《新纪元之路》 第1章 初遇 “给我来一杯82年的爱情魔法药水。店里，有货吗？” 这个年轻人的话，让整个酒馆突然安静下来。 几乎是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酒杯，朝他望去。 大家眼中全充满了羡慕之色。 如意客栈里卖的爱情药水非常稀缺，实在是价格不菲。 神元3082年，这个大陆上唯一的禁忌魔法师制造了一批爱情魔法药水。 之后，他就停产了。所以，能买得起82年爱情魔法药水的，通常都是非富即贵。 但这个年轻人的穿着，实在不像。他的打扮就是一个普通的猎魔人。 柜台里，两个精灵族的少女闻言也是愣住了。 在各个种族中，女性的精灵族人很好认。她们的两只长耳朵总是竖起来的。 其中年长一点的吧台姑娘很快反应过来，露出甜美的笑容，说道：“先生，请稍等。好久没人买这个了，我得查下……本店还剩两瓶，一瓶原味的，还有一瓶是香橙味的。你是，全要吗？” “我只要一瓶原味的。” “请问，要不要加点白咖啡进去。魔法公会的首选推荐是加点白咖啡。本分店的白咖啡产自魔法森林，只需要再加一点点费用就可以了。” 她眯着眼睛，做了一个手势，表示额外加的钱真不多。 “谢谢，我喝不惯白咖啡的苦。” “好的，先生，你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还要一间单人房，再给我拿一份祛疤粉。” “呃，那好的。请问先生是付金币吗？” “不是，我刷卡里的积分……还有这个，顺便交下任务。” 年轻人先是掏出一张白金卡递给吧台姑娘，又从背包中取出一瓶东西放在柜台上。 “哇，是白金卡！” 年轻一点的吧台姑娘惊叹一声，瞄了一眼白金卡。上面刻有卡主人的名字——傅星峰。 年长姑娘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但年轻姑娘毕竟不过是二级魔法见习生，来到如意客栈工作也不过才一年半时间，确实没有见过白金卡，难免会大惊小怪。 “白金卡”这三个字，又让大部分客人转头来看傅星峰。但这一次，他们眼神中都充满了敬佩之意。 能够持有如意客栈的白金卡，那一定是顶级的猎魔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魔兽死在他手里。 客栈里一些识货的人很快就认出，柜台上那瓶子里装的是“魔湾鳄的眼泪”，不禁咽了下口水。 这东西是很多魔法卷轴的制造材料之一，可以在如意客栈这里兑换不少积分。 “尊敬的傅先生。爱情药水在仓库里，我要到后面拿一下，麻烦你稍等。吧台里的酒水和食物，你是可以免费品尝的。” “这个我知道。” 他要了一杯柠檬水，便转身过来，重新打量着酒吧里的情况。 除了自己和走来走去的侍卫外，酒吧里一共有八伙共计二十三个人。 从口音上看，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和种族。其中有十六个是魔法系的，只有七个是战斗系的。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是独行客，独坐一桌。 客栈里的这些信息，本能地映入傅星峰的脑海里。 从小，他就接受严苛的训练。技成后，傅星峰开始疯狂猎杀魔兽。 无数次的战斗经验，让他的神经特别敏锐。 一到陌生的地方，傅星峰就会非常仔细地观察周边的人和环境。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特别是来到了腾海这座边疆小城，傅星峰更要小心一些。 腾海的西北连接着蛮族的地盘，西南则和黑暗沼泽毗邻。 这就意味着，蛮族人和魔兽都可能在腾海出现。 如果是蛮族人，大概率是来和如意客栈做交易的。腾海这个地方，实在是穷，不值得他们来掠夺一番。 但如果出现了魔兽，那肯定是它们饿了！ 傅星峰饶有兴趣地把目光停留在那个独行客身上。从打扮上看，那人应该是魔法系的。 只见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捧着一本书，认真地看。九点钟的暖阳正从大树的缝隙中透出，照在他恬静的脸庞上。 傅星峰瞄了一眼，发现他看的是《战士关于斗气的自我修炼》。 这让傅星峰对他的兴趣更浓了。 一个魔法系的，居然在看有关斗气的书籍。难道他是双修者？ 就在这时，那名独行客仿佛也知道傅星峰在观察他，便瞥来一眼。 傅星峰觉得，一直打量一个人，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 于是，他把头转过来，和年轻的吧台姑娘开了一些常见的玩笑话。 可精灵族的姑娘却把他的玩笑话当真了，羞得长耳朵都红了。 与此同时，年长的吧台姑娘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来到后院的一道门前，敲了三下。 “露皮塔店长，是我。” “进来。” 她推开门，走进去。 屋里面，一名女性蜥蜴人正在给一名人族姑娘按背。 那个蜥蜴女人是很有名的蜥蜴射手，同时也是这家分店的掌柜，她的上司——露皮塔。 至于懒洋洋地享受按背的人族姑娘，她其实已经猜出身份，只是不敢多问。 “青烟姑娘，你觉得这力度怎么样？” “嗯，你按得正好。” 蜥蜴女又转头过来问道：“玛丽亚，找我有事？” “是的，店长。有个客人要买82年的爱情药水……” “哟，今天来大款了。7号柜子里的就是，你拿给他吧。” “还有，他是白金卡贵宾，要刷积分的。需要店长你登记下。” “咦，他叫什么名字？” “傅星峰。” “哦，这个猎魔人我听说过，据说刷起魔兽来，要钱不要命。没想到他来到了腾海。那我一定要去看看，还没见过本尊长什么样子。” 正在享受按背的人族姑娘突然坐了起来，小心地整理了下发型。 “对了，他帅吗？” “帅！” “那很好，把那袋爱情药水拿给我。花花，过来，去看男人啰。” “好的，青烟姑娘。” 那只叫“花花”的魔玄猫“瞄”了一声，跳入青烟怀中。她满意地拂了下长发，起身走出去。 …… 傅星峰刚喝完柠檬水，就看见刚才那个吧台姑娘陪着两个女的，走了出来。 走在前头的人族姑娘穿着紫色襕衫，迈着十分嚣张的步伐，径直朝他走去，并递给傅星峰一袋东西。 “里面有你要的药水和祛疤粉，还有说明书。有看不懂的，就问她们吧。” “好的，谢谢。我用过。” “你喝酒吗？” “喝一点。” “给这位先生一杯椰林飘香，给我一杯烈焰红唇，账记在我名下。” “好的。” 一会，傅星峰接过来“椰林飘香”，一饮而尽，然后朝青烟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青烟没想到傅星峰如此不解风情，无语地朝他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又暗叹了一口气。 她怀中那只全身黑不溜秋的魔玄猫，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立刻发出低沉的声音。毛发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花花，别这样，乖。” 露皮塔店长眼睛转了一圈，在青烟耳边低声说道：“青烟姑娘，看那边，还有一个更帅的。” 这一下，青烟的眼睛更加亮了。 “再给我调一杯椰林飘香。” “青烟姑娘，马上就好。” 两分钟后，青烟提着两杯酒，坐在正在看书的独行客面前。 “这杯我请你，碰一个？” 男人把书放下，举起手中的饮品轻轻碰了碰青烟右手的烈焰红唇，腼腆地说道：“谢谢，我不喝酒。我只喝牛奶。” 霎那间，青烟莫名地想笑。 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实在太有意思了，特别是今天。 她记得从两岁开始，就开始了枯燥无味的修炼生涯，足足练了十八年。 爷爷曾经说过，练魔法，要从娃娃抓起。爷爷他确实做到了。 今年春天，青烟终于通过魔法公会最严苛的考核，并授权管理所有的如意客栈。 她再也不用每天花费十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去练什么他马的魔法。 想到这些，青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外面的风突然吹过树叶，让阳光均匀地洒在对面男人愕然的脸上。 看着男人春风般的眼睛，青烟那颗不羁的心，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吹拂了一下。 那年夏天，风在动，而她的心，也在动。 只是，青烟那刻一时语塞。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从男人嘴巴里，撬出一些话题来。两人对坐半晌，竟然无言。 偏偏，她那只魔玄猫不知何时，已跑到外面，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仰着肚皮，左扭右扭，摆出一副撩猫的姿态。 一只本地的公猫望了一眼酒吧里的人们，开始慢慢朝花花靠近，一步两步。 青烟转头看到这一幕，简直无语到家了。 像她脸皮如此之厚，也忍不住有点发烫。 第2章 满庭桂花香 酒吧后面的大院里，有如意客栈的三层楼。 傅星峰一进入房间，就反锁上房门，关上窗，拉上窗帘。 接着，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子，一口气把原味的爱情药水全喝了。 然后，傅星峰就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静静地等待药效发作。 没多久，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身体渐渐发软，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且开始扭曲起来。 …… “星峰，星峰！” 他冷不防地被唤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维尔拉那张可爱的笑容，仿佛是夏日里微凉的风。头上梳着的，是他熟悉的双丸子头。 “公主，雪伦公主！我找到星峰了。他居然躲在水缸里，咯咯咯。” 维尔拉转头喊了两声，又转过头来，对着他捂嘴笑。 傅星峰慢慢地从水缸里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很快，雪伦公主也赶过来，和维尔拉站在一起，笑靥如花。 她们两个都是十岁，身高一样，长相也一样甜美，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姐妹花。 傅星峰摸了摸头，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要蹲在水缸里，只好不知所措地陪着她们傻笑。 “你快出来啊，别泡在缸里了。” “好。” “星峰，你衣服都湿透了，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雪伦公主走上前，捏着他衣袖，关心地问道。 “不用。” 傅星峰从小就修炼斗气，身体比牛还健硕，当然不会在意。 “不用的话，就该你了。” “该我做什么？” 雪伦公主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笑道：“你是不是糊涂了，当然是该你来找我们了。” “公主，傅星峰不糊涂。每次玩捉迷藏，他都装傻。” 维尔拉还朝他吐了吐舌头。 说完，两个女孩就推着傅星峰，走进一间小屋子里。 “要认真数到两百，才可以出来哦。” 两个女孩把门掩上，就笑着离开了。 傅星峰竖起耳朵，在门缝边聆听。外面只听到两人银铃般的笑声，渐行渐远。 他老老实实地数了两百下，才出来寻找。 可院子这么大，想要找到雪伦和维尔拉，并不容易。 无意间，傅星峰走到院子里最大的桂花树下。 突然间，两片叶子飘落下来，黏在他肩膀上。 傅星峰一抬头，就看见躲在树上的雪伦公主。 “啊！” 她惊呼一声，从树杈上往下掉。 傅星峰伸手一抄，本能地接个香满怀。 “公主，你没事吧。” 维尔拉闻声，气喘吁吁地跑来。 “我没事。” 雪伦公主从傅星峰怀中挣出来，发现自己衣裳也湿了，一下子红了脸，躲在维尔拉后面，拧起衣角。 就在这时，庭院大门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爷爷，叶伯伯。” “国相好，叶管家好。” “奴婢见过国相，叶管家。” 三人见状，先后朝两人走去。 来的正是傅星峰的爷爷——当朝首席国相傅轻尘，和傅府的管家叶辰。 “呵，你们又在玩捉迷藏。怎么把衣服都弄湿了。叶辰，快带公主去换衣服。” “好的，公爵大人。” 换好衣服后，叶辰又把他们三人带回桂花树下。 此刻，傅轻尘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面前有一张石桌。桌子上有桂花糕和茶。 “快坐下，爷爷给你们讲故事。” 傅轻尘摇着扇子，朝三人招手。 三人坐在傅轻尘旁边，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听他讲故事。 这当中，听得最出神的是雪伦公主。她常常听着听着，就会定住，微仰着头，望着傅轻尘出神。 而最容易走神的就是傅星峰。因为，爷爷讲的这些经历，他大都听过了。 所以，傅星峰的视线开始飘逸起来，最后定格在雪伦那抹红唇上。上面还沾着白色的桂花糕粉。 这时，微风吹过，吹落唇边少许糕粉，也吹来了满庭桂花香。 …… 眼前的一幕再次模糊起来。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开始慢慢破碎。 傅星峰的梦醒了，他慢慢睁开眼。 头顶上，灰白色的天花板依旧不变。只是房间里，好像还充满着桂花的香气。 傅星峰转头望向钟表，刚好十一点。 他记得，自己躺在床上时，还不到十点。这个梦，大概有一个小时之久。 实际上，曾经难以忘怀的片段，在这段时间里，会在傅星峰的梦里不断出现。 但他只能记得最后一个。 傅星峰下了床，推开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外面刚刚下了一场小雨，让空气也变得甘甜起来。 但很快，傅星峰的思绪就回到现实中。 想起梦中人如今像天上的明月，遥不可及，他的心情立刻跌入谷底。 这种爱情药水，每一次都让傅星峰得到短暂的快乐，随即又失落、迷茫起来。 这种起起伏伏最是让他不能自拔。 傅星峰洗了把脸，平静下心情，便开始擦祛疤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星峰的声名就迅速在猎魔圈鹊起。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卖了多少魔物材料给如意客栈和千度堂，同样也记不得经历了多少次危险。 傅星峰那张白金卡便是由他身上不断增添的伤痕，堆积而成的。 擦完粉，他身上那些疤痕开始变红，发烫起来。再过几天后，这些伤疤就会消失不见。 若不是每年都擦这种神奇的祛疤粉，他现在的全身皮肤，大概只剩下疤了。 傅星峰看着镜子，端详起自己那刀雕般、古铜色的肌肤，满意地笑了笑。 许久，傅星峰再次来到窗前远眺，喃喃自语起来。 “沈离寒，两年不见，别来无恙？” 沈离寒是傅星峰的发小。 他们在书信中相约好了，今天要在这里见面。 他还记得，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玉梅山上。 那时，正值寒冬，玉梅山上的大雪留下了冰雕雪魔的足印。 冰雕雪魔的警惕性很高，速度很快，特别是在雪地上。一旦察觉到危险，它们就会钻入巢穴，再也捕不到。 但冰雕雪魔的缺点是喜欢吃人。 傅星峰以身作饵，隐去斗气，倒挂在树上装死人。 终于，一只冰雕雪魔嗅到人味，慢慢靠近。 当冰雕雪魔扑来时，他和藏在暗处的沈离寒也动手了。 可傅星峰没想到，一棵大树后面还藏着一只胆小的冰雕雪魔。 一听到同类的惨叫声，后面那只冰雕雪魔吓得跳起来，转身就跑，眼看就要消失。 它快，但沈离寒的剑更快。 一道红光后发制人，化成一道流光，把那只冰雕雪魔的脑袋钉在一块大石上，震得冰雪四溅。 这些年来，傅星峰在各地的酒吧中，常常会听到好友的消息。大家聊最多的是他的剑术。 有人说，沈离寒是人族剑客中，进步最快的。也有人说，不久的将来，沈离寒就是剑圣雷蒙德的接班人。 胡思乱想了一会，傅星峰感到有些饿了。 他决定到客栈看看，有什么美食可以对付下还不错的胃口，顺便再喝点美酒。 刚才那杯“椰林飘香”实在是喝得太快了。 第3章 江湖的规矩 时间到了下午两点，如意客栈的酒吧里渐渐人满为患。 傅星峰已经没办法再像上午那样，独享一桌了。 他只好和青烟、那个独行客坐在一起。独行客依旧在喝牛奶，看书，仿佛周边的喧哗与自己无关。 傅星峰坐下来后，才发现这个角落的独特性。 这里是酒吧里唯一可以享受斜阳的地方，还可以看到远处的客栈大门。里里外外，一览无余。 旁边的青烟有点慵懒地喝着酒，而她的魔玄猫正在舔一碗不知名的饮品。 一人一猫时不时地来回扫射着他和那个独行客，看得傅星峰都有点发毛。 这时，一个驯兽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和人一样高的安第斯魔鹰。 进来后，驯兽师仔细打量一番，找到了酒吧里最后一个座位。 “给我来一杯加冰的伏特减。” “好的，先生。” 这个驯兽师连喝两口伏特减后，便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那只安第斯魔鹰第一时间跳上他的座位，鹰头不停地转动，上下察看，仿佛是担心别人偷喝了主人的伏特减。 驯兽师刚走，傅星峰就听到旁边一桌上的对话。 “那个驯兽师是不是凯基兄弟中的弟弟——索尔·凯基？” “是的。” “怎么不见他哥杰思？” “可能在外面吧。这两兄弟向来不分开的。” 听到“凯基兄弟”四个字，傅星峰的心脏突然猛跳了一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七彩破魔刀。 凯基兄弟是臭名昭着的通缉犯，在帝国的悬赏名单上排第十一位。 让傅星峰心动的并不是高额的赏金，而是凯基兄弟的脑袋可以让他洗脱罪民之子的身份。 在这个帝国大陆上，特别是大城市里的很多地方，是不允许罪民之子进入的。 比如说住宿，傅星峰就只能找如意客栈、千度堂开的旅店入住。 他也想，有一天像个普通人一样，自由地穿梭在各大城市的街头，而不像现在这样诸事不便。 傅星峰抬头看了一眼柜台上的日历，暗忖：今天是7月1日，距离7月9日到达紫星谷，还有八天时间。一切都来得及。 如果沈离寒刚好赶到，那是最好。实在不行，一对二，自己也要上。 虽然听说凯基兄弟的身手不错，但傅星峰对自己更有信心。 在如意客栈里动手显然不行，何况杰思·凯基还没有现身。 庙堂有庙堂的法度，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无论是如意客栈，还是千度堂，都不允许他人在自己地盘上滋事、杀人。 这里是自由买卖、互通消息、消遣娱乐的地方，不问出身和来历。 傅星峰可不想在这里杀人，而被如意客栈扣掉自己的积分，甚至被拒之门外。 但如果凯基兄弟离开客栈，那就无须客气了。 拿定主意后，傅星峰的心情变得愉悦，全身的肌肉也放松起来。 他品着酒，漫不经心地用余光着观察酒吧里的动静。 一会，索尔·凯基从洗手间慢慢走回来，正好碰上傅星峰的目光。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和傅星峰对视。 傅星峰也赶紧把视线移走，只是时不时地还用余光瞄一下他背影。 “各位，有件事情我要宣布下。魔法公会和战士行会最新的需求清单出来了。新增的材料有毒蝎狮的尾针，可兑换积分是200，或者是2000金币……” 这家客栈分店的掌柜——那名蜥蜴女射手站在柜台里的石凳上，开始念起最新的需求清单。 听到毒蝎狮的尾针可以兑换2000金币，众人不禁“哇”了起来。 傅星峰也竖起耳朵聆听，盘算着这附近会有哪些高级魔兽出现。 他想着，顺路的话，可以再赚点积分。至于毒蝎狮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魔兽，傅星峰倒不是很在意。 “给我拿一份最新的清单。” 同桌的独行客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朝蜥蜴女射手喊道。 “我也要一份。” 傅星峰也举手朝她喊道。 “好的。” 蜥蜴女射手随手一掷。两张薄薄的纸笺直直地朝两人飞去。 这一手，没有深厚的斗气，可做不到。 蜥蜴女高声喊，“还有谁要清单？” “我要。” “这边三张。” 酒馆的呼声此起彼伏。 傅星峰把清单收入怀中，向独行客，客套地问道：“你也是猎魔人？” “不是，猎魔只是我的副业。” “哦，我叫傅星峰。”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刘志天。” 两人听到对方的名字，愣了一下，都在回忆，在哪里听过彼此的名号。 随即，两双陌生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时，柜台上，蜥蜴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还有一个喜讯要和大家说下。本店从今天起，持续一个月推出魔法卷轴以旧换新活动。普通卷轴一律是两枚金币换一张新的卷轴。高级卷轴的换价，具体面议。要换的朋友请到柜台这边来。” 傅星峰闻言，就把兜里的卷轴全掏出来。 比起以前还需要念咒语的时代，现在的魔法卷轴可以说是非常简便。 一张卷轴只有巴掌大小，薄薄的。上面有个魔法阵。 不同的卷轴，画有不同的魔法阵。 使用时，只需将魔法力或者是斗气，注入魔法阵中心，即可生效。 操作简单，携带方便。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居家旅行，还是杀人放火，魔法卷轴都是必备道具。 只可惜，魔法卷轴也会过期。 随着时间推移，卷轴上魔法阵的魔法力或者是斗气会慢慢溢出，渐渐失效。 即便是过期的魔法卷轴，它也并非一点用也没有。 魔法阵里或多或少会剩下一点魔法力，或者是斗气。 比如说加速卷轴，在过期后使用，依旧能感觉到脚下和背后有个力量在推着你走，只是快的不明显。 当然，过期的卷轴一旦通过专业的修补，再注入足够的魔法力或者是斗气，它就会焕然一新。 傅星峰仔细看了看，自己有三张加速卷轴、两张治疗卷轴、一张解毒卷轴快过期了。这些都是常用卷轴，需要更换。 同样，酒吧里需要以旧换新的，有不少人。 就在这片乱糟糟当中，傅星峰余光一瞥。 索尔·凯基和他那头安第斯魔鹰已经从人群中穿出，看样子是准备要离开客栈。 傅星峰急忙把卷轴收起，追出去。 刚走到门口，一条丝巾就从青烟手中飞过去，缠住了傅星峰的胳膊。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下尊敬的白金卡贵宾用户，可不要在如意客栈里打斗。” 走在前头的索尔·凯基非常警惕。 他好像察觉到异样的危险，立刻拍了一下那头安第斯魔鹰。 魔鹰马上展翅腾飞，而索尔·凯基也同时跃起，坐在鹰背上，飞向天空。 傅星峰仰望着快到手的“鸭子”，真的飞走了，心里暗骂了一声“狗屎”。 但他还是很平静地转身回来，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只是想出来晒晒太阳。” 青烟笑了笑，不予作答。 这时，傅星峰突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有点类似蜂蜜，很淡。 他用力嗅了嗅，问道：“什么味？” 青烟把丝巾收回来，特意用力扇下，笑道：“香柠檬，千度堂最新款的香水。喜欢吗？” “女人，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你身上这股味。” 说完，傅星峰转头，走回酒馆，准备再喝一杯。 虽然他的嗅觉异于常人，但也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中。 第4章 凯基兄弟的计划 如意客栈外的一座小山头上，也站着一人一鹰。这个人正是索尔·凯基的哥哥——杰思·凯基。 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对面山头上的一群魔兽。 若是傅星峰在此，一定会吓一大跳。因为那是一群三首炎息犬。 在猎魔圈，有一个口口相传、最不希望遇上的十大魔兽排行榜。三首炎息犬正好排在第三。 杰思·凯基放下望远镜，就看见弟弟骑着安第斯魔鹰朝自己飞来，便笑着摇手。 “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吧？” “非常顺利！我偷偷把洗水间里的香包换成了蜜兰香。两者的香味区别不大，我想，没人会起疑的。而且，我还包了一张过期的加热卷轴在外面。临走时，我把卷轴用了。这时候，差不多是香气正浓时。” 罕见的蜜兰香对三首炎息犬来说，具有难以抵抗的诱惑。而索尔·凯基又用了加热卷轴，会让香气飘得更远。 加热卷轴是最常见的魔法卷轴。 最初，制作该卷轴的工匠们是想，让猎魔人在野外也可以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经过不断改良，好评如潮的加热魔法卷轴就这样横空出世了，极大方便了旅人的生活。 在外的猎魔人只须将野外打猎的兽肉洗干净，和野菜、随身携带的压缩米团混在一起，放入可折叠的加热卷轴里面，再加上溪水，便可启用卷轴。 一些经验丰富的猎魔人会一边搅拌，一边加入自己喜欢的调味料。 很快，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野菜兽肉粥就出炉了。 从此，猎魔人出门再也不用带上锅勺了。 后来，北方的一些妇女又意外地发现，加热卷轴即便过期了，也大有用处。 她们用来保温饭菜。 加热卷轴注入的魔法力本来就不多，过期后更少。 即便是普通人，只需轻轻一按，就能启用过期的加热卷轴。 每当天寒时节，良人晚归，千家万户的厨房里就会用上过期的加热卷轴。 这导致在冬天时，过期的加热卷轴比新鲜的，卖得都好。 杰思·凯基听了哈哈大笑，拍拍弟弟肩膀说道：“很好，你和你的鹰歇一歇。下面看你哥哥的。只要这群三首炎息犬进攻他们，那么，客栈里值钱的东西可就全归咱俩了。” “哥哥，那你小心。” “放心吧。” 说完，杰思·凯基骑上他的安第斯魔鹰，朝对面山头的三首炎息犬飞去，并发出挑衅的声音。 这群魔兽初愕然，但很快就愤怒不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声，朝杰思·凯基追去。 它们一直处于生物链的顶端，何曾受过如此挑衅。 有几只三首炎息犬高高跃起，三个头都喷出炙热的火焰，想把天上飞的那只鹰和人，一起烧焦。 可这只安第斯魔鹰经过严格的训练，并不恐慌，将高度控制得很好，让三首炎息犬的烈焰烧不着它的羽毛。 渐渐，随着引导，一人一鹰、一群犬离如意客栈越来越近。 杰思·凯基估摸着距离，觉得足够了，便拍拍安第斯魔鹰的屁股。 安第斯魔鹰知晓主人心意，“啁啾”一声，直升云霄。 下面的三首炎息犬看着目标越来越高，烦躁地在地下转圈。 领头的那只三首炎息犬突然嗅到久违的蜜兰香，便停下来，朝如意客栈的方向再嗅了嗅。 确认无疑后，它兴奋地嗥叫一声，领着三首炎息犬们朝如意客栈奔去。 …… 傅星峰抬头看了一眼酒吧里的钟表。 时针离数字5越来越近了，而好友沈离寒却迟迟不见踪影。 这让傅星峰的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知道沈离寒素来只会早到，而不会晚来。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以沈离寒的身手，又能出什么意外？ 傅星峰觉得口干舌燥，便把杯中酒一口饮尽。 不远处，青烟倚在柜台边上，捧着一杯“烈焰红唇”，冷冷地看着傅星峰。就在刚刚，她被傅星峰的那句话气着了。 她之前对傅星峰的好感，现在已经消失殆尽。若不是自己的特殊身份，青烟真想扔一个冰球，砸在傅星峰那张不解风情、不知好歹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个准备离开的客人和两名客栈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 “外面，有三首炎息犬！” 他们几乎是同时喊道。 顿时，酒馆沸腾起来。 傅星峰听到这五个字，心里也不由得一紧。 在猎魔人生涯中，他遇过两次三首炎息犬，每一次都是近百只。 傅星峰的唯一反应就是立刻启用加速卷轴，然后头也不回地狂奔。 这两次和三首炎息犬相遇，傅星峰都跑出个人最快的奔跑成绩，分别是第一和第二快。 这种魔兽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们群居且有团队精神。 “安静，都他马的闭嘴！你们三个说一说，来了大概多少只三首炎息犬。” 那个客栈的掌柜——露皮塔店长手持弓箭，站在柜台上，大声吼道。 当人群中出现了指挥者的角色时，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二十多只吧？” “不止，应该有三十多只。” “就算有三十多只，我们这边有三十多人，一个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犬？何况我们有坚固的围墙，还有大量的魔法卷轴。先生们，别让我的精灵姑娘耻笑你们。听我口令，准备战斗！全部人都跟我出来。 近战职业先出列，包括他马的肉盾型法师……玛丽亚！你们三个给这些先生们，发御火卷轴和治疗卷轴。不用担心，这次不收费……治疗系的举起手，我看看……很好，手放下。 那个青衣少年，你会放陷阱吗？很好，你过来大门这里开始放陷阱……少年，你的腿别抖得太厉害。这些犬的智商很高，会观察一阵后再发起冲锋。咦，裤子怎么湿了？你妈妈没告诉你，出门要带上纸尿裤吗？” 在一片哄笑声中，那个青衣少年红着脸，在同伴的陪同下，克服着恐惧，开始铺设陷阱。 群豪们在露皮塔的指挥下，开始分散开来，准备迎敌。 蜥蜴女射手的表现，让傅星峰大为佩服。 他原先还觉得奇怪，这家客栈分店的掌柜为什么会是个蜥蜴人。 蜥蜴人是兽人族中人口最多的，而兽人族又是整个神佑大陆中人口最多的种族。 同时，兽人族也是众多种族中最卑微、最低贱的。 几乎，这个大陆中所有令人厌烦的劳役，都被兽人族包揽了。当然，兽人族中的牛头人一族除外。 没有人敢让牛头人去服劳役。 他们人数不多，却是天生的战士。所以，帝国军队中，特别是滇南，会常常见到牛头人。 露皮塔店长的表现让傅星峰对蜥蜴人的刻板印象大为改观。 这时，他才仔细端详起她来。 蜥蜴女射手的右耳下有一道连祛疤粉都无法消除的伤痕，呈螺纹状。那正是毒蝎狮的尾针留下来的。 她的左胳膊上凹进去一个坑，看上面的独特咬痕，好像是更恐怖的魔狮鹫造成的。 傅星峰不禁肃然起敬。 一定是经历了无数风霜，才让她在危急中变得如此从容。 现在，他想明白了，为什么如意客栈会让一个蜥蜴人，来当这里分店的掌柜。 傅星峰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飞跃上客栈大门的上面，察看外面的情况。 大门外有两条路，呈“y”状，一左一右。 三十多只三首炎息犬正聚集在右边的路上，距离大门不过百米左右。 正如露皮塔店长所说的，它们的智商真的很高。 这些三首炎息犬居然像人类一样，正在列阵以待，排成一个倒三角形。 年富力强的男犬在外翼，而女犬和幼犬在内侧。 有一只领头的三首炎息犬正在三角阵首，左顾右盼。它的神情像是在做最后的阅兵。 整群犬寂静无声。 这种大战将临的气氛更是令人压抑。 第5章 紫星谷 傅星峰见状不敢大意，马上在自己体外形成一个斗气罩。 斗气是能够为战士的战斗、防御等活动，提供能量的本源。 无论是斗气罩受到攻击，还是使用斗技，都会消耗战士体里的斗气。 一旦斗气消耗完，修炼斗气的战士和普通武者就区别不大了。 同理，魔法力、魔力罩和魔导师的关系也是如此。 在下午柔和的阳光下，傅星峰的斗气罩呈现出极为罕见的天青色。 众所周知，白色太阳光是多种单色光波的组合光。 除非是烧着了，人和物品是不能发光的，只能吸收、反射阳光，或者是不和阳光发生作用，让它透过去。 傅星峰修炼的斗气罩由于不能吸收光谱里的天青色，就呈现出这种颜色。 假如修炼的斗气罩反射所有单色光，其体外的斗气罩就呈现出耀眼的白色。 反之，若能吸收所有单色光，其斗气罩就是漆黑的。 现实中，绝大部分人修炼的魔力罩和斗气罩，都不能和光发生作用。所以，他们的魔力罩或者是斗气罩，就是透明的。 就在此刻，傅星峰看到左边的路上极速飞来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好友沈离寒。 同时，沈离寒也看见墙头的傅星峰。他一边飞奔一边挥手喊道，“星峰，抱歉，让你久……” 见到故友的沈离寒心情激荡，居然没注意另一条路上的三首炎息犬。 傅星峰见状，没等他说完，急忙喊道：“小心狗！” 可在这个时候，沈离寒已经没法小心了。 在沈离寒挥手时，那群三首炎息犬就迅速做出反应，四处包抄他。等傅星峰喊话预警时，已经来不及了。 沈离寒一转头，就看见大群的三首炎息犬朝他扑来。他的心紧张得快跳出体外了。 沈离寒本能地拔剑、挥剑，逼退了首先飞跃过来的三只三首炎息犬，还砍掉了两个犬爪。 可每只三首炎息犬有三个脑袋、六条腿、三十个爪子，多一个、少两个，关系不大。 紧接着，沈离寒拼命地舞剑，驱动剑气在身外形成许多光圈。 这群三首炎息犬，见他如疯魔状，也没有急着上前硬碰硬。 即便如此，被团团围住的沈离寒很快就受不了。 他体里的斗气虽然可以暂时抵御三首炎息犬的火攻击，但架不住犬太多。 那瞬间，沈离寒感觉自己像个漏气的气球，体内斗气正奔涌而出。 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剑、人合一，化成一个椭圆形的红球往外冲。 同时，傅星峰也从墙头跃下，冲过来救应他。 老实说，当看到沈离寒被众犬围住，傅星峰第一反应是恐惧。 至少有一秒时间，他脑里一片是空白，手脚无法动弹。 但下一秒，当看到朋友被烈火烤得冒烟时，傅星峰就勇敢地飞跃出去。 对于每个人来说，恐惧是一种本能反应。勇者能克服它，而懦夫不能。 但是，勇气只能让你付之行动，并不保证解决问题。 傅星峰现在的问题就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没有人能够单抗十多只三首炎息犬。他们两个也不例外。 战斗仅仅过了五秒，沈离寒的斗气罩就有点扛不住，其后背被犬爪刮了一个口子，鲜血开始溢出来。 犬群闻到血味，变得兴奋起来，开始疯狂地进攻。 两人无法突围，只好背对背，竭力抵抗。一个织起了剑网，一个布成了刀阵。 一时间，鲜血飞溅，人血和犬血混在一起，很快就把两人染红了。 就在这时，刘志天也出手了。 随着他一声长啸，两股龙卷风从刘志天身上刮出，直卷犬群。 风路上，一只幼犬首当其冲，被吹到天上，惊得一母犬嗷嗷叫，仰头追去。 还有几只犬出现了异常状况。 有的犬像是醉酒一样摇摇晃晃；有的犬像脑子抽风一样，有节奏地往后退，并跳起奇怪的舞蹈。 观战的群豪中有人不禁惊呼，“天啊，他居然是风系和幻系的两系魔导师！” 风系魔法是常见的元素类魔法，其风伤害的大小和其他元素魔法一样，主要取决于两方的魔法力。 但幻系魔法比较特殊。它的伤害不高，主要是给敌人上各种负面状。其概率和双方的精神力有关，而不是魔法力。 能够修炼幻系的本就极少，而像刘志天这种同修幻、风两系的，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青烟早已跃跃欲试，见状便紧接放出她的水系魔法——霜刀雪剑。 “各位兄弟，唇亡齿寒，大伙一起上！” 露皮塔店长大喊一声，也弯弓朝犬群射出三支毒箭。 众人闻言，纷纷加入战局。 没多久，局面就扭转过来。其中起关键作用的，无疑是青烟的水系魔法。 她的“霜刀雪剑”不但可以有效抵消三首炎息犬的炙热烈火，还减缓了犬群的速度，甚至冻住了几只。 几分钟后，为首的三首炎息犬见势头不妙，无奈地嗷嗷叫几声，领着众犬离开。 地下，留下了三具死犬，许多犬爪和满地的血。 众人见打跑了这群三首炎息犬，不禁雀跃起来。 远处的小山丘上，藏在暗处观战的凯基兄弟暗叹一声，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悄然离开。 “谢谢，谢谢各位拔刀相助！” 傅星峰搀扶着沈离寒，步履蹒跚地向众人致谢。 两人被犬群围攻，都是伤痕累累，差点虚脱了。 红黑的皮肤上面覆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霜，就像是烤了七分熟的肉，马上放入冰室的样子。 那些霜就是青烟的魔法留下来的。虽然她的魔法大部分引向犬群，也难免有少量魔法伤及无辜。 “露皮塔，你组织人员，帮忙疗伤。玛丽亚，你负责安排酒菜。今晚，我们如意客栈高低得请诸位喝一杯！” 青烟朗声说道，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这年头，有人请喝酒，总是令人愉悦的。特别是能喝上如意客栈的酒，更加难得。 青烟的视线慢慢滑了一圈，最后落在人群之外的刘志天身上。 青烟没想到，外表文静的他会第一个出手相助，也没想到他也是一个魔导师。 刹那间，她望着他的眼神突然温柔了起来。 …… 傍晚，群豪们在酒吧里相互碰杯，热烈地讨论着方才那一战，放肆地吹牛皮，喝得脸红耳赤。 场面热闹非凡。 但在后面的客栈雅间内，却安静许多。 这里只坐着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青烟和露皮塔。 对这样的安排，青烟是非常满意的。因为，她的左手边，坐的正好是刘志天。 蜥蜴女射手朗声说道：“诸位，我是如意客栈腾海分店的店长露皮塔。而这位正是我们客栈新的大当家——穆青烟。同时，她也是天下第……” “什么当家不当家的，以后大家就喊我青烟就可以了。大家萍水相逢，但是十分投缘。来，都在酒里了。” 露皮塔正准备隆重地向三男介绍穆青烟的真实身份，却被她打断了。 三男见穆青烟举起酒杯，便说着“久仰大名”之类的话，也一饮而尽。 实际上，如意客栈和千度堂这两家江湖上最大的组织，非常之神秘。 极少有人知道，它们幕后真正的掌舵人是谁，也不知道它们内部是怎么运行的。 像穆青烟这种横空出世的人物，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三人之前绝对没有“久仰”过她的名字。 酒过三巡后，露皮塔便继续为穆青烟打探三男的来历，特别是刘志天的情况。 “几位身手非凡，不知为何齐齐相聚在腾海这座边城。莫非，是冲着什么值钱的魔兽来的？” “不是，我和离寒相聚在此，是约好了要一起去紫星谷。” “巧了，我是从东川县出发，也要去紫星谷，正好路过腾海。” 一说到紫星谷，三人便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惺惺相惜之意更浓了起来。 露皮塔和穆青烟听到“紫星谷”，相视了一眼，也都知道眼前三人正是“开榜行动”中的佼佼者。 最近这段时间，酒吧里的闲聊，常常会把“紫星谷”和“开榜行动”联系在一起。 第6章 此愁无计可消 这“开榜行动”便是天骄帝国现在的首席国相——坦普尔提出来的揽才计划。 这些年来，天骄帝国和周边蛮族人的战斗中，屡屡受挫。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许多中、高层的军官表现，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按照惯例，绝大部分军官都是由神族和人族的世家子弟担任。 他们之所以继承父兄的爵位和军职，凭借的是血缘关系，而不是看实力。大部分的表现都是乏善可陈。更有甚者，平时喝酒滋事，战时带头逃窜。 坦普尔一怒之下便罢免了一批军官，并决定从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的非世家子弟中选拔英才，来填补一批帝国军官职位的空缺。 这个就叫做“开榜行动”。 而四族的底层人得知有机会“鲤跃龙门”，自然是踊跃参加选拔。 今年是“开榜行动”的第三个年头。 这次，首席国相坦普尔不但拿出十个中级军职虚位以待，还向天下人承诺，这次选拔出来的十人，将被他收为弟子。 这一下就把天下英杰的积极性调动到顶点。 今年一月的时候，帝都和九大分区选拔赛报名处的门槛被踩烂了无数次。 这是因为，坦普尔的身份不仅仅是首席国相，还在千度堂公布的战力排行榜中，常年位居第三。 而且，坦普尔还是罕见的魔法和斗气的双修者，早早就获得魔法公会的大魔导师认证，以及战士行会的圣堂武士认证。 当然，也有人对千度堂公布的战力排行榜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是一个噱头，一个可以让闲人说三道四的好话题。 通常来说，真正衡量两个人之间战力高低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们打一架。 事实上，榜上的绝顶高手们极少有人，会为了一个虚名，而去真的打一架。 更何况，榜单上靠前的绝顶高手们，大多身居要职。 比如，排名第二的岳泽是帝国的护国大将军。排名第四的撒克逊是帝国的次相。 就算有好事者想要挑战他们，也没有途径。也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挑战庙堂上的大佬们。 战力排行榜难以让人信服的另一个原因是，榜中并没有将蛮族的大领主、大巫师，帝国的通缉犯，以及隐居在三大禁地的高手们列进来。 可无论如何，如果能被坦普尔国相看中，被收为弟子，并被推荐为帝国军官，对于底层人来说，都是平步青云的捷径。 因此，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都报名参加了选拔赛。 无论是战力测试，还是战斗指挥，三人都是遥遥领先，高居榜首。 傅星峰在帝都——首阳市的选拔赛中位列第一，而沈离寒和刘志天分别在家乡广鄂区、龙兴区独占鳌头。 这一次，三人要去紫星谷，参加坦普尔在7月9日主持的最终考试。 听到三人兴高采烈地讨论起几天后的考试，穆青烟的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失落起来。 旁边的露皮塔仿佛知道她心思，不屑地说道：“去当帝国的军官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当一个猎魔人逍遥自在。或者说，三位要是有意加盟我们如意客栈，当一个分店的店长，那也是可以的。对吧，当家的？” “对对对。” 谁知，三人并不领情，齐声说道：“不，我们要去紫星谷！” 穆青烟眼珠子一转，举起酒杯说道：“那我们就祝三位心想事成。不过，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特别是今晚，一定要把腾海当地的好酒——腾青酒喝尽兴才可以。 我们江湖人和那些文人不一样，不兴玩什么饮酒行令。我们简单一点。露皮塔，你和星峰、离寒掷骰子吧。志天，我们两个猜拳。你会猜拳吧？” “会一点。” 刘志天腼腆地笑道。 穆青烟一听，心中暗喜。 今天上午的时候，她还真的以为刘志天只会喝牛奶。没想到，酒杯斟满后，他并不拒绝。 穆青烟看刘志天斯斯文文的样子，觉得他就算会喝，也喝不了多少酒。 至于穆青烟自己，从小就和那帮疯疯癫癫的大魔导师们猜拳喝酒，早就久经沙场了。 一想到刘志天很快就像只醉虾般，趴在酒桌上，穆青烟的嘴角就很难放下去。 可是渐渐地，她就发觉有点不对劲。 刘志天越喝，就越精神。那入口有点火辣的腾青酒，他一仰头，就骨碌碌地装进肚子。脸上还一直保持着微笑。 而穆青烟的视线却越来越朦胧。 她开始笑得很大声，手脚的动作也愈发放肆起来。 “人，人生相聚，有几回；酒醉换来花下，下，下眠。咯咯咯。” 这是那晚，穆青烟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就醉倒了。 等穆青烟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房间里光线的变化，让她从宿醉中醒来了。 “露皮塔，露皮塔！” 喊了几声后，露皮塔端着一碗汤，开门走了进来。 穆青烟缓缓地坐起来，感觉到头痛不已，好像是一夜之间多长了一个脑袋。 露皮塔拉开窗帘，透透风。 一缕初秋的阳光照射进来，让房间里更加明亮。 “当家的，你喝碗醒酒汤吧。” “嗯。” 穆青烟喝完后，放下碗，看着身上崭新的衣裳，疑惑地问道：“谁给我换的衣服？” “当然是我。要不然，还有谁呢？” 露皮塔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他们呢？也喝醉了？” 露皮塔摇摇头，说道：“没有，他们的酒量都很好。一大早便起来，想和你辞别。知道你还没有醒酒，便只好作罢。吃过午饭后，他们就离开了。” “啊，他，他已经走了？” 此刻，穆青烟就像一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心里有些酸酸的。 “有些人，是强留不住的。” 露皮塔比穆青烟大了十几岁，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穆青烟那点心思，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说完，露皮塔轻叹了一口气，望向床头。 顺着她的目光，穆青烟这才发现，枕边多了一个人形木雕。 拿起来仔细一看，这是一个未完工的木雕。只能隐约看出，雕刻的是一个绰约多姿的女子。 “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当家的不记得了？这是你从刘志天怀中硬掏出来的。” 穆青烟心头一颤。木雕就从她右手滑落。 眼看就要掉在地上，穆青烟左手一抄，稳稳地接住了木雕，并轻轻放回枕边。 “你是说，我昨天晚上，到人家怀里掏走这东西？” 露皮塔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忍住不笑，一本正经地答道：“对。你还劝刘志天，让他把外衣也脱了。” “那他脱了没。” 穆青烟脱口而出。 “当然没有。” 突然间，有种羞惭的感觉侵入心头，让穆青烟很想把头埋到被子里。 但她的脸皮毕竟要比平常女子厚不少，很快就缓过来。 穆青烟继续问道：“那昨晚，我还干了别的出格事情吗？” “也没什么，只是你曾经钻到桌底下睡觉，是刘公子把你搀扶起来。后来……” “后来又怎么啦？” “后来，你就狂吐在刘公子肚子上。” 穆青烟无语极了，那张厚脸皮这次真的变红了。 露皮塔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便咳了一声，说道：“当家的，我下去给你准备饭菜。你应该饿了。” 说完，露皮塔便走出去，并把门带上。 过了一会，穆青烟拿起那个人形木雕，来到窗前。 她低头看了一会木雕，又抬头望着天边的云朵，不由得地长叹了一口气。 此刻，那股羞涩已退潮，重新涨上心头的却是一股失落。 既然是萍水相逢，这木雕上刻的女子总不能是自己吧。 会不会是他妈呢？ 将来，还能和他重逢吗？ 一想到这些，穆青烟的眉头就紧皱起来。 纵使她天赋异禀，聪明伶俐，也无计可消这心中愁绪。 神元3092年的初秋，有一个人偶然来到边城小镇，悄悄偷走了穆青烟的一样东西。 后来，她总会时常想起，那天上午，有个男人坐在自己对面，喝着牛奶，看着书。 暖阳正照在他恬静的脸上。 第7章 夏台监狱 7月6日上午，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三人终于进入了紫星谷。名字里虽有个谷字，其实这是一处盆地。 谷中还有一座城。 随着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见城墙上的军士们披甲背弓，刀枪锃亮，戒备森严。 三人放慢了马速，骑向城门。 入城后，三人顺着主道直行，就看见一个衙署，旁边竖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开榜行动优胜者报到处”几个字。 找到地方后，三人不禁相视一笑。 接待他们的是一名军官。 “三位，我叫何峰，麻烦将你们的优胜证书和腰牌给我登记一下。” 优胜证书便是三人在选拔赛中的成绩证明，上面标记着各项考核的得分情况。 而腰牌则是天骄帝国的居民身份证明，由各地署衙所制。 原先，腰牌的主要作用是为了方便追查混入帝国的蛮族人。后来，由于有巧匠可以仿制腰牌，其意义渐渐不明。 何峰登记后，又仔细端详起三人面貌，笑道：“三位请随我来。” 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随着他，朝署衙后面走去。 经过几道门，三人发现何峰竟然领着他们，走向一个监狱，不禁都是一愣。 何峰见状便停下脚步，解释说道：“前段时间，蛮族人屡屡入侵，掠走大量人口和财物。坦普尔国相认为，自己应该为此事承担主责，便向陛下请罪并狱之。 陛下本不肯。奈何国相一再坚持，只好准之。实不相瞒，国相已在此监狱中服刑三个多月，还有两个多月才能刑满。只好委屈各位来到夏台监狱，参加最终的考试。” 听到这里，傅星峰、沈离寒两人不禁哑然失笑。谁也没想到，考试的地点会在监狱里。 刘志天听到“夏台监狱”四个字时，突然想起一个传闻。据说，有一个特殊能力的蛮族大巫师就关押在这里。 会不会？这不是一个巧合。 几人继续前行。 沈离寒看左右无人，一个疾步上前，握住何峰的手，把三枚带着体温的金币塞进他掌心里，然后才问道：“请问将军，这次终极考试，是怎么个考法？” “这……” 何峰假装很为难，但手掌却拢起，不动声色地收下三枚金币。 “在下只不过是一名副军头而已。将军的称呼，实在不敢当。至于这次的考试，坦普尔国相没有公开说，我们确实也不知情。不过按照去年惯例，大概率是两两比试。” 何峰变得笑容可掬起来，热情了许多。 “哦。何军头，既然国相还在服刑中，那几天后的考试，谁来主持？” “是国相的大弟子——剑圣雷蒙德。” 听到“雷蒙德”三个字，沈离寒一下子兴奋起来，又偷偷塞给何峰两枚金币，低声说道：“我久仰剑圣大名，但却未曾见过。一会进去之后，麻烦何军头给我偷偷指一下。” “那是一定的。只要在下认识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说这次选拔出来的十名英杰，给的军职都不低，而且还要安排去边疆锻炼。只要诸君正常发挥，定可高就。在下就先预祝三位旗开得胜了。” 何峰的笑意渐浓，一路走，一路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夏台监狱里的情况。 夏台监狱里比三人想象中的宽敞许多。 四面高墙之中还有一个大院子。其环境也绝非一般监狱那般脏乱。 只是监狱中的守卫个个身手非凡。这点，从他们身上的腱子肉和精湛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走进监狱正中的大房子，沈离寒在何峰的悄声指点下，终于看见了剑圣雷蒙德。 他就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悠然地喝着茶。 “都虞侯大人，卑职带帝都榜首傅星峰、广鄂区榜首沈离寒、龙兴区榜首刘志天前来报道。这是他们的资料。” 何峰把准备好的资料递上去后，便站立一旁，把正中的位置让给三人。 雷蒙德在军中的军衔是一品都虞侯。何峰便按军衔称呼他。 “请赐座，请上茶。” 雷蒙德一边看着资料，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三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听说这次选拔出来的全是英才。今日一见三位，果然如此。走，我带你们看看住的地方。” 说完，雷蒙德放下茶杯，大步走下来。 来到沈离寒身边时，雷蒙德突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你就是沈离寒。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别号，叫做剑吼西北风。对吧？” “是。那只是一些江湖朋友给我乱取的。” “剑吼西北风，这别号取的好。碰巧的是，我也是西北人氏。” 说完，雷蒙德哈哈大笑，继续大步向前，右手下意识地朝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他忘了，今天没有佩剑。 沈离寒这个别号有个缘由。 几年前，剑技初成的沈离寒云游西北，遍访用剑高手，并一一挫败他们，便有了“剑吼西北风”这个绰号。 从此，他声名大起。 “右边关押的都是顽固不化的朝廷重犯。为了避嫌，你们不能到右边去。左边这两排便是你们这段时间的临时住所。” 雷蒙德放慢了脚步，带着三人从牢房外走过。 左边牢房里，已经有了住户，也是来参加终极考试的。有些，三人认得；有些，认不得。 牢房里的装修风格走的是极简路线。房间里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便是裸露的砖土墙。 好在墙体非常厚，隔音的效果看起来非常不错。 来到第一排牢房的6、7、8号前，雷蒙德停下脚步。 “这三间便是你们的住所。牢房虽然简陋，但已经打扫干净，且单人单间，非常安静。一会，有人会把生活用品给你们送来。到了饭点，也会有人喊你们。” 雷蒙德又指着一名随从，说道：“他叫杰克。如果有什么其他需求，便去找他。外面的院子很大。你们可以自行练武。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都虞侯慢走。” 沈离寒望着雷蒙德远去的背影，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身为武者的沈离寒很想和雷蒙德比试一番，看看是谁的剑更快一些。 奈何两人身份悬殊，沈离寒是无法开口提出挑战的。 …… 7月8日晚上，剑圣雷蒙德和一名文官，朝右边最边上的一间牢房走去。 经过三间闲置的牢房，两人来到牢门面前。 侍卫看见是雷蒙德，便打开了牢门。 这间牢房比任何一间牢房都要大。里面见不到裸露的墙砖，还比别处多出一个书架、柜子，等等。 有两个老者正在对弈。 两人都戴着长长的脚链和手链。 一个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每一根银发都纹丝不乱；另一个头上乱糟糟的，就像是暴风雨袭击过后的麦田。 进去后，雷蒙德两人低头不语，静静地观看棋局。 一会，两个老者都停手了。 正对牢门的老者揪着胡子，表情显得有些痛苦。 另一个老者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算了算，冷冷地说道：“明明是我负一又四分之三子，你为何这副神情？” “瓦尔塌巫师，我一想到又要劳烦老友你出手，帮我一个小忙，就忍不住有些自责起来。” “坦普尔，你少来这套。既然这盘输了，我愿赌服输。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小忙。” “帮我测试一下十几个年轻人的气运。” 瓦尔塌巫师闻言大笑，问道：“坦普尔，你一向不是认为天命在你们这边。怎么，现在改信我们的巫术了？” “参考一下而已。” 坦普尔勉强地笑了一下。 “好吧。不过事先说好了，不包准！爱信就信，不信拉倒。还有，别忘了之前的约定。我测完气运，你记得把十个蛮族人放回去。” 说完，瓦尔塌巫师就起身离开，在侍卫的陪同下，走回自己的牢房。长长的铁链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恩师，你说，瓦尔塌巫师测算的，真的准吗？” “蛮族人称他为神算子，你说准不准？” “可是，一个月前，瓦尔塌曾说过，不到三年，我们就会放了他，还护送他回蛮地。这，怎么可能呢？” “三年时间很快就到，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8章 抽签对决 “国相，这里有一些文书，需要你审阅和签署下。” 蛮族的瓦尔塌走后，跟着雷蒙德进来的那名文官，赶紧把一沓文书放在书桌上。 “好，你们两个请坐。” 坦普尔起身坐回床沿，翻阅起文书。 “这亚特伍德还没死吗？怎么又出现在江浙兴风作浪？” “回国相，亚特伍德这厮身手了得，司寇们虽然屡次围捕，但还是让他们逃脱了。” “唉，靠尼科罗的这帮手下，想要抓到亚特伍德，怕是做梦。赵季，撒克逊对这件事怎么说？” “次相的意思是，还得是花钱请千度堂的高手出马。” “哼，堂堂天骄王朝，抓捕一个大盗，还得花钱请江湖组织帮忙。他嫌丢脸不够大，是吗？” 雷蒙德和赵季默不作声，没有接话。 坦普尔脸上极为不悦，在撒克逊意见下面写下“此事不可”。 过了一会，坦普尔签署完那沓文书。 “赵季，拿走吧，早点安排人送回去。” “是，国相大人。” 赵季收好那沓文书，便走出了牢房。 坦普尔转过身来，对雷蒙德问道：“这几天，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恩师，大多都很好。只不过，萧雪成和王策这两人，即便能够在比武中胜出，也难堪大任。” “这话怎么说？” “这两人言行之间，对住在牢房里多有不满。这牢房虽然简陋，但比起恶劣的战场环境，已经不知好上多少倍。小小不适尚不能克服，料想两人必有恣意任性的一面。” “很好，雷蒙德，你观察的很仔细。不过，先让他们两个比武后再说。” “明白。” 坦普尔从书架上拿出这次的人员名单，在萧雪成、王策两个名字后面，做了一个标注。 差不多同一时间，在夏台监狱的左侧，刘志天正在自己牢房里，全神贯注地在雕刻着手中的木像，就连牢门打开，他都没有回头。 傅星峰进来后，看了一会才问道：“这是你的意中人？” 这几天来，傅星峰发现，刘志天一闲下来，就会拿起雕刻刀，雕刻一个人形木雕。 刘志天手中的木雕是个半身像，蒙着薄薄的面纱，呈现出一种朦胧感。虽然看不清楚人物的面容，但可以看出来，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这与你何干？” 傅星峰笑了笑，说道：“刘兄别误会。我只是想学你这门手艺。” 他说的真心话。 从作品上看，傅星峰的雕刀功夫已是大师级别。特别是人物脸上那层轻纱，栩栩如生，绝非一般工匠可以雕刻出来。 “当真想学？” “真的想学。” “等通过考试，我就教你。明天就要开始了，早点休息吧。” “好。” 傅星峰走出牢房，轻轻关上门。 刘志天看着外面昏暗的夜色，也放下手中雕刻刀，朝木雕轻吹了一口气。 他对这个作品不是很满意。 但奈何之前那个，已经被穆青烟抢走了。 刘志天想起那晚她醉酒的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 第二天上午，在夏台监狱的大院子里，傅星峰终于见到了坦普尔。 身为天骄帝国的首席国相，他居然真的是在服刑。只是坦普尔戴的脚链和手链，对于他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可无可有。 坦普尔只需轻轻一发力，即可挣断链锁。 “恩师，人已经到齐了。” “好。” 坦普尔点点头，走到临时搭建的高台前面，对下面的众人说道：“诸位，首先恭喜你们来到夏台监狱，参加这次的开榜行动的最终考试。我看过你们每个人在战斗指挥上的答卷。写的都很好，都有很高的理论水平。但是，这些只是纸上谈兵。 真正的帝国军官要具备鼓舞军士士气的能力，善于练兵的能力，协同友军作战的能力，在有限的信息中洞察敌情的能力，能够快速做出反应的能力，在危急关头敢于身先士卒的能力，等等。可惜，这些能力并不能通过简单的考试而探知。 如今，蛮族人屡屡入侵边境。同时，国内还有几股盗贼兴风作浪。我们迫切需要你们这些优秀的人才，担任军中要职，平定内忧外患。这是帝国的呼唤，也是你们平步青云的机会。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神族万岁！天骄帝国万岁！伟大的神启大帝万岁！” 说着说着，坦普尔突然停顿了一下，将右手举过头顶，高呼起各种“万岁”。 这转折把台下众人全看懵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旁边的雷蒙德挤眉弄眼，才有人反应过来，也高呼起“神族万岁！天骄帝国万岁！伟大的神启大帝万岁！” 奈何，台下众人的声音高高低低、前前后后，甚至有人在里面滥竽充数，只是张了张嘴巴，根本不是坦普尔想要的效果。 坦普尔脸上很平静，心里却暗叹了一口气。 前面他所说的，一个军官应该具备的多项能力，都不是坦普尔真正看中的。 他心中衡量优秀军官的标准实际上只有一个，那便是对帝国、对神启大帝的忠诚度。 这些年来，把“誓死效忠陛下”常挂嘴边，背后却杀良冒功、贪污军费、不战而溃，等等的军官，坦普尔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其中许多军官还是神族世家子弟，身上流着最高贵的血，却做着最卑劣的事。 特别是去年，岭北车骑将军阿克斯特因与总管不和，加上又被人告发私吞战利品、纵容手下烧杀抢掠等等，居然率直系部队投靠了蛮族人。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哗然。坦普尔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 因为，阿克斯特正是他推荐的。坦普尔还曾多次在朝堂上，向神启大帝称赞阿克斯特“虽有瑕疵，但忠心耿耿，敢于死战”。 谁也没想到，阿克斯特会来这一出，逼迫他不得不引咎领罪。 忆起过往，坦普尔的心犹如针刺般，隐隐作痛。 坦普尔定了定神，望着台下陌生的面孔，暗忖：“他们并非神族血统，又出身草莽，难免桀傲不恭。这次来无非是为了功名利禄。 只要我悉心教导他们，加上奖罚分明，假以时日，在他们当中出现像岳泽、袁清一这样的中流砥柱，也未尝不可。” 一想到这，坦普尔便释怀起来，笑道：“诸位，接下来就开始正式的考试了。下面由雷蒙德给你们说下具体的规则。” 说完，坦普尔便移步坐下来，笑吟吟地逐个观察台下众人。雷蒙德则走向台前。 他今天一身戎装，穿着绢丝甲，腰间配着那把阔剑——承影。 “诸位，这次考试和上届一样，也是通过抽签，两两比武，一局定胜负。胜者留下，败者离开。 不过，这次比武，需要你们穿上绢丝甲和皮诺斯头盔。这样，更加符合战场的情况。 另外，为了避免在比武中出现重伤，你们的武器必须浸泡在糯米灰浆。请把武器解下来，交给守卫们。” 随着雷蒙德一指，台下众人纷纷将武器解下来，转交给守卫们，泡在几个大缸里。 这糯米灰浆是建筑中最好的粘合剂。武器的刃口一旦在糯米灰浆浸泡过后，就会钝化，很难造成大的创伤。 台上，雷蒙德继续说道：“请选拔赛中得分第一的选手，上台来抽签。签上前面的数字是你们出场的顺序，后面的数字则是代表你们的对手。 每场比武限时三十分钟。坦普尔国相和我、赵季将全程观战，并判定比武结果。确实难分仲伯的，将进行额外的测试，来决定去留。上台来吧。” 第9章 沈离寒的为难 帝都和九大分区的选拔赛冠军们开始上台抽对手。剩下的十名亚军只能在台下，等着被抽。 沈离寒上台前，转身看了身后十人一眼，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标有数字的手牌。 这次，他们二十个人当中，将会有十人被淘汰。 很快，抽签的结果出来了。 沈离寒抽签的数字是“9—2”。这就意味着，他将是第九个出场比武。其对手是台下挂着2号手牌的蕾蒂雅，一个修罗族的女武者。 沈离寒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和一个女人打架。 沈离寒又看了看两个伙伴的抽签情况，不禁转为刘志天担心起来。 他抽签的数字是“6—7”。其对手是麦奥利肺。 麦奥利肺是个猪皮人，是兽人族中比较罕见的一支。 他力大无比，手持双锤。拿麦奥利肺的武器去浸泡糯米灰浆，根本没什么两样。 更麻烦的是，猪皮人天生对魔法有很强的抵抗力。 沈离寒望向刘志天，发现他很淡定，仿佛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了，抽签结果已经全部出炉。比武将在九点正式开始。请大家把身上的魔法卷轴等道具交给守卫保管，然后穿上盔甲，拿上自己的武器，到备战席等候。 提醒各位，比武时不得使用魔法卷轴，否则判负。另外，如果被逼出比武场地，也算输了。请第一场的两位选手抓紧热身，做好准备。” 雷蒙德说完，便转身坐下，一边品茶，一边和坦普尔、赵季低声闲聊。 台上三人的表情都是非常轻松。可台下的众人在这一刻起，都突然紧张起来。 沈离寒看了一眼圆形的比武场，半径大概有七、八米左右。这面积对他来说，已足够宽敞。 这时，鼓声大响，比武开始了。 沈离寒和傅星峰、刘志天坐在一起，饶有兴趣地观看起场里的比武。 前两局，都是选拔赛中的榜首赢了。第一局胜出的是江南区的沈意陌。第二局胜出的是辽东区的祖今安。 两人都是战士。特别是祖今安那柄虎头湛金枪，令人印象深刻。 第三局却是榜眼赢了榜首。来自帝都首阳市的精灵族女魔法师伊嘉雯胜出。 她的对手在苦苦坚持十几分钟后，终究是扛不住伊嘉雯的雷击，口吐白沫，僵硬地摔倒在地，全身衣服和头发都冒起了青烟。 伊嘉雯电流之强，让沈离寒见状不禁咂舌，暗暗庆幸自己的对手不是她。 第四局，该傅星峰上场了。他的对手是来自兆西区的第二名——双刀客顾小夏。 “祝你好运。” “小心些。” “放心吧，我速速就回。” 傅星峰朝两个伙伴笑了笑，飞身一跃，到了场地中央。顾小夏则慎重许多，缓缓地走入场地。 “计时开始。” 虽然场边的裁判喊了开始，两人也没有打斗。 顾小夏手持双刀，微弓着腰，绕着场地转圈。傅星峰则将自己的七彩破魔刀扛在肩上，一动不动。 等顾小夏转到第二圈时，傅星峰突然转身过来，笑道：“你看够了没有？我答应了两个朋友，要速战速决的。” 顾小夏立刻拉下来脸，怪叫一声，身子一滚，将双刀挥舞成两团光球，贴着地面朝傅星峰袭来。乍一看，就像是两个超大的蒲公英从山坡上滚下来。 傅星峰同时也动了。他长啸一声，手中刀焕发出斗气，就像一道白色飞瀑，迎头而去。 观战的众人立刻听到一阵又一阵的“铛铛铛”。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刀与刀之间持续碰撞，迸发出点点火星。 但很快，顾小夏的呼吸就开始不均匀起来。 “哐啷”一声，顾小夏的左手刀被荡到场外半空，高速旋转着，不知要掉落何处。 就在围观侍卫们的惊呼声中，高台上的赵季突然像只游隼一样，极速飞出，在半空中抄住顾小夏的左手刀柄。 他一落地，就把刀放下，又以优美的姿势飞回台上，坐在椅子上很平静地喝了口茶，继续观看场上比武。 此时，只剩下右手刀的顾小夏已经招架不住，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好几步。等他正准备持刀继续时，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场地外面。 顾小夏涨红了脸，在原地停滞了几秒后，便朝傅星峰拱了拱手，无奈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观战的众人不禁大声叫好。连台上的坦普尔三人也频频点头。 沈离寒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钟表，刚才这一战才用了三分钟左右，是目前为止结束时间最快的。 傅星峰说速速就回，诚不欺友。 十一点刚过，就结束了五场比武。 雷蒙德站起来宣布比武暂停，让众人去吃个午饭，睡个午觉，下午两点再继续进行后面的五场比武。 过了一会，二十人便在膳堂里一起吃饭。 经过上午的比武后，众人马上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傅星峰被祖今安等人热情地拉到一个桌子上吃饭，个个吃得眉飞色舞。 而上午失利的五人则兔死狐悲地坐在一起，干巴巴地低头吃饭，一句话都没有。 同时，下午要继战的十人也泾渭分明起来。 五人对五人，面对面坐着，一边吃，一边隔空相瞪。 沈离寒的胃口不太好。他草率地吃了一会饭菜，便停下筷子，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蕾蒂雅。 果然，那个修罗族的女武者还在瞪着他。 那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两个腮帮鼓起来，一动一动的，好像在很用力地咀嚼着饭菜。 老实说，蕾蒂雅的容颜还算秀丽，可惜过于膀大腰圆了。其身材配不上这张脸。 刘志天看着两人神情，心中暗暗发笑，便拍了拍沈离寒肩膀，低声说道：“下午的第一场就是你和她。怎么啦？不会紧张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我还没有和女人打过架，有些犯难。” 沈离寒亦低声应道。 “哦，原来是这件事。那好办得很！你看她那样子，哪里像个女人。你把她当成男人使劲揍就行。不要有什么顾虑，该怎么打就……” 还没等刘志天把话说完，两人就错愕地看到，蕾蒂雅拎着她那个饭缸，气冲冲地走来。 别人吃饭都用碗，唯独蕾蒂雅用的是缸，一种铁制的像缸一样的容器。 刘志天第一眼看到它，就主动给它起名为“饭缸”。 “咣”一声，蕾蒂雅的饭缸重重地摔下来，把桌子上的鱼刺、肉骨头震飞起来。 同桌上的其他三人，吃饱的剔着牙，转身离开；没吃饱的也端着碗，默默地移到别桌。 “你们两个，是谁在嘀咕，说老娘我，不是女人的！” 沈离寒被这一声大吼，弄得有些结巴起来。 “姑，姑娘，我，呃，不是……” 他一扭头，就发现原先坐在旁边的刘志天“嗖”一下就飞不见影了。 只剩下他面前的空碗，还在桌上旋转。 真不愧是优秀的风系魔导师，跑路起来，真快！ “哼，老娘现在不跟你一般见识。到了下午，有你好看的。” 说完，蕾蒂雅就走回去。但她居然把这桌的红烧肉，也顺便捎走了。 沈离寒独自一人，看着满桌的剩饭剩菜，举起筷子，茫然起来。 直到下午两点，沈离寒走进比武场时，才安心了许多。 因为在上场之前，刘志天和他说了一番话。 “蕾蒂雅的肌肉块，啧啧，练得可真大。你发现没有，她的臀部异常的浑厚。” “那又如何？” “臀部浑厚就意味着，她下盘很稳，力量很大。你要是和她硬拼斗气，是不智之举。”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她缠斗？” “没错。她左手持盾，右手持棍。一个武者选择了这两种武器，说明她更注重防守，同时也暴露了速度慢的缺点。你只要利用身法，背刺她，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这种打法，会不会被人看不起。” “不会的。这次朝廷选拔的是军官。面对不同的对手，迅速做出战术调整，本来就是指挥官应该做的。” 当时，沈离寒很尴尬地挠了挠头。 刘志天却毫不理会他心中所想，悠悠地说道：“其实，我还替你想到，一个轻松取胜的办法。” “什么办法？” “找机会把她的裤腰带挑断。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若发现自己的裤子正在往下掉时，本能的反应就是抓住裤头。众所周知，一个武者要是双手抓住裤头，是无法继续战斗下去。” 沈离寒吃惊地望着刘志天。 他实在没想到，如此无耻的话，竟然会从如此清清爽爽的嘴巴里说出来。 第10章 命途多舛之人 “可是，雷蒙德大人说了，比武时要穿盔甲。要挑断她腰带，怕是有点难。” “这你就放心好了。我上午观察过，这次准备的绢丝甲，没有一件是她可以穿得下的。这大概是雷蒙德大人疏忽大意了。 即便能够找来她能穿的绢丝甲，以你的本事，挑断腰带也不是难事。否则的话，你就要被迫耗下去，和她打成持久战，等待台上三位的定夺。” 说完，刘志天拍拍手，就离开了，留下一脸苦笑的沈离寒。 等到沈离寒入场和蕾蒂雅交手时，才发现刘志天的眼睛真的很毒。 蕾蒂雅确实穿不上夏台监狱准备的绢丝甲。 为了公平起见，沈离寒也没有披甲。 而且，蕾蒂雅的身速也确实是最大的短板。 当沈离寒像只蝴蝶一样，飘来飘去时，她气得怒吼连连，偏偏无可奈何。 观战的精灵族女法师伊嘉雯见状，不停地发出倒彩的嘘声。 在二十人当中，只有她和蕾蒂雅是女人，自然要力挺蕾蒂雅。 沈离寒脸皮红了一下，但很快就当做听不见，继续贯彻刘志天的战略。 打斗到五分钟左右，沈离寒终于找到了机会，一剑准确地划过，割断了蕾蒂雅的裤腰带，还在裤头上刮了一道口子。 “哐啷”一声，蕾蒂雅的浑铜棍掉在地上。 她无奈地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拎着盾牌，可怜兮兮地看着沈离寒。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后，沈离寒突然右脚一勾，把地上的浑铜棍拿到手里。然后，他一棍朝蕾蒂雅的盾牌砸去。 她怕裤子掉了，一动不敢动，硬接了这一下。 自己的棍击打在自己的盾上，发出“咣”的一声。 还好，沈离寒没有继续攻击。他只是提出警告。 蕾蒂雅的眼圈突然红了。她在继续比武和提着裤子之间左右为难。 大概又过了几秒后，蕾蒂雅朝台上喊道：“我认输！” 然后，蕾蒂雅就紧紧抓住裤子，慢慢走回。 “姑娘，还有这支棍。” “你自己留着玩吧。” 沈离寒本想要把浑铜棍还给她，却被蕾蒂雅瞪了一眼。 场上突然寂静无声。 一般来说，每场比武结束后，都会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但这一次，非常安静。 片刻后，才响起不合时宜的两个声音。一个是刘志天的掌声，另一个则是伊嘉雯的嘘声。她手中的法杖都冒出了蓝色的电流。 看样子，伊嘉雯很想给沈离寒来这么一下。可惜她不能。 接下来的几场比武，沈离寒看得心不在焉，直到听见场边裁判喊到刘志天的名字，才精神起来。 一开打，刘志天就被麦奥利肺追着满场飞奔。 虽然他边跑边发出风刃，但麦奥利肺依仗着魔抗高，根本不惧，甚至拿脸皮直接抗，不带躲的那种。 好在刘志天的御风术实在高明，麦奥利肺提着两个大圆锤一时也追不上他。 几分钟后，场上的变化开始向着刘志天有利的方向发展。 只见麦奥利肺的动作越来越慢，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观战的伊嘉雯见状，不禁喃喃自语。 “迟缓大法？原来他是风、幻双修！” 迟缓大法正是幻系魔法中的一项技能，能短暂减慢对手的移动速度和攻击速度。其受影响的时间和双方魔法力和魔抗力有关。 麦奥利肺虽然魔抗高，但也有薄弱之处。 刘志天不停地试探，终于发现，他对迟缓大法没有什么抵抗力，中招的概率高达80%。 只要麦奥利肺的负面状态一消失，刘志天立马就给他上一个迟缓。 麦奥利肺变得像只跳不动的癞蛤蟆一样，努力挥舞着锤子，试图把飞在空中的刘志天砸下来。 可眼前的对手就像井中月一样，看得见，摸不着，气得他胡子都竖立起来。 好不容易，麦奥利肺逮到一个机会。刘志天的迟缓大法被他抗住了。 他怒吼一声，高高跃起，举起双锤朝刘志天砸去。 刚飞到一半，麦奥利肺就感觉到身体突然变重了，手脚也不利索起来。这两锤又落空了。 等他落到地上，却发现对手不见。 麦奥利肺转头四顾，却始终见不到刘志天。 在满场哄笑声中，麦奥利肺的后脑勺被人踢了一脚。 刘志天不知何时，竟然飞贴到他背后。 麦奥利肺本来就长得三大五粗，带上盔甲后更笨重，加上持续被上迟缓的负面状态，导致他无论如何扭头、转身，刘志天都能飞到他背后，踢上几脚。 虽然伤害并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这个猪皮人被气得涨红了脸，哇哇大叫。 索性，麦奥利肺一边翻跟斗，一边抡圆两个锤子。 这下，刘志天想要踢他后脑勺，也难了。 远远看去，两人的比武场景就像是刘志天踩着一个风火轮，在场地里乱飞。 几分钟后，刘志天见对手如此倔强，死不认输，决定使出大招。 “风卷残云！” 在麦奥利肺身体刚离地的那瞬间，刘志天吟唱了一声。一个龙卷风凭空升起，把麦奥利肺托在空中，落不了地。 紧接着，在狂风的呼啸下，麦奥利肺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转圈圈，越转越高。 一会，在众人的仰望下，他终于从空中掉下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可没等麦奥利肺回过神，又一股龙卷风升起。麦奥利肺就像一头会飞的猪，连续三次飞起，又掉下。 他的一把锤子也脱了手，飞落到场外。坚硬无比的比武场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缝。 “停！可以了。” 观战的雷蒙德突然从台上飞进场地，暂停了比武。 刘志天微微一笑，不再继续发出魔法，背负双手，悠然地站在场边。 可被摔得晕头转向的麦奥利肺，一站起来，就一锤子朝雷蒙德锤去。 摔懵的他，误把雷蒙德当成刘志天了。 “砰”的一声，刚站起来的麦奥利肺又被雷蒙德一脚踹翻在地。 “别打了，你就是累到死，也摸不到他的衣角。” 麦奥利肺坐起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雷蒙德，又看了看边上的刘志天。 终于，这个猪皮人醒悟过来，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场地。 “我宣布，这场是刘志天胜出。请下一场的两位选手准备入场。” 说完，雷蒙德纵身飞回台上。 到了下午四点多，十场比武全部结束了。 “下面，我宣布这次比武的胜者。他们分别是沈意陌、祖今安……请念到名字的十位，现在跟随我去进行气运测试。 至于今天比武失利的，也不要气馁。先回自个房间休息。今年开榜行动最终的选拔结果，将在明天上午公布。” 赵季走到前台，大声宣布比武结果。 在赵季的示意，获胜的十人跟随着他，朝右边监狱的一间特殊牢房走去。 祖今安等人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气运测试，就是挨个走进一间牢房，让一个蛮族巫师摸脸、摸手心。全程没有对话，只有眼神的交流。 牢房里除了挨个进去的获胜者，还有赵季。每当瓦尔塌巫师测试完一个人，他便留下来，聆听巫师的意见，并记录在册。 …… “傅星峰的气运最差，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之人。你确定瓦尔塌是这么说的？” 雷蒙德接过坦普尔递来的两张纸笺，看了第一页就大吃一惊，疑惑地对赵季问道。 “没错。大巫师就是这么认定的。而且，他还说，傅星峰多年之后必有一个大命劫。这命劫是天人永隔之劫，难以消除。” 雷蒙德勉强地笑了笑，转头对坦普尔说道：“想必瓦尔塌这老东西一定是眼红我帝国出现了栋梁之人，才出口胡言乱语，想要断送人杰才俊的前途。首相可不得不防。” 坦普尔摇摇头，说道：“你我与蛮族人打交道已久，应该知道，他们虽然凶蛮，但极少诳言。何况我既然答应了他，释放十名被俘虏的蛮族人回去，瓦尔塌定会全心全意地为十人测试气运，绝无二心。” “可傅星峰在选拔赛中得分最高，在比武中碾压对手。在十场对决中，取胜最快的也是他。如此英才，怎能凭异族人一面之词，断送了他的前途。” 雷蒙德看坦普尔的神情有些犹豫，不禁着急起来。 第11章 比剑 “雷蒙德，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对这十个人进行气运测试。前年，岳泽大将军起兵三路围攻恰库巴城。没想到，左右两翼突遇暴风雪，迷了路，迟迟无法与中路军会合，导致大败。 去年，蛮族的恩和森率众进攻兆西区。袁清一领军与他在湟平对峙。结果，军中突发瘟疫。袁清一只能以疑兵之计拖住对手，徐徐后退。还有今年，阿克斯特居然会投靠蛮族人。 唉，近些年来，这种例子实在太多了，让我不得不相信气运之说。也许，冥冥之中，我们天骄帝国差的就是运气。如今，我们选拔的是重要的军官。若是他气运太差，恐怕难以胜任。” 说着，坦普尔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是，可是……” 坦普尔见雷蒙德欲言又止，疑惑地打断他，问道：“莫非，你和傅星峰有私交？” 雷蒙德知道眼前的恩师素来不喜任人唯亲，但此刻也不得不全盘托出。 “禀报国相，我与傅星峰并不相识。但他乃是兆西车骑将军袁清一的义弟，又是前国相傅轻尘的唯一孙子。 之前，袁将军曾托人给我送来一封信，说他义弟傅星峰现在是罪人之子，希望我能够多多关照，让他成为军官，摆脱罪人之子的身份。这一切，还望恩师海涵。” 坦普尔手中的茶杯突然滑落，翻倒在木桌上。杯中剩下的茶水洒翻出来。 “你是说，傅星峰，他是傅，傅国相的遗孙？” “正是。” 突然间，这间特殊的牢房里没有了声音。 坦普尔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目光却出神地望向窗外。 赵季蹑手蹑脚地用毛巾把桌上的茶水抹去，并给坦普尔重新倒了一杯茶。雷蒙德则轻轻地把那两张纸笺，放在桌子上。 两人都不想打扰坦普尔的思绪，静静等待着。 许久，坦普尔才把目光移回来，叹道：“既然是故人之孙，又有袁将军为他说情，那就如你所愿吧，雷蒙德。” “谢恩师。” 雷蒙德闻言，不禁大喜。 坦普尔喝了口温茶，翻到纸笺的第二页，指着一处空白，问道：“赵季，这里为何没有刘志天的评语？” “回国相，大巫师说，刘志天的气运十分古怪，他测试不出来，便只好留白。” “他专修精神力，居然也有测不出来的时候？” “正是。当时，大巫师观看刘志天的眼神、面相、掌心很久，又起身看了他的耳道、背影。看完这些后，大巫师的神情十分古怪，久久不说话。等刘志天离开后，大巫师转头对我说了一句话。此子气运，非我能测！我便只好留白。” “咦。他的背景，你查过没有。” “查过，他的身份是贱民。其父原是一名侍卫长，因盗窃之罪潜逃，不知所踪，直至今天。有人说他父亲早已死在蛮荒之地。 受父亲之罪影响，他一家人被贬为贱民，靠其母亲洗衣为生。在刘志天十一岁左右，在帝都偶遇一名魔导师，并将他收为弟子。后来，母子两人都进了人族李照雪公主府中。据说，李照雪公主对他不错。” “他的师父是谁？” “这个，我没查出来。据李照雪公主府上的人回忆，刘志天的师父每次来，都是住在城外。每次他学艺，都是自己出城。 听说，到了十六岁以后，刘志天的师父就离开了帝都。从那起，他的魔法都是自学为主,面授为辅。偶尔，刘志天也会外出寻找师父，只是从来不提师父的事情。 我的手下问过公主府周边很多人，都只是知道他有个师父，但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哦，这个刘志天，有点意思。” 坦普尔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一点，但很快，他心里又被另一种思绪所代替。 坦普尔走到窗前，再次眺望远处的漆黑，感概地说道：“他们一个是罪民，另一个是贱民，皆是卑微之人，却又如此出类拔萃。 而我们的世家子弟出身高贵，自小条件优越，却大多是草包、脓包，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唉……我有些倦了，你们出去吧。” “是。” 雷蒙德和赵季两人齐齐应了一声，相视一眼，便走出牢房。 剩下坦普尔孤寂一人，仰望着夜空上的寂寥点星。 他口上说倦了，却丝毫没有要躺下休息的打算。 今天本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但坦普尔自己也不知为何，反而涌起淡淡的忧愁。 7月10日上午，祖今安等二十人再次被召集到高台下。赵季向他们宣布了今年开榜行动的选拔结果。 昨天比武获胜的十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禁个个笑逐颜开。就连最淡定的刘志天，眉毛也弯了起来。 昨天比武之后没有马上公布名单，让这十个人心里都泛起疑团。 有人还公然嘀咕，说比武输掉的那些人当中，肯定有人找到门路，向坦普尔说情了。 所谓的气运测试，就是要找个理由，淘汰掉他们当中的个别人。这让获胜的十人立刻又忐忑起来。 毕竟，这种戏码，在帝国的吏役选聘中，早就是屡见不鲜了。 如今，赵季正式公布了结果。众人心中的雾霾当然就散去。 失利的另外十人自然是闷闷不乐，但听说败者也有一笔遣返费可拿后，悻悻之色也淡了许多。 一会，傅星峰等十人便向坦普尔跪下，行拜师之礼。 今天的坦普尔一扫昨日忧愁，满面红光。 他还破例解去身上的脚链和手链，穿着正装，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刚收的十个门生，逐个向自己敬茶。 …… 也许是中午庆宴的酒太香，沈离寒的午觉睡得特别沉，一直睡到下午。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剑圣雷蒙德领着他来到一座高山上。山上，早已有许多知名的剑客等着他们俩。 接下来，雷蒙德就迫不及待地宣布，由于一浪还比一浪高，他从今日起，将把“剑圣”的称号正式让给沈离寒。 梦到这里，沈离寒已经开始傻笑。嘴角边上已经溢出少许口水，滴到枕边。 在梦中，虽然沈离寒百般推辞，奈何众望所归，他也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雷蒙德的让位。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刺耳的声音。 那是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牢房里有一面是铁制的栅栏。有人在敲栅栏。 沈离寒一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牢房外正是自己梦中人——雷蒙德，吓得他一骨碌就下了床。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沈离寒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便跟在雷蒙德后面。 两人从监狱后门离开，朝一座小山丘奔去。 沈离寒的心莫名地跳得厉害，总觉得还在梦中，但眼中所见却又十分陌生。 到了山顶，雷蒙德停下来。 沈离寒跟着停下。他站在微风中，打量着四周。 山虽不高，但却是俯瞰当前世界的最佳视角。 远远望去，可以看见古城墙的斑驳，炊烟的袅袅升起，还有白云的悠然，等等。 山顶上十分宽敞，空气清新宜人。下午的阳光给山林绿叶喷上金色的光。 沈离寒从远到近，静静地观赏着山景，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雷蒙德把身上的长匣解下，又把腰间的水壶打开喝了一大口，再掷给沈离寒。 沈离寒接过来一喝，不禁一愣。 他以为这壶里装的是酒，没想到是水，甘甜清澈的水。 “这里怎么样？” “很好，风景很美。” “这里是我平常练剑的地方。” 雷蒙德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热一下身。一刻钟后，我们比一场剑。” “比剑？好！” 雷蒙德打开长匣，从里面拿出两把一模一样的木剑，扔一把给他。 沈离寒接过来，仔细摩挲，心中莫名地热血沸腾。 一会，他握着木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走到少年时的偶像面前。 “请。” “请！” 两人虽然都说了“请”字，却没有马上动手。 只是天地之间，突然涌起浓浓的战意。 第12章 大剑圣的胸襟 一阵微风吹过，卷落几片黄叶，飘到雷蒙德和沈离寒之间，瞬间被剑气碾成粉末。 就在这时，沈离寒挥剑了。 一道耀眼的剑气光芒，从他木剑中爆出来，直指雷蒙德。 “很好。” 雷蒙德也挥出一道剑气。 两股剑气相撞，无声无息，却把周边的大树震得左右晃动。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身形来回交错。 一道道由斗气幻化成红色剑气，连续碰撞，湮灭无存。 暖阳下，剑气袭人，让山丘上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扬起漫天飞叶。 “跨海斩长鲸。” 沈离寒的剑招突变。剑气凝成半月状，朝雷蒙德袭去。 “来得好！” 雷蒙德不敢怠慢，见招拆招，同时也变换了剑招。 他的木剑上隐隐响起闷雷的声音。澎湃的剑气如潮水一般，一层一层涌去。 沈离寒顿时觉得自己的动作被迫慢了下来，就连空气仿佛也变得沉闷起来。 几分钟后，随着雷蒙德一声长啸，沈离寒手中剑被震飞。 一道红色光芒去势不减，刺穿他的斗气罩和衣衫，却在触肤之时猛地停下来。 沈离寒的整件上衣被剑气震碎了。风一吹，露出他左胸的一点红。 雷蒙德缓缓地收回木剑，歉意地说道：“我没收住力，让你受伤了。” “没事，区区小伤而已。” 沈离寒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偶像。 今天，他终于知道自己和剑圣雷蒙德之间的差距了。 “你的剑技很精湛，斗气也很强，所差的只是少许火候，只需要时间，你就会赶超我。” 雷蒙德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过去拍了拍沈离寒肩膀。 就在这时，掌声响起。 一个巨岩后面露出两个人，正是傅星峰和刘志天。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沈离寒惊喜地问道。 他方才把注意力全放在比剑上，丝毫没有察觉两人的到来。 雷蒙德淡淡地说道：“你在树下嘘嘘的时候，他们刚好到了。” “好精彩的比剑。” “今天所见真是叹为观止。特别是雷大人施展的那路剑法，剑气纵横，势不可挡，真不愧是剑圣。” 两人边说，边笑嘻嘻地走来。 雷蒙德亦笑道：“你们既然已经拜入坦普尔恩师门下，以后还要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彼此之间就不用把大人、剑圣这些挂在嘴边了。这样，我虚长几岁，按照你们人族的习惯，以后你们就喊我雷大哥吧。” 虽然他们已经向坦普尔行过拜师之礼。但坦普尔的挂名弟子实在太多，彼此之间很少以师兄弟相称。 “好的，雷大哥。” “对了，雷大哥，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去军中任职？” “还要对你们进行一段时间的集训，大概还要几个月时间。” “雷大哥，你最后施展的那路剑法叫做什么？” “怎么，你想学吗？” 雷蒙德转过头，反问沈离寒。 “我，可以学吗？” 沈离寒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当然可以，今天把你喊上山，本来就是想把我独创的这路风雷怒剑法传授给你。否则，万一哪天我死在战场上，这路剑法岂不是失传了。另外，我还要送一把剑给你。” 说着，雷蒙德转身打开地上的长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把蓝色的剑，通体晶亮如霜。 “这，这是泰布剑？” “没错。自从我有了承影之后，泰布便闲置起来，一直不用。我想，它或许很适合你。” 承影便是雷蒙德常常佩在腰间的那把阔剑。 沈离寒接过泰布剑，只觉得沉甸甸，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试一试，练练手。一会，我教你风雷怒。” “多谢！” “咳，看人比剑是比较刺激的，看人练剑就没意思了，对吧，星峰。” “你说的一点没错。” “那我们就下山吧。” “告辞了，雷大哥，离寒。” “你们慢坐。” 傅星峰、刘志天见雷蒙德要传独创剑法给沈离寒，便双双借故离开。 一会，山上便响起沈离寒练剑的风声。 从那起，雷蒙德只要有时间，就带着沈离寒上山练剑，直到他完全学会风雷怒为止。 后来，沈离寒每当拂拭泰布剑时，常常还会想起，那天的夕阳下，自己年少时的偶像正在山丘上，悉心地指导自己的剑术，丝毫不藏着掖着。他每说的一句话，都如春风拂面。 沈离寒心里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剑术或许有一天真的会超越雷蒙德。但他的胸襟却成了一座只能仰望的大山。 接下来的时间里，傅星峰等十人开始接受集训。 上午，通常是雷蒙德教他们如何排兵布阵，军事指挥，后勤补给等等。 下午是战、魔双修的坦普尔教他们斗气和魔法力的修炼、提升，武技和魔法的实战应用，以及讲一些朝堂上的事，等等。 偶尔，赵季还会客串一下，教他们关于军中公文的一些常识和惯例。 这十个人也渐渐熟络，感情升温。 只是，他们有时也会眼红傅星峰和沈离寒两人。 坦普尔多次公开给傅星峰单独开小灶；而雷蒙德常常会带着沈离寒，到后山练剑。 七个月后，天骄帝国的任命书下来了。 神元3093年2月19日，在紫星谷城外的长亭中，雷蒙德替已经返回帝都的坦普尔，给十人送行。 傅星峰和刘志天被双双任命为副兵马使，要前去兆西区，向车骑将军袁清一正式报到。 而沈离寒则跟随雷蒙德前去广鄂军区。 其他七人也将各奔东西，到不同的地方，任不同的军职。 对大多人来说，彼此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暂，而重逢之日却遥不可知。 在如此辽阔的帝国疆域里，这一别对某些人来说，也许就是永远不见。 此刻正值初春，不咸不淡的阳光暖暖地斜射在每个人的身上。 触目之处全是万物复苏的景象。如此良景让每个人都挤出了笑容。 可是，辞行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离别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始终没有人离去。 在雷蒙德一次又一次催促下，终究有人背上行囊，朝亭外的马群走去。 此刻，多愁善感的伊嘉雯早就哭红了眼睛。就连素来淡然的刘志天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树林下的马儿仿佛也知道要分别了，纷纷用鬃毛摩挲彼此。 长道的十字路口，众人一个劲地挥手。只是座下的爱马却不肯发力疾驶，三步一回马首，萧萧长鸣。 …… 赶了十几天的路，傅星峰和刘志天终于踏入永宁。这是兆西区的军区重镇，也是袁清一的将军府所在地。 上午，两人正在路上走着，对面迎来一队巡逻兵。 傅星峰低头看地图，并没有看这队士兵。刘志天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地跟在傅星峰后面。 这一路，他走得比较省心。看图、问路的事全让傅星峰包揽了。 没一会，那队巡逻兵停下来。为首一名军官折返回来，向两人打招呼。 “请问，两位是傅星峰和刘志天兵马使吗？” “没错，不过，我们是副的兵马使。” 这名军官一听，不禁笑了，立刻给两人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我是兆西第一独立营第三巡逻队队长阎天安。军衔也是副的，副军头。两位长官一路辛苦了。” 两人听阎天安这么一说，也笑了。 副军头是天骄帝国军官中军衔最低的，往上还有军头、副兵马使、兵马使、三品都虞侯、二品都虞侯、一品都虞侯、车骑将军、骠骑将军、护国大将军等军衔。 傅星峰、刘志天的军衔是副兵马使，比阎天安高了两个级别。所以，他称呼两人为长官。 但这一次，朝廷只是任命了两人的军衔，还没有具体的军职。 阎天安自报的第三巡逻队队长便是军职。队长所管辖的士兵，少的有十几人，多的有几十人不等。 队长便是帝国军队编制中最基本的军职，上面还有营、团、旅、师长等军职。 独立营则表示这支部队不归上级的团管辖，而由兆西军区的最高军事长官师长兼车骑将军袁清一直管。 朝廷让傅星峰、刘志天到兆西军区报到，意思就是到了地方部队后，再由袁清一任命两人的军职。 所以，傅星峰、刘志天现在只是光有军衔，没有实职。 第13章 渔阳之变 “咦，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两人的？” “几天前，朝廷任命你们的文书就贴在将军府的墙上，还附有你们的头像。我刚才多瞅了几眼，觉得有点神似，便斗胆回来问了一句。没想到真是两位长官。” “原来如此。阎副军头，请问永宁城该怎么走？” “我给两位长官带路吧……苏云尧，你过来下。” 阎天安喊来一名军士，让他领着队伍继续巡逻，自己则领着傅星峰、刘志天前去永宁城。 “袁将军在城里吗？” “哦，将军他前几天就离开永宁，去别处视察军务了。” “你知道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卑职就不太清楚。” 三人边走边聊。 阎天安很热情地把兆西军区和永宁城的情况向两人介绍了个大概。 骑了一个小时的马，三人进入了城内。 刘志天好奇四处观望，打量着这座城市。 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是匆忙赶路，连交头接耳的都少见，倒是巡逻的军士很常见。 在几处建筑面前，还看到大量的持刀背弓的守卫。 作为军管城市，永宁的商业氛围明显稀疏了许多。 刘志天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 直到接近市中心，刘志天看见了两家酒肆，才放心下来。而且，看上去酒酿的不错，两家店门口都人来人往的。 刚才，他还担心，这座沉静的城市，连娱乐的场所都没有。 一会，阎天安轻车熟路，领着两人走进将军府的参谋处，办理了报到手续。 办完手续后，一名叫做蒋万家的小参谋，又领着两人，来到一处宅院。 这就是兆西军区给两人安排的住所。 院子中间有两间正屋。两人刚好一人一间。正屋左边还有连排的几间横屋。 让傅星峰、刘志天没想到的是，军区还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一名仆人，供两人驱使。 蒋万家知道两人刚入职，便笑嘻嘻地解释。 按照帝国的规定，副兵马使以上军官就可以给予安排仆人，兵马使额外加了马车和专职马夫，三品都虞侯开始有专门的护卫，二品都虞侯加配秘书官和传令官。到了一品都虞侯以上，就拥有自己的小块领地。 听完蒋万家的介绍，看着自己住所里家具齐全，傅星峰、刘志天不禁相视了一眼。这种身份上的巨大转变，不禁让两人心里感慨良多。 要知道，他们以前一个是罪人之子，一个是贱民，按规定连客栈都不能入住。 出行时极为不便，只能找个无人的角落，凑合一晚。当然，如意客栈、千度堂的客栈是可以住的。这两家组织素来不理睬朝廷的规定。 有了住所，傅星峰、刘志天便各自安顿下来，歇歇脚。蒋万家也辞别两人，离开了。 一会，傅星峰就听见门外响起刘志天那熟悉的脚步声，便把手中的雕刀和木像收起来，放入桌子下面的抽屉里。 在集训的那几个月时间里，傅星峰受到刘志天的影响，也喜欢上了雕刻木像。 起初，他只是想在闲暇时找点事做，后来就慢慢养成了习惯。 同样，傅星峰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雕刻的是谁。 刘志天的做法是在雕上一层面纱，让木像中的女子朦胧起来，看不清其面容。而傅星峰没有他这么高超的技艺，便只好藏起来。 “梆梆梆。” “进来吧，门没锁。” “吱”一声，刘志天拎着一坛酒和一盘花生，走了进来。 “来，尝一尝当地的酒——永宁浑酒。我刚到街上买的。” “可我们还没见到袁将军，就先喝起酒来，不太合适吧？” 傅星峰想起多年不见的义兄，心中犹豫起来。 “这都月上柳梢头了。今晚，袁将军应该不会回来了。再说了，军中非战时不禁酒。我们小酌几杯，无伤大雅。” 刘志天边说，边拿来碗，把酒倒上。 这里的酒很有特色，呈米糊状，浑浊黄稠。 傅星峰闻到酒香，食指大动，便听劝，端起碗和刘志天轻轻一碰，喝了起来。 “对了，听说你和袁将军是义兄弟。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咦，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是沈离寒告诉我的。” 傅星峰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 “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和袁将军两家人同时被贬为罪民，流放蛮南。恰好，我母亲和袁将军母亲是闺蜜。两家人便居住在同一个地方，常有走动。 那时候，我便和袁将军以义兄、义弟相称。在蛮南的那段时间，袁将军常常教我修炼斗气和武技。当时我身上所学，一半来自家传，一半来自袁将军所授。” “明白，你们是亦师亦友。” “正是。” “被贬？这么说，你父亲也曾是朝廷高官。” “没错。我爷爷曾是首席国相，我父亲曾是刑部少司寇。” “啊！” “先别啊了。唉，可惜，我十二岁那年，爷爷去逝了。就在当年九月，当时的皇太子外出，到渔阳围猎。第二天晚上突然因病暴毙。其身边二十三岁的皇太孙雷吉诺德也离奇失踪。这件大事，你应该知道吧？” 傅星峰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下来。 “举国上下，谁人不知？” 刘志天想起往事，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和傅星峰又碰了一下碗。 傅星峰口中所说的，叫做“渔阳之变”，是天骄帝国史上一次令世人震惊的事件。 世人当时都猜测，皇太子父子多半是遭到垂诞皇位的人暗算了。但究竟谁是幕后主谋，到现在还是一个谜。 也可能，当局者谜。 皇太子和皇太孙一死一失踪，而当时的天永皇帝年迈多病，已经无法正常主持朝政。 这就让朝臣们的心骚动起来。大家纷纷站队，簇拥当时最有实力的两个皇子——郑王和杞王竞争帝位，形成旗帜鲜明的两大派系。 傅星峰想起往事，眼睛不禁湿润了。 刘志天看傅星峰表情，便猜到他父亲当年被贬的原因。 “所以，你父亲当时选择站在杞王这边？” “是。后来，现在的，的那位上台后，便开始清算杞王一党。没多久，我父亲被以结党营私之罪，被贬出京。 再后来，我父亲染上瘴疠，长眠于蛮南之地。三个月后，我母亲相思成疾，也……” 讲到这里，傅星峰心情澎湃，哽咽起来。 许久，他平静下来，继续说道：“临终前，母亲将我托付给袁将军的母亲养育。几个月后，袁将军的父亲得到平反，官复原职。全家迁回帝都。 我因为是罪人身份，便离开他们，浪迹天涯。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袁将军了。我和袁将军的这段过往鲜为人知，还望刘兄勿外传。” “这个请放心。” 傅星峰说出尘封多年的话，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轻松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第一次把心房里的灰尘清扫干净。 “我的来历说完了。刘兄，你的呢？” “我？我就没什么好说的。我父亲曾是宫廷的一名侍卫长。不过，在我十岁左右时，他，他突然潜逃了。咳，这是官府的说法。也因为这个原因，我和母亲的身份变成贱民。后来，托，托府中的关系，我娘在李照雪公主府中洗衣。” 刘志天说一半留一半，故作轻松状。他父亲的失踪其实也和“渔阳之变”有关。只是他说不清其中细节，也不愿意说出父亲的丑事，便隐去不提。 “那你也在公主府中干活吗？” “我比较幸运。因为在魔法方面有天赋，被公主府聘用为魔法技师，制造一些魔法卷轴和药水。工作比较轻松，平时可以抽空去猎点魔兽，当做副业。” “像82年的爱情药水这种，你可以炼制出来吗？” “这个不行，我只能炼制简单一些的药水。” 就在此刻，院子外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还有谁来？两人不禁一愣。 等他们起身走出去时，院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一名仆人领着一名传令兵走了进来。 第14章 第一次战斗 “两位大人，在下奉袁将军之命前来，请两位移步到将军府。” “哦，袁将军已经回来了？” “是，刚回来。” “请带路。” “好，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两人出门上马，跟随传令兵直奔袁清一将军府。 入府后，传令兵领着两人径直前往宴会厅。 虽是夜里，厅里面依旧是人声喧杂，灯火辉煌。 厅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傅星峰的心情莫名地忐忑起来，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终于，他看到了义兄。差不多同时间，袁清一也看见了傅星峰，缓缓朝两人迎去。 时隔多年，袁清一和傅星峰的手终于握到了一起。 “袁将军，端淑夫人可安好？” “她很好，在信中，母亲常常提到你。” 傅星峰口中所说的端淑夫人，便是袁清一的母亲。她因为袁清一的军功卓越，她被帝国诰命为端淑夫人。 此刻，傅星峰多想喊袁清一一声义兄，仔细问问他家里人的近况。可惜，这里不适合说家长里短。 “这位，想必就是刘志天副兵马使？” “正是，卑职见过袁将军。” “今晚见到你们两个，真是太高兴了。来，我来给你们两个挨个引见引见。” 袁清一一手拉着一个，朝厅中的大桌子走去。桌子边上，已经坐了七个人，见袁清一走来，纷纷站起来。三名仆人用木托端着一壶酒和酒杯，紧紧跟在后面。 “各位，这两位便是朝廷安排过来兆西军区的新任副兵马使傅星峰和刘志天。特别是傅星峰，他是我的义弟，我们曾在蛮南之地一起生活多年。 后来，蛮南一别，足足有五年零三个月没有见面。今日在永宁相聚，可谓是人生一大乐事。义弟，刘志天，这位便是兆西军区的一品都虞侯秦艺。来，我们四人喝一个。” 傅星峰见义兄不以曾流放蛮南为耻，还大大方方向众人介绍起和自己的关系，闻言险些落泪。两人开始跟在袁清一后面，挨个向在座的七人敬酒。 …… 正式报到的三天后，傅星峰、刘志天就被分别任命为第一独立营的营长和兆西第十三营的营长。这两个营的营长空缺有些时日了。 和营中军官见面时，最高兴的莫过于第一独立营第三巡逻队的队长阎天安了。因为那天，正是他领着傅星峰两人去报到。 只是在兆西区的戎马生涯，并没有傅星峰、刘志天想象中的刺激和热血。 近段时间来，蛮族人入侵兆西区边疆的次数不多，人数也很少。大部分时间内，两人主要的任务是练兵，直到一个多月后，才第一次直面蛮族人。 傅星峰记得那天是神元3093年的4月7日。他突然接到传令兵的紧急通知，说是蛮族人大举入侵，让他率本营精锐跟随兆西第一旅旅长秦艺作战。 这次，蛮族三路入侵。秦艺负责抗击其中一路。 几天后，秦艺大军西出成纪城，偶遇上蛮族主力，在一处平原开始展开混战。 由于蛮族人数量较少，在坚持了两个小时后，他们开始四处潜逃。 后面才赶来的傅星峰甚至都没和蛮族人交手的机会。 接下来，阵地战变成了追捕战。 秦艺下令，要求各团、营分散开来，追捕受伤的蛮族人，进一步扩大战果。 傅星峰将独立营一分为三，开始追捕。 但傅星峰没想到，就在这一天，他会遇上一条大鱼。 追捕一个小时后，傅星峰这一组的前头斥候来报，“兵马使大人，前面的树林里发现了几个蛮族人的踪影！” “他们看见你们两个了吗？” “应该是看见了。” “他们没有跑？” “没有。” 傅星峰问完话后，觉得这几个蛮族人有点奇怪。 “兵马使大人，要不，我们派人去找援军吧。” 阎天安有点慌张地说道。 “为什么？” “我怕他们人多。万一斥候对人数估算不足。说不定那里有十多个蛮族人。” “他们人多？我们这组有一百个人，岂不是更多？不等援军了。再等下去，他们一会全跑光了。全队快速前进！” 傅星峰听说过蛮族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很强，但没想到自己的手下如此怯战，竟然会害怕十多个蛮族人。 在斥候的带路下，傅星峰这组人马很快来到那片树林。但蛮族人早就不在了。 傅星峰下了马，在树林里发现了血迹。看着地上凌乱的痕迹，他眯着眼，猜到了蛮族人撤退的路线。 “跟紧我，继续追。” 到了傍晚时分，傅星峰这支小股队伍穿过这片树林，终于在一片广阔的草地上发现了蛮族人。同时，蛮族人也发现了他们。 远远就听到蛮族人在哇哇乱叫，但听不懂他们在喊些什么。 傅星峰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这是傅星峰第一次和蛮族人交手，以前都是耳闻。 越是临近，他就越发兴奋。 “兵马使大人！” 阎天安突然打马追上傅星峰，拉住他的马缰绳。 “你干什么？” “大人，他们当中有蛮族精英。还，还不少！” “什么是蛮族精英？” “就是蛮族人当中战斗力更强者，类似我们的军官。看，他们都手上都带有火玛瑙石戒。这就是蛮族精英的标志。天啊，这里居然遇上了四个！要不我们撤退吧。” “胡扯！再敢言退者，斩无赦！” 傅星峰闻言虽然有些恼怒，但看阎天安的神情如此紧张，也谨慎起来。 傅星峰挥了挥手，让百名军士先停下来。 他打量着不远处的十三个蛮族人。这些人大多都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从身上的服饰上看，应该是同一个部落的。 只见他们神情凝重，列阵呈半月状，正在缓缓后退，好像是在保护一个伤者。 不难猜出，藏在后面的伤者，一定是蛮族人中的重要人物。傅星峰想到这，兴奋起来。 “全部下马，准备战斗！列阵、举盾……射箭。” 傅星峰见对面没有佩带弓箭，便下令进行远程攻击。双方此时的距离大概150米左右，正是弓箭的有效射程。 突然，对面有人大吼一声。肉眼可见，十三个蛮族人的面全变红了。 阎天安急声喊道：“这是战争之吼！” 傅星峰一听，心里也一凛。 “战争之吼”是蛮族人特有的技能，能够暂时提高一定范围里所有蛮族人的攻击力，只有领主级别的蛮族英雄才能学得。 傅星峰惊喜交集，没想到自己这次会遇上蛮族人的领主，只是不知道是小领主还是大领主。 但目前的情况已经来不及他多想。 在挡住第一波箭后，对面有十个蛮族人朝己方扑来，速度很快。 为首一人，紫发赤瞳，貌似就是对手的首领。他几个跳跃后，挥刀直砍傅星峰，大概是想擒贼先擒王。 傅星峰不敢大意，运起斗气，挥刀格挡。两人转瞬间就交手了十几招。 傅星峰不禁暗暗叫苦。他没料到，这蛮族英雄的斗气竟然非常强悍。 在硬接了他的几轮攻击后，傅星峰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殊不知，对方心里也是大骇。他本以为，对付这名军官，也就是两、三刀的事。可是一轮急攻下来，却发现傅星峰的实力丝毫不在他之下。 这时，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陆续传入傅星峰的耳中。他奋力逼退蛮族英雄后，余光一扫，心凉一大半。 只见其余的九个蛮族人个个武技高强，以一挡十。他们身法极快，专门绕过去，挑弓箭手下手。刚交战一会，就有几个弓箭手倒在地上。 现在，自己这支小分队阵形已经有些涣散，只有阎天安这组还算严整。可再这样和那个蛮族英雄死磕下去，自己的手下没多久就会出现溃逃了。 第15章 神选之子 傅星峰觉得，绝不能再和他缠斗下去，便趁着两人交错的一个空隙，转身偷袭最近的一个蛮族人。 “嘿，你去哪？” 转身过来的蛮族英雄看着傅星峰的背影，诧异地喊了一句。 傅星峰没想到，这个蛮族英雄会说天骄帝国的官方语言。 而蛮族英雄更没想到，傅星峰会在激战正酣的时候突然跑路，愣了一下。 在蛮族人的竞技场里，从来没有哪个勇士，会一声不吭地跑掉。 当他反应过来时，傅星峰已经手起刀落，偷袭得手了。 军士们见到营长一出手，就砍下一个蛮族人脑袋，不禁士气大振，欢呼起来。 但同时，这也激怒了那名蛮族英雄。他怒吼一声，朝傅星峰疾追过去。两人再次缠斗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又悠长的啸声。 正在和傅星峰厮杀的蛮族英雄闻声一振，也回应了一声长啸。 而一直在掩护那名年长伤者的三个蛮族人好像看见了什么，也哇哇大叫起来。 傅星峰见状，不禁心里一沉。不难猜出，蛮族人的援手来了。 果然，十几条黑影很快出现在他眼中。光看他们身速，就知道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傅星峰现在真的后悔自己贪功冒进了。对付原先这些蛮族人就非常吃力，何况又来十几个。 可奇怪的是，那个蛮族英雄见状，喊了几声。蛮族人就开始撤退了。 蛮族英雄一刀逼退傅星峰后，也撤回去，和新来的那批蛮族人汇合。 傅星峰不敢上前，便凝望着对面。 只见新来的蛮族人当中，有个人服饰奇特，正在给那名受伤的老者喂药，疗伤。其余蛮族人则分散开来，守护在周边，恶狠狠地盯着己方。 气喘吁吁的阎天安走上来，问道：“营长，现在该怎么办？” “放穿云箭！” 此刻，傅星峰也看出来了，那个受伤的老者就是蛮族中地位尊崇的大巫师。 这大巫师就是蛮族人的精神领袖，地位还在大领主之上。 绝大部分的大巫师都是精通战斗魔法的大师，只有个别不会，只是单纯的传播巫教的教义。 要是能逮住一只大巫师，傅星峰大概率就可以立刻连升三级，一跃成为二品都虞侯。 但现状是两股敌人汇合后，更加强大，自己这支小股队伍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成了问题。傅星峰只好下令发射穿云箭，向周边友军求援。 只见一个传令兵朝空中射出一箭，发出奇特的响声，犹如女人的尖叫声。 对面的蛮族英雄闻声，看了傅星峰一眼，又转头和旁边一人哇哇说起叫不懂的鸟语。 这不禁让傅星峰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这些蛮族人并未朝他们攻来，而是簇拥着老者离去，其中一人背着老者。 唯有那名蛮族英雄站在原地，持刀傲视众人。 “你们在原地列阵等候，我去会一会他。” “是。” 傅星峰愣了一会，觉得待在原地傻站实在有点丢脸，便决定和那蛮族英雄继续未完的决斗。 两人一碰面，二话没说，又打了起来。 观战的军士们见两人刀气纵横，一个如行云流水，一个如星移斗转，都喝彩起来。 过了一会，那蛮族英雄的耳朵不自觉地跳动一下。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很快，傅星峰也听见了，那远处传来轻微的马蹄声。 “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蛮族英雄突然问道。他说的天骄帝国官话十分生硬，好在能听清楚。 “傅星峰。” “星峰，你的武技很好。但我要走了，下次若有机会，我们再战！” 说完，蛮族英雄荡开傅星峰的刀，跃出去。傅星峰知道自己留不下他，没有继续缠斗。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天鹰！” 那蛮族英雄回头应了一句，然后就迅速飞奔，消失在黄昏的暮色之中。 傅星峰喃喃自语，“天鹰？” 今天这一战让他大为震惊。傅星峰没想到蛮族人的单兵作战能力恐怖如斯，完全可以做到以一当十。 若不是自己扛住了对面首领，这支百人小队在受到突袭后，恐怕很快就会因为恐惧而四处逃散。 就在傅星峰回想刚才的战斗时，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回头一看，来的正是帝国援军，为首的是兆西第一旅旅长秦艺。 他身后紧跟着一名精灵族的高级军官。傅星峰并不认得。 “秦旅长好。” 傅星峰朝他行了一个军礼。 “免礼。你这边是不是发现了蛮族人？” “正是。” 傅星峰便把傍晚时刻和蛮族人打斗的情况说了起来。 当讲到那个蛮族英雄的相貌是紫发赤瞳时，秦艺和身边的高级军官相视了一眼，齐声喊道：“恩和森！” “天啊，你居然遇上了恩和森，还和他交手了。你没事吧？” 那名精灵族的高级军官跳下马来，仔细打量着傅星峰，一脸的诧异。 “恩和森？那人只告诉我，他叫天鹰。” “天鹰是他的绰号。恩和森是蛮族最年轻的大领主。有人说，他的武技在蛮族人当中仅次于布哈斯赫大巫师。你能和他打成平手，那是相当了不起。行了，你继续说吧。” 等傅星峰把后面的事情说完，精灵族武官抬起头来，问道：“按照星峰的说法，那个受伤的人应该就是格里杰德长老。三个小时前，他中了我的毒箭。旅长，我们还继续追下去吗？” 秦艺看着远处的漆黑，摇摇头，说道：“算了，这里已经进入了蛮族人的地盘，加上天色已暗，不追了。对了，星峰，这位是龙昊。你们相互认识一下。” “是。你好，我是第一独立营的营长——傅星峰。” “龙昊，兆西第二团团长，很高兴认识你！” 龙昊伸出右手和傅星峰紧紧握在一起。这是龙昊第一次认识傅星峰。 后来，龙昊和新来的傅星峰、刘志天交往越发频繁。 直到兆西区挑选“神选之子”时，三人已经非常熟络，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友。 那是神元3093年的初秋。 对于“神选之子”，天骄帝国里的每一个人都不陌生。 这是神族对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的恩赐。 在天骄帝国里，有一处神族唯一的圣地，那便是天庭。 天庭里，不但居住着神族人，还有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的幸运子孙。 这四族的幸运儿在三岁之前，就通过天路，被接入天庭饲养。 这条天路，起点在登天峰的山顶，蜿蜒数里，和天庭连接。 据说，这些婴儿一旦进入天庭，不但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还可以在死后，有机率转世投胎为神族。 只不过，他们投胎后，就会忘了前世和自己的出身。这些幸运儿就被世人称之为“神选之子”。 当然，想要成为“神选之子”，并不容易。神族的恩赐并不是雨露均沾的。 想要成为“神选之子”，只有三个途径。 一个是父母向天骄帝国捐赠钱财，另一个是父母为天骄帝国立过功劳。 神族皇室每年都会从捐赠者、有功者当中，挑选这些人的其中一个子女，送上天庭。 当然，对四族的平民来说，捐献大额钱财或者是立功，都不太现实。 所以，最后一个途径——“节日开恩”，便成为人们最期盼的时候。 “节日开恩”挑选的神选之子的名额很多。每一次都有成千近万的神选之子被送入天庭。 每当现任的神启大帝、先帝、帝国的创始人天骄大帝的逢十周年诞辰时，神族就会派出神选使，到各地挑选合适的婴儿，带入天庭，成为“神选之子”。 这一任的神启大帝特别开恩。他即位后不久就宣布，瑞文太后也就是神启大帝母亲的逢十周年诞辰时，同样给予“节日开恩”。 第16章 亚特伍德 今年刚好是瑞文太后的六十岁大寿之年，也是“节日开恩”时。 当帝都派出的神选使来到各个地方时，绝大部分的平民们便开始欢呼雀跃。 作为社会底层的他们，当然希望自己子女当中，有一人被选为“神选之子”，从而改变贫困潦倒的命运。 而且，被选上的每个家庭，还能得到帝国的一笔不菲的开恩钱。 这对生活较为窘迫的家庭，特别是子女生得有点多的家庭来说，的确是雪中送炭。 傅星峰他们目睹过几次，被选上“神选之子”的父母们，在地上向神选使跪谢，大声高呼“神恩浩荡”。 在一片感恩戴德的颂歌中，唯一有点不协调的地方就是“神选之子”的哭声。 他们或她们不满三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用哭声表达自己的恐惧。 到了当年8月底，兆西区的挑选活动结束了。 有两百多个“神选之子”将要护送去天庭。同时，兆西总管献给瑞文太后的寿礼，也要一并护送。 如今的天骄帝国不单有蛮族人入侵，还有内乱，有好几股盗贼十分嚣张。 为了防止意外，兆西军区不得不派出军队护送。而这次的护送任务就落在龙昊、傅星峰、刘志天身上。 9月5日，三人挑选了军中八百精锐启程，开始护送这些“神选之子”和寿礼。随行的还有大批奶妈。 一路上，他们心情很轻松，把这差事当成一趟旅行。 通常来说，盗贼们或许敢劫司寇们护送的队伍，但对正规军都是避而远之。 可三人没想到，路上真出事了。 9月9日中午，队伍出了阳雉城两个小时后，就走入一条长长的峡谷。 谷中有一条蜿蜒的浅溪。四周群峰壁立，树林茂密，时不时有鸟鸣兽叫。 众人骑马进入，顺着小溪前行，都觉得气温比峡谷外冷，不自主地收紧了衣领。 龙昊、傅星峰、刘志天聚在护送队伍中部，有说有笑。 快走到峡谷中间的时候，刘志天突然察觉到不对。 正准备开口示警，林中的鸟儿齐飞。 紧接着，一拨火箭射出来，让队伍前头的十几处马车着了火。 四周的小山谷里杀声大起，大约有百余蒙面人冲了出来。他们的身手都在军士之上。 顿时间，峡谷里长长的队伍大乱。 婴儿、奶妈们的哭啼声，厮杀声，兵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就好像是峡谷里烧开了水。 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上一秒还在眉开眼笑，下一秒就全拉下脸来，急忙赶去前头，开始指挥军士反击。 三人没想到，这群盗贼的胆子这么肥，真的敢劫军方。 随着增援的军士越来越多，这百名盗贼没多久就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护送队伍的尾部突然也发生骚乱。 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高声喊道：“报，又有一股盗贼袭击了我们，并抢走了部分寿礼！” 龙昊一听，吓出一身汗，急声对傅星峰、刘志天说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带本部兵去追寿礼。” “去吧。” “龙大哥，我也随你去！” “好。” 这次护送任务的重中之重，就是兆西总管初比利斯送给瑞文太后的寿礼。 它们被分包成大小不一的箱子，放入队伍最末的马车队伍中。里面到底是什么，三人也不知道。 但他们很清楚，若是路上丢失了部分寿礼，兆西总管肯定会向朝廷告状。 所以，傅星峰见第一批盗贼败势已露，便也挑选了一些部下，跟随龙昊去追寿礼。 “兄弟们，我们撤！” 仅仅过了一分钟，这边的盗贼首领就大喊一声，准备逃跑。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吸引官军火力，好让另一波盗贼趁火打劫。如今，同伙已经得手，自然没有留下来挨刀的必要。 “一队、三队原地戒备。二队跟着我，追！” 刘志天见状，心里冷笑，不打算让这群盗贼就这样溜了。 他身先士卒，边追边发出风刃，如影随形，让逃跑的盗贼惨叫连天。 “兄弟们分开跑，我来断后。” 那名盗贼首领一看不妙，便停下脚步，挥舞手中双戟，主动朝官军迎来。 这正中刘志天下怀。 这群盗贼的单兵能力很强，本来就只能擒贼先擒王。 一时间，那名盗贼首领带着几人，在溪边阻击官兵，以便其他盗贼顺利逃逸。 但很快，他们就有点扛不住了。 “张老实，快带弟兄们先撤！” “老大，那你怎么办？” “别担心。快走！” “好。” 几句话交流完，盗贼首领手中的双戟立刻光芒大盛，犹如两条蛟龙翻江倒海，逼迫刘志天等人不得不后退少许，避其锋芒。 张老实几名盗贼趁此机会，赶紧逃离。 对此，刘志天毫不在意，不紧不慢地拖住那名盗贼首领，加速他体内斗气的消耗。 刘志天只是有点好奇，想看看这盗贼首领如何脱身。 就在这时，那盗贼首领掏出两个球状物品，往外一扔。 刘志天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球外面包裹的，正是最常见的加热卷轴。 在扔出来的同时，加热卷轴应该是已经启动了。 所以下一秒，那两个球“砰”的一声，就炸裂开了，在空中绽开了两团淡绿色的火焰。 极为细长的白烟从火焰中，一道道飞溅出来，并很快形成两团浓烈的白雾，四处弥漫。 刘志天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强刺激性的味道，有点像许多大蒜同时被剥开的味道。 刘志天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可以自燃，并快速爆裂出浓烟的暗器。 他怀疑这些浓烟有毒，本能地屏住呼吸，并往后跃。 等他用风系魔法吹散这两团浓烟时，那名盗贼首领已经背着双戟，逃向山谷。 “你们回去戒备！” 刘志天朝手下喊了一声，便独自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窄长的山谷里疾如流星。 他知道盗贼首领体内斗气消耗较大，坚信自己一定可以追上。 果然在几分钟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盗贼首领扭头一看，心里着急了，开始在山谷的羊肠小道里左拐右拐。刘志天在后面紧追不舍。 跑着跑着，盗贼首领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山谷。前边三面全是垂直如坠的悬崖，而后面则是刘志天。 “小子，你真以为大爷我怕了你？” 盗贼首领慢慢收脚，转过身来，重重喘口气后，凶狠地喊道。 “一会你就知道该不该怕我了。怎么，喘得这么厉害，要不要让你歇会？” 刘志天也减慢速度，缓缓走向那盗贼首领。 “放你娘的狗屁，有种放马过来！” 简单几句问候后，两人就在悬崖下打斗起来。 刘志天还是老伎俩——风刃加迟缓大法。 正如他所料的，这幻系的迟缓大法对大部分的战士都十分有效。 那盗贼首领感觉自己好像刚刚吞进去一头牛，身体变得臃肿起来。 那些在空中漂浮不定的风刃，本应该躲过去，或者是挥舞双戟击碎它们，现在却给他留下一道道伤口。 鲜血很快就从这些伤口中溢出来，形成一颗颗红色的露珠。 又坚持了一会，那盗贼首领突然叹了口气，喊道：“停！我认输。” 刘志天见他扔掉双戟，便也收起风刃，缓缓走去。 “你吃亏在于魔抗太低。否则我也难以取胜。以你这样的武艺，为何要落草为寇，真是可惜了。” 虽然两人一个是兵，一个是贼。 但刘志天见他这么讲义气，敢只身拦阻自己，不禁有些佩服这个盗贼首领。 “哼，废话少说。像你身手如此了得，却甘心当帝国犬牙，才是真的瞎了眼。不过你今天走远了，逮到我亚特伍德，赏金可不少。” “你是亚特伍德？” 刘志天闻言愣住了，停下来仔细打量起亚特伍德，脑海里一下子浮现起十多年前的一幕。 第17章 物归原主 那年，刘志天还是个少年。 当然，亚特伍德也只是比他大几岁而已。 刘志天记得很清楚，母亲那时候也还没有搬到李照雪公主府里面住。 母亲、祖母和自己三人在公主府外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租房子住。 少年时期的刘志天，生活很模式化。 每天上午一早，他便把一箱箱干净的衣服往李照雪公主府里送，再把脏衣服取出来。往往，刘志天要往返三到五次，才能替母亲完成这个任务。 公主府里，不少人会把脏衣服外包给别人洗。 刘志天母亲就靠这个，养活了他和他祖母，在那物价昂贵的帝都里。 送完衣服后，少年刘志天便提早吃了午餐，到城外找师父，学习魔法。到了傍晚时刻，他便自个从城外回来。 那一天，刘志天和往常一样，拖住长长的影子入城。又和往常一样，母亲站在城门口外，等候着自己。 这个习惯，母亲雷打不动，直到几年后搬入公主府中，才改掉。 母亲远远看见他，便从手挎的篮子里，举起一个柑橘，朝刘志天挥手。 在夕阳的余晖下，那大柑橘加镀了一层金色，显得光彩夺目。 少年刘志天看见了。他笑着摇手，踩着轻快的小步走向母亲。 就在这时，一匹惊马从城里奔出，正朝刘志天母亲的方向驶去，引起众人惊呼。 刘志天母亲急忙躲闪，却不慎摔倒在地。 那一刻，惊马的前蹄已经高高扬起，正往刘志天母亲头上落去，而他距离母亲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当刘志天心急如焚时，旁边有个带斗笠的少年突然冲上去，抓住缰绳，把马头轻轻一带，让马蹄落在他母亲身旁，躲过一劫。 紧接着，戴斗笠的少年跃身上马，很快就制住了那匹惊马，赢得阵阵掌声。 刘志天搀扶起母亲，正准备谢谢恩人，却发现那戴斗笠的少年已跟随他父亲，进入城内。 刘志天记得，当时他朝那少年喊了几声“恩公”。 那少年却只是回头一笑，便快步消失在人流中。 当时，刘志天还十分懊恼，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将不知道这位小恩人的名字了。 谁知，第二天上午，一个炸裂新闻就在帝都里就炸了锅。 一个放高利贷的富商在昨夜遭了贼。一家十几口都是一刀毙命。家里的钱财也被劫光了，除了笨重的铜钱。 几天后，案情清楚了。行凶的是江洋大盗葛瑞金及他的同伙。杀人劫财后，他们就连夜用飞钩潜逃出城。 城中司寇还根据线人描述，画了他们的画像。 少年刘志天也去凑热闹，挤进人群观看。这一看，就把他吓傻了。 其中有一幅画像正是那个带斗笠的少年，是救他母亲的恩人，同时也是江洋大盗葛瑞金的亲儿子——亚特伍德。 那件惊天大案也让亚特伍德一夜成名。那一年，他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却敢跟随父亲进入帝都行凶。 当时，刘志天看着少年亚特伍德的画像，心里是百感交集。 他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什么会出手相救陌生人，又为什么会去杀人劫财。 后来，随着刘志天慢慢长大，才了解到葛瑞金、亚特伍德这伙父子，是一群义盗。 一方面，他们杀人越货，另一方面，他们赈济贫民。 再后来，刘志天听说，葛瑞金死了，亚特伍德继承了他的位置。 但近三年来，由于帝国大力追剿，刘志天已经很少在酒馆里听到亚特伍德的消息。 他没想到，如今这个脸上有着一道长长刀疤的盗贼首领，居然就是昔日的恩人，帝国的通缉犯中赏金第二高的亚特伍德。 刘志天紧紧地盯着他，终于在眉目之间，看出昔日那个戴斗笠少年的一些神情。 呵，这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刘志天突然有些感慨起来。 “你他娘的，一直看我干什么？又在傻笑什么？想要拿我颈上首级去换钱就快点。老子告诉你，我这一辈子已经知足了。来吧，别磨蹭了。” 浑身是血的亚特伍德坐在一块石头上，不耐烦地说道。 这一嗓子打断了刘志天的思绪。 他没有吭声，从怀中掏出两张治疗卷轴，掷给亚特伍德。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亚特伍德一边不客气地启动了治疗卷轴，一边疑惑地问道。 他看得出来，这两张治疗卷轴是高档货，价格不菲。 这军官为什么对一个帝国通缉犯这么舍得？ 亚特伍德有点想不通，也懒得想。 “疗伤后，你就可以走了。” “你，你说什么？” 这句话更让亚特伍德吃惊，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军官居然连天价赏金也不要了？ “我说，你随时可以离开了。” 刘志天笑笑，转头就走。 “喂，等一下。” 亚特伍德站起来，喊道。 “还有事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劫富济贫的亚特伍德。” 刘志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实情。 “哦，谢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刘志天。” 这下，刘志天真的走了。 整个山谷只剩下满脑都是问号的亚特伍德。 顺着原路，刘志天回到了队伍中。很快，他就看见满脸焦虑的龙昊、傅星峰打马驶来。 “怎么样，寿礼追回来了吗？” “只追回一部分，有七个小箱子不见了。” 龙昊的脸色非常难看。刘志天听了也是心里一沉。他见过那些小箱子，十分精美。 通常来说，外包装越是精美，说明里面的东西越是值钱。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前面就是房溪城。我们先去房溪，打听下这群盗贼的来历。如果实在没辙，只好明天派快马报袁将军定夺。” 龙昊是这次护送任务的主将，傅星峰和刘志天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吭声。 只是刘志天心里有些纠结，难以言表。 龙昊让人清点队伍，和清理了下战场。 这场突如其来的偷袭造成十一名军士死亡，几十人受伤，好在“神选之子”和奶妈们都安然无恙。 同时，战场上也留下了六名盗贼的尸体。 到了黄昏时分，队伍在房溪城外的驿站驻扎下来。 龙昊、傅星峰进城和当地的司寇长官交流了一番。 到了晚上，刘志天见两人从城里回来，脸色却没有好转，就知道当地司寇并不掌握这群盗贼的情况。 事实上，各地司寇的表现历来让人诟病。龙昊、傅星峰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当天晚上，三兄弟依旧是小酌几杯，却是寡言少语。 第二天上午，三人正在营中吃着米粥，就有斥候进来禀报。 “报，刚刚收到盗贼的一封信，说愿意归还昨晚抢劫的七口箱子，只是请求我们过往不究。” 龙昊一听，站起来问道：“送信的人呢？” “他把信射进来后就骑马跑了。信里还说了，昨晚的货现在放在清泉桥头，让我们现在派人去拿。” 这清泉桥距离营地不算远，几里地。 “这应该有诈。他们是和昨天一样，再来一次调虎离山之计。” “嗯，很有可能。” “不管有诈没诈，这是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应该去清泉桥。这样吧，我领着三十名精锐，去看一看。” 刘志天心里大概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便起身说道。 “也好。不过，你得小心。” “放心吧。” 说完，刘志天便领着三十名精锐之士，骑马前去清泉桥。 果然，桥的那一边有十几个蒙面人，正在守护着几口箱子。 为首之人远远看见刘志天等人，便发出一声长啸，率众驾马离去。 刘志天加快速度，一马当先过了桥。 一看，这几口箱子果然是被抢走的寿礼。外面的锁都没有打开过，真的算是物归原主了。 一个箱子上面还绑着一封信。 刘志天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仗剑将远行，不敢负恩义。” 虽然没有落款，刘志天也心知肚明。他看完后，随手就把信烧了。 过了一会，当刘志天真的把被劫的几口箱子带回来时，龙昊、傅星峰不禁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刘志天便只好强行解释，说这群盗贼一定是发现了，这些箱子是送给瑞文太后的寿礼，怕事情闹大后对他们不利，便只好乖乖送回来。 龙昊、傅星峰两人半信半疑，但也没有追问下去。毕竟，这趟任务是护送，而不是抓贼。 第18章 帝都重逢 又走了几天，龙昊、傅星峰、刘志天率领队伍进入了帝都四大卫城之一的朱雀城。 帝都不但是必经之路，而且也是傅星峰、刘志天魂牵梦绕的地方。 一入朱雀城，两人便把大小事务全卸给龙昊，轻装快马驶向帝都——首阳市。 两匹爱马在主人的催促下，奋力扬蹄，犹如骤雨来，正似两人的心情。 他们已经很久没来帝都了。 入了城，傅星峰、刘志天在一条十字路口暂时告别，各自驶去。 傅星峰怀里揣着，袁清一写给母亲沈瑶的信。同时，沈瑶也是傅星峰义母。这番入城，傅星峰肯定要替义兄陪沈瑶说说话，解解闷。 而刘志天当然是要回李照雪公主府。 但在半路，他突然转向右边。刘志天记得，往这个方向去，有家如意客栈。 这段时间来，他和傅星峰都抽空打了一些魔兽材料，正好过来兑换积分，顺便再买点东西。 帝都这家如意客栈有些偏远，但生意还是非常火爆。 刘志天把早准备好的那袋材料兑换了积分，又在一楼酒吧喝完一杯饮料，便走上二楼，想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 一走上去，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穆青烟。 她独坐一桌，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那只魔玄猫花花正在给她踩背。 楼梯口传来的轻微震动，让穆青烟睁开了眼。然后，她就看见了刘志天。 “是你！” “对，是我。” “请坐。” 刘志天很自然地走过来，坐在她面前。 另一个他熟悉的人——露皮塔也走过来，问道：“刘先生，喝点什么？” “谢谢，我在下面喝过了。露皮塔，你现在也来帝都了？” “对，我现在不当分店店长了，都跟在当家的身边。那你们聊，我去拿水过来。” “好。” 露皮塔走后，两人突然陷入短暂的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究还是穆青烟结束了冷场。 “听说，你去了兆西军区任职？” “对。” “军营生涯怎么样？” “很好。” “这次，你是回来探亲？” “嗯，有任务路过，便回来看看，顺便想来这里买点东西。” “买什么？” “还没想好，想看看有没有新奇的东西，买来送人。” “送人的？送男人还是送女人。” “送女人的。” 两人聊着聊着，突然又沉默起来。 一会，穆青烟不甘心地再问：“是送给你妈的礼物吗？” “不是。” 刘志天的回答很轻，却重重地撞在穆青烟的心房上。 两人的微笑突然都变得僵硬起来。 就连端水过来的露皮塔都能察觉到气氛的古怪。 穆青烟只觉得口干舌燥，急忙举起桌上的柠檬水，连喝几口，才把心中那种焦虑硬压下来。 好不容易，她再次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那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好。” 穆青烟带着刘志天来到柜台，开始介绍起店里卖的东西。 一个敷衍地说，另一个走神地听。 就在这时，三只毛茸茸的小魔玄猫一边叫，一边跑出来，拱着猫母亲花花的肚皮，开始吃奶。 这一幕把两个人的目光先后吸引了过去。 刘志天走过去，单膝半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几个小家伙。 那只母猫花花的耳朵一下子竖立起来，疑惑地看着这个男子。 “怎么，你喜欢魔玄小猫？” “嗯，它们卖吗？” “不卖！但可以送给你。” “送？不太合适，你还是说个价吧。” 魔玄猫可不是普通的猫。它们不但通人性，还是唯一会魔法的宠物，是大小魔导师们的最爱。刘志天知道，魔玄猫的价格非常昂贵。 “我都说了，小猫只能送，不能卖。” “谢谢。” “别和我客气了。你全要吗？” “想要两只，让它们做个伴。这只纯黑的，还有那只有浅色虎斑的。” 刘志天伸出手，指了指。那只母猫花花见状，也伸出爪子，作势要挠，吓得他赶紧把手缩回来。 旁边的穆青烟抿嘴一笑，从花花怀中抱起两只小魔玄猫，递一只给刘志天。 虽然他极力安抚，但小猫还是惊恐地叫了起来。 花花见状，立刻站起来，弓着背，翘起尾巴，全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它已经做出准备进攻的姿态。 但冷不防地，花花突然挨了主人一脚，只好委屈地躲在角落里“喵喵”叫。 “你养过猫吗？” “养过。它们还没断奶吗？” “它们已经快两个月了。正常来说是应该断奶了。但花花的奶水太足，所以还在喝。你今日就可以带走了。露皮塔，找个猫笼过来。” “好嘞。” 穆青烟又转头来对刘志天继续说道：“魔玄猫不挑食，很好养。但它们最爱的依然是鱼。特别是多喂青鱼，会增强它们的魔法力。” “好，我记住了。” 穆青烟、刘志天一人抱着一只小猫，闲聊着。 一会，露皮塔就把一个精致的猫笼拿过来。 这时，花花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次钻出来，对刘志天发出低沉的声音。就连它的第三只小猫也跟在母亲旁边，拼命地“喵喵”叫。 穆青烟接过笼子，把两只小猫放进去，说道：“露皮塔，你把花花带走。” “是。” 蜥蜴女射手弯腰一抄，就把剩下的两只大小魔玄猫抓在手里，往后走去。 “我送你。” “好。” 刘志天接过猫笼，和穆青烟并肩走下楼。到了客栈大门，两人相互挥手，准备告别。 “对了，你准备在帝都待多久？” “三天。我身上还有军务。” “有空的话，就来店里逛逛。” “一定。” 刘志天刚驶马右拐，穆青烟就一溜烟跑到楼顶远眺，看那青衫男子穿梭在大街小巷，直至再也看不见他。 一会，露皮塔也上来楼顶，走到她身后，说道：“当家的，饭菜已经熟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过会再吃。” “好。” “对了，露皮塔，你派人去打听下，他要把这两只猫送给谁？” “明白。” “还有，开两瓶好酒，今晚你陪我几杯吧。” “好，我这就去准备。” 等露皮塔走了，穆青烟便收起笑脸，皱起眉头，没由来地叹了一口气。 她痴痴地看了一会晚霞，心情总算平静许多。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喝开水。管他的，老娘今晚要喝个痛快。” 穆青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下楼。 此时的她虽然还没有沾酒，心情却已有了些微醺。 穆青烟没想到，这次帝都重逢，居然是替别的女人挑选礼物，还白白送走了两只珍贵的魔玄猫。 …… 通报之后，刘志天终于踏入久违的李照雪公主府，这个度过他少年时光的地方。 在府里走了长长的路，刘志天轻轻推开家门。屋里有盏油灯，发出明亮的光，把刚降临的夜色驱赶出去。 有个老妇人正背对着他吃饭，那正是刘志天的母亲白晓。 “娘！” “啪”的两声，一双筷子掉在饭桌上。 白晓猛然起身回首，映入眼帘的正是那牵肠挂肚的游子。她的眼角顿时湿润了。 “志天，你来信不是说在军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娘，我路过帝都，便进城来看看你。” 刘志天快步走到母亲身边，让她那双温暖又发皱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庞。 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双手经历过长年累月的洗泡后，显得异常的苍白。 “娘，你身体还好吗？” “娘的身体好得很……” 白晓开始唠唠叨叨，诉说起自己的近况。十句话中有五句是提到李照雪对自己的关照。 刘志天插不上嘴，只好静静地聆听。 他心里明白，李照雪公主对他们一家的确是恩泽深厚。 “说了这么多，都忘了问你，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 “那娘给你下碗面条，再给你炒个菜。” “好。” 一会，白晓端上来一碗面条和一盘豆角炒肉。母子两人坐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 餐后，刘志天又陪母亲坐了一阵子，挑一些军营中的趣事和母亲讲了，便去沐浴，准备入睡。 刘志天的家位于公主府的东南角，比起一般仆人的住所要大许多，是个独立的小院子。 夜渐深，习惯早睡的白晓吹灭了屋里的灯。 刘志天在小院子里呆坐了一会，便拿着吃剩的鱼，去喂那两只魔玄猫。 这两个小家伙异常的乖，一点也不吵闹，静静地吃光鱼，连他手指上的油渍都不放过。 只是，刘志天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心里莫名地忐忑起来。 第19章 鸿沟 第二天上午，刘志天提着猫笼，慢悠悠地朝李照雪公主住的嫣紫阁走去。 一路上，府中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虽然刘志天很久没回来了，但毕竟他从十四岁起，就住在公主府中，大多都认得他。 离嫣紫阁越近，他的步伐就越慢。 走到一片小竹林时，刘志天就听到了公主身边侍女们的笑声。 穿过这片小竹林，就可以看见嫣紫阁了，但他却徘徊起来，似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刘志天痴痴地看着竹林，突然记起这是第一次遇见李照雪公主的地方。 当然，那时候她还不是长公主。 那一天，十三岁的刘志天拎着一个竹条做的箱子，正往竹林这边走。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过来，“小兰、小荷，你们把皮筋拉长一点，对，就是这样”。 少年刘志天闻声寻去，蹲在竹林外偷窥。 只见竹林里有一个清新脱俗的美少女，一袭白裙，轻盈如蝶，宛如天使降临人间。 她正在跳皮筋，嘴里还唱着歌谣。 “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 少年刘志天顿时看傻了眼，他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幅画中。 “哎呀，二小姐，停一下。” “怎么啦，小荷？” “我，我肚子疼，憋不住了。” “啊，那你快去吧。” 突然间，一个侍女匆匆离去，终止了翩翩起舞的画面。 就在主仆两人无聊时，另一个侍女小兰突然指着刘志天藏身的位置，惊呼：“这里有个，有个人！” 被发现的刘志天通红着脸，急忙站起来解释：“我是来拿衣服去洗的。” “哦，我见过你。你是白姨的儿子，对吧。” 李照雪眨了眨眼睛，热情地问道。 “对，我叫刘志天。” “我叫李照雪。” “这可是我们李家二小姐哦。” 小兰突然笑着插话，提醒刘志天，别忘了身份尊卑。 “二小姐好。” “嗯。你不忙吧？” “我？不忙。” “我想跳皮筋，刚好缺个人，你来代替小荷，好吗？” “好。” 刘志天放下竹箱，红着脸走进竹林中。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渐渐，两人接触的越来越频繁。 比刘志天小一岁的李照雪好像特别喜欢找他玩，从不因为贱民身份而轻视他。 让刘志天想不到的是，李照雪在一年后，会去央求府中管家，聘用他娘为仆人。 在李府中当差，钱多、事少、体面。外面多少人想而不得。 这对他们一家来说，无论是身份还是经济，都得到了极大改善。 几年后，李家的长女也就是李照雪的姐姐病逝。李照雪作为次女，就被册立为人族长公主。 一直以来，人口稀少的神族非常依赖人族的李家帮忙维护统治。 册封李家女为人族公主是历来的惯例。只是刘志天没想到，这顶桂冠会戴在李照雪头上。 他记得，李照雪十八岁生日那天上午，瑞文太后亲自来给李照雪主持册封公主的仪式。 李照雪的当天妆容华丽至极。金光闪闪的桂冠，镶满小钻石的长裙，还有那天生的高贵气质。 当她走向烟雨台的中央，接受万人膜拜，刘志天和所有人一样单膝跪下，唱着颂词。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滴眼泪突然从刘志天眼角滑落下来。 那一刻，他才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和李照雪之间的地位鸿沟，竟然如此之大。 只是在当下，他还在心中骗自己，那不过是为李照雪高兴而流下的眼泪。 直到很久以后，刘志天才不得不承认，那并不是。 就在他回想往事时，一阵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惊得两只小魔玄猫尖叫起来。 “咦，哪来的猫叫。” “公主，我去看看。” 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刘志天的心不争气地加速起来。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了，正是他的好友——公主府的兵马使王逸。 “臭小子，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我，我昨晚刚回到。” “公主，志天回来了。” 王逸扭头喊了一声后，就上前紧紧拥抱着他。 “这肌肉练得挺结实的，开始修炼斗气了？” “对，练着玩玩。要不，我也教你练点魔法玩玩？” “别再劝了，我真不是那块料。啧啧，变壮了，也变黑一些了。嗯，当上军官后，感觉是不一样。” “别捏，疼。放心，我没你壮。” 这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玉雪可人的面容出现在刘志天面前。 兵马使王逸知趣地离开了。 小竹林里，只剩下他和她。 “你，回来了。” “对，刚回来。” “要待多久？” “三天。” “你黑了。” “是有一点。” “这两只小猫，你带过来的。” “送给你的，喜欢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 李照雪很自然地走过来，拉着刘志天一起坐在长凳上，开始逗起两只小魔玄猫。 纯黑那只奶凶奶凶地咧开嘴，朝李照雪吼了一下。 但浅色虎斑这只却很懂事，乖巧地用舌头舔李照雪的手指，逗得她咯吱乱笑。 刘志天看着这一幕，真的很想把时光停住，将佳人拥入怀里。 但他不能，也不敢。 两人在小竹林聊了许久，李照雪拎着猫笼，站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阁了。你，要和我一起吃午饭吗？” “不了。” 刘志天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 “那，那我走了。” “好。” 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刘志天心中轻叹一声，转身离开竹林。 走了一会，刘志天就看见正在等他的王逸。 “走，去外面喝几杯。” “老地方？” “那当然。” 两人离开公主府，骑了一段很长的路，来到西郊的一座酒楼里。 这里的掌柜、店小二对他们很熟络，笑着带两人到二楼的包厢里。 酒楼很陈旧，也很安静。推开窗，前面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 点了酒菜后，两人便一边喝酒，一边叙旧。聊着聊着，王逸就把话题引到李照雪身上来。 “今天下午，在孝淑惠皇后的邀请下，公主要去后宫，和兽人族的蜥蜴王子米斯伊拉见面。” 听到这，刘志天握酒杯的手不自主地轻微抖了一下。 “见他做什么？” “当然是相亲。女大当嫁，男大当婚。你忘了，公主也该嫁人了。何况蜥蜴王子一直爱慕公主，这是帝都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刘志天不禁苦笑，仰头吞下杯中酒。 “在兽人族中，蜥蜴王子是仅次于老牛头王的二号人物，手中有兵，家里有田，人长得也算大方。说起来是配得上公主的。不过你放心，公主是不会喜欢他的。” “你怎么知道？” “要是真的郎有情、妾有意，就无须让孝淑惠皇后来当中间人了。放心！只要你在战场立了战功，当上护国大将军，就可以堂堂正正来提亲，迎娶公主进门了。” 正说着，王逸打了个酒嗝，觉得自己这个饼画得有点大了，又改口说道：“哈哈，当然，当上车骑将军或者是一品都虞侯，也是可以的。” 刘志天悠悠地说道：“就算我时来运转，当上了一品都虞侯。可你有没有想过，到那时候，我和公主早已经白发苍苍了。” 王逸一愣，端起酒杯和刘志天碰了一下，说道：“喝酒，喝酒。” “干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分别的时候了。 刘志天辞别母亲、李照雪、王逸，准备离开帝都。临走时，他特意去了一趟如意客栈，打个招呼。 穆青烟一听他要走，执意要和露皮塔送一程。 出了西城，傅星峰早已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候。 和穆青烟挥一挥手，傅星峰、刘志天两人扬鞭而去。 第20章 天路 看着两人化作黑点，消失在天际，穆青烟的神情有些落寞起来。 “露皮塔，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回当家的，据我所查，刘公子心仪的人是李照雪公主。那两只猫如今也是在她手上。” “哦，我听说李公主人长得很漂亮，是不是。” “是。有人说她，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和我比起来，怎么样？” “那自然没法和当家的比。她顶多是沉鱼落雁。而当家的美貌，就算是老虎见了，也得从山上掉下来。” 穆青烟一听，笑得浑身乱颤，掩不住口，真的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她当然知道露皮塔是在乱说。 可世人有谁不想听恭维话。 “说得好，回去有赏。” “谢谢当家的。” “你好好安排安排，我想认识一下这位李照雪公主。” “是。” 说来也奇怪，穆青烟当时真的有一种想和李照雪交朋友的冲动，而不是嫉妒。 “对了，当家的，今天上午收到康拉德大魔导师的来信。他说，最近发明了一个人形机关，可以替人倒茶、洗碗、扇风之类的，十分好玩。 康拉德大魔导师已经派人送来，过几天就到。他还说，当家的对机关术造诣很高，可以研究研究，提出一些建议，让他下次再改进一些。” “哦，他真的发明出来了人形机关。” 提到这个，穆青烟立刻兴奋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之前，康拉德曾经答应过穆青烟，做出第一个人形机关就送给她。 当时，穆青烟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康拉德真的兑现了诺言。 …… 天庭距离帝都不算太远，只有三百里。 骑马走了三天，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三人终于来到了登天峰。 虽然叫做峰，实际上是个坡度极缓的大山丘。 登天峰是连接天庭的唯一入口。 而连接两者之间的天路更加神奇，居然是由许多凌霄血藤相互缠绕组成的，长达数里。 远远望去，就像是长长的、下弯的血桥。 队伍里的大部分人，包括傅星峰、刘志天在内，全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来。 虽然都听说过天路的雄伟壮丽，但真的亲临其境，还是被震撼到了。 此刻，天边恰好有一道弯弯的红霞。看上去，和红色的天路形成两个上下对应的红月，绝美无比。 队伍里一下子全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全投向同一个方向，静静地观赏着。 以入口为中心，有四座大军营和十几座军事碉堡守护着这条天路。 一会，一支小队打马而来，仔细查看了龙昊提交的公文，打量了下整个队伍，便示意众人继续前行。 临近天路的入口处，傅星峰才发现，这天路的入口其实由六个大树形成的自然门，两边各有三棵。 无数的凌霄血藤从遥远的天庭凭空蔓延过来，环绕着搭在六棵大树身上，然后又向四周蔓延开来。 天路的中间是无数个工匠铺建而成的木板路，可以同时通过五辆马车，也算是非常宽敞了。 当真正驱马上去的时候，少数恐高的军士还是露出紧张的神情，即便天路两边有木制的扶手。 毕竟，天路是一条自然形成的凌空天桥。 “龙大哥，这天路有多厚？” “听说有三、四米。” “这种凌霄血藤是怎么能够从天庭山那边凭空长下来的？” “这个，就没人说得清楚了。建国之初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袁将军对此颇有研究。他说几千年前，或者是一万年前，这里曾经是海底。因为有不少人声称，在附近的山丘上挖出过海龟甲。” “哦。好像有点道理。我看这里的植物长得都怪怪的，与别处完全不同。” “龙大哥，听说这凌霄血藤火烧不着，刀劈不动。是真的吗？” “差不多，袁将军曾经带一些凌霄血藤去兆西，想利用它们来打造防御工事。记得那一天，我们就拿它来做试验。一遇到火，这血藤会喷出一种有点凉凉的液体来灭火，确实是火烧不着。 至于用刀，还是可以劈断它的，只是非常耗时间。秦艺大人试过，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手腕般粗的凌霄血藤砍断，砍得刀刃都卷口了。 可惜的是，这凌霄血藤只适合生长在这里。袁将军带去兆西的那些血藤，过了一个月，全都枯萎死了。你们看，天庭！” 龙昊突然伸手一指。傅星峰、刘志天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在一片云雾缭绕中，有一个城头露了出来，正是天庭。 这是世界上最高的城市。它就建在天庭山上。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整个天庭山愈发清晰。它就像一个超级巨大的石柱一样，矗立在天地之间。 神奇的是，山体的上端和下端几乎一般粗。 虽然已近黄昏，但傅星峰、刘志天看得很清楚。整个天庭山垂直如镜，没有看见丝毫突起或凹陷。 山体外除了一层青苔，没有看见任何植物和动物。大概除了飞鸟，没有任何人可以从下面攀爬到上面。 “当地有个传说。这天庭山是阳神的武器——金刚棍演变而成的。有一次，阳神和阴神打架，输得很惨。一怒之下，阳神把武器往地上一扔，拂袖而去。这金刚棍就慢慢膨胀成了天庭山。” 傅星峰、刘志天听了，频频点头。 老实说，高山峻岭他们见得多了。但如此奇特的山体真是头一回，除了相信传说，也无他想。 这天路初时平坦如席。到了最后开始变陡。最陡的地方已将近20度角。 军士们扬鞭提速，终于在傍晚六点多时，登上了天庭。 在淡黄的暮色下，众人终于看见了这世上最神秘城市的全貌。 这座城没有商人、游客，只有神族的皇家、贵族，帝国的近卫军和“神选之子”才能居住在城中。 也就是说，千百年来，它从未对外开放过。 整个雄伟的城墙沐浴在余晖中，就像是镶嵌上一片片金叶子。 这时，一行紫色的仙鹤驮着闪闪发光的东西，从城头上方飞过，朝帝都的方向飞去。 “这些仙鹤驮的那些发光的东西就是元神之晶？” “正是。” 刘志天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些仙鹤。作为双修魔导师，刘志天当然听闻过元神之晶的奇效。 他真的很想取到一些元神之晶，拿来研究研究。可是这些紫色仙鹤实在是飞得太高了，让他无计可施。 伴随着一阵阵奇怪的叫声，仙鹤们渐渐冲上云层，在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紫痕。 元神之晶、凌霄血藤和紫色仙鹤是天庭的三大奇宝，别处绝无。 其中，元神之晶蕴含着强大的魔法力。 很早之前，神族就将元神之晶用于战争。 在特制的魔力炮中发射出来的元神之晶，能够对敌人产生巨大伤害。 一千年前，蛮族大军曾经兵围帝都，并疯狂地展开攻城。这场战争史称“帝都保卫战”。 结果，守城的神族近卫军利用元神之晶的威力，在城下炸死了无数个蛮族勇士。 最终，死伤惨重的蛮族大军不得不退去。 而在围城期间，从蛮族大军头顶上运去元神之晶的，正是天庭里的紫色仙鹤。 从那以后，紫色仙鹤每隔一段时间朝帝都运送元神之晶，就成了惯例。 它们把旧的、魔法力衰减的元神之晶运回来，再把新的元神之晶运过去，以确保帝都的绝对安全。 只是元神之晶产量极其稀少，天骄帝国只能让它优先保障帝都的安全，而无法将它们用于边疆上的战事。 交接后，一路护送的太后寿礼和“神选之子”则由城中近卫军接入天庭。 按照规定，外来军队未经许可，不得在天庭驻军。龙昊、傅星峰、刘志天没办法，只好连夜率领几百军士下天庭，在登天峰周边安营扎寨。 在他们营寨旁边，还有来自辽东的一小股边军。听说，和龙昊等人一样，也是护送寿礼和“神选之子”来的。 服从命令本是应该的。何况连夜下来，这也不算什么。 但刘志天发现，傅星峰不知为何，自从天庭下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就连晚饭都不吃。 第21章 见过即可 第二天上午，三人整顿队伍后，正准备拔营上马路，返回兆西。 一队神族近卫军突然驶来，高呼：“别动，原地不动！” 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不解，便打马上前。 对面的近卫军首领迎面而来，说道：“圣驾正前来，已在途中。尔等不得驱马上路，以免惊扰了陛下。” “收悉，遵命。” 龙昊见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只好让军士重新扎营，等待神启大帝的圣驾以及护驾大军过去后，再上路。 可傅星峰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立刻反常起来，从无精打采变得十分亢奋，时不时就去路边查看圣驾来没来。 这下，连龙昊都察觉到蹊跷，便悄声问道：“星峰，莫非陛下认得你？” 傅星峰摇摇头，说道：“我入伍之前不过是一介罪民，何德何能有这份恩宠。” “那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天子圣驾要从这里路过，我们当臣子的，有这机会观望，难道不应该激动吗？” 傅星峰这话问得龙昊、刘志天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他说的很对。 可是等了三个多小时，也不见圣驾的影子。 直到下午三时，才有军士来报，说马路尽头来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傅星峰一听，第一个跑出营地，骑马到路边等候，却发现不是圣驾来，而是天庭城下来一支大队伍，去迎接圣驾。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前头的皇家礼乐团就朝这边走来了。 他们当中最辛苦的就是铺金色地毯的人员了。远远望去已经铺了两里，而还在继续，也不知道要铺多远。 紧跟着的是拿着各种乐器的艺人。最后是近卫军簇拥着的神族皇家大队伍。 傅星峰早早就挑了一处地势偏高的路边远眺。 一旁的龙昊开始热心地解说起来。 “天庭由于它的特殊性，也叫做陪都。神启大帝差不多每年都要来天庭一趟。镇守天庭的便是大帝之母瑞文太后以及近卫军副总统领亚尔曼。看，那个就是亚尔曼。” “哦，那他后面那辆黄金马车中，坐的又是谁？” “嗯，应该是神族的雪伦公主。我听说，去年陛下没有来天庭，便让雪伦公主替他走一趟，就被太后留在陪都。没错，看着这马车的款式，是雪伦公主的车驾。” 龙昊和刘志天两人闲聊，却没注意到，身旁的傅星峰听到“雪伦”这两个字时，身体不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此刻，傅星峰死死地紧盯着黄金马车外的窗帏。 傅星峰多么希望，风能帮帮忙，吹开窗帏，让他看一眼十多年没见的梦中人。 只可惜，窗帏不解风情，纹丝不动。 眼看黄金马车慢慢驶过，渐行渐远，傅星峰的心情顿时沮丧起来。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马车的另一侧，骑马绕到这边来。 眼尖的傅星峰马上认出来，这正是少年时的玩伴，雪伦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侍女——维尔拉。 她依旧是那么美丽、可爱、热情，依旧梳着他熟悉的双丸子头。 那一刻，傅星峰差点喊出她的名字。 幸运的是，维尔拉很快也发现了伸长脖子的傅星峰。 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并朝傅星峰快速挥手。傅星峰也笑着挥手回应。 “咦，那个姑娘挺俊的。可她为什么朝我挥手？” “大概是龙大哥气宇不凡，引起美女的注意。龙哥你看！公主也探出头来了。” 就在龙昊和刘志天两人说话间，只见维尔拉打马向前，掀开窗帏，和里面说了几句。 然后，一双纤手就把窗帏拉到最大。 雪伦公主从里面探出头，顺着维尔拉手指的方向望去，和傅星峰炙热的目光相撞在一起。 两人的眼眶不禁都湿润了。 往事犹如潮水，涌上彼此心头。 傅星峰没想到梦中人真的出现了，心头狂跳，呼吸也变得粗犷起来。 只是两人的距离太远，加上马车一直在走，雪伦的容貌渐渐模糊不清。 一会，傅星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瞥，对他来说已经了了心愿，不虚此行。 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龙昊和刘志天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正在看着自己。 特别是龙昊，哪怕他是个瞎子，现在也看出来，傅星峰和雪伦公主有一腿。甚至有两腿，因为还有那个漂亮侍女。 只是这些话，两人没法问，傅星峰更不愿意说，尤其是在这个场合。 就在傅星峰翘首以盼，准备一会再看一眼梦中人时，一名近卫军的将领突然上来，要求三人下马，并往后站一些。 理由是三人所站的高度和距离，不符合国君的安保要求。 龙昊和刘志天见那将领态度傲慢，脾气也上来了，和他争辩起来，眼看火药味渐浓。 倒是傅星峰很随和，硬拉着龙昊、刘志天下了马，往后走去。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随着各种乐器响起，远处传来阵阵悦耳、铿锵的丝竹声。 神启大帝的圣驾终于过来了。那阵势之盛大，完全超出龙昊、刘志天的想象。 光是外围负责守卫的近卫军就有四列，个个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傅星峰伸长了脖子张望，却再也看不到雪伦和维尔拉。因为，他现在下了马，视线被近卫军挡住了。 刘志天见状，说道：“要不，你骑在我肩头上看？” “不用了。见过即可。有些事情，多看几眼也没有用。” 突然间，傅星峰有些释怀了。 神启大帝的圣驾队伍非常的长，走了整整四十多分钟，才从龙昊、傅星峰、刘志天身边走过。 三人拍了拍身上灰尘，正准备回营。两名军官骑马过来，朝他们扬手。 “是兆西军区的龙团长吗？咦！” 龙昊有点不解，问道：“正是，你们是？” “在下是辽东第七营营长祖今安，这位是我的副手张若重。” “哦，昨晚见过你们的番号。幸会，幸好，我是兆西第二团团长龙昊。这两位分别是第一独立营营长傅星峰、十三营营长刘志天。” “哈哈，傅星峰和刘志天两位兄弟，好久不见。” “你们之前认识？” “没错。” “今安，你分配到了辽东？” “没错，这次负责护送太后寿礼和神选之子过来。” “巧了，我们也是。” 几人寒暄过后，越聊越投机。 一会，祖今安便说道：“天色将晚，今天也无法赶路了。不如就让我做个东，请三位到我们营寨喝几杯？” “好，那就打扰了。” “唉，龙团长这话就见外了，请。” “请。” 三人左右没事，便随着祖今安、张若重去喝酒。 酒是好东西，但一喝多，话也就多起来。 酒过三巡后，祖今安、张若重喝得舌头都大了，说话就越来越大胆，居然公然吐槽了辽东军政的两个主官——骠骑将军叶天瑞和总管鲁道夫。 说他们两个在辽东狼狈为奸，盘剥辽人和底层士兵，有功者少赏，无功者厚待。 因为这是别人区的事，龙昊三人原本只是随口附和。 但一会，话题转到近卫军上时，龙昊三人也跟着破口大骂起来。 这近卫军是中央军，士兵大多来自神族，地位较高，薪水丰厚。 边军则是由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的士兵混合组成，地位低，薪水较低。 偏偏，和蛮族卖命打仗的活是边军在干。 而朝廷时不时还派出近卫军，到边疆视察、考核边军。 这就必然造成高薪又无性命之忧的近卫军，姿态是高高在上，甚至是飞扬跋扈。还有一些近卫军将领还借机敲诈边军钱财。 长此以往，近卫军和边军的矛盾就变大了。 五人边喝边骂，居然骂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情。 第22章 围猎 第二天，龙昊、傅星峰、刘志天正在营帐中商量着回去走哪条路。 一个传令兵进来禀报，说是陛下派使者来营中。三人一听，赶紧出去迎接。刚走到门口，使者一行就到了。 “啊，唐大人。你不是在广鄂吗？” 龙昊一见到使者，就脱口而出，看样子是认识对方。 “我刚刚调到天庭，担任外城守尉。龙昊，清一近来可好？” “回唐大人，袁将军最近精神饱满，只是军务有些繁忙。” “精神好就行。这两位是？” “他们是卑职的同僚傅星峰、刘志天。这是一品都虞侯唐肃之大人，也是我们袁将军的同学。” “卑职见过唐大人。” “唐大人好。” 唐肃之见到龙昊，很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边聊边走。 来到营中大帐，唐肃之便说起来意。 原来，神启大帝计划在后天举行一次大的围猎。为了一视同仁，大帝额外开恩，让扎营在附近的兆西、辽东两支边军，也各派出三百人参加这次围猎。 龙昊明面上笑嘻嘻领了命，心里却挺不痛快的。他已经归心似箭了，没想到走了两次都没走成。 但傅星峰却激动起来，忍不住问道：“敢问唐大人，这次围猎都会有哪些人参加？” “既然是陛下指定的围猎活动，那自然是大小官员都要参加。像陪同陛下前来的次相撒克逊，宫中大总管薛绍泉就不用提了。据说，瑞文太后也要参加这次大围猎。” 傅星峰一听，立刻喜形于色。 既然太后都来，那雪伦一定也会参加的。 傅星峰不自主地握紧拳头。一股暖流淌过他心头。 …… 神元3093年10月3日，一场大围猎拉开了序幕。 围猎的地点是在望涯群峰中间的山间盆地。 望涯群峰共有五座山。其中，主峰就叫做望涯山，巍峨峻拔，高耸入云。 这里的确是大型围猎的好地方，不但距离天庭较近，且山中飞禽走兽众多。 早早，一部分士兵们就来到指定地点，做好驱赶禽兽到皇家猎场的准备。到了中午，庞大的皇家围猎队伍也到了。 恰逢今天老天作美，冬季的暖阳透过山林，照得人很舒服，正是围猎的好时光。 神启大帝兴致勃勃，热身之后就披甲、执弓、上马。军士们赶紧大呼小叫，相互接力，驱赶禽兽进入猎场。 神启大帝第一箭就迎来开门红，射中一只惊慌的飞鸟，引得如雷般的掌声。 几分钟后，他又先后射中一头小山猪，一只野鹿。围观的众人不禁高呼万岁。 中箭的山猪、野鹿没有死，四处逃窜，又被士兵逼回猎场。神启大帝又补了几箭，终于将两只猎物拿下。 他得意洋洋，招呼臣子们下场打猎。 次相撒克逊，宫中大总管薛绍泉谦让一番后，开始纵马、弯弓、射箭，其他官员随后纷纷加入。 就连龙昊也玩心大发，进去秀了几把箭术。 刘志天见傅星峰无动于衷，便问道：“你不去吗？” “不了，你和龙大哥去玩吧。” “那我走啦。” “好。” 此刻，傅星峰只想默默地关注着雪伦公主的背影，对打猎毫无兴趣。 过了一阵子，神启大帝有些乏了，便将弓箭交给身旁的薛绍泉，骑马回自己的大帐。 撒克逊知道帝意，便指挥手下，将神启大帝的胜利品抬到他面前。 神启大帝挑中了一只山羊。随行的厨子们便七手八脚上前，开始进行烤山羊。他很喜欢吃自己打来的猎物。 其他官员见神启大帝、撒克逊、薛绍泉三个大佬都暂时停手了，便也纷纷暂停打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烤肉。 一时间，山间盆地飘起浓郁的烤肉味。 就在这时，傅星峰发现雪伦公主终于动了。 雪伦公主学过箭术，但还没有打过猎。 她见猎场里已经没那么乱，便也想试试。 几名女兵跟在雪伦公主后面，保持一定距离，预防野兽伤到她。 实际上，这种担心是多余。猎场上食肉的野兽早就被男人们射死了。有些都开始进入肚子里了。 剩下的全是食草动物。 雪伦公主的目标是一只羚羊。 她凝神弯弓，一箭射出，正中羊屁股上。几名女兵笑嘻嘻地为雪伦公主叫好。 可是，她们高兴得太早了。箭是射中了，但是力度太小了。 羚羊开始乱跑，正巧朝傅星峰这边跑来。傅星峰心中一动，驱马上前把羚羊又赶回雪伦公主那边。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两人一抬头，都是万分感慨。 此刻，彼此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诉说心中衷情。 旁边的女兵们不知离人愁，见雪伦公主在发呆，纷纷喊起来。 “公主，快射啊。” “羚羊快跑了。” “哦。” 芳心慌乱的雪伦公主匆忙弯弓，却在极近的距离射飞了。 远处的神启大帝笑眯眯地看了一会自己女儿打猎，便低头吃起烤山羊，却不知一场意外即将来临。 雪伦公主平日练箭，射的是固定的靶。但羚羊一旦跑动起来，不易射中。 射飞好几箭后，雪伦公主好不容易一箭射中了羚羊的后腿。 几个女兵见状，便围上去，把一瘸一拐的羚羊擒获，把它拽到雪伦公主旁边。 雪伦公主擦擦汗，抬头向傅星峰望去。两人相视，都是会心一笑。 就在这时，从望涯山上突然跑下来一大群飞禽走兽。 起初，猎场里的众人并不在意。大家都以为是士兵驱赶下来的。 没多久，就有人发现不对劲。 这批朝猎场跑来的飞禽走兽实在也太多了，且奔跑速度极快，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 场上的一些战马也开始不安地鸣叫。 紧接着，空中传来一声奇怪的叫声。 傅星峰一听，脸色不禁微变。这声音听起来很像某种实力爆表的魔兽。 果然，一团大黑影突然从云端俯冲下来，速度极快。 那些飞禽走兽就像见了鬼似的，想要快速穿过猎场，往谷口奔去。有几匹战马也猛然挣断缰绳，跟在后面跑。 猎场上开始混乱起来。 正在吃烤肉的神启大帝、撒克逊、薛绍泉三人听到场上传来的骚乱声，不解地抬起了头。 只见一头超级巨大的魔兽已经落在猎场上。它很轻松地一爪击毙了一头正在奔跑的野鹿。 此刻，场上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是，是魔狮鹫！” 这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一跳。 据说，魔狮鹫是可以和白耳龙平起平坐的最顶级魔兽。 但它非常罕见，出现在帝国大陆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人们往往只能从酒馆里的道听途说中听闻这种魔兽的情况。 如今从外观上看，它比描述中的情景更加恐怖。 这只魔狮鹫比常见的苍鹰，体型大了二十多倍。翼展足足有十多米。 红色的瞳，金色的喙，紫色的爪，黑白相间的羽毛外笼罩着淡黄色的魔力罩，令人生畏。 在魔狮鹫落地的那一秒，全场的目光紧张地聚焦在它身上。 其中,属傅星峰最为紧张。因为它距离雪伦公主不远。 击毙野鹿后，这只魔狮鹫下一秒就扭头盯上了被几名女兵抓住的羚羊，同时发出一声怪叫。 那些女兵被它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 魔狮鹫用爪勾起野鹿，“嗖”一下飞到羚羊旁边，一喙击穿了羚羊的脖子。 它的本意或许只是找吃的。可那羚羊的血猛地喷出，激淋雪伦公主的爱马一脑袋。 这下子，那匹马就像是被电击中似的，发疯地拉着雪伦公主往望涯山上狂奔，差点没把她从马上摔下来。 第一反应过来的是傅星峰。他轻轻一拉缰绳，用力拍了下爱马屁股，嘴里疾声喊，“驾驾驾”。 座下爱马和傅星峰磨合多年，知道主人心意，开始猛追前面的雪伦公主。 这变故别说人没想到，连那只魔狮鹫也没想到。 它歪着脖子，看了傅星峰、雪伦两人两马一秒后，突然双爪勾起野鹿、羚羊，展翅飞起，朝两人追去。 远处的刘志天见状，急声喊道：“快，快射那只魔狮鹫！别让它跑去追星峰和雪伦公主。” 这一嗓子让龙昊、祖今安等人反应过来，纷纷弯弓朝魔狮鹫射箭。 几人当中，要属龙昊的箭术最高。可毕竟距离较远，就算是龙昊，也不能伤魔狮鹫分毫。 刘志天等人射出去的箭，纷纷被它的魔力罩给轻松弹下来，掉落一地。 所幸的是，这激怒了魔狮鹫。它立刻飞返回来。 这时，所有军士都反应过来，纷纷弯弓朝魔狮鹫射箭。 但这只魔狮鹫实在是无比凶悍。 它用双翅一挥，将大部分弓箭反射回去。不少士兵被流矢射中，哀嚎遍野。 有些机灵的，开始慢慢往后退，生怕小命不保。 第23章 人鹫单挑 与此同时，雪伦公主的爱马速度继续加快，已经冲到猎场边上。再往前面一点，就是上望涯山的山路了。 二十几个军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硬拦的话，怕雪伦公主从马背上摔下来；不拦的话，又怕受惊的马跑到山上。 一犹豫，雪伦公主的马就从中间冲了过去，往望涯山上奔去。 追在后面的傅星峰急得高声喊道：“雪伦公主，慢慢拉缰绳，让马停下来。” 可马速实在太快，雪伦公主的双耳灌满了风，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惊慌的她只顾着紧紧抱住爱马的脖子，免得被颠簸下来。 刘志天见状，便对龙昊说道：“龙大哥，我们也去望涯山，找一找星峰和雪伦公主。” “好。” “龙大哥，你别正面朝那只魔狮鹫去，容易激怒它，从侧边绕过去。” “好。” 同时，在猎场的这一边，也有两道影子疾如流星，朝望涯山的方向奔去。 跑在前面的是宫中大总管薛绍泉。 他一直在关注雪伦公主。 她的爱马一惊，薛绍泉就预判到，马要往望涯山上跑，便立刻运起独步天下的轻功，想抄近路截住雪伦公主。 可他忘了，猎场中间还有一个庞然大物。 魔狮鹫以为薛绍泉要攻击它，一翅膀呼过去。 薛绍泉的轻功很厉害，但斗气不强。他也没想到魔兽会主动发起攻击，急忙双手一挡。 在交手的那瞬间，薛绍泉只感觉一股汹涌的力量迎面而来，撞得他体内气血翻腾，往后飞去。 幸好，后面的撒克逊刚刚赶到，用了一个卸力的魔法，将薛绍泉托住，平稳落地。 “薛公公，这禽兽有点厉害。搞不定它，也无法去救公主。我们先联手对付它吧。” 撒克逊和薛绍泉的心思不一样，他本来就是想制服这头魔狮鹫。 没想到这魔兽如此厉害，居然一翅膀打退了薛绍泉，让他现在有点骑虎难下。 “好。” 两大高手开始联手对付一只鸟，撒克逊主攻，薛绍泉辅助。 即便如此，依然是魔狮鹫略占上风。这可把后面观战的神启大帝急坏了。 他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被一匹受惊的马带到山上，消失在视野当中。而在场的人偏偏还被这只不知从哪飞来的鸟给缠住了。 “所有人听令，一起围攻这头魔兽。掉一根羽毛，赏金十两；有一个伤口，赏金百两；打死它的，赏金千两，加封一品都虞侯。”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神启大帝一开口，众人胆子也大起来，纷纷攻上去。放箭的、放魔法的、贴身厮杀的，都有。 这样一来，魔狮鹫马上就吃不消了。它体内的魔兽力毕竟是有限的。 遭受群攻的短短几分钟后，魔狮鹫不单是羽毛掉了许多，还被撒克逊、薛绍泉，分别用魔法和斗气重创了一下。 虽是顶级魔兽，也不得不跑路了。 只见它愤怒地怪叫一声，突然极速腾空，朝地面放了一个冰系的群体魔法，阻了一下攻势。 然后，它就挥舞着翅膀，朝望涯山飞去。 …… 两匹骏马在山道上风驰电掣。 傅星峰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开始不停地拍马屁。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奇怪的叫声。傅星峰快速扭头一看，果然是那头魔狮鹫，心凉了半截。 不过奇怪的是，它好像受伤了。 虽然距离魔狮鹫还远，但两匹马听见它的声音，吓得更加没命地奔驰。 半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两条路。 雪伦公主座下爱马慌不择路，大角度往右拐。紧随其后的傅星峰跟着右拐。 但很快，眼前的一幕让他的瞳孔极速放大。 那一刻，傅星峰感觉自己体内血液在加速流淌，有种缺氧的感觉，但视力和听力仿佛得到了大幅提升。 每一种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明明白白。 前面是一条断头路！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山的这一处，用手撕成两个悬崖和一个较窄、极深的峡谷。 对面的悬崖好像还有个天然的山洞。 傅星峰来不及多想，因为在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短的距离下，他也停不住狂奔的马，何况前面还有骑术欠佳的雪伦。 现在，傅星峰只能赌一赌，两匹马能不能一起跃过峡谷，跳到对面悬崖突出来的岩石上。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最后用力拍了一下马屁，然后紧贴马背，尽可能减少风阻。 下一秒，两匹马几乎是同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悬浮时，傅星峰的大脑在快速运转。 他判断，两匹马都跃不过去，大概差了半米的距离。 傅星峰本能地手脚用力，将爱马往下蹬，借力跳到雪伦的马背上，从后面抱起她。 然后利用雪伦的爱马，再借一次力，恰好能够让两人跳到对面的悬崖。 这几个动作几乎是瞬间完成。 落地后，两人相拥着打了几个滚，才心惊胆战地站起来。 听到爱马的悲鸣声，两人走到悬崖突出处，探头往下望去。 只见两匹马已经变成两个黑点，极速下坠。 而下面的峡谷深不见底。 雪伦公主见状，不禁眼睛红了。 这匹爱马是神启大帝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跟随她很久了。 “有没有撞到哪里？” 傅星峰拉起雪伦公主的手，柔声问道。 她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身上的衣裳也破了几处。 傅星峰看着，有些心疼。 雪伦公主摇摇头，正欲回答，却惊恐地望着傅星峰的背面，喊道：“它，它又来了！” 傅星峰急转身，就看见那头魔狮鹫正朝他们飞来，双爪还勾着两只飞鸟，可能是顺路抓捕的。 可它头上的羽毛却全竖立起来，有点像猫炸毛的样子，充满了敌意。 傅星峰见它来势汹汹，轻推了雪伦公主一把，喊道：“进去山洞待着，我来对付它。” “好。” 雪伦公主知道自己留下来只能是个累赘，便大胆地往山洞里面走。 她刚进去，背后就感觉到一股强风扑来。 那头魔狮鹫来势汹汹，一降落到悬崖突出的平台上，就和傅星峰厮打起来。 “星峰，你，你没事吧？” 雪伦看不到外面，只听见剧烈的声响，担心地问道。 就在这时，几个微小的石子反弹进来。 其中有一个石子从雪伦公主太阳穴滑过，击穿了她的耳朵。 雪伦忍不住痛楚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你怎么啦？里面有东西吗？” “没东西，只是被外面石子刮了一下。” “那你往里面深处走。完事了，我再喊你出来。” “那你能打过它吗？” “当然能，别在这影响我发挥。” “好。” 雪伦公主怯怯地应了一声，便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微光，吸引住了她。 …… 过了一阵子，洞外面的打斗进入了白热化。 傅星峰一个敏锐地转身，很意外地从背后抱住了魔狮鹫。 老实说，他刚开始完全处于下风。 这一头是雄性魔狮鹫，是唯一可以和白耳龙叫板的存在，实力远在人类强者之上。 可魔狮鹫刚才不但受了伤，还损耗了不少魔兽力，加上地形不利于它发挥，这才让傅星峰勉强顶得住。 很快，傅星峰发现，它对山洞有些顾虑，朝这边方向攻击时总是留了力，好像怕损坏了山洞。 它越顾忌，傅星峰越是想尽办法引它进来。 靠近洞口后，魔狮鹫的翅膀就张不开了。 借着地形优势，傅星峰一个偷袭抱住了魔狮鹫，随之就像粽叶包裹糯米一样，紧紧缠住它。 总之，就是让它的喙和爪发挥不出威力。 老实说，这头魔狮鹫起初是懵圈的。 这辈子，除了老伴外，它从来没有和其他生命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 特别是傅星峰身上那股人味，让它短时间内有些茫然，呆若木鸡。 一会，魔狮鹫开始愤怒，试图把傅星峰弄下来。 来回甩，往后撞，在地上翻滚，等等。 它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果。 傅星峰咬牙坚持，使出浑身解数，像张狗屁膏药般，死死贴在它背上。 同时，他腾出左手，卡住魔狮鹫的粗壮脖子。 虽然掐不死它，但也能让魔狮鹫呼吸变得困难。 折腾了一阵，人和魔兽都精疲力竭了。 魔狮鹫累得索性侧躺在地上，而傅星峰依旧抱着它。 这画面多少是有些诡异了。 第24章 沟通的桥梁 而在山洞这边，雪伦公主顺着光芒，慢慢走进去。 通过一个拐角后，前面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被溶蚀过的大洞穴。 上方露有一道长长口子。橙红色的夕阳恰好照进来。阳光照在洞穴里的一个水池上。 可雪伦万万没想到，大洞穴里居然还有两只魔狮鹫，一大一小。 大的是成年的雌性魔狮鹫，比外面那只偏小，但比旁边那只大多了。 雪伦公主很快就发现，雌性魔狮鹫身上带有严重的伤。许多处的羽毛掉光了，留下各种各样的血痂。 有些地方像是被烈火炙伤的，黑乎乎一片，还在渗出血水。有些地方像是被某种动物的爪子或者是尾巴打伤的。 雪伦公主不知道，这头魔狮鹫最近和一条白耳龙打了一架。 由于它是雌性，实力偏弱，当场吃了大亏，便躲在这个大洞穴里养伤。 旁边还有一个比母鸡稍微大一点的，是它的崽——小魔狮鹫，长着溜溜转的大眼睛，非常可爱。 在雪伦公主进来的那一刻，母子魔狮鹫也懵圈了，傻傻地看着她。 它们饿了一天，正等雄性魔狮鹫送饭吃呢。 谁能想到，雄性魔狮鹫自己先吃，接着再去皇家猎场打包“饭菜”，却让人揍了。 好不容易在路上抓了两只飞鸟当点心，结果在洞口又和傅星峰干仗起来。 要是这头雌性魔狮鹫能够动弹，它绝不指望外面那头了。 “咕噜咕噜”，母子魔狮鹫和雪伦公主对视了半分钟后，几乎同时从肚子里发出饥饿的响声。 这让紧张的雪伦松弛了许多。 她突然想到，食物在此刻，或许是和它们沟通的桥梁。 恰好她有带一些。 昨晚的时候，来例假的维尔拉给雪伦公主准备了许多她最爱吃的芝麻蛋卷饼。 维尔拉知道，雪伦公主不爱吃肉，不爱吃外面的东西，便用几张油纸把芝麻蛋卷饼分装好，塞在她的佩囊里，方便公主随时可以食用。 雪伦摸了摸腰间的佩囊，发现芝麻蛋卷饼还在，便取出多半。 “你们吃卷饼吗？” 雪伦公主的突然开口说话，把两个魔狮鹫吓一跳。 母魔狮鹫开始往前移动，又把雪伦吓得一动不敢动。 但它在跳动时拉扯到伤口，疼得它只好保持静止。 小魔狮鹫先是躲在母亲后面。但它闻到芝麻蛋卷饼的香味后，开始趋步朝雪伦走去。 “嘀里嘟噜。” 看见儿子往前走，母魔狮鹫赶紧用魔兽语喊住了它。 小魔狮鹫停下来，转头回去和母亲“咕噜啦叽”起来。 雪伦虽然听不懂，但猜测这只小的应该是想吃芝麻蛋卷饼，而它母亲持谨慎态度，不让它过去。 想到这，雪伦拿出一张油纸包的芝麻蛋卷饼，轻轻往前一扔。 这一下，小魔狮鹫也不和母亲多废话了，跳过去对着地上的芝麻蛋卷饼，一顿狂啄。 毕竟它也只是一个孩子，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它爹迟迟没有送饭过来，实在是饿坏了。 雪伦看小魔狮鹫贪婪的吃相，也感觉饿了，便咬了几口芝麻蛋卷饼。 卷饼确实是香，可是没有烧开的水喝，雪伦只能慢慢干吃。但小魔狮鹫就没有这个顾虑。这个漏有缝隙的洞穴里有不少积水。 小魔狮鹫很快就把地上的卷饼吃完了，但还有点饿，便大胆地跳到雪伦身边，歪着头看她手中的饼。 雪伦蹲下来，把吃剩的卷饼全喂给它，还摸了摸它的羽毛。 母魔狮鹫见状，虽然有些紧张，但也没有吭声。它看得出来，雪伦没有伤害它儿子的意思。 “你妈妈是不是也饿了，把这个给它。” 等小魔狮鹫吃完，雪伦再次拿出一张卷饼，指了指远处的母魔狮鹫，柔声说道。 那小家伙好像听懂了，叼着卷饼，蹦蹦跳跳回去，和母亲一起分享。 一人两魔兽，就通过三张卷饼，完成了一次感情的交流。 雪伦笑着看它们吃完，猜到外面那头更大的魔狮鹫可能就是它们的丈夫和父亲。 这时，她心里挂念起傅星峰，便挥了挥手，慢慢朝洞口外走去。 小魔狮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犹豫了一下，突然追出去。这下子，可真的把受伤的母魔狮鹫急得“嘀里咕噜”。 但这一次，小魔狮鹫很任性，不听母亲的。 快走到洞口的时候，雪伦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了。 正当她疑惑时，后面传来小魔狮鹫的叫声。 “小家伙，你怎么出来了。我们一起去找你爹好不好。” 看这个小魔狮鹫这么粘自己，雪伦欢喜地抱起它，大胆地往外走。 一出洞口，雪伦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暮色下，她看见傅星峰躺在地上，从后面抱着小魔狮鹫他爹。 而雪伦自己，却站着抱着他的崽。 其区别在于一个是背抱，一个是正抱。 同样，地上的一人一魔兽也十分尴尬，相互对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小魔狮鹫从雪伦怀中跳下来，跑到它爹面前，贴心地舔了舔它的脸。 “星峰，要不你放开它吧。这种魔兽对人好像没有恶意。而且，我们要离开这里，必须要靠它们。” 傅星峰听了雪伦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便慢慢松开手，站到她旁边。 那头公的魔狮鹫和儿子交流几句后，看了两人一眼，便急忙带着小魔狮鹫，钻进洞里。 “我们也进去吧。洞里还有一头母的。它们是一家人。” “我们进去？” “对啊，它们不伤人的。刚才我还喂卷饼给它们吃了。” “好，听你的。” 两人跟着走进去，就看见母魔狮鹫对着公魔狮鹫一顿“嘀里嘟噜”。 看神情，好像是在骂它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吃的。 那头公魔狮鹫低着头，偶尔解释几句。 等母魔狮鹫发泄完怒火，公魔狮鹫便灰溜溜跑出去。临走时，还瞥了傅星峰、雪伦一眼。 “它去哪？” “可能是去找吃的。” “对了，你饿了吧。我这里还有一张卷饼。” 说着，雪伦公主从佩囊里，取出最后一张卷饼，递给傅星峰。 “你吃吧，我不饿。” “我刚才已经吃了。这个留给你的。” 傅星峰不再推辞，拿过来就咬。 比起饥饿，他现在更难受的是渴。 干咽几口后，傅星峰和雪伦商量了一下，索性也把剩下的芝麻蛋卷饼给了魔狮鹫母子。 很快，那头公魔狮鹫回了，嘴里叼着好多山里的水果。它一回来，就看见两人在给它儿子喂饼，不禁一愣。 公魔狮鹫把水果往地上一放，用爪平分成两堆，然后朝傅星峰叫了一声。 “它那意思是不是请我们吃水果？” “应该是的，我给你拿。” 傅星峰的嗓子现在已经干得快冒烟了。 他也不管魔狮鹫是不是这个意思，帮雪伦剥了一个后，直接就开咬水果。 望涯山里的这种水果和柑橘一样多汁，但味道没那么甘甜，相反还有点涩。 但对两人此刻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雨。 公魔狮鹫吃了一个果子后，又钻出去了。 等到夜色降临时，它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野兔，双爪上勾着四只飞鸟。 和上次一样，公魔狮鹫又分给两人两只鸟。 它还用喙给两人示范了一下，意思你们可以像我们这样开吃了。 就在这时，洞口外传来了山中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外面是我们人的声音吗？” 傅星峰仔细聆听了一会，苦涩地笑道：“是在呼唤你的名字。他们开始巡山来找你了。走吧，我们去悬崖的平台。” 按道理，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傅星峰心里却莫名地高兴不起来。 “不！我不想出去。” “雪伦，这是为什么？” “我不想别人看见我受伤、狼狈的样子。” “可是……” 雪伦公主温柔地用手堵住傅星峰的嘴，说道：“我现在饿了，想烤鸟来吃。你身上有火折子吗？” “有。你不是不爱吃肉吗？” “偶尔尝一尝也不错。看，那边还有些积水，可以简单洗一洗。” “你坐着，这些活，我来干。” 第25章 相拥 尽管外面的呼唤声一遍又一遍，但洞里的两人始终充耳不闻，直至声音渐渐远去。 在小魔狮鹫的帮忙下，傅星峰找来一些枯木，在大洞穴里生起了篝火。 这只小家伙对两个直立行走的人类充满了好奇，一直在他们身边蹦来跳去。 一会，傅星峰把拔毛、去脏、清洗后的两只鸟，穿在七彩破魔刀上，在篝火上烤起来。 一股香气在洞穴里弥漫开来。这让那头公魔狮鹫也忍不住上前观看。 “别抢。” 见公魔狮鹫要啄刀尖上的鸟肉，傅星峰赶紧用手护着。 “星峰，就给它们父子吃嘛。反正，这两只鸟也是它捕捉的。” “不是不给它们吃。只是现在给它们吃，堕了我烧烤大师的威名。还差一道工序。” “你经常自个烤肉吃吗？” “是的。” 雪伦一问，不禁让傅星峰有些感慨起来。 这些年来，作为常常独来独往的猎魔人，他不但在野外练就了炉火纯青的烤肉技术，也让他养成了随身带调味品的习惯。 一会，傅星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转动瓶盖，均匀地洒了一些调味粉在鸟肉上。 那香气顿时浓郁起来。这把小魔狮鹫馋的“叽叽”乱叫，不停地用脑袋磨蹭傅星峰的腿。 “别急，马上就好，再烤一遍。” 终于，傅星峰把刀从篝火上拿开。大小魔狮鹫丝毫不怕烫，用喙猛啄穿在刀上的鸟肉，“叮当”作响。 或许是第一次吃到人类的烤肉，大小魔狮鹫居然发出像人一样的“呵呵”笑声。 若不是傅星峰手快，抢到了两个鸟腿，就全让它们吃光了。 抢到最后一块鸟肉，公魔狮鹫总算想起，自己老婆还没有吃到，便叼回去，喂给母魔狮鹫吃。 果然，母魔狮鹫吃了，也是一样发出“呵呵”的叫声。看样子，它们一家子对傅星峰的手艺是非常满意的。 小魔狮鹫意犹未尽，开始对傅星峰、雪伦两人撒娇起来。 “小家伙，我也想烤肉给你们吃。可是现在没肉了。” 傅星峰指了指它们刚刚吃剩的鸟、兔残骸，说道。 那头公魔狮鹫听懂了傅星峰的意思，一蹦一跳地继续出去捕猎。 不得不说，魔狮鹫的捕猎能力实在太强悍了。不到一个小时，它先后三次带回来一只野兔、两只孢子和许多野果。 而小魔狮鹫紧跟着傅星峰，帮他拔毛、清洗。 两人三魔兽各自分工，把这个大洞穴变成了一个野外烤肉店。 傅星峰主要负责烤，而她们负责吃。当然，大部分食物依旧还是进了三头魔狮鹫的肚子里。 晚餐之后，傅星峰和雪伦都有些倦了，倚着石壁互述着分别后的情况。 傅星峰讲起自己当猎魔人的有趣故事，又说起最近通过“开榜行动”成为帝国军官的事情。 相对而言，雪伦的故事就乏味了许多。 贵为帝国的神族公主，她的确是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宫中的条条框框很多，雪伦实际上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过这一生。 “其实，我们神族，我们……” 说着说着，雪伦差一点把天庭里一件大秘密说出来。 傅星峰见她欲言又止，便问道：“你们神族怎么啦？” “星峰，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神族人，太，太坏了。” 雪伦还是强忍住冲动，把大秘密藏在心中，换了一个角度问道。 “我觉得不能这样说。每一个种族里都有坏人和好人。比如你，就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善良、最温柔的。” “真的？” “当然。” 两人突然间不说话了，慢慢向彼此靠近。 雪伦已经感觉到，傅星峰呼出来的暖风，正拂过她的脸。 终于，两人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一起，热吻起来。体温在两个人的身体中相互流动，温暖着对方。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只小魔狮鹫不知何时，悄然走到两人身边，正好奇地观察他们的举动。 当它看到两人开始亲嘴时，忍不住发出“呵呵”的怪笑声。 一场你侬我侬就这样被打断了。 傅星峰、雪伦转过头来，看着它，脸上双双发烫起来，实在有些尴尬。 但更尴尬的是，小魔狮鹫下一秒就跳入两人怀中，用自己的喙轻轻啄啄这个，又啄啄那个。 它的意思好像是，也要来一口。 傅星峰、雪伦都被它弄得发笑起来。 “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不在你爹娘身边，跑我们这边来了？” 在昏暗的火光下，雪伦看见公母魔狮鹫排并排站着，已经睡着了，便把小魔狮鹫搂在怀中，就像抱一只大母鸡一样。 一会，她把身体轻微挪了一下，把头躺在傅星峰胸口。 月色黯无光，而火光也逐渐微弱，熄灭了。 大洞穴里变得漆黑一片。 倦意慢慢袭来，雪伦和怀中小魔狮鹫的眼皮愈发沉重，先后响起轻微的鼾声。 唯独傅星峰心情依旧澎湃，难以入眠。 这一天简直和做梦一样。 他不但如愿以偿，有机会和雪伦互诉了衷肠，还和她如此亲密，相互依偎在一起。 不知道熬了多久，傅星峰终于也进入了梦乡。 那一夜，他做了许多奇怪的梦。前面几个都不记得了。唯独最后一个梦非常逼真。 傅星峰梦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封闭的长长通道里。远处，雪伦提着百花裙，朝他跑来，神情十分慌张。 “星峰，天庭，天庭里有……” “天庭里有什么？” 雪伦不回答，只是抱着他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巨响。 通道深处喷涌出血浆一样的东西，红得发紫。 “星峰，快跑。” “一起走，你跑前面。” “不，我跑不动了，也跑不了。” “为什么？” 情急之下，傅星峰伸手去抓雪伦的手，却发现她就像一个玻璃人，被自己握成了粉碎。 他惊骇万分，不停地双手乱舞，却什么都抓不到。 “不！雪伦，雪伦！” 傅星峰一下子就从梦中醒来。双手依旧本能地在乱抓空气。 远处，那头受伤的母魔狮鹫奇怪地看着他，发出“呵呵”的笑声。 很快，傅星峰就镇定下来，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现在，大洞穴里只剩母魔狮鹫和自己了。 “雪伦，她去哪了？” 话一出口，傅星峰就发现自己的愚蠢。 母魔狮鹫怎么可能给出答案呢。 果然，它继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傅星峰，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魔兽语。 傅星峰捏了捏自己，确认刚才不过是一场噩梦，便完全安心下来。 他捡起七彩破魔刀，往外走去。 当傅星峰走到悬崖的平台上时，眼前的一幕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远处的天空，那头公魔狮鹫正在展翅翱翔，来回转圈。而雪伦和那只小魔狮鹫就坐在它的背上。 “星峰，你睡醒了。” “对，你是怎么做到？” “是小家伙邀请的。” 公魔狮鹫在悬崖平台处拐弯，冲天而起，让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只留下雪伦银铃般的笑声。 傅星峰不禁有些羡慕起来。 他低下头，发现地上有一些简单的图案，有些很浅，有些很深，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过了一阵子，公魔狮鹫飞回来，稳稳地降落在平台上。等雪伦和小魔狮鹫下来，它又飞出去狩猎了。 “这些图案，是你和魔狮鹫画的吗？” “对。一大早起来，我看见它们父子两人在地上用爪画画，便一时兴起，在地上也画一个图，想要坐在它们的背上。没想到，那头公魔狮鹫居然真的看懂了，连连点头。” “雪伦，你是第一个敢坐魔狮鹫飞翔的人。” “刚开始我也不敢，是这个小家伙一次又一次啄我的裙摆，示意我坐它爹背上，便大胆尝试了一下，实在是太过瘾了。今天一早，我还给它们一家分别起了名字。” “你喊它们叫什么？” “大鹫、中鹫、小……” “小鹫？” “不是，我喊它小皮。因为小皮实在是太调皮了。” 雪伦掩口而笑，脸上容光焕发。她心里为刚才的疯狂，感到骄傲。 “对了，我也可以坐在它背上吗？” “当然可以。我们两个人坐在上面都没问题。你虽然比小家伙重一些。但它爹驮着我们两个非常轻松。你刚才也看见了，唰一下就飞上天了。” “这么说，我们可以马上乘坐魔狮鹫，回去了。” “你就这么着急回去吗？” 雪伦的语气有些异样。 傅星峰一愣，茫然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甚至无法和雪伦对视。 傅星峰低下头，想了想，再抬头说道：“我是怕，你的父王、母后还有太后他们担心你。” “你说的对。是该回去了。” 雪伦的脸上再次挂出浅浅的笑容，声音温柔如故。 只是雪伦心里有些失落，就像是一只刚出笼的鸟又要飞回来的心情。 她明明应该高兴才是。 两人突然沉默起来。 第26章 奇缘 许久，雪伦望着远处，问道：“可我们怎么和父王解释这一切呢？他们昨晚在山中呼唤了好久，我们都没有回应。何况，我们孤男寡女的。” 傅星峰沉思一会，说道：“就说我们两个昨天从马背上摔出去，刚好一起掉入一个山洞里，昏迷过去。今天才醒来，便相互搀扶着走出来。你看这样解释，可不可以。” “好，依你的。” 就在这时，公魔狮鹫用爪钩着一只山羊和少许野果，飞回来了。 “星峰，再给它们烤一顿肉吃，好不好。一大早，这个小家伙就拽着我裙摆来到篝火处，还叽叽叫。它应该是喜欢上烤肉了。” “好，没问题。” 傅星峰把刚死去的山羊拖进山洞，又做了一顿烤全羊。 小魔狮鹫全程很兴奋，一直蹦蹦跳跳跟着傅星峰。 “大鹫，大鹫。” 饱餐之后，雪伦走到公魔狮鹫身边轻唤，轻轻拍了拍它后背，又指了指外面。 公魔狮鹫明白她的意思，伸了一个懒腰，便领着两人走出去。小魔狮鹫也紧紧跟着。 到了平台外，雪伦画了两个人坐在魔狮鹫背上的图，并画有向下的箭头。 公魔狮鹫歪头看了一会，便放低身子，叫了几声，示意两人坐上来。 傅星峰、雪伦一前一后刚坐下，小魔狮鹫也要来凑热闹，跳进两人中间。 公魔狮鹫扭头看了看，确认三个乘客已经坐好，便开始助跑。 几个展翅，公魔狮鹫就飞离了悬崖，在空中滑翔起来。 这种御风飞行的感觉，傅星峰从来没有过。他望着下面，羡慕起有翅膀的鸟来。 没多久，公魔狮鹫降落在另一个山头上。两人便从它背上下来。 “谢谢你，大鹫。小皮，我们要说再见了。” 公魔狮鹫很通人性，知道分别在即，还挥了挥翅膀示意。 可小魔狮鹫不懂，一直拽住雪伦的裙摆，不肯让她走。直到被它爹一顿训，小魔狮鹫才不情不愿地跳回它爹背上。 公魔狮鹫振翅高飞时，傅星峰、雪伦都心情复杂地挥手，目送它们消失在远方。这一别也许很难再见。 但这场记忆，无论是两个人还是三头魔狮鹫，都很难忘却。 “公主，山路难走。我在前面开路，你慢慢跟着。” “好。” 没走多久，两人就再次听见远处的呼唤声。 傅星峰精神一振，举起双掌挥手，高声喊道：“公主在这！” …… 一个小时后，整个山头都沸腾了起来。 雪伦公主坐着简易的轿子，傅星峰骑着马，在众多军士的簇拥下，穿梭在山林间。 到了下午两点左右，两人终于走进了皇家猎场的大营帐。 见到雪伦公主安然归来，帐中众人都是激动不已。 特别是瑞文太后，抱着自己的亲孙女，老泪横流。雪伦神情自若，不停地安慰她。 等瑞文太后心情平静后，雪伦便向父王禀报自己获救的经过。她不但把编好的故事细节化，还反复强调，是因为傅星峰的努力营救，自己才能从被困住的山洞里出来。 傅星峰默不作声，静静地听她瞎编。 等女儿说完，神启大帝把目光投向傅星峰，问道：“你是兆西军团的第一独立营营长傅星峰？” “是的，陛下。” “很好。袁将军这些年屡立战功，而你又救了公主。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下臣请陛下赏赐那把雕刀。” 傅星峰见桌上刚好有一把精美的雕刀，便随口一说。 “你只想要这把飞燕？” 神启大帝顺手拿起雕刀，好奇地问道。 傅星峰凝神望去，只见刀身上刻有“飞燕”两个字。 “没错，救公主本是下臣本职之事，不敢额外讨赏赐。” “哈哈。你有点意思。这样，朕替你做主了，共赏赐你三样。除了这把雕刀，朕晋升你为三品都虞侯。另外，再赏赐你黄金百两。薛总管，这事就由你来办。” “是，老奴遵命。” “谢陛下隆恩！” 傅星峰见神启大帝已经开口，也不再推辞。 “那你就先退下吧。” “是。” 傅星峰缓缓走出大营帐。临走时，他和雪伦公主对视了一眼。 这一相望，两人都是百感交集。 几天之后，等瑞文太后的寿节一过，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三人和辽地的祖今安、张若重两人辞别，各自踏上归程。 途中，傅星峰每当无人的时候，就拿起神启大帝赏赐的飞燕雕刀，雕刻起木像。 这一次，他不再是单独雕刻雪伦的单人像，而是一个群像。 从木雕的雏形中可以看出，一头魔狮鹫正在展翅高飞，上面坐着两个人，中间还挤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在后来的戎马生涯中，傅星峰常常会回忆起，自己和雪伦误打误撞，和三头魔狮鹫意外结缘的那场奇遇。 回到兆西几天后，傅星峰就被任命为第一独立团的团长。几个月后，刘志天也因为战功，晋升为正的兵马使，改任命为第一独立团的副团长，充当傅星峰的副手。 时间很快来到神元3094年的二月。 这个格外冰冷的二月，天骄帝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辽东骠骑将军叶天瑞和总管鲁道夫在视察军务的途中，遭到蛮族人伏击，双双阵亡。两人所带的亲军，几乎全部覆没。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还有一种小道消息是说，两人去辽东北部军镇——室韦城视察军务是不假。 可就在当晚，因为气温寒冷，两人召集军中高级将领喝酒。结果都喝得酩酊大醉。 夜里，蛮族人发动奇袭时，室韦城中没有任何人指挥抵抗。这才惨遭大败。 总之，辽东由于群龙无首，危在旦夕是千真万确的。 辽东各地请求增派援军的奏本，如雨水般涌入帝都。 原本，神启大帝是打算让驻守岭北的护国大将军岳泽，前去救援辽东。 偏偏，另一股蛮族大军也在这时入侵岭北，拖住了岳泽。 这时候，神启大帝和帝都重臣们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驻军兆西的袁清一。 一道加急圣旨从帝都发出，要求袁清一抓紧领军，北上辽地，全面指挥辽东战事。 第27章 北上援辽 3月5日，永宁城署衙里，兆西高级军官们静静望着坐在主位的袁清一，等待他施号发令。 “各位，事态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你们也都知道，最近辽东危急，陛下让我率领兆西军团去收复辽地。 前两天，我和秦艺等人也商议了一下，决定由秦艺统领一部分军士守兆西本土。其他军士随我北征。 下面，我念一下出征的番号。第一独立团、第三团、第六团……” 兆西总共就十八个军团。袁清一这次点了十一个，只留七个给秦艺守家，确实是算上倾尽主力了。 “朝廷限我3月12日前必须动身。我给你们五天时间去准备。3月11日前必须率本部人马抵达兆西南台城，统一出发。各位还有什么问题？” 就在众人面面相望的时候，龙昊第一个站出来，忿忿不平地说道：“将军，我有两个问题要提。” “哦，那你说。” “第一，我们兆西也是常年遭受蛮族人进攻。这次主力北上，如果蛮族人入侵我们兆西，该怎么办？第二，援辽是全国的事情，为何只让我们兆西出兵？” “还有吗？” “没有了，我就提这两个。” “各位的手下军士，大多是兆西人。这次主力北上，蛮族人可能会乘虚入侵兆西。大家有这个担心，我能理解。 所以，依我所请，首席国相坦普尔也给丰都军团下了一道命令。在我们北上期间，如果出现蛮人入侵兆西的情况，丰都军团可以在收到秦艺将军的急报后，即刻派轻骑兵来支援我们。 再一个，据我的消息，蛮族各部落的勇士不是抽调去了辽东，就是去了岭北。我们兆西暂时是无忧的。这是第一个问题的回答。 第二，我早已派人向朝廷提出请求，让我挂帅去平辽乱可以，但必须让广鄂的雷蒙德军团和兽人族的牛头军团来助力。否则的话，我搞不定。 这事，陛下和首相坦普尔已经口头答应了。这一会，估计调动他们军队的圣旨已经下去了。所以各位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孤军前往。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 “那好，散会！各自准备去吧。” “遵命！” 到了3月30日，兆西军团的前头部队——傅星峰、刘志天所率的第一独立团终于进入了辽东境内的临屯城。 为了赶路，第一独立团将辎重留给友军，一路轻骑疾行。 在城内，傅星峰、刘志天开始和临屯城的辽东守军周来贵等人商议军情。 “傅都虞侯、刘兵马使两位率军疾驰3600里路，赶赴辽东援助，下官代表临屯军民感激不尽。两位可谓是碧血丹心，一往……” “周大人，先不说这些了。请问，辽东现在怎么样了？辽东军团的主力在哪里？” “回傅都虞侯，辽东军团主力已经被击溃。现在我们基本上是各守各城。截至到今天，辽东四十六城，只剩下南边八城。两位将军若再晚几天，恐怕下官就无法在城中接待两位了。” 说到辽东军情，周来贵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对视了下，都看出彼此的忧愁。 在十多天前，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辽地半数以上城市还在帝国守军手中。没想到蛮族人的攻势竟然这么快。 “周大人，距离此处最近的敌军在哪？” “柳城！距离临屯才120里地。守将云朔正在据城固守。云朔大人手上的兵，是目前辽东各城中最强的。” “柳城乃是辽地的咽喉。不知可有援军呼应？” “这，老实说，我们都被蛮族人打怕了，只能各守各城，不敢去救柳城。” 傅星峰望了刘志天一眼，后者点点头。柳城乃是辽东军事要地，其位置的重要性关乎大局。 “哦，那我们明天去会一会他们，看看打辽东的蛮族人到底多厉害。” “可是，两位将军手中不过四千兵，是不是等下后续部队，为妥？” “周大人不必担心。我们兵虽不多，可全是精锐之士。再说又是清一色的骑兵，机动性强。实在打不过，还可以撤回来。倘若不去，怕伤了柳城守军士气。一旦柳城丢了，再夺回来，可就更难了。” “明白了。不知需要本官做些什么？” “你只需派一些本地斥候领路，再给我们补充点粮草即可。” “这个请傅都虞侯、刘兵马使放心。本官这就去办。” 次日上午，傅星峰、刘志天领着第一独立团开始朝柳城进军。 为了保存体力，这支部队只是按正常速度行军。 三个小时后，部队抵达一座小山丘附近。这里距离柳城只有七百米了。 傅星峰、刘志天让军士们原地待命。两人则快马疾驰上山。到了小山头，拿出军用望远镜一看，蛮族人正在攀爬云梯，猛攻西城。 刘志天把望远镜后移，发现敌营里有许多并排的牛车，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他们后防空虚。我们不如先攻他们看守辎重的部队，再烧粮草，然后用火驱赶牛车。” “好计！我们走。” 傅星峰一听，就明白刘志天的意图。 两人立刻调转马头，回到军中部署一番后，就率军直奔蛮族人的后营。 …… 在柳城城头，越来越多的蛮族人登上了城头。 城外的想进去，城里面的不肯。 攻守双方正在进行剧烈的近身战。 守将云朔外面的盔甲沾满了鲜血。他在身先士卒的同时还在大声疾呼，把喉咙都喊哑了。 好不容易，城头守军才把爬上来的这一波蛮族人悉数砍翻。 云朔累得像一头套车爬坡的老牛，不得不倚在一处垛口喘气。 刚歇息片刻，他的副手祖今安气喘吁吁，带着几个士兵跑来。 “云大人，城中擂石已告罄。下一波进攻，我怕，怕是更难了。” 祖今安脸色通红，额头还淌着汗。 云朔看他焦急的神情，心里暗暗叹气。 这几天来，他们发现擂石是最好的防守武器。只要角度控制好，从城头上扔下去，有很大概率可以毁掉一辆云梯，顺道还能砸死几个蛮族人。 可蛮族人已经围攻柳城几天了，擂石自然是越用越少。 “箭矢呢？” “按这个速度，箭矢到今天下午，也要用完了。” 云朔黯然无语，探头往下一望，只见城下的野蛮人又推着一辆辆云梯车而来，这波声势比刚才更加浩大。 敌人的新一轮进攻即将开始了。 “云大人，蛮子又来了。” “可有援军的消息？” “没有，云大人。柳城，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嗯。” 云朔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酸痛，挺直身子，准备迎接战斗。 第28章 辽东首捷 城下的蛮族人如蚁潮般涌来。前头的部队已经把云梯再次架到城上，开始往上爬。 就当云朔感觉到有些绝望时，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团火。 火是在敌营后方烧起来的，而且借着风势，越烧越大。 云朔愣了一下，突然一把抓住祖今安的胳膊，急声问道：“我们的骑兵在哪？” “云大人，按照你的要求，他们早就在城里等候多时了。大人，你是打算要突围了吗？” “突你妈的围，老子是要带骑兵从南门出城，去突袭他们。西门这里就交给你。” “突袭？” “你回头看看。是我们的援军来了！来人，快给我备马。” 祖今安猛地转身，眼前的一幕让他笑出声来。 只见敌人后方火势冲天，犹如红烧云般壮观。还有几百头尾巴着火的牛，拉着空车，朝城下的蛮族人冲去。 “放箭，给我放箭，一支也不要留。” 祖今安指着已经开始爬上云梯的蛮族人，歇斯底里地喊道。 这一刻，他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反击机会。能不能保住柳城，全看这把了。 …… 半个小时后，云朔终于在战场上和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会合了。 此时，蛮族人就像涟漪般四处散去，溃不成军。 当他们先后遭遇营寨失火、群牛乱舞、两军突袭后，士气就崩了。 很多蛮族士兵都懵了，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的援军。有些蛮族人还把云朔那支骑兵，也当作城外的援军。 大多蛮族人甚至没有和帝国军士交上手，就只顾着跟随身边伙伴奔跑。 战场上就是这样，当信息不对称造成群体性恐慌后，崩盘往往就在一瞬间发生。 “在下柳城云朔，见过两位大人。” “我是兆西第一独立团的团长，叫傅星峰。他是副团长，叫刘志天。” “哦，原来是兆西的兄弟来了。多谢！敢问袁清一将军身在何处？” “我们是兆西军团第一批到达辽地的。袁将军的大部队还在后面，大概过几天就会到达。” “千里来援，感激不尽。请随我进城。” “好。” 就这样，傅星峰、刘志天首战告捷，帮云朔、祖今安解了柳城之围。 入城后，祖今安得知救援柳城的恰好是两位好友，更是笑得手舞足蹈。 三天之后，袁清一率领的主力也进入辽东。五天之后，另一支援辽的生力军——雷蒙德军团也来了。战局开始转守为攻。 4月7日，傅星峰、刘志天在辽东的另一座城——营州，见到了随雷蒙德而来的沈离寒。三人久别重逢，都是欣喜若狂。 现在，援辽的部队还差一支神秘的部队——牛头军团还没有来。 这支军团长期驻守在滇南，距离辽地最远，加上路上坎坷，常常要跋山涉水，自然来的就慢。 这次援辽，老牛头王派出了五千牛头子弟。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个个勇猛异常。 4月21日下午，袁清一在刚刚收复的襄山城署衙召开军事会议。 “这段时间以来，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我们是屡屡收复旧地。今天上午，我们又拿下了襄山。这是平辽以来，收复的第十一座城池，可谓是硕果累累。 我记得，今天第一个登入城头并杀出一个缺口的，是兆西第一独立团的副团长刘志天，没错吧。” 这时，站在下面的刘志天站出来，拱手说道：“回将军，第一个登城的其实是傅星峰，末将只是紧随其后。” “哈哈，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星峰报你为首功，你却说是他的。好了，这首功，你们平分吧。” “是。” “遵命。” “无论是来自哪个军团，凡是有功的，我都记录在案。并且，我在昨天就已经为大家请功，已快马上报陛下。想必过段时间，晋级的、封赏的各种圣旨就会陆续下来。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原则。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大错不可恕，小过可功抵。只要诸君奋力杀敌，我绝不会亏待大家。” 讲到这里，众人齐声说道：“必当赴汤蹈火，不负将军所托。” “很好。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不愁辽乱不平。但是，接下来的仗就越来越难啃了。龙昊，你来说说当前的形势。” “是。” 龙昊走出来，指着墙上的大地图说道：“各位请看，整个辽东现在依旧是蛮族人占据了多半，共有二十七城。而我们占据的地盘在下面，共十九城。 现在敌军的主力主要盘踞在辽东的两座大城——白京和望平。特别是白京城，是我们北上收复旧地的必经之地，不得不拔。 只是白京城墙高池深，粮草充足，城中守将又是大名鼎鼎的蛮族女英雄萨仁格日乐，手下勇士众多，实在是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为了避免城中蛮族人拼命死战，减少攻城压力，我的建议是只攻三面而留一面。从地势上看，白京依山傍水。北面多山，道路崎岖，进军不易。我看，就留北面给蛮族人逃生。 至于西面和南面，有辽河的一条支流紧挨城池流过，形成天然的护城河，也难以攻城，只能佯攻，骚扰为主。 而白京的东面地势平坦，很适合运输云梯车等大型攻城器械，是我们的主攻方向。我的介绍完毕。具体如何排兵布阵，还待袁将军明示。” “龙昊对当前局势的介绍，想必各位也听清楚了。下面，我说下具体的安排。云朔、祖今安听令。” “末将在。” 云朔、祖今安齐声应道。 “你们两个统领辽东各军团，负责攻白京城西面。具体行动上，云朔为主，祖今安为副。” “遵命。” “龙昊听令。” “末将在。” “你领兆西第六团、第七团、第十一团，负责攻白京城南面。” “遵命。” “龙昊，你这一路兵力最少，主要以火箭、投石车骚扰为主。若是有机可乘，也可以试试，具体由你定夺。” “末将明白。” 就在这时，剑圣雷蒙德站出来，朗声说道：“袁将军，我愿为东面的主攻先锋！” 袁清一见他求战心切，笑了笑，说道：“雷蒙德，不要急。主攻先锋，我已经有了最好的人选。至于你，我另有安排。” 第29章 姗姗来迟的牛头军团 “不是我给自己脸上贴金，在场的诸君，没人比我更适合担任本次的主攻先锋。” 雷蒙德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服气。在雷蒙德看来，破白京城的首功，应该非他莫属才是。 “你忘了，还有牛头军团。他们天生是攻城拔寨的战士。” “哦，他们终于来了？” “对，昨天斥候来报，他们已经进入辽东。预计后天可以抵达襄山。” “这次，他们的统帅是谁？” “菲力浦、艾琳娜夫妻两人。” 雷蒙德点点头，不再去争主攻先锋的位置。 虽然他嘴上不会说，但心里不得不承认，牛头军团是天骄帝国中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何况菲力浦、艾琳娜夫妻又是公认的史上最强牛头人。 “那袁将军打算安排我去哪里？” “正式开战后，你和沈离寒领本部骑兵，绕到白京城北面二十里外，去夺取丁家堡，并以此为据点阻击来援的敌军。具体情况，你随机应变。” “雷蒙德明白了。” “其余部队则协助牛头军团，从东面攻下白京城。大致的安排就这样，你们各自准备。具体的时间再另行通知。” “遵命！” 4月23日上午，刘志天终于看见了牛头军团。 袁清一很隆重地带着各位将领，出城三里，来迎接他们。 等了一阵子后，一支整齐的队伍就快速驶来。 刘志天从来没见过如此银晃晃的军队。 他们头上戴的是银色的翼盔。只是翼盔两边竖起来的两个尖角是红色的，影响了整个观感。 这个带角的翼盔叫做牛头盔。牛头军团的称呼就来源于此。 身上穿的的是白藤甲。甲里面是特殊处理过的藤条，外面则是镀上的一层银。 就连他们的武器也呈现出银白色。当然，武器的材质都是清一色的坚钢锻造而成，不再镀银。 此外，还可以看见他们手腕上的银镯子和脖子上的银项链。 刘志天当时不太理解，这支名闻天下的牛头军团为何对白银如此痴迷。 后来才知道其中另有缘由。 牛头人的工匠们有项特殊的工艺，可以将几种天然带有魔抗的魔兽材料，融入银水当中。 这样的话，盔甲上镀上银，可以全面提升牛头人战士的魔法抵抗力。 距离一百多米的时候，牛头军团领头的两个人——应该就是菲力浦、艾琳娜夫妻，带着几个将领，跳下马，朝袁清一等人疾奔而来。 “尊敬的袁将军，我的父王让我带话，向你问好。” “菲力浦、艾琳娜，欢迎你们。老牛王最近可好？” “父王还是老毛病。不过托袁将军的福，他最近好多了。” 近距离一对比，刘志天才发现，牛头人比想象中的还要高大、强壮。 他们平均身高在两米以上，袒露出来的肌肉块鼓得像个膨胀起来的包子。特别是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大如鸡蛋，凸如铜铃。 帝国里通常的见面礼仪是握手，可菲力浦、艾琳娜夫妻和袁清一聊几句后，便先后上前，把袁清一“贴”住了。 刘志天有点不解，便问身边的龙昊，“他们这是干什么？” “这叫贴脸拥抱，是牛头人特殊的礼仪。” “哦。” 袁清一开始逐个将身边将领向菲力浦、艾琳娜夫妻介绍。 当介绍起刘志天时，夫妻两人把眼睛瞪得碗大，齐声问道：“你就是刘志天？” “正是在下。两位将军认得志天？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吧？” “没见过，但穆青烟常常和我们提起你，太好了！” 话音刚落，菲力浦、艾琳娜就兴奋异常，一前一后扑上去，把刘志天拥抱得双脚离地。 这可把刘志天尴尬得汗颜无地，特别是扑上来的还有一名女牛头人。 他感觉自己就像夹心饼干里面的夹心，被外面两块热情的饼干，快挤成黄油了。 更离谱的是，这夫妻两人不但脸贴着自己，还欢乐地抱着他，蹦跳起来。 刘志天已经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眼光。此刻，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菲力浦、艾琳娜，我们还是先进城，商议下军情吧。” “好。” 幸好有袁清一替他解围，要不然，刘志天真的有点受不了夫妻两人突如其来的热情。 尽管如此，菲力浦、艾琳娜在路上还是时不时瞪大牛眼，瞅着他，瞅得刘志天头皮隐隐发麻。 进入襄山城的署衙后，菲力浦、艾琳娜非常痛快地接受了主攻先锋的重任。 袁清一也定下来，对白京发起总攻的时间是后天上午。 简单的一顿欢迎午餐后，各个将领便各自散去，各自准备战前的诸多事情，尤其是攻城大型器械的运输问题。 4月23日清晨，第一抹阳光照在白京城墙的同时，也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远远望去，敌军早早已经做好列阵以待的准备。 穿着不同部落服饰的蛮族人挤满了东面的城头。 第一阶段是攻防双方的远程部队互敬。 箭矢就像阵阵暴雨般，从城上抛射下来。下面则以巨弩回击。 从床弩上射出去的巨弩威力很强，射程很远。缺点就是比较笨重，发射慢。它需要两名强壮的军士合力，才能完成一次射击。 接下来，更加笨重的投石车推出来了。虽然白京城上也有投石车，但数量和质量远不如城下的。 加上蛮族人并不擅长操纵这些笨家伙，投石车大战反而是居高临下的蛮族人吃亏。 城上扔下来的石块，准度奇差。很多时候，就是在无人区，砸出许多坑。 而城下扔进去的，不仅有大石块，还有霹雳弹。 这种霹雳弹里面装有易燃、易爆的火油。高速落地后，霹雳弹会爆裂开来，形成一团四处喷溅的大火焰。 扔了一阵子后，白京城上就有好几处燃起滚滚浓烟，引起蛮族人一片骚乱。 傅星峰举起望远镜观去。只见城头中间出现了一个巫师打扮的女人，应该就是蛮族守将——萨仁格日乐。 她一边吟唱，一边挥动手中法杖。 很快，一大束乳白色的光晕以萨仁格日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些受伤的蛮族士兵沐浴其中，很快就平静且精神抖擞起来，好像被快速治愈了。 “咦，她居然会若水帐术！” 傅星峰见状不禁喃喃自语，大为震惊。 若水帐术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群体性治愈魔法。 傅星峰没想到今天会在一个蛮族女巫师手上出现。 第30章 白京攻城战 到了上午十点多，天骄帝国军队的大石块、霹雳弹已经扔完。投石车缓缓后退。 但紧接着，第二阶段的进攻开始了。随着鼓声大响，牛头军团特有的攻城器械被推了出来。 除了常规的云梯车，他们还有两辆非常巨大的，和城墙几乎一样高的攻城塔车。 牛头军团之所以姗姗来迟，其中一个原因是攻城塔车的零部件非常沉重。 就在昨天下午，随军的牛头族工匠把两个攻城利器组装好了。 跟在大型攻城器械后面的，是列队整齐划一的牛头战士方阵。他们人手各持有两把旋风双刃斧。 走在前头的菲力浦、艾琳娜夫妻两人手中也是一样造型的武器，只不过更大一些。 旋风双刃斧劈砍起来的威力惊人。其不足之处就是过于沉重。但对以力量着称的牛头人战士来说，这就是最合适的武器。 当大型攻城器械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五十米的时候，从牛头战士方阵后面两翼，冲出两大群弓骑手。 他们贴近城墙，开始疯狂地朝城头射箭，压制敌军火力，以便攻城器械贴墙。 “砰”的两声轻响，两台攻城塔车终于肩并肩，搭在东城门右边的城墙上。 最后面的牛头族巫师们开始跳起舞，唱起听不懂的牛头战歌。鼓声也变得密集和更加具有节奏感，让人听着血脉沸腾。 菲力浦、艾琳娜齐齐怒吼一声，双双带头冲进攻城塔车最下面的塔层。后面的牛头人战士们也紧紧跟随。 真正的攻城战终于打响了。 不远处，袁清一带着兆西军团的众军官正在观望。 傅星峰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拱手说道：“袁将军，我们兆西儿郎也开始吧。” 袁清一点点头，朗声说道：“去吧！” 傅星峰、刘志天等人振臂一呼，也领着兆西军团的勇士们，通过云梯向城头进攻。 看着义弟傅星峰远去的背影，袁清一不禁有些感慨起来。 许多年前，他也曾经像傅星峰一样，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在一线。 而如今，袁清一早已是千军万马的统帅。 他要做的便是冷静做出判断，战前做好谋划，战时及时调整战术，战后赏功罚过，而不再是冲锋陷阵。 事实上，袁清一的腰间刀、筒中箭，已经很久没沾过血了。 看着菲力浦、艾琳娜已经登上塔车顶层，抡起四把旋风双刃斧，就像砍西瓜一样砍向敌军，他的手也痒了起来。 “把我的弓和箭给我。” 袁清一沉声向身旁的副官祝恒明说道。 “是。” 祝恒明取下身后的星月惊雁弓，解开腰间的箭筒，递给袁清一。 箭筒里只剩下了四支风神箭。 这种箭是已故的名匠——柯慎独，用玄铁专门为袁清一打造的。 原本有七支风神箭。这些年来，袁清一射丢了两支，损坏了一支。 今天，他打算把这四支箭留到最关键的时候用。 由于最善战的蛮族士兵都被攻城塔车吸引过去，城墙上挂的简易云梯就越来越多。 到了十二点多，东城墙上已经布了三百多架云梯，密密麻麻的。 天骄帝国的军士已经有好几次冲上城头，但可惜没打开缺口。 双方激战最激烈的地方，无疑是两台攻城塔车和城头之间的“入城板”。 经过不断的尝试，在齿轮等机械的帮助下，牛头战士们终于把几块“入城板”架在攻城塔车和城头之间。 这种“入城板”是用滇南的铁力木打造而成，形状类似超大型的长凳，又沉又硬，倒向城墙的那头还镶上锋利的墙钉。 一旦固定下来，如履平地。 牛头战士通过宽近四米的“入城板”，不断发起近战攻击。 经过反复厮杀，这几块“入城板”以及周边的城头、城墙上，居然凝结成一层层血浆。 已经成为血人的菲力浦，时不时怒瞪不远处的萨仁格日乐一眼。 若不是这个女巫师在后面源源不绝给周边的蛮族勇士治疗和振奋士气，菲力浦、艾琳娜早就杀开缺口，冲进城里了。 虽然菲力浦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但菲力浦亲眼看见，只要萨仁格日乐嘴里念念有词，手中的洁白法杖一挥，神奇的事情就会降临对面的敌人头上。 比如，被他一斧砍断手腕的蛮族勇士，其断腕处居然能够无须包扎，一秒止血。 又比如，那些体内斗气衰竭，疲惫不堪的蛮族勇士，只要跑到萨仁格日乐身后待一会，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重新生龙活虎地杀回来。 想到这些，菲力浦一声长啸，加快了挥斧的速度，意图迅速杀出一条血路，直取萨仁格日乐。 但在城下观战的袁清一，他的关注的并不是萨仁格日乐。而是她身边一名蛮族领主。 虽然袁清一看不到这个蛮族领主，但能够用内视术感知到他的气息。 从一开战，这名蛮族领主就寸步不离萨仁格日乐，帮女巫师格挡各种流矢、暗器，好让她安心地施展若水帐术。 随着战况的白热化，袁清一距离城墙越来越近，仅有一百多米。 他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把手摸到箭筒里面，问道：“神射手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让他们对准萨仁格日乐的大概位置，不停地集火。” “是。” 一会，城头上再次飘起箭雨，局部的箭雨。 那名蛮族领主凝神观望，跳跃起来，将双盾一挥，接下了无数支抛箭。 他的两个木盾“啪啪啪”作响，外面很快就被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杆。 可就在那瞬间，空中的蛮族领主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穿入自己的胸口，距离他的心脏只差了几厘米。 这是袁清一用引导箭法射出的风神箭。 “砰”的一声，蛮族领主重重地摔在城砖上。 “韦里斯卡，你受伤了！” 萨仁格日乐赶紧过来，为他疗伤。 “小心，城下有大箭师。别管我。他的目标其实是你。” 韦里斯卡一开口，鲜血就从嘴角溢出来。 “知道。他的气息开始在锁定我，我感应到了。” 萨仁格日乐突然站起来，并闭上了眼睛。 她感应到了一支箭，附上很强的斗气，正朝自己高速飞来。 萨仁格日乐睁开眼，右手一挥，将自己的小盾往前一挡。 “嘣”的一声锐响，第二支风神箭破空而来，却被萨仁格日乐准确地挡住了。 “咳，咳咳。”躺在地上的韦里斯卡胸口剧烈起伏，咳出两口鲜血。 萨仁格日乐急忙用双手按住韦里斯卡丹田，催动魔法力为他疗伤。 “你，你别费力了。他这一箭含有很强的斗气。我心脉已经被震碎了。” “不，我一定要救你。来人，快把韦里斯卡抬到后面……你们轻点。” 萨仁格日乐望着韦里斯卡虚弱的模样，心开始乱了。 这时，袁清一的第三支风神箭再次破空而来。 这一次，萨仁格日乐没有完全格挡住。风神箭在与她的小盾碰撞后，改变了轨迹，刺入了萨仁格日乐的右肩。 她忍住痛楚不吭声，一咬牙把箭头拔出来，同时用魔法给自己止血、疗伤。紧接着，萨仁格日乐就后撤，凝神为韦里斯卡继续疗伤。 “萨仁格日乐，不管城守不守得住，你，你一定要活下去。答应我，好不好。” 躺在担架上的韦里斯卡，脸色变得极其苍白，用尽所有力气，对她说道。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尽管萨仁格日乐还在全力催动魔法力，但韦里斯卡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萨仁格日乐心里明白，韦里斯卡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我答应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亲爱的韦里斯卡。” 萨仁格日乐失神地喃喃自语。 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滑悄然落下来。 第31章 僵持阶段 “大巫师，请你后退一点。我们，我们有点扛不住了。” 一名蛮族将领跑来，急声对萨仁格日乐喊道。 回过神来的萨仁格日乐才发现，菲力浦、艾琳娜两人已经领着牛头战士杀入城头，距离自己不过七、八米。 见防线的口子已经收不住，萨仁格日乐暗叹一声，对那蛮族将领说道：“传我命令，让第一虎校负责垫后，其他部队按部落编号陆续从北门撤退。” “遵命！” 萨仁格日乐说完，自己也往后飘去。 城下，袁清一已经拉圆了星月惊雁弓，正准备射出第四支引导箭，却突然发现自己锁定的目标已不在范围之内。 他一愣，双手缓缓松开弓。凝聚起的斗气也有少许溢出了来。 “将军，将军！快看，牛头军团和傅星峰、刘志天他们已经得手了。” 袁清一放下弓，往上望去，只见城头上，刚刚杀出了两个大缺口。 军士们顺着攻城塔车和云梯，如蚁群般涌入城内。 “传我命令，进城后，不杀降者，以安民为第一要务。” “是。” 又过十多分钟后，白京的东城门缓缓打开。 袁清一一挥手，城外的骑兵一拥而入。 …… 白京城十五里外，两支蛮族军队在一个“y”字路口相遇了。 左路为首的蛮族将领早已等候多时，立刻迎上去。 他翻身下马，来到一人马前，跪着说道：“尊敬的布哈斯赫大巫师，请宽恕我救援白京城无力。” “哦，科瓦卡，你先起来。” “是。” “说一说大概的情况。” “接到你的通知后，我就领军前去救援白京。进军途中，我们在丁家堡遭遇到了贼军的伏击。虽然吃了点亏，但在激战半小时后，我们还是攻进了丁家堡。 就在胜负不明时，贼军就开始撤退。我便趁胜追击。没想到出堡五里后，又遇到一支贼军袭击，而前头逃跑的贼军也杀回来。当时，我军大慌，阵形有些溃乱。 经过几轮冲杀，彼此都没有什么胜算，我们和贼军便都鸣金收兵，各自散去。我见儿郎们战意已弱，怕继续进军又中了埋伏。便在此整顿一番，和你汇合。” 说完，科瓦卡面有愧色，低下了头。 布哈斯赫见他身上全是血污，也没有深究，淡淡地问道：“白京城丢了吗？” “我已经派出探马打听消息，尚未得到回报。” “你我两军既然已经汇合，纵然再有伏兵，也不足为惧。继续进军吧。” “是。” 这两路蛮族军队前行了六、七里地后，就和刚从白京城溃败出来的残军相遇了。 萨仁格日乐在一群蛮族勇士的簇拥下，来到布哈斯赫大巫师和科瓦卡大领主面前。 “布哈斯赫，很抱歉，是我萨仁格日乐守城无力，把白京丢得太快了。” 布哈斯赫很平静地看着她，说道：“萨仁格日乐，我无权处置你，无须向我道歉。你若有错，应该跪在上天之巫面前，请求他的原谅。” “这个，我会的。” 科瓦卡大领主看了看两人，问道：“现在我们三军合一，要不试一试，将白京城重新夺回来。” “不可，现在不是夺回的时机。” 布哈斯赫、萨仁格日乐齐齐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 “萨仁格日乐说的没错。如今我们新败，士气低落，绝不能强攻白京。你们应该记得，上天之巫曾经说过，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不要太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即便白京丢了，辽东一半以上的地盘以及第一大城——望平城还在我们手里。上天之巫特意叮嘱我们，辽地的关键在于安抚辽民。 只要辽东的人心不向着他们。这场战事，他们赢不了。走吧，我们回去望平城好好布防。” “是。” “依布哈斯赫大巫师之言。” 收复白京城的几天后，沈离寒、刘志天、祖今安三人又先后率军拿下周边三座小城。 这样的话，袁清一所率领的大军已经收复了辽东二十三城，刚好和蛮族人所控制城池持平。 捷报上传至帝都后，神启大帝龙颜大悦，依袁清一所请，一一给予封赏和晋升。 袁清一被进封为侯爵，雷蒙德和菲力浦、艾琳娜夫妻被进封为伯爵。 而刘志天、傅星峰、沈离寒、祖今安、云朔等人也都被晋升了军衔。 其中，刘志天连升两级，成为二品都虞侯。 到了五、六月，双方又打了几场仗，但互有胜负，基本上打成了平手。 进入七月之后，由于战损都比较大，大家开始挖战壕，修工事。 除了偶尔有野外小股战斗，双方都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辽东战事开始进入了僵持阶段。 …… 在柳城，傅星峰、刘志天和往常一样，领着一股小队，前往城外的哨塔视察。 现在，两人已经成为兆西第三旅的旅长和副旅长。 除了原本的第一独立团，袁清一还把兆西第十三团和云朔、祖今安所领的辽军，全部并入兆西第三旅，主要负责柳城及周边的防务。 这个季节的温度，对帝国南方来说过于酷热，但在辽东却是刚刚好，让人感到舒适。 路上，傅星峰听到天上飞鸟鸣叫，一时兴起，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箭术。 一对结伴赶路的飞鸟，被他一箭穿成同心串，引得军士们齐声喝彩。 阎天安兴高采烈地骑马驶去，捡那对死鸟。现在，他也升为军头，成了傅星峰的贴身传令兵。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传来奇怪的叫声。 军士们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有说有笑，但傅星峰、刘志天听了都是心中一凛，齐齐抬头望去。 “这声音是那天我们见到的魔狮鹫吗？” “看样子，好像是的。” 军士们见到两个长官突然停下，并下了马，便也好奇地顺着上空看去。 只见左上空出现了三个黑点，且越来越大。 刘志天当然知道魔狮鹫的厉害，扭头打量起四周，却发现地势太平坦了，无险可依，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志天，不用担心。我想，它们是找我的。” “找你的？” 傅星峰并没有将那两天的真实情况告诉刘志天，所以他有些疑惑。 “对，说起来很巧。我算得上它们为数不多的朋友。” 傅星峰跳下马来，开始朝天空挥手。 “你的朋友？” 刘志天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疑惑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三头魔狮鹫，不自主地给自己竖立了一个魔力罩。 第32章 有朋自天上来 不远处，阎天安满心欢喜地驶来，手里拿着射穿一对飞鸟的箭矢，却没注意到天上有不速之客。 等他座下战马开始惊慌地鸣叫时，阎天安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只体型偏小的魔狮鹫悄然从阎天安背后滑过，用喙从他手中，巧妙地抢走那对死鸟，还一边飞一边大快朵颐起来。 阎天安吓得一激灵，急忙死死勒紧缰绳，止住战马。他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箭矢，发呆起来，一时搞不清什么状况。 当三头魔狮鹫降落在傅星峰、刘志天面前时，几乎所有军士都不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毕竟，见魔狮鹫的人极少。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鸟”。 魔狮鹫虽然是魔兽，但外观上和猛禽有点类似。 那头小一点的魔狮鹫表情亲昵地磨蹭着傅星峰，而两头大魔狮鹫则站在后面，露出奇怪的神情，好像是在笑。 这三头正是和傅星峰、雪伦公主结下奇缘的魔狮鹫。 如今人和魔兽异地重逢，都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特别是那头小魔狮鹫，一直对傅星峰转圈，“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时隔近一年，它成长得飞速，只是声音还有些稚嫩。 傅星峰摸了摸兜里那瓶调味品，想起给它们烤肉的情景，也想起和雪伦独处的时光。 小魔狮鹫和傅星峰亲热一阵子后，便拽他到自己父母面前。 那头公魔狮鹫见他来，还放低了身子。 一旁的刘志天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道：“星峰，我看它们的意思，好像是让你坐在它们上面。” “是的，它们就是这么想的。” “它们准备带你去哪？” “不知道。但知道它们想带我去做什么。要不，我们两个一起去吧。顺便侦察下蛮族那边的地形。” 傅星峰摸了摸怀里的望远镜，转头说道。 刘志天吃惊地问道：“我也可以坐在它们身上？” “当然可以。我说过，它们是朋友。” “好！” 刘志天想着反正最近无战事，便兴奋地走过去。 傅星峰指了指刘志天，做一番手势。三头魔狮鹫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头母魔狮鹫走到刘志天身边，也低下身子，还转头朝他叫了几声，意思是让他上去坐。 这一切，把军士们看得目瞪口呆。 阎天安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声问道：“旅长、副旅长，你们这是要飞啊？那我们去哪里找你们？” “我们去侦察敌情，会自个飞回来的，很快。对了，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传我口信，让云朔暂时负责柳城的军务。” “是。” 刚说完，阎天安就看见两位长官，各自坐在一头魔狮鹫身上，往天空飞去。 他心中非常羡慕，但又有些发愁，不知道回城后，如何向云朔、祖今安解释这荒谬的一幕。 三头魔狮鹫很快就飞上了云层。 刘志天没想到，这魔狮鹫驮着一个人，也能飞得这么快。 很快，刘志天往下俯瞰，就看见了蜿蜒的速瓦河。 自从战争进入僵持阶段后，驻守在柳城的帝国军队和驻守在呼兰固牧城的蛮族军队，相互隔着速瓦河而守。 又过了十几分钟，刘志天从天上看到了呼兰固牧城。 这里距离柳城已经很远，开始进入蛮族人控制的地盘腹心了。 领飞的公魔狮鹫只是从城边掠过，便转向杭彦山脉飞去。 傅星峰低头查看下面的地形，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三头魔狮鹫在杭彦山脉飞了一会，就停在一处悬崖平台上，里面还有一个大山洞。 这看起来是它们另一处巢穴。 走进洞里，傅星峰、刘志天就看见了许多鸟兽的尸体，看样子是它们今天刚抓捕的猎物。 小魔狮鹫用头顶了顶傅星峰，又朝洞里堆放的鸟兽叫几声。 傅星峰微微一笑，心里明白，小皮它嘴馋坏了，便招呼刘志天，一起烤肉。 三头魔狮鹫见状，变得兴奋异常，一直围着两人帮忙拔毛之类的。 好不容易烤熟一块，刚洒上调味品，这三头魔狮鹫就争相啄起来，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刘志天见状，不禁失笑起来。 “星峰，你以前该不会是当过它们的厨子吧。” “没错，我就是靠这一手，才和它们当上朋友的。” 两人说说笑笑，手上的活没停，很快就把洞里的鸟兽，全烤成香喷喷的烤肉。 两人三兽饱饱地在洞里吃了一顿大餐。 刘志天见三头魔狮鹫在享受美食时，竟然发出人一般的“咯咯”笑声，更是乐不可支。 餐后，傅星峰亲密地抱着小魔狮鹫，和它们叙叙旧，虽然语言不通，但也聊得热乎。 很快，魔狮鹫们也顺从地让刘志天过去抚摸它们的羽毛。彼此之间倒像是一家人。 一会，傅星峰拍了拍那头公魔狮鹫，指着外面，说道：“好了，今天的相聚就先到此吧，该送我们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吗？” 刘志天有点不舍起来。 他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传说中的魔狮鹫在一起，感觉它们不但通人性，还十分温顺。但前提是得给它们准备美食。 “也不能呆太久，毕竟你我现在是正、副旅长。军务要紧。” “好吧。” 来到悬崖的平台上，两人坐上魔狮鹫，开始往回飞。 可刚起飞三分钟，空中突然出现了两只奇特的鸟。 三头魔狮鹫一发现它们，立刻就调转方向，追上去。 “它们怎么转向了。咦，星峰，那两只是不是雾里白？” “没错，是雾里白。” 两人口中说的“雾里白”是海东青当中最稀有、最珍贵、最漂亮的一种。 本身就海东青来说，就非常罕见，被蛮族人和天骄帝国辽东、岭北地区的人们，称之为神鹰。 无论是天骄帝国还是蛮族部落，都有规定，凡是能够意外诱捕到野外的海东青，都必须上缴。 尤其是在蛮族部落，“雾里白”更是顶级身份的象征，被誉为“神的使者”。 蛮族部落中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有领主以上才能有资格饲养海东青，而“雾里白”必须是大巫师身份以上才可以。 看到这两只神鹰，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了。 这里既然出现了“雾里白”，就说明附近一定有蛮族的大人物在。 想到这里，傅星峰不断催促魔狮鹫加快追击速度。 只可惜，两个大的魔狮鹫分别驮着两个人，而小的魔狮鹫翅膀还不够硬，何况“雾里白”飞得极快。 十多分钟后，两只“雾里白”已经被追丢了。 第33章 背刺古城的计划 三头魔狮鹫不甘心，嗅着“雾里白”在空中残留的气味，继续飞行了十分钟，最后降落在一个山头上。 从山上放眼望去，眼前是无边无际的一大片荒漠。 而在荒漠中，居然有一块绿洲。绿洲旁边还有一个宗教风格浓郁的古城。 公魔狮鹫叼住傅星峰的袖子，又伸出左爪指了指那座古城，并发出不甘心的低鸣声。 “你是说，雾里白就藏身在这小城里面。” 公魔狮鹫当然无法回答，但从它坚毅的眼神中，傅星峰和刘志天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就在这时，远处慢慢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两人用望远镜一看，只见队伍里许多人穿上了蛮族特殊的服饰——十一章纹袍。这是蛮族部落在拜祭太古上神时，才会穿上的礼服。 每年，太古上神的代言人——上天之巫会通过查看天象，推演出良辰吉日，选一、两个蛮族部落的城镇中心，来祭坛告天，以祈求蛮族所有部落都风调雨顺，吉祥平安等事宜。 据说，蛮族圣女——仁娜公主通常也会随同上天之巫，一起前来祭天。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应该就是蛮族人口中所说的祭祀团吧？” “没错，这座古城就是他们的上天之巫选定的祭天地点。志天，上天之巫应该就在这支队伍里面！” “确实很有可能。” 说到这里，傅星峰和刘志天对视一眼，脸上都是十分惊喜的神情。 傅星峰甚至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 这上天之巫在蛮族人当中的地位，甚至比天骄帝国的神启大帝还要高。 自古以来，蛮族各部落一直都是教权大于领主权。大巫师的领导力高于大领主。 可是，蛮族部落里的几个大巫师长期以来，面和心不和，导致整个蛮族都无法拧成一股绳。 就在最近十年里，事情发生了巨变。 蛮族里突然横空出现了一个上天之巫，并迅速成为大巫师、大领主共同拥戴的领袖。 这也是近几年来，天骄帝国的边疆屡屡遭受到蛮族人的兵锋威胁的原因。 上天之巫让原本一盘散沙的蛮族各部落，形成一个有核心、有领导、有组织的整体。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们即刻回去，组织一支骑兵，每人配三匹战马，只带三天的水和粮草，从外围绕过去，突袭呼兰固牧城背后的这座古城，你觉得如何？” 傅星峰一边说，一边用刀在地上画图。 “看！我们的柳城在这里。呼兰固牧城在这。我们和敌军都以速瓦河为线，进行布防。这几个月来，我们和敌军都已经将河上的桥拆除了。 但在上午，我在空中发现，在速瓦河最偏远的末端，还有一座窄桥没有拆。因为地处偏远，我们和敌军都没有安排哨兵在这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柳城出发，日夜不停地行军，从窄桥进入杭彦山脉，再到这座小城，两天三夜就够了。我们只带千余骑的话，相信可以躲过呼兰固牧城守军的斥候，背刺面前这座古城。” “志天，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这个想法太冒进了？” 傅星峰见刘志天不吭声，焦急地追问了一句。 “是有风险。但是风险越大，收获往往也越大。” “这么说，你是赞成这个计划的？” “没错。不过，我们得好好捋一捋其中细节。” 有了肯定的回答，傅星峰兴奋地搓起手掌。 “嗯，我大概算了一下。呼兰固牧城和我们的柳城直线距离大概是一百三十余里。而眼前的古城的位置还在呼兰固牧城背后，两城之间大概也有一百余里的直线距离。 你画的这个行军路线相当于以呼兰固牧城为中心，画一个半圆，去袭击这座古城。整个行军距离约四百三十余里，需要通过漫长的山路。 战士们艰苦一点，一路急行军，应该是可以在大后天清晨抵达这里。但我们应该讨论的第一个细节问题是，他们蛮族祭坛告天的时间是多长？” “你是担心我们扑了一个空？” “正是。” 傅星峰挠挠头，无奈地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祭天的时间是多长。不过以前听我爷爷说过，我们天骄帝国的祭天时间是两天。他们或许也是两天时间，也可能三天。” 刘志天点点头，说道：“那就够了。看他们这阵势，大概是明天才开始祭天。如果是两天，那他们大概会是大后天清晨离开，恰好是我们赶来的时候。这值得赌一把！” “假如我们扑了个空，志天，你说会不会让兄弟们陷入险境。毕竟我们只带了三天的口粮。” “补给方面无须担心。假设我们这次行动，没能逮住上天之巫，就马上奇袭这座古城，快速纵兵掠夺一番就原路返回。等消息传到呼兰固牧城，他们已经追不上我们，也很难猜测到我们的行军路径。” 刘志天淡淡地说道。这段戎马生涯，让他变得有些铁石心肠起来。 比起傅星峰的善谋，刘志天更加善断。 傅星峰一听，心中狂喜起来。 如果真的逮到上天之巫，他凭借这一巨大战功，马上可以青云直上。 傅星峰甚至想象到，当神启大帝再次问他想要什么奖赏时，自己在皇宫大殿里朗声提出，要娶雪伦公主为妻。 想到这里，傅星峰的掌心突然出汗了。 “只不过我们还要解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行军路径的问题。毕竟我们只是在空中俯瞰大地，大致感觉有一条密径可以走。但是山林之中是不是真的能行军，还不一定。就算能走，晚上行军也容易迷路。” “志天，夜间迷路是不会的，因为魔狮鹫就是最好的空中向导。至于行军路径，我觉得现在就可以让它们帮忙，带我们从杭彦群山中飞一遍，再仔细查看下地形。” “它们能理解我们的意图吗？” “它们肯定是无法理解我们的偷袭计划，但带路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和它们沟通的。” 说完，傅星峰就很亲热地过去抱了一下三头魔狮鹫，并开始在地上画图。 三头魔狮鹫歪着脑袋，聚精会神看他画画。 一会，那头公魔狮鹫过来用翅膀拍传星峰，表示它看懂了他的意思。 傅星峰不禁惊喜地问道：“大鹫，你真的看懂了吗？” 公魔狮鹫肯定地点点头。 可那头母魔狮鹫却叫了一声，过来用爪画了一个篝火的图案。 “好，好，没问题，烤肉一定管够！” 傅星峰心里明白，它们念念不忘的是烤肉，连忙也在地上画了一个篝火，并做烤肉的手势。 这下，三头魔狮鹫全满意了，发出怪怪的笑声。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相视，也是会心一笑。 第34章 从天而降的敌骑 傅星峰、刘志天坐上之后，公魔狮鹫就带头腾飞起来。 临近杭彦山脉时，傅星峰做出手势，示意公魔狮鹫低空飞行，并放慢速度。 两人开始认真观察地形，并默记最合适的行军路线。 来回飞了三次后，傅星峰、刘志天已经确认，杭彦山脉可以行军。 到了下午四点，当两人三鹫降落在柳城署衙中时，云朔、祖今安等人都看傻了眼。 一下鹫，傅星峰便赶紧安排厨子们，给它们三个准备美味的烤肉，同时下令急调各部队的精锐骑兵到城外待命。 …… 但在署衙里，却出现一波小争执。 云朔觉得这个计划过于冒险，而祖今安则认为，单凭祭祀团入城，不能判断上天之巫是否在里面，不值得去涉险。 在刘志天的支持下，傅星峰还是力排众议，继续执行原先的计划。 “傅旅长，刘副旅长，既然你们已下定决心，我也不再有异议。但还有一件事，你们两位走了之后，我们两人该如何配合你们的行动？” “我们今晚走后，你们每天一大早就领兵到河边虚张声势，摆出一副要渡河进攻呼兰固牧城的姿态。 这既诈唬了他们主将，让他搞不清我们的真实意图，同时又间接掩护了我和志天的行动。” “我等明白。” 两个小时后，傅星峰和刘志天挑选了一千六百精骑，连夜出发了。 为了保护马蹄，同时减少声音，每匹马的马蹄上都包裹上一层特制的棉布。 三头魔狮鹫迎着月光，在天上给他们带路。 这一路急行军，比刘志天想象中的还要快。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这支精骑潜入了一处山谷中。 这里距离绿洲旁的古城大概只有十多里路。 吃过干粮后，傅星峰让军士们在山谷中就地休息，好好恢复下人力和马力。 经过两天三夜的奔波，军士们全都人困马乏了。 月亮刚挂上树头，山谷里就只听见阵阵鼾声。 神元3094年7月25日，东方刚出现一抹淡红色，傅星峰和刘志天就领着军士来到一个小山坡下，作为伏击前的藏身之处。 这里距离古城更近了。 两人站在小山坡的一个巨石后面，用望远镜观察着古城的动静。隔着层层晨雾，两人只能大概看得到城门。 过了一阵，艳丽的初阳就飞过城头，将古城外的那层薄雾驱走。就连天边的云朵也怕了它，纷纷飘走。 不得不说，今天将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又过一会，古城的大门缓缓打开。 正如刘志天所预想的那样，城里的祭祀团完成了祭坛告天的仪式，正要离开。 从人数上看，出城的祭祀队伍不过六百人左右，其中有一半是各种僧侣、舞者、乐师。 古城门一关，傅星峰、刘志天就率领军士们，绕道去奇袭他们。 在出城五里后，祭祀队伍中，就有人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从薄雾中冲出来的奇兵。 僧侣、舞者、乐师们开始惊慌失措地呼喊起来，尤其是其中的女性。 她们实在没想到，会在沙漠的腹地里，遇上“从天而降”的敌骑。 傅星峰和刘志天各率两队骑兵，经过两次冲锋，很快就把祭祀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许多僧侣、舞者、乐师开始哭爹喊娘，朝古城的方向逃去，但傅星峰、刘志天并不在意。 他们的目标是三百蛮族骑兵团团守护着的两辆云辇。 在两边传令兵挥舞旗子，交换信号后，傅星峰、刘志天两队骑兵同时冲锋，朝两辆云辇发起第三次进攻。 五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傅星峰突然发现，一个大巫师正出现在自己正前方。他挥舞着手中的法杖，嘴里念念有词。 紧接着，一个个土柱从沙土中凸出来。还有一些地方出现了流沙。 不好，是土刺沙流魔法！ 傅星峰没想到，蛮族的祭祀队伍里，居然有人会高阶的土系魔法，急声喊道：“小心！注意避让。”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 一千多骑中至少有一半军士触发了魔法陷阱，从马背上摔下来。 就连傅星峰自己的爱马也陷入流沙里，被迫弃马。 傅星峰亲眼看见，不少他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在摔下来的瞬间，被敌人收割了性命。 处处黄沙成了血泊。 “就近列队，下马战斗！” 虽然傅星峰大声疾呼，竭力维持阵形，但局面却向敌方有利的方面发展。 帝国的军士突遭变故，被迫与蛮族人贴身战斗，完全丧失骑兵的优势。 更要命的是，敌人的大魔导师在层层保护之下，还在施展新的大型土系魔法——大地狂啸。 外围的沙土就像地震般在晃动。人在上面根本站不稳。 傅星峰放眼四周，发现己方的战士们个个面有惧色，不禁心里一沉。 他有种预感，这一仗怕是要败。 就在这时，阵阵狂风吹起，卷起黄沙吹向内围的蛮族战士，吹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傅星峰扭头一看，正是刘志天在施展高阶的风系魔法——狂风怒号。 “兄弟们，跟着我冲！” 傅星峰精神大振，挥舞着七彩破魔刀，在前面开路，领着军士往里面冲。他们像一个锥子直刺敌方腹心。 傅星峰想借此机会，擒贼先擒王。 只要对面的大魔导师被制住，敌军一定会土崩瓦解。 而且，大魔导师已经连着用了两轮高阶魔法，傅星峰相信，只要逼近他，自己一个刀背呼过去，一定可以拍晕他。 可就在距离大魔导师五、六米左右，傅星峰想要再往前一步，都不能。蛮族勇士就发疯似的，挤在他面前。 傅星峰每一记凌厉的攻击，都有至少三个人以上合力挡下。 他眼睁睁看着大魔导师苍白的脸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志天，志天副旅长呢？” 傅星峰疾声问道，身边的战士却没人能回答。 因为，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 “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姑娘，请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个扩音的魔法道具，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这两句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到战场上的每个人耳朵里。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停止了战斗。 特别是蛮族战士，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惊恐的神情。 “放开她，你需要多少财富，我都可以满足你，年轻人，我们可以谈谈！” 人群中，那名大魔导师用着流畅的帝国官话，对刘志天说道。 他的神情看上去，好像是比任何人都焦急的父亲，在对绑匪说话。 第35章 不世之功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志天挟持着一个少女，从云辇里走了出来。 那少女明艳绝伦，冰清玉洁，美的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楚楚可爱得让人不忍拂了她的意。 可现在，她的纤纤玉手却被人无情地擒住。还有一把雕刻刀在美少女的脖子后面晃动，反射出明晃晃的光。 更过分的是，挟持她的人对此毫不在意，没心没肺地笑着。 所有蛮族人都凶狠地瞪着刘志天，就连傅星峰也觉得，好友此举好像有点不妥。 至少是毫无风度。 “谈，当然是可以谈的。财富，谁不喜欢呢，对吧。可是，前提是你们要放下武器。” 讲到“放下武器”时，刘志天说的是蛮族中通用的醇围语。 来到辽东后，刘志天、傅星峰也学会了蛮族语，可以说一些简单对话。 这一下，那些蛮族勇士也都听明白了，个个用无助的眼光，看着大魔导师。 大魔导师显然有些两难，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吭声。 刘志天见状，把手中的雕刻刀一扬。 顿时，那美少女的青丝如墨线般，随风飘扬，让在场的蛮族战士都红了眼睛。 “啪”的一声，终于有蛮族战士忍不住，第一个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随之，就有更多的蛮族战士也跟着扔掉刀和盾，失魂落魄地站着。 大魔导师见状，暗叹一声，正准备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傅星峰瞧准时机，犹如泥鳅般，从几个蛮族战士身边滑过，闪电般使出一招“九擒龙爪手”，偷袭那大魔导师。 其速度之快，让大魔导师身边几个贴身侍卫都猝不及防。 实际上，谁也没有想到，傅星峰会在这个时候偷袭。 唯一能做出反应的，恰好是那名大魔导师。 但他不知为何，心里纠结了一下，错过了良机。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傅星峰牢牢地擒住了那名大魔导师。 这下子，那些蛮族人个个面如土色。 不管是已经扔掉武器的，还是依旧手持刀盾的，此刻都纷纷跪下。 转瞬之间，大局已定。 “上天之巫，劳烦你们两位，随我们走一趟。” “两位？难道你们也要带走她？” 那名大魔导师转头望向那名美少女，问道。 傅星峰一听，犹如一个春雷在心头炸响。 这次的计划有一个前提假设，那就是上天之巫就在这座古城里，就在这支祭祀团当中。 但毕竟只是假设，只是他的猜想。 直到现在，这个大魔导师不否定上天之巫的身份时，傅星峰才可以真的确定，自己这次真的是逮到了蛮族人的最高领袖。 他强压心里的兴奋，定了定神，说道：“那是必须的。我以人格担保她的生命安全。我们只是想请两位回去，藉此开展谈判。” “回去？是该回去了。没想到，一转眼已经十四年了。这一切，或许就是天命吧。” 那个大魔导师突然仰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其神情有说不出的古怪。 突然间，傅星峰发现这个蛮族人的领袖很像一个人。 但一时间，他想不起来是像谁。 不管怎样，只要上天之巫不拼死反对，事情就好办。 傅星峰还是恭敬地“请”上天之巫和那名美少女，各自坐回原先的云辇。 只不过，马夫和周边护卫全变成天骄帝国的骑兵。 刚启程，那座古城里的守军也赶到了。 但他们和祭祀团的护军一样，只能眼巴巴地尾随着，却不敢有任何行动。 更有意思的是，当刘志天大言不惭地提出，让敌军提供饮用水和粮草时，古城守军的蛮族将领居然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当粮食和水送到时，那名蛮族将领还当众饮食，以示意没有下毒。 到了上午十点，傅星峰让三十骑先行，自己和刘志天则率领大部队，“护送”两位尊贵的客人，按原路返回。 第二天，当傅星峰的部队走出杭彦山脉时，呼兰固牧城的守将——索尔贝徳率领骑兵，也赶到了。 他露出十分惊骇的表情。 在三番五次提出想要面见上天之巫，却被刘志天无情地拒绝之后，索尔贝徳当场大哭。 不管怎么说，傅星峰这次能够奇袭成功，他都有不察之罪。 到了第三天下午，傅星峰的部队来到了速瓦河畔。 这时，他发现远远有支帝国军队迎面而来。军旗上绣着一个“祖”字。这正是祖今安率军来接他们了。 两支军队汇合后，傅星峰总算松了一口气。 而刘志天则站在窄桥上，朝索尔贝徳等人大喊，让他们回去，不准再尾随了。 索尔贝徳等人只能站在河的这边，眼睁睁地看着敌军扬长而去。 昔日如狼似虎的蛮族军团，如今变得彬彬有礼，甚至温顺如绵羊般唯命是从。 这恐怕，谁也未曾想到。 当天傍晚，云朔等人在柳城外，铺红毯三里，列阵迎接。其规格仅次于帝国国君。 一见到傅星峰、刘志天，云朔便打马上前，向两人贺喜。 “恭喜傅旅长、刘副旅长千里突袭，立下不世之功。末将收到喜讯后，也立刻派出使者，以八百里加急，上报袁清一将军。” 说着，云朔看了看云辇，放低声音，问道：“里面真的是上天之巫？” “哪还有假？这几天，我可是过了一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瘾。老云，你是体会不到，对蛮族将领呼来唤去，是什么滋味。这几天，他们简直把我当成了亲爹。” 刘志天得意洋洋，咧开嘴轻声地笑，却笑出一种偷鸡得逞的感觉。 “是，这真是羡煞末将了，得亏傅旅长深谋巧虑，刘副旅长又摧坚陷阵。” “呵，身为一名法师，摧坚陷阵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有些不当。其实，那一天，我只不过是误打误撞，闯入别人香闺而已。” “香闺？” 云朔听得有点糊涂起来。一旁的傅星峰见状，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痛快，放声大笑起来。 入了柳城后，傅星峰又把两位“贵宾”恭恭敬敬地请入署衙后面的一座叫做“星霜阁”的大院子里。 这里原本是傅星峰、刘志天、云朔、祖今安四人的住所，如今便让了出来。 傅星峰还贴心地安排了三十多名仆人、侍女，二十四小时轮流照料两位“贵宾”的饮食起居。 当然，这些仆人自然都是军中精锐乔装的，侍女也是从军士们的家属中挑选出来的。 第36章 轻侯公子 几天之后，星霜阁的后庭院中，上天之巫笔直地站立在亭中，痴痴地望着南方，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这段时间来，他常常是沈默寡言，一个人远眺。 周边众人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宋姨，我不吃了，你把这些全收了吧。” “是的，公主。” “还有，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们想静一静。” 宋姨闻言，身子一紧，不敢答话，只好望向亭子外的阎天安。 “这个嘛……” “阎军头，你在担心什么，怕我们插翅飞走了吗？哼，你要是不答应。一会，等傅旅长过来，我就说你们对贵宾招待不周。” 那美少女见阎天安犹豫，那张笑脸立刻板起来。 “嘿，公主别为难我们。我们这就撤。公主要有什么吩咐，就摇一下铃铛。” “知道了。” 阎天安心里清楚，这个蛮族公主看似温柔、恬静，骨子里却是十分古灵精怪。 他不敢拂了她的意，便只好招呼众人离开庭院，躲在过径门后面，远远看着两人。 等众人离开后，少女移步到上天之巫身后，轻声说道：“阿爹，莫要忧愁。不管怎样，女儿都会陪在你身边。” 若是有旁人在此，听到少女这句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世上，除了个别人以外，没人知道他们两个竟然是亲生父女。 “娜儿，我所忧愁的正是你。你可知道，也许从今往后，你的生活将和囚鸟一样，失去了自由。” “娜儿明白。这几天，娜儿也想通了。倘若失去自由，却能换来长久的和平，当一只囚鸟同样是幸福和快乐的。” 说完，少女仰着头，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父亲。 上天之巫又是一声轻叹，轻拂着女儿的青丝。 其实，上天之巫心里还有一个疙瘩，那就是一段时间后，他不得不面对，这一生中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原本，他都快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今，那些前尘往事又在胃里翻滚起来，让他有点难受。 但无论如何，上天之巫永远都不会将心底的秘密，亲口告诉女儿。 仇恨已经整整折磨了自己十几年，他不希望，再让女儿把上一代的仇恨延续下去。 就在这时，过径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傅星峰轻轻的咳嗽声。 “爹，他们终于来了。” “嗯。” 父女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外面走来袁清一、雷蒙德、傅星峰、刘志天四人。 其中，袁清一、雷蒙德都穿着帝国的正式官服，十分隆重。 可这一小段路，两人却是越走越慢。其表情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先，他们脸上都是挂着轻松、喜悦的笑容。 渐渐，变得茫然起来。 当快走到上天之巫跟前时，袁清一、雷蒙德不自主地对视了一下。两人的脸色都是无比震惊。 “下官拜见雷吉诺德皇太孙！” 一向冷静的袁清一，声音突然变得颤抖起来。 说完，他和雷蒙德双双朝蛮族的上天之巫跪下，持臣子礼。 这一幕，把随行的傅星峰、刘志天都看傻了，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不知道袁清一、雷蒙德在干什么。 但见到辽东主帅都跪了，傅星峰、刘志天也只好陪着跪下。 “都快起来吧。免得传到帝都去，被人乱嚼耳根，徒生麻烦。毕竟，你我现在立场不同。” “是。” 袁清一站起来，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故人。 他记得，当年的雷吉诺德皇太孙风度翩翩，阳光热情，哪怕对待下人，皇太孙都是温文有礼。 如今的雷吉诺德虽然相貌依旧，但脸上却挂了一层无形的冰霜。其神情像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唉，算起来，皇太孙今年也不过三十七岁而已。 “清一、雷蒙德，十四载过去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记得我这个故人。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你们重逢，真是世事难料啊。” “昔日，皇太孙建立共学堂，诚邀天下英才共学互助。清一不才，也曾从中获益颇多，诚不敢忘了皇太孙之恩。” “雷蒙德也是。” “那些鸡皮蒜毛的事情，不提也罢。再说，我早已不是什么皇太孙了。清一、雷蒙德，你们还是叫我的别号吧。” “是，轻侯公子。” 这“轻侯公子”正是雷吉诺德当年自取的别号。 “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仁娜公主。” “袁清一见过仁娜公主。” “雷蒙德见过仁娜公主。” “仁娜这厢有礼了。” 当着外人的面，仁娜公主原先的儿女态早已消失，换来的是一副端容，一一还礼。 “对了，我堂叔近来可好？” “这，清一听闻陛下近来龙体安康，怡然自得。” “那就好，我以前还担心堂叔寝食不安。如今你们逮到我，想必堂叔知道了，梦里都会笑出来。” 雷吉诺德风轻云淡的一句话，让袁清一突然搭不上话来。 他心里很清楚，雷吉诺德和当今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 顿时，几人都沉默了。 一会，袁清一说道：“皇……轻侯公子，我今天专门让人备了酒席，可否赏脸一聚？” “也好。” “请！” 席间，傅星峰、刘志天也陪着笑脸，跟在袁清一、雷蒙德后面，向雷吉诺德敬酒。 雷吉诺德的酒量很好，淡淡地一一饮尽。 从刚才到现在，傅星峰、刘志天在一旁也听明白了，蛮族人的精神领袖——上天之巫，居然就是十多年前，在“渔阳之变”后离奇失踪的皇太孙雷吉诺德。 而旁边的仁娜公主，则是蛮族人口中的创世女神在这一世的转世代言人。 在两位故人的陪同下，雷吉诺德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对傅星峰、刘志天闭言不语，开始闲聊几句，还多瞄了刘志天几眼。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对亲手抓来的两位“贵宾”也多了一份浓浓的好奇。 傅星峰这时才发现，雷吉诺德眉目之间和神启大帝确实有几分相似。 而巧的是，仁娜公主的神情也有几分雪伦公主的影子。 想到这，傅星峰忍不住朝仁娜公主看去，却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碰，急忙又各自移开。 “好了，酒菜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谈谈正事吧。清一，布哈斯赫他们是不是已经来找过你了？” “是，我们已经约好了商谈的地点，但时间还没有敲定。” “可不可以，加个条款？” “什么条款？” “放仁娜公主回去。你如果答应这个，别的条件，我都可以让步。” 袁清一有些为难起来，缓缓说道：“这个，我真的做不了主，须报陛下同意才行。我尽力吧。” “嗯，也是，你是做不了主的。” 雷吉诺德点点头，不再吭声。 一旁的仁娜公主仿佛听不见两人的对话，贴心地给雷吉诺德碗里夹了一块锅包肉，笑道：“上天之巫，他们帝国厨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做的菜，我很喜欢吃。你也尝一尝？” “好。” 雷吉诺德望着女儿装出来的笑容，心头不禁一紧。 原本，他以为自己早就看淡生死，天不怕地不怕。 而如今，却有一份恐惧悄然种入雷吉诺德的心里。 第37章 以地换人 8月5日的夜里，帝都皇宫的仁和殿中，首席国相坦普尔焦灼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来到殿门口观望着。 终于，他看到了宫中大总管薛绍泉正趋步朝这边走来，便急忙迎上去。 “首相，这么晚入宫，是为了何事？” “当然是大事，劳烦大总管速速替我禀报一声。” “可是，首相你也知道，陛下曾交代过，戌时之后不得惊扰圣驾。去年，我就被陛下痛骂过一次了。” 薛绍泉擦了一下汗，挥挥手，让左右全部退下，再低声继续说道：“实不相瞒，陛下正在储丽宫中，观看紫涵贵妃新准备的九韶舞。陛下如今酒兴正浓，玩兴正盛，以我之见，首相不如明天下午再来吧。” 坦普尔犹豫了一下，正色说道：“此事关乎帝国安定大局，还是要劳烦薛总管去禀报一声。” 说完，坦普尔将怀中奏本，给薛绍泉看了一下。 “既是如此，那请首相在此稍等。” “好。” 过了半个时辰后，几个太监走进仁和殿。 领头的太监施礼后，说道：“请首相移步弘益殿，陛下有请。” “好，前头带路。” “是。” …… “你是说，雷吉诺德，他，他现在成了蛮族人的上天之巫！” 在弘益殿里，神启大帝听到一半，就打断了坦普尔的禀报。 “是的，陛下。” “当年你们都说他死了。只有我坚信他没有死。雷吉诺德，我的好侄子！你果然不令我失望。只可惜，这一次你被逮住了。哈哈哈！” 神启大帝兴奋地站起来，在空空的殿里走来走去，神情有说不出的得意。 “干得好！是叫傅星峰，对吧？” 其实，他应该记得这个名字。 但是健忘的神启大帝，已经忘了，傅星峰曾经救过他的女儿。 又或者说，从一开始，神启大帝就没打算把他的名字记在心里。 “是的，一起行动的还有他的副手刘志天。他们还把仁娜公主也一并逮住了。” “就是那个所谓的转世神女？” “是的。正是如此，蛮族人不得不主动提出议和，低声下气地请求商谈。这在历史上，还是头一次。” “哈哈，这次突袭干得漂亮，我的好儿郎们。这两个人一定要重重奖赏才行。” “那是必须的。陛下隆恩浩荡。边疆的将士们一定是更加倍受鼓舞。” 神启大帝走得身子发热，便坐回龙椅，喝了几口水，平静一下心情。 “好，你继续说。” “这几天，蛮族的布哈斯赫大巫师等人派出使者团，已经和清一进行了初步对接，提出了和谈的一些想法。但清一不敢拍板，便令人急报到我这里来。” “嗯，蛮子们都提了哪些想法。你仔细说来。” “第一条便是永世修好,永不为敌，互不犯边。” “真的？蛮子当真这么说？” “是的。” 神启大帝一听，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蛮族是天骄帝国对醇围、西古提、夷貉等二十多个游牧族群，那贝、须卜几个渔猎民族以及蛮南之地的海盗们的统称，但不包括粟弋等商业民族。 总之，神族、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之外的，一律统称蛮族，并非单指一个民族。 自天骄帝国立国以来，和蛮族人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尤其是历史上，当蛮族出现大一统的局面时，蛮族大军往往长驱直入，几次围困帝都。 近几年来，神启大帝、坦普尔君臣两人明显感觉到，蛮族大一统的局面又将形成。 如今，外敌屡次入侵，而在内，还有盗贼蜂起，可谓是时局艰难。 现在听闻蛮族人要主动停战，焉能不喜。 “第二条是平等互利，开放十三处边境贸易口岸。” “嗯，这也合情合理，可以开放。” “第三条是以地换人。” “哦，怎么个换法？” “他们想拿已经占据的辽东之地换雷吉诺德，拿岭北之地换仁娜公主。” “做梦，他们想都别想！” 神启大帝的声音开始变得冷酷起来。 “陛下请三思。他们现在占据了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若是能换回来，可免去十万将士们的新坟！” “不可！你低估了我这侄子的能耐。放他们两人回去，那就是放虎归山。这一条绝不可以答应，其他的倒是无妨，甚至每年给蛮子们赠送一些物资都可以。” “老臣明白。只是和谈之事宜早不宜迟，免得他们出尔反尔。” “说的是！这样，朕下一道圣旨，令你为和谈正使，岳泽为副使。明天，你就出发吧。辛苦一趟，尽早和蛮子敲定和谈细则后报朕。” “遵命，那老臣就告辞了。” “去吧。” 刚走几步，坦普尔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过来，说道：“陛下，倘若有一天，雷吉诺德回到故地，还望陛下善待他。毕竟，雷吉诺德是先帝最心疼的长孙。” “朕知道了。” 神启大帝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对坦普尔生出了几分厌烦。 这老头就是爱管得宽。 “咯吱”一声，弘益殿的大门开了，又关上。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神启大帝。 他喝了一杯酒，开始回忆起自己登基前的那些往事。 呵，那老头说的没错。父皇确实很喜欢雷吉诺德。 当年，太子之位虚位以待。 按常理来说，太子之位应该是大哥特尔隆德的。 可惜，大哥为人过于忠厚，父皇素来不喜欢他。 这样的话，自己和六弟——杞王就有了机会。 那时候，自己和六弟都在笼络大臣，招揽人才。唯独皇兄特尔隆德无动于衷，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就在自己以为，对手只有六弟一人时，好侄子雷吉诺德突然慢慢崭露头角，还搞了一个共学堂，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更麻烦的是，雷吉诺德深获当时的首席国相傅轻尘的推崇。 在太子之位争夺最关键的时候，这个傅老头的一句话，就让自己和六弟一败涂地。 “皇长子仁厚，皇长孙英明、睿智、勤勉，天下归心，当立之。” 时隔多年，傅轻尘在太子之争上的那句进言，突然在神启大帝脑海里回响着，让他有点头疼起来。 第38章 宫廷秘史 神启大帝揉了揉额头，自斟一杯酒，一饮而尽，继续沉浸在往事当中。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六弟成为盟友。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这个主意还是撒克逊给他出的。 当然，撒克逊那时候还不是帝国的次相，而是刚刚升上少司空。这个职位还是自己给他谋取的。 和老六的合作，对于彼此都大有益处。 起码，在信息互通上，都是据实以告的。 大家齐心合力，都往一个方向发力，那就是扳倒太子。 否则，他日，大哥真的登上帝位，一切都悔之不及。 的确，以大哥的仁厚，可能真的不会对自己和老六怎么样，大概也就成为闲置王爷吧。 可是大侄子是不会放过自己和老六。 历史上，为了巩固帝位的“拔牙”行动——这样的事还少吗？ 不，比比皆是。 回想起雷吉诺德那凌厉、深邃的眼神，神启大帝至今仍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然而，事情却毫无进展。 自己和老六花钱如流水，花得都心疼起来了。安插的耳目越来越多，却没找到扳倒大哥的丝毫线索。 唯一可以指责大哥的，就是他好色。 可好色还远远不够把大哥，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在自己和老六的指使下，几个御史就这件事弹劾了大哥，但父皇却对此一笑而过。 后来，老六那边的人，无意间发现了大侄子雷吉诺德的一个秘密。 他背着皇太孙妃，和一个蛮族巫师之女偷偷好上了，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女。 两人私会的地点就在人族李家的大宫殿里。 呵呵，怪不得大侄子三天两头就往李家那边跑。 据说，两人是在切磋魔法时，切磋出了火花，最后切磋到床上去了。 当时，老六很兴奋，跑来和自己商量，怎么弹劾大侄子，却被坦普尔力劝不可。 当时，他的意见主要有三点。 第一，神族和蛮族私通虽是大忌，但近几年边疆无战事。父皇和首相也有意向蛮子伸出橄榄枝。无论如何，雷吉诺德和蛮族巫师之女私会，都算不上通敌之罪。 第二，以父皇对雷吉诺德的溺爱，此事大概率只是轻处理。此时弹劾，除了打草惊蛇，并无济于事。 第三，对皇太子、皇太孙的弹劾，在没有五成把握之前，不宜过于频繁，免得父皇生厌。 总而言之，对雷吉诺德一事，坦普尔主张先隐而不发，待到时机成熟时，再一并暴露出来。 自己和老六听从了他的意见。 一年后，事情有了好的发展。 先是支持皇太子、皇太孙的首相傅轻尘病逝了。 继任的李宇尘同样深得父皇信任。但他从不参与党争，从不拉帮结派。 李宇尘保持中立，对自己和老六来说，也是好事。 几个月后，又到了两年一次的“渔阳围猎”。 那一次，恰逢父皇染了风寒，没有去，但父皇最宠爱的晴霁贵妃和首相李宇尘、宫中大总管周辰庆都去了。 和那个死去的傅老头一样，晴霁贵妃也是站在大哥这边的。 在争夺太子之前，大家都没少讨好宫中嫔妃，都想借着枕头风为自己说好话。 算起来，晴霁贵妃是大嫂的远房亲戚，自然就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这些年来，大哥、大侄子可没少给晴霁贵妃送礼。 看着大哥和晴霁贵妃有说有笑，自己当时确实有点羡慕嫉妒恨了，只觉得前景迷茫。 可就在那一晚，撒克逊鬼鬼祟祟进来，给自己献上一计。 他的这个计划实在骇人听闻。要是事情败露，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撒克逊信誓旦旦地保证，晴霁贵妃身边的几个贴身宫女和太监，早已被他重金买通。何况这几个宫女、太监的家人全在他掌控之中，绝无二心。 当时自己一咬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为了怕泄密，自己连坦普尔都没有说。 恰逢第二天是老六的生日，真是天助我也。 那一晚，自己和老六极力活跃气氛，到处劝人喝酒。就连负责守卫的近卫军将领，也派人赏赐美酒、佳肴。 呵，杞王三十而立之年的生日酒，又有谁会拒绝呢？ 那天的盛宴比自己想象的效果还要好。 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事情就好办多了。 自己那晚也喝了很多。 要不是事先吃了解酒丸，又中途催吐了几次，可能也醉了。 随着不胜酒力的人越来越多，酒席慢慢散去。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中。 到了九点多，大哥先离场了。 一会，晴霁贵妃也离场了。她喝得满脸通红，娇羞可人。 撒克逊尾随其后，指使她身边太监、宫女，把晴霁贵妃搀扶到大哥睡的帐篷里面。 外出狩猎的时候，无论是皇子还是嫔妃，大家晚上都住在简易帐篷里面。 帐篷的大小、外观都一样，其区别只在于门帘上挂的牌子不同。 在这之前，撒克逊早就做了手脚，把大哥帐篷前的牌子换成晴霁贵妃的。 紧接着，撒克逊又在帐篷里点上了催情的龙涎灵犀香。 不久，听到帐篷里开始有动静后，撒克逊便又换了牌子，赶紧过来通知自己。 一场好戏即将上演，该自己上场了。 当下，自己装作发酒疯，硬拉着首相李宇尘、宫中大总管周辰庆、六弟三人，去找大哥，再喝一杯。 就在自己拉开大哥帐篷的门帘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酒也醒了一半。 在几盏油灯下，床上的那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 李宇尘、周辰庆两个老臣吓得嘴唇发抖。 六弟居然笑出声来。 嗯，自己当时是忍住了，没有笑，还在假装震惊。 而大哥依然还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般大汗淋漓、淋漓尽致，直到晴霁贵妃发出一声尖叫，才戛然而止。 当天晚上，首相李宇尘当机立断，让自己和六弟接手近卫军，负责看着皇太子、皇太孙、晴霁贵妃三人。 而他，准备则带着周辰庆，连夜快马回帝都，请父皇定夺。 然而，六弟吵着也要回去面圣，李宇尘答应了。 六弟真是蠢，这时候还要出现在父皇面前。 临走前，自己还叮嘱六弟，别忘了把雷吉诺德和蛮族巫师之女私会的事情也抖落出来。 六弟笑着答应了。他笑得太早了。 据说，父皇夜里听此丑闻，当场呕血不止。 很快，一道道圣旨就加急发出来了，要将皇太子、皇太孙、晴霁贵妃三人打入大牢，静候圣裁。 可是，风声还是走漏出去了。 近卫军中，甚至我和老六的身边，应该也有他们父子的耳目。 第二天，大哥羞愧难当，自尽了。营寨中大乱。 大侄子潜逃不知所踪。 逃了又能怎么样，他们父子已经彻底完蛋了。 那一场围猎，首相李宇尘为了封锁消息，杀了不少人。对外只敢说太子因病暴毙，多一句都不敢提。 趁着这个乱哄哄的机会，自己当时也让撒克逊动手，把涉及的人全清理了，特别是晴霁贵妃身边那几个太监和宫女。 哼，卖主求荣的人留在世上就是个祸害，利用完之后，杀了干干净净最好。 呸！ 第39章 枕边梦话 “渔阳之变”后，父皇一病不起。 嗯，据当时宫中大总管周辰庆后来说，若不是六弟当晚添油加醋，父皇或许不会大发雷霆，或许不会呕血。 等事情过去一段时间，父皇冷静下来，自然会后悔、内疚。 子死孙逃，绝不是父皇想看到的结果。 偏偏，六弟那段时间总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终于引起父皇对他心生怨恨。 对大哥、大侄子的事，六弟越是高兴，父皇就越恨他。 大哥已死，大侄子已逃，父皇无法再恨他们，自然就把怨恨转移到六弟身上，只是面上不会表露出来。 到后来，太子之位果然传到自己手上了。 呵，六弟果然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 神启大帝回想起帝位之争，兴奋地搓起手心，发出“桀桀”怪笑。 一会，他想起还有一个美人在等着自己，便站起来，朝弘益殿大门走去。 “绍泉！” “老奴在。” “去储丽宫。” “老奴明白。” 到了储丽宫，神启大帝和紫涵贵妃一番云雨后，便准备入睡。 但可能是想太多，神启大帝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起床又喝了一些酒后，才能睡去。 …… 突然，神启大帝感觉自己在往下坠落。 “砰”的一声，他掉入一个昏暗的小房间。 神启大帝慌乱地伸手去摸，摸到的是一面结实的砖墙。 他贴着墙走，却发现这屋子四面全是墙，没有门！ 正当神启大帝准备向上寻找出路时，屋子中间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 “谁？” “咯咯，郑王，你连我的声音都忘了？” “你是谁？” 屋子中间，隐约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人影。 “你忘了，在一次家宴中，郑王你曾说过，晴霁娘娘的歌喉犹如天籁之音，世上绝无。” “你是晴霁贵妃？” 眼前这女人的声音沙哑刺耳，犹如喉咙里充满了沙子，听得神启大帝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没错，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啪”的一声，一盏宫灯亮起。 一个皮包骨，瘦弱到可以清晰看到每一根骨架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 整个人站在一个大坛子里。 她全身都是鞭子留下来的伤疤，耳朵被切断了，牙齿也掉光了。 只有灰色的眼珠偶尔能转动一下，表示这个人还活着。 看到这一幕，神启大帝吓得全身冒冷汗，拼命地想把身子挤到墙里，却挤不进去。 “我这个样子，美不美？” “晴，晴……” 神启大帝紧张到上下牙齿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那女人从大坛子里舀出一大勺肉粥来，问道：“郑王，你饿不饿，吃粥么？这里面的肉可都是从我身上割的，咯咯咯。” 看那女人作势要从坛子里出来，神启大帝急忙摆手，说道：“你，你别过来，有话好好说。我不饿，我不饿！” “嘿嘿，郑王，我正想问问你，那天晚上，你为什么陷害我和太子。” “不是我，是，是老六害的你们。” “郑王，你不说真话，那我要请你吃粥了，咯咯。” 那女人“咯咯”怪笑，露出半截舌头，手中乱晃着那勺肉粥。 有一些粥掉落出来，居然从里面钻出几条扭来扭去的小蛆虫来。 “哦，我记起来，是撒克逊！晴霁贵妃，是他把你带到太子的床上，又点上了龙涎灵犀香。没错，我终于想起来了，是撒克逊！你去找他！” “哈哈，说来说去，都是别人的错。可获益的人是你啊，郑王！” “咦，你不是死了吗？” “对，我是死了。可我要带你一起下地狱。” 那女人从大坛子里慢慢爬出来，沾满着黏黏的肉粥和白白的蛆虫，朝他走去。 神启大帝脑海里只想跑，可全身肌肉却不听使唤，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制着自己。 …… “呼哧，呼哧～”神启大帝猛地从龙床上坐起来，大口地喘气，却发现偌大的寝室里，除了还在睡觉的紫涵贵妃，哪里有什么形如鬼魅的晴霁贵妃。 此时，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神启大帝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总算安定了一些。 但他依旧心虚得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喝了口水后，神启大帝从墙上拔出自己的佩剑，在寝室的角落里到处查看，生怕真的有个晴霁贵妃躲在暗处。 突然间，神启大帝的佩剑撞到了椅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时，他听到，紫涵贵妃的呼吸声有点急促起来。 “紫涵，紫涵。” 神启大帝把剑插回去后，坐到床上轻声叫唤着。 “啊，陛下已经醒来。臣，臣妾昨晚睡得太沉了。” 紫涵贵妃睁开眼，假装刚醒来的样子，可眉目之间藏不住那股惧意。 先帝的宠妃晴霁贵妃死得有多惨，她是知道的。 但之前，她不知道死因而已。 紫涵贵妃这副神情自然躲不过神启大帝的眼睛。 “你过来，陪朕说说话。” 紫涵贵妃赶紧换了一副媚容，小鸟依人般粘在神启大帝怀中。 “陛下，你饿不饿？臣妾陪你去用膳，好不好？” “朕问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什么？臣妾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紫涵贵妃心头一紧，本能地起了鸡皮疙瘩，身子微微发抖。 “哦，原来你也不爱说真话。” “陛下……” 没等紫涵贵妃解释，神启大帝突然伸手一拧。 “喀嚓”一声响，紫涵贵妃的脖子被拧断了。 她光滑的身子无力从神启大帝身上滑落下来，倒在床上。 很快，紫涵贵妃的脸就变成了紫色，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瞬间，她做梦都没想到，昨晚还对自己宠怜有加的他，一大早就痛下杀手。 抽搐几下后，紫涵贵妃再也无法动弹了。 骨头折断的声音还是太大了。 寝室外的太监听到异响后，不敢怠慢，赶紧去禀报薛绍泉。 作为宫中大总管，他每天晚上入睡的地方都离神启大帝很近。 “陛下，老奴想进来请安？” “进来吧。” 薛绍泉进去的时候，神启大帝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照镜子。 而床上的紫涵贵妃依旧保持着死去时的姿态。那双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屋顶。 “紫涵贵妃这是？” 薛绍泉已经猜到了大概，但还是明知故问。 “哦，她心脏病犯了。” 神启大帝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眼睛，继续说道：“坦普尔出发了吗？” “早早就出发了。” “嗯，很好。三件事，你记一下。” “老奴记着呢。” “第一，派人通知撒克逊到弘益殿，朕有事要和他密谈。” “是。” “第二，从今以后，任何嫔妃都不能在朕身边过夜。” “老奴明白。” “第三，你帮朕料理下紫涵贵妃的后事。唉，好好的一个大美人，说没就没了。” “是。” 神启大帝走出去后，薛绍泉蹲下来，轻轻帮紫涵贵妃把眼睛闭上，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 第40章 以赌定约 8月23日上午，坦普尔等人正准备离开署衙，到白京城外三十六里处的怜幽亭，去和蛮族人谈判。 大家都已经约定好，怜幽亭方圆三十六里内，不得有骑兵出现，个别斥候除外。 就在这时，传令兵来报。 “禀报首相，次相撒克逊前来，想要见你。” 坦普尔心里嘀咕了一句，“陛下让我当和谈正使，又派他来干什么？” “他几时能到？” “大概一刻钟左右。” 坦普尔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对岳泽说道：“岳将军，我们等一下他吧。” “好。” 过了一会，撒克逊的声音就先从门外飘了进来。 “首相、岳大将军、袁将军，你们都在，那太好了。很久不见，甚是挂念。” “你就别废话了，有事就赶紧说，今天已经和布哈斯赫他们约好了。要是迟到了，可就难堪了。” “首相，不会，不会迟到的。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聊嘛。” “你也要去谈判？” “既然我都来了，当然是要去的。” “那好，走吧。” “你们和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互不侵犯、通商互利等细则都已经商谈好了。只是他们一直坚持以地换人，非要把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换回去不可。 谈了好几天都是一样的结果，恐怕今天的谈判又是无功而返。对了，陛下这次派你前来，可有什么新的指示？” “陛下让我前来，一方面是让我慰问慰问诸君。另一方面，确实也有新的指示。 首相、岳大将军、袁将军，这边说话……陛下说了，哪怕是失去的土地要不回来，雷吉诺德也绝不能放回去。 但是仁娜公主可以考虑。前提是要拿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来换。” 撒克逊低声对三人说道。 “嗯，我明白。只是不知道，布哈斯赫他们肯不肯。到了谈判桌上，再慢慢和他们磨吧。” “可是，陛下很心急，希望谈判越快越好。最好是本周内，能有个结果。” “嗯，我知道了。” 坦普尔、撒克逊、岳泽、袁清一、沈离寒五人出了白京城，打马直奔怜幽亭。 在前几天的谈判中，双方都只是出了三个代表。 沈离寒的身份只是随从，帮忙看马、拎水壶之类的。 一路上除了双方的斥候，并无一兵一卒。为了保障这次核心人员的安全，可谓是煞费了苦心。 疾驰了一段时间，远远在路边就看见了一个大亭子。 亭子里面坐着三个人，分别是蛮族的三个大巫师布哈斯赫、萨仁格日乐、哈迪多夫。 而亭子外面则坐着蛮族英雄恩和森。 哈迪多夫、恩和森两人原本领军在岭北，与岳泽对峙。听闻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出事后，便急忙赶来辽东谈判。 即便身为大领主，恩和森在这种级别的谈判中，依然是上不了桌，只能和沈离寒一样，在外面瞎逛、闲谈。 无聊时，两人还会走远一些，拿着木棍，相互切磋一下武艺，打发时间。 坦普尔看了一眼亭里的钟表，笑道：“今天来慢了一些，让三位久等了。” 平时，他都是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今天是踩着点刚到。 “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不久。这位是？” “这是我们朝廷的次相撒克逊，也是陛下派来的特使。今天，我们多一个人谈判，不介意吧？” “在下撒克逊，见过三位大巫师。” “无妨，请坐。” 布哈斯赫淡淡地说道。 自从雷吉诺德被擒后，他就被选为暂时的蛮族领袖。 “好，那我就直奔主题了。只要你们同意从辽东、岭北撤军。我们就可以签订和议条约了。相对应的，我们天骄朝廷会给你们适当的金币和物资，进行补偿。” 坐下来后，袁清一第一个开口。 “不可能，这不是钱和物的问题。每一座城池，每一块土地都是我们蛮族战士用生命和鲜血换回来的。哪能说给就给你们。你们想拿，就让你们的战士来攻。 我们用血拿下的东西，你们也要用血拿回去。或者是释放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 袁将军，谈判，是在对等的条件下谈的。完全不对等的条款，我们绝不接受。” 坐在对面右边的哈迪多夫大巫师态度很强硬，立刻反驳。 双方都是领军多年的指挥官，自然知道守城比攻城容易多了。 何况，现在整个战争局面依旧是蛮族人略占上风。 所以，双方心里也很清楚，以天骄帝国投放在边疆上的现有兵力，是无法从蛮族人手中夺回丢失的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的。 “对不起，我们无权释放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 “既然你们没有这个权限，就请你们的皇帝过来和我们谈。” “那怎么行？陛下日理万机，无法抽出时间来辽东。” 紧接着，岳泽和对面的萨仁格日乐大巫师也加入舌战。双方争争吵吵了半个小时，依旧是白费力气。 撒克逊看了一眼坦普尔，终于也开口说道：“要不然，我们折中吧。我们把仁娜公主放回去，你们归还辽东、岭北。 至于上天之巫，我们会在帝都给他专门安排一座宫殿，保证他生命无忧、锦衣玉食。” “那也不行！” “你们要一直坚持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谈。” 见双方又要吵起来，坦普尔咳嗽一声，说道：“我提一个建议。我们以赌定约。” 沉默已久的布哈斯赫，眼睛突然一亮，问道：“怎么个以赌定约法？” “我们要是输了，就承认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归你们。大家以此重新划界，互不侵犯、通商互利。同时，把仁娜公主归还给你们。” “那上天之巫呢？” “我们既然都不要土地了，自然也不能将上天之巫释放回去。布哈斯赫大巫师，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会善待上天之巫。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定期派人来看他。” 沉默了一会后，布哈斯赫缓缓问道：“你们要是赢了呢？” “我们要是赢了，你们归还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作为补偿，我们天骄帝国每年给你们金币10万枚、绢30万匹，茶叶50万盒，米1000万斗。 至于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则永久居住在我朝。你们每年可派人来看望他们两次。” “怎么个赌法？” “既然你们蛮族尚武，我们就以武定输赢。你我双方各选三人，比武定输赢。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的话，我们再谈一年，也毫无进展。” 坦普尔提出这个以赌定约后，大家突然都沉默了。 第41章 谁抓的，谁负责 “这件事，容我们几人谈论一下。” “请便。” 布哈斯赫、萨仁格日乐、哈迪多夫起身，走到怜幽亭外面。恩和森见布哈斯赫对他招手，也走过去，参与讨论。 亭内，岳泽望着四人的背影，问道：“首相，我们要是输了，难道真的要割让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给他们吗？” 坦普尔长叹一声，说道：“我们要是一步不让，这谈判要谈到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岳泽，你我前脚刚到白京城，帝都里的使者后脚就到了。 这段时间来，陛下已经四次派人来过问谈判结果了。看，今天，陛下还把撒克逊请过来督促我们。你说呢，撒克逊？” “首相此举看似软弱，实则是大仁大义。就算我方输了，倘若真能以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换得千年修好，免去百姓和战士的战火之苦，也未尝不可。再说了，我方也未必会输。是不是，岳大将军？” 撒克逊一脸笑嘻嘻，顺便捧了坦普尔一把。 反正，他的任务是督促坦普尔、岳泽尽快完成谈判。 要是真的输了，在丧权辱国的合约上签字的是坦普尔、岳泽，不关他的事。 实际上，这种外交谈判的底牌在于军事上的战果。 这次，蛮族人两路入侵，把战火都烧到了辽东、岭北境内。 坦普尔、岳泽再怎么能言善辩，都抵不过别人的一句，“想拿，就让你们的战士来攻”。 岳泽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便不再吭声。 一会，布哈斯赫、萨仁格日乐、哈迪多夫走了回来。 “坦普尔，这个以赌定约，你说了算不算数？” “不能，若你们同意了，我就急报陛下定夺。” “那正好。我们三人也不好拍这个板，需问过上天之巫才行。” “问上天之巫？” “没错，你不是说，每年可派人来看望他两次。这次就算今年的第一次。你们先问过你们皇帝，再通知我们派使者入白京城。” “好。” “另外，那个通商互利能不能马上就实现？这也要问你们皇帝吗？” “这个不用，通商互利之事，本相可以做主。具体的事宜，我让清一和你们对接。”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坦普尔、布哈斯赫两人伸出手掌，互击三下，表示今天所议的就这么定了。 十几天后，帝都派出的第五批使者疾驰进入白京城，将一道圣旨交到坦普尔、岳泽手上。 圣旨上，神启大帝同意了以赌定约的计划，并正式授权两人可以在议和条约上签字画押。 之所以不提交换国书的事，是因为蛮族各部落，它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 历史上，蛮族和天骄帝国也曾签订过各种条约，都是双方代表签字了事。 一般来说，蛮族人更讲信用。 基本上，以前几个大巫师确定下来的事情，后来的大巫师都认账。 9月8日上午，一队几十人的蛮族骑兵长驱直入，进入城门大开的白京城。领头的两人正是蛮族大领主科瓦卡、恩和森。 在沈离寒的引领下，两人不下马，直奔城内的镇远府。 这座府邸原本是已故辽东总管鲁道夫最大的豪宅。 他在辽东十年，名下豪宅很多。 后来，把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接入白京城后，坦普尔便将这座镇远府作为两人的临时住所。 原来的时候，镇远府华丽、宽敞、气派，府中侍女、仆人众多。 曾几何时，这里车水马龙。 鲁道夫在任期间，来给他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如今，由于雷吉诺德喜欢安静，府中仅剩下几个仆人。 光景犹在，只是不复旧日繁华。 府中大院的亭中，刘志天愁眉苦脸，正在和雷吉诺德下棋。 自从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来到白京城后，他和傅星峰的主要任务变成了陪两人玩好、吃好、喝好。 这是坦普尔给两人下的国家级任务。 理由是谁抓的，谁负责。 本来，刘志天不单喜欢下棋，棋艺也比雷吉诺德略胜一筹。 但架不住天天下，时时下，还要常常放水，每天故意输给雷吉诺德两、三盘。 这让刘志天很是头大。 现在，他光是看到棋盘，都想吐了。 旁边不远处的草地上，响起仁娜公主气喘吁吁的喊叫声。 “站住，星峰你别跑。” 与这边两人的静坐不同，仁娜公主正手持木棍，追着戳傅星峰。 仁娜公主虽然贵为转世神女，但她在战斗方面的天赋，真是让人见笑了。 仁娜公主身边不缺大魔导师、圣堂武士级别的魔法师和战士，但十七岁的她现在依旧是一级魔法见习生和二级战士的水平。 来到白京城后，闲着无聊的仁娜公主开始要求傅星峰教她修炼斗气和练习武技。 修炼斗气这么枯燥无味，仁娜公主自然是不干的。 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里，就是她举着木棍去戳傅星峰。这就是所谓的“练习武技”。 “你再躲，我这一天可就白练了！” 仁娜公主嘟起嘴巴，声音也变得凶狠起来。 傅星峰无可奈何，只好放慢身速。 仁娜公主瞅准时机，一棍戳出，正中他的屁股。 “啊！”傅星峰假装发出一声惨叫，顺势倒地，在草地上滚了几滚，逗得仁娜公主哈哈大笑。 傅星峰自己也很想笑。 虽然他没有去过战士行会，去考圣堂武士的认证。 但能够和恩和森掰掰手腕的他，放眼天下，有几人能敌。 如今却被一个小姑娘拿着木棍，追着满院子乱跑。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要被人笑落大牙。 奈何，坦普尔下的任务目标是，要让两位“贵宾”心情愉悦，以便加快谈判进程。 就在这时，阎天安小跑进来，中止了这场你追我跑的武技练习。 “刘副旅长，外面有两位蛮族人想要拜见上天之巫。” 刘志天不吭声，抬头望向雷吉诺德。 “他们叫什么名字？” “叫做科瓦卡、恩和森。” “请他们进来。” “是。” 一会，科瓦卡、恩和森走进来，朝雷吉诺德施礼。雷吉诺德不吭声，摆了摆手，让两人随他走上府里楼阁。 一进去，雷吉诺德双掌虚按。 “嘭”的一声，大门紧紧关上了。 傅星峰、刘志天、沈离寒三人在楼外溜达，侧着耳朵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科瓦卡、恩和森终于从楼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以赌定约的事，上天之巫怎么说？” “上天之巫同意了。不过，得额外加一个条款。” “什么条款？” “无论是输还是赢，你们都必须放了瓦尔塌大巫师。” “好，我这就去禀报首相。” 沈离寒走后，傅星峰在心里嘀咕。 “瓦尔塌？怎么没听过蛮族中，还有这号大巫师。” 突然间，他想起来了。 在夏台监狱，自己见过他。 那蓬松凌乱的头发像是被雷击过似的，脚下拖着又粗又长的铁链，“哗啦”作响。 只是那双眼睛，犹如夜空中的孤星，幽静且明亮。 第42章 雷、人合一! 9月9日上午，在白京城的署衙里，坦普尔召集众人，开始讨论“以赌定约”的三个人选。 “我们马上要和蛮族人打赌了。这个赌约关乎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也关乎国运。 所以，今天把诸位请来，就是要敲定出战的三个人选。清一，你对蛮族人的情况最熟悉，先说他们那边大概会派出什么人选吧。” “好。蛮族那边的顶流高手有八位。其中有两个人必定会出战。一个是大巫师布哈斯赫。这天下，除了不问世事的那一位，就属他的雷系魔法造诣最高了。 另一个是大领主恩和森。他是战士。其斗气之强，想必各位都有耳闻，我就不必多说了。至于最后一个人选，我猜测，不是哈迪多夫，就是科瓦卡。 至于我们这边，这一战恐怕还要请首相和岳大将军出手才行。第三个人选嘛，我的建议是撒克逊。” 撒克逊闻言，急忙摇手，说道：“都怪我，前几天修炼时，练岔了气，现在还没有调理好。我就不去添乱了。” 雷蒙德一听，气得在心里暗骂一句“无耻老匹夫”。他知道撒克逊其实很好，只是不想担这个责。万一比武输了，不单是被千夫所指，还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就在这时，雷蒙德看见菲力浦、沈离寒都站起来了，便也赶紧站起来，喊道：“我去！” “俺老牛申请出战！” “末将愿意！”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喊道。 袁清一犹豫了一下，也跟随其后，说道：“若次相有恙，就让我来代替吧。” 老实说，袁清一这些年来，已经很久没有在一线战斗，对自己的武艺，早就没有以前那么自信了。 “四位请坐，莫要心急。清一，你的箭术天下无双。远程射杀敌军主将可以，但要是一对一比武，你要吃亏的。 雷蒙德、菲力浦、沈离寒你们三人虽然也是顶流高手，但要和蛮族英雄恩和森比起来，我感觉还是要略差一些。所以，你们四个都不是我心目中最佳的第三人选。” “那首相的意思是？” 袁清一有点疑惑，又把目光投向撒克逊。撒克逊假装看不见，低头自顾饮茶。 但坦普尔的目光却望向后排，缓缓说道：“刘志天，就你了。” “我？我上吗？”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刘志天大感意外，还以为听错了。 “没错。”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够无耻。” 坦普尔开玩笑地说道，引得众人大笑。 “首相，你误会我了。末将素来光明磊落、落落大方、方正不阿的。” 刘志天突然也幽默起来。 “呵呵，志天，我观察你好久了。记不记得，两年前在夏台监狱比武时，你就教唆沈离寒，让他砍断蕾蒂雅的裤腰带。 前不久，你趁乱进入仁娜公主的云辇，挟持了她。要不然，那一次突袭，也未必能够成功。 不过，你这种无耻，本相很喜欢。尤其是在实力差不多的比武当中，越是无耻的人，获胜的概率就越大。” “那就多谢首相的——抬爱。末将一定全力以赴！” “有你这句话就行。既然人选已经定了。下面，我们再讨论下具体的战术……” 9月15日上午，正式的“以赌定约”就开始了。 比武地点就在怜幽亭周边的一块20米乘以20米的方地上。 按照约定，这次的3v3比武，采取的是团体攻擂规则。团体赢，才算真正的赢。 也就是说，胜利者赢下本场比武后，可以留在比武场，在短暂休息五分钟后，继续接受敌方下一轮选手的挑战，直至敌方再也无人可上。 在这种比武规则下，续战能力更强的三人团体更有机会获胜。 到了七点三刻，双方各有九人来到场地中间。 沈离寒手中提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昂贵的最高级治疗卷轴。对面的一个蛮族领主手里提的箱子，也是如此。 大家深知，今天将是一场恶战，便都多备一些最高级治疗卷轴，以及时救治伤者。 “坦普尔，比武的时间将至，我再重申一下，比武期间不得使用魔法卷轴，场外人员不得干扰比武。” “布哈斯赫，这是自然。我们双方都要遵守约定好的规则。下面，该相互交换出场名单和顺序了。” “好。” 说完，坦普尔、布哈斯赫分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分别掷向对方。纸笺上写的正是出战的三人姓名和出场顺序。 蛮族这边的出场顺序是布哈斯赫、哈迪多夫、恩和森，天骄帝国这边则是坦普尔、岳泽、刘志天。 双方都选择己方默认最强的人打第一场。 前面五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唯独刘志天的底细少有人知。布哈斯赫在离场之前不禁多瞄了他几眼。 一会，三声鼓响，比武开始了。 坦普尔、布哈斯赫同时走入场地。 “请。” “请。” 两人也不多客套，一上来就都开启了魔力罩，全力以赴地打斗起来。 由于坦普尔是魔法、斗气的双修者，他的魔力罩非常奇特，一半黑、一半白。而布哈斯赫的魔力罩则是淡黄色的，外面正在不断凝聚着雷电，噼里啪啦作响。 这两人一个号称是蛮族部落的第一高手，另一个号称是天骄帝国的第二高手。 其交手是生平第一次，恐怕今后再也没有。 众人都是全神贯注观看比武，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两人施展的招式平淡无奇，没有炫目的花样，但都蕴含着深厚的魔法力和斗气。 场上的空气受到两人压迫，发出闷雷般的响声。 相互碰撞产生的热浪从场地中央散发出来，吹得场边众人都觉得脸皮发烫。 半小时后，岳泽等人开始面露忧色，而对面的蛮族八人则个个喜形于色。 战斗局面开始向蛮族这边有利的趋势发展。 这一点，光从两人体外的魔力罩就能看出来。 坦普尔的魔力罩原来是黑白分明的，现在变成了斑马色，且光晕的纹理凌乱无章。很显然，他体内的气息已经开始紊乱了。 而布哈斯赫这边，他的魔力罩光晕已经从淡黄色升级为金黄色的。 其头顶凝聚的雷团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大。有几道蓝色的弧线已经先后突破坦普尔的防御，击到他身上，生出几股淡淡的青烟。 坦普尔咬牙苦苦坚持，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真的高估了自己。 或许是老了吧？ 交错之间，坦普尔心里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就在他转身回来，却发现，布哈斯赫突然不见了。 坦普尔的头发、眉毛、体毛等等，瞬间全部竖立起来。 而他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小“太阳”。 “神雷轰顶！” 半空中，布哈斯赫快速吟唱着。 一道威力惊人的天雷从天而降，犹如彗星降临。 而此刻，布哈斯赫竟然就在天雷里面。 岳泽见状，脸色马上变得苍白起来。 他喃喃自语，“雷、人合一！他果然达到了雷、人合一的境界。” 第43章 血红战刀 一团巨大的、耀眼的白球，在场地中心炸开，射出刺目的光芒。 紧接着，雷声大起，轰隆乱响。 场边十几人早有了预判，提前往后跃，以卸去朝四面喷射的冲击波。 即便如此，有个别人启动护罩慢了一些，仍然被波及到。头发被吹掉了一些，身上衣襟破了几个洞，整张脸也被吹得通红，仿佛刚才被人狠狠地抽了几记大嘴巴。 几百米外的怜幽亭，当场就被掀飞了亭顶，只剩下六根歪斜的柱子。 整个比武场则被漫天飞舞的灰尘所笼罩，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听不到两人的声音。 这让观战的十几人都揪起了心。进去看，比武规则不允许；不进去，惴惴不安。 几分钟后，灰尘渐渐尘埃落地。 只见整个比武场被刚才的冲击波，刮掉了几层地皮。原先平坦的方地变成了一个很浅的、没有水的土塘。 坦普尔、布哈斯赫两人，一南一北仰面躺着，全身黑乎乎的，不知是死是活。 岳泽紧皱眉头，焦虑地望着两人。 他很想冲进去，用最高级治疗卷轴给坦普尔疗伤。 但此刻，哪一方先冲进去，就意味着己方认输了。 其他人的心思和他大同小异，都在忐忑地等待第一场比武的结果。 岳泽等得有些心急，正欲开口提出平局的要求。 就在这时，布哈斯赫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就缓缓坐起身子。 蛮族人个个大喜，就差拍手叫好了。 毫无疑问，第一场比武，天骄帝国败了。 龙昊、沈离寒等人赶紧冲进去，把还在冒烟的坦普尔抱回来，并开启了最高级治疗卷轴，给他全身都贴上了。 而布哈斯赫由于还要继续战斗，不能使用魔法卷轴治疗，只能盘膝坐着，自行调息疗伤。 五分钟后，岳泽手持血红战刀，大步走入比武场。 他手中这把战刀大有来历。 相传是人族的传奇英雄陆凌天留下来的遗器。 据说有通天之灵，但谁也没有见识过。 “布哈斯赫，你还要继续第二场比武吗？” 布哈斯赫缓缓站起来，说道：“那是自然，请赐教。” 一开口，鲜血就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所有人心里也清楚，布哈斯赫不过是想消耗岳泽的斗气，为第二个出场的哈迪多夫，创造更好的条件。 当下，岳泽也不废话，一声长啸，手中的血红战刀化成一道光芒，朝布哈斯赫挥去。 和上一场的硬碰硬不同，布哈斯赫这次基本上是能躲就躲，尽量用身法游走，时不时凝聚出雷电，击向岳泽。 几分钟后，场边众人都听见，布哈斯赫那急促的喘息声。 岳泽步步为营，发出阵阵刀气，已经将布哈斯赫逼到角落里，躲无可躲。 “舍身问道！星流电驰！” 布哈斯赫大喝两声，整张脸突然变紫，就像中毒似的。 他的双手极速地在空中施法，瞬间形成了一个发光的五芒星阵。 紧接着，一道粗壮的连环闪电链从阵中击出，直射岳泽。 “来得好，大江东去！” 岳泽也大喝了一声。 比武场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刀气突然间汇流成一条刀河，迎着闪电链而去。 “嘣”的一声巨响，布哈斯赫吐了一大口血，整个人从比武场上，被震飞出去。 萨仁格日乐急忙跃起，接住布哈斯赫，为他疗伤。其他蛮族高手也围上来，给布哈斯赫贴上治疗卷轴。 比武场内，岳泽傲然屹立，扬刀喊道：“哈迪多夫，进场吧！” “岳泽，你不休息五分钟？” “这点小伤，本将军无须休息。” 岳泽淡淡地说道。 其实，刚才和布哈斯赫激战，也消耗了他体内两成斗气。 但此刻，岳泽斗志正盛，他想着借着这股锐气，挫败哈迪多夫。 在比武时，一个人的状态好坏，关系到能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有时，好的状态甚至能让人超常发挥。 因此，岳泽才急于开口求战。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哈迪多夫手持月轮，缓缓走向比武场。 和坦普尔一样，哈迪多夫也是一个双修者。但他的体内斗气只修炼到一级圣战士的水平。 他手中月轮是把独特的武器，不但可以施展魔法，也可以近战劈砍。 一进入场地，一个巨大的火焰屏障就在哈迪多夫身边形成。 同时，月轮上就喷射出几条火蛇，顺着地面，朝岳泽烧去。 岳泽抬脚一震，一个由斗气形成的圆形气环迅速展开，将几条火蛇弹开。 “我也陪你玩玩火。” 岳泽微微一笑，驱动斗气极速流向手中的血红战刀。 这把战刀上蕴含着恐怖的火元素。 在斗气的刺激下，血红战刀立刻燃烧起来，喷射出炙热的烈火。远观就像是刀身突然变长了许多。 岳泽大喝一声，双脚离地，挥舞着血红战刀，朝哈迪多夫砍去。 哈迪多夫不想和岳泽硬拼，飞身躲开。 同时，他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月轮开始在空中画圈。 一个个火球从天而降，朝岳泽砸去。 这正是哈迪多夫的成名技——“天火燎原”。 没多久，比武场就变成了火焰的海洋。 天上掉下一个个火球，空中飞舞着一道道带火的刀气，地上还有几条游来游去的火蛇。 炙热的高温形成一股股热浪朝四周扑去，逼迫观战的众人不得不后撤一些。 而在火海中，两个人飞来飞去，相互追逐，又相互攻击着对方。 众人看得是大汗淋漓，不停地喝水。 这倒不是心急造成的，而是多少被烤得有点受不了了。 沈离寒凝神看了一会，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摸水壶，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正当他准备去拴马的地方取水时，却发现傅星峰、刘志天不知去哪了。 抬头一看，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比武场的东边。 旁边地上还有一团火，是从比武场里飞溅出来的。 沈离寒连着几个纵身，朝两人而去。 一到傅星峰、刘志天身后，沈离寒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烤肉味。 “我说你们去哪了。原来是在这里躲着吃烧烤。哪里来的鸟？” “当然是天上飞的，星峰抓来烤的。” “嗯，味道不错。你们谁有水。” “我这有。” “你们说，这一场，谁会赢？” “当然希望是岳大将军拿下对手，但看样子，大概率是平局吧。” “我猜也是。志天，下一场到你了。切记，恩和森的斗气很强，不要和他蛮干。还有，他出刀时有个小习惯……” 傅星峰把嘴里的鸟骨头扔掉，开始叮嘱起刘志天。 他曾经和恩和森交手过，便详细说起自己的体会。 第44章 最后一场 “行了，星峰，求求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听过至少十遍以上了。” “志天说的是，你最近确实太啰嗦了。这些话，我都听过几遍了。” 沈离寒一边嚼着烧鸟，一边挠起发痒的耳朵。 傅星峰闻言，只好闭上嘴巴。 刘志天站起来，淡淡地说道：“放心吧，下一场，我一定能赢他。” “真的。” “当然。” “那太好了。” 他身边两个朋友，闻言都是大喜。 这倒不是刘志天安慰傅星峰、沈离寒两人，而是他当时真的有这种必胜的信心。 一个人的信心，往往是通过完成无数个细小的目标，累积成的，而不是天生自带的。 刘志天转头望向远处。隔着比武场的熊熊火焰，他能感觉到，恩和森正在凝望自己。 但刘志天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恩和森同样充满必胜的信心。 因为他们两个，从小到大，在对决中同样都是从来没输过的男人。 比武场上，岳泽和哈迪多夫的战斗仍然在继续。 两个人的脸都被烈火炙烤得像九分熟的烤乳猪，红得发紫，十分骇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热浪正在渐渐减弱。 双方在猛烈输出后，都露出疲态，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特别是两人外面的护罩早已千疮万孔。 失去护罩的保护，两人的衣服、头发、胡子在烈火的炙烤下，全都开始冒烟。 风一吹，身上衣服渐渐飘零，两人已接近全螺。 远观就又像是两只掉壳的熟虾在厮杀，大为不雅。 好在观战的众人并不在意，就连萨仁格日乐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 战斗在四十分钟后，已经接近了尾声。 岳泽和哈迪多夫的动作越来越慢。两人都接近油竭灯黯的地步。 原先烈焰滔滔的火海，只剩下星星之火。 岳泽和哈迪多夫都在咬牙坚持，想要熬倒对方。 又过了几分钟，岳泽拼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刀。 早已没有魔力罩护体的哈迪多夫见躲不过去，便将全身所剩的魔法力都凝聚在月轮上，往前一推，硬接了这一刀。 “铮”的一声，哈迪多夫再也扛不住，仰面倒下，摔在地上。 而岳泽也踉踉跄跄，最后是靠血红战刀撑在地上，才没有摔倒。 这一场，依旧是岳泽胜出。 他一个人赢下了两场。 但是，比武的结果依旧是难料。 这种3v3团体攻擂，实际上是一种接力赛。 必须要把对方最后上场的人赢下，才能算赢。 蛮族那边把哈迪多夫抬下去疗伤后，岳泽仍然坐在原地调息，试图恢复一点斗气。 这时，刘志天轻飘飘地飞入场地，笑道：“岳大将军，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我吧。” 岳泽原本还想再打一场，发现自己恢复的那点斗气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继续战斗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下，便苦笑说道：“好，那就拜托了。” “还有，麻烦将军借刀一用。” “拿着。” 刘志天左手接过血红战刀，右手将岳泽搀扶起来。 看到岳泽已经缓缓离开，刘志天朗声说道：“恩和森大领主，该我们了。” “好，我来了。” 恩和森纵身一跃，跳入场地。他左手持刀，右手持盾。 恩和森极少带盾。 这一次，蛮族这边判断撒克逊会上场，便将科瓦卡的太阳神盾交给恩和森。 太阳神盾具有很强的魔法反弹力，是克制魔法师的利器，正好用来对付刘志天。 “你也会玩刀？” “会一点，但不多。” 这倒是刘志天的真心话。 他虽然也修炼了一点斗气，但仅是一级战士的水平，绝不敢在恩和森面前耍刀。 刘志天所看中的，是这把血红战刀蕴含的火元素。 “那我们开始？” “请。” 话音刚落，恩和森一声怒吼，一道紫光从天而降，把他笼罩在里面。 这是蛮族领主特有的技能——“战争之吼”，能让一定范围内的己方潜能，发挥到极致。 紧接着，恩和森一个跳跃，朝刘志天砍去。 刘志天自然不敢和他硬拼，一边跑，一边放风刃、风卷残云、狂风怒号等魔法。 其打法和上一场的岳泽追，哈迪多夫跑一样，都是魔法师利用放风筝战术，和战士缠斗。 所不同的是，刘志天主修的是风系魔法，跑起来可比哈迪多夫快多了。 满场留下刘志天极速飞奔的虚影。 恩和森见他跑得像只狂暴的兔子，深知自己追不上，索性就站在比武场中间，催动斗气，发起一阵阵刀浪，朝刘志天涌去。 刘志天也刮起片片风刃，还以颜色。 在血红战刀的作用下，这些风刃还附有火焰伤害，煞是好看。 说到底，不管武技、魔法技多么炫目，到了他们这种级别，最终拼的是谁的斗气、魔法力更深厚。 站稳脚跟后，刘志天开始使坏，在风刃中夹杂一些幻系魔法。 他想看看，自己的幻系魔法能不能给恩和森上负面状态。 过了一阵子，恩和森就像醉酒一样，步履蹒跚，而且，身速和攻击也慢了下来。 刘志天见状大喜，知道他已经中的自己的眩晕和迟缓，不禁大声吟唱起来，“东风吹，百花残”。 一个剑状的巨大风柱在刘志天身后，徐徐升起。 “去！” 那个风剑在他体内魔法力的引导下，极速向恩和森刺去。 刘志天想借此机会，一举大败恩和森。 谁知，恩和森一声怒吼，又是一道金光笼罩在他身上。 那瞬间，他身上的负面状态就全消失了，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紧接着，恩和森举刀掀起一股滔天“刀浪”，迎着风剑劈去。 “砰”的一声巨响，风剑被他劈得七零八落，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刘志天没想到，恩和森这种级别的战士可以自行解掉自己的幻系魔法。 他望着恩和森身上的金色光柱，不禁啧啧称奇。 既然无法速战速决，他只好继续放风筝，和恩和森慢慢耗。 打了十几分钟后，刘志天大感不妙。 恩和森手中的太阳神盾确实是个好东西，能够卸掉大半的魔法伤害。 这样的话，恩和森体内的斗气肯定会比自己体内的魔法力，消耗得慢。 按这样下去，迟早要败。 刘志天眉头紧锁，苦思破解之策。 第45章 怜幽之盟 就在这时，恩和森一个跳跃，正朝刘志天追来。 刘志天看他的金色光柱有些黯淡，决定冒险赌一把，便站立不动，心中默念龙卷风的咒语，蓄势待发。 恩和森见他这次没跑，大感意外，不客气地挥刀砍去。 刘志天在加强魔力罩后，不退反进，手持血红战刀，也朝恩和森砍去。 这完全在恩和森的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魔法师不但敢和自己贴身玩刀，还莫名其妙地砍向自己的盾。 刘志天，他是疯了吗？ 殊不知，刘志天这招明着是武技，实际上是幻系魔法的“麻木不仁”。 “麻木不仁”可以让对手麻痹，其麻痹时间与双方的精神力强弱有关，是非常强力的技能。 但缺点就是触发的概率不高。 偏偏这次，刘志天决定铤而走险。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的刀同时砍中了对方。 刘志天感觉到，自己的魔力罩被刺破了。 恩和森的战刀势头不减，穿入他的胸膛。 刘志天急忙后跃，但一股汹涌澎湃的斗气后发而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 刘志天感到口里突然有股热流涌上来，下意识地喷出了一大口血。 与此同时，恩和森也中了他的“麻木不仁”。 初时，恩和森只是感到持盾的右手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但很快，那种酥麻的感觉沿着右手延伸过来，就好像有一群蚂蚁钻入自己的经脉，一路叮咬过来。 紧接着，一股龙卷风从地上涌起。 已经半身发麻的恩和森来不及躲避，被卷上半空。 他右手的太阳神盾在风力的作用下，脱手飞出。 刘志天看得真真切切，急忙跃起，接住了太阳神盾。 空中的恩和森急忙使了一个“千斤坠”，稳稳落地。 然后他怒吼一声，身上那道金光再次大盛。 恩和森全身酥麻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还我盾来！” 恩和森持刀朝刘志天追去。 可刘志天却没有开口搭理他。 刘志天一边利用风系法师的优势满场乱跑，一边调息给自己疗伤。 左肩的刀伤是小事，可体内经脉被斗气所伤，需尽快恢复。 过了一阵子，刘志天觉得体内经脉已经通畅无阻，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恩和森。 不得不说，这太阳神盾确实很神奇。 刘志天发现，在自己施展技能的时候，它居然还能减少自己体内魔法力的消耗。 太阳神盾好像和血红战刀一样，蕴含着强大的魔法力。 这不但是战士的至宝，同样是法师的最爱啊。 刘志天手持两样宝物，越打就越顺。 满场到处飞舞着带火的风刃。 这可苦了恩和森。 失去太阳神盾的他，明显感觉到，抵御刘志天的魔法越来越吃力。 恩和森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败势已定，决定和刘志天拼了。 只见他突然站立不动，强忍着风刃的攻击，缓缓地吸气，身上的肌肉开始抖动。 刘志天见状，知道对方要和自己玩命了，不敢托大，决定也使出压箱底的绝技。 “五岳华斩！” “风龙现世！” 两人几乎是同时喊了一声。 只见恩和森身子的斗气罩自行炸裂了，化作四道凌厉强劲的刀气朝刘志天袭去。 接着，恩和森连人带刀化作第五道刀气，紧随其后。 突然间，刘志天消失不见。 空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风龙，席卷着大量的尘土，咆哮着迎向五道刀气，将其裹入。 顿时间，比武场里，风沙乱舞。 场边众人已经看不清两人的打斗，只清晰地听见一阵“噼里啪啦”乱响。 没多久，风龙消散了。 两个人同时从空中掉了出来。 刚才还是狂风怒号，飞沙走石，这一会却寂静无风，祥和安宁。 刘志天全身都是血，衣服破破烂烂全是洞。头发像被乱马踩踏过的杂草般凌乱。 只是他站得很挺直，平静地望着恩和森，露出了笑容。 恩和森是直接摔在地上，身上情况和刘志天大同小异。 可惜，他手中的战刀摔飞了出去。 恩和森挣扎了好久，才勉强坐了起来。 他四处张望，想要寻找自己的战刀，继续和刘志天拼命。 却发现，刘志天就静静地站在他的战刀旁边，用脚踩着刀背。 “不用再打了，你已经败了。” 恩和森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会，恩和森仰面大哭起来。 …… 十几天之后，在简单修缮后的怜幽亭中，坦普尔、岳泽代表天骄帝国，布哈斯赫、哈迪多夫代表蛮族各部落，签订了《天骄帝国与蛮族各部落和平共处盟约》。 这一次，蛮族人不但要归还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而且，雷吉诺德和仁娜公主还将作为人质，永久居住在天骄帝国的帝都。 可以说，从千里突袭到以赌定约，彻底改变了天骄帝国和蛮族各部落长期战乱的局面。 因为是在白京城外的怜幽亭签订的，这次盟约在历史上，就叫做怜幽之盟。 消息传出后，举国欢腾。 各地，无数个国人走到街上，自发地举行庆祝典礼。 同样高兴的还有蛮族的战士，和平民百姓。 因为经济结构单一，蛮族人是非常希望通过贸易，获得帝国的商品。 但由于天骄帝国长期不开放正常的边疆贸易，蛮族人只能通过黑市，以昂贵的价格从商人那里拿到货。 对此，蛮族人是深有怨言的。 一旦遇上自然灾害，食物供应不足，在贵族们的组织和发动下，蛮族大军就很快形成，长驱直入帝国。 怜幽之盟后，天骄帝国开放了十三处边境贸易口岸，还每年赠与蛮族各部落，共计金币10万枚、绢30万匹，茶叶50万盒，米1000万斗。 这对普通蛮族人来说，无须流血卖命，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自然是皆大欢喜。 …… 紫星谷城中一处浴室，蛮族的大巫师瓦尔塌舒舒服服地躺在一个大木盆中，泡着热水澡。 今天上午，夏台监狱的典狱长维亚里安亲自为瓦尔塌解开枷锁，并恭恭敬敬地问他，有什么要求。 瓦尔塌想了想，说了一句，“我想泡热水澡”。 于是，他就被安排到城中最好的浴室。 在让人搓过背后，瓦尔塌沉醉在大木盆之中。 荡漾的热水，如同疗愈的魔法，带走他的疲惫，留下舒适。 许久，瓦尔塌伸个懒腰，爬出来，在镜子前面，开始修剪自己那长得吓人的毛发和胡子。 要出去了，是该修整下自己的仪容。 几天之后，一辆马车停在天骄帝国和蛮族部落的交接之处。 一名军官骑马到车厢前，说道：“瓦尔塌先生，前面就是蛮族的地界了。本官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瓦尔塌点点头，走了下来。 那名军官给他留下一匹马，然后一挥手，带着手下离开了。 瓦尔塌慢悠悠地骑着马，很快就来到一个“y”字路口。 路口边上还有一块指示牌。向左是蛮族的地界，向右则是前往龙骨之地。 瓦尔塌突然间茫然起来，在路口徘徊不前。 “我现在回到部落，能做些什么？” “接下来的余生，我又该做些什么来填补无聊的时光？” 一个个问题在他心头涌起。 很快，瓦尔塌就做出了决定。 他突然扭转马头，往来时的路驶去，越驶越快，消失在傍晚的暮色中。 第46章 凯旋归来 神元3094年9月28日上午，帝都的北门早早就打开了。 宫中大总管薛绍泉站在城头上眺望，眼前是一条十里红毯。红毯两边挤满了人。 许多人在昨天夜里就来到城外占位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为了更好的观望位置而往前拱，导致人墙不断坍塌。 这让二十多名维护秩序的军官很是头疼。 他们大声疾呼，指挥士兵们尽快把人墙重新排好。 由于吼的时间较长，军官们个个都声音沙哑了。 到了十点多，一条长长的队伍终于出现了。 薛绍泉赶紧下了城头，出城去迎接他们。 首先出现在人们眼中的，是坦普尔、岳泽。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并肩前行，谈笑风生。 当踏入红毯的那一刻，人群中爆发出如雷般、波浪式的掌声。 眼前的这一幕，让两人都是感慨万千。 换做几个月前，他们想都没有想过。 跟在后面的是傅星峰和刘志天。 姑娘们见到两人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绝代双骄，更是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居然有人当场晕了过去，引起一阵小骚乱。 傅星峰、刘志天不停地挥手致意，露出模式化的笑容。 才笑一会，刘志天就觉得腮帮酸酸的，索性掏出两张快过期的治疗卷轴，贴在脸上。 笑，固然让人愉悦。可是，刘志天这一路来，已经笑了十几天，实在是笑累了。 骑马走在第三排的撒克逊，却有完全不同的心情。 天骄帝国这次大获全胜，他自然是乐享其成。 但让撒克逊深感遗憾的是，凯旋归来的主角不是他。 否则的话，以自己的地位，怎么也轮不到这两个年轻人，骑在他的前头。 想到这里，撒克逊心里“哼”了一声，可是他脸上依旧绽开了一朵花，仿佛比任何人都笑得更开心。 队伍的中间，是蛮族风格的两辆云辇，里面分别坐着雷吉诺德和仁娜公主。 雷吉诺德犹豫了好久，还是拉开了窗帏，往外望去。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十多年前，雷吉诺德潜逃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以质子的身份，回归故里。 云辇后面，沈离寒、恩和森并排而骑。 沈离寒不停地向恩和森介绍起帝都的人文风景、习俗、美食等等。 恩和森频频点头，时不时问几句。 这段时间来，在沈离寒的帮助下，他已经把帝国的官话说得十分纯正。 现在，恩和森身上穿着一套常见的帝国文人服装，头发也特意进行了修剪。 虽然他很尽力地让自己融入这个帝国当中，但依旧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 恩和森身后，有六位蛮族少女，正在好奇地看着即将踏入的帝都。 她们都是仁娜公主贴身侍女。 十多天前的怜幽之盟有个补充条款。 坦普尔、岳泽等人一致同意，让少许蛮族人跟随雷吉诺德，一同进入帝都。 几个大巫师选择了恩和森。 于是，他便领着二十多个蛮族勇士和六个侍女，出现在队伍当中。 与此同时，皇宫天命殿中，神启大帝穿着登基时的那套龙袍，不苟言笑地坐在高大的龙椅上。 “他们现在到哪了？” “臣这就去问一下。” 说话的人是亚尔弗列得，任大冢宰，九卿之首，在朝堂上的地位仅次于坦普尔、撒克逊两相。 一会，亚尔弗列得走了进来，说道：“陛下，刚刚的消息，他们刚入北城门。薛总管正在引他们来皇宫。” 神启大帝此刻的心情和登基时一样激动。 一想到坦普尔他们要进入皇宫的天命大殿，还有不短的时间，他就更加迫切起来。 神启大帝甚至想要脱掉龙袍、龙靴，光着脚丫在大殿中奔跑起来。 好像唯有这样，才能平静自己那颗骚动的心。 但转念一想，今天是个特殊的大日子，他便把心中那个莫名其妙的冲动按捺住了。 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神启大帝挥了挥手，示意一名太监，把最近留中的卷宗拿到面前。 最上面的两个卷宗正是傅星峰、刘志天的。 卷宗里面放的，一个是坦普尔为两人请功的奏本，另一个则是大冢宰亚尔弗列得对他们身世、背景的奏章。 奏本通常需要神启大帝回复，而奏章不用。 神启大帝从里面抽出关于两人的奏章，再次翻看起来。 如果说，神启大帝之前对傅星峰的印象，只停留在大臣们对他的称赞当中。 那么，十几天前，当亚尔弗列得把关于两人的奏章递到他手里的时候，神启大帝一下子清晰地回忆起傅星峰的容貌。 那是神元3093年的10月，这个年轻人救了自己的女儿。 这一次，又立了不世之功。 当时，他还欣慰地笑了。 可当翻开奏章，神启大帝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冰封了。 他万万想不到，傅星峰居然是傅轻尘的孙子、傅红雪的儿子！ 哼，傅轻尘这个死老头和大侄子是忘年交，妥妥的前太子一党的首脑。 当年，尽管自己对傅老头百般讨好，但他依旧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光是从傅老头的眼神中，自己就能感觉到一股轻视之意。 只是不知，泉下的傅老头若知道，自己今天把他最推崇的大侄子，再次抓了回来，会是怎样的心情？ 傅红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六弟杞王的心腹。 可傅星峰偏偏是这两人的孙、子！ 同样，刘志天的出身也真是够卑微的。 他的父亲刘淮渊原本是人族李家的一名侍卫长。后来，刘淮渊居然偷了李家宫殿中的珠宝潜逃。 咦？ 神启大帝突然想起什么，又把关于刘志天的奏本拿起来，再次瞄一眼。 这次，他看清楚了，刘淮渊偷窃珠宝的时间，正好就是“渔阳之变”的第二天。 神启大帝眯着眼睛，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他记得，那一天，自己和六弟都派人去和李家家主沟通，让他交出大侄子的情人，也就是那个蛮族巫师之女，还有他们两人的私生女。 可李家家主的态度很强硬，说须有先帝的旨意才行。 哼，这李老头在大哥倒台后，依然是这么不识时务。 算这李老头死的快，否则也要想法子收拾他。 就在六弟去请旨的时候，李家宫殿中突发大火。 紧接着，李家一大帮人就冲出来，说是有人趁乱偷了宫中珠宝，要出去捉贼。 再后来，六弟拿着圣旨，再次进去李家拿人时，却发现蛮族巫师之女和她的女儿，早就不翼而飞了。 当时，自己和六弟正好处于微妙的竞争关系，都不愿意和李家家主翻脸。这事就这么算了。 现在回想起来，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神启大帝看着奏本里的“刘淮渊”三个字，突然就像在美食中发现了苍蝇一样，恶心了起来。 本来，他还想着把坦普尔派人送来的奏本，再看一遍，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坦普尔的奏本中，为傅星峰、刘志天两人请赏的军衔都是车骑将军。 同时，一个拟任江南军区的师长，一个拟任龙兴军区的师长，都是要掌管地方军区的封疆大吏。 按理说，两人立下不世之功，坦普尔的请赏本也无可非议。 今天上午，刚进入天命殿的时候，神启大帝原本还想着把坦普尔的奏本批了。 现在，他却完全改变了主意。 “亚尔弗列得。” “臣在。” “你过来。” 身材高大的亚尔弗列得走到神启大帝身边，低下身子。 神启大帝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臣明白，这就马上去补拟旨。” “嗯。” 过了一阵子，一名官员进来禀报，“陛下，首相他们刚刚已经入了皇宫”。 “哦，朕知道了……来人，快把这些卷宗全收起来。” “是。” 神启大帝在龙椅上挺直了身子，露出了一副笑容。 第47章 天涯客归来 坦普尔领着众人，走入天命大殿，齐齐朝神启大帝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愿吾皇福寿安康，国运昌盛！” “都起来吧。赐座、赐酒。” “谢陛下。” “众卿这次可谓劳苦功高，朕甚是欣慰。来来来，先敬众卿一杯。” “谢陛下。” “对了，坦普尔，我的大侄子和那位蛮族公主，现在身在何处？” 神启大帝最想看到的，无疑就是雷吉诺德，饮下庆功酒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陛下，老臣怕蛮族人不懂我朝礼仪，便把他们先安排在帝都驿馆里，等待圣裁。” 坦普尔担心的是怕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恩和森三人不肯下跪，惹得神启大帝不快。 “你错了，我大侄子可是血脉最正统的神族，怎会不懂礼仪呢。下午，你就安排他们入宫吧。” “老臣明白。” “还有，堂堂上天之巫，怎么能住在驿馆。这样，朕待会下道圣旨，把思贤宫解封了。毕竟，我大侄子对思贤宫熟悉得很。 撒克逊，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记得派人打扫下卫生。这些年，朕一直不舍得拆掉思贤宫，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哈哈哈。” “臣领命。” 思贤宫就是雷吉诺德当皇太孙时，住的地方。自从被查封后，思贤宫便破旧不堪，长满了野草。 神启大帝一想到雷吉诺德回到故居的情景，不禁笑出了声。 君臣们又聊了一会后，神启大帝清了清嗓子，说道：“众卿在辽东齐心协力，立下大功。朕闻之，也是喜出望外。 为了激励众卿再接再砺，朕决定对有功者一一封赏。亚尔弗列得，你来宣封吧。” “臣遵命。” 亚尔弗列得拿起准备好的制书，开始念了起来。在神启大帝看过之后，尚未成为正式圣旨的，就叫做制书。 “承蒙上天眷命，臣拟制书如下：念及坦普尔之功绩,甚为感佩其忠诚勤勉,为国家之栋梁,为百姓之福祉,特予封赏领地2000亩,位于龙兴区豫江郡安兴县，以彰其德……” 坦普尔已经贵为公爵，又官居一品，实则赏无可赏，只好给他多封一些领地了。 今天面圣，最大的重头戏就是封赏。众人不禁全竖起耳朵聆听。 但今天被封赏的人实在是多，加上亚尔弗列得又念的慢。这让沈离寒听得有些焦急，他迫切地想知道，傅星峰、刘志天两个好友这次会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可是听了好久，始终听不见两人的名字，沈离寒不禁有些迷茫起来。他转头一看，发现许多人也是十分疑惑的样子。 “……念及傅星峰之功绩,甚为感佩其忠诚勤勉,为国家之栋梁,为百姓之福祉,特予封赏黄金千两，帝都府邸一座，晋升为一品都虞侯，改任少典客。 念及刘志天之功绩,甚为感佩其忠诚勤勉,为国家之栋梁,为百姓之福祉,特予封赏黄金千两，帝都府邸一座，晋升为一品都虞侯，改任少奉常，以彰其德。” 一直到最后，沈离寒才听见两位好友的名字。 说起来，这次对傅星峰、刘志天的封赏，有些独特。 众人当中，只有他们两人得到赏金、房宅，也算是厚爱。 可军衔却只升了一级，连将军的封号都拿不到。 更有意思的是，两人从武官立刻变成了文官。 但从官职上来说，大典客、大奉常相当于各区的总管、师长。 少典客、少奉常和旅长差不多，可以说，官职几乎是平级调动。 可是，典客掌管与蛮族部落的外交，奉常掌管礼仪，这个两个部门是典型的冷衙门，有职无权。 说白了，一纸封赏实则卸去了两人的兵权。 殿中众人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 在沉默片刻后，坦普尔带头，领着众人跪下谢恩。 “臣等谢陛下厚赐，感激不尽。” “快快请起。众卿一路奔波，十分劳累，先去歇息。到了晚上，朕再请众卿入宫，为众卿接风洗尘。” “谢陛下。” 傅星峰很木然地站起来，跟随众人，机械地走出天命大殿。 今天的剧情和他一路上幻想的完全不同。 在途中，傅星峰不止一次梦到，神启大帝和上次一样，当着众人的面，问他这次想要什么奖赏。 在梦中，他曾无数次地脱口而出，“我想娶雪伦公主为妻”。 然而，直到傅星峰走出大殿，神启大帝也没有问起过他。 甚至，傅星峰能够感觉到，当今皇帝好像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这让他心里失落至极。 “星峰、志天，你们说，陛下这是啥意思？我真替你们不甘心！” 在路上时，龙昊突然忿忿地嚷道。 “龙大哥说的对！” 一旁的云朔也随声附和。 “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我们出宫后再说。” 刘志天赶紧制止这场讨论，并迅速看了一眼四周。 幸好，旁边都是在辽东一起浴血奋战过的战友，并无外人。 “刘兄弟说的是，你们两个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菲力浦走过来，拍了拍傅星峰，爽朗地笑道。 “牛头大哥说的是，我其实觉得，留在帝都当京官其实挺好，只是少了许多和你们喝酒的机会。” 傅星峰见众兄弟都为自己两人打抱不平，便立刻换了张笑脸，来掩饰内心的失落。 又走了一会，傅星峰有种感觉，有人在偷窥自己。 他猛然地回头张望了下四周，却没有发现心中念念不忘的倩影。 “在找什么？” “没，没什么。” “走吧。” “嗯。” 傅星峰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同伴们， 却不知，在一座三层的阁楼上，真的有两双眼睛，在凝望着他。 “公主，他看起来，好像瘦了一些。” “嗯。” 雪伦公主看着傅星峰的背影渐渐消失，没来由地叹了一声。 “维尔拉，你去打听一下。这次，父皇给了他什么奖赏。还有，这一次，他在帝都要待多久？” “明白了。我这就去。” 维尔拉像只快乐的小鸟般，蹦蹦跳跳地下了阁楼。 那时，正值满园菊花郁金黄，天涯客归来。 第48章 叔侄重逢 今天下午，帝都的天变得阴沉起来，灰蒙蒙一片。 皇宫里突然刮起了阵阵冷风。 雷吉诺德站立在弘益殿前，望着紧闭的大门出神。 在这世上，雷吉诺德本已无所畏惧，唯独女儿是他唯一的牵挂，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 雷吉诺德没想到，神启大帝下午第一个要见的人不是他，而是仁娜公主。 这让他的心情更加焦虑起来。 但在脸上，他依旧是平静如故。 许久，弘益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位贵妃模样的温婉女子拉着仁娜公主的手，走了出来。 两人笑着对他施了一礼，又齐齐把目光移向别处。 雷吉诺德微微欠身，作揖还礼。 看到女儿遵循自己的叮嘱，刻意对自己表现出客客气气的样子，雷吉诺德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只要帝国里没人发现他和仁娜公主的真实关系，雷吉诺德就无所谓了。 “轻侯公子，陛下有请。” 一会，薛绍泉也从弘益殿中出来，对他说道。 雷吉诺德愣了一下，点点头，便随薛绍泉走入弘益殿。 身后的大门再次徐徐关上。里面灯火辉煌，十分明亮。 神启大帝正坐在龙椅上，笑吟吟地望着雷吉诺德。 他的左下方，坐着的是撒克逊。 雷吉诺德走在平整的方砖上，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祖父也曾在这里接见自己。 如今，再次走过曾经的路，另有一番滋味涌入他心头。 距离神启大帝十米的时候，薛绍泉示意雷吉诺德，站在那里别动。 “大侄子，许久不见，你憔悴了不少啊。” “托皇叔的福，蛮地苦寒，故，容颜已改。” 神启大帝比雷吉诺德大了一轮，却比他显得年轻。 一旁的撒克逊突然开口说道：“雷吉诺德，见到陛下，还不快快跪拜？” 雷吉诺德毫不犹豫，立刻以臣子之礼跪拜。 在入宫之前，雷吉诺德已经想得很清楚。以他现在质子的身份，实在没有太多可以和神启大帝讨价还价的筹码。 唯有顺从，才能让自己、女儿和恩和森等人，免去折磨之苦。 神启大帝见到昔日劲敌屈膝跪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哈哈大笑。 “朕记得，你上次向朕跪下还是你三岁的时候。对了，那时候，你应该是和朕讨糖果吃。” “是，不过现在年纪大了，不怎么喜欢吃糖了。”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可以和朕提。别忘了，我们是叔侄，凡事都好商量。” “侄子现在清心寡欲，别无所求。” “哎，聊着高兴，朕都忘了让你起身。来，给我大侄子赐座。” 神启大帝故意让雷吉诺德先跪着说话，直到现在才装模做样地说道。 薛绍泉示意两名太监搬过来一张椅子，让雷吉诺德坐在撒克逊的下首。 “谢陛下。” “对了，听说当年你有个侧妃，是位蛮族姑娘，对吧。” “是，不过，十年前，蛮地突发瘟疫。她和我们的女儿都病逝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朕找人给你做媒，让你在这边也有个伴？” “谢皇叔关心，侄子这些年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 “哦，朕还听说，你和仁娜公主关系密切。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回皇叔，上一世的转世神女蕾西公主临死前，留有遗嘱。她死后，布哈斯赫几个大巫师打开遗嘱，找到了仁娜，并拥立她为这一世的转世神女。 仁娜公主与侄子毫无瓜葛。不过，我和她在祭祀方面多有合作，便渐渐熟络起来。” “原来是这样，今天，我和秀婉贵妃一起见了她。仁娜公主真是清纯可人。秀婉一见到她，就喜欢得不得了。 我还和秀婉说，要多和仁娜公主走动走动，省得冷落贵宾。你不会介意吧？” 神启大帝口中的秀婉贵妃，便是雷吉诺德入殿时所见到的那个女子。 “秀婉贵妃喜欢仁娜公主，那是她的福气。侄子又怎么会介意？” “呵呵，老实说，我第一眼见到仁娜，还以为她是你女儿呢。” “陛下说笑了。唉，不过说起来，我女儿要是平平安安活着，也差不多这么大了。” 神启大帝问话时，眼睛就像审讯犯人般，死死盯着雷吉诺德。 只可惜，雷吉诺德的神态和语速，没有丝毫的任何异样，说起仁娜就像在说一个普通朋友的事情。 神启大帝沉吟片刻，又扫了雷吉诺德几眼，说道：“你车马劳顿，就先回去休息吧。朕有时间，再找你聊聊。” “那侄子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弘益殿的大门再次打开。雷吉诺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大殿中，神启大帝转头过来对薛绍泉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事，要和撒克逊单独谈谈。” “是，陛下。” 神族皇宫外，恩和森焦急地走来走去。终于，他看见了雷吉诺德身影从宫中慢慢踱出来，便欣喜地迎上去。 “上天之巫，他没为难你吧。” 雷吉诺德掸了掸长袍上的灰尘，淡淡地说道：“没有，只是聊聊家常而已。我们走吧。” “是。” …… “陛下，这雷吉诺德和仁娜公主现在是奇货可居，暂时还是不要动他们。” “这个自然。在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之前，我是不会杀他的。不过，你得多安排些给力的探子在他们身边。 这些年，我总感觉，蛮子对我们的情况是越来越熟悉。而我们对蛮子却是所知甚少。撒克逊。这些是你的错！” “是，臣治下无方。但若不是雷吉诺德潜逃到蛮地在前，原岭北车骑将军阿克斯特投靠敌人在后，情报工作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撒克逊先认错，紧接就顺手抛出两张“锅”，挡在自己前面。 其实，情报工作被动的真实原因是，蛮族贵族收买帝国这边的人容易，而帝国这边想要收买蛮族人难。 撒克逊不想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免得又挨一顿骂。 果然，神启大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后，就没有继续深究。 一会，神启大帝缓缓问道：“怜幽之盟后，边疆无战事，百姓安宁，战士们也无须出生入死。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之前的军费一直高居不下，国库非常紧张。不得已，我也只好提高赋税。 唉，真是让百姓们跟着朕一起吃苦了。朕这几天一直在想，在想要不要……裁军？” 第49章 裁军?腹心之患? 撒克逊一听，心中暗喜，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撒克逊从小就认识神启大帝，对他可谓是知根知底。 他知道，神启大帝绝对不是心疼加在百姓头上的赋税高了，而是另有所图。 天骄帝国的九大分区设置了两个最高长官——总管和师长。 总管负责行政和财赋。 师长负责军事和治安，通常的军衔都是车骑将军以上。 一直以来，帝国的规定是，分区的总管节制师长。 但随着边疆斗争的加剧，师长的地位和职权不断得到提高。 比如，师长可任命分区内的大小军职。 又比如，师长可以在分区内指定军管城市。军管城市的行政、军事和财政大权，全由师长说了算。 渐渐地，师长的地位已经远在总管之上，特别是在边疆地区。 尤其这近百年来，由于历任皇帝更害怕蛮族大军，便听之任之，各区师长的权力已经达到了顶峰。 所以，撒克逊很快就猜到，神启大帝是想借着裁军的名义，来动一动各区师长的“蛋糕”，尤其是手握重兵的个别人。 斟酌一番后，他决定来个推波助澜。 “陛下英明！我们之前与蛮子年年交战，军费庞大，民不堪其苦。可，可这军实在裁不得啊。” 神启大帝闻言十分愕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还记不记得，原岭北车骑将军阿克斯特率直系部队，投靠蛮族人的事情。 几年前，他被告发杀良冒功、贪污军费、纵兵掠夺。其罪状之恶劣，可谓是千夫所指。阿克斯特害怕自己项上人头不保，索性投了敌。 可为什么，阿克斯特的手下也都听他的？臣后来派人去暗访，发现阿克斯特对手下军官总是额外开恩。不该赏的，他赏了；当重罚的，他从轻发落。 总而言之，阿克斯特在岭北这些年来，恩威并重，让军官们对他是感恩戴德。这才有了整军投敌之事。阿克斯特麾下，名义上是朝廷之师，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他的私军。 臣恐怕，其他分区的将军们，也是大同小异。陛下，我们裁军的目的就是要砍掉军费。 各位将军原先得到的蛋糕，是这么大的一块。现在要砍掉一部分下来，试想，谁会心悦诚服？ 臣担心，这裁军令一下，各分区的将军和手下军官们会暗中作梗，甚至生出大乱子来。” 神启大帝擅长的是内部权斗，对政事一知半解，对治军练军、指挥打仗更是心中无数。 他听撒克逊这么一说，眉头紧皱起来，形成一个“八”字。 沉默了一会，神启大帝缓缓问道：“你这次去了岭北和辽东，觉得岳泽、袁清一这两人治军如何？” “臣觉得，岳泽、袁清一两位将军御下有方，治军严明，深受士兵们拥戴。军中上行下效，令行禁止。将领们无不唯首是瞻。两位可谓是在帝国天空翱翔的两只雄鹰啊。” 岳泽和袁清一都是战功赫赫，又手持重兵。在蛮族大军入侵时，两人是帝国可以依赖的护盾。 但在签订怜幽之盟，双方休战后，情况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这就好比，以前买弓是为了射鸟，养狗是为了捕兔。如今鸟已入林、兔已进洞，神启大帝那点心思就开始藏不住了。 撒克逊心里明白，神启大帝此刻最忌惮的就是岳泽和袁清一。自己越是大夸特夸，神启大帝对两人越是忧心忡忡。 果然，他一说完，神启大帝就开始坐不住了，在大殿里走来走去，脸色愈发难看。 撒克逊一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决定打开纱窗说亮话，再往火上加一桶油。 “臣刚才仔细想了想。裁军之难，其实是难在腹心，而不是在枝干。如果解决了腹心的问题，其他问题也就容易了。” “腹心？” “没错。陛下请三思，当初是谁，向陛下大力推荐岳泽和袁清一的；又是谁，推荐了投敌的阿克斯特？” “你说坦普尔？他，他不可能背叛朕。” 神启大帝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半信半疑。 这些年来，他由于越来越懒，对政事越来越烦，大事小事几乎全权委托坦普尔处理。 倘若坦普尔真的有什么异志的话，那才是真正的腹心之患。 “陛下还记不记得，一百多年的黄袍加身事件。当时的惠恭皇帝恰好也是首席国相，奉德文皇帝之命，去边疆节制诸军，御敌于国门之外。 只可惜，惠恭皇帝的弟弟和部下贪图富贵，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硬是将黄袍加在他身上。随后，大军兵临帝都。京城守将不做任何抵抗，打开城门迎接惠恭皇帝入城。 几天后，德文皇帝被迫禅位。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陛下不可不防啊。” 撒克逊所说的惠恭皇帝正是神启大帝的第六代祖宗。神启大帝这一脉能够坐上帝位，也正是得益于这位发起政变的祖宗。 一提到前朝旧事，神启大帝背后不禁冒出阵阵冷汗。 “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臣目前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但要收集完整的证据，还需要一些时间。 臣保证，倘若坦普尔是清白的，臣还他一个清白；倘若坦普尔有异志，臣也绝不手软。” “嗯，这件事，爱卿要多费心。倘若人手不够，可以请千度堂帮忙。” “臣遵命。请陛下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君臣两人已经是心照不宣，枪口一致了。 坦普尔、岳泽、袁清一三人都是朝中重臣，要是没有证据，自然难以依法处置。起码，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恰好撒克逊在找证据方面十分在行。他身为次相，分管刑狱和情报。再加上神启大帝授权他，去找千度堂协助，撒克逊自然有信心，把这件事办成铁案。 但退一步来说，在皇帝感觉到，某些人已经危及皇权的时候，证据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往往是，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第50章 王孙自可留 进入帝都的二十几天里，傅星峰、刘志天是每一天都在喝酒。 有些是京都权贵们的应酬酒，有些是昔日战友们的离别酒。 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们逐个离开了两人。 最后一对和他们告别的是菲力浦、艾琳娜。 这对牛头夫妻其实挺喜欢待在帝都。 不过，他们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星峰、志天，从明天起，我们得离开帝都了。来，让我们干了这碗酒。” “干！” 几人的酒意已经有了七、八分，眼睛全都迷离起来。 “牛头大哥、大嫂，你们不是喜欢京都吗，为何不多待几天。连你们都走了，我们两人可就无趣得很。” “唉，两天前，族人来通知我，说我父亲因为身体病重，计划辞去兽人王。新的一轮兽人王选举大会很快就要举行。我们夫妻得回去准备准备，参与竞选。” 兽人族是一个族群，里面还分有狼人、蛇人、蜥蜴人、洞穴人、矮人、玛革人、半马人、牛头人、猪皮人等等。 每隔六年，他们就会从众多族群中，推选出一个兽人王，来团结、协调族群之间的关系，进而增强整个兽人族的话语权。 菲力浦的父亲老牛头王已经连续两届蝉联兽人王。 夫妻两人当然希望接过父亲的权杖，继续统领兽人各族。 “哦，竞选的胜算大不大？” “够呛，这一届的蜥蜴王子米斯伊拉，外交手段强的可怕。这些年，各族长老对他可是赞不绝口。我只能说略胜他一筹吧。大家尽力而为，谁赢谁输就看运气吧。” “郎君，别先灭了自己威风，长了他人志气。我们是一定能赢的。” “哈哈，娘子说的对。” “那就预祝牛头大哥喜登兽人王的宝座。” “对对对，来，我们再碰一下。” “好，都在碗里了。” 痛快喝下一碗酒后，艾琳娜擦一擦嘴，用力拍了拍刘志天的肩膀。 “哎，大嫂你轻点。” “不好意思。不过，老弟，你牛头嫂有几句话要问你。” “嫂子请说。” “你回来帝都的第三天，青烟是不是派人给你送了张邀请帖？” “是的。” “那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干嘛不去她新开的店里看看？” “嫂子，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想去，而是这段时间里，我和青峰就没有一天是清醒的。不是在喝酒，就是在醒酒。 你放心，从明天起，我推掉酒席，好好休息两天后，就去看她在帝都新开的店。”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哦。” “一定。” 三天之后正好是帝国的休假日，刘志天便约了傅星峰，一起去穆青烟新开的客栈看看。 和前几天半醉半醒的不同，今天的两人都精神饱满，加上穿得衣冠楚楚，引得街上女子纷纷侧目。 没多久，两人就找到了邀请帖上的地址。 穆青烟在帝国刚开的这家如意客栈分店，位置选得非常好，处于帝都商业区的一处十字路口，交通非常便利。 建筑虽然是一栋三层的老房子，但是装修非常高档。里面的布局和别处的如意客栈基本一样，一楼依然是个酒吧。 两人一走进去，很快就被眼尖的露皮塔发现了。 “刘公子、傅公子，好久不见。两位可真是稀客啊。” “好久不见，露皮塔。青烟，她在吗？” “在，当家的在后面，我带你们过去。” 穿过酒吧，两人发现，后面是一个园林式的大院子，占地面积很宽广。 “这里好大、好漂亮，这院子也是你们的？” 傅星峰看着院子里的殿、阁、楼、堂、馆，不禁赞叹不已。 “对，我们在半年前买下来的。新店开张后，就把老店关了。两位公子刚进来的那栋楼是我们这家客栈普通的经营模式。 但在这里，却是当家特意打造的贵宾区，只接待特殊的客人。当家的还给这贵宾区起了个名字，叫做王孙自可留。” “啧啧，青烟姑娘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帝都买下这么大的庭院，看来这些年，赚得是盆满钵满。” “我们当家的说了，哪怕亏钱，也要把新店开起来，关键是要有大局意识。” “大局意识？” “对。我们如意客栈以前很少和朝廷打交道。我们当家的，在一年前突然改变主意，极力结交朝中权贵。尤其是和雪伦公主、李照雪公主，交往甚密。” 露皮塔有意点破了题。 傅星峰、刘志天面面相觑，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一道波浪形的云墙，把这座大院子分成东院和西院。 露皮塔领着两人走进东院的一幢古香古色的楼阁。上面的牌匾上写着“明月楼”三个字。 一走进去，就听见一男一女的声音从二楼上传下来。 “青烟姑娘，可不可以把那个机关铜人借给我几天。我保证，三天之后，定将它完好无损地送回来。需要交多少押金，你说个数。” “普利莫公子，这不是押金多少的问题，也不是我信不过公子。只是这机关铜人不但认主，还需要很高造诣的机关术才能驱使。说实话，它在公子手里只是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哦……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今天我买下的那两只魔鹦鹉，记得把有黄色冠羽那只送给雪伦公主。另外一只就送给她身边侍女维尔拉，可千万不要搞混了。” “这个请放心。” “还有，要是雪伦公主最近有什么新的喜好，麻烦青烟姑娘派人传话，告诉我一声。” “好的。” 随着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傅星峰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和穆青烟，并排走了下来。 这个男子，他在十几天前的一次酒席上认得，是次相撒克逊的儿子——普利莫。 他在帝都中的口碑不错，加上有父亲的暗中相助，普利莫年纪轻轻，却是一路青云直上。 最近，普利莫被提拔为神族近卫军的副总统领，加封车骑将军。其官职还在傅星峰、刘志天之上。 “星峰、志天，你们也来这里买魔兽宠物吗？” 刘志天随口胡诌，说道：“对，左右没事，我便和星峰过来逛逛。” “要是看上了哪一只，就请让我来买单，送到两位府上。” “啊，谢谢总统领的好意。我们只是逛逛，不买。” “那改天由我来组个局，我们喝上几杯？” “好说，好说。” 普利莫见到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十分热情，主动过来握手。 几人寒暄几句后，普利莫便告辞，离开了王孙自可留。 第51章 吃错药的穆青烟 “好久不见，青烟。” “嗯，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对，留任在帝都了。” 一见到刘志天，穆青烟就忍不住抿着嘴，微笑着。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已经有整整有十三个月零四天，没见到他了。 “走，我带你们两人，去看个非常好玩的东西。” “好。” 穆青烟领着三人，走进了三楼的一个茶室。里面有一个紫红色的人形机器，还穿上人的衣服，看上去七分古怪，三分滑稽。 “隆重介绍下，这个是我的机关铜人。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达西。嘿，达西，给我们四个泡茶。你们别愣着，请坐。” 在穆青烟的吩咐下，那个机关铜人像个真人一样，开始烫杯、置茶、注水、出汤，等等。 虽然它的动作比较慢，但这一幕，还是把傅星峰、刘志天看傻眼了。 “青烟，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咦，这是它的耳朵吗？还有层膜在里面，是做什么用的？” “嘿，达西，给我跳个舞吧？” “哈，这机器人居然还有屁股！” 两人完全坐不住，走到机关铜人身边看看这里，摸摸那里。 刘志天甚至还扒开机关铜人的裤子，瞅瞅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这把穆青烟、露皮塔两人逗得哈哈大笑，顾不上回答他们的问题。 机关铜人停下手中的活，转身过来看着两人。 它的表情始终如一，看不出是否会因为被冒犯而生气。 “你们两个别摸了，特别是它的眼睛。摸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好好好。” “青烟，这是你制作的？” 傅星峰、刘志天终于收起好奇心，安分地坐回座位上。 那个机关铜人也转身回来，继续面无表情地给四人泡茶。 “我哪有这本事把它制造出来。这是康拉德大魔导师最新的大手笔。我只不过在一些小细节上进行了改良。” 傅星峰、刘志天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是有点疑惑。两人从来没听说过，有康拉德这号大魔导师。 “这位大魔导师也住在帝都吗？真想当面拜访他一下。” 傅星峰羡慕地看着那个机关铜人，不禁有些神往。 穆青烟笑着解释说道：“康拉德老师住在魔法森林里，离帝都可远着呢。下次有机会，我带你们去。 你们应该没听说过他的大名吧。康拉德老师虽然是位大魔导师，但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他这一生都把精力放在研究通格术上。” “魔法森林……通格术。这么说来，机关术也是通格术的一种？” 刘志天回想起往事，喃喃自语起来。 “是的。志天，你去过魔法森林？” “只来到门口，没有进去过。” 刘志天摇摇头。 自从他师父离开帝都后，刘志天曾经两次来到魔法森林的入口，却被告知自己的师父已经外出。刘志天只好失望离去。 后来，他又寄了许多封信给师父。但师父一封也没有回。 也不知道，师父是否收到了信。 刘志天记得，师父也十分醉心于研究另外一种通格术——爆炸术。 在帝都郊外，师父常常在买下来的那间院子里，尝试各种配方。 少年刘志天会听到各种各样的爆炸声。 有时，还会看到师父满脸黑灰，从那间特制的房子里走出来。 师父全身冒着烟，蓬松的头发随风飘扬，还带有点点火星。 可每到这时候，师父总是开心地大笑，即便他的门牙为此炸飞过两个，也无怨无悔。 刘志天想得出神，随手举起杯子，却发现入口的并不是回甘的茶汤，而是茶渣，引得穆青烟噗嗤一笑。 “噗～呸，这是怎么回事？” “是达西搞错了。” 刘志天一扭头，发现那机关铜人杵在原地，左手瓶里的茶汤满满的，但右手茶壶的茶渣却全倒在自己杯子里了。 “达西，它经常出错吗？” “嗯，怎么说呢，在这之前，它还从来没有出过错。大概是你今天扒它裤子，惹火了达西，故意使坏的吧。达西，快把刘公子的杯子洗干净。然后重新泡一壶茶。” “它真的会有人类的感情吗？” “按道理，应该是不会的。达西连说话都做不到。我的理解，它只能被动地执行指令。” “我的话，它能听从吗？” “不可以。达西现在只听我和露皮塔的话。你要学会基础的通格术，在我的授权下，才能使唤它。 康拉德大魔导师正在制造第二个。这次的目的就是计划让人形机器开口说话。” “那真是太了不起了。” 穆青烟说话时，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就像闪烁的星星，让整间茶室都亮了起来。 今天的穆青烟心情非常愉悦，浑身都充盈着一种光芒，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高了一些。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刘志天瞄了一眼好友，见傅星峰好像有什么话想问，又难以启齿的样子，便替他问道：“对了，青烟，方才普利莫说什么买魔鹦鹉送给雪伦公主和维尔拉之类的话。他是不是在追求雪伦公主？” “那是自然！” 穆青烟和露皮塔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傅星峰听到心中的猜测被证实，那股焦虑便再也按捺不住，流露无遗。 “志天，你也要小心点。再不抓紧一些，你心爱的李照雪公主也要被人抢走了。” 刘志天心底的秘密，突然被穆青烟一句话点出来，也懵了。 “是蜥蜴王子米斯伊拉吗？” “没错。前段时间，蜥蜴王子对李照雪公主可以说是无事献殷勤，竭尽所能地讨好她。 要不是他前几天离开了帝都，你们在这里也会见到蜥蜴王子的。 两位，你们在辽东前线浴血奋战，可心爱的姑娘却在帝都被人泡了，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穆青烟悠悠地说道。 她开门见山的这一番话，让两人心里都变得不是滋味，有说不出的苦涩。 “不过，请你们放心。有我穆青烟在，一定会帮你们抱得美人归，不会让普利莫、米斯伊拉两人得逞的。谁叫我们是一起打过架、一起喝过酒的好朋友呢。” 这下子，不单是傅星峰和刘志天听傻了，就连一旁的露皮塔也听糊涂了。 其实，穆青烟喜欢刘志天的事情，当事人刘志天心里是明白的，只是装着糊涂；而露皮塔、傅星峰两人也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如今，穆青烟大大咧咧地开口，说要帮两人喜结良缘，让露皮塔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当家的，她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第52章 但愿明月知你心 “青，青烟姑娘，你也认识雪伦公主和李照雪公主？请问，你，你有什么好的计划？” 傅星峰一高兴，说话都有点结巴起来。 “别着急。先从我是怎么认识两位公主说起吧。志天，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你从我这里，拿走两只小魔玄猫，说是要送给朋友。其实，就是送给李照雪公主的，对吧。” “是的。” “从那起，就给了我一个灵感。假如我在帝都卖魔兽宠物给王孙、公主们，会不会爆火。因为，她们都是出的起大价钱的。恰好，我来自魔法森林，又有这方面的资源。 于是，我便派人把三趾魔鼠、魔鹦鹉、红唇魔鬼鱼、侏儒魔兔等十几种魔兽及其幼崽，带到帝都来。你们一路走来，所见到的阁、楼、堂、馆，其中不少就是饲养魔兽的地方。 这些魔兽天生乖巧，又没有什么伤害力，非常适合当宠物。有了它们后，我便又找了一些说客，到王孙、公主们的府中，介绍起魔兽宠物的独特性。 一番操作下来，终于打动了雪伦和李照雪两位公主的心。她们一来到王孙自可留，就被魔兽宠物深深地迷住了。这一年来，两位公主已经买了不少魔兽宠物回去了。 加上我还推出以旧换新的活动。也就是说，当客人对原先的魔兽宠物腻了时候，可以花一笔较少的钱，从我这里换一个新的宠物回去，不限于原来的品种。 这样一来，两位公主就渐渐和我成为了好朋友。她们经常来我这里，讨论怎么饲养和训练魔兽宠物。” 其实，穆青烟的这番话中，有九句是真的，但有一句是假的。 她的“王孙自可留”，从一开始就是专门为了李照雪公主量身定制的。 而雪伦公主恰好是李照雪公主的好友，受其影响，便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穆青烟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后来，普利莫、米斯伊拉知道之后，也常常来这里，挑一些魔兽宠物，尤其是我刚进的新货，送给两位公主。 不过，志天，请你不要担心。李照雪公主从来没有收过米斯伊拉送的魔兽宠物。” “按，按你这么说，普利莫送的，雪伦公主都收了？” 穆青烟微微一笑，说道：“是的。普利莫比起米斯伊拉，多了一个心眼。他每次送礼物，都给雪伦公主身边人也带一个。雪伦不好意思拒绝，便收下了。 但每隔十天、半个月，雪伦就会把她那份礼物送回来，让我转交给普利莫。但普利莫说什么也不肯拿回去。 所以，我不得不弄个房子，专门饲养普利莫送出去，却被雪伦退回来的魔兽宠物。唉，真是麻烦！” “青烟姑娘的意思是，我也从你这里买魔兽宠物，送给雪伦公主？” “不不不，这招用多了，就实在太老套了。我的意思是，我负责把两位公主邀请到这里来，与你们相聚。想必你们，平时要是想要见到两位公主，怕是不易吧？” 傅星峰、刘志天闻言大喜，纷纷致谢。 表面上，穆青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只有她心里清楚，今天这番话，自己曾经默默练习过多少遍。 又闲聊了一会，穆青烟便带着傅星峰、刘志天，仔细地逛了一遍“王孙自可留”。直到下午，两人才离开。 当天晚上，露皮塔见左右无人，再也憋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当家的，你真的打算为刘公子和李照雪公主牵线搭桥？” “那是当然，你何时见过我食言的？” “可，可你……” “可我心里明明还有着刘公子的，是吗？” “对啊。” 穆青烟突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刘公子心里，已经先住下了一个人。你没看见他对我总是客客气气的吗。他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心房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何况，李照雪公主又是那么善良、美丽，真心真意把我当作好朋友。所以，我这几天，突然间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与其深陷泥潭而痛苦，不如放手而成人之美。这样的话，我最起码还是他的朋友，会常常看到他的笑脸，这就足矣。” 说完，穆青烟从茶室里走到阳台上，仰望天上的那轮被乌云簇拥的明月。 露皮塔跟在她身后，却无心看风景，脑海里思绪翻滚。 从小，她妈妈就告诉露皮塔，遇到好男人就要抢。 而在今天，大当家却说，要拱手让敌。 这和露皮塔多年的认知完全就是南辕北辙，让她一时间很难接受。 望着夜空，穆青烟露出怡人的笑容；而露皮塔却只能挤出一张苦瓜脸。 她望着穆青烟的侧脸，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却苦思无词。 那一刻，反倒是露皮塔有种想哭的感觉。 就在这时，乌云渐渐消散。 悬挂半空中的明月突然变大，变得明亮起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露皮塔，刘公子在我心中就像今晚的月亮。就算我无缘拥月入怀，但只要看到圆月无缺，我就心满意足。你明白吗？” “嗯，但愿明月知你心。” 露皮塔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我困了，要下去睡觉了。” 穆青烟转头过来，只看见她的背影，却看不见露皮塔眼眶里噙满了泪花。 从那天起，事情正如穆青烟所愿。 刘志天和傅星峰几乎是每一天，都来“王孙自可留”溜达，不管是有事还是没事。 他们两个常常是翘班前来。 身为少典客，傅星峰的翘班还有个由头，那就是以去思贤宫开展外交工作的借口离开。 思贤宫里刚好住着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恩和森三位蛮族“贵客”。 刘志天则不同，他是硬翘。 在最注重礼仪的奉常衙门里，刘志天是最缺礼数的那一个。 在上班的第三天，有人就看见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撕着烧鸡喝着酒。 还有一次，在同文寺的开光典礼上，身为重要嘉宾的他，居然睡着了，还响起“呼呼”的鼾声。 从那起，大奉常——陈昊旭见到刘志天就像见到鬼一样，巴不得他天天翘班。 很快，在穆青烟的安排下，两人就见到了雪伦和李照雪两位公主。四人相遇都是心花怒放，各诉衷肠。 不得不说，“王孙自可留”确实是个幽会的好地方,尤其对两位公主来说。 又过几天，两个“大灯泡”——仁娜公主和恩和森也成为“王孙自可留”的常客。 仁娜公主是真心喜欢这里的魔兽宠物，而恩和森实在是闲着难受。 渐渐，“王孙自可留”成为了几人秘密相聚的一个据点。 这一点，和穆青烟当初设想的一样。 遗憾的是，她只是搭戏台的人，却不是戏里的女主角。 第53章 今年的第一场雪 11月12日，立冬过后的帝都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漫天飞舞的雪花，犹如会变魔术的小精灵，把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软软的白。 在“王孙自可留”的一个大亭子中，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和雪伦、李照雪、仁娜三位公主，正在玩一种叫做“六合”的“3v3”纸牌游戏。 同盟的一方与敌方3人交叉坐着。 每个人既要和坐在正对面的“对头”抗争，又要兼顾盟友。 常常是三位公主互为同盟，傅星峰三人则为另一伙。 几个人常常自嘲，这是“平民”对抗“贵族”的游戏。 恩和森、维尔拉和露皮塔伸长了脖子，走走看看，时不时会心一笑。 “5个五。” “过。” “5个q，青烟姐姐，该你了。” 仁娜敲了敲桌子，得意地喊道。 她正是穆青烟的“对头。” 每一个玩家，当他出的牌型为五个10、四个j、3个q、两个k或两个a以上时，这样的牌叫做对头牌，一般只能由对头接牌，除非有盟友挺身而出。 穆青烟看着自己手中的牌，犯愁了。 如果打掉仁娜公主的5个q，她肯定走不了；如果不打掉，自己下把则要向对手进贡。 “我来帮你烧牌，5个a。冲锋，大虎挂7个9。” 傅星峰挺身而出，在帮穆青烟打掉5个q的同时，还准备争上游。 他的“对头”雪伦摇摇头，表示打不了。 “等等，我反烧。” 一直隐藏实力的李照雪突然拿出两个大虎再搭7个k，盖在傅星峰的牌上。 紧接着，她又用两个小虎，各挂一套牌，抢在傅星峰的前面，出完了自己的牌。 “哈哈，星峰哥哥，这把你完蛋了。” 仁娜转忧为喜，哈哈大笑。 傅星峰看着手中剩下的4个6，不禁苦笑。 果然，遭到重创的傅星峰三人，被打得大败。 “哼，你们三个输了。说，选择真心话还是接受大冒险的惩罚？” “呃……大冒险吧。” 仁娜看着外面的雪已经变厚，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那好，就惩罚你们和我们打雪仗吧。条件是，你们不能反击，只能躲闪。” “啊，不能反击，这也太苛刻了吧。” “青烟姐姐，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愿赌服输。” “那好吧。” 在棉被般的积雪上，仁娜三位公主开始捏起雪球，朝三人砸去。 其实，以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的身手，想要砸中他们，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但傅星峰、刘志天故意装成笨手笨脚的样子，时不时被雪球击中，发出声声惨叫。 两人心有灵犀，还故意在奔跑中碰撞在一起，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引起众女“咯咯”直笑。 无论如何，看见别人摔倒，第一反应总是会觉得好笑，除非是忍住了。 没多久，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就发生了变化。 穆青烟突然变卦，也捏起雪球，反击起三位公主，打得她们哇哇乱叫。 “喂，青烟姐姐，不是说好了，不能反击的吗？” “对啊，可是你没说多久。现在，被动躲闪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可以反击了。” “没错，我们平民该反抗贵族了。啊，不好意思，星峰，打到你了。” 刘志天随声附和，却故意把雪球，砸在傅星峰的脑袋上，直接把他砸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又惹得众女大笑。 “你这是几个意思？” “我没别的的意思……你不要过来啊。” 傅星峰不多说，立刻还以颜色。刘志天见势不妙，急忙躲闪。 穆青烟玩心大发，也参与进来，一会打傅星峰，一会打刘志天。 说好的3v3，已经变成了雪球大混战。 雪球之间相互碰撞，迸发出缕缕银丝。 有一些银丝调皮地钻入雪伦、李照雪、仁娜三位公主的脖子里，引得她们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 维尔拉站在亭中，看着雪伦她们欢乐的样子，忍不住把嘴角弯成了月牙。 可是笑着笑着，维尔拉又有些心酸起来。因为她知道，雪伦有多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无论雪伦也好，李照雪和仁娜也罢，当她们戴上公主的桂冠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将自己的内心束缚起来。 多如牛毛的宫廷规矩，让她们的生活就像蜗牛一样，背着重重的壳。 过了一会，恩和森朝他们挥手，喊道：“火锅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吃了。” “好嘞。” 六人掸去身上的雪，走入亭中。 大家围在一起，吃着火锅，欣赏着雪景。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露皮塔有意无意地问道：“当家的，我好像记得，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啊，青烟，你生日快到了。” “青烟姐姐，你想要什么礼物？” “青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到时候，我们一起为你庆生吧。” 几个人闻言，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其实，露皮塔怎么会忘记穆青烟的生日，她只不过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穆青烟点点头，说道：“嗯，对，我的生日是11月19号。到时候，我准备一番，请大家过来一起聚一聚。至于礼物，你们就不用带了。真的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那怎么行，礼物是一定要的。” “要不，我们一起送个礼物给青烟姐姐吧。” “好好好。” “对对对。” 傅星峰、刘志天、恩和森三个男的一听，松了一口气，急忙附和仁娜公主的意见。 几人说说笑笑，在餐后又玩起了纸牌游戏。 到了傍晚时分，大家才各自散去。 穆青烟让露皮塔送一送三位公主。 自己则走回明月楼，勾调几杯酒，准备自酌自饮。 刚喝下第一口，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穆青烟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声音。 “青烟小丫头，快把你的好酒拿出来！” 穆青烟高兴地起身。一推开门，就看见康拉德大魔导师和露皮塔，一前一后走来。 “老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你别管什么风。酒呢？” 康拉德一进来，就四处张望，看见桌上有几杯还没调好的酒。 “老头，那些别……” 还没等穆青烟把话说完，康拉德一仰头，就把其中一杯牛饮了下去。 “呸，呸，怎么这么酸。丫头，你的好酒藏哪了？” “老头，你放心吧，好酒有的是。露皮塔，快把东官橘子酒拿出来，我们两个好好和老头喝上几杯。” “嗯，不光要有好酒，还要有好菜。” “那是必须的。” 第54章 康拉德的特殊礼物 到了戌时，帝都的雪小了许多，一点一点如同撒落的银粉。 明月楼的三楼生起了围炉。 新鲜的羊肉在洒下调味品后，“滋滋”作响。 肉香和酒香混合在一起，轻轻地飘出窗外。 在这个初冬乍寒的季节里，围炉吃肉、喝酒赏雪，无疑是最惬意的。 康拉德全身暖洋洋的，眯着眼睛数起桌子旁边的酒壶。此时的他，有七分醉意,留三分清醒。 穆青烟莞尔一笑，说道：“老头，你别数了。喜欢就大胆喝，酒管够。” “丫头，你可别骗我。东官橘子酒虽多，但像今天这种真正二十年窖藏的，你也没多少。老实说，像今天这种酒，还剩多少？” “酒窟里还有十一坛。” “那今天我们再来一人一壶，就不喝了。剩下的酒，你们收好，过几天再慢慢品。” “咦。” “老头，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 穆青烟和露皮塔一听，都是颇感意外。 “你们不知道，近几年来，我学会了克制，不再贪杯，只是偶尔还迷恋那份微醺的感觉而已。” “哎呦，老头你现在不错哦。” “康拉德老师英明！” 穆青烟和露皮塔相视一笑。 要是按康拉德以前不醉不休的性格，她们两个陪着喝也难受。如今听到康拉德主动喊停，不禁都轻松起来。 康拉德捋着胡子，得意洋洋，好像对自己的游刃有余也十分满意。 “对了，老头，你还没说，这次为什么来帝都？” “傻丫头，过几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我们几个老头正好给你准备了一份神秘的礼物。我便勉为其难，专门跑一趟，给你送来。” “什么礼物？快拿来看看。” “绝对是好东西。” 康拉德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荷包。解开后，里面有两个手指般大小的瓷瓶。 穆青烟打开瓶子一看，里面是些黄色的粉末。 正当她准备闻一闻，康拉德急忙说道：“丫头，你别嗅，先把瓶子盖好了。这些可是宝贝的。”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继爱情魔法药水之后，我们又一个伟大的发明。我把它取名叫做爱良夜。” “爱良夜？” “正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如果说，以前是无心，但自从有了爱良夜，就大不相同，无心变成了有情有意。” 穆青烟一听，耳朵顿时发热起来。 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八分，但还是装成不懂，继续问道：“怎么个变法？” “很简单，这两份药粉遇水、遇酒都是即溶，且无色无味。只要将两份药粉混入美酒，或者是饮品当中，由你和心仪的男子分别喝下。很快，你们两人就会被对方相互吸引。 彼此的声音、气息、笑容都会变得非常迷人，难以抗拒，实在是妙不可言。 服用后，这药效会在两个小时后开始起作用，在五、六个小时后达到最强，但在二十四小时之后，会逐渐减弱。你们要把握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 康拉德的这番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穆青烟的心里乱糟糟的。 同时间，有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剧烈地争辩着。 “这，这药粉是不是太卑鄙了一些？” 康拉德老脸微红，尴尬地挠挠头，强笑着说道：“一点点卑鄙而已。我们最初是为了解决白耳龙们的不孕不育，才想着去发明这种药粉的，并没有拿来出售。 前段时间，我听说你为情所困，这才火急火燎地带着两瓶存货，拿给你。要是还有需要，我过段时间再捣鼓几瓶出来。” “老头，你听谁说我为情所困的？” “这个嘛……咦，外面的雪停了。” 康拉德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一旁的露皮塔则平静地说道：“当家的，是我写信告诉康拉德老师的。” 穆青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突然间，屋子里沉默了起来。 “啊哈，这壶酒已经喝完了，刚好我也困了，该走了。” 康拉德见气氛有些古怪，便决定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但临走前，他故意将两瓶“爱良夜”留在桌上。 “康拉德老师，我送送你。” 露皮塔也赶紧起身，跟在康拉德后面走出去，顺便把门轻轻关上。 只留下穆青烟一个人，望着两瓶药粉出神。 那一个雪夜里，她第一次失眠了。 本来，穆青烟都已经想好了，这一生就做刘志天的红颜知己，便可以了。 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李照雪的友情也在升温，实在没有太多的想法。 但康拉德的突然来访，并送来奇怪的“爱良夜”，让她的心再次起了涟漪。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来到穆青烟生日的这一天——11月19号。 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习习，暖阳高照，无雨也无雪。 未时三刻，明月楼后面的庭院中，已经聚齐了参加穆青烟生日宴会的人。 本来说好的，是大伙共同送一个礼物给她。但实际上是送了三个礼物，分别是雪伦、李照雪、仁娜三位公主送的。 其他人都是只是挂名来吃饭而已。 仁娜送的是一块珠圆玉润的古玉。据说，是蛮族大巫师布哈斯赫开过光的。 李照雪送的是一把有些年份的女式佩剑，十分华丽。光是剑匣就是用纯金打造的。 雪伦送了一顶光彩照人的珠冠。特别是镶边的羽毛十分特别。 穆青烟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禁惊叹。 “天啊，这些居然是魔狮鹫的羽毛！雪伦，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哦，有一次，我们在野外围猎的时候，有一头魔狮鹫突然闯了进来，被大家赶跑了。它掉落了许多羽毛。父皇见我喜欢，便让工匠打造了这顶珠冠送给我。” 说着，雪伦不自主地看向傅星峰。 两人忆起过往，都是甜甜一笑。 “啊，这礼物也太珍贵了，我可不好意思收下。” “青烟，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姐妹一场，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再说了，我每次戴上这个珠冠。那些魔兽宠物就像见鬼似的，拼命地躲着我。也不知道是为何？” “哦，魔狮鹫是魔兽里面的王者。除了白耳龙，其他魔兽都惧怕它。你这珠冠上有它的羽毛。它们当然都是避之不及。这真是个好宝物。雪伦，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不不不。来，我给你戴上看看。哇，真好看，太适合你了。” 穆青烟本想推辞，奈何盛情难却，便只好收下雪伦的礼物。 第55章 生日宴会 “各位，受青烟的委托，我是这次生日宴会的主持人。介绍下，这位是康拉德老师。” 露皮塔把手指向康拉德大魔导师。 他便站起来，和众人示意。 康拉德虽然早已发须皆白，但他童心未泯，说什么都要抢着张罗这场生日宴会。 “为了让大家玩的高兴，康拉德老师和我特意设计了一套游戏。现在距离喝酒、吃饭的时间还早。我们先来玩游戏吧。” 露皮塔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大场地，说道：“一会，我们将两两随机配成一对，相互协力合作，从场地的起点——数字1那里，按顺序走到终点——数字13。 在这过程中，不能绕路。如果没有触发到魔法陷阱，则视为成功，将获得一份神秘礼物。一旦失败了，还要移步到明月楼二楼，玩一种密室逃脱的游戏。 如果能够成功解密，从密室出来，还能获得神秘礼物。否则，就要在酒席上罚酒。每人自罚五杯。 切记，在玩的过程中，为了公平起见，不得使用魔法力和斗气。发现违规过关的，一律罚酒加倍。” 顺着露皮塔指去的方向，众人发现不远处的大场地，布置的有些奇怪。 有些地方是缓缓蠕动的魔法流沙，有些是时停时流的魔法喷泉，还有奇怪的断桥、水池、胡乱飞舞的皮球，等等。 地上不单标有1到13的数字，还有指向牌。 这就意味着合作的两人，要必须通过设定好的路线。 “露皮塔，你看那个水池那么深、那么远，不用魔法力和斗气怎么过去？” “旁边有魔法浮萍。想办法启动浮萍后，两人可以手拉手站在上面通过。” “还有断桥那里是什么鬼？” “断桥那里需要合力答题，答对后，断桥会自动修补，就可以过桥了。” “神秘礼物是什么？” “这个，暂时还不能透露。”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露皮塔则不厌其烦地详细说明。 说白了，康拉德设计的这些小游戏，目的是让玩游戏的两人，更加亲密接触。 比如，通过魔法流沙那里，地上的路非常狭窄，必须要一个人背着另外一个，才能通过。 又比如，通过水池那里，两人必须紧紧相贴，并竭力保持平衡，才能在魔法浮萍上站稳，不掉下去。 雪伦、李照雪、仁娜等人听完露皮塔的提示，不禁都是跃跃欲试。 尤其是仁娜、恩和森两人，在进入帝都之后，每天无所事事，不是吃就是睡，生活闲得快发霉了，闻言更是心动。 “露皮塔姐姐，那还等什么，快开始吧。” 仁娜搓着小手，小脸变红了，眼睛时不时瞄向傅星峰。 她突然想起，在辽东的时候，傅星峰被自己拿着木棍，撵着乱跑的情景。 “等等，这个游戏有个漏洞。后面玩的人比较占便宜。因为后面的人可以通过观看前人，获得更多的经验。这不太公平。” “恩和森先生说的是，这个我们也想到了……这样，就看不到了。” 露皮塔站起来，走到附近的两棵树面前，拉了一下魔法开关。 一匹大大的黑布突然展开，遮住了众人望向大场地的视线。 露皮塔走回来，说道：“下面，我们开始抽签结对。为了公平起见，我和康拉德老师就不参与了。你们八个人玩。达西，快把八色球推过来。” 八色球是比较常见的魔法博彩装置。 在透明的玻璃大器皿中，放有鸡骨白、琮黄、玉沁黄、璧青、雾灰、泥陶粉、炭稻黑、抱玉朱等八种颜色的空心小球。 当鼓风机往里面吹气时，八色的小球就会胡乱飞舞起来。 最后会有两个小球被吹入管道，滑落到外面的五个导槽中。 每个导槽前面各竖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牌，分别标有6、7、8、9、10五个数字。 整个过程需要2分钟。 赌徒们可以先观察1分钟，猜测哪两个球会被吹出来，然后再下注。 当猜中后，两个小球滚落到6号导槽，赌徒们就会获得本金的6倍返还。以此类推，落到7号导槽则是7倍返还。 如果猜不中，则是血本无归。 每一个上瘾的赌徒总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猜中的窍门。 事实上，他们在刚开始玩的时候，往往是赢多输少。 等到沉迷其中才发现，自己早已是债台高筑。 其中的奥秘在于，当赌徒下注大的时候，庄家可以不动声色地暗中动手脚，控制哪两个小球被吹出来。 精通魔法和通格术的康拉德，自然早就破解了前人研发出来的赚钱伎俩。 他之所以选择八色球这个道具，是为了确保穆青烟和刘志天可以组成一对。 至于其他人，那就真的随机吧。 八色球推过来后，露皮塔便把早已准备好的小纸片，分别贴在八个小球上。 每张小纸片上，分别写着八人的姓名。 接着，她启动了鼓风机。 八个小球开始在器皿里乱动起来。 穆青烟屏气凝神地望着，心里也开始骚动和紧张起来。 康拉德曾经说的话，再次在她脑海里回响。 “到时候，标有你和刘志天名字的小球，会同时吹落出来，滑到9号导槽。之所以选择9这个数字，是希望你们能够天长地久。我保证，没人能看出其中猫腻。” “第一波的两个小球出来了，正朝6号导槽滑去，是傅星峰和维尔拉组队。” “第二波的也出来了，8号导槽，是雪伦公主和仁娜公主组队。” 傅星峰和雪伦对视了一眼，略为遗憾地笑了笑。 仁娜虽然也在笑，心里却有了一点疙瘩。 在这些人当中，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和雪伦组队。 “第三波，是9号导槽，刘志天和穆青烟！” 听到露皮塔念到自己和刘志天的名字，穆青烟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她望向刘志天。刘志天也望向她。两人不禁微微一笑。 “最后一波，7号导槽，是李照雪公主和恩和森组队。各位，分组已经完毕。 现在请大家两两坐在一个桌子上，相互讨论一会的战术，顺便吃下我为大家准备的茶歇。仁娜公主，我还特意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油酥饼。” “那太好了，我要两个油酥饼。” “没问题。15分钟后，6号那组将会第一个玩游戏，请提前准备。” 露皮塔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把6、8、9、7四个木牌，依次放在四张桌子上。 八个人对应坐下，面对面小声商量起来。 不远处，那个机关铜人推着一辆小车，朝这边而来。小车上面放有饮品和小吃。 这时，穆青烟突然变得更加紧张起来，不自主地频频望向机关铜人。 “青烟，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 “你说实话，我们这组是不是包赢的。” “志天，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康拉德老师没透露一点通关窍门给你？” “当然没有。玩游戏要是作弊，那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和刘志天说了几句话后，她心里的紧张感消除了许多。 第56章 9号木牌 透过加持过魔法的小水晶球，那个机关铜人正在望向每张桌子上面的木牌。 它在寻找“9”号。 最近两天来，康拉德和露皮塔对机关铜人，交代过它许多次。 “19号那天下午的生日宴会茶歇上，你负责给客人送饮品和小吃。记住，要把加了爱良夜的这两杯饮品，放在9号牌子的桌子上。” 达西每一次都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而且，它刚好也看到了“9”号。那是刘志天和穆青烟坐的那桌。 偏偏，就在刘志天和穆青烟闲聊时，傅星峰无意间把桌子上的“6”号牌打翻，掉落在地上。 维尔拉弯腰捡起，放回原来的位置。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6”号的牌子放颠倒了，看上去是个数字“9”。 唯独那个机关铜人看得清清楚楚。 达西瞬间迷茫了起来。 没有人告诉它，当看到两张桌子上，都有9号牌子时，该怎么做。 犹豫了三秒后，达西用自己的理解做出了抉择。 它继续朝最近的傅星峰和维尔拉前行，然后很淡定地把溶解了“爱良夜”的两杯饮品，放在两人面前。 管他的，谁近一些，老子就把这两杯特殊饮品，放在谁面前。 达西当时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维尔拉，你要吃油酥饼吗？” “仁娜公主不是喜欢吃吗，留给她吧。” “多着呢。” “不了，给我拿两份桂花糕吧。” “这么久了，你还是喜欢吃这个？” “对，自从住在你家中，我就忘不了桂花糕的味道。只可惜，再也品尝不到小时候的那种甘甜的味道。” “也许，桂花糕没有变。变的是我们。小时候，我们比较简单，吃就是吃，玩就是玩。 等到长大了，经历了许多事，心境变得复杂起来，就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简简单单地享受食物，所以再也尝不到小时候的味道。” “星峰，你说的对。咦，这杯饮品蛮好喝的，叫什么名字。” “应该是加了蜂蜜的紫苏饮吧。” 傅星峰喝了几口加过料后的饮品，总觉得这杯紫苏饮和以前喝过的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等傅星峰和维尔拉拿了小吃后，达西木然地往前推。 当它把小车推到真正的“9”号桌子面前时，穆青烟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青烟，你要吃什么？” “一份驴打滚……换成龙须酥吧，嗯，算了，不吃了，我不饿。” 穆青烟说话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起来，只是紧紧攥着自己那瓶饮品，生怕它飞了。 刘志天有些愕然，见她脸上出了些细汗，便伸手摸了摸穆青烟的额头。 “你额头有点发烫，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真没有。你口渴吗？” “还真有点。” 刘志天咕噜一大口，喝了半瓶紫苏饮进去。 这一刻，穆青烟那纠结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解脱了。 她也开始贪婪地喝起手中那杯紫苏，仿佛那不仅仅是一杯饮品，而是能治自己心病的良药。 很快，她和刘志天都把饮品喝完了。 穆青烟转头看了看，发现大家也基本上把刚上桌的饮品喝完了。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露皮塔在众人来的时候，故意很失礼地没有让达西端来茶水。 目的就是让刘志天喝完那杯加料的紫苏饮。 穆青烟转过头来望着刘志天，洋溢出喜悦的笑容。她有点期待，在两个小时后，能够和眼前的男人陆续发生点什么故事。 一会，露皮塔喊道：“星峰、维尔拉，准备好了吗？你们是第一对上场闯关的。” “准备好了。” 众人笑嘻嘻看着，傅星峰和维尔拉两人开始进入游戏场地。 由于等待的时间较长，剩下的几人也没有闲着，玩起“六合”的纸牌游戏。 可是，大家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玩起“六合”来都是一顿乱打。 尤其是穆青烟，觉得每一分钟，都过得非常漫长。 等了一个小时，终于轮到穆青烟和刘志天上场了。 当刘志天牵着她的手，开始闯关时，穆青烟的身体僵硬得像个断线的木偶。 她脑子里常常一片空白。 前面好几个简单的关卡，差点就过不去了。 穆青烟甚至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归零了。 结果，在玩到水池那一关。穆青烟被刘志天轻轻搂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两人在魔法浮萍上失去了平衡，双双倒向水池。 穆青烟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幸好，刘志天及时施展风系魔法，托住了两人，不至于变成两只落汤鸡。 穆青烟被刘志天抱在怀里，脸蛋变得通红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抱着。要命的是，这个人还是刘志天。 远处的康拉德、露皮塔看到这一幕，都是咧嘴微笑，心满意足。 “对不起，都是我太笨了。” 当刘志天飞到安全地带，松开她，穆青烟有些愧疚地说道。 “你要是笨，世上就没有聪明的女子了。没事，这样也好，我们可以玩密室逃脱了。我还真的有点期待，康拉德老师设计的密室是什么样子的。” 最后，四组人闯关的结果是，只有雪伦、仁娜和李照雪、恩和森这两队通过了。 胜者固然是眉开眼笑，败者更是心中窃喜。 按照顺序是傅星峰和维尔拉这对失败者先进入密室。 在外面等待的穆青烟看了看时间，距离两人喝下加料饮品的时间，刚好是两个小时了。 “志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你呢？” “我也是。” 迎着刘志天明澈的眼睛，穆青烟有些羞涩起来。 她不知道药效是不是开始在刘志天身上发挥作用，但很笃定，在自己身上已经生效了。 因为，此刻的穆青烟开始想入非非，不自觉地轻咬了一下嘴唇。 但她不知道的是，真正发生药效的，其实另有其两人。 第57章 密室里的游戏 傅星峰和维尔拉正处在一个空间相对狭窄的屋子里。 两个屋角各装有一个通风的小窗。外面的鼓风机正在有节律地轻轻响起。 傅星峰摸索着点燃了两根蜡烛。 屋子里变得明亮起来。 东面的墙上镶有一个大钟表。钟表旁边有个木制的转盘。 前面有个小桌上，放有一张纸。 傅星峰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开启密室大门的开关已经损坏，请进行修补，并将钟表的时针和分针同时复位到准确的位置。请注意时间，当沙子流完后，本密室将会爆炸！” 傅星峰看完之后不禁发笑。 他才不会相信，康拉德会真的在游戏中设置魔法爆炸陷阱。 可维尔拉却很紧张，抓住傅星峰的手，望着墙角的沙漏，问道：“沙子真的在流动！要爆炸的，怎么办，怎么办？” “不会爆炸的。康拉德老师只是吓唬我们，制造一点紧张的气氛而已。”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时针和分针怎么复位？是指现在的时间吗？” “应该不是，我们先仔细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名堂。” “好。” 一番查看后，傅星峰发现转盘的把柄有些损坏。 他试了试，发现可以拆下来修补。 房间的各个角落里，翻找出来修补的工具和材料。 只是时针和分针的复位，一时还没有头绪。 后来是维尔拉发现，纸的背后写有一道数学题。 傅星峰拿过来一看，不禁觉得头疼。他不会解题。 “这道题，又是鸡又是兔的，你会吗？” “是鸡兔同笼，我可以试试。” 两人挨在一起的时候，傅星峰突然闻到维尔拉身上飘来一股体香，让他突然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傅星峰的手都已经伸了出来，朝盈盈细腰而去。最后，他把持住了，改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维尔拉转头过来，问道：“怎么啦？” 身旁的佳人眉眼间带着笑意。 腮边两缕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拂面，别有一番风情。 傅星峰心头鹿撞，一时竟然不敢直视维尔拉的眼睛。 “没事，我替你掸去灰尘。那，你负责解题，我来修补那个把柄。” “嗯。” 维尔拉的耳垂也微微发烫，赶紧低头思索解题。 两个人各忙各的，偶尔有目光碰撞，便赶紧移开。仿佛怕慢一些，目光会黏上，再也分不开。 傅星峰定了定神，抛开杂念，终于把转盘的把柄修好并重新装上。 “那道题，你解出来了吗？” “嗯，我心算出来，是11只兔子，9只鸡，但不知道分别对应的是时针还是分针。我试一下吧。” 傅星峰扭头一看，维尔拉已经站到大钟面前，开始转动时针和分针。 只是钟表的链条很紧，她转动起来有些吃力。 “我来帮你。” 傅星峰走过去，来到维尔拉身后。 两个人几乎紧挨着，彼此都能听见对方不均匀的呼吸声。 刚把手搭上去，维尔拉的体香再一次飘入他的鼻腔。 那一刻，傅星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的飞快，“砰砰”作响。 就在这时，维尔拉突然转身过来，软绵绵地倒在他怀中。 傅星峰再也忍不住，一手扶着大钟，一手抱着美人，低头吻向那一抹红。 两人就像触电般，全身酥麻起来。 刚开始，维尔拉还以为是心理的作用。 直到那种疼痛感，如针刺般，越来越强烈。 维尔拉便急忙从傅星峰怀中，挣扎出来。 她抬头一看，见傅星峰的表情也很痛苦，头发都竖立了起来，不禁疑惑地问道：“这钟表，是不是放了雷电卷轴在里面？” 这时，傅星峰才反应过来，急忙将手从钟表上拿开。 果然，刚才那种触电的感觉，立马消失不见了。 而钟表开始冒出淡淡的青烟。 原来，傅星峰当时手脚都冒出了汗。 碰巧，他的手又按在夹藏在钟表里面的雷电卷轴印记上。 这才导致了漏电。 幸好傅星峰按的力度不大，否则电流会更强。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忍不住都大笑起来。 屋外，康拉德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哈哈，你们两个笨蛋，居然把开关烧坏了。” 紧接着，就听见钥匙扭动的声音。 “你的嘴唇。” 维尔拉急忙出声提醒。 傅星峰立刻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 那抹红叶，从他的嘴唇上，又转移到他的手背上。 傅星峰刚把衣袖放下，康拉德就提着一个箱子，推门走进来。 “你们两个输了哦，一会要罚你们的酒！快出去，快出去，我要把这里修一下，不能看的。奇怪，这卷轴怎么会烧了起来。” 康拉德不由分说，把两人推出去。 一出门，傅星峰迎着众人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刘志天等人身边，说说笑笑起来。 而维尔拉则心慌得厉害。 她低下头，一路小跑走到雪伦公主身后，本能地捏着衣角。 “怎么样，在里面好不好玩。” 雪伦公主的话犹如一道闷雷，在她耳边响起，让维尔拉的脸瞬间苍白起来。 “维尔拉，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舒服吗？” 雪伦公主抽出自己的手帕，贴心地替维尔拉擦脸。 这让她的心更加难受起来。 “没，没有，刚才，在里面太热了。” “没事就好，你自己喝点茶，会好一些。” 说完，雪伦公主转身，朝人群走去。 看她离去，维尔拉心里马上轻松了一些。 但很快，维尔拉就发现，自己一个人孤立着，站得和人群离得远了一些。 她急忙低下头，茫然望着自己的鞋子。 双手无处安放。 维尔拉总觉得，大家的目光就像乱箭般射向自己。 那一刻，她听不清大伙在说些什么，仿佛也在议论自己。 实际上，人群中，除了傅星峰时不时瞄来几眼，没人注意到，这个侍女的失态。 自然也不会有人提起她。 “对了，应该喝杯茶。” 脑子一片空白的维尔拉想起雪伦公主的叮嘱，突然有了主见。 她小心翼翼地移步过去，在一个偏远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温热的茶水入肚后，维尔拉又想起，应该找个位置让自己坦然一些。 否则，站在人群外的每一秒，都让维尔拉焦虑不安。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站在露皮塔身后，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蜥蜴女捧着一杯酒，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笑话，正在哈哈大笑。 维尔拉端着茶杯，一步一步移到露皮塔身后。 虽然露皮塔的身高比她略矮，但其身材实在是魁梧。 维尔拉缩一下身子，就完全被露皮塔藏住了。 这下子，她那颗慌乱的心才镇定下来。 仿佛，露皮塔的身子可以替她挡住所有的、她所想象出来的流言蜚语。 第58章 她当时，真是站不稳 在小口小口喝完杯中茶水后，维尔拉的思绪开始飘散起来。 各种滋味先后涌入她心头。 首先是内疚。 维尔拉很清楚，雪伦公主喜欢傅星峰，傅星峰也喜欢雪伦公主。 如果傅星峰是一位神族的世家子弟，那么，两人现在应该已经步入了婚礼的殿堂，结为良缘。 可是，刚才在密室里，你为什么要倒向傅星峰呢？ 你可别说没站稳的借口！你就是故意的！ 在维尔拉的脑海里，有个小人站出来，对她怒吼。 这让维尔拉很自责、很难过，觉得很对不起雪伦公主。 泪水开始在她眼眶里转动。 紧接着，维尔拉又快速回想起自己的这一生。 她出身于一个底层的神族家庭。 很小的时候，清秀可爱的维尔拉就被使者选中，送入宫中，作为小公主们的陪玩、陪读。 这样的话，维尔拉家里就会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让她的父母、哥哥可以在那块贫民窟，过上相对富裕的生活。 小小维尔拉知道贫困的可怕，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对每个人陪着笑脸，乖巧地学习宫中的各种规矩。 偶然的一次，同龄的雪伦公主看中了维尔拉，指名要让她贴身陪玩。 也就从那起，维尔拉就渐渐成为了雪伦公主的头号贴身侍女，说是心腹，绝不为过。 随着地位的提高，维尔拉渐渐在宫中抬起高昂的头。 等成年后，维尔拉听到了一些传言，说她是一朵最美的冰山雪梅。 对此，维尔拉是既高兴，又惆怅。 她知道，有不少侍卫爱慕自己的容颜。 就连瑞文太后也曾当面夸奖过自己，说她和雪伦公主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妹花似的。 惆怅的是无人敢靠近她。 维尔拉整天和雪伦公主待在一起。一种光环把她和爱慕者隔开了。 维尔拉记得，许多青年男子在自己面前，不是客客气气，就是结结巴巴。 她也曾经渴望过，有个帅气的男子走过来，和自己搭讪，说一些俏皮话，可惜并没有。 就连初吻，也是刚刚才丢掉的。 突然间，维尔拉在心里又想起了傅星峰。 自己第一次见到傅星峰，是陪着雪伦公主入住他家。 一直以来，人口稀少的神族非常依赖人族帮忙维护统治。所以，将皇子皇女外派到重臣家中居住、生活两年，是常用的拉拢人族核心的做法。 那段日子过得真是无忧无虑啊！ 自己整天和雪伦公主跟在傅星峰后面，去溪边抓鱼，玩捉迷藏，拿弹弓打鸟，等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维尔拉突然听到，傅星峰提起自己的名字。 她竖起耳朵，听见傅星峰在夸奖自己在密室中的表现。 刹那间，维尔拉的耳朵红了。 她鼓足勇气，从露皮塔身后走出来，朝傅星峰望去。 正好，他也望着她。 维尔拉回味着刚才，心头顿时涌上丝丝甜意，目光也炽热起来。 她坚信，如果再来一次，自己一定还是会软绵绵地倒入他怀中。 因为当时情迷意乱的她，真的是站不稳。 “修好了，该你们了。” “好的。” 康拉德满头大汗地从密室里走出来，对穆青烟、刘志天两人喊道，还给穆青烟使了一个眼色。 穆青烟心领神会，跟在刘志天后面走进密室。 可是，穆青烟没多久就失望了。 密室里的剧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刘志天真的就是在密室中认真地玩游戏。 找线索、修把柄、解鸡兔同笼，这些全是刘志天一个人干了。 穆青烟唯一的作用就是在里面，陪他说了几句话。 一会，刘志天就得意洋洋地从密室走出来，向小伙伴们吹嘘自己的机智。 随行的穆青烟虽然也挂着笑脸，但心里的感觉就像吃了一块黄莲，苦涩无比。 “各位，今天的游戏环节，到此就先结束了。首先感谢康拉德大魔导师给我们设计了好玩的游戏。也看得出来，大家玩的很开心。 下面，进行颁奖环节。请雪伦、李照雪、仁娜三位公主，刘志天、恩和森和今天的寿星上来领奖。至于傅星峰和维尔拉两位，你们可就没份了，并且，一会还要接受罚酒。达西！” 露皮塔一挥手，那个机关铜人又推出一辆小车过来，上面放着六份所谓的神秘礼品。 康拉德乐呵呵地给雪伦、刘志天等六人颁奖。 男的得到的是一份九转龙熊丸。这是魔法师和战士的最爱，能够强基固本，对提升魔法力和斗气大有帮助。 女的得到的是一份彩凤阿胶膏。这药膏虽然没有外界所传的——永葆青春那么神奇，但确实有补血养气的功效，特别是对治疗月经不调非常有奇效。 这两种礼品即便在如意客栈也是非卖品，弥足珍贵。 颁奖后，露皮塔继续说道：“各位，请移步三楼。今晚，我们不醉不休。” 众人说说笑笑，走上三楼。 康拉德朝穆青烟招手，把她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丫头，刚才在密室，你们两个，有没有碰撞出火花？” “碰个毛！” “碰个毛？不应该啊？” 康拉德挠挠头，疑惑地反问。 ?青烟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走。 刚走几步，穆青烟觉得不对劲，转身回来，问道：“老头，你这个爱良夜，之前有没有给其他人服用过？” “没有，只在猴子和白耳龙身上用过，效果非常好。接到露皮塔的信后，我就急急忙忙来给你送药了。” “这么说，老头，你是把我们俩个当做试验品了？哼！” 穆青烟一听，更加生气，拂袖离开。 康拉德杵在原地喃喃自语，“莫非真的没有起作用？这么猛的药，龙都受不了，难道人能抗的住？真是奇怪。唉，管他的，先喝酒再说。” 康拉德生性潇洒，加上这时酒瘾犯了，顿时就把“爱良夜”的事抛在脑后，急忙追上去。 三楼的大厅中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 众人坐下后，先敬了寿星三杯，然后就起哄，要罚傅星峰和维尔拉的酒。 傅星峰倒无所谓，举杯就饮。 维尔拉就有点犯难了。 刚罚了三杯，脸蛋上就长出一朵红霞。 幸好，傅星峰替她喝了三杯，众人也不在意，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第59章 一夜春风来 酒席上，大家都喝得很开心，也非常尽兴。 但难免，就会有人，因为喝醉了而陆续离场。 仁娜公主是第一个喝醉了。 她属于那种又菜又爱喝的那种。 才半个小时，仁娜公主就醉倒了，头枕在李照雪的腿上，脚则挂在恩和森身上。 不得已，露皮塔只好抱着她离场，带到房间睡觉。 大魔导师康拉德是第二个喝醉了。他喝得太急了。 今晚，康拉德异常高兴，一上来就挨个敬酒，打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小时后，也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又是露皮塔把他扛走的。今晚，露皮塔是最忙的那个人，又要陪着喝酒，又要扛人。幸好她的体格健壮。 傅星峰是第三个走的。他虽然没有醉，但不得不走了。 在席间，傅星峰总是忍不住去偷瞄维尔拉。 他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抱维尔拉，甚至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于是，傅星峰只好装头疼，到穆青烟安排的房间里静一静。 维尔拉是第五个离开的。 正常来说，她应该醉了。 但不知为何，维尔拉今天的状态奇好，越喝越是清醒。 到最后，她甚至还能搀扶着雪伦公主离席。 整个酒席在经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散场了，只剩达西一个机器人在孤零零地善后。 夜已深，酒后的鼾声，夜莺的鸣唱，西风的呜咽恰好组成一首奇怪的乐曲。 唯独有两人转辗难眠。 傅星峰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刚躺在床上就下来。 索性，他便推开门，在大院子里转圈。 露皮塔安排他住在明月楼一楼的最左边这屋。 不远处还有一栋两层的小楼。 傅星峰知道，维尔拉今晚就住在小楼里，只是不知道是哪一间。 他特意在小楼前晃悠，希望能够见到她。 偏偏，佳人无踪影，只有风声依旧。 傅星峰轻轻叹了口气，走回去，点燃油灯，静坐了一会，再吹灭，强行让自己躺下来，想试一试能不能睡着。 小楼里，维尔拉同样无眠。 傅星峰一出来，她就从半掩的窗前，看见他了。 维尔拉心有灵犀地猜到，他在寻她。 她何尝不想。 就在傅星峰徘徊时，维尔拉已经走出房子，来到小楼的门前，并轻轻地移开了门闩。 只要一推门，就可以见到他。 可那一刻，维尔拉莫名地放开了手，回到房里窗前，痴痴地看着远处那盏明灯。 一会，灯灭了。 维尔拉突然间打了一个哆嗦，急忙推门而去。 她甚至忘了穿鞋了。 来到傅星峰门前，维尔拉轻轻一推。 门并没有闩上，开了。 “谁？” 傅星峰有些兴奋地起来，轻声问道。 维尔拉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第一时间把门闩好。 “是你？” 傅星峰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光是闻，就知道谁来了。 “嗯。” 两人紧紧地相拥，热烈地吻着。 “别点灯。呼～呼。” “好。” 傅星峰用力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 很快，床单上螨虫们就被剧烈的震动惊醒了。 它们以为是大地震来了，争先恐后地携妻带子,嚎啕跑到床底。 有些螨虫们反应慢了一些，很快就被新来的屁股压死了。 …… “维尔拉，维尔拉？” 天刚蒙蒙亮，傅星峰就醒了。 他一摸枕边无人，便起身唤道，并转头张望。 可屋子里，哪里还有维尔拉的半点影子。 破晓时分的冬天有些冷。 傅星峰起身穿上衣服，来到窗前。 推开窗，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地里湿湿的。 一朵早开的梅花被夜里的寒风吹落在地上，褪去了颜色，而又有一朵梅花正在含苞待放。 各种复杂的心情涌入傅星峰心头，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一会，傅星峰坐回到床上。 他用力嗅了嗅，仿佛还有一丝体香残留，只是昨晚被窝里的温暖不复。 傅星峰低头望去，发现枕边有一枚耳环，还有几缕青丝。 思索片刻，傅星峰拔出佩刀，小心地将床单上的那抹红，割下来一块圆布。 接着，他又把几缕青丝拧成一个结，缠在耳环上。再用圆布将青丝和耳环裹起来，放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傅星峰心里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在床上，回忆着昨晚的甜蜜。 不知不觉，他竟然笑着睡着了。 傅星峰和刘志天是用过午餐后，才离开“王孙自可留”的。 临别时，他永远忘不了，维尔拉那瞥来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傅星峰非常害怕面对雪伦公主和维尔拉两人。 为此，他常常拉着刘志天去思贤宫，去见一见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恩和森。 身为少典客的傅星峰，走访、察看三位蛮族“贵客”本来就是职责所在。 11月27号那天，刘志天又陪着傅星峰来到思贤宫。 这座宫殿曾经金碧辉煌，天下英杰云集于此。 如今却有些破损，依旧保持着十多年前被抄家时的光景。 宫里现在有五十多个仆人，每一个人都目露精光。 这些仆人，全是撒克逊派来监视雷吉诺德的高手。 宫外还有两百余名精锐之士看守。 可以说，雷吉诺德是插翅难飞。 但他好像没有任何逃离的打算。 两个月来，除了神启大帝的召见，雷吉诺德连住的慎行楼都没有离开过。 这让暗中监视他的“仆人”们难免有些懈怠。 刘志天一路走去，看见好几个“仆人”无聊得打起了哈欠。 刚到慎行楼前，傅星峰就被仁娜公主拉住了，说是让他再教自己练斗气。 接着，恩和森就走到刘志天前，恭敬地揖手行礼，说道：“刘先生请上楼。上天之巫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聊一聊？” “是的。上天之巫在三楼的卧室等你。” “好。” 见恩和森守在楼前，没有上去的意思，刘志天更觉得有些奇怪。 走进三楼的卧室，刘志天看见雷吉诺德早就泡好了茶，正在等他。 “先生找我？” “对，请坐，请喝茶。” 雷吉诺德没有再吭声，刘志天便也不问。 两人一时无言。 喝了一会茶后，雷吉诺德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请问，令尊尊姓大名？” 刘志天迟疑片刻，答道：“家父刘淮渊。” 听到这个名字，雷吉诺德的身体突然轻微颤抖了一下。 第60章 故人之子 “先生认识家父？” 刘志天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雷吉诺德仔细端详他面容片刻，缓缓说道：“何止认识，若不是恩和森昨天说起你的事情，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居然是我恩公之子。” 闻言，刘志天的身子也轻微颤抖了一下。 小时候，因为父亲偷盗的事情，他曾被街上的少年们骂为“贼子”。 大一点的时候，傅星峰学会了魔法，时不时展示一下。少年们见状，不敢再骂他了。 但这种被同龄人的鄙视和耻笑，已经深深挫伤了傅星峰，让他闭口不提父亲的事情。 如今，曾经的皇太孙——帝国预备的接班人，居然称呼父亲为恩公，怎能不让傅星峰心里震撼。 “家父是怎么认识先生的？” 雷吉诺德先给他杯中添茶，再说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久了。你先喝茶。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里，有些你应该听说过，有些没有。” 雷吉诺德望着窗外，回想了一会，继续说道：“那一年，我以皇太孙的身份奉命去巡边。恰好，那几年，我们和蛮族贵族相处的很不错。边界无战事。先帝也有意和蛮族交好。 在国界边上，我拜见了蛮族的大巫师布哈斯赫，并相互交换了礼物。也就从那一天，我认识了他的女儿罗妮艾维卡。她长得真美。在营地的篝火晚会上，罗妮艾维卡翩翩起舞。 在月光下，她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又如花树堆雪，说不尽的温柔可人。我大胆上前，请求共舞，罗妮艾维卡笑着答应了。 也许是从那刻起，我心中有了她，她心中也有了我。为了多看罗妮艾维卡几眼，我故意多滞留在边疆几天。我们一起纵马高歌，一起探讨魔法。 后来，我不得不回去。临别时，她为我拉起了马头琴。我保证，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琴声。 回来后，我无法忘记罗妮艾维卡一颦一笑，便写信，派人给她送去。 你不知道，我等她的书信，等得多心急。每当送信的人一出发，我就叮嘱他快点回来，生怕他因为爱惜马而不舍得扬鞭。 一年后，罗妮艾维卡突然来到帝都，出现在我眼前。我记得，当场就流下了眼泪。没人知道，我是多么思念罗妮艾维卡。那时，我正在李家做客。人族的李家，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 刘志天点点头。 他何止是知道。在很长时间，刘志天就住在李照雪公主府中，直到最近当上京官后，才搬出来。 “已故的李家家主向我介绍，我才知道，中原李家是罗妮艾维卡的娘家亲戚。原来，她是个混血儿，怪不得如此迷人。 从那起，我便频繁进入李家，和罗妮艾维卡幽会，并在一年后，有了我们的孩子。 那时候，你的父亲刘淮渊就是负责守卫罗妮艾维卡的侍卫长。我和罗妮艾维卡把你父亲视为朋友，常常在一起喝茶、聊天。” “哦，可先生当时为什么不把罗妮艾维卡接入思贤宫呢？” “神族皇家不得与蛮族通婚，这是传下来的祖训。虽然说，千年来，和亲政策一直没有中断。 但都是册封人族女子为公主，嫁到蛮地去。蛮族贵族的女儿，也是嫁给人族的大臣。我和罗妮艾维卡有了孩子，说起来算是违背了祖训。” “原来如此。” “后来，发生了渔阳之变，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 “那一天，宫中站在我们这边的大佬，派出死士，向我传报，说先帝要将我们父子双双打入大牢。当时有不少高手跟随我身边。我便决定要突围。可惜，我父亲不肯走……唉！” 忆起往事，雷吉诺德有些伤感，长长叹了一口气。 “离开渔阳后，我便派人去李家，去接罗妮艾维卡母女两人一起走。就在这时，我三叔和六叔的人马已来到了李家，并点名要捉拿罗妮艾维卡。 幸好已仙逝的李家家主很仗义，不肯交人。可他们的人就在外面守着，罗妮艾维卡母女一时也出不去。 这时，你父亲提出一个建议，假造一个盗窃案，以抓捕为由，将罗妮艾维卡母女混在其中，带出去。 为了逼真一些，你父亲还在李家放了两把火。接着，你父亲和几个兄弟就从围墙翻出，装出趁乱偷盗的样子。李家家主让府中侍卫们，以抓贼为由，蜂拥而出。 罗妮艾维卡将我们的女儿绑在后背上。她自己则打扮成侍卫的样子，夹杂其中，骑马离开了李家。她们和你父亲在城外汇合后，就来找我。两天后，我终于见到了罗妮艾维卡母女。 从此，我们乔装成商队，踏上了前往蛮地的逃亡之路。一路上，有些守将把我认了出来，但假装不认得，放我们离去。但也有人想要捉拿我，去和我三叔和六叔邀功。 蒙老天垂怜，在经历几场战斗后，我们终于离开了神佑大陆。追兵见我们进入了蛮地，不敢深入。我们终于安全了。 可是，好多兄弟死在了路上，就连我和罗妮艾维卡都受了伤。你父亲，你父亲……” “我父亲怎么了？” 听到这里，刘志天不禁热泪盈眶，声音嘶哑地问道。 “在最后一战，你父亲受了很重的伤。我把你父亲背着，来到我岳父布哈斯赫领地之时，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我问你父亲，还有什么心愿。他说没有，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子。我当时不敢给予什么承诺，只是点点头。你父亲便闭上了眼睛。 在不知名的小河边，我把你父亲葬在异乡的土地里。几个月后，你师父云游蛮地。我和岳父热情地款待了他。 碰巧，他在酒席上，说过段时间，要去帝都。我便讲起你父亲的故事。他大为感动，称赞你父亲忠义，世间难得，只是可怜了那对孤儿寡母。 这时，我岳父布哈斯赫便说了一句，既然要去帝都，何不顺便收你做徒弟，免得你们母子将来受人欺负。你师父便一口应承下来。 昨天和恩和森闲聊，他说起，你父亲曾在李家府上当过侍卫长。我便心中一动，越想越觉得你和淮渊兄有几分相似。没想到，你果真是故人之子！” 第61章 刘志天的歉疚 听雷吉诺德说完这番话，刘志天不禁是泪流满面，百感交集。 他没想到，背负骂名的父亲居然是赤胆忠心之人；也没想到，师父收自己为徒，完全是十多年前，布哈斯赫在酒席上的一句话；更没想到，父亲当年竭力要保护离开帝国的雷吉诺德，却被自己和傅星峰亲手抓了回来。 刘志天想起，十一岁那年，自己在一条窄巷子里和三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打架。 原因就是他们嘲笑自己母亲，说她丈夫偷钱跑路了，活该守活寡受罪。 虽然被揍得很惨，眼角、脸颊、下巴全被打肿了。但自己疯狗般的打法也吓坏了他们。最后，趁自己摔倒在泥泞上的时候，三个少年跑了。 就在自己忍着全身的酸痛，站起来时，一个老者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小朋友，刚才他们叫你求饶的时候，你干嘛不求饶？” “哼，求饶？再打一会，还，还不知道谁求饶呢？” 虽然疼痛已经让自己的泪水滴了出来，但嘴巴依旧很硬。 “嗯，有骨气！他们为什么打你啊？” “他们骂我父母！” “那你觉得你父亲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然，当然是好人。” 说出口时，自己也没有那么确定，可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这就对了。你想不想学点本领，轻松打败他们三个？” “真的？我想！” “哈哈，乖孩子，叫声师父。” “师父！” 就这样，自己就开始跟着师父学习魔法。 师父还夸过自己，是修炼魔法的奇才。 可是四年后，师父开始沉浸于研究爆炸术，性格也变得奇怪起来。 自己也曾经尝试学习爆炸术，却被师父各种嫌弃，骂自己笨手笨脚。 又过一年后，自己再次来到城外，却发现师父住的院子在一夜之间，炸出了一个大圈，屋子和围墙全炸飞了。 问周边围观的人，没人知道师父去哪了，只知道在破晓时分发生了爆炸。什么原因也不清楚。 自己当时急坏了，到处打听。 终于有人说，见过一个全身漆黑的老者，顺着河边，往上游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快成了，快成了”，好像神智不清的样子。 可自己顺着那条河，怎么也找不到师父。 但师父应该是还活着。 再后来，自己想起，师父曾经说过喜欢待在魔法森林，便先后两次过去找他。 可魔法森林的守卫十分傲气，一听是来找人的，就说不在，拒之门外。 也不知道是师父是不是真的在魔法森林。 反正，寄过去的信，一封未回。 或许，师父又在哪个角落，研究他的爆炸术吧。 沉默许久后，刘志天才回过神来，歉疚地说道：“若是早知道这些往事，我在辽东就绝不会出手对付仁……” 雷吉诺德打断他的话，笑着说道：“当时你也是各为其主，怪不得你。换成是我，一样也这么做。只不过，我的三叔——你的主子天性凉薄，寡恩薄义。你当他的臣子，万事要小心。如果有机会，还是趁早辞职，归隐田园，才是上策。” “先生说的是，在下谨记在心。” “好了，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吧。待太久，怕那些暗探起疑。” “那志天告辞了。” “去吧。” 离开慎行楼没多远，刘志天就看见仁娜公主一蹦一跳地朝自己跑来。她的嘴巴嘟嘟的，好像有点不高兴。 “怎么啦？仁娜。” “志天哥哥，你教我雕刻好不好？我也想和你们一样，雕刻美美的木雕。” 这时，刘志天才注意到，仁娜右手拿的那把雕刻刀，正好是傅星峰的。 他记得，傅星峰曾经说过，这把雕刻刀叫做“飞燕”，还是神启大帝赏赐给他的。 “怎么，你的星峰大哥送给你雕刀，没教你雕工？” “对，他说他的雕工也是和你学的，让我直接找你学。哼，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他这几天，就是想和我保持距离。” 刘志天看她冰雪聪明的样子，不禁有些心酸。 一个即将十八岁的美少女，正是锦瑟年华的时候，来到这里为人质，想必是十分苦闷。 傅星峰和她保持距离，大概是怕彼此之间有了情愫吧。 “你星峰哥哥去哪了？” “他在宫里闲逛去了。” “想学可以啊，你手头有木料吗？” “有，我放在那亭子里面了。志天哥哥，你看这把刀，还可以缩回来。我要是学会了雕工，携带着它，就十分方便。” 接过仁娜递过来的小刀，刘志天仔细一看，刀柄上有个小突起。轻轻一按，刀身就缩了回来。再一按，就弹出去。 刀虽小，但触手之处寒气逼人，十分锋利，确实是名匠巧工之作。 “嗯，果然是把好刀。走，我教你木雕。” “好嘞。” 两人说说笑笑，朝亭子走去。 看着仁娜清丽如水、天真烂漫的样子，刘志天此刻十分后悔，当初自己为啥瞎了眼，去挟持她？ 唉，可惜人生不能回头！ 在慎行楼的三楼，雷吉诺德、恩和森站在窗前，望着亭子中的两人。 恩和森用蛮族语低声说道：“上天之巫，城外的兄弟昨天来报，哈迪多夫大巫师已偷偷潜入天骄帝国，现在正在帝都郊区。他已将这些年来，我们埋伏在帝国的暗探悄悄迁移到帝都附近。哈迪多夫问，上天之巫可有什么计划？” 雷吉诺德也用蛮族语低声说道：“告诉哈迪多夫，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今不比往常。你应该察觉得到，撒克逊这厮布下了许多暗探。 靠我们这点力量，是逃不出帝都的。除非，帝都有变。哈迪多夫性格有些急躁，你让他先回去吧，说是我的意思。” “恩和森明白。还有，秀婉贵妃最近常常来约仁娜公主去玩。” “你担心秀婉贵妃从仁娜口中，套出什么信息？” “正是。” “放心吧，仁娜的嘴很严实。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她心里明白。这样也好，仁娜在这里也闷，有秀婉贵妃和她来往，可以解解闷。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如意客栈的当家人青烟姑娘是不是经常单独找你？” “是的。” 恩和森闻言，觉得有些奇怪。 这段时间来，自己外出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碰见穆青烟姑娘。刚开始，恩和森还以为是巧合。 今天听雷吉诺德这么一说，恩和森才发觉，原来，穆青烟是有意接近自己。 可上天之巫足不出户，他是怎么知道的。 恩和森仔细一琢磨，心中满是疑团。 第62章 《我有一个梦想》 “上天之巫，莫非你认得青烟姑娘？” 雷吉诺德微微一笑，心中暗忖，自己何止认得，说起来，自己算是穆青烟的不记名师叔。 只可惜，自己只在魔法森林待了几个月时间。 那时候，小青烟才十一岁吧。 若再见面，不知能否认出她来。 “青烟姑娘和你聊了些什么？” “刚开始只是闲聊一些蛮地的风土人情。这几天，她开始拐弯抹角问起你的近况。莫非，青烟姑娘是我们的朋友？” “没错，青烟姑娘是友非敌，她若问起什么，可以大胆告诉她。” “明白。” 雷吉诺德突然转头过来，柔声问道：“恩和森，倘若将来真的没有什么机会逃离，你要陪着我，终老在此，你可后悔？” “上天之巫你这十四年来，传授各项技术，造福蛮族千万民众。我恩和森能陪在先生左右，是在下的荣幸，又怎么会后悔。只是，先生若是长困于此，恩和森实在是不甘心。” 雷吉诺德淡淡地笑道：“能不能脱困，就看天意吧。” 远处，传来仁娜银铃般的笑声。 雷吉诺德转头望向亭子，心中涌起爱怜之情，不禁思绪翻滚。 他何尝不想带着爱女、恩和森展翅高飞，离开这座城。但数来数去，恐怕只有远在天边的恩师才能有本事，把自己带走吧。 可当初，恩师曾经与先帝击掌为约，不掺和帝国内部的事情，又怎么会来管自己和皇叔的恩恩怨怨。 当天下午，傅星峰、刘志天离开思贤宫后，帝都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而不久后，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袭。 …… 12月7日下午，十七骑自北往南，疾驰在官道上。中间有两骑正是袁清一和龙昊。 “袁将军，前面不远就快到驿站了。看这天，快下雨了。要不，我们也别赶路了，骑慢一些吧。” “好。” “这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我们回到辽东才两个月，又派使者来催我们进京述职。这不是折腾人吗？真是奇怪。” “按照惯例，各分区的师长每两年进京述职一次，各分区的总管是每三年进京述职。陛下这次下旨，让九大分区师长轮流进京述职，时间虽然比往年稍微早些，但也不足为奇。” “可是，袁将军你和岳将军在两个月前班师回京的时候，不是已经向陛下述职过了吗。这不是多此一举？” “或许，陛下觉得，惯例不能打破吧。” 袁清一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是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往深处想。 与此，就在岳泽、袁清一等人奉命进京的同时，在滇南的青龙城寨里，一场大选也到了尾声。 相传，青龙城寨是兽人始祖的发源地。 因此，每逢兽人各族推选新的兽人联盟首领时，都会在这里举行。 一个月前，共有九位兽人族的领袖人物参与了这次的兽人王竞选。 在第一轮投票中，无人获得过半数选票，得票居前两位的蜥蜴王子米斯伊拉和牛头王子菲力浦进入第二轮投票。 今天是第二轮投票的最后一天。胜败在此一举。 “各位王子、长老、独角兽人们，两位候选人米斯伊拉、菲力浦这几天来，已经向诸位展现了他们的武力、智力以及当选后的战略目标和实施计划。 想必你们到此刻，已经心有所属。下面，按照议程，请两位候选人到台上做最后的竞选演讲。先有请菲力浦！” 在台上说话的人是一位猪皮人长老——厚猪皮。 众所周知，猪皮人以拥有强悍的魔抗力为荣。 往往，猪皮长得越厚，魔抗力就越高。 从小，厚猪皮就天赋异禀。他的皮不单比别的猪皮人长得快，也厚一些。 渐渐，大家便都尊称他为“厚猪皮”。至于他的原名叫做什么，已经极少有人记得了。 台下坐着的是狼人、蛇人、蜥蜴人、洞穴人、矮人、玛革人、半马人、牛头人、猪皮人等共计四十七位王子、长老、独角兽人。 兽人族的长老和蛮族的巫师，差不多一样的性质。 而独角兽人并非是头上长角的兽人，而是指声望很高且拥有非凡技艺的兽人。 比如坐在第三排的弗里亚布，就是矮人族的一名独角兽人。他的工匠技术令人叹为观止。 这时，菲力浦走上高台，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我非常高兴站在这里，同米斯伊拉一起竞选新一任的兽人王。 两千多年前，我们兽人族的前辈们，被迫在安吉这个地方，与神族的皇帝签署了《安吉宣言》。可惜，这并不是一个公平的宣言。 在《安吉宣言》中，我们被划为神佑大陆的第四等种族，甚至连精灵族和修罗族都不如。 政治上，我们丧失了全部权力。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在历史上有听说过，有哪一位兽人英雄曾经担任过帝国的长官吗，哪怕是分区的长官。我告诉你们，没有，从来没有！ 我，菲力浦！曾经为帝国南征北战，可是至今没有正式的军衔。他只是打发给我一个伯爵了事。 经济上，我们兽人从事着最卑微的工作，比如说掏粪。他们也有手有脚，凭什么规定，自己拉的东西，要指定我们兽人去掏！ 又比如说挖矿，这项最危险的工作全是兽人，尤其是矮人族的兄弟们来承担，最为艰辛。种种不公平，我就不在这里一一陈述了。 下面我稍微跑题一下。诸位，有没有看过这本书——《我有一个梦想》。” 菲力浦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向众人晃了晃，引起一片骚动。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看过，有人没看过。因为这是一本禁书。但这本书的作者，相信你们都不陌生。他叫陆心安，曾经是帝国赏金最高的通缉犯。 为什么他的悬赏最高。就是因为陆心安在这本书中呼吁人们要起来反抗神族的统治，打破种种不公平的枷锁。 我是一个月前才看到这本书的，在回来的路上，在一个寺庙的隐秘角落里发现了这本藏书。老实说，这本书带给我的震撼非常大，也坚定了我的梦想——那就是用武力推翻神族的统治。 陆心安说，他有一个梦想。现在，我也有一个梦想，一个和他一样的梦想！谢谢各位。” 第63章 米斯伊拉的演讲 当菲力浦说完竞选演讲，台下的反应出现了明显的两极分化。 有一部分人热烈地鼓掌回应。其中还有几个人兴奋地站起来大声叫好。 可是，至少有一半人没有鼓掌，且神色各异。 有的惊慌，四处张望；有的表情阴沉，愤怒地瞪着菲力浦；有的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像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说出那番话。 但菲力浦可不管这些。在这么重要的场所，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是痛快至极。 当菲力浦走下台，妻子艾琳娜就走上前，紧紧抱住他。 “亲爱的，我刚才讲的怎么样？” “太好，太勇敢了，你就是最棒的，在我心中。” 此刻的艾琳娜心情比丈夫还激动，激动得喷溅出豆汁般大小的泪珠。 牛头人的眼珠大，眼皮小，根本藏不住泪。 “好了，别哭了，我们坐下，看看米斯伊拉接下来怎么说。” “嗯。” 两人刚坐下，蜥蜴王子米斯伊拉就很沉稳地走上高台。 今天的他打扮得非常帅气。 身穿一身绿色的龟纹的华丽长袍，完全遮住了他的尾巴。 手臂上的鳞片刚做过美鳞，颜色淡雅，修剪得整洁精致，看上去非常细腻且有质感。 蜥蜴人通常都会长有兔子般的小尾巴。手臂和小腿上还会长出鳞片。 米斯伊拉很喜欢自己的鳞片，但讨厌尾巴。 米斯伊拉朝台下的四十七人鞠了一个半躬后，便开始了他的演讲。 “各位，我刚才在台上，听了菲力浦的演讲，深受震撼。他讲到了陆心安，讲到了《我有一个梦想》。虽然我听说过这本禁书，但没有真正阅读过。 不瞒各位，很多想法，我和菲力浦不谋而合。在正式开始演讲之前，我对诸位有一个请求，那就是，绝不能把我们两人今天说的话，向外界泄露，身边人也不行。 很多话，对神族皇帝来说，都是大逆不道的。的确，现状对于我们兽人族来说，太不公平。 我们是人口最多的一个族群，却只能在神佑大陆上分配到相对最少的资源和权利。尤其与人口最少的神族来相比，这种反差更让人痛心。 我们底层兽人在旅途劳顿后，想要在傍晚进入一个大城市，却拒之门外。城市的守卫会傲慢地说，按照帝国规定，晚上七点之后，底层兽人不得入城。 两千年来，我们兽人一族所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少，越来越贫瘠。有人说，神族人宠物住的地方，都比我们底层的兽人宽敞。 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灾难，或许和我们自身的原因有一些关联。 一千一百三十年前，我们兽人一族就发起了大暴动。可当神族的联合大军浩浩荡荡过来镇压时，只有牛头人一族坚持到了最后。其他兽人族群不是在观望，就是被一战击溃。 还有，六百七十三年前，在伟大的猪皮人领袖安德鲁的鼓舞下，我们再次掀起了兽人雄起之战。这应该是我知道的，最轰轰烈烈的一场反抗战争。 一度，我们的兵锋距离帝都只有五十里。可是到了最后，各种叛徒开始在我们的队伍中出现。 受到利诱的蛮族人还抄了我们的老家。兽人雄起之战最终还是失败了。猪皮人一族差点被灭族！” 坐在下面的厚猪皮，听到台上的米斯伊拉讲起兽人族的历史，心中不禁澎湃起来。 他那厚厚的脸皮居然发烫起来。 这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先生们、女士们，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一点，我们不够团结！ 我向你们保证，如果我当选，以我的不偏不倚，以我的荣辱与共，一定会把兽人族拧成一股绳子。 除了不够团结，还有我们族人的愚昧。每当开始神选之子活动时，我们底层的族人就会排着队，去舔神选使的脚底。 我们的许多族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却能够把帝国的创始人天骄大帝、先帝、神启大帝、瑞文太后那长长的尊号，写出来。 当然，我不得不承认，神选之子的活动确实改变了一些兽人的命运。他们被选上之后，就过上了人上人的幸福生活。 可这对我们庞大的兽人来说，选上的那点人简直连九牛一毛都不如。 可就是这种小恩小惠，让我们的许多兽人对神族人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违背。这正是我们的悲哀。 还有，我们的装备奇缺。虽然我们有矮人一族，有最好的工匠。可装甲、兵器刚出炉，就被神族人收进仓库。什么时候打造下一批，是由神族人来定。 除了牛头一族的战士们，我们其他兽人族能够拿出来战斗的武器，主要是菜刀和粪叉。这和装备精良的神族近卫军来说，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由于缺乏启智的教育、趁手的武器、良好的训练，我们暂时不具备反抗神族的条件。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我认为，在目前这个阶段，我们只能臣服于神族，听从他们的指令。 同时，我们还要开启我们族人的兽智，锤炼他们的勇气，点燃他们的热血，为将来而谋。 总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默默等待时机！ 这一点，我曾在帝都和人族的李照雪公主有过交流。她对我们族人的现状深感同情，并同意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各位，我去帝都不是去玩乐的，我为我们族人争取到了一个强援。当然，这一切还要秘密进行，以免遭到神族的猜忌。 是的，我们每个人都享有不可剥夺的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权，无论种族。 但是，我们不应该全面否定神族。我不同意将争取幸福上升到暴力行动。我们应该在谈判桌上，一点点和神族争取我们的利益。这是我要说的第三点。 各位，我也想和菲力浦那样，发起一场热血战争。但是很遗憾，我们正处在一个愚昧、落后的历史阶段。战争将没有任何胜算。 也许百年之后，我们族人将迎来转机。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辱负重，以待后者！谢谢各位，我的演讲完了。” 第64章 新的兽人王 米斯伊拉讲完，全场沉寂了一秒后，就响起暴雷般的掌声。 连菲力浦不得不承认，对手的这场演讲太好了。 在这之前，菲力浦对自己还充满信心，觉得至少有六成胜算。但从台下众人对米斯伊拉演讲的反应来看，大概率是输了。 至少，米斯伊拉的话迎合了一部分兽人贵族的心理——他们对现在的生活现状很满意，不想和神族人翻脸，尤其是在胜算很低的情况下。 而且，菲力浦也不得不承认，米斯伊拉所说的，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米斯伊拉下来后，就走到大会议室右边的候选席上。而对面正坐着竞争对手——菲力浦，以及他的妻子艾琳娜。 米斯伊拉朝菲力浦挥挥手，灿烂地笑着示意。菲力浦实在有点笑不出来。他木然地朝米斯伊拉点点头，用力咧开嘴，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但很快，菲力浦就装不下去了。他痛苦地、小声地发出一声呻吟。 “啊哦，亲爱的，你怎么啦？” “艾琳娜，我觉得非常不妙，我们要输了！” “现在还没有进行投票，没那么悲观，宝贝，振作点！” “抱歉，我做不到，我头疼。” “来，看着我的眼睛，近一点，对，再用力抱着我。” 虽然说，在这个场合，即便是夫妻，拥抱依然是十分奇怪的事情。 但菲力浦现在可不管这些，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妻子宽厚的胸膛，坚硬的肌肉。 甚至，菲力浦都想钻进妻子的怀中，以缓解下自己那焦虑无比的神经。 这时，厚猪皮长老已经走上台，继续主持最后的环节。 “各位，我左边这位是我们的老朋友瓦尔塌大巫师，右边这位是佩古泥拉。瓦尔塌和佩古泥拉的公正，举世闻名。今天，他们将担任我们兽人王最终选举的见证人！” 瓦尔塌一直以来和兽人族的几个大佬保持密切的联系。这次被天骄帝国无罪释放后，他没有回去蛮地，而是来到了青龙城寨。 而佩古泥拉是玛革人的一位年轻女长老，长着一对火红的异瞳。 她本来应该成为四十七名投票人当中的一员。但由于过于耿直，佩古泥拉在这一届，没能入选成为投票人。 “下面，我们进行最后的票选。支持菲力浦的，请举起你的左手；支持米斯伊拉的，请举起你的右手。诸位，请举手！” 听到厚猪皮长老的声音，菲力浦难受到了极点。 他非常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去看投票席上的众人。 这一刻，菲力浦感觉到，自己对不起卧床不起的父亲老牛头王。 天啊，要输了！ 旁边的艾琳娜暗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同时，她瞪大了自己那双牛眼，紧张地看着最终的结果。 台上的厚猪皮长老用力地把自己的左眼皮撑开，仔细地看了两遍。 他的左眼皮由于太厚，常常会掉下来，挡住视线。 台下的四十六人当中，有二十一人举起了左手，有二十五人举起了右手。 厚猪皮暗忖：果然是米斯伊拉赢了！ 他既是主持人，同时也是四十七名投票人当中的一员。 厚猪皮心中是支持菲力浦的。毕竟他和老牛头王相处的不错。 但此刻，他这一票已经无关紧要了。 厚猪皮在纸上快速写下，“台下，菲力浦二十一票，米斯伊拉二十五票”。 然后将纸条交给瓦尔塌和佩古泥拉看。 两人点点头，表示对这结果无异议。 厚猪皮长老举起小木槌，敲了一下，然后也举起右手，高声说道：“下面，我宣布，本届的兽人王是——米斯伊拉，共获得二十六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喜他当选。有请新的兽人王——米斯伊拉上台，为我们讲几句。” 厚猪皮长老不愧是厚重之人。 前几天，他还向菲力浦、艾琳娜夫妻保证，绝对投菲力浦一票。如今看大势已去，便马上举起右手，向米斯伊拉表忠心。 米斯伊拉先是向失败者菲力浦点头示意，然后大步走向高台。 结果出来后，菲力浦反而没有刚才那般煎熬了，整个人洒脱了许多，还向米斯伊拉鼓掌，表示祝贺。 “感谢诸位的支持，感谢厚猪皮长老的主持，感谢两位见证者，感谢我的对手菲力浦。下面，我就当选为兽人王，谈几点想法……” 就在米斯伊拉洋洋洒洒，正在做自己的就职演讲时，一个女狼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高台边上，瓦尔塌转头一看，心里不禁大惊。 这女狼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牛头王的贴身丫鬟阿布。 台上的米斯伊拉也是一愣，问道：“阿布，你怎么来了？” “老牛头王，他刚才晕过去了，我怕，怕……” 没等她“怕”完，菲力浦、艾琳娜夫妻拔腿就跑。 米斯伊拉等人一听老牛头王病危，也尾随其后。 自从今年8月以来，老牛头王的病情就一直没有好转。尤其是近半个月来，一直卧床不起，连今天的票选大会都参加不了。 菲力浦、艾琳娜两人心急如焚，一路狂奔，来到父亲的病床前头。 只见老牛头王早已没有昔日的健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他的脸色非常蜡黄，皮肤黯淡无光，身体干瘦如柴。床上血迹斑斑。 床头那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大兽医——埃蒙拉希，另一个则是照顾他的另一个兽人丫鬟。 “埃蒙拉希，我父亲，他，他怎么晕过去了？” 菲力浦见到父亲奄奄一息，而自己又刚刚败选，痛上加痛，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滋。 “老牛头王，他刚才喷出了三口血，然后就昏迷过去了。菲力浦、艾琳娜你们两个要节哀啊。瓦尔塌巫师，你来的正好，快看看他吧。” 就在这时，米斯伊拉、瓦尔塌、厚猪皮三人也走了进来。其他兽人贵族则站在外面的长廊上，个个神情黯然。 瓦尔塌坐下来，摸了摸老牛头王的脉搏，又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叹道：“他的寿元将尽，已经到了药石不灵的地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激发他最后的潜能，让他醒来。到时候，你们好好和他道别吧。埃蒙拉希，快把药针取来。” “好。” 第65章 老牛头王的遗愿 埃蒙拉希拿来药针后，在几人的帮助下，瓦尔塌一口气连刺了老牛头王二十三处穴位。 “好了，把他放下。” 菲力浦、艾琳娜闻言，便将父亲轻轻平放在床上。 过了几分钟后，老牛头王突然有了动静，先是脸皮抽搐了几下，接着睁开了眼睛。 菲力浦见父亲好像要呕吐的样子，赶紧扶他坐直。 “哇”的一声，老牛头王在丫鬟伸来的盆子里，吐出了两口带痰的血水。 吐出血水后，老牛头王一下子精神起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爹，你要喝点十全大补汤吗，或者是温水？” 艾琳娜端来一碗药汤，递到他嘴边，柔声问道。 “不喝了。” 老牛头王推开碗，转过头过来问道：“你们两人，谁当选了？” “老牛王，是在下当选了。” “很好，米斯伊拉，你过来。” “是。” 老牛头王将菲力浦和米斯伊拉两人的手，连在一起。 “菲力浦，答应我，今后要服从米斯伊拉的命令。只有你支持他，我们兽人一族才能团结起来。” “请父亲放心，孩儿一定遵命！” 菲力浦强忍着泪水，嘴唇微微颤抖地说道。 老牛头王又转头对米斯伊拉说道：“菲力浦从小性子有些急躁。他要是言语中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请你多包容他。” “我保证，绝不和菲力浦大哥争吵。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商量。” “很好，菲力浦有时行事会鲁莽些，但绝无私心。” “请老牛王放心，我对菲力浦大哥早已是知根知底。” “来，你们两个在我面前发个誓言。今生今世愿结为异姓兄弟，同心同德, 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我米斯伊拉，今生今世愿和菲力浦结为异姓兄弟，同心同德, 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我菲力浦，今生今世愿和米斯伊拉结为异姓兄弟，同心同德, 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两人相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在老牛头王面前立下了誓言。 老牛头王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对米斯伊拉说道：“你是新一任的兽人王。将来，我们兽人族群崛起的重任，就要交给你了。” “米斯伊拉绝不负重托！” “厚猪皮长老曾是我的助手，对族群内部的情况非常清楚，可以为你分担一些事务。” “米斯伊拉明白。” “瓦尔塌大巫师虽然是蛮族人，但心存天下，志向高远。我想，他应该可以成为你的一盏明灯。” “在下仰慕瓦尔塌老师大名已久。这两个月来，又获得老师指点，获益良多。实不相瞒，前几天，米斯伊拉已经正式拜在瓦尔塌老师门下。” 老牛头王笑了笑，转头过来，对菲力浦、艾琳娜说道：“你们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希望后面的路，你们携手同行。” “爹，我们会的。” 艾琳娜知道老牛头王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握住他的左手泪流不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是频频点头。 突然间，老牛头王就像个泄气的气球般，气场一下子全没了。 刚才还焕发的容光快速消散。 他最后望向瓦尔塌，平静地说道：“再见了，老朋友。” “一路走好。” 老牛头王慢慢倒在菲力浦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醒来，无论怎么呼喊。 哭声顿时从屋子里响起，很快就蔓延到走廊外面。 三天后，菲力浦为他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就在青龙城寨。 而就在同一天，在相隔遥远的帝都里，却刚举行完一场隆重的婚礼。 男方是大冢宰亚尔弗列得的儿子，而女方则是次相撒克逊的女儿。 双方都是名门望族，相当的门当户对。 到了晚上，宾客散去。这对新人开始进入洞房。而亚尔弗列得则随着撒克逊，来到一座小型的府邸里。 坐下后，撒克逊屏退左右，两人便边喝茶，边聊起来。 “次相，你这府邸看起来好精致啊。刚购置的？” “购置得有几年了吧。哎，你怎么还叫我次相。” “对对对，是该叫亲家公了。你看我，以前叫习惯了，老改不了口。” “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应该常走动走动。可是有些事情，去你府上不方便，在我家也不合适。我便想到这里，刚好离我们两家都近，又清净。在这喝茶聊天，最合适不过。” “没错，这是个好地方。” “再过几天，岳泽和袁清一两人就要进帝都了。他们的家人，你都安排好了吧。” “请亲家公放心，他们前脚离开，我的人后脚就到。这是货真价实的太后懿旨，他们两家绝不会起疑，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嗯，等到岳泽和袁清一两人一入城，你得让千度堂的人，把他们看紧了。这一次，两人回来，就不能再放他们回去了。但又不能明着来，伤了众臣的心，只能暗中布网。这可是陛下的意思。” “没问题的。千度堂的人早已经到位。天罗地网正等着他们，插翅也飞不出去。” “还有那那件案中案的卷宗，你得再好好看一下，别出了什么破绽。” “放心吧，我一定会再过一遍细节。亲家公这次运筹帷幄，强手连发，可谓是一举定乾坤。” “哪里哪里，若不是你和千度堂全力协助，事情也绝不会这么顺利。有朝一日，我要是当了首席国相，这次相的位置，我一定会推荐你的。” “哦，那我就以茶代酒，先谢谢亲家公了。” “哎，又说客气话了。我这也是举贤不避亲嘛。” 两人聊得高兴，忍不住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说起来，还是千度堂的人给力。别说尼科罗那帮饭桶和人家天差地差，就连我的手下也比不了。你看那件案中案，证据链齐全，逻辑闭环，让人挑不出毛病了。这个，就叫做专业。” “没错，很多暗地里的事情，交给他们来做，最适合不过。只是，只是他们的要价也不便宜。” 亚尔弗列得一边说，一边观看撒克逊的表情。 “哎呀，什么便宜不便宜的。这钱又不是你我来出。关键是要把事情办好。价格嘛，由你定，我来签字就可以了。” 撒克逊一听，也知道亚尔弗列得什么意思，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亚尔弗列得心中大喜，笑着说道：“亲家公说的是。我都忘了，一分钱一分货。还有，这不快过年了嘛。千度堂的堂主让人送了两份礼物过来，我斗胆就替你收下，不知……” “嗯，本来我对钱是不感兴趣的。但听你这么一说，想起过年的时候，也该打赏下面的人才是。碰巧明天我有空，你让人把礼物送到这里吧。” “好，我明白。” 两人心照不宣，笑着又举起茶杯，轻轻碰了一下。 第66章 案中案 袁清一是12月16日傍晚入的帝都。而岳泽比他还早一天入城。 刚入自己府邸，还没有举筷用膳，宫中太监就进来通报，说陛下明天要召开廷议，讨论明年祭天之事。 袁清一心想，这祭天之事和自己也没半毛线关系，不过是列个席，放两个耳朵听一听，最后和众人表态完事，便点点头。 一路车马劳顿，袁清一在沐浴不久后，便早早入睡。 第二天清晨，袁清一踏入天命大殿时，有些晚了，距离廷议的时间只差几分钟。 他一进来，就有些诧异。 大殿上站了百余名官员。 这是大廷议的规模。 按照以往惯例，讨论明年祭天之事，一般也就是召集相关的二十多名官员，议一议。没想到这次是大廷议的规模。 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多想，袁清一便走到岳泽下首，站好入列。 几分钟后，神启大帝从后面走出来，坐在龙椅上，先喝口茶，然后环视众臣，点了点头。 宫中大总管薛绍泉见状，朗声说道：“肃静！廷议开始，有请亚尔弗列得禀报明年祭天之事。” 亚尔弗列得走出列，站到汇报台上，开始念起稿子。光是前头那些文绉绉的导语，他就读了几分钟时间。 这些导语全是歌颂之词，本也无可厚非，可实在是太长、太繁琐，让人听了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袁清一在官场上多年，也不知听了多少回，只觉得烦闷，索性便闭上眼睛养神。 才一分钟，旁边的岳泽便伸手戳了一下他腰间。袁清一睁开眼，看见神启大帝正凝视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赶紧竖起耳朵聆听亚尔弗列得在讲些什么。 还好，神启大帝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到他人身上。 袁清一不禁松了一口气，思绪继续飘散，想起在辽东、在兆西，和兄弟们相处的时光，全然不记得，亚尔弗列得刚才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阵子，亚尔弗列得那漫长的汇报终于结束了。 “亚尔弗列得刚才讲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到，朕甚是满意。众卿，可有什么意见？” 大家心知肚明，亚尔弗列得拿来读的稿子，肯定早就经过神启大帝的首肯。今天不过是拿到天命大殿来，过一遍程序，以彰显群策群议的意思罢了。 果然，从首相坦普尔开始，一连串的“臣附议”、“臣附议”在大殿中接龙传声。 袁清一等人沉浸官场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但像刘志天这种，他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廷议，心中觉得又无聊又好笑，差点在大殿中放声大笑。 幸好他自制力强，忍住了。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祭天之事，就按亚尔弗列得的奏报来办吧。众卿，还有什么事，要拿来议一议的？” 神启大帝话音刚落，尼科罗就走出列，说道：“臣有一本要奏。” 神启大帝看着他，眼神中露出了一些笑意。 “卿有何事要奏？” “前几天，臣的手下查处了一宗案子，并急报上来。臣一看卷宗，不禁大吃一惊，发现此案中另有隐情，牵扯到昔日一宗大案。事，事关重大，臣不得不禀报陛下圣裁。” 说话时，尼科罗忍不住瞄了一眼坦普尔，见他也望向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惭愧。 说起来，他今天能坐到大司寇这个位置，固然是因为办事深得帝心。但在十年前，是坦普尔一手提拔了他，并调入京城当官，有知遇之恩。 可尼科罗有把柄捏在撒克逊手上，又收了重贿，今天不得不改弦易辙，站到另一个阵营里。 “哦，正好今天众卿都在，你快细细说来。” 神启大帝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尼科罗把心一横，说道：“是。前几天，丰都区苴县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 接到属地乡长报案后，当地的司寇立刻前往现场察看，并派人通知周边市县的司寇们，留意可疑人员。 被抢劫的是一名请假探亲的官员，带有两名随从。我们的人赶到现场时，两名随从已经被凶手杀害，官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这官员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已查明身份，正是首相的秘书官——赵季。” “赵季他现在如何？” 坦普尔闻言大吃一惊，急忙上前一步，问道。 他万万没想到，尼科罗说的抢劫杀人案居然牵扯到赵季上来。而赵季正好在十天前，和坦普尔请了假，回家探亲。 “回首相大人，我们已经请过医师为他救治。赵季现在无生命之虞。” “他人在何处？苴县？” “在天牢三号。” “什么！” 坦普尔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首相请息怒，我之所以把赵季关押在天牢三号，是因为我们发现，这桩抢劫杀人案和原岭北车骑将军阿克斯特的旧事有关。事关重大，只好如此。” 撒克逊接过尼科罗的话，冷冷地说道：“事出必有因。首相，这是朝堂，你三番五次打断大司寇的话，怕是不妥吧？” 坦普尔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撒克逊和尼科罗两人，又对神启大帝行礼，说道：“赵季跟随老臣多年，情同父子。一时心急，多有不当，望陛下恕罪。” “关心则乱，这是人之常情，朕不怪你。但你身为首相，应当带头遵守朝堂上的秩序才是。” “谢陛下。臣遵命。” 坦普尔心中此刻是十分震骇，九分愤怒，再加七分恐惧。 但他已经清楚，眼前的这一出是冲着自己来的。看对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把自己以前的丑事翻出来，料想预谋已久，恐怕难以善了。 只是，坦普尔还不知道，这是撒克逊的意思，还是神启大帝的意思。 无论如何，事已临头，愤怒和恐惧都于事无补。 想到这些，坦普尔缓缓走回自己的位置，脸色恢复如常。 第67章 四封书信 尼科罗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就在杀人抢劫案后的第三天，司寇们密切合作，终于发现了作案的两名盗贼。只可惜，其中一名盗贼身手十分了得，居然能够在围攻下逃脱。 所幸的是，我们逮住了另一名盗贼，找到了赵季所丢失的部分财物，以及一个小箱子。 打开小箱子，里面有几封书信。丰都的办案司寇看了书信后，非常震惊，便连夜押送赵季，连同那几封书信送到臣这里。” “哦，那几封书信，你带来了吗？” “回陛下，原件现在锁在司寇总署的密室里。不过，臣让人抄录了二十几份副本。江沉渊，把副本拿上来！陛下，首相、次相，各位同僚，臣可以保证，副本信中内容和原件无异！” 下首有个官员，疾步出列，手里提着一个木箱。这个人正是江沉渊。 他来到尼科罗面前，打开木箱，拿出厚厚一沓抄录的书信。 尼科罗取了上面三份，分别呈递给神启大帝、坦普尔、撒克逊。 剩下的书信副本，则由江沉渊分发给上首的二十几个大臣。 众人一打开书信，不禁都是大吃一惊。 尤其是坦普尔，更是气得胡子发抖。 这几封书信，有三封是投敌的阿克斯特写给他。有一封是坦普尔要寄给阿克斯特的。其落款时间正好是十天之前，看样子像是还没来得及寄出去。 信中的内容，大致就是阿克斯特几年前的投敌，完全就是坦普尔的指使。 两人在书信中以“恩师”、“爱徒”相称，亲密得不得了。 更严重的是，在最近的一封信中，阿克斯特还向坦普尔保证，自己已经取得了蛮族贵族们的信任。 只要坦普尔一声令下，阿克斯特随时可以联合蛮族大军，长驱直入，直取帝都。 到时候，坦普尔在城里做内应，打开城门，放阿克斯特大军入城。 紧接着，师徒两人就可以逼神启大帝退位，由坦普尔取而代之。 虽然信中大逆不道之话，皆出自阿克斯特的口吻，但也足以惊世骇人。 没等看完，坦普尔握信的手就忍不住微微颤抖。 正当他欲开口，旁边的岳泽就抢先说道：“尼科罗，你这不是胡扯！这信上笔迹，哪里是首相的？” “大将军息怒。你可能忘了，我前面说过，这些是副本。原件上的笔迹，我已经找人比对过了，确实是首相的真迹无疑。你若不信，届时可随我去密室观看。” 这时，袁清一也站出来，朗声说道：“据臣所知，天下有些能人奇士，可以仿人笔迹。臣与首相相交、相知多年，知道他一腔爱国热血、一片赤子之心，绝无可能与叛国投敌之人书信来往，望陛下明鉴！” 尼科罗一听也急了，大声驳道：“袁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官还能让人假造书信不成？” “大司寇，我说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奸人！” 撒克逊突然冷冷地说道：“此事，首相尚未开口辩解，两位大将军着急什么？” 他这一句话，突然打断了朝堂上的争吵。 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望向坦普尔。 只见这个老人把眼睛瞪得浑圆，胸膛剧烈起伏，左手紧紧攥住拳头，好像在极力遏制心中的情绪。 “老臣刚才反思了一下，这些年，朝廷大事皆出于老臣之手。老臣所推荐的人选，陛下常常也是一一启用。不知不觉，老臣竟然成了大权独揽之人。对此，臣惶恐、臣认罪。 可这信中，诬蔑老臣是勾结乱党，行那大逆不道之人。这话，陛下也信？陛下还记不记得？当年陛下还不是亲王的时候，曾戎边一年。那是老臣陪着陛下去的。 那年六月，我们中了埋伏，是谁，护陛下突围的？陛下还记不记得？ 太子一案后，我们和杞王一党明争暗斗。是谁，秉灯苦思，为陛下献上大计的？这一次和蛮人以赌定约，又是谁，为陛下冲锋在前？” 坦普尔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整张脸都抽搐起来。 神启大帝默不作声，脸色忽白忽红，神情阴晴不定。 大殿中一下子寂静无声。坦普尔功劳有多大，神启大帝心里比谁都清楚。 刚开始，他也有过一丝后悔，后悔不该将这个老臣逼上绝境。 但一转念，一股嫉妒恨就涌上神启大帝心头。 哼，你说你大权独揽，又说你功劳如何如何大！ 那朕算什么？算是你的傀儡吗？ 呵呵，可笑之极！ 就在神启大帝心思澎湃之时，“扑通”一声，有人突然跪在他面前，正是大司寇尼科罗。 站在下首的刘志天见状，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下一秒，刘志天很快就知道，自己笑的不是时候，赶紧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容，跟着众臣左顾右盼，以掩饰自己。 原来，就在神启大帝沉思的时候，尼科罗看神启大帝突然被坦普尔说哑了，心里开始慌了。 他怕预定的剧本，没有按原先的方向走下去。 一直以来，神启大帝对坦普尔是言听计从。 万一这君臣两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那自己岂不是要死翘翘。 一想到这，尼科罗双腿就发软，便朝神启大帝跪下来。这个时候，他倒不是真想跪下，而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腿。 很快，尼科罗就看见神启大帝那冰冷的眼神射向自己，吓得他赶紧一骨碌起来，忐忑不安地站着。 神启大帝很快就神色如常。 他环视了一遍众臣后，缓缓说道：“尼科罗今天所奏之事，实在重大。朕并非不信首相之忠心，但也不信尼科罗敢有诬蔑之意。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当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争辩不休。此事需由一位大臣牵头重申此案。 首相是当事人，自是不便。撒克逊，你是次相。此案就由你来主审吧！” 撒克逊心领神会，站出来，朗声应道：“臣领旨！” “你一个人独审，恐怕也不妥。朕以为，应该有两个副审才是。撒克逊，你可有什么人选推荐？” “有，臣有两个人选。” “请讲。” “一个是大冢宰亚尔弗列得。” “嗯，亚尔弗列得素来稳重，的确是副审的好人选。另一个呢？” “另一个副审，臣推荐护国大将军岳泽。” 撒克逊这话一出，让众臣大感意外，就连坦普尔、岳泽两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因为人人皆知，岳泽和坦普尔素来私交深厚，却和撒克逊走的很远，形如路人。 撒克逊没有选自己人，而是推荐了岳泽，来当他的副审，颇有公开透明审案之意。 第68章 朝堂风波急 “岳泽，撒克逊推荐你当副审，可愿意？” “臣愿意！” “撒克逊、岳泽、亚尔弗列得，此案事关重大。你们三人务必要齐心协力，尽快审理此案。最好是五天之内可结案。” “臣等遵命！” “那今天的廷议就到此吧，退朝！” 说完，神启大帝便从龙椅上下来，离开了天命大殿。 众臣噤若寒蝉，鱼贯而出。 傅星峰本想等一等袁清一等人，却被刘志天拉着往外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外面等袁将军吧。” “好。”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六个大佬，泾渭分明地分开两边站着。左边是坦普尔、岳泽、袁清一三人，右边是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 坦普尔一直望着神启大帝离开的方向，目光空洞，神情呆滞，就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首相，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离开？唉，是该离开了！以前是我太眷恋了。” 坦普尔喃喃自语了几句，缓缓转过身来，朝岳泽说道：“就让清一陪我走一小段路吧。你，你去看一看赵季！” 坦普尔突然激动起来，用力抓住岳泽的手，低声说道：“赵季这孩子是无辜的。哪怕你去求一求撒克逊，让他走之前，别吃太多苦头。” 岳泽一愣，说道：“赵季的事，岳泽一定全力以赴。可首相也不必如此悲观，陛下这次让我来当此案的副审，说不定会有个好结果。” “好结果？但愿吧。清一，我们走吧。” “好。” 坦普尔转身离去，脚步竟然有些蹒跚起来。 岳泽心里也一声暗叹，朝撒克逊三人走去。 “次相，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狱中看一下赵季吧。” 撒克逊摇摇头，说道：“看赵季？先不着急。你还是先和亚尔弗列得，去看下尼科罗报来的案件卷宗和那个抢劫杀人犯吧。 对此案有个全面的了解后，我们明天再去狱中提审赵季。刚才宫中传话，我现在要进去面圣。失陪！” 说完，撒克逊转身要走。 “等一下，次相大人！” “岳大将军还有什么事情？” 岳泽急步上前，长揖一礼，说道：“赵季毕竟是首相的秘书官。念在大家多年同朝为官的份上，还望次相不要对赵季下酷刑。” “哈哈，酷刑？岳大将军想多了，本相怎么会对如此重要的证人用刑逼供呢？放心吧。明天你去了天牢便知。” “多谢次相。” 岳泽望着撒克逊离去的背影，半信半疑，但也无可奈何。 …… 袁清一陪着坦普尔走出宫外，看着他坐上马车后，便也乘车回自己的府邸。 一进入府中大厅，袁清一就看见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三人在等着自己。 “走，我们去密室议一议今天的事。” 三人应了一声，随他走入密室。 一坐下，龙昊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将军，我听星峰、志天两人说，尼科罗今天在殿前告状，说首相大人勾结外敌，意图谋反。这，这岂不是诬蔑？” “唉，是诬蔑没错！这尼科罗素来胆小慎微，处事圆滑。可他今天居然敢在大廷议上告状，怕是背后另有指使人。” 袁清一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大的朝堂风波，心里也不知所措，慌了手脚。 “这背后的黑手，莫非是撒克逊次相？” “不，我怀疑是陛下的意思。” 刘志天轻轻一句话，犹如一声响雷，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将军，如果真是陛下的意思。这，这该怎么办？” 袁清一摇摇头，苦笑说道：“尼科罗掌管司法、刑狱。撒克逊又是这次的主审。我能怎么办，去干预他们办案，还是去天牢劫狱？不如你们也说说看，眼下该怎么办？” “以我只见，陛下这次是打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怪只能怪我们在辽东立下不世之功，和蛮族人签订了怜幽之盟。 不如，请袁将军写几封亲笔信，立刻送去兆西军区、辽东军区、滇南军区，让秦艺、祖今安、云朔、菲力浦等人即刻带兵入京，反了陛下，另立新君！” 刘志天这番话，犹如又是一道惊雷，把袁清一、傅星峰两人都听傻了。 唯独龙昊还挺认真地问道：“怎么送信出去？以我们三人的身份怕是有些麻烦。” “送信好办，可以委托如意客栈送信。” “胡闹！志天胡闹，龙昊你也跟着胡闹，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都给我闭嘴！” 袁清一怒拍桌子，在密室里焦虑地走来走去。 其实，他心里也隐约明白，这一次，陛下真的可能要下手对付坦普尔为首的功臣们，包括自己。 可袁清一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成为逆臣贼子。 许久，他缓缓说道：“谋逆之事，从今天起，不许再提！如今只好等待首相的案子有了结果，再做打算。 在帝都的这段时间，星峰、志天你们两人不要来我府上了，免得奸人说我们结党。若有事，我再派人找你们商议。龙昊，你明天，就先回辽东吧。” “是。” 三人齐齐应道。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 出了袁府后，龙昊辞别两人，朝东驶去。 傅星峰和刘志天则结伴而行。 过了一个路口，傅星峰看左右无人，停下马来，低声说道：“你发现没有，后面有人在盯梢我们，身手还不错。” “早发现了，在离开皇宫的时候，他们就一路盯梢。料想袁将军他们，也是如此。” 刘志天也勒住缰绳，转头望去。后面盯梢的两人见状，赶紧远远停下，调转马头朝旁边的杂货店而去，并大声询价，假装要买东西的样子。 但两人的余光却依旧朝傅星峰、刘志天扫去。 “你刚才在密室说起那事，吓我一跳。难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满天下者不赏，自古便是常情。何况本朝这个更加薄情，你就不要心存妄想了。” 自从知道父亲和雷吉诺德的渊缘，刘志天对当今皇帝愈发不满，只是平时不吭声而已。 “你说，首相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轻者罢官，重者丧命，就看那位主的心肠有多狠了。” “会不会牵扯到我们两人？” “会的，从上次封赏，你就知道，陛下不喜我们。这一次，我们两个至少也是个罢官的结局。” “为什么？罪名呢？” “结党谋逆的罪名还不够吗？” 傅星峰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起来。 当初班师回朝时，傅星峰还满脑子做梦，希望神启大帝开口问他这次想要什么奖赏。 如果是这样，傅星峰必定会提出，想娶雪伦公主为妻。 可如今，自己已经深深打上坦普尔、袁清一一党的烙印，很快就会变成被放逐、或者被清理的对象。 这和自己从小的梦想，就越来越遥远了。 想到这些，傅星峰的神情不禁有些绝望起来。刘志天看他那样子，不禁暗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一声雷。 “走吧，老天要下大暴雨了。” 傅星峰默不作声，骑马跟在刘志天后面。 他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上空乌云密布。 这种风雨欲来之时的烦闷，恰是自己此刻的心情。 第69章 画圈的单子 离开天命大殿后，撒克逊就朝弘益殿走去。 撒克逊一进去，薛绍泉就让人关上了殿门。 里面只有神启大帝一人，坐在龙椅上，正在等他。 “臣叩见陛下，愿陛下洪福齐天，永受天恩！” “起来吧，此刻就我们两人，无须多礼。坐到朕身边来。喝茶。” “谢陛下。好茶。” 撒克逊依言坐到他旁边，品了一口茶，赞道。 神启大帝举起茶杯，也浅尝一口，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猜的一点没错。只要坦普尔有事，岳泽、袁清一两人定是不问缘由地为他说情。今天所见，果然如此！” “陛下圣明。自陛下登基以来，坦普尔就一手遮天，爪牙遍布天下，又何止是岳泽、袁清一两人。 臣这些年来担任次相，对他也是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拂了坦普尔的意。如今网已布好，还望陛下早下决心，以免放虎归山，日后生悔。” “哼！” 撒克逊一番添油加醋，将神启大帝的怒气升了上去。 可神启大帝深思一会后，又说道：“但是，他们几个毕竟是居功至伟。这么做，会不会让天下人和后来者议论纷纷？” 见这位主子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为口碑的原因迟迟不下决心，真把撒克逊愁得慌。 但他不露声色，索性直话直说，继续劝道：“陛下别忘了，笔和喉咙也都在我们手里。此事了后，自有刀笔吏来润色，对外公布案情。天下之人识字者都不多，哪里会有怀疑。纵然有少数人觉得蹊跷，也无碍大局。” “嗯，你说的对。那朕就决定了，一切按你的计划继续下去。” 撒克逊闻言，心中不禁狂喜。 “陛下圣明！” “还有，他们的部下，尤其是边关上的将领，会不会因此对朕心生恨意？你说呢？” 神启大帝举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语双关地问道。 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把撒克逊也吓了一跳。 他揣测帝心的意思，好像是想把边关将领全清一遍。 自古以来，兆西、岭北、辽东三区都是蛮族入侵的地方。 而岳泽、袁清一两人常年驻守边疆。这边关上的将领虽然会轮换，但大多都是岳泽、袁清一提携上来的。 如果全清一遍，那就相当于自毁长城。 一想到这，连撒克逊这么狠的人也是不寒而栗。 他原本是看神启大帝对岳泽、袁清一有所忌惮，便想着顺手推倒坦普尔，但也没有想过大杀四方。 思索一番后，撒克逊说道：“臣以为，这个倒是不会。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原本只不过是三棵树长得太茂密，遮住了阳光，这才伐去，何必把周边的花花草草也一并铲个精光？ 再说了，虽然我们和蛮人签订了怜幽之盟。但蛮人之心向来难测。臣不能确定，对他们来说，是帝都两个质子重要，还是锦绣河山更重要？ 一旦边关将领尽换，臣恐怕内忧虽除，外患又起！臣以为，只要陛下肯施恩，边关将领绝无恨意。” 一听撒克逊提到蛮族人，神启大帝就醒悟过来。 他勉强地笑了笑，说道：“你说的对。首恶必办，胁从不问。朕懂这个道理。这样，你把他们一党的单子拿来了吗？” “拿来了，请陛下过目。” 撒克逊从怀中掏出一张长长的单子，上面按照官职大小，列的全是人名。 神启大帝拿起桌上的朱笔，对单子的前三人名，各画了一个圈。 然后停笔下来，一排排地看下去。 看完之后，神启大帝又拿起笔，对其中两个人名，加画了两个圈。 “就这五个人，其余者，朕一概不究！拿去吧。” 撒克逊接过画圈的单子，笑道：“臣领命，那臣这就告辞，去办事了。” “去吧，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臣明白。” 离开弘益殿后，撒克逊走在宫中的大道上，觉得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和坦普尔明争暗斗，却始终被压得死死的。 眼看就要大获全胜，撒克逊城府这么深的一个人，也忍不住突然大笑，惊得树上的鸟儿叽喳乱叫，齐齐飞走。 当天夜里，大雨滂沱。 帝都的街道上早已无人。 而岳府后院一座两层阁楼的油灯还在亮着。 岳泽在里面走来走去，时不时来到窗前，望着后院的一条小径。 一会，一个老仆人在前面领路。 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打着一顶大伞，替一人遮住雨，双双跟在后面。 岳泽认得，那黑衣人正是袁清一府中的管家黎尘丹。他喜上眉头，立刻下楼，亲自把袁清一接入自己的书房。 “清一，首相那边，可有什么话传来？” “首相对案情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赵季的情况。你今天见到赵季了吗？” “还没有，我好说歹说，撒克逊死活不肯，非要拖到明天，才能去天牢看一看赵季。唉，尼科罗这次，把案子办得严严实实。光看卷宗的文字，我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要命的是，他还有赵季的画押口供。口供上面，赵季承认了，多年来是他派人，替首相和阿克斯特两人互通书信。” “满嘴胡扯，既然如此，赵季又何必留着三封信？” “赵季在口供上说，他在首相身边办事多年，一直得不到外放当官的机会，心生怨气，加上知道的秘密太多，为了保护自己，特意将三封书信留下来，没有烧毁。 他本想放在老家藏好，作为护身符，没想到半路遇上了劫匪。至于首相写给阿克斯特的书信，是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人寄出去，所以也放在一起。” “原件你看了吗？” “看了，笔迹倒是非常相似，我只能说，仿的很逼真。” “还有那个抓获的抢劫杀人犯呢，你见过他了吗？赵季功夫不错，怎么会被两名盗贼劫了？” “见过了，我试探了下，那犯人体内斗气挺强的，接近圣堂武士的水平。如果他的同伴功夫还高一些，两人通过偷袭，重伤赵季，也不是不可能。” “我就不信，事情会这么巧。岳兄，你再想一想，那犯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70章 赠刀 岳泽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说道：“我走进那犯人的牢房时，闻到了一股药味。而且，他还时不时咳几声。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牢头们打伤了他。 现在回想起来，他身上并没有受到刑罚的痕迹。对了，他的两边腮帮各长出两个硬块。他，他应该是患了岩症。” 岩症在那个时代，属于无药可治的绝症。 其特点就是人身上除了心脏外的任何部位，会莫名其妙地长出肿块，硬如岩石，故被称之为岩症。 每当确诊患上岩症，医师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患者，回家好吃好喝，提早买下墓地，坐着等死。 到发病的晚期，患者会被活活疼死。 有些彪悍的患者甚至会用刀，把肿块硬生生割下来。但是没有用，没多久，肿块又会转移到别处，重新长出来，俗称“岩移”。 岩症虽然不会出现人传人的现象，但在人体内部却是相互感染的。 袁清一沉吟片刻，说道：“一个身患绝症的高手，不在家里等死，却去偷袭赵季……岳兄，以我之见，他们这是在重金买命，买那高手的命！” “你是说，那抢劫杀人犯，也是他们的人？是死士？” “没错。一个自知命不长久的高手，为了给妻子留一笔钱，心甘情愿去赴死，也不足为奇？” “那你说，赵季会不会也被他们收买了？” “不会，赵季绝不是那样的人。口供是他们写好的，画押也是他们把赵季打晕后，抓着他的手指，按上去的。你明天去看赵季，便解开了一切谜团。” 岳泽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还有，你明天见到赵季，若发现他有新伤，一定要立刻禀报陛下，要求加派我们的人，也进入天牢，二十四小时看护着赵季，以免他们再次用刑逼供。这也是首相念念不忘的地方。” “嗯，这是自然。” 两人又聊了一会后，袁清一起身说道：“夜深了，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好。等一等，清一。” “岳兄，你这是？” 袁清一见岳泽从墙上取下他那把血红战刀朝自己走来，不禁有些疑惑。 “今天一天，我思绪烦乱，想起好多事。很多事，我想不通，比如这个案子。但有一件事，我突然想明白了。” “岳兄所指何事？” “这个案子一了，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准备辞官回乡，再不踏入朝堂半步。所以这把血红战刀，就转交给你了。” “岳兄，你正当壮年，何出此言？何况你辞退了，边疆若再生战事，谁人临危受命，坐镇前线，激励将士？” “清一，这不还有你吗？你就别劝我了，实在是心累了。” 岳泽硬是把血红战刀，塞到袁清一的手中。 袁清一默默地接过来，不再相劝。 他知道，神启大帝已经让这位沙场老将寒了心。自己又何尝不是满腔的委屈。 本来，袁清一也想过退隐。但现在，岳泽又把血红战刀转交给自己，有勉励之意，袁清一便把那股委屈，强咽入肚子深处。 “那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留步吧。” “好。” 袁清一走到楼下，黎尘丹已收起了伞，正等着自己。 此时，大雨刚停。 两人从后门，大步走出岳府。 就在半路上，骑在前头的黎尘丹突然发现，前面的十字路口上出现了一个戴斗笠的人。他放慢马速，停下来沉声喊道：“谁？” “黎管家莫慌，在下没有恶意，只是受人之托，送一样东西给袁将军而已。” 黎尘丹没想到，自己和家主在夜里冒雨出来，还是被人发现了行踪，不禁怔住，转头回望袁清一。 袁清一朝他点点头。 黎尘丹右手握住剑柄，双腿夹下马肚，缓缓靠近那个戴斗笠的人。 月光下，他的脸大部分被斗笠遮住了，看不清容貌。 还没等黎尘丹来到跟前，那带斗笠的人就从背后拿出一个木盒，朝黎尘丹掷去。 黎尘丹接过来，疑惑地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些女人的饰品、两缕青丝，还有一封书信。 他心中一沉。 当黎尘丹再抬起头时，那戴斗笠的人已经离开，几个跳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家主，这木盒……” “回去再说吧。” “是。”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了袁府。进入厅堂后，黎尘丹便把所有灯全部点亮，并关上了门窗。 袁清一坐在桌前，仔细看起那封信。 信里的口吻很客气，内容也很简单。 大致的意思是，瑞文太后近来十分思念明欣夫人和袁悦竹小姐。 所以，他们就领着太后的懿旨，不请自去辽东，把明欣夫人和袁悦竹小姐接入了天庭，还望袁将军多多包涵。 这明欣夫人便是袁清一的妻子，和其母亲一样，被帝国诰命为夫人。而袁悦竹则是袁清一的亲生女儿。 看完信后，袁清一的双眼立刻炙热起来，犹如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急忙拿起木盒里的饰品，仔细查看。 这些的确是妻女的饰品。 尤其是其中一个手镯，内侧刻有祝福爱女生日快乐的祝福语。这是前年，袁清一专门找工匠，为袁悦竹订制的。 “家主，信里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 黎尘丹接过信来一看，双手微微发抖，额头上暴起了青筋。 “他们居然挟持了夫人和小姐。会是谁？” “能让太后下懿旨的，只有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像泄气的气球般，萎靡不振起来。 许久，袁清一缓缓说道：“尘丹，明天一早，你就把我母亲接回乡下，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黎尘丹一怔，但瞬间就明白了袁清一的意思。 “城防守兵要是阻拦，怎么办？” “拿我的信物，去找城门守将艾登斯特兵马使，他曾是我的部下，或许能帮上忙。” “尘丹明白。” “还有这把刀，你若能出城，就把它埋在我老家吧。” 黎尘丹接过血红战刀，不禁愣了一下。他跟随袁清一多年，知道这把刀的意义。 “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是。” 黎尘丹走后，袁清一独自徘徊。 他找出笔和纸，想写一封信给远在兆西的秦艺。 可刚下笔写两行字，袁清一又把信揉成一团，放在燃烧的火苗上。 信纸很快化作灰烬，掉落在他手上。 有一种恐惧感侵入袁清一的心田。 这种感觉比起最难的一次战争，还要让他加倍震惶。 第71章 提审赵季 12月18日上午，岳泽终于如愿以偿，和撒克逊、亚尔弗列得等人前去天牢提审赵季。 说是提审，但对岳泽来说，更多的意义是看望。 天牢地处帝都西北，远离都城的市中心，归于司寇总署直辖管理。 它是这个大陆上安全等级最高的监狱。 四面高墙，层层设卡。墙外还建有八座了望塔。塔上的每一层都架上了巨弩。墙内的守卫全是从近卫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五步一岗。 天牢的守卫很多，客人却极少。 通常，它用来关押那些失利的神族亲王及其党羽。比如，杞王就是死在这座天牢里。 前面领路的是天牢里的一名牢头，叫做木叶。 岳泽虽然没有见过木叶，但总觉得，他的身上有股江湖人的味道。 来到天牢的第四道关卡，一名高级狱吏走过来，笑道：“各位大人，在下是天牢的副典狱长。里面就是关押重犯的核心区。可大司寇有令，随从人员不得入内，望见谅。” 撒克逊、岳泽、亚尔弗列得三人都各带了几名随从，故他有这么一说。 撒克逊点点头，说道：“那就按天牢的规矩来，你们都别进去了。请，岳大将军。” “次相请。” 副典狱长打开关卡的通道门，四人继续往里面走，而他们的随从们则留在原地等待。 “对了，尼科罗今天怎么没有来？” “尼科罗昨天和我说，既然我们三人是重审他主审的这个案子，他在场反而别扭。所以，他说晚点过来。我也同意了。” “哦。” 通道门的后面是一道长长的几乎全封闭的走廊，由花岗岩堆砌而成，只在顶部留有两排狭窄的通风口。 虽然此刻正是太阳高照之时，但走廊里的光线却非常黯淡，不得不点上油灯。 走着没多久，岳泽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便问道：“这里为什么会有香味？” 前面的木叶回头答道：“回大将军，大司寇昨天交代下来，说三位大人今天要来天牢，特意让我们清洁了一番，还在通风口点上香料。要是平常的话，这里的味道特别的难闻。” 岳泽点点头。 走了一会，就看见长廊的尽头，有三间大监牢。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 岳泽一路走来，没看到任何守卫，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三位大人，前面三间监牢便是天牢三号、四号和五号。这里是死胡同，出口只有我们进来的那条路。所以不设守卫。” 木叶仿佛猜到岳泽心中的疑惑，边走边解释。 快到的时候，木叶点燃了火折子，又用火折子点亮了几盏油灯。 光线开始明亮起来。 透过半拳粗的铁栅栏，岳泽看见赵季侧躺在床上。 “赵季，赵季！” “岳大将军请放心，赵季的伤已经好很多了。昨天下午，我们刚请来医师，给他看过。” 木叶一边解释，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三号监牢的大门。 赵季虽然没有回应。但岳泽看见他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心里也宽松了一些。 起码看起来，没有死。 木叶推开铁门，第一个进入监牢。 撒克逊、岳泽、亚尔弗列得三人也跟在后面进入。 岳泽非常心急地来到床前，再次唤道：“赵季，我是岳将军，受首相之托来看你了。” 赵季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作势要翻身坐起来。 岳泽见他能动弹，大喜，赶紧上前，准备搀扶他。 可当他看到赵季的脸，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赵季”不容他多想，突然双掌击出，结实地打在岳泽的胸口。 紧接着，撒克逊的魔法，亚尔弗列得、木叶的拳掌几乎是同时间，从背后袭来。 岳泽猝不及防，在近距离内被四大高手同时围攻。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体内的骨头“咔咔咔”直响，也不知道被打断了多少根。 鲜血从他的口鼻喷溢出来。 “大江东去！” 岳泽怒吼一声，一反击就是自己的成名技，瞬间逼退四人。 但很快，四人又施展绝学，同时朝他攻来。 短短几秒间，监牢里的床、桌椅等用具，被五人激荡的斗气和魔法力，震成粉碎。 同时，墙上的一些花岗岩也出现了裂痕。 只可惜，这四个人里面，有三人的战斗力与岳泽相差无几，加上被偷袭在前，岳泽很快就扛不住，奄奄一息地依在监牢的角落里，浑身是血。 “你，你是千度堂堂主李子若！” “岳大将军果然好眼力。