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后不嫁王爷,嫁将军》 第1章 噩梦连连 景和二十四年冬。 天气格外的寒冷。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天地间似挂上白色的幔帐。整个京城一片银装素裹,雪色皑皑。 皇后许南兮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拖拽着,跌跌撞撞来到了刑场。 今日是镇国公府全族男子处以斩刑的日子。 镇国公所有老老少少爷们皆被五花大绑,背着“斩”字,押跪刑场。 周围都是一身短打、满脸横肉、手拿大刀的刽子手。 雪花夹着冰粒子铺天盖地砸落在他们头上身上。 北风呜呜悲鸣,更是吹乱了散落的碎发。 许南兮伏在雪地上,眼角流着血泪,似野兽般悲吼着:“外公、大舅舅、二舅舅、大表哥、二表哥......我对不起你们!\" 说罢,她“嘣嘣”把头砸向地面,呜咽着,似狼崽失去亲人般哀嚎。 无情的北风把她的咽声吹得支离破碎,传得很远很远。 天空愈发的黑沉,似被阴霾笼罩。 外公似乎有所感应抬眸,朝她望了一眼,嘴唇张了几张,“囡囡不哭!不怪你的,你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替他们报仇雪恨。 “时辰到,斩!” 话音刚落,一颗人头咕噜噜滚了下来。 许南兮嘶嚎着朝那颗人头爬了过去,把它紧紧抱于怀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外公......” 接着一颗又一颗,滚落在她身旁。 纯净洁白的雪上,一淌淌殷红的血迹,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仿若一丛丛的地狱的曼珠沙华。 “萧彻,我诅咒你,断子绝孙,日日夜夜受尽折磨,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仰天悲喊。 “不得好死”久久回荡在那片乌沉沉的天空之下。 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许久,久到许南兮身上覆上了厚厚一层雪。 此时,一袭明黄踏步而来,狠戾的脸上,像毒蛇一样吐出一句话,冷彻心骨。 “拖回宫,给朕好生看着,不要让她这样轻易死了。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解贵妃失去孩儿的痛。” 两个嬷嬷身子一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同情地目光投向奄奄一息的许南兮。 许南兮醒来时,半夜时分,许南兮方才醒来。 宫里冷得像个冰窖,旁的宫人一个也无。 喉咙已是嘶哑不堪。 她仇恨地看着养生殿的方向,感觉到冷,更多的是透彻心骨的恨。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中,殷红的鲜血从指缝当中一滴一滴淌了下来,尚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小姐,你醒醒,你快醒醒!” 小姐扭曲着五官,痛苦地呻吟,吴嬷嬷瞧着心尖儿都是痛的。 吴嬷嬷把她揽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轻言细语地宽慰,“小姐,莫怕!你现在只是梦魇而已。” 许南兮终于睁开千斤重的眼皮,从噩梦中幽幽醒转。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发不知是因浸出的冷汗亦或是梦中的泪水紧贴在额上脸上,心脏处撕疼清晰犹存。 “茶,茶,我要喝茶。”喉咙处火烧般灼疼,许南兮哑声道。 “小姐,茶来了。”琥珀及时递上一盏茶水。 几乎没有迟疑,许南兮接过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精光,干涩难耐的喉咙似乎缓解些许。 一张温热的面巾覆住她的脸庞,琉璃小心翼翼擦拭着她额间溢出的冷汗。 那温热的触觉,让冰冷的皮肤总算有了丝丝暖意。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申时了。”琥珀道。 此时,锦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兴奋道:“小姐,刚才二小姐在夫人房里大哭大闹,说宋将军不能人道,死了也不嫁。” 琥珀小脸一板,斥道:“小姐魇着了,你小声点。” 下月初八,齐王与小姐就要成亲了。 王府规矩森严,若是锦瑟再这般乍乍乎乎,不知是何下场? 锦瑟缩了缩脖子,兴奋散得一干二净,垂眸低声道:“我知晓了,琥珀姐。” 许南兮恍是醒了过来,冷笑一声,“死了也不嫁么?” 二小姐前几日受寒,一连高烧数日不退,急得李氏嘴角满是火疱。 今日刚苏醒,就急匆匆往李氏的房中而去。 二小姐许云惜是继母李氏的亲生女儿,比许南兮仅仅小着半岁。 当初许南兮的父亲许清和高中状元,镇国公爷沈啸天榜下捉婿。 十里红妆把女儿沈嫣然嫁给了新科状元许清和。 短短十几年间,许清和从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做到正二品户部尚书,实权在握,镇国公府沈啸天功不可没。 十年前,千娇百媚的李氏牵着四五岁许云惜来到了许府,说她是许清和的表妹。 李氏跪倒在沈氏的面前,哭求道:“姐姐,我不求名份,不求地位,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您让我的女儿认祖归宗。” “嫣儿,你大度些,雨柔父母于我有恩,她现在孤苦一人,无父无母,求你给雨柔和孩子一个容身之处。”许清和也在一旁帮腔道。 “以后许府还是你掌家,雨柔不会威胁你一丝一毫。” 沈嫣然唇上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看着这个虚伪至极的男人。 这个曾许她不纳妾的男人,竟是成亲不到半年,就与另一女子有了孩子。 可笑! 可笑之极! 自己竟是活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一行清泪从沈嫣然的眼里流了出来。 骄傲如她,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这是把她以及沈府的面子踩在泥地,生生的碾压。 沈嫣然搂着年幼的女儿,不敢告知父母。 郁结于心,一病不起。 许南兮被送去了外祖家寄养,时隔一年,沈嫣然就猛然过世了。 不到半年,许清和不顾面子,不怕笑话,竟是将李氏一介妾室,抬为继室。 许南兮这次回来许府居住,也是因为下月要同齐王成亲。不得不回府。 “不必约束锦瑟。琥珀,抓一把金瓜子给锦瑟。”许南兮低声吩咐道。 锦瑟常在外行走,打听消息,要请婆子丫鬟饮酒吃茶,哪能缺了钱财? 满满一荷包的金瓜子放到锦瑟手里,琥珀还不忘叮嘱道:“好好替小姐办差。” 锦瑟乖觉地点点头。 喜服尚有少许未缝制完,忆起中午的噩梦,至今还心惊肉跳,许南兮本就不耐烦做针线活,此时更是懒怠下手。 她嫌弃地把手里的喜服往几案上一扔,倏然起身,道:“走,去花园散散心。” 她久久杵立在月亮门处,张望着门的那边。 自从半年前回许府备嫁,就不曾出此道门,一直被圈于这深深的后宅之中。 以后从这深深的后宅,再移到深深的后宫吗?仿佛一眼能看到一生的尽头,挣也挣不掉的牢笼。 她脸上满是绝望的哀伤,令人颇为心疼。 一个高大的男子匆匆从门口经过。 他瞟了许南兮一眼,身子微微一顿,脚步也停滞不前。 一眼千年! 二人目光对上,许南兮的心不受控制狠狠跳动了一下。 这人的目光好深邃。 一双幽深的眸子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许南兮捂住胸口,连忙撇开眼睛,朝来时的路返了回去。 “琥珀,你可识得这位男子?”她似有些眼熟,但始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小姐,这就是宋迟,宋将军呢。二小姐死也不嫁的那位。”琥珀附在许南兮的耳旁低声道。 “哦?不能人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许南兮哂笑一声。 如此高大健壮,却不能人道。 骗鬼呢? 反正她是不信的。 宋迟久久矗立在那处,目送着那袅袅婷婷的背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宇之后。 她果然认不出他了。 许迟眸底闪过一抹黯然。 入夜,许南兮又陷入噩梦之中。 梦中她身着皇后礼服,挺着大肚,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今日是大年夜,皇上举办宴会,她不得不出席。 “嬷嬷,我想入厕。” 许云惜杵在厕房门口,嫉妒的眼眸如饿狼般盯着许南兮的大肚。 “我生不了,你也休想生。去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蓦地从头上抽出一根发簪,往许南兮的胸口刺去,一下两下...... 她又往自己胸口刺去。 许南兮尚有一丝余气,拔出许云惜胸口发簪藏在手中。 第2章 赔贵妃子 一阵兵荒马乱。 萧彻携着秋娘,通红着双眼,跑了进来,摇晃着她的身子,\"许南兮,你怎么可以去死?你害了秋贵妃的孩儿,你要赔秋贵妃一子的。朕不准你死......\" 他用力地扇了她一巴掌。 许南兮睁开眼睛,同他招了招手,“谁说我死了?!陛下过来,臣妾有个秘密告知于你。” “再凑近些!” 萧彻有些心虚地看了几米远处的秋贵妃,又凑近了少许。 许南兮嘴边漫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如恶鬼放出地狱,“萧彻,去死吧!” 说话的同时,那枝锋锐的利簪赫然刺在萧彻的左侧心脏处侧,瞬间汩汩鲜血从层层黄袍晕染出来。 萧彻反手一撑拍在她的胸口,鲜血从许南兮的嘴角缓缓流下,“为何还杀不死你?” 他抓着她的衣襟,得意道:“你这毒妇,永远不知朕的心脏其实长在右侧。你就是再杀一百次,也是无济于事,顶多一点皮肉伤而已。” “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话音刚落,他收紧手掌,许南兮渐渐在他手底下没了气息。 至死她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许南兮浮在半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终是没能诛了这个狗男人。 “娘、外公、舅舅、表哥,我扛不下去了,兮兮无能,终是不能给你们报屠门之仇......” 许南兮又仿佛回到了行刑的那日。 乱葬岗上,宋迟正带着手下一具具地收拾着镇国公府男儿的尸首,把他们一一埋好,并给他们立起一块块标着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墓碑。 她痛哭流涕,扑了上去,想抱起他们。可是手竟直接穿透了过去。 宋迟侍卫凌锋义愤填膺道:“这个狗皇帝,太忘恩负义了!镇国公才把他扶上皇位。他就屠戮了人全家。” 宋迟厉喝道:“凌锋,住嘴!小心隔墙有耳。” 凌锋缩了缩脖子,环顾四周。 他拍了拍胸口,还好,除了死尸坟堆,并无半个人影,鬼火在远处闪烁着。 侍卫凌云也是忿忿不平,“将军,凌锋没说错。陛下确实令人心寒。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将军也需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 “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又想起那个女人。 宋迟眸色一暗,镇国公府今日遭受屠门,那个女人可还安好? 画面一转,许南兮又似乎来到了她的坟前。 那是一个小土堆,一块木板插在土堆前,木板上清清楚楚书写着:吾之爱人兮兮。 是宋迟的字体无疑。 宋迟坐在坟前,喝一杯酒,给坟堆上敬一杯。 说道:“兮兮,我又来看你了。” 许南兮围绕着木牌和宋迟转了几圈。 吾之爱人?宋迟? 宋迟心悦许南兮? 许南兮瞳孔紧缩,仿佛窥探了什么秘密。 再想想宋迟一直无怨无悔助萧彻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还真有可能呀?! 宋迟黯然道:“当日,我若是勇敢一些,换了你的喜轿,你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痛苦了?” 他又嘲笑了一声,笑自己的懦弱。 许南兮很是诧异。 还真验明了。 宋迟心悦许南兮! 他们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的人,宋迟为何会喜欢她? 许南兮又飘啊飘,来到了齐王府的芙蕖池旁。 当日,她同琥珀坐在芙蕖池旁看那满池荷花,齐王的爱妾秋侧妃,挺着大肚子,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 “妾身给娘娘请安。” 秋侧妃盈盈俯了下身子,眼眸一抹阴狠一闪而过。 许南兮盯着她看了许久,哂笑道:“现在没人,你就不必装了。” 入府两年,秋侧妃每日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见着这装模作样的绿茶,她实在恶心得紧。 更是不屑与此等低劣女子待在一处。 这桩婚事,本是陛下赐婚,开始她尚有一丝期待,但是齐王萧彻眼瞎心盲。 这丝期待也消耗殆尽。 待得合适时机摆脱出府。 她迅速起身,想从秋侧妃身旁走过。 突然,秋侧妃朝她诡异一笑。 她一怔,想防备已是来不及。 秋侧妃朝她倒去,把她一起拽进了芙蕖池。 许南兮大骇。 从未想过,为了扳倒她,秋侧妃竟是连肚子里孩子都可算计上。 许南兮发了狠,把秋侧妃的脑袋摁于水中,“你不是喜欢喝水吗?那你喝个饱吧!” 嘴上却假假地嚷嚷着:“秋侧妃,本王妃来救了,你还怀着身孕,千万不要有事啊!” 旁人却是见着许南兮自己不会游泳,却还是拼了小命去救秋侧妃。 漫天冰凉的湖水直往秋侧妃的口里灌去,此时才后悔招惹这个女人。 就在她快窒息时,许南兮把她的头抬出水面,在她呼救尚未来得及出口时,又把她的头狠狠按入水中。 琥珀琉璃见王妃如此做法,也甚觉解气。 秋侧妃身边的侍女刚想呼救,就被琥珀琉璃一口一个捂住了嘴。 “你们在干什么?” “妹妹不慎跌落水中,本王妃心善,在救她呢。王爷看不见吗?” “王爷,本王妃也不会水,您快来救救她呀!” 许南兮重重一脚,更是将秋侧妃踹晕过去。 她心想:你不是要陷害我吗?反正都是这样了,你也别想好过。 齐王想也没想,就“扑通”跳了下去,把秋侧妃从水中抱起。 许南兮紧跟着也游上了岸。 琥珀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着她的身上。 “王妃,你怎么样?”琉璃满眼关切问道。 “还好,还活着。” 齐王猛然起身,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个巴掌掴在她的脸上,阴鸷的眼神像野兽般盯着她:“许南兮,亏得你是世家贵女,竟是恶毒如斯,连一个孕妇都容不下……” 琉璃看着许南兮那红肿的双颊,替她心疼,辩驳道:“王爷,是秋侧妃自己跌落池中,我家王妃是去救她……” 琉璃话未说完,齐王一脚踹向她的胸口,将她踹倒于地。 高声喝道:“来人,这两奴婢诬蔑主子,杖毙!” 许南兮也顾不上疼,连忙拦住,厉喝道:“英明神武的齐王爷,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定罪么?我今日未曾推她入水。我看今日谁敢?” 齐王目眦欲裂,他最是讨厌许南兮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再次开口道:“还不来人?” 齐王的两个侍卫欲要上前拉走琥珀琉璃。 许南兮讥诮一笑,高声道:“今日谁若是仗毙她们,就先仗毙我。” “啊啊啊…王爷,臣妾肚子好痛,咱们的孩儿会不会出事了?”秋侧妃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 许南兮清冷地看着秋侧妃,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萧彻赶紧安抚道:“秋娘,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孩儿也不会有事的。” “府医呢?怎地还没来?” 他额角沁出一丝冷汗,声音有些发抖。 许南兮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凉彻心骨。 “王爷,真的不关姐姐的事,是臣妾不小心没站稳,还害得姐姐掉进了荷花池。你不要怪姐姐……”秋侧妃泫然欲泣道。 他的秋娘这么善良,柔弱,都这时了,还袒护着那个毒妇。 她那副脆弱的模样,看得萧彻愈发心疼不已。 许南兮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我许南兮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从不屑用此等卑劣伎俩,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许南兮,我还不了解你吗?从小到大,有镇国公护着,嚣张跋扈惯了。秋娘好端端的,难道还会自己掉下去不成,不是你还会是谁?”萧彻怒道,气得双眼通红。 她嗤笑了一声,就是这样的人竟还想当皇帝?! “本王妃光风霁月,从来不会行此龌龊之事。” “萧彻,你此地有疾,建议去瞧瞧大夫。”她指了指他的脑子。 许南兮的一再挑衅,让萧彻暴跳如雷,转头看了一下那傻站着的两个侍卫:“还站着干嘛?拉走,杖毙!” “萧彻,你敢!”许南兮连忙阻止。 “血,血,王爷,你救救我们的孩子。”这时秋侧妃尖叫起来。 “姐姐,平时我什么都没同你争,没同你抢,为何你这般心狠,连我孩儿都不放过?”秋侧妃此时还不忘指责许南兮。 许南兮冷笑道:“此时尚有空来指责旁人,你家孩儿投到你肚子里,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也只有一些脑子有疾的人,才会怀疑旁人想迫害你的孩子。这个男人我见着都恶心,这个孩儿又关我何事?” 她攥紧手指,才克制了自己想掐死这对狗男女的冲动。 秋侧妃眼神闪了又闪。 这个男人恶心么? 那她的孩子不是白白牺牲了? 萧彻额上青筋暴起,道:“许南兮,总有一日,本王会敲碎你的强骨头,让你乖乖听话。来人,王妃谋害皇嗣,关禁闭半年。” 许南兮奋力反抗,可终是不敌,被拖回了院子。 琥珀琉璃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许南兮被摇醒时,嘴里还在不停地哀求着:“王爷,王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3章 意见相左 睁开眼眸,许南兮正对上眼底泛愁的琥珀,轻哄着她。 \"琥珀,你没死?\"许南兮刚止住的眼泪又泛滥开来。 琥珀抚着她的后背,宽慰道:“小姐,奴婢好好的,哪里死了?梦是反着来的,奴婢要陪小姐三生三世呢。” 许南兮双手捂着胸口,那处如同被一手掌紧紧攥住,还在尖锐疼着。 梦里的绝望,铺天盖地,把她淹没。 “玄鹏玄翼何在?”许南兮朝暗处叫了一声。 “属下参见主子。” 玄鹏、玄翼是外祖父给她留得两个暗卫,武功高强,能力卓越。 “玄鹏,你明日去齐王府,探探一个叫秋娘的女子。”梦里那个惯会惺惺作态的女人,让她难受又憋屈。 她从小在外祖家长大,虽是寄人篱下,但是外祖家每个人都待她格外亲厚。 外祖父母恨自己当时眼亡心瞎,没有认清沈清和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害得女儿早早离世,更是护她如眼珠子般。 因此她也是一直被娇宠着长大。 “玄翼,你以后就守着夫人的院子,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许南兮一一吩咐道。 想起许云惜那句“死也不嫁”的话,她估摸着她那二妹要作妖。 若是许云惜想换亲,那她不妨顺水推舟,她刚好远离那人。 宋迟不是没有勇气换吗? 梦中的宋迟替外祖家收尸,她就委身相许吧! 况且梦中的萧彻忘恩负义,屠尽助他登顶的沈家,残忍杀她,宠妾灭妻……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实非良配。 她想避免外祖家被屠,唯有彻底毁掉萧彻帝皇之路。 没有外祖家以及宋迟的支持,萧彻应是无缘那个位置。 理清楚了这点,她的心绪慢慢平稳了下来。 睡不着,她索性把灯芯拨亮,一针一线缝起了喜服。 若是嫁予宋迟,她的眼角眉梢竟然有些欣喜。 翌日,许云惜又来痴缠李氏。 她央求道:“娘,宋迟不喜女儿,我也不愿嫁给他守活寡。您就帮帮女儿,让许南兮嫁去,可好?” “你怎知宋迟不行?”李氏满眼狐疑地问道。 “娘,我若说我重活了一世,你信不信?女儿还知下一任皇帝就是齐王萧彻。” 她倏然记起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西北发生瘟疫。 “西北发生瘟疫,过几天京城就会得到确切消息,陛下会号召京城高门世家捐钱捐物。若是属实,您就帮我同大姐的婚事换过来。好不好嘛?”许云惜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这一辈子,她重生了,她一定要当皇后。秋娘又何所惧?! “好!此事若是属实,娘就想办法换亲。十几年前,我能干掉那个贱人;十几年后,我一样有办法换掉那人的女儿。” 李氏眼眸闪过一抹狠戾,阴沉的话语从那薄唇之中吐出来,冰冷彻骨,与毒蛇无二。 玄翼气急败坏地把这些言语转告给许南兮。 许南兮眉秀高挑,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她原本以为她的母亲是郁郁寡欢,郁结成疾,没想到竟是死在那毒妇手中。 不急,以后定有法子收拾他们。 “翼叔,欠本小姐的,本小姐会让他们连本带利还清。”许南兮黑眸闪着旋涡,缓缓宽慰道。 “翼叔,你继续监视他们,我以后日子能不能好过,就全有赖于你。” 玄翼顿时心中一凛,觉着责任重大。 “是。” … 几日之后,西北瘟疫盛行的消息,果然传回京城。 皇后娘娘领头,节省宫中开支,倡导宫妃捐钱捐物。 世家女子纷纷效仿。 深闺中的许南兮也赶了一次热闹。 许云惜听得此事,高兴得一蹦三丈高,提起裙摆就往李氏房中跑去。 锦瑟正在园中同婆子们唠嗑,连忙将此事回禀许南兮。 许南兮正倚在榻上看书,听得锦瑟的禀报,轻轻摩挲着手里的书本,饶有兴致道:“还真验实了呢!莫非还真是重生的?” 那她就坐等好戏开场就是。 再说许云惜刚跨进院门,就连声高呼:“娘,娘,您在哪里?” 那声音里藏不住的喜悦。 李氏忙从屋中行了出来,喝斥道:“闺阁女子,这般无形无状,成何体统?” 李氏因出身低微,故严格要求许云惜。 请来名师,教授许云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奈何许云惜天赋平平,全学了个四不像。 许云惜抱着李氏的胳膊晃了晃,委屈地嘟嘴道:“女儿这是高兴,娘最是疼爱女儿,就不要再凶女儿了嘛?!” 自己亲生的女儿,哪有不疼的? 李氏点了点她的额角,叹了口气,放低声音道:“再是高兴,也要喜怒不形于色,你以后要做当家主母,执掌中馈,哪能这般被人看出情绪。” 许云惜觉着李氏说得颇有道理,忙敛起脸上的愉悦,但还是辩驳道:“这不就是在娘的院子里,女儿才放肆了吗?” “娘,您上次应承我的那件事是不是该兑现了?”许云惜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李氏。 “那件事?”李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我应承你何事了?” “娘……”许云惜气得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您答应我若是西北瘟疫属实,您就替换我和大姐的亲事。” 李氏这才记起当时随口敷衍之事。 上次,她被女儿闹得脑仁疼,又觉得哪有重生这种怪诞事情,就想先打发了她,才随便应承。 哪曾想,她今日又过来商讨此事。 还真是念念不忘了。 换亲? 怎么可能?! 宋迟可是她千挑万选的好女婿。 她把京中所有儿郎全都扒拉了一遍,发现宋迟确实不可多得。 宋家有家规,男子年愈四十无子方能纳妾。 宋迟房中无女人,身边干净无比,在外据传也是从不近女色。况且个人能力出类拔萃,迟早位极人臣。 家中人物关系简单,上只有太祖母和婆母二人,待人和善,从不为难媳妇。同辈的只有一个寡嫂。下只有三个小儿,大房一儿一女;二房一个小儿,养在婆母身边。 云惜嫁过去,只需拢络好了夫君的心,生下一儿半女,那日子赛过神仙。 宋迟保家卫国,虽有战场沙场的风险,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 即便真的为国捐躯,死后他的功勋,还可荫庇后代。 至于女儿说的不能人道,那更是无稽之谈。 瞧他那虎背熊腰的身板儿,势若猛虎。以她这过来人的火眼金睛,哪是不能人道? 一般的闺阁女子,是不堪承受! 第4章 同意换亲 李氏哪会由得许云惜胡来。 \"惜儿,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你大姐的亲事乃陛下御赐,更是由不得你我。\"李氏眼神颇为严厉道。 许云惜此时若还不明白,定是弱智了。娘亲之前答应她的,只不过是在敷衍罢了。 她哪会甘心,眼泪倏地流了下来,委屈巴巴道:“娘,您怎的就不信我呢?女儿是重生的,本就知道事态发展。此次西北瘟疫也验实了。更何况女儿以后当了皇后,您不也跟着风光吗?谁还敢背后诽议您出身低微?!” 出身低微一直是李氏的忌讳,女儿使劲戳她的肺管子,她焉有不气之理? 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厉喝道:“惜儿,你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什么胡话你也敢说。来人,把小姐拖回去,禁足十天。” 许云惜一听,十天?那黄花菜都得凉了,心里一片冰凉。 于是抱紧李氏的大腿不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女儿知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女儿对那宋迟实在不喜。上一世,女儿生生蹉跎了一生。此生,女儿实不愿再被耽搁。您就当可怜可怜女儿,帮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可好?” 李氏沉默地看了她半晌,见她哭的凄惨,心总归软了下来,道:“惜儿,你先起来。此事行与不行,并非母亲说了算。母亲需征求你父亲的许可。你父亲若是允许,母亲才能着手去办。” 李氏极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见识浅薄,从不会妄自动手,万事都会寻得许清和相商。这也是许清和把她放在心尖上的原由之一。 许云惜睁着泪眼婆娑的眼,满眼期待,“娘,父亲最是爱重您,但凡您开口,父亲没有不允之理。现下劳烦娘,女儿的后半生幸福就全仰仗于您了。” 当年,身为妾室的娘毒死了那个女人,父亲明明知晓,却并未多加阻拦,可见父亲多心悦娘亲。 但凡只要娘在父亲的耳边吹吹枕头风,再难的事她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娘的这个枕头风功夫了得,待她习得一二,还怕那秋娘干甚?! 当玄翼来禀告这些事情的时候,许南兮嘴角勾起浅浅弧度,道:“我们只管喝茶看戏就成。” 父亲确实是个情种,但只对李氏一人好,对其它人皆是薄情寡性。 当然因爱屋及乌,对李氏所生的子女,也是格外的爱护有加。 换亲这个事情,父亲必会答应。 果然不出意料,许云惜翌日去李氏院中时,得知父亲已是应允。 许云惜顿时喜笑颜开。 李氏还是放心不下,蹙眉忧愁道:“惜儿,你可知齐王府中有一爱妾,齐王爱之如珠如宝。你这般的性子,娘实在发愁。” 许云惜的心都飞扬起来了,猖狂道:“娘,您这般得父亲的喜爱,您好好教教女儿,女儿哪用愁拢不住齐王的心?” 李氏心想:云惜继承了她的好相貌,生得倾国倾城,若是她再传授一些房中秘诀,确实不必担心那个秋娘。 她这一身魅惑男人的本事,若是传给女儿,就是天上的谪仙,亦或庙里的佛子,也得把他拉下神坛。 她伸出那白皙娇嫩的手指,戳了戳许云惜的额头,痴笑道:“哪有你这般说你娘的。得空了,你过来,娘定好教教你。” 许云惜内心更是雀跃。 既然事情已是确定,娘亲上午不得空闲,要管家理事,许云惜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去了。 父亲会同意换亲,本就在许南兮的意料之内。 但当锦瑟回来形容许云惜的得瑟时,许南兮心中还是难免失落,胸口一股酸涩上涌,堵得她险险落下泪来。 虽说早就过了期盼父爱的年龄,但父亲竟是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还是让她难过。 她把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讨要母亲的嫁妆,她也就不必心慈手软了。 玄鹏从齐王府打听消息回来。 他单膝跪地:“小姐,齐王府守卫森严,府中确实有一女子名唤秋娘。府中早已默认她为侧妃。” 许南兮道:“鹏叔,你坐下回话吧。你是外祖父的暗卫,跟了外祖父几十年,实为我的长辈,以后都不必下跪。” 外祖父的人,她也是要敬三分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否则谁会尽心替她办事? “齐王日日宿在秋娘的屋中,对那秋娘很是宠爱。秋娘屋内一应物什摆设,全是正妃标准。” 对于一点,玄鹏很是不满,又很是担心自家姑娘。但是作为下属,也不能多加置喙。 玄鹏把他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那秋娘本是城中一面摊的老板,做得一手好面,劲道鲜香。又长得花容月貌,生意很是不错。 齐王日日光顾。但是秋娘兄长喜赌,秋娘赚再多钱都不够填补那个窟窿。 有次竟是直接把她给押了出去。 当时赌坊的人来拉她时,恰巧碰上齐王。 齐王帮她还完了赌债,怜她在外面摆摊辛苦,又担心她再被兄长卖掉,于是把他带回了宫。一直留在他身边伺候。” 锦瑟知道这个故事还很长,怜他讲得舌干口燥,给他倒了一杯茶,玄鹏一饮而尽。 接着又娓娓道来:“那秋娘也是很护主。齐王有一阵子失势,被圣上罚进冷宫,正值冬日,又冷又饿,是那秋娘挖老鼠洞、掏蛇窝、捡柴火就这般熬了过来。” “蛇、老鼠……”许南兮的丫鬟婆子们吓得失声尖叫。 这等心性坚韧的女子,若不是她梦中的仇人,这个朋友,许南兮是交定了。 这就不怪乎梦里她败得一塌糊涂。 许云惜一门心思想嫁进齐王府,她都替许云惜捏一把冷汗。 她更加坚定:齐王府那就是龙潭虎穴,是万万不能进的。 许南兮示意玄鹏继续讲下去。 “又有一回齐王得了天花,宫里贵人都避之不及,他被迫迁出了宫外,丫鬟婆子无人敢近身,也只有这个秋娘不眠不休地伺候着,老天保佑,齐王竟是完全康复了。” 吴嬷嬷插嘴道:“这下齐王应是把秋娘当作宝贝一样疼了。” 众丫鬟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玄鹏又接着讲道:“前不久,一个刺客闯入齐王府,秋娘为齐王挡刀,差一点点就刺中了心脏,至今尚未痊愈。” 众人不禁一阵唏嘘。 “小姐,这个齐王,您是不能嫁的。”玄鹏诚恳劝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吃瓜吃到了自家主子头上尚不自知。 许南兮:“故事听完了,大家都干活去。嬷嬷,麻烦帮我去把我娘的嫁妆单子拿过来。” 大家一哄而散。 “鹏叔,齐王府的事,我心里已是有数,你不必再跟了。这两封信,一封交给外祖父,一封交给大舅母。务必亲手交给他们,不得有失。”许南兮郑重道。 玄鹏接过信,就朝镇国公府而去。 第5章 讨要嫁妆 翌日巳时,大舅母马氏和二舅母董氏就携伴来到了许尚书府。 李氏虽心里厌憎镇国公府众人,但是作为许府的当家主母,听得门房下人来报,也只得假惺惺迎了上去。 “哎呀,今日刮得什么风,竟是把两位贵客都吹来了,我先前还在纳闷,今日怎地喜鹊叫个不停。”李氏假模假样的说笑着。 马氏心里哼哼冷笑,待得一会儿,就该是乌鸦叫个不停了。 “两位贵客今日前来,可是要见大小姐?”李氏还是按捺不住,先入为主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一来未久见南兮,甚是想念得紧,再来这不南兮就快成亲了,我家国公爷不放心,催着我们前来核对小姑之前的嫁妆。”马氏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来意。 大晋律例,女人的嫁妆,有子女傍身者皆由子女继承;若是无一子女,仍可由娘家人索要回去。 因此外甥女出嫁前夕,沈家两位舅母前来清点嫁妆,实在无可厚非。 李氏脸上堆满假笑,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那就辛苦两位舅母了。” 董氏又适时的递上一本册子,含笑道:“这是我家国公爷给小姑的嫁妆单子,现下不知放在何处?现下由何人掌管?还请李夫人带我等过去。” 李氏心里淌血,当年镇国公府嫁女,十里红妆,这要是全给予了许南兮,这个尚书府估摸着都要搬空大半。 开玩笑,那位嫁妆都乃孤品,有价无市。还有到手的东西,若是要她吐出去,那不得让她辗转难眠?! 她杵在那里,怔怔发呆,半天也没吭声。 “尚书夫人可知,我那小姑的嫁妆放在何处?大家都不得空闲,还是尽早清点完毕,我们也好同国公爷回话。”马氏见她如此,瞳孔一缩,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讥笑,迅速收敛,又开口催促道。 李氏沉沉叹了一口气,方才道:“世子夫人有所不知,南兮娘的嫁妆,我还真不知放于何处。” 董氏淡淡接口道:“哦?本以为找你即可,眼下你既不知,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今日这趟算是白跑了,只能明日叫国公爷亲自来询问许大人了。” 于是侧首对马氏道:“大嫂,我们走。” 说罢,两人作势就要离开。 大晋朝律法,私动、私吞、损坏原配嫁妆者,都是要坐牢的,她们急甚? 李氏脸上急色骤显,若是真让国公爷找老爷,老爷没脸,她肯定落不着好。 于是连忙拦住,笑道:“两位舅母还请留步!我不知,府里总是有人知晓的。两位还请稍等片刻,容我打发下人去仔细打听,再来告知二位。” 李氏此时才发现,她竟是连茶都还未曾给两位上。 幸好她的丫鬟桂香机灵,此时端来两杯茶盏。 李氏转而一想,反正女儿都要换亲,这些嫁妆到时就自是她家惜儿的了,心里的难过也就纾解少许。 此时一嬷嬷来报,说是寻到了前夫人的嫁妆库房。 马氏董氏倏地起身,也不再同李氏闲聊,由此人领着马不停蹄地往库房而去。 库房稀稀拉拉存着少许便宜物什,大件却一样都没见着。 马氏董氏对视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她们都要气笑了,小姑当年的十里红妆,现在只剩少许,这个尚书府还真是强盗作风。 二人琢磨着看来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马氏董氏让手下婆子一人清点,一人勾划,这少许物品不费多时就清点完毕。 “李夫人,尚书府家财万贯,肯定不会克扣女人的嫁妆。”马氏先给尚书府戴个高帽子,接着才好询问嫁妆之事,“不知我家小姑另外的嫁妆,李夫人是一起帮忙寻找实物还是用现银抵扣?” 李氏闻得此言,神色晦暗,“用现银抵?”还有这种算法,不禁嘴角抽了又抽。 “南兮娘的嫁妆估摸着都在府内,世子夫人若是寻到,尽管搬走。”若是寻不到,那只能怪你等没本事喽,李氏虽然面上带笑,但是眼底却是冷色。 马氏毫不介意,这么多的好东西将要被搬走,她能高兴,那才奇怪。 她却满心欢喜,满脸含笑,道:“好说,好说。” 董氏也点点头道:“多谢夫人行个方便,那我等就不客气了。” 忙招呼手下丫鬟婆子去寻册子上未勾划的物件。 须臾,一件件描金漆器从李氏的院内源源不断抬了出来。 李氏瞧见,心肝脾肺都在揪疼。 就连房内最喜欢的一件红珊瑚摆件,放在她这里藏了十几年,一直舍不得卖掉,这次竟也被董氏翻了出来。 李氏的眼圈都红了,心疼道:“此件不是沈家嫁妆,这是我的,我的。” 马氏很是诧异地又重新看向那红珊瑚,明明就是小姑的,她看来是心疼了,舍不得。 “那夫人可知,我们这册子上的红珊瑚去了哪里?这可是外邦进贡的无价之宝,往少了说也是得值几万两银子。” 李氏心想:几万两?你们怎么不去抢?心要不要再黑点,顶天就值五千两竟被说成几万两。 但是返回嘛,这却是她的心头好,不是剜她的心头肉吗?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甚是左右为难。 “行,李夫人,我们也不多要,居中吧,就算五万两现银,您看如何?”董氏一副算少了的心疼模样。 董氏心中冷笑:哼!跟老娘我斗,回去再修炼一千年。 红珊瑚亦或是五万两现银,李氏忍痛割爱,还是选择了后者。 李氏扶着额角,讪笑道:“瞧妾身这破记性,该打!这明明就是夫人的嫁妆。” “无妨,李夫人记起来就好,记起来就好。”马氏笑眯眯地回应道。 李氏更是诧异,为何她俩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册子上的物件? 说来这事还得多亏玄鹏玄翼两个暗卫。但是这话是绝不可告知李氏的。 马氏又瞟了一眼册子,抬眸对上李氏:“册子还差上一些画册古籍,是您陪我们去书房取还是等国公爷亲自动手?” 又是拿国公爷来威胁她,李氏眼眸黑沉,浸满不悦,腮肉都要咬碎了。 她脸色阴沉地道:“妾身陪同即可,怎敢劳动国公爷他老人家?” 话语阴阳怪气,董氏也不甚在意,立刻道谢:“那就多谢李夫人。” 一番折腾,原本雅致的书房,墙面雪白空无一物,柜中也只剩几本破书烂籍斜倒在那。 当许清和下值回到书房,见到此般情景,气得七窍生烟。 最册子上还差的物件,马氏董氏这次真没多要,仅仅只要了五万两现银。 不过这也是要了李氏的半条命。 这些嫁妆最后全被锁进了栖南苑库房。 “李夫人,请问尚书府公中此次给南兮准备了多少嫁妆?南兮毕竟是尚书府嫡女,嫁的又是齐王,身份贵重,公中若是一分不给,说出去,尚书府也没脸不是?”马氏仍旧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 这是刮完前夫人嫁妆,又来薅她羊毛了?还要不要让他们尚书府活下去? 李氏想直接昏厥过去算了。 但是又不能! 若是她晕了,她们必会去寻找老爷,老爷不通庶务,结果难以预料。 李氏按了按太阳穴,强撑精神应付马氏董氏。 “这次我们不多要,只跟你家二姑娘一样就行。”马氏最后拍板道。 来了来了,“又是不多要”,哪次少过?李氏心脏骤跳,暗地里朝她们翻了一白眼。 “两位姑娘嫁的都是高门大户,至少也得两万两吧。”董氏补充道。 嫡女两万两银子还真是不多,普通官宦人家都比这个数目要大。 李氏拍了拍胸口,顺过气来,不算太高,尚可接受。 “最近府中两位嫡女出嫁,实在忙碌,就不留两位夫人用饭了,两位慢走。” 李氏也顾不得脸面,想早早把两个瘟神送走。再不走的话,自己定得再脱上一层皮。 锦瑟讲得绘声绘色,许南兮听得眉开眼笑,似是出了一口恶气。 入夜,许南兮又沉入梦乡。 她被侍卫拽走。 秋侧妃自作孽,流掉的男孩,已是成型,且终生不能有孕。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秋侧妃哭得梨花带雨,小手攥着萧彻的衣襟,“王爷,您莫要怨怪姐姐,真的是妾身不小心,您不要替我们孩子报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看,她多大度,而且勇于承认错误。 但是,她低头的一瞬间,一抹阴毒从秋侧妃的眼底一闪而过,继而又换上一副无辜又楚楚可怜模样。 萧彻把秋侧妃揽在怀中,见她哭得凄凄哀哀,更是心痛不已。 这个善良柔弱的傻女人啊,此时都还不忘为那毒妇说好话。 萧彻阴冷眼神里透着狠戾。 他轻轻抚着秋侧妃的后背,“秋娘,现今本王还不能动她。他日我若是登上高位,必叫她十倍奉还。” 飘在空中的许南兮吓得浑身颤抖。 “王爷,妾身这点委屈又算什么?王爷您的大事要紧,您还得指望镇国公爷呢。”秋侧妃窝在萧彻的怀里,柔柔地劝慰道。 许南兮真想给秋侧妃一掌。 她也这般做了,可是她那透明的掌心直接从秋侧妃的身上穿过。 气得她在那处呲牙咧嘴。 “镇国公爷么?本王迟早屠他满门。”萧彻嘴角又泛起阴冷的笑意。 许南兮不寒而栗! 一抹得逞的笑容涌现,秋侧妃迅速垂下眼睑,压下唇角弧度。 继而萧彻又恶狠狠道:“本王现今动不了她,但会把她身边的人一一除掉,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她还敢欺负于你。” 第6章 姐妹待嫁 她又仿佛回到身死之后。 所有宫人已被萧彻遣散,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裙摆之上血迹斑斑,竟是染红了地板。 萧彻淡淡瞥了一眼地板,神情未有一丝波澜,冷酷道:“此妇谋害于我,贬为庶民,死后不得进入皇家寝陵,就拖到乱葬岗喂狗罢。” 萧彻已登上高位,再是无所顾忌了。 三更半夜,宋迟默默一人,徒手挖着泥土,十指浸满鲜血,犹不觉得疼,然后小心翼翼用锦帕把脸上手上的血迹擦掉,让她入土为安。 一个七尺男儿,在她墓前哭得撕心裂肺。 “阿兮,我悔啊!若是早知那个畜牲这般待你,就是排除万难,我也会换了花轿……” 她扑进他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心脏处似乎被人用手死死掐着,疼痛难忍。 疼着疼着,就这般被疼醒了。 许南兮用手摸了一把脸,竟全是泪痕,连枕衾都湿透了。 她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最近这段时间,萧彻秋娘总是阴魂不散,如连环画一般只要入睡,他们必要来报到。 而宋迟更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他会对梦中的许南兮这般情深意重。 这究竟是为何? 连现实中的她都很是好奇。 她又仔细冥想半晌,再次确定与他并无甚交集。 自从李夫人答应换亲之后,压在许云惜身上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想着就要成为齐王正妃,往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时有些得意忘形。 见许南兮在院里散步,便兴冲冲迎了上去,屈膝行了个礼:“姐姐安好。” 柔弱不能自理,跟梦中的秋娘不差上下,有得一拼。 许南兮轻轻笑了一声。 虚扶了她一把,客气道:“妹妹不必多礼。你我本是亲姐妹,何须如此客套?” 许云惜顺势站了起来,看着许南兮头上那些钗环,皆是价值连城,嫉妒油然而生。 又觉着她即将要嫁去齐王府享福,上皇家御碟,成为真正的皇亲贵胄,哪还会缺这些珠钗首饰?是以心下也就释然。 “是,以后出嫁了,我们姐妹定要相互帮衬,共同对外。”许云惜柔柔地道。 此时就要开始拉帮结派了么? 许南兮秀眉挑了挑,笑道:“妹妹放心,你我嫁人,若是有人欺负妹妹,姐姐一定义不容辞。” 若是秋娘欺负于你,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毕竟秋娘不除,难解她心头之恨,许南兮心想。 “姐姐如此说,妹妹我就大可放心了,妹妹在此多谢姐姐,咱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离成功又近了几分,许云惜如此想。 “下月成亲,姐姐的见亲绣品完成得如何?”许云惜转换话题,提醒许南兮。 许南兮故作惊讶,道:“姐姐我嫁的是齐王,新妇敬茶自也是去到宫里,宫中贵人,又何须这些绣品?” 许云惜很想抓紧她的衣襟告知她:你醒醒吧!你嫁的是将军府,不是齐王府。嫁去齐齐府的,是本小姐,是本小姐。 但是她不能,她咬紧下唇,才堪堪忍住。 只能委婉地劝道:“姐姐,还是多做一些,以防备用。万一呢,是不是?” 许南兮赞同地点点头道:“妹妹说的极是,姐姐还得多谢你提醒。” 她倏然又道:“我还得去提醒我外祖父,所有陪嫁丫鬟婆子,全要会武的,以防万一。妹妹,最近实在是不得空闲,我就不跟你在此闲聊了。改日有空,再邀妹妹喝茶。” 许南兮心里冷笑:妹妹,你们最好把齐王府打得天翻地覆,不要来烦我。 转身就回自个儿的院子。 嫁宋迟这点不好,她又多了好多绣品要做,甚是头痛,她按了按额角。 听得此言,许云惜又急忙朝李氏的院子走去。 李氏正在准备姐妹俩的嫁妆。 什么都是一式两份,不偏不倚。 当然私底下补的那些,许南兮是想都别想。 又想着前夫人的嫁妆就要全归女儿了,李氏顿时更是觉着这门亲事实在是换得值。 许云惜提着裙摆跨进院落,向李氏行了个礼。 李氏满意地颔首,不枉她苦心教导,总算是有点贵女风范。 “娘,我陪嫁的丫鬟婆子,都得武功高强。我有事也可差遣她们去办。若是秋娘欺负我,我也能方便同您请教。”许云惜道。 李氏沉思半刻,笑道:“惜儿说得很有道理,母亲定让你爹替你寻多几个。” 许云惜笑容灿烂道:“谢谢娘,爹寻的自是最好的。” “娘,出嫁那日的事情安排如何了?”许云惜压低声音问道。 李氏白了她一眼道:“万事有娘。你就安日待嫁吧。” 那一眼风情万种,连同为女人的许云惜见了,都不免手脚发软,更何况是男人? 许云惜感叹,她若是得她娘一半的火候,齐王也是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剩下这些日子,她还是要潜心向学。 ...... 转眼间,日子一晃来到了成亲的那日。 今日两位嫡小姐同时出嫁,尚书府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两位舅母担心李氏只顾二小姐,而怠慢了许南兮,于是早早来到了栖南苑。 李氏换亲的打算,马氏董氏也是早已知晓,心中还是迟疑:“南兮,你怎就想换亲呢?” 齐王皇亲贵胄,身份尊贵非凡,而且在皇子之中也格外瞩目。 威武将军宋迟虽然也是一表人才,但是同齐王相比,身份地位还是相差甚远。 齐王甚至极有可能登顶,若是嫁给他,南兮将是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她们内心并不认同外甥女换亲一事。 但是她们只要南兮幸福就行,旁的也就无所谓了。 “舅母,齐王府里有一爱妾,我实在难以应付。宋府有家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两相比较,还是宋府更为合适。” 许南兮只能对她们讲这些浅显的道理。 她不可能跟她们说,齐王登基之后会屠镇国公府。 她自己都不知这些是真是假,又岂敢妄言?不过远离那人总是对的。 马氏董氏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们也曾想为自家女儿牵线搭桥,可是都未能成功,只因宋迟不答应。 那厮却独独应承了许家二小姐。 她们心中又不免替南兮担忧起来,宋迟会如何对待他们家南兮? 还真是愁煞个人。 许南兮很想冲上前去,抚平她们那蹙紧的眉头,大声告诉她们。 放一万个心。 宋迟最是喜欢她。 ... 将军府的老夫人宁安院。 老夫人坐在上首,微眯着眼睛捻着小叶佛珠,低垂的眸子,缓缓抬起,定定地注视着他,方才开口道:“迟儿,你今日不可乱来。” 难道是自己哪里不小心,而走漏了风声? 宋迟身子一顿,眸底满是狐疑。 他都做得那般隐蔽,还是被人察着? 他怔在那处,前前后后又重新想了一遍,实在不知哪处露出马脚。 老夫人觑了一眼自家孙儿疑惑的眉眼。 “不用冥思苦想了,你没走漏风声,也未曾露出丁点马脚,打从你决定同许家二小姐订亲,并要求同一日成亲,我就已知晓你心里的谋算。”老夫人掀了掀眼皮,替他解惑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宋迟不服不行。 老夫人又淡淡地开口:“你心悦许家大小姐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了。若是她没订亲,我早就替你求娶了她。可是她是御赐亲事,谁也反抗不得。”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拨动很快。 继而又开口道:“你今日更是反常,府里所有装饰不仅亲力亲为,迎亲仪仗也是最高配置,就是酒水宾客你都过问。你这般行为,等于在诏告世人,你宋迟即将迎娶心爱之人。” 宋迟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他还是嫩了点,得意得忘了形。 “你可曾想过,你若是出事,我们阖府上下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又怎么活?”老夫人一粒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眼神变得凌厉。 若是他的两个哥哥还在就好了。 自己便如了他的愿。 第7章 婚事竞跑 老夫人用手紧紧捂着胸口,那口郁气堵得她胸口发痛。 又平复了一下悲伤情绪,嗓音低沉道:“即便你心悦许家大小姐,可是许家大小姐又心悦你吗?” 这个问题,宋迟也曾心里问过自己千万遍。 许南兮都看他都是一副陌生人的神态,这算哪门子的心悦。 宋迟的眼眸暗了下来,一瞬失了神彩。 “你想去换亲,可你又怎知许家大小姐,不愿嫁王爷,而愿嫁你这个小小的骁骑将军?”老夫人加重砝码。 你这纯粹就是和尚的剃头担子,一头热。 宋迟心里忿忿不平,他这个骁骑将军官职小吗?四品。 况且他还年轻,大把前程,将来定会给她请封诰命。 他就是不甘心。 但他不知许大小姐是否愿意放弃荣华富贵,以及将来的至尊之位,而来就他? 对这个问题,他目前尚未有答案,他只期盼把人先抬入院中,慢慢哄着些,总会有回心转意的那日。 他只盼望老天能厚待他一次。 宋迟倔强地昂着头道:“祖母,我答应你,今日我不动手,但若是那许大小姐自个儿上错了花轿,那孙儿必不会再放手。” 老夫人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倔犟的孙子,再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愿再打击他。 “好!我应允你,若是许大小姐上错了花轿,证明天意如此,老身绝不再阻拦。” 老夫人心想,迟儿啊,你就别做梦了,岂有这等好事? “那孙儿多谢祖母!”宋迟向老夫人深深鞠了一躬。 回转院中,一声沉重的闷响,宋迟狠狠跪在地上,深深叩下头去。 那一声“砰”响,隔着老远,老夫人都听得清晰无比。 她的膝盖似乎生疼。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地上,“咚咚咚,”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地板都跟着震了又震。 老夫人现在不光膝盖疼,连额头似乎也疼了。 “皇天在上,愿佛祖保佑宋迟一次,让许大小姐上了我的花轿。小子将为您塑造金身。” 此时,本是光芒万丈的天空,忽然间一道惊雷炸起,格外惊人,似在回复他一般。 看着宋迟这般深情,老夫人心里也不太好受。 她也默默拨动手里的佛珠,祈求老天爷怜悯这个傻孙子一次,乞求老太爷大儿子在土里能护佑这个傻子。 宋迟今日兴奋劲拼命压住,都是无济于事,从心里眼里漫延出来。 能否得偿所愿,在此一朝! ... 云惜苑。 李氏神色格外凝重,再次同许云惜确认:“惜儿,你还是决定换亲,对吗?开弓没有回头箭。” 但许云惜哪会更改,咬牙道:“娘,女儿还是想搏一搏。即便往后日子艰难,女儿绝不怨怪你们。是我自个儿没本事。若是好了,自是无人能及。” 李氏轻轻抚了一下许云惜那满是珠翠的发髻,爱怜道:“惜儿,娘也教了你许多,你需时时记住娘的话,在男人面前不要逞强,小意奉承,才能拢住男人的心。何况你长得美,哪有男人不爱的。你要擅长利用自己的优点......” 继而她又叹了口气,惜儿自个儿选的这条艰难的路,以后只能督促老爷多帮帮她了,万一成功了呢? 她最后又不放心叮嘱了许久。 “惜儿,你可做好准备?接亲的队伍已到了。”李氏面带不舍。 这一仗即刻就要打响了。 许云惜含着热泪,点点头,道:“娘,女儿舍不得你。”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傻孩子,走吧。离得近,你也能常回来。” 两位新娘来到厅中拜别父亲。 婆子们先给她们手中各自塞了一支香,让新人上香祭祖。 尔后许清和又对新人说了一些场面话。 齐王萧彻和宋迟本是在厅中喝茶,等候新娘。 见时辰差不多,各自回到了花轿旁。 今日新娘本是由兄弟或者夫君背上花轿。 但是齐王萧彻生性高傲,娶许南兮一是因为圣旨,再者是因为镇国公府和尚书府,并非心悦本人,哪会折腰背人。 萧彻不背,宋迟不好抢他的风头,也只能静静杵在花轿旁边,怔怔地望着大门出神。 而尚书府,只有李氏生的一子,就是许云惜的弟弟,本来他想背许云惜,但是许南兮嫁的又是齐王,身份高出一头。只能选择两不相帮。 李氏又想在其中动手脚。 几个原因中和,所以两个新娘就由喜娘搀扶着,一同悠悠行出府去。 两位新娘,身量一般无二,又是红盖头盖着,身着同样的红喜服,袅袅婷婷,由喜娘搀扶着跨出门坎。 “新娘子出来喽。”小孩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倏然一辆失控的马车冲进了迎亲队伍。 马夫拉紧缰绳,马儿高高扬起马蹄,黑色的蹄甲在迎亲人群中闪着寒光,猛然踏在地上,尘土飞扬。 长长的马儿嘶鸣声,让人心肝欲裂。 马夫高喊:“马儿失控,快避让……” 话音未落,车夫被重重摔下马车。 顿时,人群慌不择路纷纷避让。 有人尖叫,“马儿踩到人了……” 声音掩盖在混乱不堪的嘈杂里。 人群尖叫着四散逃窜。 许南兮盖着红盖头,被人群推搡差点倒地,她的脚被人踩麻了,钻心般的疼。 喜娘赶紧把她扶起,小心翼翼地避开逃窜的人群,爬山涉水,艰难的来到了花轿旁。 齐王萧彻和宋迟早已不在轿旁。 估摸着去制止那匹失控的马儿。 忽地一阵风吹来,喜帕被掀起了一角,许南兮瞟了两台花轿 。 两台花轿一前一后依此放着。 前面的花轿尊贵奢华,轿帘上帘着珍珠玉器。 后面的朴素许多,只是绣着长枪刀剑。 她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又垂下眼帘。 虽知李氏会安排好一切,但是万一她们后悔了呢?临时改变主意也是未尝不可? 她由着喜娘搀扶着。 “嬷嬷,您确定是这台花轿吗?”许南兮轻声问道。 “新娘子放心,老身定不会搞错。”言之凿凿,让人深信不疑。 她正欲上轿,旁边一道声音响起,“错了,错了,是这台,这台才是你的。” 隔着盖头,不知是何人拽着她来到后面的轿子旁。 坐到轿子里,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一度以为那许云惜反悔了,又要嫁去宋将军府了,那时真是让她绝望啊! 她都准备再制造混乱了。 是的,她有两手准备。以防许云惜后悔。 眼下,许云惜没有反悔就好,省得她留下把柄。 此场婚礼,不知暗地里伸出了多少只手,都想把这潭水搅浑。 其实换亦或是不换,都是由她决定。 许南兮此时觉着自己好聪明! 又稍稍等了片刻,随着礼官一声起轿,齐王府的花轿被抬了起来,渐行渐远。 齐王府的人随之一散而空。 宋迟的心如被猫爪挠着。 今日的混乱程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连老天都在助他。 他抿嘴轻笑,真想不顾忌礼仪,现在就把红盖头掀起,验证老天爷是不是厚待于他。 但是想归想,不管是与不是,此时都得认命。 他的心也从未有过这般慌乱,双手隐隐发抖。 他第一次上战场拿刀砍人时都未曾这般过。 那颗躁动的心也仿佛跟他作对般,“嘣嘣嘣”似要跳出口腔。 在一声起轿声中,花轿朝着骁骑将军府而去。 八个力气巨大无比的轿夫,先前得了将军吩咐,将花轿抬得飞起。 这八个轿夫是将军手下侍卫,通过激烈竞争才拥有上岗资格,并每人一百两银子作为犒劳。 大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时宋迟的吩咐犹在耳旁:“花轿两刻钟之内回府完成礼仪,违令者军法处置。” 当时他们还嘲笑将军猴急入洞房。 别人家的花轿,恨不得绕京城走一圈,让全京城人都来瞧上一瞧,好知晓他们今日成亲,而他们将军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很是疑惑,但将军却是笑得一脸神秘而又复杂。 索性他们也不管了。 将军这个做法,自有他的道理。 所以轿夫们犹如送八百里加急信般在路上狂奔。 而媒婆、鼓乐手、丫鬟、婆子们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手里拿着帕子的媒婆秧歌都没法扭起来。 她扶着腰,喘着粗气,一边还得不停挥舞着帕子,叫着:“慢点,慢点,等等我们……” 路旁看热闹的百姓笑得直不起腰来。 后来大家都像被无头鬼追着似的,全都往将军府去看热闹。 一场婚事,竟是变成了一场跑步比赛。 八个轿夫见这么多人追着轿子跑,那还得了,莫非是有人要抢新娘子? 就差原地起飞。 冠军当属八大轿夫,毕竟千军万马当中能被遴选出来,岂非等闲之辈。 几十年后,骁骑将军都儿孙满堂了,人们都还在津津乐道着这场曲折离奇的婚事。 那时的骁骑将军,已不是一个小小的将军,而是能对任何人生死予夺之人。 后面竟有许多将军效仿此种行为。 据说效仿之人,皆是夫妻恩爱,婚姻和谐而幸福。 第8章 换亲成功 原计划本是两刻钟到达将军府的喜轿,因有许多百姓参与竞赛,竟是提前一刻钟就到了。 就连宋迟这个新郎官都差点被落下。 将军府早已做好迎接新娘子的准备。 是以轿子一落地,宋迟的脚就踢了下去,接着就从轿子里火速抱出新娘子,跨过火盆,在她手里塞入一个红色绒球。 动作一气呵成,仿佛练过千百遍。 许南兮本就被花轿癫得七荤八素,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已是极力压抑住。 今日舅母们不让她多吃,就是连水都只是让她小小抿了一口。 之前她很是不理解。 现在觉得是多么明智。 花轿停下,她刚想喘口气,平复一下翻滚的肠胃,竟是伸进一双强劲有力的胳膊,把她抱了起来。 她吓得尖叫。 “别叫,你夫君!” 说话之人尚在喘着粗气,但并不妨碍抱人。 她只得赶紧收声。 她头晕脑胀,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宋迟摆布。 “等等——” 许南兮上前几步把绒球往他手上一塞。 宋迟一时愕然,头上冷汗慢慢渗出,以为是许大小姐察觉换了花轿,阻止后面仪式进行,心都凉了半截。 怔在那处,脑袋“嗡”的一声响,瞬间一片空白,动也是不敢动弹半分,仿佛等着命运的裁判。 结果新娘子冲向旁边的花坛,不停地呕吐起来。 有人笑话道:“花轿太急,新娘这是被转晕了头。” 众人全都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歇息许久,许南兮方才起身,拿起绢帕擦了擦嘴,又从宋迟手中拿过绒球,开口道:“走吧!” 宋迟此时才回过神,偷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强装镇定把新娘子牵到喜堂。 老夫人贺氏及大夫人张氏听下人禀告喜轿已回府,匆匆赶去堂屋,尚未坐定,已是传来—— “一拜天地。” 许南兮只能听从指示,盈盈弯下腰去。 又是一句,“二拜高堂。” 贺氏及张氏堪堪坐稳,高堂二字已是落下。 许南兮又弯下腰一拜。 最后一句:“夫妻对拜。” 由于挨得太近,许南兮竟是被对面男子撞了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方才堪堪站稳。 人群哄堂大笑。 好巧不巧,宋迟撞到了许南兮的鼻子,一腔鼻血竟是流了出来。 许南兮隐约感觉不对劲,想伸手去擦,奈何手里还拿着红绸,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忍着。 最后一句:“礼成,送入洞房。” 宋迟这时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雀跃而又忐忑。 许南兮还在疑惑,模糊觉着不妥。 媒婆呢?司仪呢?说祝福词的?怎的一个都没了? 她虽没成过亲,但还是清楚情况不对劲。 没吃过猪肉,谁人还没见过猪跑? 此时媒婆、鼓乐手和司仪才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的赶到。 媒婆手里捏着帕子,擦了一把面颊上的汗水。浓妆艳抹的脸上,被汗水一冲,手帕一抹,成了一个五彩的调色盘。 她的背微微弯着,一只手叉在腰上,似乎还未缓过气来,“宋……宋将军,你们这……怎么跟打仗似的?” 她环顾四周,满脸狐疑,“新娘子,新郎官呢?” 这时有人出声,笑道:“蔡媒婆,你来晚了,都礼成送入洞房了。” 蔡媒婆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这……也太快了吧。这样……也可以?” 张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小子鲁莽,军营待惯了,讲究时效,竟是把这般作风用在了自己的婚礼上,望蔡媒婆莫笑话。” 宋大夫人对自己的贴身丫鬟环儿使了一个眼色。 环儿立即递上赏银。 蔡媒婆掂了掂,竟是比平时重了一倍有余,顿时眉开眼笑,也不计较他们这般行事。 欢欢喜喜吃酒去了。 有钱拿就行。 合不合规矩,人家自己都不在乎,她计较个屁。 宋老夫人眼眸幽深,望着孙子离去的背影,眉心紧蹙。 他是得手了么? 否则不会这么猴急。 又想着孙子平时最是重诺,他答应的事,都会履行,才稍稍放了心。 若是天意如此,那她就替孙子争取一把。 张氏虽面上不显,但是心急如焚。 都说知子莫若母,又哪会不知自家儿子心里的小九九。 只是盼着,儿子成亲生子了,这份心思就会搁下了。 谁料想到这个孽障竟是胆大包天,连圣上的媳妇也敢抢?! 后续还不知有多少麻烦事,顿时愁得白发都在嗞嗞冒出来。 若是这个混账东西还在,指不定她得抄起院角的笤帚,抽他一顿。 她无力地叫了一声老夫人:“娘……” 心内很是无奈,千言万语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老夫人抬眸看了这个大媳妇一眼,能干确实能干,就是沉不住气了点,遂拍了拍她的手背,宽解道:“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去招待宾客吧……” 别的现在也不便多嘴,就住了口。 再说宋迟把许南兮送到喜床坐定。 他久久矗立在新房内,心内犹豫不决。 这个红盖头现在揭还是不揭呢? 揭吧,万一不是自己心内之人,难免失望;若是自己心悦之人,见新郎官不是自己预定的那人,新娘会不会闹腾起来? 他好难! 索性把心一横,拖得一时是一时。 转身欲开门出去。 许南兮乖乖巧巧地坐在床沿,等待宋迟来揭红盖头,想给他一个惊喜。 奈何这个憨憨站了半天,竟是一动不动,后来竟转身就要出去。 一道娇软甜腻的声音响起:“夫君难道不给妾身揭了红盖头再走么?” 之所以敢这么说,是笃定宋迟心悦她许南兮吧?! 宋迟听到这个日思夜想的声音,心内一喜,差点跪下叩谢老天,终是厚待了他一次。 先前许南兮开了两次口,一来简短,二来许南兮先是嘴里被酸水堵住,后是嗓子都被呕哑,三来宋迟本是做贼心虚,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哪有心去听?只想早早完成仪式,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此时他方才分辨出许南兮的声音,岂有不欢喜之理? 他强压下心内乱撞的小鹿,又转身走了回来。 忐忑不安立在她的面前,莫名有些胆怯问:“夫人,你可知……你的夫君是谁?” 许南兮弯唇一笑,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道:“难道不是将军你么?” 宋迟热泪盈眶。 他把老天爷、佛祖、观音菩萨……凡是他知道的神仙全都感谢了个遍。 平时不信怪力乱神的铁血将军,现在都恨不得把他们全都供起来。 他神情激动,哪有平时的冷静自持。 他同手同脚地走到桌案前,拿起喜称,轻轻挑起盖头。 看着这个梦寐以求的女子坐在自己的喜床上,他再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 他的嘴愈咧愈大,后面竟是傻笑出声:“娘子今日真是好看。” 许南兮本是垂头敛眉,假装羞涩,奈何这个憨憨竟是笑个不停。 她抬头娇嗔了他一眼。 哪知笑得开怀的宋迟倏然大惊失色,道:“夫人,你怎么了?” 宋迟捧着那张精致的小脸,一脸心痛。 闻言,许南兮一阵气恼,用眼刀子狠狠剜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宋将军做的好事,硬得像块石头,夫妻对拜,差点没把我的鼻子给撞掉。” 看着许南兮鼻孔下那一条血迹,宋迟讪讪笑着,摸了摸自个儿的耳垂,十分难为情。 心下想着,那不是赶时间嘛。 他环顾四周,屋内没有丫鬟婆子。 他平时都待在军营,回府身边也无需人侍候。 但是夫人的丫鬟婆子呢? 一时找不着人,他只能亲自去端水给夫人擦洗。 许南兮见他忙进忙出,抿嘴轻笑。 竖子可教也! 简单梳洗罢,许南兮白皙的面容在龙凤红烛下更是莹莹发光,略带水雾的眼睛,显得水光潋滟。 宋迟蓦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洞房,显得格外突兀。 许南兮此时惊觉屋内除了他俩,竟是再一无人,别说丫鬟婆子,长辈同辈以及福人都没一个。 哦,当然他俩也忘了喝合卺酒。 反正今日怪事特别多,也就不差这一桩了。 哪知这些人全被宋迟拦在了院外。 第9章 慌不择路 宋迟赶紧别开眼睛,匆匆向院外走去。 嘴里忙不迭说着:“夫人一天未曾进食,我去给你端些吃的。” “哐”的一声,宋迟脚底一滑,绊在门槛上。 他赶紧扶在门框上,直叹好险。 若是第一次就直挺挺摔在娘子面前,那他这张老脸别想要了。 不过现今也是够丢人现眼的了。 许南兮见他慌不择路,更是差点撞着门框,红唇轻启,轻笑出声,调皮道:“夫君小心点,别撞伤了。” 不说还好,一说宋迟更是慌乱不已,竟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左脚拌右脚,最后变成了同手同脚。 这次轮到许南兮开怀大笑。 宋迟慢慢回转,见她笑得如带露的牡丹,格外娇艳,仿若被迷了魂魄,转身一步步向她靠近。 “你想干甚?”许南兮一股惧意从心头涌上,这人不会想揍她一顿吧? 不会这般小气吧?不就是嘲笑了他几声吗? “怕了?” 宋迟面上肃然,内心却慌得一匹,脚步仍没停下。 “停!停下!” 许南兮屁股一点点往后挪去,心中惊魂未定。 “啊啊啊,你还真要打女人呀?”许南兮真要疯了。 估摸着她要开创历史,新婚之夜就要挨男人揍了。 “噗嗤” 宋迟表情皲裂,终是破了功,俯下身,哑声道:“打你,我怎舍得?” 语气里藏着浓浓的宠溺,随之“吧唧”一声,亲在她的额间,这才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许南兮捂着被亲的额头,呆愣住,旋即嘴角绽开:“我就说嘛,这厮怎会打女人?” 她又捂住胸口,娇娇软软道:“哎呀,吓死我了。” 宋迟心里直发笑,都想为自己刚才的勇敢鼓掌,终是艰难地走到院中,又回头看了看那间屋子,满心满眼都是喜悦,那里有他心爱的女人。 他重重舒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又给自己的脸拍了一巴掌,自言自语道:“真是愈发没出息了,脸都丢到了姥姥家。” 平复一下情绪,继续眉开眼笑地去给媳妇端吃的。 老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见到三少爷如此愉悦,好像猫儿偷了腥,也很是高兴,迅速跑回老夫人屋里,附在老夫人耳旁悄声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原本紧锁的眉头,竟是舒展开来,嘴角也渐渐勾起。 终是让他如了愿。 贺氏心花怒放。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夫人招待起客人来热情洋溢,连笑声都爽朗几分。 张氏见自家婆母前后变化,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着的心悄悄放了下来,陪着客人说笑都大了两分。 当然,许南兮不知那一屋子人的眉眼官司。 她现在已是饿得发慌,捡着床上的红枣、桂圆、花生吃个不停,不时张望门口。 这个宋迟,怎地去得也太久了吧?! 宋迟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姗姗来迟。 之所以来得这么晚,当然是去安排紧急事情去了。 今夜,谁也别来搅扰他! 宋迟看着床上那一堆果壳,嘴角抽了抽,又觉得极为好笑。 “夫人等久了吧,快过来吃点。” 许南兮这时也顾不上礼仪,小嘴塞得鼓鼓的。 即便吃得很快,但依旧优雅中透着矜贵。 吃了半饱,许南兮抬眸才发现宋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小狗看着中意的肉骨头。 许南兮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夫君吃过了吗?要不要也来一点?” 声音软绵绵的,像一根羽毛轻轻挠着宋迟的胸口,痒到了心底去。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许南兮又补充道。 许南兮的胃口小,今日又没运动,再是饿,托盘里的吃食菜肴,也只是动了一个小小角落。 许南兮笑吟吟地看着他,期盼地开口道:“夫君再陪我吃一点,可好?” 美人相邀,宋迟哪有不允之理?! 宋迟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早已是波涛澎湃。 接过许南兮递过来的空碗筷,宋迟也吃了起来。 先看着娘子吃,尚不觉得饿,现今却发现自个儿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沉思片刻,不明原由。 秀色可餐? 亦或是有情饮水饱? 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咧嘴一笑。 这么不值钱的样子,实在没眼看,于是催促道:“夫君,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她又顺手夹了块排骨放入他碗中。 宋迟把它放进嘴里,香得眯起了眼睛。娘子夹得排骨就是香,他都舍不得咽下去了。 据许南兮这阵子的观察发现,宋迟竟是一食肉动物。 光挑肉吃,青菜是一筷子也不动。 难怪长得这般高大健壮? 她想给他夹一筷子青菜,但鉴于两人不太熟,只得做罢,继而转向了排骨。 要是宋迟知道她内心想法,准会回她,娘子哟,军营生活苦啊!青菜都没得吃,更别说其它的了。 宋迟婚事闹得那一出,竟是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大家茶余饭后都在乐此不疲地谈着宋将军府神奇的婚事。 更是笑话宋将军这是急着入洞房,一刻都不愿意耽误。 年轻后生们想入非非。聚在一起谈论时更是笑得猥琐。 齐王府婚事是礼部举办,尽管豪奢,但是按部就班,就显得索然寡味。 大舅妈马氏听着这些谣传,直拍大腿笑道:“宋迟不愧是我将门命定的外孙女婿,真是爽快。” 二舅妈董氏,直拍手掌道:“真是带劲,以后我家女婿就这么干了。” 大舅沈靖、二舅沈黎也觉得心情舒畅,正欲发表豪言壮语。 国公爷连忙拦住。 国公爷虽是板着脸,但眉眼含笑,正色道:“你们都收敛点,小心隔墙有耳。” 众人环顾四周,确实有些丫鬟婆子在,硬是生生克制了心中狂喜。 尚书府内院。 当这些闲话传到尚书大人耳中,许大人气得眉毛倒竖,鼻子翕动,指着李氏的手指颤得厉害,“你看看,你给挑的好女婿,现在竟是闹得满城风雨。” 他把袖子重重一甩道:“当真是有辱斯文。” 李氏立在他面前,垂首露出娇嫩的脖颈,眩然欲泣,道:“妾身原以为宋将军是个好的,平时来府中也是规规矩矩,斯斯文文,没想到今日本性暴露无遗,竟是这般鲁蛮。实是出乎妾身意料。” 李氏轻轻攥着许清和的衣襟,又柔柔弱弱地道:“早知他是这样的人,妾身就不让大姑娘嫁过去了,以后还不知怎么委屈了她?” 许清和此时难得的慈父心发作,盯着她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否则你和云惜怎会想着换亲?” 李氏心里有苦难言。 “老爷,妾身是真不知啊。你若不信,妾臣赌咒发誓,我若骗你,定遭天打雷劈。” 美人在怀,又发这么毒的誓言,许清和眉眼松开了,说道:“我信你,怎么这么毒的誓言你也敢发?你以后对南兮好一点吧,这次还真是委屈了她。” 李氏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妾身不惧誓言,何怕之有?老爷尽管放心,妾身一切都听老爷的,定待大姑娘如亲生女儿般。” 李氏上前给许清和宽衣解带,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今日已是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 许清和最是喜欢李氏的小意奉承,就是十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不减。 他眼神幽深如墨,当年的那步棋真是走对了,起码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实在舒爽。 那个女人高傲得像只孔雀,总是以不屑的目光俯视着他。 要不是看中了她家的身份地位以及嫁妆,谁会乐意娶一个眼高于顶的人?! 许清和揽着李氏倒在床上。 这个金丝楠木雕花大床还是沈嫣然的嫁妆。 就在对方的嫁妆之上,和心爱的女人做着爱做之事,女人还柔情蜜意。 许清和莫名觉得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许清和心想,沈嫣然若是知道,会不会气得掀开棺材盖板? 许清和忽然间更觉神清气爽。 第10章 左右为难 再说齐王府这边厢。 齐王在外招待宾客,很晚才一身酒气醉醺醺的回到喜房,双腿都有些打飘。 贴身太监把他送进房,就赶紧垂首退了出去。 齐王在福人的祝福词中,拿着喜称挑开了红盖头。 丫鬟嬷嬷齐齐看了过去,新娘子敛眉垂首,乖巧地坐在床沿,含羞带怯地看了眼前男子一眼,又如受惊般垂下脑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隐在那乌发之下,甚是诱人。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一眼竟是把她们的魂魄都吸了进去。 齐王有些恍惚,愈发觉着自己的腿发软。 福人夹了一个饺子放进许云惜的嘴里,许云惜心里暗喜,今日饿狠了,终于可以吃上一口热乎的,她顿时热泪盈眶。 一咬,竟是生的,她一怔,舌头顿住,吐也不是,咽下去更难受。 福人笑出了声,问道:“饺子生不生?” 许云惜坦然承认:“生。” 众人起哄大笑,“生几个呀?” 许云惜此时才后知后觉被人捉弄,一张脸羞得滴血。 “噗嗤” 齐王萧彻实在没控制住,也笑出了声。 许云惜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连你也笑话我么?” 眼波流转,我见犹怜。钢铁直男都无法抵御,更何况开过荤的萧彻。 萧彻先前只是脚软,现在是连手和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他以前可不觉着娶许南兮有甚好的,现在发现,竟是世间难得一见之尤物。 “挣了,挣了,老子挣大发。”萧彻心里呐喊着,不由大喜。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就想入非非。 娇妻美妾,齐人之福,真乃人生赢家也,若是再登上高位,此生再无遗憾。 “请新人喝合卺酒。”福人在旁提醒道。 萧彻猛然惊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是沉思许久,众人都在盯着他瞧,而他却笑得贱兮兮的。 拍了拍脑袋,企图让它清醒少许。 莫非自个儿得了失心疯? 许云惜柔柔地挽着萧彻的手腕,也挽进了萧彻的心。 “合卺之礼,美满开启。祝两位新人永结同心,恩爱不移,家庭和睦,琴瑟和鸣......”福人在耳边说着祝福之词。 许云惜把白玉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平时很少喝这种烈性酒,最多喝点果酿,辛辣之味直呛喉咙。 许云惜咳得小脸通红,眼泪汪汪,娇不胜衣。 萧彻爱怜地轻抚她的背。 许久才停歇,许云惜怯生生道:“夫君不要怪罪,妾身实在不胜酒力。” 萧彻看得入神,女人连呛酒都可以这么美,今日大开眼界。此时才深知往日真是虚度,竟是如井底之蛙般,没得一点见识。 萧彻眼眸愈发幽深,眼底欲色渐渐上涌,摆了摆手道:“无妨,你这般的弱女子,不胜酒力本乃情理之中,若是海量,反倒奇了。” 福人把所有丫鬟嬷嬷赶了出去。 等屋内只余两人,许云惜小脸不知是酒力作用还是羞得,亦或是两者都有,绯红一片,如布满红霞,煞是好看。 她两辈子都未能同男人深入接触过,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还是觉着羞耻,挺难为情的。 许云惜走上前来,曲了曲膝道:“夫君,妾身伺候您更衣吧。” 见她这般含羞带怯,萧彻哪里还忍得住?! 把她往床上一扔,就要欺身而上,只见许云惜痛得眼眶发红:“夫君,哪有你这么孟浪的,妾身的身子准得青了。” 萧彻忙把床上的枣生桂子全扒拉到地上。 “我瞧瞧,我瞧瞧,哪里青了?”萧彻急色问道。 许云惜不疑有它,斜拉下外袍,指着那些青紫道:“喏,这里呢。” 萧彻嬉笑道:“下来点,看不见呢。” 妻子还真是单纯,这样才更有味,不是吗? 许云惜果然又拉下少许,露出里边若隐若现的红肚兜,刺得萧彻瞳孔骤缩。 萧彻凑了过去,吻了许云惜一下,轻声笑道:“全脱了罢,为夫还是看不太清。” 顺手扯下了她的外袍,只着了一件红艳艳的鸳鸯戏水肚兜。 胸前的丰满把小衣撑得鼓鼓囊囊。 许云惜这才惊觉被他耍了,小脸尽染红晕,眼神如受惊的小鹿,双手娇娇弱弱地挡在胸口。 冰肌雪肤,温润如玉。 萧彻的眼里只剩下红与白两种颜色。 “莫怕,莫怕,我是你的夫君。”萧彻柔声细语安抚怀里的美人。 许云惜柔声唤道:“夫君。” 从此这个男人可是她下半辈子的依仗,她是福是祸都同这个男人息息相关。 她的肩上,还因萧彻的用力印下两条红红的淤痕。 萧彻双眼如冲血了腥红一片。 许云惜两世为人,此时才真正成为了女人。 她轻轻吁了口气。 她上辈子简直算是白活了。 她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两辈子了! 是啊,两辈子了啊! 红浪翻滚,帘帷轻摇,天崩地裂。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喊声:“王爷,王爷,秋侧妃不好了,秋侧妃发烧了,请您过去......” 听得此言,萧彻脑子嗡嗡的一片。 许云惜心里很是恼火,双手紧紧抱住萧彻,哀求道:“夫君,您又不是大夫,找您有何用?今日你我大婚,求夫君给妾身一个体面,不要让妾身成全京城笑柄,求您了……” 美人软语相求,萧彻左右为难。 理智让他向左,欲望让他向右。 最后欲望顽强的占了上风。 丫鬟忐忑不安地回来禀告。 秋侧妃气得把手里茶盏砸了过去,滚烫的茶水溅了丫鬟一头一脸。 “啊……”丫鬟实在没忍住,利声尖叫。 “没用的东西,要你请个人都请不来,滚!” 血液混着滚烫茶水从丫鬟的额角缓缓流下,有些触目惊心,低垂的眼底藏着深深的惧意和恨意。 她不敢抬手去擦。 以免遭受更严重的发泄。 人人都道秋侧妃温柔宽厚,其实不然。她若是受了委屈,必会对贴身侍候之人大打出手。 贴身丫鬟惧怕她如猛虎。 听得如此话语,丫鬟如蒙大赫,躬身垂目退去殿门,方才转身离去。 秋侧妃望着远处亮如白昼的院落,神情一片灰暗。 本该她一个人的爱宠,现今却是洒向了另一女人。竟是连她生病都不再顾及。 她恨! 她不甘心! 秋侧妃倚在窗前,心情愈发幽暗,白色的贝齿把自个儿的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而对面的怜玉殿却热火朝天。 原以为清粥小菜的王妃,竟是让他吃出了饕餮盛宴。 他喜欢这种大餐。 这个女人奇思妙想,花样百出,让他欲罢不能。 两人都累得无法动弹。 萧彻搂紧许云惜道:“许南兮,你就是个小妖精。” 许云惜愕然,脸色苍白,她颤颤巍巍地指着自个儿问道:“夫君,你叫妾身什么?” “许南兮啊。”萧彻回答得理所当然。 许云惜竟是嘤嘤哭了起来,慌乱道:“我是许云惜啊!我的夫君是宋迟。你是我姐夫。我怎会在这里?现在如何是好?” 她望着身上那斑驳的红痕,有些更是淤青发紫,不禁悲从中来。 萧彻闻言,吓得一骨碌翻坐起身,眼中满是疑惑:“你竟不是许南兮?那许南兮又在何处?” 这个答案许云惜知道。 “我姐姐可能在宋将军府。今日是我姐妹二人同时出阁,现在这般情况,定是当时我们上错了花轿。”说罢,许云惜的眼泪更是如断线的珠子。 第11章 姐妹都要 萧彻瞬间呆若木鸡,猛然回神,脸色变得阴沉,窸窸窣窣穿起衣来,就似先前之事不曾发生。 许云惜心里直发冷,真是渣男啊,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不! 现在光着腚就不认人了。 人人都道皇家都是薄情负心人,以前她是不信。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置疑。 往后她只要权利和富贵。 萧彻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以前远远见过许南兮几面,也没今日之惊艳。今日他怎地如鬼迷了心窍,就没丝毫怀疑呢? 许南兮是他和秋娘千挑万选的正妃人选。对他登上高位大有裨益。 秋娘身份过于低微,正妃之位怎么都轮不上她。 萧彻想等着登上高位再补偿。 现在事情脱离掌控,他顿时六神无主。 许云惜扑进萧彻怀里,胸前的丰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蹭着萧彻,悲悲凄凄道:“王爷,您把我送去宋将军府吧!把我姐姐换回来。这都是命啊。我姐妹二人这辈子怕是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了。” 许云惜想起不确定的将来,哭得伤心欲绝。 这次是真伤心了。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令萧彻彻底回过神来。 他拧紧眉心,按住许云惜的手,咬咬牙道:“云惜,你放心。你已是我萧彻的女人,我舍不得你青灯古佛。” 许云惜心想:你哪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我这具销魂的身子罢。 他抱了她一下,以作安慰,下定决心道:“你先歇息。本王去将你姐许南兮带返回来,你姐妹二人我都要。” 许云惜如释重负。 继而心里冷笑连连。 姐妹都要? 你还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死?! 他心事重重,不再言语,匆匆忙忙穿上衣裳,叫上侍卫,就打马前往骁骑将军府而去。 倚在窗前的秋娘,见怜玉院倏然人声鼎沸,激动地从绣凳上站了起来,精神十足,何曾有一丝病态? 她阴蜇的眼眸划过一丝狐疑,怜玉院出事了? 她按捺不住,提起裙摆就疾步朝怜玉院而去。 她赶到时,只堪堪瞧见萧彻匆匆而去的背影。 一个小太监迎上来,毕恭毕敬道:“奴才给侧妃娘娘请安。请问侧妃娘娘可是有事?” 秋侧妃没理他的问话,只是淡淡问道:“殿下新婚不在洞房,为何往外跑?” 府里人都知秋侧妃是齐王的心头好,更是她的左膀右臂。 况且这事秋侧妃迟早也会知晓,瞒是瞒不住,还不如眼下卖她一个乖,几番思量,在小太监心中就是一瞬间。 “殿下去了宋将军府,今日尚书府姐妹同嫁,姐妹上错了花轿。” 秋侧妃瞳孔缩了缩,心里慌乱一片。 新娘换了? 许南兮这个正妃,是她费了许多心思替齐王萧彻选的,又千方百计让皇上赐婚。 之所以选许南兮,只因她身份足够高,能助殿下登上高位;更重要的是单纯,清高,好拿捏;最后此人还有丰厚嫁妆,正好填补王府亏空。 她的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啪响,偏巧事情就出了她的意料。 王府虽有封地收入,但架不住有这么多府兵要养,还有朝廷官员之间的迎来送往,早就捉襟见肘。 难怪殿下今日荒诞不经,就是侍卫报她生病,他都无暇顾及。 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勾得殿下欲罢不能。 秋侧妃缓缓步入许云惜寝房。 小儿胳膊粗的红烛发出“嗞嗞扑扑”声响,已是燃了大半;地面铺着厚厚的波斯红地毯,柔软而华丽;到处都是大红绸带、金色流苏…… 秋侧妃眼眶通红。 此情此景皆是她梦寐以求,但是她深知自己出身低微,此生是无法拥有如此奢华的婚礼。 屋内充斥着欢好过后的淫靡膻腥,有点微香甚至带点甘。 她久经人事,再熟悉不过。 一个容颜绝色的女人斜倚在床头,一头青丝披散于肩上,脖颈上暧昧红痕显得青紫可怖。 女人慵懒、餍足甚至带有恩爱过后的娇无力。 这得有多激烈! 秋侧妃觉着自己的心被眼前一幕刺得生疼,如有人紧紧掐住她的喉咙,让她酸涩难耐。 脸色变得苍白,她紧紧捂着胸口,似乎觉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秋侧妃打量许云惜的同时,许云惜也在审视着她。 徐娘半老,眼角隐隐有些皱纹。还能让萧彻独宠她一人,可见心机深重。 此人能在上辈子让许南兮成为她手下败将,不容小觑。 于是打起精神应付。 望着眼前娇嫩出水的女人,秋侧妃恨不得划花这张脸,讥讽的话唾口而出:“哎哟,这是哪来的贱女人,来我齐王府卖弄风骚?” 许云惜虽说早就做好应战准备,还是被此人气得够呛。 许云惜泫然欲泣道:“妹妹,你冤枉姐姐了,姐姐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嫡二姑娘,比外面小商小贩低贱女子高了不知凡几。” 她可是朝廷正二品大员的嫡女,比她身份高的人还真是不多。 这一刀狠狠回插在秋侧妃胸口,秋侧妃气得直噎脖子。 继而许云惜又哭道:“你以为我愿意来齐王府吗?我母亲看中宋将军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况且宋将军英姿勃发,仗剑京城,哪个闺阁女子不爱?我又没疯,放弃清净的好日子不过,来你这齐王府百花丛中争宠爱?!” 丫鬟嬷嬷们顿时更加同情许云惜,寥寥数语就为她赢得众人的怜惜。 明里暗里多少人家向宋将军府探过口风,都惨遭拒绝,最后被眼前这朵花摘取。 听说今日宋将军娶亲,急着入洞房,还闹了不少笑话呢。 有这般情深意重的郎君,谁又舍得放手?! 齐王府虽然富贵,但把持在秋侧妃手中,以后还不知会拥进多少女人? 这个富贵也是带毒的富贵,也要有命享。 要是让她们选,也是宁愿选择宋将军。 然而天意弄人,一朝上错花轿,误入了这虎狼之窝,让人不免对她多了几分怜悯。 一番话怼得秋侧妃竟哑口无言。 “等你当了正妃再叫本宫妹妹不迟。”秋侧妃怒斥,转身就走。 这个女人正是殿下喜欢的那一款,就是豁出去,她也不会让对方压她一头。 许云惜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见犹怜。 真真假假又有谁知呢。 再说萧彻带着侍卫,一路狂奔。 静寂的街头,早已宵禁。 如此大的动静,连巡逻士兵都被惊动,见是齐王,这才放行。 萧彻心急如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门心思要把许南兮带回去,掰直那已弯曲的路。 待到将军府大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得府来。 他直冲春庭院而去。 春庭院却被一层又一层侍卫把守着。 见有人来,侍卫凌锋走上前去,喝斥:“何人擅闯?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见。” 今日是他们将军的洞房花烛,此人还真是太不识趣。 搅人洞房,天打雷劈! 齐王萧彻本还抱着侥幸,若是宋迟没有洞房,未必不会同意他带走许南兮? “我乃齐王手下,齐王殿下前来迎接王妃回府。”萧彻侍卫张起上前解释道。 凌锋很是诧异,齐王王妃不是应该跟齐王洞房花烛,跑来将军府干啥? “新房内只有将军夫人,何来王妃?齐王殿下找错地方了。”凌云凑上前去,拱了拱手,坦诚相告。 凌锋摆了摆手,满脸不耐烦道:“你们去别处找去,将军正在洞房,别打断我家将军好事……” “放肆!今日姐妹成亲,两人上错了花轿。本王只是来迎回王妃。至于将军夫人,本王还你们便是。”萧彻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众人怔忪。 这个大瓜,如惊雷般,把他们全都惊在原地。 院内隐隐约约传来缱绻缠绵的声音,暧昧得让人脸红。 将军正在洞房。 第12章 圣上判决 新房内已是一片狼藉,先前压抑的嗓子,她也不再收敛。 她就是故意的。 也不算故意,只是不再压抑罢了。 她早就听到外面喧嚣吵闹声,想让萧彻知难而退。 “夫人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再来。”宋迟哑声道。 让对方听听,这个女人已是他宋迟的了,谁来也别想抢走,宋迟恶劣的想着。 从齿缝溢出来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连心尖尖都痒痒起来。 两人莫名有一种偷尝禁果的愉悦。 见火候差不多了,该听到的应是都听到了,再多的,他也不愿旁人听了去。 宋迟眉眼春色尚未完全收敛,亲了许南兮一口道:“娘子莫急,待为夫处理完糟心事,咱们再大干三百回合。” “不要脸。” 许南兮羞得面庞涨红如霞,嗔了那蛮子一眼。 是不是当兵的都是这般没羞没臊?! 宋迟被她嗔的心儿痒痒,又亲了她小嘴一口,他真是爱死妻子这般模样。 “他妈的狗东西,就不能再晚些吗?”今次他刚开荤,刚过把瘾,现下却要戛然而止,他杀了萧彻的心都有了。 他决定了,待得哪日得空,定了罩萧彻一麻袋,以报今日之仇。 听到下人回禀,齐王殿下大闹春溶院,贺氏张氏急匆匆地赶去儿子院中。 婆媳先后向齐王见过礼。 之后贺氏明知故问道:“不知齐王为何半夜来我将军府,可是老身孙儿宋迟有事惹到您?” 萧彻一身戾气,板着着脸道:“您的好孙儿,竟是偷换了本王的新娘。” 这个屎盆子,他要扣实在宋迟身上,以后才好拿捏他。 贺氏和张氏听得此言,脸色煞白,吓得双腿发软,身形都有些摇晃。 老夫人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迟儿不可能这般大胆。那孽障现在何处?” 宋迟在院内门缝看着老夫人的表演,都不由感叹一句:演得还真像啊。 若不是他知晓真相,准也会被她这副倍受打击的模样欺骗。 他娘那副胆小怕事模样,怕才是真的被惊吓住了。 “吱呀” 院门从里打开了,外面嘈杂声似乎按了暂停键。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从院中迈步而来,携着一身冲天的怒气。 谁人洞房被生生打断,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众人眼睛如探照灯般齐刷刷地盯着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男人满脸愠怒,脸色黑沉的厉害,眉心更是皱成了川字。 脖颈上几条挠痕,尚有浅浅血迹浮在伤口处。 “大胆!何人如此不识趣?今日乃本将洞房花烛,尔等在此喧哗,究竟何事?若是不讲出子丑寅卯来,休怪自己手下不留情。”宋迟板着脸,肃然喝斥道。 宋迟把所有温柔都分给了许南兮,旁人岂能分得半分? 老夫人迎上前,面露担忧,期期艾艾地问道:“迟儿,你今日……换了新娘?” “祖母莫怕,哪有这样的事?本将军行得正,坐得端,齐王殿下若是不信,尽管去查!”宋迟理直气壮回道。 他先前欢爱途中,也问过许南兮是否她有参与?若真是,他好去扫尾。 许南兮摇了摇头,肯定道:“否。” 他只能把此归结于菩萨显灵。 是以才这般毫无畏惧。 老夫人和张氏那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 老夫人又转向齐王道:“老身的孙儿,老身了解,他说没有,那定是没有。请齐王殿下再仔细彻查,还宋迟清白。” 萧彻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面庞,懵懂而无知,不似作假。 旋即又开口道:“许南兮乃御旨赐婚,至今待在贵府喜房,太不像话。速速叫她出来,跟本王回府。” 萧彻语气中透着理所当然。 “哦?那请问齐王殿下,我家媳妇许云惜现在何处?”张氏小心翼翼问道。 萧彻眼眸闪烁不定,道:“她在本王寝殿。” 张氏大惊失色,指着齐王:“你们同房了?” 齐王颇难为情:“本王不知她是你媳妇,已与她同房。” 张氏心里翻了个白眼,两对都同房了,你还想把姐姐讨回去?你是想姐妹都要了? 张氏真相了。 他真的是想姐妹都要。 要姐姐身后的助力,要妹妹那柔弱无骨的身子。 此时许南兮方从院中行了出来,喜服被宋迟已撕得粉碎,只得换了身衣裳。 虽是高领,雪白的脖颈半露半遮,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之嫌。 她行得很慢,似乎都每一步都踩在铡刀上。 今次宋迟简直就像一脱了束缚的猛兽。 狰狞,可怖。 这具身子初经人事,她走到这里,已是冷汗涔涔。 她脖颈处密密麻麻的红痕,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看向宋迟的目光,复杂而又不怀好意。 宋迟赶紧上前一步,挡在许南兮面前,遮住那些打量的目光。 老夫人垂首,嘴角弯起,宋府不久又要添丁了。 张氏眼神灼热地盯着宋迟身后,她的儿子还真是勤奋耕耘,堪比老黄牛! 许南兮拉了拉宋迟衣襟,怯生生道:“宋将军,妾身属实不知怎的上错了花轿,现今你我已同房。这该如何是好?” 那份小心、胆怯、无助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老夫人转向萧彻,诚恳道:“齐王殿下,您看,您和宋迟双方都已圆房,说不定姐妹肚子里都已有了孩子,换回已是不太可能。您给老身一个面子,咱们两府将错就错,可好?” 萧彻眼眸一暗,厉声道:“御赐之婚,岂是我等想换就能换的。本王王妃自是先跟本王回府再说。” 话音未落,就要来强拉许南兮。 许南兮侧身躲过,哭道:“齐王殿下,求您放过臣妾吧!臣妾跟您回去只有两条路,要么上吊自尽,以兹谢罪;亦或是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一抹狠戾从萧彻眼中闪过,他狠狠道:“那就青灯古佛吧!本王自会在齐王府替你辟间香堂。” “扑通” 她双膝着地,跪于他跟前,磕起头来。 “还请齐王殿下,高抬贵手,能给妾身一条活路,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额头碰着地面,血肉模糊。 宋迟心疼坏了。 他捧在手心的女孩啊,竟是被人作贱到这等地步。 他上前强行拉起许南兮。 众人越发觉着萧彻不近人情,看向他的眼光隐隐有些责备。 双方都已圆房,将错就错又何妨? 宋迟阴沉着脸:“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许云惜也是尚书府嫡女,身份尊贵无比,而且生得花容月貌。配您也是绰绰有余。您并不吃亏。” 继而又道:“本将与许南兮既已圆房,婚姻已是事实。本将必护得她周全。您若是再蛮横无理,那宋某只能明日禀明圣上,请圣上定夺。” 宋迟向萧彻拱了拱手道:“本将不希望咱们两连襟走到兵刃相见的地步。” 许南兮心想,见吧,见吧,最好把他打残,终生瘫在床上。 她乐见其成。 宋迟的侍卫已全围拢在他身旁,一个个手已搭在剑柄,只待一声令下。 这才萧彻他妈的不当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双方都已圆房,竟还不愿换亲,还要强行把将军夫人拉回去,这明摆着让她去死啊! 将军能忍,他们可已是忍无可忍! 老夫人不想新婚见血,只得出来打圆场,道:“要不你们二人各自带新妇明日去同圣上请安,请圣上判定。若是圣上仍然让许南兮进您齐王府,我将军府绝无怨言。这样,可好?” 萧彻看着宋迟剑拔弩张,现在不是得罪他的时候。 今儿个夺妻之恨,他只能和血吞下。 若是许南兮知道,必会唾他一脸,堂都没拜,算你哪门子的妻? 请圣上判决,这是最后的机会,萧彻绝不轻易放弃。 第13章 疼在我心 萧彻领着众侍卫怒气冲冲而来,灰溜溜杀翎而归。 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捞着,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许南兮立在风里,眉头拧成一团,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唇角微显一抹讥诮。 “什么玩意?想让老娘去齐王府青灯古佛,你去配?”许南兮心里暗暗冷笑。 这样把宋迟拖下水,许南兮的心里还是内疚不已。 “将军,实在对不起!给您惹麻烦了。”总觉着是她欠了宋府的,欠了宋迟的,她的眉心皱的愈发紧了,一股浓愁涌上心头。 谁家喜欢这样的惹事精,新婚第一日就惹上皇室? “娘子说的什么话?你今次上错花轿,本就是天意。老天都促成的姻缘,岂能说是麻烦?”宋迟不以为意道。 即便是麻烦,他也甘之如饴。 老夫人见不得她这副忧心忡忡。 这可是孙子惦念许多年的心头宝,日日夜夜都想着娶回家的。 奈何许南兮是圣旨赐婚,轻易不得抢婚,若被查实,诛连九族。 是以有今日老夫人约束宋迟的疾言厉色。这唯一的小孙子多年的念想,她又怎舍得他的念想落空? 她至今也不知许南兮怎的就上了她家花轿,只能说是老头显灵,护佑了孙辈。 她上前几步,行到许南兮跟前,宽慰道:“圣上是少有的明君。我宋家世代忠烈,为他征战沙场,开疆拓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份薄面,想必他会给的。” 许南兮心想,宋家军若是同镇国公府沈家军联合,天下都可推翻,当今圣上多疑,岂会轻易应允? 既然怕,就难免走臭棋。 若是陛下当真不顾颜面,拆散她与宋迟,宋迟估计会为爱癫狂—— 颠覆了这大晋江山。 没有得到过,虽有遗憾,尚可忍耐;若是得到过,继而再失去,他岂而不恨? “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见许南兮眉头未见松开,反而蹙得愈发紧了,轻轻叹了口气,给宋迟使了个眼色。 自己女人自己哄去。 张氏也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她的手道:“时辰不早了,你们歇息一会再进宫。”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这个混账从小就没让她省心过,就是今日成亲还闹这一出。 她扶着老夫人慢慢回她们院子。 拉起许南兮的攥紧的小手,他们又重新折回喜房。 小手真软呀! 他摩挲了两下,舍不得放手。 他恨不得把萧彻大卸八块。 好好的洞房花烛被他搅和了,可惜先前的美好气氛再也不复存在,否则他定还可大战数十回合。 觑了呆坐床沿的小娇妻一眼,他今日的大餐估摸着泡汤了,出了这等事,谁还有心情继续? 可是女人怎么哄啊? 他也不知道。 他急得抓耳挠腮,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妻子。 这个憨憨! 许南兮抬眼对上那偷瞄的男子,幽幽问道:“将军现在可有后悔?” 倘若后悔了,她还是找个寺庙去清修吧,是否也可借机遁了?那也可过得快哉。 宋迟却咧嘴笑道:“能娶到你为妻,是宋某三生有幸,宋某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后悔?宋某曾起誓,若得你为妻,必给菩萨塑金身。待哪日得空,你陪我去庙里还愿。” 接着他又分析道:“想搞砸你与他婚事的人大把。我只是天上掉馅饼,被砸中罢了。” 许南兮心想:那是你的善心,才得如此善报。 能有今日之结果,宋迟现在都被兴奋充斥着都,支配着。 许南兮在尘埃落定前,喜忧参半。 唯一让宋迟切身遗憾的是,今日的饕餮大餐,却吃成了简餐快餐。 转念想着,反正还有一辈子,咱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宋迟对上许南兮额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拧眉道:“你也太心眼了,因着那人,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不值当。往后万不可如此,我会心疼的。” 许南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很是疑惑,当兵的也会甜言蜜语? 宋迟以为自己没讲清楚,继续解释道:“伤在你身,疼在我心。” “噗嗤” 许南兮笑出了声,这嘴是抹了半斤蜜吧,都快甜死了。 见许南兮终于露出欢喜的神情,宋迟悄悄抹了把汗。 哄老婆太难了! 要他这个大老粗,讲出这样腻歪的话,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娘子高兴,一切付出都是值得。 许南兮安坐于床沿之上,宋迟却是忙里忙外。 先是给妻子倒了一盏温茶,叫了大半夜,嗓子都有点哑了。 接着拿来药箱,简单给许南兮处理额上的伤口。 宋迟本想叫大夫,但这都大半夜了,许南兮实在不愿扰人清梦,阻止了。 目光停在那道忙碌身影上,或许嫁给他是对的,他对自己至少目前是真心实意,就是不知这份真情能存在几时。 许南兮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宋迟都是不知的。 他一世的好运道都似乎集中在今日爆发。 这一辈子,小时丧父,少时两位兄长接连丧命沙场,好不容易有个心悦的女子,还被陛下钦定为他家儿媳妇。 今儿个陛下儿媳妇突然莫名其妙变成了自家的娘子,更玄幻的是这个娘子还心甘情愿被他吞吃入腹,揣严实了。 演戏都不敢这般演法,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晕乎着,以为他是在做梦。 或许老天爷怜他前半生过得太苦? 现在谁跟他抢娘子,他跟谁拼命。 忆起先前洞房,宋迟忍不住咂吧嘴。 那个滋味真是美极了,让人回味无穷。 此事还得从先前吃饭时讲起。 许南兮小口小口吃着,一边不停地给宋迟夹菜。 宋迟觉着许南兮还是吃得太少。 这般瘦弱的小身板,实在让他忧心。 他夹了块排骨,放入她的碗中,道:“你得多吃点,太瘦了。” 于“吃”之一字上,许南兮太过挑剔,也有往日丫鬟嬷嬷服伺太过精细的原由,是以她一直吃得极少。 一顿饭,让许南兮明白,为何宋迟长得高大?! 这人太能吃了,简直惊掉她的下巴。 他的一餐食,整整可抵得上她的三五日。 简单洗漱好,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开,都各怀心事。 室内一时静寂无比,只听得红烛“滋滋”的声响。 妻子身上的清香一缕缕钻进宋迟的鼻孔,扰得他心神不宁。 他双眸睁得老大,心里斗争得厉害。 香香的娘子睡在身边,吃亦或是不吃? 不吃的话,明日说不定鸡飞蛋打,各回各家,到手的鸭子飞走了,菩萨送来的媳妇又变成别人家的了,那他估计会悔恨一辈子。 若是霸王硬上弓,娘子会不会把他踹到床底下? 他小心翼翼的觑着身旁的许南兮,眼神游移不定,想上又不敢上,身上的寝衣都快被他抓破了。 他的小心思,又岂能瞒过许南兮的眼睛? 她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 许南兮主动凑了上去,亲了他一口道:“夫君,抱紧我。” 这一句话威力,炸得宋迟头脑愈发玄晕。 宋迟愕然半晌,转而像得到冲锋命令的士兵。 这么明显的邀约若是还不明白,那他就活该素一辈子,去庙里当和尚。 娘子嫣红的小嘴,他早已觊觎许久。 他试探地伸舌舔了一下,凉凉的,软软的,甜甜的,似果冻,又似那外邦进贡的樱桃,甜到心坎里。 对方没反抗,抿嘴笑看着他。 果然他理解没错,眼眸瞬间变得流光溢彩。 许南兮朝他嫣然一笑,伸出纤细的胳膊,把他脖颈往下一压。 宋迟七魂丢了六魄。 他往日怎就没发现娘子笑得这么好看,唇角竟有两个浅浅的梨窝。 他醉溺其中。 这人又傻了? 难道真是个棒槌? 她都这般主动了,就差盛在白玉盘中,供他享用。 他就只看不动。 难道真是不行?