没错，正是我。真不愧是第一战士，在嗅下七仙花香，中了我的毒刺后，依然可以坚持到现在。在下佩服！” 假冒赵季的李子若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貌。 就在刚才的路上，岳泽闻到的香味便是七仙花香。 这是用曼陀罗、夹竹桃等七种毒花调制成的香料。 普通人闻下，轻者中毒，重者身亡。修炼之人闻下后，会让人体内的斗气、魔法力运行不畅。 撒克逊四人提前服了解药，没有什么大碍。 而且，李子若的左手带有掌套，外面泛着蓝光，明显是浸泡过毒。 可以说，几人为了对付岳泽，真是煞费苦心。 岳泽大口喘着气，转头对撒克逊说道：“你想要岳某的命，拿去就是了。可赵季这孩子是无辜的，放了他吧。” “大将军在开什么玩笑？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岳泽闻言，身子抖了一下，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撒克逊。 突然间，他疾如雷电般跃起，双拳犹如两道奔雷，朝撒克逊袭去。 这一击，凝聚了岳泽残存的全部斗气，声势迅猛。 撒克逊没想到，重伤之下的岳泽，还能如此凶猛地扑来，脸上大骇，急忙后躲，采取守势。 “啪，啪”两声齐响。 他身旁的李子若、亚尔弗列得各挥出一拳，替撒克逊接下了这一击。 同时，木叶的双拳悄无声息地打在岳泽的背心。 岳泽为了这一击，把全部斗气都聚集在双拳上，背后不设防。 木叶的双拳一下子就震碎了他的心脉。 前后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让岳泽再也坚持不住，身子软绵绵地倒下。 同时，一腔鲜血从他口中激烈喷出，溅射了撒克逊一脸。 第72章 次相大人果然好手段! “次相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 撒克逊惊惶未定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热血。 木叶则蹲下来，仔细观察岳泽的伤势。 “他怎么样，死了吗?” “次相大人，他还没有气绝，命真硬！” “他嗅了七仙花香，又中了我的毒刺，重伤之下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了。” “次相大人，要再补一掌吗？” 撒克逊摇摇头，说道：“不，他这样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先把他软禁起来，再找医师过来，尽量给他续命。” “是。那赵季呢？” “他还是不肯当场指控坦普尔吗？” “对，这人的嘴和骨头都很硬。” “那就把赵季杀了，正好把岳泽的事栽赃在他头上。今天，岳泽不是带来了三个随从吗。就说这三人是赵季的同党。他们四人挟持了岳泽，意图越狱。一顿混战中，岳泽不慎受伤，并中了毒刺，才搞成这个样子。” “可是，这样说，坦普尔、袁清一他们怎么会信？” “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怎么说是我们的事。你一会出去，就去找尼科罗，让他找几个文人编个故事，把这事强圆过去。反正，人可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事的。赵季要是不能背起这个锅，那只好让他来背了。” 千度堂堂主李子若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次相大人果然好手段，在下佩服！” “李堂主，你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就住在我府上吧。今后有些事情，还得麻烦你们。” “好说。只要次相一声令下，李某一定全力以赴。” “亚尔弗列得，你一会就进宫面圣，禀报陛下，可以收网了。另外，今天的事情不得泄露，对外就说岳大将军暂时住在天牢这边，连夜在审案。” “好。” “唉，搞得我一脸全是血，得回去沐浴一下，换套衣服才行。” “正是，那我就陪次相回府聊一聊。” …… 当天傍晚，帝都的天空又下起雨。 宫中几个太监，在通报之后，进入国相府，来到坦普尔的面前。 “首相大人，陛下有请。” 坦普尔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好，我随你们走。” 进入宫中后，几个太监领着坦普尔，朝弘益殿走去。 半路上有个亭子。薛绍泉和几名随从站立在亭中。 他正在等坦普尔，已等许久。 “首相，陛下还有些别的事，请移步到听雨轩这边，先坐下等一会。” “哦，陛下这几天来，确实很忙，忙得很啊。” 坦普尔的眼睛直视着薛绍泉。 薛绍泉见他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心中不禁一酸，忙将视线移到别处。 进入旁边的听雨轩，两人坐下。一名太监就捧着一杯茶进来，放在坦普尔面前。 “这是陛下特意赐给首相的茶，还，还望首相尝一尝。” 坦普尔冷冷一笑，端起茶来闻一闻，问道：“这么好的茶，薛总管也喝一点？” 薛绍泉脸上一红，讪讪地说道：“老奴只不过是办事之人，喝不得这茶。请首相见谅。” “呵，办事之人！这天下，哪个不是陛下的办事之人——嗯，果真是好茶。本相平生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茶！薛总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茶里面是加了七仙花香吧。难道，还怕我在宫中撒野不成？” 薛绍泉心头一紧，答不出话来。还好，坦普尔也只是发些牢骚，接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两人对坐，一时无语。 一会，一名太监走进来禀报。 “陛下有请。” “好，走吧，薛总管。” 坦普尔好像有些急不可待，大步走出去。反倒是应该领路的薛绍泉跟在他后面。 进入弘益殿后，坦普尔发现，殿里除了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没有其他大臣在场。 有张空椅子放在大殿下首。 以往，坦普尔的位置紧挨着神启大帝。 如今，唯一空着的位置却离他很远。 坦普尔初一愣，然后哑然一笑，径直坐到座位上。 “坦普尔，根据赵季的画押口供，以及四封书信，经我等再审，你勾结阿克斯特，通蛮谋叛的事实确凿不移。人证、物证皆在，毋庸置疑。其罪，依法当诛！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一个说话的是撒克逊。 但坦普尔却不看他，直勾勾地看着神启大帝，问道：“陛下也认为老臣有罪？” “朕说过，凡事当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事实如此，朕也不得不信。” 神启大帝说完，自己也觉得心虚，急忙喝口茶，掩饰一下。 “哈哈哈！公道世人皆知, 竟忘了是非——岳泽呢？” 坦普尔怒极反笑，转头对撒克逊问道。 撒克逊没有回答，却把目光投向尼科罗。 尼科罗见状，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岳泽大将军今天到牢中审案。没想到恰好碰上赵季的同党来劫狱。在混乱中，岳泽大将军不慎被毒刺所伤。目前还在治疗当中。” “你们放屁！” 坦普尔怒不可遏，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指着撒克逊。 这可把撒克逊等人吓一跳，个个凝神蓄势，提防坦普尔陡然发难。 但很快，坦普尔就像被雷击一般，失魂落魄地坐回去，目光空洞地望着角落。 大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唉，忍看朋辈成新鬼，天涯再无同路人。陛下，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岳泽，是什么时候？我想起来了，是在你的郑王府中。 那时候，岳泽还很年轻，刚升为兵马使。我便向陛下推荐了他，说岳泽临危不惧，可堪大用。 陛下也很高兴，握着岳泽的手说，久闻先生大名，若能得先生相助，乃是本王的幸事。就这样，岳泽成了郑王府的校尉，负责守卫陛下的安全。 陛下登基后，将岳泽外放，去驻守边疆。后来，他立下的战功越来越多，慢慢晋升到护国大将军。这一路走来，岳泽为陛下、为帝国可是受了无数次的伤啊！ 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陛下呢？那就更早了。那是瑞文太后的哥哥，也就是陛下的亲舅舅。他三番五次来找我，让我去当郑王府的长史，做陛下的老师。 那时候，我恰好是风华正茂时，刚考上候补官员。不出半年就可以外放到地方，当一个市长。 以我家族的背景，在地方上好好干几年，就可以晋升调任为京官。这仕途，可也快得很。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去王府当一名长史，怕将来没前途。可架不住你舅舅苦苦相求，我终究是答应了。 那一年，我进入郑王府，记得陛下当时才九岁。没想到，这一转眼，已经四十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陛下，你还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第73章 权力的转移 大殿中，坦普尔喃喃自语，自问自答。到最后，他又问神启大帝，两人初见时的事情。 这可把撒克逊急坏了，心里七上八下。 他很清晰地看到，神启大帝的脸色慢慢缓和了许多，好像被塔普尔这把“感情牌”触动到了。 没错，神启大帝确实被这番话勾起了许多回忆。 神启大帝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坦普尔时，自己端着一杯茶，来到他面前，怯怯地喊了一声“老师”。 当时，舅舅欣慰地笑了。坦普尔也笑了。 神启大帝还记得，拜师的当天下午，坦普尔还教自己学会唱第一首民间的歌谣。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有那么一霎那，神启大帝差点就准备放坦普尔一马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和坦普尔会走到这一步呢？ 一转念，神启大帝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 很快，他心里有了答案。 是态度！没错，是坦普尔的态度。 虽然他左口一个老臣，右口一个老臣，但语气和神情依旧还把自个当作帝师。 呵，难不成，他还以为，朕还是那个九岁的小孩。 突然间，神启大帝想通了，自己想要什么东西。 神启大帝要的是臣子们对他的服服帖帖。 他不需要，像坦普尔这种声望、能力、功劳都盖过自己的臣子。哪怕他曾经是自己的老师。 想明白后，神启大帝的脸色终于平静了下来。 “国相，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坦普尔听他语气，料想今天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不禁长叹一声。 “陛下，自古以来，高处不胜寒。我也懂这个道理。事到如今，既然我已是罪大恶极之人，那就烦请陛下赐我一杯毒酒，以谢罪天下。 只不过，临死前，我有一事相求。那就是请陛下对岳泽、袁清一、赵季等人网开一面，放他们回乡吧。” “你毕竟曾是朕的老师。朕是不会赐你毒酒的。你以前老抱怨，说没有多少时间回乡。从现在起，你可以回到家乡安心养老吧。 至于岳泽他们，朕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但朕可以保证，若有什么事情，可以从轻处理。朕还有事，要和他们议一议，你先出去吧。” 说到底，神启大帝最忌惮的还是岳泽、袁清一两人，并不想将坦普尔置于死地。 “谢陛下。” 坦普尔颤颤巍巍，将自己的乌纱帽取下来，放在地上，又朝神启大帝最后行了一个君臣礼，便在薛绍泉的陪同下，走出弘益殿。 大殿中，神启大帝朝撒克逊问道：“岳泽现在怎么样？” “回陛下，性命暂时是保住了。可是全身已经瘫痪，且神智不清。” “赵季呢？” “已经死了。” 神启大帝点点头，说道：“死了就死了。不过，你还得派名医去看一看，尽量保住岳泽的这条命。至于袁清一他们，就按原来的计划进行。” “臣明白。臣还有一事。” “你讲。” “陛下既然同意放坦普尔回乡，不如今晚就让他启程。” 神启大帝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皱了下眉头，说道：“用得着这么急？何况他府中那么多人，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多有不便。” “陛下，你想想看，他这些年来，提携了那么多人。明天上午，许多人知道坦普尔被放逐出城，肯定有人会来宫中集体请命。到时候搞得乱糟糟的，让陛下心烦。 臣的意思是，派人先护送坦普尔一人出城。其府中的家属，晚两天再走也没关系。” 其实，撒克逊更担心的是怕神启大帝反悔。 他看得出来，神启大帝对坦普尔还是念一点师生之情的。 “你说的也是，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另外，臣认为，坦普尔回到乡下后，还得派人暗中盯梢，提防他和朝中大臣又在暗中书信来往。” “那是自然。这些，你去办吧。朕有些乏了，都退了吧。” “是，陛下。” …… 当天夜里，袁清一独自坐在楼上，望着窗外的雨，自酌自饮。 一会，外面传来敲门声。 “请进。” 一个老仆人推门进去，走到他跟前。 “家主，我让人打听过了，岳大将军至今还没有回府。据说，是在天牢连夜审案。大概是要明天才能回府。” “连夜审案？那首相呢？” “自从进宫之后，也没有了消息。我去打听了一下，那些太监们都说不知情。” “嗯，知道了。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明天若有消息，再来报我。” “是。” 老仆人离开后，袁清一推开窗远眺，任由越下越大的雨点打在脸上、身上。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惧意，只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一会，袁清一关上了窗，重新坐着自酌自饮。他现在只想多喝几杯，好让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袁清一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睁开惺忪睡眼，打开门，问道：“有消息了？” “不好了，家主。你，你看外面！” 老仆人的声音紧张到颤抖。 袁清一来到走廊，往外望去。 只见自己府邸外面，围了许多近卫军。而自己住的这间阁楼下，同样围着几十骑。正中一人正是大司寇尼科罗。 他看见袁清一走出来，便拱了拱手，说道：“袁将军，经赵季供认，你与勾结阿克斯特一案也有关联。奉陛下之命，本官今天特意过来，请你到司寇总署坐一坐。” 袁清一笑了笑，说道：“那好，请大司寇稍等片刻，我撒个尿就出来。” …… 二十几分钟后，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也被包围了。 当时，他们刚用完了早膳，正走在街上，就被前后两群司寇、近卫军堵住了。 当听到自己和刘志天也勾结阿克斯特时，傅星峰怒了，当场打翻了好几个人。 但他看好友刘志天束手就擒，便泄了气，最终放弃抵抗，乖乖就范。 而在袁清一、傅星峰、刘志天三人被捕的同时，宫中发出了一道圣旨，准许坦普尔辞去首相一职，告老还乡，由撒克逊接任首相一职；提拔亚尔弗列得为帝国次相，兼任大冢宰。 就这样，仅仅三天，帝国的重大权力就完成了转移。 同时，神启大帝念念不忘的裁军令，也向各军区下发了。 第74章 天牢的新住户 12月19日中午，撒克逊在薛绍泉的陪同下，从弘益殿里走了出来。 就在刚刚，神启大帝找他，进行了一次谈话。这是帝国的惯例。 每当有重要大臣履新的时候，总是要入宫，聆听皇帝的教诲，并做出表态，走个表忠心的形式。撒克逊刚被提拔为帝国首席国相，自然是少不了这个形式。 此刻虽是寒冬，但撒克逊心里犹如艳阳高照，暖洋洋的。 今天对他来说，是个大获全胜的日子。 老对手坦普尔在昨晚被放逐。护国大将军岳泽已成了痴呆废人。就在今天上午，袁清一、傅星峰、刘志天三人刚刚被捕。 可以说，朝中文武现在连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有了。 “薛总管，找个地方，我们两个单独聊一聊。” “好，不如就在前面那个亭子里吧。” “嗯。” 在新的形势下，不单是撒克逊想和薛绍泉聊一聊，薛绍泉也想和这位新晋首相沟通沟通。 屏退左右后，两人便在亭子里窃窃私语起来。 “薛总管，你我认识也多年了，应该知道我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人。有些话就不藏着掖着了。之前，坦普尔从你这里拿到的信息，我同样想要。” “请首相放心，宫中要是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一定会派人到府上禀告详情。” 撒克逊闻言，心情更加愉悦，抚须笑道：“如此甚好。我听闻薛总管有一个义子，在京城担任普通文职官员已多年。正好最近要调整下人事。我想，可以安排他到肥沃的地区，担任一名郡守。薛总管，觉得怎么样？” 薛绍泉大喜，笑道：“那就多谢首相美意了！” “薛总管客气了。” “对了首相，这消息通报方面，府中具体是谁在对接。” 撒克逊朝不远处的木叶招了招手。木叶便大步流星，走进亭中。 “这位便是我府中木叶。以后宫中有什么消息，薛总管就派人去找他。” “在下木叶，见过薛总管。以后劳烦薛总管多关照。” “好说，好说。” 说话之间，木叶掏出早准备好的大额银票，塞入薛绍泉的袖子里。 薛绍泉默不作声，笑纳了。 一场交易就在谈笑间，默契地谈拢了。 …… 当天下午，天牢的四号和五号来了两个新的住户——傅星峰和刘志天。 两人手上都被拷上了拇指般粗的铁链，走起路来是“噼里啪啦”作响。 押解人员把他们关入监牢后，便锁上铁门，离开了。 傅星峰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便拖着铁链，来到铁门前。 “志天，今天上午，你为什么不反抗？” “你想拒捕潜逃？” “没错。哎，如今落到他们手里，说什么都晚了。” 刘志天悠悠地说道：“从袁将军入城起，我们的行踪就被人盯上了。等到他们动手的时候，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潜逃？再说了，就算我能逃出城，我母亲还在城里呢。” 傅星峰突然间蔫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十分失落。 刘志天见状，笑着劝道：“既来之则安之。人生能有几回进得了天牢？” “按你的意思，我们得庆祝一下，是不是？” “那倒不必，我是说，这天牢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来体验一下也不错。这地方，挺好的。” “呵，这鬼地方哪里好？” “最起码很安静，三餐不愁。” “可我现在巴不得热闹一点。” “既然你喜欢热闹，那我就唱首歌给你听吧。愁啊愁，愁就白了头。自从我与你去辽东后，我就住进天牢的房……” “求求你，别唱了。你这唱得比鬼哭都难听。” 经过刘志天一番打诨插科后，傅星峰的心情好了许多，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其实，你是最不用担心的。” “为什么？” “你忘了你那位红颜知己。她一定会到陛下面前，把你保出来。到时候，别忘了拉兄弟我一把，哈哈。” “如果我真能出来，你也一定可以。” 傅星峰知道刘志天说的是雪伦大公主。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竟然沦落至此，需要意中人来相救，真是郁闷至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国相、袁将军他们，现状如何？” 听傅星峰提起坦普尔、袁清一等人，刘志天也开始黯然神伤，强行笑道：“我们都这般了，想必几位大人恐怕也是入狱了。说不定，他们的监牢就在我们背后。唉，这些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事情。听天由命吧。” 说完，刘志天用力拍了拍监牢里的石墙，发出沉闷、厚实的声音。 他猜得没错，袁清一此刻就在他的背后——天牢二号。 而旁边的天牢三号，昨天刚住过岳泽，今早才搬离出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轻微脚步声。 “有人来了。” “听见了。”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躺回床上，做闭目养神状。 “两位，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木叶。受撒克逊大人的委托，我是两位的主审官。” 来的人正是木叶。 傅星峰对此不理不睬，继续装睡。 可刘志天却从床上起来，笑嘻嘻地问道：“不知道木大人今天来，打算做什么？” 他觉得，既然来当囚犯，就得有囚犯的样子。 “既然来，当然是审案的。我问你们，是怎么和叛将阿克斯特勾结在一起的？” 木叶突然板起脸，严肃地问道。 “我若说，我们两个根本就不认识阿克斯特。不知道木大人，信不信？” “我信。” 木叶回答的很痛快。 这让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不禁一愣。 “你信？” “没错，我坚信。但信归信，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这么说吧。我小的时候，村里有个地主的儿子，人很好，喜欢救济村民，尤其是碰上荒年之时。 他有个习惯，喜欢画画，更喜欢拉着别人去给他的画点评。恰好，有个人也很喜欢给他评画。” 木叶指着自己的鼻子，继续说道：“我就是那个人。每一次，我都能把地主家的儿子哄得很开心。这样，我就可以得到一些赏钱。 其实，我也很喜欢画画。而且，我知道，即便我用脚画画，也比地主家的儿子画得好。 但我还是心甘情愿地给他拍马匹。因为我很小就懂得一个道理。这世间很多事情，就像和地主家儿子的画一样。重要的不是画得怎么样，而是谁在画画。” 第75章 在商言商 傅星峰、刘志天听了更是一愣。 两人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木叶，居然给他们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刘志天鼓起掌来，笑道：“我懂了。现在木叶大人就是那个地主家的儿子，而我们就是评画的人。” “不对。” “不对？” “我一直都是那个评画拿赏钱的人。而你们现在变成了两幅画。” “妙，妙！大人说得太对了。我们现在正是那两幅画。这画会画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卖钱，全由执笔人说了算——只是，不知大人能不能给我们这两幅画，给个好评？” 刘志天再次拍手叫好，说到一半时，突然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道两位想要什么样的好评？” 刘志天眼珠子一转，说道：“比如说，现在这两幅画有点渴了，想喝点酒。” “这个好办。两位请稍等。” 说完，木叶就转身出去。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他在搞什么鬼？” “不知道。” “想在酒里给我们下药？” “那倒没必要。如果是下药，今天的汤里面就早下了。” 过了一会，木叶真的提着一大坛酒回来了，左手还端着一个木制食盒。 远远，傅星峰和刘志天就闻到了食盒里的肉香。 “本来第一次见面，应该好好款待两位才是。但这里条件有限，只好将就下了。” 木叶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 里面有两碟香辣牛肉，两盘油炒花生米，还有两根竹吸管和三副碗筷。 “来，我敬两位。” 木叶打开酒坛，倒了三碗，放两碗酒和下酒菜在监牢前面。 “敬木大人。” 这时，连傅星峰也不装了，客客气气地说道。 铁栅栏的缝隙间，可以用筷子夹肉、夹花生。至于碗里的酒，则只能用吸管来吸了。 三人就这样，席地而坐，边喝边聊起来。 “木大人，我们之前素未谋面，为何今天如此厚待我俩？” 木叶喝下一碗酒，笑眯眯地说道：“实不相瞒，两位刚入狱，如意客栈和人族李府的人就一起找上我，厚贿了小弟，想让小弟在狱中给两位关照关照。 也就是说，两位现在喝的酒、吃的菜，已经有人买单了。小弟能做的，也仅此而已。当然，两位要是想传点话到外面，这个忙，小弟也是能帮的。”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两个现在，还没有什么话，要传出去。” “没关系，反正小弟经常来，两位若是想起要小弟帮什么小忙，尽管说。” “那就多谢木大人了。” 又吃吃喝喝一会，木叶就把碗、筷、盘装回木盒了。 “两位，小弟还有别的事，今天就告辞了。” “等等，木大人，请问，袁将军、首相他们现状如何？” “袁将军和两位的现状一样，成为了阶下囚。坦普尔则向陛下辞职，在回乡养老的路上。现在接任首相位置的，是撒克逊大人。至于岳大将军，意外受了点伤，正在闭关养伤当中。我只能和两位说这些，具体的情况也不便透露。” 木叶说完，拎着空的酒坛和木盒，离开了天牢。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对视，脸上都是忧虑之色。 他们猜到情况可能不太妙，但亲耳听到，还是震惊了一下。 “没想到这撒克逊的动作会这么快。仅仅一天时间，就完全变了天。唉！还有这个木叶，志天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我相信他说的话。但真要有什么关键的话，绝不能从他嘴巴里传出去。因为，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商人，一个见风使舵、在商言商的商人。 他现在无非是想，从我们两人身上，再榨出点好处。不过，木叶应该也是个诚实的商人。 他自己也说了，只能帮我们一点小忙。起码，有木叶这样的人在，我们在狱中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嗯，说的正是。” …… 12月20日，晴。 神启大帝今天的心情也特别好。 用过早膳后，他便来到秀婉贵妃的宫殿中，欣赏她准备已久的歌舞。 “好，跳的好！” “谢陛下赞誉。” 一曲舞罢，神启大帝鼓起掌来，这不禁让领舞的秀婉贵妃满心欢喜。 “爹——雪伦见过父皇、秀婉贵妃。” “雪伦大公主安好。” 就在这时，雪伦公主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后面紧跟着薛绍泉，神情有些无奈。 一大早的雅兴被打断，神启大帝心里有些不悦，脸上却不露神色。 “雪儿，你有什么事情？” “父皇，女儿有几句贴心话，想和你单独禀报。” “你们都出去吧。” “是，陛下。” 秀婉贵妃朝神启大帝施了一个礼，便领着众人离开。 薛绍泉犹豫了下，准备也要走，却被雪伦公主拉住衣袖，便只好留在原地。 “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急着见朕？” 雪伦公主走上前，来到神启大帝身旁坐下，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昨天的时候，司寇总署抓捕了少典客傅星峰和少奉常刘志天。爹，你知道这件事吗？” “嗯，这事，尼科罗有向朕禀报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雪伦迟疑片刻，怯怯地说道：“少典客傅星峰和女儿其实是恋人关系。” “你，你说什么！” 神启大帝突然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雪伦公主。 很快，他又把目光愤怒地移向薛绍泉。 薛绍泉慌了，急忙跪下，说道：“陛下，老奴也是最近才，才知道雪伦公主心仪上傅星峰。见陛下最近烦心，老奴一时竟忘了禀报。” “哼！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哦，朕想起来了，是在那次望涯山围猎之后？” “比这还要早。爹记不记得，在女儿小的时候，你就送女儿到傅府。从那起，女儿对他，对他就有了情愫。” 神启大帝听了之后，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在空旷的殿中开始走来走去。 “记得，当然记得。朕忘了许多事，但有些事情是记得很清楚的。我神族人丁稀少。在皇族子孙年幼时，送入人族重臣家中，以笼络他们，本是我朝惯例。说起来，把你送入傅府，那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可是！” 神启大帝突然停下来，吸了一口气，把声音提高了一个调，神情也严峻起来。 第76章 父女之争 “我当初的百般讨好，得到了傅轻尘的支持吗？没有，他依旧坚定不移地支持大哥和大侄子。更过分的是，他儿子傅红雪又成杞王一党的心腹。 雪儿，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的这个人，他的父亲、祖父可都是爹上位之前的敌人！” 神启大帝不怒自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长女。 “父皇，蛮族的上天之巫，就是他和刘志天两人抓来的。难道这个功劳，还抵消不了吗？” 雪伦公主不提这事也罢，一提起，更惹起神启大帝心中的怒火。 他岂不知两人有不世之功。 偏偏，这两人都是坦普尔、袁清一的党羽。 神启大帝记得很清楚，坦普尔、袁清一在之前的奏本中，可是屡次为傅星峰、刘志天请功，还想将他们调任为帝国九大分区之二的师长，掌一方兵权。 这不是暗中培植自己势力，是什么？ 幸好自己英明，没有准奏。 “雪儿，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人，暗通叛将阿克斯特？” “绝不可能，星峰和志天不是这样的人！” “闭嘴！朝堂上的事情，你懂什么！这几年来，你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可你推三推四，就是看不上别人。原来，你的心结，是在这里！ 知不知道，你妹妹前年就已经大婚了。去年，我的孙女也生出来了。你呢！ 前段时间，我听说，撒克逊的儿子普利莫正在疯狂追求你，你干嘛不答应？ 普利莫现在已经就是车骑将军，口碑又好，岂不是比傅星峰这个阶下囚，胜过百倍！” 雪伦公主见父亲脸色变得狰狞起来，越听，心就越慌，急忙给薛绍泉使眼色。 可薛绍泉见神启大帝正在气头上，哪里敢替她说话，只好当做看不见。 雪伦公主又气又急，偏偏不敢和强势的父皇顶嘴，忍不住抽泣起来。 “你哭什么！” “女儿只是伤心，母后不在了。要是母后还在，一定会来替女儿说情。” 说完，雪伦公主放声大哭，哭得神启大帝心烦意乱，也把他的怒气哭去了不少。 雪伦的母亲是他还是亲王时候迎娶的郑王妃。 可惜，仙逝早了。 现在的孝淑惠皇后算是雪伦的继母，和神启大帝生下一女——艾娜公主。 艾娜公主便是雪伦同父异母的妹妹。 “好了，好了，先别哭了。” “爹，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把星峰他们放出来？” “傅星峰又不是我抓的。是尼科罗他们说他通敌，这才抓起来审问。你现在让我放了他，岂不是干预司法公正。” 神启大帝这话说的，让薛绍泉都觉得有点过不去，便大胆帮雪伦公主说话。 “陛下，据老奴所知，傅星峰、刘志天目前只是有通敌之嫌，尚未定案。这其中，或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让老奴去过问下此事。倘若事态没有那么严重，还望陛下从宽。” 神启大帝忍不住瞪了薛绍泉一眼，但也没有吭声。 大殿里只有雪伦的哭声在回响着，让他听着有点刺耳，同时也有点难受。 沉吟一会，神启大帝下了决心，说道：“放人也不是不可以。” 雪伦公主止住哭声，破涕为笑，问道：“父皇，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他们既然现在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还得按程序走完流程。这样，薛总管是看着你长大的，雪儿，你应该信得过他吧。” 雪伦点了点头，拭去脸上的泪水。 对于薛绍泉，她是百分百的信任，否则也不会拉着他，来帮自己说话。 “那朕就让薛总管去插手过问这个案子。一来是杜绝在审案中出现严刑逼供、畏刑自诬的现象发生。二来是让薛总管提示下尼科罗，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雪伦怯怯地问道：“可那还要多久才能把星峰放出来。” “当然是要等审案程序结束后，才能释放。朕昨天刚批准尼科罗立案审查。你总不能让朕今天就下旨放人，逼朕做个朝令夕改、目无法纪的君主吧？” 雪伦觉得父亲说的也在理，便盈盈起身，给神启大帝深深地施了一个万福礼。 “可是，朕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许你再和他见面了。同时，在一年内，你必须得把婚事定下来。朝中那么多神族世家好男儿，就没有一个你满意的？” “爹！” 雪伦的心情顿时又降到冰点，走上前，想要抓住父亲的衣袖，再哀求一番。 “这个条件，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神启大帝轻轻推开她，拂袖离去。 雪伦看着他的背影，无力地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薛绍泉心疼她，便上前把雪伦搀扶起来。 “大公主，你听老奴一句劝，如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陛下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求他，只怕适得其反。等傅公子出狱后，看那天陛下心情大好，老奴再陪你去求陛下，你看，好不好？” “那就依你的。” “老奴先送你回去吧。” “好。可是，你一定要替我到狱中看看星峰，看他是不是受苦了。还有，一定要和尼科罗大人说一声，让他尽快放了星峰。” “大公主放心吧。刚才陛下也开口了。老奴一定替你看着这件事，绝不会让傅公子受了委屈。” “你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派人告诉我，或者是告诉维尔拉。” “那是肯定的。” 听了薛绍泉的话，雪伦总算是安心了许多。 薛绍泉刚送完雪伦。神启大帝就差人，让薛绍泉到弘益殿。 走入殿中，他见神启大帝正闷闷不乐地喝着酒。 “雪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陛下，大公主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哼，哭哭啼啼的，真是不成体统。朕真是担心，百年之后，她这个样子如何继承大统！” 虽然神族历来是皇家正统，但在繁衍生息方面，远不如其他族群，尤其是和兽人族相比，那就差得更远。 一个普通的兽人夫妻，往往能生下一箩筐。但是神族当中，通常都是独生子女家庭。还有好多，连个蛋都没有孵出来。 这造成了神族人口，在各族群中变得最少。 神启大帝也一样，虽然他播了不少种，但至今只收获了雪伦和艾娜两朵花。 按照帝国惯例，女子一样是可以继承帝位的。 而雪伦已经被立为大公主。如果没什么意外，两年后自然就会被立为储君。 薛绍泉见神启大帝今天对雪伦大为不满，甚至还有别的想法，心头扑通乱跳，不敢在帝位继承这个话题上接话。 第77章 天牢蹲三年，乞丐也不换 “朕既然答应了她。你下午就跑一趟，和尼科罗说一声，让他善待傅星峰。过段时间，便放他出来。” “陛下，多久可以放出来？” 神启大帝想了想，说道：“老实说，朕不想太快放他出来。但太久的话，雪儿一定会再闹。嗯，就五个月吧。你去和雪儿说，朕到时候还可以再赏个官，让他做做。” “陛下想给他安排什么位置？” “官复原职是不可能的，朕想把他降级外派到滇南当个郡守，让他离雪儿远一点。外派这事，你先不要和雪儿说起。” “老奴明白。还有袁清一、刘志天这两人如何处置？” “刘志天嘛，也五个月就一起放出来吧。听说他和傅星峰还是好友，是吗？” “对。” “至于袁清一，朕还没有想通，先关上三年、五年的，再说。” “老奴明白。” “还有，朕刚才让人通过仙鹤，向母后写了一封信。过几天，母后会给雪儿来一道懿旨，说甚是想念雪儿，让她去天庭城，陪一陪母后。 到时候，朕会安排普利莫随行护送雪儿。你也同行，在天庭待几天后，再回来。雪儿是你陪着长大的，最听你的话。 在这期间，你开导开导雪儿，不要在一棵树上吊着，尽量撮合她和普利莫玉成，别再想着那个罪人之子。” “老奴记住了。” “嗯，那你去忙吧。” “老奴告辞。” …… 从这一天起，在狱中的傅星峰、刘志天就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 若不是失去自由，住在天牢四号、五号和住在客栈里，在吃这一块，已经区别不太大了。 尤其是12月26日这一天，更让两人目瞪口呆。 一大早就有一群人进进出出，给天牢四号、五号置换、添增家具等。 原本干硬发臭的床垫换成“爱睡”牌床垫。 这是一款用灯芯草做的顶级床垫。 它质地绵软，富有弹性，且具有降心火和通气血的功效。人睡到这个床垫上，能够更快地入睡。 被子也是，给两人换了一套崭新的纯棉被子。 就连监牢里的蹲坑，也给两人清洁得干干净净，还在一旁放上了香包。 此外，还在监牢里给两人增添了钟表、桌子、书架、椅子、书、纸、笔、油灯、毛巾、纸巾、牙刷等等。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各自倚在铁栅栏上，笑嘻嘻地看着狱卒们忙来忙去。 “志天，你说，这一出演的是什么戏码？” “不知道，可能是我们两个赶上好时机了。大概是尼科罗想把天牢改造成客栈，让囚犯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你说是不是，这位大人？” 刘志天问的这个人，正是天牢的副典狱长。他其实也不知道缘由，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想笑。 这位副典狱长在监狱系统干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便笑道：“可能是吧。” 刘志天眼珠子一转，问道：“这位大人，在下有个请求，在这天牢里实在闷得慌，可不可以给我们两人乐器，打发下时间。” “嗯，也行。不知你们想要什么乐器。” “我想要笛子，星峰，你呢？” “我不懂玩乐器，多给我拿几本小说吧。” “好。老张，你过来。现在去街上买一把好的笛子和十几本小说回来。” “好，我这就去。” 过了一阵子，老张真的从外面买了笛子和小说，分别交给傅星峰和刘志天。 这时，天牢四号、五号刚好也清洁、布置完毕。 那名副典狱长便领着狱卒们走了出去，给两人留下大大的问号。 到了十一点左右，传来几人的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是木叶。 后面几人分别拎着精美的食盒、酒坛。 来到监牢前，狱卒们再次打开牢门，把食盒里的饭菜、碗筷取出来，放在刚布置的桌子上，又给两人倒上酒。 傅星峰和刘志天也不客气，菜来就吃，酒来就喝。 有一名狱卒还给两人解开了手链。 “木大人，今天这顿酒菜如此丰盛，莫非是断头饭？” “刘兄多虑了。即便是断头饭，也没有如此丰盛的。而且，在下还可以保证，以后每天的伙食，都是如此丰盛。两位要是有什么爱吃的菜，还可以和送酒菜的人提。” “啊，这样也可以？那我就不客气了，木大人，下午我点个涮羊肉火锅吧。这天气冷了，只有火锅配酒，最是惬意。” “没问题，可以安排。傅兄你呢？” “我不挑食。星峰吃什么，就给我同样来一份吧。” “阳瑞，你听见了吗？下午安排两份涮羊肉火锅。” “属下明白。” “对了，木大人，今天的酒菜如此好，不如一起享用？” “不用不用，你们慢慢吃。” 傅星峰和刘志天边吃，边和木叶闲聊。 一会，两人先后放下筷子，惬意地轻轻拍了肚子。 狱卒中，有人过来收拾碗筷。 有人还端来水盆，帮两人洗了一把脸。 傅星峰和刘志天眼睛一亮，还顺便刷了一下牙，漱下口。 “以前听说，乞丐做三年,皇帝也不换。如今到了这里才明白一个道理，天牢蹲三年，乞丐也不换。” 傅星峰闻言哈哈大笑。 木叶亦笑道：“刘兄要是喜欢这里，想蹲三年也无妨。” “这么好的地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木兄也来和我们兄弟两人一起蹲天牢。” “可惜我公务缠身，实在没空。将来要是有机会，一定陪两位兄弟蹲一蹲这天牢。” 傅星峰闻言，又是大笑。 此刻，狱卒们已经拿走食盒等，关上了两人的牢门，离开了这里。 唯独木叶还站在铁栅栏外。 “木兄还不走，莫非是想留下来，陪我们兄弟聊天的？” “非也，在下在等人？” “等谁？” “等几位贵客。” 就在这时，远处的长廊里再一次传来三人的脚步声。 等近了一看，来的正是李照雪公主、穆青烟和薛绍泉三人。 “照雪！” “志天！” “青烟，雪伦公主呢？” “星峰，这个，呃……” 几人久别重逢，不禁都是万分欣喜。 但傅星峰见雪伦没来，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雪伦公主另有要务，便由本总管替大公主来一趟。” 旁边的薛绍泉替穆青烟答道。 第78章 江湖救急 李照雪公主刚和刘志天聊上几句，眼睛就泛红了。 她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和刘志天倾诉，也想依偎在他怀中，摸一摸爱人的胡须。 刘志天又何尝不想。 奈何，彼此之间相隔着铁栅栏，还有薛绍泉和木叶两人不合时宜地站在旁边。 “嗨，这里的生活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穆青烟强忍着悲伤，对刘志天笑道。 “对啊，我刚才还和星峰说，这日子简直比，比神仙还滋润。” “咦，你的监牢里还有笛子啊。” “是啊，前段时间，在王孙自可留，你刚刚教过我吹笛子。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那你可得常常练啊，有些曲子，要多练，才能吹得好听。” 就在说这句的时候，穆青烟突然朝刘志天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嗯，这个自然，我常常吹笛的。” 穆青烟点点头，又转身去和傅星峰聊天了。 刘志天猜测，穆青烟好像在暗示自己，在狱中要多吹笛子。 但他不明白，此举有何意义？ 几人聊了半个小时后，一直不吭声的薛绍泉突然开口说道：“李公主，约定好的时间已到。公主身份尊贵，不宜在此处久留，还是跟我出去吧。” “好的，薛总管。” 李照雪、穆青烟两女虽有点不舍，但也只好向刘志天、傅星峰告别，离开了天牢。 走出天牢后，薛绍泉来到李照雪公主的马车前，说道：“李公主，今天牢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素来和大公主要好。这样，劳烦你写一封信，交给我，再由我转交大公主，以安她的心，好不好？信的内容，主要便是牢中所见所闻。” 李照雪点点头，说道：“不知几时交给薛总管。” “今天下午吧。明天，我就要陪同大公主，前去天庭了。” “好。” 当天下午，雪伦收到了李照雪的亲笔信，看到信里所说，傅星峰两人在天牢里过得很好。她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也相信父皇真的会把傅星峰放出来。 而就在同一天，刚回到魔法森林的康拉德，也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密信。 上面写着，“江湖救急，老头快来，并带上你的魔法掘进机，秘密进入帝都！” 虽然这封信没有写上落款人。但康拉德一看字迹，便知道是穆青烟的来信。 “这丫头，我刚回来，就让我过去，这不是诚心想累死我吗？她说江湖救急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江湖上，还有人敢惹她？ 还有，非要我带上魔法掘进机，又是几个意思？如果要秘密带入帝都，非得拆开了才行，这功夫可就大了。” 这魔法掘进机是很多年前，康拉德和几个同样精通通格术的大魔导师，合力制造出来的魔法机器。 它能够轻松地凿开地下的泥土，和碎裂岩石。 研制出来后，康拉德等人曾经用它来，挖掘过几处稀有的矿产，后来就一直闲置不用。 虽然穆青烟请求的事情并非易事，但康拉德还是马上行动起来。 在魔法森林的几个大魔导师中，康拉德是最溺爱穆青烟的人。 因此，穆青烟一遇到困难，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康拉德，而并非自己的爷爷。 …… 12月29日，袁清一盘膝坐在床上，聆听着若隐若无的笛声。 虽然他不太明白，天牢里怎么会响起笛声。 但在这几天里，聆听笛声已经成为袁清一抵抗孤独的最大乐趣。 他所住的天牢二号，和刘志天所住的天牢五号，实际上只隔着厚厚的石墙，虽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而且，天牢二号和翻新过的天牢四号、五号，也截然不同，依旧是恶臭、脏乱，还有些潮湿。 但这些，袁清一已经克服了，唯一让他难受的就是孤独。 自从入狱以来，就连审案的次数都极少。 就连送饭的狱警也是放下新食盒，拿起吃过的食盒就走，绝不和他说话。 这让袁清一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面壁，无人可说话。 同时，他也想清楚了，以神启大帝的绝情寡恩，自己大概要在此处终老至死了。 有的时候，袁清一甚至会回想起，刘志天那天说的那句话。 “不如，请袁将军写几封亲笔信，立刻送去兆西军区、辽东军区、滇南军区，让秦艺、祖今安、云朔、菲力浦等人即刻带兵入京，反了陛下，另立新君！” 就在这时，监牢外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袁清一心里开始有些兴奋起来。 他倒不是奢望，神启大帝会释放了自己。而是一想到有人和自己说话，就自然抖擞起来。 这无声无息的寂寞，实在让他难受。 在一盏油灯的投射下，两条长长的影子终于移了过来。 后面那个身影疾步上前，又点亮了几盏油灯。 监牢内外开始明亮起来。 袁清一神情复杂地望着来人，嘶哑地说道：“撒克逊，你总算来了。” 一开口，袁清一都被自己吓一跳。 好久没说话，声音竟然有些变了。 “后天就是新年了。我突然想起了老朋友，便过来看看，是否还健在。” “托你的福，我还活着好好的。搞不好，你还要死在我前头。” 撒克逊闻言哈哈大笑，说道：“清一，我的老朋友，你现在只剩下口舌之利了吗？” 他今天过来，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自己的“杰作”，看看老对手在狱中的苦日子。 “我这可不是口舌之利，而是真心相劝。再过十年，不，再过五年，你就会和我一样，关在旁边的天牢一号。这牢狱之苦，我受得了，只怕出身尊贵的撒克逊大人受不了。” 撒克逊又是仰头大笑。 但突然间，一股寒意涌上他的心头。 袁清一这句话，无意间提醒了他。 五年之后，自己真的有可能步袁清一的后尘，被神启大帝送入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 对于神启大帝的了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袁清一，本相今天来，不是和你废话的。本相问你，招还是不招？” “你想让我招什么？” “当然是和阿克斯特相互勾结，叛国谋逆之事。” “呸！放你娘的臭屁！我袁某人一生只知奋战御敌，从未和蛮人通敌。” “既然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那本相就不和你多废话了。木叶，一会通知狱警，今晚给袁大人加个鸡腿，也算我的一片善心。我们走。” 撒克逊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说走就走。这可把袁清一气坏了。 “狗贼，狗贼！你才来一会就走！你不是来审我的吗？来啊，哈哈哈，破狗贼跑了！跑喽，不要脸的破狗贼落荒而逃了。” 气急败坏的袁清一抓住铁栅栏，不停地骂。 这段时间来，他实在是憋坏了，好不容易逮住了撒克逊，肯定是骂不绝口，要把心中的委屈全骂出来。 但撒克逊不理他，只管疾步往前，很快就走出了天牢。 “木叶，你这就去通知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两位大人，让他们到我府上一聚。” “是。” 第79章 杀她们个片甲不留 12月29日的傍晚，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在酒足饭饱后，剔着牙，在密室里品着茶。 “两位，我今天到狱中看了袁清一。他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首相大人请明示。” “你们应该知道，陛下最大的心结就是结党。坦普尔等人垮台如此之快，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所以，今后在朝堂上，特别是那些无关我们利益的一些议题，你们两位一定要想办法和我争吵起来。 千万不要让陛下看出来，我们之间已经是攻守同盟。否则的话，坦普尔他们的下场，真的将会在几年之后，在我们身上重演。” “首相英明，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首相说的正是。而且，我们三人之间以后不宜过于频繁相聚。小的事情，尽量让人传递书信即可。”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如梦初醒，纷纷赞同。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何况神启大帝又是善变之人，从坦普尔一案之后，哪个臣子敢不防着他。 “还有一件事，我得和你们商量下。前几天，薛总管差人来报，说雪伦大公主最近和陛下吵了一架。其缘由就是，我们把她的心上人傅星峰抓进了监狱。”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相视了一眼，脸上都是有些震惊。 这两人并不知道，傅星峰居然是雪伦大公主的心上人。 “可薛总管不是刚传话，说陛下有意在五个月后，把傅星峰放出来吗。” “是要放出来。可你们想一想，这雪伦大公主和傅星峰岂能不恨我们。万一，傅星峰真的成了陛下的乘龙快婿，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们三个。 退一步来说，就算没乘龙快婿这事，雪伦大公主肯定是在心里暗恨我们。 虽然储君之位还空着。但陛下百年之后，多半是她继位大统。到时候，她成了女帝。我们这三把老骨头就要遭殃啰。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首相的意思，莫非是暗中支持艾娜公主继位。” “艾娜公主继位，对于我们三人来说，当然是略好一些。但听说她们姐妹两人虽不是亲的，却胜过亲姐妹。 即便是艾娜公主继承大统，凭她姐姐的一句话，我们一样是要遭罪。 我们三个老头子，倒也无所谓了。但我们的家族子弟也跟着遭殃，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莫非首相还有妙计？” 撒克逊微微一笑，抚须说道：“说不上什么妙计，主要是想为陛下分忧。陛下身边虽然是佳丽如云。但据我所知，陛下对房事素来冷淡。 恰好，前几天，我和千度堂李堂主闲聊时，他说起有一款秘方，叫做老牛回春丸。这药丸不但能激发男人那方面的兴趣，而且能大大提升诞下龙子的概率。 我朝历代皇帝都是长寿者居多，不乏八十多岁高龄者。而陛下今年才四十九岁，还大有作为。两位应该知道，男人不同女人，在那方面是活到老干到老的。 这样算来，陛下至少还能干它个三十年，再加上老牛回春丸的妙用，这将来几年，宫中贵妃们诞下一、两个男婴，并非难事。 历史上，我朝虽然也有女帝执政的时候，但都是无可奈何之计。 按照祖宗之法，雪伦大公主一旦有了弟弟，她就不得继承大统，只好乖乖将储君之位让给弟弟。哪怕弟弟是个婴儿。 到了那时候，我们三人有献药之功，新帝对我们的家族子弟岂不是要高看一眼。” “好，好，好！” “首相高瞻远瞩，实在是妙计！”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两人闻言也是大喜，纷纷称赞。 撒克逊得意洋洋，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以我的身份，当然是不能和陛下献上此药。这样吧，尼科罗，这泼天的富贵就送给你了！ 到时候，你拿着这老牛回春丸，进宫面圣，详细说明这药丸的功效。顺便呢，你也提一嘴，说是和亚尔弗列得一起寻得此宝，特意献给陛下享用的。” “难道不提首相的名字？” “千万不要，你忘了陛下的心结。要是连我也提，这陛下肯定就认定我们三人结党了。” 说着，撒克逊就打开一个抽屉，拿出来一盒老牛回春丸。 “首相说的是，我一高兴，差点忘了。” “首相，这老牛回春丸，不知道还有多余的吗？” “我正好也想问这事。” 撒克逊眼珠一转，笑着问道：“你们两个，也想试一试？”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两人笑嘻嘻，齐齐点头。 撒克逊转身又拿出两个小木盒。 “我早就知道如此。放心吧，也给你们两个准备了。说明书放在盒子里，回去后好好享用吧。” “多谢首相！” “首相对我俩真是关怀备至，感激涕零。” “好啦，别说这些虚的了。尼科罗，你这几天就抓紧入宫献药去吧。” “放心吧，首相。” …… 神元3095年3月，春暖花开。 秀婉贵妃觉得，今年的春天比任何一年，来的都早一些，尤其是在宫中。 这一点，从神启大帝与她同枕的次数上，都可以看得出来。 这一天下午，神启大帝刚看完歌舞，就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秀婉贵妃秒懂，急忙牵着神启大帝的手，一起走进寝室。 没多久，寝室里的大床就摇晃起来。 随着一声低吼，摇晃了半个时辰的床，终于停了下来。 秀婉贵妃赶紧拿出香巾，给神启大帝擦汗。 “陛下最近，真的好劲、好爆啊！” 秀婉贵妃一脸媚笑。 “是吗？是不是让你都受不了？” 神启大帝一脸自豪，捏了捏秀婉贵妃的嫩脸。 “何止是臣妾受不了，就连臣妾的床，都快扛不住了。” 秀婉贵妃倚在他怀里，掩嘴而笑，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这让神启大帝更是豪气冲天，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从尼科罗那天鬼鬼祟祟入宫，向他献上老牛回春丸后，神启大帝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两个多月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精力越来越充沛，兴致越来越高。 以前看到后宫三千佳丽，他总是有种肉吃太多，发腻的感觉。 现在则不同，一见到贵妃们，或者是部分宫女，他都两眼发光。 少年时的轻狂，又回到他的身体内。 神启大帝有时候真想，提枪从东宫杀到西宫，又从西宫杀回来。杀她们个片甲不留，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种。 第80章 一眸春水惹人怜，两片红叶胜春风 “不过，臣妾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陛下太猛了，会伤了身体。臣妾听说，陛下最近这段时间，可是一天都没歇着，今天到这个姐姐寝室，明天又到那个妹妹房里。 陛下兴致高涨，姐妹们都很高兴。可是，陛下你得注意锻炼下身体，强筋固本才是。万一，身体被掏空了，那该怎么办？” 秀婉贵妃说出这番贴心话，让神启大帝深为感动。 “爱妃说的是，从明天起，朕就开始练那八段锦，好好打磨打磨身子骨。咦，朕想起来了。过几天，朕带你们去野外围猎怎么样。 祖训上提到，君王每年应该至少围猎两次，和大自然充分接触，锻炼自己的体魄。 说起来，朕惭愧得很，实在是有些懒惰，距离上次围猎，已经一年多了。是该到野外走走，呼吸下自然的新鲜空气。” “到时候，还望陛下，多指导下臣妾，怎么打猎。” 秀婉贵妃一听，要去野外围猎，也是十分欢喜。 她长期待在宫中，也是腻了。 “对了，思贤宫那边，有没有新的情况？” “臣妾最近也没少去思贤宫。那雷吉诺德一直都是闭宫不出，也极少见有什么人来拜访他。 仁娜公主则生性活泼，喜欢在帝都里乱逛，尤其是那家如意客栈，去的次数最多。臣妾和她交往多次，实在也没看出，仁娜和雷吉诺德有什么瓜葛。” 神启大帝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笑道：“等朕把围猎的时间定下来，你就去思贤宫一趟，请我那个大侄子和仁娜，陪朕一起去围猎，地点就在渔阳。哈哈哈。” “好的。臣妾遵命。” 神启大帝想起往事，忍不住得意忘形。 他特别想知道，雷吉诺德听到，再次去渔阳围猎，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3月14日，正值仁娜公主的十八岁生日。 在思贤宫中，雷吉诺德、恩和森两人陪她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 和以往不同，仁娜今年的生日过得极其冷清。 事实上，自从傅星峰、刘志天等人入狱后，她也没心情过什么生日。 最让仁娜奇怪的是，李照雪公主和穆青烟最近不知为何，也在躲着她。 每次，她去人族李府，府中人都说李照雪公主不在。 仁娜猜想，李照雪应该是去找穆青烟了。 去到如意客栈，又被露皮塔很客气地拒之门外，说穆青烟染病了，不宜见客。 就连“王孙自可留”也关门不营业。 可自己在墙外溜达，有一次明明还听见康拉德的声音。 这位老爷爷怎么又回来了？ 种种这些，既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也让她很难过。 但在吹灭蜡烛后，仁娜还是非常虔诚地为狱中人祈愿，希望他们能早日出来。 雷吉诺德见她眼睫毛眨啊眨，像是要哭的样子，心里不禁暗暗叹气。 “娜儿，你从今天起，便是大人了。很多事情，你要学会乐观去看。像傅公子他们，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知女莫如父。 雷吉诺德心里很清楚，女儿对傅星峰有种特殊的情愫，尤其是在少女情怀总是诗的这个季节里。 “仁娜明白，请爹放心。” 仁娜装出一副笑脸，点点头。 迟疑片刻，她又说道：“爹，昨天，秀婉贵妃来找过女儿，说是陛下打算在3月18日到渔阳围猎，特意邀请爹和女儿一起参加。” “你去回个话给秀婉贵妃，就说我不慎染了风寒，实在是不便前去围猎。就让恩和森陪你去一趟渔阳。说起来，你也很久没打猎了。” 雷吉诺德脸上云淡风轻，不痛不痒地说道。 他仿佛忘记了“渔阳”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翻天覆地的大事。 仁娜自然也不知道，渔阳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就连神启大帝听到，雷吉诺德以病为由，拒绝前去渔阳，也只是一笑而过。 渔阳离帝都很近。慢慢骑马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神启大帝一行是3月18日出发的，19日就在渔阳开始围猎。 随行的有撒克逊、薛绍泉、亚尔弗列得、尼科罗等朝堂大佬，也有众多嫔妃。 恰好这两天阳光明媚，春风送暖，正是游玩、打猎的好日子。 大臣们个个骑马弯弓，争在皇帝面前显露一把自己的精气神和眼力劲。 嫔妃们也个个打扮得千娇百媚，争相让神启大帝教她们打猎。整个就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到了晚上，又举行了大型篝火晚会。乐师们卖命地演奏，大臣们打着拍子，嫔妃们挨个献舞。 神启大帝坐在最高处，喝着酒，品着舞姿，心里已经有点想骑马了。 就在晚餐的时候，他偷偷吞下了一颗老牛回春丸。此时，借着酒劲，老牛丸的药效开始慢慢起作用。 一会，嫔妃们献完了舞。 秀婉贵妃看了一眼神启大帝，见他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便站起来喊道：“仁娜，你前段时间不是教姐姐一支蛮族舞蹈吗。姐姐有些忘了，你陪姐姐一起舞，好不好？” 说完，她就起身过去，拉着仁娜出来献舞。 仁娜见这么多人看着，心里有些慌乱，但架不住众人起哄，加上秀婉贵妃盛情难却，便只好红着脸，带着她跳起了蛮族双人舞。 蛮族地区的舞蹈和天骄帝国大部分舞蹈不同。 舞蹈动作多来源于狩猎生活，律动感非常强，风格豪迈，恰好非常应景今天的围猎。 神启大帝不禁眼睛一亮，顿时被深深吸引住了。 仁娜初时有些羞涩，但很快就渐入佳境。 有时轻步曼舞如燕子归巢，有时疾步跃起如鹊鸟登枝。 月光下，只见只见她一袭白衣，丝巾飘扬，袖中纤手洁白如玉，柔软的腰肢似三月杨柳。 正是，一眸春水惹人怜，两片红叶胜春风。 神启大帝一时竟然看痴了，只觉得仁娜旋转着轻盈的身子，就像是梦境的神女入凡来。 直到掌声大起，他才缓过神来。 过了一会，篝火晚会结束了。 大臣们喝多的，便让人搀扶着，回自己的帐篷休息。没喝够的，则约上三五酒友，再喝上几杯。 嫔妃们都是翘首以盼，渴望君恩。 神启大帝眼睛转了一圈，拉起秀婉贵妃的手，双双走向自己的大帐。 秀婉贵妃心里美得乐滋滋。今晚，她出尽了风头，又被皇帝点去侍寝。 这万一，要真的捣鼓出个龙子出来，岂不是该母仪天下了。 进入大帐后，秀婉贵妃刚把身子腻过去，却被神启大帝一把推开了。 她不禁一愣，不解地望着他。 第81章 秀婉贵妃的神奇玩意 “陛下，你这是累了吗？” “朕不是累了。朕有件差事，要让你去办。过来。” 秀婉贵妃把身子再次贴过去。 神启大帝笑嘻嘻地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啊！” 秀婉贵妃听完，吓了一跳，不自主地挺直腰板，茫然地望着神启大帝。 “快去，快去，事成之后，朕一定好好赏你，多疼疼你。” 秀婉贵妃转念一想，这也是抓住这个男人心的好办法，点点头说道：“臣妾明白了。这就去。” 说完，她便从大帐中出来，朝右边走去。 紧接着，神启大帝也走出来，问道：“秀婉贵妃的帐篷在何处？” “陛下，在这个方向。” “前面带路。” “是。” 门口的太监们不知他两人搞什么鬼，也不敢问，便领着神启大帝前往秀婉贵妃的帐篷。 …… 篝火晚会结束后，恩和森便跟着仁娜公主来到她的帐篷前。 “天色已晚，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好，那公主晚安。” “晚安。” 恩和森说完，便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围猎期间，男女搭建的帐篷是分开的。 只有神启大帝的大帐坐落在嫔妃们的中间，独一例。 仁娜走进帐篷，里面的蛮族侍女妮莎便迎上来，问道：“公主，我替你泡好了茶，你要喝点吗？” “我不渴。我的刀和作品呢？” “在这呢。” 妮莎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尚未完工的木雕，又从鞋子里抽出那把“飞燕”雕刻刀。 仁娜接过来，开始认真地雕刻。 妮莎掌着灯，立在她身旁。 仁娜和妮莎的鞋子是蛮族特制的马鞋。 这种马鞋，在蛮族地区很流行，带有夹层，可以放刀。平时外出时，可以拿来割割羊肉，非常方便。 恰好这几天，仁娜有个半成品木雕，便让妮莎把雕刻刀和木雕都带上。 刚雕刻几下，外面的铃铛便响起。 “仁娜，开门。是我。” “妮莎，去开门。” 仁娜一听是秀婉贵妃的声音，赶紧把木雕收起，随手将雕刻刀插入自己马鞋的夹层中。 “秀婉姐姐，你不是去陪陛下吗，怎么跑到我帐篷里来了。” “唉，你可别说了。今天陛下有点乏，一进大帐便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只好出来。左右没事就到你这里转转。 对了，我那里有件新奇玩意，可稀罕了。你到我帐篷去看看，顺便陪我说会话，好不好，我的心肝妹妹。” “那我就去姐姐那里。” 平时，这秀婉贵妃常常来看仁娜，对她也确实好。仁娜不忍拂了她的意，便跟随秀婉贵妃，来到她帐篷中。 闲聊几句后，仁娜便问道：“姐姐，你的新奇玩意在哪，快拿来我瞅瞅。” 秀婉贵妃眼珠子一转，浅浅一笑，说道：“好妹妹，你可别心急。那新奇玩意放在外面，我这就去拿，顺便拿点酒菜过来，我们姐妹好好喝几杯。” “那好，姐姐，你快去快回。” 仁娜并不疑有他。 一出去，一个太监首领便朝秀婉贵妃迎来，陪着笑脸问道：“秀婉贵妃，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去哪？我能去哪？去给我拿把椅子过来吧。你们几个也离帐篷远点。” “是。” 秀婉贵妃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她本以为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没想到，今晚却是为她人做了嫁衣，有点烦闷地坐得远一些。 与此同时，帐篷里的仁娜正在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突然间，一道长长的身影，在油灯的照映下，出现在地上。 “谁？陛下！你，你……” 仁娜猛然回头，却发现神启大帝不知何时，蹑手蹑脚地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神启大帝笑眯眯地说道：“娜儿，你别紧张。”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仁娜见他慢慢靠近过来，立刻从床边跳起来，躲到帐篷角落里。 “陛下，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比你们两个进来，还早一些。别说这个了，快过来，让朕看看你。” “可是，秀婉贵妃不是……” 话没说完，仁娜顿时就明白了。 秀婉贵妃说什么，来看神奇玩意，搞半天全是在骗自己。 难不成，那神奇玩意，就是这厮？ 一想到这，仁娜的眼眶顿时红了。她疾步朝外走去，却被神启大帝一把拦住。 仁娜没办法，只好又缩回角落里。 “站住——哼，都怪朕对你们父女过于仁慈，让你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吧？” “父女？陛下你在说什么？” 听到神启大帝突然点破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仁娜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发软起来。 同时，她又想起被软禁的父亲，顿时失去反抗的勇气。 “你们父女两人演得虽然不错，可却骗不过朕的这双眼睛。你娘，我也曾经见过。 你要不照一下镜子，看看和你娘长得有几分相似，又和我的好侄子有几分相似。来，过来，朕只是让你过来，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仁娜迫不得已，只好哆哆嗦嗦坐到床沿。 “再过来一些，让朕好好看下朕的侄孙女。” 仁娜无奈，只好把屁股又挪了挪。 “娜儿，你可真美。知道吗？这满天星辰都不如你的双眸明亮。” 说着，神启大帝毛手毛脚，伸手摸了下仁娜的小脸。 “啊！陛下，请，请自重！” 仁娜又是尖叫一声，身子急忙往床头缩去。 神启大帝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本来是想灯下赏美人的，没想到玩成了猫抓老鼠的游戏，实非本意。 “你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朕不过是摸一摸你的脸，关心关心你，怕什么，快过来和朕说说话。” 可是，仁娜见他色眼迷离，说什么也不敢过去，紧紧地抱着枕头，浑身发抖。 帐篷里的声响，可逃不过外面众人的耳朵，尤其是今晚轮值的太监首领。 他知道，先是神启大帝进入帐篷，接着是秀婉贵妃和仁娜公主。 秀婉贵妃出来后，帐篷里便尖叫连连。 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用想也明白了。 他心里有两层担忧。 一是怕仁娜死命不从，弄伤了神启大帝，哪怕是咬破了嘴唇，他也吃不消这个责任。 二是仁娜虽是质子，但在蛮族人眼中却是神圣不可亵渎的。 堂堂大国天子，居然强行侵犯蛮族公主。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一想到后者，这位内心还算正直的太监首领不禁大汗淋漓。 第82章 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娘娘，娘娘！” “什么事？” 秀婉贵妃正在生闷气，听到那太监首领喊她，更加不悦。 “里面的声响有些大。不如，娘娘进去劝一劝。” “哼！” 秀婉贵妃一听更气，朝那太监首领翻了一下白眼。 这时候让我去劝，岂不是触陛下的霉头？ 有病吧，这死太监！ 想到这些，她便扭头过去，却看见妮莎朝这边走来。 秀婉贵妃认得，这是仁娜身边的侍女。 “娘娘，你怎么坐在这里。” “哈，我出来看星星，今晚的夜色美极了。” 秀婉贵妃有点尴尬，只好随口胡诌。 “我家公主呢？” “她啊，她去趟茅厕。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可就在这时，帐篷里传来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这正是仁娜的声音。 顿时， 妮莎一下子明白了。 她毫不犹豫，立刻转身朝帐篷跑去。 “拦住她！” 秀婉贵妃话音刚落，几名太监就伸手拦住妮莎。 妮莎见状，知道凭自己一个小弱女子，肯定是救不了仁娜公主的。 得去喊恩和森才行！ 当下，妮莎马上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要让她走！” 秀婉贵妃急忙对那太监首领说道。 “你们三个去追她回来。” “是。” 不远处的三名侍卫齐齐应了一声，便朝妮莎追去。 而此时，帐篷里，神启大帝在几番劝说无果后，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决定来个霸王硬上弓，猛地朝仁娜扑过去。 “啊！” 没想到，仁娜情急之下，双手双脚齐发力，无意间使出了一招“兔子搏鹰”，居然将人高马大的神启大帝，给踹下床去。 这让神启大帝也颇感意外，同时也更加恼怒。 他在当郑王爷的时候，其实是练过一些功夫的。 后来当了皇帝后，就没再修炼过，再加上这段时间光练床上功夫了，身子远不如从前。 神启大帝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怒吼一声，也使出一招“饿虎扑食”，朝仁娜扑去。 他是想利用体重的优势，先把这侄孙女压在身下，再好好收拾她。 电光石火间，仁娜突然想到那把雕刻刀，便立刻从鞋子里拔出来，握在手中，正对着神启大帝。 “噗嗤”一声，那把寒气逼人的“飞燕”恰好对着神启大帝的心头，捅个透心凉。 准确来说，是神启大帝飞扑过去，硬是拿自己的心脏，往刀口上撞。 顿时，帐篷里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你，你刺杀朕？” 神启大帝无力地从仁娜身上滑到一边。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心头上的刀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我不是。” 仁娜已经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全身抖个不停，双手慢慢地朝神启大帝心头摸去。 “你干嘛？别动！” 可神启大帝说的真不是时候。 仁娜原本是想帮他按住血的，被他一喊，慌了神，手指恰好碰到刀柄上的突起。 那正是这把刀的弹簧开关。 “嗖”一声，那把“飞燕”突然把刀身缩回来，从床上翻落，掉在地上时又碰到突起，再次把刀身弹出去。 同时，一股血柱就像小孩尿尿般，滋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那老牛回春丸，本来就有促进血脉偾张的奇效。 这一刻，终于把药效发挥得淋漓尽致。 神启大帝感觉到生命正从身体中，急速流淌出去。 他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身体也慢慢发软，从床上滑落到地上。 恰好，倒地的神启大帝，看到了那把“飞燕”。 他一下子记起来，那是三十年前，已经死去的父皇送给自己的十九岁生日礼物。 恍惚间，神启大帝又记得，自己好像又把这把“飞燕”送给了某个人。 但送给谁，他已经来不及追忆了。 神启大帝眼前的世界开始失去了颜色。 最后，他嘟囔了一句，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仁娜慢慢从床上站起来，看着地上的鲜血慢慢流淌。 她完全看傻了，又想哭，又想叫，但偏偏张不了嘴，就好像梦魇一样，发起了呆。 仁娜不知道，她的祖父曾被人陷害，失去太子之位。 她的父母被迫千里逃亡。 他父亲十四年不敢踏入故土，她母亲罗妮艾维卡在逃亡中受了伤，不久后便离世。 而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此刻，距离上一次的“渔阳之变”恰好十四年零五个月。 帐篷外，那名太监首领嗅了嗅，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他竖起耳朵聆听片刻，便急忙走到秀婉贵妃身边，说道：“娘娘，帐篷里安静得有点异常。要不，你去看看？” 秀婉贵妃正打着哈欠，听这么一说，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于是，她便慢慢走近帐篷。 正当秀婉贵妃准备把耳朵贴在帐篷上时，她突然看见门帘下有一抹鲜红。 秀婉贵妃毫不犹豫，立刻拉开门帘。 眼前的一幕，简直把她的魂都快吓飞出去了。 正当秀婉贵妃欲开口尖叫时，一个巴掌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娘娘，别声张，容奴才进去看看。” 说完，那名太监首领使出轻功，越过地上的血泊，来到神启大帝身边。 他蹲下来，摸了摸脉搏，一点跳动也没有。再翻开眼皮，瞳孔已经放大。 那名太监首领虽然心跳得很厉害，但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仁娜，暗叹了一口气，立刻飞跃出去。 “娘娘，陛下已驾崩！此事关乎社稷，非你我能定夺。请娘娘在此守候，不要声张，不要离去。奴才去去就回。” 那名太监首领在秀婉贵妃耳边轻声说完，又朝那群太监、侍卫走去。 “你们听令，从此刻起，以秀婉娘娘为中心，十五米范围内，都不许任何人过来。否则，杀无赦！一切等薛绍泉大总管过来再说！” 说完，那太监首领开始玩命似的，朝薛绍泉大总管的帐篷奔去。 从奔跑的这一刻开始，他才开始恐惧起来，热汗和冷汗齐流，有节奏地飞溅出去。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人在奔跑，那就是仁娜的侍女——妮莎。 只不过，妮莎的方向与他不同，当然也没有他跑得那么快。 第83章 谢谢她的刀 妮莎刚才差一点就要被身后的三名侍卫逮住了。 在一处转弯处，她机灵地蹲在帐篷边上。 三名侍卫只顾着往前急奔，很快就从妮莎身边擦肩而过，没有看到她。 紧接着，妮莎起身，换个方向，绕个大弯，继续向恩和森的帐篷寻去。 中途，又气又急的她还找错了地方，误入别人的帐篷. 里面，有两个男的，正在喝酒。幸好，对方很有礼貌，只是调戏妮莎几句。 她红着脸，急忙出来，顺便丢下一句，“丢你老牟！” 这是她和别人学的帝国方言。 就在这时，薛绍泉的帐篷里，正热闹非凡。 他和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正在玩着一种帝国新兴的游戏。 “东风。” “碰。” 尼科罗刚打出一张牌，就被上家的亚尔弗列得碰了。他只好摸牌再打。 “西瓜。” “破你个西瓜！薛总管，你别着急摸牌。” 亚尔弗列得拿出三张一样的西瓜牌，叠在尼科罗刚打的那张西瓜上面。 这个就叫做破你个西瓜，要赔钱的。 而薛绍泉和撒克逊两人指着尼科罗，齐声笑道：“你惨了，被包圆了。” 当被上家连碰、或破三下，就叫包圆。 这种情况下，上家如果赢牌，就得自个替另外两家掏钱。这个规则目的就是防止两人作弊。 “对对对，尼科罗大人被包圆了。现在，本相还要海底捞月。” 亚尔弗列得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摸来了一张“北风”牌，不禁笑道：“你惨了，本相这把可是大四喜。” 说完，他把“北风”往桌子一拍，正准备揭牌给三人看。 就在这时，那名太监首领如疾风般冲进来。 碰巧脚下打滑，身子失去平衡，他的脑袋直朝亚尔弗列得的屁股撞去，连同桌子和桌上的牌一同撞翻了。 “大胆！” “大，大，大总管！” 那太监首领顾不得自己失礼，连滚带爬，来到薛绍泉跟前。 “咦，今天你值班，为何到此？” “出大事了！” 那太监首领气喘吁吁，简要地将自己刚才所见、所闻说了一个大概。 “你是说，陛、陛、陛……” “是的。陛下驾崩了！” 帐篷中四人齐齐站起来，被这突然的消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薛绍泉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冲出去。紧接着，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妮莎凭着记忆，终于找到了恩和森的帐篷。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 恩和森在独饮几杯酒后，本已入睡，听到妮莎的声音，立刻翻身起来，拉开门帘。 “妮莎，什么事情？” 妮莎也赶紧将自己今晚所见、所闻、所忧简要说了一遍。 没等她说完，恩和森立刻就朝秀婉贵妃的帐篷跑去。 没跑几步，迎面就走来一支三人的夜巡队伍。那三人伸手拦下他，正准备开口盘问。 可恩和森突然出拳，将三人打晕，顺手还抢走一把腰刀，继续急行。 …… 薛绍泉、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四人先后进入秀婉贵妃的帐篷。 一看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仁娜公主，再看地上的血泊、泛光的小刀、皇帝的伤口，全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薛绍泉忍着悲痛，擦去眼泪，轻轻地把神启大帝的尸体，抱到床上。 撒克逊定了定神，说道：“诸位，此刻不是悲伤之时。事态紧急，我们先出去，好好商议一番。” 三人点了点头，便跟着撒克逊走出帐篷。 走出几步，撒克逊便朝那名太监首领，说道：“你先进去里面，守护着先帝的遗……” 没等他说完，有股黑影，“唰”一下，就从旁边掠过，正是恩和森。 他原本以为，帐篷里是神启大帝借着酒劲，准备要凌辱蛮族的转世神女——仁娜公主。 可一进来，恩和森也看傻了。 “恩和森，你终于来了。” 仁娜看见他赶到，心里没那么慌乱了，便站了起来。 “公主莫慌，有……” 没等他把话说完，恩和森就感觉到，后面有风声扑来。 他立刻转身，横刀站在门帘后，沉声说道：“别进来，撒克逊！” 撒克逊倒也听话，没有强行闯进去。 “恩和森，你莫急。我想，我们现在是友非敌，倒是可以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 恩和森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进来帐篷的那刻起，他就没打算活着。反正，有他在，谁也别想动仁娜公主。 但外面强敌如云，光是撒克逊，他就未必能敌。 大不了，就是丧命于此！ 可撒克逊这么说话，让他脑子有点懵，实在转不过弯来。 撒克逊继续低声说道：“先帝驾崩，储君未立，内有盗贼，外有强敌。到时候，麻烦替我写一封信给各位大巫师。” 恩和森已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便说道：“只要你保证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无忧，那都好说。” “成交，你先把刀拿给我吧，里面还有先帝的遗体。” 撒克逊慢慢伸出手。 恩和森犹豫了片刻，将手中刀倒转，递给他。这时候，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撒克逊。 撒克逊笑了笑，再次便朝那名太监首领，说道：“你进去，看着先帝遗体。” “是。” 那名太监首领毫不犹豫，立刻进入帐篷，和恩和森、仁娜分别保持一定距离，相互站着，形成了三人鼎立之势。 而三人中间的大床上，正躺着刚死去的神启大帝。这画面多少有点诡异。 撒克逊转身，来到薛绍泉、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身边。 如果说，撒克逊刚才脑子里还有些混乱，可就在与恩和森谈话之间，他突然变得思路非常清晰。 “首相，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连夜赶回去吗？” 撒克逊仰头望了望星空。 此时，夜已深。除了风声，一切都很安静。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镇定地说道：“不！秘不发丧！一切都按照陛下还在的情况进行，等瑞文太后回到帝都，与我等商定妥当后再说。尼科罗！” “在。” “你今晚带几个随从，连夜出发天庭，请瑞文太后回来帝都。切记，告诉太后，千万不要声张。” “是，我这就去。” “亚尔弗列得！” “在。” “你现在就安排人，仔细盘查今晚所有的知情人。警告他们，谁泄露先帝驾崩的消息，我就杀谁！同时告诉他们，回帝都后，会给一笔封口费。” “明白，我这就去办。” 两人走后，依旧红着眼睛的薛绍泉，沙哑地问道：“首相，我的任务是什么？” “暂时没有什么具体任务。薛总管，我的师父曾经告诉我，事情越大，心就要越宽。此刻，我倒是想和你喝口茶，好好盘算盘算。走，到我那里去吧。” “好，首相请。” “请。” 走在后面的薛绍泉看不到，前头的撒克逊居然露出一些诡异的微笑。 因为，自从当上首席国相后，对他威胁最大的人正是神启大帝。 看见神启大帝冰凉的尸体后，这只老狐狸心里实际上有说不出的痛快。 他甚至想，当面谢谢仁娜公主，谢谢她的刀。 第84章 四口棺材 3月20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渔阳的大地上，照在皇家的猎场上时，薛绍泉、亚尔弗列得等人就继续张罗着打猎的事情。 只是今天上午打猎的人，明显比昨天少了许多。 因为，神启大帝昨晚发了一场“高烧”，没法参加今天的围猎。众人的兴致也大减。 消息是从薛绍泉大总管嘴里说出来的。没有人会怀疑他撒谎。 中午的时候，正在照顾“神启大帝”的秀婉贵妃从大帐中走出来，和几个姐妹们笑着说，陛下已经退烧了，并无大碍，只是有点嗜睡。 经过昨晚的事情，秀婉贵妃的演技大有长进。 到了深夜，一口华丽的棺材，在精密的安排下，趁着夜色悄然运入大帐。 薛绍泉和几个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将永睡的神启大帝装入了棺材里面。 可就在此刻，帝都里也有三个人，先后进入棺材里面。 不同的是，他们是主动钻进去的。 事情还要从两个小时前说起。 亥时，天牢五号里，再次响起笛声。 刘志天每天都要吹好几次笛子。每一次都相隔很长时间。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那天，穆青烟特意提起吹笛，还突然朝自己眨眼睛，定有她的意义所在。 就在全神贯注吹笛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地上的石砖动了一下。 刘志天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下一秒，地上的石砖居然慢慢升了起来。 然后，刘志天就看见露皮塔托着石砖，慢慢走出来。跟在后面的，还有有些鬼鬼祟祟的康拉德大魔导师。 这一幕真的让刘志天、傅星峰两人惊住了。 “你们……” “嘘～嘘。” 康拉德做了一个手势，就来到刘志天跟前，掏出一个瓶子，朝他身上的铁链倒上几滴。 那瓶子里的药水，遇上铁链，就马上冒出青烟。 康拉德凝神看了一会，就拔出一把小刀，将刘志天身上的铁链切掉。 监牢里的铁栅栏、傅星峰身上的铁链，同样是如法炮制。 “可以了，快跟我们走。” 康拉德低声说道，并点燃了火折子。 刘志天、傅星峰两人便跟着他，钻入地下。 露皮塔是最后一个下去的。 她仔细地将石砖，按照原先的位置放好，再用一根木棍顶住石砖，以至于不掉下来。 初入地下时很窄，只能让一个人的身体通过。 可顺着木梯下来后，刘志天、傅星峰两人就看清楚了，彼此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管壁中。 “这是哪里？” “这是帝都的防洪地下水道。算你们两个走运，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挖多久才能到你们天牢底下。” 康拉德一脸得意，拍了拍刘志天的肩膀。 “对了，袁将军呢？” “放心吧，我们先挖通的是袁将军的地牢。大概在一个小时前，他已经先出去了。 我们在地下听你的笛声辨别位置。没想到还是挖偏了。说来也巧，首先挖通的正好是天牢二号。 看到我们两个出来，他也是一脸震惊，就像见了鬼似的。不管怎么说，有我康拉德在，你们两个死不了。” 康拉德一边说，一边自豪地说道。 地下的通道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一会是圆形的防洪道，一会又是狭窄的土道。 刘志天、傅星峰跟着康拉德，转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在一个向上的通道尽头，发现了很大的亮光。 刘志天、傅星峰走出去一看，发现眼前居然就是明月楼的一楼大厅。 大厅中正坐着袁清一、李照雪等三个人，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鱼贯而出。 但第三个人却是一个陌生女子，刘志天觉得很熟悉，但又不知道是不是她？ 只见她慢慢撕下兽皮面具，笑道：“嗨，好久不见，认不得我了？” 灯光下，她优雅得像一杯清茶，又像一幅画。不是穆青烟，又会是谁？ 刘志天凝望穆青烟片刻，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说了一句，“多谢”。 “你可不要谢我，若不是照雪姐姐拿来帝都的地下图，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挖你们。” “还有我的魔法掘进机，怎么没有说。” “对对对，还有康拉德老师的功劳。” 康拉德瞪大了双眼，大声嚷道，引得众人不禁都是微微一笑。 袁清一大步走过来，张开双手，搂着两人，笑道：“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李照雪也移步过来，凝视着刘志天，眼眶有些微红起来。 突然间，她仔细再看了看，问道：“袁将军消瘦了许多。为何你胖得厉害？” 傅星峰接过话来，说道：“因为他最近在牢里胃口很好，吃得干干净净，有时连我的剩菜也要拿去吃了。” 众人闻言，又是大笑。 “咦，那是什么意思？” 傅星峰余光一扫，发现大厅的角落里，放着三口棺材，不解地问道。 穆青烟过来分别拍了拍刘志天和傅星峰的肩膀，说道：“袁将军已经试过一口棺材了。你们也过来躺下，看看合不合身？” “躺在棺材里？” “没错，快过来。” 傅星峰虽然有些疑惑，但见刘志天已经大步走去，便也跟在后面。 两人刚躺进去，笑嘻嘻的康拉德就把棺材板盖上。 刘志天发现，棺材里并不完全是一片漆黑。 有极细长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料想是用很细的工具，穿透了棺材四周，才能让光线通过。 一会，棺材板掀开了。刘志天、傅星峰两人便站了起来。 “怎么样，里面闷不闷？合不合身？” “很好，睡在里面很舒服。我只是担心，会在里面打起呼噜来。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果然好计！” 刘志天的眼睛突然亮了。 穆青烟拍了拍身旁的李照雪，笑道：“是我们的公主大人！她想出来的办法。” 李照雪也笑了，说道：“到时候，你们可千万不要在棺材里真睡着了。万一要是打起呼噜，岂不是死人复生了。” “准备什么时候送我们出城？” “明天一早。因为今天晚上，刚好李府上有三个仆人，抓了几只癞蛤蟆来煮粥吃，中毒死了。医师说，要赶紧拉到城外埋了。否则的话，怕尸毒会传染到别人身上。” “假如城门守卫非要开棺检验一番呢？” “那也没事，我刚好制作了三张兽皮面具，十分丑陋，很像是中毒身亡的人。无论是谁，在检查尸体时，都不会多看几眼。” “对了，我的娘，还有袁将军的妻女，她们怎么办？” “放心吧。你娘，我已经在五天之前，就安排人送出帝都了。至于袁将军的妻女，她们在袁将军入狱后不久，便从天庭回来帝都。三天前，我也送出帝都了。我保证，她们绝对安全。” “咦，露皮塔怎么还没有出来？” “她正在操作老头带来的魔法机器，回填地道。” 穆青烟悠悠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尽在她掌控之中。 第85章 越狱 3月21日，是神启大帝死去的第三天。 按照原先的计划，渔阳围猎就结束了，是该回去了。 一大早，嗜睡一天的“神启大帝”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并坐上了龙辇。 只不过，他蒙上了厚厚的面纱，不和任何人说话，还时不时咳嗽几声。 “神启大帝”从大帐中走出来时，秀婉贵妃贴心地搀扶着他。 还有几个太监在一旁打起黄罗伞，替他遮风。黄罗伞放得很低，让人完全看不到“神启大帝”的脸。 这个身穿龙袍的“神启大帝”，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轮值的太监首领。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享受到君王的待遇。 只是，上了龙辇后，刚刚还满面笑容的秀婉贵妃立刻就换了一副戚容，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长长的队伍后面有辆大马车。马车外面铺满了层层黄布。黄布里面裹着的，正是那口棺材。 撒克逊、亚尔弗列得两人及一群贴身侍卫，前后左右簇拥着这辆大马车，缓缓而行。 归来的队伍走得非常慢，直到当天夜里才进入帝都。 当那口棺材悄悄搬入太极殿后，撒克逊、薛绍泉、亚尔弗列得等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秘不发丧总算是勉强完成了，就算有人怀疑，也绝不敢问。 屏退左右后，太极殿中只剩下撒克逊、薛绍泉、亚尔弗列得三人和棺材中的死人。 “首相大人，从尼科罗去请太后，到太后归来，还得好几天。这段时间，若有政事该如何处置。” “依本朝惯例，储君未定之前，朝中大小事宜，由本相来定夺。你说是不是，薛总管？” “首相说的正是。每日下午，我就将各地、各部门报上来的奏本、奏章，都送到首相府中签署。” 就在这时，太极殿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吱扭”一声，一个太监推门进来。 “小春子，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打扰我们议事。” “薛总管，外面有个木叶的大人，说事态紧急，又找不到尼科罗大人，只好越级来找首相大人。” “木叶找我？” “是。” 撒克逊看了一眼殿中的钟表，暗忖：这么晚了，木叶还来找我，那可能真的是急事。 “他人在哪？” “正在宫门外等候。” “薛总管，天色太晚。你也疲了，就先休息吧。我和亚尔弗列得去宫外看看。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议。” “好，慢走。” …… 子时，天牢里灯火通明，照得连头发掉在地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撒克逊和亚尔弗列得站在天牢二号门前，目瞪口呆。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天牢四号和五号那里，也是如此？” “是，傅星峰和刘志天两人也是突然消失了。卑职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木叶，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不见的？详细说一遍。” “是。因为天牢里是不安排早膳的。所以，每天上午，狱卒很少过去。就在今天上午，到巳时的时候，有个狱卒突然想起，今天五号监牢里没有响起笛声。 这段时间来，那个刘志天一直在牢中吹笛子。他觉得奇怪，便过去看看。结果发现两人消失了。没多久，天牢二号里也发现，袁清一也不见了。 我仔细观察了下。他们的铁链和铁栅栏上的铁锁，应该是用一种强酸的魔法药水腐蚀后，再用利器切开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线索。 我也问了天牢里的其他值班人员，今天没人看见他们三人踪影。很可能，是在昨晚的例常巡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去他们的府上查过没有？” “去过，同样没有线索。巧合的是，袁清一的妻女和刘志天的母亲，也是在前几天，先后离开了帝都。” “他们去了哪里？” “说来惭愧，自从袁清一三人被关押入狱后，我们的人就没有继续盯梢。就连她们离开，也是到府上查问，才知道的，并不清楚她们去了哪里。” “傅星峰的家人呢？” “亚尔弗列得大人，傅星峰没有家人。只不过，卑职突然想起，袁清一的母亲，前段时间刚好回到乡下居住，便第一时间飞鸽传书，让千度堂的人去帮忙查一查袁清一的下落。如果查不到，就让他们把袁清一的母亲请回来。” “嗯，木叶，你这也算是亡羊补牢了。按你的说法，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越狱啰？” “是的，亚尔弗列得大人。” “越狱？没人看见？难道他们会隐身不成？” 撒克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进天牢二号。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随意拍一拍墙壁，一时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亚尔弗列得和木叶也走进来，上下左右，仔细察看。 突然间，地道里有一群老鼠奔过，撞了一下顶石砖的木棍。虽然没有撞倒，却把木棍撞偏了一些。 恰好，亚尔弗列得就踩在那块石砖上，他能感觉到，石砖有轻微的震动。 亚尔弗列得有点疑惑，再次抬起脚，用上斗气，用力踩着那块石砖。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明显的松动感。 撒克逊、木叶两人发现了他的异常，目光也被那块石砖吸引住了。 亚尔弗列得深吸了一口气，蹲下来，双臂用力，将斗气改为吸力，猛地一吸石砖。石砖被吸开了。 木叶急忙掌灯过去。 撒克逊伸头一看，下面居然是一个深深的狭窄的地道。 “哈哈哈！” 撒克逊忍不住仰头大笑。 “好一个袁清一，你的党羽果真来救你了。还挖了一条地道，本相真是有点佩服你！来人，去探一探这条地道！” “是。” 木叶掌着灯，第一个钻了进去。 …… 而就在亚尔弗列得意外发现监牢里地下暗道的同时，袁清一三人已经离开帝都很远了。 这一天的清晨，当一支身穿白色孝服的队伍，哭爹喊娘地来到城门时，守将听说死者有毒时，连看都不看，急忙捏着鼻子，挥手让送殡队伍快点走。 送殡队伍规规矩矩地，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一块选好的墓地前。 这时，才把棺材打开，让里面的三个活人出来，再把空心棺材埋进墓地。 然后，袁清一四人和送殡队伍挥一挥手，打马疾驰而去。 赶了十多个小时的路，他们终于来到千鼓山。 而此时，早已有人在等候他们多时了。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龙昊。 他兴奋地跳起来，喊道：“来了，袁将军他们出来了！走，我们去接他们去。” 第86章 七人圆桌会议 3月22日上午，撒克逊用过早膳后，便来到府中大厅。 昨天折腾了一晚，他今天起得有点晚。 木叶早就跪在大厅正中，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 撒克逊看木叶眼圈黑得像木炭一样，也知道他昨晚忙了一个通宵。 “起来吧。” “是。” “坐，给他赐茶。” “是。” 撒克逊也坐下来，等木叶喝了两口茶后，便问道：“昨晚发现了什么？说一说吧。” “是。昨晚，我们顺着地道，往下探索，就发现这监牢的地道连接着城下的排洪道。可卑职等人一入排洪道，就发现里面全是水。 也不知道是谁，把胥鼎河的水闸打开了。河水顺着排洪道奔流而下。卑职等人在排洪道里潜游了一晚上，实在也，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排洪道的下游不是司空总署下属的水工部在管吗，问过他们没有。” “一大早，卑职便派人去问了。他们说，这几个月来，由于胥鼎河的水位没有到红线。所以，通往排洪道的水闸一直是关着的。 也就是说，排洪道一直没有水流下来。仅仅是昨晚，才看见有水。他们也觉得奇怪，还说，若是有人从排洪道中游出来，一定会被看到。” “哼!” 木叶见撒克逊极为不悦，急忙低下头。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晚，如意客栈的露皮塔等人也发现，地道被发现了。 露皮塔等人急中生智，便索性打开水闸，让河水冲下来，以掩盖排洪道通往明月楼的另一条暗道。 露皮塔等人早就拿着图纸，在地下挖了几个月时间，对排洪道的走势了如指掌，便逆流而上，从胥鼎河中游了出去。 此刻，她们正在明月楼中呼呼大睡。 而木叶带的人几乎全是狱卒，只会傻乎乎地在排洪道里转圈圈，毛都没发现，倒是喝了一晚上的河水。 “城门那边，你问过了没有。” “四个城门都派人问过了，都说没有发现袁清一等人的踪迹。他们还说，这几天，连可疑的人都没有。囚犯绝无可能从他们眼皮下出去。” “按你的意思，他们还在帝都里面？” “或许吧。” 木叶诺诺地说道。一晚没睡，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浆，也不敢肯定。 撒克逊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缓缓说道：“既然可能在城里，那就好好搜查。但有两件事，你务必要上心，可不能再搞砸了。 一个是思贤宫那边，你马上派人去看看。可别再让雷吉诺德三人也从排洪道跑了。如果他们也跑了，你就拿项上人头来见我吧。” “是。” “另一件是袁清一的老母。你得再次催促千度堂那边。如果能将他老母接回帝都，那也算是将功补过。” “卑职明白。” “去忙吧。” “是。” 当天下午，思贤宫慎行楼中，雷吉诺德坐在床头，和女儿聊了很久。 雷吉诺德见仁娜有些疲倦了，便说道：“你要是累，就好好睡一觉。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想了。” “嗯。” 仁娜自从捅死神启大帝后，一直就没睡过安稳觉，常常会做起噩梦，梦见神启大帝胸前破了一个洞。红色的血浆就像瀑布般喷出来，有些还溅到她脸上。 一梦到这里，仁娜就被吓醒过来，再也难以入睡。 今天，在父亲的劝导下，仁娜那紧张的神经总算松弛了许多。 毕竟，在这之前，她连鸡都没杀过，别说是捅死个人。 雷吉诺德凝视女儿一会，见她呼吸开始均匀，便将棉被往上拉一下，悄悄走出房间。 外面，恩和森正坐在大厅中，见雷吉诺德走出来，便跟随着他，慢慢移步到走廊。 “仁娜公主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想，她会淡忘掉这件事的。” 说到这，雷吉诺德再也按捺不住笑意，嘴角扬了起来。 若不是女儿在睡觉，他真想放声大笑。 雷吉诺德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大仇人，居然会被女儿给捅死了。 自从当了人质后，神启大帝虽然没怎么样他。但雷吉诺德能感觉，有一把刀，就悬在自己头上。 若不是还有价值，自己大概早死了吧。 一想到这，雷吉诺德突然感到轻松起来。 “撒克逊那天和我说，希望上天之巫能够写几封信给大巫师们。这是他派人送来的信件模板。 撒克逊的意思是，你按他的意思照抄几份，签上名交给他，就可以保证不追究弑君之罪。这件事，怎么办？” 说着，恩和森便从怀中掏出那份信件模板，递给雷吉诺德。 雷吉诺德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叹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事到如今，也只好答应他了。咦，今天宫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雷吉诺德往下望去，只见下面比平常多不少陌生面孔。有许多人的打扮像是工匠。 “哦，今天中午，木叶来了一趟，说是我们思贤宫的下水道年久失修，要派人来宫中修一修。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心想，我们也没有藏什么东西，就随他们去。” “下水道年久失修？” 雷吉诺德沉吟一会，也猜不出下面的人在干嘛，也就作罢。 “对了，恩和森你平常外出时，侧面留意下刘志天他们的消息。虽然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一想到他们在狱中，心里总是难受。” “是，一有消息，我必定赶回来禀报。” 说完，两人都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但他们却不知道，袁清一、傅星峰、刘志天三人却早已逃之夭夭。 此刻，他们正坐在千鼓山的议事厅中。 袁清一坐在圆桌的正中，背后挂了一个牌匾，上面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傅星峰、刘志天分别坐在他两旁。 顺着刘志天左手，依次坐着穆青烟、祖今安、亚特伍德、龙昊四人。 估计任谁也没想到，这七个人有一天会在一张圆桌上开会。 这七人也没有想到，后来的史书上，会把这一次的会议记载下来，就叫做“七人圆桌会议”。 第87章 一起玩把大的? “袁将军，我先和你介绍下，这位是亚特伍德。” 龙昊很热情地向袁清一介绍起亚特伍德。 “哦，久仰久仰——请坐。” 袁清一见亚特伍德起身朝自己走来，便主动和他握手。 亚特伍德是非常有名的盗贼头子，袁清一当然听过他的名字，但没见过。 袁清一没想到，自己统领了大半辈子的朝廷官军，如今却和盗贼头子坐在一起，握手言欢。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听龙昊讲起，说一会有个贵客要上山来，但没想到这位贵客就是亚特伍德。 “说起来，我和亚特伍德兄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一个月前，我们由于地盘毗邻，还有些小摩擦。 后来，亚特伍德主动派人过来议和，我和祖今安便答应了。再后来，亚特伍德兄弟又帮我们干掉一支官军。从此，我们便成了攻守同盟。” “你说什么？你说你们干掉了官军？” 袁清一闻言大为吃惊，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今天上午凌晨的时候，袁清一才来到千鼓山山顶，和妻女见面。 一家人异地重圆，都是心情激荡，难以入睡。一觉醒来后，已经是中午。和兄弟们喝了点酒，袁清一三人便和兄弟们聊一聊狱中的生活。 饭后，龙昊便提出，下午开个会，商议下一步的打算，还说远方有贵客来。 如今听龙昊这么一说，意思好像是他们已经由官军变成了匪军，不由得吓袁清一一跳。 “没错，我和祖今安虽然身上还穿着朝廷的军装，但那是因为，我们的队伍刚发展，还没来得及整一套统一的起义军军服，只好先这么将就着。实际上，我们已经落草为寇两个月了。” “好端端的，你们两个怎么就，怎么就落草为寇了？” 祖今安清了一下嗓子，说道：“这个还得由我来说吧。就在袁将军你被那狗皇帝急召入京，离开辽东的十几天后，京城里就来了一群朝廷特使，说是奉旨前来。 云朔大人只好召集将领们，来听一听特使们宣旨。结果，谁也没有想到，这狗皇帝居然是想裁军，主要是裁减军费。 袁将军，你想想看，我们在边疆和蛮族人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个和平的机会，这狗皇帝就马上翻脸，要裁军。兄弟们一听，全都群情激愤。 我当时脑瓜子一热，就站起来拍桌，大骂朝廷特使。但是，胳膊毕竟是拗不过大腿。这裁军的措施，还是一道道地颁布下来。 又过几天，龙昊大哥从京城跑回来，找到我们大哭，说袁将军和星峰、志天两位兄弟被抓入天牢了，连个罪名都不知道。 这下子，几大军营里全都炸锅了。好多兄弟为你们打抱不平。有一些还扬言，要打到京城，把你们给救出来。 那时候，朝廷任免云朔大人为辽东军区的临时负责人。他便把我们十几人找来，让我们先不要闹。我们越是在辽东闹得厉害，对袁将军你们三人就越不利，反而坐实了罪名。 云朔大人这么一说，我们也不吭声了。接下来，大伙又开始商议裁减军费的事情。这可是大难题啊。 袁将军你也知道，我们手下这些军士们，家里没田，退休后没有致仕费，就指望从可怜巴巴的每月俸禄中，挤一点存下来，以备将来养老用。 可朝廷这次，一上来就砍掉辽东一半的军费，这可让军士们怎么活啊。大家商量来、商量去，结果只能是让将士们的月俸减半。 一算下来，最底层的士兵，领的俸禄比乞丐也强不到哪里去。我当时脑门一热，又拍桌子说，这朝廷的讨饭钱不要了。我带兄弟们去自主谋生。说完，我就拂袖离开。 老实说，我刚出去的时候，还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把话说满了，但又不肯回去和云朔大人认错。 没想到，一回到营中，兄弟们个个都说愿意跟着我干，当乞丐也行，就是不想受朝廷这窝囊气。可我怎么能带兄弟们去街上讨饭呢。 索性，我把心一横，就带兄弟们去占八泉山为王。通过打劫商旅，有时出去劫富商，还有山货可以卖一卖，这日子比起以前当兵时，还滋润很多。 又过一段日子，龙昊大哥听说我混的还不错，也从辽东拉了一支队伍和我合伙干。 这实力上来后，我们两个一商讨，觉得干脆放开膀子干，就顺便把八泉山周边几个县城全打下来，直接收税。袁将军，我们收的税比朝廷的轻，老百姓还挺高兴的呢。” “没错，我们两个慢慢发展地盘，结果就和亚特伍德兄弟的地盘接壤了，后来又和他成了好朋友。 我们的根据地是在八泉山脉，他的根据地是在白眉群山中，相隔也不算太远。彼此还会经常走动，聚在一起喝点小酒。整件事情就是这么来的。” 龙昊接过话来，说道。 傅星峰有点不解地问道：“可你们又怎么跑到千鼓山这里来的？” “这个还是让穆姑娘来说吧，她更清楚一点。” 穆青烟抿嘴一笑，说道：“大家都应该知道，我们如意客栈在各地都有不少分店。 营救计划有了眉目后，我便飞鸽传书给下面分店，让他们去通知龙昊大哥，请他们到千鼓山来，护送袁将军到八泉山脉去。 否则的话，我们拖家带口的，万一被朝廷军队发现了，跑不了。 你们看，地图我都准备好了，从千鼓山这里，可以沿着山路，一直走到八泉山脉。虽然路是难走一些，但可以避开重兵驻守的城池，比较安全。” “该我啦，该我啦。你们说了这么多，该我说一说了。” 亚特伍德一直很心急，趁着穆青烟停口的空档，突然站了起来。 “先说我怎么来的吧。那一天，我刚好去找龙昊、祖今安两位兄弟，准备聚一聚。 谁知，两位兄弟居然不在。我问你那个副官半天，他支支吾吾地只透露你们两个去了千鼓山接恩人。 我当时还不在意。走到半路，一拍大腿，立马想通了。这世上，还有谁值得龙昊、祖今安两位兄弟去迎接的。莫非是袁将军和志天、星峰兄弟被救出来了？ 我当时一激动，就让十几个兄弟先去千鼓山。我随后就回白眉山，带了一支轻骑队伍，火急火燎地赶来。 要我说，别回什么八泉山了。干脆，我们一起玩把大的？你们看，我也带图过来了。” 说完，亚特伍德从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展开放在圆桌上。他那张地图，可比穆青烟的大多了，是一张天骄帝国的全图。 第88章 青色玉坠 “诸位，我和龙昊、祖今安两位兄弟的地盘紧挨着，就在岭北、辽东、龙兴三区的交界之处。” 亚特伍德掏出一支笔，指了指大地图上的两个红圈，接着说道：“最上面这两个红圈是顾子轩、艾迪卢克两人的根据地。” “等等，他们也一样落草为寇了吗？” 袁清一认得顾子轩、艾迪卢克这两人，他们是岳泽的部下。 “没错，除了我们四个，还有龙兴军区的方木舟、江浙军区的蕾蒂雅，他们也反了朝廷。料想，都是裁军令逼的。” 一提到蕾蒂雅的名字，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这个女人，他们认得，没想到也从了军，现在又反了朝廷。 “说完被朝廷裁军令逼反的，接下来，我介绍下我们盗贼系中两股大的。 一个是我的好兄弟张老实。他的地盘在辽东区和龙兴区的边界。另一个是丁不良。他盘踞了江南区的几个海岛。 还有一个人要隆重介绍一下，就是丰都的李祥墨。据说，他只是个普通农民。 因为受不了朝廷的盘剥，在三个月前，李祥墨振臂一呼，鼓动村民抗税，结果发展成为起义军。现在，听说他的兵马已有数万，势头之迅猛，令人咂舌。 还有就是滇南的兽人各族，好像也在蠢蠢欲动。自从米斯伊拉当上新一届的兽人王后，他就大力发展兽人武装。 各位应该清楚，滇南是帝国最大的一个分区。按照神族和兽人各族的约定，他们是允许拥有私军的。 但根据我的情报，米斯伊拉正在大力暴兵，已经远远超出帝国允许的范围。 诸位，现在天下开始变乱。群豪并起之势已初现。可问题是，缺少一位核心的领袖。袁将军，你若愿意起兵，我等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必回到八泉山中，东躲西藏的，干脆走这条路，奇袭泾阳城。这地方粮食充足，又离我们几人的根据地不远，可以借此争霸天下。 陆心安在《我有一个梦想》中写过，当帝国在过度剥削底层人民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推翻它。袁将军，到时候，你就是我们的新皇帝了！” 亚特伍德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口沫如雨下。 可袁清一却死死盯着那张大地图，沉默不语。 他很纠结，心里有两种声音在大声争辩。 一种声音说，亚特伍德说的对，现在的帝国实在是烂透了，是时候把神族人赶下神坛，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帝国了。 另一个声音却说，你难道忘了，老师、母亲从小对你的教诲。你若起兵，就是以下犯上，就是不忠不孝。难不成，你还想当一个弑君者！ 议事厅中突然间安静下来。 大家都在等待袁清一的抉择。 龙昊着急万分，使劲向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使眼色。 傅星峰对此视而不见，反而低下了头。 刘志天想了想，开口劝道：“我们有功，反而下狱。他们无功，却能升官。这种皇帝已经黑了心，瞎了眼。将军今日不反，他日必遭殃！望将军决断！” “志天哥说的是，朝廷下了裁军令，但赋税却丝毫没减，只是苦了将士。将军若有意，如意客栈愿鼎力相助。另外，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将军，岳泽大将军已死于狱中。” 穆青烟接着刘志天的话，也开始相劝。 “你说，岳大哥，他，他死了？” 穆青烟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营救之日的三天前，岳泽大将军死在狱中。死因不明。但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我花了大价钱，从狱卒中买到的。” 袁清一听到这个噩耗，不禁悲愤交加。 他的戎马生涯中，曾经与岳泽多次并肩作战。对这位赤胆忠心的兄长，袁清一素来是十分敬佩的。 谁能想到，他的结局竟然是如此。 一想到这，袁清一怒不可遏，重重拍了圆桌，起身说道：“好！既然诸君如此看得起袁某。袁某也不推辞，愿意扛起反天骄帝国的大旗！” “太好了！” “袁将军大义，将是万民之福！” “我说，早就该干他娘的！” 众人大喜，纷纷鼓掌叫好。唯独傅星峰一人黯然不语。 当天晚上，千鼓山上大摆酒席，欢声笑语一片。 宴席散后，刘志天、穆青烟两人走出来散散酒，漫步在灯火阑珊的山道上。 走了一会，穆青烟拉着刘志天的手，在一个石阶上坐下观望夜景。 山风拂面，今晚的夜景特别迷人。 抬头，是满天星河，犹如无数个精灵在跳跃。 往下望去，远处停泊的大小渔船还在亮着，沿着蜿蜒的河流一路铺到天边，就像有人在大地上画了一个“之”字。 “你看，今天的夜景好美啊。那些渔民应该是在喝酒聊天吧。” “是啊，他们忙了一整天，这时候有了空闲，便喝喝酒，聊聊彼此的收获几何。” 微风吹动穆青烟的青丝，缠绕在刘志天的脸上。 他转头望去，笑道：“你怎么还带着那张兽皮面具，怪难看的。” “是吗。” 穆青烟摘下面具，露出明眸皓齿的本来面容。 “我是如意客栈的大当家，如今却和你一起当起了反贼，怕影响到客栈生意，便只好戴着兽皮面具。 对了，李照雪姐姐身为人族李家的当家人，不便送你们出城，也无法和你告别，特意让我转交这个东西给你。” 说着，穆青烟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又从里面拿出一条项链，下面挂着一个青色的玉坠。 “姐姐说，这是她特意在佛前为你祈福过的。我给你戴上吧。” “好。” 刘志天低下头，让穆青烟把项链玉坠挂在自己脖子上。 “嗯，姐姐的眼光不错。好看！” 穆青烟好像话中有话，让刘志天的心，砰砰地跳了一波。 两人又聊了一阵，远处的渔火暗了许多，只有几艘还在亮着。 “你说，我们这次起事，会成功吗？” “会的，我们一定会的。到时候，等袁将军当上了皇帝，我就为你请功，让他封你为护国大法师。” “切～我才不要当什么护国大法师。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说完，穆青烟突然把头倚在刘志天的肩膀上。这让刘志天又感动又纠结。 他已经从背后伸出了左手，却犹豫着要不要把穆青烟搂得紧一些。 一方面，穆青烟的呼吸就在他耳边响起；另一方面，李照雪送的青玉就贴在他心头，温润柔和。 第89章 撒克逊的算盘 在千鼓山的第一个夜晚，傅星峰也在纠结着。 和刘志天、穆青烟两人不同，他是一个人在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 山上的夜景很美，傅星峰却无心看风景。 对于起兵这件事，并非他所愿。 但迫于当场的情形，傅星峰只能沉默，只能默许。 这意味着，他和雪伦将越来越远。 傅星峰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她的敌人，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雪伦。 走完一段山路，前面出现了三个分岔道。他不知道，该往哪走了，索性便站在一棵大树旁远眺。 那一刻，傅星峰无比地思念着两个人。一个是雪伦，另一个则是维尔拉。 却不知，此刻，两人即将谈起他。 天庭城中，雪伦大公主趴在自己寝室的书桌上，眼睛哭肿得像个桃子。 就在今天中午，她刚刚知道父亲——神启大帝的死讯。 维尔拉挺着个大肚子，端着一杯热茶，放在雪伦旁边，并坐了下来。 没人知道维尔拉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除了她自己。 就连雪伦三番五次地问，她也只是说一名宫中侍卫，然后就绝不肯说起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维尔拉确实没法说。 因为就在穆青烟二十二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她怀上了傅星峰的孩子。 幸好有雪伦大公主的庇护，维尔拉才能继续当她的贴身侍女。 否则，她应该被驱赶出去。 “公主，别太难过了。先帝在天国不会喜欢你这样的。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雪伦转过身来，轻轻抱着维尔拉，终于止住了哭泣。 “你爱穿的衣服，我都叠得很整齐，放在箱子里。公主，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这些年来，雪伦常常会因为一件喜欢的事，而忘记吃饭的时间。 若不是维尔拉硬拉她去吃饭，雪伦的胃疼会比现在频繁得多。 每到晚上的时候，雪伦喜欢抱着维尔拉入睡。 她一个人，睡得不踏实。 从小到大，雪伦已经习惯，维尔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如今，雪伦想起，维尔拉因为怀孕，无法和她一起前往帝都，嘴巴忍不住一歪，差点又哭起来。 维尔拉只好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我已经和姑姑说过了。我走后，你就搬到姑姑那里。姑姑很喜欢你，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亲爱的维尔拉。” 雪伦挺直身子，拉着她的手说道。 雪伦的姑姑，也就是神启大帝的亲妹妹，叫做塔丽娜耶娃，终身未娶，就住天庭城外的一座尼姑庵中。 雪伦常常会带着维尔拉去看塔丽娜耶娃。 维尔拉对这位姑姑并不陌生。 这一次，雪伦想让她，在姑姑的尼姑庵中，先生下孩子再说。 “嗯，我没事。对了，公主，你去了帝都后，真的可以把星峰释放出来吗？” “当然可以。这件事，我和祖母商量过了。她同意了。除了星峰，志天也会一同放出来。” 雪伦的祖母便是瑞文太后。 听到太后默许了，维尔拉的心也安定下来。 “公主，天晚了，该睡觉了。明天一早，你还要赶路呢。” “好。” 一会，灯吹灭了。两人躺在大床，却都难以入眠。 对于未知的明天，彼此都是一片迷茫。 第二天清晨，维尔拉站在送行的队伍中，朝远去的长长的马车队列挥手。 直到马车队列消失在天边尽头，维尔拉才上了一辆马车，慢慢驶向塔丽娜耶娃居住的尼姑庵。 与此同时，袁清一、傅星峰等人也从千鼓山出发了。他们的目标改为泾阳城。 龙昊、祖今安、亚特伍德分别派出亲信，骑着快马，先行一步，开始到处摇人。 …… 几天之后，瑞文太后的车驾终于驰入了帝都。撒克逊等人在城门口迎接。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皇宫。 天命大殿中，瑞文太后端坐在龙椅上，那是神启大帝曾经坐过的位置。其他人，按照身份和职位依次坐成两排。 这个帝国的立储大会开始了。 唯有两位储君人选——雪伦大公主和艾娜公主没有坐在这里。 她们被请到旁边的偏殿坐着，静候最后的结果。 撒克逊环视众人，转头对瑞文太后说道：“现在，两后、两相、九卿，该来的都来了。按照祖制，现在可以开始商议立储之事了。” 撒克逊口中所说的两后便是瑞文太后和孝淑惠皇后。 两相自然是他自己和次相亚尔弗列得。 至于九卿，指的是大冢宰、大司徒、大宗伯、大司马、大司寇、大司空、大奉常以及护国大将军和宫中大总管。 只不过，亚尔弗列得目前还兼任着大冢宰一职。而护国大将军岳泽刚死狱中。这九卿实际上只有七人。 所以，撒克逊说“该来的都来了”，就是这个意思。 加上两后、两相，推选新君的权力，便掌握在这十一人当中。 瑞文太后也看了一眼众人，点点头，说道：“首相对立储之事比较熟悉，今天就由首相来主持吧。” “好，诸位，按祖制，为了让大家畅所欲言，在推选之前，必须先发毒誓。那么，咳，请大家和我一起发誓。 天上的列祖列宗，我撒克逊，在此发誓，若是将今天推选储君之事，有半点泄露，让我撒克逊被天雷劈成灰烬，且所生子子孙孙，个个烂屁股！” 撒克逊说一句，大家就跟着念一句。除了发誓人的名字，内容都一样。 “接下来，我说一下推举储君的规则。依祖制，用票选新的储君。两后两相，每人各拥有两票；各位九卿，每人只有一票。 我们十一个人，共有十五票。得票八票以上者，即当选为新君。诸位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 这储君推选，比得是票，而不是人。 倘若两后两相的意向人选是一致的，其他七人即便全投了反对票，那也无济于事。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进行票选。按规定，先由九卿开始。我念名字，挨个表态。大司寇尼科罗，你选谁？” 大司寇尼科罗缓缓举起右手，说道：“我选艾娜公主！” 孝淑惠皇后听到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字，不禁露出了笑容。 “很好，请放下手。下一个是……” “等等！先暂停票选！” 就在这时，瑞文太后突然朝撒克逊喊道。 她虽然面色如常，心中却大为震惊。 瑞文太后不知道，撒克逊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第1章 初遇 “给我来一杯82年的爱情魔法药水。店里，有货吗？” 这个年轻人的话，让整个酒馆突然安静下来。 几乎是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酒杯，朝他望去。 大家眼中全充满了羡慕之色。 如意客栈里卖的爱情药水非常稀缺，实在是价格不菲。 神元3082年，这个大陆上唯一的禁忌魔法师制造了一批爱情魔法药水。 之后，他就停产了。所以，能买得起82年爱情魔法药水的，通常都是非富即贵。 但这个年轻人的穿着，实在不像。他的打扮就是一个普通的猎魔人。 柜台里，两个精灵族的少女闻言也是愣住了。 在各个种族中，女性的精灵族人很好认。她们的两只长耳朵总是竖起来的。 其中年长一点的吧台姑娘很快反应过来，露出甜美的笑容，说道：“先生，请稍等。好久没人买这个了，我得查下……本店还剩两瓶，一瓶原味的，还有一瓶是香橙味的。你是，全要吗？” “我只要一瓶原味的。” “请问，要不要加点白咖啡进去。魔法公会的首选推荐是加点白咖啡。本分店的白咖啡产自魔法森林，只需要再加一点点费用就可以了。” 她眯着眼睛，做了一个手势，表示额外加的钱真不多。 “谢谢，我喝不惯白咖啡的苦。” “好的，先生，你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还要一间单人房，再给我拿一份祛疤粉。” “呃，那好的。请问先生是付金币吗？” “不是，我刷卡里的积分……还有这个，顺便交下任务。” 年轻人先是掏出一张白金卡递给吧台姑娘，又从背包中取出一瓶东西放在柜台上。 “哇，是白金卡！” 年轻一点的吧台姑娘惊叹一声，瞄了一眼白金卡。上面刻有卡主人的名字——傅星峰。 年长姑娘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但年轻姑娘毕竟不过是二级魔法见习生，来到如意客栈工作也不过才一年半时间，确实没有见过白金卡，难免会大惊小怪。 “白金卡”这三个字，又让大部分客人转头来看傅星峰。但这一次，他们眼神中都充满了敬佩之意。 能够持有如意客栈的白金卡，那一定是顶级的猎魔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魔兽死在他手里。 客栈里一些识货的人很快就认出，柜台上那瓶子里装的是“魔湾鳄的眼泪”，不禁咽了下口水。 这东西是很多魔法卷轴的制造材料之一，可以在如意客栈这里兑换不少积分。 “尊敬的傅先生。爱情药水在仓库里，我要到后面拿一下，麻烦你稍等。吧台里的酒水和食物，你是可以免费品尝的。” “这个我知道。” 他要了一杯柠檬水，便转身过来，重新打量着酒吧里的情况。 除了自己和走来走去的侍卫外，酒吧里一共有八伙共计二十三个人。 从口音上看，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和种族。其中有十六个是魔法系的，只有七个是战斗系的。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是独行客，独坐一桌。 客栈里的这些信息，本能地映入傅星峰的脑海里。 从小，他就接受严苛的训练。技成后，傅星峰开始疯狂猎杀魔兽。 无数次的战斗经验，让他的神经特别敏锐。 一到陌生的地方，傅星峰就会非常仔细地观察周边的人和环境。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特别是来到了腾海这座边疆小城，傅星峰更要小心一些。 腾海的西北连接着蛮族的地盘，西南则和黑暗沼泽毗邻。 这就意味着，蛮族人和魔兽都可能在腾海出现。 如果是蛮族人，大概率是来和如意客栈做交易的。腾海这个地方，实在是穷，不值得他们来掠夺一番。 但如果出现了魔兽，那肯定是它们饿了！ 傅星峰饶有兴趣地把目光停留在那个独行客身上。从打扮上看，那人应该是魔法系的。 只见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捧着一本书，认真地看。九点钟的暖阳正从大树的缝隙中透出，照在他恬静的脸庞上。 傅星峰瞄了一眼，发现他看的是《战士关于斗气的自我修炼》。 这让傅星峰对他的兴趣更浓了。 一个魔法系的，居然在看有关斗气的书籍。难道他是双修者？ 就在这时，那名独行客仿佛也知道傅星峰在观察他，便瞥来一眼。 傅星峰觉得，一直打量一个人，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 于是，他把头转过来，和年轻的吧台姑娘开了一些常见的玩笑话。 可精灵族的姑娘却把他的玩笑话当真了，羞得长耳朵都红了。 与此同时，年长的吧台姑娘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来到后院的一道门前，敲了三下。 “露皮塔店长，是我。” “进来。” 她推开门，走进去。 屋里面，一名女性蜥蜴人正在给一名人族姑娘按背。 那个蜥蜴女人是很有名的蜥蜴射手，同时也是这家分店的掌柜，她的上司——露皮塔。 至于懒洋洋地享受按背的人族姑娘，她其实已经猜出身份，只是不敢多问。 “青烟姑娘，你觉得这力度怎么样？” “嗯，你按得正好。” 蜥蜴女又转头过来问道：“玛丽亚，找我有事？” “是的，店长。有个客人要买82年的爱情药水……” “哟，今天来大款了。7号柜子里的就是，你拿给他吧。” “还有，他是白金卡贵宾，要刷积分的。需要店长你登记下。” “咦，他叫什么名字？” “傅星峰。” “哦，这个猎魔人我听说过，据说刷起魔兽来，要钱不要命。没想到他来到了腾海。那我一定要去看看，还没见过本尊长什么样子。” 正在享受按背的人族姑娘突然坐了起来，小心地整理了下发型。 “对了，他帅吗？” “帅！” “那很好，把那袋爱情药水拿给我。花花，过来，去看男人啰。” “好的，青烟姑娘。” 那只叫“花花”的魔玄猫“瞄”了一声，跳入青烟怀中。她满意地拂了下长发，起身走出去。 …… 傅星峰刚喝完柠檬水，就看见刚才那个吧台姑娘陪着两个女的，走了出来。 走在前头的人族姑娘穿着紫色襕衫，迈着十分嚣张的步伐，径直朝他走去，并递给傅星峰一袋东西。 “里面有你要的药水和祛疤粉，还有说明书。有看不懂的，就问她们吧。” “好的，谢谢。我用过。” “你喝酒吗？” “喝一点。” “给这位先生一杯椰林飘香，给我一杯烈焰红唇，账记在我名下。” “好的。” 一会，傅星峰接过来“椰林飘香”，一饮而尽，然后朝青烟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青烟没想到傅星峰如此不解风情，无语地朝他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又暗叹了一口气。 她怀中那只全身黑不溜秋的魔玄猫，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立刻发出低沉的声音。毛发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花花，别这样，乖。” 露皮塔店长眼睛转了一圈，在青烟耳边低声说道：“青烟姑娘，看那边，还有一个更帅的。” 这一下，青烟的眼睛更加亮了。 “再给我调一杯椰林飘香。” “青烟姑娘，马上就好。” 两分钟后，青烟提着两杯酒，坐在正在看书的独行客面前。 “这杯我请你，碰一个？” 男人把书放下，举起手中的饮品轻轻碰了碰青烟右手的烈焰红唇，腼腆地说道：“谢谢，我不喝酒。我只喝牛奶。” 霎那间，青烟莫名地想笑。 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实在太有意思了，特别是今天。 她记得从两岁开始，就开始了枯燥无味的修炼生涯，足足练了十八年。 爷爷曾经说过，练魔法，要从娃娃抓起。爷爷他确实做到了。 今年春天，青烟终于通过魔法公会最严苛的考核，并授权管理所有的如意客栈。 她再也不用每天花费十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去练什么他马的魔法。 想到这些，青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外面的风突然吹过树叶，让阳光均匀地洒在对面男人愕然的脸上。 看着男人春风般的眼睛，青烟那颗不羁的心，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吹拂了一下。 那年夏天，风在动，而她的心，也在动。 只是，青烟那刻一时语塞。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从男人嘴巴里，撬出一些话题来。两人对坐半晌，竟然无言。 偏偏，她那只魔玄猫不知何时，已跑到外面，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仰着肚皮，左扭右扭，摆出一副撩猫的姿态。 一只本地的公猫望了一眼酒吧里的人们，开始慢慢朝花花靠近，一步两步。 青烟转头看到这一幕，简直无语到家了。 像她脸皮如此之厚，也忍不住有点发烫。 第2章 满庭桂花香 酒吧后面的大院里，有如意客栈的三层楼。 傅星峰一进入房间，就反锁上房门，关上窗，拉上窗帘。 接着，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子，一口气把原味的爱情药水全喝了。 然后，傅星峰就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静静地等待药效发作。 没多久，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身体渐渐发软，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且开始扭曲起来。 …… “星峰，星峰！” 他冷不防地被唤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维尔拉那张可爱的笑容，仿佛是夏日里微凉的风。头上梳着的，是他熟悉的双丸子头。 “公主，雪伦公主！我找到星峰了。他居然躲在水缸里，咯咯咯。” 维尔拉转头喊了两声，又转过头来，对着他捂嘴笑。 傅星峰慢慢地从水缸里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很快，雪伦公主也赶过来，和维尔拉站在一起，笑靥如花。 她们两个都是十岁，身高一样，长相也一样甜美，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姐妹花。 傅星峰摸了摸头，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要蹲在水缸里，只好不知所措地陪着她们傻笑。 “你快出来啊，别泡在缸里了。” “好。” “星峰，你衣服都湿透了，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雪伦公主走上前，捏着他衣袖，关心地问道。 “不用。” 傅星峰从小就修炼斗气，身体比牛还健硕，当然不会在意。 “不用的话，就该你了。” “该我做什么？” 雪伦公主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笑道：“你是不是糊涂了，当然是该你来找我们了。” “公主，傅星峰不糊涂。每次玩捉迷藏，他都装傻。” 维尔拉还朝他吐了吐舌头。 说完，两个女孩就推着傅星峰，走进一间小屋子里。 “要认真数到两百，才可以出来哦。” 两个女孩把门掩上，就笑着离开了。 傅星峰竖起耳朵，在门缝边聆听。外面只听到两人银铃般的笑声，渐行渐远。 他老老实实地数了两百下，才出来寻找。 可院子这么大，想要找到雪伦和维尔拉，并不容易。 无意间，傅星峰走到院子里最大的桂花树下。 突然间，两片叶子飘落下来，黏在他肩膀上。 傅星峰一抬头，就看见躲在树上的雪伦公主。 “啊！” 她惊呼一声，从树杈上往下掉。 傅星峰伸手一抄，本能地接个香满怀。 “公主，你没事吧。” 维尔拉闻声，气喘吁吁地跑来。 “我没事。” 雪伦公主从傅星峰怀中挣出来，发现自己衣裳也湿了，一下子红了脸，躲在维尔拉后面，拧起衣角。 就在这时，庭院大门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爷爷，叶伯伯。” “国相好，叶管家好。” “奴婢见过国相，叶管家。” 三人见状，先后朝两人走去。 来的正是傅星峰的爷爷——当朝首席国相傅轻尘，和傅府的管家叶辰。 “呵，你们又在玩捉迷藏。怎么把衣服都弄湿了。叶辰，快带公主去换衣服。” “好的，公爵大人。” 换好衣服后，叶辰又把他们三人带回桂花树下。 此刻，傅轻尘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面前有一张石桌。桌子上有桂花糕和茶。 “快坐下，爷爷给你们讲故事。” 傅轻尘摇着扇子，朝三人招手。 三人坐在傅轻尘旁边，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听他讲故事。 这当中，听得最出神的是雪伦公主。她常常听着听着，就会定住，微仰着头，望着傅轻尘出神。 而最容易走神的就是傅星峰。因为，爷爷讲的这些经历，他大都听过了。 所以，傅星峰的视线开始飘逸起来，最后定格在雪伦那抹红唇上。上面还沾着白色的桂花糕粉。 这时，微风吹过，吹落唇边少许糕粉，也吹来了满庭桂花香。 …… 眼前的一幕再次模糊起来。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开始慢慢破碎。 傅星峰的梦醒了，他慢慢睁开眼。 头顶上，灰白色的天花板依旧不变。只是房间里，好像还充满着桂花的香气。 傅星峰转头望向钟表，刚好十一点。 他记得，自己躺在床上时，还不到十点。这个梦，大概有一个小时之久。 实际上，曾经难以忘怀的片段，在这段时间里，会在傅星峰的梦里不断出现。 但他只能记得最后一个。 傅星峰下了床，推开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外面刚刚下了一场小雨，让空气也变得甘甜起来。 但很快，傅星峰的思绪就回到现实中。 想起梦中人如今像天上的明月，遥不可及，他的心情立刻跌入谷底。 这种爱情药水，每一次都让傅星峰得到短暂的快乐，随即又失落、迷茫起来。 这种起起伏伏最是让他不能自拔。 傅星峰洗了把脸，平静下心情，便开始擦祛疤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星峰的声名就迅速在猎魔圈鹊起。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卖了多少魔物材料给如意客栈和千度堂，同样也记不得经历了多少次危险。 傅星峰那张白金卡便是由他身上不断增添的伤痕，堆积而成的。 擦完粉，他身上那些疤痕开始变红，发烫起来。再过几天后，这些伤疤就会消失不见。 若不是每年都擦这种神奇的祛疤粉，他现在的全身皮肤，大概只剩下疤了。 傅星峰看着镜子，端详起自己那刀雕般、古铜色的肌肤，满意地笑了笑。 许久，傅星峰再次来到窗前远眺，喃喃自语起来。 “沈离寒，两年不见，别来无恙？” 沈离寒是傅星峰的发小。 他们在书信中相约好了，今天要在这里见面。 他还记得，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玉梅山上。 那时，正值寒冬，玉梅山上的大雪留下了冰雕雪魔的足印。 冰雕雪魔的警惕性很高，速度很快，特别是在雪地上。一旦察觉到危险，它们就会钻入巢穴，再也捕不到。 但冰雕雪魔的缺点是喜欢吃人。 傅星峰以身作饵，隐去斗气，倒挂在树上装死人。 终于，一只冰雕雪魔嗅到人味，慢慢靠近。 当冰雕雪魔扑来时，他和藏在暗处的沈离寒也动手了。 可傅星峰没想到，一棵大树后面还藏着一只胆小的冰雕雪魔。 一听到同类的惨叫声，后面那只冰雕雪魔吓得跳起来，转身就跑，眼看就要消失。 它快，但沈离寒的剑更快。 一道红光后发制人，化成一道流光，把那只冰雕雪魔的脑袋钉在一块大石上，震得冰雪四溅。 这些年来，傅星峰在各地的酒吧中，常常会听到好友的消息。大家聊最多的是他的剑术。 有人说，沈离寒是人族剑客中，进步最快的。也有人说，不久的将来，沈离寒就是剑圣雷蒙德的接班人。 胡思乱想了一会，傅星峰感到有些饿了。 他决定到客栈看看，有什么美食可以对付下还不错的胃口，顺便再喝点美酒。 刚才那杯“椰林飘香”实在是喝得太快了。 第3章 江湖的规矩 时间到了下午两点，如意客栈的酒吧里渐渐人满为患。 傅星峰已经没办法再像上午那样，独享一桌了。 他只好和青烟、那个独行客坐在一起。独行客依旧在喝牛奶，看书，仿佛周边的喧哗与自己无关。 傅星峰坐下来后，才发现这个角落的独特性。 这里是酒吧里唯一可以享受斜阳的地方，还可以看到远处的客栈大门。里里外外，一览无余。 旁边的青烟有点慵懒地喝着酒，而她的魔玄猫正在舔一碗不知名的饮品。 一人一猫时不时地来回扫射着他和那个独行客，看得傅星峰都有点发毛。 这时，一个驯兽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和人一样高的安第斯魔鹰。 进来后，驯兽师仔细打量一番，找到了酒吧里最后一个座位。 “给我来一杯加冰的伏特减。” “好的，先生。” 这个驯兽师连喝两口伏特减后，便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那只安第斯魔鹰第一时间跳上他的座位，鹰头不停地转动，上下察看，仿佛是担心别人偷喝了主人的伏特减。 驯兽师刚走，傅星峰就听到旁边一桌上的对话。 “那个驯兽师是不是凯基兄弟中的弟弟——索尔·凯基？” “是的。” “怎么不见他哥杰思？” “可能在外面吧。这两兄弟向来不分开的。” 听到“凯基兄弟”四个字，傅星峰的心脏突然猛跳了一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七彩破魔刀。 凯基兄弟是臭名昭着的通缉犯，在帝国的悬赏名单上排第十一位。 让傅星峰心动的并不是高额的赏金，而是凯基兄弟的脑袋可以让他洗脱罪民之子的身份。 在这个帝国大陆上，特别是大城市里的很多地方，是不允许罪民之子进入的。 比如说住宿，傅星峰就只能找如意客栈、千度堂开的旅店入住。 他也想，有一天像个普通人一样，自由地穿梭在各大城市的街头，而不像现在这样诸事不便。 傅星峰抬头看了一眼柜台上的日历，暗忖：今天是7月1日，距离7月9日到达紫星谷，还有八天时间。一切都来得及。 如果沈离寒刚好赶到，那是最好。实在不行，一对二，自己也要上。 虽然听说凯基兄弟的身手不错，但傅星峰对自己更有信心。 在如意客栈里动手显然不行，何况杰思·凯基还没有现身。 庙堂有庙堂的法度，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无论是如意客栈，还是千度堂，都不允许他人在自己地盘上滋事、杀人。 这里是自由买卖、互通消息、消遣娱乐的地方，不问出身和来历。 傅星峰可不想在这里杀人，而被如意客栈扣掉自己的积分，甚至被拒之门外。 但如果凯基兄弟离开客栈，那就无须客气了。 拿定主意后，傅星峰的心情变得愉悦，全身的肌肉也放松起来。 他品着酒，漫不经心地用余光着观察酒吧里的动静。 一会，索尔·凯基从洗手间慢慢走回来，正好碰上傅星峰的目光。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和傅星峰对视。 傅星峰也赶紧把视线移走，只是时不时地还用余光瞄一下他背影。 “各位，有件事情我要宣布下。魔法公会和战士行会最新的需求清单出来了。新增的材料有毒蝎狮的尾针，可兑换积分是200，或者是2000金币……” 这家客栈分店的掌柜——那名蜥蜴女射手站在柜台里的石凳上，开始念起最新的需求清单。 听到毒蝎狮的尾针可以兑换2000金币，众人不禁“哇”了起来。 傅星峰也竖起耳朵聆听，盘算着这附近会有哪些高级魔兽出现。 他想着，顺路的话，可以再赚点积分。至于毒蝎狮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魔兽，傅星峰倒不是很在意。 “给我拿一份最新的清单。” 同桌的独行客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朝蜥蜴女射手喊道。 “我也要一份。” 傅星峰也举手朝她喊道。 “好的。” 蜥蜴女射手随手一掷。两张薄薄的纸笺直直地朝两人飞去。 这一手，没有深厚的斗气，可做不到。 蜥蜴女高声喊，“还有谁要清单？” “我要。” “这边三张。” 酒馆的呼声此起彼伏。 傅星峰把清单收入怀中，向独行客，客套地问道：“你也是猎魔人？” “不是，猎魔只是我的副业。” “哦，我叫傅星峰。”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刘志天。” 两人听到对方的名字，愣了一下，都在回忆，在哪里听过彼此的名号。 随即，两双陌生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时，柜台上，蜥蜴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还有一个喜讯要和大家说下。本店从今天起，持续一个月推出魔法卷轴以旧换新活动。普通卷轴一律是两枚金币换一张新的卷轴。高级卷轴的换价，具体面议。要换的朋友请到柜台这边来。” 傅星峰闻言，就把兜里的卷轴全掏出来。 比起以前还需要念咒语的时代，现在的魔法卷轴可以说是非常简便。 一张卷轴只有巴掌大小，薄薄的。上面有个魔法阵。 不同的卷轴，画有不同的魔法阵。 使用时，只需将魔法力或者是斗气，注入魔法阵中心，即可生效。 操作简单，携带方便。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居家旅行，还是杀人放火，魔法卷轴都是必备道具。 只可惜，魔法卷轴也会过期。 随着时间推移，卷轴上魔法阵的魔法力或者是斗气会慢慢溢出，渐渐失效。 即便是过期的魔法卷轴，它也并非一点用也没有。 魔法阵里或多或少会剩下一点魔法力，或者是斗气。 比如说加速卷轴，在过期后使用，依旧能感觉到脚下和背后有个力量在推着你走，只是快的不明显。 当然，过期的卷轴一旦通过专业的修补，再注入足够的魔法力或者是斗气，它就会焕然一新。 傅星峰仔细看了看，自己有三张加速卷轴、两张治疗卷轴、一张解毒卷轴快过期了。这些都是常用卷轴，需要更换。 同样，酒吧里需要以旧换新的，有不少人。 就在这片乱糟糟当中，傅星峰余光一瞥。 索尔·凯基和他那头安第斯魔鹰已经从人群中穿出，看样子是准备要离开客栈。 傅星峰急忙把卷轴收起，追出去。 刚走到门口，一条丝巾就从青烟手中飞过去，缠住了傅星峰的胳膊。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下尊敬的白金卡贵宾用户，可不要在如意客栈里打斗。” 走在前头的索尔·凯基非常警惕。 他好像察觉到异样的危险，立刻拍了一下那头安第斯魔鹰。 魔鹰马上展翅腾飞，而索尔·凯基也同时跃起，坐在鹰背上，飞向天空。 傅星峰仰望着快到手的“鸭子”，真的飞走了，心里暗骂了一声“狗屎”。 但他还是很平静地转身回来，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只是想出来晒晒太阳。” 青烟笑了笑，不予作答。 这时，傅星峰突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有点类似蜂蜜，很淡。 他用力嗅了嗅，问道：“什么味？” 青烟把丝巾收回来，特意用力扇下，笑道：“香柠檬，千度堂最新款的香水。喜欢吗？” “女人，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你身上这股味。” 说完，傅星峰转头，走回酒馆，准备再喝一杯。 虽然他的嗅觉异于常人，但也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中。 第4章 凯基兄弟的计划 如意客栈外的一座小山头上，也站着一人一鹰。这个人正是索尔·凯基的哥哥——杰思·凯基。 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对面山头上的一群魔兽。 若是傅星峰在此，一定会吓一大跳。因为那是一群三首炎息犬。 在猎魔圈，有一个口口相传、最不希望遇上的十大魔兽排行榜。三首炎息犬正好排在第三。 杰思·凯基放下望远镜，就看见弟弟骑着安第斯魔鹰朝自己飞来，便笑着摇手。 “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吧？” “非常顺利！我偷偷把洗水间里的香包换成了蜜兰香。两者的香味区别不大，我想，没人会起疑的。而且，我还包了一张过期的加热卷轴在外面。临走时，我把卷轴用了。这时候，差不多是香气正浓时。” 罕见的蜜兰香对三首炎息犬来说，具有难以抵抗的诱惑。而索尔·凯基又用了加热卷轴，会让香气飘得更远。 加热卷轴是最常见的魔法卷轴。 最初，制作该卷轴的工匠们是想，让猎魔人在野外也可以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经过不断改良，好评如潮的加热魔法卷轴就这样横空出世了，极大方便了旅人的生活。 在外的猎魔人只须将野外打猎的兽肉洗干净，和野菜、随身携带的压缩米团混在一起，放入可折叠的加热卷轴里面，再加上溪水，便可启用卷轴。 一些经验丰富的猎魔人会一边搅拌，一边加入自己喜欢的调味料。 很快，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野菜兽肉粥就出炉了。 从此，猎魔人出门再也不用带上锅勺了。 后来，北方的一些妇女又意外地发现，加热卷轴即便过期了，也大有用处。 她们用来保温饭菜。 加热卷轴注入的魔法力本来就不多，过期后更少。 即便是普通人，只需轻轻一按，就能启用过期的加热卷轴。 每当天寒时节，良人晚归，千家万户的厨房里就会用上过期的加热卷轴。 这导致在冬天时，过期的加热卷轴比新鲜的，卖得都好。 杰思·凯基听了哈哈大笑，拍拍弟弟肩膀说道：“很好，你和你的鹰歇一歇。下面看你哥哥的。只要这群三首炎息犬进攻他们，那么，客栈里值钱的东西可就全归咱俩了。” “哥哥，那你小心。” “放心吧。” 说完，杰思·凯基骑上他的安第斯魔鹰，朝对面山头的三首炎息犬飞去，并发出挑衅的声音。 这群魔兽初愕然，但很快就愤怒不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声，朝杰思·凯基追去。 它们一直处于生物链的顶端，何曾受过如此挑衅。 有几只三首炎息犬高高跃起，三个头都喷出炙热的火焰，想把天上飞的那只鹰和人，一起烧焦。 可这只安第斯魔鹰经过严格的训练，并不恐慌，将高度控制得很好，让三首炎息犬的烈焰烧不着它的羽毛。 渐渐，随着引导，一人一鹰、一群犬离如意客栈越来越近。 杰思·凯基估摸着距离，觉得足够了，便拍拍安第斯魔鹰的屁股。 安第斯魔鹰知晓主人心意，“啁啾”一声，直升云霄。 下面的三首炎息犬看着目标越来越高，烦躁地在地下转圈。 领头的那只三首炎息犬突然嗅到久违的蜜兰香，便停下来，朝如意客栈的方向再嗅了嗅。 确认无疑后，它兴奋地嗥叫一声，领着三首炎息犬们朝如意客栈奔去。 …… 傅星峰抬头看了一眼酒吧里的钟表。 时针离数字5越来越近了，而好友沈离寒却迟迟不见踪影。 这让傅星峰的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知道沈离寒素来只会早到，而不会晚来。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以沈离寒的身手，又能出什么意外？ 傅星峰觉得口干舌燥，便把杯中酒一口饮尽。 不远处，青烟倚在柜台边上，捧着一杯“烈焰红唇”，冷冷地看着傅星峰。就在刚刚，她被傅星峰的那句话气着了。 她之前对傅星峰的好感，现在已经消失殆尽。若不是自己的特殊身份，青烟真想扔一个冰球，砸在傅星峰那张不解风情、不知好歹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个准备离开的客人和两名客栈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 “外面，有三首炎息犬！” 他们几乎是同时喊道。 顿时，酒馆沸腾起来。 傅星峰听到这五个字，心里也不由得一紧。 在猎魔人生涯中，他遇过两次三首炎息犬，每一次都是近百只。 傅星峰的唯一反应就是立刻启用加速卷轴，然后头也不回地狂奔。 这两次和三首炎息犬相遇，傅星峰都跑出个人最快的奔跑成绩，分别是第一和第二快。 这种魔兽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们群居且有团队精神。 “安静，都他马的闭嘴！你们三个说一说，来了大概多少只三首炎息犬。” 那个客栈的掌柜——露皮塔店长手持弓箭，站在柜台上，大声吼道。 当人群中出现了指挥者的角色时，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二十多只吧？” “不止，应该有三十多只。” “就算有三十多只，我们这边有三十多人，一个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犬？何况我们有坚固的围墙，还有大量的魔法卷轴。先生们，别让我的精灵姑娘耻笑你们。听我口令，准备战斗！全部人都跟我出来。 近战职业先出列，包括他马的肉盾型法师……玛丽亚！你们三个给这些先生们，发御火卷轴和治疗卷轴。不用担心，这次不收费……治疗系的举起手，我看看……很好，手放下。 那个青衣少年，你会放陷阱吗？很好，你过来大门这里开始放陷阱……少年，你的腿别抖得太厉害。这些犬的智商很高，会观察一阵后再发起冲锋。咦，裤子怎么湿了？你妈妈没告诉你，出门要带上纸尿裤吗？” 在一片哄笑声中，那个青衣少年红着脸，在同伴的陪同下，克服着恐惧，开始铺设陷阱。 群豪们在露皮塔的指挥下，开始分散开来，准备迎敌。 蜥蜴女射手的表现，让傅星峰大为佩服。 他原先还觉得奇怪，这家客栈分店的掌柜为什么会是个蜥蜴人。 蜥蜴人是兽人族中人口最多的，而兽人族又是整个神佑大陆中人口最多的种族。 同时，兽人族也是众多种族中最卑微、最低贱的。 几乎，这个大陆中所有令人厌烦的劳役，都被兽人族包揽了。当然，兽人族中的牛头人一族除外。 没有人敢让牛头人去服劳役。 他们人数不多，却是天生的战士。所以，帝国军队中，特别是滇南，会常常见到牛头人。 露皮塔店长的表现让傅星峰对蜥蜴人的刻板印象大为改观。 这时，他才仔细端详起她来。 蜥蜴女射手的右耳下有一道连祛疤粉都无法消除的伤痕，呈螺纹状。那正是毒蝎狮的尾针留下来的。 她的左胳膊上凹进去一个坑，看上面的独特咬痕，好像是更恐怖的魔狮鹫造成的。 傅星峰不禁肃然起敬。 一定是经历了无数风霜，才让她在危急中变得如此从容。 现在，他想明白了，为什么如意客栈会让一个蜥蜴人，来当这里分店的掌柜。 傅星峰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飞跃上客栈大门的上面，察看外面的情况。 大门外有两条路，呈“y”状，一左一右。 三十多只三首炎息犬正聚集在右边的路上，距离大门不过百米左右。 正如露皮塔店长所说的，它们的智商真的很高。 这些三首炎息犬居然像人类一样，正在列阵以待，排成一个倒三角形。 年富力强的男犬在外翼，而女犬和幼犬在内侧。 有一只领头的三首炎息犬正在三角阵首，左顾右盼。它的神情像是在做最后的阅兵。 整群犬寂静无声。 这种大战将临的气氛更是令人压抑。 第5章 紫星谷 傅星峰见状不敢大意，马上在自己体外形成一个斗气罩。 斗气是能够为战士的战斗、防御等活动，提供能量的本源。 无论是斗气罩受到攻击，还是使用斗技，都会消耗战士体里的斗气。 一旦斗气消耗完，修炼斗气的战士和普通武者就区别不大了。 同理，魔法力、魔力罩和魔导师的关系也是如此。 在下午柔和的阳光下，傅星峰的斗气罩呈现出极为罕见的天青色。 众所周知，白色太阳光是多种单色光波的组合光。 除非是烧着了，人和物品是不能发光的，只能吸收、反射阳光，或者是不和阳光发生作用，让它透过去。 傅星峰修炼的斗气罩由于不能吸收光谱里的天青色，就呈现出这种颜色。 假如修炼的斗气罩反射所有单色光，其体外的斗气罩就呈现出耀眼的白色。 反之，若能吸收所有单色光，其斗气罩就是漆黑的。 现实中，绝大部分人修炼的魔力罩和斗气罩，都不能和光发生作用。所以，他们的魔力罩或者是斗气罩，就是透明的。 就在此刻，傅星峰看到左边的路上极速飞来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好友沈离寒。 同时，沈离寒也看见墙头的傅星峰。他一边飞奔一边挥手喊道，“星峰，抱歉，让你久……” 见到故友的沈离寒心情激荡，居然没注意另一条路上的三首炎息犬。 傅星峰见状，没等他说完，急忙喊道：“小心狗！” 可在这个时候，沈离寒已经没法小心了。 在沈离寒挥手时，那群三首炎息犬就迅速做出反应，四处包抄他。等傅星峰喊话预警时，已经来不及了。 沈离寒一转头，就看见大群的三首炎息犬朝他扑来。他的心紧张得快跳出体外了。 沈离寒本能地拔剑、挥剑，逼退了首先飞跃过来的三只三首炎息犬，还砍掉了两个犬爪。 可每只三首炎息犬有三个脑袋、六条腿、三十个爪子，多一个、少两个，关系不大。 紧接着，沈离寒拼命地舞剑，驱动剑气在身外形成许多光圈。 这群三首炎息犬，见他如疯魔状，也没有急着上前硬碰硬。 即便如此，被团团围住的沈离寒很快就受不了。 他体里的斗气虽然可以暂时抵御三首炎息犬的火攻击，但架不住犬太多。 那瞬间，沈离寒感觉自己像个漏气的气球，体内斗气正奔涌而出。 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剑、人合一，化成一个椭圆形的红球往外冲。 同时，傅星峰也从墙头跃下，冲过来救应他。 老实说，当看到沈离寒被众犬围住，傅星峰第一反应是恐惧。 至少有一秒时间，他脑里一片是空白，手脚无法动弹。 但下一秒，当看到朋友被烈火烤得冒烟时，傅星峰就勇敢地飞跃出去。 对于每个人来说，恐惧是一种本能反应。勇者能克服它，而懦夫不能。 但是，勇气只能让你付之行动，并不保证解决问题。 傅星峰现在的问题就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没有人能够单抗十多只三首炎息犬。他们两个也不例外。 战斗仅仅过了五秒，沈离寒的斗气罩就有点扛不住，其后背被犬爪刮了一个口子，鲜血开始溢出来。 犬群闻到血味，变得兴奋起来，开始疯狂地进攻。 两人无法突围，只好背对背，竭力抵抗。一个织起了剑网，一个布成了刀阵。 一时间，鲜血飞溅，人血和犬血混在一起，很快就把两人染红了。 就在这时，刘志天也出手了。 随着他一声长啸，两股龙卷风从刘志天身上刮出，直卷犬群。 风路上，一只幼犬首当其冲，被吹到天上，惊得一母犬嗷嗷叫，仰头追去。 还有几只犬出现了异常状况。 有的犬像是醉酒一样摇摇晃晃；有的犬像脑子抽风一样，有节奏地往后退，并跳起奇怪的舞蹈。 观战的群豪中有人不禁惊呼，“天啊，他居然是风系和幻系的两系魔导师！” 风系魔法是常见的元素类魔法，其风伤害的大小和其他元素魔法一样，主要取决于两方的魔法力。 但幻系魔法比较特殊。它的伤害不高，主要是给敌人上各种负面状。其概率和双方的精神力有关，而不是魔法力。 能够修炼幻系的本就极少，而像刘志天这种同修幻、风两系的，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青烟早已跃跃欲试，见状便紧接放出她的水系魔法——霜刀雪剑。 “各位兄弟，唇亡齿寒，大伙一起上！” 露皮塔店长大喊一声，也弯弓朝犬群射出三支毒箭。 众人闻言，纷纷加入战局。 没多久，局面就扭转过来。其中起关键作用的，无疑是青烟的水系魔法。 她的“霜刀雪剑”不但可以有效抵消三首炎息犬的炙热烈火，还减缓了犬群的速度，甚至冻住了几只。 几分钟后，为首的三首炎息犬见势头不妙，无奈地嗷嗷叫几声，领着众犬离开。 地下，留下了三具死犬，许多犬爪和满地的血。 众人见打跑了这群三首炎息犬，不禁雀跃起来。 远处的小山丘上，藏在暗处观战的凯基兄弟暗叹一声，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悄然离开。 “谢谢，谢谢各位拔刀相助！” 傅星峰搀扶着沈离寒，步履蹒跚地向众人致谢。 两人被犬群围攻，都是伤痕累累，差点虚脱了。 红黑的皮肤上面覆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霜，就像是烤了七分熟的肉，马上放入冰室的样子。 那些霜就是青烟的魔法留下来的。虽然她的魔法大部分引向犬群，也难免有少量魔法伤及无辜。 “露皮塔，你组织人员，帮忙疗伤。玛丽亚，你负责安排酒菜。今晚，我们如意客栈高低得请诸位喝一杯！” 青烟朗声说道，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这年头，有人请喝酒，总是令人愉悦的。特别是能喝上如意客栈的酒，更加难得。 青烟的视线慢慢滑了一圈，最后落在人群之外的刘志天身上。 青烟没想到，外表文静的他会第一个出手相助，也没想到他也是一个魔导师。 刹那间，她望着他的眼神突然温柔了起来。 …… 傍晚，群豪们在酒吧里相互碰杯，热烈地讨论着方才那一战，放肆地吹牛皮，喝得脸红耳赤。 场面热闹非凡。 但在后面的客栈雅间内，却安静许多。 这里只坐着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青烟和露皮塔。 对这样的安排，青烟是非常满意的。因为，她的左手边，坐的正好是刘志天。 蜥蜴女射手朗声说道：“诸位，我是如意客栈腾海分店的店长露皮塔。而这位正是我们客栈新的大当家——穆青烟。同时，她也是天下第……” “什么当家不当家的，以后大家就喊我青烟就可以了。大家萍水相逢，但是十分投缘。来，都在酒里了。” 露皮塔正准备隆重地向三男介绍穆青烟的真实身份，却被她打断了。 三男见穆青烟举起酒杯，便说着“久仰大名”之类的话，也一饮而尽。 实际上，如意客栈和千度堂这两家江湖上最大的组织，非常之神秘。 极少有人知道，它们幕后真正的掌舵人是谁，也不知道它们内部是怎么运行的。 像穆青烟这种横空出世的人物，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三人之前绝对没有“久仰”过她的名字。 酒过三巡后，露皮塔便继续为穆青烟打探三男的来历，特别是刘志天的情况。 “几位身手非凡，不知为何齐齐相聚在腾海这座边城。莫非，是冲着什么值钱的魔兽来的？” “不是，我和离寒相聚在此，是约好了要一起去紫星谷。” “巧了，我是从东川县出发，也要去紫星谷，正好路过腾海。” 一说到紫星谷，三人便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惺惺相惜之意更浓了起来。 露皮塔和穆青烟听到“紫星谷”，相视了一眼，也都知道眼前三人正是“开榜行动”中的佼佼者。 最近这段时间，酒吧里的闲聊，常常会把“紫星谷”和“开榜行动”联系在一起。 第6章 此愁无计可消 这“开榜行动”便是天骄帝国现在的首席国相——坦普尔提出来的揽才计划。 这些年来，天骄帝国和周边蛮族人的战斗中，屡屡受挫。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许多中、高层的军官表现，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按照惯例，绝大部分军官都是由神族和人族的世家子弟担任。 他们之所以继承父兄的爵位和军职，凭借的是血缘关系，而不是看实力。大部分的表现都是乏善可陈。更有甚者，平时喝酒滋事，战时带头逃窜。 坦普尔一怒之下便罢免了一批军官，并决定从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的非世家子弟中选拔英才，来填补一批帝国军官职位的空缺。 这个就叫做“开榜行动”。 而四族的底层人得知有机会“鲤跃龙门”，自然是踊跃参加选拔。 今年是“开榜行动”的第三个年头。 这次，首席国相坦普尔不但拿出十个中级军职虚位以待，还向天下人承诺，这次选拔出来的十人，将被他收为弟子。 这一下就把天下英杰的积极性调动到顶点。 今年一月的时候，帝都和九大分区选拔赛报名处的门槛被踩烂了无数次。 这是因为，坦普尔的身份不仅仅是首席国相，还在千度堂公布的战力排行榜中，常年位居第三。 而且，坦普尔还是罕见的魔法和斗气的双修者，早早就获得魔法公会的大魔导师认证，以及战士行会的圣堂武士认证。 当然，也有人对千度堂公布的战力排行榜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是一个噱头，一个可以让闲人说三道四的好话题。 通常来说，真正衡量两个人之间战力高低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们打一架。 事实上，榜上的绝顶高手们极少有人，会为了一个虚名，而去真的打一架。 更何况，榜单上靠前的绝顶高手们，大多身居要职。 比如，排名第二的岳泽是帝国的护国大将军。排名第四的撒克逊是帝国的次相。 就算有好事者想要挑战他们，也没有途径。也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挑战庙堂上的大佬们。 战力排行榜难以让人信服的另一个原因是，榜中并没有将蛮族的大领主、大巫师，帝国的通缉犯，以及隐居在三大禁地的高手们列进来。 可无论如何，如果能被坦普尔国相看中，被收为弟子，并被推荐为帝国军官，对于底层人来说，都是平步青云的捷径。 因此，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都报名参加了选拔赛。 无论是战力测试，还是战斗指挥，三人都是遥遥领先，高居榜首。 傅星峰在帝都——首阳市的选拔赛中位列第一，而沈离寒和刘志天分别在家乡广鄂区、龙兴区独占鳌头。 这一次，三人要去紫星谷，参加坦普尔在7月9日主持的最终考试。 听到三人兴高采烈地讨论起几天后的考试，穆青烟的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失落起来。 旁边的露皮塔仿佛知道她心思，不屑地说道：“去当帝国的军官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当一个猎魔人逍遥自在。或者说，三位要是有意加盟我们如意客栈，当一个分店的店长，那也是可以的。对吧，当家的？” “对对对。” 谁知，三人并不领情，齐声说道：“不，我们要去紫星谷！” 穆青烟眼珠子一转，举起酒杯说道：“那我们就祝三位心想事成。不过，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特别是今晚，一定要把腾海当地的好酒——腾青酒喝尽兴才可以。 我们江湖人和那些文人不一样，不兴玩什么饮酒行令。我们简单一点。露皮塔，你和星峰、离寒掷骰子吧。志天，我们两个猜拳。你会猜拳吧？” “会一点。” 刘志天腼腆地笑道。 穆青烟一听，心中暗喜。 今天上午的时候，她还真的以为刘志天只会喝牛奶。没想到，酒杯斟满后，他并不拒绝。 穆青烟看刘志天斯斯文文的样子，觉得他就算会喝，也喝不了多少酒。 至于穆青烟自己，从小就和那帮疯疯癫癫的大魔导师们猜拳喝酒，早就久经沙场了。 一想到刘志天很快就像只醉虾般，趴在酒桌上，穆青烟的嘴角就很难放下去。 可是渐渐地，她就发觉有点不对劲。 刘志天越喝，就越精神。那入口有点火辣的腾青酒，他一仰头，就骨碌碌地装进肚子。脸上还一直保持着微笑。 而穆青烟的视线却越来越朦胧。 她开始笑得很大声，手脚的动作也愈发放肆起来。 “人，人生相聚，有几回；酒醉换来花下，下，下眠。咯咯咯。” 这是那晚，穆青烟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就醉倒了。 等穆青烟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房间里光线的变化，让她从宿醉中醒来了。 “露皮塔，露皮塔！” 喊了几声后，露皮塔端着一碗汤，开门走了进来。 穆青烟缓缓地坐起来，感觉到头痛不已，好像是一夜之间多长了一个脑袋。 露皮塔拉开窗帘，透透风。 一缕初秋的阳光照射进来，让房间里更加明亮。 “当家的，你喝碗醒酒汤吧。” “嗯。” 穆青烟喝完后，放下碗，看着身上崭新的衣裳，疑惑地问道：“谁给我换的衣服？” “当然是我。要不然，还有谁呢？” 露皮塔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他们呢？也喝醉了？” 露皮塔摇摇头，说道：“没有，他们的酒量都很好。一大早便起来，想和你辞别。知道你还没有醒酒，便只好作罢。吃过午饭后，他们就离开了。” “啊，他，他已经走了？” 此刻，穆青烟就像一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心里有些酸酸的。 “有些人，是强留不住的。” 露皮塔比穆青烟大了十几岁，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穆青烟那点心思，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说完，露皮塔轻叹了一口气，望向床头。 顺着她的目光，穆青烟这才发现，枕边多了一个人形木雕。 拿起来仔细一看，这是一个未完工的木雕。只能隐约看出，雕刻的是一个绰约多姿的女子。 “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当家的不记得了？这是你从刘志天怀中硬掏出来的。” 穆青烟心头一颤。木雕就从她右手滑落。 眼看就要掉在地上，穆青烟左手一抄，稳稳地接住了木雕，并轻轻放回枕边。 “你是说，我昨天晚上，到人家怀里掏走这东西？” 露皮塔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忍住不笑，一本正经地答道：“对。你还劝刘志天，让他把外衣也脱了。” “那他脱了没。” 穆青烟脱口而出。 “当然没有。” 突然间，有种羞惭的感觉侵入心头，让穆青烟很想把头埋到被子里。 但她的脸皮毕竟要比平常女子厚不少，很快就缓过来。 穆青烟继续问道：“那昨晚，我还干了别的出格事情吗？” “也没什么，只是你曾经钻到桌底下睡觉，是刘公子把你搀扶起来。后来……” “后来又怎么啦？” “后来，你就狂吐在刘公子肚子上。” 穆青烟无语极了，那张厚脸皮这次真的变红了。 露皮塔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便咳了一声，说道：“当家的，我下去给你准备饭菜。你应该饿了。” 说完，露皮塔便走出去，并把门带上。 过了一会，穆青烟拿起那个人形木雕，来到窗前。 她低头看了一会木雕，又抬头望着天边的云朵，不由得地长叹了一口气。 此刻，那股羞涩已退潮，重新涨上心头的却是一股失落。 既然是萍水相逢，这木雕上刻的女子总不能是自己吧。 会不会是他妈呢？ 将来，还能和他重逢吗？ 一想到这些，穆青烟的眉头就紧皱起来。 纵使她天赋异禀，聪明伶俐，也无计可消这心中愁绪。 神元3092年的初秋，有一个人偶然来到边城小镇，悄悄偷走了穆青烟的一样东西。 后来，她总会时常想起，那天上午，有个男人坐在自己对面，喝着牛奶，看着书。 暖阳正照在他恬静的脸上。 第7章 夏台监狱 7月6日上午，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三人终于进入了紫星谷。名字里虽有个谷字，其实这是一处盆地。 谷中还有一座城。 随着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见城墙上的军士们披甲背弓，刀枪锃亮，戒备森严。 三人放慢了马速，骑向城门。 入城后，三人顺着主道直行，就看见一个衙署，旁边竖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开榜行动优胜者报到处”几个字。 找到地方后，三人不禁相视一笑。 接待他们的是一名军官。 “三位，我叫何峰，麻烦将你们的优胜证书和腰牌给我登记一下。” 优胜证书便是三人在选拔赛中的成绩证明，上面标记着各项考核的得分情况。 而腰牌则是天骄帝国的居民身份证明，由各地署衙所制。 原先，腰牌的主要作用是为了方便追查混入帝国的蛮族人。后来，由于有巧匠可以仿制腰牌，其意义渐渐不明。 何峰登记后，又仔细端详起三人面貌，笑道：“三位请随我来。” 傅星峰、沈离寒、刘志天随着他，朝署衙后面走去。 经过几道门，三人发现何峰竟然领着他们，走向一个监狱，不禁都是一愣。 何峰见状便停下脚步，解释说道：“前段时间，蛮族人屡屡入侵，掠走大量人口和财物。坦普尔国相认为，自己应该为此事承担主责，便向陛下请罪并狱之。 陛下本不肯。奈何国相一再坚持，只好准之。实不相瞒，国相已在此监狱中服刑三个多月，还有两个多月才能刑满。只好委屈各位来到夏台监狱，参加最终的考试。” 听到这里，傅星峰、沈离寒两人不禁哑然失笑。谁也没想到，考试的地点会在监狱里。 刘志天听到“夏台监狱”四个字时，突然想起一个传闻。据说，有一个特殊能力的蛮族大巫师就关押在这里。 会不会？这不是一个巧合。 几人继续前行。 沈离寒看左右无人，一个疾步上前，握住何峰的手，把三枚带着体温的金币塞进他掌心里，然后才问道：“请问将军，这次终极考试，是怎么个考法？” “这……” 何峰假装很为难，但手掌却拢起，不动声色地收下三枚金币。 “在下只不过是一名副军头而已。将军的称呼，实在不敢当。至于这次的考试，坦普尔国相没有公开说，我们确实也不知情。不过按照去年惯例，大概率是两两比试。” 何峰变得笑容可掬起来，热情了许多。 “哦。何军头，既然国相还在服刑中，那几天后的考试，谁来主持？” “是国相的大弟子——剑圣雷蒙德。” 听到“雷蒙德”三个字，沈离寒一下子兴奋起来，又偷偷塞给何峰两枚金币，低声说道：“我久仰剑圣大名，但却未曾见过。一会进去之后，麻烦何军头给我偷偷指一下。” “那是一定的。只要在下认识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说这次选拔出来的十名英杰，给的军职都不低，而且还要安排去边疆锻炼。只要诸君正常发挥，定可高就。在下就先预祝三位旗开得胜了。” 何峰的笑意渐浓，一路走，一路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夏台监狱里的情况。 夏台监狱里比三人想象中的宽敞许多。 四面高墙之中还有一个大院子。其环境也绝非一般监狱那般脏乱。 只是监狱中的守卫个个身手非凡。这点，从他们身上的腱子肉和精湛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走进监狱正中的大房子，沈离寒在何峰的悄声指点下，终于看见了剑圣雷蒙德。 他就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悠然地喝着茶。 “都虞侯大人，卑职带帝都榜首傅星峰、广鄂区榜首沈离寒、龙兴区榜首刘志天前来报道。这是他们的资料。” 何峰把准备好的资料递上去后，便站立一旁，把正中的位置让给三人。 雷蒙德在军中的军衔是一品都虞侯。何峰便按军衔称呼他。 “请赐座，请上茶。” 雷蒙德一边看着资料，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三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听说这次选拔出来的全是英才。今日一见三位，果然如此。走，我带你们看看住的地方。” 说完，雷蒙德放下茶杯，大步走下来。 来到沈离寒身边时，雷蒙德突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你就是沈离寒。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别号，叫做剑吼西北风。对吧？” “是。那只是一些江湖朋友给我乱取的。” “剑吼西北风，这别号取的好。碰巧的是，我也是西北人氏。” 说完，雷蒙德哈哈大笑，继续大步向前，右手下意识地朝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他忘了，今天没有佩剑。 沈离寒这个别号有个缘由。 几年前，剑技初成的沈离寒云游西北，遍访用剑高手，并一一挫败他们，便有了“剑吼西北风”这个绰号。 从此，他声名大起。 “右边关押的都是顽固不化的朝廷重犯。为了避嫌，你们不能到右边去。左边这两排便是你们这段时间的临时住所。” 雷蒙德放慢了脚步，带着三人从牢房外走过。 左边牢房里，已经有了住户，也是来参加终极考试的。有些，三人认得；有些，认不得。 牢房里的装修风格走的是极简路线。房间里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便是裸露的砖土墙。 好在墙体非常厚，隔音的效果看起来非常不错。 来到第一排牢房的6、7、8号前，雷蒙德停下脚步。 “这三间便是你们的住所。牢房虽然简陋，但已经打扫干净，且单人单间，非常安静。一会，有人会把生活用品给你们送来。到了饭点，也会有人喊你们。” 雷蒙德又指着一名随从，说道：“他叫杰克。如果有什么其他需求，便去找他。外面的院子很大。你们可以自行练武。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都虞侯慢走。” 沈离寒望着雷蒙德远去的背影，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身为武者的沈离寒很想和雷蒙德比试一番，看看是谁的剑更快一些。 奈何两人身份悬殊，沈离寒是无法开口提出挑战的。 …… 7月8日晚上，剑圣雷蒙德和一名文官，朝右边最边上的一间牢房走去。 经过三间闲置的牢房，两人来到牢门面前。 侍卫看见是雷蒙德，便打开了牢门。 这间牢房比任何一间牢房都要大。里面见不到裸露的墙砖，还比别处多出一个书架、柜子，等等。 有两个老者正在对弈。 两人都戴着长长的脚链和手链。 一个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每一根银发都纹丝不乱；另一个头上乱糟糟的，就像是暴风雨袭击过后的麦田。 进去后，雷蒙德两人低头不语，静静地观看棋局。 一会，两个老者都停手了。 正对牢门的老者揪着胡子，表情显得有些痛苦。 另一个老者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算了算，冷冷地说道：“明明是我负一又四分之三子，你为何这副神情？” “瓦尔塌巫师，我一想到又要劳烦老友你出手，帮我一个小忙，就忍不住有些自责起来。” “坦普尔，你少来这套。既然这盘输了，我愿赌服输。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小忙。” “帮我测试一下十几个年轻人的气运。” 瓦尔塌巫师闻言大笑，问道：“坦普尔，你一向不是认为天命在你们这边。怎么，现在改信我们的巫术了？” “参考一下而已。” 坦普尔勉强地笑了一下。 “好吧。不过事先说好了，不包准！爱信就信，不信拉倒。还有，别忘了之前的约定。我测完气运，你记得把十个蛮族人放回去。” 说完，瓦尔塌巫师就起身离开，在侍卫的陪同下，走回自己的牢房。长长的铁链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恩师，你说，瓦尔塌巫师测算的，真的准吗？” “蛮族人称他为神算子，你说准不准？” “可是，一个月前，瓦尔塌曾说过，不到三年，我们就会放了他，还护送他回蛮地。这，怎么可能呢？” “三年时间很快就到，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8章 抽签对决 “国相，这里有一些文书，需要你审阅和签署下。” 蛮族的瓦尔塌走后，跟着雷蒙德进来的那名文官，赶紧把一沓文书放在书桌上。 “好，你们两个请坐。” 坦普尔起身坐回床沿，翻阅起文书。 “这亚特伍德还没死吗？怎么又出现在江浙兴风作浪？” “回国相，亚特伍德这厮身手了得，司寇们虽然屡次围捕，但还是让他们逃脱了。” “唉，靠尼科罗的这帮手下，想要抓到亚特伍德，怕是做梦。赵季，撒克逊对这件事怎么说？” “次相的意思是，还得是花钱请千度堂的高手出马。” “哼，堂堂天骄王朝，抓捕一个大盗，还得花钱请江湖组织帮忙。他嫌丢脸不够大，是吗？” 雷蒙德和赵季默不作声，没有接话。 坦普尔脸上极为不悦，在撒克逊意见下面写下“此事不可”。 过了一会，坦普尔签署完那沓文书。 “赵季，拿走吧，早点安排人送回去。” “是，国相大人。” 赵季收好那沓文书，便走出了牢房。 坦普尔转过身来，对雷蒙德问道：“这几天，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恩师，大多都很好。只不过，萧雪成和王策这两人，即便能够在比武中胜出，也难堪大任。” “这话怎么说？” “这两人言行之间，对住在牢房里多有不满。这牢房虽然简陋，但比起恶劣的战场环境，已经不知好上多少倍。小小不适尚不能克服，料想两人必有恣意任性的一面。” “很好，雷蒙德，你观察的很仔细。不过，先让他们两个比武后再说。” “明白。” 坦普尔从书架上拿出这次的人员名单，在萧雪成、王策两个名字后面，做了一个标注。 差不多同一时间，在夏台监狱的左侧，刘志天正在自己牢房里，全神贯注地在雕刻着手中的木像，就连牢门打开，他都没有回头。 傅星峰进来后，看了一会才问道：“这是你的意中人？” 这几天来，傅星峰发现，刘志天一闲下来，就会拿起雕刻刀，雕刻一个人形木雕。 刘志天手中的木雕是个半身像，蒙着薄薄的面纱，呈现出一种朦胧感。虽然看不清楚人物的面容，但可以看出来，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这与你何干？” 傅星峰笑了笑，说道：“刘兄别误会。我只是想学你这门手艺。” 他说的真心话。 从作品上看，傅星峰的雕刀功夫已是大师级别。特别是人物脸上那层轻纱，栩栩如生，绝非一般工匠可以雕刻出来。 “当真想学？” “真的想学。” “等通过考试，我就教你。明天就要开始了，早点休息吧。” “好。” 傅星峰走出牢房，轻轻关上门。 刘志天看着外面昏暗的夜色，也放下手中雕刻刀，朝木雕轻吹了一口气。 他对这个作品不是很满意。 但奈何之前那个，已经被穆青烟抢走了。 刘志天想起那晚她醉酒的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 第二天上午，在夏台监狱的大院子里，傅星峰终于见到了坦普尔。 身为天骄帝国的首席国相，他居然真的是在服刑。只是坦普尔戴的脚链和手链，对于他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可无可有。 坦普尔只需轻轻一发力，即可挣断链锁。 “恩师，人已经到齐了。” “好。” 坦普尔点点头，走到临时搭建的高台前面，对下面的众人说道：“诸位，首先恭喜你们来到夏台监狱，参加这次的开榜行动的最终考试。我看过你们每个人在战斗指挥上的答卷。写的都很好，都有很高的理论水平。但是，这些只是纸上谈兵。 真正的帝国军官要具备鼓舞军士士气的能力，善于练兵的能力，协同友军作战的能力，在有限的信息中洞察敌情的能力，能够快速做出反应的能力，在危急关头敢于身先士卒的能力，等等。可惜，这些能力并不能通过简单的考试而探知。 如今，蛮族人屡屡入侵边境。同时，国内还有几股盗贼兴风作浪。我们迫切需要你们这些优秀的人才，担任军中要职，平定内忧外患。这是帝国的呼唤，也是你们平步青云的机会。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神族万岁！天骄帝国万岁！伟大的神启大帝万岁！” 说着说着，坦普尔突然停顿了一下，将右手举过头顶，高呼起各种“万岁”。 这转折把台下众人全看懵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旁边的雷蒙德挤眉弄眼，才有人反应过来，也高呼起“神族万岁！天骄帝国万岁！伟大的神启大帝万岁！” 奈何，台下众人的声音高高低低、前前后后，甚至有人在里面滥竽充数，只是张了张嘴巴，根本不是坦普尔想要的效果。 坦普尔脸上很平静，心里却暗叹了一口气。 前面他所说的，一个军官应该具备的多项能力，都不是坦普尔真正看中的。 他心中衡量优秀军官的标准实际上只有一个，那便是对帝国、对神启大帝的忠诚度。 这些年来，把“誓死效忠陛下”常挂嘴边，背后却杀良冒功、贪污军费、不战而溃，等等的军官，坦普尔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其中许多军官还是神族世家子弟，身上流着最高贵的血，却做着最卑劣的事。 特别是去年，岭北车骑将军阿克斯特因与总管不和，加上又被人告发私吞战利品、纵容手下烧杀抢掠等等，居然率直系部队投靠了蛮族人。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哗然。坦普尔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 因为，阿克斯特正是他推荐的。坦普尔还曾多次在朝堂上，向神启大帝称赞阿克斯特“虽有瑕疵，但忠心耿耿，敢于死战”。 谁也没想到，阿克斯特会来这一出，逼迫他不得不引咎领罪。 忆起过往，坦普尔的心犹如针刺般，隐隐作痛。 坦普尔定了定神，望着台下陌生的面孔，暗忖：“他们并非神族血统，又出身草莽，难免桀傲不恭。这次来无非是为了功名利禄。 只要我悉心教导他们，加上奖罚分明，假以时日，在他们当中出现像岳泽、袁清一这样的中流砥柱，也未尝不可。” 一想到这，坦普尔便释怀起来，笑道：“诸位，接下来就开始正式的考试了。下面由雷蒙德给你们说下具体的规则。” 说完，坦普尔便移步坐下来，笑吟吟地逐个观察台下众人。雷蒙德则走向台前。 他今天一身戎装，穿着绢丝甲，腰间配着那把阔剑——承影。 “诸位，这次考试和上届一样，也是通过抽签，两两比武，一局定胜负。胜者留下，败者离开。 不过，这次比武，需要你们穿上绢丝甲和皮诺斯头盔。这样，更加符合战场的情况。 另外，为了避免在比武中出现重伤，你们的武器必须浸泡在糯米灰浆。请把武器解下来，交给守卫们。” 随着雷蒙德一指，台下众人纷纷将武器解下来，转交给守卫们，泡在几个大缸里。 这糯米灰浆是建筑中最好的粘合剂。武器的刃口一旦在糯米灰浆浸泡过后，就会钝化，很难造成大的创伤。 台上，雷蒙德继续说道：“请选拔赛中得分第一的选手，上台来抽签。签上前面的数字是你们出场的顺序，后面的数字则是代表你们的对手。 每场比武限时三十分钟。坦普尔国相和我、赵季将全程观战，并判定比武结果。确实难分仲伯的，将进行额外的测试，来决定去留。上台来吧。” 第9章 沈离寒的为难 帝都和九大分区的选拔赛冠军们开始上台抽对手。剩下的十名亚军只能在台下，等着被抽。 沈离寒上台前，转身看了身后十人一眼，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标有数字的手牌。 这次，他们二十个人当中，将会有十人被淘汰。 很快，抽签的结果出来了。 沈离寒抽签的数字是“9—2”。这就意味着，他将是第九个出场比武。其对手是台下挂着2号手牌的蕾蒂雅，一个修罗族的女武者。 沈离寒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和一个女人打架。 沈离寒又看了看两个伙伴的抽签情况，不禁转为刘志天担心起来。 他抽签的数字是“6—7”。其对手是麦奥利肺。 麦奥利肺是个猪皮人，是兽人族中比较罕见的一支。 他力大无比，手持双锤。拿麦奥利肺的武器去浸泡糯米灰浆，根本没什么两样。 更麻烦的是，猪皮人天生对魔法有很强的抵抗力。 沈离寒望向刘志天，发现他很淡定，仿佛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了，抽签结果已经全部出炉。比武将在九点正式开始。请大家把身上的魔法卷轴等道具交给守卫保管，然后穿上盔甲，拿上自己的武器，到备战席等候。 提醒各位，比武时不得使用魔法卷轴，否则判负。另外，如果被逼出比武场地，也算输了。请第一场的两位选手抓紧热身，做好准备。” 雷蒙德说完，便转身坐下，一边品茶，一边和坦普尔、赵季低声闲聊。 台上三人的表情都是非常轻松。可台下的众人在这一刻起，都突然紧张起来。 沈离寒看了一眼圆形的比武场，半径大概有七、八米左右。这面积对他来说，已足够宽敞。 这时，鼓声大响，比武开始了。 沈离寒和傅星峰、刘志天坐在一起，饶有兴趣地观看起场里的比武。 前两局，都是选拔赛中的榜首赢了。第一局胜出的是江南区的沈意陌。第二局胜出的是辽东区的祖今安。 两人都是战士。特别是祖今安那柄虎头湛金枪，令人印象深刻。 第三局却是榜眼赢了榜首。来自帝都首阳市的精灵族女魔法师伊嘉雯胜出。 她的对手在苦苦坚持十几分钟后，终究是扛不住伊嘉雯的雷击，口吐白沫，僵硬地摔倒在地，全身衣服和头发都冒起了青烟。 伊嘉雯电流之强，让沈离寒见状不禁咂舌，暗暗庆幸自己的对手不是她。 第四局，该傅星峰上场了。他的对手是来自兆西区的第二名——双刀客顾小夏。 “祝你好运。” “小心些。” “放心吧，我速速就回。” 傅星峰朝两个伙伴笑了笑，飞身一跃，到了场地中央。顾小夏则慎重许多，缓缓地走入场地。 “计时开始。” 虽然场边的裁判喊了开始，两人也没有打斗。 顾小夏手持双刀，微弓着腰，绕着场地转圈。傅星峰则将自己的七彩破魔刀扛在肩上，一动不动。 等顾小夏转到第二圈时，傅星峰突然转身过来，笑道：“你看够了没有？我答应了两个朋友，要速战速决的。” 顾小夏立刻拉下来脸，怪叫一声，身子一滚，将双刀挥舞成两团光球，贴着地面朝傅星峰袭来。乍一看，就像是两个超大的蒲公英从山坡上滚下来。 傅星峰同时也动了。他长啸一声，手中刀焕发出斗气，就像一道白色飞瀑，迎头而去。 观战的众人立刻听到一阵又一阵的“铛铛铛”。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刀与刀之间持续碰撞，迸发出点点火星。 但很快，顾小夏的呼吸就开始不均匀起来。 “哐啷”一声，顾小夏的左手刀被荡到场外半空，高速旋转着，不知要掉落何处。 就在围观侍卫们的惊呼声中，高台上的赵季突然像只游隼一样，极速飞出，在半空中抄住顾小夏的左手刀柄。 他一落地，就把刀放下，又以优美的姿势飞回台上，坐在椅子上很平静地喝了口茶，继续观看场上比武。 此时，只剩下右手刀的顾小夏已经招架不住，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好几步。等他正准备持刀继续时，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场地外面。 顾小夏涨红了脸，在原地停滞了几秒后，便朝傅星峰拱了拱手，无奈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观战的众人不禁大声叫好。连台上的坦普尔三人也频频点头。 沈离寒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钟表，刚才这一战才用了三分钟左右，是目前为止结束时间最快的。 傅星峰说速速就回，诚不欺友。 十一点刚过，就结束了五场比武。 雷蒙德站起来宣布比武暂停，让众人去吃个午饭，睡个午觉，下午两点再继续进行后面的五场比武。 过了一会，二十人便在膳堂里一起吃饭。 经过上午的比武后，众人马上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傅星峰被祖今安等人热情地拉到一个桌子上吃饭，个个吃得眉飞色舞。 而上午失利的五人则兔死狐悲地坐在一起，干巴巴地低头吃饭，一句话都没有。 同时，下午要继战的十人也泾渭分明起来。 五人对五人，面对面坐着，一边吃，一边隔空相瞪。 沈离寒的胃口不太好。他草率地吃了一会饭菜，便停下筷子，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蕾蒂雅。 果然，那个修罗族的女武者还在瞪着他。 那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两个腮帮鼓起来，一动一动的，好像在很用力地咀嚼着饭菜。 老实说，蕾蒂雅的容颜还算秀丽，可惜过于膀大腰圆了。其身材配不上这张脸。 刘志天看着两人神情，心中暗暗发笑，便拍了拍沈离寒肩膀，低声说道：“下午的第一场就是你和她。怎么啦？不会紧张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我还没有和女人打过架，有些犯难。” 沈离寒亦低声应道。 “哦，原来是这件事。那好办得很！你看她那样子，哪里像个女人。你把她当成男人使劲揍就行。不要有什么顾虑，该怎么打就……” 还没等刘志天把话说完，两人就错愕地看到，蕾蒂雅拎着她那个饭缸，气冲冲地走来。 别人吃饭都用碗，唯独蕾蒂雅用的是缸，一种铁制的像缸一样的容器。 刘志天第一眼看到它，就主动给它起名为“饭缸”。 “咣”一声，蕾蒂雅的饭缸重重地摔下来，把桌子上的鱼刺、肉骨头震飞起来。 同桌上的其他三人，吃饱的剔着牙，转身离开；没吃饱的也端着碗，默默地移到别桌。 “你们两个，是谁在嘀咕，说老娘我，不是女人的！” 沈离寒被这一声大吼，弄得有些结巴起来。 “姑，姑娘，我，呃，不是……” 他一扭头，就发现原先坐在旁边的刘志天“嗖”一下就飞不见影了。 只剩下他面前的空碗，还在桌上旋转。 真不愧是优秀的风系魔导师，跑路起来，真快！ “哼，老娘现在不跟你一般见识。到了下午，有你好看的。” 说完，蕾蒂雅就走回去。但她居然把这桌的红烧肉，也顺便捎走了。 沈离寒独自一人，看着满桌的剩饭剩菜，举起筷子，茫然起来。 直到下午两点，沈离寒走进比武场时，才安心了许多。 因为在上场之前，刘志天和他说了一番话。 “蕾蒂雅的肌肉块，啧啧，练得可真大。你发现没有，她的臀部异常的浑厚。” “那又如何？” “臀部浑厚就意味着，她下盘很稳，力量很大。你要是和她硬拼斗气，是不智之举。”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她缠斗？” “没错。她左手持盾，右手持棍。一个武者选择了这两种武器，说明她更注重防守，同时也暴露了速度慢的缺点。你只要利用身法，背刺她，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这种打法，会不会被人看不起。” “不会的。这次朝廷选拔的是军官。面对不同的对手，迅速做出战术调整，本来就是指挥官应该做的。” 当时，沈离寒很尴尬地挠了挠头。 刘志天却毫不理会他心中所想，悠悠地说道：“其实，我还替你想到，一个轻松取胜的办法。” “什么办法？” “找机会把她的裤腰带挑断。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若发现自己的裤子正在往下掉时，本能的反应就是抓住裤头。众所周知，一个武者要是双手抓住裤头，是无法继续战斗下去。” 沈离寒吃惊地望着刘志天。 他实在没想到，如此无耻的话，竟然会从如此清清爽爽的嘴巴里说出来。 第10章 命途多舛之人 “可是，雷蒙德大人说了，比武时要穿盔甲。要挑断她腰带，怕是有点难。” “这你就放心好了。我上午观察过，这次准备的绢丝甲，没有一件是她可以穿得下的。这大概是雷蒙德大人疏忽大意了。 即便能够找来她能穿的绢丝甲，以你的本事，挑断腰带也不是难事。否则的话，你就要被迫耗下去，和她打成持久战，等待台上三位的定夺。” 说完，刘志天拍拍手，就离开了，留下一脸苦笑的沈离寒。 等到沈离寒入场和蕾蒂雅交手时，才发现刘志天的眼睛真的很毒。 蕾蒂雅确实穿不上夏台监狱准备的绢丝甲。 为了公平起见，沈离寒也没有披甲。 而且，蕾蒂雅的身速也确实是最大的短板。 当沈离寒像只蝴蝶一样，飘来飘去时，她气得怒吼连连，偏偏无可奈何。 观战的精灵族女法师伊嘉雯见状，不停地发出倒彩的嘘声。 在二十人当中，只有她和蕾蒂雅是女人，自然要力挺蕾蒂雅。 沈离寒脸皮红了一下，但很快就当做听不见，继续贯彻刘志天的战略。 打斗到五分钟左右，沈离寒终于找到了机会，一剑准确地划过，割断了蕾蒂雅的裤腰带，还在裤头上刮了一道口子。 “哐啷”一声，蕾蒂雅的浑铜棍掉在地上。 她无奈地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拎着盾牌，可怜兮兮地看着沈离寒。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后，沈离寒突然右脚一勾，把地上的浑铜棍拿到手里。然后，他一棍朝蕾蒂雅的盾牌砸去。 她怕裤子掉了，一动不敢动，硬接了这一下。 自己的棍击打在自己的盾上，发出“咣”的一声。 还好，沈离寒没有继续攻击。他只是提出警告。 蕾蒂雅的眼圈突然红了。她在继续比武和提着裤子之间左右为难。 大概又过了几秒后，蕾蒂雅朝台上喊道：“我认输！” 然后，蕾蒂雅就紧紧抓住裤子，慢慢走回。 “姑娘，还有这支棍。” “你自己留着玩吧。” 沈离寒本想要把浑铜棍还给她，却被蕾蒂雅瞪了一眼。 场上突然寂静无声。 一般来说，每场比武结束后，都会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但这一次，非常安静。 片刻后，才响起不合时宜的两个声音。一个是刘志天的掌声，另一个则是伊嘉雯的嘘声。她手中的法杖都冒出了蓝色的电流。 看样子，伊嘉雯很想给沈离寒来这么一下。可惜她不能。 接下来的几场比武，沈离寒看得心不在焉，直到听见场边裁判喊到刘志天的名字，才精神起来。 一开打，刘志天就被麦奥利肺追着满场飞奔。 虽然他边跑边发出风刃，但麦奥利肺依仗着魔抗高，根本不惧，甚至拿脸皮直接抗，不带躲的那种。 好在刘志天的御风术实在高明，麦奥利肺提着两个大圆锤一时也追不上他。 几分钟后，场上的变化开始向着刘志天有利的方向发展。 只见麦奥利肺的动作越来越慢，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观战的伊嘉雯见状，不禁喃喃自语。 “迟缓大法？原来他是风、幻双修！” 迟缓大法正是幻系魔法中的一项技能，能短暂减慢对手的移动速度和攻击速度。其受影响的时间和双方魔法力和魔抗力有关。 麦奥利肺虽然魔抗高，但也有薄弱之处。 刘志天不停地试探，终于发现，他对迟缓大法没有什么抵抗力，中招的概率高达80%。 只要麦奥利肺的负面状态一消失，刘志天立马就给他上一个迟缓。 麦奥利肺变得像只跳不动的癞蛤蟆一样，努力挥舞着锤子，试图把飞在空中的刘志天砸下来。 可眼前的对手就像井中月一样，看得见，摸不着，气得他胡子都竖立起来。 好不容易，麦奥利肺逮到一个机会。刘志天的迟缓大法被他抗住了。 他怒吼一声，高高跃起，举起双锤朝刘志天砸去。 刚飞到一半，麦奥利肺就感觉到身体突然变重了，手脚也不利索起来。这两锤又落空了。 等他落到地上，却发现对手不见。 麦奥利肺转头四顾，却始终见不到刘志天。 在满场哄笑声中，麦奥利肺的后脑勺被人踢了一脚。 刘志天不知何时，竟然飞贴到他背后。 麦奥利肺本来就长得三大五粗，带上盔甲后更笨重，加上持续被上迟缓的负面状态，导致他无论如何扭头、转身，刘志天都能飞到他背后，踢上几脚。 虽然伤害并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这个猪皮人被气得涨红了脸，哇哇大叫。 索性，麦奥利肺一边翻跟斗，一边抡圆两个锤子。 这下，刘志天想要踢他后脑勺，也难了。 远远看去，两人的比武场景就像是刘志天踩着一个风火轮，在场地里乱飞。 几分钟后，刘志天见对手如此倔强，死不认输，决定使出大招。 “风卷残云！” 在麦奥利肺身体刚离地的那瞬间，刘志天吟唱了一声。一个龙卷风凭空升起，把麦奥利肺托在空中，落不了地。 紧接着，在狂风的呼啸下，麦奥利肺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转圈圈，越转越高。 一会，在众人的仰望下，他终于从空中掉下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可没等麦奥利肺回过神，又一股龙卷风升起。麦奥利肺就像一头会飞的猪，连续三次飞起，又掉下。 他的一把锤子也脱了手，飞落到场外。坚硬无比的比武场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缝。 “停！可以了。” 观战的雷蒙德突然从台上飞进场地，暂停了比武。 刘志天微微一笑，不再继续发出魔法，背负双手，悠然地站在场边。 可被摔得晕头转向的麦奥利肺，一站起来，就一锤子朝雷蒙德锤去。 摔懵的他，误把雷蒙德当成刘志天了。 “砰”的一声，刚站起来的麦奥利肺又被雷蒙德一脚踹翻在地。 “别打了，你就是累到死，也摸不到他的衣角。” 麦奥利肺坐起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雷蒙德，又看了看边上的刘志天。 终于，这个猪皮人醒悟过来，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场地。 “我宣布，这场是刘志天胜出。请下一场的两位选手准备入场。” 说完，雷蒙德纵身飞回台上。 到了下午四点多，十场比武全部结束了。 “下面，我宣布这次比武的胜者。他们分别是沈意陌、祖今安……请念到名字的十位，现在跟随我去进行气运测试。 至于今天比武失利的，也不要气馁。先回自个房间休息。今年开榜行动最终的选拔结果，将在明天上午公布。” 赵季走到前台，大声宣布比武结果。 在赵季的示意，获胜的十人跟随着他，朝右边监狱的一间特殊牢房走去。 祖今安等人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气运测试，就是挨个走进一间牢房，让一个蛮族巫师摸脸、摸手心。全程没有对话，只有眼神的交流。 牢房里除了挨个进去的获胜者，还有赵季。每当瓦尔塌巫师测试完一个人，他便留下来，聆听巫师的意见，并记录在册。 …… “傅星峰的气运最差，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之人。你确定瓦尔塌是这么说的？” 雷蒙德接过坦普尔递来的两张纸笺，看了第一页就大吃一惊，疑惑地对赵季问道。 “没错。大巫师就是这么认定的。而且，他还说，傅星峰多年之后必有一个大命劫。这命劫是天人永隔之劫，难以消除。” 雷蒙德勉强地笑了笑，转头对坦普尔说道：“想必瓦尔塌这老东西一定是眼红我帝国出现了栋梁之人，才出口胡言乱语，想要断送人杰才俊的前途。首相可不得不防。” 坦普尔摇摇头，说道：“你我与蛮族人打交道已久，应该知道，他们虽然凶蛮，但极少诳言。何况我既然答应了他，释放十名被俘虏的蛮族人回去，瓦尔塌定会全心全意地为十人测试气运，绝无二心。” “可傅星峰在选拔赛中得分最高，在比武中碾压对手。在十场对决中，取胜最快的也是他。如此英才，怎能凭异族人一面之词，断送了他的前途。” 雷蒙德看坦普尔的神情有些犹豫，不禁着急起来。 第11章 比剑 “雷蒙德，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对这十个人进行气运测试。前年，岳泽大将军起兵三路围攻恰库巴城。没想到，左右两翼突遇暴风雪，迷了路，迟迟无法与中路军会合，导致大败。 去年，蛮族的恩和森率众进攻兆西区。袁清一领军与他在湟平对峙。结果，军中突发瘟疫。袁清一只能以疑兵之计拖住对手，徐徐后退。还有今年，阿克斯特居然会投靠蛮族人。 唉，近些年来，这种例子实在太多了，让我不得不相信气运之说。也许，冥冥之中，我们天骄帝国差的就是运气。如今，我们选拔的是重要的军官。若是他气运太差，恐怕难以胜任。” 说着，坦普尔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是，可是……” 坦普尔见雷蒙德欲言又止，疑惑地打断他，问道：“莫非，你和傅星峰有私交？” 雷蒙德知道眼前的恩师素来不喜任人唯亲，但此刻也不得不全盘托出。 “禀报国相，我与傅星峰并不相识。但他乃是兆西车骑将军袁清一的义弟，又是前国相傅轻尘的唯一孙子。 之前，袁将军曾托人给我送来一封信，说他义弟傅星峰现在是罪人之子，希望我能够多多关照，让他成为军官，摆脱罪人之子的身份。这一切，还望恩师海涵。” 坦普尔手中的茶杯突然滑落，翻倒在木桌上。杯中剩下的茶水洒翻出来。 “你是说，傅星峰，他是傅，傅国相的遗孙？” “正是。” 突然间，这间特殊的牢房里没有了声音。 坦普尔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目光却出神地望向窗外。 赵季蹑手蹑脚地用毛巾把桌上的茶水抹去，并给坦普尔重新倒了一杯茶。雷蒙德则轻轻地把那两张纸笺，放在桌子上。 两人都不想打扰坦普尔的思绪，静静等待着。 许久，坦普尔才把目光移回来，叹道：“既然是故人之孙，又有袁将军为他说情，那就如你所愿吧，雷蒙德。” “谢恩师。” 雷蒙德闻言，不禁大喜。 坦普尔喝了口温茶，翻到纸笺的第二页，指着一处空白，问道：“赵季，这里为何没有刘志天的评语？” “回国相，大巫师说，刘志天的气运十分古怪，他测试不出来，便只好留白。” “他专修精神力，居然也有测不出来的时候？” “正是。当时，大巫师观看刘志天的眼神、面相、掌心很久，又起身看了他的耳道、背影。看完这些后，大巫师的神情十分古怪，久久不说话。等刘志天离开后，大巫师转头对我说了一句话。此子气运，非我能测！我便只好留白。” “咦。他的背景，你查过没有。” “查过，他的身份是贱民。其父原是一名侍卫长，因盗窃之罪潜逃，不知所踪，直至今天。有人说他父亲早已死在蛮荒之地。 受父亲之罪影响，他一家人被贬为贱民，靠其母亲洗衣为生。在刘志天十一岁左右，在帝都偶遇一名魔导师，并将他收为弟子。后来，母子两人都进了人族李照雪公主府中。据说，李照雪公主对他不错。” “他的师父是谁？” “这个，我没查出来。据李照雪公主府上的人回忆，刘志天的师父每次来，都是住在城外。每次他学艺，都是自己出城。 听说，到了十六岁以后，刘志天的师父就离开了帝都。从那起，他的魔法都是自学为主,面授为辅。偶尔，刘志天也会外出寻找师父，只是从来不提师父的事情。 我的手下问过公主府周边很多人，都只是知道他有个师父，但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哦，这个刘志天，有点意思。” 坦普尔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一点，但很快，他心里又被另一种思绪所代替。 坦普尔走到窗前，再次眺望远处的漆黑，感概地说道：“他们一个是罪民，另一个是贱民，皆是卑微之人，却又如此出类拔萃。 而我们的世家子弟出身高贵，自小条件优越，却大多是草包、脓包，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唉……我有些倦了，你们出去吧。” “是。” 雷蒙德和赵季两人齐齐应了一声，相视一眼，便走出牢房。 剩下坦普尔孤寂一人，仰望着夜空上的寂寥点星。 他口上说倦了，却丝毫没有要躺下休息的打算。 今天本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但坦普尔自己也不知为何，反而涌起淡淡的忧愁。 7月10日上午，祖今安等二十人再次被召集到高台下。赵季向他们宣布了今年开榜行动的选拔结果。 昨天比武获胜的十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禁个个笑逐颜开。就连最淡定的刘志天，眉毛也弯了起来。 昨天比武之后没有马上公布名单，让这十个人心里都泛起疑团。 有人还公然嘀咕，说比武输掉的那些人当中，肯定有人找到门路，向坦普尔说情了。 所谓的气运测试，就是要找个理由，淘汰掉他们当中的个别人。这让获胜的十人立刻又忐忑起来。 毕竟，这种戏码，在帝国的吏役选聘中，早就是屡见不鲜了。 如今，赵季正式公布了结果。众人心中的雾霾当然就散去。 失利的另外十人自然是闷闷不乐，但听说败者也有一笔遣返费可拿后，悻悻之色也淡了许多。 一会，傅星峰等十人便向坦普尔跪下，行拜师之礼。 今天的坦普尔一扫昨日忧愁，满面红光。 他还破例解去身上的脚链和手链，穿着正装，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刚收的十个门生，逐个向自己敬茶。 …… 也许是中午庆宴的酒太香，沈离寒的午觉睡得特别沉，一直睡到下午。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剑圣雷蒙德领着他来到一座高山上。山上，早已有许多知名的剑客等着他们俩。 接下来，雷蒙德就迫不及待地宣布，由于一浪还比一浪高，他从今日起，将把“剑圣”的称号正式让给沈离寒。 梦到这里，沈离寒已经开始傻笑。嘴角边上已经溢出少许口水，滴到枕边。 在梦中，虽然沈离寒百般推辞，奈何众望所归，他也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雷蒙德的让位。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刺耳的声音。 那是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牢房里有一面是铁制的栅栏。有人在敲栅栏。 沈离寒一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牢房外正是自己梦中人——雷蒙德，吓得他一骨碌就下了床。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沈离寒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便跟在雷蒙德后面。 两人从监狱后门离开，朝一座小山丘奔去。 沈离寒的心莫名地跳得厉害，总觉得还在梦中，但眼中所见却又十分陌生。 到了山顶，雷蒙德停下来。 沈离寒跟着停下。他站在微风中，打量着四周。 山虽不高，但却是俯瞰当前世界的最佳视角。 远远望去，可以看见古城墙的斑驳，炊烟的袅袅升起，还有白云的悠然，等等。 山顶上十分宽敞，空气清新宜人。下午的阳光给山林绿叶喷上金色的光。 沈离寒从远到近，静静地观赏着山景，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雷蒙德把身上的长匣解下，又把腰间的水壶打开喝了一大口，再掷给沈离寒。 沈离寒接过来一喝，不禁一愣。 他以为这壶里装的是酒，没想到是水，甘甜清澈的水。 “这里怎么样？” “很好，风景很美。” “这里是我平常练剑的地方。” 雷蒙德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热一下身。一刻钟后，我们比一场剑。” “比剑？好！” 雷蒙德打开长匣，从里面拿出两把一模一样的木剑，扔一把给他。 沈离寒接过来，仔细摩挲，心中莫名地热血沸腾。 一会，他握着木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走到少年时的偶像面前。 “请。” “请！” 两人虽然都说了“请”字，却没有马上动手。 只是天地之间，突然涌起浓浓的战意。 第12章 大剑圣的胸襟 一阵微风吹过，卷落几片黄叶，飘到雷蒙德和沈离寒之间，瞬间被剑气碾成粉末。 就在这时，沈离寒挥剑了。 一道耀眼的剑气光芒，从他木剑中爆出来，直指雷蒙德。 “很好。” 雷蒙德也挥出一道剑气。 两股剑气相撞，无声无息，却把周边的大树震得左右晃动。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身形来回交错。 一道道由斗气幻化成红色剑气，连续碰撞，湮灭无存。 暖阳下，剑气袭人，让山丘上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扬起漫天飞叶。 “跨海斩长鲸。” 沈离寒的剑招突变。剑气凝成半月状，朝雷蒙德袭去。 “来得好！” 雷蒙德不敢怠慢，见招拆招，同时也变换了剑招。 他的木剑上隐隐响起闷雷的声音。澎湃的剑气如潮水一般，一层一层涌去。 沈离寒顿时觉得自己的动作被迫慢了下来，就连空气仿佛也变得沉闷起来。 几分钟后，随着雷蒙德一声长啸，沈离寒手中剑被震飞。 一道红色光芒去势不减，刺穿他的斗气罩和衣衫，却在触肤之时猛地停下来。 沈离寒的整件上衣被剑气震碎了。风一吹，露出他左胸的一点红。 雷蒙德缓缓地收回木剑，歉意地说道：“我没收住力，让你受伤了。” “没事，区区小伤而已。” 沈离寒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偶像。 今天，他终于知道自己和剑圣雷蒙德之间的差距了。 “你的剑技很精湛，斗气也很强，所差的只是少许火候，只需要时间，你就会赶超我。” 雷蒙德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过去拍了拍沈离寒肩膀。 就在这时，掌声响起。 一个巨岩后面露出两个人，正是傅星峰和刘志天。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沈离寒惊喜地问道。 他方才把注意力全放在比剑上，丝毫没有察觉两人的到来。 雷蒙德淡淡地说道：“你在树下嘘嘘的时候，他们刚好到了。” “好精彩的比剑。” “今天所见真是叹为观止。特别是雷大人施展的那路剑法，剑气纵横，势不可挡，真不愧是剑圣。” 两人边说，边笑嘻嘻地走来。 雷蒙德亦笑道：“你们既然已经拜入坦普尔恩师门下，以后还要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彼此之间就不用把大人、剑圣这些挂在嘴边了。这样，我虚长几岁，按照你们人族的习惯，以后你们就喊我雷大哥吧。” 虽然他们已经向坦普尔行过拜师之礼。但坦普尔的挂名弟子实在太多，彼此之间很少以师兄弟相称。 “好的，雷大哥。” “对了，雷大哥，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去军中任职？” “还要对你们进行一段时间的集训，大概还要几个月时间。” “雷大哥，你最后施展的那路剑法叫做什么？” “怎么，你想学吗？” 雷蒙德转过头，反问沈离寒。 “我，可以学吗？” 沈离寒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当然可以，今天把你喊上山，本来就是想把我独创的这路风雷怒剑法传授给你。否则，万一哪天我死在战场上，这路剑法岂不是失传了。另外，我还要送一把剑给你。” 说着，雷蒙德转身打开地上的长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把蓝色的剑，通体晶亮如霜。 “这，这是泰布剑？” “没错。自从我有了承影之后，泰布便闲置起来，一直不用。我想，它或许很适合你。” 承影便是雷蒙德常常佩在腰间的那把阔剑。 沈离寒接过泰布剑，只觉得沉甸甸，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试一试，练练手。一会，我教你风雷怒。” “多谢！” “咳，看人比剑是比较刺激的，看人练剑就没意思了，对吧，星峰。” “你说的一点没错。” “那我们就下山吧。” “告辞了，雷大哥，离寒。” “你们慢坐。” 傅星峰、刘志天见雷蒙德要传独创剑法给沈离寒，便双双借故离开。 一会，山上便响起沈离寒练剑的风声。 从那起，雷蒙德只要有时间，就带着沈离寒上山练剑，直到他完全学会风雷怒为止。 后来，沈离寒每当拂拭泰布剑时，常常还会想起，那天的夕阳下，自己年少时的偶像正在山丘上，悉心地指导自己的剑术，丝毫不藏着掖着。他每说的一句话，都如春风拂面。 沈离寒心里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剑术或许有一天真的会超越雷蒙德。但他的胸襟却成了一座只能仰望的大山。 接下来的时间里，傅星峰等十人开始接受集训。 上午，通常是雷蒙德教他们如何排兵布阵，军事指挥，后勤补给等等。 下午是战、魔双修的坦普尔教他们斗气和魔法力的修炼、提升，武技和魔法的实战应用，以及讲一些朝堂上的事，等等。 偶尔，赵季还会客串一下，教他们关于军中公文的一些常识和惯例。 这十个人也渐渐熟络，感情升温。 只是，他们有时也会眼红傅星峰和沈离寒两人。 坦普尔多次公开给傅星峰单独开小灶；而雷蒙德常常会带着沈离寒，到后山练剑。 七个月后，天骄帝国的任命书下来了。 神元3093年2月19日，在紫星谷城外的长亭中，雷蒙德替已经返回帝都的坦普尔，给十人送行。 傅星峰和刘志天被双双任命为副兵马使，要前去兆西区，向车骑将军袁清一正式报到。 而沈离寒则跟随雷蒙德前去广鄂军区。 其他七人也将各奔东西，到不同的地方，任不同的军职。 对大多人来说，彼此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暂，而重逢之日却遥不可知。 在如此辽阔的帝国疆域里，这一别对某些人来说，也许就是永远不见。 此刻正值初春，不咸不淡的阳光暖暖地斜射在每个人的身上。 触目之处全是万物复苏的景象。如此良景让每个人都挤出了笑容。 可是，辞行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离别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始终没有人离去。 在雷蒙德一次又一次催促下，终究有人背上行囊，朝亭外的马群走去。 此刻，多愁善感的伊嘉雯早就哭红了眼睛。就连素来淡然的刘志天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树林下的马儿仿佛也知道要分别了，纷纷用鬃毛摩挲彼此。 长道的十字路口，众人一个劲地挥手。只是座下的爱马却不肯发力疾驶，三步一回马首，萧萧长鸣。 …… 赶了十几天的路，傅星峰和刘志天终于踏入永宁。这是兆西区的军区重镇，也是袁清一的将军府所在地。 上午，两人正在路上走着，对面迎来一队巡逻兵。 傅星峰低头看地图，并没有看这队士兵。刘志天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地跟在傅星峰后面。 这一路，他走得比较省心。看图、问路的事全让傅星峰包揽了。 没一会，那队巡逻兵停下来。为首一名军官折返回来，向两人打招呼。 “请问，两位是傅星峰和刘志天兵马使吗？” “没错，不过，我们是副的兵马使。” 这名军官一听，不禁笑了，立刻给两人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我是兆西第一独立营第三巡逻队队长阎天安。军衔也是副的，副军头。两位长官一路辛苦了。” 两人听阎天安这么一说，也笑了。 副军头是天骄帝国军官中军衔最低的，往上还有军头、副兵马使、兵马使、三品都虞侯、二品都虞侯、一品都虞侯、车骑将军、骠骑将军、护国大将军等军衔。 傅星峰、刘志天的军衔是副兵马使，比阎天安高了两个级别。所以，他称呼两人为长官。 但这一次，朝廷只是任命了两人的军衔，还没有具体的军职。 阎天安自报的第三巡逻队队长便是军职。队长所管辖的士兵，少的有十几人，多的有几十人不等。 队长便是帝国军队编制中最基本的军职，上面还有营、团、旅、师长等军职。 独立营则表示这支部队不归上级的团管辖，而由兆西军区的最高军事长官师长兼车骑将军袁清一直管。 朝廷让傅星峰、刘志天到兆西军区报到，意思就是到了地方部队后，再由袁清一任命两人的军职。 所以，傅星峰、刘志天现在只是光有军衔，没有实职。 第13章 渔阳之变 “咦，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两人的？” “几天前，朝廷任命你们的文书就贴在将军府的墙上，还附有你们的头像。我刚才多瞅了几眼，觉得有点神似，便斗胆回来问了一句。没想到真是两位长官。” “原来如此。阎副军头，请问永宁城该怎么走？” “我给两位长官带路吧……苏云尧，你过来下。” 阎天安喊来一名军士，让他领着队伍继续巡逻，自己则领着傅星峰、刘志天前去永宁城。 “袁将军在城里吗？” “哦，将军他前几天就离开永宁，去别处视察军务了。” “你知道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卑职就不太清楚。” 三人边走边聊。 阎天安很热情地把兆西军区和永宁城的情况向两人介绍了个大概。 骑了一个小时的马，三人进入了城内。 刘志天好奇四处观望，打量着这座城市。 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是匆忙赶路，连交头接耳的都少见，倒是巡逻的军士很常见。 在几处建筑面前，还看到大量的持刀背弓的守卫。 作为军管城市，永宁的商业氛围明显稀疏了许多。 刘志天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 直到接近市中心，刘志天看见了两家酒肆，才放心下来。而且，看上去酒酿的不错，两家店门口都人来人往的。 刚才，他还担心，这座沉静的城市，连娱乐的场所都没有。 一会，阎天安轻车熟路，领着两人走进将军府的参谋处，办理了报到手续。 办完手续后，一名叫做蒋万家的小参谋，又领着两人，来到一处宅院。 这就是兆西军区给两人安排的住所。 院子中间有两间正屋。两人刚好一人一间。正屋左边还有连排的几间横屋。 让傅星峰、刘志天没想到的是，军区还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一名仆人，供两人驱使。 蒋万家知道两人刚入职，便笑嘻嘻地解释。 按照帝国的规定，副兵马使以上军官就可以给予安排仆人，兵马使额外加了马车和专职马夫，三品都虞侯开始有专门的护卫，二品都虞侯加配秘书官和传令官。到了一品都虞侯以上，就拥有自己的小块领地。 听完蒋万家的介绍，看着自己住所里家具齐全，傅星峰、刘志天不禁相视了一眼。这种身份上的巨大转变，不禁让两人心里感慨良多。 要知道，他们以前一个是罪人之子，一个是贱民，按规定连客栈都不能入住。 出行时极为不便，只能找个无人的角落，凑合一晚。当然，如意客栈、千度堂的客栈是可以住的。这两家组织素来不理睬朝廷的规定。 有了住所，傅星峰、刘志天便各自安顿下来，歇歇脚。蒋万家也辞别两人，离开了。 一会，傅星峰就听见门外响起刘志天那熟悉的脚步声，便把手中的雕刀和木像收起来，放入桌子下面的抽屉里。 在集训的那几个月时间里，傅星峰受到刘志天的影响，也喜欢上了雕刻木像。 起初，他只是想在闲暇时找点事做，后来就慢慢养成了习惯。 同样，傅星峰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雕刻的是谁。 刘志天的做法是在雕上一层面纱，让木像中的女子朦胧起来，看不清其面容。而傅星峰没有他这么高超的技艺，便只好藏起来。 “梆梆梆。” “进来吧，门没锁。” “吱”一声，刘志天拎着一坛酒和一盘花生，走了进来。 “来，尝一尝当地的酒——永宁浑酒。我刚到街上买的。” “可我们还没见到袁将军，就先喝起酒来，不太合适吧？” 傅星峰想起多年不见的义兄，心中犹豫起来。 “这都月上柳梢头了。今晚，袁将军应该不会回来了。再说了，军中非战时不禁酒。我们小酌几杯，无伤大雅。” 刘志天边说，边拿来碗，把酒倒上。 这里的酒很有特色，呈米糊状，浑浊黄稠。 傅星峰闻到酒香，食指大动，便听劝，端起碗和刘志天轻轻一碰，喝了起来。 “对了，听说你和袁将军是义兄弟。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咦，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是沈离寒告诉我的。” 傅星峰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 “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和袁将军两家人同时被贬为罪民，流放蛮南。恰好，我母亲和袁将军母亲是闺蜜。两家人便居住在同一个地方，常有走动。 那时候，我便和袁将军以义兄、义弟相称。在蛮南的那段时间，袁将军常常教我修炼斗气和武技。当时我身上所学，一半来自家传，一半来自袁将军所授。” “明白，你们是亦师亦友。” “正是。” “被贬？这么说，你父亲也曾是朝廷高官。” “没错。我爷爷曾是首席国相，我父亲曾是刑部少司寇。” “啊！” “先别啊了。唉，可惜，我十二岁那年，爷爷去逝了。就在当年九月，当时的皇太子外出，到渔阳围猎。第二天晚上突然因病暴毙。其身边二十三岁的皇太孙雷吉诺德也离奇失踪。这件大事，你应该知道吧？” 傅星峰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下来。 “举国上下，谁人不知？” 刘志天想起往事，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和傅星峰又碰了一下碗。 傅星峰口中所说的，叫做“渔阳之变”，是天骄帝国史上一次令世人震惊的事件。 世人当时都猜测，皇太子父子多半是遭到垂诞皇位的人暗算了。但究竟谁是幕后主谋，到现在还是一个谜。 也可能，当局者谜。 皇太子和皇太孙一死一失踪，而当时的天永皇帝年迈多病，已经无法正常主持朝政。 这就让朝臣们的心骚动起来。大家纷纷站队，簇拥当时最有实力的两个皇子——郑王和杞王竞争帝位，形成旗帜鲜明的两大派系。 傅星峰想起往事，眼睛不禁湿润了。 刘志天看傅星峰表情，便猜到他父亲当年被贬的原因。 “所以，你父亲当时选择站在杞王这边？” “是。后来，现在的，的那位上台后，便开始清算杞王一党。没多久，我父亲被以结党营私之罪，被贬出京。 再后来，我父亲染上瘴疠，长眠于蛮南之地。三个月后，我母亲相思成疾，也……” 讲到这里，傅星峰心情澎湃，哽咽起来。 许久，他平静下来，继续说道：“临终前，母亲将我托付给袁将军的母亲养育。几个月后，袁将军的父亲得到平反，官复原职。全家迁回帝都。 我因为是罪人身份，便离开他们，浪迹天涯。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袁将军了。我和袁将军的这段过往鲜为人知，还望刘兄勿外传。” “这个请放心。” 傅星峰说出尘封多年的话，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轻松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第一次把心房里的灰尘清扫干净。 “我的来历说完了。刘兄，你的呢？” “我？我就没什么好说的。我父亲曾是宫廷的一名侍卫长。不过，在我十岁左右时，他，他突然潜逃了。咳，这是官府的说法。也因为这个原因，我和母亲的身份变成贱民。后来，托，托府中的关系，我娘在李照雪公主府中洗衣。” 刘志天说一半留一半，故作轻松状。他父亲的失踪其实也和“渔阳之变”有关。只是他说不清其中细节，也不愿意说出父亲的丑事，便隐去不提。 “那你也在公主府中干活吗？” “我比较幸运。因为在魔法方面有天赋，被公主府聘用为魔法技师，制造一些魔法卷轴和药水。工作比较轻松，平时可以抽空去猎点魔兽，当做副业。” “像82年的爱情药水这种，你可以炼制出来吗？” “这个不行，我只能炼制简单一些的药水。” 就在此刻，院子外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还有谁来？两人不禁一愣。 等他们起身走出去时，院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一名仆人领着一名传令兵走了进来。 第14章 第一次战斗 “两位大人，在下奉袁将军之命前来，请两位移步到将军府。” “哦，袁将军已经回来了？” “是，刚回来。” “请带路。” “好，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两人出门上马，跟随传令兵直奔袁清一将军府。 入府后，传令兵领着两人径直前往宴会厅。 虽是夜里，厅里面依旧是人声喧杂，灯火辉煌。 厅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傅星峰的心情莫名地忐忑起来，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终于，他看到了义兄。差不多同时间，袁清一也看见了傅星峰，缓缓朝两人迎去。 时隔多年，袁清一和傅星峰的手终于握到了一起。 “袁将军，端淑夫人可安好？” “她很好，在信中，母亲常常提到你。” 傅星峰口中所说的端淑夫人，便是袁清一的母亲。她因为袁清一的军功卓越，她被帝国诰命为端淑夫人。 此刻，傅星峰多想喊袁清一一声义兄，仔细问问他家里人的近况。可惜，这里不适合说家长里短。 “这位，想必就是刘志天副兵马使？” “正是，卑职见过袁将军。” “今晚见到你们两个，真是太高兴了。来，我来给你们两个挨个引见引见。” 袁清一一手拉着一个，朝厅中的大桌子走去。桌子边上，已经坐了七个人，见袁清一走来，纷纷站起来。三名仆人用木托端着一壶酒和酒杯，紧紧跟在后面。 “各位，这两位便是朝廷安排过来兆西军区的新任副兵马使傅星峰和刘志天。特别是傅星峰，他是我的义弟，我们曾在蛮南之地一起生活多年。 后来，蛮南一别，足足有五年零三个月没有见面。今日在永宁相聚，可谓是人生一大乐事。义弟，刘志天，这位便是兆西军区的一品都虞侯秦艺。来，我们四人喝一个。” 傅星峰见义兄不以曾流放蛮南为耻，还大大方方向众人介绍起和自己的关系，闻言险些落泪。两人开始跟在袁清一后面，挨个向在座的七人敬酒。 …… 正式报到的三天后，傅星峰、刘志天就被分别任命为第一独立营的营长和兆西第十三营的营长。这两个营的营长空缺有些时日了。 和营中军官见面时，最高兴的莫过于第一独立营第三巡逻队的队长阎天安了。因为那天，正是他领着傅星峰两人去报到。 只是在兆西区的戎马生涯，并没有傅星峰、刘志天想象中的刺激和热血。 近段时间来，蛮族人入侵兆西区边疆的次数不多，人数也很少。大部分时间内，两人主要的任务是练兵，直到一个多月后，才第一次直面蛮族人。 傅星峰记得那天是神元3093年的4月7日。他突然接到传令兵的紧急通知，说是蛮族人大举入侵，让他率本营精锐跟随兆西第一旅旅长秦艺作战。 这次，蛮族三路入侵。秦艺负责抗击其中一路。 几天后，秦艺大军西出成纪城，偶遇上蛮族主力，在一处平原开始展开混战。 由于蛮族人数量较少，在坚持了两个小时后，他们开始四处潜逃。 后面才赶来的傅星峰甚至都没和蛮族人交手的机会。 接下来，阵地战变成了追捕战。 秦艺下令，要求各团、营分散开来，追捕受伤的蛮族人，进一步扩大战果。 傅星峰将独立营一分为三，开始追捕。 但傅星峰没想到，就在这一天，他会遇上一条大鱼。 追捕一个小时后，傅星峰这一组的前头斥候来报，“兵马使大人，前面的树林里发现了几个蛮族人的踪影！” “他们看见你们两个了吗？” “应该是看见了。” “他们没有跑？” “没有。” 傅星峰问完话后，觉得这几个蛮族人有点奇怪。 “兵马使大人，要不，我们派人去找援军吧。” 阎天安有点慌张地说道。 “为什么？” “我怕他们人多。万一斥候对人数估算不足。说不定那里有十多个蛮族人。” “他们人多？我们这组有一百个人，岂不是更多？不等援军了。再等下去，他们一会全跑光了。全队快速前进！” 傅星峰听说过蛮族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很强，但没想到自己的手下如此怯战，竟然会害怕十多个蛮族人。 在斥候的带路下，傅星峰这组人马很快来到那片树林。但蛮族人早就不在了。 傅星峰下了马，在树林里发现了血迹。看着地上凌乱的痕迹，他眯着眼，猜到了蛮族人撤退的路线。 “跟紧我，继续追。” 到了傍晚时分，傅星峰这支小股队伍穿过这片树林，终于在一片广阔的草地上发现了蛮族人。同时，蛮族人也发现了他们。 远远就听到蛮族人在哇哇乱叫，但听不懂他们在喊些什么。 傅星峰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这是傅星峰第一次和蛮族人交手，以前都是耳闻。 越是临近，他就越发兴奋。 “兵马使大人！” 阎天安突然打马追上傅星峰，拉住他的马缰绳。 “你干什么？” “大人，他们当中有蛮族精英。还，还不少！” “什么是蛮族精英？” “就是蛮族人当中战斗力更强者，类似我们的军官。看，他们都手上都带有火玛瑙石戒。这就是蛮族精英的标志。天啊，这里居然遇上了四个！要不我们撤退吧。” “胡扯！再敢言退者，斩无赦！” 傅星峰闻言虽然有些恼怒，但看阎天安的神情如此紧张，也谨慎起来。 傅星峰挥了挥手，让百名军士先停下来。 他打量着不远处的十三个蛮族人。这些人大多都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从身上的服饰上看，应该是同一个部落的。 只见他们神情凝重，列阵呈半月状，正在缓缓后退，好像是在保护一个伤者。 不难猜出，藏在后面的伤者，一定是蛮族人中的重要人物。傅星峰想到这，兴奋起来。 “全部下马，准备战斗！列阵、举盾……射箭。” 傅星峰见对面没有佩带弓箭，便下令进行远程攻击。双方此时的距离大概150米左右，正是弓箭的有效射程。 突然，对面有人大吼一声。肉眼可见，十三个蛮族人的面全变红了。 阎天安急声喊道：“这是战争之吼！” 傅星峰一听，心里也一凛。 “战争之吼”是蛮族人特有的技能，能够暂时提高一定范围里所有蛮族人的攻击力，只有领主级别的蛮族英雄才能学得。 傅星峰惊喜交集，没想到自己这次会遇上蛮族人的领主，只是不知道是小领主还是大领主。 但目前的情况已经来不及他多想。 在挡住第一波箭后，对面有十个蛮族人朝己方扑来，速度很快。 为首一人，紫发赤瞳，貌似就是对手的首领。他几个跳跃后，挥刀直砍傅星峰，大概是想擒贼先擒王。 傅星峰不敢大意，运起斗气，挥刀格挡。两人转瞬间就交手了十几招。 傅星峰不禁暗暗叫苦。他没料到，这蛮族英雄的斗气竟然非常强悍。 在硬接了他的几轮攻击后，傅星峰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殊不知，对方心里也是大骇。他本以为，对付这名军官，也就是两、三刀的事。可是一轮急攻下来，却发现傅星峰的实力丝毫不在他之下。 这时，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陆续传入傅星峰的耳中。他奋力逼退蛮族英雄后，余光一扫，心凉一大半。 只见其余的九个蛮族人个个武技高强，以一挡十。他们身法极快，专门绕过去，挑弓箭手下手。刚交战一会，就有几个弓箭手倒在地上。 现在，自己这支小分队阵形已经有些涣散，只有阎天安这组还算严整。可再这样和那个蛮族英雄死磕下去，自己的手下没多久就会出现溃逃了。 第15章 神选之子 傅星峰觉得，绝不能再和他缠斗下去，便趁着两人交错的一个空隙，转身偷袭最近的一个蛮族人。 “嘿，你去哪？” 转身过来的蛮族英雄看着傅星峰的背影，诧异地喊了一句。 傅星峰没想到，这个蛮族英雄会说天骄帝国的官方语言。 而蛮族英雄更没想到，傅星峰会在激战正酣的时候突然跑路，愣了一下。 在蛮族人的竞技场里，从来没有哪个勇士，会一声不吭地跑掉。 当他反应过来时，傅星峰已经手起刀落，偷袭得手了。 军士们见到营长一出手，就砍下一个蛮族人脑袋，不禁士气大振，欢呼起来。 但同时，这也激怒了那名蛮族英雄。他怒吼一声，朝傅星峰疾追过去。两人再次缠斗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又悠长的啸声。 正在和傅星峰厮杀的蛮族英雄闻声一振，也回应了一声长啸。 而一直在掩护那名年长伤者的三个蛮族人好像看见了什么，也哇哇大叫起来。 傅星峰见状，不禁心里一沉。不难猜出，蛮族人的援手来了。 果然，十几条黑影很快出现在他眼中。光看他们身速，就知道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傅星峰现在真的后悔自己贪功冒进了。对付原先这些蛮族人就非常吃力，何况又来十几个。 可奇怪的是，那个蛮族英雄见状，喊了几声。蛮族人就开始撤退了。 蛮族英雄一刀逼退傅星峰后，也撤回去，和新来的那批蛮族人汇合。 傅星峰不敢上前，便凝望着对面。 只见新来的蛮族人当中，有个人服饰奇特，正在给那名受伤的老者喂药，疗伤。其余蛮族人则分散开来，守护在周边，恶狠狠地盯着己方。 气喘吁吁的阎天安走上来，问道：“营长，现在该怎么办？” “放穿云箭！” 此刻，傅星峰也看出来了，那个受伤的老者就是蛮族中地位尊崇的大巫师。 这大巫师就是蛮族人的精神领袖，地位还在大领主之上。 绝大部分的大巫师都是精通战斗魔法的大师，只有个别不会，只是单纯的传播巫教的教义。 要是能逮住一只大巫师，傅星峰大概率就可以立刻连升三级，一跃成为二品都虞侯。 但现状是两股敌人汇合后，更加强大，自己这支小股队伍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成了问题。傅星峰只好下令发射穿云箭，向周边友军求援。 只见一个传令兵朝空中射出一箭，发出奇特的响声，犹如女人的尖叫声。 对面的蛮族英雄闻声，看了傅星峰一眼，又转头和旁边一人哇哇说起叫不懂的鸟语。 这不禁让傅星峰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这些蛮族人并未朝他们攻来，而是簇拥着老者离去，其中一人背着老者。 唯有那名蛮族英雄站在原地，持刀傲视众人。 “你们在原地列阵等候，我去会一会他。” “是。” 傅星峰愣了一会，觉得待在原地傻站实在有点丢脸，便决定和那蛮族英雄继续未完的决斗。 两人一碰面，二话没说，又打了起来。 观战的军士们见两人刀气纵横，一个如行云流水，一个如星移斗转，都喝彩起来。 过了一会，那蛮族英雄的耳朵不自觉地跳动一下。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很快，傅星峰也听见了，那远处传来轻微的马蹄声。 “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蛮族英雄突然问道。他说的天骄帝国官话十分生硬，好在能听清楚。 “傅星峰。” “星峰，你的武技很好。但我要走了，下次若有机会，我们再战！” 说完，蛮族英雄荡开傅星峰的刀，跃出去。傅星峰知道自己留不下他，没有继续缠斗。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天鹰！” 那蛮族英雄回头应了一句，然后就迅速飞奔，消失在黄昏的暮色之中。 傅星峰喃喃自语，“天鹰？” 今天这一战让他大为震惊。傅星峰没想到蛮族人的单兵作战能力恐怖如斯，完全可以做到以一当十。 若不是自己扛住了对面首领，这支百人小队在受到突袭后，恐怕很快就会因为恐惧而四处逃散。 就在傅星峰回想刚才的战斗时，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回头一看，来的正是帝国援军，为首的是兆西第一旅旅长秦艺。 他身后紧跟着一名精灵族的高级军官。傅星峰并不认得。 “秦旅长好。” 傅星峰朝他行了一个军礼。 “免礼。你这边是不是发现了蛮族人？” “正是。” 傅星峰便把傍晚时刻和蛮族人打斗的情况说了起来。 当讲到那个蛮族英雄的相貌是紫发赤瞳时，秦艺和身边的高级军官相视了一眼，齐声喊道：“恩和森！” “天啊，你居然遇上了恩和森，还和他交手了。你没事吧？” 那名精灵族的高级军官跳下马来，仔细打量着傅星峰，一脸的诧异。 “恩和森？那人只告诉我，他叫天鹰。” “天鹰是他的绰号。恩和森是蛮族最年轻的大领主。有人说，他的武技在蛮族人当中仅次于布哈斯赫大巫师。你能和他打成平手，那是相当了不起。行了，你继续说吧。” 等傅星峰把后面的事情说完，精灵族武官抬起头来，问道：“按照星峰的说法，那个受伤的人应该就是格里杰德长老。三个小时前，他中了我的毒箭。旅长，我们还继续追下去吗？” 秦艺看着远处的漆黑，摇摇头，说道：“算了，这里已经进入了蛮族人的地盘，加上天色已暗，不追了。对了，星峰，这位是龙昊。你们相互认识一下。” “是。你好，我是第一独立营的营长——傅星峰。” “龙昊，兆西第二团团长，很高兴认识你！” 龙昊伸出右手和傅星峰紧紧握在一起。这是龙昊第一次认识傅星峰。 后来，龙昊和新来的傅星峰、刘志天交往越发频繁。 直到兆西区挑选“神选之子”时，三人已经非常熟络，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友。 那是神元3093年的初秋。 对于“神选之子”，天骄帝国里的每一个人都不陌生。 这是神族对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的恩赐。 在天骄帝国里，有一处神族唯一的圣地，那便是天庭。 天庭里，不但居住着神族人，还有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的幸运子孙。 这四族的幸运儿在三岁之前，就通过天路，被接入天庭饲养。 这条天路，起点在登天峰的山顶，蜿蜒数里，和天庭连接。 据说，这些婴儿一旦进入天庭，不但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还可以在死后，有机率转世投胎为神族。 只不过，他们投胎后，就会忘了前世和自己的出身。这些幸运儿就被世人称之为“神选之子”。 当然，想要成为“神选之子”，并不容易。神族的恩赐并不是雨露均沾的。 想要成为“神选之子”，只有三个途径。 一个是父母向天骄帝国捐赠钱财，另一个是父母为天骄帝国立过功劳。 神族皇室每年都会从捐赠者、有功者当中，挑选这些人的其中一个子女，送上天庭。 当然，对四族的平民来说，捐献大额钱财或者是立功，都不太现实。 所以，最后一个途径——“节日开恩”，便成为人们最期盼的时候。 “节日开恩”挑选的神选之子的名额很多。每一次都有成千近万的神选之子被送入天庭。 每当现任的神启大帝、先帝、帝国的创始人天骄大帝的逢十周年诞辰时，神族就会派出神选使，到各地挑选合适的婴儿，带入天庭，成为“神选之子”。 这一任的神启大帝特别开恩。他即位后不久就宣布，瑞文太后也就是神启大帝母亲的逢十周年诞辰时，同样给予“节日开恩”。 第16章 亚特伍德 今年刚好是瑞文太后的六十岁大寿之年，也是“节日开恩”时。 当帝都派出的神选使来到各个地方时，绝大部分的平民们便开始欢呼雀跃。 作为社会底层的他们，当然希望自己子女当中，有一人被选为“神选之子”，从而改变贫困潦倒的命运。 而且，被选上的每个家庭，还能得到帝国的一笔不菲的开恩钱。 这对生活较为窘迫的家庭，特别是子女生得有点多的家庭来说，的确是雪中送炭。 傅星峰他们目睹过几次，被选上“神选之子”的父母们，在地上向神选使跪谢，大声高呼“神恩浩荡”。 在一片感恩戴德的颂歌中，唯一有点不协调的地方就是“神选之子”的哭声。 他们或她们不满三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用哭声表达自己的恐惧。 到了当年8月底，兆西区的挑选活动结束了。 有两百多个“神选之子”将要护送去天庭。同时，兆西总管献给瑞文太后的寿礼，也要一并护送。 如今的天骄帝国不单有蛮族人入侵，还有内乱，有好几股盗贼十分嚣张。 为了防止意外，兆西军区不得不派出军队护送。而这次的护送任务就落在龙昊、傅星峰、刘志天身上。 9月5日，三人挑选了军中八百精锐启程，开始护送这些“神选之子”和寿礼。随行的还有大批奶妈。 一路上，他们心情很轻松，把这差事当成一趟旅行。 通常来说，盗贼们或许敢劫司寇们护送的队伍，但对正规军都是避而远之。 可三人没想到，路上真出事了。 9月9日中午，队伍出了阳雉城两个小时后，就走入一条长长的峡谷。 谷中有一条蜿蜒的浅溪。四周群峰壁立，树林茂密，时不时有鸟鸣兽叫。 众人骑马进入，顺着小溪前行，都觉得气温比峡谷外冷，不自主地收紧了衣领。 龙昊、傅星峰、刘志天聚在护送队伍中部，有说有笑。 快走到峡谷中间的时候，刘志天突然察觉到不对。 正准备开口示警，林中的鸟儿齐飞。 紧接着，一拨火箭射出来，让队伍前头的十几处马车着了火。 四周的小山谷里杀声大起，大约有百余蒙面人冲了出来。他们的身手都在军士之上。 顿时间，峡谷里长长的队伍大乱。 婴儿、奶妈们的哭啼声，厮杀声，兵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就好像是峡谷里烧开了水。 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上一秒还在眉开眼笑，下一秒就全拉下脸来，急忙赶去前头，开始指挥军士反击。 三人没想到，这群盗贼的胆子这么肥，真的敢劫军方。 随着增援的军士越来越多，这百名盗贼没多久就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护送队伍的尾部突然也发生骚乱。 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高声喊道：“报，又有一股盗贼袭击了我们，并抢走了部分寿礼！” 龙昊一听，吓出一身汗，急声对傅星峰、刘志天说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带本部兵去追寿礼。” “去吧。” “龙大哥，我也随你去！” “好。” 这次护送任务的重中之重，就是兆西总管初比利斯送给瑞文太后的寿礼。 它们被分包成大小不一的箱子，放入队伍最末的马车队伍中。里面到底是什么，三人也不知道。 但他们很清楚，若是路上丢失了部分寿礼，兆西总管肯定会向朝廷告状。 所以，傅星峰见第一批盗贼败势已露，便也挑选了一些部下，跟随龙昊去追寿礼。 “兄弟们，我们撤！” 仅仅过了一分钟，这边的盗贼首领就大喊一声，准备逃跑。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吸引官军火力，好让另一波盗贼趁火打劫。如今，同伙已经得手，自然没有留下来挨刀的必要。 “一队、三队原地戒备。二队跟着我，追！” 刘志天见状，心里冷笑，不打算让这群盗贼就这样溜了。 他身先士卒，边追边发出风刃，如影随形，让逃跑的盗贼惨叫连天。 “兄弟们分开跑，我来断后。” 那名盗贼首领一看不妙，便停下脚步，挥舞手中双戟，主动朝官军迎来。 这正中刘志天下怀。 这群盗贼的单兵能力很强，本来就只能擒贼先擒王。 一时间，那名盗贼首领带着几人，在溪边阻击官兵，以便其他盗贼顺利逃逸。 但很快，他们就有点扛不住了。 “张老实，快带弟兄们先撤！” “老大，那你怎么办？” “别担心。快走！” “好。” 几句话交流完，盗贼首领手中的双戟立刻光芒大盛，犹如两条蛟龙翻江倒海，逼迫刘志天等人不得不后退少许，避其锋芒。 张老实几名盗贼趁此机会，赶紧逃离。 对此，刘志天毫不在意，不紧不慢地拖住那名盗贼首领，加速他体内斗气的消耗。 刘志天只是有点好奇，想看看这盗贼首领如何脱身。 就在这时，那盗贼首领掏出两个球状物品，往外一扔。 刘志天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球外面包裹的，正是最常见的加热卷轴。 在扔出来的同时，加热卷轴应该是已经启动了。 所以下一秒，那两个球“砰”的一声，就炸裂开了，在空中绽开了两团淡绿色的火焰。 极为细长的白烟从火焰中，一道道飞溅出来，并很快形成两团浓烈的白雾，四处弥漫。 刘志天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强刺激性的味道，有点像许多大蒜同时被剥开的味道。 刘志天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可以自燃，并快速爆裂出浓烟的暗器。 他怀疑这些浓烟有毒，本能地屏住呼吸，并往后跃。 等他用风系魔法吹散这两团浓烟时，那名盗贼首领已经背着双戟，逃向山谷。 “你们回去戒备！” 刘志天朝手下喊了一声，便独自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窄长的山谷里疾如流星。 他知道盗贼首领体内斗气消耗较大，坚信自己一定可以追上。 果然在几分钟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盗贼首领扭头一看，心里着急了，开始在山谷的羊肠小道里左拐右拐。刘志天在后面紧追不舍。 跑着跑着，盗贼首领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山谷。前边三面全是垂直如坠的悬崖，而后面则是刘志天。 “小子，你真以为大爷我怕了你？” 盗贼首领慢慢收脚，转过身来，重重喘口气后，凶狠地喊道。 “一会你就知道该不该怕我了。怎么，喘得这么厉害，要不要让你歇会？” 刘志天也减慢速度，缓缓走向那盗贼首领。 “放你娘的狗屁，有种放马过来！” 简单几句问候后，两人就在悬崖下打斗起来。 刘志天还是老伎俩——风刃加迟缓大法。 正如他所料的，这幻系的迟缓大法对大部分的战士都十分有效。 那盗贼首领感觉自己好像刚刚吞进去一头牛，身体变得臃肿起来。 那些在空中漂浮不定的风刃，本应该躲过去，或者是挥舞双戟击碎它们，现在却给他留下一道道伤口。 鲜血很快就从这些伤口中溢出来，形成一颗颗红色的露珠。 又坚持了一会，那盗贼首领突然叹了口气，喊道：“停！我认输。” 刘志天见他扔掉双戟，便也收起风刃，缓缓走去。 “你吃亏在于魔抗太低。否则我也难以取胜。以你这样的武艺，为何要落草为寇，真是可惜了。” 虽然两人一个是兵，一个是贼。 但刘志天见他这么讲义气，敢只身拦阻自己，不禁有些佩服这个盗贼首领。 “哼，废话少说。像你身手如此了得，却甘心当帝国犬牙，才是真的瞎了眼。不过你今天走远了，逮到我亚特伍德，赏金可不少。” “你是亚特伍德？” 刘志天闻言愣住了，停下来仔细打量起亚特伍德，脑海里一下子浮现起十多年前的一幕。 第17章 物归原主 那年，刘志天还是个少年。 当然，亚特伍德也只是比他大几岁而已。 刘志天记得很清楚，母亲那时候也还没有搬到李照雪公主府里面住。 母亲、祖母和自己三人在公主府外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租房子住。 少年时期的刘志天，生活很模式化。 每天上午一早，他便把一箱箱干净的衣服往李照雪公主府里送，再把脏衣服取出来。往往，刘志天要往返三到五次，才能替母亲完成这个任务。 公主府里，不少人会把脏衣服外包给别人洗。 刘志天母亲就靠这个，养活了他和他祖母，在那物价昂贵的帝都里。 送完衣服后，少年刘志天便提早吃了午餐，到城外找师父，学习魔法。到了傍晚时刻，他便自个从城外回来。 那一天，刘志天和往常一样，拖住长长的影子入城。又和往常一样，母亲站在城门口外，等候着自己。 这个习惯，母亲雷打不动，直到几年后搬入公主府中，才改掉。 母亲远远看见他，便从手挎的篮子里，举起一个柑橘，朝刘志天挥手。 在夕阳的余晖下，那大柑橘加镀了一层金色，显得光彩夺目。 少年刘志天看见了。他笑着摇手，踩着轻快的小步走向母亲。 就在这时，一匹惊马从城里奔出，正朝刘志天母亲的方向驶去，引起众人惊呼。 刘志天母亲急忙躲闪，却不慎摔倒在地。 那一刻，惊马的前蹄已经高高扬起，正往刘志天母亲头上落去，而他距离母亲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当刘志天心急如焚时，旁边有个带斗笠的少年突然冲上去，抓住缰绳，把马头轻轻一带，让马蹄落在他母亲身旁，躲过一劫。 紧接着，戴斗笠的少年跃身上马，很快就制住了那匹惊马，赢得阵阵掌声。 刘志天搀扶起母亲，正准备谢谢恩人，却发现那戴斗笠的少年已跟随他父亲，进入城内。 刘志天记得，当时他朝那少年喊了几声“恩公”。 那少年却只是回头一笑，便快步消失在人流中。 当时，刘志天还十分懊恼，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将不知道这位小恩人的名字了。 谁知，第二天上午，一个炸裂新闻就在帝都里就炸了锅。 一个放高利贷的富商在昨夜遭了贼。一家十几口都是一刀毙命。家里的钱财也被劫光了，除了笨重的铜钱。 几天后，案情清楚了。行凶的是江洋大盗葛瑞金及他的同伙。杀人劫财后，他们就连夜用飞钩潜逃出城。 城中司寇还根据线人描述，画了他们的画像。 少年刘志天也去凑热闹，挤进人群观看。这一看，就把他吓傻了。 其中有一幅画像正是那个带斗笠的少年，是救他母亲的恩人，同时也是江洋大盗葛瑞金的亲儿子——亚特伍德。 那件惊天大案也让亚特伍德一夜成名。那一年，他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却敢跟随父亲进入帝都行凶。 当时，刘志天看着少年亚特伍德的画像，心里是百感交集。 他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什么会出手相救陌生人，又为什么会去杀人劫财。 后来，随着刘志天慢慢长大，才了解到葛瑞金、亚特伍德这伙父子，是一群义盗。 一方面，他们杀人越货，另一方面，他们赈济贫民。 再后来，刘志天听说，葛瑞金死了，亚特伍德继承了他的位置。 但近三年来，由于帝国大力追剿，刘志天已经很少在酒馆里听到亚特伍德的消息。 他没想到，如今这个脸上有着一道长长刀疤的盗贼首领，居然就是昔日的恩人，帝国的通缉犯中赏金第二高的亚特伍德。 刘志天紧紧地盯着他，终于在眉目之间，看出昔日那个戴斗笠少年的一些神情。 呵，这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刘志天突然有些感慨起来。 “你他娘的，一直看我干什么？又在傻笑什么？想要拿我颈上首级去换钱就快点。老子告诉你，我这一辈子已经知足了。来吧，别磨蹭了。” 浑身是血的亚特伍德坐在一块石头上，不耐烦地说道。 这一嗓子打断了刘志天的思绪。 他没有吭声，从怀中掏出两张治疗卷轴，掷给亚特伍德。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亚特伍德一边不客气地启动了治疗卷轴，一边疑惑地问道。 他看得出来，这两张治疗卷轴是高档货，价格不菲。 这军官为什么对一个帝国通缉犯这么舍得？ 亚特伍德有点想不通，也懒得想。 “疗伤后，你就可以走了。” “你，你说什么？” 这句话更让亚特伍德吃惊，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军官居然连天价赏金也不要了？ “我说，你随时可以离开了。” 刘志天笑笑，转头就走。 “喂，等一下。” 亚特伍德站起来，喊道。 “还有事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劫富济贫的亚特伍德。” 刘志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实情。 “哦，谢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刘志天。” 这下，刘志天真的走了。 整个山谷只剩下满脑都是问号的亚特伍德。 顺着原路，刘志天回到了队伍中。很快，他就看见满脸焦虑的龙昊、傅星峰打马驶来。 “怎么样，寿礼追回来了吗？” “只追回一部分，有七个小箱子不见了。” 龙昊的脸色非常难看。刘志天听了也是心里一沉。他见过那些小箱子，十分精美。 通常来说，外包装越是精美，说明里面的东西越是值钱。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前面就是房溪城。我们先去房溪，打听下这群盗贼的来历。如果实在没辙，只好明天派快马报袁将军定夺。” 龙昊是这次护送任务的主将，傅星峰和刘志天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吭声。 只是刘志天心里有些纠结，难以言表。 龙昊让人清点队伍，和清理了下战场。 这场突如其来的偷袭造成十一名军士死亡，几十人受伤，好在“神选之子”和奶妈们都安然无恙。 同时，战场上也留下了六名盗贼的尸体。 到了黄昏时分，队伍在房溪城外的驿站驻扎下来。 龙昊、傅星峰进城和当地的司寇长官交流了一番。 到了晚上，刘志天见两人从城里回来，脸色却没有好转，就知道当地司寇并不掌握这群盗贼的情况。 事实上，各地司寇的表现历来让人诟病。龙昊、傅星峰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当天晚上，三兄弟依旧是小酌几杯，却是寡言少语。 第二天上午，三人正在营中吃着米粥，就有斥候进来禀报。 “报，刚刚收到盗贼的一封信，说愿意归还昨晚抢劫的七口箱子，只是请求我们过往不究。” 龙昊一听，站起来问道：“送信的人呢？” “他把信射进来后就骑马跑了。信里还说了，昨晚的货现在放在清泉桥头，让我们现在派人去拿。” 这清泉桥距离营地不算远，几里地。 “这应该有诈。他们是和昨天一样，再来一次调虎离山之计。” “嗯，很有可能。” “不管有诈没诈，这是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应该去清泉桥。这样吧，我领着三十名精锐，去看一看。” 刘志天心里大概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便起身说道。 “也好。不过，你得小心。” “放心吧。” 说完，刘志天便领着三十名精锐之士，骑马前去清泉桥。 果然，桥的那一边有十几个蒙面人，正在守护着几口箱子。 为首之人远远看见刘志天等人，便发出一声长啸，率众驾马离去。 刘志天加快速度，一马当先过了桥。 一看，这几口箱子果然是被抢走的寿礼。外面的锁都没有打开过，真的算是物归原主了。 一个箱子上面还绑着一封信。 刘志天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仗剑将远行，不敢负恩义。” 虽然没有落款，刘志天也心知肚明。他看完后，随手就把信烧了。 过了一会，当刘志天真的把被劫的几口箱子带回来时，龙昊、傅星峰不禁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刘志天便只好强行解释，说这群盗贼一定是发现了，这些箱子是送给瑞文太后的寿礼，怕事情闹大后对他们不利，便只好乖乖送回来。 龙昊、傅星峰两人半信半疑，但也没有追问下去。毕竟，这趟任务是护送，而不是抓贼。 第18章 帝都重逢 又走了几天，龙昊、傅星峰、刘志天率领队伍进入了帝都四大卫城之一的朱雀城。 帝都不但是必经之路，而且也是傅星峰、刘志天魂牵梦绕的地方。 一入朱雀城，两人便把大小事务全卸给龙昊，轻装快马驶向帝都——首阳市。 两匹爱马在主人的催促下，奋力扬蹄，犹如骤雨来，正似两人的心情。 他们已经很久没来帝都了。 入了城，傅星峰、刘志天在一条十字路口暂时告别，各自驶去。 傅星峰怀里揣着，袁清一写给母亲沈瑶的信。同时，沈瑶也是傅星峰义母。这番入城，傅星峰肯定要替义兄陪沈瑶说说话，解解闷。 而刘志天当然是要回李照雪公主府。 但在半路，他突然转向右边。刘志天记得，往这个方向去，有家如意客栈。 这段时间来，他和傅星峰都抽空打了一些魔兽材料，正好过来兑换积分，顺便再买点东西。 帝都这家如意客栈有些偏远，但生意还是非常火爆。 刘志天把早准备好的那袋材料兑换了积分，又在一楼酒吧喝完一杯饮料，便走上二楼，想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 一走上去，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穆青烟。 她独坐一桌，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那只魔玄猫花花正在给她踩背。 楼梯口传来的轻微震动，让穆青烟睁开了眼。然后，她就看见了刘志天。 “是你！” “对，是我。” “请坐。” 刘志天很自然地走过来，坐在她面前。 另一个他熟悉的人——露皮塔也走过来，问道：“刘先生，喝点什么？” “谢谢，我在下面喝过了。露皮塔，你现在也来帝都了？” “对，我现在不当分店店长了，都跟在当家的身边。那你们聊，我去拿水过来。” “好。” 露皮塔走后，两人突然陷入短暂的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究还是穆青烟结束了冷场。 “听说，你去了兆西军区任职？” “对。” “军营生涯怎么样？” “很好。” “这次，你是回来探亲？” “嗯，有任务路过，便回来看看，顺便想来这里买点东西。” “买什么？” “还没想好，想看看有没有新奇的东西，买来送人。” “送人的？送男人还是送女人。” “送女人的。” 两人聊着聊着，突然又沉默起来。 一会，穆青烟不甘心地再问：“是送给你妈的礼物吗？” “不是。” 刘志天的回答很轻，却重重地撞在穆青烟的心房上。 两人的微笑突然都变得僵硬起来。 就连端水过来的露皮塔都能察觉到气氛的古怪。 穆青烟只觉得口干舌燥，急忙举起桌上的柠檬水，连喝几口，才把心中那种焦虑硬压下来。 好不容易，她再次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那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好。” 穆青烟带着刘志天来到柜台，开始介绍起店里卖的东西。 一个敷衍地说，另一个走神地听。 就在这时，三只毛茸茸的小魔玄猫一边叫，一边跑出来，拱着猫母亲花花的肚皮，开始吃奶。 这一幕把两个人的目光先后吸引了过去。 刘志天走过去，单膝半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几个小家伙。 那只母猫花花的耳朵一下子竖立起来，疑惑地看着这个男子。 “怎么，你喜欢魔玄小猫？” “嗯，它们卖吗？” “不卖！但可以送给你。” “送？不太合适，你还是说个价吧。” 魔玄猫可不是普通的猫。它们不但通人性，还是唯一会魔法的宠物，是大小魔导师们的最爱。刘志天知道，魔玄猫的价格非常昂贵。 “我都说了，小猫只能送，不能卖。” “谢谢。” “别和我客气了。你全要吗？” “想要两只，让它们做个伴。这只纯黑的，还有那只有浅色虎斑的。” 刘志天伸出手，指了指。那只母猫花花见状，也伸出爪子，作势要挠，吓得他赶紧把手缩回来。 旁边的穆青烟抿嘴一笑，从花花怀中抱起两只小魔玄猫，递一只给刘志天。 虽然他极力安抚，但小猫还是惊恐地叫了起来。 花花见状，立刻站起来，弓着背，翘起尾巴，全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它已经做出准备进攻的姿态。 但冷不防地，花花突然挨了主人一脚，只好委屈地躲在角落里“喵喵”叫。 “你养过猫吗？” “养过。它们还没断奶吗？” “它们已经快两个月了。正常来说是应该断奶了。但花花的奶水太足，所以还在喝。你今日就可以带走了。露皮塔，找个猫笼过来。” “好嘞。” 穆青烟又转头来对刘志天继续说道：“魔玄猫不挑食，很好养。但它们最爱的依然是鱼。特别是多喂青鱼，会增强它们的魔法力。” “好，我记住了。” 穆青烟、刘志天一人抱着一只小猫，闲聊着。 一会，露皮塔就把一个精致的猫笼拿过来。 这时，花花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次钻出来，对刘志天发出低沉的声音。就连它的第三只小猫也跟在母亲旁边，拼命地“喵喵”叫。 穆青烟接过笼子，把两只小猫放进去，说道：“露皮塔，你把花花带走。” “是。” 蜥蜴女射手弯腰一抄，就把剩下的两只大小魔玄猫抓在手里，往后走去。 “我送你。” “好。” 刘志天接过猫笼，和穆青烟并肩走下楼。到了客栈大门，两人相互挥手，准备告别。 “对了，你准备在帝都待多久？” “三天。我身上还有军务。” “有空的话，就来店里逛逛。” “一定。” 刘志天刚驶马右拐，穆青烟就一溜烟跑到楼顶远眺，看那青衫男子穿梭在大街小巷，直至再也看不见他。 一会，露皮塔也上来楼顶，走到她身后，说道：“当家的，饭菜已经熟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过会再吃。” “好。” “对了，露皮塔，你派人去打听下，他要把这两只猫送给谁？” “明白。” “还有，开两瓶好酒，今晚你陪我几杯吧。” “好，我这就去准备。” 等露皮塔走了，穆青烟便收起笑脸，皱起眉头，没由来地叹了一口气。 她痴痴地看了一会晚霞，心情总算平静许多。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喝开水。管他的，老娘今晚要喝个痛快。” 穆青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下楼。 此时的她虽然还没有沾酒，心情却已有了些微醺。 穆青烟没想到，这次帝都重逢，居然是替别的女人挑选礼物，还白白送走了两只珍贵的魔玄猫。 …… 通报之后，刘志天终于踏入久违的李照雪公主府，这个度过他少年时光的地方。 在府里走了长长的路，刘志天轻轻推开家门。屋里有盏油灯，发出明亮的光，把刚降临的夜色驱赶出去。 有个老妇人正背对着他吃饭，那正是刘志天的母亲白晓。 “娘！” “啪”的两声，一双筷子掉在饭桌上。 白晓猛然起身回首，映入眼帘的正是那牵肠挂肚的游子。她的眼角顿时湿润了。 “志天，你来信不是说在军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娘，我路过帝都，便进城来看看你。” 刘志天快步走到母亲身边，让她那双温暖又发皱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庞。 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双手经历过长年累月的洗泡后，显得异常的苍白。 “娘，你身体还好吗？” “娘的身体好得很……” 白晓开始唠唠叨叨，诉说起自己的近况。十句话中有五句是提到李照雪对自己的关照。 刘志天插不上嘴，只好静静地聆听。 他心里明白，李照雪公主对他们一家的确是恩泽深厚。 “说了这么多，都忘了问你，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 “那娘给你下碗面条，再给你炒个菜。” “好。” 一会，白晓端上来一碗面条和一盘豆角炒肉。母子两人坐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 餐后，刘志天又陪母亲坐了一阵子，挑一些军营中的趣事和母亲讲了，便去沐浴，准备入睡。 刘志天的家位于公主府的东南角，比起一般仆人的住所要大许多，是个独立的小院子。 夜渐深，习惯早睡的白晓吹灭了屋里的灯。 刘志天在小院子里呆坐了一会，便拿着吃剩的鱼，去喂那两只魔玄猫。 这两个小家伙异常的乖，一点也不吵闹，静静地吃光鱼，连他手指上的油渍都不放过。 只是，刘志天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心里莫名地忐忑起来。 第19章 鸿沟 第二天上午，刘志天提着猫笼，慢悠悠地朝李照雪公主住的嫣紫阁走去。 一路上，府中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虽然刘志天很久没回来了，但毕竟他从十四岁起，就住在公主府中，大多都认得他。 离嫣紫阁越近，他的步伐就越慢。 走到一片小竹林时，刘志天就听到了公主身边侍女们的笑声。 穿过这片小竹林，就可以看见嫣紫阁了，但他却徘徊起来，似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刘志天痴痴地看着竹林，突然记起这是第一次遇见李照雪公主的地方。 当然，那时候她还不是长公主。 那一天，十三岁的刘志天拎着一个竹条做的箱子，正往竹林这边走。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过来，“小兰、小荷，你们把皮筋拉长一点，对，就是这样”。 少年刘志天闻声寻去，蹲在竹林外偷窥。 只见竹林里有一个清新脱俗的美少女，一袭白裙，轻盈如蝶，宛如天使降临人间。 她正在跳皮筋，嘴里还唱着歌谣。 “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 少年刘志天顿时看傻了眼，他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幅画中。 “哎呀，二小姐，停一下。” “怎么啦，小荷？” “我，我肚子疼，憋不住了。” “啊，那你快去吧。” 突然间，一个侍女匆匆离去，终止了翩翩起舞的画面。 就在主仆两人无聊时，另一个侍女小兰突然指着刘志天藏身的位置，惊呼：“这里有个，有个人！” 被发现的刘志天通红着脸，急忙站起来解释：“我是来拿衣服去洗的。” “哦，我见过你。你是白姨的儿子，对吧。” 李照雪眨了眨眼睛，热情地问道。 “对，我叫刘志天。” “我叫李照雪。” “这可是我们李家二小姐哦。” 小兰突然笑着插话，提醒刘志天，别忘了身份尊卑。 “二小姐好。” “嗯。你不忙吧？” “我？不忙。” “我想跳皮筋，刚好缺个人，你来代替小荷，好吗？” “好。” 刘志天放下竹箱，红着脸走进竹林中。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渐渐，两人接触的越来越频繁。 比刘志天小一岁的李照雪好像特别喜欢找他玩，从不因为贱民身份而轻视他。 让刘志天想不到的是，李照雪在一年后，会去央求府中管家，聘用他娘为仆人。 在李府中当差，钱多、事少、体面。外面多少人想而不得。 这对他们一家来说，无论是身份还是经济，都得到了极大改善。 几年后，李家的长女也就是李照雪的姐姐病逝。李照雪作为次女，就被册立为人族长公主。 一直以来，人口稀少的神族非常依赖人族的李家帮忙维护统治。 册封李家女为人族公主是历来的惯例。只是刘志天没想到，这顶桂冠会戴在李照雪头上。 他记得，李照雪十八岁生日那天上午，瑞文太后亲自来给李照雪主持册封公主的仪式。 李照雪的当天妆容华丽至极。金光闪闪的桂冠，镶满小钻石的长裙，还有那天生的高贵气质。 当她走向烟雨台的中央，接受万人膜拜，刘志天和所有人一样单膝跪下，唱着颂词。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滴眼泪突然从刘志天眼角滑落下来。 那一刻，他才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和李照雪之间的地位鸿沟，竟然如此之大。 只是在当下，他还在心中骗自己，那不过是为李照雪高兴而流下的眼泪。 直到很久以后，刘志天才不得不承认，那并不是。 就在他回想往事时，一阵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惊得两只小魔玄猫尖叫起来。 “咦，哪来的猫叫。” “公主，我去看看。” 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刘志天的心不争气地加速起来。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了，正是他的好友——公主府的兵马使王逸。 “臭小子，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我，我昨晚刚回到。” “公主，志天回来了。” 王逸扭头喊了一声后，就上前紧紧拥抱着他。 “这肌肉练得挺结实的，开始修炼斗气了？” “对，练着玩玩。要不，我也教你练点魔法玩玩？” “别再劝了，我真不是那块料。啧啧，变壮了，也变黑一些了。嗯，当上军官后，感觉是不一样。” “别捏，疼。放心，我没你壮。” 这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玉雪可人的面容出现在刘志天面前。 兵马使王逸知趣地离开了。 小竹林里，只剩下他和她。 “你，回来了。” “对，刚回来。” “要待多久？” “三天。” “你黑了。” “是有一点。” “这两只小猫，你带过来的。” “送给你的，喜欢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 李照雪很自然地走过来，拉着刘志天一起坐在长凳上，开始逗起两只小魔玄猫。 纯黑那只奶凶奶凶地咧开嘴，朝李照雪吼了一下。 但浅色虎斑这只却很懂事，乖巧地用舌头舔李照雪的手指，逗得她咯吱乱笑。 刘志天看着这一幕，真的很想把时光停住，将佳人拥入怀里。 但他不能，也不敢。 两人在小竹林聊了许久，李照雪拎着猫笼，站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阁了。你，要和我一起吃午饭吗？” “不了。” 刘志天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 “那，那我走了。” “好。” 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刘志天心中轻叹一声，转身离开竹林。 走了一会，刘志天就看见正在等他的王逸。 “走，去外面喝几杯。” “老地方？” “那当然。” 两人离开公主府，骑了一段很长的路，来到西郊的一座酒楼里。 这里的掌柜、店小二对他们很熟络，笑着带两人到二楼的包厢里。 酒楼很陈旧，也很安静。推开窗，前面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 点了酒菜后，两人便一边喝酒，一边叙旧。聊着聊着，王逸就把话题引到李照雪身上来。 “今天下午，在孝淑惠皇后的邀请下，公主要去后宫，和兽人族的蜥蜴王子米斯伊拉见面。” 听到这，刘志天握酒杯的手不自主地轻微抖了一下。 “见他做什么？” “当然是相亲。女大当嫁，男大当婚。你忘了，公主也该嫁人了。何况蜥蜴王子一直爱慕公主，这是帝都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刘志天不禁苦笑，仰头吞下杯中酒。 “在兽人族中，蜥蜴王子是仅次于老牛头王的二号人物，手中有兵，家里有田，人长得也算大方。说起来是配得上公主的。不过你放心，公主是不会喜欢他的。” “你怎么知道？” “要是真的郎有情、妾有意，就无须让孝淑惠皇后来当中间人了。放心！只要你在战场立了战功，当上护国大将军，就可以堂堂正正来提亲，迎娶公主进门了。” 正说着，王逸打了个酒嗝，觉得自己这个饼画得有点大了，又改口说道：“哈哈，当然，当上车骑将军或者是一品都虞侯，也是可以的。” 刘志天悠悠地说道：“就算我时来运转，当上了一品都虞侯。可你有没有想过，到那时候，我和公主早已经白发苍苍了。” 王逸一愣，端起酒杯和刘志天碰了一下，说道：“喝酒，喝酒。” “干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分别的时候了。 刘志天辞别母亲、李照雪、王逸，准备离开帝都。临走时，他特意去了一趟如意客栈，打个招呼。 穆青烟一听他要走，执意要和露皮塔送一程。 出了西城，傅星峰早已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候。 和穆青烟挥一挥手，傅星峰、刘志天两人扬鞭而去。 第20章 天路 看着两人化作黑点，消失在天际，穆青烟的神情有些落寞起来。 “露皮塔，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回当家的，据我所查，刘公子心仪的人是李照雪公主。那两只猫如今也是在她手上。” “哦，我听说李公主人长得很漂亮，是不是。” “是。有人说她，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和我比起来，怎么样？” “那自然没法和当家的比。她顶多是沉鱼落雁。而当家的美貌，就算是老虎见了，也得从山上掉下来。” 穆青烟一听，笑得浑身乱颤，掩不住口，真的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她当然知道露皮塔是在乱说。 可世人有谁不想听恭维话。 “说得好，回去有赏。” “谢谢当家的。” “你好好安排安排，我想认识一下这位李照雪公主。” “是。” 说来也奇怪，穆青烟当时真的有一种想和李照雪交朋友的冲动，而不是嫉妒。 “对了，当家的，今天上午收到康拉德大魔导师的来信。他说，最近发明了一个人形机关，可以替人倒茶、洗碗、扇风之类的，十分好玩。 康拉德大魔导师已经派人送来，过几天就到。他还说，当家的对机关术造诣很高，可以研究研究，提出一些建议，让他下次再改进一些。” “哦，他真的发明出来了人形机关。” 提到这个，穆青烟立刻兴奋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之前，康拉德曾经答应过穆青烟，做出第一个人形机关就送给她。 当时，穆青烟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康拉德真的兑现了诺言。 …… 天庭距离帝都不算太远，只有三百里。 骑马走了三天，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三人终于来到了登天峰。 虽然叫做峰，实际上是个坡度极缓的大山丘。 登天峰是连接天庭的唯一入口。 而连接两者之间的天路更加神奇，居然是由许多凌霄血藤相互缠绕组成的，长达数里。 远远望去，就像是长长的、下弯的血桥。 队伍里的大部分人，包括傅星峰、刘志天在内，全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来。 虽然都听说过天路的雄伟壮丽，但真的亲临其境，还是被震撼到了。 此刻，天边恰好有一道弯弯的红霞。看上去，和红色的天路形成两个上下对应的红月，绝美无比。 队伍里一下子全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全投向同一个方向，静静地观赏着。 以入口为中心，有四座大军营和十几座军事碉堡守护着这条天路。 一会，一支小队打马而来，仔细查看了龙昊提交的公文，打量了下整个队伍，便示意众人继续前行。 临近天路的入口处，傅星峰才发现，这天路的入口其实由六个大树形成的自然门，两边各有三棵。 无数的凌霄血藤从遥远的天庭凭空蔓延过来，环绕着搭在六棵大树身上，然后又向四周蔓延开来。 天路的中间是无数个工匠铺建而成的木板路，可以同时通过五辆马车，也算是非常宽敞了。 当真正驱马上去的时候，少数恐高的军士还是露出紧张的神情，即便天路两边有木制的扶手。 毕竟，天路是一条自然形成的凌空天桥。 “龙大哥，这天路有多厚？” “听说有三、四米。” “这种凌霄血藤是怎么能够从天庭山那边凭空长下来的？” “这个，就没人说得清楚了。建国之初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袁将军对此颇有研究。他说几千年前，或者是一万年前，这里曾经是海底。因为有不少人声称，在附近的山丘上挖出过海龟甲。” “哦。好像有点道理。我看这里的植物长得都怪怪的，与别处完全不同。” “龙大哥，听说这凌霄血藤火烧不着，刀劈不动。是真的吗？” “差不多，袁将军曾经带一些凌霄血藤去兆西，想利用它们来打造防御工事。记得那一天，我们就拿它来做试验。一遇到火，这血藤会喷出一种有点凉凉的液体来灭火，确实是火烧不着。 至于用刀，还是可以劈断它的，只是非常耗时间。秦艺大人试过，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手腕般粗的凌霄血藤砍断，砍得刀刃都卷口了。 可惜的是，这凌霄血藤只适合生长在这里。袁将军带去兆西的那些血藤，过了一个月，全都枯萎死了。你们看，天庭！” 龙昊突然伸手一指。傅星峰、刘志天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在一片云雾缭绕中，有一个城头露了出来，正是天庭。 这是世界上最高的城市。它就建在天庭山上。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整个天庭山愈发清晰。它就像一个超级巨大的石柱一样，矗立在天地之间。 神奇的是，山体的上端和下端几乎一般粗。 虽然已近黄昏，但傅星峰、刘志天看得很清楚。整个天庭山垂直如镜，没有看见丝毫突起或凹陷。 山体外除了一层青苔，没有看见任何植物和动物。大概除了飞鸟，没有任何人可以从下面攀爬到上面。 “当地有个传说。这天庭山是阳神的武器——金刚棍演变而成的。有一次，阳神和阴神打架，输得很惨。一怒之下，阳神把武器往地上一扔，拂袖而去。这金刚棍就慢慢膨胀成了天庭山。” 傅星峰、刘志天听了，频频点头。 老实说，高山峻岭他们见得多了。但如此奇特的山体真是头一回，除了相信传说，也无他想。 这天路初时平坦如席。到了最后开始变陡。最陡的地方已将近20度角。 军士们扬鞭提速，终于在傍晚六点多时，登上了天庭。 在淡黄的暮色下，众人终于看见了这世上最神秘城市的全貌。 这座城没有商人、游客，只有神族的皇家、贵族，帝国的近卫军和“神选之子”才能居住在城中。 也就是说，千百年来，它从未对外开放过。 整个雄伟的城墙沐浴在余晖中，就像是镶嵌上一片片金叶子。 这时，一行紫色的仙鹤驮着闪闪发光的东西，从城头上方飞过，朝帝都的方向飞去。 “这些仙鹤驮的那些发光的东西就是元神之晶？” “正是。” 刘志天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些仙鹤。作为双修魔导师，刘志天当然听闻过元神之晶的奇效。 他真的很想取到一些元神之晶，拿来研究研究。可是这些紫色仙鹤实在是飞得太高了，让他无计可施。 伴随着一阵阵奇怪的叫声，仙鹤们渐渐冲上云层，在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紫痕。 元神之晶、凌霄血藤和紫色仙鹤是天庭的三大奇宝，别处绝无。 其中，元神之晶蕴含着强大的魔法力。 很早之前，神族就将元神之晶用于战争。 在特制的魔力炮中发射出来的元神之晶，能够对敌人产生巨大伤害。 一千年前，蛮族大军曾经兵围帝都，并疯狂地展开攻城。这场战争史称“帝都保卫战”。 结果，守城的神族近卫军利用元神之晶的威力，在城下炸死了无数个蛮族勇士。 最终，死伤惨重的蛮族大军不得不退去。 而在围城期间，从蛮族大军头顶上运去元神之晶的，正是天庭里的紫色仙鹤。 从那以后，紫色仙鹤每隔一段时间朝帝都运送元神之晶，就成了惯例。 它们把旧的、魔法力衰减的元神之晶运回来，再把新的元神之晶运过去，以确保帝都的绝对安全。 只是元神之晶产量极其稀少，天骄帝国只能让它优先保障帝都的安全，而无法将它们用于边疆上的战事。 交接后，一路护送的太后寿礼和“神选之子”则由城中近卫军接入天庭。 按照规定，外来军队未经许可，不得在天庭驻军。龙昊、傅星峰、刘志天没办法，只好连夜率领几百军士下天庭，在登天峰周边安营扎寨。 在他们营寨旁边，还有来自辽东的一小股边军。听说，和龙昊等人一样，也是护送寿礼和“神选之子”来的。 服从命令本是应该的。何况连夜下来，这也不算什么。 但刘志天发现，傅星峰不知为何，自从天庭下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就连晚饭都不吃。 第21章 见过即可 第二天上午，三人整顿队伍后，正准备拔营上马路，返回兆西。 一队神族近卫军突然驶来，高呼：“别动，原地不动！” 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不解，便打马上前。 对面的近卫军首领迎面而来，说道：“圣驾正前来，已在途中。尔等不得驱马上路，以免惊扰了陛下。” “收悉，遵命。” 龙昊见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只好让军士重新扎营，等待神启大帝的圣驾以及护驾大军过去后，再上路。 可傅星峰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立刻反常起来，从无精打采变得十分亢奋，时不时就去路边查看圣驾来没来。 这下，连龙昊都察觉到蹊跷，便悄声问道：“星峰，莫非陛下认得你？” 傅星峰摇摇头，说道：“我入伍之前不过是一介罪民，何德何能有这份恩宠。” “那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天子圣驾要从这里路过，我们当臣子的，有这机会观望，难道不应该激动吗？” 傅星峰这话问得龙昊、刘志天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他说的很对。 可是等了三个多小时，也不见圣驾的影子。 直到下午三时，才有军士来报，说马路尽头来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傅星峰一听，第一个跑出营地，骑马到路边等候，却发现不是圣驾来，而是天庭城下来一支大队伍，去迎接圣驾。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前头的皇家礼乐团就朝这边走来了。 他们当中最辛苦的就是铺金色地毯的人员了。远远望去已经铺了两里，而还在继续，也不知道要铺多远。 紧跟着的是拿着各种乐器的艺人。最后是近卫军簇拥着的神族皇家大队伍。 傅星峰早早就挑了一处地势偏高的路边远眺。 一旁的龙昊开始热心地解说起来。 “天庭由于它的特殊性，也叫做陪都。神启大帝差不多每年都要来天庭一趟。镇守天庭的便是大帝之母瑞文太后以及近卫军副总统领亚尔曼。看，那个就是亚尔曼。” “哦，那他后面那辆黄金马车中，坐的又是谁？” “嗯，应该是神族的雪伦公主。我听说，去年陛下没有来天庭，便让雪伦公主替他走一趟，就被太后留在陪都。没错，看着这马车的款式，是雪伦公主的车驾。” 龙昊和刘志天两人闲聊，却没注意到，身旁的傅星峰听到“雪伦”这两个字时，身体不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此刻，傅星峰死死地紧盯着黄金马车外的窗帏。 傅星峰多么希望，风能帮帮忙，吹开窗帏，让他看一眼十多年没见的梦中人。 只可惜，窗帏不解风情，纹丝不动。 眼看黄金马车慢慢驶过，渐行渐远，傅星峰的心情顿时沮丧起来。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马车的另一侧，骑马绕到这边来。 眼尖的傅星峰马上认出来，这正是少年时的玩伴，雪伦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侍女——维尔拉。 她依旧是那么美丽、可爱、热情，依旧梳着他熟悉的双丸子头。 那一刻，傅星峰差点喊出她的名字。 幸运的是，维尔拉很快也发现了伸长脖子的傅星峰。 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并朝傅星峰快速挥手。傅星峰也笑着挥手回应。 “咦，那个姑娘挺俊的。可她为什么朝我挥手？” “大概是龙大哥气宇不凡，引起美女的注意。龙哥你看！公主也探出头来了。” 就在龙昊和刘志天两人说话间，只见维尔拉打马向前，掀开窗帏，和里面说了几句。 然后，一双纤手就把窗帏拉到最大。 雪伦公主从里面探出头，顺着维尔拉手指的方向望去，和傅星峰炙热的目光相撞在一起。 两人的眼眶不禁都湿润了。 往事犹如潮水，涌上彼此心头。 傅星峰没想到梦中人真的出现了，心头狂跳，呼吸也变得粗犷起来。 只是两人的距离太远，加上马车一直在走，雪伦的容貌渐渐模糊不清。 一会，傅星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瞥，对他来说已经了了心愿，不虚此行。 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龙昊和刘志天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正在看着自己。 特别是龙昊，哪怕他是个瞎子，现在也看出来，傅星峰和雪伦公主有一腿。甚至有两腿，因为还有那个漂亮侍女。 只是这些话，两人没法问，傅星峰更不愿意说，尤其是在这个场合。 就在傅星峰翘首以盼，准备一会再看一眼梦中人时，一名近卫军的将领突然上来，要求三人下马，并往后站一些。 理由是三人所站的高度和距离，不符合国君的安保要求。 龙昊和刘志天见那将领态度傲慢，脾气也上来了，和他争辩起来，眼看火药味渐浓。 倒是傅星峰很随和，硬拉着龙昊、刘志天下了马，往后走去。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随着各种乐器响起，远处传来阵阵悦耳、铿锵的丝竹声。 神启大帝的圣驾终于过来了。那阵势之盛大，完全超出龙昊、刘志天的想象。 光是外围负责守卫的近卫军就有四列，个个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傅星峰伸长了脖子张望，却再也看不到雪伦和维尔拉。因为，他现在下了马，视线被近卫军挡住了。 刘志天见状，说道：“要不，你骑在我肩头上看？” “不用了。见过即可。有些事情，多看几眼也没有用。” 突然间，傅星峰有些释怀了。 神启大帝的圣驾队伍非常的长，走了整整四十多分钟，才从龙昊、傅星峰、刘志天身边走过。 三人拍了拍身上灰尘，正准备回营。两名军官骑马过来，朝他们扬手。 “是兆西军区的龙团长吗？咦！” 龙昊有点不解，问道：“正是，你们是？” “在下是辽东第七营营长祖今安，这位是我的副手张若重。” “哦，昨晚见过你们的番号。幸会，幸好，我是兆西第二团团长龙昊。这两位分别是第一独立营营长傅星峰、十三营营长刘志天。” “哈哈，傅星峰和刘志天两位兄弟，好久不见。” “你们之前认识？” “没错。” “今安，你分配到了辽东？” “没错，这次负责护送太后寿礼和神选之子过来。” “巧了，我们也是。” 几人寒暄过后，越聊越投机。 一会，祖今安便说道：“天色将晚，今天也无法赶路了。不如就让我做个东，请三位到我们营寨喝几杯？” “好，那就打扰了。” “唉，龙团长这话就见外了，请。” “请。” 三人左右没事，便随着祖今安、张若重去喝酒。 酒是好东西，但一喝多，话也就多起来。 酒过三巡后，祖今安、张若重喝得舌头都大了，说话就越来越大胆，居然公然吐槽了辽东军政的两个主官——骠骑将军叶天瑞和总管鲁道夫。 说他们两个在辽东狼狈为奸，盘剥辽人和底层士兵，有功者少赏，无功者厚待。 因为这是别人区的事，龙昊三人原本只是随口附和。 但一会，话题转到近卫军上时，龙昊三人也跟着破口大骂起来。 这近卫军是中央军，士兵大多来自神族，地位较高，薪水丰厚。 边军则是由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的士兵混合组成，地位低，薪水较低。 偏偏，和蛮族卖命打仗的活是边军在干。 而朝廷时不时还派出近卫军，到边疆视察、考核边军。 这就必然造成高薪又无性命之忧的近卫军，姿态是高高在上，甚至是飞扬跋扈。还有一些近卫军将领还借机敲诈边军钱财。 长此以往，近卫军和边军的矛盾就变大了。 五人边喝边骂，居然骂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情。 第22章 围猎 第二天，龙昊、傅星峰、刘志天正在营帐中商量着回去走哪条路。 一个传令兵进来禀报，说是陛下派使者来营中。三人一听，赶紧出去迎接。刚走到门口，使者一行就到了。 “啊，唐大人。你不是在广鄂吗？” 龙昊一见到使者，就脱口而出，看样子是认识对方。 “我刚刚调到天庭，担任外城守尉。龙昊，清一近来可好？” “回唐大人，袁将军最近精神饱满，只是军务有些繁忙。” “精神好就行。这两位是？” “他们是卑职的同僚傅星峰、刘志天。这是一品都虞侯唐肃之大人，也是我们袁将军的同学。” “卑职见过唐大人。” “唐大人好。” 唐肃之见到龙昊，很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边聊边走。 来到营中大帐，唐肃之便说起来意。 原来，神启大帝计划在后天举行一次大的围猎。为了一视同仁，大帝额外开恩，让扎营在附近的兆西、辽东两支边军，也各派出三百人参加这次围猎。 龙昊明面上笑嘻嘻领了命，心里却挺不痛快的。他已经归心似箭了，没想到走了两次都没走成。 但傅星峰却激动起来，忍不住问道：“敢问唐大人，这次围猎都会有哪些人参加？” “既然是陛下指定的围猎活动，那自然是大小官员都要参加。像陪同陛下前来的次相撒克逊，宫中大总管薛绍泉就不用提了。据说，瑞文太后也要参加这次大围猎。” 傅星峰一听，立刻喜形于色。 既然太后都来，那雪伦一定也会参加的。 傅星峰不自主地握紧拳头。一股暖流淌过他心头。 …… 神元3093年10月3日，一场大围猎拉开了序幕。 围猎的地点是在望涯群峰中间的山间盆地。 望涯群峰共有五座山。其中，主峰就叫做望涯山，巍峨峻拔，高耸入云。 这里的确是大型围猎的好地方，不但距离天庭较近，且山中飞禽走兽众多。 早早，一部分士兵们就来到指定地点，做好驱赶禽兽到皇家猎场的准备。到了中午，庞大的皇家围猎队伍也到了。 恰逢今天老天作美，冬季的暖阳透过山林，照得人很舒服，正是围猎的好时光。 神启大帝兴致勃勃，热身之后就披甲、执弓、上马。军士们赶紧大呼小叫，相互接力，驱赶禽兽进入猎场。 神启大帝第一箭就迎来开门红，射中一只惊慌的飞鸟，引得如雷般的掌声。 几分钟后，他又先后射中一头小山猪，一只野鹿。围观的众人不禁高呼万岁。 中箭的山猪、野鹿没有死，四处逃窜，又被士兵逼回猎场。神启大帝又补了几箭，终于将两只猎物拿下。 他得意洋洋，招呼臣子们下场打猎。 次相撒克逊，宫中大总管薛绍泉谦让一番后，开始纵马、弯弓、射箭，其他官员随后纷纷加入。 就连龙昊也玩心大发，进去秀了几把箭术。 刘志天见傅星峰无动于衷，便问道：“你不去吗？” “不了，你和龙大哥去玩吧。” “那我走啦。” “好。” 此刻，傅星峰只想默默地关注着雪伦公主的背影，对打猎毫无兴趣。 过了一阵子，神启大帝有些乏了，便将弓箭交给身旁的薛绍泉，骑马回自己的大帐。 撒克逊知道帝意，便指挥手下，将神启大帝的胜利品抬到他面前。 神启大帝挑中了一只山羊。随行的厨子们便七手八脚上前，开始进行烤山羊。他很喜欢吃自己打来的猎物。 其他官员见神启大帝、撒克逊、薛绍泉三个大佬都暂时停手了，便也纷纷暂停打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烤肉。 一时间，山间盆地飘起浓郁的烤肉味。 就在这时，傅星峰发现雪伦公主终于动了。 雪伦公主学过箭术，但还没有打过猎。 她见猎场里已经没那么乱，便也想试试。 几名女兵跟在雪伦公主后面，保持一定距离，预防野兽伤到她。 实际上，这种担心是多余。猎场上食肉的野兽早就被男人们射死了。有些都开始进入肚子里了。 剩下的全是食草动物。 雪伦公主的目标是一只羚羊。 她凝神弯弓，一箭射出，正中羊屁股上。几名女兵笑嘻嘻地为雪伦公主叫好。 可是，她们高兴得太早了。箭是射中了，但是力度太小了。 羚羊开始乱跑，正巧朝傅星峰这边跑来。傅星峰心中一动，驱马上前把羚羊又赶回雪伦公主那边。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两人一抬头，都是万分感慨。 此刻，彼此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诉说心中衷情。 旁边的女兵们不知离人愁，见雪伦公主在发呆，纷纷喊起来。 “公主，快射啊。” “羚羊快跑了。” “哦。” 芳心慌乱的雪伦公主匆忙弯弓，却在极近的距离射飞了。 远处的神启大帝笑眯眯地看了一会自己女儿打猎，便低头吃起烤山羊，却不知一场意外即将来临。 雪伦公主平日练箭，射的是固定的靶。但羚羊一旦跑动起来，不易射中。 射飞好几箭后，雪伦公主好不容易一箭射中了羚羊的后腿。 几个女兵见状，便围上去，把一瘸一拐的羚羊擒获，把它拽到雪伦公主旁边。 雪伦公主擦擦汗，抬头向傅星峰望去。两人相视，都是会心一笑。 就在这时，从望涯山上突然跑下来一大群飞禽走兽。 起初，猎场里的众人并不在意。大家都以为是士兵驱赶下来的。 没多久，就有人发现不对劲。 这批朝猎场跑来的飞禽走兽实在也太多了，且奔跑速度极快，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 场上的一些战马也开始不安地鸣叫。 紧接着，空中传来一声奇怪的叫声。 傅星峰一听，脸色不禁微变。这声音听起来很像某种实力爆表的魔兽。 果然，一团大黑影突然从云端俯冲下来，速度极快。 那些飞禽走兽就像见了鬼似的，想要快速穿过猎场，往谷口奔去。有几匹战马也猛然挣断缰绳，跟在后面跑。 猎场上开始混乱起来。 正在吃烤肉的神启大帝、撒克逊、薛绍泉三人听到场上传来的骚乱声，不解地抬起了头。 只见一头超级巨大的魔兽已经落在猎场上。它很轻松地一爪击毙了一头正在奔跑的野鹿。 此刻，场上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是，是魔狮鹫！” 这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一跳。 据说，魔狮鹫是可以和白耳龙平起平坐的最顶级魔兽。 但它非常罕见，出现在帝国大陆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人们往往只能从酒馆里的道听途说中听闻这种魔兽的情况。 如今从外观上看，它比描述中的情景更加恐怖。 这只魔狮鹫比常见的苍鹰，体型大了二十多倍。翼展足足有十多米。 红色的瞳，金色的喙，紫色的爪，黑白相间的羽毛外笼罩着淡黄色的魔力罩，令人生畏。 在魔狮鹫落地的那一秒，全场的目光紧张地聚焦在它身上。 其中,属傅星峰最为紧张。因为它距离雪伦公主不远。 击毙野鹿后，这只魔狮鹫下一秒就扭头盯上了被几名女兵抓住的羚羊，同时发出一声怪叫。 那些女兵被它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 魔狮鹫用爪勾起野鹿，“嗖”一下飞到羚羊旁边，一喙击穿了羚羊的脖子。 它的本意或许只是找吃的。可那羚羊的血猛地喷出，激淋雪伦公主的爱马一脑袋。 这下子，那匹马就像是被电击中似的，发疯地拉着雪伦公主往望涯山上狂奔，差点没把她从马上摔下来。 第一反应过来的是傅星峰。他轻轻一拉缰绳，用力拍了下爱马屁股，嘴里疾声喊，“驾驾驾”。 座下爱马和傅星峰磨合多年，知道主人心意，开始猛追前面的雪伦公主。 这变故别说人没想到，连那只魔狮鹫也没想到。 它歪着脖子，看了傅星峰、雪伦两人两马一秒后，突然双爪勾起野鹿、羚羊，展翅飞起，朝两人追去。 远处的刘志天见状，急声喊道：“快，快射那只魔狮鹫！别让它跑去追星峰和雪伦公主。” 这一嗓子让龙昊、祖今安等人反应过来，纷纷弯弓朝魔狮鹫射箭。 几人当中，要属龙昊的箭术最高。可毕竟距离较远，就算是龙昊，也不能伤魔狮鹫分毫。 刘志天等人射出去的箭，纷纷被它的魔力罩给轻松弹下来，掉落一地。 所幸的是，这激怒了魔狮鹫。它立刻飞返回来。 这时，所有军士都反应过来，纷纷弯弓朝魔狮鹫射箭。 但这只魔狮鹫实在是无比凶悍。 它用双翅一挥，将大部分弓箭反射回去。不少士兵被流矢射中，哀嚎遍野。 有些机灵的，开始慢慢往后退，生怕小命不保。 第23章 人鹫单挑 与此同时，雪伦公主的爱马速度继续加快，已经冲到猎场边上。再往前面一点，就是上望涯山的山路了。 二十几个军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硬拦的话，怕雪伦公主从马背上摔下来；不拦的话，又怕受惊的马跑到山上。 一犹豫，雪伦公主的马就从中间冲了过去，往望涯山上奔去。 追在后面的傅星峰急得高声喊道：“雪伦公主，慢慢拉缰绳，让马停下来。” 可马速实在太快，雪伦公主的双耳灌满了风，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惊慌的她只顾着紧紧抱住爱马的脖子，免得被颠簸下来。 刘志天见状，便对龙昊说道：“龙大哥，我们也去望涯山，找一找星峰和雪伦公主。” “好。” “龙大哥，你别正面朝那只魔狮鹫去，容易激怒它，从侧边绕过去。” “好。” 同时，在猎场的这一边，也有两道影子疾如流星，朝望涯山的方向奔去。 跑在前面的是宫中大总管薛绍泉。 他一直在关注雪伦公主。 她的爱马一惊，薛绍泉就预判到，马要往望涯山上跑，便立刻运起独步天下的轻功，想抄近路截住雪伦公主。 可他忘了，猎场中间还有一个庞然大物。 魔狮鹫以为薛绍泉要攻击它，一翅膀呼过去。 薛绍泉的轻功很厉害，但斗气不强。他也没想到魔兽会主动发起攻击，急忙双手一挡。 在交手的那瞬间，薛绍泉只感觉一股汹涌的力量迎面而来，撞得他体内气血翻腾，往后飞去。 幸好，后面的撒克逊刚刚赶到，用了一个卸力的魔法，将薛绍泉托住，平稳落地。 “薛公公，这禽兽有点厉害。搞不定它，也无法去救公主。我们先联手对付它吧。” 撒克逊和薛绍泉的心思不一样，他本来就是想制服这头魔狮鹫。 没想到这魔兽如此厉害，居然一翅膀打退了薛绍泉，让他现在有点骑虎难下。 “好。” 两大高手开始联手对付一只鸟，撒克逊主攻，薛绍泉辅助。 即便如此，依然是魔狮鹫略占上风。这可把后面观战的神启大帝急坏了。 他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被一匹受惊的马带到山上，消失在视野当中。而在场的人偏偏还被这只不知从哪飞来的鸟给缠住了。 “所有人听令，一起围攻这头魔兽。掉一根羽毛，赏金十两；有一个伤口，赏金百两；打死它的，赏金千两，加封一品都虞侯。”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神启大帝一开口，众人胆子也大起来，纷纷攻上去。放箭的、放魔法的、贴身厮杀的，都有。 这样一来，魔狮鹫马上就吃不消了。它体内的魔兽力毕竟是有限的。 遭受群攻的短短几分钟后，魔狮鹫不单是羽毛掉了许多，还被撒克逊、薛绍泉，分别用魔法和斗气重创了一下。 虽是顶级魔兽，也不得不跑路了。 只见它愤怒地怪叫一声，突然极速腾空，朝地面放了一个冰系的群体魔法，阻了一下攻势。 然后，它就挥舞着翅膀，朝望涯山飞去。 …… 两匹骏马在山道上风驰电掣。 傅星峰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开始不停地拍马屁。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奇怪的叫声。傅星峰快速扭头一看，果然是那头魔狮鹫，心凉了半截。 不过奇怪的是，它好像受伤了。 虽然距离魔狮鹫还远，但两匹马听见它的声音，吓得更加没命地奔驰。 半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两条路。 雪伦公主座下爱马慌不择路，大角度往右拐。紧随其后的傅星峰跟着右拐。 但很快，眼前的一幕让他的瞳孔极速放大。 那一刻，傅星峰感觉自己体内血液在加速流淌，有种缺氧的感觉，但视力和听力仿佛得到了大幅提升。 每一种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明明白白。 前面是一条断头路！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山的这一处，用手撕成两个悬崖和一个较窄、极深的峡谷。 对面的悬崖好像还有个天然的山洞。 傅星峰来不及多想，因为在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短的距离下，他也停不住狂奔的马，何况前面还有骑术欠佳的雪伦。 现在，傅星峰只能赌一赌，两匹马能不能一起跃过峡谷，跳到对面悬崖突出来的岩石上。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最后用力拍了一下马屁，然后紧贴马背，尽可能减少风阻。 下一秒，两匹马几乎是同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悬浮时，傅星峰的大脑在快速运转。 他判断，两匹马都跃不过去，大概差了半米的距离。 傅星峰本能地手脚用力，将爱马往下蹬，借力跳到雪伦的马背上，从后面抱起她。 然后利用雪伦的爱马，再借一次力，恰好能够让两人跳到对面的悬崖。 这几个动作几乎是瞬间完成。 落地后，两人相拥着打了几个滚，才心惊胆战地站起来。 听到爱马的悲鸣声，两人走到悬崖突出处，探头往下望去。 只见两匹马已经变成两个黑点，极速下坠。 而下面的峡谷深不见底。 雪伦公主见状，不禁眼睛红了。 这匹爱马是神启大帝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跟随她很久了。 “有没有撞到哪里？” 傅星峰拉起雪伦公主的手，柔声问道。 她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身上的衣裳也破了几处。 傅星峰看着，有些心疼。 雪伦公主摇摇头，正欲回答，却惊恐地望着傅星峰的背面，喊道：“它，它又来了！” 傅星峰急转身，就看见那头魔狮鹫正朝他们飞来，双爪还勾着两只飞鸟，可能是顺路抓捕的。 可它头上的羽毛却全竖立起来，有点像猫炸毛的样子，充满了敌意。 傅星峰见它来势汹汹，轻推了雪伦公主一把，喊道：“进去山洞待着，我来对付它。” “好。” 雪伦公主知道自己留下来只能是个累赘，便大胆地往山洞里面走。 她刚进去，背后就感觉到一股强风扑来。 那头魔狮鹫来势汹汹，一降落到悬崖突出的平台上，就和傅星峰厮打起来。 “星峰，你，你没事吧？” 雪伦看不到外面，只听见剧烈的声响，担心地问道。 就在这时，几个微小的石子反弹进来。 其中有一个石子从雪伦公主太阳穴滑过，击穿了她的耳朵。 雪伦忍不住痛楚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你怎么啦？里面有东西吗？” “没东西，只是被外面石子刮了一下。” “那你往里面深处走。完事了，我再喊你出来。” “那你能打过它吗？” “当然能，别在这影响我发挥。” “好。” 雪伦公主怯怯地应了一声，便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微光，吸引住了她。 …… 过了一阵子，洞外面的打斗进入了白热化。 傅星峰一个敏锐地转身，很意外地从背后抱住了魔狮鹫。 老实说，他刚开始完全处于下风。 这一头是雄性魔狮鹫，是唯一可以和白耳龙叫板的存在，实力远在人类强者之上。 可魔狮鹫刚才不但受了伤，还损耗了不少魔兽力，加上地形不利于它发挥，这才让傅星峰勉强顶得住。 很快，傅星峰发现，它对山洞有些顾虑，朝这边方向攻击时总是留了力，好像怕损坏了山洞。 它越顾忌，傅星峰越是想尽办法引它进来。 靠近洞口后，魔狮鹫的翅膀就张不开了。 借着地形优势，傅星峰一个偷袭抱住了魔狮鹫，随之就像粽叶包裹糯米一样，紧紧缠住它。 总之，就是让它的喙和爪发挥不出威力。 老实说，这头魔狮鹫起初是懵圈的。 这辈子，除了老伴外，它从来没有和其他生命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 特别是傅星峰身上那股人味，让它短时间内有些茫然，呆若木鸡。 一会，魔狮鹫开始愤怒，试图把傅星峰弄下来。 来回甩，往后撞，在地上翻滚，等等。 它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果。 傅星峰咬牙坚持，使出浑身解数，像张狗屁膏药般，死死贴在它背上。 同时，他腾出左手，卡住魔狮鹫的粗壮脖子。 虽然掐不死它，但也能让魔狮鹫呼吸变得困难。 折腾了一阵，人和魔兽都精疲力竭了。 魔狮鹫累得索性侧躺在地上，而傅星峰依旧抱着它。 这画面多少是有些诡异了。 第24章 沟通的桥梁 而在山洞这边，雪伦公主顺着光芒，慢慢走进去。 通过一个拐角后，前面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被溶蚀过的大洞穴。 上方露有一道长长口子。橙红色的夕阳恰好照进来。阳光照在洞穴里的一个水池上。 可雪伦万万没想到，大洞穴里居然还有两只魔狮鹫，一大一小。 大的是成年的雌性魔狮鹫，比外面那只偏小，但比旁边那只大多了。 雪伦公主很快就发现，雌性魔狮鹫身上带有严重的伤。许多处的羽毛掉光了，留下各种各样的血痂。 有些地方像是被烈火炙伤的，黑乎乎一片，还在渗出血水。有些地方像是被某种动物的爪子或者是尾巴打伤的。 雪伦公主不知道，这头魔狮鹫最近和一条白耳龙打了一架。 由于它是雌性，实力偏弱，当场吃了大亏，便躲在这个大洞穴里养伤。 旁边还有一个比母鸡稍微大一点的，是它的崽——小魔狮鹫，长着溜溜转的大眼睛，非常可爱。 在雪伦公主进来的那一刻，母子魔狮鹫也懵圈了，傻傻地看着她。 它们饿了一天，正等雄性魔狮鹫送饭吃呢。 谁能想到，雄性魔狮鹫自己先吃，接着再去皇家猎场打包“饭菜”，却让人揍了。 好不容易在路上抓了两只飞鸟当点心，结果在洞口又和傅星峰干仗起来。 要是这头雌性魔狮鹫能够动弹，它绝不指望外面那头了。 “咕噜咕噜”，母子魔狮鹫和雪伦公主对视了半分钟后，几乎同时从肚子里发出饥饿的响声。 这让紧张的雪伦松弛了许多。 她突然想到，食物在此刻，或许是和它们沟通的桥梁。 恰好她有带一些。 昨晚的时候，来例假的维尔拉给雪伦公主准备了许多她最爱吃的芝麻蛋卷饼。 维尔拉知道，雪伦公主不爱吃肉，不爱吃外面的东西，便用几张油纸把芝麻蛋卷饼分装好，塞在她的佩囊里，方便公主随时可以食用。 雪伦摸了摸腰间的佩囊，发现芝麻蛋卷饼还在，便取出多半。 “你们吃卷饼吗？” 雪伦公主的突然开口说话，把两个魔狮鹫吓一跳。 母魔狮鹫开始往前移动，又把雪伦吓得一动不敢动。 但它在跳动时拉扯到伤口，疼得它只好保持静止。 小魔狮鹫先是躲在母亲后面。但它闻到芝麻蛋卷饼的香味后，开始趋步朝雪伦走去。 “嘀里嘟噜。” 看见儿子往前走，母魔狮鹫赶紧用魔兽语喊住了它。 小魔狮鹫停下来，转头回去和母亲“咕噜啦叽”起来。 雪伦虽然听不懂，但猜测这只小的应该是想吃芝麻蛋卷饼，而它母亲持谨慎态度，不让它过去。 想到这，雪伦拿出一张油纸包的芝麻蛋卷饼，轻轻往前一扔。 这一下，小魔狮鹫也不和母亲多废话了，跳过去对着地上的芝麻蛋卷饼，一顿狂啄。 毕竟它也只是一个孩子，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它爹迟迟没有送饭过来，实在是饿坏了。 雪伦看小魔狮鹫贪婪的吃相，也感觉饿了，便咬了几口芝麻蛋卷饼。 卷饼确实是香，可是没有烧开的水喝，雪伦只能慢慢干吃。但小魔狮鹫就没有这个顾虑。这个漏有缝隙的洞穴里有不少积水。 小魔狮鹫很快就把地上的卷饼吃完了，但还有点饿，便大胆地跳到雪伦身边，歪着头看她手中的饼。 雪伦蹲下来，把吃剩的卷饼全喂给它，还摸了摸它的羽毛。 母魔狮鹫见状，虽然有些紧张，但也没有吭声。它看得出来，雪伦没有伤害它儿子的意思。 “你妈妈是不是也饿了，把这个给它。” 等小魔狮鹫吃完，雪伦再次拿出一张卷饼，指了指远处的母魔狮鹫，柔声说道。 那小家伙好像听懂了，叼着卷饼，蹦蹦跳跳回去，和母亲一起分享。 一人两魔兽，就通过三张卷饼，完成了一次感情的交流。 雪伦笑着看它们吃完，猜到外面那头更大的魔狮鹫可能就是它们的丈夫和父亲。 这时，她心里挂念起傅星峰，便挥了挥手，慢慢朝洞口外走去。 小魔狮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犹豫了一下，突然追出去。这下子，可真的把受伤的母魔狮鹫急得“嘀里咕噜”。 但这一次，小魔狮鹫很任性，不听母亲的。 快走到洞口的时候，雪伦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了。 正当她疑惑时，后面传来小魔狮鹫的叫声。 “小家伙，你怎么出来了。我们一起去找你爹好不好。” 看这个小魔狮鹫这么粘自己，雪伦欢喜地抱起它，大胆地往外走。 一出洞口，雪伦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暮色下，她看见傅星峰躺在地上，从后面抱着小魔狮鹫他爹。 而雪伦自己，却站着抱着他的崽。 其区别在于一个是背抱，一个是正抱。 同样，地上的一人一魔兽也十分尴尬，相互对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小魔狮鹫从雪伦怀中跳下来，跑到它爹面前，贴心地舔了舔它的脸。 “星峰，要不你放开它吧。这种魔兽对人好像没有恶意。而且，我们要离开这里，必须要靠它们。” 傅星峰听了雪伦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便慢慢松开手，站到她旁边。 那头公的魔狮鹫和儿子交流几句后，看了两人一眼，便急忙带着小魔狮鹫，钻进洞里。 “我们也进去吧。洞里还有一头母的。它们是一家人。” “我们进去？” “对啊，它们不伤人的。刚才我还喂卷饼给它们吃了。” “好，听你的。” 两人跟着走进去，就看见母魔狮鹫对着公魔狮鹫一顿“嘀里嘟噜”。 看神情，好像是在骂它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吃的。 那头公魔狮鹫低着头，偶尔解释几句。 等母魔狮鹫发泄完怒火，公魔狮鹫便灰溜溜跑出去。临走时，还瞥了傅星峰、雪伦一眼。 “它去哪？” “可能是去找吃的。” “对了，你饿了吧。我这里还有一张卷饼。” 说着，雪伦公主从佩囊里，取出最后一张卷饼，递给傅星峰。 “你吃吧，我不饿。” “我刚才已经吃了。这个留给你的。” 傅星峰不再推辞，拿过来就咬。 比起饥饿，他现在更难受的是渴。 干咽几口后，傅星峰和雪伦商量了一下，索性也把剩下的芝麻蛋卷饼给了魔狮鹫母子。 很快，那头公魔狮鹫回了，嘴里叼着好多山里的水果。它一回来，就看见两人在给它儿子喂饼，不禁一愣。 公魔狮鹫把水果往地上一放，用爪平分成两堆，然后朝傅星峰叫了一声。 “它那意思是不是请我们吃水果？” “应该是的，我给你拿。” 傅星峰的嗓子现在已经干得快冒烟了。 他也不管魔狮鹫是不是这个意思，帮雪伦剥了一个后，直接就开咬水果。 望涯山里的这种水果和柑橘一样多汁，但味道没那么甘甜，相反还有点涩。 但对两人此刻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雨。 公魔狮鹫吃了一个果子后，又钻出去了。 等到夜色降临时，它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野兔，双爪上勾着四只飞鸟。 和上次一样，公魔狮鹫又分给两人两只鸟。 它还用喙给两人示范了一下，意思你们可以像我们这样开吃了。 就在这时，洞口外传来了山中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外面是我们人的声音吗？” 傅星峰仔细聆听了一会，苦涩地笑道：“是在呼唤你的名字。他们开始巡山来找你了。走吧，我们去悬崖的平台。” 按道理，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傅星峰心里却莫名地高兴不起来。 “不！我不想出去。” “雪伦，这是为什么？” “我不想别人看见我受伤、狼狈的样子。” “可是……” 雪伦公主温柔地用手堵住傅星峰的嘴，说道：“我现在饿了，想烤鸟来吃。你身上有火折子吗？” “有。你不是不爱吃肉吗？” “偶尔尝一尝也不错。看，那边还有些积水，可以简单洗一洗。” “你坐着，这些活，我来干。” 第25章 相拥 尽管外面的呼唤声一遍又一遍，但洞里的两人始终充耳不闻，直至声音渐渐远去。 在小魔狮鹫的帮忙下，傅星峰找来一些枯木，在大洞穴里生起了篝火。 这只小家伙对两个直立行走的人类充满了好奇，一直在他们身边蹦来跳去。 一会，傅星峰把拔毛、去脏、清洗后的两只鸟，穿在七彩破魔刀上，在篝火上烤起来。 一股香气在洞穴里弥漫开来。这让那头公魔狮鹫也忍不住上前观看。 “别抢。” 见公魔狮鹫要啄刀尖上的鸟肉，傅星峰赶紧用手护着。 “星峰，就给它们父子吃嘛。反正，这两只鸟也是它捕捉的。” “不是不给它们吃。只是现在给它们吃，堕了我烧烤大师的威名。还差一道工序。” “你经常自个烤肉吃吗？” “是的。” 雪伦一问，不禁让傅星峰有些感慨起来。 这些年来，作为常常独来独往的猎魔人，他不但在野外练就了炉火纯青的烤肉技术，也让他养成了随身带调味品的习惯。 一会，傅星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转动瓶盖，均匀地洒了一些调味粉在鸟肉上。 那香气顿时浓郁起来。这把小魔狮鹫馋的“叽叽”乱叫，不停地用脑袋磨蹭傅星峰的腿。 “别急，马上就好，再烤一遍。” 终于，傅星峰把刀从篝火上拿开。大小魔狮鹫丝毫不怕烫，用喙猛啄穿在刀上的鸟肉，“叮当”作响。 或许是第一次吃到人类的烤肉，大小魔狮鹫居然发出像人一样的“呵呵”笑声。 若不是傅星峰手快，抢到了两个鸟腿，就全让它们吃光了。 抢到最后一块鸟肉，公魔狮鹫总算想起，自己老婆还没有吃到，便叼回去，喂给母魔狮鹫吃。 果然，母魔狮鹫吃了，也是一样发出“呵呵”的叫声。看样子，它们一家子对傅星峰的手艺是非常满意的。 小魔狮鹫意犹未尽，开始对傅星峰、雪伦两人撒娇起来。 “小家伙，我也想烤肉给你们吃。可是现在没肉了。” 傅星峰指了指它们刚刚吃剩的鸟、兔残骸，说道。 那头公魔狮鹫听懂了傅星峰的意思，一蹦一跳地继续出去捕猎。 不得不说，魔狮鹫的捕猎能力实在太强悍了。不到一个小时，它先后三次带回来一只野兔、两只孢子和许多野果。 而小魔狮鹫紧跟着傅星峰，帮他拔毛、清洗。 两人三魔兽各自分工，把这个大洞穴变成了一个野外烤肉店。 傅星峰主要负责烤，而她们负责吃。当然，大部分食物依旧还是进了三头魔狮鹫的肚子里。 晚餐之后，傅星峰和雪伦都有些倦了，倚着石壁互述着分别后的情况。 傅星峰讲起自己当猎魔人的有趣故事，又说起最近通过“开榜行动”成为帝国军官的事情。 相对而言，雪伦的故事就乏味了许多。 贵为帝国的神族公主，她的确是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宫中的条条框框很多，雪伦实际上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过这一生。 “其实，我们神族，我们……” 说着说着，雪伦差一点把天庭里一件大秘密说出来。 傅星峰见她欲言又止，便问道：“你们神族怎么啦？” “星峰，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神族人，太，太坏了。” 雪伦还是强忍住冲动，把大秘密藏在心中，换了一个角度问道。 “我觉得不能这样说。每一个种族里都有坏人和好人。比如你，就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善良、最温柔的。” “真的？” “当然。” 两人突然间不说话了，慢慢向彼此靠近。 雪伦已经感觉到，傅星峰呼出来的暖风，正拂过她的脸。 终于，两人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一起，热吻起来。体温在两个人的身体中相互流动，温暖着对方。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只小魔狮鹫不知何时，悄然走到两人身边，正好奇地观察他们的举动。 当它看到两人开始亲嘴时，忍不住发出“呵呵”的怪笑声。 一场你侬我侬就这样被打断了。 傅星峰、雪伦转过头来，看着它，脸上双双发烫起来，实在有些尴尬。 但更尴尬的是，小魔狮鹫下一秒就跳入两人怀中，用自己的喙轻轻啄啄这个，又啄啄那个。 它的意思好像是，也要来一口。 傅星峰、雪伦都被它弄得发笑起来。 “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不在你爹娘身边，跑我们这边来了？” 在昏暗的火光下，雪伦看见公母魔狮鹫排并排站着，已经睡着了，便把小魔狮鹫搂在怀中，就像抱一只大母鸡一样。 一会，她把身体轻微挪了一下，把头躺在傅星峰胸口。 月色黯无光，而火光也逐渐微弱，熄灭了。 大洞穴里变得漆黑一片。 倦意慢慢袭来，雪伦和怀中小魔狮鹫的眼皮愈发沉重，先后响起轻微的鼾声。 唯独傅星峰心情依旧澎湃，难以入眠。 这一天简直和做梦一样。 他不但如愿以偿，有机会和雪伦互诉了衷肠，还和她如此亲密，相互依偎在一起。 不知道熬了多久，傅星峰终于也进入了梦乡。 那一夜，他做了许多奇怪的梦。前面几个都不记得了。唯独最后一个梦非常逼真。 傅星峰梦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封闭的长长通道里。远处，雪伦提着百花裙，朝他跑来，神情十分慌张。 “星峰，天庭，天庭里有……” “天庭里有什么？” 雪伦不回答，只是抱着他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巨响。 通道深处喷涌出血浆一样的东西，红得发紫。 “星峰，快跑。” “一起走，你跑前面。” “不，我跑不动了，也跑不了。” “为什么？” 情急之下，傅星峰伸手去抓雪伦的手，却发现她就像一个玻璃人，被自己握成了粉碎。 他惊骇万分，不停地双手乱舞，却什么都抓不到。 “不！雪伦，雪伦！” 傅星峰一下子就从梦中醒来。双手依旧本能地在乱抓空气。 远处，那头受伤的母魔狮鹫奇怪地看着他，发出“呵呵”的笑声。 很快，傅星峰就镇定下来，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现在，大洞穴里只剩母魔狮鹫和自己了。 “雪伦，她去哪了？” 话一出口，傅星峰就发现自己的愚蠢。 母魔狮鹫怎么可能给出答案呢。 果然，它继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傅星峰，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魔兽语。 傅星峰捏了捏自己，确认刚才不过是一场噩梦，便完全安心下来。 他捡起七彩破魔刀，往外走去。 当傅星峰走到悬崖的平台上时，眼前的一幕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远处的天空，那头公魔狮鹫正在展翅翱翔，来回转圈。而雪伦和那只小魔狮鹫就坐在它的背上。 “星峰，你睡醒了。” “对，你是怎么做到？” “是小家伙邀请的。” 公魔狮鹫在悬崖平台处拐弯，冲天而起，让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只留下雪伦银铃般的笑声。 傅星峰不禁有些羡慕起来。 他低下头，发现地上有一些简单的图案，有些很浅，有些很深，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过了一阵子，公魔狮鹫飞回来，稳稳地降落在平台上。等雪伦和小魔狮鹫下来，它又飞出去狩猎了。 “这些图案，是你和魔狮鹫画的吗？” “对。一大早起来，我看见它们父子两人在地上用爪画画，便一时兴起，在地上也画一个图，想要坐在它们的背上。没想到，那头公魔狮鹫居然真的看懂了，连连点头。” “雪伦，你是第一个敢坐魔狮鹫飞翔的人。” “刚开始我也不敢，是这个小家伙一次又一次啄我的裙摆，示意我坐它爹背上，便大胆尝试了一下，实在是太过瘾了。今天一早，我还给它们一家分别起了名字。” “你喊它们叫什么？” “大鹫、中鹫、小……” “小鹫？” “不是，我喊它小皮。因为小皮实在是太调皮了。” 雪伦掩口而笑，脸上容光焕发。她心里为刚才的疯狂，感到骄傲。 “对了，我也可以坐在它背上吗？” “当然可以。我们两个人坐在上面都没问题。你虽然比小家伙重一些。但它爹驮着我们两个非常轻松。你刚才也看见了，唰一下就飞上天了。” “这么说，我们可以马上乘坐魔狮鹫，回去了。” “你就这么着急回去吗？” 雪伦的语气有些异样。 傅星峰一愣，茫然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甚至无法和雪伦对视。 傅星峰低下头，想了想，再抬头说道：“我是怕，你的父王、母后还有太后他们担心你。” “你说的对。是该回去了。” 雪伦的脸上再次挂出浅浅的笑容，声音温柔如故。 只是雪伦心里有些失落，就像是一只刚出笼的鸟又要飞回来的心情。 她明明应该高兴才是。 两人突然沉默起来。 第26章 奇缘 许久，雪伦望着远处，问道：“可我们怎么和父王解释这一切呢？他们昨晚在山中呼唤了好久，我们都没有回应。何况，我们孤男寡女的。” 傅星峰沉思一会，说道：“就说我们两个昨天从马背上摔出去，刚好一起掉入一个山洞里，昏迷过去。今天才醒来，便相互搀扶着走出来。你看这样解释，可不可以。” “好，依你的。” 就在这时，公魔狮鹫用爪钩着一只山羊和少许野果，飞回来了。 “星峰，再给它们烤一顿肉吃，好不好。一大早，这个小家伙就拽着我裙摆来到篝火处，还叽叽叫。它应该是喜欢上烤肉了。” “好，没问题。” 傅星峰把刚死去的山羊拖进山洞，又做了一顿烤全羊。 小魔狮鹫全程很兴奋，一直蹦蹦跳跳跟着傅星峰。 “大鹫，大鹫。” 饱餐之后，雪伦走到公魔狮鹫身边轻唤，轻轻拍了拍它后背，又指了指外面。 公魔狮鹫明白她的意思，伸了一个懒腰，便领着两人走出去。小魔狮鹫也紧紧跟着。 到了平台外，雪伦画了两个人坐在魔狮鹫背上的图，并画有向下的箭头。 公魔狮鹫歪头看了一会，便放低身子，叫了几声，示意两人坐上来。 傅星峰、雪伦一前一后刚坐下，小魔狮鹫也要来凑热闹，跳进两人中间。 公魔狮鹫扭头看了看，确认三个乘客已经坐好，便开始助跑。 几个展翅，公魔狮鹫就飞离了悬崖，在空中滑翔起来。 这种御风飞行的感觉，傅星峰从来没有过。他望着下面，羡慕起有翅膀的鸟来。 没多久，公魔狮鹫降落在另一个山头上。两人便从它背上下来。 “谢谢你，大鹫。小皮，我们要说再见了。” 公魔狮鹫很通人性，知道分别在即，还挥了挥翅膀示意。 可小魔狮鹫不懂，一直拽住雪伦的裙摆，不肯让她走。直到被它爹一顿训，小魔狮鹫才不情不愿地跳回它爹背上。 公魔狮鹫振翅高飞时，傅星峰、雪伦都心情复杂地挥手，目送它们消失在远方。这一别也许很难再见。 但这场记忆，无论是两个人还是三头魔狮鹫，都很难忘却。 “公主，山路难走。我在前面开路，你慢慢跟着。” “好。” 没走多久，两人就再次听见远处的呼唤声。 傅星峰精神一振，举起双掌挥手，高声喊道：“公主在这！” …… 一个小时后，整个山头都沸腾了起来。 雪伦公主坐着简易的轿子，傅星峰骑着马，在众多军士的簇拥下，穿梭在山林间。 到了下午两点左右，两人终于走进了皇家猎场的大营帐。 见到雪伦公主安然归来，帐中众人都是激动不已。 特别是瑞文太后，抱着自己的亲孙女，老泪横流。雪伦神情自若，不停地安慰她。 等瑞文太后心情平静后，雪伦便向父王禀报自己获救的经过。她不但把编好的故事细节化，还反复强调，是因为傅星峰的努力营救，自己才能从被困住的山洞里出来。 傅星峰默不作声，静静地听她瞎编。 等女儿说完，神启大帝把目光投向傅星峰，问道：“你是兆西军团的第一独立营营长傅星峰？” “是的，陛下。” “很好。袁将军这些年屡立战功，而你又救了公主。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下臣请陛下赏赐那把雕刀。” 傅星峰见桌上刚好有一把精美的雕刀，便随口一说。 “你只想要这把飞燕？” 神启大帝顺手拿起雕刀，好奇地问道。 傅星峰凝神望去，只见刀身上刻有“飞燕”两个字。 “没错，救公主本是下臣本职之事，不敢额外讨赏赐。” “哈哈。你有点意思。这样，朕替你做主了，共赏赐你三样。除了这把雕刀，朕晋升你为三品都虞侯。另外，再赏赐你黄金百两。薛总管，这事就由你来办。” “是，老奴遵命。” “谢陛下隆恩！” 傅星峰见神启大帝已经开口，也不再推辞。 “那你就先退下吧。” “是。” 傅星峰缓缓走出大营帐。临走时，他和雪伦公主对视了一眼。 这一相望，两人都是百感交集。 几天之后，等瑞文太后的寿节一过，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三人和辽地的祖今安、张若重两人辞别，各自踏上归程。 途中，傅星峰每当无人的时候，就拿起神启大帝赏赐的飞燕雕刀，雕刻起木像。 这一次，他不再是单独雕刻雪伦的单人像，而是一个群像。 从木雕的雏形中可以看出，一头魔狮鹫正在展翅高飞，上面坐着两个人，中间还挤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在后来的戎马生涯中，傅星峰常常会回忆起，自己和雪伦误打误撞，和三头魔狮鹫意外结缘的那场奇遇。 回到兆西几天后，傅星峰就被任命为第一独立团的团长。几个月后，刘志天也因为战功，晋升为正的兵马使，改任命为第一独立团的副团长，充当傅星峰的副手。 时间很快来到神元3094年的二月。 这个格外冰冷的二月，天骄帝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辽东骠骑将军叶天瑞和总管鲁道夫在视察军务的途中，遭到蛮族人伏击，双双阵亡。两人所带的亲军，几乎全部覆没。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还有一种小道消息是说，两人去辽东北部军镇——室韦城视察军务是不假。 可就在当晚，因为气温寒冷，两人召集军中高级将领喝酒。结果都喝得酩酊大醉。 夜里，蛮族人发动奇袭时，室韦城中没有任何人指挥抵抗。这才惨遭大败。 总之，辽东由于群龙无首，危在旦夕是千真万确的。 辽东各地请求增派援军的奏本，如雨水般涌入帝都。 原本，神启大帝是打算让驻守岭北的护国大将军岳泽，前去救援辽东。 偏偏，另一股蛮族大军也在这时入侵岭北，拖住了岳泽。 这时候，神启大帝和帝都重臣们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驻军兆西的袁清一。 一道加急圣旨从帝都发出，要求袁清一抓紧领军，北上辽地，全面指挥辽东战事。 第27章 北上援辽 3月5日，永宁城署衙里，兆西高级军官们静静望着坐在主位的袁清一，等待他施号发令。 “各位，事态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你们也都知道，最近辽东危急，陛下让我率领兆西军团去收复辽地。 前两天，我和秦艺等人也商议了一下，决定由秦艺统领一部分军士守兆西本土。其他军士随我北征。 下面，我念一下出征的番号。第一独立团、第三团、第六团……” 兆西总共就十八个军团。袁清一这次点了十一个，只留七个给秦艺守家，确实是算上倾尽主力了。 “朝廷限我3月12日前必须动身。我给你们五天时间去准备。3月11日前必须率本部人马抵达兆西南台城，统一出发。各位还有什么问题？” 就在众人面面相望的时候，龙昊第一个站出来，忿忿不平地说道：“将军，我有两个问题要提。” “哦，那你说。” “第一，我们兆西也是常年遭受蛮族人进攻。这次主力北上，如果蛮族人入侵我们兆西，该怎么办？第二，援辽是全国的事情，为何只让我们兆西出兵？” “还有吗？” “没有了，我就提这两个。” “各位的手下军士，大多是兆西人。这次主力北上，蛮族人可能会乘虚入侵兆西。大家有这个担心，我能理解。 所以，依我所请，首席国相坦普尔也给丰都军团下了一道命令。在我们北上期间，如果出现蛮人入侵兆西的情况，丰都军团可以在收到秦艺将军的急报后，即刻派轻骑兵来支援我们。 再一个，据我的消息，蛮族各部落的勇士不是抽调去了辽东，就是去了岭北。我们兆西暂时是无忧的。这是第一个问题的回答。 第二，我早已派人向朝廷提出请求，让我挂帅去平辽乱可以，但必须让广鄂的雷蒙德军团和兽人族的牛头军团来助力。否则的话，我搞不定。 这事，陛下和首相坦普尔已经口头答应了。这一会，估计调动他们军队的圣旨已经下去了。所以各位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孤军前往。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 “那好，散会！各自准备去吧。” “遵命！” 到了3月30日，兆西军团的前头部队——傅星峰、刘志天所率的第一独立团终于进入了辽东境内的临屯城。 为了赶路，第一独立团将辎重留给友军，一路轻骑疾行。 在城内，傅星峰、刘志天开始和临屯城的辽东守军周来贵等人商议军情。 “傅都虞侯、刘兵马使两位率军疾驰3600里路，赶赴辽东援助，下官代表临屯军民感激不尽。两位可谓是碧血丹心，一往……” “周大人，先不说这些了。请问，辽东现在怎么样了？辽东军团的主力在哪里？” “回傅都虞侯，辽东军团主力已经被击溃。现在我们基本上是各守各城。截至到今天，辽东四十六城，只剩下南边八城。两位将军若再晚几天，恐怕下官就无法在城中接待两位了。” 说到辽东军情，周来贵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对视了下，都看出彼此的忧愁。 在十多天前，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辽地半数以上城市还在帝国守军手中。没想到蛮族人的攻势竟然这么快。 “周大人，距离此处最近的敌军在哪？” “柳城！距离临屯才120里地。守将云朔正在据城固守。云朔大人手上的兵，是目前辽东各城中最强的。” “柳城乃是辽地的咽喉。不知可有援军呼应？” “这，老实说，我们都被蛮族人打怕了，只能各守各城，不敢去救柳城。” 傅星峰望了刘志天一眼，后者点点头。柳城乃是辽东军事要地，其位置的重要性关乎大局。 “哦，那我们明天去会一会他们，看看打辽东的蛮族人到底多厉害。” “可是，两位将军手中不过四千兵，是不是等下后续部队，为妥？” “周大人不必担心。我们兵虽不多，可全是精锐之士。再说又是清一色的骑兵，机动性强。实在打不过，还可以撤回来。倘若不去，怕伤了柳城守军士气。一旦柳城丢了，再夺回来，可就更难了。” “明白了。不知需要本官做些什么？” “你只需派一些本地斥候领路，再给我们补充点粮草即可。” “这个请傅都虞侯、刘兵马使放心。本官这就去办。” 次日上午，傅星峰、刘志天领着第一独立团开始朝柳城进军。 为了保存体力，这支部队只是按正常速度行军。 三个小时后，部队抵达一座小山丘附近。这里距离柳城只有七百米了。 傅星峰、刘志天让军士们原地待命。两人则快马疾驰上山。到了小山头，拿出军用望远镜一看，蛮族人正在攀爬云梯，猛攻西城。 刘志天把望远镜后移，发现敌营里有许多并排的牛车，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他们后防空虚。我们不如先攻他们看守辎重的部队，再烧粮草，然后用火驱赶牛车。” “好计！我们走。” 傅星峰一听，就明白刘志天的意图。 两人立刻调转马头，回到军中部署一番后，就率军直奔蛮族人的后营。 …… 在柳城城头，越来越多的蛮族人登上了城头。 城外的想进去，城里面的不肯。 攻守双方正在进行剧烈的近身战。 守将云朔外面的盔甲沾满了鲜血。他在身先士卒的同时还在大声疾呼，把喉咙都喊哑了。 好不容易，城头守军才把爬上来的这一波蛮族人悉数砍翻。 云朔累得像一头套车爬坡的老牛，不得不倚在一处垛口喘气。 刚歇息片刻，他的副手祖今安气喘吁吁，带着几个士兵跑来。 “云大人，城中擂石已告罄。下一波进攻，我怕，怕是更难了。” 祖今安脸色通红，额头还淌着汗。 云朔看他焦急的神情，心里暗暗叹气。 这几天来，他们发现擂石是最好的防守武器。只要角度控制好，从城头上扔下去，有很大概率可以毁掉一辆云梯，顺道还能砸死几个蛮族人。 可蛮族人已经围攻柳城几天了，擂石自然是越用越少。 “箭矢呢？” “按这个速度，箭矢到今天下午，也要用完了。” 云朔黯然无语，探头往下一望，只见城下的野蛮人又推着一辆辆云梯车而来，这波声势比刚才更加浩大。 敌人的新一轮进攻即将开始了。 “云大人，蛮子又来了。” “可有援军的消息？” “没有，云大人。柳城，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嗯。” 云朔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酸痛，挺直身子，准备迎接战斗。 第28章 辽东首捷 城下的蛮族人如蚁潮般涌来。前头的部队已经把云梯再次架到城上，开始往上爬。 就当云朔感觉到有些绝望时，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团火。 火是在敌营后方烧起来的，而且借着风势，越烧越大。 云朔愣了一下，突然一把抓住祖今安的胳膊，急声问道：“我们的骑兵在哪？” “云大人，按照你的要求，他们早就在城里等候多时了。大人，你是打算要突围了吗？” “突你妈的围，老子是要带骑兵从南门出城，去突袭他们。西门这里就交给你。” “突袭？” “你回头看看。是我们的援军来了！来人，快给我备马。” 祖今安猛地转身，眼前的一幕让他笑出声来。 只见敌人后方火势冲天，犹如红烧云般壮观。还有几百头尾巴着火的牛，拉着空车，朝城下的蛮族人冲去。 “放箭，给我放箭，一支也不要留。” 祖今安指着已经开始爬上云梯的蛮族人，歇斯底里地喊道。 这一刻，他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反击机会。能不能保住柳城，全看这把了。 …… 半个小时后，云朔终于在战场上和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会合了。 此时，蛮族人就像涟漪般四处散去，溃不成军。 当他们先后遭遇营寨失火、群牛乱舞、两军突袭后，士气就崩了。 很多蛮族士兵都懵了，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的援军。有些蛮族人还把云朔那支骑兵，也当作城外的援军。 大多蛮族人甚至没有和帝国军士交上手，就只顾着跟随身边伙伴奔跑。 战场上就是这样，当信息不对称造成群体性恐慌后，崩盘往往就在一瞬间发生。 “在下柳城云朔，见过两位大人。” “我是兆西第一独立团的团长，叫傅星峰。他是副团长，叫刘志天。” “哦，原来是兆西的兄弟来了。多谢！敢问袁清一将军身在何处？” “我们是兆西军团第一批到达辽地的。袁将军的大部队还在后面，大概过几天就会到达。” “千里来援，感激不尽。请随我进城。” “好。” 就这样，傅星峰、刘志天首战告捷，帮云朔、祖今安解了柳城之围。 入城后，祖今安得知救援柳城的恰好是两位好友，更是笑得手舞足蹈。 三天之后，袁清一率领的主力也进入辽东。五天之后，另一支援辽的生力军——雷蒙德军团也来了。战局开始转守为攻。 4月7日，傅星峰、刘志天在辽东的另一座城——营州，见到了随雷蒙德而来的沈离寒。三人久别重逢，都是欣喜若狂。 现在，援辽的部队还差一支神秘的部队——牛头军团还没有来。 这支军团长期驻守在滇南，距离辽地最远，加上路上坎坷，常常要跋山涉水，自然来的就慢。 这次援辽，老牛头王派出了五千牛头子弟。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个个勇猛异常。 4月21日下午，袁清一在刚刚收复的襄山城署衙召开军事会议。 “这段时间以来，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我们是屡屡收复旧地。今天上午，我们又拿下了襄山。这是平辽以来，收复的第十一座城池，可谓是硕果累累。 我记得，今天第一个登入城头并杀出一个缺口的，是兆西第一独立团的副团长刘志天，没错吧。” 这时，站在下面的刘志天站出来，拱手说道：“回将军，第一个登城的其实是傅星峰，末将只是紧随其后。” “哈哈，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星峰报你为首功，你却说是他的。好了，这首功，你们平分吧。” “是。” “遵命。” “无论是来自哪个军团，凡是有功的，我都记录在案。并且，我在昨天就已经为大家请功，已快马上报陛下。想必过段时间，晋级的、封赏的各种圣旨就会陆续下来。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原则。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大错不可恕，小过可功抵。只要诸君奋力杀敌，我绝不会亏待大家。” 讲到这里，众人齐声说道：“必当赴汤蹈火，不负将军所托。” “很好。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不愁辽乱不平。但是，接下来的仗就越来越难啃了。龙昊，你来说说当前的形势。” “是。” 龙昊走出来，指着墙上的大地图说道：“各位请看，整个辽东现在依旧是蛮族人占据了多半，共有二十七城。而我们占据的地盘在下面，共十九城。 现在敌军的主力主要盘踞在辽东的两座大城——白京和望平。特别是白京城，是我们北上收复旧地的必经之地，不得不拔。 只是白京城墙高池深，粮草充足，城中守将又是大名鼎鼎的蛮族女英雄萨仁格日乐，手下勇士众多，实在是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为了避免城中蛮族人拼命死战，减少攻城压力，我的建议是只攻三面而留一面。从地势上看，白京依山傍水。北面多山，道路崎岖，进军不易。我看，就留北面给蛮族人逃生。 至于西面和南面，有辽河的一条支流紧挨城池流过，形成天然的护城河，也难以攻城，只能佯攻，骚扰为主。 而白京的东面地势平坦，很适合运输云梯车等大型攻城器械，是我们的主攻方向。我的介绍完毕。具体如何排兵布阵，还待袁将军明示。” “龙昊对当前局势的介绍，想必各位也听清楚了。下面，我说下具体的安排。云朔、祖今安听令。” “末将在。” 云朔、祖今安齐声应道。 “你们两个统领辽东各军团，负责攻白京城西面。具体行动上，云朔为主，祖今安为副。” “遵命。” “龙昊听令。” “末将在。” “你领兆西第六团、第七团、第十一团，负责攻白京城南面。” “遵命。” “龙昊，你这一路兵力最少，主要以火箭、投石车骚扰为主。若是有机可乘，也可以试试，具体由你定夺。” “末将明白。” 就在这时，剑圣雷蒙德站出来，朗声说道：“袁将军，我愿为东面的主攻先锋！” 袁清一见他求战心切，笑了笑，说道：“雷蒙德，不要急。主攻先锋，我已经有了最好的人选。至于你，我另有安排。” 第29章 姗姗来迟的牛头军团 “不是我给自己脸上贴金，在场的诸君，没人比我更适合担任本次的主攻先锋。” 雷蒙德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服气。在雷蒙德看来，破白京城的首功，应该非他莫属才是。 “你忘了，还有牛头军团。他们天生是攻城拔寨的战士。” “哦，他们终于来了？” “对，昨天斥候来报，他们已经进入辽东。预计后天可以抵达襄山。” “这次，他们的统帅是谁？” “菲力浦、艾琳娜夫妻两人。” 雷蒙德点点头，不再去争主攻先锋的位置。 虽然他嘴上不会说，但心里不得不承认，牛头军团是天骄帝国中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何况菲力浦、艾琳娜夫妻又是公认的史上最强牛头人。 “那袁将军打算安排我去哪里？” “正式开战后，你和沈离寒领本部骑兵，绕到白京城北面二十里外，去夺取丁家堡，并以此为据点阻击来援的敌军。具体情况，你随机应变。” “雷蒙德明白了。” “其余部队则协助牛头军团，从东面攻下白京城。大致的安排就这样，你们各自准备。具体的时间再另行通知。” “遵命！” 4月23日上午，刘志天终于看见了牛头军团。 袁清一很隆重地带着各位将领，出城三里，来迎接他们。 等了一阵子后，一支整齐的队伍就快速驶来。 刘志天从来没见过如此银晃晃的军队。 他们头上戴的是银色的翼盔。只是翼盔两边竖起来的两个尖角是红色的，影响了整个观感。 这个带角的翼盔叫做牛头盔。牛头军团的称呼就来源于此。 身上穿的的是白藤甲。甲里面是特殊处理过的藤条，外面则是镀上的一层银。 就连他们的武器也呈现出银白色。当然，武器的材质都是清一色的坚钢锻造而成，不再镀银。 此外，还可以看见他们手腕上的银镯子和脖子上的银项链。 刘志天当时不太理解，这支名闻天下的牛头军团为何对白银如此痴迷。 后来才知道其中另有缘由。 牛头人的工匠们有项特殊的工艺，可以将几种天然带有魔抗的魔兽材料，融入银水当中。 这样的话，盔甲上镀上银，可以全面提升牛头人战士的魔法抵抗力。 距离一百多米的时候，牛头军团领头的两个人——应该就是菲力浦、艾琳娜夫妻，带着几个将领，跳下马，朝袁清一等人疾奔而来。 “尊敬的袁将军，我的父王让我带话，向你问好。” “菲力浦、艾琳娜，欢迎你们。老牛王最近可好？” “父王还是老毛病。不过托袁将军的福，他最近好多了。” 近距离一对比，刘志天才发现，牛头人比想象中的还要高大、强壮。 他们平均身高在两米以上，袒露出来的肌肉块鼓得像个膨胀起来的包子。特别是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大如鸡蛋，凸如铜铃。 帝国里通常的见面礼仪是握手，可菲力浦、艾琳娜夫妻和袁清一聊几句后，便先后上前，把袁清一“贴”住了。 刘志天有点不解，便问身边的龙昊，“他们这是干什么？” “这叫贴脸拥抱，是牛头人特殊的礼仪。” “哦。” 袁清一开始逐个将身边将领向菲力浦、艾琳娜夫妻介绍。 当介绍起刘志天时，夫妻两人把眼睛瞪得碗大，齐声问道：“你就是刘志天？” “正是在下。两位将军认得志天？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吧？” “没见过，但穆青烟常常和我们提起你，太好了！” 话音刚落，菲力浦、艾琳娜就兴奋异常，一前一后扑上去，把刘志天拥抱得双脚离地。 这可把刘志天尴尬得汗颜无地，特别是扑上来的还有一名女牛头人。 他感觉自己就像夹心饼干里面的夹心，被外面两块热情的饼干，快挤成黄油了。 更离谱的是，这夫妻两人不但脸贴着自己，还欢乐地抱着他，蹦跳起来。 刘志天已经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眼光。此刻，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菲力浦、艾琳娜，我们还是先进城，商议下军情吧。” “好。” 幸好有袁清一替他解围，要不然，刘志天真的有点受不了夫妻两人突如其来的热情。 尽管如此，菲力浦、艾琳娜在路上还是时不时瞪大牛眼，瞅着他，瞅得刘志天头皮隐隐发麻。 进入襄山城的署衙后，菲力浦、艾琳娜非常痛快地接受了主攻先锋的重任。 袁清一也定下来，对白京发起总攻的时间是后天上午。 简单的一顿欢迎午餐后，各个将领便各自散去，各自准备战前的诸多事情，尤其是攻城大型器械的运输问题。 4月23日清晨，第一抹阳光照在白京城墙的同时，也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远远望去，敌军早早已经做好列阵以待的准备。 穿着不同部落服饰的蛮族人挤满了东面的城头。 第一阶段是攻防双方的远程部队互敬。 箭矢就像阵阵暴雨般，从城上抛射下来。下面则以巨弩回击。 从床弩上射出去的巨弩威力很强，射程很远。缺点就是比较笨重，发射慢。它需要两名强壮的军士合力，才能完成一次射击。 接下来，更加笨重的投石车推出来了。虽然白京城上也有投石车，但数量和质量远不如城下的。 加上蛮族人并不擅长操纵这些笨家伙，投石车大战反而是居高临下的蛮族人吃亏。 城上扔下来的石块，准度奇差。很多时候，就是在无人区，砸出许多坑。 而城下扔进去的，不仅有大石块，还有霹雳弹。 这种霹雳弹里面装有易燃、易爆的火油。高速落地后，霹雳弹会爆裂开来，形成一团四处喷溅的大火焰。 扔了一阵子后，白京城上就有好几处燃起滚滚浓烟，引起蛮族人一片骚乱。 傅星峰举起望远镜观去。只见城头中间出现了一个巫师打扮的女人，应该就是蛮族守将——萨仁格日乐。 她一边吟唱，一边挥动手中法杖。 很快，一大束乳白色的光晕以萨仁格日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些受伤的蛮族士兵沐浴其中，很快就平静且精神抖擞起来，好像被快速治愈了。 “咦，她居然会若水帐术！” 傅星峰见状不禁喃喃自语，大为震惊。 若水帐术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群体性治愈魔法。 傅星峰没想到今天会在一个蛮族女巫师手上出现。 第30章 白京攻城战 到了上午十点多，天骄帝国军队的大石块、霹雳弹已经扔完。投石车缓缓后退。 但紧接着，第二阶段的进攻开始了。随着鼓声大响，牛头军团特有的攻城器械被推了出来。 除了常规的云梯车，他们还有两辆非常巨大的，和城墙几乎一样高的攻城塔车。 牛头军团之所以姗姗来迟，其中一个原因是攻城塔车的零部件非常沉重。 就在昨天下午，随军的牛头族工匠把两个攻城利器组装好了。 跟在大型攻城器械后面的，是列队整齐划一的牛头战士方阵。他们人手各持有两把旋风双刃斧。 走在前头的菲力浦、艾琳娜夫妻两人手中也是一样造型的武器，只不过更大一些。 旋风双刃斧劈砍起来的威力惊人。其不足之处就是过于沉重。但对以力量着称的牛头人战士来说，这就是最合适的武器。 当大型攻城器械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五十米的时候，从牛头战士方阵后面两翼，冲出两大群弓骑手。 他们贴近城墙，开始疯狂地朝城头射箭，压制敌军火力，以便攻城器械贴墙。 “砰”的两声轻响，两台攻城塔车终于肩并肩，搭在东城门右边的城墙上。 最后面的牛头族巫师们开始跳起舞，唱起听不懂的牛头战歌。鼓声也变得密集和更加具有节奏感，让人听着血脉沸腾。 菲力浦、艾琳娜齐齐怒吼一声，双双带头冲进攻城塔车最下面的塔层。后面的牛头人战士们也紧紧跟随。 真正的攻城战终于打响了。 不远处，袁清一带着兆西军团的众军官正在观望。 傅星峰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拱手说道：“袁将军，我们兆西儿郎也开始吧。” 袁清一点点头，朗声说道：“去吧！” 傅星峰、刘志天等人振臂一呼，也领着兆西军团的勇士们，通过云梯向城头进攻。 看着义弟傅星峰远去的背影，袁清一不禁有些感慨起来。 许多年前，他也曾经像傅星峰一样，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在一线。 而如今，袁清一早已是千军万马的统帅。 他要做的便是冷静做出判断，战前做好谋划，战时及时调整战术，战后赏功罚过，而不再是冲锋陷阵。 事实上，袁清一的腰间刀、筒中箭，已经很久没沾过血了。 看着菲力浦、艾琳娜已经登上塔车顶层，抡起四把旋风双刃斧，就像砍西瓜一样砍向敌军，他的手也痒了起来。 “把我的弓和箭给我。” 袁清一沉声向身旁的副官祝恒明说道。 “是。” 祝恒明取下身后的星月惊雁弓，解开腰间的箭筒，递给袁清一。 箭筒里只剩下了四支风神箭。 这种箭是已故的名匠——柯慎独，用玄铁专门为袁清一打造的。 原本有七支风神箭。这些年来，袁清一射丢了两支，损坏了一支。 今天，他打算把这四支箭留到最关键的时候用。 由于最善战的蛮族士兵都被攻城塔车吸引过去，城墙上挂的简易云梯就越来越多。 到了十二点多，东城墙上已经布了三百多架云梯，密密麻麻的。 天骄帝国的军士已经有好几次冲上城头，但可惜没打开缺口。 双方激战最激烈的地方，无疑是两台攻城塔车和城头之间的“入城板”。 经过不断的尝试，在齿轮等机械的帮助下，牛头战士们终于把几块“入城板”架在攻城塔车和城头之间。 这种“入城板”是用滇南的铁力木打造而成，形状类似超大型的长凳，又沉又硬，倒向城墙的那头还镶上锋利的墙钉。 一旦固定下来，如履平地。 牛头战士通过宽近四米的“入城板”，不断发起近战攻击。 经过反复厮杀，这几块“入城板”以及周边的城头、城墙上，居然凝结成一层层血浆。 已经成为血人的菲力浦，时不时怒瞪不远处的萨仁格日乐一眼。 若不是这个女巫师在后面源源不绝给周边的蛮族勇士治疗和振奋士气，菲力浦、艾琳娜早就杀开缺口，冲进城里了。 虽然菲力浦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但菲力浦亲眼看见，只要萨仁格日乐嘴里念念有词，手中的洁白法杖一挥，神奇的事情就会降临对面的敌人头上。 比如，被他一斧砍断手腕的蛮族勇士，其断腕处居然能够无须包扎，一秒止血。 又比如，那些体内斗气衰竭，疲惫不堪的蛮族勇士，只要跑到萨仁格日乐身后待一会，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重新生龙活虎地杀回来。 想到这些，菲力浦一声长啸，加快了挥斧的速度，意图迅速杀出一条血路，直取萨仁格日乐。 但在城下观战的袁清一，他的关注的并不是萨仁格日乐。而是她身边一名蛮族领主。 虽然袁清一看不到这个蛮族领主，但能够用内视术感知到他的气息。 从一开战，这名蛮族领主就寸步不离萨仁格日乐，帮女巫师格挡各种流矢、暗器，好让她安心地施展若水帐术。 随着战况的白热化，袁清一距离城墙越来越近，仅有一百多米。 他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把手摸到箭筒里面，问道：“神射手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让他们对准萨仁格日乐的大概位置，不停地集火。” “是。” 一会，城头上再次飘起箭雨，局部的箭雨。 那名蛮族领主凝神观望，跳跃起来，将双盾一挥，接下了无数支抛箭。 他的两个木盾“啪啪啪”作响，外面很快就被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杆。 可就在那瞬间，空中的蛮族领主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穿入自己的胸口，距离他的心脏只差了几厘米。 这是袁清一用引导箭法射出的风神箭。 “砰”的一声，蛮族领主重重地摔在城砖上。 “韦里斯卡，你受伤了！” 萨仁格日乐赶紧过来，为他疗伤。 “小心，城下有大箭师。别管我。他的目标其实是你。” 韦里斯卡一开口，鲜血就从嘴角溢出来。 “知道。他的气息开始在锁定我，我感应到了。” 萨仁格日乐突然站起来，并闭上了眼睛。 她感应到了一支箭，附上很强的斗气，正朝自己高速飞来。 萨仁格日乐睁开眼，右手一挥，将自己的小盾往前一挡。 “嘣”的一声锐响，第二支风神箭破空而来，却被萨仁格日乐准确地挡住了。 “咳，咳咳。”躺在地上的韦里斯卡胸口剧烈起伏，咳出两口鲜血。 萨仁格日乐急忙用双手按住韦里斯卡丹田，催动魔法力为他疗伤。 “你，你别费力了。他这一箭含有很强的斗气。我心脉已经被震碎了。” “不，我一定要救你。来人，快把韦里斯卡抬到后面……你们轻点。” 萨仁格日乐望着韦里斯卡虚弱的模样，心开始乱了。 这时，袁清一的第三支风神箭再次破空而来。 这一次，萨仁格日乐没有完全格挡住。风神箭在与她的小盾碰撞后，改变了轨迹，刺入了萨仁格日乐的右肩。 她忍住痛楚不吭声，一咬牙把箭头拔出来，同时用魔法给自己止血、疗伤。紧接着，萨仁格日乐就后撤，凝神为韦里斯卡继续疗伤。 “萨仁格日乐，不管城守不守得住，你，你一定要活下去。答应我，好不好。” 躺在担架上的韦里斯卡，脸色变得极其苍白，用尽所有力气，对她说道。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尽管萨仁格日乐还在全力催动魔法力，但韦里斯卡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萨仁格日乐心里明白，韦里斯卡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我答应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亲爱的韦里斯卡。” 萨仁格日乐失神地喃喃自语。 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滑悄然落下来。 第31章 僵持阶段 “大巫师，请你后退一点。我们，我们有点扛不住了。” 一名蛮族将领跑来，急声对萨仁格日乐喊道。 回过神来的萨仁格日乐才发现，菲力浦、艾琳娜两人已经领着牛头战士杀入城头，距离自己不过七、八米。 见防线的口子已经收不住，萨仁格日乐暗叹一声，对那蛮族将领说道：“传我命令，让第一虎校负责垫后，其他部队按部落编号陆续从北门撤退。” “遵命！” 萨仁格日乐说完，自己也往后飘去。 城下，袁清一已经拉圆了星月惊雁弓，正准备射出第四支引导箭，却突然发现自己锁定的目标已不在范围之内。 他一愣，双手缓缓松开弓。凝聚起的斗气也有少许溢出了来。 “将军，将军！快看，牛头军团和傅星峰、刘志天他们已经得手了。” 袁清一放下弓，往上望去，只见城头上，刚刚杀出了两个大缺口。 军士们顺着攻城塔车和云梯，如蚁群般涌入城内。 “传我命令，进城后，不杀降者，以安民为第一要务。” “是。” 又过十多分钟后，白京的东城门缓缓打开。 袁清一一挥手，城外的骑兵一拥而入。 …… 白京城十五里外，两支蛮族军队在一个“y”字路口相遇了。 左路为首的蛮族将领早已等候多时，立刻迎上去。 他翻身下马，来到一人马前，跪着说道：“尊敬的布哈斯赫大巫师，请宽恕我救援白京城无力。” “哦，科瓦卡，你先起来。” “是。” “说一说大概的情况。” “接到你的通知后，我就领军前去救援白京。进军途中，我们在丁家堡遭遇到了贼军的伏击。虽然吃了点亏，但在激战半小时后，我们还是攻进了丁家堡。 就在胜负不明时，贼军就开始撤退。我便趁胜追击。没想到出堡五里后，又遇到一支贼军袭击，而前头逃跑的贼军也杀回来。当时，我军大慌，阵形有些溃乱。 经过几轮冲杀，彼此都没有什么胜算，我们和贼军便都鸣金收兵，各自散去。我见儿郎们战意已弱，怕继续进军又中了埋伏。便在此整顿一番，和你汇合。” 说完，科瓦卡面有愧色，低下了头。 布哈斯赫见他身上全是血污，也没有深究，淡淡地问道：“白京城丢了吗？” “我已经派出探马打听消息，尚未得到回报。” “你我两军既然已经汇合，纵然再有伏兵，也不足为惧。继续进军吧。” “是。” 这两路蛮族军队前行了六、七里地后，就和刚从白京城溃败出来的残军相遇了。 萨仁格日乐在一群蛮族勇士的簇拥下，来到布哈斯赫大巫师和科瓦卡大领主面前。 “布哈斯赫，很抱歉，是我萨仁格日乐守城无力，把白京丢得太快了。” 布哈斯赫很平静地看着她，说道：“萨仁格日乐，我无权处置你，无须向我道歉。你若有错，应该跪在上天之巫面前，请求他的原谅。” “这个，我会的。” 科瓦卡大领主看了看两人，问道：“现在我们三军合一，要不试一试，将白京城重新夺回来。” “不可，现在不是夺回的时机。” 布哈斯赫、萨仁格日乐齐齐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 “萨仁格日乐说的没错。如今我们新败，士气低落，绝不能强攻白京。你们应该记得，上天之巫曾经说过，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不要太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即便白京丢了，辽东一半以上的地盘以及第一大城——望平城还在我们手里。上天之巫特意叮嘱我们，辽地的关键在于安抚辽民。 只要辽东的人心不向着他们。这场战事，他们赢不了。走吧，我们回去望平城好好布防。” “是。” “依布哈斯赫大巫师之言。” 收复白京城的几天后，沈离寒、刘志天、祖今安三人又先后率军拿下周边三座小城。 这样的话，袁清一所率领的大军已经收复了辽东二十三城，刚好和蛮族人所控制城池持平。 捷报上传至帝都后，神启大帝龙颜大悦，依袁清一所请，一一给予封赏和晋升。 袁清一被进封为侯爵，雷蒙德和菲力浦、艾琳娜夫妻被进封为伯爵。 而刘志天、傅星峰、沈离寒、祖今安、云朔等人也都被晋升了军衔。 其中，刘志天连升两级，成为二品都虞侯。 到了五、六月，双方又打了几场仗，但互有胜负，基本上打成了平手。 进入七月之后，由于战损都比较大，大家开始挖战壕，修工事。 除了偶尔有野外小股战斗，双方都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辽东战事开始进入了僵持阶段。 …… 在柳城，傅星峰、刘志天和往常一样，领着一股小队，前往城外的哨塔视察。 现在，两人已经成为兆西第三旅的旅长和副旅长。 除了原本的第一独立团，袁清一还把兆西第十三团和云朔、祖今安所领的辽军，全部并入兆西第三旅，主要负责柳城及周边的防务。 这个季节的温度，对帝国南方来说过于酷热，但在辽东却是刚刚好，让人感到舒适。 路上，傅星峰听到天上飞鸟鸣叫，一时兴起，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箭术。 一对结伴赶路的飞鸟，被他一箭穿成同心串，引得军士们齐声喝彩。 阎天安兴高采烈地骑马驶去，捡那对死鸟。现在，他也升为军头，成了傅星峰的贴身传令兵。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传来奇怪的叫声。 军士们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有说有笑，但傅星峰、刘志天听了都是心中一凛，齐齐抬头望去。 “这声音是那天我们见到的魔狮鹫吗？” “看样子，好像是的。” 军士们见到两个长官突然停下，并下了马，便也好奇地顺着上空看去。 只见左上空出现了三个黑点，且越来越大。 刘志天当然知道魔狮鹫的厉害，扭头打量起四周，却发现地势太平坦了，无险可依，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志天，不用担心。我想，它们是找我的。” “找你的？” 傅星峰并没有将那两天的真实情况告诉刘志天，所以他有些疑惑。 “对，说起来很巧。我算得上它们为数不多的朋友。” 傅星峰跳下马来，开始朝天空挥手。 “你的朋友？” 刘志天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疑惑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三头魔狮鹫，不自主地给自己竖立了一个魔力罩。 第32章 有朋自天上来 不远处，阎天安满心欢喜地驶来，手里拿着射穿一对飞鸟的箭矢，却没注意到天上有不速之客。 等他座下战马开始惊慌地鸣叫时，阎天安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只体型偏小的魔狮鹫悄然从阎天安背后滑过，用喙从他手中，巧妙地抢走那对死鸟，还一边飞一边大快朵颐起来。 阎天安吓得一激灵，急忙死死勒紧缰绳，止住战马。他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箭矢，发呆起来，一时搞不清什么状况。 当三头魔狮鹫降落在傅星峰、刘志天面前时，几乎所有军士都不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毕竟，见魔狮鹫的人极少。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鸟”。 魔狮鹫虽然是魔兽，但外观上和猛禽有点类似。 那头小一点的魔狮鹫表情亲昵地磨蹭着傅星峰，而两头大魔狮鹫则站在后面，露出奇怪的神情，好像是在笑。 这三头正是和傅星峰、雪伦公主结下奇缘的魔狮鹫。 如今人和魔兽异地重逢，都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特别是那头小魔狮鹫，一直对傅星峰转圈，“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时隔近一年，它成长得飞速，只是声音还有些稚嫩。 傅星峰摸了摸兜里那瓶调味品，想起给它们烤肉的情景，也想起和雪伦独处的时光。 小魔狮鹫和傅星峰亲热一阵子后，便拽他到自己父母面前。 那头公魔狮鹫见他来，还放低了身子。 一旁的刘志天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道：“星峰，我看它们的意思，好像是让你坐在它们上面。” “是的，它们就是这么想的。” “它们准备带你去哪？” “不知道。但知道它们想带我去做什么。要不，我们两个一起去吧。顺便侦察下蛮族那边的地形。” 傅星峰摸了摸怀里的望远镜，转头说道。 刘志天吃惊地问道：“我也可以坐在它们身上？” “当然可以。我说过，它们是朋友。” “好！” 刘志天想着反正最近无战事，便兴奋地走过去。 傅星峰指了指刘志天，做一番手势。三头魔狮鹫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头母魔狮鹫走到刘志天身边，也低下身子，还转头朝他叫了几声，意思是让他上去坐。 这一切，把军士们看得目瞪口呆。 阎天安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声问道：“旅长、副旅长，你们这是要飞啊？那我们去哪里找你们？” “我们去侦察敌情，会自个飞回来的，很快。对了，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传我口信，让云朔暂时负责柳城的军务。” “是。” 刚说完，阎天安就看见两位长官，各自坐在一头魔狮鹫身上，往天空飞去。 他心中非常羡慕，但又有些发愁，不知道回城后，如何向云朔、祖今安解释这荒谬的一幕。 三头魔狮鹫很快就飞上了云层。 刘志天没想到，这魔狮鹫驮着一个人，也能飞得这么快。 很快，刘志天往下俯瞰，就看见了蜿蜒的速瓦河。 自从战争进入僵持阶段后，驻守在柳城的帝国军队和驻守在呼兰固牧城的蛮族军队，相互隔着速瓦河而守。 又过了十几分钟，刘志天从天上看到了呼兰固牧城。 这里距离柳城已经很远，开始进入蛮族人控制的地盘腹心了。 领飞的公魔狮鹫只是从城边掠过，便转向杭彦山脉飞去。 傅星峰低头查看下面的地形，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三头魔狮鹫在杭彦山脉飞了一会，就停在一处悬崖平台上，里面还有一个大山洞。 这看起来是它们另一处巢穴。 走进洞里，傅星峰、刘志天就看见了许多鸟兽的尸体，看样子是它们今天刚抓捕的猎物。 小魔狮鹫用头顶了顶傅星峰，又朝洞里堆放的鸟兽叫几声。 傅星峰微微一笑，心里明白，小皮它嘴馋坏了，便招呼刘志天，一起烤肉。 三头魔狮鹫见状，变得兴奋异常，一直围着两人帮忙拔毛之类的。 好不容易烤熟一块，刚洒上调味品，这三头魔狮鹫就争相啄起来，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刘志天见状，不禁失笑起来。 “星峰，你以前该不会是当过它们的厨子吧。” “没错，我就是靠这一手，才和它们当上朋友的。” 两人说说笑笑，手上的活没停，很快就把洞里的鸟兽，全烤成香喷喷的烤肉。 两人三兽饱饱地在洞里吃了一顿大餐。 刘志天见三头魔狮鹫在享受美食时，竟然发出人一般的“咯咯”笑声，更是乐不可支。 餐后，傅星峰亲密地抱着小魔狮鹫，和它们叙叙旧，虽然语言不通，但也聊得热乎。 很快，魔狮鹫们也顺从地让刘志天过去抚摸它们的羽毛。彼此之间倒像是一家人。 一会，傅星峰拍了拍那头公魔狮鹫，指着外面，说道：“好了，今天的相聚就先到此吧，该送我们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吗？” 刘志天有点不舍起来。 他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传说中的魔狮鹫在一起，感觉它们不但通人性，还十分温顺。但前提是得给它们准备美食。 “也不能呆太久，毕竟你我现在是正、副旅长。军务要紧。” “好吧。” 来到悬崖的平台上，两人坐上魔狮鹫，开始往回飞。 可刚起飞三分钟，空中突然出现了两只奇特的鸟。 三头魔狮鹫一发现它们，立刻就调转方向，追上去。 “它们怎么转向了。咦，星峰，那两只是不是雾里白？” “没错，是雾里白。” 两人口中说的“雾里白”是海东青当中最稀有、最珍贵、最漂亮的一种。 本身就海东青来说，就非常罕见，被蛮族人和天骄帝国辽东、岭北地区的人们，称之为神鹰。 无论是天骄帝国还是蛮族部落，都有规定，凡是能够意外诱捕到野外的海东青，都必须上缴。 尤其是在蛮族部落，“雾里白”更是顶级身份的象征，被誉为“神的使者”。 蛮族部落中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有领主以上才能有资格饲养海东青，而“雾里白”必须是大巫师身份以上才可以。 看到这两只神鹰，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了。 这里既然出现了“雾里白”，就说明附近一定有蛮族的大人物在。 想到这里，傅星峰不断催促魔狮鹫加快追击速度。 只可惜，两个大的魔狮鹫分别驮着两个人，而小的魔狮鹫翅膀还不够硬，何况“雾里白”飞得极快。 十多分钟后，两只“雾里白”已经被追丢了。 第33章 背刺古城的计划 三头魔狮鹫不甘心，嗅着“雾里白”在空中残留的气味，继续飞行了十分钟，最后降落在一个山头上。 从山上放眼望去，眼前是无边无际的一大片荒漠。 而在荒漠中，居然有一块绿洲。绿洲旁边还有一个宗教风格浓郁的古城。 公魔狮鹫叼住傅星峰的袖子，又伸出左爪指了指那座古城，并发出不甘心的低鸣声。 “你是说，雾里白就藏身在这小城里面。” 公魔狮鹫当然无法回答，但从它坚毅的眼神中，傅星峰和刘志天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就在这时，远处慢慢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两人用望远镜一看，只见队伍里许多人穿上了蛮族特殊的服饰——十一章纹袍。这是蛮族部落在拜祭太古上神时，才会穿上的礼服。 每年，太古上神的代言人——上天之巫会通过查看天象，推演出良辰吉日，选一、两个蛮族部落的城镇中心，来祭坛告天，以祈求蛮族所有部落都风调雨顺，吉祥平安等事宜。 据说，蛮族圣女——仁娜公主通常也会随同上天之巫，一起前来祭天。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应该就是蛮族人口中所说的祭祀团吧？” “没错，这座古城就是他们的上天之巫选定的祭天地点。志天，上天之巫应该就在这支队伍里面！” “确实很有可能。” 说到这里，傅星峰和刘志天对视一眼，脸上都是十分惊喜的神情。 傅星峰甚至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 这上天之巫在蛮族人当中的地位，甚至比天骄帝国的神启大帝还要高。 自古以来，蛮族各部落一直都是教权大于领主权。大巫师的领导力高于大领主。 可是，蛮族部落里的几个大巫师长期以来，面和心不和，导致整个蛮族都无法拧成一股绳。 就在最近十年里，事情发生了巨变。 蛮族里突然横空出现了一个上天之巫，并迅速成为大巫师、大领主共同拥戴的领袖。 这也是近几年来，天骄帝国的边疆屡屡遭受到蛮族人的兵锋威胁的原因。 上天之巫让原本一盘散沙的蛮族各部落，形成一个有核心、有领导、有组织的整体。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们即刻回去，组织一支骑兵，每人配三匹战马，只带三天的水和粮草，从外围绕过去，突袭呼兰固牧城背后的这座古城，你觉得如何？” 傅星峰一边说，一边用刀在地上画图。 “看！我们的柳城在这里。呼兰固牧城在这。我们和敌军都以速瓦河为线，进行布防。这几个月来，我们和敌军都已经将河上的桥拆除了。 但在上午，我在空中发现，在速瓦河最偏远的末端，还有一座窄桥没有拆。因为地处偏远，我们和敌军都没有安排哨兵在这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柳城出发，日夜不停地行军，从窄桥进入杭彦山脉，再到这座小城，两天三夜就够了。我们只带千余骑的话，相信可以躲过呼兰固牧城守军的斥候，背刺面前这座古城。” “志天，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这个想法太冒进了？” 傅星峰见刘志天不吭声，焦急地追问了一句。 “是有风险。但是风险越大，收获往往也越大。” “这么说，你是赞成这个计划的？” “没错。不过，我们得好好捋一捋其中细节。” 有了肯定的回答，傅星峰兴奋地搓起手掌。 “嗯，我大概算了一下。呼兰固牧城和我们的柳城直线距离大概是一百三十余里。而眼前的古城的位置还在呼兰固牧城背后，两城之间大概也有一百余里的直线距离。 你画的这个行军路线相当于以呼兰固牧城为中心，画一个半圆，去袭击这座古城。整个行军距离约四百三十余里，需要通过漫长的山路。 战士们艰苦一点，一路急行军，应该是可以在大后天清晨抵达这里。但我们应该讨论的第一个细节问题是，他们蛮族祭坛告天的时间是多长？” “你是担心我们扑了一个空？” “正是。” 傅星峰挠挠头，无奈地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祭天的时间是多长。不过以前听我爷爷说过，我们天骄帝国的祭天时间是两天。他们或许也是两天时间，也可能三天。” 刘志天点点头，说道：“那就够了。看他们这阵势，大概是明天才开始祭天。如果是两天，那他们大概会是大后天清晨离开，恰好是我们赶来的时候。这值得赌一把！” “假如我们扑了个空，志天，你说会不会让兄弟们陷入险境。毕竟我们只带了三天的口粮。” “补给方面无须担心。假设我们这次行动，没能逮住上天之巫，就马上奇袭这座古城，快速纵兵掠夺一番就原路返回。等消息传到呼兰固牧城，他们已经追不上我们，也很难猜测到我们的行军路径。” 刘志天淡淡地说道。这段戎马生涯，让他变得有些铁石心肠起来。 比起傅星峰的善谋，刘志天更加善断。 傅星峰一听，心中狂喜起来。 如果真的逮到上天之巫，他凭借这一巨大战功，马上可以青云直上。 傅星峰甚至想象到，当神启大帝再次问他想要什么奖赏时，自己在皇宫大殿里朗声提出，要娶雪伦公主为妻。 想到这里，傅星峰的掌心突然出汗了。 “只不过我们还要解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行军路径的问题。毕竟我们只是在空中俯瞰大地，大致感觉有一条密径可以走。但是山林之中是不是真的能行军，还不一定。就算能走，晚上行军也容易迷路。” “志天，夜间迷路是不会的，因为魔狮鹫就是最好的空中向导。至于行军路径，我觉得现在就可以让它们帮忙，带我们从杭彦群山中飞一遍，再仔细查看下地形。” “它们能理解我们的意图吗？” “它们肯定是无法理解我们的偷袭计划，但带路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和它们沟通的。” 说完，傅星峰就很亲热地过去抱了一下三头魔狮鹫，并开始在地上画图。 三头魔狮鹫歪着脑袋，聚精会神看他画画。 一会，那头公魔狮鹫过来用翅膀拍传星峰，表示它看懂了他的意思。 傅星峰不禁惊喜地问道：“大鹫，你真的看懂了吗？” 公魔狮鹫肯定地点点头。 可那头母魔狮鹫却叫了一声，过来用爪画了一个篝火的图案。 “好，好，没问题，烤肉一定管够！” 傅星峰心里明白，它们念念不忘的是烤肉，连忙也在地上画了一个篝火，并做烤肉的手势。 这下，三头魔狮鹫全满意了，发出怪怪的笑声。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相视，也是会心一笑。 第34章 从天而降的敌骑 傅星峰、刘志天坐上之后，公魔狮鹫就带头腾飞起来。 临近杭彦山脉时，傅星峰做出手势，示意公魔狮鹫低空飞行，并放慢速度。 两人开始认真观察地形，并默记最合适的行军路线。 来回飞了三次后，傅星峰、刘志天已经确认，杭彦山脉可以行军。 到了下午四点，当两人三鹫降落在柳城署衙中时，云朔、祖今安等人都看傻了眼。 一下鹫，傅星峰便赶紧安排厨子们，给它们三个准备美味的烤肉，同时下令急调各部队的精锐骑兵到城外待命。 …… 但在署衙里，却出现一波小争执。 云朔觉得这个计划过于冒险，而祖今安则认为，单凭祭祀团入城，不能判断上天之巫是否在里面，不值得去涉险。 在刘志天的支持下，傅星峰还是力排众议，继续执行原先的计划。 “傅旅长，刘副旅长，既然你们已下定决心，我也不再有异议。但还有一件事，你们两位走了之后，我们两人该如何配合你们的行动？” “我们今晚走后，你们每天一大早就领兵到河边虚张声势，摆出一副要渡河进攻呼兰固牧城的姿态。 这既诈唬了他们主将，让他搞不清我们的真实意图，同时又间接掩护了我和志天的行动。” “我等明白。” 两个小时后，傅星峰和刘志天挑选了一千六百精骑，连夜出发了。 为了保护马蹄，同时减少声音，每匹马的马蹄上都包裹上一层特制的棉布。 三头魔狮鹫迎着月光，在天上给他们带路。 这一路急行军，比刘志天想象中的还要快。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这支精骑潜入了一处山谷中。 这里距离绿洲旁的古城大概只有十多里路。 吃过干粮后，傅星峰让军士们在山谷中就地休息，好好恢复下人力和马力。 经过两天三夜的奔波，军士们全都人困马乏了。 月亮刚挂上树头，山谷里就只听见阵阵鼾声。 神元3094年7月25日，东方刚出现一抹淡红色，傅星峰和刘志天就领着军士来到一个小山坡下，作为伏击前的藏身之处。 这里距离古城更近了。 两人站在小山坡的一个巨石后面，用望远镜观察着古城的动静。隔着层层晨雾，两人只能大概看得到城门。 过了一阵，艳丽的初阳就飞过城头，将古城外的那层薄雾驱走。就连天边的云朵也怕了它，纷纷飘走。 不得不说，今天将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又过一会，古城的大门缓缓打开。 正如刘志天所预想的那样，城里的祭祀团完成了祭坛告天的仪式，正要离开。 从人数上看，出城的祭祀队伍不过六百人左右，其中有一半是各种僧侣、舞者、乐师。 古城门一关，傅星峰、刘志天就率领军士们，绕道去奇袭他们。 在出城五里后，祭祀队伍中，就有人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从薄雾中冲出来的奇兵。 僧侣、舞者、乐师们开始惊慌失措地呼喊起来，尤其是其中的女性。 她们实在没想到，会在沙漠的腹地里，遇上“从天而降”的敌骑。 傅星峰和刘志天各率两队骑兵，经过两次冲锋，很快就把祭祀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许多僧侣、舞者、乐师开始哭爹喊娘，朝古城的方向逃去，但傅星峰、刘志天并不在意。 他们的目标是三百蛮族骑兵团团守护着的两辆云辇。 在两边传令兵挥舞旗子，交换信号后，傅星峰、刘志天两队骑兵同时冲锋，朝两辆云辇发起第三次进攻。 五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傅星峰突然发现，一个大巫师正出现在自己正前方。他挥舞着手中的法杖，嘴里念念有词。 紧接着，一个个土柱从沙土中凸出来。还有一些地方出现了流沙。 不好，是土刺沙流魔法！ 傅星峰没想到，蛮族的祭祀队伍里，居然有人会高阶的土系魔法，急声喊道：“小心！注意避让。”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 一千多骑中至少有一半军士触发了魔法陷阱，从马背上摔下来。 就连傅星峰自己的爱马也陷入流沙里，被迫弃马。 傅星峰亲眼看见，不少他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在摔下来的瞬间，被敌人收割了性命。 处处黄沙成了血泊。 “就近列队，下马战斗！” 虽然傅星峰大声疾呼，竭力维持阵形，但局面却向敌方有利的方面发展。 帝国的军士突遭变故，被迫与蛮族人贴身战斗，完全丧失骑兵的优势。 更要命的是，敌人的大魔导师在层层保护之下，还在施展新的大型土系魔法——大地狂啸。 外围的沙土就像地震般在晃动。人在上面根本站不稳。 傅星峰放眼四周，发现己方的战士们个个面有惧色，不禁心里一沉。 他有种预感，这一仗怕是要败。 就在这时，阵阵狂风吹起，卷起黄沙吹向内围的蛮族战士，吹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傅星峰扭头一看，正是刘志天在施展高阶的风系魔法——狂风怒号。 “兄弟们，跟着我冲！” 傅星峰精神大振，挥舞着七彩破魔刀，在前面开路，领着军士往里面冲。他们像一个锥子直刺敌方腹心。 傅星峰想借此机会，擒贼先擒王。 只要对面的大魔导师被制住，敌军一定会土崩瓦解。 而且，大魔导师已经连着用了两轮高阶魔法，傅星峰相信，只要逼近他，自己一个刀背呼过去，一定可以拍晕他。 可就在距离大魔导师五、六米左右，傅星峰想要再往前一步，都不能。蛮族勇士就发疯似的，挤在他面前。 傅星峰每一记凌厉的攻击，都有至少三个人以上合力挡下。 他眼睁睁看着大魔导师苍白的脸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志天，志天副旅长呢？” 傅星峰疾声问道，身边的战士却没人能回答。 因为，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 “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姑娘，请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个扩音的魔法道具，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这两句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到战场上的每个人耳朵里。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停止了战斗。 特别是蛮族战士，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惊恐的神情。 “放开她，你需要多少财富，我都可以满足你，年轻人，我们可以谈谈！” 人群中，那名大魔导师用着流畅的帝国官话，对刘志天说道。 他的神情看上去，好像是比任何人都焦急的父亲，在对绑匪说话。 第35章 不世之功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志天挟持着一个少女，从云辇里走了出来。 那少女明艳绝伦，冰清玉洁，美的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楚楚可爱得让人不忍拂了她的意。 可现在，她的纤纤玉手却被人无情地擒住。还有一把雕刻刀在美少女的脖子后面晃动，反射出明晃晃的光。 更过分的是，挟持她的人对此毫不在意，没心没肺地笑着。 所有蛮族人都凶狠地瞪着刘志天，就连傅星峰也觉得，好友此举好像有点不妥。 至少是毫无风度。 “谈，当然是可以谈的。财富，谁不喜欢呢，对吧。可是，前提是你们要放下武器。” 讲到“放下武器”时，刘志天说的是蛮族中通用的醇围语。 来到辽东后，刘志天、傅星峰也学会了蛮族语，可以说一些简单对话。 这一下，那些蛮族勇士也都听明白了，个个用无助的眼光，看着大魔导师。 大魔导师显然有些两难，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吭声。 刘志天见状，把手中的雕刻刀一扬。 顿时，那美少女的青丝如墨线般，随风飘扬，让在场的蛮族战士都红了眼睛。 “啪”的一声，终于有蛮族战士忍不住，第一个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随之，就有更多的蛮族战士也跟着扔掉刀和盾，失魂落魄地站着。 大魔导师见状，暗叹一声，正准备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傅星峰瞧准时机，犹如泥鳅般，从几个蛮族战士身边滑过，闪电般使出一招“九擒龙爪手”，偷袭那大魔导师。 其速度之快，让大魔导师身边几个贴身侍卫都猝不及防。 实际上，谁也没有想到，傅星峰会在这个时候偷袭。 唯一能做出反应的，恰好是那名大魔导师。 但他不知为何，心里纠结了一下，错过了良机。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傅星峰牢牢地擒住了那名大魔导师。 这下子，那些蛮族人个个面如土色。 不管是已经扔掉武器的，还是依旧手持刀盾的，此刻都纷纷跪下。 转瞬之间，大局已定。 “上天之巫，劳烦你们两位，随我们走一趟。” “两位？难道你们也要带走她？” 那名大魔导师转头望向那名美少女，问道。 傅星峰一听，犹如一个春雷在心头炸响。 这次的计划有一个前提假设，那就是上天之巫就在这座古城里，就在这支祭祀团当中。 但毕竟只是假设，只是他的猜想。 直到现在，这个大魔导师不否定上天之巫的身份时，傅星峰才可以真的确定，自己这次真的是逮到了蛮族人的最高领袖。 他强压心里的兴奋，定了定神，说道：“那是必须的。我以人格担保她的生命安全。我们只是想请两位回去，藉此开展谈判。” “回去？是该回去了。没想到，一转眼已经十四年了。这一切，或许就是天命吧。” 那个大魔导师突然仰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其神情有说不出的古怪。 突然间，傅星峰发现这个蛮族人的领袖很像一个人。 但一时间，他想不起来是像谁。 不管怎样，只要上天之巫不拼死反对，事情就好办。 傅星峰还是恭敬地“请”上天之巫和那名美少女，各自坐回原先的云辇。 只不过，马夫和周边护卫全变成天骄帝国的骑兵。 刚启程，那座古城里的守军也赶到了。 但他们和祭祀团的护军一样，只能眼巴巴地尾随着，却不敢有任何行动。 更有意思的是，当刘志天大言不惭地提出，让敌军提供饮用水和粮草时，古城守军的蛮族将领居然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当粮食和水送到时，那名蛮族将领还当众饮食，以示意没有下毒。 到了上午十点，傅星峰让三十骑先行，自己和刘志天则率领大部队，“护送”两位尊贵的客人，按原路返回。 第二天，当傅星峰的部队走出杭彦山脉时，呼兰固牧城的守将——索尔贝徳率领骑兵，也赶到了。 他露出十分惊骇的表情。 在三番五次提出想要面见上天之巫，却被刘志天无情地拒绝之后，索尔贝徳当场大哭。 不管怎么说，傅星峰这次能够奇袭成功，他都有不察之罪。 到了第三天下午，傅星峰的部队来到了速瓦河畔。 这时，他发现远远有支帝国军队迎面而来。军旗上绣着一个“祖”字。这正是祖今安率军来接他们了。 两支军队汇合后，傅星峰总算松了一口气。 而刘志天则站在窄桥上，朝索尔贝徳等人大喊，让他们回去，不准再尾随了。 索尔贝徳等人只能站在河的这边，眼睁睁地看着敌军扬长而去。 昔日如狼似虎的蛮族军团，如今变得彬彬有礼，甚至温顺如绵羊般唯命是从。 这恐怕，谁也未曾想到。 当天傍晚，云朔等人在柳城外，铺红毯三里，列阵迎接。其规格仅次于帝国国君。 一见到傅星峰、刘志天，云朔便打马上前，向两人贺喜。 “恭喜傅旅长、刘副旅长千里突袭，立下不世之功。末将收到喜讯后，也立刻派出使者，以八百里加急，上报袁清一将军。” 说着，云朔看了看云辇，放低声音，问道：“里面真的是上天之巫？” “哪还有假？这几天，我可是过了一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瘾。老云，你是体会不到，对蛮族将领呼来唤去，是什么滋味。这几天，他们简直把我当成了亲爹。” 刘志天得意洋洋，咧开嘴轻声地笑，却笑出一种偷鸡得逞的感觉。 “是，这真是羡煞末将了，得亏傅旅长深谋巧虑，刘副旅长又摧坚陷阵。” “呵，身为一名法师，摧坚陷阵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有些不当。其实，那一天，我只不过是误打误撞，闯入别人香闺而已。” “香闺？” 云朔听得有点糊涂起来。一旁的傅星峰见状，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痛快，放声大笑起来。 入了柳城后，傅星峰又把两位“贵宾”恭恭敬敬地请入署衙后面的一座叫做“星霜阁”的大院子里。 这里原本是傅星峰、刘志天、云朔、祖今安四人的住所，如今便让了出来。 傅星峰还贴心地安排了三十多名仆人、侍女，二十四小时轮流照料两位“贵宾”的饮食起居。 当然，这些仆人自然都是军中精锐乔装的，侍女也是从军士们的家属中挑选出来的。 第36章 轻侯公子 几天之后，星霜阁的后庭院中，上天之巫笔直地站立在亭中，痴痴地望着南方，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这段时间来，他常常是沈默寡言，一个人远眺。 周边众人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宋姨，我不吃了，你把这些全收了吧。” “是的，公主。” “还有，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们想静一静。” 宋姨闻言，身子一紧，不敢答话，只好望向亭子外的阎天安。 “这个嘛……” “阎军头，你在担心什么，怕我们插翅飞走了吗？哼，你要是不答应。一会，等傅旅长过来，我就说你们对贵宾招待不周。” 那美少女见阎天安犹豫，那张笑脸立刻板起来。 “嘿，公主别为难我们。我们这就撤。公主要有什么吩咐，就摇一下铃铛。” “知道了。” 阎天安心里清楚，这个蛮族公主看似温柔、恬静，骨子里却是十分古灵精怪。 他不敢拂了她的意，便只好招呼众人离开庭院，躲在过径门后面，远远看着两人。 等众人离开后，少女移步到上天之巫身后，轻声说道：“阿爹，莫要忧愁。不管怎样，女儿都会陪在你身边。” 若是有旁人在此，听到少女这句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世上，除了个别人以外，没人知道他们两个竟然是亲生父女。 “娜儿，我所忧愁的正是你。你可知道，也许从今往后，你的生活将和囚鸟一样，失去了自由。” “娜儿明白。这几天，娜儿也想通了。倘若失去自由，却能换来长久的和平，当一只囚鸟同样是幸福和快乐的。” 说完，少女仰着头，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父亲。 上天之巫又是一声轻叹，轻拂着女儿的青丝。 其实，上天之巫心里还有一个疙瘩，那就是一段时间后，他不得不面对，这一生中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原本，他都快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今，那些前尘往事又在胃里翻滚起来，让他有点难受。 但无论如何，上天之巫永远都不会将心底的秘密，亲口告诉女儿。 仇恨已经整整折磨了自己十几年，他不希望，再让女儿把上一代的仇恨延续下去。 就在这时，过径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傅星峰轻轻的咳嗽声。 “爹，他们终于来了。” “嗯。” 父女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外面走来袁清一、雷蒙德、傅星峰、刘志天四人。 其中，袁清一、雷蒙德都穿着帝国的正式官服，十分隆重。 可这一小段路，两人却是越走越慢。其表情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先，他们脸上都是挂着轻松、喜悦的笑容。 渐渐，变得茫然起来。 当快走到上天之巫跟前时，袁清一、雷蒙德不自主地对视了一下。两人的脸色都是无比震惊。 “下官拜见雷吉诺德皇太孙！” 一向冷静的袁清一，声音突然变得颤抖起来。 说完，他和雷蒙德双双朝蛮族的上天之巫跪下，持臣子礼。 这一幕，把随行的傅星峰、刘志天都看傻了，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不知道袁清一、雷蒙德在干什么。 但见到辽东主帅都跪了，傅星峰、刘志天也只好陪着跪下。 “都快起来吧。免得传到帝都去，被人乱嚼耳根，徒生麻烦。毕竟，你我现在立场不同。” “是。” 袁清一站起来，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故人。 他记得，当年的雷吉诺德皇太孙风度翩翩，阳光热情，哪怕对待下人，皇太孙都是温文有礼。 如今的雷吉诺德虽然相貌依旧，但脸上却挂了一层无形的冰霜。其神情像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唉，算起来，皇太孙今年也不过三十七岁而已。 “清一、雷蒙德，十四载过去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记得我这个故人。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你们重逢，真是世事难料啊。” “昔日，皇太孙建立共学堂，诚邀天下英才共学互助。清一不才，也曾从中获益颇多，诚不敢忘了皇太孙之恩。” “雷蒙德也是。” “那些鸡皮蒜毛的事情，不提也罢。再说，我早已不是什么皇太孙了。清一、雷蒙德，你们还是叫我的别号吧。” “是，轻侯公子。” 这“轻侯公子”正是雷吉诺德当年自取的别号。 “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仁娜公主。” “袁清一见过仁娜公主。” “雷蒙德见过仁娜公主。” “仁娜这厢有礼了。” 当着外人的面，仁娜公主原先的儿女态早已消失，换来的是一副端容，一一还礼。 “对了，我堂叔近来可好？” “这，清一听闻陛下近来龙体安康，怡然自得。” “那就好，我以前还担心堂叔寝食不安。如今你们逮到我，想必堂叔知道了，梦里都会笑出来。” 雷吉诺德风轻云淡的一句话，让袁清一突然搭不上话来。 他心里很清楚，雷吉诺德和当今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 顿时，几人都沉默了。 一会，袁清一说道：“皇……轻侯公子，我今天专门让人备了酒席，可否赏脸一聚？” “也好。” “请！” 席间，傅星峰、刘志天也陪着笑脸，跟在袁清一、雷蒙德后面，向雷吉诺德敬酒。 雷吉诺德的酒量很好，淡淡地一一饮尽。 从刚才到现在，傅星峰、刘志天在一旁也听明白了，蛮族人的精神领袖——上天之巫，居然就是十多年前，在“渔阳之变”后离奇失踪的皇太孙雷吉诺德。 而旁边的仁娜公主，则是蛮族人口中的创世女神在这一世的转世代言人。 在两位故人的陪同下，雷吉诺德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对傅星峰、刘志天闭言不语，开始闲聊几句，还多瞄了刘志天几眼。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对亲手抓来的两位“贵宾”也多了一份浓浓的好奇。 傅星峰这时才发现，雷吉诺德眉目之间和神启大帝确实有几分相似。 而巧的是，仁娜公主的神情也有几分雪伦公主的影子。 想到这，傅星峰忍不住朝仁娜公主看去，却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碰，急忙又各自移开。 “好了，酒菜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谈谈正事吧。清一，布哈斯赫他们是不是已经来找过你了？” “是，我们已经约好了商谈的地点，但时间还没有敲定。” “可不可以，加个条款？” “什么条款？” “放仁娜公主回去。你如果答应这个，别的条件，我都可以让步。” 袁清一有些为难起来，缓缓说道：“这个，我真的做不了主，须报陛下同意才行。我尽力吧。” “嗯，也是，你是做不了主的。” 雷吉诺德点点头，不再吭声。 一旁的仁娜公主仿佛听不见两人的对话，贴心地给雷吉诺德碗里夹了一块锅包肉，笑道：“上天之巫，他们帝国厨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做的菜，我很喜欢吃。你也尝一尝？” “好。” 雷吉诺德望着女儿装出来的笑容，心头不禁一紧。 原本，他以为自己早就看淡生死，天不怕地不怕。 而如今，却有一份恐惧悄然种入雷吉诺德的心里。 第37章 以地换人 8月5日的夜里，帝都皇宫的仁和殿中，首席国相坦普尔焦灼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来到殿门口观望着。 终于，他看到了宫中大总管薛绍泉正趋步朝这边走来，便急忙迎上去。 “首相，这么晚入宫，是为了何事？” “当然是大事，劳烦大总管速速替我禀报一声。” “可是，首相你也知道，陛下曾交代过，戌时之后不得惊扰圣驾。去年，我就被陛下痛骂过一次了。” 薛绍泉擦了一下汗，挥挥手，让左右全部退下，再低声继续说道：“实不相瞒，陛下正在储丽宫中，观看紫涵贵妃新准备的九韶舞。陛下如今酒兴正浓，玩兴正盛，以我之见，首相不如明天下午再来吧。” 坦普尔犹豫了一下，正色说道：“此事关乎帝国安定大局，还是要劳烦薛总管去禀报一声。” 说完，坦普尔将怀中奏本，给薛绍泉看了一下。 “既是如此，那请首相在此稍等。” “好。” 过了半个时辰后，几个太监走进仁和殿。 领头的太监施礼后，说道：“请首相移步弘益殿，陛下有请。” “好，前头带路。” “是。” …… “你是说，雷吉诺德，他，他现在成了蛮族人的上天之巫！” 在弘益殿里，神启大帝听到一半，就打断了坦普尔的禀报。 “是的，陛下。” “当年你们都说他死了。只有我坚信他没有死。雷吉诺德，我的好侄子！你果然不令我失望。只可惜，这一次你被逮住了。哈哈哈！” 神启大帝兴奋地站起来，在空空的殿里走来走去，神情有说不出的得意。 “干得好！是叫傅星峰，对吧？” 其实，他应该记得这个名字。 但是健忘的神启大帝，已经忘了，傅星峰曾经救过他的女儿。 又或者说，从一开始，神启大帝就没打算把他的名字记在心里。 “是的，一起行动的还有他的副手刘志天。他们还把仁娜公主也一并逮住了。” “就是那个所谓的转世神女？” “是的。正是如此，蛮族人不得不主动提出议和，低声下气地请求商谈。这在历史上，还是头一次。” “哈哈，这次突袭干得漂亮，我的好儿郎们。这两个人一定要重重奖赏才行。” “那是必须的。陛下隆恩浩荡。边疆的将士们一定是更加倍受鼓舞。” 神启大帝走得身子发热，便坐回龙椅，喝了几口水，平静一下心情。 “好，你继续说。” “这几天，蛮族的布哈斯赫大巫师等人派出使者团，已经和清一进行了初步对接，提出了和谈的一些想法。但清一不敢拍板，便令人急报到我这里来。” “嗯，蛮子们都提了哪些想法。你仔细说来。” “第一条便是永世修好,永不为敌，互不犯边。” “真的？蛮子当真这么说？” “是的。” 神启大帝一听，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蛮族是天骄帝国对醇围、西古提、夷貉等二十多个游牧族群，那贝、须卜几个渔猎民族以及蛮南之地的海盗们的统称，但不包括粟弋等商业民族。 总之，神族、人族、兽人族、精灵族、修罗族之外的，一律统称蛮族，并非单指一个民族。 自天骄帝国立国以来，和蛮族人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尤其是历史上，当蛮族出现大一统的局面时，蛮族大军往往长驱直入，几次围困帝都。 近几年来，神启大帝、坦普尔君臣两人明显感觉到，蛮族大一统的局面又将形成。 如今，外敌屡次入侵，而在内，还有盗贼蜂起，可谓是时局艰难。 现在听闻蛮族人要主动停战，焉能不喜。 “第二条是平等互利，开放十三处边境贸易口岸。” “嗯，这也合情合理，可以开放。” “第三条是以地换人。” “哦，怎么个换法？” “他们想拿已经占据的辽东之地换雷吉诺德，拿岭北之地换仁娜公主。” “做梦，他们想都别想！” 神启大帝的声音开始变得冷酷起来。 “陛下请三思。他们现在占据了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若是能换回来，可免去十万将士们的新坟！” “不可！你低估了我这侄子的能耐。放他们两人回去，那就是放虎归山。这一条绝不可以答应，其他的倒是无妨，甚至每年给蛮子们赠送一些物资都可以。” “老臣明白。只是和谈之事宜早不宜迟，免得他们出尔反尔。” “说的是！这样，朕下一道圣旨，令你为和谈正使，岳泽为副使。明天，你就出发吧。辛苦一趟，尽早和蛮子敲定和谈细则后报朕。” “遵命，那老臣就告辞了。” “去吧。” 刚走几步，坦普尔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过来，说道：“陛下，倘若有一天，雷吉诺德回到故地，还望陛下善待他。毕竟，雷吉诺德是先帝最心疼的长孙。” “朕知道了。” 神启大帝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对坦普尔生出了几分厌烦。 这老头就是爱管得宽。 “咯吱”一声，弘益殿的大门开了，又关上。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神启大帝。 他喝了一杯酒，开始回忆起自己登基前的那些往事。 呵，那老头说的没错。父皇确实很喜欢雷吉诺德。 当年，太子之位虚位以待。 按常理来说，太子之位应该是大哥特尔隆德的。 可惜，大哥为人过于忠厚，父皇素来不喜欢他。 这样的话，自己和六弟——杞王就有了机会。 那时候，自己和六弟都在笼络大臣，招揽人才。唯独皇兄特尔隆德无动于衷，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就在自己以为，对手只有六弟一人时，好侄子雷吉诺德突然慢慢崭露头角，还搞了一个共学堂，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更麻烦的是，雷吉诺德深获当时的首席国相傅轻尘的推崇。 在太子之位争夺最关键的时候，这个傅老头的一句话，就让自己和六弟一败涂地。 “皇长子仁厚，皇长孙英明、睿智、勤勉，天下归心，当立之。” 时隔多年，傅轻尘在太子之争上的那句进言，突然在神启大帝脑海里回响着，让他有点头疼起来。 第38章 宫廷秘史 神启大帝揉了揉额头，自斟一杯酒，一饮而尽，继续沉浸在往事当中。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六弟成为盟友。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这个主意还是撒克逊给他出的。 当然，撒克逊那时候还不是帝国的次相，而是刚刚升上少司空。这个职位还是自己给他谋取的。 和老六的合作，对于彼此都大有益处。 起码，在信息互通上，都是据实以告的。 大家齐心合力，都往一个方向发力，那就是扳倒太子。 否则，他日，大哥真的登上帝位，一切都悔之不及。 的确，以大哥的仁厚，可能真的不会对自己和老六怎么样，大概也就成为闲置王爷吧。 可是大侄子是不会放过自己和老六。 历史上，为了巩固帝位的“拔牙”行动——这样的事还少吗？ 不，比比皆是。 回想起雷吉诺德那凌厉、深邃的眼神，神启大帝至今仍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然而，事情却毫无进展。 自己和老六花钱如流水，花得都心疼起来了。安插的耳目越来越多，却没找到扳倒大哥的丝毫线索。 唯一可以指责大哥的，就是他好色。 可好色还远远不够把大哥，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在自己和老六的指使下，几个御史就这件事弹劾了大哥，但父皇却对此一笑而过。 后来，老六那边的人，无意间发现了大侄子雷吉诺德的一个秘密。 他背着皇太孙妃，和一个蛮族巫师之女偷偷好上了，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女。 两人私会的地点就在人族李家的大宫殿里。 呵呵，怪不得大侄子三天两头就往李家那边跑。 据说，两人是在切磋魔法时，切磋出了火花，最后切磋到床上去了。 当时，老六很兴奋，跑来和自己商量，怎么弹劾大侄子，却被坦普尔力劝不可。 当时，他的意见主要有三点。 第一，神族和蛮族私通虽是大忌，但近几年边疆无战事。父皇和首相也有意向蛮子伸出橄榄枝。无论如何，雷吉诺德和蛮族巫师之女私会，都算不上通敌之罪。 第二，以父皇对雷吉诺德的溺爱，此事大概率只是轻处理。此时弹劾，除了打草惊蛇，并无济于事。 第三，对皇太子、皇太孙的弹劾，在没有五成把握之前，不宜过于频繁，免得父皇生厌。 总而言之，对雷吉诺德一事，坦普尔主张先隐而不发，待到时机成熟时，再一并暴露出来。 自己和老六听从了他的意见。 一年后，事情有了好的发展。 先是支持皇太子、皇太孙的首相傅轻尘病逝了。 继任的李宇尘同样深得父皇信任。但他从不参与党争，从不拉帮结派。 李宇尘保持中立，对自己和老六来说，也是好事。 几个月后，又到了两年一次的“渔阳围猎”。 那一次，恰逢父皇染了风寒，没有去，但父皇最宠爱的晴霁贵妃和首相李宇尘、宫中大总管周辰庆都去了。 和那个死去的傅老头一样，晴霁贵妃也是站在大哥这边的。 在争夺太子之前，大家都没少讨好宫中嫔妃，都想借着枕头风为自己说好话。 算起来，晴霁贵妃是大嫂的远房亲戚，自然就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这些年来，大哥、大侄子可没少给晴霁贵妃送礼。 看着大哥和晴霁贵妃有说有笑，自己当时确实有点羡慕嫉妒恨了，只觉得前景迷茫。 可就在那一晚，撒克逊鬼鬼祟祟进来，给自己献上一计。 他的这个计划实在骇人听闻。要是事情败露，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撒克逊信誓旦旦地保证，晴霁贵妃身边的几个贴身宫女和太监，早已被他重金买通。何况这几个宫女、太监的家人全在他掌控之中，绝无二心。 当时自己一咬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为了怕泄密，自己连坦普尔都没有说。 恰逢第二天是老六的生日，真是天助我也。 那一晚，自己和老六极力活跃气氛，到处劝人喝酒。就连负责守卫的近卫军将领，也派人赏赐美酒、佳肴。 呵，杞王三十而立之年的生日酒，又有谁会拒绝呢？ 那天的盛宴比自己想象的效果还要好。 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事情就好办多了。 自己那晚也喝了很多。 要不是事先吃了解酒丸，又中途催吐了几次，可能也醉了。 随着不胜酒力的人越来越多，酒席慢慢散去。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中。 到了九点多，大哥先离场了。 一会，晴霁贵妃也离场了。她喝得满脸通红，娇羞可人。 撒克逊尾随其后，指使她身边太监、宫女，把晴霁贵妃搀扶到大哥睡的帐篷里面。 外出狩猎的时候，无论是皇子还是嫔妃，大家晚上都住在简易帐篷里面。 帐篷的大小、外观都一样，其区别只在于门帘上挂的牌子不同。 在这之前，撒克逊早就做了手脚，把大哥帐篷前的牌子换成晴霁贵妃的。 紧接着，撒克逊又在帐篷里点上了催情的龙涎灵犀香。 不久，听到帐篷里开始有动静后，撒克逊便又换了牌子，赶紧过来通知自己。 一场好戏即将上演，该自己上场了。 当下，自己装作发酒疯，硬拉着首相李宇尘、宫中大总管周辰庆、六弟三人，去找大哥，再喝一杯。 就在自己拉开大哥帐篷的门帘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酒也醒了一半。 在几盏油灯下，床上的那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 李宇尘、周辰庆两个老臣吓得嘴唇发抖。 六弟居然笑出声来。 嗯，自己当时是忍住了，没有笑，还在假装震惊。 而大哥依然还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般大汗淋漓、淋漓尽致，直到晴霁贵妃发出一声尖叫，才戛然而止。 当天晚上，首相李宇尘当机立断，让自己和六弟接手近卫军，负责看着皇太子、皇太孙、晴霁贵妃三人。 而他，准备则带着周辰庆，连夜快马回帝都，请父皇定夺。 然而，六弟吵着也要回去面圣，李宇尘答应了。 六弟真是蠢，这时候还要出现在父皇面前。 临走前，自己还叮嘱六弟，别忘了把雷吉诺德和蛮族巫师之女私会的事情也抖落出来。 六弟笑着答应了。他笑得太早了。 据说，父皇夜里听此丑闻，当场呕血不止。 很快，一道道圣旨就加急发出来了，要将皇太子、皇太孙、晴霁贵妃三人打入大牢，静候圣裁。 可是，风声还是走漏出去了。 近卫军中，甚至我和老六的身边，应该也有他们父子的耳目。 第二天，大哥羞愧难当，自尽了。营寨中大乱。 大侄子潜逃不知所踪。 逃了又能怎么样，他们父子已经彻底完蛋了。 那一场围猎，首相李宇尘为了封锁消息，杀了不少人。对外只敢说太子因病暴毙，多一句都不敢提。 趁着这个乱哄哄的机会，自己当时也让撒克逊动手，把涉及的人全清理了，特别是晴霁贵妃身边那几个太监和宫女。 哼，卖主求荣的人留在世上就是个祸害，利用完之后，杀了干干净净最好。 呸！ 第39章 枕边梦话 “渔阳之变”后，父皇一病不起。 嗯，据当时宫中大总管周辰庆后来说，若不是六弟当晚添油加醋，父皇或许不会大发雷霆，或许不会呕血。 等事情过去一段时间，父皇冷静下来，自然会后悔、内疚。 子死孙逃，绝不是父皇想看到的结果。 偏偏，六弟那段时间总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终于引起父皇对他心生怨恨。 对大哥、大侄子的事，六弟越是高兴，父皇就越恨他。 大哥已死，大侄子已逃，父皇无法再恨他们，自然就把怨恨转移到六弟身上，只是面上不会表露出来。 到后来，太子之位果然传到自己手上了。 呵，六弟果然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 神启大帝回想起帝位之争，兴奋地搓起手心，发出“桀桀”怪笑。 一会，他想起还有一个美人在等着自己，便站起来，朝弘益殿大门走去。 “绍泉！” “老奴在。” “去储丽宫。” “老奴明白。” 到了储丽宫，神启大帝和紫涵贵妃一番云雨后，便准备入睡。 但可能是想太多，神启大帝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起床又喝了一些酒后，才能睡去。 …… 突然，神启大帝感觉自己在往下坠落。 “砰”的一声，他掉入一个昏暗的小房间。 神启大帝慌乱地伸手去摸，摸到的是一面结实的砖墙。 他贴着墙走，却发现这屋子四面全是墙，没有门！ 正当神启大帝准备向上寻找出路时，屋子中间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 “谁？” “咯咯，郑王，你连我的声音都忘了？” “你是谁？” 屋子中间，隐约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人影。 “你忘了，在一次家宴中，郑王你曾说过，晴霁娘娘的歌喉犹如天籁之音，世上绝无。” “你是晴霁贵妃？” 眼前这女人的声音沙哑刺耳，犹如喉咙里充满了沙子，听得神启大帝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没错，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啪”的一声，一盏宫灯亮起。 一个皮包骨，瘦弱到可以清晰看到每一根骨架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 整个人站在一个大坛子里。 她全身都是鞭子留下来的伤疤，耳朵被切断了，牙齿也掉光了。 只有灰色的眼珠偶尔能转动一下，表示这个人还活着。 看到这一幕，神启大帝吓得全身冒冷汗，拼命地想把身子挤到墙里，却挤不进去。 “我这个样子，美不美？” “晴，晴……” 神启大帝紧张到上下牙齿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那女人从大坛子里舀出一大勺肉粥来，问道：“郑王，你饿不饿，吃粥么？这里面的肉可都是从我身上割的，咯咯咯。” 看那女人作势要从坛子里出来，神启大帝急忙摆手，说道：“你，你别过来，有话好好说。我不饿，我不饿！” “嘿嘿，郑王，我正想问问你，那天晚上，你为什么陷害我和太子。” “不是我，是，是老六害的你们。” “郑王，你不说真话，那我要请你吃粥了，咯咯。” 那女人“咯咯”怪笑，露出半截舌头，手中乱晃着那勺肉粥。 有一些粥掉落出来，居然从里面钻出几条扭来扭去的小蛆虫来。 “哦，我记起来，是撒克逊！晴霁贵妃，是他把你带到太子的床上，又点上了龙涎灵犀香。没错，我终于想起来了，是撒克逊！你去找他！” “哈哈，说来说去，都是别人的错。可获益的人是你啊，郑王！” “咦，你不是死了吗？” “对，我是死了。可我要带你一起下地狱。” 那女人从大坛子里慢慢爬出来，沾满着黏黏的肉粥和白白的蛆虫，朝他走去。 神启大帝脑海里只想跑，可全身肌肉却不听使唤，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制着自己。 …… “呼哧，呼哧～”神启大帝猛地从龙床上坐起来，大口地喘气，却发现偌大的寝室里，除了还在睡觉的紫涵贵妃，哪里有什么形如鬼魅的晴霁贵妃。 此时，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神启大帝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总算安定了一些。 但他依旧心虚得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喝了口水后，神启大帝从墙上拔出自己的佩剑，在寝室的角落里到处查看，生怕真的有个晴霁贵妃躲在暗处。 突然间，神启大帝的佩剑撞到了椅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时，他听到，紫涵贵妃的呼吸声有点急促起来。 “紫涵，紫涵。” 神启大帝把剑插回去后，坐到床上轻声叫唤着。 “啊，陛下已经醒来。臣，臣妾昨晚睡得太沉了。” 紫涵贵妃睁开眼，假装刚醒来的样子，可眉目之间藏不住那股惧意。 先帝的宠妃晴霁贵妃死得有多惨，她是知道的。 但之前，她不知道死因而已。 紫涵贵妃这副神情自然躲不过神启大帝的眼睛。 “你过来，陪朕说说话。” 紫涵贵妃赶紧换了一副媚容，小鸟依人般粘在神启大帝怀中。 “陛下，你饿不饿？臣妾陪你去用膳，好不好？” “朕问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什么？臣妾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紫涵贵妃心头一紧，本能地起了鸡皮疙瘩，身子微微发抖。 “哦，原来你也不爱说真话。” “陛下……” 没等紫涵贵妃解释，神启大帝突然伸手一拧。 “喀嚓”一声响，紫涵贵妃的脖子被拧断了。 她光滑的身子无力从神启大帝身上滑落下来，倒在床上。 很快，紫涵贵妃的脸就变成了紫色，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瞬间，她做梦都没想到，昨晚还对自己宠怜有加的他，一大早就痛下杀手。 抽搐几下后，紫涵贵妃再也无法动弹了。 骨头折断的声音还是太大了。 寝室外的太监听到异响后，不敢怠慢，赶紧去禀报薛绍泉。 作为宫中大总管，他每天晚上入睡的地方都离神启大帝很近。 “陛下，老奴想进来请安？” “进来吧。” 薛绍泉进去的时候，神启大帝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照镜子。 而床上的紫涵贵妃依旧保持着死去时的姿态。那双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屋顶。 “紫涵贵妃这是？” 薛绍泉已经猜到了大概，但还是明知故问。 “哦，她心脏病犯了。” 神启大帝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眼睛，继续说道：“坦普尔出发了吗？” “早早就出发了。” “嗯，很好。三件事，你记一下。” “老奴记着呢。” “第一，派人通知撒克逊到弘益殿，朕有事要和他密谈。” “是。” “第二，从今以后，任何嫔妃都不能在朕身边过夜。” “老奴明白。” “第三，你帮朕料理下紫涵贵妃的后事。唉，好好的一个大美人，说没就没了。” “是。” 神启大帝走出去后，薛绍泉蹲下来，轻轻帮紫涵贵妃把眼睛闭上，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 第40章 以赌定约 8月23日上午，坦普尔等人正准备离开署衙，到白京城外三十六里处的怜幽亭，去和蛮族人谈判。 大家都已经约定好，怜幽亭方圆三十六里内，不得有骑兵出现，个别斥候除外。 就在这时，传令兵来报。 “禀报首相，次相撒克逊前来，想要见你。” 坦普尔心里嘀咕了一句，“陛下让我当和谈正使，又派他来干什么？” “他几时能到？” “大概一刻钟左右。” 坦普尔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对岳泽说道：“岳将军，我们等一下他吧。” “好。” 过了一会，撒克逊的声音就先从门外飘了进来。 “首相、岳大将军、袁将军，你们都在，那太好了。很久不见，甚是挂念。” “你就别废话了，有事就赶紧说，今天已经和布哈斯赫他们约好了。要是迟到了，可就难堪了。” “首相，不会，不会迟到的。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聊嘛。” “你也要去谈判？” “既然我都来了，当然是要去的。” “那好，走吧。” “你们和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互不侵犯、通商互利等细则都已经商谈好了。只是他们一直坚持以地换人，非要把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换回去不可。 谈了好几天都是一样的结果，恐怕今天的谈判又是无功而返。对了，陛下这次派你前来，可有什么新的指示？” “陛下让我前来，一方面是让我慰问慰问诸君。另一方面，确实也有新的指示。 首相、岳大将军、袁将军，这边说话……陛下说了，哪怕是失去的土地要不回来，雷吉诺德也绝不能放回去。 但是仁娜公主可以考虑。前提是要拿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来换。” 撒克逊低声对三人说道。 “嗯，我明白。只是不知道，布哈斯赫他们肯不肯。到了谈判桌上，再慢慢和他们磨吧。” “可是，陛下很心急，希望谈判越快越好。最好是本周内，能有个结果。” “嗯，我知道了。” 坦普尔、撒克逊、岳泽、袁清一、沈离寒五人出了白京城，打马直奔怜幽亭。 在前几天的谈判中，双方都只是出了三个代表。 沈离寒的身份只是随从，帮忙看马、拎水壶之类的。 一路上除了双方的斥候，并无一兵一卒。为了保障这次核心人员的安全，可谓是煞费了苦心。 疾驰了一段时间，远远在路边就看见了一个大亭子。 亭子里面坐着三个人，分别是蛮族的三个大巫师布哈斯赫、萨仁格日乐、哈迪多夫。 而亭子外面则坐着蛮族英雄恩和森。 哈迪多夫、恩和森两人原本领军在岭北，与岳泽对峙。听闻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出事后，便急忙赶来辽东谈判。 即便身为大领主，恩和森在这种级别的谈判中，依然是上不了桌，只能和沈离寒一样，在外面瞎逛、闲谈。 无聊时，两人还会走远一些，拿着木棍，相互切磋一下武艺，打发时间。 坦普尔看了一眼亭里的钟表，笑道：“今天来慢了一些，让三位久等了。” 平时，他都是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今天是踩着点刚到。 “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不久。这位是？” “这是我们朝廷的次相撒克逊，也是陛下派来的特使。今天，我们多一个人谈判，不介意吧？” “在下撒克逊，见过三位大巫师。” “无妨，请坐。” 布哈斯赫淡淡地说道。 自从雷吉诺德被擒后，他就被选为暂时的蛮族领袖。 “好，那我就直奔主题了。只要你们同意从辽东、岭北撤军。我们就可以签订和议条约了。相对应的，我们天骄朝廷会给你们适当的金币和物资，进行补偿。” 坐下来后，袁清一第一个开口。 “不可能，这不是钱和物的问题。每一座城池，每一块土地都是我们蛮族战士用生命和鲜血换回来的。哪能说给就给你们。你们想拿，就让你们的战士来攻。 我们用血拿下的东西，你们也要用血拿回去。或者是释放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 袁将军，谈判，是在对等的条件下谈的。完全不对等的条款，我们绝不接受。” 坐在对面右边的哈迪多夫大巫师态度很强硬，立刻反驳。 双方都是领军多年的指挥官，自然知道守城比攻城容易多了。 何况，现在整个战争局面依旧是蛮族人略占上风。 所以，双方心里也很清楚，以天骄帝国投放在边疆上的现有兵力，是无法从蛮族人手中夺回丢失的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的。 “对不起，我们无权释放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 “既然你们没有这个权限，就请你们的皇帝过来和我们谈。” “那怎么行？陛下日理万机，无法抽出时间来辽东。” 紧接着，岳泽和对面的萨仁格日乐大巫师也加入舌战。双方争争吵吵了半个小时，依旧是白费力气。 撒克逊看了一眼坦普尔，终于也开口说道：“要不然，我们折中吧。我们把仁娜公主放回去，你们归还辽东、岭北。 至于上天之巫，我们会在帝都给他专门安排一座宫殿，保证他生命无忧、锦衣玉食。” “那也不行！” “你们要一直坚持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谈。” 见双方又要吵起来，坦普尔咳嗽一声，说道：“我提一个建议。我们以赌定约。” 沉默已久的布哈斯赫，眼睛突然一亮，问道：“怎么个以赌定约法？” “我们要是输了，就承认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归你们。大家以此重新划界，互不侵犯、通商互利。同时，把仁娜公主归还给你们。” “那上天之巫呢？” “我们既然都不要土地了，自然也不能将上天之巫释放回去。布哈斯赫大巫师，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会善待上天之巫。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定期派人来看他。” 沉默了一会后，布哈斯赫缓缓问道：“你们要是赢了呢？” “我们要是赢了，你们归还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作为补偿，我们天骄帝国每年给你们金币10万枚、绢30万匹，茶叶50万盒，米1000万斗。 至于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则永久居住在我朝。你们每年可派人来看望他们两次。” “怎么个赌法？” “既然你们蛮族尚武，我们就以武定输赢。你我双方各选三人，比武定输赢。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的话，我们再谈一年，也毫无进展。” 坦普尔提出这个以赌定约后，大家突然都沉默了。 第41章 谁抓的，谁负责 “这件事，容我们几人谈论一下。” “请便。” 布哈斯赫、萨仁格日乐、哈迪多夫起身，走到怜幽亭外面。恩和森见布哈斯赫对他招手，也走过去，参与讨论。 亭内，岳泽望着四人的背影，问道：“首相，我们要是输了，难道真的要割让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给他们吗？” 坦普尔长叹一声，说道：“我们要是一步不让，这谈判要谈到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岳泽，你我前脚刚到白京城，帝都里的使者后脚就到了。 这段时间来，陛下已经四次派人来过问谈判结果了。看，今天，陛下还把撒克逊请过来督促我们。你说呢，撒克逊？” “首相此举看似软弱，实则是大仁大义。就算我方输了，倘若真能以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换得千年修好，免去百姓和战士的战火之苦，也未尝不可。再说了，我方也未必会输。是不是，岳大将军？” 撒克逊一脸笑嘻嘻，顺便捧了坦普尔一把。 反正，他的任务是督促坦普尔、岳泽尽快完成谈判。 要是真的输了，在丧权辱国的合约上签字的是坦普尔、岳泽，不关他的事。 实际上，这种外交谈判的底牌在于军事上的战果。 这次，蛮族人两路入侵，把战火都烧到了辽东、岭北境内。 坦普尔、岳泽再怎么能言善辩，都抵不过别人的一句，“想拿，就让你们的战士来攻”。 岳泽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便不再吭声。 一会，布哈斯赫、萨仁格日乐、哈迪多夫走了回来。 “坦普尔，这个以赌定约，你说了算不算数？” “不能，若你们同意了，我就急报陛下定夺。” “那正好。我们三人也不好拍这个板，需问过上天之巫才行。” “问上天之巫？” “没错，你不是说，每年可派人来看望他两次。这次就算今年的第一次。你们先问过你们皇帝，再通知我们派使者入白京城。” “好。” “另外，那个通商互利能不能马上就实现？这也要问你们皇帝吗？” “这个不用，通商互利之事，本相可以做主。具体的事宜，我让清一和你们对接。”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坦普尔、布哈斯赫两人伸出手掌，互击三下，表示今天所议的就这么定了。 十几天后，帝都派出的第五批使者疾驰进入白京城，将一道圣旨交到坦普尔、岳泽手上。 圣旨上，神启大帝同意了以赌定约的计划，并正式授权两人可以在议和条约上签字画押。 之所以不提交换国书的事，是因为蛮族各部落，它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 历史上，蛮族和天骄帝国也曾签订过各种条约，都是双方代表签字了事。 一般来说，蛮族人更讲信用。 基本上，以前几个大巫师确定下来的事情，后来的大巫师都认账。 9月8日上午，一队几十人的蛮族骑兵长驱直入，进入城门大开的白京城。领头的两人正是蛮族大领主科瓦卡、恩和森。 在沈离寒的引领下，两人不下马，直奔城内的镇远府。 这座府邸原本是已故辽东总管鲁道夫最大的豪宅。 他在辽东十年，名下豪宅很多。 后来，把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接入白京城后，坦普尔便将这座镇远府作为两人的临时住所。 原来的时候，镇远府华丽、宽敞、气派，府中侍女、仆人众多。 曾几何时，这里车水马龙。 鲁道夫在任期间，来给他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如今，由于雷吉诺德喜欢安静，府中仅剩下几个仆人。 光景犹在，只是不复旧日繁华。 府中大院的亭中，刘志天愁眉苦脸，正在和雷吉诺德下棋。 自从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来到白京城后，他和傅星峰的主要任务变成了陪两人玩好、吃好、喝好。 这是坦普尔给两人下的国家级任务。 理由是谁抓的，谁负责。 本来，刘志天不单喜欢下棋，棋艺也比雷吉诺德略胜一筹。 但架不住天天下，时时下，还要常常放水，每天故意输给雷吉诺德两、三盘。 这让刘志天很是头大。 现在，他光是看到棋盘，都想吐了。 旁边不远处的草地上，响起仁娜公主气喘吁吁的喊叫声。 “站住，星峰你别跑。” 与这边两人的静坐不同，仁娜公主正手持木棍，追着戳傅星峰。 仁娜公主虽然贵为转世神女，但她在战斗方面的天赋，真是让人见笑了。 仁娜公主身边不缺大魔导师、圣堂武士级别的魔法师和战士，但十七岁的她现在依旧是一级魔法见习生和二级战士的水平。 来到白京城后，闲着无聊的仁娜公主开始要求傅星峰教她修炼斗气和练习武技。 修炼斗气这么枯燥无味，仁娜公主自然是不干的。 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里，就是她举着木棍去戳傅星峰。这就是所谓的“练习武技”。 “你再躲，我这一天可就白练了！” 仁娜公主嘟起嘴巴，声音也变得凶狠起来。 傅星峰无可奈何，只好放慢身速。 仁娜公主瞅准时机，一棍戳出，正中他的屁股。 “啊！”傅星峰假装发出一声惨叫，顺势倒地，在草地上滚了几滚，逗得仁娜公主哈哈大笑。 傅星峰自己也很想笑。 虽然他没有去过战士行会，去考圣堂武士的认证。 但能够和恩和森掰掰手腕的他，放眼天下，有几人能敌。 如今却被一个小姑娘拿着木棍，追着满院子乱跑。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要被人笑落大牙。 奈何，坦普尔下的任务目标是，要让两位“贵宾”心情愉悦，以便加快谈判进程。 就在这时，阎天安小跑进来，中止了这场你追我跑的武技练习。 “刘副旅长，外面有两位蛮族人想要拜见上天之巫。” 刘志天不吭声，抬头望向雷吉诺德。 “他们叫什么名字？” “叫做科瓦卡、恩和森。” “请他们进来。” “是。” 一会，科瓦卡、恩和森走进来，朝雷吉诺德施礼。雷吉诺德不吭声，摆了摆手，让两人随他走上府里楼阁。 一进去，雷吉诺德双掌虚按。 “嘭”的一声，大门紧紧关上了。 傅星峰、刘志天、沈离寒三人在楼外溜达，侧着耳朵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科瓦卡、恩和森终于从楼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以赌定约的事，上天之巫怎么说？” “上天之巫同意了。不过，得额外加一个条款。” “什么条款？” “无论是输还是赢，你们都必须放了瓦尔塌大巫师。” “好，我这就去禀报首相。” 沈离寒走后，傅星峰在心里嘀咕。 “瓦尔塌？怎么没听过蛮族中，还有这号大巫师。” 突然间，他想起来了。 在夏台监狱，自己见过他。 那蓬松凌乱的头发像是被雷击过似的，脚下拖着又粗又长的铁链，“哗啦”作响。 只是那双眼睛，犹如夜空中的孤星，幽静且明亮。 第42章 雷、人合一! 9月9日上午，在白京城的署衙里，坦普尔召集众人，开始讨论“以赌定约”的三个人选。 “我们马上要和蛮族人打赌了。这个赌约关乎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也关乎国运。 所以，今天把诸位请来，就是要敲定出战的三个人选。清一，你对蛮族人的情况最熟悉，先说他们那边大概会派出什么人选吧。” “好。蛮族那边的顶流高手有八位。其中有两个人必定会出战。一个是大巫师布哈斯赫。这天下，除了不问世事的那一位，就属他的雷系魔法造诣最高了。 另一个是大领主恩和森。他是战士。其斗气之强，想必各位都有耳闻，我就不必多说了。至于最后一个人选，我猜测，不是哈迪多夫，就是科瓦卡。 至于我们这边，这一战恐怕还要请首相和岳大将军出手才行。第三个人选嘛，我的建议是撒克逊。” 撒克逊闻言，急忙摇手，说道：“都怪我，前几天修炼时，练岔了气，现在还没有调理好。我就不去添乱了。” 雷蒙德一听，气得在心里暗骂一句“无耻老匹夫”。他知道撒克逊其实很好，只是不想担这个责。万一比武输了，不单是被千夫所指，还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就在这时，雷蒙德看见菲力浦、沈离寒都站起来了，便也赶紧站起来，喊道：“我去！” “俺老牛申请出战！” “末将愿意！”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喊道。 袁清一犹豫了一下，也跟随其后，说道：“若次相有恙，就让我来代替吧。” 老实说，袁清一这些年来，已经很久没有在一线战斗，对自己的武艺，早就没有以前那么自信了。 “四位请坐，莫要心急。清一，你的箭术天下无双。远程射杀敌军主将可以，但要是一对一比武，你要吃亏的。 雷蒙德、菲力浦、沈离寒你们三人虽然也是顶流高手，但要和蛮族英雄恩和森比起来，我感觉还是要略差一些。所以，你们四个都不是我心目中最佳的第三人选。” “那首相的意思是？” 袁清一有点疑惑，又把目光投向撒克逊。撒克逊假装看不见，低头自顾饮茶。 但坦普尔的目光却望向后排，缓缓说道：“刘志天，就你了。” “我？我上吗？”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刘志天大感意外，还以为听错了。 “没错。”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够无耻。” 坦普尔开玩笑地说道，引得众人大笑。 “首相，你误会我了。末将素来光明磊落、落落大方、方正不阿的。” 刘志天突然也幽默起来。 “呵呵，志天，我观察你好久了。记不记得，两年前在夏台监狱比武时，你就教唆沈离寒，让他砍断蕾蒂雅的裤腰带。 前不久，你趁乱进入仁娜公主的云辇，挟持了她。要不然，那一次突袭，也未必能够成功。 不过，你这种无耻，本相很喜欢。尤其是在实力差不多的比武当中，越是无耻的人，获胜的概率就越大。” “那就多谢首相的——抬爱。末将一定全力以赴！” “有你这句话就行。既然人选已经定了。下面，我们再讨论下具体的战术……” 9月15日上午，正式的“以赌定约”就开始了。 比武地点就在怜幽亭周边的一块20米乘以20米的方地上。 按照约定，这次的3v3比武，采取的是团体攻擂规则。团体赢，才算真正的赢。 也就是说，胜利者赢下本场比武后，可以留在比武场，在短暂休息五分钟后，继续接受敌方下一轮选手的挑战，直至敌方再也无人可上。 在这种比武规则下，续战能力更强的三人团体更有机会获胜。 到了七点三刻，双方各有九人来到场地中间。 沈离寒手中提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昂贵的最高级治疗卷轴。对面的一个蛮族领主手里提的箱子，也是如此。 大家深知，今天将是一场恶战，便都多备一些最高级治疗卷轴，以及时救治伤者。 “坦普尔，比武的时间将至，我再重申一下，比武期间不得使用魔法卷轴，场外人员不得干扰比武。” “布哈斯赫，这是自然。我们双方都要遵守约定好的规则。下面，该相互交换出场名单和顺序了。” “好。” 说完，坦普尔、布哈斯赫分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分别掷向对方。纸笺上写的正是出战的三人姓名和出场顺序。 蛮族这边的出场顺序是布哈斯赫、哈迪多夫、恩和森，天骄帝国这边则是坦普尔、岳泽、刘志天。 双方都选择己方默认最强的人打第一场。 前面五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唯独刘志天的底细少有人知。布哈斯赫在离场之前不禁多瞄了他几眼。 一会，三声鼓响，比武开始了。 坦普尔、布哈斯赫同时走入场地。 “请。” “请。” 两人也不多客套，一上来就都开启了魔力罩，全力以赴地打斗起来。 由于坦普尔是魔法、斗气的双修者，他的魔力罩非常奇特，一半黑、一半白。而布哈斯赫的魔力罩则是淡黄色的，外面正在不断凝聚着雷电，噼里啪啦作响。 这两人一个号称是蛮族部落的第一高手，另一个号称是天骄帝国的第二高手。 其交手是生平第一次，恐怕今后再也没有。 众人都是全神贯注观看比武，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两人施展的招式平淡无奇，没有炫目的花样，但都蕴含着深厚的魔法力和斗气。 场上的空气受到两人压迫，发出闷雷般的响声。 相互碰撞产生的热浪从场地中央散发出来，吹得场边众人都觉得脸皮发烫。 半小时后，岳泽等人开始面露忧色，而对面的蛮族八人则个个喜形于色。 战斗局面开始向蛮族这边有利的趋势发展。 这一点，光从两人体外的魔力罩就能看出来。 坦普尔的魔力罩原来是黑白分明的，现在变成了斑马色，且光晕的纹理凌乱无章。很显然，他体内的气息已经开始紊乱了。 而布哈斯赫这边，他的魔力罩光晕已经从淡黄色升级为金黄色的。 其头顶凝聚的雷团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大。有几道蓝色的弧线已经先后突破坦普尔的防御，击到他身上，生出几股淡淡的青烟。 坦普尔咬牙苦苦坚持，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真的高估了自己。 或许是老了吧？ 交错之间，坦普尔心里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就在他转身回来，却发现，布哈斯赫突然不见了。 坦普尔的头发、眉毛、体毛等等，瞬间全部竖立起来。 而他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小“太阳”。 “神雷轰顶！” 半空中，布哈斯赫快速吟唱着。 一道威力惊人的天雷从天而降，犹如彗星降临。 而此刻，布哈斯赫竟然就在天雷里面。 岳泽见状，脸色马上变得苍白起来。 他喃喃自语，“雷、人合一！他果然达到了雷、人合一的境界。” 第43章 血红战刀 一团巨大的、耀眼的白球，在场地中心炸开，射出刺目的光芒。 紧接着，雷声大起，轰隆乱响。 场边十几人早有了预判，提前往后跃，以卸去朝四面喷射的冲击波。 即便如此，有个别人启动护罩慢了一些，仍然被波及到。头发被吹掉了一些，身上衣襟破了几个洞，整张脸也被吹得通红，仿佛刚才被人狠狠地抽了几记大嘴巴。 几百米外的怜幽亭，当场就被掀飞了亭顶，只剩下六根歪斜的柱子。 整个比武场则被漫天飞舞的灰尘所笼罩，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听不到两人的声音。 这让观战的十几人都揪起了心。进去看，比武规则不允许；不进去，惴惴不安。 几分钟后，灰尘渐渐尘埃落地。 只见整个比武场被刚才的冲击波，刮掉了几层地皮。原先平坦的方地变成了一个很浅的、没有水的土塘。 坦普尔、布哈斯赫两人，一南一北仰面躺着，全身黑乎乎的，不知是死是活。 岳泽紧皱眉头，焦虑地望着两人。 他很想冲进去，用最高级治疗卷轴给坦普尔疗伤。 但此刻，哪一方先冲进去，就意味着己方认输了。 其他人的心思和他大同小异，都在忐忑地等待第一场比武的结果。 岳泽等得有些心急，正欲开口提出平局的要求。 就在这时，布哈斯赫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就缓缓坐起身子。 蛮族人个个大喜，就差拍手叫好了。 毫无疑问，第一场比武，天骄帝国败了。 龙昊、沈离寒等人赶紧冲进去，把还在冒烟的坦普尔抱回来，并开启了最高级治疗卷轴，给他全身都贴上了。 而布哈斯赫由于还要继续战斗，不能使用魔法卷轴治疗，只能盘膝坐着，自行调息疗伤。 五分钟后，岳泽手持血红战刀，大步走入比武场。 他手中这把战刀大有来历。 相传是人族的传奇英雄陆凌天留下来的遗器。 据说有通天之灵，但谁也没有见识过。 “布哈斯赫，你还要继续第二场比武吗？” 布哈斯赫缓缓站起来，说道：“那是自然，请赐教。” 一开口，鲜血就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所有人心里也清楚，布哈斯赫不过是想消耗岳泽的斗气，为第二个出场的哈迪多夫，创造更好的条件。 当下，岳泽也不废话，一声长啸，手中的血红战刀化成一道光芒，朝布哈斯赫挥去。 和上一场的硬碰硬不同，布哈斯赫这次基本上是能躲就躲，尽量用身法游走，时不时凝聚出雷电，击向岳泽。 几分钟后，场边众人都听见，布哈斯赫那急促的喘息声。 岳泽步步为营，发出阵阵刀气，已经将布哈斯赫逼到角落里，躲无可躲。 “舍身问道！星流电驰！” 布哈斯赫大喝两声，整张脸突然变紫，就像中毒似的。 他的双手极速地在空中施法，瞬间形成了一个发光的五芒星阵。 紧接着，一道粗壮的连环闪电链从阵中击出，直射岳泽。 “来得好，大江东去！” 岳泽也大喝了一声。 比武场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刀气突然间汇流成一条刀河，迎着闪电链而去。 “嘣”的一声巨响，布哈斯赫吐了一大口血，整个人从比武场上，被震飞出去。 萨仁格日乐急忙跃起，接住布哈斯赫，为他疗伤。其他蛮族高手也围上来，给布哈斯赫贴上治疗卷轴。 比武场内，岳泽傲然屹立，扬刀喊道：“哈迪多夫，进场吧！” “岳泽，你不休息五分钟？” “这点小伤，本将军无须休息。” 岳泽淡淡地说道。 其实，刚才和布哈斯赫激战，也消耗了他体内两成斗气。 但此刻，岳泽斗志正盛，他想着借着这股锐气，挫败哈迪多夫。 在比武时，一个人的状态好坏，关系到能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有时，好的状态甚至能让人超常发挥。 因此，岳泽才急于开口求战。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哈迪多夫手持月轮，缓缓走向比武场。 和坦普尔一样，哈迪多夫也是一个双修者。但他的体内斗气只修炼到一级圣战士的水平。 他手中月轮是把独特的武器，不但可以施展魔法，也可以近战劈砍。 一进入场地，一个巨大的火焰屏障就在哈迪多夫身边形成。 同时，月轮上就喷射出几条火蛇，顺着地面，朝岳泽烧去。 岳泽抬脚一震，一个由斗气形成的圆形气环迅速展开，将几条火蛇弹开。 “我也陪你玩玩火。” 岳泽微微一笑，驱动斗气极速流向手中的血红战刀。 这把战刀上蕴含着恐怖的火元素。 在斗气的刺激下，血红战刀立刻燃烧起来，喷射出炙热的烈火。远观就像是刀身突然变长了许多。 岳泽大喝一声，双脚离地，挥舞着血红战刀，朝哈迪多夫砍去。 哈迪多夫不想和岳泽硬拼，飞身躲开。 同时，他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月轮开始在空中画圈。 一个个火球从天而降，朝岳泽砸去。 这正是哈迪多夫的成名技——“天火燎原”。 没多久，比武场就变成了火焰的海洋。 天上掉下一个个火球，空中飞舞着一道道带火的刀气，地上还有几条游来游去的火蛇。 炙热的高温形成一股股热浪朝四周扑去，逼迫观战的众人不得不后撤一些。 而在火海中，两个人飞来飞去，相互追逐，又相互攻击着对方。 众人看得是大汗淋漓，不停地喝水。 这倒不是心急造成的，而是多少被烤得有点受不了了。 沈离寒凝神看了一会，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摸水壶，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正当他准备去拴马的地方取水时，却发现傅星峰、刘志天不知去哪了。 抬头一看，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比武场的东边。 旁边地上还有一团火，是从比武场里飞溅出来的。 沈离寒连着几个纵身，朝两人而去。 一到傅星峰、刘志天身后，沈离寒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烤肉味。 “我说你们去哪了。原来是在这里躲着吃烧烤。哪里来的鸟？” “当然是天上飞的，星峰抓来烤的。” “嗯，味道不错。你们谁有水。” “我这有。” “你们说，这一场，谁会赢？” “当然希望是岳大将军拿下对手，但看样子，大概率是平局吧。” “我猜也是。志天，下一场到你了。切记，恩和森的斗气很强，不要和他蛮干。还有，他出刀时有个小习惯……” 傅星峰把嘴里的鸟骨头扔掉，开始叮嘱起刘志天。 他曾经和恩和森交手过，便详细说起自己的体会。 第44章 最后一场 “行了，星峰，求求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听过至少十遍以上了。” “志天说的是，你最近确实太啰嗦了。这些话，我都听过几遍了。” 沈离寒一边嚼着烧鸟，一边挠起发痒的耳朵。 傅星峰闻言，只好闭上嘴巴。 刘志天站起来，淡淡地说道：“放心吧，下一场，我一定能赢他。” “真的。” “当然。” “那太好了。” 他身边两个朋友，闻言都是大喜。 这倒不是刘志天安慰傅星峰、沈离寒两人，而是他当时真的有这种必胜的信心。 一个人的信心，往往是通过完成无数个细小的目标，累积成的，而不是天生自带的。 刘志天转头望向远处。隔着比武场的熊熊火焰，他能感觉到，恩和森正在凝望自己。 但刘志天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恩和森同样充满必胜的信心。 因为他们两个，从小到大，在对决中同样都是从来没输过的男人。 比武场上，岳泽和哈迪多夫的战斗仍然在继续。 两个人的脸都被烈火炙烤得像九分熟的烤乳猪，红得发紫，十分骇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热浪正在渐渐减弱。 双方在猛烈输出后，都露出疲态，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特别是两人外面的护罩早已千疮万孔。 失去护罩的保护，两人的衣服、头发、胡子在烈火的炙烤下，全都开始冒烟。 风一吹，身上衣服渐渐飘零，两人已接近全螺。 远观就又像是两只掉壳的熟虾在厮杀，大为不雅。 好在观战的众人并不在意，就连萨仁格日乐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 战斗在四十分钟后，已经接近了尾声。 岳泽和哈迪多夫的动作越来越慢。两人都接近油竭灯黯的地步。 原先烈焰滔滔的火海，只剩下星星之火。 岳泽和哈迪多夫都在咬牙坚持，想要熬倒对方。 又过了几分钟，岳泽拼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刀。 早已没有魔力罩护体的哈迪多夫见躲不过去，便将全身所剩的魔法力都凝聚在月轮上，往前一推，硬接了这一刀。 “铮”的一声，哈迪多夫再也扛不住，仰面倒下，摔在地上。 而岳泽也踉踉跄跄，最后是靠血红战刀撑在地上，才没有摔倒。 这一场，依旧是岳泽胜出。 他一个人赢下了两场。 但是，比武的结果依旧是难料。 这种3v3团体攻擂，实际上是一种接力赛。 必须要把对方最后上场的人赢下，才能算赢。 蛮族那边把哈迪多夫抬下去疗伤后，岳泽仍然坐在原地调息，试图恢复一点斗气。 这时，刘志天轻飘飘地飞入场地，笑道：“岳大将军，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我吧。” 岳泽原本还想再打一场，发现自己恢复的那点斗气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继续战斗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下，便苦笑说道：“好，那就拜托了。” “还有，麻烦将军借刀一用。” “拿着。” 刘志天左手接过血红战刀，右手将岳泽搀扶起来。 看到岳泽已经缓缓离开，刘志天朗声说道：“恩和森大领主，该我们了。” “好，我来了。” 恩和森纵身一跃，跳入场地。他左手持刀，右手持盾。 恩和森极少带盾。 这一次，蛮族这边判断撒克逊会上场，便将科瓦卡的太阳神盾交给恩和森。 太阳神盾具有很强的魔法反弹力，是克制魔法师的利器，正好用来对付刘志天。 “你也会玩刀？” “会一点，但不多。” 这倒是刘志天的真心话。 他虽然也修炼了一点斗气，但仅是一级战士的水平，绝不敢在恩和森面前耍刀。 刘志天所看中的，是这把血红战刀蕴含的火元素。 “那我们开始？” “请。” 话音刚落，恩和森一声怒吼，一道紫光从天而降，把他笼罩在里面。 这是蛮族领主特有的技能——“战争之吼”，能让一定范围内的己方潜能，发挥到极致。 紧接着，恩和森一个跳跃，朝刘志天砍去。 刘志天自然不敢和他硬拼，一边跑，一边放风刃、风卷残云、狂风怒号等魔法。 其打法和上一场的岳泽追，哈迪多夫跑一样，都是魔法师利用放风筝战术，和战士缠斗。 所不同的是，刘志天主修的是风系魔法，跑起来可比哈迪多夫快多了。 满场留下刘志天极速飞奔的虚影。 恩和森见他跑得像只狂暴的兔子，深知自己追不上，索性就站在比武场中间，催动斗气，发起一阵阵刀浪，朝刘志天涌去。 刘志天也刮起片片风刃，还以颜色。 在血红战刀的作用下，这些风刃还附有火焰伤害，煞是好看。 说到底，不管武技、魔法技多么炫目，到了他们这种级别，最终拼的是谁的斗气、魔法力更深厚。 站稳脚跟后，刘志天开始使坏，在风刃中夹杂一些幻系魔法。 他想看看，自己的幻系魔法能不能给恩和森上负面状态。 过了一阵子，恩和森就像醉酒一样，步履蹒跚，而且，身速和攻击也慢了下来。 刘志天见状大喜，知道他已经中的自己的眩晕和迟缓，不禁大声吟唱起来，“东风吹，百花残”。 一个剑状的巨大风柱在刘志天身后，徐徐升起。 “去！” 那个风剑在他体内魔法力的引导下，极速向恩和森刺去。 刘志天想借此机会，一举大败恩和森。 谁知，恩和森一声怒吼，又是一道金光笼罩在他身上。 那瞬间，他身上的负面状态就全消失了，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紧接着，恩和森举刀掀起一股滔天“刀浪”，迎着风剑劈去。 “砰”的一声巨响，风剑被他劈得七零八落，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刘志天没想到，恩和森这种级别的战士可以自行解掉自己的幻系魔法。 他望着恩和森身上的金色光柱，不禁啧啧称奇。 既然无法速战速决，他只好继续放风筝，和恩和森慢慢耗。 打了十几分钟后，刘志天大感不妙。 恩和森手中的太阳神盾确实是个好东西，能够卸掉大半的魔法伤害。 这样的话，恩和森体内的斗气肯定会比自己体内的魔法力，消耗得慢。 按这样下去，迟早要败。 刘志天眉头紧锁，苦思破解之策。 第45章 怜幽之盟 就在这时，恩和森一个跳跃，正朝刘志天追来。 刘志天看他的金色光柱有些黯淡，决定冒险赌一把，便站立不动，心中默念龙卷风的咒语，蓄势待发。 恩和森见他这次没跑，大感意外，不客气地挥刀砍去。 刘志天在加强魔力罩后，不退反进，手持血红战刀，也朝恩和森砍去。 这完全在恩和森的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魔法师不但敢和自己贴身玩刀，还莫名其妙地砍向自己的盾。 刘志天，他是疯了吗？ 殊不知，刘志天这招明着是武技，实际上是幻系魔法的“麻木不仁”。 “麻木不仁”可以让对手麻痹，其麻痹时间与双方的精神力强弱有关，是非常强力的技能。 但缺点就是触发的概率不高。 偏偏这次，刘志天决定铤而走险。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的刀同时砍中了对方。 刘志天感觉到，自己的魔力罩被刺破了。 恩和森的战刀势头不减，穿入他的胸膛。 刘志天急忙后跃，但一股汹涌澎湃的斗气后发而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 刘志天感到口里突然有股热流涌上来，下意识地喷出了一大口血。 与此同时，恩和森也中了他的“麻木不仁”。 初时，恩和森只是感到持盾的右手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但很快，那种酥麻的感觉沿着右手延伸过来，就好像有一群蚂蚁钻入自己的经脉，一路叮咬过来。 紧接着，一股龙卷风从地上涌起。 已经半身发麻的恩和森来不及躲避，被卷上半空。 他右手的太阳神盾在风力的作用下，脱手飞出。 刘志天看得真真切切，急忙跃起，接住了太阳神盾。 空中的恩和森急忙使了一个“千斤坠”，稳稳落地。 然后他怒吼一声，身上那道金光再次大盛。 恩和森全身酥麻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还我盾来！” 恩和森持刀朝刘志天追去。 可刘志天却没有开口搭理他。 刘志天一边利用风系法师的优势满场乱跑，一边调息给自己疗伤。 左肩的刀伤是小事，可体内经脉被斗气所伤，需尽快恢复。 过了一阵子，刘志天觉得体内经脉已经通畅无阻，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恩和森。 不得不说，这太阳神盾确实很神奇。 刘志天发现，在自己施展技能的时候，它居然还能减少自己体内魔法力的消耗。 太阳神盾好像和血红战刀一样，蕴含着强大的魔法力。 这不但是战士的至宝，同样是法师的最爱啊。 刘志天手持两样宝物，越打就越顺。 满场到处飞舞着带火的风刃。 这可苦了恩和森。 失去太阳神盾的他，明显感觉到，抵御刘志天的魔法越来越吃力。 恩和森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败势已定，决定和刘志天拼了。 只见他突然站立不动，强忍着风刃的攻击，缓缓地吸气，身上的肌肉开始抖动。 刘志天见状，知道对方要和自己玩命了，不敢托大，决定也使出压箱底的绝技。 “五岳华斩！” “风龙现世！” 两人几乎是同时喊了一声。 只见恩和森身子的斗气罩自行炸裂了，化作四道凌厉强劲的刀气朝刘志天袭去。 接着，恩和森连人带刀化作第五道刀气，紧随其后。 突然间，刘志天消失不见。 空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风龙，席卷着大量的尘土，咆哮着迎向五道刀气，将其裹入。 顿时间，比武场里，风沙乱舞。 场边众人已经看不清两人的打斗，只清晰地听见一阵“噼里啪啦”乱响。 没多久，风龙消散了。 两个人同时从空中掉了出来。 刚才还是狂风怒号，飞沙走石，这一会却寂静无风，祥和安宁。 刘志天全身都是血，衣服破破烂烂全是洞。头发像被乱马踩踏过的杂草般凌乱。 只是他站得很挺直，平静地望着恩和森，露出了笑容。 恩和森是直接摔在地上，身上情况和刘志天大同小异。 可惜，他手中的战刀摔飞了出去。 恩和森挣扎了好久，才勉强坐了起来。 他四处张望，想要寻找自己的战刀，继续和刘志天拼命。 却发现，刘志天就静静地站在他的战刀旁边，用脚踩着刀背。 “不用再打了，你已经败了。” 恩和森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会，恩和森仰面大哭起来。 …… 十几天之后，在简单修缮后的怜幽亭中，坦普尔、岳泽代表天骄帝国，布哈斯赫、哈迪多夫代表蛮族各部落，签订了《天骄帝国与蛮族各部落和平共处盟约》。 这一次，蛮族人不但要归还辽东二十三城和岭北十六城，而且，雷吉诺德和仁娜公主还将作为人质，永久居住在天骄帝国的帝都。 可以说，从千里突袭到以赌定约，彻底改变了天骄帝国和蛮族各部落长期战乱的局面。 因为是在白京城外的怜幽亭签订的，这次盟约在历史上，就叫做怜幽之盟。 消息传出后，举国欢腾。 各地，无数个国人走到街上，自发地举行庆祝典礼。 同样高兴的还有蛮族的战士，和平民百姓。 因为经济结构单一，蛮族人是非常希望通过贸易，获得帝国的商品。 但由于天骄帝国长期不开放正常的边疆贸易，蛮族人只能通过黑市，以昂贵的价格从商人那里拿到货。 对此，蛮族人是深有怨言的。 一旦遇上自然灾害，食物供应不足，在贵族们的组织和发动下，蛮族大军就很快形成，长驱直入帝国。 怜幽之盟后，天骄帝国开放了十三处边境贸易口岸，还每年赠与蛮族各部落，共计金币10万枚、绢30万匹，茶叶50万盒，米1000万斗。 这对普通蛮族人来说，无须流血卖命，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自然是皆大欢喜。 …… 紫星谷城中一处浴室，蛮族的大巫师瓦尔塌舒舒服服地躺在一个大木盆中，泡着热水澡。 今天上午，夏台监狱的典狱长维亚里安亲自为瓦尔塌解开枷锁，并恭恭敬敬地问他，有什么要求。 瓦尔塌想了想，说了一句，“我想泡热水澡”。 于是，他就被安排到城中最好的浴室。 在让人搓过背后，瓦尔塌沉醉在大木盆之中。 荡漾的热水，如同疗愈的魔法，带走他的疲惫，留下舒适。 许久，瓦尔塌伸个懒腰，爬出来，在镜子前面，开始修剪自己那长得吓人的毛发和胡子。 要出去了，是该修整下自己的仪容。 几天之后，一辆马车停在天骄帝国和蛮族部落的交接之处。 一名军官骑马到车厢前，说道：“瓦尔塌先生，前面就是蛮族的地界了。本官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瓦尔塌点点头，走了下来。 那名军官给他留下一匹马，然后一挥手，带着手下离开了。 瓦尔塌慢悠悠地骑着马，很快就来到一个“y”字路口。 路口边上还有一块指示牌。向左是蛮族的地界，向右则是前往龙骨之地。 瓦尔塌突然间茫然起来，在路口徘徊不前。 “我现在回到部落，能做些什么？” “接下来的余生，我又该做些什么来填补无聊的时光？” 一个个问题在他心头涌起。 很快，瓦尔塌就做出了决定。 他突然扭转马头，往来时的路驶去，越驶越快，消失在傍晚的暮色中。 第46章 凯旋归来 神元3094年9月28日上午，帝都的北门早早就打开了。 宫中大总管薛绍泉站在城头上眺望，眼前是一条十里红毯。红毯两边挤满了人。 许多人在昨天夜里就来到城外占位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为了更好的观望位置而往前拱，导致人墙不断坍塌。 这让二十多名维护秩序的军官很是头疼。 他们大声疾呼，指挥士兵们尽快把人墙重新排好。 由于吼的时间较长，军官们个个都声音沙哑了。 到了十点多，一条长长的队伍终于出现了。 薛绍泉赶紧下了城头，出城去迎接他们。 首先出现在人们眼中的，是坦普尔、岳泽。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并肩前行，谈笑风生。 当踏入红毯的那一刻，人群中爆发出如雷般、波浪式的掌声。 眼前的这一幕，让两人都是感慨万千。 换做几个月前，他们想都没有想过。 跟在后面的是傅星峰和刘志天。 姑娘们见到两人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绝代双骄，更是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居然有人当场晕了过去，引起一阵小骚乱。 傅星峰、刘志天不停地挥手致意，露出模式化的笑容。 才笑一会，刘志天就觉得腮帮酸酸的，索性掏出两张快过期的治疗卷轴，贴在脸上。 笑，固然让人愉悦。可是，刘志天这一路来，已经笑了十几天，实在是笑累了。 骑马走在第三排的撒克逊，却有完全不同的心情。 天骄帝国这次大获全胜，他自然是乐享其成。 但让撒克逊深感遗憾的是，凯旋归来的主角不是他。 否则的话，以自己的地位，怎么也轮不到这两个年轻人，骑在他的前头。 想到这里，撒克逊心里“哼”了一声，可是他脸上依旧绽开了一朵花，仿佛比任何人都笑得更开心。 队伍的中间，是蛮族风格的两辆云辇，里面分别坐着雷吉诺德和仁娜公主。 雷吉诺德犹豫了好久，还是拉开了窗帏，往外望去。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十多年前，雷吉诺德潜逃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以质子的身份，回归故里。 云辇后面，沈离寒、恩和森并排而骑。 沈离寒不停地向恩和森介绍起帝都的人文风景、习俗、美食等等。 恩和森频频点头，时不时问几句。 这段时间来，在沈离寒的帮助下，他已经把帝国的官话说得十分纯正。 现在，恩和森身上穿着一套常见的帝国文人服装，头发也特意进行了修剪。 虽然他很尽力地让自己融入这个帝国当中，但依旧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 恩和森身后，有六位蛮族少女，正在好奇地看着即将踏入的帝都。 她们都是仁娜公主贴身侍女。 十多天前的怜幽之盟有个补充条款。 坦普尔、岳泽等人一致同意，让少许蛮族人跟随雷吉诺德，一同进入帝都。 几个大巫师选择了恩和森。 于是，他便领着二十多个蛮族勇士和六个侍女，出现在队伍当中。 与此同时，皇宫天命殿中，神启大帝穿着登基时的那套龙袍，不苟言笑地坐在高大的龙椅上。 “他们现在到哪了？” “臣这就去问一下。” 说话的人是亚尔弗列得，任大冢宰，九卿之首，在朝堂上的地位仅次于坦普尔、撒克逊两相。 一会，亚尔弗列得走了进来，说道：“陛下，刚刚的消息，他们刚入北城门。薛总管正在引他们来皇宫。” 神启大帝此刻的心情和登基时一样激动。 一想到坦普尔他们要进入皇宫的天命大殿，还有不短的时间，他就更加迫切起来。 神启大帝甚至想要脱掉龙袍、龙靴，光着脚丫在大殿中奔跑起来。 好像唯有这样，才能平静自己那颗骚动的心。 但转念一想，今天是个特殊的大日子，他便把心中那个莫名其妙的冲动按捺住了。 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神启大帝挥了挥手，示意一名太监，把最近留中的卷宗拿到面前。 最上面的两个卷宗正是傅星峰、刘志天的。 卷宗里面放的，一个是坦普尔为两人请功的奏本，另一个则是大冢宰亚尔弗列得对他们身世、背景的奏章。 奏本通常需要神启大帝回复，而奏章不用。 神启大帝从里面抽出关于两人的奏章，再次翻看起来。 如果说，神启大帝之前对傅星峰的印象，只停留在大臣们对他的称赞当中。 那么，十几天前，当亚尔弗列得把关于两人的奏章递到他手里的时候，神启大帝一下子清晰地回忆起傅星峰的容貌。 那是神元3093年的10月，这个年轻人救了自己的女儿。 这一次，又立了不世之功。 当时，他还欣慰地笑了。 可当翻开奏章，神启大帝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冰封了。 他万万想不到，傅星峰居然是傅轻尘的孙子、傅红雪的儿子！ 哼，傅轻尘这个死老头和大侄子是忘年交，妥妥的前太子一党的首脑。 当年，尽管自己对傅老头百般讨好，但他依旧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光是从傅老头的眼神中，自己就能感觉到一股轻视之意。 只是不知，泉下的傅老头若知道，自己今天把他最推崇的大侄子，再次抓了回来，会是怎样的心情？ 傅红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六弟杞王的心腹。 可傅星峰偏偏是这两人的孙、子！ 同样，刘志天的出身也真是够卑微的。 他的父亲刘淮渊原本是人族李家的一名侍卫长。后来，刘淮渊居然偷了李家宫殿中的珠宝潜逃。 咦？ 神启大帝突然想起什么，又把关于刘志天的奏本拿起来，再次瞄一眼。 这次，他看清楚了，刘淮渊偷窃珠宝的时间，正好就是“渔阳之变”的第二天。 神启大帝眯着眼睛，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他记得，那一天，自己和六弟都派人去和李家家主沟通，让他交出大侄子的情人，也就是那个蛮族巫师之女，还有他们两人的私生女。 可李家家主的态度很强硬，说须有先帝的旨意才行。 哼，这李老头在大哥倒台后，依然是这么不识时务。 算这李老头死的快，否则也要想法子收拾他。 就在六弟去请旨的时候，李家宫殿中突发大火。 紧接着，李家一大帮人就冲出来，说是有人趁乱偷了宫中珠宝，要出去捉贼。 再后来，六弟拿着圣旨，再次进去李家拿人时，却发现蛮族巫师之女和她的女儿，早就不翼而飞了。 当时，自己和六弟正好处于微妙的竞争关系，都不愿意和李家家主翻脸。这事就这么算了。 现在回想起来，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神启大帝看着奏本里的“刘淮渊”三个字，突然就像在美食中发现了苍蝇一样，恶心了起来。 本来，他还想着把坦普尔派人送来的奏本，再看一遍，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坦普尔的奏本中，为傅星峰、刘志天两人请赏的军衔都是车骑将军。 同时，一个拟任江南军区的师长，一个拟任龙兴军区的师长，都是要掌管地方军区的封疆大吏。 按理说，两人立下不世之功，坦普尔的请赏本也无可非议。 今天上午，刚进入天命殿的时候，神启大帝原本还想着把坦普尔的奏本批了。 现在，他却完全改变了主意。 “亚尔弗列得。” “臣在。” “你过来。” 身材高大的亚尔弗列得走到神启大帝身边，低下身子。 神启大帝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臣明白，这就马上去补拟旨。” “嗯。” 过了一阵子，一名官员进来禀报，“陛下，首相他们刚刚已经入了皇宫”。 “哦，朕知道了……来人，快把这些卷宗全收起来。” “是。” 神启大帝在龙椅上挺直了身子，露出了一副笑容。 第47章 天涯客归来 坦普尔领着众人，走入天命大殿，齐齐朝神启大帝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愿吾皇福寿安康，国运昌盛！” “都起来吧。赐座、赐酒。” “谢陛下。” “众卿这次可谓劳苦功高，朕甚是欣慰。来来来，先敬众卿一杯。” “谢陛下。” “对了，坦普尔，我的大侄子和那位蛮族公主，现在身在何处？” 神启大帝最想看到的，无疑就是雷吉诺德，饮下庆功酒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陛下，老臣怕蛮族人不懂我朝礼仪，便把他们先安排在帝都驿馆里，等待圣裁。” 坦普尔担心的是怕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恩和森三人不肯下跪，惹得神启大帝不快。 “你错了，我大侄子可是血脉最正统的神族，怎会不懂礼仪呢。下午，你就安排他们入宫吧。” “老臣明白。” “还有，堂堂上天之巫，怎么能住在驿馆。这样，朕待会下道圣旨，把思贤宫解封了。毕竟，我大侄子对思贤宫熟悉得很。 撒克逊，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记得派人打扫下卫生。这些年，朕一直不舍得拆掉思贤宫，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哈哈哈。” “臣领命。” 思贤宫就是雷吉诺德当皇太孙时，住的地方。自从被查封后，思贤宫便破旧不堪，长满了野草。 神启大帝一想到雷吉诺德回到故居的情景，不禁笑出了声。 君臣们又聊了一会后，神启大帝清了清嗓子，说道：“众卿在辽东齐心协力，立下大功。朕闻之，也是喜出望外。 为了激励众卿再接再砺，朕决定对有功者一一封赏。亚尔弗列得，你来宣封吧。” “臣遵命。” 亚尔弗列得拿起准备好的制书，开始念了起来。在神启大帝看过之后，尚未成为正式圣旨的，就叫做制书。 “承蒙上天眷命，臣拟制书如下：念及坦普尔之功绩,甚为感佩其忠诚勤勉,为国家之栋梁,为百姓之福祉,特予封赏领地2000亩,位于龙兴区豫江郡安兴县，以彰其德……” 坦普尔已经贵为公爵，又官居一品，实则赏无可赏，只好给他多封一些领地了。 今天面圣，最大的重头戏就是封赏。众人不禁全竖起耳朵聆听。 但今天被封赏的人实在是多，加上亚尔弗列得又念的慢。这让沈离寒听得有些焦急，他迫切地想知道，傅星峰、刘志天两个好友这次会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可是听了好久，始终听不见两人的名字，沈离寒不禁有些迷茫起来。他转头一看，发现许多人也是十分疑惑的样子。 “……念及傅星峰之功绩,甚为感佩其忠诚勤勉,为国家之栋梁,为百姓之福祉,特予封赏黄金千两，帝都府邸一座，晋升为一品都虞侯，改任少典客。 念及刘志天之功绩,甚为感佩其忠诚勤勉,为国家之栋梁,为百姓之福祉,特予封赏黄金千两，帝都府邸一座，晋升为一品都虞侯，改任少奉常，以彰其德。” 一直到最后，沈离寒才听见两位好友的名字。 说起来，这次对傅星峰、刘志天的封赏，有些独特。 众人当中，只有他们两人得到赏金、房宅，也算是厚爱。 可军衔却只升了一级，连将军的封号都拿不到。 更有意思的是，两人从武官立刻变成了文官。 但从官职上来说，大典客、大奉常相当于各区的总管、师长。 少典客、少奉常和旅长差不多，可以说，官职几乎是平级调动。 可是，典客掌管与蛮族部落的外交，奉常掌管礼仪，这个两个部门是典型的冷衙门，有职无权。 说白了，一纸封赏实则卸去了两人的兵权。 殿中众人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 在沉默片刻后，坦普尔带头，领着众人跪下谢恩。 “臣等谢陛下厚赐，感激不尽。” “快快请起。众卿一路奔波，十分劳累，先去歇息。到了晚上，朕再请众卿入宫，为众卿接风洗尘。” “谢陛下。” 傅星峰很木然地站起来，跟随众人，机械地走出天命大殿。 今天的剧情和他一路上幻想的完全不同。 在途中，傅星峰不止一次梦到，神启大帝和上次一样，当着众人的面，问他这次想要什么奖赏。 在梦中，他曾无数次地脱口而出，“我想娶雪伦公主为妻”。 然而，直到傅星峰走出大殿，神启大帝也没有问起过他。 甚至，傅星峰能够感觉到，当今皇帝好像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这让他心里失落至极。 “星峰、志天，你们说，陛下这是啥意思？我真替你们不甘心！” 在路上时，龙昊突然忿忿地嚷道。 “龙大哥说的对！” 一旁的云朔也随声附和。 “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我们出宫后再说。” 刘志天赶紧制止这场讨论，并迅速看了一眼四周。 幸好，旁边都是在辽东一起浴血奋战过的战友，并无外人。 “刘兄弟说的是，你们两个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菲力浦走过来，拍了拍傅星峰，爽朗地笑道。 “牛头大哥说的是，我其实觉得，留在帝都当京官其实挺好，只是少了许多和你们喝酒的机会。” 傅星峰见众兄弟都为自己两人打抱不平，便立刻换了张笑脸，来掩饰内心的失落。 又走了一会，傅星峰有种感觉，有人在偷窥自己。 他猛然地回头张望了下四周，却没有发现心中念念不忘的倩影。 “在找什么？” “没，没什么。” “走吧。” “嗯。” 傅星峰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同伴们， 却不知，在一座三层的阁楼上，真的有两双眼睛，在凝望着他。 “公主，他看起来，好像瘦了一些。” “嗯。” 雪伦公主看着傅星峰的背影渐渐消失，没来由地叹了一声。 “维尔拉，你去打听一下。这次，父皇给了他什么奖赏。还有，这一次，他在帝都要待多久？” “明白了。我这就去。” 维尔拉像只快乐的小鸟般，蹦蹦跳跳地下了阁楼。 那时，正值满园菊花郁金黄，天涯客归来。 第48章 叔侄重逢 今天下午，帝都的天变得阴沉起来，灰蒙蒙一片。 皇宫里突然刮起了阵阵冷风。 雷吉诺德站立在弘益殿前，望着紧闭的大门出神。 在这世上，雷吉诺德本已无所畏惧，唯独女儿是他唯一的牵挂，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 雷吉诺德没想到，神启大帝下午第一个要见的人不是他，而是仁娜公主。 这让他的心情更加焦虑起来。 但在脸上，他依旧是平静如故。 许久，弘益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位贵妃模样的温婉女子拉着仁娜公主的手，走了出来。 两人笑着对他施了一礼，又齐齐把目光移向别处。 雷吉诺德微微欠身，作揖还礼。 看到女儿遵循自己的叮嘱，刻意对自己表现出客客气气的样子，雷吉诺德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只要帝国里没人发现他和仁娜公主的真实关系，雷吉诺德就无所谓了。 “轻侯公子，陛下有请。” 一会，薛绍泉也从弘益殿中出来，对他说道。 雷吉诺德愣了一下，点点头，便随薛绍泉走入弘益殿。 身后的大门再次徐徐关上。里面灯火辉煌，十分明亮。 神启大帝正坐在龙椅上，笑吟吟地望着雷吉诺德。 他的左下方，坐着的是撒克逊。 雷吉诺德走在平整的方砖上，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祖父也曾在这里接见自己。 如今，再次走过曾经的路，另有一番滋味涌入他心头。 距离神启大帝十米的时候，薛绍泉示意雷吉诺德，站在那里别动。 “大侄子，许久不见，你憔悴了不少啊。” “托皇叔的福，蛮地苦寒，故，容颜已改。” 神启大帝比雷吉诺德大了一轮，却比他显得年轻。 一旁的撒克逊突然开口说道：“雷吉诺德，见到陛下，还不快快跪拜？” 雷吉诺德毫不犹豫，立刻以臣子之礼跪拜。 在入宫之前，雷吉诺德已经想得很清楚。以他现在质子的身份，实在没有太多可以和神启大帝讨价还价的筹码。 唯有顺从，才能让自己、女儿和恩和森等人，免去折磨之苦。 神启大帝见到昔日劲敌屈膝跪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哈哈大笑。 “朕记得，你上次向朕跪下还是你三岁的时候。对了，那时候，你应该是和朕讨糖果吃。” “是，不过现在年纪大了，不怎么喜欢吃糖了。”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可以和朕提。别忘了，我们是叔侄，凡事都好商量。” “侄子现在清心寡欲，别无所求。” “哎，聊着高兴，朕都忘了让你起身。来，给我大侄子赐座。” 神启大帝故意让雷吉诺德先跪着说话，直到现在才装模做样地说道。 薛绍泉示意两名太监搬过来一张椅子，让雷吉诺德坐在撒克逊的下首。 “谢陛下。” “对了，听说当年你有个侧妃，是位蛮族姑娘，对吧。” “是，不过，十年前，蛮地突发瘟疫。她和我们的女儿都病逝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朕找人给你做媒，让你在这边也有个伴？” “谢皇叔关心，侄子这些年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 “哦，朕还听说，你和仁娜公主关系密切。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回皇叔，上一世的转世神女蕾西公主临死前，留有遗嘱。她死后，布哈斯赫几个大巫师打开遗嘱，找到了仁娜，并拥立她为这一世的转世神女。 仁娜公主与侄子毫无瓜葛。不过，我和她在祭祀方面多有合作，便渐渐熟络起来。” “原来是这样，今天，我和秀婉贵妃一起见了她。仁娜公主真是清纯可人。秀婉一见到她，就喜欢得不得了。 我还和秀婉说，要多和仁娜公主走动走动，省得冷落贵宾。你不会介意吧？” 神启大帝口中的秀婉贵妃，便是雷吉诺德入殿时所见到的那个女子。 “秀婉贵妃喜欢仁娜公主，那是她的福气。侄子又怎么会介意？” “呵呵，老实说，我第一眼见到仁娜，还以为她是你女儿呢。” “陛下说笑了。唉，不过说起来，我女儿要是平平安安活着，也差不多这么大了。” 神启大帝问话时，眼睛就像审讯犯人般，死死盯着雷吉诺德。 只可惜，雷吉诺德的神态和语速，没有丝毫的任何异样，说起仁娜就像在说一个普通朋友的事情。 神启大帝沉吟片刻，又扫了雷吉诺德几眼，说道：“你车马劳顿，就先回去休息吧。朕有时间，再找你聊聊。” “那侄子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弘益殿的大门再次打开。雷吉诺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大殿中，神启大帝转头过来对薛绍泉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事，要和撒克逊单独谈谈。” “是，陛下。” 神族皇宫外，恩和森焦急地走来走去。终于，他看见了雷吉诺德身影从宫中慢慢踱出来，便欣喜地迎上去。 “上天之巫，他没为难你吧。” 雷吉诺德掸了掸长袍上的灰尘，淡淡地说道：“没有，只是聊聊家常而已。我们走吧。” “是。” …… “陛下，这雷吉诺德和仁娜公主现在是奇货可居，暂时还是不要动他们。” “这个自然。在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之前，我是不会杀他的。不过，你得多安排些给力的探子在他们身边。 这些年，我总感觉，蛮子对我们的情况是越来越熟悉。而我们对蛮子却是所知甚少。撒克逊。这些是你的错！” “是，臣治下无方。但若不是雷吉诺德潜逃到蛮地在前，原岭北车骑将军阿克斯特投靠敌人在后，情报工作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撒克逊先认错，紧接就顺手抛出两张“锅”，挡在自己前面。 其实，情报工作被动的真实原因是，蛮族贵族收买帝国这边的人容易，而帝国这边想要收买蛮族人难。 撒克逊不想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免得又挨一顿骂。 果然，神启大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后，就没有继续深究。 一会，神启大帝缓缓问道：“怜幽之盟后，边疆无战事，百姓安宁，战士们也无须出生入死。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之前的军费一直高居不下，国库非常紧张。不得已，我也只好提高赋税。 唉，真是让百姓们跟着朕一起吃苦了。朕这几天一直在想，在想要不要……裁军？” 第49章 裁军?腹心之患? 撒克逊一听，心中暗喜，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撒克逊从小就认识神启大帝，对他可谓是知根知底。 他知道，神启大帝绝对不是心疼加在百姓头上的赋税高了，而是另有所图。 天骄帝国的九大分区设置了两个最高长官——总管和师长。 总管负责行政和财赋。 师长负责军事和治安，通常的军衔都是车骑将军以上。 一直以来，帝国的规定是，分区的总管节制师长。 但随着边疆斗争的加剧，师长的地位和职权不断得到提高。 比如，师长可任命分区内的大小军职。 又比如，师长可以在分区内指定军管城市。军管城市的行政、军事和财政大权，全由师长说了算。 渐渐地，师长的地位已经远在总管之上，特别是在边疆地区。 尤其这近百年来，由于历任皇帝更害怕蛮族大军，便听之任之，各区师长的权力已经达到了顶峰。 所以，撒克逊很快就猜到，神启大帝是想借着裁军的名义，来动一动各区师长的“蛋糕”，尤其是手握重兵的个别人。 斟酌一番后，他决定来个推波助澜。 “陛下英明！我们之前与蛮子年年交战，军费庞大，民不堪其苦。可，可这军实在裁不得啊。” 神启大帝闻言十分愕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还记不记得，原岭北车骑将军阿克斯特率直系部队，投靠蛮族人的事情。 几年前，他被告发杀良冒功、贪污军费、纵兵掠夺。其罪状之恶劣，可谓是千夫所指。阿克斯特害怕自己项上人头不保，索性投了敌。 可为什么，阿克斯特的手下也都听他的？臣后来派人去暗访，发现阿克斯特对手下军官总是额外开恩。不该赏的，他赏了；当重罚的，他从轻发落。 总而言之，阿克斯特在岭北这些年来，恩威并重，让军官们对他是感恩戴德。这才有了整军投敌之事。阿克斯特麾下，名义上是朝廷之师，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他的私军。 臣恐怕，其他分区的将军们，也是大同小异。陛下，我们裁军的目的就是要砍掉军费。 各位将军原先得到的蛋糕，是这么大的一块。现在要砍掉一部分下来，试想，谁会心悦诚服？ 臣担心，这裁军令一下，各分区的将军和手下军官们会暗中作梗，甚至生出大乱子来。” 神启大帝擅长的是内部权斗，对政事一知半解，对治军练军、指挥打仗更是心中无数。 他听撒克逊这么一说，眉头紧皱起来，形成一个“八”字。 沉默了一会，神启大帝缓缓问道：“你这次去了岭北和辽东，觉得岳泽、袁清一这两人治军如何？” “臣觉得，岳泽、袁清一两位将军御下有方，治军严明，深受士兵们拥戴。军中上行下效，令行禁止。将领们无不唯首是瞻。两位可谓是在帝国天空翱翔的两只雄鹰啊。” 岳泽和袁清一都是战功赫赫，又手持重兵。在蛮族大军入侵时，两人是帝国可以依赖的护盾。 但在签订怜幽之盟，双方休战后，情况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这就好比，以前买弓是为了射鸟，养狗是为了捕兔。如今鸟已入林、兔已进洞，神启大帝那点心思就开始藏不住了。 撒克逊心里明白，神启大帝此刻最忌惮的就是岳泽和袁清一。自己越是大夸特夸，神启大帝对两人越是忧心忡忡。 果然，他一说完，神启大帝就开始坐不住了，在大殿里走来走去，脸色愈发难看。 撒克逊一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决定打开纱窗说亮话，再往火上加一桶油。 “臣刚才仔细想了想。裁军之难，其实是难在腹心，而不是在枝干。如果解决了腹心的问题，其他问题也就容易了。” “腹心？” “没错。陛下请三思，当初是谁，向陛下大力推荐岳泽和袁清一的；又是谁，推荐了投敌的阿克斯特？” “你说坦普尔？他，他不可能背叛朕。” 神启大帝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半信半疑。 这些年来，他由于越来越懒，对政事越来越烦，大事小事几乎全权委托坦普尔处理。 倘若坦普尔真的有什么异志的话，那才是真正的腹心之患。 “陛下还记不记得，一百多年的黄袍加身事件。当时的惠恭皇帝恰好也是首席国相，奉德文皇帝之命，去边疆节制诸军，御敌于国门之外。 只可惜，惠恭皇帝的弟弟和部下贪图富贵，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硬是将黄袍加在他身上。随后，大军兵临帝都。京城守将不做任何抵抗，打开城门迎接惠恭皇帝入城。 几天后，德文皇帝被迫禅位。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陛下不可不防啊。” 撒克逊所说的惠恭皇帝正是神启大帝的第六代祖宗。神启大帝这一脉能够坐上帝位，也正是得益于这位发起政变的祖宗。 一提到前朝旧事，神启大帝背后不禁冒出阵阵冷汗。 “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臣目前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但要收集完整的证据，还需要一些时间。 臣保证，倘若坦普尔是清白的，臣还他一个清白；倘若坦普尔有异志，臣也绝不手软。” “嗯，这件事，爱卿要多费心。倘若人手不够，可以请千度堂帮忙。” “臣遵命。请陛下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君臣两人已经是心照不宣，枪口一致了。 坦普尔、岳泽、袁清一三人都是朝中重臣，要是没有证据，自然难以依法处置。起码，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恰好撒克逊在找证据方面十分在行。他身为次相，分管刑狱和情报。再加上神启大帝授权他，去找千度堂协助，撒克逊自然有信心，把这件事办成铁案。 但退一步来说，在皇帝感觉到，某些人已经危及皇权的时候，证据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往往是，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第50章 王孙自可留 进入帝都的二十几天里，傅星峰、刘志天是每一天都在喝酒。 有些是京都权贵们的应酬酒，有些是昔日战友们的离别酒。 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们逐个离开了两人。 最后一对和他们告别的是菲力浦、艾琳娜。 这对牛头夫妻其实挺喜欢待在帝都。 不过，他们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星峰、志天，从明天起，我们得离开帝都了。来，让我们干了这碗酒。” “干！” 几人的酒意已经有了七、八分，眼睛全都迷离起来。 “牛头大哥、大嫂，你们不是喜欢京都吗，为何不多待几天。连你们都走了，我们两人可就无趣得很。” “唉，两天前，族人来通知我，说我父亲因为身体病重，计划辞去兽人王。新的一轮兽人王选举大会很快就要举行。我们夫妻得回去准备准备，参与竞选。” 兽人族是一个族群，里面还分有狼人、蛇人、蜥蜴人、洞穴人、矮人、玛革人、半马人、牛头人、猪皮人等等。 每隔六年，他们就会从众多族群中，推选出一个兽人王，来团结、协调族群之间的关系，进而增强整个兽人族的话语权。 菲力浦的父亲老牛头王已经连续两届蝉联兽人王。 夫妻两人当然希望接过父亲的权杖，继续统领兽人各族。 “哦，竞选的胜算大不大？” “够呛，这一届的蜥蜴王子米斯伊拉，外交手段强的可怕。这些年，各族长老对他可是赞不绝口。我只能说略胜他一筹吧。大家尽力而为，谁赢谁输就看运气吧。” “郎君，别先灭了自己威风，长了他人志气。我们是一定能赢的。” “哈哈，娘子说的对。” “那就预祝牛头大哥喜登兽人王的宝座。” “对对对，来，我们再碰一下。” “好，都在碗里了。” 痛快喝下一碗酒后，艾琳娜擦一擦嘴，用力拍了拍刘志天的肩膀。 “哎，大嫂你轻点。” “不好意思。不过，老弟，你牛头嫂有几句话要问你。” “嫂子请说。” “你回来帝都的第三天，青烟是不是派人给你送了张邀请帖？” “是的。” “那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干嘛不去她新开的店里看看？” “嫂子，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想去，而是这段时间里，我和青峰就没有一天是清醒的。不是在喝酒，就是在醒酒。 你放心，从明天起，我推掉酒席，好好休息两天后，就去看她在帝都新开的店。”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哦。” “一定。” 三天之后正好是帝国的休假日，刘志天便约了傅星峰，一起去穆青烟新开的客栈看看。 和前几天半醉半醒的不同，今天的两人都精神饱满，加上穿得衣冠楚楚，引得街上女子纷纷侧目。 没多久，两人就找到了邀请帖上的地址。 穆青烟在帝国刚开的这家如意客栈分店，位置选得非常好，处于帝都商业区的一处十字路口，交通非常便利。 建筑虽然是一栋三层的老房子，但是装修非常高档。里面的布局和别处的如意客栈基本一样，一楼依然是个酒吧。 两人一走进去，很快就被眼尖的露皮塔发现了。 “刘公子、傅公子，好久不见。两位可真是稀客啊。” “好久不见，露皮塔。青烟，她在吗？” “在，当家的在后面，我带你们过去。” 穿过酒吧，两人发现，后面是一个园林式的大院子，占地面积很宽广。 “这里好大、好漂亮，这院子也是你们的？” 傅星峰看着院子里的殿、阁、楼、堂、馆，不禁赞叹不已。 “对，我们在半年前买下来的。新店开张后，就把老店关了。两位公子刚进来的那栋楼是我们这家客栈普通的经营模式。 但在这里，却是当家特意打造的贵宾区，只接待特殊的客人。当家的还给这贵宾区起了个名字，叫做王孙自可留。” “啧啧，青烟姑娘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帝都买下这么大的庭院，看来这些年，赚得是盆满钵满。” “我们当家的说了，哪怕亏钱，也要把新店开起来，关键是要有大局意识。” “大局意识？” “对。我们如意客栈以前很少和朝廷打交道。我们当家的，在一年前突然改变主意，极力结交朝中权贵。尤其是和雪伦公主、李照雪公主，交往甚密。” 露皮塔有意点破了题。 傅星峰、刘志天面面相觑，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一道波浪形的云墙，把这座大院子分成东院和西院。 露皮塔领着两人走进东院的一幢古香古色的楼阁。上面的牌匾上写着“明月楼”三个字。 一走进去，就听见一男一女的声音从二楼上传下来。 “青烟姑娘，可不可以把那个机关铜人借给我几天。我保证，三天之后，定将它完好无损地送回来。需要交多少押金，你说个数。” “普利莫公子，这不是押金多少的问题，也不是我信不过公子。只是这机关铜人不但认主，还需要很高造诣的机关术才能驱使。说实话，它在公子手里只是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哦……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今天我买下的那两只魔鹦鹉，记得把有黄色冠羽那只送给雪伦公主。另外一只就送给她身边侍女维尔拉，可千万不要搞混了。” “这个请放心。” “还有，要是雪伦公主最近有什么新的喜好，麻烦青烟姑娘派人传话，告诉我一声。” “好的。” 随着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傅星峰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和穆青烟，并排走了下来。 这个男子，他在十几天前的一次酒席上认得，是次相撒克逊的儿子——普利莫。 他在帝都中的口碑不错，加上有父亲的暗中相助，普利莫年纪轻轻，却是一路青云直上。 最近，普利莫被提拔为神族近卫军的副总统领，加封车骑将军。其官职还在傅星峰、刘志天之上。 “星峰、志天，你们也来这里买魔兽宠物吗？” 刘志天随口胡诌，说道：“对，左右没事，我便和星峰过来逛逛。” “要是看上了哪一只，就请让我来买单，送到两位府上。” “啊，谢谢总统领的好意。我们只是逛逛，不买。” “那改天由我来组个局，我们喝上几杯？” “好说，好说。” 普利莫见到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十分热情，主动过来握手。 几人寒暄几句后，普利莫便告辞，离开了王孙自可留。 第51章 吃错药的穆青烟 “好久不见，青烟。” “嗯，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对，留任在帝都了。” 一见到刘志天，穆青烟就忍不住抿着嘴，微笑着。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已经有整整有十三个月零四天，没见到他了。 “走，我带你们两人，去看个非常好玩的东西。” “好。” 穆青烟领着三人，走进了三楼的一个茶室。里面有一个紫红色的人形机器，还穿上人的衣服，看上去七分古怪，三分滑稽。 “隆重介绍下，这个是我的机关铜人。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达西。嘿，达西，给我们四个泡茶。你们别愣着，请坐。” 在穆青烟的吩咐下，那个机关铜人像个真人一样，开始烫杯、置茶、注水、出汤，等等。 虽然它的动作比较慢，但这一幕，还是把傅星峰、刘志天看傻眼了。 “青烟，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咦，这是它的耳朵吗？还有层膜在里面，是做什么用的？” “嘿，达西，给我跳个舞吧？” “哈，这机器人居然还有屁股！” 两人完全坐不住，走到机关铜人身边看看这里，摸摸那里。 刘志天甚至还扒开机关铜人的裤子，瞅瞅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这把穆青烟、露皮塔两人逗得哈哈大笑，顾不上回答他们的问题。 机关铜人停下手中的活，转身过来看着两人。 它的表情始终如一，看不出是否会因为被冒犯而生气。 “你们两个别摸了，特别是它的眼睛。摸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好好好。” “青烟，这是你制作的？” 傅星峰、刘志天终于收起好奇心，安分地坐回座位上。 那个机关铜人也转身回来，继续面无表情地给四人泡茶。 “我哪有这本事把它制造出来。这是康拉德大魔导师最新的大手笔。我只不过在一些小细节上进行了改良。” 傅星峰、刘志天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是有点疑惑。两人从来没听说过，有康拉德这号大魔导师。 “这位大魔导师也住在帝都吗？真想当面拜访他一下。” 傅星峰羡慕地看着那个机关铜人，不禁有些神往。 穆青烟笑着解释说道：“康拉德老师住在魔法森林里，离帝都可远着呢。下次有机会，我带你们去。 你们应该没听说过他的大名吧。康拉德老师虽然是位大魔导师，但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他这一生都把精力放在研究通格术上。” “魔法森林……通格术。这么说来，机关术也是通格术的一种？” 刘志天回想起往事，喃喃自语起来。 “是的。志天，你去过魔法森林？” “只来到门口，没有进去过。” 刘志天摇摇头。 自从他师父离开帝都后，刘志天曾经两次来到魔法森林的入口，却被告知自己的师父已经外出。刘志天只好失望离去。 后来，他又寄了许多封信给师父。但师父一封也没有回。 也不知道，师父是否收到了信。 刘志天记得，师父也十分醉心于研究另外一种通格术——爆炸术。 在帝都郊外，师父常常在买下来的那间院子里，尝试各种配方。 少年刘志天会听到各种各样的爆炸声。 有时，还会看到师父满脸黑灰，从那间特制的房子里走出来。 师父全身冒着烟，蓬松的头发随风飘扬，还带有点点火星。 可每到这时候，师父总是开心地大笑，即便他的门牙为此炸飞过两个，也无怨无悔。 刘志天想得出神，随手举起杯子，却发现入口的并不是回甘的茶汤，而是茶渣，引得穆青烟噗嗤一笑。 “噗～呸，这是怎么回事？” “是达西搞错了。” 刘志天一扭头，发现那机关铜人杵在原地，左手瓶里的茶汤满满的，但右手茶壶的茶渣却全倒在自己杯子里了。 “达西，它经常出错吗？” “嗯，怎么说呢，在这之前，它还从来没有出过错。大概是你今天扒它裤子，惹火了达西，故意使坏的吧。达西，快把刘公子的杯子洗干净。然后重新泡一壶茶。” “它真的会有人类的感情吗？” “按道理，应该是不会的。达西连说话都做不到。我的理解，它只能被动地执行指令。” “我的话，它能听从吗？” “不可以。达西现在只听我和露皮塔的话。你要学会基础的通格术，在我的授权下，才能使唤它。 康拉德大魔导师正在制造第二个。这次的目的就是计划让人形机器开口说话。” “那真是太了不起了。” 穆青烟说话时，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就像闪烁的星星，让整间茶室都亮了起来。 今天的穆青烟心情非常愉悦，浑身都充盈着一种光芒，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高了一些。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刘志天瞄了一眼好友，见傅星峰好像有什么话想问，又难以启齿的样子，便替他问道：“对了，青烟，方才普利莫说什么买魔鹦鹉送给雪伦公主和维尔拉之类的话。他是不是在追求雪伦公主？” “那是自然！” 穆青烟和露皮塔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傅星峰听到心中的猜测被证实，那股焦虑便再也按捺不住，流露无遗。 “志天，你也要小心点。再不抓紧一些，你心爱的李照雪公主也要被人抢走了。” 刘志天心底的秘密，突然被穆青烟一句话点出来，也懵了。 “是蜥蜴王子米斯伊拉吗？” “没错。前段时间，蜥蜴王子对李照雪公主可以说是无事献殷勤，竭尽所能地讨好她。 要不是他前几天离开了帝都，你们在这里也会见到蜥蜴王子的。 两位，你们在辽东前线浴血奋战，可心爱的姑娘却在帝都被人泡了，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穆青烟悠悠地说道。 她开门见山的这一番话，让两人心里都变得不是滋味，有说不出的苦涩。 “不过，请你们放心。有我穆青烟在，一定会帮你们抱得美人归，不会让普利莫、米斯伊拉两人得逞的。谁叫我们是一起打过架、一起喝过酒的好朋友呢。” 这下子，不单是傅星峰和刘志天听傻了，就连一旁的露皮塔也听糊涂了。 其实，穆青烟喜欢刘志天的事情，当事人刘志天心里是明白的，只是装着糊涂；而露皮塔、傅星峰两人也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如今，穆青烟大大咧咧地开口，说要帮两人喜结良缘，让露皮塔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当家的，她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第52章 但愿明月知你心 “青，青烟姑娘，你也认识雪伦公主和李照雪公主？请问，你，你有什么好的计划？” 傅星峰一高兴，说话都有点结巴起来。 “别着急。先从我是怎么认识两位公主说起吧。志天，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你从我这里，拿走两只小魔玄猫，说是要送给朋友。其实，就是送给李照雪公主的，对吧。” “是的。” “从那起，就给了我一个灵感。假如我在帝都卖魔兽宠物给王孙、公主们，会不会爆火。因为，她们都是出的起大价钱的。恰好，我来自魔法森林，又有这方面的资源。 于是，我便派人把三趾魔鼠、魔鹦鹉、红唇魔鬼鱼、侏儒魔兔等十几种魔兽及其幼崽，带到帝都来。你们一路走来，所见到的阁、楼、堂、馆，其中不少就是饲养魔兽的地方。 这些魔兽天生乖巧，又没有什么伤害力，非常适合当宠物。有了它们后，我便又找了一些说客，到王孙、公主们的府中，介绍起魔兽宠物的独特性。 一番操作下来，终于打动了雪伦和李照雪两位公主的心。她们一来到王孙自可留，就被魔兽宠物深深地迷住了。这一年来，两位公主已经买了不少魔兽宠物回去了。 加上我还推出以旧换新的活动。也就是说，当客人对原先的魔兽宠物腻了时候，可以花一笔较少的钱，从我这里换一个新的宠物回去，不限于原来的品种。 这样一来，两位公主就渐渐和我成为了好朋友。她们经常来我这里，讨论怎么饲养和训练魔兽宠物。” 其实，穆青烟的这番话中，有九句是真的，但有一句是假的。 她的“王孙自可留”，从一开始就是专门为了李照雪公主量身定制的。 而雪伦公主恰好是李照雪公主的好友，受其影响，便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穆青烟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后来，普利莫、米斯伊拉知道之后，也常常来这里，挑一些魔兽宠物，尤其是我刚进的新货，送给两位公主。 不过，志天，请你不要担心。李照雪公主从来没有收过米斯伊拉送的魔兽宠物。” “按，按你这么说，普利莫送的，雪伦公主都收了？” 穆青烟微微一笑，说道：“是的。普利莫比起米斯伊拉，多了一个心眼。他每次送礼物，都给雪伦公主身边人也带一个。雪伦不好意思拒绝，便收下了。 但每隔十天、半个月，雪伦就会把她那份礼物送回来，让我转交给普利莫。但普利莫说什么也不肯拿回去。 所以，我不得不弄个房子，专门饲养普利莫送出去，却被雪伦退回来的魔兽宠物。唉，真是麻烦！” “青烟姑娘的意思是，我也从你这里买魔兽宠物，送给雪伦公主？” “不不不，这招用多了，就实在太老套了。我的意思是，我负责把两位公主邀请到这里来，与你们相聚。想必你们，平时要是想要见到两位公主，怕是不易吧？” 傅星峰、刘志天闻言大喜，纷纷致谢。 表面上，穆青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只有她心里清楚，今天这番话，自己曾经默默练习过多少遍。 又闲聊了一会，穆青烟便带着傅星峰、刘志天，仔细地逛了一遍“王孙自可留”。直到下午，两人才离开。 当天晚上，露皮塔见左右无人，再也憋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当家的，你真的打算为刘公子和李照雪公主牵线搭桥？” “那是当然，你何时见过我食言的？” “可，可你……” “可我心里明明还有着刘公子的，是吗？” “对啊。” 穆青烟突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刘公子心里，已经先住下了一个人。你没看见他对我总是客客气气的吗。他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心房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何况，李照雪公主又是那么善良、美丽，真心真意把我当作好朋友。所以，我这几天，突然间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与其深陷泥潭而痛苦，不如放手而成人之美。这样的话，我最起码还是他的朋友，会常常看到他的笑脸，这就足矣。” 说完，穆青烟从茶室里走到阳台上，仰望天上的那轮被乌云簇拥的明月。 露皮塔跟在她身后，却无心看风景，脑海里思绪翻滚。 从小，她妈妈就告诉露皮塔，遇到好男人就要抢。 而在今天，大当家却说，要拱手让敌。 这和露皮塔多年的认知完全就是南辕北辙，让她一时间很难接受。 望着夜空，穆青烟露出怡人的笑容；而露皮塔却只能挤出一张苦瓜脸。 她望着穆青烟的侧脸，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却苦思无词。 那一刻，反倒是露皮塔有种想哭的感觉。 就在这时，乌云渐渐消散。 悬挂半空中的明月突然变大，变得明亮起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露皮塔，刘公子在我心中就像今晚的月亮。就算我无缘拥月入怀，但只要看到圆月无缺，我就心满意足。你明白吗？” “嗯，但愿明月知你心。” 露皮塔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我困了，要下去睡觉了。” 穆青烟转头过来，只看见她的背影，却看不见露皮塔眼眶里噙满了泪花。 从那天起，事情正如穆青烟所愿。 刘志天和傅星峰几乎是每一天，都来“王孙自可留”溜达，不管是有事还是没事。 他们两个常常是翘班前来。 身为少典客，傅星峰的翘班还有个由头，那就是以去思贤宫开展外交工作的借口离开。 思贤宫里刚好住着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恩和森三位蛮族“贵客”。 刘志天则不同，他是硬翘。 在最注重礼仪的奉常衙门里，刘志天是最缺礼数的那一个。 在上班的第三天，有人就看见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撕着烧鸡喝着酒。 还有一次，在同文寺的开光典礼上，身为重要嘉宾的他，居然睡着了，还响起“呼呼”的鼾声。 