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迟,身材健硕,胳膊遒劲有力,五官深邃,肤色没有京城男子的白皙,而是呈现古铜色。一等一的好相貌。 怪不得京城女子都想染指这朵高岭之花。 这等惹眼的男子,若是不行,未免太可惜了点吧。 难道还得灰溜溜被退回齐王府? 她不甘心。 第14章 纯情将军 今日宋迟不行也得行。 要是宋迟再只看不动,她就准备霸王硬上弓!亦或是别的法子。 总而言之,今日再是难,这个身也是非破不可了。 若是此时宋迟知道她的心思,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似乎错过什么。 反正她是落子无悔,箭出不返。 她仰起身子,娇滴滴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了句:“夫君,疼我。” 若是他还忍得住,下一步她准备对他上下其手。 疼我…… 下面是不是就是他盼望许久的惹火场面? 他眼眸闪了又闪,心中阵阵窃喜。 娘子真好啊! 他喜欢! 伸出魔爪颤巍巍去解娘子身上的喜服。 “嘶啦” 望着手里衣襟碎片,他愣住,已是尽可能温柔,喜服怎地还是碎了? 罢了,以后他给娘子多买几件补偿。 他迅速脱掉自己身上的累赘。 坚实紧致的腹肌整齐排列在胸前,上面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疤痕,肤色比面庞稍微白了少许,更趋近于黄铜色,没有盛京男子的文弱斯文,整个儿如一只猛兽,健壮有力。 许南兮伸出柔荑,抚摸着那些伤疤。每一道伤疤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引人神往,诱人探究。 这些疤痕,她外祖父和舅舅们身上都有。那是军人的勋章。 她视线往下移,先前还以为不行的某物,竟是让人心惊胆战。 她吓得脸色惨白,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夺路而逃。 不会死人吧? 见着自己吓唬到了娘子,宋迟忙安慰道:“夫人,莫怕!为夫不会乱来!” 许南兮薄薄的唇线抿成了平直的一条,心里虽惧怕得紧,但还是乖觉地点了点头。 得到妻子的首肯,宋迟挑开那已破烂不堪的喜服,艳红的鸳鸯交颈的肚兜呈现在他眼前。那细细的肩带,斜挂在白如凝脂的纤肩上。 宋迟何曾见过如此香艳一幕,更何况还是自己心悦许久的女子? 一股液体缓缓从鼻孔划过。 “血?将军你怎么了?” 许南兮猛地从床上坐起,凑到他的面前。 宋迟尴尬地笑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娘子莫急,最近气候干燥,为夫有点上火。” 许南兮拍着胸口道:“我还道你暗地里被人下黑手了。” “仅仅只是流鼻血而已。”对于此事,宋迟实在耻于开口。 “哈哈哈,莫非是你从见到女人的这般模样?” 她像个妖精一样,不怀好意朝他扑了过去。 盛京城中还有这般纯情可爱的男子,二十多岁了,见到女人的肚兜竟还会流鼻血? 倒是十分难得! 她算不算捡了一块宝?一块干净,不曾沾染晦物的宝贝。 这辈子,即便后面再有变故,她也值了。 许南兮抱着宋迟笑得东倒西歪,花枝乱颤。 心里那股恐惧害怕莫名消失得一干二净。 能取悦娘子,丢再多脸,也无妨。 宋迟心里又蠢蠢欲动。 美味佳肴呈于眼前。 大红的衾单上,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竟是有这么细的腰肢。 他虽是大老粗,脑中也不合时宜想起一句古诗:盈盈一握楚宫腰。 宋迟把修长的手指覆盖其上,丈量了一下,将将一手掌。 他爱怜地摩挲着,以后还是要她多吃点,虽说细腰好看,他更盼着她丰腴些。 因长期持刀握剑,征战沙场,许迟的手上有着薄薄的茧子,轻轻抚在许南兮的腰肢上,有些微的刺痛,还有些酥酥麻麻。 许南兮的身体像是被一丝无形的寒意悄然侵袭,难以自抑。 雪白的贝齿一直紧咬着嫣红的下唇,此时再也控制不住,哼出了一道细细的让人心痒痒的鼻音。 宋迟眼眸瞬间变得熠熠生辉,像是发现了能使妻子愉悦的窍门。 “原来娘子喜欢这样。”宋迟凑近妻子耳廓,低声一语,随即把耳垂含在口中。 自古以来,人类对夫妻敦伦都是本能,无师自通。 宋迟也不例外。 那声响,许南兮羞得小脸绯红一片,身子不安地扭动着。 “娘子,莫急!” 宋迟在军营,也曾听那些大老粗们讲过黄段子。 女子的第一次,前戏一定要做足。否则得痛得死去活来。 他可舍不得眼前的女子受这活罪。 许南兮睨了他一眼,他哪只眼睛瞧见她急了? 只是不舒服而已。 那污污的声音,有何有好听的? 她把头偏向一边! 她不听! 可声音却无孔不入,丝丝钻进她的耳中。 她的全身仿若被虫蚁爬满。 她哼了声:“夫君……” 声音又娇又媚,明眼人都知,她已是溃不成军。 接下来轻轻啜泣起来,我见犹怜。 宋迟一边轻吻着她,一边还得柔声哄着。 自诩冷静自持的他,迟早要被这个女人逼疯。 往日又不是没有女人在他面前脱光过,可是他没点想法,反而觉着脏,甚至觉着恶心想吐。 他一度怀疑自己得了厌女症,但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有多想得到眼前女人的身心。 记不清有多少在梦中同她欢好,醒来亵裤锦被皆被浸湿。 从而得出结论,他只是对其他女人无感而已,而对眼前的女人,恨不得死在她的身上。 若是许云惜在眼前,一定会告诉他:老娘上辈子就脱光站在你面前过,可是你宋迟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转身离去。 所以她深信不疑他不行。 他双眼已是一片通红。 吻向了那朝思暮想的唇。 许南兮被亲得云里雾里时。 她的身形瞬间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顿住,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一粒眼泪从眼角滑出。 “娘子,莫怕!”宋迟再次哑声安慰道。 许南兮羞得脸直往宋迟颈窝里躲。 娘子这般娇羞模样,让宋迟爱得紧。 宋迟眉眼春色愈加浓重。 “不要脸。” 许南兮恼羞成怒,这个厚脸皮,实在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反而今日脸皮都丢尽了,不要也罢。” 宋迟如六月天喝了一杯冰西瓜汁,透心的舒爽。 难怪那些文绉绉的书生们老是念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以前他不以为然。 现在他只想做个风流鬼。 宋迟瞳孔一暗,倒吸一口凉气。 许南兮愕然,转而轻笑出声。 她想要倾诉:谁叫你这般过分,令我…… 可话到嘴边,却似被什么东西哽住,难以启齿。 笑了就好啊! 笑了就有机会。 所以才尽情耍宝,博得美人一笑。 “好些了吗?” 许南兮:“……” 渐渐的,浑身变得酥酥麻麻,似乎越发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宋迟好似受到鼓励。 许南兮又羞又窘,想放开那人。 宋迟凑到那莹白发亮的耳边,沉声道:“娘子,喜欢我吧!” 许南兮娇嗔一句:“真是愈发没脸没皮了!”。 许南兮觉得自己几近癫狂。 耳畔尽是那羞赧声响,她在这“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 不是传言兵鲁子寡淡无味吗?眼下这阵仗,哪里半分无味,简直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搅碎。 要疯大家一起疯吧! 许南兮气得用力掐了宋迟腰间一把。 宋迟身子一顿,怔在那里半晌。 许南兮盈盈一笑,娇滴滴道:“夫君,你再疼我一点。” 宋迟又猛然活了过来。 宋迟无奈,苦笑了一下。这个妖精,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第15章 生活情趣 宋迟虽被许南兮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却乐在其中。 宋迟真是爱煞了娇妻的反应,真是太合他宋迟的胃口。 简直比妖精还让他着迷。 他见许南兮双眸紧闭,表情似愉悦,又似痛苦,强烈地压抑喉间的轻哼声。 他不喜欢娘子对他视而不见,哑声道:“娘子,看着我。” 许南兮脑中已是一片浆糊,不会思考,听到这话,乖觉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张英俊的面庞,额上因为用功已是大汗淋漓,倏然一滴滑落下来。 汗珠滚烫,格外灼热,许南兮仿似被烫着一般,难受得忍不住哼出了声。 宋迟俊眼高挑,欣喜若狂道:“娘子,再来,为夫喜欢听。” 耳边又充斥着污污的声音,许南兮羞涩难当,把脸扭到一旁,不予理会。 她越是这样,宋迟越是喜欢打趣:“为夫觉着这声音甚是好听!甚比仙乐。” 什么声音? 她哼出的声音亦或是污污的声音? 侧脸线条流畅,白皙细嫩,宋迟也爱极了,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宋迟根本容不得她思考半分。 这时院外喧喧嚷嚷。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心有灵犀,齐声道:“来了。” 恶劣的宋迟仿佛更来了劲,有些让人难以交架。 宋迟哪是不行?! 是太行了好吧! 她都可想象她以后的日子必定是“水深火热”。 然后就出现了刚开始那一幕。 唉!宋迟不知在心里叹了多少回气。 等尘埃落定,定叫娘子好好疼他。 天色不早,明日还要进宫,夫妻两人依偎着睡下。 再说齐王萧彻怒气冲冲回到齐王府,直接去了秋娘的关睢苑。 事情超出计划,他心里焦虑不安。 秋娘正坐在灯下垂泪,等着他归来。 见到齐王来到她房内,连忙起身迎接,又指使丫鬟奉茶。 捧着茶盏,萧彻似乎平静些许,关心道:“秋娘,你身子不好,怎么熬这么晚还没睡?现在可好些了?” 秋娘抿唇轻笑,殿下还是关心自己的。 “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臣妾听说殿下走得匆忙,担心出事,故熬得晚了些。”秋娘轻柔道。 “殿下又头痛了吗?” 见萧彻眉心紧蹙,秋娘走到他身后,柔软的指头覆在他的额角,不轻不重揉按起来。 她这手艺可是跟老大夫学过。 不消片刻,萧彻渐渐止住疼痛。 他把秋娘拉入怀中,喟叹道:“还是秋娘懂本王。” “今日究竟发生何事,让殿下这么头痛?”秋娘轻声道。 萧彻眉心紧蹙,脸色格外阴沉:“秋娘,许氏姐妹上错花轿了。许南兮竟同宋迟圆了房。现在可如何是好?” “圆房了,这么快?宋迟不是喜欢许云惜吗?”这个消息,也打了秋娘一个措手不及。 宋迟老大不小,谁家闺女都不同意,急坏了他老娘,最后独独允了许二小姐的亲事。 坊间传闻宋迟对许云惜情深似海。 怎么就同许大小姐圆房了? 难道他一开始就冲着许大小姐去的? “确实圆房了。” 他想说脖颈上有红痕,走路姿势也不一样了。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有没有可能是宋将军换了花轿?”秋娘眼里很是迷惑,提出心中的猜想。 “本王之前也同你一样的想法,但据本王观察,似乎不太可能。本王已派人去查,具体情况,明日便知。”萧彻闷闷不乐道。 “这确实很头疼,那殿下下一步有何计划?”秋娘心里隐隐不安,所有事情都似脱离掌控。 “别日进宫请父皇定夺。”萧彻心里也没底。 即便做个摆设,萧彻也想争取到许南兮。 但许南兮似乎一身反骨,并不想让他们摆布。 她今日已是摆明要跟着宋迟那个大老粗。 难道是她知道他们的计划,故意上错花轿? “殿下先别头疼,早点歇息吧。”秋娘说完,就来解萧彻的外袍。 “明日本王还要带着许云惜进宫,今日本王就不在你这歇着。”萧彻面色犹豫,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秋娘闻言心下一片凄凉,殿下这是一天就被那妖精勾走心了,定了定心神,道:“那也好。今日还是殿下的洞房花烛夜。臣妾身子也不争气,没法服侍殿下。” 她这时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自乱分寸。 萧彻来到怜玉苑时,许云惜斜倚在床头打着瞌睡。 许云惜今日大婚,本身已是倦极。 后面又与萧彻欢好许久,也是极耗体力。 但又担心萧彻真把许南兮带回府,她心内其实也是惶恐不安。 若是许南兮回齐王府,那么这个正妃之位必得拱手相让。 她怀着忐忑心理一直等到现在,也是在等待最后的命运。 听到些许动静,她倏然睁开眼睛,仔细察看萧彻神情,心里大概有了底。 她迅速下床,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问道:“殿下可接回了姐姐?” “没有。”萧彻摇了摇头道,“许南兮已同宋迟圆了房,宋府不愿放人,明日请陛下定夺。” “什么?姐姐圆房了?怎么会呢?”许云惜诧异。 上辈子她那般勾引,那人某物始终起不来,这辈子竟是可以圆房了。 她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殿下确定姐姐不是假装的,而是真正圆房了?”许云惜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萧彻苦笑道:“是真的圆房了。” 继而萧彻又问道:“你了解宋迟那人么?”毕竟他们曾是未婚夫妻。 许云惜心里一咯噔,坦承道:“我同宋迟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话都没说过,仅有几次相见,也是离得老远,身前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嬷嬷,哪谈得上了解。” 那宋迟对许云惜就谈不上爱意深重。 难道宋迟真是冲着许南兮而去的? 是与不是,明日就知晓了。 … 习日一大早,宋迟扶着许南兮下马车时,正巧碰上许云惜。 看着这个上辈子的夫君,小心翼翼地扶着许南兮,许云惜心里苦涩难耐,五味杂陈。 他从未这样护过她呀! 许南兮今日穿着高领衣裳,又扑了厚厚的脂粉,脖颈上的印痕已遮了个七八成。 许云惜也相差无几。 只是衣着略奢华了一些。 许南兮与宋迟上前与齐王萧彻见礼。 萧彻记恨两人,理也不理,就径直大步往前走。 许云惜路过许南兮时,轻笑出声道:“姐姐昨夜真是够激烈的。” 圆房了就好啊! 许云惜很高兴。 她的正妃之位十拿九稳了。 许南兮抬眸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也不赖。” 几人垂首敛目往宫里走。 第16章 尘埃落定 宫内规矩森严,许南兮一步一趋跟在宋迟身后。 四人被圣上宣进养心殿。 见礼过后,圣上明知故问道:“你们四人来朕这里,所为何事?” 齐王萧彻迈前两步,气急败坏地说道:“父皇,您御赐的婚事,宋将军竟是胆大包天,调换了新娘子。” 皇家威信不可侵犯。 “哦。”圣上威严的眸子,逼向宋迟道:“宋将军,可有此事?” 宋迟神态自若,底气十足道:“陛下,微臣一向光明磊落,哪会干这种龌龊之事,请圣上明察。” 他没做过,还真不怕查。 圣上淡淡地吩咐锦衣卫指挥使戴进道:“戴大人,这件事,你给朕好好的查,朕想尽快要个结果。” 戴进应声离去。 圣上目光转向殿中央立着的两位新妇,都是规规矩矩,大方端正,似乎齐王身边的妇人更为姝色几分。 可齐王为何不满? 圣上心思敏感,愈老疑心愈发重。 “两位新妇,可有什么要说?” 威严十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许南兮上前一步,弯腰行礼回话:“臣女许南兮,乃许清和许大人嫡长女,昨日臣女晕晕乎乎,不知怎么上错花轿,竟又是稀里糊涂同萧将军……”她羞于启齿,声音哽咽道:“还望陛下替臣女作主。” 许云惜有样学样,回话道:“臣女许云惜,乃许大人嫡次女,昨日与姐姐同日成亲,竟是上了齐王殿下的花轿,并与齐王有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道:“还请陛下为臣女作主。” 看着底下两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圣上坚硬冰冷的心似乎软了一下,疑惑道:“你们二人都已圆房,何不将错就错?为何还请朕做主?” 许南兮抬起眼眸,泪眼婆娑道:“陛下,不是臣女不愿将错就错,而是齐王殿下不肯放过臣女。” 她又哽声说:“臣女昨夜跪求过,头都磕破,但是齐王仍要强拉臣女回府,若不是宋将军拦着,臣女只怕现在已是死尸一具。求陛下给臣女一条生路。” 她昂起头,把伤口亮于圣上的眼前。 伤口虽不及昨夜骇人动目,但还是触目惊心。 宋迟在旁附和道:“陛下,确实是这样。” 都已失去清白,齐王还要强拉回府,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齐王气得五官扭曲道:“许南兮,你我乃御赐亲事,你本就是本王的王妃,我拉你回去,何错之有?!” 许南兮攥紧拳头,指尖泛白,伤心欲绝道:“齐王殿下,虽是御赐,但我已无清白之身,为了避免混淆皇家子嗣,还请殿下放手。” 萧彻轻哼,心想,你都脏成这样,还痴心妄想与本王同房?拉你回去,只不过是做个摆设而已。 许南兮继而转过身,面对圣上道:“陛下,我已清白不在,不配英明神武的齐王,还请您解除我与齐王殿下的婚约。” 说罢,朝着晋元帝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那本已破烂不堪的额头,更是骇人,估计要留疤痕了。 本就是无辜受牵连的女子,晋元帝有些于心不忍,对着大太监道:“张德子,去给许大小姐拿一盒去疤养颜膏。” 张德子应声而去。 圣上闭目沉思许久道:“今日朕作主,取消你同齐王的婚约,把你赐于宋迟宋将军,许南兮与宋迟,你二人可愿意?” 许南兮与宋迟对视一眼,俯身一拜道:“臣\/臣妾愿意!多谢陛下隆恩。” 许南兮悄悄舒了口气。 宋迟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兮兮终于名正言顺属于他的了。 萧彻狠狠瞪了许南兮宋迟一眼,一口郁气憋在胸口,差点气晕过去。 这些都没逃过上首那垂垂老矣的眼睛。 一直充当小透明的许云惜,盈盈一拜道::“还请陛下为臣女作主。” 此等绝色,确实不错,晋元帝做媒上瘾道:“你乃许尚书许大人嫡次女,配齐王也还尚可,齐王可愿意?” 许云惜美则美矣,可是背后少了一个大助力,萧彻不愿应承,但是父皇对他已有猜疑,不可再忤逆,只能答应。 他垂下眼眸,盖住眼中的勉强,道:“儿臣愿意。” 圣上那双精明眼睛里泛着精光,击掌大笑道:“好,朕即刻拟旨赐婚你与许二小姐。” 许云惜心中狂喜,硬是生生被压住,面上波澜不惊,只是语气泄露些微喜气:“多谢陛下。” 萧彻强撑情绪道:“多谢父皇。” 一切尘埃落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为欢喜的要数宋迟。 自己心悦多年的女人,终于属于自己,还是御旨赐婚。 他都要喜极而泣,叩谢苍天。 许云惜也很欢喜。 她终于赌对了,就是不知娘亲是否做得干净,会不会让晋元帝查出蛛丝马迹? 她今日让暗卫带个口信去问问娘亲。 许南兮也欢喜。 她虽是随波逐流,但能摆脱萧彻和秋娘,心中也很欣喜,再者宋迟对她爱重,日子总好过齐王府。 圣上无喜无忧。 许南兮背后势力太大,又是尚书府,又是镇国公府。 这就是一个香饽饽。 谁都想据而有之。 如果可以,他宁愿许南兮青灯古佛,孤独终老。 宋迟宋将军虽为四品武官,但宋家世代从军,宋家军不容小觑。 若是平时,他是永远不会把许南兮赐婚给宋迟,奈何许南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与宋将军圆房了。 宋许已有夫妻之实,许氏说不定肚里已有宋家骨肉。 宋家满门英烈,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者他自诩明君,这份薄面他总得给宋家,否则定被世人诟病。 几番权衡之下,只得把许南兮嫁与宋迟。 最是忧愁的要数萧彻。 许南兮是他千方百计算计而来,她背后的势力能助他登上那个高位。 现在黄了,脱离原有轨迹,又要重新谋略,哪能不愁? 秋娘也愁。 去了一个好拿捏的许南兮,来了一个更为难缠的许云惜,上一次床就能把殿下勾得神魂颠倒。 偏偏她的身份也高贵,死死压在她的头上。 论美色,许云惜远远高于她;论心机,与她不相上下。 让她倍感压力陡增。 宋迟不知他们这些弯弯绕绕,高兴地牵着小媳妇归家去,恨不得一路鞭炮锣鼓齐鸣,以示庆祝。 第17章 婚后杂事 马车之上,宋迟捧着那张梦寐以求的脸,今日伤上加伤,尤为心疼。 拿着伤药,小心翼翼地给她涂抹,涂着涂着,手竟是钻进了她的衣襟。 许南兮看着这只修长的大手,很是无语。幸好她是将门长大,否则都得被吓哭。 原以为老实憨厚的男人,这手放在什么地方了? 他的规矩呢? 许南兮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他:“马车上,你给我老实点。” 宋迟委屈巴巴地凑到她耳前,热气喷在耳廓上,有些痒,道:“娘子,昨夜没吃饱,你就可怜可怜你家相公。” 说罢,轻轻咬了一下那莹白红润的耳垂。 许南兮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宋迟轻笑,胆子真小,以后得好好调教。 他眼含威胁,嘴角微勾道:“马车上不行,是不是回府就可以?” 大有你不应承我,我就在车上…… 许南兮担心他失控,只能先敷衍过去再说,颔首道:“嗯,回府再说。” “一点都没诚意,先收点利息。” 宋迟揽住许南兮的纤腰,把她按在膝盖上,俯首吻了下去。 许南兮担心外面车夫听见,只得配合这个男人。 亲着亲着,这男人的手又钻进了衣襟。 许南兮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谁家好人家的女儿会在马车上跟男人干这羞羞之事? 她从小到大,就受宫中规矩礼仪熏陶,长期中规中矩,不行差踏错。 她这身份,注定要做高门当家主母,主持中馈。 何曾想过在马车上以身侍人? 偏偏遇上宋迟这个长期待在军营,视规矩礼仪于无物的人,真是有理也无处述说。 许南兮推了推那铁塔似的身子,竟是纹丝不动。 宋迟揉了起来,恶劣道:“你只管享受就行,无需作甚。” 许南兮本想反抗,奈何身子不争气,想要更多。 最后竟是嘤嘤掉起眼泪。 宋迟吓得手足无措。 自责得不行,沉声道:“兮兮莫哭,我不再逗你了。” 把许南兮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宋迟心想,他还是太猴急了。 以前常听军营兵鲁子们讲,女人的感情都是床上睡出来的。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若是不行,那就再来一次。若是有了孩子,女人就更是百依百顺。 他竟然还真就信了。 结果竟是把自家小女人吓哭了。 许南兮睁着微红的眼睛,眼泪挂在挺翘的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你这个粗人,竟是把我当成青楼妓子,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行那私密之事,这与把我裸露于众有何区别?哪来半分尊重?” 宋迟闻言,脸色煞白,连忙道歉:“娘子,我错了,我没有不尊重你。你是我的娘子,我的妻,是我的命根子,就是折辱我自个儿也不会折辱你。” 许南兮仍然板着脸,没理会他。 不好好治治他,说不定胆子愈发大。 宋迟见妻子仍不高兴,又继续道:“娘子,要不我裸着绕盛京城跑一圈,以兹谢罪,可好?” 许南兮想象着宋迟光着腚,吊着某物,在街上裸奔,万人空巷,该是怎样的盛况? “噗嗤”笑出声,许南兮认真点头道:“这个赔罪方式可以接受。” 宋迟闻言,仿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娘子还真让他裸奔,让万千女人观看,这是根本没把当他枕边人啊。 宋迟仿佛受到雷霆暴击,顿时萎靡不振,恹恹道:“娘子,要不我半夜出来裸奔?这样就没人看你家夫君了。否则你家夫君我不干净了。” 见他还真考虑裸奔事宜,许南兮再也控制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见她笑成这样,娘子总算哄好了,他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搂着她的腰,点着她的鼻子,委屈道:“小没良心的,还真想我给别人看。” 许南兮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握在手心,以防作乱,瘪瘪嘴道:“谁叫你在马车上胡来。” 宋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甜在心里,咧嘴一笑,还能占些便宜,也不错。 许南兮回到春庭苑时,许南兮的丫鬟嬷嬷们把她团团围转。 吴嬷嬷大惊失色道:“小姐,您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吴嬷嬷还怨怪地看了一眼宋迟。 宋迟羞赧地摸了摸鼻子。 确实是他没保护好妻子,他的错。 许南兮笑吟吟地安慰道:“嬷嬷不用担心,我虽伤了点,但也算因祸得福,圣上解除了我同齐王婚约,被赐婚给将军为妻。” 琥珀绞着手帕,伤心道:“小姐也太不顾自己相貌了,这额头上估摸着要留疤了。” 许南兮轻笑出声,道:“留疤总比没命强,圣上赐了我一瓶去疤养颜膏,等这伤处好了,你日日给我擦擦就好了。” 即而又道:“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哭丧着脸,你们以后该叫我夫人了。你们仍然像栖南苑一样各司其职。都各自散了。你们夫人实在困乏得紧,这两天折腾的去了半条命。” 等许南兮简单洗漱回到寝屋时,宋迟靠在床头翻着他娘给他的压箱底。 那日他娘张氏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一本书道:“迟儿,这可是一本好东西,可让你其乐无穷。” 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 他总觉得那个眼神诡异而又复杂。 后来好奇打开一瞧,竟是一本春宫图,看得他当时全身躁热不安。 后来又想,若是不与自己的心悦的女子同床,那和畜牲又有何异? 遂把它放于柜中束之高阁了。 没想到祖宗保佑,竟是把许南兮降于宋府,所以这本书才又得以见天日。 许南兮瞟了一眼宋迟手中的书,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样的书她也有一本,大舅妈给她的压箱底,叫她洞房拿出来瞅瞅。 宋迟把书在她眼前晃了晃,兴致勃勃道:“娘子,要不要一起观摩观摩,这可是一本神书。” 许南兮睨了他一眼道:“厚脸皮。” 两夫妻,勾着脑袋,一起看小黄书,那场面不要太美妙? 是不是看着看着,就滚成一团了? 宋迟想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他正看得热血沸腾,怎么让她清闲? 奈何许南兮不上钩。 第18章 抢来的香 宋迟哪会轻易放过她,他把她搂在身上道:“娘子,你先前应承过我的,回府就可以,我觉得这个动作不错,你看看。” 书最终还是进了许南兮的眼里,只见一个女子和一男子做着羞羞的事情。 简直不堪入目。 宋迟兴致高昂地评价道:“这个不错。” 这个恶劣的男人,她越是表现羞涩难当,越是回避,他就越是得寸进尺。 何不顺着他来,他觉得寡淡无味了,自然就不会再捉弄她了。 她轻笑出声,颔首道:“嗯,确实还好,不过这样太累了,似乎还有更好的。” 宋迟愕然。 他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妻子答复,而且还有……建议。 高门贵女,不是应该羞哒哒的么? 娘子好生猛! 不愧是他心悦多年的女子,就是别具一格。 宋迟怔忪间,许南兮已从宋迟手里抢过避火图,眼里跃跃欲试,兴味正浓,偏头问道:“将军若是同妾身一起研究,这样才更有趣些。” 若不是知道昨夜娘子是第一次,他都要怀疑他家娘子是否久经雨露,过尽千帆。 宋迟被这虎狼之词直接震在当场,还不忘抗议道:“以后叫夫君,不要叫将军。” 许南兮沉思片刻,道:“以后有外人时就叫将军,无外人时叫夫君吧。” 宋迟颔首,表示赞同。 达成一致,夫妻两人亲密依偎,共同翻看房中秘戏图。 许南兮纤细白玉般的手指,点着书上的图片,笑着点评道:“这个女的难度太高,需要身体柔韧度极大,不过这个男子身材倒是有料极了。” 说罢,她还咂吧几下嘴,表示滋味好极。 宋迟满头黑线,把它往远处一扔,道:“与其研究别的男人,还不如钻研钻研我,我活生生的,哪哪都比他强。” 许南兮眼中狡黠的光一闪而逝,她还真是料事如神。 “夫君,今日时间不太宽裕,我们好好歇息一会,还得赶着去给祖母婆母敬茶。”许南兮赶忙拦住那只作乱的手。 “娘子放心,祖母已让嬷嬷传话,明早再敬茶。时间上绝对宽裕。”宋迟嘴角噙着一抹笑,手上动作不停,道:“更何况比起劳什子茶,祖母更乐意早日见到小曾孙。” 许南兮闻言,眼神闪了闪,娇滴滴道:“可是,夫君,妾身真的很累,先让妾身休息一阵,恢复体力可好?” 原来就是只小白兔,还想装大尾巴狼,吓退你家夫君?宋迟心里暗暗发笑。 “娘子既然太累,就好好休息,夫君一个人代劳即可。” 宋迟轻车熟路,哪有半分昨夜的纯情?! 昨夜那个见到肚兜就流鼻血的男子,一去不复返,仿佛一位熟客。 大白天干这种事,对于经过正规教育的大家小姐,许南兮还是挺难为情。 瘦弱的许南兮,哪是大手大脚的宋迟的对手,不消一会儿,败下阵来。 眼前的女人,明眸皓齿,顾盼生姿,面带粉霞。 宋迟幽黑的瞳孔缩了又缩。 都到了这一步,许南兮若是再推拒,反而会显得忸怩作态,假模假样。 宋迟是自个儿名正言顺的夫君,夫妻敦伦天经地义。 既然避免不了强要,那就好好享受。 宋迟可不想当劳什子柳下惠,立刻化身虎狼。 感受到妻子的配合,宋迟轻笑出声:“娘子真是疼我。” 她昏厥过去时,一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当兵的,都是这样耐力持久,经久不衰么? 他们动静这么大,就差地动山摇,院里院外都清晰可闻。 丫鬟们羞得全都躲了起来。 吴嬷嬷老怀欣慰,小姐自愿被换亲,嫁于将军府,虽是低嫁,但能得将军爱重,总比齐王府那龙潭虎穴强。 … 老夫人,福安堂。 “孙儿(孙媳)拜见祖母,请祖母喝茶。”许南兮和宋迟跪于老夫人跟前,双手端起茶盏。 “好哇,好!”老夫人笑着接过茶盏,眸光落在许南兮那斑驳的红痕上,笑容和蔼可亲。 喝完茶,老夫人把一个祖母绿的玉镯,亲自套在她的手腕上。 “多谢祖母。”许南兮恭恭敬敬给这位久经风霜的老人磕了个头。 老夫人中午丧夫,一人含辛茹苦拉扯大儿子;老年还没来得及享福,儿子战死沙场,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面两个孙子相继英勇捐躯。 若不是意志坚定,估摸着都随着去了。 磕完头后,许南兮递上自个儿亲手绣的抹额及护膝。 老夫人很是诧异而又惊喜。 抹额及护膝料子上乘,绣功高超。 老夫人摩挲着,爱不释手。 许南兮和宋迟又跪到宋大夫人张氏面前,给张氏递上茶盏。 “好!以后你们夫妻恩爱,相互扶助,早日为宋府添几个小孙孙。” 张氏眉开眼笑,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把一根鎏金红宝石发簪插到许南兮发髻上。 张氏为这小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 京城贵女不知相了多少,宋迟就是不松口应允。 后来被她逼得没法,竟是应承了许尚书家的嫡次女,但是条件是同许家嫡大小姐同日成亲。 只要他愿意成亲,别说这一个条件,就是十个,她也会毫不迟疑地答应。 她那时都绝望了,只要是个女的,不管是瞎的瘸的,只要他愿意成亲,她都会高高兴兴抬进府来。 偶然间,张氏在宋迟书房内的暗阁,发现了许多许大小姐的画像。 她才知这个儿子对许南兮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同日成亲是存着换亲亦或是抢亲的心思,张氏心内大骇。 许大小姐乃御赐亲事,岂容他胡来? 他这是弃全家于不顾啊! 但宋迟从小就主意正,犟骨头而又精明,好东西都扒拉到自个儿院子。 这次竟是把圣上的儿媳妇都扒拉到自个儿院子了。 偏偏这个儿媳妇还对儿子宋迟千依百顺,让张氏大跌眼镜。 张氏到现在都以为自己在做梦,胳膊腿都不知掐青了多少块。 直到媳妇把茶递到眼前,张氏才相信许南兮成了自己媳妇。 张氏差点喜极而泣。 她上下打量着这个一波三折而得来的三媳妇,姝容倾城,容色昳丽,又端庄大方。 对她又毕恭毕敬,尊重有加。不愧是大家出身。 她倏然有种:抢来的媳妇就是香。 第19章 新妇敬茶 许南兮面上疲倦,神情萎靡,这都是儿子做的好事,张氏幽幽责怪道:“迟儿,你也悠着点,细水长流,好日子才长久。” 许南兮闻言,脸涨得通红。 宋迟瞟了许南兮一眼,讪笑道:“娘,儿子知晓了。” 大嫂郑氏出来打圆场:“婆母,您就别怪小叔了。小叔好不容易娶了心上人,新婚燕尔,哪有不贪欢的。” 沈岁安插嘴:“大伯母,什么叫贪欢?” 沈岁安今年五岁,父亲宋家老二四年前战死沙场,母亲和离归家改嫁,他一直养在婆母张氏手下。 童言无忌。 众人闻言捧腹大笑。 许南兮幽怨地瞥了宋迟一眼,脸上火烧火燎。 郑氏点着安哥儿的额头道:“安哥儿,等你娶媳妇了,就道什么是贪欢。” 平哥儿一本正经道:“笨!这都不知道。贪欢就是喜欢做的事一直做,没有节制。” 福嬷嬷笑呵呵道:“对,喜欢的事,一直不停做。” 一阵笑闹过后,许南兮郑重给张氏磕头:“多谢婆母。” 随后递上自个儿的随礼,一件花色新颖的披肩。 张氏摩挲着上面细密而又整齐的针脚,赞叹道:“南兮这绣功还真是好。” 宋迟的目光匆匆掠过自己的荷包,带着一丝哀怨望向许南兮。 荷包有些发白,确实该换个新的了,许南兮无声的安慰了他一句:“得空给你绣。” 幸亏宋迟懂口语,一瞬间笑逐颜开。 张氏脸扭到一边,这个小儿子啊,实在是没眼看。 心思是千曲十八弯,见到好东西,就想往自己怀里扒拉。 可他偏偏命运极佳,媳妇处处惯着他。 老夫人见到小夫妻眉来眼去,也乐不可支。 小夫妻相亲相爱,她见了也舒坦。 将军府人口简单,再无跪着敬茶的长辈。 许南兮同郑氏交换了各自见面礼。郑氏送了她一串南海珠串,珍珠颗颗饱满圆润。 许南兮回赠她一只羊脂白玉簪,也是珍品。 郑氏一子一女。长子宋岁平十岁,由于父亲早逝,平哥儿格外懂事听话,正跟名师学武。 大少爷的战死,让郑氏坚决送平哥儿去读书。 奈何平哥儿衷爱武术,对读书一窍不通,只是勉强认字罢了。 郑氏无奈,最后咬牙送平哥儿去学武,准备再过几年,等他再大些,送他去军营历练。 许南兮送了平哥儿一把百年历史的唐刀,精钢锻造,削铁如泥。 平哥儿拿着唐刀爱不释手,感激道:“多谢三婶。我很喜欢。” 宋迟挑了挑眉,妻子真是大方,这么贵重的东西,竟是给十岁孩子当玩具。 许南兮送了宋玉琳一只蓝蝴蝶衔珠金钗。 宋玉琳年仅八岁,却已然初显少女风姿,很是爱美。 蓝蝴蝶栩栩如生,仿若有生命般,翅膀一开一合。 宋玉琳很是惊喜,忙不迭给许南兮道谢:“谢谢三婶,我很喜欢。” 许南兮捏了捏琳姐儿可爱的小脸:“琳姐儿无需客气,喜欢就好。” “大嫂把两孩子教得极好。”许南兮夸赞道。 两个孩子彬彬有礼,极有教养。 郑氏看着两个孩子,满心欣慰。 安哥儿见哥哥姐姐都得了中意的礼物,眼巴巴地看着许南兮,一脸期盼。 许南兮拿出一把金丝楠木长枪,下面垂着红色缨络丝绦,很是威风。 安哥儿笑得合不拢嘴:“谢谢三婶。” 许南兮蹲下身子,亲了亲他的小额头,许诺道:“安哥儿真乖,等你长得和哥哥一般大,三婶送你一把真的。” 安哥儿眼睛瞬间晶亮,吧唧亲了口许南兮脸蛋:“三婶儿真好,我太爱你了!” 宋迟脸色一沉,拽起许南兮,喝道:“安哥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胡言乱语。” 安哥儿得了好礼,正高兴,被三叔训也不以为意。 张氏撇撇嘴,心想,这个老三,真是臭不要脸的,连五岁小侄子的醋也吃。 郑氏抿嘴直笑。 正常得很。 打小这个小叔子就护食。 只有许南兮还蒙在鼓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满脸疑惑,哪里又惹到这位爷了? 她扯了扯宋迟衣襟,劝解道:“安哥儿还小,有事好好说。” 小没良心的,还不是为了你?宋迟瞥了许南兮一眼,眼神颇含怨气。 饭厅,丫鬟婆子已摆好早饭。 待老夫人、张氏入座,许南兮正想站于两位长辈身后替其布菜,却被拽到椅上坐下。 宋迟含笑道:“有丫鬟婆子呢,哪用得着你,你坐下吃口热乎的。” 许南兮心虚地看了眼老夫人及张氏。 老夫人慈善地笑着点头:“南兮,我家就没有媳妇布菜的传统,你放心坐下吃。” 她不安地朝张氏看去,张氏也朝她轻轻颔首。 她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坐下。 安哥儿兴奋地坐在许南兮的右边。他太喜欢三婶了。 琳姐儿正想拉开椅子坐在许南兮的左边。 “琳姐儿,去你娘身边坐。”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三叔,我也想同三婶坐。”琳姐儿答道。 宋迟一头黑线。 老夫人和张氏笑看着这场好戏。 郑氏只得出来打圆场,笑哄道:“琳姐儿,阿娘今日胳膊疼,你帮帮阿娘,可好?” 琳姐儿看看阿娘,又瞧瞧三婶,开口道:“三婶,今日我得去帮阿娘,改日这个位置是我的。” 哟,这是连以后的日子都被预定了。 平哥儿站起身:“琳姐儿,这不公平,以后一人一日,轮流来。”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宋迟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 是夜,许南兮又梦魇了。 血,又是漫天的血。 鲜红鲜红的。 萧彻以许云惜刺杀皇后娘娘为借口,派了大量的禁卫军包围了将军府。 一声令下,禁卫军一拥而入,见人就杀。 将军府血流成河。 张氏慌慌张张地揭开床板,把安哥儿抱了进去,并告诫他道:“除非你三叔叫你,谁叫都不可推开床板。记住了吗?” 安哥儿哽咽道:“记住了,祖母。” 张氏又把床恢复原状,坐于床沿。 一群士兵闯了进来。 此时张氏反而镇定下来,怒不可遏诘问:“我安囯侯府世代忠良,尔等为何屠我全家?” 禁卫军统领张起冷笑道:“你们侯府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是刺死了皇后娘娘。圣上降罪,尔等死有余辜。” 张氏流下了一行清泪,那个混账终是害死了全家。 第20章 云惜筹谋 待宋迟带着侍卫凌锋凌云匆匆回到侯府,目之所及皆是血海尸山。 宋迟双目赤红,奔到张氏屋内,张氏一剑穿心,倒在血泊之中。 他把张氏紧扣怀中,痛苦哀号:“娘……” 放下张氏,他又奔进老夫人房内,老夫人被割破喉咙,双手紧紧拉着贴身嬷嬷。 “祖母……你醒醒!”宋迟痛哭流涕,泣声凄凉。 “迟……儿,快跑!”老夫人吊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宋迟。 说罢,老夫人的手倏然垂了下来。 “祖母……”宋迟把老夫人抱在怀里。 哀声久久回旋。 “啊啊啊啊……” 再也坚持不住,无尽的悲痛嘶吼出声。 闻者落泪。 无不动容。 “萧彻,我宋迟不杀你,誓不为人。”狠戾的嗓音从宋迟嘴里传出来。 凌锋满脸恨意,哽咽着禀告:“大少夫人及平安儿,琳女儿都被该死的畜牲杀了。” 凌云双目通红道:“安哥儿尸体没找着。” 几人又折返到张氏屋内。 “安哥儿,安哥儿,三叔在这里,你快出来。”宋迟哑声喊道。 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床板处传来。 宋迟揭开床板,赫然一个小脑袋,正是安哥儿。 安哥儿见到宋迟,哭得撕心裂肺。 梦中的许南兮跟着哭得稀里哗啦。 …… “兮兮,快醒醒,快醒醒!”宋迟轻轻拍着许南兮的后背呼唤。 许南兮睁开已哭得红肿的双眼,见是宋迟,又哭得鼻涕眼泪横飞。 鼻涕眼泪全糊在了宋迟胸前,粘在胸口。 “好了,好了,乖兮兮,咱不哭了!”宋迟柔声哄道。 抽抽噎噎半天,才停止哭泣。 宋迟今日才发现许南兮太能哭了。平时那么乖巧温顺的小姑娘,哭起来天崩地裂,把他脑仁和心脏都搅得生疼。 宋迟拧了一条温热毛巾,给她仔细擦拭一番,自个儿简单收拾一下,才重新躺回床上。 “做了什么恶梦,让你哭得惊天动地的?”宋迟一边拍着许南兮后背,一边好奇地问道。 “夫君。”许南兮又红了眼眶,哽咽道:“我梦见齐王当了皇上,屠了镇国公和宋府满门。夫君,我怕……” 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兮兮,别怕!有夫君在,定会护你周全。”宋迟黑眸幽深似海。 齐王萧彻么?他冷冷一笑。 他该死!吓得他家兮兮哭了半夜。 “兮兮,别担心!夫君自会处理好一切。早点睡,明日还要回门呢。”宋迟轻声细语劝解道。 … 今日两位姑娘回门,尚书府那些灯笼红绸仍未拆下,还是喜气洋洋。 许尚书府墨砚斋 “宋迟,上次接亲是怎么回事?闹得满城风雨。”许清和满脸愠色。 “岳父大人,不知怎么回事,有人跟着花轿跑,小婿手下愚钝,以为有人要抢新娘子。所以没命往前跑,更是引得人追着跑,结果就成这样了。小婿也很无奈,实在对不住了。”宋迟拱了拱手,讪讪解释道。 “下不为例,实在有伤风化。”许清和严厉训斥道。 “是,谨遵岳父教诲。”宋迟乖顺地回答道。 哪里还会有下次? 反正这辈子他就守着妻子踏踏实实过。 见宋迟如此老实听话,许清和也不再训他。 转而又问宋迟道:“你这次回京述职,陛下对你有何安排?” 宋迟忆起昨夜许南兮的梦境,心内已有成算,道:\"小婿还是想去替大齐守疆拓土,不知岳父大人有何建议?\"宋迟谦虚地请教许清和。 这时有人回禀齐王与齐王妃回门来了。 宋迟和许清和匆忙前去迎接。 许清和虽为朝廷二品大员,又是齐王萧彻的岳丈,但是见到齐王还是得行礼问安。 众人行过礼后,许云惜被李氏叫去房中说些私秘话。 许云惜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娘,怎么不见姐姐?” 她还想在许南兮面前炫耀一番呢。 历经种种,这般美好的日子终于为她所有。 她今日特别选了千金难买的云烟罗制的衣裳,戴得全套水晶头面。 现在竟是不见许南兮,她心里略略有些失望。 李氏撇撇嘴道:“提她做什么,她从未把我当作母亲,我同她也只不过是面子情。在外人面前,面子上过得去就成。她过得不好我才高兴呢。” “娘,你心胸还是狭窄了些,我和姐姐到底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更何况,你女儿现在是齐王妃,得帮衬着点齐王。” 她喝了口茶,又继续道:“宋迟手里捏着兵权,齐王还指望宋迟能助他一臂之力。齐王私下嘱咐我同大姐搞好关系。阿娘,你别给我拖后腿。” 许云惜低声告诫李氏。 李氏有些诧异又带着惊喜,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娘知道了,保证不拖你后腿。这才成亲几日,你倒是长进了,让娘刮目相看。” 随即又问道:“这几日,你在齐王府过得如何?” 许云惜摒退左右,悄声对李氏道:“那个贱人假惺惺的,惯会装,亏得阿娘教了我许多,否则哪会是她的对手。” 随即又有一点颓丧:“不过那个女人已在齐王府根深蒂固,想要斗倒她哪会那么容易。 更何况那个女人确实有点本事,王爷还需依仗她,遇事都还是找她商量。 女儿在政治谋略上还是欠缺不少。” “阿娘,你说我应怎么帮到王爷?”许云惜期盼地看着李氏。 李氏皱紧眉头,脸上也很是苦恼:“我来许府时,在镇国公府的帮衬下,老爷已是成熟稳重,如日中天。所以我也只需小意奉承他,就可以得到一切。不必费尽心机去谋划。” 除了干掉沈氏花过她一些心思之外,这一辈子确实过得很是顺遂。 她倏然想起,她家老爷,就是在镇国公的帮助下,才得到如今的地位的。 她们也可以借助老爷,大小姐许南兮的夫家,毕竟他们是边襟关系,自己人总比别人好,甚至可以协同镇国公府。 李氏把这一想法告诉了许云惜。 许云惜仿佛被人打通关窍一般,一通百通。 “那阿娘,我们以后对大姐好一些,哄着她一点,这样她才会在宋迟耳边给我们吹枕边风。”许云惜似有所悟道。 李氏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不过是说几句好话哄哄她罢了,又不需要她破费钱财、耗费精力,却能给女儿增添助力,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母女俩想得倒是极美。 第21章 风头无两 不管李氏母女计划的多么美好,事情却反其道而行。 而墨砚斋内,翁婿三人也正书房内密谋。 齐王对宋迟恨之入骨。 夺妻之恨,哪个男人会轻易谅解? 更何况与许南兮这门亲事,是他筹谋了多年,用天大的功劳才换取而来。 虽说这门换亲不是他宋迟亲手而为,但他却还是既得利益者。 当日,长公主去齐王府吃酒。 结果马儿走到朱雀大街,突然癫狂失控,狂奔好几条街,冲进了尚书府迎亲队伍当中。 车夫竟是当场摔死。 得亏宋迟力气大,遏制了那匹马儿,长公主才得救。 自从惊吓后,长公一直卧病在床。 今日他们回门,还碰到陈太医往长公主府里跑,可见是吓得不轻。 至于马儿为何会发癫,他是再也查不出原由。 虽是出了这个乱子,但是他宋迟万万不该逼迫许南兮成事。 从许南兮的那身伤,就知宋迟有多鲁莽。 二十好几的男人,之前从没开过荤,现在见到女人,还不得生生扑上去。 许南兮长得也是绝色,把宋迟这大老粗迷得神魂颠倒。 他这种身板,许南兮确实是反抗不了的。 若是许南兮没坏了身子,他就可仍将她迎回府中做他的正妃。 所以宋迟该死,等他当了皇上,绝不轻饶。 许南兮那个女人也够贱,竟被宋迟那厮强要了。 导致他现在举步维艰,小心谨慎。 他脸色微沉,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萧彻盯着宋迟,以前盛京城的大纨绔,现在倒是人模狗样了。 宋迟是宋家老三,以前父兄尚在时,活得开心恣意,谁人不羡慕? 京城有人可以不认识他萧彻,但是没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宋家老三。 宋家老三八面玲珑,手眼通天,黑白通吃。 他击鞠无出其右,从无败绩。 只要他出现在击鞠场,就风头无两。 满场闺阁女子口中,只有他宋迟的大名,其它都是绿叶,甚至连绿叶都不是,或许是狗屎。 他的马术箭术,也是鲜有敌手。 每年的皇家秋收狩猎,他狩的猎物是一定最多,但是又鲜少是冠军。 这人极其狡猾,每次悄无声息的把猎物分给那擅猎者,大家皆大欢喜。 所以他不知不觉间就成了老大,所有人都成了他的跟班,还不自知,在哪都有人护着他。 他打架的本事也是独步天下,更是打遍京城无敌手。 上至皇宫里面的皇子,下至街头的地痞流氓都挨过他的揍。 只要他一伸出拳头,别人准是吓得战战兢兢,都被揍怕了。 后来发展到那些个街头的二流子全叫他大哥,他叫往东,绝不往西。 那时他出行,后面总是跟着一群小弟,呼风唤雨,威风八面。 再大些,皇家武举,他临时上场,却场场第一,傲视群雄。 可是这个人,也是交际甚广,上至达官贵胄,下至平民百姓,他都能同其称兄道弟。 甚至连宫里的太监,也都是他的兄弟。 他从不以有色眼镜看别人。 他就是一个交际牛人。 而且他这个人也乐于助人,仗义疏财。路边的乞丐,青楼里的妓子,他都伸过援手。 不过他混也是真混,为了一个青楼妓子,竟是把信国侯府的纨绔小侯爷差点打残,险些酿成大祸。 所以他现在的军营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一呼百应。 偏偏这人还智商超群,一学就会,气煞旁人。 他让盛京城的少年,都活在了他的阴影里许。 直至他的父兄相继过世,他才收敛。 远走边关。 别的少年喘了一口气,活出一点风采。 他从小到大,可没少让他的母亲张氏操碎了心。 日日新衣出门,不是给他做好事,顺手送人;就是脏污不堪,破破烂烂归来。 府里常备两个丫鬟,日日给他做新衣。 他母亲还得承受天天被人上门投诉,点头哈腰的道歉。 最后张氏温温柔柔的小女人,生生被逼成了河东狮吼。 过后,还要拧着他的耳朵,去挨家挨户的赔罪。 赔罪礼都快把他家赔穷了。 这个世上能治得了他的,唯有他的母亲张氏。 齐王坐在上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回忆着宋迟的往事。 他蓦地抬头,语气温和平静道:“宋将军这次回京述职,父皇可有讲,你是留京,还是继续去守边关?” 他眼中的狠厉哪会逃过宋迟这个人精。 他心里冷笑,面前这人是记恨了他家两口子了。 连梦中都把他家乖兮兮吓得半死。 “目前不知,齐王可有建议?”宋迟看似恭敬。 “现在四海升平,边关无战事,本王认为宋将军在兵部谋个职位甚好。这样我们连襟也能互相帮衬。” 齐王给出他认为最为合理的主张。 其实不然,周边各国都在蠢蠢欲动,恨不得把大晋瓜分而食之。 只有这些蠢货认为安枕无忧。 “岳父大人认为呢?”宋迟转过身,去问许清和。 “我们三人都是亲戚,不管你愿不愿意,做什么决策,别人都会认为是齐王的主意。若是你愿意留在兵部,我可去给你争取。”许清和附和道。 宋迟冷笑,合着你们就是想让我当炮灰,推着齐王上位。 然后屠我全族。 阖着你们认为我宋迟是傻子不成? 妻子许南兮对这一家子无甚感情。 他也就不必顾虑他们良多。 宋迟缓缓开口道:“岳父大人,小婿能去何处,自有皇上安排,实在无需两位费心。” 宋迟朝皇宫方向拱手道:“我宋家有家训,只要圣上一日不退,宋家只能是直臣。不可参与任何党羽之争。一切谨遵圣上。” 许清和和萧彻对视了一眼。 萧彻的脸倏的沉了下来。 “要不是你夺了我的妻子,有镇国公府做后盾,又何需你?” 真是一步输,步步输。 “齐王请慎言,您同南兮堂都没拜过,她算你哪门子的妻。”宋迟也沉下脸,冷冷道。 继而又道:“她现在已是我名正言顺的妻。这些政事本都是男人的事,与女人何干?若是事事依赖别人,还是早日歇了那份心思。” 萧彻切牙根发酸,双手紧握,关节泛白,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第22章 挖叔墙角 宋迟就是个混不吝,逼是没用,只能让他心甘情愿。 他只能打圆场:“走,今日不谈政事,我们翁婿几人吃酒去,不醉不归。” 男人们移步大饭厅。 女人们在旁边的小隔间。 许家两姐妹早已聊了半天。 今日许云惜态度颇为诚恳,难道是改性了? 许云惜对她这么殷勤备至,必是有所图。 至于图什么,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一顿饭吃得大家皆大欢喜。 就是平时阴阳怪气的李氏,今日也是一改往日的小家子气,对她也是热忱有加。 饭毕,趁着大家都在,许南兮正好提出母亲嫁妆之事。 “父亲,上次成亲之日,人手不足,场面又混乱不堪,大舅母做主,母亲的嫁妆回门再送过去。 等会将军的手下会进来搬嫁妆,我会让他们尽量不惊扰旁人。”许南兮笑着道。 许云惜愕然,尖叫道:“什么?” 李氏震惊错愕,失态道:“什么?你的嫁妆竟没随你走?” 许南兮微微一笑,解释道:“也不全是,只是府里置办的嫁妆当日运过去了,我母亲给我的,舅母竟是让今日运过去。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许云惜和李氏都想说这句话。 但见两个女婿都在场,硬是生生咽了下去。 她们都以为她的嫁妆全部运去了齐王府。 她竟留有后手。 李氏真想撕烂对方笑吟吟的脸。 李氏满脸疑惑。 难道许南兮知道她们换亲之事? 不可能! 谁不想嫁王爷,却愿嫁将军? 许云惜这几日,忙着进宫,以及同秋娘争宠斗法,根本还没来得及清理嫁妆。 这个消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李氏不愧是老狐狸。 再心疼也快速收敛起了脸上的情绪。 满脸堆笑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大姑奶奶,你叫宋将军手下小心点,那可都是好东西。” “好东西”三字咬得格外重。 颇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许云惜还是生嫩许多,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道:“没问题,姐姐自个儿的嫁妆,想怎么处理,都可随你心意。” 随你心意——个鬼! 许清和本就知道内幕,见那两母女的变脸,心里嗤笑。 头发长见知识短。 光长脸不长脑。 他倒是对许南兮的这份聪慧刮目相看了。 大女儿许南兮这是对所有的事洞察秋毫呢。 但为何甘愿受两母女摆布? 他唇角勾起,满怀狐疑地瞟了许南兮一眼,笑着道:“你母亲的嫁妆,你自个儿处理就成。” “多谢父亲。那女儿就下去安排了。”许南兮曲了下膝告退下去。 齐王萧彻本就多疑。 他们的这些机锋,使得他更是疑窦从生。 许尚书一直偏宠李氏。 连带偏心李氏的子女。 难道这次换亲有他的份? 能把手伸到长公主的马车上,还不留蛛丝马迹,那得通天本事。 思忖许久,他那紧蹙的眉心,才舒散开来。 其实他还真冤枉了李氏。 那日,许云惜派暗卫来问过李氏。 李氏也是疑虑重重,如实告知她实情:“娘没来得及动手,天意如此。” 她们不怕查。 暗卫把李氏的话原原本本转告许云惜。 许云惜喜出望外,击掌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萧彻那猜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毫不胆怯,还对他嫣然一笑。 宋迟看着那远去的倩影,眉目含春。 娘子也是爱我的吧。 自动上钩。 以后定要好好对她。 … 剩余的嫁妆,陆陆续续被宋迟的手下挑出了府。 这次宋迟的士兵皆是小心翼翼。 路上的百姓见了,都驻足而望。 有好事者笑问他们:“这次你们为何不跑了?” 一士兵瞥了他一眼,啐道:“跑什么跑,今日又不用急着入洞房。” 围观者哄堂大笑,都忆起前几日那搞笑的画面。 一士兵嗤笑一声,道:“哼,没见识了吧!我们将军可说了,夫人的嫁妆,件件都是珍品,价值连城,磕了碰了,一百个你,都抵不了这一件!” 众人纷纷点头。 好有道理! 有一围观百姓哈哈大笑,接话道:“确实是要慢点,但也不至于原地踏步啊!你们是在比谁最慢吗?” 另一士兵扫了他一眼,怼道:“比谁最慢又咋地,你还能抢了不成,瞧你那小身板,也只有看戏的份。” 有一围观百姓笑道:“原来上次宋将军那么急,还真是急着入洞房啊!” “那是当然,我们将军都素了二十多年,别人都儿女成群,能不急吗?”士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十里红妆,如游龙似的,源源不断地流进春庭院。 张氏听着手下禀告,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个臭不要脸的,还真是命好,都可在媳妇怀里躺平,吃软饭了。” 安哥儿见宋迟回来,兴奋上前,仰着小脸道:“三叔,你又要娶新娘子吗?” 三叔不要三婶了。 那三婶该伤心难过了。 反正他没媳妇,要不他娶了? 他点点头。 此举可行。 于是奶声奶气同宋迟商量道:“三叔,你看你又娶新妇了,要不把三婶让给我?我可一个都没有。” 众人乐不可支。 许南兮轻笑出声,亲了一下他的额角,道:“哟,婶婶的乖宝宝,你要快快长大,才能娶媳妇。” 琳姐儿看得眼热,她也很想要美人婶婶亲,柔柔哄。 平哥儿戳了戳他的额头道:“想什么美事呢?三婶长得好看又大方,我比你大上五岁,这样的好事,要轮也是先轮到我呀。” 太夫人笑跌在嬷嬷怀里,颤着手,指着两个小哥儿道:“你……你们……挖墙角竟然挖到三叔家去了……” 大夫人张氏也笑得气喘吁吁,道:“自古以来,只有你三叔挖别人家墙角的份。你们竟然瞄准了三叔家。能挖倒,算你们哥俩有本事。” 郑氏也捧腹大笑,点着平哥儿额角道:“你也想什么美事,你三叔好不容易把人家墙角挖倒,都还没揣热乎呢。” 宋迟:“……” 你们真是我的亲人呐。 平哥儿、安哥儿都不明就里,跟着傻笑。 宋迟眼神微暗,语气愠怒:“一个两个,好的不学,尽学这些龌龊之事。鼠目寸光,就瞄准自家三瓜两枣。有本事,去外面挖个回来。” 这么小,就想着挖他的墙角了,他都还没过足瘾。 第23章 夫妻情趣 许南兮轻轻挠了挠宋迟手心,示意他放松,不可与小孩置气。 两人在老夫人福安堂打了一个转,回到春庭院。 院里仍是热火朝天。 许南兮累得慌,任吴妈和琥珀安排。 这几人都是从小跟在许南兮身边伺候,办事稳妥。 即使没有她的参与,她们也会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很是让人放心。 身边的爷脸色阴沉,好像还在生着闷气。 许南兮碰了碰他的胳膊,“夫君身边没留人伺候吗?我都没有见过。” 许南兮尬笑,没话找话。 免得这位爷把自个儿气病了。 宋迟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嗯,我平常都是待在军营,偶尔回来,打水端饭之事,也有凌峰凌云去做。” “哦”许南兮点了点头,明白这个院子为何没人。 “夫人不疼我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语气委屈。 许南兮朝他看去,八尺男儿,身材魁梧。 可怜兮兮的表情和这高大身材,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见她还是木讷,纹丝不动,“难道你不该问问,我为何生气吗?”宋迟提醒道,声音还是淡淡的,没有一点波澜。 他很生气。 “......”许南兮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怎么感觉养了一个大儿子。 她把毛巾拧干,递给宋迟,让他洗漱。 今日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不洗漱就休息,她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宋迟把脸扭到一边,拒绝接过面巾。 他很生气。 许南兮没法,只能踮起脚尖,给他擦拭。 “那夫君给妾身说说,为何不高兴了?” “今日在你娘家,你爹和萧彻把我当傻子,要我留下帮他。” 许南兮不禁大惊失色:“你答应了?” “没有。”宋迟闷闷地说道。 许南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告诫道:“我爹不用管他,他除了给我一丝血脉,没有任何恩情。只要留他一条性命即可。其它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需多虑。” 然后她又补充道:“萧彻那人,品质不行,过河拆桥。我每次都梦见他杀我们,心里害怕的紧。” “每次?有几次?”宋迟好奇地问道。 “大概两三次,一次梦见屠我外祖家,一次梦见打我,还有一次就是梦见杀你萧家。”许南兮掰着手指。 宋迟眼神闪了闪道:“就因为这个梦,你不愿嫁给萧彻?” 他还以为许南兮是因为喜欢他,才不愿嫁给萧彻。 原来不是啊。 他还是自作多情了。 少年时,在盛京城那般光芒四射,名声大噪,就是想站高一点,再高一点,让她能看到他,多看他一眼,仅此而已。 可是许南兮好像对他免疫,转背就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此处,他有些气馁。 “差不多。”许南兮点点头承认。 宋迟扫了她一眼,更是显得无精打采。 许南兮看他这般状态,以为他累狠了,毕竟先前应酬那两只狐狸确实要耗费心神。 于是开口道:“夫君先去歇息,我洗洗就来。” 许南兮回到床前,见宋迟紧闭着双眼。 以为他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地朝床里爬。 外面已被庞大的身躯占领,整个床显得格外偪仄。 宋迟把衾被一掀,大脚一勾,许南兮已是到了他怀中。 闻着宋迟身上的沧人的酒味,许南兮蹙起秀气的黛眉,嫌弃道:“你今日喝酒了?” “嗯。”宋迟亲了一下她的脸蛋,香香的,漫不经心答道:“喝了几杯汾酒,不碍事。” 男人们在一起吃饭,哪有不喝酒的。 他的酒量不错,但是汾酒浓度太高,还是有些微醉意。 这是几杯吗? 许南兮垂眸看着衣襟内的大手。 还叫不碍事,分明都发酒疯了。 也不怕吓着她这个小姑娘。 幸好她长于将门,胆子大一些。 本想坦然接受宋迟发癫。 但是考虑到外面院子人来人往,屋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还不想丢人现眼。 只得硬下心肠,拦住那只作乱的手。 她窝在宋迟怀里,抓着他的衣襟,低低哀求:“夫君,你今日白天就放过我吧。晚上让你过足瘾。” 这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传来吴嬷嬷说话声音:“这位小哥,你小心点,这些东西可不经磕。” 然后又传来小厮呐呐应答声:“知道,嬷嬷。 清晰可闻。 宋迟手瘾都没过够,哪会轻易听她的空口白牙,便大手一捞,抱起许南兮就往里面更隐蔽,封闭性更好的里屋而去。 许南兮不接受也只能坦然受着了。 里屋只有一个软榻,根本容纳不了宋迟高大的身躯。 宋迟呆若木鸡,随即垂眸望着怀里的女人道:“夫人,得空了,你也在这间屋里添置一张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嗯。”许南兮面皮太薄,虽然两人已滚了几次床单,还是禁不住有点面红耳赤。 她柔柔地说了一句:“夫君不要脱我的衣裳了。” 这般情形,大白天的,外面人来人往,在这软榻之上,实在是没有大干一场的条件,只能简餐一下。 “嗯。”宋迟好似秒懂许南兮的意思,确实条件不够,只能将就。 他也没有脱掉身上的衣裳,怎么方便怎么来。 他撩起衣摆,哑声道:“有劳娘子转过身去。” 若是不想脱衣裳,就只能这样。 许南兮视角一转,脸庞便冲着墙壁,连忙抱紧榻上搁置的小薄被。 刚扒拉好,许南兮精致的双眉锁紧,雪白贝齿耐不住紧紧咬住嫣红水润的下唇,再然后,喉间哼出一道细细的,绵长的吟声,让人心痒痒。 宋将军极爱妻子可爱的反应。 真是把他胃口吊得足足的。 “娘子听……”一道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起初,许南兮还没反应过来,真傻乎乎的去听。 耳边全是污污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热血直往上涌。 听什么听。 这个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许南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若是没有将军的提醒还好,许南兮越是想摒除忽略,这个声音越是忽略不掉,钻入耳中,流进心里。 索性将军也不再说话了。 两人各自沉溺…… 许南兮双腿发软,就像踩在棉花上,飘飘然,仿佛会随时跌落云端,整个身子都快匍匐在软榻上。 “夫人,爱我吧……”宋迟祈求着,那哀哀凄凄的语气,与那隐藏在层层衣裳之下,沟壑分明的背肌形成强烈的反差。 “……”许南兮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现实之中,她一直不太确定宋迟的对她的感情,这一刻终是明了。 这个男人啊,深情得让她有点心疼。 第24章 陈年旧事 夫妻两人大白天胡闹一通。 “要不要叫水?”宋迟望着仍然面带红晕,余韵未消的妻子。 “先前洗漱的水还剩下少许,将就用吧!我怕丢人。”许南兮狠狠剜了一眼胡闹的男人。 自以为凶狠的女人,却媚眼如丝,盈盈含着秋波,哪有一点威慑力? 两人随便擦擦完事。 昏昏欲睡时,许南兮倏然想起宋迟那道哀凄的祈求声,瞬间睡意全无。 “还不想睡吗?难道为夫先前不够努力?”他都有些精疲力尽。 “……”许南兮。 “早知你精神十足,我就不该这么草草收场。”宋迟轻笑道。 他都没过够瘾,顾虑到小女人状态不佳,匆匆罢手。 她拨弄宋迟的衣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英俊惹眼的脸庞,幽幽道:“夫君曾经见过我?” 果然不出所料,许南兮真不认识他了。 “见过,见了无数次。”宋迟满是情愫的黑眸,复杂难抑,面色凄凉而无力。 许南兮之前真是眼中、心中都无他呀! 即使他像个小太阳一样,被人前簇后拥,照亮了万千少女,却是照不进她小小的心里。 亏得他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她。 就连他和她孩子名字都想好了,满满两大页,现在都还藏在书房的暗阁里。 正当他满怀憧憬着与这个女人幸福生活的时候,一阵噩耗传来,他的父亲战死沙场。 守完三年孝,正当他想督促母亲去她家提亲,结果大哥又英勇捐躯。 家里接连丧事,他的亲事只能暂时搁置。 然后就传来宫中的消息,这个消息几乎把他击得溃不成军,她被赐婚给了齐王做正妃。 他整整花了两年,才从这个伤痛之中爬起来。 别人都以为他是受父兄相继去世黯然神伤。只有他知道,他是被眼前的女人伤得体无完肤。 后来他万念俱灰,毅然逃离京城,逃离能见到她的所有地方。 对母亲提出的亲事,他也是毫无兴趣。 不能娶她,一切都是将就。 他不愿将就。 更不想去祸害别的女人,耽误别的女人一生。 他都准备这一辈子孤独终老,远远守候着她,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然而,当许南兮的继母来说和许二小姐同他的亲事时,他忽然生出了一种阴暗的心理。 他提出了与许南兮同一日成亲的条件。 同意这个条件,他才会应允这桩亲事。 他想豁出去成全自己一次。 他的母亲对他的亲事已是绝望,估摸着只要不是男的,别说一个条件,就是无数个,他的母亲都会毫不迟疑地答应。 果然,他的母亲不出所料,应承了他这个荒谬条件。 那时他那颗死寂的心又躁动起来。 这一辈子最后拥有她的机会,摆在眼前。 他心动不已。 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一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以为他瞒住了所有人,结果他的蛛丝马迹泄露了他的秘密,还是被家里睿智的老祖宗察觉。 他的豁出去又被遏止。 他的那颗心再次陷入绝望。 只能把他的希望寄托在从不信奉的佛祖身上。 临时抱佛脚。 万能的佛祖,竟是开了天眼,送了他一份大礼。 她稀里糊涂成了他的妻;成了他的枕边人;成了生同衾,死同椁的人。 看在她主动坐上他的花轿,以前那些都不足挂齿。 他就原谅她了。 当然宋将军的坎坷情路,许南兮是毫不知情。 她倒是被那“无数次见到”震得一惊一乍的。 她失声说道:“什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早在预料之中,失望太多次了。 此时闻言,宋迟心里还是揪心般疼。 “你可记得,你三岁时,在你家后院捡到一个小男孩,这个男孩还同你睡了一晚,那时我八岁。”宋迟眼神呆滞,似是陷入回忆。 继而又道:“那时我们睡了,你成了我内定的小媳妇。” 许南兮恍然记起,是有这么回事。 三岁那年,她追着她的小狗饭团去了后院。 一个瘦小的男孩正想从狗洞钻进她家院子。 已是探进了半个身子,见到有人,又缩了回去。 她弯下腰,狗洞外,男孩眼睛咕噜咕噜转。 见只有一个小女孩,男孩又大着胆子爬了进来。 男孩约摸着七八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个鸡窝。 衣裳单薄,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一直冷冷颤颤。 小脸污脏,甚至还挂着几道挠伤,有丝丝血迹冒出来。 那时的他活像个没人要的小乞丐。 宋南兮身上干干净净,穿着绣花织锦对襟红袄,外面裹着一件雪狐毛滚边的斗篷。小脸蛋红润白皙,双眸澄亮,顾盼生辉。 妥妥小仙女一枚。 两相比较,一个如天上皎皎明月,一个如地下脏臭泥泞。 小小年纪的宋迟莫名有些自卑。 许南兮从怀里掏出一条绣着小狗手帕,轻轻拭着他脸上的脏污。 至今这条手帕还藏在柜子深处。 “唉。”她叹了口气,小大人般道:“擦不干净,小哥哥,你还是跟我回去清洗一下吧!” 她也不嫌弃脏兮兮的他,就拉着他回了房。 洗漱好,宋迟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她带着他,避开人群,从厨房偷来一大盆食物。 宋迟狼吞虎咽地吃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迟却不想离开。 “兮兮妹妹,你收留我一晚吧!我今日把太傅家孙子的腿打折了,我娘拿笤帚追着我撵了几条街,要不是躲进你家,估计我的腿也得折了。” 他可怜兮兮的表情,让许南兮动了恻隐之心,但是她还是犹豫不决。 “小姐。”这时吴嬷嬷温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睡觉时辰到了,小姐,你该睡觉了。” “快!吴嬷嬷来了,你快躲进来。”许南兮焦急地吩咐宋迟。 门口处,许南兮拦住了吴嬷嬷,“嬷嬷,我今日自个儿睡,不用你陪了,我已经长大了。” “哟,我的小姐今日还长大了,不要陪嬷嬷陪了,嬷嬷好伤心啊。”吴嬷嬷促狭地调侃着许南兮。 “嬷嬷莫伤心,我只是今日自个儿睡,明日还陪你睡。”许南兮糯糯地安慰着吴嬷嬷。 小姐也太可爱了。 吴嬷嬷“噗嗤”笑出声,“好好好,嬷嬷等着你明日陪我睡。” 转身离去时,吴嬷嬷又再三叮嘱道:“那小姐要记得盖好被子哦。” 待许南兮回到床前,宋迟已是打起小小的鼾声的。 “小哥哥,小哥哥,你该回去了,你阿娘会担心的。”许南兮摇晃着宋迟,妄想把他摇醒。 可是未能如愿,也只能认命躺下,两人缩在一个被窝,睡前还不忘警告梦中的宋迟,道:“小哥哥,你今晚不许抢我被子哦。” 等她沉入梦乡,宋迟倏地睁开眼睛,一抹阴谋得逞的诡笑浮在脸上。 看着恬静好看的许南兮,宋迟戳了戳她那白皙的小脸蛋:“兮兮妹妹,长大了,我娶你当我的新娘,可好?” “不说话就代表你答应了。更何况,你我都睡过了。我先盖个章定下。” 说罢,宋迟又戳了戳那白白嫩嫩的小脸,亲了下去。 第25章 英雄救美 许南兮回忆戛然而止,笑嗔道:“你那夜抢我的被子,害得我在被子外晾了一夜,翌日就高烧不止。” “难怪,我翌日过去时,你的房里人来人往,我没好进去。”宋将军摸了摸鼻子,讪讪笑出声。 翌日回去,宋迟还是被母亲胖揍了一顿,腿差点打折,还被抓去向那个臭小子赔礼道歉。 等他空闲时,已快天黑了。 他一瘸一拐地来到她的房前,房子里虽静寂无声,但人来人往。 这次来见她,本是想感谢她昨日收留。 如此多人,见面是泡汤了。 他只得拖着瘸腿,闷闷不乐地回府。 继而她又抚着他的脸,轻笑道:“那日,你就像个小叫花子,我要不是看你穿的衣料尚可,哪敢带你回房?” 被妻子那娇嫩的手爱怜的抚摸着,宋迟的心都酥了半边。 压抑下去的情欲又隐隐复苏。 宋迟苦笑,这个女人的身子有毒。 而他已是毒入骨髓。 许南兮抓住那正在做乱的双手,柔声道:“夫君,再说说,你我何时见过,挑大的说。” 看着她那兴致勃勃的表情,本想叫她歇息一阵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想打消她的雅信,“什么叫大的,英雄救美,算不算?” “算,算。”许南兮点了点头,轻笑着回答,倏然反应过来,诧异地道,“你还救过我?” 反正已是伤了千百次,他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也就不在乎这多了一次,只要她以后把心放到他身上,他便足矣。 “你六岁那年,上元节,你被拍花子拐卖,是我引了镇国公府的侍卫,去寻到了你。” 短短数语,包含着万千情愫。 “哦,我想起来,原来那半大小子是你啊。”许南兮终是把那人与宋迟联系在一起。 六岁那年上元节,宋迟已是十一岁。 每年上元节,许南兮都会由母亲陪着出来游玩。 可是,六岁那年,继母李氏,那时还是李姨娘,带着许云惜回了尚书府。 母亲一直郁郁寡欢,缠绵病榻。 府里已是李氏在掌家。 许南兮就由几个丫鬟嬷嬷陪着去的。 本身她不想去。母亲生病,她也无心游玩。 奈何李氏一直怂恿她,叫她和许云惜一起,姐妹一起作个伴。 母亲也怜她小小年纪,就成日在她床前侍疾,让她去松快一晚。 她半推半就去了。 在花灯一条灯,她相中了一只小狗花灯,跟饭团小时一模一样。 她正欲招呼嬷嬷买下。 突然花灯店浓烟滚滚,人群疯了一般往外挤。 她被人群推着往前走,鞋子都被挤掉了一只。 她的身边已没有一个自家的丫鬟嬷嬷小厮。 在混乱嘈杂的环境下,她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心里惧怕不已,不禁失声痛哭。 她想找人给家人带个口信,身边除了惊慌失措的人们,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到她的人。 在巷子口,她竟被一个二流子拖了进去。 奋力反抗无效后,她只能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里屋内已有好几个小孩,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守着,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若是哭闹,必会惹来两个彪形大汉的一顿鞭子,大家噤若寒蝉。 许南兮也怕得厉害,半声哭也不敢吭,缩成一团,躲在角落。 许南兮又冷又饿,昏昏欲睡。 这时,吴嬷嬷也被人群冲散。 她惊骇地发现,小姐已不知去了哪里。 想着夫人尚在病中,只能先去镇国公府求救。 镇国公老太太听说宝贝外孙女丢了,吓得手里的青花茶盏掉落地上,碎成几瓣。 老太太又惊又怕,连连吩咐镇国公,带领全府,出府寻人。 镇国公府如此大的阵仗,自然惊动皮猴似的宋迟。 如花似玉的内定媳妇都不见了,这不比拿刀子割他的心还难受。 这时十一岁的宋迟,已是半大小子,人高马大,在盛京城横行霸道,一身匪气。 一言不合,就能抡起拳头干的那种。 凭着这一双铁拳,在黑道称王称霸。 他高坐在那太师椅上,颇有些王者风范。 对着手下五花八门的人,发号施令道:“小六子,你带人去给老子查,是哪个王巴羔子,竟然动到我媳妇头上了,那是不想活了?!” 小六子及众人纷纷抱拳,行礼答道:“是,老大。” 众人鱼贯而出。 行进中的小六子,突然扭过身子,问道:“大哥,抓到了,要不要跺了那厮的手?” “手脚全跺了,装到坛子里,做到人彘,再抬过来。” 语气阴森,让人不寒而栗,哪里想象得出是一个半大小子。 这是真惹恼了老大啊!小六子打了一个寒颤。 铺天盖地的网已撒下去。 王二看到如此兴师动众的找人,早就吓得两股颤颤。 这是惹到不该惹的大人物。 横竖都是一死,王二当机立断,连夜出城。 驴车尚未出城门,就被宋迟拦下了。 为了不损坏自己在许南兮面前美好的形象,他只得把王二、李四、刘麻子三人拖到附近巷子里。 宋迟微微勾起唇角,面沉如水,声音狠戾,“平常你王二偷鸡摸狗,奸淫妇女,坏事做尽。只要你不惹到我,我本想睁只眼闭只眼。但你这次千不该万不该,竟是碰了不该惹的人,这次你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来人,跺掉手脚。”宋迟一声吩咐。 立即上来几个持大刀的人。 “宋爷,大哥,饶命啊!饶命啊!求求你饶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根本不知,里面有你的人。” 王二三人磕头如捣蒜。 宋迟无动于衷,大手往下一压,厉声道:“砍!” 几声凄厉的惨叫从巷子里传了出来。 许南兮吓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这时,镇国公沈啸天行至驴车前,对着宋迟拱了拱手道:“今日多谢宋三少爷的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找到兮兮,他日必备厚礼酬谢。” 镇国公从驴车里抱出仍惊惧不已的外孙女,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许南兮紧紧抱住外祖父的脖子,凄声哭道:“外祖父,你终于来了,兮兮害怕。” 见许南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迟的心都揪成一团。 宋迟心想,还是让王二三人死得太轻松了,应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26章 父亲之责 “兮兮。”外祖父压低嗓音,轻轻唤起,“来向你的救命恩人道谢。” 许南兮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看着眼前壮硕的黑衣公子,声音还有些哽咽,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若不是镇国公在这里,宋迟都想抱着这小人哄,现在只能摆摆手道:“许大小姐不必客气。” 其实他更想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 但是他怕吓着六岁的许南兮,只能狠狠咽下去。 来日方长。 不急于这一朝一夕。 吴嬷嬷已回到许府,不见一丝嚣闹。 她已同门房打听过,许二小姐已安然回府。 大小姐尚未回府,李氏竟是视而不见,更没有派人去寻找。 吴嬷嬷的心里一阵阵发寒。 本不想扰了病中夫人的静休,但是事关大小姐,吴嬷嬷只能硬着头皮跟沈氏禀告。 她扑通一声,跪在夫人床前,哽声道:“夫人,奴婢该死。花灯街起火,奴婢同大小姐被挤散了,身边没有一个熟人。奴婢只身先去了镇国公府,求老太太出手,帮忙寻找大小姐。” 继而又道:“镇国公已派全府侍卫出去搜寻了。刚才奴婢得知,二小姐已安然回府。却无人去寻大小姐。” 说罢,她已是泪流满面,焦急万分。 不知她家大小姐现在何处?有没有遭遇不测? 沈嫣然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空白,差点晕了过去。 她用指尖用力掐住掌心,让自己保持镇定。 “这个贱人,恨不得我们母女早点死,给她娘俩让位。”她咬牙切齿道。 “吴嬷嬷。这次你处理得当。”沈嫣然夸赞道:“府里指望不上,你先去求助镇国公府,为寻找小姐节省不少时间,抢得先机。” “但是,功归功,过归过,你这次把小姐丢失,是为大罪。考虑到你积极善后,功过相抵。这次就饶了你,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来人,今日除了吴嬷嬷,所有跟出去的人,仗责五十大板,活下来的,让人牙子远远发卖。” 一番吩咐下来,沈嫣然已是虚汗涔涔。 把她宝贝闺女丢失,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谁都别想好过。 沈嫣然雷厉风行,吴嬷嬷立即着手去办。 许府后院,噼噼啪啪的板子响了半天。 许府所有下人战战兢兢,生怕被波及。 李氏过来替她身边的人过来求情,沈嫣然都没让她踏进院子半步,就让吴嬷嬷带了一句话:“护主不力的东西,该杀!” 李氏气得五官扭曲,青筋暴起,手中帕子都快扯烂,心里暗想,“贱人,都快见阎王了,还不让我好过。” 李氏及许云惜身边得力的人,全被打杀,李氏元气大伤。 沈嫣然身子日渐衰弱,镇国公府去宫中求了御医,但都无济于事。 想着自个儿不久人世,沈嫣然求了父母亲,让他们将许南兮抚养成人。 从此,许南兮就被接去了镇国公府。 许南兮突然想起,这次宋迟是回京述职,不知情况如何了。 “夫君,圣上对你有何安排?你又是怎么打算的?”许南兮试探性地问着。 宋迟:“娘子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你以后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出来。上次与宫里的张公公私下喝酒时,张公公透露一点消息,圣上有意再建一个新的部门,会在要冲之地增派按察使,监督地方军政。” 继而又道:“现在圣上已架空了五军都督府,收回兵权。紧接着下一步可能整顿军务。我想过去,立不世之功。为夫人挣得一个诰命夫人回来。” 闻言,许南兮感动得热泪盈眶,柔柔告诫道:“夫君,这些你比我懂。婚假还有几日,我们去镇国公府一趟,到时你可以同我外祖父和舅舅们商量,看他们对你有何建议。” 随即她又道:“但是你记住了,你现在有妻,将来有儿女。就是为了我们着想,你也要保重自己。万事以自个儿的性命为主,不可莽撞冒失。” 小娇妻的关怀备至,宋迟的心酥麻一片,“你放心,我会小心谨慎。这个家全是老弱妇儒,已不容许再遭突变。更何况有你,我更舍不得。” 宋迟把许南兮抱在怀里,搂得更紧了几分。 夫妻两人渐渐没了声音,陷入梦乡。 许南兮醒来时,已是日暮降临,丫鬟婆子又在摆晚饭了。 抬起软绵绵的身子,许南兮问身边伺候的琥珀,“将军呢?” 琥珀笑着答道:“将军同安哥儿和平哥儿在练武场呢。夫人要不要过去瞅瞅?” “好!” 来了将军府几日,除了老夫人的福安堂,她哪里都没去过。 一行人来到了练武场。 天气已是深秋,傍晚带着少许寒气。 可是宋迟叔侄几人却只穿着单衣在场上比划着。 这几日,一直听府里的人说许岁平有练武的天份。 果然,都能跟宋迟过十多招而不败。 安哥儿见最爱的婶婶过来,本来蹲马步的他,摇摇晃晃,哪里还蹲得下去? 许南兮朝他招了招手道:“安哥儿,别蹲了,到婶婶这来。” 安哥儿早就不想蹲了,听见婶婶叫声,一溜烟跑了过去。 许南兮在安哥儿面前蹲下,轻轻给他擦拭着汗水,问道:“安哥儿,累不累?” 安哥儿眼睛亮晶晶的,摇头道:“婶婶,我不累。” “安哥儿是喜欢读书,还是练武啊?”许南兮拉着安哥儿的小手问道。 “安哥儿喜欢练武哦。我要做个盖世英雄,打遍天下无敌手。” 奶声奶气的语气实在与盖世英雄大相径庭。 “哇,盖世英雄,那真是了不起,比你三叔都厉害多了。”许南兮夸夸道。 安哥儿还那么小,又没父母亲,许南兮对他难免怜惜多一些。 “那待你三叔空闲了,让你三叔给你寻个厉害的师傅,教你们习武。盖世英雄可要努力学,不许偷懒。”许南兮谆谆教诲着。 安哥儿小脸红朴朴的,乐坏了,连忙向许南兮道谢,“多谢三婶。三婶最好了。” 远处长相英俊的大帅哥让人赏心悦目,但是眼前小嘴甜甜的小棉袄却让人无比暖心。 这时宋迟也走了过来,离了她还有几步远,就止住了,笑着打招呼,“过来了?” “是。”许南兮对他笑了笑,道:“过来瞧瞧你们练得如何。” 平哥儿有些精疲力尽,落在最后。 “平哥儿好厉害。都可和你三叔对打十多招了。”许南兮摸了摸平哥儿脑袋,很是赞许。 平哥儿羞红着脸,但还是满心欢喜,三婶真好,表扬他了呢。 宋迟却开口道:“平哥儿同我小时比还是相差甚远,明日开始,强度再加强五倍。” 许南兮:“……” 许南兮对平哥儿投去怜悯一瞥。 好吧!一切都听他的。 宋迟上过战场,经验丰富。 专业事情,就得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唉,平哥儿深深叹了口气,三叔就会批评他。 比起三叔,平哥儿还是更喜欢三婶,三婶会甜甜的夸赞他。 宋迟现在也不容易。 两个孩子都没父亲,他作为家里仅剩的男性长辈,父亲的责任,他必须扛起来。 许南兮突然有些怪心疼他。 第27章 荤素参半 宋迟太难了。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没有一个能扛事的。 许南兮当时选择嫁给他,也是存着把麻烦转嫁给他。 这个男人就像一座巨山,承受着所有重压,连替换,轮流坐庄的人都没。 想到此,许南兮的鼻子就好似被撞了下,一股又涩又酸的感觉直冲鼻窦。 眼眸泛红,怜悯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人。 宋迟挑了挑眉,迷惑地看了妻子一眼。 这是什么眼神? 可怜,同情,怜悯? 对他? 她不是该更担心她那小身板吗? “多吃点。”许南兮又给宋迟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这几日用餐,许南兮发现宋迟就是一食肉动物,无肉不欢。 蔬菜若不是她给他夹一些,他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他振振有词道:“有肉吃,为何吃蔬菜?我不是兔子。” 长此以往,可不行,身体营养不均衡,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许南兮给他夹菜,多是荤素参半。 可是今日,却有些反常,对他格外和颜悦色,亲近有加,还尽给他夹肉吃。 难道真是这几日睡出了感情? 睡得愈多,感情愈深? 他活成耀眼,十几年也没在这女人眼里留下丁点印象。 现在只不过是睡了几觉,看他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嗯,女人还是多睡好。 她快乐,他也享受了。 许南兮清咳一声,忽然有些心虚地问道:“这一大家子都压在夫君身上,现在又加上我这个大麻烦,还得罪了齐王,夫君累吗?” “累吗?”宋迟被问得一脸懵,随即笑道:“做人哪有不累的?!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浑身都有劲,心都有了归处。即便你是麻烦,我也甘之如饴。” 还甘之如饴? 好吧,没苦找苦吃,非得受罪,你自愿的。她也不再那么内疚了。 大不了以后对他好点。 她倒是很诧异,随即喃喃泄露了心声:“你到底看上了我哪点?” 她这样的闺秀一抓一大摞。 还没自信到盛京男人各个围着她转,非她莫属。 她就不明白,宋迟说才有才,说貌有貌的,怎么就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除了她谁都不要。 这份情厚重得让她害怕。 宋迟见妻子这样问,笑得无奈,他自己也不知。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哪里他都喜欢。 哭喜欢,笑喜欢,穿衣喜欢,脱衣更喜欢。 他曾怀疑,许南兮给他下了情蛊,否则怎么就非她不行,非她不娶。 他曾多少次想隔断这段情怀,想随便娶一个,但是最后都是颓丧地放弃。 得不到回应,许南兮也不再追究。 饭后,许南兮在房中给宋迟做荷包。 上次应承他的事情,早做晚做都是要做,有空她就绣几针。 靛蓝色云锦料子,非他莫属。 娘子也是喜欢他的吧? 上次答应的荷包,现在一有空闲,就给他绣,莫不是就是爱? 宋迟心里美滋滋的。 “今日娘问我,你要不要接下管家之事?”宋迟没话找话。 宋府只有宋迟一个顶梁柱,主心骨。 宋府以后也是他继承。 他成亲了,他的夫人理所当然是当家主母。 “哦?之前是谁在管家?”许南兮不明白,张氏怎么会说到这个,毕竟她也才入府。 “一直以来都是大嫂。大哥死后,也是她在管。”一提到死去的大哥,宋迟有些黯然神伤。 大哥若是不死,整个宋府也是大哥的。 待府里老人百年之后,其它儿子都是要分家出去单过。 “那就仍让她管吧,毕竟我才入府,府里什么都不熟悉。”许南兮继而又道:\"若是她不耐烦管,我接来无事。\" 意思很明显,大嫂若是喜欢管,那就继续管下去;若是不喜欢管,可以给她管,她也不排斥。 宋迟见她如此说,也不再勉强,毕竟管家也不是轻省事。 此时,吴嬷嬷前来禀告:“夫人,您的药浴放好了,不要放凉了,大家都在等着您。” 许南兮才想起,今日又是她药浴的日子。 以前以为要嫁给齐王,参与残酷的宫斗,与那些美人争奇斗艳。 外祖母,舅母费尽心机,全方位的培养她。 容貌、身子保养尤为重要。 虽说有家世,不靠美色去固宠,但是谁人不喜欢自个人的妻子好看。 所以舅母给她请了一个宫里的调养嬷嬷,每逢十日,药浴一次。 药浴确实效果显着。 许南兮瞟了自个儿一眼,肤如凝脂,娇嫩出水,吹弹可破。 药浴是舅母对她的爱护,不能推却,打舅母的脸,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现在她的手里的剧本全变了,宫斗泡汤了。 宋迟只有她一个女人,想宅斗也没人同她斗。 她现在独自美丽。 倒是宋迟享福了。 嬷嬷解掉她身上的衣裳,看着她身上的斑驳痕迹,脸色变得煞白。 “将军也是太鲁莽了,夫人受大罪了。”吴嬷嬷心疼地说道。 “嬷嬷,还好,我没觉得受罪。”许南兮宽慰道。 自始至终,宋迟都很温柔细致,不曾鲁莽,对她更是轻手轻脚,怕弄疼了她。之所以会这样,只能说两人太过放肆了。 她也享受到了。 哪是受罪? 众人可不这么认为。 嬷嬷以为许南兮是在安慰自己,琥珀琉璃给她洗发,沐浴时越发小心,生怕碰疼她的红痕。 洗发,沐浴,保养一通下来,竟是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宋迟在房中看书等待,久不见人,寻了过来。 摆了摆手,丫鬟嬷嬷鱼贯而出。 许南兮仍躺在软榻上,狭长的双眸轻轻阖着,拢着一件透明的薄纱,竟是连肚兜也未着,曼妙的身姿让人热血沸腾。 宋迟眼尾瞬间变得通红,但还是耐下性子把她轻轻抱起。 许南兮似乎被惊着,迷迷糊糊掀了掀眼皮。 “夫君怎么来了?”声音带着几分未清醒的娇软。 “嗯。”宋迟附和了一声。 许南兮又放心地窝进怀里,仿若无骨。 “你倒是放心我。”宋迟苦笑道。 宋迟也只是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被这令人血脉偾张的凝脂紧贴着,哪还有一丝丝的自持。 安放床榻之上的许南兮,毫不知情,翻了个身,继续陷入沉睡中,浑然不知宋迟像一只饿了许久的猛兽,盯着它的猎物。 当然,许南兮就是那只被盯上的猎物。 第28章 尴尬别人 睡得正香的许南兮,梦中喘不过气来,仿佛胸口压了一块石头。 她闭着眼眸,推了推,推不动,也就放弃了,继续呼呼大睡。 “呵呵。”宋迟忍不住笑出声,都这样了,这人还睡得这么香,被人卖了都不知吧。 许南兮亢奋无比,哼出一道让人浮想联翩的鼻音。 她真是被将军带坏了,做梦都梦见这种羞哒哒的事。 轻纱滑落皓腕,柔柔地环上梦中那不老实的人,嘟喃着:“宋迟你混蛋,就连梦中你都欺负我。” “就欺负你,你待如何?”宋迟回应道,好气又好笑,女人还以为自己做春梦呢。 隔了半晌,许南兮才回道:“那我……挠花你的脸。” “我先欺你够本再说。” 许南兮承受着梦中人的癫狂,不再压抑的娇喘声此起彼伏。 坦诚率真。 宋迟爱煞了。 翌日,许南兮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在老夫人的院里,意外碰到了宋迟。 见宋迟脸上几条血痕,许南兮心里很是心虚。 “迟哥儿,你的脸怎么了?”老夫人当着大家的面,不怀好意,笑问道。 “没什么,昨日不小心,被福宝抓了。”宋迟一边说着,一边却是觑着许南兮一眼。 福宝是琳姐儿养的一只小狗,奶萌奶萌的,很是可爱。 家里人都爱逗一逗。 大夫人张氏笑着说:“福宝竟是开始挠人了,得打上一顿才老实。” 婆母张氏不知是真不知,还是揶揄她。 反正许南兮被臊得满脸通红。 琳姐儿可不想福宝被冤枉,大声辩解道:“三叔,你骗人,福宝从不挠人。” 郑氏点了点琳姐儿,笑道:“你也太不给你三叔面子了。你三叔说是,不是也是。” 老夫人抱着琳姐儿,笑得东倒西歪,“对,你是对的,你三叔骗人,福宝从不挠人。” 许南兮笑眯眯地看着宋迟。 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许南兮又同老夫人和张氏报备,过两天准备同宋迟去镇国公府一趟。 老夫人点头应允道:“应该的,让迟哥儿陪国公爷多喝两杯。” 她巴不得迟哥儿能同镇国公府多走动走动,两家有个什么事,可以相互照应。 回到春庭院的宋南兮,脸上还有些发烫。 她拍了拍自个儿的脸。 真是太疯狂了,竟是梦中把宋迟的脸挠成这样。 宋迟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别人还不知怎么笑话他,说他娶了个泼妇。 “琥珀,过来,帮我把指甲剪了。”许南兮高声吩咐。 琥珀一脸婉惜:“少夫人,这么好看的指甲,剪了我都心疼。” “心疼也得剪。”许南兮下定决心。 她担心下次梦中再把宋迟挠得满脸血痕,虽然祖母婆母心善不说。 她心虚啊。 齐王府。 秋娘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出神。 幽幽地问着小环,双眼黯淡无光,“小环,殿下有几日没到我们的关睢苑了?” 小环瞥了她一眼,迅速垂下眸子,战战兢兢道:“回禀娘娘,已是四日。” “竟四日了么?殿下这是迷得在怜玉苑都不出门了。”秋娘眼里水气蒙蒙,哀凄地喃喃自语。 小环很想告诉秋娘,殿下出了怜玉苑,只不过陪王妃去了花园,两人手拉着手,好不亲密。 但是她没敢说,唯恐惹来一顿毒打。 现在关睢苑的丫鬟婆子们能不说话,都不会多一句嘴。 怪只怪秋娘自作孽,众叛亲离。 “走,我们去花园走走。”秋娘吩咐道。 小环轻声劝解道:“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去了。到时吹了风,淋了雨,病又会愈发严重了。殿下会心疼的。” 闻言,秋娘面色阴寒,沉沉道:“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殿下会心疼? 笑话! 估摸着温柔窝乐不思蜀了。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坐以待毙,就不是她的性子。 小环吓得立马跪下,颤声道:“奴婢不敢。” “去准备吧!” “是。”小环应声垂首退了出去。 此时的齐王萧彻并没醉倒在温柔香。 只是伏案疾书。 刚同手下幕僚商议接下来的事宜,身体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脑仁又疼了。 “殿下,臣妾可以进来吗?”一道细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正是许云惜。 “进。” 闻言,许云惜推门而入,见萧彻蹙紧眉头,指尖抵着太阳穴。 “殿下头又疼了吗?臣妾给您按按。”也不待萧彻回应,就行到他身后。 白皙的指尖放在他的额角,章法有度的按起来。 她这一手还是前辈子,为了讨好宋府老夫人而学的。 前辈子,她不得宋迟喜欢,迟迟未有身孕。 婆母张氏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言辞间毫不客气:“屁本事没有,光长了一副好皮子,连迟哥儿都搞不定,至今连蛋都不下一个……” 她有苦难言。 不管她如何在宋迟面前搔首弄姿,对方都不为所动。 她也没办法呀。 她偷偷给宋迟下过合欢散。 可是那男人只是冷冰冰地丢给她一句话:“下不为例。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她怀疑宋迟在外面偷偷摸摸养了外室,也派人跟踪过一段时间。 什么也没发现。 她悄悄观察,他是否心里有人,为那人守身如玉。 可是也没有发现。 他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最后许云惜得出结论: 这就是一个性冷淡。 活该断子绝孙。 对女人绝情的宋迟,却在官场如鱼得水。 成了权倾朝野的安国候。 随着宋迟身份水涨船高,婆母对许云惜越发看不顺眼。 若不是宋家有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估摸着张氏早就给宋迟塞了满院子女人。 许云惜为了日子好过些,打着给老夫人侍疾的愰子,日日呆在老夫人院里。 这一手还是跟老夫人身边嬷嬷学的。 须臾,齐王萧彻缓解了许多。 “没想到,王妃还要这个本事。”萧彻笑道。 “臣妾本事还多着呢,以后殿下就知道了。”许云惜抬眸撩了一下萧彻,笑吟吟地道。 萧彻怔住。 这女人别有一番风味,说是人间绝品,也不为过。 “现今天气早晚寒凉,又是阴雨连绵,臣妾亲手煮了姜枣茶,殿下快来喝一碗,去去寒。都要凉了。”许云惜笑着道。 萧彻很感动,被人时刻挂念,感觉真好啊。 第29章 管钱不累 萧彻就着许云惜纤纤细手,竟是把那一碗的姜枣茶喝完了,浑身还冒出了些许汗,全身松快不少。 “殿下,今日你已劳累了许久,我陪殿下出去走走吧。权当透透气,可好?”许云惜一脸仰慕地看着萧彻,柔声问道。 萧彻暗忖片刻,坐了许久,是该出去活动活动经血,立即附和道:“那就有劳王妃陪本爷走走。” “等等。”许云惜扯了扯萧彻衣袖,“喜鹊,你去给殿下拿一把伞来,要快点。” “外面可能还在下着小雨,我还从没雨中赏过菊,今日也学殿下做回雅人。”许云惜笑道。 萧彻想了想,才忆起菊园里的菊花已是开得正艳。 萧彻也忽然来了兴致道:“走,我们俩人今日就当回雅人。” 遂拉着她的手,步入细雨蒙蒙之中。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撑着一把大伞,正对眼前的菊花评头论足。 这时,秋娘看着雨中那一对养眼的男女,男的俊,女的俏。 极为般配! 女人微微仰着头,笑颜如花,男的侧着头,嘴角噙着笑,似乎在侧耳倾听女人说些什么。说到高兴处,还会伸手去扶一扶女人的发髻。 连秋娘都要感叹一句,好恩爱的一对小夫妻。 秋娘感觉胸口气血翻涌,手上青筋条条暴起。 她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迎了上去。 “臣妾参见殿下,参见王妃娘娘。” 许云惜现在已是上了皇家御牒,秋娘对她再是不喜,也得要对行礼。 “秋娘快快请起,你好些了吗?你身子不好,怎么下雨天也出来了?万一又着了凉,添病情,可就不好了。”萧彻一见秋娘,很是高兴,忙不迭地上前扶起了她,一边还关切唠叨。 好不容易得了与萧彻独处机会,又被这个贱人搅和了。 许云惜满心恼火。 敢怒不敢言。 “臣妾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臣妾实在想念殿下得紧。”秋娘抬起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眶。 闻言,萧彻的心都是软了几分。 最近忙于公务,确实有几天未见去秋娘了,想到处萧彻的心也内疚了几分,和善道:“秋娘,你先回去,晚上本王去你院中,同你好好说会话。” 闻言,秋娘欣喜不已道:“那臣妾就早些回去做好准备,静待殿下过来。” 转而又问道:“殿下晚上可要过来用晚膳?” 萧彻看了看许云惜,见她仍是满面笑容满,于是答道:“好,今日本王去同你用膳,明日本王再陪王妃。” “秋娘,你身子不好,早点回去,莫让殿下担心。”许云惜笑吟吟地劝道。 继而又道:“殿下公务繁忙,我们做为殿下的女人,不能帮殿下分担一二,最好不给殿下增加麻烦。” 秋娘本还想再赖一会,但是许云惜如此说了,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还不忘扭头叮嘱萧彻道:“殿下,你今晚要早点过来哦。” 见秋娘如此对他依恋,萧彻把手里的伞递到许云惜的手里,说道:“王妃,本王去送送秋娘。” 萧彻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云惜眉眼一黯,冷笑道:“感情还真是深呐。别人都插不进去了么?” 这厢许云惜在齐王府忙着争宠。 那厢许南兮在春庭院拨着算盘珠子。 宋迟推门而入时,她面前堆着一摞摞的账本,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指左右开弓,算盘珠子拨得噼噼啪啪一片响。 听到推门声,许南兮从那厚厚的账册里抬起头来。 “夫君回来了。”许南兮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还拨动着手里的算盘珠子。 “嗯。”宋迟应道。 看着那成堆的账册,他不知妻子会不会心烦,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上前两步,笑道:“要对这么多的账册,不会累吗?” \"不累。\"许南兮笑吟吟答道:“有钱赚,哪里会累?就是再多,我也不累。” 宋迟挑了挑眉,笑道:“还真是一个小财迷呢。” “嗯。”许南兮坦率地承认,“谁不喜欢银子?说银子有铜臭味的,那定是嫉妒。自个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随后又问身边的琥珀:“你喜欢银子吗?” 琥珀噗嗤笑出声:“夫人说什么笑话,谁不喜欢钱?” “我没说错吧。”许南兮颇为得意,“以后将军负责赚钱,我负责管钱。” 宋迟轻笑出声道:“好,娘子管钱,我赚钱。” 见许南兮没空理他,宋迟又转去他娘的院子。 “娘,我的那些私房呢?” 之前去边关时,前途未卜,宋迟就把那些私房全交给他娘保管。 现在他既已成亲,理所应当交给妻子打理。 张氏感叹道:“早就应交还给你,娘这阵子忙你的亲事,竟是把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张氏把匣子递到宋迟手里。 匣子转背就被宋迟用来讨好媳妇。 看着满匣子的房契地契以及银票,许南兮脸都笑开了花 “夫君,你才是财厚而韬光之人。与我的嫁妆相比,都相差无几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不必节俭了,日日肉管够。” “当真?”宋迟闻言,眼睛倏然一亮。 他喜欢肉。 许南兮爽快点点头道:“嗯,管够。” 宋迟隔着案几抱了抱妻子,又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 怎么就亲上了? 许南兮吓得环顾了一圈,丫鬟们都躲得不见踪影。 跑得也太快了些。 这帮丫头……也太有眼力见了。 宋迟刚成亲,就毫不藏私,把自个儿的私房全部上交。这样的好男人,世间少有,确实该奖励。 夫妻半日不见,她也想念得紧,光天化日就光天化日吧。 她放下手中匣子,踮起脚尖,在宋迟唇角亲了又亲。 宋迟见状,顺势而为一侧首,噙住妻子那娇艳欲滴的唇。 一番缠绵后,两人这才停止亲密。 许南兮撩了撩耳边碎发,把它拢在耳边,依偎在宋迟胸口道:“夫君今日去了哪里?可有用饭?” “去同昔日的一些朋友见了面,喝了几盅茶,尚未用饭。”宋迟答道。 拉着她,就欲走。 许南兮今日久等宋迟不回,已用过晚膳,这时很想跟他说:“你自个儿去吧!” 但是人家刚上交了那么多的私房,若是让他独自去,倒显得太没良心,心里似乎也过意不去。 许南兮任由他拉着手,笑道:“那我陪夫君再用些。” 许南兮照例自个儿吃一口,给宋迟夹三筷子,一筷子肉,两筷子素菜。 宋迟幽怨地抬眸睨了她一眼,扒拉着碗里的素菜,郁郁寡欢道:“就是个小骗子,刚说的,肉管够……” 许南兮见他郁闷的样子,轻哄道:“大晚上的,吃太多肉,上火。到时又流鼻血了。莫非你还想流鼻血?” 想起那日流鼻血之事,许南兮轻笑出声。 第30章 巡查绸庄 翌日。 向祖母婆母请安时,许南兮兴致勃勃地同老夫人报备:“祖母,今日将军恰好得空,便陪我一起去巡铺。” 老夫人对许家之事也是门儿清,知道这些嫁妆之前全是继母李氏在掌管。许南兮这次巡查,是正式接手过来。 老夫人笑着道:“去吧!让迟哥儿给你撑撑腰。” 正合许南兮的意。 她让宋迟陪同,主要借宋迟的名头,狐假虎威。 张氏笑着说:“他大块头往那一站,不说话,都能帮你镇住一大票人。” 她要的就是这一效果。 这时,安哥儿走了过来,扯了扯许南兮的袖口,双眼发亮,“三婶,我可不可以同你一起去?” 平哥儿琳姐儿一听,齐齐望向许南兮,央求道:“三婶,我们也想去。” 他们几人都好久没去逛街了,今日又刚好休假,不用去学堂。 许南兮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宋迟一眼,半晌才开口问道:“我们是去巡铺子,带他们去合适吗?会不会打起来?” 若是打起来,到时护不了他们,如何是好? 宋迟大手一挥,笑着道:“不会打起来,让他们也出去见见世面,省得鼠目寸光。” 三兄妹对视一眼,欢天喜地地向宋迟道谢。 一行人兴高采烈向铺子出发。 第一站,他们准备去许南兮的嫁妆铺子——一家名为缎韵轩的绸缎铺子。 还未近前,只听见一阵嚣张至极的声音,“砸!给老子砸!全给老子砸了!缎韵轩真是欺人太甚,有事老兜着……” 第一家就出事。 许南兮看着宋迟,轻笑出声,问道:“夫君,你可镇得住?” 三小只也好奇地看着三叔。 宋迟对他们勾了勾嘴唇,没有言语,缓缓地把大长腿伸出马车外,立于车辕处,冷冷开口道:“诸葛懿,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出息了。” 诸葛懿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宋将军啊。新婚燕尔,你不在家抱新娘子,跑来管我的闲事。也不怕又被你娘打折腿?” 诸葛懿就是太师家孙子,八岁那年,曾被宋迟打断腿,从此两人结下梁子。 还是宋迟和许南兮的间接媒人。 “要打折腿也是先打断你的。八岁那年能打断你的腿,现在照例能。”宋迟皮笑肉不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是欺到我家铺子上来了。” 平哥儿崇拜地看着宋迟,低声道:“三叔好威武!” “这叫凭实力说话,要是没本事,还不得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许南兮轻轻解释道。 平哥儿赞同的点了点头。 安哥儿也仰慕地看着宋迟,喃喃自语道:“原来我身边就有盖世英雄。” 许南兮瞅见平安两个哥儿那亮晶晶的眼神,好嘛,许迟几句话,就收了两个忠实崇拜者。 琳姐儿稍微矜持点,只是抿嘴轻笑,没有作声。 许南兮左手拉着琳姐儿,右手拉着安哥儿,没有空余的手了,只能嘱咐平哥儿,“跟紧三婶,若是打起来了,记得躲远点。” 以前表哥们打架,也是这样叮嘱她的,她把这些说词一如既往地告知平哥儿。 宋迟闻言,嗤笑道:“出息!” 许南兮尬笑,把左右手高举起来,道:“那咋办?要不给你呐喊助威?” 要保护俩小孩,只能躲远点。 平哥儿看了看三婶,又瞧了瞧三叔,“我是家里男子汉,理应保护弱小”。 说罢,下定决心,毅然走到三叔身旁。 宋迟见平哥儿站到自己身旁,满意地颔了颔首道:“平哥儿,看清楚了。” 周管事见是大小姐许南兮,长长舒了一口气,如遇救星,立马上前躬身行礼。 