从那起，大奉常——陈昊旭见到刘志天就像见到鬼一样，巴不得他天天翘班。 很快，在穆青烟的安排下，两人就见到了雪伦和李照雪两位公主。四人相遇都是心花怒放，各诉衷肠。 不得不说，“王孙自可留”确实是个幽会的好地方,尤其对两位公主来说。 又过几天，两个“大灯泡”——仁娜公主和恩和森也成为“王孙自可留”的常客。 仁娜公主是真心喜欢这里的魔兽宠物，而恩和森实在是闲着难受。 渐渐，“王孙自可留”成为了几人秘密相聚的一个据点。 这一点，和穆青烟当初设想的一样。 遗憾的是，她只是搭戏台的人，却不是戏里的女主角。 第53章 今年的第一场雪 11月12日，立冬过后的帝都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漫天飞舞的雪花，犹如会变魔术的小精灵，把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软软的白。 在“王孙自可留”的一个大亭子中，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和雪伦、李照雪、仁娜三位公主，正在玩一种叫做“六合”的“3v3”纸牌游戏。 同盟的一方与敌方3人交叉坐着。 每个人既要和坐在正对面的“对头”抗争，又要兼顾盟友。 常常是三位公主互为同盟，傅星峰三人则为另一伙。 几个人常常自嘲，这是“平民”对抗“贵族”的游戏。 恩和森、维尔拉和露皮塔伸长了脖子，走走看看，时不时会心一笑。 “5个五。” “过。” “5个q，青烟姐姐，该你了。” 仁娜敲了敲桌子，得意地喊道。 她正是穆青烟的“对头。” 每一个玩家，当他出的牌型为五个10、四个j、3个q、两个k或两个a以上时，这样的牌叫做对头牌，一般只能由对头接牌，除非有盟友挺身而出。 穆青烟看着自己手中的牌，犯愁了。 如果打掉仁娜公主的5个q，她肯定走不了；如果不打掉，自己下把则要向对手进贡。 “我来帮你烧牌，5个a。冲锋，大虎挂7个9。” 傅星峰挺身而出，在帮穆青烟打掉5个q的同时，还准备争上游。 他的“对头”雪伦摇摇头，表示打不了。 “等等，我反烧。” 一直隐藏实力的李照雪突然拿出两个大虎再搭7个k，盖在傅星峰的牌上。 紧接着，她又用两个小虎，各挂一套牌，抢在傅星峰的前面，出完了自己的牌。 “哈哈，星峰哥哥，这把你完蛋了。” 仁娜转忧为喜，哈哈大笑。 傅星峰看着手中剩下的4个6，不禁苦笑。 果然，遭到重创的傅星峰三人，被打得大败。 “哼，你们三个输了。说，选择真心话还是接受大冒险的惩罚？” “呃……大冒险吧。” 仁娜看着外面的雪已经变厚，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那好，就惩罚你们和我们打雪仗吧。条件是，你们不能反击，只能躲闪。” “啊，不能反击，这也太苛刻了吧。” “青烟姐姐，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愿赌服输。” “那好吧。” 在棉被般的积雪上，仁娜三位公主开始捏起雪球，朝三人砸去。 其实，以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的身手，想要砸中他们，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但傅星峰、刘志天故意装成笨手笨脚的样子，时不时被雪球击中，发出声声惨叫。 两人心有灵犀，还故意在奔跑中碰撞在一起，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引起众女“咯咯”直笑。 无论如何，看见别人摔倒，第一反应总是会觉得好笑，除非是忍住了。 没多久，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就发生了变化。 穆青烟突然变卦，也捏起雪球，反击起三位公主，打得她们哇哇乱叫。 “喂，青烟姐姐，不是说好了，不能反击的吗？” “对啊，可是你没说多久。现在，被动躲闪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可以反击了。” “没错，我们平民该反抗贵族了。啊，不好意思，星峰，打到你了。” 刘志天随声附和，却故意把雪球，砸在傅星峰的脑袋上，直接把他砸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又惹得众女大笑。 “你这是几个意思？” “我没别的的意思……你不要过来啊。” 傅星峰不多说，立刻还以颜色。刘志天见势不妙，急忙躲闪。 穆青烟玩心大发，也参与进来，一会打傅星峰，一会打刘志天。 说好的3v3，已经变成了雪球大混战。 雪球之间相互碰撞，迸发出缕缕银丝。 有一些银丝调皮地钻入雪伦、李照雪、仁娜三位公主的脖子里，引得她们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 维尔拉站在亭中，看着雪伦她们欢乐的样子，忍不住把嘴角弯成了月牙。 可是笑着笑着，维尔拉又有些心酸起来。因为她知道，雪伦有多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无论雪伦也好，李照雪和仁娜也罢，当她们戴上公主的桂冠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将自己的内心束缚起来。 多如牛毛的宫廷规矩，让她们的生活就像蜗牛一样，背着重重的壳。 过了一会，恩和森朝他们挥手，喊道：“火锅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吃了。” “好嘞。” 六人掸去身上的雪，走入亭中。 大家围在一起，吃着火锅，欣赏着雪景。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露皮塔有意无意地问道：“当家的，我好像记得，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啊，青烟，你生日快到了。” “青烟姐姐，你想要什么礼物？” “青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到时候，我们一起为你庆生吧。” 几个人闻言，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其实，露皮塔怎么会忘记穆青烟的生日，她只不过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穆青烟点点头，说道：“嗯，对，我的生日是11月19号。到时候，我准备一番，请大家过来一起聚一聚。至于礼物，你们就不用带了。真的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那怎么行，礼物是一定要的。” “要不，我们一起送个礼物给青烟姐姐吧。” “好好好。” “对对对。” 傅星峰、刘志天、恩和森三个男的一听，松了一口气，急忙附和仁娜公主的意见。 几人说说笑笑，在餐后又玩起了纸牌游戏。 到了傍晚时分，大家才各自散去。 穆青烟让露皮塔送一送三位公主。 自己则走回明月楼，勾调几杯酒，准备自酌自饮。 刚喝下第一口，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穆青烟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声音。 “青烟小丫头，快把你的好酒拿出来！” 穆青烟高兴地起身。一推开门，就看见康拉德大魔导师和露皮塔，一前一后走来。 “老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你别管什么风。酒呢？” 康拉德一进来，就四处张望，看见桌上有几杯还没调好的酒。 “老头，那些别……” 还没等穆青烟把话说完，康拉德一仰头，就把其中一杯牛饮了下去。 “呸，呸，怎么这么酸。丫头，你的好酒藏哪了？” “老头，你放心吧，好酒有的是。露皮塔，快把东官橘子酒拿出来，我们两个好好和老头喝上几杯。” “嗯，不光要有好酒，还要有好菜。” “那是必须的。” 第54章 康拉德的特殊礼物 到了戌时，帝都的雪小了许多，一点一点如同撒落的银粉。 明月楼的三楼生起了围炉。 新鲜的羊肉在洒下调味品后，“滋滋”作响。 肉香和酒香混合在一起，轻轻地飘出窗外。 在这个初冬乍寒的季节里，围炉吃肉、喝酒赏雪，无疑是最惬意的。 康拉德全身暖洋洋的，眯着眼睛数起桌子旁边的酒壶。此时的他，有七分醉意,留三分清醒。 穆青烟莞尔一笑，说道：“老头，你别数了。喜欢就大胆喝，酒管够。” “丫头，你可别骗我。东官橘子酒虽多，但像今天这种真正二十年窖藏的，你也没多少。老实说，像今天这种酒，还剩多少？” “酒窟里还有十一坛。” “那今天我们再来一人一壶，就不喝了。剩下的酒，你们收好，过几天再慢慢品。” “咦。” “老头，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 穆青烟和露皮塔一听，都是颇感意外。 “你们不知道，近几年来，我学会了克制，不再贪杯，只是偶尔还迷恋那份微醺的感觉而已。” “哎呦，老头你现在不错哦。” “康拉德老师英明！” 穆青烟和露皮塔相视一笑。 要是按康拉德以前不醉不休的性格，她们两个陪着喝也难受。如今听到康拉德主动喊停，不禁都轻松起来。 康拉德捋着胡子，得意洋洋，好像对自己的游刃有余也十分满意。 “对了，老头，你还没说，这次为什么来帝都？” “傻丫头，过几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我们几个老头正好给你准备了一份神秘的礼物。我便勉为其难，专门跑一趟，给你送来。” “什么礼物？快拿来看看。” “绝对是好东西。” 康拉德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荷包。解开后，里面有两个手指般大小的瓷瓶。 穆青烟打开瓶子一看，里面是些黄色的粉末。 正当她准备闻一闻，康拉德急忙说道：“丫头，你别嗅，先把瓶子盖好了。这些可是宝贝的。”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继爱情魔法药水之后，我们又一个伟大的发明。我把它取名叫做爱良夜。” “爱良夜？” “正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如果说，以前是无心，但自从有了爱良夜，就大不相同，无心变成了有情有意。” 穆青烟一听，耳朵顿时发热起来。 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八分，但还是装成不懂，继续问道：“怎么个变法？” “很简单，这两份药粉遇水、遇酒都是即溶，且无色无味。只要将两份药粉混入美酒，或者是饮品当中，由你和心仪的男子分别喝下。很快，你们两人就会被对方相互吸引。 彼此的声音、气息、笑容都会变得非常迷人，难以抗拒，实在是妙不可言。 服用后，这药效会在两个小时后开始起作用，在五、六个小时后达到最强，但在二十四小时之后，会逐渐减弱。你们要把握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 康拉德的这番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穆青烟的心里乱糟糟的。 同时间，有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剧烈地争辩着。 “这，这药粉是不是太卑鄙了一些？” 康拉德老脸微红，尴尬地挠挠头，强笑着说道：“一点点卑鄙而已。我们最初是为了解决白耳龙们的不孕不育，才想着去发明这种药粉的，并没有拿来出售。 前段时间，我听说你为情所困，这才火急火燎地带着两瓶存货，拿给你。要是还有需要，我过段时间再捣鼓几瓶出来。” “老头，你听谁说我为情所困的？” “这个嘛……咦，外面的雪停了。” 康拉德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一旁的露皮塔则平静地说道：“当家的，是我写信告诉康拉德老师的。” 穆青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突然间，屋子里沉默了起来。 “啊哈，这壶酒已经喝完了，刚好我也困了，该走了。” 康拉德见气氛有些古怪，便决定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但临走前，他故意将两瓶“爱良夜”留在桌上。 “康拉德老师，我送送你。” 露皮塔也赶紧起身，跟在康拉德后面走出去，顺便把门轻轻关上。 只留下穆青烟一个人，望着两瓶药粉出神。 那一个雪夜里，她第一次失眠了。 本来，穆青烟都已经想好了，这一生就做刘志天的红颜知己，便可以了。 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李照雪的友情也在升温，实在没有太多的想法。 但康拉德的突然来访，并送来奇怪的“爱良夜”，让她的心再次起了涟漪。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来到穆青烟生日的这一天——11月19号。 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习习，暖阳高照，无雨也无雪。 未时三刻，明月楼后面的庭院中，已经聚齐了参加穆青烟生日宴会的人。 本来说好的，是大伙共同送一个礼物给她。但实际上是送了三个礼物，分别是雪伦、李照雪、仁娜三位公主送的。 其他人都是只是挂名来吃饭而已。 仁娜送的是一块珠圆玉润的古玉。据说，是蛮族大巫师布哈斯赫开过光的。 李照雪送的是一把有些年份的女式佩剑，十分华丽。光是剑匣就是用纯金打造的。 雪伦送了一顶光彩照人的珠冠。特别是镶边的羽毛十分特别。 穆青烟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禁惊叹。 “天啊，这些居然是魔狮鹫的羽毛！雪伦，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哦，有一次，我们在野外围猎的时候，有一头魔狮鹫突然闯了进来，被大家赶跑了。它掉落了许多羽毛。父皇见我喜欢，便让工匠打造了这顶珠冠送给我。” 说着，雪伦不自主地看向傅星峰。 两人忆起过往，都是甜甜一笑。 “啊，这礼物也太珍贵了，我可不好意思收下。” “青烟，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姐妹一场，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再说了，我每次戴上这个珠冠。那些魔兽宠物就像见鬼似的，拼命地躲着我。也不知道是为何？” “哦，魔狮鹫是魔兽里面的王者。除了白耳龙，其他魔兽都惧怕它。你这珠冠上有它的羽毛。它们当然都是避之不及。这真是个好宝物。雪伦，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不不不。来，我给你戴上看看。哇，真好看，太适合你了。” 穆青烟本想推辞，奈何盛情难却，便只好收下雪伦的礼物。 第55章 生日宴会 “各位，受青烟的委托，我是这次生日宴会的主持人。介绍下，这位是康拉德老师。” 露皮塔把手指向康拉德大魔导师。 他便站起来，和众人示意。 康拉德虽然早已发须皆白，但他童心未泯，说什么都要抢着张罗这场生日宴会。 “为了让大家玩的高兴，康拉德老师和我特意设计了一套游戏。现在距离喝酒、吃饭的时间还早。我们先来玩游戏吧。” 露皮塔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大场地，说道：“一会，我们将两两随机配成一对，相互协力合作，从场地的起点——数字1那里，按顺序走到终点——数字13。 在这过程中，不能绕路。如果没有触发到魔法陷阱，则视为成功，将获得一份神秘礼物。一旦失败了，还要移步到明月楼二楼，玩一种密室逃脱的游戏。 如果能够成功解密，从密室出来，还能获得神秘礼物。否则，就要在酒席上罚酒。每人自罚五杯。 切记，在玩的过程中，为了公平起见，不得使用魔法力和斗气。发现违规过关的，一律罚酒加倍。” 顺着露皮塔指去的方向，众人发现不远处的大场地，布置的有些奇怪。 有些地方是缓缓蠕动的魔法流沙，有些是时停时流的魔法喷泉，还有奇怪的断桥、水池、胡乱飞舞的皮球，等等。 地上不单标有1到13的数字，还有指向牌。 这就意味着合作的两人，要必须通过设定好的路线。 “露皮塔，你看那个水池那么深、那么远，不用魔法力和斗气怎么过去？” “旁边有魔法浮萍。想办法启动浮萍后，两人可以手拉手站在上面通过。” “还有断桥那里是什么鬼？” “断桥那里需要合力答题，答对后，断桥会自动修补，就可以过桥了。” “神秘礼物是什么？” “这个，暂时还不能透露。”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露皮塔则不厌其烦地详细说明。 说白了，康拉德设计的这些小游戏，目的是让玩游戏的两人，更加亲密接触。 比如，通过魔法流沙那里，地上的路非常狭窄，必须要一个人背着另外一个，才能通过。 又比如，通过水池那里，两人必须紧紧相贴，并竭力保持平衡，才能在魔法浮萍上站稳，不掉下去。 雪伦、李照雪、仁娜等人听完露皮塔的提示，不禁都是跃跃欲试。 尤其是仁娜、恩和森两人，在进入帝都之后，每天无所事事，不是吃就是睡，生活闲得快发霉了，闻言更是心动。 “露皮塔姐姐，那还等什么，快开始吧。” 仁娜搓着小手，小脸变红了，眼睛时不时瞄向傅星峰。 她突然想起，在辽东的时候，傅星峰被自己拿着木棍，撵着乱跑的情景。 “等等，这个游戏有个漏洞。后面玩的人比较占便宜。因为后面的人可以通过观看前人，获得更多的经验。这不太公平。” “恩和森先生说的是，这个我们也想到了……这样，就看不到了。” 露皮塔站起来，走到附近的两棵树面前，拉了一下魔法开关。 一匹大大的黑布突然展开，遮住了众人望向大场地的视线。 露皮塔走回来，说道：“下面，我们开始抽签结对。为了公平起见，我和康拉德老师就不参与了。你们八个人玩。达西，快把八色球推过来。” 八色球是比较常见的魔法博彩装置。 在透明的玻璃大器皿中，放有鸡骨白、琮黄、玉沁黄、璧青、雾灰、泥陶粉、炭稻黑、抱玉朱等八种颜色的空心小球。 当鼓风机往里面吹气时，八色的小球就会胡乱飞舞起来。 最后会有两个小球被吹入管道，滑落到外面的五个导槽中。 每个导槽前面各竖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牌，分别标有6、7、8、9、10五个数字。 整个过程需要2分钟。 赌徒们可以先观察1分钟，猜测哪两个球会被吹出来，然后再下注。 当猜中后，两个小球滚落到6号导槽，赌徒们就会获得本金的6倍返还。以此类推，落到7号导槽则是7倍返还。 如果猜不中，则是血本无归。 每一个上瘾的赌徒总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猜中的窍门。 事实上，他们在刚开始玩的时候，往往是赢多输少。 等到沉迷其中才发现，自己早已是债台高筑。 其中的奥秘在于，当赌徒下注大的时候，庄家可以不动声色地暗中动手脚，控制哪两个小球被吹出来。 精通魔法和通格术的康拉德，自然早就破解了前人研发出来的赚钱伎俩。 他之所以选择八色球这个道具，是为了确保穆青烟和刘志天可以组成一对。 至于其他人，那就真的随机吧。 八色球推过来后，露皮塔便把早已准备好的小纸片，分别贴在八个小球上。 每张小纸片上，分别写着八人的姓名。 接着，她启动了鼓风机。 八个小球开始在器皿里乱动起来。 穆青烟屏气凝神地望着，心里也开始骚动和紧张起来。 康拉德曾经说的话，再次在她脑海里回响。 “到时候，标有你和刘志天名字的小球，会同时吹落出来，滑到9号导槽。之所以选择9这个数字，是希望你们能够天长地久。我保证，没人能看出其中猫腻。” “第一波的两个小球出来了，正朝6号导槽滑去，是傅星峰和维尔拉组队。” “第二波的也出来了，8号导槽，是雪伦公主和仁娜公主组队。” 傅星峰和雪伦对视了一眼，略为遗憾地笑了笑。 仁娜虽然也在笑，心里却有了一点疙瘩。 在这些人当中，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和雪伦组队。 “第三波，是9号导槽，刘志天和穆青烟！” 听到露皮塔念到自己和刘志天的名字，穆青烟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她望向刘志天。刘志天也望向她。两人不禁微微一笑。 “最后一波，7号导槽，是李照雪公主和恩和森组队。各位，分组已经完毕。 现在请大家两两坐在一个桌子上，相互讨论一会的战术，顺便吃下我为大家准备的茶歇。仁娜公主，我还特意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油酥饼。” “那太好了，我要两个油酥饼。” “没问题。15分钟后，6号那组将会第一个玩游戏，请提前准备。” 露皮塔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把6、8、9、7四个木牌，依次放在四张桌子上。 八个人对应坐下，面对面小声商量起来。 不远处，那个机关铜人推着一辆小车，朝这边而来。小车上面放有饮品和小吃。 这时，穆青烟突然变得更加紧张起来，不自主地频频望向机关铜人。 “青烟，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 “你说实话，我们这组是不是包赢的。” “志天，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康拉德老师没透露一点通关窍门给你？” “当然没有。玩游戏要是作弊，那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和刘志天说了几句话后，她心里的紧张感消除了许多。 第56章 9号木牌 透过加持过魔法的小水晶球，那个机关铜人正在望向每张桌子上面的木牌。 它在寻找“9”号。 最近两天来，康拉德和露皮塔对机关铜人，交代过它许多次。 “19号那天下午的生日宴会茶歇上，你负责给客人送饮品和小吃。记住，要把加了爱良夜的这两杯饮品，放在9号牌子的桌子上。” 达西每一次都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而且，它刚好也看到了“9”号。那是刘志天和穆青烟坐的那桌。 偏偏，就在刘志天和穆青烟闲聊时，傅星峰无意间把桌子上的“6”号牌打翻，掉落在地上。 维尔拉弯腰捡起，放回原来的位置。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6”号的牌子放颠倒了，看上去是个数字“9”。 唯独那个机关铜人看得清清楚楚。 达西瞬间迷茫了起来。 没有人告诉它，当看到两张桌子上，都有9号牌子时，该怎么做。 犹豫了三秒后，达西用自己的理解做出了抉择。 它继续朝最近的傅星峰和维尔拉前行，然后很淡定地把溶解了“爱良夜”的两杯饮品，放在两人面前。 管他的，谁近一些，老子就把这两杯特殊饮品，放在谁面前。 达西当时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维尔拉，你要吃油酥饼吗？” “仁娜公主不是喜欢吃吗，留给她吧。” “多着呢。” “不了，给我拿两份桂花糕吧。” “这么久了，你还是喜欢吃这个？” “对，自从住在你家中，我就忘不了桂花糕的味道。只可惜，再也品尝不到小时候的那种甘甜的味道。” “也许，桂花糕没有变。变的是我们。小时候，我们比较简单，吃就是吃，玩就是玩。 等到长大了，经历了许多事，心境变得复杂起来，就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简简单单地享受食物，所以再也尝不到小时候的味道。” “星峰，你说的对。咦，这杯饮品蛮好喝的，叫什么名字。” “应该是加了蜂蜜的紫苏饮吧。” 傅星峰喝了几口加过料后的饮品，总觉得这杯紫苏饮和以前喝过的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等傅星峰和维尔拉拿了小吃后，达西木然地往前推。 当它把小车推到真正的“9”号桌子面前时，穆青烟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青烟，你要吃什么？” “一份驴打滚……换成龙须酥吧，嗯，算了，不吃了，我不饿。” 穆青烟说话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起来，只是紧紧攥着自己那瓶饮品，生怕它飞了。 刘志天有些愕然，见她脸上出了些细汗，便伸手摸了摸穆青烟的额头。 “你额头有点发烫，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真没有。你口渴吗？” “还真有点。” 刘志天咕噜一大口，喝了半瓶紫苏饮进去。 这一刻，穆青烟那纠结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解脱了。 她也开始贪婪地喝起手中那杯紫苏，仿佛那不仅仅是一杯饮品，而是能治自己心病的良药。 很快，她和刘志天都把饮品喝完了。 穆青烟转头看了看，发现大家也基本上把刚上桌的饮品喝完了。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露皮塔在众人来的时候，故意很失礼地没有让达西端来茶水。 目的就是让刘志天喝完那杯加料的紫苏饮。 穆青烟转过头来望着刘志天，洋溢出喜悦的笑容。她有点期待，在两个小时后，能够和眼前的男人陆续发生点什么故事。 一会，露皮塔喊道：“星峰、维尔拉，准备好了吗？你们是第一对上场闯关的。” “准备好了。” 众人笑嘻嘻看着，傅星峰和维尔拉两人开始进入游戏场地。 由于等待的时间较长，剩下的几人也没有闲着，玩起“六合”的纸牌游戏。 可是，大家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玩起“六合”来都是一顿乱打。 尤其是穆青烟，觉得每一分钟，都过得非常漫长。 等了一个小时，终于轮到穆青烟和刘志天上场了。 当刘志天牵着她的手，开始闯关时，穆青烟的身体僵硬得像个断线的木偶。 她脑子里常常一片空白。 前面好几个简单的关卡，差点就过不去了。 穆青烟甚至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归零了。 结果，在玩到水池那一关。穆青烟被刘志天轻轻搂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两人在魔法浮萍上失去了平衡，双双倒向水池。 穆青烟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幸好，刘志天及时施展风系魔法，托住了两人，不至于变成两只落汤鸡。 穆青烟被刘志天抱在怀里，脸蛋变得通红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抱着。要命的是，这个人还是刘志天。 远处的康拉德、露皮塔看到这一幕，都是咧嘴微笑，心满意足。 “对不起，都是我太笨了。” 当刘志天飞到安全地带，松开她，穆青烟有些愧疚地说道。 “你要是笨，世上就没有聪明的女子了。没事，这样也好，我们可以玩密室逃脱了。我还真的有点期待，康拉德老师设计的密室是什么样子的。” 最后，四组人闯关的结果是，只有雪伦、仁娜和李照雪、恩和森这两队通过了。 胜者固然是眉开眼笑，败者更是心中窃喜。 按照顺序是傅星峰和维尔拉这对失败者先进入密室。 在外面等待的穆青烟看了看时间，距离两人喝下加料饮品的时间，刚好是两个小时了。 “志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你呢？” “我也是。” 迎着刘志天明澈的眼睛，穆青烟有些羞涩起来。 她不知道药效是不是开始在刘志天身上发挥作用，但很笃定，在自己身上已经生效了。 因为，此刻的穆青烟开始想入非非，不自觉地轻咬了一下嘴唇。 但她不知道的是，真正发生药效的，其实另有其两人。 第57章 密室里的游戏 傅星峰和维尔拉正处在一个空间相对狭窄的屋子里。 两个屋角各装有一个通风的小窗。外面的鼓风机正在有节律地轻轻响起。 傅星峰摸索着点燃了两根蜡烛。 屋子里变得明亮起来。 东面的墙上镶有一个大钟表。钟表旁边有个木制的转盘。 前面有个小桌上，放有一张纸。 傅星峰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开启密室大门的开关已经损坏，请进行修补，并将钟表的时针和分针同时复位到准确的位置。请注意时间，当沙子流完后，本密室将会爆炸！” 傅星峰看完之后不禁发笑。 他才不会相信，康拉德会真的在游戏中设置魔法爆炸陷阱。 可维尔拉却很紧张，抓住傅星峰的手，望着墙角的沙漏，问道：“沙子真的在流动！要爆炸的，怎么办，怎么办？” “不会爆炸的。康拉德老师只是吓唬我们，制造一点紧张的气氛而已。”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时针和分针怎么复位？是指现在的时间吗？” “应该不是，我们先仔细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名堂。” “好。” 一番查看后，傅星峰发现转盘的把柄有些损坏。 他试了试，发现可以拆下来修补。 房间的各个角落里，翻找出来修补的工具和材料。 只是时针和分针的复位，一时还没有头绪。 后来是维尔拉发现，纸的背后写有一道数学题。 傅星峰拿过来一看，不禁觉得头疼。他不会解题。 “这道题，又是鸡又是兔的，你会吗？” “是鸡兔同笼，我可以试试。” 两人挨在一起的时候，傅星峰突然闻到维尔拉身上飘来一股体香，让他突然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傅星峰的手都已经伸了出来，朝盈盈细腰而去。最后，他把持住了，改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维尔拉转头过来，问道：“怎么啦？” 身旁的佳人眉眼间带着笑意。 腮边两缕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拂面，别有一番风情。 傅星峰心头鹿撞，一时竟然不敢直视维尔拉的眼睛。 “没事，我替你掸去灰尘。那，你负责解题，我来修补那个把柄。” “嗯。” 维尔拉的耳垂也微微发烫，赶紧低头思索解题。 两个人各忙各的，偶尔有目光碰撞，便赶紧移开。仿佛怕慢一些，目光会黏上，再也分不开。 傅星峰定了定神，抛开杂念，终于把转盘的把柄修好并重新装上。 “那道题，你解出来了吗？” “嗯，我心算出来，是11只兔子，9只鸡，但不知道分别对应的是时针还是分针。我试一下吧。” 傅星峰扭头一看，维尔拉已经站到大钟面前，开始转动时针和分针。 只是钟表的链条很紧，她转动起来有些吃力。 “我来帮你。” 傅星峰走过去，来到维尔拉身后。 两个人几乎紧挨着，彼此都能听见对方不均匀的呼吸声。 刚把手搭上去，维尔拉的体香再一次飘入他的鼻腔。 那一刻，傅星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的飞快，“砰砰”作响。 就在这时，维尔拉突然转身过来，软绵绵地倒在他怀中。 傅星峰再也忍不住，一手扶着大钟，一手抱着美人，低头吻向那一抹红。 两人就像触电般，全身酥麻起来。 刚开始，维尔拉还以为是心理的作用。 直到那种疼痛感，如针刺般，越来越强烈。 维尔拉便急忙从傅星峰怀中，挣扎出来。 她抬头一看，见傅星峰的表情也很痛苦，头发都竖立了起来，不禁疑惑地问道：“这钟表，是不是放了雷电卷轴在里面？” 这时，傅星峰才反应过来，急忙将手从钟表上拿开。 果然，刚才那种触电的感觉，立马消失不见了。 而钟表开始冒出淡淡的青烟。 原来，傅星峰当时手脚都冒出了汗。 碰巧，他的手又按在夹藏在钟表里面的雷电卷轴印记上。 这才导致了漏电。 幸好傅星峰按的力度不大，否则电流会更强。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忍不住都大笑起来。 屋外，康拉德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哈哈，你们两个笨蛋，居然把开关烧坏了。” 紧接着，就听见钥匙扭动的声音。 “你的嘴唇。” 维尔拉急忙出声提醒。 傅星峰立刻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 那抹红叶，从他的嘴唇上，又转移到他的手背上。 傅星峰刚把衣袖放下，康拉德就提着一个箱子，推门走进来。 “你们两个输了哦，一会要罚你们的酒！快出去，快出去，我要把这里修一下，不能看的。奇怪，这卷轴怎么会烧了起来。” 康拉德不由分说，把两人推出去。 一出门，傅星峰迎着众人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刘志天等人身边，说说笑笑起来。 而维尔拉则心慌得厉害。 她低下头，一路小跑走到雪伦公主身后，本能地捏着衣角。 “怎么样，在里面好不好玩。” 雪伦公主的话犹如一道闷雷，在她耳边响起，让维尔拉的脸瞬间苍白起来。 “维尔拉，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舒服吗？” 雪伦公主抽出自己的手帕，贴心地替维尔拉擦脸。 这让她的心更加难受起来。 “没，没有，刚才，在里面太热了。” “没事就好，你自己喝点茶，会好一些。” 说完，雪伦公主转身，朝人群走去。 看她离去，维尔拉心里马上轻松了一些。 但很快，维尔拉就发现，自己一个人孤立着，站得和人群离得远了一些。 她急忙低下头，茫然望着自己的鞋子。 双手无处安放。 维尔拉总觉得，大家的目光就像乱箭般射向自己。 那一刻，她听不清大伙在说些什么，仿佛也在议论自己。 实际上，人群中，除了傅星峰时不时瞄来几眼，没人注意到，这个侍女的失态。 自然也不会有人提起她。 “对了，应该喝杯茶。” 脑子一片空白的维尔拉想起雪伦公主的叮嘱，突然有了主见。 她小心翼翼地移步过去，在一个偏远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温热的茶水入肚后，维尔拉又想起，应该找个位置让自己坦然一些。 否则，站在人群外的每一秒，都让维尔拉焦虑不安。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站在露皮塔身后，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蜥蜴女捧着一杯酒，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笑话，正在哈哈大笑。 维尔拉端着茶杯，一步一步移到露皮塔身后。 虽然露皮塔的身高比她略矮，但其身材实在是魁梧。 维尔拉缩一下身子，就完全被露皮塔藏住了。 这下子，她那颗慌乱的心才镇定下来。 仿佛，露皮塔的身子可以替她挡住所有的、她所想象出来的流言蜚语。 第58章 她当时，真是站不稳 在小口小口喝完杯中茶水后，维尔拉的思绪开始飘散起来。 各种滋味先后涌入她心头。 首先是内疚。 维尔拉很清楚，雪伦公主喜欢傅星峰，傅星峰也喜欢雪伦公主。 如果傅星峰是一位神族的世家子弟，那么，两人现在应该已经步入了婚礼的殿堂，结为良缘。 可是，刚才在密室里，你为什么要倒向傅星峰呢？ 你可别说没站稳的借口！你就是故意的！ 在维尔拉的脑海里，有个小人站出来，对她怒吼。 这让维尔拉很自责、很难过，觉得很对不起雪伦公主。 泪水开始在她眼眶里转动。 紧接着，维尔拉又快速回想起自己的这一生。 她出身于一个底层的神族家庭。 很小的时候，清秀可爱的维尔拉就被使者选中，送入宫中，作为小公主们的陪玩、陪读。 这样的话，维尔拉家里就会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让她的父母、哥哥可以在那块贫民窟，过上相对富裕的生活。 小小维尔拉知道贫困的可怕，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对每个人陪着笑脸，乖巧地学习宫中的各种规矩。 偶然的一次，同龄的雪伦公主看中了维尔拉，指名要让她贴身陪玩。 也就从那起，维尔拉就渐渐成为了雪伦公主的头号贴身侍女，说是心腹，绝不为过。 随着地位的提高，维尔拉渐渐在宫中抬起高昂的头。 等成年后，维尔拉听到了一些传言，说她是一朵最美的冰山雪梅。 对此，维尔拉是既高兴，又惆怅。 她知道，有不少侍卫爱慕自己的容颜。 就连瑞文太后也曾当面夸奖过自己，说她和雪伦公主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妹花似的。 惆怅的是无人敢靠近她。 维尔拉整天和雪伦公主待在一起。一种光环把她和爱慕者隔开了。 维尔拉记得，许多青年男子在自己面前，不是客客气气，就是结结巴巴。 她也曾经渴望过，有个帅气的男子走过来，和自己搭讪，说一些俏皮话，可惜并没有。 就连初吻，也是刚刚才丢掉的。 突然间，维尔拉在心里又想起了傅星峰。 自己第一次见到傅星峰，是陪着雪伦公主入住他家。 一直以来，人口稀少的神族非常依赖人族帮忙维护统治。所以，将皇子皇女外派到重臣家中居住、生活两年，是常用的拉拢人族核心的做法。 那段日子过得真是无忧无虑啊！ 自己整天和雪伦公主跟在傅星峰后面，去溪边抓鱼，玩捉迷藏，拿弹弓打鸟，等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维尔拉突然听到，傅星峰提起自己的名字。 她竖起耳朵，听见傅星峰在夸奖自己在密室中的表现。 刹那间，维尔拉的耳朵红了。 她鼓足勇气，从露皮塔身后走出来，朝傅星峰望去。 正好，他也望着她。 维尔拉回味着刚才，心头顿时涌上丝丝甜意，目光也炽热起来。 她坚信，如果再来一次，自己一定还是会软绵绵地倒入他怀中。 因为当时情迷意乱的她，真的是站不稳。 “修好了，该你们了。” “好的。” 康拉德满头大汗地从密室里走出来，对穆青烟、刘志天两人喊道，还给穆青烟使了一个眼色。 穆青烟心领神会，跟在刘志天后面走进密室。 可是，穆青烟没多久就失望了。 密室里的剧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刘志天真的就是在密室中认真地玩游戏。 找线索、修把柄、解鸡兔同笼，这些全是刘志天一个人干了。 穆青烟唯一的作用就是在里面，陪他说了几句话。 一会，刘志天就得意洋洋地从密室走出来，向小伙伴们吹嘘自己的机智。 随行的穆青烟虽然也挂着笑脸，但心里的感觉就像吃了一块黄莲，苦涩无比。 “各位，今天的游戏环节，到此就先结束了。首先感谢康拉德大魔导师给我们设计了好玩的游戏。也看得出来，大家玩的很开心。 下面，进行颁奖环节。请雪伦、李照雪、仁娜三位公主，刘志天、恩和森和今天的寿星上来领奖。至于傅星峰和维尔拉两位，你们可就没份了，并且，一会还要接受罚酒。达西！” 露皮塔一挥手，那个机关铜人又推出一辆小车过来，上面放着六份所谓的神秘礼品。 康拉德乐呵呵地给雪伦、刘志天等六人颁奖。 男的得到的是一份九转龙熊丸。这是魔法师和战士的最爱，能够强基固本，对提升魔法力和斗气大有帮助。 女的得到的是一份彩凤阿胶膏。这药膏虽然没有外界所传的——永葆青春那么神奇，但确实有补血养气的功效，特别是对治疗月经不调非常有奇效。 这两种礼品即便在如意客栈也是非卖品，弥足珍贵。 颁奖后，露皮塔继续说道：“各位，请移步三楼。今晚，我们不醉不休。” 众人说说笑笑，走上三楼。 康拉德朝穆青烟招手，把她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丫头，刚才在密室，你们两个，有没有碰撞出火花？” “碰个毛！” “碰个毛？不应该啊？” 康拉德挠挠头，疑惑地反问。 ?青烟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走。 刚走几步，穆青烟觉得不对劲，转身回来，问道：“老头，你这个爱良夜，之前有没有给其他人服用过？” “没有，只在猴子和白耳龙身上用过，效果非常好。接到露皮塔的信后，我就急急忙忙来给你送药了。” “这么说，老头，你是把我们俩个当做试验品了？哼！” 穆青烟一听，更加生气，拂袖离开。 康拉德杵在原地喃喃自语，“莫非真的没有起作用？这么猛的药，龙都受不了，难道人能抗的住？真是奇怪。唉，管他的，先喝酒再说。” 康拉德生性潇洒，加上这时酒瘾犯了，顿时就把“爱良夜”的事抛在脑后，急忙追上去。 三楼的大厅中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 众人坐下后，先敬了寿星三杯，然后就起哄，要罚傅星峰和维尔拉的酒。 傅星峰倒无所谓，举杯就饮。 维尔拉就有点犯难了。 刚罚了三杯，脸蛋上就长出一朵红霞。 幸好，傅星峰替她喝了三杯，众人也不在意，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第59章 一夜春风来 酒席上，大家都喝得很开心，也非常尽兴。 但难免，就会有人，因为喝醉了而陆续离场。 仁娜公主是第一个喝醉了。 她属于那种又菜又爱喝的那种。 才半个小时，仁娜公主就醉倒了，头枕在李照雪的腿上，脚则挂在恩和森身上。 不得已，露皮塔只好抱着她离场，带到房间睡觉。 大魔导师康拉德是第二个喝醉了。他喝得太急了。 今晚，康拉德异常高兴，一上来就挨个敬酒，打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小时后，也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又是露皮塔把他扛走的。今晚，露皮塔是最忙的那个人，又要陪着喝酒，又要扛人。幸好她的体格健壮。 傅星峰是第三个走的。他虽然没有醉，但不得不走了。 在席间，傅星峰总是忍不住去偷瞄维尔拉。 他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抱维尔拉，甚至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于是，傅星峰只好装头疼，到穆青烟安排的房间里静一静。 维尔拉是第五个离开的。 正常来说，她应该醉了。 但不知为何，维尔拉今天的状态奇好，越喝越是清醒。 到最后，她甚至还能搀扶着雪伦公主离席。 整个酒席在经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散场了，只剩达西一个机器人在孤零零地善后。 夜已深，酒后的鼾声，夜莺的鸣唱，西风的呜咽恰好组成一首奇怪的乐曲。 唯独有两人转辗难眠。 傅星峰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刚躺在床上就下来。 索性，他便推开门，在大院子里转圈。 露皮塔安排他住在明月楼一楼的最左边这屋。 不远处还有一栋两层的小楼。 傅星峰知道，维尔拉今晚就住在小楼里，只是不知道是哪一间。 他特意在小楼前晃悠，希望能够见到她。 偏偏，佳人无踪影，只有风声依旧。 傅星峰轻轻叹了口气，走回去，点燃油灯，静坐了一会，再吹灭，强行让自己躺下来，想试一试能不能睡着。 小楼里，维尔拉同样无眠。 傅星峰一出来，她就从半掩的窗前，看见他了。 维尔拉心有灵犀地猜到，他在寻她。 她何尝不想。 就在傅星峰徘徊时，维尔拉已经走出房子，来到小楼的门前，并轻轻地移开了门闩。 只要一推门，就可以见到他。 可那一刻，维尔拉莫名地放开了手，回到房里窗前，痴痴地看着远处那盏明灯。 一会，灯灭了。 维尔拉突然间打了一个哆嗦，急忙推门而去。 她甚至忘了穿鞋了。 来到傅星峰门前，维尔拉轻轻一推。 门并没有闩上，开了。 “谁？” 傅星峰有些兴奋地起来，轻声问道。 维尔拉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第一时间把门闩好。 “是你？” 傅星峰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光是闻，就知道谁来了。 “嗯。” 两人紧紧地相拥，热烈地吻着。 “别点灯。呼～呼。” “好。” 傅星峰用力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 很快，床单上螨虫们就被剧烈的震动惊醒了。 它们以为是大地震来了，争先恐后地携妻带子,嚎啕跑到床底。 有些螨虫们反应慢了一些，很快就被新来的屁股压死了。 …… “维尔拉，维尔拉？” 天刚蒙蒙亮，傅星峰就醒了。 他一摸枕边无人，便起身唤道，并转头张望。 可屋子里，哪里还有维尔拉的半点影子。 破晓时分的冬天有些冷。 傅星峰起身穿上衣服，来到窗前。 推开窗，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地里湿湿的。 一朵早开的梅花被夜里的寒风吹落在地上，褪去了颜色，而又有一朵梅花正在含苞待放。 各种复杂的心情涌入傅星峰心头，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一会，傅星峰坐回到床上。 他用力嗅了嗅，仿佛还有一丝体香残留，只是昨晚被窝里的温暖不复。 傅星峰低头望去，发现枕边有一枚耳环，还有几缕青丝。 思索片刻，傅星峰拔出佩刀，小心地将床单上的那抹红，割下来一块圆布。 接着，他又把几缕青丝拧成一个结，缠在耳环上。再用圆布将青丝和耳环裹起来，放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傅星峰心里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在床上，回忆着昨晚的甜蜜。 不知不觉，他竟然笑着睡着了。 傅星峰和刘志天是用过午餐后，才离开“王孙自可留”的。 临别时，他永远忘不了，维尔拉那瞥来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傅星峰非常害怕面对雪伦公主和维尔拉两人。 为此，他常常拉着刘志天去思贤宫，去见一见雷吉诺德、仁娜公主、恩和森。 身为少典客的傅星峰，走访、察看三位蛮族“贵客”本来就是职责所在。 11月27号那天，刘志天又陪着傅星峰来到思贤宫。 这座宫殿曾经金碧辉煌，天下英杰云集于此。 如今却有些破损，依旧保持着十多年前被抄家时的光景。 宫里现在有五十多个仆人，每一个人都目露精光。 这些仆人，全是撒克逊派来监视雷吉诺德的高手。 宫外还有两百余名精锐之士看守。 可以说，雷吉诺德是插翅难飞。 但他好像没有任何逃离的打算。 两个月来，除了神启大帝的召见，雷吉诺德连住的慎行楼都没有离开过。 这让暗中监视他的“仆人”们难免有些懈怠。 刘志天一路走去，看见好几个“仆人”无聊得打起了哈欠。 刚到慎行楼前，傅星峰就被仁娜公主拉住了，说是让他再教自己练斗气。 接着，恩和森就走到刘志天前，恭敬地揖手行礼，说道：“刘先生请上楼。上天之巫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聊一聊？” “是的。上天之巫在三楼的卧室等你。” “好。” 见恩和森守在楼前，没有上去的意思，刘志天更觉得有些奇怪。 走进三楼的卧室，刘志天看见雷吉诺德早就泡好了茶，正在等他。 “先生找我？” “对，请坐，请喝茶。” 雷吉诺德没有再吭声，刘志天便也不问。 两人一时无言。 喝了一会茶后，雷吉诺德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请问，令尊尊姓大名？” 刘志天迟疑片刻，答道：“家父刘淮渊。” 听到这个名字，雷吉诺德的身体突然轻微颤抖了一下。 第60章 故人之子 “先生认识家父？” 刘志天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雷吉诺德仔细端详他面容片刻，缓缓说道：“何止认识，若不是恩和森昨天说起你的事情，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居然是我恩公之子。” 闻言，刘志天的身子也轻微颤抖了一下。 小时候，因为父亲偷盗的事情，他曾被街上的少年们骂为“贼子”。 大一点的时候，傅星峰学会了魔法，时不时展示一下。少年们见状，不敢再骂他了。 但这种被同龄人的鄙视和耻笑，已经深深挫伤了傅星峰，让他闭口不提父亲的事情。 如今，曾经的皇太孙——帝国预备的接班人，居然称呼父亲为恩公，怎能不让傅星峰心里震撼。 “家父是怎么认识先生的？” 雷吉诺德先给他杯中添茶，再说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久了。你先喝茶。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里，有些你应该听说过，有些没有。” 雷吉诺德望着窗外，回想了一会，继续说道：“那一年，我以皇太孙的身份奉命去巡边。恰好，那几年，我们和蛮族贵族相处的很不错。边界无战事。先帝也有意和蛮族交好。 在国界边上，我拜见了蛮族的大巫师布哈斯赫，并相互交换了礼物。也就从那一天，我认识了他的女儿罗妮艾维卡。她长得真美。在营地的篝火晚会上，罗妮艾维卡翩翩起舞。 在月光下，她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又如花树堆雪，说不尽的温柔可人。我大胆上前，请求共舞，罗妮艾维卡笑着答应了。 也许是从那刻起，我心中有了她，她心中也有了我。为了多看罗妮艾维卡几眼，我故意多滞留在边疆几天。我们一起纵马高歌，一起探讨魔法。 后来，我不得不回去。临别时，她为我拉起了马头琴。我保证，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琴声。 回来后，我无法忘记罗妮艾维卡一颦一笑，便写信，派人给她送去。 你不知道，我等她的书信，等得多心急。每当送信的人一出发，我就叮嘱他快点回来，生怕他因为爱惜马而不舍得扬鞭。 一年后，罗妮艾维卡突然来到帝都，出现在我眼前。我记得，当场就流下了眼泪。没人知道，我是多么思念罗妮艾维卡。那时，我正在李家做客。人族的李家，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 刘志天点点头。 他何止是知道。在很长时间，刘志天就住在李照雪公主府中，直到最近当上京官后，才搬出来。 “已故的李家家主向我介绍，我才知道，中原李家是罗妮艾维卡的娘家亲戚。原来，她是个混血儿，怪不得如此迷人。 从那起，我便频繁进入李家，和罗妮艾维卡幽会，并在一年后，有了我们的孩子。 那时候，你的父亲刘淮渊就是负责守卫罗妮艾维卡的侍卫长。我和罗妮艾维卡把你父亲视为朋友，常常在一起喝茶、聊天。” “哦，可先生当时为什么不把罗妮艾维卡接入思贤宫呢？” “神族皇家不得与蛮族通婚，这是传下来的祖训。虽然说，千年来，和亲政策一直没有中断。 但都是册封人族女子为公主，嫁到蛮地去。蛮族贵族的女儿，也是嫁给人族的大臣。我和罗妮艾维卡有了孩子，说起来算是违背了祖训。” “原来如此。” “后来，发生了渔阳之变，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 “那一天，宫中站在我们这边的大佬，派出死士，向我传报，说先帝要将我们父子双双打入大牢。当时有不少高手跟随我身边。我便决定要突围。可惜，我父亲不肯走……唉！” 忆起往事，雷吉诺德有些伤感，长长叹了一口气。 “离开渔阳后，我便派人去李家，去接罗妮艾维卡母女两人一起走。就在这时，我三叔和六叔的人马已来到了李家，并点名要捉拿罗妮艾维卡。 幸好已仙逝的李家家主很仗义，不肯交人。可他们的人就在外面守着，罗妮艾维卡母女一时也出不去。 这时，你父亲提出一个建议，假造一个盗窃案，以抓捕为由，将罗妮艾维卡母女混在其中，带出去。 为了逼真一些，你父亲还在李家放了两把火。接着，你父亲和几个兄弟就从围墙翻出，装出趁乱偷盗的样子。李家家主让府中侍卫们，以抓贼为由，蜂拥而出。 罗妮艾维卡将我们的女儿绑在后背上。她自己则打扮成侍卫的样子，夹杂其中，骑马离开了李家。她们和你父亲在城外汇合后，就来找我。两天后，我终于见到了罗妮艾维卡母女。 从此，我们乔装成商队，踏上了前往蛮地的逃亡之路。一路上，有些守将把我认了出来，但假装不认得，放我们离去。但也有人想要捉拿我，去和我三叔和六叔邀功。 蒙老天垂怜，在经历几场战斗后，我们终于离开了神佑大陆。追兵见我们进入了蛮地，不敢深入。我们终于安全了。 可是，好多兄弟死在了路上，就连我和罗妮艾维卡都受了伤。你父亲，你父亲……” “我父亲怎么了？” 听到这里，刘志天不禁热泪盈眶，声音嘶哑地问道。 “在最后一战，你父亲受了很重的伤。我把你父亲背着，来到我岳父布哈斯赫领地之时，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我问你父亲，还有什么心愿。他说没有，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子。我当时不敢给予什么承诺，只是点点头。你父亲便闭上了眼睛。 在不知名的小河边，我把你父亲葬在异乡的土地里。几个月后，你师父云游蛮地。我和岳父热情地款待了他。 碰巧，他在酒席上，说过段时间，要去帝都。我便讲起你父亲的故事。他大为感动，称赞你父亲忠义，世间难得，只是可怜了那对孤儿寡母。 这时，我岳父布哈斯赫便说了一句，既然要去帝都，何不顺便收你做徒弟，免得你们母子将来受人欺负。你师父便一口应承下来。 昨天和恩和森闲聊，他说起，你父亲曾在李家府上当过侍卫长。我便心中一动，越想越觉得你和淮渊兄有几分相似。没想到，你果真是故人之子！” 第61章 刘志天的歉疚 听雷吉诺德说完这番话，刘志天不禁是泪流满面，百感交集。 他没想到，背负骂名的父亲居然是赤胆忠心之人；也没想到，师父收自己为徒，完全是十多年前，布哈斯赫在酒席上的一句话；更没想到，父亲当年竭力要保护离开帝国的雷吉诺德，却被自己和傅星峰亲手抓了回来。 刘志天想起，十一岁那年，自己在一条窄巷子里和三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打架。 原因就是他们嘲笑自己母亲，说她丈夫偷钱跑路了，活该守活寡受罪。 虽然被揍得很惨，眼角、脸颊、下巴全被打肿了。但自己疯狗般的打法也吓坏了他们。最后，趁自己摔倒在泥泞上的时候，三个少年跑了。 就在自己忍着全身的酸痛，站起来时，一个老者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小朋友，刚才他们叫你求饶的时候，你干嘛不求饶？” “哼，求饶？再打一会，还，还不知道谁求饶呢？” 虽然疼痛已经让自己的泪水滴了出来，但嘴巴依旧很硬。 “嗯，有骨气！他们为什么打你啊？” “他们骂我父母！” “那你觉得你父亲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然，当然是好人。” 说出口时，自己也没有那么确定，可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这就对了。你想不想学点本领，轻松打败他们三个？” “真的？我想！” “哈哈，乖孩子，叫声师父。” “师父！” 就这样，自己就开始跟着师父学习魔法。 师父还夸过自己，是修炼魔法的奇才。 可是四年后，师父开始沉浸于研究爆炸术，性格也变得奇怪起来。 自己也曾经尝试学习爆炸术，却被师父各种嫌弃，骂自己笨手笨脚。 又过一年后，自己再次来到城外，却发现师父住的院子在一夜之间，炸出了一个大圈，屋子和围墙全炸飞了。 问周边围观的人，没人知道师父去哪了，只知道在破晓时分发生了爆炸。什么原因也不清楚。 自己当时急坏了，到处打听。 终于有人说，见过一个全身漆黑的老者，顺着河边，往上游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快成了，快成了”，好像神智不清的样子。 可自己顺着那条河，怎么也找不到师父。 但师父应该是还活着。 再后来，自己想起，师父曾经说过喜欢待在魔法森林，便先后两次过去找他。 可魔法森林的守卫十分傲气，一听是来找人的，就说不在，拒之门外。 也不知道是师父是不是真的在魔法森林。 反正，寄过去的信，一封未回。 或许，师父又在哪个角落，研究他的爆炸术吧。 沉默许久后，刘志天才回过神来，歉疚地说道：“若是早知道这些往事，我在辽东就绝不会出手对付仁……” 雷吉诺德打断他的话，笑着说道：“当时你也是各为其主，怪不得你。换成是我，一样也这么做。只不过，我的三叔——你的主子天性凉薄，寡恩薄义。你当他的臣子，万事要小心。如果有机会，还是趁早辞职，归隐田园，才是上策。” “先生说的是，在下谨记在心。” “好了，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吧。待太久，怕那些暗探起疑。” “那志天告辞了。” “去吧。” 离开慎行楼没多远，刘志天就看见仁娜公主一蹦一跳地朝自己跑来。她的嘴巴嘟嘟的，好像有点不高兴。 “怎么啦？仁娜。” “志天哥哥，你教我雕刻好不好？我也想和你们一样，雕刻美美的木雕。” 这时，刘志天才注意到，仁娜右手拿的那把雕刻刀，正好是傅星峰的。 他记得，傅星峰曾经说过，这把雕刻刀叫做“飞燕”，还是神启大帝赏赐给他的。 “怎么，你的星峰大哥送给你雕刀，没教你雕工？” “对，他说他的雕工也是和你学的，让我直接找你学。哼，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他这几天，就是想和我保持距离。” 刘志天看她冰雪聪明的样子，不禁有些心酸。 一个即将十八岁的美少女，正是锦瑟年华的时候，来到这里为人质，想必是十分苦闷。 傅星峰和她保持距离，大概是怕彼此之间有了情愫吧。 “你星峰哥哥去哪了？” “他在宫里闲逛去了。” “想学可以啊，你手头有木料吗？” “有，我放在那亭子里面了。志天哥哥，你看这把刀，还可以缩回来。我要是学会了雕工，携带着它，就十分方便。” 接过仁娜递过来的小刀，刘志天仔细一看，刀柄上有个小突起。轻轻一按，刀身就缩了回来。再一按，就弹出去。 刀虽小，但触手之处寒气逼人，十分锋利，确实是名匠巧工之作。 “嗯，果然是把好刀。走，我教你木雕。” “好嘞。” 两人说说笑笑，朝亭子走去。 看着仁娜清丽如水、天真烂漫的样子，刘志天此刻十分后悔，当初自己为啥瞎了眼，去挟持她？ 唉，可惜人生不能回头！ 在慎行楼的三楼，雷吉诺德、恩和森站在窗前，望着亭子中的两人。 恩和森用蛮族语低声说道：“上天之巫，城外的兄弟昨天来报，哈迪多夫大巫师已偷偷潜入天骄帝国，现在正在帝都郊区。他已将这些年来，我们埋伏在帝国的暗探悄悄迁移到帝都附近。哈迪多夫问，上天之巫可有什么计划？” 雷吉诺德也用蛮族语低声说道：“告诉哈迪多夫，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今不比往常。你应该察觉得到，撒克逊这厮布下了许多暗探。 靠我们这点力量，是逃不出帝都的。除非，帝都有变。哈迪多夫性格有些急躁，你让他先回去吧，说是我的意思。” “恩和森明白。还有，秀婉贵妃最近常常来约仁娜公主去玩。” “你担心秀婉贵妃从仁娜口中，套出什么信息？” “正是。” “放心吧，仁娜的嘴很严实。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她心里明白。这样也好，仁娜在这里也闷，有秀婉贵妃和她来往，可以解解闷。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如意客栈的当家人青烟姑娘是不是经常单独找你？” “是的。” 恩和森闻言，觉得有些奇怪。 这段时间来，自己外出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碰见穆青烟姑娘。刚开始，恩和森还以为是巧合。 今天听雷吉诺德这么一说，恩和森才发觉，原来，穆青烟是有意接近自己。 可上天之巫足不出户，他是怎么知道的。 恩和森仔细一琢磨，心中满是疑团。 第62章 《我有一个梦想》 “上天之巫，莫非你认得青烟姑娘？” 雷吉诺德微微一笑，心中暗忖，自己何止认得，说起来，自己算是穆青烟的不记名师叔。 只可惜，自己只在魔法森林待了几个月时间。 那时候，小青烟才十一岁吧。 若再见面，不知能否认出她来。 “青烟姑娘和你聊了些什么？” “刚开始只是闲聊一些蛮地的风土人情。这几天，她开始拐弯抹角问起你的近况。莫非，青烟姑娘是我们的朋友？” “没错，青烟姑娘是友非敌，她若问起什么，可以大胆告诉她。” “明白。” 雷吉诺德突然转头过来，柔声问道：“恩和森，倘若将来真的没有什么机会逃离，你要陪着我，终老在此，你可后悔？” “上天之巫你这十四年来，传授各项技术，造福蛮族千万民众。我恩和森能陪在先生左右，是在下的荣幸，又怎么会后悔。只是，先生若是长困于此，恩和森实在是不甘心。” 雷吉诺德淡淡地笑道：“能不能脱困，就看天意吧。” 远处，传来仁娜银铃般的笑声。 雷吉诺德转头望向亭子，心中涌起爱怜之情，不禁思绪翻滚。 他何尝不想带着爱女、恩和森展翅高飞，离开这座城。但数来数去，恐怕只有远在天边的恩师才能有本事，把自己带走吧。 可当初，恩师曾经与先帝击掌为约，不掺和帝国内部的事情，又怎么会来管自己和皇叔的恩恩怨怨。 当天下午，傅星峰、刘志天离开思贤宫后，帝都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而不久后，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袭。 …… 12月7日下午，十七骑自北往南，疾驰在官道上。中间有两骑正是袁清一和龙昊。 “袁将军，前面不远就快到驿站了。看这天，快下雨了。要不，我们也别赶路了，骑慢一些吧。” “好。” “这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我们回到辽东才两个月，又派使者来催我们进京述职。这不是折腾人吗？真是奇怪。” “按照惯例，各分区的师长每两年进京述职一次，各分区的总管是每三年进京述职。陛下这次下旨，让九大分区师长轮流进京述职，时间虽然比往年稍微早些，但也不足为奇。” “可是，袁将军你和岳将军在两个月前班师回京的时候，不是已经向陛下述职过了吗。这不是多此一举？” “或许，陛下觉得，惯例不能打破吧。” 袁清一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是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往深处想。 与此，就在岳泽、袁清一等人奉命进京的同时，在滇南的青龙城寨里，一场大选也到了尾声。 相传，青龙城寨是兽人始祖的发源地。 因此，每逢兽人各族推选新的兽人联盟首领时，都会在这里举行。 一个月前，共有九位兽人族的领袖人物参与了这次的兽人王竞选。 在第一轮投票中，无人获得过半数选票，得票居前两位的蜥蜴王子米斯伊拉和牛头王子菲力浦进入第二轮投票。 今天是第二轮投票的最后一天。胜败在此一举。 “各位王子、长老、独角兽人们，两位候选人米斯伊拉、菲力浦这几天来，已经向诸位展现了他们的武力、智力以及当选后的战略目标和实施计划。 想必你们到此刻，已经心有所属。下面，按照议程，请两位候选人到台上做最后的竞选演讲。先有请菲力浦！” 在台上说话的人是一位猪皮人长老——厚猪皮。 众所周知，猪皮人以拥有强悍的魔抗力为荣。 往往，猪皮长得越厚，魔抗力就越高。 从小，厚猪皮就天赋异禀。他的皮不单比别的猪皮人长得快，也厚一些。 渐渐，大家便都尊称他为“厚猪皮”。至于他的原名叫做什么，已经极少有人记得了。 台下坐着的是狼人、蛇人、蜥蜴人、洞穴人、矮人、玛革人、半马人、牛头人、猪皮人等共计四十七位王子、长老、独角兽人。 兽人族的长老和蛮族的巫师，差不多一样的性质。 而独角兽人并非是头上长角的兽人，而是指声望很高且拥有非凡技艺的兽人。 比如坐在第三排的弗里亚布，就是矮人族的一名独角兽人。他的工匠技术令人叹为观止。 这时，菲力浦走上高台，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我非常高兴站在这里，同米斯伊拉一起竞选新一任的兽人王。 两千多年前，我们兽人族的前辈们，被迫在安吉这个地方，与神族的皇帝签署了《安吉宣言》。可惜，这并不是一个公平的宣言。 在《安吉宣言》中，我们被划为神佑大陆的第四等种族，甚至连精灵族和修罗族都不如。 政治上，我们丧失了全部权力。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在历史上有听说过，有哪一位兽人英雄曾经担任过帝国的长官吗，哪怕是分区的长官。我告诉你们，没有，从来没有！ 我，菲力浦！曾经为帝国南征北战，可是至今没有正式的军衔。他只是打发给我一个伯爵了事。 经济上，我们兽人从事着最卑微的工作，比如说掏粪。他们也有手有脚，凭什么规定，自己拉的东西，要指定我们兽人去掏！ 又比如说挖矿，这项最危险的工作全是兽人，尤其是矮人族的兄弟们来承担，最为艰辛。种种不公平，我就不在这里一一陈述了。 下面我稍微跑题一下。诸位，有没有看过这本书——《我有一个梦想》。” 菲力浦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向众人晃了晃，引起一片骚动。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看过，有人没看过。因为这是一本禁书。但这本书的作者，相信你们都不陌生。他叫陆心安，曾经是帝国赏金最高的通缉犯。 为什么他的悬赏最高。就是因为陆心安在这本书中呼吁人们要起来反抗神族的统治，打破种种不公平的枷锁。 我是一个月前才看到这本书的，在回来的路上，在一个寺庙的隐秘角落里发现了这本藏书。老实说，这本书带给我的震撼非常大，也坚定了我的梦想——那就是用武力推翻神族的统治。 陆心安说，他有一个梦想。现在，我也有一个梦想，一个和他一样的梦想！谢谢各位。” 第63章 米斯伊拉的演讲 当菲力浦说完竞选演讲，台下的反应出现了明显的两极分化。 有一部分人热烈地鼓掌回应。其中还有几个人兴奋地站起来大声叫好。 可是，至少有一半人没有鼓掌，且神色各异。 有的惊慌，四处张望；有的表情阴沉，愤怒地瞪着菲力浦；有的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像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说出那番话。 但菲力浦可不管这些。在这么重要的场所，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是痛快至极。 当菲力浦走下台，妻子艾琳娜就走上前，紧紧抱住他。 “亲爱的，我刚才讲的怎么样？” “太好，太勇敢了，你就是最棒的，在我心中。” 此刻的艾琳娜心情比丈夫还激动，激动得喷溅出豆汁般大小的泪珠。 牛头人的眼珠大，眼皮小，根本藏不住泪。 “好了，别哭了，我们坐下，看看米斯伊拉接下来怎么说。” “嗯。” 两人刚坐下，蜥蜴王子米斯伊拉就很沉稳地走上高台。 今天的他打扮得非常帅气。 身穿一身绿色的龟纹的华丽长袍，完全遮住了他的尾巴。 手臂上的鳞片刚做过美鳞，颜色淡雅，修剪得整洁精致，看上去非常细腻且有质感。 蜥蜴人通常都会长有兔子般的小尾巴。手臂和小腿上还会长出鳞片。 米斯伊拉很喜欢自己的鳞片，但讨厌尾巴。 米斯伊拉朝台下的四十七人鞠了一个半躬后，便开始了他的演讲。 “各位，我刚才在台上，听了菲力浦的演讲，深受震撼。他讲到了陆心安，讲到了《我有一个梦想》。虽然我听说过这本禁书，但没有真正阅读过。 不瞒各位，很多想法，我和菲力浦不谋而合。在正式开始演讲之前，我对诸位有一个请求，那就是，绝不能把我们两人今天说的话，向外界泄露，身边人也不行。 很多话，对神族皇帝来说，都是大逆不道的。的确，现状对于我们兽人族来说，太不公平。 我们是人口最多的一个族群，却只能在神佑大陆上分配到相对最少的资源和权利。尤其与人口最少的神族来相比，这种反差更让人痛心。 我们底层兽人在旅途劳顿后，想要在傍晚进入一个大城市，却拒之门外。城市的守卫会傲慢地说，按照帝国规定，晚上七点之后，底层兽人不得入城。 两千年来，我们兽人一族所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少，越来越贫瘠。有人说，神族人宠物住的地方，都比我们底层的兽人宽敞。 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灾难，或许和我们自身的原因有一些关联。 一千一百三十年前，我们兽人一族就发起了大暴动。可当神族的联合大军浩浩荡荡过来镇压时，只有牛头人一族坚持到了最后。其他兽人族群不是在观望，就是被一战击溃。 还有，六百七十三年前，在伟大的猪皮人领袖安德鲁的鼓舞下，我们再次掀起了兽人雄起之战。这应该是我知道的，最轰轰烈烈的一场反抗战争。 一度，我们的兵锋距离帝都只有五十里。可是到了最后，各种叛徒开始在我们的队伍中出现。 受到利诱的蛮族人还抄了我们的老家。兽人雄起之战最终还是失败了。猪皮人一族差点被灭族！” 坐在下面的厚猪皮，听到台上的米斯伊拉讲起兽人族的历史，心中不禁澎湃起来。 他那厚厚的脸皮居然发烫起来。 这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先生们、女士们，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一点，我们不够团结！ 我向你们保证，如果我当选，以我的不偏不倚，以我的荣辱与共，一定会把兽人族拧成一股绳子。 除了不够团结，还有我们族人的愚昧。每当开始神选之子活动时，我们底层的族人就会排着队，去舔神选使的脚底。 我们的许多族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却能够把帝国的创始人天骄大帝、先帝、神启大帝、瑞文太后那长长的尊号，写出来。 当然，我不得不承认，神选之子的活动确实改变了一些兽人的命运。他们被选上之后，就过上了人上人的幸福生活。 可这对我们庞大的兽人来说，选上的那点人简直连九牛一毛都不如。 可就是这种小恩小惠，让我们的许多兽人对神族人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违背。这正是我们的悲哀。 还有，我们的装备奇缺。虽然我们有矮人一族，有最好的工匠。可装甲、兵器刚出炉，就被神族人收进仓库。什么时候打造下一批，是由神族人来定。 除了牛头一族的战士们，我们其他兽人族能够拿出来战斗的武器，主要是菜刀和粪叉。这和装备精良的神族近卫军来说，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由于缺乏启智的教育、趁手的武器、良好的训练，我们暂时不具备反抗神族的条件。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我认为，在目前这个阶段，我们只能臣服于神族，听从他们的指令。 同时，我们还要开启我们族人的兽智，锤炼他们的勇气，点燃他们的热血，为将来而谋。 总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默默等待时机！ 这一点，我曾在帝都和人族的李照雪公主有过交流。她对我们族人的现状深感同情，并同意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各位，我去帝都不是去玩乐的，我为我们族人争取到了一个强援。当然，这一切还要秘密进行，以免遭到神族的猜忌。 是的，我们每个人都享有不可剥夺的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权，无论种族。 但是，我们不应该全面否定神族。我不同意将争取幸福上升到暴力行动。我们应该在谈判桌上，一点点和神族争取我们的利益。这是我要说的第三点。 各位，我也想和菲力浦那样，发起一场热血战争。但是很遗憾，我们正处在一个愚昧、落后的历史阶段。战争将没有任何胜算。 也许百年之后，我们族人将迎来转机。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辱负重，以待后者！谢谢各位，我的演讲完了。” 第64章 新的兽人王 米斯伊拉讲完，全场沉寂了一秒后，就响起暴雷般的掌声。 连菲力浦不得不承认，对手的这场演讲太好了。 在这之前，菲力浦对自己还充满信心，觉得至少有六成胜算。但从台下众人对米斯伊拉演讲的反应来看，大概率是输了。 至少，米斯伊拉的话迎合了一部分兽人贵族的心理——他们对现在的生活现状很满意，不想和神族人翻脸，尤其是在胜算很低的情况下。 而且，菲力浦也不得不承认，米斯伊拉所说的，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米斯伊拉下来后，就走到大会议室右边的候选席上。而对面正坐着竞争对手——菲力浦，以及他的妻子艾琳娜。 米斯伊拉朝菲力浦挥挥手，灿烂地笑着示意。菲力浦实在有点笑不出来。他木然地朝米斯伊拉点点头，用力咧开嘴，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但很快，菲力浦就装不下去了。他痛苦地、小声地发出一声呻吟。 “啊哦，亲爱的，你怎么啦？” “艾琳娜，我觉得非常不妙，我们要输了！” “现在还没有进行投票，没那么悲观，宝贝，振作点！” “抱歉，我做不到，我头疼。” “来，看着我的眼睛，近一点，对，再用力抱着我。” 虽然说，在这个场合，即便是夫妻，拥抱依然是十分奇怪的事情。 但菲力浦现在可不管这些，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妻子宽厚的胸膛，坚硬的肌肉。 甚至，菲力浦都想钻进妻子的怀中，以缓解下自己那焦虑无比的神经。 这时，厚猪皮长老已经走上台，继续主持最后的环节。 “各位，我左边这位是我们的老朋友瓦尔塌大巫师，右边这位是佩古泥拉。瓦尔塌和佩古泥拉的公正，举世闻名。今天，他们将担任我们兽人王最终选举的见证人！” 瓦尔塌一直以来和兽人族的几个大佬保持密切的联系。这次被天骄帝国无罪释放后，他没有回去蛮地，而是来到了青龙城寨。 而佩古泥拉是玛革人的一位年轻女长老，长着一对火红的异瞳。 她本来应该成为四十七名投票人当中的一员。但由于过于耿直，佩古泥拉在这一届，没能入选成为投票人。 “下面，我们进行最后的票选。支持菲力浦的，请举起你的左手；支持米斯伊拉的，请举起你的右手。诸位，请举手！” 听到厚猪皮长老的声音，菲力浦难受到了极点。 他非常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去看投票席上的众人。 这一刻，菲力浦感觉到，自己对不起卧床不起的父亲老牛头王。 天啊，要输了！ 旁边的艾琳娜暗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同时，她瞪大了自己那双牛眼，紧张地看着最终的结果。 台上的厚猪皮长老用力地把自己的左眼皮撑开，仔细地看了两遍。 他的左眼皮由于太厚，常常会掉下来，挡住视线。 台下的四十六人当中，有二十一人举起了左手，有二十五人举起了右手。 厚猪皮暗忖：果然是米斯伊拉赢了！ 他既是主持人，同时也是四十七名投票人当中的一员。 厚猪皮心中是支持菲力浦的。毕竟他和老牛头王相处的不错。 但此刻，他这一票已经无关紧要了。 厚猪皮在纸上快速写下，“台下，菲力浦二十一票，米斯伊拉二十五票”。 然后将纸条交给瓦尔塌和佩古泥拉看。 两人点点头，表示对这结果无异议。 厚猪皮长老举起小木槌，敲了一下，然后也举起右手，高声说道：“下面，我宣布，本届的兽人王是——米斯伊拉，共获得二十六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喜他当选。有请新的兽人王——米斯伊拉上台，为我们讲几句。” 厚猪皮长老不愧是厚重之人。 前几天，他还向菲力浦、艾琳娜夫妻保证，绝对投菲力浦一票。如今看大势已去，便马上举起右手，向米斯伊拉表忠心。 米斯伊拉先是向失败者菲力浦点头示意，然后大步走向高台。 结果出来后，菲力浦反而没有刚才那般煎熬了，整个人洒脱了许多，还向米斯伊拉鼓掌，表示祝贺。 “感谢诸位的支持，感谢厚猪皮长老的主持，感谢两位见证者，感谢我的对手菲力浦。下面，我就当选为兽人王，谈几点想法……” 就在米斯伊拉洋洋洒洒，正在做自己的就职演讲时，一个女狼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高台边上，瓦尔塌转头一看，心里不禁大惊。 这女狼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牛头王的贴身丫鬟阿布。 台上的米斯伊拉也是一愣，问道：“阿布，你怎么来了？” “老牛头王，他刚才晕过去了，我怕，怕……” 没等她“怕”完，菲力浦、艾琳娜夫妻拔腿就跑。 米斯伊拉等人一听老牛头王病危，也尾随其后。 自从今年8月以来，老牛头王的病情就一直没有好转。尤其是近半个月来，一直卧床不起，连今天的票选大会都参加不了。 菲力浦、艾琳娜两人心急如焚，一路狂奔，来到父亲的病床前头。 只见老牛头王早已没有昔日的健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他的脸色非常蜡黄，皮肤黯淡无光，身体干瘦如柴。床上血迹斑斑。 床头那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大兽医——埃蒙拉希，另一个则是照顾他的另一个兽人丫鬟。 “埃蒙拉希，我父亲，他，他怎么晕过去了？” 菲力浦见到父亲奄奄一息，而自己又刚刚败选，痛上加痛，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滋。 “老牛头王，他刚才喷出了三口血，然后就昏迷过去了。菲力浦、艾琳娜你们两个要节哀啊。瓦尔塌巫师，你来的正好，快看看他吧。” 就在这时，米斯伊拉、瓦尔塌、厚猪皮三人也走了进来。其他兽人贵族则站在外面的长廊上，个个神情黯然。 瓦尔塌坐下来，摸了摸老牛头王的脉搏，又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叹道：“他的寿元将尽，已经到了药石不灵的地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激发他最后的潜能，让他醒来。到时候，你们好好和他道别吧。埃蒙拉希，快把药针取来。” “好。” 第65章 老牛头王的遗愿 埃蒙拉希拿来药针后，在几人的帮助下，瓦尔塌一口气连刺了老牛头王二十三处穴位。 “好了，把他放下。” 菲力浦、艾琳娜闻言，便将父亲轻轻平放在床上。 过了几分钟后，老牛头王突然有了动静，先是脸皮抽搐了几下，接着睁开了眼睛。 菲力浦见父亲好像要呕吐的样子，赶紧扶他坐直。 “哇”的一声，老牛头王在丫鬟伸来的盆子里，吐出了两口带痰的血水。 吐出血水后，老牛头王一下子精神起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爹，你要喝点十全大补汤吗，或者是温水？” 艾琳娜端来一碗药汤，递到他嘴边，柔声问道。 “不喝了。” 老牛头王推开碗，转过头过来问道：“你们两人，谁当选了？” “老牛王，是在下当选了。” “很好，米斯伊拉，你过来。” “是。” 老牛头王将菲力浦和米斯伊拉两人的手，连在一起。 “菲力浦，答应我，今后要服从米斯伊拉的命令。只有你支持他，我们兽人一族才能团结起来。” “请父亲放心，孩儿一定遵命！” 菲力浦强忍着泪水，嘴唇微微颤抖地说道。 老牛头王又转头对米斯伊拉说道：“菲力浦从小性子有些急躁。他要是言语中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请你多包容他。” “我保证，绝不和菲力浦大哥争吵。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商量。” “很好，菲力浦有时行事会鲁莽些，但绝无私心。” “请老牛王放心，我对菲力浦大哥早已是知根知底。” “来，你们两个在我面前发个誓言。今生今世愿结为异姓兄弟，同心同德, 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我米斯伊拉，今生今世愿和菲力浦结为异姓兄弟，同心同德, 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我菲力浦，今生今世愿和米斯伊拉结为异姓兄弟，同心同德, 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两人相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在老牛头王面前立下了誓言。 老牛头王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对米斯伊拉说道：“你是新一任的兽人王。将来，我们兽人族群崛起的重任，就要交给你了。” “米斯伊拉绝不负重托！” “厚猪皮长老曾是我的助手，对族群内部的情况非常清楚，可以为你分担一些事务。” “米斯伊拉明白。” “瓦尔塌大巫师虽然是蛮族人，但心存天下，志向高远。我想，他应该可以成为你的一盏明灯。” “在下仰慕瓦尔塌老师大名已久。这两个月来，又获得老师指点，获益良多。实不相瞒，前几天，米斯伊拉已经正式拜在瓦尔塌老师门下。” 老牛头王笑了笑，转头过来，对菲力浦、艾琳娜说道：“你们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希望后面的路，你们携手同行。” “爹，我们会的。” 艾琳娜知道老牛头王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握住他的左手泪流不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是频频点头。 突然间，老牛头王就像个泄气的气球般，气场一下子全没了。 刚才还焕发的容光快速消散。 他最后望向瓦尔塌，平静地说道：“再见了，老朋友。” “一路走好。” 老牛头王慢慢倒在菲力浦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醒来，无论怎么呼喊。 哭声顿时从屋子里响起，很快就蔓延到走廊外面。 三天后，菲力浦为他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就在青龙城寨。 而就在同一天，在相隔遥远的帝都里，却刚举行完一场隆重的婚礼。 男方是大冢宰亚尔弗列得的儿子，而女方则是次相撒克逊的女儿。 双方都是名门望族，相当的门当户对。 到了晚上，宾客散去。这对新人开始进入洞房。而亚尔弗列得则随着撒克逊，来到一座小型的府邸里。 坐下后，撒克逊屏退左右，两人便边喝茶，边聊起来。 “次相，你这府邸看起来好精致啊。刚购置的？” “购置得有几年了吧。哎，你怎么还叫我次相。” “对对对，是该叫亲家公了。你看我，以前叫习惯了，老改不了口。” “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应该常走动走动。可是有些事情，去你府上不方便，在我家也不合适。我便想到这里，刚好离我们两家都近，又清净。在这喝茶聊天，最合适不过。” “没错，这是个好地方。” “再过几天，岳泽和袁清一两人就要进帝都了。他们的家人，你都安排好了吧。” “请亲家公放心，他们前脚离开，我的人后脚就到。这是货真价实的太后懿旨，他们两家绝不会起疑，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嗯，等到岳泽和袁清一两人一入城，你得让千度堂的人，把他们看紧了。这一次，两人回来，就不能再放他们回去了。但又不能明着来，伤了众臣的心，只能暗中布网。这可是陛下的意思。” “没问题的。千度堂的人早已经到位。天罗地网正等着他们，插翅也飞不出去。” “还有那那件案中案的卷宗，你得再好好看一下，别出了什么破绽。” “放心吧，我一定会再过一遍细节。亲家公这次运筹帷幄，强手连发，可谓是一举定乾坤。” “哪里哪里，若不是你和千度堂全力协助，事情也绝不会这么顺利。有朝一日，我要是当了首席国相，这次相的位置，我一定会推荐你的。” “哦，那我就以茶代酒，先谢谢亲家公了。” “哎，又说客气话了。我这也是举贤不避亲嘛。” 两人聊得高兴，忍不住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说起来，还是千度堂的人给力。别说尼科罗那帮饭桶和人家天差地差，就连我的手下也比不了。你看那件案中案，证据链齐全，逻辑闭环，让人挑不出毛病了。这个，就叫做专业。” “没错，很多暗地里的事情，交给他们来做，最适合不过。只是，只是他们的要价也不便宜。” 亚尔弗列得一边说，一边观看撒克逊的表情。 “哎呀，什么便宜不便宜的。这钱又不是你我来出。关键是要把事情办好。价格嘛，由你定，我来签字就可以了。” 撒克逊一听，也知道亚尔弗列得什么意思，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亚尔弗列得心中大喜，笑着说道：“亲家公说的是。我都忘了，一分钱一分货。还有，这不快过年了嘛。千度堂的堂主让人送了两份礼物过来，我斗胆就替你收下，不知……” “嗯，本来我对钱是不感兴趣的。但听你这么一说，想起过年的时候，也该打赏下面的人才是。碰巧明天我有空，你让人把礼物送到这里吧。” “好，我明白。” 两人心照不宣，笑着又举起茶杯，轻轻碰了一下。 第66章 案中案 袁清一是12月16日傍晚入的帝都。而岳泽比他还早一天入城。 刚入自己府邸，还没有举筷用膳，宫中太监就进来通报，说陛下明天要召开廷议，讨论明年祭天之事。 袁清一心想，这祭天之事和自己也没半毛线关系，不过是列个席，放两个耳朵听一听，最后和众人表态完事，便点点头。 一路车马劳顿，袁清一在沐浴不久后，便早早入睡。 第二天清晨，袁清一踏入天命大殿时，有些晚了，距离廷议的时间只差几分钟。 他一进来，就有些诧异。 大殿上站了百余名官员。 这是大廷议的规模。 按照以往惯例，讨论明年祭天之事，一般也就是召集相关的二十多名官员，议一议。没想到这次是大廷议的规模。 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多想，袁清一便走到岳泽下首，站好入列。 几分钟后，神启大帝从后面走出来，坐在龙椅上，先喝口茶，然后环视众臣，点了点头。 宫中大总管薛绍泉见状，朗声说道：“肃静！廷议开始，有请亚尔弗列得禀报明年祭天之事。” 亚尔弗列得走出列，站到汇报台上，开始念起稿子。光是前头那些文绉绉的导语，他就读了几分钟时间。 这些导语全是歌颂之词，本也无可厚非，可实在是太长、太繁琐，让人听了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袁清一在官场上多年，也不知听了多少回，只觉得烦闷，索性便闭上眼睛养神。 才一分钟，旁边的岳泽便伸手戳了一下他腰间。袁清一睁开眼，看见神启大帝正凝视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赶紧竖起耳朵聆听亚尔弗列得在讲些什么。 还好，神启大帝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到他人身上。 袁清一不禁松了一口气，思绪继续飘散，想起在辽东、在兆西，和兄弟们相处的时光，全然不记得，亚尔弗列得刚才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阵子，亚尔弗列得那漫长的汇报终于结束了。 “亚尔弗列得刚才讲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到，朕甚是满意。众卿，可有什么意见？” 大家心知肚明，亚尔弗列得拿来读的稿子，肯定早就经过神启大帝的首肯。今天不过是拿到天命大殿来，过一遍程序，以彰显群策群议的意思罢了。 果然，从首相坦普尔开始，一连串的“臣附议”、“臣附议”在大殿中接龙传声。 袁清一等人沉浸官场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但像刘志天这种，他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廷议，心中觉得又无聊又好笑，差点在大殿中放声大笑。 幸好他自制力强，忍住了。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祭天之事，就按亚尔弗列得的奏报来办吧。众卿，还有什么事，要拿来议一议的？” 神启大帝话音刚落，尼科罗就走出列，说道：“臣有一本要奏。” 神启大帝看着他，眼神中露出了一些笑意。 “卿有何事要奏？” “前几天，臣的手下查处了一宗案子，并急报上来。臣一看卷宗，不禁大吃一惊，发现此案中另有隐情，牵扯到昔日一宗大案。事，事关重大，臣不得不禀报陛下圣裁。” 说话时，尼科罗忍不住瞄了一眼坦普尔，见他也望向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惭愧。 说起来，他今天能坐到大司寇这个位置，固然是因为办事深得帝心。但在十年前，是坦普尔一手提拔了他，并调入京城当官，有知遇之恩。 可尼科罗有把柄捏在撒克逊手上，又收了重贿，今天不得不改弦易辙，站到另一个阵营里。 “哦，正好今天众卿都在，你快细细说来。” 神启大帝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尼科罗把心一横，说道：“是。前几天，丰都区苴县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 接到属地乡长报案后，当地的司寇立刻前往现场察看，并派人通知周边市县的司寇们，留意可疑人员。 被抢劫的是一名请假探亲的官员，带有两名随从。我们的人赶到现场时，两名随从已经被凶手杀害，官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这官员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已查明身份，正是首相的秘书官——赵季。” “赵季他现在如何？” 坦普尔闻言大吃一惊，急忙上前一步，问道。 他万万没想到，尼科罗说的抢劫杀人案居然牵扯到赵季上来。而赵季正好在十天前，和坦普尔请了假，回家探亲。 “回首相大人，我们已经请过医师为他救治。赵季现在无生命之虞。” “他人在何处？苴县？” “在天牢三号。” “什么！” 坦普尔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首相请息怒，我之所以把赵季关押在天牢三号，是因为我们发现，这桩抢劫杀人案和原岭北车骑将军阿克斯特的旧事有关。事关重大，只好如此。” 撒克逊接过尼科罗的话，冷冷地说道：“事出必有因。首相，这是朝堂，你三番五次打断大司寇的话，怕是不妥吧？” 坦普尔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撒克逊和尼科罗两人，又对神启大帝行礼，说道：“赵季跟随老臣多年，情同父子。一时心急，多有不当，望陛下恕罪。” “关心则乱，这是人之常情，朕不怪你。但你身为首相，应当带头遵守朝堂上的秩序才是。” “谢陛下。臣遵命。” 坦普尔心中此刻是十分震骇，九分愤怒，再加七分恐惧。 但他已经清楚，眼前的这一出是冲着自己来的。看对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把自己以前的丑事翻出来，料想预谋已久，恐怕难以善了。 只是，坦普尔还不知道，这是撒克逊的意思，还是神启大帝的意思。 无论如何，事已临头，愤怒和恐惧都于事无补。 想到这些，坦普尔缓缓走回自己的位置，脸色恢复如常。 第67章 四封书信 尼科罗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就在杀人抢劫案后的第三天，司寇们密切合作，终于发现了作案的两名盗贼。只可惜，其中一名盗贼身手十分了得，居然能够在围攻下逃脱。 所幸的是，我们逮住了另一名盗贼，找到了赵季所丢失的部分财物，以及一个小箱子。 打开小箱子，里面有几封书信。丰都的办案司寇看了书信后，非常震惊，便连夜押送赵季，连同那几封书信送到臣这里。” “哦，那几封书信，你带来了吗？” “回陛下，原件现在锁在司寇总署的密室里。不过，臣让人抄录了二十几份副本。江沉渊，把副本拿上来！陛下，首相、次相，各位同僚，臣可以保证，副本信中内容和原件无异！” 下首有个官员，疾步出列，手里提着一个木箱。这个人正是江沉渊。 他来到尼科罗面前，打开木箱，拿出厚厚一沓抄录的书信。 尼科罗取了上面三份，分别呈递给神启大帝、坦普尔、撒克逊。 剩下的书信副本，则由江沉渊分发给上首的二十几个大臣。 众人一打开书信，不禁都是大吃一惊。 尤其是坦普尔，更是气得胡子发抖。 这几封书信，有三封是投敌的阿克斯特写给他。有一封是坦普尔要寄给阿克斯特的。其落款时间正好是十天之前，看样子像是还没来得及寄出去。 信中的内容，大致就是阿克斯特几年前的投敌，完全就是坦普尔的指使。 两人在书信中以“恩师”、“爱徒”相称，亲密得不得了。 更严重的是，在最近的一封信中，阿克斯特还向坦普尔保证，自己已经取得了蛮族贵族们的信任。 只要坦普尔一声令下，阿克斯特随时可以联合蛮族大军，长驱直入，直取帝都。 到时候，坦普尔在城里做内应，打开城门，放阿克斯特大军入城。 紧接着，师徒两人就可以逼神启大帝退位，由坦普尔取而代之。 虽然信中大逆不道之话，皆出自阿克斯特的口吻，但也足以惊世骇人。 没等看完，坦普尔握信的手就忍不住微微颤抖。 正当他欲开口，旁边的岳泽就抢先说道：“尼科罗，你这不是胡扯！这信上笔迹，哪里是首相的？” “大将军息怒。你可能忘了，我前面说过，这些是副本。原件上的笔迹，我已经找人比对过了，确实是首相的真迹无疑。你若不信，届时可随我去密室观看。” 这时，袁清一也站出来，朗声说道：“据臣所知，天下有些能人奇士，可以仿人笔迹。臣与首相相交、相知多年，知道他一腔爱国热血、一片赤子之心，绝无可能与叛国投敌之人书信来往，望陛下明鉴！” 尼科罗一听也急了，大声驳道：“袁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官还能让人假造书信不成？” “大司寇，我说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奸人！” 撒克逊突然冷冷地说道：“此事，首相尚未开口辩解，两位大将军着急什么？” 他这一句话，突然打断了朝堂上的争吵。 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望向坦普尔。 只见这个老人把眼睛瞪得浑圆，胸膛剧烈起伏，左手紧紧攥住拳头，好像在极力遏制心中的情绪。 “老臣刚才反思了一下，这些年，朝廷大事皆出于老臣之手。老臣所推荐的人选，陛下常常也是一一启用。不知不觉，老臣竟然成了大权独揽之人。对此，臣惶恐、臣认罪。 可这信中，诬蔑老臣是勾结乱党，行那大逆不道之人。这话，陛下也信？陛下还记不记得？当年陛下还不是亲王的时候，曾戎边一年。那是老臣陪着陛下去的。 那年六月，我们中了埋伏，是谁，护陛下突围的？陛下还记不记得？ 太子一案后，我们和杞王一党明争暗斗。是谁，秉灯苦思，为陛下献上大计的？这一次和蛮人以赌定约，又是谁，为陛下冲锋在前？” 坦普尔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整张脸都抽搐起来。 神启大帝默不作声，脸色忽白忽红，神情阴晴不定。 大殿中一下子寂静无声。坦普尔功劳有多大，神启大帝心里比谁都清楚。 刚开始，他也有过一丝后悔，后悔不该将这个老臣逼上绝境。 但一转念，一股嫉妒恨就涌上神启大帝心头。 哼，你说你大权独揽，又说你功劳如何如何大！ 那朕算什么？算是你的傀儡吗？ 呵呵，可笑之极！ 就在神启大帝心思澎湃之时，“扑通”一声，有人突然跪在他面前，正是大司寇尼科罗。 站在下首的刘志天见状，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下一秒，刘志天很快就知道，自己笑的不是时候，赶紧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容，跟着众臣左顾右盼，以掩饰自己。 原来，就在神启大帝沉思的时候，尼科罗看神启大帝突然被坦普尔说哑了，心里开始慌了。 他怕预定的剧本，没有按原先的方向走下去。 一直以来，神启大帝对坦普尔是言听计从。 万一这君臣两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那自己岂不是要死翘翘。 一想到这，尼科罗双腿就发软，便朝神启大帝跪下来。这个时候，他倒不是真想跪下，而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腿。 很快，尼科罗就看见神启大帝那冰冷的眼神射向自己，吓得他赶紧一骨碌起来，忐忑不安地站着。 神启大帝很快就神色如常。 他环视了一遍众臣后，缓缓说道：“尼科罗今天所奏之事，实在重大。朕并非不信首相之忠心，但也不信尼科罗敢有诬蔑之意。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当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争辩不休。此事需由一位大臣牵头重申此案。 首相是当事人，自是不便。撒克逊，你是次相。此案就由你来主审吧！” 撒克逊心领神会，站出来，朗声应道：“臣领旨！” “你一个人独审，恐怕也不妥。朕以为，应该有两个副审才是。撒克逊，你可有什么人选推荐？” “有，臣有两个人选。” “请讲。” “一个是大冢宰亚尔弗列得。” “嗯，亚尔弗列得素来稳重，的确是副审的好人选。另一个呢？” “另一个副审，臣推荐护国大将军岳泽。” 撒克逊这话一出，让众臣大感意外，就连坦普尔、岳泽两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因为人人皆知，岳泽和坦普尔素来私交深厚，却和撒克逊走的很远，形如路人。 撒克逊没有选自己人，而是推荐了岳泽，来当他的副审，颇有公开透明审案之意。 第68章 朝堂风波急 “岳泽，撒克逊推荐你当副审，可愿意？” “臣愿意！” “撒克逊、岳泽、亚尔弗列得，此案事关重大。你们三人务必要齐心协力，尽快审理此案。最好是五天之内可结案。” “臣等遵命！” “那今天的廷议就到此吧，退朝！” 说完，神启大帝便从龙椅上下来，离开了天命大殿。 众臣噤若寒蝉，鱼贯而出。 傅星峰本想等一等袁清一等人，却被刘志天拉着往外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外面等袁将军吧。” “好。”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六个大佬，泾渭分明地分开两边站着。左边是坦普尔、岳泽、袁清一三人，右边是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 坦普尔一直望着神启大帝离开的方向，目光空洞，神情呆滞，就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首相，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离开？唉，是该离开了！以前是我太眷恋了。” 坦普尔喃喃自语了几句，缓缓转过身来，朝岳泽说道：“就让清一陪我走一小段路吧。你，你去看一看赵季！” 坦普尔突然激动起来，用力抓住岳泽的手，低声说道：“赵季这孩子是无辜的。哪怕你去求一求撒克逊，让他走之前，别吃太多苦头。” 岳泽一愣，说道：“赵季的事，岳泽一定全力以赴。可首相也不必如此悲观，陛下这次让我来当此案的副审，说不定会有个好结果。” “好结果？但愿吧。清一，我们走吧。” “好。” 坦普尔转身离去，脚步竟然有些蹒跚起来。 岳泽心里也一声暗叹，朝撒克逊三人走去。 “次相，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狱中看一下赵季吧。” 撒克逊摇摇头，说道：“看赵季？先不着急。你还是先和亚尔弗列得，去看下尼科罗报来的案件卷宗和那个抢劫杀人犯吧。 对此案有个全面的了解后，我们明天再去狱中提审赵季。刚才宫中传话，我现在要进去面圣。失陪！” 说完，撒克逊转身要走。 “等一下，次相大人！” “岳大将军还有什么事情？” 岳泽急步上前，长揖一礼，说道：“赵季毕竟是首相的秘书官。念在大家多年同朝为官的份上，还望次相不要对赵季下酷刑。” “哈哈，酷刑？岳大将军想多了，本相怎么会对如此重要的证人用刑逼供呢？放心吧。明天你去了天牢便知。” “多谢次相。” 岳泽望着撒克逊离去的背影，半信半疑，但也无可奈何。 …… 袁清一陪着坦普尔走出宫外，看着他坐上马车后，便也乘车回自己的府邸。 一进入府中大厅，袁清一就看见龙昊、傅星峰、刘志天三人在等着自己。 “走，我们去密室议一议今天的事。” 三人应了一声，随他走入密室。 一坐下，龙昊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将军，我听星峰、志天两人说，尼科罗今天在殿前告状，说首相大人勾结外敌，意图谋反。这，这岂不是诬蔑？” “唉，是诬蔑没错！这尼科罗素来胆小慎微，处事圆滑。可他今天居然敢在大廷议上告状，怕是背后另有指使人。” 袁清一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大的朝堂风波，心里也不知所措，慌了手脚。 “这背后的黑手，莫非是撒克逊次相？” “不，我怀疑是陛下的意思。” 刘志天轻轻一句话，犹如一声响雷，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将军，如果真是陛下的意思。这，这该怎么办？” 袁清一摇摇头，苦笑说道：“尼科罗掌管司法、刑狱。撒克逊又是这次的主审。我能怎么办，去干预他们办案，还是去天牢劫狱？不如你们也说说看，眼下该怎么办？” “以我只见，陛下这次是打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怪只能怪我们在辽东立下不世之功，和蛮族人签订了怜幽之盟。 不如，请袁将军写几封亲笔信，立刻送去兆西军区、辽东军区、滇南军区，让秦艺、祖今安、云朔、菲力浦等人即刻带兵入京，反了陛下，另立新君！” 刘志天这番话，犹如又是一道惊雷，把袁清一、傅星峰两人都听傻了。 唯独龙昊还挺认真地问道：“怎么送信出去？以我们三人的身份怕是有些麻烦。” “送信好办，可以委托如意客栈送信。” “胡闹！志天胡闹，龙昊你也跟着胡闹，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都给我闭嘴！” 袁清一怒拍桌子，在密室里焦虑地走来走去。 其实，他心里也隐约明白，这一次，陛下真的可能要下手对付坦普尔为首的功臣们，包括自己。 可袁清一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成为逆臣贼子。 许久，他缓缓说道：“谋逆之事，从今天起，不许再提！如今只好等待首相的案子有了结果，再做打算。 在帝都的这段时间，星峰、志天你们两人不要来我府上了，免得奸人说我们结党。若有事，我再派人找你们商议。龙昊，你明天，就先回辽东吧。” “是。” 三人齐齐应道。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 出了袁府后，龙昊辞别两人，朝东驶去。 傅星峰和刘志天则结伴而行。 过了一个路口，傅星峰看左右无人，停下马来，低声说道：“你发现没有，后面有人在盯梢我们，身手还不错。” “早发现了，在离开皇宫的时候，他们就一路盯梢。料想袁将军他们，也是如此。” 刘志天也勒住缰绳，转头望去。后面盯梢的两人见状，赶紧远远停下，调转马头朝旁边的杂货店而去，并大声询价，假装要买东西的样子。 但两人的余光却依旧朝傅星峰、刘志天扫去。 “你刚才在密室说起那事，吓我一跳。难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满天下者不赏，自古便是常情。何况本朝这个更加薄情，你就不要心存妄想了。” 自从知道父亲和雷吉诺德的渊缘，刘志天对当今皇帝愈发不满，只是平时不吭声而已。 “你说，首相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轻者罢官，重者丧命，就看那位主的心肠有多狠了。” “会不会牵扯到我们两人？” “会的，从上次封赏，你就知道，陛下不喜我们。这一次，我们两个至少也是个罢官的结局。” “为什么？罪名呢？” “结党谋逆的罪名还不够吗？” 傅星峰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起来。 当初班师回朝时，傅星峰还满脑子做梦，希望神启大帝开口问他这次想要什么奖赏。 如果是这样，傅星峰必定会提出，想娶雪伦公主为妻。 可如今，自己已经深深打上坦普尔、袁清一一党的烙印，很快就会变成被放逐、或者被清理的对象。 这和自己从小的梦想，就越来越遥远了。 想到这些，傅星峰的神情不禁有些绝望起来。刘志天看他那样子，不禁暗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一声雷。 “走吧，老天要下大暴雨了。” 傅星峰默不作声，骑马跟在刘志天后面。 他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上空乌云密布。 这种风雨欲来之时的烦闷，恰是自己此刻的心情。 第69章 画圈的单子 离开天命大殿后，撒克逊就朝弘益殿走去。 撒克逊一进去，薛绍泉就让人关上了殿门。 里面只有神启大帝一人，坐在龙椅上，正在等他。 “臣叩见陛下，愿陛下洪福齐天，永受天恩！” “起来吧，此刻就我们两人，无须多礼。坐到朕身边来。喝茶。” “谢陛下。好茶。” 撒克逊依言坐到他旁边，品了一口茶，赞道。 神启大帝举起茶杯，也浅尝一口，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猜的一点没错。只要坦普尔有事，岳泽、袁清一两人定是不问缘由地为他说情。今天所见，果然如此！” “陛下圣明。自陛下登基以来，坦普尔就一手遮天，爪牙遍布天下，又何止是岳泽、袁清一两人。 臣这些年来担任次相，对他也是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拂了坦普尔的意。如今网已布好，还望陛下早下决心，以免放虎归山，日后生悔。” “哼！” 撒克逊一番添油加醋，将神启大帝的怒气升了上去。 可神启大帝深思一会后，又说道：“但是，他们几个毕竟是居功至伟。这么做，会不会让天下人和后来者议论纷纷？” 见这位主子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为口碑的原因迟迟不下决心，真把撒克逊愁得慌。 但他不露声色，索性直话直说，继续劝道：“陛下别忘了，笔和喉咙也都在我们手里。此事了后，自有刀笔吏来润色，对外公布案情。天下之人识字者都不多，哪里会有怀疑。纵然有少数人觉得蹊跷，也无碍大局。” “嗯，你说的对。那朕就决定了，一切按你的计划继续下去。” 撒克逊闻言，心中不禁狂喜。 “陛下圣明！” “还有，他们的部下，尤其是边关上的将领，会不会因此对朕心生恨意？你说呢？” 神启大帝举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语双关地问道。 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把撒克逊也吓了一跳。 他揣测帝心的意思，好像是想把边关将领全清一遍。 自古以来，兆西、岭北、辽东三区都是蛮族入侵的地方。 而岳泽、袁清一两人常年驻守边疆。这边关上的将领虽然会轮换，但大多都是岳泽、袁清一提携上来的。 如果全清一遍，那就相当于自毁长城。 一想到这，连撒克逊这么狠的人也是不寒而栗。 他原本是看神启大帝对岳泽、袁清一有所忌惮，便想着顺手推倒坦普尔，但也没有想过大杀四方。 思索一番后，撒克逊说道：“臣以为，这个倒是不会。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原本只不过是三棵树长得太茂密，遮住了阳光，这才伐去，何必把周边的花花草草也一并铲个精光？ 再说了，虽然我们和蛮人签订了怜幽之盟。但蛮人之心向来难测。臣不能确定，对他们来说，是帝都两个质子重要，还是锦绣河山更重要？ 一旦边关将领尽换，臣恐怕内忧虽除，外患又起！臣以为，只要陛下肯施恩，边关将领绝无恨意。” 一听撒克逊提到蛮族人，神启大帝就醒悟过来。 他勉强地笑了笑，说道：“你说的对。首恶必办，胁从不问。朕懂这个道理。这样，你把他们一党的单子拿来了吗？” “拿来了，请陛下过目。” 撒克逊从怀中掏出一张长长的单子，上面按照官职大小，列的全是人名。 神启大帝拿起桌上的朱笔，对单子的前三人名，各画了一个圈。 然后停笔下来，一排排地看下去。 看完之后，神启大帝又拿起笔，对其中两个人名，加画了两个圈。 “就这五个人，其余者，朕一概不究！拿去吧。” 撒克逊接过画圈的单子，笑道：“臣领命，那臣这就告辞，去办事了。” “去吧，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臣明白。” 离开弘益殿后，撒克逊走在宫中的大道上，觉得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和坦普尔明争暗斗，却始终被压得死死的。 眼看就要大获全胜，撒克逊城府这么深的一个人，也忍不住突然大笑，惊得树上的鸟儿叽喳乱叫，齐齐飞走。 当天夜里，大雨滂沱。 帝都的街道上早已无人。 而岳府后院一座两层阁楼的油灯还在亮着。 岳泽在里面走来走去，时不时来到窗前，望着后院的一条小径。 一会，一个老仆人在前面领路。 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打着一顶大伞，替一人遮住雨，双双跟在后面。 岳泽认得，那黑衣人正是袁清一府中的管家黎尘丹。他喜上眉头，立刻下楼，亲自把袁清一接入自己的书房。 “清一，首相那边，可有什么话传来？” “首相对案情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赵季的情况。你今天见到赵季了吗？” “还没有，我好说歹说，撒克逊死活不肯，非要拖到明天，才能去天牢看一看赵季。唉，尼科罗这次，把案子办得严严实实。光看卷宗的文字，我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要命的是，他还有赵季的画押口供。口供上面，赵季承认了，多年来是他派人，替首相和阿克斯特两人互通书信。” “满嘴胡扯，既然如此，赵季又何必留着三封信？” “赵季在口供上说，他在首相身边办事多年，一直得不到外放当官的机会，心生怨气，加上知道的秘密太多，为了保护自己，特意将三封书信留下来，没有烧毁。 他本想放在老家藏好，作为护身符，没想到半路遇上了劫匪。至于首相写给阿克斯特的书信，是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人寄出去，所以也放在一起。” “原件你看了吗？” “看了，笔迹倒是非常相似，我只能说，仿的很逼真。” “还有那个抓获的抢劫杀人犯呢，你见过他了吗？赵季功夫不错，怎么会被两名盗贼劫了？” “见过了，我试探了下，那犯人体内斗气挺强的，接近圣堂武士的水平。如果他的同伴功夫还高一些，两人通过偷袭，重伤赵季，也不是不可能。” “我就不信，事情会这么巧。岳兄，你再想一想，那犯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70章 赠刀 岳泽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说道：“我走进那犯人的牢房时，闻到了一股药味。而且，他还时不时咳几声。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牢头们打伤了他。 现在回想起来，他身上并没有受到刑罚的痕迹。对了，他的两边腮帮各长出两个硬块。他，他应该是患了岩症。” 岩症在那个时代，属于无药可治的绝症。 其特点就是人身上除了心脏外的任何部位，会莫名其妙地长出肿块，硬如岩石，故被称之为岩症。 每当确诊患上岩症，医师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患者，回家好吃好喝，提早买下墓地，坐着等死。 到发病的晚期，患者会被活活疼死。 有些彪悍的患者甚至会用刀，把肿块硬生生割下来。但是没有用，没多久，肿块又会转移到别处，重新长出来，俗称“岩移”。 岩症虽然不会出现人传人的现象，但在人体内部却是相互感染的。 袁清一沉吟片刻，说道：“一个身患绝症的高手，不在家里等死，却去偷袭赵季……岳兄，以我之见，他们这是在重金买命，买那高手的命！” “你是说，那抢劫杀人犯，也是他们的人？是死士？” “没错。一个自知命不长久的高手，为了给妻子留一笔钱，心甘情愿去赴死，也不足为奇？” “那你说，赵季会不会也被他们收买了？” “不会，赵季绝不是那样的人。口供是他们写好的，画押也是他们把赵季打晕后，抓着他的手指，按上去的。你明天去看赵季，便解开了一切谜团。” 岳泽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还有，你明天见到赵季，若发现他有新伤，一定要立刻禀报陛下，要求加派我们的人，也进入天牢，二十四小时看护着赵季，以免他们再次用刑逼供。这也是首相念念不忘的地方。” “嗯，这是自然。” 两人又聊了一会后，袁清一起身说道：“夜深了，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好。等一等，清一。” “岳兄，你这是？” 袁清一见岳泽从墙上取下他那把血红战刀朝自己走来，不禁有些疑惑。 “今天一天，我思绪烦乱，想起好多事。很多事，我想不通，比如这个案子。但有一件事，我突然想明白了。” “岳兄所指何事？” “这个案子一了，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准备辞官回乡，再不踏入朝堂半步。所以这把血红战刀，就转交给你了。” “岳兄，你正当壮年，何出此言？何况你辞退了，边疆若再生战事，谁人临危受命，坐镇前线，激励将士？” “清一，这不还有你吗？你就别劝我了，实在是心累了。” 岳泽硬是把血红战刀，塞到袁清一的手中。 袁清一默默地接过来，不再相劝。 他知道，神启大帝已经让这位沙场老将寒了心。自己又何尝不是满腔的委屈。 本来，袁清一也想过退隐。但现在，岳泽又把血红战刀转交给自己，有勉励之意，袁清一便把那股委屈，强咽入肚子深处。 “那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留步吧。” “好。” 袁清一走到楼下，黎尘丹已收起了伞，正等着自己。 此时，大雨刚停。 两人从后门，大步走出岳府。 就在半路上，骑在前头的黎尘丹突然发现，前面的十字路口上出现了一个戴斗笠的人。他放慢马速，停下来沉声喊道：“谁？” “黎管家莫慌，在下没有恶意，只是受人之托，送一样东西给袁将军而已。” 黎尘丹没想到，自己和家主在夜里冒雨出来，还是被人发现了行踪，不禁怔住，转头回望袁清一。 袁清一朝他点点头。 黎尘丹右手握住剑柄，双腿夹下马肚，缓缓靠近那个戴斗笠的人。 月光下，他的脸大部分被斗笠遮住了，看不清容貌。 还没等黎尘丹来到跟前，那带斗笠的人就从背后拿出一个木盒，朝黎尘丹掷去。 黎尘丹接过来，疑惑地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些女人的饰品、两缕青丝，还有一封书信。 他心中一沉。 当黎尘丹再抬起头时，那戴斗笠的人已经离开，几个跳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家主，这木盒……” “回去再说吧。” “是。”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了袁府。进入厅堂后，黎尘丹便把所有灯全部点亮，并关上了门窗。 袁清一坐在桌前，仔细看起那封信。 信里的口吻很客气，内容也很简单。 大致的意思是，瑞文太后近来十分思念明欣夫人和袁悦竹小姐。 所以，他们就领着太后的懿旨，不请自去辽东，把明欣夫人和袁悦竹小姐接入了天庭，还望袁将军多多包涵。 这明欣夫人便是袁清一的妻子，和其母亲一样，被帝国诰命为夫人。而袁悦竹则是袁清一的亲生女儿。 看完信后，袁清一的双眼立刻炙热起来，犹如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急忙拿起木盒里的饰品，仔细查看。 这些的确是妻女的饰品。 尤其是其中一个手镯，内侧刻有祝福爱女生日快乐的祝福语。这是前年，袁清一专门找工匠，为袁悦竹订制的。 “家主，信里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 黎尘丹接过信来一看，双手微微发抖，额头上暴起了青筋。 “他们居然挟持了夫人和小姐。会是谁？” “能让太后下懿旨的，只有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像泄气的气球般，萎靡不振起来。 许久，袁清一缓缓说道：“尘丹，明天一早，你就把我母亲接回乡下，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黎尘丹一怔，但瞬间就明白了袁清一的意思。 “城防守兵要是阻拦，怎么办？” “拿我的信物，去找城门守将艾登斯特兵马使，他曾是我的部下，或许能帮上忙。” “尘丹明白。” “还有这把刀，你若能出城，就把它埋在我老家吧。” 黎尘丹接过血红战刀，不禁愣了一下。他跟随袁清一多年，知道这把刀的意义。 “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是。” 黎尘丹走后，袁清一独自徘徊。 他找出笔和纸，想写一封信给远在兆西的秦艺。 可刚下笔写两行字，袁清一又把信揉成一团，放在燃烧的火苗上。 信纸很快化作灰烬，掉落在他手上。 有一种恐惧感侵入袁清一的心田。 这种感觉比起最难的一次战争，还要让他加倍震惶。 第71章 提审赵季 12月18日上午，岳泽终于如愿以偿，和撒克逊、亚尔弗列得等人前去天牢提审赵季。 说是提审，但对岳泽来说，更多的意义是看望。 天牢地处帝都西北，远离都城的市中心，归于司寇总署直辖管理。 它是这个大陆上安全等级最高的监狱。 四面高墙，层层设卡。墙外还建有八座了望塔。塔上的每一层都架上了巨弩。墙内的守卫全是从近卫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五步一岗。 天牢的守卫很多，客人却极少。 通常，它用来关押那些失利的神族亲王及其党羽。比如，杞王就是死在这座天牢里。 前面领路的是天牢里的一名牢头，叫做木叶。 岳泽虽然没有见过木叶，但总觉得，他的身上有股江湖人的味道。 来到天牢的第四道关卡，一名高级狱吏走过来，笑道：“各位大人，在下是天牢的副典狱长。里面就是关押重犯的核心区。可大司寇有令，随从人员不得入内，望见谅。” 撒克逊、岳泽、亚尔弗列得三人都各带了几名随从，故他有这么一说。 撒克逊点点头，说道：“那就按天牢的规矩来，你们都别进去了。请，岳大将军。” “次相请。” 副典狱长打开关卡的通道门，四人继续往里面走，而他们的随从们则留在原地等待。 “对了，尼科罗今天怎么没有来？” “尼科罗昨天和我说，既然我们三人是重审他主审的这个案子，他在场反而别扭。所以，他说晚点过来。我也同意了。” “哦。” 通道门的后面是一道长长的几乎全封闭的走廊，由花岗岩堆砌而成，只在顶部留有两排狭窄的通风口。 虽然此刻正是太阳高照之时，但走廊里的光线却非常黯淡，不得不点上油灯。 走着没多久，岳泽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便问道：“这里为什么会有香味？” 前面的木叶回头答道：“回大将军，大司寇昨天交代下来，说三位大人今天要来天牢，特意让我们清洁了一番，还在通风口点上香料。要是平常的话，这里的味道特别的难闻。” 岳泽点点头。 走了一会，就看见长廊的尽头，有三间大监牢。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 岳泽一路走来，没看到任何守卫，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三位大人，前面三间监牢便是天牢三号、四号和五号。这里是死胡同，出口只有我们进来的那条路。所以不设守卫。” 木叶仿佛猜到岳泽心中的疑惑，边走边解释。 快到的时候，木叶点燃了火折子，又用火折子点亮了几盏油灯。 光线开始明亮起来。 透过半拳粗的铁栅栏，岳泽看见赵季侧躺在床上。 “赵季，赵季！” “岳大将军请放心，赵季的伤已经好很多了。昨天下午，我们刚请来医师，给他看过。” 木叶一边解释，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三号监牢的大门。 赵季虽然没有回应。但岳泽看见他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心里也宽松了一些。 起码看起来，没有死。 木叶推开铁门，第一个进入监牢。 撒克逊、岳泽、亚尔弗列得三人也跟在后面进入。 岳泽非常心急地来到床前，再次唤道：“赵季，我是岳将军，受首相之托来看你了。” 赵季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作势要翻身坐起来。 岳泽见他能动弹，大喜，赶紧上前，准备搀扶他。 可当他看到赵季的脸，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赵季”不容他多想，突然双掌击出，结实地打在岳泽的胸口。 紧接着，撒克逊的魔法，亚尔弗列得、木叶的拳掌几乎是同时间，从背后袭来。 岳泽猝不及防，在近距离内被四大高手同时围攻。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体内的骨头“咔咔咔”直响，也不知道被打断了多少根。 鲜血从他的口鼻喷溢出来。 “大江东去！” 岳泽怒吼一声，一反击就是自己的成名技，瞬间逼退四人。 但很快，四人又施展绝学，同时朝他攻来。 短短几秒间，监牢里的床、桌椅等用具，被五人激荡的斗气和魔法力，震成粉碎。 同时，墙上的一些花岗岩也出现了裂痕。 只可惜，这四个人里面，有三人的战斗力与岳泽相差无几，加上被偷袭在前，岳泽很快就扛不住，奄奄一息地依在监牢的角落里，浑身是血。 “你，你是千度堂堂主李子若！” “岳大将军果然好眼力。没错，正是我。真不愧是第一战士，在嗅下七仙花香，中了我的毒刺后，依然可以坚持到现在。在下佩服！” 假冒赵季的李子若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貌。 就在刚才的路上，岳泽闻到的香味便是七仙花香。 这是用曼陀罗、夹竹桃等七种毒花调制成的香料。 普通人闻下，轻者中毒，重者身亡。修炼之人闻下后，会让人体内的斗气、魔法力运行不畅。 撒克逊四人提前服了解药，没有什么大碍。 而且，李子若的左手带有掌套，外面泛着蓝光，明显是浸泡过毒。 可以说，几人为了对付岳泽，真是煞费苦心。 岳泽大口喘着气，转头对撒克逊说道：“你想要岳某的命，拿去就是了。可赵季这孩子是无辜的，放了他吧。” “大将军在开什么玩笑？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岳泽闻言，身子抖了一下，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撒克逊。 突然间，他疾如雷电般跃起，双拳犹如两道奔雷，朝撒克逊袭去。 这一击，凝聚了岳泽残存的全部斗气，声势迅猛。 撒克逊没想到，重伤之下的岳泽，还能如此凶猛地扑来，脸上大骇，急忙后躲，采取守势。 “啪，啪”两声齐响。 他身旁的李子若、亚尔弗列得各挥出一拳，替撒克逊接下了这一击。 同时，木叶的双拳悄无声息地打在岳泽的背心。 岳泽为了这一击，把全部斗气都聚集在双拳上，背后不设防。 木叶的双拳一下子就震碎了他的心脉。 前后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让岳泽再也坚持不住，身子软绵绵地倒下。 同时，一腔鲜血从他口中激烈喷出，溅射了撒克逊一脸。 第72章 次相大人果然好手段! “次相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 撒克逊惊惶未定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热血。 木叶则蹲下来，仔细观察岳泽的伤势。 “他怎么样，死了吗?” “次相大人，他还没有气绝，命真硬！” “他嗅了七仙花香，又中了我的毒刺，重伤之下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了。” “次相大人，要再补一掌吗？” 撒克逊摇摇头，说道：“不，他这样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先把他软禁起来，再找医师过来，尽量给他续命。” “是。那赵季呢？” “他还是不肯当场指控坦普尔吗？” “对，这人的嘴和骨头都很硬。” “那就把赵季杀了，正好把岳泽的事栽赃在他头上。今天，岳泽不是带来了三个随从吗。就说这三人是赵季的同党。他们四人挟持了岳泽，意图越狱。一顿混战中，岳泽不慎受伤，并中了毒刺，才搞成这个样子。” “可是，这样说，坦普尔、袁清一他们怎么会信？” “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怎么说是我们的事。你一会出去，就去找尼科罗，让他找几个文人编个故事，把这事强圆过去。反正，人可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事的。赵季要是不能背起这个锅，那只好让他来背了。” 千度堂堂主李子若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次相大人果然好手段，在下佩服！” “李堂主，你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就住在我府上吧。今后有些事情，还得麻烦你们。” “好说。只要次相一声令下，李某一定全力以赴。” “亚尔弗列得，你一会就进宫面圣，禀报陛下，可以收网了。另外，今天的事情不得泄露，对外就说岳大将军暂时住在天牢这边，连夜在审案。” “好。” “唉，搞得我一脸全是血，得回去沐浴一下，换套衣服才行。” “正是，那我就陪次相回府聊一聊。” …… 当天傍晚，帝都的天空又下起雨。 宫中几个太监，在通报之后，进入国相府，来到坦普尔的面前。 “首相大人，陛下有请。” 坦普尔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好，我随你们走。” 进入宫中后，几个太监领着坦普尔，朝弘益殿走去。 半路上有个亭子。薛绍泉和几名随从站立在亭中。 他正在等坦普尔，已等许久。 “首相，陛下还有些别的事，请移步到听雨轩这边，先坐下等一会。” “哦，陛下这几天来，确实很忙，忙得很啊。” 坦普尔的眼睛直视着薛绍泉。 薛绍泉见他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心中不禁一酸，忙将视线移到别处。 进入旁边的听雨轩，两人坐下。一名太监就捧着一杯茶进来，放在坦普尔面前。 “这是陛下特意赐给首相的茶，还，还望首相尝一尝。” 坦普尔冷冷一笑，端起茶来闻一闻，问道：“这么好的茶，薛总管也喝一点？” 薛绍泉脸上一红，讪讪地说道：“老奴只不过是办事之人，喝不得这茶。请首相见谅。” “呵，办事之人！这天下，哪个不是陛下的办事之人——嗯，果真是好茶。本相平生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茶！薛总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茶里面是加了七仙花香吧。难道，还怕我在宫中撒野不成？” 薛绍泉心头一紧，答不出话来。还好，坦普尔也只是发些牢骚，接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两人对坐，一时无语。 一会，一名太监走进来禀报。 “陛下有请。” “好，走吧，薛总管。” 坦普尔好像有些急不可待，大步走出去。反倒是应该领路的薛绍泉跟在他后面。 进入弘益殿后，坦普尔发现，殿里除了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没有其他大臣在场。 有张空椅子放在大殿下首。 以往，坦普尔的位置紧挨着神启大帝。 如今，唯一空着的位置却离他很远。 坦普尔初一愣，然后哑然一笑，径直坐到座位上。 “坦普尔，根据赵季的画押口供，以及四封书信，经我等再审，你勾结阿克斯特，通蛮谋叛的事实确凿不移。人证、物证皆在，毋庸置疑。其罪，依法当诛！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一个说话的是撒克逊。 但坦普尔却不看他，直勾勾地看着神启大帝，问道：“陛下也认为老臣有罪？” “朕说过，凡事当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事实如此，朕也不得不信。” 神启大帝说完，自己也觉得心虚，急忙喝口茶，掩饰一下。 “哈哈哈！公道世人皆知, 竟忘了是非——岳泽呢？” 坦普尔怒极反笑，转头对撒克逊问道。 撒克逊没有回答，却把目光投向尼科罗。 尼科罗见状，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岳泽大将军今天到牢中审案。没想到恰好碰上赵季的同党来劫狱。在混乱中，岳泽大将军不慎被毒刺所伤。目前还在治疗当中。” “你们放屁！” 坦普尔怒不可遏，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指着撒克逊。 这可把撒克逊等人吓一跳，个个凝神蓄势，提防坦普尔陡然发难。 但很快，坦普尔就像被雷击一般，失魂落魄地坐回去，目光空洞地望着角落。 大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唉，忍看朋辈成新鬼，天涯再无同路人。陛下，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岳泽，是什么时候？我想起来了，是在你的郑王府中。 那时候，岳泽还很年轻，刚升为兵马使。我便向陛下推荐了他，说岳泽临危不惧，可堪大用。 陛下也很高兴，握着岳泽的手说，久闻先生大名，若能得先生相助，乃是本王的幸事。就这样，岳泽成了郑王府的校尉，负责守卫陛下的安全。 陛下登基后，将岳泽外放，去驻守边疆。后来，他立下的战功越来越多，慢慢晋升到护国大将军。这一路走来，岳泽为陛下、为帝国可是受了无数次的伤啊！ 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陛下呢？那就更早了。那是瑞文太后的哥哥，也就是陛下的亲舅舅。他三番五次来找我，让我去当郑王府的长史，做陛下的老师。 那时候，我恰好是风华正茂时，刚考上候补官员。不出半年就可以外放到地方，当一个市长。 以我家族的背景，在地方上好好干几年，就可以晋升调任为京官。这仕途，可也快得很。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去王府当一名长史，怕将来没前途。可架不住你舅舅苦苦相求，我终究是答应了。 那一年，我进入郑王府，记得陛下当时才九岁。没想到，这一转眼，已经四十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陛下，你还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第73章 权力的转移 大殿中，坦普尔喃喃自语，自问自答。到最后，他又问神启大帝，两人初见时的事情。 这可把撒克逊急坏了，心里七上八下。 他很清晰地看到，神启大帝的脸色慢慢缓和了许多，好像被塔普尔这把“感情牌”触动到了。 没错，神启大帝确实被这番话勾起了许多回忆。 神启大帝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坦普尔时，自己端着一杯茶，来到他面前，怯怯地喊了一声“老师”。 当时，舅舅欣慰地笑了。坦普尔也笑了。 神启大帝还记得，拜师的当天下午，坦普尔还教自己学会唱第一首民间的歌谣。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有那么一霎那，神启大帝差点就准备放坦普尔一马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和坦普尔会走到这一步呢？ 一转念，神启大帝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 很快，他心里有了答案。 是态度！没错，是坦普尔的态度。 虽然他左口一个老臣，右口一个老臣，但语气和神情依旧还把自个当作帝师。 呵，难不成，他还以为，朕还是那个九岁的小孩。 突然间，神启大帝想通了，自己想要什么东西。 神启大帝要的是臣子们对他的服服帖帖。 他不需要，像坦普尔这种声望、能力、功劳都盖过自己的臣子。哪怕他曾经是自己的老师。 想明白后，神启大帝的脸色终于平静了下来。 “国相，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坦普尔听他语气，料想今天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不禁长叹一声。 “陛下，自古以来，高处不胜寒。我也懂这个道理。事到如今，既然我已是罪大恶极之人，那就烦请陛下赐我一杯毒酒，以谢罪天下。 只不过，临死前，我有一事相求。那就是请陛下对岳泽、袁清一、赵季等人网开一面，放他们回乡吧。” “你毕竟曾是朕的老师。朕是不会赐你毒酒的。你以前老抱怨，说没有多少时间回乡。从现在起，你可以回到家乡安心养老吧。 至于岳泽他们，朕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但朕可以保证，若有什么事情，可以从轻处理。朕还有事，要和他们议一议，你先出去吧。” 说到底，神启大帝最忌惮的还是岳泽、袁清一两人，并不想将坦普尔置于死地。 “谢陛下。” 坦普尔颤颤巍巍，将自己的乌纱帽取下来，放在地上，又朝神启大帝最后行了一个君臣礼，便在薛绍泉的陪同下，走出弘益殿。 大殿中，神启大帝朝撒克逊问道：“岳泽现在怎么样？” “回陛下，性命暂时是保住了。可是全身已经瘫痪，且神智不清。” “赵季呢？” “已经死了。” 神启大帝点点头，说道：“死了就死了。不过，你还得派名医去看一看，尽量保住岳泽的这条命。至于袁清一他们，就按原来的计划进行。” “臣明白。臣还有一事。” “你讲。” “陛下既然同意放坦普尔回乡，不如今晚就让他启程。” 神启大帝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皱了下眉头，说道：“用得着这么急？何况他府中那么多人，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多有不便。” “陛下，你想想看，他这些年来，提携了那么多人。明天上午，许多人知道坦普尔被放逐出城，肯定有人会来宫中集体请命。到时候搞得乱糟糟的，让陛下心烦。 臣的意思是，派人先护送坦普尔一人出城。其府中的家属，晚两天再走也没关系。” 其实，撒克逊更担心的是怕神启大帝反悔。 他看得出来，神启大帝对坦普尔还是念一点师生之情的。 “你说的也是，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另外，臣认为，坦普尔回到乡下后，还得派人暗中盯梢，提防他和朝中大臣又在暗中书信来往。” “那是自然。这些，你去办吧。朕有些乏了，都退了吧。” “是，陛下。” …… 当天夜里，袁清一独自坐在楼上，望着窗外的雨，自酌自饮。 一会，外面传来敲门声。 “请进。” 一个老仆人推门进去，走到他跟前。 “家主，我让人打听过了，岳大将军至今还没有回府。据说，是在天牢连夜审案。大概是要明天才能回府。” “连夜审案？那首相呢？” “自从进宫之后，也没有了消息。我去打听了一下，那些太监们都说不知情。” “嗯，知道了。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明天若有消息，再来报我。” “是。” 老仆人离开后，袁清一推开窗远眺，任由越下越大的雨点打在脸上、身上。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惧意，只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一会，袁清一关上了窗，重新坐着自酌自饮。他现在只想多喝几杯，好让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袁清一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睁开惺忪睡眼，打开门，问道：“有消息了？” “不好了，家主。你，你看外面！” 老仆人的声音紧张到颤抖。 袁清一来到走廊，往外望去。 只见自己府邸外面，围了许多近卫军。而自己住的这间阁楼下，同样围着几十骑。正中一人正是大司寇尼科罗。 他看见袁清一走出来，便拱了拱手，说道：“袁将军，经赵季供认，你与勾结阿克斯特一案也有关联。奉陛下之命，本官今天特意过来，请你到司寇总署坐一坐。” 袁清一笑了笑，说道：“那好，请大司寇稍等片刻，我撒个尿就出来。” …… 二十几分钟后，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也被包围了。 当时，他们刚用完了早膳，正走在街上，就被前后两群司寇、近卫军堵住了。 当听到自己和刘志天也勾结阿克斯特时，傅星峰怒了，当场打翻了好几个人。 但他看好友刘志天束手就擒，便泄了气，最终放弃抵抗，乖乖就范。 而在袁清一、傅星峰、刘志天三人被捕的同时，宫中发出了一道圣旨，准许坦普尔辞去首相一职，告老还乡，由撒克逊接任首相一职；提拔亚尔弗列得为帝国次相，兼任大冢宰。 就这样，仅仅三天，帝国的重大权力就完成了转移。 同时，神启大帝念念不忘的裁军令，也向各军区下发了。 第74章 天牢的新住户 12月19日中午，撒克逊在薛绍泉的陪同下，从弘益殿里走了出来。 就在刚刚，神启大帝找他，进行了一次谈话。这是帝国的惯例。 每当有重要大臣履新的时候，总是要入宫，聆听皇帝的教诲，并做出表态，走个表忠心的形式。撒克逊刚被提拔为帝国首席国相，自然是少不了这个形式。 此刻虽是寒冬，但撒克逊心里犹如艳阳高照，暖洋洋的。 今天对他来说，是个大获全胜的日子。 老对手坦普尔在昨晚被放逐。护国大将军岳泽已成了痴呆废人。就在今天上午，袁清一、傅星峰、刘志天三人刚刚被捕。 可以说，朝中文武现在连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有了。 “薛总管，找个地方，我们两个单独聊一聊。” “好，不如就在前面那个亭子里吧。” “嗯。” 在新的形势下，不单是撒克逊想和薛绍泉聊一聊，薛绍泉也想和这位新晋首相沟通沟通。 屏退左右后，两人便在亭子里窃窃私语起来。 “薛总管，你我认识也多年了，应该知道我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人。有些话就不藏着掖着了。之前，坦普尔从你这里拿到的信息，我同样想要。” “请首相放心，宫中要是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一定会派人到府上禀告详情。” 撒克逊闻言，心情更加愉悦，抚须笑道：“如此甚好。我听闻薛总管有一个义子，在京城担任普通文职官员已多年。正好最近要调整下人事。我想，可以安排他到肥沃的地区，担任一名郡守。薛总管，觉得怎么样？” 薛绍泉大喜，笑道：“那就多谢首相美意了！” “薛总管客气了。” “对了首相，这消息通报方面，府中具体是谁在对接。” 撒克逊朝不远处的木叶招了招手。木叶便大步流星，走进亭中。 “这位便是我府中木叶。以后宫中有什么消息，薛总管就派人去找他。” “在下木叶，见过薛总管。以后劳烦薛总管多关照。” “好说，好说。” 说话之间，木叶掏出早准备好的大额银票，塞入薛绍泉的袖子里。 薛绍泉默不作声，笑纳了。 一场交易就在谈笑间，默契地谈拢了。 …… 当天下午，天牢的四号和五号来了两个新的住户——傅星峰和刘志天。 两人手上都被拷上了拇指般粗的铁链，走起路来是“噼里啪啦”作响。 押解人员把他们关入监牢后，便锁上铁门，离开了。 傅星峰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便拖着铁链，来到铁门前。 “志天，今天上午，你为什么不反抗？” “你想拒捕潜逃？” “没错。哎，如今落到他们手里，说什么都晚了。” 刘志天悠悠地说道：“从袁将军入城起，我们的行踪就被人盯上了。等到他们动手的时候，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潜逃？再说了，就算我能逃出城，我母亲还在城里呢。” 傅星峰突然间蔫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十分失落。 刘志天见状，笑着劝道：“既来之则安之。人生能有几回进得了天牢？” “按你的意思，我们得庆祝一下，是不是？” “那倒不必，我是说，这天牢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来体验一下也不错。这地方，挺好的。” “呵，这鬼地方哪里好？” “最起码很安静，三餐不愁。” “可我现在巴不得热闹一点。” “既然你喜欢热闹，那我就唱首歌给你听吧。愁啊愁，愁就白了头。自从我与你去辽东后，我就住进天牢的房……” “求求你，别唱了。你这唱得比鬼哭都难听。” 经过刘志天一番打诨插科后，傅星峰的心情好了许多，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其实，你是最不用担心的。” “为什么？” “你忘了你那位红颜知己。她一定会到陛下面前，把你保出来。到时候，别忘了拉兄弟我一把，哈哈。” “如果我真能出来，你也一定可以。” 傅星峰知道刘志天说的是雪伦大公主。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竟然沦落至此，需要意中人来相救，真是郁闷至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国相、袁将军他们，现状如何？” 听傅星峰提起坦普尔、袁清一等人，刘志天也开始黯然神伤，强行笑道：“我们都这般了，想必几位大人恐怕也是入狱了。说不定，他们的监牢就在我们背后。唉，这些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事情。听天由命吧。” 说完，刘志天用力拍了拍监牢里的石墙，发出沉闷、厚实的声音。 他猜得没错，袁清一此刻就在他的背后——天牢二号。 而旁边的天牢三号，昨天刚住过岳泽，今早才搬离出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轻微脚步声。 “有人来了。” “听见了。”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躺回床上，做闭目养神状。 “两位，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木叶。受撒克逊大人的委托，我是两位的主审官。” 来的人正是木叶。 傅星峰对此不理不睬，继续装睡。 可刘志天却从床上起来，笑嘻嘻地问道：“不知道木大人今天来，打算做什么？” 他觉得，既然来当囚犯，就得有囚犯的样子。 “既然来，当然是审案的。我问你们，是怎么和叛将阿克斯特勾结在一起的？” 木叶突然板起脸，严肃地问道。 “我若说，我们两个根本就不认识阿克斯特。不知道木大人，信不信？” “我信。” 木叶回答的很痛快。 这让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不禁一愣。 “你信？” “没错，我坚信。但信归信，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这么说吧。我小的时候，村里有个地主的儿子，人很好，喜欢救济村民，尤其是碰上荒年之时。 他有个习惯，喜欢画画，更喜欢拉着别人去给他的画点评。恰好，有个人也很喜欢给他评画。” 木叶指着自己的鼻子，继续说道：“我就是那个人。每一次，我都能把地主家的儿子哄得很开心。这样，我就可以得到一些赏钱。 其实，我也很喜欢画画。而且，我知道，即便我用脚画画，也比地主家的儿子画得好。 但我还是心甘情愿地给他拍马匹。因为我很小就懂得一个道理。这世间很多事情，就像和地主家儿子的画一样。重要的不是画得怎么样，而是谁在画画。” 第75章 在商言商 傅星峰、刘志天听了更是一愣。 两人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木叶，居然给他们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刘志天鼓起掌来，笑道：“我懂了。现在木叶大人就是那个地主家的儿子，而我们就是评画的人。” “不对。” “不对？” “我一直都是那个评画拿赏钱的人。而你们现在变成了两幅画。” “妙，妙！大人说得太对了。我们现在正是那两幅画。这画会画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卖钱，全由执笔人说了算——只是，不知大人能不能给我们这两幅画，给个好评？” 刘志天再次拍手叫好，说到一半时，突然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道两位想要什么样的好评？” 刘志天眼珠子一转，说道：“比如说，现在这两幅画有点渴了，想喝点酒。” “这个好办。两位请稍等。” 说完，木叶就转身出去。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他在搞什么鬼？” “不知道。” “想在酒里给我们下药？” “那倒没必要。如果是下药，今天的汤里面就早下了。” 过了一会，木叶真的提着一大坛酒回来了，左手还端着一个木制食盒。 远远，傅星峰和刘志天就闻到了食盒里的肉香。 “本来第一次见面，应该好好款待两位才是。但这里条件有限，只好将就下了。” 木叶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 里面有两碟香辣牛肉，两盘油炒花生米，还有两根竹吸管和三副碗筷。 “来，我敬两位。” 木叶打开酒坛，倒了三碗，放两碗酒和下酒菜在监牢前面。 “敬木大人。” 这时，连傅星峰也不装了，客客气气地说道。 铁栅栏的缝隙间，可以用筷子夹肉、夹花生。至于碗里的酒，则只能用吸管来吸了。 三人就这样，席地而坐，边喝边聊起来。 “木大人，我们之前素未谋面，为何今天如此厚待我俩？” 木叶喝下一碗酒，笑眯眯地说道：“实不相瞒，两位刚入狱，如意客栈和人族李府的人就一起找上我，厚贿了小弟，想让小弟在狱中给两位关照关照。 也就是说，两位现在喝的酒、吃的菜，已经有人买单了。小弟能做的，也仅此而已。当然，两位要是想传点话到外面，这个忙，小弟也是能帮的。”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两个现在，还没有什么话，要传出去。” “没关系，反正小弟经常来，两位若是想起要小弟帮什么小忙，尽管说。” “那就多谢木大人了。” 又吃吃喝喝一会，木叶就把碗、筷、盘装回木盒了。 “两位，小弟还有别的事，今天就告辞了。” “等等，木大人，请问，袁将军、首相他们现状如何？” “袁将军和两位的现状一样，成为了阶下囚。坦普尔则向陛下辞职，在回乡养老的路上。现在接任首相位置的，是撒克逊大人。至于岳大将军，意外受了点伤，正在闭关养伤当中。我只能和两位说这些，具体的情况也不便透露。” 木叶说完，拎着空的酒坛和木盒，离开了天牢。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对视，脸上都是忧虑之色。 他们猜到情况可能不太妙，但亲耳听到，还是震惊了一下。 “没想到这撒克逊的动作会这么快。仅仅一天时间，就完全变了天。唉！还有这个木叶，志天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我相信他说的话。但真要有什么关键的话，绝不能从他嘴巴里传出去。因为，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商人，一个见风使舵、在商言商的商人。 他现在无非是想，从我们两人身上，再榨出点好处。不过，木叶应该也是个诚实的商人。 他自己也说了，只能帮我们一点小忙。起码，有木叶这样的人在，我们在狱中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嗯，说的正是。” …… 12月20日，晴。 神启大帝今天的心情也特别好。 用过早膳后，他便来到秀婉贵妃的宫殿中，欣赏她准备已久的歌舞。 “好，跳的好！” “谢陛下赞誉。” 一曲舞罢，神启大帝鼓起掌来，这不禁让领舞的秀婉贵妃满心欢喜。 “爹——雪伦见过父皇、秀婉贵妃。” “雪伦大公主安好。” 就在这时，雪伦公主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后面紧跟着薛绍泉，神情有些无奈。 一大早的雅兴被打断，神启大帝心里有些不悦，脸上却不露神色。 “雪儿，你有什么事情？” “父皇，女儿有几句贴心话，想和你单独禀报。” “你们都出去吧。” “是，陛下。” 秀婉贵妃朝神启大帝施了一个礼，便领着众人离开。 薛绍泉犹豫了下，准备也要走，却被雪伦公主拉住衣袖，便只好留在原地。 “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急着见朕？” 雪伦公主走上前，来到神启大帝身旁坐下，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昨天的时候，司寇总署抓捕了少典客傅星峰和少奉常刘志天。爹，你知道这件事吗？” “嗯，这事，尼科罗有向朕禀报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雪伦迟疑片刻，怯怯地说道：“少典客傅星峰和女儿其实是恋人关系。” “你，你说什么！” 神启大帝突然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雪伦公主。 很快，他又把目光愤怒地移向薛绍泉。 薛绍泉慌了，急忙跪下，说道：“陛下，老奴也是最近才，才知道雪伦公主心仪上傅星峰。见陛下最近烦心，老奴一时竟忘了禀报。” “哼！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哦，朕想起来了，是在那次望涯山围猎之后？” “比这还要早。爹记不记得，在女儿小的时候，你就送女儿到傅府。从那起，女儿对他，对他就有了情愫。” 神启大帝听了之后，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在空旷的殿中开始走来走去。 “记得，当然记得。朕忘了许多事，但有些事情是记得很清楚的。我神族人丁稀少。在皇族子孙年幼时，送入人族重臣家中，以笼络他们，本是我朝惯例。说起来，把你送入傅府，那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可是！” 神启大帝突然停下来，吸了一口气，把声音提高了一个调，神情也严峻起来。 第76章 父女之争 “我当初的百般讨好，得到了傅轻尘的支持吗？没有，他依旧坚定不移地支持大哥和大侄子。更过分的是，他儿子傅红雪又成杞王一党的心腹。 雪儿，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的这个人，他的父亲、祖父可都是爹上位之前的敌人！” 神启大帝不怒自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长女。 “父皇，蛮族的上天之巫，就是他和刘志天两人抓来的。难道这个功劳，还抵消不了吗？” 雪伦公主不提这事也罢，一提起，更惹起神启大帝心中的怒火。 他岂不知两人有不世之功。 偏偏，这两人都是坦普尔、袁清一的党羽。 神启大帝记得很清楚，坦普尔、袁清一在之前的奏本中，可是屡次为傅星峰、刘志天请功，还想将他们调任为帝国九大分区之二的师长，掌一方兵权。 这不是暗中培植自己势力，是什么？ 幸好自己英明，没有准奏。 “雪儿，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人，暗通叛将阿克斯特？” “绝不可能，星峰和志天不是这样的人！” “闭嘴！朝堂上的事情，你懂什么！这几年来，你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可你推三推四，就是看不上别人。原来，你的心结，是在这里！ 知不知道，你妹妹前年就已经大婚了。去年，我的孙女也生出来了。你呢！ 前段时间，我听说，撒克逊的儿子普利莫正在疯狂追求你，你干嘛不答应？ 普利莫现在已经就是车骑将军，口碑又好，岂不是比傅星峰这个阶下囚，胜过百倍！” 雪伦公主见父亲脸色变得狰狞起来，越听，心就越慌，急忙给薛绍泉使眼色。 可薛绍泉见神启大帝正在气头上，哪里敢替她说话，只好当做看不见。 雪伦公主又气又急，偏偏不敢和强势的父皇顶嘴，忍不住抽泣起来。 “你哭什么！” “女儿只是伤心，母后不在了。要是母后还在，一定会来替女儿说情。” 说完，雪伦公主放声大哭，哭得神启大帝心烦意乱，也把他的怒气哭去了不少。 雪伦的母亲是他还是亲王时候迎娶的郑王妃。 可惜，仙逝早了。 现在的孝淑惠皇后算是雪伦的继母，和神启大帝生下一女——艾娜公主。 艾娜公主便是雪伦同父异母的妹妹。 “好了，好了，先别哭了。” “爹，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把星峰他们放出来？” “傅星峰又不是我抓的。是尼科罗他们说他通敌，这才抓起来审问。你现在让我放了他，岂不是干预司法公正。” 神启大帝这话说的，让薛绍泉都觉得有点过不去，便大胆帮雪伦公主说话。 “陛下，据老奴所知，傅星峰、刘志天目前只是有通敌之嫌，尚未定案。这其中，或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让老奴去过问下此事。倘若事态没有那么严重，还望陛下从宽。” 神启大帝忍不住瞪了薛绍泉一眼，但也没有吭声。 大殿里只有雪伦的哭声在回响着，让他听着有点刺耳，同时也有点难受。 沉吟一会，神启大帝下了决心，说道：“放人也不是不可以。” 雪伦公主止住哭声，破涕为笑，问道：“父皇，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他们既然现在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还得按程序走完流程。这样，薛总管是看着你长大的，雪儿，你应该信得过他吧。” 雪伦点了点头，拭去脸上的泪水。 对于薛绍泉，她是百分百的信任，否则也不会拉着他，来帮自己说话。 “那朕就让薛总管去插手过问这个案子。一来是杜绝在审案中出现严刑逼供、畏刑自诬的现象发生。二来是让薛总管提示下尼科罗，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雪伦怯怯地问道：“可那还要多久才能把星峰放出来。” “当然是要等审案程序结束后，才能释放。朕昨天刚批准尼科罗立案审查。你总不能让朕今天就下旨放人，逼朕做个朝令夕改、目无法纪的君主吧？” 雪伦觉得父亲说的也在理，便盈盈起身，给神启大帝深深地施了一个万福礼。 “可是，朕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许你再和他见面了。同时，在一年内，你必须得把婚事定下来。朝中那么多神族世家好男儿，就没有一个你满意的？” “爹！” 雪伦的心情顿时又降到冰点，走上前，想要抓住父亲的衣袖，再哀求一番。 “这个条件，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神启大帝轻轻推开她，拂袖离去。 雪伦看着他的背影，无力地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薛绍泉心疼她，便上前把雪伦搀扶起来。 “大公主，你听老奴一句劝，如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陛下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求他，只怕适得其反。等傅公子出狱后，看那天陛下心情大好，老奴再陪你去求陛下，你看，好不好？” “那就依你的。” “老奴先送你回去吧。” “好。可是，你一定要替我到狱中看看星峰，看他是不是受苦了。还有，一定要和尼科罗大人说一声，让他尽快放了星峰。” “大公主放心吧。刚才陛下也开口了。老奴一定替你看着这件事，绝不会让傅公子受了委屈。” “你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派人告诉我，或者是告诉维尔拉。” “那是肯定的。” 听了薛绍泉的话，雪伦总算是安心了许多。 薛绍泉刚送完雪伦。神启大帝就差人，让薛绍泉到弘益殿。 走入殿中，他见神启大帝正闷闷不乐地喝着酒。 “雪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陛下，大公主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哼，哭哭啼啼的，真是不成体统。朕真是担心，百年之后，她这个样子如何继承大统！” 虽然神族历来是皇家正统，但在繁衍生息方面，远不如其他族群，尤其是和兽人族相比，那就差得更远。 一个普通的兽人夫妻，往往能生下一箩筐。但是神族当中，通常都是独生子女家庭。还有好多，连个蛋都没有孵出来。 这造成了神族人口，在各族群中变得最少。 神启大帝也一样，虽然他播了不少种，但至今只收获了雪伦和艾娜两朵花。 按照帝国惯例，女子一样是可以继承帝位的。 而雪伦已经被立为大公主。如果没什么意外，两年后自然就会被立为储君。 薛绍泉见神启大帝今天对雪伦大为不满，甚至还有别的想法，心头扑通乱跳，不敢在帝位继承这个话题上接话。 第77章 天牢蹲三年，乞丐也不换 “朕既然答应了她。你下午就跑一趟，和尼科罗说一声，让他善待傅星峰。过段时间，便放他出来。” “陛下，多久可以放出来？” 神启大帝想了想，说道：“老实说，朕不想太快放他出来。但太久的话，雪儿一定会再闹。嗯，就五个月吧。你去和雪儿说，朕到时候还可以再赏个官，让他做做。” “陛下想给他安排什么位置？” “官复原职是不可能的，朕想把他降级外派到滇南当个郡守，让他离雪儿远一点。外派这事，你先不要和雪儿说起。” “老奴明白。还有袁清一、刘志天这两人如何处置？” “刘志天嘛，也五个月就一起放出来吧。听说他和傅星峰还是好友，是吗？” “对。” “至于袁清一，朕还没有想通，先关上三年、五年的，再说。” “老奴明白。” “还有，朕刚才让人通过仙鹤，向母后写了一封信。过几天，母后会给雪儿来一道懿旨，说甚是想念雪儿，让她去天庭城，陪一陪母后。 到时候，朕会安排普利莫随行护送雪儿。你也同行，在天庭待几天后，再回来。雪儿是你陪着长大的，最听你的话。 在这期间，你开导开导雪儿，不要在一棵树上吊着，尽量撮合她和普利莫玉成，别再想着那个罪人之子。” “老奴记住了。” “嗯，那你去忙吧。” “老奴告辞。” …… 从这一天起，在狱中的傅星峰、刘志天就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 若不是失去自由，住在天牢四号、五号和住在客栈里，在吃这一块，已经区别不太大了。 尤其是12月26日这一天，更让两人目瞪口呆。 一大早就有一群人进进出出，给天牢四号、五号置换、添增家具等。 原本干硬发臭的床垫换成“爱睡”牌床垫。 这是一款用灯芯草做的顶级床垫。 它质地绵软，富有弹性，且具有降心火和通气血的功效。人睡到这个床垫上，能够更快地入睡。 被子也是，给两人换了一套崭新的纯棉被子。 就连监牢里的蹲坑，也给两人清洁得干干净净，还在一旁放上了香包。 此外，还在监牢里给两人增添了钟表、桌子、书架、椅子、书、纸、笔、油灯、毛巾、纸巾、牙刷等等。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各自倚在铁栅栏上，笑嘻嘻地看着狱卒们忙来忙去。 “志天，你说，这一出演的是什么戏码？” “不知道，可能是我们两个赶上好时机了。大概是尼科罗想把天牢改造成客栈，让囚犯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你说是不是，这位大人？” 刘志天问的这个人，正是天牢的副典狱长。他其实也不知道缘由，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想笑。 这位副典狱长在监狱系统干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便笑道：“可能是吧。” 刘志天眼珠子一转，问道：“这位大人，在下有个请求，在这天牢里实在闷得慌，可不可以给我们两人乐器，打发下时间。” “嗯，也行。不知你们想要什么乐器。” “我想要笛子，星峰，你呢？” “我不懂玩乐器，多给我拿几本小说吧。” “好。老张，你过来。现在去街上买一把好的笛子和十几本小说回来。” “好，我这就去。” 过了一阵子，老张真的从外面买了笛子和小说，分别交给傅星峰和刘志天。 这时，天牢四号、五号刚好也清洁、布置完毕。 那名副典狱长便领着狱卒们走了出去，给两人留下大大的问号。 到了十一点左右，传来几人的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是木叶。 后面几人分别拎着精美的食盒、酒坛。 来到监牢前，狱卒们再次打开牢门，把食盒里的饭菜、碗筷取出来，放在刚布置的桌子上，又给两人倒上酒。 傅星峰和刘志天也不客气，菜来就吃，酒来就喝。 有一名狱卒还给两人解开了手链。 “木大人，今天这顿酒菜如此丰盛，莫非是断头饭？” “刘兄多虑了。即便是断头饭，也没有如此丰盛的。而且，在下还可以保证，以后每天的伙食，都是如此丰盛。两位要是有什么爱吃的菜，还可以和送酒菜的人提。” “啊，这样也可以？那我就不客气了，木大人，下午我点个涮羊肉火锅吧。这天气冷了，只有火锅配酒，最是惬意。” “没问题，可以安排。傅兄你呢？” “我不挑食。星峰吃什么，就给我同样来一份吧。” “阳瑞，你听见了吗？下午安排两份涮羊肉火锅。” “属下明白。” “对了，木大人，今天的酒菜如此好，不如一起享用？” “不用不用，你们慢慢吃。” 傅星峰和刘志天边吃，边和木叶闲聊。 一会，两人先后放下筷子，惬意地轻轻拍了肚子。 狱卒中，有人过来收拾碗筷。 有人还端来水盆，帮两人洗了一把脸。 傅星峰和刘志天眼睛一亮，还顺便刷了一下牙，漱下口。 “以前听说，乞丐做三年,皇帝也不换。如今到了这里才明白一个道理，天牢蹲三年，乞丐也不换。” 傅星峰闻言哈哈大笑。 木叶亦笑道：“刘兄要是喜欢这里，想蹲三年也无妨。” “这么好的地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木兄也来和我们兄弟两人一起蹲天牢。” “可惜我公务缠身，实在没空。将来要是有机会，一定陪两位兄弟蹲一蹲这天牢。” 傅星峰闻言，又是大笑。 此刻，狱卒们已经拿走食盒等，关上了两人的牢门，离开了这里。 唯独木叶还站在铁栅栏外。 “木兄还不走，莫非是想留下来，陪我们兄弟聊天的？” “非也，在下在等人？” “等谁？” “等几位贵客。” 就在这时，远处的长廊里再一次传来三人的脚步声。 等近了一看，来的正是李照雪公主、穆青烟和薛绍泉三人。 “照雪！” “志天！” “青烟，雪伦公主呢？” “星峰，这个，呃……” 几人久别重逢，不禁都是万分欣喜。 但傅星峰见雪伦没来，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雪伦公主另有要务，便由本总管替大公主来一趟。” 旁边的薛绍泉替穆青烟答道。 第78章 江湖救急 李照雪公主刚和刘志天聊上几句，眼睛就泛红了。 她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和刘志天倾诉，也想依偎在他怀中，摸一摸爱人的胡须。 刘志天又何尝不想。 奈何，彼此之间相隔着铁栅栏，还有薛绍泉和木叶两人不合时宜地站在旁边。 “嗨，这里的生活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穆青烟强忍着悲伤，对刘志天笑道。 “对啊，我刚才还和星峰说，这日子简直比，比神仙还滋润。” “咦，你的监牢里还有笛子啊。” “是啊，前段时间，在王孙自可留，你刚刚教过我吹笛子。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那你可得常常练啊，有些曲子，要多练，才能吹得好听。” 就在说这句的时候，穆青烟突然朝刘志天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嗯，这个自然，我常常吹笛的。” 穆青烟点点头，又转身去和傅星峰聊天了。 刘志天猜测，穆青烟好像在暗示自己，在狱中要多吹笛子。 但他不明白，此举有何意义？ 几人聊了半个小时后，一直不吭声的薛绍泉突然开口说道：“李公主，约定好的时间已到。公主身份尊贵，不宜在此处久留，还是跟我出去吧。” “好的，薛总管。” 李照雪、穆青烟两女虽有点不舍，但也只好向刘志天、傅星峰告别，离开了天牢。 走出天牢后，薛绍泉来到李照雪公主的马车前，说道：“李公主，今天牢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素来和大公主要好。这样，劳烦你写一封信，交给我，再由我转交大公主，以安她的心，好不好？信的内容，主要便是牢中所见所闻。” 李照雪点点头，说道：“不知几时交给薛总管。” “今天下午吧。明天，我就要陪同大公主，前去天庭了。” “好。” 当天下午，雪伦收到了李照雪的亲笔信，看到信里所说，傅星峰两人在天牢里过得很好。她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也相信父皇真的会把傅星峰放出来。 而就在同一天，刚回到魔法森林的康拉德，也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密信。 上面写着，“江湖救急，老头快来，并带上你的魔法掘进机，秘密进入帝都！” 虽然这封信没有写上落款人。但康拉德一看字迹，便知道是穆青烟的来信。 “这丫头，我刚回来，就让我过去，这不是诚心想累死我吗？她说江湖救急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江湖上，还有人敢惹她？ 还有，非要我带上魔法掘进机，又是几个意思？如果要秘密带入帝都，非得拆开了才行，这功夫可就大了。” 这魔法掘进机是很多年前，康拉德和几个同样精通通格术的大魔导师，合力制造出来的魔法机器。 它能够轻松地凿开地下的泥土，和碎裂岩石。 研制出来后，康拉德等人曾经用它来，挖掘过几处稀有的矿产，后来就一直闲置不用。 虽然穆青烟请求的事情并非易事，但康拉德还是马上行动起来。 在魔法森林的几个大魔导师中，康拉德是最溺爱穆青烟的人。 因此，穆青烟一遇到困难，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康拉德，而并非自己的爷爷。 …… 12月29日，袁清一盘膝坐在床上，聆听着若隐若无的笛声。 虽然他不太明白，天牢里怎么会响起笛声。 但在这几天里，聆听笛声已经成为袁清一抵抗孤独的最大乐趣。 他所住的天牢二号，和刘志天所住的天牢五号，实际上只隔着厚厚的石墙，虽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而且，天牢二号和翻新过的天牢四号、五号，也截然不同，依旧是恶臭、脏乱，还有些潮湿。 但这些，袁清一已经克服了，唯一让他难受的就是孤独。 自从入狱以来，就连审案的次数都极少。 就连送饭的狱警也是放下新食盒，拿起吃过的食盒就走，绝不和他说话。 这让袁清一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面壁，无人可说话。 同时，他也想清楚了，以神启大帝的绝情寡恩，自己大概要在此处终老至死了。 有的时候，袁清一甚至会回想起，刘志天那天说的那句话。 “不如，请袁将军写几封亲笔信，立刻送去兆西军区、辽东军区、滇南军区，让秦艺、祖今安、云朔、菲力浦等人即刻带兵入京，反了陛下，另立新君！” 就在这时，监牢外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袁清一心里开始有些兴奋起来。 他倒不是奢望，神启大帝会释放了自己。而是一想到有人和自己说话，就自然抖擞起来。 这无声无息的寂寞，实在让他难受。 在一盏油灯的投射下，两条长长的影子终于移了过来。 后面那个身影疾步上前，又点亮了几盏油灯。 监牢内外开始明亮起来。 袁清一神情复杂地望着来人，嘶哑地说道：“撒克逊，你总算来了。” 一开口，袁清一都被自己吓一跳。 好久没说话，声音竟然有些变了。 “后天就是新年了。我突然想起了老朋友，便过来看看，是否还健在。” “托你的福，我还活着好好的。搞不好，你还要死在我前头。” 撒克逊闻言哈哈大笑，说道：“清一，我的老朋友，你现在只剩下口舌之利了吗？” 他今天过来，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自己的“杰作”，看看老对手在狱中的苦日子。 “我这可不是口舌之利，而是真心相劝。再过十年，不，再过五年，你就会和我一样，关在旁边的天牢一号。这牢狱之苦，我受得了，只怕出身尊贵的撒克逊大人受不了。” 撒克逊又是仰头大笑。 但突然间，一股寒意涌上他的心头。 袁清一这句话，无意间提醒了他。 五年之后，自己真的有可能步袁清一的后尘，被神启大帝送入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 对于神启大帝的了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袁清一，本相今天来，不是和你废话的。本相问你，招还是不招？” “你想让我招什么？” “当然是和阿克斯特相互勾结，叛国谋逆之事。” “呸！放你娘的臭屁！我袁某人一生只知奋战御敌，从未和蛮人通敌。” “既然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那本相就不和你多废话了。木叶，一会通知狱警，今晚给袁大人加个鸡腿，也算我的一片善心。我们走。” 撒克逊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说走就走。这可把袁清一气坏了。 “狗贼，狗贼！你才来一会就走！你不是来审我的吗？来啊，哈哈哈，破狗贼跑了！跑喽，不要脸的破狗贼落荒而逃了。” 气急败坏的袁清一抓住铁栅栏，不停地骂。 这段时间来，他实在是憋坏了，好不容易逮住了撒克逊，肯定是骂不绝口，要把心中的委屈全骂出来。 但撒克逊不理他，只管疾步往前，很快就走出了天牢。 “木叶，你这就去通知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两位大人，让他们到我府上一聚。” “是。” 第79章 杀她们个片甲不留 12月29日的傍晚，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在酒足饭饱后，剔着牙，在密室里品着茶。 “两位，我今天到狱中看了袁清一。他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首相大人请明示。” “你们应该知道，陛下最大的心结就是结党。坦普尔等人垮台如此之快，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所以，今后在朝堂上，特别是那些无关我们利益的一些议题，你们两位一定要想办法和我争吵起来。 千万不要让陛下看出来，我们之间已经是攻守同盟。否则的话，坦普尔他们的下场，真的将会在几年之后，在我们身上重演。” “首相英明，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首相说的正是。而且，我们三人之间以后不宜过于频繁相聚。小的事情，尽量让人传递书信即可。”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如梦初醒，纷纷赞同。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何况神启大帝又是善变之人，从坦普尔一案之后，哪个臣子敢不防着他。 “还有一件事，我得和你们商量下。前几天，薛总管差人来报，说雪伦大公主最近和陛下吵了一架。其缘由就是，我们把她的心上人傅星峰抓进了监狱。”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相视了一眼，脸上都是有些震惊。 这两人并不知道，傅星峰居然是雪伦大公主的心上人。 “可薛总管不是刚传话，说陛下有意在五个月后，把傅星峰放出来吗。” “是要放出来。可你们想一想，这雪伦大公主和傅星峰岂能不恨我们。万一，傅星峰真的成了陛下的乘龙快婿，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们三个。 退一步来说，就算没乘龙快婿这事，雪伦大公主肯定是在心里暗恨我们。 虽然储君之位还空着。但陛下百年之后，多半是她继位大统。到时候，她成了女帝。我们这三把老骨头就要遭殃啰。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首相的意思，莫非是暗中支持艾娜公主继位。” “艾娜公主继位，对于我们三人来说，当然是略好一些。但听说她们姐妹两人虽不是亲的，却胜过亲姐妹。 即便是艾娜公主继承大统，凭她姐姐的一句话，我们一样是要遭罪。 我们三个老头子，倒也无所谓了。但我们的家族子弟也跟着遭殃，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莫非首相还有妙计？” 撒克逊微微一笑，抚须说道：“说不上什么妙计，主要是想为陛下分忧。陛下身边虽然是佳丽如云。但据我所知，陛下对房事素来冷淡。 恰好，前几天，我和千度堂李堂主闲聊时，他说起有一款秘方，叫做老牛回春丸。这药丸不但能激发男人那方面的兴趣，而且能大大提升诞下龙子的概率。 我朝历代皇帝都是长寿者居多，不乏八十多岁高龄者。而陛下今年才四十九岁，还大有作为。两位应该知道，男人不同女人，在那方面是活到老干到老的。 这样算来，陛下至少还能干它个三十年，再加上老牛回春丸的妙用，这将来几年，宫中贵妃们诞下一、两个男婴，并非难事。 历史上，我朝虽然也有女帝执政的时候，但都是无可奈何之计。 按照祖宗之法，雪伦大公主一旦有了弟弟，她就不得继承大统，只好乖乖将储君之位让给弟弟。哪怕弟弟是个婴儿。 到了那时候，我们三人有献药之功，新帝对我们的家族子弟岂不是要高看一眼。” “好，好，好！” “首相高瞻远瞩，实在是妙计！”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两人闻言也是大喜，纷纷称赞。 撒克逊得意洋洋，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以我的身份，当然是不能和陛下献上此药。这样吧，尼科罗，这泼天的富贵就送给你了！ 到时候，你拿着这老牛回春丸，进宫面圣，详细说明这药丸的功效。顺便呢，你也提一嘴，说是和亚尔弗列得一起寻得此宝，特意献给陛下享用的。” “难道不提首相的名字？” “千万不要，你忘了陛下的心结。要是连我也提，这陛下肯定就认定我们三人结党了。” 说着，撒克逊就打开一个抽屉，拿出来一盒老牛回春丸。 “首相说的是，我一高兴，差点忘了。” “首相，这老牛回春丸，不知道还有多余的吗？” “我正好也想问这事。” 撒克逊眼珠一转，笑着问道：“你们两个，也想试一试？”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两人笑嘻嘻，齐齐点头。 撒克逊转身又拿出两个小木盒。 “我早就知道如此。放心吧，也给你们两个准备了。说明书放在盒子里，回去后好好享用吧。” “多谢首相！” “首相对我俩真是关怀备至，感激涕零。” “好啦，别说这些虚的了。尼科罗，你这几天就抓紧入宫献药去吧。” “放心吧，首相。” …… 神元3095年3月，春暖花开。 秀婉贵妃觉得，今年的春天比任何一年，来的都早一些，尤其是在宫中。 这一点，从神启大帝与她同枕的次数上，都可以看得出来。 这一天下午，神启大帝刚看完歌舞，就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秀婉贵妃秒懂，急忙牵着神启大帝的手，一起走进寝室。 没多久，寝室里的大床就摇晃起来。 随着一声低吼，摇晃了半个时辰的床，终于停了下来。 秀婉贵妃赶紧拿出香巾，给神启大帝擦汗。 “陛下最近，真的好劲、好爆啊！” 秀婉贵妃一脸媚笑。 “是吗？是不是让你都受不了？” 神启大帝一脸自豪，捏了捏秀婉贵妃的嫩脸。 “何止是臣妾受不了，就连臣妾的床，都快扛不住了。” 秀婉贵妃倚在他怀里，掩嘴而笑，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这让神启大帝更是豪气冲天，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从尼科罗那天鬼鬼祟祟入宫，向他献上老牛回春丸后，神启大帝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两个多月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精力越来越充沛，兴致越来越高。 以前看到后宫三千佳丽，他总是有种肉吃太多，发腻的感觉。 现在则不同，一见到贵妃们，或者是部分宫女，他都两眼发光。 少年时的轻狂，又回到他的身体内。 神启大帝有时候真想，提枪从东宫杀到西宫，又从西宫杀回来。杀她们个片甲不留，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种。 第80章 一眸春水惹人怜，两片红叶胜春风 “不过，臣妾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陛下太猛了，会伤了身体。臣妾听说，陛下最近这段时间，可是一天都没歇着，今天到这个姐姐寝室，明天又到那个妹妹房里。 陛下兴致高涨，姐妹们都很高兴。可是，陛下你得注意锻炼下身体，强筋固本才是。万一，身体被掏空了，那该怎么办？” 秀婉贵妃说出这番贴心话，让神启大帝深为感动。 “爱妃说的是，从明天起，朕就开始练那八段锦，好好打磨打磨身子骨。咦，朕想起来了。过几天，朕带你们去野外围猎怎么样。 祖训上提到，君王每年应该至少围猎两次，和大自然充分接触，锻炼自己的体魄。 说起来，朕惭愧得很，实在是有些懒惰，距离上次围猎，已经一年多了。是该到野外走走，呼吸下自然的新鲜空气。” “到时候，还望陛下，多指导下臣妾，怎么打猎。” 秀婉贵妃一听，要去野外围猎，也是十分欢喜。 她长期待在宫中，也是腻了。 “对了，思贤宫那边，有没有新的情况？” “臣妾最近也没少去思贤宫。那雷吉诺德一直都是闭宫不出，也极少见有什么人来拜访他。 仁娜公主则生性活泼，喜欢在帝都里乱逛，尤其是那家如意客栈，去的次数最多。臣妾和她交往多次，实在也没看出，仁娜和雷吉诺德有什么瓜葛。” 神启大帝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笑道：“等朕把围猎的时间定下来，你就去思贤宫一趟，请我那个大侄子和仁娜，陪朕一起去围猎，地点就在渔阳。哈哈哈。” “好的。臣妾遵命。” 神启大帝想起往事，忍不住得意忘形。 他特别想知道，雷吉诺德听到，再次去渔阳围猎，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3月14日，正值仁娜公主的十八岁生日。 在思贤宫中，雷吉诺德、恩和森两人陪她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 和以往不同，仁娜今年的生日过得极其冷清。 事实上，自从傅星峰、刘志天等人入狱后，她也没心情过什么生日。 最让仁娜奇怪的是，李照雪公主和穆青烟最近不知为何，也在躲着她。 每次，她去人族李府，府中人都说李照雪公主不在。 仁娜猜想，李照雪应该是去找穆青烟了。 去到如意客栈，又被露皮塔很客气地拒之门外，说穆青烟染病了，不宜见客。 就连“王孙自可留”也关门不营业。 可自己在墙外溜达，有一次明明还听见康拉德的声音。 这位老爷爷怎么又回来了？ 种种这些，既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也让她很难过。 但在吹灭蜡烛后，仁娜还是非常虔诚地为狱中人祈愿，希望他们能早日出来。 雷吉诺德见她眼睫毛眨啊眨，像是要哭的样子，心里不禁暗暗叹气。 “娜儿，你从今天起，便是大人了。很多事情，你要学会乐观去看。像傅公子他们，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知女莫如父。 雷吉诺德心里很清楚，女儿对傅星峰有种特殊的情愫，尤其是在少女情怀总是诗的这个季节里。 “仁娜明白，请爹放心。” 仁娜装出一副笑脸，点点头。 迟疑片刻，她又说道：“爹，昨天，秀婉贵妃来找过女儿，说是陛下打算在3月18日到渔阳围猎，特意邀请爹和女儿一起参加。” “你去回个话给秀婉贵妃，就说我不慎染了风寒，实在是不便前去围猎。就让恩和森陪你去一趟渔阳。说起来，你也很久没打猎了。” 雷吉诺德脸上云淡风轻，不痛不痒地说道。 他仿佛忘记了“渔阳”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翻天覆地的大事。 仁娜自然也不知道，渔阳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就连神启大帝听到，雷吉诺德以病为由，拒绝前去渔阳，也只是一笑而过。 渔阳离帝都很近。慢慢骑马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神启大帝一行是3月18日出发的，19日就在渔阳开始围猎。 随行的有撒克逊、薛绍泉、亚尔弗列得、尼科罗等朝堂大佬，也有众多嫔妃。 恰好这两天阳光明媚，春风送暖，正是游玩、打猎的好日子。 大臣们个个骑马弯弓，争在皇帝面前显露一把自己的精气神和眼力劲。 嫔妃们也个个打扮得千娇百媚，争相让神启大帝教她们打猎。整个就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到了晚上，又举行了大型篝火晚会。乐师们卖命地演奏，大臣们打着拍子，嫔妃们挨个献舞。 神启大帝坐在最高处，喝着酒，品着舞姿，心里已经有点想骑马了。 就在晚餐的时候，他偷偷吞下了一颗老牛回春丸。此时，借着酒劲，老牛丸的药效开始慢慢起作用。 一会，嫔妃们献完了舞。 秀婉贵妃看了一眼神启大帝，见他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便站起来喊道：“仁娜，你前段时间不是教姐姐一支蛮族舞蹈吗。姐姐有些忘了，你陪姐姐一起舞，好不好？” 说完，她就起身过去，拉着仁娜出来献舞。 仁娜见这么多人看着，心里有些慌乱，但架不住众人起哄，加上秀婉贵妃盛情难却，便只好红着脸，带着她跳起了蛮族双人舞。 蛮族地区的舞蹈和天骄帝国大部分舞蹈不同。 舞蹈动作多来源于狩猎生活，律动感非常强，风格豪迈，恰好非常应景今天的围猎。 神启大帝不禁眼睛一亮，顿时被深深吸引住了。 仁娜初时有些羞涩，但很快就渐入佳境。 有时轻步曼舞如燕子归巢，有时疾步跃起如鹊鸟登枝。 月光下，只见只见她一袭白衣，丝巾飘扬，袖中纤手洁白如玉，柔软的腰肢似三月杨柳。 正是，一眸春水惹人怜，两片红叶胜春风。 神启大帝一时竟然看痴了，只觉得仁娜旋转着轻盈的身子，就像是梦境的神女入凡来。 直到掌声大起，他才缓过神来。 过了一会，篝火晚会结束了。 大臣们喝多的，便让人搀扶着，回自己的帐篷休息。没喝够的，则约上三五酒友，再喝上几杯。 嫔妃们都是翘首以盼，渴望君恩。 神启大帝眼睛转了一圈，拉起秀婉贵妃的手，双双走向自己的大帐。 秀婉贵妃心里美得乐滋滋。今晚，她出尽了风头，又被皇帝点去侍寝。 这万一，要真的捣鼓出个龙子出来，岂不是该母仪天下了。 进入大帐后，秀婉贵妃刚把身子腻过去，却被神启大帝一把推开了。 她不禁一愣，不解地望着他。 第81章 秀婉贵妃的神奇玩意 “陛下，你这是累了吗？” “朕不是累了。朕有件差事，要让你去办。过来。” 秀婉贵妃把身子再次贴过去。 神启大帝笑嘻嘻地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啊！” 秀婉贵妃听完，吓了一跳，不自主地挺直腰板，茫然地望着神启大帝。 “快去，快去，事成之后，朕一定好好赏你，多疼疼你。” 秀婉贵妃转念一想，这也是抓住这个男人心的好办法，点点头说道：“臣妾明白了。这就去。” 说完，她便从大帐中出来，朝右边走去。 紧接着，神启大帝也走出来，问道：“秀婉贵妃的帐篷在何处？” “陛下，在这个方向。” “前面带路。” “是。” 门口的太监们不知他两人搞什么鬼，也不敢问，便领着神启大帝前往秀婉贵妃的帐篷。 …… 篝火晚会结束后，恩和森便跟着仁娜公主来到她的帐篷前。 “天色已晚，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好，那公主晚安。” “晚安。” 恩和森说完，便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围猎期间，男女搭建的帐篷是分开的。 只有神启大帝的大帐坐落在嫔妃们的中间，独一例。 仁娜走进帐篷，里面的蛮族侍女妮莎便迎上来，问道：“公主，我替你泡好了茶，你要喝点吗？” “我不渴。我的刀和作品呢？” “在这呢。” 妮莎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尚未完工的木雕，又从鞋子里抽出那把“飞燕”雕刻刀。 仁娜接过来，开始认真地雕刻。 妮莎掌着灯，立在她身旁。 仁娜和妮莎的鞋子是蛮族特制的马鞋。 这种马鞋，在蛮族地区很流行，带有夹层，可以放刀。平时外出时，可以拿来割割羊肉，非常方便。 恰好这几天，仁娜有个半成品木雕，便让妮莎把雕刻刀和木雕都带上。 刚雕刻几下，外面的铃铛便响起。 “仁娜，开门。是我。” “妮莎，去开门。” 仁娜一听是秀婉贵妃的声音，赶紧把木雕收起，随手将雕刻刀插入自己马鞋的夹层中。 “秀婉姐姐，你不是去陪陛下吗，怎么跑到我帐篷里来了。” “唉，你可别说了。今天陛下有点乏，一进大帐便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只好出来。左右没事就到你这里转转。 对了，我那里有件新奇玩意，可稀罕了。你到我帐篷去看看，顺便陪我说会话，好不好，我的心肝妹妹。” “那我就去姐姐那里。” 平时，这秀婉贵妃常常来看仁娜，对她也确实好。仁娜不忍拂了她的意，便跟随秀婉贵妃，来到她帐篷中。 闲聊几句后，仁娜便问道：“姐姐，你的新奇玩意在哪，快拿来我瞅瞅。” 秀婉贵妃眼珠子一转，浅浅一笑，说道：“好妹妹，你可别心急。那新奇玩意放在外面，我这就去拿，顺便拿点酒菜过来，我们姐妹好好喝几杯。” “那好，姐姐，你快去快回。” 仁娜并不疑有他。 一出去，一个太监首领便朝秀婉贵妃迎来，陪着笑脸问道：“秀婉贵妃，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去哪？我能去哪？去给我拿把椅子过来吧。你们几个也离帐篷远点。” “是。” 秀婉贵妃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她本以为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没想到，今晚却是为她人做了嫁衣，有点烦闷地坐得远一些。 与此同时，帐篷里的仁娜正在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突然间，一道长长的身影，在油灯的照映下，出现在地上。 “谁？陛下！你，你……” 仁娜猛然回头，却发现神启大帝不知何时，蹑手蹑脚地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神启大帝笑眯眯地说道：“娜儿，你别紧张。”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仁娜见他慢慢靠近过来，立刻从床边跳起来，躲到帐篷角落里。 “陛下，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比你们两个进来，还早一些。别说这个了，快过来，让朕看看你。” “可是，秀婉贵妃不是……” 话没说完，仁娜顿时就明白了。 秀婉贵妃说什么，来看神奇玩意，搞半天全是在骗自己。 难不成，那神奇玩意，就是这厮？ 一想到这，仁娜的眼眶顿时红了。她疾步朝外走去，却被神启大帝一把拦住。 仁娜没办法，只好又缩回角落里。 “站住——哼，都怪朕对你们父女过于仁慈，让你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吧？” “父女？陛下你在说什么？” 听到神启大帝突然点破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仁娜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发软起来。 同时，她又想起被软禁的父亲，顿时失去反抗的勇气。 “你们父女两人演得虽然不错，可却骗不过朕的这双眼睛。你娘，我也曾经见过。 你要不照一下镜子，看看和你娘长得有几分相似，又和我的好侄子有几分相似。来，过来，朕只是让你过来，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仁娜迫不得已，只好哆哆嗦嗦坐到床沿。 “再过来一些，让朕好好看下朕的侄孙女。” 仁娜无奈，只好把屁股又挪了挪。 “娜儿，你可真美。知道吗？这满天星辰都不如你的双眸明亮。” 说着，神启大帝毛手毛脚，伸手摸了下仁娜的小脸。 “啊！陛下，请，请自重！” 仁娜又是尖叫一声，身子急忙往床头缩去。 神启大帝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本来是想灯下赏美人的，没想到玩成了猫抓老鼠的游戏，实非本意。 “你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朕不过是摸一摸你的脸，关心关心你，怕什么，快过来和朕说说话。” 可是，仁娜见他色眼迷离，说什么也不敢过去，紧紧地抱着枕头，浑身发抖。 帐篷里的声响，可逃不过外面众人的耳朵，尤其是今晚轮值的太监首领。 他知道，先是神启大帝进入帐篷，接着是秀婉贵妃和仁娜公主。 秀婉贵妃出来后，帐篷里便尖叫连连。 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用想也明白了。 他心里有两层担忧。 一是怕仁娜死命不从，弄伤了神启大帝，哪怕是咬破了嘴唇，他也吃不消这个责任。 二是仁娜虽是质子，但在蛮族人眼中却是神圣不可亵渎的。 堂堂大国天子，居然强行侵犯蛮族公主。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一想到后者，这位内心还算正直的太监首领不禁大汗淋漓。 第82章 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娘娘，娘娘！” “什么事？” 秀婉贵妃正在生闷气，听到那太监首领喊她，更加不悦。 “里面的声响有些大。不如，娘娘进去劝一劝。” “哼！” 秀婉贵妃一听更气，朝那太监首领翻了一下白眼。 这时候让我去劝，岂不是触陛下的霉头？ 有病吧，这死太监！ 想到这些，她便扭头过去，却看见妮莎朝这边走来。 秀婉贵妃认得，这是仁娜身边的侍女。 “娘娘，你怎么坐在这里。” “哈，我出来看星星，今晚的夜色美极了。” 秀婉贵妃有点尴尬，只好随口胡诌。 “我家公主呢？” “她啊，她去趟茅厕。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可就在这时，帐篷里传来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这正是仁娜的声音。 顿时， 妮莎一下子明白了。 她毫不犹豫，立刻转身朝帐篷跑去。 “拦住她！” 秀婉贵妃话音刚落，几名太监就伸手拦住妮莎。 妮莎见状，知道凭自己一个小弱女子，肯定是救不了仁娜公主的。 得去喊恩和森才行！ 当下，妮莎马上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要让她走！” 秀婉贵妃急忙对那太监首领说道。 “你们三个去追她回来。” “是。” 不远处的三名侍卫齐齐应了一声，便朝妮莎追去。 而此时，帐篷里，神启大帝在几番劝说无果后，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决定来个霸王硬上弓，猛地朝仁娜扑过去。 “啊！” 没想到，仁娜情急之下，双手双脚齐发力，无意间使出了一招“兔子搏鹰”，居然将人高马大的神启大帝，给踹下床去。 这让神启大帝也颇感意外，同时也更加恼怒。 他在当郑王爷的时候，其实是练过一些功夫的。 后来当了皇帝后，就没再修炼过，再加上这段时间光练床上功夫了，身子远不如从前。 神启大帝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怒吼一声，也使出一招“饿虎扑食”，朝仁娜扑去。 他是想利用体重的优势，先把这侄孙女压在身下，再好好收拾她。 电光石火间，仁娜突然想到那把雕刻刀，便立刻从鞋子里拔出来，握在手中，正对着神启大帝。 “噗嗤”一声，那把寒气逼人的“飞燕”恰好对着神启大帝的心头，捅个透心凉。 准确来说，是神启大帝飞扑过去，硬是拿自己的心脏，往刀口上撞。 顿时，帐篷里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你，你刺杀朕？” 神启大帝无力地从仁娜身上滑到一边。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心头上的刀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我不是。” 仁娜已经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全身抖个不停，双手慢慢地朝神启大帝心头摸去。 “你干嘛？别动！” 可神启大帝说的真不是时候。 仁娜原本是想帮他按住血的，被他一喊，慌了神，手指恰好碰到刀柄上的突起。 那正是这把刀的弹簧开关。 “嗖”一声，那把“飞燕”突然把刀身缩回来，从床上翻落，掉在地上时又碰到突起，再次把刀身弹出去。 同时，一股血柱就像小孩尿尿般，滋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那老牛回春丸，本来就有促进血脉偾张的奇效。 这一刻，终于把药效发挥得淋漓尽致。 神启大帝感觉到生命正从身体中，急速流淌出去。 他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身体也慢慢发软，从床上滑落到地上。 恰好，倒地的神启大帝，看到了那把“飞燕”。 他一下子记起来，那是三十年前，已经死去的父皇送给自己的十九岁生日礼物。 恍惚间，神启大帝又记得，自己好像又把这把“飞燕”送给了某个人。 但送给谁，他已经来不及追忆了。 神启大帝眼前的世界开始失去了颜色。 最后，他嘟囔了一句，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仁娜慢慢从床上站起来，看着地上的鲜血慢慢流淌。 她完全看傻了，又想哭，又想叫，但偏偏张不了嘴，就好像梦魇一样，发起了呆。 仁娜不知道，她的祖父曾被人陷害，失去太子之位。 她的父母被迫千里逃亡。 他父亲十四年不敢踏入故土，她母亲罗妮艾维卡在逃亡中受了伤，不久后便离世。 而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此刻，距离上一次的“渔阳之变”恰好十四年零五个月。 帐篷外，那名太监首领嗅了嗅，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他竖起耳朵聆听片刻，便急忙走到秀婉贵妃身边，说道：“娘娘，帐篷里安静得有点异常。要不，你去看看？” 秀婉贵妃正打着哈欠，听这么一说，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于是，她便慢慢走近帐篷。 正当秀婉贵妃准备把耳朵贴在帐篷上时，她突然看见门帘下有一抹鲜红。 秀婉贵妃毫不犹豫，立刻拉开门帘。 眼前的一幕，简直把她的魂都快吓飞出去了。 正当秀婉贵妃欲开口尖叫时，一个巴掌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娘娘，别声张，容奴才进去看看。” 说完，那名太监首领使出轻功，越过地上的血泊，来到神启大帝身边。 他蹲下来，摸了摸脉搏，一点跳动也没有。再翻开眼皮，瞳孔已经放大。 那名太监首领虽然心跳得很厉害，但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仁娜，暗叹了一口气，立刻飞跃出去。 “娘娘，陛下已驾崩！此事关乎社稷，非你我能定夺。请娘娘在此守候，不要声张，不要离去。奴才去去就回。” 那名太监首领在秀婉贵妃耳边轻声说完，又朝那群太监、侍卫走去。 “你们听令，从此刻起，以秀婉娘娘为中心，十五米范围内，都不许任何人过来。否则，杀无赦！一切等薛绍泉大总管过来再说！” 说完，那太监首领开始玩命似的，朝薛绍泉大总管的帐篷奔去。 从奔跑的这一刻开始，他才开始恐惧起来，热汗和冷汗齐流，有节奏地飞溅出去。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人在奔跑，那就是仁娜的侍女——妮莎。 只不过，妮莎的方向与他不同，当然也没有他跑得那么快。 第83章 谢谢她的刀 妮莎刚才差一点就要被身后的三名侍卫逮住了。 在一处转弯处，她机灵地蹲在帐篷边上。 三名侍卫只顾着往前急奔，很快就从妮莎身边擦肩而过，没有看到她。 紧接着，妮莎起身，换个方向，绕个大弯，继续向恩和森的帐篷寻去。 中途，又气又急的她还找错了地方，误入别人的帐篷. 里面，有两个男的，正在喝酒。幸好，对方很有礼貌，只是调戏妮莎几句。 她红着脸，急忙出来，顺便丢下一句，“丢你老牟！” 这是她和别人学的帝国方言。 就在这时，薛绍泉的帐篷里，正热闹非凡。 他和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正在玩着一种帝国新兴的游戏。 “东风。” “碰。” 尼科罗刚打出一张牌，就被上家的亚尔弗列得碰了。他只好摸牌再打。 “西瓜。” “破你个西瓜！薛总管，你别着急摸牌。” 亚尔弗列得拿出三张一样的西瓜牌，叠在尼科罗刚打的那张西瓜上面。 这个就叫做破你个西瓜，要赔钱的。 而薛绍泉和撒克逊两人指着尼科罗，齐声笑道：“你惨了，被包圆了。” 当被上家连碰、或破三下，就叫包圆。 这种情况下，上家如果赢牌，就得自个替另外两家掏钱。这个规则目的就是防止两人作弊。 “对对对，尼科罗大人被包圆了。现在，本相还要海底捞月。” 亚尔弗列得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摸来了一张“北风”牌，不禁笑道：“你惨了，本相这把可是大四喜。” 说完，他把“北风”往桌子一拍，正准备揭牌给三人看。 就在这时，那名太监首领如疾风般冲进来。 碰巧脚下打滑，身子失去平衡，他的脑袋直朝亚尔弗列得的屁股撞去，连同桌子和桌上的牌一同撞翻了。 “大胆！” “大，大，大总管！” 那太监首领顾不得自己失礼，连滚带爬，来到薛绍泉跟前。 “咦，今天你值班，为何到此？” “出大事了！” 那太监首领气喘吁吁，简要地将自己刚才所见、所闻说了一个大概。 “你是说，陛、陛、陛……” “是的。陛下驾崩了！” 帐篷中四人齐齐站起来，被这突然的消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薛绍泉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冲出去。紧接着，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妮莎凭着记忆，终于找到了恩和森的帐篷。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 恩和森在独饮几杯酒后，本已入睡，听到妮莎的声音，立刻翻身起来，拉开门帘。 “妮莎，什么事情？” 妮莎也赶紧将自己今晚所见、所闻、所忧简要说了一遍。 没等她说完，恩和森立刻就朝秀婉贵妃的帐篷跑去。 没跑几步，迎面就走来一支三人的夜巡队伍。那三人伸手拦下他，正准备开口盘问。 可恩和森突然出拳，将三人打晕，顺手还抢走一把腰刀，继续急行。 …… 薛绍泉、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尼科罗四人先后进入秀婉贵妃的帐篷。 一看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仁娜公主，再看地上的血泊、泛光的小刀、皇帝的伤口，全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薛绍泉忍着悲痛，擦去眼泪，轻轻地把神启大帝的尸体，抱到床上。 撒克逊定了定神，说道：“诸位，此刻不是悲伤之时。事态紧急，我们先出去，好好商议一番。” 三人点了点头，便跟着撒克逊走出帐篷。 走出几步，撒克逊便朝那名太监首领，说道：“你先进去里面，守护着先帝的遗……” 没等他说完，有股黑影，“唰”一下，就从旁边掠过，正是恩和森。 他原本以为，帐篷里是神启大帝借着酒劲，准备要凌辱蛮族的转世神女——仁娜公主。 可一进来，恩和森也看傻了。 “恩和森，你终于来了。” 仁娜看见他赶到，心里没那么慌乱了，便站了起来。 “公主莫慌，有……” 没等他把话说完，恩和森就感觉到，后面有风声扑来。 他立刻转身，横刀站在门帘后，沉声说道：“别进来，撒克逊！” 撒克逊倒也听话，没有强行闯进去。 “恩和森，你莫急。我想，我们现在是友非敌，倒是可以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 恩和森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进来帐篷的那刻起，他就没打算活着。反正，有他在，谁也别想动仁娜公主。 但外面强敌如云，光是撒克逊，他就未必能敌。 大不了，就是丧命于此！ 可撒克逊这么说话，让他脑子有点懵，实在转不过弯来。 撒克逊继续低声说道：“先帝驾崩，储君未立，内有盗贼，外有强敌。到时候，麻烦替我写一封信给各位大巫师。” 恩和森已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便说道：“只要你保证上天之巫和仁娜公主无忧，那都好说。” “成交，你先把刀拿给我吧，里面还有先帝的遗体。” 撒克逊慢慢伸出手。 恩和森犹豫了片刻，将手中刀倒转，递给他。这时候，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撒克逊。 撒克逊笑了笑，再次便朝那名太监首领，说道：“你进去，看着先帝遗体。” “是。” 那名太监首领毫不犹豫，立刻进入帐篷，和恩和森、仁娜分别保持一定距离，相互站着，形成了三人鼎立之势。 而三人中间的大床上，正躺着刚死去的神启大帝。这画面多少有点诡异。 撒克逊转身，来到薛绍泉、亚尔弗列得、尼科罗三人身边。 如果说，撒克逊刚才脑子里还有些混乱，可就在与恩和森谈话之间，他突然变得思路非常清晰。 “首相，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连夜赶回去吗？” 撒克逊仰头望了望星空。 此时，夜已深。除了风声，一切都很安静。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镇定地说道：“不！秘不发丧！一切都按照陛下还在的情况进行，等瑞文太后回到帝都，与我等商定妥当后再说。尼科罗！” “在。” “你今晚带几个随从，连夜出发天庭，请瑞文太后回来帝都。切记，告诉太后，千万不要声张。” “是，我这就去。” “亚尔弗列得！” “在。” “你现在就安排人，仔细盘查今晚所有的知情人。警告他们，谁泄露先帝驾崩的消息，我就杀谁！同时告诉他们，回帝都后，会给一笔封口费。” “明白，我这就去办。” 两人走后，依旧红着眼睛的薛绍泉，沙哑地问道：“首相，我的任务是什么？” “暂时没有什么具体任务。薛总管，我的师父曾经告诉我，事情越大，心就要越宽。此刻，我倒是想和你喝口茶，好好盘算盘算。走，到我那里去吧。” “好，首相请。” “请。” 走在后面的薛绍泉看不到，前头的撒克逊居然露出一些诡异的微笑。 因为，自从当上首席国相后，对他威胁最大的人正是神启大帝。 看见神启大帝冰凉的尸体后，这只老狐狸心里实际上有说不出的痛快。 他甚至想，当面谢谢仁娜公主，谢谢她的刀。 第84章 四口棺材 3月20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渔阳的大地上，照在皇家的猎场上时，薛绍泉、亚尔弗列得等人就继续张罗着打猎的事情。 只是今天上午打猎的人，明显比昨天少了许多。 因为，神启大帝昨晚发了一场“高烧”，没法参加今天的围猎。众人的兴致也大减。 消息是从薛绍泉大总管嘴里说出来的。没有人会怀疑他撒谎。 中午的时候，正在照顾“神启大帝”的秀婉贵妃从大帐中走出来，和几个姐妹们笑着说，陛下已经退烧了，并无大碍，只是有点嗜睡。 经过昨晚的事情，秀婉贵妃的演技大有长进。 到了深夜，一口华丽的棺材，在精密的安排下，趁着夜色悄然运入大帐。 薛绍泉和几个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将永睡的神启大帝装入了棺材里面。 可就在此刻，帝都里也有三个人，先后进入棺材里面。 不同的是，他们是主动钻进去的。 事情还要从两个小时前说起。 亥时，天牢五号里，再次响起笛声。 刘志天每天都要吹好几次笛子。每一次都相隔很长时间。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那天，穆青烟特意提起吹笛，还突然朝自己眨眼睛，定有她的意义所在。 就在全神贯注吹笛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地上的石砖动了一下。 刘志天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下一秒，地上的石砖居然慢慢升了起来。 然后，刘志天就看见露皮塔托着石砖，慢慢走出来。跟在后面的，还有有些鬼鬼祟祟的康拉德大魔导师。 这一幕真的让刘志天、傅星峰两人惊住了。 “你们……” “嘘～嘘。” 康拉德做了一个手势，就来到刘志天跟前，掏出一个瓶子，朝他身上的铁链倒上几滴。 那瓶子里的药水，遇上铁链，就马上冒出青烟。 康拉德凝神看了一会，就拔出一把小刀，将刘志天身上的铁链切掉。 监牢里的铁栅栏、傅星峰身上的铁链，同样是如法炮制。 “可以了，快跟我们走。” 康拉德低声说道，并点燃了火折子。 刘志天、傅星峰两人便跟着他，钻入地下。 露皮塔是最后一个下去的。 她仔细地将石砖，按照原先的位置放好，再用一根木棍顶住石砖，以至于不掉下来。 初入地下时很窄，只能让一个人的身体通过。 可顺着木梯下来后，刘志天、傅星峰两人就看清楚了，彼此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管壁中。 “这是哪里？” “这是帝都的防洪地下水道。算你们两个走运，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挖多久才能到你们天牢底下。” 康拉德一脸得意，拍了拍刘志天的肩膀。 “对了，袁将军呢？” “放心吧，我们先挖通的是袁将军的地牢。大概在一个小时前，他已经先出去了。 我们在地下听你的笛声辨别位置。没想到还是挖偏了。说来也巧，首先挖通的正好是天牢二号。 看到我们两个出来，他也是一脸震惊，就像见了鬼似的。不管怎么说，有我康拉德在，你们两个死不了。” 康拉德一边说，一边自豪地说道。 地下的通道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一会是圆形的防洪道，一会又是狭窄的土道。 刘志天、傅星峰跟着康拉德，转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在一个向上的通道尽头，发现了很大的亮光。 刘志天、傅星峰走出去一看，发现眼前居然就是明月楼的一楼大厅。 大厅中正坐着袁清一、李照雪等三个人，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鱼贯而出。 但第三个人却是一个陌生女子，刘志天觉得很熟悉，但又不知道是不是她？ 只见她慢慢撕下兽皮面具，笑道：“嗨，好久不见，认不得我了？” 灯光下，她优雅得像一杯清茶，又像一幅画。不是穆青烟，又会是谁？ 刘志天凝望穆青烟片刻，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说了一句，“多谢”。 “你可不要谢我，若不是照雪姐姐拿来帝都的地下图，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挖你们。” “还有我的魔法掘进机，怎么没有说。” “对对对，还有康拉德老师的功劳。” 康拉德瞪大了双眼，大声嚷道，引得众人不禁都是微微一笑。 袁清一大步走过来，张开双手，搂着两人，笑道：“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李照雪也移步过来，凝视着刘志天，眼眶有些微红起来。 突然间，她仔细再看了看，问道：“袁将军消瘦了许多。为何你胖得厉害？” 傅星峰接过话来，说道：“因为他最近在牢里胃口很好，吃得干干净净，有时连我的剩菜也要拿去吃了。” 众人闻言，又是大笑。 “咦，那是什么意思？” 傅星峰余光一扫，发现大厅的角落里，放着三口棺材，不解地问道。 穆青烟过来分别拍了拍刘志天和傅星峰的肩膀，说道：“袁将军已经试过一口棺材了。你们也过来躺下，看看合不合身？” “躺在棺材里？” “没错，快过来。” 傅星峰虽然有些疑惑，但见刘志天已经大步走去，便也跟在后面。 两人刚躺进去，笑嘻嘻的康拉德就把棺材板盖上。 刘志天发现，棺材里并不完全是一片漆黑。 有极细长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料想是用很细的工具，穿透了棺材四周，才能让光线通过。 一会，棺材板掀开了。刘志天、傅星峰两人便站了起来。 “怎么样，里面闷不闷？合不合身？” “很好，睡在里面很舒服。我只是担心，会在里面打起呼噜来。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果然好计！” 刘志天的眼睛突然亮了。 穆青烟拍了拍身旁的李照雪，笑道：“是我们的公主大人！她想出来的办法。” 李照雪也笑了，说道：“到时候，你们可千万不要在棺材里真睡着了。万一要是打起呼噜，岂不是死人复生了。” “准备什么时候送我们出城？” “明天一早。因为今天晚上，刚好李府上有三个仆人，抓了几只癞蛤蟆来煮粥吃，中毒死了。医师说，要赶紧拉到城外埋了。否则的话，怕尸毒会传染到别人身上。” “假如城门守卫非要开棺检验一番呢？” “那也没事，我刚好制作了三张兽皮面具，十分丑陋，很像是中毒身亡的人。无论是谁，在检查尸体时，都不会多看几眼。” “对了，我的娘，还有袁将军的妻女，她们怎么办？” “放心吧。你娘，我已经在五天之前，就安排人送出帝都了。至于袁将军的妻女，她们在袁将军入狱后不久，便从天庭回来帝都。三天前，我也送出帝都了。我保证，她们绝对安全。” “咦，露皮塔怎么还没有出来？” “她正在操作老头带来的魔法机器，回填地道。” 穆青烟悠悠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尽在她掌控之中。 第85章 越狱 3月21日，是神启大帝死去的第三天。 按照原先的计划，渔阳围猎就结束了，是该回去了。 一大早，嗜睡一天的“神启大帝”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并坐上了龙辇。 只不过，他蒙上了厚厚的面纱，不和任何人说话，还时不时咳嗽几声。 “神启大帝”从大帐中走出来时，秀婉贵妃贴心地搀扶着他。 还有几个太监在一旁打起黄罗伞，替他遮风。黄罗伞放得很低，让人完全看不到“神启大帝”的脸。 这个身穿龙袍的“神启大帝”，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轮值的太监首领。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享受到君王的待遇。 只是，上了龙辇后，刚刚还满面笑容的秀婉贵妃立刻就换了一副戚容，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长长的队伍后面有辆大马车。马车外面铺满了层层黄布。黄布里面裹着的，正是那口棺材。 撒克逊、亚尔弗列得两人及一群贴身侍卫，前后左右簇拥着这辆大马车，缓缓而行。 归来的队伍走得非常慢，直到当天夜里才进入帝都。 当那口棺材悄悄搬入太极殿后，撒克逊、薛绍泉、亚尔弗列得等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秘不发丧总算是勉强完成了，就算有人怀疑，也绝不敢问。 屏退左右后，太极殿中只剩下撒克逊、薛绍泉、亚尔弗列得三人和棺材中的死人。 “首相大人，从尼科罗去请太后，到太后归来，还得好几天。这段时间，若有政事该如何处置。” “依本朝惯例，储君未定之前，朝中大小事宜，由本相来定夺。你说是不是，薛总管？” “首相说的正是。每日下午，我就将各地、各部门报上来的奏本、奏章，都送到首相府中签署。” 就在这时，太极殿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吱扭”一声，一个太监推门进来。 “小春子，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打扰我们议事。” “薛总管，外面有个木叶的大人，说事态紧急，又找不到尼科罗大人，只好越级来找首相大人。” “木叶找我？” “是。” 撒克逊看了一眼殿中的钟表，暗忖：这么晚了，木叶还来找我，那可能真的是急事。 “他人在哪？” “正在宫门外等候。” “薛总管，天色太晚。你也疲了，就先休息吧。我和亚尔弗列得去宫外看看。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议。” “好，慢走。” …… 子时，天牢里灯火通明，照得连头发掉在地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撒克逊和亚尔弗列得站在天牢二号门前，目瞪口呆。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天牢四号和五号那里，也是如此？” “是，傅星峰和刘志天两人也是突然消失了。卑职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木叶，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不见的？详细说一遍。” “是。因为天牢里是不安排早膳的。所以，每天上午，狱卒很少过去。就在今天上午，到巳时的时候，有个狱卒突然想起，今天五号监牢里没有响起笛声。 这段时间来，那个刘志天一直在牢中吹笛子。他觉得奇怪，便过去看看。结果发现两人消失了。没多久，天牢二号里也发现，袁清一也不见了。 我仔细观察了下。他们的铁链和铁栅栏上的铁锁，应该是用一种强酸的魔法药水腐蚀后，再用利器切开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线索。 我也问了天牢里的其他值班人员，今天没人看见他们三人踪影。很可能，是在昨晚的例常巡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去他们的府上查过没有？” “去过，同样没有线索。巧合的是，袁清一的妻女和刘志天的母亲，也是在前几天，先后离开了帝都。” “他们去了哪里？” “说来惭愧，自从袁清一三人被关押入狱后，我们的人就没有继续盯梢。就连她们离开，也是到府上查问，才知道的，并不清楚她们去了哪里。” “傅星峰的家人呢？” “亚尔弗列得大人，傅星峰没有家人。只不过，卑职突然想起，袁清一的母亲，前段时间刚好回到乡下居住，便第一时间飞鸽传书，让千度堂的人去帮忙查一查袁清一的下落。如果查不到，就让他们把袁清一的母亲请回来。” “嗯，木叶，你这也算是亡羊补牢了。按你的说法，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越狱啰？” “是的，亚尔弗列得大人。” “越狱？没人看见？难道他们会隐身不成？” 撒克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进天牢二号。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随意拍一拍墙壁，一时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亚尔弗列得和木叶也走进来，上下左右，仔细察看。 突然间，地道里有一群老鼠奔过，撞了一下顶石砖的木棍。虽然没有撞倒，却把木棍撞偏了一些。 恰好，亚尔弗列得就踩在那块石砖上，他能感觉到，石砖有轻微的震动。 亚尔弗列得有点疑惑，再次抬起脚，用上斗气，用力踩着那块石砖。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明显的松动感。 撒克逊、木叶两人发现了他的异常，目光也被那块石砖吸引住了。 亚尔弗列得深吸了一口气，蹲下来，双臂用力，将斗气改为吸力，猛地一吸石砖。石砖被吸开了。 木叶急忙掌灯过去。 撒克逊伸头一看，下面居然是一个深深的狭窄的地道。 “哈哈哈！” 撒克逊忍不住仰头大笑。 “好一个袁清一，你的党羽果真来救你了。还挖了一条地道，本相真是有点佩服你！来人，去探一探这条地道！” “是。” 木叶掌着灯，第一个钻了进去。 …… 而就在亚尔弗列得意外发现监牢里地下暗道的同时，袁清一三人已经离开帝都很远了。 这一天的清晨，当一支身穿白色孝服的队伍，哭爹喊娘地来到城门时，守将听说死者有毒时，连看都不看，急忙捏着鼻子，挥手让送殡队伍快点走。 送殡队伍规规矩矩地，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一块选好的墓地前。 这时，才把棺材打开，让里面的三个活人出来，再把空心棺材埋进墓地。 然后，袁清一四人和送殡队伍挥一挥手，打马疾驰而去。 赶了十多个小时的路，他们终于来到千鼓山。 而此时，早已有人在等候他们多时了。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龙昊。 他兴奋地跳起来，喊道：“来了，袁将军他们出来了！走，我们去接他们去。” 第86章 七人圆桌会议 3月22日上午，撒克逊用过早膳后，便来到府中大厅。 昨天折腾了一晚，他今天起得有点晚。 木叶早就跪在大厅正中，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 撒克逊看木叶眼圈黑得像木炭一样，也知道他昨晚忙了一个通宵。 “起来吧。” “是。” “坐，给他赐茶。” “是。” 撒克逊也坐下来，等木叶喝了两口茶后，便问道：“昨晚发现了什么？说一说吧。” “是。昨晚，我们顺着地道，往下探索，就发现这监牢的地道连接着城下的排洪道。可卑职等人一入排洪道，就发现里面全是水。 也不知道是谁，把胥鼎河的水闸打开了。河水顺着排洪道奔流而下。卑职等人在排洪道里潜游了一晚上，实在也，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排洪道的下游不是司空总署下属的水工部在管吗，问过他们没有。” “一大早，卑职便派人去问了。他们说，这几个月来，由于胥鼎河的水位没有到红线。所以，通往排洪道的水闸一直是关着的。 也就是说，排洪道一直没有水流下来。仅仅是昨晚，才看见有水。他们也觉得奇怪，还说，若是有人从排洪道中游出来，一定会被看到。” “哼!” 木叶见撒克逊极为不悦，急忙低下头。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晚，如意客栈的露皮塔等人也发现，地道被发现了。 露皮塔等人急中生智，便索性打开水闸，让河水冲下来，以掩盖排洪道通往明月楼的另一条暗道。 露皮塔等人早就拿着图纸，在地下挖了几个月时间，对排洪道的走势了如指掌，便逆流而上，从胥鼎河中游了出去。 此刻，她们正在明月楼中呼呼大睡。 而木叶带的人几乎全是狱卒，只会傻乎乎地在排洪道里转圈圈，毛都没发现，倒是喝了一晚上的河水。 “城门那边，你问过了没有。” “四个城门都派人问过了，都说没有发现袁清一等人的踪迹。他们还说，这几天，连可疑的人都没有。囚犯绝无可能从他们眼皮下出去。” “按你的意思，他们还在帝都里面？” “或许吧。” 木叶诺诺地说道。一晚没睡，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浆，也不敢肯定。 撒克逊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缓缓说道：“既然可能在城里，那就好好搜查。但有两件事，你务必要上心，可不能再搞砸了。 一个是思贤宫那边，你马上派人去看看。可别再让雷吉诺德三人也从排洪道跑了。如果他们也跑了，你就拿项上人头来见我吧。” “是。” “另一件是袁清一的老母。你得再次催促千度堂那边。如果能将他老母接回帝都，那也算是将功补过。” “卑职明白。” “去忙吧。” “是。” 当天下午，思贤宫慎行楼中，雷吉诺德坐在床头，和女儿聊了很久。 雷吉诺德见仁娜有些疲倦了，便说道：“你要是累，就好好睡一觉。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想了。” “嗯。” 仁娜自从捅死神启大帝后，一直就没睡过安稳觉，常常会做起噩梦，梦见神启大帝胸前破了一个洞。红色的血浆就像瀑布般喷出来，有些还溅到她脸上。 一梦到这里，仁娜就被吓醒过来，再也难以入睡。 今天，在父亲的劝导下，仁娜那紧张的神经总算松弛了许多。 毕竟，在这之前，她连鸡都没杀过，别说是捅死个人。 雷吉诺德凝视女儿一会，见她呼吸开始均匀，便将棉被往上拉一下，悄悄走出房间。 外面，恩和森正坐在大厅中，见雷吉诺德走出来，便跟随着他，慢慢移步到走廊。 “仁娜公主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想，她会淡忘掉这件事的。” 说到这，雷吉诺德再也按捺不住笑意，嘴角扬了起来。 若不是女儿在睡觉，他真想放声大笑。 雷吉诺德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大仇人，居然会被女儿给捅死了。 自从当了人质后，神启大帝虽然没怎么样他。但雷吉诺德能感觉，有一把刀，就悬在自己头上。 若不是还有价值，自己大概早死了吧。 一想到这，雷吉诺德突然感到轻松起来。 “撒克逊那天和我说，希望上天之巫能够写几封信给大巫师们。这是他派人送来的信件模板。 撒克逊的意思是，你按他的意思照抄几份，签上名交给他，就可以保证不追究弑君之罪。这件事，怎么办？” 说着，恩和森便从怀中掏出那份信件模板，递给雷吉诺德。 雷吉诺德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叹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事到如今，也只好答应他了。咦，今天宫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雷吉诺德往下望去，只见下面比平常多不少陌生面孔。有许多人的打扮像是工匠。 “哦，今天中午，木叶来了一趟，说是我们思贤宫的下水道年久失修，要派人来宫中修一修。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心想，我们也没有藏什么东西，就随他们去。” “下水道年久失修？” 雷吉诺德沉吟一会，也猜不出下面的人在干嘛，也就作罢。 “对了，恩和森你平常外出时，侧面留意下刘志天他们的消息。虽然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一想到他们在狱中，心里总是难受。” “是，一有消息，我必定赶回来禀报。” 说完，两人都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但他们却不知道，袁清一、傅星峰、刘志天三人却早已逃之夭夭。 此刻，他们正坐在千鼓山的议事厅中。 袁清一坐在圆桌的正中，背后挂了一个牌匾，上面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傅星峰、刘志天分别坐在他两旁。 顺着刘志天左手，依次坐着穆青烟、祖今安、亚特伍德、龙昊四人。 估计任谁也没想到，这七个人有一天会在一张圆桌上开会。 这七人也没有想到，后来的史书上，会把这一次的会议记载下来，就叫做“七人圆桌会议”。 第87章 一起玩把大的? “袁将军，我先和你介绍下，这位是亚特伍德。” 龙昊很热情地向袁清一介绍起亚特伍德。 “哦，久仰久仰——请坐。” 袁清一见亚特伍德起身朝自己走来，便主动和他握手。 亚特伍德是非常有名的盗贼头子，袁清一当然听过他的名字，但没见过。 袁清一没想到，自己统领了大半辈子的朝廷官军，如今却和盗贼头子坐在一起，握手言欢。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听龙昊讲起，说一会有个贵客要上山来，但没想到这位贵客就是亚特伍德。 “说起来，我和亚特伍德兄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一个月前，我们由于地盘毗邻，还有些小摩擦。 后来，亚特伍德主动派人过来议和，我和祖今安便答应了。再后来，亚特伍德兄弟又帮我们干掉一支官军。从此，我们便成了攻守同盟。” “你说什么？你说你们干掉了官军？” 袁清一闻言大为吃惊，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今天上午凌晨的时候，袁清一才来到千鼓山山顶，和妻女见面。 一家人异地重圆，都是心情激荡，难以入睡。一觉醒来后，已经是中午。和兄弟们喝了点酒，袁清一三人便和兄弟们聊一聊狱中的生活。 饭后，龙昊便提出，下午开个会，商议下一步的打算，还说远方有贵客来。 如今听龙昊这么一说，意思好像是他们已经由官军变成了匪军，不由得吓袁清一一跳。 “没错，我和祖今安虽然身上还穿着朝廷的军装，但那是因为，我们的队伍刚发展，还没来得及整一套统一的起义军军服，只好先这么将就着。实际上，我们已经落草为寇两个月了。” “好端端的，你们两个怎么就，怎么就落草为寇了？” 祖今安清了一下嗓子，说道：“这个还得由我来说吧。就在袁将军你被那狗皇帝急召入京，离开辽东的十几天后，京城里就来了一群朝廷特使，说是奉旨前来。 云朔大人只好召集将领们，来听一听特使们宣旨。结果，谁也没有想到，这狗皇帝居然是想裁军，主要是裁减军费。 袁将军，你想想看，我们在边疆和蛮族人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个和平的机会，这狗皇帝就马上翻脸，要裁军。兄弟们一听，全都群情激愤。 我当时脑瓜子一热，就站起来拍桌，大骂朝廷特使。但是，胳膊毕竟是拗不过大腿。这裁军的措施，还是一道道地颁布下来。 又过几天，龙昊大哥从京城跑回来，找到我们大哭，说袁将军和星峰、志天两位兄弟被抓入天牢了，连个罪名都不知道。 这下子，几大军营里全都炸锅了。好多兄弟为你们打抱不平。有一些还扬言，要打到京城，把你们给救出来。 那时候，朝廷任免云朔大人为辽东军区的临时负责人。他便把我们十几人找来，让我们先不要闹。我们越是在辽东闹得厉害，对袁将军你们三人就越不利，反而坐实了罪名。 云朔大人这么一说，我们也不吭声了。接下来，大伙又开始商议裁减军费的事情。这可是大难题啊。 袁将军你也知道，我们手下这些军士们，家里没田，退休后没有致仕费，就指望从可怜巴巴的每月俸禄中，挤一点存下来，以备将来养老用。 可朝廷这次，一上来就砍掉辽东一半的军费，这可让军士们怎么活啊。大家商量来、商量去，结果只能是让将士们的月俸减半。 一算下来，最底层的士兵，领的俸禄比乞丐也强不到哪里去。我当时脑门一热，又拍桌子说，这朝廷的讨饭钱不要了。我带兄弟们去自主谋生。说完，我就拂袖离开。 老实说，我刚出去的时候，还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把话说满了，但又不肯回去和云朔大人认错。 没想到，一回到营中，兄弟们个个都说愿意跟着我干，当乞丐也行，就是不想受朝廷这窝囊气。可我怎么能带兄弟们去街上讨饭呢。 索性，我把心一横，就带兄弟们去占八泉山为王。通过打劫商旅，有时出去劫富商，还有山货可以卖一卖，这日子比起以前当兵时，还滋润很多。 又过一段日子，龙昊大哥听说我混的还不错，也从辽东拉了一支队伍和我合伙干。 这实力上来后，我们两个一商讨，觉得干脆放开膀子干，就顺便把八泉山周边几个县城全打下来，直接收税。袁将军，我们收的税比朝廷的轻，老百姓还挺高兴的呢。” “没错，我们两个慢慢发展地盘，结果就和亚特伍德兄弟的地盘接壤了，后来又和他成了好朋友。 我们的根据地是在八泉山脉，他的根据地是在白眉群山中，相隔也不算太远。彼此还会经常走动，聚在一起喝点小酒。整件事情就是这么来的。” 龙昊接过话来，说道。 傅星峰有点不解地问道：“可你们又怎么跑到千鼓山这里来的？” “这个还是让穆姑娘来说吧，她更清楚一点。” 穆青烟抿嘴一笑，说道：“大家都应该知道，我们如意客栈在各地都有不少分店。 营救计划有了眉目后，我便飞鸽传书给下面分店，让他们去通知龙昊大哥，请他们到千鼓山来，护送袁将军到八泉山脉去。 否则的话，我们拖家带口的，万一被朝廷军队发现了，跑不了。 你们看，地图我都准备好了，从千鼓山这里，可以沿着山路，一直走到八泉山脉。虽然路是难走一些，但可以避开重兵驻守的城池，比较安全。” “该我啦，该我啦。你们说了这么多，该我说一说了。” 亚特伍德一直很心急，趁着穆青烟停口的空档，突然站了起来。 “先说我怎么来的吧。那一天，我刚好去找龙昊、祖今安两位兄弟，准备聚一聚。 谁知，两位兄弟居然不在。我问你那个副官半天，他支支吾吾地只透露你们两个去了千鼓山接恩人。 我当时还不在意。走到半路，一拍大腿，立马想通了。这世上，还有谁值得龙昊、祖今安两位兄弟去迎接的。莫非是袁将军和志天、星峰兄弟被救出来了？ 我当时一激动，就让十几个兄弟先去千鼓山。我随后就回白眉山，带了一支轻骑队伍，火急火燎地赶来。 要我说，别回什么八泉山了。干脆，我们一起玩把大的？你们看，我也带图过来了。” 说完，亚特伍德从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展开放在圆桌上。他那张地图，可比穆青烟的大多了，是一张天骄帝国的全图。 第88章 青色玉坠 “诸位，我和龙昊、祖今安两位兄弟的地盘紧挨着，就在岭北、辽东、龙兴三区的交界之处。” 亚特伍德掏出一支笔，指了指大地图上的两个红圈，接着说道：“最上面这两个红圈是顾子轩、艾迪卢克两人的根据地。” “等等，他们也一样落草为寇了吗？” 袁清一认得顾子轩、艾迪卢克这两人，他们是岳泽的部下。 “没错，除了我们四个，还有龙兴军区的方木舟、江浙军区的蕾蒂雅，他们也反了朝廷。料想，都是裁军令逼的。” 一提到蕾蒂雅的名字，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这个女人，他们认得，没想到也从了军，现在又反了朝廷。 “说完被朝廷裁军令逼反的，接下来，我介绍下我们盗贼系中两股大的。 一个是我的好兄弟张老实。他的地盘在辽东区和龙兴区的边界。另一个是丁不良。他盘踞了江南区的几个海岛。 还有一个人要隆重介绍一下，就是丰都的李祥墨。据说，他只是个普通农民。 因为受不了朝廷的盘剥，在三个月前，李祥墨振臂一呼，鼓动村民抗税，结果发展成为起义军。现在，听说他的兵马已有数万，势头之迅猛，令人咂舌。 还有就是滇南的兽人各族，好像也在蠢蠢欲动。自从米斯伊拉当上新一届的兽人王后，他就大力发展兽人武装。 各位应该清楚，滇南是帝国最大的一个分区。按照神族和兽人各族的约定，他们是允许拥有私军的。 但根据我的情报，米斯伊拉正在大力暴兵，已经远远超出帝国允许的范围。 诸位，现在天下开始变乱。群豪并起之势已初现。可问题是，缺少一位核心的领袖。袁将军，你若愿意起兵，我等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必回到八泉山中，东躲西藏的，干脆走这条路，奇袭泾阳城。这地方粮食充足，又离我们几人的根据地不远，可以借此争霸天下。 陆心安在《我有一个梦想》中写过，当帝国在过度剥削底层人民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推翻它。袁将军，到时候，你就是我们的新皇帝了！” 亚特伍德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口沫如雨下。 可袁清一却死死盯着那张大地图，沉默不语。 他很纠结，心里有两种声音在大声争辩。 一种声音说，亚特伍德说的对，现在的帝国实在是烂透了，是时候把神族人赶下神坛，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帝国了。 另一个声音却说，你难道忘了，老师、母亲从小对你的教诲。你若起兵，就是以下犯上，就是不忠不孝。难不成，你还想当一个弑君者！ 议事厅中突然间安静下来。 大家都在等待袁清一的抉择。 龙昊着急万分，使劲向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使眼色。 傅星峰对此视而不见，反而低下了头。 刘志天想了想，开口劝道：“我们有功，反而下狱。他们无功，却能升官。这种皇帝已经黑了心，瞎了眼。将军今日不反，他日必遭殃！望将军决断！” “志天哥说的是，朝廷下了裁军令，但赋税却丝毫没减，只是苦了将士。将军若有意，如意客栈愿鼎力相助。另外，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将军，岳泽大将军已死于狱中。” 穆青烟接着刘志天的话，也开始相劝。 “你说，岳大哥，他，他死了？” 穆青烟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营救之日的三天前，岳泽大将军死在狱中。死因不明。但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我花了大价钱，从狱卒中买到的。” 袁清一听到这个噩耗，不禁悲愤交加。 他的戎马生涯中，曾经与岳泽多次并肩作战。对这位赤胆忠心的兄长，袁清一素来是十分敬佩的。 谁能想到，他的结局竟然是如此。 一想到这，袁清一怒不可遏，重重拍了圆桌，起身说道：“好！既然诸君如此看得起袁某。袁某也不推辞，愿意扛起反天骄帝国的大旗！” “太好了！” “袁将军大义，将是万民之福！” “我说，早就该干他娘的！” 众人大喜，纷纷鼓掌叫好。唯独傅星峰一人黯然不语。 当天晚上，千鼓山上大摆酒席，欢声笑语一片。 宴席散后，刘志天、穆青烟两人走出来散散酒，漫步在灯火阑珊的山道上。 走了一会，穆青烟拉着刘志天的手，在一个石阶上坐下观望夜景。 山风拂面，今晚的夜景特别迷人。 抬头，是满天星河，犹如无数个精灵在跳跃。 往下望去，远处停泊的大小渔船还在亮着，沿着蜿蜒的河流一路铺到天边，就像有人在大地上画了一个“之”字。 “你看，今天的夜景好美啊。那些渔民应该是在喝酒聊天吧。” “是啊，他们忙了一整天，这时候有了空闲，便喝喝酒，聊聊彼此的收获几何。” 微风吹动穆青烟的青丝，缠绕在刘志天的脸上。 他转头望去，笑道：“你怎么还带着那张兽皮面具，怪难看的。” “是吗。” 穆青烟摘下面具，露出明眸皓齿的本来面容。 “我是如意客栈的大当家，如今却和你一起当起了反贼，怕影响到客栈生意，便只好戴着兽皮面具。 对了，李照雪姐姐身为人族李家的当家人，不便送你们出城，也无法和你告别，特意让我转交这个东西给你。” 说着，穆青烟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又从里面拿出一条项链，下面挂着一个青色的玉坠。 “姐姐说，这是她特意在佛前为你祈福过的。我给你戴上吧。” “好。” 刘志天低下头，让穆青烟把项链玉坠挂在自己脖子上。 “嗯，姐姐的眼光不错。好看！” 穆青烟好像话中有话，让刘志天的心，砰砰地跳了一波。 两人又聊了一阵，远处的渔火暗了许多，只有几艘还在亮着。 “你说，我们这次起事，会成功吗？” “会的，我们一定会的。到时候，等袁将军当上了皇帝，我就为你请功，让他封你为护国大法师。” “切～我才不要当什么护国大法师。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说完，穆青烟突然把头倚在刘志天的肩膀上。这让刘志天又感动又纠结。 他已经从背后伸出了左手，却犹豫着要不要把穆青烟搂得紧一些。 一方面，穆青烟的呼吸就在他耳边响起；另一方面，李照雪送的青玉就贴在他心头，温润柔和。 第89章 撒克逊的算盘 在千鼓山的第一个夜晚，傅星峰也在纠结着。 和刘志天、穆青烟两人不同，他是一个人在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 山上的夜景很美，傅星峰却无心看风景。 对于起兵这件事，并非他所愿。 但迫于当场的情形，傅星峰只能沉默，只能默许。 这意味着，他和雪伦将越来越远。 傅星峰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她的敌人，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雪伦。 走完一段山路，前面出现了三个分岔道。他不知道，该往哪走了，索性便站在一棵大树旁远眺。 那一刻，傅星峰无比地思念着两个人。一个是雪伦，另一个则是维尔拉。 却不知，此刻，两人即将谈起他。 天庭城中，雪伦大公主趴在自己寝室的书桌上，眼睛哭肿得像个桃子。 就在今天中午，她刚刚知道父亲——神启大帝的死讯。 维尔拉挺着个大肚子，端着一杯热茶，放在雪伦旁边，并坐了下来。 没人知道维尔拉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除了她自己。 就连雪伦三番五次地问，她也只是说一名宫中侍卫，然后就绝不肯说起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维尔拉确实没法说。 因为就在穆青烟二十二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她怀上了傅星峰的孩子。 幸好有雪伦大公主的庇护，维尔拉才能继续当她的贴身侍女。 否则，她应该被驱赶出去。 “公主，别太难过了。先帝在天国不会喜欢你这样的。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雪伦转过身来，轻轻抱着维尔拉，终于止住了哭泣。 “你爱穿的衣服，我都叠得很整齐，放在箱子里。公主，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这些年来，雪伦常常会因为一件喜欢的事，而忘记吃饭的时间。 若不是维尔拉硬拉她去吃饭，雪伦的胃疼会比现在频繁得多。 每到晚上的时候，雪伦喜欢抱着维尔拉入睡。 她一个人，睡得不踏实。 从小到大，雪伦已经习惯，维尔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如今，雪伦想起，维尔拉因为怀孕，无法和她一起前往帝都，嘴巴忍不住一歪，差点又哭起来。 维尔拉只好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我已经和姑姑说过了。我走后，你就搬到姑姑那里。姑姑很喜欢你，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亲爱的维尔拉。” 雪伦挺直身子，拉着她的手说道。 雪伦的姑姑，也就是神启大帝的亲妹妹，叫做塔丽娜耶娃，终身未娶，就住天庭城外的一座尼姑庵中。 雪伦常常会带着维尔拉去看塔丽娜耶娃。 维尔拉对这位姑姑并不陌生。 这一次，雪伦想让她，在姑姑的尼姑庵中，先生下孩子再说。 “嗯，我没事。对了，公主，你去了帝都后，真的可以把星峰释放出来吗？” “当然可以。这件事，我和祖母商量过了。她同意了。除了星峰，志天也会一同放出来。” 雪伦的祖母便是瑞文太后。 听到太后默许了，维尔拉的心也安定下来。 “公主，天晚了，该睡觉了。明天一早，你还要赶路呢。” “好。” 一会，灯吹灭了。两人躺在大床，却都难以入眠。 对于未知的明天，彼此都是一片迷茫。 第二天清晨，维尔拉站在送行的队伍中，朝远去的长长的马车队列挥手。 直到马车队列消失在天边尽头，维尔拉才上了一辆马车，慢慢驶向塔丽娜耶娃居住的尼姑庵。 与此同时，袁清一、傅星峰等人也从千鼓山出发了。他们的目标改为泾阳城。 龙昊、祖今安、亚特伍德分别派出亲信，骑着快马，先行一步，开始到处摇人。 …… 几天之后，瑞文太后的车驾终于驰入了帝都。撒克逊等人在城门口迎接。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皇宫。 天命大殿中，瑞文太后端坐在龙椅上，那是神启大帝曾经坐过的位置。其他人，按照身份和职位依次坐成两排。 这个帝国的立储大会开始了。 唯有两位储君人选——雪伦大公主和艾娜公主没有坐在这里。 她们被请到旁边的偏殿坐着，静候最后的结果。 撒克逊环视众人，转头对瑞文太后说道：“现在，两后、两相、九卿，该来的都来了。按照祖制，现在可以开始商议立储之事了。” 撒克逊口中所说的两后便是瑞文太后和孝淑惠皇后。 两相自然是他自己和次相亚尔弗列得。 至于九卿，指的是大冢宰、大司徒、大宗伯、大司马、大司寇、大司空、大奉常以及护国大将军和宫中大总管。 只不过，亚尔弗列得目前还兼任着大冢宰一职。而护国大将军岳泽刚死狱中。这九卿实际上只有七人。 所以，撒克逊说“该来的都来了”，就是这个意思。 加上两后、两相，推选新君的权力，便掌握在这十一人当中。 瑞文太后也看了一眼众人，点点头，说道：“首相对立储之事比较熟悉，今天就由首相来主持吧。” “好，诸位，按祖制，为了让大家畅所欲言，在推选之前，必须先发毒誓。那么，咳，请大家和我一起发誓。 天上的列祖列宗，我撒克逊，在此发誓，若是将今天推选储君之事，有半点泄露，让我撒克逊被天雷劈成灰烬，且所生子子孙孙，个个烂屁股！” 撒克逊说一句，大家就跟着念一句。除了发誓人的名字，内容都一样。 “接下来，我说一下推举储君的规则。依祖制，用票选新的储君。两后两相，每人各拥有两票；各位九卿，每人只有一票。 我们十一个人，共有十五票。得票八票以上者，即当选为新君。诸位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 这储君推选，比得是票，而不是人。 倘若两后两相的意向人选是一致的，其他七人即便全投了反对票，那也无济于事。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进行票选。按规定，先由九卿开始。我念名字，挨个表态。大司寇尼科罗，你选谁？” 大司寇尼科罗缓缓举起右手，说道：“我选艾娜公主！” 孝淑惠皇后听到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字，不禁露出了笑容。 “很好，请放下手。下一个是……” “等等！先暂停票选！” 就在这时，瑞文太后突然朝撒克逊喊道。 她虽然面色如常，心中却大为震惊。 瑞文太后不知道，撒克逊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第90章 新的女帝 “太后，有什么问题？” 撒克逊坦然迎向瑞文太后的目光。 “我是太后，按照规定，可以中止票选。理由是，事先的酝酿还不够充分。” “中止票选？” “是的。” 两人虽然竭力保持着微笑，其实心里已经在互骂对方十八代祖宗。 瑞文太后把身子坐直，清了一下嗓子，说道：“诸位，由于某种考虑，本后宣布，先中止本次票选。薛总管，请你带大家到弘益殿静候。” “老奴明白，诸位请。” 坐着的众人，包括孝淑惠皇后在内，开始陆续起身离开。 “首相，请你留步，本宫有些知心话，想和你聊一聊。” 撒克逊只是动了下屁股，瑞文太后便说道。 撒克逊也没有真想走，只是装一下，他知道太后要留自己下来。 等殿中只剩下他和太后后，撒克逊笑着问道：“不知太后，想和本相聊什么？” “首相，你和本宫交个底。你觉得谁更适合？” “艾娜公主。” “为什么？” “按祖训，是应该立长不立幼。可艾娜公主也有当立的理由。艾娜公主不但已经结了婚，而且还有了孩子。雪伦大公主尚未婚娶。 我朝历代先帝中，也有不少人没有子嗣的。有子嗣者，优先为储君，这是其一。孝淑惠皇后正好是艾娜公主的亲生母亲。母贵女尊，合乎礼法。这是其二……” “停，首相别说了。我坚决不同意立艾娜。” 瑞文太后的脸已经被气得青白。 但撒克逊也是冷冷一笑，丝毫不惧太后威严。 撒克逊知道，自己在放狗屁；也知道，太后知道他在放屁。 撒克逊之所以选择艾娜，主要是因为她很年轻，且很好控制。 在太后进入帝都之前，撒克逊已经私下和几人沟通过。 票选的话，他觉得胜券在握。 他自己、孝淑惠皇后、次相亚尔弗列得就已经六票。九卿七人当中，已经有三人答应选艾娜。还有三人在装傻。 至于薛绍泉，他没有问。因为问也没用，薛绍泉一定会支持太后的，毫无疑问。 但没有关系，撒克逊盘算过，哪怕中间有人变卦，他也能拿八票。 这把，他应该是稳了。 瑞文太后平静了下心情，缓缓说道：“没有婚娶，这个不是理由。雪伦还很年轻，她迟早会选中一个夫婿的。母贵女尊更不用说了，首相你好像忘了，雪伦的母亲也曾贵为皇后。 我之所以反对艾娜，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主见，实在不宜立为君主。 祖训，我也熟记在心。倘若艾娜真的被立为新君，我想，只要艾娜愿意，我这把老骨头可以垂帘听政，替她处理政事。艾娜从小就听我的话，她应该会同意的。” 听到这里，撒克逊望着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女人，心里不禁一怔。 他没想到，瑞文太后还有这一招。 撒克逊确实低估了瑞文太后的政治敏锐力，和快速的反击能力。 “相比之下，雪伦比她妹妹更适合当新君，虽然她也是个新手。但我相信，只要首相全力辅佐雪伦，她将会是个出色的女帝。 当然，我也会好好叮嘱雪伦，让她在决策之前，一定好好聆听首相你的意见。 如今盗贼横行，兵乱四起，我们惟有齐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否则的话，神族就完了。你说呢？” 说到最后，瑞文太后的语气变得轻柔起来，恂恂劝说着他。 老实说，撒克逊被她说服了，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虽然他心里更希望是艾娜当政。 但比起瑞文太后垂帘听政，撒克逊情愿由雪伦来担任新君。 毕竟，和这只有些年份的老狐狸相比，小妮子更容易忽悠一些。 “既然太后心中已有定见，那本相自然是要支持太后的。太后，我出去一下。” 瑞文太后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个小时，储君票选大会再次召开。 雪伦全票当选，成为天骄帝国的储君，离君主就差一个仪式。 当天晚上，太极殿周边站着一大群官员、太监、宫女，个个身穿素缟麻衣，面露哀容。 殿里面，神启大帝的遗体已经穿好了寿衣。 撒克逊请来的几个资深道长正在做着法事。 一会，大奉常陈昊旭来到瑞文太后身边，说道：“太后，时辰已到。” 瑞文太后点点头，说道：“那就开始吧。” “好。抬～馆！” 随着陈昊旭一声喊，几名道长在前面引路，十六名精壮的太监将神启皇帝的棺材抬了起来，跟着道长们。 紧接着，瑞文太后、雪伦大公主、撒克逊等人跟在棺材后面。 在棺材出殿门的那一刻，在陈昊旭的示意下，神启大帝生前的嫔妃们哭声大作。外面的人一听，也跟着嚎啕大哭。 当然，绝大部分人都是光打雷，不下雨。 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大声嚎，有没有眼泪流下来，并不重要。没人会在乎的。 但这众人齐声一起嚎，那阵势真的很吓人，震耳欲聋的。 这不单吓人，还特别吓鸟。 这宫中驯养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的鸟儿，头一回听见宫中哭得这么厉害，吓得都是在笼子里乱跳乱飞。好多鸟，都把翅膀给撞伤了。 反倒是瑞文太后、撒克逊这些大佬非常平静，就连雪伦大公主，今晚也没有哭。 真正伤心的是神启大帝生前宠过的嫔妃们。 因为她们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集体去给先帝守陵墓了。 那里可不比繁华、热闹的皇宫，十分冷清。 这种守活寡的生活将是她们的余生，至死都不能离开陵墓。 但和前辈们比起来，这批嫔妃们又算是幸运的。 一千多年前，当君王死去后，被宠幸过后的嫔妃们将活埋，一个不留。 队伍来到乾清殿前的时候，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领头的几个道长跪在大门两边。他们没有资格进去。 十六名太监一步不停，抬着棺材，把棺材停放在殿里的灵堂中。 走在前头的瑞文太后放慢了脚步，并把中间的道让了出来，和撒克逊一左一右并列前行。 而雪伦高昂着头，顺着中间的道，大步走进乾清殿。 瑞文太后、撒克逊等大佬跟在她后面，鱼贯而入。 大家都站在自己的位置后，雪伦大公主便对着神启大帝的棺材三拜九叩。 接着，大奉常陈昊旭点上九柱香，交给她。 雪伦接过来，又拜了三拜，插入香炉，便转身走到堂前的一个高台上。 瑞文太后、撒克逊随后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 撒克逊打开准备好的懿旨，朗声说道：“奉天承运，大公主承先帝遗愿，继承大统，改元顺意！” 说完，瑞文太后就端起王冠，把它戴在雪伦头上。 下面的大奉常陈昊旭则半弯身，举起代表皇权的权杖。 雪伦接过来，将权杖高高举起。 这一切仪式结束后，撒克逊急忙走下来，带着众大臣朝雪伦跪下，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连瑞文太后此刻，也得朝她半跪，行君臣之礼。 至此，灵前即位仪式结束了。 新的大帝诞生了。 第91章 巧夺泾阳 神元3095年4月3日，也就是灵前即位的几天后，皇宫中又举行了隆重的新女帝登基大典。 大奉常陈昊旭在天命大殿前主持祭天仪式。 祭天简单来说，就是告诉“天”，我们人间的老皇帝升天了，新皇帝雪伦即位了，感谢“天”这些年对人间的关照，希望“天”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大吉大利。 大致的意思就是如此！ 而能够和“天”起到沟通作用的这个人，便是大奉常陈昊旭。 此刻，他正在絮絮叨叨地念着平常人都听不懂的祭词。 念到一半，陈昊旭突然忘词了。他只好轻咳几声。 一名少奉常赶紧从祭坛下钻出来，把手中的祭词展开。 陈昊旭一边眯着眼睛看祭词，一边继续念。 一个小时后，祭天仪式结束了。 雪伦庄严地坐在天命大殿正中。 此刻，所有殿门全部打开，只见大殿中和殿庭中站满了大大小小官员几百多号人。 吉时一到，薛绍泉便捧着登基诏书，大声念起来。 念完之后，瑞文太后手捧着传国玉玺，缓缓地交给雪伦。 这时，几百多名官员全都跪下来，高呼三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登基大典也结束了。 整个过程实际上和婚姻是一样的。 票选储君就好比是相亲，大家相互看上后，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 灵前即位就好比是婚姻登记，雪伦接过权杖的那瞬间，她和帝位就是开始紧紧绑在一起，成为正式的“合法夫妻”了。 登基大典就是举行婚礼，开始广而告之，并让大家乐呵乐呵。 紧接着召开的殿前第一次会议，就是让大家乐呵的事情了。 雪伦在这次会议上颁布了三道圣旨。 第一是大赦天下。 除了杀人犯、政治犯这种情节比较严重的，像那些抗税不交的、打架斗殴的、偷窥洗澡的普通犯人，基本上就全放出来了。 第二就是人事任命。 前朝空缺的官员职位，基本上补齐了，而且补的大多是首相撒克逊的人。 比如他的儿子普利莫，这次从车骑将军晋升为护国大将军，成为九卿之一。 这可把撒克逊乐坏了。 想想看，父子同朝为官，且都是大权在握的极重要职位，焉能不乐。 这也是他支持雪伦登基，所获得的回报。 最后一道圣旨就是普天同乐了。 为了庆祝新皇即位，帝国里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还是胖瘦，都可以获得猪肉两斤、豆油一小桶，米半斗。 4月10日，雪伦登基的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似的，在整个帝国里传开了。 各地开始举行各种庆祝活动。泾阳城也不例外。 泾阳郡守安排人在城里举行了，许多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 他还早早宣布，4月10日这一天放假，让城中官员们与民同乐。 今天一大早，西城门外就排起非常长的队伍。 这里有进城看热闹的，也有借此机会赚钱的商贩。 因为郡守大人说了，这几天内，城里商税一律免去。 所以，十里八村的大小商贩都来了。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亚特伍德、张老实等人及手下，恰好也混迹其中。 当然，他们都戴着比较精致一点的兽皮面具，看上去就是极其老实的商贩，或者农民。 像亚特伍德，他今天扮演的是米商。 一辆辆车上装的确实是米。但是，米里面藏有武器。 今天入城的人也实在太多了。 城门的军士基本上只是看下脸，就催促亚特伍德等人，赶紧把米车推进城，别堵住城门。 泾阳城非常之大，是天骄帝国的第三大城市。 亚特伍德等人来得早，一进去后，就在紧挨西城门的长街上，开始摆摊卖东西。 只不过，他们的东西卖得都特别贵，基本上就是无人问津。 到了十点左右，一支几百人的骑兵队伍从远处缓缓而来。领头的正是龙昊、祖今安两人。 西城的守将见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帝国的军服，也不疑有他，只是派人上前询问。 “吁，停一下，你们是哪里来的队伍？” 一名军头率领手下，上来拦住龙昊、祖今安。 “大胆，小小军头也敢拦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龙昊装出一副十分傲慢的样子，顺便露出自己的腰牌。 那军头一看，那是二品都虞侯的腰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妈呀，眼前这位军爷的级别确实比自己高多了。 旁边的祖今安也是一脸不耐烦，喊道：“我们是龙兴总管的亲兵。奉总管之命前来，快让你们的上司过来。不要耽误我们时间。” 那军头急忙赔着笑脸说是，就回去禀报。 “大人，来的这两个人的级别很高啊。” “有多高？” “那位爷是二品都虞侯，说是龙兴总管派来的。他说让你过去。” “哦，那快走。” 城门守将不敢怠慢，便带着一些随从，来到有些目中无人的龙昊面前。 “这位大人，不知今天来泾阳城，有何公干？” “和你也说不着。我们总管有封密信要给你们郡守大人，顺便还给你们送来了一些礼物。” 西城守将瞅了一眼龙昊等人，见他们双手空空，马背上连个麻袋都没有，哪像是送礼的。 “礼物？礼物在哪？” “就在这里，请借人头一用！” 就在说话的时候，祖今安手起刀落。 守将刚才还好好的人头就分离了身体，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假装摆摊的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等人也动手了。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率着一些人，朝城头冲去，目标是控制城头的绞盘开关，确保西城关不了门。 亚特伍德、张老实两人则率众，袭击城门的守兵，和龙昊、祖今安等人来个里应外合。 由于事发突然，西城守军手脚大乱，很快就被亚特伍德等人控制住了西城门。 跟着龙昊前来的十几名骑兵见状，立刻纵马往回走，同时挥舞着令旗，示意计谋已成功。 一路上，潜伏的斥候们也纷纷跟着挥舞旗子，快速朝后方传递信号。 没多久，五里之外的袁清一就收到了信号。 他从山林中冲出来，大声喊道：“传我命令，全军出击！” 早就等候多时的骑兵、步兵，立刻从藏身之处涌现，形成一条长龙，奔泾阳西城而去。 经过城里两个小时的巷战后，泾阳终于被攻克了。 泾阳郡守率余部投降。 紧接着，袁清一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穷人，同时招募勇士。 一时间，从者如云。 第92章 如今天下，人心蠢动 自从袁清一夺取泾阳后，天骄帝国内就乱成了一锅粥。 4月17日，丁不良攻占了白鹿城；4月19日，李祥墨连下丰都两市、三县；4月25日，艾迪卢克在岭北击溃帝国军队，等等。 更要命的是，4月27日，菲力浦、艾琳娜夫妻竟然率领牛头军团，从滇南出军，攻占了丰都区的谷集、会宁两郡。 各种坏消息接踵而来，陆续传入帝都。 撒克逊接到这些标着十万火急的奏章，头大如斗。 5月3日，天骄帝国高层不得不再次召开军事会议。 这一次会议，雪伦女帝还特意邀请人族的李照雪公主参加。 天命大殿中，辰时刚到，雪伦女帝就火急火燎地走进来。 屁股刚坐下，她便开口说道：“各位，如今天下烽火四起。事态的严重性，我就不再重复了。今天这个会，目的就是调整我们的军事部署，及时扑灭各地的火。 撒克逊、亚尔弗列得已经有了初步的作战方案。今天，拿出来议一议，看看有什么需要完善和补充的。开始吧。” 亚尔弗列得清了下嗓子，说道：“诸位，这次的作战方案，大家都看过了书面文本。我在这里不再重述。下面，我用沙盘再次简要说明下。” 他挥一挥手，十几个侍卫就赶紧把沙盘，小心翼翼抬到众人面前。 这是一个有木制托盘的帝国全貌沙盘。 “中间这片，是我们的首阳市。这座城便是我们所在的帝都。” 天骄帝国共分为一市九区。一市所指的便是首阳市。但它又不同于普通的市，涵盖了帝都、三郡、七市、十三县。其面积和最小的江南区差不多。 “以帝都为中心，可以大致将乱军分成北方、东南、丰都三个大板块。 先说东南，这里有二十几股乱军。但除了丁不良、蕾蒂雅两部，余者大多是千余人左右的流贼，不足为惧。 一个月前，广鄂的雷蒙德、沈离寒已经奉首相之命，前去东南剿匪。最近是捷报连连。料想雷蒙德、沈离寒可以平定东南之乱。 丰都的情况就不同。最近可以说是形势一泻千里。我们派去的两股援军先后覆灭。丰都的车骑将军、总管皆被杀。 现在，丰都除了两城，全部沦陷敌手。大部分被李祥墨所占，小部分在菲力浦、艾琳娜夫妻手上。 但最令我们头疼的，是北方之乱。这里主要有三股势力。其中最强悍的，便是前车骑将军袁清一。” 讲到这里，亚尔弗列得不禁苦笑起来。 这袁清一本是囚中之人、砧上之肉。可居然让他逃出生天。 再听到袁清一消息时，他已夺取了泾阳。 从一个帝国的中流砥柱，变成现在的反贼头子，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 “据我们的探子所报，袁贼潜逃后，辽东两叛军龙昊、祖今安便奉他为主帅。令人不解的是，亚特伍德、张老实这两股大山贼居然也加入他们。 之后，他们便巧夺了泾阳。从那起，袁贼的声望便大涨，在泾阳自称齐天大帝，并被众贼尊为盟主。现在，袁贼占据了龙兴区的一半，发展势头很猛，是我朝的头号大敌。 在他的西北，盘踞着顾子轩、艾迪卢克两贼，共占了岭北的三分之一地盘。而袁贼的东部还有方木舟这个逆贼，占据了辽东、龙兴各一小块。 如今天下，人心蠢动。小股的流贼，多如牛毛，就不一一列举。成气候的反贼势力全在这里了。” 亚尔弗列得指了指沙盘中，标红的大小圈圈，继续说道：“此外，还有三个人令人大为不安。 一个是兆西的秦艺。自从泾阳出事后，秦艺就以区内盗贼横行为由，拒不出兵剿匪，隐约有割据兆西为王的念头。 另一个是辽东的云朔。他虽然出兵剿匪，但也只是和艾迪卢克部小打小闹，对袁贼所控地盘是绝不侵犯。 最后一个是滇南的米斯伊拉。他自从当上新的兽人王后，一直在增兵、练兵。其野心似是不小。但在表面上，米斯伊拉还保持着对我朝的顺从。 菲力浦、艾琳娜夫妻起兵叛乱后，米斯伊拉就立即派人奏报，声称菲力浦生性桀骜，不听他的号令。叛乱之事与他无关。 此外，米斯伊拉还声称，愿意帮助我朝平定匪乱，但同时又提出高昂的军费要求，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另外，滇南李将军前日密报朝廷，声称米斯伊拉近日来，频频进行军事演习。其军容之严整，声势之浩大，令他忧心忡忡。 滇南是我朝最大的分区。其中大部分是兽人各族的自留地。倘若米斯伊拉有不臣之心，其祸不在袁贼之下。 自从去年12月，亚特伍德坐大之后，各地叛乱如火如荼，到了泾阳之变后，竟然有燎原之势。再不遏制，则危矣，唉！” 讲到这，亚尔弗列得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他记得，去年12月正是他们密谋收拾坦普尔、岳泽等人的时候。 就在关键的那几天，龙兴总管就急报朝廷，说亚特伍德等贼复出，杀富户，募兵勇，请派兵来剿。 结果，管这事的护国大将军岳泽被囚禁在狱，半死不活，而其他中枢大佬不是在内斗，就是盘算着自己利益的小算盘，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奏报给忘了。 再加上神启大帝力推裁军令，逼反了几波军官。这火居然是越烧越大。到了今年四月，情势更是岌岌可危。 听完亚尔弗列得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胆小的艾娜公主更是害怕得泛出了泪花。 雪伦大公主心中虽然也慌，但脸色没有变。 “下面，有请首相说下我们的新计划。” “是，陛下。” 撒克逊从座椅上下来，也走到沙盘旁边，说道：“通常来说，出现叛变时，都是由边军自行剿灭。 这几个月来，我虽然也派出七个近卫军军团，协助边军剿匪。奈何，贼军凶悍。派出的七个近卫军军团，已有五个全军覆没。 如今，袁贼大胆，竟敢也妄自称帝。此风一开，将来天下不知会有多少鼠辈效仿。 本相认为，如今唯有倾尽近卫军，全力围剿袁贼，方能震慑诸贼，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第93章 撒克逊的作战计划 撒克逊停顿了一下，望向雪伦女帝。 雪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就在这时，艾娜怯怯地问道：“如果把近卫军都调到外地剿匪，万一首阳市也发生了叛乱，那该怎么办？” 撒克逊笑道：“首阳市的人口中，我们神族人占了一半。发生叛乱的概率是非常低的。” “可是，人口占比和叛乱有什么关系呢？” “亲爱的艾娜公主，我们的神族人大多生活得比较富裕。富裕的人是不会轻易拿起刀子造反的。” 艾娜虽然还是听得不太明白，但看到姐姐瞪了她一眼，便只好闭嘴。 “何况，我并没有将全部的近卫军调离首阳市。我们的近卫军一共有120个军团。之前，已经派出7个军团，还剩113个可以调动。 这一次，我计划留10个军团在京，5个驻守帝都，5个驻守天庭。 其余的103个军团全部调去剿匪。其中，由普利莫统领5个军团，前往谷集、会宁两郡……” “等等，谷集、会宁两郡不是刚被菲力浦所攻占吗。你只给普利莫分配5个军团，是不是太少了？” 近卫军的团级编制只有2000人，比边军的团人数要少许多。5个军团便只有1万兵力。 而菲力浦、艾琳娜麾下的牛头军团，总兵力超2万人，又号称是作战能力最彪悍的，个个可以以一当十。 故，雪伦女帝觉得十分奇怪。 若不是撒克逊安排的是自己儿子普利莫当军团统帅，她都怀疑撒克逊想借刀杀人了。 “没错，对付牛头军团，5个军团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但这次前去谷集、会宁两郡，不是要战，而是要谈。” 撒克逊转过身，朝李照雪公主笑道：“我朝历代皇帝对李家可谓是恩宠有加。我想，恳请由李公主亲率人族10个军团和犬子一并前往朱提郡，和兽人军团对峙。 根据探子的消息，米斯伊拉在几天前已经动身前往谷集郡，正在牛头军团中，和菲力浦、艾琳娜在一起。米斯伊拉对公主的爱慕之情，天下皆知。 如果李公主亲自伸出橄榄枝，米斯伊拉应该会卖给公主一个面子，尽力遏止菲力浦、艾琳娜夫妻。 退一步来说，就算菲力浦不肯从谷集、会宁两郡退兵，米斯伊拉也绝不会强攻朱提城。这样的话，陛下，我们就可以用最少的兵力，牵制住最强的兽人兵团。” 雪伦女帝点点头，从王座上走下来，来到李照雪身边，拉起她的手，柔声说道：“在历史上，每当风雨飘摇时，人族李家都坚定不移地支持神族。 同样，我们也投桃报李，给予你们最崇高的地位，赐予大片的肥沃土地，还允许你们拥有私军。 我朝惠恭皇帝曾经说过，神族与李家，共治天下。如今，朕也是这个意思。希望你帮帮朕，共渡难关。” “臣遵命。” 于公于私，李照雪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 雪伦女帝拍了拍她手背，坐回王座，示意撒克逊继续。 “剩下98个近卫军军团中，由亚尔弗列得次相统领17个军团，去丰都对付李祥墨部。当然，同样是以谈为主，以打促谈。 我们神族的生育率历来很低，人口稀少。所以，不管是亚尔弗列得，还是李照雪公主和犬子，都应该避免战事升级，减少神族战士的战损。” 说到这里，撒克逊突然把声音提高一个调。 “至于北方的袁贼，他绝不可以被原谅。所以，剩下的81个近卫军军团，将全部北上。 加上龙兴残余部队和江南的部分边军，我们将组成二十多万大军，彻底踏平新兴的齐天政权。” 说到最后，撒克逊几乎是咬牙切齿。 雪伦女帝沉默了片刻，问道：“北上大军将由谁来统帅？” “此事事关重大，老臣自当为统帅。另外，还得调镇守天庭的亚尔曼和东南的雷蒙德，为臣的左右副手才行。” “雷蒙德不是在东南剿匪吗？如何分身北上？” “就在今天廷议之前，臣刚刚接到军报。就在大前天，沈离寒部攻破了白鹿城。丁不良的贼军一败涂地。 丁不良自己侥幸捡了一条狗命，在亲兵的护卫下逃出城去，不知去向。至此，东南贼乱已经不成气候。剩下的蕾蒂雅，沈离寒部对付她，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雪伦女帝点点头，又朝大司马莱尼亚斯问道：“莱尼亚斯，粮草、器械等后勤保障，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臣一直在积极筹备，再给臣几天时间，北上大军便可动身。” “很好，众卿对首相的作战计划，还有什么意见。” “臣无异议。” 殿中众人齐声说道。 “那好，今天的廷议就到此结束。散朝。” 众大臣陆续离去，唯有撒克逊一动不动。 他知道女帝一定还有话要对自己说。因为，雪伦一直在望着他。 “国相，你坐到朕身边来。” “是。” 薛绍泉急忙让两名太监，搬了一张椅，放在龙椅旁边。撒克逊起身，挨着雪伦女帝坐下。 “这次北上，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首相也要想办法，把他带回帝都。” “陛下所指的，可是傅星峰。” “正是。” “陛下请放心。臣保证，一定将他安然无恙地，带到陛下身边。” 撒克逊特意将“安然无恙”四个字说得特别重。 有了这句承诺，雪伦装了半天的女帝形象，突然间松懈了。 她把王冠摘下来，放在桌上，身体后仰，倚在龙椅上，神情有说不出的疲倦。 那一刻，雪伦莫名地想哭。 “你如何保证？” “臣可以向军官们下令，遇上傅星峰，只能活捉。” “他要是硬闯呢？” “臣的手下，有好几个人精于绵绳套索之术。只要消耗他的斗气，用绵绳套索，可以将他无伤捆住，请陛下放心。 这次的目标只是摧毁齐天政权。臣认为，傅少典客若愿意归降，还可以官复原职。倘若他不肯，就任他逍遥四海，绝不会通缉他。当然，一切由陛下定夺。” 雪伦点点头，安心了许多，不再说话。 “陛下，臣实话实说，论行军打仗，臣远不如雷蒙德。这次大军北上，臣只是挂名的主帅。 实际上的指挥者，臣将全权委托给雷蒙德。臣也坚信，这世上，能对付袁贼的，一定就是雷蒙德。可是……” 说到这，撒克逊停顿了下，脸色露出忧色。 第94章 御前圣剑骑士 “你是担心，雷蒙德和袁清一私交不错，怕他不肯出全力，是吗？” “没错。臣记得，我朝历代女帝中，有个惯例，就是赐予某位大臣为御前圣剑骑士。 我想，只有让雷蒙德在名人堂的历代英豪前，发下宣誓效忠的誓词，才能让他真正心无旁骛地对付袁贼。” 撒克逊所说的御前圣剑骑士，是一种荣誉称号。 在天骄帝国的历史，许多女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会与某个强力大臣签下契约，赐予他唯一的御前圣剑骑士称号。 御前圣剑骑士可享有许多特权，比如家族百年免税，死后配享太庙，等等。 作为回报，御前圣剑骑士必须绝对地虔诚效忠女帝，哪怕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虽然说，历史上，也出现过御前圣剑骑士背刺女帝的情况。 毕竟，贵族的荣誉，有时候无法和切实可见的利益相比。 但无论如何，契约的签订，从某种程度上，大大提高了背叛的心理成本。 千古骂名，也不是谁都可以扛得住的。 “好的，我同意。在雷蒙德入京后，我会和他好好谈谈。朕不但要授予他御前圣剑骑士，还加封他为骠骑将军。” 雪伦女帝很快就明白了撒克逊的难言之隐。 坦普尔虽然被撒克逊成功排挤出权力的中心。 但如今，撒克逊不得不依赖坦普尔的大弟子——雷蒙德来平乱。 用脚拇指想想也知道，雷蒙德对坦普尔的态度肯定是爱理不理。 通过古老的仪式，来安抚雷蒙德那颗愤怒的心，无疑是很有必要的。 5月9日，雷蒙德率着他的亲军入京了。 当天下午，他入宫面圣。雪伦和雷蒙德谈了很久。 从神族的利益到雷蒙德家族的荣光，雪伦把心里的担忧，向雷蒙德开诚布公。 雷蒙德也向女帝承诺，一定以帝国的利益为重，绝不会因为仇恨而和撒克逊发生将相不和的事情。 第二天，在大奉常陈昊旭的支持下，赐封御前圣剑骑士的仪式开始了。 在百官的见证下，雷蒙德向雪伦女帝发下誓言。 “我，雷蒙德，以心灵之名起誓。忠诚将成为我毕生恪守之品格。我将我的剑放于神的面前，以我的生命和灵魂，以及家族的荣誉发誓，我将向雪伦大帝献上全部的忠诚与力量，直至我死去！” 5月13日，在隆重的誓师大会之后，撒克逊带着大军北上了。 这一次的出兵规模，可以说是绝对空前。 除了81个近卫军军团，还有雷蒙德带来的军队，以及龙兴、江南的边军，总兵力高达27万之多。 大军经过之处，连大地都为之颤抖。 而就在大军出发的那个夜晚，皇宫里的云幕殿彻夜通明。 雪伦一直在大殿的石阶上徘徊，难以入眠。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如今都远在天边。 一个是她的恋人，却站在她的对立面。另一个是她情如姐妹的侍女，正在尼姑庵中养胎。 此刻的雪伦虽然贵为女帝，心里却无比孤独、烦恼、苦涩，且无人可诉说。 若不是迫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当这个女帝。 雪伦终于走累了，躺在床上一会，便不知不觉睡去。 她梦见自己和傅星峰都变成了两只魔狮鹫，在空中自由地翱翔，去到世界的尽头。 那里的四季在一天之内变换。 中午盛开的鲜花，到傍晚就成了果子。 那里没有人，只有奇奇怪怪的各种果树、花草，还有萌萌的小动物。好多，她都叫不出名字。 那里，没有战争，没有忧伤，只有它和它在傻乐。 …… 事后来看，撒克逊的战略目标无疑是正确的。 事态正在一点点地朝天骄帝国有利的一面发展。 5月15日，蛮族的使者团入京，并向雪伦女帝送来几个大巫师的联名信。信中主要有两层意思。 一是向刚登基的女帝表示祝贺，并希望她履行怜幽之盟，继续开放贸易口岸，赠与金币、物资。 二是承诺绝不落井下石，趁机侵犯边疆。蛮族人的表态，让雪伦和撒克逊宽心不少。 5月17日，李照雪、普利莫在谷集、朱提两城之间的缓冲带，与米斯伊拉进行了友好和谈。 米斯伊拉向李照雪表态，他并没有犯上作乱的意思。兽人一族依旧臣服于神族。 但米斯伊拉也提出了许多有利于兽人的条件。大部分条款，李照雪、普利莫都答应了。 但有一条，两人做不了主。 米斯伊拉想要整个滇南。他想把滇南变成兽人独立的王国，当然名义上依旧算是天骄帝国的附属国。 米斯伊拉还拍着胸脯保证，只要答应这个条件，兽人军团马上就出兵，帮助宗主国扫平所有叛乱。 这个蜥蜴王子不但胃口不小，也很懂得利用历史条件，为兽人一族谋取最大的利益。 对天骄帝国来说，实际上，这就是割地议和。 李照雪、普利莫两人自然没法答应他，只好急报雪伦女帝。 雪伦又将这个奏本，转送远征在外的撒克逊，征求他的意见。 没想到，撒克逊居然没有拒绝米斯伊拉的要求。 他的意见是可以同意兽人一族在滇南立附属国，但不能将整个滇南全割给兽人，要和米斯伊拉慢慢谈。 撒克逊心里明白，现在的帝国没有更多的兵力和军费，同时和齐天政权、兽人军团两线作战。 只要能稳住米斯伊拉，他就有信心，以最快速度解决袁清一。 米斯伊拉想要不流血获取利益，而撒克逊想要不流血争取时间。 两人在和谈这件事上，意外地很有默契。 雪伦女帝同意了撒克逊的意见。 于是，一场漫长的和谈开始了。 李照雪、普利莫两人根本没有拍板权，只能将米斯伊拉提交的条件，报给帝都，又转到前线的撒克逊。 撒克逊大笔一挥，改了许多，并说明了修改的理由，又经过帝都，再回到米斯伊拉手上。 如此辗转，光在路上就花费大量的时间。 但这正中撒克逊下怀。他要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商谈。 丰都这边，亚尔弗列得的招安政策彻底失败。 李祥墨根本不相信他嘴里说的半个字。 但亚尔弗列得据城坚守，绝不和李祥墨的部队野战，打退了他好几波进攻。 尤其是5月29日那天，在猛攻江盐城时，李祥墨不慎受了重伤，只好退兵休战。 暂时来说，西线无战事。 第95章 和蕾蒂雅的单挑 沈离寒没想到，在三年之后，会再次和蕾蒂雅单挑。 就在7月11日的早晨，沈离寒接到了一封蕾蒂雅发来的挑战书。 他其实可以付之一笑，将书信放进火炉当中。 在两千多年前，战场上一度很流行主将单挑的事情。 在约好时间、地点后，真的就只有两名主将上前单挑。 被挑落马或者被砍死的一方就算败了。 远处围观的败方士兵要么逃，要么就是投降。 那时候的古人淳朴厚道，没有花花肠子，所以会采取这种简单的方式决定胜负。 只要对方主将提出单挑，就没有拒绝的。 但换另一种思维来说，就是不带脑子。 好景不长，这种绅士的单挑，很快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起因是有一个聪明人，在对方发来的单挑邀请后，没有赴约。 他当时看到，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己方都是遥遥领先。 只要自己督促士兵们冲锋，很快就可以打败敌人，根本犯不着自己去冒这个险，何况那天他还有点感冒。 更过分的是，这个聪明人还让自己的手下，去围殴那名单刀赴会的敌方主将。 结果可想而知，敌方主将刚喊出，“汝，速速来送死”，就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敌方士兵们大惧，皆降。 从那起，主将单挑的风气就止住了。 想要通过主将单挑的方式，来扭转战场的不利，成为了一种幻想、一种笑话。 往往就是这样。 当世界上，有第一个人把蟹甲掰开，吃掉里面鲜美的蟹肉，后来者就知道，螃蟹原来是可以吃的。接着，野生螃蟹就变得可遇而不可求了。 沈离寒当然不傻，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拒绝蕾蒂雅发来的挑战。 因为胜券在握的，是他。 在这几个月来的交战中，蕾蒂雅这方连连失利，被迫龟缩在长水城中。 长水城很大，城墙很高，强攻必定是损失惨重。 沈离寒并不着急，他只需要围而不攻，等待城里粮尽之日，就是蕾蒂雅出城投降之时。 但他还是答应了蕾蒂雅的挑战要求。 沈离寒实在丢不起自己这张脸。 蕾蒂雅在送来战书的同时，还送来一套妖艳的舞女衣服。那意思就非常明了了。 沈离寒对自己的剑非常有信心，他不认为蕾蒂雅有任何胜算。 7月13日那天早上，当蕾蒂雅骑着马，一个人从长水城出来的时候，沈离寒就在城外的空旷处等着她。 他用手指轻抚着泰布剑。 三年前，雷蒙德在山上教沈离寒风雷怒剑法的同时，就把这把剑赠给他。 这三年的军旅生涯中，他一天都没有落下练剑。 沈离寒觉得，如今的自己不用五招，就可以将蕾蒂雅的裤腰带再次砍断。他并不想杀蕾蒂雅，只是想降服她。 想起往事，他不禁笑了。 蕾蒂雅终于打马来到沈离寒跟前。 “可以开始了吗？” “离寒，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你对手。” “知道你还找我单挑？” 蕾蒂雅的话让沈离寒大感意外。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单挑的？” “你是闲着无事，来找我消遣的？” “也不是。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帮一帮星峰和志天，但又无计可施。” “你有办法？” “我有，只要你放我们走。” 沈离寒注视着蕾蒂雅，不吭声了。 他不知道蕾蒂雅是不是在骗自己。 “你有什么办法？” “江南的边军将领中，有我的人。我答应你，离开长水城后，我一定带着精锐之士北上，和他取得联系。然后趁机帮忙。 实不相瞒，我困在长水城里，是想不出具体的办法。只有让我到了北方，才有机会帮忙。” “好，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城？” 沈离寒答应得如此痛快，让蕾蒂雅不禁愣住了。 她是实在没办法，才想到拿这个条件，来换城中兄弟的性命。 自从离开紫星谷后，蕾蒂雅就回到江南，协助兄长练兵，成为一名聘用的编外教头。 她的兄长是江南军区的一名将领。 蕾蒂雅与军士同甘共苦，深受好评。 去年底，先是坦普尔被免职，岳泽、袁清一双双入狱。接着，裁军令也下来了。 由于蕾蒂雅兄长属于坦普尔一党，他的这支部队，整军被裁。十几个将领郁郁寡欢。 一次酒后，有人提出，“干脆反他娘的”。 就这样，蕾蒂雅兄长就加入了造反的行列。 但没多久，她兄长在一次战斗中身亡，其部下拥立蕾蒂雅为领袖。 自从起事后，蕾蒂雅的部下们就沾满了贪官污吏的血，压根就没想着被招安，只想等粮食剩得差不多后，就和城外的沈离寒死战。 蕾蒂雅不想这个局面发生，便想着以决斗的名义，约沈离寒单独谈一谈，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 她迟疑片刻，问道：“放走了我们，你怎么和朝廷交差？” 蕾蒂雅开始为沈离寒担心起来。 “我自然有向朝廷解释的理由。你们如果是夜里突围，我顶多是不察之罪。当然，你们队伍中，如果有愿意归降的，你不妨让他们留在城中。我保证不杀降。这样的话，我也有点东西向上面奏报，将功补过。” 沈离寒露出笑脸，向蕾蒂雅解释。 就在刚刚，他决心相信这个女人。 因为，沈离寒也没得选。 北方战事开启以来，撒克逊的大军兵分两路，和盘踞龙兴的齐天政权发生了五次大激战。 袁清一建立的齐天政权只赢了一次。其余四次都是撒克逊这边取胜，其主要指挥官正是雷蒙德。 袁清一的地盘也越打，越小。 最近一次消息传来，齐天政权只剩下三郡七城，情况很不乐观。 身为帝国高级军官的沈离寒，当然不希望帝国的军队被打败。 但同时，出于对好友的担忧，他又不希望齐天政权被消灭。那样的话，傅星峰和刘志天就危矣。 所以，一直左右为难的沈离寒决定相信这个女人。 相信她，他至少有一半的机会帮到两个好友，成功或者是失败。不信她，机会是零。 “那好，明天晚上，我们就从北门突围，希望你遵守诺言，放我们一马。” “一言为定。” 两人各伸出右掌，相击了三下，然后各自调转马头回去。 这可把双方观战的军士都看傻了，不知道这两位主将为什么没有决斗，而是在那闲聊。 回到大帐中，沈离寒的副手张峰轩就笑道：“怎么，那女大块头怕了？不决斗了？” 沈离寒亦笑道：“情况有变，你把守北城的李巨勇喊来，我们三人商量一下。” “好。” …… 7月14日晚上，长水城的北门打开了。 蕾蒂雅一马当先，率着部下出城。 果然，北面的防线空无一人。 直到蕾蒂雅的队伍走了很远，沈离寒部才敲响战鼓。但他们并没追击蕾蒂雅部，只是从北门冲入城中。 里面有三百余名军士乖乖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第二天，沈离寒给朝廷的军报上写着，“7月14日晚，长水贼军突围，声势甚猛。我军伤者甚多。几番激战，蕾蒂雅贼首不知去向。我军俘虏其部三百余人。 另，江南赋税甚重，毛贼众多，其悍者敢袭击军士。此外，我军被拖欠军费已逾两月，望速发，以安军心。” 第96章 木叶的情报 8月11日，在距离泾阳城十五里外的军营大帐中，撒克逊正在召集高级军官开会。 大帐中间放着一个沙盘，制作得惟妙惟肖，有山脉、有河流、有城池。 “这座大城就是泾阳，想必大家都不陌生。敌军的主力大多在此城中。旁边的两座城池分别是怀安城和封夏城，和泾阳成掎角之势。 这段时间来，我们屡次攻打泾阳，皆无果，徒增伤亡。以我之见，不如环绕着三城，修一条圆形战壕，彻底断其后勤。到时候，泾阳、怀安、封夏三城将不攻自破。” “说的轻巧。你可知，你在沙盘上画的这条战壕，战士们要挖多久？少则一年，多则一年半。我们等得了这么久吗？ 何况，战线一旦铺得太长，敌军便可轻易突围。到时候，我们又去哪，觅得敌军主力？” “不知你有什么办法？” “向陛下奏报，请求运三辆装有元神之晶的霹雳炮过来轰城墙。待到城破时，我们便可大举进攻，拿下泾阳。”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知不知道，把霹雳炮从帝都城上拆下来，运到此处有多难，须扩建许多道路和桥梁，遇上狭窄的小城门，还得要拆掉。 再说了，如今蟊贼到处乱窜。万一，这霹雳炮在路上遭到破坏，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军营大帐内，雷蒙德和亚尔曼说着说着，便争辩起来。 这段时间，天骄帝国的军队强攻泾阳不下，把两人心里都打出了一股无名火。 “先别吵了，让本相想一想。” 坐在正中的撒克逊也是十分头疼。 眼看齐天政权马上就要不行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就在这时，大帐外有亲兵进来禀报。 “报，木叶大人求见。” “哦，快请他进来。” “是。” 一会，木叶走进大帐，向众人行礼。 “免礼，坐下，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自从撒克逊亲率大军北征，木叶就成为他的秘书官，负责将各地的重要信息，缓缓不断地汇总送到撒克逊手里。 平常，木叶都是派人送情报。 今日，他亲自来，必定是有重要消息。 “回首相，有两个重要消息。一个是兆西的秦艺终于是反了。他杀了兆西总管，自称为西北王。现在，秦艺正派出军队朝这边来，意图援救齐天政权。” “你说秦艺反了？” 大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木叶干脆的回答，“是的”。 “他的军队还有多久抵达这里。” “估计在八天之后。” 撒克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还有一个消息是什么？” “袁清一的老母，终于被千度堂的人找到了。” “她在哪？” “我已把她带来，就在外面，首相大人。” “木叶，你做的很好。快把她请到大帐来。各位，今天的会议先到此，散会！” 大帐中的高级军官开始往外走，唯独雷蒙德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 过了一会，木叶轻轻推着一个老妇人，进入了大帐。她正是袁清一的母亲沈瑶。 “沈大姐，快快请坐。” 撒克逊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上前搀扶她。 沈瑶面无表情地往前挪动，坐在椅子上。 “这一路上，辛不辛苦？要是他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沈大姐，你和我说，本相一定狠狠惩罚他们。” 沈瑶抬头看了一眼木叶，木然地说道：“还好。” 撒克逊见她总算开口说话，心里不禁一宽。 “木叶，快给沈大姐上茶。” “是。” 木叶让亲兵端来热茶和点心，就放在沈瑶右手的桌子上。沈瑶却看也不看。 撒克逊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她旁边，嘘寒问暖。沈瑶只是机械地回应“是、没有、还好吧”，等等。 一旁的雷蒙德不说话，仔细端详着她。 只见沈瑶的右颊有些微肿，左手好像受了伤，一直缩在衣袖里。 在路上，木叶他们大概是打骂过她吧。 想到这，雷蒙德的心突然内疚起来。 “沈大姐，我知道你是个痛快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看那沙盘，我们刚刚开过会。袁清一他现在所占据的地盘就剩那三座城池了。不日，就要被我们攻克。 我呢，毕竟和清一同僚一场，也想挽救他一下。依我看，你给清一封信，让他献城投降算了。你看怎么样？” “首相！” “骠骑将军，你有什么事？” 沈瑶没吭声，反倒是雷蒙德突然开口，让撒克逊大为诧异。 “可否移步到帐外谈谈？” 撒克逊点点头，朝木叶使了一个眼色，便和雷蒙德走出帐外。 木叶则赶紧上前，赔着笑脸，继续劝说沈瑶。 “首相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走出大帐远外，雷蒙德便问道。 “你问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撒克逊立刻板起脸。 撒克逊没想到，雷蒙德会在这种他看来很小的事情上，纠缠起来。 若不是还需要依仗雷蒙德，撒克逊真想发火了。 可雷蒙德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执拗地说道：“依我看，首相是在利用母子亲情，在要挟袁将军！”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个乱臣贼子，你还称呼他为将军？” “我和他现在虽然立场不同，相互在战场厮杀。但这些年来，我知道，他是条铁骨铮铮、光明磊落的汉子。大家各凭本事论输赢，何必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撒克逊勃然大怒，森然说道：“你这是在耻笑本相？” “雷蒙德不敢。” “哼，雷蒙德，我看你就是妇人之仁！懂不懂什么叫做兵不厌诈！有本事你去把袁贼擒来。” “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但我军四场大胜仗，全是我雷蒙德指挥的。” 两人越说，那火药味就越浓。 “首相，首相！” 就在这时，木叶从里面快速跑了出来。 “怎么啦？” “沈夫人，她答应给袁贼写信了。” “真的？” “没错，我已经拿给她笔、墨、纸、砚。这一会正在写信呢。” 撒克逊转怒为喜，缓缓朝军营大帐走去。 可刚走十几步，撒克逊脸色就变了。 因为他听见，大帐里传来一声响，好像是人倒地的声音。 第97章 单骑入营 当撒克逊和木叶慌张进入大帐时，两个人都傻眼了。 紧接着，雷蒙德后脚也踏了进来。他整个人顿时像是被石化住了。 只见沈瑶倒在地上。额头上冒了一个大洞，血还在外涌。 她脑袋旁边有块带血的砚台，鲜红得刺眼。 “沈姨，沈姨！” 雷蒙德停顿了一秒，立马上前查看，发现她已经回天乏力了。 “首相，这就是你说的兵不厌诈！” 雷蒙德猛地起身，手指着撒克逊，全身发抖。 撒克逊则冷冷地看着他，并不作声。 “你，你太狠了！” 说完，雷蒙德一挥袖子，走出了大帐。 被迫和袁清一对决，本就令雷蒙德大为不快。如今，沈姨被逼死，他更是怒火中烧。 雷蒙德还突然忆起，自己曾经到袁府上做客几次。每一次，沈瑶总是对他问长问短。 在路上，雷蒙德想起这些，心里的痛苦和内疚就更重了。 大帐里，木叶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封信，正是刚死去的沈瑶，写给袁清一的。 木叶急忙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清一，见字如面。有些事，你认为是对的，那就去做，毫无顾忌地去做。娘很好，勿念！” “她写了什么？” 撒克逊有些恹恹，有气没力地问道。 毕竟，逼死沈瑶并非他所愿，但木叶却答非所问。 “恭喜首相大人。” “你是不是糊涂了，喜从何来？” “喜就在这封信上啊。首相还记不记得，上次模仿赵季笔迹的那个人？” “你是说陈斌。” “没错。这次我把他也带来了。老太太虽然死了，可刚好留下了这封信。 只要让陈斌好好揣摩揣摩，模仿出来她的亲笔信，没有九分，也有八分相似，再把老太太的饰品摘下来，一并送给袁清一，由不得他不信。” “好，妙计！你马上去找陈斌过来。哎，等等，先让人进来，把这里清理下，别吓着陈斌了。” “是。” 撒克逊用力一拍大腿，立刻转忧为喜。 …… 四天之后，泾阳城的衙署中，袁清一长叹一声，望着桌子上的盒子发呆。 他的眼神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盒子里面是些女人的饰品，有耳环、手链、戒指。盒子旁边放着两封信，是袁清一刚刚放下的。 刘志天见他神色凄凉，便把那两封信拿过来。旁边的穆青烟也把头凑过来看。 两人一看完，不禁都大吃一惊。 这两封信，一封是袁清一的母亲沈瑶的亲笔信，另一封则是撒克逊的劝降信。 “这些，是沈夫人平常戴的饰品？” “一点没错。” 袁清一又轻轻叹了一声。 “袁将军，都怪我的手下办事不利，没找到沈夫人。” 虽然袁清一已经对外宣称，自己是齐天大帝。 但傅星峰、穆青烟等人还是叫他袁将军习惯了，改不了口。 看完信后，穆青烟难过地低下头，心里十分内疚。 在营救袁清一、傅星峰、刘志天三人之前，她已经把袁清一的妻女，送出京城。 同时，她也派人去袁清一的老家，寻找他母亲，却扑了个空。 袁清一府中的管家——黎尘丹害怕被人找到沈瑶，就把沈瑶接到自己朋友家里居住。 谁想到，此刻却落入朝廷的手中。 “穆姑娘，这事不怪你，只能怪我没把母亲照顾好。你把我从天牢里救出来，便是袁某的再生之恩了。” 袁清一转过头，又对身边的亲兵说道：“快把傅将军找来。” “是。” 过了一会，傅星峰走了进来。 “义兄，你找我？” “你先坐。” “好。” 袁清一环视三人一圈，便站起来叹道：“袁某这一生纵横四海，也算是不枉此生。尤其是最后一段路，还能和你们携手同行，更是觉得三生有幸。” 傅星峰一听，大为吃惊，劝道：“义兄不必泄气。如今我们虽然被困。但只要坚持下去，说不定会有变数，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袁清一摇摇头，说道：“我母亲如今落入敌手，我不得不单骑赴约。今后的路就靠你们去闯了。” “义母，她，她怎么啦？” 刘志天默不作声，将两封信递过去。 傅星峰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就算是沈夫人落入敌手，袁将军，你也不应单身去敌营。料想，他们也不会将沈夫人怎么样。” “青烟，说的是，应该以大局为重。” “义兄，倘若真要去，就让我替你们去。” “你们不要多劝，我意已决。” 袁清一转身过去，望着头上牌匾的“替天行道”四个字出神片刻，说道：“我身为朝廷命官，被迫起事，已是不忠。母亲在敌营，若置之不理，那是不孝。 几次交锋，败于敌手，又是无能。再拖累你们，便是不义。情势至此，我再苦苦坚持，更是不智。我袁清一已是不忠、无能，岂能再做一个不孝、不义、不智之徒。 我离开泾阳之刻起，你们就准备突围吧。将来若有机会，再徐徐图之。若没有机会，你们就逃到蛮地去吧。” “义兄！” “袁将军！” 袁清一摆了摆手，不再说话，从后堂门走了出去。 屋里，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相视，都是满脸苦涩，偏偏又无可奈何。 8月13日的戌时，泾阳城的大门打开了。 有一骑从里面冲出来，上面坐着的正是袁清一。 他不停地扬鞭，让马跑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敌营。 一路上，敌方军士移开拒马，打开营门，让袁清一进来。 快接近军营大帐时，早已等候多时的木叶远远摇手，示意他停下马。 “袁先生，麻烦下马喝杯茶。” 袁清一点点头，顺手将缰绳随意交给一名敌营军士，便随木叶走入一个小营帐。 里面正放着一杯茶。袁清一也不多说，上去就将茶水饮尽。 “袁某一个求死之人，也值得在茶中放七仙花香？” 木叶悠悠地说道：“我听闻困兽的最后一博，更是骇人。首相地位尊贵，我当下属的，总是要考虑周全一些才好。” 袁清一冷冷一笑，不想和他多废话。 “茶，我已喝了。我娘呢？” “袁先生莫要着急。撒克逊首相说了，先和你谈谈，再让你们母子相认。” “他人呢？” “莫急，莫急，袁先生先坐一会，消消气。” 不论袁清一问什么，木叶总是笑嘻嘻的。 他长得就有点慈眉善目。这一笑，有几分像庙里的佛陀。 第98章 西北方向，突围! “这茶，先生虽然已经喝了，但这七仙花香的药效还要等一会才能起作用。所以，我请先生坐一会就是这个意思。” 木叶悠悠地说道。 他倒也是实话实说。 袁清一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好坐下慢慢等。 一会，木叶笑道：“好了，先生请随我来。” “请带路。” 木叶在前头领路。有四个高手分别站在袁清一四个角的方向，和他保持一样的步速。 没多久，六人就走进了军营大帐。 里面坐着两个人，正是撒克逊和雷蒙德。 “失敬失敬，袁先生昨天来信，说今天单骑入营，果真不食言，本相十分佩服。请坐。” 两人前面有张大椅子。 袁清一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坐下。那四个高手就像木头人似的，依旧站在他四角的位置。 “我娘呢？” “我在信中，也和袁先生说了。只要你献城投降，本相就可以让你们母子相聚。你人虽来了，但泾阳城呢？” “先让我见到我娘再说。” “袁先生，你我也曾是同僚。倘若你献出泾阳城，让他们投降。本相即刻奏请陛下，免你一死。还望袁先生识时务！” 袁清一理也不理他，索性闭上双眼养神。 这一刻，他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撒克逊无奈只好望向雷蒙德，希望他出口相劝袁清一。 谁知，雷蒙德也闭上了眼睛。 撒克逊有些恼怒，但在此刻，也不好发作。 “我知道，你或许信不过我，但一定信得过雷蒙德吧。只要献出泾阳，让你的部下放下武器，就可保你不死，我说的对不对，雷蒙德？” 雷蒙德见撒克逊点他，便睁开眼，点点头。 碰巧，袁清一也睁眼望着雷蒙德。 “袁某既然单骑赴会，自然就不会把生死放在心里。雷蒙德，你我多年交情，我就问你一句话，我娘现在怎么样了？” “很抱歉，沈姨她死了。” 袁清一顿时觉得手脚冰凉，无力地倚在椅背上，神情有说不出的凄凉。 “你说什么？” 说话的反倒是撒克逊。 他记得明明和雷蒙德说好的，要一起劝降袁清一，没想到他倒是口直心快，把真相先说出来了。 “我说，沈姨，她自杀了。” 雷蒙德依旧凝视着袁清一，无视撒克逊的吃惊。 袁清一听到这句话，仿佛被针刺般，身体抖了一下。 大帐里，能清晰地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撒克逊已经在体外凝聚起魔力罩，全神贯注着袁清一，生怕他突然袭击自己。 许久，袁清一沙哑地问道：“我的娘的遗体在哪，我想拜一拜她。” “请跟我来。” 雷蒙德大步走出去，袁清一也跟在后面。 那四个高手本想继续跟着袁清一，却被雷蒙德挥手拦住。 撒克逊迟疑了下，并没有开口阻拦。 大帐不远处有个白色小帐篷。 雷蒙德停下脚步，指了指，说道：“就在里面。” 袁清一点点头。 路过雷蒙德身边时，他突然低语，“麻烦将我娘的骨灰盒埋在故土”。 雷蒙德不禁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袁清一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快，撒克逊也来到雷蒙德身边。 “他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叙叙旧。” 雷蒙德这几天来，对他是越来越反感，索性不告诉撒克逊。 “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他那边。” “于公，我当然是站在首相这边；但于私，嘿嘿，那就很难说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口水，全然没注意到，白色小帐篷里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直到木叶惊呼起来才发现。 紧接着，袁清一突然从白色小帐篷顶上破空而出，并从怀里抛出，许多带着火花的东西。 “射击！” 撒克逊当机立断，马上喊道。 一群早准备好的弓箭手，纷纷射出箭矢。 正常情况下，以袁清一的斗气，是可以及时立个斗气罩，将这些弓箭弹飞。 可他并没有。 袁清一全身的斗气都在用力抛出怀中的“火花”，有多远就抛多远。 这时候，撒克逊才发现，那些正是烈火卷轴。 袁清一把它们点燃后，又迅速抛到四周的军营。 撒克逊急得大声高呼，“快，快去灭火”。 此时正值初秋，风高气爽。 袁清一抛出去的都是蕴含高浓度魔法力的烈火卷轴，遇物即燃。 军营中顿时火势冲天。 雷蒙德看见，在空中的袁清一被箭矢射成了刺猬，径直掉落正在燃烧的小帐篷里。 他立了一个斗气罩，冲了进去。 只见，袁清一已经成了一个火人。 “再见，谢谢！” 这是雷蒙德听见，袁清一在这世上说的最后四个字。 …… 泾阳城头上，傅星峰眺望着远方，神情凝重。 不远处，刘志天和穆青烟在甬道上来回踱步。 “这蕾蒂雅在信上说，我们要是突围，就往西北方向冲，还让我们放三长一短的鸣镝箭。届时，她会过来帮忙。志天，你觉得会是真的吗？” 就在昨天下午，城外射进来一封信。信的大致内容正如穆青烟所说。 落款人是蕾蒂雅。 “到这个地步了，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南方的盗贼头目，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附近。 但我想，即便是用计，撒克逊按理也不该用蕾蒂雅的名号。说真的，要是落款人是云朔，或者是秦艺，倒是有点令人怀疑。正因为，我们和她真的是毫无瓜葛。所以，我信她。” “好像也是。咦，看那边，袁将军真的成功了！敌营着火了。” 刘志天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敌营突然变成了一条火龙。 顺着风，隐约可以听见骚动的声音。 “青烟，快去告诉龙昊大哥他们，准备突围了。还有，记得鸣镝箭是三长一短。还有，发信号给亚特伍德、张老实，我们一起冲！” 接着，刘志天跑到傅星峰身边，说道：“我们走吧，现在正是突围的时间，别浪费袁将军给我们争取到的机会。” 傅星峰黯然点点头，最后看一眼敌营，便随刘志天转身跑下城头。 十分钟后，泾阳北门打开了。 城里的骑兵鱼贯而出，朝西北方向而去。 又过了四十分钟后，傅星峰等人和亚特伍德、张老实两军汇合，直冲西北的敌军大营。 他们到的时候，就发现有一支队伍已经和敌军交上了手。 天骄帝国的部队背腹受敌，很快就溃败了。 刘志天终于看见蕾蒂雅那魁梧的身躯，便打马朝她而去。 “蕾蒂雅，你是怎么来到泾阳附近的？” “说来话长，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和你细说。我们走吧。” “好。” 第99章 忆星 8月19日，傅星峰、蕾蒂雅等人兜了一个大圈，终于率众进入了白眉群山。 到了傍晚，几人用过晚餐后，便开始商议起下一步的打算。 “诸位，不是我亚特伍德吹牛。这白眉群山可是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 官军好几次来打我的主意，最后都是灰溜溜地撤了。现在，我们好几支队伍汇聚在此，更不用怕他们了。” “人多固然有人多的好处，可我担心底下的兄弟们在山上吃不饱。眼前还好，今后的口粮是个大问题。” 张老实眼珠一转，说道：“口粮的事情，不怕。我们几个队伍轮流到周边抢粮，运到山上存起来。” “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口粮的时候，应该要做下决定，这齐天政权的大旗，还要不要再扛起来。难不成，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山贼？你说呢，星峰。” “对，星峰，干脆你就继承齐天大帝的位置。我们兄弟们还是一样支持你。” “要不，我们北上，和顾子轩、艾迪卢克他们联手，先把岭北拿下来再说。” “不成，岭北地方虽大，但实在贫瘠，不是个好去处。” “大家都安静下吧，看看星峰怎么说。” 刘志天一开口，众人便都闭上了嘴，望着傅星峰。 前几天，袁清一的死讯已经传开来了。 座中几人心里也清楚，当务之急，是要选出一个新的领袖。 一旦没有了主心骨，就容易人心涣散，可能就会散伙。 而在他们当中，傅星峰是袁清一的义弟，又是他的左膀右臂，被选为接班人，大家对此不会有什么异议。 傅星峰缓缓说道：“这几天来，我也在想我们的出路。好多事情，我也想通了。首先说称帝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们是不能称帝了，何况眼前也没有这个实力。 称帝一事对天骄帝国来说，实在是无法容忍的事情。这也是撒克逊为何拼命组织大军来围攻我们的原因。 再一个，我谢谢大家的厚爱，但领袖的位置，我是坐不得的。行军打仗，星峰在行，但不是当领袖的料。 何况，我近期想去看一看恩师坦普尔。这领袖，你们就另选他人吧。各位，星峰先失陪一下。” 说完，傅星峰便起身走出大厅，神情有些落寞。看样子，他还没有从义兄、义母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 座中几人面面相觑。气氛开始有些奇怪起来。 一会，龙昊说道：“志天，你主意最多，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对，要不你……” “咳，各位，星峰的心情，我能理解。他刚才说的话，我也赞成。称帝称王的事情就先不要提了。” “那我们，总该有个名号吧。” “对外就自称乞活军吧。” “乞活军？这么低调？” “没错，高调容易挨打，低调更容易在这乱世中活下去。我想，我们队伍人多了，也不用全挤在白眉群山里。可以走出去，把根据地发展得更多一些。 兆西、岭北、丰都这三区的边界处，全是连绵的山脉。白眉群山就在首端。我们可以顺着这条超长山脉，一路发展势力。一旦官军来剿，我们就首尾呼应，联手御敌。 山与山之间也有不少荒地。从明天起，我们就可以让士兵们开荒、引水。到明年春天，就可以播下种子，等待秋收。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了充足的粮食。 经济方面依然还是要收税。凡是在我们山头周边的地区，一律收税，同时赶走帝国的税务官。哪怕再和官军火拼，也不辞一战。因为，这是我们的命脉。 当然，我们收了税，就要保护他们的财产安全，出了纠纷，还要出来主持公道。 还有武器和战马，我们可以向兽人和蛮族人购买。我和菲力浦夫妻和恩和森大哥都颇有交情。可以通过青烟的如意客栈网络，去找他们帮忙，买点最好的武器装备、战马回来。 等到我们的粮食储存到位、武器战马到位、士兵训练到位，有朝一日，我们再重新扛起齐天王朝的大旗，也并非不可能。” “说得好！” 座中几人全都鼓掌叫好起来。 刚才，他们还因为傅星峰的准备远行而沮丧。 刘志天的这番话描绘了一个蓝图，让几人都觉得未来可期。 最起码，他们现在知道力往哪里使，心往哪里聚，不再像刚才那般迷茫。 刘志天又转头对蕾蒂雅笑道：“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跟着你们一起干，难不成又回到江南，被那沈离寒撵得到处乱跑。” “好，欢迎入伙。” “蕾蒂雅姑娘真是勇不可挡。一个女的，打十多个壮汉都是绰绰有余。” “张老实，你要是喜欢蕾蒂雅，就把她娶进门算了吧。” “那可不敢，我的腰受不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信不信本女王把你们的嘴给撕了。” 就在几人嘻嘻哈哈，相互逗乐时，傅星峰又从门外走了进来，直接走到刘志天面前。 “志天，明天，你陪我去找下坦普尔恩师吧。” “明天就走？” 刘志天想了想，没有拒绝傅星峰的请求，只是觉得走得太急了。 “过几天走也行。” “好，我陪你去。” “等等，你们两个都走了，谁来当我们的首领？” 龙昊一听，有点急了。 刘志天看了看傅星峰，见他不说话，便对龙昊笑道：“我们只是出去走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看，星峰不在家的时候，就由龙大哥暂时管事吧。当时，遇到不决的事情，还是老办法，投票决定。你们觉得呢？” 众人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在白眉群山待了四天后，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告别了众兄弟，戴上兽皮面具，向南踏上寻找坦普尔的路。 而就在这一天，数千里之外的一处尼姑庵中，有个婴儿呱呱落地。这正是傅星峰和维尔拉的儿子。 后来，维尔拉给他取名叫做忆星。实际上，他应该叫做傅忆星。由于内疚和担心雪伦起疑，维尔拉连姓都没给他起。 实际上，姓名就是一个让人听到，能想起你的符号。 对于喜爱你的人来说，他们或她们还会给你起“宝贝、死鬼、心肝、猪头”之类的昵称。 至于不喜爱你的人，你叫什么名字都无关紧要。有时，人们往往也想不起这个名字，究竟对应的是谁。 第100章 制造死讯 就在傅星峰、刘志天等人突围的第三天，撒克逊在泾阳城中，举行了隆重的庆典活动。 对撒克逊来说，无论于公于私，都是值得庆祝的一件大事。 于私，他少了一个敌人；于公，他把帝国最大的隐患——齐天政权消灭了，虽然余部尚存。 庆典之后，撒克逊让大军在原地休息三天。 然后，他就要准备班师回朝了。 因为，接下来，他还要去处理西南的兽人军团。 最近两个月来，米斯伊拉看出来，撒克逊是在拖延时间，便不肯再做出任何让步，单方面停止了谈判。 更过分的是，暴躁的菲力浦、艾琳娜夫妻已经开始用武力，驱赶帝国派驻在滇南的部分官员出境。 对此，兵力薄弱的李照雪、普利莫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 撒克逊决定回去南方，给这些兽人一个颜色看看。否则，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吃素的。 但在回去之前，他找雷蒙德谈了一次话。 虽然两人对彼此的厌恶都已经到了极点。但为了帝国的利益，撒克逊和雷蒙德还是客气地完成了这次谈话。 “帝都的兵力空虚，时间久了就会有危险，我必须带兵回去了。” “嗯，是应该回去了。” “但在回去之前，我需要和你做个分工。” “怎么分工？” “兆西的秦艺自立，岭北的顾子轩、艾迪卢克叛乱，这三个人都不应该活在世上。我把7万兵力留给你，剩下的16万，我和亚尔曼要带回帝都。” 说到这里，撒克逊皱了下眉头，有些心疼起来。 他倒不是心疼分兵给雷蒙德，而是心疼这几个月来阵亡的帝国士兵。 大军从帝都开拔时，有27万之多。 接连激战之后，特别是在强攻泾阳城时，损失惨重。 撒克逊刚刚让人盘点完大军的数量，只剩下23万人。有4万左右的士兵永远回不去了。 更让撒克逊难受的是，近卫军军团在这次远征中，又被打废了8个，其残部所剩无几，只好并入其他军团。 加上之前已经废了的5个，120个近卫军军团只剩下107个了。 这些可都是神族的战士啊。生出来就不容易，训练成合格的士兵更难。 “我明白，他们三人就交给我吧。” “嗯，我等待你的佳音。” 两人谈好分工后，撒克逊第二天就挥师南下。 行军的第三天途上，木叶给他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刚收到千度堂堂主的密信，他说坦普尔正准备在陛下面前，告首相的状。 还好，李堂主的手下机警地发现了，便在半路上，把坦普尔的告状信和相关佐证材料偷走，调了包。 坦普尔的亲信还浑然不觉，等入了京城才发现，自己空跑了一趟。 听宫中的线人说，坦普尔的亲信交给薛绍泉总管一个包裹。结果，打开包裹一看，里面居然全是一些下流小说。 薛总管是个阉人，怎么能想到，坦普尔的亲信会送这些小说给他，真是笑死人了。” 虽然木叶讲得绘声绘色，自己还笑出声来，但撒克逊却没觉得有什么可乐的。 “告状信和那些材料呢？” “李堂主说，他当场就烧了。” “烧了？” “嗯，李堂主就是这么说的。” 撒克逊心里有些狐疑，但脸上不动声色。 他在帐篷里走了几圈，冷冷地说道：“坦普尔这老东西要是安分一些，我也就算了。但他既然要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你去告诉李堂主，可以动手了。” 撒克逊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继续漠然地说道：“记住叮嘱他，做的漂亮一些，起码在普通人眼中，是一起案件。比如说，伪造成一宗入室抢劫杀人案。多少钱不是问题。” “属下明白。还有一件事，属下记得，首相之前说过，答应过陛下，要把傅星峰安然无恙地带回帝都。 属下听说，陛下现在对他依旧是情愫未减。首相入京后，陛下一定会问起这件事。” “哦，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嘿嘿。” 撒克逊苦笑一声，坐了下来，手指时不时地敲打着扶手，想着回去怎么和雪伦女帝说这个事。 “傅星峰他们跑得像兔子那么快。这几天，连斥候都找不到他们的行踪，多半是躲入山林了。 本相当时一时口快，答应了陛下这事。可是，你也知道，以傅星峰的身手，他若要想逃，击杀都难，何况是活捉他。” 撒克逊咬了咬牙，断然说道：“索性，陛下要是问起，本相就告诉她，傅星峰已经死在突围之时。 反正那天晚上，打得乱七八糟的，在黑灯瞎火的乱战中死个人，也不足为奇。 嗯，就是应该这样说，断去陛下的奇思幻想。他们现在身份悬殊，是绝无可能走到一起。大不了，本相挨一顿骂就是了。” 撒克逊又想起，儿子普利莫之前苦苦追求雪伦的情形，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主意是对的。当然，那时候的雪伦还不是女帝。 这样的话，雪伦只不过是难过一段时间，渐渐就会忘却傅星峰，而自己的儿子就有了新希望。 到时候，自己搞不好还成了雪伦大帝的岳父。 一想到这里，撒克逊不禁抚须微笑。 “咳，木叶，你马上去找画师来，把傅星峰的相貌特征画出来。 再多派些人去各地找一找，看看有没有长相类似傅星峰的人。包括千度堂那边，你也通知他们去找。 找出这个人后，直接把他弄死，然后你亲自去看，觉得哪里不太像傅星峰，就在哪里搞出伤口来，造出一个逼真的假死人。 这件事，你务必要在我进入京城时办好。到时候，我就和陛下说，傅星峰死了，只能把尸体带回来。 记住，要给假的傅星峰尸体，弄个最好的棺材，外面再加上冰。 我要让一个死去的傅星峰，栩栩如生地出现在陛下面前。明白我意思了吗？” “属下完全明白，一定能办到。” “那你赶紧去忙吧。” 木叶走后，撒克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饮起来，思索着，制造傅星峰死讯的计划，哪里还有漏洞。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算无遗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第101章 灭门惨案 8月30日，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来到了龙兴区豫江郡安兴县。 这个县城位于龙兴区的东南角，正是坦普尔的故乡。 在他还当首相的时候，朝廷在安兴县城上，为坦普尔建了很大的豪华府邸，还赏赐了不少封地给他。 这一切，在他被免职后，全部都收归国库所有了。 坦普尔便只好搬回乡下居住。 傅星峰记得，当年还在紫星谷的时候，坦普尔曾告诉他，自己的故乡在大庙乡。 一路询问，三人终于来到了大庙乡。 大庙乡的面积很大，但土地很贫瘠。居住在这里的人很稀少，差不多是每隔百余米才看见一户人家。 乡里的马路只有一条。骑马没多远，三人就看见一座大房子。 看那装潢风格，和别间完全不同，料想应该就是坦普尔的家了。 “咦，怎么有股血腥味？” 听到穆青烟这么一说，傅星峰、刘志天两人也是脸上变色。 差不多同时间，他们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快走！” 三人猛地抽了一鞭，督促马儿快跑。 快到大房子的时候，血腥味更浓了。 同时，三人也看见，大房子庭院里有斑斑血迹。 傅星峰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翻墙进去！” 他看见庭院的大门紧闭，便朝两人喊道。 三人先后从马背上跃起，再用脚尖在墙头上点一下，便进入了庭院。 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三人。 只见院子里，有七个人倒在血泊中。每个人都是一刀毙命。 “把治疗卷轴用了，空气中有燃麻散！” 燃麻散是一种特制的混合香料。 融在酒水里，或者是点燃之后，燃麻散会释放出一种将近无味的物质，让人喝了，或者闻了有种醉酒的感觉，昏昏沉沉。 其价格昂贵，江湖上用的人不多。往往是医师在给富贵人家动手术时，才会用来进行麻醉，免得病人痛苦。 穆青烟的鼻子特别灵，很快就闻出燃麻散的味道，便急忙提醒两人。 大房子是两层建筑。一楼的大门是开着的。 傅星峰加快身速，第一个进入大房子。 一进去，他就听见二楼有人在说话。 同时，楼上的人也听见了声响。 两个蒙面人快速来到走廊，也看见了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 “有人来！” “我们走！” 听脚步声，楼上的蒙面人大概有五人。 他们反应很快，立刻缩回去，从另一边的窗户跳了出去。 刘志天冲上二楼的大厅，朝最后面的蒙面人甩出两个魔法球。 幻系的魔法球砸在蒙面人身上，却毫无作用。 风系魔法球则结实地打在他背上。 那蒙面人头也不回，硬抗了这一下，“哼”的一声，借力跃出窗外。 就在刘志天也准备跳出去的时候，他听见傅星峰发出一声惨叫，“恩师！” 刘志天一回头，只见坦普尔奄奄一息，躺在大厅的角落里，看情形是受了很重的伤。 “坦普尔老师。” 刘志天犹豫了下，还是急忙来到坦普尔身边。 穆青烟已经掏出身上仅剩的三张治疗卷轴，贴在坦普尔身上。 “不用浪费卷轴……听我说。” “恩师，是谁害的你？” 傅星峰见坦普尔身上有十几处拳伤，还有五处刀伤，不禁热泪盈眶。 “是千度堂，李子若……星峰，我求你一件事。” “恩师，你说。” “念在我曾经教过你，请你今后……无论如何，不要起兵反……朝廷。” 坦普尔越说越慢，最后把头歪在傅星峰怀里。 “恩师，恩师！” 无论他怎么喊，坦普尔再也无法睁开眼。 傅星峰想起在紫星谷时，怀中这位老人曾经多次给自己单独开小灶，谆谆善诱，如今却死在自己怀中，不禁放声大哭。 刘志天望着坦普尔，见他头发已经全白，比起在位之时，苍老了许多。 他暗忖：这个老人曾经是神族人的荣光，临死前还不忘叮嘱傅星峰别造反，真可谓是一生都只为神族的利益着想，但其结局竟然是惨遭灭门。 想到这里，刘志天不禁感慨万分。 “星峰，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而我们，还要继续前行。” 傅星峰擦去眼泪，茫然问道：“前行，志天，你想去哪？” “去滇南吧，我想去见一见菲力浦、艾琳娜。” “那正好，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们夫妻了。” 穆青烟也随声附和。 刘志天见傅星峰脸上依旧是悲容不减，心里不禁又是暗叹一声。 当年，两人虽然同时拜在坦普尔名下，却都是挂名弟子。 但坦普尔因为傅星峰是袁清一义弟的原因，对他是倍加关照。 其他九人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因此，刘志天对坦普尔的感情没那么深，其悲伤也不如傅星峰那么浓。 他不知道，傅星峰要来找坦普尔是为了何事，但他自己早就打算去滇南，去找菲力浦、艾琳娜谈谈，看看有没有合作推翻天骄帝国的可能。 傅星峰想了想，说道：“去滇南之前，先陪我去趟蛮南吧。我很久没去爹娘坟前上香了。” “好，那就先去蛮南，再去滇南。”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把坦普尔一家就地安葬后，又踏上了去蛮南的路。 …… 9月3日上午，撒克逊回到了帝都。 他把军队交给亚尔曼，驻防在帝都周边，自己则带着木叶等人前往皇宫。 撒克逊这次凯旋归来，可谓是为帝国立了大功。 雪伦女帝除了按照惯例，给他赏赐封地，还加封撒克逊为太师。 当然，这只是个虚名。 朝堂之上，没有比首相权力更大的官了。 等撒克逊谢了恩，雪伦便让太监们搬来一张大椅，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太师，这是米斯伊拉报上来的奏本，还有滇南总管、师长的联合奏章，你先看看吧。” 虽然新兴的齐天政权已被撒克逊所灭，但雪伦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滇南的米斯伊拉是越闹越凶。 滇南作为帝国最大的一个区，共有23个大小不一的郡。其中，被列为兽人完全自治的郡有11个，差不多占了滇南一半。 剩下的12个郡，虽然也是兽人人口占了绝大多数，却是归中央直管的郡。 郡中官员全由帝国委派，不同于兽人自治的郡。 可最近，兽人们屡屡在这12个郡中游行示威，高呼着“让帝国的狗官滚出去”之类的话。 双方一有摩擦，菲力浦、艾琳娜夫妻就各提着两把旋风双刃斧，带着牛头战士们冲上去。 各郡虽然也有少量驻军，但哪敢和牛头战士交战。 往往是菲力浦远远一吼，各郡官员和驻军就吓得抱头乱窜。 就这样，滇南现在还在帝国掌控中的郡，只剩了下5个。 这可把滇南总管和师长急得如坐针毡，也把雪伦愁的一筹莫展。 第102章 女帝的哀伤 米斯伊拉的奏本里，主要就是一个意思，请求女帝将整个滇南交给兽人完全自治。 当然，税收方面依旧按原来的标准上缴帝国。 米斯伊拉的口吻虽然还是帝国的臣子，但其想法已经昭然若揭。 他想带着兽人族群独立了。 至于滇南总管和师长的联合奏章，其内容并没有什么看头。这两人除了谢罪，就是竭力推辞责任。 撒克逊很快就看完了。 “陛下请放心，老臣这次回来，就是专门去收拾米斯伊拉和菲力浦的。只要陛下全权授权于臣。臣可保证，三个月内，必可消除滇南之祸。” “你有什么办法？” 撒克逊把椅子挪了挪，把自己的计划低语说出来。 “这，这有些不光彩吧？” 雪伦听完，不禁皱了皱眉头。 “陛下，情势所逼，有些手段就算不光彩，也得用。” “那好吧，朕现在就给你下几道圣旨。薛总管！” “老奴在。” “你现在和太师去趟翰林内院，按照太师的意思，让翰林学士起草几份圣旨。切记，内容不得外传。” 翰林内院就设在皇宫里，由翰林学士轮流值班，负责为皇帝起草比较紧急的圣旨。 “老奴明白。太师请。” “薛总管请。” 过了一阵子，撒克逊、薛绍泉和一名翰林学士再次走入弘益殿。 翰林学士把草拟好的几道圣旨，呈到雪伦面前。 她仔细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在上面签字。 “好了，薛总管，你拿去盖章后，就交给太师吧。太师，你留步。” “臣遵命。” 等薛绍泉和那翰林学士走后，雪伦缓缓问道：“你上次答应朕，要把傅星峰安然无恙地带回帝都。他人，如今在哪？” “回陛下，傅星峰他死了。” “什么！” 雪伦整个人突然僵硬住，脸色一下子也变得非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紧接着，撒克逊就看见，雪伦女帝缓缓倒在龙椅上，气息也越来越弱。 他慌了，急忙喊道：“快来人！” 十几个宫女、太监闻声跑了进来，在撒克逊的指导下，给雪伦通过推背、揉手脚来活血。 很快，太医们也赶来了。 撒克逊本来是想，断了雪伦牵挂傅星峰的念头，好让自己的儿子普利莫有机会获得女帝的垂青。 可他没想到，雪伦听到傅星峰的死讯后，竟然如此悲伤，不禁生出一丝内疚。 过了一阵子，雪伦终于缓了过来。 喝下太医给她调配的安神解郁汤后，雪伦的脸色也有点人形了。 “他是怎么死的。” 撒克逊放慢语速，将事先编好的谎言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雪伦早已是哭成了个泪人，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 “都怪臣无能，治军无力。” “朕不怪你。两军交战，刀枪无眼，只能，只能算他命苦。” 说完，雪伦的眼泪再次溢出。 撒克逊听雪伦不怪自己，心里宽慰了不少，便劝道：“陛下节哀，应以社稷为重，别哭坏了身体。” 好不容易，雪伦终于止住了哭泣。 “太师，他遗体呢？有找到吗？” “找到了。臣一路把他遗体带了回来。” “在哪？” “现在就在宫外。” “快，快带入宫中来。” 一会，木叶让四个随从抬着棺材，跟在薛绍泉的后面，直接进了弘益殿。 让一个人族的尸体搬到皇宫，这多少不符礼法。但雪伦的表情十分凝重，让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开馆。” 雪伦说话的声音已经沙哑。 撒克逊一摆手，四个人就把棺材盖移开了。 在薛绍泉的搀扶下，雪伦慢慢走近，伸头一看。 下一秒，她又晕过去了。 太医们又慌乱地忙了起来，按人中的按人中，针灸的针灸。 薛绍泉和撒克逊相视，都是面面相觑。 终于，雪伦再次醒来了。 薛绍泉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傅公子已经仙逝几天了。依礼法，该入土为安了。” 半晌，雪伦木然地说道：“好吧。薛总管，你替我厚葬星峰。在他的墓周边，种上许多……许多的桂花树。我想他的时候，再去看他。” 薛绍泉示意那四人把棺材盖合上，转头说道：“那老奴先送陛下回寝宫休息，好不好？” “不用，朕会自己走。” 雪伦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完，她就慢慢转身，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宫女们想要上前搀扶，但又不敢，只好紧紧跟随着，生怕雪伦女帝第三次昏倒。 撒克逊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说道：“陛下为情所伤，难免会情绪低落，心慌胸闷。还望薛总管多开导开导。” “这是自然。太师事多，就去忙吧。宫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撒克逊点点头，便和木叶等人转身离去。 第三天，撒克逊突然间不再出现在朝堂上，也没有参加任何应酬。 听他府上人说，太师这次在战场上受了伤，回来后又染上病，只好在家卧床养病了。 当天下午，大奉常陈昊旭带着一支长长的队伍离开帝都。 素来低调的陈昊旭，好像害怕别人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到处让手下宣称，自己这次是以特使的身份去滇南，和米斯伊拉商定自治之事。 很快，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迅速传向滇南。 十多天后，慢悠悠赶路的陈昊旭来到了朱提城。 又过两天，他和李照雪、普利莫带着十几个随从，直接去了青龙城寨。 那里正是兽人族群的中枢，也是重兵把守的地方。 早就收到消息的米斯伊拉堆满笑脸，带着菲力浦、厚猪皮、麦奥利肺等人，出城寨大门十里处迎接，以表自己的重视。 不管怎样，天骄帝国这次是派出特使，来商谈滇南自治之事，而不是派出大军来镇压，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而且，商谈的过程非常顺利。 仅仅用了三天，被雪伦大帝全权授权的陈昊旭就基本答应了米斯伊拉的条件——允许整个滇南都由兽人自治。 只不过，除了要求兽人继续按原来的标准，向帝国上缴税收之外，陈昊旭还多增了一个条款。 那就是，兽人每年还要向帝国交付一批精良的武器和装备。 米斯伊拉见每年交付的数量并不多，也就爽快答应了。 第103章 《滇南自治盟约》 9月23日，天刚蒙蒙亮，一支队伍就从皇宫一个侧门出来，直奔城外。 守城的军士们仿佛早就知道队伍里有谁，远远就打开城门，列成两排，目送这支队伍出城。 帝都城外十里处，有一座青山，笼罩着一层晨雾，影影绰绰，仿佛是一名女子蒙上面纱，让人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队伍往半山腰上走去。 山路刚翻新不久，十分平整，路的两旁还建造起坚固的木制护栏。 半山腰上有一大片竹林，竹子苍翠挺拔，似一个翠绿的大屏障。有一条石道贯穿整个竹林。 而竹林的圆形中央却是一座新修的墓地，旁边种着许多桂花树。 队伍在墓地前停了下来。侍卫们开始四处散开。 薛绍泉来到一辆马车前，说道：“陛下，到了。” 雪伦女帝从车上走下来，打望着四周。 不得不说，薛绍泉为死去的“傅星峰”挑选的这块墓地，让她非常满意。 雪伦移步往墓碑走去。薛绍泉等人则紧跟在后面。 接过薛绍泉递来的一束花团，雪伦把它放在墓碑的左边，又点上三炷香，插在右边的香炉上。 “把东西放下。你们离远一些，我有些话，要和他单独说一说。” 薛绍泉赶紧挥手，让随从们走得远远的。 “你也退下。” “老奴明白。” 薛绍泉犹豫片刻，也走出陵园，远远望着雪伦。 只见她紧贴着墓碑，坐下来，喃喃低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一会，雪伦站了起来，环绕着墓碑，走了一圈，又坐回来。 她提着酒壶，斟了两杯酒，开始自饮、自述。 此时，并没有风。但薛绍泉很快就听见，雪伦抽泣的声音，仿佛是风吹过竹林，让他心里也难受起来。 薛绍泉低下头，用衣袖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 再抬头时，他突然发现，雪伦已经倒在地上。 “陛下，陛下！” 薛绍泉箭一般冲过去，把雪伦抱起来。 只见不少鲜血，从她嘴角喷溢出来，染红了衣襟，流在地上。 “太医，太医！” 薛绍泉急声喊道。 他的声音又高又尖，听起来就像是厉鬼在嚎叫。 …… 就在这天上午，千里之外的青龙城寨里，全权代表雪伦女帝的陈昊旭，和米斯伊拉签订了《滇南自治盟约》。 自《安吉宣言》以来，这是天骄帝国和兽人族群签订的第一个相对公平的盟约。 《滇南自治盟约》上的条款，取消了以前对兽人的所有歧视性规定。 比如说，宣布兽人一族与人族、精灵、修罗等族拥有平等的权利，政治上除外。 又比如，七点之后，低等兽人不得进城，等等歧视性规定，全取消了。 《滇南自治盟约》正式承认，兽人族群对滇南拥有不太完全的自治权。 虽然说，天骄帝国依旧会在滇南的23个郡保留税务、情报、驿站等三个机构。 但其他的官员和帝国守军将全部撤出滇南。 陈昊旭不但在《滇南自治盟约》上签上自己的大名，还盖上了雪伦大帝的私人玉玺。 这虽然不是天骄帝国的传国玉玺，但同样是有效的。 同时，米斯伊拉也签了大名，并盖上兽人王的金印。 正式签署的那一刻，青龙城寨的百兽楼顿时沸腾起来。 掌声、呐喊声从楼里呼啸而出，震耳欲聋。 尤其是在顶楼，各兽族的王子、长老、独角兽人们，相互拥抱，热泪盈眶。有些甚至在木板上翻滚起来。 米斯伊拉也是红了眼眶，紧紧握住陈昊旭的双手不肯放手。 千百年来，兽人们的梦想在这一刻基本实现，谁能不感动？ “大奉常，你就待在滇南一段时间，别走了。我带你到各地转转，看下我们的兽人景区。今晚，我还准备了盛宴，请大奉常务必要参加！” 说着说着，米斯伊拉的鼻涕都流了出来，恰好就掉在陈昊旭的手背上，但他实在是太激动，对此浑然不觉。 陈昊旭瞄了一眼手背上的那坨，恶心得要命，但也只好装作看不见，强颜笑道：“实在抱歉，我连今晚的盛宴都参加不了，必须马上赶回朱提城。” “为什么？” 米斯伊拉身体前倾，换了个姿势继续握着陈昊旭，把自己那坨大鼻涕挤成了白色的乳状物。 陈昊旭低头又瞅了一眼，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恨不得挥动双拳，把快贴到自己脸上的米斯伊拉打成一个猪头。 但作为一个最注重礼仪的大奉常，他还是强压下了内心的不适。 “是这样，昨晚我刚收到消息。后天下午，雪伦大帝就要来到朱提城。为了庆祝《滇南自治盟约》的签署，一场盛宴是免不了的。 雪伦大帝特意交代，要邀请你们兽人各族的王子、长老、独角兽人，参加后天晚上的盛宴，地点就在朱提城最大的酒楼——和平酒店里。” 陈昊旭提高音量，继续说道：“这次，我们能够在不激发矛盾的前提下，签署《滇南自治盟约》，完全是伟大的雪伦女帝胸怀宽广。你说是不是，李照雪公主。” 李照雪笑道：“没错，米斯伊拉你们无论如何，一定要在盛宴上，好好感谢雪伦大帝才是。” 李照雪昨晚恰好也收到宫中太监带来的一道圣旨。 上面除了告诉她，雪伦大帝要来朱提城，还让她邀请米斯伊拉参加盛宴。 所以，李照雪很真诚地望着米斯伊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米斯伊拉也望着她。 看着李照雪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米斯伊拉此刻觉得心都快融化了。 刚签下可以改变兽人命运的盟约，又有自己爱慕的李照雪真心邀请，再不去朱提城感谢雪伦大帝，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一定，我们一定盛装赴约，感谢陛下对我们兽人的厚爱。” 说着，米斯伊拉激动地上前，又握住李照雪的手。 那一刻，他都想狠狠地亲李照雪好几口。 李照雪轻轻抽了下手，却没抽出来，只好让他握着。 “那就这样说好了，后天晚上，朱提城和平酒店，我们不见不散。” “好，我们一定，一定去！” 终于，陈昊旭、李照雪、普利莫三人要走了。 米斯伊拉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开握住李照雪的手，和她挥手告别。 等三人走后，他才发现，自己手上好像有鼻涕。 “奶奶的，是谁把鼻涕甩到本王手上？” 米斯伊拉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却不知道，那就是他自己的。 第104章 三个老友 9月24日上午，菲力浦、艾琳娜刚吃完两大碗的牛肉面，就有一个牛头兵过来禀报。 “报告大王，兽人接访中心来了三个人，说是你的老友。” “我的老友？是兽人吗？” “不是，是人。” “神族人、精灵人还是修罗人？” “不是，就是常见的那种人。” 这个牛头兵肌肉虽然发达，但脑子不是很好用。他居然用手指在空中虚画起来，仿佛这样，牛头王和王后就能看懂似的。 “走吧，左右没事，我们去看看吧。” “好。” 艾琳娜挽着菲力浦，双双朝兽人接访中心走去。 兽人接访中心遍布兽人聚集地。 它既是信件传递的中心，也是寻人寻物的场所。很多外地来的朋友也会到这里咨询旅游景点、酒店之类的事情。 菲力浦、艾琳娜一走进去，就看见三个陌生人站在面前，正欲开口询问。 下一秒，三人揭下兽皮面具。 菲力浦、艾琳娜眼前，就出现了三个熟悉的面孔——穆青烟、傅星峰、刘志天。 “天啊，你们怎么来了。” “来，抱抱。” 艾琳娜拉着穆青烟的手，眉开眼笑。 菲力浦则直接上去，先后给傅星峰、刘志天两个强有力的臂抱。 身为一名魔导师，刘志天只觉得自己并不是被人抱住了，而是被一扇铁门夹住了。 “停、停，快骨折了！” 菲力浦嘿嘿一笑，松开刘志天，准备去拥抱穆青烟，结果被她机智地躲开了。 “菲力浦大哥，抱就不必了。” “对了，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你们早该来了，自从帝都一别，可想死你们了。” 菲力浦说着，又是习惯性地朝刘志天肩膀拍去。 这下，刘志天学乖了，用了一个魔法，轻巧地躲过这一拍。 牛头王的巴掌，不是他这个魔导师有福消受的。 “说来话长，艾琳娜姐姐，先找地方坐下来再聊吧。我们还没吃早餐呢。” “好好好，现在带你们去吃东西，顺便喝点酒。” 菲力浦、艾琳娜带着三人，离开兽人接访中心，来到自己的住所。 牛头王和王后的住所当然远远无法与神族的皇宫相比，但也是相当宽敞。 里面站了许多有点呆头呆脑的牛头士兵，还有不少仆人。 一进大厅，菲力浦便嚷着让牛头厨师去准备饭菜。 这一会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差不多该把午饭和早饭一起吃了。 艾琳娜让人拿来酒、花生、牛肉干之类的，开始边吃喝，边聊。 基本上，说话的都是女的。三个男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汩汩”地喝酒。 穆青烟大概讲了下三人的近况，说起袁清一起义的经过，又如何失败的；又说起坦普尔被千度堂高手围攻而死，等等。 艾琳娜则说起，夫妻两人突然发兵攻打丰都谷集、会宁两郡的事情，后来又怎么通过武力驱赶滇南各郡官员、守军，近期又和天骄帝国签署了《滇南自治盟约》，等等。 说着说着，五人不禁都感慨起来。 不过分别一段时间，彼此竟然都发生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情。 正聊着，饭菜就上齐了。 “来，都动筷子吧。尝一尝我们滇南的名菜，有黄牛头闷小鸡、猪油炒菌、母鸡炖公鸭，都是最地道、最正宗的。” 桌上有八个硬菜，菲力浦特意介绍了三个最有名的。 吃了一会，菲力浦想起了什么，伸手拍了刘志天一下，把他的杯中酒都拍洒出来了。 “可惜你们来的晚了。要是来早十天，还可以见到瓦尔塌大巫师。他走之前还和我们提起过你和星峰。” “瓦尔塌大巫师？哦，以前被关在夏台监狱的那个蛮族大巫师。” 刘志天一下子想起来了。 “对对对，不过早放出来了。他说志天你是深不可测，前途不可估量。” “我现在是一介布衣，一个朝廷的通缉犯，哪来的前途。” “星峰，瓦尔塌也提起你，说你命中注定是有大劫大难的。你义兄、义母死去的事情，就不要再难过了，都翻篇了，以后一定是大吉大利的。” 菲力浦不提这事也罢，一提起，傅星峰心里酸酸的。 他又想起坦普尔惨死的事情，心里觉得自己可能真是个灾星。 “呸呸呸，傅兄弟刚过来，你说啥大劫大难，不会说话就闭嘴。” 艾琳娜见傅星峰闷闷不乐地自饮，怒瞪了菲力浦一眼。 “对对对，我这嘴巴不会说话，自罚一壶。” 说完，菲力浦就拎起酒壶，往自己肚子里灌。 “哎，你少喝点，吃完饭，我们还要赶路去朱提城呢。这路虽不算远，但骑快马也得一天。” “娘子，我懂，骑马不喝酒，醉酒不骑马。可这点酒对我菲力浦来说，只能算是漱漱口，没事的。” “你们两人要赶去朱提城，干吗去？” “哦，忘了和你们说了。为了庆祝成功签署《滇南自治盟约》，雪伦大帝明天晚上要在朱提城的和平酒店，盛宴款待我们兽人一族的王子、长老和独角兽人们。 今天，老哥我就喝这一壶，不能再喝了。等我们夫妻回来，再和你们三个好好喝个痛快。” 刘志天一听，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想了想，问道：“和你们签署盟约的是谁？” “是大奉常陈昊旭。” “这么大的事情，首相撒克逊没来吗？” “得亏撒克逊没来。听说他一回到帝都，就生病了，至今还卧床不起。 老实说，我们兽人对撒克逊那厮，评价是非常低的，根本不会信他的话。幸好是言而有信的陈昊旭过来，才三天就和我们谈拢了。” “病了？等等，牛头大哥、牛头大嫂，你们别去朱提城！这和平酒店摆的，我怕是鸿门宴！” 四人一听，全停下来看着刘志天。 一会，菲力浦瞪大双眼，喘着粗气，艰难地问道：“你是说，他们使诈，想把我们全骗过去，一网打尽？” “没错，大嫂刚才也说了，撒克逊就自治的事情，和你们磨了很久。 他一病倒，帝国就派出陈昊旭，仅用了三天就和你们谈拢了。以陈昊旭的级别，来拍板这么大的帝国大事。你们不觉得，其中有蹊跷吗？” “对，志天说的对！我们一定被骗了，牛哥！” 艾琳娜愤怒地站起来，拍了一下桌子。 很快，夫妻两人的四只大眼相互对视，都露出恐惧之色。 “坏了，我们得马上去通知米斯伊拉他们！” 第105章 和平酒店 等菲力浦他们赶到米斯伊拉的住所时，一切都晚了。 为了给雪伦女帝一个好印象，米斯伊拉决定早点去。 今天一早，他就出发了。 也就是说，米斯伊拉的战马已经在路上跑了七个多小时。 无论如何，谁都无法在他进入朱提城前，追上米斯伊拉。 更麻烦的是，和米斯伊拉同行的，还有三十五名兽人王子、长老和独角兽人。 这一次，大奉常陈昊旭一共邀请了四十九名兽人贵族参加明晚的宴会。 最后，菲力浦、艾琳娜两人只成功阻止九名王子、长老和独角兽人，参加明天晚上的“盛宴”。 在米斯伊拉等人走后，又有六个人先后出发。 牛头骑兵们只追回了四个人。 出发较早的两个人已经进入朱提城。 当牛头骑兵也赶到朱提城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守门的军士告诉牛头骑兵，除了陛下邀请的客人，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城。牛头骑兵只好连夜返回。 那天晚上，菲力浦第一次觉得，喝酒没有任何滋味。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他神情懊恼地问刘志天。 刘志天抿了一口酒，望着窗外，淡淡地说道：“只要你和艾琳娜不去，他们就不会把米斯伊拉等人怎么样。 最多就是撕毁《滇南自治盟约》，想办法让你们乖乖就范，当一个听话的顺民。 如果说，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这种困境，便只有武力。我觉得，是时候让他们看到，你们牛头战士那孔武有力的肌肉，和那闪闪发光的双刃斧了。” …… 而在朱提城里，大奉常陈昊旭热情款待了提前到来的三十八位“贵宾”，把他们安排在驿馆里最好的房间里居住。 据陈昊旭说，雪伦大帝也是今天抵达朱提城的。只是车马劳累，大帝便在和平酒店休息，暂时不方便接见他们。 晚上，陈昊旭还带他们逛了朱提城的夜市，又安排了歌舞节目。 大家看得很高兴，喝得也很高兴，纷纷觉得，来得早就对了。 9月24日上午9点，就在许多“贵宾”还没醒酒的时候，和平酒店四楼一间大房子里，有两人在秘密商谈着。 “如果剩下十一人是在昨天下午出发，那多半会在新象县城里休息，今天再赶三个小时的路进入朱提城。 可是探子刚刚回报，新象县城里没发现这十一人，加上昨晚突然有牛头战士喊着要进朱提城，所以属下认为，剩下的十一人，可能不会再来了。” “你是说，他们猜出我们的意图。” “是的。” “那就通知陈昊旭，提早到中午动手，免得事情再有变。” “是，属下这就去通知。” 一个人走后，另一个人走到窗前自言自语。 “一群只长肉，没长脑的兽人，也会有人看破我的计谋，真是奇怪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陈昊旭来到驿馆，告诉米斯伊拉等人，说雪伦大帝今天心情大好，要在中午先和“贵宾”们见个面，吃个饭。 陈昊旭还特意叮嘱，为了晚宴更尽兴，中午这顿只是品尝美食，不喝酒。 米斯伊拉等人大喜，纷纷对着镜子整理下衣服。 一会，陈昊旭又安排了三十八台大轿子，接他们前去和平酒店。 “贵宾”们都是第一次坐这种豪华大轿，在帝国的大城市里看风景，尤其是抬轿的人全是高贵的神族人，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个别兽人贵族还感慨，有生之年享受如此待遇，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进入和平酒店，米斯伊拉第一眼就看见了李照雪公主。 或者说，他此刻眼中，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今天的李照雪身穿华丽的白色礼服，显得十分高贵且美丽动人。 陈昊旭、李照雪两人笑着领着“贵宾”们上了二楼。 宽敞的二楼大厅里只摆了五张大桌子。 看到“贵宾”们上来，侍女们纷纷倒茶，放上小吃，说是菜肴一会再上。 米斯伊拉一边喝茶，一边瞄着李照雪。 他今天特别兴奋，脑子里只想着，一会怎么和雪伦大帝说，求她做主，将李照雪嫁给自己。 这样的话，自己的事业和爱情就是双丰收了。 可惜，陈昊旭偏偏不解风情，把李照雪拉到远处的楼梯口，好像在说些什么事情。 突然间，米斯伊拉感觉不太对。 这茶不太对，这气氛更是不太对。 就在这时，他听见楼梯上有一群人走了下来，为首并不是雪伦大帝，而是撒克逊。 米斯伊拉一下子站了起来，但明显感觉到头有点晕。 “撒，首相你怎么会在这里？陛下呢？这，这茶……” 撒克逊冷冷地笑道：“这茶味道如何，好喝吗，米斯伊拉？来人，全部拿下这帮乱臣贼子！” 三楼、一楼的楼梯上，连接大厅的房间里，涌出大群高手，纷纷朝“贵宾”们冲去。 刚才的茶水里放的正是燃麻散，现在药效开始发作了。 兽人贵族们手脚无力，加上没有佩带武器，很快就被制服了。 “你们在干什么！首相，他们可是陛下请来的贵客！” 李照雪本能地朝米斯伊拉冲去，却被木叶伸手拦住了。 她愤怒地转身，望向撒克逊。 撒克逊走到李照雪面前，悠悠地说道：“亲爱的李公主，陛下远在帝都，怎么会来这里呢？” “可是，圣旨上明明……” “木叶，把李公主带上楼。我想，她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撒克逊不想和李照雪继续纠缠下去，便挥了挥手。 木叶几人连拉带推，拽着李照雪，往楼上走。 “米斯伊拉，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李照雪转头望向米斯伊拉，见他已经被人，用坚韧的法绳绑成了一个粽子，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李照雪心里清楚，米斯伊拉深深爱慕着自己。 而自己，却伙同陈昊旭，把他们骗了。 一种强烈的内疚让她懊恼、愤怒、哀伤。 “照雪，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你照顾好自己，不用管我。撒克逊，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到底想干什么！” 米斯伊拉先对李照雪说，接着又转头过去，朝撒克逊怒吼。 他此刻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米斯伊拉突然想起，在差不多一年前的兽人王竞选上，自己批评了菲力浦的武力主张，坚持用温和的谈判手段，来为兽人争取利益。 现在，他终于明白，在狡猾、残暴的敌人面前，光用舌头去舔，是舔不出令人满意的结果的，甚至还要沦为阶下囚。 但这个教训实在是太昂贵了。 当李照雪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米斯伊拉的眼泪开始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第106章 我脸皮厚，要不让我去谈 当天下午，米斯伊拉等人就被转移到朱提城内的大监狱里。 米斯伊拉和13名王子、长老被关押在a区的大牢里，其他24人则被关押在b区里。 在a区宽大的审讯室里，米斯伊拉14人被排成两排，紧紧地绑在石柱上。 木叶指使狱卒们，用鞭子抽打他们，不问缘由。 兽人们的骨头普遍长得很坚硬，其身材更是健硕，对鞭刑可以忍受。 但越是健硕的人，越是不耐饿、不耐渴。 一整天，他们就吃了一顿早餐。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兽人贵族们就饥渴难耐。 那种饥肠辘辘、口干舌燥的感觉，让他们头晕目眩，有气没力，直不起身子，就像是被一团火慢慢煎熬着。 偏偏，木叶等人还在他们面前吃起火锅，悠哉地喝着酒。肉香和酒香慢慢飘向兽人贵族。 许多人的口水都吞咽干了。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愤怒地盯着木叶，却无可奈何。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木叶早死了。这一点，他当然知道。 可木叶连看都不看那些兽人贵族。他故意吃得很大声，用力吧唧嘴。 “来来来，我们几个好好喝。一会，我还要带你们去青楼逛一逛。” “好好好，谢谢木大人！” 木叶的几个随从大声叫好，齐齐向他敬酒。 而狱卒们还时不时抽米斯伊拉等人几鞭。 米斯伊拉实在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木叶充耳不闻，继续喝他的酒。这可把兽人贵族们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就在这时，审讯室传来脚步声。 撒克逊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进来。 木叶赶紧站起来，跟随在他身边。 “哎呀，都说了，他们是贵宾，你们怎么把贵宾打成这个样子？” 撒克逊笑嘻嘻地说着，来到米斯伊拉面前。 他招招手。 一个随从便把一袋药粉，托到撒克逊面前。 他用手抓了一小把，抹在米斯伊拉的伤口上。 “滋”的一声，米斯伊拉那鲜红的伤口立刻冒起了青烟，痛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撒克逊，有种你就给我一个痛快！” “给你一个痛快？不，本相只是想让你长点记性！看看，这是什么。” 撒克逊从另一个随从手中接过一沓本子，放在米斯伊拉的眼前。 “《滇南自治盟约》！这是你们的大奉常陈昊旭和我签署的！怎么，现在想反悔不成？” “呵呵，陈昊旭有什么权限，来和你们签署这个盟约？” “他手里拿着陛下的圣旨和玉玺，怎么会没有权限？你让他来和我对质。” “那是他假冒的。陈昊旭胆大妄为，居然勾结你们，意图割让国土，回去我还要治他的罪呢。” 米斯伊拉见撒克逊满嘴瞎说，气得头发都竖立了起来。 他恨不得一口把撒克逊的猪头吞进肚子里。奈何，此刻是受制于人。 偏偏，米斯伊拉的肚子还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响起来。他现在实在是又饿又渴。 撒克逊笑道：“来人，给兽人王盛碗肉汤。” “属下明白。” 木叶笑嘻嘻地端来一碗肉汤，拿着勺子去喂米斯伊拉。 米斯伊拉本想拒绝，奈何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喝下一口热汤。 那鲜美的味道让他伸长了脖子，想去咬碗里的肉，却被木叶机敏地缩了回来。 “首相大人，属下刚刚想到，兽人王身材比较胖。这油腻之物还是少吃为妙。” “对对对，本相都忘了这件事。你这段时间得好好帮助兽人贵宾们减减肥。” 米斯伊拉刚喝下一口汤，就被木叶端走肉汤，那种感觉比吃不到更加难受。 “啐”，他猛然朝木叶吐了一口血水。 “大胆，乱臣贼子还敢用口水攻击我朝官员。木叶，好好让人伺候他们，直到他们悔过自新为止。” 说完，撒克逊就拂袖离去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大奉常陈昊旭突然慌慌张张来找撒克逊。 “首相，大事不妙。兽人他们打过来了。” “哦，他们在哪？” “就在南城门外叫阵。” 撒克逊眼珠一转，笑道：“很好，你我去南城看看。你派人告诉木叶，让他也提几个犯人到城南。” “明白。” 一会，撒克逊、陈昊旭登上了南城城头。 只见城外布满了兽人大军。 中间的板块，正是名闻天下的牛头军团，队伍齐整，银晃晃一片，十分耀眼。 撒克逊举起望远镜，只见牛头军团的正中，有十几个人。 菲力浦、艾琳娜夫妻这两个大块头便在其中，他们身边还有三个人族的人，好像都戴着兽皮面具，神情呆滞。 与此同时，菲力浦也看见了撒克逊，便打马上前，其余人也跟在他后面。 “撒克逊、陈昊旭，我们的兽人王身在何处？” 菲力浦提起腰间的扩音器，大声喊道。 撒克逊也提着扩音器，笑道：“他们犯了王法，正在狱中接受审判。” 菲力浦大怒，喝道：“你这两个老贼！米斯伊拉他们犯了何罪？” “意图分裂帝国，论罪当诛！” 艾琳娜转头对夫君说道：“你还跟这老匹夫费什么口水？” “娘子说的是，给我放箭！” 菲力浦一挥手。大军中的兽人射手们开始出列，朝城头射箭。 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泻而来。 城头上的守军急忙举盾遮挡，但还是有少许人中了箭，发出阵阵惨叫。 “把他们推过来，吊在城头。” 撒克逊也一挥手。 城头军士们便把厚猪皮等几个刚提出的兽人贵族，推出来，并用绳子吊在城头外。 厚猪皮吓得连声大叫，“自己人，别放箭，别放箭啊！” 他的脸皮虽厚，但也是对抵抗魔法有效，挡不住弓箭的物理攻击。 城外的菲力浦看得清清楚楚，急忙挥手示意部下，停止放箭。 “现在该怎么办？” 菲力浦望着刘志天，急切地问道。 “展示武力的事情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和他们谈判了。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把米斯伊拉他们换出来吧。事已至此，没有他法，就当这一次，是买个惨痛的代价吧。” 刘志天淡淡地说道。 菲力浦和妻子对视一眼，彼此都是很茫然。 让他们两个身先士卒可以，但和讨厌的人谈判，绝非所长。 身侧的麦奥利肺看出夫妻两人的为难，打马上前，说道：“我脸皮厚，要不让我去谈。” “太好了，麦奥利肺兄弟，那就拜托你了。” 第107章 米斯伊拉的懊悔 经过五天艰难的谈判，城外的和城内的，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 实际上，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麦奥利肺在哀求。 只不过，他天生嗓门大，加上脸皮厚，让人看起来，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终于，撒克逊同意释放米斯伊拉等38个兽人贵族回去。 作为交换的条件——之前签订的《滇南自治盟约》被撕毁了。 同时，米斯伊拉等38人的儿子必须作为质子，送往帝都。像米斯伊拉这种没有儿子的，就得送亲侄子过去。 9月30日上午，双方开始在城外换人。 由于彼此都相互不信任，整个换人环节非常繁琐。 先是一个年轻的质子过来，然后就是一个兽人贵族被释放回去。全部都是要一个一个来。 最后被释放的是米斯伊拉。 而同时，朱提城门缓缓关上。 38名兽人质子在近卫军的监护下，被送入城中。 有个别质子由于太年幼，不得不配个兽人奶妈一并入城。 当伤痕累累的米斯伊拉回到兽人大军中时，众人不禁抱头，齐声大哭。 米斯伊拉更是跪在地上，哭着请求兽人贵族们的原谅，原谅自己的愚蠢。 菲力浦一把将他抱起来。 “亲爱的兽人王，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一切都会过去的。但是，我们应该记住，靠摇尾乞怜，也许真能讨来一块骨头，但永远都无法上座吃饭。 只有战斗，才能让我们兽人，真正挺直腰杆。当然，各位，我说的不是现在。但我们必须为此做点什么！” …… 和平酒店二楼，撒克逊坐在高椅上，骄傲地轻抚胡须，笑着看大奉常陈昊旭忙来忙去。 他正在指挥众人，安置38名兽人质子。 几天之前，他们的父辈是在这里被抓的，现在，他们又住在这里。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虽然手段不太光彩，但从结果来看，撒克逊无疑是值得骄傲的。 不费一兵一卒，他不但粉碎了兽人自治的意图，还收获了38名兽人质子。 这样的话，兽人贵族就只能乖乖顺从帝国的意志。 整个过程，米斯伊拉等人完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且，撒克逊是懂得分寸的。 他告诉米斯伊拉等人，“把之前侵占帝国的土地全部吐出来，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否则，帝国的铁骑将踏平你们的聚集地。而且，在全面开战之前，你们将会收到38具尸体！” 他并没有提出更苛刻的要求，只是让他们恢复原状。 看着兽人贵族们各异的神情，撒克逊知道，自己已经大获全胜。 那一刻，撒克逊真想纵声大笑，但他还是保持良好的风度，优雅地挥挥手，放兽人贵族们出城。 撒克逊又想起，自己粉碎齐天政权的辉煌过往。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天骄王朝历史上，最该名留青史的首席国相，当配享太庙。 没错，撒克逊当时就是这么评价自己。 他内心的膨胀已经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口走上来几个太监，神情有些慌张。 撒克逊见状不禁一沉。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叛乱？ “太后有懿旨，请首相即刻赶回帝都。” 撒克逊一把接过懿旨，不禁“啊”了一声。 上面有六个字，格外醒目。 “陛下病危，速归！” 几天之后，撒克逊终于风尘仆仆地踏入了皇宫。 一眼扫去，雪伦大帝的寝宫里，有瑞文太后、孝淑惠皇后、艾娜公主、亚尔弗列得、薛绍泉、亚尔曼，还有雷蒙德。 雷蒙德和自己一样，身上的软甲还没来得及脱下来，一脸疲倦。看来也是刚刚赶到不久。 角落里坐着一个尼姑。撒克逊认得，那是雪伦的姑姑——塔丽娜耶娃。 这一次，撒克逊是和李照雪、普利莫、木叶一起出发的。 但李照雪身子骨偏弱，无法像他们三个男的一样，进行高强度赶路，便落在他们后面，估计要晚两天才能回到帝都。 来到女帝寝宫时，木叶自觉地守在外面，没有进去。 撒克逊和瑞文太后打了一声招呼，望了雷蒙德一眼，便带着儿子普利莫，在薛绍泉的陪同下，径直走入雪伦大帝的寝室中。 看到雪伦白纸般的脸色、凹进去的脸颊，还有那半青、半白的头发，撒克逊不禁大吃一惊，眼泪差点就滚了出来。 而儿子普利莫早就跪在雪伦女帝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 普利莫不敢出声，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任由滚烫的眼泪和鼻涕奔涌而出，顺着他的衣袖，流到手肘，又滴到地板上。 此时，撒克逊感同身受，完全理解儿子心里的哀伤。 大概从少年时代开始，普利莫就深深地爱慕着，病床上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而如今，她形销骨立，奄奄一息。 撒克逊强压心里的情绪，转头向薛绍泉问道：“陛下是得了什么病？” 只见这位宫中大总管的眼睛早已哭肿得不成样子。 “太医说，是过度思念和哀伤，导致的幽忧之疾，血气、肝脏受损。” 撒克逊心里一颤。 撒克逊终于知道，雪伦病危的始作俑者是谁了，正是他自己制造的“傅星峰死讯”。 望着病床上的雪伦，撒克逊滋出内疚之意。 自从雪伦登基以来，他们君臣促膝长谈了好几次。 许多帝国大事，就是在两人谈话间，敲定了下来。 比起她父亲，雪伦很善良，懂得审时度势，也会变通。 更重要的是，她信任自己。 这和上一任皇帝的感觉完全不同。 以前，每一次接近神启大帝，撒克逊总觉得，有一把无形的刀，就悬在自己的头颅上，让他总是莫名地焦虑不安。 一滴眼泪终于从撒克逊的眼角流出来，掉在石砖上，粉碎成极其微小的涟漪。 片刻之后，他用力抓住儿子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 “普利莫，该走了，太后还在等着我们！” 普利莫根本说不出话来，咬紧牙关点了点头，跟在父亲后面走回宫殿的大厅中。 他也明白，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立储君，而不是徒劳的哭泣。 大家正襟安坐后，瑞文太后便开始主持推选新储君的仪式。 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推选的。 按照帝国的继承法，唯一可选的储君便是艾娜公主。 她抱着一岁多的儿子，神情慌张地看着众人朝自己跪拜。 紧接着，瑞文太后把一枚有点沉的大戒指，戴在她手指上。 这是一枚储君之戒，上面刻着四个字——“继往开来”。 然而，这一切，艾娜根本没做好准备。 她甚至只想哭。 第108章 艾娜继位 储君确定下来后，众大臣们开始先后离开皇宫。 普利莫是被木叶硬拉着，走出去的。 他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出了皇宫。 此刻，普利莫是多么希望留在皇宫，守在雪伦女帝的病床前。 可惜，礼法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天夜里，宫女扶着雪伦坐了起来。 塔丽娜耶娃端着一碗肉粥，慢慢地喂雪伦一口一口地咽下。 昏睡半天后，雪伦终于醒来，恹恹地吃点东西。 这段时间来，她一直如此。 大喜伤心，大悲伤肺、胃。 人常说，万事万物都有度，大喜大悲皆伤人，就是这个道理。 幸好，自从塔丽娜耶娃来了之后，雪伦比起前几天的水米不进，略有起色。 瑞文太后、孝淑惠皇后、艾娜储君三人坐在床边，关切地望着雪伦。 “饱了。” 吃了半碗肉粥后，雪伦便不再进食，无力地倚在靠背上，并闭上眼睛。 塔丽娜耶娃轻叹一口气，把碗、勺交给宫女，并挥手示意，让她们全部退下。 接着，她斟酌一番后，便认真地对瑞文太后说道：“娘，雪伦的心思，你也知道了。雪伦不便开口，我便替她说了。 不如，就依她所愿，从明天起，雪伦退位，让艾娜来继承大统吧。” 瑞文太后看了看雪伦，又看了看艾娜。 她真是无语了。 紧急立储君，是为了有备无患，瑞文太后还是希望，雪伦能够坚强起来，继续当她的女帝。 可是现在，一个倚在床上，闭眼不语；另一个睫毛轻颤，彷徨不知所措。 “退位，理由呢？你让我和众臣们说，雪伦为了一个男人，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就连祖宗基业，也不要了？ 塔丽娜耶娃，你看看我朝历代先帝，有为情所困，辞去帝位的例子吗？” 瑞文太后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分严厉。 她对雪伦、艾娜早就做过比较，知道艾娜并不是一个当君主的料。 偏偏，雪伦又成了这个样子。 雪伦听见祖母的话，身子虽然依旧一动不动，但眼角却滑下来两行泪。 寝室里，突然安静起来，没人说话。 瑞文太后的意思，塔丽娜耶娃完全明白。 她身上一样流着皇族的血脉。 从小，塔丽娜耶娃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切都要以神族的核心利益——统治权为重。 尤其对一个君王来说，男女之情，甚至父子、兄弟姐妹之情，都是可以斩断的。 事实上，天骄帝国有许多段历史就是内部的相互残杀史。 如果说，雪伦为了一个叛军之将，辞去帝位，不但会让天下人耻笑，也会让众臣子轻视皇家。 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但是，雪伦的心情，她也完全理解。 在皇族中，塔丽娜耶娃也算是一个奇葩，为情所困，终身未婚。 那种撕心裂肺、心灰意冷的状态，她完全懂。 突然间，塔丽娜耶娃想到了一个法子。 “娘，雪伦这种状态，你也不用为难她了。我的意思是，假死为尼，让位艾娜。” 塔丽娜耶娃这句话，让瑞文太后和艾娜都忍不住身子一抖。 瑞文太后强忍着各种情绪，柔声对雪伦说道：“雪儿，你该知道，你妹妹对政事是完全外行。为了祖宗基业，难道，你就不能挥剑斩断情丝。” 雪伦依旧闭着眼睛，只是睫毛动了一下。 片刻后，她摇摇头，正欲开口说话，却突然咳嗽起来，又咳出几点血丝。 塔丽娜耶娃急忙轻抚她背，忙了一会，才让雪伦的情绪平静下来。 瑞文太后见状，不禁灰心丧气。 她长呼一口气，缓缓说道：“既然你决定要假死为尼，那就如你所愿吧。我也不再拦你。不过，塔丽娜耶娃你要秘密进行此事，不得让外臣们知道。” “女儿明白。” 瑞文太后又拉起艾娜的手说道：“娜儿，过段时间，你就要成为这个帝国的掌舵者。有什么不懂的，你要多问，尤其是问我。” “娜儿明白。” “还有，除了学习如何做一个君主。晚上的时候，也不能让附马爷闲着。一定要多开枝散叶，这样，我们皇族才会人丁兴旺。” “娜儿记住了。” 此刻，瑞文太后倒也不指望艾娜能当一名明君，但迫切希望她能多生几个崽。 这样的话，自己在余生，多调教调教孙子，或者是孙女，教出一个中兴之君，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几天之后，宫中再次传出“噩耗”。 雪伦大帝“驾崩”了。 新的女帝艾娜顺理成章继位。 消息以帝都为中心，开始向全国各地传去。传到滇南地区时，大概就是10月中旬。 那一天，傅星峰等五人，和往常一样去一家叫做“面有肉色”的馆子里，吃大碗的牛肉面。 青龙城寨里这家的牛肉面确实好吃，不但是菲力浦夫妻喜欢，傅星峰三人也是赞不绝口。 吃完面，几人剔了一会牙，便在大街上闲逛。 在一个十字路口，五人发现有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东西。 傅星峰伸头过去一看，几名帝国的官吏正在墙上张贴公告。 他仔细一看那公告，整个人顿时石化住了。 菲力浦四人见他脸色有异，也凑过来看。 只见上面写着，“神元3095年深秋，雪伦大帝因病崩于宫中，追溢明德。艾娜皇帝奉先帝遗命，承皇天之眷，继承大统，特昭告如下……” 四人看完，也是为之一震。 官吏们贴好公告，从人群中钻出来，准备离去。 傅星峰一把抓住为首之人，把他拎了起来，沉声问道：“陛下驾崩，是真的吗？” 那为首的官员是个圆球般的矮胖子，身体很沉，却被傅星峰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旁人见状，非但不敢上去阻拦，反而纷纷后缩。 那官员见他神情如疯子般，怯怯地应道：“是，是真的。” “她，她怎么死的？” “啊啊，卑职真的不知道。这，这不关卑职的事啊。” 傅星峰不知不觉，双手用上了力，把那官员捏疼得哇哇大哭。 “星峰，他们只是来贴榜的官吏，放他们离开吧。” 傅星峰闻言，松开手，朝刘志天转过身来，木然地说道：“他说，雪伦死了。” 傅星峰虽然没有哭，但那神情比哭还难看。 刘志天暗暗叹气，又不知如何劝慰好友，只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突然间，傅星峰毫无征兆地仰天倒下。 刘志天急忙用风系魔法托着他，唤道：“星峰，星峰！” 但怀中的傅星峰毫无反应。 他已经昏过去了。 第109章 一根稻草 当傅星峰再次醒来时，已是夜里。 他一睁开眼，就看两个铜铃般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见到傅星峰醒了，看护他的牛头侍女高兴地跳起来，朝屋外跑去。 “好消息，好消息，傅先生醒了。” 紧接着，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刘志天四人先后走进屋子里。 菲力浦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饿了吧，我们等你好久了，饭菜都热了好几轮。一个皇帝死了用得着这么伤心吗？走，喝酒去。” 说完，他直接将傅星峰从床上抱起来，朝外走去。 “牛头大哥，放我下来。我可以走。” “这就对了嘛。” 菲力浦依言把他放了下来。 傅星峰和雪伦相互爱恋的事情，艾琳娜以前听穆青烟说过，知道个大概。 四人当中，唯有菲力浦完全不知两人的过往，对傅星峰突然晕倒更是没往深处想。 “今天，我特意找族里医师问了一下。他说你这种情况大概是气血不足，才突然晕倒的。 看，今天的火锅里，我买来了枸杞、羊肉、红枣、猪肝，这些都是很补的。你多吃一点。来，干杯！” 坐下后，菲力浦便给傅星峰倒酒，还给他碗里夹了满满的菜。 傅星峰脸色木然，不哭不闹，有酒就喝，有菜就吃。 刘志天见状，暗叹一口气，也举杯和他碰了一下，说道：“多喝几杯吧，喝醉几场后，事情就过去了。” “说的对。” 傅星峰喝完一杯后，干脆拿起酒壶，就往肚子里灌。 艾琳娜见状，急忙劝阻。 “哎，星峰你这样喝不行，会伤身子的。先吃点东西。你们两个也真是，上来就猛劝酒。” 幸好，傅星峰听劝。他喝了半壶后，就放下来，机械地吃菜。 傅星峰现在就像是个断线的木偶人，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吃着吃着，傅星峰突然停下筷子，脸上抽搐起来，开始呕吐。 紧接着，他慢慢从椅子上滑下来，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刘志天走过去，蹲下来搂住傅星峰，轻轻拍他的后背。 “哭出来就好，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他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艾琳娜见菲力浦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他一下。 “唉，你还不知道，雪伦陛下和星峰兄弟，曾经是恋人啊。” “这样啊！” 傅星峰哭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 泪水和鼻涕把刘志天的上衣全弄湿了。 穆青烟便从房间里，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刘志天换上。 许久，傅星峰的心情平缓了下来，重新坐回桌上。脸色依旧木然。 几人又重新喝酒、闲聊。 艾琳娜感慨地说道：“星峰，你的心情，大嫂理解。当初，我公公去世的时候，我和菲力浦也是哭得泪干肠断。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不也是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所以，你要想开一点，想远一点。” “对。那时候，我甚至想着去寻找那死而复生之术。最后还是被瓦尔塌大巫师劝住了。” 菲力浦随口这么一说，却把傅星峰听愣住了。 他放下酒杯，用力抓住菲力浦的胳膊，沙哑地问道：“怎么去寻找那死而复生之术？” “我，我——父亲生前，曾在酒后和我提过一嘴。我也知道得不多。我父亲死后，我便和瓦尔塌又提起这事。 但瓦尔塌却说，那是，那是恶邪之术，不可信。所以，我就断了这个念头。” 一旁的刘志天劝道：“死而复生，这怎么可能？牛头大哥一定是记错了。” “是是是，我记错了。” “记错？可是，志天，你刚才也听到了。连瓦尔塌大巫师也说，那是恶邪之术，并没有否定这件事。 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秘术，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你记不记得，我们攻打白京城的时候，那个女巫师还会若水帐术。 这种失传的秘术，除了她，你还见过谁施展出来——牛头大哥，快告诉我，瓦尔塌大巫师他现在在哪？我一定要找到他！” 现在的傅星峰，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什么都不肯放过，哪怕是一根稻草。 “他应该是在魔法森林。” 傅星峰闻言，又望向穆青烟。 “好吧。如果你想去，我随时可以带你去魔法森林。” 刘志天虽然不信这世上有死而复生之术，但看好友的神情竟是如此强烈地期盼，也不再说什么。 当一个人从绝望中又看到了希望，你怎么忍心告诉他，那希望是假的？ 很快，第二天，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就和菲力浦、艾琳娜辞别，踏上前往魔法森林之路。 恰好在这一天，塔丽娜耶娃也踏上了归程。 在她的马车车厢里还坐着一个人——应该“死去”的雪伦。 此时的她虽然是消瘦依旧，但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丝微光。 特别是，当车马离开城门后，雪伦心里好像放下了许多东西，整个人顿时轻松起来。 那一刻，她放下了情爱、责任、压力，还有内疚。虽然说，并不能完全放下，但或多或少，都放下了一些。 雪伦慢慢地趴到塔丽娜耶娃怀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所有的情绪，在此时终于发泄了出来。 几天后，塔丽娜耶娃的马车，停在一座尼姑庵的后门。 “我们到了。” 塔丽娜耶娃先下来，再扶着雪伦下来。 雪伦头戴着掩面的帷帽。透过面纱，她看见门上的牌匾写着“净寂庵”三个字。 这是一座专门为塔丽娜耶娃而建的尼姑庵，平时并无香客到此。但为了更稳妥一些，塔丽娜耶娃还是决定从后门进入。 推开门，脚下是一条青砖铺成的路。路两旁种了许多生机勃勃的花草。 沿途走去，听见了几声鸟叫、猫叫，还有蟋蟀的叫声，却更显得格外安静。 塔丽娜耶娃带着雪伦，在一个屋子前停下来。 轻轻推开门，里面有个女子正在抱着一个婴儿喂奶。 不是维尔拉，又能是谁？ 她惊愕地转身，嘴巴一扁，眼眶就红了。 维尔拉急忙把婴儿放在床上，飞一般地扑来，将雪伦紧紧抱着。 未开口，她的眼泪就湿了雪伦的衣襟。 “陛下，我还以为，再，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回到你身边了吗？” 雪伦替她擦去眼泪，柔声说道。 一旁的塔丽娜耶娃亦笑道：“不过，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喊她陛下了。现在，她叫了尘。” 这时，床上的婴儿哇哇哭了起来。 “你快去喂奶，别把孩子饿了。” “嗯。” 维尔拉又走回床边，把婴儿抱起来。 雪伦也走到她身边，看着大力吸奶的婴儿，眼中突然有了柔光。 “他叫什么名字。” “叫做忆星。” 雪伦小心翼翼地摸着婴儿那胖嘟嘟的小脚丫，眼中充满了爱恋。 小家伙转头过来，吐出乃头，“嘿”的一声，朝雪伦笑了起来。 三女见状，也全笑了起来。 此刻，这间屋子里，让她们都感觉了一丝温暖，也找到了一种生活的寄托。 当天下午，在塔丽娜耶娃锋利的剃刀下，雪伦那些半白、半青的长发，开始往下滑落。 对此，雪伦毫不在意。 唯独维尔拉有些心疼，很仔细地将那些长发捡起来。 仿佛，她捡的并不是长发，而是曾经的过往，消逝的青春。 第110章 不同的选择，不同的人生路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终于来到了魔法森林。 它的外围到处可见各种参天大树，布满了各种魔法陷阱。 唯一的入口，是一个木制的大门。 上面的牌匾歪歪斜斜，写着“魔法森林”四个字。 门外，横七竖八地放着四张床。 有长相差不多的四个人分别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当三人的马蹄声很近时，才有人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 “咦，大小姐，你回来啦！” 其他三人也起身向穆青烟问好。 “丁老四，你快把床挪开。我要带两个朋友进去。” “好，马上。” 刚从四人身边骑过，就有两句话从身后飘来。 “啧啧，这次大小姐回来，多半是要办喜酒了。你们猜，哪个是她的真命天子。” “我猜左边这个，有人赌吗？” 穆青烟听的是真真切切，耳朵不禁红了。 她停下马，转身过来假装怒斥，“丁老四，你信不信本姑奶奶把你嘴给撕烂了。一个男人，嘴巴比娘儿还要碎！” “大小姐，刚才我可没有说话啊。是老三说的！” “老四，你他妈的瞎说。” 说着，两人就打起来，旁边的老大和老二假装劝架，却在暗中打黑拳，趁机揍丁老三和丁老四。 这四个人是四胞胎兄弟，长相差不多，说话声音也差不多。要把自己干的事情污蔑到兄弟身上，倒也容易。 穆青烟见四人胡搅蛮缠，微微一笑，调转马头，继续前行。 “青烟，他们怎么叫你大小姐啊。还有，他们好像都很听你的话？” 刘志天这次进来魔法森林非常轻松，光是穆青烟一句话，就进来了。守门人连问都不问。 当然，如今这四人早已不是当初他见到的守门人。 穆青烟抿嘴一笑，说道：“这是因为我爷爷的缘故。” “你爷爷怎么称呼？” “穆辰光。” “啊！” “你爷爷是穆辰光？” “正是。血脉相连的亲爷爷。” “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也没有问啊。” 提到自己爷爷的名字，穆青烟的脸上露出了骄傲之色。 穆辰光正是战力排行榜上公认的第一人，也是神佑大陆上唯一会禁忌魔法的大魔导师。 但他性格孤僻，喜欢独居，已经多年没有踏入江湖了。 三人骑着马在魔法森林里缓缓而骑。 只见这里的果树繁多。虽没有外围那些参天大树那般遮天蔽日，却都长得稀奇古怪。 傅星峰、刘志天一路骑去，竟然是一棵树也不认得。 有一棵树，在两人经过时，居然将几支带刺的树枝卷过来，朝傅星峰、刘志天袭去。 傅星峰马上拔刀、挥刀、收刀。 几个刀光划过去，将那卷来的树枝切个干干净净。 那棵树微微抖了一下，识得厉害，赶紧把树枝缩成一团。 刘志天见状，笑道：“怎么？连这树也会攻击人？” “对，这种叫做食兽树。凡是动物从它身边路过，都会被卷起来刺死，然后吸动物的血。人，倒是没见它吃过。可能是你们两个第一次来，它想尝一尝新鲜的滋味。” 这种事情，傅星峰和刘志天都是闻所未闻，不禁大笑。 “这些树怎么长得如此莫名其妙？” “都是因为那几个老头整天瞎想，把各种树进行杂交，鼓捣出来的结果。其中大部分都是出自云浩宇大魔导师的杰作。 当然，也和这块土地有关。魔法森林并非浪得虚名，地下真的蕴含着强大的魔法力。还有几条谁也说不上名字的罕见矿脉，也深藏此处。” “云浩宇大魔导师？志天，你听说过这名字吗？” 刘志天摇摇头。 穆青烟笑嘻嘻地说道：“这里有许多老头，在你们两个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隐居在此，共同研究通格术。你们当然没听过了。等你们认识他们后，就知道他们有多好玩，多疯癫了。” 刘志天突然想起，几年前送神选之子们去天庭时，看到的凌霄血藤。 那种植物居然能够把登天峰和天庭城连接起来。 莫非，那天庭城的地下，也和魔法森林一样，蕴含着强大的魔法力？ 嗯，很有可能。 刘志天又想起自己的师父，为了研究通格术中的爆炸术，废寝忘食。哪怕有时被炸得血肉模糊，依旧是乐不可支。 还有那康拉德，只要一说起通格术，就两眼发光。 刘志天不禁感慨起来。 这世上，有人爱财如命；有人醉心于生杀予夺；有人渴望得到完美、幸福的爱情；有人痴迷于斗气、魔法力的修炼。 但也有人淡泊名利，一心只想研究通格之术。 或许，是不同的遭遇，让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选择，走上不同的人生路。 又走了一段路，傅星峰和刘志天开始看见各种奇奇怪怪的大房子，彼此之间相隔很远。路上不见半个人影。 可在各栋大房子里，却传来各种声音，有争吵声，有打斗声，还有从魔法机器里发出来的嘈杂声。 傅星峰、刘志天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觉得这里有说不出的古怪。 就在这时，三人又看见，远处的一栋两层大房子的顶上，出现了一个耀眼的电流罩。 仔细一看，这栋大房子距离其他建筑都很远，造型像是一个超大鸡蛋，外面铺着一面面光镜。 今天的太阳很毒。 按道理，太阳光照在光镜上，应该反射出刺眼的强光。 然而并没有。 那些光镜非但不反光，反而出现了蓝色的电弧。 “停，我们先别过去。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走在前面的穆青烟发现了什么，示意两人停下来。 “有什么不对劲？” 傅星峰眯着眼睛细看，根本没看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这么多电流聚集在一起，十分有趣。 突然间，“轰”的一声巨响。 那奇怪房子的屋顶强烈地炸开了。 三个乌漆麻黑的人，被一股气流抛射出来，摔在地上。 可能是他们经验比较丰富，在落地之前，就早早给自己立了一个魔法罩在外面。 虽然摔得很重，但三人好像没什么感觉。 因为他们马上就弹跳了起来。 “爷爷，我回来了！” 穆青烟朝一个人，笑着挥手。 傅星峰、刘志天听她这么一喊，全都凝神望去。 只见名闻天下的穆辰光，也就是穆青烟的爷爷，居然是一个黑白相间的老胖子。 白的大概就是他原本的肤色。黑的可能是被电流给烤成的。 尤其是他的裤子后面，被电流烧出了两个大洞，露出两个屁股，还着了火，冒着烟。 远观，就像是，他身后有两个?在跳动。 第111章 老胡是谁? “啊，青烟，你回来了。” 听到孙女的呼喊，穆辰光只是回头看了一下。然后，他就和另外两个黑乎乎的老头，一起朝那栋大房子跑去。 只见那大房子爆炸后，开始烧起熊熊烈火，“噼里啪啦”作响。他们边跑，边朝大房子施展冰系的魔法，试图灭火。 刘志天仔细一看，其中一个老头正是老熟人——康拉德。 “我们要过去帮忙吗？” “不用，我们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试验。贸然进去，弄坏了什么，他们非得逼你们赔偿不可。” 刘志天微微一笑，便打消了帮忙的念头。 随着三人施展的冰系魔法越来越多，火势总算控制住了。 三个老头毫不犹豫，飞跳进去。 穆青烟、傅星峰、刘志天也慢慢朝大房子靠近，只听见里面还有零星的爆炸声，貌似还是很危险。 一会，三个老头兴高采烈地抱着几个古里古怪的设备，从里面飞了出来。 虽然外面都有魔法罩护着，但这一番折腾下来，三人的衣着都非常的不雅。 全身都冒着青烟，到处可见被烧出的大小破洞。 可三个老头浑然不管这些，出来后，就围坐在一起，开始检查几个机器。 穆青烟领着傅星峰、刘志天，也凑过去看。 “嗯，这个是好的，这一个，也还能用，不错。” “好个屁！辰光，你看看，我做的化学电桶坏了！都怪你，怪你这猪头！” 突然间，有一个老头伤心地哭了起来。 “啊，给我看看。” 穆辰光把自己手上的设备放下，准备伸手去拿那个“化学电桶”看看。 “不给看！” 那老头把怀中的化学电桶抱得更紧，气呼呼地说道。 穆辰光讪讪一笑，把手伸回来，转头对穆青烟问道：“这次回来要待多久？咦，你带了两个男人回来了？” 一旁的康拉德得意地说道：“老穆，我给你介绍下吧。这个叫做刘志天，那个叫傅星峰。” “哦，哪个是我的孙女婿？” “这个白嫩嫩的刘志天就是！他也是魔导师。” 其实，刘志天只是比傅星峰略白一些，但和白嫩嫩扯不上什么关系。 听康拉德这么一说，穆青烟和刘志天不禁都是十分尴尬。 “康老头，你不要乱讲！” 穆辰光注视着刘志天，笑道：“魔导师好。白嫩嫩，更好。嗯，真不错。” “好什么好。辰光，要不是你误操作，我们这次试验说不定就成了！你给我赔一个化学电桶。” 另一个老头把怀中的化学电桶朝旁边一放，突然从脚下拔出布鞋，“啪”的一声，一鞋底拍在穆辰光的脸上。 穆辰光知道自己理亏，若无其事地挨了他这一下。但听到对方要让自己赔化学电桶，他脸色就变了。 “孙女婿来了，我该准备什么礼物呢？坏了，我裤子怎么烂成这样了。我得去换套衣服才行。” 穆辰光喃喃自语，突然间起身就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刘志天、傅星峰看着这三个老头的言行举止和小孩一样，都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拿鞋底抽穆辰光那一下，更是吓两人一跳。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天下第一的魔导师，在这里，说被人就被人打。 再转头看那哭闹的老头时，两人的脸色不禁都恭敬起来，生怕也被他拿鞋底，来这么一下。 康拉德劝道：“唉，云浩宇，你别这么小气。谁不知道，这化学电桶只有你能修得好。老穆就算想赔，可他有那本事吗。” “哼，这坏成这样了，还能修吗？我得重新做一个了。” “那就重新做一个吧。” “你说得轻松，知道我做一个得多久吗？” “知道，知道。可你要是不做，我们这个光电试验就彻底泡汤了。不要生气了嘛。” 云浩宇被康拉德这么一哄，真的就不哭了，抬起头来打量傅星峰和刘志天一番，又对穆青烟笑道：“丫头，你回来了。” “对，你消消气。我这次回来，给你好好烧几个拿手菜，好不好？” “真的，那太好了。其实，我刚才和你爷爷也是说气话的。不会让他赔的。” 云浩宇听穆青烟这么一说，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 “不过，我只管掌厨。食材还是你们要准备哦。” “对对对，康拉德，我们该去准备食材了。” 云浩宇和康拉德把地上的魔法设备抱起来，一溜烟也跑了。 看着刘志天、傅星峰两人莫名其妙的表情，穆青烟笑道：“这里的人大多都这样的。我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早就见怪不怪。除了康拉德以外，你们就当他们是小孩吧。” “小孩？” “没错。” 穆青烟领着两人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眼前出现了一个集市，规模和普通镇墟差不多。 街上开始出现许多年轻人，还有小孩。 街道两旁有食肆、酒楼、杂货店、铁匠铺，等等。但更多的是各种魔法工坊，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刘志天、傅星峰还看见不少魔兽悠哉地走在路边，或飞在空中。 这里，每一个人都认得穆青烟，纷纷和她打招呼。穆青烟也笑着一一回应。 “我们刚才看到得那些奇怪的大房子，实际上是实验室。这里就是魔法森林的核心区。很多魔法卷轴就从这里生产出来，销往各地。再往后一些，就是居住的地方了。” “哦，对了，青烟，你在魔法森林里，有没有见我师父?”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老胡。” “老胡是谁？他全名呢？” 刘志天突然语塞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师父全名叫什么。 从学艺起，他师父就没有向刘志天说起自己的过往。连“老胡”这个名字，也是刘志天后来拐弯抹角问道的。 “哎呀，以后别人要是问起你师父，你就说是老胡就得了。” 刘志天记得，有好几次，师父就是这么回答他的。 就在这时，穆辰光迎面朝三人走来。 换个全新的衣服后，穆辰光大摇大摆地走着，有点像天下第一高手的风范。只是那头发依旧乱糟糟的，比鸡窝还凌乱十倍。 “叫老胡的人可不少啊。要不，我们一起去问我爷爷吧。他肯定知道的。” 第112章 吾证道 “爷爷，我想问下，你知道魔法森林有个叫做老胡的大魔导师吗？” “哪个老胡？这里叫老胡的人多着呢。” “志天，你来和爷爷说吧。” “好的，穆老前辈，是这样的……” 刘志天便把师父如何来到帝都，教自己修炼魔法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当然，重点是描述自己师父的相貌、特征、爱好。 “哦，我知道了。你师父原来是瞎胡啊。他在疯人院。走，我带你去找他。” “瞎胡？在疯人院？” 刘志天心里很疑惑。 因为他师父并不瞎。相反，他眼睛很明亮。 但刘志天也没有多问，紧紧跟在穆辰光后面。 大概半个小时后，穆辰光领着三人来到一处大院子前面。上面的牌子上真的写着“疯人院”三个字。 院子四周是又高又厚的砖墙，墙上还布置了一些魔法陷阱。 守门的几个人看见穆辰光，喊了一声“副院长好”，便笑着打开了大门。 “记住，进去以后，千万不要和里面的任何人起争执。他们要是问你们问题，如实回答。不懂的，就说不懂好了。” “记住了。” 傅星峰、刘志天齐声说道。 院子里面非常宽敞，但人并不多。 一眼望去，可以迅速将里面的人分成两类。 一类是年轻人，料想是院子里的护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药瓶。 另一类大概就是疯子，个个胡须花白，言行举止看上去都十分古怪。 比如，有两个老头在下棋，还有一个老头在观棋。 下着下着，观棋的人和其中一个下棋的人就争吵起来。紧接着，两人就扭打在一起。另一个下棋的人就在一旁拍手叫好，哈哈大笑。 奇怪的是，旁边有个年轻护理也不劝阻，只是在一旁观看。 又比如，有个老太太站在秋千上，高高地荡来荡去，还唱着戏曲。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刘志天想到自己师父有可能像他们一样，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但他四处张望，并看不见自己的师父。 走着走着，一个青衣人突然过来，把手中折扇一横，笑容可掬地拦住了刘志天、傅星峰两人。 “两位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吧？请问是来找人的，还是来住宿的？” 刘志天想起穆辰光的话，恭敬地答道：“来找人的。” “找人就包在我身上吧。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能答上来，我就帮你。” 穆辰光见状，赶紧过来说道：“包不懂，你不要问他们了。他们哪里答得上你的问题。” “副院长，这不关你的事。他们还没有回答，你怎么知道他们答不上。” 那个叫做包不懂的青衣人并不买穆辰光的账。 穆辰光老脸有点挂不住，伸手作势推那个青衣人。 他这一推，却用上了魔法。 只见一束雷电从穆辰光掌心飞出，源源不断地朝包不懂袭去。 包不懂并不躲避，用折扇挡住那束雷电。 接下来，他身子一抖，扇子指向地面。那束雷电就改变了方向，源源不断地传向地下。 片刻之间，那地面居然隆起了一大块，就像是肿了起来。 “这是斗转星移！” 刘志天突然想到，这是失传已久的绝学——“斗转星移”，不禁惊呼起来。 “咦，看来你还识货。这正是斗转星移。” “哼，斗转星移有什么了不起。你喜欢移是吧？我让你移个够。” 说着，穆辰光又发出第二束雷电，朝包不懂袭去。包不懂如法炮制，又是将第二束雷电移到地下。 但这一次，包不懂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好像有些吃力。 穆辰光刚才还叮嘱傅星峰、刘志天不要和疯人院的人起争执，自己倒却和包不懂打了起来。 刘志天见状，急忙说道：“两位前辈不要打了。有什么问题，在下答就是了。” 听到未来的孙女婿开口相劝，穆辰光“哼”一声，就把两束雷电收了。 包不懂脸色一下子也轻松起来，对刘志天笑道：“小朋友，你人怪好的。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们就是闹着玩的。好了，看你很急的样子，我就不废话了。 我问你，一头公猪每头值3枚金币,一头母猪每头值5枚金币,而3头猪仔只值1枚金币。现在要用100枚金币买100头猪。请问，这100头猪中,公猪、母猪和猪仔各有多少只?” “什么？我，我不会。” 刘志天听完后，简直就是一头雾水。 “你先别着急说不会。你仔细算一算，好不好。这是我刚想出来的题。来，给你笔和纸，坐下慢慢算。” 包不懂一脸期待，真的就从怀中掏出纸和笔，塞在刘志天手上。 他的神情很诚挚、很渴盼，就像是刚学会了一首好听的曲子，非得要吹给知己听一听。 刘志天有点不忍拒绝。可他苦思一会，也不知道这道题如何解开。 一旁的穆辰光不耐烦了，大声嚷道：“这道题好解得很。孙女婿，我告诉你，我们买99头母猪和1头公猪，正好一百只。至于猪仔，我们不要了。回家后慢慢生就是了。” “不对。穆兄，你这猪的头数虽然是100，但金币就多出了398枚。” “我家有钱，就愿意这么买，怎么着吧？” “穆兄，你这就不是真的在解题，而是胡搅蛮缠。” “我看你才是胡搅蛮缠，再不躲开，我真的要揍你了。” 两人说着说着，又吵起来。 包不懂假装很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喊道：“哎呀，有人要打你兄弟了。疯和尚，你帮不帮我？” “帮，我一定帮。” 不远处，原本有个很胖的和尚正在地上玩泥巴。 他听到包不懂的喊声，突然就缩成一团球，在地上快速弹几下，转眼间就站到了包不懂身旁。 这个疯和尚坐在地上的时候，还不觉得他有多滑稽。当他站在众人面前时，刘志天觉得，这和尚就像一个葫芦，有只耳朵还缺了一块。 只见这个“葫芦”攥紧了拳头，喝道：“谁要打你，是不是副院长。” “对对对，就是他。” 穆辰光哈哈大笑，亦仰天喊道：“吾证道，你身为疯人院的院长，还不下来，管一管你的病人！” “来啦。” 顺着穆辰光的目光，傅星峰和刘志天也向上望去。 只见大院里最高的一棵树树尖上，有一个灰衣人，像一只蝙蝠般，朝众人飞了下来。 第113章 师徒重逢 包不赢和疯和尚，不怕副院长穆辰光，但明显对这个疯人院院长——吾证道十分忌惮。 吾证道刚飞下来，疯和尚就悄悄移动脚步，躲到包不赢的身后。 吾证道脸上戴着一种独特的树皮面具，看不出他的真面目。 他那双眼睛毫无生气，居然是灰色的。 吾证道先是看了一眼刘志天和傅星峰，又把目光移到包不赢身上，说道：“你不是爱问别人问题吗？那我今天也问你一个问题。 摩利支天菩萨是公认的跑得最快的神灵。有一天，摩利支天菩萨向众神吹嘘，只要她奔跑起来，世界上没有东西能逃过她的双手。 这时，帝释天站出来反驳她，说我有一支箭，叫做时光之箭，可以永久地飞下去。只要让它先飞一会，你肯定就抓不住它。 摩利支天菩萨不信。于是，两人就开始比试。帝释天把弓拉满，将时光之箭射出去。一会，帝释天对摩利支天菩萨说，可以了，你去追吧。 只见摩利支天菩萨快速地飞翔起来，朝前面的时光之箭追去。不得不说，摩利支天菩萨的速度，确实要比时光之箭快上不少。箭和她的距离越来越短。 但是不久，摩利支天菩萨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加速，也追不上这支时光之箭。 因为，每当她到达这支箭现在位置上的时候，总是要花费一定时间的。而就在这段时间里，时光之箭继续往前飞，又到达了第二个新的位置。 当摩利支天菩萨再赶到第二个新的位置时，时光之箭又出现在第三个位置上。这个过程无限地重复。 最后，摩利支天菩萨无论怎么努力，总是和时光之箭差之毫厘，不得不放弃。 请问，为什么摩利支天菩萨的速度明明比时光之箭快，却永远追不上先飞一会的时光之箭。” 包不赢突然被问倒了。他开始陷入迷茫和沉思中，并喃喃自语。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速度快，却始终追不上？” 吾证道冷不防地突然喊道：“咦，小青，你怎么来了。” 包不赢听到“小青”这个名字，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往后望。 就在这时，吾证道闪电般出手了。 他手指凌空点出，一口气连点了包不赢身前十多个穴位。 包不赢身子一软，就缓缓地倒下去。 身后的疯和尚大骇。这时候的他也顾不得兄弟情深了，立刻缩成一个“圆球”，快速朝远处滚去。 可是，他快，吾证道更快。 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闪过去，一脚就踩在那个“圆球”身上。 疯和尚呻吟一声，可怜巴巴地说道：“院长，我知道错了。” 吾证道没有松脚，但眼神却缓和许多。 “你并没有错。只是，你到吃药的时间了。乖，张开嘴。” 疯和尚听话地张开嘴巴。 一粒小药丸从吾证道的衣袖中弹出，滑入他的喉咙。 疯和尚咽了下口水，又张开嘴巴给吾证道看，表示自己已经把药丸吞进去了。 吾证道把脚收回来，柔声说道：“既然吃过药了，那你就去玩吧。” “那我去玩了？” “去吧。” 疯和尚慢慢地朝一个小池塘滚过去，又继续玩起他的泥巴。 从包不赢拦路，到吾证道出手，其实也就是很短的时间。 但每一个人都展现了非凡的绝招。 傅星峰、刘志天两人在外面，总觉得自己已经将近天下无敌了。 可今天来到疯人院，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今天来疯人院干嘛？” “帮两个小辈，找一个人。” “找谁？” “瞎胡。” “瞎胡？” 吾证道望向刘志天和傅星峰，最后把目光停在刘志天身上，好像一眼就看出来刘志天和瞎胡的关系。 “跟我来吧。” 几人跟在吾证道身后，继续往后院走去。 刘志天边走，边四处张望。 这里的疯子明显少了许多。 在庭院里溜达的，只有六神无主的几个人。 其他人都关在特制的大铁房子里。 铁房子外面的铁栅栏比拳头还要粗。 即便如此，有一些铁栅栏还是被扭成了麻花状。甚至，刘志天还看见个别铁栅栏上，还留着深深的牙印。 吾证道把他们，带到一个标有“五号”的铁房子面前。 刘志天透过铁栅栏的空隙，看见一个背影，正在鼓捣着一些药粉。 这一幕，刘志天曾经非常熟悉。 之前，他师父也正是如此，去调制爆炸术的配方。 “把门打开。” 吾证道对一个看守人说道。 “好的，院长。” 铁门推开了。 刘志天心情急迫地紧跟吾证道进去。 “师父……师父……师父！” 刘志天连着喊了三声。那老人才缓缓转过身来，正是他的师父——瞎胡。 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刘志天，而望向外面。 刘志天见状，非常难过。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喊师父为“瞎胡”了。 因为他师父真的是瞎了。 “瞎胡，你徒弟来看你了。” 瞎胡歪着头聆听，摇了摇头。 “弟弟？我没有弟弟。” 他不但瞎了，耳朵也有很大的问题。 刘志天走上前，想要抱住师父，却被他一把推开。 刘志天心里更难过了，哽咽地说道：“师父，是志天来看你了。我是志天啊。” 瞎胡想了想，终于露出了笑脸，说道：“哦，小天来了啊。今天，师父先教你怎么掌控风刃术……” 刘志天不禁一怔。 他记得，十多年，师父教自己的第二个魔法——正是风刃术。 刘志天静静地聆听，不敢打断师父的话。 瞎胡讲完后，脸色有些疲惫。 他轻喘了几口气，又兴奋地说道：“小天，你修炼一会后，就去帮师父去一趟集市，买硝石、木炭和硫磺回来。” “小天知道了。” 刘志天恭敬地答道。 两人的对话和十多年前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刘志天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小天在城里买了一个大房子。要不，师父也搬到城里，和小天一起住吧？” “不去！我哪里都不去！快去买东西回来，要买纯度高一点的，知道吗？” “小天知道了。” 瞎胡再也不理他，又转身过去，用鼻子细细地嗅着几个瓶子里的药粉，再从三个瓶子里小心地各倒一些药粉出来，混合在一个大铁碗里。 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但依然可以凭借嗅觉和手感，继续调制配方。 “师父。” “咦，你怎么还不出去修炼风刃术？快出去，不要打扰师父！” 瞎胡的脸色有些不耐烦起来。 吾证道拉了拉刘志天的衣袖，示意他先出去。 刘志天知道，自己再开口的话，就要挨骂了，便只好随吾证道走出铁房子。 第114章 烟花 刘志天站在铁房子外面，看见师父摸索着，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接着，师父就急忙起身，蹲在一个铁柜子下面。 刘志天很清楚师父在干什么。 他是在实验，刚调配好的火药，爆炸效果怎么样。 结果，那引线燃烧到铁碗里面时，并没有爆炸，而是绽放出少许焰火。 “其实，你师父已经忘记，怎么制造炸药了。炸药需要密封，而烟花不需要。” 听吾证道这么一说，刘志天才恍然醒悟，师父他真的忘了许多事情。 “烟花又是什么？” “烟花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些短暂而美丽的焰火。如果加入一些别的东西进去，那些焰火还呈现出五颜六色，在夜里非常美丽、非常壮观。” 刘志天不禁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你师父现在这个样子，过得很不如意。” “难道不是？” “你错了。你师父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快乐。这种快乐是很纯粹的快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你师父笑了。” “看到了。” 刘志天不得不承认，师父刚才是笑得很开心。 “你师父活到这把年纪，已经别无所求，只想在爆炸术上有所突破。可惜，他是无法实现这个愿望的。” “为什么？” “因为我让人在硝石粉里面做了手脚。他无论怎么调制，都无法再产生爆炸了。你应该明白，我这里是疯人院，而不是实验室。” 吾证道的眼神开始严肃起来。 “是。” 这里住着许多疯子，确实不是实验爆炸术的地方。 “院长，我有一个请求，可不可以把我师父，从铁房子中放出去。” 吾证道的眼神露出了笑意。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疯人院自然也有疯人院的规矩，否则就乱套了。” “没错。” 刘志天望着远处还在梦游的几个人，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这疯人院的规矩，恐怕要更严格，才能管得住这群疯子。 “你师父之所以被关在铁房子里，是因为他把别人的耳朵咬掉了。” “咬了谁的？” “疯和尚的。” 刘志天不禁苦笑。 怪不得刚才看见疯和尚的耳朵少了一半，原来如此。 “所以，我只能把你师父关起来。你放心，等他再吃一个疗程的药，我会看情况把他放出来。只不过，放不放出来，对于你师父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衣食无忧，每天都可以开心地做自己最喜欢的试验。其实，就已经胜过了世间许多人。” “多谢！” 刘志天突然觉得很有道理，便向吾证道长揖一礼。 “你不必谢我。我之所以尽量照顾好他们，其实是为了自己。” “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就是这个疯人院最大的精神病人。有朝一日，当我控制不住自己，真的住进去后，也希望有个好院长来照顾我。” 吾证道悠悠地说完后，就抬头仰望着天边的晚霞，不再言语。 穆辰光拉了拉刘志天和傅星峰两人，示意快点离开这里。 “前辈，那我们先告辞，下次再来打扰。” “不用打招呼。院长，他已经发呆，就不会搭理别人的话。” “啊，这样的？” “快走吧。” 马上离开的时候，刘志天回头又看了吾证道一眼，只见他眼神迷离，嘴唇微动，好像在自言自语，但已经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穆辰光领着几人，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其实是一栋集体居住的住宅楼。 一路走上去，有好几个人和穆辰光爷孙俩打招呼。 来到三楼，云浩宇和康拉德一见到穆青烟，就高兴得不得了。 他们早已把食材准备好了，就等着穆青烟开火烧菜。 刘志天本想帮忙，却被穆青烟笑着推出厨房。他只好回到大厅，和傅星峰、几个前辈闲聊。 云浩宇根本坐不住，每隔一会，就去厨房瞅一瞅。 过了一阵子，穆青烟终于把几道菜端了出来。 康拉德也把酒开了。 大家开始坐在一起吃菜、喝酒。 穆青烟炒的菜，真是好吃到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简直完美。 终于，傅星峰见大家都吃饱喝足了，便给穆青烟使了眼色。 穆青烟知道他的意思，便说道：“爷爷、云老师、老头，请问瓦尔塌他是在魔法森林吗？我今天好像没见到他。” “你有事找他？” “不是我。是我的好友星峰。” “没错，各位前辈，是在下想要找瓦尔塌老师，了解下死而复生之术。” “你是听谁说，这世上有死而复生之术的？” 傅星峰便把菲力浦、艾琳娜夫妻的话，大概转述了一遍。 穆辰光听了直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死而复生之术。但可以肯定的是，瓦尔塌是来过魔法森林，但在几天前已经离开了。你们两个听说过死而复生之术吗？” 康拉德也是摇头说道：“长生不老，死而复生，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就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 穆辰光和康拉德一唱一和，目的就是为了打消傅星峰的念头。 果然，傅星峰听两人这么一说，心里开始绝望。 但云浩宇生性单纯，竟然深思起来，沉默不语，这让傅星峰不禁又有了一丝希望。 在喝了一口酒后，云浩宇缓缓说道：“你找到瓦尔塌也没有用。因为他也不懂死而复生之术。这世上，如果说还有人能给你一个答案，那一定就是吾证道。” 傅星峰一听今天看到的那个疯人院院长就是可以帮助到自己的人，不禁心中狂喜。 谁料，穆辰光、康拉德齐齐说道：“不可！” “两位前辈，为何不可？” “因为他为了研究死而复生之术，干了许多人神共怒的事情，不可再去找他，免得把你也带入歧途。” 傅星峰心情澎湃，立刻起身，来到桌子旁跪下，朝穆辰光、云浩宇、康拉德各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都出了血。 “三位前辈，星峰千里迢迢前来，就是为了复活挚爱，还望成全。为此，傅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长跪不起了。” “傅大哥，请放心，我明天就带你去找院长。如果院长不答应，我再请爷爷去求情。你快快起来。” 说着，穆青烟和刘志天就把他拉了起来。 穆辰光苦笑着说道：“好吧，随你们了。不过我事先说明，这吾证道性格十分古怪。要是他不答应的事情，我去求他，也是没有用的。你们去碰碰运气吧。” “只要前辈们答应帮忙，傅某就多谢了。” 第115章 伏神山上 第二天上午，穆青烟便带傅星峰和刘志天，再次踏入了疯人院。 这一次很顺利，没有人上来纠缠他们。 疯子们各自安好，玩泥巴的玩泥巴，荡秋千的荡秋千。 在一座方塔的顶层，三人见到了吾证道。 他一个人独坐，双手互弈。 左边有一张茶桌，上面烧着水，开始“咕嘟”作响。 “请坐，自己泡茶。” 吾证道头都不抬，只说了一句，便沉浸于棋局之中。 棋盘上有一条黑龙和一条白龙正在厮杀。 只不过，下棋的人都是他自己。 三人不敢打扰他，静静地泡茶自饮。 傅星峰恭敬地把一杯泡好的茶，轻轻放在吾证道的右手边上的小桌子。 过了一会，棋局终了。 刘志天仔细数了数，黑白双方刚好下成了平手。 准确来说，是吾证道的左手和右手下成了和局。 “你们今天来找我，又有何事？” “前辈，晚生前来拜访，是为了复活平生挚爱，寻找那死而复生之术，还望前辈成全。” “你的挚爱死了？” “是。” “你想复活她？” “是。” “有意思，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起这种事情了。” 吾证道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傅星峰听着，有说不出的难受。 “前辈为何发笑？” “我的挚爱死了，我都没有办法。你的挚爱，我又有什么办法？” 吾证道再次大笑，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傅星峰一怔，也莫名其妙地默默流泪。 吾证道突然止住眼泪，冷冷地问道：“你哭什么？我有说不肯帮忙吗？” 傅星峰再次一怔。 “可前辈刚才不是……” “我说我没有办法，但没说你自己没办法。你若真心想复活你的挚爱，我倒是可以给你指点一条路。” “多谢前辈。” 傅星峰闻言，转悲为喜，立刻跪下给吾证道磕了三个头。 “你不用谢我。我正好有个地方进不去，需要你替我去一趟，看一看我那位老友的近况。” 以吾证道的身手，若有什么地方进不去，那一定是奇险无比。 但傅星峰无所惧，朗声说道：“前辈，你说去哪，那晚生就去哪。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当真？” “当真。” 吾证道沉吟一会，左掌虚按。 墙边的木架上有个盒子，稳稳朝吾证道飞来。 他伸手接住，打开盒子翻找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又倒出一粒药丸。 吾证道捏起药丸，一弹。 那药丸就稳稳掉入傅星峰的茶杯里。 “把这药丸和水，一起吞了。” 傅星峰也不问缘由，仰头将药丸带茶，饮进肚子里。 “你这性子，和我当初也有几分相似。” 吾证道突然叹了口气，脱下树皮面具，露出一张清瘦、苍白的脸。若是年轻五十岁，倒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吾证道凝视了傅星峰一会，又透过窗，望向天边的白云，神情有说不出的古怪。 半晌，他才缓缓说道：“我本是一个富家子。从小就喜欢修炼斗气、魔法，便到处拜师学艺。由于天赋异禀，我二十一岁时，就技艺大成。 那一年，我刚好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了。所谓少年得志，双喜临门，不过如此。一年后，我们夫妻两人便在江湖上四处游走。 我那时心高气傲，到处找名家挑战，声名逐渐大噪。可是出手时不知轻重，打死、打伤了好多高手，不知不觉结下许多冤仇。 又过了四年，我们遇上了陆心安。那时，他已是成名高手，但还没有写出《我有一个梦想》那本禁书。我和他约好时间，在一座山的山腰处切磋。 一番恶斗后，我们两人都精疲力竭。他说停手吧，算是打平。其实论起来，是我伤重一些。但既然他说算平手，我也就顺着台阶下。 这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遇上了对手。从此，我对陆心安心悦诚服，便刻意和他结交，开始三人结伴而行。他劝我，争强斗胜其实没什么意思，不如和他做件大事。 我问他，做什么大事？他说，开启民智，呼吁人们起来反抗神族的统治。说起来，他的武功、见识远在我之上，当场就说服了我。 我们夫妻便跟随着陆心安，游走各地，播下星星火种。一路上，我们三人认识了许多老朋友。比如青烟你的爷爷，老牛头王，瓦尔塌等等，都是那时候结识的。 当然，大家那时候都还很年轻。可一转眼，大家都老了。听说，老牛头王死了。 随着和陆心安交往越深，我发现他涉猎颇广，不但精通许多通格术，还在钻研一种通灵之术，也就是你所说的死而复生之术。” 讲到这里时，傅星峰不禁精神抖擞起来，把椅子轻轻往前挪，竖起耳朵聆听，不敢漏掉一个字。 “这通灵之术是记载在一本古籍上。我也不知道陆心安从哪里搞来的。他那时候刚开始钻研通灵之术，便邀我一起。 可我那时，对这兴趣并不浓，加上那本古籍残缺不齐，研究起来很费劲，只是浅尝辄止。 过了一段时间，他写出来《我有一个梦想》。我们夫妻便帮他大量印刷，到处传播这本禁书。这终于惹怒了神族人。 他们派出高手，到处搜查、追杀我们。可我们三个自持武功高强，不怎么把朝廷那帮鹰爪放在眼里。” 吾证道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他深呼吸了几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终于一天，我们吃了大亏。那一天，我们三人到伏神山上喝酒、赏梅。 几乎每隔一年，我们都会到此山上赏梅。山上，雪花扬扬落下，那梅花开得好美。可一走到山脚，我们三人就遭到了伏击。二十多名高手包围了我们三人。 那一仗，打得何其惨烈！我们终于，终于将他们一个个打死了。可我的妻子在那一仗中，也死了。她，她那时候已经有了身孕，怀了我四个月的孩子！” 吾证道身子开始颤抖，大口地喘着气。 他从桌上举起茶杯，却怎么也送不到嘴巴。 “噗”的一声，茶杯被捏成了粉末。 茶水从吾证道指缝中喷溅出来。 第116章 龙骨之地 吾证道又望着天边的白云许久，才继续说道：“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无法接受妻子去世的事实。在养了三个多月的伤后，我决定好好和陆心安一起研究古籍上的通灵之术。 陆心安一直念念不忘的是想复活他的母亲，而我则想复活我的妻子。我们的动力和目标差不多是一致的。我开始疯狂查阅相关的一些资料，和陆心安一起做各种试验。 努力没有白费，几年后，我们把古籍上的许多残缺之处，把它补齐了。通过古老的魔法阵，我们各自通过意念，真的可以把思念之人的光影召唤出来。 在魔法阵中，我妻子虽然无法和我对话，却可以对着我笑。虽然我已经变老，但她还是保持着三十岁那时的容貌。 你们或许觉得，这不过是我想象出来的情景而已。但不是的。陆心安也见到了他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要知道，陆心安从天庭城被他师父伊诺克救出来的时候，才一岁多。按理说，他应该是记不得母亲的容貌的。 可在魔法阵中，陆心安的母亲穿着华丽的礼服，翩翩起舞。其场景非常逼真，绝对不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取得进展后，我们两人对此欣喜若狂，对通灵之术的研究开始陷入疯狂。但我们两人的性格也因此变得非常执拗、狂躁、古怪。 几年后，我和陆心安之间发生了重大的分歧。古籍的关键地方漏了两页纸。我们对此理解不同，争议越来越大。他认为应该这样，我认为应该那样。 我和陆心安从口角之争，慢慢发展到拳脚相向。最终，我们两人都忍受不了对方，开始分道扬镳。 陆心安离开后，我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大范围的试验。我挖掘各种各样的坟墓，三教九流的死人都有，把他们的骨头磨成粉，和别的材料混合一起，放入我的魔法阵中。 甚至，我还潜入神族的皇陵，把他们的某个祖宗皇帝骨头挖出来。因为那时候我在想，皇帝的骨头会不会与众不同。然而，让我非常失望，全都一样。” 听到这里，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的汗毛不禁全都竖立起来，也终于明白康拉德为什么说，吾证道干了许多人神共怒的事情。 傅星峰忍不住问道：“后来呢，难道，前辈你试验失败了吗？” “要不然呢？后来，我也知道惹了众怒，在青烟你爷爷的劝说下，便改名换姓，躲入魔法森林中。几经转辗，我就成了疯人院的院长——吾证道。” “前辈，你刚才说，说……” “我虽然失败了。但还有陆心安呢。我们分道扬镳后，他拿走了那本古籍。有可能，他当年是对的。” 讲到这里，傅星峰才恍然大悟。 原来，吾证道说来说去，是让他去找陆心安。 “那陆前辈他人在哪？” “虽然我已有二十多年没见到陆心安了，但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他最后一个落脚点，应该是在龙骨之地。”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听到这四个字，不禁面面相觑。 这龙骨之地可是最强魔兽——白耳龙们的栖息地。 和魔狮鹫不同，白耳龙是群居性的魔兽。一群白耳龙待的地方，避之都唯恐不及，哪里敢有人进去。 故此，千百年来，江湖上没听说有人进去过龙骨之地。 “前辈，那我怎么进去龙骨之地。” “我和无疆有点渊源，可以去试一试。” “无疆是谁？” “无疆就是白耳龙的现任领袖，类似人类的皇帝。你们敢去吗？” “敢。”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齐声说道。 “志天、青烟，我想龙骨之地毕竟是凶险的地方。你们就别去了。” 刘志天拍了拍傅星峰的肩膀，笑道：“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这么久。人都不怕，难道还怕魔兽。你就别劝了。” “我也是。” 穆青烟紧接着说道。 傅星峰望着两人，心里有些暖暖的。 “好，既然你们都敢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真能进去龙骨之地并找到陆心安，别忘了告诉他，有个故友在魔法森林等着他。” “可是，前辈，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龙骨之地找他呢？” 吾证道诡异地笑了笑，说道：“因为我曾经利用无疆对我的信任，把它们白耳龙的尸骨也挖了出来。现在，它们最不欢迎的人，应该就是我了。 不过，我可以骗它，说你们两个是陆心安的徒孙，让无疆放你们进去。” “啊！” 三人一听，不禁目瞪口呆。 “好了，你们在这稍等片刻。我去拿点东西，就出发。” 说完，吾证道就像一只飞鸟，从窗户飞了出去。 三天之后，四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大峡谷前。 一条蜿蜒的河流贯穿其中。 四人乘坐着一个木舟逆流而上。 吾证道悠闲地站立在小船前头，看着沿途的风景。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则奋力划着木桨，在水面上激起巨大的浪花。 小舟如箭般朝上游飞去。 “再加把劲，前面快到白耳龙的领地了。咦，快靠边停，看下热闹。” 通过一个急转弯后，吾证道仿佛看见了好玩的事情，惊喜地喊道。 三人抬头一看，居然是几个魔狮鹫和几个会飞、有角、白耳，像“猪”一样的魔兽在打架。 傅星峰、刘志天虽是首次见到，但根据以上特征，很快就知道，那些比猪“大”的魔兽正是白耳龙。 三人急忙把小舟靠岸，仔细看它们打架。 此刻，四人和魔兽们的距离其实很近，看得是清清楚楚。 双方打得非常热闹，各种颜色的魔法球四处飞溅。有用翅膀互扇的，有用爪子互蹬的，十分有趣。 “咦，是大鹫、中鹫、小皮它们！” “还真是！” “就是给你们两个带路的那家子魔狮鹫吗？” “没错。” “哈，那太好了。” 穆青烟闻言，不禁兴奋地笑起来。 傅星峰、刘志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三个老朋友，同样是十分高兴。 更让他们三个高兴的是，魔狮鹫这方，看样子是要赢了。 双方是在河边打的架。 这边是五只魔狮鹫。除了大鹫、中鹫、小皮一家，还有一对年轻夫妻。 对面则是四头白耳龙，一大三小。 魔狮鹫不但数量上比白耳龙多，实力和配合度上也比它们好不少。 第117章 无疆 果然，没多久，最大的那头白耳龙，在三只魔狮鹫的联手合击下，从空中掉下来。 “轰”的一声，它在河滩上砸出一个大洞。 剩下三头体型较小的白耳龙吓坏了，急忙跑路。 有两头朝峡谷深处跑去。剩下那头慌不择路，居然朝吾证道、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四人奔来。 同时，大鹫、中鹫、小皮一家也发现了傅星峰和刘志天。 它们也朝这边飞来，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那头白耳龙吓坏了，急忙藏在刘志天的身后。可它体型比人大，无论怎么藏，屁股和尾巴总是露在外面。 穆青烟见那白耳龙身上被挠得血肉淋漓，有点不忍，便说道：“志天、星峰，你们不是和它们三个熟吗？让它们别再打了。” “好。” “我会和它们说的。” 很快，大鹫、中鹫、小皮就来到傅星峰、刘志天身边，用翅膀轻轻拍着两人。 傅星峰、刘志天也高兴地抱抱它们。 一旁的吾证道见状，有点错愕，也有点想笑。 他实在没见过，人和魔狮鹫居然可以如此亲密。 那两只年轻魔狮鹫夫妻，在河滩上踹了大白耳龙几脚后，也飞过来。 穆青烟见那两只年轻魔狮鹫夫妻来势汹汹，急忙伸出双手，把白耳龙护在身后。 刘志天也马上摆手示意，朝大鹫一家说道：“给个面子，别打它了。” 大鹫和小皮马上明白刘志天的意思，马上展翅，朝两只年轻魔狮鹫夫妻飞迎上去，鹫叫了几声。 那两只年轻魔狮鹫夫妻点点头，落地后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四人，并没有上前攻击白耳龙。 那头中鹫——也就是小皮的母亲，好像还有点气不过，摆出凶狠的样子，朝白耳龙低沉地吼了两声。 吓得白耳龙急忙用双手捂住脸。 幸好，中鹫也就是吼两声而已。 小皮见到傅星峰、刘志天两人，显得额外欢乐，一会跳到这个怀里，一会飞骑到那个背上。 傅星峰、刘志天也不停地抚摸着它那光滑的羽毛。 两人一鹫用不同的语言沟通着，居然也能瞎聊起来。 只是不知彼此听懂了没有。 就在这时，峡谷深处传来“嘎嘎嘎”——一种类似大鹅般的叫声。 那两只年轻魔狮鹫夫妻急忙叫了一声，就升空朝远处飞去。 大鹫和中鹫也急忙过来用翅膀拍了一下傅星峰、刘志天的肩膀，便招呼小皮离去。 看五只魔狮鹫的神态，好像是白耳龙的强援到了。 傅星峰、刘志天朝大鹫、中鹫、小皮一家挥手示意，目送它们消失在云端，不禁有些怅然。 不知何时，才能和它们再见一面。 吾证道一闪，来到躺在河滩上的那头白耳龙身边，查看它的伤势，还掏出治疗卷轴，给它贴上。 三人和那头小白耳龙也围了过去。 一会，七头白耳龙从峡谷深处飞了出来。 “我们退后。” 吾证道脸色微变，立刻给自己竖了一个魔法罩，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三人不知他何意，但也急忙照做。 “你来干什么？” 对面最大、最老的那头白耳龙一开口，把傅星峰、刘志天吓一跳。 他们两个实在没想到，这白耳龙会讲人话，虽然听着有些别扭。 而吾证道、穆青烟两人却不以为然。 原先躲在刘志天、穆青烟的那头受伤的小白耳龙见状，便朝最大、最老的那头白耳龙跑去，用自己的额头亲昵地蹭它的咯吱窝。 “许久没来了，便过来看看。无疆，难道你不欢迎我？” 原来，开口说话的这头，正是白耳龙的领袖。 无疆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头问旁边一只白耳龙，“川风的伤势怎么样？” “回老龙王，川风只是被那帮魔狮鹫打晕过去了，伤得不是很严重。” 川风便是趴在河滩上的那只白耳龙。 “无疆，得亏我刚好赶到，还给川风用卷轴治疗了一下。”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龙骨之地不欢迎你。” 无疆虽然说话依旧不客气，但看到贴在川风身上的治疗卷轴后，脸色缓和了许多。 “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无疆，在这里，我正式向你认个错。” 说完，吾证道恭敬地朝无疆鞠了一躬。这让无疆大感意外。 因为吾证道曾挖过它叔叔的尸骨，无疆对他是恨意不减，但偏偏无可奈何。因为吾证道的轻功独步天下。 而且，吾证道性格倨傲，做错事从来不道歉。 今天能屈尊给无疆鞠躬，倒是破天荒头一次。 “今天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带陆心安的两个徒孙过来，想请你让他们三个进去龙骨之地。这个叫傅星峰，那个叫刘志天。” “你是怎么知道老陆在龙骨之地。” “消息怎么来的，我无须向你解释。” “我都没听说过老陆有弟子，哪里的徒孙？” “无疆，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年我们三人云游四海时，他们两人的师父曾是陆心安的随从。闲来无事时，老陆常常指点他们两人的师父。 虽然没有正式拜过师，却有了师徒之实。如今，他们派两名弟子前来，想拜见师公一下，难道你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无疆，我这个人虽然行事乖张，但这种事情，我是不屑骗你的。” 无疆又是重重“哼”了一声，但打量傅星峰、刘志天两人时，脸色已柔和起来，仿佛有些心动。 就在这时，那头小白耳龙开口说道：“爷爷，那个人很好的。刚才魔狮鹫打紫炎的时候，他还出手阻拦了。” 无疆疼爱地摸了摸紫炎的头，问道：“哪一个？” “就是他，还有那个姐姐。” 紫炎伸出翅膀，分别指了指刘志天、穆青烟两人。 “哦。” “无疆，这女娃子虽不是老陆的徒孙，但你应该见过她。她是穆辰光的孙女，康拉德的爱徒——穆青烟。 念在康拉德还给你们送药，治疗你们族群不孕不育的难题，让她也进去，应该不过分吧？” “好吧，他们三人进去可以。但你得远离此处！” “这是自然，我和他们讲几句话就走。” 说完，吾证道朝傅星峰、刘志天招手，示意两人走近一些。 第118章 通灵球 吾证道低声说道：“三天前，我给你吃下的那颗药丸，对修炼通灵之术很有裨益。还有这个，你见到陆心安，就交给他。” “这是什么？” 傅星峰接过吾证道递来的一枚拇指大小的黑球，不解地低声问道。 “我和陆心安把它叫做通灵球。那年我们分道扬镳。他拿走了古籍，我留下了通灵球。 那天，你们来找我。我也终于想通了，便觉得应该把这通灵球交给他。或许，老陆用得上。” “星峰明白了。” “志天，这个给你的。” 刘志天接过吾证道递来的一张纸笺，同样是十分疑惑。 “这个是你师父经过试验多年，得到的最好烟花配方。其实，你师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虽然在爆炸术上没有获得更好的进展，却意外配制出最好的烟花配方。 我有一天晚上，按照这个配方，尝试了一下。那烟花绽放得十分美丽。你是瞎胡的徒弟，这个配方交给你，最适合不过了。” “谢谢。” 吾证道笑了笑，突然一闪，出脚将岸边的小舟踢入河中，然后纵身一跃，乘舟顺流而下，很快就消失了。 “走吧。”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闻言，默默地跟在几条龙后面，踏入了龙骨之地。 龙骨之地的入口并没有明显的界限，没有门，也没有标识。 沿着一条长长的小溪，三人看到了一个大盆地。 这里葱葱郁郁，物产丰富，气候宜人，犹如仙境般。 盆地里的魔兽很多。 白耳龙们居然默许它们在自己的栖息地里共存，让傅星峰三人大概意外。 每隔几百米，就看见一种奇特的参天大树。树干的直径居然长达十几米。 有些参天大树的树杈上，建有很大的巢穴，好像就是白耳龙们的住所。 走着走着，穆青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叮咬自己。她伸手一拍，不禁惊呼，“哇，这么凶的蚊子，好痒、好痛”。 她拉开衣袖，只见左手背上，立刻隆起了一个小包，有些红肿。这正是刚才被穆青烟拍死的那只蚊子，隔着衣袖咬出来的。 走在前面的无疆停下来，慈祥地说道：“青烟姑娘，我们龙骨之地什么都好，就是蚊子太凶了。这种蚊子，我们叫做嗜血魔蚊，飞行的时候悄无声息，非常难防。 大一点的还好，到了晚上，小型的嗜血魔蚊出来觅食，我们都害怕，何况是你们人类。看，那边有只魔斑马，就是被小型的嗜血魔蚊昨晚叮死的。” 顺着无疆的翅膀，三人朝一处望去。只见有只魔斑马一动不动地倒在一棵树下，全身被吸成了皮包骨。死鱼般的眼珠依旧透露出一些恐惧。 “紫炎，去帮帮青烟姑娘。” “好的，爷爷。” “咦，紫炎你干什么？” 紫炎走过去，拉开穆青烟的衣袖，伸出舌头，在她的小包上来回舔了好几下。 “我帮你治疗啊。” “哦。” 说来也神奇，被紫炎舔几下后，穆青烟手背上那又痒又酸痛的感觉在渐渐消失。 “今天天色已晚，我看你们就不用赶路了。今晚就在这休息，明天一早，让紫炎再带你们去看一看老陆吧。反正也不着急。 还有，紫炎你下次再敢乱跑出去，看我不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无疆最后一句话是对紫炎说的。虽然它的话说得很严厉，但那股宠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知道了，爷爷，孙子不敢了——太好了！我先带你们去吃晚饭吧。” 紫炎先是和无疆撒娇一下，接着就兴奋地拉着刘志天和穆青烟的手，蹦蹦跳跳起来。 又走了一会，三人跟着紫炎走进一个大木屋。 一进屋，紫炎便喷火点燃了几根木头，竖在门窗处的凹槽上，发出奇怪的香气。 “这就是我们吃饭的地方。那些叫做魔樟树。点燃后，那些嗜血魔蚊就不会过来叮咬我们了。不过，这种树不多，我们都省着点用。” 木屋最里面的房子里，“叮叮当当”作响。 一头白耳龙听见声音，便伸出脑袋来，说道：“紫炎，今天吃饭这么早啊？咦，他们是谁？” “无垢叔叔，他们是我的好朋友，老龙王让我先带他们来吃饭。” “哦。我已经做好了。你来拿吧。” 无垢点了点头，把脑袋又缩回房子里。 “来，你们先坐下，我去给你们盛饭菜。” 紫炎热情地招呼三人坐下，然后就去给他们张罗吃的。 一会，紫炎端着一个大木盘回来，上面有三大碗黑糊糊的泥状的东西，还有三碗青菜汤。 “请享用，我要去拿我自己的了。” 食物虽然已经在眼皮底下，但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筷子。 大碗里面这一大坨黑糊糊的东西，气味有点怪怪的，不像是人能吃的。 “不是说还有菜吗？菜在哪？” “可能和饭混在一起了吧，喏，就这些。” “这能吃吗？感觉怪怪的。” “不知道，反正没吃过。” “你们两个身上还剩干粮吗？” “没有了。” “我还剩一点。青烟，你拿去吧。” 正当穆青烟准备咬干粮的时候，她看见紫炎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缸，里面也是黑糊糊的东西。 只不过，它一头龙的食量，就比三人的都多。 穆青烟犹豫了下，还是把干粮收了起来。 “嘿，你们怎么不吃？这很好吃的。真的，请相信我。” 刘志天看着紫炎诚挚又热情的样子，终于鼓足勇气，拿勺子掏一点黑糊糊的东西，放进嘴巴里尝了一下。 “怎么样？” “滋味如何？” 穆青烟、傅星峰先后问道，期待地看着刘志天。 刘志天又舀起一大块，咽进肚子，才说道：“还可以，你们尝尝吧。” 有他带头吃后，穆青烟、傅星峰两人这才吃了起来。 这黑糊糊的东西，除了有点黏嘴，其实不算难吃。但对人类来说，也算不上美食。 “这个菜汤就是配这个粑粑的。你们可以吃一口粑粑，又喝一口汤。” “紫炎，你们把这个叫粑粑？” “对啊。” 穆青烟差点把嘴里的粑粑吐了出来，但出于礼貌还是强行咽下去。 而旁边的刘志天和傅星峰则若无其事，一口粑粑、一口汤地吃着，还发出响亮的声音。 唉，既然来到这里，也只能将就吧。 不然的话，干粮吃完，又能去哪找食物呢？ 一想到这，穆青烟也只好闭着眼，继续吃着。 第119章 紫炎的苦恼 紫炎是头干饭龙，不单饭量大，吃得也快。当穆青烟才吃下碗中的三分之一时，它已经将整个缸底舔干净了。 正当紫炎犹豫着，要不要再来半缸时，一头女性白耳龙很高兴地跑进来。 “紫炎哥哥，你果然在这里。” 紧接着，“刺啦”一声响。那头女性白耳龙刚来到紫炎旁边坐下，它屁股下的椅子就碎裂了。 “梦欢，和你说多少次了。一定要轻轻地坐下。被你坐坏的椅子，有多少把了？” “人家一看你，就欢喜得忘记了嘛。” 这头梦欢年龄和紫炎相仿，但身躯，尤其是那个肚子，是紫炎的三倍有余。 梦欢搬过来一张椅子，重新坐在紫炎旁边，还拉着它的翅膀，撒娇起来。而紫炎的神情十分无奈，像是想哭的样子。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三人抬头看了一眼，又齐齐低头吃起粑粑。 他们假装不去看这小两头白耳龙打情骂俏，耳朵却全竖立起来。 “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有客人呢。” 紫炎想要挣开梦欢的手，却被抓的更紧。 梦欢比它胖多了，力气自然更大。 白耳龙长有粗大的双腿，细短的双手，还有可以收起来的宽长翅膀。 “哦，我听说了。你们好，我叫梦欢。” “梦欢姑娘好。” “梦欢姑娘真是龙中美女。” “你好。” 傅星峰和穆青烟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而刘志天却直接拍了个龙屁。 “谢谢，它们都说我是这届的娇龙，咯咯——哥哥，你才吃一缸吗？” “对。” “那我再去给你盛一缸。” “不用，我饱了。” 紫炎本来还有点胃口，一看见梦欢，就真饱了。 可梦欢不由分说，拎着空缸就往厨房跑。 “无垢叔叔，我来盛饭了。” “哟，梦欢来了。稍等。” 一会，梦欢推着一辆小车，就出来了。 小车有两层托架，一个托架上放着两缸粑粑，另一层放着三缸粑粑。而且，在粑粑上面，还铺着许多冒油的肉块。 三人这时才知道，原来厨房里还有肉。 而且，看得出来，梦欢很喜欢吃肉。 “来，哥哥，你吃两缸。我最近在减肥，吃三缸就好了。” “我不吃。” “别这样，哥哥你都瘦了。要不，先吃几块肉。” “我都说几遍了，我不吃！都是你的！” 紫炎恼火地将几块肉，往梦欢的饭缸里一塞。 “好吧，既然哥哥不吃，妹妹帮你吃。” 梦欢早就饿了，便大口地吃了起来。 它吃得比紫炎更快，那粑粑只是在口腔路过，直接就进入胃里了。才一会功夫，五缸粑粑和肉已经被它吃光四缸。 梦欢抬头一看，见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要吃吗？” “不不不。” “我们饱了。” “梦欢姑娘请随意。” 三人急忙摇手。他们的确也是吃饱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梦欢把小脑袋往缸里一探，“呼噜呼噜”几下，满满一缸的粑粑又见底了。 “小梦，你要克制。饱了，饱了。” 吃完后，梦欢惬意地拍了拍肚皮，喃喃自语。 三人看它那样子，很想笑，但又不太敢笑。 “哥哥，我们一会去哪？” “我哪都不去。说了有客人来，今天我要陪客人。你自己玩去——我们走吧。” 紫炎站起来，朝三人示意快走。 离开大木屋后，梦欢依旧嘟着嘴跟在后面。 “我让你自己去玩啊。” 紫炎实在受不了，突然转头回来朝它吼道。 梦欢愣住了，站在一动不动，眼看一龙三人渐行渐远。 “老实说，我也是想带你们逛逛的。可是，这里地方虽大，但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去的。你们，喜欢抓魔兽吗？” “呃，暂时没兴趣。” “要不，就到我屋里坐一坐吧。省得被那些小型嗜血魔蚊叮咬。” “好。” 就这样，三人跟着紫炎来到它的住所。 这也是一个建在树杈上的圆形巢穴。里面的空间非常大，住下三人一龙没有任何问题，只可惜只有一张床。 紫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有些尴尬起来。 “一会，你们三人睡床上，我睡地板上。” “不用不用，紫炎还是你睡床上。” “不，你们是客人，应该睡床上。” “问题是，我们三人也没办法一起睡床上啊。” 紫炎一怔，发现他们当中有个女性，确实不合适。 “这样，别争了。紫炎你还是睡你的床。青烟你睡沙发。我和星峰睡地板。” “对，以前我和志天行走江湖的时候，都是睡在树干上。就这样说定了。” 解决了住的问题后，紫炎又为住所里的空无一物发愁起来。 它实在不知道，该让客人们做些什么。紫炎没有接待人的经验。 按人类的视角来看，它这间房子绝对算得上是家徒四壁。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宽长沙发，别的全无。 “你们在沙发上坐一会，我出去一趟。” “好，你忙你的。” 过了一会，紫炎提着一个木桶和几个木碗进来。木桶里装有蓝色的液体。 “来，尝一尝，我们龙骨之地的特色果汁。” 紫炎给三人各盛了一碗。三人尝了一下，味道比晚餐吃的粑粑和菜汤好太多了。 “紫炎，你们今天怎么和魔狮鹫打了起来。” “唉，说来都怪我。” “怪你？” “没错，前段时间，我从龙骨之地跑出去乱逛。无疆爷爷便让川风它们，出来找我。川风就是今天被打晕，扛回去那个。 被川风逮住后，我只好乖乖随它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就不巧遇上了那五只魔狮鹫。川风看见它们很紧张，让我们三个快走，它来殿后。 川风还说，那五只魔狮鹫里面有只母的，以前被它打伤过，这次一定会找我们麻烦的。果然，那五只魔狮鹫，一看见我们，就马上追来。 我们边打边跑。就在你们看见的那地方，川风的翅膀飞不动了，我们三个便留下来一起御敌。后来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 “哦，那也不能算你的错。” “如果，我不跑出去，川风就不会出来找我，也就不会遇到它们。这当然是我的错。” 三人闻言，对视了一下，都觉得这头白耳龙心地善良、单纯。 “你们白耳龙经常会跑出龙骨之地吗？” “没有。它们大多都很懒，不是吃就是睡的。只有我算是一个例外，喜欢出去逛逛。” 说到这里，紫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也被逼得没办法，才出去的。” 第120章 魔竹鼠肉 “为什么？” 三人闻言，都觉得奇怪。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逼一头白耳龙，离开龙骨之地？ “因为梦欢。你们刚刚见过的。” “梦欢？可我觉得，梦欢对你很好啊。” 穆青烟更加不解了。 “我倒情愿它对我冷若冰霜。唉，家族里的龙们，个个都在撮合我和梦欢成为一对。理由是我们两个是同年龙，诞下龙宝宝的概率很大。 可我不想结婚，更不想和梦欢结婚。你们也看见了，她的体型那么大，肚子那么鼓，要是压在我身上，非把我压死不可。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噗呲”一声，刘志天没忍住，笑了出来。 “紫炎，不好意思。我不该笑的。可是，我支持你。你确实该跑出来。” “真的，你太懂我了。志天，你是个好人。” 紫炎第一次听到有人赞成它逃婚，高兴地过去，抱了抱刘志天。 三人一龙又聊了一会。 紫炎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聊吧。我困了，要睡觉了。” “嗯，我们也要准备入睡了。” 在躺在床上之前，紫炎先打开门，点燃了门口的魔樟树枝，来预防嗜血魔蚊。 很快，紫炎便响起轻微的呼噜声。 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其实并没有这么早睡的习惯。 但在这里，实在也是无聊，三人便闭上眼睛。 磨了一个小时左右，三人也先后睡着了。 紫炎虽然睡得早，但起来最晚的却是它。 在大木屋用过早膳后，紫炎便领着三人，朝盆地后面而去。 两个多小时后，紫炎在一个隆起的小山坡前，停下了脚步。 “到陆先生住的地方了。” “他住在哪？” 傅星峰跃上小山坡，朝四周张望，却看不到任何人居住的建筑，或者是木屋。 “就在你的脚下。这就是陆先生的坟墓。” “你，你说陆先生，他死了？” “对啊，你们不是来扫墓、拜祭的吗？” 原来，吾证道说的是“拜见”，结果在白耳龙们耳朵里就听成了“拜祭”。 听紫炎这么一说，傅星峰的心都快凉透了，但又非常不甘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条永远没有终点的路上拼命奔跑，却在每次精疲力竭时，总有人在耳边鼓励着。 “陆先生，他死了多久？” “快十年了吧。” “那陆先生的墓碑呢？”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十年前我还很小。不过，听我爷爷说，陆先生死前一年，就预感到自己寿元将尽，便自己给自己，在地下挖建了一座墓室。 临死前三天，他是自己走进墓室里的。爷爷它们只是帮他，把外面的土回填了一下。至于为什么没有立墓碑，这个真不知道。” 傅星峰沉默了。他终于感觉到心灰意冷。 傅星峰还一直希望找到陆心安，让他教会自己死而复生之术，也就是吾证道口中说的通灵之术。 谁能想到，世界上这个唯一知道死而复生之术的人，居然死了。 就在这时，小山坡的侧面，突然跑出来许多小动物。 紫炎一看，眼睛不禁发亮了起来。 “咦，这里居然还有魔竹鼠！” 说着，紫炎立刻就动手捕捉。刘志天见状，也去帮忙。 一人一龙三下两下，很快就抓了不少。两只手都倒提着十几只魔竹鼠。 魔竹鼠是魔兽当中肉最香的，最美味的。 傅星峰看着那些被紫炎拎起来的魔竹鼠，突然间，眼睛也发亮起来。 他有了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正是从吾证道身上受到启发的。 “你们先拜祭。我去清洗下魔竹鼠，一会请你们吃香香的烤肉。” “要不要帮忙？” “不用。” 紫炎从刘志天手中，接过他那一大把魔竹鼠，便朝附近的一条小河飞去。 刘志天转身过来，对傅星峰说道：“既然我们都来了，就拜祭下陆心安前辈吧。然后，明天就走吧。我想，龙昊、亚特伍德他们，应该非常想念我俩了。” “不，先在这住下一段时间。” 傅星峰从小山坡上跳下来，望着魔竹鼠们钻出来的一个洞，接着说道：“我想你们帮我，挖一条地道直通陆先生的墓地。” “啊！” “不是吧。” 刘志天、穆青烟齐声叹道。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傅星峰居然也滋生了盗墓的念头。 “我知道，你们心里或许在暗暗骂我。可是，就在刚才的某个瞬间，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一切的秘密就在陆先生的墓地里。 这几十年来，江湖上留下了不少陆先生的传说，还有他那本禁书。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他自己挖的墓室里，会留下什么东西。” “你是想要那本记载着通灵之术的古籍吧？” “志天，你帮帮我。我一个人的话，肯定会被白耳龙们发现的。到时候，我会被驱逐出龙骨之地，甚至是更严重的惩罚。” 刘志天看着傅星峰，看见他的眼睛变得炙热起来。 刘志天有种感觉，自己这位挚友，已经有点走火入魔了。 但他能说不帮吗？好像不能！ “那好吧。” 说完，刘志天转头望着穆青烟。 “我也一样。” 穆青烟低下头，说道。 虽然说，穆青烟心里也是反对盗墓的。但既然刘志天要帮忙，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谢谢。” 傅星峰深深吸一口气，便把具体的计划，和两人商量了一遍。 刚商量完，紫炎就兴高采烈地飞了回来。它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根铁丝，把清洗、去脏的魔竹鼠们串了起来。 “你们再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 紫炎从口中喷出火焰，开始烤起魔竹鼠。 由于担心口感和风味变差，紫炎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魔法量，让火候刚刚好。 魔竹鼠肉“滋滋”地发出声响。一股非常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三人不禁都是食指大动。 而紫炎更是一边烤，一边流着长长的哈喇子，湿润了脚下的土地。 一会，魔竹鼠肉变成了金黄色。 “咕嘟！”紫炎重重地咽下了口水，说道：“好了，可以开吃了。” “等等，还差一点东西。” 见紫炎急不可耐地要吃，刘志天便伸手拦住它，从兜里掏出一瓶调味品，洒在魔竹鼠肉上。 这下子，那香气更加浓郁了。 紫炎再也忍不住，不顾肉还烫着，便直接上嘴咀嚼起来。 说是它要请三人吃烤肉。到最后，大部分的魔竹鼠肉都进了紫炎的肚子里。 第121章 有些路，我或许真的过不去这道坎 从那天起，傅星峰、刘志天、穆青烟便和紫炎，往返于它的住所和陆心安的墓地之间。 这正中紫炎的下怀。它也想以三人为挡箭牌，来推掉梦欢的纠缠。 三人之间也默契地做了分工。 穆青烟的任务就是忽悠紫炎，在陆心安的墓地周边，到处捕捉魔兽。 当然，两人的目标主要是魔竹鼠。这不可多得的美味，确实能让人和龙，都乐此不疲。 而傅星峰和刘志天则是在她们走后，打着拜祭的名号，开始小心地挖掘前往墓室的通道。 挖掘的切入点，就是从魔竹鼠跑出的那个洞开始。 由于想吃它的人和兽太多，这种魔竹鼠喜欢黑暗、隐蔽的地方。 它们或许是这世上最擅长挖洞的魔兽，无论多坚固的岩石，都能掘开。 傅星峰和刘志天先是把地表上的那层草皮带土，完整地剥离出来，放在一旁。 接着，两人便顺着魔竹鼠挖出来的地道，往下拓宽。 傅星峰负责挖，刘志天负责处理挖出来的泥土和碎石。 一旦穆青烟发出口哨，两人便赶紧停止挖掘，若无其事地将地表上的那层草皮带土，按原状盖住。 生性单纯的紫炎并不疑有他，加上陆心安的墓地比较偏僻，没有其他白耳龙到这里闲逛，傅星峰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 第三天的下午，傅星峰终于挖通了墓室的一角，可容纳一个人进去。 刘志天用风系魔法，将墓室里的空气和外面充分对流后，便守在外面放风。 傅星峰独自进入墓室。 他吹着了火折子，仔细打量着墓室。 这是一个狭长的墓室，最末端是一口石棺。 中间雕刻着一个傅星峰从来没见过的魔法阵。 四角放着一些坛坛罐罐。 傅星峰仔细翻找，终于在一个坛子里，找到那本念念不忘的古籍。此外，还有一封信。 撕开信封，信件的抬头写着，“亲爱的吾证道，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死了。而且，你也应该来到了我的墓室。 以你的性子，我想，你应该会来的。之前，我曾测试过我们两人的寿元。 按照测试的结果，我是个非常长寿的人，正如我家族的前人一样。你会死在我前面。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应该不会想到，我居然会拿剩下的十五年寿命来换一个魔法阵……” 看到这里的时候，傅星峰就听见了刘志天的喊声。 “快出来，紫炎要回来了！” 傅星峰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古籍和信件藏入怀中，然后从通道里出来。 两人刚把草皮盖住洞口。紫炎和穆青烟就回来了。 “我的朋友们，看！我抓到了什么？” 紫炎得意地举起手中的那串魔竹鼠。 “咦，星峰，你的身上怎么沾了那么多泥土？脏脏的。” “哦，刚才我们两个闹着玩。一不小心，我就将他摔在地里。” 见傅星峰在发呆，刘志天便帮他掩饰。 可就算是摔了，这周边全是绿油油的草皮，怎么也不可能摔出一身泥土，但紫炎的脑子里却没想这么多。 它兴奋地说道：“给我们做饭菜的无垢叔叔对我很好。我便想着，把这些魔竹鼠带回食堂，让无垢叔叔也尝一尝。 所以，要早点回。晚了的话，一条龙分一份，我们就只能吃到一点点了。” “好，那我们就回去吧。” 刘志天也巴不得早点回去，免得紫炎看出什么端倪。 可就在那天吃过晚餐后，傅星峰的举止就变得越来越怪异，尤其是在紫炎的眼里。 傅星峰并没有和前几天一样，吃完饭就待在住所里，而是拿着好几根魔樟树枝，鬼鬼祟祟地藏在外面。 紫炎有点担心他，便时不时出去看看傅星峰。 只见他有时捧着一本书，喃喃自语。有时，一个人在那手舞足蹈，摆出一些奇怪的姿态。有时，便是苦着脸，独自深思。 “不好了，不好了。星峰，他得了失心疯。你们该带他去看医师了。” 经过仔细的观察后，紫炎回来，慌张地对刘志天、穆青烟说道。 穆青烟不明所以，便望向刘志天。 “不是的。紫炎，你放心。星峰他只是在自创武功。武功，你懂吗？” “哦，原来是这样。” 刘志天当然猜得出来，傅星峰一定是在陆心安的墓室有所收获，便开始钻研。 很有可能，他钻研的就是吾证道所说的通灵之术。 是的，他当时猜对了一半。 当天色很晚的时候，几根魔樟树枝点完了。傅星峰终于回来了。而一龙两人已经睡着了。 “明天，你和青烟就哄着紫炎，随意在外面逛逛吧。我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他把刘志天推醒，轻声说道。 “明天不用去墓地那里了吗？” “暂时先不用。” “我明白了。” 第二天，刘志天和穆青烟就忽悠紫炎，让它带去更远的地方瞎逛，把空间和时间留给傅星峰，好好钻研古籍。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就在第三天的下午，用过晚餐后，傅星峰提出，让刘志天陪着他，在龙骨之地里随便走走。 刘志天知道傅星峰肯定有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便和他并行在偏远的小道上。 “这三天来，我突然间就把许多事情想明白了。” “哪些事情？” “比如说，在白眉群山上，你们提过，要推选我成为义军的新领袖。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 而你，就是最好的领袖。而等这边事情了了，你和青烟就回白眉群山，带领他们，去做你们认为该做的事情吧。” 听傅星峰话中之意，好像是要和自己分道扬镳，刘志天不禁大为吃惊。 “那你呢，难道不回白眉群山了？无论如何，你是袁将军的义弟，扛起义军大旗，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也是你的职责。” 傅星峰惨然一笑，说道：“那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我的一生挚爱，是我们敌人的君主。 你难道要让我，在她死之后，率领军队，攻占她帝国的城市，把她的家族从帝都里驱赶出去，或者是杀个精光？ 再说了，你还记不记得，坦普尔恩师在临死前，和我说了什么？他让我，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要起兵反朝廷。 你知道吗？我和你既一样，又不一样。” “你是战士，我是魔导师。哪里一样？” “我们的天赋都很高，也都很努力，彼此命运也很相似，还有爱而不得的女人。” “哦，又哪里不一样？” “骨子里，我像冬天里燃烧的烈火，你像夏天里化不掉的寒冰。有些路，我或许真的过不去这道坎，而你可以。”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突然间都沉默起来。 第122章 陆心安留下来的选择题 “那你准确去哪里？浪迹天涯？” “我准备去陆心安的墓室里，启动他留下来的魔法阵，来复活雪伦。 倘若真的和古籍中所说的，我付出的所有一切，都值得了。若雪伦不能复生，那也就罢了。最起码，我尽力了。” 傅星峰回答了，但又好像没有回答。 傅星峰其实知道，刘志天问的是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上午。你和青烟要做的，依旧是引走紫炎。” “好，我明白了。” 神元3095年11月4日上午，三人一龙又来到陆心安的墓地前。 而这一天，注定是刘志天和穆青烟终身难以忘怀的一天。 等刘志天、穆青烟、紫炎离开后，傅星峰便不再犹豫，再次钻入陆心安的墓室里。 这一次，他有备而来，带着许多松香木进去。 在六边形魔法阵的每个角上，傅星峰分别点燃了六根松香木。 六股安神、静心的香气渐渐充盈着墓室。 傅星峰掏出那封信，再次确认下。 只见接下来的那段写着，“你看到这里，应该会大吃一惊。因为我不是一个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人。相反，我非常热爱生活，享受人生的每一天。 是的，我并不想死。但是，我的朋友，应该记得那场大恶战吧。那场大战，你的妻子死了，你我都受了重伤。我的伤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有两股寒毒深深地植入了我的丹田之中。每当下雨、下雪，天气变化的时候，寒毒就发作了，让我简直是痛不欲生。我想了很多办法，也无法将两股寒毒驱除。 相反，寒毒的不断侵蚀，让我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一天不如一天，甚至严重到走路都很困难。我很担心，朝廷的鹰犬们，迟早会找上我。 所以，我来到龙骨之地，找上无疆，想借助白耳龙们的力量来庇护我。很多年前，它欠我一个人情。现在，该它还我了。 无疆向我承诺，白耳龙一族将保护我的安全。我本来是想在此地，静静死去。没想到，就在寒毒的折磨下，我竟然在一个梦中，顿悟了通灵之术。 那本古籍在我的梦里，缓缓翻页。那些残缺不齐的文字，全部出现了。梦一醒，我便赶紧起来，翻开古籍，把梦中浮现的文字，填补在古籍的残缺处。 终于，我解开了你我苦思多年而不得的通灵魔法阵。按照古籍上的说法，这个魔法阵是可以复活一个死去的人。对此，你我都是深信不疑的。 因为，经过多年的论证，我们发现，古籍上很多地方都是对的。但是，我的朋友，你知道吗？复活一个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首先，构建这个只能使用一次的禁忌魔法阵，就必须要献祭构建者——也就是我的生命。然后，启动魔法阵时，还要献祭另一个人的生命。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通灵魔法阵构建出来。哪怕为此丧失生命，也不足为惜。因为，寒毒对我的折磨，已经让我生不如死。死亡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 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终于在自己的墓室，把魔法阵构建出来。这封信就是在这里，给你写下的。 一会，我将转动机关，躺在自己的石棺里，任凭魔法阵将我的生命渐渐侵吞。 我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来到这里，就会遇到我给你留下的一个选择。 是献祭自己，复活你的妻子；还是继续活着，笑着离开，当我在开一个玩笑；你自己选吧。 如果你选择了前者，那么，你还需要找来六根松香木，在魔法阵的每个角上，点燃它们。 接着，你就将通灵球塞进魔法阵的阵眼中。我的朋友，如果你忘记带上它，那还得回去取它过来。通灵球，它是启动这个魔法阵的钥匙，必不可少的。 最后，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待在魔法阵中，追忆你要复活的那个人。魔法阵将会慢慢侵吞你的生命，就像侵吞我一样。 在你的灵魂和肉体全部消逝的一刻钟后，你的妻子会在这里复活，我保证！只可惜，你将永远看不到这一幕。 如果，来的不是你而是盗墓者，他们没有你的通灵球，将无法启动这个魔法阵。但是，我想不出，这世上除了你，会有谁，能来龙骨之地盗墓。 可惜，我的朋友。我也无法看见你进来的样子。好了，信就写到这里。再见！” 信上没有任何落款，但傅星峰很清楚，这是石棺里的陆心安写的。 他恭敬地朝石棺拜了三拜，然后就毫无犹豫地掏出那颗通灵球，放入魔法阵的阵眼。这正是吾证道交给傅星峰，让他转交陆心安的。 只是，吾证道没想到，陆心安已经死了。 …… 在通灵球放入阵眼的那一刻，刘志天突然感觉到，心里一阵悸动。 他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发疯般启动风系魔法，朝陆心安的墓地飞去。 “志天，你干嘛去？” 穆青烟见刘志天不答话，便和紫炎对视了一眼，双双紧追上去。 来到墓地前，紫炎看见了傅星峰和刘志天挖的大洞，不禁骇然说道：“天啊，你们这几天在干什么？我爷爷会剥了你们的皮！” “嘘，紫炎，你在这待着。你要敢说出去，我们就说，这事，你也有份！” 说完，穆青烟也从大洞钻入墓室，留下欲哭无泪的紫炎站在原地发呆。 来到墓室，她就看见一个发着亮光的六边形魔法阵。 刘志天站在魔法阵外，浑身发抖，默默在流泪。 而傅星峰站在魔法阵内，面带着微笑。 一股淡淡的雾笼罩着他的身体，让傅星峰看起来，像个半透明的人。穆青烟甚至能看见，他体内的骨骼和血管。 傅星峰对她笑道：“站在那别动，不要跑到魔法阵里来。” “星峰，你在干什么！” 穆青烟心里已经猜到，傅星峰正在启动一种禁忌的魔法阵。 “志天，你把信给青烟看吧。” “好。” 刘志天哽咽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信递给穆青烟。 信不长，她很快就看完了，也完全明白了，傅星峰是在干什么。 第123章 两位，再见! “天啊，星峰，你怎么……” “我怎么这么傻，是吧？我不这样觉得。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幸福——为爱献身。” 傅星峰笑着打断穆青烟的话。 他的手脚已经没了，剩下残缺的身躯还在悬浮着。 地下的魔法阵正在加速侵吞傅星峰的生命。 “志天，感谢有你，和我一起走了很长的路。但你我迟早要分开走的。 你有你的大使命，我有我的小任务。推翻神族，建立新纪元，那是你的使命。用余生来换一次雪伦的复生，这是我的任务。 我只希望，她待会出来后，你们千万不要告诉雪伦，我的死因。否则，雪伦她会内疚终生的。拜托了！两位，再见！” 傅星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慢。当他说完“再见”后，就再也不见了。 因为，傅星峰剩下的残缺身躯已经全部化成点点荧光，向魔法阵流逝。 而在同一个天空下，千里之外的净寂庵里，庵堂的大门被推开了。 维尔拉走了进来。她前面用背巾，裹着正在睡觉的小忆星。 “姑姑，了尘，该用膳了。” 现在，维尔拉已经习惯，喊雪伦为了尘。 “好。” 塔丽娜耶娃、了尘停止了唱诵，齐齐站起来，和维尔拉一起走出庵堂，来到膳堂。 刚坐下，了尘就突然觉得，心如刀绞，痛得无法呼吸。 塔丽娜耶娃看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急忙起身搀扶住了尘。 “了尘，你怎么啦。” 维尔拉闻言，也急忙转身扶住她。触手之处，两人都觉得了尘的身体冰冷异常。 “了尘，了尘！” 塔丽娜耶娃和维尔拉惊恐异常，一个按她人中，另一个开始揉她胸口。 而此刻，了尘耳朵里听得到两人的呼喊，也看得见她们脸上的慌乱。偏偏，她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古人所说的灵魂出窍。 直到维尔拉怀中的小忆星，“哇”的一声，从睡梦中醒来，开始大哭，才让了尘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正常。 “别揉了，我没事。你快喂奶吧。小忆星饿了。” 了尘总算坐直了身子，脸色也开始有些红润起来。 塔丽娜耶娃急忙拿温水过来，让她喝下。 维尔拉见状，放心了一大半，开始给小忆星喂奶。 小忆星不再哭闹，小嘴巴嘟嘟的，不停地吮吸着。 那双眼睛宛如两颗蓝色的湖泊，正在望着了尘。 眼泪没由来地，从了尘的眼角滚落。 她伸出手，慢慢靠近小忆星，轻抚着他的光滑脸蛋。 小忆星笑了，伸出小手，用力握住了尘的手指，说什么也不让她移开。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悲伤袭来，让了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竭力地朝小忆星保持着微笑。但热烫的眼泪却如雨下。 就连屋外的云雀，也能听见，了尘那无声的抽泣。 …… 陆心安的墓室里，随着傅星峰的消逝，那魔法阵也渐渐暗淡下来。 穆青烟也盘膝坐下来，轻轻倚着刘志天，望着魔法阵出神。 而那六根松香木的火焰却烧得猛烈起来，仿佛也是在等待新生的到来。 守在洞口外的紫炎也能察觉到，里面发生了变化。 它有点慌了，开始尝试着要钻进去。可那通道进去一个人是没有问题，但对一头白耳龙来说，非常困难。 紫炎挣扎几下，最终还是被自己的龙肚皮卡住了。 它不像刘志天他们，敢于毫无顾忌地挖墓道，只好悻悻地把身体从里面拔出来。 “喂，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可千万不要碰陆先生的遗体，会遭雷劈的。” “紫炎，你放心吧。我们等一会就出去。在外面好好看着就行。” 穆青烟回头，应了它一声。 可紫炎怎么能放心，它左顾右盼，生怕此刻出现一头白耳龙。那真是死翘翘了。 紫炎突然记得，陆先生在龙骨之地的秘密，好像也是自己泄露出去了。 那是在魔法森林，自己喝醉酒后，不小心说漏了嘴。 想到这些，紫炎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要是爷爷知道这一切，会怎么惩罚自己呢。 紫炎害怕得开始发抖起来。 刘志天和穆青烟足足在里面等了有两刻钟，连松香木都熄灭了，也始终看不见复生的雪伦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陆先生的遗信上不是说，一刻钟后，亡者会在魔法阵中复活吗？” 穆青烟忍不住问道。 刘志天也很茫然。 遗信中是这么说的。 可是，雪伦呢？ 难道，这是一场骗局，一场专门为吾证道布下的骗局？ 刘志天心里也开始动摇起来。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太突然了，也超出他的理解。 “我们再等一会吧——雪伦、雪伦！” 刘志天喊了两声。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墓室里轻微的回声。 “喂，你们还在里面干什么啊？快点出来吧，该吃饭了。” 一会，外面的紫炎又急又饿，再次催促他们。 “我们快出去了，紫炎你再等等——志天，我们在这也不是办法。这里，这里好冷啊。” 自从松香木熄灭后，墓室里的温度在明显下降，让两人都觉得阴冷无比。 “好吧，我们出去。” “那这封信和本古籍，怎么办，要带走吗？” 一提起这个，刘志天突然愤怒起来。 他接过古籍和那封遗信，奋力一撕。 在风系魔法作用下，古籍和遗信化成无数碎片，急速飞旋后，便缓缓飘落在墓室的各个角落里。 紫炎终于看见刘志天、穆青烟爬了出来，不禁宽心了一半。 它伸长脖子，继续往里面瞅，却没看见傅星峰出来。 “星峰呢？” 刘志天眼眶发红，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怎么和紫炎解释这一切。 “这个，紫炎你别管了。再不离开，等到别的龙发现了我们，就麻烦了。” “对对对，我们快走。” 紫炎被穆青烟唬住了，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正好，它也饿了。 “等一等，我还要下去一趟。” “你还要下去干嘛？” 紫炎一把抓住刘志天的手，却被他挣开了。 “我下去再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 “没错。” 第124章 重生的陆心安 “雪伦，雪伦！” 刘志天吹着火折子，一边喊，一边朝石棺走去。 他之所以要回来确认一下，是突然想到，雪伦会不会就复活在石棺之中。 说不定，此刻，虚弱的雪伦正在等着自己，把厚厚的棺材盖移开。 刘志天把火折子插在旁边的一个坛子中，然后双手紧紧托着棺材盖的边沿。 在强大的风系魔法的作用下，棺材盖终于被移开了。 他弯腰举起火折子，往石棺里望去。 结果令刘志天非常失望，里面没有半点雪伦的影子，只有一个骷髅骨架，静静地躺在石棺中。 料想，这位便是那位陆心安前辈。 “对不起，陆前辈，刘志天冒犯了。” 刘志天心里默默地说声抱歉，便把棺材盖移回来，重新盖上，接着转身离去。 但他没有想到，那棺材盖并没有完全和棺材吻合，留出了一丝缝隙。 而正是这一丝缝隙，让整个复活仪式，画上最终的句号。 刘志天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魔法阵突然升起一团几乎看不见的淡雾，化成一条长长的线，环绕着石棺，一点一点地从缝隙处流入。 再次出来后，刘志天就把那层草皮，将墓地的通道掩盖住。 他拍了拍手上沾的泥土，说道：“紫炎，真的很抱歉，我和青烟要走了。我们无法和你爷爷说声再见了。它若问起，就说我们有事，急着离开了。 至于星峰的事情，也请你不要提起。谢谢你这几天的关照，今后若有缘，我们江湖再见。” “等等，你说你不去吃饭了，要走？” “没错。我们要往那边的沼泽地方向走，离开龙骨之地。” 就在这几天中，紫炎带着两人闲逛。刘志天从它口中得知，墓地后面不远处有一块沼泽地。 那里虽有不少有毒的魔兽，但也是离开龙骨之地的后门。 紫炎就曾经从那里潜逃出去。 “可是，那边也有白耳龙巡逻的。万一抓到你们怎么办？” 刘志天笑道：“这个就不要你担心，我们俩自有办法应付。真的再见了。” 眼看两人转身离开，紫炎的心开始焦虑、纠结起来。 它有两个困惑。 一是真不知道怎么和爷爷说起这一切。万一，他们偷挖陆心安墓室的事情败露了。自己更是无法交代。 爷爷对陆心安的友谊，紫炎心里是清楚的。 二是今后待在龙骨之地的日子，可想而知会有多惨。 梦欢那头发春的胖龙，肯定是要天天缠着自己。 一想到梦欢在耳边“哥哥长”、“哥哥短”的，紫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等一等！” 刘志天、穆青烟停下来，转身回来。 紫炎急忙追上前，说道：“我，我想和你们一起出去。那边沼泽地的路，我熟！”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笑了笑。 “那好，一起走吧。” 过了一阵子，两人一龙已经接近了沼泽地。 迎面，飞来一条成年的白耳龙。 刘志天认得，正是那天晕倒在河滩上的川风。 “咦，都这个点了，你们不去吃饭、睡午觉，来这里干嘛？” “川风叔，你过来，我和你说个悄悄事。其实，我们是……” 紫炎越说，声音越低。 川风皱了皱眉头，只好朝它走近一些。 刘志天和穆青烟很有默契地走到川风的身后两侧。 “紫炎，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是说——咦，爷爷！” 见紫炎抬头，川风也抬起头。 突然间，紫炎抓住机会，伸出双手和翅膀，一起用力掐住川风的脖子。 与此同时，刘志天和穆青烟也动手了。 风系、冰系、幻系的魔法一股脑全砸在川风的大脑袋上。 “扑通”一声，川风毫无防备，重重地摔倒在地。 它翻了翻白眼，吐了一口白沫，就晕过去了。 穆青烟贴心地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笑道：“没事的。它只是晕过去，并没受很重的伤。过一阵子，会自行醒来的。我们走吧。” “耶！我自由了。走吧，我带路。”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刘志天、穆青烟的影响，素来单纯的紫炎不但没有因为打晕叔叔而内疚，反而高兴得龇牙咧嘴。 它甚至觉得，此刻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 就在两人一龙小心翼翼地穿越那片沼泽地时，墓室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陆心安那空洞的眼眶里突然有了光。 它疑惑地看着上方的棺材盖，伸出两条手骨，慢慢地用力。 一寸、两寸，棺材盖“轰”的一声，翻落到地上。 先是两条手骨抓住棺材的边沿。 接着，一具完整的骨头架子——也就是已经死去的陆心安，慢慢从石棺里出来。 它尝试着走了几步，就在自己精心制作的魔法阵前停下来。 虽然墓室里没有任何光线，但陆心安的视线却不受任何影响，把墓室的每个角落看得清清楚楚。 它，或者是他，把视线移到自己的手骨上，最后落到地上的魔法阵。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到哪里去？” 陆心安喃喃自语。 但此刻的它，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回答不了自己问的三个问题。 长期的死亡生涯，让它丧失了部分记忆。 同时，有一部分记忆非常清晰地涌入它的骨骼、它的灵魂，让陆心安痛苦无比地蹲下来。 一会，它终于缓和了一些，慢慢站起来。 陆心安发现，墓室的角落里，有许多白蒙蒙的纸屑。 它张开自己的左掌，部分纸屑就腾飞起来，迅速聚集在陆心安的掌骨之中。 “原来我已经死了。那又是谁，复活了我？” 那些握在掌心的纸屑，仿佛让它大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重新站在这里的原因。 陆心安张开牙齿，无声地笑着。 突然间，墓室里的纸屑全都飘浮起来，绕着陆心安飞舞了一圈后，全聚集在它的双掌之中。 紧接着，两团火焰从掌心升起，变成了两个火球。 转瞬，又融合在一起，在空中悬浮着，变成一个像镜子般的火墙。 火墙里出现一幕幕场景。 陆心安先是看见，一男一女对着自己的棺材坐着，脸上都带着泪花。接着，他们出去了。 一会，那个男的又回来。 他打开棺材盖，端详了自己一会，说了一句话，又关上了棺材盖。 陆心安还清晰地听见，那男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前辈，刘志天冒犯了”。 “刘志天，刘志天。原来是你复活了我。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报恩吧。你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人，对吧，陆心安。没错，你是的。” 陆心安对自己自问自答，再次无声地大笑起来。 它最后一眼看了一下这个住了十年的墓室，开始从通道里走出去。 当陆心安时隔多年，再次站在阳光下时，魔法阵开始喷出火焰，把墓室里的所有一切都烧成了灰烬，包括那颗通灵球。 第125章 换个有趣的皮囊 初冬的阳光并不刺眼，但让陆心安还是感到很不适。 毕竟，它埋在石棺里实在太久。 “我的老朋友，归来吧。请将静谧的黑夜，还有那暗翼守护，永远陪伴着我。” 陆心安开始吟唱起黑暗系魔法的咒语。 很快，一团黑色的霭，从它的每一根骨骼中涌出来，笼罩着全身。 紧接着，陆心安的两边肩胛骨开始慢慢长出一对纯黑的翅膀——暗翼守护。 它低下头，仔细嗅了嗅。墓道的出口处，残留着两人一龙的气味。 其中那两人的气味，和墓室里嗅的完全一致，正是陆心安认为的恩人——刘志天和那名女子的。 它扇动了几下暗翼守护，腾空而起，沿着气味，也朝沼泽地的方向飞去。 正好，川风这时候刚醒过来。它摸着龙脑上的几个大包，心里非常愤怒。 “紫炎，你这个小鬼，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川风缓缓地站起来，仰天对天嘶吼。 然后，它就看见一团黑影迎面飞来。 飞翔中的陆心安远远就看见了川风。 虽然它已经记不清这头白耳龙的名字，但知道都是无疆的晚辈。 于是，陆心安就立刻用了一个黑暗魔法——青面獠牙。 这只是一个恐吓类的魔法，可以让施法者身上那些黑色的霭，迅速幻化成深渊里的大恶魔的模样，并不会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但在当时，实在把川风吓得龙胆都快破了。 川风翻了下白眼，立刻又晕过去。 同时，带有臭味的龙尿和龙粪，喷涌而出。 川风，它大小便失禁了。 很多年后，川风在梦里，还会梦见那天飞来的大恶魔，让它心惊胆战地醒来，蜷缩在巢穴的角落里发抖。 这导致川风在很长时间内，连晚上到外面上厕所都不敢。它情愿尿在巢穴里。 陆心安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对一头白耳龙，产生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它继续飞翔，终于来到沼泽地的上空。 在一处相对清澈的水面上方，陆心安挥舞翅膀，悬停下来。 它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水面的自己，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 这一刻，陆心安的心里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情绪，纷至沓来。 它有些愕然，不明白原本古井不波的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情绪。 实际上，陆心安并不知道，如今的它并非是原先的自己。 它的灵魂和骨头里，还融合了被献祭的傅星峰，以及通灵球里蕴含的各个强大灵魂的碎片。 简单来说，如今的陆心安早已不是陆心安了，它其实是人和鬼的组合，一个被复活的鬼人。 它慢慢下降，让自己修长的腿骨浸泡在冰冷的水里。 或许是出墓后第一次接触到水，陆心安的身体忍不住抖动了一下。 各种负面的情绪沿着腿骨，朝四面八方流去。 一股青春的火焰，在融合各种古老的灵魂后，在他心中跳跃着。 电光石火间，陆心安豁然开朗，内心逐渐平静下来。所有的困惑和愤怒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它再次低头，对水面的自己笑道：“陆心安，你这个未亡人的尊容实在是太吓人了。或许，你该换个有趣的皮囊，以便在这尘世间行走。” 从它进入水面的那刻起，沼泽地里的魔兽们莫名有股恐惧，早就跑个精光。 唯有一只魔湾鳄从陆心安背后，在悄然向它靠近。 这只魔湾鳄是这片沼泽地的王者。 在魔湾鳄眼中，眼前这团黑蒙蒙的东西，可以让自己在很长时间内，都不用再觅食了。 所以，这只魔湾鳄毫不犹豫地接近陆心安，并突然发起袭击。 陆心安冷冷一笑，同时转身，将自己的手骨刺出。 冰冷且蕴含着强大黑暗魔法力的骨头，瞬间击毁了魔湾鳄的头颅，以及它的神经系统。 魔湾鳄连死前的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来，就慢慢沉了下去。 陆心安往前走一步，一只手将魔湾鳄托起，另一只手则从原先的伤口插进它的脑颅。 顷刻间，魔湾鳄的身躯就像被风干似的，在迅速萎缩。 一股精纯的能量沿着陆心安的手骨，流入它的全身。 陆心安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要离开这里。 它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来，将魔湾鳄的眼睛挖出来，摸索着挤进自己的眼眶中。 陆心安再次望着水面。 只见倒影中的自己，出现了两个青光眼。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嗯，我需要这个。” 陆心安挥动翅膀，朝远处飞去。这一次，它真的离开了龙骨之地。 …… 几天之后，在一座山的荒废寺庙的屋脊上，陆心安仰面躺着，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明月。 今晚正值满月，月亮就像一块焦黄的面饼，发出柔和、朦胧的光。 自从出墓以后，陆心安第一次看见如此美丽的满月。 它有些醉了。 现在的陆心安不再是之前那副骨架子。 一件戴帽子的黑色长袍裹着他的全身。里面的骨骼包着各种兽皮面膜。面颅外面还蒙着两层黑纱。脚骨套着黑色鞋子，手骨戴着黑色手套。 也就是说，除了那双青光眼，现在的陆心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全身漆黑的黑暗使者，游走在人间。 身上这些，全是这几天，它精心搜刮而来的。最大部分来自附近的一家千度堂分店和一家如意客栈分店。 陆心安最满意的便是那件黑色长袍。 那是陆心安在一个夜晚，潜入千度堂分店掌柜的卧室中，将掌柜打晕后，从衣橱里取到的，非常合身。 就在这时，有个鬼鬼祟祟的人，也爬上屋顶，悄悄靠近它。 陆心安装作不知道，静静地等待“猎物”上门。 “千度堂的贼子，受死吧！” 偷袭者在偷袭前，还是本能地喊了一声。 他高高跃起，挥舞着双拳，朝陆心安的脑袋砸去。 可是，仅两个照面，陆心安就击倒了他。 “千度堂？我不是千度堂的人。李子若那个小兔崽子，他要是认得我，还得恭敬地喊我一声前辈。” “你不是千度堂的人，为什么穿着他们的衣服？” 陆心安看他盯着自己长袍前面绣着的花纹，不禁笑了。 “你说这个？现在没有了。” 陆心安打了一个响指，长袍上的花纹就自燃起来。接着，花纹很快就熄灭，变成灰烬掉落下来。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撇清关系。我不会放过你这个千度堂贼子。” 陆心安见那个莽夫依旧挥拳袭来，只好再次击倒他，并顺手点了他几个穴位。 他对这个莽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是第一个不但不怕他，还想揍他的人类。 第126章 浅吟镇 “你再仔细看看，我真是千度堂的贼子吗？” 陆心安索性把帽子脱掉，解开面纱，让那名偷袭者看看自己的真面目。 那瞬间，那个莽夫好像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陆心安。 “你，来自地狱吗？我是死了？” 陆心安笑了。它没想到，这个莽夫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惧怕自己。 “算是来自地狱吧。不过你还没有死。” “你是谁？” “我叫陆先生，你又是谁？” “我是谁？” 那莽夫神情开始变得痛苦起来，喃喃自问，突然又冒出一句。 “沈夫人被他们带着了！快，和我去救沈夫人。” 说话之间，莽夫居然伸手朝陆心安抓来。可当他抓到陆心安的肱骨，才完全反应过来，对方可能真的不是人。 陆心安看着莽夫吃惊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它发现，对面这个人，不单胆子大，而且脑子好像有点问题。这莽夫应该是受过什么刺激。 “来，你先放松下来，看我的眼睛。” 陆心安的语气变得柔和且好听起来。他决定对眼前这个人使用催眠术。 黑暗系的催眠术可以套取被催眠者的信息，但对被催眠者来说，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治愈自身的精神病。 “你看到了什么？” “一双青光眼。” “不，你不够集中精力。你再仔细看。” “我看到了我自己。” “很好，我打着拍子，你跟着节奏深呼吸……很好，这次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沈夫人，还有几个黑衣人。他们在抓沈夫人。” “不要激动，把你看到的场景慢慢告诉我。我会帮你的。现在，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尘丹。” 黎尘丹的精神力其实不低，但很难抵抗陆心安的催眠术。 在步步催眠下，陆心安不仅知道，眼前这个人叫做黎尘丹，还知道其他人的一些事情。 特别是从黎尘丹嘴中，听到“刘志天”三个字后，陆心安满意地笑了。 陆心安起初只是因为好奇，这才花费精神力，帮黎尘丹治疗他的精神病。 没想到误打误撞，眼前这个人居然和自己的恩公——刘志天也有关联。 这几天来，陆心安一直尾随刘志天，却不敢贸然相见。 它怕自己会吓着恩公。 陆心安决定，再耗费更多的精神力，彻底治愈黎尘丹，顺便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它掏出一个项链，放在黎尘丹眼前，来回摆动。 “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摆动的项链，还有你。” “我是谁？” “我不知道。” “从今天起，我是你的老师。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师，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当然该叫我老师。不过在向别人介绍起我时，可以叫我陆先生。” “陆先生，陆先生？” 黎尘丹自言自语，仿佛要把这三个字刻在心里。 “你说你在袁将军府中当管家时，见过刘志天。他日若重逢，能不能相互认得。” “我一定能认出刘先生。至于刘先生能不能记得我，尘丹不敢说。” “那你再想一想，有没有信物之类的？” 黎尘丹想了想，说道：“有，一把刀。” “什么样的刀？” “血红战刀。” 听到这里，陆心安身子突然震动了一下。 因为，血红战刀正是他父亲陆凌天的成名武器。 “天意，一定是天意！没想到，血红战刀居然在我刚收的徒弟手中。” 陆心安感慨万分，不禁仰天大笑。 “师父，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那血红战刀在哪？” “我把它藏在一尊佛像的肚子里。” “太好了。走，我们现在去拿。” “是。” …… 11月12日下午，浅吟镇上唯一一家客栈里来了两人一龙。 “掌柜的，我们要三间房，再给我们准备一桌饭菜。饭要准备多一些。” “不好意思，我们客栈只剩下两间房了。” 客栈掌柜惊奇地打量着紫炎。 他不知道，这头长得像猪，又不太像猪的东西，是个什么鬼？ 难道也是要住宿的？ 果然，那名女子答道：“两间就两间吧。我们两人一间。它单独一间。还有，饭先给它准备一桶。” “一桶饭？” “是的。” “好嘞。这是房门钥匙。三位客官请坐。” 两人一龙坐下，点了菜后，黎尘丹就从客栈二楼走下来，也准备点菜吃饭。 他就坐在刘志天的对面。 刘志天扫了他几眼，觉得这个人有点脸熟，但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过了一会，两桌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刘志天擦了擦嘴，正准备上楼休息。 黎尘丹就起身，迎面走来。 “刘公子请留步。” “你是哪位？” “在下是袁将军府上的管家黎尘丹。” “哦。” 刘志天终于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但眼前的人让他有点不敢相认。因为现在的黎尘丹比起以前，苍老和憔悴了许多。 他头发白了不少。脸上还有些刀痕。 黎尘丹见他还有点迟疑，便把腰间的刀拔出来，只见刀身一片鲜红。 “血红战刀！” “没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公子，请随我来。我要向你介绍一个人——我的恩师。” “好。” 黎尘丹把刀推入刀鞘，领着两人一龙走上二楼。 推开门，一个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正泡着清茶，等着他们。 “请坐。” “阁下是？” “刘公子，这位是我的老师——陆先生。” 刘志天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裹得连眼睛都看不见。 也就是说，眼前这人，他看到的都只是衣服、鞋子、手套。 但不知为何，刘志天总觉得，眼前这个十分古怪的人，身上好像带有亡友傅星峰的气息。 “陆先生穿成这个样子，是为什么？” “哦，我曾经不慎掉入火坑，全身被烧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为了不惊吓到别人，便一直穿成这个样子。” “抱歉，我不知道先生曾遭此大难。” “无妨。” 四人一龙喝了会茶后，黎尘丹便把自己近期的经历，说了一遍。 去年的时候，他奉袁清一之命，将沈瑶老夫人带回老家。 为了避免朝廷鹰爪找上门，黎尘丹还特意将沈夫人，接入自己朋友的家中居住。 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千度堂的人发现了。 沈夫人被强行带走。黎尘丹受了重伤。 幸好，那把血红战刀藏在地窖中，没有被发现。 受此刺激后，黎尘丹便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他整天在镇上瞎逛，寻找千度堂的人。 直到后来遇上恩师陆心安，黎尘丹的精神病才被治愈。 “这么说，这浅吟镇，就是沈夫人被带走的地方。” “正是。” 一提起往事，刘志天想起袁清一、沈瑶母子惨死的事情，不禁感慨万千。 “陆先生，你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刘志天转过头去，望着陆心安。 第127章 不饿，昨晚吃得太饱 陆心安没有直接回答刘志天的问题。 他从长袍里掏出一张很大的地图，铺满了整张桌面。为此，众人不得不把茶杯放在椅子上。 为了不让别人看见长袍里的秘密，陆心安拿出地图时，凝聚了一团黑色的霭，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刘志天的眼睛发直了。他看得出来，这团黑色的霭用的正是黑暗系魔法。 刘志天记得，在与吾证道一起的三天里，吾证道曾经说过，这天底下只有他和陆心安习得黑暗系魔法。其修炼的法门就来自那本古籍。 若不是自己亲眼看见，陆心安的尸骨就静静地躺在石棺里，刘志天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了。 “先生姓陆？” “没错。” “陆地的陆？” “姓什么其实并不重要。眼前，最重要的是这张图。很多年以前，我为了推翻神族的统治，曾经游历全国各地，特意制作成了这张图。若刘公子对这天下是志在必得，请看此争霸天下图！” 陆心安终于把刘志天的注意力，转移到这张地图上来。 其实，这张图是它昨天刚画好的。只不过，原图的点点滴滴早就印在陆心安脑海里了。 只见这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笔，画着大大小小的城池、河流、山川，还有矿藏。 哪些地方肥沃，哪些地方贫瘠；哪些地方易守难攻，哪些地方一马平川；甚至哪里可以伏击敌人，哪里可以占山为王，等等，全都一目了然。 刘志天、穆青烟一看，不禁十分震撼。 怪不得，这张叫做争霸天下图。 “陆先生这是？” “我今天来见刘公子。一来是献上此图。二来是向公子自荐为参谋。 以我的智慧，料想可以在公子身边帮得上忙。我还精于情报工作。如果公子愿意，将来，我愿为公子打造一支精锐的斥候部队和一群间谍。” 刘志天闻言，大为惊喜，急忙起身向陆心安行大礼。 “小生不才，竟然得到前辈垂青，实在是荣幸之至。” “刘公子过谦了。能够跟随公子左右，才是陆某的幸运。” 陆心安也急忙起身还礼。 刘志天的手，无意间碰到了陆心安的手套。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刘志天的指尖，传回他的大脑。那种感觉就好像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重新坐下来后，两人又低声谈了很久，谈的自然都是当前的形势和今后的打算。 很多地方，刘志天和陆心安都是不谋而合，颇有相逢恨晚之意。 到了亥时，刘志天见旁边的紫炎已经打响鼾声，便向陆心安告辞，叫醒紫炎，准备回房睡觉，明天再聊。 “刘公子，请等一等。” 刘志天转身过来。 只见陆心安已把黎尘丹腰间的那把血红战刀，解下来，递给刘志天。 “这把战刀几经转手，历经数人。我想，只有刘公子这样的人，才配拥有它。请公子笑纳。” “好，那就多谢了。” 刘志天没有犹豫，把血红战刀接过来。 他曾经拿这把刀和恩和森打过一架，对它是情有独钟，念念不忘，倒也没有推辞。 刘志天一回到房间，突然间就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几天来，他和穆青烟都是单人单间，分开住的。 偏偏，陆心安和黎尘丹今天先来一步，让客栈只剩下了两间房。 今晚，他和穆青烟不得不同处一室。 “志天，你先休息会。我先去沐浴。” “好。” 很快，浴室里响起舀水的声音，哗啦啦的。 刘志天坐在椅子上，展开陆心安那张地图，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一会，穆青烟穿着浴袍走了出来。 刘志天有点不好意思看她，便低下头来。 只见一双脚丫肉乎乎的，泛着淡淡的红润，恰似婴儿般娇嫩，让他的心头更是砰砰乱跳。 “桶里的水，我已经换过了。该你沐浴了。” “嗯。” 刘志天收好地图，匆忙走进浴室，胡乱地洗着澡。 过了一会，刘志天也穿着浴袍，走了出来。 只见穆青烟正慵懒地躺在床上，手里端着一杯酒。她身旁有个木托，上面有一壶酒、一个空杯。 穆青烟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喝一杯吧。” “好，你哪里弄来的酒？” “我让店里送上来的。” 由于酒杯在床上，刘志天不得不上床喝酒。 一挨近穆青烟，他就闻到了一股香气，如同初夏的蔷薇。 刘志天有些慌乱起来。他本想说点什么，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而穆青烟也不说话。 两人只好默默喝酒，很快就把那壶酒喝完了。 摇曳的灯光下，穆青烟的脸蛋有些泛红，恰似刚熟的苹果。 刘志天的心湖，就像被人投了一块石头，开始泛起了涟漪。 他定了定神，将酒杯等收起，说道：“青烟，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去沙发上睡觉了。” “嗯，你等等。” 刘志天刚转身，就被穆青烟紧紧搂住。 有一种温暖的气息，朝他扑面而来。几缕青丝从穆青烟的额头滑落下来，轻拂着他的脸庞。 停顿了两秒后，刘志天开始热烈地回应。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股风朝床头的油灯吹去。一股是刘志天的风系魔法，另一股是穆青烟的水系魔法。 油灯根本扛不住，只好应声而灭。 慢慢地，漆黑的屋子里只有两人不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木床“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天晚上，一楼的紫炎睡得很不踏实。 它迷迷糊糊中，总是听到头上天花板响起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人在不停地搬动家具。 其实，紫炎不知道，楼上的两位住户——也就是它的两位朋友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忙到凌晨三点，才累得双双响起鼾声。 第二天中午，紫炎才看见刘志天、穆青烟两人走下楼，和大伙一起用午餐。 陆心安和黎尘丹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并不问两人为何起来这么晚。 惟有紫炎这头愣头龙，还在傻乎乎地问道：“咦，你们两个不是每天都要吃早餐的吗？为什么今天不吃，不饿吗？” 刘志天低头不吭声。 穆青烟羞涩地说道：“不饿，昨晚吃得太饱。” 说完，两朵红云就在她两边的耳根处，浮了起来。 第128章 陆心安的首计 三天后，当三人、一龙、一鬼赶到白眉群山时，不禁都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在原先的山道前，天骄帝国的军营一个接着一个，连绵不绝，声势浩大，已经完全堵住进山的入口。 刘志天一伙无奈，只好避开敌营，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在峭壁、瀑布、山林之间穿梭，前往白眉山脉的主峰——白眉山。 当再次回到白眉山的议事厅时，已是11月16日的上午。 龙昊、亚特伍德、蕾蒂雅三人见到刘志天、穆青烟重新归来，都是欣喜万分，纷纷迎上前。 “咦，星峰呢。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星峰，他，他死了。” “啊！星峰他怎么死的？” “病死的。” 刘志天无法说出真相，只好用这个理由支吾过去。 龙昊、亚特伍德没想到正值危急时刻，又听到故友仙逝的消息，不禁有些茫然。 蕾蒂雅生性豁达，闻言倒也没什么反应。 她好奇地望着刘志天身后那一龙、一黑袍人，问道：“这三位是？” “哦，介绍一下。这位是袁将军府上的管家——黎尘丹。这是他的师父——陆先生。说来也巧，我们和陆先生是路上偶遇的。 陆先生和我们一样，也是志在推翻天骄王朝。一路上，我和陆先生交谈好几次，收益颇多。 可以说，陆先生的见地一针见血，智慧非凡。我便请他进山，为我们出谋献策。 至于这位是，是来自龙骨之地的白耳龙。它叫紫炎，是我和青烟的好友。” 刘志天向三人隆重介绍起陆心安，却对紫炎一笔带过。 因为他清楚，紫炎对什么争霸天下并没有什么兴趣。它单纯就是出来玩的。 “陆先生，他们三人就是我在路上和你提起的龙昊、亚特伍德、蕾蒂雅。” “幸会幸会！” 在刘志天的介绍下，三人分别和陆心安、紫炎、黎尘丹握手寒暄。 这一次，刘志天、穆青烟两人归来，所带回来的伙伴可谓是十分怪异。 一个是全身裹得连眼睛都看不到的黑袍人。哪怕握手时，依旧是戴着手套。也不知道这位陆先生，蒙着脸是怎么走上山的。 而另一个居然连人都不是，而是像一头可以站立行走的“飞猪”。唯一正常的便是那黎尘丹。 三人心里虽然是一堆问号，但也没有细问。因为，眼前有火烧眉毛的事情要解决。 坐下来后，穆青烟便问道：“对了，祖今安、张老实两位兄长，现在何处？” “志天、青烟姑娘，你们不知道，你们走后，我们的日子一度也曾经混得风生水起。但是最近，唉，亚特伍德，你对当前大势比较熟，你来说吧。” “好，那我接着龙大哥的话继续说。诸位应该也知道，前段时间，米斯伊拉等人被撒克逊诳进朱提城后，就被囚禁起来。 后来，兽人们被迫将38名兽人贵族之子，包括米斯伊拉侄子在内，送入帝都为人质，这才把米斯伊拉等人置换出来。但从此，兽人军团就被朝廷所利用。 前不久，兽人军团出军丰都，代替亚尔弗列得，与李祥墨的大军对峙。丰都这边的压力一减，天骄帝国就把兵力抽出来，开始分兵三路，竭力平定北方。 其中，雷蒙德率领一军与兆西的西北王秦艺对战。亚尔弗列得率领一军前往岭北对付顾子轩、艾迪卢克两人。 我们这边，则是亚尔曼率领大军来攻打。也就在十天前，祖今安、张老实两位兄弟前后吃了两个大败仗，丢掉了大片地盘。 战后，他们两个下落不明。我们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现在，朝廷的援军又增强了。亚尔曼这厮便开始围堵白眉山脉的主要进出道路。 这眼瞅着，马上要过冬了。可山上的物资紧缺，快把我们三人愁死了。” “有图吗？” “没有图，但我可以摆给大伙看……喏，这是我们的白眉山脉，这是主峰白眉山。亚尔曼这厮的大本营在这。这里三个地方，他又设了三个分营。 这几天，亚尔曼屡次想从红叶坡这里攻上山来，被我们所挫。刘公子，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亚特伍德将茶壶里的茶渣掏出来，以桌子为地图，开始标志敌我双方的大致情况。 刘志天沉吟片刻，转头问陆心安，“陆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实不相瞒，老夫几十年前，曾经云游过白眉山脉。我当时就觉得这地方很适合打游击，和官军玩下捉迷藏。 当然，那时候山上没有如此众多的义军聚集在此。山外也没有朝廷的大军压境。 刚才，亚特伍德说的情况，我也听明白了。当前最急的就是过冬物资储备不足，主要是山上缺米，对吧。” “没错。我们在别处还挖了几个地窖，藏有不少大米，可以渡过这个寒冬。可是，主要的山路被他们封住了。粮食运不进来，我们也打不出去。” “遇上这种情况，历史上的起义军通常是化整为零，从山间小路突围。但这样的话，战马就带不出山，只能下马步行。 万一我们的主力被敌人骑兵发现。他们利用速度优势追上来后，我们怕是要败。如果主力被击溃，再重整队伍，恐怕是艰难了。你们担心的，是不是这些。” “陆先生高见，正是如此。我们也想过要从刺柏谷这里突围。这边并无敌军把守。 但刺柏谷这条路十分狭窄，又崎岖。如果还要骑马出去的话，那队伍就特别的长。兄弟们走五天，估计都不能走完。” 龙昊、亚特伍德、蕾蒂雅三人见这个蒙头黑袍人，一开口就把当前的难处，说得明明白白，心里不禁都是十分佩服。 “你们再把官军最近进攻的路线详细说一遍。还有，红叶坡及周边的地形地貌也要详尽讲一讲。” “好。” 龙昊、亚特伍德、蕾蒂雅三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向陆心安细细讲述起来。 陆心安听完，点点头，说道：“粮食乃军心之本。如果我们继续这样被动防守。即便官军攻不进来，再拖个十天、八天，军士的士气必然会越来越低落。到时候，不攻自破。” “正是。” “所以，突围是一定的。但是，与其被动突围，不如主动诱敌。” “先生有何妙计，快速速教我们。” 听到这，刘志天不禁眼睛一亮。 第129章 亚尔曼中伏 “不敢说妙计。但老夫自幼熟读兵、史之书，又云游四海，考察过多处古战场，便斗胆向各位提出我的见解。算是抛砖引玉吧。 我整个思路就是诱敌深入，纵火烧山，让敌军首尾不能相顾，趁他乱，要他命。诱敌深入方面，我觉得可以同时三步走。 一是派一名智勇双全的斥候，故意被敌军所擒。经过拷打后，这名斥候便顺利成章说出，我们即日将要化整为零，分头突围，还告诉他们，山寨中现在是人心惶惶。 二是真的派出多股小部队，四处探路。如果碰见敌军，就缩回来。倘若敌军看得不严，就真跑出去一些军士，也无妨。 三是故意减少红叶坡这里的守兵。总而言之，就是制造各种假象，让亚尔曼率领骑兵来攻。 一旦他真的上当，我们就在红叶坡佯败，引亚尔曼继续深入。只要他过了我们的埋伏线，就纵火断其归路，杀他们个屁滚尿流。 至于该在哪里设下埋伏，该在哪里放火。诸位长期在这山中，可比老夫清楚得很。” “哈哈，陆先生果然厉害。” 亚特伍德闻言，大笑。 穆青烟却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山火一旦成势，我们也扑灭不了。到时候，没有了根据地，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陆心安淡淡一笑，说道：“如今敌强我弱。若是真能杀掉亚尔曼，溃其大军。牺牲掉一个根据地，也是值得的。 到时候，我们可以找友军合作。不知道，距离我们最近的势力是哪个？” “岭北的顾子轩离我们最近。这一年来，我们常和他有书信来往，到时候可以去投奔他。其次便是艾迪卢克。” 说到这，众人不再谈下去，齐齐把目光望向刘志天，等他拍板。 知道傅星峰的死讯后，他们已经默认，刘志天就是新的领袖。 刘志天笑道：“既然已经有了陆先生的妙计。大家就分头行动吧。亚特伍德你平时鬼点子多，就具体负责诱敌。龙大哥你负责设下埋伏，蕾蒂雅来协助你。那天的具体作战方案，就由我来操刀。” 三人齐齐应了一声，便开始忙碌起来。 …… 11月21日这天傍晚，一名亲兵进入亚尔曼的营中大帐。 “报，三品都虞侯贾天瑞有事求见。” “请他进来。” 一会，一名叫做贾天瑞的帝国军官面露喜色，走入大帐。 “副总统领，有好消息。” “天瑞，请坐。什么好消息？” “今天上午，我们抓到了一名山上的斥候。这家伙刚开始，嘴还很硬。我亲自上场，给他很多颜色看看后，就招了。” 听到这里，亚尔曼一下子精神起来，放下手中的笔，竖起耳朵倾听。 “这名斥候说，由于山上粮食紧缺，他们决定将队伍分成二十支，在11月23日，也就是后天，一起杀出去。” “他们要突围了？” “没错。” “那突围之后，他们在哪里集合？” “这个，那名斥候倒是真的不知道。我都把他打晕过去了，他醒后也只是说，突围后的集合地只有他上司清楚。目前真的问不出来。” 就在两人谈话之间，又有亲兵来报。 “大人，二品都虞侯金沙海求见。” “也请他进来。” 金沙海走进来后，先看了一眼贾天瑞，便说道：“副总统领，今天山上，下来至少二十股敌骑，意图穿越我军大营。大部分都被我们拦截回去了。但也有一股敌骑趁机逃出。 还有，下官方才去远眺红叶坡。用望远镜一看，他们的军士好像比起前几天少了很多。大人，依我看，贼军很可能要跑路了。” “天瑞刚刚也这么说。哈哈，看来他们的气数尽了。” 金沙海一怔，不禁又看了贾天瑞一眼。 贾天瑞得意洋洋，说道：“大人，下官觉得，与其让他们四处散去，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我们围山这么久了，如果让贼军就这么突围散去。搞不好，朝廷还会怪我们剿匪不力。 趁他们人心惶惶的时候，我们大举进攻红叶坡，必定能收得奇效。他们到时候，一看到我们的骑兵，肯定是纷纷投降。” 金沙海一听，好话都被贾天瑞抢着说完了，急忙抱拳，说道：“卑职愿为攻山先锋！” “哈哈哈，有你们两个，何愁贼军不降。来人！” 随着亚尔曼高声一喊，几名亲兵走入大帐。 “传我命令下去，今晚让骑兵集合，并让他们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上午，本帅要亲率大军，踏破白眉山。” “是！” 第二天辰时，山下战鼓响起，一支铁骑浩浩荡荡，直奔红叶坡而去。 领头的军官正是金沙海。正如他所料，山上的贼军早已无心恋战。 一路上，各个关卡的守兵只是歪歪斜斜射一波箭后，便惊恐地逃逸于山林中。 就连最难啃的红叶坡守军，在第二次冲击时，也是惊慌失色，纷纷弃堡垒而去。有少许跑得慢的贼军，还被俘虏了。 金沙海大喜，抓住身旁的一名传令兵，喊道：“快去急报副总统领大人，说我们拿下了红叶坡！” 一会，亚尔曼听到捷报后心花怒放，急忙催促骑兵大军加速前行。他自己也是奋力扬鞭，摆出一副要身先士卒的态势。 没多久，亚尔曼所率领的中军也通过了红叶坡。 就在这时，群山中突然射出鸣镝箭，呼啸升空。 亚尔曼心中狐疑，赶紧停下马，四处张望。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头长着翅膀的“飞猪”，从山峰上飞下来。那“飞猪”一边飞，一边喷火。 “飞猪”上面还坐着一个人，手持一把红色的战刀。 那人每挥舞一下，红色战刀就喷出一道火焰。 还有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袍人，胸前凝聚着一个黑球。无数的火焰卷轴从黑球中，抛射出去，就像一只只着火的蝙蝠。 此外，山林之中还抛射出雨点般的火箭。 此刻正值北风吹起。山谷间顿时形成了一道道火墙，没多久又融合在一起，形成火海，把亚尔曼的归路阻断了。 他错愕地立在山峰上，看着自己带来的骑兵们惊恐大叫。 而那些帝国的战马更是扬蹄乱跑，有些带着骑兵摔进山涧，有些钻进了山林。 群山中开始冒出许许多多的贼军，他们有的抛射弓箭，有的举着长矛，正在逼近。 “完了，完了！” 亚尔曼的脸色顷刻变得苍白起来。 “回去！传我军令，马上回去！” 亚尔曼疾声喊道，并立刻调转马头。 可是，当他看到身边的军士们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亚尔曼心中不禁一沉。 