许南兮指着诸葛懿问他:“周管事,你能给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周管事支支吾吾,道:“大小姐,诸葛家绸缎铺倒闭,怪我们抢了他们生意,故而要砸了我们家铺子。” 诸葛懿指着周管事,冷笑道:“那你何不问问他,他做了什么,我要砸了你们铺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周管事开口。 半晌,周管事却仍旧紧闭着嘴唇。 许南兮登时心一咯噔。 难道周管事做了天怒人怨的大事? “你说!”许南兮正色道,“我现在是这个铺子的东家。你若不说,那我只好请诸葛公子代劳了。” 宋迟把脸一板,浑身煞气不断地往外冒,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虽未说一字,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熟悉的人都知,这是战场上无数的战争造就的气息。 许南兮瞟了眼宋迟,对他笑了下,感激之情不溢于言表。 周管事突然想起,面前这位爷,在黑道那可是呼风唤雨的主,谁都敢砍,双膝不由自主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我说,我说。” 在周管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下,他们也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氏去世,李氏接管雅韵轩,俨然把雅韵轩当作她个人的所有物。 先是把原来的曾管事以莫须有的罪名赶走,让自个儿的远房侄子周管事接管。 李氏来自江南,对绸缎布匹那是了如指掌。她利用她的知识,创办了织布坊和染布坊,然后利用极其低的价格抢占市场。 别的店铺都是从江南进货,本就不占优势。 李氏利用低价抢占市场倾销,京城绸缎铺子要么被逼得倒闭,亦或成为他们的附庸。 李氏的作风自然引来旁人的不满。 “上个月,咱们的绸韵轩无故起火,好在杂役警醒,及时发现,便扑灭了。后来李氏查出是绸宝阁……” “绸宝阁……”许南兮沉吟半晌,道:“若是我没记错,绸宝阁上个月起了一场大火,这场火烧了整整一晚上,绸宝阁上下二十几个人全被烧死,无一人逃出。” “是……” 许南兮内心震骇。 事实摆在眼前,此事是李氏所为。 李氏竟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确实是她的风格。 天子脚下。 她怎么敢?! 周管事还在据理力争,道:“这个案子已经判了,已经有人认罪,根本不是我们,诸葛公子就是冤枉我们。” 第31章 新官上任 诸葛懿狠狠将周管事踹倒在地上,怒骂道:“你这个狗东西,就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竟还说我冤枉你?” 这时,许南兮插言道:“诸葛公子,若真是她们所为,我会第一个站起来大义灭亲。” 李氏害死了她母亲,她巴不得早日将她绳之以法。 随即又道:“若有证据,你也可把这刁奴直接捆去衙门。我绝无二话。” 接着她问:“诸葛公子,你现在可有证据?” 诸葛懿摇了摇头道:“没有。” 唉! 让李氏早点死怎么就那么难呢? “唉。”许南兮叹了口气,又转向宋迟,问道:“将军可有法子查出真凶?” “毕竟事情过去这么久,我只能尽力而为。”宋迟答道。 有宋迟帮忙,说不定还真可以查出点什么。 诸葛懿闻言一喜,就没什么能难住宋迟。 虽说与宋迟有矛盾,但是该有的礼貌也不可少,诸葛懿朝宋迟拱手道:“那就有劳宋将军了。” 宋迟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还以为你诸葛懿多有本事呢……” 诸葛懿冷冷一笑,回怼道:“你宋将军本事大着,先查出证据再来嘲笑我也不迟。” 许南兮有点无语,两人从小打到大,还没打够吗? 周管事闻言,脸色煞白,慌里慌张道:“大小姐,李氏再怎么样,也是你继母,和你是一家人。你怎么可以帮别人,来灭自家人的威风?” “哦?”许南兮朝周管事看去,笑着道:“你不是说这些不是你们干的,是诸葛公子冤枉了你们。那你现在急什么?” 周管事噎得再也说不话来。 “周管事,你这尊大佛,明日就不用来了。”许南兮冷冷说道。 周管事连忙上前几步,跪下,哀求道:“东家,求你了!莫开除小人,小人以后定会好好做事。” 许南兮讥诮道:“周管事,你在这绸韵轩也待了快十年。可是你毫无建树。这个铺子年年亏损。若是让你再掌管下去,我嫁妆都不够贴的。” 说罢,就准备回到琳姐儿安哥儿身边。 周管事一急,欲急忙抱住许南兮的双腿。 宋迟瞳孔一缩,脚先于脑子已是踢了出去,大手一捞,许南兮已是瞬间转移到了他的怀中,“你离我妻子远点。” 这一脚不可谓不重,周管事直直飞了出去,撞到廊柱上,叭嗒掉了下来。 安哥儿,琳姐儿瞪圆了眼睛,嘴巴窝成了圆形,“好厉害!” 平哥儿还算稳重,只是眼眸闪烁了几下。 诸葛懿双手环胸,笑得一脸春光灿烂,舒畅无比,哪还是先前那个喊打喊杀的鲁莽少年。 诸葛懿拍着双手,大笑,“踢得好!踢死这狗日的。” 他虽与宋迟不对付,但更是对周管事这个狗奴才恨之入骨。 京城之中,周管事背靠镇国公府的嫁妆铺子,凭着李氏,倚仗着尚书府,在京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绸韵轩的伙计们头垂得低低的,一声都不敢吭。 颇有树倒猢狲散的颓然。 店铺周围不知不觉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大家拍手叫好,“打死他!打死这个狗奴才,狗仗人势的东西。不把别人的命当成命。” 许南兮嘴角抽搐了几下。 周管事这人缘,实在让人叹为观止,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可是自个儿是绸韵轩的东家,许南兮实在高兴不起来,“诸葛公子请自便。我要失陪了。” 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她处理。 这只是第一家,许南兮不禁揉了揉额角。 说完,许南兮带着一行人往大堂走去。 齐晋很有眼色的端来几条凳子,另泡了一壶茶水。 许南兮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不算全军覆没,还有一条剩存之鱼。 “你叫什么名字?来了多久?以前负责些什么?可会算账?”许南兮一口气不带喘的抛出许多问题。 “属下叫齐晋,在此家店铺已有十余年,主要招呼大堂的客人,知晓算帐。”齐晋有条不紊的应答着,是个机灵的。 “哦?”许南兮挑了挑眉,笑着问道:“那若是让你掌管整个绸韵轩,能否胜任?” 齐晋熬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要大小姐一成亲,必会接手过来,周管事的所作所为,定会被大小姐扫地出门。 凭着他在绸韵轩的十来年的资历,定可如他所愿。 果然不出所料。 他欣喜若狂,立马跪下,道:“属下定不负夫人重托。” 许南兮松了口气,笑道:“齐晋,绸韵轩你就先管着一段时间,若是可行,你就是大掌柜。但是不可再行欺男霸女,损人利己之事。否则决不轻饶。” 许南兮瞟了一眼身旁冷冽的男子,还在嗖嗖地放着冷气。 齐晋身子一凛,跪得更直了。 大小姐怎么嫁给了这个煞神? 京城的人都知这个煞神有多可怕,只要惹上他,不死也得残。 “是。属下谨遵教诲!” “齐晋,你觉得这些伙计哪些可留?”许南兮指着那群作鹌鹑状的伙计。 伙计们身子一顿,怔住,全都眼巴巴地看向齐晋。 齐晋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平常他就劝诫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就是不听,跟着周管事作威作福。 许南兮看出了齐晋的为难,又补充道:“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平常勤劳肯干者皆可留下。” 许南兮又正了正脸色,毫不客气开口道:“齐晋,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整改,一月之后,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绸韵轩。做不好,你也卷铺盖滚蛋。” 宋迟挑了挑眉,唇角轻轻勾起,他那个温柔端庄的妻子,也会讲粗话了。 齐晋闻言,身子一颤,连连答应。 宋南兮抿了口茶,继续道:“我今日就先走了,一月之后,我再来检查成效,后续就有劳齐掌柜费心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一番敲打之后,宋南兮再给了他一颗甜枣。 齐晋偷偷擦了擦额头冷汗,嘴里连连保证,“属下定会竭尽全力,让绸韵轩生意兴隆。” “好!若生意真的兴隆,我就给你利润一成。”许南兮又许诺道。 还有这等好事,齐晋立刻笑得春风满面,“多谢夫人。小的一定会好好做。” 做好了,这可是有自己的股份呢。 许南兮站起身。 “恭送夫人。”齐晋声音里都藏不住喜悦。 “记住了,堂堂正正做生意。不可行歪门邪道之事。”许南兮走之前,又再三叮嘱道。 许南兮瞥了一眼,仍是瘫倒在地的周管事,教育孩子们:“看到没?若是坏事做尽,就会是这种下场。” “三婶,我们哪会做坏事。”平哥儿一向忠厚老实惯了,不屑地瘪了瘪嘴,“是吧,安哥儿?” 似乎要得到安哥儿认同,安哥儿倒是很给面子,“是。我不做坏事。我要当盖世英雄。为民除害。” 盖世英雄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 第32章 举手之劳 宋将军见妻子闷闷不乐,于是对着他们道:“暂且休息,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一听好吃的,琳姐儿兴致高昂,娇滴滴问道:“三叔,你带我们去吃什么呀?” “蜜汁乳鸽、冷灸肉、冰水芋圆、蜜煎樱桃、雪霞羹……”宋迟不带喘气地报上许多菜名,有一些竟是许南兮闻所未闻。 心下一阵诧异,也就随即问出了口:“将军才刚回京,怎么知晓这么多吃的?” 宋迟扶了扶妻子头上的发簪,笑道:“京中一些狐朋狗友经常去信告知,想诱我早日回京,见多了,也就记住了。” “哦?”许南兮轻笑出声,“竟还有这样的朋友?” “嗯。”宋迟应答道:“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许南兮抿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些听起来好像很好吃。”安哥奶声奶气插嘴道。 平哥儿琳姐儿也颇为认同,轻笑点了点头,眼睛格外明亮。 许南兮觉得安哥儿很可爱,摸了摸他头上的小啾啾,笑吟吟道:“那我们今日就多吃点。把你们三叔身上银子吃光了。” 平哥儿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三叔,说道:“三叔,你以后要努力挣钱了,否则都要养不起三婶了。” 许南兮闻言,顿时乐不可支,颔首附和道:“是啊,是啊,再不努力挣钱,媳妇孩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宋迟轻轻睨了她一眼,笑道:“到时钱不够了,就把你们几个抵押给店家还债。”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往马车上走。 半晌,安哥儿扯了扯三婶的袖子,一脸忧心忡忡道:“三婶,我们还是回府去吃。外面也没那么好吃。” 闻言,许南兮轻笑出声,道:“莫担心,要抵押也是抵押你三叔,我们几个吃闲饭的,小胳膊小腿,抵给别人,别人还得嫌弃我们干吃饭。” 琳姐儿觉得三婶这话很有道理,于是高高举起右手道:“同意抵押三叔的举手。” 唰唰唰,三只小手举了起来。 宋迟满头黑线。 别人卖爹。 他们没爹可卖,卖叔了。 一行人来到了明鹤楼。 跑堂伙计迎了上来,眉开眼笑道:“宋将军过来了,里面请。” 待行到走廊尽头,才停下来,推开门,问道:“大哥,这位是嫂子吗?” 宋迟点点头,答道:“这是你嫂子,看清楚了,以后不可让人欺负了去。” 伙计恭敬地向许南兮行了一礼,打着招呼道:“嫂子好,我叫陈松,若是有事需帮忙,可派人来找我。” 许南兮还了一礼,笑着道:“那嫂子就多谢陈兄弟。” 陈松见许南兮并没因他是个伙计就轻视他,果然跟大哥相配,于是溢美之词顺口而出道:“嫂子真是人美心善。” “多谢陈兄夸奖。”许南兮笑吟吟答道。 不愧是做跑堂伙计的,嘴巴皮子就是利索。 宋迟冷着脸,踹了他的屁股一下,“屁话真多,还不赶快去上菜。” “哎呦,哎呦,大哥,大哥,你轻点,不就跟嫂子说了几句话吗?”陈松一瘸一拐,揉着屁股,夸张地嚷嚷着。 平哥儿、安哥儿和琳姐儿指着陈松哈哈大笑。 许南兮也抿嘴直笑。 “还不快去?还想挨踹是吗?”宋迟抬起腿作势又要踹过去。 “就走,就走,大哥脚下留情,脚下留情。” 三小只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待陈松走后,许南兮笑着问道:“将军,你怎么认识这个活宝的?” 听见许南兮如此问,三小只也都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他叹了口气,笑着道:“其实那时,他也是个可怜人,父母早亡。一日三餐都无以为继,饥一顿饱一顿。” “哦?”许南兮插嘴道:“这种恶劣情况下,还能养成这样乐观开朗的性格,确实难得。” 宋迟点点头,又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因偷东西,被人打得浑身是血,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我见他可怜,把他送到医馆,又给他留了些银子。后来给他介绍了现今这份活。” “那是将军心地纯良,广结善缘。”许南兮诚心夸赞,然后转头教育三个小的,“偷东西确实不对,活该被打,若是你们遇到,也望你们心存善念,或许你们不经意的伸手,救的可能是人家一条命。” 平哥儿忠厚老实,率先答道:“三婶,我知晓了。” 琳姐儿嘴里塞满了食物,只得点头替代。 只有安哥儿还是一脸懵懂,于是有疑必问:“三婶,他偷东西,就不是好人。为何还要帮他?” 安哥儿还是太小了,难以理解,情有可原。 “这个年代,没有谁天生就是坏人。人之初,性本善。”许南兮提出疑问,“若不是被生活所迫,谁又会去当个坏人?你们有吃有喝,你们会去偷吗?” 三小只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我不会去偷,你们也不会。你陈叔父母早亡,又找不到活干,肚子饿得慌,咋办?只有去偷了。”许南兮顿了一下。 又接着道:“你三叔心善,送他就医,给他一点银子。这些都是你三叔举手之劳,根本不影响他的生活。但却能救你陈叔一命,何乐而不为?” 她呷了一口茶,继而又道:“这一举手,一者救了你陈叔一命;再者让这个社会少一个坏人,现在陈叔有吃有喝,有活干,不会再去偷盗;三者你陈叔感念你三叔对他的再造之恩,从此对你三叔忠心耿耿。但凡你三叔有困难,他们是不是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平哥儿若有所思,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安哥儿眼眸发亮,惊喜道:“原来做好事,还有如此多好处。” 知道安哥儿又想歪了,教育孩子还真是难。 “安哥儿,我们帮助别人,并不是冲着好处去的。有好处,是意外之喜;没有,那才是人之常情。” 随即又道:“或许我们帮了别人,可能连一句道谢都没有,还会责怪我们多管闲事。我们的相帮,纯粹是基于我们良心。” 看着他们还是一脸迷茫,算了,等他们大一点了,或许就明白了。 妻子耐心教导侄子,画面温馨而又和谐。 一股幸福之感油然而生,或许是他宋迟做尽好事,才修得这份良缘。 第33章 赌坊出行 这一顿饭,许南兮吃得有滋有味,还不忘给身旁的平哥儿和琳姐儿夹一两筷子。 对,现今许南兮右手边是安哥儿,左手边是琳姐儿。 宋迟一脸幽怨地靠边坐,与平哥儿为伴。 本想把琳姐儿提溜出来,但最后还是歇了这份心思。毕竟除了妻子一个女眷,再无其它,琳姐儿挨着她坐,也算理所当然。 许南兮见宋迟一副怨妇脸,也明白他的小心思,本想给他夹一筷子菜以作安慰,奈何距离太远,只能出声招呼道:“将军,这道蜜汁乳鸽真不错,平哥儿,帮三婶夹块给你三叔。” 平哥儿闻言,动手给宋迟夹了块最大的,还不忘赞扬道:“这乳鸽味道好吃,三叔也尝尝。” 宋迟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看,妻子还是惦记他的。 还不忘道谢,“多谢平哥儿,你也多吃点。” 饭毕,宋迟把双手伸到许南兮面前,上面有拿着乳鸽啃时,留下的蜜汁。 许南兮眼神闪烁。 这人也真是太不要脸,当着孩子们的面,要她擦手,正常吗? 看着那双倔强的手,她只能认命地拿起湿巾给他擦起来。 忆起这双手昨夜在她身上胡作非为,不由面红耳赤。 安哥儿扯了扯许南兮的袖口,低声道:“三婶,三叔有银子,害得我担心半天。” 许南兮狠狠瞪了一眼宋迟。 造孽。 让孩子提心吊胆。 “你三叔银子多着呢,他先前只是吓唬你们而已。你三叔私房全给了三婶,就是十顿都够请。以后空闲,我们再来。”这心理阴影,能修复一点是一点。 “三叔好男人,把私房给了三婶。”琳姐儿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她娘可同她说过,男人的银子在哪,心就在哪。 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银子。 许南兮颔首道:“你三叔确实是个好男人。” 听了妻子的表扬,宋迟的心里甜蜜蜜的,比那蜜汁乳鸽都甜上三分。 嘴里的乳鸽似乎格外香甜可口。 “你们要不要回府午休?”许南兮看着昏昏欲睡的安哥儿问道。 几个孩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愿意就这样打道回府? 他们都摇了摇头。 “那好吧。我们继续去巡铺。我昨日见你三叔手里有一家“鸿运当头”的赌坊,我们接下来去瞧瞧。你三叔几年没回,也不知怎样了?”许南兮安排了之后的行动。 “赌坊?” 平哥儿和琳姐儿互相对视一眼。 鱼龙混杂之地。 以前三叔不在,娘亲哪会允许他们去。 许南兮又征求宋迟意见,“带孩子去那种地方,将军觉得合适吗?” “平哥儿这几个孩子,养在几个妇人手中,还是太过单纯了些,让他们见识见识一下世上的恶吧!见识过了,反而不易变坏。” 许南兮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大家意见统一,遂一起前往赌坊。 “安哥儿,婶婶抱你睡会儿。”许南兮见安哥儿眼睛都睁不开了,开口道。 “还是我来吧。”宋迟把安哥儿抱到他怀中。 虽然三叔身子骨很硬,但磕睡来了,也就将就,安哥儿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那琳姐儿趴到三婶腿上小睡一下。”许南兮又招呼神情有些恹恹的琳姐。 “平哥儿也闭目养神会儿。” 说罢,许南兮也闭上眼睛,准备小眯一阵。 一时间,马车内陷入静寂。 本没睡意的宋迟,竟也是跟着睡了过去。 等大家悠悠醒转过来时,太阳都有些西斜。 原来马车夫见车内主子都睡着了,只得将马车赶到赌坊附近的巷子里等待。 这一等竟是一个多时辰。 \"将军,醒醒。\"许南兮摇了摇还闭眼酣睡的宋迟。 这一摇倒好,其余三人也都醒了过来。 安哥儿揉了揉仍是朦胧的眼睛。 “你们再睡下去,估计都要用晚膳了。”许南兮笑着道。 这时,车外传来声音。 “快走,今日赌坊有好戏瞧,我们不要错过了。” 另一好奇的声音接话:“哦?什么好戏?我怎么不知?” “不知道了吧?我也是刚知道的。有人要挑战“鸿运当头”的管事,彩头竟是自个儿的命。好笑不?” 平哥儿,安哥儿和琳姐儿迅速对视了一眼,兴趣浓厚。 “谁不知那小六哥,在京城,赌技无人能比?这人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是赌起命来,是不想活了不成?” “那赌坊输了,可待如何?” 许南兮也想知道答案,尖起耳朵听着。 “不知道了吧?”那人卖着关子,显示消息灵通,“要么把命奉上,要么把“鸿运当头”奉上,二者择其一。” 许南兮促狭地冲宋迟笑得意味深长。 她这地契还没捂热,就来一个抢劫的! 被妻子不怀好意的笑着,宋迟也颇为恼怒。 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太岁头上动土? 但还是安抚着对方道:“放心,有我在,这间赌坊谁也拿走。” 琳姐儿却不给面子,道:“三叔,你吹牛,你何时会赌博了?还是保命要紧。” 平哥儿点点头道:“铺子和命比,还是命比较重要。铺子还可以再挣。命没了,三婶会改嫁的。” 好侄儿。 专给他叔胸口戳刀子。 安哥儿想到自己母亲。就是父亲死后,母亲改嫁了。 于是,安哥儿奶声奶气地说:“三叔不死,三婶也不改嫁。” 许南兮听到这些童言童语,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宋迟听得七窍生烟,这都是什么话? 不战而败? 若是战场上,当逃兵,那可是要砍头的。 还改嫁? 宋迟斜睨着两个哥儿,冷冷道:“你三婶即已嫁我为妻,在我这里,不会允许改嫁这种荒唐之事。就是死,也要与我葬在一起。” 许南兮嗤笑:“自私鬼!” 宋迟瞥了她一眼,道:“难道你还真想改嫁不成?没门!”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霸道也罢,这辈子,这个女人只能与他绑在一起。 带着几人,东绕西绕,到了赌坊后门,连敲三下。 须臾,门打开,一个老汉从门里探出头来。 “崔伯。”宋迟开口打招呼。 崔伯喜出望外,惊喜道:“宋将军,您过来了?” “嗯。”宋迟一边应着,一边拉着平哥儿往里走。 许南兮紧随其后,左右手分别拉着安哥儿和琳姐儿。 一行人来到了二楼靠里间的屋子。 宋迟推门而入,仿若自家。 屋内一位高大男子立于窗口,听见推门声,立刻转身。 “大哥,你怎么今日过来了?”他可听说了,大哥娶了中意的女人,还闹得满城风雨。那还不得日日翻红浪,哪有闲工夫跑来赌坊。 小六子凑了过来,贱兮兮地问道:“同嫂子吵架了?” 宋迟睨了他一眼,冷冷道:“说什么鬼话。你嫂子多好,怎会同我吵架?” 小六子点点头,深信不疑。 作为心腹,这点要是都看不清,早就出局了。 第34章 峰回路转 此时,许南兮姗姗来迟。 “嫂子好。我是小六子。”小六子热情迎上前行礼。 这个女人可得奉承好了。 大哥的命根子。 小六子以前跟在宋迟屁股后面多年,明里暗里,早见过许南兮多次,熟得已不能再熟。 宋迟去了边关,还曾嘱咐小六子暗地里保护她。 许南兮疑惑地看向宋迟。 “小六子,我兄弟。“鸿运当头”赌坊大管事。” 简明扼要。 “你嫂子,不用介绍了。” 对于这句,小六子再赞同不过。 “今日哪个狗胆包天的来挑衅?”宋迟板着脸,冷冰冰问道。 ““好运来”赌坊眼红我们的生意,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了一个高手,要挑战我,要么赌命,要么赌地契。”小六子用轻蔑的口吻说着,完全不当回事。 “不可掉以轻心,万事小心为上。”见他如此不屑,宋迟叮嘱道。 在军营,稍有疏忽,那都是人命,故宋迟养成万事谨慎的性格。 “今日就我上场,你看着场子,不可闹出乱子。” 宋迟换了一身夜行衣,戴上了人皮面具,俨然换成另一人。 要不是当着许南兮的面换装,估摸着立在她面前,许南兮也认不出,对方就是宋迟。 三个小的,惊得瞠目结舌,指着宋迟,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三叔?” “嘘。不可说出去,这是我们家秘密。”许南兮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三小只连连点头。 “今日我们就待在二楼观看。不可乱走。”许南兮又补充道。 宋迟缓缓走在最前面,腰间别着几把匕首。 小六子及手下一群彪形大汉紧随其后。 此时的宋迟威风凛凛,颇有王者风范。 时不时有人走上前行礼,“池爷。”“池爷。” 宋迟轻轻颔首,算是还礼,径直走到了那个“好运来”高手面前。 宋迟先礼后兵,拱了拱手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风华绝代的男子,轻蔑地瞥了宋迟一眼,不屑问道:“你是此赌坊管事?” 宋迟摇了摇头,道:“不是。” 他确实不是。 “滚!叫你们主事的来。” 小六子刚想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外加送他几拳。 但被身后的汉子拉住了。 大哥面前,岂容他们放肆? 宋迟也不发怒,温和开口道:“我虽不是管事,但我是这家赌坊东家,够不够格?” “你……东家?”男子满脸疑惑。 宋迟脸色瞬间阴沉,眸间阴戾,道:“你连这家赌坊东家都不认识,竟敢上门挑衅,谁给你的胆子?” 说罢,排山倒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熟悉的人都知,那是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周围人都忍不住牙齿打颤,寒彻透骨。 男子面不改色,反而微微一笑道:“嗯。现在倒是有些像了。” 宋迟讥笑道:“小子,大话不要说得太早,你爷爷我在京城混的时候,估计你都没出生呢?” “小六子,去!叫京城府尹大人过来帮我们做个见证人。”宋迟吩咐道。 此时府尹郑大人已出现在门口。 “哈哈哈。池先生,几时回的京城,也不来找兄弟我喝酒,太不够意思了。”郑大人尚未进来,就开始同宋迟寒暄。 继而又道:“若不是我听说今日有人在这闹事,过来瞧瞧一二,还不知你已回京。” 宋迟拱了拱手,笑道:“郑大人,池某才回京城。待兄弟处理完这边的糟心事,再同您喝酒不迟。” 随即又道:“今日请大人过来,主要是想请大人为池某做个见证。” “在座的朋友也请做个见证。” 宋迟把脸上笑容收敛起来,转个身,冷冰冰地道:“阁下现在可以报个名了吗?还是准备立个无名碑。” 顿了一下,宋迟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道:“你这张皮子,死了倒是可惜,要不把你放到怡春院,给老子挣银子去?” 那俊俏男子怒目圆睁,想把瘦削的下巴从那铁手里摆脱出来。 奈何那铁手却像磁石一般吸得紧紧的。 俊俏男子朝宋迟挥出一掌,掌势带着强劲内力,周围人都被击得飞了出去。 宋迟却纹丝不动,用空余的手生生接了下来。 宋迟把勾住他下巴的手抽了出来,又给了他一拳,足足用了他十成功力。 俊俏男子竟是像一只蝴蝶飞了出去。 “哇,三叔好生厉害。”安哥儿感叹。 “嘘!我们只看不说。”许南兮悄声嘱咐。 安哥儿也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平哥儿眼睛炯炯发光。 宋迟讥讽:“这样的本事,竟还想来我赌坊闹事。” 想当短命鬼,直说就是。 宋迟踱至俊俏男子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阁下还要比吗?比啥都可划个道道。我池某奉陪到底,若是输了,双手把这间赌坊奉送给你。若是你输了,卖身为奴,给我接客去。” \"你......你这个登徒子,竟是有胆子让我去接客,我砍了你的脑袋。\"俊俏男子脸涨得通红。 “原来是一位好看的姑娘,难怪池爷要他去接客?”人群中有人出声道。 众人哄堂大笑。 “若是她接客,我第一个上,大家都不要跟我抢。”一猥琐男大笑道。 “我也算上一个,保证让她生意兴隆。哈哈哈……”另一男耻笑道。 “三婶,他真是位姑娘吗?”平哥儿满眼疑惑,悄声问许南兮。 “我也不知,我们继续看下去。”许南兮如实答道。 ''哟,姑娘,回家洗洗抱相公生孩子去,跑我们“鸿运当头”捣什么乱?这不胡闹吗?”小六子讥诮道。 “管你屁事。”女子怼道。 “别的事,我可管不着,但是这“鸿运当头”的事,我管定了,我就是你要找的管事。”小六子喝斥道。 女子轻蔑地笑了:“原来你就是那个管事啊?也只不过如此。” “如此不如此,不是你说了算,实力说了算。还比吗?”小六子同样不屑道。 “比就比,谁怕谁!”女子硬气道。 “哦?那可知,输了可是要被卖去怡春楼接客,你也愿意?”小六子调笑道。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你走吧,我今日不为难于你。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宋迟指着赌坊大门道。 “我就不走。东家,我想当你这“鸿运当头”的管事。”女子说出了今日的最终目的。 众人齐齐叹息,原以为今日会有一场好戏看,结果来了一个峰回路转。 第35章 赢娶输滚 许南兮嘴角抽了抽。 这位姑娘怪会搞噱头的。 安哥儿也叹息道:“一副喊打喊杀,还以为好戏开场。” “后头好戏更精彩,稍安勿躁。”许南兮轻笑出声。 两管事争霸。 一样是好戏。 “哦?”宋迟总算有几分兴趣,道:“我这赌坊不留无用之人。” “你胜过他,就可留下。”宋迟指了指小六子道。 女子眼中跃跃欲试。 小六子看了大哥一眼,那眼神如春闺里的怨妇,被丈夫抛弃,可怜兮兮。 呸呸呸! 都还没比,怎可认输! 难道他堂堂男子汉一个,还干不过小女子不成? 输人不输阵。 小六子打起精神道:“比什么?” “摇骰子。”女子笑着道。 小六子不可置信,怀疑自个儿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道:“你确信要摇骰子?” 女子自信地点点头,笑着道:“我若是赢了,你立刻滚蛋,我就是这家赌坊的大管事。” “大言不惭。” “若是我赢了呢?怎么的都要点彩头吧?要不你给我做媳妇?我刚好没娘子。”小六子调侃道。 “要不,大家伙都参与进来赌一把,那才热闹。”小六子热情邀请大家。 “来来来,大家都来,三局两胜。”小六子拉长声音,热情四溢。 “我输了滚蛋,我赢了娶娘子。大家是赌我输,还是我赢啊?”小六子也不怕丢面子,直接把结果丢了出来。 “要得。我赌一百两。我赌六爷赢。”有人把银子拍在桌上,附和道。 “五百两。我也赌六爷赢。” 众人一边倒,全是赌小六子赢。 小六子乐得眉开眼笑,对着那些赌他赢的客人,高高竖起大拇指,道:“尔等决策就是明智。” 随即转过身,道:“媳妇,赌完,我们今晚入洞房。” 大家起哄,笑道:“洞房!洞房......” 女子黑沉了脸,从怀里摸出五千两,用力拍在桌上,厉声喝道:“我赌你输,滚蛋!” 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她说了多了不得的笑话。 这时诸葛懿走过来,把一千两银票,推到女子那边,笑道:“我跟小六子滚蛋。” “诸葛公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亏得我俩还是好兄弟呢。”小六子抱怨道。 “好兄弟能当饭吃?有钱不挣,王八蛋。”诸葛懿道。 许南兮也从钱袋里掏出一百两,问三小只道:“你们认为是小六叔赢还是那位姑娘赢?我们要赌谁呢?” \"小六叔赢,小六叔看起来就比较厉害。\"平哥儿道。 其他两个闻言,纷纷赞同,\"小六叔赢。\" 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宋迟也返回了二楼。 “夫君,你估摸着今日谁会赢?” “若是小六子不出老千,估摸着那位姑娘可能会赢。”宋迟笑着道。 “啊?为什么呀?”琳姐儿问道。 “感觉。”宋迟浅浅一笑道。 “好!我们押那位姑娘。”许南兮一锤定音。 \"小六子也太会做生意了。\"许南兮笑吟吟道。 \"嗯。\"宋迟颔了颔首,笑道:“小六子是挺适合当这个管事的。”要不然也不会稳坐五六年,生意越来越火爆。 “还有没要下注的,下手要快啊,买定离手。”小六子大声吆喝着。 本有几位还犹豫着,见要开始了,忙押了自个儿中意的那一方。 几人谈话间,赌局已是正式开始。 “你摇还是我摇?”小六子笑吟吟地看着女子,仿佛媳妇已是囊中之物。 女子道:“我们今日就稍微变一下,再加两个骰子,我们各摇各的,谁大谁赢,同意否?” “行,今日就听娘子的,谁大谁就赢。”小六子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 女子瞪圆眼睛,怒喝道:“嘴巴放干净点,谁输谁赢尚未可知。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行,待会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叫我相公。” 小六子仿佛已是胜券在握。 小六子和女子各拿一个骰盅,五颗骰子在骰盅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各位看仔细了。”小六子把骰盅和骰子置于众人视线之下,走了一圈。 女子有样学样,也走了一圈。 骰子在骰盅里跳跃着,女子把它高高抛起,又把它们一一接住。试练了多次,已是熟练非常。 小六子天天与其打交道,骰子在他手中,就像一朵花,让人目不暇接。 郑大人一声开始令下,众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 整个大堂,只剩骰子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又激烈,大珠小珠落玉盘,也只不过如此。 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过后,两人都把骰盅置于桌面。 气氛紧张得喘不气来。 小六子把盅盖揭开,五颗骰子,全是青一色的六点。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豹子。” 小六子喜出望外。 下巴抬了抬,笑着道:“娘子开啊。” 女子也缓缓揭开了盖子。 诸葛懿笑道:“姑娘还真是给人惊喜。” 闻言,众人赶紧定睛瞧去,除了是豹子之外,竟还全部叠加在一起。 站女子一方的人,惊呼道:“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竟是连三小只都兴奋得不行,又蹦又跳。 小六子涩涩的,对着站自己方的抱拳道:“有负各位重托,对不住了!” 郑大人又宣布了第二局。 小六子收起了轻视的心态,道:“姑娘,我们这局又变动一下,这次我们摇五,谁是五,谁赢。可否?” 女子抿嘴笑了一下,点点头。 第一局取胜,她也只是取了一个巧而已。 叮叮咚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疾风骤雨。 “三婶三婶,快看,小六子叔叔耳朵在跳动。”安哥儿眼尖,隔着老远,都能看得清晰。 “嘘。你小六子叔在认真听骰子的声音,我们不可打扰。”许南兮悄悄低语。 许久之后,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在感觉都快眩晕过去之际,骰子才停止震动。 大家都盯着骰盅,仿佛稀世宝贝,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还是小六子先揭开,五个点竖起来的豹子。 他对着女子,拱了拱手,笑道:“姑娘,承让。” 女子才缓缓揭开骰盅,“唉。”一阵叹息。 众人一看,仅仅只是最上面那个侧起。 “六先生是个有真本事的。”女子红唇轻启 。 小六子谦虚道:“哪里哪里。你是女子,以前玩得不多,现在这般,实在让人佩服。” 有人起哄道:“你们刚好一对,天生相配。” 第36章 物尽其用 郑大人宣布 ,现在一胜一负,打平。 输赢就在最后一局了。 竞争已是白热化。 \"这一局我们又改变一下规则吧。从小到大排列。姑娘认为如何?\"小六子又建议道。 女子点头道:“好。” 赌徒们都红着眼眶,吵吵嚷嚷着:“大,大,开大,开大......” 声音震耳欲聋。 小六子的耳朵动得更是激烈。 女子却不紧不忙地抛着骰子。 骰子如一条线从高处落到骰盅,又接着被高高抛起,优雅而又从容。 许南兮见此,都抿嘴轻笑出声。 \"若小六子滚蛋了,还真让这女子当赌坊大管事?\"许南兮问着身旁的男子。 “只要她愿意,有何不可?这不是你在管吗?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宋迟轻笑道。 “对这赌坊,我一窍不通,还是你管的好。我负责收钱。”说罢,她自个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不,让小六子去做我的大管事,你看如何?”许南兮征求意见道。 “也行,这些全丢给他管,你也可轻松点,只要在家对对账即可。”两人合谋着。 若是小六子在旁,闻言定会气得半死。 “三婶,小六子叔真会输吗?可怜的小六子叔。这下媳妇没了,还得滚蛋。” 琳姐儿刚听了一耳朵,隐约估计,小六子叔可能要输了。 许南兮直接笑出了声,道:“我也不知,等最后结果。” 大家屏声敛息。 一时静寂,只有骰子碰撞的清脆响声,连喘气声都无。 小六子见此,反倒笑出了声。 女子也抿嘴笑了,悠闲地掷着骰子。 小六子放下骰盅时,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许多人不停吞咽着口水。 成败在此一局。 两个骰盅都并排放在一处。 小六子正要去揭时,女子轻叱道:“等等。” 小六子一顿。 女子轻拍了一下桌子,骰盅弹了开去,两人摇的骰子,显于大众视线之下。 小六子是一到五排列整整齐齐。 而女子却是二到六排列齐齐整整。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郑大人艰难地出口,“小六子输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支持小六子方的人,顿时肩膀若脱臼一般,无力垂了下来。 小六子极有风度的拱了拱手道:“今日对不住大家,技不如人,输了媳妇,还得滚蛋。有空请大家喝酒陪罪。愿赌服输,请各位以后支持新管事。” 女子眉眼飞扬,高声道:“承让承让,慧娘只是取巧而已。今后,大家请多多支持,谢谢!” 诸葛懿晃了晃手里赢的银票,笑道:“今日真是精彩至极。两位管事,都是有大本事的。\" 继而又道:“多谢慧管事,让我挣了个盆满钵满。” 慧娘朝诸葛懿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望诸葛公子以后多多捧场。” 他们这就应筹上了。 “慧娘拜见东家。”慧娘走到许南兮面前,行了个礼道。 “哦?为何会认为我是东家?”许南兮好奇问道。 “我懂唇语。”慧娘道。 “是个有本事的。为何来这当管事?你并不缺银子。”许南兮疑惑道。 “我只是想找个避身所而已。”慧娘坦然道。 许南兮道:“那你可知,我这人最是害怕麻烦。” 许南兮与宋迟对视一眼。 宋迟轻轻点了点头。 “我给你挣银子,你护佑我,难道也不同意吗?”慧娘茫然道。 “可以,你能挣多少银子?”宋迟插话道。 \"总之比小六管事多。\"慧娘也不太确定。 许南兮道:“好吧!你留下吧!以后这个赌坊全权归你管。利润的一成归你。若是管不好,你也滚蛋。” “当真?”慧娘很是意外,没想到东家这么大方。 许南兮颔首道:“当真。” “那慧娘先谢过东家。”慧娘笑道。 这时,小六子微笑着上来。 “大哥,我没地方去了,你收留我呗!”小六子讪笑道。 “你愈发出息了,媳妇没了,还得滚蛋。”宋迟瞥了他一眼,道。 小六子双手一摊,道:“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六管事是在谦让我,别人不知道,我慧娘心里门儿清。在此谢过。”慧娘道。 “行了。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你?!说吧!想去哪里?”宋迟问道。 “大哥,我想跟你去战场建功立业,不想守在这里了。” 宋迟瞟了许南兮一眼,无奈摊了摊。 不是他不愿意,是小六子已志不在此。 许南兮苦笑道:“原还想让你来给我当总管事,慧娘管赌坊,你却另谋高就。” 闻言,慧娘眼眸骤缩。 这是机密。 会不会嗝屁? 慧娘正欲告辞。 许南兮开口道:“慧娘慢着,我有事同你商量。” 她指着对面男人道:“这是我夫君宋迟宋将军。” 竟然都猜出来,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不如坦诚相告。 “宋将军。”慧娘冲着宋迟拱了拱手。 宋迟颔首以示回礼,又同小六子道:“好!职位,想好去哪里了吗?” 小六子茫然。 宋迟见状,道:“等我正式述职再讨论吧!现在讲这些都为时尚早。” 小六子点了点头。 见他们已商讨完,许南兮问慧娘,道:“你可否有兴趣做我的总管事?” 慧娘半开玩笑道:“东家,你就这么放心我?你也不怕我败光你的产业?” 许南兮苦笑道:“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刚从我继母手里把这些收回来。可能都已被败得差不多。” 闻言,慧娘乐了,道: “好吧!既然败得差不多,也就不在乎败光了。” 败得差不多估摸着离败光也差不多了。 也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 “当然,这些也不会让你白做,总利润的一成,作为你的报酬。”许南兮道。 继而又道:“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不行,我会另请高明。” 一成的利润,那也是相当不错了。 东家出手真是阔绰。 慧娘爽快答道:“明白。” 现在全权交给慧娘,也是存着赌一把的心态。 刚成亲,做人媳妇,三天两头往外跑,宋迟没有意见想法,但是祖母婆母就难说了。 自个儿手下那些丫鬟嬷嬷,内宅琐事是把好手。 但是论经商,可能与她一样,十窍通九窍,最后剩下一窍不通。 专业的事只能让专人去做,她只能坐等收钱。 现在有人毛遂自荐,那就物尽其用。 总比她这半桶水强。 打定主意,许南兮笑着道:“见你说话行事是个爽利的,希望早日见成效。” 此时,宋迟插话道:“小六子,你先帮着慧娘管理这些铺子,待走上正轨,再来寻我。” 妻子处境,他大抵清楚。 无人可用。 小六子一脸不情愿,道:“大哥,不是吧?若是一直处理不好,那我就回不去了吗?” 闻言,慧娘狠狠瞪了他一眼。 赤裸裸的质疑。 也太小看她了。 “给你两个选择,或是找个可靠的人来替,亦或是你自己来。你选择。”宋迟道。 小六子心道,选择个屁,我两者都不想选 。 第37章 两美争宠 齐王府。 许云惜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喜鹊低声抱怨:“秋娘也真是太过分了,明明是王妃约的人,却被秋娘摘了桃子。” 许云惜眼眶有些红意道:“喜鹊,不可胡说。殿下去哪里,干什么,随殿下的心意,我们做好自个儿就行。” 她执着地等在雨中。 并非伤感。 等在这里,一是她想等来萧彻的内疚,怜惜;再者她确实在屋内待得烦闷。 上辈子,她比现在更加寸步难移。 宋迟压根对她置之不理,她早练就强大的心理。 既然那个贱人惯会用这种伎俩,她就用贱人之法打败贱人。 岂不是快哉?! 萧彻牵着秋娘的手,两人缓缓步入室内。 秋娘猛地扑进萧彻的怀里,竟是嘤嘤哭了起来,小手轻捶着萧彻的胸口,“殿下好狠的心,刚成亲,我这旧人就被打入冷宫,搁置脑后,日日与姐姐腻在一起......” 萧彻心里愧疚。 这几日确实忽视了秋娘。 “秋娘莫哭了,你哭得本王心都碎了。\" 萧彻抚着那愈发瘦弱地后背,怜惜道:“王妃哪能与你比,你于我有恩,有少时情谊,我哪会忘记你。日后我定百忙之中,抽空也来看你,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莫让我担心。” 闻言,秋娘那红红的眼睛,有了些许笑意。 她抵起脚尖,吻向眼前人,嘴里喃喃着:“殿下是我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应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喜欢上别人。” “好好好,我是秋娘的,我只喜欢秋娘一人。”看着怀里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女人,萧彻的心都要化了。 “你说的,你是我的,我现在给你盖个章。”秋娘用力咬了一下萧彻的唇角。 “啊......痛,你还真咬?!”萧彻看着这个占有欲十足的女人。 秋娘太爱他,所以不愿他有别的女人吧。 萧彻把秋娘又搂紧了几分。 忽然想起,许云惜还被他丢在雨中,心思有几分游移不定。 “秋娘,我......”萧彻话还没说完,就被秋娘那嫣红欲滴的唇堵住。 秋娘的眼泪又滴了下来,道:“殿下,我什么也不想听,我想你,我想你了,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殿下,您不要留臣妾一人,臣妾害怕啊!” 语气哀哀凄凄,令人怜惜。 说罢,就解开了萧彻的腰带,胡乱扯掉萧彻身上的衣裳,把萧彻往床上推去。 萧彻猛地呆愣住。。。 以前的秋娘都是柔意绵绵,何时变得这么勇猛? 难道是有竞争,才会有改变? 对于这样的改变,萧彻也是兴趣渐浓。 他倒是要看看,秋娘接下来会怎么做。 “殿下今日若是累了,就由秋娘代劳,殿下只顾享受即可。”秋娘抛开平常的拘谨,大胆道。 萧彻就像一条死鱼,等着秋娘临幸。 又哪还记得起雨中的许云惜,正在等他。 秋娘俯下身子,让自个儿紧贴其上。 先是吻了吻萧彻的嘴唇,见他没反应。 又一路向下,吻向那凸起的喉结,终于瞧见那喉结上下滚动。于是轻轻咬了一口。 萧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还是控制住翻身而起,把她压于身下的冲动,任她为所欲为。 秋娘发上的长长水晶珠串,随着她的一低头,在萧彻的身上一扫而过,冰冰的,凉凉的。 但是他既已应承由秋娘作主,那就只得让她作主到底。 萧彻面上含着梦幻般的笑容,眼眸紧盯着头上的珠串。 他的所有注意力似乎都被那发上抖动的珠串吸引过去。 秋娘软弱无力,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中气不足道:“殿下,臣妾实在不行了……” 萧彻轻笑出声。 这也太不中用了些。 “以后秋娘还需多锻炼才是。”萧彻笑道。 “秋娘今日真是辛苦了。现在本王就来替你。”说罢,萧彻翻身而起。 头上的珠串又动荡起来,只是不似先前那么软弱无力。 秋娘眉尖紧拢,颇为担心。 萧彻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道:“秋娘莫担心,若是碎了,本王再送你新的就是。” 秋娘皓白的手腕,搂住那正在努力的男人。 “那殿下说话要算数。”秋娘凑到他的耳边,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萧彻一顿,邪魅一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珠串犹如荡秋千一般。 忽然,室内一静。 珠串不堪重负,从发髻当中,滑落下来。 萧彻轻笑出声。 秋娘不知殿下为何忽然轻笑出声,只是这声音还真是撩人,笑得秋娘身子都酥软半边。 这些珠串,竟自个儿缴械投降了。 他本想让它今日在此报销了。 他把它捡起,再插于发间,但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顺手丢到矮榻上。 又滑落在地。 摔成几段。 没有那碍事的玩意分神,萧彻也很快完事。 萧彻搂了秋娘片刻,一直心绪不宁。 秋娘累得闭眼睡了过去,萧彻赶紧穿好衣裳,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秋娘倏然睁开眼睛,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萧彻疾步来到了菊园,见许云惜还在那里等着,一抹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心痛有之,内疚有之。 他也理不清。 “这凄风冷雨的,王妃为何不早点回去?”萧彻把许云惜的身子揽入怀中。 许云惜倾慕地望着齐王。 萧彻那受伤的唇角,以及那还留着牙印的耳垂,无不彰显,刚才萧彻有多激烈。 许云惜一阵心痛,眼泪唰地流了下来,道:“殿下叫我等你,臣妾哪敢不从。” 闻言,萧彻一阵内疚,道:“莫哭了,是我不对,下次若是再碰上这种事,你就自顾回去休息,别再这样等了。” 美人多了,确实心累。 幸好只有两个。 萧彻把许云惜那娇嫩的双手揣在怀里,那手冰冷一片,隔着几层厚厚的衣裳,那冷气都可透进来。 “以后莫等了,你身体娇弱,受不得冻。万一受寒了,又得难受。”萧彻温意哄着。 许云惜展颜一笑,仿佛拨开乌云见艳阳,闪花了萧彻的眼。 萧彻情不自禁地吻向那明艳的笑脸。 四周丫鬟侍卫赶紧垂下头。 非理勿视。 许云惜见状连忙拦住,娇嗔道:“殿下也真是的,光天化日之下......” 萧彻轻笑出声,道:“光天化日怎么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云惜柔声劝道:“殿下以后是要登临高位之人,还是注意些为好。若是在屋内,殿下想怎么样,都由得殿下。” 这话,萧彻爱听。 他也听得满心欢喜。 第38章 外家回门 几人商议妥事情,宋迟领着许南兮及侄子侄女,又来到了另一家酒楼。 天色太晚,晚膳时辰早已错过。 安哥儿还沉浸在刚才骰子比赛当中,一直嘀咕道:“小六叔怎么就败了呢?明明小六叔那么厉害。” 平哥儿道:“应是小六叔不想干了,故意败给了慧娘。” 他也是从三叔三婶的只言片语中,悟出来的。 其实大人们说话太深奥,他也似懂非懂。 琳姐儿附和:“小六叔想跟着三叔干,不想做生意了。” “不过,小六叔和慧娘都好厉害啊,不知他们是否愿意教我?” “想学?”宋迟望着他们道。 三个小人都连连点头。 “没门。腿都打断你们的。”宋迟冷冷道。 琳姐儿不满道:“三婶,你也不管管三叔,他太霸道了。” 许南兮轻笑出声,道:“我管不了啊。我若是跟着学,也会被打断腿。” 三人吓得脸色惨白。 翌日一大早。 许南兮清醒时,身旁的宋迟早已不见人影。 她摸了摸身旁的被子,一片冰凉,估摸着早就起床了。 她睡得那么沉? 琥珀正端水进来给她洗漱。 “将军呢?”许南兮伸了伸懒腰。 琥珀拧着帕子,道:“在练武场呢。” 这人还真是精力十足。 “琉璃呢?去提醒一下将军,今日别忘了要去镇国公府。”许南兮吩咐道。 “不用去了,我回来了。”宋迟浑身是汗,大步走了进来。 琥珀又赶紧去准备热水给宋迟清洗。 一通忙乱。 今日,要去镇国府,许南兮盛妆打扮。 外穿了一件狐裘披风,露出底下小截暗花缎绣蝶舞纹石榴裙,头戴镂金镶红宝飞凤衔珠步摇。 优雅而端庄。 衬得整个人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明艳夺目。 当许南兮从房内缓缓而出时,宋迟眼眸瞬间发亮。 一直都知道自家夫人长得好看,否则也不会让他心心念念许多年。 但是今日更是仙姿玉貌,不染尘埃,让旁人都自惭形秽。 他眼眸闪烁了几下。 见宋迟还在呆愣,许南兮轻笑出声,唤道:“夫君,出发了。” 宋迟恍然回神,攥紧她的手,道:“恨不得把你藏于屋内,不让外人窥见。” 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许南兮歪着头,斜睨了他一眼,这还是战场上那个杀伐果断,杀人如麻的铁血将军? 莫不是被人换了芯子? 许南兮嘟着嘴,嘟喃道:“将军还真是霸道,自私。” 宋迟不予理会,把人搀扶上马车。 径直骑着马跟在车旁。 两人这才向镇国公府而去。 听门房小厮来报,许南兮新婚夫妻来访。 马氏董氏接到信,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匆匆迎了出来。 宋迟小心翼翼地扶着妻子,下了马车。 马氏董氏见了,相视一笑,是个疼媳妇的,对宋迟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两人站定,分别同两位舅母见礼。 瞧见宋南兮的脖颈上隐隐约约显现红痕,两位舅母相视一笑,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马氏笑道:“气色不错,看来宋将军待你不错。” 董氏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宋将军定是没少疼你。” 这叫许南兮如何回答? 只能羞涩地笑了笑。 一行人相携着往外祖母的院子而去。 外祖母的颐安苑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 大家都想见见许南兮换的新姑爷宋迟。众人还回忆着宋迟年少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知在沙场历练了几年,有何变化,应是更出色了几分吧。 “来了,来了,祖母,南兮妹妹来了。”二表哥沈愈大嗓门喊得内外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见宋迟走上前来,沈愈举起拳头,在他胸前擂了一拳,道:“天意啊!我表妹竟是嫁给你小子。你给我好好待她。但凡我听到你对她不好,我定不饶你。” 大表哥沈超拉开鲁莽的沈愈,道:“去去去,宋将军第一次来咱家作客,就不饶他。你打得过谁啊。” 话风一转,道:“他若是对南兮妹妹不好,自有我这个大表哥替她出头,替她收拾宋将军。” 沈飞扬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大声嚷嚷,道:“收拾宋将军,加我一个。” 宋迟轻蔑一笑道:“都是手下败将,谁收拾谁呢?” 沈飞扬挥了挥拳,自我鼓起道:“我就不相信,我们几兄弟,竟还打不过你一个。” 宋迟很想说,你一屋子人都打不过我一个。 但是现在在人家家里做客。 做人不可太嚣张。 想起年少时,被宋迟狠狠打趴下,沈愈讪讪笑了笑。 沈超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众人哄堂大笑。 许南兮疑惑地看着他们,他们何时打过架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宋迟斜睨了她一眼,心想,你还知道啥?都不知你那时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看着他那幽怨的眼神,许南兮挠了挠他的手心。 宋迟怕被人发现,隔着袖子,立刻抓住那只作乱的指尖。 殊不知,两人的小动作,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暴露无遗。 众人一窝蜂的进了老太太的颐安堂。 镇国公沈啸天高坐于上首,旁边坐着镇国公夫人秦氏,也就是许南兮的外祖母。两边依次坐着大舅舅沈靖和小舅舅沈黎。 两人依此向各位亲戚行礼。 礼毕,沈啸天带着沈家一众男子连同宋迟去了书房。 许南兮留在颐安堂同女眷说话。 “过来,让外祖母看看。”秦氏对着许南兮招了招手。 许南兮抿嘴一笑走上前来,柔声问:“外祖母最近身子骨可还爽利?囡囡都好久没见着您了。都想死您了。” 说罢,抱着秦氏的腰身,似小狗一般,在秦氏怀里蹭了又蹭。 秦氏轻轻拍了拍怀里的许南兮,和蔼道:“跟外祖母说说,那宋将军待你可好?” \"祖母,能不好吗?宋将军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南兮姐姐身上了。\"表妹沈枕月开口调侃道。 众人哄堂大笑。 “宋将军被叫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呢?都舍不得分开一秒。”外祖母的贴身陈嬷嬷开口凑着热闹。 众人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许南兮臊得满脸红霞,恨不得地上有道缝,可以钻进去。 第39章 香饽饽宋 众人笑过。 外祖母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取笑南兮了,她刚成亲,脸皮薄,哪经得住你们这些人的打趣。” 随即又道:“南兮,你走上前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许南兮上前两步,俏声道:“外祖母,南兮是不是更好看了些?” 秦氏仔细打量着,见许南兮面色红润,神情愉悦,身上若有若无一股女人的媚色,脖颈上露出未遮住斑驳红痕。 看来宋将军待南兮极好。 南兮自个儿也是极满意这门亲事。 只要外孙女过得开心,地位低一点又何妨? 更何况宋将军自个儿能力出众,迟早有出头之日,外孙女跟着他,日子早晚过得比谁家都好。 以前那个齐王,虽是皇亲贵胄,但是眼高于顶,对南兮并不放在心上。 定亲几年,除了逢年过节的节礼,竟是连一件礼物都不曾送过,有什么好的? 若不是圣旨赐婚,她早就退了那门婚事。 秦氏看着这个外孙女,点了点她的额角,道:“我家南兮长得这般国色天香,准是把宋将军迷得神魂颠倒。 看着这个同自己女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孙女,秦氏不由悲从中来,道:“若是你娘还在,看到你现今这样,不知该有多欢喜。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给你娘找了那么个东西......” 秦氏又絮絮叨叨,重复着那套说词。 “娘,今日是南兮带着新姑爷第一回上门,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小姑在天上瞧着,也会欢喜不已。”大舅母马氏在旁劝解道。 秦氏连忙拿丝帕擦去眼角泪痕,道:“对,对,对。我们今日都要高高兴兴的,不提那些伤心事。” 又转头去问许南兮,道:“你家那个婆母和祖母对你可好?” 众人都看着她。 许南兮羞涩道:“婆母和祖母对我都好得没话说。” 这一点也出乎许南兮意料。 大家都说婆媳乃天敌。 成亲之后,给媳妇立规矩,暗地里使绊子,那是层出不穷。 在她这里,都是不存在的。 马氏高深莫测笑道:“南兮,是个有福分的。这次掉进了福窝里去了。” “是啊,掉进福窝里了。”董氏插嘴,笑道:“当年宋将军不肯成亲,谁家闺女都不同意。他娘张氏急得口里冒泡。还曾放话,只要是个女的,瘸的瞎的都不紧要,只要宋将军松口,她都愿意抬进府。” 竟还有这回事? 大家伙听得津津有味。 董氏抿了一口茶,继续道:“现在给他家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她都不知烧了多少柱高香。又哪里会苛待?都恨不得把南兮供起来。” 众人羡慕的眼神齐刷刷地落在许南兮身上。 “表姐,你也太好命了。我蹭蹭你的好运。”表妹沈枕月抱着许南兮的腰,伏在许南兮丰满胸口搞怪。 满座皆笑。 “别说你羡慕,京城几家不羡慕南兮?”秦氏又开口道:“不怕你们笑话,我也曾去了宋将军府上探过口风,想将枕月嫁过去。可惜宋将军看不上枕月。如今却还是做了我们家姑爷。” 竟还有这回事? 董氏也想将枕月嫁给宋迟? 什么时候的事? 那段时间她在干嘛?莫不是昏迷不醒? 许南兮不禁揉了揉额头。 秦氏又抿了口茶,道:“最后宋将军松了口,竟是同意了许府二小姐。令人大跌眼镜。听说宋将军订亲那日,许多闺阁女子都哭得心都碎了。” “外人都传言,宋将军为许二小姐美色所惑,见色起意,情根深重。终是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 秦氏还配合着叹了口气。 大舅母马氏点头附和道:“那时的宋将军啊,是许多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若不是南兮被皇上赐婚,我都想为南兮去宋府碰碰运气。” 现在她都还晕乎着,这么大的馅饼怎么就砸到她们家南兮头上了。 大舅母自个儿没女儿,只得了大表哥沈超和二表哥沈愈。 她一向把许南兮当自个儿女儿对待,对她很是亲厚,什么都为她着想。 许南兮也很依赖这个大舅母马氏。 她拍了拍许南兮的手背道:“你啊,赶紧生多几个孩子,让那些人断了念想。” 许南兮没想到宋迟竟是这样一个香饽饽。 还喷香喷香的。 人人争抢而食之。 这样说,还真是她的好运了。 这块香饽饽被她稀里糊涂扒拉到了口中,吃干抹净。 马氏继续着宋迟的故事,笑着道:“那时候的宋将军啊,鲜衣怒马少年郎,别说闺阁女子,就是我这半老徐娘,看着他都垂涎三尺,恨不得金屋藏娇。” 秦氏点了点马氏额角,乐呵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尽说些胡话。” “娘,你还别说,我若是年轻十岁,我也非他不嫁了。”董氏调侃道。 众人狂笑。 秦氏也被逗乐了,指着他们道:“你们一个个都不要脸了。跟外甥女抢夫君了。” 哪里还有一点失女悲伤? 董氏环顾四周,问道:“你们可记得景和八年那场马球赛?南兮你可还记得?” 许南兮闻言,愕然。 这还和自己有关? 见许南兮茫然,马氏感叹一句:“真是傻人有傻福。” 秦氏也摸了摸南兮的发髻,笑道:“我们南兮是个有福。” 见许南兮这般模样,董氏哭笑不得,道:“南兮,当时你同宋迟一场马球赛,都哄动了整个上京城,让整个上京闺阁女子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你刚好被赐婚齐王,你都成了整个上京少女们的天敌,你竟忘得精光?” 许南兮羞赧地摸了摸鼻子,极为不好意思,笑道:“我还真不记得这些了。” 董氏恍然大悟,道:“也难怪你大舅母说你傻人有傻福。” 沈枕月有些等不及,摇晃她娘的胳膊,急切道:“娘,您就同我们讲讲呗。” “你啊,还是这么猴急,哪有你南兮表姐一丝稳重。所以这福气也是落不到你的头上。”董氏戳着沈枕月的额角,笑道。 \"是是是,我没有表姐福气。不过,您快同我们讲讲表姐的辉煌历史。\"沈枕月可不怕她家老娘,还是催促道。 董氏老神在在,像一个说书的人,讲着过去的故事。 那个故事,还是关于许南兮的故事。 第40章 傻人傻福 董氏不顾女儿的催促,依然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道:“晋元八年,南兮也才十二岁。那日是长宁长公主举办的马球会。南兮的马球服,还是我亲自挑选的呢。艳红艳红的,骑着一匹白马。青葱岁月,娇嫩欲滴。” 许南兮满头黑线,说宋迟的故事,怎么说到她的头上了? 董氏似乎读懂许南兮心中所想。 轻笑出声,道:“南兮,别急,还真同你有关。” 她哪只眼睛看见她急了? 董氏又讲述,\"宋迟十六七岁,身着一套纯白织金的马球服,身姿挺拔,面容干净清隽,气质出众,十分惹眼。又刚得武状元,在整个上京那是炙手可热。\" 董氏似乎陷于回忆当中,久久不见动静。 静寂一室。 大家侧耳倾听她接下来的故事。 “那时候,他不愿同别人做队友,偏偏选了南兮这个小丫头片子。现在想来,或许他那时,真正情根深种的,是对你表姐许南兮。” 闻言,大家若有所思,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许南兮。 许南兮赶紧举手交待,道:“大家别看我,我真不知道这回事。” 马氏笑道:“所以说你是傻人有傻福。” 大家又是捧腹大笑。 大舅母,你还不如直接说她傻得了。 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她是真不知啊。 董氏被她们笑得回过神来,道:“那个时候的南兮,就是傻丫头一个,尚未开窍。宋迟邀约,她欣然答应。在场上英姿飒爽,每进一个球,都又蹦又跳,笑得那个欢畅,像朵盛开的向阳花。” 她歇了一会,又道:“宋迟同她配合默契,全场没人是他俩的对手。两人把那些老老少少全都打得落花流水。咱家的老爷和少爷们,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那个时候,他们俩个真是风光无限。” 随即,她又道:“南兮那时太小,无人联系到她身上,谁会想到,成熟稳重的宋迟,会喜欢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我也是刚才才领会到的。” “哇!表姐夫还是一个情种。竟是默默喜欢了表姐那么多年。表姐,你捡到宝了。”沈枕月夸张道。 许南兮羞得满脸通红,道:“你们别乱说啊,我以前可是有婚约的。他若是真喜欢我,为何不来提亲呢?” 沈枕月面露疑惑,顺口而出:“哦!表姐夫为何不来提亲?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个问题,只有正在下棋的宋迟才能回答。 众人唏嘘不已。 ...... 镇国公府书房内。 镇国公爷沈啸天刚一踏进书房,就往那摆放棋盘的桌前一坐。 “宋将军,来,同老夫下一盘。”镇国公爷邀请道。 “外祖父叫我迟哥儿吧。再叫宋将军,真是折煞我了。若是让南兮听见,回府又得说教我半天。”宋迟道。 是个怕婆娘的。 这样看,南兮倒是没嫁错人。 “好,我就同你祖父一般,叫你迟哥儿。”沈啸天高兴应承道。 “来,我们爷俩下一盘。”沈啸天道。 宋迟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外祖父,孙儿棋艺不精,还请您多多指教。” 宋迟打蛇随棍上。 外祖父叫得亲热。 沈啸天淡淡一笑道:“迟哥儿何必自谦,我可听骠骑将军说了,你棋艺高超,善于变化,布局最是严谨。” 骠骑将军是镇守西北的主帅,威震四方,能得他一句夸赞,那棋艺可是相当了得。 不容他再辩,沈萧天把白子直接推到他的面前,径直就摆弄起来。 其他几人,也各自顺手拖了几把椅子,静坐一旁,高手过招,不容错过。 沈啸天率先落黑子,点在了棋盘的星位上,然后随后问道:“这次回京述职,打算从哪做起?” 宋迟手执白子,不假思索,就落下一子,回道:“外祖父,您可听说圣上要架空五军都督府?” 沈啸天神色未变,只淡淡答了一句:“只隐约听过,你可知为何?” 宋迟直接了当答道:“兵权。” 沈啸天未说话,笑意却更深了。 宋迟见他不辩驳,又继续道:\"五军都督府独揽统兵和调兵权。圣上不能直接掌控军权,故才提任李尚书,旨在整合调兵权。\" 沈啸天一怔,抬眸问道:“你为何只提调兵权?” “因为他不敢接统兵权。”宋迟一边落子,一边道:“圣上撤销五军都督府,却迟迟不将统兵权下放,孙儿以为,他不敢接。” “圣上现在重用内阁,让内阁主导军事决策。圣上如此做法,李尚书不会看不出。所以他必会在年底前交出兵权,为自己留好退路。”宋迟补充道。 沈啸天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这般年纪,竟是有如此眼界,着实不易。 “你想做什么?” 沈迟缓缓道:“听说我岳父许尚书和兵部李尚书,已一同上书,一是建议圣上亲自阅兵,整肃军队;再一个就是在要冲之地,增设按察司,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兵马,钱粮和屯田,查处军队内部贪腐。” 沈啸天抬眸盯着他,沉声道:“那你可知,断人财路,如弑人父母,你会惹祸上身。” 宋迟垂眸,又落了一子,将镇国公爷的精心布局的两个黑子与其它黑子之间的联络完全切开,偌大的右下角俨然全是他的地盘。 随后,他抬头,道:“外祖父,圣上架空五军都督府,收回兵权,就说明了他想整理军务,为下一任君主留下铁桶般的江山。眼下的局势,只有敢做善为,才能立下不世之功。” 好一个敢做善为! 沈啸天陷入沉思。 等他回过神,原来空旷的棋盘,又是已经摆满了棋子。 他的黑子虽然四处都有,却是子与子之间,总有白子镇守,让他们始终无法相连。 大家放眼望去。 只见棋盘之上,白子已是不知不觉间,形成三条巨龙,将黑子冲得七零八落。 沈啸天放下手中的黑子,认真问道:“你回我实话,你可支持哪位皇子?” 宋迟蓦地想起许南兮的那几个梦来。 正是那几个梦,将她吓得钻进他的花轿。 宋迟坦然道:“南兮之所以会嫁给我,是因南兮曾梦见齐王萧彻屠了镇国公府,也打过她,她后来也梦见萧彻屠了我宋氏一族。虽说梦不可信,但是不得不防。” 随即他又道:\"之后我也同萧彻打过几次交道,想必您也听说了。我认为此人人品不足为君。我们做武将的,只忠圣上,听命于圣上。不参与任何党羽之争。望外祖父仔细思量。\" “哦,竟还有这等事?南兮为何从未同我说过?”沈啸天诧异道。 其实他也想去问许南兮,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换亲,宋迟这就为他解惑了。 宋迟脸色微黯,笑道:“这些噩梦吓得南兮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但是他还是要感谢这些噩梦,才让他娶到心悦的女人。 要不然,这一辈子,得与这女人错过了。 第41章 一个总行 闻言,沈啸天大骇。 “哭得撕心裂肺?”沈啸天心如刀绞。 该是怎样悲伤,他的南兮才会哭成这样? 沈家老少爷们齐齐蹙紧眉头。 虽说怪力乱神不可信。 事关全族安危。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去吧,让南兮带你去逛逛镇国公府。”沈啸天吩咐道。 宋迟起身,又对镇国公恭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沈啸天低头,目光落在棋盘上,黑子散乱如沙。 他不禁低叹一声道:“是我老了,做事老是瞻前顾后。宋迟说得对,敢做善为,才可立不世之功。我们镇国公府一向四平八稳,却少了一个敢于破局之人。让他去闯荡,或许是好事。” 沈靖沈黎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宋迟这是入了老公爷的眼。 “祖父,萧彻真敢屠我全族么?”沈愈急切问道。 沈飞扬嚣张道:“他敢!我们镇国公府对圣上不生二心,他齐王凭什么屠我全族?他若是丧尽天良,我反了他的天下。” “飞扬,闭嘴!”镇国公冷瞥着他道:“不可胡说八道。小心招来灭顶之灾。” 沈愈也附和道:“祖父,我早看萧彻不顺眼了,若不是碍于南兮妹妹的情面,哪容得他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沈超道:“祖父,我沈家要早做预防,以防万一。” 萧彻真不是个东西。 “齐王现在与我沈家毫无干系。囡囡嫁的是宋迟,而不再是他萧彻。不喜欢他,以后少同他打交道就是。”沈啸天淡淡道。 就差将萧彻列入禁止往来对象。 沈靖扫视身旁三个忿忿不平的小子,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以后见到他,绕道走。” 惹不起,躲得起。 三人听劝。 纷纷点头。 看着三个平庸的孙辈,沈啸天摇了摇头,略有些失望。 幸好还有宋迟。 女婿也算半个儿。 沈家总算后继有人 许南兮从五岁起,十几年来一直养在沈家。沈家老少爷们,早就觉得许南兮就是沈家女儿。 “宋迟并非池中物,你们以后跟着他干,定可保得我们沈家安全无虞。”沈啸天叮嘱道。 上天待沈家不薄,凭空送来一个好女婿。 众人大声应是。 一句话,奠定了宋迟在沈家地位。 此时,许南兮刚行至门口,见到宋迟往外走,好奇问道:“你们不是在下棋吗?怎么这么快?” 宋迟牵起她的手道:“已下完了,正要去找你。” 对于牵手,许南兮早已习以为常。 琥珀和琉璃乖觉地垂着头。 “哦。”许南兮漫不经心应道,又转头问宋迟:“我们现在干嘛?” “你之前住的院落可还在?要不过去歇一会?”宋迟提议道。 许南兮颔首道:“应是还在的。外祖母说,给我永远留着,有空过镇国公府,也可小住一晚。” 镇国公府现在是大舅母管家,大舅母来自江南。 所以整个府邸既有江南的亭台楼阁,粉墙黛瓦,又有武将的粗犷。 层层叠叠的楼阁掩映在一片葱葱郁郁当中。 两人来到玲珑阁前。 玲珑阁几个字龙飞凤舞。 宋迟见玲珑阁,忍不住发笑。 “将军,为何笑?”许南兮疑惑问道。 宋迟笑得更大声,道:“玲珑阁名不副实,应改为迷糊阁才是。” 他喜欢她那么久,她都没发现。 整日迷迷糊糊。 哪里玲珑? 许南兮斜睨了他一眼,道:“何必这么隐晦曲折,干脆点,直接改为“笨蛋阁”。” 又一个骂她傻的。 她有自知之明,她不聪明伶俐,但也不至于他们说的这般痴傻蠢笨。 她气得两颊鼓鼓。 宋迟把她往怀里一揽,笑道:“我就喜欢你这傻劲,怎么办?” 许南兮用力给他跺了一脚,扒拉开他的双手,气哼哼,道:“哼,以为我好脾气,一个个骂我傻。” 真以为泥人没有脾气吗? 宋迟抱着脚,直呼痛,“哎呦,哎呦……许南兮,你谋杀亲夫呢!” “谁叫你骂我傻!活该!”许南兮傲娇地转过身,走进院里。 玲珑阁摆设同未出阁时一模一样,高贵典雅而又透着奢华。 房内物什一尘不染。 可见有丫鬟嬷嬷经常擦拭。 宋迟也紧接着跟了进来。 他环顾一圈,笑道:“你外祖家对你还真是好极。” “我在外祖家呆了十多年,这里比许府更像我的家。” 许南兮转而抓着宋迟袖口道:“我不想他们遭遇不测。夫君你帮帮我,可好?” 语气里略有些哽咽。 宋迟眼神闪了闪,邪魅一笑道:“那要看你有多大的诚心?!” “诚心?” 许南兮不解。 宋迟一直看着她笑。 她明白了。 就是要她献身呗。 明说啊?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已是滚瓜烂熟了。 她踮起脚尖,“吧唧”亲在他的脸上,歪着头,笑问:“够不够诚心?” 宋迟摇了摇头,不说话。 不够。 那再来! 抱着他的脖颈,又是“吧唧”亲在他的脸上,问道:“够了吗?” 宋迟挑了挑眉,讥诮道:“这个,就想让我替你卖命?” 还不够? 还真是难办。 “那我倒底该如何?你说,只要不违法违规,我必定照做就是。”许南兮道。 宋迟凑到她耳朵道:“这可是你说的?” “嗯。”许南兮颔首道:“我说的。” 求人办事,总是要付出代价。 更何况是沈家全族。 “那你给我生三五个儿子,我定保你沈家无忧,如何?”宋迟商量道。 这下,许南兮还真愁了。 要儿子。 还要三五个。 以为母鸡下蛋,想下就下呢。 若是种子不好,土地再肥沃,也是没收获的。 她眼眸上下打量着宋迟,愁眉苦脸道:“将军,生孩子哪那么容易,想生就能生啊!” 宋迟愕然。 很难吗? 他娘可就生了三个。 许南兮随即又道:“我娘一辈子也只得我一个,我爹倒是有两块肥田,也只得三个。” 她指着他,嘴里直抱怨道:“现在你倒好,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三五个。你以为我不想生,若是能生,十个八个我也愿意。” 宋迟眸光闪了又闪,讪笑道:“那一个总行吧?” 一个应是没问题。 许南兮欣然同意。 “回去我们就努力。一个总是行的。”许南兮信心满满。 宋迟颔首,眼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还不承认傻? 若不是嫁与他,被人欺负的骨头渣子都不带剩的。 第42章 难兄难弟 饭毕,许南兮依依不舍辞别镇国公府众人,跟着宋迟回府。 心情有些低落。 宋迟被沈家老少爷们,劝着饮了几杯酒,一身酒气。 于是决定骑马,吹吹冷风,散散酒气。 许南兮这会儿困得撑不住,眼皮直打架。 一上马车,就小鸡啄米似的闭上眼睛。 后脑勺时不时撞一下马车后背,也不自知。 琥珀赶紧把许南兮按在怀里,让她倚着自个儿肩膀入睡。 宋迟本是骑着马,寸步不离跟随在马车旁。 似乎听到脑袋被撞的声响,他长手一伸,撩开帘子,见到妻子乖巧地窝在琥珀的胸口。 宋迟翻身一跃就到了马车之上。 琥珀正欲打招呼。 宋迟轻嘘一声,“别吵醒夫人。” 琥珀只得让夫人轻趴在车椅上,跟着琉璃下了马车。 许南兮毫无所觉,乖乖巧巧像只小猫,趴在椅上,睡得天昏地暗。 宋迟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她小巧挺俏的鼻子,低声道:“是不是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似乎梦到什么好吃的,那嫣红的小嘴滋滋有味的咂吧咂吧着。 他忍不住吻住那诱人的小嘴。 宋迟闻着妻子身上那馨香的气息,喝了酒的身子,燥热不堪,不知不觉,手就伸进了衣襟。 许南兮呼吸不畅。 她迷糊着推开那作乱的脸,嘟囔着:“宋迟,你真混蛋。每次梦中,你都弄得我难受。还想我给你生三五个孩子。我若是生不出,一定是你不行。我梦中,你成亲那么多年,可一个子嗣都没有。” 他不行? 他哂笑一声。 被人质疑不行。 这人还是他的妻子。 他正要用事实证明谁不行。 她顿了一下,又道:“我死前可是怀了萧彻的孩子,你那多年不曾有孕的夫人许云惜,妒忌我的孩儿,把我捅死了。唉,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俩的。” 宋迟眼眸闪了闪 。 又是梦中梦见的? 还怀了萧彻的孩儿?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 萧彻休想再碰他的囡囡一根指头。 经过这一闹腾,萧彻心中那点旖旎,也消失殆尽。 只是静静揽着妻子,陷入沉思。 这时凌峰在外面禀报,“将军,萧世子拦在马车外,请您下去说话。” “不去。夫人睡着了,别吵着她。他若是再拦,打开就是,无需禀报。”宋迟压低声音道。 外面萧煜也听得清清楚楚,气得直跳脚,大声嚷嚷:“宋老三,你娶媳妇了不起。你若是不下来,我就告诉嫂子,你曾爬在墙头,偷看她表妹沐浴。” 宋迟闻言,眉心重重跳了几下。 为了逼他下去,竟是开始胡言乱语。 他又何曾干过那种龌龊之事。 凌峰凌云众侍卫闻言,面面相觑,好奇不已,他们将军竟也干过种英勇事迹? 许南兮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睁开惺忪朦胧的眼睛道:“夫君,外面怎么这么吵?” “没事,囡囡继续睡。”宋迟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颈,活像拍一只小猪似的。 许南兮转背又是呼呼大睡,丝毫不受影响。 还真像一只猪。 这样也能睡得着。 宋迟轻笑出声。 “嫂子,嫂子,我是萧煜......”萧煜又在外面大声呼唤,誓不把宋迟叫出去,不罢手。 琥珀钻了进来,道:“将军还是去会会萧世子吧。这样吵得夫人也不安生。” “嗯。”宋迟应着,又叮嘱道:“你过来护着点夫人,不要让她再被撞了。” 先前他就听见妻子被撞了好几下。 还不知脑袋上有没肿包呢? 等琥珀接过妻子,宋迟钻出马车,朝那正准备欲说话的人就是凌厉的一拳。 “哎,哎,哎,你还真打啊。回来这么久,想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萧煜一面应付他,一面喋喋不休。 宋迟收住手,厉声道:“你最好是有事,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走走走。”萧煜催促道:“去我画舫上说话去。” 宋迟环顾四周,人多眼杂,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凌峰,凌云,先保护夫人回府。若是夫人问起,就说我有事出去一趟,稍后就回。”宋迟吩咐完,就跟着萧煜向画舫走去。 待两人坐定,萧煜神色慵懒地端着茶盏,道:“你小子倒是运气极好,不枉你等了这么些年,终是让你如了意。” 他叹了一口气,又黯然道:“我不知有没有你的好运气。” “要不,让你嫂子帮你去说和说和?”宋迟不忍他在这里唉声叹气。 萧煜他爹是当今圣上的胞弟醇亲王萧士诚。 也是唯一还健在的一位亲王。 醇亲王这辈子有两大爱好,一是秦楼楚馆,再一个就是斗鸡。 不是在喝花酒的路上,就是斗鸡的路上。 但是他有一点好,就是府上只有王妃一个女人,再无其他侧妃和侍妾。 对于他逛青楼,王妃也听之任之,从不加以阻拦,甚至主动掏银子给他。 就他没有一点野心,所以当今圣上才容得了他活到了现在。 但是有个这样的爹,虽是皇亲贵胄,但是萧煜这个亲事也不好寻。 特别是宋迟成亲之后,他天天被醇亲王妃拧着耳朵去相亲。 这段日子他可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偏偏萧煜暗恋沈枕月多年。 他也曾向镇国公府提过亲。 但是被镇国公爷沈啸天用笤帚打了出来。 他虽贵为当今圣上的亲侄子。 沈啸天原话是这样的:“老爹天天逛青楼,儿子耳濡目染,又会好到哪里去?自个儿天天在画舫上醉生梦死,脂粉堆里打滚,还想娶我沈家女儿。做梦!” “是个爷们,就给我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去,或许我哪天开恩,还会应承。”沈啸天又补充道。 萧煜无可奈何。 他有时真想把沈枕月抢到府上去,生米煮成熟饭再说;若是国公爷知晓,他和沈枕月的亲事,就更不会有戏了。 他和宋迟是个铁哥们,还是源于两人一次共同的爬墙经历。 那时,两人都喝得醉意醺醺,又打听到沈家老少爷们都外出了。 天时地利人和。 月黑风高。 正是爬墙夜。 宋迟本想是爬的许南兮的墙,结果人生地不熟,竟是爬错了,爬去了沈枕月的揽月阁。 揭开瓦片,见到一花容月貌的女人坐在浴桶里沐浴,房内烟雾缭绕,也看得不甚清晰。 宋迟以为是许南兮,就无所顾忌地看着,不知从哪窜出来了一个小子,也想凑热闹。 他看可以,反正他是要娶许南兮的。 但是别人不可以。 于是两人就在房顶上打了起来。 最后被镇国公府侍卫追出老远。 “宋老三,原以为你是天上谪仙,不食人间烟火,原来竟敢偷窥枕月妹妹沐浴。我警告你,你下次偷窥枕月,我打断你的腿。”萧煜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萧煜,你到底有完没完,谁偷窥沈枕月了。我明明就是去探望许南兮。”对于他的聒噪,宋迟忍无可忍。 “原来你喜欢许南兮。”萧煜惊喜道。 “原来你喜欢沈枕月。”宋迟惊奇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指着对方,好像窥探了他们彼此内心秘密。 萧煜指着宋迟,幸灾乐祸道:“你没戏。许南兮已被我皇伯父指给了萧彻。” 宋迟指着萧煜,同命相怜道:“你也没戏,你这一辈子,毫无建树,镇国公爷是绝不会将孙女许配给你这个纨绔子弟。” 从此,难兄难弟,苦闷了会坐一处喝喝酒,解解愁。 第43章 一条生路 曾经的难兄难弟。 如今只剩下他孑然一人。 那个难兄,竟是好运到,新娘上错了花轿,阴差阳错被抬去了萧府。 偏偏还被对面那个禽兽染指了。 齐王也没辙了。 美娇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到手了。 现在天天恨不得黏在他娘子身上。 前几日,喊他出来喝酒,对他完全不予理会。 让凌峰带来一句话:“我要陪娘子,哪有时间陪你个臭男人。” 今日见到他的马车,只好出此下策了。 “有事快说,我还要回去陪娘子呢。”宋迟不耐烦道。 \"娘子,娘子,有娘子就了不起。就你有娘子。\"萧煜怒道。 “当然有娘子了不起。”宋迟得意道:“有本事,你把沈枕月娶回去。” 杀人诛心。 若是他能娶得到,何至于现在还一人。 “好了。言归正传。我查到你父亲的死,是李尚书的手笔。”萧煜坐得笔直道。 “我家同李尚书,既无冤又无仇,为何他要害死我父亲?”宋迟喃喃自语道。 室内空气仿佛凝滞。 “当今圣上。”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句话。 宋迟心里发寒,他的父亲,为了晋元帝的江山,费尽心血,落得一身伤痛,最后当今还容不下他的性命。 那他的大哥二哥的死,是不是也有他的手笔? 是不是他以后的下场,也会一样,最后留下一屋子的孤儿寡母? 然后他家娘子到时再改嫁别的男人,这个结果是他永远不想要的。 他盯着对面的男人,认真问道:“你想不想娶沈枕月?” “想啊。”萧煜苦笑道:“做梦都想。” 那可是他爱慕了许多年的姑娘。 就似宋迟心悦许南兮一般,爱在心底口难开。 如飞蛾扑火,明知无望,还要勇往直前。 他迟迟不愿成亲,也就是在等着那一丝丝奇迹。 “你是否想要那个位置?”宋迟问得隐晦。 萧煜摇了摇头。 宋迟不是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无缘无故帮他。 他确实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只想要一条活路。让我能守着我娘子安稳度日即可。怎么就那么难呢?” 宋迟七尺男儿,眼眶有些微发红。 “你只有登上那个位置,才是你娶沈枕月唯一的机会。”经历了这么多,宋迟明白,萧煜更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要登上那个位置,又谈何容易? “就看你愿不愿意冒这个险?”宋迟诱惑道。 这个险确实艰险,可能小命都不保。 “不愿意,那就老老实实娶妻生子,纨绔一生,做个闲散王爷。”宋迟补充道。 浑浑噩噩一生,碌碌无为一辈子。 当然更是与自个儿心爱姑娘失之交臂。 但是他宋迟没办法,不管怎么样,都得去搏一条生路。 “你先好好考虑一下,我走了。”宋迟也没等萧煜回答,径直回府。 回到春庭院,锦瑟正坐在院里嗑瓜子,见宋迟回来,赶忙起身行礼。 “夫人呢?”宋迟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将军和夫人感情真好! 锦瑟笑着回应:“夫人正在沐浴,应是快好了。” “沐浴?”宋迟眼眸有几丝兴味和跃跃欲试,但仍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 琉璃守在浴房门外。 宋迟转入屏风后时,室内被热气蒸得朦朦胧胧。几件贴身衣物搭在屏风之上。 有一美人正坐在浴桶内,露出雪白柔腻的背脂。黑发随意披散开来。两只雪白的皓腕,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水上嫣红的花瓣。 琥珀拿着帕子轻轻揩拭妻子后背,回头见是将军,瞬间涨得满脸通红。 宋迟对她挥了挥手。 琥珀赶紧垂首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宋迟嘴角勾起。 还真是尽责的丫鬟。 宋迟捡起那桶沿的巾帕,不轻不重地擦拭着那毫不瑕疵的脊背。 许南兮见琥珀久久未说话,轻轻唤了一声:“琥珀?” 未闻回应,扭头来瞧,见是宋迟,有些慌乱失措,忙将胸口捂住,往那水下沉去,羞涩道:“将军怎么过来了?” 见她如此,宋迟嗤笑:“夫人全身上下,哪处我没见过,何必躲躲藏藏?” 许南兮:“……” 脑中一片空白。 哑口无言。 这叫她如何回答? 欢迎将军尽情观看? 她还尚未厚脸皮到如此地步。 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将军出去稍等,妾身马上就好。” “夫人洗过了,我将就洗一下吧!” 说罢,三两下脱掉身上那些累赘。 瞧着那一身的腱子肉,许南兮有些瑟瑟发抖。 未待回过神,宋迟长腿一迈,竟是坐进了浴桶。 本是极为宽敞的浴桶,因他的加入,显得格外逼仄。 宋迟大掌一捞,妻子轻飘飘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妻子那双水光潋滟的双眸,怯怯地注视着他。 宋迟眼尾都泛红了。 大手盖住双眼,垂头深深吻了下去。 不久,浴桶里的水慢慢升高,又落下,荡漾起来。 宋迟仿若心都要柔化了。铁骨柔肠,或许就是这般。 满室的水和花瓣,撒了一地。 ?朦朦胧胧的浴房,许南兮似乎觉得空气格外的稀薄。 她昏昏沉沉,连呼吸都感觉凝滞不畅,浑身软绵无力。 只能任宋迟为所欲为。 她模模糊糊心想,不就休息一夜么?这男人竟是像几辈子缺女人似的。 浴桶里的水全溅了出去,只剩下浅浅一层。 宋迟把她抱到寝房大床上时,许南兮感觉又活了过来。 天色早已昏暗。 窗外的海棠树都隐在黑暗当中,墨黑一团,看不太清。 两人胡闹,竟是错过晚膳时辰。 还好丫鬟嬷嬷机灵。宋迟一招呼,锦绣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膳食端了过来。 许南兮浑身酸软。 宋迟拿着一个靠枕塞在她的后腰,把她扶着倚在床头。 见夫君端来一碗易客化的燕窝粥,许南兮双手颤抖,粥碗差点从手中滑落。 宋迟眼眸闪过一抹柔情,笑道:“阿兮辛苦了。你乖乖靠着不动,夫君为你效劳。” 许南兮斜睨他一眼。 心想,若不是你造的孽,她何至于此。 第44章 进宫述职 寝房。 宋迟搂着怀中的娇妻,低叹一声,道:“明日,我要进宫述职,以后就没这么多闲暇时间陪你了。” “嗯。那夫君就去忙自个儿的就是。”许南兮漫不经心应的。 他繁忙一些,也可让她将养身子。 否则这样不分日夜折腾,身子迟早熬坏。 “将军可不可以替我请个武师傅?”许南兮拨弄着宋迟胸前寝衣纽扣,解释道:“一来我可打发一下时间;再者遇到突发事故,我也能保护自己。” “好。”宋迟应承着,手又伸进她的衣襟。 许南兮气愤地将他的魔爪扔了出来。 这人真是不知魇足。 宋迟笑道:“帮你请武师傅,我总要讨点好处。” 说罢,宋迟又扑了上去。 真是一点都不吃亏啊。 须臾,寝房内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守夜丫鬟们赶紧去给他们准备热水。 将军也真是……精力旺盛。 许南兮气急,狠狠咬上那只四处作乱的胳膊。 这胳膊硬得如同野猪肉一般。 实在硌牙的紧! 许南兮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 定睛一看,胳膊只是留下几个浅浅牙痕。 许南兮双眼圆瞪,似乎不可置信。 这么用力,差点把牙崩掉,竟没出血? 不由颓废。 宋迟一顿,眼眸瞬间幽深。 许南兮如雨打的落叶,奄奄一息。 欲昏未昏时,许南兮伸出一只脚踹了过去。 宋迟望着疲惫不堪昏睡过去的妻子,轻笑出声,摸了摸鼻子。 最近几日确实猛浪了一些,太不懂节制了。 于是,迅速结束,草草清洗一下,搂着妻子,依偎入眠。 此时,天边已隐隐发白。 翌日,许南兮醒过来时,照例日上三竿。 身边的人早就不见踪影,想着昨夜他要进宫述职的话,也就不再关心。 身子仍是酸软乏力,像被马车碾过一般。 她瞧着镜中美人,脸色红润,眉目传情,就是精神略有不振。 分明就是纵那啥过度。 心里对宋迟又恨得咬牙切齿。 这下子好了。 府中上下还不知怎么悄悄议论她? 她脸都快丢尽了。 屋外的琥珀琉璃听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忙走了进来。 琉璃见许南兮这一身惨烈,惊得眼泪都唰唰流了出来,嘴里不停抱怨着:“将军对夫人也太不温柔了,夫人这一身伤痕,奴婢看了都心疼……” 许南兮打断她的聒噪,讪笑道:“琉璃,我饿了。” 将军对她已是很温柔,自己这皮肤,被这些个丫鬟嬷嬷养得太水嫰了,轻轻一掐,就是印痕,怪不了他。 只能说昨天太过激烈了。 “奴婢先给您去端些吃的。”琉璃转身疾走。 许南兮轻轻摇了摇头,琉璃还是这般单纯好骗。 性子沉稳地琥珀开始抱怨:“夫人也太纵着将军了。将军习武之人,夫人这般娇弱,哪里扛得住这日夜折腾?以后不可让将军任性妄为了。” 这事哪是她能阻止得了的。 更何况,宋迟刚成亲,食髓知味,还不得更禽兽?! “我知晓了,你去给我端水洗漱。”许南兮吩咐道。 两个烦人的丫鬟被她打发走了,耳边清静许多。 许南兮早膳中餐一块吃了。 当她摇摇晃晃被丫鬟搀扶着来到福安堂时,祖母和婆母都齐聚在福安堂说话。 见她过来,两人没有一点责怪之意,反而笑得格外和善。 此时忆起大舅妈马氏神秘莫测的话,她掉进福窝。 她恍然大悟,原来福窝竟是如此:睡觉睡到自然醒;婆母善待;夫君爱重;又无其它女人的勾心斗角;无需为家庭琐事劳心劳力…… 除了床上疲于应付之外。 “南兮给祖母请安,给婆母请安。”许南兮朝两位长辈倾了倾身,行着礼。 “南兮不必多礼。迟哥儿也真是的,太不知怜香惜玉,你以后也别由着他。”婆母张氏拉着南兮的手,一脸兴致的看着她的肚子。 婆母张氏心道,两人这么努力,说不定哪天就会有喜讯。 更是对宋迟嗤笑不已,原以为你真不近女色,只不过是一副道貌岸然罢了。 这个媳妇都恨不得把人日夜困在床上了。 张氏神清气爽,对许南兮说话行事更是和颜悦色。 许南兮臊得满脸通红。 明里暗里催生的来了。 祖母也乐得笑呵呵道:“小夫妻,才成亲,难免腻在一起。迟哥儿今个儿领差事去了。以后想腻在一起,都没时间了。” 转而又道:“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以后也不用常过来。身子将养好了,再给我添个大胖曾孙。” “多谢祖母。多谢婆母。那南兮先告退了。”许南兮心里臊得慌,又在心里把宋迟骂了一顿。 … 皇宫养心殿。 晋元帝端坐在龙椅上,颇具威严的眼眸望着下首毕恭毕敬跪着的青年将领。 身材高大,脸如刀削,眉飞入鬓,鼻梁高挺,实实在在的好相貌,比之他父亲,更胜几分。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又显严厉。 “爱卿平身。” 那双多疑的眸子注视着对方。 “爱卿此去北疆,栉风沐雨,历经苦战,终率我大军凯旋,实乃国之栋梁,功耀千秋! 朕心甚慰,北疆安宁,皆赖爱卿之勇武与谋略。爱卿所率将士,皆为忠勇之士,其功绩朕亦铭记于心。待论功行赏之时,必不亏待诸位功臣。” 宋迟自谦道:“陛下,此乃边关将士们的功劳。臣不敢妄领。” 宋迟谦虚而又恭敬,并不挟恩图报,这是晋元帝乐意见到的。 晋元帝闻言,心情极为舒畅,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都是边关将士们的功劳。爱卿也不可磨灭。” 晋元帝大手一挥,道:“赏!良田一百亩,黄金一千两,绫罗绸缎十箱。珍珠玉器饰物三箱。” 宋迟连忙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爱卿平身。” “爱卿暂时先去京郊大营报到,等巡检司建好之后,爱卿再去兵部巡检司报到。”晋元帝对他的去处已有安排。 关于去巡检司,他早就打通了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张德子的路径。 私下请张德子喝了一顿酒,又送了厚厚一叠银票,请张德子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差不多就是十拿九稳之事了。 虽然他心里清楚 ,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 “臣遵旨。”宋迟又躬身行了一礼。 “臣告退。” 已是大半天过去了,自从成亲之后,宋迟还未同许南兮分开这般久,确实想她得紧。 第45章 人间清醒 宋将军带着赏赐,怀着满腔思念,匆匆回府。 许南兮斜倚榻上,神情专注,翻看手中兵书。 宋迟凑了过来,见她如此怡然自得,心里有些黯然神伤。 他今日外出一天,她就不曾念起他一点? 他紧赶慢赶,萧煜派人请他去喝酒。他也不去,就为了早点见到她。 可她倒好,他回来了,她都还沉浸书中。 他气愤地把她的书往旁边一丢,就吻了下去,还重重咬了一下她的唇角。 殷红的血液从嘴角冒了出来。 许南兮气恼道:“你属狗的,都咬破了。” 她舔着嘴角咸腥味。 宋迟莫名有些心疼,又有些委屈,道:“谁叫你看书入迷,不理会我。” “看得太过专注了些,下回夫君叫醒我就是。”许南兮又警告道:“不可再咬伤我了,旁人见到又得笑话我们。” “嗯。”宋迟淡淡应了一声。 宋迟心道,若是下回不理,我还咬。 顺手接起一旁的书本,见是一本兵书,很是诧异,问道:“夫人喜欢看兵书?” 许南兮却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好笑,道:“那你认为我应该看什么书?” “当下时新画本子。” 宋迟顺口接道。 “哦。那夫君可知,我最是厌烦,那些穷书生写的画本子。”许南兮皱眉道。 时下闺阁女子最喜欢的可都是画本子。 他家娘子却厌烦。 真是与众不同。 “为何?” 宋迟也想知道原因。 许南兮摇了摇头道:“那些画本子,动不动就是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对穷书生一见钟情。然后非卿不嫁。简直痴心妄想!” “就比如我吧!未懂情事起,就被赐婚给齐王萧彻。不管我愿不愿意,也不管我们之间是否有感情。一封圣旨,就把我们绑在一起。” 宋迟愕然。 挑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再比如京中许多大家族,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都是被家里拿来联姻,嫁得都是门当户对的男子。” 宋迟一把抱着许南兮,轻笑出声,道:“夫人倒是活得人间清醒。” “而那穷书生,偶然捡了一个锦帕,就寻上门来,说是千金小姐的。小姐身旁跟着一群丫鬟嬷嬷,哪有别人捡帕子的份,更何况是这种贴身之物。简直胡编乱造。”许南兮气喷道。 若不是身边侍候的人背叛,千金小姐的贴身之物是永远到不了外人手中。 两人地位悬殊。 面都见不着。 更别说一见钟情。 听着爱妻在那大放厥词,宋迟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在眼前轻轻晃了晃。 许南兮大惊失色道:“你怎会有我绣的手帕?”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她赶忙从宋迟手中接过那方手帕,手帕是一只胖嘟嘟的黄色小鸭子,憨态可掬,甚是可爱。 她五岁时,绣的第一方帕子,后来到处寻找,怎么都找不着。 她满怀疑惑:“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宋迟笑而不语。 又默默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得意地甩了又甩。 那是一个青色钱袋,上面绣着一丛青竹,郁郁葱葱,寥寥数针,青竹的卓尔风姿便跃然钱袋之上。 钱袋虽看上去只有几针,但却颇费功夫,不仅要讲究有形,还要讲究意象,耗费了她不少时日。 本是送给大表哥沈超作生辰礼物,后来也消失不见。 想着再绣一个,时间已是来不及,只能买了一块端砚敷衍了事。 原来不知不觉间被他收入囊中。 “要不要我再拿?”宋迟无耻笑道。 许南兮纤白的手指,用力戳着宋迟胸口,狠狠道:“你这登徒子,还经常光顾我的闺房。怎么没被我外祖父发现,打断你的狗腿?” 宋迟得意洋洋道:“我本事强,他们哪里抓得到我?” “不要脸。”许南兮愤愤道。 宋迟恶劣道:“我这辈子,只对你不要脸。我还可更不要脸,你要不要尝尝?” 罢了罢了。 遇到这种人只能甘拜下风。 “唉。”许南兮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上了你的花轿。挣脱了皇宫那座牢笼。” “那我真是要感谢夫人看重,把唯一的出格都给予了我。否则我也娶不了美娇娘。”宋迟由衷的感叹。 许南兮斜睨了他一眼,柔声道:“我那继妹不美吗?至少比我美上三分。” 说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你那继妹美不美,我真不知。我那时眼里心里只有你,你就是那天上的神女,我日日想你念你。”宋将军甜言蜜语的话,信口拈来。 闻言,许南兮心花怒放。 这般好听的话,谁不爱听? 更何况宋将军说得情真意切。 不知不觉就同宋迟黏黏糊糊,缠绵许久。直到唇舌酸酸麻麻,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身上衣裳被宋迟揉得像块咸菜,皱得不堪入目。 许南兮瞥了他一眼。 对方若无其事,还是一副道貌岸然,君子端方的模样,只是瞧向她的目光,仿佛注了一汪温泉,让她溺毙其中。 “今日皇上给了一些赏赐,夫人稍后收拾一下。” 宋迟重新拿了一件衣裳出来给许南兮替换。 “真的?”一听见有赏赐,许南兮眸光瞬间发亮,有些迫不及待。 宋迟发笑。 生在富贵窝里的女子,从小锦衣玉食,这般热爱钱财,毫不掩饰,也是少有。 “此后几天我可能会忙起来。明日凯旋大军入城,一同入京的还有北齐皇族,他们此次过来议和和亲。”宋迟报备着接下来的行程。 “嗯。你去忙你的。我就在府中等你。”许南兮的心早就飞到那些赏赐上去了,哪有心思听他说话。 “如此甚好。你若是出去,一定要万事小心,我担心那个北齐公主为难于你。”宋迟谆谆告诫。 “为何?我又没得罪她。”许南兮顿住脚步,看着他道。 宋迟怔住,道:“你是我夫人,我把他们打得很惨。或许他们会报复于你身上。” “那他们会弄死我吗?”许南兮指着自己道。 “他们敢!”宋迟脸上闪过寒冰,勃然大怒。 “不敢弄死我,那我还有何担心的。”许南兮放下心来。 宋迟瞥了她一眼,倒是个大胆的。 怕是个傻大胆。 满院子堆满了各种赏赐,许南兮眼里只剩下这一堆金光闪闪的物件。 任何东西都不如眼前这堆黄白之物。 宋迟哭笑不得,刚还同他沉迷情欲的女人,早就把他置之脑后,转而投进一堆死物当中。 男人算个屁,唯有金银安她心。 她活得真是人间清醒。 第46章 就使劲哭 齐王府。 北齐使团的接待事宜,皇上全权交给了齐王萧彻负责。 萧彻忙得分身乏术,不可开交。 这日手下来禀告,北齐皇族来了一位公主,蛮横无理,娇纵跋扈,暗地里最喜欢给人使绊子。 而这人一直未成亲,对宋迟情有独钟。 这次跟着使团,来到西晋。 有意和亲宋迟。 现在还未听闻宋将军已成亲,估计到时会闹得天翻地覆。 现皇上请殿下安排一人好好接待公主。 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萧彻也很是头痛。 忽然,他眼睛一亮,不是钟情宋迟吗? 钟情就好,到时两美人争一男,那该是怎样的盛况?又能给上京增添不少佳话。 宋迟暗恋许南兮多年,若是现在凭空多一个女人同争宋迟,宋迟会不会焦头烂额? 许南兮何去何从?会不会一怒之下,休了宋迟。 到时他再感恩戴德把她收入后院,岂不美哉! 就让许南兮去接待拓跋明瑛吧,萧彻勾起唇角,冷冷地笑了起来。 此时,正在清点赏赐的许南兮,莫名其妙收到了皇上的口谕,命她接待前来西晋的北齐公主。 忽然,眼前的金银都不能让她心情愉快了。 “玄翼,去查查这个北齐公主拓跋明瑛。”许南兮朝暗处吩咐道。 “是,夫人。” 随着一声应答,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暗处。 之前宋迟见妻子不理站在一旁的自己,又是开口道: “我去一趟福安堂。” 宋迟话音未落,许南兮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你独自去吧,我今日上午才去过,这次就不随你去了。” 说罢,继续摆弄着手里精致玉器。 福安堂内,宋迟的到来,立刻让整个院子的下人们都殷勤地招呼他。 老夫人贺氏笑容惊喜,看着宋迟的目光充满慈祥:“迟哥儿过来了?今日述职可已安排好?” “嗯。”宋迟答道:“都已安排就绪,先去京郊大营,待巡检司建好,我再过来就职。” “你长期是个妥帖的。祖母对你很放心。就是要注意自个儿的安全。你媳妇离不了你。” 听到祖母提到许南兮,宋迟那张冷漠的脸,瞬间变得温暖了几分:“多谢祖母。我会注意的。这个家还得靠我撑着。” 老夫人贺氏身旁的秀嬷嬷打趣道:“迟哥儿自从成亲之后,人都有了温度,有了烟火气。” 老夫人笑吟吟嗔道:“你这老货,就你聪明。男人成家了,哪会再像以前单身时,无牵无挂。” 随即又对宋迟笑道:“现在知道成亲的好处了吧?以前使劲催你成亲,你就是不同意。” 宋迟道:“不是与任何女子成亲都是好的,若不是许南兮,我成不成亲又有何区别。” 成吧,孙子一副不值钱的样子,这辈子是栽在许南兮身上了。让她想起那死去的儿子同媳妇也是这般模样,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老夫人贺氏收回思绪,笑呵呵道:“你同南兮夫妻恩爱就好。祖母就想你再为我添几个大胖曾孙。” 宋迟也不害臊道:“祖母放心,孙儿正努力着呢。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他这信心满满的口气,逗乐了老夫人贺氏和秀嬷嬷,“好好好,祖母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宋迟回到春熙院时,许南兮正神情恹恹地靠在软榻上。 “夫人数银子数累了?”宋迟调侃道。 “数银子哪会累。”许南兮愁眉苦脸道:“宫中那么多的公主和皇子,可是陛下刚才却传口谕,钦点我为拓跋明瑛的接待使者。” 这个口谕,让她数银子的心情都没了。 “拓跋明瑛是不是你的爱慕者?”许南兮眉头都拧成一团:“惨了惨了,都怪你天天在外惹桃花,我被这些烂桃花找上了。” 宋迟眼神闪烁了一下,辩解道:“你可冤枉你夫君了。我除了对你热情之外,对别的女子都是爱搭不理的。” 他又故作叹气道:“唉!谁叫你夫君这么受欢迎,也只有你不识货。” “你这么个受人欢迎的香饽饽,我若未卜先知,你是个大麻烦,哪敢上你花轿。”许南兮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她是惯会低调做人的。 他媳妇真是稀里糊涂上了他的花轿。 宋迟嗤笑出声:“想反悔?晚了。我若是你,必会尽力想办法解决。” “这件事你有办法推掉吗?”许南兮坐直身子,满怀希望看着宋迟道。 这个事情,明显是有人捣乱,从中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不达目的,怎会罢手。 宋迟道:“估计很难。除非你有身孕。” “明知不可能,说了等于没说。咱俩才成亲几天,神仙都没这么快。”许南兮又失望地躺回软榻上。 “若是拓跋明瑛欺负我,我就使劲哭,一直不停哭。看她怕不怕。”许南兮直接摆烂道。 想象着许南兮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直飞,宋迟都忍不住心疼,哪里还舍得。 “要不,我给你派两个会武的侍女,贴身保护你,如何?”宋迟试探性地问道。 “好呀好呀。”许南兮来了点精神,道:“你明日就给我找个师傅来,我要发奋图强。” 许南兮暗暗下定决心。 真是武到用时方觉废。 以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事等着她,不可能每次都等着别人来救。 万一没人来救,那自个儿是不是得嗝屁了。 还是小命要紧。 