第130章 青岩誓师 两个小时后，白眉群山上的义军顺着一条山道，浩浩荡荡而出。 队伍的前列，是一大群被卸掉盔甲，刚刚投降的帝国士兵。 在这群俘虏当中，走在最前面，而且唯一骑着马的，正是“攻山急先锋”——金沙海。 他虽然骑着马，却一点也不敢跑。因为有一头“猪”，正飞旋在金沙海的后脑勺上空。 金沙海亲眼看见，这头“飞猪”从嘴巴里喷出烈火，将一个英勇的帝国军士，烧成一条人形“黑炭”。 所以，金沙海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骑着马，往前走。 更让金沙海难受的，是他还要举着一个木架子。 木架子上，挂着两个人头。一个是亚尔曼的，另一个则是贾天瑞的。 金沙海不想变成一条人形“黑炭”，也不想变成亚尔曼这样。 他要好好活着，留脖子上的人头吃饭，吃香香的烤肉。 让金沙海发生如此巨大转变的，就是刚刚那一战。 其实他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败的这么惨。 拿下红叶坡不久，金沙海就兴高采烈地继续往前，冲在最前面。 很快，他的战马前蹄就遇上了绊马索。 金沙海那高大的身躯极速往地下栽跟头。他的头盔居然把路旁一棵树都给撞断了。 幸好，金沙海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没多久，他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可是，金沙海耳朵里听见的，全是军士们惊慌失措地喊着——“走火了”。 回头一看，漫山遍野全是燃烧的火焰。 当金沙海咬咬牙，准备运起斗气，开始战斗时，他就看见了一个很耐看的女魔导师，正朝自己笑。 紧接着，金沙海就被冻住了。 “我投降！” 电光火石之间，他给自己的脑袋留下了一个继续吃饭的机会。 山谷里的战斗坚持了没多久，就结束了。 金沙海知道己方这次输得一塌糊涂。 他和其他俘虏，在起义军的押解下，穿过小道，来到山脚下。 有一名叫做刘志天的年轻人开始对他们训话。 大致的意思是，一会要攻打山下的大营，金沙海和其他俘虏要带头冲。 两个多小时前，亚尔曼只带了骑兵进山。步兵全驻守在大营中。 那年轻人说，如果能够顺利打下大营，他们都可以活命。 愿意加入义军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自行离开。 如果敢跑，身后的义军督战队将毫不留情地射杀他们。 很快，那名年轻人通过人群中的军装，就发现了金沙海是名高级军官，便指定他走在最前面，带头冲锋。 想起这些，金沙海忍不住摸了摸系在腰间的那根烧火棍，欲哭无泪。 被俘虏后，起义军将他们的武器和盔甲全卸去，穿在自己身上，只留给他们每人一根烧火棍。 这就是一会要冲锋的唯一武器。 很快，大营就在眼前了。 帝国的士兵开始持盾列阵，并射来弓箭。 金沙海咬咬牙，运起斗气，双手挥舞着木架和烧火棍，往前冲。 他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喊着，“亚尔曼已经被击杀，不想死的躲开！” 木架上的两颗人头，被金沙海当作独门暗器，扔到对面的队伍里面。 同时，起义军也从两侧朝对方发起冲锋。 果然，对面开始阵脚大乱。 仅一刻钟后，帝国大营的守军开始溃散。漫天遍野都是逃兵。 这一战中，金沙海虽然被扎了几箭，但凭借武勇，他夺下一把长矛，先后捅死了好几个帝国军士。 可从此，金沙海手上，也沾了以前自己人的血，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乖乖加入义军，当一名降将。 从红叶坡伏击战，到反攻敌军大营，起义军不但在大营里获得了粮食，还缴获了大批战马、装备、武器，收编了一些军士。 当天下午，天骄帝国的其他三处军营，听闻亚尔曼的死讯，皆大骇，纷纷退兵。 白眉山之围自动解去。 第二天，刘志天下令拔营。 起义军开始北上，寻找新的根据地。 因为，正如穆青烟所说的，山火一旦烧起来，就无法扑灭。 白眉群山的大火烧了五天四夜，直至后来天降一场大雪，才熄灭。 神元3095年11月27日，起义军北上途经青岩。 在这里，刘志天等人遇上了率领残部归来的祖今安、张老实。 与故友重逢，免不了要杀牛、设宴，欢庆一番。 也就在宴席上，众人正式推举刘志天为义军领袖。 在假装推辞三次后，刘志天便接受了众人的跪拜，并在宴席后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就职仪式。 刘志天将这支起义军正式命名为齐天军，自封为齐天大将军。 当天下午，刘志天又在青岩举行了誓师大会，并参照天骄帝国的做法，正式对起义军进行建制，设立番号。 龙昊、亚特伍德、祖今安、蕾蒂雅、张老实五人被刘志天封为飞骑将军。名字上，和天骄帝国的车骑将军只差一个字，以便有所区别。 龙昊五人以下，刘志天也任命了一批中下层军官。就连刚投降的金沙海，也被任命为副兵马使。 虽然和原来帝国的军衔比起来，金沙海掉了三级。但好歹也是一名军官，一想到这，金沙海便自鸣得意起来。 陆心安被拜为齐天军的军师，负责情报工作。就连紫炎这头白耳龙，也被赐为“齐天大飞龙”。虽然只是个虚名，但也让它高兴了好久。 至此，袁清一建立的齐天政权，已经被刘志天重新构建起来，虽无其名，但有其实。 主要区别就在于刘志天不称帝而已。 几天之后，刘志天的大军摆出一副要进攻岭北治所——云中城的样子，但在半路突然九十度转弯，袭击朔林城得手。 朔林一战中，膀大腰圆的蕾蒂雅第一个冲进城头，立下首功。 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第二个冲进城头的居然是金沙海。后来，他凭借此功晋升为兵马使，并掌管一个营的兵马。 就连金沙海也想不通，为何一打天骄帝国的军队，自己就变得兴奋异常，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朔林城中有个大粮仓。在岭北，朔林城的存粮仅次于云中城。 拿下朔林就意味着，齐天军这支流动的军队，在岭北扎下了根，就无需去投靠友军了。 第131章 九原之约 12月11日，大雪。 雪是从昨天开始下的。起初才是柳絮般飘下，到昨晚就变鹅毛般，且越来越大。 通常这种情况下，除了商旅，极少有人出门。 但在今天下午，九原城外的大道上，却有一个人骑着一头“猪”朝这边飞来。 他座下的紫炎一脸不高兴。它若不是看在有美食作为酬劳，真不想来这一趟。 毕竟，驮着一个人，飞这么远的路程，很消耗体力和魔兽力。 九原城的大门是打开着。但紫炎偏不从城门穿过。 它故意飞得高高的，飞过城墙进去。 城头的守兵、城中的巡逻军士、酒肆里的客人，等等，全都仰着头，望着紫炎。这让它很是受用。 紫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为了更加引人入胜，紫炎即便已经很累，还是在空中喷起了长长的火焰。 很快，城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一头猪，会飞，还会喷火，实在是过了一把眼瘾。 最后，趾高气扬的紫炎降落在一个大院里。 原先，这里是九原郡守署衙的大院。如今，早已换了主人。 等候多时的顾子轩、艾迪卢克见到一人一“猪”，不禁笑了。 “齐天大将军，请！请到里面坐。” 刘志天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笑道：“好。只是我这位朋友叫做紫炎。它赶了很长时间的路，有些饿了。” “明白，于老四，快带这位，这位朋友去用餐。” “是。” 一名军官走过来，朝刘志天、紫炎行了一个礼，站立他们身旁。 “紫炎的饭量比较大，而且最近它很喜欢吃烤肉。” “这个请大将军放心。” “紫炎，你随这位军官去用餐吧。” “好，那你们谈完事情，再喊我。” 顾子轩、艾迪卢克见这头“飞猪”居然还会说人话，心里暗暗称奇。 老实说，刘志天今天的出场方式，多少惊艳到了两人。 刘志天大步走入署衙大厅。顾子轩、艾迪卢克则一左一右跟在他后面。 大厅里早已备好了酒菜。顾子轩、艾迪卢克硬拉刘志天坐在主位后，三人便边吃边聊起来。 “先敬大将军一杯。” “敬两位。” “说来惭愧，大将军前些日子，邀请我们兄弟两人，到朔林城中商议结盟之事。可是，我俩事务缠身，一直没能成行。 没想到，大将军今天自个过来了。失礼之处，还望大将军海涵。我们兄弟自罚一杯。” “是是是，子轩说的没错，我们两人当罚。” “诶，有敬酒不喝，干嘛要喝罚酒。来，该我敬两位了。” 刘志天举起酒杯，和顾子轩、艾迪卢克各自碰了一下。 聊了一会，三人之间那层隔膜，一下子消融了许多。 原来，自从刘志天的齐天军夺取了朔林城后，岭北这地方就变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另外两股势力分别是亚尔弗列得统领的帝国军队，主要驻守在云中城。 还有顾子轩、艾迪卢克两人的联合大军，主要驻守在九原城。 前几天，刘志天派出使者，邀请顾子轩、艾迪卢克两人，到朔林城中一聚，商讨合力攻打云中城事宜。 这是事关岭北义军存亡的大事，顾子轩、艾迪卢克再忙，论理也该去。 可两人担忧，万一进入了朔林城，被刘志天给扣押起来，吞了自己的部队，那该怎么办？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事总是难料。 所以，顾子轩、艾迪卢克一直犹豫，不敢去。 三天前，顾子轩、艾迪卢克又收到使者送来的一封信，说是两人既然军务繁忙，那齐天大将军就亲自过来。 顾子轩、艾迪卢克没想到，刘志天今天一个人，乘坐一头奇怪的坐骑过来了。 这份胸襟和胆识，不禁让顾子轩、艾迪卢克暗暗佩服。 “齐天军的来历，不用我多说，想必两位也早有耳闻。想当年，我和傅星峰率轻骑，穿越穷山恶水，昼夜不停，奔袭数百里，擒得上天之巫。 这才逼迫蛮族的大巫师和我们坐下来和谈。双方约定，以比武赌输赢，定盟约。蛮族最后上场的正是恩和森。本将军侥幸，赢了他半招。这才有了后来的怜幽之盟。 当时，我手中拿的，正是岳大将军赠的这把血红战刀。” 刘志天傲然说道，并解下腰间的血红战刀，放在饭桌上。 顾子轩、艾迪卢克看着这把刀，不禁都是心中一颤。 两人忆起往事，既追思故主岳泽，又对刘志天多了几分敬佩。 “齐天大将军当年雄姿英发，谈笑间让蛮子甘拜下风，我顾子轩每每想起，总是不胜神往，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场。今天能和大将军同桌共饮，真是三生有幸。” “没错，大将军立下这盖世之功，让边疆多年烽火熄灭，可真是大英雄！来，我们兄弟两人再敬大将军。” 三人齐齐举杯，饮尽杯中酒。 “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我当时还在心中暗想，这一次，我和星峰两人肯定是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哼哼，谁也没想到，朝廷的心居然这么狠。 坦普尔首相被贬为平民，后又惨死家中。岳泽大将军突然遇刺，病死狱中。袁将军无罪获刑。紧接着，他们又下了裁军令！ 我每每想到，神族的权贵们个个钟鸣鼎食、雕墙峻宇，而我们在边疆出生入死，扞卫锦绣河山，却被他们所猜忌、迫害致死，就忍不住要长歌代哭！” 讲到这里，刘志天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将碗碟都吓了一大跳。 他这番话已经说到顾子轩、艾迪卢克的心坎上，让两人忍不住红了眼睛。 “岳泽、袁清一两位将军虽然已身死，但他们的战刀还在。这刀，原本是岳大将军赠与袁将军，袁将军又赠与星峰。最后，星峰又赠与我。 两位兄长，我今天来九原，就是想和你们约定一件事。我们三家一起发兵，于12月20日前合攻云中城。我们三人，谁先攻破云中城。谁持此刀为共主，如何？” 顾子轩、艾迪卢克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起身，以君臣之礼，朝刘志天跪拜。 刘志天见状，心中大喜，但脸上还是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 “两位兄长，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第132章 雪中攻云中城 刘志天赶紧离座，伸手将顾子轩、艾迪卢克两人扶起来。 “大将军，别的话就不说了。我，顾子轩对天发誓，从今天起，愿为大将军执鞭坠镫，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俺也一样。” 话音刚落，艾迪卢克又觉得自己说得太简单了些，便补了一句。 “我，艾迪卢克对天发誓，从今天起，愿为大将军执鞭坠镫，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有两位兄长这番话，本将军觉得，大事可图，未来可期啊。” 说完，刘志天哈哈大笑，拉着顾子轩、艾迪卢克两人的手，坐下来继续饮酒。 但接下来的敬酒，顾子轩、艾迪卢克不自主地将酒杯端低一些，以显示尊卑之意。 三人说说笑笑，聊了很久，说起几天后攻打云中城的事宜，又谈起天下大势，不禁都是豪情万丈。 第二天，刘志天便坐着紫炎，和顾子轩、艾迪卢克挥手告别。 两人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直至消失在天边，才分别转身过来。 “子轩兄，你说，齐天大将军他真能成大事吗？” “我相信，他能！大将军已经贵为一方豪主，又和我们两人素未谋面，却敢单骑而来。 他如此推心置腹待人，我俩岂能不竭诚助其问鼎中原。何况我们两人自起事以来，都是在夹缝中苦苦求存。 如今齐天军刚刚斩杀了亚尔曼，声势大涨。我们投靠大将军树下，也好乘凉。” “子轩兄说的极是！” 几天之后，三路大军兵临云中城下。 先是刘志天亲率齐天军，于12月19日在云中西城门外扎营。紧接着，顾子轩、艾迪卢克在第二天，也各率本军，在齐天军大营左右扎营。 论起兵力，三人合军，自然是比城里的亚尔弗列得兵力要多。 但刘志天并不打算围城，而是准备只攻西城一门。 其原因就在于西城的地势较高，造成其城墙显得偏矮一些，比其他三门矮了一米多。 云中城头上，亚尔弗列得神情凝重地望着城外的三座大军营。 旁边站着一人，正是伊嘉雯。几年的戎马生涯，让她凭借战功一路，已晋升为一品都虞侯，现在是亚尔弗列得的副手。 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在后面，合力撑起一把大伞，为两人遮去漫天风雪。 “伊嘉雯，你说，这雪一直在下。他们为何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攻云中？” “这个，伊嘉雯实在不知。” 从12月10日起，云中城及周边就开始下雪，陆陆续续连下好几天。 从今天早上起，这雪又变大了。看样子，还要下几天，才能停。 这种情况下，通常是诸事不宜，行军打仗自然也是不便。 可刘志天、顾子轩、艾迪卢克三军偏偏就在雪中行军，来围攻云中。这让亚尔弗列得、伊嘉雯两人大为不解。 难道就不能等雪停了，再来攻？ “昨晚，他们就派人四处查看城头情况。我担心的是夜里来袭。伊嘉雯，你可要盯紧了，不单是西城门要加强防守，其他三门也是如此。” “我明白。” “那好，我先回府，你在这看着。” “次相慢走。” 亚尔弗列得走后，伊嘉雯远眺敌营，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当年，她和刘志天、祖今安、蕾蒂雅一同前去紫星谷，参加坦普尔主持的“开榜行动”。 后来，蕾蒂雅落榜离去。她和刘志天、祖今安被选中，同拜在坦普尔门下，又同时被任命为帝国军官。 在紫星谷的长亭外，大家相互告别，各奔东西，都期待着下次见面时，可以吹牛、喝酒。 没想到，一别几年，伊嘉雯与刘志天等人重逢之日，竟然是要兵戎相见。 “这也许，就是造化弄人吧。” 伊嘉雯喃喃自语，伸手托住几朵雪花，不禁有些怅然。 第二天上午，亚尔弗列得、伊嘉雯再次急急忙忙赶到西门城头。往下一看，两人不禁惊呆了。 城外，有几千辆车在来回穿梭，在前面用马拉，后面用人帮忙推。 这些车，都是在给城门送雪。准确来说是堆雪。 堆雪的地点就在，云中护城河边上一座高高隆起的小土岗。 小土岗距离西门城墙不过七十米。平时没下雪的时候，小土岗比城头矮不少。西城高九米，而小土岗才五米出头。 但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后，小土岗突然增厚了许多。 一车又一车的雪，不停地推上山岗上，又卸下来。一群力士提着重重的铁饼，朝下面砸，不断将雪压实。 小土岗朝城墙的这一面，有百余名军士，合力举起楯卫车上的楯。 斩杀亚尔曼的第二天，陆心安便给齐天军画出来楯卫车的图纸。 这是一种专门抵挡城头飞箭的战车，上面装有一面由厚木板、牛皮、铁皮复合而成的大盾。 需要抵御飞箭的时候，就由士兵推动楯卫车的支架，让大盾竖立起来，呈75度角。 现在，这种楯卫车开始发挥奇效。它的另一面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天啊，难道他们是想打造一座雪山？” “我想是的，次相大人。不过，那不是雪山，只是一座雪的小山岗在增高。” 山比山岗高大雄伟得多。严谨的伊嘉雯纠正了一下亚尔弗列得的说辞。 “弓箭不能阻拦他们吗？” “次相大人，我们尝试过了。没有多大用。” 一旁的西城门守将海格皮斯沮丧地答道。 “我们的投石器呢？” “天气太冷了。投石器的弹射杆、绞盘都变得干脆，无法使用。 在次相来之前，我们就试着投射了一块巨石。结果，弹射杆直接断裂。巨石只是跳了一下，并没有飞起来，还砸伤了两名士兵。” 说完，海格皮斯默默地低下头。 “伊嘉雯，云朔的援军呢。他们到哪了？” “根据探子的消息，云朔大人接到命令后，已经率军在途中了。但这种天气，行军较慢。估计，还要两天，云朔大人的援军才能到达三封城。” 三封城是云中城东边的一座小城，距离云中有九十里，城中驻有少量帝国士兵。 亚尔弗列得听到云朔真的赶来救援云中城，心里松了一口气。 “难道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在堆雪的山岗？” 伊嘉雯和海格皮斯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吭声。 他们确实也无计可施。 第133章 笨办法 “哈哈，哈哈哈。你们说，他们居然想要堆一个雪山来攻城。你们，你们说，这有可能吗？哈。” 亚尔弗列得望了一会，突然神经质般大笑起来。 但笑到最后，亚尔弗列得发现没人陪他一起笑，便索然无味起来，笑声渐渐减弱。弱到最后一声“哈”，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 许久，伊嘉雯才缓缓说道：“他们可能是认真的。” “废话！”亚尔弗列得冷冷地说道。 这一点，单从城外热火朝天的情景，也看得出来义军的意图。但亚尔弗列得总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历史上有名的攻城战，他从史书上也看了不少，头一次听说，挨着城墙堆一座雪丘来攻城的。 实际上，当刘志天第一次提出这个计划时，除了陆心安，其他人都提出反对意见。 就连旁听的紫炎，也笑得直捂肚子。这件事，龙都觉得荒唐。 但如今，紫炎变成最积极的那个。它突然觉得很好玩。 若按照常规的打法，要对付亚尔弗列得，首先是要慢慢清除云中城周边的若干小城，以对云中城形成包围之势，断其粮道，逼迫城中守军出城野战。 因为，云中城不但城墙厚，且城头上安装的投石车非常之多。之前，蛮族人在强攻云中城时，吃了不少投石车的苦头，只好无功而返。 刘志天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常规战略。 因为他打不起消耗战。亚尔弗列得随时会有援军来支援，而他没有。 而且，云中城很大，存粮很多。没人知道，要围城多久，才能逼出守军决战。 刘志天明白自己的根基很浅。他要的是接二连三、闪电般的胜利。 惟有这样，才能迅速树立起自己的声望，振奋士气，吸引更多的人加入齐天军。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没有多少人会加入形势不明的新生义军。只有一场又一场的大胜仗，才能引来天下豪杰加入自己。 所以，当陆心安告诉他，这场大雪将会下半个月，刘志天便决定赌一把，用堆雪山的笨办法，来攻入云中城。 只要云中城一破，刘志天相信，天骄帝国在岭北控制范围里的其他小城，一定是闻风而逃，或者是献城投降。 事后来看，笨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恰好，天公作美。这几天的雪，比以往下的更大、更厚。 12月22日，亚尔弗列得第三次站在西城城头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脸色变得青白起来。 城外的几万人，在花费一天半的时间后，已经将那座雪丘堆得，比城头还要高。 现在，是城外的起义军开始居高临下，朝城里射箭。变成西城头的守军要高举盾牌来提防城外的飞箭。 雪丘和城墙之间，形成了“v”型雪谷，大概有几十米宽。 一辆辆车被推上雪丘，开始往雪谷里倒雪。 也就是说，这座人造雪丘，还在慢慢朝城墙移动。 到了傍晚时分，“v”型雪谷只剩下二十米宽。 云中西城的士兵们已经看见，那座雪丘上铺了三条用木板垫成的木道。 个别人，已经猜出来，这三条木道将用来干什么。 对此，亚尔弗列得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决定回城中署衙做法，祈求神族的列祖列宗，让这场大雪停下来。 但是，亚尔弗列得的做法失败了。 12月22日早上，城外的义军不禁欢呼起来。 就在昨晚，下了一整晚的大雪。 雪谷被填的差不多了。 到了当天下午，云中西城的士兵们已经没人敢在城墙边上，全躲在防御工事后面。 因为，“v”型雪谷只剩下几米的宽度。 起义军很快就可以填平雪谷，攻入城中。 但就在这时，刘志天下令停止填雪，让军士们从下午三点开始休息。 与此同时，三封城里，云朔正在看着一封信，陷入了沉思。 他实际上比伊嘉雯预想的，来得还早。 昨天，云朔就领军进入了三封城。 亚尔弗列得已经无数次催促他，率军驻扎在云中东城，以便和城中守军呼应。 但云朔一直按兵不动，只是派出斥候打探情况。 现在，云朔考虑的不是，和亚尔弗列得联手后，能不能打得过义军的问题。而是要不要打的问题。 因为，他也接到了老部下祖今安的一封密信。 如今，这封密信就静静躺在桌上。 云朔看了两遍，本能地吹着火折子，准备将那封信烧掉。 但转念一想，他便吹灭了火折子，小心地将信折叠好，放入自己的内兜。 12月23日清晨，雪谷已经消失不见了。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又下了十多个小时的大雪。 龙昊、顾子轩、艾迪卢克等人率领着步兵，首先登上雪丘。 他们一边持盾慢慢朝西城靠近，一边用箭回敬城里军士。后面跟着工兵和民工，在铺设木板。 紧接着，军营中的骑兵一队队出营，整齐地列阵待命。 每个马蹄上，都裹有岭北这边特有的一种粗糙的麻布，以加大摩擦力。 到了辰时过半的时候，雪终于停了。 一个淡黄色的太阳总算露出了头，懒洋洋地照出淡淡的光芒，照在城头和雪地上。 一会，紫炎从步兵阵营中飞出来，来到高空上喷了一口火，向远处发出已准备就绪的信号。 刘志天见状，立刻拔出血红战刀，高声喊道：“随我出击！” 说完，他一马当前地冲向雪丘。 亚特伍德、祖今安、蕾蒂雅、张老实四人各持武器，紧随其后。 越过雪丘后，城外的骑兵部队开始加速冲锋。马蹄如雨点般踩在厚木板上，发出“铮、铮”的声音。 此时，雪丘已经比城头还要高出两米多。他们是朝城头俯冲过去的。 这是战争史上，第一次出现，城外的骑兵居高临下踩着城墙，冲进城头。 多年以后，每当海格皮斯回忆起这一战，仍然会觉得十分震惊。 他说，“那一天，雪刚停。我就看见大群黑骑兵，从雪白的雪丘上呼啸而来。一大波箭雨和魔法，夹在他们之前，先砸过来。 你不知道，那场面有多震撼。我的士兵们，还没开战，就心惊胆战了。” “那你呢？” “开战没多久，我就被一头白耳龙拿着锤子，砸晕过去了。等醒来时，云中城已经沦陷，我只好投降。” “有时候，在战场上被砸晕过去，或许是件不错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我的朋友。” 海格皮斯笑了。 从那起，他就成为齐天军的一名军官，只负责后勤，不用上战场。 这对已经厌倦战场厮杀的海格皮斯来说，实在是件不错的差事。 第134章 一帝三王 就在齐天军进攻云中城的那天清晨，云朔也率领本部人马，朝云中城进发了。 在距离东城还有十五里的时候，云朔就看见，从云中城中溃逃的败军。 逃在最前面的正是亚尔弗列得。 他的头盔不知道去哪了。最顶上的大片头皮和大把头发也不见了，只有一张治疗卷轴潦草地贴在上面，看样子是被人一刀切过的样子。 身后紧跟着他的，是浑身血污的伊嘉雯。 随着两军的距离接近，亚尔弗列得看见了云朔。 “云将军，快护我去辽东！” 亚尔弗列得就像是见了亲人一样高兴，急忙加速朝云朔骑去。 “次相大人，别去！” 伊嘉雯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急忙打马追上去。 果然，她话音未落，一大波箭雨就从天上，朝亚尔弗列得倾盆而下。 亚尔弗列得吓得急忙给自己立了一个斗气罩，并调转马头。 但他的座下战马很快就被箭雨扎成刺猬，悲鸣一声，倒在地上。 幸好，伊嘉雯及时赶到。她使出一个魔法，震飞射来的箭矢，接着伸手将亚尔弗列得拉到马背上，调转方向，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我草你大爷，云朔！你给我等着。” 亚尔弗列得惊恐地转头，发现云朔大军并没有追来，转为悲愤地扔下一句门面话。 “云朔大人，不准备将亚尔弗列得逮住，献给齐天大将军吗？” 问话的人是云朔的副手——崔羽明。 “不，像亚尔弗列得这种，不到半天时间就丢了云中城的统帅，我们应该给天骄帝国留着。” 云朔一说完，崔羽明等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亚尔弗列得虽然让他跑了，但这支残军，咱们得好好收拾一下。否则，真的没有什么见面礼，拎进城里。传我命令，全军出击，并告诉他们，愿降者不杀。” “是。” 不到一个小时，辽阔的雪地被染红了。 刚从云中城逃出来的残军，有些死了，有些逃了，有些则被云朔大军俘虏了。 远处，又来了一支军队，领头的正是龙昊和祖今安两人。 他们看见云朔的军旗后，便放慢了马速，缓缓迎上去。 “云大哥，你来得太慢了。赶不上看今天城里的大戏。你不知道，亚尔弗列得这个脓包，指挥有多混乱。” “应该这么说，不是我来得慢，而是亚尔弗列得败得太快了。幸好，我在城外捡到一份礼物，正要送给大将军。” “哈，不管怎么说，见到你太高兴了，好久不见，云朔。” “是啊，好久不见了。” 三人下了马，相互拥抱了一下。 “大将军已经让人在城里备好了酒菜，就等你了。大将军还说，这一次知道你要来，特意为你准备了同光白酒。” 云朔闻言一愣。 他记得，当年刘志天、傅星峰从兆西援辽，打的第一仗就是帮云朔解了柳城之围。 当天晚上，云朔款待刘志天、傅星峰两人。酒桌上放得正是同光白酒。 后来，刘志天、傅星峰、云朔、祖今安驻守柳城期间，喝的酒也是同光白酒。 今天在云中城外，云朔再一次听到这个酒名，眼眶不禁有点湿润。 “那就快快进城吧，可不能让大将军等着我。” “好嘞。” 三人翻身上马，扬鞭朝云中城驶去。 当天下午，在云朔等人的坚持下，陆心安在城中主持了，刘志天的称王仪式。 从此，他不再是齐天大将军，而是齐天大王。 在这个仪式上，云朔也被齐天大王封为骁勇将军，兼辽东督军。其地位在众将之上。 跟随义军的人当中，有人是因为对天骄帝国的仇恨，有人是为了混口饭吃，有人是走投无路，等等。 但他们都想富贵险中求，赌一把未来。 如果刘志天一直不称王，会让一部分人误以为他没有远大志向，从而滋生别的想法。 所以刘志天心里很明白，在斩杀亚尔曼、击溃亚尔弗列得之后，是时候称王了。 何况此时，已经有两人在他之前，自封为王了。 一个是兆西的秦艺，自称为西北王。另一个是丰都的李祥墨，自称为蜀王。 现在的天下，暂时是一帝三王的局面。 当天晚上，云中署衙后院的一间大房子里，刘志天轻抚着血红战刀，有些出神。 这一刻，李照雪、傅星峰、袁清一、塔普尔、雪伦、恩和森等人，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旋转。 许多人和事，他永远忘不了。 穆青烟从身后搂住他，轻声问道：“在想什么，大王？” “报仇！为死去的星峰兄弟、袁清一将军、坦普尔老师、岳大将军报仇雪恨，也为我自己的蒙冤入狱，向天骄帝国讨回一个公道！” 刘志天淡淡地说道，把刀入鞘，放在桌子上，并转身回来，搂住穆青烟。 其实，他也很清楚，傅星峰的死，其实和天骄帝国无关。 但刘志天硬是要把这笔血债，算在天骄帝国的头上。 否则，他该向谁追讨心头之恨？ 此刻，爱人的轻抚终于让刘志天，回过神来。 “谢谢你，青烟。”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路上的陪伴，谢谢你让各地客栈分店，为义军源源不断地送来钱和物资！” “我人现在都是你的了，还提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刘志天见穆青烟脸上有些嗔意，歉意地说道：“是我说错了，对……”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要你！” 灯光下，穆青烟眉毛盈盈，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了。 刘志天嘴角上扬，一弯腰就把穆青烟抱起来，往大床走去。 一会，灯灭了，床摇了起来。 亚尔弗列得丢了云中城后，不敢在岭北停留，一直南逃，不敢北顾。 而帝国控制下的各座岭北小城，听到消息后，争相向新的齐天大王，献上降书。 刘志天一一笑纳，并好言安抚来降的军官们。 至此，加上云朔对他跪拜称臣，刘志天实际上已经掌控了岭北和辽东。 亚尔曼被杀、亚尔弗列得溃败、云朔投靠齐天大王的消息先后传到帝都，朝堂上下震惊不已。 许多人都有一种感觉，这刘志天可比袁清一难对付多了。 第135章 烽火四起 神元3096年1月8日，亚尔弗列得、伊嘉雯终于回到了帝都。 当踏入天命大殿的那一刻，亚尔弗列得就迎上撒克逊愤怒、热辣的目光。他的老脸也变得火辣辣起来。 亚尔弗列得知道，自己在岭北的这一役，已经丢人丢到姥姥家里了。 本来，和他一样丢人的，还有亚尔曼。 可人家毕竟已经死了。没人会对一个死人生气。 相反，艾娜女帝还追授亚尔曼为烈火侯。这样的话，压力就全给到亚尔弗列得这边了。 他一边心里快速默念着请罪的话；一边苦着脸朝艾娜皇帝挪去，一步两步。 “扑通”一声，亚尔弗列得刚跪下，正准备先嚎哭几声时，就听见艾娜女帝的笑声。 亚尔弗列得错愕地抬起头，看见艾娜女帝一边捂着嘴，一边指着他的头。 只见亚尔弗列得头顶中间那乌黑发亮的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中带紫的、地中海状的嫩肉，边缘几处还流着白脓。 没错，他头上的刀伤没及时处理好，加上一路奔波，受了感染。 亚尔弗列得长得人高马大。要是站着的话，还没觉得他的新发型多丑。 可亚尔弗列得现在是跪着的，让人乍一看，就像是一朵黑色的、变异的向日葵。 艾娜女帝起初是板着脸的。但她先是看到亚尔弗列得那张脸，就像死了老婆似的，再看到他的地中海秃头，便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伸出手，想把笑声按回去。但笑声巧妙地从艾娜女帝的指缝中，飞出来，像流行感冒般，在大殿中传播开来。 比起亚尔弗列得的窘态，艾娜女帝想要忍住笑，却又忍不住的神态，更让人觉得好笑。 很快，众人如雷般的大笑，就在天命大殿中响了起来，就连城府极深的撒克逊也没忍住。 只有一个人笑不出来，那就是亚尔弗列得。 亚尔弗列得一直以自己的仪表不凡、风度翩翩为傲，尤其是他那头茂密、乌黑、亮丽的头发。 现如今，自己顶了一个鸡窝头，跪在大殿中，让人看笑话。 想到这，亚尔弗列得不禁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一会，天命大殿中的笑声终于小了。 “先起来吧，亚尔弗列得。” “谢谢陛下，臣有罪。” 亚尔弗列得急忙起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看艾娜女帝和撒克逊两人的脸色平缓了许多，猜测对对自己的惩罚应该不会太重，安心了许多。 “你知道有罪就好。首相，对亚尔弗列得战败之事，你怎么看？” 撒克逊意味深长地看了亚尔弗列得一眼，说道：“自古以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亚尔弗列得这次，是丢掉了整个岭北，当罚！ 老臣觉得，应该削去亚尔弗列得的爵位，减去其俸禄两年。至于其官职，还是继续保留，以便他将功赎罪。” 说起来，撒克逊的意见还算中肯，并没有因为亚尔弗列得是自己亲家而大力庇护。 艾娜女帝点点头，说道：“首相说的是。接下来，就请首相说一说新的部署吧。” “是，陛下。如今天下，毛贼虽多，但真正的心腹大患只有三个，分别是西边的李祥墨、北边的刘志天和西北的秦艺。 兽人军团虽然对剿匪之事，心不甘情不愿。但这段时间来，他们还是把李祥墨打得只能据城而守。所以，西边的李祥墨不足为患。 雷蒙德虽然一直和西北的秦艺交战，但打的都是些小仗，不痛不痒。考虑到他和秦艺有旧交，老臣担心雷蒙德他不肯出全力。所以，要把雷蒙德调到北边，去剿刘志天这个新贼。” “那西北这边，谁来负责？” “就让广鄂的沈离寒率本部兵马北上。伊嘉雯，到时候你就协助沈离寒，务必要剿灭秦艺此贼。” “是。” “等沈离寒的大军到后，雷蒙德就移军龙兴，负责剿灭刘志天。同时，也让普利莫领近卫军北上，协助雷蒙德剿匪。 亚尔弗列得，你就负责各军的后勤补给。若再有差池，定要将你打入大牢。大司马莱尼亚斯，请你全力协助次相。” “首相所言极是，那就按首相的意见办吧。薛总管，请你速速拟旨。” “老奴明白。” 自从艾娜上台后，撒克逊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倒也十分轻松。 第二天，各道加急的圣旨，便从皇宫中发出，送往各地。 1月下旬，被任命为平西左将军的沈离寒，领军北上。半路上，伊嘉雯在整顿原岭北的残军后，也与沈离寒大军汇合。 2月上旬，被任命为平北左将军的雷蒙德移军龙兴。同一时间，普利莫也领近卫军北上。 到了3月份，各股势力的交战开始有些激烈起来。 3月2日，沈离寒破长阳城，斩杀秦艺麾下各级军官二十余名。 3月6日，云朔在龙兴区红桥城外二十里处，伏击普利莫麾下大将——武里蒂卡，歼灭帝国近卫军三个军团。 3月11日，雷蒙德大军猛攻临台城。守城大将艾迪卢克身亡，临台城失守。 3月15日，龙昊大军夺取红桥城。 3月17日，秦艺率大军与沈离寒、伊嘉雯在野外交战三天三夜，互有胜负。双方各自退兵回城。 3月21日，雷蒙德又夺取龙兴区两市、三县。 一时间，西北和龙兴大地上，烽火四起。 …… 4月7日，五行山的顶峰上，刘志天、穆青烟、陆心安三人登高远眺。 此时正值初夏，各色的野花都开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相互混杂着。 从高处望去，就像一位醉酒的画师，在一块巨大的绿布上，胡乱画着五彩缤纷的图案。 暖风阵阵吹来，轻抚着脸庞，让人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旁边的紫炎却没有这种感觉。它一心一意在找野果吃。 比如野芒果、野枇杷、野桑葚等等，长了不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果。 紫炎可不管它们有没有毒，熟没熟，饱餐一顿后，又胡乱摘了几大把回来，递给三人。 刘志天、穆青烟两人皱了皱眉头，还是不忍拂了它的好意，在其中挑选一个果子，咬了起来。 陆心安见状笑了笑，并没有吃，而是发出一声独特的长啸。 那啸声在山谷传响，哀转久绝。 第136章 幸运的邂逅 “这里便是魔狮鹫的老家。我刚好认识魔狮鹫王，便发出啸声，是想试一试，它是否在附近。” 陆心安见两人有些不解，便解释说道。 “陆先生是怎么认识魔狮鹫王的？” 穆青烟有些好奇。 “这话说来就长了。实不相瞒，我的年龄要比两位想象中的还要老许多。 年轻时，我负剑走天涯，遇到了许多人和事，当然也遇上许多魔兽。你们那时候还没有出生，不知道当时的人们有多么喜欢疯狂猎杀魔兽。” 讲到这里，刘志天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因为猎杀魔兽这事，他年轻时也干过不少。 “但我这个人和别人不同，朋友很少，只有两个半。也许是恃才傲物，年轻的我非常讨厌人，反而喜欢生性单纯的魔兽。 很多人误以为，魔兽喜欢吃人。其实不是。魔兽对人发起攻击，是因为受到惊吓。在潜意识中，它们认为，人不是好东西。 你们看看，人居住的城市和镇上，极少能看见魔兽。它们对人都是避而远之的。随着我和魔兽接触的越多，我就越了解到，绝大多数魔兽的食谱中，并没有人。 相反，倒是人很喜欢吃各种魔兽，煮着吃、烤着吃、烹着吃，变幻各种花样，就是图一个新鲜感。” 讲到这里，紫炎颇有同感地说，“对！” 陆心安慈祥地摸了摸它的头，继续说道：“有一次，我偶然看见，一群高手正在围攻两只魔狮鹫。它们是一对夫妻。 母的魔狮鹫翅膀受了重伤，很难飞起来。那只公的魔狮鹫没有受伤。但它不肯离去，死死保护着妻子。 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只马上要生产的母狮鹫。当时，我毫不犹豫，就出手相救了它们，并一路护送它们来到这里。” “就是我们脚下这座五行山？” “没错。后来，我才知道，这五行山便是魔狮鹫群的聚集地。而我救下的那对魔狮鹫，恰好就是它们的王和王后。” 紫炎闻言，脸色慌张起来，开始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魔狮鹫。 去年的时候，它被魔狮鹫揍过，现在还有些阴影。 陆心安又伸出手套安抚它，说道：“紫炎请放心，有我在，它们会乖乖的。” “哦。” 紫炎点点头，倔强地喷出一口火，表示自己也很强大，并不是那么害怕。 “魔狮鹫也有它们的王？” “是的，魔狮鹫虽然不像白耳龙那样，群居在一起。但它们也有自己的王。我就在五行山上，和它们的王和王后，也就是那对夫妻，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才离开。 在那段时间里，我目睹那只母狮鹫生下自己的宝宝，还学会了它们的语言。” “陆前辈还精通狮鹫语？” “算是吧，沟通起来没有问题。所以，大王一攻下广阳城。我便想起来，这五行山正好在广阳城附近，便请你们一起来踏青，顺便看看，我的老朋友还在不在这里。” 陆心安的声音突然伤感起来。 他摇摇头，说道：“不对，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我认识的那对魔狮鹫夫妻，或许已经老死了。” 陆心安有些不甘，飞身跳到一棵大树的树梢上，又发出两声长啸。许久，依旧是没有回应。 陆心安有些失望，从树梢上跃下，说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就在三人调转马头，正准备下山时，耳尖的穆青烟突然一拉缰绳，惊喜地说道：“陆前辈，你听一听。” 陆心安静下心来聆听，眼睛露出喜色。 “没错，是它们。” 三人折返回来，把马拴好。 陆心安走上高处，第三次发出啸声。 很快，空中也传来几声长啸。 那声音和陆心安的啸声十分相似，就像是人在互相打招呼一样。 没多久，五只魔狮鹫从云层中穿出来，直奔三人一龙而去。 刘志天仰天望去，不禁大喜过望。 来的这五只魔狮鹫正是大鹫、中鹫、小皮和那天在河边一起打白耳龙的魔狮鹫夫妻。 三匹战马虽非凡品，但此刻吓得马眼迷离，马尾下垂，呆如木马。 紫炎也十分慌张，急忙躲到刘志天身后。 很快，五只魔狮鹫就降落在三人面前。 中鹫和小皮，实际上应该叫做中皮了，亲热地用翅膀轻轻拍着刘志天。 那只大鹫本来也是朝他而去，可当它闻到陆心安的气息后，突然停下来，疑惑地看着陆心安。 “□△○◎……” “☆◇☉……” 在陆心安用魔狮鹫语和大鹫交流一番后，刘志天和穆青烟惊奇地发现，那只大鹫居然流出了眼泪。 它慢慢走上前，用头轻轻地蹭着陆心安的长袍。 陆心安也伸出手套，拍拍它的后背。 那一鬼一兽的神情，就好像是多年失散的亲人重逢在一起了。 见它们还在用魔狮鹫语，说个不停，穆青烟实在好奇，忍不住打断问道：“前辈，莫非你认得这只魔狮鹫？” “不是我认出它来。是它记起了我。虽然我已经……已经很久没来，但它还是嗅到我的气息。它就是当年我帮助过的那对魔狮鹫夫妻生下来的孩子，叫做小米。 当我说出当年它母亲带着伤，生产它的情景，再叫出它的乳名小米的时候，它就确认我就是它一直在找的那个人。而它，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大鹫，正是这届魔狮鹫的新王。” 这番话把刘志天、穆青烟两人听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中鹫、小皮和那对魔狮鹫夫妻也流出了眼泪。 因为，陆心安刚才和大鹫说的是魔狮鹫话，它们全听明白了。 或许，这就叫做幸运的邂逅吧。 只是刘志天觉得有点奇怪。这陆先生不让大鹫贴近他的身体，只允许它轻轻蹭外面的黑袍。 比如，大鹫想要扑到他怀中，却被陆先生推开了。 突然间，刘志天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猛地将那想法，抛出九霄云外，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对当时的刘志天来说，如果所想的就是真相，那是他无法接受的。 一番叙旧后，大鹫领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大的巢穴。 这是位于峭壁上的巢穴，除了有翅膀的生物，极难进来。 紫炎也跟着进来，很好奇地打量着这里。 而小皮则好奇地打量着它。小皮觉得，这头白耳龙有点意思。 第137章 两头稀客 自从那天意外和陆心安等人重逢后，大鹫、小皮它们就在五行山的大巢穴里居住下来。 陆心安、刘志天、穆青烟三人由于政务、军务缠身，只能隔两天，或者隔三天才去看望它们。 而紫炎差不多是天天和五只魔狮鹫厮混在一起，同吃、同住。 它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也学会了魔狮鹫语。 这当然不是兽性相通，而是白耳龙这种魔兽，天生在语言方面有超强的天赋，至少是鹦鹉的二十倍以上。 尤其是那只小皮，紫炎和它几乎是形影不离。 这两个生性好动的魔兽，甚至不听大鹫的话，好几次偷偷跑进广阳城，引起人们一片哗然、骚动。 要不是齐天大王有令，那些军士们差点把它们两个射成仙人掌。 它们有时跑到酒肆里买醉；有时翻墙进入青楼看人家跳舞；有时又拿着穆青烟给的钱，去市场买肉，自个烤着吃。 这在魔兽史上，绝对是空前的。 从来没有一头白耳龙会和一只魔狮鹫走得这么近。 5月11日的上午，刘志天、穆青烟正在视察新兵的训练，阎天安就急忙赶来，告诉两人，陆先生有事，说是稀客到，请他们回衙署一趟。 自从云朔加入刘志天的阵营后，阎天安就从辽东调过来，跟随在刘志天的身边，成为他的舍人长。 毕竟，身边还是启用熟人，比较得心应手。 舍人就是长期陪伴在刘志天身边的一群人，上传下达，处理大王交代的一些小事情。 这是刘志天新设立的一种机构。 而阎天安正是这群舍人的长官，叫做舍人长，类似于军队中的二品都虞侯。 阎天安还有专属的办公室，就设在广阳城衙署中。 不管是谁，当他们找不到刘志天禀报事情时，就可以来找阎天安。 阎天安的职责就是将他们的请示，以最快速度禀报给刘志天，再将刘志天的指示传达回来。 刘志天、穆青烟一走进广阳衙署的议事大厅，阎天安就很懂事地把厅门关上。 里面确实有两个稀客。一个是无疆。 它坐在左首第一张大椅上，前面的桌上放着一杯茶、一碟点心。 无疆十分古怪地看着对面的陆心安，其神情仿佛是震惊、欢喜，又夹杂着少许说不出的情绪。 当无疆把目光移到陆心安身边的紫炎身上时，神情又变成了愤怒和担忧。 紫炎看到爷爷的目光，更加惴惴不安起来，慢慢低下头，无意识地玩弄着自己的爪子。 紫炎的对面坐着的，正是它未来的妻子——梦欢龙姑娘。 一别经月，梦欢的丰腴更胜从前。 它那双龙眼，由于脸上肉多的缘故，已经成了一条线。 再加上梦欢最近哭肿了，那眼睛就更小了，要不是它用力撑着，都快变成一个点了。 梦欢龙姑娘前面的桌子上，放着好几盘牛肉、羊肉、猪肉、鸡肉。 梦欢龙姑娘虽然还在小声地抽泣，但并不影响它的进食速度。 刘志天、穆青烟看见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先坐下来。 刘志天坐在正中的大王宝座上。穆青烟则挨着紫炎坐下。 “无疆龙王，承蒙在龙骨之地得到你的款待。这次既然出来，不如在广阳多待一段时间，以便我尽下地主之谊。” 刘志天见陆先生和三头龙都不说话，便只好先开口，打开沉默的僵局。 “哼，别和我说这些废话。我问你，为何将我孙子拐走，还，还把……” 无疆看了一眼陆心安，把后面的话强缩回肚子里。 “爷爷，不是刘大哥拐走我的。是我心甘情愿要走的。” 没等刘志天回答，紫炎抢着说道。 “你，你这个不肖龙，简直快把我给气死了。自从你走后，梦欢对你日思夜念，快瘦成……” 话一出口，无疆瞄了一眼梦欢的体形，突然觉得不对，又缩回半句话。 梦欢龙姑娘闻言，总算把手中的鸡屁股放下了，撇了撇嘴，想要哭几声，却没能哭出来。 无疆有点气急败坏地继续说道：“阿炎，今天爷爷把话扔在这里。无论如何，你要回去和梦欢成亲了。 我，我连梦欢他娘的嫁妆都收了。你不回去，爷爷我的老脸往哪放？再说了，你的叔叔、伯伯它们都不能生了。我们白耳龙的繁衍生息就靠你们这一代了。 阿炎，你是我的长子，你不带头生，那怎么行！看看，梦欢姑娘现在正好是生龙的好时光。你看，这底盘，得天独厚，生个三、四个不成问题的，阿炎！” 说着说着，无疆有点伤感起来。 它望向紫炎的眼神，明显有种恨铁不成棍的感觉。 刘志天、穆青烟听无疆的话，好像不是为盗墓的事情而来，轻松了一大半，却又滋生了几分忧伤。 毕竟，这段时间来，紫炎和两人朝夕相处，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 如今，它爷爷找上门来，让紫炎回龙骨之地结婚，不知何时再能见面，难免有些失落。 再说了，两人也清楚，紫炎对梦欢这头胖龙，实在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否则，也不会带着刘志天和穆青烟逃出龙骨之地。 “无疆老友，可否卖给我一个面子。我这边有些事情，需要紫炎帮帮我。再让它在外面历练三年，再回去龙骨之地，我看也不迟。 再说了，梦欢姑娘现在其实不是特别适宜生龙的时候。老友，以我对你们龙族的了解。母龙越……” 讲到这里，陆心安怕伤了梦欢姑娘的自尊，便比划了一个大圈。 “越这个的话，龙子就越大个，非常容易出现难产的情况。非常危险的。所以，我的意见是，梦欢姑娘也要用三年时间，把体形改造改造。老友，你觉得呢？” 虽然陆心安说得很委婉，但大家都听明白了，它也嫌弃梦欢实在太胖，不宜生产。 无疆觉得有点道理，不禁沉吟起来。 旁边的梦欢一听，眼泪立刻喷洒出来。 “龙王爷爷，你为什么不说话了。难道，难道你也觉得欢儿太胖了吗？可是，我真的，真的是不能不吃肉的。” 越说，梦欢越觉得太委屈。 大粒大粒的泪珠，从它的眼睛里抛射出来，滴在几个吃空的盘子上，“滴答滴答”作响。 第138章 釜底抽薪 “梦欢姑娘，我想，陆先生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不吃肉。肉，人人都爱吃。比如，青烟，她也很喜欢吃肉。 可你看她的身材，保持得多好。你应该多运动、多修炼，让身体每一天，消耗的能量比摄入的多。要不然……” “要不然，你会压死我的！” 紫炎再也忍无可忍，抢着说道，让刘志天不禁一愣。 这个少年龙，见刘志天也为自己说话，胆气终于足了起来。 “可是，动来动去，很累的。” 梦欢听说不是让它戒肉，宽心许多，自动止住了眼泪。 它嘴里嘀咕一句后，就用无辜的眼神望向无疆。 无疆先是看看笑吟吟的穆青烟，再看看梦欢和紫炎，心里犹豫不决。 它倒不觉得梦欢的肥胖，有什么问题。 自古以来，白耳龙一族就以能吃为荣，以发胖为美。 无疆的老伴比现在的梦欢更胖。 可惜，在几年前，无疆的老伴在一次飞行中，突发心梗，从上空摔下来，把自己给摔死了。 陆心安见无疆还在迟疑，悠悠地说道：“老友，除了我的面子，还有一个面子，我觉得你应该考虑给一下。” “还有谁的面子。” 陆心安笑了笑，没说话，却发出一声短促的啸声。 议事大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大鹫高昂着头，张开翅膀，大步走到无疆的面前。 虽然它走路的姿态有些滑稽，但那王者之风已经是霸气侧漏。 无疆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站起来和大鹫对望着。 同时，一个鹫头从外面探出来，正是小皮。 紫炎看见它，高兴地站起来朝小皮挥手。 小皮犹豫了片刻，还是蹑手蹑脚进来，走到紫炎身边。 “☆□△……” “◢◥◇……” “○◎……” “☉▅▌……” 无疆和大鹫这两个魔兽之王，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用魔狮鹫语说了起来。 看神态不是在争论，而是在协商些什么。 穆青烟侧着耳朵聆听，却一句也听不懂它们在讲什么。 最后，无疆转头过来，对陆心安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回龙骨之地了。三年之后，还望老友别忘了催促吾孙，回去成亲。” “那是自然，可你也别忘了，提醒梦欢姑娘多多锻炼身体。” “好，一言为定。梦欢，我们走。” 梦欢有些不舍，急忙跑到紫炎跟前，说道：“哥哥，那我先回去了。这三年里，你可不要去跟别的龙好上了。” 说着，它那神情像是又要哭。 “你不要在这丢人现眼了，好不好？这外面就我一头单身白耳龙。我能跟谁好上？跟一头母鸡吗？你快回去减你的肥吧。” 梦欢一听，如梦初醒，暗忖：紫炎哥哥说的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事。 “那好，哥哥，我在家里等你。记住，是三年哦。” 说完，梦欢撒开腿，肉一颤一颤地朝无疆追出去。 小皮见状，高兴地跳起来，用翅膀拍打着紫炎，“咕叽咕叽”地喊它出去玩。 很快，这两个年轻的一鹫、一龙就冲出去，自由地翱翔在广阳的上空。 大鹫和陆心安打了声招呼，又朝刘志天笑了笑，也追儿子而去。 “没想到，大鹫居然会因为儿子的朋友，主动向无疆提出结盟的请求。” 刘志天看着它们出去后，感慨地说道。 “是啊。这可是大好事。几千年了，白耳龙和魔狮鹫这两个顶级魔兽，一见面就开打、开咬，也不知道相互打伤、打死了多少。 如今能够握手言和，对它们任何一方来说，都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 “啊，它们刚才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咦，志天，你什么时候学会听懂魔狮鹫语的。” “当然是和陆先生、小皮学的。不过离听懂还早。能听个三、四成吧，再加上猜测，勉强可以理解。” “志天理解的没错。小皮就是希望紫炎能多陪它几年，便央求它父亲来为紫炎说情。无疆老龙答应了。” 陆心安停顿了一下，声音开始严肃起来。 “根据情报，撒克逊最近屡屡给米斯伊拉压力，让他督促兽人军团，尽快消灭西边的李祥墨。据我的判断，兽人军团的实力还是远在李祥墨之上的。 只不过是米斯伊拉一直在消极作战而已。如果李祥墨被灭，西北的秦艺也会跟着危险。 到时候，可能就变成我们独扛天骄帝国了。所以，大王，我认为，应该提前实施釜底抽薪计划了。” 刘志天点点头，说道：“好。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南下。” “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想带着它们四个，在后天就启程去他们的帝都。小明和小红它们两个就留在大王身边。有什么情况，我们就通过魔狮鹫来传递消息。” “好。” 小明和小红就是那对年轻的魔狮鹫夫妻。 这两个名字，是陆心安给它们起的。 一般来说，两地如果非常远，都会用快马来传递消息。 如果想要更快一些，就用经过训练的信鸽。 但信鸽有个问题，就是怕半路上被鹰隼给吃了。 这种信鸽被吃的例子其实发生过很多次。所以，特别重要的信息，都不敢用信鸽来传递。 而陆心安使用魔狮鹫来传递信息，是所有情报机构做梦都想不到的。 当然，也只有陆心安有这个条件。 魔狮鹫不但飞行速度比信鸽快，其耐力更是远胜信鸽一大截。 用魔狮鹫来传递信息，其速度至少是战马的七倍以上，是信鸽的四倍以上，非常快捷、安全。 “不过，整个釜底抽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个人，还是需要大王亲自说服她。光凭一封信，我想是不够诚意的。” “明白，我等你消息。” “那我去忙了。” “去吧。” 陆心安起身，朝刘志天行了个半礼，便走出大厅。 刘志天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穆青烟也严肃起来。 她起身给刘志天倒了一杯茶，坐在他旁边，说道：“我想，我现在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听到这句话，刘志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是谁？” 刘志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痛楚，还有些悲哀，就像是快愈合的伤口被人揭开了那层痂。 第139章 他就是陆心安 “他就是陆心安。” 听到这句话，刘志天的心仿佛被针刺一样，酸楚难耐。 穆青烟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只是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如果说，傅星峰成功复活了雪伦，那是可以接受的。毕竟，那是他的夙愿、他的选择。 “可我明明看见陆心安的尸骨，就在石棺里。” “那是因为，傅星峰用自己的生命，复活了他。否则的话，我们早该听到雪伦的消息了。再一个，这世上能够和无疆称兄道弟的，还能有谁？” “不可能！雪伦一定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 说完之后，刘志天又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他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已经同意穆青烟的说法。这个陆先生应该就是已经死去的陆心安。 一会，刘志天迟疑地问道：“这会不会是陆先生，他自己布的一个局？” “不会的！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会想到吾证道会带我们进去龙骨之地，不会想到吾证道还会把那颗通灵球交给星峰，更不会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一个人献祭自己的生命。星峰做的所有一切，都没人逼他，是自己选的。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说完，两人相望，都是黯然无语。 “志天，我今天之所以和你谈这些，是担心你心里对陆先生有疙瘩。” “是的。自从我当上齐天大王后，就有点疑神疑鬼，不单单是针对陆先生。” “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是全心全意辅助你成就大业的，那一定就是陆心安。” “为什么这么说？” “原因有两个。我看过陆先生写过的《我有一个梦想》。从这本书中不难看出，他对天骄帝国的恨意，更甚于你。这是其一。第二个就是报恩。” “报恩？” “是的。我总觉得，他把你当成恩人了。从我们离开龙骨之地起，我隐隐约约有种被人跟踪的感觉。 没多久，我们在小镇上与陆先生和黎尘丹相逢。接着，陆先生为我们献出诱敌、火攻的组合计。 再后来，为我们训练斥候，组建情报网，各种出谋划策，包括釜底抽薪计划这些，全出自陆先生的手笔。 等等迹象表明，浅吟镇那一场见面，绝不是偶遇，而是陆先生故意安排接近我们的。” “但你有一点说错了。” 穆青烟一怔。 “哪一点说错了？” 刘志天走过去，抱住她，在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毫无保留的对我好。那个人就是你！” 穆青烟心里甜丝丝的，也紧紧抱住刘志天，并把头埋在他怀里。 5月13日，陆心安、黎尘丹离开了广阳。 和它一起走的还有紫炎、大鹫、中鹫、小皮。这让刘志天多少有点无聊。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紫炎和小皮这对活宝，已经成为了他的开心果。 但很快，军务上的繁忙就让刘志天淡忘了这件事。 从5月下旬起，到7月中旬，刘志天的齐天军，和雷蒙德、普利莫率领的帝国军队在龙兴进行了多次交战。 在激烈的争夺下，双方的地盘变得犬牙交错。 同时，大家都打疲了，便默契地进入静默期，开始各自加固城防，而不是主动出击。 …… 7月23日，期思城中，一家书店的东家正在翻看着一本书。 期思城隶属首阳市，距离帝都百余里，却是一座小县城。 这家书店很大，但位置非常偏僻，上门买书者寥寥无几。 曾有好事者问这家店的东家，为什么会在这里开一家书店，不怕赔钱吗？ 东家笑着回答，自己开书店自己看，主要是为了兴趣，赚不赚钱的倒是无所谓。 极少有人知道，这家书店实际上是千度堂的一处秘密据点。 它是千度堂许多秘密档案的储存处。 书店的东家伸了一个懒腰，从窗户望了一眼西沉的夕阳，正要准备去关门歇业。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客人。 其中一个客人非常奇怪。这么热的天，他居然穿着长长的黑袍，从头蒙到脚，不露一点皮肤。 “两位客官，来买书？” “没错。” “请坐，这是本店藏书的目录。杜子腾，给客人倒两杯茶。” “谢谢。敢问东家尊姓大名？” 那东家一愣，还是答道：“在下姓马，名不归。” “哦。” 那名叫杜子腾的店小二面带笑容，刚放下茶，就发现自己的肚子，突然疼死了。 一柄由黑雾凝成的长剑，突然从那个蒙面人袖子中穿出来，穿破了杜子腾的肚子。 马不归大骇，急忙后跃，并疾呼，“林震、书怀、陈六！” 他喊的这三人在后院，也是千度堂名下的高手。 蒙面人凝望着马不归，笑道：“你别喊他们了。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说完，后门就被推开了。一头白耳龙和一只魔狮鹫笑嘻嘻地从后院走出来。 马不归知道大事不妙，急忙使出一招“劳燕分飞”，想要从窗户逃出。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陆心安，和他刚收的徒弟黎尘丹。 马不归只觉得身子突然使不出力来，好像被人点了穴位。 紧接着，蒙面人旁边那个青年人一挥拳。 他就被打晕了过去。 等马不归浑浑噩噩地醒来，发现自己嘴巴里又苦又酸，不知道被人刚灌下什么药水。 他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在书店的住所里，只不过灯光非常昏暗。 眼前还是那个蒙面人，手里拿着一条项链，正在来回摆动。 “请看着我的眼睛！” 迷糊的马不归只觉得蒙面人的声音非常有吸引力，忍不住望向他的青光眼。 突然间，他就像坠入了深渊，再也离不开那双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你叫什么名字？” “马不归。” “你应该还有别的名字，对不对？” “对。” “叫什么？” “马子明。” “你在这里多久了？” “五年了。” “谁派你的？” “千度堂堂主。” 马子明完全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只会如实回答陆心安的问题。 问了很久，陆心安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很好，孩子，你做的不错。你是不是有些疲倦了。” “对。” “那你可以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了。” “是。” 马子明慢慢躺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立刻睡去。 但他不知道，这一睡，就永远醒不来了。 一支箭状的黑雾从陆心安的袖口射出，击穿了马子明的脑门。 黑色的血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马子明走得很安详，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第140章 李照雪的两难 在书店后院的柴房里，陆心安找了马子明所说的开关。它就藏在堆放满满的木柴后面。 这是个木制的转盘。陆心安转动转盘，地板上发出低沉且缓慢的响声。 一个地下库的暗门打开了。 黎尘丹掌着油灯，走在前面。 地下库并不复杂。 一个向下的入口，四面平整的石墙。每一面石墙前，都放有大小不一的长木柜。 柜的锁头旁边，还用红笔标志着数字。 陆心安径直走到7号木柜前。 马子明的房间里，有这些长木柜的钥匙，但陆心安并不屑于去翻找它们。 一团黑雾喷射出来，覆盖在木柜的边边角角上。 不到一分钟，木柜的边角就被腐蚀得发出爆裂的声音。 黎尘丹伸手抓住锁头，轻轻一拉，整个柜面就被拉了出来，显露出里面的一排排档案资料。 这些正是坦普尔临死前，精心准备的、要告撒克逊的信件和相关佐证材料。结果在半路上，被千度堂的人调了包。 但李子若并没有真的把这些信件和相关佐证材料烧掉。 他觉得，这些东西是撒克逊的把柄，很有价值，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是的，李子若猜测的没错。 但他只猜对了开头，没猜对结果。 陆心安把信件和材料取出来，仔细翻开。 许久，它放回去，转身说道：“你曾是袁将军府中的管家，雷蒙德应该认得你。” “我见过雷蒙德好几面。他应该会记得我。就算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也没关系，我还有好几个袁将军的信物。” “坦普尔虽然惨遭灭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朝堂上经营多年。忠于坦普尔的人还是有很多。 来到帝都后，你和他们其中几个也见过面。想必他们对撒克逊的恨意，比我们还深得多。” “每提到撒克逊，他们就咬牙切齿。如果我把他们也喊过去，一起见雷蒙德。那么，说服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没错。见到雷蒙德，不单要挑起他的怒火，还要把我们替雷蒙德想到的计划，告诉他。” “尘丹明白。” “打败一个强大的敌人，最有效、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找到它内部的矛盾，并激化这种矛盾。兵法上，往往把这个办法，叫做借刀杀人。” “是，尘丹记住了。”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去见雷蒙德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师父慢走。” 摇曳的灯光下，一条长长的黑影前后划过地上的石砖、向上的石梯，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在地下库里，黎尘丹炙热地望着7号木柜，从里面重新取出那封坦普尔的亲笔信。 他眼睛里那小小的火苗，突然越烧越旺，变成一团跳动的怒火。 …… 几天之后的一个夜晚，也有一封信放在李照雪面前。 她对面坐着的，是王逸。 在帝都，人族一共有十个军团。其中有五个是李家的。 王逸现在是李家五个军团当中的一个军团长。他的军衔也从兵马使升为三品都虞侯。 李照雪把那封信反复看了三遍，看得很认真。 “这是他派人，给你送来的信？” “是的。” “你们经常有书信往来吗？” “没有，这封信是唯一的一封，还不是写给我的。” 这些日子来，除了官方的通报，李照雪就听不到刘志天的其他消息。 她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是瘦了还是胖了，是开心还是忧愁。 但看起来，王逸一样也不知道，所以李照雪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的使者还在帝都吗？” “不知道，大概是离开了。那使者和我是单线联系。我找不到他。” “有没有要求我回信给他？” “也没有说。只是说，到时候还会和我联系。” “嗯，那你先出去吧。” “好的。” 王逸起身走出去，并轻轻关上了门。 李照雪静静地听着王逸的脚步声消失后，也起身把门闩好，然后就无力地倚在门上。 刘志天的这封来信，除了和她聊起一些往事，主要是提出一个模糊的计划，和一个明确的请求。 如果是普通的请求，李照雪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但这个请求关乎李家的命运，很难抉择。 她深呼吸了几下，暗忖：我是李家的大家长，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被个人的感情左右，必须为无数的李家子弟着想。 是的，没错，是这样的。 如果他的计划真的成功了，李家能得到什么？ 大概和神族一样，得到异姓王的待遇。 那么，去冒这个风险，有什么意义？ 不，你还可以得到一份爱情和一个皇后的位置！ 想到这里，李照雪的脸突然红了一下。 很小的时候，你不是就想嫁给他了吗？ 如果他成功了，那就是新的皇帝。他一定会迎娶你为皇后的，没错！ 嗯，青烟妹妹就做小的吧。 噢，雪伦，对不起！ 如果你灵下有知，请原谅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天啊，照雪，你这个蠢货。 你只想到成功的一面，万一，他失败了呢？ 你的族人会因为你这个决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敌人的刀和箭，会让他们一个个倒下。鲜血将会染红大地。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悲观呢，照雪？ 难道你不知道，他最近的崛起势头有多猛？ 亚尔曼被他斩杀了。亚尔弗列得被他打得大败而归。云朔整军投靠了他。 就连撒克逊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史以来，帝国所遇到的最危险的敌人。 现在，虽然雷蒙德和普利莫暂时抵挡住了他的锋芒。 但或许再过几个月，你又会听到他大捷的好消息。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你应该帮他一把的，照雪！ 你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每一步。 他在信中也提到了，要等待时机。 嗯，在这之前，我该做些什么？ 对了，除了王逸以外的其他四个军团长，我该和他们好好谈一谈，试探他们的口风。 如果有什么不妥，我可以换掉他们，让更忠诚的人来坐上军团长的位置。 那一天具体的逃跑路线，我也应该和王逸好好商量一下。 还有，他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以他的聪明，肯定早就计划好了。 照雪，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两种声音在李照雪的心里，相互争辩着，试图说服对方。 此刻，李照雪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做出了抉择，也浑然不觉，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肉中，还流出了血。 她那时，由于想得太入神，居然丝毫不觉得疼。 第141章 雷蒙德的愤怒 7月27日，天马城。 一座府邸中，雷蒙德神情凝重地看着黎尘丹。 今天，他已经见到，好几个故人。前面四个人是坦普尔旧党。而眼前这个，则是袁清一府上的管家。 雷蒙德不但认得黎尘丹，还能记起他的名字。 “将军现在的位置和我家主、岳泽大将军并无两样。今天将军不先下手为强，他日必遭撒克逊陷害。还望将军早早定下复仇大计！” “老贼倘若真的指使李子若，杀我恩师满门，我必吸其血，吃其肉。不过，撒克逊现在深得太后和女帝的信任，光凭我恩师的书信和这些材料，恐怕难以扳倒他。” “还有三个人证。” “哪三个？” “第一个是陈斌。” “陈斌？” “将军当然没听过这个名字。陈斌本是一名普通的笔吏。撒克逊的手下无意间发现，他有项特殊技艺，能够把别人的笔迹模仿得几乎一模一样。 赵季一案中，将军恩师和阿克斯特的书信，便是陈斌伪造的。幸好，我师父前段时间打听到陈斌的下落，软禁了他。” “哦！” “第二个是大司寇尼科罗。几天前，尼科罗正好和女帝请假，带着他的小老婆回娘家。 我师父带着人，计划在路上伏击尼科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师父现在，已经擒住他一家子了。” “就算能擒住他，尼科罗也不敢去指证撒克逊。” “他没得选！” “没得选？” “尼科罗最是怕死，又怕疼。我师父刚好有一种药丸，叫做寒星石乳丸。这其实是一种补药。 但如果加大药剂，给人服用之后，膻中、天窗、肩井三穴就会在入睡后，疼痛难忍，无法入眠。 这种一睡就疼的滋味，简直就是生不如死。除非吃下我师父调制的解药，才能消除疼痛感，安然入睡。 我师父逮住尼科罗后，一定会强行喂他吃下寒星石乳丸，并骗他是剧毒之物。一旦停止服用解药，十天之内必死无疑。他为了不受寒星石乳丸的折磨，一定会听话。 何况，尼科罗很爱他的小老婆江凌月。尼科罗唯一的儿子，便是江凌月给他生的。只要控制住江凌月和他的儿子，尼科罗只能去指证撒克逊。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还有一个是谁？” “千度堂的堂主李子若。他的弱点就是很孝敬母亲。撒克逊他们很喜欢用别人至亲来控制人。今天，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知道李子若在哪？” “知道，李子若现在就待在他的老巢里，正好在将军回帝都的路上，离天马城不过两天路程。为了跟踪李子若的行踪，我们专门让两只魔狮鹫盯住他。” 雷蒙德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他的双拳由于用力紧握，发出“啪啪”的声音。 自从今天听到，撒克逊指使李子若，杀害自己恩师满门，雷蒙德就很想杀人，来泄去怒火。 在听到李子若的下落后，这种欲望就更强烈了。 他喘着粗气，问道：“这种人，为何不一剑杀了干净。” 黎尘丹平静地说道：“李子若，他是一定要死的。不过，我师父说，在他死之前，如果能够看得李子若和撒克逊两条狗互相咬，也是不错的。 如果李子若愿意指证撒克逊，我们一定会放了他母亲。如果，李子若不肯。我师父说，他一定会让李子若亲眼看见，自己母亲死在自己前头。” “那好，他老巢里有多少人。” “大概有一百人左右。如果将军动手快一点，刚好可以赶上8月3日在渔阳举行的祭天仪式。 我师父说，大奉常陈昊旭为今年祭天挑选的地点，是个好地方。那一天，诸事皆宜，也是适宜给坦普尔首相翻案的好日子。” 说完，黎尘丹笑了笑。 雷蒙德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问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师父如此神通广大，是哪位高人？” “我师父叫做鬼先生。” “鬼先生？” 雷蒙德不禁一愣。他当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这是化名。 “没错。我师父还说，他年龄比已故的坦普尔首相还要大。当年，他还指点过坦普尔首相一、二，是故人。 我师父却和撒克逊的师父是仇敌。所以，我师父虽然未曾与雷蒙德将军谋面，但已经是盟友，并非敌人。” “既然你师父不肯说出真名，那我也不多问。接下来，我就依照你师父之计行事。尘丹，你先退下，在城中休息。准备好了，我再通知你。” “好。” 黎尘丹转身退出去，在一名亲兵的引领下离开。 紧接着，雷蒙德就让人去通知苏晨光、马查阿西德、杨然，速来他府上。 而雷蒙德自己则进入书房，开始提笔，凝神写信。 过了许久，苏晨光、马查阿西德、杨然终于来齐了，一起走进雷蒙德的书房。这三人都是雷蒙德最信任的手下。 “马查阿西德，你拿好这些东西。现在就带人入京，以最快的速度交到薛绍泉总管的手上。 切记，到了晚上再去求见薛绍泉总管，就说是我的意思，千万不要让撒克逊一党看见你。” 说着，雷蒙德就将自己刚写的信，以及坦普尔的信件、相关佐证材料交到马查阿西德手下。 “属下明白，这就出发！” 雷蒙德又转向苏晨光、杨然，说道：“你们两个立刻去军中，把最精锐的猎豹骑士团带到南门外等候。让他们吃饭后就简单休息。今晚，我要连夜出城。” “属下明白。” 苏晨光、杨然两人齐齐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一会，雷蒙德也离开自己府邸，去找普利莫。 普利莫正在天马城署衙，离雷蒙德府邸并不远。 见到普利莫后，雷蒙德单刀直入地说道：“我要离开广阳几天。战事指挥就暂时交给你全权负责。” 普利莫有点惊讶，问道：“将军为何要离开广阳？” 雷蒙德犹豫了片刻，违心地说道：“刚收到消息，我妻子病危，怕要是不赶回去，见不到她。” “啊！” “这事，我还来不及禀报陛下和首相，希望你替我隐去行踪。” “请将军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可普利莫不知道，雷蒙德这次赶回去，其实是专门对付他的父亲。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雷蒙德并不因为普利莫是撒克逊的儿子，而排斥、为难他。 相反，雷蒙德从内心里喜欢这个年轻人。 在雷蒙德眼中，普利莫品行高尚、作战勇猛、体恤军士、指挥得当，是个难得的将才，和他父亲截然不同。 真是太可惜了，他居然是仇人之子。 当时，雷蒙德心里这么想，既感到遗憾，又为自己的谎言感到内疚。 第142章 六十五周年大寿 7月27日傍晚，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有一场寿礼正在举行。 这里正是李子若老巢。 多年以前，他老母看中了这个环境优美、宁静的小村庄。 李子若便给村民一笔钱，让他们迁出村庄。 从此，这里就变成李子若及老母的私人豪宅。 除了李家府邸，村里其他房子都拆掉，进行植树、建人工湖。其生态保护得非常好，谓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今天是李子若老母的六十五周年大寿。 千度堂的近百名头目，比如木叶、凯基兄弟等，都带着礼物来给老太太祝寿。 这木叶，他有双重身份，一方面是撒克逊的心腹，朝廷的官员；另一方面又是千度堂的核心人物，江湖的豪客。 这么多宾客来捧场，让李子若老母心里非常高兴。 老太太和蔼慈祥地坐在正中，眯着眼睛扫视众人，脸上的皱纹全笑得舒展开来，掉下少许妆粉。 紧接着，老太太最喜欢的重头戏来了。 重金请来的一大帮乐师开始奏乐，响起“叮叮当当”、“铮铮铿铿”各种声音。 男女舞者、唱戏的、变魔术的，挨个下场表演，引来全场阵阵喝彩。 主桌上，木叶带头给老太太、李子若敬酒后，其他人也轮番过来敬。 当然，老太太只能是举杯，浅浅尝一口她爱喝的果汁。 至于其他豪客，则是大口大口的干。 特别是李子若，喝得脸庞大红大紫。 就在这段时间里，一支2000余人的重骑兵，分成四个方阵，正在慢慢接近李家府邸。 带路人正是黎尘丹。 每一匹战马的马蹄上都裹着厚厚的棉布，以削弱马蹄声。 李家府邸的外围还设有几道关卡和哨塔。 但此刻，放哨人都在高兴地喝酒，品尝寿星赏赐的好菜，浑然不觉雷蒙德、苏晨光、黎尘丹、杨然等人，正领着一帮高手接近。 没等放哨人发出声音，他们就被解决了，不是一刀割喉，就是一箭毙命。 把外围清除完毕后，重骑兵就马上列阵，缓缓朝李家府邸合围。 当李府外面的守卫们发现重骑兵时，已经来不及了。 接二连三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许多守卫当场被射成刺猬。 紧接着，重骑兵们夺门而入。有一些重骑兵则从马背上跃上墙头，弯弓以待。 几个跑得快的守卫哭爹喊娘地闯入李家府邸大堂，赶紧禀报外面的情况。 李子若一听，脸色大变。 他老母更是吓得哆嗦着嘴唇，问道：“儿啊，你不是和撒克逊首相交情不错吗。怎么，怎么今天官军来打我们？” “娘，你别慌。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到时候，儿子一定会到撒克逊首相那里，狠狠地告他们私闯民宅——来人，把我娘送到后堂。” 说完，李子若领着群豪，走出大堂。 木叶很机敏，越走越慢，不知不觉就走到后面，藏在人群当中。 见到全身披甲的雷蒙德等人，李子若不禁一愣。 “将军不在前线剿匪，为何来到我家中？” 雷蒙德冷冷一笑，喊道：“李子若，你听着！本将军今晚要剿的匪，就是你！我命令你们每一人，高举双手，跪在庭院里，待审。否则的话，格杀勿论！” 李子若闻言勃然大怒，喝道：“雷蒙德，你别欺人太甚！你可知道，我和撒克逊首相是什么关系？” 雷蒙德理都不理他，挥了一下手，喊道，“杀！” 早已准备好的强弩、强弓立刻朝群豪们射去。 大堂门外顿时惨叫连连，血水四溅。 “撤回去！” 李子若见雷蒙德今天一点情面也不给，心里真的发慌了，急忙招呼群豪躲回大堂，并关上门窗，想要凭此来固守。 可是，区区门窗又怎么能挡住重骑兵们的攻击。 雷蒙德带过来的2000人可是帝国的最精锐之师。 每个军士除了身后背弓，腰间配有短刀，还持有各种武器，有的双手持重锤，有的持长矛，有的持长柄战刀，攻击手段五花八门。 大堂外面的门窗很快就被砸成粉碎。 披甲的军士们开始稳扎稳打，缓缓逼入。 雷蒙德更是在亲兵们的簇拥下，如尖刀般第一个杀入大堂。 他手上的承影很快就沾满了鲜血，不停地往下滴。 整个大堂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空中到处飞舞着被切下来的断肢、肉块。 仅仅激战不到二十分钟，大部分豪客就急忙扔掉武器，高举双手，跪地求饶。 其中，木叶最是精明。 开打没多久，他就故意受了几处轻伤，让刀锋刚好划破皮肉，但又没有伤到要害。 其实，木叶身手和李子若相差不多，在群豪当中绝对是数一数二。 一会，他又卖了一个破绽，故意被一个军士的铁头棍打中。 木叶发出一声惨叫，顺势就倒在一具尸体旁边，假装自己死了。 大堂正中只剩下十一个人，还忠心耿耿地护在李子若身边。 “李子若，我最后一次问你，投不投降？” 雷蒙德浑身沾满了敌人的血，冷峻地问道。 经过一番剧烈厮杀后，他的杀意已浓，准备将李子若置于死地，早就忘了要让他指证撒克逊的事。 此刻，李子若身上也是多处受伤。其中最严重的，正是雷蒙德给他留下的剑伤。而且，他体内斗气已经消耗过半。 哐啷一声，李子若当机立断，把手中的刀丢了。 “雷蒙德将军，我愿投降。只是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将军？” 他身旁十一人见状，也赶紧丢掉武器。 “先把双手高举过头，跪下来再说。” 李子若叹了一声，只好向前一步，带头跪在雷蒙德面前。 就在这时，黎尘丹等人押解着李子若的母亲，也从后堂走了进来。 李子若见状大骇，用膝盖往前移了移，说道：“将军，将军！我子若有得罪将军的地方，你要杀要剐，我毫无怨言。可是我娘是无辜的啊。” “你现在也知道什么叫做无辜？我问你，坦普尔老师一家十几口人，有什么罪？是不是无辜的？” 李子若闻言，心中一凉。 他现在终于知道，雷蒙德为何今晚会率军，对自己痛下杀手。 原来，暗杀坦普尔的事情，终究是暴露了。 第143章 不寿的寿宴 “将军，坦普尔一家不是我杀的！撒克逊首相可以为我作证，那天我就在帝都。” 李子若的第一反应是为自己辩解。 他下意识地想找个有利的说辞，而不是低头认罪。 这彻底激怒了雷蒙德。 在潜意识中，雷蒙德早已经把撒克逊当成仇敌。 只不过碍于自己是雪伦的御前圣剑骑士，且承诺过，为了帝国利益，不会和撒克逊翻脸。 他才一忍再忍。 当黎尘丹向他揭发撒克逊的恶行——杀死恩师满门时，雷蒙德深藏多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这才有了他向普利莫撒谎，秘密回京做局的一幕。 而如今，李子若开口闭口就是撒克逊，更是让他确定了李子若就是凶手无疑。 当下，雷蒙德凝聚斗气，朝李子若刺出浑厚的一剑。 雷蒙德脸色细微的变化，李子若已经看见眼里。 他本来可以躲开这一剑，但考虑到母亲在敌人手里，没有敢躲避。 “咔嚓”一声，李子若右边的锁骨、肩胛骨在斗气的作用下，粉碎了。同时被摧毁的还有周边的韧带。 疼痛让李子若的脸苍白起来。 他的右手立刻无力地垂下去。鲜血从剑的创伤处喷溅出来。 李子若知道，自己的右手已经被雷蒙德废了。 “儿啊，我的儿啊。大人，求求你，放过他吧。” 李子若的母亲见状，老泪湿脸，朝雷蒙德连连拱手作揖。雷蒙德转头，皱了皱眉头。 “先把她带出去。” “是。” 黎尘丹等人押解着李子若的母亲，将她拖出了大堂。 “娘，娘！” 李子若喊了两声。他母亲转头过来，看着他。 母子泪眼相望，无语凝噎。 很快，大门关上，把母子两人视线隔断了。 “8月30日那天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等李子若转过头来，雷蒙德就持剑指着他。声音冰冷得像块化不掉的寒冰。 剑尖距离李子若的鼻尖只有三毫米。上面的鲜血慢慢凝成团，滴下来。 “是，是我做的。我怎么死都行，求求你，放过我娘吧。” 李子若绝望了。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特别是说到“娘”字的时候，有些颤抖。 “那天除了你，还有谁？” 李子若缓缓抬头望着雷蒙德，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天就我自己，没有其他人。” 见李子若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雷蒙德不禁一愣。 他没想到，李子若还有讲义气的一面，不肯供出自己的手下。 雷蒙德其实有派人去暗中调查过坦普尔一案。 根据现场留下来的马蹄痕迹和脚印。那一天，一共有八个人骑马进了大庙乡。 有三个人是从正门进去的，还有五个人是从后门进去的，都是翻墙而入。 也就是说，除了主犯李子若，至少还有七个共犯。 雷蒙德很清楚，那七个共犯一定是在这大堂当中。 能够随同李子若去做这种大案的，一定是他的心腹。而今天是他母亲的大寿，心腹肯定会来祝寿的。 想到这里，雷蒙德开始扫视跪在地上的江湖豪客。 然而，没人敢与他阴冷的目光对视。 雷蒙德目光所触，所有人都是赶紧望向地板，或者是别处。 “你确定只有你一个人？” “我确定。” 雷蒙德手中的承影再一次光芒盛起，朝李子若的左肩刺去。 随着两声骨头脆裂的声音，李子若的左手和右手一样，无力地垂下来。 雷蒙德的剑势不减，顺着下来横划，又是两声脆响。 李子若的两个膝盖骨也被剑气震碎了。 但他很硬气，一声不吭，倒是有几分枭雄的气概。 “来吧，雷蒙德将军！” 李子若眼睛发红，反而挺起胸口，嘶哑地说道。 这一刻，他已经有了求死之心，只想雷蒙德给个痛快。 “你想不想，我放过你娘？” “想！需要我做什么？” 李子若心头一震，仿佛又有了希望。 “随我去渔阳，在太后面前指证撒克逊。” 听了雷蒙德的话，李子若犹豫了起来。 他倒不是对撒克逊有什么深感情。 而是他知道，撒克逊这个人有多狠。 要是雷蒙德不能扳倒撒克逊。事后，撒克逊一定会诛他九族。 “只要你跟我去渔阳，那天随你一起去的几个兄弟，我也一并既往不咎了。” 雷蒙德的语气再次冰冷起来。 若是坦普尔还活着，并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被吓一跳的。 因为，今晚的雷蒙德，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毒之意。 “去还是不去，由你决定。但我要赶时间，我数到五……一、二……” “我去！但你答应的，一定要兑现！特别是我娘，你要照顾好她。在这段时间里！” 雷蒙德点点头，摆了摆手。 他身后四名亲兵立刻上前，先用布把李子若眼睛蒙住，再用棉花塞住他耳朵。 接着，四名亲兵帮他止血并抬起来，往外走去。 雷蒙德、苏晨光、杨然三人也跟着走出李家大堂。 大堂里的江湖客们却依旧举着手，不敢动。 因为，到处都有泛着寒光的箭头，正瞄着他们。 李家的外墙大门处，停放着两辆马车。 李子若的母亲已经坐上其中一辆。另一辆，自然是留给李子若的。 马车旁有不少军士守着。 远远看着李子若被抬上马车，雷蒙德便在庭院中间停下脚步。 “晨光，你领1000军士，押着他母亲，回我们的军营待命。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提走他母亲。” “晨光明白。那些江湖客呢？” 雷蒙德回过头来，远远望了一眼李家大堂，笑得很诡异。 “我本来打算，只杀了李子若和他七个共犯就行了。但他既然要讲义气，那我就成全他。晨光，等我们走远了，你就杀光他们所有人，放火烧了这府邸。” “遵命，雷蒙德大人！” “杨然，我们走！” “好。传令下去，二队，三队，五队，七队，继续前行。其他队伍留下。” 过了一会，雷蒙德、杨然率着1000重骑，押解着李子若，继续前往渔阳。 苏晨光站在李家大门处，见雷蒙德将军等人已经走远，便折返回来，猛地一挥手。 “放箭！” 李家大堂中，再次响起惨叫声。 许多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今晚这个寿宴居然是个不寿的寿宴。 第144章 玄庙山上 “歘歘歘”，密密麻麻的箭雨很快就又收割了一批江湖客的性命。 剩下的人，有的急忙托起死者的尸体，来挡箭；有的躲在桌子底下；有的急忙去吹灭油灯。 李家大堂中，场面混乱不堪。 外面的军士在杀人，里面的木叶也在杀人。 当他用余光发现，外面的军士正在朝大堂里开始扔木柴的时候，木叶很快就猜测出，军士们下一步准备要干什么。 李家府邸正好有个大柴房，里面的干柴可不少。 于是，本来已经“死去”的木叶立刻复活起来。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昔日的伙伴，然后就拔起佩刀，一刀从背后捅穿小伙伴的心口。 接下来，木叶就一边托着小伙伴的尸体挡箭，一边搜死者身上的卷轴。 他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找到治疗卷轴。 如果有人带了御火卷轴，那就更好。 就在木叶捅完第七个小伙伴时，他终于累计找到了四张治疗卷轴，和一张高级的御火卷轴。 那一刻，木叶简直欣喜若狂。 他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概率已经很大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箭停了。 军士们开始点燃了干柴。 烈火从大堂的四面八方烧起。 里面的江湖客绝望了。 有一些人拼命地往外冲，试图逃出生天。 可刚接近门窗处，就有无数支箭矢射来。 这些密密麻麻的箭矢冲力，甚至比一个人奔跑的力量还大，立刻把江湖客们射飞回去，就像是一个个带刺的菠萝掉在地上。 即便有三个江湖客强忍着箭伤，冲了出去，那也无济于事。 第二波箭雨再次袭来，终于把那三个江湖客死死钉在石阶上。 大堂里，木叶还在杀人。 所剩无几的江湖客也发现了他的意图。 他们开始试图合力杀了木叶。 可惜，剩下的江湖客发现得太晚了。 他们个个伤痕累累，体力、斗气都所剩不多。 而木叶基本上还保留着九成战斗力，何况他还用上了治疗卷轴，未伤先治。 渐渐，大堂里的厮杀声越来越小，只有木头燃烧时的爆裂声，越来越响。 当干掉最后一名江湖客后，木叶跌跌撞撞地从一个着火的屏风旁边绕过，来到一个小池子旁边。 李子若母亲很喜欢泡脚，她觉得这是最好的养生之道。 所以大堂的角落里，也建有一个洗脚池，很大。 李子若急忙把所有的治疗卷轴，和唯一一张的高级御火卷轴贴在自己身上、脸颊上。 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蜷缩着身子，静静地泡在洗脚池。 不得不说，这个洗脚池刚刚好，能容得下他的身材。 木叶要赌一把，外面的军士不会停留太久。 他赌对了。 苏晨光骑在战马上，静静地聆听里面大堂里面的声音。 就在刚刚，一名军士来报，说大堂以外的人，已经全部处死了，一个没留。 现在，只要大堂里面的人被烧死，他就可以收工了。 这座宏伟的建筑里，用的木料很多。 火焰越烧越高，越烧越大，炙烤得苏晨光的脸庞有些发疼。 而里面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苏晨光估摸着，这火烧了差不多五分钟了。 于是，他纵马转身，挥了挥手。 1000骑兵整齐地列队离去，很快消失在夜幕当中。 苏晨光等人没看见，他们刚一走，就有一个全身着火的人，从大堂里面飞奔出来，正是还没死的木叶。 虽然他有治疗卷轴和御火卷轴，但里面的魔法力终究有用完的时候。 而且，屋顶上不停地往下掉大大小小的火苗，终于也点着了木叶。 木叶一冲出去，就剧烈地咳嗽，咳得他的五脏六腑全翻滚起来。 同时，木叶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甚至来不及先扑灭身上的火。 他差一点就窒息死了。 …… 而就在同一天晚上，广阳城的署衙里，刘志天和穆青烟都准备躺下了，就听见外面传来紫炎的叫声。 两人刚推开门，就看见那头有点微胖的白耳龙。它还把小明和小红两只魔狮鹫也喊来了。 紫炎睁大眼睛，兴奋地说道：“陆先生说，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请你们马上过去。” “好，等我片刻。” 穆青烟看了一眼刘志天，便转身进屋，打包了几件衣服后，又走出来。 刘志天则急忙喊来龙昊、亚特伍德两人，在他们耳边低语几句后，便和穆青烟分别乘坐在紫炎和小明的身上，很快消失在广阳的夜空。 广阳离帝都确实很远。 但一头白耳龙和两只魔狮鹫轮流驮着两个人，依然飞得非常快。 8月2日的下午，刘志天和穆青烟乔装成普通商人，再一次踏入了久违的天骄帝都。 …… 8月3日上午，渔阳城外的玄庙山顶上，一场祭天仪式正在拉开帷幕。 近几年来，天骄王朝的帝位频繁换人，确实该向天祈祷，保佑下国运昌盛了。 玄庙山是座名山。 发生过许多故事的渔阳猎场，就在山脚下五里处。 玄庙山虽然不高，但两百年前，着名的玄德大师就圆寂在此山中。 玄德大师可以算是神族人当中，最精通神法、佛法、道法的大师。 按照他的遗嘱，玄德大师的尸体放在一个特别的魔法阵中，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得到一个方方正正的、骨灰凝聚成的小方块。 因为山上有放玄德骨灰的庙，故改名为玄庙山。 山顶上，该来的大佬全来了。 三个少奉常正在指挥手下忙这忙那。 正式祭天的时辰是十一点两刻。 在这之前，他们必须把祭品按照规定，摆放整齐，还要最后一遍检查下现场的布置，等等。 很多年前，祭天用的祭品是人。现在不用了，改为牛、马。 今天，瑞文太后比以往更加神情凝重。 若是仔细看，她的脸上仿佛还凝结着一层冰霜。 艾娜女帝有些忐忑不安，两只眼睛时不时地朝瑞文太后、薛绍泉望去。 撒克逊则一脸轻松，正在和亚尔弗列得、陈昊旭说说笑笑。 大奉常陈昊旭有些兴奋，正在竭力说着一些好笑的事情，好像是在拍撒克逊的马屁，又好像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以往，素来喜欢站在撒克逊身边的大司寇尼科罗，如今却离他很远。 尼科罗魂不守舍，常常扭头看后面的山林，就好像山林中藏有一只鬼似的。 而薛绍泉总管今天的站位也有点奇怪。他并没有站在艾娜女帝身边，而是站在山顶台上的中间。 薛绍泉的视线时不时飘向山顶四周的护卫军。 军士中，混进了一个人，正是雷蒙德。 他抬起头，正好和薛绍泉的视线撞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停滞了一秒，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 第145章 巳时一刻 就在神族朝堂中的大佬，都云集玄庙山的这天清晨，王逸领着刘志天、穆青烟两人，从后门而入，往李照雪住的天香阁而去。 “公主，是我。” 来到阁楼前，王逸敲了敲门，轻声说道。 早就等待多时的李照雪，兴奋地打开门。 可当她看到，刘志天的身边还站着穆青烟，欣喜的同时，还夹杂着一丝丝失落。 “快进来，到我寝室说话。” 李照雪伸出双手，去拉两人。 刘志天顺势就迈步进去，而穆青烟却缩手回来，让李照雪拉了空。 “照雪，你和志天谈吧，我在外面等。” 穆青烟今天本来就不想来的，是刘志天非要她来。 一见到李照雪，穆青烟更是有了几分怯意，就好像偷了人家东西一样。 “进来啊，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们姐妹好好叙叙旧。” 李照雪虽然嘴上在劝，心里却巴不得穆青烟不要进来。 刘志天亦劝道：“是啊，进来吧。我们三个好好商量一番。” “不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说完，穆青烟把刘志天轻轻一推，顺手就把门带上了。 刘志天一愣，正想要对门外的穆青烟再说点什么，却被李照雪拉着往里面走。 “时间宝贵，我们抓紧议事吧。” 一进到自己的寝室，李照雪再也按捺不住，将刘志天紧紧抱住。 刘志天再次一愣。 他今天起床后，心里想着都是怎么去救人，却没料到会被李照雪抱个香满怀。 若是在几年前，刘志天此刻大概早就幸福地飘上了天。 但现在，刘志天轻抚着李照雪的秀发，心里却十分复杂。 因为在外面，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 “坐吧，我们再对一下接下来的计划，看看还有什么漏洞。” 李照雪见刘志天半天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哪怕是轻轻啄一下她，也没有，便有点失望地松开了他。 刘志天依言坐下来，心里莫名地有种轻松的感觉。 斟酌一番后，刘志天先问道：“你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按照陆先生的提议，我已经让1500名军士乔装入城，正在待命。城外还有8500名军士会赶来支援。 这是我可以调动的全部兵力了。人族虽然一共有10个军团，但我们李家能掌控的只有5个军团。” 在天骄帝国建国之初，神族得到人族几个世家的支持，尤其是李家出力最大。 因此，人族几个世家一直以来，被允许拥有自己的私人军团，但平时只能驻守在帝都城外。 “你们呢，有把握夺下西二门吗？” “没问题的。” 天骄王朝的帝都分为内城和外城。 内城就是皇宫，有九个城门。 外城有东西南北十二个城门，每一面有三个城门，一大两小。大的城门叫做一门，左边的叫二门，右边的叫三门。 西二门就是西城门左边的小城门。 “那好，我们再对下时间。巳时一刻，我们两边同时动手。我这边先拿下看守思贤宫的高手，然后带雷吉诺德、仁娜公主走烟斜街，拐西大街，再转南鼓街，直奔西二门而去。” 李照雪拿出地图，用手在上面指着说道。 “没错。当你们把雷吉诺德他们救出来的时候，我们也得手了。控制住西二门，我这边就立刻放鸣镝箭，通知你们在城外的骑兵进城。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南鼓街这里接应你们。与此同时，我会让白耳龙和魔狮鹫飞过去，在你们的后面恐吓人群，制造混乱，以阻拦追兵。” 刘志天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李照雪也俏皮地伸出手指，勾住他的手指。 两人抬头相视，都是微微一笑。 “现在距离行动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宝贵，我们各自分头行动吧。” “好。” “等等。” 见刘志天转身要走，李照雪喊住了他，再次拥抱着。 “你要小心。” “嗯，你也是。” 一会，李照雪终于再次松开他。 “那一会，我们在西二门见。” “我会在那里等你的，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刘志天离开了她的寝室，朝外面走去。 李照雪并没送他，而是来到窗前看着。 当她看见，刘志天和穆青烟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出的时候，李照雪心里有些委屈的感觉，鼻子酸酸的。 和刘志天久别后的这次重逢，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 …… 两个小时后，恩和森站在慎行楼的大门前徘徊。 他时不时看看大厅里的钟表，惦记着，还有多久到巳时一刻。 楼上，正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自从米斯伊拉等38人的儿子、或者是侄子作为质子，送入思贤宫一并看守后，雷吉诺德就很喜欢这些兽人。 每隔几天，他就组织一次读书会，教这些兽人质子，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 对此，思贤宫中负责看守的五十多个“仆人”早已习以为常了。 此刻，大部分的“仆人”正在聚众赌博，眉飞色舞的，骂骂咧咧的，神情各异。 谁都没把看守任务当作一回事。 因为，雷吉诺德实在太乖了，除了皇宫有传唤，就没有踏出过宫门。 恩和森再看了一眼钟表，估摸着差不多到时间了，便朝离慎行楼最近的南门走去。 “刘老三、程洪，你们两个把门打开下。我一大早订了好多包子，让他们这个点送进来，是给孩子们吃的。” 恩和森说的孩子们，就是那38个兽人质子。 其实，当中有几个已经二十岁了，不能算孩子了。 “好咧，有没有我们的份？” 刘老三、程洪笑嘻嘻地依言打开南门。 旁边，还有另外两个仆人百无聊赖地倚在墙上。 “当然有，少不了你们的。” 门刚打开，三辆马车就晃晃悠悠地驶进来。 坐在前面赶车的正是如意客栈的露皮塔。 “停一下。” 马车快接近南门的时候，刘老三和程洪两人便喊了一声。 按照惯例，他们还是要检查下车子的。 刘老三有些机警，他很快就发现不对了。 因为，车上并没有肉包子的香味。 可惜，刘老三还是迟了。 两只毒镖从露皮塔的衣袖中飞出来，正中他的咽喉。 这是见血封喉的毒镖。 同时，车厢里的王逸猛地冲出来，手上的铁拳套一下子就捏断了程洪的脖子。 程洪立刻倒地。 临死前，他看见另外两名同伴刚好也被恩和森一刀毙命。被割的也是咽喉。 程洪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喊不出话来，抽搐了几下，就咽气了。 第146章 待命的玄甲骑 当恩和森、王逸、露皮塔迅速解决了南门的四名“仆人”后，李照雪就从第二辆马车中走了下来。 她朝后面挥了挥手。 一大群军士就鱼贯而入。 奔驶在前面的是百余名骑兵，后面跟着几百名步兵。 同时，十几辆马车也朝慎行楼驶去。 这时，三十多名“仆人”还在面红耳赤地赌博。 由于嫌武器碍事，他们便解下来，扔在一棵大树下。 当听到马蹄声在思贤宫响起时，“仆人”们才纷纷转头，全都吓傻了。 迎面而来的正是一波波箭雨。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有骑兵冲进思贤宫。 由于猝不及防，加上人数悬殊，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另一边，恩和森飞一般地冲向慎行楼二楼。 正在捧着书本的雷吉诺德，看见恩和森进来，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李公主，她来了？” “来了，上天之巫，快走！” 雷吉诺德兴奋地丢掉手中的书本，对毫不知情的38名兽人质子喊道：“孩子们，我带你们回家！” …… 在王逸等人动手的同时，西二门这边的好戏也在上演。 先上场的是黎尘丹。 他挑着一担水果，正朝西二门走来，嘴里喊着：“卖蜜橘啰！不甜不要钱的金沙蜜橘！” 在柑橘中，最贵、最甜的就属金沙蜜橘了。 守城的帝国军士们看着他两大筐沉甸甸的金沙蜜橘，卖相极好，不禁都偷偷咽口水。 这守城门最是无聊，哪有吃金沙蜜橘香甜。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毛手毛脚的青年人，一下子把黎尘丹撞翻在地。 那两大筐金沙蜜橘撒了一地。 许多金沙蜜橘滚啊滚，就滚到西二门的城门。 周边晒太阳的乞丐，闲逛的公子哥，卖鞋的小贩，等等二十几号人，一拥而上，开始抢滚落一地的金沙蜜橘。 这把黎尘丹急得大呼，“别抢，别抢！” 城门的军士们见状，也加入抢橘的队列，就连城头上的军士，也有一些，赶紧下来凑热闹。 他们浑然不觉，西南角正飞来一头白耳龙和五只魔狮鹫。 一个从头到尾都蒙着的黑袍人正坐在一只魔狮鹫上面。 城门，几个军士听见人们的尖叫，好奇地转身，就看见一头“飞猪”呼的一声，朝他们喷了一口巨大的烈焰。 而那些正在抢蜜橘的二十几个人也动手了。 他们当中还有两个大魔导师——刘志天和穆青烟。 顿时，城门下各种魔法到处飞舞，打死无数军士。 城头上的军士则受到陆心安和五只魔狮鹫的攻击。 一条条黑线从陆心安手中飞出来，打中城头军士的眼睛。 许多人捂住眼睛，痛苦地在石砖上翻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五只魔狮鹫则齐齐挥动翅膀，发出风系和冰系群体性魔法。 好多军士就像断线的风筝般，被狂风从城头吹落，摔死在城下。 同时，城门的黎尘丹也领着十几人，从马道上冲上去，夹击城头的军士。 仅仅十分钟，城头和城门的百余名军士就被清理干净，只有二十余名仓皇逃出。 帝都的守军虽然很多，但绝大多数都驻防在周边的四大卫城——青龙城、白虎城、朱雀城、玄武城里。 帝都城里的守军只有一万人。 其中有五千玄甲骑，负责守卫皇宫。 另外五千人则是从各个军团中抽调出来，轮流值守城门。 而每一面城门的一门则有一千军士驻守。 像二门、三门这样的小门只安排百余名军士驻守。 这也是刘志天等人要偷袭西二门的缘由。 因为小城门容易得手，大城门难。 一得手，黎尘丹便急忙在城头射出鸣镝箭。 接到信号后，藏身在城外树林的8500名人族骑兵，立刻显身，形成长长的队伍，从西二门进来，直奔南鼓街。 城头上，陆心安则神情凝重地走到西二门的几台霹雳炮前面。 这就是历史上，曾经让无数攻城的英雄丧命的守城利器。 霹雳炮实际上就是通过超大型的投石车改造而成，只不过是固定好的。 它之所以威力巨大，其原因主要是用珍贵的元神之晶作为炮弹。 元神之晶被霹雳炮大力投掷出去后，会在空中裂开，变成无数个小晶体射向周边的敌军。 这些小晶体不但可以轻松击穿军士的盔甲，也可以击穿顶级战士、魔法师的护罩。 每台霹雳炮巨大杠杆的托盘上，正分别静静地放着一块元神之晶。 陆心安神情复杂地走过去，撕开外面那层材料，把元神之晶吞了进去。 紧接着，它痛苦地发出一声长啸。 那一刻，陆心安想起许多往事。 黎尘丹走过来，挥刀将几台霹雳炮的绳索全部割断，让它们短时间内使用不了。 思贤宫中，当“仆人”们被清理后，十几辆马车就从慎行楼门口开出来。 第一辆马车里坐的是雷吉诺德和仁娜。后面的坐的是38名兽人质子。 恩和森和十几名骑士在前头开路。 他手上换了一把长柄战刀，寒光闪闪。 露皮塔领着二十多骑，簇拥着李照雪公主，跟在其后。 紧接着，便是几百名一路小跑的步兵。 殿后的是王逸率领的百余名骑兵。 思贤宫外还驻扎着两百多名军士，他们很快就闻声赶来，和王逸等人在街道上对射。 街道上的行人吓得魂飞魄散，到处乱跑。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帝都里居然发生了巷战。 但很快，更吓人的东西又来了。 一头白耳龙和五只魔狮鹫从空中飞舞过来，或喷出火焰，或发出冰霜，驱赶人群往交战区跑。 思贤宫外这支两百多名军士的战斗力其实很强。 但从各个横街、小巷涌出来的人群打断了他们的进攻。 “停止进攻他们，先射天上那几头魔兽！” 领头的军官担心误伤平民，下令军士朝天上开火。 王逸见状，松了一口气，急忙带着骑兵逃离。 可天上的这六头魔兽可不好对付。 一波波魔法从天上砸下来，打得军士们是连连后退。 “玄甲骑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还没到！” 领头的军官急得大声问道。 “已经第一时间上报了。但现在只能等莱尼亚斯大人的命令，他们才能出动。” 玄甲骑便是守卫皇宫的精锐之士。 他们分别是从各个军区中，层层选拔出来的一等一高手。 身上的装备、武器也是帝国中最好的。尤其是每人的披甲都是用最好的玄铁炼制而成的，极其坚固。 也就是说，整个都城中，唯一有能力把正在出逃的雷吉诺德等人留下来，便是这支全是精英组成的玄甲骑。 思贤宫离玄甲骑驻地不算远。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思贤宫的骚乱。 但迫于皇家严苛的规定，他们不能出动，只能披甲待命。 再说了，玄甲骑的职责是守卫皇宫，而不是追捕逃犯。 第147章 一场茶歇 按照天骄帝国的规定，能够调动玄甲骑的，只有两个人。 第一优先指挥权的，自然是艾娜女帝。 女帝要是外出，宫中大总管薛绍泉也可以调动玄甲骑。 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权限，就连首相撒克逊也不行。 今天，艾娜女帝和薛绍泉都去渔阳附近的玄庙山祭天了。 临走前，艾娜女帝把帝都防卫的权限，包括调动玄甲骑的临时权力，全都交给了大司马莱尼亚斯。 可莱尼亚斯根本没想到，今天城里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在他眼里，帝国虽然现在乱糟糟的，可帝都却是一片祥和。 造反的齐天大王刘志天、蜀王李祥墨、西北王秦艺，他们的兵马离帝都太远了。 何况，艾娜女帝她们明天就回来了。 所以，莱尼亚斯今天偷个懒，根本没去皇宫里值班。 他一觉睡到八点多才起床。 吃过早餐后，莱尼亚斯便兴致高涨地和府中的歌姬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帝都中，权贵们的府邸都是非常富丽堂皇，蓄养歌姬成风。 这“老鹰捉小鸡”就是在歌姬中，选一人当母鸡，其余的，当小鸡。 莱尼亚斯自然就是那只老鹰。 游戏一开始，莱尼亚斯便举起自己的咸猪手，做赶鸡状。 “小鸡”们故作惊慌，笑着跑来跑去。 一旦被莱尼亚斯的无敌大鹰爪抓住，歌姬就要接受各种奇奇怪怪的惩罚，比如滴蜡烛、抽鞭子之类，还是蛮刺激的。 当然，抽鞭是轻轻地抽，不会造成伤痕，但会有点小痛。 就在莱尼亚斯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大堂门外传来敲门声。 “老爷，老爷！” 府中管家埃多比蒙对着门缝，朝里面喊道。 “停一下——什么事情？” 莱尼亚斯很不高兴地中止“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朝大门走去，问道。 “皇宫玄甲骑军团长尔斯坦德比派人过来，说是有急事禀报。” 五千玄甲骑一共有五个平级的军团长。每人轮值一天。 今天刚好是尔斯坦德比值守。 他听到思贤宫出了事情，便急忙派人向莱尼亚斯禀报。 莱尼亚斯听了，心里有点不爽。 玄甲骑军团长的职位虽然很重要。 但是，尔斯坦德比的级别却只是三品都虞侯。 在莱尼亚斯看来，尔斯坦德比若有事，应该亲自来向他禀报，而不是派手下过来。 却不知，尔斯坦德比却是无暇分身。 他忙着抽调三千重骑，现在已经是准备就绪，只等着莱尼亚斯的一纸批文，就可以追击在逃的雷吉诺德。 “知道了。让他直接报给宫中。我一会就去宫里值班，再进行受理。真是不懂规矩，有事直接报到我府中来。哼。” “明白了，老爷。” 莱尼亚斯转过身来，继续和歌姬们，笑嘻嘻地玩“老鹰捉小鸡”。 他不认为，尔斯坦德比能有什么要紧事。 当府中管家将莱尼亚斯的原话，转述给尔斯坦德比的部下时，那部下直接傻眼了。 那部下就是去了皇宫中的值班室，发现莱尼亚斯不在，这才来府中找他的。 如今听莱尼亚斯大人这么一说，好像又要跑回去皇宫的值班室。 可莱尼亚斯大人，他明明在家啊？ 那部下站立在风中，手中拿着尔斯坦德比的奏报，茫然起来。 一想到尔斯坦德比军团长再三叮嘱自己，说事态紧急，一定要将奏报及时送到，并尽快拿到莱尼亚斯大人的批文，那部下急得简直要哭了。 他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好去磨管家埃多比蒙，让他再次禀报莱尼亚斯大人。 可埃多比蒙知道自家老爷此时兴致正浓，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敲门。 过了一会，负责外城守卫的军团长也派人过来禀报，说人族李家的部队突然叛变，袭击了西二门，这才让埃多比蒙恍然大悟。 今天，帝都里果然是出大事了。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这一次，埃多比蒙是直接用脚踹开了门，冲了进来。 长椅上，正在给歌姬按摩的莱尼亚斯，尴尬地急忙起身。 当听到李照雪反水，劫走雷吉诺德、仁娜和38名兽人质子，莱尼亚斯吓得脸都绿了。 他急忙颤颤巍巍地写下批文，授权尔斯坦德比军团长督制城中玄甲骑、城防部队、巡逻队、司寇等武装力量，全力追捕逃犯。 当然，追捕的主力只能是依靠玄甲骑。 可当莱尼亚斯的批文送到尔斯坦德比手上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 这为李照雪、刘志天等人至少争取到了两个多小时的宝贵时间。 尔斯坦德比率领三千玄甲骑和其他混合部队，集合赶到西二门时，李照雪等人已经离开帝都很远了。 城头上只留下陆心安和一龙五鹫。 它们朝城下砸下魔法，却遭到玄甲骑的箭雨反击。 陆心安见那弓箭又快又稳，并发出破空声，知道真正的高手来了，自己和六个魔兽可抵抗不住，便招呼一龙五鹫升空，避开箭矢。 陆心安它们也不急着离去，而是故意在空中乱飞，想把地上的部队带偏。 但是，尔斯坦德比并不理会它们。 出城后，尔斯坦德比并不急于盲目追击，而是先派出斥候侦察，同时派使者去知会四大卫城的驻军，配合他的追捕行动。 当斥候探明雷吉诺德等人的逃跑路线后，尔斯坦德比便下令全军出击。 陆心安在空中，看见那三千玄铁骑如钢铁洪流般奔涌向前，心里不禁暗暗吃惊。 它知道，按照这个速度，这玄铁骑迟早会追上去的。 而且，从军容军貌上来看，人族李家的一万军士好像敌不过这三千玄铁骑。 …… 当天下午五点多，玄庙山顶上，繁琐的祭天仪式总算结束了。 按照大奉常陈昊旭的安排，要在山上过一个夜，明天上午才回帝都。 薛绍泉便请大佬们移步到玄德庙的大堂里就坐。 瑞文太后邀请大家喝茶，顺便聊一聊。 撒克逊坐下来喝茶，品着小吃，和身边的陈昊旭闲聊，浑然不知，一场针对他的朝堂风暴即将来袭。 瑞文太后看了撒克逊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静一静。本宫有事情要和诸位说一说。” 众人闻言，转头望向太后，正襟安坐起来。 他们当中有些人，当时以为这不过是一场茶歇。 第148章 是非曲直 “雷蒙德，你出来吧。” “是。” 大堂外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雷蒙德。 撒克逊吃惊地望着他，不知道雷蒙德为什么不在前线，而是突然出现在玄庙山上。 雷蒙德先是给瑞文太后、艾娜女帝行了礼，然后就站在撒克逊面前，用愤怒的目光盯着他。 昨晚，雷蒙德就来到山上了，为了这场祭天仪式，才忍到现在。 “撒克逊，你自己看下这些信和材料！” 雷蒙德身后的一名军士，把一沓材料放到撒克逊身边的桌子上。 撒克逊狐疑地翻了翻，脸色大变。 “太后、陛下，这些都是无中生有，是坦普尔、雷蒙德两师徒，在污蔑我。” “污蔑你？说反了吧。太后、陛下，臣已经查明，撒克逊指使千度堂李子若，杀害了原首相坦普尔一家。 还有，前大将军岳泽，是这厮勾结李子若等人，在狱中设下圈套，进行谋杀的。 包括赵季一案，也是他，先让人伪造信件，后又指使尼科罗，污蔑我恩师、岳泽、袁清一等人勾结叛将阿克斯特。 这才有了袁清一、秦艺叛逆之事出现。如今的天下大乱，都是他逼出来的！撒克逊，你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 雷蒙德用手指着撒克逊，恨不得上前咬他几口，才能解恨。 撒克逊冷冷一笑，正欲辩解，亚尔弗列得就抢先站起来，朗声说道：“雷蒙德，你休得血口喷人。坦普尔、岳泽、袁清一等人谋逆之事，先帝已经有了定论。 就凭你找来这一沓纸，也想污蔑首相，简直是胆大妄为之极！还有，你本应该在前线，为何今天跑到这里？” 亚尔弗列得虽然声音很大，实际上已经色厉内荏，心慌得厉害。 撒克逊所干的恶事，他也参与了。 今天看雷蒙德这个架势，像是有备而来，焉能不怕。 “亚尔弗列得，你先坐下。是非曲直，本宫一会自有定论。我们先一件一件来。雷蒙德将军，你说首相让人伪造信件，可有依据？” “回太后，有依据。这个能够伪造别人书信的人，叫做陈斌。” 听到这里，撒克逊心里不禁一沉。 他没想到，雷蒙德居然也知道陈斌。 “当年就是撒克逊，让陈斌伪造了我恩师和叛将阿克斯特的四封书信。” “陈斌，他人在哪？” “就在外面候着——传陈斌！” 随着雷蒙德一声喊，又有四名军士押着陈斌，走了进来。 陈斌被陆心安逮住后，也是服了寒星石乳丸。 他不是习武之人，吃了寒星石乳丸后，膻中、天窗、肩井三穴就疼痛得更厉害，比刀割还惨。 只要能够按时给他解药，陈斌干什么都愿意。 何况，雷蒙德昨晚亲口向陈斌承诺，只要站出来指证撒克逊，保他不死，且不祸及家人。 两害相权取其轻，陈斌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现在要是不照做，他就要被疼死了，便答应下来。 “你就是陈斌。” “罪民是。” 陈斌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瑞文太后，便低下头来，心头“扑通扑通”地乱跳。 “雷蒙德将军说，当年，是你伪造了坦普尔和叛将阿克斯特的四封书信。此事，是真是假？” 大堂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陈斌粗重的呼吸声。 “太后，要是我说真话，可否饶我不死，不祸及家人？” 陈斌僵硬地跪下来，哭着问道。 瑞文太后淡淡地望着他，说道：“可以，你尽管如实说。” “是的，是我伪造了四封书信。因为，撒克逊送了我一大笔钱，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是我贪财，是我混蛋！” 即便有瑞文太后的承诺，陈斌开口坦诚时，仍然觉得异常艰难，要费很大力气，才把话从喉咙里挤出来。 说到最后一句，他悔恨难当，用力地扇自己的脸，把脸都扇肿了。 此刻，撒克逊就像掉入冰窟般，全身发凉。 他苦苦思索脱困之策，却没有任何办法，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冷冷地发笑。 可亚尔弗列得没有他那么镇定，坐如针毡，立刻站起来嚷道：“太后，这，这是雷蒙德不知从哪找来的疯子，在这胡言乱语。莫信他。” “亚尔弗列得，请你坐下！我再重申一遍，需要你开口的时候，我自然会问你——陈斌，你可知道，诬告首相是重罪？” 见亚尔弗列得悻悻地坐下后，瑞文太后又转头问陈斌。 “我没有诬告他。太后要是不信，可以拿来纸和笔，我可以当场写下那四封书信。 因为，为了做到惟妙惟肖，我花费了整整两个月，天天在练习这四封信。每一个字，每一个笔划，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薛总管，让人拿纸和笔给他。” “是。” 一会，几个太监拿来纸、笔，还有桌椅，让陈斌坐着写。 很快，模仿塔普尔笔迹的第一封信，写好了。 薛绍泉拿过来，递给瑞文太后。 她接过来一看，果然和坦普尔的笔迹一模一样。 至此，瑞文太后已经全信了雷蒙德的话，不禁瞄了一眼撒克逊，见他依旧不动声色，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这人的脸皮和城府。 但今天这出戏，到此刻才唱了开头，瑞文太后也便若无其事地说道：“嗯，绍泉，也传给大伙看看。” “是。” 薛绍泉拿着信，传给各位大佬，偏偏就没有递给撒克逊、见亚尔弗列。 众人一看，神情诧异，心中对撒克逊已经有了八分起疑。 亚尔弗列得伸长脖子，想瞅一眼那封信，却总是见不着，心里急得坐不安席，就好像屁股挨着的，不是椅子，而是火坑。 尼科罗看了信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雪白。 只不过，他虽素来怕死，但今天也算沉得住气，一声不吭，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一会，陈斌把模仿阿克斯特的另外三封信，也写好了。 太监便递给瑞文太后。瑞文太后只是扫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一边，问道：“尼科罗，本宫记得，赵季一案是你负责的。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太后的话很轻，但在尼科罗耳朵里，犹如惊雷般响起。 他惨笑一声，把官帽脱下来，踉踉跄跄走到陈斌旁边，“扑通”一声就朝瑞文太后跪了下来。 第149章 撒克逊认罪 “太后，是我有罪，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制造了赵季一案，陷害坦普尔、岳泽、袁清一等人谋逆。” 说完，尼科罗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把头皮都磕出血来了。 “尼科罗，你有没有同伙？” 瑞文太后不紧不慢地问着。 “有，就是撒克逊、亚尔弗列得两个。” 尼科罗伸出手指，指向两人。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无比轻松，好像把重担全卸了下来。 这是尼科罗一生中，做的最勇敢、最正义的一件事情。 “你，你……” 亚尔弗列得吓得再次站起来，指着尼科罗说了两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汗水急忙从他的额头、脖子、后背等处涌出来，瞬间湿了亚尔弗列得的官服。 撒克逊虽然还能保持镇定，但此刻已经笑不出来了。 心里有股声音告诉他自己，你完蛋了，撒克逊！ 雷蒙德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太后，臣还有一个人证。他可以证明，我恩师和岳泽大将军是被撒克逊、亚尔弗列得等人害死的。” 瑞文太后点点头，说道：“那就传他上来吧。” “三传证人！” 随着铁链拖地的声音，李子若被四名军士架着，抬了进来。 他的手脚自从被雷蒙德废后，已经走不了路。 走到大堂正中，四名军士把李子若轻轻放了下来。 他和尼科罗、陈斌两人，正好组成一个“品”字。 李子若转头，缓缓打量着堂中众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撒克逊身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亚尔弗列得见状，面如土色，全身突然失去了力量，软绵绵地倚在椅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心头上。 撒克逊被李子若笑得心里发麻，脸皮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大脑里快速地飞转。 那一刻，他甚至疯狂地想到，要挟持瑞文太后来脱身。 但看到雷蒙德有意识地和薛绍泉站在一起，恰好挡住了他的进攻路线，撒克逊便立刻断了这个念想。 “你是谁？” “罪民是千度堂堂主李子若。” “你来这里，是不是要自首？” “是的，太后。” 李子若坐在地上，缓缓说起自己如何在狱中假扮赵季，又如何与撒克逊、亚尔弗列得、木叶三人合力袭击岳泽。 后来，又如何奉撒克逊之命，领着堂内四名高手，潜入坦普尔家中，袭击坦普尔并灭门之事。 堂上众人一听，全都惊呼起来。 许多人没想到，道貌岸然的撒克逊首相，居然是一个不择手段，阴险毒辣之徒。 亚尔弗列得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整个人就像烂泥一样，完全瘫坐在椅子上。 但撒克逊不愧是一代奸雄，他此刻反而平静下来，心不跳、手不抖地喝完杯中茶，望着窗外出神。 只是他的脸，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撒克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撒克逊缓缓转过头来，望着瑞文太后，说道：“罪臣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就请太后赐我一杯毒酒，以谢罪天下。 只是我儿普利莫，是清清白白的。倘若太后不嫌弃他的身份，念在他还有点本事，不妨可以考虑继续启用。也算是，为我赎罪吧。” 说完，撒克逊脸上的光泽突然间全消失了。 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许多。 瑞文太后凝视他片刻，正欲开口。 “薛总管，大事不好了！” 众人闻声转头过去。 只见有两个人跌跌撞撞跑进来，都是大口地喘着气。 其中一个是薛绍泉的心腹小春子。 另一个，薛绍泉也认得，是少司马康斯坦克。 “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绍泉问话时，两人还是在喘气，半弯着腰，用手顶着膝盖，看样子非常疲惫。 无论是谁，从帝都一路疾驰，连着换了四匹马，花费七个多小时赶到这里，都会累得跟狗似的。 “我，我来说，今天上午，大概九点多。” 有个太监给少司马康斯坦克递来一杯茶，他喝完之后，又继续说道：“人族李照雪勾结外人，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他们带有六个，这么大的魔兽。” 康斯坦克随意比划了一下，表示那魔兽真的很大。 “他们把雷吉诺德、蛮族仁娜公主，还有38名兽人质子，全劫走了，走的是西二门。” “你说什么！” 撒克逊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 但很快，他就醒悟过来，自己将要死去，已经不适合再去管这种事情，然后又萎靡地重新坐下。 “对不起，首相大人，李照雪把雷吉诺德、仁娜公主，还有38名兽人质子，全劫走了！” 康斯坦克再次重复刚才的话。 虽然责任并不在己，但他的神情十分慌张。 顿时间，大堂里沸腾起来。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 雷吉诺德、仁娜公主如果逃出去，就意味着怜幽之盟可能会成为一纸空文。蛮族的大贵族很大概率会再次兴兵。 而38名兽人质子如果回到滇南，那可以肯定，愤怒的兽人军团会立刻调转他们的长矛和弓箭，向帝国开战。 就连看过世间无数风雨的瑞文太后，此刻也是脑里一片空白。 瑞文太后心中好像有一面小鼓，‘咚咚咚’地敲着，敲得她发疼。 许久，瑞文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喊道：“诸位，先安静！” 大堂里的嘈杂声很快消失了。 众人的目光全望向瑞文太后。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我是少司马康斯坦克。” “陛下出宫时，有下旨给大司马莱尼亚斯，让他到宫中值班。这件事情发生后，大司马做了什么？” “回太后，莱尼亚斯大人他收到消息后，立刻下令，让轮值的军团长尔斯坦德比，领三千玄甲骑追击李照雪的部队。并让城防部队协助他。 同时，也通知了四大卫城的守军，合力围堵。至于莱尼亚斯大人他自己，虽然脚折了，但依旧在宫中值守，调度各军加强帝都，以及渔阳的防卫。” 瑞文太后听到这，心里松了一些。 她当然不会知道，就是这莱尼亚斯大人，耽误了两个多小时的宝贵时间。 少司马康斯坦克这番话，是莱尼亚斯特意交代他这么说的。 这一刻，莱尼亚斯大人确实是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值守。 但他的脚折是装的。 为了和瑞文太后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到宫中值班，莱尼亚斯必须编造一个骨折的理由。 没错，自己一大早起来练功，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脚弄折了，所以才晚一点到皇宫值班。 莱尼亚斯仔细想了想，又看了看蒙着纱布的右脚，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如果瑞文太后让太医来看自己的伤势，那该怎么办？ 莱尼亚斯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管家到值班室外面看看，找一块砖头回来。 可皇宫里哪有什么砖头？ 他的管家转了一圈，看左右没人，便从一个石狮子里面，掏出一个石眼，拿回来。 “你先出去，并关上门。” “是。” 值班室的门关上后，莱尼亚斯把一本书放在嘴里咬着，然后拿着石眼对自己的右脚比划了一下，猛地下了决心，闭着眼睛狠狠地砸上去。 “啊。” 莱尼亚斯还是低沉地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脚总算是真折了。 第150章 奔袭长利城 就在李照雪动手劫人质的同一天上午，普利莫收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军事情报。 当时，普利莫正在天马城的衙署中，摆弄军事沙盘。 他的副手——福歌瑞尔走了进来。 “就在昨天，下官收到斥候来报，说沁水、三川两城的敌军，突然弃城西行，绕过我们的防线后，又往南偏西方向而去。” “啊，他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这个，下官也不清楚他们的意图。” 沁水、三川两城是齐天军的地盘，分别由龙昊和亚特伍德率军驻守，和普利莫驻守的天马城，形成对峙的局面。 这段时间，双方都是挖战壕，加固城墙，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军事行动。 “现在两城里的守军还剩多少？” “一个都没有。昨天下午，我已经派人进入沁水、三川，接管了他们的地盘。根据城里的居民说，几天前，他们就让步兵先后撤。然后在昨天上午，他们的骑兵就倾巢而出。” “全是骑兵？他们的补给队伍呢？” “补给队伍跟着步兵走了。估计他们的骑兵只带了几天的口粮。” “你去抽屉里，把大地图拿来，我们看看他们是准备去哪。” “是。” 普利莫、福歌瑞尔越看地图，就越迷糊，完全猜不透龙昊和亚特伍德的意图是什么。 的确，两人的军事行动完全不符常理。 步、骑分离，弃城而出，千里奔袭，是很冒险的军事行动，素来是兵家大忌。 因为补给线断了，一旦再被断了归路，很容易溃败，甚至全军覆没。 就在普利莫、福歌瑞尔脑门上都是问号的时候，又有一名军官走了进来。 “报，发现龙昊、亚特伍德两军的行踪了。” “他们在哪？”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两军汇合一起，攻占了陕县。就在今天凌晨三点左右，他们又弃陕县南下。根据斥候们的猜测，龙昊、亚特伍德的目标应该是长利城。” “长利城？” “是的，按照他们的行军路线来看，应该是的。” “他们去攻打长利干什么？” 两名军官无法回答普利莫的问话。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龙昊和亚特伍德为什么要去长利。 长利并不是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城里也没有大粮仓。 它距离帝都还很远，却距离菲力浦、艾琳娜两夫妻的牛头军团驻地很近。 普利莫不知道为什么，但陆心安是很清楚的。 因为，龙昊、亚特伍德千里奔袭长利城，本来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陆心安为李照雪的人族军队设计了一条潜逃的路线。 这条路线可以避开所有重兵驻防的城池，唯独长利一城避不开。 陆心安不认为李照雪的一万骑兵，能够快速拿下长利城。 确实，李家的私人军团已经很久没有打仗了。 只要长利的守军能够让这支逃亡队伍，在城下停滞一段时间，哪怕是一个小时，可能都是致命的。 因为，帝国的追兵肯定会紧跟在后面。 在陆心安看来，只要抵达长利城，就安全了。 因为，除了龙昊、亚特伍德两军，还有一支奇兵会在约定时间，抵达长利城附近——那就是菲力浦、艾琳娜率领的牛头军团。 就在前几天，通过如意客栈的网络，菲力浦、艾琳娜已经收到了刘志天、穆青烟两人的联名密信。 陆心安坚信，没有任何帝国追兵，敢在野外和这支名闻天下的牛头军团对战。 但是千算万算，陆心安算漏了一件事。 那便是玄甲骑的战斗力、耐力，以及尔斯坦德比出色的判断能力。 虽然他领的三千玄甲骑，比李照雪的军队慢了近三个小时的马程，但依旧是追了上来，而且越来越近。 实际上，追上一支逃亡的军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道路千万条，很难判断前面的军队会逃向何处。 但是尔斯坦德比做到了。 即便中间受到天上陆心安的干扰，他差点跟丢了，但尔斯坦德比很快就纠正了路线，重新追上来。 8月6日的中午，殿后的李照雪、刘志天、恩和森等人已经看见了尔斯坦德比的三千玄甲骑，个个脸色大变。 坐着魔狮鹫，在天上飞的陆心安更是心急如焚。 他清楚，按照现在的速度，再坚持七个小时，就可以抵达长利城了。 可问题是，别说七个小时了，看情形，玄甲骑不用半个小时就可以追上来了。 从空中来看，李照雪的军队，阵型已经凌乱；但三千玄甲骑依旧严整，且不露疲容。 陆心安暗叹一声，打量着周边的地理环境。 一条大河开始出现在他视野中。 陆心安轻拍了下大鹫，示意它朝李照雪等人低飞而去。 “跑是跑不过他们了。我看见前面有条大河，河上有座石桥。李公主，让士兵们在石桥前列阵迎敌吧。否则的话，我们将要溃不成军了。” 事到如今，陆心安只能寄希望李家军团的战斗力，没有看上去那么差，可以依赖人数上的优势，抵挡住玄甲骑，让人质们顺利逃向长利城。 李照雪也看出形势不妙了，便一边扬鞭，一边大声喊道：“陆先生，我知道了——传令下去，二团、三团、四团、五团在桥头列阵待敌。一团护送仁娜公主继续前行。王逸，一会你来顶头阵。” “是！” “遵命，公主！” 王逸和李照雪身边的传令兵们先后应道。 传令兵们纷纷加快马速，一路传话过去。 穆青烟转头，说道：“照雪，你也和我们一起，先去长利城吧。” “不，我要留下来，和李家的子弟们，一起战斗！你和志天先走！” 李照雪说得非常斩钉截铁，表情很坚毅。 穆青烟一愣，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留下来陪你一起战斗。” 刘志天亦接着说道：“还有我。” “不！你们两个不能留下来，你们还肩负着推翻天骄帝国的重任。而我不同！我留下来，是因为不想士兵们看到，李家家主抛弃他们，自顾逃命去！” 说着说着，三人不知不觉放慢了马速。 这时，耳边已经可以清晰听见，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蹄哒蹄哒”作响，声音浑厚有力。 一旁的恩和森大声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要先跑到桥头再说。” 说着，他挥动马鞭给李照雪、刘志天、穆青烟三人的马屁股上，各抽了三鞭。 而恩和森自己则放慢了马速，故意骑到队伍的最后面。 对于他来说，只要雷吉诺德和仁娜公主能够逃出生天，那就够了。 何况这两年来，恩和森一直闲着无事，手痒得不行，早就想和追兵血战一场了。 哪怕，血染沙场，也壮哉！ 第151章 大地守护 在石桥的中间，队伍终于一分为二了。 李家第一军团长李沐风率领着2000骑，继续护送雷吉诺德等人，前去长利城。 剩下四个军团8000骑，则留在石桥桥头阻击追兵。 但是，事态比陆心安想象中的，糟糕得多。 尔斯坦德比已经猜到对方准备干什么。他拔出战刀，下令全军加速前进。 三千玄甲骑齐声怒吼着战歌。座下战马同一个节奏，奋力向前疾驰。那阵势之浩荡，让李家军有些慌乱。 距离大概三百米左右，玄甲骑纷纷弯弓射箭，李家军亦回射。 双方交战的第一回合，玄甲骑大获全胜。李家军至少有几十人中箭落马。而玄甲骑只有两人中箭，其中一人摔马。 之后，又是两拨对射，依旧是李家军这边的战损比，远大于对手。 两军马上就要挨着了，尔斯坦德比高举战刀，率领玄甲骑，直接撞入李家军。 远程对箭立刻变成了肉搏战。但李家军对近身战斗更加不擅长。 李家的四个军团还没列阵完毕，就几乎被冲散了。 若不是恩和森如疯魔般左杀右杀，刘志天、陆心安、穆青烟和六只魔兽不停地施放魔法，刚一交战，李家军就差点被打崩溃了。 尔斯坦德比每日严格督促军士加强训练的成果，在今天这一战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三千人对上八千李家军，居然是完全碾压式的打法。 而就在刚才，当李家第一军团护送人质们驶过石桥时，雷吉诺德脱下自己身上的风衣，盖在女儿——仁娜公主的身上，顺手又从她的鞋底，小心地抽出那把“飞燕”匕首。 当然，它也可以算是一把雕刀。 经历三天三夜的赶路，仁娜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就在颠簸中睡着了。雷吉诺德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女儿，然后就毅然从车厢里飘下来。 脚一落地，他就逆着方向，朝石桥飞奔过去。 和雷吉诺德擦肩而过的李家骑兵们十分错愕。他们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质往回跑。 但时间的紧迫让李家骑兵们无暇多想，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第一军团长李沐风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是，珍惜机会，全速前进。 一马当前的李沐风，也不知道雷吉诺德已经跳下了马车。他正在心里默记着路线，睁大眼睛赶路，同时判断前面会不会有伏兵。 这座石桥很坚固、很宽敞，可以同时通过八匹战马。雷吉诺德来到这一边的桥头，就立刻蹲下来，用手中匕首开始在石桥上刻画一种古老的禁忌魔法阵。 他全神贯注地刻画着，甚至都听不到另一边桥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这是一个扁长的椭圆形的魔法阵。画到石桥三分之一长的时候，雷吉诺德终于画好了。汗水从他额头不停地流下来。 雷吉诺德来不及擦汗，立刻跃入魔法阵中心，开始吟唱着古老的禁忌咒语。 这种禁忌魔法，正是他当年在魔法森林的时候，向老师穆辰光学来的。 雷吉诺德实在没想到，会在今天，会在此时，启用它。 吟唱完咒语，雷吉诺德便把那把“飞燕”，轻轻插进自己胸膛。鲜血滴下来，滴入魔法阵的阵眼。 地下的魔法阵就好像是一头沉睡已久的古兽，被唤醒了过来。 魔法阵的中心圆圈立刻泛出黄光，并向上生出一条黄色光柱，贪婪地裹着雷吉诺德的身子，吮吸着他的鲜血。 中心的黄光大盛，开始沿着雷吉诺德刻画的魔法阵线路，覆盖开来。整个魔法阵立刻腾升起黄色的“火焰”。 但其实那并不是火。那是召唤大地元素的触媒。 很快，四面八方的大地元素从石桥的两边，奔涌入魔法阵。 穆青烟第一时间感应到，大地元素正在快速聚集。她抽空扭头一看，不禁惊呼，“大地守护！” 差不多同时间，尔斯坦德比也察觉到了异状。 虽然密密麻麻的李家军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见地上的魔法阵。 但尔斯坦德比能感觉到，大地好像在轻微地颤抖。 “尊敬的李照雪公主，感谢你的援救。现在，请你们后撤。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雷吉诺德的声音清晰地从她们背后，传到战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穆青烟就像发疯般，拉着李照雪的手，同时对刘志天嘶吼，“走，志天，我们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照雪不明所以，被穆青烟拉着，朝石桥的另一边驶去。刘志天见状，最后放了一个风系魔法，阻拦下敌军，也跟在后面。 “李家的子弟们，谢谢你们的护送。现在，你们该离开这里了。” 在禁忌魔法启动的第一阶段，雷吉诺德还能控制住魔法。但到了后面，他就再也无法掌控庞大的魔法力了。 雷吉诺德的声音一结束，交战的区域里，大地开始针对玄甲骑，突出各种土刺和石刺，将他们掀翻在地上。 有些玄甲骑兵，直接被突如其来的石刺，连人带马扎死了。 这一幕，让交战双方都呆住了。 “走，所有人都走！” 王逸迅速反应过来，拉着恩和森往后退。 这时候，所有李家子弟也全明白过来了。这是撤退的最好时机。 他们开始有序地后撤，走马灯般从雷吉诺德身边驶过。 穆青烟也来到了雷吉诺德身边，呆呆地看着他，泪水如泉水般流出来。 “师侄女，你莫要伤心。这一切都是命数而已。只可惜，我没有太多时间好好和你说话了。待这个魔法阵结束后，我的魂石会跟随你的气息，来到你手上。 到时候，麻烦你将我的魂石交给恩师。魂石里面，有我藏了很久的一番话，是关于神族秘密的一番话。我想，是该告诉恩师了。” 穆青烟、李照雪、刘志天看着雷吉诺德，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流过她们的心田。 此刻的雷吉诺德已经完全和地下的魔法阵捆绑在一起。 淡黄色的大地元素正在慢慢吞没他的身体。 现在，雷吉诺德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圆柱形的大地元素将他层层包裹。而且，还在继续往上蔓延。 “快走吧，师侄女。我快控制不住魔法阵了。” “好，再见。” “再见。” 此时，所有人都迅速地离开了石桥，惟有恩和森还在站在雷吉诺德对面。 他脸上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雷吉诺德平静地说道：“恩和森，谢谢你，谢谢你一路来的陪伴！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一条黄色的石绳，就像章鱼的长触手般，突然钻出来，缠绕住恩和森，把他远远抛出去。 “不！” 空中的恩和森痛苦地喊了一声。然后，他就像一只飞鸟般，恰好落在穆青烟等人身边。 雷吉诺德控制的力度，刚刚好。 与此同时，石桥的这一边，尔斯坦德比正好重新集结、整顿玄甲骑完毕。 刚才，雷吉诺德发起的那一波大地魔法，让他们纷纷人仰马翻。 还好，伤亡很轻。但是，尔斯坦德比并不知道，这是雷吉诺德手下留情了。 “都虞侯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尔斯坦德比身边的一名副官问道。 “二级圣战士水平的，出列！很好，随我出击！” 尔斯坦德比当然一眼就看出，石桥上的雷吉诺德是个大魔导师，正在施展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魔法。 但尔斯坦德比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就在几个月前，他刚刚突破了三级圣战士的瓶颈，成为一名圣堂武士。 何况，尔斯坦德比的魔抗力还很高。 他是个私生子。父亲是神族人，母亲是一位长相甜美的猪皮人。 尔斯坦德比流淌的血液里，有一半继承了母亲天生自带的魔抗力。 也正因为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尔斯坦德比更加努力。他不能接受任务失败的结果。 于是，当玄甲骑中，有几十名二级圣战士水平及以上的军士出列时，尔斯坦德比就充满了信心。 他不认为区区一个大魔导师，可以抵挡住这么多、这么强的战士围攻。 所以，他们就沿着已经发生扭曲的石桥，朝雷吉诺德冲去。 第152章 北归 雷吉诺德见状，心中不禁暗叹一声。 他的本意只是想毁掉这座大石桥，中断玄甲骑的追击，让女儿、恩和森安然无恙地进入长利城，同时也算是报答了李照雪、刘志天等人的援救之情。 雷吉诺德并不想杀戮尔斯坦德比，以及他带来的玄甲骑。 毕竟，他身体里流着的，也是神族人的血。 所以，雷吉诺德只是小小地攻击一下，希望尔斯坦德比能够知难而退。 但他没想到，尔斯坦德比等人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过来。 “既然你们一定要过来送死，那也办法了。这样也好，黄泉路上多一些人同行，让我也不那么寂寞。” 雷吉诺德最后笑了笑，喃喃自语。 此刻，淡黄色的大地元素，已经将他全身包裹住，像个圆锥体的大粽子。 现在，雷吉诺德连转动脖子都做不到。 因为，大地元素已经蔓延到他的下巴，很快就要把雷吉诺德整个脑袋吞没。 魔法阵现在已经完全挣脱他的掌控，正在自个进行最后的运转。 当尔斯坦德比几十人冲到石桥中间时，魔法阵就爆炸了。 一个巨大的黄色光柱以雷吉诺德为中心，直冲云霄，就像是天地之间突然矗立起一个“大光棍”。 紧接着，“光棍”连同雷吉诺德，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又一圈的魔法波，犹如涟漪般朝四周荡开。 整座石桥迅速解体，并发出阵阵爆炸声。 桥下的河水就像见鬼似的，拼命地向上下游涌退。而袒露出来的河床，正在火速向上隆起。 尔斯坦德比等人终于畏怯了，想要转身离去，却完全来不及。 黄色的大地元素紧紧地拉住他们的大腿，不让任何生灵离开这里。 大河两边的战马惊恐地嘶叫，拉着观望的双方，离石桥更远一些。 就连强悍如白耳龙、魔狮鹫，也不得不远而避之。 最后，一个耀眼的超大光球突然升起，闪了一下。那强光，闪得两边观望的人，都本能地闭上眼，双手遮住脸。 随之，以石桥为中心，再响起巨大的、连续的轰响声。 等人们再睁开眼时，原先的石桥不见了，形成一个圆形的巨大深坑。 上游的河水回过神来，开始争相流入深坑，很快将它变成一个湖。 惊魂未定的双方，慢慢靠近，看看湖面，又看看对面。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十分震惊。 这时，湖中央开始浮出一个人，慢慢往下游漂。这个人血肉模糊，不知是死是活。 “那是，尔斯坦德比军团长吗？” “应该是的，走！我们去下游，看看能不能把军团长捞出来！” 湖对面，有两名帝国军官开始指挥剩下的玄甲骑，朝下游骑去。 他们也清楚，追回人质，是不可能了。 现在，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水流能够慢一下，以便把漂浮的人捞到，看看是不是尔斯坦德比。 在湖的这一边，陆心安和穆青烟并排站着，凝望着湖心，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此刻，陆心安感同身受，有种要落泪的感觉。 当然，陆心安是不可能像穆青烟她们那样泪流满面的。因为，它没有泪腺。 陆心安很清楚，雷吉诺德施展的是禁忌魔法。 这种魔法，它在很多年以前，在自己的墓室里，就曾经刻画过。 那同样是禁忌魔法，只不过，陆心安刻画的是黑暗系魔法。 世人以为，只有穆辰光才会禁忌魔法。但陆心安知道，有好几个顶级的大魔导师其实都会禁忌魔法。 只是大家通常不会真的启用而已。因为用一次禁忌魔法，就会少一个顶级的大魔导师。 任何系列的禁忌魔法，都必须要用施法者的生命来献祭。 就在这时，湖心突然喷出一道水柱。 水柱上头，出现了一个淡黄色的小指头般大小的魂石，正缓缓朝穆青烟飞来。 她慢慢伸出右手。魂石便掉入穆青烟的掌心。 很快，魂石上的黄色光芒散去，变成和普通石头一样。 穆青烟擦去眼泪，小心翼翼地把雷吉诺德的魂石，放在内兜里。 “走吧！前面有很长的路，还需要我们继续走下去。” “嗯，我们走。” 传令兵开始吹起牛角，发出低沉有力的声音，这是继续行军的指令。 一个小时后，她们终于迎来了亚特伍德的骑兵。 就在几个小时前，亚特伍德和龙昊攻下了长利城。现在是来迎接她们了。 在傍晚时分，这支长长的队伍，随同西沉的夕阳，一同进入了长利城。 …… 仁娜公主哭了整整一晚。而穆青烟守了她一整晚。 仁娜昨天睡得太沉了，沉到根本没有察觉父亲的离开。 直到遇到亚特伍德的骑兵，队伍停了下来，仁娜才揉揉惺忪的睡眼，从车厢里出来。 “咦，上天之巫呢？” 周边的人开始躲开她的视线。谁也不想第一个把真相告诉仁娜，除了穆青烟。 “爹！” 没等穆青烟的陈述说完，仁娜就发出一声悲鸣，晕了过去。 穆青烟急忙抱着她。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雷吉诺德原来是仁娜的父亲。 再醒来时，仁娜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张床上。 这里已经是夜晚下的长利城了。而她身旁躺着的正是穆青烟。 “青烟姐姐！” 一想起父亲，仁娜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在穆青烟怀里，大哭起来。 穆青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搂住仁娜，时不时轻轻拍她的后背。 许久，仁娜终于止住了眼泪。 穆青烟先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先喝下。 “饿了吧，我去弄点面条，一起吃。” “嗯。” 一会，穆青烟端来两碗面条。两人在屋里慢慢吃完了面条。 仁娜一边吃，一边落泪。热烫的眼泪滴在碗里面。 “我爹，他真的走了吗？” “是的，他已经去了天国。但他并没走远，就在天上守望着你。” 穆青烟拉着仁娜的手，来到窗前。 推开窗，眼前是满天繁星。 每一颗都在闪烁着，就好像万千璀璨的眼睛，在凝视着夜幕下的大地。 穆青烟随手指着其中一个，说道：“看，那一颗就是你父亲。” 仁娜在穆青烟的陪伴下，静静望着星空。 相传，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多一颗星星。 每一颗星星，会给挂念的人，照亮夜间的道路，哪怕只有少许微光。 仁娜痴痴地想，那个传说，应该是真的吧。 因为，仁娜真的感应到，深邃的星空里，有一颗星星，突然向自己绽放出熠熠生辉的光芒，就像是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那个，就是父亲吧。 不知不觉，仁娜倚在穆青烟身上，睡着了。 一会，穆青烟轻轻抱起她，放在床上。 第二天上午，长利城的北门打开了。 一支长长的送别队伍在城外三里处，停了下来。 仁娜、恩和森从马背上跳下来，分别和刘志天、穆青烟、李照雪、龙昊、亚特伍德等人一一拥抱。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是到时候说“再见”了。 恩和森抱住刘志天，在他耳边说道：“等送仁娜公主回到家，我会带着族人，过来帮你，帮你们打神族人。” 刘志天一愣，亦紧紧地抱着恩和森，说道：“谢谢！” “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刘志天他们站在原地挥手，目送仁娜、恩和森等人离开。 两年前，恩和森领着二十多个蛮族勇士和六个侍女，陪同雷吉诺德、仁娜公主南下。 如今北归，却只有仁娜一个人。 恩和森当年带来的随从中，有十六名蛮族勇士和两个侍女，或战死、或病死，永远回不去故土了。 当然，这一路上，仁娜、恩和森并不算孤单。刘志天派出一支骑兵护送他们返程。 天上还有五只魔狮鹫，为他们指路。 恰好，大鹫它们也要回去蛮地。魔狮鹫们长期生活在蛮地，偶尔才飞入天骄帝国的土地上。 第153章 日薄西山 送走仁娜、恩和森，刘志天等人回城后，又从西门而出。 长利城的西边不远处，驻扎着菲力浦、艾琳娜的牛头军团。 这一次，刘志天等人要送38名兽人质子回家。 半路上，他们就遇上前来迎接的菲力浦、艾琳娜。 双方重逢，都是激动万分。 尤其是菲力浦、艾琳娜，当他们看见38名兽人质子非常憔悴地下了马车，走过来紧紧抱着自己的时候，忍不住热泪盈眶。 菲力浦嚎得特别大声。黄豆般大小的泪珠，从他的大眼睛中抛射出来，就像是两条小喷泉。 “志天兄弟，谢谢，太谢谢你了！” “你应该谢照雪公主才是。” “对，谢谢李公主，把我们的子弟救了出来。孩子们，来，快给李公主，志天兄弟跪下，磕头。” 38名兽人质子闻言，便排成几排，齐齐朝李照雪、刘志天等人跪拜。 李照雪抿嘴一笑，受了他们的大礼。 艾琳娜伸手拧了丈夫胳膊一下，嗔道：“现在你该喊齐天大王了，还左一个志天兄弟，右一个志天兄弟的，没有礼数。” “对对对，齐天大王，我们兄弟好不容易相聚。今天又是一个大喜的日子。不如就到我大营中，痛快喝一场。” 菲力浦虽然改口喊刘志天为大王，但心里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小兄弟看待，浑然不知，刘志天身上已经悄然发生了一种变化。 就连刘志天自己，当时也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 一个人，当他身边的环境发生变化，自身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尤其是身边环境变化非常巨大的时候，他自身也会发生巨大变化。 刘志天身上的变化，是从云中城称王开始的。他和周边人的关系，从原先的兄弟、朋友，很快就转变成了上下级关系。 艾琳娜很敏锐，很快就从龙昊、亚特伍德等人对刘志天的态度上，察觉到这一点，便提醒丈夫，注意保持边界感。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到你营中好好喝几杯。不过，痛快喝一场怕是不成。你别忘了，普利莫此刻就在温县驻军。” “那就依你的。不过请放心，有我在，普利莫那个兔崽子绝对不敢动。等我送你回去，再好好喝个不醉不归。” 就在龙昊、亚特伍德两人攻下长利城的第二天下午，普利莫也领军赶到温县。 他本来是想夺回长利城。但牛头军团的大营，偏偏就驻扎在长利和温县之间。 这让普利莫心里犯疑，便先后派出三波使者登营拜访。 结果，菲力浦、艾琳娜夫妻根本不想见普利莫的使者，通通赶回去。 见菲力浦、艾琳娜已经表明了立场，普利莫只好按兵不动，同时派人急报帝都。 8月8日上午，长利城里的齐天军倾巢而出，准备回家了。 这也是陆心安整个营救计划里的最后一环——归去。 城外的牛头军团一分为二。一部分跟随艾琳娜，护送38名兽人质子，回滇南。 另一部分则由菲力浦统领，护送刘志天回去自己的地盘。 同时，驻军的普利莫也出动了。但他只是尾随其后，并没有发起攻击。 普利莫在等待援军。 第三天，帝都方向的援军终于赶上了。 两军汇合后，普利莫就准备发起进攻了。 虽然对这仓促一战，他并不乐观，但普利莫不得不动手。 因为，斥候传来消息，云朔领着另一支齐天军正朝这边赶来。 如果再不动手，普利莫就只能目送刘志天离开帝国控制下的土地。 这样的话，他无法向朝廷交差。 8月11日下午，双方在清阳谷这个地方展开大战。 由于两支军队在短时间内难以有效融合，普利莫便把大军分为两部。 自己原先带来的军队对付刘志天的齐天军，让帝国援军去对付牛头军团。 一开战，普利莫就知道大事不妙。他没想到帝国援军会这么拉垮，也没想到牛头军团如此勇猛。 帝国援军拥有差不多五倍兵力的优势，却在开战十五分钟后，就崩溃了。 菲力浦领着牛头战士，在敌军中横冲直撞。一把把旋风双刃斧，就像是在西瓜地里切西瓜一样，疯狂收割着敌人的首级。 帝国援军的士气直接被打崩，全面溃退。 受此影响，普利莫本军中，也开始出现士兵逃跑的现象。 普利莫果断地鸣金收兵，下令让前阵变后阵，徐徐撤退。 所幸的，牛头军团并没有追击他们。 退兵十五里后，普利莫开始下令追回逃兵，就地整顿军队。 其实，伤亡的军士不算多。大多是怕了牛头军团，才溃逃的。 普利莫心里也明白，想要留住刘志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便领着本军回自己的辖区。 离开的时候，正好是酉时。 夕阳西下，普利莫骑着马，领着大军，在大路上无精打采地驶着。 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锒铛入狱，却有一种明显的感觉——天骄帝国已经日薄西山了。 而远在帝都的瑞文太后，同样有这种感觉。 从玄庙山祭天回来的第三天，瑞文太后就病倒了。 人族李家的背叛，雷吉诺德等人质的成功出逃，撒克逊的陷害忠良，每一宗事都让这位老太太心力交瘁。 尤其是对撒克逊的处置上，瑞文太后和雷蒙德发生严重的分歧。 雷蒙德要求立刻绞杀撒克逊，以对得起坦普尔、岳泽的在天之灵。 可是瑞文太后不同意。她坚持按照司法程序来走，先把撒克逊关押在天牢再说。 其实，在陈斌、尼科罗、李子若三人的指证下，撒克逊和亚尔弗列得两人已经认罪。走不走司法程序，其实并不重要。 关键是瑞文太后想保住撒克逊的命。 雷蒙德眼看就要能为恩师一家报仇了，却差临门一脚，心急得不行。 他天天去司寇署衙，督促撒克逊一案快点办结。 但新上任的大司寇博凯阿特却故意拖着，把雷蒙德气得牙龈都肿了。 他很想到皇宫中，找瑞文太后好好理论理论，偏偏又碰上她病倒了。 8月24日下午，雷蒙德终于收到宫中太监的传信，说是太后有请。他便急忙跟随太监走进皇宫，来到太后的寝室中。 一见到瑞文太后，雷蒙德愣住了。 他之前还以为，瑞文太后是在装病，故意躲着不见自己。 今天一看，瑞文太后是真的病重了。 只见她脸色蜡黄地倚在床头，头上的银发掉落了许多，比起十多天前，消瘦不少。 突然间，雷蒙德有种不祥的预感。 “快给将军搬个椅子，雷蒙德，你坐到我身边。我们好好谈一谈。” “好的，太后。” 雷蒙德依言走过去，坐在瑞文太后旁边。 “你和普利莫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普利莫品行高尚、作战勇猛、体恤军士、指挥得当，和他父亲不是一路人。假以时日，普利莫在战场上打磨一番后，定会是帝国的守护神。”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多了。我还担心，你会因为他父亲的缘故，憎恨普利莫。” “请太后放心，雷蒙德这点度量是有的。我和普利莫虽算不上朋友，但在御敌方面合作得非常融洽。” “在老身看来，普利莫这孩子还有一个闪亮的品质——那就是顾全大局。这一点，他似乎比你做得还要好。 他父亲的罪行，本后早已派出使者，向他通报。见到我的懿旨后，普利莫泪流满面，立刻朝南方跪下磕头，替他父亲谢罪。 之后，普利莫又主动和使者提出，他身为罪臣之子，不宜担任护国大将军，还望朝廷允许他辞去，并建议由你来担任。 我已经同意了普利莫的建议。明天，陛下就会下旨任命你为新的护国大将军。” 说到这里，瑞文太后停下来喝了口茶，有些期盼地望着雷蒙德。 雷蒙德当然也知道，太后在期盼什么。 迟疑片刻，雷蒙德坚定地说道：“臣多谢太后和陛下厚爱，臣也必定会平定叛乱，为太后和陛下解忧。 但是，一码归一码，撒克逊应当立刻给予绞刑，以慰藉我恩师一家和岳泽大将军的英灵！” 瑞文太后缓缓说道：“撒克逊的事情一会再说，我先说下如今的天下形势。就在今天上午，本后收到普利莫八百里加急的一封密报。 密报上说，刘志天准备在9月15日称帝。并且，他已经分别派出菲力浦、龙昊、亚特伍德、蕾蒂雅四人，去游说兽人王米斯伊拉、西北王秦艺、蜀王李祥墨以及沈离寒，来参加他的称帝大典。 在大典上，刘志天还会邀请米斯伊拉、秦艺、李祥墨、沈离寒四人加入他的齐天政权，成为四位一字并肩王。你猜猜，这四人当中，谁第一个响应了刘志天？” 听到瑞文太后这么一问，雷蒙德心头一颤。 难道会是他？ 第154章 瑞文太后的设计 “臣不知道。” “是你一手提携上来的沈离寒！他本来都快把秦艺给灭了。接到蕾蒂雅送去的刘志天亲笔信后，沈离寒就立刻和秦艺停战，开始清理军队中的神族军官。 有个别神族军官逃到普利莫的地盘上，便立刻向他禀报此事。薛总管，把普利莫送来的加急密报，拿给雷蒙德大将军看看。” “是。” 雷蒙德心情复杂地接过薛绍泉递来的密信。 信的内容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普利莫陈述刘志天要称帝的相关情况，正如瑞文太后刚才所说的一样。 第二部分则是一名叫做罗戈杜尔的军官对沈离寒的指控。信中，普利莫基本上就是把罗戈杜尔的原话照抄一遍。 按照罗戈杜尔的指控，沈离寒对帝国的离心离德，是从他平定蕾蒂雅、丁不良等人的东南叛乱后，开始出现苗头的。 那时候，广鄂军区的师长——也就是雷蒙德奉命北上。 同时，江浙军区的一把手尼古拉被乱军所杀。 广鄂、江浙两大军区的实际控制人就变成了沈离寒。 罗戈杜尔说，沈离寒从那起，就开始有意排挤、打压军中的神族军官，而提拔自己的亲信。 等到沈离寒奉命领军北上，接替雷蒙德去对付秦艺的时候，他手上大军已经快变成了沈家军。 8月18日那天，罗戈杜尔无意间发现，蕾蒂雅居然出现在军中大营，就预感到大事不妙。 果然，罗戈杜尔在当天下午，就收到传令兵通知，说是沈离寒要请军中大小将领聚餐。 罗戈杜尔猜测，沈离寒要借此来全面清理神族军官，便急忙出逃，向普利莫禀报。 果然，后来的事态发展，正如罗戈杜尔所料。幸好，他跑得快。 在半路上，罗戈杜尔就听到神族士兵传来的消息。沈离寒已经将军队中的神族军官，全部杀个精光。 有几个营还因此发生了兵变，但都被沈离寒一一镇压。 看到这里，雷蒙德握信的手虽然纹丝不动，但心里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自从在紫星谷见到沈离寒，雷蒙德就将他视为知己，当做接班人来全力培养，教他行军打仗，训练士兵，等等。 结果，自己却是为帝国培养了一只白眼狼。 雷蒙德想起，就在自己协助撒克逊，全力对付袁清一的时候，沈离寒曾经给自己写过一封书信。 信中，沈离寒抱怨，说京城中的权贵个个富可敌国，而最底层的士兵却手无存银。朝廷有时候还拖欠军费、军粮，闹得士兵们怨言大起，逼得他不得不向富商借钱周转。 或许就是那时，沈离寒他已经有反心了吧。 想到这些，雷蒙德意外地没有非常愤怒，而是有些怅然。 他定了定神，说道：“请太后放心，臣一定能够将刘志天、沈离寒等乱党一一平定。” 瑞文太后苦笑，望着他，缓缓说道：“雷蒙德将军一片赤胆忠心，老身是知道的。但眼下的局势，很难让我放心。 前不久，普利莫与刘志天贼军在清阳谷交战。菲力浦领着几千牛头战士，第一个冲过来，就把帝国的军队冲击得七零八落。 倘若有一天，你和菲力浦在战场上交手，你真的有把握赢他吗？” 雷蒙德一怔，默不作声。 他见识过牛头军团的武勇。 自己真的能打败这支队伍吗？雷蒙德扪心自问，发现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刘志天一心想要促成五方联盟。既然沈离寒都背叛了帝国，加入齐天政权。那么，本来就和刘志天、龙昊等贼有渊源的西北王秦艺，想必也是迟早的事。 但老身最担心的是兽人王米斯伊拉。他手下的兽人军团，人数最多。最会打造武器盔甲的矮人一族，也在他的麾下。 假如庞大的兽人族群也倒向齐天政权。那蜀王李祥墨必定也是顺应形势，向刘志天称臣。 到时候，五方联盟已成，请问将军，真的能够一一将他们平定吗？” 雷蒙德黯然片刻，才答道：“雷蒙德只管一路杀去，直至肝脑涂地。” 瑞文太后突然咳嗽起来。 一会，她望向窗外，淡淡地说道：“我神族历史上，也曾遭遇今天这般大难。到最后关头，所依仗的便是坚守帝都、天庭两城。 这段时间以来，我让大司马莱尼亚斯大量囤积各种干粮，分别运入帝都和天庭的大粮仓中储存起来。 一旦到了危急关头，贼军围攻帝都、天庭，单靠两城存粮，也可以维持三年之久。而城外贼军每日消耗非小，无论如何，是坚持不了三年。 倘若他们硬要攻城，这祖上传下来的霹雳炮和元神之晶，必定能将贼军击溃。咳，咳，老身这次大病，料想是挨不住多久了。临死前，老身想求你一件事，成不成？” 雷蒙德闻言大惊，说道：“太后何出此言。太后福泽深厚，一定可以长寿百岁的。” “长寿百岁？老身已经年近八十，倒是不想活那么久了。我只祈祷，我们神族能够逃过这一大劫，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我现在希望，你能够同意，免去撒克逊死罪，让他戴罪立功。” 雷蒙德一听，猛地站了起来，把身后的椅子碰翻。 薛绍泉见状，走过来，把椅子扶了起来，放回原地。 “太后，你不如去问问我死去的恩师坦普尔，去问他，同意不同意。” 雷蒙德见瑞文太后依旧是想包庇撒克逊，心中激愤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坦普尔若是你，他一定会同意的。因为，你恩师素来以神族的利益为重。 这几年来，我朝可以独当一面的能臣越来越少了。坦普尔、岳泽死在自己人枪口上。袁清一反了。亚尔曼被贼军所击杀。 普利莫领军时间太短，略显稚嫩。除了你和撒克逊，朝中还有谁，能替我们神族守住帝都和天庭城？” 雷蒙德突然被瑞文太后问倒了。 如果说，事情真到了她说的那个地步，只能固守帝都、天庭两城来等待时机。 那么，守天庭城的最佳人选，无疑就是撒克逊。而自己则把守帝都。 撒克逊虽然大肆迫害朝中忠良，但维护神族统治这方面，雷蒙德倒是相信他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而且，越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神族越是需要像撒克逊这种阴险毒辣，不择手段的角色。 雷蒙德反复思量，心里又有些动摇起来。 见雷蒙德的脸色开始转变，瑞文太后决定趁热打铁，说道：“还有，普利莫如今正在前线全力布防。如果他知道，我们将他父亲绞死，普利莫那该有多伤心啊。” 雷蒙德心里那股复仇的火焰，被瑞文太后说得，不知不觉小了许多。 寝室突然间一片沉默。 雷蒙德想要让撒克逊死的心，被浇冷不少。但要让他说出“宽恕”这两个字，还是千难万难。 瑞文太后虽然很想救撒克逊的命，但不会因此逆了雷蒙德的心意。毕竟，天骄帝国现在唯一可依赖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许久，她轻叹一声，说道：“一场大战即将开打。将军不日就要离开帝都。撒克逊一案，我想在今晚就有个定论，免得乱了将军的心。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李子若、陈斌是他作恶的党羽。我想请陛下，明天就下旨，给予四人绞刑。其四人家财充当军费，你觉得如何？” 雷蒙德摇摇头，说道：“我曾亲口答应过陈斌，可免他一死。” “那就将陈斌改为囚禁二十年？” “臣以为可以。” “至于撒克逊，你看这样行不行。先把撒克逊移送天庭城大牢关押。陛下依旧是下旨赐他死。 但执行死刑的人，由你来定。行刑时间也不写。空着，由你来写。这道圣旨就交到你身上，同时抄录副本给相关人员。如何？” 雷蒙德不禁一愣。 他没想到，瑞文太后会在撒克逊头上设计了一把要命的刀。而刀柄却握在自己手上。 按照太后的意思，自己什么时候想要撒克逊的命，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而且，瑞文太后的言外之意也很明了。之所以留着撒克逊的命，是想着将来，他这条命，说不定有点用。 第155章 天牢轮流坐 许久，雷蒙德才缓缓说道：“臣依太后的。” 看到他总算松了口，瑞文太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会，雷蒙德见太后不吭声，便揖手说道：“太后保重，臣退下了。” “等等。” “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瑞文太后看了一眼薛绍泉，示意他屏退左右。 “其实，雪伦她没有死。” “啊！” 雷蒙德闻言大喜。在很长时间来，这是他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曾经的雪伦女帝，是雷蒙德发誓要为她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效忠对象。 身为雪伦的御前圣剑骑士，听到她还活着，雷蒙德激动得就像春天里的鲜花，重新焕发着勃勃生机。 “太后，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雪伦此刻就在天庭城外，一座叫做净寂庵的寺庙里为尼。我想，不如将军亲自押送撒克逊去一趟天庭，路上顺便去看一下雪伦，劝她回来帝都。 老身怕将来战火四起，雪伦在城外，受到贼兵的惊扰。本来，应该由老身去一趟才是。可我这病一直好不了，连下床都费劲，只好劳烦将军和薛总管，替我跑一趟了。唉，雪伦这孩子，性子倔，容易钻进牛角尖出不来。” “请太后放心，臣一定会劝陛——先帝回来的。” 瑞文太后点点头，疲倦得说不出话了。 和雷蒙德的这番话，她已经酝酿许久。如今全说出来，心里有种解脱的感觉。 雷蒙德见瑞文太后已经闭上眼睛养神，便和薛绍泉点头示意了下，走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艾娜女帝的圣旨真的下来了。 亚尔弗列得、尼科罗、李子若被吊在帝都东市的十字路口，开始被执行绞刑。 雷蒙德站在人群中，看着三人面容狰狞，在绞刑架上挣扎，双腿乱蹬，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师父，你看见了吗？曾经诬陷、杀害你的人，现在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很快，尼科罗、亚尔弗列得、李子若三人先后蹬直了腿，眼珠子凸了出来，就像被放血的鸡一样，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雷蒙德便离开刑场，朝天牢走去。 撒克逊被关押在天牢二号。 这里的上一任住户，恰好就是袁清一。 偏偏，天牢二号通往地下防洪工程的暗道，就是撒克逊下令填复的。 听见长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撒克逊失神地抬起头，望着雷蒙德。 如今的他，早已失去当首相时的光彩。 由于很久没洗澡，撒克逊的头发和脸上都流出肉眼可见的油。 正如袁清一所说的，待在地牢里的生活，让他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雷蒙德，你亲自来送我上路吗？毒酒呢，带没带？” 雷蒙德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吱声。 撒克逊扫了一眼囚牢外的几人，突然撕开胸前的囚衣，挺起胸膛，顶在铁栅栏上，嘶哑地说道：“没有毒酒也行。雷蒙德，你不是带着承影吗？快拔出来，一剑刺穿我的心脏，为你师父报仇。快啊！” 见雷蒙德依旧没有反应，撒克逊有些慌了，带着哭腔说道：“求求你了，就在这里把我了结吧。不要带我出去当众行刑。为神族留点颜面吧！” 说完，他开始用头撞铁栅栏，撞出一脑门的血。 雷蒙德笑了。他终于知道复仇的滋味是什么了。 尤其是当仇人的性命就捏在自己手上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美好。 这时，薛绍泉突然把普利莫急报给瑞文太后的信，朝撒克逊递过去。 “你先看看这个，是你儿子的信。” 撒克逊一听，急忙接过来。 看完之后，他也傻眼了。 撒克逊没料到，如今的局势竟然是这般急转直下。 “你们先让随从退下。临死前，我有一个先帝的秘密，要告诉你们两个。或许，这能帮上朝廷的大忙。” “秘密？” 雷蒙德看了一眼薛绍泉，见他也是茫然，便挥手让马查阿西德、杨然等人先退出去。 “是哪个先帝？” 近几年来，天骄帝国的先帝如走马灯般，换来换去，故雷蒙德有此一问。 “天永皇帝。” 天永皇帝便是神启皇帝的父亲，如今艾娜皇帝的祖父。 撒克逊想了想，继续说道：“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朝廷对江湖上的豪客们，素来是十分宽容的。 后来，陆心安横空出世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当时，跟随陆心安身边的，还有一对夫妻，叫做刘天阳和沈初锦。 陆心安写了一本书，叫做《我有一个梦想》。书里面到处都是抨击朝廷之词，还煽动人民起来反抗朝廷。 这种事情，朝廷自然不能容忍。但是陆心安三人的功夫非常高。有时还招摇过市，平常司寇根本抓不住、留不住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天永皇帝便开始笼络江湖高手，准备击杀陆心安三人。终于有一次，刘天阳的一个仇敌发现，他们每隔一年，会到伏神山上喝酒、赏梅。 那一年，他们果然又来伏神山了。朝廷派出了二十多名顶级高手，去伏击他们三人。” 讲到这里，撒克逊脸上突然露出有些恐怖的表情。 “万万没想到，二十多名顶级高手全被他们三人击毙了。等我赶到时，陆心安、刘天阳、沈初锦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许多功夫比我厉害的高手，都是被他们一拳打爆脑颅。白皑皑的雪地里，到处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后来，我常常在想，那天因为别的事情耽误，我没有赶上伏神山那一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要是赶上了，我大概就埋在雪地里了，再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起这些往事。 这件事情后，天永皇帝大为震惊，开始拜我的师父达雷奥尼为国师，央求他出面，搞定陆心安三人。 可我师父达雷奥尼四处打听，一直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其实就算找到了，我师父也未必是陆心安一个人的对手，何况他们三人常在一起。 我师父便想到了他的好友范天朗。范天朗便是如今第一魔导师穆辰光的师父。 我随师父去拜访范天朗几次，顺便也认识了穆辰光。穆辰光比我大几岁，我便喊他为穆大哥。 范天朗并不肯出手对付陆心安他们，只是答应我师父，可以从中调和。 也许是范天朗的调和，起了作用。后来的几年时光里，再也没有听说陆心安、刘天阳、沈初锦三人的消息。 为了感谢范天朗的帮忙，天永皇帝特许他在全国各地开设如意客栈，不用交税，不用被朝廷监管。如意客栈便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又过几年，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吾证道的神秘人物。这个人可真是丧心病狂，居然到处挖死人坟墓。 有一次，他潜入皇陵，把天永皇帝父亲的尸骨给挖了。天永皇帝大为震怒，下令当时的大司寇调派全国办案能手，秘密调查此案。 这种事情对皇家来说，实在是极为丢脸，对外都是秘而不宣。结果查来查去一年多，大司寇连这个盗墓贼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概不知。 就连吾证道这个名字，也是我后来，从穆辰光口中得知的。天永皇帝一怒之下，就把办案无力的大司寇关在天牢里。 过了段时间，当时的宫中大总管周辰庆找上了我，说陛下请我，利用江湖关系，秘密调查此案。 那时候，我师父达雷奥尼和范天朗都已经先后病逝了。我想起了穆辰光大哥，便去了一趟魔法森林，请他帮忙调查。 刚开始，穆大哥也不想管这件事。可经不住我多次磨他，穆大哥终于答应了，但条件是朝廷必须无偿资助他一大笔钱。 穆大哥那时候正在研究通格术，又要建什么疯人院，很缺钱。我便回来禀报大总管周辰庆。 几天后，大总管周辰庆告诉我，天永皇帝同意了。只要抓到这个盗墓贼，钱不是问题。 否则的话，这个神经病哪天又潜入另一处皇陵，又挖了一个先帝的墓，那可就不得了。 同时，天永皇帝还提出，要把穆辰光大哥请到皇宫来，见识下这些绝顶高手的能力。我便奉命去请穆大哥。 当时，我还有点小心思，想让穆大哥在储君之争上帮帮忙。那时候，我已经站队在神启大帝这边。但他呵呵一笑，没吱声。 穆大哥是和云浩宇一起来的。在皇宫里，两人各自展现了绝技，把天永皇帝看得目瞪口呆，叹为惊止。 很快，天永皇帝和穆大哥在天命大殿里击掌为约。天永皇帝同意一次性资助穆大哥一大笔资金。而穆大哥代表魔法森林，也承诺一定拿那个盗墓贼归案。 同时，穆大哥还答应天永皇帝，以后只要江湖上的事情，都可以来找他帮忙。只不过，他不掺和帝国内部的事情。这联系人自然就是我。 又过了一段时间，穆大哥真的就把盗墓贼吾证道的尸体交给了我。那尸体身上到处都是魔法轰过的痕迹，打得面目不清。就连天永皇帝父亲的尸骨，穆大哥都找了回来。 天永皇帝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又邀请穆大哥在帝都居住了好几天，还指名让我作陪。老实说，大总管周辰庆是有些疑心的。 他私下曾和我嘀咕，万一这件尸首不是真正的盗墓贼，该怎么办？反正那尸首的面目，已经打得谁也认不得。 我便极力安慰周辰庆，说穆大哥这么有身份的人，怎么会骗陛下的钱呢？后来证实我是对的。 从那起，江湖上再也没听说，有高手去盗墓，专挖人家尸骨的事情了。死去那人自然就是吾证道无疑了。” 第156章 有人哭、有人笑 讲完这段往事，撒克逊咽了下口水，脸上露出几分骄傲之色，仿佛他在刚才的言语间，立下了什么大功。 雷蒙德听了却淡然，冷冷地问道：“你说的这个秘密，和当前局势，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关系可大了！当年，穆大哥能够击杀来去如风的吾证道。今天，他就一定能够击杀准备称帝的刘志天！ 当然，朝廷还是要给他钱的。能不能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我出去找穆大哥，谈一谈这件事。 只要击杀了刘志天这贼，这五方联盟自然就破了。这样，我们扳回局势的机会就很大了！” 说着说着，撒克逊激动了起来。 但雷蒙德很快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你想出去找穆辰光？别做梦了！” “雷蒙德，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怕我半路跑了吗？我告诉你，我撒克逊不是这种人！” 撒克逊气得满脸通红，好像被雷蒙德的不屑伤害到了。 “在我眼中，你就是这种人！” “你，你！” 撒克逊又用头猛撞铁栅栏，“砰砰”作响。 他此刻心里，真的是一心一意为神族的今后着想，倒没有想过要借此机会逃亡。 雷蒙德又冷冷说道：“就算能杀了刘志天，你以为，就能逆转天下大势了吗？” “为何不能？” “当初你逼走我恩师，害死岳泽大将军，可曾想过袁清一会逃出生天，并起义造反？ 袁清一死了之后，你可曾想过，一年之后，刘志天又卷土重来？如今杀了刘志天，难道就不会有张志天、陈志天出现吗？” 撒克逊闻言一愣。 雷蒙德从这个角度反驳他，让撒克逊一时竟然是无言以对。 “薛总管，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办正事。” “大将军说的是。” 一会，薛绍泉走出去，把典狱长以及雷蒙德的部下马查阿西德、杨然等人，喊了进来。 典狱长打开牢门。 撒克逊便面无表情地随众人走出天牢。 但撒克逊没想到，雷蒙德并不是送他去刑场，而让他上了一辆囚车，朝城门而去。 直到离开帝都五里后，撒克逊实在忍不住，转头问道：“雷蒙德，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去天庭。” “为什么？” “这是太后的意思，我只是照做而已。” 雷蒙德骑着马，和撒克逊囚车并行，但并不看他，也懒得说出太后的意图。 “天庭，去天庭。” 撒克逊喃喃自语，突然间悟了。 他猜测，自己大概是不会死了。 “哇，哇哇哇！” 撒克逊像个孩子，莫名地放声大哭起来。 雷蒙德转头望向他。 只见撒克逊那满面灰尘的脸上，被泪水冲刷出几道清晰的泪沟。 他想起，撒克逊这厮平时最注重仪容，而如今那张脸简直比乞丐还脏，看来在牢中没少吃苦。 想到这些，雷蒙德心情大好，纵声大笑起来。 两人的哭声和笑声此起彼伏，在漫长的道路上回荡着。 几天之后，雷蒙德和薛绍泉把撒克逊押解到天庭城的大牢，接着就朝净寂庵而去。 离庵门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两人就下了马，让随从在原地候着。 敲门之后，一个尼姑推开了门。 几乎每年，薛绍泉都来看望塔丽娜耶娃。 故此，这尼姑认得薛绍泉，便领着两人，朝后面的庵堂走去。 到了地方后，尼姑推开门，进去通报。 透过半掩的木门，雷蒙德终于见到了雪伦。 她原先的秀发早已不见，换成一个光头。一件灰色、打着补丁的道袍裹在雪伦身上，简朴至极。 此时，了尘正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神情十分虔诚，好像在祈祷什么。 刹那间，两行清泪就从雷蒙德脸上滑落下来。 他突然觉得，不该来打扰她的生活。 比起繁华的帝都，这一方净土或许才是雪伦的归宿。 “两位施主，师太有请。”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了尘起身，转过来。 “陛下！” 雷蒙德心情激荡，依然以旧主相称，并执君臣之礼跪拜。 “快快请起！雷蒙德将军、薛总管，你们怎么来了？” 薛绍泉擦去眼泪，有些哽咽地说道：“姑姑，大公主，太后病重，甚是想念你们，便让我和雷蒙德将军来请你们回宫。” “啊，我娘她，她得了什么病？” “祖母寝食近来如何？” 塔丽娜耶娃、了尘两人闻言大惊，急忙问道。 “太医说，太后的病主要是忧愁所致。病因是那天祭天仪式后，太后执意要连夜赶回去，染了风寒，导致一病不起。她，她毕竟是年纪大了。 姑姑，大公主，不如今天就随老奴回去，先在宫中住下再说。到时候，老奴在宫中安排一处偏僻之处，绝无旁人来打扰你们。” 了尘看了一眼塔丽娜耶娃，点头说道：“那就依总管之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婴儿的哭声。 雷蒙德、薛绍泉两人愕然回首。 只见维尔拉正抱着忆星，从外面走入。她是听到有外人的声响，便闻讯而来。 刚进门，忆星看见陌生的两个男子，便惊慌地哭了起来。 维尔拉也有点慌，急忙朝雷蒙德、薛绍泉弯腰行礼后，便走到了尘身边。 “这是我们收养的义子，叫做忆星。” 了尘见两人有点疑惑，便解释说道。 毕竟，维尔拉是未婚生子，说出来有损名节。因此，了尘便这么解释。说完，她便伸手逗忆星。 小忆星见到了尘很开心，笑了起来。 雷蒙德转头望向了尘，仿佛看见她脸上沐浴着一道光，让人感到温暖。 …… 9月12日的下午，广阳城的正门缓缓打开，刘志天在众人的簇拥下，出城去迎接远方的贵客——米斯伊拉等人。 自从他派出菲力浦、龙昊、亚特伍德、蕾蒂雅四人，去分别游说后，第一个响应他的人便是昔日的好友——沈离寒。 紧接着是西北王秦艺。现如今，这两人就陪在刘志天左右，一同去迎接兽人王。 唯独李祥墨舍不得“王权”，拒绝向刘志天称臣。 只不过，他也派来了使者，准备参加刘志天的称帝大典，以表祝贺。 同时，李祥墨也捎来一封书信。 他虽然比刘志天年纪大，但在信中已经提前称刘志天为“皇兄”了。 信里大致的意思就是，蜀国这块地盘是他和兄弟们打下来，如今要拱手让人，大为不妥。 至于“皇兄”要攻打天骄帝国，小弟我双手赞成。只不过，我现在兵力不足，只能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无法出兵支持“皇兄”。 “皇兄”要是需要军粮，小弟我可以派人给“皇兄”送去。 看完这封措辞很客气的信，刘志天当时并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顺便和李祥墨派来的使者寒暄几句，打听下蜀国的一些情况。 过了一阵子，广阳城远处来了长长的队伍。刘志天等人便缓缓骑马，迎上去。来的正是兽人王米斯伊拉等人。 双方见面，相互下马拥抱后，米斯伊拉等人便跟随刘志天进入城内。其军队驻防在城外。 这一次，兽人族群的贵族来了不少。有菲力浦、艾琳娜、厚猪皮、麦奥利肺等等，连瓦尔塌大巫师也来了。 刘志天一看这阵容，心想大事可以成了。 由于蜀王李祥墨的婉拒，这五方联盟虽然不能促成。但四方联盟看样子是没问题了。当时，刘志天便是这么想的。 进城后，刘志天便请兽人贵族喝茶，聊天。之后又是盛宴款待。 可是，兽人王米斯伊拉也好，其他兽人贵族也罢，就连菲力浦、艾琳娜夫妻都绝口不提加入齐天政权之事。 这让刘志天大感意外，十分纳闷，不知道米斯伊拉这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直到宴席散场，装作喝醉的米斯伊拉也离开了，瓦尔塌才来到刘志天耳边低语。 “齐天大王，我和厚猪皮两人，想要个安静的地方，和大王谈一谈。” “哦，两位请随我来。” 广阳署衙中，有一大一小议事厅。刘志天便请瓦尔塌、厚猪皮进入小议事厅。 第157章 你要哪一个? 屏退左右后，刘志天凝望着瓦尔塌、厚猪皮，说道：“不知两位，要和本王谈些什么？” “菲力浦将大王关于五方结盟的书信送到时，我们兽人族群内部开了一次会，进行了剧烈的讨论。对于一起发兵攻打天骄帝国，我们是一致的同意。 撒克逊指使陈昊旭，假情假意和我们签订《滇南自治盟约》。后又借雪伦女帝之名，骗我们赴宴，软禁我们，逼迫我们撕毁《滇南自治盟约》，送38名质子入京。 其行径之恶劣，简直是千夫所指。我们对天骄帝国的恨和大王是一样的。大王提出的五方联盟计划，实际上就是让我们臣服于齐天朝廷。这一点，我们也无异议。 大王在信中还说，推翻天骄帝国之后，不但允许我们在滇南自治。同时还大大提高我们兽人的政治权利。” “没错，本王还可以更具体化一点。次相的位置必定由兽人来坐。九卿之中必有两卿是兽人。如何？” “多谢齐天大王对我们兽人的厚爱。但是我们所忧的，是大王如何保障这些承诺？” “你们不信本王？” 瓦尔塌笑了笑，说道：“要是信不过大王，我们今天就不会过来了。可是历史上，兽人被欺骗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最近发生的《滇南自治盟约》之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算大王的诺言始终不变，可说句不好听的，大王百年之后，你的继位者要是又反悔，那又该怎么办。大王，我们要的是永制，要的是人族和兽人族群的万年联姻。” 刘志天一听，也笑了。 “联姻？我没记错的话，本王和米斯伊拉，尚未有子嗣，如何联……” 说到这里，刘志天紧紧闭上了嘴巴。他已经猜到了米斯伊拉的意图。 果然，瓦尔塌笑道：“大王虽然尚未有子嗣，但李家素来是人族当中的望族。如果米斯伊拉能够迎娶李照雪公主为妻，那么天下人便都已经知道，人族已经正式和兽人结盟。 而且，我们希望，以后的每一届兽人王，都能够得到大王的赐婚，将刘家皇族女子，或者李家的公主嫁给兽人王，为正妻。” 突然间，刘志天茫然起来，一时无言。 许久，他才艰难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瓦尔塌和厚猪皮对视一眼，便齐齐向刘志天行礼，走了出去，并把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刘志天一人。 但他却问了一句，“这件事，你怎么看？” 空气自然是无法回答的。 但陆心安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刘志天的身旁。 它其实一直就在屏风后面，只不过是瓦尔塌、厚猪皮察觉不到。 “撇开感情上的事情来说，其实兽人们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们既然要把赌注压到你这边，自然是要点彩头的。 如今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蜀王李祥墨目光短浅，想要借丰都的地理优势，偏安一角，退出争霸，当他的逍遥王。嘿嘿，他迟早要后悔的。 眼前，能逐鹿天下的便只有三股势力。我们和新加入的沈离寒、秦艺为一股。天骄帝国的旧势力为一股。 这个时候，兽人们的取舍就很关键了。他们站在我们这边，则是我们赢。他们倒向天骄帝国，则我们输。 更何况，大王你称帝后，这皇后的位置却只能有一个。青烟姑娘跟随你这么久，生死不离，又源源不断支持财物给齐天军。于情于理，青烟姑娘都应该当这个皇后。 历史上，在正式结盟之前，总是需要一宗仪式感很强的政治联姻。大王，现在的问题其实是你的选择。万里江山和美人，你要哪一个？” 说完，陆心安从后门飘然离去，就好像没来过一样。 屋里，依旧是刘志天一个人独处。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座椅的扶手。 这种决定对刘志天来说，是一种煎熬。 …… 9月13日的上午，李照雪独自一人，坐在听风阁的大堂正中。 听风阁位于广阳署衙的东南角，环境优雅，是刘志天给她安排的住所。 李照雪面无表情，但小手指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在等一个人。而今天，李照雪已经见过三个人和一条龙。 刘志天将会是她要见到的第五个。 第一个进来和李照雪谈话的是王逸。可一说完，王逸就先哭起来。紧接着，她也哭了。 李照雪没想到，第二个进来的居然是紫炎。 这一路上到现在，李照雪很喜欢这条白耳龙，经常逗它玩，喂它吃各种东西。 紫炎在劝她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结结巴巴的，很是紧张。这反而把李照雪逗笑了。 她刚擦去眼泪，艾琳娜就走了进来，说起米斯伊拉是如何如何地好，又如何如何地爱慕她。 这世上，找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并不容易。 这些，李照雪其实全都知道。 第四个进来的是陆心安。对于这个极其奇怪的“老人”，她已经不陌生了。 进来之后，陆心安不提任何人的感情，只说天下大势和神族、人族、兽人族等今后的关系。 第四次谈话时间最长，也是李照雪听得最认真的一次。 末了，她问道：“志天呢？他不来吗？” “他会来的。很快，就要到了。” 陆心安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说道。 然后它就出去了。 门再次关上。 等待的时间其实很短。但李照雪总觉得，此刻的每一秒钟都无比地漫长。 “咚、咚、咚。” 终于，她听见了敲门声。 李照雪赶紧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又坐下来。 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喊道：“请进！” 声音突然之大，让李照雪自己都吓了一跳。 门开了，又关上。 那个，她想见又不想见的那个男人，终于走了进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李照雪面前，坐了下来。 刘志天准备了许多的话要说。但真的见到李照雪之后，他就全忘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望着。屋里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起来。 “青烟胖了一些。” 最终是李照雪先开口，打破了无言的尴尬。 “是么？” 也许是朝夕相处的原因，刘志天浑然不觉得穆青烟胖了。 “是啊，青烟来帝都的时候，我就发现她胖了一些。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想去哪就去哪，不像我。李家的王府虽然很大，但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座大的囚牢。” 刘志天不知道怎么搭话，只好闭紧嘴巴。 李照雪笑了笑，继续说道：“艾琳娜刚才和我说，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嫁给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男人。你知道谁最爱我吗？” 不等刘志天回答，李照雪抢着说道：“是米斯伊拉。在你和星峰还在辽东的时候，他疯狂地追求我，给我送花、送魔兽宠物，送滇南特有的宝石，等等。 后来，他离开帝都后，依旧保持着给我写信的习惯。几乎每一月，我都能收到他写来的两封信。不像某些人。 而我，却伙同陈昊旭，把他骗入朱提城。天啊！虽然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撒克逊的计划。但现在回想起来，我心里还是愧疚无比！” 这段话，李照雪说得很快。 她停下来，喝了口水，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笑容，缓缓问道：“所以，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要嫁给米斯伊拉。正好，我年龄也大了……你觉得如何？” 李照雪停顿了一会，才问道，就像是在征求一个老朋友的意见。 “你觉得如何？” 见刘志天半天没有回答，李照雪又追问了一句。 “很好。” 刘志天很艰难地从口中说出两个字。 他脸上平静如水，可心里却乱成一团。 那一瞬间，刘志天想哭，想笑，甚至想发疯，想把这屋里的所有一切，都砸个粉碎。 但他把这些情绪全压了下去，甚至还能挤出一个自认很得体的微笑。 第158章 齐天帝国的成立 “我甚至连两场婚礼的时间都想好了，就在你登基称帝的第五天——9月20日。 黄历上，9月15日是个大好日子，9月20日恰好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是三喜临门了。” “两场？” “没错。一场是我和米斯伊拉的。另一场是你和穆青烟的。青烟姑娘陪着你这么久，难道不应该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吗？” “应该的。” “那太好了。我这就去找青烟，商量婚礼的事情。本来，这种事情应该由男方来操心。但我仔细想想，还是让我和青烟来吧。” 说完，李照雪就大步走出去。 “咣当”一声，大门被用力推开了。 李照雪必须快步离开这里。 她已经无法再笑着面对任何人，尤其是刘志天。 在屋里多待一秒，李照雪都担心自己的眼泪，会不争气地流下来。 刘志天缓缓站起来，转身面对着空门。 这一刻，他很期待，有一个人能够重新走进来。 然而，门口处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秋天的风，吹过门缝时发出的一点杂声。 刘志天有些茫然起来。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从进来到现在，自己就说了四句话，九个字——“是么？”“很好。”“两场？”“应该的。” 话都被李照雪说完了。事情也全被她一个人定下来。 这时，刘志天才猛然发现，自己这一生其实是随波逐流、顺势而为的时候居多，真正做主的时候，极少。 他慢慢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极其精美的小木雕。 上面的少女蒙着面纱，栩栩如生，笑靥如花。 这些年来，刘志天雕刻木雕的时候越来越少。 这一个木雕，是他最满意，也最神似李照雪的一个。 今天不知为何，刘志天就是想着，要把这个木雕带过来。 突然间，木雕在他掌心，被强大的魔法力碾成粉碎。 刘志天不再犹豫，大步走出去。 极细微的木粉，就像沙漏般，从刘志天指缝中漏出来，随风飘扬。 或许，他以后都不会再拿起雕刻刀了。 门外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陆心安，另一个则是沈离寒。 “怎么样？” “不出意外的话，几天之后，两位就有两杯喜酒要喝了。一杯是我和青烟的。另一杯是照雪和米斯伊拉的。” “那就先恭喜了。到那一天，我一定会喝个尽兴。” 沈离寒笑了。他认为，这应该就是两场好的归宿。 “只可惜，我喝不了酒。不管是喜酒还是敬酒，我都喝不了。” 陆心安并没有笑。 实际上，它笑或者不笑，也没人能知道。 …… 神元3096年9月15日，晴，诸事大宜！ 今天是刘志天正式登基称帝的一天。李照雪是这场隆重仪式的总策划。恰好，几天后的两场婚礼策划，也是她。 在刘志天的团队中，没有人比李照雪更懂得这些仪式。 一大早，在众人的簇拥下，刘志天便先去五行山祭告天地。 接着，又回到广阳城，刘志天换上崭新的黄袍，登上城里的最高处——广阳钟楼。 他一坐下来，楼上的传令兵便挥动彩旗。 准备已久的大阅兵仪式开始了。 按照既定的路线，军士们披坚执锐，组成一个接着一个的方阵，在城里喊着军号，踏起步来。 从楼上望去，就像是一个大大的“田”字在转动。 每一个方阵的军士，来到广阳钟楼前面，都会停下来，向刘志天展现一会武艺，才继续前行。 终于，良辰到了。 远处传来悠长的鼓声。 所有方阵都围绕着广阳钟楼，停下来。 原先在钟楼中观看阅兵的米斯伊拉、沈离寒、秦艺等人，全下了楼。钟楼中，只剩下刘志天和陆心安。 当第九声鼓声结束后，陆心安走上前，为刘志天戴上王冠，又把金色的权杖递给他。然后，它便跪在一旁。 刘志天向前走一步，举起权杖，高声喊道：“新的齐天帝国成立了！属于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神族的时代即将过去！” “齐天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楼下的众人、军士包括城里的百姓全跪下来，大声喊道。 声浪铺天盖地而来，震耳欲聋。紧接着就是一片寂静。 刘志天远远望去，只见下面跪着黑麻麻的一大片。 人群中，他看见了李照雪的身影。 刘志天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在烟雨台上，李照雪也是像今天这般，接受众人的膜拜。 时过境迁，现在的她却跪拜在自己面前。 这种受万人朝拜的感觉，终于让他知道，当皇帝是什么滋味。 刘志天也终于明白，在天骄王朝三千年历史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场宫廷内斗。 原来，权倾天下竟然是如此过瘾。怪不得人们要争来争去。 “众卿，诸位将士们，平身！” “谢陛下！” 钟楼上，站在最高点的刘志天，爽朗地笑了。 从钟楼上下来后，刘志天被众星捧月般，进入广阳衙署。 实际上，这个衙署已经被改造成他的皇宫。 只可惜，和神族的皇宫比起，这里实在是寒酸。 在最大的议事厅，刘志天坐在高高的新龙椅上。 众人也依次坐在标有自己名字的椅子上。 舍人长阎天安捧着长长的诏书，开始结结巴巴念起来。他现在还兼任着宫中大总管。 阎天安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难免会紧张。 诏书上的内容就是册封众人。 沈离寒、米斯伊拉、秦艺、云朔先后被封为广鄂王、滇南王、兆西王、辽东王。 菲力浦、亚特伍德、王逸、龙昊、祖今安、张老实、顾子轩、蕾蒂雅等八人封侯。 封完爵位后，又继续赐予众人官职。 齐天政权的官职，很多就是照搬照抄天骄帝国的。但刘志天自己又新设了几个新的官职。 比如，亚特伍德被任命为大都督，兼骁勇将军。大都督的权力很大，可以代表齐天帝督察百官。王侯之下的官员犯罪，大都督亚特伍德有权先斩后奏。 云朔被任命为大司农，兼骁勇将军。司农，顾名思义就是负责齐天帝国所控制地盘里的农业生产。 兽人贵族当中的弗里亚布被任命为大司匠，专门负责武器、铠甲的打造，等等。 由于新的帝国刚成立，刘志天身边的人很少。很多人都是身兼数职。 比如说，蕾蒂雅任大司寇，还兼任广阳市总管，禁卫军飞骑将军。 也就是说，蕾蒂雅既要管新帝国范围内的治安，管广阳市的政务，还要负责组建一支精锐之师，保卫齐天帝刘志天。 禁卫军就是皇帝身边的最高保卫机构。 当然，这些事情，蕾蒂雅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她需要打造三个专门的组织机构来运行这些事情。 直到后来，随着陆心安、沈离寒、王逸等人的推荐，刘志天才逐渐从民间、军队、投降的天骄帝国官员中，提拔一些能人专职负责一件事。 创业之初，只能搭建一个初步的帝国框架。 新兴帝国最重要的三件事，分别就是军、财、后勤。 刘志天分别把它们交给沈离寒、穆青烟和王逸。 沈离寒被任命为定国大将军，节制、调度诸军。其地位远在诸将之上。 穆青烟被任命为大司财。这个就是专门收税的机构。 后来，她又被册立为皇后。在历史上，穆青烟是第一位以皇后的身份，兼任大司财，掌控全国的钱袋子。 齐天帝的这个举措，后来造成一种风气。那就是普通百姓家庭，也习惯将家里财权交给妻子打理，形成了“妻管严”的现象。 王逸被任命为大司马，兼骁勇将军。 大司马主要就是负责饲养、训练战马，并统一调度全国的战马、军粮、攻城器械、盔甲武器等等。 在战场上，这些都是消耗品，必须要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 至于训练新兵的事情，每个将军都有责任。谁指挥打仗，谁负责练兵。 新帝国的首相和次相，刘志天并没有设立，而把相权全交给了陆心安。 运筹帷幄，出谋划策，推荐人才，体制改革，这些都是陆心安的活。 就连紫炎也被册封为定国大神龙。 虽然这职位只是闹着玩的，并无什么用，但紫炎后来还是高兴了很久。 第159章 山穷水尽 由于要册封的人很多，阎天安念诏书的时间很长。 刘志天坐在龙椅上没什么事做，不知不觉便忆起了许多往事。 他也没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皇帝。 刘志天记得小的时候，经常被几个同龄的小混混欺负，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再受人霸凌。 直到十一岁那年，事情才出现了转机。师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刘志天面前，并收他为徒。 从那起，刘志天就迅速变强起来。城中那些小混混再也不敢正眼看他。 几年后，在一次爆炸事件中，师父离开了。刘志天也进入李家王府，被聘用为魔法技师。 那时候，他已经很满足了，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错。薪水高，活不多。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自己和李照雪公主的身份，相差实在太多。 有一天，好友王逸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新的“开榜行动”又开始了，何不报名参加。说不定，能选拔为军官，以后建功立业，就能有机会迎娶照雪公主了。 “开榜行动”是坦普尔提出来的揽才计划，是唯一对刘志天这种身份的人开放的晋升机会。 刘志天被王逸说得心动起来。 一不小心，他就成为龙兴区选拔赛中的榜首。 后来，因为和傅星峰的交情不错，他被安排和傅星峰一起，去了兆西军区。 不久，蛮族大举入侵，刘志天作为傅星峰的副手，开始征战辽东。 再后来，在一座无名山上，傅星峰提出了背刺古城的计划。他们因此立了不世之功。 刘志天和傅星峰得意洋洋地班师回朝。在路上，他们曾经幻想过，各自迎娶雪伦和照雪，过着功成名就的生活，走上人生巅峰。 结果，一场大劫在帝都等着他们。刘志天和傅星峰双双入狱，是青烟和照雪救了他们。 然后，刘志天又是以副手的身份，和傅星峰一起，帮助袁清一打天下。 但是，雷蒙德在战场上击败了他们。袁清一陨落。刘志天、傅星峰、穆青烟三人开始浪迹天涯。 后来，傅星峰也离他而去。刘志天带着遗憾、愤怒和哀伤，踏上归程。 路上，他又遇上了奇怪的陆先生。之后，刘志天就像是开挂般，击杀了亚尔曼，击溃了亚尔弗列得，先后劝说顾子轩、艾迪卢克、云朔三股势力加入自己。 他的实力就像吸水的海绵般，迅速膨胀起来。 现如今，自己已经在广阳称帝了。 想起往事，刘志天的耳边突然响起，很多年前，帝都街头上那些小混混的辱骂声、拳打脚踢的声音。 他有些恍惚起来，忍不住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现真的疼，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终于，阎天安把长长的诏书念完了。 众臣开始出列，齐齐朝刘志天跪拜。 “谢陛下之恩典！臣等誓死效忠,以报皇上知遇之恩。” “众卿请平身。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必定能够推倒天骄帝国。到时候，朕与诸君共享着荣华富贵。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来人，奏乐！” 阎天安拍了拍手。乐者、舞者鱼贯而入，开始奏乐和献舞。刘志天举起酒杯，和众臣开始喝酒，欣赏歌舞。 后来的史书上，对这一天，只用了一句话概括。 “神元3096年9月15日，齐天大王称帝，册封王侯、众卿，立都广阳，国号齐天，年号建初。” 从那天起，神元3096年也被叫做建初元年。 几天之后，又是两对新人大婚的日子。 婚礼的现场依旧是在皇宫里。 当四人一起饮交杯酒的时候，刘志天忍不住瞄了李照雪一眼。只见她神色自若，正在深情地望着米斯伊拉。 那一瞬间，刘志天想起，少年时的自己，曾经无数次梦想过，要娶李照雪为妻。 如今却只能在一旁，眼看着她与别人成亲，这一幕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即便刘志天现在已经贵为帝王，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生其实都是被命运推着走。 仰头饮下交杯酒的那一刻，他暗暗发誓，今后要狠狠卡住命运的脖子，让命运听从自己的心。 以前的刘志天没得选，现在不同了。 …… 从建初元年10月起，新兴的齐天帝国和老的天骄帝国就开始了剧烈的地盘争夺战。 10月8日，米斯伊拉回到滇南，率领兽人军团发动为期十几天的自治战争。 大批的天骄帝国官员、士兵被杀，或被迫投降。滇南全境纳入齐天帝国版图。 10月25日，云朔、顾子轩两人的联军在龙兴区大东郡，击败普利莫，斩首敌军万余人。 11月3日，雷蒙德在龙兴南兖郡击退秦艺的大军，夺回两城。 11月19日，齐天帝刘志天亲自统领五路大军，将雷蒙德包围在泾阳城中。 天骄朝廷震惊，先后派出三路援军，皆被沈离寒所败。 12月4日，菲力浦、艾琳娜率领牛头战士，分别是第一和第二个登上泾阳城头。 当天，泾阳城破。雷蒙德被迫突围，受到重伤，大败而归。在乱战中，天骄将领伊嘉雯被沈离寒所击杀。 至此，龙兴区全境并入齐天帝国版图。 建初二年1月，恩和森领本部勇士加入齐天大军。刘志天赐封恩和森为逍遥侯、骁勇将军。 建初二年2月中旬，齐天帝国兵分四路。 米斯伊拉领西南路军从滇南攻天骄帝国广鄂区。 沈离寒率本部人马，统领祖今安、张老实两军，合称东南军，横扫江南区。 云朔率本部，统领秦艺、顾子轩两军，合称南路军，途径江南，直攻江浙。 齐天帝则亲自统领恩和森、菲力浦、蕾蒂雅、亚特伍德、龙昊五军，合称中路军，徐徐逼近首阳市，逼迫雷蒙德迎战。 齐天诸军中，除了王逸一军留守广阳。余者全部出动，可谓是声势浩大。 最令雷蒙德苦恼的是，刘志天并不急于和他决战，而是据城固守。有机会就攻，没机会就守。 其目的主要是牵住雷蒙德的主力军，让他无法去救广鄂、江南、江浙三区。 天骄帝国的皇宫中，几乎每隔一天就收到失利的消息。 建初二年3月9日，瑞文太后在忧愁中，再次染病，卧床不起。 几天后，瑞文太后病逝。临终前，她在病床前，叮嘱艾娜女帝，下了一道圣旨。 …… 3月19日，天庭城的大牢里，来了两个客人。 撒克逊茫然地抬起头，突然感觉到有种眩晕感。眼前站的是他的儿子普利莫。旁边是薛绍泉。 薛绍泉示意狱卒打开牢门。两人便走了进去。 “爹，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 撒克逊困惑地看着狱卒，把自己身上的链锁打开。 “是的。太后临终前，让陛下给你下了一道圣旨，任命你全权负责天庭城的守卫。” “太后，她死了？刘志天他们，他们打过来了？” 撒克逊闻言，没有任何欢喜，反而是身子微微打颤。 他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就意识到，帝国现在的情势一定是很糟糕。这才让瑞文太后临终前下了决心，授权自己守天庭。 “是的。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去洗个澡，换个衣服。薛总管还要当众宣布圣旨。具体的事情，我晚点再和爹细说吧。” “好。” 普利莫看着自己的父亲，头发全白了，身上又脏又臭，忍不住流下泪水。 之后的形势，对天骄帝国这边来说，愈发艰难了。 4月中旬，沈离寒的东南军彻底扫平了江南区。 5月上旬，沈离寒移师，与刘志天大军汇合后，大败雷蒙德。 雷蒙德被迫将防线后缩。 首阳市有一郡、三市、六县并入齐天帝国的版图。 5月下旬，米斯伊拉的兽人军团攻占了广鄂全境。 6月上旬，云朔又吞掉富饶的江南。 同时，中路军和东南军也在不断蚕食首阳市。 期间，雷蒙德和普利莫组织了几次反攻，皆无功而返。 天骄帝国的版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 到了6月21日，神族人控制的地盘只剩下帝都、天庭两城。 天骄帝国已接近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第160章 惨败 围城的每一天，齐天帝都让人将劝降信射入帝都、天庭两城中。但是一封回信都没有。 统治这片土地三千多年的神族人，没有丝毫要投降的意思。他们誓死要守护最后的祖业。 一场大战是避免不了的。 7月6日，刘志天率众将登上一座高山，用望远镜远眺十几里外的帝都。 许久，他放下了望远镜，轻叹了一声。 “神族经营帝都、天庭两城数千年，看起来是不好攻打啊。诸君有什么好的建议。” 云朔为人老成持重，迟疑片刻后，便说道：“依我看，还是老办法——围而不攻。等待他们粮绝，自然就出城和我们决战。这帝都城实在太高、太大了。” 米斯伊拉说道：“我在没当兽人王之前，曾经在帝都里住了很长时间，结交不少权贵，特意打听了一些情况。 据我所知，帝都共有五个超大粮仓。其存放的干粮，够城中人吃三年之久。” “啊！” “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众人闻言，不禁惊叹。 “能不能从上游截断胥鼎河，让城中人无水可饮。” “这也够呛。先不说截河改道工程十分浩大，也要花上两年时间。关键是帝都城中有非常多的水井。截河只能让他们洗澡比较困难。饮水还是够用的。” 菲力浦实在忍不住，嚷道：“别说那些了，他们既然不肯投降，就直接攻城吧。我们这么多军士围在城外，光是每天的口粮就耗费巨大。我就不信攻不下这座城。我愿率军攻南城！” 南城就是天骄帝都的正大门。 刘志天看了一眼陆心安，见他不吭声，便问道：“既然如此，还有哪位将军愿意攻城的？第一个攻破此城的，城中搜刮的财产，四分之一归他！” “我愿攻东城！” “我攻北城。” “既然如此，西城就是我的了。” 沈离寒、米斯伊拉、恩和森三人先后说道。其他将领本欲开口领命，见已经被人抢了先，只好悻悻作罢。 这近一年来，齐天军每破一城，必定是将旧官僚的财产全部充公。大富商的财产，也要搜刮一半。 帝都之富，举世闻名。所以，一听可以独得四分之一，谁都跃跃欲试。 几天之后，刘志天站在大营前搭起来的高台上，远眺三里外的帝都南大门。 此刻，菲力浦、沈离寒、米斯伊拉、恩和森四军早已做好攻城的准备，就等他的命令。 不知为何，刘志天心中总有一种不祥之兆。 一会，他终于下定决心，拔出血红战刀，重重挥下。 连成几条长线的传令兵们见状，纷纷摇旗呐喊。 “陛下有令，发起总攻！” 声音就像波浪般，接力传播开来。 顿时，天骄帝都四门外，战鼓大起。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弓骑兵、楯卫车、云梯车、投石车先后出列。 刘志天见牛头军团开始动了，便从高台上下来，骑马往前一些，举起望远镜察看战况。 在牛头军团距离城门八百米的时候，南城头上的霹雳炮，就将元神之晶，雨点般砸下来。 远远望去，元神之晶并不大，只是比成年人的拳头略大一些。 可元神之晶落在地上的时候，由于巨大的撞击力，它会爆裂开来，形成许多小碎片，发生第二次爆裂。 即便是小碎片，它的爆裂也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刘志天听见前面惨叫声大作，勇士们纷纷倒下，地上一片血红，不禁大吃一惊，便焦急地又骑马上前了一小段。 蕾蒂雅见状，赶紧上前劝阻。 “陛下，太危险，不能再往前了。” “放心吧。朕怎么说也是个大魔导师。” 其实，蕾蒂雅的确有些过虑了。 刘志天的位置离霹雳炮的弹程，还有很长的距离。他是安全的。 但在城门前的战场，却成了人间炼狱。 才几分钟，牛头战士们的惨状就让刘志天有些不忍看。 城头上的霹雳炮都是经过无数次实验，才设计好固定点。 霹雳炮抛射下来的元神之晶，虽然做不到全覆盖，但可以摧毁大部分的人和攻城器械。 体积大、动作慢的云梯车、投石车在距离城头还很远的时候，就被全部摧毁了。 大量的士兵被元神之晶的碎片炸得血肉模糊。 即便有少数骑兵能冲到城墙下，也无济于事，很快就被城上的守兵射杀。 就在刘志天犹豫的时候，他突然听见牛头军团中哭声大响。 “退兵，传我命令，四路军全部退兵！” 刘志天大声嘶吼着。 他终于明白，在这么恐怖的守城武器面前，再勇敢的士兵也会胆寒的。 再不撤退，士气就要崩了。 一会，刘志天看见，一大群牛头战士抬着两个伤者，跑了过来。 他急忙骑马迎上去一看，竟然是菲力浦、艾琳娜夫妻。 他们已经晕过去了，几乎成了两个血人。 “医师呢！快喊医师！” 等到军医赶来检查后，才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两人修炼的斗气非常强悍。 爆裂后的元神之晶碎片，虽然能够穿过他们的斗气罩，但其伤害却大大减弱了。 菲力浦、艾琳娜的伤势看上去很触目惊心，但并没有致命伤，只是流血过多而已。 在涂抹外伤药和贴了治疗卷轴后，菲力浦、艾琳娜先后醒来了。 “陛下，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先别说这些。医师正在为你们调制药汤。你和艾琳娜喝过药汤后，就好好休息。” 刘志天挥了挥手，让人把菲力浦、艾琳娜抬到军营的一处帐篷里面。 比起夫妻两人，牛头战士们的伤势更重。随军的医师们快忙不过来了。 哀嚎声此起彼伏。 许多牛头战士因为伤势太重，渐渐没有了声音。 一具具尸体裹上白布，抬走了。 刘志天从来没见过这支铁军被打成这个惨状，不禁黯然伤神。 他开始缓缓朝高台走去。 陆心安、蕾蒂雅等人紧跟着齐天帝。大家都默不作声，让气氛压抑了起来。 就连一向活泼爱动的紫炎，也夹起了尾巴。 走上高台后，刘志天转身凝望着天骄帝都的城头，脸色有些畏惧起来。 若非亲眼所见，没法想象这霹雳炮加元神之晶的威力，有多恐怖。 突然，他才想起来一件事，失声喊道：“坏了，快通知云朔、秦艺、张老实，让他们别去攻打天庭城。” 周边的传令兵们应了一声，立刻打马而去。 “陛下，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唉——是来不及了。” 刘志天这时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决定发起猛攻的日子。 天骄帝都和天庭城相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无论如何，传令兵再快，也无法阻止另一场的惨败。 事实上，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负责围攻天庭城的云朔、秦艺、张老实三军，同样遭受了霹雳炮的炮轰，被打得溃不成军，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许久，刘志天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元神之晶的来历，是在天庭城里挖出来的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能答。 唯独陆心安缓缓说道：“我曾经听师父伊诺克说过，元神之晶是矿，但也不是矿。” “这话怎么说？” “天庭分外城和内城。内城的最里面有一处矿井。井下面就是元神之晶的原液。 矿井外面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钢制转盘。这个转盘特别沉重。需要很多人一起用力，才能通过转盘带动矿井的魔法设备，将元神之晶的原液取出来。 这个矿井和这些魔法设备，可谓是历史悠久，比天骄帝国的历史还要悠久。 只是，生产元神之晶原液的矿井对人有巨大的伤害。每一个靠近矿井的人，都会被它吸收自身的生命力。 而这种吸收，你是完全察觉不到的。只有待在矿井旁边久了，比如说三、五年后，才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加速衰老。 据我所知，一个正常人如果衣食无忧，基本上可以活到五十五岁以上。如果是神族人，通常能活到七十岁以上。 而住在矿井周边的人们，同样是衣食无忧，却大多在二十二岁左右便死去。最高寿的人也只活了二十六岁。唯独那些紫色仙鹤不受矿井的影响，非常长寿。” 第161章 棋子 紫炎听到这里，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住在矿井周边，难道他们不知道，矿井对自己有危害吗？” 陆心安淡淡地说道：“他们当然知道。不过，他们没得选。一出身，他们就是注定要早死的矿工。所以，我说元神之晶不是矿，是因为这些东西上沾满了无数人的生命。 矿井里的原液经过加工，再用天庭里一种特殊材料包裹起来，就成了元神之晶。实际上，元神之晶不仅可以拿来当武器用，还可以拿来吃。” “这东西也可以吃？” “是的。元神之晶本质上是一种最纯粹的能量体，是通过矿井原液提炼而成。 它被外面那层材料包裹住时，元神之晶就不再和外界发生作用，或者说作用极其细微。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可当霹雳炮将元神之晶抛射下来时，巨大的碰撞不但使外面那层材料破裂，也使得它的内部产生激烈碰撞，进而迅速分裂、爆炸。 如果你只是小心地撕开外面那层材料，慢慢地吮吸它时，元神之晶并不会爆炸，而是被会人体所吸收。 当然，吸食的时候，千万不要过量。过量吸食元神之晶，会让人的经脉爆炸，从而致死。 大魔法师、圣武武士这种级别的，可以直接吸食元神之晶。普通人要吸食的话，还要将它放在水里，稀释许多倍，才可以。 实际上，神族的贵族们经常会食用一种低浓度的元神之晶。这也是神族人会身强体壮，且益寿延年的原因。” 听完后，众人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陆心安。 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秘密。 陆心安也猜到众人的心思，便补充说道：“当然，我这辈子从未进入过天庭的内城。真正的情况，是不是这样，尚待考证。刚才所说的，全是我师父伊诺克临死前告诉我的。” 紫炎继续问道：“那你师父伊诺克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有，那些矿工又是谁？” 沉默片刻后，陆心安仰着头，缓缓说道：“我不能回答这两个问题。因为，师父临死前，曾经逼我发过毒誓，要保守秘密。说起来，我今天多少有点违背他的意愿了。” 说完，陆心安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虽然无法看到陆心安的表情，但刘志天能听出来，那声长叹非常地痛苦。这是一种带有历史沉重感、带有良知、带有愤怒的痛苦。 突然间，刘志天猜到，那群矿工是谁了。 他的心没由来地抽搐了一下。 但愿不是如此吧。 刘志天暗忖着，并抬头远眺远处宏伟的城墙。 突然间，眼前的一幕，很快就引起刘志天等人的注意。 一排排紫色仙鹤，悠然地从天骄帝都城头飞出，正飞往天庭城的方向。 “这些就是运输元神之晶的仙鹤？” “没错。看样子，它们是刚卸下元神之晶，正准备飞回天庭。” “紫炎，给你一个任务，看看你能不能拦下它们。抓住一只仙鹤也行。” 紫炎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嚷道：“好。看我的厉害。” 说完，它就展翅高飞，去追那些仙鹤。 刘志天等人纷纷拿出望远镜，看着天空。 没多久，他们就失望了。 这些紫色仙鹤的飞行速度，不但远在紫炎之上，而且也超出他们的想象。 仙鹤们发现紫炎后，立刻集体来一个90度的调头，扶摇直上云霄，迅速消失在视野之外。 它们飞得太快、太高了。紫炎没有任何一丁点机会，只好悻悻地转头回来。 “算这些鸟走运。否则，我今天非把它们烤来吃了。” 回到高台上，紫炎还不忘扔下一句门面话。 但所有人都知道，想要打仙鹤的主意，来阻止天庭这边送元神之晶进入帝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几天之后，菲力浦、艾琳娜的伤势好转，基本上康复了。 刘志天便召集众人，研究如何攻打天骄帝国仅剩的帝都、天庭两城。 从上午讨论到傍晚，大家也议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强行攻城肯定是不行的。何况，经历前几天的惨败后，军士们的心里都有了恐惧的阴影。 唯一可以尝试的，便是引诱敌军出城。 比如，齐天大军开始派胆大的军士，脱了屁股在城门前骂阵；写信辱骂雷蒙德、撒克逊两人是缩头大乌龟，等等。 这些事情，都一一试过后，却毫无效果。 索性，刘志天便下令，所有围城部队，后退三十里。 帝都里的雷蒙德依旧是不为所动。 你退任你退，反正我不出城。 天庭这边，撒克逊见云朔、秦艺、张老实三军皆从天庭城外撤军，便开始派出大量斥候，通过凌霄血藤形成的天路下来，刺探消息。 这些斥候倒也机警，离云朔、秦艺、张老实三军的巡逻队近了，就跑回去；离得远了，就到处瞎逛。 云朔三人觉得有些奇怪，便故意减少巡逻次数，而在外围设下埋伏，想看看撒克逊派出的这些斥候，想干什么。 几个天骄帝国的斥候见状，便往外冲，试图逃离齐天军的包围圈。结果，这些斥候全被云朔、张老实的人擒住了。 几番拷打之后，有的斥候说只是来刺探敌营虚实；有的说不想给朝廷卖命了，想要逃回老家；也有的说想冲出去，策反那些投降的天骄帝国官员，等等。 反正，说的都没有太有用的价值。 撒克逊见斥候被擒后，也就不再试探，老老实实守他的天庭城。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 这对负责军队后勤的大司马王逸来说，压力巨大。 因为，帝都、天庭两城外的齐天诸军，每天的消耗很大。 直到有一天，陆心安将一个人，领到刘志天面前，事情才开始发生转变。 刘志天已经完全认不得眼前这个人。 因为他的脸、胳膊等处，有明显的被火烧伤过的痕迹。皮肤上，紫色、红色、黑色混合在一起，中间还有点点白斑。 很难想象，这个人经历过怎样的一场大火灾。 “罪民拜见陛下。” “你，你是木叶？” 但他一开口，刘志天就听出来，是木叶的声音。 在天牢的时候，木叶的声音让他难以忘怀。 “没错，罪民正是木叶。” 刘志天有点疑惑地望向陆心安。 刘志天不知道，陆心安为什么要带木叶来见他。 虽然木叶身上烙印了明显的撒克逊一党。但是，刘志天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毕竟在天牢的那段日子，木叶把他和傅星峰照顾得很周到。即便木叶是收钱的。 “不是我找的他。是木叶联系上黎尘丹，再找上我。他说，他或许能帮上我们的忙。我听了觉得有点意思，便把他带来。” “木叶，你能帮我们破了帝都？” 刘志天转过头，笑了笑。 “罪民不敢大吹法螺，说有办法破了帝都。但罪民有一计，可以混入天庭城。陛下别忘了，现在守天庭的是撒克逊。正好，罪民一直以来，都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说到这，木叶笑了。 刘志天的眼睛亮了。 “哦，那朕倒想听一听你的计谋。” “是。首先第一步是放松对天庭城的包围圈，甚至让军士们散漫一些。其目的是让撒克逊相信，我潜入天庭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第二步就是把我的身份变成一个齐天军官，让我的谎言编起来，更逼真一些。” 木叶笑了笑，悠然地接着说道：“一个原先手掌大权的天骄帝国官员，被迫投降齐天政权后，处处受到排挤，早就心怀不满。 突然有一天，他有个机会可以投奔旧主，自然是不会错过的。这样，我就自然而然地就成为陛下布下的一枚棋子，一枚深藏在天庭腹心的棋子。” “那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这枚棋子是落在我的棋盘上，而不是在另一边。” 第162章 木叶归来 “如今的形势，是个瞎子都可以看出来，天骄王朝的气运已经完了。他们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我能做的，只不过是想帮陛下，缩短他们灭亡的过程。 何况，天庭城中，多我一个敌人，微不足道。但如果多了我一枚暗棋，可就大有益处了。 我进入天庭，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破绽，帮陛下破了天庭城。一旦，天庭被破，帝都就失去了元神之晶的供应，自然也是孤掌难鸣。” 刘志天闻言，抚掌大笑。 他突然觉得，这个木叶实在是个太有意思的人。 “你的所求是什么？” “回陛下，我想把失去的东西，重新拿回来。我的家产，被雷蒙德派人没收了。” “这个容易，朕现在就可以答应你。陆先生，你派人查一下，木叶原先的资产有哪些，都交还给他。不过，如果是在天骄帝都里，那就只能等城破之后，才能还你了。” 陆心安点头说道：“好的。我今天就去安排。” 木叶一听刘志天如此爽快，大喜，笑道：“多谢陛下成全。另外，倘若我真的立了大功，希望陛下不计前嫌，在朝堂中给我一份差事，还让我继续为陛下效劳。 我毕竟在天骄朝堂和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办起事情来，比别人更加利索。陛下刚建国，想必许多事情还是需要我这样的人去做。” 刘志天又大笑，说道：“好，只要你立了大功，朕封你为侯爷。这荣华富贵，少不了你这一份。这个计划，朕同意了。你先退下吧。” “谢陛下。” 陆心安示意黎尘丹等人，先把木叶带出去。 大帐里，只剩下刘志天和陆心安两个。 “陆先生，你觉得木叶怎么样？” “之前对付李子若时，我顺便查过他。木叶这个人好权、好色、贪财，却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如今我们无计可施，倒是不妨让他试一试。” “没错，他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准确来说，他是个还算讲诚信的商人。既然这样，那具体的计划，就劳烦陆先生好好谋划一番。” “好的。我先出去了。” 看着陆心安离去的背影，刘志天突然想起以前的狱中生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他觉得，以后身边可能真的需要木叶这样的人。 …… 自从8月下旬起，撒克逊就明显感觉到，城外的云朔、秦艺、张老实三军，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根据斥候回报，三军各自把各座大营后撤了三十里。而且，他们的军纪越来越散漫。 个别斥候甚至能远远听见张老实的军营里，一大群军士喝酒、喧哗的声音。 对此，撒克逊是半信半疑。 他不知道敌人是故意示弱，还是真的闲得太久，军士们开始放松了。 或者，两者兼有吧。 撒克逊是这么想的。 他派一些精锐斥候尝试了一下，发现有时真的可以躲过齐天军的巡逻，离开包围圈，甚至还能回来。 这让撒克逊不禁心动了起来。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重启“绝地反击”计划时，又一个喜讯传了回来。 8月30日的上午，伊洛瓦底意外地从敌营中逃了回来。 伊洛瓦底是一名神族的军官。他不但是一名三级圣战士，还非常机警，能言善辩，是“绝地反击”计划的最佳人选。 只可惜，前段时间，伊洛瓦底混在斥候当中，往外冲的时候，意外被云朔的人擒住了。 如今听闻他重新归来，撒克逊焉能不喜？ “伊洛瓦底，他现在在哪？” “回副总统领，伊洛瓦底受了点伤，正在接受治疗。” 瑞文太后驾崩的那天，艾娜女帝就下了一道圣旨，让撒克逊戴罪立功，任副总统领，负责天庭城的防务，也就是亚尔曼原来的位置。 他的指挥所也是亚尔曼的副总统领府。 “阿兹哈，你去看看他。若无大碍就带伊洛瓦底过来见我。” “是的，副总统领大人。” 阿兹哈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他领着伊洛瓦底，走进副总统领府的大堂。 和伊洛瓦底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被火烧伤的男人。 撒克逊初时有点错愕和疑惑。 等那个男人走近一些后，他不禁失声惊呼。 “木叶！是你吗？” 虽然木叶的脸被烧伤了。但他毕竟跟随撒克逊时间太久了。撒克逊很快就认出来，木叶那双慈眉善目的眼睛，还有他那个佛陀般的笑容。 “是我，大人！” 刚开口，木叶就哽咽起来，潸然泪下。 “快坐我身边来！伊洛瓦底，你也坐过来。阿兹哈，让人倒茶。” “是。” 自从在玄庙山被拿下后，撒克逊就和外界断了联系。 撒克逊不知道，陈斌、尼科罗、李子若三人为什么会指证他，也不清楚刘志天已经在外面闹得天翻地覆。 直到艾娜女帝的圣旨下来，他才慢慢知道天下的局势变化。 可撒克逊之前所建立的情报网，早就断裂了。天庭城里的守军将领，他认识的人并不多。 如今，撒克逊最信任的心腹——木叶重新回到他身边，让他大为振奋。 撒克逊看着木叶那张被烧毁的脸，有些不忍，便问道：“你怎么被烧成了这个模样？” “唉，大人，如今战火纷飞。许多人都已经丧命。木叶能活下来，还能见到大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区区皮囊被毁，又能算什么。” 说着，木叶又流下两行清泪。 他准备给撒克逊讲一个编好的故事。但木叶又不敢讲得太具体，免得撒克逊发现什么漏洞。 “自从大人入狱后，千度堂解散了，我的职务也被撤免了。木叶无奈，只好回到乡下，想着朝廷自然不要我，便安心当个富家翁吧。 谁料，没多久，齐天军打了过来。他们说，我是天骄帝国的旧官僚，竟然将我的家产全部没收。我对他们是暗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又过段时间，亚特伍德的大军又从我家乡路过。我当时没了经济来源，索性便报名参军，加入他们。实在是抱歉，大人。” “无妨。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何况你不是已经来到我身边了。继续说吧。” “是。当时，亚特伍德手下有个叫做何铁柱的部将。他见我武艺了得，不久便提拔我当个副军头。过了段时间，我在一次攻城战中，立下战功，又被晋升为军头。 也是那次攻城战，我在城头不慎摔落，下面是一片火海。我受了重伤，脸也被烧毁了。所幸性命无碍。 何铁柱从此对我很是信任。那时候，恰好传来大人的好消息。我本以为，大人，你，你死了。” 讲到这，木叶又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从那起，我知道大人在天庭，便有了盼头，一心只想回到大人身边。恰好，前几天，机会来了。 何铁柱奉亚特伍德之命，来张老实的军营中督军。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这亚特伍德还兼任着齐天帝国的大都督。 这大都督有权派人到各个军营中，督察军纪，看看军官们有没有违背军纪的行为。我呢，身为何铁柱的一名得力手下，在张老实营中也是过了一把狐假虎威的瘾。 无意中，我得知伊洛瓦底兄弟被他们俘虏了，便滋生了营救之心。就在昨天晚上，我借何铁柱之名，说是督军要提审伊洛瓦底，便把他带走。 半路上，我便趁机击杀了几名敌兵，砍去伊洛瓦底兄弟身上的法绳，连夜逃回天庭城。谢天谢地，今天一早，终于见到了大人。” 一旁的伊洛瓦底亦开口说道：“木叶大哥说得一点没错。事情正是如此。多谢木叶大哥出手相救。” 说完，伊洛瓦底就起身，朝木叶跪下。 木叶赶紧把他扶起来，说道：“伊洛瓦底兄弟，无须再感谢了。你我都是自己人，老说这些就见外了。” “是，木叶大哥。” 撒克逊笑吟吟地看着两人，心情大好，有种长出一对翅膀的感觉。 本来，他对重启“绝地反击”计划还有点担忧，怕伊洛瓦底又出什么差错。 如今木叶强势归来，撒克逊就放心了。 无论是功夫、口才、应变能力，木叶绝对是远在伊洛瓦底之上的。 第163章 绝地反击 撒克逊越想，越觉得高兴。 他朝阿兹哈等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 阿兹哈等人退下后，大堂中便只剩下撒克逊、木叶、伊洛瓦底三人。 “木叶，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个绝地反击的计划，需要你和伊洛瓦底去执行。” “绝地反击？” 木叶瞄了一眼伊洛瓦底，有些不解。 “没错，这个计划我曾与伊洛瓦底说过。今天，我再细细和你说一遍。木叶，你记不记得，我之前曾经提过，我和穆辰光的渊源。” “木叶记得。” “如今，我们被齐天军包围。虽然他们畏惧元神之晶，不敢攻城。可毕竟，两城中的人口众多。再坚持个两、三年，这粮食迟早是要被吃光的。 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人，能解决帝国的危机，那就是魔法森林的话事人——穆辰光。以前，天永皇帝在位时，他就帮过朝廷，解决了两件棘手之事。 再一个，穆辰光和蛮族的那些大巫师素来有交情。我想，只要筹码够大，说不定可以打动他们。这个，就叫做绝地反击计划。而你们两人的任务，就是去魔法森林，替我传话。” “传什么样的话？” “第一句话是，倘若穆辰光愿意率魔法森林的高手们，击杀刘志天此贼。天骄帝国愿意将帝都和天庭的一半财富，赠与穆辰光和魔法森林。 第二句话是，如果穆辰光能够说服蛮族大巫师们出兵，攻打齐天政权。蛮族士兵所打下来的土地和财富，都永远归他们，天骄帝国绝无异议。” “啊。” 听到这里，木叶吓了一跳。撒克逊开出的这个筹码，实在不小。 以前，天骄帝国为了边境的一城一池，还和蛮族人打来打去，争个头破血流。如今却大方地说，打下多少算多少。 “万一，我和伊洛瓦底到了魔法森林，穆辰光不信我们的话，那该怎么办。” “拿我的魔法戒指去。穆辰光认得这是我的戒指。” 说着，撒克逊脱下一枚戒指，递给木叶。 “本来，这原本是一对戒指。可惜了。” 一旁的伊洛瓦底闻言，满脸羞愧，说道：“都怪属下无能，中了埋伏，那枚戒指被齐天军拿走了。” “伊洛瓦底，无须自责。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邀请穆辰光来天庭，和我再细谈。到时候，我带他乘坐仙鹤，去见见陛下。 双方在帝都签订盟约。倘若穆辰光再不相信，我甚至可以说服陛下，把我们神族的传国玉玺交给穆辰光，作为信用抵押。木叶，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请大人放心，木叶一定能把话带到，并一定能把穆前辈请过来。” 撒克逊满意地笑了笑，说道：“那就好。这几天，我多派一些斥候打探敌营情况。如果他们不严密，你们两个就在夜里闯出去。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是。” 木叶和伊洛瓦底齐齐应了一声，脸上都是十分坚毅。 而木叶心中更是欣喜若狂。 他没想到，这泼天的富贵，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巧。 第三天深夜，木叶和伊洛瓦底真的成功闯出云朔、秦艺、张老实三军的包围圈。 两人没抢到战马，只好运起轻功，继续在夜色中赶路。 过了一阵子，天色开始变白。 一道曙光照亮了前行的路。 伊洛瓦底见前面有条小溪，便说道：“木叶大哥，我们在小溪那里洗个脸，歇一会吧。” “好，正好我也有点渴了。” 两人一直赶路，确实也累了，而且满脸都是灰尘，被汗水黏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现在天才微亮，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来到小溪边，伊洛瓦底脱下鞋子，踩着鹅卵石，弯腰下去，捞起溪水，开始洗脸。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胸口热热的，还有点酸胀感。 紧接着，一股大力重重击打在伊洛瓦底的太阳穴上。 伊洛瓦底来不及做出任何一点反应，就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水里。 他胸口喷射出来的鲜血，立刻染红了溪水。 木叶冷冷地看着伊洛瓦底在水中抽搐了几下，才慢慢走过去，把他身上的匕首拔出来。 接着，木叶又捅了几刀进去，见伊洛瓦底彻底没了反应，才把他拉到岸边。 然后，木叶拿起匕首，将他的脸皮割下来，把衣服也拔下来，全部割烂，扔进奔流不息的小溪。 他这么做，是不想让人察觉到，死者是伊洛瓦底。 这样，木叶才好和撒克逊编造第二个谎言。 木叶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经过，这才慢慢清洗手上、匕首上的血迹。 溪水不断流淌，已经将血水冲走，恢复了原来的清澈。 洗了一把脸后，木叶满意地起身，飞起一脚，将伊洛瓦底踢入水中，这才离去。 …… 几天之后，齐天军主营里，一枚独特的魔法戒指，静静地放在桌子上。 营帐中，坐着刘志天、穆青烟、陆心安、沈离寒、亚特伍德、恩和森、蕾蒂雅、阎天安，还有木叶九人。 就在刚刚，木叶将撒克逊的“绝地反击”计划，详细地说了一遍。 “哈哈，很好。你带来的这个消息非常有价值。等我们商量之后，再告诉你怎么回复撒克逊。天安，你先带木叶下去休息。还有，好好赏赐下木叶。” “是，陛下。” “多谢陛下。” 等阎天安带木叶离去，帐中几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撒克逊这老狐狸，大概不知道常伴在陛下身边，戴着兽皮面具的就是皇后。撒克逊居然想着，要请陛下的祖岳父来帮他的忙。” “大将军，你还别说，老贼这计谋还真的有点意思。恩和森将军，还要劳烦你修书一封给仁娜公主，免得个别有想法的大巫师节外生枝。” “这个请放心，仁娜公主肯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依我看，不如过段时间让木叶回复撒克逊，说穆老前辈非要他亲自去魔法森林。诳他离开天庭城，我们就在外面设伏，杀掉撒克逊这厮。” 穆青烟突然笑道：“要不，我们问过我爷爷，再答复他，怎么样？正好，我急着要回魔法森林。” 刘志天转身过来，柔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回魔法森林了？” 第164章 分身光影 穆青烟嗔道：“你忘了，我们结婚太突然，爷爷根本没到场，是事后我写信给他，才知道的。论理，我当然要回娘家一趟。 还有，师叔雷吉诺德临死前，叮嘱我，要把他的魂石交给爷爷。一忙起来，我都差点忘了这件事。” 刘志天一听，心里不禁有些愧疚，柔声说道：“是我粗心了。要不，我陪你回一趟娘家吧。正好，我也很久没见到爷爷了。” “那怎么成。大敌未平，陛下可走不开。你若是真想陪我回娘家，等到局势定了之后，也不迟。” 其实，刘志天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他心里清楚，识大局的穆青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陪她回娘家的。 穆青烟停顿了下，突然在刘志天耳边低语。 “陛下，我怀孕了。不得不回去。魔法森林空气好，又远离世俗，是养胎最好的地方。” “啊，我要当爸爸了！亲爱的，我太高兴了。几，几个月了？” 刘志天情不自禁，一边去摸穆青烟的肚子，一边大声嚷道。 这下子，帐中几人全都笑着向皇帝和皇后贺喜。 穆青烟虽说是江湖儿女出身，但当着众人的面，耳根也红了一下。 一会，她才羞涩地答道：“才两个多月，还早呢。别摸了。” 刘志天依言抽开手，兴奋地在帐中走来走去。 “太好了，太好了。青烟，你这次回去，路上得走宽敞的道，别颠着宝宝。你得吃好、睡好。 还有，这段时间不能喝酒了。嗯，天下大部分地方才初定。路上肯定是有些毛贼的。我得派一支军队护送你回去才行。” 穆青烟再次嗔道：“陛下，你是不是把你的皇后，看成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了。别忘了，想当年，我也是如意客栈的扛把子，哪个毛贼不长眼，敢来惹我。” “是是是，我的皇后是这世界上，最厉害、最美丽的女人。可没人在你身边，我总是不踏实。” “露皮塔她们一直在我身边，有她们就够了。” 这时，蕾蒂雅站起来朗声说道：“陛下，要不就让我带一小部分禁卫军，护送皇后去魔法森林吧。娘娘，你也别推辞了。正好我也想去魔法森林见识一下。” 刘志天和穆青烟相视一笑，皆点头同意了。 第三天，一支长长的队伍就出发前往魔法森林。 到了9月19日，穆青烟终于回到了魔法森林。随行的禁卫军在外面驻防。只有蕾蒂雅、露皮塔、木叶三十几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跟随穆青烟进去。 魔法森林里的人，见大小姐穆青烟如此隆重归来，都是十分好奇，纷纷上来围观，问长问短。 穆青烟一边让人分发礼物，一边笑盈盈应答。 来到穆辰光的住所，穆青烟却不见爷爷的踪影。 一打听，才知道爷爷和云浩宇出去买研究通格术的珍稀材料了。 康拉德闻讯赶来，知道穆青烟怀孕的消息，笑得合不拢嘴，当场就打包票，要以最快速度把穆辰光、云浩宇两人找到。 第二天傍晚，穆辰光三人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见到穆青烟后，三个老顽童搂在一起又跳又蹦，又笑又哭，高兴得都有点发癫了。 吃过晚饭后，穆青烟便先把近两年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然后便详尽说起撒克逊的“绝地反击”计划，和雷吉诺德为了阻断追兵，使用了禁忌魔法，将自己也化成了一块魂石。 听到“绝地反击”计划，穆辰光、云浩宇、康拉德都没什么反应。 但一听到雷吉诺德化成了一块魂石，三人都是脸色大变。 “雷吉诺德的魂石呢？” 一向豁达的穆辰光，眼睛突然红了，沙哑地问道。 “爷爷，我带来了。” 穆青烟解下香囊，取出那块魂石，递给穆辰光。 穆辰光把魂石捧在掌心，痴痴地看着。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溅在魂石上，转瞬即逝。 云浩宇、康拉德也是一脸黯然，盯着那块魂石看。 许久，穆辰光对云浩宇、康拉德两人说道：“我们开始吧？” “好。” 穆辰光又转头说道：“青烟，你先出去吧。我们三人要打开魂石了。” “爷爷，难道我不能看吗？” 从三人的神情上，穆青烟知道，雷吉诺德的魂石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秘密。 可爷爷却要让她出去，让穆青烟大感失望。 穆辰光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要是没怀孕，让你看也无妨。现在可不行。这魂石里蕴含着雷吉诺德强大的精神力。距离太近，你肚子里的宝宝会受到影响。我不能确定，这种影响是好还是坏。青烟，你还是出去吧。” “那好的，爷爷。” 等穆青烟一出去，穆辰光就出掌虚按。 那大门、窗户就紧紧地关上，还附加了一层魔法膜，使整个屋子产生了隔音的效果。 接着，他又把掌中魂石，轻轻一推。魂石缓缓飘到屋子中间，悬浮在空中。 云浩宇、康拉德分别走到屋子一角，盘膝坐下，和穆辰光形成一个“品”字。 三人相视，点点头，各出一掌。 红、绿、蓝三种不同颜色的魔法力，源源不绝地从三人的掌心，像水柱般流入悬浮空中的魂石。 没多久，魂石开始发出光芒。 紧接着，“叮”的一声脆响，雷吉诺德的魂石爆裂成一团紫色的云团。 那云团迅速发生形变，变成雷吉诺德的光影，栩栩如生，就像是本人站在穆辰光、云浩宇、康拉德面前。 这时，三人便收掌，静静地看着那个光影。 只见那光影闪了一下。然后，它就开口说话了。 “师父，一别多年，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当你见到我的分身光影时，想必青烟已经和你说了来龙去脉，我就不再复述了。接下来，师父，我要和你说的，是关于神族三千年的秘密……” 述说时，雷吉诺德光影的声音非常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穆辰光、云浩宇、康拉德三人越听越震惊，越听越愤怒。康拉德的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得像朵乌云。 云浩宇涨红了老脸，眼睛闪烁着怒火。 穆辰光则是脸上肌肉不断抽搐，双手克制不住地发抖。 “……以上所说的，便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这也是我身为皇族，为什么要竭力帮助蛮族变强的原因。 因为，我恨他们，我甚至恨自己身上流着神族皇家的血液。我想借助蛮族的力量推翻他们。 可惜，我失败了。在小的时候，我曾经面对神灵发过毒誓，永远保密神族的秘密。 可是我马上要死了，觉得是时候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了。再见，我亲爱的师父。” 说完，雷吉诺德的光影再次闪烁了一下，就迅速黯淡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第165章 来赴你的约 屋里，除了穆辰光、云浩宇、康拉德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许久，三人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云浩宇望向穆辰光，第一个开口问道：“他们居然打着普济众生的旗号，干着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的勾当。我们都被天永那狗皇帝骗得好苦。老穆，你是魔法森林的话事人。你说，该怎么办吧？” 穆辰光静静地想了想，说道：“既然雷吉诺德说，紫色仙鹤是关键，我们只需要把登天塔，以及塔里的仙鹤除去。帝都、天庭两城自然就土崩瓦解了。 我们几个老骨头虽然无法敌得过千军万马，但要让这些畜生陪葬，倒也不难。正好撒克逊小老弟又邀请我去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我们这一去，今生今世就再无机会研究通格术了。浩宇、康拉德，你们可放得下？” “研究个毛线！我们都活了这么久。再过几年，不死也快痴呆了。趁着还能动弹，就快点联手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好事吧。后来的事，自然有后来人去做。康老头，你说呢？” 三人当中，穆辰光和云浩宇都是人族。 而康拉德却是个混血儿。他父亲是神族人，母亲是修罗族人。 “雷吉诺德身为神族皇家人，都大义灭亲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老穆怎么说，我就怎么干。这样的话，我们在下面也正好结伴而眠。” “康老头说得极是。不过，我觉得还得把吾证道喊上。他最近的脑子好像又要发病了。 我们三人一走，就没人能够压制他了。谁知道这疯子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老穆，你说呢。” “嗯，我明天就去喊他，一起去。” “要不，把包不懂和疯和尚也喊去吧。” “不不不，他们两个要留下。我们四人已经完全够了。这以后，魔法森林和疯人院，还得依靠包不懂和疯和尚来主事。要不然，那帮疯子没人管了之后，全跑出来，也是麻烦事。” “说得也是。可是老穆，这事，你怎么和青烟说？” “当然是不能明说，要不然她哭哭啼啼的，烦都烦死人了。我就和她说，我们四个去天庭一趟，想把撒克逊骗出来，击杀了他。我们四个诱杀他一个，当然是可以全身而退的。这样，她就不会怀疑什么。” “只可惜，老穆，你见不到你的曾孙或者是曾孙女了。” “就当这一次，是给我的曾孙送个大礼吧。但愿今后，国泰民安，人间皆乐土吧。” “老穆，你这么一说，说得我心头都发热了，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康老头，你急什么，好歹明天吃一次丫头炒的菜，再走也不迟。这人间美味，吃一天就少一天。我可不舍得错过。” “也是，这么久，我都差点忘了，丫头炒的菜是什么滋味的。” 三人越说，脸上就越轻松，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中午，穆青烟亲自下厨，给穆辰光、云浩宇、康拉德、吾证道准备丰盛的美食。 她知道爷爷四人要随木叶离开，去天庭诱杀撒克逊，心里有点不舍得。 饭桌上，穆辰光、云浩宇、康拉德三人嬉皮笑脸，谈笑风生，遇上好吃的菜，还争抢起来。 唯有吾证道只是浅尝一下。 他对美食兴致不高，反而对身边的木叶兴致很浓，不停地摸他的后脑勺。 木叶深知，这一桌上坐的都是江湖上隐居的超级大佬，丝毫不敢拂了吾证道的意。 只是，吾证道那冰冷的手，摸得他心头发颤，一点食欲都没有。 下午，穆辰光就和孙女告别，带着云浩宇、康拉德、吾证道、木叶四人，离开了魔法森林。 …… 几天之后，吾证道站立在一座破旧的寺庙顶上。 昏黄的月光，将他灰色的衣服，渲染上一层淡黄。 吾证道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仿佛这辈子没见过它似的。 突然，远处的几只乌鸦发出“呱呱”的叫声，惊恐地飞走了。 吾证道缓缓地转过身来。 只见在庙顶的另一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来赴你的约。” “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打扮成一个蚕茧？被毁容了？还是见不得光？” 吾证道露出诡异的笑容。 “两者都有。我现在这副尊容，人不人，鬼不鬼的，确实没法见人。” 吾证道沉吟了一会，不再纠结这事，问道：“那一天，我向无疆求情，让三个小朋友进去龙骨之地。你看见他们了没有。” “看见了。你做的很好。” “通灵球呢？” “也收到了。” “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突然间，陆心安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它本来是想成全吾证道的夙愿的。 谁能料到，来的不是他，而是傅星峰。 许久，陆心安才答道：“没有，死而复生是一个笑话。我们耗费心血研究的，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吾证道一怔，突然大笑。 “事到如今，你和我说，这只是个笑话？记不记得，当年是谁，硬拉着我，去研究他妈的通灵术的？” “是我。” “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恨你！” “你恨我？” “没错，若不是你说，要开启民智，呼吁人们起来反抗神族的统治。我和初锦就不会跟着你，一起宣传那本《我有一个梦想》的破书。朝廷也不会组织大批高手来伏击我们。这样，初锦也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孤独终老！” 说着，吾证道突然泪流满面。 但他不去擦，任由眼泪肆虐滑过脸颊。 彼此沉默了一会，陆心安缓缓说道：“那么，今晚你来找我，是寻仇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曾经恨过你。但我更恨我自己。” “你恨你自己？” “我恨我太狂妄、太孤傲！当年，在伏神山上，我其实已经察觉到，山下有埋伏。可我对此不屑一顾。 朝廷的鹰爪，我们杀了实在太多。没想到，那天来的全是一等一的好手。一交手，我更是发现，绝大多数都是我当年打死、打伤高手们的徒弟、师弟。 他们之所以甘愿受朝廷驱使，纯粹是为了向我寻仇。哈哈哈，这一切都是我作孽。报应啊！活该，我活该！” 说着，吾证道又强笑了起来。 可他笑的模样，比哭更难看。 第166章 两个孤傲的人 陆心安静静地看着吾证道，感慨地说道：“是的。我们两个都是年少得志，太过孤傲，才导致后来咽下苦果。或许，这也是我们后来分道扬镳的原因。” 吾证道闻言，沉默了一会，才喃喃说道：“是啊。可这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现如今，我们都是快走进坟墓里的人了。陆兄，我虽然恨过你，但从不后悔，此生与你相遇过。” “谢谢，我也一样。” “我刘天阳狂妄一生，认识的人很多，但能够称之为朋友的极少。你曾说过，你的朋友只有两个半。巧的是，我也是如此。而你，自然就是其中一个。” “哦。另外一个半是谁？” “一个是老穆。另外半个则是老牛头王。可惜他死得早。不过，人人都是如此，你我也要死的。” “没错。” “今天约你出来，除了见你最后一面。还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 “最后一面？” “是的。” 陆心安有些黯然起来。 它隐约猜到，吾证道要去干什么了。 “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其实，是老穆听说我要来见你，便让我转告给你的。元神之晶之所以会变成易爆裂的杀伤性武器，是因为紫色仙鹤。” “因为仙鹤？” “没错。矿井的原液，提炼成元神之晶，需要人血和紫色仙鹤唾液的混合物。实际上，三千年来以来，紫色仙鹤一直在吸食无数矿工们的鲜血。 当它们饱餐一顿后，会残留一点血在口腔里，再混合着唾液，去搅拌原液。静置一段时间后，原液就变成了元神之晶。 只要把登天塔，以及塔里的畜生们除去，神族可依赖的元神之晶，就断了源头。” 陆心安有些茫然起来，喃喃问道：“我师父为什么没说起这些事情。” “或许他也不知道，这毕竟是神族最高的秘密。又或许，他不想说。你师父一直都希望，你能放下仇恨。” “是，他是这么说过。可是父母的血仇，又有谁能放下。何况我师父，在临终前，也是带着无尽的恨意，离开的人世间。” 突然间，陆心安和吾证道没话可说了，静静地对望着。 耳边，只有深夜的风声吹起。 “再见！” “再见！” 终于，两人各自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只是，这一转身，或许就再也不见了。 …… 9月29日的夜里，天庭副总统领府中，撒克逊终于见到了日盼夜盼的穆辰光等人。 当时，只有木叶一个人带着穆辰光、云浩宇、康拉德、吾证道走入大堂。 可撒克逊根本忘了伊洛瓦底，问都不问木叶，随行的伊洛瓦底去了哪里。 “穆大哥，一别多年，你还是如此的洒脱，如此的光芒四射，真是羡慕死小弟。快坐，快坐！阿兹哈，赶紧让人上茶。” 一见到穆辰光，撒克逊便激动地上前握住他的手，拉到身旁坐下。 “老弟，你也是风采依旧啊。” “没有。小弟我事务繁多，比起以前憔悴了不少。对了，这三位是？” “我来和你介绍下，这是云浩宇，这是康拉德，这一位是杜子腾。” “哦，久仰久仰，小弟撒克逊。” 撒克逊走过去，一一和三人握手。 对于云浩宇、康拉德两人，撒克逊真的是久仰过大名，只是未曾蒙面而已。 可这个连人带名，都有些奇怪的杜子腾，撒克逊还倒是第一次听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反正，隐居在魔法森林的绝顶高手很多，有几个自己不知道的，也很平常。 撒克逊这么一想，很快就释然了。 “对了，穆大哥，我一高兴就忘了问你们，用过晚膳了吗？” “我们潜入之前，已经在城外用过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两人许久没见面了。坐着喝茶也实在不是滋味。我这就让人整一些好菜，上好酒，我陪几位哥哥喝上几杯，如何？” “那好，快上，快上！” 没等穆辰光回答，化名叫做杜子腾的吾证道怪声叫道。 “好——阿兹哈，你快快去安排。” “好的，大人。” 撒克逊和穆辰光几人闲聊一番。那酒菜也慢慢上齐了。 撒克逊便屏退左右，只留下木叶陪同。 话题也开始聊到正事上来。 “穆大哥，我让木叶捎去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你开出的条件确实是令人心动。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他们三人带来。老弟，他们三人任何一人的实力，都不在你之下。只不过，我还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艾娜皇帝的意思。” “这么说，穆大哥你同意了？” “那是自然。” “太好了。要不，我们今晚就去登天塔，乘坐仙鹤前往帝都，面见陛下。我们天骄帝国和你们魔法森林当面签下盟约。甚至，你们都可以把传国玉玺拿去，等到我们兑现承诺时，再归还都不迟。” 撒克逊一听穆辰光同意了他的“绝地反击”计划，兴奋地连连搓手。 “这么大的事情，见陛下是一定要见的。只不过，今晚就免了。一来，我们几个日夜赶路，也有些疲惫，想好好休息一晚。 二来，这么晚去见陛下，多少有点不妥。老弟，你别这么着急嘛。这样，你明天上午先带我们逛逛，下午再乘坐仙鹤去见陛下吧。” “好，那就依大哥的。” 撒克逊一出口，也觉得自己心太急了，便连声答应。 过了一阵，撒克逊见他们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也不想聊了，便安排他们在外城住下来。 第二天上午，撒克逊开始带着几人逛一逛天庭城，顺便介绍城里的大概情况。 这天庭和天骄帝国的帝都一样，也分内城和外城，但其区别还是很大的。 帝都的内城其实就是皇宫。外城就像一个“回”字，把皇宫围起来，但面积可比皇宫大多了。 但天庭城的内、外城就像一个“日”字，只有一面相邻。 感觉上，天庭的内城比外城还要大。 奇怪的是，内城的城墙比外城还要高、还要厚。 更让几人诧异的是，天庭内、外城几乎是不怎么流通的。一上午，他们总共才看见仅有几个人走进内城。 而且，内城守卫对进城的人，检查得非常细心。进城的各种文书，都要一一看过。 这对一个城市来说，这样的事情显然是不合理的。 第167章 登天塔 在闲逛期间，吾证道曾开玩笑地提出，要进内城瞧瞧，见识一下，却被撒克逊巧妙地推辞掉了。 显然，他绝不想穆辰光几人进入内城。 对此，穆辰光等人也不强求。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登天塔。 这是专门为紫色仙鹤建造的独特建筑。 登天塔的位置就在内、外城中间，距离内城大门六百多米，位于城门左侧。 塔外面又建造了一个椭圆形的塔墙。 塔墙和内城墙是一样的结构，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d”字。只不过，塔墙头上的守卫更多。 塔墙外面，还布有许多可以射出弩的箭窗，可以说是世上最坚固的工事，也绝不为过。 来到这里的时候，吾证道又提出，要进入塔墙，瞅一瞅里面的登天塔。 撒克逊再次婉拒了。理由是紫色仙鹤上午需要进食。陌生人进去，会惊吓到这些温顺、胆小的可爱生物。 听到撒克逊这么一说，穆辰光四人脸上没什么，心里都是一片讥笑。 若不是提前知道这些所谓的仙鹤喜欢吸食人血，还真的可能被它们美丽的外表欺骗了。 上午没能进去，倒也没什么，反正下午迟早是要进去登天塔的。 云浩宇、康拉德两人便详细打听起紫色仙鹤的习性。 根据撒克逊的介绍，仙鹤下午会全部聚集在登天塔里，等待饲养者分配飞行任务。 要是没有任务，这些仙鹤会在塔里玩耍、漫步，八卦，或者是谈一次鹤的恋爱。 “也就是说，下午三点到六点这个时间段，每一只仙鹤都会呆在塔里面？” 穆辰光追问了一句，想要确认一下。这是关键中的关键。 “没错。这是经历几千年，培养出来的习性。这样的话，也方便我们在固定时间内，运输元神之晶。但要是在别的时间段，这些仙鹤就会乱飞，不知在哪。所以，下午三点，我们就可以准时出发了。” “哦，我明白了。” 听到这些杂毛会聚集在一起，穆辰光几人心里就放心了。 在一起好啊。在一起正好一锅端了。 到了下午，撒克逊终于要带穆辰光五人进去登天塔。 走在道上，木叶一直时不时看着穆辰光。 他有点心神不宁，心里十分害怕。 在从魔法森林出发的路上，木叶曾经试着拐弯抹角地打听穆辰光的计划。 穆辰光自然不会和木叶说起自己真正的意图，但也看出来他心里在怕什么。 穆辰光便向木叶承诺，可以保证他性命无虞。 对于魔法森林话事人——穆辰光的承诺，木叶自然是相信的。但木叶就怕，老爷子把他忘了。 木叶猜测，这四个人大概是要刺杀艾娜女帝。 于是，他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无论撒克逊如何要求，自己都不要乘坐仙鹤，前去帝都。理由就是自己肚子疼。 所以，木叶一路上都装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撒克逊还关心地问了他。木叶便说自己昨晚吃坏了肚子，很不舒服。 终于，几人来到了塔墙面前。 塔墙正中有一个大概几万斤重的石门。 撒克逊的一名随从抬头，朝上面挥了挥手。 随着铁链转动的声音响起，石门缓缓地打开。 几人走进去一看，一座九层高、非常宏伟的塔，就屹立在眼前。 每一层，都可以看见拥有紫色羽毛、红色长嘴的仙鹤。 它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几个陌生人。 “这座就是饲养紫色仙鹤的登天塔？” “没错，穆大哥，你们请随我来。小弟先带你们参观一下。” “好。” “请。” 就在穆辰光等人进入登天塔时，陆心安坐着紫炎，飞得比天庭外城墙还要高，远眺着里面。 外城头上的神族军士虽然发现了它们，但奈何不在箭、弩的射程，只能干瞪眼。 陆心安之所以选择这时候来察看情况，并不是它未卜先知。 而是穆辰光在进入天庭城之前，给刘志天留下一封信。 信中，穆辰光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并叮嘱刘志天，今后一定要好好善待青烟。 登天塔这边，在撒克逊、木叶的陪同下，穆辰光等人已经开始登塔。 这是一座实心塔，每一层都用砖石满铺满砌。 每一层都住有紫色仙鹤，还有饲养者和守护者。 从眼神和身材上看，这些守护者个个身手非凡，目露精光，绝非普通军士。 穆辰光等人顺着圆形环绕的楼梯，层层而上，终于登上了最高层。 从这个角度望去，穆辰光才发现，天庭的内城比想象中还要宽阔、宏伟。 从某种意义上，仿佛这个内城才是神族的根本，或者是发源地。 吾证道、云浩宇、康拉德并没有跟着上第九层，而是借故停留在第八层。 撒克逊的身影一离开视线，三人便开始默契地在砖石上刻画魔法阵。 每人负责画魔法阵的三分之一。 “撒克逊老弟，我们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个小小请求，不知当提不当提。” “哦，穆大哥尽管讲。” “关于刺杀刘志天的酬劳，我们想着可不可以加一个条件。那就是允许我们魔法森林派人过来，到你们内城，拿取矿井里面的元神之晶原液，供我们的魔导师研究和食用。如何？” 撒克逊不禁一怔。 撒克逊不知道慕辰光其实就是随口胡诌，吸引他的注意力，以方便吾证道、云浩宇、康拉德在下面刻画魔法阵。 “这个嘛。穆大哥，我们皇族祖训有规定，外人一律不得进入内城。所以说，这个条件，恐怕陛下无法答应。 其实这个内城和别处城池并无两样。只是里面有许多三千年前的遗址，怕外人不慎破坏，这才定下有些不近人情的规定。 至于元神之晶原液，穆大哥要是想要，我们可以安排人定期给魔法森林送去。你看怎么样？” 穆辰光摇摇头，说道：“我们真正感兴趣的，其实是能够生产原液的那口矿井。要是能答应这个条件，那帝都和天庭的财富，我们可以不要二分之一，只要四分之一就可以了。” 撒克逊看马上就要拜见艾娜女帝了，可穆辰光却突然提出这个奇怪的要求，不禁有些急躁起来。 一时间，他又不知如何拒绝这个要求。 第168章 雷火无妄 “穆大哥，内城矿井的消息，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这个，你不用管，我们魔法森林自然有自己的信息网。” 就在这时，撒克逊听见下面一层传来争吵的声音。 仔细一听，好像是吾证道、云浩宇、康拉德在塔中乱涂乱画，遭到守护者的制止。双方因此而争吵起来。 撒克逊皱了皱眉头，正准备下去看看。 木叶见状，急忙说道：“大人，要不我下去看看，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穆辰光亦笑道：“对，我这三个朋友为老不尊，喜欢胡闹。木叶你下去后，就说我让他们停手。一切得遵守这里的规矩。” “明白。” 木叶转身，“噔噔噔”跑了下去。 而穆辰光又换了一个话题，说蛮族人对神族的信任度现在已经大打折扣。 如果真的要再次结盟对付齐天政权，能不能让神族先派个质子过去。当然，这个质子必须要够分量，只能是艾娜女帝的女儿。 这对撒克逊来说，又是一个新的难题。 这艾娜女帝的女儿还在喝母乳期间，如何能去蛮地当质子？ 这时候，撒克逊已经有一种感觉。穆辰光好像是在胡搅蛮缠。 但他有求于穆辰光，只好耐着性子，慢慢解释。 木叶下到第八层，第一眼就看见，第八层塔的砖石上，有一个尚未成型的魔法阵。 守护者们正在和云浩宇、康拉德争论，已经有点小摩擦。但吾证道却不理会，还在埋头猛画魔法阵。 那一瞬间，木叶猜到，他们三人在干什么。 他之前听说过，一些禁忌的超级魔法，是需要画魔法阵才能施展的。 木叶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但此刻，他已经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索性，木叶便借着撒克逊的名义，让守护者们不要打扰三人，还说这是副总统领大人特意请三人来画的护塔神图。 守护者们虽然不认得木叶，但见他是跟着撒克逊上来的，也就悻悻散去。 没有了干扰，云浩宇、康拉德两人便赶紧画阵。 很快，那魔法阵就合拢了。 三人急忙将魔法力注入阵中。 只见蓝色的魔法元素开始聚集，沿着画出来的线，连接在一起。整个魔法阵就像活过来般，焕发出生机，跃动起来。 这异象把守护者们看得是目瞪口呆。 上一层的撒克逊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虽然没看见魔法阵，但魔法元素的聚集，是可以感应得到的。 “咦，他们三人怎么还没上来。我下去看看。” 见撒克逊要下去，穆辰光伸手拦住他，笑道：“老弟莫急，他们马上就会上来。” 此时，撒克逊已经感应到，天地之间的雷元素，正在疯狂地朝登天塔的第八层奔涌而来。 他脸色大变，从穆辰光身边掠过，疾冲下去。 可穆辰光身影一闪，又把他堵在楼梯上。 “穆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撒克逊心中已经十分狐疑，但还是隐忍不发，客气地问道。 没等穆辰光回答，吾证道的声音就从下面传上来。 “他愿意下来，就让他下来吧。阵已成型。老穆，该你干活了！” “好咧。” 穆辰光的身影再一闪，就从楼梯上消失了。 撒克逊急忙下来，见状不禁大骇。 只见一个大型魔法阵上，生出了圆球般的蓝色魔法罩。 这魔法罩就像半透明的晨雾，正在迅速变大，朝四周蔓延。 而此刻，穆辰光已经站在魔法阵的中央，开始念起咒语。 吾证道、云浩宇、康拉德三人正站立在他身边，形成一个三角之势。 “你们疯了吗？快停下来！” 撒克逊毕竟是大魔导师，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在施展禁忌魔法。 穆辰光无暇理会他。 一旁的吾证道则笑嘻嘻说道：“小老弟，来不及了。雷火无妄大法一旦启动，就停不了了！” 听到“雷火无妄”四个字，撒克逊本能地立了一个魔法罩，就往魔法阵里冲，同时急促地发射出冰系魔法。 那一刻，他真的慌了，已经把自己当作战士来用，一心只想阻止穆辰光。 可是吾证道、云浩宇、康拉德三人只是略微出手，就联合将撒克逊弹出去，连同他的魔法。 “砰”的一声，撒克逊重重地撞到一个木制摆件，摔在地上。 “快，快让仙鹤离开！” 撒克逊声嘶力竭地喊道。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穆辰光刚好念完了咒语。 超大型的蓝色魔法罩迅速扩张了二十几倍，将整个登天塔笼罩在里面。 现在，别说是仙鹤，连大魔导师、圣堂武士都无法出去了。 木叶也知道大事不妙，急忙运起斗气，试了一下，试图从窗户跳下去。 毕竟，跳下去不一定会死，可留在这里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木叶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一股强悍的魔法力将他反弹回来。 同一时间，城外的陆心安看见，天空中的云层迅速朝登天塔聚集。 一道道闪电就像瀑布般，倾泻而下，注入超大型的蓝色魔法罩中。 一时间，雷声如密集地敲打巨鼓般响起，震耳欲聋。 整个天庭城，都弥漫着类似硫磺的味道。 在吸收大量雷元素后，蓝色魔法罩第三次迅速扩张开来。 这一次，魔法罩已经形成了一个超大的蓝色圆球，连同登天塔外面的军士也笼罩进来。 外面的军士们被强大的力量席卷着，围绕着登天塔疯狂地旋转，完全处于失重的状态。 塔里面，也是如此。 紫色仙鹤、守护者、饲养者包括撒克逊、木叶两人，全都围绕魔法阵的中心线在旋转。 一层层塔面开始爆裂，形成一个空心塔。 唯一悬浮在空中不动的只有穆辰光、吾证道、云浩宇、康拉德四人。 粗大的电流在塔里不断闪现。 人和鹤的各种尖叫声、碰撞声、风声、雷声等混合在一起，犹如地狱里恶魔的咆哮。 撒克逊不断地发出魔法，试图攻击主持魔法阵的穆辰光。 可在这禁忌魔法阵里，他的力量太弱了，所发出的魔法犹如泥牛入海，一点回响都没有。 情急之下，撒克逊甚至哭着喊道：“穆大哥，求求你收手，放我出去吧！以前，我还请你喝过酒呢。” 第169章 消失的仙鹤 穆辰光根本不理会撒克逊，而是转头望向吾证道、云浩宇、康拉德，笑道：“我想，是该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三人皆笑笑，点头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命不该绝的木叶恰好旋转过来，飞近穆辰光，也急忙大喊：“救我，救救我！” 其实，他喊救命，已经喊了许多次。 可塔里喊救命的人实在太多了，穆辰光根本没有听到。 这一次，穆辰光终于注意到木叶。 穆辰光总算想起来，自己答应过，保证他性命无虞的。 慕辰光笑了一下，右手一挥。 一条雷元素组成的蓝色魔法链，就像绳子一样捆住木叶，用力将他抛出蓝色圆球。 木叶听见耳边风声呼呼响起，身子像流星一样往空中抛出。往下看时，地下的神族军士，在他眼中就像一只只蚂蚁般小。 木叶当时心想，完了。就这样摔死，还不如在里面被电死算了。 他没想到，空中还悬停着一头白耳龙，上面正坐着陆心安。 一团黑幕从陆心安衣袖里飞出来，托住了木叶。 “谢谢，谢谢陆先生救我。” 木叶见状，知道自己死不了，不禁泪流满面。 陆心安无暇回答，出神地望着远处。 只听见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蓝色光柱冲天而起。 即便身在远处的陆心安，也能够感受到，有股冲击波瞬间而至。 不过，当到它身边时，冲击波的威力已经大减，只是让外面的衣裳略微凹进去而已。 蓝色光柱的最上头，燃烧着熊熊烈火，把天空的云层都烧红了。 大概有两分钟的时间，蓝色光柱慢慢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呼啸的风声、雷鸣声、呼喊声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天庭城里的军士们开始从防御工事中，纷纷探出头来。 只见原先的登天塔，包括塔上的人、仙鹤，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圆坑。 这个圆坑的面积，可比登天塔大多了。 登天塔的直径约十七米多。而这个圆坑的直径是它的四倍多。其边缘距离周边的塔墙也就几十米。 军士们惊恐地慢慢走过去，查看圆坑里的情况。 圆坑里，除了一层犹如水晶般透明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塔里面的百余只仙鹤，塔周边及里面的近千号人，全都蒸发了，连一块骨头、一滴血、一根毛都没有留下来。 陆心安痴痴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永别了，老友们！” …… 登天塔、紫色仙鹤和撒克逊等人的凭空消失，意味着天庭城永远和帝都断了联系。 现在，别说运输元神之晶，就连奏本、奏章这些，也无法传递过去了。同时，天庭城也失去了最高指挥官。 但镇守在这里的，毕竟是神族当中最优秀的军官和士兵。 就在当天晚上，他们通过票选，选出了阿兹哈，来接替撒克逊，临时担任天庭城防务的总指挥。 阿兹哈只是一名营长，军衔也只是二品都虞侯。 但阿兹哈在前段时间，被撒克逊任命为他的传令官，所以被众将领共举为临时的领袖。 被选为临时总指挥后，阿兹哈立刻带着众将领宣誓。 “除非是艾娜皇帝的旨意，否则我们永远不会对敌人放下手中的武器，誓与天庭城共存亡，直至流尽生命中的最后一滴血。” 而在几天之后，撒克逊阵亡、登天塔被炸、仙鹤全死等系列消息，开始在帝都里疯传开来。 这些消息，自然是城外的齐天军士兵，用弓箭带着纸笺，射入城中的。 起初，城中军士和居民们并不相信。 而且，神族皇宫还派出太监们，出来辟谣，说绝无此事。 但没多久，城中慢慢就有人，开始相信了。 因为，他们再也看不见紫色仙鹤们的身影。 非战时，仙鹤们也会每隔一天，运输低浓度的元神之晶过来，供神族的贵族们享用。 到了战时，仙鹤们是每天都会飞一趟。 如今，已经是整整五天，没见到仙鹤了。 这对守城军士来说，是个极其不好的消息。 因为，充当炮弹的高浓度元神之晶，它的威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衰弱的。 这些易爆炸的能量体，同样容易挥发。 每隔十天，这些高浓度的元神之晶，就会衰变成低浓度的元神之晶，慢慢失去杀敌的威力。 恐慌、悲观的情绪开始在帝国军士中蔓延开来。有一些人已经彻底绝望了。 天骄王朝的高层们，现在也全乱了套。 刚开完一场浪费口水的军事会议，雷蒙德就十分落寞地走出天命大殿。 他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 雷蒙德抬头看了看天空。 今天下午，恰好是阴天加小雨。 零星的雨点随风飘零，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雷蒙德慢慢走着，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这种疲倦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累。 作为帝都的军事最高指挥官，他很清楚，军队最近发生的变化。 哪个将领又在酒后说着影响士气的话，哪个将领甚至在偷骂朝廷无能，雷蒙德其实都知道。 但此时正是用人之时，雷蒙德不好处置他们，怕引起更坏的结果。 这一切，都是消失的仙鹤引起的。 历史上，天骄王朝出现过几次，帝都被敌军、或者起义军包围的情况。 凭借着仙鹤们源源不断送来的、崭新的、刚出矿井的、高浓度的元神之晶，凭借着储备充足的干粮，帝都始终不被攻破。 而且，到最后还扭转了局面。 紫色仙鹤也因此成为神族将士们心目中不败的象征。 如今，它们那美丽的身影不再出现在帝都上空，那优美的鸣叫声也不再响起，几乎让所有人都垂头丧气起来。 军士们在思想上的迅速混乱，在士气上的迅速低迷，是雷蒙德最为担心，偏偏又无能为力。 就在他痛苦地前行时，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尼姑——塔丽娜耶娃。 她正打着伞，等着雷蒙德。 第170章 大厦将倾 “姑姑！你在等我？” “是的，我在等你。雷蒙德将军，你最近瘦了许多。” 雷蒙德没有吭声。他确实消瘦了一些。 “了尘，她想和你说几句话。” “好。” 雷蒙德走上前，接过塔丽娜耶娃手中的伞，替她遮住天上掉落的雨点。 两人换了一条方向，缓缓而行。 走了一会，塔丽娜耶娃推开一个旧馆舍的门，请雷蒙德先走进去。她随后便把门关上。 里面正坐着两个人——了尘和维尔拉。 维尔拉看见雷蒙德进来，便起身弯腰行了一个半礼，抱着忆星，走进里屋。 她怕熟睡的忆星醒来，吵到他们。 “雷蒙德，请坐，请喝茶。” “谢陛下。” 雷蒙德接过了尘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了尘虽然已经出家为尼。但雷蒙德心中，还是把她当做自己宣誓效忠的女帝。 “我听说，自从不见仙鹤后，城中将士们人心惶惶，士气不振。” 雷蒙德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是受一些影响。不过，请陛下放心。这不过是敌人的疑兵之计。臣必当竭力安抚军心，力保帝都。” 了尘沉吟片刻，说道：“了尘知道将军事务繁多。今天请将军过来，只想和将军说两句话。” “哦，陛下请讲。” “世间万物,存有其原,灭有其因,存亡皆有其规律。有些事情，不可强求,只能顺其自然。” 雷蒙德闻言一愣，正琢磨着如何应答。 外面突然传来，马查阿西德惊慌的喊叫声。 “大将军，你在哪？雷蒙德大将军！” 紧接着，几个太监也跟着马查阿西德喊了起来。 这皇宫向来不许宫外军士进入。 马查阿西德突然和几个太监来到此处，喊自己。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急切的事情。 想到这，雷蒙德急忙起身，说道：“陛下，雷蒙德曾发过誓言，今生今世当以守护家国和陛下为己任。但凡我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这千年祖业就此断绝。雷蒙德还有军务，改天再来拜见陛下。” 说完，他匆忙起身，推开门疾步走出去，喊道：“马查阿西德，我在这里，发生了何事？” “大将军请随我来。” 旧馆舍里面，塔丽娜耶娃和了尘听着雷蒙德的脚步声渐渐离去，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这次，两人请雷蒙德过来，本是想劝他顺应潮流，降了城外的齐天军，免得再起兵戈，徒增伤亡。 了尘毕竟身份特殊，有些话无法说透，只能说一些“顺其自然”的抽象话，希望雷蒙德会意。 谁知道，雷蒙德竟是如此决然，根本没有投降的想法。 路上，马查阿西德一边小跑，一边喘气说道：“大将军，大事不好了。负责南城防务的大司马莱尼亚斯献城投降了！” “什么！” 雷蒙德闻言，仿佛脑袋被铁锤砸了一下，一阵眩晕。 他知道最近军心不稳，可没想到莱尼亚斯身为朝廷重臣，居然会第一个献出城门。 原来，就在昨晚，莱尼亚斯借着巡察之机，偷偷让心腹将几封降书，射出城外。 降书上说，如果齐天大帝若能保莱尼亚斯家族性命无虞，以及名下财产不受损失，他愿意开城门投降，迎接齐天军入城。 其言辞之恭顺，让人肉麻。 书中还说，献城时间定为10月10日申时一刻，也就是今天下午。 若是齐天大帝答应他的条件，就让那头白耳龙，今天上午在城外喷火三次为凭。 接到莱尼亚斯的降书后，刘志天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基本上断定莱尼亚斯是真降，便指定菲力浦、艾琳娜到时候率牛头军团打头阵。其他诸军依次率精锐入城。 今天上午，莱尼亚斯忐忑不安地在城头溜达，见到紫炎真的飞出来，朝自己这边的方向喷了三把火，不禁心花怒放。 其实，早在帝都被围困之前，莱尼亚斯就有了降心。 莱尼亚斯家族是神族当中的老牌贵族。在多年经营下，莱尼亚斯家族名下资产无数，遍布帝国各地。 起义军每攻占一个地方，莱尼亚斯家族就少了一份资产。莱尼亚斯早就心疼得不得了。 在他心中，家族的利益远远高于帝国的利益。 而且，莱尼亚斯也知道，天骄帝国已经是日落西山了，是时候另投靠山了。 有什么比保住家族的既得利益更重要？ 不过，前段时间，雷蒙德利用元神之晶，大败齐天军，让莱尼亚斯又把投降之心收了回来。 万一真有机会翻盘呢？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便犹豫不决。 可当发现仙鹤不再出现在帝都城头，莱尼亚斯便下定决心要降。 拿一城，来保家族财富，他觉得不亏。 至于官复原职这些，莱尼亚斯倒不敢多想。当个富可敌国的富家翁，也是不错的。 “现在的情况如何？” “普利莫将军正率军，在南城与敌军激战，并派人急报于我。” 雷蒙德心如火燎，运起轻功，急忙飞奔出皇宫。马查阿西德紧跟其后。 出了皇宫，雷蒙德对传令兵们疾呼：“传我军令，让尔斯坦德比、苏晨光、杨然各率本部人马杀向南城，务必要将入城之敌驱赶出城。留少部分人守城即可！” 上一次，由于雷吉诺德没起杀心，尔斯坦德比幸运地活了下来。 雷蒙德很欣赏他，便升了尔斯坦德比的军职，让他与苏晨光、杨然两人分别驻守东、西、北城。 如今齐天军已经入城，守城门已经不是第一要务了。 “猎豹骑士团现在何处？” “回大将军，已经在南大街集合。” “好。马查阿西德，你现在去找薛总管，让他请示陛下，让皇宫的玄甲骑也全部出击，就说是我的意思。其他人，随我走！” 雷蒙德布置完毕后，一马当前，往南城冲去。 建初二年10月10日那一天，双方从下午开始，在帝都展开激烈的巷战，直至深夜才相互息兵。 此刻，天命大殿中灯火辉煌。殿中众人都没有任何睡意。 艾娜女帝抱着小女儿，坐在龙椅上，脸色已发白。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惧，深深攥着她的心。 塔丽娜耶娃和了尘坐在艾娜两边，陪伴着她。身后还站立着薛绍泉。 “咔”的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了。 第171章 再次比剑 头发凌乱的雷蒙德，抱着普利莫，慢慢地走了进来。 虽然在进入天命大殿之前，雷蒙德已经让军医，给自己包扎过，并擦去铠甲上的血污，但仍然遮不住今天这战的惨烈。 他的额头、右脸颊、左手等好几处，都包上已经染红的医疗纱布。铠甲上还有十多处被猛烈攻击过的痕迹。 其中破损最严重的一处是右腰。一记雷霆万钧划过那里，将腰部的甲片连同他的血肉，一块削下来。 那是恩和森给雷蒙德留下的记号。 如果这一刀再深一厘米，他的肾脏就爆了。 虽然浑身是伤，但雷蒙德浑然不觉得精疲力竭。 他只是红着眼，小心翼翼地抱着普利莫。 普利莫已经快不行了。 他的盔甲上插着菲力浦的一把旋风双刃斧。 没有任何人敢把这把战斧取下来。因为它已经击穿了普利莫的胸膛。 若不是最后的信念支撑着普利莫，他应该死去了。 了尘见状，立刻起身，嘴唇不停地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大脑中至少有几秒时间，是一片空白。 她忍住眼泪，慢慢迎上去。艾娜和塔丽娜耶娃也跟着走过去。 大殿里面有一张柔软的躺椅。 雷蒙德非常谨慎地把普利莫，放在躺椅上。 了尘走到普利莫跟前，蹲下来，轻抚着他的脸。热烫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了尘的脸颊，滑落下来。 “雪伦，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普利莫望着了尘。 他轻笑了起来。原本迷离的眼睛开始发出了光。 普利莫慢慢伸出手，却够不着了尘。了尘赶紧用双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普利莫……” 了尘只喊了一声，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雪伦，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薛总管一起，送你去天庭城。特别是太后，还偷偷鼓励我，让我大胆追求你。 太后说，只要你愿意，她就做主，把你嫁给我。当时，我真的好开心。每一天，都梦见你，当我的新娘。只可惜……” 突然间，一口淤血从普利莫口腔喷出，堵住他的话。 普利莫的脸色变得极其惨白，但眼睛却炙热起来。 雷蒙德、薛绍泉纷纷转身抹泪，不忍再看。 了尘全身颤抖，把普利莫的头轻轻抱着，吻向他的脸。 “普利莫，很……抱歉，虽然晚了一些，但从现在起，我已经是你的新娘了。” 说完，了尘又轻轻吻上他那染血的红唇。 有一道光芒，从普利莫眼睛里闪烁了一下，随之就消失了。 那一瞬间，普利莫看见了自己，正挽着雪伦的手，走入婚礼的殿堂。众人的祝贺声，此起彼伏。他转头望向自己的新娘——雪伦。 她好美！ “吻新娘，吻新娘！” 在起哄声中，普利莫十分紧张地挨近雪伦，正准备吻向她的唇。 可是突然间，一切颜色都消失了。 整个婚礼现场变得寂静无声。 他突然觉得又困又累，便笑着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 “普利莫，普利莫，普利莫！” 无论了尘怎么喊，他再也没有了反应。 了尘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她这辈子，哭得最难看的一次。 雷蒙德已经无法继续待在天命大殿里了。 他最怕看见女人落泪的样子，尤其是自己宣誓的对象哭成这个样子。 雷蒙德朝了尘鞠了半躬，便大步走出去。 那一晚，雷蒙德心情激荡，难以入眠。 他几次起身，把床头的承影拔出来，擦了又擦。 第二天上午，雷蒙德继续让军士们列阵，与齐天军对峙。 经过昨天猛烈地厮杀，双方都收敛了一些。 现在，齐天军占据了帝都三分之二的地盘。兵力上，更是远胜于天骄帝国的军队。 刘志天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所以并不着急进攻。 而明显处于败势的雷蒙德这边，更不会主动发起进攻。 一会，齐天军这边，派出来几个使者，打马朝雷蒙德而来。 他们是来劝降的。 马查阿西德上前拦住他们，接过刘志天亲笔写的信，交给雷蒙德。 看完信，雷蒙德又交给身旁的薛绍泉。薛绍泉看完后，沉默不语。 他是刚刚从皇宫赶过来的，恰好赶上刘志天派使者来劝降。 “今天一大早，艾娜女帝急召老奴进宫，并让老奴，转告将军一句话。” “什么话？” “陛下说，全权授予大将军战、降事宜。” “有圣旨吗？” “没有，只有陛下口信。” “我知道了。” 现在轮到雷蒙德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艾娜女帝的意思。是战，还是降，这并不是容易的选择，尤其是对雷蒙德来说。 “大总管，你怎么看？” “老奴愚钝，请将军定夺。”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薛绍泉自然是不敢乱说话。 他不敢成为，力劝雷蒙德投降的那个人。 雷蒙德紧握剑柄，迟迟不能拔出来。 他慢慢打量着周边的将士。这是帝国剩下的最精锐的士兵。 左边，帝都的玄甲骑只剩了两千余人。右边，自己一手打造的猎豹骑士团，只剩下一千余人。 如果续战，这些将士们将要和自己一起陪葬了。 如果投降，自己将成为天骄帝国的罪人！ 所以，那把承影，雷蒙德实在是很难拔出来。 许久，他仰天长叹，朝齐天军为首的那名使者招了招手。 马查阿西德便放那名使者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阎天安，是齐天帝的舍人长，兼，兼总管。” “我叫雷蒙德。” “我，我久闻将军大名。” 大剑圣雷蒙德盛名已久。 阎天安也曾与许多军士一样，把他视为偶像。 如今，阎天安虽非吴下阿蒙，但在这个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昔日偶像谈判，难免有些心慌。 “阎总管，麻烦你带个口信回去给齐天帝。几年前，他曾与蛮族人有过以赌定约。今天，我也想和他来个以赌定约。” “怎么个赌法？” “比一场剑。我若输了，无条件投降。我若赢了。我们的陛下将退位，向齐天帝称臣。 只不过，留天庭一城给我们神族。且封我们陛下为天骄王，赐免死金牌两个，世世代代为永制。” “这个，我自会向陛下禀报。只是，不知道大将军想和谁比剑。” 这场赌约，不论输赢，天骄帝国都是要投降的。 其差别就在于一座城、一个王爵、两个免死金牌。 阎天安心里，不禁激动起来。 雷蒙德抬起头，远远望着那个人，缓缓说道：“我要和沈离寒比剑。” 第172章 别睡了，去山上练剑去! “好，我这就回去请示陛下，请将军静候消息。” 阎天安一离开。天骄帝国的军队中，就有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雷蒙德要与对方以赌定约的消息，马上传播开来。 有人疑惑不解，有人忿忿不平，但绝大多数军士都是热泪盈眶。 毕竟，谁都不想死。 回到齐天军的阵营，阎天安便将雷蒙德的话，转述了一遍。 刘志天哈哈大笑，说道：“离寒，雷蒙德指名要单挑你，你怎么说？” 他知道，沈离寒一直有个夙愿，想和雷蒙德再比试一番，看看是谁的剑更快一些。 雷蒙德在今天这个场合，提出这个要求，刘志天猜测，沈离寒一定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沈离寒一听，立刻抖擞起来，说道：“陛下，我正是求之不得！” “很好！阎天安你回去告诉雷蒙德，沈离寒接战了。还有，告诉他，无论输赢，我都会封艾娜为天骄王，赐予她和雪伦两个免死金牌，并善待神族皇家。请雷蒙德放心好了。 另外，这次比武点到为止，划线为圈，出圈者、见血者算败，不得继续比下去。” “明白。” 阎天安又兴冲冲过去，转述刘志天的话。 雷蒙德一听，心安了许多。 经过协商，双方在对峙的中间空地上，画出一个圆形的比武场地。 雷蒙德、沈离寒开始缓缓走向场地。 众人则在远处围观。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 大家都是非常期待，这次新旧剑圣之战。 沈离寒进入场地，望着雷蒙德，不禁有些感慨起来。 他的剑术大部分并非雷蒙德所传授，但得益于雷蒙德的指点。而且，沈离寒身上的那把剑，依旧是雷蒙德赠送的泰布。 “请！” “请！” 话音一落，两人马上动了起来，疾如流星。 一道道红色剑气和一股青色剑气或攻、或守，相互碰撞，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双方都是以快打快。雷蒙德挥出的剑气密如暴雨，声势骇人。而沈离寒犹如狂涛巨浪上的小舟，不管风浪再大，却始终游刃有余。 一会，两人的速度开始变慢，手中剑犹如有万斤之重。但剑气破空的声音却越来越响，如闷雷般。 远远望去，周边的空气受到强大斗气的挤压，产生了波浪般的纹路。 又过一阵，两人的剑响起尖锐的声音，像狂风怒吼，又像百鬼厉嚎。 一些士兵抵挡不住这声音，只好用手堵住耳朵。 但场上有几个人已经看出来，雷蒙德和沈离寒此刻用的都是“风雷怒”剑法。 突然间，雷蒙德一声长啸，高高跃起，身边多出无数把剑气，形成一个剑阵，朝沈离寒俯冲而去。 剑阵快到跟前时，沈离寒突然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残影。 沈离寒当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速度太快，快到肉眼难以辨认他的踪迹。 雷蒙德知道他在哪。 现在，沈离寒在空中。 一抬头，雷蒙德看见一团耀眼的青光，如惊雷般闪电而来。 雷蒙德再次长啸，驱使剑阵迎头而上。 “嘣”的一声巨响，所有剑气都不见了。 原先的风雷声也没有了。 场地上，雷蒙德、沈离寒静静地站着，对望着彼此。 两人的手中剑也消失了。 雷蒙德的那把承影脱了手，深深地插入地下，只看见一个剑柄在外面。 而沈离寒的那把泰布，许久才从空中坠落，“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沈离寒身上的铠甲也全裂开了，粉碎了一地。他的嘴角流出一抹鲜红，惨然地笑着。 雷蒙德突然身子一软，面朝地下，直直地倒下。 沈离寒一个箭步，疾冲过去，把雷蒙德抱在怀里。 “为什么？” 雷蒙德动了动嘴唇，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脸上的光泽正在渐渐淡去。 激战到最后阶段，两人都使起了“风雷怒”剑法。 每一招、每一式，彼此都是非常熟悉。 但沈离寒的最后一招，却不是“风雷怒”剑法，而是他自创的，用来破“风雷怒”剑法的一招。 虽然外人不一定看明白。但沈离寒可以百分百确定，在最后的那招上，是自己赢了。 可是，沈离寒不明白，雷蒙德在最后关头，为什么要散去体内斗气，任由沈离寒的剑气震裂自己的心脉。 他那一剑，最多只会让雷蒙德在床上躺着养伤十几天而已。 “噗”的一声，一股粘稠的血，从雷蒙德口中喷了出来。 沈离寒急忙驱动斗气，想帮雷蒙德疗伤，却发现他体内经脉已经完全乱了。强行注入斗气，只能加速雷蒙德死去，别无益处。 “你这是为什么？” 沈离寒沙哑地又问了一句。 “听到齐天帝，答应善待雪伦和艾娜，我就放心多了。没想到，你青出于蓝胜于蓝。输给你，我，我真的好开心。” 讲到这，雷蒙德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 沈离寒又急又惊，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曾在……雪伦大帝前，发过誓，将为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今天，我做到了。离寒，我求你一件事。” “大哥，你说。” “我是雪伦的御前圣剑骑士。我死后，麻烦你，替我护她周全。” “放心吧，大哥！” 雷蒙德的体温迅速下降。 渐渐，他闭上了双眼。 沈离寒抱着他，站了起来，十分茫然，突然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此时，人声鼎沸。 他听见，己方这边的欢呼声，对方那边的哭泣声，却仿佛又什么都听不到。 他看见，敌军士兵们跪下来哭泣，也看见刘志天等人朝自己走来，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今天，他终于赢了雷蒙德。 但在那一刻，沈离寒却觉得，自己赢了，又好像没有赢。 直到刘志天连着喊了他好几声，沈离寒才回过神来，将怀中雷蒙德的尸体，交给一旁的军士。 又过了一阵，天骄帝国的将士们纷纷放下武器。 他们遵守雷蒙德的约定，正式跪下投降了。 薛绍泉让人把皇城的大门打开，领着他们进去。 沈离寒木然地跟在刘志天后面，顺着石阶，一步步走上去。 耳边的风呼呼吹起。 沈离寒仿佛还能听见，多年之前，雷蒙德来到窗前喊他。 “走，离寒，别睡了，去山上练剑去！”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第173章 艾娜一世 当天命大殿的门，被缓缓推开的那瞬间，刘志天心中无尽感慨。 他依稀记得，自己上一次走进天命大殿时，是在怜幽之盟之后。 那时，他和傅星峰一起凯旋归来，作为帝国的大功臣，昂首跟在坦普尔、岳泽后面，走了进来。 时过境迁，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不再是那个阴森的神启大帝，而是怯懦的艾娜女帝。 自己也不再是臣子，而是即将成为这座大殿的主人。 不，是整个天下的主人。 心情激荡的刘志天，在众人的簇拥下，在陆心安、薛绍泉的指引下，终于大步走了进来。 坐在龙椅上的艾娜急忙起身，缓缓迎来。 刚走了几步，刘志天一愣，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了艾娜身后的雪伦。虽然她剃了光头，一身淄衣，但刘志天还是把雪伦认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傅星峰在墓室里和自己告别的那一幕。 没来由的心酸，让刘志天差点流下眼泪。 “青烟！你看！” 恍惚间，刘志天握住了阎天安的手。 他忘了，穆青烟此刻并不在身边，而误将阎天安的手当作青烟的手。 刘志天想提醒穆青烟，傅星峰的死没有白死。 他真的复活了雪伦！ 但刘志天并不知道，其实雪伦一直都活着。 此刻，最震惊的并不是刘志天，而是阎天安。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陛下会在这时候，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尴尬、震惊、兴奋，甚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涌入阎天安的脑海中。 很快，刘志天回神过来，甩开他的手，让阎天安又有一些茫然和失落。 刘志天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艾娜、雪伦等人纷纷让开，为他腾出一条正中的大道。 终于，刘志天坐上了高高的龙椅。 这是三千年以来，人族第一次坐上这个位置。 旧势力的艾娜、雪伦、薛绍泉，以及跟着自己进来的陆心安、沈离寒、米斯伊拉等人，纷纷朝刘志天跪下。 “恭喜吾皇一统江山！祝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高在上的刘志天，看着下面一群五体投地的众人，一股傲然之意油然而生。 这神族天命大殿之宏伟壮观，排场之气派，铺设之奢华，绝非自己在广阳城登基时可比拟的。 刘志天用力按了按，发现这龙椅居然真的是纯金打造的。 他暗忖：怪不得人人都想坐上这把交椅。原来当皇帝的滋味，确实很过瘾。 许久，他缓缓说道：“众卿，都起来吧。朕有些话，想和艾娜、雪伦说一说。除了陆先生和离寒，你们都退下，各忙各的事情。” “谢陛下！” 众人谢了恩，纷纷起来。 天骄帝国原先的旧官僚垂头丧气，新势力们却个个眉开眼笑。 蕾蒂雅带着禁卫军，开始在神族皇宫中巡逻。 就在刘志天进入天命大殿之前，蕾蒂雅便让原皇宫的守卫出去。皇宫里，已经全部换成了人族的禁卫军。 以防万一，蕾蒂雅决定亲自走一走，顺便参观一下这么浩大的皇宫。她也是第一次走进神族的皇宫。 阎天安笑嘻嘻地拉着薛绍泉的手，开始向他取经，学习这宫中大总管的工作经验。 说实话，他现在的角色很类似于薛绍泉。 唯一的区别是一个有蛋，另一个没有。 终于，天命大殿的前、后门都关上了。里面只有刘志天、陆心安、沈离寒、雪伦、艾娜五人。 “雷蒙德死前，和朕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赐艾娜为天骄王，赐你们两人各一个免死金牌，善待你们神族皇家，且世世代代为永制。这件事，朕再重申一下，同意雷蒙德的请求。” “多谢陛下。” 艾娜、雪伦齐齐应了一声。 雪伦虽然已经知道这事，但再次听到雷蒙德的名字，心里就像被针刺般疼痛。 “陛下，对于封艾娜为王这事，我没有什么意见。但这王号，叫做天骄，恐怕有所不妥。” “哦，陆先生，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我们的国号叫做齐天，而艾娜的王号里也有一个天字，有所冲突。不如，就改做艾娜一世吧。以后，艾娜女王的继承者就叫做艾娜二世，依此类推。” “说的也是。艾娜，你觉得如何？” “罪臣没有异议，但凭陛下做主。” “哈哈，艾娜，以后你就把这罪字去掉吧。你该有的待遇，朕会给你的。” “谢陛下。” “陆先生，艾娜封王这事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 刘志天转过头来，凝视雪伦和艾娜一会，缓缓说道：“接下来，有一件事，还需要你们两位，为朝廷费心一下。” “陛下说的可是天庭城？” “没错。” “请陛下放心。我们姐妹定会前去天庭，让神族的将士们放下武器，向陛下归降。” “如此甚好。朕听说这天庭城是你们神族的发源地，也算是你们的根。但归降之后，你们神族就要搬离天庭城了。朕会另选地方安置你们的族人。” “是，陛下。” 艾娜、雪伦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突然慌乱起来。尤其是雪伦，欲言又止。 两人不安的眼神被刘志天尽收眼底。 但他只是笑笑，并没有追问。 刘志天清楚，天庭城的秘密，很快就要被揭晓了。 几天之后，齐天大军从帝都出发，兵临天庭城下。 薛绍泉捧着艾娜的旧圣旨，朝城头守军宣读之后。天庭外城的大门就打开了。 沈离寒一挥手，齐天军就鱼贯而入。 一会，神族军士们放下武器，卸去盔甲，在张老实一军的监视下，离开了天庭外城。 这时，刘志天等人才骑马进入外城。 刘志天记得，多年前，他曾与龙昊、傅星峰两人，护送神选之子来过天庭。不过那时候，他们没有资格入城，只是见到天庭的城墙而已。 刘志天骑在外城正中大道上，打量着这座外城，觉得和普通的军镇并无太大差别。只是这里的建筑更加宏伟而已。 等到了天庭内城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内城的守军居然不认薛绍泉的圣旨。 直到艾娜、雪伦亲自出面，向神族将士们解释这一切。 他们才终于打开了内城的大门。 接下来，和外城一样，齐天军先进去解下内城守军的武器、盔甲，并驱使他们离开。 第174章 谎言 刘志天等人骑着马，立在内城大门前，看着神族的军士依次而出。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神族的每一个将士，脸上都有不甘之色，但又无可奈何。 当神族最后一波守军离开时，刘志天听见内城里传来一阵喧哗。 刘志天皱了皱眉头，对阎天安说道：“传我旨意，让我们的军士进去后，不得喧哗。” “遵命，陛下。” 接着，刘志天又转头对沈离寒等人说道：“我们也进去吧，见识下天庭的内城。” “是，陛下。” 进入之前，刘志天朝雪伦、艾娜两人瞥了一眼，见她们神情更加慌张，心里的好奇也更加浓烈起来。 入城时，陆心安莫名地在城门口停留了片刻。 它现在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因为，师父伊诺克曾经告诉陆心安，它的父亲陆凌天和母亲潼恩就葬身在此。 对于陆心安来说，这座天庭内城同样是无比神秘的。 它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加速追上刘志天等人。 走过内城的城门，前面就是一条宽敞无比的大道。 大道由平整的青石堆砌而成。这比天骄帝都最大的道路，还要宽敞。 刘志天等人放慢马速，四处张望。 他们很快就失望了。这天庭内城没有想象中的繁华。相反，它看起来十分荒凉。 一路骑去，没有看见绸缎庄、茶馆、药铺、铁匠铺、酒楼，等等。 青石大道两边有一些奇怪的建筑物。看上去，像是军用的建筑。 骑了一会，一栋极其宏伟、极其宽长的建筑群，开始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就像是神族皇宫的翻版，但其大门比皇宫更大、更宽。 刘志天朝艾娜转头过去，笑着问道：“艾娜一世，这叫什么？” “我，我们把它叫做神宫。” “哦。” 神宫里所有的大门，包括窗，都打开了。一路畅通无阻。沿路上，都有齐天军士在守卫站岗。 在神宫里，刘志天看到了许多神族人。这些不是军士，而是宫女、工匠等等。 每一个神族人都露出羞愧的神情，低下头，不敢看刘志天一行。 原先的青石大道继续延伸，贯穿整个神宫。也就说，刘志天从进入内城起，都是笔直向前的。 虽然已经有令在前，入城后不得喧哗，刘志天还是看见，先行进入的齐天军士们在交头接耳，且脸上皆有怒色。 刘志天心中一颤，加快了马速。众人便也紧跟其后。 过了一会，刘志天等人终于骑出了神宫。 可眼前的一幕，让众人全惊呆了。 只见无数个瘦弱、矮小、脸色发黄的人，正在缓缓地朝衣着华丽的他们挤来。 由于他们的脸瘦得凸出了牙床，显得眼睛非常大。 但每一双眼，都没有任何光彩，就好像他们天生就是如此凄凉。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人进来内城，这些人好奇地缓缓围了过来。 刘志天放眼望去，只见这些瘦弱之人，有人族的、兽人族的、精灵族的、修罗族的，偏偏没一个是神族的人。 霎那间，刘志天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猛然转头，对艾娜厉声问道：“这些人难道就是，就是所谓的神选之子！” 首次见到刘志天发怒，艾娜、雪伦、薛绍泉三人急忙跳下马来，跪在他的马前。 艾娜、雪伦两人浑身发抖，把身子紧挨在青砖上，额头触地，泣不成声。 唯有薛绍泉还算镇定，虽是跪着，但身子不抖，也没有哭。 “问你们呢？说话啊！” 沈离寒亦厉声喝道。 薛绍泉抬起头，答道：“回陛下和大将军。他们确实是神选之子。但此事与艾娜、雪伦无关。这都是祖上造的孽！” 说完，薛绍泉“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鲜血从他额头上流了出来。 刘志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下心情，说道：“朕知道了。你们三个先起来吧。” “谢陛下！” 薛绍泉急忙把艾娜、雪伦搀扶起来。 但两女依旧是满脸羞愧，抱头痛哭。 刘志天见状，也不想问她们，便转头问薛绍泉，“你也是神族人？” “回陛下，我是混血，母亲是神族人，但父亲是人族，故取了人族的名字。” “他们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回陛下，臣知道。神族皇家的先祖们无意间发现，天庭山上有一口神奇的矿井。矿井里正是元神之晶的原液，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服用过原液的神族人，力气突然变大起来。而且在修炼魔法和斗气方面，也是事半功倍。于是，神族皇家的先祖们便陆续发动族人，迁居在此，并在山上建城。 最初，只是简陋的内城，后来又建起了外城。之所以建外城，是因为神族皇家的先祖们后来察觉到，元神之晶的原液虽然大有益处。但那口矿井却是非常致命的。 许多住在矿井附近的人，特别是早期的神族矿工，几乎人人都是英年早逝。所以，神族皇家的先祖们就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也就是现在，所被世人称道的神选之子。” “所以，你们神族就骗世人，说只要被选为神选之子，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还可以在死后，有机率转世投胎为神族。 这套谎言戏弄得天下人团团转。三千年来，有多少人拼命给你们天骄帝国捐赠钱财，就是为了让自己不满三岁的儿女，送入天庭饲养，成为神选之子。 还有你们的节日开恩活动。又有多少穷苦之人，为让自己的后代改变命运，争相贿赂你们的神选使者！ 想必，所谓的节日开恩，只不过是矿工们死的太多，需要不断补充新牲口的缘故！呜呼！天下最荒谬不过的事情，不过如此！” 沈离寒接过薛绍泉的话，厉声斥道，脸色冷若冰霜。 此刻，群情愤激，骂声不绝。 艾娜、雪伦、薛绍泉三人皆低着头，不敢搭话。 艾娜、雪伦再次抱头低声抽泣。 而薛绍泉知道已犯众怒，便用力抽自己的耳光。 刘志天缓缓挥了一下手，喊道：“肃静！薛总管，停手吧。既然是千年祖制。你也不必替前人代为受过。” “谢陛下宽宏大量。” 薛绍泉停下自己的手。 但他的两边脸颊，都已经被自己抽得肿了起来。 第175章 余生补过 刘志天再次望着四周。 他看见，那些所谓的“神选之子”已经来到青石大道的两旁，并朝他们这群新势力，跪了下来。 他们跪得如此自然、如此虔诚，仿佛双膝一生下来，就是为了跪拜而准备的。 刘志天下了马，朝“神选之子”们走去。 青石大道两旁的齐天军士急忙让开一个口子。 刘志天来到一个“神选之子”面前，把他搀扶起来，并大声喊道：“你们起来吧。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神族的矿工。你们自由了！” 可是，只有刘志天搀扶的这个“神选之子”，被动地站了起来。 其他人依旧是像蝼蚁般跪着，抬着头，用怯怯的眼神看着刘志天等人。 或许，是因为跪的时间太久，又或许，是见人就膜拜的理念已经深入骨髓。他们已经忘了，怎样才能站起来。 “快快起来吧，这位是齐天帝国的新帝，我们的陛下。” “陛下既然已经开口了，你们就站起来啊！” 沈离寒、米斯伊拉等人亦大声疾呼，挥动胳膊，想让“神选之子”们起来，但仍然无济于事。 这块土地好像有一种魔力，吸附着他们的膝盖。 刘志天有些无奈，转头对薛绍泉问道：“他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会听的。陛下，让老奴来试试。” 薛绍泉走上前，一边扬手，一边大声喊道：“起来！快起来！否则，就没有饭吃了。” 说来也奇怪，堂堂一国之君叫不动他们，却被薛绍泉两句话，全都都喊了起来。 或许是薛绍泉那身旧官袍起了作用，又或许，他们真的是担心没有饭吃。 “神选之子”们虽然站了起来，但仍然缩着身子，自觉地弯曲着脖子。个个低头看脚丫，那样子像是一头头温顺的绵羊。 刘志天等人见状，全都沉默起来。 许久，刘志天才望向薛绍泉，叹道：“他们不是来自民间的普通人吗？为何到了这里，全变成这样？” “回陛下，他们进来时，不到三岁，懵懂无知。是特殊的教育模式，让他们蒙蔽了心智，有了根深蒂固的卑微心理。 所以，他们只懂得向神灵膜拜，听人驱使，不敢有丝毫反抗。陛下若释放了他们，恐怕，恐怕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 说完，薛绍泉、了尘、艾娜皆愧疚地低下头。 一旁的陆心安冷冷地问道：“如此说来，他们和兽孩并无两样？” “是的。” 陆心安口中所说的“兽孩”，是因为受到遗弃，被狼、熊、豹、山羊、猴子等动物抚养长大的人类幼儿。 三千年来，有几十例详细的“兽孩”档案。 有一个学者，整理了这些档案。 他发现，“兽孩”们长大后，都有许多共同点——害怕人，有嘴不会说话，有脑不会思维，身上带有明显的动物习性。 一些好心人试图教“兽孩”们重新融入人类社会，但都全部失败了。 “兽孩”虽然有人的躯体，却无法抹去脑海里兽的思维，因为他们是由动物抚养的，也接受了动物的教育。 这位学者因此得出一个结论。 一个人，到底是不是人，起决定性作用的，其实是周边环境，尤其是接受教育的这个阶段环境。 就在这时，传来“扑通”一声响。 在“神选之子”们站起来后，了尘却朝刘志天跪下了。 “陛下，这些都是神族造下的孽。了尘愿意用余生，待在这里，教他们重新做人，以弥补前人之过！” 由于哭的时间太长，了尘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她一跪下，艾娜和薛绍泉也接着跪下，说着大致相同的话。 “朕是明辨是非之人，知道你们并非始作俑者。但你们为了神族的利益，也有隐瞒之罪。既然你们愿意将功补过，朕大为欣慰。都起来吧！” “谢陛下。” 三人刚起来，众人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古怪的长啸声。 听声音的方向，是从后面的神宫传来的。 “这是谁在嚎叫？” 薛绍泉仔细想了想，说道：“回陛下，这应该是我们神族一个罪人——巴里特，在天牢里嚎叫。因为陛下将神族军士全部赶走的缘故，没人给他送吃的，这才嚎叫起来。” 陆心安听到“巴里特”这三个字，突然全身发抖起来。 刘志天见状，不禁好奇地问道：“陆先生莫非知道这个人？” “何止知道，简直就是朝思暮想。只是我没想到，这老东西还活着！” 陆心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尖又高。 它转头过去，对薛绍泉问道：“天牢在哪？快带我去见巴里特！” “在神宫的下面，陆先生请随我来。” 薛绍泉知道刘志天对陆心安的器重，便转身带它前往神宫。 刘志天等人也跟在后面，想看看热闹。 能让陆先生朝思暮想的人，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天庭天牢的入口并不远，就在神宫的后院。 但若不是薛绍泉带路，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天牢入口。 因为它就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寺庙。 寺庙大殿里有一座神族供奉的神灵雕像。 薛绍泉来到雕像后面，扭动了转盘。右边的一面大屏风便缓缓打开，露出天牢的入口。 “陆先生请随我来，这里便是天庭的天牢。” 天牢是建在地下的，实际上应该叫做地牢才对。 众人随着薛绍泉，踩着石阶而下，很快就看清了里面的模样。 天庭的天牢不大，就四间牢房，但每一间牢房都很宽敞。天牢的过道也非常宽敞。 前面三间牢房并无住户。众人在最后一间牢房里，看见一个百岁以上的老者。 他脸上的皱纹之深，让人想到被烈日暴晒而深深裂开的田地。 到了这里后，陆心安反而心情平缓下来，静静地望着这个老者。 “你们是谁，送饭的人都死了？” 没等众人开口，那老者抬起头，朝走在前面的薛绍泉吼道。 刘志天笑道：“去给他弄点吃的，要快。” “是，陛下。” 阎天安应了一声，急忙出去找吃的。 那老者听见“陛下”两个字，疑惑地走到铁栅栏前。他身上那粗大的铁链，拖在石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时，刘志天才注意到，铁链有一端很细长，穿过了他的琵琶骨。 而且，老者的眼睛非常浑浊，且瞳孔周边有些灰白。 第176章 我叫陆心安，我回来了 “你是谁？刚才那人为什么喊你陛下？” 那百岁老人冲着刘志天问道。 刘志天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旁边的薛绍泉说道：“巴里特，世道变了。这位是新大帝——齐天大帝！” “不像，大帝不像他这个样子的。” 巴里特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刘志天一会，摇摇头。 就在这时，阎天安手里拿着一些干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阎天安为了追求速度，只在门口找几个军士，拿了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 阎天安犹豫了一下，把干粮又交给薛绍泉。 薛绍泉不作声，将干粮透过铁栅栏，递给巴里特，却被他打翻在地上。 “我要吃的是元神之晶的原液！懂不懂？你是新来的吗？” 薛绍泉不吭声，只是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巴里特大概是真饿了，嘟哝一下，又捡起地上的干粮，放进嘴里。 他一个牙都没有，却吞得很快。 巴里特吃了几口，又放下干粮，继续瞪着刘志天，问道：“不对，你不是神族人，怎么当上皇帝的？” 刘志天依旧是笑而不答。 薛绍泉答道：“巴里特，我们神族建立的帝国已经灭亡了。” “你说天骄帝国灭亡了？” “是的。” “你是谁？” “我叫薛绍泉，上次送撒克逊进来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巴里特突然用手指着薛绍泉哈哈大笑。 一会，笑声戛然而止。 他冷冷地说道：“薛绍泉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你。撒克逊那个小孩呢？” “他死了。” “他死了？我们天骄帝国真的灭亡了？” “是真的。” “灭亡的好啊。早就该灭了！” 巴里特突然手舞足蹈，形如疯癫，再次哈哈大笑。 巴里特的相貌看上去是神族人无疑，但他对神族建立的这个帝国，却好像没有什么感情。 就在这时，陆心安突然冷冷地说道：“巴里特，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又是谁？” 巴里特有点不屑，但很快，他就觉得这声音不对，有点耳熟。 “你刚刚说什么？” “你可知道，我是谁？” 这下，巴里特听清楚了。 这声音听起来，极像他认识的一位故人——陆凌天。 巴里特的神情就像见鬼似的。他开始往后缩，躲到牢房的角落里，惊恐地看着陆心安。 “陆凌天，是你吗？” 那一刻，巴里特都忘了，陆凌天已经死去很久了。 而且，正是他自己亲自下的手。 陆心安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套握住铁栅栏。 一团黑幕喷涌而出，将铁栅栏腐蚀掉一块。 陆心安轻轻一跃，钻进入牢房，来到巴里特面前。 巴里特更加紧张，用手指着陆心安，嘶声喊道：“不对，你不是陆凌天。我想起来了。陆凌天，他死了！哈哈哈。” 他发疯般笑了起来。 “我娘叫潼恩，我叫陆心安，我回来了。” 陆心安突然俯身，用只有巴里特听得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听到这个两个名字，巴里特突然全身一紧，僵硬起来。 巴里特迟疑了下，伸出手，想去摸，或者是想摘掉陆心安的面罩，却被他躲掉了。 久违的泪花，从巴里特的眼眶中流出来，流到脸上，但很快就在他深深的皱纹中干涸掉。 他睁大眼睛，想把陆心安看得更清楚一点。 但泪水却让巴里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尘封已久的记忆迅速涌入他脑海里。 突然间，巴里特眼前的景象变了。 站在他眼前的，不是监牢里的陆心安，而是一位漂亮的公主。 她叫潼恩，是陆心安的亲生母亲，也是巴里特的亲妹妹。 潼恩正骑着马，立在一棵大树后，弯弓瞄准了天上一只游隼。 游隼的目标是一只野兔，正往下俯冲，根本没有注意到潼恩。 就在游隼以为，地上的野兔已经在劫难逃的时候，一支冷箭急速射出，正中它的胸膛。 大树后面还藏着一个男子。 他见状，高兴地驾马冲出，拔出手中的血红战刀，往地上一勾，勾起了中箭的游隼。 男子朝远处的巴里特摆手，大声喊道：“大舅哥，你看！潼恩又射中一只游隼。这下，我们可要吃得撑死了。” 这个男子正是潼恩的新婚丈夫——陆凌天。 巴里特停下手中的活，笑着摆手示意。 他正在和伊诺克，一起张罗支起烧烤架，和准备各种调料。 巴里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人族被封王的有两家，一家是李家，另一家便是陆家。 陆凌天是陆家的长子，又是新晋的亲王。 他和自己的妹妹潼恩是青梅竹马。 到了适婚年龄，陆家便向父皇——神武皇帝提亲。 父皇笑着答应了，把妹妹嫁给了陆凌天。 自己经常和陆凌天、妹妹还有伊诺克，一起打猎、喝酒、聊天。 三个男人无话不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妹妹不该违背祖制，将“神选之子”的惊天秘密告诉了陆凌天。 妹妹是什么时候，把这个秘密告诉陆凌天的，已经不得而知了。 但肯定是两人新婚的三年之后，生下陆心安之前的事情。 因为，在那之前，陆凌天对自己的笑容，一直是那么的灿烂、阳光、没有任何伪装。 在那之前，巴里特也没听说过“天下会”这个组织。 直到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人便是陆凌天最器重的心腹——唐云恒。 当唐云恒说出陆凌天、妹妹、伊诺克的秘密计划时，巴里特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实在是想不到，三人竟然是如此疯狂，竟然想着要推翻这个帝国，推翻神族的统治。 而他们正式起事的导火索就是后天。 后天是神族祭天的大日子。 按照计划，自己应该要出发了，去和从帝都出发的父皇他们汇合，前去祭天。 偏偏，陆凌天和妹妹谎称吃坏了肚子，身子不舒服，无法参加这次祭天仪式。 按照唐云恒的说法，这些年来，陆凌天、妹妹、伊诺克到处招募死士，成立了旨在推翻帝国的组织——“天下会”。 这是在内。 在外，他们三人联系了蛮族的大巫师和兽族的兽人王。只要他们能够控制天庭，控制元神之晶，蛮族和兽族就会出兵帮助他们。 而在后天，也就是祭天的这一天，装病的陆凌天、妹妹，以及伊诺克就会引城外的“天下会”的死士进来，夺取天庭。 巴里特深深知道，天庭、元神之晶对神族的重要性。否则，父皇也不会让自己镇守这里。 第177章 天下会的计划 “口说无凭，证据呢？” 巴里特记得，当唐云恒说出妹夫三人的秘密计划后，自己本能地问了一句。 其实，唐云恒说到一半的时候，巴里特心里已经相信，这个计划是真的。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妹妹和伊诺克，就和自己越来越疏远。 唯有妹夫陆凌天还在嬉皮笑脸地接近自己。 那几年，自己帮了陆凌天不少忙，给钱，或者是给权。 事后想想才知道，陆凌天就是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利用自己身为储君的条件，来为他的计划铺路。 特别是一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也站在妹夫这边，巴里特的心就在滴血。 当时，巴里特心里有个愤怒的声音，在问他自己。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 所以，巴里特特别希望，唐云恒说的这一切，都是他捏造出来的。 “这些就是证据，殿下大人。我之所以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我参与了整个计划的起草。” 唐云恒平静地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巴里特面前。 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妹夫三人计划的详细步骤。 第一步，就是夺取天庭城，控制元神之晶。 第二步，天下会里除了陆凌天三人之外的另外七个骨干，分别在广阳、云中等七个地方起义。 这七个骨干，有六个，是巴里特知道的。他们不是地方强豪，就是帝国军队里的人族将领。 第三步，蛮族人和部分兽人部落答应借兵给他们，帮助天下会夺取天下。 “殿下要是还不信。只需在后天偷偷潜回城中，看看陆凌天是怎么动手的，便一清二楚了。” 唐云恒见自己还在犹豫不决，便说出粉碎三人第一步计划的计划。 妹夫三人在天庭城中的力量并不多，只有几十人。 他们的主力是潜藏在城外的“天下会”的死士们。 自己只需佯装出城，又偷偷回来，秘密安排神族最顶级的高手，换掉守城门的普通军士，等待陆凌天上钩即可。 只要妹夫无法控制城门，城外的死士们就无法进入。 因为，城头霹雳炮投掷的元神之晶，可以抵御千军万马。 “你是他的心腹，为什么来向我告密？” 巴里特问了唐云恒最后一句话。 “因为，这件事情风险太大了。我家境不错，妻子贤惠，儿子还小。我认为他们的胜算最多只有三成，不想去冒这个险。 何况，我报信有功，相信殿下也不会亏待我！既然荣华富贵都是有机会得到的，我自然要选择最稳妥的那条路走。” 唐云恒淡淡地说道。 他说的是心里话，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巴里特同意了唐云恒的计划，一个扼杀陆凌天计划的计划。 当天，巴里特故意大张旗鼓地离开天庭，制造自己离开的假象。然后又在晚上秘密潜回天庭城。 同时，他的心腹已经秘密调集了神族的顶级高手，准备在后天，代替普通军士把守城门。 那一天，巴里特自己也乔装成一个普通士兵，混在城头之中。 这些年来，即便贵为储君，巴里特也从未松懈对刀法的修炼，始终稳居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 他相信，自己的刀，要比陆凌天的血红战刀更快一些，也更强一些。 那天上午，妹妹、陆凌天、伊诺克真的来了。 他们打着慰问将士的名义，真的走上了城头。 可惜，这一次，他们不是猎人，而是被猎的对象。 猝不及防的是陆凌天他们。 激烈的战斗一触即发。 巴里特永远忘不了，妹妹、陆凌天、伊诺克看见自己出现在城头时，那错愕的表情。 论理，自己应该在城外很远的恩宁山上，陪同神武皇帝祭天。 那一天，风很冷。 天空还飘着零星雪花。 巴里特的刀更冷！ 他已经杀红了眼。 陆凌天带来的几十号人，有七个是死在他的刀下。 巴里特也受了伤。 他没想到，陆凌天的手下如此的奋不顾身，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 但局面正在朝自己有利的一面，迅速发展。 神族的军士们正在不断增援。 而陆凌天身边的人在不断减少。 巴里特记得那一天，热血已经染红了长长的城头，甚至融化了刚飘下来的初雪。 被雪水稀释过的血水，顺着甬道、马道流下来，汇合成河。 终于，陆凌天力竭了，倒在地上。 巴里特红着眼，高高跃起，使出自己最得意的“乾坤一刀斩”。 这一刀带着他深深的恨意！ 巴里特不但要杀了陆凌天，还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的。 可巴里特万万没想到，妹妹会飞扑过来，为陆凌天挡去这必死的一击！ 巴里特当时就僵立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妹妹，倒在陆凌天怀里。 不单是他，所有神族的高手、军士们也愣住了。 因为，巴里特说过，千万千万不要伤到自己的妹妹——潼恩公主。 至于其他人，格杀勿论！ 潼恩当然有罪，但必须交给父皇去处置。 巴里特甚至都想好了，一定要在父皇面前，替妹妹求情。 可巴里特没想到，却是自己，一刀击杀了最疼爱的妹妹。 他亲眼看见，妹妹笑着死在自己刀下，死在陆凌天的怀里。 “潼恩、潼恩！” 陆凌天大声呼叫妹妹的名字。 可妹妹不会回答他了。 巴里特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陆凌天。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陆凌天早死了。 他在想着，要用什么样的酷刑，去折磨陆凌天，才能解去自己的心头之恨。 可惜，陆凌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今天我是失败了。可我相信，终究有一天，会有人带着我的血红战刀，来向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说完，陆凌天仰天长啸，用自己的血红战刀，砍掉自己的脑袋。 陆凌天的头颅，带着热血，顺着雪水，滑到自己的脚下。 那一刻，巴里特心里真是寂寞如雪。 巴里特望着他的头颅，发现陆凌天脸上还带着笑容。 那笑容有几分不屑，好像失败的不是他。 后来，伊诺克被打入天牢。等待他的，将是帝国的审判。 和伊诺克一起入狱的，还有两岁的陆心安——妹妹和陆凌天留在这世上的孤儿。 潜藏在城外的“天下会”死士们被帝国军队击溃。 原先，计划分别在广阳、云中等地方起义的七个骨干，只有五个起义，之后分别被镇压。 其余两个知道大势已去，纷纷逃亡。 第178章 巴里特之死 巴里特虽然彻底粉碎了陆凌天三人的惊天计划，可他的心犹如被毒虫撕咬般，痛苦难耐。 从小最疼爱的妹妹被自己击杀，妹夫自杀，而他们仅存的骨肉，也要在一个月后，公开给予绞刑。 那时候的每一天、每一夜，对巴里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终于，他做了一个决定，发誓要让妹妹唯一的骨肉活下去。 在一个夜晚，巴里特带着自己的心腹，利用储君的权利，打开了天牢的大门，释放了伊诺克和陆心安。 记得，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 巴里特特意准备了一大、一小的两件裘皮，给他们披上，还亲自送伊诺克离开天庭城。 那夜的月光，把雪地照得洁白如银。 临别时，他叮嘱曾经的好友——伊诺克，带着陆心安远走他乡，永不回来，远离江湖，也远离朝堂。 伊诺克一句话也没说，点点头，用手扶了扶绑在怀里的陆心安，骑着马，走了。 事后，父皇大发雷霆，将自己打入天牢，还让人穿了自己的琵琶骨。 巴里特不知道，伊诺克并没有远走他乡，也没有因此感激他。 伊诺克深深恨着这个旧秩序的世界。 他含辛茹苦，终于把陆心安培养成绝世之才，并把仇恨的种子播在陆心安心里。 再后来，陆心安横空出世，写下那本《我有一个梦想》，在帝国的土地下点燃了星星之火。 现在，陆心安回来了，回到他母亲和父亲葬身的地方——天庭。 过去的一幕幕，就像一幅幅画，在巴里特脑海里快速闪过。 “侄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巴里特怀揣着亲情的期待，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陆心安，却被它躲过。 “别叫我侄子，我没有你这样的舅舅。” 陆心安冰冷的话，让巴里特刚做的白日梦，破碎了。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唯一的亲人，深深地恨着自己。 没错，他该恨自己，因为我亲手杀了他母亲，逼死他父亲。 巴里特惨笑一声，把胸口的囚衣撕掉，闭上眼睛，沙哑地说道：“我交给给伊诺克的那把血红战刀呢。你带过来了没有，快用它刺入我的心，为你的父母报仇！” “刀在这里。” 囚牢外的刘志天，把腰间的血红战刀抽出来，递给陆心安。 陆心安接过来，把刀尖对准巴里特的胸口。 但握刀的手停在了空中，并没有捅进去。 陆心安犹豫了。 眼前这个百岁老人确实是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但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何况他现在这个样子，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这把血红战刀，是你交给我师父的？” 陆心安迟疑地问道。 巴里特睁开眼，凄凉一笑，反问他。 “你师父难道没告诉你，他当年是怎么从天牢里逃出来的？莫非你不知道，你现在所在的监牢，就是当年囚禁你和你师父的地方？若不是因为释放了你，我又怎么会囚禁在这里几十年？ 也对，你不会知道这些的。你师父恨我入骨。告别时，连话都懒得和我说，又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快点动手吧，侄子，我等你这一刀很久了。来为这一切，画个句号吧。” 陆心安不禁一怔。 伊诺克确实没有告诉陆心安，他当年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师父当年说过的话，再次在陆心安耳边回响。 “杀害你父母的，是你的亲舅舅巴里特。但你不要去恨他。因为他也是被命运玩弄的一个可怜人。何况，他已经死了。 你要恨的是神族的权贵们。是他们，将世人愚弄于股掌之中，并吸世人的血，以滋养自己。推翻神族建立的旧秩序，是你父母的遗志，你尽可能的，去做吧！” 如果说，巴里特说的是真的，那师父的话也就可以完全理解了。 难道他，既是杀害父母的仇人，也是自己和师父的救命恩人。 血红战刀虽然握在陆心安的手里，但无论如何，它都无法挥下去。 终于，陆心安把刀收了起来。 巴里特眼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光。 他无比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得到亲侄子的原谅。 “我活在这世上的时日不多了。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把你的面罩解开，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并抱一抱我。” 陆心安慢慢靠近巴里特，却只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做梦！” 说完，它就转身离开。 虽然，对巴里特的恨已经淡了，但陆心安却没有打算原谅他。 看着侄子决然的背影，巴里特脸上的微笑被冰封。 就在快要离开牢房的那一刻，陆心安听见一声骨头破碎的声音。 一转头，它发现，巴里特已经死了。 巴里特使尽全身的力气，用手上的铁链，将自己的额头砸出一个血洞。 就像陆心安父亲当年一样，巴里特选择自尽，结束了自己痛苦的这一生。 暗红色的鲜血，从墙角流了出来。 陆心安不知道，别人成功复仇的滋味是怎么样的，但对它来说，只有无尽的悲凉。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百岁老人，是陆心安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它虽不杀巴里特，巴里特却因它而死。 第179章 暗战的五年 建初二年11月13日，刘志天终于接受了陆心安的意见，将齐天政权的首都，从广阳市迁移到首阳市，也就是把天骄帝国的旧都，变成了齐天帝国的新都。 毕竟，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现成。其人口、经济、建筑、市政等等，都是广阳城远远无法比拟的。 原先的广阳市，要建设成首阳市这个规模，至少需要几十年时间，且花费巨大。 但是，选择首阳市作为新帝国的国都，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便是这里的旧势力实在是太庞大了。 神族权贵、人族世家们已经扎根太久了。他们也不会甘心，就这样将既得利益拱手让人。 在明着的正面战场，他们虽然输了。但在暗地里，各种争斗还在继续着，各种小暴动还在持续。 尤其是刘志天移师天庭的那一天，帝都城外的几个旧权贵，和神族投降的几个将领勾结起来，想要重新夺回帝都的控制权。结果被留守帝都的菲力浦、艾琳娜、蕾蒂雅粉碎。 菲力浦夫妻的旋风双刃斧上，再一次沾满许许多多人的鲜血。 由于这种小的争斗是持续不断、广泛出现的，以致后来的史学家们，把建初二年11月起，到建初七年10月之间的这段历史，称之为“暗战的五年”。 …… 建初二年11月28日，帝都迎来了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当天上午，天命大殿中，一个全新的、让后人抨击的新机构，在齐天帝、陆心安、沈离寒、亚特伍德四人的讨论中，搭建了起来。 “神族虽然投降了。但我们最近的麻烦并不少。菲力浦、祖今安、王逸已经成为到处灭火的急先锋。” 刘志天所说的麻烦，是指帝国版图内，接二连三爆发的叛乱。 每当新旧势力交替时，这种叛乱总是难免的。 就在这一年的11月中旬开始，菲力浦、祖今安、王逸三人已经奉帝命四处平乱。 “陛下说的正是，除了叛乱，这两个月来，光是帝都的治安案件，就激长了六倍！” 刘志天笑了笑，说道：“正所谓，乱世用重典。我们刀剑在手，倒是不怕他们作乱。 只要他们鲁莽起事，我就有借口剿灭他们，并没收其家产。帝国初建、国库微薄、百废待兴，正是迫切需要钱的时候，特别是急需快钱。 我巴不得，他们一夜之间全反了。我所担忧的，其实是那帮忍辱负重、阳奉阴违的旧权贵。 今日我们势大，他们不敢妄动。可有朝一日，我们终究会老去。老兵们也会凋零。 到那时候，我们的接班人能不能镇得住这帮旧权贵，就不好说了。毕竟，帝国的大部分经济命脉，还在他们手中。有钱自然就会有兵，时间长短而已。” “陛下，以我之见，干脆先下手为强，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抄家。这样的话，这帮旧权贵们就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亚特伍德本是大盗出身，听齐天帝想要搞钱，便自然想起抄家的老办法。 他在这方面，经验非常丰富。 三人闻言，不禁都笑了。 沈离寒摇摇头，说道：“大都督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事，行不通！” “为何？” “如果无缘无故就把他们的家抄了，那到时，别说旧权贵了，天下的地主和富商们都会联合起来，共同反对我们。” “大将军说的一点没错。我们现在已入了朝堂，就不能像江湖大盗那样，想要什么，自己拿。 何况，陛下在进入皇宫，接受艾娜投降时，曾公开承诺，安分守法者不杀，无罪者不没其家财。若公然反悔，岂不是让陛下，成了无信之君。”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妻妾成群，富可帝国？” 亚特伍德挠挠头，很是不甘心。 “当然会有办法的。我们差的是借口和缘由，而不是实力。那就好办得多。陛下，我觉得，是该找个人成立一个秘密机构，专门去找旧权贵、旧世家的麻烦。 而找麻烦最快的办法，就是收买他们的人，或者是派探子混入他们的府中，去刺探消息。 他们毕竟是飞扬跋扈惯了。如果有人再故意怂恿，肯定就会干出点违纪犯法的事情。一旦有了证据，我们就可以一网收之，将他们的家产充公。” 陆心安悠悠地说道。 他的这番话正中刘志天下怀。 “陆先生有什么好的人选？” “陛下，我刚好想到一个人？” “谁？” “木叶。” “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身上有许多其他人不具备的优势。” “哦，先生请细细说来。” 第180章 监权特使 “第一，木叶在帝都耕耘多年，对旧权贵、旧世家们的情况都很熟悉。 第二，他在撒克逊、李子若身边都待过，既懂得朝堂的规矩，也知道江湖的门道。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木叶这个人向来不择手段，很适合做这份差事。” 刘志天亦笑道：“陆先生说的一点没错。木叶确实是最佳的人选。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栽赃了。不过，这个秘密机构该叫什么名字？” “既然是专门为了监视旧权贵而成立的机构，不如就叫做监权司吧。它的最高长官，就叫做监权特使。” “监权司、监权特使——好名字。嗯，朕喜欢这个两个名字。” 刘志天环视陆心安、沈离寒、亚特伍德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光靠木叶一人，可成不了什么气候。得有你们三人的支持，才能快速运转起来。 朕知道，你们事务繁多，自然是无暇兼管监权司的大小事情。但你们的身边人，要全力支持监权司的事务。 这样吧，朕决定了。木叶担任监权司的特使。黎尘丹、张峰轩、许知朋三人则协助他，分别担任监权司的副使。具体的组建，就由陆先生费心了。” “臣遵旨。” 黎尘丹是陆心安的徒弟、张峰轩是沈离寒的副官、许知朋则是亚特伍德的结拜兄弟。 刘志天这么安排，就是让三人也间接参与了监权司的事务。 君臣四人又聊了一会后，沈离寒、亚特伍德先后辞别，离开了天命大殿。 唯有陆心安还坐着不动。 刘志天知道他一定还有话要说，便问道：“先生还有事情？” “没错。刚才当着大都督、大将军的面，有一些话，不太方便讲。” “哦，先生请尽管讲。” “我认为，这监权司不仅仅要安排密探，暗中刺探旧权贵、旧世家的把柄。更重要的是，陛下身边的重臣，全都要安排密探，好好查一查。” “你是担心，他们将来，怕有异心？” “难道陛下心里就不担心吗？毕竟，我们齐天军是靠结盟而发展壮大的。其中的成分太复杂了。 我举个例子，像米斯伊拉、秦艺两人，手握重兵，且都是嫡系军队。不安排一些耳目在他们身边，陛下今后如何睡得安稳？” 陆心安所说的，其实也正是刘志天心里所忧的，只是他不表露出来而已。 现在，刘志天总算有点明白，当年的神启大帝为何对岳泽、袁清一、坦普尔等人如此忌惮。 因为，他现在也坐上了这个位置。 有时候，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先生所言极是。不过，这事，你得让木叶暗中安排，不能让众臣有所怀疑。如今，天下刚打下来，正是倚仗大家用心用力之时，可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这个，请陛下放心。臣和木叶用人务求忠诚、保密，行事一定会小心翼翼。” 又聊了一阵子，陆心安便向刘志天辞别，离开了。 天命大殿中，只剩刘志天一人，在沉思。 他的手指时不时敲打着龙椅的扶手，发出低沉的声音。 “天安。” “臣在！” 殿外候着的阎天安听到齐天帝喊他，便急忙推门进去。 “雷蒙德的墓室，建造得怎么样了。” “臣前天刚派人去看过，已经建造了七七八八。大概再过一周，就可以完工。” “还差哪些没建好？” “墓道、墓室及地下工程，周边绿化这些都已经造好。只是两个大石雕还没有完工。” “让他们这两天赶下进度。后天，我要和沈离寒去拜祭下雷蒙德。” “是。臣明白。” …… 11月30日上午，雪在昨天就停了。 天空改下着冰凉的细雨。 蕾蒂雅领着一支禁卫军出了帝都西门。 队伍的正中，有一辆很大的龙辇。 龙辇里，除了齐天帝刘志天自己，他还邀请了沈离寒、阎天安共坐一车。 龙辇的车厢不但够大，也是奢华之极。 车厢内外，都镶嵌有名匠精心打造、雕刻过的金银玉器、宝石珍珠。 坐进来后不久，沈离寒向齐天帝汇报了几项工作后，便开始打量着车厢的内设，不禁感慨地说道：“臣以前都是领兵在外，进入帝都的时候极少。这大龙辇，我都没有机会见过。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 “何止是你，朕也是第一次乘坐这龙辇。” “陛下也是第一次？” “没错。我嫌它走得慢。出去视察，都是乘马。” “大将军，陛下确实是今天才乘坐这大龙辇。倒是下官，进来过几次。” 阎天安笑嘻嘻地说道，顺便给两人的杯子里，又添上葡萄酒。 第181章 王者之剑 这个大龙辇，是上一个帝国的神启皇帝，让天下名匠花费数年打造而成。 神启皇帝在位期间，把这个大龙辇视为一种身份象征，只能是他一人独享，就连皇后都不能和他共坐一车。 但齐天帝刘志天出身于草莽，并不理会这些。 “天骄帝国被灭真是活该。光是这车里的饰品，都不知道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得来。陛下，这把料想就是王者之剑了？” “应该是。” 沈离寒从车厢正中的位置，取下一把纯金打造的黄金剑，仔细察看。 这把“王者之剑”的剑身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条金龙，还镶着九颗珍贵的小夜明珠。 沈离寒一拔出来，整个车厢里就立刻光彩夺目起来。 刘志天见沈离寒看得很仔细，便笑道：“离寒，你若是喜欢，朕就把这把王者之剑，赠送给你。” “臣不敢拿这剑。只是风闻许久，十分好奇，这才多看几眼。再说了，我也曾是一名剑客。要是拿了这把剑，恐怕要被天下人耻笑。这剑，除了装饰身份，恐怕连切葱都十分费劲。” “切葱是难，但拿来切豆腐是可以的。” 说完，三人都是哈哈大笑。 金的质地柔软。用金子做出的王者之剑，要是和一把普通钢刀相碰击，将会毫无悬念地被断成两段。 除了把玩，“王者之剑”早就失去“剑”的作用，徒有其名，而无其实。 以前的天骄帝国，何尝不是如此，故被三人所嘲笑。 车队的方向是前往城西的一座无名小山丘。 这里就是厚葬雷蒙德的地方。 雷蒙德死的那天，刘志天就命人，在帝都城中挑选一副最好的棺材，让他入棺。 然后，刘志天又吩咐阎天安，按照王侯的标准，为雷蒙德修建一座墓。无名山虽小，但松柏苍翠，溪流潺潺，正是埋忠骨的好地方。 在一个墓园前，大龙辇停了，小雨刚好也停了。 刘志天、沈离寒、阎天安从龙辇上面走了下来。 沈离寒扫了四周一眼。 墓园外面，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生机勃勃。 长长的、圆形的、刚砌的砖墙，把墓园围在里面。 “走，雷蒙德的墓室就在里面，进去看看他吧。” “好，陛下请。” 四人整了整衣裳，缓缓走入墓园。 这墓园四四方方，极为广阔，里面修好了四横四纵八条石道。 沈离寒刚一进去，只觉得整个大墓园空空荡荡，竟然看不见雷蒙德的墓地在哪。 顺着闫天安手指的方向，他才隐约看见，墓园的东南角有个墓地。 走了很长时间的一段路，四人才来到雷蒙德的墓地前。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两个人形大石雕。 虽然工匠们还没有雕成，但不难看出来，雕刻的就是沈离寒和雷蒙德的模样。 它们手中各持一石剑，正在比试。 四人端详了一会，便继续前行。 两个大石雕后面，便是一个很大，由白色石砖砌成的大平台。 平台上，孤单地屹立着雷蒙德的墓碑。 随从们把祭品放下来，整齐摆放。 一会，阎天安便挥手让他们出去。 偌大的墓园里，只剩下刘志天、沈离寒、蕾蒂雅、阎天安四人。 献花、烧钱、上香之后，阎天安便拿起地上的酒，斟满五个杯子。 其中一个自然是地下雷蒙德的杯子。 四个人盘膝坐下来，边喝酒边聊，也和雷蒙德聊。 这一刻，没有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也没有明显的尊卑之分，好像是四个普通人，来悼念一个亡友、一个亡师而已。 当然，主要是沈离寒和刘志天在说，蕾蒂雅、阎天安插话的时候较少。 “陛下，这墓园也确实太大、太空旷了。” 沈离寒转头，重新打量了一次墓园四周高高的砖墙，感慨地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雷蒙德，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多少会有些寂寞吗？” “那倒不是，他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我只是觉得，太浪费了一些。陛下不是一向提倡节俭的吗？” 刘志天让人建造的这个墓园，相对雷蒙德的墓地来说，确实是太过空旷了，就像是一粒米放在一个空盘子上。 单就面积而论，这个墓园已经远远超过天骄帝国的旧皇陵了。 而且，墓园里的建筑物极少，反而显得非常不协调。 “朕之所以把墓园建造得这么大，是想着以后，我们死了，可以安葬在一起。这里不单是雷蒙德的墓园，也是朕的，是大家的。只不过，是他先住进来而已。 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整个墓园的布局，便先将就这样。以后，还会建造许多雄伟的建筑物在此。毕竟，人总是要死的，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啊！” 沈离寒和蕾蒂雅闻言不禁大吃一惊。 阎天安只是笑笑，仿佛早就知道齐天帝的计划。 第182章 相亲大会 “这么说，这里就是我们齐天帝国的——太庙？” “没错。这里就是朕要建的太庙。可以说，整座山都是太庙。你们上山的时候，难道没注意到，此山中，除了军士，一个山民也没有。 他们都高高兴兴地搬到别处村庄居住了。以后，这座山就叫做太庙山，也算是朕的皇陵。非朝廷许可，一般人不得进山。” “可是，陛下，按照传统的惯例。皇陵不是要单独建造的吗？” “没错，那是神族三千年来的惯例。每一个新帝刚上台，就开始让人建造自己的陵墓。工程浩大，占地又广，实在是劳民伤财。 到了现在，朕不想再搞他们那一套了。朕认为，君臣关系应该是相互合作、平等、尊重的关系。只不过是君主决策，臣子执行，有所不同而已。 既然君臣生前是合作的关系，那死后为何不埋葬在一起，以显得君臣一心。所以，朕决定，就把太庙山，作为齐天帝国君臣的墓园。 看，中间用黄布圈起来的那一块，便是朕给自己预留的墓室。面积不大，简简单单。这肯定是史上最节俭的帝王墓室了。” 说着，刘志天指了指自己墓室的位置。 三人急忙起身，瞅了一眼，又坐下来。 那黄布圈起来的地方，目测面积不过三十多平方米。 对于一个君王的墓室来说，何止是节俭，简直就是寒酸到了极点。 刘志天见三人脸色十分诧异，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大墓园，一共准备了二十五个墓地。百年之后，朕就睡在墓园的中间。其余二十四个墓地就留给二十四个有功之臣。 你们三个，如果将来不出什么大错的话，就和其他功臣，一起陪伴在朕身边。这样的话，黄泉路上也热闹一些。生前一起闯，死后一起走。” 刘志天虽然已经贵为君王，但谈论生死之事时，却毫无忌讳。 沈离寒、蕾蒂雅、阎天安也是饱经刀光剑影的人，对此也同样没觉得不妥。 只是蕾蒂雅有些不解，便问道：“可是，陛下，我虽然很敬佩雷蒙德将军。但他毕竟是前朝之人，恐怕算不得本朝的有功之臣吧？” “当然算得。那一天，我们攻入帝都，虽然已经锁定胜局。但神族的精锐尚存。雷蒙德被艾娜授与战、降之权。他愿意降，本就是大功一件。 要不然，恐怕我们还要牺牲许多将士的性命，才能真正拿下神族的皇宫内城。当然，要真论起来，献出南城门的莱尼亚斯，也算是功臣。但朕不耻他为人，便没有列为功臣。” “陛下说的对，是蕾蒂雅目光短浅了。” “朕这段时间来，常常反思他们神族失败的原因，替他们总结了几点。比如说，剥削过重，贫富差距过大，宗室和权贵奢靡，朝堂腐败无能，等等。 朕觉得，要想长治久安，必须把他们做错的事情，一一纠正过来。凡是神族皇家喜欢做的，朕一件都没有做。 比如说，入主皇宫后，朕让人清点了宫里的人数，不禁吓了一大跳。神族以前的皇宫里，宫女近四万，嫔妃三千六百有余，太监、杂役、厨子等九千余人。 神启在各地还有不少他的别宫。每一处别宫同样有不少宫女、嫔妃、太监。光是这三类人，皇宫加别宫已经超过十万人。此外，神族还供养着数万僧侣，天天为他们祈求神灵保佑。 嘿嘿——朕实在是想不明白。皇帝他一个人，一日不过三餐，躺下不过一张床，死后不过一个坑。何苦要让这么多宫女、嫔妃、太监，陪着他，何必要供养这么多僧侣！ 要知道，光是每月给宫女、嫔妃、太监、僧侣的俸禄，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朕不像他们，生活无法自理，需要一大帮人陪伴。所以，朕就把他们尽量遣散了，为国库省下一大笔开支。” “陛下圣明！” “陛下将前朝嫔妃、宫女赏赐给有功的将士们。他们不知有多欢喜，纷纷称赞陛下，比天上的太阳更暖人心；比甘甜的圣水更沁人心腑！” “臣也感谢陛下，赏赐给臣一座大豪宅。臣也效仿陛下，将府中大部分侍女、仆人尽量遣散。只是，这豪宅实在太大。臣一家人住在里面，显得过于空旷，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刘志天哈哈大笑，拍了拍沈离寒的肩膀，笑道：“你现在不习惯是正常的。等过几年，就习惯了。” 齐天帝入主旧帝国的皇城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把青烟皇后接回来养胎。 第二件事就是清理旧人。 原帝国的嫔妃、宫女，大多都许配给有功的将士。 她们很多都是神启年间入宫的，正值青春。 但皇宫里，仅有神启皇帝一个男人。别说雨露均沾了，就是一人亲一口，神启也亲不过来。 绝大多数嫔妃和宫女，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一个男人走进她们的生活。 或许，几个要好的姐妹，会聊起宫中唯一的男主人——神启，然后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渡过无男人问津的一生。 而就在最近，皇宫的新主人——刘志天、穆青烟两人在皇宫里举办了好几场相亲大会。 一边是宫里的嫔妃、宫女；另一边则是有功将士。 那场面之热闹，简直就是鼓乐喧天、红飞翠舞、人欢马叫。 两大阵营一见面，都是乐得合不拢嘴，哈喇子各自流了一地。 打下新江山的将士们，何曾见过如此多的燕燕莺莺，排成排，手挽手。 个个张大嘴巴，直勾勾地看过去，只有脖子在不停地转动。 真的是百花看尽，又见百花。 此生何憾？ 而对面的妙龄女子们见到这帮雄昂昂的肌肉男，早已是花有意，正待良人来折。 到最后，全部嫔妃和大部分宫女，都嫁出宫去。 临走时，她们集体来到新皇后穆青烟面前，千恩万谢，拜了三拜，才抹去眼泪，高兴地离开待了许多年的皇宫。 唯有天永皇帝年间进来的一些宫女，年龄确实是大了，没有人看上，只好落寞地继续留在皇宫中。 这些老宫女，她们年轻时，也曾经是娇艳欲滴的一朵鲜花。只可惜，她们没赶上好时候。 现在，花期已过，蜜蜂们不会再来了。 不管怎么说，刘志天、穆青烟此举，可谓是一举多得，既节省了每月的固定开支，又为有功将士、嫔妃、宫女们造了福。 第183章 司中司 齐天帝刘志天入主皇宫后做的第三件事，便是全面接收神族皇家的财产，以及像撒克逊、亚尔曼这些前朝大臣们的家产。 只是投降的大臣们，比如莱尼亚斯、薛绍泉、雷蒙德等人的家产，刘志天没有动。 一来，新帝国刚建立，很多地方需要前朝官僚们的支持。否则的话，靠他们这帮习惯舞刀弄枪的人，一时半会无法将这个新帝国运转起来。 二来，刘志天不想扩大打击面，继续加快矛盾的锐化。毕竟，新帝国根基尚浅，不能树敌太多。 但这样的话，刘志天手中可赏赐的府邸就不多了。也就是沈离寒、亚特伍德、蕾蒂雅等这些重臣，在帝都分到了豪宅。 他们再往下一级的高级军官们，由于人数众多，就像沈离寒的副手张峰轩这种，就没法分到一座府邸。 只能是好几人，合住一个府邸。 这也是刘志天要成立监权司，去找旧权贵麻烦的原因之一。 君臣四人聊着聊着，沈离寒就把话题聊到傅星峰身上。 “星峰的墓，陛下去看过了吗？” 刘志天点点头，沉默不语。 他确实去城外，看过“傅星峰”的墓地。 而且，还是了尘陪着刘志天，一起去的。 刘志天知道，那墓地下面埋葬的并不是真正的傅星峰。 他和穆青烟亲眼目睹了，真正的傅星峰在陆心安的墓室里，化为点点荧光，消失在空中，再也不见。 但碍于对好友傅星峰的承诺，刘志天又无法把真相告诉了尘。 巧的是，了尘也是如此。 她也曾答应过死去的瑞文太后，无法说出自己假死的事情。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刘志天和了尘虽然有过短暂的交流，也提起过傅星峰，但又各自巧妙地错过了真相。 又或许，他们各自活在自己已知的“真相”里，未免不是一种幸福。 沈离寒见齐天帝没吭声，便继续说道：“陛下，星峰，他毫无疑问，是功臣之一。以我之见，不如把他的墓地，迁移到此处。陛下觉得如何？” “星峰兄弟当然是我朝的大功臣。可是——你们两个先出去等我。朕有几句话，要和离寒，单独聊聊。” “是。” 蕾蒂雅、阎天安各自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去。 刘志天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会才缓缓说道：“朕并非不想，把星峰兄弟的坟墓，迁到这里来。而是，现在那座坟墓里，埋葬的并非是他。” “啊！” 沈离寒闻言，大为震惊。 他还曾在墓前，为好友的离世，痛哭流涕过。 谁能想到，居然哭错了对象。 “那，那为何了尘，会为他建造那么大的墓地？” “这个，朕就不知道了。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星峰，他，他是病死在龙骨之地，又是朕和皇后亲自为他下葬的。那天，紫炎也在场的。不过，这件事情，你也无须再提起，免得了尘再次伤心。” 沈离寒黯然地点点头。 他不知道，刘志天告诉的，也同样不是真相。 两人一时无语。 一会，刘志天站了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声。 沈离寒也跟着站了起来。 “还有一些事情，朕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在我们商量着，成立监权司那天，就在你和亚特伍德走之后，陆先生向朕提出一个建议。 他说，这监权司不仅仅要安排密探，暗中刺探旧权贵、旧世家的把柄。更重要的是，陛下身边的重臣，全都要安排密探，好好查一查。 朕同意了他的意见。嘿嘿，我身边的重臣，自然也会包括你——离寒！” 沈离寒一时听懵了，心中又惊又喜，说不出话来。 他喜的是，齐天帝对自己依然是推心置腹，把这个秘密坦诚说出。 惊的是，齐天帝话中之意，依旧是要派出密探，暗中调查自己。 沈离寒望着昔日的好友，今天的君王，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并没有变，又好像变了许多，就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反正，沈离寒是一点也猜不透，现在的刘志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志天继续问道：“朕听说，张峰轩对你是忠心耿耿。有一次在战场上，他都替你挡过刀。当然，你对他也有过救命之恩，对不对？” “是的，陛下。” “那就很好。朕今天就授权给你，让张峰轩培植心腹，暗中调查监权司和木叶。” “是！臣遵命。” 沈离寒心里暗暗打了个激灵。 刘志天的意思，他明白了。 那就是在监权司里，再秘密设立一个更小的“监权司”。 沈离寒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陆先生，在不在调查范围之内？” “在，当然在的。陆先生既是建立监权司的提倡者，又是监权司的筹建者，自然也要查的。” 刘志天突然笑了笑，拍拍沈离寒的肩膀，说道：“不过，以你手下张峰轩的能耐，要去调查陆先生，怕是有点困难。而且，很快就会被他发现的。” “臣一定会让峰轩万般小心，不会让陆先生察觉到。” “那是最好。其实，就算被陆先生察觉到，也没什么关系。” 沈离寒一怔，他又听不懂齐天帝到底在说什么意思了。 刘志天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地说道：“我们合力打败了天骄帝国，如愿以偿地入主帝都。刚胜利，一些人就开始居功自傲，飞扬跋扈。 陆先生担心重臣之中，有人今后会有异志，便提议成立了秘密机构——监权司。朕转念一想，这监权司万一越来越强势，成了炙手可热的机构。 有朝一日，监权司也开始狂妄自大，干着监者自盗，目无王法的事情，又有谁去监督他们。 所以，我让你，安排张峰轩再暗中调查他们，就是这个意思。你可能心里在想，我是不是信不过陆先生？” 刘志天转身过来，很认真地望着沈离寒，缓缓说道：“你和陆先生，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包括木叶，我其实也很放心。 因为，我很清楚，木叶本质上就是一个讲诚信的商人。他只不过想迫切往上爬而已。效忠于我，无疑是木叶最好的选择，但是——” 刘志天停顿了一下，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第184章 征蜀 “人管人，只能管用一时，绝非长久之计。作为一个庞大的帝国来说，一定是要靠制度来管人。我必须想办法，让各种权力相互牵制，达成某种平衡。 一旦有某种权力，完全失去约束，它就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把帝国这辆车带到沟里去。我之所以让你，再暗中调查监权司，就是这个道理。” “陛下的良苦用心，臣完全明白了。” “那就好。” 刘志天笑了笑，又拍拍沈离寒的肩膀，说道：“其实，坐稳江山，比打江山更难。以前，我们只需要在战场上打败他们就行了。 现在，方方面面的新事情涌出来，让我也是头疼不已。何况，现在的帝国版图，还不完善，缺了一角。” “陛下请放心，丰都的李祥墨就交给臣来处理。” “不，朕过段时间要亲征丰都，想亲眼看看，李祥墨在他的蜀王宫中，过得怎么样。至于你，就留在帝都，好好替朕，打理这天下的政事。 到下周，朕会公布新一轮的人事调整。你将会是新帝国的第一任首相。米斯伊拉是次相，担任你的副手。” “啊，首相的位置，难道不应该是陆先生来坐吗？” “朕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陆先生说什么也不肯。他只想当朕的幕后大军师。想来想去，朕觉得，只有你和米斯伊拉最适合拜相。” 沈离寒一脸苦笑，说道：“可是臣戎马多年，对这朝堂上的政事，可以说是半桶水。” “没关系，陆先生会教你和米斯伊拉的。再说了，下面还有九卿呢。没有人天生就会当首相的。你慢慢学吧。别忘了，朕也是第一次当皇帝。” “是。多谢陛下厚爱。” 沈离寒突然又想起什么，说道：“如果陛下真的有意，让臣来当这个首相。那大将军一职，还望陛下准许臣辞去。否则的话，臣也忙不过。” 刘志天闻言，心里很满意，但脸上还是故作犹豫状，缓缓说道：“好吧。那就依你所请。朕就让亚特伍德来接你的位置。正好，他的大都督也该换人来当了。” “多谢陛下恩典。” “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这天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是，陛下，臣一定竭尽所能。” 在回去的路上，刘志天邀请蕾蒂雅也坐在大龙辇上。 四个人说说笑笑，喝着特贡的葡萄美酒。只是沈离寒偶尔有些走神。 他时不时回味着，齐天帝今天和自己说过的话。 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闯入沈离寒的脑海里。 陛下说，权力一旦失去约束，就有可能让整个帝国翻车，掉入阴沟里面。这才想法子，让各种权力相互牵制，达成某种平衡。 可是有一种权力是完全不受制约的，那就是帝权。 要是齐天帝他自己…… “离寒，你说，朕要是亲征的话，谁当先锋最合适？” 就在这时，沈离寒听见，齐天帝正在问自己话。 他急忙把心里奇怪的念头抛出去，定了定神，说道：“臣认为，蜀地易守难攻，还得是让菲力浦出马为妥。” 刘志天哈哈大笑，说道：“朕也是这么想。” 几天之后，齐天帝国的重大人事任命出炉了。 沈离寒被任命为帝国首相。他原先的大将军一职，由亚特伍德接替。 而龙昊则接任亚特伍德原来的位置，成为新一任的大都督。 皇后穆青烟不再担任大司财一职，改由王逸担任。 顾子轩则接替王逸原先的大司马一职。 张老实任大司农。 首阳市总管一职也不再由蕾蒂雅兼任，而是由祖今安担任。 黎尘丹任大司寇。 这次的人事调整，基本确立了帝国初期的领导核心。 这一次，齐天帝还任命了一批原帝国的旧官僚，比如苏晨光、马查阿西德、杨然等人。 就连当年率玄甲骑追击齐天帝的尔斯坦德比，也给予了重用。 任用旧官僚，主要是因为，齐天帝想向旧势力，释放一种善意。 后来，等到帝国安定下来后，就不再任用旧官僚了。 此外，齐天帝还从平民中提拔了一些官员，比如林观心、竹墨等人。 从民间选拔人才，从此成了新帝国的一种永制。 几乎每年，齐天朝廷都会开文、武两科，选拔文官、武将。 …… 齐天帝想要看看李祥墨，在他的蜀王宫中过得怎么样，但现实却不遂他意。 因为李祥墨在齐天军攻破蜀都——导江城的那一天上午，就在蜀王宫中上吊自缢了。 刘志天是在傍晚时分，才在菲力浦、恩和森等将军陪同下，走进蜀王宫。 他看见的，是李祥墨冰凉的尸体，和跪了一地的蜀国降将、降官。 刘志天亲征蜀国的战争，是从建初二年十二月中旬开始的。 征蜀大军兵分三路。 菲力浦、艾琳娜夫妻任左路军的统帅，从朱提城出发，攻入蜀国。 右路军由恩和森统领，从万州入侵蜀国。 刘志天则亲自统领中路军，并任命蕾蒂雅、尔斯坦德比为副将，从铜梁城攻入蜀地。 三路大军出征的时间并不一致，但却都在建初三年3月25日这一天，共同会师导江城。 李祥墨引以为傲的天险地利，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杀气腾腾的齐天大军。 三天后，导江城破。 李祥墨得知消息后，绝望地在自己的王座上方，挂上一个绳索。 然后，他就从王座上加了一把椅子，把脖子套在绳索里面。 几分钟后，李祥墨终于不再挣扎，全身软绵绵地垂直悬挂在空中。 而李祥墨的部下们，根本无暇管他，都争相着投降，去向齐天帝表忠心。 直到刘志天走进蜀王宫，李祥墨的尸体依旧还在那条绳索上吊着。 刘志天见状，初愕然，然后哑然失笑。 “先把蜀王放下来。他毕竟曾是一国之君。如此吊着，实在难看。选个好日子，把他隆重安葬了吧。” 几个降将齐齐应了一声，又争抢着，把李祥墨的尸体解了下来。 刘志天转过头来，对菲力浦、恩和森、尔斯坦德比等人感慨地说道：“想当初，我邀请李祥墨加入齐天军，共伐天骄帝国。 可李祥墨贪图到手的荣华富贵，又觉得丰都易守难攻，便拒绝了朕的好意。倘若他当初愿意归附于我，现在至少也是一个锦衣玉食的侯爷。 如今却是一了百了。自古以来，越是贪心的人，越是会失去更多。你们要以此为戒。” “臣谨遵圣言！” 众人齐齐说道。 刘志天又对恩和森笑道：“朕以前听你提过，说你们族人在蛮地的地理条件不太好，土地贫瘠，生活不易。 若是你们族人愿意，朕允许你的族人，搬迁到丰都居住。你意下如何？” 恩和森眼睛一亮，急忙双膝跪下，颤声说道：“多谢陛下恩典！” 第185章 喜得龙子 拿下蜀国后，整个帝国的版图就完整如初了。 但齐天帝来不及在导江城和将士们畅饮庆功酒。 他在第二天就离开了导江城。 临走前，齐天帝命恩和森临时负责治理蜀地，并命菲力浦率大军班师回朝在后。 而他自己则在蕾蒂雅等几百精骑的簇拥下，急着赶回帝都。 不为别的，刘志天只是想赶回去，陪在穆青烟身边。 因为，她马上要分娩了。 就在兵临导江城之前，阎天安就派人送信，告诉齐天帝，说皇后快生了。 那时候，蜀国还没有灭亡，刘志天无法抛下大军，赶回去。 他怕影响了军中士气。 等到导江城破，蜀国被灭成了定局，刘志天的心情就迫切起来。 但他左赶右赶，还是慢了一天。 刘志天是4月6日傍晚入的皇宫。 而穆青烟是在4月5日顺利生产，且母子平安。 宝宝是带把的，六斤七两。 在皇后的寝室里，刘志天小心翼翼地从穆青烟手中，接过刚睡着的儿子。 这个新生命，全身软乎乎的。 刘志天想亲儿子一口，又怕自己的胡茬，扎破他那娇嫩的皮肤。 儿子很轻，但在他心中，却感觉重如千斤。 刘志天抱着傻笑了一会，终究是把儿子交回穆青烟，才松了一口气，仿佛他刚才抱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父亲沉重的责任。 穆青烟轻轻摇晃着他，嘴里还小声地哼着家乡的歌谣。 小家伙睡得更沉了，小脸蛋上还露出了微笑。 夫妻两人对视，也是微微一笑。 “志天，你当爸爸了，欢喜吗？” “欢喜，欢喜得不得了。” 刘志天俯下身子，轻柔地亲了一口穆青烟的脸颊。 “想好了给他取什么名字了吗？” “想好了。我早就想好了，如果是男的，就叫做昊龙；如果是女的，就叫做丽瑶。” 穆青烟侧着脑袋，笑道：“刘昊龙……嗯，夫君取的这名字真好。” “关键是娘子生的好。明年，我们再努努力，再生一个女儿出来。这样，我们就有一个小王子和一个小公主了。” 刘志天一边说，一边脱了袍子，倚在床上，搂着穆青烟。 “这种事情，哪能是想生就生的。也得看陛下你努力不努力了。” “努力！等你恢复了，朕一定好好努力的。我们争取一年生一个。” “去，我又不是母猪。” 话虽如此，穆青烟却露出笑容，甜蜜地倚在刘志天的胸膛上。 此刻，夫妻两人对未来，都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 到了建初四年的秋天，筹建近两年的监权司终于查破了一个超级系列案，震惊了朝野上下。 这个案子也叫做“张老实大案”。 起因要从张老实和莱尼亚斯的密切交往开始。 自从向齐天帝投诚后，莱尼亚斯因献城有功，保全了其家族的庞大财富，还被封为逍遥侯。 可惜，齐天帝并没有封莱尼亚斯一官半职。 这让莱尼亚斯非常失落。 毕竟，他是前朝的大司马。 以前的时候，莱尼亚斯只要大笔一挥，便可以财源滚滚来。 如今，他当个逍遥侯，只有名，而无实权。 莱尼亚斯不甘心，便开始找机会结交齐天帝国的新贵们。 他第一个结交的，便是大司农张老实。 在莱尼亚斯三番五次的邀请下，张老实便开始到他府上做客。 每一次归去，莱尼亚斯都在张老实的车上，放一名美貌歌姬和一些金子。 时间一长，张老实便觉得逍遥侯莱尼亚斯这个人，挺实在，能处。 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没多久，在张老实的引荐下，进京述职的秦艺也成了莱尼亚斯的府上“贵宾”。 那时候，秦艺是兆西区的大总管兼骁勇将军，是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 莱尼亚斯如法炮制，也是在秦艺的车上塞美人、塞金子。 三人越行越近，成了密友。 莱尼亚斯的付出很快就得到了回报。 建初三年5月，齐天帝下旨，要求各地清查土地和地上房屋，并画图登记在册，列明每一块土地、房屋的所有人是谁。 因为土地和房屋关乎帝国的税收。 房屋如果是用于经营性的，同样也要交税。 齐天帝此举，目的在于充实国库。 所以，他在圣旨中，明确强调，各地务必要认真清查，不漏报、不瞒报。 敢从中舞弊谋利者，必重惩。 同时，齐天帝又交代大司农张老实，让他多派人下去，逐个地区去核查。 莱尼亚斯听到这个消息后，很快就意识到，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商机。 他是前朝的人，很清楚这里的猫腻。 以前的天骄帝国，其实算是国力很强盛，但国库里就是没钱。 一到打仗，特别是和蛮族人打仗，神启皇帝就不得不提升税收比例。 平时的时候，一亩田地每年收税是银币一枚。 到战时，就变成了两枚，有时候甚至是三枚。 可是，就算是加税，国库依然是非常紧张，造成地主、佃农和士兵都是怨声载道。 一方面是地主、佃农觉得税收太重，同时另一方面是士兵觉得军饷太薄。 军饷太薄是因为层层盘剥造成的。 打个比方说，云中城的守军，核定每年军饷是15万金币。天骄帝国的司马总署也确实是按15万金币的标准，往岭北总管发放的。 可按照旧惯例，岭北总管收到这笔钱后，必须得向司马总署“上贡”2万金币。 然后，岭北总管又将剩下的13万金币转给岭北将军。岭北将军笑纳后，又塞回岭北总管1万金币，只剩下12万了。 接下来，岭北的四个旅长把这12万分了，又各自上贡5000金币给岭北将军。到此，这笔钱只剩下10万了。 以此类推，真正分到底层士兵手上时，15万金币可能只剩下了3万。 至于税收方面，倒也不是每一个地主都会怨声载道。它也分人。 比如说，张三和李四，都是兆西安兴郡的地主，手里各有田地1000亩。 可张三和李四又不一样。 五年前，他的侄女刚好嫁给了安兴郡的小司农。 这小司农其实并不算小。 他就是管整个安兴郡的土地登记的。 有一次发洪水，很多农田受了灾。 张三灵机一动，便拿出一笔钱，让侄女替自己说情，说自己的1000亩农田全被淹毁了，请求安兴郡的小司农，在登记册上，把自己名下的农田一笔勾销。 看在钱和娘家人的情分上，小司农答应了。 从此，天骄朝廷的税就不会收到张三的头上，只会收李四的。 第186章 泼天富贵 逍遥侯莱尼亚斯对官场上的这些勾当，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恰好，他有个远房表弟——本脱布兰尼，就是兆西区的司农，负责整个兆西的土地登记。 当年，秦艺在兆西自立为王时，本脱布兰尼是第一批拥护他的前帝国官员。 因此，秦艺继续让本脱布兰尼担任司农一职。 直到现在，本脱布兰尼依旧是手握土地登记的实权。 莱尼亚斯又想到自己和张老实、秦艺的交情，觉得一场泼天富贵就在眼前。 因为天下经历了多年战乱，人口锐减，土地荒废。许多地主和农民，死的死，逃的逃。 也就是说，很多地区有很多的无主之田地。 按照齐天帝的要求，这些无主之地是要登记入国库，成为国家的公田。 将来，齐天帝国可以将这些公田，分配给属地军队去复垦，也可以租赁给流民，等等。 但如果在这次排查中，这些无主田地没有登记进来。那么，这些田地就成了不用交税的私田。 如果莱尼亚斯能从中分一杯羹，那肯定是个天文数字。 莱尼亚斯家族的子孙们，光凭这些私田，就可以百世无忧了。 想到这些，莱尼亚斯的心就热络起来，开始积极游说张老实、秦艺两人。 张老实、秦艺本来是有点犹豫。但听到莱尼亚斯说出一个数字后，两人的眼睛不禁亮了。 毕竟，张老实、秦艺主要的收入来源，还是靠朝廷的俸禄。 这俸禄虽然也不少，但要和莱尼亚斯所说的“天降横财”比起来，那就微不足道了。 张老实、秦艺、莱尼亚斯、本脱布兰尼以及他们的一些手下，立刻成为一个小利益集团。 到最后，兆西区实际清查出来的田地共有六千多万亩。 其中，无主的田地，也就是应该归入国库的田地是四千三百多万亩。 四个人一合计，抹去一个零头，只向朝廷上报了三百多万亩的田地。 剩下的四千万亩田地，就给分了。 张老实和秦艺各取一千两百万亩，莱尼亚斯和表弟本脱布兰尼各分得六百万亩、三百万亩田地。 剩下的七百万亩，就分给了手下们。 那段时间里，莱尼亚斯笑得腮帮都疼了。 六百万亩的田地，可是他当官以来，收获最大的一笔巨额财富。 可是事情还不算完，尝到甜头的张老实，又让莱尼亚斯去操作，去别的区也搞点无主田地回来。 这一搞可就不得了。 田地不断出租出去。租金再折换成金子，悄悄地运入张老实、莱尼亚斯的府邸。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金子多得都没地方放。 两人只好在府邸中挖建地下仓库，来放金子。 只可惜，张老实、莱尼亚斯实在是太贪了。 这种把戏很快就被木叶的暗探发现了。 建初四年3月的时候，木叶就向齐天帝，禀报了张老实、秦艺、莱尼亚斯等人的勾当。 一般来说，帝国各部门要禀报情况，先要呈报给次相米斯伊拉、首相沈离寒，再通过闫天安，报给齐天帝。 但监权司的木叶不用这么麻烦。他有特权。 在任何时候，木叶都可以向齐天帝直报。 而且，他向齐天帝禀报时，任何人都不能在场。 也就是说，木叶禀报了什么，除了他和齐天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听了木叶的禀报，刘志天沉默了很久，才说道：“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再报给陆先生，并按陆先生的指示去办吧。” “是，那臣先退下了。” “嗯，辛苦你了，木叶。” “为陛下办事，臣不亲苦。” 从齐天帝的寝室出来的那一刻，木叶满面春风。 他知道，自己扬名立万的时候，快到了。 按照齐天帝的指示，木叶又将这事，向陆心安禀报。 陆心安的态度和刘志天一样淡定。 它只是让木叶悄悄收集证据，等“池里的鱼”养肥一些，再收网。 至于具体的收网的时间，等它通知。 到了建初四年9月，各地的农作物丰收了。 而陆心安也在这个时候，通知木叶收网了。 木叶心领神会，便将所有证据、证人，全部移交给大都督龙昊。 按照刘志天的设计，监权司只能暗中查案，不能办案。 真正有权立案查处，并向齐天帝提出处理结果的，是都督总署。 建初四年10月7日，一场大廷议在皇宫的天命大殿里召开了。 在廷议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要廷议什么事情。 大殿中，齐天帝坐在龙椅上，一脸严肃。 其他大臣按照职位、排名分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唯独陆心安比较特殊，它没有坐，而是立在齐天帝的身后。 沈离寒欠了欠身，说道：“陛下，人已经到齐了。” “好，那现在开始廷议。龙昊，既然你有本要奏，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是，陛下。” 龙昊站起来，朝殿门喊道：“抬奏本上来。” 门口有人应了一声后，一群小吏就抬着许多奏本上来，分发给殿中每一个官员。 大司农张老实起初并不在意。 可等他一翻开奏本，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没看到一半，张老实就全身出汗，手脚发软。 他的身子无力地从椅子上，往下滑。 眼看就要摔在石砖上，旁边一名“小吏”上前一把扶住张老实，笑道：“张大人，你可坐稳了。要不然，就要坐在地上了。” 这个“小吏”不是别人，正是木叶。 由于木叶总是隐秘行事，从不在朝堂上出现，张老实已经认不得他了。 慌乱中，张老实勉强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颤抖着坐了回去。 他茫然地望向对面的秦艺。 秦艺此刻虽然是比张老实镇定一些，但也是嘴唇微颤。 两人对望，都是百感交集，后悔莫及。 此时，殿中众臣开始交头接耳。 其中还有一些人，虽然脸色如常，但心也开始慌了。 奏本上虽然只是弹劾了张老实、秦艺、莱尼亚斯、本脱布兰尼四人。 但他们一样和张老实有勾结，只是私吞的土地没有奏本上那么惊心触目而已。 关键他们还不知道，张老实会不会把他们全供出来。 第187章 震慑百官 一会，龙昊觉得是时候了，便站出来，朗声说道：“奏本上的事情，想必各位也看得清清楚楚了。 张老实、秦艺，本都督还准备了十几名证人在殿外候着。你们看，要不要传他们进来，和你们两人对质？” 这时，天命大殿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张老实、或者是秦艺看去。 两人都是一脸迷茫，眼神空洞，不答话也不做出任何回应，就像是梦魇般。 龙昊皱了皱眉头，提高声调，再次问道：“张老实、秦艺，本都督问你们，要不要传人证！” 终于，秦艺第一个反应过来，起身来到大殿正中，“扑通”一声就给齐天帝跪下。 木叶见状，伸脚踢一下张老实的椅子。 这让他从梦魇中醒来。 张老实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秦艺身边，也跪下了。 “臣认罪！” 两人痛哭流涕，不停地磕头，齐声认罪。 “秦艺，你身为兆西总管，却私吞国家一千两百万亩良田。嘿嘿，胃口不小啊。这么多田地，你一家人种得完吗？种出来的粮食，吃得完吗？” “陛下，臣一时糊涂，还望陛下恕罪。” 齐天帝又望向张老实，声音冰冷地说道：“好你个张老实。你可一点都不老实啊。除了在兆西区私吞了一千两百万亩良田，你在其他地区还吞了两千多万亩。你要这么多田地，是想造反吗？” 说完，刘志天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 顿时，天命大殿中寂静无声，只有张老实、秦艺两人的磕头声，“砰砰”作响。 刘志天又转头问道：“龙昊，依国法，他们该如何处置？” “回陛下，依律，张老实、秦艺、莱尼亚斯、本脱布兰尼等三十多人，当斩立决！其家产全部充公，家属发配边疆。” “哦，张老实、秦艺，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罪臣该死，但念在昔日有归附之功，恳请陛下罪不及家人。” “陛下，陛下，臣这次错了，请陛下饶命。” 秦艺面如死灰，料想这次在劫难逃，只想求齐天帝放过他家人。 至于张老实，还想着齐天帝放他一马。 “天安，念圣旨吧。” 说完，刘志天看了一眼亚特伍德。 在今天的大廷议之前，齐天帝、陆心安、沈离寒、亚特伍德、龙昊五人就讨论过张老实、秦艺两人的案情，早已有定夺。 今天召开廷议，主要目的是震慑下众臣。 在当盗贼的时候，张老实便是亚特伍德的结拜兄弟。 亚特伍德自然是大力为张老实求情，希望齐天帝念在他有功，能饶张老实一命。 但陆先生坚决反对，认为张老实非死不可。 “张老实的罪行极其恶劣，史所未闻。非死不足以谢罪天下。我朝功勋如此之多。倘若人人都以功抵死罪。这天下还怎么治理？当诛张老实一人，以震百官。” 当时，陆心安的话一说，亚特伍德也就哑口无言了。 他心里明白，陆先生说得很对。 现在的朝廷，正需要杀张老实这只“猴子”，来给鸡们看。 “是。” 阎天安举起早准备好的圣旨，在殿中大声喊道：“齐天皇帝，诏曰，今查清张老实、秦艺、莱尼亚斯、本脱布兰尼等三十七人，相互勾结，私吞国土、公田合计七千八百万亩。 其罪行之大，神怒天诛。尤其是张老实身为大司农，负有监督、审核土地清查之职责，却知法犯法、监守自盗，罪不可恕，当斩立决。 其家产一律充公。念其有功，其家人免去流放之罪，逐出帝都即可。” 念到这里，阎天安停顿了一下。 几名军士上前，将瘫在地上的张老实，架了起来，往外走。 木叶也随着走出去。 按照齐天帝的意思，他负责给张老实行死刑。 张老实全身发软，眼睛却到处乱瞟，最后定格在亚特伍德身上。 他就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哭着喊道：“大哥，救我！救救我！” 亚特伍德长叹一声，朝张老实走去。 木叶见状，便示意军士们先停一下。 “老实，你这次犯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我救不了你。但我兄弟一场，嫂子和侄子，我会照顾他们的。你安心去吧。” 张老实这时才明白，自己今天是非死不可了。 他全身汗如泉涌，嘴巴发出类似“啊呜啊呜”的声音，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木叶一挥手，军士们便赶紧把张老实架走。 亚特伍德望着昔日兄弟的背影，百感交集，几分惋惜，几分遗憾。 在大殿的另一头，阎天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艺，依律当诛，但念其有功，改为下狱，永禁终生。其罪，不连坐家人。其家产，只没收非法所得部分。” 阎天安念到这，又停下来，给秦艺使眼神，示意他赶快谢恩。 “谢陛下宽宏大量。” 秦艺“砰砰砰”给齐天帝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次，他是真的感激齐天帝。 秦艺原本以为，自己会落得张老实一个下场，没想到居然不用死。 阎天安一挥手。又有几名军士过来，将秦艺带出天命大殿。 秦艺一边走，一边转头望向大殿两列。 这里面，有许多人，他认得。 有人连连摇头叹息，有人急忙躲开秦艺的视线，有人则面无表情。 但不管如何，从今天起，秦艺再也无法和他们相见了。 “莱尼亚斯，依律当诛，但念其有功，改为下狱，永禁终生。其罪，不连坐家人。其家产，一律充公。 其余本脱布兰尼等三十四人，斩立决！其家产全部充公，家属发配边疆。大都督，今天不在场的三十多人，就由你来负责处置。” “是，臣遵命。那些人已经关押在牢房里了。廷议结束后，臣就去处置他们。” 龙昊接过阎天安手中圣旨，朝齐天帝行礼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就在这时，木叶大步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木匣。 “禀报陛下，元恶已诛。这里是他的首级。” “拿到前面来，让朕看看。” 刘志天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众臣都有些不寒而栗。 木叶走到龙椅前面，跪下来，打开木匣，露出里面的首级。 刘志天走下龙椅，端详张老实一会，替他把眼皮闭上，挥手说道：“拿下去，把他安葬了吧。” “是，陛下。” 木叶把木匣关上，转身离开大殿。 第188章 十三新政 刘志天并没有坐回他的龙椅，而是慢慢在大殿中来回踱步，并逐个扫视着他的臣子们。 “张老实和秦艺，相信你们对他们并不陌生。他们是帝国的功勋。朕也曾向他们承诺，将与诸功臣共享这天下的荣华富贵。 入主帝都后，朕兑现了承诺。每一个功臣，朕都赏赐给你们府邸和土地，给予你们官职和俸禄，给予你们荣耀和权力。 可是，张老实和秦艺却利用朕赐予的权力，去损公肥私，去营私舞弊！单单是张老实一个人，就私吞了三千多万亩良田！ 骇人听闻啊，诸位！说起来，我给诸位的俸禄并不低，是前朝的1.5倍。朕替你们算过，按照帝都的物价，你们当中，拿最低俸禄的，可以够十个人在帝都生活。拿最高俸禄的，可以够三十个人在帝都生活。 而且，朕还给你们每个人，在你们家乡赐予你们几百到上千亩田地。但凡你们不是追求极其奢侈，都可以在帝都过上相当体面的生活。 出入，有帝国给你们准备的华丽马车和贴身侍卫。下班回府，有帝国给你们分配的仆人和厨娘。诸位，你们还缺什么？现在可以再和朕提！” 齐天帝站在殿中央，环视众臣。 无人敢与他的目光对视，皆面带愧色，低头不语。 “和你们所得比起来，你们的所劳其实甚微。你们只需要动嘴部署，和派人跟踪事情的进展。具体的每一项工作，都是下面的人在做。 诸位，你们之所以坐在这里，全仰赖朕对你们的信任。朕希望，从今天起，你们以张老实、秦艺为鉴，用心尽力办好差事，不要再动了歪念，以免将来悔之莫及！ 朕并非喜欢杀功臣的人。但你们别逼朕杀你们。另外，你们当中若是有人，也干了违纪犯法之事，在十天之内向朕主动坦白，一律既往不咎！好了，今天的大廷议就到此，散会。” 说完，刘志天转身离开了天命大殿。 陆心安和阎天安急忙追上去。 其他大臣抬头，面面相觑，一会也陆续走出大殿。 从那天起，向齐天帝自首的大臣们络绎不绝。 最初三天，阎天安都快安排不过来了。 据说，就连大都督龙昊、大将军亚特伍德两人，也曾在夜晚入宫，向齐天帝忏悔过。 后来，监权司又陆续办了许多案件。 木叶和监权司的名声开始大响。众臣皆惧之。 当年11月12日，陆心安、沈离寒等人联名上书，向齐天帝提交十三条改革措施。 史称“十三新政”。 其中有一条叫做“限田令”，对后世影响巨大。 陆心安、沈离寒等人称，前朝之亡，原因有很多。 但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贫富差距过大。 而造成贫富差距过大的原因，就是土地兼并之风过烈，造成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在奏本中，陆心安、沈离寒等人举了三川县的例子。 这个县一共有7万多亩田地，却全掌握在韩、赵、魏三家大地主手中。 每一家都有2万多亩田地。朝廷的公田一亩都没有。 也就是说，农民要想在三川耕种，必须向三家大地主其中一个租地。而三家大地主的田租都是一样的。 三川县的上等田，年亩产约150斤粮食，年亩租高达120斤；中等田，年亩产约120斤粮食，年亩租高达95斤；下等田，年亩产约90斤粮食，年亩租高达70斤。 也就是说，三川县的田租基本上是土地收成的80%。这在全国来说，三川的田租也是比例最高的。 稍微有点风不调、雨不顺，租田耕种的农民就要破产。 要不就是欠着田租不交，举家弃房屋潜逃，成为流民。要不就是到处借贷，甚至鬻妻卖子，赌一把明年会有大丰收。 查阅之前的典籍，三川县的田租并不是一直都这么高的。 天骄帝国初期，三川县有地之人无数。田租不过收成的两成。 五百年前，三川县的田地经过长时间的大鱼吃小鱼，落入十几个大地主手上。 那时，田租已经到了收成的一半。 几十年前，三川县的田地尽落入韩、赵、魏三家大地主手中。 由于三川这个地方，人多地少，不缺种田人。 韩、赵、魏三家的先祖就签了一个约定，把田租提升到八成，并且约定谁都不许私下降低田租。 所以，陆心安、沈离寒等人在奏本中写道，“三川之田，看似三家平分，实则犹如在一人手上。而急需租田者不可计数。 故此，田租的价格只能任由地主来定。八成的田租，敲骨吸髓，甚于猛虎。三川破产之民，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 因此，义军一起，蜂拥追随。所求者，不过乱世中一碗饭而已。臣等以为，兼并之风不治，则乱世之风不止。故恳请陛下，在全国推行限田令！” 陆心安、沈离寒等人所说的限田令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个是不允许大地主的存在。 凡是名下登记田地，超过1500亩的，都叫做大地主。 各区、各郡、各市、各县会通知当地的大地主们，让他们在三年之内，将手中土地进行变卖，直至不超过1500亩为止。实在卖不动的，就强行卖给朝廷。 当然，卖给朝廷的价格，比市场的田价，要少四成。 第二个内容是限定了田租的上限和下限。 每两年，各郡、各市、各县就会对外公布本地区上、中、下三等田地的租金上限和下限。 各个地方由于种养的东西不同，租金也各异。 但基本上，田租的上限不超过收成的四成，田租的下限不低于两成。 这是私田的租金。 而公田的租金更低，只有收成的一成。 看到奏本，齐天帝大为振奋，连夜召集众臣廷议，决心破釜沉舟地推行“十三新政”。 经过一番紧急筹备，建初四年12月，包括“限田令”在内的十三条改革措施就颁布了。 这对无地之贫民来说，自然是像天上掉馅饼那般高兴。但对大地主来说，犹如脑门上挨了一重锤，头痛欲裂。 不出所料，许多大地主开始结盟，意图招兵买马，反抗帝国。 毕竟，限田令的推行，严重损害了大地主的利益。 比如，三川县的韩、赵、魏三家大地主，每家都要强行变卖两万亩的田地。 关键是三川县的有钱人也是他们三家。能买得起田地的人很少，而要卖的田地却很多。 这就造成田价直线下降。 而要卖给朝廷就更亏。 因为朝廷的收田价也是跟随市场在变动的，且永远比市价低四成。 基本上，卖给朝廷就和白送的差不多了。 第189章 天下归心 但是，大地主联盟的力量和齐天帝国相比起来，还是太弱了一些。 菲力浦、米斯伊拉、恩和森、祖今安、云朔、亚特伍德、顾子轩、王逸等人，按照分工，纷纷率军征讨各地叛乱。 “钱袋子”远不是“枪杆子”的对手。 仅仅过了三个多月，大地主联盟的力量就被全部肃清，被杀的被杀，迫降的迫降。 以“限田令”为主的十三条新政，在帝国的铁腕手段下，推行开来了。 全国农民个个喜形于色，额手称庆。 后来的史书记载，“建初四年十月，大都督龙昊弹劾大司农张老实等人，称其罪深，当诛。帝准之。 当日，监权司主司在天命大殿外斩之，并提头颅入殿，称贼已伏诛。帝心宽，准其下葬，并在殿中告诫众臣，勿为前车。朝堂之风，始风清气正。 当年冬，帝推行十三新政。各地不服限田令，骚乱四起。帝命八将镇之，至建初五年三月，河清海晏。 当年，帝准许租种公田者，可欠两年租，且供其种子、耕具。至建初五年秋，流民、盗贼渐绝。天下归心！” …… 时间很快就到了建初七年。 这一年的春天，皇后穆青烟又给齐天帝增添了一名龙女，取名为刘丽瑶，封为大公主。 而在同一个月，“定国大神龙”紫炎终究离开了刘志天、穆青烟，回去龙骨之地，和梦欢成婚。 本来，在建初三年的时候，紫炎就按照约定，回去龙骨之地一趟。 但不到一周时间，它在婚礼前夕，又偷跑回帝都。 因为，梦欢姑娘依旧还是那么胖。 这几年，梦欢为了挽回紫炎的心，可没少来帝都找它。 很多人亲眼看见，一头胖如巨鼓般的女性白耳龙，一大早就来敲帝都的城门，说要进去找负心“龙”。 紫炎一听它来了，就赶紧躲起来。 每一次，梦欢就在皇宫里胡吃海喝一段时间，然后就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到了今年初春，老龙王无疆病重的消息传来。 紫炎无可奈何，只好咬牙回去和梦欢成亲，为爷爷的病情冲喜。 建初七年5月12日，一场重要的廷议，又在天命大殿召开了。 殿中众臣看到手中的奏本，不禁都是大为吃惊。 这奏本是新晋的大司马林观心上的。 他原先是少司马。去年的时候，大司马顾子轩调任兆西大总管。林观心便接任了顾子轩的位置。 奏本里，详细说明了攻占蛮地的必要性、可行性，还附上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一会，齐天帝缓缓扫了一眼众臣，问道：“诸位对观心的这个攻蛮计划，可有什么意见？” 他的话音刚落，陆心安便抢着说道：“臣以为，大司马的这个计划来得正是时候。三千年来，蛮族人屡屡入侵我帝国版图。 他们依仗着马快弓强，一番杀人、掠夺之后，便扬长而去。边军往往无可奈何他们。怜幽之盟后，蛮族人确实没有了大规模的进攻，但小股的骚扰依然存在。 但是，我们取代天骄帝国之后，一些蛮族贵族认为，我国并不是怜幽之盟的盟约对象，变得肆无忌惮，再次率军犯境。 去年的时候，最能服众的布哈斯赫去世后，蛮族贵族内部常常意见相左，实已四分五裂。 而我们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若是一战将蛮地取之，则子孙后代再无蛮族入侵之苦，可谓是功在千秋的大业。” 陆先生一说完，沈离寒就接着说道：“没错！我也赞成对蛮族用兵。自从大司匠弗里亚布上任以来，几次改善工艺，我们的兵器、盔甲、攻城器械大有进步，远胜蛮族军队。” 说到这里，大司匠弗里亚布见齐天帝正看自己，便欠身笑道：“这是臣应该的。首相谬赞了。” “这可不是我谬赞，是陛下这么说的。” 刘志天笑着点点头，再望向弗里亚布时，心里更满意了。 当年，弗里亚布只是一名普通矮人贵族。 刘志天欣赏其才能，直接将他被任命为大司匠，与其他九卿平起平坐，的确是开了不拘一格选人才的先河。 沈离寒继续说道：“我们不但是武器等远胜蛮族人，军队人数、士气、训练度、军粮这些，也是远胜于己。 陛下，若是我们和蛮族人开战，一定可以一战拿下，成就开疆拓土的不世之功。” 陆心安、沈离寒两人一个是齐天帝言听计从的国师，另一个是首相。 众臣见两人一开场就急忙表态，便知道，这攻蛮计划，其实就是齐天帝的意思。 这下子，众臣纷纷表态，叫嚣着非打蛮族人不可。 有一些大臣，都开始争着要当攻蛮急先锋了。 唯独恩和森沉默不语。 虽然他已经提前知道了攻蛮计划。但恩和森毕竟是蛮族人，在这一刻依旧是十分尴尬。 “你们的话，朕都听明白了。朕也同意攻蛮计划。但朕的出发点和你们不太一样。蛮族人之所以在历史上屡次犯境，大部分原因都是荞麦、黍谷等粮食歉收。 以前的天骄帝国，每当这时候，都会同意开放边境贸易，允许蛮族人购买粮食。可黑心的商人往往会在这时哄抬物价，造成粮食价格奇高，从而引发边境战争。 朕是这样想的，倘若蛮地列入帝国的版图。蛮族人自然就是朕的子民。那蛮族人再遇到风雪之灾，粮食歉收之时，朕就会及时开仓放粮，免费赠与他们粮食，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等到来年风调雨顺，草长羊肥的时候，蛮族人再向朝廷多进贡一些牛马羊，抵充之前赠与的粮食。这样一来，边民不再受兵锋之苦，蛮族人不再受黑心商人的盘剥，也不用担心天灾时饿死，岂不是一举多得。 更何况，帝国的耕具制造技术、种植技术远胜蛮地。若是真的统一了蛮地，朕一定会派人，帮助蛮族人建设水库、水利，甚至引水灌溉荒地，垦新田、造绿洲。真正的一劳永逸解决蛮地口粮不足的问题。 朕的愿望是逐步实现大一统。只有大一统才能真正解决多年以来的兵戎相见问题。当然也能逐步解决资源不对等，科技、教育偏差大等等诸多问题。” 说完，齐天帝望向恩和森。其他大臣见状，也转头望向他。 恩和森不禁苦笑。 他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表个态了。 第190章 征蛮计划 “臣刚才闻陛下之言，深受感动。陛下所说的，正是实情。要想根本上解决帝国和蛮地几千年来的纷争，唯有大一统一之道。臣对出兵征蛮，无异议，但有三个请求，还望陛下恩准。” 恩和森这番话既出自真心，也十分无奈。 他心里清楚，自己没有能力阻止齐天帝的征蛮计划。 恩和森自从跟随雷吉诺德，来到帝国，已经九年。 雷吉诺德死后，恩和森在送别刘志天之时，曾承诺帮他打天下。几个月后，他带着自己部落里的勇士，履约而来，成为齐天帝手中的一把尖刀。 四年前，齐天帝准许恩和森，将自己部落的族人迁入丰都。种种这些，已经让恩和森从一个蛮族贵族，彻底变成了齐天帝国的一名重臣。 如今，帝国已变得强大，而蛮地开始内耗。恩和森感觉到，此战一打，蛮族那边多半是凶多吉少。 他只希望，能够争取少一些杀戮，尤其是自己部落里的族人，最好能够远离这场战争。 齐天帝笑道：“哪三个请求，你说来听听。” “臣第一个请求是，希望陛下这次征蛮，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若遇上据城死守之敌，臣愿意出面劝降。 若仍然不愿降，还是围城打援为妥。臣知道，蛮地大部分城池储粮很少，只需围上几个月，必定会出城投降。” “好，朕答应你。现在不比以前，军粮充沛得很。不到万不得已，帝国大军绝不强行攻城。” 这万里远征，最耗不起时间的便是攻方。齐天帝能够答应第一个条件，已经是给足了恩和森面子。 恩和森心宽了一些，继续说道：“城破之后，臣恳请陛下，不纵兵掠财物、抢女人。” 以前齐天军进攻天骄帝国时，遇上难啃的大城，基本上都是允许军士们，在城破之后，在一定范围内掠夺一番的。 这种做法主要是为了提升士气，以激励军士破城。 齐天帝一听这个请求，不禁面露难色。 “这个不掠财物，朕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个不抢……这个……” 说到这，齐天帝沉吟起来。 一旁的陆心安笑道：“陛下，这些年来，被发配到边境的罪民之妻女，不在少数。到时候，臣可以将她们组成女团，随大军远征，以解军士之急需。 虽然她们会辛苦一些，但等战争结束后，臣认为，可以将她们及家人恢复自由之身。想必，她们大多是愿意的。” 这些年来，有不少神族的旧权贵、旧世家，一些大地主以及木叶查处的贪官污吏锒铛入狱。 很多都是罪及家人的。他们的妻妾、子女往往被贬为奴，发配边疆做苦力。 光在张老实一案中，本脱布兰尼等三十四人的妻妾、女儿就有四百余人在边疆为奴。 陆心安这么一说，便提醒了齐天帝。 他微微一笑，说道：“陆先生此计甚好。恩和森，你听到了吗。朕答应你，城破之后不纵兵掠财物、抢女人。不过，该补充的粮食，还是要拿一些的。” “臣谢陛下仁慈，谢陆先生。” “好了，快说你第三个请求吧。” “这次征蛮，臣恳请，臣的部下不用出征。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蛮族人。臣不忍逼他们，同室操戈。” “好，这个没问题。朕只要你一人随军出征就可以了。观心，你把军事沙盘拿上来吧。” “是，陛下。” 大司马林观心起身，走近殿门，拍了下响掌。 殿门就被推开了。 十几个军士抬着一个军事沙盘走进来，小心地放在齐天帝的前面。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军事沙盘了。 上面标志着五路军入侵蛮地的进军路线。每一路军经过哪些山脉和河流，进攻哪些城市，标得清清楚楚。 包括蛮族各势力的范围，蛮族军队常年驻军的位置，全在这个五颜六色的军事沙盘上，一览无余。 “你们把椅子搬近一些，凑过来好好看。观心，你来说吧。” “是，陛下。” 林观心从一名随从手中，取来一支长杆，指着沙盘，开始详细说明整个进军计划。 “我们这次征蛮，是准备五路齐攻。从这条边境线从左到右，我把五路军分别命名为左一路军、左二路军、中路军、右一路军、右二路军。 战争一开始，菲力浦将军率左一路军，从丰都的梁州城出发，目标是盘踞在西海城的大巫师——利姆巴罗。菲力浦将军，请看，这是我给出的行军线路。当然，这只是供你参考。具体情况，请将军随机应变。” 菲力浦点点头，说道：“我明白。” 他是沙场老将了，自然明白兵无常势的道理。 林观心现在在沙盘上推演，只是告诉他战略目标是什么。具体行军路线可不一定按照他的路线来走。 “菲力浦将军出发的同时，云朔将军领右二路军，从辽东的室韦城出发。你的目标是盘踞在勿吉城的大巫师——萨仁格日乐。同样，我在沙盘上的行军线路也是仅供参考。 你们两路军并不是这次征蛮的主力，但要提前出军。其目的是疑惑对手，让蛮族人不知道我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总而言之，两位将军，你们的主要任务是牵制住一部分蛮族军队，而不是攻占目标城。当然，如果进军顺利，拿下目标城，那便是意外的收获。” “明白。” 菲力浦、云朔两人齐齐应了一声。 “在菲力浦、云朔两位将军出兵的半个月后，祖今安将军，你领右一路军，从辽东柳城出军，务必攻占大领主索尔贝徳把守的呼兰固牧城。 此后，你以呼兰固牧城为据点，分派骑兵，骚扰、袭击车鹿、柔仑等部落群，让他们的勇士不敢随意离开部落。 等到中路军攻占乌拉乌城时，祖今安将军，你就让部下守呼兰固牧城，自己率大军继续深入，攻占文尔城，以截断蛮族东边的援军。” “今安明白。” “米斯伊拉次相，你和祖今安是同一天启程，率左一路军从兆西的白翟城出军。第一目标是北上攻打科瓦卡大领主盘踞的兰达戈城。 在进军过程中，你和菲力浦将军保持联系，让他配合你夺取兰达戈城。之后，由菲力浦将军守兰达戈城，次相你继续北上，夺取拜雷城，以截断蛮族西边的援军。” “明白。” 米斯伊拉、菲力浦两人先后应了一声。 第191章 千秋万代 “等左一、右一两路开动的一周后，陛下的中路军也将从岭北的云中城出发，千里直线进军，直取蛮族的圣地——寂静之城。” “啊，陛下，你何必亲力亲为。” “兵道凶险，还望陛下在帝都运筹帷幄。臣愿为本次征蛮主帅。若战败，臣提自己头颅来见陛下。” “陛下龙体关乎江山社稷，望三思。” 众臣一听齐天帝又要亲征，都是大为诧异。 这蛮族的寂静之城，类似于齐天帝国的首都，守军众多。 城里坐镇的正是蛮族圣女——仁娜公主，和大巫师哈迪多夫。 但刘志天素来外柔内刚，他一旦定下来的事情，谁劝都没有用。 只听见他清了一声嗓子后，众臣便安静下来。 “众卿，这次征蛮非同小可。倘若一切顺利，朕将是历史上第一个兵临寂静之城的皇帝。且五路大军齐伐，耗费兵力、财力、物力空前浩大。 此战若败，那朕今生恐怕都不能再发起这样规模的战争。大一统的目标也成了黄粱一梦。因此，征蛮之战只能胜，不能败。朕必须要亲征，才能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 当然，朕这个统帅也只是动动脑，动动嘴皮子。攻城拔寨的事情，还需要诸君勉力而为。下面，朕点一下陪朕出征的人选——陆先生、离寒首相、恩和森、顾子轩、尔斯坦德比。” “臣领命！” 陆心安五人齐齐应了一声。 沈离寒看了一眼陆心安，问道：“臣和陆先生都陪同陛下亲征，那谁来留守帝都为妥？” “皇后留守帝都，亚特伍德、龙昊、王逸、蕾蒂雅、林观心、竹墨你们六位务必全力协助皇后，处理好后方政事。” “臣领命！” 亚特伍德六人齐齐应了一声。 “尤其是你，观心。你是新晋大司马，这五路大军的粮草、器械等等，务必要提前准备好，责任重大啊。”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重托。” “那陛下，何时出征？” 沈离寒又问道。 “蛮地苦寒，不宜在冬季与他们交战。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便是我们出军之日。明年初秋，我请诸君在寂静之城，开怀畅饮庆功酒！” “陛下文成武德、丰功伟业、千秋万代！” 大臣中，好像是竹墨文绉绉地喊了一声。 众臣便异口同声地也喊了起来，“陛下文成武德、丰功伟业、千秋万代！” “哈哈，说什么千秋万代，你们何时也学会了拍马屁了。” 齐天帝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意却一点也藏不住，就连眼睛都发出了亮光。 众臣一看，笑着把“千秋万代”喊得更加响亮了。 齐天帝亦笑吟吟地看着众臣，心中暗忖：倘若真的完成大一统，那朕这个千古一帝，是坐稳了。 可是要想千秋万代，就太难了，得看子孙们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刘志天转念一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刘昊龙，心里又有些忧愁起来。 四岁多的太子刘昊龙聪明伶俐，虎头虎脑，远胜同龄孩童，几乎是样样让齐天帝欢喜。 但是有一点，让齐天帝有些担忧，那就是昊龙过于善良了。 记得是今年初春，麦奥利肺向齐天帝进贡了一批滇南特产——雪山乌鸡。 这种鸡是天下最有营养的鸡，正适合给皇后穆青烟产后滋补。 有一天，齐天帝酒后兴起，拿着一把小弓箭，递给太子刘昊龙，让他射一只雪山乌鸡，给父皇酒后助兴。 刘志天的本意，是想培养下儿子的胆识。 没想到，素来听话的小昊龙，居然把小弓箭扔了，哭着说，“乌鸡无罪，为何射之？” 然后，他又哭着求情，请求自己把这些美丽的雪山乌鸡放生了。 皇后穆青烟心软，真的就让人把这些雪山乌鸡，运回了滇南。 当天，齐天帝连连摇头，心中开始对母子两人的心慈手软，隐隐不安。 尤其是儿子小昊龙，他善良的表现不是一天两天了。 齐天帝记得，阎天安曾和他说过，太子看见飞蛾扑火，也会心软，让人灭了油灯。 他要是生在平常人家，这种善良固然是一种美德。 可小昊龙不一样，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 如此心慈，如何能够震得住这些大臣？ 这些念头，如闪电般在齐天帝的脑海里流过。突然间，他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 建初七年的冬天，特别地冷。 尤其是在蛮地，许多作物被冻坏，牛、马、羊更是整群整群地死去。 齐天帝国按照怜幽之盟，向蛮族人提供的那些物资早就不够用了。 许多蛮族部落又开始撕毁盟约，屡屡犯境，南下掠夺财物。这正好给了齐天帝出兵的理由。 建初八年3月6日，惊蛰刚过，菲力浦、艾琳娜率左一路军，云朔率右二路军，分别从丰都梁州城、辽东室韦城，打着“报复”的旗号进军蛮地。 菲力浦、艾琳娜这一军，先锋主力依旧是牛头军团。 一路上，夫妻两人如砍瓜切菜，进军速度极快。 仁娜公主闻讯大惊，急忙修书一封，让特使骑快马送去齐天帝都。 书信中，仁娜公主向齐天帝表示了歉意，承认自己御下无方，恳请刘志天看在旧日情谊上，将两路大军撤回去。 可她不知道，此时的齐天帝正在前往岭北云中城的路上。 即便这封书信，后来又从帝都转到齐天帝手上。他看完后也是一笑了之，随手就将仁娜的这封信，扔进火炉中。 齐天帝为了这场大战，已经准备了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仁娜而改变主意。 建初八年3月21日，米斯伊拉、祖今安两军也出兵了。 3月28日，征蛮的主力——中路军，在云中誓师后，直奔寂静之城而去。 这时，仁娜公主、哈迪多夫等人才恍然醒悟过来。 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绝不是来报复蛮族人的撕毁盟约。齐天帝，他这是打算一口气推平了蛮地。 仁娜公主急忙派人去追救援利姆巴罗、萨仁格日乐的几路援军，让他们回防。 结果，来回奔驰的几路蛮族疲军，在回撤的路上，又遭遇到伏击，大败。 整个战争进程正如齐天帝所预想的那样，十分顺利。 第192章 寂静之城 特别是菲力浦、艾琳娜这一路，战果赫赫。 夫妻先是破了西海城。城中的大巫师利姆巴罗被迫向齐天帝国投降。 接着，两人又力助米斯伊拉，夺取了大领主科瓦卡镇守的兰达戈城。 当大巫师利姆巴罗、大领主科瓦卡被押解，送到齐天帝的大帐中时，他高兴坏了，拉着两人的手出了大帐，骑马奔驰在各个军营中，赢得军士们阵阵欢呼声。 一方面，齐天帝是想带两个蛮族首领，见识下自己大军的军容军貌，震撼下他们。 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告诉将士们，我们抓到了两个蛮族大首领，以振奋士气。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主动攻破蛮族人的主城，俘虏了这么高级别的蛮族首领。 到了建初八年的八月，蛮族所有贵族都知道，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蛮族的圣地——寂静之城已经被齐天大军团团围住。 那连片的军营扎在一起，就像天上连绵的云团般，数不胜数。 建初八年9月8日，这一天的太阳，起得格外的早，也特别的暖。 在这个季节，阳光肆意地洒下来，让一直铺到天边的绿色地毯，生出了一些热气。 齐天帝正和陆心安、沈离寒等大臣，骑马立在一座山丘上，远眺寂静之城。 一会，远处的城门打开了。有十几骑从里面冲了出来。最前面的正是恩和森。 他兴奋异常，一边扬鞭，一边高喊着，“陛下，我成功了！” 当然，隔着这么远，齐天帝等人是听不到的，也看不见恩和森的笑脸。 但过了一会，他们听到了前头军士们的欢呼声。 “陛下，看样子，恩和森将军好像真的成功劝降了仁娜公主。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齐天帝挥动手中长鞭，甩出一个响声，便带头从山丘上冲下。众臣紧紧跟随其后。军士们也跟着移动了起来。 终于，他们和前来报喜的恩和森遇上了。 “陛下，陛下，仁娜公主她答应了陛下的条件。他们，投降了！” “哈哈，恩和森，你干得漂亮。你这一张嘴，胜过了千军万马！” “都是陛下教诲有方，臣不负所托。” 虽然寂静之城已经成了大草原上的一座孤城。 但城里面还有蛮族最精锐的勇士。要想强攻，付出的代价会非常大。 恩和森能够说服仁娜公主他们投降，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就在君臣等人兴高采烈地谈话时，寂静之城再次打开了。 一辆六匹马拉着的大云辇，在哈迪多夫等人的簇拥下，慢慢驶了出来。 “陛下，是仁娜公主！她出城来投降了！” “陛下，我们去中军大帐等候她们吧。” “好，我们走。” 齐天帝又扬起了马鞭。众臣便跟着他，先行进入最大的圆形帐篷。帐篷外面用的是金黄色的布，彰显出其独特性。 一会，大云辇在距离中军大帐五百米左右，停了下来。 蛮族人开始往地上铺设大红毯，一直铺到大帐门口。铺完红毯，他们就马上离开，远远地跪在地上。 这时，仁娜公主在哈迪多夫的搀扶下，从大云辇中下来。她手里捧着降书，不紧不慢地朝中军大帐走去。 走到一半时，迫不及待的齐天帝就从大帐中出来，率众大臣朝仁娜迎去。 两人目光相碰，不禁都是心里一震。 时隔多年，两人再次重逢，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等近了，齐天帝发现，仁娜比起以前，高了一些，也显得瘦了一些。 而仁娜看他，同样是大有感触。 眼前的刘志天容貌不改，只是略胖一些。 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样。 要是和十年前在帝都时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臣——法天启运圣女尊者仁娜，代表蛮族各巫师、各领主，向齐天大帝无条件投降，并承诺永远接受陛下的统领，绝无异志。” 说完，仁娜举起降书，朝齐天帝跪了下来。哈迪多夫等蛮族贵族也同样跪下来。 “快快起来，今后，我们就是君臣一家了——好久不见，仁娜公主，到朕的大帐中，喝一杯马奶酒吧。” 齐天帝弯腰，伸出双手把仁娜扶了起来。两人先后走进中军大帐。随后，众大臣和蛮族贵族也鱼贯而入。 中午，齐天帝便留他们在大帐共进午餐，品尝草原上的马奶酒。 同时，沈离寒等人则安排大军入城，把守军和安保换成帝国的将士。 城里原先的大部分蛮族军队则出城，在外面紧挨着帝国军营，安营扎寨。 到了下午，齐天帝在仁娜的陪同下，终于进入了寂静之城。 走在城头，遥望城里风格奇特的建筑群，刘志天不禁感慨万分。 一年前定下的目标，此刻总算实现了。 他成为几千年来，第一个踏入这座大古城的异域君主，还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主人。 到了晚上，仁娜为远道而来的“主人”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歌舞。 齐天君臣们和蛮族贵族们热烈地喝着酒，吃着肉，欣赏着歌舞，其乐融融。浑然不觉得，就在今年，双方曾经发生过多场激烈的战争。 齐天帝在寂静之城里住了六天六夜。 大巫师哈迪多夫把自己的府邸让出来，作为齐天帝的别宫。 在临走之前，齐天帝特意让米斯伊拉从拜雷城赶来，在他新的别宫中聊了一番话。 第193章 很大的棋 “这段时间，我和仁娜、哈迪多夫等人谈论了很久。他们终于答应了我的条件。要知道，蛮族人普通信奉宗教，而对法令很漠然。这和帝国的情况还是大不一样。 所以，我必须依靠大巫师、大领主来统治蛮地，也尽可能地不损害他们的实际利益。 但有三点，我必须牢牢抓在手里。蛮族人之前的武器、铠甲包括军工坊在内，都必须归帝国严格管理。我会设立军需局，来专门管理这些事情。” “陛下是打算将蛮族人的武器、铠甲全部收回吗？” “枪、矛这些长柄武器、铠甲和盾牌是必须收回的。这点，他们也同意了。但是弓箭、刀剑这些，因为他们有打猎的习惯，就算了。” “陛下圣明。没有铠甲，他们就折腾不出什么浪花。臣以为，在大型团战中，枪、矛才是近战之王。” “正是如此。以前，他们几乎是全民皆兵。只要不是身体残疾，十六岁到六十岁的男丁都要被临时征召入伍。 但蛮族军士是没有军饷的，只能通过掠夺来解决士兵的收入，或者是贵族们的赏赐。 但现在，我改变了这种做法。每十二个蛮族男丁，抽一人当兵。每个蛮族士兵，我将按照帝国的标准给他们发军饷。” “这样的话，国库又要多一笔很大的开支了吧。” “是不少。但只有给军饷，他们才会慢慢忠于帝国，而不是继续受蛮族贵族们的蛊惑。 就像那些被饲养的老虎和狮子，只要定时给它们肉吃，再加上适当的皮鞭，也会温顺得和猫狗一样。 何况，帝国军队中的老兵已经不少。再过几年，会有一批老兵退役，而新招的蛮族士兵们将接替他们的位置。” “陛下莫非是想把新招的蛮族士兵调到帝国里驻防？” “是的，我打算调一半的蛮族士兵进入辽东、岭北、兆西，同时派人族军官去训练他们。此外，我也会派一些人族军队进入蛮地驻防。” “这样的话，他们离家乡太远，时间又太久，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不会的。每一支到远方驻防的部队，不管是不是蛮族士兵，都不会超过三年。三年之内，我还会允许每个士兵，有两个月的回乡探亲时间。 而且，每个蛮族士兵服役的时间只有九年。退役后，我还会给这些士兵一笔可观的退役费，让他们可以养牛、养羊之类的。” “陛下深谋远虑，臣赞叹不已。” “我要抓在手里的第二点是茶叶的经营权，蛮地的铁矿开采权。作为弥补，我向他们承诺，每当发生天灾，帝国会源源不断地给受灾的部落发放粮食，以度过难关。你应该知道，蛮族人是离不开茶叶的。” “是的，据臣所知，他们无论男女老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喝一杯奶茶暖暖身子。陛下抓住了茶，也相当于抓住了他们的心。” “此外，我就没有再动他们的权利了。之前的大巫师、大领主该怎么做，现在也照旧。就连司法权，我都不想干预他们。” “臣记得，陛下刚才说的是三点。” “哦，朕都差点忘了。其实，这几天，他们和朕争论的主要是前面两点。对于第三点，朕一提出，他们都是欣然同意。 朕让他们的子女，在十五岁之后，便要到帝都游学两、三年，或者更久的时间，学习帝都的文化、法律、历史等等。朕会给他们提供免费的住所、免费的老师。” “从长久来说，陛下这招可比前面两点更加高明。这是一盘很长、很大的棋，臣，佩服之极！” 刘志天、米斯伊拉君臣两人彼此心知肚明，不禁都是微微一笑。 要想让庞大的蛮地永远成为帝国的一部分，当然是要说服那些大巫师、大领主，按照帝国的模式改造他们的世界。 但是那些大巫师、大领主的思想已经固化，不可能接受帝国的模式。 可他们的年轻后代可以接受新思想。 等蛮族贵族的子孙们来到齐天帝都留学，自然会慢慢仰慕先进的文明，接受全新的观念。 这些年轻人回去，不但会心系帝国，还会在接过权杖后，自发地改造蛮地。 这样的话，也许是三十年、五十年，或者是更长的时间后，蛮地就会和帝国的体制完全一致，融合成一个真正的整体。 当然，这是后来者要去做的事情了。 所以，米斯伊拉才会说，齐天帝下了一盘很长、很大的棋。 在一个特别宽敞的棋盘上，若有人先下了几步，后面的人，思路自然会清晰一点。 刘志天端起茶，品了一口，冷不防地问道：“朕在想，这三点既然能在蛮地推广。那么，在兽人的自治区，是不是也可以？” 米斯伊拉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他本以为，齐天帝这次召见自己，是讨论今后如何统治蛮地的事情。 没想到，陛下的心思居然是在打兽人自治的主意。 如果按照这三点，那兽人贵族手中的兵权没有了。矿权不用想，也没有了。 关键是兽人贵族的下一代，在一次又一次的教化、洗脑中，自然会放弃自治，接受帝国的统治。 那样的话，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全付之东流？ 想到这些，米斯伊拉心里，突然有种被欺骗、被辜负的感觉，但在他脸上，依旧是十分恭敬。 “陛下，臣不赞成。陛下，你也知道，我这个兽人王是兽人贵族们，一人一票选出来的。 当初，陛下在广阳城，不但允许我们在滇南自治，还答应我们兽人的政治权利。若陛下反悔，臣实在不知，如何和他们开口。” 齐天帝拍了拍米斯伊拉的肩膀，笑道：“没关系。朕也就是提一嘴。既然你为难，那就算了。来，喝茶。” 君臣两人在房间里喝着茶，聊着天，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那气氛，实际上已经有些尴尬了。 过了一会，米斯伊拉找了一个借口，便向齐天帝辞别，离开了。 走出门口的那一刻，米斯伊拉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米斯伊拉刚走，幽灵般的陆心安就从屏风后出来，坐在他刚才的位置，静静地为齐天帝沏茶。 刘志天也不吭声，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慢慢饮下去。 “先生，你猜得很对。他果然不肯。” “既然这样，臣认为，是该启动第二套方案了。” 许久，刘志天点点头，说道：“嗯，你让木叶动手吧。” “臣遵旨。” 陆心安起身，也推开门，离去了。 长长的黑袍拖在石砖上，丝滑得听不见丝毫声音。 第194章 草原上的牡丹花 征蛮大军的主力是在建初八年9月14日，开始随齐天帝班师回朝的。 可惜，回去的大臣名单中，并没有米斯伊拉。 在米斯伊拉回到拜雷城的第三天，齐天帝的使者就带着圣旨来了，让他留在蛮地，等到明年春末再回去。 这让米斯伊拉心里大为失望。 留在蛮地的大臣不少，有云朔、麦奥利肺这些老臣，也有赵辰虎、白书九这样的新秀之臣。 这些人都有正经事情要做，可米斯伊拉没有。 齐天帝只是让他在蛮地和蛮族贵族们拉拢感情，以巩固来之不易的大一统局面。 简单来说，就是让米斯伊拉去和蛮族贵族喝酒闲聊，看看歌舞。 刚开始还没什么。时间一长，米斯伊拉就慢慢尝到思乡之苦。 他开始想念妻子照雪，想念哥哥嫂嫂、侄子，想念菲力浦、艾琳娜等人。 尤其一忆起照雪和侄子，米斯伊拉就想到自己至今尚无子嗣，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他身边有一个人，把米斯伊拉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的。 这个人叫做瓦尔扬斯。他是混血的兽人。 瓦尔扬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建初三年成为米斯伊拉府中的一名侍卫。 因为办事勤勉，加上善于察言观色，瓦尔扬斯没多久就深受米斯伊拉赏识。 三年后，瓦尔扬斯升为侍卫长，成为米斯伊拉的心腹。 建初九年1月5日，拜雷城里下起了厚厚的雪。 米斯伊拉用过早餐后，就推开大门。 外面的冷风灌进来，让他不由得把颈后的暖帽，套在头上。庭院里的侍卫以为米斯伊拉要出门，急忙扫起路上的雪。 瓦尔扬斯也走过来，问道：“次相，今天可要拜访哪个贵族？” 米斯伊拉抬头看着天上还在飘着的雪，意兴阑珊地摇摇头。 这么冷的天，下这么大雪，他一点也不想出去。但待在屋里又无事可做，便推开门来透透气而已。 瓦尔扬斯仔细看着米斯伊拉的脸，悄声问道：“凯维斯领主好几次想来见次相，都插肩而过。正好这几天，他和小女儿就在城里。 听闻他的小女儿——玛可欣的舞姿冠绝蛮地。不如请他和小女儿来府上做客，次相觉得如何？” 这凯维斯在蛮地中只能算是小领主。他之所以急迫地想来找米斯伊拉，是因为另一个蛮族部落领主——塞巴斯蒂安。 凯维斯的领地和塞巴斯蒂安的领地毗邻。 两个部落之间因为历史原因，发生了严重的土地纠纷。其中争夺最激烈的便是叫做东依的一处草原。 东依草原因为有碧水河的流过，植物资源非常丰富。这对蛮族人来说，是赖以生存的珍宝。 但随着塞巴斯蒂安的势力逐渐强大，几年前，凯维斯领主和他的部落民众被完全逐出了东依草原。 凯维斯不服，便来找拜雷城的原城主——基戈里夫主持公道。 可大巫师基戈里夫完全站在塞巴斯蒂安这边。凯维斯领主只好悻悻而去。 去年8月，米斯伊拉和菲力浦的联军攻打拜雷城。原城主基戈里夫被菲力浦所击杀。 当时，米斯伊拉奉齐天帝之命，驻军拜雷城。 蛮地上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让所有蛮族贵族都很泄气。唯独凯维斯很高兴。 他一直都认为，原城主基戈里夫是在偏袒塞巴斯蒂安。于是，凯维斯便想着来找米斯伊拉，为自己主持公道。 米斯伊拉也知道凯维斯的想法，故意避而不见。 米斯伊拉虽然被不知情的蛮族人喊为城主。 但他自己很清楚，在蛮地真正管事的是云朔、麦奥利肺、赵辰虎、白书九四大臣。 至于齐天帝为什么让他也留在蛮地拉拢蛮族贵族，米斯伊拉不知道原因。 反正，按照齐天帝的意思照办就是了。自己到时间便回去。 所以，米斯伊拉不想节外生枝，去管凯维斯和塞巴斯蒂安之间的事情。 今天不知为何，听瓦尔扬斯这么一问，米斯伊拉鬼使神差地答道：“好，就让他和他的女儿，下午过来吧。” “好，我这就去安排。” 看着瓦尔扬斯笑嘻嘻地离开，米斯伊拉莫名地有些期待起来。 或许，他待在这里太久，有些太无聊了。 到了下午，几辆马车开进了米斯伊拉的府中。 瓦尔扬斯见状，便去书房通报。 “次相，凯维斯领主他们来了。还给次相带来了一箱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箱子外面上了锁。不过，凯维斯领主说是送次相大人的土特产，我便替大人先收下了。” 说完，瓦尔扬斯便把箱子钥匙，放到米斯伊拉前面的书桌上。 米斯伊拉淡淡地把钥匙收下。 这段时间来，给他送礼的巫师、领主多了去了。 自从齐天帝在寂静之城，接受仁娜、众巫师、众领主的膜拜，并被众人尊称为“大天巫”后，蛮族贵族便开始笼络留在蛮地里的帝国大臣们。 虽然米斯伊拉在蛮地不管事，但他毕竟是帝国次相，蛮族贵族们便以送“土特产”为由，给他送来一箱箱的金银珠宝。 凯维斯这次送来的“土特产”，自然也是这些东西。 米斯伊拉已经见惯不怪了。 “凯维斯现在在哪？” “回次相，我让人把他们领入了大堂。” “那好，我们走吧。” “是。” 米斯伊拉现在临时住的这座府邸，便是原城主基戈里夫的豪宅，占地面积很大。尤其是府中大堂，非常奢华。 当米斯伊拉慢慢踱进大堂的那一刻，凯维斯领主等人全都露出笑脸，起身迎上来。 这一次，凯维斯除了女儿，还带来两名歌姬和几名乐师。 “坐，坐，大家别客气。” 米斯伊拉牵着凯维斯的手，招呼客人们坐下来。 当他的目光移到凯维斯的小女儿——玛可欣身上时，米斯伊拉心里就像冬雪融化般，暖和了起来。 玛可欣那甜美的笑容，有种魔力，让米斯伊拉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 凯维斯带来的两名歌姬，已经是大美人了。 可她们和玛可欣比起来，只能算是开在牡丹花旁的两朵丁香，逊色不少。 第195章 轻盈绿腰舞 主宾坐下来，闲聊一会后，凯维斯领主便开始诉苦起来。 他说的，正是塞巴斯蒂安如何如何地霸道，强行夺取东依草原的经过。这些事情，米斯伊拉其实早就听说过。 刚开始，他还能敷衍几句。渐渐地，米斯伊拉便有些心不在焉，瞄向玛可欣。 但他又不太好意思，当着人家父亲的面，露骨地看着人家女儿，便只好用余光，时不时扫玛可欣几眼。 最后一次的视线恰好和玛可欣碰上，让米斯伊拉的心再次荡漾起来。 他不禁想入非非。 “次相大人……大人，你意下如何？” 这时，凯维斯刚好说出自己的诉求。 他见米斯伊拉没有回答，便又追问了一句。 “呃，这个嘛……” 米斯伊拉一走神，完全不记得凯维斯刚才说什么了，便只好假装沉吟，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瓦尔扬斯。 瓦尔扬斯知道家主的心意，便用自己的话，把凯维斯的诉求，重说了一遍。 “凯维斯领主，你想让我们次相大人，找塞巴斯蒂安领主谈一谈，让出东依草原一部分给你们。 这事，我觉得，还得从长计议。毕竟，我们次相大人来蛮地才几个月，对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知道的不多。” 听瓦尔扬斯这么一说，米斯伊拉这才完全回过神来，暗忖：哦，原来他只是想要回东依草原的一部分。 这要求不算高。 改天，我找赵辰虎说一声，料想塞巴斯蒂安定会同意。 虽然米斯伊拉心里，已经决定要帮凯维斯一把，但嘴上还是顺着瓦尔扬斯的意思说道：“对，你现在说的，只是一面之词。改天，我再找塞巴斯蒂安，听听他是怎么解释的。” 其实，米斯伊拉对两人的纠纷，心里已经有了判断。那就是，塞巴斯蒂安的确是借着原城主对他的支持，以武力强占了整个东依草原。 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吊一吊凯维斯的胃口。 可凯维斯不知道米斯伊拉的内心想法。 他一听，急坏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小女儿玛可欣。 “次相大人，小女子想献上一支舞蹈。不知大人，可愿赏脸一观？” “本相求之不得，快请！” 米斯伊拉听凯维斯唠叨半天，早就索然无味，一听玛可欣要献舞，立刻精神起来。 玛可欣和两名歌姬起身，先来到米斯伊拉面前行礼，然后又后退了几步。 几个乐师开始弹拨起蛮地特有的乐器。 在优美的音色中，玛可欣和两名歌姬翩翩起舞。 只见三人的动作完全和音乐合拍，有时飘飘若流风雪回，有时疾速如彩凤飞起。 玛可欣时而挥舞云袖，若弱柳迎风；时而踢腿曳动罗裙，又似孔雀开屏。一时间，眉黛有姿，风袖传情，把米斯伊拉看傻眼了。 直到一曲舞罢，掌声响起，米斯伊拉才回过神来，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玛可欣用丝巾擦了擦脸颊上的细汗，笑道：“大人，小女子下面再献上一支剑舞。” “好！” 一名乐师拿上来三把剑。 这是一种可以自由甩动，并可以发出声响的软剑。 忽闻琴声先响，三女便舞了起来。 初时，乐声如儿女昵昵，三女则舞姿柔美。 一会，乐声高昂起来，如同勇士要赶赴战场。 三女的动作也变得大开大合，手中剑光闪闪，尽显巾帼英气。 如果说，上一支舞是在后花园赏花的小家碧玉；那这一支舞便是在战场上驰骋的女豪杰。 一恍惚，米斯伊拉忘了身在何处，仿佛自己正带着兄弟们赶赴战场，耳边只传来阵阵马蹄声。 等舞毕，米斯伊拉带头鼓掌起来。 凯维斯笑着问道：“次相大人，小女的舞姿，如何？” 米斯伊拉叹道：“北方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玛可欣闻言，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晕。 又跳了三支舞后，玛可欣和两名歌姬便从大堂中间，走了回来。 瓦尔扬斯借故要出去，识趣地让出自己的位置，并请玛可欣坐到米斯伊拉的右边。 玛可欣本有些羞涩，但在父亲的以目示意下，还是坐了下来。 “玛可欣姑娘的舞姿如此绝美，是从哪里学来的？” “回大人，我娘从小就教我跳舞。长大后，又和部落里的柴乐甘、查娜等老师学习舞蹈。” “我家小女从小痴迷于此，且天赋极高。刚才大人所看到的，都是小女自编的舞曲。” “啊，原来这些冠绝天下的舞蹈全是出自姑娘之手，本相十分敬佩！” “大人过誉了。听说，帝国宫廷里的舞蹈华丽无比，那才是真正的冠绝天下。我跳的不算什么。” “你说错了。我见过不少场宫廷舞蹈。华丽有余，但十分呆滞，远不如姑娘这般灵动、多姿。难得的是，姑娘不但舞美，人更美。” 玛可欣从小就耳闻、心仪南方帝国的宫廷舞。但她从来没有见识过。 听米斯伊拉这么一说，好像她们跳的真不如自己，心里不禁甜丝丝的。 加上米斯伊拉又夸奖她的美貌，玛可欣的两个小酒窝仿佛已经斟上了酒，醉得通红。 就在这时，瓦尔扬斯走了进来，向米斯伊拉说道：“次相，酒菜已经上齐，你看，要不要过去边吃边聊？” “正好也有点饿了。走，我们过去喝点酒，暖暖身子。” 米斯伊拉拉着凯维斯的手，招呼客人们朝膳厅走去。 膳厅离大堂并不远，走一会就到了。 瓦尔扬斯让人带着几个乐师，去别处吃饭，自己则随着米斯伊拉，陪客人们一起用膳。 十几杯酒下肚后，宴席的气氛开始变浓。 尤其是美人就在身边，米斯伊拉的话也不知不觉中，多了起来。 这蛮地，无论男女老少，都爱喝几杯御寒。 玛可欣也不例外。 喝酒后的她，脸色微红，眼神中带着一丝迷醉，显得更加妩媚动人，让米斯伊拉为之倾倒。 一会，凯维斯领主觉得时机到了，便接着敬酒，再次向米斯伊拉提出自己的诉求。 这一次，米斯伊拉爽快地答应，一定帮他讨回公道。 凯维斯领主一听，东依草原有望拿回来一部分，不禁眉飞色舞，只觉得不虚此行。 第196章 装醉 又过一会，宴席散了。主宾们都喝得醉醺醺的。尤其是玛可欣和两位歌姬，已经喝趴在桌子上了。 瓦尔扬斯便招呼侍卫和女仆进来，搀扶着客人们，前去就寝。他自己则随着米斯伊拉，走回寝室。 一入屋，瓦尔扬斯便低声问道：“次相，你觉得玛可欣姑娘美不美？” “美，她实在是太美了！” “要不，我把她弄到次相屋里来。这么冷的天，有个美人侍寝，也暖和一些。” 瓦尔扬斯这句话，把米斯伊拉的酒醒了不少。 “你，你用什么办法把她弄过来？可不要唐突了佳人！” 米斯伊拉虽然心里已经喜欢上玛可欣，但并不想对她用强。 “这个请次相放心。她人都住在我们这里了。属下有的是办法，让玛可欣姑娘过来侍寝。” 米斯伊拉心里怦怦直跳，但转念一想到远方的李照雪，又黯然起来。 “唉，算了。万一这事被照雪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我们远在天边，主母绝不会知道这事。再说了，知道了又何妨？主母不是主动说过，让你纳妾的吗。老实说，主母对次相总是客客气气的，连我都为次相，觉得不平！” 瓦尔扬斯的话里有话。但米斯伊拉心里，是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当初，李照雪答应嫁给他时，米斯伊拉高兴得一夜未眠。 谁想到，嫁入兽人王府后，李照雪一直对米斯伊拉彬彬有礼，但就是不肯与他同床共寝。 两人相处的一点不像夫妻，反而像是朋友。 这也是为什么，米斯伊拉至今没有子嗣的原因。 一般人并不知道米斯伊拉、李照雪夫妻两人的秘密。 但瓦尔扬斯身为米斯伊拉的贴身心腹，心里是清楚这一点的。 瓦尔扬斯把话点透后，米斯伊拉竟然是一时无语。 正如瓦尔扬斯所说的，这些年，米斯伊拉是一肚子的太委屈。 他是一个痴情人。 从少年时代起，米斯伊拉就深深地爱慕着李照雪。 但是，直到把李照雪娶进门，米斯伊拉才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少年梦的延续而已。 虽然夫妻两人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十分恩爱。 但当两人独处时，彼此又变得文质彬彬起来，有时甚至无话可说。 米斯伊拉只好不停地欺骗自己的内心。 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终有一天，照雪会忘了他，全心全意地爱上我，正如我爱她那般的爱着我。 是的，一点没错，只不过需要时间去改变而已。 想到这些，米斯伊拉心里就有些纠结起来。 一方面，他今晚的确很想发生点什么；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对不起照雪。 索性，米斯伊拉便装醉，闭上眼睛，躺在床上。 即便瓦尔扬斯轻唤他两声，米斯伊拉也没有回应。 瓦尔扬斯眼珠子一转，又低声说道：“次相先休息，属下去去就来。今晚，一定让主公抱得美人归！”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门虽然已掩上，但并没有真的关紧。 瓦尔扬斯一走，米斯伊拉就睁开了眼，变得一点睡意也无。 他开始回忆起，玛可欣的一颦一笑。 那颗心就像是小船驶入了大海，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屋里的时间也变得慢了起来。 米斯伊拉实在装不下，干脆起身走到门缝后，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 然而，除了风声，他什么都听不到。 米斯伊拉在屋里踱了一会，轻叹一声，又躺回床上。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终于迷迷糊糊起来。 就在米斯伊拉快睡着的时候，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瓦尔扬斯抱着一张大棉被，带着外面的冷风，走了进来。 米斯伊拉一下子就醒了，但他依旧在装睡，一动不动。 瓦尔扬斯看见那张大床上，留着一半的空位，不禁笑了起来。 他轻轻地把大棉被，放在床上，然后快速地离开，并把门紧紧关上。 一出来，瓦尔扬斯便朝护卫们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离米斯伊拉的寝室远一点。 然后，他就朝院子里的一间小屋走去，温上酒，悠然地吃起了肉。 而屋内，米斯伊拉一听见关门的声音，就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解开那床大棉被。 在炉火的微光中，一个绝色丽人映入了他眼帘。不是玛可欣，又能是谁？ 只见玛可欣的鼻翼一张一翕，眼睛紧闭，长长的眼睫毛轻微跳动了下。 米斯伊拉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快速解衣，先解自己的，再解人家的。 紧接着，他吹灭了床头灯。 随着“嘤”的一声，无尽旖旎淹没在夜色之中。 第197章 一回生二回熟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自从那晚之后，凯维斯领主等人便顺理成章地，在米斯伊拉的府邸中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四天四夜。 到了第五天上午，满面红光的凯维斯才向米斯伊拉告辞，回自己的领地。 瓦尔扬斯一直把他们送出城外很远，才分道扬镳。 回家的路上，凯维斯坐在车厢里，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心里乐开了花。 这一趟的收获如此丰硕，简直让他出乎意料。 来的时候，凯维斯送上了一箱“土特产”。回去的时候，米斯伊拉回赠了三箱“土特产”。 这礼反而是越送越多。 特别是大前天的时候，米斯伊拉当着他的面，写下亲笔信，并派人急送赵辰虎将军。 料想，塞巴斯蒂安这个老对手多少会给点面子，让出一部分东依草原。 这样的话，就可以对得起一直追随自己的族人了。 最令凯维斯开心的是，女儿玛可欣被留在米斯伊拉身边了。 虽然米斯伊拉还没有明说。但他身边的侍卫长瓦尔扬斯已经偷偷告诉他。 按照帝国的惯例，玛可欣将会跟随大人回南方，经主母同意后，成为米斯伊拉的妾。 这样的话，自己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大靠山。 以前的时候，由于原拜雷城主基戈里夫不喜欢他，凯维斯常常受到其他领主的排挤。尤其是老对手塞巴斯蒂安，把他欺负得不要不要的。 如今，蛮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控制这一片区域的原城主基戈里夫死了。齐天帝国成了整个蛮地的新主人。 而自己却意外地攀上了帝国次相的高枝。 要是塞巴斯蒂安知道了，该会吓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些，凯维斯实在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到了下午，凯维斯等人的马队已经离开拜雷城很远，接近一个名叫北湖的小镇。 这时，马路对面迎来一支军队。 从军士们的铠甲上看，这是驻留在蛮地的一支帝国军队。 凯维斯见识过帝国军队的武勇，便急忙招呼随从，把自己的车队驶到路边静候，准备等这支军队走过去后再赶路。 偏偏，这支军队在靠近他们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有二十几骑从大军中出来，直奔凯维斯的马车。 为首的一名军官问道：“阁下可是凯维斯领主？” “是的。” 凯维斯觉得很奇怪。他不知道这名陌生军官，为何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请你一个人随我来，有个大人要见你。” “啊？哪个大人？” “你一会就知道了。” 在那军官的示意下，凯维斯只好下了自己的马车，坐上他的马背。 那军官驶着他，返回军中。 其他二十几骑则留在原地，盯着凯维斯的随从。 原地待命的军士们，见到那军官，纷纷让开一条路。 马背上的凯维斯一头雾水，但又不敢多问。 很快，他就看见大军中间留出一个圆形的大空地。 空地中停着一辆大马车。 那军官来到大马车前，就停下来，并示意凯维斯下马。 接着，那军官便也跳下马，上前敲了敲车门，朝里面说道：“将军，人带到了。” “很好，请他进来。” “是。” 那军官拉开车门，朝凯维斯做了一个手势，说道：“凯维斯领主，请进。” 凯维斯战战兢兢，进入车厢。 里面有两个人，正煮着茶，在等他。 凯维斯不禁心中一喜。 因为其中有一个人，他认得，正是留在蛮地四大臣之一的赵辰虎将军。 另外一个人，凯维斯不认得，但肯定不是四大臣。 四大臣的另外三人——云朔、麦奥利肺、白书九，凯维斯都见过。 偏偏，这个人的地位，好像比四大臣还要高一些。 因为，赵辰虎正在给这个人倒茶。 “赵将军，你找我？” “凯维斯领主，不是我要找你，是木大人要找你。” 木大人？ 凯维斯转头望向那个陌生人，有些迷茫起来。 他原本以为，赵辰虎将军应该是收到了米斯伊拉的亲笔信，便找自己来谈谈，如何要回来一部分东依草原。 但看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凯维斯那满腔欢喜，立马被冲淡了一半。 “我姓木。请坐下喝茶。” 木叶一团和气，给凯维斯斟了一杯茶。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谢谢木大人。” 一口热茶下肚后，凯维斯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 木叶看着他，悠悠地问道：“领主是刚从次相府上出来的吧？” “是。” 木叶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瞄了一眼，说道：“1月5日的下午，你们进了次相的府邸。今天上午一大早，你们就出来了。 去的时候，你把小女儿带进去了。出来的时候，却没看见她。想必，令千金是被次相看上了吧？” 凯维斯一愣，看了一眼赵辰虎后，便结结巴巴地问道：“木大人，你，你这是在跟踪我？” 木叶和赵辰虎相视一笑。 “跟踪你，我有这么闲吗？” 凯维斯心里一紧，暗忖：不是跟踪我？难道，他是在暗中调查次相大人？ 第198章 卷入漩涡 木叶悠悠地说道：“你念念不忘想从塞巴斯蒂安手上，拿回来属于你们部落的那部分东依草原。 这次我们王师入蛮地，给了你一个机会。因为，塞巴斯蒂安的靠山基戈里夫死了。 你便积极地求见四大臣，尤其是分管这片区域的赵将军。可惜，没有人给你推荐，你四处奔波，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 就在这时，你无意间结识了次相的侍卫长瓦尔扬斯，并和他相处得不错。 你便想起高樊次相大人，想用他的影响力，来拿回来一部分草原。可惜，太丰厚的礼金，你付不起。少了，次相大人自然也看不上。 碰巧，你的小女儿玛可欣新寡。你便打算用小女儿做鱼饵，来钓一钓次相这条大鱼。看起来，你的美人计已经得手了。是不是啊，凯维斯领主。” 这番话听下来，凯维斯的额头冒出了一层薄汗。 他有点错愕，有点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自己的心思在这个陌生的木大人面前，就像是光身子的婴儿，被他看得是清清楚楚。 凯维斯定了定神，迟疑地说道：“木大人说的没错。可，可你怎么对我如此了解。” “哈哈，在王师没有进入蛮地之前，我就以商人身份奉命前来了。不止是你，蛮地的每一个贵族的情况，我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这帝国军功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可惜，你走错路了。” “我，我走错路了？” “次相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留在蛮地干什么？” “这几天，我们有聊过。次相大人说，是陛下让他留下来，笼络蛮族大贵族的感情。” “你错了。陛下让米斯伊拉留下来，是为了方便我，腾出时间来对付他！” 木叶的话说得很轻，却犹如一个暴雷击在凯维斯头上，让他立刻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半个字。 凯维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牵扯到这种事情中来。 木叶笑了笑，说道：“赵将军，我看是时候，让塞巴斯蒂安过来一趟了。” “那好，我去喊他。” 说完，赵辰虎便起身走出去。 车厢里，只剩下木叶和凯维斯。 当他独自面对这个神秘的木大人时，凯维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木叶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你别紧张，我要是你的仇敌，你早就死了。今天找你，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合作？” “是的。你先喝茶。等见过塞巴斯蒂安后，我再和你谈谈，怎么合作法。” 凯维斯发现，自己好像无意中，卷入了一股强大的旋涡。稍有不慎，就要被旋涡撕裂成碎片。 很快，两个人走入了车厢，正是赵辰虎和塞巴斯蒂安。 “坐，请喝茶。” 木叶给赵辰虎、塞巴斯蒂安各倒了一杯新茶。 “多谢。木大人的茶，真香。” 进来后，塞巴斯蒂安神情很从容。 他先是闻了闻茶香，再慢慢饮尽。 凯维斯很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老对手。 他发现，塞巴斯蒂安好像和这个木大人很熟。 而且，他进来后，根本不看自己。 “塞巴斯蒂安，你和凯维斯领主是宿敌？” “是的。” “因为东依草原？” “没错。” “愿不愿意和凯维斯领主化敌为友？” 塞巴斯蒂安笑了笑，说道：“本来我是不愿意的。因为我处处都比他强。但如果木大人开口了，我自然就愿意了。而且，我甚至可以将整个东依草原，都让给他。” 这次，凯维斯更加吃惊了。 他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生都没赢过的宿敌。 “那你可以先走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的老宿敌聊一聊。” “好的。木大人、赵将军，我先告辞了。” 塞巴斯蒂安起身，终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凯维斯，然后就离开了车厢。 “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是很意外，赵将军。” “去年的时候，基戈里夫抵抗王师最为坚决，但下场也是最惨。他和他的族人被屠杀，其领地也充公了。我正准备把他的领地拿出一半来，分割成好几块，分给周边的贵族们。 如果你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在事后，会让塞巴斯蒂安把整个东依草原都让给你。作为补偿，他会得到基戈里夫原先领地中，最肥沃的那一块。所以，塞巴斯蒂安并不亏。” “多谢赵将军，多谢木大人！不知要我做什么？” 凯维斯欢喜若狂，急忙朝两人跪拜行大礼。 “其实，这件事情并不难。你只需向朝廷特使，告米斯伊拉一状就可以了。” “告次相大人的状？可，可……我……” 一听到这，凯维斯又被吓得结结巴巴起来。 “可你不知道该怎么告状，对吧？” 事到如今，凯维斯也只好咬着牙，说道：“是的，我不懂。” “你不懂没有关系，我可以教你。甚至告状书，我都可以替你写好。记住了，事情是这样的。 米斯伊拉待在拜雷城的这几个月里，开始飞扬跋扈，到处向蛮族贵族索要金银珠宝。 更有甚者，他那天看见你的小女儿玛可欣美貌动人，舞姿卓越，便起了歹心，让手下毒死了你的女婿，霸占了你的小女儿。 你愤怒不已，但又无可奈何，因为对方是帝国的次相。虽然你多次向米斯伊拉送礼，请求他放过你的小女儿。但米斯伊拉恬不知耻，不但钱收了，人也没有放，一直霸占着。 你欲哭无泪，走投无路。恰好，帝国的特使来了。你便向她，告米斯伊拉欺男霸女，并屡次向周边贵族索贿。” 凯维斯顿时听傻了。他没想到，眼前的木大人如此颠倒是非，且张嘴就来。 凯维斯迟疑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这真是陛下的意思吗？” “你说呢？你觉得我会冒险去诬告一个帝国的次相？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你。” 凯维斯横下心，咬牙说道：“我愿意，一切都听木大人的。帝国的特使在哪？我现在就去写告状信，去送给他。”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得选了。 第199章 凯维斯的转身 “你别着急。帝国特使还没出发呢。你现在要做的，便是继续向米斯伊拉谄媚。每过一段时间，就公开给他送土特产。 同时，你要叮嘱你的随从们，不要透露玛可欣在哪。别人一问起她，你就做愁眉苦脸状，什么都不用说。 玛可欣的丈夫刚死，她就深陷米斯伊拉府中。你的族人一定会私下议论纷纷的。这次来的朝廷特使，以刚正不阿闻名于世。 她听了你的告状，一定会派人去各个部落中打听消息。我要的，就是普通蛮族人对米斯伊拉的各种负面议论。你先回去，该干嘛就干嘛。特使到了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是，木大人。那我先告辞了。” “好。” 凯维斯恭恭敬敬地朝木叶、赵辰虎作揖，便离开车厢。 在那一刻，凯维斯明白，自己已经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而且，他也明白，这盘棋是谁在下。 凯维斯没有丝毫犹豫，就转身投向必赢的那一方。 走出来后，那名军官便朝他迎来。 凯维斯和来时一样，坐上军官的马背，离开了大军。 可凯维斯不知道，他前脚刚离开不久，瓦尔扬斯后脚就走进车厢里。 “小的见过木大人、赵将军。” “快快起身，干得漂亮，瓦尔扬斯。” “谢木大人夸奖。” “米斯伊拉最近的日子，应该过得很滋润吧。” “回大人，他现在美人在怀，天天无事便是喝酒、观舞、听曲。最近，塞巴斯蒂安也向府中送来几个歌姬和乐师。次相他多少有点乐不思蜀了。” “那府中现在一定热闹极了。” “是的。” “过段时间，蛮地的一些部落里，或许会传出一些对次相不太好的流言蜚语。你要记得让府中人，把嘴巴放干净点。” “小的明白。府中人都很懂事，就算听到一些谣言，也不会多嘴多舌。他们只会在次相面前，挑好听的话说。” “那就很好。你现在是府中的大红人，赶紧回去吧。” “是，木大人。” 2月13日，帝国的特使佩古泥拉终于来了。 这次，齐天帝派出特使的目的，是为了秘密了解蛮地的情况。看看在新的统治模式下，蛮地贵族们会不会有什么怨言。 佩古泥拉是一名兽人贵族，以过于耿直而闻名于世。她来当特使是最好不过了。 因为，没人会不相信她反映的情况。 佩古泥拉带来许多随从过来。进入蛮地后，她便把随从分成十几组，分头去了解情况。 按照朝廷的要求，佩古泥拉这次来，主要是刺探民情。 对于米斯伊拉和四大臣，她只是象征地拜访一下，便再也没有找过他们。 一个多月后，佩古泥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蛮地。 佩古泥拉觉得，这一次来蛮地，大有收获，可以回去交差了。她听到了不少令人震惊的消息。 走的时候，佩古泥拉连任何人都没有说，悄然离去。 4月11日，米斯伊拉终于也收到齐天帝的圣旨，可以回家了。恩和森将过来代替他，继续笼络和安抚蛮族的大贵族们。 一路上，米斯伊拉慢慢悠悠，带着“侍女”身份的玛可欣沿途看风景，直到5月3日才抵达帝都。 这一天上午，他让瓦尔扬斯，在京都中找个客栈先临时安顿玛可欣，自己则朝皇宫而去。 米斯伊拉心里想着，先向齐天帝禀报这几个月的工作，然后就回府好好劝说照雪。 估计，照雪会同意自己纳玛可欣为妾的。 当时，米斯伊拉还美滋滋的。 可当踏入天命大殿的那一刻，他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 大殿里，除了齐天帝，还有陆先生、沈离寒、龙昊、木叶、黎尘丹、佩古泥拉、阎天安等人。 像今天这种，是正常的面圣，根本无须这么多大僚在场。 而且，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严肃。 当下，米斯伊拉也没法问，便先行君臣之礼。 “陛下，臣按照旨意，在蛮地竭力和贵族们谈心，拉拢感情，现回来复命。” “好，你先坐下。” 米斯伊拉依言坐下，心里却更加不安起来。以往，他向齐天帝复命时，总是会听到“爱卿辛苦了”之类的。 可今天，陛下连“请”字都不说了。 果然，米斯伊拉刚坐下，齐天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看这些信，是怎么回事？” “信？” 米斯伊拉闻言，有点疑惑不解。 只见对面的佩古泥拉拍了一下手，就有两个人抬着一个木箱子，放在米斯伊拉面前。 一打开，箱子里放着许多封书信。 放在最上面的信，落款人居然是凯维斯领主。 米斯伊拉急忙打开信封，取出来看。 信还没有看完，他的脸顿时就变得煞白起来。 这凯维斯领主在信中居然控告米斯伊拉，霸占他的小女儿，还敲诈他的钱财。 “陛下，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臣！” “次相，你是说我诬告你吗？人在做，天在看。我记得去登门拜访次相的那一天，你在蛮地的府邸中可是美女如云。在你怀中的那位姑娘，我记得，就叫做玛可欣吧。” 没等齐天帝答话，对面的佩古泥拉就对米斯伊拉反唇相讥。 她的性格容不下半点沙子，一遇到自己看不惯的事情，必定是据理必争。 米斯伊拉这时才想起，佩古泥拉那天登门拜访时，自己府中确实是歌姬成群。 可那天自己只不过是想编排一个大型歌舞而已，并没有什么荒唐之处。 于是，他愤怒地说道：“是又怎么样？玛可欣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 “哼，如果是心甘情愿的，人家父亲为什么哭着来我这里告状！还有，告你的，可不止是凯维斯。这箱子里一共有三十七封信。你好好看看，全是贵族们痛诉你恶行的。” 米斯伊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翻了翻箱子里的信，果然都是告自己的。 “佩古泥拉，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主使、蛊惑他们，来诬告的。你可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就算假设这些贵族是诬告你，可那些蛮族平民也是在污蔑你吗？我派人去蛮地部落里打听过，你的口碑正如他们信中所说的，极差无比，恶行累累！还有，你说背后有人主使。请问，这个主使人是谁？” 米斯伊拉被佩古泥拉问得哑然无语，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想不通，是谁在背后闹鬼。 第200章 佩古泥拉的弹劾 “你们都别吵了。米斯伊拉，朕先问你，是否收了蛮地贵族们送的礼金？” “臣，确实收了一些。可臣是碍于人情面子，才收下的，并没有为他们谋什么私利。” 米斯伊拉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心里十分后悔。 在蛮地，他虽然不管事，但帝国次相的身份摆在那。蛮地贵族们便争相向他送礼。 起初，米斯伊拉是不收的。 但身边的瓦尔扬斯劝他，这些都是人情往来。 要是不收下，贵族们会觉得次相不近人情。大不了，以后贵族们真有什么困难，再大力帮助他们就是了。 米斯伊拉心一软，就收下了。可收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到最后，米斯伊拉也就索性来者不拒，什么礼都收。 “你收的礼金在哪？” “有一些，臣已经派人先运回帝都。有一些还在臣的车队里。” 齐天帝点点头，继续问道：“凯维斯领主控告你，霸占其女玛可欣，又如何解释？” “绝无此事，臣和玛可欣是两情相悦。” “佩古泥拉，这事你怎么说？” “回陛下，事情绝非他所说。据臣所查，玛可欣年十九。新婚不久，其夫暴毙。部落中人纷纷议论，是米斯伊拉下的毒手。 因为，其夫尸骨尚未过头七，玛可欣就被强行接入米斯伊拉府中，至今都没法回去娘家。” 米斯伊拉听完佩古泥拉的话，脑瓜“嗡”了一下，震惊到无法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他连玛可欣结过婚都不知道，更别说派人毒杀她的丈夫。 可眼前的佩古泥拉素来是刚正不阿，敢于直言。看她一副横眉怒目的样子，仿佛自己又真的是无恶不作的罪人。 “佩古泥拉，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回陛下，臣有人证。凯维斯领主和他部落里的几个人，已经来到了帝都。臣以为，当对米斯伊拉立案调查。” 刘志天看了一眼米斯伊拉，见他依旧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又转头问黎尘丹。 “尘丹，你是大司寇，说说你的意见吧。” “回陛下，这些信件，臣也一一看过。正如佩古泥拉所言，民怨极大。如今又有佩古泥拉的当面弹劾，依法当将米斯伊拉先免职，并入狱待查。 倘若米斯伊拉是清白的，当官复原职，反过来追究佩古泥拉特使的不察之罪。倘若佩古泥拉所弹劾之事属实，则将案件结果报陛下最终圣裁。” 刘志天又看了一眼佩古泥拉。 佩古泥拉毫不示弱，朗声说道：“臣愿为今天弹劾之事负责。若是诬蔑了次相，臣愿伏罪！” “既然如此，米斯伊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米斯伊拉脑里一片空白，半天才挤出“臣冤枉”三个字。 齐天帝一脸平和，缓缓地说道：“朕也希望你是冤枉的。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特使当面弹劾你，又有这么多封控告信，便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大司寇黎尘丹见圣口已开，便让殿外的侍卫进来，押送米斯伊拉入狱。 米斯伊拉三步一回头。目光从齐天帝慢慢移到其他人身上。 他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帝都，就从帝国次相变成了阶下囚。 这一刻，米斯伊拉并没有愤怒，而是感觉到寒冷，一种痛彻心扉的寒冷。 米斯伊拉入狱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不少人大为震惊，纷纷在心里暗自为米斯伊拉喊屈叫冤。他们相信，以米斯伊拉的厚道，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其中最着急的莫过于李照雪、菲力浦、艾琳娜、瓦尔塌。 他们四人便去找齐天帝，为米斯伊拉求情。 对于李照雪，齐天帝是避而不见。但对菲力浦三人，他则是极力安抚。 这一天，菲力浦和瓦尔塌相约而来，去宫中求见齐天帝。在米斯伊拉入狱后，这已经是他们第五次求见。 在弘益殿中，齐天帝接见了两人。 和往常一样，在说了“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大臣”之类的话后，齐天帝便借故离开了弘益殿。 菲力浦无奈，只好跟在瓦尔塌后面，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皇宫。 一走出宫，菲力浦便问道：“老师，以你看，米斯伊拉最终会有什么结果？” 瓦尔塌看了一眼左右，停下来说道：“结果是什么，主要是看陛下的意思。这些天，我们也去拜访了大司寇黎尘丹好几次。 他翻来覆去，其实就是一句话，等结案后报圣裁。如果是一般人犯事，黎尘丹就根据律法，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可米斯伊拉毕竟是开国功勋，他不敢拍这个板，只能报陛下。 所以，这个案子结果的关键，根本不在于米斯伊拉是不是真的欺男霸女。而是在于陛下对他的看法。 如果陛下想释放他，黑的，也可以改成白的。如果陛下想要他死，白的，也可以变成黑的。” 菲力浦无奈地苦笑一声，说道：“老师说的也对。可我们八天面圣五次，看来也没有什么用。你办法多，快教教我，如何救米斯伊拉兄弟。这一天天的，快把我愁死了。” 瓦尔塌沉吟一会，说道：“办法，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但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什么不当讲的，老师你快点说吧。” “之前，米斯伊拉还在蛮地的时候，曾派人给我送来一封信。他在信中说，齐天帝曾有意取消兽人族群在滇南的自治权。他当场就坚决反对。 说不定，米斯伊拉这个案子，就和这件事有关。如果你能说服蛮人贵族，主动放弃自治权，陛下一高兴，肯定就会将米斯伊拉无罪释放。” 菲力浦一愣。 他一直没有，从这个角度想到问题的关键。 许久，菲力浦缓缓说道：“我觉得可以试一试。这些年来，陛下喜欢重用兽人贵族当官，深得人心，再加上我和艾琳娜的影响力。估计大部分兽人贵族会同意放弃自治权的。” 瓦尔塌也愣着了。他没想到，菲力浦会如此痛快。 第201章 纠结 “你真的想好了，要拿自治权去换米斯伊拉的命？” “想好了。站在陛下的角度来想，既然他觉得自治权是根刺，就一定会拔掉的。与其被动被拔，不如就趁现在主动提出，还能救我兄弟一命。 何况，陛下选拔人才是真的不拘一格。许多有才华的兽人都已经在朝中当官了。我相信，陛下和以前的狗皇帝不一样。他会好好善待我们兽人的。” “既然你下了决心，我们就事不宜迟，马上赶去青龙城寨，召集贵族们议一议这事。” “老师，我就不回去了。米斯伊拉还在牢里，我实在不放心离开帝都。这样，我写一封信表明态度，并委托你、艾琳娜和厚猪皮长老三位，替我开这个会。” “那也好。你在帝都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建初九年5月20日，晴。 一大早，齐天帝刘志天正在寝宫里，全神贯注地为皇后穆青烟画眉。 “怎样，朕画的，要比那些宫女，要好很多吧？” 画完后，刘志天看着镜子里的佳人，笑道。 “那是自然，陛下画工之精妙，天下谁人能比。臣妾真是三生有幸，能让陛下亲自为我画眉。” “青烟，为你画眉，是我每天早上最大的乐事。” 穆青烟起身，依偎在齐天帝的怀中，柔声问道：“陛下，臣妾求你一件事。” “我们夫妻之间，还用得着求这个字吗？” “真的？那把米斯伊拉放了，好不好？前天的时候，我去见照雪姐姐了。她红着眼央求我。我觉得，米斯伊拉就算有罪，但毕竟也是立过大功的人。” 刘志天脸上保持着微笑，但心里却笑不出来了。 李照雪嫁给米斯伊拉，始终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这一次，米斯伊拉被“安排”入狱，让刘志天有一种莫名的复仇快感。 但齐天帝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李照雪为他，来找自己说情。所以，他让闫天安找各种理由，把李照雪拦在宫外。 但没想到，李照雪还是想办法找到了穆青烟，并通过她来求情。 刘志天勉强地说道：“这个案子，我再找陆先生商量一下。我保证，米斯伊拉就算有罪，也不会死的。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要带龙儿和瑶儿去仙足山祈福的吗？大奉常陈昊旭已在宫外等候多时。快去吧。” 齐天帝国取消了天骄帝国原先的每年一次大祭天的仪式，改由皇后一年四季到周边名山祈福。 而新帝国的大奉常，依旧是陈昊旭。 按照他的推演，明天正好是夏季祈福的好日子。地点就选在帝都城外三十里的仙足山上。 穆青烟见他没有痛快地答应，心想也不急一时，便也没有再劝。 “好。那我去仙足山祈福了。” “去吧。” 一会，刘志天笑看穆青烟母子三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心里却为米斯伊拉的事情烦恼起来。 当初，统一蛮地后，他就和陆心安开始谋划取消兽人族群的自治权。 两人都猜到，兽人王米斯伊拉将会是最大的阻力。 果不其然，刘志天一试探他的态度，米斯伊拉就马上拒绝。 在陆心安的劝说下，刘志天便下定决心，要除掉米斯伊拉。 也就是说，按照原先计划，米斯伊拉是要死的。 但今天被穆青烟这么一劝，刘志天的心里开始纠结起来。 放了这个情敌，米斯伊拉势必要去鼓动那些兽人贵族，来抵触自己的计划。 而且，一想到米斯伊拉又重新回到李照雪身边，刘志天心中的妒火又升了起来。 可真是要杀了他，势必会寒了那帮功勋们的心，也会让李照雪伤心不已。 刘志天亲眼目睹过，前帝国内部是如何发生内讧，造成人心思变，进而引发内乱。 他一方面深以前朝之事为鉴，想和大臣们和睦如一家人，共治天下；但一方面，又想提前为儿子拔掉一些“刺”，免得将来为祸。 刘志天想了一会，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了米斯伊拉。 “天安。” 刘志天喊了一声，阎天安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臣在。” “陆先生身在何处？” “回陛下，他和木叶正在仁和殿中议事。” “朕现在去弘益殿处理点政事。你去把陆先生请来。朕有件事，要和单独他商量一番。” “臣明白。” 到了弘益殿，刘志天刚批了两本奏章，就有侍卫进来禀报。 “陛下，菲力浦将军求见。” 刘志天闻言，不禁直摇头。 他知道菲力浦来干嘛，但对这位大功臣，又不得不见。 “请他进来吧。” “是。” 菲力浦前脚刚进去弘益殿没多久。 陆心安、阎天安两人后脚也到了。 距离殿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陆心安就听见，大殿里传来菲力浦爽朗的笑声。 这和前几次，他求见齐天帝时的情况大不一样。 陆心安觉得有些奇怪，便停下来，低声问道：“你不是说，陛下要单独见我？为何菲力浦也在？” 阎天安亦低声说道：“菲力浦将军应该是刚到。大概，又是来为米斯伊拉求情的吧。” “那我们就在外面先等一等，过会再进去。” “依陆先生的。” 陆心安在外面仔细聆听，把齐天帝和菲力浦的对话听得是一清二楚。 “你说兽人贵族们都同意主动放弃自治权，是真是假？” “陛下，这事还能假。我要是骗了你，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他们每个人都签了誓书，自愿放弃滇南的自治权。这份誓书，现在就在艾琳娜手里。 她和厚猪皮长老正在赶来的路上。估计下午就能把这份誓书送到陛下手里。要不是厚猪皮走得慢，昨天就应该到了。我一收到消息，便着急入宫，和陛下先说一声。” “没想到，你和艾琳娜竟是如此深明大义。这比你们夫妻立过的任何一宗战功还要大。 改天选个良辰吉日，朕要封你为王，封艾琳娜为侯。你们的后代，世世代代继承这两个爵位。” “多谢陛下。其实，陛下对我们兽人族群的关爱，我们都心里清楚。这自治权，说白了就是让我们这些贵族们后代，继续世袭领地。 其实，我们兽人贵族当中，有不少是不肖子孙。在他们的统治下，底层兽人的日子反而不好过，还不如让陛下安排能臣干吏来治理。我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事理是懂的。” “哈哈，没想到，你现在的见识，远胜常人。” “这都是陛下教诲的结果——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的意思是放了米斯伊拉。” “对，还望陛下念他有功，放了他吧。” “嗯，也好。” 一听到这里，陆心安大感不妙。 第202章 钢针话、心头刺 这段时间里，刘志天就没有再见过米斯伊拉。 但陆心安和木叶则是三天两头，常去牢里审讯米斯伊拉。 自从入狱之后，这米斯伊拉性情大变。 而且，米斯伊拉已经猜到，背后做局的真正主谋是谁了。 现如今，他的言语中，对齐天帝已经非常大不恭。 陆心安知道，现在米斯伊拉是非常恨齐天帝的。 以他的兽人王身份，如果真的无罪释放出去，将来必定是一条会咬人的“狼”！ 就在这时，殿里君臣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陛下，要不，今天就释放了米斯伊拉。” 菲力浦一听齐天帝开了口，便想着趁热打铁，早点把结拜兄弟救出来，免得节外生枝。 “可以，朕现在亲自和你去一趟天牢，把米斯伊拉放了，还让他官复原职。这样，你满意了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皇恩浩荡。” 听到这里，陆心安急忙把手中的几本奏章塞在阎天安手中，说道：“这几件奏章是首相转给我的。我已经在上面做过意见了。 你现在就呈给陛下，说都是比较急的事，请陛下先签了奏章再走。我有点急事，一会再过来面圣，麻烦你进去帮我拖延下时间。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陆心安立刻转身离开，把一头雾水的闫天安愣在原地。 他心中暗忖：这陆先生真是个怪人，哪有到了门口又离开的。 可闫天安知道，陆先生和陛下的关系非同小可，也只好按他的意思，先进去呈报这些奏章，尽量拖一拖时间，好让陆先生及时赶回来。 而陆心安这边，他正全速赶路，很快就在仁和殿找到木叶。 “情况不好，陛下已经答应菲力浦，现在就要去天牢，亲自释放米斯伊拉，还要将他官复原职。” “啊！唉，陛下还是心软了一些。” 木叶虽然身为监权司长官，但他这次要搞的人是帝国次相，同时又是兽人王，心里难免又急又慌。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现在就去天牢，按照我的意思，去和米斯伊拉说这番话。来，仔细听我说……” 木叶把耳朵侧过去，听陆心安在自己耳边一番叮咛。 “我明白了，这就马上赶去天牢。” 木叶听完，脸上有了顿悟之色。 “快去吧。我赶回去，尽量拖住陛下。” “是。” 陆心安急急忙忙赶回弘益殿，在半路上就遇见齐天帝和菲力浦迎面而来。身后还跟着阎天安等人。 “陛下，你这是要出去吗？” “对。你来得正好，朕答应了菲力浦，要去天牢亲自把米斯伊拉放了。陆先生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和朕一起去吧。” “放了米斯伊拉？可他的案子，臣、木叶正奉旨意，协助大司寇黎尘丹正在办理当中，还尚未结案。” “唉，说起来，他好歹是开国功勋，算了算了。” 陆心安揣着明白装糊涂，依旧是摇摇头，说道：“陛下要特赦米斯伊拉，臣也不敢违抗圣命。可朝堂有朝堂的法度。这米斯伊拉说到底，毕竟是未结案的犯人。 以臣之见，陛下还是要先下一道圣旨给大司寇黎尘丹，明确特赦米斯伊拉，并让黎尘丹也赶过来，陪同陛下一起前去天牢放人。这才符合规矩。希望陛下不要让尘丹为难。” “既然是陆先生坚持，那我们就先回去弘益殿坐一会。天安，你快去召翰林学士过来，按照朕的意思拟一份特赦的诏书。” “是。” 就这样，陆心安三言两语又拖住了齐天帝等人。 过了一会，木叶终于赶到了关押米斯伊拉的牢房。 米斯伊拉正站在牢房中间，痴痴地看着一面石墙，丝毫不理会木叶的到来。 木叶先是瞅了他一眼，便转头对狱卒们说道：“你们先离远一些。我有一些话，要单独审问米斯伊拉，莫要旁听。” “是，木大人。” 负责看守米斯伊拉的狱卒们应了一声，便走得远一些。 木叶又转过头来，朝牢房里喊道，“米斯伊拉！” 米斯伊拉依旧不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石墙上的每一处，仿佛上面有什么秘密似的。 自从入狱以来，由于陆心安不许其他人探监，米斯伊拉从刚开始的满肚子委屈、猜疑、愤怒，逐渐变成了绝望和冷漠。 当一个人从高高在上的位置，变成阶下囚，又失去家人、好友的关怀，难免会经历这样的心路历程。 米斯伊拉不知道李照雪、菲力浦会怎么看他，也不明白齐天帝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狠心。 “仔细想想，米斯伊拉你这一生，就是被人欺骗的命，尤其是女人。当初，大奉常陈昊旭若不是和李照雪一起去滇南，假意和你们和谈。大概，你对他的话，会在心里打个折扣吧。” 从木叶的嘴中，听到“李照雪”的名字，米斯伊拉的心脏没由来地一紧。 突然间，米斯伊拉觉得木叶说的有点道理。 在那之前，他和陈昊旭本来只不过是点头之交。 但当爱慕多年的女神出现后，米斯伊拉莫名地对陈昊旭多了几分好感和信任。 “我记得，李照雪公主当时还亲自邀请你，去朱提城参加盛宴的吧。” 米斯伊拉的心被刺痛了。 他愤怒地转身过来，吼道：“这和我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木叶笑了笑，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还听说，李照雪公主这样一个大美人，自从嫁给你之后，并没有真正和你同过床。不知道是真是假？” 米斯伊拉被刺激得脸都红了。 他转过身来，向前抓住铁栅栏，愤怒地瞪着木叶。 只可惜，米斯伊拉现在身陷囹圄，根本奈何不了木叶。 “你胡说！” 米斯伊拉喘着粗气，大力摇晃着铁栅栏。 这声响惊动了远处围观的狱卒。他们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木叶却朝狱卒们摇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木叶自己也往后挪了一步，以和米斯伊拉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胡说？那兽人王和我解释解释，你这么多年为何生不出一男半女。难道，是你那方面不行？” 米斯伊拉试图想维护他和李照雪之间那层还算体面的婚姻关系，却遭到木叶更露骨的讽刺。 每一句话都像钢针一样，刺伤了他的心。 第203章 菲力浦的哀嚎 “以前是撒克逊、李照雪、陈昊旭他们骗你。现在换人了，换成凯维斯、玛可欣父女两人骗你。 一个帝国次相、兽人王居然再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我要是你，早就自杀了，实在没有脸皮苟活在世上。” “玛可欣不会骗我的！她对我是真心的。他父亲一定是受了别人指使，才来诬告我。你告诉我，是不是陛下让他们这么做的？” 一提到玛可欣，米斯伊拉就像在漆黑中看见一道曙光般，死灰复燃起来。 这个温柔、美丽的异域女子，在寒冬中曾给过他无限的温暖，也成了他此刻最挂念的人。 “你总算长了一点脑子。不过，指使凯维斯诬告你的人，并不是陛下，而是首相沈离寒。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我今天不妨就把真相告诉你，免得你当一个糊涂鬼。” 木叶自然不敢承认齐天帝是幕后指使者，只好随口胡诌。这把米斯伊拉听糊涂了，听得半信半疑。 “我要死了？哈哈哈！我不信沈兄会陷害我。你让刘志天过来，我要和他当面谈！” 狱卒们见米斯伊拉形如疯癫，大声直呼齐天帝的的名字，不禁都是大惊失色。 “你一个阶下囚，也想见到陛下，简直就是做美梦。还有，那天早上，你酒醒之后，是不是看见床单上有一抹红，以为玛可欣还是处子之身。 接下来，你们两个如漆如胶。玛可欣是不是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你，你是她第一个男人？还把那条碧玺吊坠，送给你，作为定情之物。 殊不知，玛可欣是朵水性杨花。在遇见你之前，她都已经结婚了。” “你放屁！” 米斯伊拉见木叶贬低玛可欣，异常愤怒，但心里却有些震惊。 他不明白，木叶为何知道这些细节。 很快，木叶就给了他解释。 “我之所以对你们的闺房秘事了解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玛可欣本来就是我挑中去接近你的女人。而且，你的侍卫长，被你视为心腹的瓦尔扬斯，也是我的人。 几年前，他奉命潜入你府中，成为我监视你的一枚重要的暗探。这一切都是织好的一张网，就等着你这个猪头往网里跳。哈哈哈！” 霎那间，米斯伊拉犹如坠入冰窟，脸色惨白，手脚冰凉。一幕幕往事，在他脑海里快速闪过，正好印证了木叶的话。 米斯伊拉终于相信，木叶说的，都是事实。 木叶见米斯伊拉面如死灰，决定再给他添一把火。 “顺便告诉你一些好消息。玛可欣因为指证你有功，早就放出来了。现在，她是我的女人。啧啧，玛可欣肚脐两边那对称的两个红痣，真是让我爱不释手。 前年的时候，我刚好死了老婆，便决定娶玛可欣为妻子。还有，李照雪公主也要入宫，当陛下的妃子了。这可是双喜临门。 现在，我故意拖着不结案，是怕你死了，冲了我们的喜事。等陛下的好事和我的婚事结束了，我先送一些喜糖和喜糕，带给你尝尝。 然后再报请陛下，给你判一个死刑。放心吧，我会恳请陛下给你赐一杯毒酒，让你落个全尸。” 米斯伊拉顿时万念俱灰，喷出一口鲜血。 木叶见状哈哈大笑，转身就走。 每走一步，木叶就默念着，再发生点什么事情。 果然，木叶向外走到第五步时，就听见牢房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假装十分错愕，和狱卒们一起跑过来。 只见米斯伊拉的身子软绵绵地趴在牢房的地砖上，一动不动。 一面石墙上凹出一个浅坑。 石墙上、地砖上都是鲜红的血迹。 刚才那声响，是米斯伊拉用头猛撞石墙，发出来的。 他自杀了！ 狱卒们慌成一团，急忙打开牢门，进去察看米斯伊拉的情况。 一名狱卒惊恐地喊道：“木大人，他，他死了。” 确认米斯伊拉已死，木叶暗暗松了一口气。 陆先生交代的事情，他总算是办成了。 现在，木叶要考虑的是，自己如何从这件事中脱身。 毕竟，想让米斯伊拉死去，是陆先生的意思，而不是陛下的旨意。 木叶定了定神，说道：“慌什么？你们刚才也看见了。从头到尾，我就没碰过他。是米斯伊拉自己想不开，自杀在牢里的，和我们都没有任何关系。” 狱卒们一听，心里直嘀咕。 你木大人确实没碰过他。 可若不是你进来之后，和米斯伊拉说了一番话，他怎么会自杀。 有时候，恶毒、尖刻的话，比刀剑更加锋利，更能伤人。 但这位木大人的厉害，狱卒们是清楚的。 这些年来，他不知道搞多少人进了大牢。 虽然木叶的话有明显要为自己脱嫌的意思，但狱卒们也不敢吱声，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木叶眼珠子一转，从怀中掏出全部的银票，塞给其中一名牢头。 “你把这些钱和兄弟们分了。米斯伊拉的死，你们就往上报，说他自个想不通，在牢里自杀了。别提我今天来过，好吧。” “好的，木大人。” 牢头拿着钱，怯怯地应了一声。 木叶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刚走出天牢，他就看见大街的远处，出现了龙辇。 这是齐天帝出行乘坐的大马车。 木叶赶紧扭头，从旁边的小巷里离开。 他心里暗自喊了一声“侥幸”。 要是被齐天帝赶上，木叶真不知道，怎么和陛下解释。 关押米斯伊拉的地方，便是前朝的天牢，依旧归司寇总署管理。 齐天帝等人在天牢大门前，纷纷下车。 大司寇黎尘丹便领着众人，开始往里面走。 走着走着，刘志天就觉得不太对。 这一路的狱卒们，看上去都有些慌张，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典狱长带着几个人，急急忙忙从牢房里跑出来，跪在齐天帝等人面前。 “陛下，请恕罪。就在刚刚，米斯伊拉，他自杀了。” 菲力浦闻言，就像被一记重锤砸在心窝上，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发疯般朝天牢里面跑去。 黎尘丹也是大惊，急忙望向齐天帝，见他点了点头，便拉着典狱长，也追过去。 刘志天虽然有些错愕，但心里却莫名地涌出一阵快感。 他快步往前，还没到牢房的时候，就听见菲力浦哀嚎的声音。 第204章 失控 刘志天来到牢房一看，菲力浦正抱着死去的米斯伊拉，坐在囚床上捶腿，哭成了一个泪人。 米斯伊拉的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牢房里，血迹斑斑。其中一面石墙上，还留下一个明显的撞击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谁来说一下？” 虽然刘志天心中暗爽，但面子上，还是要假装过问一下。 大司寇黎尘丹看向典狱长。 典狱长又推了推那名牢头。 牢头无奈，只好从人群中出列，先朝齐天帝行礼之后，便说起米斯伊拉死亡的原因。 “尊敬的陛下，就在十多分钟前，我们七人和往常一样，看守着米斯伊拉。他，他当时就像一个木头人，站在这面墙前喃喃自语。声音小的，我们在外面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突然间，米斯伊拉，他，他猛地用头撞向石墙。我们听见砰的一声，急忙赶来打开牢门，就，就发现他倒在地上。 我们，我们试图给他止血。但是没有用，米斯伊拉很快就没有了呼吸。脉搏也不动了。 我们几个急忙把这里简单清洁了下，就去报告典狱长。后来，后来，陛下你们就来了。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 “我不信！米斯伊拉不会自杀的！” 那牢头刚说完，菲力浦就咆哮起来。 他擦去眼泪，把米斯伊拉的尸体轻轻放下。 然后，他就走过来，一只手捏住牢头的脖子，用力把牢头拎了起来。 “菲力浦将军，事情真的就是这样的。” 那牢头虽然吓得不轻，但依旧没有把木叶的事情说出去。 齐天帝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不喜欢，菲力浦在自己面前目无旁人，粗鲁撒野的样子。 “除了你，那六个狱卒在哪？” 菲力浦大声吼道，手上用力，把牢头掐得嘴唇发青。 牢头用力喘气，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指了指今天和他一起值班的六个狱卒。 那六人无奈，只好站了出来。 菲力浦扫了一眼，就放下牢头，走向他们。 那牢头蹲在地上，大口地呼吸，整张脸因为被掐，变得发红。 菲力浦来到一个显得有些害怕的狱卒面前，如法炮制地也把他拎起来。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菲力浦再次怒吼。声音之大，震得周边人的耳朵发麻。 那名狱卒是刚来的，加上他本身就胆小，被凶神恶煞般的菲力浦就像小鸡般拎了起来，吓得魂飞魄散。 “是，是木叶大人……” 菲力浦一听，急忙松开他，问道：“刚才木叶来过？” “是，是的，木叶大人来了一会，和米斯伊拉大人说了一会话。米斯伊拉大人就自杀了。” “他说了什么话？” “木叶大人让我们离远一些。我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突然间，牢房内外全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菲力浦粗犷的喘息声。 “陛下，这一切，是不是你和陆先生安排好的？” 菲力浦红着眼，转身质问起齐天帝。 这一刻，他被怒火所支配，完全忘了君臣之礼。 “放肆！菲力浦，你居然用这种态度和陛下说话，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臣子！” 没等齐天帝回答，身后的陆心安便怒斥起菲力浦。 菲力浦冷冷地看了一眼陆心安，并不理会他，而是继续质问齐天帝。 “陛下，我记得木叶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在前朝干了那么坏事，你还愿意重用他！你是不是，让他专门来对付我们这些功勋的？” 菲力浦的口无遮拦，终于也激怒了刘志天。 “菲力浦，你，你好大胆！朕今天根本就不知道，木叶刚才来过这里。” “你不知道？事情会真的这么巧？你刚答应我，要亲自放了米斯伊拉，却暗中让木叶提前来牢中杀了他。你为什么要骗我，又为什么要杀米斯伊拉？” 菲力浦的话彻底激怒了齐天帝。 他伸手指着菲力浦，喝道：“放肆！来人，把菲力浦也拿下，把他也关在这天牢里！” 齐天帝的话音一落，陆心安就毫不犹豫地出手。 一团黑色魔法球迅速打在菲力浦身上，将他击倒在角落里。 陆心安这一击只是惩罚性的魔法攻击，并没有伤到菲力浦，却把他打清醒了。 霎那间，菲力浦非常后悔，后悔自己刚才确实不该朝齐天帝发火。 或许，是希望和失望之间的落差太大，导致他失控了。 典狱长等人一拥而上，把菲力浦按住，将他押送对面的天牢里。 菲力浦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他并没有反抗，只是望向齐天帝，想要说点什么来挽救下这个局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刘志天见他不吭声，愤然转身离去。 众人也急忙紧跟其后。 走出大牢，齐天帝突然停下来，对黎尘丹说道：“无论如何，朝廷的重犯在天牢里死去，这是你失职。朕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情况！” “臣明白。臣一定会派人好好看着菲力浦。若他出现什么异常，臣一定及时上报陛下，绝不会让米斯伊拉的事情重演一次。” “那就好。” 黎尘丹目送齐天帝等人离去，然后就返回天牢。 黎尘丹想要找菲力浦，好好谈一谈，安抚下他的情绪。 他看得出来，齐天帝对待菲力浦，和米斯伊拉还是不一样。 陛下应该只是吓唬吓唬菲力浦，挫一挫锐气，并不是真的打算办他。 黎尘丹猜得没错，齐天帝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回到弘益殿，刘志天一坐下，便有些生气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 “木叶呢，快找他过来，朕要他说清楚，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臣知道木叶在哪，这就去找他过来，向陛下禀报。” “你亲自去？” “是的。” 齐天帝见陆心安主动要去找木叶，心里有些起疑，但也不反对。 过了一会，陆心安带着木叶走进弘益殿。 殿中只有齐天帝和阎天安两人。 “木叶，米斯伊拉到底是怎么死的？” “回陛下，臣今天和往常一样，去狱中审讯米斯伊拉。言语间，臣嘲讽了他几句。米斯伊拉突然间就像疯狗一样，大骂起臣，还，还骂起了陛下。” “他当真骂朕？怎么骂的？” “是的，米斯伊拉骂陛下出尔反尔。臣一听，便提起他的一些糗事。比如说，当年他被陈昊旭诳进朱提城，成为阶下囚的事情。又比如说，他这些年，和李照雪公主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的事情。” “你说什么！” 第205章 杀兔烹狗? “臣说，李照雪公主至今还是处子之身。米斯伊拉一直没有真正和李公主同床共枕过。” 听到木叶这句话，刘志天失神起来。 他没想到，米斯伊拉和李照雪在婚后的恩爱，原来都是一场秀而已。 那颗尘封已久的心，莫名地骚动起来。 刘志天坐不住了，从龙椅上下来，在大殿中开始踱来踱去。 这个意外的消息，不知不觉冲淡了他的怒火。 甚至，刘志天还有点想笑。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回陛下，多年以前，我就安排了一名兽人暗探，叫做瓦尔扬斯，潜入米斯伊拉府中。 瓦尔扬斯不辱使命，取得了米斯伊拉的信任，还成为了他府中的侍卫长。这些消息，便是瓦尔扬斯告诉我的。” 齐天帝点点头，不再继续问。 他原先要对木叶问罪的那个念头早抛在脑后，心里想的已经是另一个人，另一宗事。 陆心安突然间说道：“其实，臣以为，米斯伊拉的死并不足惜。他在狱中的这段时间，言辞间对陛下多有怨言，早和陛下不是一条心了。 假如陛下真的放了米斯伊拉，还让他官复原职。那相当于放了一条日后会咬人的狼。现在，我觉得，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处置菲力浦！” 说完，陆心安看了两眼阎天安。 刘志天听他话中有话，便说道：“心安是朕的人。陆先生有话请直说。” “好，那臣就直说了。菲力浦今天飞扬跋扈，对陛下出言不逊。臣以为，应该借此机会，把他也除去。” “你的意思，是让朕杀了他？” “没错。这是为将来而谋。陛下当然可以压得住菲力浦。可若干年后，太子继承了大统，还能不能镇得住他，那就不好说了。臣以为，菲力浦该除。其麾下的牛头军团也该解散。” “可他毕竟立了无数大功。何以立罪？” “他顶撞陛下，人人皆知。这便是大不敬之恶罪，当诛！” 听了陆心安的话，刘志天心里复杂起来。 他对菲力浦今天的表现，确实怒不可遏，这才下令把他关入天牢。 但刘志天只是想关菲力浦几天，以示惩戒而已，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陆心安一番力劝，又让他纠结起来。 嗯，陆先生说的，也有道理。 难道，我又要像神启皇帝那样，对功臣们开始举起屠刀？ 不不不，这样的话，后世之人该怎么看我？ 可是，若菲力浦心里真的有了怨恨，有朝一日起兵作乱，又该怎么办？ 一时间，刘志天脸上阴晴不定，心里也纠结不清。 “行了，你说的，朕听明白了。菲力浦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朕一个人清静下。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 陆心安、木叶、阎天安齐齐应了一声，便退出去。 弘益殿中，各种心事涌上刘志天的脑海，让他有些头疼起来。 菲力浦入狱的消息，很快就在帝都传开。 到了下午四点，沈离寒、亚特伍德两人相约入宫，求见齐天帝。 在弘益殿中，刘志天一看到他俩的神情，便猜到求见的原因。 果然，亚特伍德一开口，便说道：“陛下，臣与菲力浦相知相交多年。他素来性格直爽，冲动易怒，但对朝廷、对陛下却是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臣听闻，他今天顶撞了陛下，被关入天牢。恳请陛下看在他为帝国出生入死的份上，就饶过他这次吧。” 这亚特伍德和菲力浦性格相投，常有来往。菲力浦这次出事，他在大臣中最是着急。 刘志天冷笑了一下，并不正面回应，而是转头问沈离寒。 “你也是来为菲力浦求情的？” 沈离寒心思要比亚特伍德缜密。他斟酌片刻，便决定说的委婉一点。 “臣这次来，主要是陪同亚特伍德。顺便，和陛下叙叙旧。” “哦。” “陛下还记不记得，当年北上援辽之事。白京城一战，菲力浦、艾琳娜立下首功。庆功宴上，臣还记得，陛下那次喝醉了，是菲力浦抱着陛下回房休息的。 后来，我们班师回朝，又在京城中多次相聚。臣还记得，菲力浦常常在酒席上抱怨，说神启皇帝封赏不公，很是为陛下和星峰兄打抱不平。说起来，这些往事仿佛还在昨天。” “是啊。朕还记得，没多久你们就各奔东西，唯有菲力浦、艾琳娜夫妻还留在京都，陪朕和星峰喝酒。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一提起旧事，刘志天也感慨起来。 沈离寒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刘志天也知道，他这是拐弯抹角地为菲力浦求情。 要是别人求情也就罢了，但眼前这两人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无论如何都要安抚几句，免得沈离寒、亚特伍德心里以为，自己打算“杀兔烹狗”了。 就在刘志天正想着怎么和两人解释时，弘益殿中开始轻微地摇晃起来。 放在木托上的宫灯从上面掉了下来。桌椅发出吱嘎声。茶壶和茶杯也顺势倒下。殿外的鸟儿齐齐发出惊慌的叫声。 刘志天、沈离寒、亚特伍德不禁同时愣了一下。 “天安，天安！发生了什么事？” 殿外的阎天安急忙跑进去，说道：“陛下，臣猜测，这应该是地震的余波，传到了皇宫。” “地震？你快去问祖今安，打听下是哪里发生了地震。” “是，臣马上就去！” 皇宫中发生地震，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刘志天强行笑道：“你们今天的来意，朕都明白了。朕的心情很是不好，今天就先不提菲力浦的事情了。这样，你们既然都来了，就在这里陪着朕喝喝酒，聊聊天吧。” “臣遵命。” 两人无奈，只好先陪齐天帝喝酒叙旧。 到了接近傍晚时分，一名侍卫进来禀报。 “陛下，艾琳娜将军求见。” “那就请她快快进来。还有，再添一副碗筷和酒杯，朕也很久没和她喝酒了。” “是。” 沈离寒、亚特伍德一听，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齐天帝对艾琳娜的态度很和善，事情或许会有转机；忧的是怕艾琳娜爱夫心切，又说一些陛下不爱听的话，反而搞砸了。 过了一会，艾琳娜跟在侍卫后面，走了进来。她手上还捧着一个木匣。 “艾琳娜，你来的正好。坐下来陪朕喝喝酒。” 刘志天远远看见艾琳娜，便神色如常地朝她摆手。 “是，臣先敬陛下三杯。” 艾琳娜来到桌子旁，先把木匣放下，然后就倒酒，先敬齐天帝。 她的脸上既不愤慨，也不哀怜，比起刘志天更加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第206章 意外 “陛下，臣这次前来，有两样东西要呈给陛下。” “哦，是什么东西？” “陛下请看。” 艾琳娜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羊皮纸，呈给刘志天。 打开一看，里面是兽人贵族自愿放弃自治权的誓书，下面有他们密密麻麻的签字。 看着这张羊皮纸，刘志天有些恍然起来。 就在今天上午，菲力浦还和他讲过这事。现如今，艾琳娜就把它兑现了。 可自己，却把她丈夫关在天牢里。 唉，若不是米斯伊拉突然自杀，事情也不至于这样。 就在刘志天不知该说些什么时，艾琳娜转身又捧着木匣，高举过头，跪在地上，呈现给他。 “臣一回到帝都，就听到我家那头倔牛也被关进了天牢。臣虽不知详情，但也能猜出来，一定是那倔牛满嘴胡言乱语，才惹怒了陛下。 倔牛虽然脾气不好，但一直都是牛头军团的军团长。臣一想，既然军团长都入狱了，那军团还留着何用？便立刻传令下去，解散了牛头军团。 同时，臣在府中翻找，把这些勋章拿过来，想要还给陛下。” 沈离寒、亚特伍德探头过去。只见那木匣中放着的正是满满的金色勋章。 这些全是齐天帝因为战功，赏给菲力浦的。 木匣并不重，但刘志天接过来时，却发现它沉甸甸的。 那一刻，刘志天想起有一次和众臣喝酒，他一时起兴，让菲力浦脱下上衣，露出无数个伤疤。 可以说，每一枚勋章都是用伤疤换来的。 想到这些，刘志天的眼睛不禁泛红了。 “艾琳娜，你先起来吧。朕……” 就在这时，阎天安旋风般冲进来，哭着喊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是，是仙足山发生了地震！” “咣当”一声，刘志天手中的木匣掉了下来。 里面的勋章滚落一地。 霎那间，刘志天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仙足山正是穆青烟母子三人，今天去祈福的地方。 沈离寒、亚特伍德、艾琳娜三人并不知情，但见齐天帝脸色惨白，也知道发生了大事，便急忙询问阎天安。 阎天安一边哭，一边颤抖地问道：“陛下，虽然祖今安总管已经派人在寻找，可，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娘娘、太子、公主他们。陛下，这，这该怎么办才好？” 三人一听，脸色也是大变。 “叫人备马，朕要出去找他们！” 见齐天帝冲出去，沈离寒四人也赶紧跟上。 …… 整整三天三夜，帝都及周边的军队全部出动，去搜救穆青烟母子三人以及陈昊旭等人。 然而，结果却令人深深地绝望。 地震的中心大概是在仙足山的山脚下。 整座仙足山崩塌下来，截断山边的一条河，使之成为一个大湖。 刘志天赶到时，还能感觉到地震的余波。 祖今安正在组织军士们组成无数个小队，举着火把，冒险入山，漫山遍野地呼喊，寻找。 到了第二天上午，随着周边驻军的陆续赶到，仙足山及周边全找遍了。能挖的地方也挖了。就连刚形成的大湖，也派多人潜入查看。 然而，找不到任何一个活人，只有残缺的肢体。 很大概率，穆青烟母子三人是从山上掉落入了湖中。 又或许，他们被埋在更深的地下。 …… 刘志天坐在一个大石板上，呆呆地看着前面的大湖。 头上的通天冠被他随手扔在一边。身上的龙袍也沾了许多尘土。原先的秀发全变成银丝，披头散落下来，随着晚风飘扬。 这三晚，他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刘志天忆起许多往事，又想着很多事情，竟然白了头。 突然间，他觉得，什么王朝霸业，什么白头相守，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沈离寒、祖今安、阎天安三人一脸疲惫，走到他的身后。 “陛下，请节哀自珍。” “陛下，今天还是找不到娘娘他们。臣，确实是尽力了。” “我知道。这些天，你们辛苦了。” 刘志天平静地说道，但他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湖面。 阎天安捧着一大碗热面过去，哽咽地说道：“陛下，你吃点东西吧。” “好。” 刘志天伸手接过来，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面条。 三人相视，神情舒展了一些。 这三天，齐天帝除了喝水，吃的东西极少。 看现在的情形，陛下好像从悲痛中走出来了。 他们却不知，刘志天在吃面的时候，有两滴热泪悄然掉入了碗中。 吃完面后，刘志天站了起来，长叹了一声，便转身过来说道：“让将士们都撤了吧。” “啊！” “我已经感知不到青烟的任何气息。她和龙儿、瑶儿应该已经上了天国。回去吧，是该走了。” 说完，刘志天就艰难地迈开腿，开始往前走。 可一回到皇宫，他就病倒了。 即便体质异于常人，刘志天也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七天，才渐渐康复。 建初九年6月2日的早上，艾琳娜刚吃几口早餐，府上管家就跑进来说，天子驾到。 艾琳娜都来不及抹嘴，就急忙跑出去迎接。 只见齐天帝已进入府中，正站在庭院中，看着两棵开花的柿子树出神。 “陛下……” 艾琳娜走到齐天帝身边，看着他满头白发，又想起穆青烟，心情荡漾，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 “几年前，朕来你府中做客。那时候，这两棵柿子树还很矮。一转眼，它们都长这么高了。朕记得，这两棵树是菲力浦亲自种下的吧？” “是的，陛下。” 刘志天转过身来，望着艾琳娜，缓缓说道：“今天，朕想和你一起，去天牢接菲力浦回来，看看他种的柿子树，已经开花了。” “多谢陛下！” 艾琳娜激动万分，正要跪下，却被刘志天伸手拦住。 “走吧。” “是。” 天牢里，菲力浦还躺在囚床睡觉，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了。 菲力浦起身一看，典狱长等人正跑来，亲自给他打开牢门，并急忙解开身上的铁链。 正当菲力浦有些疑惑时，两个熟悉无比的身影映入了他眼帘。 第207章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陛下！你……” 齐天帝那消瘦的面容和那头白发，让菲力浦大吃一惊，急忙翻身下床。 他虽身在牢中，也听到狱卒说起，皇后母子三人已薨，但没想到，齐天帝会如此痛入骨髓。 “陛下请节哀。” 刘志天走进牢房，拉着菲力浦的手，就朝他跪下。 “陛下！” 此举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想不到。 菲力浦流着泪，也慌忙跪下。 而一旁的艾琳娜，在情急之下居然从后面，拦腰抱住齐天帝，让他跪不下去。 “艾琳娜，你你你……陛下，你快快请起来，臣万万受不得！” 夫妻两人一个拉，一个劝，好歹是劝住了齐天帝下跪。 “朕这些日子来，越想……就越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米斯伊拉。” 说着说着，刘志天就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 他越哭，就越伤心，索性就把头倚在菲力浦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这一生中，他从未如此放纵自己的情绪。 菲力浦、艾琳娜一前一后，搂住齐天帝，泪如泉涌。 旁边的闫天安、典狱长等人受此感染，也是泣不成声。 天牢里顿时哭声大响。 有人说，一笑泯恩仇。 哭，也是！ …… 建初九年6月29日，天命大殿里召开了一次新帝国以来最重要的会议。 齐天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环视众臣。 这里面，有建国前就跟随他打天下的沈离寒、祖今安、亚特伍德、龙昊等开国老功勋，也有建国后从小官提拔上来的新大臣林观心、竹墨、何太清、杰弗里顿等人。 犹记得，建国之初，参加廷会的大臣并不多，老臣占了绝大多数。如今一眼望去，新臣已经占了半数以上。 或许再过几年，新臣会更多吧。 “诸君，一晃九年时间就过去了。朕每每回忆起往事，总觉十分侥幸。朕本是一个罪民之子。自幼跟随母亲在帝都生活，混迹于市井之中。 生活所依，全靠母亲昼夜不停，为人洗衣。朕记得，小的时候还经常被混混们欺辱。 就在几天前，朕夜逛朱雀大街，碰巧还遇到当年其中一个小混混。当朕下车，喊出他的名字时，他也认出了朕，急忙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连裤子都湿了。 童孩时的事情，朕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朕便把他扶起来，问了几句，还让天安塞给他两枚金币，便离开了。 走了很远，朕还能听见他的哭声。大概，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年被他欺负的那个小男孩，会在三十年后，成为齐天大帝。” 讲到这里，刘志天停顿了一下。 众臣们皆会心一笑。 “到十一岁那年，朕遇上了朕的师父，人生才开始发生转变。后来，朕当上了前朝的副兵马使，去了兆西、又去了辽东，官至少奉常，为一品都虞侯。 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朕也很满意了。谁知，一场大祸突然来袭。朕被锒铛入狱。后又被皇后等人所救，索性便跟随袁大将军起事。 只可惜，泾阳兵败，朕只好东逃西藏。幸运的是，仅几个月后，朕又东山再起。几经辗转，朕终于推翻了神族三千年的统治，建立了全新的帝国。 就在朕以为，世间的事情尽在掌握之中时，朕最爱的女人和龙儿、瑶儿，却在一场地震中，离朕远去。” 说到这，刘志天突然感觉到，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口，让他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已经在全力抵抗悲伤和孤独。 但这东西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无论意志力如何顽强的人，当被它刺入心脏时，依旧是痛楚难当。 刘志天缓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今天之所以，将朕这一生的经历，与诸君分享，是因为朕觉得，人生就像一场梦一样。当你拼命想要抓住一些东西，到头来，却发现什么都抓不住。 很多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段时间来，尤其是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朕终于想通了，也下定了决心。朕宣布，从今日起，朕要退位！” 这话一出，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天命大殿中炸响起来。 顿时，大殿里就像菜市场般热闹起来。 众臣纷纷反对。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劝齐天帝收回成命。 这在三千年帝王史上，是头一回，何况齐天帝现在还没有子嗣。 “大家都别说话了！” “静一静，安静！” 沈离寒、菲力浦两人站出来，朝众臣们不停摆手，总算是让他们都安静了下来。 “陛下，刚才大家所说的，想必你也听到了。臣在这里代表大伙，坚决反对陛下退位！ 臣等也知道，皇后、太子、公主的仙逝，给陛下带来很大的创伤。但陛下正值壮年，再迎娶新皇后、新妃子，为皇族开枝散叶，自是易事。 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重，收回成命！诸位，你们说，我讲的对不对。” 沈离寒一说完，众臣们便高呼，“臣等附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们都安静下，好好听朕说。” 刘志天也摆了摆手，让众臣们再次安静下来。 “刚才，离寒有句话说反了。朕之所以退位，就是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重！在这之前，朕也和陆先生反复商议过退位之事，最终也获得陆先生的赞同。” 众臣们一听，又纷纷朝陆心安望去，满肚子都是问号。 这陆心安虽无实职，但俨然已是齐天帝国的国师，齐天帝的一号智囊。 为何他会赞同齐天帝退位？ 莫非是得了失心疯？ 陆心安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选择了沉默。 它并不是完全赞同齐天帝退位。 准确来说，从理智上，它赞同；从情感上，它也反对。 奈何齐天帝这次是来真的，反对也没有用，它最终只好表示赞同。 “这段时间以来，朕总是在反思，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既反思朕的这一生，也在反思这千年帝制。 每当朕感到困惑时，便让天安找来前朝史书，仔细翻看。终于，朕明白了，推翻神族为何如此顺利。 这固然有诸位齐心协力奋战之功，也有侥幸之处，但最关键的是，他们早就朽败不堪，失去了人心。其罪魁祸首便是千年帝制，便是这独一无二的皇帝。” 众臣们一听，再次哗然。 自古以来，忠君思想早就深入人心。 而如今在朝堂上，他们听见一个皇帝在骂皇帝，全都听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