之前得过且过,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把自个儿都玩废。 她发誓,她要励精图治,奋发图强。 她举了举右拳,给自己鼓气:“我要加油,我要努力……” 见她如此,宋迟噗嗤笑出声。 “不信?你以后少惹我点,我早上就能起个大早跑步练武。”许南兮白了他一眼道。 宋迟立刻反对道:“那不行。不能因你练武,我的福利都取消。那还不如不练。” 反正有他保护。 “好吧!那就只能一次,不能再多了。”许南兮委屈道。 一次,还不够热身呢。 宋迟嘴上没有应答,心里却冷笑,开始了,结不结束不是你说了算。 结果当晚,许南兮像条死鱼瘫在那里,脑子里模糊闪过下午的约定。 说好的一次呢?怎么又变成了无数次。 第47章 海口夸大 翌日。 许南兮又睡到自然醒。 直庆幸使团不是今日到,否则她这么晚才去,估摸着拓跋明瑛还以为她恃娇而宠,故意怠慢,又不知如何折腾她。 昨日宫中的赏赐,她分成了四份,一房一份。 当她怪不好意思的来到福安堂时,婆母张氏不仅没怪她,反而安慰她道:“南兮,年轻人贪睡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府中反正没事,你就把身体养好。争取多生几个小子。” 这样的的话听多了,许南兮脸皮厚了很多,耐臊素质高了不少,笑呵呵答道:“是,都听娘的,到时多生几个。” 这话祖母婆母都爱听。 老夫人贺氏乐不可支道:“生他十个八个,满屋子跑。” 想像着满院子大的小的,金童玉女似的小娃娃,贺氏张氏嘴角翘得老高。 许南兮很不要脸道:“只要将军养得起,我给他生一军营。” 满院子的丫鬟嬷嬷都抑制不住,笑得身子直抖。 贺氏张氏直接笑倒在嬷嬷们怀里。 张氏嘴巴都合不拢,颤着手指着许南兮,断断续续道:“南……南兮,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太对我们宋府胃口。难怪迟哥儿对你死心塌地。” 此时,许南兮反倒不好意思了。 海口夸大了。 现在一个都不见影子,还直接来一军营。 大家笑过闹过,说到正事上来了。 许南兮把昨日陛下口谕的事情讲给两位长辈听。 期望婆母祖母能出出主意。 三个臭皮匠,塞过诸葛亮。 婆母张氏勃然大怒道:“某些人真是良心坏透了,就见不得我家儿子媳妇夫妻恩爱,他们这是存心想搞破坏。南兮,你千万别上当。” 许南兮点了点头,笑道:“娘,我明白的。” 婆母,你别光发怒,给出出主意啊。 祖母贺氏倒是镇定许多,她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啊,若是公主为难你,你就装弱,低到尘埃,她也就不屑为难你了。千万不可硬刚,毕竟公主不可得罪。” 英雄所见略同。 许南兮心想,跟她的使劲哭有异曲同工之妙。 收回思绪,许南兮忙向祖母道谢:“祖母,南兮知道怎么做了。公主地位尊崇,又是他国使者,不可得罪。” 回到春熙院时,许南兮发现院门口站着两个面孔陌生的丫鬟,不由心中一喜。 宋迟是个靠谱的,应承的事,这么快就办好的。 两个丫鬟见到许南兮,立马跪下,道:“宋八,宋十三拜见夫人。” “起。”许南兮双眸熠熠,道:“你们之前是宋将军的暗卫?” 否则名字不会这么简单。 “是。”两人又拱手行了一礼。 许南兮颔首,笑问:“你们之前可有名字?” “回夫人,没有。” 她们都是孤儿,从小被宋老将军收养,因武学有天赋,故作暗卫培养。 之前的名字早就淡忘,身份一直只是一个代号。 许南兮点了点头,指着那个瘦高苗条的,道:“你以后叫吉祥。” 吉祥躬身行了一礼,道:“谢夫人赐名。” 许南兮又指着另一个脸形圆圆的,面带喜气的丫鬟道:“你以后就叫如意。” 如意也躬身行了一礼,道:“谢夫人赐名。” 许南兮抬眸盯着两个新来的丫鬟,道:“你们来我身边侍候,会不会有些屈才?若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想起临来时,宋将军郑重嘱咐,“夫人比我的命还重要,你们过去好好服侍,若有闪失,必军法伺候。” 可见将军对夫人有多看重。 来夫人身边,有名有姓,活在阳光下,谁又喜欢去当一个暗卫? “奴婢能来夫人身边,不觉得屈才。”两人异口同声道。 许南兮随后又把两个新的丫鬟介绍给了春熙院的人。 她又重新安排了她们之间的活计。 以后外出就由吉祥如意跟着,屋里侍候就由琥珀琉璃安排。锦瑟负责跑腿外交事宜。锦绣负责各类监工。吴嬷嬷负责人员培训。琥珀兼职春熙院的财务大总管。 介绍完之后,吉祥如意就由吴嬷嬷领走,去岗前礼仪规矩训导。 春熙院安排的井然有序,各就各位,像铁桶一样,滴水不漏。 … 此时齐王府花园。 许云惜正在花园欣赏着美景,虽是秋季,园里的各色菊花开得姹紫嫣红。 她本就长得国色天香,现在又一身华服,浓妆艳抹,竟是比这深秋的菊花都要绚丽几分。 秋娘满眼冰冷地盯着前面的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殿下最近对她冷落了许多。三五天不来她房中已是常事。她现在若是想要见到殿下,还要透过那个妖娆的女人。 \"妹妹,你也来赏花了。\"许云惜转身就见到那逶迤而来的身影,她热情地打着招呼。 “妹妹,你最近没睡好吗?你瞧,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许云惜关切道 秋娘闻言,心里发抖。 萧彻又有好几日没有去她的关睢宫了。 自从对面那个女人来到王府后,她时常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没有一日是安生的。 若是有眼圈,那是毫不出奇。 但是她本身就比萧彻大了好几岁,若是再衰老下去,如何能同眼前的女人相比。不明摆着把萧彻往对方推吗? “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这几日可还好?”秋娘假模假样地倾了倾身,行着礼。 “妹妹不必多礼。多谢妹妹的关心,这几日,姐姐我好得不得了。你瞧瞧我的气色就知道我有多舒爽。”许云惜右手轻轻抚着自个儿的高云鬓。 秋娘瞟了她一眼。 对方面色红润,晶莹剔透的皮肤,犹如被晨露滋润的花瓣,透出一种天然的妩媚。 难怪殿下久不来她的殿中,原来是日日去滋润这朵美丽的鲜花了。 秋娘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犹不觉得疼。胸口好似有只大手,探入她的胸腔,揪住她的心,狠狠一拧,痛彻心扉。 她几乎站立不稳。 但那么多的逆境中走来,她又岂非是那么容易被打倒? 她垂下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那翻滚的情绪。 再抬眼时,又是笑意盈盈。 她丝毫不慌,笑道:“姐姐可听过色衰而爱弛,若是没有这张皮子,姐姐又凭什么同我争。妹妹与殿下那是少时的情谊,不是任何人可轻易插足的。” 秋娘把头上的簪子拔下,在手掌掂了掂,用指尖轻轻触了一下那锐利的簪头,血液迅速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鲜红而又让人心生恐惧。 第48章 我杀死你 秋娘还真是下得去手,那么多的血迹。 这个簪子太锋利了。 许云惜眼眸抖动间,又想起前辈子,她活在黑暗里,如阴沟烂渠里的蛇虫鼠蚁,看不到丁点希望。 而许南兮春风得意,怀着萧彻的唯一子嗣。 这个子嗣或许就是下一任帝王。 而许南兮是尊贵无比的太皇太后。 一厢对比,失望绝望涌上心头,她活在地狱里,凭什么许南兮高高在上? 那就大家一起活在地狱中吧。 妒忌使她蒙了心,迷了眼,她不顾一切用簪子刺死了许南兮。 她结束了许南兮的人生。 也了结了她自己。 眼前锋利的发簪,许云惜惊得花容失色。 秋娘是想毁她的脸,亦或是要刺死她? 两者她都不想要。 她还没当上尊重的皇后娘娘,亦没生下太子,更没坐上太皇太后的宝座。 她捂着脸,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绊倒在地。 喜鹊赶紧上前把她搀扶起来,挡在她的面前,颤声道:“侧妃娘娘,您可别乱来。这簪子太锋利了,可不能闹着玩,会出人命的。” 秋娘阴恻恻地抬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脸上含着冷笑。 错的是许云惜,有罪的是许云惜,若不是你这贱人上错花轿,怎会害得殿下不来她的关睢殿? 你去死吧! 喜鹊和许云惜吓得连连后退。 她一步步朝许云惜走了过来,金簪漫不经心地拍着掌心,声音颇为冷戾道:“这就怕了?我都尚未动手呢。” “王妃,侧妃娘妃疯了,你快跑。我拦住了。”喜鹊张开手臂,把许云惜挡在身后。 秋娘冷冷一笑,眼里似乎有一抹赞许一闪而过,“你倒是一个忠心的。可惜啊,要马上命丧黄泉了。” 喜鹊闻言,颤抖得越发厉害,但是还是咬紧牙关拦在那里。 “王妃,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喜鹊浑身哆嗦,上下牙齿打颤。 许云惜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两个侍卫,于是大声嚷起来,“你们两个快去叫殿下,就说秋侧妃疯了,拿着簪子要杀人。”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性命关天,由不得他们犹豫。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一人朝书房跑去,留一人护卫。 许云惜也迅速朝书房方向跑去。 她慌乱无措,心咚咚跳得厉害。 突然绊倒在地,膝盖痛得锥心刺骨,她心里怕到极点,不敢停留,四肢匍匐爬行,狼狈不堪。 她的狼狈更是助长了秋娘的嚣张。 秋娘一步步向许云惜靠近。 喜鹊一步步后退挡在前面。 刹那间,喜鹊踩住裙裾朝后倒仰下去。 秋娘绕过她,继续走向许云惜。 喜鹊心急如焚,紧紧抱住秋娘的腿不撒手。 秋娘失去理智,簪子刺向那碍事的双手,嘴里喃喃道:“我捅死你,捅死你这该死的奴婢,谁叫你阻我的路。” “啊……”许云惜耳边传来凄厉的呼痛声。 她不敢回头,手忙脚乱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惊慌失措地喊道:“来人啊,快救救喜鹊,救救我的侍女。” 许多侍女围了上来,轻声哄道:“秋侧妃,喜鹊已被你捅死了,我们停手好不好?” 秋娘置若罔闻,双眼通红,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捅着喜鹊。 喜鹊气息奄奄,连呼痛的力气也没了,但潜意识紧紧抱着秋侧妃的腿,鲜血流了一地。 有侍卫上前欲夺下金簪,秋娘飞舞着金簪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连你也一起杀……” 侍卫只能手足无措,干着急。 必竟秋侧妃是王爷的心肝宝贝,伤了她,估计自己也得以命相抵。 当萧彻赶来时,如此混乱的局面,让他的眉心蹙了又蹙,厉喝道:“还不把王妃扶回她的殿中去。” 这几日,接待北齐使者事宜,已是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后院两个女人还不安生。 他的额角重重跳了几下,头痛似乎更加剧烈。 被吓懵的侍女这才回过神,犹有些恍惚地扶着许云惜回了怜玉殿。 许云惜柔弱地被丫鬟扶起来,白皙的脸上除了泪痕,还有东一块西一块的泥污。 膝盖处裙裾已被鲜血氤氲成了红色,她一瘸一拐地扑进萧彻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殿……殿下,臣妾只是问候一下侧妃……侧妃竟要拿簪子划伤臣妾的脸,杀了臣妾。 呜呜呜,若不是臣妾有个忠心侍女,都没命了。 殿下,你快快救我的侍女喜鹊。” 喜鹊还在受着非人的折磨,许云惜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下。 “快扶王妃站好。” 秋娘似乎得了失心疯,还在一下一下捅着喜鹊。 萧彻蹲下身,轻柔地哄着:“秋娘,我是你夫君,齐王萧彻。我们先把簪子放下好不好? 来!把簪子给我。听话,啊!我还欠你一套琉璃珠串发簪呢。我们不要这个了。你看,这个发簪沾血了,晦气,我们把它丢掉。” 秋娘闻言,似乎有了反应,喃喃道:“对,沾血了,晦气,丢掉。呵呵呵,丢掉。” 侍卫们都严阵以待,唯恐秋侧妃失手伤了萧彻。 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疯魔中的秋侧妃。 萧彻又耐心哄道:“把它丢到那个地方去,本王陪你回关睢殿。把金簪丢掉,你太累了,本王陪你回去睡一觉。睡醒一切都好了。把手伸过来,本王牵着你回殿。 本王还想你帮本王按一下额角,本王头又痛了。你看,好痛啊。” 咣当一声,秋娘把金簪往空地上丢去,嘴里喃喃道:“走,殿下,回殿臣妾给你按一下,就不痛了。” 说罢,呵呵呵,一阵傻笑。 萧彻心痛地把她打横抱起,向关睢殿而去。 许云惜冲到喜鹊面前,痛哭流涕。 喜鹊的衣衫破烂不堪,背部及双手血肉模糊,伤口处露出森森白骨,鲜血不断从伤处涌了出来。 幸好没有刺中要害,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许云惜双手不敢去碰触喜鹊,哀哀地叫着:“喜鹊,喜鹊,你醒醒,你不要死……”眼泪不要钱似的砸下来。 “府医,府医,来救救喜鹊……”许云惜凄凉地叫着。 悲悲切切,闻者落泪。 整个花园上空莫名的悲凉。 “府医来了。府医来了。”一个声音蓦地响起。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府医,你一定要救救喜鹊,要用什么药,你尽管开口,我都给你弄来。”许云惜恳求着。 府医道:“王妃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救您的侍女。” 许云惜立起,深深向府医鞠了一躬,道谢:“多谢府医。若能救她性命,本王妃必有重谢。” 第49章 无妄之灾 许云惜被丫鬟搀扶着回到怜玉殿。 刚才一阵闹腾,她仿佛耗尽精力,全身绵软无力地瘫在软榻之上。 由于哭得太久,她脑袋昏昏沉沉,眼睛红肿厉害,连睁开都有些困难。 丫鬟拿来热毛巾,敷在红肿不堪的眼睛上。 瞬间,滚烫的毛巾使沉重的眼皮舒服不少。 她舒服得轻叹口气,心想,原以为秋娘妖法高深,这才几天,就接近崩溃。或许是以前日子过得太顺遂。 那她再加把劲。 今日多亏了喜鹊,以后定要好好报答她。 若没她,那个疯女人的簪子就得捅到她的身上来了。 “暗一,把今日之事禀告我娘,顺便叫她给我找几个会武的侍女,以后也能防备一二。”许云惜吩咐暗处道。 “是,主子。”随着一声应答,一道暗影消失在暗处。 此时,关睢殿内。 萧彻正拿着温热毛巾给秋娘擦拭脸庞。 几日不见,白皙的眼角处有些浅浅细纹,下面的眼袋青青的,似乎几日几夜都未入眠,萧彻的心揪痛得厉害。 秋娘以为他是日日宿在怜玉殿,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导致精神紊乱啊。 他怜惜地摸着那张憔悴的小脸。 “张起,御医到了吗?”萧彻沉沉道。 张起道:“殿下,陈太医已等在殿外。” “进来!” 话音刚落,陈太医背着药箱疾步走进殿中。 “陈太医,你给本王侧妃瞧仔细了。”萧彻压低声音,叮嘱道。 “是,殿下。” 陈太医恭恭敬敬给萧彻行完礼,就走向秋侧妃的床前。 为了避嫌,侍女连忙在秋侧妃脉搏上覆上一层薄如蝉翼的丝巾。 陈太医这才搭上那纤细的皓腕。 萧彻冷冷守候在一旁。 一旁侍候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喘,秋侧妃今日这样,她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是情况再恶劣,她们估摸着都要陪葬。 这个脉,陈太医探了许久,久到侍女们都以为他睡着。 陈太医才战战兢兢地起身,道:“殿下,秋侧妃刚有孕,又忧思过甚,急火攻心,伤及脏脾,导致失眠、多梦、心绪不宁,日后殿下多多陪她,定会好上许多。” 陈太医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齐王气息太冷,让他心惊胆战。 “秋侧妃有孕了?这么说她没事?”萧彻紧蹙的眉心松散开,惊喜道。 “确实是有孕,不过日子尚浅,不足月余。今日这样,有流产的先兆,还需小心躺床将养。”刚松了口气的陈太医小心翼翼道。 “多谢陈太医!劳烦陈太医开些保胎药。”萧彻诚挚道谢。 “殿下客气。这本是微臣该做的。” 陈太医唰唰飞快写下单子。 因怀孕一事,所有侍女走路都轻快不少。 “陈太医,侧妃后续还有哪些注意事项?”萧彻问道。 陈太医心中震憾。 早有耳闻,齐王殿下宠爱侧妃无度。 现在见他关心至此,更是彰显萧彻把侧妃放在心尖上。 “侧妃忧思过重,殿下多陪陪,开解开解。另侧妃孕期尚短,胎像不稳,不可与殿下同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太医郑重说出医嘱。 满头黑线,他有这般急火攻心? 罢了,陈太医总归是好心提醒。 萧彻拱手道:“多谢陈太医,本王已知晓。张起,送陈太医。” 陈太医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萧彻行至偏殿,召来那两个在场的侍卫,道:“今日到底发生何事?尔等如实禀来。” “今日王妃同秋侧妃在花园中遇到,妃同秋侧妃打招呼。” “整个过程,王好只说了三句话, “妹妹出来了?妹妹睡得不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我日子过得好得不得了”。 秋侧妃就拿出金簪,说没了这张皮子,你凭什么同我争。 秋侧妃追着王妃跑,幸好王妃侍女抱住了秋侧妃,否则王妃……”侍卫没敢往下说。 “他说的可是属实?”萧彻视线飘向另一侍卫。 另一侍卫抬眸确信道:“属实。” 萧彻惊异道:“王妃一丁点儿都没过错?” 两侍卫互相对视一眼,满眼疑惑。 殿下是要他们说事实,还是嫁祸给王妃,让王妃那样的美人平白受冤屈? 一性格耿直的侍卫挺身而出,道:“殿下,属下不认为王妃有过错。” 另一侍卫点点头附和。 萧彻摆摆手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两侍卫不会说谎。 王妃还没本事买通王府侍卫。 但是他又询问了几个丫鬟太监,大家说法大体一致。 秋侧妃发癫。 萧彻步出偏殿,又绕回主殿,轻声嘱咐道:“好生照看侧妃。” 王妃还在等着他去安慰。 许云惜刚沐浴出来,洗去了脸上的脏污,眼睛还有些微肿,没有影响她分毫的好看,更衬得她白净柔弱。 她今日也是惹了无妄之灾。 “殿下怎么来了?秋侧妃如何了?”许云惜轻声细语问道。 “秋娘无甚大碍。她今日可有吓着你?”萧彻良心发现,关切道。 “秋侧娘无碍便好。我那点惊吓,不足挂齿,只要殿下心里有我,我便受些苦头又何妨?”许云惜柔柔地靠进萧彻的怀里,又道:“今日秋侧妃确实吓坏了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殿下了。” 抱着萧彻那精瘦的腰,许云惜若有若无轻轻蹭着。 怀里女人的馨香直扑入鼻,萧彻心猿意马。 本是打算来这里转一圈,就回前院,现在美人在怀,哪里还顾得上许多。 不消一会儿,内殿就传来嘤嘤的女人轻吟声,以及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张起在前殿急得团团转。 殿下来这里转一圈,怎么又转到床上去了? 明日北齐使者就要到了,还有许多具体事宜需要安排,殿下也是太不知轻重了。 唉,王妃那倾国倾城之貌,殿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不足为奇。 总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张起一边转着,一边喃喃自语道:“殿下怎么还没好?这也太久了吧。” 他恨不得朝内殿喊一嗓子:“殿下,你倒快点呀。” 许久之后,萧彻才慢悠悠地从内殿出来,边走边还在系着衣服带子,一副神清气爽,分外餍足的模样。 第50章 意外之喜 这厢,许南兮正斜躺在软榻上,心思早就飞到明日的北齐公主身上去了。 据玄翼今日调查的信息,拓跋明瑛行事乖张,在北疆时,日日追着宋迟跑,人人都道他们两个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现在被她横插一杠子,此后的日子,她还能好才怪。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此时,宋迟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许南兮惊愕道:“你今晚怎么回来了?” 今早去的京郊大营,明日他再随着大军一起进城。 今晚回来,明日一大早还得赶过去,不是折腾人吗? 罢了,他自个儿不怕折腾,那就累他自己去。 宋迟挑挑眉,道:“不欢迎?” 她连忙起身,道:“夫君说的什么胡话,哪里会不欢迎。这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回。见着你,我也高兴得紧。这不是怕你累得慌吗?” 宋迟舒了口气,担心他累,还算有些良心。 “夫君可用过晚膳?”许南兮关切道。 宋迟忙道:“别忙乎了,我在军营用过了。” “哦。”许南兮又道:“夫君是先喝杯茶歇歇,还是先沐浴?” “夫人喝得什么茶?”宋迟端起许南兮放在桌边的茶杯,上面还残存着些许唇膏印,就着那些红印,喝了下去。 许南兮很想提醒他,这是我的茶杯,你也不嫌脏。 这人的洁癖呢? 但是他都咽了下去。 她只能把到嘴边的话语也吞了下去。 宋迟摇头晃脑道:“这六安瓜片还真香。” 她垂眸看了一下茶杯,又抬首看了看那个得意洋洋的人,眼眸变得深暗,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直接亲吻都亲了不知多少次,还怕这次间接亲吻不成。 遂放下心来,笑道:“夫君若是喜欢,我可包一些让你带去军营喝。” 宋迟笑道:“不算特别喜欢,只是因为是夫人喝过的。” 说罢,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俯下身来,对上许南兮,撬开她的唇角,慢慢喂了进去,里里外外都吸吮了一遍,方才住口。 笑道:“是杯子里面的茶香一些,还是夫君喂的香一些?” 他的手已不知何时抚上她的纤腰,肆无忌惮地就要想扯开她的腰带。 她一惊,赶忙拦住他的手道:“一身尘土的,快去沐浴。” “夫人陪我一起去。”宋迟撒娇道。 想起那日的荒唐事,许南兮羞得满脸通红,道:“你自个儿去,我洗过了。我给你去拿衣裳。” 想在浴室成就好事,今日是不成了。 他匆匆去了浴室。 等许南兮不紧不慢地拿着寝衣和亵裤正准备去浴室时,宋迟已松松垮垮地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快?”许南兮惊得瞪大双眼。 这就拿个衣裳的工夫,就洗完了? 怕是身子都没打湿吧? 确信洗干净了? “嗯,洗快了点。”宋迟道,仿佛读懂她的意思,“不信你仔细检查一番,看哪里尚未干净。” 这只是洗快了点吗? 分明是洗快了不知多少点。 许南兮看着手里的衣裳,又看看那腰间要掉欲掉的浴巾,嘟囔道:“也不等等,光着身子就出来了。” “难道叫我光着身子在里面等着?反正都要脱,穿了反倒更麻烦。”宋迟说得理直气壮。 许南兮惊异于宋迟的脸皮之厚,竟可把这么放荡的话,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许南兮白了他一眼道:“现在已是深秋,光着身子,寒气点点侵入身体,虽不致命,但是也会让人不舒爽。” 宋迟笑道:“夫人莫担心,你夫君身体好着呢。就是光着身子,大雪天出去跑个几圈,也不碍事。” “你现在是不碍事,但是老了,别闹骨头疼。到时膝盖红肿,路都走不了,看你怎么办?”许南兮道。 确实很多后生,仗着年轻,不怕冷,受了冻寒,临到老了,有些都瘫痪了,这真不是许南兮吓唬他的。 宋迟有恃无恐道:“这不是有你在身边照顾我吗?” 白头到老,携手一生。多美好的字眼。 午夜梦回,恍惚现在的日子都不太真实,仿若还在梦中。 只有把妻子牢牢抱在怀里,才有那么一点真实感。 这也是他迫切想生几个孩子,把她绑在身边的原因。 军营里的那些大老粗们都说:“只要生了孩子,女人的心才会定下来。” “若是你不听劝,老了,我是懒得管你。”许南兮无奈道。 “那我就多生几个孩子,总有孝顺的,让他们照顾我。”宋迟笑道。 “好像你能怀孕生子似的。”许南兮不满道。 宋迟也不介意,笑呵呵道:“我是不能怀孕生子,但我能令你怀孕生子就行。” “呸,真是不害臊。”许南兮笑道:“不是明早要随大军进城吗?怎么晚上还赶回来了?” 宋迟道:“事情都安排好了,有底下人去做。想着家里的任务没完成,就回来了。” 许南怔愣:“家里有什么任务?” “一日一次啊。不完成任务,我哪能安心睡觉。”宋迟厚脸皮道。 昨日的约定,一日一次,昨晚宋迟就犯规了。 \"昨晚已是超额完成,今晚没有了。\"许南兮没好声气,又道:“赶快把衣裳穿上,小心着凉。明早你我都得起个大早。” 想起拓跋明瑛,许南兮头就痛。 “不穿。”宋迟干脆摆烂,直接把浴巾都扯掉了,就赤裸着滚进了被窝。 许南兮看着他这个赖皮样,无语极了。 这是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许南兮也只得钻进被窝,抱着他的劲腰,吻着他的唇角,轻哄道:“夫君,你别生气了,不是不让你近身,是怕耽搁明日的大事。到时你我都落不了好。” 不说话,那就是还在生气。 她又吻了吻他那凸起来的喉结。 喉结轻轻滑动,貌似在吞咽着口水。 许南兮又咬了咬。 “夫君,要不今日再来一次?”许南兮小心翼翼地哄着。 “不来。”宋迟果断地拒绝。 “两次?”许南兮试探着问。 宋迟眼珠子转了几圈,不为所动。 “三次?”许南兮豁出去了。 宋迟眼眸变得幽深,快要控制不住了,但还假装严肃。 是否还有惊喜? “你不来,我来。”许南兮果断决定道。 宋迟心里都快笑开了花,眸中闪过得逞之意。 他板着脸,拳头攥得紧紧的,青筋暴起,咬牙忍着把那女人抱进怀里的冲动。 第51章 大军进城 许南兮缓缓解着自己的外袍。 宋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看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许南兮心里想着,早就不知见过多少回了,现在留着少许衣裳,反倒欲盖弥彰。 索性也除去。 宋迟眼尾有些隐隐泛红,额角青筋跳得飞快。 宋迟对她的身子爱不惜手,于是把宋迟攥得紧紧的拳头撑开,让他领略她的美好。 宋迟身体绷得紧紧的,随她为所欲为。 像个提线木偶似的,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身上游走。 一路滑过,宋迟面上除了身子愈发僵硬之外,看不出有何异样。 她有些发软的伏在宋迟身上,微微喘着气。 真是太不中用了,宋迟心里鄙视着,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她。 宋迟恨不得把她掀翻自个儿来。 喘息了一会,许南兮吻向宋迟,一路向下,像冰冷的蛇爬过一般,留下一路水痕,宋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凌乱的发丝,还有冷冰冰的发钗,时不时碰到那灼热的皮肤,让人的心脏都缩成一团。 要不是军人素质支撑,宋迟恐怕早就崩溃。 现在还能让她为所欲为,也只是绷着最后一根弦。 当宋迟神思恍恍惚惚,心拧成一团时,蓦地瞅见许南兮头上的蝴蝶发簪抖得厉害。 那薄薄的双翼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一扇一扇,仿若要挣开束缚,飞向那自由自在的天空。 他的心跟着飞起,随着那蝴蝶起舞。 可是稍许,蝴蝶仿若累了,竟然停在发间一动不动。 懒东西,这才一会儿,不可休息。 起来,给我飞,给我飞,不准休息。 宋迟使劲在心里挥动着手臂。 只听见一道软糯又低低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午夜的微曛,格外撩人,“夫君,我太累了。实在没力气动弹。” 宋迟嗤笑出声,道:“永远是那么不中用。” “永远?” 许南兮疑惑望向他。 宋迟直接一跃而起,双方掉了个个。 此时蝴蝶又翩翩起舞。 蝴蝶时快时慢。 可能那蝴蝶累得太狠,实在不堪折腾,竟像那不堪重负的风筝,一头栽了下来。 宋迟轻笑出声。 许南兮竟是觉得这笑声格外撩人,让人心里酥酥麻麻,如虫蚁啃咬一般。 她用指甲掐着掌心,保持着最后的清醒,道:“明日记得让人叫醒我。” 宋迟把人搂在怀里,也沉沉睡了过去。 ... 翌日。 许南兮睁开眼的时候 ,天光已是大亮。 她惊愕地直接从床上坐起,“琥珀,现在什么时辰?你怎么不叫醒我?” 琥珀匆赶了进来,忙道:“将军让奴婢不要叫醒您,说使者队伍要晚些时到,你也可晚些再去。毕竟你只是陪拓跋明瑛玩而已。其它的有礼部安排。” 说话间,琉璃拿着一张贴子走了进来,道:“夫人,镇国公表小姐邀您一起前去望月楼观看大军进城。舅夫人前几日在望月楼订了一个包间。” 话音未落,只见三个小娃炮筒一般冲了进来。 琳姐儿人还未到门槛,声就先到了:“三婶,我们今日夫子给我们放假,允我们观看三叔带兵进城。您带我们去看,好不好?” 许南兮拿着绢帕给琳姐儿及安哥儿擦汗。 他们刚跑得太快,额头上已沁满了汗水。 许南兮轻叹口气道:“我也想陪你们去看你三叔啊,但是皇上却要我陪大齐公主。” 安哥儿道:“反正大齐使者也是跟着大军后一起进城。我们看过之后,你再去行馆见大齐公主也不迟啊。” 锦绣也在一旁怂恿道:“夫人,我们就一块先去凑个热闹,再去见公主。” 许南兮想了想,觉得可行,于是道:“那我们快点收拾,否则就来不及了。” 由于今日街上热闹喧天,还有三个小孩子,许南兮出行,竟是好几个马车。 许南兮和孩子们一个马车,吉祥如意坐在车外,赶着马车。 许南兮发现吉祥如意竟像块宝,凡是男人会干的活,她们都能干。 当然这次侍卫也带了不少。以老夫人贺氏的话说,侍卫带多些好,以防万一出了变故,也有跑腿的。 琳姐儿撩开帘子,三个小脑袋全挤在窗口,看着外面,纵是人墙,也看得津津有味。 一行人异常艰难地来到望月楼的二楼包间。 镇国公府早就等候在此处,就着茶,吃着点心,闲聊着说说话。 二舅母董氏用手戳着沈枕月的额角抱怨着:“阿月,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看看你都十六了,夫婿还没个影。你表姐十七岁,说不定下个月就传来怀孕喜讯。你的表姐夫宋迟又是那般人中龙凤。你可怎么办?” 沈枕月嘟了嘟小嘴,咽下美味可口的桂花酥,嘟囔道:“自古以来,不是都父母之命,媒勺之言。我的亲事不是你该管的吗?怎么现在还抱怨起我来了。” 董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你姻缘犯了什么冲,说一件黄一件,真是见鬼了。我还就不信邪。等过几天,我们再举办一次赏花宴,广邀京城贵公子和青年才俊,再给你选 。” 沈枕月的亲事,现在成了镇国公府的老大难事。 镇国公爷位高权重,又有兵权在手,是各位皇亲国戚拉拢的对象。 镇国公府全是一府的躁老爷们,就得这么一位掌上明珠,说是捧在手心长大的也不为过。 娇宠着长大的沈枕月,别看长得千娇百媚,但实际上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而且还力大无穷,武功高强。 最大的愿望是驰骋疆场,像父兄一般守护大晋江山,做个巾帼英雄。 上京城的这些文弱书生每日只会念一些文绉绉的酸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没有她一只小手有力。 好不容易有一个看得上眼的,人家看不上,偏偏还早就定亲了,更是阴差阳错成了她的表姐夫。 她可没有抢人夫婿的爱好,更何况还是她最喜欢的表姐夫婿。这点少女心思早就被她斩断了。 成不了她的夫婿,成了表姐的夫婿,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52章 坎坷亲事 沈枕月喝了一口茶道:“娘,您别着急,慢慢来,得挑一个比我武艺高的,否则哪天惹恼了我,我会打得他头破血流。” 一屋子人听闻她的豪言壮语,都忍俊不禁。 马氏拍着她的小手,笑骂:“胡闹!哪能这样对自个儿的夫君。比你武艺高的有几人?你三个哥哥都打不赢你。” 三个哥哥闻言,羞愧难当。 沈枕月的亲事着实让镇国公府头疼。 若是门第太高,必会惹来晋元帝猜忌。 门第低的人家,又没几人能入眼的。 有几家稍能入眼的,都因各种原因黄了。 有一家公子偷摸在外养了一个外室,竟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弄的满城皆知。 有一家公子,被人赤裸着从青楼丢了出来。 那位公子大声喊冤:“我是冤枉的,着了旁人的道。我明明睡在自己床上。” 但是众人眼见为实。 还有一家公子,郊外骑马,马儿失控。 公子从马上摔下,折了腿,成了跛子。 原因千奇百怪,似有一只暗手,操控她的婚事。 二舅母董氏哀声叹气,“这到底是惹了哪路衰神。” 她要去拜菩萨,上炷香,去去晦气。 沈枕月自个儿还挑三拣四。 董氏戳着她的额角道:“你这么百般挑剔,就当老姑子去吧!” 沈枕月不以为然道:“我才不要当老姑子,若是嫁不出去,我跟爹爹去边关当女将军去。” 董氏被噎得差点晕过头。 这些祖宗,就没一人省心。 许南兮推门而入,笑道:“枕月,你要打得谁头破血流啊?” 许南兮右手牵着安哥儿,左手牵着琳姐儿,旁边还跟着平哥儿。 几人笑容满面,似乎听全了沈枕月的言论。 马氏笑着答道:“正在说枕月的亲事呢。枕月说要你二舅母找一个比她武艺高的,要不然哪天惹恼她,将她夫君打得头破血流。” 说罢,还是没控制住,呵呵笑了起来。 许南兮走到沈枕月跟前,竖起大拇指,笑呵呵道:“谁都不服,我就服你。” 沈枕月扭扭捏捏,斜睨许南兮,嗔道:“表姐,你也嘲笑我?” 转头看到她身边几个娃儿,惊喜道:“这是你们家大房二房的孩子?好可爱。” 说罢,捏了捏安哥儿小脸。 许南兮含笑点头,依次把三人介绍给了镇国公府,又让三人分别同马氏董氏行了礼,收获了一堆礼物。 马氏垂涎欲滴地望着几个娃儿,不停地拿着点心给孩子们吃。 瞅见几个单身哥儿,恨铁不成钢,实在碍眼,没好气道:“你们还搁在这里干嘛,快走快走,看到你们就烦。一个个的,不成亲,成天就会胡闹。” 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因单身,又无端被嫌弃了。 “宋迟也是今年才成亲的。”沈愈小声回道。 马氏闻言,鄙视道:“你们哪点能同宋迟比?容貌?宋迟能甩你两条街;武功?连你们妹妹都打不过,更遑论宋迟了。 马氏抿了口茶,又道:“赚钱?人家早就养着整个将军府,铺子房产一大堆。你们只会大把大把花银子。论娃儿?人家娃儿说不定在肚子里揣着。你们女人都还没个影。” 说罢,她还重重叹了口气。 沈超苦笑道:“娘,我们没有你说得那么差吧?” 宋迟从小到大,都是长辈们骂他们的对照对象。 长辈们开口闭口都是宋迟这样,宋迟那样,他们听得心里滴血。 日日受着宋迟毒荼。 他们三兄弟曾经气不过,夜里给宋迟套上麻袋,悄悄打闷棍。 麻袋也确实套上去了,结果闷棍没打成。 麻袋被宋迟撑破,他们三兄弟反被打得奄奄一息。 好了,现在成了一家人,更是被对比。 女人孩子都拿来比对,还有比他们更命苦的吗? 许南兮上前劝慰道:“大舅母,宋迟哪有您想像般好。他也日日挨他娘骂。 我三个哥哥哪是找不到媳妇,仰慕他们的女子能从府门排到十里地去。 他们只是想挑合心意的罢了。” 沈飞扬诧异道:“南兮妹妹,你婆母真的日日骂宋迟?” “嗯。”许南兮笑呵呵道:“千真万确。日日骂他,说从小就让她操碎了心,长大了还不让她省心。” “这还差不多。”沈愈心里总算平衡了。 许南兮抿嘴笑道:“我同他的第一次见面,他娘拿笤帚撵了他两条街,要打断他的腿。他吓得不敢回家。整晚躲在我家后院。” 她没敢说躲在她床上。 沈超不敢置信道:“还有这回事?” “嗯。”许南兮颔首笑道:“父母总是以为别人家的孩子好。” 其实孩子都是半斤八两。 父母天生操心的命。 未成亲,操心亲事;成亲了,又操心几时生儿育女;儿孙满堂了,又操心他们的前程;就是埋进土里了,还要保佑全家。 只要他们有一息在,总是操不完的心。 许南兮安慰三位表哥道:“你们也别嫌弃舅母啰嗦。她们那是关心你们。” “我们哪敢?!就是说话声音稍高点,都会被撵两条街。”沈超搞笑道。 众人哄堂大笑。 此时平哥儿的声音传来,“三婶,快来看,三叔过来了。” 大家涌向窗口。 宋迟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铠甲,威风凛凛地行在队伍中。 道旁的姑娘们、媳妇们也不害臊,把篮子里的鲜花,兜里的手帕、香囊都往宋迟身砸。 她们嘴里嚷嚷着:“宋将军,宋将军,看我,看我。” 宋迟人前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目不斜视,谁都不予理会。 平哥儿挥舞着小手同宋迟打招呼,“三叔,三叔。” 琳姐儿也在窗口又蹦又跳,\"三叔,三叔,我三婶在这儿。\"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她自己打她的招呼,扯她身上干什么? 怪不好意思的。 偏偏她话音刚落,宋迟似有所感,朝他们看了过来,勾唇一笑。 惹得楼上少女心花怒放,以为他看的是自己。 许南兮把安哥儿抱了起来,笑道:“你也同你三叔打声招呼。” 安哥儿被抱在怀里,也同宋迟挥了挥手,“三叔,三叔,我们在这儿。” 可惜声音太小,被人群的声音盖住了。 宋迟似乎心有灵犀,也举起手来,同他们挥了挥。 此时 ,喊宋将军的声音愈发大了。 许南兮亲身体验了一把,宋迟的受欢迎程度,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油嘴滑舌的流氓,有啥好的? 第53章 道德高点 待许南兮匆匆赶到行馆时,都已快要午膳时。 一个女子背着她,立在窗前。 许南兮上前行礼,“臣妾宋许氏见过公主殿下。” 女子缓缓转过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许南兮,肌肤胜雪,云鬓笼翼,峨眉淡扫,一双剪瞳盈盈如一汪春水,唇娇如桃瓣,让人挪不开眼。 好一个弱不禁风的美少妇。 宋迟哥哥喜欢这样柔弱的女子? 拓跋明瑛嗤之以鼻。 一句未说,拓跋明瑛手里的鞭子,就甩了过来,凌厉而又气势十足。 吉祥如意想上前帮忙,被许南兮一个眼神制止。 许南兮侧身躲了过去。 “公主,臣妾有何过错,请您言明?为何您一见面,就对我大打出手?”许南兮可怜兮兮道。 “你可知现在是何时辰了?你就是这样替皇上办事的?”拓跋明瑛怒喝道。 “这个还请殿下恕罪。宋府杂事甚多,三个侄子侄女闹腾观看大军进城。 婆母督促我陪同,若是出事,必拿我是问。 一直到现在,我水都未喝上一口,人也是累得精疲力尽。” 许南兮眉眼间有些倦意。 妆容也有些掉色。 “那也不是你敷衍我的借口。”拓跋明瑛面无表情道。 说罢,又是一鞭子甩了过来。 许南兮心里天人交战。 人家打过来,呆呆站在那挨打,不躲,那是傻子。 她才不是傻子。 于是又侧身躲了过去。 许南兮一再躲避,激怒了拓跋明瑛。 拓跋明瑛的鞭子更是挥得呼呼作响。 许南兮躲得狼狈,偶尔还被鞭尾扫着,钻心般疼。 “公主,您冤枉我了,宋将军真正喜欢的是我妹妹。”许南兮解释道。 “哦?”拓跋明瑛停下休息一会。 “公主可能有所不知,与宋将军定亲的乃是我妹妹,因一同与我出嫁,阴差阳错,我才被轿夫抬去了宋府。”许南兮伤心地哭了起来。 随即又假哭道:“我妹妹比我还要美上三分,宋将军贪恋我妹妹美色,非我妹妹不娶。我在宋府日子实在不好过。” 天天熬夜,哪里好过? 宋将军,你惹出来的事,你就多多担当。 \"哦?\"拓跋明瑛诧异道:“你妹妹比你还美上三分?你没骗我?” 那得多美?天上仙女不成? “公主一打听便知,我何必欺骗公主?”许南兮垂下眼睑。 这时,公主的侍女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那你完全可以退婚,为何还要呆在宋府?”拓跋明瑛狐疑道。 “我也想退婚。我本是齐王殿下的未婚妻,齐王一表人才,谁不想嫁?可是齐王当日竟被我妹妹美色所惑,同她圆了房。 我同宋将军只是拜了堂。将军不喜我,至今都未圆房。”许南兮为了求生,信口开河。 吉祥如意双眼瞪圆,一脸不可置信。 她们赶紧垂下眼眸。 “那你为何不同宋将军和离?莫不是在骗我?”拓跋明瑛怒道。 “公主息怒。臣妾哪是不愿和离。是宋将军不肯。若公主能说服宋将军和离。我乐意之至。”许南兮一边东躲西藏,一边辩解道。 公主顿住道:“真的?只要我说服将军,你就同意和离?” 中原女子心思狡黠,她满眼置疑。 许南兮忙点头,表情真挚。 “算你识相!”拓跋明瑛抛下一句话,就再不理她。 “公主,我可回府了吗?” 许南兮怯生生道。 拓跋明瑛不耐烦摆摆手,“回吧,回吧。” 省得站在这里给她添堵。 许南兮行至门口,扭头问道:“公主,我明日还需过来吗?” “不用来了,以后都不要来了,别忘了和离就是。”拓跋明瑛头也没抬。 许南兮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拓跋明瑛这么好哄骗。 “南兮,公主有没为难你?” 宋迟与大齐三皇子拓跋明奕走了进来。 这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许南兮一阵头痛。 好不容易把公主敷衍过去。 又要生事端了。 果然,拓跋明瑛见宋迟过来,冰冷的脸如夏花绽放,“迟哥哥,你来看我了。” 娇滴滴的声音令许南兮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是来接我妻子的。”宋迟不留情道。 “你来得正好。你赶快给这女人一封休书,让这女人滚得远远的。”拓跋明瑛欣喜道。 宋迟给了她一个冷眼:“我为何要给她休书?” “你不喜欢她,还留她在府上干嘛?我这次来,可是和亲你宋迟的。”拓跋明瑛理直气壮道。 若是嫁不了宋迟,她来西晋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喜欢她?”宋迟疑惑,“谁同你说的?” 拓跋明瑛愕然。 “难道是你这女人骗我?”拓跋明瑛勃然大怒。 一鞭子又甩了过来。 宋迟赤手抓住,轻轻一扯,鞭子到了他的手中。 “我哪敢骗您?宋将军他从未亲口告诉过我,他是否喜欢我。”许南兮委屈辩驳道。 许南兮朝宋迟眨了眨眼。 垂下的双手合十,朝宋迟拜了拜。 拜托,不要再添乱了。 宋迟唇角轻轻勾起,无声吐出两字“好处”。 该死的! 许南兮看懂了。 她多想看不明白。 她垂下眸子,只见宋迟悄悄伸出一只手掌,合起来,又摊开。 五根手指瘦削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莹干净,虽有薄茧,但不影响好看。 此时许南兮哪有心情欣赏,恨不得拿刀剁掉。 这个狗男人惹出麻烦,还问她要好处,刀子要不要? “公主,我心悦……” 宋迟话没说完,许南兮恶狠狠无声吐出“成交”。 宋迟愉悦地笑了,又马上一本正经板着脸。 “公主,我心悦谁是我宋迟的事。公主要和亲,自有那些皇亲国戚。我宋府有家训,不可纳妾。”宋迟声色俱厉。 宋迟与许南兮的小把戏,哪逃过一旁看戏的拓跋明奕的法眼。 他看着许南兮,笑道:“你反正不喜欢她,休掉就是。再娶明瑛,也不算违反宋府祖训。” 拓跋明瑛点头,三皇兄说的极有道理。 “明瑛这次过来和亲,本是关系两国邦交,稳固边境。难道不比你那小家重要?”拓跋明奕补充道。 宋迟心想,我家都没了,还管狗屁的国,不要把我绑在道德至高点。 第54章 不要忘记 他呵呵冷笑,“依你们所见,我该当如何?” 拓跋明瑛迫不及待道:“你休了这个女人,娶我。让我三皇兄娶了这个女人,反正她又没同你圆房。” 许南兮头更疼了。 一句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圆,古人诚不欺我。 “我妻子告诉你的,我同她没圆房?”宋迟冷冷问道。 拓跋明瑛点头称是。 宋迟眸孔幽暗了几分。 “将军,公主尚未用膳。你回去再写休书也不迟。我们先回府。”许南兮哀求道。 “好。”声音狠戾,颇有咬牙切齿之感。 拓跋明瑛疑惑宋迟为何满身戾气。 向两人匆匆行了一礼,许南兮连拖带拽把宋迟弄到马车上。 许南兮满头大汗,刚想松口气。 阴恻恻声音响起:“没圆房?” 黑眸隐藏情绪,似愤怒又似不满。 他有这么见不得人? 大手已伸进衣襟内,“这样不算圆房?” “那不是权宜之计吗?”许南兮谄媚道。 宋将军将她往膝盖上按。 许南兮眼眸闪了又闪。 “啊。”许南兮眼泪汪汪,悲苦道:“痛,好痛。” 宋迟眉心皱起,关切道:“她打你了?” “躲闪不及,被她鞭尾扫着了。”许南兮可怜兮兮道。 宋迟如释重负,还是不放心,动手脱衣查看。 许南兮警惕:“光天化日,马车之上,夫君想干什么?” 将军太大胆。 宋迟气笑,道:“夫人以为我想干嘛?我只不过是想查看你的伤势而已。” 许南兮眼眸闪烁,确实是她想差了。 以为这人连她伤势都不顾了。 “马车之上,多有不便。还是回家再看吧。”许南兮语气软了下来,但还是拒绝道。 宋迟想了想,万一被风撩开一角,被人偷窥到,确实有损她的名誉。 遂罢手,不再争执。但也不敢再触碰她,生怕弄疼了她。 心里对拓跋明瑛那个女人心里又多了几分厌恶。 许南兮心里窃喜,终于糊弄过去了。 若是她有枕月表妹的武功,那今日也不会让自个儿受伤。 “将军,你上次应承我的师傅呢?”许南兮旧话重提。 想着妻子急切想要学武,定是今日被拓跋明瑛欺负得太狠。 心里已在琢磨,怎么让妻子这个亏不白吃。 宋迟道:“白老已在赶往上京的路上。” 许南兮叹了口气道:“若是我有枕月表妹的武功高强就好了。” 宋迟疑惑道:“枕月表妹,武功很高吗?” “嗯。”许南兮笑道:“我认为她很高,至少三个哥哥都打不过她。” 继而她又笑道:“今日表妹竟是要二舅母给她找一个武功更高的夫婿。说万一她恼了,会打破她夫君的脑袋。” 想到这里,她又控制不住呵呵笑个不停。 “她真的这么说?”宋迟的脸色说不出的诡异。 沈枕月那匹脱缰的野马,萧世子可驯得服?他心里很是怀疑。 “舅母说过几日,准备开个菊花宴,广撒网,邀请上京城所有未婚的世族公子和青年才俊赏花。为枕月物色郎君。”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 宋迟为好兄弟默默哀叹一刻钟。 望着身旁的妻子,眼神仿佛都要柔出水来,心里暗暗赞叹自己的运气。 “夫人认为萧世子如何?”宋迟也想替兄弟说好话,自个儿幸福了,也要惠及身边人。 “醇亲王家的世子?”许南兮不确定问。 宋迟颔首,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等着她的答案。 “不怎么样。主要是他那老爹醇亲王太不靠谱。上梁不正下梁歪。”许南兮兴致缺缺,还以为他要给表妹介绍如意郎君,竟是个歪瓜裂枣。 宋迟见她这般,可以想像镇国公府其他人可见一斑。 宋迟笑道:“那你可知,醇亲王为何这般?” 许南兮冷笑道:“天家无情,无论是父子还是君臣。”醇亲王若不这样,他恐怕早就是黄土一抔。 妻子能说出这般言论,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当今圣上敏感多疑,猜忌心强,萧世子难有出头之日。而表妹喜欢强者,她最大的愿望却是驰骋疆场。” 他们两人注定不可能长久。 表妹不是一只听话的金丝雀,不会甘心关在笼中。 这也是外祖父拒绝他提亲的原因。 “那你呢?你可愿意囿于后宅,当个富贵安乐的大家主母?”宋迟好奇道。 许南兮陷入迷茫,“我从小养于外祖母膝下,日日同表哥混迹于市井。 后被赐婚,以皇妃标准培养。 表面上不敢反抗皇权,我一直暗示自己认命。 但是骨子里的那点逆骨又怎会甘心?!” 否则也不会顺水推舟,嫁到宋府。 嫁与齐王萧彻,夺嫡成功,就真的被囿于皇宫,可能亦如梦中一般被屠尽母族。 失败了,更是难逃一死。 两者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像一只飞蛾一样,只要尚有一点机会,都会拼命挣扎。 曾经她也扪心自问,若不是宋迟,她会不会换花轿? 答案还是会。 于梦无关,于人无关,只想换取一点生机罢。 只是宋迟,似乎让她的人生更圆满一点罢了。 宋迟诧异,此时才明白,妻子表面的温柔贤良都是装的,骨子里也是野的。只是她野的旁人难以窥见而已。 只要给她逮住机会,就会挣脱束缚。 忽然,宋迟有一股莫名的恐慌。总觉得妻子某一天会离他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迟连忙攥紧许南兮的手,颤抖道:“南兮,无论你去哪里,不要忘了我,忘记我们的家,还有我们的孩子。” 一语成谶。 此时,他更迫切想同妻子融为一体,想有个孩子傍身,以解心头惶恐。 许南兮讶异地看着他,挑挑眉,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怎么会离开你?” 将军患得患失。 这是多没安全感。 她拍了拍的手背,安慰道:“你不负我,我定陪你到老。” 闻言,宋迟双眸熠熠,似夜空璀璨的星星,郑重道:“此生得你,已是上天恩赐,必不负你。生当一起,死亦共赴黄泉。” 许南兮的心又柔软了几分,她何德何能,得眼前男子如此爱重。 她十指同男人紧扣,感动道:“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白头偕老。 若有一日,我出现意外,我不要你共赴黄泉,你好好养大我们孩儿。我在奈何桥上等你。听明白没?” 一想到许南兮出现意外,独留他一人于世上,他不知他是否还有勇气苟活于世。 第55章 准打回去 没得到过,尚可接受苟活;若是得到了,再失去,那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他不允许这种意外发生,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刚在内屋落座,宋迟就手脚并用,扒拉许南兮身上衣裳。 许南兮抓紧自个儿衣襟,防备道:“将军不可。” 满怀提防,仿佛他是强抢民女的地痞流氓。 宋迟无力道:“我只是想查看你身上的伤势,你把想成我什么了。” 许南兮语气软了下来:“我让琥珀来就可,不劳烦夫君。” 宋迟皱眉:“男主人在,丫鬟没点眼色,还往屋子里窜,我砍了她们的腿,风干了,做成肉干喂狗!” 此时正在库房盘点的琥珀,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男人恶狠狠的语气还算有点用,许南兮总算不再拒绝,任由男人解开她的衣裙。 衣裳解下,本是洁白无瑕的肌肤,除了昨夜恩爱留下的红痕之外,还有横一条竖一条的鞭伤,皮肉翻飞,触目惊心。 宋迟大怒道:“拓跋明瑛伤你至此,吉祥如意呢?死人吗?” 许南兮轻声道:“夫君别恼,是我不让吉祥如意插手,你别怪她们。我若是不受点伤,公主又怎会善罢甘休?” 随即道:“这点伤无伤大雅,可以换来以后日子的太平,何乐而不为?” 她又扫了四周一眼,确定无人,这才低声道:“我给她身上洒了痒痒粉。” “痒痒粉?还不算太傻!我宋迟的女人岂可让她这般作贱不成?”宋迟沉声道。 他日必将加倍讨回来。 许南兮心道,那有什么办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只是武将家眷。 宋迟情绪低落:“你以为忍忍就可天下太平,他们怎会甘心?明日宫中设宴,你定要万事小心,莫再伤着自己。” 他们见不得他们夫妻恩爱,不拆散他们,又岂会罢手? 心中自责万分,他终是没能护她周全,让她受伤。 “以后谁再惹你,你尽管给我打回去,即便打输了,也得给我扒下他一层皮。”宋迟霸气道。 若是连家人都无法保护,他还当这劳什子将军干嘛? 不若自个儿坐上那高位,他的家人也可自在恣意些。 许南兮逗他道:“就是公主皇子也可打回去?” 当然,她不会主动惹事。 “打。” “好,我听夫君的,谁惹我,我就重重打回去。”许南兮笑着颔首。 接着,她又底气不足道:“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宋迟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心想:“若是我儿子,我定揍得你满地找牙。我宋迟前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栽在这么个玩意儿手里。” 他用力抚了抚胸口,把那口翻涌的血压了下去。 半晌才道:“打不过,就努力学。再不济还有吉祥如意。” “那不成打群架了?”许南兮低声道。 “打群架总比挨打强。” 他撂下这句话,再也不理会妻子。小心翼翼给许南兮身上抹满药膏。 尔后,夫妻两人相拥着睡了过去。 许南兮醒时,身旁被窝早已冰凉,估摸着宋迟早就起身去忙了。 这人精神一如既往的足。 当夜,宋迟很晚才回府。 许南兮在床头翻着一本山水游记等他。 见他一身寒气,有些心疼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接过他的披风顺手搭在衣架上。 “嗯。有点事忙去了。以后我回来晚,你不必等我,早点歇着。”宋迟嘱咐道。 “好。”许南兮应承着,又让琥珀把温在火炉上的桂花酿端过来。 “夫君喝点桂花酿暖暖身子。”许南兮殷勤备至。 宋迟喝了一口,不甜不淡,微微有点糯米酒香,夹杂着桂花香味,圆子也香糯可口,真是美味至极。 不知知觉吃完一碗,宋迟咂吧嘴,有点意犹未尽。 “下次若有喜事,再给你做。”许南兮笑道。 宋迟眼眸一亮:“今日有何喜事?” 他怎么不知? “今日你凯旋进城,多威风,多霸气。难道不算喜事一桩?祖母和婆母还在后悔没去观看这种盛事呢。”许南兮笑呵呵道。 宋迟颔首道:“你说的,以后有喜事,必给我做一碗桂花酿。说话可要算数。” “嗯。”许南兮承诺道:“必给你做一碗。一碗不够,再加一碗。” 宋迟满意点头。 夫妻又腻腻歪歪说了好会话,就沉入了梦乡。 是夜,许南兮又是一缕幽魂,跟着宋迟跑。 安国侯府被屠,宋迟抱着安哥儿,带着大批侍卫,突破层层御林军堵截。 杀完一批,又来一批。 御林军就像蚂蚁一般向前涌,把宋迟围得水泄不通。 萧彻这是不把宋迟和安哥儿置于死地不罢手。 宋迟由于抱着安哥儿,行动不便,身上已被御林军伤得千疮百孔,衣裳褴褛,能滴出血来。 安哥儿吓得一直尖叫大哭。 许南兮飘在上空,都替他们着急。 她把自己化成厉鬼,想吓唬走他们。 可是只是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吹得地上的纸片、碎屑、瓜果皮、烂菜叶满天飞,伤不了那些围攻者一毫。 此时,沈枕月骑着高头大马,似天神一般降临,带着大批人马赶了过来。 她如见到救星一般,冲到表妹的身旁,叫表妹赶快去救救宋迟。 沈枕月似乎有所感应,道:“表姐,你莫担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救他出去。” 许南兮收敛了身上的戾气。 忽然,天地间,再无一丝风声。 沈枕月不愧是沈家第一高手,左冲右突,来到了许迟身边,“宋将军,快上马!” 宋迟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迅速翻身上马。 沈枕月长枪一扫,前方留下大片的空档。 马鞭一挥,马儿冲出老远。 众侍卫跟在他们身后,一路突出了城门。 城外,宋迟的许多兄弟及士兵早已等在那里。 宋迟大喝一声道:“走。” 大家一路东躲西藏,费尽艰险来到了北疆。 北疆地处偏僻,物产贫瘠,但民风彪悍,可不认什么皇帝,只要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跟着谁。 他们到的时候 ,百姓张灯结彩,以示欢迎。 “宋将军回来了,宋将军回来了。”大家争相欢呼。 后来大家听说当今陛下屠了宋将军的全府,全家只剩下宋将军和安哥儿两个人,全城激愤。 大家都嚷嚷着要替宋将军报仇雪恨,杀回京城去。 宋迟在北疆招兵买马,封王自治,与朝廷公开对峙。 第56章 北疆起兵 偌大的北疆王府,只有三个主子,宋迟、安哥儿和沈枕月。 安哥儿叫沈枕月姑姑,宋迟叫沈枕月表妹。 沈枕月经常见到宋迟坐在房内,手指摩挲着一块牌位,上面写着:吾之爱人兮兮。 沈枕月早就知道宋迟喜欢许南兮,她曾经偷偷跟着他出城,见他祭奠过她表姐,在她的坟前哭成泪人。 那时的沈枕月嫁给了萧煜,育有一子一女,冰雪可爱。 沈枕月以为会同萧煜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沈家却被冤枉叛敌投国,全族被判处斩刑。 御林军来醇亲王府捉拿沈枕月。 醇亲王同陛下据理力争,罪不及出嫁女。 沈枕月被保了下来。 沈家全族被砍头示众时,沈枕月被醇亲王软禁在府,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醇亲王府被严密监视,任何人不得随便外出。 沈枕月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无可奈何。 连尸首都没法去收。 后面又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月。 沈家同萧家隔着血海深仇。 沈枕月无法行尸走肉般在醇亲王府呆下去。 她在丫鬟的帮助下,一把火烧了她居住的院子,假死出府,把一双儿女留给了萧煜。 据说当时萧煜哭着爬进火堆,差点被横梁砸死,最后身边的侍卫强行抱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又要冲进去,被他母妃死死抱住,几人哭成一团。 “枕月,枕月,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火越来越大,烧红了京城半边天。 火外的萧煜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 从此世上再无沈枕月。 只有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鬼面郑将军。 房顶上,沈枕月提着一壶酒,端着两盘下酒菜,坐到了宋迟身边。 宋迟默默地看着京城的方向,那里埋葬了他的家人,爱人。 今日是许南兮的祭日。她死了两年,两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觉得在度日如年。 若不是那股仇恨在心,估摸着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看着如此哀痛的宋迟,许南兮很想抱抱他,告诉他:“宋迟,你莫伤心,我一直守在你身边。” 她伸手过去,手却穿过了宋迟的身体。 她只能坐在他们身旁,默默看着他们。 “喝一杯吧。”沈枕月劝道。 “嗯。”宋迟接过杯中酒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说,你以前怎么这么傻呢?喜欢表姐,为何不尽力去争取一把?让我表姐受尽折辱。”沈枕月泪流满面,一口喝尽杯中酒。 宋迟眼眶发红,苦笑道:“是啊,我以前怎么就这么傻呢?若是我换了花轿的话,我们两家也可幸免于难。” 随即又狠狠道:“若是有下辈子,我必不会让那个孽畜得逞。兮兮所受的屈辱,我今生必一一让他承受。” 说罢,又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到时拿他的人头祭奠我表姐,祭奠沈宋两族。”沈枕月又喝了一杯。 最后两人喝得东倒西歪,醉醺醺地下了房顶。 他们两人带着千军万马,浩浩荡荡。 从北打到南,把一个个城池收入囊中。 百姓夹道欢迎。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 竟轻而易举地打到了上京城。 宋迟本以为京城怎么都得是一场血战。 萧彻屠尽沈宋两府,鸡犬不留,寒了所有忠心耿耿将士的心。 战斗尚未正式打响,城门却被打开了。 大军把皇宫围了一个结结实实,像铁桶一般,萧彻插翅难飞。 经过两天两夜的浴血奋战,宋迟来到了养心殿。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萧彻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宋迟笑个不停。 笑罢,萧彻厉声喝道:“我早知竖子的狼子野心。可恨当日让你逃出了京城。斩草没除根,导致后患无穷。” 宋迟手里拿着长剑,剑刃斑斑血迹,上面鲜血还在往下淌,一滴一滴,汇聚成一滩。 宋迟面色阴冷看着他,冷笑道:“你没本事杀我而已。” 明里暗里,多少杀手,前仆后继,都被他死里逃生。 “可惜啊可惜,你一生求而不得的女人,被我折磨的死去活来。我只恨当初把她的尸骨喂了狗。若是她还在,我必将她挫骨扬灰。”萧彻满脸狠戾道。 既然他命不久矣,那就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吧。 他每开口一句,宋迟就在他身上片下一块肉,随着衣襟飘落在地。 “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我宋迟这一生,随波逐流,忍气吞声,窝囊地活着,低到尘埃里。 可你这个畜牲,还是不放过他们。”宋迟满腔愤怒道。 那就酣畅淋漓,毫无顾忌活一回。 他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是被逼的,你们逼的。 当他说完这些时,萧彻露出了森森白骨。 “今日你这肉,也可让狗改善生活。”宋迟疯狂道。 “将军,秋贵妃带到。”凌锋禀报。 “做成人彘。”宋迟阴恻恻道。 “宋迟,你不可伤害秋娘。秋娘未曾有负许南兮。”萧彻苦苦哀求道。 说罢,手脚并用,爬向秋贵妃。 都这时了,还欲护她于羽下。 宋迟蔑视道:“真是蠢货,才会相信秋贵妃是个良善之辈。一个连自己孩子都敢算计的人,与你一样,一丘之貉罢了。” 秋贵妃惺惺作态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进荷塘,导致流产。我早就同陛下说明。陛下却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没错。秋娘一直强调是她跌进荷塘。秋娘何其善良。一切是我,是我害的许南兮。冤有头,债有主。你冲着我来,别为难秋娘。”萧彻还在替她求情。 后宅阴私,哪是这个蠢货能懂的? 此妇舌上有龙泉(剑),杀人不见血。 区区一句话,足以将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萧彻不是不懂,只是不爱,懂也是不懂。 宋迟冷笑道:“莫急,你俩一个也逃不掉。” “陛下,下辈子我还嫁给你。”秋贵妃感动得泪眼汪汪。 得萧彻厚情,此生她也值了。 “好一个夫妻情深,至死不渝。”宋迟冷笑。 却任意伤害他的兮兮,践踏他的兮兮,得空还踩上两脚。 “陛下,您不用再替我求情,横竖不过一死,能同您死在一起,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秋贵妃宽慰道。 此时,萧彻已爬到秋贵妃身旁,把她抱进怀里。 宋迟朝天喊了一声:“许南兮,你这个蠢女人,这样的人家你也嫁。你真是蠢到家了。” 说罢,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心痛得无以复加。 第57章 一定嫁你 许南兮想替他擦擦眼角泪滴,可是手却没法落到实处。 她告诉他:“下辈子不嫁了,一定不嫁了,就让那对狗男女绑在一起吧。” 宋迟似乎听不见。 看着眼前相拥的狗男女,宋迟面带讥讽道:“我何时说让你死了?重复最后一遍,做成人彘。” 随即道:“秋贵妃一人太寂寞,要不我也把萧彻做成人彘,生生世世陪你一起,如何?” 他多善良,让你们有情人始终在一起。 这就是个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秋贵妃浑身怕得颤栗着,猛地摇头:“我不要变成丑八怪,不要!不要变成怪物!求求你,杀了我……” 宋迟眼眸幽暗道:“许南兮那个傻女人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 你也没放过她,我为何要放过你。 她所受的,我要一点点讨回来。 飘在空中的许南兮瘪嘴道:“我是犟骨头,才不求她。” 宋迟手中的剑一挥,一只耳朵掉在地上,猫耳石耳坠还小小弹跳一下。 秋娘尖叫:“啊啊啊,我的耳朵。” 颤颤巍巍的手捡起耳朵,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萧彻声音凄厉:“秋娘,秋娘,我的秋娘……” 他的秋娘这么柔弱,怎么受得了这种伤害? “宋迟,你就是恶魔!我咒你不得好死!”萧彻失控骂道。 “这就受不了?你曾但凡对许南兮有一点点仁慈,我也会放过你的秋娘。”宋迟狠狠道:“没有!可是你没有!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宋迟的双眼腥红,泪眼朦胧。 他尽力仰头,不让自己的软弱展现于萧彻眼前。 萧彻跪下求道:“宋迟,求求你放过秋娘吧!要我做任何事都可以。” 说完连瞌三个响头。 哪有半分高高在上的真命天子模样? 倒是情深似海。宋迟讥诮地俯视着他。 此情倒是可嘉。 许南兮看着跪在宋迟脚下摇尾乞怜的萧彻,如大热天喝一碗冰镇杏仁羊乳。 爽! 爽快! 她又冲过去,对着萧彻那张厌恶的脸,“吧吧”扇了两巴掌,还踹了他几脚。 哼哼冷笑道:“你也有今天。” 可惜任凭她张牙舞爪,萧彻不痛不痒。 宋迟斜视他道:“什么也可以?” 萧彻忙不迭点头,仿佛答应晚了,宋迟就会反悔一般,“什么都可以。” “凌云,纸笔侍候,传位于我。”宋迟吩咐道。 许南兮急道:“宋迟,你不能放过这两个狗东西。” 宋迟却没听她的。 须臾,纸笔就摆在了萧彻面前。 萧彻看着宋迟,心道:“竖子早就想让我写传位诏书了。” 他握着笔,迟迟不愿动手。 宋迟剑又一挑,秋娘剩存的那只耳又掉了下来。 晕迷过去的秋贵妃被痛醒,失声痛哭:“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我没有耳朵了……” 许南兮围着那两只耳,兴奋地搓着手,道:“宋迟,继续,继续。” “快写!”宋迟命令道。 萧彻犹豫着。 宋迟又举起手中的剑。 萧彻忙道:“我写,我写!” 笔落在圣旨上,唰唰一气呵成。 萧彻收起,瞧不起道:“早该如此。” “皇上重病,囿于凤鸾殿,秋贵妃同皇上情深意重,终生伴君左右。” 言罢,无意与他们再纠缠,手持传位诏书,转身欲离去。 许南兮高兴得手舞足蹈。 萧彻大骇道:“宋迟,你言而无信。” 宋迟缓缓转过身,阴冷道:“我何时说过放过秋贵妃?” 萧彻恍然,他确实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是他一直一厢情愿。 宋迟头也不回地踏出殿院。 众侍卫一拥而上,把萧彻和秋贵妃关进了凤鸾宫。 秋贵妃被做人彘,装在一个酒翁里,被抬到萧彻床前。 萧彻看着光鲜亮丽的女人,变成了这般怪物模样,气血翻腾,连吐两口鲜血,晕了过去。 醒来后抱着酒翁痛哭流涕,“秋娘,是朕害了你,是朕害了你……” 秋贵妃口不能言,把酒翁撞得哐哐作响,以示回应。 许南兮畅快无比,又飘去乾清宫。 宋迟四平大稳坐在龙椅之上,让萧彻的大太监宣读刚得的传位诏书。 此时的宋迟有着不可一世的威严,自身强大的气息,比地窖内所有的冰块加在一起,更冷,更厉,更让人颤抖。 底下鸦雀无声。 众官垂首,战战兢兢。 唐御使不畏强权,心内害怕,但还是哆哆嗦嗦站了起来,“逆贼!竖子!竟敢兴兵叛乱,坏我朝纲,乱我社稷。尔等大逆不道之行径。天理难容。此诏书定是尔等迫害我皇,心不甘情不愿让位于你……” 唐御吏的长篇大论未完,就被宋迟截断,盯着张太监道:“此诏书是否是先皇心甘情愿书写?” 张太监先前一直在大殿,是名副其实的见证人。 被宋迟如恶狼般的眼神盯着,只要他敢说半个不过,估计脑袋就会立刻落地。 更何况先皇大势已去,以后必是这位的天下。 他又不是傻子,同龙椅上的这位作对。 于是从善入流道:“唐御史及众位大臣,是先皇自愿传位于陛下。无任何逼迫之意。” 宋迟眼锋一凌,杀气陡然:“唐御史,你现在可还有什么说的?” 唐御史扫视了一圈,同僚们都呈鹌鹑状,龟缩在那里,惜命得紧。 他无奈道:“无。” 宋迟心里冷笑,还以为他真是一个铁头,不怕死呢。 他正准备拿他开刀,杀鸡儆猴。 还算他识时务。 他又扫视了先皇的外家那些人,那些人吓得浑身哆嗦厉害。 他们还正怕被诛九族。 哪里还敢站出来反对。 朝臣跪拜新帝登基,大呼三声万岁。 三日后正式举行了登基仪式。 宋迟登基后,繁杂诸事一件接着一件,处处都是棘手的烂摊子。 朝内有大臣要处置,也有大臣要安抚。 朝外,更有叛军、山匪到处潜逃乱窜,为祸百姓。 周边列国更是虎视眈眈,都想趁机作乱。 宋迟大兴科举,为国家注入新鲜血液。 又铁血手腕,清除异己,稳定政局。 许南兮可不认为当皇帝是一个好差事。 宋迟日日起得比鸡早,睡得狗晚,一年到头,都不见他休息。 许南兮作为一缕幽魂,实在无处可去,日日在皇宫飘荡。 深夜陪着他批改奏折,作为一个鬼魂,她都觉得烦透了,可是宋迟日日埋首其中。 她莫名觉得他好可怜。 夜里,宋迟每日抱着她的牌位入眠,好似拥她入怀。 大臣们上奏恳请皇上选妃纳嫔。 宋迟都以朝局未稳,无心后宫为由拒绝。 他每日上朝,让安哥儿旁听,并以储君培养。 之后又把奏折扔给安哥儿。 等安哥儿能够独当一面时,宋迟干脆把皇位都让给了安哥儿。 他带着那块牌位,守着许南兮的坟墓,度过了余生。 死前,他还抱着那块墓碑,喃喃道:“许南兮,下辈子,你一定要嫁给我,不要再嫁错人了。” 尽管知道他听不见,看不见,许南兮泪流满面,颔首承诺:“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 “哈哈哈,宋迟,许南兮身份高又如何?长得好看又如何? 还不是被我踩在烂泥里,想让她活就活,想让她死就死。”秋娘蔑视道。 第58章 携手到老 许南兮睁开双眼,心中带着余痛。 宋迟的衣襟上满是泪痕,他的手抚在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般轻拍着她。 梦中的情景,让许南兮心碎,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下来。 宋迟揽着她,紧张道:“又做噩梦了?” 许南兮哽咽道:“我梦见你和枕月造反了,你当了皇上,一生未娶,死前抱着我的牌位,要我嫁给你。” 宋迟看了一眼怀中的妻子,眼睛深沉无比,眸光藏着无底暗河,幽暗不明。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孰为庄周,孰又为梦蝶? 上辈子也好,预警也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现在他父亲死了,两位兄长也接连死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轮到他了? 造反了么? 他冷笑,家破人亡,了无牵挂。 家没了,爱人也没了,万念俱灰。 那是怎样的惨状。 今生他绝不会让他的家人沦落到如此境地。 宋迟沉思许久,笑道:“那定是我前辈子感动上天,这辈子让我娶到你。” 他又紧了紧怀中的妻子。 许南兮反手环抱着宋迟的腰身,感受着他身上灼热的体温,才感叹活着真好。 “这一生,愿与君携手到老,永不分离,妾不忍见卿独守孤寂、伶仃度日。” 许南兮似发誓又似承诺。 宋迟眸底暗潮浮动,唇角翘起,心情愉悦,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似乎沉淀下来,“好,我们踏实过日子,永不分离。”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夫妻两人再也睡不着,遂起床,两人兵分两路,各干各的。 宋迟去上朝前嘱咐:“夫人,下午我回府接一起去宫宴。” 皇上今日大宴朝臣,犒赏凯旋而归的将士,封赏三军。 以及来谈判和亲的来使。 许南兮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三十六计》,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想起那个北齐公主拓跋明瑛,今日还不知会搞出多少事,还有宫里的董妃,不知会怎么报复于她。 不管她心里多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许南兮和宋迟到达宴会宫外时,便有内侍指引着来到了自己的位置。 大伙儿之前都听说了许府两姐妹上错花轿的事。 所以许南兮刚一入会场,就成了整个会场的焦点。 毕竟江湖传言,宋迟心许许云惜,却又阴差阳错地同许南兮成亲。 大家对她同情怜悯,还有一些暗戳戳的羡慕嫉妒。 特别心悦宋迟多年的女子,心里忍不住暗想,若是他们也同一天成亲,说不定花轿也可被抬去宋府。 他们很想看看许南兮惨状。 许南兮确实面容憔悴,双眼还有些红肿。 不得丈夫喜欢女子,身份再贵重,长得再好看,也是枉然。 心里叹息一声,便不再羡慕。 “表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沈枕月兴高采烈地同她打招呼。 “不晚啊。”许南兮扫视四周,还有许多位置空着。 “你不来,我都没几个熟面孔。”沈枕月嘟嘴道。 “你那些闺中密友呢?” 沈枕月生性活泼,京中活动,她经常参与,结交了不少密友。 反而许南兮甚少外出。自从订亲,常常被宫中嬷嬷拘在家中,教习各种规矩礼仪。 她的朋友少得可怜。 有人巴结她,只不过她是齐王的未婚妻。 许南兮认识的人也寥寥无几。她的日子,不是看书写字,女红刺绣,主持中馈;就是练武,可惜天赋不高,至今武功平平。 行事稍微出格一点,就会被嬷嬷念叨,“大小姐,您是将来的齐王妃,需仪态端庄,雍容大方。做此事有失您的身份......” 她烦不胜烦,只得收敛。 嬷嬷还以为是她念的经奏效,洋洋自得。 岂知她只是厌烦而已。 从小到大,齐王萧彻一直是她的梦魇,就像桎梏,牢牢绑着她。 现在终于挣脱,再也无法束缚她。 这或许也是嫁宋迟的一大好处。 “表姐,过几日,我们几个小姐妹组织一场马球赛,你去不去?”沈枕月热情邀请道。 许南兮想着回门那日,二舅母讲的故事,忽然间来了兴致,道:“去,好久没动弹,去松松筋骨也好。” “那就说定了,我到时让她们给你下个帖子。”沈枕月兴致勃勃道。 许南兮含笑,点点头应承。 远处又有人叫沈枕月,她忙着去应付了。 大舅母走到她的身边,关切嘱咐她:“今日宴无好宴,你万事小心,别乱走动。若有事出去,莫独行,务必让你表妹陪同。” “多谢大舅母,我知晓了。”许南兮悄声回应。 “姐姐,好久不见。”打扮富贵靓丽的许云惜走上前来。 许南兮连忙见礼。 许云惜虚扶一下,嘴上说着:“姐姐何必如此见外。本来就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哪里还敢受你的礼。” 许南兮道:“齐王妃客气,礼不可废。” 许南兮明白,她这个妹妹,最是爱慕虚荣。只是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罢了。 那她恭维她一下,又何妨! 这齐王妃,谁爱当谁当,许云惜抢去,她还求之不得。 不过现在看来,齐王府还真是适合她,她在齐王府活得如鱼入水,怡然自得,从她那红润的脸色,可见一斑。 “宋将军对不你好么?我见姐姐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宋将军欺负你?需不需要妹妹替你出口气?”许云惜低声道。 许南兮沉沉道:“宋将军待我甚好,齐王妃不可听旁人胡说。只是昨晚睡得不好,多梦失眠而已。” 听她如此说,许云惜更是确定对方过得不如意,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委屈憋在心里罢了。 她过得越不好,她就越高兴。 这种阴暗心理要不得。 她连忙打住这种胡思乱想。 “姐姐不要怕,若是宋将军对你不好,你定要告知于我,我给你讨回公道。”许云惜严肃道。 许南兮感谢道:“多谢齐王妃。” 不就是想在她身上找存在感,有必要吗? 有精神,大可在齐王府大杀四方,让那秋娘俯首称臣。 许云惜见她古板无趣,也就回自己位置去了。 桌上的珍馐美食,她宁愿饿着,一个也不敢动,就连茶水,她也是不敢抿一口。 拓跋明瑛眼角余光看着她如此,手里的杯盏都快被捏坏。 这个女人,不得迟哥哥的欢喜,还占据着迟哥哥正妻位置,她恨不得她去死。 许南兮假模假样端起茶杯,挡住不怀好意的目光。 上首还有几道探究的目光,若有若无,时不时飘向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次大宴重点戏来了。 第59章 公主求嫁 皇上先是犒劳有功的将士,一通封赏下来,欢欣鼓舞。 整个殿堂,上下都是对陛下感恩戴德。 再就是和亲事宜。 大家都听闻北齐的公主心悦宋迟,不约而同的对许南兮投去同情的眸光。 晋元帝高高坐在上首,身旁坐着皇后及宫中几位妃子。 拓跋明瑛跪在殿堂中央。 晋元帝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道:“公主此番远道前来和亲,此乃两国修好之善举。亦盼你为两国邦交,尽心尽力,使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共享天下之太平。” 随即又道:“公主可有中意的和亲之人?” 拓跋明瑛俏皮问道:“请问陛 下,和亲之人,谁人都可以么?” “只要对方同意,皆可。”晋元帝允道。 “那本公主想和亲宋迟,不知宋将军可愿意?”拓跋明瑛转向宋迟,信心满满道。 大殿众人全盯着那个伟岸的男子。 对许南兮有些幸灾乐祸。 沈枕月脸色煞白,气愤道:“这人好不要脸,明知宋将军已有妻室,还要这样上杆子嫁给别人?心肠太坏了。” “枕月,大庭广众,不可胡言乱语。”二舅母疾言厉色道。 沈枕月不满道:“她做得出,还不允许别人说了,哪里有这个理?” 声音虽小,但周边还是有些人听到,闻言纷纷点头。 齐王萧彻不怀好意地看着许南兮,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心道:“当初这个女人跪求嫁给宋迟,现在果子苦吧,以后还会更苦。” 许云惜心里万分庆幸当初替嫁,否则还要同公主共侍一夫,定会苦不堪言。 桌子底下,许南兮狠狠揪了一下宋迟的肉。 原本有些严肃的面容,因妻子的吃醋,唇角轻轻勾起,相熟的人都知,他心情极好。 他把许南兮的手放在掌心,摩挲了几下,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仿佛这时才发觉,全场都在看着他。 宋迟缓缓站起,干脆利落道:“我不愿意。” “为何?”拓跋明瑛急切道。 宋迟了而郎当道:“宋家有祖训,男子四十方可纳妾,公主要不再等等,若是我真四十尚未有子,才可纳你入门。” 大殿爆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声。 还要等到四十,那是人老珠黄了。 拓跋明瑛被伤得不轻:“你想让我做妾?” 她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宋迟仿若不明白道:“我已有妻室,你要嫁我,你不做妾,还能做甚?” 拓跋明瑛气愤道:“我贵为公主,要做妾也是她做。” 她指着许南兮,眼里冒火,就是这个女人碍了她的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颇有些同情的看着许南兮。 镇国公府及许府众人皆是一脸气愤。 这个北齐公主还真是跋扈,把他们女儿作贱到如此地步,还要宋迟贬妻为妾。 若是宋迟真如此做了,两家都会成为大晋的笑柄。 众人一致看向上首的晋元帝。 此时,晋元帝仿佛未有所察觉,也未出声阻止。 宋迟脸色一沉道:“公主慎言。我同我妻乃是御赐之婚。岂容你胡说八道。” “好一个贬妻为妾,我宋家从未出过如此荒唐之事,公主是嫌我宋家名声太好,想让宋家被世人唾弃,如此居心不良,我倒是要怀疑一二了。” 众人闻言,皆是疑惑地看向拓跋明瑛。 晋元帝本就多疑,此时那双混浊的眼睛也转向拓跋明瑛。 难道这拓跋明瑛真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何就一定要嫁予宋迟宋将军,而放弃那些皇亲国戚? 拓跋明瑛辩解道:“宋将军,我没有。你不可血口喷人!要不,我退一步,两人都为妻,平起平坐,如何?” 这下子迟哥哥该会同意了吧? 她都委屈到这种地步了。 许南兮不怀好意地对宋迟笑了一下。 真是香饽饽啊! 一个堂堂公主,竟是甘愿为平妻? “不好。平妻也是妾。而且京城勋贵之家,从未有人娶过平妻。宋迟有负公主厚爱,公主还是另寻他人吧。”宋迟毫不领情拒绝。 “是啊。平妻只是商贾之家,才会有的一种上不了台面的做法,正经人家,谁又会娶平妻?”有人窃窃私语。 各位当家主母皆颔首赞同。 “那兼祧呢?你二哥不是去了吗?没有妻子,我嫁予你二哥,你兼祧两房,可好?”拓跋明瑛满怀期待地看着宋迟。 众人觉得好似可行,反正娶公主回去,多荣耀的事情,又不吃亏。 陛下还得感激宋家为国做出的牺牲,对宋家更看重几分。 众人都看向宋迟。 宋迟眼眼眸微眯,这是非他宋迟不嫁了? 诸葛懿出言道:“拓跋公主对宋将军如此厚情,宋将军就同意了吧?” 宋迟斜睨着诸葛懿道:“那是否大殿内心悦诸葛公子的女娘,诸葛公子都会同意娶回家?” 诸葛懿长得惹眼,又有点放荡不羁,是那种痞帅痞帅的模样。 他斜倚在那,就本就是一道风景。 殿内许多小姐早已芳心暗许。 关健是诸葛懿目前尚未成亲。 宋迟再好,毕竟已有妻室,断了她们所有念想。 就是公主想嫁都无可奈何。 所以诸葛懿更炙手可热一些。 诸葛懿怒气冲冲,害怕地拍拍胸口:“我已有未婚妻,你可别害我?” “只要没拜堂成亲的,都算不得数。你不是毁过一桩亲吗?已是经验丰富。”宋迟嘲笑道。 诸葛懿小时就与陈御史家大姑娘订亲,成亲前,因不喜陈姑娘木讷古板,独自上门毁亲,闹得满城风雨。 许南兮看着这两个人,竟在大殿扛上,到底是性情冲动,还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偏偏晋元帝也不想宋迟胡弄过去,道:“宋将军,让你兼祧两房,既没违反你宋家祖训,还能给你二哥传宗接代,何乐而不为?” 宋迟的不识时务,让晋元帝很恼火。 一个公主低三下四的求嫁,你还挑上了。 “臣二哥有儿子,香火后继有人。根本无需兼祧。”宋迟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 人家都有儿子,兼祧个鬼啊。 “公主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与我这粗人,实在不搭,您另选有缘人吧。” 大殿之内,皇亲国戚云集,青年才俊济济,宋迟疑惑,她为何偏偏看上他这个大老粗? 晋元帝无奈道:“罢了,罢了,公主,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是另选一个,但凡大殿之内未婚的,皆可。” 拓跋明瑛愤懑,逆反之心顿生:你既不愿,我反倒执意嫁了,你能奈我何! 第60章 街头把戏 拓跋明瑛哭道:“陛下,不能嫁宋将军,是明瑛没福气。明瑛还是回北齐吧!” 宋迟冷冷一笑道:“难道整个皇亲国戚,青年才俊无一人能配公主吗?那公主未免高看自己。你只不过是区区战败国的公主而已。” 众人幡然醒悟,这战败国的公主,竟还做着黄粱美梦,以为自己是那香饽饽,理应被众人宠着捧着,端的是不知天高地厚,脸皮厚比城墙。 晋元帝恼火道:“公主瞧不上我西晋子女,自可原路返回。朕定会即刻修书一封给汝皇,禀明种种缘由。” 三皇子拓跋明奕向晋元帝行了个礼,出来打圆场道:“陛下,明瑛年纪小,想差了。待本王回去劝劝。” 说罢,冷冷瞥了一眼拓跋明瑛,悄声警告:“给我收敛点。” 晋元帝放缓语气道:“朕也不想因一个女子,影响两国邦交,陷百姓于战火之中。” 不管先前争得有多激烈,不影响转瞬间殿内变得其乐融融。 皇上为了助兴,让各家千金贵女上场表演才艺。 一年难得有机会在贵人面前露脸,高门闺秀使出浑身解数。 节目精彩纷呈。 许南兮看得津津有味。 她发现她骨子里也是衷爱凑热闹。 心里感叹,若是有一盏茶,再来一些坚果点心,那就更完美了。 节目空隙,拓跋明瑛站了出来,道:“听闻宋夫人风华绝代,惊才绝艳,今儿个也给大伙儿开开眼界。” 许南兮狠狠掐一下了桌子底下男人的手。 她犹不可信:“我,风华绝代,惊才绝艳?” 她低头向宋将军求证。 男人笑得胸腔振动。 在场所有人都笑看着了她。 表妹沈枕月笑得都要捶桌子。 “公主听谁所言?能否让她出来对质?” 许南兮诧异,摩挲着手指。 她的手指好看得要紧。十指纤纤,修长匀称,白皙干净,指甲修得整齐圆润,透着健康粉色。 难怪宋迟喜欢牵着? 她一向低调,从不掐尖出风头,能苟就苟,哪有传闻。 “甭管是谁所说。夫人莫非是个草包,腹中空空?”拓跋明瑛挑衅道。 直到此刻,众人才惊觉,记忆里似乎从未有过许南兮才艺展示的画面。难道,真如那公主所言? 已被推到风口浪尖,若是再苟下去,已不太可能。 她抬眸,莞尔一笑:“诸位盛情难却,南兮献丑了。高雅的才艺,大家过足了眼瘾。南兮给大家来点新鲜的。” 说罢,她低声吩咐身后的吉祥如意几句。 片刻之后,吉祥如意便携着若干物件折返归来。 许南兮笑道:“南兮展示的难登大雅之堂,纯粹是逗大伙乐呵一下。” 她取出一只晶莹剔透、光可鉴人的敞口琉璃杯,足有两个手指长,又似花瓶。 她将杯子翻来倒去,全方位地展示给众人,杯子内里空空如也,一目了然。 她笑道:“诸位看清楚了,今日我给诸位表演一个铜钱穿杯之术。” 在场所有人,眼都不眨的盯着那枚铜钱,想看许南兮究竟如何让那枚穿过那厚厚的杯底。 先前殿内还有一些窃窃私语,都被旁人制止。 紧接着,她一手稳稳地握住杯口,另一手托着一枚铜钱,在杯底处轻轻一拍,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只听得铜钱撞杯的清脆声响,接着一串叮叮当当声传来。 众人定睛一看,空无一物的杯中,竟神奇地出现了一枚铜钱,在琉璃杯的映照下,铜钱闪烁着古朴的光芒。 大家双目圆瞪,异口同声“哇”。 这铜钱究竟是如何穿过去的? 他们没有看清楚。 许南兮轻笑出声,惊醒了沉思的他们:“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沈枕月兴致高昂地带头喊:“再来再来。” 众人附和:“再来再来。” 哪有半分矜持! 许南兮浅笑,张开好看的手掌:“再给诸位表演一个凭空变糖果。” 手掌摊开,纤细小巧,白皙红润,令人忍不住想把它拿在手中把玩。 宋迟见自己的私有物,竟被所有人欣赏,瞳孔幽暗,脸色不觉沉了下来。 许南兮笑道:“手掌空无一物哦。” 然后她把张开的手掌紧攥成拳,伸出另一手的食指轻轻在那拳头上划着圈圈,嘴里小声地念叨:“莫尼莫尼变。” 接着缓缓张开拳头,一颗五彩缤纷的糖果,出现在那白皙的手掌之中。 “好生厉害!还真出现了糖果。”一个糯糯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众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哇了出口。 “再来,再来。”沈枕月兴奋地喊着。 群情激昂:“再来,再来。” 他们也没看够。 这可比那些司空见惯的跳舞弹琴有意思多了。 许南兮幽幽瞟了她一眼。 沈枕月嘴角上扬,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以示回应,笑容明媚,仿若一朵盛开极致的牡丹,晃得众人挪不开眼。 许南兮向观众优雅地鞠了一躬,勉为其难道:“南兮实在不忍扫了大家的兴致,就再给诸位表演一个‘活变兔子’。” 她俏皮道:“诸位可要看清楚了,月宫玉兔仙子要来了,大家掌声欢迎。” 众人也特别捧场,掌声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久久没有停歇。 大家哪还记得,此时是在皇宫大宴,都以为置身于勾栏瓦子之中。 许南兮手中握着一块鲜艳的红布。 她轻轻抖了一下,红布仿若有了生命,跳动着激情与活力。 紧接着,她将红布覆盖在一个空的琉璃箱上,口里念念有词,最后大声喝道:“变。玉兔仙姑,贺喜我皇英明,有请!” 这个马屁,拍得晋元帝浑身舒畅,仿似六月天喝了一盏冰镇鲜梨汁,从头爽到脚,大声道:“有赏!” 当她再次揭开红布时,琉璃箱中竟是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如雪团一般。 兔子的眼睛红宝石般闪烁,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引得所有人发出阵阵惊叹。 四公主失声尖叫:“我的雪团,怎么被你变到了这里?” 雪团是四公主的爱宠,平常片刻不离身。 今日因要参加宫宴,不得不把它留在自己殿内,由侍女看管。 众人哄堂大笑。 这哪是什么玉兔仙姑,分明就是四公主的雪团。 许南兮此刻窘到极点,偷拿东西本就不光彩,竟还倒霉被人抓个正着。 她瞟向身旁垂首的吉祥如意。 吉祥心道:“能怪我吗?是这兔子撞上来的,我在殿外捡的。” 许南兮尴尬笑道:“殿下见谅!雪团对殿下思念至极,片刻都难以忍受分离,苦苦哀求我将它变到这儿来的。” 四公主把雪团抱在怀中,道:“无妨,不怪你,我也想念它了。” 众人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四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嫡女,见女儿蠢笨呆萌,哭笑不得,赏了许南兮一堆琉璃制品。 许南兮等大家笑声停住,又鞠了一躬:“街头伶人的小把戏,让大家见笑了。” 许多小孩围住了许南兮,仰慕道:“宋夫人,你这把戏,也太神奇了,能教教我们吗?” 许南兮亲切道:“可以的,若是得闲,你们来将军府寻我,我定教会你们。” 沈枕月领着一群小姐们上来,笑道:“表姐,我们也要学。” 许南兮颔首抿嘴浅笑。 拓跋明瑛本想让她出丑,事与愿违。 见许南兮被众星捧月,恨得咬碎牙齿。 街头把戏,雕虫小技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都是目光短浅,毫无见识。 许云惜眸光闪烁,心里琢磨着,许南兮何时学了这些,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上辈子听说她病了,在府中养病,所以也就没有今日这回事。 今生因为她的重生,还是改变了许多。 上辈子,拓跋明瑛要她展示才艺,她跳了一支霓裳舞,皇后娘娘赏了她一柄玉如意。她一直珍藏着。 萧彻望着被人围在中央的女人,原以为木讷无趣,此时仿若被镶了金光,格外引人注目。 宋迟的眼眸深邃,仿若藏着无尽的思绪。 他暗忖,她的光芒,本以为唯有自己看见,如今,却被他人目睹。 他心底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 第61章 深藏不露 众人正自欢娱,拓跋明瑛再度现身,笑道:“宋夫人的街头把戏,把诸位逗得喜笑颜开。想必其卓绝文采,定也能叫大家惊叹不已。诸位可想一饱眼福?” 诱惑之意,溢于言间。 大家又被她挑起兴趣,起哄道:“想,想!宋夫人再来一个。”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许南兮眉头紧蹙,拓跋明瑛就似一条疯狗,紧紧咬住她不放了。 她目光缓缓移向那个独坐的男人。 他面色阴沉得仿若能滴出水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仿佛随时冲上前来,把妻子拉走,藏于他一人能见的地方。 更恨拓跋明瑛,把妻子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她无奈启唇道:“既然诸位如此捧场,那南兮只能献丑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只翡翠玉笛,用手轻轻摩挲了一遍,又从怀中拿出一条绢帕,轻轻擦拭。 笛子被缓缓置于唇边,轻扬悦耳的笛音从中漫延了出来。 时高时低,婉转低吟,似情人低声耳语;又似山间流水叮咚作响;似百花竞相开放;又似百鸟清脆争鸣...... 殿中之人,听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成千上万的蝴蝶翩翩飞来,为这深秋的傍晚,添上抹神奇的色彩。 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着许南兮上下翻飞,仿若她是天宫仙子,欲乘风归去。 众人都被这种场面怔住。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谁也不忍心破坏这唯美的画面。 宋迟焦灼万分,真害怕妻子下秒再也无处可寻。 笛音蓦地一转,如置身那辽阔的大漠,耳畔两军对峙,金戈铁马,刀剑齐鸣。 笛音又一转,号角响起,众人仿若置身军营。 时疾时徐,催促将士们集合整队。 蝴蝶仿佛能听懂指挥一般,竟是争先恐后地排起了队。 众人定睛一瞧,竟是四个大字“国祚永昌”。 笛音这时骤然一变,如春风化雨,如母亲呼唤着疯玩的孩儿回家吃饭,又如母亲的手轻拍着入睡的孩儿,慢慢跟着沉入梦乡。 蝴蝶仿佛饿极困极,竟是渐渐消散了。 许南兮把翠玉笛往怀里一揣,恭敬向皇上行了一礼道:“臣女恭祝陛下洪福齐天,龙体安康。愿我皇之治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文治武功皆臻极境,祥瑞盈庭,国祚永昌。” 皇上双手摩挲着龙椅,龙心大悦道:“好一个国祚永昌。宋夫人好才华。赏!重重有赏!” “谢陛下。”许南兮再行一礼,坐回位置。 这下谁也别想再叫动她了。 桌子底下,许南兮又重重掐了宋迟一下。 都怪这个男人,要不是他招花惹草,她又何必出这个风头? 宋迟将她的柔荑紧紧握于掌心,笑道:“回去任你惩罚!” 唯有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眼前的女子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独属于他一人,谁也不可染指! 此时,众人仿佛回过神来,视线转向了她,神色复杂,有诧异,有艳羡,也有仰慕。 人群中发出三三两两击掌声。 众人附和,掌声经久不息。 拓跋明瑛嫉妒地双眼猩红。 她未曾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女人,竟还有这等本事,让她在这大殿之上,大放异彩。 她错了,错得离谱。 是她给了许南兮东风,许南兮才能乘风扶摇直上。 如那空中的飞鸢,愈飞愈高。 萧彻望着许南兮,久久回不过神,原以为无趣的女人,竟有这般神采。 若不是被换花轿,这个女人该是自己的。 他恨老天! 让他错过这个光芒万丈的女人。 再看向身旁许云惜,除了这张皮囊,能在床上魅惑他之外,竟是寻不到一点有趣的灵魂。 董妃,也就是萧彻的亲娘,也恨得吐血。 这个媳妇,本该是她家彻儿的,要家世有家世,要内涵有内涵,不知被哪个断子绝孙的换了。 竟是让那个兵鲁子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那个粗人,又何曾懂得什么是雅致?什么是妙趣? 沈枕月冲到许南兮面前,亢奋道:“表姐,我竟不知你有这个本事,深藏不露。” 众人含笑,表示赞同。 若是她们有这等本事,肯定都炫得天下皆知。 哪会像宋夫人这般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 若不是被那个外邦公主逼得厉害,可能都会被藏到棺材里去了。 许云惜也很诧异,上一世的许南兮,何曾有这种本事?还是她本身具有,但是一直未曾有机会演示。 许云惜真相了。 没错,上辈子,许南兮始终遭受萧彻的压制。 萧彻不允她涉足社交场合,而她身份又极为尊贵,旁人不可轻易招惹,故而她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示这个才艺。 今日她想着拓跋明瑛会为难她,所以备在那里。 但若是能偷安,她必不显露锋芒。 兵部李尚书笑咪咪道:“许尚书,您还真是教女有方,不骄不躁,谦逊平和,不掐尖要强,真肖其母。” 许尚书讪讪笑道:“哪里哪里。” 众人恍然记起,许南兮是一直养在外祖家,哪里有许清和什么事。 继母李氏笑吟吟道:“我们家南兮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她们两姊妹都各有各的擅长。” 话里话外,不忘带上许云惜。 外祖父那边却格外的兴奋,许南兮的这个本事,竟是连他们都被瞒得死死的。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景。 恩国侯笑呵呵道:“你家真是教女有方啊。其女肖母,不卑不亢,谦虚温和,恬淡无争,好女好女。” 连带着许南兮的母亲沈嫣然也被夸了一通。 沈啸天与有荣焉,哈哈大笑,极为开怀:“确实像极了她的母亲。不仅容貌像,性格也像。不愧是我沈家女儿。” 旁边恩国侯夫人笑骂道:“不要脸,明明姓许,哪是你沈家的?” 沈啸天不以为然道:“在沈家养大的,那就是我沈家的女儿。你看她是跟我亲,还是跟她那臭不要脸的爹亲。” 太傅诸葛大人道:“谁养大的,当然跟谁亲了。她爹又没养她,没跟他决裂,就已不错了。” 沈啸天闻言,心情更是舒畅,对身旁的老夫人秦氏道:“是吧,是吧,跟我亲,跟我亲。” 秦氏实在看不惯丈夫那傻样,嗔道:“是,跟你亲,跟你亲。” 好似许南兮是块香甜可口的糖,不抢到手,不肯罢手。 第62章 神秘禁宫 本以为今日这宫宴该是结束了,大家该各回各府。 许南兮腹中饥饿难耐,然宫中食物,不敢有丝毫动心。 她只得以箸轻拨,佯作进食,聊以应付。 宋迟也明白她的小心谨慎,但是旁人不走,他们也没法子,只得在这殿内静坐。 此时,一侍女手捧汤盅匆匆而来,与一位贵女相撞,汤盅失去平衡,径直奔着许南兮侧翻。 宋迟赶紧把许南兮连人带椅往后拖,但还是被溅上少许。 看着裙上的玉笋片、蘑菇、鹌鹑蛋,许南兮轻笑出声。 这是准备在她膝盖上开宴席了。 侍女连忙跪下,磕头求饶:“宋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汤溅在我身上,并非你本意。今日饶了你。往后你需慎之又慎,切不可再莽撞。”许南兮神色凝重,语重心长道。 她本就是心慈手软之人。更何况皇宫大宴,岂容她放肆?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侍女感激道。 许南兮看着身上的三鲜大宴,这下她不得不出去换身衣裳。 千防万防,就在快要散席之时,还是遇上这等糟心之事。 她发愁地叹了口气。 她跟这皇宫天生相克,八字不合。 梦里死在这里,上次进宫也是弄得一身伤,这次又是被淋了一身汤水。 若是可以,她是永远也不想来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 忽而又想起梦中,自个儿就是一只鬼,天天在皇宫各处飘荡。 她这样的鬼,在宫中不知凡几,各种各样,有吊死鬼、无头鬼、嘴边流血的鸩毒鬼、还有挺着大肚子满身怨气的冤鬼...... 反正大家都是鬼,怕什么怕。 死得不能再死了。 大家见面还会打个招呼,“你好啊!吃了吗?” 无聊时会去御膳房偷盅酒喝。 也会结伴去冷宫看宫女侍卫偷情乐呵,还会评价谁的身材好,打赌谁能更持久。 全是些无聊鬼。 现在想来,还真是够龌龊的。 皇宫唯一正常的男人宋迟又不成亲,没热闹看,能不无聊? 更何况当一只鬼,天天没活干。 那漫长的日子,只能看这些龌蹉之事,聊以度日。 那些鬼为何不去投胎?每人都有各自的孽缘。 “奴婢领夫人去换身衣裳吧?”另一侍女适时出声道。 这身衣裳确实有碍观瞻。 “那就有劳姑娘了。”许南兮颔首道。 宋将军眉头拧了拧,严肃道:“吉祥如意,随夫人一起去。” 刚才许南兮发生的一切,大夫人马氏尽收眼底,对沈枕月吩咐道:“枕月,你表姐要去换身衣裳,你随着去。” “估摸着表姐夫会跟着去,还要我陪去吗?”沈枕月疑惑不解。 就宋迟对表姐的宝贝程度,表姐前脚出去,表姐夫后脚就会跟上。 用不着她了吧? “去!你隐在后面,不要被发现了。”费了那么大的周章,总会折腾点事来,只怕万一,马氏斩荆截铁道。 她的母亲董氏也出来帮腔道:“要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母亲大人。”沈枕月连声应道。 若是再反驳两句,母亲又得唠叨个不停了。 沈枕月先行出殿外,等着许南兮。 大伯母是个聪明人,每一个决策自有她的道理。 果然,她刚出去一会,宋迟就被皇上的近侍张德子叫去了,说皇上在御书房等他商讨要事。 宋迟心内再担忧,也只得先跟着张德子走。 想着她身边有吉祥如意两个武功高强的婢子,心稍稍放下。 宋迟走到御书房前,小侍拦住他们:“宋将军,请稍等,皇上正同丞相顾大人商议使臣谈判之事。” 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才见顾大人一脸复杂的走出来。 宋迟朝着顾大人拱了拱手,垂首跟着张德子进了御书房。 宋迟正准备下跪行礼,一个茶盏就被扔了过来,气愤的声音传来:“宋将军,真是好大的谱。你可知,你这一拒婚,西晋的三个城池就没了。” 宋迟稍一偏头,茶盏飞了出来,茶水碎片四溅。 宋迟抬眸望着上首的皇上道:“陛下,臣已婚且宋家家训,只有一位妻子,整个上京城都知,拓跋公主还要下嫁给我,是何居心?” “北齐就是想以此为借口,少出点血。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割城池。没有我这个借口,也会有其它的借口。陛下何必上当?他们若是不听话,我们就打到他们听话为止。” “打打打,不愧是莽夫。你是可以打,但现在国库空虚,已无力再承受战争。”皇上疲惫但又颇具威严道。 “那陛下以为微臣该当如何?”宋迟道。 晋元帝语气变得和缓:“朕希望爱卿还是娶了拓跋公主为好。这样于国于民皆好。” 宋迟气结,你们都好了,他家就不会好了。 别说他家那小醋坛子,还会不会允他近身,就拓跋公主那个性子,也会把他家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拓跋公主那是万万不可娶的。 “陛下,我朝俊才众多,不若给公主半年到一年为期,让她见识我朝其他翘楚,定不会再瞧得上微臣这鲁莽之人。”宋迟就是一个拖字诀。 “况且谈判不是一蹴而就,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所以给公主一些时间选夫,是完全可行。”宋迟开口解释道。 晋元帝虽对宋迟一再忤逆自己感觉恼火,但牛不喝水强按头,也实非好事,只得恹恹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宋迟匆匆从御书房出来,问身旁凌锋道:“夫人去了哪里?” 凌锋低声答:“将军放心,凌云已悄悄跟去了。” 此时凌云满脸惊慌过来:“主子,夫人跟丢了。” 宋迟阴鸷的眼瞟了他一下,冷冷抛下一句:“不中用的东西,前边带路。” 凌云只得悻悻走在前面,本是他办事不力,被骂也是活该。 凌云只得带他们来到跟丢的地方。 幽深的路口尽头,用一个月亮门分开,左边通向皇帝的禁宫,右边通向冷宫。 晋元帝有一禁宫。传言谁进谁死。 每日除了固定送新鲜菜蔬的太监小顺子,旁人通通禁入。 就是小顺子也只能把东西放在院中,不得入殿内。 小顺子有次喝醉酒胡言乱语,说禁宫有鬼,日日哀嚎。 外人吓得更是不敢靠近。 传闻禁宫宛如深潭,迷雾重重,神秘莫测,更有诸多高手隐匿其中。 殿内挂满晋元帝心爱之人瑶贵妃的画像,也有的说里面堆满奇珍异宝,众说纷纭。 只所以是传闻,因无一人能活着出来。 外人好奇之余,更多的是心惊胆颤。 宋迟站在岔路口,神色凝重,思忖片刻,毅然朝着禁宫方向,“走!” 第63章 真假李逵 侍女领着许南兮越走越偏。 湿透的裙子紧贴于身,许南兮极不舒服,见侍女还欲往前,就顿住不动,拉住宫女衣袖问:“敢问姐姐贵姓,在哪个宫里当差?” “夫人客气,当不起夫人一声姐姐,奴婢唤碧荷,在皇后娘娘凤鸾宫里当差。” 她之前从未见过皇后娘娘,谈不上冤仇,皇后应不会害她才是。 但为何带她到这里? 费那么大周折,她不会天真以为皇后娘娘约她来看风景。 吉祥如意一步一趋跟着许南兮。 “夫人再往前些,皇后娘娘就在前方等着我们。”碧荷劝道。 许南兮眉心微拧,语气明显不悦:“你这宫女好生奇怪,皇后娘娘明明还在殿内,你却把我诓骗来此,到底是何居心?” “去亦或不去,都由不得你。”碧荷揪着许南兮衣襟,闪到了一旁。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竟将吉祥如意罩了进去。 大网异常坚硬,火烧不坏,刀割不烂,乃千年冰蚕丝夹杂金丝织就而成,坚实无比。 人越是挣扎,大网收缩越紧,可以生生把人撕成一条条血肉。 这般珍贵宝物也来对付她,真是可笑。 她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躲在不远处树上的沈枕月目瞪口呆又万分庆幸。 幸好她只是暗中跟了过来。 她张望来时的路,心急如焚。 那个宋迟怎么回事? 媳妇都出事了,他死哪里去了? 许南兮惊恐万分:“你是谁?究竟想干甚?” 许南兮朝她挥了一掌,拼命往回跑。 还未跑出几步,碧荷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此时,许南兮更是悔恨自己技不如人。 碧荷眉目清冷道:“许夫人还是不要枉费功夫了。” 转而她又道:“奴婢只是想请您去见个人罢了。” 许南兮秀眉轻挑:“你以为我会信你?” “可是你不信我,又能如何?”语气狂妄之极,很是欠揍。 许南兮故作轻松道:“我不能奈你如何,但是我夫君能啊!” 她指着她的背后,笑道:“将军,你来了。” 碧荷一惊道:“不可能!” 明明他们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但还是控制不住回头望去。 许南兮扭头就跑。 碧荷见哪有半分人影,知道又是上了许南兮的当。 “站住!”碧荷从袖中拿出一个暗器射了出去。 许南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眨眼之间,碧荷就来到了眼前。 她手劲极大,攥着许南兮的衣襟轻而易举将她拎着往前走。 衣襟勒着许南兮脖子,她不适的挣扎几下,无济于事。 此时许南兮反倒越发镇定下来。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许南兮淡然道。 碧荷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思考松开她是否可行。 许南兮冷笑道:“此处又没人,你怕甚?” 她武功又没她高,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不许再搞鬼,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碧荷威胁道。 许南兮不以为然,讥诮道:“好像我老实,你就会让我好过似的。放心!跑不掉我还能咋地。” “算你识相!” 她松开了手,又笑道:“倒是个胆大的。” 反正此处偏僻,无人会来,无需紧张,遂放下手。 许南兮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处梦中做鬼时来过。 不过她去得最多的是右边的冷宫,瞧那些宫女同侍卫的风月。 左边这处宫殿当时无人居住,空空荡荡。 碧荷却领着她往左边小径而去。小径两旁的荒草齐膝高,如同荒郊野外。 可见平时少有人来。 许南兮梦中当了许久的鬼魂,所以哪里还会害怕,颇有旧地重游的怡然。 她步履轻松,没有一点被人所迫的不适。 碧荷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若是许南兮知道她的想法,定会送她一个白眼,“怕有用?若是没有,我又何必浪费感情。” 此时碧荷心绪复杂,这样的女子把她推进去送死,难免可惜?! 她轻轻叹了口气。 “来了。”小顺子问候。 “嗯。”碧荷轻应道:“敲门吧。” 小顺子走到那朱红的殿门前,轻叩三声,里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嗓音:“谁呀?” “给你们送饭菜来了。”小顺子应道。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精壮的男子探出头来。 “快进来!今日可带了酒,听说那边在大宴宾客?”男子急切问道,似乎已等待许久。 这个殿难道是外面传说的禁宫? 为何他们带她来此处? 到底想让她见谁? 许多问题一一涌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的心紧缩,但仍然不动声色。 小顺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那男子的胸口。 男子毫无防备,还处于怔愣之中,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颤颤巍巍指着他道:“你......你大胆。” 小顺子就这样毫无顾忌,当着许南兮的面杀人,这是当她是什么? 她气笑了。 碧荷把那男人拖了出去。 小顺子面无表情,指着中间那道门道:“陛下在里间等您。” 说罢,打开殿门,正准备将许南兮拖拽进去。 忽然,身子就软软倒了下去。 沈枕月接住小顺子的身子,竟是毫不客气的往外一丢,挂在了树梢上。 许南兮站在门口,殿内传来阵阵哀嚎:“放朕出去,朕才是真正的天子。那个晋元帝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许南兮惊骇不已,这......这.... 这是皇室秘辛? 这可不是她能听的! 此时,侧边殿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沈枕月身形一晃,来到了许南兮身旁,快速拉着她闪入中间殿门。 侧间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高大健壮的男子,左右环视一周,院中堆着一堆食物,再无一人。 男子嘀咕道:“那个田大真是愈发懒了。饭食就这样搁在院中。院门还敞开着,幸好没有旁人进来。” 他四处张望,把殿门关上。又把饭食提进了隔壁屋子,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折返回来。 殿内一片昏暗,只有一根蜡烛,发出微弱昏黄的光芒,鬼气森森。 一个苍老的男人手脚皆被房梁上垂下的铁链拴住。 见那男人进来,苍老的男人大吼:“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朕才是真龙天子,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年青侍卫显然听得多了,无动于衷,对着被吊着的男子斥道:“闹什么闹,给我闭嘴!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 说罢,一鞭子甩向那吊着的老人。 老人痛苦呻吟,愤怒道:“逆贼,等朕出去,定将砍掉你的脑袋。” 此时,许南兮和沈枕月缩在房梁阴暗之处,有一大柱遮挡。 两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许南兮死死咬住下唇,生怕发出丁点响声,惊动那个男子。 此时许南兮才明白,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好歹毒的心思。 自问她没得罪任何人,为何那些人就是不给她一条生路呢? 真正的皇上被绑在此处,而龙椅上的男子却是一个假的。 说他胆大妄为,都是轻描淡写了。 此人偷龙转凤,谋夺皇位,试问天下间有谁能比他更为胆大? 听了如此秘辛,今日必死无疑。 许南兮忍不住为自己的小命暗自悲叹。 本应承了宋迟,不让他孤苦伶仃一人活在世上,今生恐怕又得食言了。 第64章 有来无回 那侍卫想着饭食都快凉透了,环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又对着那吊着老人道:“若是不想再吃鞭子,就给老子老实点。” 老人啐了他一口道:“逆贼,待他日朕得救,定将你碎尸万段。” 侍卫嗤笑出声:“嘿嘿,你就别妄想了!老子等着,你来砍老子的头。十多年了,连条狗都没踏进这个院子,更别说人了。” 沈枕月骇得差点尖叫出声,幸好许南兮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十多年啊,竟是这么久了。 这朝堂上下,群臣百官无一人察觉。 龙椅上那位,还真是好手段。 “谁?”侍卫似乎听见动静。 老人铁链摇得更响,大声咳嗽,肺若破风箱一般,令人闻之心惊胆战。 侍卫怒骂:“老东西!你早就该去见阎王了,害得老子日日坐牢似的。” 老人似乎喘过气来,怒骂:“蠢货!朕若死了,你以为你还活?” 侍卫满嘴污秽之言:“老子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天天守着你这老不死的。” 老人气得直喘粗气:“竖子,逆贼,我定砍了你。” 侍卫哼哼冷笑,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许南兮和沈枕月被惊得双腿发软,相互搀扶着来到老人面前。 老人头发胡须枯黄,乱蓬蓬的,还纠结成一团,似乎许久未曾梳洗打理过。 整张脸被遮盖得密密实实。 寒冷彻骨的秋日里,竟只着一件褴褛的单衣。 与山岭野人一般无二。 他的手脚皆被婴儿般粗细的铁链紧锁着。 手腕及脚腕处磨得鲜血淋漓。 琵琶骨竟还锁着一根铁链。 老人千疮百孔,竟这样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求生欲还真强。 她们审视着老人,眼神同情而又震憾。 许南兮和沈枕月都未开口。 老人也在打量着她们。 两个女娃穿着精致,打扮高贵典雅,长相也极为出众,定是出自簪缨世家。 眼神澄澈又带着一丝惊慌,仿佛一只小羊羔闯入狼群。 可见是个良善之辈。 或许自己有救了。 成败在此一举。 “小娃娃,你们是哪家的女眷?”老人低声问道。 似乎怕吓住她们,又似乎怕惊动外间的侍卫。 许南兮悄声道:“我是宋将军府上的,她是镇国公府上的。” 老人点点头,倒是个胆大的。 “宋靖瑜是你何人?沈啸天呢?”老人道。 “是我婆家祖父,不过已经过世了。沈啸天是我外祖父,是她的祖父。身体还算健朗。”许南兮压低声道。 老人颔首,恳请道:“若两位安全出宫,可不可以代老夫问一句沈囯公,他在崂山欠老子一条命,何时还?” 许南兮轻笑出声:“老人家,恐怕不行了,我估摸着我们可能要永远留在这里陪您了。” 担心他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伸出手在脖颈处轻轻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此时还笑得出来,倒是个胆大又有趣的娃娃。 此时,屋外传来一队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沈枕月悄声问:“老人家,铁锁链要怎么开?下次可能更戒严了。要逃我们带着您一起逃。” 沈枕月还抱着一丝希望。 还算有良心,老人瞥了她一眼。 他有些丧气开口道:“此锁名为‘杂碎千年锁’,是由天上陨石铸造而成。要么有钥匙,要么用倚天寒冰刀才能砍开,其它都是白费力气。” “钥匙是在那人身上么?”沈枕月追问。 “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院里明里暗里至少藏着两百人。你去偷钥匙,反而会惊动他们。”老人说出实情。 他们之所以没出来,只是这殿里长年无人敢来,才懈怠了。 若是惊动他们,她们两人估计真有来无回了。 “那怎么办?难道等死不成?”沈枕月沮丧道。 “表妹,你走吧!没必要在这陪我等死。”许南兮规劝道。 本身就不关她的事,把她陷入绝境,许南兮内心难安。 “我不走。若是独自逃出去,我这辈子良心难安。”沈枕月道:“更何况,若是宋迟知道我留下你孤身一人,也会拿刀砍了我。”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老人对她多看了几眼。 “何必呢?”许南兮叹气道:“蝼蚁尚且偷生。带着我,始终是个累赘。即使出了禁宫,也踏不出皇宫大门。” “你武功尚可,我去替你引开他们。”许南兮轻声劝慰道。 “走吧!走吧!也别告诉宋迟我来了这里。”许南兮眼眶发红,有些伤感。 那个男人啊,若是知道她在这里,估计会把这里夷为平地,哪还有他的活路? 他们估计要做对鬼夫妻了,被永久留下。 院内传来‘嗖嗖嗖’的声响,沈枕月沉声道:“有人来了。” 两人又如惊弓之鸟般藏到房梁柱子阴暗处。 老人又开始哀嚎:“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朕才是真龙天子,现在那个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宋迟左右张望,正不知往何处去,此时听见声音,对着身后四人打了一个手势。 吉祥如意竟是赫然在列。 当时碧荷把两人网住,只是想引许南兮过去,并没想要吉祥如意的命。 宋迟过来时,吉祥如意仍被困在网中挣扎。 凌锋指着前方,大惊失色道:“将军,吉祥如意。” 宋迟纵身跃了过去,失控道:“夫人呢?” 吉祥如意被困在这里了,妻子估计凶多吉少。 宋迟顿时心如刀绞。 是她们失职,眼睁睁瞧着夫人被带去了禁宫,吉祥如意心内懊悔不已。 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不想活了。 凌锋凌云齐齐动手,把吉祥如意从那千年冰蚕网中放了出来。 宋迟脸色阴沉,仿若暴风雨来临前夕。 究竟是何人?为了害他妻子,连这等稀世珍宝都舍得拿了出来。 若是他妻子出现意外,他必用此物把她绞成肉条,晒成肉干喂狗。 院内一片寂静,仿若未有人来过,又如暴风雨刚过去,才如此风平浪静。 宋迟侧耳倾听少许。 打了个手势,凌锋小心翼翼推开殿门,其余人都闪在两侧。 凌锋扫视了一圈殿内,又屏息倾听,才郑重点了下头。 几人得到确认,才闪进殿内。 老人见有人来,又继续哀嚎:“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朕才是真龙天子,那人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闻言,宋迟瞳孔紧缩。 难怪!难怪!那人要引妻子来此。 第65章 救世天神 如此恶毒之人,是想置妻子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知他那女人现在何处?但愿现在还安好。 凌云指着那老人,扭头对宋迟语无伦次道:“将军,这......这......” 他震惊不已,实在找不到恰当词语形容眼前一幕。 宋迟打断他道:“这什么这,找夫人要紧。” 别人关他何事? 角落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宋迟警惕道:“谁?” 沈枕月挥舞着小手,兴奋道:“姐夫,姐夫,我们在这。” 几人望去,只见两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那个柱子的后面,若是不仔细看,再真发觉不了。 沈枕月抱着她飞身而下。 宋迟飞奔过去,全身察看了一遍,把她揽进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仿若失而复得的珍宝。 半晌才问道:“阿兮,你没事吧?” 许南兮回抱住他,把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心在此时才归回原处。 摇摇头:“我没事,将军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让人一网打尽吗? 真是要做对鬼夫妻了。 “说的什么话,你若是有事,我又岂能活得成?”宋迟还心有余悸道。 沈枕月看宋迟不顾旁人,同表姐缠缠绵绵,还没完没了,打断他们道:“现在怎么办?” 小命要紧啊! 待得安全了,你们再缠绵也不迟。 众人都望向那紧抱着媳妇的男人,许南兮轻轻松开手。 宋迟心里不满,都是些不识时务的。 此时,铁链又哐啷哐啷响起。 若不是听到这声响,众人似乎都已忘记,殿内还有外人在场。 凌锋瞟了那人一眼,诧异道:“夫人,这究竟是何人?莫不是疯子?” 否则言语怎会惊天地,泣鬼神? 许南兮面露苦笑,耸耸肩,无奈摊了摊手,表示她也不识。 老人怒骂道:“臭小子,你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 他是当今皇上,皇上! 宋迟正色斥道:“凌锋,不可胡言乱语。回去自罚三十军棍。” 凌锋犹有不服:“是,将军。” 继而又小声嘀咕:“若不是疯了,怎会说如此胡话?还朕,皇上?皇上不是好好的在大殿之中吗?” 宋迟怒道:“不服是吗?那就再加三十军棍。” 凌锋吓得连忙摆手,“服!我服!” 将军还真是狠心,为了这个糟老头,竟是连他也罚。 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罢了罢了,他大人大量,何必跟个疯子计较?! 沈枕月气笑:“那也要回得去才行啊!” 宋迟向老人拱了拱手,致歉道:“是本将没管教好属下,对您多有冒犯。还请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原谅这小子一回!” 宋迟就是这样,八面玲珑。 对谁都是客气有加! 老人眉开眼笑,满意至极。 他对着凌锋挑了几下眉。 小子,我治不了你,自有治你之人! “无妨!不知者无罪!沈靖瑜是你何人?”老人盯着宋迟道。 “是我祖父。不过在晋元九年冬,在北疆边关被打下山崖失踪,至今未归,估计都化为黄土一抔了。” 否则这都十几年了,怎么不回来见见自己的妻儿子女? 宋迟苦笑。 “那还真是可惜。”老人叹道。 不知是为宋靖瑜宋老将军可惜,亦或是他自己错过如此良机可惜。 “将军,你可知哪里有千年寒冰刀?”许南兮道。 “镇国将军府你外祖父就有一柄。今日我们能活着出去,已是万幸。估计以后都只能东躲西藏了。” 此时外边又传来一队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所有人瞬间噤声,唯恐被发现。 他们想从这里悄无声息地出去,而不被发现,再顺利出宫,每一步都是凶险万分。 甚至有可能连累整个家族。 龙椅上的那位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们。 现在尚未被发现,也是那些人的大意了。 许南兮心头一沉,她还是天真了。 悲惨一笑道:“是我害了你,害了你们整个宋家以及我外祖家。我真是罪该万死。” 她可能真是不祥之人,凡是与她沾边的人都没好下场。 梦里是这样,现实又走到如此绝境。 老天爷真是把她所有的路堵绝了。 她倏地红了眼眶,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若不是我,你们也不至于这般走投无路。”她自责不已。 她狠了狠心道:“趁现在他们没有发现,你们快走吧。走掉一个也是挣的。事情是我惹来的,我就不走了。我拖着他们。” 她灰心想,她死了也好,死了总不至于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 她推搡着宋迟,伤心道:“走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回去之后,把几个小的安置好。” 宋迟喝道:“你是我的妻,我留下你,独自离去,那我还是人吗?” 宋迟一身沉郁,仿佛要将天地覆灭。 许南兮哽咽道:“宋迟,你不可陪我一起死的。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离不了你。你若是去了,他们也活不成了。” 她又推了推宋迟,宋迟倔强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她又转向沈枕月,哀求道:“枕月,你走。让表哥他们走得远远的,永世不得回京。” 沈枕月赌气道:“我不走,大不了一起。黄泉路上有个伴。” 许南兮哭道:“枕月,算姐求你了,我不想外祖家因我被屠尽。” 沈枕月抱住她痛哭流涕:“姐,还没到最后一步,我不走。” 许南兮又转向凌锋凌云,尚未开口,就被凌云堵住:“夫人,我不走,我死也要同你们死在一起。” 说罢,把脸扭到一边,不再理会。 凌锋同样拒绝,道:“我也不走。” 许南兮泣不成声:“你们这是何必?我从一踏进这个院子,已无半点生机。你们不一样,武功高强,活生生的命啊。” 宋迟也双泪横流:“你担心这个,挂念那个,可又曾为我想过,没有你,我也活不成。” 另几人闻言,皆是鼻头发酸。 许南兮倔强昂起头,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是泪痕还是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将军,我悔啊!我终是害了你,害了你全族。我当日就应投入空门,青灯古佛一生。也不会酿成今日之悲剧。我终归贪恋你一丝温情。” 继而又道:“也害了我外祖一族。我该死!我罪孽深重。” 她就差以头抢地,以死谢罪。 “阿兮,你何错之有?是那恶毒之人,见不得你我夫妻恩爱,不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他们哪会善罢甘休?” 他们点头,要怪也只能怪那歹人,跟夫人又有何相干? “朕说你们这群娃娃,这离死还早着呢。阎王都被你们哭得脑仁疼,哪会收留你们。”被人遗忘的老人幽幽开口道。 “老人家,您什么意思?”沈枕月激动出声。 他们尚有生路! 不是她理解错了吧? “朕说你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全活下来。”老人胸有成竹道。 就差拍着胸脯指天发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仿若他是救世天神,能赐予他们一线生机。 第66章 一团乱麻 许南兮睁着红肿的眼睛,怀着期冀问:“老人家,是真的么?” 老人正欲开口,殿外传来嘀咕声:“这个田大今日去了何处?莫不是出了意外?” 周统领对着隔壁吼了一嗓子:“田大出事了,别赌了,别赌了,都给老子起来,全都去外面守着。” 他今日心绪不宁,隐隐预感将有大事临头。 一大批侍卫骂骂咧咧从那偏殿出来。 “晦气。今日手气太tmd差。正攒着一肚子气呢。老子一个月俸禄打了水漂。” “王三,晚上院里安全,到时我们再来耍几局。” 王三今日赢了不少钱财,正满心欢喜:“好好好,晚上再来。不来就是那地方爬的王八。” 他得乘胜追击。 周统领双目圆睁,大声喝止:“今儿个正好十五,皇上即刻过来。你们都给老子警醒着点儿。若是出了岔子,别怪老子不讲情面,先拿你们开刀。” 见周统领动怒,王三讷讷道:“是是是,属下必当尽心尽力巡逻。” 另一人小声道:“鬼影都没一个,巡个屁啊。” 还不如耍钱痛快。 众侍卫迫于周统领的威压,再不情愿,也只得乖乖全去上值,各就各位。 “这都老半天了,那废物也不见嚎一声,老子得去瞅瞅。你们接着巡。” 脚步声由远及近,宋迟抱着许南兮就往房梁飞去。 另几人早就藏得严严实实,屏气敛声。 殿内幽暗,像个坟冢,若不是仔细瞧,哪会看得真切? 老人怒骂:“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放朕出去......” 周统领见老人尚在,遂舒了口气。 周统领嗤笑出声:“老东西,你歇会儿,就别白费力气了。” 他拿起一旁的水杯,似有良心地给老人灌了点水,洒得老人一头一脸。 那水杯周边漆黑一片,但老人也不在乎,贪婪地喝着。 他要活下去! 现在曙光就在眼前,更要努力活下去。 他还要等着出去,结果了那群贼子性命。 几人怜悯地看着这个被人作贱的老人。 若他真是皇上,他怎么就把自己走到如此地步? 此时,周统领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又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被高高吊着的老人。 老人今日的话,如醍醐灌顶。 若他死了,他们这一院子的人估计也会悄无声息地没了。 这个老东西是万万不能去的。 龙椅上那位,留着此人的性命,只不过是以虐待此人为乐罢了。 这个老东西越痛,骂得越狠,皇上才越痛快。 他还得让此人好吃好喝,长命百岁。 等了半晌,宋迟抱着许南兮,正欲跳下房梁,殿门又被人吱呀推开。 周统领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个馒头,一碟子剩菜。 他一边给老人喂着馒头,一边语重心长劝道:“你就死心吧,再闹腾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即使出去了,那人江山,已坐十几年,哪是可以轻易撼动的?” 老人诧异他的态度改变。 周统领又接着道:“你以后别闹腾了,我也约束底下人,让他们善待于你。这个殿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 老人一瞬不瞬看着眼前人,周统领这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多谢周统领,朕若是出去了,必留尔等一条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周统领苦笑,这老东西还是不死心啊。 罢了,随他闹腾吧。 就当给大伙多个乐子。 在这孤寂的院子里,给茶余饭后添点谈资。 老人也不顾忌菜里的油已凝结成团,一个劲往肚子咽。 众人酸涩难忍。 周统领端着两个空碟子出了殿门。 大家以为他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时,周统领又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过来,披在老人的身上。 众人眼神迷惑,实在搞不懂他的态度转变。 门内传来侍卫调侃声:“周统领,今日为何对这个老玩意如此客气?” 难道良心发现? 不应该啊!这都十多年了,此时才有良心,谁信呢? 周统领颇为同情地看了侍卫一眼:“你们以后都给老子收敛点,死到临头了,尚不自知。” 侍卫心惊胆颤:“为何?” “他若是死了,我们这个院子的人都得陪葬,哪有活路。” 侍卫僵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神晦暗不明。 两人渐行渐远,窃窃私语消失在那深秋的寒风中。 宋迟抱着许南兮从房梁上纵跃而下,径直落在老人的身旁。 “老人家,您先前的话,是何意思?”许南兮尚未忘记先前未完之话。 她还存着一丝期望。 老人瞟了她一眼,眼前的发簪让他莫名的眼熟。 “娃娃,你的发簪可否给老夫瞧上一眼?”老人目光热切,乞求道。 许南兮拔下头上的发簪,疑惑道:“是这支吗?” 老人颤巍巍问道:“这支发簪,你从何处得来?” 他摩挲着手里的发簪,情绪激动,泪如泉涌。 许南兮有些莫名其妙。 莫非这个老人跟自己娘有渊源? “这是我娘的遗物。”许南兮坦诚相告。 “你是沈嫣然的女儿?你娘还好吗?”他语气迫切。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啊,他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 可是造化弄人,他还是弄丢了她。 他悲从中来。 他苟活至今,也是想再看她一眼。 “是。不过我娘已过世十多年了。”许南兮语气低沉。 她也想她娘了。 “过世了吗?”老人失神。 “许清和那个小人,他曾答应朕,好好善待她的。”老人气愤道。 宋迟讥笑:“自己的心爱女人,要别人好好善待她,到底是有多天真?” 难怪沦落至此?!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人对他的丈母娘一片痴心。 却还把沈嫣然托付给另一男子,导致妻子早年丧母。 “那段日子,朝堂内忧外患,镇国公爷又反对朕与嫣然的亲事。 朕同许清和协商,由他替朕娶了你娘,待朝局稳定,朕便迎她入宫。 并许许清和高官厚禄,可是他竟是置嫣然于死地。” 许南兮明了,面前的老人,与许清和作假,娶了她娘,却又让李氏毒死了她娘。 她不知,是否是龙椅上那位授的意? 导致她娘心灰意冷,以为曾经深爱她的人变心,再无活下去的念头。 否则阿娘那般聪明之人,又怎会轻易落入李氏的算计? 此人又是如何被关押在此? 谁到底要置她于死地?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如一团乱麻,越搅越乱,理也理不清。 第67章 南兮身世 她轻轻勾起唇角,阖着所有事情就瞒着她一人。 老人轻轻弹开发簪上的机关,一张纸条飘然落地。 许南兮弯腰拾起。 纸条已有些发黄,陈旧。 字迹早已模糊,只是勉强能辨。 “吾儿南兮,尔非许清和的女儿,而是送此簪之人的骨肉。” 寥寥数语,道尽她的身世。 回想许清和待她的种种,一切就可以解释得清了。 许清和从未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对待,从前是,现在亦是。 亲事想换就换。 没有想过征求她的意见。 他甚至还纵容李氏,用药把她娘毒死。 何曾有过一丁点夫妻情份? 在她的记忆当中,娘都是守着她孤独地在院中熬过花开又花落。 或许阿娘在等着那一丝缥缈的希望。 最后等到绝望,抑郁而终。 人啊,谁若是跟情沾上边,都好似没有好下场。 她娘如此,宋迟亦是如此。 老人从她手中,夺过纸条,惊喜道:“你是朕和嫣然的孩子。” 宋迟眉心跳了几跳,又紧紧蹙起。 把许南兮揽进怀中,警告道:“自个儿的命都朝不保夕。你对她仅仅只是一点骨血亲情罢了。别妄想把我妻拖下水。” 沈枕月怔在当场,眼中满是愕然与难以置信。 其他四个侍卫,也好不到哪去,皆是目瞪口呆。 宋迟凶巴巴的语气,并没影响到老人的好心情。 他依然兴奋地手舞足蹈,弄得铁链哐啷哐啷作响。 “孩子……朕和嫣然竟有一个孩子。” “你的孩子还少吗?”大的小的满宫跑呢。 宋迟反唇相讥。 “那都不是朕的,不是朕的,除了嫣然,朕从未有过旁的女人。” 难怪! 此人被关在此处十几年,消息从未被泄露。 妃子们都已上了这个贼船,只能将错就错。 皇子公主们都明白自个儿是个野种。 谁敢去揭开面纱? 他们恨不得杀了眼前老人,把这桩丑事永远掩盖。 让他死无对证。 若不是许南兮今日被人陷害,挟持来到此处,这个秘密也只会成为深宫中又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罢了。 上辈子,这个宫廷秘辛就被遮盖得密不透风。 最后才轮到萧彻当上这个皇上。 无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都以为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第五子,董妃之子。 谁料到,现在龙椅上坐着的是个冒牌货。 十多年光阴荏苒,这伪装竟渐渐默认成了''真相''。 假作真时真亦假。 沈枕月打断他们认亲:“现在逃命要紧。” 有命再说。 否则一切空谈。 “朕必不会让朕女儿枉死在此处。”老人信心满满道。 众人一致望向他,期待他的惊喜。 老人撩了撩那头乱发,露出五分与许南兮相似的眉眼。 容长的脸,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笑起来万种风情。 宋迟眼神幽暗,无比庆幸。 一者此人长年一头乱发盖住脸庞,再者妻子甚少外出,否则妻子是此人的子嗣怕是早就隐瞒不住。 现在最紧要的是先把妻子送出宫。 其他以后再谋划。 “朕大仇未报,又刚寻回女儿,现在更不想死,朕要你应允,待你们安全后,设法将朕营救出宫。” 老人眼也不眨地盯着宋迟。 “老人家,不说您是我妻的父亲,就凭您救了我妻,救了我宋家,我也不会弃您不顾。”宋迟轻叹口气:“其他只能以后再徐徐图之。”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谅你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那墙上龙嘴里有颗珠子,下面有一条地下密道。” 从此处可以通往城外山脚下的枯井。 “你们快走,那冒牌货恐怕要到了。”老人催促道。 “宋迟别忘了你应承朕的事。” 宋迟向老人拱了拱手道:“宋迟必不敢忘。保重!” 几人依次向老人行礼拜别。 宋迟按下龙珠的同时,老人把铁链晃得震天响,还大声哀嚎:“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放朕出去,朕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门外传来巡逻士兵的抱怨声:“这个老东西,又开始发癫了。” 轰隆隆! 一块石板缓缓滑开,现出黑漆漆的地下通道。 伸手不见五指。 “多谢前辈。”宋迟又朝老人拱了拱手,抱起许南兮,立刻踏入地道。 其他几人紧随其后。 “什么声响?” “没有打雷啊!”那人抬头望了望天空,尚有一丝余晖。 “莫不是地龙翻身?” “不太像,倒似城门开启的响动。” “你莫不是喝醉了?深宫内苑哪能听到城门声?” “或许真是我听差了。”那人讪讪笑着。 “不管了,不管了,陛下立刻就会到了,咱们还是小心谨慎点。” 大家俱噤声不语。 仔仔细细巡视着每个角落。 又是轰隆隆巨响。 石板恢复原状。 几人消失在地道中。 老人神情黯然,目光紧紧盯着那处。 恋恋不舍。 十几年了,他苟活至今。 老天不负他。 让他终于等到了来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是他和嫣然的女儿。 嫣然,那个曾经被他刻在骨子里的女人。 嫣然啊嫣然,怎么就去了呢? 他潸然泪下。 独留他一人苟活于世。 若不是那个冒牌货让人假扮嫣然,他也不会这般轻易被擒。 那年四月,山寺桃花始盛时。 刚登基不久的萧谨修,一次外出,走漏消息,被歹人追杀,逃到了大觉寺的后山。 那年山上的桃花开得正旺,如火如荼,美不胜收。 许多游客慕名前来。 在相好的几家千金邀请下,沈嫣然赴约来到后山,观看桃花。 桃花树下,沈嫣然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萧谨修。 那时的萧谨修,长得实在是俊。 白皙如玉的脸,一双多情桃花目,身着素白云锦,衬得整个人如天上的谪仙。 即便身上满是血污,也丝毫不影响他半分风姿。 让沈嫣然一眼沦陷。 沈嫣然环顾四周,四下无人。 她轻拍萧谨修的肩:“公子,公子,醒醒,醒醒......” 萧谨修微睁双眸,对正上沈嫣然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脸上满是担忧。 见他醒来,沈嫣然满脸惊喜:“公子,你可醒来了?” 他需立刻就医,否则定会流血而亡。 凭他身上血迹判断,那些杀手必在附近。 第68章 救命之恩 “公子,你现在可能行走?”沈嫣然紧蹙着眉,颇为烦恼。 沈嫣然及两个侍女,三人都是女子。 青天白日,未婚男女站在一处,都会被人说三道四。 若是背着他下山,必会被人诟病。 传扬开去,影响清誉不说,还会让整个家族蒙羞。 沈嫣然不知如何是好。 又不敢让丫鬟杜鹃下山去叫人。 耽搁这么久,这位公子性命垂危,恐怕等不了。 萧谨修摇了摇头。 他哪还走得动? 若是可以,他早就回宫了,又岂会倒在此处? 沈嫣然细牙一咬,下定决心:“我们从小路下山。” “小姐,万万不可……”红梅脸上犹豫不决,她还想再劝劝。 毕竟在她心中,小姐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命与她们何干? 杜鹃也开口道:“小姐,万万不可,若是老爷夫人知晓,会发卖奴婢的。” 若是小姐出事,老爷夫人必会拿她们开刀。 此时男子又陷入昏迷之中。 “我是小姐,今日听我的。背他下山。” 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气息微弱。 “你给我好好活着,千万别死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如何?”沈嫣然调笑着,反正那人晕死了,听不见,占点口头便宜。 那人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待仔细看时,仿佛又是错觉。 “走!”沈嫣然把人背上。 “小姐,你又多管闲事。连自己名声都不顾了。”杜鹃急得跳脚。 “小姐你就是太过心善。”红梅也叹气道。 沈嫣然出身武将之家,自身也习武艺。 虽不至于竞身于江湖高手行列,但是对付几个流氓地痞还是不在话下的。 所以背一个成年男子,也不算太难。 还有红梅和杜鹃两个丫鬟轮流来背。 两个丫鬟都是习武之人,也是做惯活计,有一把力气。 三人齐心协力,将萧谨修背到了马车上。 万幸的是,小路此时寂静无人。 没人瞧见她们背着一个外男。 一路还算畅通无阻。 沈嫣然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了自家温泉别苑。 安顿好萧谨修,沈嫣然立刻让杜鹃去请了一个大夫。 她身上虽有金疮药,但是这位公子伤得实在太重,还是请个大夫来得好。 此公子身着锦衣华服的,被人伤成这样,要么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穷凶恶极之人。 两者估计都不是良善之辈。 所以她只能让杜鹃去请杜大夫过府,毕竟她于杜大夫有救命之恩。 杜大夫看在这份恩情之上,也不会让她置于危险之中。 衣裳浸满血污,早就粘在身上,杜大夫拿剪子轻轻剪开,萧谨修疼的“嘶......”叫出声。 幽幽醒来,萧谨修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屋子。 眼前一个大夫正在给他处理伤口,不远处坐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 正是昏迷前所见的女子。 或许是这个女子救了自己。 萧瑾修放心地闭上眼睛,任那大夫处理身上的伤口。 腹部处有一道深深的剑伤,皮肉翻飞。 时至现在,都还有血液在汩汩冒出。 伤口有些吓人,沈嫣然脸色煞白。 今日也算他运气好,遇上了她,要不然早就去阎王殿报到了。 见他醒转,沈嫣然忙凑上去:“公子可好些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谨某没齿难忘。”萧谨修想起身行礼,但又扯到了伤口,不觉''嘶''出了口。 沈嫣然连忙阻止:“公子快别起身,到时伤口又该裂开了。” “姑娘贵姓?待谨某伤势好些,必将重谢。” 沈嫣然笑道:“重谢不敢当,小女子只是举手之劳。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此处乃我家别苑,谨公子可放心在此处养伤,不会有人打扰。” 那个谨公子从她嘴里吐出,别样的好听。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我姓沈,谨公子叫我沈姑娘即可。” “沈姑娘好!”谨公子躺在床上朝她行了拱手礼。 “谨公子不必多礼!”沈嫣然随即又道:“这位杜大夫,杜大夫是信得过的。” “有劳杜大夫!”他又拱了拱手。 此时,红梅端着一碗药膳过来。 沈嫣然接过,极为自然的喂了起来。 透过食物袅袅的热气,沈嫣然如一个贤良的妻子,照顾着生病的夫君。 萧谨修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 出生在皇室,从来都是尔虞我诈,何曾有过此刻的温馨? 就是他娘,当今太后,对他都从未有过好脸色。 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是个普通的老百姓。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不必每日如在刀尖上跳舞,战战兢兢。 但是他不可以。 他是新帝,万事由不得他。退一步将是万丈深渊。 夜里,萧谨修发起了高烧。沈嫣然又是给他灌药,又是拿着湿巾给他降温。 “小姐,要不,您去睡会,奴婢守着谨公子就可。”红梅看着沈嫣然大大的黑眼圈,于心不忍道。 她家小姐,金尊玉贵,从来都是别人照顾她的份,何曾照顾过别人? 这个谨公子,何德何能?让她小姐通宵熬夜服侍一旁,就是家里的老爷夫人都不曾有过这种待遇。 “不用了,红梅,你去睡会。谨公子现在高烧不退,最是危险,我睡下也估计睡不安稳 ,还是不睡了。” “那我也陪小姐守在这里。总得有人打个下手。”让小姐一人同个外男待在一处一整夜,后果红梅想想就头皮发麻。 被烧得昏昏沉沉的萧谨修,隐约有一只娇嫩的小手,不停给他换着湿巾。 那只小手冰冰凉凉的,挨在灼热的脸上舒服极了。 他忍不住拿脸蹭了又蹭。 似一只大狗狗,莫名可爱。 他很想把那只小手攥在手心,贴在胸口。 他也如此做了。 黎明将晓时,萧谨修身上的体温才降了下来。 他睁开烧得猩红的眼睛,发现自己紧紧抓着沈嫣然的手,放在胸口。 他觉得有些羞耻,脸红得更是厉害。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又开始烧起来了。 沈姑娘的手纤细小巧,莹白发光,甚是好看。 萧谨修理智觉得要放开,不要污了人家姑娘的声誉;心里又十分不舍。 他心想,人家姑娘背着他下山,现在小手又被他碰,姑娘闺誉早就被他毁了。 待他病好了,就去她家提亲,娶了她回家。 沈姑娘眼圈发黑,很是吓人,估计折腾了一晚上。 她正在床头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 忽然身子往下一歪,眼看就要往床下倒去,萧谨修迅速揽在她的腰间。 沈嫣然吓得一怔,睁开眼睛。 见腰间有一只大手,脸色绯红一片。 “谨公子,还请放开我。”她羞涩道。 “刚谨某见姑娘要栽下床去,才......谨某唐突了。”萧谨修解释道。 “谨公子如此君子端方,岂会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公子不必解释。”刚才之事,她还是有些意识。 “谨某多谢沈姑娘的照顾,这次若不是有姑娘,谨某可能凶多吉少了。” 两人客气来客气去,两人都觉得拗口得很。 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第69章 沈家拒婚 “不知沈小姐可有婚嫁?若是没有,沈小姐觉得谨某如何?” 沈嫣然满面涨红,螓首低垂,“我年纪尚小,父母想多留我几年。” 她迅速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再次不好意思垂下眉眼,“公子天人之姿,自是极好。”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但还是清晰可闻。 萧谨修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无比雀跃。 “此次谨某有损沈小姐的闺誉。谨某想求娶沈小姐,不知小姐……?” 他的话说一半留一半。 “你仅仅只是有损我的名声吗?难道就没有一点别的?”沈嫣然眼里盛满失望。 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悦,一点点喜欢吗? 沈嫣然的心好似被伤到了。 萧谨修怔愣住,“别的?什么别的?” 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嫣然气恼道:“你是呆子吗?若只是负责,谨公子大可不必。” 若是仅仅为了闺誉,反正又无人知晓,嫁什么嫁? “我见到你心里就欢喜,想把你娶回家,做我的妻,日夜看着你,这算不算别的?” 萧谨修眼神茫然。 宋嫣然脸红的更加厉害,双颊隐隐发烫。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不成你问我父母去。”宋嫣然心底欢喜,但还是一本正经告知。 “可是我不知小姐家住何方?父母究竟是谁啊?” 大约可以猜出她的家世,只有那样的家庭,才能养出如此娇憨的女儿。 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 “我乃镇国公沈啸天的女儿。”沈嫣然声音小小,如蚊蝇嗡嗡。 果然没料错! 果真是沈国公的女儿! “等谨某伤好之后,必派媒人去贵府提亲。”萧谨修许诺道。 翌日半夜时分,别苑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黑衣蒙面,杀气腾腾。 沈嫣然拦在萧谨修的前面,喝道:“尔等何人,胆敢闯我镇国公的别苑?” 黑前蒙面人没有理她,只盯着沈嫣然后面的男人,阴恻恻笑道:“皇上躲在此处,让我等好找。” 沈嫣然瞳孔一缩,视线转向身后的男人,犹不可信,“你竟是皇上?” “嗯,朕是新帝萧瑾修。”他笑道:“朕曾告诉过你,朕叫瑾修。” 是啊,他确实说了他叫瑾修,但是沈嫣然根本不知新帝的名姓。 罢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大敌当前,需一致对外。 “你们想干嘛?”沈嫣然眼含警惕。 这就是前几日重创萧瑾修的人吧? 今日她在,他们休想再伤到他。 “尔等狂徒,现下离去,我不同你们计较,否则休怪我客气。”沈嫣然愠怒道。 “我好好怕怕哦!”为首之人阴阳怪气。 “要不,你同我一起回去,我就即刻就走。”男子继续调笑。 其他黑衣人闻言哄堂大笑。 “你……你……不要脸!”沈嫣然从未遇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大胆!无此小人,休要羞辱我家小姐。”红梅帮腔道。 “无耻之徒!给我滚,否则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杜鹃气得双目瞪得溜圆。 “就凭你?”男子不屑一顾。 面前女子瘦小孱弱,实在不足为惧。 红梅杜鹃警惕地挡在沈嫣然前面,不再逞口舌之快。 别苑所有护卫也被惊动起来。 这些护卫虽然都是些伤残,但曾经上过战场,也是凶悍无比。 “陛下,小姐,你们都躲远点,别伤着了。”红梅转头叮嘱道。 沈嫣然又拉着萧谨修往后退了几步。 陛下若是在他们的别苑出事,父亲难免受到牵连。 沈嫣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信号弹,点燃往空中抛去。 如烟火般灿烂,尖锐的叫声,和着亮光,亮透了别苑的上空。 “杀!速战速决!”黑衣首领下令。 所有的黑衣人不要命似的向萧谨修扑来。 萧谨修身上的伤,再次撕裂,鲜血染红了寝衣。 沈嫣然心急如焚。 她抽出身上的软剑,左躲右闪,拦住那些前仆后继的黑衣人。 右侧一剑从她肩上穿过,直接朝萧谨修刺了过去。 沈嫣然连忙举起手中的剑去隔挡,顺便一脚踹飞右边的黑衣人。 她与萧谨修背靠背,并肩作战。 沈嫣然把他当成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说不感动,定是假的。 他也由得沈嫣然保护。 只是见她危险时,才出手相助。 就是这样,沈嫣然肩膀还是被剑刺了两下,手臂也被划伤。 萧谨修心中发狠,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杀了那几个伤了沈嫣然的黑衣人。 伤他可以,但是伤沈嫣然不行。 “皇上,您伤势过重,这些宵小,还是嫣然来处理就行。” 沈嫣然哪敢劳动他的大驾啊? 若是出了意外,她就是千古罪人了。 先前不知他是皇上,以为是谁家的翩翩佳公子。 毕竟这样的穿戴,只可能出自勋贵之家。 大约一柱香功夫,镇国公沈啸天终于带着大批侍卫匆匆赶了过来。 经过一阵激烈的搏杀,黑衣人只剩下两个活口,已由侍卫押往大理寺审讯。 其余人等,全部被侍卫斩杀。 “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沈啸天跪地请罪道。 “不知者不罪!爱卿快快请起。”萧谨修虚扶了他一把。 “皇上微服臣别苑,也该知会臣一声,臣好派人保护。皇上却同小女胡闹,今日幸好未出意外,否则臣万死难辞其咎。” 若是死在镇国公府的别苑,他们都得被诛九族。 上面当权者只会追究他们保护不力。 “沈国公言重了。朕还得感谢国公生了一个好女儿,救了朕一命。否则朕早就九死一生了。”萧谨修笑道。 人家陛下是客套,沈啸天实难坦然受之。 只能谦虚道:“陛下,小女顽劣,胡打胡闹,哪里当得起陛下救命恩人之说。” “朕心悦贵府小姐,欲与爱卿结为亲家,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萧谨修一副志在必得。 “这些本该由长辈们同你夫妻商量,但是朕还是想亲口对你提,以显得更有诚意。”萧谨修补充道。 沈啸天诚惶诚恐,又再一次跪下请罪:“陛下,小女性子单纯,实在不适进宫侍候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他们夫妻从未曾想过要把女儿送进宫。 他们家地位也不需要靠女人去稳固。 自有爷们去战场上拼杀。 而且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里看似光鲜亮丽,实际不知埋了多少白骨。 他们可舍不得女儿去那吃人的魔窟。 自古以来,皇家无情。 他现在看来是喜欢你,但是那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何况后宫佳丽三千,美人无数,沈嫣然又能分得几分? 萧谨修闻言,面色阴沉,满脸不悦。 他还是高估自己。 “朕若是硬要呢?”萧谨修唇边笑意骤冷,一股冷煞的气息迎面扑来,皇室霸道尽显。 沈嫣然此时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是当今天子。 生杀予夺,只在他的一念当中。 惟恐他怪罪爹爹,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萧谨修是当今天子,整个天下都非他莫属,想要个女人,也要听别人推三阻四不成。 别的府邸削尖脑袋想把女儿送进宫。 他沈啸天倒好。 惟恐避之不及。 他若是硬要,沈啸天能奈他何? 他通知他,只是出于他的尊重罢了。 沈啸天惊慌失措道: “陛下,万万不可,不是微臣不愿。实是臣女被娇宠长大,不知世间险恶。若是进宫,必是早夭的命啊!” 萧谨修讥诮出声:“爱卿把朕的皇宫当成什么?” 龙潭虎穴亦或孽镜地狱? 沈啸天把头垂得低低的,心想,当作什么,就是人间地狱呗。 “不管国公爷同不同意,嫣然朕娶定了。回宫!”萧谨修冷冷抛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而去,毫无一丝的商量余地。 第70章 嫣然定亲 沈嫣然满怀心酸的扶起父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丧气站在父母面前。 “嫣然啊嫣然,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个魔王。”沈啸天无奈道。 沈嫣然满心后悔,眼眶泛红:“爹,我真不识得那人。” 她若是知晓,她必不会去招惹。 “罢了,罢了,为父尽快为你挑选一门婚事,你若是成亲了,陛下也不好抢夺人妻。” 陛下现在旨意还没下,趁这个空档,他定下亲事,陛下也拿他无可奈何。 虽难免会对他有意见,得罪于他,但与女儿性命相比,那些不值一提。 “再过几日,秋闱放榜,爹爹自会替你从寒门学子当中选一个合适的夫婿。” 沈啸天想在榜下捉婿。 他先出去打听了一圈,发现许清和在众学子之中,名声最好,学识最高,家中也人口简单,就是家境贫寒。 贫寒不可怕,到时他让夫人给女儿多些陪嫁,自是可行。 他又让手下去试探了一下许清和的口风, 得知许清和目前单身一人,家中无妻妾通房。 甚为满意。 又是请他入府一述。 许清和看着镇国公府那豪华奢靡的宅院,迷花了眼。 得知镇国公府有意将嫡亲女儿嫁予他。 他腿都有些发软,仿若被天上的馅饼砸中,飘飘然。 此时,他哪还会想起家中的那个表妹。 他立刻应允并立下誓言:“若得沈小姐为妻,是小子三生有幸。小子此生必会一心一意待沈小姐,必不纳妾,永不负她。若是负她,便教我……” 他的誓言还未说完,就被沈啸天阻止了,“好了好了,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又何必发重誓呢?” 沈啸天见他谈吐文雅,玉树临风,满意得不行。 又见他立下誓言,更是觉得此乃一佳婿,极为难寻。 屏风后的沈嫣然见许清和身如修竹,干净清隽,气质出众,瞧着也十分惹眼。 虽然比萧谨修差了一些,但是父母满意,不会给家族带来灾祸,也就点头同意。 许清和告辞离去时,秦夫人笑吟吟道:“嫣然,此子可还中意?” 陈嬷嬷在旁打趣道:“此子还行,虽是书生,但是胳膊腿都挺有劲的。” 就差明说,床上功夫应该了不得。 沈嫣然满心失落,虽许清和确实不错,但是同萧谨修那种极品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只能说是将就。 她突然就觉得特别膈应。甚至莫名有些憎恨萧谨修。 若不是他,她的亲事也不可能就这么仓促定下来。 她心里冰冷一片,又不得不回答母亲:“阿娘看着办吧。” 反正是将就,她又哪里提得起热情。 秦氏见女儿不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得紧,劝道:“嫣然,娘知道你心里没法接受,不是爹娘不愿让你嫁萧谨修,实是不愿你去送死啊。” “许清和也不差,在许府,都是你当家作主。若是你有事,父母也能照看一二。而锁在深宫内苑,父母鞭长莫及。”秦氏语重心长道。 沈嫣然哽咽,她何尝不知父母的苦心。 可是她这颗心,从见到萧谨修开始,就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 一眼千年,说的就是她。 除了那人,其它都是将就。 “娘,您看着安排吧。”她狠心斩断一切。 既然无缘,那就断得一干二净。 定亲那日,沈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那日也是放榜的日子。 当小厮激动禀告:“国公爷,夫人,姑爷高中了,榜首,高中状元了。” 沈家一向不被京中贵人瞧得上眼,嫌弃他们泥腿出身,粗鲁,现下出了个状元,看谁敢说他们沈家没文化底蕴? “好好好!我家也出个状元了。老天待我沈家不薄!哈哈哈……”那笑声发自内心的喜悦。 秦氏附和道:“我沈府今日双喜临门,所有下人多发一个月工钱。” 所有下人连忙行礼道谢:“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觅得良婿。” 整个厅堂喜气洋洋。 唯有沈嫣然神情落寞。 许清和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最近真是运气太旺了,先是被国公爷相中,做了他家的女婿,然后又高中状元。 这些都仿若梦中。 他沉浸美梦之中,久久不愿醒来。 而皇宫养生殿中,萧谨修听说沈国公竟是把女儿许给了许清和。 萧谨修狭长幽黑的眸子变得狠戾。 手边的茶盏被他拂到了地上,茶水四溅。 内侍们都垂首而立,噤若寒蝉。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冷厉的声音从那薄唇之中溢出来,颇有咬牙切齿之感。 依萧谨修平常的性格,忤逆他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 但是这是心爱女人的父亲,杀又不能杀? 那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嫣然嫁许清和那厮? 他不甘心。 他刚登基不久,其他皇亲国戚虎视眈眈,逮住一点机会,他就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而外邦那些蛮人,正在瞅准时机,趁他朝局不稳之时,看是否能啃下他一块肉。 所以他现在急需镇国公及宋将军这样的得力武将,替他守住门户,不让那些外人染指他的江山。 他本不想此时娶妻,沉迷女色,但是既然遇上了,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缘份。 但是镇国公却避他如蛇蝎。 他越想越气,越气愤越郁闷,无心再批改案上的奏折:“拿酒来!” 张内侍劝道:“皇上,您前几日才受重伤,太医告诫不可饮酒......”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谨修打断:“朕喝点酒,还要受你这阉人管控不成?” 语气恶劣! 张内侍吓得立刻跪下:“不敢!皇上恕罪!奴才也只是谨遵太后娘娘叮嘱。” 那个女人,虽是他的亲娘,可是何时有过温情? 此时,那女人又何必假惺惺呢? 只有他的父皇,爱屋及乌,排除万难,也要把这皇位传给他。 可是唯一爱他的人都不在了,不在了! 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心悦的女人,也要弃他而去。 他满心凄凉。 “那还不快去拿。”萧谨修怒喝道。 片刻之后,张内侍手里就提着一壶酒过来了。 萧谨修抢过他手中的酒壶,直接往嘴里灌,没有平时的半点文雅矜贵。 越喝越清醒。 他又要来一壶酒。 张内侍又出声阻拦道:“皇上,万万不可再喝了。” 萧谨修哪会听他的,我行我素。 蓦地,他感觉身上燥热不堪。 “张德子,你这酒里加了什么东西?”萧谨修训道。 张德子哭丧着脸:“皇上,奴才也不知。此酒乃太后娘娘拿来的。” 此时殿外传来郑曼茹娇滴滴的声音:“皇上,臣女给您送了两碟子下酒菜,还望您喜欢。” 郑曼茹乃太后郑氏的亲侄女,处心积虑想嫁萧谨修为妻。但是萧谨修未曾松口。 现在喜欢沈嫣然更是不会答应。 萧谨修在镇国公府别苑的狠话,传到了郑曼茹的耳中。 她危机顿生。 也就有了这次的药酒。 萧谨修不耻她这种行径,暴怒:“滚!” 说罢,把手里的酒壶砸了过去,酒壶从她耳侧擦过,留下一道红红的划痕,落在不远,''吧嗒''一声,四分五裂。 “皇上,您这又是何必?你已中了‘房中欢’,无解药,一柱香之内,需得同女子圆房,否则将爆体而亡。”郑蔓茹志在必得劝道。 萧谨修气愤道:“滚!滚!朕就是死,也不愿同你这蛇蝎女人合体。” 张内侍只得上前,面无表情道:“郑小姐,请!” 张内侍朝几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侍女二话不说,架起郑小姐就往殿外走。 郑蔓茹扭过头,不甘道:“陛下,不尽快同房,您会没命的。您让臣女留下吧。” 第71章 中药发疯 萧谨修蹒跚着朝宫外行去。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萧谨修翻墙进入沈嫣然的院落时,沈嫣然正准备就寝。 眼前的男人,酒气熏天,眼睛通红,似一头欲发狂的雄狮。 沈嫣然往床里边缩了缩,有些胆怯:“皇上,您怎么到了臣女的院落?” 萧谨修见沈嫣然一身雪白的寝衣,愈发燥热,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吞咽入腹。 他攥紧拳头,指尖陷进掌心,才清醒少许。 说出的话却可怜兮兮:“嫣然,朕中了‘房中欢’,无药可解,一柱香之内,必得同房,否则必将暴体而亡。” ‘暴体而亡’四字咬得格外的重。 沈嫣然惊恐之色更甚,往床里退了退。 “皇上,您别乱来......” 陛下这是何意思? 这......这......是想干啥? 他中了药,跑到她这里干啥? 莫不是......把她当作解药? 她更加惶恐,惊惧不已! “皇上,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喊人了?”沈嫣然声音颤颤,牙齿上下磕碰。 萧谨修一步步朝床前行去。 可怜巴巴道:“嫣然,你可怜可怜朕可好?朕难受。” 沈嫣然缩成小小一团,屁股一点一点往后挪。 “陛下,您……可别乱来。来人呐!快来人......”她惊得花颜失色。 萧谨修此时已失去理智,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你沈嫣然是朕的,是朕的。” “陛下,你别这样好不好?”沈嫣然见硬得不行,只得来软的。 可是不起丝毫作用,萧谨修置气道:“我为何不能这样?朕好声好气同你们商量,你们何曾听过?现下你衣冠不整,同朕待在一处。看那许清和还愿不愿意娶你?” 随继道:“是朕先遇见你的,你是朕的。谁抢,我定不轻饶!” 说罢,吻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沈嫣然连忙伸出双手推拒。 可哪里又推得动? 他把那多事的双手钳制在她头顶。 只听‘嘶啦’一声,寝衣竟是被身上的男子扯烂。 沈嫣然嘴唇被堵住,左右摆动脑袋,发出呜呜呜的呜咽。 萧谨修另一只大手在她的身上煽风点火。 一行清泪从沈嫣然的眼中顺流而下。 烫得上方的萧谨修揪心般疼。 萧谨修柔声哄道:“嫣然别哭,朕定会负责的。朕心悦你啊。” “今日郑蔓茹那女人给朕下了药,朕只想要你。其他女人朕谁也不想碰,你成全朕,可好?” 他细细吻掉她脸上的泪痕。 沈嫣然怔愣。 原来她这天降横祸都是那个郑小姐造的孽。 撕裂般的疼痛把她散乱的思绪收了回来。 男人如那饿了许久的猛兽,恨不得把女人囫囵吞下去,以慰藉早已饥饿辘辘的肠胃。 他喃喃道:“嫣然,嫣然,你真美……” 这么美好的女人终于是他的了。 此刻他那空着的心方才填满。 从来没有哪刻如现在这般让他心情愉悦。 就是登基的那一刻都未能。 萧谨修掐着沈嫣然纤细的小腰,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 洁白如玉的脖颈上覆盖着乌黑的墨发,一身雪白的凝脂无半点瑕疵,萧谨修醉溺其中。 沈嫣然惨然一笑,现在失身于他,再不想嫁他,已是不可能。 萧谨修吻了吻身下的女人:“我明日就派人来提亲,必不会弃你于不顾。” 只能期盼这个男人不让她独自面对暴风骤雨。 萧谨修见沈嫣然不再推拒他。 这一发现让他欣喜交加。 他轻轻咬了一下女人那透明的耳廓。 更是如出笼的猛兽,肆无忌惮。 两人如那新婚燕尔的夫妻,闹到了天亮。 沈嫣然隐约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嫣然,你这小妖精,朕舍不得离开你,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但她累得实在厉害,眼皮沉得睁都睁不开,一觉睡到了下午。 可是等到了太阳落山,余晖从院中最后消失。 也不见有人过来提亲。 沈嫣然心内一片黯然。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自从得了她的身子,那个男人就如人间蒸发。 然后不久就听见皇上娶了皇后。 这一刻,沈嫣然心如死灰。 此时,她才惊觉,她的月事竟是有许久不曾来过。 她偷偷给自己把了脉。滑脉啊! 这一刻她恍然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很想一碗毒药让自己去了。 但又舍不得她的老父老母以及腹中的胎儿。 虽然那个男人负了她,可是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与她骨肉相连,血脉相连,是她最亲的亲人。她怎么都下不去手。 那段时间,她肉眼可见的瘦弱下去。 父母亲以为是皇上成亲将她击溃,就想着她成亲了,或许会逐渐忘却那人。 于是火速安排了她与许清和的亲事。 新婚之夜,她将许清和迷晕了,然后脱光了两人的衣裳,在彼此身上掐出了许多青痕,从而蒙混过关。 后面顺理成章有了身孕。 而这就是沈嫣然唯一的子嗣许南兮。 那一夜许清和毫无印象。 即使他再怀疑许南兮,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后来皇上明里暗里许诺,威胁,他更是不敢碰沈嫣然。 再后来,他发现那龙椅上的男人似乎有些陌生,不再关心他的妻子。 甚至后来,皇上隐晦暗示他,他该换妻了,许嫣然该死了,并给了他一包毒药。 他辗转了几道手,到了他的妾侍李氏手中,他借了李氏的双手,要了沈嫣然的性命。 李氏那个蠢货至今还在自鸣得意,她当初的好手段。 其实不知,这幕后的推手,竟是他这只黄雀。 凭着这个,后来他的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一直坐到如今炙手可热的正二品。 许清和清楚他能做这个户部尚书,并非他的能力比别人强上许多,而是因为他的前妻沈嫣然。 至今他都糊涂着,皇上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 前期对她的妻子关怀倍至,赏赐如流水般进入他的府邸,后来为何又要杀了她? 他也不敢去深究。 有时知道越多,人就会死得越快。 就是沈嫣然这个女人,可惜了。 他刚开始确实有想过好好同她过日子的。 他曾经于她的睡梦中抚摸着她的面容多次低叹:“若是你没有招惹那位该有多好。” 她家世、身材、样貌处处都是赛过李氏那个女人,比李氏更适合当一个世家的当家主母。 毕竟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人,哪会有差的? 李氏那副皮囊让他着迷;她那曲意逢迎,让他大男子的虚荣得到极大的满足。 但是在才学和见识方面还是逊了沈嫣然一大截。 第72章 逃出生天 这厢,宋迟抱着许南兮一路在密道中疾驰。 今日夫妻能活着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出来,真是得感谢兮兮的亲生父亲。 若不是他指出这条密道,他们这几人肯定都得报销在那宫里。 要想出宫,几乎希望渺茫。 “将军,你放下我吧!我可以自己走的。”他今日也累了一天,她舍不得他累着。 “夫人轻飘飘的,哪里累得着你夫君。”他的心现在都不踏实,人在怀中,才觉安稳。 许南兮双手抚上男人的脸。 脸庞轮廓立体似刀削,眉眼深邃,密道虽漆黑一片,但他的眼眸却如同狼崽般发着亮光。 今日她就差点同这个男人天人永隔了。 她自言自语:“将军,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语气带着无限的眷恋。 这个疼她入骨的男人,她真不忍心抛下他,独留他一人在这世间孤苦煎熬。 妻子那双柔荑在脸上不停抚着,就像一片羽毛在他心间轻拂,弄得宋迟心痒痒。 也不顾身后侍卫跟着,轻轻在妻子脸上嘬了一下。 “嗯。”宋迟心情愉悦,轻笑出声:“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沉重的心情倏地烟消云散。 寂静的地道里,那一下‘吧唧’声,尤为响亮。 沈枕月嚷嚷道:“姐夫也真是的,我们都在呢。也不怕污旁人的眼。你们要亲热,就不能稍等会么?” 许南兮把脸藏在宋迟的脖颈下,灼热的气息喷洒其上。 宋迟口水在口中分泌,喉咙里都跟着发干发紧。 他斜瞥了沈枕月一眼:“觉得受不了,你也找一个去。” 炫耀之意实在明显。 沈枕月堵气道:“我明日就找去,好似就你能找到似的。” 气氛一瞬轻松许多。 凌云凌锋眼里漫出笑意,他们将军还真是生猛,当着他们的面,竟是同夫人亲热起来。 吉祥如意脚步似轻快许多,带着劫后余生的欣慰。 许南兮羞意更浓,挣扎着就要下地。 宋迟暗哑的声音在密道响起:“兮兮不必理会他们。” 又紧了紧怀里的女人,我行我素往前疾行。 许南兮低低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轻笑出声,“有力气了?存着。” 许南兮:“……” 存着? 存到哪里? “到时别说又没力气。”头发丝都似乎透着欢喜。 许南兮蓦地想起那日房中之事,脸色绯红。 过后许南兮才恍然大悟,宋迟太阴险狡诈,床上有多昏了头。 其他几人恨不得堵住耳朵。 话中规中矩,但还是让人浮想联翩。 连同他们似乎都有些口干舌燥。 半个时辰左右,几人走出地道。 出口处竟用一石板作门,轻按机关,石门缓缓开启,竟是枯井井底。 井底枯萎的草木都齐膝高,来年春天估计又是春意盎然。 凌云一个纵身从井底跳了出去,警惕地环顾一圈。 “咕咕,咕咕。”做了两声鸟叫声。 凌锋几人纷纷跳出来。 得已重见天日,许南兮眼睛微眯,似乎有些睁不开。 宋迟扶着许南兮站稳。 此为大觉寺后山山脚下,四处荒芜,不见人影。 许南兮小声提醒:“将军,外祖家别苑就在附近。” 沈枕月才想起,自家确实在此处有一座别苑。 她也正发愁怎么回去。 “走。先去别苑吃点东西,休息片刻。”宋迟安排。 众人这时才发现已是饥肠辘辘。 许南兮又惊又吓,早就忘记吃饭这回事。 肚子也适时发出''叽咕''声。 宋迟轻笑出声,拉住许南兮的手,率先走在前面。 沈枕月快走几步于前面引路。 一柱香功夫,众人就来到别苑。 说来也是巧合,此别苑也是许南兮爹娘定情之地。 大家沉默地喝着茶,等着厨房膳食。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膳食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许南兮:“我们赶时间,大家都坐下一起吃吧。” 见许南兮如此说,大家也不客气了。 “多谢夫人,那我们就不客气。”凌锋凌云拱了拱手道。 吉祥如意也欠了欠身,算是道谢。 许南兮客套道:“今日让大家跟着担惊受怕,是南兮的不是。各位的深情厚谊,南兮永生难忘。” “表姐,我们今日没做什么。”只不过是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她没好意思说。 “不管怎样,众人能进那样的地方,与我共生死,南兮就感激不尽。”许南兮现在都觉得心有余悸。 沈枕月好奇道:“说来也奇怪,今日到底是谁害表姐?” 他们也想知道。 凌云气愤道:“肯定是萧彻,自己得不到的,也要毁掉。” 大家默了默。 他的确有这样做的企图。 凌锋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不敢!他还指望将军和镇国公爷。” 沈枕月却冷笑一声:“能知道这个辛秘的,必是皇室之人。他想搅浑这潭水,从中得利。” 如今朝局稳定,全是龙椅上那位说了算。 吉祥附和点头:“能拿出千年冰丝网的必是非富即贵之人。” 如意气哼哼道:“他们想我家夫人出事,将军一气之下做出不理智行为,他从中得利。” 宋迟掀了掀眼皮,瞟了如意一眼。 视线又转向身旁的妻子,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 如意还真是了解他。 若是妻子出事,他说不定真会宰了龙椅上那位。 或许作局者也是如此想。 究竟是谁引他入局? 沈枕月道:“若是表姐出事,我都会杀了那位,更不要说姐夫了。” 许南兮闻言,感动不已,给枕月夹了她最爱的鸳鸯炸肚。 “想我家夫人出事,天下大乱,非北齐莫属。”凌锋夹了一块红烧肉狠狠咬着,仿佛那是始作俑者。 “这样的话,除了龙椅上那位,谁都有嫌疑。”凌云道。 沈枕月却道:“龙椅上那位,心思深沉,说不定正好趁机绞杀我们两府,收回兵权。” 宋迟指尖屈了屈,晋元帝偏偏妻子出事那阵找他,还是老话重提。 确实不安好心。 又忆起赐婚那日,他犹豫许久不决,似乎并不乐意他们两家结亲。 宋迟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妻子梦中的屠戮要提前了? 他们一计不成,便会再生一计。 吉祥乐了:“除了我们两府,谁都有可能。” “他们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想到,我家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可以逃出生天。”如意摇头晃脑,有些庆幸又有些得意。 “嗯,当时,皇宫绝对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跳。”说到此处,沈枕月打了一个寒颤。 许南兮催促:“大家都快吃。将军需去宫里扫尾。”他们莫名其妙出宫,上面那位查到,必会起疑。 大家不由自主加快了吃饭速度。 第73章 沈府密谋 膳后,大家兵分三路。 宋迟带着凌锋凌云去宫中处理扫尾事宜。 吉祥如意护着许南兮先回了将军府。 沈枕月也跟着去了镇国公府书房。 此时宋家男儿早就齐聚一堂,气氛有些凝重。 沈枕月陪着许南兮一走就是半天,音讯全无。 多半两人已出事。 宋迟也不见人影。 众人静坐书房,心中惶恐不安。 沈飞扬,不停进进出出,一脸焦虑问门房,“小姐可回府?” 门房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得不恭敬答道:“三少爷,尚未回府。您已问了八遍。” 沈飞扬厉喝道:“问你就好好答就是。扯别的干甚。” 门房苦笑,这算不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那条小小的池鱼。 他忙垂首应道:“是是是!三少爷教训的是!” 此时府外传来马儿扬蹄的‘哒哒’声,在这空旷静寂的街头格外清晰。 沈飞扬身子一顿,抬眸朝府外张望。 门卫惊喜道:“小姐回府了!” 他终于不用面对这个煞神了。 沈飞扬描了妹妹一眼,沈枕月仍是着赴宴时的衣裳,眼皮红肿,神情疲倦,身上也无血迹什么的。 他那颗吊在半空的心,放了下来,抱怨道:“为何才回来?” “有事。哥,你等了我许久?” 这不废话吗? 难道门口西北风好喝? 但此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枕月一踏进书房,所有人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见她完好无损,不由齐齐舒了口气。 “枕月,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急性子沈飞扬都不待沈枕月坐下,就开始发问。 沈枕月环顾四周,看向祖父。 沈啸天视线扫了书房上下,“但讲无防,这些都是镇国公府忠义之士,对我府忠心耿耿。” 福伯老泪纵横,有感激和认同的自豪。 其他几位贴身侍卫,皆挺直了腰背,高昂着头。 彰显他们的骄傲。 沈枕月这才缓缓坐下,抿了一口茶,幽幽道:“龙椅上坐着的是个冒牌货。” 这个消息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这……是真的?”沈超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枕月沉重地点了点头。 沈啸天面露惊讶,催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表姐今日被引去了禁宫,陛下竟被锁在那里。” 众人心情跌宕起伏,又惊骇不已。 沈超等不及,“那你们是如何出得来?” 禁宫传说几乎家喻户晓。 他们当然也听到只言片语。 都说踏进禁宫,就等于一脚迈入鬼门关。 沈枕月再次爆料:“南兮表姐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一连串的消息,沈啸天被震得脑袋一片空白。 自己女儿沈嫣然何时竟同陛下牵扯不清?他竟然蒙在鼓里。 沈枕月补充道:“表姐不是这个冒牌货的女儿。” 也就是被锁在那个禁宫的真天子的女儿。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犹如炸弹,所有人都晕晕乎乎的,呈呆滞状半天合不拢嘴。 书房一时气氛凝滞,谁人也没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 沈啸天忽然忆起自家女儿在陛下大婚之时,那绝望的神情。 难怪! 沈嫣然会像天塌了似的。 沈啸天恨不得冲进禁宫,把那男子千刀万剐。 他家千娇万宠的女儿,竟是糟蹋在那个禽兽不如的手里。 也难怪许清河这个女婿一直对许南兮忽视彻底。 就似不曾有过这个女儿一般。 一切都那么明了,只是他以前没有深究而已。 沈黎倏的站起来,满脸气愤:“我去宰了那个狗日的。” 他自责不已,那个乖巧懂事的妹妹,毁在那人渣手里,他们这为人兄长的竟然全然不知。 沈靖也猛地拍了一下案几,气愤填膺,“我们一起去。” 沈啸天怒喝道:“都给老子坐下。” 沈超追问:“枕月,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是啊,他们这一群人又是怎么出得来? “是南希表姐的父亲,指给了我们一条密道。”沈枕月心有余悸,“那条密道直通大觉寺后山的枯井。” 沈飞扬跃跃欲试,“我们今晚就去探探。” 沈啸天瞥了他一眼,“都给我老实待着,谁也不许去!” 沈靖颇为赞同:“一切等宋迟来了再说。” 沈愈心里也痒痒的。 沈啸天仿佛知道他们的心思,冷冷开口道:“若是你们不想家族覆灭,就尽管去!” 是啊! 若是被逮到,家族都会连根拔起。 大家心里惊惧不已,忙压下这个念头。 “祖父,您知道这是何人所为吗?”沈愈虽然问得无头无脑,大家都明了他的意思。 “谁想置南兮表妹于死地呢?”沈飞扬喃喃道。 沈靖道:“这人心思何其歹毒。若南兮出事,宋迟必会追查到底,禁宫的秘密也会不胫而走。” “我们两府都会竭尽全力为南兮报仇雪恨。天下必将大乱。”沈黎后怕不已。 沈啸天老神在在,“谁是得利者,必定是他干的。” 沈超还是疑惑道:“谁都有动机。” 他指了指皇宫方向:“那位早就想收回我们两府兵权。只是不知从何处下手而已。” 所以拿南兮开刀是最为可行。 但是此举有个后遗症,若是不成功,必被反噬。 且他目前心虚的很,但是他留着那位真龙天子,又是何目的? “那些皇子也有可能。毕竟浑水好摸鱼。”沈黎道。 沈啸天思忖许久:“这些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他们今日拿南兮开刀,明日就有可能拿家里女眷开刀。天下将乱,她们必须送离。” “枕月,你也走!”沈啸天安排道。 沈枕月昂着头,倔强道:“祖父,我不是弱女子。我跟在您身边。” 祖父还一直把她当做一朵温室花,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或许是不想她沾染世俗的尘埃。 但是身为镇国公府的嫡女,岂能袖手旁观? 沈黎想着女儿的武力值,阖府上下就没有打得过她的,他的嘴角抽了抽,劝道:“父亲,就让枕月留下吧。” 至少危机时刻,也能助他们父子一臂之力。 沈飞扬同意父亲的建议,帮着妹妹求情:“祖父,您就让枕月留下吧。” 其他人也眼巴巴的望着沈啸天。 沈啸天无奈道:“枕月你若想留下,须得为大局着想,不可莽撞。” 沈枕月哪有不答应之理? 连连颔首道:“祖父您放一百个心,我一切听从祖父和父亲的。” 沈啸天这才满意,又道:“我们须同宋迟演一场大戏,这样才方便把南兮她们送走。” 沈飞扬一脸的兴致勃勃。 他摸着下颔,答道:“这个我在行,割袍断义,妻离子散。” 外面茶楼说书先生天天讲这些玩意,这叫他们亲自演上一演,岂能兴趣不高? 沈啸天捋了一下胡须:“此事须得瞒着家里女眷。” 家里女人对南兮心肝宝贝似的,宋迟负了她,家里女人必会剐了他,那样才是真正的情感流露。 才不会被那些人精察觉。 沈枕月若有所思:“祖母该会伤心了,大伯母估计会拿刀去砍了宋迟。” 沈啸天一脸神秘莫测,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枕月都有点同情家里女人。 她又缩了缩脖子,事后她们要是知道实情,会不会连她也砍了? 沈愈笑得一脸的诡异,“那我们是否可以光明正大揍宋迟一顿了?” 此子还在想着报仇之事。 沈超兴致高昂:“此次枕月加入我们,定会打得宋迟那厮哭爹喊娘。” 沈靖瞧着这几人如孩童般幼稚,哭笑不得。 别到时又被捶的鼻青脸肿。 第74章 平妻人选 这厢,宋迟找到负责登记皇宫的禁军,又是散银子,又是请他喝酒,才把他们几人出宫名字补了上去。 宋迟已是疲惫不堪。 他又朝着镇国公的书房而去。 刚行至门口,就被侍卫拦下,“宋将军,请稍等!容我等先行禀报。” 侍卫正欲推开门,福伯笑眯眯的走过来,“宋将军,国公爷早已等候您多时!” 福伯是镇国公沈啸天贴身近侍,跟着沈啸天出生入死,是沈啸天的左臂右膀。虽名为近侍,却犹如亲人。 所以相识之人都对福伯尊敬有加,从不敢怠慢。 宋迟向福伯拱了拱手,“多谢福伯!” 随即迈步进入书房,先是恭敬一礼,“孙儿来迟,让外祖父多等,还请见谅!” 又见各位亲戚都在,于是一一见礼。 福伯又端来一张椅子,宋迟这才坐下。 今日出了这等事,大家心事重重,也都没去安寝,便商讨着后续事宜。 “迟哥儿,你如何看今日之事?”沈啸天面色凝重。 “那歹人引南兮过去,是陷她于万劫不复之地。也是抱着拆散我夫妻二人之意。”  宋迟眼眶微红,“一计不成,必会再生一计。不拆散我夫妻二人,又岂会甘休?” 沈啸天颔首,沉声道:你明白就好。后续你有何打算?” 宋迟沉沉道:“孙儿想把家里老老少少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孙儿才能放手一搏。” 沈啸天道:“送走必须要有正当理由,你可想好?” “孙儿再假成亲一次,娶个平妻,是否可行?就是这个平妻人选,实在难定。”宋迟面露难色。 “你先前在堂上驳斥外邦公主,不娶平妻。现在又出尔反尔,威信何存?”沈啸天脸上似笑非笑,没说赞同,也没说反对。 军中之人,最重威信。 宋迟道:“威信同南兮的性命相比,不足挂齿。您可还有更好的方法?” 沈啸天摇头。 他们商讨了半天,又要使两府决裂,又要使女性气走,唯有此法最佳。就是担心宋迟不接受。 沈枕月见有机可乘,双眸闪烁:“姐夫,你看我是否可行?” 沈枕月毛遂自荐。 一则她对宋迟没有企图之心,再则她武艺高强,能同他并肩作战。 自认为她是一个完美对象。 闻言,沈黎马上拒绝道:“不行,我不同意。枕月,你若是胡搞,就同你母亲一块走。” 他一想到女儿被母亲,妻子怒斥的场面,就头皮发麻,哪里还敢让她参与? 沈啸天一想到家里鸡飞狗跳,也有些心惊肉跳。 他的头也摇的像个拨浪鼓:“你若是参与,闺誉没了,以后更是嫁不出去。” “万一别的女人假戏真做,有你们哭的,那我姐怎么办?至少我不会对姐夫动心思。”沈枕月撇嘴道。 若真是这样,她姐该多伤心。 想着囡囡那红肿的双眸,沈啸天心都碎了。 大家一致向宋迟望去。 宋迟高举右手,信誓旦旦说:“我保证此生只爱许南兮一个。若违此誓言,定叫我不得好死……” 沈啸天打断他:“好了好了,你对南兮一心一意,我们岂会不知?” 沈飞扬冷笑道:“你宋迟魅力无穷,京中贵女趋之若鹜,若是人家攀上你平妻之位,哪会轻易放手?难道要我表妹同别人共侍一夫不成?” 沈愈补充道:“我家表妹那么单纯善良,必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此话说的沈啸天、宋迟都不由得心寒胆战。 先想保护她,结果反而害了她。 这时,沈枕月得意洋洋的站了出来,“唉!我都说了,我是最合适人选,你们就是不信。” “你不会同你表姐抢男人?”沈超犹不相信。 实在是宋迟太招女人喜欢。 由不得他怀疑。 沈枕月气笑了,“大哥把小妹我当成什么人了?” 大哥是低估了她的人品,亦或高估了宋迟的魅力。 她岂会同表姐抢男人? 若是这般,她都会鄙视自己。 沈靖道:“你不想要你的闺誉了?这辈子你也别想嫁人。” 沈枕月摸摸下巴,笑靥如花:“这辈子不用伺候夫君公婆,我还乐得自在呢。” 沈啸天还是犹豫不决。 “我不同意!” 他沈家女儿岂能留在家中做老姑子?! “反正本姑娘又没打算嫁人,老姑子又何妨?”沈枕月满不在乎,“若是京中有人说三道四,那我正好去边关同你们平蛮夷去。” 这才是沈枕月一直的小心思。 她实在不喜京中规训慢慢磨平她的棱角和枝杈,沦为大多数女人一样,在后院争得一个男人的几分宠爱。 沈枕月环视一圈,无人响应她的提议,不由有些泄气。 可惜了。 她咂了咂嘴。 好似又错了过一次当老姑子的机会。 她眼底掠过一抹遗憾之色。 无奈摊摊手道:“只要你们找到合适人选,那我也无所谓。” 见商议不出个一二三来,大家又都面露疲色。 沈啸天挥了挥手道:“时辰不早啦,各自先去歇息!人选之事,改日再议!” 宋迟洗漱好回到主屋,许南兮斜斜倚靠在床头,早已沉入梦乡。 她等待着丈夫多时,实在扛不住,歪在那里,就睡了过去。 面容恬静,颇为乖巧。 好似今日白天发生的一切,对她不曾有丝毫影响。 宋迟怜惜地把她放平,小声道:“困了就早些睡,不必等为夫。” 许南兮困得眼睛只睁开一条小缝。 见是宋迟,熟悉地往他怀里一滚,双手蜷在他的胸口,如婴儿般安逸地待在母体之中。 他轻轻的吻了她的额角一下,又不忍心打扰她的睡眠,没敢再继续下去。 鼻息轻轻浅浅呼在他的脖颈,有些痒痒。 唇角勾起,笑意温柔。 心从来没有此刻般安宁。 他把胸前的女人往自己怀里搂紧了些,似乎想要揉碎在骨血里。 “夫君,把我放开些,我都快憋死了。”声音娇娇弱弱,又带着睡梦中的暗哑无力。 宋迟眼中某些东西被点燃起来,正‘凶恶’地盯着她,“夫人可醒了?” 不醒也没关系,有些权利还是可以照常行使的。 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她的双眼仍然紧紧阖着。 本想放过她的,奈何身体的灼热已被点燃,心潮起伏,久久下不去。 他伸开双手,把她的脸从他胸前捞起。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鼻尖抵着鼻尖。 他的眸子激烈动了一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第75章 夫妻燕好 他扣紧她的后脑勺,有些急促,似乎忍耐许久。 他凑近那觊觎许久的红唇,还是如初次般甜甜的,软软的,令人尝之入瘾。 因在睡梦中,许南兮的双手软绵无力,轻轻推拒几下,不像拒绝,反倒更像邀约和撩拨,推在他胸口,令人发疯。 许久,他才放开她的唇,辗转她的脖颈,啃噬着她的耳垂。 她嘤咛出声,“夫君,你怎么又进入了我的春梦?” 嘻嘻笑声不停,貌似非常享受,又躲闪了几下,“夫君,你好坏呀。” 尾音旖旎,如一只软软的小猫爪子,正摁在他的心尖上。 “夫人乖,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夫君在爱你呢。”他小声哄慰着。 他有些迫不及待。 虽不似初次般流着鼻血,但体内的血液仿似沸腾。 女人梦呓,“夫君,你又要耍流氓了吗?” 宋迟白日里,一副冷漠孤傲的模样。 可在床上,有着不可与人言的怪癖,刚才“流氓”二字,便触动了他的那根筋。 他哪里还耐得下心思慢慢解,只听嘶啦一声,小衣碎成了几片。 女人似乎弄疼了,不安的扭动身子。 “夫君……”她软声叫着。 “囡囡,再叫一声。”他的鼻尖摁着她的鼻尖,低哑道:“再叫一声,为夫爱听。” “囡囡”如叫女儿一般亲热,似乎疼到骨子里。 “囡囡”其实是他听沈啸天唤许南兮时,偶然间听到的,从此刻在他的心里。 他早就在心里暗暗决定,如有女儿绝不叫“囡囡”,这个名字是独属于他妻的。 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又柔软地唤了他两声,“夫君,夫君。” 身上的凉意,让她瑟缩了一下,抱怨道:“夫君,我冷……” 宋迟轻笑出声,格外魅惑,“囡囡,乖,很快就不冷。” 她确实很快就不冷了。 只因有一具火炉贴在她身上,让她不得安宁。 她嘻笑出声,“你......真是太不老实,梦中还兴风作浪,不过,我喜欢。” 宋迟胸腔抖动,也只有这般时候,才可听到她心底真言。 她又喟叹了一声,“许云惜还说你不中用,我就说她是胡说八道。果真,我没说错。” 宋迟如受到鼓励般。 整个帐幔,振荡得似遭受狂风骤雨。 许南兮嘻嘻笑着,“这次再也不能挠花你的脸,那我挠你的背总可以吧?” “嘶”,宋迟停顿了片刻,痛的呲牙咧嘴。 这女人还真挠?! 明日就把她的指甲全剪光,看她再拿什么挠? 仿佛报复般,宋迟拿出战场冲锋上阵的勇猛,不再留一点情面。 整个床榻吱呀吱呀响了半宿,把远处的丫鬟嬷嬷都给震醒了。 忙着起身去为主子们准备热水。 心里感叹,将军真是好精力! 大半夜的还不睡,不知是夫人的福气,还是夫人的磨难。 此时,许南溪才被弄醒。 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那头不辞辛劳的老黄牛,有气无力道:“夫君,这大半夜的不睡,还真是辛苦了。” 原来根本不是她的一场春梦。 她就说春梦哪有如此逼真,让她脸红。 宋迟仿佛听不出她的嘲讽。 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为了囡囡,夫君不苦。” 囡囡两字,说的格外暧昧,许南兮听得面红耳赤,再配上他的一举一动,满是禁忌。 她莫名觉得羞耻,觉得这个名字他叫实在不合适。 “以后不要叫我囡囡了……”她低声嘟囔道。 叫的像女儿,对她的行为却像爱人,感觉实在违和。 “不叫囡囡,那叫心肝儿,宝贝儿,还是叫眼珠子、甜心、心头肉、亲爱的……”他逗笑着,还不忘劳作。 他每说一个词,许南兮的心紧缩一下,浑身爬满鸡皮疙瘩。 这个老实憨厚的人,何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以前见到女人都会流鼻血的男人,这会儿的嘴就像抹了蜜似的。 她紧紧捂住他的嘴,真是受不了。 她的心都要拧成一团了。 许南兮败下阵来,颓丧道:“你还是叫‘囡囡’吧。” 至少囡囡没有其它的肉麻,让人不适。 他都不怕丢脸,她又何必顾虑太多? 宋迟嘴角翘的老高,胸腔跟着一起一伏,好似打赢了一场胜战。 宋迟胡天胡地,闹了半宿。 翌日,日上三竿,许南兮睁开双眼,惊讶的发现,宋迟竟然还躺在床上,搂着她呼呼大睡。 想着昨日他那一番折腾,不累才怪。 她挣扎着想起来,宋迟仍然紧闭着双眼,双手搂得更紧了,“别动,再睡一会。” 许南兮不敢再动弹,只得合着双眼,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已是黄昏,太阳都快下山了。 身旁的人早就不知去向。 她早饭、中饭、晚饭三顿一块吃了。 此时,宋迟正在老夫人贺氏的福安堂。 院内静悄悄的,只有老夫人和宋迟两人。 “祖母,天下将乱,家里人,孙儿想送出去一段时日。”宋迟开门见山道。 “昨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贺氏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抬眸看着孙子。 宋词一五一十把昨日发生之事,复述给了老夫人听。 老夫人心里惊惧不已,“此子好歹毒的心。” 孙儿孙媳差点折在宫里,尔后再让她这一大家子悄无声息的消失,易如反掌。 真是好算计!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拨的更快,“我年纪大了,就不走了。让你娘带着他们走吧!” “祖母,您也走!您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您在,我的心才安定。这些后辈还需要您看顾呢。”宋迟劝慰道。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久久没动,“宅中总要有个女人,若是都走了,反而惹得人怀疑。”老夫人思忖良久,开口道。 “不用。”宋迟拒绝道:“我会再娶一个平妻,这样府里不缺女人。” “什么?你竟然要娶平妻?你好糊涂!”老夫人声音尖锐。 就是坐在门口的秀嬷嬷都听得一清二楚。 秀嬷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三少爷莫不是中邪了? 以前寻死觅活的要娶三少奶奶。 这才成亲几个月,又要娶平妻? 原以为三少爷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这么滥情。 男人都是猪蹄子,就没有一个好的,幸好她没成亲。 第76章 不离不弃 “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老夫人激动道。 三孙媳那么好的人,她这个孙儿得陇望蜀,贪心不足蛇吞象。 再找个女人回来搅天搅地,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宋迟连忙安抚道:“祖母莫急,成亲是假的。” 老夫人拍了拍胸口,抱怨道:“你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祖母年纪大了,受不了你这惊吓。” 一向沉稳的老夫人都按捺不住,若是他母亲听到,估计又得拿着院角的笤帚撵他两条街。 宋迟抚了抚额角,“祖母何时也这般沉不住气?”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又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状,淡淡道:“说吧!你到底想如何?” 还真是收放自如。 宋迟觉得好笑,也轻笑出声,“就是娶个平妻,把你们全部气走。” 听着他的笑声,老夫人又拨动手里的佛珠,“你还真是我的好孙儿。” 把他们气走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宋迟的嘴角还是高高勾起,“不是担心你们都不走吗?” 不来点狠的,你们哪会走? 外人也不信啊! “你如此做,就不担心你媳妇一走了之?”老夫人戏谑地看着眼前的孙儿,到时鸡飞蛋打有你好看。 “南兮那么爱我,岂会舍得离我而去?”宋迟不以为意。 老夫人看着漫不经心的孙儿,告诫道:“女人心狠起来,别说男人,就是孩儿都可弃之不要。” 若是你有二心,她会留你才怪? 别看孙媳那么柔柔弱弱,骨子里头的高傲倔强,又岂会去委曲求全? 更何况镇国公对她维护有加。 她怜悯的看了一下孙儿,“那你就好好享受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宋迟觉得这个话很怪,但又不知怪在哪。 “这事你还是同你媳妇好好商量一下。”老夫人声音不紧不慢,“你若是不怕你媳妇再也找不着,你尽管瞒着。” 宋迟也在思考瞒着的后果,是否是他能够承受。 门口,秀嬷嬷心不在焉地嗑瓜子。嘴里的瓜子都没有之前香了。 见许南兮过来,她同情的看着她,招呼道:“三少奶奶,您过来了?” 她的声音足够大,大到屋里的两人足以听清。 这么大声音干嘛? 许南兮摸了摸耳朵。 那么大的声音,也不怕把她吓着? “祖母房中有人?” “是三少爷呢。”秀嬷嬷笑道。 许南星眼光骤亮,“将军在祖母房中?” 见许南兮一提到三少爷眼睛都发亮,嬷嬷心里更加悲凉。 多好的三少奶奶,三少爷竟还想娶平妻,秀嬷嬷心里越想越气。 但作为一个称职的下人,只能把这股气咽下。 “让三少奶奶进来。”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许南兮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屋,给老夫人见礼。 见到宋迟,许南兮笑呵呵道:“将军也在呢。” 老夫人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孙媳,也满面欢喜。 “南兮,可还有不舒服?”老夫人拍着她的手,透着亲昵。 许南兮嗔怪的瞥了宋迟一眼。 怕不是他糊弄老夫人,说她病了? 宋迟只微笑不语。 “祖母莫担心,南兮好着呢。” 老妇人又拍了拍她的手,“身子没事就好。昨日可有吓着了?” 确实吓得够呛,许南兮坦然颔首,脸色尚有些煞白。 “南兮,你还是尽快离开上京。”老夫人劝道。 许南兮瞟了宋迟一眼,宋迟对着她点了点头。 看样子是已商量好,只是通知她罢了。 想到梦中那血流成河的宋府,许南兮的心都还如撕碎般的难受。 她坚定道:“走!我们都走!” 老夫人和宋迟交换了一下眼色,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宋迟摇了摇头,“恐怕不行。我目前还走不了。” 她惊恐地眨了眨眼道:“你一个人留在京中?若是出了意外,让我们这群孤儿寡母怎么活?” 那就真成了满门寡妇了。 宋迟满头黑线,这是对他多没信心。 还孤儿寡母?他现在可舍不得死,还准备陪她白头偕老呢。 老夫人见他这般模样,‘噗嗤’笑出了声,现在总算有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 “你放心,迟哥儿厉害着呢!我们都走,迟哥儿才能放开手脚。”老夫人安抚道。 “可是要走,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你们两夫妻回去商量一下。”老夫人摆了摆手。 这是撒手不管了。 许南兮和宋迟赶紧告辞。 两人又牵着手去给张氏问了安,才回了春庭院。 “想什么正当理由呢?”许南兮嘀咕道。 原来她脑中还一直在想这个理由。 “要不你把我休了?”许南兮觉得此主意甚佳。 这是有多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宋迟满头黑线,黑眸定定盯着她,“以什么理由休?” 许南兮讪讪道:“就说我心中有人了?” 她不惜自污,名声扫地。 性命与名声相比,算个屁。反正以后回不回来都没个定数。 即使回来,都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不行。休了只能你一个人走。其他人没有走的理由。” “哦。”许南兮绞尽脑汁,“要不休了我,你再娶一个?” 这样全家该生气了,都可以走了。 “你想得美!这样你可光明正大红杏出墙了。”宋迟轻蔑道。 若是将来,让她再遇见一个称心如意的男人,他想阻止都名不正言不顺。 她这是想千方百计摆脱他了。 他若是真签了休书,等于把鱼放入大海,到时哪会找得到她的踪迹。 她的小心思,都明晃晃地摆在阳光下了。 许南兮发飙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你再娶个得了。” 宋迟颔首道:“正有此意。” 许南兮惊到,“你还真娶?” “真娶。”宋迟一本正经道。 许南兮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似乎惨遭凌虐。 梦中他娶了许云惜都是摆设,现在有她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娶一个。 她还是高估自己的魅力,低估男人劣根性。 她从软榻上抓起一件外衫,罩在他的头上,粉拳就如鼓点似的砸了下去。 “我让你娶,我让你娶!臭不要脸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昨晚还与我亲亲热热,今日就要再娶一个。我打死你,我干脆打死你当寡妇得了。” “南兮,冷静冷静!先住手,住手!” 她打累了,颓然道:“罢了,想娶就娶吧!” 宋迟掀开衣服,脸色惨白,“你竟让我娶别人?” 那一脸的伤心欲绝模样,仿若先前说再娶一个的不是他。 “好似我逼良为娼一样,分明是你要娶的。”许南兮冷笑。 宋迟:“我所说的娶只不过是假成亲。而你却毫不在意把我推了出去。” 语气无限悲凉,仿佛心在滴血般。 哪有不在意?打他一顿,难道不算在意? 要不要再给他来一顿? 只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似一个泼妇般去乞求男人的宠爱。 “我曾说过,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她还有一句未说,“你若三心二意,我便弃如敝屣,毫不可惜。” 男人发狠似的,把她的嘴角咬得鲜血淋漓。 第77章 万事俱备 许南兮痛得呲牙咧嘴,气忿道:“你狗变的,专咬人了。” 粉红的舌尖,舔了舔溢出的血珠,小脸皱成一团。 宋迟眸色变得幽暗,心中的恶趣味又蠢蠢欲动。 许南兮满眼戒备,防止他再度扑来。 她撇嘴道:“亏得上京中人还夸你素有君子之风,欺负女人,算哪门子的君子。” “我家女人就喜欢我耍流氓。”宋迟双眼戏谑。 君子不君子与他何干? 他做个彻头彻尾的流氓,讨他女人欢心即可。 耳边仿佛有什么炸开,许南兮脸瞬间通红。 忆想昨夜的孟浪之言,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了进去。 她佯装镇定,岔开话题,“夫君可有成亲人选?” 宋迟堵得慌,这叫什么话? 他幽幽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他平息许久,方才冷冷吐出了两个字,“你妹!” 许南兮犹不可信,指着自己疑惑道:“我妹?许云惜?” 一听说许云惜的名字,宋迟心里更是不痛快,冰冷道:“你表妹!” “哦。是沈枕月啊!” 即而激烈反对,拒绝之语脱口而出,“我不同意!” 她今生不想把表妹陷入此泥潭。 她只想表妹安隅一生。 况且他宋家又不是宫里,还需姐妹共侍。 宋迟恶劣的笑着,不怀好意道:“你表妹毛遂自荐,自告奋勇担此大责。” 许南兮有些无语,表妹不想嫁人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万一表妹有了心悦之人,因为假扮之事而错过,未免太过可惜。 宋迟见她满脸不允,面色稍霁,按下心中浮躁,“此女需留在京中,既要武功高强,忠心耿耿,又要把两家女眷气走,确实非她莫属。” 许南兮眨了眨眼,诧异道:“你们还准备瞒着所有女眷?” “嗯。”宋迟颔首,“只有你和祖母知晓,本是连你也瞒着,但是祖母担心出现变故。” 宋迟摸了摸鼻子,实是他不敢去赌。 说他胆小也好,没出息也罢,他都认了。 许南兮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瞒着啦?” 好哇,连她都想瞒着。 “祖母担心你……”宋迟底气不足道。 “我也担心……” 即将出口的话就被他咽下去。 我也担心你不要我了,他没敢说出来。 觉得反而提醒了她。 许南兮瞪了他一眼,气愤地踹了一下桌子。 桌案纹丝不动,自个儿脚却伤的不轻。 她抱着脚直呵冷气,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般毛躁!” 宋迟心疼地把她捞起,放在榻上。 宋迟满脸痛惜,轻轻揉着脚尖。 许南兮送了他一个白眼,若不是被他气疯了,她何至于发狠? 妻子的端庄高雅,贤良淑德呢? 他宋府改造重塑女子形象真是强大。 他娘从端庄温柔的女子变为一糙妇,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他媳妇才嫁他多久,亦离糙妇不远了。 宋迟扒下妻子罗袜。 许南兮的脚不大,堪堪一手掌,脚趾红润浑圆,晶莹如玉,让人想入非非。 此时足尖青紫一片。 可见当时她踢得多用力。 宋迟阴沉着脸,仿佛许南兮做了万恶不赦之事。 他紧张的捧着那只小巧玲珑的脚,涂上药膏,轻轻揉着。 就是如此,许南兮还轻哼出声,吸着冷气,“痛……痛……你轻点。” 夫人和将军还来? 屋外的丫鬟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吓得浑身哆嗦,太过得夫君宠爱,真不见得是个好事。 她们悄悄全避了开去。 … 接下来几日,夫妻双方忙得脚不沾地。 宋迟早出晚归,府中人都以为他公务繁忙,也没多心。 只有许南兮和老夫人知道他所筹谋之事。 所谋之事巨大,不敢走漏丝毫风声。 自从婚后,玄鹏、玄翼就被许南兮派了出去。 吴嬷嬷和琥珀隐约猜出许南兮所预谋之事。 夫人如此聪明,自有她的道理。 这日,许南兮正在屋内做着绣活,琥珀禀告,“夫人,玄鹏求见。” 许南兮惊喜起身,疾步往会客室行去。 “玄鹏参见夫人。” “鹏叔快请起!可是有好消息了?”许南兮兴奋地问。 “是。”玄鹏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许南兮道:“夫人请看。” 许南兮兴致勃勃地接过纸张,“鹏叔认为好的,肯定错不了。” 她越看越高兴道:“鹏叔,这几个地方全要了。以后我们轮流住。” 反正她不差钱。 乱世命比钱更重要。 狡兔尚有三窟呢。 她又递给玄鹏一箱子银票,:“鹏叔,您再多去配备一些米粮和基本物资。隐蔽些。” 她着重叮嘱隐蔽两字。 鹏叔接过银票,贴身放好,郑重道:“夫人,属下知晓了。” “加紧去办,再过不久,我们可能就需要。”许南兮小声道。 玄鹏神色凝重,“夫人,风雨要来了吗?” 不便多说,以防隔墙有耳,许南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玄鹏心里一紧,告退疾步而去。 琥珀端着茶进来,张望一下:“鹏叔这就走了?” 许南兮颔首,吩咐道:“琥珀,你去把其他几个大丫鬟叫来,我有事要说。” 须臾,六大丫鬟连同吴嬷嬷齐聚一堂。 “吴嬷嬷,您去守着院门,任何人不可靠近。”许南兮神色严肃。 “天下将乱,你们几人是愿跟我走,还是留在府中?”许南兮开诚布公。 随即又道:“跟我走,可能一辈子回不来了,你们可要想好。” 琥珀心里一急,连夫人都忘记叫了,“小姐,奴婢跟您走。” 琉璃锦瑟锦绣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她们隐约察觉蛛丝马迹,但不料到事情迫在眉睫。 “奴婢愿意跟着小姐。”三人一致表态。 乱世人命如草芥,跟着小姐至少有份保障。 吉祥如意上前行礼,“奴婢们要保护夫人,夫人今生去天涯海角,奴婢们也追随。” “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外泄。”许南兮慎重道。 几人郑重颔首,齐声道:“是!” 夫人能够告知她们,已是看在多年的主仆份上,她们若是泄露,必会给夫人招来杀身之祸。 将军若是知晓,岂会留她们活于世上。 将军对夫人有多宝贝,外人不知,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是看在眼中。 接下来,她们似蚂蚁搬家似的,该卖的,全悄无声息兑换成了银票,便于带走。 不便携带的,全搬进了宋迟的暗室。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78章 一签成谶 宋迟心心念念的大觉寺之行,终于在他休沐时,列入行程。 他的临时抱佛脚 ,让他终于抱得美人归。 他这一伟大创举,被记录在沈氏族谱之中,永为流传。 所以寺庙之行,势在必行。 其实许南兮想告诉他,你与其感谢菩萨,还不如感谢我。话到了嘴边,几次都被她咽了下去。 毕竟她若不同意换亲,那么抬进将军府的必是许云惜。 但是宋迟把这些都归昝于菩萨保佑。 算了,她就当作春游一次,也当作离开之前,两人之间的浪漫。 到了大觉寺,踏过尸山血海,从不畏惧鬼神的宋迟却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 恭敬肃穆。 似那虔诚的朝圣者,他三步一叩,爬上九九八十一级台阶,那份诚心,让人心惊。 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若是敷衍,必会惹来非议,许南兮无奈也只得照做。 等爬上那高高的台阶,许南兮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折了。 她香汗淋漓,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真乃一糙妇。 对,真的是“一屁股”。 大大咧咧,没有半点风雅仪态。 宋迟噗嗤笑出声。 “将军,为何笑话我?”许南兮疑惑道。 “只是笑你有点弱不禁风罢 了。以后多多锻炼,就会好些。”宋迟违心道。 许南兮瞟了他一眼,除了膝盖部分有些脏之外,无一丝汗渍。 她啧啧称奇道:“夫君精力还真好。” 她瘫在地上,脚软腿疼,精疲力尽。 “我哪方面精力都好。”宋迟炫耀道。 他虽说得隐晦,但许南兮还是秒懂。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没人比她更懂他的好精力。 丫鬟虽离她有些距离,但是还可听得一清二楚。 这人越发不要脸。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了。” 尚未走到门口,大觉寺的方丈觉远大师领着众多和尚等在那里。 “两位施主莅临,本寺蓬荜生辉。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觉远大师开口道。 许南兮很诧异,一想到觉远大师的本事,也就不足为奇。 她高声道:“大师好本事,竟是知道我夫妇要来。” 觉远大师乃一得道高僧,轻易不见旁人。 他潜心修佛,上通天庭,下至鬼神,甚至知人来世今生,轮回转世。 今日算到他们过来,也就不足为奇。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贵人过奖了。”觉远大师和善道。 贵人二字,实在与许南兮及宋迟身份不相符,但是却从觉远大师的嘴里冒了出来。 许南兮同宋迟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大师算算,我今日过贵寺所为何来?”宋迟笑道。 这些和尚道士,每日神神叨叨,说些世人听不懂之言,来显示他们法力高深。 觉远大师也不介意他的质疑,仍是一副慈眉善目,左手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右手竖在胸口,念着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是还愿来了吧。” 许南兮惊得目瞪口呆,觉远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不知是他猜出来的,还真是他算出来的。 “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还真是名副其实。”宋迟夸赞道。 觉远大师谦虚道:“哪里哪里,贵人过奖了。” 这是觉远大师再次提到贵人二字。 宋迟实在忍不住道:“大师何出此言?” 以他祖母的话说,他只是区区一个将军,上京比他贵重的人多如牛毛。 “将军虽现在不出众,将来必会尊贵无比。”觉远大师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些和尚就是会挑好听的讲。 是想他送出更多银子吧?宋迟心想。 他也知道,他会努力给他妻子挣来诰命夫人,但是若说尊贵无比,却是无从说起。 只有那皇室中人,才能称得上尊贵无比吧。 但是又想到妻子的身份,若是那位顺利,妻子必会是他唯一的子嗣,确实尊贵无比。 “那就多谢大师吉言。”宋迟心情无比愉悦。 好话谁都爱听。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望施主少些杀孽,多为苍生造福。”觉远大师劝诫道。 宋迟正色道:“多谢大师告诫,本将军记住了。” 随即,宋迟奉上银两,说明来意。 所谓的给菩萨塑金身并非要自个儿亲自去弄,而只是给寺庙交上银两即可。 两人又相继给菩萨行跪拜之礼。 宋迟一反常态。 态度无比恭敬,行跪拜之礼那动作比许南兮都要标准得多,令许南兮惊诧至极。 “将军,我们也去抽一签吧!”许南兮兴致勃勃建议道。 宋迟今日格外的好说话。 没犹豫就应承“嗯”了一声。 两人跪拜,叩了三个响头。 许南兮双手合着签筒,跪在蒲团之上,看着那慈目善目的菩萨,虔诚道:“愿菩萨保佑镇国公府和宋府平安渡过此劫,信女必给您重塑金身。” 她摇晃着签筒,许久才从里面掉出一支签文。 上上签。 签文意思大概是家中顺风顺水,无意外,无病害,平安幸福。 许南兮浅笑,但愿一切如同签文所说。 侧身望向身旁的宋迟,他笔直地跪在蒲团,手里拿着一只签文,脸色苍白,浑身充斥了一股说不出的悲伤。 她好奇瞟了一眼。 上上签。 他何至如此? 还想细看,宋迟却把那支签文塞了回去,又重新晃起了签筒。 许南兮挑了下眉,不知是何签文,竟是惹得这位爷满心不悦。 宋迟心里似乎憋着恼怒,签文摇得哗啦哗啦,如急风骤雨。 须臾,掉出一支签文,他捡起来,瞧了一眼,笑了一下,那笑声挺复杂的。 绝不是愉悦高兴的笑。 许南兮正想凑上去看。 宋迟气愤地把它插在签文中间,又用手把它往里拨了拨。 莫非两支签文一样? 她心下疑惑,“抽签还可多次么?” 宋迟瞥了她一眼,带着一股冷煞之气,仿佛连她都被怨上了。 他又跪在那里,默默念道:“愿佛祖保佑我和我妻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哐啷哐啷,竹签碰触签筒发出刺耳声响,可见用力之猛。 许久,签文才掉了下来。 他慎重捡起,只见签文还是那几行字:一去几年千里遥,音信茫茫杳无踪。蓦然红盖头下见,灯火辉煌共此生。 他盯着‘音信茫茫杳无踪’,不由苦笑。 这个女人一脱离宅院,入了广阔的天地,竟是杳无音信。 ‘红盖头’,宋迟心头一痛,眼睛瞬间充血,这个女人还真想改嫁。 他冷笑一声,心道你就是改嫁了,我也会抢回来。 许南兮接过签文,心沉到谷地。 难怪宋迟会如此反应? 这是狗屁的上上签。 第79章 难开之锁 她分外真诚:“这个不准。夫君千万别信。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都这般表态了,宋迟该是信她了吧! 宋迟面无表情,沉沉地看着她,狠狠道:“你最好能记住今日之言。” 若是婚内悖礼失德,必打断她的腿。 他忿忿起身。 许南兮想抓住他的衣襟,他侧身闪过。 “什么人嘛?”许南兮气得全身发抖,火上浇油道:“明日我就改嫁。” 宋迟顿住,慢慢转过身,瞪着她,话冷得像刀子。 “你敢!” 说罢 ,头也不回地疾走出去。 许南兮也倏然起身,把那张惹事的签文用力甩到地上,尚不解气,又狠狠在其上跺了几脚,嘴里怒道:“我让你气我,我让你气我......” 琥珀轻声劝解,“夫人,将军也是一时转不过弯,被这签文气狠了。这不更彰显将军爱重您么?” “您呐,就别瞎掺和了。小心抻着您的身子。” 爱重就是气她吗? 好似她真做了万恶不赦的罪孽。 这般爱重她还真是受不起。 她气鼓鼓道:“他气着了,就这般弃我不顾吗?这是冷暴力。” 琥珀不知冷暴力为何物,但还是轻言细语道:“将军这是怕伤着您,亦或怕同您争吵,避开只是想冷静一会。” 她扶着许南兮也慢慢走出殿外,“夫人,我们去后山转转吧!听说后山的风景奇佳。” 许南兮抚了抚自己胸口安慰道:“我不气,我不气。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心情竟奇迹般好上许多。 难道没有那男人,她就不活了不成? 宋迟行至殿外,语气阴沉对吉祥如意道:“守好夫人,若是出事,你们也不用活了。” 吉祥如意缩了缩脖子,垂首恭敬道:“是,属下遵命。” 待宋迟走远,如意才小声道:“将军这也太可怕了。” 吉祥小声附和,“估摸着是与夫人置气了,我们今日小心侍候着。” 再说宋迟这边带着凌峰、凌云疾驰着往那枯井走去。 “小六子可到了?”宋迟问身旁的凌峰道。 “早已到了。”凌峰道:“已在枯井旁的树丛等着我们。” 凌云觑着一身冷气的将军,何事惹到这位爷了? 估计同夫人有关,也只有夫人的事,才能让将军情绪大起大落。 思及此,他收紧皮子,不再打量。 因无人拖累,须臾,就转到了后山枯井旁。 凌云朝着林中‘咕咕,咕咕’叫了两声。 林中回复了两声鸟叫,一人从树上跳了下来。 小六子激动道:“将军,您过来了?” 他等了许久,都已在树上睡了一觉。 宋迟轻轻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浑身阴沉之气,让小六子皱眉。 他行至凌云身侧,努嘴道:“这位咋了?” 凌云嘴唇嗫嚅了两下,“夫了......” 自己悟去。 夫人就是他的逆鳞。 小六子一下子明了,赶紧收敛起心神。 宋迟跳下枯井,其余人也默不作声跟着。 他仿佛泻火,发癫般一路狂奔,如十万火急,半个时辰的路程,生生被他缩了一半。 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其他几人拼尽全力,汗流浃背,跑得脚抽筋。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到达宋迟面前时,只听一个冷飕飕的声音。 “一个个的,如此弱不禁风,明日五更起,全给老子起来锻炼。” 此时的宋迟倒是气息平稳,气定神闲,发丝完好无损,那张俊朗的脸上,仍是干净清爽。 这般一对比,倒是越发显得他们的不堪大用。 他们羞愧难当,自责不已。 “现在流汗,总比把命丢在战场强。”宋惊冷冷补充道。 身体一震,他们明知宋迟拿他们发泄,却不敢辩驳。 待他们气息喘匀,宋迟学了三声鸟叫声。 隔着石板门,弱弱地传了过来。 萧谨修昏昏欲睡。 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沉思女儿女婿何时会再次出现。 没想到这么快。 “准!”中气十足,最近被养得不错。 萧谨修把铁链摇晃地哐啷哐啷,大声怒道:“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放朕出去,朕才是真正天子,龙椅上那位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来时,宋迟也没解释说来救谁,小六子听到如此劲爆的声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凌峰扶起他道:“都多大的人了,竟还这么扛不住事?” 其实他早就忘记,他们当时又是何等的失态?! 宋迟眼神闪烁了几下,莫名觉得这话无比的熟悉。 忽然记起,他经常就是这般训他们的,语言一模一样。 估计他身边每人都是刻在骨子里边了。 “轰隆隆”,一阵巨响。 院里一个声音响起,“最近还真是奇怪,老是听到这种城门开关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碧空万里,必定不是雷声。 另一个声音道:“那位都好久没嚎叫了,这又开始了,真是够烦的。” 只要那位在,管它什么声音呢。侍卫们放下了心。 萧谨修又嚎叫了几次,仿佛累坏了,他不再叫了。 “我女儿呢?”萧谨修轻声问道:“她没跟你一块来?” 宋迟的火气正无处发泄,“来什么来?来送死吗?” “我可是你的老丈人,你就这么同我说话。”萧谨修没好气道:\"那你来干嘛?。\" 这样出去,可是会被那冒牌货抓回来。 还不如待在此处,至少目前性命无忧。 宋迟也不理会他,反正现在妻子可没承认这人是她父亲。 所以这人就还不是他的岳丈大人。 他没必要讨好奉承他。 说到讨好奉承,这人还得有求于他呢。 “小六子,你过来瞧瞧,可否配这‘千年杂碎锁’的钥匙?”宋迟轻声对小六子吩咐道。 此时小六子才明白,将军今日叫他过来的目的。 小六子出身唐门世家,原名唐永流,绰号小六子。 现在黑道只知他叫小六子,叫他六爷,无人知其真名。 其实他出自鼎鼎有名的唐门世家。 唐门世家精通机关、毒药和暗器,并雄踞蜀中,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 先帝曾命其建造皇室寝庭。 事成之后,先帝担心其家族泄密,秘密屠尽其全族。 小六子成了家族之中的漏网之鱼。当时的小六子也只有三五岁,由忠仆掩护着逃到了西市。 当时的宋迟也不大,逃课在西市游窜,遇上了身负重伤的小六子。 背着他躲过了追兵,并把他带回府上养大,后来见他聪明伶俐,就把他放在身边培养,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宋迟的许多见不得人的事,都是由小六子出手解决。 也许是唐门遗传的天赋,他对机关暗器以及毒药都很是精通,比起祖辈,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六子从头上取下一枚发簪,耳朵紧贴着锁链,手轻轻的转动,左转两下,又朝右转动了几下。 只听到咔嚓一声,那号称天下难开之锁,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第80章 妻子逆鳞 萧谨修目露喜色,女婿手下还有这样的能人。 “你今日出不去,别高兴太早。”宋迟泼他冷水道。 “只要给我钥匙就行。”萧谨修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这么短短时日,女婿不可能安排好一切。 双方都明白各自处境。 有钥匙的话,他就能见机行事。 此时,外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众人飞速上了房梁。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周统领手里提着一个食篮走了进来。 见萧谨修异常安静,也不似以前般哀嚎折腾,很是满意。 他从食篮中拿出一碗米饭,饭上浇了一些红烧肉的汤汁,还有几块红光锃亮的红烧肉。 小六子双眼发亮的盯着这碗米饭,肚子差点叫了起来,吓得他赶紧按捺住。 “吃饭了。这就对了嘛!你不折腾,大家都少些折磨。”周统领轻声劝慰道。 萧谨修白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 他现在还需要嚎吗? 以前嚎叫只是期望有人听见,来救他罢了。 “你也是一个可怜人,幸好把玉玺和黄珪军的兵符藏严实了。” 那位若是得到了,岂会容他们活到如今? 房梁上的宋迟听到黄珪军,心中激荡不已。 传说开国皇帝晋太宗创办了这支军队。 此军神出鬼没,英勇非凡,以一当十。只有兵符才可调动。 平常以各种身份活动在世间。无人识得他们的真正身份。或隐于市井,亦或藏于朝堂。 他们犹如天兵神将般,只有召唤,才会出现。 除了兵符持有人,也无人知晓召唤的方式。 太宗皇帝就靠这支军队从前朝夺下江山。 十几年前,据传兵符就消失在江湖,无人知其流落何处。 原来竟是在萧谨修的手中。 宋迟做梦都想拥有这样一支军队。 待到以后救出此人,必要见识一番。 萧谨修瘪瘪嘴,不屑道:“我迟早把那个冒牌货千刀万剐。” “你看,你又开始讲大话了。”周统领轻叹口气。 此话他都听了千百遍,耳朵早就生了茧子。 人家能坐到如今,江山早就稳固。 “你就认命吧! 好吃好喝过完这辈子。”周统领哄劝道。 不认命又如何,扑腾不出一点涟漪。 此时,那碗饭已被吃完,周统领也无耐心再与萧谨修唠嗑。 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把碗放于食篮,就径直走了出去。 宋迟等了许久,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琵琶骨上的锁加上了双重机关,小六子先前费尽心机,都未能打开。 只能跳下,再试一试,若是不能打开,只能另想他法。 小六子又把自己的耳朵紧贴其上,若是平哥儿在,准会大喊:“小六子叔的耳朵动得愈发厉害了。” 许久,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大家都屏息敛气,盯着小六子。 最后终于听到咔嚓一声。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此次总算不白来。 “现在可配得出钥匙?”宋迟满含期冀问。 小六子颔首道:“应是可以的。” 萧谨修连忙道谢:“有劳了。” 小六子现在对萧谨修的感情相当复杂。 他混迹赌坊多年,早就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此人身份。 此人是真正的天子,被囚于此处;而且是老大的真正岳丈大人。 他家老大是真的娶了个烫手山芋回。 偏巧他家老大还是个情痴,为了她,啥事都可以豁得出去的主。 他不由对宋迟投去了怜悯一眼。 宋迟挑了挑眉。 “后续事宜,我安排妥当后,会来接您。您再耐心点,不可乱来。”宋迟道。 萧谨修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你最好不要连累我妻,否则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宋迟放着狠话。 妻子是他的永不可碰触的逆鳞。 凌峰凌云小六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老大是个狠人。 萧谨修轻蔑一笑道:“南兮是朕的亲生女儿,朕宝贝她还不及。” 又哪会伤害她? 真是杞人忧天。 “你最好牢记今日所说。”宋迟道:“走了。您多保重。” “嗯。朕掩护你。”萧谨修回应着。 于是室内又传来锁链摇晃的声响,萧谨修的哀嚎又响彻整个禁宫。 趁着混杂之音,宋迟赶紧开启石门,溜出了密道,其他人也轻车熟路。 宋迟想着妻子在大觉寺苦苦等着他,当时负气之下出走,也未知会对方一声,还不知她会气成何样? 他轻轻叹了口气,定是前辈子欠她的,所以让他整颗心都落在她身上。 他顾不上身后那几人,只想早点见妻子。 再次提高脚速。 后面几人对视一眼,将军这是想夫人了,也只得累死累活在后面狂追。 此时的许南兮却在后山赏着红枫。 大觉寺真是个风水宝地,春有桃花美如画,秋有红枫满山坡。 那漫山遍野的红枫,如燃烧的云霞,将天空映得通红,层层叠叠,蔓延整个山林,颇为壮观。 许南兮缓缓行走,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时不时的弯腰拾起一片完好无损的枫叶,准备拿回去作个书签,也算一件风雅之事。 此时,吉祥惊叫:“夫人,快看。” 顺着她的手指,许南兮瞧见树下躺着一位谪仙般的男子,红衣白发,颠倒众生。 男子双眸紧紧阖着,火红的衣裳全被氲湿,他苍白的脸色彰显着,此人受伤不轻。 男人身上衣服的布料,应是出身不凡,而且身上血迹新鲜,杀手定在附近。 许南兮第一反应是调头就跑。 奔出不远,又折返回来,轻叹口气,“定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否则怎会如此良心不安呢? “走了,带着他一起走。”许南兮又折返回来,招呼几个丫鬟齐齐动手。 吉祥如意本是武功高强,拎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 此人比将军还好看,夫人却要她们带走,将军若是见到,那醋坛子估计又会打翻了。 但是夫人的命令又不可不听。 于是粗鲁地拎起他的后襟。 许南兮见她如此,嘴角抽了又抽,嗫嚅了几下,还是闭紧了嘴巴。 罢了,只要活着就行。 一行人迅速撤离后山。 “把他送去外祖家的别苑。”许南兮快刀斩乱麻。 此人被追杀至此,千万不要碰到那些杀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行人迅速走了个精光。 宋迟本以为妻子会在禅房内黯然神伤,结果不见踪迹。 又跑到当时停放马车的地方,好在良心未泯,还给他们几匹马。 “去打听一下,夫人是否回府?”宋迟吩咐道。 凌峰应声而去。 夫人难道被他气跑了? 不应该啊! 夫人本就不是如此小气之人。 那就定是有急事,匆匆而去,才未曾给他们留下只言片语。 片刻,凌峰回来禀明,“夫人去了镇国公府别苑。” 话音刚落,宋迟已骑着马冲了出去。 这是片刻也不耽搁了。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只得认命跟上。 第81章 危机顿生 许迟一脸忧心忡忡进到别苑,抬目四望,竟发现妻子坐在不远处的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茶盏,时不时抿上一口。 床上躺着一天仙似的男子,雌雄莫辨,微微上挑的眼尾,有一血红泪痣,妖媚十足,格外诱人。 有一大夫正在床前为男子医治。 宋迟望着床上的男子,眼中戾气凝聚:“你竟为了这一男子,把我丢在寺庙,独自走了?” 语中的酸味,溢满整个房子。 “我又不知你去了何处。”许南兮掀了掀眼皮:“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极浮屠。我心善。” 此时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眸,勾魂夺魄。 刚才的话语他也隐约听见了。 他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大夫按住他道:“公子,您伤得太厉害,需卧床静养。”再这般动弹,伤口又得撕裂。 男子只能在床上拱手行礼道:“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 男子一双冷清的桃花眼,幽暗深邃,邪魅性感。 这位公子还真是好看。 声音也很好听。 丫鬟们都看红了小脸,不敢与他对视。 宋迟见妻子好似也看愣了,连回复都忘记了,恨不得盖上她的眼睛。 “小娘子是你叫的?公子失智,该叫大夫看看脑子,是否有疾?”见妻子这般失态,宋迟语气不善道。 “公子既已醒了,就早点走吧,免得给我夫妇二人带来麻烦。”宋迟又补充了一句。 ‘麻烦’二字,让许南兮收回了飘飞的心绪。 宋迟还真是懂她的心思。 她任由着宋迟把她牵出门,回头摆手道:“公子无需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 “你这人真是愈发霸道了。”霸道得竟是不许多看别的男子一眼。 许南兮想甩开他的手,先前的事情,还让她积了一肚皮气呢。但是却被宋迟攥得死紧。 两人小声低语,愈行愈远。 男子见宋迟一副占有欲十足的模样,轻笑出声。 这是怕他招惹他的娘子? 他这副模样,天生招蜂引蝶。 宋迟眉心拧了又拧,忿忿道:“回府,此人就有那么好看?” 阻止她看,竟手都不让牵了。 满满的醋意,都快溢出院子。 心里叹了口气,为了息事宁人,许南兮道:“他太过阴柔,我还是喜欢夫君的英姿挺拔,面如冠玉。” 说罢,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亲他的嘴角。 妻子的话,使宋迟的脸色瞬间变得好看。 这个女人,还算有些良心,也不枉今日为她奔波半日。 许南兮见他神色稍霁,轻轻舒了口气。 她嗔了他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是动不动要她哄上一哄。 男子桃花眼闪烁,羡慕不已,轻笑出声。 宋迟瞟了他一眼,心中没来由一紧,危机顿生,隐约觉得此男子定会成为他的劲敌。 所以他迫切地带离妻子,不愿妻子见到如此姝色容颜。 ... 镇国公府的菊花宴。 董氏广发请帖,京城之中,未成亲的男子,都收到请帖。 萧煜郁郁地看着手中请帖,把它狠狠摔在地上。 镇国公府是铁了心地要为沈枕月选一好儿郎了。 不管他再如何从中作梗阻止,都是无济于事。 怎么就看不上他呢?明明他长相家世都是不俗。 侍卫惊风捡了起来,叹道:“世子又何必拿此帖子泄气呢?” “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抱住她,损了她的名节,她只得嫁您。”惊风出着馊主意。 前面沈枕月的几次姻缘,都是惊风破坏的。 他早就同情主子的一厢情愿。 以前还有宋迟将军与他同命相怜,现在只剩他一人,形单影只。 也真是怪可怜的。 “沈小姐最是害怕大狗......”他凑近主子的耳边低语。 萧煜本不想如此做,他心尖上的女人,他又怎忍心做有损她名声之事。 但是若他不做,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嫁予别人,那是剜心剔骨。 大不了以后补偿她,对她好些。 打定主意,萧煜再也按捺不住。 他在心中,反复演练了上千次画面,以及众人的反应,觉得万无一失,这才放下心来。 镇国公府的菊花宴,如火如荼的开放了。 宋迟捧着一套绯色衣裙过来。前几日他在琅衣阁买的,特意为今日赏菊宴而准备的。 许南兮平常低调惯了,都是以素色为主,除了成亲当日。 许南兮歪头斜睨着他道:“你确定要我穿如此艳色?” 虽想把她藏于后宅,但是还是咬牙道:“囡囡穿红色最好看。” 话语暧昧,让人脸红。 许南兮环视一圈,幸好丫鬟有眼色,早就跑得没影。 她嗔了宋迟一眼道:“以后有人时,别叫我囡囡。” 叫得让人怪羞涩。 宋迟笑道:“嗯,囡囡只属你一人。” 就是以后两人的女儿也不行。 丫鬟已被宋迟赶走了,许南兮只能亲自换上衣裳。 宋迟动手动脚想帮忙,但是被许南兮制止。 若是让他再帮下去,就不知何时出发了。 既然一身艳红,需得配上适宜的妆容。 她给自己上了一个浓妆。 等她摆弄好一切出现在宋迟眼前时,闪花了宋迟的眼睛。 绯色衣裙艳红如火,一点绛唇,眉心画着艳丽的海棠花钿。 她其实更想画牡丹花钿,但是目前的身份地位,撑不起她如此高调。 许南兮在宋迟面前旋转一圈,层层漾开的裙裾,如一只彩蝶,般般入画。 她娇笑着,“好看吗?” 宋迟眼眸复杂,拢上一层阴翳,他恨不得把她那一身红裳扯下来。 “丑死了,一点都不好看。”这种新娘妆,只适合他一人看,他言不由心道。 许南兮知他如此阴阳怪气,定是嫉妒心理作祟。 其实她心底里还是更喜欢这种浓妆艳抹,炫丽而又张扬。 以前不穿,只是想不引人注意罢了。 难得有机会,那就尽情愉悦自己。 “不管了,再换太耽搁时间。”许南兮率先走了出去。 她还想早点过去,帮舅母们招待贵客呢。 吉祥如意已等在院门口,见许南兮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如意欣喜道:“夫人今日真是好看。” 夫人还是适合此种妆扮,显得高贵又大气,比宫中的娘娘们都美上几分。 宋迟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精美的团扇。 吉祥如意撇开眼睛,将军这是不想旁人多看夫人一眼呢。 许南兮颇为疑惑道:“现今这般冷,为何要拿团扇?” 她身上还披着一件狐皮大氅呢。 宋迟一本正经道:“夫人拿着驱虫子,扑蝴蝶也不错。” 吉祥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现今这样的天气,哪来的蝴蝶虫子? 将军这心思...... 她都不知如何形容,可以用独占欲形容不? 许南兮高兴地接过,还轻摇了两下,颇有智者风范。 又把它举在脸前,欲抱琵琶半遮面。 宋迟满意点头,“半遮面最为好看。” 欲说还羞。 吉祥心道,夫人还是太过单纯。 这是被将军拿捏得死死的。 宋迟的小心思,许南兮岂会不知? 她拿着也只是为了哄他高兴罢了。 他不喜她被人看到,那她就遮挡一些。 第82章 煞费苦心 一行人来到了镇国公府,舅母马氏和董氏正在门口迎客。 朱雀大街上已停了许多马车,京城青年才俊本就好颜色,再一打扮,更是亮丽。 镇国公府又邀请了许多未婚女子,各个豆蔻年华,亭亭玉立,貌若天仙。 此时的镇国公府,俨然大型的相亲场。 马车无法动弹,许南兮只能下车走过去。 宋迟把妻子扶了下来,叮嘱吉祥如意,“把夫人护好了。” 吉祥如意郑重点头。 马氏见许南兮过来,笑道:“来了,还是穿得这般娇艳好看,以前太素净了些。” 见礼过后,许南兮娇笑道:“将军还说我这样穿丑死了。” 说罢 ,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马氏见他俩感情好,心情格外高兴,笑道:“好看,将军不想你出来,哄骗你呢。” 董氏随后笑道:“你们姐妹今日有缘,都穿着红色衣裳。枕月在百花园等你。” 许南兮侧首看了下宋迟,惊喜道:“真的?” 马氏笑着点了点头。 许南兮拜别舅母,就去百花园找表妹去了。 “南兮毕竟是新嫁娘,该穿得艳丽些,你别怪她抢了枕月的风头。”马氏替许南兮解释道。 “看大嫂说的,”董氏笑道:“我是那般小气之人吗?” 今日赏花宴本是为沈枕月亲事而办,再瞅瞅各家闺女,给表哥们相看。 许南兮以前那般低调,今日却高调出场,太不符合她的性格,马氏总觉得有些蹊跷。 又想不出所以然,刚好有其他的宾客来访,只得放下这份不安。 许南兮来到百花园,园中已来了许多夫人闺秀。 今日的百花园,摆满各色菊花,煞是好看。 舅母们真是煞费苦心。 各色的牡丹菊,瑶台玉凤、帝王水晶菊、紫龙卧雪、异乡冲天、千头菊...... 光一个牡丹菊,就有白、红、绿、黄几种色系,美不胜收。 舅母们今日是舍了血本,看得许南兮都心痛不已。 可见她们今日是铁了心想给沈枕月觅得一个好郎君。 “表姐,你怎么才来?”沈枕月如花蝴蝶般飞了过来。 除了款式不同之外,颜色一模一样。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竟是有许多女孩穿了红色。 难道今年红色是京城主色调? 她倒是有些疑惑了。 她又仔细观察她们的首饰,竟是与她相似。 难道是她无形中引领了一波京城潮流?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沈枕月笑得欢快道:“表姐,你可不知,最近京中闺阁女子,都在学你打扮。” “为何?”许南兮道。 沈枕月大笑道:“你上次宫宴出尽了风头,又嫁了她们的梦中情郎。她们认为你必是有过人之处,所以都照着你来了。” 说完,竟是咯咯笑个不停。 许南兮愠道:“她们这是胡闹,千篇一律,反而失了本身的颜色。” “唉!谁叫你风头正盛呢。”沈枕月幸灾乐祸道。 许南兮仿若被吓到,用团扇遮住面容,只留下那瞪得溜圆的眼睛。 “表姐,你这团扇挺好看,明日京城估计得卖疯。”沈枕月调侃道。 许南兮都想把手里的团扇丢给沈枕月了。 因是宋迟送的,又有一些舍不得。 以后她还是少出府。 其他闺秀见她过来,纷纷过来打招呼。那架势,就似她们之曾就是闺蜜般。 许南兮尴尬极了,她不可能直接问:“你谁呀?” 只能使眼色给沈枕月,一番应酬下来,竟是比干一天活还累。 沈枕月拉着她道:“表姐,我们喂鱼去。” 许南兮巴不得走远点。 “表姐,你可记得,你小时竟是捉了家里的锦锂烤着吃?”沈枕月一边朝着湖里撒着鱼粮,一边回忆着往事。 锦锂聚拢过来,有些甚至等不及,跳起来从空中抢食。 许南兮呵呵笑道:“哪会不记得,最后也没到嘴里,就被三哥抢走,还说好吃得紧,害得我一晚都没睡着。想再去烤一条,但又担心大舅母骂人。” 其他闺秀见到,也纷纷来到湖边。 “表姐这个扇子,很是精美,借我玩玩。”沈枕月从许南兮手中夺过团扇。 “那是小心点,那是将军买给我的。”许南兮叮嘱道。 其他闺秀一听,眼眸瞬间变得明亮,认真打量起沈枕月手中的扇子。 并暗暗决定,明日定要早早起身,也去买一把回来。 此时,大表哥沈超领着青年才俊也向着湖心亭而来。 大家有说有笑,阵势颇大。 闺秀们面红耳赤,又羞又喜。 忍不住偷偷抬眸打量着那群人。看是否有合心意的。 沈超在湖心亭不远处的空旷之处,摆了些桌子,椅子,供才俊们娱乐。 此时萧煜牵着他的苍猊犬走了过来。 宋迟斥道:“世子太胡来,竟是带着恶犬前来,也不怕吓着那些小姐。” 萧煜心想,就是来吓沈小姐的。 但是面上又不敢反驳,只得悻悻道:“我这犬通人性。” 宋迟告诫道:“那你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萧煜心里不以为然。 若是规规矩矩,他这媳妇都成别人的了。 苍猊犬不耐烦坐着,东奔西跑,竟是奔向湖心亭。 宋迟大惊失色,立即招呼所有男子,赶紧去阻止。 苍猊犬体型巨大,性格凶猛,竟是对着亭子里的小姐们狂吠。 小姐们吓得瑟瑟发抖,钗环乱颤,全挤做一团,惊呼声声入耳。 宋迟厉喝道:“萧世子,赶紧把苍猊犬牵开了。” 大家都知宋迟爱妻如命,他这般担忧,也是寻常。 苍猊犬撒欢般冲向那群女人,咬住沈枕月的裙子,将她拖出来。 沈枕月尖叫,在湖心亭狂走。 苍猊犬更兴奋了。 它的主人萧煜可叮嘱过它,今日务必把她拖到他身边,让她爬到他身上才可松口。 它那般聪明绝顶,自是不可辜负主子的重任。 她怕狗啊! 其它的已是无法顾及。 她挥着手驱赶,“走开,走开。你快走开啊。” 她更想一掌劈死它。 但她曾在祖父面前发过誓言,不可在人前显示武功。 挥手之间,竟是把狗扔进了湖里。 萧煜傻眼,他设想过许多,就是想没想过此种状况。他该怎么做? 沈枕月不应是吓得抱住他发抖吗? 闺秀们惊得心魂未定,全挤在栏杆处。 只听得咔嚓一声,栏杆断裂,闺秀们你拖我拽,全掉进了湖里。 萧煜心想,天赐良机。 为何大家都是穿着红衣,戴着差不多的首饰,哪个是枕月啊? 若是被别的女人赖上了,那就不妙。 宋迟急得招呼大家赶紧入水救人。 萧煜顾不上许多,大叫一声,“枕月,我来也。” 万一被人抢了先,那就天要灭他。 第83章 名声尽毁 苍猊犬还真是通人性,它见萧煜跳进水里。 以为萧煜跟它闹着玩,紧紧咬住萧煜的衣襟,任凭萧煜喊它起开。 它就是紧紧咬住,还把他往岸上拖。 萧煜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一掌劈了这蠢狗。 此时湖中已跳入好几个青年才俊。 萧煜心中愈发着急。 宋迟心里也急,自己的爱妻怎么也掉进去了?剧情偏离了它原来的轨道了。 现在大家都是同样的红裳,同样的首饰,全都是湿漉漉的,该如何分辨? 沈枕月本是会游泳,但水太过寒凉。 她的腿不争气,竟在此时抽起筋来,越来越痛。 她弓起身子,想揉散那蹙在一起的脚筋,竟是再也起不来。 愈发窒息,在水中拼命挣扎,脏水咕咚咕咚不停灌进她的肚腹。 此时宋迟游到她的身边,看着她如此模样,不得不伸手扶了她一把。 沈枕月如遇救命稻草般,抱住宋迟劲腰不放,还得寸进尺,竟是攀上他的脖颈。 宋迟双手掐着沈枕月的腰肢,想把她从身上扯下,奈何被沈枕月紧紧缠住。 急得他大叫:“南兮,南兮,你在哪里?” 声音大得整个湖面都在回荡,闻者都知他的焦急如焚。 他朝着萧煜大喊:“萧煜,你快过来把沈枕月给老子救走。” 他的南兮都不见了,还管它什么劳什子的计划,统统见鬼去吧! 萧煜心内也急,但是那个苍猊犬如忠实的守护者,始终不肯放下他。 他被迫脱下外衫,但是这个死狗竟又咬住他的内衫,不让他游开。 他击了狗一掌,口中骂骂咧咧,“死开死开啊!” 狗更加欢快,围绕着他又蹦又跳。 在水中,他真还活得不如一条狗。 此时宋迟身旁不远处,尚有一人在浮浮沉沉。 虽身上携着沈枕月,宋迟不敢停下,手脚慌乱游了过去,大手一捞,竟还真是自己的妻子,心里一阵害怕。 他把她紧紧揽在胸口,哽咽唤着:“南兮,南兮你还好吗?” 许南兮紧闭着双眼,没有应承他一句。 宋迟上岸时,众目睽睽之下,身上竟是挂着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竟是妻妹沈枕月。 两个女人衣裳紧贴于身,沈枕月竟还抱着宋迟的脖颈。 许南兮脸色惨白,似乎昏厥过去。 宋迟轻拍许南兮的小脸,声音发颤,“南兮,南兮,你怎么样?醒醒。来人啊,传大夫。” 他粗鲁地把沈枕月扯了下来,弃于一旁。 萧煜呆坐在地上,苍猊犬还扯着他的衣襟,想把他拉起来。 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心中悔恨不已,仿佛觉得天塌了,人生陷入一片灰暗。 沈飞扬走到他身旁,满脸不悦道:“世子爷,您干的好事!现下高兴了?现在假惺惺的,又有何用?” 萧煜扯着头发,仰着脸,神情颓然道:“不是这样的,事情怎地走到了这一步?对不住,我对不住她......\" 大哥用披风把沈枕月包了起来,簇拥着她往揽月阁而去。 萧煜看着那渐渐远去背影,纤细的腰肢,在寒风中,愈发显得孱弱。 留下一行的水印,延深到内院。 董氏闻讯匆匆赶来,眼眶发红。 她哽咽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闹成这般?” 大庭广众之下,沈枕月挂在表姐夫身上,湿衣湿裳,紧紧相贴,名声已是尽毁。 本身婚事如此坎坷,今日又出了此等大事,莫非真要让她当个老姑子不成? 萧煜浑身湿透,跪在董氏面前,诚恳道歉:“伯母,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狗入府,才导致今日之事。我恳请伯母,准求沈女为妻。” “好孩子,”董氏被他的真诚感动,“伯母不能害你一辈子被人非议。” 萧煜还想为自己争取一把,“伯母,我不在乎,是我造成今日后果。我父王和母妃也会同意的。望请您恩允。” 他先斩后奏。 若他以此生不娶胁迫,父母又哪会不从? “萧世子,您先去换身衣裳,此事容我问过小女,方能予你答复。”董氏搪塞道 。 毕竟有些事私下再讨论会更适宜。 萧煜见董氏没有一口回绝,心中希冀顿时升起。 宋迟心中从未这般慌乱,一路飞奔,把妻子抱到玲珑阁的床上。 才换洗过,大夫就被凌峰拎着走了进来。 宋迟急切问道:“大夫,您快过来,瞧瞧我妻子。这是怎么了?” 大夫也是刚才听说了湖心亭发生的事情。 吉祥在许南兮的脉搏上覆了一层薄绢,以此避嫌。 大夫把手按在许南兮的脉搏之上,沉思良久,开口道:“恭喜!夫人有喜了,身子虚弱,今日又泡了冰水,有滑胎之象。老夫先给夫人开一个保胎方子。” 宋迟愕然,转而大喜,还犹不可信:“真是有了?” 初为人父,都是这般一惊一乍,大夫颇为理解,颔首,“千真万确。都快三个月了。” 胎儿这般大了,都未察觉,两个都是糊涂虫。 许南兮是四季月经,三个月一次的月事,大夫断定子嗣艰难。 这么快就有了身孕,也是出乎意料。 宋迟欣喜若狂。 但他仍旧担忧:“那她为何昏迷未醒?” 妻子的一直昏厥,让他属实忧心。 大夫一脸便秘样,又觉好笑,“夫人应是睡着了。” 众人轻笑出声,夫人真是心大,竟还可睡得这么香。 大夫都说她是睡着了,那就是了。 宋迟摆摆手,众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待人散尽,宋迟将许南兮的手握在手心,脸上喜色再也掩饰不住。 “南兮,我们有孩儿了。” 声音轻柔,惟恐吵醒睡梦中的妻子。 再说董氏一脸愁云来到揽月阁,沈枕月哭得双眼红肿。 沈枕月一直嘤嘤哭着,“娘,女儿名声扫地,实在没脸活了。” 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宋迟脖颈,哪有清白人家会要她? 董氏也伤心欲绝,但还是劝慰着女儿,“说的什么胡话,性命攸关下,又哪能顾虑太多?” “娘,娘,女儿现已被人看了去,我还不如死了干脆,省得被非议一辈子。”哭声哀哀凄凄。 “说什么死不死的。谁人背后无人说?你理他们作甚。”董氏轻轻抚着女儿的背,“刚才萧世子还同我提亲,说是因他之错,才导致如今局面。” “要不,我们就答应萧世子?”董氏诱哄道。 沈枕月打了一个寒颤,“母亲说的哪里话,萧世子身份尊贵,皇亲贵胄,以前高攀不起。现在名声全无……” 她哭得噎住,不停打嗝。 董氏双眉紧蹙,把人搂在怀里,“别多想,有家里长辈在,必会护你周全。就是不嫁,母亲也可养你一辈子。” 沈枕月眼泪掉得更凶,咬紧下唇,摇头,“我丢人了,坏了名声,除了嫁予宋迟之外,已别无他法。家里尚有几个哥哥未谈论婚嫁。” “若是我一直待字闺中,必会影响到哥哥们的亲事。” 董氏心里苦涩,儿子也是她的心头肉,“宋迟未必会同意。更何况那是你表姐的夫婿,让外人如何想?” 同表姐共侍一夫,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他敢不同意?”沈枕月瞪着双眼,“我名声毁于一旦,全赖他。” 女儿这是倒打一耙,明明是她抱着宋迟脖颈。 看出母亲疑惑,沈枕月愤然道:“他的双手掐在我的双腰,现在还有红痕……” 她话没说完,就被董氏捂住嘴,惧怕地告诫,“万不可再胡说八道,被人传了出去……” 她轻轻撩起女儿裙摆,腰间确实青紫一片,手指印根根清晰。 定是宋迟鲁莽,留下的痕迹。 其实哪知,这是宋迟想把她从身上扯开,用力过猛。 第84章 鸡飞狗跳 镇国公府出现这些糟心事,大家也无心游玩,早早散了去。 府中之人全聚集在颐安堂内。 萧煜在府中所作所为,让秦氏大动肝火。 “此子太过猖狂,同其父一般无状,如今造成这样,还妄想娶我家孙女,简直做梦。” 陈嬷嬷安抚道:“老夫人息怒。后果已造成,无可挽回,只能尽力善后。” 秦氏忿忿不平,用力拍着案几,若是龙头拐杖放在手头,地板都会戳个窟窿。 “怎么过善后法?两个都是我孙女,手心手背皆是肉。” 沈黎无奈瞟了一眼沈啸天,示意老爹前去哄哄。 沈啸天老脸一红,都老夫老妻了,还要当着所有小辈的面,柔声软语,实在有些没脸皮。 但除了自己,又没人哄得了。 “老婆子,你又何必这般用力,手定是痛了。”他朝那手上呼了呼气,“陈嬷嬷,快去拿消肿祛瘀膏。” 陈嬷嬷也乐意配合,应声而去。 沈啸天捧着那双有些皱褶的手,仿似珍宝,不停呼气,心痛不已。 秦氏小声嗔怪道:“不碍事,皮都没破,哪用得着擦药,就你大惊小怪。” 他啧啧叹息,夸张道:“看看,看看,都红了,哎哟,老婆子,下次你要是生气,就打在我身上,我身上没有案几硬,定会好受些......” 众人撇开眼睛,胸腔起起伏伏,这对老人,七老八十了,还是那么肉麻。 “打什么打,我可舍不得。你这把老骨头,哪经得住打?”老夫人中气十足又略有羞涩地抬眸环视子孙。 见大家都垂头侧眸,遂放下心来。 秦氏是江南第一富商秦家嫡女,后又看上出身贫寒的沈啸天。 不顾家族反对,十里红妆嫁予小小百户的沈啸天。 沈啸天也是争气,不到十年打下了偌大的前程。 当然背后少不了秦氏的财力资助,所以沈啸天特别感激老妻。 沈啸天一生未纳妾,把老妻宠得至今都似一个小姑娘。 她羞涩抽回手,连忙转移话题,“宋迟那小子,怎地还没过来?” 陈嬷嬷俯身在秦氏耳边低语几声。 秦氏双眸骤亮,语气带着掩盖不住的喜色,“真的?” 沈啸天凑近少许,“老婆子,有何喜事?说来大家听听!” “南兮有了身孕。”本是好事一桩,大家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孙女出了这种事情,心情实在高兴不起来。 全屋鸦雀无声,仿佛凝滞。 此事出乎所有人意料,男人们顿时头皮发麻。 沈啸天试探道:“要不,还是把枕月嫁给萧煜算了?” 秦氏反对道:“醇亲王妃本不是好相与的,众目睽睽之下,枕月之事如何相瞒?以后还不得被她磋磨死。” 秦氏是个疼孙女的。 与其嫁过去,日子不好过,还不如不嫁。 马氏郁闷难耐:“是啊,以这为借口,摆婆婆谱,立规矩,谁又能拦得住?” 就是她们有通天本事,也是无法插手外嫁女后宅之事。 董氏深深叹了口气道:“不嫁也不成啊!在家当老姑子,我们在,还可护着她,若是我们都去了,她一人如何过?” 大家听了,心内凄凉一片。 沈飞扬挺着胸脯,拍得砰砰响,保证道:“怕啥?还有我呢,我定会护着我姐。” 董氏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个儿子无用,未能救起他姐,又何来这些个糟心事? 她用力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今日你都未能护住你姐,又何必在此大放海口?” “待你娶了媳妇,连娘都忘了,又哪还会记得她,容得下她?” 沈超沈愈本想发言,又咽了回去。 沈黎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此时,外面揽月阁的丫鬟小翠慌张跑进来,哭着禀告,“主子,不好了!小姐上吊自尽了。” 豁然从座上起身,簇拥着秦氏向揽月阁而去。 秦氏心内大恸,哭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好死不如赖活着。” 董氏哭得哽咽,直骂沈飞扬不中用,连妹妹都护不住,让她遭此大难。 沈飞扬有苦难言。 董氏骂完沈飞扬,又开骂沈黎,把沈黎骂得狗血淋头。 骂他在府中只吃饭,不干活。 骂得沈黎垂头丧气,他早就知道这顿骂少不了。 他苦笑着瞟了老爹一眼。 沈啸天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受着。” 径直跟在人群之后,往揽月阁而去。 沈黎对大哥摊了摊手,万分无奈,“哥,你看,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当初就强烈反对,可是反对无效,为何后果都要他一人承担。 女儿这般情况,他也心如刀绞,这个小妮子,现在真是无法无天。 偏偏还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沈靖又觉得好笑,他们这一府,阴盛阳衰,女人个个威武。 男人全是些怕老婆的。 他老娘也不遏制这种风气,任这俩媳妇在家作威作福。 他曾一度怀疑,他们这俩儿子是抱来的,媳妇才是他们的亲闺女。 沈超沈愈把自己缩小,龟缩在众人之后,若是地上有个洞,都恨不得钻进去躲藏。 但是就算如此,也没能避免马氏的唾骂。 “老大,老二,你们也错不可恕。”马氏气愤骂道:“你们都跳进水里去了,三人竟是连妹子都找不着。这个眼珠子还不如挖出来,给人去林中弹鸟玩。” 马氏又给超愈二兄一人一个大比斗。 别看马氏出自江南,手劲却极大。 两人捂着自个儿的大脑袋,假得不能再假装出很疼的模样,“哎哟,哎哟,疼疼疼,好疼啊!” 不知是哄他娘手下留情,还是真有那么痛。 反正他娘不再动手就是他们的目的。 秦氏也在骂沈啸天。 当然不可能骂他不跳下水,只能骂他无能,生下这几个蠢孙子,连妹子都保护不了。 沈啸天小声辩驳道:“孙子分明就是你两个儿子生的。” 秦氏耳朵还挺尖,骂道:“若不是你生了两个蠢儿子,又何来这几个蠢孙子?” 还真是好有道理。 老妻不敢反驳,只能拿两个儿子撒气,沈啸天狠狠瞪了两个蠢儿子一眼,以泄心中之恨。 来到揽月阁时,房门紧闭,小翠跪下哭求道:“老夫人,您救救小姐,小姐方才把我们全赶了出来。奴婢听见房内有踢凳子的声音。” 老夫人的心咯噔一下,大哭出声,“我的乖孙女哟,你千万不可做傻事。” 对着身旁的老伴斥道:“还呆在这干嘛?不会踹门吗?还真想让孙女去死啊!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好心的。” 沈黎把两位老人拉着退后几步,“爹娘,你们退后些,我来踹!” 沈枕月先前听到房外嘈杂声,唇边羡起一抹灿烂笑,哪有半分哀伤。 她迅速从床上跳起,把早已准备好的白绫往房梁上一甩。 轻飘飘的白绫竟是如同利器一般,震得房梁一颤。 沈枕月沉声道:“手没控制好,还是太重了些。差点把房梁都给砸断了。” 第85章 自尽未遂 沈黎假惺惺假嚎着,声音格外骇人。 “乖女啊,你千万不可有事啊。你若是出事,你爹估计也要陪葬了。” 董氏嘴角抽抽,好气又好笑。 沈枕月差点笑出声,爹演得还真是逼真,做戏子正合适。 就在门被踹开的前夕,沈枕月把头套进了白绫里,踢掉了脚下的圆凳。 众人全堵在门口,赫然见到沈枕月身着白色寝衣,悬挂在房梁上。 众人大惊失色。 沈黎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齐齐切断白绫,接住女儿坠落的身子。 秦氏嚎啕大哭扑了上去,“我的乖孙女啊,你死得好惨啊,可让祖母怎么活啊?” 沈黎抱着女儿,手放到她的鼻下探了探,安慰道:“娘,枕月还活着。您也别太伤心了。” 董氏也大哭着扑了上来,“老天爷,我真是造了什么孽?要让我女儿受这个罪。” 沈啸天出来打圆场,“府医呢?怎么还没来?” 老大夫连连应声道:“来了,来了,请让让。” 全堵在这里,他也没办法挤进去啊。 众人自动给大夫让出了一条道。 今日府中变故百出,一桩接一桩,老大夫头皮发麻。 他颤巍巍地把手放在沈枕月的脉上,脉搏有力,除了脖子上有条深深的勒痕,无甚要事。 他都想道声,菩萨保佑! 却委婉道:“幸好小姐救下来及时,老夫开点药,给小姐压压惊。” 众人听到此言,才齐齐松了口气。 沈黎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邓老了。” 邓老年轻时一直跟着父亲,在军中行医,值得所有人敬重。 秦氏抚着沈枕月苍白的脸颊,怜惜道:“乖孙女,以后不可再干傻事了。” 沈枕月软软靠在秦氏怀中,泣不成声:“祖母,我现在怎么办?实在没脸活了。” 董氏苦涩道:“要不嫁予宋迟为平妻如何?” 沈枕月心里一阵雀跃,但面上不显道:“母亲,那是我表姐的夫婿啊,我怎可抢表姐的丈夫?” 闻言,众人心里也不好受。 秦氏咬咬牙道:“嫁给宋迟,总比没命强。” 秦氏摸着沈枕月下巴那条青紫,现在还心有余悸。 若不是他们今日早些来,连门都踹坏了,哪还有孙女的命在? 只是要委屈了她的囡囡。 但是她也想孙女活着啊! 她越想越难受,都怪那三个孙子没用。 她对着那龟缩一团的孙子道:“你们三个不中用的,给我去祠堂跪着,跪到枕月高兴了为止。” 沈枕月抬眸了了一眼哥哥们,颇有些同情,还有些幸灾乐祸。 “祖母,宋迟不会同意的。”沈枕月期期艾艾开口。 董氏哽咽,“娘去跪着求他。” 秦氏帮腔道:“祖母也去求他。” 沈枕月惊慌道:“祖母,娘,万万不可啊!表姐这辈子会恨死我的。” 众人一噎,大家只顾虑宋迟,竟是无一人从南兮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秦氏嚎道:“我的老天爷啊!你们两人都是我的手心宝啊!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她死了,一了百了,省得让她面临如此选题。 “若是我真嫁入宋府,表姐估计会恨透我们了。”沈枕月沉声道。 秦氏以头抢床,哭得更凶。 沈啸天连忙阻止,“老婆子,你吓着孩子们了。若是你有三长两短,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他又道:“会有两全的。我舍了老脸,去求南兮。” 秦氏泪眼朦胧地看着老伴,“真的会有两全?” 沈啸天郑重颔首。 他摆手道:“你们都回去歇着,陈嬷嬷,你扶着老太太回颐安堂。” 三个哥哥兔子一样窜走了。 两个儿子得了指令,也跑得飞快。 只有三个女人磨磨蹭蹭,不肯离去。 沈啸天不耐烦道:“你们也走,枕月累了,让她休息会,小翠看着些。我去瞧瞧囡囡。” 他熬过灾荒一样,逃离了揽月阁,朝着玲珑阁而去。 他抚了抚额角,苦笑。 家里一个女人,都让他焦虑不堪,若是像丞相府,十个八个,那不得天天唱大戏? 他莫名有些同情那有许多女人的人家。 玲珑阁静悄悄的,沈南兮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宋迟坐在床边出神。 沈啸天轻声问吉祥.“南兮还没醒?” 先前邓老还把她睡着当笑话讲给沈啸天听。 只是他没想到,一直睡到现在,外面天翻地覆,她倒是好眠。 宋迟在房内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沈啸天一脸愁容,心里顿时觉得好笑。 走远了些,方才开口道:“外祖父可是摆平了?” 双方都知的事情,无需明说。 “一切都还顺利,只需你点头即可。现在轮到你头疼。”沈啸天不怀好意道。 其他人都还好说,想到他的母亲,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见他如此,沈啸天同情地笑出了声。 有难同当,有苦同吃。 “外祖父,您别高兴的太早,我估计得被我娘打断腿,枕月拜堂得抱着一只大公鸡了。”宋迟故意卖惨道。 “随便你。该有的体面不少就行。”沈啸天不耐烦听了。 “南兮有孕,少让她操心些。”沈啸天担心道:“还是尽快让她离京吧!” “我知晓了。”宋迟沉沉道。 这一分开,又不知何年何月得见,宋迟的心情实在难以开怀。 想着不久就是孩儿父亲了,又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少许。 重新回到玲珑阁,此时许南兮已悠悠醒来。 “可好些了?”宋迟关切问道。 许南兮脸色红润,哪有半点不适。 没有答他,却反问道:“我们去拜见外祖母还是家去?” 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今日还是算了,外祖母不舒服,估计已经睡下了。”宋迟小心劝道。 “闹得很厉害?”许南兮轻声问,生怕别人听见。 见她这副做贼心虚模样,宋迟觉着好笑。 但还是配合她,点了点头。 夫妻两个都只得径直回府。 马车行到府外不远处,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凌峰颇为无奈,“萧世子又有何贵干?” 萧煜一脸的憔悴,苍老了许多,似乎后背都有些佝偻。 宋迟撩开帘子,冷冷道:“萧世子还请让开。” 他这个世子当得也是太窝囊了。 “枕月现在可还好?”萧煜声音低落。 宋迟冷笑道:“不好。她上吊自杀......” 萧煜眼睛似蒙了一层血雾,肩膀都似脱了臼,无力垂落下来。 “不过,没死成。”宋迟嫌萧煜不够伤心般,半天才吐完。 萧煜眼里血雾渐渐消散,怒道:“你就不能一次讲完呢?” 平白让他的心被捅了一个窟窿。 第86章 失意之人 宋迟却冷淡道:“不能!托了你的福,他们现在逼着我娶平妻,择日完婚。” 萧煜仿似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他面若死灰,颓丧道:“他们为何就不能成全我呢?” “成全你?真是笑话!你母妃专横跋扈,他们担心枕月被磋磨至死。”宋迟哼哼冷笑。 后宅阴私,哪是他这个闲散纨绔能理解的? 他恨不得告诉萧煜,你母妃不改,你这辈子别肖想沈枕月。 萧煜如丧考妣。 他从未想过,真正的原因竟是这个。 “让开!”宋迟冰冷道。 萧煜已无法思考,木木的退置一旁,如被人丢弃的小狗。 马车从他身边无情驶过,似在他身上碾压。 他痛苦地蹲下身,按住心脏那处,仿佛如此,他就能好过些许。 许南兮深深叹了口气,“夫君又何必雪上加霜呢?” 多情自古空余恨。 千万百计想得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剜心剔骨也不过如此。 回想着梦中,沈枕月的一场大火,萧煜爬进火堆,撕心裂肺地呼唤妻子,那一声声,如泣血啼鸣。 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得出结论,远离情爱,无怖亦无忧。 情爱这种东西,就如罂粟,只要沾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粉身碎骨。 “同情他?”宋迟语气温柔,哪有先前的冷酷无情。 许南兮点点头,面露悲凄,“有情人不能成眷属,难免让人伤感。” “切!”宋迟哂笑,“他这是哪门子的有情人。” 左不过是单相思罢了,同他之前一样,只是萧世子没他好命。 他拿起她的小手,也不嫌脏,就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你与其同情别人,不如同情你家夫君之后几个月如何熬?”宋迟面带不悦。 如何熬?想着自己现在已有身孕,确实不能再服侍眼前之人。 许南兮很是疑惑,也说了出来,“你之前单身如何过的,现在仍旧那般过。” “之前未近女色,尚且能忍;现在食髓知味,如何一样?”宋迟冷冷瞧了她一眼。 许南兮更迷糊了,“可是你宋家不能纳妾,要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冷打断,“要不然,你该如何?” 要不然给你送一个通房?这话她没敢说出口。 宋迟一脸的怒容,恨不得把她当场掐死。 她想起这男人不许别人染指她,也从不碰别的女人,在情感上那是绝对有洁癖。 “要不然,我就免为其难。”许南兮求生欲很强,改口倒是极快。 还不算无可救药,宋迟无害地笑了,笑得如春风化雪,让许南兮的心都慢了半拍。 她仿佛被蛊惑般,凑了上去,亲了又亲他的嘴角。 反正是她的男人,不亲的话,没得便宜了谁,将来的事,谁又料得准。 男人顺势而为,把她捞了起来,坐在他的膝盖之上,夫妻两人缠绵许久,这才松开。 许南兮扯了又扯身上皱得似菜干的外裳,这还如何见人? 这男人就这点不好,亲就亲,偏偏还老爱动手动脚,四处点火。 若是在房内,估计两人又滚进被窝里去了。 ... 当夜,斯文儒雅的萧世子,喝得烂醉如泥。 惊风扶着萧煜回到他的住处时,赫然瞧见他的母妃坐在他的房中。 他记起宋迟的话,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他冷冷道:“母妃不回去休息,深更半夜怎还在我的房中?” 其实他更想直接赶人。 “你还知现在已是深夜?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还真是越发出息了。”醇亲王妃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萧煜冷笑,“是啊。有母妃在,我要什么出息。人家姑娘宁为平妻,也不愿嫁我为正妻,你倒是说说,为何?” 停顿一下,他不管不顾道:“因为人家担心女儿来我家受婆婆磋磨。” 转而他悲凉一笑,狠狠道:“你这辈子休想我娶妻生子,我看你这婆婆的谱去哪摆?” 醇亲王妃气得倒仰,差点晕死过去,瘫在珍嬷嬷怀里直喘粗气。 珍嬷嬷抚着她的胸口,阻止道:“世子切莫说了,她是你娘,你怎就不理解你娘的苦心呢?” 萧煜冷笑道:“她的苦心,无非让我事事按她所想而为,我只不过是她的傀儡罢了。休想!从今往后,她休想!” 语气带着一反到底的决然。 他宁当个忤逆不孝子,也不想当个提线木偶。 醇亲王妃气得满脸通红,眼泪滚滚而下,指着他的手指,颤抖厉害,“孽子,滚!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她的一片苦心都喂了狗,还惹来他的厌烦。 “滚就滚。你的儿子,谁愿做,谁做去。”萧煜径直退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醇亲王妃悲切哭道:“我造了什么孽,生了个这样的东西?” 这个孽子,良心何在?被个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竟是连亲娘都不要了。 珍嬷嬷劝道:“世子醉了,王妃何必与他计较,没得气病自己。” 平息许久,醇亲王妃扶着珍嬷嬷的手,从房中出来,一身绝望,“嬷嬷,我错了吗?王府已如烈火烹油,稍有不测,就会万劫不复。我只是想他娶一个家世平凡的女子为妃。” “沈小姐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那人,不会容得下我们啊。”醇亲王妃心里凄苦,眼泪汹涌而至。 珍嬷嬷如被感染一般,心情低落,“世子今日是受到打击,才会出言不逊,明日酒醒,定会想通。” 醇亲王妃眼泪流得更凶,“嬷嬷,我何尝不想他能娶个心仪的女子,夫妻恩爱啊?” 珍嬷嬷看着跟了几十年的小姐,也心痛不已,“王妃,你就顺了世子的心意吧。随他去折腾,万一......” 珍嬷嬷实在不忍世子伤心欲绝,与王妃母子决绝。 万一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总比现在母子离心,陷入泥沼强。 惊风生怕萧煜出事,赶紧跟了上去。 萧煜信步走在街头,已是宵禁,天地茫茫,只剩他孤身一人;天地之大,竟无他的容身之处。 他前所未有的感到孤寂,仿佛世间只余他一人。 不知不觉,等他回过神来时,已是站在揽月阁前。 揽月阁内,沈枕月翘着二郎腿,雪白的脚丫子一荡一荡,斜倚在榻上,寝衣领扣大敞。 丫鬟小翠,柳儿似见怪不怪 。 人前小姐还会装两下子,人后绝对会是一副浪荡公子模样。 小翠把两颗松子轻轻丢进小姐张着的红唇。 柳儿扒开橘子皮,把白膜去净,放在一旁的青花瓷碟中,又拿起其中一瓣递到小姐嘴边。 沈枕月心情愉悦,抱着小翠柳儿各香了一下,高兴道:“我若是男子,必收你俩入房。” ‘吧唧’的亲吻声,令萧煜心中更是悲苦,这个世上,似乎失意人,只有他一个。 屋内的女人,哪有半分愁苦,好似玩得很花。 他在这边伤春悲秋,那个女人在屋内调戏丫鬟。 凭什么? 第87章 无赖到底 他气愤推开房门,房内春光一片。 “谁?”沈枕月从榻上弹起,赤脚踩在地上。 雪白的脚丫,圆润滚烫,灼得萧煜眼睛通红。 敞领的寝衣,里面的小衣半露不露,更加诱惑,他心里嚷嚷着: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可是一眼之后,他的眼风还是不断的往那衣里偷瞟,想看得更多。 脸上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似充血一般。 不由撇开眼睛,又偷瞄了那胸口一眼。 真是欲盖迷彰! “看什么呢?往哪里看?”一道娇斥在耳畔响起。 柳儿迅速挡在沈枕月前面,防止小姐再被看光。 “萧世子深夜闯我家小姐闺房,实在有失体统!”柳儿不满道。 又顾忌着萧煜皇亲国戚的身份,不敢讲重话。 小翠拿来绣鞋,“小姐快穿上,地上凉着呢。” 萧煜嗤声,不耐烦对着两个丫鬟道:“出去!” 两个丫鬟没动,看了一眼小姐。 只见沈枕月朝她俩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在门口,小翠还不忘叮嘱道:“小姐,奴婢就守在门外。” 若有事,小姐只要大叫一声即可,她们就可立刻冲进来。 萧煜冷笑出声,这是防贼防盗呢? 门又重新被关上,萧煜眼也不眨盯着沈枕月瞧。 “真好看!”他不觉竟然嘀咕出声。 这人的眼睛往哪看了? 还专往她的胸口瞧。 她垂下眼帘,赶紧扣上盘扣。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沈枕月恐吓道。 萧煜心情似乎一下好上不少,顺势往她榻上一躺,拈起一瓣橘子,放入口中。 酸酸甜甜,还怪好吃的。 “扣什么扣,早就看光了。”萧煜似登徒子调戏良家少女。 “你......”沈枕月气结,一掌挥了过来。 萧煜赶紧往旁边一滚,避了开去。 “身材不错,很有料。”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摸了摸下巴,似乎回味无穷。 沈枕月低头瞟了一眼胸口,确实鼓鼓囊囊。 顿时脸色涨得绯红,脏话脱口而出,“滚!给老娘滚!” 什么东西,仗着亲王世子身份,来她府上作威作福。 不装了! 萧煜笑得胸腔剧烈起伏,看来今日还真是没来错。 “滚?”萧煜似乎听了笑话般,“本世子今日就睡在此处。” 秉着能动手,就决不动嘴的原则,沈枕月伸手,想把他扔出去。 “住手!你若碰了我,就要对我负责。”萧煜一步步往角落里缩。 好似沈枕月要强了他一般。 “住手!住手!你给我住手!”萧煜连连惊叫。 小翠柳儿对视一眼,难道小姐兽性大发…… 她们要不要冲进去? 会不会打扰了小姐的好事? 俩儿愁眉苦脸。 “啊啊啊……救命啊!”萧煜叫声凄惨,仿佛正在遭受凌虐。 小翠柳儿又交换了一下眼色,对方眼中都流露出惊骇之色。 小姐竟饥渴如此?难怪她要嫁给宋将军那威猛之人。 若是宋迟知道她俩如此想法,估计一脚把她们踹飞。 “小白白,你放开我,我受……”声音被捂住了,变成了呜呜呜。 小翠和柳儿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目瞪口呆。 果然,小姐霸王硬上弓,强了萧世子。 “闭嘴!再鬼叫整个府里都知道有外男来我这屋里。”沈枕月气恼道。 就是让府里都知道,省得你再嫁给宋迟。 “那你别碰我!否则我还叫!”萧煜声音怯生生的。 “我们要不要去准备水?”小翠低声道。 萧煜闻言,一抹诡异的笑容浮在脸上。 “备着吧!小姐武功高强,耐力好,此方面定也不会太差。”柳儿笑答。 沈枕月沮丧极了,这俩丫鬟莫不是想歪了? 萧世子鬼叫,也难怪她们胡思乱想。 沈枕月咬牙切齿道:“萧世子不回你家王府,跑到女子闺房,也不怕败坏我的名声。” 萧煜可怜兮兮道:“我被我娘赶出来了,无处可去。小白白菩萨心肠,你就收留我吧!小生可以身相许!” “你混蛋!我都要嫁入宋府了。”沈枕月叱道。 “那我就跟你一起嫁去宋府,反正宋迟又不会碰你。”这一点,萧煜还是非常笃定的。 若是一起嫁去宋府,宋迟那厮说不定会把沈枕月顺势推进他的怀中。 这么多年的酒肉朋友,也不是白当的。 那厮对许南兮死心塌地的模样,哪还会对别的女子动心? “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萧煜赖皮道:“除非你嫁我。” 沈枕月冷笑道:“只要我现在大喊一声,我保证我阿爷定会打断你的腿。” “打断我的腿,我爹绝对会赖上你家。那你当我媳妇当定了,不信你试试。”萧煜斜睨着她。 想着醇亲王干的不着调的事情,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你就是个疯子。”沈枕月气哼哼地把他扔出了院子。 简直是鸡同鸭讲。 然后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那个疯子、偏执狂有多远滚多远。 “沈枕月,你听着,你这辈子休想嫁给别人。” 反正媳妇都要飞了,他豁出去了! 反正镇国公府不敢拿他怎样,充其量被打一顿。 今日的镇国公府至今未有人出面干涉,竟是默许他的胡作非为。 他心里阵阵窃喜。 夜色渐浓,除了微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万物渐渐归于宁静。 大家大抵是折腾狠了,只要萧煜不惹事,就随他去了。 两个丫鬟也扛不住了,就在外间的榻上裹着一床被子睡了。 半夜时分,沈枕月似乎感觉身边有人,迷糊间一掌拍了下去,萧煜迅速抱紧她,往床里一滚。 只近‘咔嚓’一声,床板竟是被沈枕月劈断了,两人齐齐滚了下来。 两人尚有些未睡醒,双眼朦胧着,坐地断裂的床架中,神情呆滞,不知发生了何事。 空气静默,两人互相瞪着彼此,意识才慢慢回笼。 沈枕月扯着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发出尖锐的惨叫。 “啊啊啊,你这登徒子,为何会在我床上?” 萧煜万般委屈,“外面榻上,已被你丫鬟占住了,我没地方睡。” 刚才失声尖叫,整个府邸似乎都被吵醒。 秦氏本就浅眠,这一声尖叫,把她赫了一大跳。 侧首看着耳旁仍旧鼾声如雷的老头子,她捏住他的鼻子,“老头子,你孙女莫不是出了事?” 沈啸天睡意正浓,不甚在意道:“能出什么事,她不把人打死就行。” 其它的,她还能折腾什么花来。 秋日天气寒凉,秦氏见他都不以为意,也心大的不管了。 董氏连踹了沈黎两脚。 沈黎才睁开惺忪的双眼,迷糊问:“又有何事?” 董氏有些担忧道:“女儿会不会有事?” 沈黎一只手搁在妻子腰间,脸窝在她的脖颈下,昏沉道:“不会。她不强了萧世子已是烧高香了。” 你女儿那个本事,你心里没个数么? 而且他也乐见其成,女儿与萧煜成就好事。 总比女儿当一辈子的老姑子强。 董氏拧着沈黎腰间一块肉,不满道:“哪有这般说自己闺女的。” 自己的闺女,自己可以说,别人说一句不是,都是万万不行的。 沈黎‘嘶’了出声,这婆娘还真是手下不留情。 他把她把怀里一带,闭上眼,嘟囔道:“睡觉。” 丈夫这是丝毫不慌啊。 她也破罐子破摔,阖上眼哞当没听见。 此时马氏也被吵醒。 她后面回过味来,感情家里男人是在合谋什么,就瞒着所有女眷呢。 但侄女的声音太过锐利,难免让人担心。 她的动作比董氏稍微温柔,轻拍着沈靖脸,“你侄女惨叫,要不要去瞧上一眼?” 沈靖不堪其扰,转过背,嘀咕着,“瞧什么瞧,一拳能打死一头熊的女人,谁还能欺负得了她不成?别吵,睡觉!” 丈夫都不操心,她还操心个屁。 第88章 有我没她 沈枕月看着那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她就如那不准夫君上床睡觉的恶妇,可是她未婚啊! 这时她才想起,家里所有长辈,都在装聋作哑,好似府中无事,各自安好。 就无一人担心她的闺誉。 再这般下去,她又如何能嫁给宋迟? 若是嫁给这个无赖,自己的将军梦铁定要破灭了。 她抓住对方的衣襟,就把他破门扔了出去。 直到凉风吹得她打了一哆嗦,才恍然门又被砸坏了。 床坏了,门又坏了,她觉得自己都要疯癫了。 她狠狠踹了一脚那坏了的床板,郁闷到了极点。 “混账东西!若是再来,老娘定要打断你的腿。” 萧煜拍了拍屁股,从那破了个洞的门里钻了进来,眼看床要塌了,连忙扯出沈枕月。 人将将出来,‘轰’一声,整个床倒在了背后。 沈枕月傻眼了,这床算是彻底寿终正寝。 萧煜见机行事,抢了被子,在地上打了一个地铺。 沈枕月火气冲天,用力踹下去,气焰嚣张道:“我让你睡,让你睡......” 我没得睡,你也别想睡。 幸好萧煜从小喜欢沈枕月,知晓她武艺高强,自个儿也不能落后,于是勤加练习,也是身手不凡。 他裹着被子,嗅着被子上的清香,满屋子滚,硬是没被踢到一下。 他笑得得意,低声下气哄道:“小白白,你就消消气,万一把屋顶掀翻了,到时咱俩得露天下作伴了。” 沈枕月抬头张望了一眼房顶,觉得他这话还真是在理。 若是房顶被她折腾没了,大半夜的,她还能去往何处? 闹了一宿,只浅浅睡了一两个时辰,确实累得慌,也就停止闹腾了。 她从柜子里又扯出一床被子,铺在墙角。 试了试,有些硬,不如床上舒坦,但想着以后行军打仗,可能连被子都没有,也就无所谓了。 她倒地就睡了过去。 待她呼吸均匀,萧煜估摸着她已睡熟,他又悄悄挪到了她的身旁。 看着并列的脑袋,他咧开嘴笑,这算不算同床共枕了? 这厢,宋迟心情愉悦地回府,就拉着妻子往老夫人贺氏的福安堂而去。 凑巧,全府的老老少少都齐聚在福安堂说笑。 今日之事,全城传得风风雨雨。 儿子媳妇又久久未归,听说儿媳妇还掉进了湖中,大夫人张氏本就有些担忧。 但是见贺氏老神在在,胸有成足,心稍稍放松,与他们在此处说话,一方面等待两孩子归家。 宋迟牵着许南兮的手进来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安哥儿立刻从座上蹦了起来,热情道:“三婶,坐我这里。” 那他就可坐在三婶怀里了。 平哥儿瞥了他一眼,颇为看不起他那谄媚样,“马屁精!” 众人轻笑出声。 许南兮抽出手,从容地向两位长辈行礼问安。 之后,顺势坐下,正想把安哥儿往膝上按下。 宋迟伸出手,把安哥儿拎得远远的。 “坏三叔,臭三叔,不许我与三婶亲近。”安哥儿不满道。 大夫人张氏张开双手,笑道:“安哥儿,祖母抱你。” 安哥儿没法子,只得悻悻坐到祖母的怀里。 宋迟看着安哥儿,严肃道:“你三婶怀有身孕,你远着些。” 万一冲撞了,那可不得了。 张氏眼睛一亮,侧身去看媳妇,惊喜道:“这么快就有了?” 她还以为要再过一段时日才会有好消息传来。 许南兮唇角勾起一抹弧线,颔首道:“快三个月了。” 这着实惊了所有人一跳。 张氏满心欢喜,眉眼都舒张开来,“竟这么大了?” 又猛然想起,这两夫妻最近都还在搞天搞地,没有节制,“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宋迟得意道:“不用了,今儿已瞧过大夫。这孩子皮实着呢,就是掉进水里,也无大碍。” 不愧是自家儿子,自是了不得。 话音刚落,连老夫人都被唬了一跳,“今日还真掉进了水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宋迟只得复述了一遍今日湖心亭发生之事。 张氏听完,念了一声佛号,庆幸不已,笑道:“这小子还真是壮实!” 若是平常妇人,就是轻轻拌一下,都会流产了。 往日儿子还日日痴缠媳妇,肚子竟还安然无恙,也是奇迹。 琳姐儿拍手道:“待弟弟出生,我们可带他到处玩,也可给他买些好吃的。” 郑氏点了点女儿的额角,笑道:“自己贪吃,还以弟弟为借口。他小,哪吃得了这些。” 安哥儿似乎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去,疑惑道:“那他吃什么?” 平哥儿高举着手,兴奋道:“笨蛋!当然是喝母乳长大了。” 安哥儿闻言,不由泄气,这个他是真没办法。 他不由沮丧道:“那等他大些,我教他练武。” 他以为人人都似他一样,都想横霸武林,天下无敌。 平哥儿挺了挺胸膛,他身板又长大不小,都有男子汉的样了,鄙视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当人师傅。要教也是我教。” 安哥儿一副泫然欲泣。 许南兮不忍他伤心失望,笑道:“安哥儿还小呢。待他大些,定比你都厉害。甚至还可当你师傅呢。” 安哥儿听三婶如此夸他,仰脸道:“三婶,我以后更加勤奋,定要超过兄长。” 许南兮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志气,三婶信你,定是可以超过平哥儿。” 同时还不忘告诫平哥儿,“平哥儿可要努力了,到时被安哥儿比了下去,那就没脸了。” 有竞争,才会有奋起。 平哥儿一下变得严肃起来,若有所思,郑重对众人点了点头。 “今日你的风流韵事,传得满城上下,到底是何事?” 张氏捏了捏眉心,对这个不着调的儿子,实在头疼。 宋迟嘴角抽抽,心虚地瞟了一眼妻子道:“什么风流韵事,娘,你别冤枉我。” 觑了觑妻子,似没听见,小口抿着茶盏里的茶水。 他又接着道:“是表妹溺水,我扶了她一把,结果她抱着我不放。” 张氏气不打一处来,手就挥到他的背上,‘啪’的一声,声音清脆。 几个小的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尚不解气,道:“叫你去扶!平时那般机灵,何时变得痴傻?你不会告知她兄长吗?” “大家都在传,你毁了表妹的名声,要你娶她过门。”张氏觉得对不住南兮,瞥了她一眼。 “嗯。”宋迟早已同许南兮通过气,但还是心虚道:“镇国公府也逼我娶她。” 虽有心理准备,但是许南兮脸色还是煞白,眼泪没控制住就涌出眼眶。 她拒绝道:“我不同意。有她没我。” 说罢,捂着嘴往春庭院跑。 张氏见此,更来气,把安哥儿放稳,操起笤帚,动起手,“我让你多手,没一日不让我操心,都娶妻生子的人了,还生出事端来恶心我......” 张氏连珠炮似的,毫不心软,满院子追着逆子跑。 “娘,娘,我都多大的人了,你还追着我打,我不丢人啊?” “丢人事小!妻离子散才事大。”张氏边打边数落儿子。 第89章 我行我素 张氏的威力不减当年,宋迟被打得遍体鳞伤,一瘸一拐地回到春庭院。 许南兮掩面回房时,悲伤道:“把院门给老娘我锁紧了,任凭谁来都不许开。” 琥珀和吴嬷嬷交换了一下眼色,夫人这是和将军吵起来了? 今日锦瑟把外边传言告知她们时,她们就预感到情况不妙。 果然,刚一回府,两人就闹开了。 宋迟推了推院门,哪里推得动半分。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是被拒之门外了? 低声相求,“南兮,你开门,让我进去。我们万事好商量。”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滚!给老娘我滚!”声音大得老远都能听到。 连‘老娘’都喊出来了? 宋迟眼角不可避免抽搐了几下。 凌峰凌云都替爷掬了一把泪。 张氏唉声叹气,好不容易日子有些盼头,可是这个孽子,又惹一身臊,她的小孙孙哦,可千万不要出现意外啊。 “南兮,你别生气,别生气啊!你现在怀着身子,千万莫动气。先开门,让我进去再说。”他继续央求着。 “滚!滚!叫你滚!听不见吗?是不是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女人咬牙发狠道。 “好好好!我滚!我滚,还不成吗?你千万别乱来啊。”宋迟低声下气哄着。 他垂头丧气往书房走去,这女人还真是心狠,今夜就让他独守空房了。 吴嬷嬷心里也不好受。 琥珀几个丫鬟在那暗自垂泪。 “嬷嬷,收拾好东西,我们明日就走。这府里待不下去。”许南兮声音还有些哽咽。 琥珀迟疑,“夫人,你现在有孕在身……” 许南兮打断她:“无妨,留在京城更不舒坦,眼不见为净。” 翌日,一辆马车从府中匆匆驶出,车帘盖得严严实实,旁人无法窥见里面坐着何许人。 张氏听见门卫来报,三媳离家出走,身子摇晃了一下,操起院中的笤帚,追着宋迟又狠狠揍了一顿。 之后坐着马车,带着安哥儿去追三媳去了。 宋迟雪上加霜,今日更是被打得下不了床。 老夫人闻言,气得昏厥过去,当夜发起了高烧。连夜请了回春堂里的大夫回来诊治。 说是老夫人年纪大了,本来身子骨就弱,再加上气火攻心,若是不好好养着,恐怕时日不多。 将军府顿时愁云惨淡。 镇国公府福伯前来催着宋迟下聘。 老夫人又昏厥过去,回春堂里的大夫建议老夫人去庄子上养病,远离京城这些糟心事情。 又一辆马车从府里驶出了京城。 将军府的事被有心之人传扬了出去。 京城女子扼腕叹息,纷纷感叹错过良机,对将军夫人离家出走更是鄙夷。 京城谁家不是三妻四妾,若是嫁与齐王萧彻,不是一样要与秋侧妃共侍一男人。 许南兮这是恃宠而骄,被宋府惯得无法无天了! 大家又莫名同情沈枕月,那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就是天潢贵胄都配得,现在却要屈就宋迟,还只是一个平妻的位置。 据去赏菊的夫人小姐说,那日就是萧世子想抱得美人归,结果弄巧成拙,把事情搞砸了。 沈小姐被毁了名声,萧世子却也不在乎,跪求董二夫人把女儿嫁予他。 最后萧世子又因为此事,同醇亲王妃闹翻了,现在日日赖在镇国公府。 谣言越传越变味,竟是传沈枕月和萧煜早已苟合,夜夜笙歌,甚至还爆出沈枕月早已身怀六甲。 萧煜闻言,乐得合不拢嘴。 他侧躺在沈枕月的榻上,“你干脆嫁我得了,宋迟估计躲你如瘟疫......” 沈枕月熟练地把他扔出老远。 萧煜被扔多次,好似找到经验般,竟只是身子晃了一下,就稳稳站住。 见沈枕月说不通,萧煜眼神有些黯淡,竟直接调头走了。 弄得沈枕月还看了他的背影许久,似乎还有些不相信,这人今日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萧煜心情有些复杂地冲进宋府。 凌峰见到他,也没有好脸色给他:“萧世子又来此干嘛,不去抱您的美人?”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一个打心底不愿娶,一个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 宋迟正倚在床上,手里翻阅着妻子遗留在床头的兵书。 近几日他都未曾睡好,眼下还有些青黑,显得有些憔悴。 没有妻子在身边,他人整个都萎靡不振。 “哟,腿没被你娘打折吗?外面都传你齐腰被斩了。”萧煜调侃道。 宋迟瞟了他一眼,“托您的福,离残废不远了。” 萧煜闻言喜道:“镇国公府现在逼得紧,如何是好?” 眸光熠熠地看着宋迟,就差明说,“我去,我去。” 宋迟往床上一躺,有进气无出气,闭紧眼眸:“本人已病入膏肓,无法动弹。” 宋迟实在看不上他的小家子气,皇家强取豪夺的霸气呢?又想要,又畏手畏脚。 萧煜闻言,大喜过望,“那本世子去了?” “想去就去,问我作甚?我都昏厥了,哪管得了这事?”说罢,眼眸闭得更紧了。 仿佛早已奄奄一息。 宋迟心想,到嘴的媳妇还不知叼走,那你还是光棍到底吧?! 萧煜从怀中掏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药粉,朝宋迟撒了过去。 宋迟晕过去前,一个念头从心里闪过,这个傻子,总算聪明了一回。 萧煜敛衽,拱手道:“对不住了,兄弟!你就好好睡上几日。” 妻子,本世子替你娶了。你的大恩,本世子没齿难忘。他日遇难,必倾力相助。 宋迟头不歪,彻底陷入昏迷。 凌峰进来时,见宋迟不省人事,目眦欲裂,不明就里道:“萧世子对我家将军做了什么?” 被问之人却一脸笑意,道:“没做什么,你家将军几日未曾阖眼,只是让他睡个好觉罢了。” 说罢,萧煜步履轻松地出了宋府,招呼手下去请媒人,准备聘礼及嫁娶之物。 醇亲王妃得知萧煜独自操办自个婚事时,气得拂掉了手边的茶盏,瓷片竟是飞溅手上,鲜血直流。 珍嬷嬷细心为她清理伤口,安慰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王妃何必当真。世子为宋将军好友,定是给他帮忙而已。” 醇亲王妃苦涩道:“谁帮忙会准备床上用品?嬷嬷你就莫哄我了,他来这一出,分明是要跳过我了。” 珍嬷嬷反而笑道:“若这是真的,却是好事一桩,王妃权当不知,白得一个媳妇。” 有这样好事,若是她,早就偷着乐。 此时醇亲王提着一鸡笼走了进来,笑呵呵道:“王妃何必忧心忡忡?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明年咱俩就能抱大孙子了。” 是啊,那个孽障嚷嚷此生不娶妻生子,现在媳妇孙子都是白得的,还真是天大的好事。 都要绝后了,还怕那位不成? 转个弯来的醇亲王妃,于是不再纠结此事。 又从盒子里摸出一叠银票,塞进珍嬷嬷手中,让她偷偷给惊风,嘱托他办得体面一些。 手里有银子,萧煜毫不吝啬,成亲物什流水般进了将军府。 众人都在笑话,萧煜娶不到心仪女子,却心甘情愿为其操办婚事,宋迟这个新郎官却成了甩手掌柜。 不管外人如何说,萧煜依旧我行我素。 第20章 猫捉老鼠 萧煜几日不来揽月阁,沈枕月反倒有些不习惯。 都说皇家无情,沈枕月心想,萧煜的耐心也就这几日,幸亏没嫁与他。 罢了,她本就不是多情闺阁女子,每日只知伤春悲秋。 于是收敛心神,潜心修炼武术和兵法。 沈枕月之事,不甚光彩,所以镇国公府一切从简。 下聘之日,萧煜一身新郎装,显得格外的精神抖擞。 聘礼单子满满几十页,里面竟还有两只活雁,实在难得。 “怎么送聘礼的是你?”沈飞扬指着萧煜大吃一惊道。 怎么跟他们设想的都不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萧煜也不介意他的无礼,斜睨了他一眼,“宋迟下不来床,我来送聘礼,可有问题?” 沈飞扬张口结舌:“祖父,爹,这......这......” 沈啸天和沈黎对视一眼,事情怎么会这样?枕月还要不要嫁? 他们是骑虎难下。 难道是宋迟擅自更改了? 若是此时毁亲,还可不可行? 外面还源源不断的有聘礼进来。 这个萧煜是要把醇亲王府搬空不成? 斟酌再三,沈啸天高声道:“迎姑爷,迎聘礼。” 反正他什么都不知情,就当作宋迟娶新妇,管它新郎是谁? 只要萧煜真心,也未尝不可。就让这些年轻人去折腾吧。 萧煜见镇国公爷都默认了这件事情,更是高兴,鞍前马后,好不殷勤。 “小姐,不得了啦?”小翠惊慌失措地跑进揽月阁。 沈枕月正漫不经心地喝着茶,面上无喜无悲。 她抬眸瞟了一眼慌张的婢子,懒洋洋道:“何事让你这样失了分寸?” 这个婢子,虽是忠心,但是太不稳重了。 小翠抚了抚激动的心脏,“小姐,萧世子过来下聘了。” 沈枕月惊得一下站起身,茶水烫到她的手上,‘嘶’的出声,“不是宋迟吗?” 小翠摇了摇头,脸上有些茫然。 “走,去前堂。”她急切走在前面。 小翠柳儿赶紧跟上。 风风火火来到前堂,沈枕月环视一圈,哪里有宋迟的身影。 倒是见到祖父几人坐在那里言笑晏晏,不似有异。 萧煜却在那里伏低作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白送给沈家。 她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我姐......宋迟呢?” 本想问一句,‘我姐夫人呢’,但是半路又改了口。 沈啸天淡淡看着她,道:“成亲前,新婚夫妻不可见面。” “难道真是这样?不是唬弄我?”沈枕月面露疑惑。 沈黎抿了口茶,气定神闲道:“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 萧煜眼眸闪烁,他这算不算过了明路? 他凑近沈枕月耳边,暧昧道:“本世子今日提亲,小白白貌似很高兴。” 大堂上几人,俱是眼观鼻,鼻见心。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 “高兴你个头。”沈枕月气愤把他往外又是一扔。 沈枕月捂住额头,真是扔习惯了,没过脑子。 这次萧煜竟高高立于一张凳子之上,面容带笑。 沈啸天诧异,萧煜这武功还真是了得。 他家孙女这力气,他比谁都清楚,没人能扛得住。可他却能稳稳立住,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乎笑得更是欢畅。 敛起笑意,他严肃道:“枕月,不可胡来。” 意思是警告她,不可在人前显示武功。 沈枕月身子一顿,乖巧道:“是,祖父。那孙女先回房了。” 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萧煜一眼。 萧煜面含笑容,嘴唇一张一合道:“娘子等我娶你。” 沈枕月把伸到半空的手,默默收回,用力攥紧。 要不是她祖父约定,若是想学武功,必不可显于人前。 否则她早就打爆他的头,看他再敢胡言乱语。 气呼呼地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这个登徒子。 而此时沈枕月还尚不自知,她这番小女儿的模样,也只在萧煜面前才会显现。 彼时还担心女儿孤苦终老的老父亲,此时却眉开眼笑,乐见其成。 ... 这厢,许南兮带着吉祥如意正安坐在马车之中。 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她们把马车加固改造了一下,完全可以躺下休息。 “夫人,后面跟了三波人。”吉祥汇报。 许南兮若有所思道:“加快速度,甩开他们。” 车行至城门口时,如意道:“这些人跟得紧,甩不开。” “哦?”许南兮沉吟片刻,“城门处有间成衣馆,我们进去坐坐。” 吉祥如意小心地扶着许南兮下了马车,径直往铺子里走去。 “客官,您要买些什么?”小二高声招呼道。 待看清面容,低声道:“主子,您过来了。慧娘在后面喝茶。” 许南兮轻轻应了声,就往后面而去。 坐在椅子上,只见慧娘在她脸上一阵捣鼓,赫然变了另一副模样。 她手里摇着纸扇,风流倜傥从屋里出来。 “主子,请跟我来。” 慧娘东绕西绕,领着她们来了铺子的后门处。 打开后门,许南兮领着她们上了另一辆马车,车夫竟是先前招呼他们的小二。 “主子,坐稳了。”小二低声叮嘱道。 而在前门处,慧娘扮成了许南兮的模样,由两个丫鬟扶着上了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小二把她们领上了码头,一艘货轮早已等在此处。 许南兮摇着折扇,施施然上了船。 “主子还是不要摇了,天气愈发冷了。别把人给摇病了。”吉祥朝手哈了口热气,摇头道。 主子这是真把自个儿当成了风流倜傥的男子了? 许南兮闻言,讪讪停下,其实她的手也冻得受不了,酷不是那么好装的。 “冬天来了啊。”她喃喃一声道。 过得还真是快,她以前是万万没想到,还可过这般自在的日子。 她畅快地就似刚放出笼的小鸟,欢快地扑腾着。 待她坐稳,船就起锚开动。 大船行到一个渡口,许南兮他们又换乘了一只渔船,往另一条水路而去。 在一个荒废了的渡口,许南兮上了岸,换了一辆马车,向先前截然相反的西北而去。 如此几次,吉祥如意都被绕晕了头,不知她们去向何方。 只能紧跟着许南兮,护她安全。 此时,许南兮蓦地道:“今日我们就在前方客栈暂歇。” 许南兮迈步走进客栈,小二迎上来,欢喜道:“主子,掌柜的已在房中等候您多时。” 一个背影怔怔看着窗外出神,推门之声把她惊醒,笑道:“主子,你终于来了?” 她都在此地等了快十来天了,主子才姗姗来迟。 “嗯。你那边可还顺利?”猫捉老鼠的游戏,她玩得不亦乐乎。 慧娘乐道:“主子走后,后面跟着好些人,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摆脱他们。” 她又颇为自得道:“宋将军的人,也被我摆脱掉了。” “那他定会气得直跳脚。”许南兮乐呵道。 她又叮嘱吉祥如意道:“我现在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该知如何抉择。” 吉祥如意缩了缩脖子,齐声道:“是。夫人。” “错了。”许南兮纠正道:“以后我就是你们家的三公子。你们可叫我许三少。” 吉祥如意眉心不可控制抽搐了几下,配合道:“是,三少爷。” “慧娘,走了。我们发大财去。”这趟出来,许南兮就没想规规矩矩待在屋内。 第91章 自甘束缚 这厢,宋迟一脸阴郁的坐在书房。 下首跪着一男子,瑟瑟发抖,“将军,夫人跟丢了。” 宋迟端着茶盏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杯盏竟是碎成了几片,有几碎片竟是割伤了手心,点点殷红瞬间渗出。 他狠狠道:“好!好得很!好得很呐!我还真是小看她了。” 自己妻子揣着崽,竟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男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原以为是个好差事,结果却闹成这样,“当时夫人在一成衣铺里出来,身后跟了好几拨人。其中一拨还是陛下的人。” 宋迟听到此处,眼眸变得格外幽深。 “可有打斗痕迹?”宋迟追问道。 “未曾有。应是悄无声息走了。”男子有些羞赧,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次差使办成这般,他都羞愧难当。 号称军中最为厉害的追踪手,竟是让一些女人脱身而去,说起来这脸不都知往哪搁了。 “自去罚三十军棍。”宋迟淡淡道,摆手让人退下。 “将军,夫人真是自己带两个丫鬟跑得无影无踪了?可要属下去找?”凌云愕然。 他们都被夫人那副单纯模样给骗了。 宋迟将手指置于眉心,捏了捏,苦笑道:“先让她玩儿几天吧!” 晋元帝两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幽幽开口道:“张德子,你说,宋将军他想干嘛呢?朕怎么就看不懂他了。” “还有他那妻子,原以为是好唬弄的主,竟是能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呵呵,都不简单啊!”晋元帝感叹道。 张德子迅速瞄了一下陛下,又垂下眼睑,道:“陛下,依奴才看,就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的三角戏码。” 皇上仍旧质疑,“朕怎么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颇有风雨欲来的危机感呢?” 此话张德子不好接口,只能垂首恭敬立着,要他说还真是陛下疑心病又犯了。 这厢,陈嬷嬷在秦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秦氏脸色大变,倏地哭出了声,“我的可怜囡囡哟,从小没了母亲,有了后娘必有后爹。现在外祖家又这样逼你……” “母亲快莫哭了,我们去把南兮接回来!” 马氏对董氏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搀扶着秦氏上了马车。 一辆普通的马车,汇进了人流。 “老太太送走了?”沈啸天抿了口茶道。 福伯点了点头。 “派人好生护着。”沈啸天嘱咐道。 福伯笑道:“是,属下已派影子跟着了。” 醇亲王及王妃过来镇国府喝喜酒,见今日迎亲的果然是自家孽子,心情很是复杂。 一则为自家儿子能如愿而高兴;另一萧煜钱花了,自己却反倒更像是沈枕月的外室。 醇亲王开解道:“年轻人,随他们折腾去。” 他们老了,不想管了;最重要的是孩子大了,说他们老古板,不甘束缚,再者管不着了,那就彻底放手吧。 凌锋对外解释,自家将军重病昏迷,无法亲迎。 萧煜乃将军兄弟,替他代为迎娶。 镇国公府不吵不闹,竟也默许了萧煜这种荒诞之事。 所以的事一切正常,正常又透着怪诞。 星辰院。 今日萧煜满面红光,一朝得愿,哪能控制得住,不觉就多饮了几杯。 现在酒气有些上头,走路都有些歪歪斜斜,但还是记着今日的洞房之夜。 盖头揭开,沈枕月看清眼前之人,惊得从床上蹦起,指望萧煜道:“怎么又是你?” 萧煜歪着头,笑道:“不是我,你又以为是谁?除了我,其他人,你想都别想。” 沈枕月颓然坐下,怔怔望着他道:“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本世子需要骗么?都是你家里同意的。若你家不同意,我又怎么抬得走花轿。” “骗也好,不骗也罢,你现已同我拜堂,就是我萧煜的妻。”萧煜理所当然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 沈枕月惨然道:“我一直把你撇开,你硬是飞蛾扑火,若是遭遇不测,休得怪任何人。” 萧煜脸色一变,盯着她,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想想将军府主子还有谁?” 经过沈枕月这一提醒,萧煜才惊觉偌大的将军府,就剩下宋迟这一个主子。 萧煜如梦中惊醒,“原来……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设的局。他不经意走进了他们的局里而不自知。 从始至终,他们都在把他摘出去,是他非要往里跳。 但是他却笑得开怀,抱着沈枕月的腰,道:“但我还是感激他。若不是他,我这辈子也娶不了你。” 萧煜自甘束缚的模样,沈枕月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还是不想他陷入这潭浑水之中。 “你这是何必呢?你走吧!带着你父母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沈枕月撇开眼,劝道。 萧煜忖思片刻,倔强抬眸,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柔情。 “我会尽快让我父母离京,但是你在哪,我便在哪。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话毕,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他揽紧住,下颌搁在她的肩上,暧昧笑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要耽搁了。” 谁家女郎不期望有个满心满眼是自己的夫君? 长辈们都默许了,而且萧煜目前看来是个好的,沈枕月半推半就倒在床上。 萧煜见她不再挣扎,灿然一笑,心中更是一甜,“娘子原来心中也是有我的。” 沈枕月满脸涨红,掩住对方的嘴。 萧煜顺势亲了一下她的手背。 沈枕月吓得赶紧收回手,耳朵尖都红得滴血。 萧煜凝视着她,“娘子要堵我的嘴,可以用这个。” 他轻轻点了点她的樱唇,示意她完全可以拿此去堵他。 沈枕月羞得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斜了他一眼,扭过脸,背转身,“不要脸。” 萧煜覆到她身上,可怜兮兮道:“娘子,我落到如今地步,你该补偿我才是。” 沈枕月内心一跳,不知不觉就迷失在萧煜铺天盖地的吻里。 晕晕乎乎中,她似乎听见萧煜的声音,“娘子真美!” 她稍稍回拢思绪,身上已是一片清凉。 她手忙脚乱,推拒那具笨拙的身子。 箭在弦上,萧煜哀求道:“娘子,给我!” 声音颇为哀凄,闻者不免动容。 沈枕月的心一震,手顿住,犹豫了几秒。 “啊啊啊……”一声凄厉的声音从红唇溢出,伴随着一行眼泪慢慢从脸上滑落。 芙蓉般的美颜,眉心紧蹙。 萧煜一愣,缓缓吻去泪痕,耐心哄道:“娘子乖,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身下女人张牙舞爪,哭道:“萧煜,你这个骗子。好痛!你放开我。” 萧煜苦笑,现在要他放开,不是要他去死么? “娘子,你就可怜可怜为夫吧!” “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敦伦之乐让人欲仙欲死。你这功夫也太差劲了。”沈枕月嘴下毫不留情。 萧煜闻言,也不恼,还颇为得意,“这恰好证明你家夫君是清白之身交予你,没被弄脏,娘子应高兴才是。” 话似乎也在理,沈枕月仿佛被说服。 他兴奋道:“为夫以后定当勤勉,不辜负娘子的厚望。” ‘勤勉’你个鬼,她都是要死了。 第92章 只要我妻 书房之中,宋迟本埋首在成堆的文案之中,听见夜空传来的惨叫,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会心一笑。 他的新婚之夜,还犹如昨日,手脚慌张失措,妻子估计也难受,只不过是生生忍受下来了。 现在妻子还怀了他的崽子。 他忽然很想很想她。 不知那个女人现在何处?一切安好? 无心再做下去,内心有些落寞,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春庭院。 院里漆黑一片。 以往,妻子还在时,无论他多晚回,那盏昏黄的灯都会为他亮着。 自从她走后,再也不曾有人为他留过灯了。 他的世界也如这一片夜空般,灰暗一片。 妻子仅仅只走了几日,仿若过了千年,似乎日子都难熬了几分。 他怔怔待在院中,久久不愿进去。 凌云颇有眼色地推开门,点亮了屋内的灯。 沈迟环视屋内,空空落落,挥不去的孤寂随影入形。以前妻子在时,心从来都是填满的。 他随手关上房门,从柜中翻出那本避火图。 昔日种种犹如近在眼前,妻子白嫩的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 他抚摸着上面的图案,口中失落地呢喃着,“囡囡,我想你了,你可想起我?” “你现在倒是玩得畅快!会思念我,才怪!”他咬着牙根子,泄愤般把手里的避火图重重扔在桌上,准备明日拿去给萧煜。 他复又把它捡起来,塞进柜子里,上面有他和妻子的记忆,他舍不得送给旁人。 明日口头提醒萧煜罢,亦或要他去书斋淘一本。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抱紧被子,上面尚留有妻子气息,深嗅了一口,仿佛要把它烙在记忆深处。 远处院中胡闹声再次传来,早知就把他们搁到最偏僻的那处院落。 实在是院中太过寂静,又是习武之身,一丁点动静都浸入耳中。 他拿被子盖住脑袋,又觉憋闷得慌,被子掀开,幼稚地拿手堵住双耳,又起身喝了一杯凉茶。 “囡囡,你不在了,下人们多有疏怠,连茶都是凉的了。”他沉沉叹息道。 妻子尚在身边,不觉得她多好,现在刚离开,就颇多不习惯。 如此反复,辗转了大半夜,天将微晓,才闭眼沉睡过去。 尚在睡梦当中,拓跋明瑛提着鞭子闯进院中。 后面紧跟着凌峰,急道:“公主,将军尚未起身,您若有事,可去......” 话未说完,就被公主的怒喝止住,“再敢阻拦本公主,我抽死你!” 接着就是鞭子的呼呼声,以及凌峰躲避的声音。 宋迟揉了揉惺忪睡眼,缓缓坐起身。 “你竟敢躲?”公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凌峰心想,我又不傻,站在那里被你打。 “你敢再躲?”女子娇斥。 鞭子更是挥得啪啪作响。 院中时不时传来花盆破裂的声音。 老花匠心如沥血,“公主不要再打了,我的花哟,夫人最喜爱的斗雪红哦,全被您给打碎了......” 宋迟猛地拉开房门,怒道:“拓跋公主真是好威风!一大清早就来宋某院落喊打喊杀。宋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您回自个的住所耍去。” 拓跋明瑛委屈道:“迟哥哥,对不起,是这奴才老是拦住本公主见你。” 宋迟寒毛倒竖,沉沉开口道:“公主还请自重,本将已有婚配,为免引人误会,还请公主将此话收回。” 拓跋明瑛泫然欲泣,“迟哥......宋将军......” 宋迟斜了她一眼,带着几分的不悦:“不知公主何事要见本将?”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此时,沈枕月和萧煜姗姗来迟。 一大清早就被吵醒,沈枕月烦躁得很想打人。 她撩了一下乱发,“这谁啊?一大清早,就过来吵吵嚷嚷,你娘没教你,教养二字如何写吗?” 拓跋明瑛扬起头,居高临下扫视了两遍沈枕月,“我当是什么绝世美人呢?原来只不过如此。宋将军莫不是眼瞎?放着本公主不要,偏选你这鱼目!” 沈枕月咧嘴一笑,不怀好意的瞟了宋迟一眼,也不去纠正她。 她淡淡道:“宋迟选谁是他的自由,公主再是珍珠美玉,可若是入不了他眼,又有何用。” “你!”公主怒喝,“尔等小小官宦之女,岂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 言毕,挥起手中的鞭子,就朝沈枕月抽去。 沈枕月侧身轻巧躲过,嗤笑了声,“一个战败国的公主,又有何脸面在我等面前耀武扬威?!” 拓跋明瑛怒不可遏,挥起鞭子就冲沈枕月抽去。 沈枕月徒手抓住鞭子,轻轻一送。 拓跋明瑛竟是被挥出院落,重重跌落在地。 拓跋明瑛一脸不可置信,“你......你......” 众人也是一脸懵逼,犹如木偶,呆望着沈枕月。 只有萧煜神情激奋,他家娘子的威武总算有人领教。 沈枕月扶了扶额头。 她是被逼的,又忘记控制力度。 拓跋明瑛一瘸一拐行至宋迟面前,宋迟往后退了两步。 拓跋明瑛一脸受伤,“宋将军,你当真娶她了?” 宋迟一脸轻蔑道:“关你何事?” 拓跋明瑛一愣,眼泪又流了下来,“为何我要嫁你为平妻,你千般不肯?” 宋迟瞟了她一眼,移开视线,“我瞧不上你。” 拓跋明瑛急促问道:“她有我美吗?” “公主曾是北齐第一美人。” “她身份比我尊贵?” “及不上半分。” 拓跋明瑛胸口剧烈起伏,“那你为何选她,不选本公主?” 宋迟看着眼前几近癫狂的女子,缓缓道:“你哪只眼睛见我选了她?我只要我妻,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沈枕月眼露惊喜,还真是霸气。 她倒是有些羡慕表姐许南兮了。 萧煜见此,心中吃味,揽住她的腰,耳语道:“娘子,你是我的。你不用艳羡旁人,夫君也只喜你一人。” 拓跋明瑛缓缓转过头,眼前亲热的男女,她似乎了悟。 她蓦地又想起,宋迟是独自从房中出来,而沈枕月却是同萧煜从另一处走来。 再傻,她也明白过来,真正娶妻的不是宋迟。 怔在原地,她犹有些不可置信,双眼瞪圆,愣愣道:“你们暗渡陈仓,偷梁换柱?!” 萧煜鄙视她一眼,嗤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这叫喜结良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不会就多读点书,胸无半点墨。” 萧煜哪管对方是谁,不满就开怼。 第93章 八方来财 拓跋明瑛转悲为喜,只要不是她的迟哥哥娶妻,谁娶又关她何事? 更何况,听说许南兮被气走了,她刚好可以同他多多接触,说不定迟哥哥哪天就喜欢上她了。 日久生情。 她一脸欣喜道:“迟哥哥,我也搬过来可好?” 沈枕月饶有兴致地看着宋迟,脸上似笑非笑,颇有一种你敢出轨,我就告诉我姐的架式。 宋迟斜倚在门框上,不屑道:“还请公主自重!公主何等尊贵,宋府小门小户,岂能容得下您这尊大佛?” 并高声询问:“今日将军府谁值日?擅自放公主进来,自己去领罚。” 两个男子垂头丧气入了进来,应了一声,“是,将军!” 以后没得将军允可,万不敢再放人进来。 拓跋明瑛气结,脸儿似乎被打得通红:“迟哥哥,你怎可如此?许南兮都不要你了,你又何必要守着她不放?” ‘不要你’三字似乎捅了他的心窝子,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再也不想给她半分情面,厉声道:“把这个女人给本将丢出去。” 他可不想扔,不想弄脏他自己的手。 拓跋明瑛厚脸皮道:“迟哥哥,我不走,我就要留在此处。” 她紧紧抱住廊柱不放。 “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属下。”凌峰朝公主摊着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是拓跋明瑛坐在地上,无赖地抱着廊柱,也不在乎样子狼狈,嘴里嚷嚷着,“本公主就不走,你能奈我何?这些日子,我被兄长关在驿馆,否则......” 否则你日日来我宋府,没人奈你何? 宋迟嗤笑一声,抓住拓跋明瑛的衣领,毫不怜香惜玉把她扔出院子。 ‘吧!’ 重物着地的沉闷声传来,紧接着传来拓跋明瑛的叫骂声,“宋迟,你王八蛋,你活该没人要,没人爱,你断......” 她欲再骂,嘴巴已被凌云紧紧捂住。 凌云一阵后怕,后背阵阵发凉,“祖宗啊,你真是不想活了。” 他家将军,因夫人失去踪迹,正气儿不顺着呢。 他真怕将军冲动之下,就把这个拓跋明瑛杀了。 那就闯下滔天大祸了 ,现在还真不是明着跟他们对着干的时候。 夫人可是他的逆鳞啊,谁碰谁死。 凌云瞟了眼远处的将军,脸色阴沉的如数九寒天的冰雪。 凌云谄媚讨好道:“属下马上把这不知死活的拎出去。” 也不再客气,连拖带拽地把拓跋明瑛丢出了宋府。 并吩咐门房,“未得允许通传,再擅自放人进来,就去燕北吧!” 燕北之地苦寒,这一去,就相当于流放了,谁会乐意?忙不迭道:“是是是,凌侍卫,属下谨遵命令!” 今日前面有两人领了三十军棍,估计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 他们哪里还敢造次? ... 百花谷。 百花谷处于江南一处山谷之中,地处幽静偏僻。 谷中有几处温泉,所以谷内温度四季如春,很是适宜修身养性。 虽是冬天,百花谷日日却是繁花似锦,很是舒服。 这处地方,还是许南兮梦中跟随着宋迟他们南征北战,偶然间发现。 当时宋迟受伤,被人追杀,不经意间误入了百花谷,从而发现这座世外桃源。 那时作为鬼魂的她,都被这处景致迷花了眼。 走时,甚是不舍,一步三回头。 之前特意画了舆图,叫鹏叔过来寻找。 没想到这个地方还真实存在。 鹏叔和翼叔把这处院落重新修葺一番,简直可以同皇家避暑山庄媲美。 连吉祥如意都连连赞叹造物主的神奇。 许南兮坐在太阳处捣鼓着虫子。 虫子鲜红似血,前几日还在轻轻蠕动,今日已晒得干燥无比。 “三少爷,您确定这虫子真能作唇脂?”吉祥好奇问道。 许南兮虽肚腹突出,但仍然坚持让手下人叫她三少爷。 她曾抚着肚子道:“等这个孩子出生,我还要出去做事。你们早些适应这个称呼,以免口误坏事。” 许南兮手上不停的把这些已晒得干燥的虫子碾成粉末,一边颔首,“嗯,这个叫胭脂虫,我在医书上见过,待做出来口脂,你就会知道有多好看。到时肯定一支难求。” 如意兴奋道:“那我多去找些做成口脂,拿到铺子里去卖。” 京城动荡,慧娘已跟随她们来到江南,已在江南盘下几家铺子,准备大展拳脚。 “三少爷,既然这个胭脂虫这么好,我们自个儿能养吗?”吉祥好奇问道。 “吉祥,你真是我的宝贝,提醒了我。”许南兮激动抱着吉祥,恨不得亲她一口,“你们去把有胭脂虫的仙人掌挖回来,我们把它们全养起来。” 吉祥赶紧把她按住,嘴里害怕道:“我的三少爷哟,快别乱跳了,小心肚子。” 许南兮觉得好笑,怎么吉祥都变得似吴嬷嬷了。 如意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高兴道:“三少爷,吴嬷嬷她们来了。” 闻言,许南兮冲出院子。 吴嬷嬷由琥珀琉璃搀扶着,虽清瘦许多,但精神十足,眼睛张望着,四处打量百花谷。 锦瑟和锦锈各自手里抱着一个包袱,眼珠子都快被百花谷的景致迷得掉下来。 “嬷嬷,你们来了?”许南兮笑吟吟地扶着门框,看着她们。 锦瑟跑过来,大惊小怪道:“夫人,这里也太美了,您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许南兮也不隐瞒她们:“我做梦到过此处。” 锦瑟笑道:“夫人莫不是神仙?竟连做梦都可梦到这么美的地方。” 吴嬷嬷拍了一下锦瑟的手道:“夫人哄你玩的,你还真当真了!” 吴嬷嬷由衷感叹道:“夫人,这里作为战乱时期避风之处还真不错,也难为夫人找到了。” 又安静,又避世,入口之处又隐蔽,里外两重天。 若不是有人带她们进来,她们哪会知道此地还有一个世外桃源? “我也觉得好,猜想着你们都喜欢,果然没错。”许南兮颇为得意道。 锦锈见到地上放着一个碾砵和碾杵,里面一层红色粉末,“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许南兮道:“锦锈,你们来得正好,我在研制一款新的口脂,你最是擅长。” 锦锈擅制香、胭脂、水粉、香膏、香脂。 现在百花谷又是天然原料场,她们定可赚得盆满钵满。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从四面八方来,许南兮就有无限的动力。 选这百花谷成为隐居之处,是多么明智之举。 许南兮兴致勃勃讲着她的发财计划。 几个丫鬟听得眼眸发亮,恨不得现在开干。 许南兮劝道:“你们今日辛苦了。先休息几日。” 锦锈把手里的包袱往锦瑟怀里一塞,道:“夫人,我不累。有钱不挣是傻蛋。” 夫人早就说过了,要给她们另开工钱和分成呢。 马上要打仗了,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她们现在可干劲十足呢。 第94章 今非昔比 这几个丫鬟实在太过能干,短短几天,竟是做出一大堆的香膏香脂出来。 锦瑟看着这一大堆的妆品,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同她们招手。 “三少爷,这些何时拿出去卖啊?”这句话锦瑟已问过好几遍了。 “等慧娘把老太太她们接过来,店铺就可开张了。”许南兮耐心解释道。 继而又道:“你们尽管多做些,到时肯定供不应求。即便卖不出去,也不会少你们工钱。” 得到许南兮的保证,几个丫鬟更是日夜操劳,也不担心累坏身子骨。 玄鹏玄翼把吴嬷嬷送回百花谷,又被许南兮派去接老夫人他们。 许南兮其实也忧心忡忡,坐立不安,但是手下会武的只有吉祥如意两个丫鬟。 偌大的一个百花谷,还全是女眷,就靠这两个丫鬟护卫,本就是一场豪赌。 幸好百花谷地处偏僻,入口处又隐蔽,外人轻易寻不着。也就是凭着此点,许南兮才稍稍放心。 此时,许南兮才深深体会,人手是多么短缺。 许南兮暗暗决定,待稳定些,定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吉祥如意,你们火速去这个路口接应老夫人。”许南兮手指点着舆图上的十字交叉点。 吉祥如意面露为难,犹豫不定,齐齐跪下:“三少爷,奴婢是贴身保护您的,若是有失,必提头去见将军。您就别为难奴婢。” 许南兮心里慌乱得很,“现在特殊时期,我们待在此处,又不外出,哪有风险。倒是祖母她们,更为重要。你们现在必须听我的。你们出去之时,把入口全部封闭。我们定会安全无虞。” 吉祥如意想着,入口封闭,确实很安全。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步子都没挪动。 “听我的!快去!”许南兮命令道。 夫人的话,不得不听,吉祥如意一步三回头,眼中隐隐藏着担心。 许南兮又给丫鬟们一人分了一把匕首,就连吴嬷嬷都不例外。 锦瑟锦绣忙着做香粉香膏时,许南兮拿着匕首,把一根根树枝削尖。 琥珀大惊失色道:“夫人,你怎可以拿刀子,万一划伤了,怎么可了得?快快放下!你要做甚,同奴婢们说,奴婢们帮您。” 她惊慌失措,夫人二字脱口而出,哪还记得许南兮之前的嘱托? 许南兮扫视了一眼,自个儿手下的几大丫鬟,每个都是十指纤纤,葱白如玉,比普通的官家小姐的手养得都要娇嫩。 想着梦中她们的下场,潸然泪下。 她们都太弱了! “你们若是想长期跟着我,以后还需学防身术,至少关键时刻能够保命。”许南兮幽幽道出心中所想。 几个丫鬟手下一顿,看着自个白嫩的双手,若有所思。 以前都只是给小姐梳洗妆扮,换换衣裳,动动针线。就是做饭,都未曾做过。 现在躲在此处避难,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若是危难时刻,不能帮到小姐,反而会是她的负累。 而且小姐以后还要出去行走,做生意。 若是她们不会武功,就只能待在宅中,什么好事,哪轮得上她们? 再是艰难,她们也需得支棱起来。 她们涩涩开口,目光坚定道:“三少爷,我们必不会让您失望。” 见几个丫鬟都明了自己的意思,许南兮满意点点头。 她转过头又对琥珀说:“那你去拿一个斧子,再给我去砍一些树枝,我做几个机关。万一外头有人过来,我们也可拿来对付。” 吴嬷嬷诧异道:“三少爷,您何时学过机关了?我们怎么不知?” 许南兮嘴角抽了抽,这些是梦中做鬼时期,看着宋迟手下做过的。 她目前也是在尝试做,以防万一而已。 她抚了抚额角,估计跟她们说,她们也不会信,懒得再费口舌。 于是她胡诌道:“书上看到的,平常叫你们多读一些书,你们又不愿意。” 几个丫鬟脸上浮现羞赧之色。 锦瑟喃喃道:“奴婢只要伺候好三少爷,识得几个字就好了。又不是去考状元,非得满腹经纶。” 许南兮啧啧赞道:“不错不错,还知道满腹经纶这个词。但是以后跟着我,不能只学一点字,还需能写会算,能说会道。” 锦瑟心里忖思,“能说会道,她倒行,但是能写会算,倒是相差甚远。” 许南兮抿了一口花茶,又道:“书到谈用时方恨少。以后得空还是多学学,多写写。我手下可不养无能之辈。” 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是要大展宏图,岂非再甘心被锁于后宅,当个笼中雀,等着男人来喂养。 几个丫鬟身子一怔,这才体会到今非昔比,她们的小姐早已走出深苑,而她们却还停滞不前。 锦绣正色道:“三少爷,奴婢以后定会努力学字和算术,苦练武功。” 其余三人也纷纷表态,高举着手,“三少爷,奴婢们也是,必不拖您后腿。” 吴嬷嬷见她们斗志昂扬,也不甘落后,高兴道:“那奴婢就负责做饭,给你们调养身子。” 许南兮见她们士气不错,鼓励道:“我看好你们,再努努力,定是行的。” 她又笑眯眯看着几个丫鬟道:“你们能明白就好,若是你们能干,毕竟是自己人,我用着也更放心。” 继而又道:“这几日吉祥如意也出谷了,香膏这些就暂停。我们需得安排人值夜。” 就是几个手无缚鸡的女人,若是被那心思歹毒之人混进来,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四个丫鬟见许南兮颇为重视,心中也渐渐凝重起来。 吴嬷嬷领头道:“奴婢是老人,没有那么多睡眠,可以多守些。” “嬷嬷,您有空,白日可以去各处走走看看,摘摘野菜,也可撒些菜种 ,我们也可早些吃上新鲜的蔬菜。” 若不让她参与,嬷嬷或许会失落不高兴,甚至胡思乱想,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只能敷衍。 在来百花谷的路上,许南兮就买了许多菜种。 毕竟不知要在此处待多久,自给自足,即使天下再乱,也可在此苟安。 “其余人等一人一晚来。我也在内。”许南兮安排井井有条。 琥珀摇头道:“三少爷,您就算了,您还怀着小主子,身子为重。这些奴婢们就能做好。” 其他三人也同意琥珀的话。 许南兮只能无奈叹道:“好好好,都听你们的。你们四人轮着来,不过也不要出去。就坐在房中,听听动静。” 外面气温适宜,蛇虫鼠蚁晚上出没,更是要注意安全。 幸好鹏叔之前,给房子周边种植了许多防蚊虫的花草,撒了硫磺,石灰防蛇鼠。 后面机关这些尚未来得及做,就去接吴嬷嬷她们了,否则也不至于轮到几个女流之辈。 第95章 困境挣扎 此时的老夫人他们,可没有那么幸运,他们早就被晋元帝的人马盯上。 任凭许南兮心内如何慌乱不已,老夫人他们还是被团团围住了。 这群人老弱妇孺,老弱病残,全都被占全了,要想摆脱面前这群精壮强干的男子,哪会容易?! 虽暗处也有宋迟的许多暗卫保护着他们。 但是许南兮的逃脱,已使得晋元帝起了戒心,无形之中,给他们逃脱,增添了极大的难度。 大少夫人郑氏嘴唇发白,抱着琳姐儿的手上上发抖,往老夫人身边挪了挪,仿佛去寻求一点依靠、一点温暖。 老夫人贺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 平哥儿手里抱着许南兮送他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唐刀。 若仔细看,连身子都在发颤。 虽然三叔苦练了他一段时日,但从未真刀真枪干过,更别说你死我活,说不害怕,纯属扯谈。 但是看着车厢里坐着的太祖母和娘亲,妹妹,他的眸光瞬间变得坚毅。 他起身对太祖母道:“太祖母,您往后坐些,平哥儿保护您。” 太祖母欣慰道:“好好好,平哥儿长大了,都知道保护家人了。” 连忙给他让出些位置,平哥儿坐在了门口。 郑氏看着儿子这般,高兴有之担心更甚。 眼泪顷刻溢出眼眶,若是丈夫还在,又何至于儿子小小年纪承担如此重任? 手里更是抱紧了琳姐儿。 “嗖嗖嗖” 一支支箭矢的射击声音传来。 “趴下!”平哥儿尖叫,双手还不忘压低身边人的身子。 此时另一车厢里,大夫人张氏和安哥儿以及环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氏身子抖得厉害,手里紧紧攥住一柄匕首,匕首上下震荡。 环儿想着自个儿年轻,故作镇定地坐在车厢口,但是她的牙齿上下碰得嘎吱嘎吱作响。 反倒小安哥儿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安哥儿把手里的红樱枪同祖母的匕首交换,脸色颇为凝重,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帘子。 看得张氏心里直泛酸,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若是他爹还在,肯定都得被抱在怀中去买糖葫芦;亦或同他三叔一般,日日调皮捣蛋。 此时的她也早已明白,媳妇哪是生气出走,分明是以此为借口,而隐遁出逃。 所有的人都知道,就自己还蒙在鼓里。 若是那个孽子还在身边,她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是啊,那个孽子淘气归淘气,又哪会让家人身陷险境。他最是护短,定会把外面那些人打得找不着北。 但是气归气,她只得强打精神,应对如此险境。 她模糊听见大孙子“趴下”二字,赶紧匍匐在座位上。 耳畔一阵阵的箭矢之声,‘砰砰砰’射在车厢外壁上。 甚至还有几支穿过帘子,钉在车厢壁上,入木三分,箭羽还在轻轻荡着。 张氏几人更是吓得心惊胆寒,紧紧贴伏在车座上。 此时,凌统领在车厢外幽幽开口道:“还请老夫人大夫人跟下官回京。不要让在下为难!” 老夫人心中一凛,“凌统领现下就是在为难我等老老少少,何来不为难之说?” “食君俸禄,替君办事,凌某也实属无奈。” “那大人是否还曾记得,我孙儿曾救你一命;雪中送炭,赠予大人纹银一包?大人就是这般对待救恩人的?”老夫人冷冷讥讽道。 “在下在此,也实属无奈,还请老夫人见谅!”他苦笑道。 若是可以,他实不愿做这忘恩负义的小人,他的眉心蹙得紧紧的。 “那要是我不愿呢?”老夫人冷戾的声音从车厢传了出来。 “那凌某只有得罪了。”虽是隔着帘子,凌统领还是拱了拱,表示歉意。 “好你一个白眼狼!”老夫人冷冷开口道:“蒋威,冲出去。” 蒋威接到命令,应道:“好嘞!老夫人,您坐好了。” 他朝后边赶车的弟弟招呼道:“蒋武,跟紧了。” 闻言,凌统领似乎听到笑话般,轻蔑道:“老夫人还是不要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老夫人硬气道:“本身撼了又如何?” 难道待在此处,束手就擒,拿他们要挟她的迟哥儿? 那是万万不成的。 怎么都要搏一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她的迟哥儿,算无遗策,怎么都不会把家人置于绝境之中,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更何况他们将军府从来都不是孬种。 凌统领假模假样道:“那凌某冒犯了。” 然后嘴里迸出一个冷酷字眼:“杀!” 自己找死,那他就送他们一程。 安哥儿听到此言,紧紧抱住手中的唐刀。 此时的唐刀发出幽幽的光,仿佛要灼伤他的心。 马鞭抽在马身上,蒋威一声大喊:“驾!” 马车滑了出去。 蒋武跟着大喊一声:“驾!” 两驾马车一前一后,滚滚车轮往前飞奔,溅起铺天盖地的粉尘。 凌统领大喝一声:“追!” 率领着手下,骑着马儿狂追过去。 那声势天崩地裂,颇为浩大。 宋迟的那些暗卫纷纷现身,阻止凌统领那群人。 两伙人杀得天昏地暗,斗得不可开交。 但是毕竟凌统领带的人手众多,宋迟这边渐渐不敌,落于下风。 此时马车还是被人追了上来,拦截在了前面。 蒋威将手中的马鞭朝那人抽了过去。 那人与蒋威缠斗在一起。 蒋威一时无法脱身,心里急得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顿住。 她把佛珠往兜里一揣,从腰上解下一把软剑。 老夫人年轻时武功也是不弱的,曾跟着老太爷在边疆待过十几年,可不是白待的。 这几年吃斋念佛,主要是为已逝的丈夫消去一些杀孽。 秀嬷嬷见此,也默默从腰间解下软剑。 就连那郑氏也拿出两把匕首,一把塞入琳姐儿手中,自己也拿了一把,虽手有些微微发抖,但还算镇定。 平哥儿见到她们如此,颇为诧异,原来家里的老祖宗们都是隐藏不露。 至此,反而不再害怕。 此时一只手扒开车帘,正欲往马车上爬。 老夫人看着平哥儿,残酷道:“砍掉它。” 此时正是锻炼平哥儿的时候。 平哥儿一怔,但是想着车里的妇孺,眼睛一闭,决然挥起手中的刀。 一股温热的液体溅了满头满脸,仿若油锅里的滚油,烫得他浑身一缩。 紧接着一声哀嚎透过帘子传了进来:“啊......我的手。” 平哥儿身子一顿,才恍然自己刚才干了些什么。 “平哥儿,好样的。都能保护家人了。”老夫人见着平哥儿一脸惊惧的样子,鼓励道。 你这种行为是好的,是保护家人,无须害怕。 她也不能拔苗助长,一步一步来,先让他过了心理这一关。 平哥儿抬起袖子,揩了一把脸,这才露出丝笑容。 能保护家人,他也自豪。 此后,再有人来,也就是顺手而为了,再无先前的恐惧与犹豫。 甚至还跃跃欲试,想出去同人比拼一番。 并由衷感谢三婶送了他一把好刀,如此锋利。 老夫人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般,笑道:“你三婶是个大方的,价值千金、削铁如泥的唐刀也是舍得送你玩儿,今日还得多亏它。” 平哥儿笑得欢畅,哪有半点被围攻的惧怕,“是,这把刀还真是不错。以后我定对三婶家的弟弟好一些。” “好!若是我们能突围出去,就可见到你三婶了。”老夫人鼓励道。 平哥儿郑重点点头。 郑氏见儿子这般勇敢,心也渐渐轻松下来。 连琳姐儿紧绷的小脸,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第96章 险象环生 蒋威见无人再敢近马车的身。 凡是靠近者,手皆被斩断,颇为感叹。 将军府的人,连娃儿都是好样的。 遂轻松不少,只需全心全意应付眼前人,还可抽空赶一下马车。 有人试图打开车窗,老夫人把手中的剑往前一送,毫不客气朝那处刺了过去。 只听“哎哟”一声,那人跌了下去。 有人又从另一边车窗往上爬,秀嬷嬷干脆利落地送了他一剑。 那人惨叫一声,蒋威仿似受到鼓励一般,高声大喊:“驾!” 并左右不断的挥退那些追上来的人。 但是蒋武那辆马车可没有那么好的顺利。 一再迫停。 与蒋威的马车越拉越远。 追不上蒋威马车的士兵,又团团围住蒋武的马车。 有人撩开车帘,见马车内只有三个不中用的人,狂笑,猖狂道:“捉活的。” 此时的安哥儿,就如一匹小狼崽子,眼睛发出幽幽的光,颇不似一个小娃。 他深知他此时绝对不能被捉住。 此时或许是上天赐予他的良机。 只见他迅速朝那人扑过去,匕首朝那人胸口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 并且急速拔了出来,带出的血迹,溅到他的脸上,又刺了下去,一刀一刀,毫不留情。 他满脸满身的血迹,眼神阴鸷,仿若地狱使者。 张氏见此,目瞪口呆,犹不可信。 她不知安哥儿是不懂,傻大胆,还是天性凉薄。 但是此时他出手,终归不是坏事。 凌统领的笑戛然而止,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至死都无法相信,他竟是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儿杀死的。 他艰难地抬起手,陆陆续续吐出几个字,“你......好狠......” 话未完,人已哄然倒地。 众侍卫吓得倒退了几步,见凌统领被人无声刺死,难道马车内还有绝顶高手不成? 众侍卫一时不敢近前。 蒋武猛地抽了一下马。 马吃痛,又‘哒哒’往前跑去。 众侍卫仿似被惊醒,大叫:“拦住它。” 众人争先恐后地骑着马去追。 马车再次被团团围住。 蒋武扫视了一圈,己方只依稀剩下几人。 他惨然一笑,难道他们今日要全报销在此处么? 一不小心,后背挨了一刀,痛彻心扉。 但是要他弃械投降,那不是他们宋家军的本色,宁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不会去当那孬种。 他大叫一声,“大夫人,您多保重,属下先走一步。” 随即,他大吼:“宋家军,杀!” 紧接着几柄长剑落在他的身上。 他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眼睛张望着京城的方向。 大夫人张氏大哭出声,“蒋武,蒋武......” 安哥儿脸绷得越发紧,双手紧捏着匕首,仿似要同人拼命。 张氏把安哥儿往自己的身后拉,双眼流泪,轻声哄道:“安哥儿,到祖母身后来。” 此时的张氏已经绝望了,但她不想安哥儿被伤到,毕竟他还那么小,总得给二房留个后。 安哥儿却安慰她道:“祖母莫怕,安哥儿保护您。” 环儿生出莫名的勇气道:“要死一起死。”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背水一战。 此时车厢外传来粗犷的声音,“还请大夫人束手就擒。” 张氏啐了他一口道:“滚!有种你就杀了我!” “那宋大夫人就休怪我等了。”冷冷的声音传来,“上!捉活的。” 众人小心地一步步靠近马车。 有人用长剑轻轻撩起帘子,见只是一个稚子同两个妇孺,大笑道:“还以为有高手在此,只不过是个小儿。” 就在他笑得大意时,安哥儿又扑了上去,瞄准他的心脏处就是一刀。 他大骇,来不及反应,剑‘哐当’掉在车厢内。 一丝鲜血从男子的嘴中溢出。 男子至死不知,究竟是何种家庭,能养出如此狠辣娃儿,杀人而面不改色? 他家小儿,同此子差不多,还在他娘子的怀中撒娇要糖吃。 可此子却如此心狠至此。 安哥儿如获至宝,立刻丢掉手中的匕首,紧紧抓住剑柄。 一连倒下两个高手,其余侍卫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又一侍卫轻轻挥了一下手,众人万分谨慎又向马车靠拢。 此时,空中传来破空箭雨的声音。 又有几个侍卫中招,倒了下去。 刚才众侍卫全部的注意力全放在马车里,全然忘记他们尚有救援。 紧接着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 玄鹏玄翼骑着马飞奔前来。 “大夫人,你们还好吗?”玄鹏内心忐忑。 一地的死尸,难道他们来晚了不成? 不知马车内还有谁人在此?故才有此一问。 张氏闻言,身子一软,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 忙连声应道:“我们在此。来者何人?” “我等乃三少夫人的人,前来助您一臂之力。”玄翼大声答道。 此时慧娘浑身是血的走了过来,不悦道:“你们也来得太晚了。我们都快死绝了。” 她用剑撑着自己,以免倒下去。 她都以为此地要成为她的埋身之所了。 见到玄鹏玄翼,她都差点哭了。 玄鹏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们已是尽了全力。” “你先驾马车走。”玄翼闷声道。 她现在留在此处,迟早会成为拖累。 她翻身上马,捡起马鞭,拉起缰绳,猛地给马儿抽了一下,大喝一声:“驾!” “想走,没门!” 马儿被生生阻住。 只听‘啪’的一声,慧娘的马鞭朝那人抽了过去。 由于精疲力竭,马鞭的威力小了许多。 此人见此,大胆了许多,竟还笑着围了过来。 在门帘后偷看的安哥儿,一哧溜钻了出去,跟慧娘并排坐在车辕上。 安哥儿至今都不会忘记,慧娘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 知道她是三叔三婶的人,必是好人,她似乎受伤不轻,所以他要过来帮帮她。 慧娘见是他,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会死人的,你不怕?” 安哥儿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容,邀功道:“不怕!我还杀死了两个人。” 慧娘眉头一拧,无语之极。 有人把杀人说得如此的光明正大。 她不忍打消他的积极性,勉强道:“那我们就并肩作战。你注意安全。” 安哥儿身子一振,凛然道:“慧娘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慧娘觉得这话好奇怪。 一个四五岁的娃儿,竟像个大人般,承诺要她护周全。 她本应该感动得涕泪横流,可是却莫名有些哭笑不得。 第97章 绝处逢生 虽然有玄鹏玄翼加入战局,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这方还是处于下风。 一路走走停停,几人也是伤痕累累。 就连安哥儿也累得不轻,双手吃力地握着剑柄,斜倚在车辕上,眸色幽深,似乎在思考良策。 不过对方也好不到哪去,一路损耗下来,也还有十几个人。 虽又一个个累得虚脱,但在人数上还是比他们多上许多。 慧娘端坐在马车上,但明显身子如打摆子般,摇晃不稳。 她悲惨一笑,道:“我可能要长眠于此了。” 安哥儿听得此言,眼眶泛红,梗着脖子,倔犟不认命道:“我不会让慧姨死的。” 语气坚定,仿若给自己打气。 可是慧娘还是慢慢阖上眼睛,头一歪,倒了下去。 安哥儿哭着喊她:“慧姨,慧姨,你醒醒,你醒醒......” 他抬眸,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看着那些侍卫,冷戾道:“你们都是坏人,都该死。” 声音带着稚气,目光却凶狠无比,仿佛要把他们印在记忆深处,待日后,再将他们抽筋剥皮。 被这样如狼崽般的目光看着,他们不由倒退了两步。 待反应过来,不由嗤笑出声,如此小儿,何惧之有? “小娃,束手就擒吧!” 安哥儿也学着祖母,啐了他一口道:“休想!大不了一死。” 那种无畏的语气,倒是让这些大人有些汗颜。 “少废话!捉活的。” 玄鹏玄翼被几人缠住,无法近前,心内焦急不已。 安哥儿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剑。 眼看安哥儿被一男子的手抓住,慧娘忽地清醒,拿着匕首刺向男人的胸口。 男人身中一刀,反手将手中的剑刺向慧娘。 安哥儿痛哭:“慧姨,慧姨,呜呜......” 趁男子转身之际,安哥儿把剑用尽全力送入他的身子。 慧娘身中一剑,又陷于昏迷。 男子犹不可信的瞪大眼睛,缓缓倒向了地面。 安哥儿爬到了慧娘的身边,把小手放在她的鼻子底下,尚有气息,还没死。 他坐在慧娘的身前,好似兑现护她周全的承诺。 众侍卫似乎被他的模样怔住,一时不敢动手,如见鬼了一般。 现场又好似进入胶着状态。 许久,众侍卫又围拢过来。 此时从远处又飞奔两匹快马。 玄鹏玄翼大喜过望。 本处于绝望的安哥儿抬眸,看清远处的来人。 似乎有了底气,大声道:“吉祥如意,杀了他们。” 哪有半分小童的稚气,若不是嗓音奶声奶气,他们都要以为是哪来的王者,在发号施令。 看着满地的尸体,以及安哥儿身后的慧娘,吉祥如意眼眸紧缩,今日他们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地狱决斗? 幸好三少夫人叫她们过来帮忙,否则大夫人是凶多吉少。 吉祥如意的加入,使得局势一边倒。 毕竟这些侍卫已战了大半日,早就是强弩之末,依仗着人数众多,硬撑着。 一炷香的功夫,晋元帝的人竟全都被收拾殆尽。 吉祥翻身上了马车,火急火燎道了声:“走!” 车轮又重新滚滚向前,扬起满天的尘土以及满鼻的血腥之气。 可是大家都不介意,脸上反而露出一抹笑容。 此刻,张氏才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安哥儿尚在外边,她忙道:“安哥儿,把你慧姨扶进来。” 安哥儿为难道:“祖母,慧姨昏迷不醒,我抱不起。” 张氏连同环儿一起把慧娘扶进了马车内。 环儿直抚着胸口,喜极而泣道:“夫人,我们获救了。” 张氏也笑了,笑着笑着,却流下了两行热泪,万分庆幸道:“今日要不是南兮,我们都得死在此处。” 环儿颔首,笑道:“是啊!若不是三少奶奶,我们都得完蛋。” 多少次,她都确信必死无疑了。 谁知却绝处逢生。 她们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做了一场噩梦,梦里醒来,她们还在将军府的床上。 吉祥从怀中掏出一瓶:疮伤药,扔进了车厢内,“给慧娘上药。” 慧娘的伤口,还一直在淌血,衣襟都被染透。 衣襟紧贴于身,张氏没法子,只得拿剪子把它剪开。 几人倒抽一口凉气,伤口挨近心脏处,若是再近两寸,哪还有命活着? 慧娘为了他们,拼命至此,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几人感动得泪眼婆娑。 她们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就连安哥儿,都连连向慧娘伤口呼气。前后反差之大,仿佛同先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稚子,不是一人。 张氏深深看了一眼安哥儿,倒把安哥儿看得浑身发毛,不安道:“祖母,为何如此看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脸,难道脸上还有血迹? 张氏笑道:“我家安哥儿长大了,能保护祖母了。祖母高兴呢。” 安哥儿知道张氏起疑了。 就是前几日,他好端端的在龙床上睡着了,结果一觉醒来,就变成了现今的五岁幼儿。 紧接着,就是他们逃难时。 想着前辈子的满门被屠,安哥儿的眼里血红一片,他生生世世都是难以忘怀的。 幸好这一辈子,好像境况好了许多,三叔竟是成功娶了三婶,不再整日抱着三婶那块牌位缅怀。 可是他自己的情况,又貌似不咋地。 五岁的他,手无半两力,竟是连剑都抬不起,更别说舞得风生水起。 他都以为这辈子,又要重蹈覆辙,全家都要枉死在这逃亡路上。 可是没想到,三婶竟是派人来救他了,这算不算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管怎样,他这辈子算是挣的。他是万万不想再被三叔关在皇宫。 上辈子他的盖世英雄梦未能实现,这辈子定要完成夙愿。 幸好三婶有了身孕,要托重任,也是这个小弟弟的事情。 他可千万要保护好他,不能让他丝毫有失。 嘿嘿,他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有些同情这个尚未出生娃儿。 他现在只需当个奶娃儿,护好家人,好好长大即可。 他稚声稚气道:“祖母,我以后定当用功,保护全家。” 张氏见他如此神情,也不再怀疑。 俗话说:苦难使人成长,安哥儿差点殒命在此,又怎能不变? 她慈爱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怜惜道:“我们安哥儿,只要平安长大即可。保护家人,自是你三叔的事,哪用得着你?” 安哥儿倚进张氏怀中,小手环抱张氏的腰身,贪婪地嗅着张氏身上的气息。 这是他的亲人。 他不再孤苦一人守着偌大的皇宫。 “三叔,大哥,我,还有三婶家的小弟弟,都是我们宋家的男儿,理当保护家人平安无虞。”安哥儿掰着手指头数着,尽显稚态。 张氏听了,满心喜悦,自豪道:“不愧是我宋家血性男儿,就是不同凡响。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 长辈都是带着滤镜看待自家小孩,毕竟孩子还是自家的好,亦或是隔代亲的血缘使然。 第98章 群斗野猪 吉祥马不停蹄地往百花谷赶去,再也不愿耽搁半分。 若是再被晋元帝的人马拦住,他们都必死无疑了。 他们必须打这个时间差,在消息传回宫中前,赶到百花谷。 更何况现在谷中,就几个手无缚鸡的女子,确实令人担心。 此时的百花谷内。 许南兮坐在那里,手上虽被刺得条条血口子,但还是不停。 其他四个丫鬟见此,也不敢松懈。其实她们的手,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所以她们今日都是带着自制的手套,编的编木排,砍的砍树,干得不亦乐乎。 就是吴嬷嬷,也如猎人般,在林中挖着陷阱。 吴嬷嬷的父亲,曾是猎户出身,后来入山打猎,遭受狼群攻击受伤严重。 她为救治父亲,才自卖自身,辗转来了镇国公府。 沈啸天见她本性纯良,让她做了许南兮的嬷嬷,一直跟到如今,也有十多年。 主仆感情深厚,如同亲生母女,也不为过。 许南兮负责把木棍全部串起来,然后拴到屋前屋后的林中。 并且在木排上挂了许多铃铛。 有人或者猛兽闯入,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铃音,警戒谷中之人。 而且只要触动那个细绳,整个木排就会飞出去,毫不留情刺向那个擅闯者。 她们已做了几个,但是还远远不够。 这几日,她们不是砍树,就是编木排。 或者对于军中将士来说,这并非多难。 但是对她们这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可谓是难上青天。 所以这几日,她们都是一沾床就睡。 此时,林中的铃铛大震。 众人对视一眼,收神敛气。 “抄家伙!”许南兮紧张吩咐道。 许南兮捡起身旁的斧子,就冲了出去。 锦绣连忙阻止:“三少爷,你等等我们。” 琥珀连忙拿起脚旁的砍刀,守在许南兮左右。 琉璃冲到院子角落,顺起一把锄头,挡在许南兮前面。 锦瑟没什么好拿,只得从地上捡起一根尖锐的木棍。 连在厨房做饭的吴嬷嬷,也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慌张问道:“什么人闯入百花谷了吗?” 众人神色肃穆,无人应答。 “走!去瞧瞧就知道是什么了。”许南兮壮着胆子道。 众人远远见着一头黑色的野猪,在林中哀嚎。 它的身上插着几根尖锐的木棍,疼得它在那里横冲直撞。 许多大树竟是被它野蛮撞断。 最后它身上的木棍,也只剩下半截,越插越深。 几人女人惊恐万分。 她们想不到,百花谷中为何会有如此猛兽,真是怪吓人的。 若是吉祥如意在此,必不用担心。 可是她们几人,还是不太敢近前。 “待它血液流尽,我们再过去。”许南兮声音有些发颤道。 远处的野猪似乎瞧见她们,向她们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快跑!野猪来了。”许南兮领头跑了起来。 众人使出浑身力气,提起裙摆也跟着跑了起来。 吴嬷嬷被落在最后,眼看要被追上了。 许南兮硬着头皮,带着四个丫鬟折返回去。 吴嬷嬷急得大叫,连称呼也忘了改变:“小姐,太危险,跑啊!” 琥珀琉璃驾住吴嬷嬷就往前走,吴嬷嬷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实在跑不动了,你们快走吧。” 许南兮胸口也喘个不停,“要走,大家一起走。” 锦瑟锦绣连忙点头赞同。 她们几人都从小跟着吴嬷嬷,哪里又舍得把吴嬷嬷一人丢在此处?! 须臾,那只猪猪就追了上来,先是绕着她们跑了几圈。 她们吓得背靠着背,攥紧手中的武器。 野猪跑过,一路路血迹,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颇让人心惊肉跳。 众人一步步退着,直到退到一处青草掩盖的地面。 野猪见她们人多,也轻易不敢攻击,只是不停绕着她们跑。 它似乎累得狠了,停了下来,嘴里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吓人得紧。 许南兮的心冲到了嗓子眼,差点失声尖叫。 其他几人好不到哪去?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死死咬着牙齿,硬撑着。 个个面色苍白,如死神降临。 几个悄悄把许南兮围在中间,即使害怕,也是不敢退却半步。 此时,野猪歇息过来,又或许疼痛难忍,朝她们又冲了过来。 “快闪开!”许南兮大惊失色道。 此时几人分别闪到两侧。 野猪一下冲进了先前吴嬷嬷挖的陷阱里。 陷阱里插了许多尖锐的木桩。 野猪一掉进去,木桩直接插入了它的肚腹当中。 那一声尖锐的嚎叫,几乎刺破长空。 但是由于陷阱挖得不深,野猪还试着尽力往上蹦。 许南兮急切道:“锦瑟,快戳它,别它拿爬上来。” 锦瑟面色木然,已吓得呆滞,但还是听话的拿着木棍把野猪往陷阱里捅。 野猪又重重跌进坑里,哀嚎声更甚,木桩被跌倒一大片。 此时众人才恢复神智,忙环顾四周,寻找趁手的木棍。 许南兮把斧头高高举起砸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就被弹了开去,野猪的脑袋受到重创,痛得在坑里打滚。 琥珀有样学样,把手里的砍刀,高高举起,朝野猪丢去。 似乎砸中了它的鼻子,两股血液从它的鼻腔流了出来。 野猪的眼中布满血色,恶狠狠地瞪着她们,嘴里尖锐的哀叫,仿佛要将她们生吞活嚼。 她们不觉一寒,胆怯地后退了两步。 直到许南兮大叫:“不要让它爬出来!” 众人恍然回过神,又围拢过来。 只见那野猪仅仅只差一点,就一条腿迈了出来。 琉璃手忙脚乱拿锄头去敲它的腿,并顺手用力又把它推入了坑中。 她惧怕失常,连连不停拿锄头去它。 “打它身上的断棍上。”许南兮指挥道。 琉璃已失去思考,听话地每一锄头都打在那断棍上。 断棍嵌入更深了。 那野猪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来咬锄头。 “锦瑟,把棍子捅它嘴和眼。”许南兮见机吩咐道。 野猪一下就咬住那根棍子,差点把锦瑟都带了下去。 锦瑟心有余悸,忙松开了手。 此时野猪失血过多,气势渐渐弱了许多。 吴嬷嬷不知从哪寻到一块大石头,准备砸下去。 许南兮赶紧阻止:“嬷嬷,别砸,它会沿着石头轻易爬上来了。” 吴嬷嬷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只能把它放到地上,“小姐,要不您先在石头上坐会儿?” 小姐今日挺着肚子,先是跟着她们狂奔,然后又在这里站了半天。 她们都累得脚发软,更不要说小姐这个双身子的人。 琥珀扶着许南兮在石头上坐下道:“小姐在旁边指挥就成,这次还不知要耗多久,小姐的身子怕是熬不住。” 此时许南兮才发觉,自个儿的双腿都有些发木了,就着琥珀的手,坐了下去。 “守着它,我们熬死它。”许南兮坚决道。 若是她们走开回去,这头野猪爬上来了,那就更难对付了。 第99章 加派人手 许南兮这群女流之辈,竟是一守就守了大半天。 别人都是守株待兔,她们这群人却成了守猪待诛。 吴嬷嬷又回去取了一件披风 ,给许南兮披在身上。 冬日,久坐不动,身上确实有些寒凉。 吴嬷嬷又接连搬来几块石头,让那四个丫鬟坐着,给她们养精蓄锐。 那野猪要爬出来时,四人齐心协力把它往坑里推。 那猪若是健壮,她们四人又岂是它的对手? 这不就是仗着这头野猪伤重待亡,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吗? 或许是神情木然了,又或许是惊惧过头,不知惧怕为何物了,几个丫鬟竟开始互相逗趣。 “夫人,您不知,奴婢先前胆子都被吓破了。”锦瑟本就性格活泼,哪里禁得住死气沉沉的守着,她边说还边不停地抚着胸口。 许南兮抿了一口茶,拈起一块点心,笑道:“谁不怕呢?我一样也怕得紧。你们轮着过来喝茶,润润喉咙,填填肚腹。” 她们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只是不能走开,不得不守在这里。 更何况今日吴嬷嬷也没得来及做饭,所以大伙只能吃点点心将就。 此时见许南兮发话,锦瑟欢呼:“夫人真好!” 她见过许多当主子的,何曾有人似她们小姐这般温和善良? 刚经历过生死,琥珀也不想板着脸训这个没规矩的丫鬟,“那你日后好好当差,若是犯了错,小姐心善不赶你走,我也会动手。” 锦瑟缩了缩脑袋,有些害怕。 她知道琥珀姐是在敲打她。琥珀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她低低道:“琥珀姐,我知晓了。” 琥珀点了点她的额头,“承认错误倒是及时,就是从不见你改。每日都是乍乍乎乎。” 幸好主子好,从不与她们计较。 许南兮叹道:“琥珀,现在在百花谷,就让她畅快几日吧。” 琥珀不满道:“夫人,锦瑟就是您给惯的。她都快上天了。” 锦瑟讪讪笑着。 许南兮笑道:“我就喜欢她这样的。你们都太沉稳了,若是连她都不说话了,那我们都会当哑巴了。” 锦瑟挺起胸,神情转为得意,虽她不稳重,主子也喜欢她的性子。 琥珀瞪了她一眼,实在没有自知之明。 这样单纯的丫鬟,若是落在深宫里,必活不过三个月。 但是主子喜欢,她也无奈。 许南兮打圆场道:“好了,野猪死了,我们把它拖回去。” 几人视线转回坑里,只见野猪已躺在坑里一动不动。 为了防止它装死,许南兮拿棍子又重重戳了它一下,没有一丝反应。 六人眼中茫然,这五六百斤的野猪,怎么把它拖出陷阱?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怔在那里。 这时锦瑟感叹道:“若是吉祥如意在该多好。” 话落,遭到几个白眼,这不废话吗? 若是那两人在,她们早就吃上了野猪肉,何必还在此愁眉不展? “还是得把它运回去处理了。一个可给我们加餐,再一个放在此处,血腥味必会引来更多猛兽,到时后果不可估量。”许南兮缓缓道。 闻言,几人身形一顿,‘猛兽’二字,似乎是融进骨子里的阴影。 一头野猪就把她们吓成这样,若是引来虎狼豺豹,那她们全得成为它们的美餐。 几人不禁一阵颤栗。 这头野猪还真是非得运回去不可了。 平常很少出声的锦绣出声了:“夫人,我们去抬一个木板过来。把猪从木板滚上来,是否可行?” 继而又道:“若是不行,我们只能往里填沙土,把里面垫高一些,必是能滚上来。” 许南兮击掌大笑:“还是我们家锦绣聪明。就照你说的去办。” 还真是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 两人回去抬木板,另几人在这边把石头、泥土、树叶什么的丢进陷阱里。 几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野猪从坑里滚了上来。 几人又把野猪滚到木板上,拖的拖,推的推,才终于把它弄回院子。 一个个弄得精疲力尽,瘫倒在那里,动也不想动弹。 接下来几日,吴嬷嬷天天同这些野猪肉打交道,熏得熏,腌的腌,结果整个院子都挂满了肉。 ... 养生殿内。 晋元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朱毫,顿住,“张德子,凌统领这几日可有信传回来?” 他似乎有好几日不曾收到过凌统领传回来的信。 张德子愣住,摇了摇头,恭敬道:“回陛下,不曾。” 晋元帝眼眸紧缩,心内一紧,疑心顿起。 他低低道:“这么多人,竟还拦不住那两辆马车么? 难道全死光了?否则每日都会有信鸽传信回来。 难怪晋元帝会做如此想。 晋元帝把手里的奏折往地板上砸去,咬牙切齿道:“一群饭桶!废物!如此无能。连些老弱妇孺都抓不住。” 张德子低声劝道:“陛下,何必气着自己?具体什么情况尚不可知。说不定这几日是关键时机,凌统领未来得及同您通信。” 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晋元帝? 晋元帝阴笑:“最好是如此。” 否则这样的人,还当着大内统领,世人若知,都会笑掉大牙。 “张德子,你说他宋迟胆大包天,究竟想干嘛?”晋元帝幽幽地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莫不是他想造反不成?”这也是晋元帝担心之事。 作为当今陛下的红人,他的很多隐私,张德子都是一清二楚。 连禁宫里的那位,晋元帝也没避着他。 他知道晋元帝这个位置,是坐得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宋将军也知道些什么,反了他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宋府一贯是保皇派。 现在宋将军和镇国公府把女眷都送走了,莫不是...... 似乎想到什么,张德子瞳孔缩了缩,赶紧把头压得低低的。 但是陛下的问话,他又不敢不答:“陛下,奴才不敢妄加揣测。” 毕竟,天子一怒,浮尸百万,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传朕口谕,派于副统领去查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朕带回来。”晋元帝冷酷道。 张德子连忙应喏。 傍晚,于副统领带着一队人马出城,至于去干什么,只有依稀几人知道。 “报……边关八百里急报!”信使疾速往皇上的养生殿而去,宫内近侍紧急避让。 第100章 边关急报 “陛下,边关烽火急报!”张德子躬身禀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晋元帝用手压了压眉心,道:“宣!” 浑身狼狈的信使跪拜行礼。 晋元帝不耐烦道:“起!呈上来!” 张德子连忙从信使手中接过信件,恭恭敬敬呈予陛下。 晋元帝焦躁接过,眼眸紧缩,轻声念了出来:“南蛮、东周各集结二十万大军于骆谷关。” 声音虽轻,张德子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心里如惊涛骇浪。 君臣不和之时,两国士兵联手集结于关,这是有灭国之危啊! 他的背佝偻得越发厉害。 晋元帝把那急报拍于桌上,怒骂道:“南蛮东周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拿舆图!”晋元帝冷声吩咐道。 张德子悄无声息地把舆图摆在案几上。 晋元帝紧盯着骆谷关。 等待朝廷重臣议事之时,晋元帝研究着骆谷关。 骆谷关是大晋的一道关卡,之后是秦关和肃关,三者呈三足鼎立之态。 若是骆谷关出事,秦关和肃关也可派将士紧急支援。 秦关和肃关再失守,那么就再无屏障,大军可齐驱直入大晋的腹地了。 南蛮今年大涝,冲毁许多田地,粮食失收,百姓民不聊生,这是准备来西晋抢上一把了。 东周偏生相反,今年先是旱灾,接着又是闹蝗灾,粮食颗粒未收,百姓以树木草根裹腹,甚至有些地方出现易子而食,惨不忍睹。 而他们西晋,托老天保佑,今年风调雨顺,还算安乐。 可是西晋前不久才同北齐打完,结盟使臣都还留在上京城。 现在又要面对另两国的围攻,北齐说不定会见风使舵,来个三国围攻。 两国围攻都够大晋喝一壶了,更遑论三国了。 那大晋危矣! 现在的西晋,就如一块肥肉,摆在其余三国眼前,人人争而抢食。 所以战争瞬息待发,一个不好,国将不国。 … 将军府书房内。 凌峰又把烛火弄亮一些。 宋迟疲累地按了一下太阳穴,“暗一可有信传来?” 凌锋摇了摇头,心里有些不安。 此时凌云匆匆而来,敲了敲门。 “进来!” 凌云闻言,把手里的小竹筒放在宋迟桌前,“将军,蒋威来信。” “幸得夫人救援,主子们已抵达百花谷,所有兄弟只余属下一人,蒋威泣上!” 短短几句话,一场恶战浮现眼前。 宋迟神情复杂,又悲又喜。 悲的是这么多的兄弟,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晋元帝那狗贼的手里。 喜的却是,平常不显山露水的夫人,却是这般足智多谋,若不是她的出手,这些家人就会落于晋元帝之手,成为掣肘他的利器。 再一个,妻子的藏身之所终于知道,‘百花谷’,那该是一个怎样的繁花之所。他恨不得插翅飞到她的身边。 可是现在却不能。 “囡囡,你再等等我……”他低语着,等他把这老贼拉下马,就可以与她团聚了。 声音低到凌锋都未曾听清。 夫人还有这等本事。 平常柔柔弱弱的一个女人,先是摆脱所有人的盯梢,接着神不知鬼不觉插手救助老夫人和大夫人她们。 着实让他吃惊。 凌云惋惜叹道:“五六十个精锐兄弟,竟是全部……”折损在此处。 这些兄弟们培养起来何其艰难? 凌锋眼刀子锋利,凌云没敢再说下去。 主子都已经伤心不已了,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没有眼力见! 凌锋如此,宋迟岂有不知! 他苦笑道:“我知成大事者,该不拘小节,更不可心慈手软。但是那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越说到后面,声音似乎都有些哽咽。 这些人有些是父亲手下的,有些是两位兄长留下的。 平时轻易不敢用,这次送走祖母和母亲,事关身家性命,才不得不启用。 竟是全部被留在那处。 晋元帝到底是派了多少人围堵他们? 幸好妻子得力,不免又有些庆幸。 凌锋怒道:“到时我们杀了那狗贼,祭奠这些已故的兄弟。” 凌云也挥舞胳膊道:“那老贼怕是下了血本,幸好夫人英明。” 否则他们又该畏手畏脚,憋屈死人。 “宫里现在情况如何?”宋迟转移话题。 凌云不屑道:“虽未传来消息,但一群软虾般的文臣在那吵得不可开交。无非就是主战主和。” “那个老贼背后不知想什么招来对付我们呢。” 不是凌锋把人想得太阴暗,而是那老贼有前车之鉴。 老将军和两位少将军之死,至今他们都虽未查出来什么,但是隐隐有些苗头指向宫中人。 “凌锋凌云,你们明天去武库司和粮草督办司走一趟,请兄弟们喝喝酒。” 他最近实在是不得闲,否则他该亲自去的。 凌云傻愣愣问:“又要上前线了吗?” 凌锋给他脑袋用力敲了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将军正好趁此机会收回兵权。” 将军本想安安稳稳过点小日子,可是老天都不许。 那就反了他娘的。 想到此处,凌锋嘿嘿笑了起来。 宋迟被他俩吵得脑仁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真是聒噪,下去吧!” “那将军也早点休息吧!”凌锋下去前还不忘嘱咐道。 “夫人不在,将军恨不得一天到晚待在书房了。”凌云说完,还不忘叹息一声。 “将军双眼下都是青黑,还一天到晚不见笑了。”凌锋揺摇头道。 他还是想念夫人在时的将军,眉梢眼角都含着喜悦,虽偶尔会与夫人闹点别扭,但睡一觉醒来,就又是眉开眼笑。 而现在的将军却似一个蛊人,没日没夜拼命三郎般。 两人边走边小声议论,以为声音足够小,可是句句清晰地传进宋迟的耳中。 宋迟拧了一下案上的花瓶。 只听一阵‘咔咔’的声响过后,一间暗阁赫然出现。 那里有许多许南兮的画像,从小到大,见证了一个女人成长的历程。 他的手轻轻抚上爱妻的脸,“囡囡,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他苦笑:“现在外忧内患,我不能给你亲生父亲和你留下一个烂摊子,总得理顺了……” “虽你对皇权不屑一顾,但是当今若知道你是那人的种,又岂有你的活路?要不你来当女皇?” 妻子定会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想着妻子那般模样,宋迟笑出了声。 “你父亲的性格还是太软弱,守不住这个江山,你说怎么办呢?”他自言自语道。 第101章 主将人选 而此时御书房养心殿内,仍是灯火通明。 众臣争执不休,众说纷纭。 兵部李尚书笑道:“南蛮东周两国,今年天灾人祸,民穷兵乏。现今犯我边境,正是我们西晋开疆拓土之时。天赐良机,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把它收入囊中?!” 户部尚书许清和却不以为然,反对道:“李尚书说得好轻松,现今国库空虚,拿什么去打仗?” 他这个户部尚书现在手里都没钱了。 打起仗来,花钱如流水,就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他朝天拱了手,随即叹道:“今年老天佑我西晋,但两国夹攻,必会将百姓陷于水火。能不动一兵一卒退兵,于天下百姓都是幸事。” 吏部尚书杨进不紧不慢道:“如何不战而退兵?哪来的此等好事?许大人可知,那南蛮东周为何侵犯我国,因为他们没吃的了。要不许大人作为议和使者去走一趟?” 光会耍嘴皮子又有何用? 许清和想到‘菜人’这个词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哪里还敢提出反对意见?! 臣相顾敏之冷笑道:“就因国库空虚,我们西晋就要软弱,就要妥协,人人可欺,那以后西晋会永无宁日,谁都会来踹一脚。我们把他们打怕了,干翻了,他们才会畏手畏脚。” 晋元帝听了半天他们的吵吵嚷嚷,才抬眸问诸葛太傅,“太傅认为该当如何?” 本缩在那里当透明的太傅被点名,只得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 “陛下,臣认为我西晋不可低头。虽两国围攻听起来可怕,但他们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并无想象中的强大。而我西晋兵强马壮。” 继而又道:“国库不丰,我们可以召集大臣们捐钱捐物,定是会度过难关。” 晋元帝抚掌大笑,眼含赞许,道:“说得好!捐钱捐物,度过难关,太傅大义。” 若此时再有人站出来反对,那就是明着与圣上作对了。 圣心都赞同主战。 他们又何必再出来触陛下的霉头?! 晋元帝面色疲累,抬眸瞟了张德子一眼。 张德子心领神会对朝臣道:“今日时辰太晚,各位大人先回去歇息。明日早朝再议。” 晋元帝已从龙椅上起身,疾步往殿外行去,只留下一干众臣面面相觑。 众位大臣只得起身迎送:“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大家鱼贯而去,边走还边争得面红耳赤。 “将军,宫中传回消息。皇上主战。”凌锋满脸喜色推门而入。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还是欢呼雀跃。 本想委屈苟生的宋迟,因一系列事情发生,不得不重新改变原来所定下的路径。 所以拿下兵权,这是势在必行的第一步。 若是没有战争,那位岂会把兵权下放。 边关急报,他也等了很久,一切都在他的谋算之中。 宋迟正抚着妻子鬓边的碎发,爱不释手。 见凌锋又是不敲门而入,宋迟从画中抬起眼眸,变得格外冷厉,道:“出去!敲门!” 不就是打扰他看夫人画像么?这画像日日看,也不腻烦? “是!”凌锋低眸垂首,躬身退出了书房。 “笃笃笃” “进来。” 两人又把程序走了一遍。 “你们下去做好准备,免得让那老贼钻着空子。”宋迟脸色凝重。 主战有益处也有坏处。 益处是收回了兵权。 坏处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俗话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知道事态严重,凌锋凌云也不敢掉以轻心,郑重道:“属下明白。”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翌日早朝。 晋元帝把南蛮东周两国聚结边境一事公之于众。 朝臣哗然。 两国兵力共四十万啊! 晋元帝扫视了一圈,把群臣反应尽收眼底。 “众位爱卿,可有主动请缨的?”晋元帝威严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无一人出列。 宋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群趋吉避凶的小人,国难当前,就当那缩头乌龟了。 他若是主动出列,定会被那人以为他有所图谋。 而且他也想看看那人如笼中之兽,焦头烂额。 没有他宋迟和镇国公府,那人还怎么舒坦安坐龙椅之上? 晋元帝幽深的黑眸转向阶下的宋迟。 只见那男子挺着胸膛,垂眸看着脚尖,也不同其他朝臣交头接耳。仿佛独立于世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西晋可用之将少之又少。 现在待在京中的武将,只有前阵子才回京的骠骑将军吴坚和宋迟。 再就是年事已高的镇国公沈啸天。 稍次之沈靖沈黎。 其余人等,实在不堪大用。 所以晋元帝明知他们早已有异心,却还是不得不用。 晋元帝就如饮鸩止渴。喉咙冒烟,明知喝了会死,但又不得不喝。 晋元帝的黑眸又幽深几分,一抹狠毒在脸上一闪而过,转而又复无波无澜。 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朕不义。 朕也是被你们逼的。 萧彻此时也在殿中,忖度再三,走了出来,“儿臣愿领兵出战。” 兵权啊,他觊觎许久。 现在正好借此机会,把它收归手中。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宋迟一抹冷笑在唇边勾起,扫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 也好,就让他永远葬身在骆谷关吧! 省得他宋迟弄脏手。 若不是晋元帝一直关注于他,都不会发现他的思绪一丁点变化。 终是有人带头,晋元帝龙颜大悦,道:“不愧是朕的儿子。好好好!” 晋元帝连说三个好字,就是这份胆量,也是值得赞扬。 若是能在疆场替代宋沈两府,那他还愁个什么,兵权终究掌握在他皇室手中。 臣相薛敏之走了出来,“陛下,此战非同小可,对方又来势汹汹,岂可儿戏?齐王以前从未上过战场,即便读了再多兵书,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望陛下慎重!” 群臣附议:“望陛下慎重!” 齐王满眼阴鸷,薄唇紧抿。 许清和一向与薛丞相不和,又是齐王的岳丈大人,站出来反对道:“丞相此言差矣!齐王虽未上过战场,但是从小在兵书里面浸淫长大,又有宫中善武夫子悉心教导,岂是旁人可比?” 他顿了一下又道:“更何况西晋之前尚算太平,又哪有历练机会?” 薛相怒道:“他要历练,也不是国运危急之时。若是失守,许大人可负得起责任?” ‘负责’,他拿什么来负? 他缩了缩脖子,不肯屈服道:“又不是让他一人去,肯定会有老将陪同。若是都依薛相,那我大晋何来后继有人?” 众人又模糊觉得,许大人讲得似乎也有理,国运不可能寄托在一人身上。 若是这样,就会一家独大,皇权随时皆可取代,又哪来的威信? 李尚书也迈了出来道:“齐王去战场历练也可,但是切不可指手划脚。军中话事权只能一人。” 若是让个新兵蛋子胡来,那就真的危矣! 萧彻心想,若是不掌军权,那去边关干甚?送命吗? 第1章 噩梦连连 景和二十四年冬。 天气格外的寒冷。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天地间似挂上白色的幔帐。整个京城一片银装素裹,雪色皑皑。 皇后许南兮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拖拽着,跌跌撞撞来到了刑场。 今日是镇国公府全族男子处以斩刑的日子。 镇国公所有老老少少爷们皆被五花大绑,背着“斩”字,押跪刑场。 周围都是一身短打、满脸横肉、手拿大刀的刽子手。 雪花夹着冰粒子铺天盖地砸落在他们头上身上。 北风呜呜悲鸣,更是吹乱了散落的碎发。 许南兮伏在雪地上,眼角流着血泪,似野兽般悲吼着:“外公、大舅舅、二舅舅、大表哥、二表哥......我对不起你们!\" 说罢,她“嘣嘣”把头砸向地面,呜咽着,似狼崽失去亲人般哀嚎。 无情的北风把她的咽声吹得支离破碎,传得很远很远。 天空愈发的黑沉,似被阴霾笼罩。 外公似乎有所感应抬眸,朝她望了一眼,嘴唇张了几张,“囡囡不哭!不怪你的,你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替他们报仇雪恨。 “时辰到,斩!” 话音刚落,一颗人头咕噜噜滚了下来。 许南兮嘶嚎着朝那颗人头爬了过去,把它紧紧抱于怀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外公......” 接着一颗又一颗,滚落在她身旁。 纯净洁白的雪上,一淌淌殷红的血迹,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仿若一丛丛的地狱的曼珠沙华。 “萧彻,我诅咒你,断子绝孙,日日夜夜受尽折磨,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仰天悲喊。 “不得好死”久久回荡在那片乌沉沉的天空之下。 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许久,久到许南兮身上覆上了厚厚一层雪。 此时,一袭明黄踏步而来,狠戾的脸上,像毒蛇一样吐出一句话,冷彻心骨。 “拖回宫,给朕好生看着,不要让她这样轻易死了。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解贵妃失去孩儿的痛。” 两个嬷嬷身子一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同情地目光投向奄奄一息的许南兮。 许南兮醒来时,半夜时分,许南兮方才醒来。 宫里冷得像个冰窖,旁的宫人一个也无。 喉咙已是嘶哑不堪。 她仇恨地看着养生殿的方向,感觉到冷,更多的是透彻心骨的恨。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中,殷红的鲜血从指缝当中一滴一滴淌了下来,尚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小姐,你醒醒,你快醒醒!” 小姐扭曲着五官,痛苦地呻吟,吴嬷嬷瞧着心尖儿都是痛的。 吴嬷嬷把她揽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轻言细语地宽慰,“小姐,莫怕!你现在只是梦魇而已。” 许南兮终于睁开千斤重的眼皮,从噩梦中幽幽醒转。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发不知是因浸出的冷汗亦或是梦中的泪水紧贴在额上脸上,心脏处撕疼清晰犹存。 “茶,茶,我要喝茶。”喉咙处火烧般灼疼,许南兮哑声道。 “小姐,茶来了。”琥珀及时递上一盏茶水。 几乎没有迟疑,许南兮接过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精光,干涩难耐的喉咙似乎缓解些许。 一张温热的面巾覆住她的脸庞,琉璃小心翼翼擦拭着她额间溢出的冷汗。 那温热的触觉,让冰冷的皮肤总算有了丝丝暖意。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申时了。”琥珀道。 此时,锦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兴奋道:“小姐,刚才二小姐在夫人房里大哭大闹,说宋将军不能人道,死了也不嫁。” 琥珀小脸一板,斥道:“小姐魇着了,你小声点。” 下月初八,齐王与小姐就要成亲了。 王府规矩森严,若是锦瑟再这般乍乍乎乎,不知是何下场? 锦瑟缩了缩脖子,兴奋散得一干二净,垂眸低声道:“我知晓了,琥珀姐。” 许南兮恍是醒了过来,冷笑一声,“死了也不嫁么?” 二小姐前几日受寒,一连高烧数日不退,急得李氏嘴角满是火疱。 今日刚苏醒,就急匆匆往李氏的房中而去。 二小姐许云惜是继母李氏的亲生女儿,比许南兮仅仅小着半岁。 当初许南兮的父亲许清和高中状元,镇国公爷沈啸天榜下捉婿。 十里红妆把女儿沈嫣然嫁给了新科状元许清和。 短短十几年间,许清和从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做到正二品户部尚书,实权在握,镇国公府沈啸天功不可没。 十年前,千娇百媚的李氏牵着四五岁许云惜来到了许府,说她是许清和的表妹。 李氏跪倒在沈氏的面前,哭求道:“姐姐,我不求名份,不求地位,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您让我的女儿认祖归宗。” “嫣儿,你大度些,雨柔父母于我有恩,她现在孤苦一人,无父无母,求你给雨柔和孩子一个容身之处。”许清和也在一旁帮腔道。 “以后许府还是你掌家,雨柔不会威胁你一丝一毫。” 沈嫣然唇上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看着这个虚伪至极的男人。 这个曾许她不纳妾的男人,竟是成亲不到半年,就与另一女子有了孩子。 可笑! 可笑之极! 自己竟是活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一行清泪从沈嫣然的眼里流了出来。 骄傲如她,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这是把她以及沈府的面子踩在泥地,生生的碾压。 沈嫣然搂着年幼的女儿,不敢告知父母。 郁结于心,一病不起。 许南兮被送去了外祖家寄养,时隔一年,沈嫣然就猛然过世了。 不到半年,许清和不顾面子,不怕笑话,竟是将李氏一介妾室,抬为继室。 许南兮这次回来许府居住,也是因为下月要同齐王成亲。不得不回府。 “不必约束锦瑟。琥珀,抓一把金瓜子给锦瑟。”许南兮低声吩咐道。 锦瑟常在外行走,打听消息,要请婆子丫鬟饮酒吃茶,哪能缺了钱财? 满满一荷包的金瓜子放到锦瑟手里,琥珀还不忘叮嘱道:“好好替小姐办差。” 锦瑟乖觉地点点头。 喜服尚有少许未缝制完,忆起中午的噩梦,至今还心惊肉跳,许南兮本就不耐烦做针线活,此时更是懒怠下手。 她嫌弃地把手里的喜服往几案上一扔,倏然起身,道:“走,去花园散散心。” 她久久杵立在月亮门处,张望着门的那边。 自从半年前回许府备嫁,就不曾出此道门,一直被圈于这深深的后宅之中。 以后从这深深的后宅,再移到深深的后宫吗?仿佛一眼能看到一生的尽头,挣也挣不掉的牢笼。 她脸上满是绝望的哀伤,令人颇为心疼。 一个高大的男子匆匆从门口经过。 他瞟了许南兮一眼,身子微微一顿,脚步也停滞不前。 一眼千年! 二人目光对上,许南兮的心不受控制狠狠跳动了一下。 这人的目光好深邃。 一双幽深的眸子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许南兮捂住胸口,连忙撇开眼睛,朝来时的路返了回去。 “琥珀,你可识得这位男子?”她似有些眼熟,但始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小姐,这就是宋迟,宋将军呢。二小姐死也不嫁的那位。”琥珀附在许南兮的耳旁低声道。 “哦?不能人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许南兮哂笑一声。 如此高大健壮,却不能人道。 骗鬼呢? 反正她是不信的。 宋迟久久矗立在那处,目送着那袅袅婷婷的背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宇之后。 她果然认不出他了。 许迟眸底闪过一抹黯然。 入夜,许南兮又陷入噩梦之中。 梦中她身着皇后礼服,挺着大肚,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今日是大年夜,皇上举办宴会,她不得不出席。 “嬷嬷,我想入厕。” 许云惜杵在厕房门口,嫉妒的眼眸如饿狼般盯着许南兮的大肚。 “我生不了,你也休想生。去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蓦地从头上抽出一根发簪,往许南兮的胸口刺去,一下两下...... 她又往自己胸口刺去。 许南兮尚有一丝余气,拔出许云惜胸口发簪藏在手中。 第2章 赔贵妃子 一阵兵荒马乱。 萧彻携着秋娘,通红着双眼,跑了进来,摇晃着她的身子,\"许南兮,你怎么可以去死?你害了秋贵妃的孩儿,你要赔秋贵妃一子的。朕不准你死......\" 他用力地扇了她一巴掌。 许南兮睁开眼睛,同他招了招手,“谁说我死了?!陛下过来,臣妾有个秘密告知于你。” “再凑近些!” 萧彻有些心虚地看了几米远处的秋贵妃,又凑近了少许。 许南兮嘴边漫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如恶鬼放出地狱,“萧彻,去死吧!” 说话的同时,那枝锋锐的利簪赫然刺在萧彻的左侧心脏处侧,瞬间汩汩鲜血从层层黄袍晕染出来。 萧彻反手一撑拍在她的胸口,鲜血从许南兮的嘴角缓缓流下,“为何还杀不死你?” 他抓着她的衣襟,得意道:“你这毒妇,永远不知朕的心脏其实长在右侧。你就是再杀一百次,也是无济于事,顶多一点皮肉伤而已。” “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话音刚落,他收紧手掌,许南兮渐渐在他手底下没了气息。 至死她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许南兮浮在半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终是没能诛了这个狗男人。 “娘、外公、舅舅、表哥,我扛不下去了,兮兮无能,终是不能给你们报屠门之仇......” 许南兮又仿佛回到了行刑的那日。 乱葬岗上,宋迟正带着手下一具具地收拾着镇国公府男儿的尸首,把他们一一埋好,并给他们立起一块块标着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墓碑。 她痛哭流涕,扑了上去,想抱起他们。可是手竟直接穿透了过去。 宋迟侍卫凌锋义愤填膺道:“这个狗皇帝,太忘恩负义了!镇国公才把他扶上皇位。他就屠戮了人全家。” 宋迟厉喝道:“凌锋,住嘴!小心隔墙有耳。” 凌锋缩了缩脖子,环顾四周。 他拍了拍胸口,还好,除了死尸坟堆,并无半个人影,鬼火在远处闪烁着。 侍卫凌云也是忿忿不平,“将军,凌锋没说错。陛下确实令人心寒。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将军也需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 “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又想起那个女人。 宋迟眸色一暗,镇国公府今日遭受屠门,那个女人可还安好? 画面一转,许南兮又似乎来到了她的坟前。 那是一个小土堆,一块木板插在土堆前,木板上清清楚楚书写着:吾之爱人兮兮。 是宋迟的字体无疑。 宋迟坐在坟前,喝一杯酒,给坟堆上敬一杯。 说道:“兮兮,我又来看你了。” 许南兮围绕着木牌和宋迟转了几圈。 吾之爱人?宋迟? 宋迟心悦许南兮? 许南兮瞳孔紧缩,仿佛窥探了什么秘密。 再想想宋迟一直无怨无悔助萧彻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还真有可能呀?! 宋迟黯然道:“当日,我若是勇敢一些,换了你的喜轿,你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痛苦了?” 他又嘲笑了一声,笑自己的懦弱。 许南兮很是诧异。 还真验明了。 宋迟心悦许南兮! 他们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的人,宋迟为何会喜欢她? 许南兮又飘啊飘,来到了齐王府的芙蕖池旁。 当日,她同琥珀坐在芙蕖池旁看那满池荷花,齐王的爱妾秋侧妃,挺着大肚子,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 “妾身给娘娘请安。” 秋侧妃盈盈俯了下身子,眼眸一抹阴狠一闪而过。 许南兮盯着她看了许久,哂笑道:“现在没人,你就不必装了。” 入府两年,秋侧妃每日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见着这装模作样的绿茶,她实在恶心得紧。 更是不屑与此等低劣女子待在一处。 这桩婚事,本是陛下赐婚,开始她尚有一丝期待,但是齐王萧彻眼瞎心盲。 这丝期待也消耗殆尽。 待得合适时机摆脱出府。 她迅速起身,想从秋侧妃身旁走过。 突然,秋侧妃朝她诡异一笑。 她一怔,想防备已是来不及。 秋侧妃朝她倒去,把她一起拽进了芙蕖池。 许南兮大骇。 从未想过,为了扳倒她,秋侧妃竟是连肚子里孩子都可算计上。 许南兮发了狠,把秋侧妃的脑袋摁于水中,“你不是喜欢喝水吗?那你喝个饱吧!” 嘴上却假假地嚷嚷着:“秋侧妃,本王妃来救了,你还怀着身孕,千万不要有事啊!” 旁人却是见着许南兮自己不会游泳,却还是拼了小命去救秋侧妃。 漫天冰凉的湖水直往秋侧妃的口里灌去,此时才后悔招惹这个女人。 就在她快窒息时,许南兮把她的头抬出水面,在她呼救尚未来得及出口时,又把她的头狠狠按入水中。 琥珀琉璃见王妃如此做法,也甚觉解气。 秋侧妃身边的侍女刚想呼救,就被琥珀琉璃一口一个捂住了嘴。 “你们在干什么?” “妹妹不慎跌落水中,本王妃心善,在救她呢。王爷看不见吗?” “王爷,本王妃也不会水,您快来救救她呀!” 许南兮重重一脚,更是将秋侧妃踹晕过去。 她心想:你不是要陷害我吗?反正都是这样了,你也别想好过。 齐王想也没想,就“扑通”跳了下去,把秋侧妃从水中抱起。 许南兮紧跟着也游上了岸。 琥珀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着她的身上。 “王妃,你怎么样?”琉璃满眼关切问道。 “还好,还活着。” 齐王猛然起身,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个巴掌掴在她的脸上,阴鸷的眼神像野兽般盯着她:“许南兮,亏得你是世家贵女,竟是恶毒如斯,连一个孕妇都容不下……” 琉璃看着许南兮那红肿的双颊,替她心疼,辩驳道:“王爷,是秋侧妃自己跌落池中,我家王妃是去救她……” 琉璃话未说完,齐王一脚踹向她的胸口,将她踹倒于地。 高声喝道:“来人,这两奴婢诬蔑主子,杖毙!” 许南兮也顾不上疼,连忙拦住,厉喝道:“英明神武的齐王爷,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定罪么?我今日未曾推她入水。我看今日谁敢?” 齐王目眦欲裂,他最是讨厌许南兮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再次开口道:“还不来人?” 齐王的两个侍卫欲要上前拉走琥珀琉璃。 许南兮讥诮一笑,高声道:“今日谁若是仗毙她们,就先仗毙我。” “啊啊啊…王爷,臣妾肚子好痛,咱们的孩儿会不会出事了?”秋侧妃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 许南兮清冷地看着秋侧妃,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萧彻赶紧安抚道:“秋娘,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孩儿也不会有事的。” “府医呢?怎地还没来?” 他额角沁出一丝冷汗,声音有些发抖。 许南兮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凉彻心骨。 “王爷,真的不关姐姐的事,是臣妾不小心没站稳,还害得姐姐掉进了荷花池。你不要怪姐姐……”秋侧妃泫然欲泣道。 他的秋娘这么善良,柔弱,都这时了,还袒护着那个毒妇。 她那副脆弱的模样,看得萧彻愈发心疼不已。 许南兮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我许南兮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从不屑用此等卑劣伎俩,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许南兮,我还不了解你吗?从小到大,有镇国公护着,嚣张跋扈惯了。秋娘好端端的,难道还会自己掉下去不成,不是你还会是谁?”萧彻怒道,气得双眼通红。 她嗤笑了一声,就是这样的人竟还想当皇帝?! “本王妃光风霁月,从来不会行此龌龊之事。” “萧彻,你此地有疾,建议去瞧瞧大夫。”她指了指他的脑子。 许南兮的一再挑衅,让萧彻暴跳如雷,转头看了一下那傻站着的两个侍卫:“还站着干嘛?拉走,杖毙!” “萧彻,你敢!”许南兮连忙阻止。 “血,血,王爷,你救救我们的孩子。”这时秋侧妃尖叫起来。 “姐姐,平时我什么都没同你争,没同你抢,为何你这般心狠,连我孩儿都不放过?”秋侧妃此时还不忘指责许南兮。 许南兮冷笑道:“此时尚有空来指责旁人,你家孩儿投到你肚子里,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也只有一些脑子有疾的人,才会怀疑旁人想迫害你的孩子。这个男人我见着都恶心,这个孩儿又关我何事?” 她攥紧手指,才克制了自己想掐死这对狗男女的冲动。 秋侧妃眼神闪了又闪。 这个男人恶心么? 那她的孩子不是白白牺牲了? 萧彻额上青筋暴起,道:“许南兮,总有一日,本王会敲碎你的强骨头,让你乖乖听话。来人,王妃谋害皇嗣,关禁闭半年。” 许南兮奋力反抗,可终是不敌,被拖回了院子。 琥珀琉璃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许南兮被摇醒时,嘴里还在不停地哀求着:“王爷,王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3章 意见相左 睁开眼眸,许南兮正对上眼底泛愁的琥珀,轻哄着她。 \"琥珀,你没死?\"许南兮刚止住的眼泪又泛滥开来。 琥珀抚着她的后背,宽慰道:“小姐,奴婢好好的,哪里死了?梦是反着来的,奴婢要陪小姐三生三世呢。” 许南兮双手捂着胸口,那处如同被一手掌紧紧攥住,还在尖锐疼着。 梦里的绝望,铺天盖地,把她淹没。 “玄鹏玄翼何在?”许南兮朝暗处叫了一声。 “属下参见主子。” 玄鹏、玄翼是外祖父给她留得两个暗卫,武功高强,能力卓越。 “玄鹏,你明日去齐王府,探探一个叫秋娘的女子。”梦里那个惯会惺惺作态的女人,让她难受又憋屈。 她从小在外祖家长大,虽是寄人篱下,但是外祖家每个人都待她格外亲厚。 外祖父母恨自己当时眼亡心瞎,没有认清沈清和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害得女儿早早离世,更是护她如眼珠子般。 因此她也是一直被娇宠着长大。 “玄翼,你以后就守着夫人的院子,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许南兮一一吩咐道。 想起许云惜那句“死也不嫁”的话,她估摸着她那二妹要作妖。 若是许云惜想换亲,那她不妨顺水推舟,她刚好远离那人。 宋迟不是没有勇气换吗? 梦中的宋迟替外祖家收尸,她就委身相许吧! 况且梦中的萧彻忘恩负义,屠尽助他登顶的沈家,残忍杀她,宠妾灭妻……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实非良配。 她想避免外祖家被屠,唯有彻底毁掉萧彻帝皇之路。 没有外祖家以及宋迟的支持,萧彻应是无缘那个位置。 理清楚了这点,她的心绪慢慢平稳了下来。 睡不着,她索性把灯芯拨亮,一针一线缝起了喜服。 若是嫁予宋迟,她的眼角眉梢竟然有些欣喜。 翌日,许云惜又来痴缠李氏。 她央求道:“娘,宋迟不喜女儿,我也不愿嫁给他守活寡。您就帮帮女儿,让许南兮嫁去,可好?” “你怎知宋迟不行?”李氏满眼狐疑地问道。 “娘,我若说我重活了一世,你信不信?女儿还知下一任皇帝就是齐王萧彻。” 她倏然记起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西北发生瘟疫。 “西北发生瘟疫,过几天京城就会得到确切消息,陛下会号召京城高门世家捐钱捐物。若是属实,您就帮我同大姐的婚事换过来。好不好嘛?”许云惜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这一辈子,她重生了,她一定要当皇后。秋娘又何所惧?! “好!此事若是属实,娘就想办法换亲。十几年前,我能干掉那个贱人;十几年后,我一样有办法换掉那人的女儿。” 李氏眼眸闪过一抹狠戾,阴沉的话语从那薄唇之中吐出来,冰冷彻骨,与毒蛇无二。 玄翼气急败坏地把这些言语转告给许南兮。 许南兮眉秀高挑,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她原本以为她的母亲是郁郁寡欢,郁结成疾,没想到竟是死在那毒妇手中。 不急,以后定有法子收拾他们。 “翼叔,欠本小姐的,本小姐会让他们连本带利还清。”许南兮黑眸闪着旋涡,缓缓宽慰道。 “翼叔,你继续监视他们,我以后日子能不能好过,就全有赖于你。” 玄翼顿时心中一凛,觉着责任重大。 “是。” … 几日之后,西北瘟疫盛行的消息,果然传回京城。 皇后娘娘领头,节省宫中开支,倡导宫妃捐钱捐物。 世家女子纷纷效仿。 深闺中的许南兮也赶了一次热闹。 许云惜听得此事,高兴得一蹦三丈高,提起裙摆就往李氏房中跑去。 锦瑟正在园中同婆子们唠嗑,连忙将此事回禀许南兮。 许南兮正倚在榻上看书,听得锦瑟的禀报,轻轻摩挲着手里的书本,饶有兴致道:“还真验实了呢!莫非还真是重生的?” 那她就坐等好戏开场就是。 再说许云惜刚跨进院门,就连声高呼:“娘,娘,您在哪里?” 那声音里藏不住的喜悦。 李氏忙从屋中行了出来,喝斥道:“闺阁女子,这般无形无状,成何体统?” 李氏因出身低微,故严格要求许云惜。 请来名师,教授许云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奈何许云惜天赋平平,全学了个四不像。 许云惜抱着李氏的胳膊晃了晃,委屈地嘟嘴道:“女儿这是高兴,娘最是疼爱女儿,就不要再凶女儿了嘛?!” 自己亲生的女儿,哪有不疼的? 李氏点了点她的额角,叹了口气,放低声音道:“再是高兴,也要喜怒不形于色,你以后要做当家主母,执掌中馈,哪能这般被人看出情绪。” 许云惜觉着李氏说得颇有道理,忙敛起脸上的愉悦,但还是辩驳道:“这不就是在娘的院子里,女儿才放肆了吗?” “娘,您上次应承我的那件事是不是该兑现了?”许云惜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李氏。 “那件事?”李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我应承你何事了?” “娘……”许云惜气得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您答应我若是西北瘟疫属实,您就替换我和大姐的亲事。” 李氏这才记起当时随口敷衍之事。 上次,她被女儿闹得脑仁疼,又觉得哪有重生这种怪诞事情,就想先打发了她,才随便应承。 哪曾想,她今日又过来商讨此事。 还真是念念不忘了。 换亲? 怎么可能?! 宋迟可是她千挑万选的好女婿。 她把京中所有儿郎全都扒拉了一遍,发现宋迟确实不可多得。 宋家有家规,男子年愈四十无子方能纳妾。 宋迟房中无女人,身边干净无比,在外据传也是从不近女色。况且个人能力出类拔萃,迟早位极人臣。 家中人物关系简单,上只有太祖母和婆母二人,待人和善,从不为难媳妇。同辈的只有一个寡嫂。下只有三个小儿,大房一儿一女;二房一个小儿,养在婆母身边。 云惜嫁过去,只需拢络好了夫君的心,生下一儿半女,那日子赛过神仙。 宋迟保家卫国,虽有战场沙场的风险,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 即便真的为国捐躯,死后他的功勋,还可荫庇后代。 至于女儿说的不能人道,那更是无稽之谈。 瞧他那虎背熊腰的身板儿,势若猛虎。以她这过来人的火眼金睛,哪是不能人道? 一般的闺阁女子,是不堪承受! 第4章 同意换亲 李氏哪会由得许云惜胡来。 \"惜儿,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你大姐的亲事乃陛下御赐,更是由不得你我。\"李氏眼神颇为严厉道。 许云惜此时若还不明白,定是弱智了。娘亲之前答应她的,只不过是在敷衍罢了。 她哪会甘心,眼泪倏地流了下来,委屈巴巴道:“娘,您怎的就不信我呢?女儿是重生的,本就知道事态发展。此次西北瘟疫也验实了。更何况女儿以后当了皇后,您不也跟着风光吗?谁还敢背后诽议您出身低微?!” 出身低微一直是李氏的忌讳,女儿使劲戳她的肺管子,她焉有不气之理? 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厉喝道:“惜儿,你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什么胡话你也敢说。来人,把小姐拖回去,禁足十天。” 许云惜一听,十天?那黄花菜都得凉了,心里一片冰凉。 于是抱紧李氏的大腿不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女儿知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女儿对那宋迟实在不喜。上一世,女儿生生蹉跎了一生。此生,女儿实不愿再被耽搁。您就当可怜可怜女儿,帮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可好?” 李氏沉默地看了她半晌,见她哭的凄惨,心总归软了下来,道:“惜儿,你先起来。此事行与不行,并非母亲说了算。母亲需征求你父亲的许可。你父亲若是允许,母亲才能着手去办。” 李氏极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见识浅薄,从不会妄自动手,万事都会寻得许清和相商。这也是许清和把她放在心尖上的原由之一。 许云惜睁着泪眼婆娑的眼,满眼期待,“娘,父亲最是爱重您,但凡您开口,父亲没有不允之理。现下劳烦娘,女儿的后半生幸福就全仰仗于您了。” 当年,身为妾室的娘毒死了那个女人,父亲明明知晓,却并未多加阻拦,可见父亲多心悦娘亲。 但凡只要娘在父亲的耳边吹吹枕头风,再难的事她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娘的这个枕头风功夫了得,待她习得一二,还怕那秋娘干甚?! 当玄翼来禀告这些事情的时候,许南兮嘴角勾起浅浅弧度,道:“我们只管喝茶看戏就成。” 父亲确实是个情种,但只对李氏一人好,对其它人皆是薄情寡性。 当然因爱屋及乌,对李氏所生的子女,也是格外的爱护有加。 换亲这个事情,父亲必会答应。 果然不出意料,许云惜翌日去李氏院中时,得知父亲已是应允。 许云惜顿时喜笑颜开。 李氏还是放心不下,蹙眉忧愁道:“惜儿,你可知齐王府中有一爱妾,齐王爱之如珠如宝。你这般的性子,娘实在发愁。” 许云惜的心都飞扬起来了,猖狂道:“娘,您这般得父亲的喜爱,您好好教教女儿,女儿哪用愁拢不住齐王的心?” 李氏心想:云惜继承了她的好相貌,生得倾国倾城,若是她再传授一些房中秘诀,确实不必担心那个秋娘。 她这一身魅惑男人的本事,若是传给女儿,就是天上的谪仙,亦或庙里的佛子,也得把他拉下神坛。 她伸出那白皙娇嫩的手指,戳了戳许云惜的额头,痴笑道:“哪有你这般说你娘的。得空了,你过来,娘定好教教你。” 许云惜内心更是雀跃。 既然事情已是确定,娘亲上午不得空闲,要管家理事,许云惜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去了。 父亲会同意换亲,本就在许南兮的意料之内。 但当锦瑟回来形容许云惜的得瑟时,许南兮心中还是难免失落,胸口一股酸涩上涌,堵得她险险落下泪来。 虽说早就过了期盼父爱的年龄,但父亲竟是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还是让她难过。 她把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讨要母亲的嫁妆,她也就不必心慈手软了。 玄鹏从齐王府打听消息回来。 他单膝跪地:“小姐,齐王府守卫森严,府中确实有一女子名唤秋娘。府中早已默认她为侧妃。” 许南兮道:“鹏叔,你坐下回话吧。你是外祖父的暗卫,跟了外祖父几十年,实为我的长辈,以后都不必下跪。” 外祖父的人,她也是要敬三分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否则谁会尽心替她办事? “齐王日日宿在秋娘的屋中,对那秋娘很是宠爱。秋娘屋内一应物什摆设,全是正妃标准。” 对于一点,玄鹏很是不满,又很是担心自家姑娘。但是作为下属,也不能多加置喙。 玄鹏把他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那秋娘本是城中一面摊的老板,做得一手好面,劲道鲜香。又长得花容月貌,生意很是不错。 齐王日日光顾。但是秋娘兄长喜赌,秋娘赚再多钱都不够填补那个窟窿。 有次竟是直接把她给押了出去。 当时赌坊的人来拉她时,恰巧碰上齐王。 齐王帮她还完了赌债,怜她在外面摆摊辛苦,又担心她再被兄长卖掉,于是把他带回了宫。一直留在他身边伺候。” 锦瑟知道这个故事还很长,怜他讲得舌干口燥,给他倒了一杯茶,玄鹏一饮而尽。 接着又娓娓道来:“那秋娘也是很护主。齐王有一阵子失势,被圣上罚进冷宫,正值冬日,又冷又饿,是那秋娘挖老鼠洞、掏蛇窝、捡柴火就这般熬了过来。” “蛇、老鼠……”许南兮的丫鬟婆子们吓得失声尖叫。 这等心性坚韧的女子,若不是她梦中的仇人,这个朋友,许南兮是交定了。 这就不怪乎梦里她败得一塌糊涂。 许云惜一门心思想嫁进齐王府,她都替许云惜捏一把冷汗。 她更加坚定:齐王府那就是龙潭虎穴,是万万不能进的。 许南兮示意玄鹏继续讲下去。 “又有一回齐王得了天花,宫里贵人都避之不及,他被迫迁出了宫外,丫鬟婆子无人敢近身,也只有这个秋娘不眠不休地伺候着,老天保佑,齐王竟是完全康复了。” 吴嬷嬷插嘴道:“这下齐王应是把秋娘当作宝贝一样疼了。” 众丫鬟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玄鹏又接着讲道:“前不久,一个刺客闯入齐王府,秋娘为齐王挡刀,差一点点就刺中了心脏,至今尚未痊愈。” 众人不禁一阵唏嘘。 “小姐,这个齐王,您是不能嫁的。”玄鹏诚恳劝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吃瓜吃到了自家主子头上尚不自知。 许南兮:“故事听完了,大家都干活去。嬷嬷,麻烦帮我去把我娘的嫁妆单子拿过来。” 大家一哄而散。 “鹏叔,齐王府的事,我心里已是有数,你不必再跟了。这两封信,一封交给外祖父,一封交给大舅母。务必亲手交给他们,不得有失。”许南兮郑重道。 玄鹏接过信,就朝镇国公府而去。 第5章 讨要嫁妆 翌日巳时,大舅母马氏和二舅母董氏就携伴来到了许尚书府。 李氏虽心里厌憎镇国公府众人,但是作为许府的当家主母,听得门房下人来报,也只得假惺惺迎了上去。 “哎呀,今日刮得什么风,竟是把两位贵客都吹来了,我先前还在纳闷,今日怎地喜鹊叫个不停。”李氏假模假样的说笑着。 马氏心里哼哼冷笑,待得一会儿,就该是乌鸦叫个不停了。 “两位贵客今日前来,可是要见大小姐?”李氏还是按捺不住,先入为主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一来未久见南兮,甚是想念得紧,再来这不南兮就快成亲了,我家国公爷不放心,催着我们前来核对小姑之前的嫁妆。”马氏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来意。 大晋律例,女人的嫁妆,有子女傍身者皆由子女继承;若是无一子女,仍可由娘家人索要回去。 因此外甥女出嫁前夕,沈家两位舅母前来清点嫁妆,实在无可厚非。 李氏脸上堆满假笑,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那就辛苦两位舅母了。” 董氏又适时的递上一本册子,含笑道:“这是我家国公爷给小姑的嫁妆单子,现下不知放在何处?现下由何人掌管?还请李夫人带我等过去。” 李氏心里淌血,当年镇国公府嫁女,十里红妆,这要是全给予了许南兮,这个尚书府估摸着都要搬空大半。 开玩笑,那位嫁妆都乃孤品,有价无市。还有到手的东西,若是要她吐出去,那不得让她辗转难眠?! 她杵在那里,怔怔发呆,半天也没吭声。 “尚书夫人可知,我那小姑的嫁妆放在何处?大家都不得空闲,还是尽早清点完毕,我们也好同国公爷回话。”马氏见她如此,瞳孔一缩,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讥笑,迅速收敛,又开口催促道。 李氏沉沉叹了一口气,方才道:“世子夫人有所不知,南兮娘的嫁妆,我还真不知放于何处。” 董氏淡淡接口道:“哦?本以为找你即可,眼下你既不知,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今日这趟算是白跑了,只能明日叫国公爷亲自来询问许大人了。” 于是侧首对马氏道:“大嫂,我们走。” 说罢,两人作势就要离开。 大晋朝律法,私动、私吞、损坏原配嫁妆者,都是要坐牢的,她们急甚? 李氏脸上急色骤显,若是真让国公爷找老爷,老爷没脸,她肯定落不着好。 于是连忙拦住,笑道:“两位舅母还请留步!我不知,府里总是有人知晓的。两位还请稍等片刻,容我打发下人去仔细打听,再来告知二位。” 李氏此时才发现,她竟是连茶都还未曾给两位上。 幸好她的丫鬟桂香机灵,此时端来两杯茶盏。 李氏转而一想,反正女儿都要换亲,这些嫁妆到时就自是她家惜儿的了,心里的难过也就纾解少许。 此时一嬷嬷来报,说是寻到了前夫人的嫁妆库房。 马氏董氏倏地起身,也不再同李氏闲聊,由此人领着马不停蹄地往库房而去。 库房稀稀拉拉存着少许便宜物什,大件却一样都没见着。 马氏董氏对视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她们都要气笑了,小姑当年的十里红妆,现在只剩少许,这个尚书府还真是强盗作风。 二人琢磨着看来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马氏董氏让手下婆子一人清点,一人勾划,这少许物品不费多时就清点完毕。 “李夫人,尚书府家财万贯,肯定不会克扣女人的嫁妆。”马氏先给尚书府戴个高帽子,接着才好询问嫁妆之事,“不知我家小姑另外的嫁妆,李夫人是一起帮忙寻找实物还是用现银抵扣?” 李氏闻得此言,神色晦暗,“用现银抵?”还有这种算法,不禁嘴角抽了又抽。 “南兮娘的嫁妆估摸着都在府内,世子夫人若是寻到,尽管搬走。”若是寻不到,那只能怪你等没本事喽,李氏虽然面上带笑,但是眼底却是冷色。 马氏毫不介意,这么多的好东西将要被搬走,她能高兴,那才奇怪。 她却满心欢喜,满脸含笑,道:“好说,好说。” 董氏也点点头道:“多谢夫人行个方便,那我等就不客气了。” 忙招呼手下丫鬟婆子去寻册子上未勾划的物件。 须臾,一件件描金漆器从李氏的院内源源不断抬了出来。 李氏瞧见,心肝脾肺都在揪疼。 就连房内最喜欢的一件红珊瑚摆件,放在她这里藏了十几年,一直舍不得卖掉,这次竟也被董氏翻了出来。 李氏的眼圈都红了,心疼道:“此件不是沈家嫁妆,这是我的,我的。” 马氏很是诧异地又重新看向那红珊瑚,明明就是小姑的,她看来是心疼了,舍不得。 “那夫人可知,我们这册子上的红珊瑚去了哪里?这可是外邦进贡的无价之宝,往少了说也是得值几万两银子。” 李氏心想:几万两?你们怎么不去抢?心要不要再黑点,顶天就值五千两竟被说成几万两。 但是返回嘛,这却是她的心头好,不是剜她的心头肉吗?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甚是左右为难。 “行,李夫人,我们也不多要,居中吧,就算五万两现银,您看如何?”董氏一副算少了的心疼模样。 董氏心中冷笑:哼!跟老娘我斗,回去再修炼一千年。 红珊瑚亦或是五万两现银,李氏忍痛割爱,还是选择了后者。 李氏扶着额角,讪笑道:“瞧妾身这破记性,该打!这明明就是夫人的嫁妆。” “无妨,李夫人记起来就好,记起来就好。”马氏笑眯眯地回应道。 李氏更是诧异,为何她俩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册子上的物件? 说来这事还得多亏玄鹏玄翼两个暗卫。但是这话是绝不可告知李氏的。 马氏又瞟了一眼册子,抬眸对上李氏:“册子还差上一些画册古籍,是您陪我们去书房取还是等国公爷亲自动手?” 又是拿国公爷来威胁她,李氏眼眸黑沉,浸满不悦,腮肉都要咬碎了。 她脸色阴沉地道:“妾身陪同即可,怎敢劳动国公爷他老人家?” 话语阴阳怪气,董氏也不甚在意,立刻道谢:“那就多谢李夫人。” 一番折腾,原本雅致的书房,墙面雪白空无一物,柜中也只剩几本破书烂籍斜倒在那。 当许清和下值回到书房,见到此般情景,气得七窍生烟。 最册子上还差的物件,马氏董氏这次真没多要,仅仅只要了五万两现银。 不过这也是要了李氏的半条命。 这些嫁妆最后全被锁进了栖南苑库房。 “李夫人,请问尚书府公中此次给南兮准备了多少嫁妆?南兮毕竟是尚书府嫡女,嫁的又是齐王,身份贵重,公中若是一分不给,说出去,尚书府也没脸不是?”马氏仍旧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 这是刮完前夫人嫁妆,又来薅她羊毛了?还要不要让他们尚书府活下去? 李氏想直接昏厥过去算了。 但是又不能! 若是她晕了,她们必会去寻找老爷,老爷不通庶务,结果难以预料。 李氏按了按太阳穴,强撑精神应付马氏董氏。 “这次我们不多要,只跟你家二姑娘一样就行。”马氏最后拍板道。 来了来了,“又是不多要”,哪次少过?李氏心脏骤跳,暗地里朝她们翻了一白眼。 “两位姑娘嫁的都是高门大户,至少也得两万两吧。”董氏补充道。 嫡女两万两银子还真是不多,普通官宦人家都比这个数目要大。 李氏拍了拍胸口,顺过气来,不算太高,尚可接受。 “最近府中两位嫡女出嫁,实在忙碌,就不留两位夫人用饭了,两位慢走。” 李氏也顾不得脸面,想早早把两个瘟神送走。再不走的话,自己定得再脱上一层皮。 锦瑟讲得绘声绘色,许南兮听得眉开眼笑,似是出了一口恶气。 入夜,许南兮又沉入梦乡。 她被侍卫拽走。 秋侧妃自作孽,流掉的男孩,已是成型,且终生不能有孕。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秋侧妃哭得梨花带雨,小手攥着萧彻的衣襟,“王爷,您莫要怨怪姐姐,真的是妾身不小心,您不要替我们孩子报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看,她多大度,而且勇于承认错误。 但是,她低头的一瞬间,一抹阴毒从秋侧妃的眼底一闪而过,继而又换上一副无辜又楚楚可怜模样。 萧彻把秋侧妃揽在怀中,见她哭得凄凄哀哀,更是心痛不已。 这个善良柔弱的傻女人啊,此时都还不忘为那毒妇说好话。 萧彻阴冷眼神里透着狠戾。 他轻轻抚着秋侧妃的后背,“秋娘,现今本王还不能动她。他日我若是登上高位,必叫她十倍奉还。” 飘在空中的许南兮吓得浑身颤抖。 “王爷,妾身这点委屈又算什么?王爷您的大事要紧,您还得指望镇国公爷呢。”秋侧妃窝在萧彻的怀里,柔柔地劝慰道。 许南兮真想给秋侧妃一掌。 她也这般做了,可是她那透明的掌心直接从秋侧妃的身上穿过。 气得她在那处呲牙咧嘴。 “镇国公爷么?本王迟早屠他满门。”萧彻嘴角又泛起阴冷的笑意。 许南兮不寒而栗! 一抹得逞的笑容涌现,秋侧妃迅速垂下眼睑,压下唇角弧度。 继而萧彻又恶狠狠道:“本王现今动不了她,但会把她身边的人一一除掉,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她还敢欺负于你。” 第6章 姐妹待嫁 她又仿佛回到身死之后。 所有宫人已被萧彻遣散,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裙摆之上血迹斑斑,竟是染红了地板。 萧彻淡淡瞥了一眼地板,神情未有一丝波澜,冷酷道:“此妇谋害于我,贬为庶民,死后不得进入皇家寝陵,就拖到乱葬岗喂狗罢。” 萧彻已登上高位,再是无所顾忌了。 三更半夜,宋迟默默一人,徒手挖着泥土,十指浸满鲜血,犹不觉得疼,然后小心翼翼用锦帕把脸上手上的血迹擦掉,让她入土为安。 一个七尺男儿,在她墓前哭得撕心裂肺。 “阿兮,我悔啊!若是早知那个畜牲这般待你,就是排除万难,我也会换了花轿……” 她扑进他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心脏处似乎被人用手死死掐着,疼痛难忍。 疼着疼着,就这般被疼醒了。 许南兮用手摸了一把脸,竟全是泪痕,连枕衾都湿透了。 她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最近这段时间,萧彻秋娘总是阴魂不散,如连环画一般只要入睡,他们必要来报到。 而宋迟更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他会对梦中的许南兮这般情深意重。 这究竟是为何? 连现实中的她都很是好奇。 她又仔细冥想半晌,再次确定与他并无甚交集。 自从李夫人答应换亲之后,压在许云惜身上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想着就要成为齐王正妃,往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时有些得意忘形。 见许南兮在院里散步,便兴冲冲迎了上去,屈膝行了个礼:“姐姐安好。” 柔弱不能自理,跟梦中的秋娘不差上下,有得一拼。 许南兮轻轻笑了一声。 虚扶了她一把,客气道:“妹妹不必多礼。你我本是亲姐妹,何须如此客套?” 许云惜顺势站了起来,看着许南兮头上那些钗环,皆是价值连城,嫉妒油然而生。 又觉着她即将要嫁去齐王府享福,上皇家御碟,成为真正的皇亲贵胄,哪还会缺这些珠钗首饰?是以心下也就释然。 “是,以后出嫁了,我们姐妹定要相互帮衬,共同对外。”许云惜柔柔地道。 此时就要开始拉帮结派了么? 许南兮秀眉挑了挑,笑道:“妹妹放心,你我嫁人,若是有人欺负妹妹,姐姐一定义不容辞。” 若是秋娘欺负于你,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毕竟秋娘不除,难解她心头之恨,许南兮心想。 “姐姐如此说,妹妹我就大可放心了,妹妹在此多谢姐姐,咱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离成功又近了几分,许云惜如此想。 “下月成亲,姐姐的见亲绣品完成得如何?”许云惜转换话题,提醒许南兮。 许南兮故作惊讶,道:“姐姐我嫁的是齐王,新妇敬茶自也是去到宫里,宫中贵人,又何须这些绣品?” 许云惜很想抓紧她的衣襟告知她:你醒醒吧!你嫁的是将军府,不是齐王府。嫁去齐齐府的,是本小姐,是本小姐。 但是她不能,她咬紧下唇,才堪堪忍住。 只能委婉地劝道:“姐姐,还是多做一些,以防备用。万一呢,是不是?” 许南兮赞同地点点头道:“妹妹说的极是,姐姐还得多谢你提醒。” 她倏然又道:“我还得去提醒我外祖父,所有陪嫁丫鬟婆子,全要会武的,以防万一。妹妹,最近实在是不得空闲,我就不跟你在此闲聊了。改日有空,再邀妹妹喝茶。” 许南兮心里冷笑:妹妹,你们最好把齐王府打得天翻地覆,不要来烦我。 转身就回自个儿的院子。 嫁宋迟这点不好,她又多了好多绣品要做,甚是头痛,她按了按额角。 听得此言,许云惜又急忙朝李氏的院子走去。 李氏正在准备姐妹俩的嫁妆。 什么都是一式两份,不偏不倚。 当然私底下补的那些,许南兮是想都别想。 又想着前夫人的嫁妆就要全归女儿了,李氏顿时更是觉着这门亲事实在是换得值。 许云惜提着裙摆跨进院落,向李氏行了个礼。 李氏满意地颔首,不枉她苦心教导,总算是有点贵女风范。 “娘,我陪嫁的丫鬟婆子,都得武功高强。我有事也可差遣她们去办。若是秋娘欺负我,我也能方便同您请教。”许云惜道。 李氏沉思半刻,笑道:“惜儿说得很有道理,母亲定让你爹替你寻多几个。” 许云惜笑容灿烂道:“谢谢娘,爹寻的自是最好的。” “娘,出嫁那日的事情安排如何了?”许云惜压低声音问道。 李氏白了她一眼道:“万事有娘。你就安日待嫁吧。” 那一眼风情万种,连同为女人的许云惜见了,都不免手脚发软,更何况是男人? 许云惜感叹,她若是得她娘一半的火候,齐王也是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剩下这些日子,她还是要潜心向学。 ...... 转眼间,日子一晃来到了成亲的那日。 今日两位嫡小姐同时出嫁,尚书府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两位舅母担心李氏只顾二小姐,而怠慢了许南兮,于是早早来到了栖南苑。 李氏换亲的打算,马氏董氏也是早已知晓,心中还是迟疑:“南兮,你怎就想换亲呢?” 齐王皇亲贵胄,身份尊贵非凡,而且在皇子之中也格外瞩目。 威武将军宋迟虽然也是一表人才,但是同齐王相比,身份地位还是相差甚远。 齐王甚至极有可能登顶,若是嫁给他,南兮将是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她们内心并不认同外甥女换亲一事。 但是她们只要南兮幸福就行,旁的也就无所谓了。 “舅母,齐王府里有一爱妾,我实在难以应付。宋府有家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两相比较,还是宋府更为合适。” 许南兮只能对她们讲这些浅显的道理。 她不可能跟她们说,齐王登基之后会屠镇国公府。 她自己都不知这些是真是假,又岂敢妄言?不过远离那人总是对的。 马氏董氏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们也曾想为自家女儿牵线搭桥,可是都未能成功,只因宋迟不答应。 那厮却独独应承了许家二小姐。 她们心中又不免替南兮担忧起来,宋迟会如何对待他们家南兮? 还真是愁煞个人。 许南兮很想冲上前去,抚平她们那蹙紧的眉头,大声告诉她们。 放一万个心。 宋迟最是喜欢她。 ... 将军府的老夫人宁安院。 老夫人坐在上首,微眯着眼睛捻着小叶佛珠,低垂的眸子,缓缓抬起,定定地注视着他,方才开口道:“迟儿,你今日不可乱来。” 难道是自己哪里不小心,而走漏了风声? 宋迟身子一顿,眸底满是狐疑。 他都做得那般隐蔽,还是被人察着? 他怔在那处,前前后后又重新想了一遍,实在不知哪处露出马脚。 老夫人觑了一眼自家孙儿疑惑的眉眼。 “不用冥思苦想了,你没走漏风声,也未曾露出丁点马脚,打从你决定同许家二小姐订亲,并要求同一日成亲,我就已知晓你心里的谋算。”老夫人掀了掀眼皮,替他解惑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宋迟不服不行。 老夫人又淡淡地开口:“你心悦许家大小姐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了。若是她没订亲,我早就替你求娶了她。可是她是御赐亲事,谁也反抗不得。”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拨动很快。 继而又开口道:“你今日更是反常,府里所有装饰不仅亲力亲为,迎亲仪仗也是最高配置,就是酒水宾客你都过问。你这般行为,等于在诏告世人,你宋迟即将迎娶心爱之人。” 宋迟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他还是嫩了点,得意得忘了形。 “你可曾想过,你若是出事,我们阖府上下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又怎么活?”老夫人一粒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眼神变得凌厉。 若是他的两个哥哥还在就好了。 自己便如了他的愿。 第7章 婚事竞跑 老夫人用手紧紧捂着胸口,那口郁气堵得她胸口发痛。 又平复了一下悲伤情绪,嗓音低沉道:“即便你心悦许家大小姐,可是许家大小姐又心悦你吗?” 这个问题,宋迟也曾心里问过自己千万遍。 许南兮都看他都是一副陌生人的神态,这算哪门子的心悦。 宋迟的眼眸暗了下来,一瞬失了神彩。 “你想去换亲,可你又怎知许家大小姐,不愿嫁王爷,而愿嫁你这个小小的骁骑将军?”老夫人加重砝码。 你这纯粹就是和尚的剃头担子,一头热。 宋迟心里忿忿不平,他这个骁骑将军官职小吗?四品。 况且他还年轻,大把前程,将来定会给她请封诰命。 他就是不甘心。 但他不知许大小姐是否愿意放弃荣华富贵,以及将来的至尊之位,而来就他? 对这个问题,他目前尚未有答案,他只期盼把人先抬入院中,慢慢哄着些,总会有回心转意的那日。 他只盼望老天能厚待他一次。 宋迟倔强地昂着头道:“祖母,我答应你,今日我不动手,但若是那许大小姐自个儿上错了花轿,那孙儿必不会再放手。” 老夫人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倔犟的孙子,再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愿再打击他。 “好!我应允你,若是许大小姐上错了花轿,证明天意如此,老身绝不再阻拦。” 老夫人心想,迟儿啊,你就别做梦了,岂有这等好事? “那孙儿多谢祖母!”宋迟向老夫人深深鞠了一躬。 回转院中,一声沉重的闷响,宋迟狠狠跪在地上,深深叩下头去。 那一声“砰”响,隔着老远,老夫人都听得清晰无比。 她的膝盖似乎生疼。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地上,“咚咚咚,”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地板都跟着震了又震。 老夫人现在不光膝盖疼,连额头似乎也疼了。 “皇天在上,愿佛祖保佑宋迟一次,让许大小姐上了我的花轿。小子将为您塑造金身。” 此时,本是光芒万丈的天空,忽然间一道惊雷炸起,格外惊人,似在回复他一般。 看着宋迟这般深情,老夫人心里也不太好受。 她也默默拨动手里的佛珠,祈求老天爷怜悯这个傻孙子一次,乞求老太爷大儿子在土里能护佑这个傻子。 宋迟今日兴奋劲拼命压住,都是无济于事,从心里眼里漫延出来。 能否得偿所愿,在此一朝! ... 云惜苑。 李氏神色格外凝重,再次同许云惜确认:“惜儿,你还是决定换亲,对吗?开弓没有回头箭。” 但许云惜哪会更改,咬牙道:“娘,女儿还是想搏一搏。即便往后日子艰难,女儿绝不怨怪你们。是我自个儿没本事。若是好了,自是无人能及。” 李氏轻轻抚了一下许云惜那满是珠翠的发髻,爱怜道:“惜儿,娘也教了你许多,你需时时记住娘的话,在男人面前不要逞强,小意奉承,才能拢住男人的心。何况你长得美,哪有男人不爱的。你要擅长利用自己的优点......” 继而她又叹了口气,惜儿自个儿选的这条艰难的路,以后只能督促老爷多帮帮她了,万一成功了呢? 她最后又不放心叮嘱了许久。 “惜儿,你可做好准备?接亲的队伍已到了。”李氏面带不舍。 这一仗即刻就要打响了。 许云惜含着热泪,点点头,道:“娘,女儿舍不得你。”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傻孩子,走吧。离得近,你也能常回来。” 两位新娘来到厅中拜别父亲。 婆子们先给她们手中各自塞了一支香,让新人上香祭祖。 尔后许清和又对新人说了一些场面话。 齐王萧彻和宋迟本是在厅中喝茶,等候新娘。 见时辰差不多,各自回到了花轿旁。 今日新娘本是由兄弟或者夫君背上花轿。 但是齐王萧彻生性高傲,娶许南兮一是因为圣旨,再者是因为镇国公府和尚书府,并非心悦本人,哪会折腰背人。 萧彻不背,宋迟不好抢他的风头,也只能静静杵在花轿旁边,怔怔地望着大门出神。 而尚书府,只有李氏生的一子,就是许云惜的弟弟,本来他想背许云惜,但是许南兮嫁的又是齐王,身份高出一头。只能选择两不相帮。 李氏又想在其中动手脚。 几个原因中和,所以两个新娘就由喜娘搀扶着,一同悠悠行出府去。 两位新娘,身量一般无二,又是红盖头盖着,身着同样的红喜服,袅袅婷婷,由喜娘搀扶着跨出门坎。 “新娘子出来喽。”小孩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倏然一辆失控的马车冲进了迎亲队伍。 马夫拉紧缰绳,马儿高高扬起马蹄,黑色的蹄甲在迎亲人群中闪着寒光,猛然踏在地上,尘土飞扬。 长长的马儿嘶鸣声,让人心肝欲裂。 马夫高喊:“马儿失控,快避让……” 话音未落,车夫被重重摔下马车。 顿时,人群慌不择路纷纷避让。 有人尖叫,“马儿踩到人了……” 声音掩盖在混乱不堪的嘈杂里。 人群尖叫着四散逃窜。 许南兮盖着红盖头,被人群推搡差点倒地,她的脚被人踩麻了,钻心般的疼。 喜娘赶紧把她扶起,小心翼翼地避开逃窜的人群,爬山涉水,艰难的来到了花轿旁。 齐王萧彻和宋迟早已不在轿旁。 估摸着去制止那匹失控的马儿。 忽地一阵风吹来,喜帕被掀起了一角,许南兮瞟了两台花轿 。 两台花轿一前一后依此放着。 前面的花轿尊贵奢华,轿帘上帘着珍珠玉器。 后面的朴素许多,只是绣着长枪刀剑。 她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又垂下眼帘。 虽知李氏会安排好一切,但是万一她们后悔了呢?临时改变主意也是未尝不可? 她由着喜娘搀扶着。 “嬷嬷,您确定是这台花轿吗?”许南兮轻声问道。 “新娘子放心,老身定不会搞错。”言之凿凿,让人深信不疑。 她正欲上轿,旁边一道声音响起,“错了,错了,是这台,这台才是你的。” 隔着盖头,不知是何人拽着她来到后面的轿子旁。 坐到轿子里,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一度以为那许云惜反悔了,又要嫁去宋将军府了,那时真是让她绝望啊! 她都准备再制造混乱了。 是的,她有两手准备。以防许云惜后悔。 眼下,许云惜没有反悔就好,省得她留下把柄。 此场婚礼,不知暗地里伸出了多少只手,都想把这潭水搅浑。 其实换亦或是不换,都是由她决定。 许南兮此时觉着自己好聪明! 又稍稍等了片刻,随着礼官一声起轿,齐王府的花轿被抬了起来,渐行渐远。 齐王府的人随之一散而空。 宋迟的心如被猫爪挠着。 今日的混乱程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连老天都在助他。 他抿嘴轻笑,真想不顾忌礼仪,现在就把红盖头掀起,验证老天爷是不是厚待于他。 但是想归想,不管是与不是,此时都得认命。 他的心也从未有过这般慌乱,双手隐隐发抖。 他第一次上战场拿刀砍人时都未曾这般过。 那颗躁动的心也仿佛跟他作对般,“嘣嘣嘣”似要跳出口腔。 在一声起轿声中,花轿朝着骁骑将军府而去。 八个力气巨大无比的轿夫,先前得了将军吩咐,将花轿抬得飞起。 这八个轿夫是将军手下侍卫,通过激烈竞争才拥有上岗资格,并每人一百两银子作为犒劳。 大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时宋迟的吩咐犹在耳旁:“花轿两刻钟之内回府完成礼仪,违令者军法处置。” 当时他们还嘲笑将军猴急入洞房。 别人家的花轿,恨不得绕京城走一圈,让全京城人都来瞧上一瞧,好知晓他们今日成亲,而他们将军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很是疑惑,但将军却是笑得一脸神秘而又复杂。 索性他们也不管了。 将军这个做法,自有他的道理。 所以轿夫们犹如送八百里加急信般在路上狂奔。 而媒婆、鼓乐手、丫鬟、婆子们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手里拿着帕子的媒婆秧歌都没法扭起来。 她扶着腰,喘着粗气,一边还得不停挥舞着帕子,叫着:“慢点,慢点,等等我们……” 路旁看热闹的百姓笑得直不起腰来。 后来大家都像被无头鬼追着似的,全都往将军府去看热闹。 一场婚事,竟是变成了一场跑步比赛。 八个轿夫见这么多人追着轿子跑,那还得了,莫非是有人要抢新娘子? 就差原地起飞。 冠军当属八大轿夫,毕竟千军万马当中能被遴选出来,岂非等闲之辈。 几十年后,骁骑将军都儿孙满堂了,人们都还在津津乐道着这场曲折离奇的婚事。 那时的骁骑将军,已不是一个小小的将军,而是能对任何人生死予夺之人。 后面竟有许多将军效仿此种行为。 据说效仿之人,皆是夫妻恩爱,婚姻和谐而幸福。 第8章 换亲成功 原计划本是两刻钟到达将军府的喜轿,因有许多百姓参与竞赛,竟是提前一刻钟就到了。 就连宋迟这个新郎官都差点被落下。 将军府早已做好迎接新娘子的准备。 是以轿子一落地,宋迟的脚就踢了下去,接着就从轿子里火速抱出新娘子,跨过火盆,在她手里塞入一个红色绒球。 动作一气呵成,仿佛练过千百遍。 许南兮本就被花轿癫得七荤八素,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已是极力压抑住。 今日舅母们不让她多吃,就是连水都只是让她小小抿了一口。 之前她很是不理解。 现在觉得是多么明智。 花轿停下,她刚想喘口气,平复一下翻滚的肠胃,竟是伸进一双强劲有力的胳膊,把她抱了起来。 她吓得尖叫。 “别叫,你夫君!” 说话之人尚在喘着粗气,但并不妨碍抱人。 她只得赶紧收声。 她头晕脑胀,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宋迟摆布。 “等等——” 许南兮上前几步把绒球往他手上一塞。 宋迟一时愕然,头上冷汗慢慢渗出,以为是许大小姐察觉换了花轿,阻止后面仪式进行,心都凉了半截。 怔在那处,脑袋“嗡”的一声响,瞬间一片空白,动也是不敢动弹半分,仿佛等着命运的裁判。 结果新娘子冲向旁边的花坛,不停地呕吐起来。 有人笑话道:“花轿太急,新娘这是被转晕了头。” 众人全都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歇息许久,许南兮方才起身,拿起绢帕擦了擦嘴,又从宋迟手中拿过绒球,开口道:“走吧!” 宋迟此时才回过神,偷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强装镇定把新娘子牵到喜堂。 老夫人贺氏及大夫人张氏听下人禀告喜轿已回府,匆匆赶去堂屋,尚未坐定,已是传来—— “一拜天地。” 许南兮只能听从指示,盈盈弯下腰去。 又是一句,“二拜高堂。” 贺氏及张氏堪堪坐稳,高堂二字已是落下。 许南兮又弯下腰一拜。 最后一句:“夫妻对拜。” 由于挨得太近,许南兮竟是被对面男子撞了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方才堪堪站稳。 人群哄堂大笑。 好巧不巧,宋迟撞到了许南兮的鼻子,一腔鼻血竟是流了出来。 许南兮隐约感觉不对劲,想伸手去擦,奈何手里还拿着红绸,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忍着。 最后一句:“礼成,送入洞房。” 宋迟这时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雀跃而又忐忑。 许南兮还在疑惑,模糊觉着不妥。 媒婆呢?司仪呢?说祝福词的?怎的一个都没了? 她虽没成过亲,但还是清楚情况不对劲。 没吃过猪肉,谁人还没见过猪跑? 此时媒婆、鼓乐手和司仪才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的赶到。 媒婆手里捏着帕子,擦了一把面颊上的汗水。浓妆艳抹的脸上,被汗水一冲,手帕一抹,成了一个五彩的调色盘。 她的背微微弯着,一只手叉在腰上,似乎还未缓过气来,“宋……宋将军,你们这……怎么跟打仗似的?” 她环顾四周,满脸狐疑,“新娘子,新郎官呢?” 这时有人出声,笑道:“蔡媒婆,你来晚了,都礼成送入洞房了。” 蔡媒婆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这……也太快了吧。这样……也可以?” 张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小子鲁莽,军营待惯了,讲究时效,竟是把这般作风用在了自己的婚礼上,望蔡媒婆莫笑话。” 宋大夫人对自己的贴身丫鬟环儿使了一个眼色。 环儿立即递上赏银。 蔡媒婆掂了掂,竟是比平时重了一倍有余,顿时眉开眼笑,也不计较他们这般行事。 欢欢喜喜吃酒去了。 有钱拿就行。 合不合规矩,人家自己都不在乎,她计较个屁。 宋老夫人眼眸幽深,望着孙子离去的背影,眉心紧蹙。 他是得手了么? 否则不会这么猴急。 又想着孙子平时最是重诺,他答应的事,都会履行,才稍稍放了心。 若是天意如此,那她就替孙子争取一把。 张氏虽面上不显,但是心急如焚。 都说知子莫若母,又哪会不知自家儿子心里的小九九。 只是盼着,儿子成亲生子了,这份心思就会搁下了。 谁料想到这个孽障竟是胆大包天,连圣上的媳妇也敢抢?! 后续还不知有多少麻烦事,顿时愁得白发都在嗞嗞冒出来。 若是这个混账东西还在,指不定她得抄起院角的笤帚,抽他一顿。 她无力地叫了一声老夫人:“娘……” 心内很是无奈,千言万语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老夫人抬眸看了这个大媳妇一眼,能干确实能干,就是沉不住气了点,遂拍了拍她的手背,宽解道:“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去招待宾客吧……” 别的现在也不便多嘴,就住了口。 再说宋迟把许南兮送到喜床坐定。 他久久矗立在新房内,心内犹豫不决。 这个红盖头现在揭还是不揭呢? 揭吧,万一不是自己心内之人,难免失望;若是自己心悦之人,见新郎官不是自己预定的那人,新娘会不会闹腾起来? 他好难! 索性把心一横,拖得一时是一时。 转身欲开门出去。 许南兮乖乖巧巧地坐在床沿,等待宋迟来揭红盖头,想给他一个惊喜。 奈何这个憨憨站了半天,竟是一动不动,后来竟转身就要出去。 一道娇软甜腻的声音响起:“夫君难道不给妾身揭了红盖头再走么?” 之所以敢这么说,是笃定宋迟心悦她许南兮吧?! 宋迟听到这个日思夜想的声音,心内一喜,差点跪下叩谢老天,终是厚待了他一次。 先前许南兮开了两次口,一来简短,二来许南兮先是嘴里被酸水堵住,后是嗓子都被呕哑,三来宋迟本是做贼心虚,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哪有心去听?只想早早完成仪式,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此时他方才分辨出许南兮的声音,岂有不欢喜之理? 他强压下心内乱撞的小鹿,又转身走了回来。 忐忑不安立在她的面前,莫名有些胆怯问:“夫人,你可知……你的夫君是谁?” 许南兮弯唇一笑,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道:“难道不是将军你么?” 宋迟热泪盈眶。 他把老天爷、佛祖、观音菩萨……凡是他知道的神仙全都感谢了个遍。 平时不信怪力乱神的铁血将军,现在都恨不得把他们全都供起来。 他神情激动,哪有平时的冷静自持。 他同手同脚地走到桌案前,拿起喜称,轻轻挑起盖头。 看着这个梦寐以求的女子坐在自己的喜床上,他再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 他的嘴愈咧愈大,后面竟是傻笑出声:“娘子今日真是好看。” 许南兮本是垂头敛眉,假装羞涩,奈何这个憨憨竟是笑个不停。 她抬头娇嗔了他一眼。 哪知笑得开怀的宋迟倏然大惊失色,道:“夫人,你怎么了?” 宋迟捧着那张精致的小脸,一脸心痛。 闻言,许南兮一阵气恼,用眼刀子狠狠剜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宋将军做的好事,硬得像块石头,夫妻对拜,差点没把我的鼻子给撞掉。” 看着许南兮鼻孔下那一条血迹,宋迟讪讪笑着,摸了摸自个儿的耳垂,十分难为情。 心下想着,那不是赶时间嘛。 他环顾四周,屋内没有丫鬟婆子。 他平时都待在军营,回府身边也无需人侍候。 但是夫人的丫鬟婆子呢? 一时找不着人,他只能亲自去端水给夫人擦洗。 许南兮见他忙进忙出,抿嘴轻笑。 竖子可教也! 简单梳洗罢,许南兮白皙的面容在龙凤红烛下更是莹莹发光,略带水雾的眼睛,显得水光潋滟。 宋迟蓦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洞房,显得格外突兀。 许南兮此时惊觉屋内除了他俩,竟是再一无人,别说丫鬟婆子,长辈同辈以及福人都没一个。 哦,当然他俩也忘了喝合卺酒。 反正今日怪事特别多,也就不差这一桩了。 哪知这些人全被宋迟拦在了院外。 第9章 慌不择路 宋迟赶紧别开眼睛,匆匆向院外走去。 嘴里忙不迭说着:“夫人一天未曾进食,我去给你端些吃的。” “哐”的一声,宋迟脚底一滑,绊在门槛上。 他赶紧扶在门框上,直叹好险。 若是第一次就直挺挺摔在娘子面前,那他这张老脸别想要了。 不过现今也是够丢人现眼的了。 许南兮见他慌不择路,更是差点撞着门框,红唇轻启,轻笑出声,调皮道:“夫君小心点,别撞伤了。” 不说还好,一说宋迟更是慌乱不已,竟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左脚拌右脚,最后变成了同手同脚。 这次轮到许南兮开怀大笑。 宋迟慢慢回转,见她笑得如带露的牡丹,格外娇艳,仿若被迷了魂魄,转身一步步向她靠近。 “你想干甚?”许南兮一股惧意从心头涌上,这人不会想揍她一顿吧? 不会这般小气吧?不就是嘲笑了他几声吗? “怕了?” 宋迟面上肃然,内心却慌得一匹,脚步仍没停下。 “停!停下!” 许南兮屁股一点点往后挪去,心中惊魂未定。 “啊啊啊,你还真要打女人呀?”许南兮真要疯了。 估摸着她要开创历史,新婚之夜就要挨男人揍了。 “噗嗤” 宋迟表情皲裂,终是破了功,俯下身,哑声道:“打你,我怎舍得?” 语气里藏着浓浓的宠溺,随之“吧唧”一声,亲在她的额间,这才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许南兮捂着被亲的额头,呆愣住,旋即嘴角绽开:“我就说嘛,这厮怎会打女人?” 她又捂住胸口,娇娇软软道:“哎呀,吓死我了。” 宋迟心里直发笑,都想为自己刚才的勇敢鼓掌,终是艰难地走到院中,又回头看了看那间屋子,满心满眼都是喜悦,那里有他心爱的女人。 他重重舒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又给自己的脸拍了一巴掌,自言自语道:“真是愈发没出息了,脸都丢到了姥姥家。” 平复一下情绪,继续眉开眼笑地去给媳妇端吃的。 老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见到三少爷如此愉悦,好像猫儿偷了腥,也很是高兴,迅速跑回老夫人屋里,附在老夫人耳旁悄声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原本紧锁的眉头,竟是舒展开来,嘴角也渐渐勾起。 终是让他如了愿。 贺氏心花怒放。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夫人招待起客人来热情洋溢,连笑声都爽朗几分。 张氏见自家婆母前后变化,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着的心悄悄放了下来,陪着客人说笑都大了两分。 当然,许南兮不知那一屋子人的眉眼官司。 她现在已是饿得发慌,捡着床上的红枣、桂圆、花生吃个不停,不时张望门口。 这个宋迟,怎地去得也太久了吧?! 宋迟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姗姗来迟。 之所以来得这么晚,当然是去安排紧急事情去了。 今夜,谁也别来搅扰他! 宋迟看着床上那一堆果壳,嘴角抽了抽,又觉得极为好笑。 “夫人等久了吧,快过来吃点。” 许南兮这时也顾不上礼仪,小嘴塞得鼓鼓的。 即便吃得很快,但依旧优雅中透着矜贵。 吃了半饱,许南兮抬眸才发现宋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小狗看着中意的肉骨头。 许南兮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夫君吃过了吗?要不要也来一点?” 声音软绵绵的,像一根羽毛轻轻挠着宋迟的胸口,痒到了心底去。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许南兮又补充道。 许南兮的胃口小,今日又没运动,再是饿,托盘里的吃食菜肴,也只是动了一个小小角落。 许南兮笑吟吟地看着他,期盼地开口道:“夫君再陪我吃一点,可好?” 美人相邀,宋迟哪有不允之理?! 宋迟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早已是波涛澎湃。 接过许南兮递过来的空碗筷,宋迟也吃了起来。 先看着娘子吃,尚不觉得饿,现今却发现自个儿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沉思片刻,不明原由。 秀色可餐? 亦或是有情饮水饱? 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咧嘴一笑。 这么不值钱的样子,实在没眼看,于是催促道:“夫君,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她又顺手夹了块排骨放入他碗中。 宋迟把它放进嘴里,香得眯起了眼睛。娘子夹得排骨就是香,他都舍不得咽下去了。 据许南兮这阵子的观察发现,宋迟竟是一食肉动物。 光挑肉吃,青菜是一筷子也不动。 难怪长得这般高大健壮? 她想给他夹一筷子青菜,但鉴于两人不太熟,只得做罢,继而转向了排骨。 要是宋迟知道她内心想法,准会回她,娘子哟,军营生活苦啊!青菜都没得吃,更别说其它的了。 宋迟婚事闹得那一出,竟是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大家茶余饭后都在乐此不疲地谈着宋将军府神奇的婚事。 更是笑话宋将军这是急着入洞房,一刻都不愿意耽误。 年轻后生们想入非非。聚在一起谈论时更是笑得猥琐。 齐王府婚事是礼部举办,尽管豪奢,但是按部就班,就显得索然寡味。 大舅妈马氏听着这些谣传,直拍大腿笑道:“宋迟不愧是我将门命定的外孙女婿,真是爽快。” 二舅妈董氏,直拍手掌道:“真是带劲,以后我家女婿就这么干了。” 大舅沈靖、二舅沈黎也觉得心情舒畅,正欲发表豪言壮语。 国公爷连忙拦住。 国公爷虽是板着脸,但眉眼含笑,正色道:“你们都收敛点,小心隔墙有耳。” 众人环顾四周,确实有些丫鬟婆子在,硬是生生克制了心中狂喜。 尚书府内院。 当这些闲话传到尚书大人耳中,许大人气得眉毛倒竖,鼻子翕动,指着李氏的手指颤得厉害,“你看看,你给挑的好女婿,现在竟是闹得满城风雨。” 他把袖子重重一甩道:“当真是有辱斯文。” 李氏立在他面前,垂首露出娇嫩的脖颈,眩然欲泣,道:“妾身原以为宋将军是个好的,平时来府中也是规规矩矩,斯斯文文,没想到今日本性暴露无遗,竟是这般鲁蛮。实是出乎妾身意料。” 李氏轻轻攥着许清和的衣襟,又柔柔弱弱地道:“早知他是这样的人,妾身就不让大姑娘嫁过去了,以后还不知怎么委屈了她?” 许清和此时难得的慈父心发作,盯着她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否则你和云惜怎会想着换亲?” 李氏心里有苦难言。 “老爷,妾身是真不知啊。你若不信,妾臣赌咒发誓,我若骗你,定遭天打雷劈。” 美人在怀,又发这么毒的誓言,许清和眉眼松开了,说道:“我信你,怎么这么毒的誓言你也敢发?你以后对南兮好一点吧,这次还真是委屈了她。” 李氏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妾身不惧誓言,何怕之有?老爷尽管放心,妾身一切都听老爷的,定待大姑娘如亲生女儿般。” 李氏上前给许清和宽衣解带,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今日已是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 许清和最是喜欢李氏的小意奉承,就是十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不减。 他眼神幽深如墨,当年的那步棋真是走对了,起码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实在舒爽。 那个女人高傲得像只孔雀,总是以不屑的目光俯视着他。 要不是看中了她家的身份地位以及嫁妆,谁会乐意娶一个眼高于顶的人?! 许清和揽着李氏倒在床上。 这个金丝楠木雕花大床还是沈嫣然的嫁妆。 就在对方的嫁妆之上,和心爱的女人做着爱做之事,女人还柔情蜜意。 许清和莫名觉得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许清和心想,沈嫣然若是知道,会不会气得掀开棺材盖板? 许清和忽然间更觉神清气爽。 第10章 左右为难 再说齐王府这边厢。 齐王在外招待宾客,很晚才一身酒气醉醺醺的回到喜房,双腿都有些打飘。 贴身太监把他送进房,就赶紧垂首退了出去。 齐王在福人的祝福词中,拿着喜称挑开了红盖头。 丫鬟嬷嬷齐齐看了过去,新娘子敛眉垂首,乖巧地坐在床沿,含羞带怯地看了眼前男子一眼,又如受惊般垂下脑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隐在那乌发之下,甚是诱人。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一眼竟是把她们的魂魄都吸了进去。 齐王有些恍惚,愈发觉着自己的腿发软。 福人夹了一个饺子放进许云惜的嘴里,许云惜心里暗喜,今日饿狠了,终于可以吃上一口热乎的,她顿时热泪盈眶。 一咬,竟是生的,她一怔,舌头顿住,吐也不是,咽下去更难受。 福人笑出了声,问道:“饺子生不生?” 许云惜坦然承认:“生。” 众人起哄大笑,“生几个呀?” 许云惜此时才后知后觉被人捉弄,一张脸羞得滴血。 “噗嗤” 齐王萧彻实在没控制住,也笑出了声。 许云惜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连你也笑话我么?” 眼波流转,我见犹怜。钢铁直男都无法抵御,更何况开过荤的萧彻。 萧彻先前只是脚软,现在是连手和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他以前可不觉着娶许南兮有甚好的,现在发现,竟是世间难得一见之尤物。 “挣了,挣了,老子挣大发。”萧彻心里呐喊着,不由大喜。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就想入非非。 娇妻美妾,齐人之福,真乃人生赢家也,若是再登上高位,此生再无遗憾。 “请新人喝合卺酒。”福人在旁提醒道。 萧彻猛然惊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是沉思许久,众人都在盯着他瞧,而他却笑得贱兮兮的。 拍了拍脑袋,企图让它清醒少许。 莫非自个儿得了失心疯? 许云惜柔柔地挽着萧彻的手腕,也挽进了萧彻的心。 “合卺之礼,美满开启。祝两位新人永结同心,恩爱不移,家庭和睦,琴瑟和鸣......”福人在耳边说着祝福之词。 许云惜把白玉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平时很少喝这种烈性酒,最多喝点果酿,辛辣之味直呛喉咙。 许云惜咳得小脸通红,眼泪汪汪,娇不胜衣。 萧彻爱怜地轻抚她的背。 许久才停歇,许云惜怯生生道:“夫君不要怪罪,妾身实在不胜酒力。” 萧彻看得入神,女人连呛酒都可以这么美,今日大开眼界。此时才深知往日真是虚度,竟是如井底之蛙般,没得一点见识。 萧彻眼眸愈发幽深,眼底欲色渐渐上涌,摆了摆手道:“无妨,你这般的弱女子,不胜酒力本乃情理之中,若是海量,反倒奇了。” 福人把所有丫鬟嬷嬷赶了出去。 等屋内只余两人,许云惜小脸不知是酒力作用还是羞得,亦或是两者都有,绯红一片,如布满红霞,煞是好看。 她两辈子都未能同男人深入接触过,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还是觉着羞耻,挺难为情的。 许云惜走上前来,曲了曲膝道:“夫君,妾身伺候您更衣吧。” 见她这般含羞带怯,萧彻哪里还忍得住?! 把她往床上一扔,就要欺身而上,只见许云惜痛得眼眶发红:“夫君,哪有你这么孟浪的,妾身的身子准得青了。” 萧彻忙把床上的枣生桂子全扒拉到地上。 “我瞧瞧,我瞧瞧,哪里青了?”萧彻急色问道。 许云惜不疑有它,斜拉下外袍,指着那些青紫道:“喏,这里呢。” 萧彻嬉笑道:“下来点,看不见呢。” 妻子还真是单纯,这样才更有味,不是吗? 许云惜果然又拉下少许,露出里边若隐若现的红肚兜,刺得萧彻瞳孔骤缩。 萧彻凑了过去,吻了许云惜一下,轻声笑道:“全脱了罢,为夫还是看不太清。” 顺手扯下了她的外袍,只着了一件红艳艳的鸳鸯戏水肚兜。 胸前的丰满把小衣撑得鼓鼓囊囊。 许云惜这才惊觉被他耍了,小脸尽染红晕,眼神如受惊的小鹿,双手娇娇弱弱地挡在胸口。 冰肌雪肤,温润如玉。 萧彻的眼里只剩下红与白两种颜色。 “莫怕,莫怕,我是你的夫君。”萧彻柔声细语安抚怀里的美人。 许云惜柔声唤道:“夫君。” 从此这个男人可是她下半辈子的依仗,她是福是祸都同这个男人息息相关。 她的肩上,还因萧彻的用力印下两条红红的淤痕。 萧彻双眼如冲血了腥红一片。 许云惜两世为人,此时才真正成为了女人。 她轻轻吁了口气。 她上辈子简直算是白活了。 她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两辈子了! 是啊,两辈子了啊! 红浪翻滚,帘帷轻摇,天崩地裂。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喊声:“王爷,王爷,秋侧妃不好了,秋侧妃发烧了,请您过去......” 听得此言,萧彻脑子嗡嗡的一片。 许云惜心里很是恼火,双手紧紧抱住萧彻,哀求道:“夫君,您又不是大夫,找您有何用?今日你我大婚,求夫君给妾身一个体面,不要让妾身成全京城笑柄,求您了……” 美人软语相求,萧彻左右为难。 理智让他向左,欲望让他向右。 最后欲望顽强的占了上风。 丫鬟忐忑不安地回来禀告。 秋侧妃气得把手里茶盏砸了过去,滚烫的茶水溅了丫鬟一头一脸。 “啊……”丫鬟实在没忍住,利声尖叫。 “没用的东西,要你请个人都请不来,滚!” 血液混着滚烫茶水从丫鬟的额角缓缓流下,有些触目惊心,低垂的眼底藏着深深的惧意和恨意。 她不敢抬手去擦。 以免遭受更严重的发泄。 人人都道秋侧妃温柔宽厚,其实不然。她若是受了委屈,必会对贴身侍候之人大打出手。 贴身丫鬟惧怕她如猛虎。 听得如此话语,丫鬟如蒙大赫,躬身垂目退去殿门,方才转身离去。 秋侧妃望着远处亮如白昼的院落,神情一片灰暗。 本该她一个人的爱宠,现今却是洒向了另一女人。竟是连她生病都不再顾及。 她恨! 她不甘心! 秋侧妃倚在窗前,心情愈发幽暗,白色的贝齿把自个儿的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而对面的怜玉殿却热火朝天。 原以为清粥小菜的王妃,竟是让他吃出了饕餮盛宴。 他喜欢这种大餐。 这个女人奇思妙想,花样百出,让他欲罢不能。 两人都累得无法动弹。 萧彻搂紧许云惜道:“许南兮,你就是个小妖精。” 许云惜愕然,脸色苍白,她颤颤巍巍地指着自个儿问道:“夫君,你叫妾身什么?” “许南兮啊。”萧彻回答得理所当然。 许云惜竟是嘤嘤哭了起来,慌乱道:“我是许云惜啊!我的夫君是宋迟。你是我姐夫。我怎会在这里?现在如何是好?” 她望着身上那斑驳的红痕,有些更是淤青发紫,不禁悲从中来。 萧彻闻言,吓得一骨碌翻坐起身,眼中满是疑惑:“你竟不是许南兮?那许南兮又在何处?” 这个答案许云惜知道。 “我姐姐可能在宋将军府。今日是我姐妹二人同时出阁,现在这般情况,定是当时我们上错了花轿。”说罢,许云惜的眼泪更是如断线的珠子。 第11章 姐妹都要 萧彻瞬间呆若木鸡,猛然回神,脸色变得阴沉,窸窸窣窣穿起衣来,就似先前之事不曾发生。 许云惜心里直发冷,真是渣男啊,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不! 现在光着腚就不认人了。 人人都道皇家都是薄情负心人,以前她是不信。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置疑。 往后她只要权利和富贵。 萧彻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以前远远见过许南兮几面,也没今日之惊艳。今日他怎地如鬼迷了心窍,就没丝毫怀疑呢? 许南兮是他和秋娘千挑万选的正妃人选。对他登上高位大有裨益。 秋娘身份过于低微,正妃之位怎么都轮不上她。 萧彻想等着登上高位再补偿。 现在事情脱离掌控,他顿时六神无主。 许云惜扑进萧彻怀里,胸前的丰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蹭着萧彻,悲悲凄凄道:“王爷,您把我送去宋将军府吧!把我姐姐换回来。这都是命啊。我姐妹二人这辈子怕是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了。” 许云惜想起不确定的将来,哭得伤心欲绝。 这次是真伤心了。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令萧彻彻底回过神来。 他拧紧眉心,按住许云惜的手,咬咬牙道:“云惜,你放心。你已是我萧彻的女人,我舍不得你青灯古佛。” 许云惜心想:你哪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我这具销魂的身子罢。 他抱了她一下,以作安慰,下定决心道:“你先歇息。本王去将你姐许南兮带返回来,你姐妹二人我都要。” 许云惜如释重负。 继而心里冷笑连连。 姐妹都要? 你还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死?! 他心事重重,不再言语,匆匆忙忙穿上衣裳,叫上侍卫,就打马前往骁骑将军府而去。 倚在窗前的秋娘,见怜玉院倏然人声鼎沸,激动地从绣凳上站了起来,精神十足,何曾有一丝病态? 她阴蜇的眼眸划过一丝狐疑,怜玉院出事了? 她按捺不住,提起裙摆就疾步朝怜玉院而去。 她赶到时,只堪堪瞧见萧彻匆匆而去的背影。 一个小太监迎上来,毕恭毕敬道:“奴才给侧妃娘娘请安。请问侧妃娘娘可是有事?” 秋侧妃没理他的问话,只是淡淡问道:“殿下新婚不在洞房,为何往外跑?” 府里人都知秋侧妃是齐王的心头好,更是她的左膀右臂。 况且这事秋侧妃迟早也会知晓,瞒是瞒不住,还不如眼下卖她一个乖,几番思量,在小太监心中就是一瞬间。 “殿下去了宋将军府,今日尚书府姐妹同嫁,姐妹上错了花轿。” 秋侧妃瞳孔缩了缩,心里慌乱一片。 新娘换了? 许南兮这个正妃,是她费了许多心思替齐王萧彻选的,又千方百计让皇上赐婚。 之所以选许南兮,只因她身份足够高,能助殿下登上高位;更重要的是单纯,清高,好拿捏;最后此人还有丰厚嫁妆,正好填补王府亏空。 她的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啪响,偏巧事情就出了她的意料。 王府虽有封地收入,但架不住有这么多府兵要养,还有朝廷官员之间的迎来送往,早就捉襟见肘。 难怪殿下今日荒诞不经,就是侍卫报她生病,他都无暇顾及。 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勾得殿下欲罢不能。 秋侧妃缓缓步入许云惜寝房。 小儿胳膊粗的红烛发出“嗞嗞扑扑”声响,已是燃了大半;地面铺着厚厚的波斯红地毯,柔软而华丽;到处都是大红绸带、金色流苏…… 秋侧妃眼眶通红。 此情此景皆是她梦寐以求,但是她深知自己出身低微,此生是无法拥有如此奢华的婚礼。 屋内充斥着欢好过后的淫靡膻腥,有点微香甚至带点甘。 她久经人事,再熟悉不过。 一个容颜绝色的女人斜倚在床头,一头青丝披散于肩上,脖颈上暧昧红痕显得青紫可怖。 女人慵懒、餍足甚至带有恩爱过后的娇无力。 这得有多激烈! 秋侧妃觉着自己的心被眼前一幕刺得生疼,如有人紧紧掐住她的喉咙,让她酸涩难耐。 脸色变得苍白,她紧紧捂着胸口,似乎觉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秋侧妃打量许云惜的同时,许云惜也在审视着她。 徐娘半老,眼角隐隐有些皱纹。还能让萧彻独宠她一人,可见心机深重。 此人能在上辈子让许南兮成为她手下败将,不容小觑。 于是打起精神应付。 望着眼前娇嫩出水的女人,秋侧妃恨不得划花这张脸,讥讽的话唾口而出:“哎哟,这是哪来的贱女人,来我齐王府卖弄风骚?” 许云惜虽说早就做好应战准备,还是被此人气得够呛。 许云惜泫然欲泣道:“妹妹,你冤枉姐姐了,姐姐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嫡二姑娘,比外面小商小贩低贱女子高了不知凡几。” 她可是朝廷正二品大员的嫡女,比她身份高的人还真是不多。 这一刀狠狠回插在秋侧妃胸口,秋侧妃气得直噎脖子。 继而许云惜又哭道:“你以为我愿意来齐王府吗?我母亲看中宋将军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况且宋将军英姿勃发,仗剑京城,哪个闺阁女子不爱?我又没疯,放弃清净的好日子不过,来你这齐王府百花丛中争宠爱?!” 丫鬟嬷嬷们顿时更加同情许云惜,寥寥数语就为她赢得众人的怜惜。 明里暗里多少人家向宋将军府探过口风,都惨遭拒绝,最后被眼前这朵花摘取。 听说今日宋将军娶亲,急着入洞房,还闹了不少笑话呢。 有这般情深意重的郎君,谁又舍得放手?! 齐王府虽然富贵,但把持在秋侧妃手中,以后还不知会拥进多少女人? 这个富贵也是带毒的富贵,也要有命享。 要是让她们选,也是宁愿选择宋将军。 然而天意弄人,一朝上错花轿,误入了这虎狼之窝,让人不免对她多了几分怜悯。 一番话怼得秋侧妃竟哑口无言。 “等你当了正妃再叫本宫妹妹不迟。”秋侧妃怒斥,转身就走。 这个女人正是殿下喜欢的那一款,就是豁出去,她也不会让对方压她一头。 许云惜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见犹怜。 真真假假又有谁知呢。 再说萧彻带着侍卫,一路狂奔。 静寂的街头,早已宵禁。 如此大的动静,连巡逻士兵都被惊动,见是齐王,这才放行。 萧彻心急如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门心思要把许南兮带回去,掰直那已弯曲的路。 待到将军府大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得府来。 他直冲春庭院而去。 春庭院却被一层又一层侍卫把守着。 见有人来,侍卫凌锋走上前去,喝斥:“何人擅闯?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见。” 今日是他们将军的洞房花烛,此人还真是太不识趣。 搅人洞房,天打雷劈! 齐王萧彻本还抱着侥幸,若是宋迟没有洞房,未必不会同意他带走许南兮? “我乃齐王手下,齐王殿下前来迎接王妃回府。”萧彻侍卫张起上前解释道。 凌锋很是诧异,齐王王妃不是应该跟齐王洞房花烛,跑来将军府干啥? “新房内只有将军夫人,何来王妃?齐王殿下找错地方了。”凌云凑上前去,拱了拱手,坦诚相告。 凌锋摆了摆手,满脸不耐烦道:“你们去别处找去,将军正在洞房,别打断我家将军好事……” “放肆!今日姐妹成亲,两人上错了花轿。本王只是来迎回王妃。至于将军夫人,本王还你们便是。”萧彻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众人怔忪。 这个大瓜,如惊雷般,把他们全都惊在原地。 院内隐隐约约传来缱绻缠绵的声音,暧昧得让人脸红。 将军正在洞房。 第12章 圣上判决 新房内已是一片狼藉,先前压抑的嗓子,她也不再收敛。 她就是故意的。 也不算故意,只是不再压抑罢了。 她早就听到外面喧嚣吵闹声,想让萧彻知难而退。 “夫人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再来。”宋迟哑声道。 让对方听听,这个女人已是他宋迟的了,谁来也别想抢走,宋迟恶劣的想着。 从齿缝溢出来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连心尖尖都痒痒起来。 两人莫名有一种偷尝禁果的愉悦。 见火候差不多了,该听到的应是都听到了,再多的,他也不愿旁人听了去。 宋迟眉眼春色尚未完全收敛,亲了许南兮一口道:“娘子莫急,待为夫处理完糟心事,咱们再大干三百回合。” “不要脸。” 许南兮羞得面庞涨红如霞,嗔了那蛮子一眼。 是不是当兵的都是这般没羞没臊?! 宋迟被她嗔的心儿痒痒,又亲了她小嘴一口,他真是爱死妻子这般模样。 “他妈的狗东西,就不能再晚些吗?”今次他刚开荤,刚过把瘾,现下却要戛然而止,他杀了萧彻的心都有了。 他决定了,待得哪日得空,定了罩萧彻一麻袋,以报今日之仇。 听到下人回禀,齐王殿下大闹春溶院,贺氏张氏急匆匆地赶去儿子院中。 婆媳先后向齐王见过礼。 之后贺氏明知故问道:“不知齐王为何半夜来我将军府,可是老身孙儿宋迟有事惹到您?” 萧彻一身戾气,板着着脸道:“您的好孙儿,竟是偷换了本王的新娘。” 这个屎盆子,他要扣实在宋迟身上,以后才好拿捏他。 贺氏和张氏听得此言,脸色煞白,吓得双腿发软,身形都有些摇晃。 老夫人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迟儿不可能这般大胆。那孽障现在何处?” 宋迟在院内门缝看着老夫人的表演,都不由感叹一句:演得还真像啊。 若不是他知晓真相,准也会被她这副倍受打击的模样欺骗。 他娘那副胆小怕事模样,怕才是真的被惊吓住了。 “吱呀” 院门从里打开了,外面嘈杂声似乎按了暂停键。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从院中迈步而来,携着一身冲天的怒气。 谁人洞房被生生打断,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众人眼睛如探照灯般齐刷刷地盯着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男人满脸愠怒,脸色黑沉的厉害,眉心更是皱成了川字。 脖颈上几条挠痕,尚有浅浅血迹浮在伤口处。 “大胆!何人如此不识趣?今日乃本将洞房花烛,尔等在此喧哗,究竟何事?若是不讲出子丑寅卯来,休怪自己手下不留情。”宋迟板着脸,肃然喝斥道。 宋迟把所有温柔都分给了许南兮,旁人岂能分得半分? 老夫人迎上前,面露担忧,期期艾艾地问道:“迟儿,你今日……换了新娘?” “祖母莫怕,哪有这样的事?本将军行得正,坐得端,齐王殿下若是不信,尽管去查!”宋迟理直气壮回道。 他先前欢爱途中,也问过许南兮是否她有参与?若真是,他好去扫尾。 许南兮摇了摇头,肯定道:“否。” 他只能把此归结于菩萨显灵。 是以才这般毫无畏惧。 老夫人和张氏那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 老夫人又转向齐王道:“老身的孙儿,老身了解,他说没有,那定是没有。请齐王殿下再仔细彻查,还宋迟清白。” 萧彻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面庞,懵懂而无知,不似作假。 旋即又开口道:“许南兮乃御旨赐婚,至今待在贵府喜房,太不像话。速速叫她出来,跟本王回府。” 萧彻语气中透着理所当然。 “哦?那请问齐王殿下,我家媳妇许云惜现在何处?”张氏小心翼翼问道。 萧彻眼眸闪烁不定,道:“她在本王寝殿。” 张氏大惊失色,指着齐王:“你们同房了?” 齐王颇难为情:“本王不知她是你媳妇,已与她同房。” 张氏心里翻了个白眼,两对都同房了,你还想把姐姐讨回去?你是想姐妹都要了? 张氏真相了。 他真的是想姐妹都要。 要姐姐身后的助力,要妹妹那柔弱无骨的身子。 此时许南兮方从院中行了出来,喜服被宋迟已撕得粉碎,只得换了身衣裳。 虽是高领,雪白的脖颈半露半遮,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之嫌。 她行得很慢,似乎都每一步都踩在铡刀上。 今次宋迟简直就像一脱了束缚的猛兽。 狰狞,可怖。 这具身子初经人事,她走到这里,已是冷汗涔涔。 她脖颈处密密麻麻的红痕,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看向宋迟的目光,复杂而又不怀好意。 宋迟赶紧上前一步,挡在许南兮面前,遮住那些打量的目光。 老夫人垂首,嘴角弯起,宋府不久又要添丁了。 张氏眼神灼热地盯着宋迟身后,她的儿子还真是勤奋耕耘,堪比老黄牛! 许南兮拉了拉宋迟衣襟,怯生生道:“宋将军,妾身属实不知怎的上错了花轿,现今你我已同房。这该如何是好?” 那份小心、胆怯、无助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老夫人转向萧彻,诚恳道:“齐王殿下,您看,您和宋迟双方都已圆房,说不定姐妹肚子里都已有了孩子,换回已是不太可能。您给老身一个面子,咱们两府将错就错,可好?” 萧彻眼眸一暗,厉声道:“御赐之婚,岂是我等想换就能换的。本王王妃自是先跟本王回府再说。” 话音未落,就要来强拉许南兮。 许南兮侧身躲过,哭道:“齐王殿下,求您放过臣妾吧!臣妾跟您回去只有两条路,要么上吊自尽,以兹谢罪;亦或是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一抹狠戾从萧彻眼中闪过,他狠狠道:“那就青灯古佛吧!本王自会在齐王府替你辟间香堂。” “扑通” 她双膝着地,跪于他跟前,磕起头来。 “还请齐王殿下,高抬贵手,能给妾身一条活路,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额头碰着地面,血肉模糊。 宋迟心疼坏了。 他捧在手心的女孩啊,竟是被人作贱到这等地步。 他上前强行拉起许南兮。 众人越发觉着萧彻不近人情,看向他的眼光隐隐有些责备。 双方都已圆房,将错就错又何妨? 宋迟阴沉着脸:“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许云惜也是尚书府嫡女,身份尊贵无比,而且生得花容月貌。配您也是绰绰有余。您并不吃亏。” 继而又道:“本将与许南兮既已圆房,婚姻已是事实。本将必护得她周全。您若是再蛮横无理,那宋某只能明日禀明圣上,请圣上定夺。” 宋迟向萧彻拱了拱手道:“本将不希望咱们两连襟走到兵刃相见的地步。” 许南兮心想,见吧,见吧,最好把他打残,终生瘫在床上。 她乐见其成。 宋迟的侍卫已全围拢在他身旁,一个个手已搭在剑柄,只待一声令下。 这才萧彻他妈的不当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双方都已圆房,竟还不愿换亲,还要强行把将军夫人拉回去,这明摆着让她去死啊! 将军能忍,他们可已是忍无可忍! 老夫人不想新婚见血,只得出来打圆场,道:“要不你们二人各自带新妇明日去同圣上请安,请圣上判定。若是圣上仍然让许南兮进您齐王府,我将军府绝无怨言。这样,可好?” 萧彻看着宋迟剑拔弩张,现在不是得罪他的时候。 今儿个夺妻之恨,他只能和血吞下。 若是许南兮知道,必会唾他一脸,堂都没拜,算你哪门子的妻? 请圣上判决,这是最后的机会,萧彻绝不轻易放弃。 第13章 疼在我心 萧彻领着众侍卫怒气冲冲而来,灰溜溜杀翎而归。 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捞着,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许南兮立在风里,眉头拧成一团,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唇角微显一抹讥诮。 “什么玩意?想让老娘去齐王府青灯古佛,你去配?”许南兮心里暗暗冷笑。 这样把宋迟拖下水,许南兮的心里还是内疚不已。 “将军,实在对不起!给您惹麻烦了。”总觉着是她欠了宋府的,欠了宋迟的,她的眉心皱的愈发紧了,一股浓愁涌上心头。 谁家喜欢这样的惹事精,新婚第一日就惹上皇室? “娘子说的什么话?你今次上错花轿,本就是天意。老天都促成的姻缘,岂能说是麻烦?”宋迟不以为意道。 即便是麻烦,他也甘之如饴。 老夫人见不得她这副忧心忡忡。 这可是孙子惦念许多年的心头宝,日日夜夜都想着娶回家的。 奈何许南兮是圣旨赐婚,轻易不得抢婚,若被查实,诛连九族。 是以有今日老夫人约束宋迟的疾言厉色。这唯一的小孙子多年的念想,她又怎舍得他的念想落空? 她至今也不知许南兮怎的就上了她家花轿,只能说是老头显灵,护佑了孙辈。 她上前几步,行到许南兮跟前,宽慰道:“圣上是少有的明君。我宋家世代忠烈,为他征战沙场,开疆拓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份薄面,想必他会给的。” 许南兮心想,宋家军若是同镇国公府沈家军联合,天下都可推翻,当今圣上多疑,岂会轻易应允? 既然怕,就难免走臭棋。 若是陛下当真不顾颜面,拆散她与宋迟,宋迟估计会为爱癫狂—— 颠覆了这大晋江山。 没有得到过,虽有遗憾,尚可忍耐;若是得到过,继而再失去,他岂而不恨? “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见许南兮眉头未见松开,反而蹙得愈发紧了,轻轻叹了口气,给宋迟使了个眼色。 自己女人自己哄去。 张氏也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她的手道:“时辰不早了,你们歇息一会再进宫。”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这个混账从小就没让她省心过,就是今日成亲还闹这一出。 她扶着老夫人慢慢回她们院子。 拉起许南兮的攥紧的小手,他们又重新折回喜房。 小手真软呀! 他摩挲了两下,舍不得放手。 他恨不得把萧彻大卸八块。 好好的洞房花烛被他搅和了,可惜先前的美好气氛再也不复存在,否则他定还可大战数十回合。 觑了呆坐床沿的小娇妻一眼,他今日的大餐估摸着泡汤了,出了这等事,谁还有心情继续? 可是女人怎么哄啊? 他也不知道。 他急得抓耳挠腮,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妻子。 这个憨憨! 许南兮抬眼对上那偷瞄的男子,幽幽问道:“将军现在可有后悔?” 倘若后悔了,她还是找个寺庙去清修吧,是否也可借机遁了?那也可过得快哉。 宋迟却咧嘴笑道:“能娶到你为妻,是宋某三生有幸,宋某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后悔?宋某曾起誓,若得你为妻,必给菩萨塑金身。待哪日得空,你陪我去庙里还愿。” 接着他又分析道:“想搞砸你与他婚事的人大把。我只是天上掉馅饼,被砸中罢了。” 许南兮心想:那是你的善心,才得如此善报。 能有今日之结果,宋迟现在都被兴奋充斥着都,支配着。 许南兮在尘埃落定前,喜忧参半。 唯一让宋迟切身遗憾的是,今日的饕餮大餐,却吃成了简餐快餐。 转念想着,反正还有一辈子,咱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宋迟对上许南兮额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拧眉道:“你也太心眼了,因着那人,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不值当。往后万不可如此,我会心疼的。” 许南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很是疑惑,当兵的也会甜言蜜语? 宋迟以为自己没讲清楚,继续解释道:“伤在你身,疼在我心。” “噗嗤” 许南兮笑出了声,这嘴是抹了半斤蜜吧,都快甜死了。 见许南兮终于露出欢喜的神情,宋迟悄悄抹了把汗。 哄老婆太难了! 要他这个大老粗,讲出这样腻歪的话,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娘子高兴,一切付出都是值得。 许南兮安坐于床沿之上,宋迟却是忙里忙外。 先是给妻子倒了一盏温茶,叫了大半夜,嗓子都有点哑了。 接着拿来药箱,简单给许南兮处理额上的伤口。 宋迟本想叫大夫,但这都大半夜了,许南兮实在不愿扰人清梦,阻止了。 目光停在那道忙碌身影上,或许嫁给他是对的,他对自己至少目前是真心实意,就是不知这份真情能存在几时。 许南兮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宋迟都是不知的。 他一世的好运道都似乎集中在今日爆发。 这一辈子,小时丧父,少时两位兄长接连丧命沙场,好不容易有个心悦的女子,还被陛下钦定为他家儿媳妇。 今儿个陛下儿媳妇突然莫名其妙变成了自家的娘子,更玄幻的是这个娘子还心甘情愿被他吞吃入腹,揣严实了。 演戏都不敢这般演法,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晕乎着,以为他是在做梦。 或许老天爷怜他前半生过得太苦? 现在谁跟他抢娘子,他跟谁拼命。 忆起先前洞房,宋迟忍不住咂吧嘴。 那个滋味真是美极了,让人回味无穷。 此事还得从先前吃饭时讲起。 许南兮小口小口吃着,一边不停地给宋迟夹菜。 宋迟觉着许南兮还是吃得太少。 这般瘦弱的小身板,实在让他忧心。 他夹了块排骨,放入她的碗中,道:“你得多吃点,太瘦了。” 于“吃”之一字上,许南兮太过挑剔,也有往日丫鬟嬷嬷服伺太过精细的原由,是以她一直吃得极少。 一顿饭,让许南兮明白,为何宋迟长得高大?! 这人太能吃了,简直惊掉她的下巴。 他的一餐食,整整可抵得上她的三五日。 简单洗漱好,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开,都各怀心事。 室内一时静寂无比,只听得红烛“滋滋”的声响。 妻子身上的清香一缕缕钻进宋迟的鼻孔,扰得他心神不宁。 他双眸睁得老大,心里斗争得厉害。 香香的娘子睡在身边,吃亦或是不吃? 不吃的话,明日说不定鸡飞蛋打,各回各家,到手的鸭子飞走了,菩萨送来的媳妇又变成别人家的了,那他估计会悔恨一辈子。 若是霸王硬上弓,娘子会不会把他踹到床底下? 他小心翼翼的觑着身旁的许南兮,眼神游移不定,想上又不敢上,身上的寝衣都快被他抓破了。 他的小心思,又岂能瞒过许南兮的眼睛? 她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 许南兮主动凑了上去,亲了他一口道:“夫君,抱紧我。” 这一句话威力,炸得宋迟头脑愈发玄晕。 宋迟愕然半晌,转而像得到冲锋命令的士兵。 这么明显的邀约若是还不明白,那他就活该素一辈子,去庙里当和尚。 娘子嫣红的小嘴,他早已觊觎许久。 他试探地伸舌舔了一下,凉凉的,软软的,甜甜的,似果冻,又似那外邦进贡的樱桃,甜到心坎里。 对方没反抗,抿嘴笑看着他。 果然他理解没错,眼眸瞬间变得流光溢彩。 许南兮朝他嫣然一笑,伸出纤细的胳膊,把他脖颈往下一压。 宋迟七魂丢了六魄。 他往日怎就没发现娘子笑得这么好看,唇角竟有两个浅浅的梨窝。 他醉溺其中。 这人又傻了? 难道真是个棒槌? 她都这般主动了,就差盛在白玉盘中,供他享用。 他就只看不动。 难道真是不行?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迟,身材健硕,胳膊遒劲有力,五官深邃,肤色没有京城男子的白皙,而是呈现古铜色。一等一的好相貌。 怪不得京城女子都想染指这朵高岭之花。 这等惹眼的男子,若是不行,未免太可惜了点吧。 难道还得灰溜溜被退回齐王府? 她不甘心。 第14章 纯情将军 今日宋迟不行也得行。 要是宋迟再只看不动,她就准备霸王硬上弓!亦或是别的法子。 总而言之,今日再是难,这个身也是非破不可了。 若是此时宋迟知道她的心思,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似乎错过什么。 反正她是落子无悔,箭出不返。 她仰起身子,娇滴滴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了句:“夫君,疼我。” 若是他还忍得住,下一步她准备对他上下其手。 疼我…… 下面是不是就是他盼望许久的惹火场面? 他眼眸闪了又闪,心中阵阵窃喜。 娘子真好啊! 他喜欢! 伸出魔爪颤巍巍去解娘子身上的喜服。 “嘶啦” 望着手里衣襟碎片,他愣住,已是尽可能温柔,喜服怎地还是碎了? 罢了,以后他给娘子多买几件补偿。 他迅速脱掉自己身上的累赘。 坚实紧致的腹肌整齐排列在胸前,上面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疤痕,肤色比面庞稍微白了少许,更趋近于黄铜色,没有盛京男子的文弱斯文,整个儿如一只猛兽,健壮有力。 许南兮伸出柔荑,抚摸着那些伤疤。每一道伤疤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引人神往,诱人探究。 这些疤痕,她外祖父和舅舅们身上都有。那是军人的勋章。 她视线往下移,先前还以为不行的某物,竟是让人心惊胆战。 她吓得脸色惨白,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夺路而逃。 不会死人吧? 见着自己吓唬到了娘子,宋迟忙安慰道:“夫人,莫怕!为夫不会乱来!” 许南兮薄薄的唇线抿成了平直的一条,心里虽惧怕得紧,但还是乖觉地点了点头。 得到妻子的首肯,宋迟挑开那已破烂不堪的喜服,艳红的鸳鸯交颈的肚兜呈现在他眼前。那细细的肩带,斜挂在白如凝脂的纤肩上。 宋迟何曾见过如此香艳一幕,更何况还是自己心悦许久的女子? 一股液体缓缓从鼻孔划过。 “血?将军你怎么了?” 许南兮猛地从床上坐起,凑到他的面前。 宋迟尴尬地笑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娘子莫急,最近气候干燥,为夫有点上火。” 许南兮拍着胸口道:“我还道你暗地里被人下黑手了。” “仅仅只是流鼻血而已。”对于此事,宋迟实在耻于开口。 “哈哈哈,莫非是你从见到女人的这般模样?” 她像个妖精一样,不怀好意朝他扑了过去。 盛京城中还有这般纯情可爱的男子,二十多岁了,见到女人的肚兜竟还会流鼻血? 倒是十分难得! 她算不算捡了一块宝?一块干净,不曾沾染晦物的宝贝。 这辈子,即便后面再有变故,她也值了。 许南兮抱着宋迟笑得东倒西歪,花枝乱颤。 心里那股恐惧害怕莫名消失得一干二净。 能取悦娘子,丢再多脸,也无妨。 宋迟心里又蠢蠢欲动。 美味佳肴呈于眼前。 大红的衾单上,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竟是有这么细的腰肢。 他虽是大老粗,脑中也不合时宜想起一句古诗:盈盈一握楚宫腰。 宋迟把修长的手指覆盖其上,丈量了一下,将将一手掌。 他爱怜地摩挲着,以后还是要她多吃点,虽说细腰好看,他更盼着她丰腴些。 因长期持刀握剑,征战沙场,许迟的手上有着薄薄的茧子,轻轻抚在许南兮的腰肢上,有些微的刺痛,还有些酥酥麻麻。 许南兮的身体像是被一丝无形的寒意悄然侵袭,难以自抑。 雪白的贝齿一直紧咬着嫣红的下唇,此时再也控制不住,哼出了一道细细的让人心痒痒的鼻音。 宋迟眼眸瞬间变得熠熠生辉,像是发现了能使妻子愉悦的窍门。 “原来娘子喜欢这样。”宋迟凑近妻子耳廓,低声一语,随即把耳垂含在口中。 自古以来,人类对夫妻敦伦都是本能,无师自通。 宋迟也不例外。 那声响,许南兮羞得小脸绯红一片,身子不安地扭动着。 “娘子,莫急!” 宋迟在军营,也曾听那些大老粗们讲过黄段子。 女子的第一次,前戏一定要做足。否则得痛得死去活来。 他可舍不得眼前的女子受这活罪。 许南兮睨了他一眼,他哪只眼睛瞧见她急了? 只是不舒服而已。 那污污的声音,有何有好听的? 她把头偏向一边! 她不听! 可声音却无孔不入,丝丝钻进她的耳中。 她的全身仿若被虫蚁爬满。 她哼了声:“夫君……” 声音又娇又媚,明眼人都知,她已是溃不成军。 接下来轻轻啜泣起来,我见犹怜。 宋迟一边轻吻着她,一边还得柔声哄着。 自诩冷静自持的他,迟早要被这个女人逼疯。 往日又不是没有女人在他面前脱光过,可是他没点想法,反而觉着脏,甚至觉着恶心想吐。 他一度怀疑自己得了厌女症,但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有多想得到眼前女人的身心。 记不清有多少在梦中同她欢好,醒来亵裤锦被皆被浸湿。 从而得出结论,他只是对其他女人无感而已,而对眼前的女人,恨不得死在她的身上。 若是许云惜在眼前,一定会告诉他:老娘上辈子就脱光站在你面前过,可是你宋迟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转身离去。 所以她深信不疑他不行。 他双眼已是一片通红。 吻向了那朝思暮想的唇。 许南兮被亲得云里雾里时。 她的身形瞬间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顿住,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一粒眼泪从眼角滑出。 “娘子,莫怕!”宋迟再次哑声安慰道。 许南兮羞得脸直往宋迟颈窝里躲。 娘子这般娇羞模样,让宋迟爱得紧。 宋迟眉眼春色愈加浓重。 “不要脸。” 许南兮恼羞成怒,这个厚脸皮,实在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反而今日脸皮都丢尽了,不要也罢。” 宋迟如六月天喝了一杯冰西瓜汁,透心的舒爽。 难怪那些文绉绉的书生们老是念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以前他不以为然。 现在他只想做个风流鬼。 宋迟瞳孔一暗,倒吸一口凉气。 许南兮愕然,转而轻笑出声。 她想要倾诉:谁叫你这般过分,令我…… 可话到嘴边,却似被什么东西哽住,难以启齿。 笑了就好啊! 笑了就有机会。 所以才尽情耍宝,博得美人一笑。 “好些了吗?” 许南兮:“……” 渐渐的,浑身变得酥酥麻麻,似乎越发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宋迟好似受到鼓励。 许南兮又羞又窘,想放开那人。 宋迟凑到那莹白发亮的耳边,沉声道:“娘子,喜欢我吧!” 许南兮娇嗔一句:“真是愈发没脸没皮了!”。 许南兮觉得自己几近癫狂。 耳畔尽是那羞赧声响,她在这“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 不是传言兵鲁子寡淡无味吗?眼下这阵仗,哪里半分无味,简直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搅碎。 要疯大家一起疯吧! 许南兮气得用力掐了宋迟腰间一把。 宋迟身子一顿,怔在那里半晌。 许南兮盈盈一笑,娇滴滴道:“夫君,你再疼我一点。” 宋迟又猛然活了过来。 宋迟无奈,苦笑了一下。这个妖精,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第15章 生活情趣 宋迟虽被许南兮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却乐在其中。 宋迟真是爱煞了娇妻的反应,真是太合他宋迟的胃口。 简直比妖精还让他着迷。 他见许南兮双眸紧闭,表情似愉悦,又似痛苦,强烈地压抑喉间的轻哼声。 他不喜欢娘子对他视而不见,哑声道:“娘子,看着我。” 许南兮脑中已是一片浆糊,不会思考,听到这话,乖觉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张英俊的面庞,额上因为用功已是大汗淋漓,倏然一滴滑落下来。 汗珠滚烫,格外灼热,许南兮仿似被烫着一般,难受得忍不住哼出了声。 宋迟俊眼高挑,欣喜若狂道:“娘子,再来,为夫喜欢听。” 耳边又充斥着污污的声音,许南兮羞涩难当,把脸扭到一旁,不予理会。 她越是这样,宋迟越是喜欢打趣:“为夫觉着这声音甚是好听!甚比仙乐。” 什么声音? 她哼出的声音亦或是污污的声音? 侧脸线条流畅,白皙细嫩,宋迟也爱极了,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宋迟根本容不得她思考半分。 这时院外喧喧嚷嚷。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心有灵犀,齐声道:“来了。” 恶劣的宋迟仿佛更来了劲,有些让人难以交架。 宋迟哪是不行?! 是太行了好吧! 她都可想象她以后的日子必定是“水深火热”。 然后就出现了刚开始那一幕。 唉!宋迟不知在心里叹了多少回气。 等尘埃落定,定叫娘子好好疼他。 天色不早,明日还要进宫,夫妻两人依偎着睡下。 再说齐王萧彻怒气冲冲回到齐王府,直接去了秋娘的关睢苑。 事情超出计划,他心里焦虑不安。 秋娘正坐在灯下垂泪,等着他归来。 见到齐王来到她房内,连忙起身迎接,又指使丫鬟奉茶。 捧着茶盏,萧彻似乎平静些许,关心道:“秋娘,你身子不好,怎么熬这么晚还没睡?现在可好些了?” 秋娘抿唇轻笑,殿下还是关心自己的。 “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臣妾听说殿下走得匆忙,担心出事,故熬得晚了些。”秋娘轻柔道。 “殿下又头痛了吗?” 见萧彻眉心紧蹙,秋娘走到他身后,柔软的指头覆在他的额角,不轻不重揉按起来。 她这手艺可是跟老大夫学过。 不消片刻,萧彻渐渐止住疼痛。 他把秋娘拉入怀中,喟叹道:“还是秋娘懂本王。” “今日究竟发生何事,让殿下这么头痛?”秋娘轻声道。 萧彻眉心紧蹙,脸色格外阴沉:“秋娘,许氏姐妹上错花轿了。许南兮竟同宋迟圆了房。现在可如何是好?” “圆房了,这么快?宋迟不是喜欢许云惜吗?”这个消息,也打了秋娘一个措手不及。 宋迟老大不小,谁家闺女都不同意,急坏了他老娘,最后独独允了许二小姐的亲事。 坊间传闻宋迟对许云惜情深似海。 怎么就同许大小姐圆房了? 难道他一开始就冲着许大小姐去的? “确实圆房了。” 他想说脖颈上有红痕,走路姿势也不一样了。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有没有可能是宋将军换了花轿?”秋娘眼里很是迷惑,提出心中的猜想。 “本王之前也同你一样的想法,但据本王观察,似乎不太可能。本王已派人去查,具体情况,明日便知。”萧彻闷闷不乐道。 “这确实很头疼,那殿下下一步有何计划?”秋娘心里隐隐不安,所有事情都似脱离掌控。 “别日进宫请父皇定夺。”萧彻心里也没底。 即便做个摆设,萧彻也想争取到许南兮。 但许南兮似乎一身反骨,并不想让他们摆布。 她今日已是摆明要跟着宋迟那个大老粗。 难道是她知道他们的计划,故意上错花轿? “殿下先别头疼,早点歇息吧。”秋娘说完,就来解萧彻的外袍。 “明日本王还要带着许云惜进宫,今日本王就不在你这歇着。”萧彻面色犹豫,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秋娘闻言心下一片凄凉,殿下这是一天就被那妖精勾走心了,定了定心神,道:“那也好。今日还是殿下的洞房花烛夜。臣妾身子也不争气,没法服侍殿下。” 她这时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自乱分寸。 萧彻来到怜玉苑时,许云惜斜倚在床头打着瞌睡。 许云惜今日大婚,本身已是倦极。 后面又与萧彻欢好许久,也是极耗体力。 但又担心萧彻真把许南兮带回府,她心内其实也是惶恐不安。 若是许南兮回齐王府,那么这个正妃之位必得拱手相让。 她怀着忐忑心理一直等到现在,也是在等待最后的命运。 听到些许动静,她倏然睁开眼睛,仔细察看萧彻神情,心里大概有了底。 她迅速下床,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问道:“殿下可接回了姐姐?” “没有。”萧彻摇了摇头道,“许南兮已同宋迟圆了房,宋府不愿放人,明日请陛下定夺。” “什么?姐姐圆房了?怎么会呢?”许云惜诧异。 上辈子她那般勾引,那人某物始终起不来,这辈子竟是可以圆房了。 她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殿下确定姐姐不是假装的,而是真正圆房了?”许云惜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萧彻苦笑道:“是真的圆房了。” 继而萧彻又问道:“你了解宋迟那人么?”毕竟他们曾是未婚夫妻。 许云惜心里一咯噔,坦承道:“我同宋迟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话都没说过,仅有几次相见,也是离得老远,身前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嬷嬷,哪谈得上了解。” 那宋迟对许云惜就谈不上爱意深重。 难道宋迟真是冲着许南兮而去的? 是与不是,明日就知晓了。 … 习日一大早,宋迟扶着许南兮下马车时,正巧碰上许云惜。 看着这个上辈子的夫君,小心翼翼地扶着许南兮,许云惜心里苦涩难耐,五味杂陈。 他从未这样护过她呀! 许南兮今日穿着高领衣裳,又扑了厚厚的脂粉,脖颈上的印痕已遮了个七八成。 许云惜也相差无几。 只是衣着略奢华了一些。 许南兮与宋迟上前与齐王萧彻见礼。 萧彻记恨两人,理也不理,就径直大步往前走。 许云惜路过许南兮时,轻笑出声道:“姐姐昨夜真是够激烈的。” 圆房了就好啊! 许云惜很高兴。 她的正妃之位十拿九稳了。 许南兮抬眸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也不赖。” 几人垂首敛目往宫里走。 第16章 尘埃落定 宫内规矩森严,许南兮一步一趋跟在宋迟身后。 四人被圣上宣进养心殿。 见礼过后,圣上明知故问道:“你们四人来朕这里,所为何事?” 齐王萧彻迈前两步,气急败坏地说道:“父皇,您御赐的婚事,宋将军竟是胆大包天,调换了新娘子。” 皇家威信不可侵犯。 “哦。”圣上威严的眸子,逼向宋迟道:“宋将军,可有此事?” 宋迟神态自若,底气十足道:“陛下,微臣一向光明磊落,哪会干这种龌龊之事,请圣上明察。” 他没做过,还真不怕查。 圣上淡淡地吩咐锦衣卫指挥使戴进道:“戴大人,这件事,你给朕好好的查,朕想尽快要个结果。” 戴进应声离去。 圣上目光转向殿中央立着的两位新妇,都是规规矩矩,大方端正,似乎齐王身边的妇人更为姝色几分。 可齐王为何不满? 圣上心思敏感,愈老疑心愈发重。 “两位新妇,可有什么要说?” 威严十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许南兮上前一步,弯腰行礼回话:“臣女许南兮,乃许清和许大人嫡长女,昨日臣女晕晕乎乎,不知怎么上错花轿,竟又是稀里糊涂同萧将军……”她羞于启齿,声音哽咽道:“还望陛下替臣女作主。” 许云惜有样学样,回话道:“臣女许云惜,乃许大人嫡次女,昨日与姐姐同日成亲,竟是上了齐王殿下的花轿,并与齐王有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道:“还请陛下为臣女作主。” 看着底下两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圣上坚硬冰冷的心似乎软了一下,疑惑道:“你们二人都已圆房,何不将错就错?为何还请朕做主?” 许南兮抬起眼眸,泪眼婆娑道:“陛下,不是臣女不愿将错就错,而是齐王殿下不肯放过臣女。” 她又哽声说:“臣女昨夜跪求过,头都磕破,但是齐王仍要强拉臣女回府,若不是宋将军拦着,臣女只怕现在已是死尸一具。求陛下给臣女一条生路。” 她昂起头,把伤口亮于圣上的眼前。 伤口虽不及昨夜骇人动目,但还是触目惊心。 宋迟在旁附和道:“陛下,确实是这样。” 都已失去清白,齐王还要强拉回府,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齐王气得五官扭曲道:“许南兮,你我乃御赐亲事,你本就是本王的王妃,我拉你回去,何错之有?!” 许南兮攥紧拳头,指尖泛白,伤心欲绝道:“齐王殿下,虽是御赐,但我已无清白之身,为了避免混淆皇家子嗣,还请殿下放手。” 萧彻轻哼,心想,你都脏成这样,还痴心妄想与本王同房?拉你回去,只不过是做个摆设而已。 许南兮继而转过身,面对圣上道:“陛下,我已清白不在,不配英明神武的齐王,还请您解除我与齐王殿下的婚约。” 说罢,朝着晋元帝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那本已破烂不堪的额头,更是骇人,估计要留疤痕了。 本就是无辜受牵连的女子,晋元帝有些于心不忍,对着大太监道:“张德子,去给许大小姐拿一盒去疤养颜膏。” 张德子应声而去。 圣上闭目沉思许久道:“今日朕作主,取消你同齐王的婚约,把你赐于宋迟宋将军,许南兮与宋迟,你二人可愿意?” 许南兮与宋迟对视一眼,俯身一拜道:“臣\/臣妾愿意!多谢陛下隆恩。” 许南兮悄悄舒了口气。 宋迟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兮兮终于名正言顺属于他的了。 萧彻狠狠瞪了许南兮宋迟一眼,一口郁气憋在胸口,差点气晕过去。 这些都没逃过上首那垂垂老矣的眼睛。 一直充当小透明的许云惜,盈盈一拜道::“还请陛下为臣女作主。” 此等绝色,确实不错,晋元帝做媒上瘾道:“你乃许尚书许大人嫡次女,配齐王也还尚可,齐王可愿意?” 许云惜美则美矣,可是背后少了一个大助力,萧彻不愿应承,但是父皇对他已有猜疑,不可再忤逆,只能答应。 他垂下眼眸,盖住眼中的勉强,道:“儿臣愿意。” 圣上那双精明眼睛里泛着精光,击掌大笑道:“好,朕即刻拟旨赐婚你与许二小姐。” 许云惜心中狂喜,硬是生生被压住,面上波澜不惊,只是语气泄露些微喜气:“多谢陛下。” 萧彻强撑情绪道:“多谢父皇。” 一切尘埃落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为欢喜的要数宋迟。 自己心悦多年的女人,终于属于自己,还是御旨赐婚。 他都要喜极而泣,叩谢苍天。 许云惜也很欢喜。 她终于赌对了,就是不知娘亲是否做得干净,会不会让晋元帝查出蛛丝马迹? 她今日让暗卫带个口信去问问娘亲。 许南兮也欢喜。 她虽是随波逐流,但能摆脱萧彻和秋娘,心中也很欣喜,再者宋迟对她爱重,日子总好过齐王府。 圣上无喜无忧。 许南兮背后势力太大,又是尚书府,又是镇国公府。 这就是一个香饽饽。 谁都想据而有之。 如果可以,他宁愿许南兮青灯古佛,孤独终老。 宋迟宋将军虽为四品武官,但宋家世代从军,宋家军不容小觑。 若是平时,他是永远不会把许南兮赐婚给宋迟,奈何许南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与宋将军圆房了。 宋许已有夫妻之实,许氏说不定肚里已有宋家骨肉。 宋家满门英烈,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者他自诩明君,这份薄面他总得给宋家,否则定被世人诟病。 几番权衡之下,只得把许南兮嫁与宋迟。 最是忧愁的要数萧彻。 许南兮是他千方百计算计而来,她背后的势力能助他登上那个高位。 现在黄了,脱离原有轨迹,又要重新谋略,哪能不愁? 秋娘也愁。 去了一个好拿捏的许南兮,来了一个更为难缠的许云惜,上一次床就能把殿下勾得神魂颠倒。 偏偏她的身份也高贵,死死压在她的头上。 论美色,许云惜远远高于她;论心机,与她不相上下。 让她倍感压力陡增。 宋迟不知他们这些弯弯绕绕,高兴地牵着小媳妇归家去,恨不得一路鞭炮锣鼓齐鸣,以示庆祝。 第17章 婚后杂事 马车之上,宋迟捧着那张梦寐以求的脸,今日伤上加伤,尤为心疼。 拿着伤药,小心翼翼地给她涂抹,涂着涂着,手竟是钻进了她的衣襟。 许南兮看着这只修长的大手,很是无语。幸好她是将门长大,否则都得被吓哭。 原以为老实憨厚的男人,这手放在什么地方了? 他的规矩呢? 许南兮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他:“马车上,你给我老实点。” 宋迟委屈巴巴地凑到她耳前,热气喷在耳廓上,有些痒,道:“娘子,昨夜没吃饱,你就可怜可怜你家相公。” 说罢,轻轻咬了一下那莹白红润的耳垂。 许南兮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宋迟轻笑,胆子真小,以后得好好调教。 他眼含威胁,嘴角微勾道:“马车上不行,是不是回府就可以?” 大有你不应承我,我就在车上…… 许南兮担心他失控,只能先敷衍过去再说,颔首道:“嗯,回府再说。” “一点都没诚意,先收点利息。” 宋迟揽住许南兮的纤腰,把她按在膝盖上,俯首吻了下去。 许南兮担心外面车夫听见,只得配合这个男人。 亲着亲着,这男人的手又钻进了衣襟。 许南兮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谁家好人家的女儿会在马车上跟男人干这羞羞之事? 她从小到大,就受宫中规矩礼仪熏陶,长期中规中矩,不行差踏错。 她这身份,注定要做高门当家主母,主持中馈。 何曾想过在马车上以身侍人? 偏偏遇上宋迟这个长期待在军营,视规矩礼仪于无物的人,真是有理也无处述说。 许南兮推了推那铁塔似的身子,竟是纹丝不动。 宋迟揉了起来,恶劣道:“你只管享受就行,无需作甚。” 许南兮本想反抗,奈何身子不争气,想要更多。 最后竟是嘤嘤掉起眼泪。 宋迟吓得手足无措。 自责得不行,沉声道:“兮兮莫哭,我不再逗你了。” 把许南兮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宋迟心想,他还是太猴急了。 以前常听军营兵鲁子们讲,女人的感情都是床上睡出来的。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若是不行,那就再来一次。若是有了孩子,女人就更是百依百顺。 他竟然还真就信了。 结果竟是把自家小女人吓哭了。 许南兮睁着微红的眼睛,眼泪挂在挺翘的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你这个粗人,竟是把我当成青楼妓子,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行那私密之事,这与把我裸露于众有何区别?哪来半分尊重?” 宋迟闻言,脸色煞白,连忙道歉:“娘子,我错了,我没有不尊重你。你是我的娘子,我的妻,是我的命根子,就是折辱我自个儿也不会折辱你。” 许南兮仍然板着脸,没理会他。 不好好治治他,说不定胆子愈发大。 宋迟见妻子仍不高兴,又继续道:“娘子,要不我裸着绕盛京城跑一圈,以兹谢罪,可好?” 许南兮想象着宋迟光着腚,吊着某物,在街上裸奔,万人空巷,该是怎样的盛况? “噗嗤”笑出声,许南兮认真点头道:“这个赔罪方式可以接受。” 宋迟闻言,仿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娘子还真让他裸奔,让万千女人观看,这是根本没把当他枕边人啊。 宋迟仿佛受到雷霆暴击,顿时萎靡不振,恹恹道:“娘子,要不我半夜出来裸奔?这样就没人看你家夫君了。否则你家夫君我不干净了。” 见他还真考虑裸奔事宜,许南兮再也控制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见她笑成这样,娘子总算哄好了,他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搂着她的腰,点着她的鼻子,委屈道:“小没良心的,还真想我给别人看。” 许南兮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握在手心,以防作乱,瘪瘪嘴道:“谁叫你在马车上胡来。” 宋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甜在心里,咧嘴一笑,还能占些便宜,也不错。 许南兮回到春庭苑时,许南兮的丫鬟嬷嬷们把她团团围转。 吴嬷嬷大惊失色道:“小姐,您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吴嬷嬷还怨怪地看了一眼宋迟。 宋迟羞赧地摸了摸鼻子。 确实是他没保护好妻子,他的错。 许南兮笑吟吟地安慰道:“嬷嬷不用担心,我虽伤了点,但也算因祸得福,圣上解除了我同齐王婚约,被赐婚给将军为妻。” 琥珀绞着手帕,伤心道:“小姐也太不顾自己相貌了,这额头上估摸着要留疤了。” 许南兮轻笑出声,道:“留疤总比没命强,圣上赐了我一瓶去疤养颜膏,等这伤处好了,你日日给我擦擦就好了。” 即而又道:“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哭丧着脸,你们以后该叫我夫人了。你们仍然像栖南苑一样各司其职。都各自散了。你们夫人实在困乏得紧,这两天折腾的去了半条命。” 等许南兮简单洗漱回到寝屋时,宋迟靠在床头翻着他娘给他的压箱底。 那日他娘张氏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一本书道:“迟儿,这可是一本好东西,可让你其乐无穷。” 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 他总觉得那个眼神诡异而又复杂。 后来好奇打开一瞧,竟是一本春宫图,看得他当时全身躁热不安。 后来又想,若是不与自己的心悦的女子同床,那和畜牲又有何异? 遂把它放于柜中束之高阁了。 没想到祖宗保佑,竟是把许南兮降于宋府,所以这本书才又得以见天日。 许南兮瞟了一眼宋迟手中的书,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样的书她也有一本,大舅妈给她的压箱底,叫她洞房拿出来瞅瞅。 宋迟把书在她眼前晃了晃,兴致勃勃道:“娘子,要不要一起观摩观摩,这可是一本神书。” 许南兮睨了他一眼道:“厚脸皮。” 两夫妻,勾着脑袋,一起看小黄书,那场面不要太美妙? 是不是看着看着,就滚成一团了? 宋迟想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他正看得热血沸腾,怎么让她清闲? 奈何许南兮不上钩。 第18章 抢来的香 宋迟哪会轻易放过她,他把她搂在身上道:“娘子,你先前应承过我的,回府就可以,我觉得这个动作不错,你看看。” 书最终还是进了许南兮的眼里,只见一个女子和一男子做着羞羞的事情。 简直不堪入目。 宋迟兴致高昂地评价道:“这个不错。” 这个恶劣的男人,她越是表现羞涩难当,越是回避,他就越是得寸进尺。 何不顺着他来,他觉得寡淡无味了,自然就不会再捉弄她了。 她轻笑出声,颔首道:“嗯,确实还好,不过这样太累了,似乎还有更好的。” 宋迟愕然。 他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妻子答复,而且还有……建议。 高门贵女,不是应该羞哒哒的么? 娘子好生猛! 不愧是他心悦多年的女子,就是别具一格。 宋迟怔忪间,许南兮已从宋迟手里抢过避火图,眼里跃跃欲试,兴味正浓,偏头问道:“将军若是同妾身一起研究,这样才更有趣些。” 若不是知道昨夜娘子是第一次,他都要怀疑他家娘子是否久经雨露,过尽千帆。 宋迟被这虎狼之词直接震在当场,还不忘抗议道:“以后叫夫君,不要叫将军。” 许南兮沉思片刻,道:“以后有外人时就叫将军,无外人时叫夫君吧。” 宋迟颔首,表示赞同。 达成一致,夫妻两人亲密依偎,共同翻看房中秘戏图。 许南兮纤细白玉般的手指,点着书上的图片,笑着点评道:“这个女的难度太高,需要身体柔韧度极大,不过这个男子身材倒是有料极了。” 说罢,她还咂吧几下嘴,表示滋味好极。 宋迟满头黑线,把它往远处一扔,道:“与其研究别的男人,还不如钻研钻研我,我活生生的,哪哪都比他强。” 许南兮眼中狡黠的光一闪而逝,她还真是料事如神。 “夫君,今日时间不太宽裕,我们好好歇息一会,还得赶着去给祖母婆母敬茶。”许南兮赶忙拦住那只作乱的手。 “娘子放心,祖母已让嬷嬷传话,明早再敬茶。时间上绝对宽裕。”宋迟嘴角噙着一抹笑,手上动作不停,道:“更何况比起劳什子茶,祖母更乐意早日见到小曾孙。” 许南兮闻言,眼神闪了闪,娇滴滴道:“可是,夫君,妾身真的很累,先让妾身休息一阵,恢复体力可好?” 原来就是只小白兔,还想装大尾巴狼,吓退你家夫君?宋迟心里暗暗发笑。 “娘子既然太累,就好好休息,夫君一个人代劳即可。” 宋迟轻车熟路,哪有半分昨夜的纯情?! 昨夜那个见到肚兜就流鼻血的男子,一去不复返,仿佛一位熟客。 大白天干这种事,对于经过正规教育的大家小姐,许南兮还是挺难为情。 瘦弱的许南兮,哪是大手大脚的宋迟的对手,不消一会儿,败下阵来。 眼前的女人,明眸皓齿,顾盼生姿,面带粉霞。 宋迟幽黑的瞳孔缩了又缩。 都到了这一步,许南兮若是再推拒,反而会显得忸怩作态,假模假样。 宋迟是自个儿名正言顺的夫君,夫妻敦伦天经地义。 既然避免不了强要,那就好好享受。 宋迟可不想当劳什子柳下惠,立刻化身虎狼。 感受到妻子的配合,宋迟轻笑出声:“娘子真是疼我。” 她昏厥过去时,一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当兵的,都是这样耐力持久,经久不衰么? 他们动静这么大,就差地动山摇,院里院外都清晰可闻。 丫鬟们羞得全都躲了起来。 吴嬷嬷老怀欣慰,小姐自愿被换亲,嫁于将军府,虽是低嫁,但能得将军爱重,总比齐王府那龙潭虎穴强。 … 老夫人,福安堂。 “孙儿(孙媳)拜见祖母,请祖母喝茶。”许南兮和宋迟跪于老夫人跟前,双手端起茶盏。 “好哇,好!”老夫人笑着接过茶盏,眸光落在许南兮那斑驳的红痕上,笑容和蔼可亲。 喝完茶,老夫人把一个祖母绿的玉镯,亲自套在她的手腕上。 “多谢祖母。”许南兮恭恭敬敬给这位久经风霜的老人磕了个头。 老夫人中午丧夫,一人含辛茹苦拉扯大儿子;老年还没来得及享福,儿子战死沙场,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面两个孙子相继英勇捐躯。 若不是意志坚定,估摸着都随着去了。 磕完头后,许南兮递上自个儿亲手绣的抹额及护膝。 老夫人很是诧异而又惊喜。 抹额及护膝料子上乘,绣功高超。 老夫人摩挲着,爱不释手。 许南兮和宋迟又跪到宋大夫人张氏面前,给张氏递上茶盏。 “好!以后你们夫妻恩爱,相互扶助,早日为宋府添几个小孙孙。” 张氏眉开眼笑,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把一根鎏金红宝石发簪插到许南兮发髻上。 张氏为这小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 京城贵女不知相了多少,宋迟就是不松口应允。 后来被她逼得没法,竟是应承了许尚书家的嫡次女,但是条件是同许家嫡大小姐同日成亲。 只要他愿意成亲,别说这一个条件,就是十个,她也会毫不迟疑地答应。 她那时都绝望了,只要是个女的,不管是瞎的瘸的,只要他愿意成亲,她都会高高兴兴抬进府来。 偶然间,张氏在宋迟书房内的暗阁,发现了许多许大小姐的画像。 她才知这个儿子对许南兮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同日成亲是存着换亲亦或是抢亲的心思,张氏心内大骇。 许大小姐乃御赐亲事,岂容他胡来? 他这是弃全家于不顾啊! 但宋迟从小就主意正,犟骨头而又精明,好东西都扒拉到自个儿院子。 这次竟是把圣上的儿媳妇都扒拉到自个儿院子了。 偏偏这个儿媳妇还对儿子宋迟千依百顺,让张氏大跌眼镜。 张氏到现在都以为自己在做梦,胳膊腿都不知掐青了多少块。 直到媳妇把茶递到眼前,张氏才相信许南兮成了自己媳妇。 张氏差点喜极而泣。 她上下打量着这个一波三折而得来的三媳妇,姝容倾城,容色昳丽,又端庄大方。 对她又毕恭毕敬,尊重有加。不愧是大家出身。 她倏然有种:抢来的媳妇就是香。 第19章 新妇敬茶 许南兮面上疲倦,神情萎靡,这都是儿子做的好事,张氏幽幽责怪道:“迟儿,你也悠着点,细水长流,好日子才长久。” 许南兮闻言,脸涨得通红。 宋迟瞟了许南兮一眼,讪笑道:“娘,儿子知晓了。” 大嫂郑氏出来打圆场:“婆母,您就别怪小叔了。小叔好不容易娶了心上人,新婚燕尔,哪有不贪欢的。” 沈岁安插嘴:“大伯母,什么叫贪欢?” 沈岁安今年五岁,父亲宋家老二四年前战死沙场,母亲和离归家改嫁,他一直养在婆母张氏手下。 童言无忌。 众人闻言捧腹大笑。 许南兮幽怨地瞥了宋迟一眼,脸上火烧火燎。 郑氏点着安哥儿的额头道:“安哥儿,等你娶媳妇了,就道什么是贪欢。” 平哥儿一本正经道:“笨!这都不知道。贪欢就是喜欢做的事一直做,没有节制。” 福嬷嬷笑呵呵道:“对,喜欢的事,一直不停做。” 一阵笑闹过后,许南兮郑重给张氏磕头:“多谢婆母。” 随后递上自个儿的随礼,一件花色新颖的披肩。 张氏摩挲着上面细密而又整齐的针脚,赞叹道:“南兮这绣功还真是好。” 宋迟的目光匆匆掠过自己的荷包,带着一丝哀怨望向许南兮。 荷包有些发白,确实该换个新的了,许南兮无声的安慰了他一句:“得空给你绣。” 幸亏宋迟懂口语,一瞬间笑逐颜开。 张氏脸扭到一边,这个小儿子啊,实在是没眼看。 心思是千曲十八弯,见到好东西,就想往自己怀里扒拉。 可他偏偏命运极佳,媳妇处处惯着他。 老夫人见到小夫妻眉来眼去,也乐不可支。 小夫妻相亲相爱,她见了也舒坦。 将军府人口简单,再无跪着敬茶的长辈。 许南兮同郑氏交换了各自见面礼。郑氏送了她一串南海珠串,珍珠颗颗饱满圆润。 许南兮回赠她一只羊脂白玉簪,也是珍品。 郑氏一子一女。长子宋岁平十岁,由于父亲早逝,平哥儿格外懂事听话,正跟名师学武。 大少爷的战死,让郑氏坚决送平哥儿去读书。 奈何平哥儿衷爱武术,对读书一窍不通,只是勉强认字罢了。 郑氏无奈,最后咬牙送平哥儿去学武,准备再过几年,等他再大些,送他去军营历练。 许南兮送了平哥儿一把百年历史的唐刀,精钢锻造,削铁如泥。 平哥儿拿着唐刀爱不释手,感激道:“多谢三婶。我很喜欢。” 宋迟挑了挑眉,妻子真是大方,这么贵重的东西,竟是给十岁孩子当玩具。 许南兮送了宋玉琳一只蓝蝴蝶衔珠金钗。 宋玉琳年仅八岁,却已然初显少女风姿,很是爱美。 蓝蝴蝶栩栩如生,仿若有生命般,翅膀一开一合。 宋玉琳很是惊喜,忙不迭给许南兮道谢:“谢谢三婶,我很喜欢。” 许南兮捏了捏琳姐儿可爱的小脸:“琳姐儿无需客气,喜欢就好。” “大嫂把两孩子教得极好。”许南兮夸赞道。 两个孩子彬彬有礼,极有教养。 郑氏看着两个孩子,满心欣慰。 安哥儿见哥哥姐姐都得了中意的礼物,眼巴巴地看着许南兮,一脸期盼。 许南兮拿出一把金丝楠木长枪,下面垂着红色缨络丝绦,很是威风。 安哥儿笑得合不拢嘴:“谢谢三婶。” 许南兮蹲下身子,亲了亲他的小额头,许诺道:“安哥儿真乖,等你长得和哥哥一般大,三婶送你一把真的。” 安哥儿眼睛瞬间晶亮,吧唧亲了口许南兮脸蛋:“三婶儿真好,我太爱你了!” 宋迟脸色一沉,拽起许南兮,喝道:“安哥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胡言乱语。” 安哥儿得了好礼,正高兴,被三叔训也不以为意。 张氏撇撇嘴,心想,这个老三,真是臭不要脸的,连五岁小侄子的醋也吃。 郑氏抿嘴直笑。 正常得很。 打小这个小叔子就护食。 只有许南兮还蒙在鼓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满脸疑惑,哪里又惹到这位爷了? 她扯了扯宋迟衣襟,劝解道:“安哥儿还小,有事好好说。” 小没良心的,还不是为了你?宋迟瞥了许南兮一眼,眼神颇含怨气。 饭厅,丫鬟婆子已摆好早饭。 待老夫人、张氏入座,许南兮正想站于两位长辈身后替其布菜,却被拽到椅上坐下。 宋迟含笑道:“有丫鬟婆子呢,哪用得着你,你坐下吃口热乎的。” 许南兮心虚地看了眼老夫人及张氏。 老夫人慈善地笑着点头:“南兮,我家就没有媳妇布菜的传统,你放心坐下吃。” 她不安地朝张氏看去,张氏也朝她轻轻颔首。 她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坐下。 安哥儿兴奋地坐在许南兮的右边。他太喜欢三婶了。 琳姐儿正想拉开椅子坐在许南兮的左边。 “琳姐儿,去你娘身边坐。”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三叔,我也想同三婶坐。”琳姐儿答道。 宋迟一头黑线。 老夫人和张氏笑看着这场好戏。 郑氏只得出来打圆场,笑哄道:“琳姐儿,阿娘今日胳膊疼,你帮帮阿娘,可好?” 琳姐儿看看阿娘,又瞧瞧三婶,开口道:“三婶,今日我得去帮阿娘,改日这个位置是我的。” 哟,这是连以后的日子都被预定了。 平哥儿站起身:“琳姐儿,这不公平,以后一人一日,轮流来。”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宋迟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 是夜,许南兮又梦魇了。 血,又是漫天的血。 鲜红鲜红的。 萧彻以许云惜刺杀皇后娘娘为借口,派了大量的禁卫军包围了将军府。 一声令下,禁卫军一拥而入,见人就杀。 将军府血流成河。 张氏慌慌张张地揭开床板,把安哥儿抱了进去,并告诫他道:“除非你三叔叫你,谁叫都不可推开床板。记住了吗?” 安哥儿哽咽道:“记住了,祖母。” 张氏又把床恢复原状,坐于床沿。 一群士兵闯了进来。 此时张氏反而镇定下来,怒不可遏诘问:“我安囯侯府世代忠良,尔等为何屠我全家?” 禁卫军统领张起冷笑道:“你们侯府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是刺死了皇后娘娘。圣上降罪,尔等死有余辜。” 张氏流下了一行清泪,那个混账终是害死了全家。 第20章 云惜筹谋 待宋迟带着侍卫凌锋凌云匆匆回到侯府,目之所及皆是血海尸山。 宋迟双目赤红,奔到张氏屋内,张氏一剑穿心,倒在血泊之中。 他把张氏紧扣怀中,痛苦哀号:“娘……” 放下张氏,他又奔进老夫人房内,老夫人被割破喉咙,双手紧紧拉着贴身嬷嬷。 “祖母……你醒醒!”宋迟痛哭流涕,泣声凄凉。 “迟……儿,快跑!”老夫人吊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宋迟。 说罢,老夫人的手倏然垂了下来。 “祖母……”宋迟把老夫人抱在怀里。 哀声久久回旋。 “啊啊啊啊……” 再也坚持不住,无尽的悲痛嘶吼出声。 闻者落泪。 无不动容。 “萧彻,我宋迟不杀你,誓不为人。”狠戾的嗓音从宋迟嘴里传出来。 凌锋满脸恨意,哽咽着禀告:“大少夫人及平安儿,琳女儿都被该死的畜牲杀了。” 凌云双目通红道:“安哥儿尸体没找着。” 几人又折返到张氏屋内。 “安哥儿,安哥儿,三叔在这里,你快出来。”宋迟哑声喊道。 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床板处传来。 宋迟揭开床板,赫然一个小脑袋,正是安哥儿。 安哥儿见到宋迟,哭得撕心裂肺。 梦中的许南兮跟着哭得稀里哗啦。 …… “兮兮,快醒醒,快醒醒!”宋迟轻轻拍着许南兮的后背呼唤。 许南兮睁开已哭得红肿的双眼,见是宋迟,又哭得鼻涕眼泪横飞。 鼻涕眼泪全糊在了宋迟胸前,粘在胸口。 “好了,好了,乖兮兮,咱不哭了!”宋迟柔声哄道。 抽抽噎噎半天,才停止哭泣。 宋迟今日才发现许南兮太能哭了。平时那么乖巧温顺的小姑娘,哭起来天崩地裂,把他脑仁和心脏都搅得生疼。 宋迟拧了一条温热毛巾,给她仔细擦拭一番,自个儿简单收拾一下,才重新躺回床上。 “做了什么恶梦,让你哭得惊天动地的?”宋迟一边拍着许南兮后背,一边好奇地问道。 “夫君。”许南兮又红了眼眶,哽咽道:“我梦见齐王当了皇上,屠了镇国公和宋府满门。夫君,我怕……” 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兮兮,别怕!有夫君在,定会护你周全。”宋迟黑眸幽深似海。 齐王萧彻么?他冷冷一笑。 他该死!吓得他家兮兮哭了半夜。 “兮兮,别担心!夫君自会处理好一切。早点睡,明日还要回门呢。”宋迟轻声细语劝解道。 … 今日两位姑娘回门,尚书府那些灯笼红绸仍未拆下,还是喜气洋洋。 许尚书府墨砚斋 “宋迟,上次接亲是怎么回事?闹得满城风雨。”许清和满脸愠色。 “岳父大人,不知怎么回事,有人跟着花轿跑,小婿手下愚钝,以为有人要抢新娘子。所以没命往前跑,更是引得人追着跑,结果就成这样了。小婿也很无奈,实在对不住了。”宋迟拱了拱手,讪讪解释道。 “下不为例,实在有伤风化。”许清和严厉训斥道。 “是,谨遵岳父教诲。”宋迟乖顺地回答道。 哪里还会有下次? 反正这辈子他就守着妻子踏踏实实过。 见宋迟如此老实听话,许清和也不再训他。 转而又问宋迟道:“你这次回京述职,陛下对你有何安排?” 宋迟忆起昨夜许南兮的梦境,心内已有成算,道:\"小婿还是想去替大齐守疆拓土,不知岳父大人有何建议?\"宋迟谦虚地请教许清和。 这时有人回禀齐王与齐王妃回门来了。 宋迟和许清和匆忙前去迎接。 许清和虽为朝廷二品大员,又是齐王萧彻的岳丈,但是见到齐王还是得行礼问安。 众人行过礼后,许云惜被李氏叫去房中说些私秘话。 许云惜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娘,怎么不见姐姐?” 她还想在许南兮面前炫耀一番呢。 历经种种,这般美好的日子终于为她所有。 她今日特别选了千金难买的云烟罗制的衣裳,戴得全套水晶头面。 现在竟是不见许南兮,她心里略略有些失望。 李氏撇撇嘴道:“提她做什么,她从未把我当作母亲,我同她也只不过是面子情。在外人面前,面子上过得去就成。她过得不好我才高兴呢。” “娘,你心胸还是狭窄了些,我和姐姐到底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更何况,你女儿现在是齐王妃,得帮衬着点齐王。” 她喝了口茶,又继续道:“宋迟手里捏着兵权,齐王还指望宋迟能助他一臂之力。齐王私下嘱咐我同大姐搞好关系。阿娘,你别给我拖后腿。” 许云惜低声告诫李氏。 李氏有些诧异又带着惊喜,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娘知道了,保证不拖你后腿。这才成亲几日,你倒是长进了,让娘刮目相看。” 随即又问道:“这几日,你在齐王府过得如何?” 许云惜摒退左右,悄声对李氏道:“那个贱人假惺惺的,惯会装,亏得阿娘教了我许多,否则哪会是她的对手。” 随即又有一点颓丧:“不过那个女人已在齐王府根深蒂固,想要斗倒她哪会那么容易。 更何况那个女人确实有点本事,王爷还需依仗她,遇事都还是找她商量。 女儿在政治谋略上还是欠缺不少。” “阿娘,你说我应怎么帮到王爷?”许云惜期盼地看着李氏。 李氏皱紧眉头,脸上也很是苦恼:“我来许府时,在镇国公府的帮衬下,老爷已是成熟稳重,如日中天。所以我也只需小意奉承他,就可以得到一切。不必费尽心机去谋划。” 除了干掉沈氏花过她一些心思之外,这一辈子确实过得很是顺遂。 她倏然想起,她家老爷,就是在镇国公的帮助下,才得到如今的地位的。 她们也可以借助老爷,大小姐许南兮的夫家,毕竟他们是边襟关系,自己人总比别人好,甚至可以协同镇国公府。 李氏把这一想法告诉了许云惜。 许云惜仿佛被人打通关窍一般,一通百通。 “那阿娘,我们以后对大姐好一些,哄着她一点,这样她才会在宋迟耳边给我们吹枕边风。”许云惜似有所悟道。 李氏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不过是说几句好话哄哄她罢了,又不需要她破费钱财、耗费精力,却能给女儿增添助力,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母女俩想得倒是极美。 第21章 风头无两 不管李氏母女计划的多么美好,事情却反其道而行。 而墨砚斋内,翁婿三人也正书房内密谋。 齐王对宋迟恨之入骨。 夺妻之恨,哪个男人会轻易谅解? 更何况与许南兮这门亲事,是他筹谋了多年,用天大的功劳才换取而来。 虽说这门换亲不是他宋迟亲手而为,但他却还是既得利益者。 当日,长公主去齐王府吃酒。 结果马儿走到朱雀大街,突然癫狂失控,狂奔好几条街,冲进了尚书府迎亲队伍当中。 车夫竟是当场摔死。 得亏宋迟力气大,遏制了那匹马儿,长公主才得救。 自从惊吓后,长公一直卧病在床。 今日他们回门,还碰到陈太医往长公主府里跑,可见是吓得不轻。 至于马儿为何会发癫,他是再也查不出原由。 虽是出了这个乱子,但是他宋迟万万不该逼迫许南兮成事。 从许南兮的那身伤,就知宋迟有多鲁莽。 二十好几的男人,之前从没开过荤,现在见到女人,还不得生生扑上去。 许南兮长得也是绝色,把宋迟这大老粗迷得神魂颠倒。 他这种身板,许南兮确实是反抗不了的。 若是许南兮没坏了身子,他就可仍将她迎回府中做他的正妃。 所以宋迟该死,等他当了皇上,绝不轻饶。 许南兮那个女人也够贱,竟被宋迟那厮强要了。 导致他现在举步维艰,小心谨慎。 他脸色微沉,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萧彻盯着宋迟,以前盛京城的大纨绔,现在倒是人模狗样了。 宋迟是宋家老三,以前父兄尚在时,活得开心恣意,谁人不羡慕? 京城有人可以不认识他萧彻,但是没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宋家老三。 宋家老三八面玲珑,手眼通天,黑白通吃。 他击鞠无出其右,从无败绩。 只要他出现在击鞠场,就风头无两。 满场闺阁女子口中,只有他宋迟的大名,其它都是绿叶,甚至连绿叶都不是,或许是狗屎。 他的马术箭术,也是鲜有敌手。 每年的皇家秋收狩猎,他狩的猎物是一定最多,但是又鲜少是冠军。 这人极其狡猾,每次悄无声息的把猎物分给那擅猎者,大家皆大欢喜。 所以他不知不觉间就成了老大,所有人都成了他的跟班,还不自知,在哪都有人护着他。 他打架的本事也是独步天下,更是打遍京城无敌手。 上至皇宫里面的皇子,下至街头的地痞流氓都挨过他的揍。 只要他一伸出拳头,别人准是吓得战战兢兢,都被揍怕了。 后来发展到那些个街头的二流子全叫他大哥,他叫往东,绝不往西。 那时他出行,后面总是跟着一群小弟,呼风唤雨,威风八面。 再大些,皇家武举,他临时上场,却场场第一,傲视群雄。 可是这个人,也是交际甚广,上至达官贵胄,下至平民百姓,他都能同其称兄道弟。 甚至连宫里的太监,也都是他的兄弟。 他从不以有色眼镜看别人。 他就是一个交际牛人。 而且他这个人也乐于助人,仗义疏财。路边的乞丐,青楼里的妓子,他都伸过援手。 不过他混也是真混,为了一个青楼妓子,竟是把信国侯府的纨绔小侯爷差点打残,险些酿成大祸。 所以他现在的军营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一呼百应。 偏偏这人还智商超群,一学就会,气煞旁人。 他让盛京城的少年,都活在了他的阴影里许。 直至他的父兄相继过世,他才收敛。 远走边关。 别的少年喘了一口气,活出一点风采。 他从小到大,可没少让他的母亲张氏操碎了心。 日日新衣出门,不是给他做好事,顺手送人;就是脏污不堪,破破烂烂归来。 府里常备两个丫鬟,日日给他做新衣。 他母亲还得承受天天被人上门投诉,点头哈腰的道歉。 最后张氏温温柔柔的小女人,生生被逼成了河东狮吼。 过后,还要拧着他的耳朵,去挨家挨户的赔罪。 赔罪礼都快把他家赔穷了。 这个世上能治得了他的,唯有他的母亲张氏。 齐王坐在上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回忆着宋迟的往事。 他蓦地抬头,语气温和平静道:“宋将军这次回京述职,父皇可有讲,你是留京,还是继续去守边关?” 他眼中的狠厉哪会逃过宋迟这个人精。 他心里冷笑,面前这人是记恨了他家两口子了。 连梦中都把他家乖兮兮吓得半死。 “目前不知,齐王可有建议?”宋迟看似恭敬。 “现在四海升平,边关无战事,本王认为宋将军在兵部谋个职位甚好。这样我们连襟也能互相帮衬。” 齐王给出他认为最为合理的主张。 其实不然,周边各国都在蠢蠢欲动,恨不得把大晋瓜分而食之。 只有这些蠢货认为安枕无忧。 “岳父大人认为呢?”宋迟转过身,去问许清和。 “我们三人都是亲戚,不管你愿不愿意,做什么决策,别人都会认为是齐王的主意。若是你愿意留在兵部,我可去给你争取。”许清和附和道。 宋迟冷笑,合着你们就是想让我当炮灰,推着齐王上位。 然后屠我全族。 阖着你们认为我宋迟是傻子不成? 妻子许南兮对这一家子无甚感情。 他也就不必顾虑他们良多。 宋迟缓缓开口道:“岳父大人,小婿能去何处,自有皇上安排,实在无需两位费心。” 宋迟朝皇宫方向拱手道:“我宋家有家训,只要圣上一日不退,宋家只能是直臣。不可参与任何党羽之争。一切谨遵圣上。” 许清和和萧彻对视了一眼。 萧彻的脸倏的沉了下来。 “要不是你夺了我的妻子,有镇国公府做后盾,又何需你?” 真是一步输,步步输。 “齐王请慎言,您同南兮堂都没拜过,她算你哪门子的妻。”宋迟也沉下脸,冷冷道。 继而又道:“她现在已是我名正言顺的妻。这些政事本都是男人的事,与女人何干?若是事事依赖别人,还是早日歇了那份心思。” 萧彻切牙根发酸,双手紧握,关节泛白,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第22章 挖叔墙角 宋迟就是个混不吝,逼是没用,只能让他心甘情愿。 他只能打圆场:“走,今日不谈政事,我们翁婿几人吃酒去,不醉不归。” 男人们移步大饭厅。 女人们在旁边的小隔间。 许家两姐妹早已聊了半天。 今日许云惜态度颇为诚恳,难道是改性了? 许云惜对她这么殷勤备至,必是有所图。 至于图什么,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一顿饭吃得大家皆大欢喜。 就是平时阴阳怪气的李氏,今日也是一改往日的小家子气,对她也是热忱有加。 饭毕,趁着大家都在,许南兮正好提出母亲嫁妆之事。 “父亲,上次成亲之日,人手不足,场面又混乱不堪,大舅母做主,母亲的嫁妆回门再送过去。 等会将军的手下会进来搬嫁妆,我会让他们尽量不惊扰旁人。”许南兮笑着道。 许云惜愕然,尖叫道:“什么?” 李氏震惊错愕,失态道:“什么?你的嫁妆竟没随你走?” 许南兮微微一笑,解释道:“也不全是,只是府里置办的嫁妆当日运过去了,我母亲给我的,舅母竟是让今日运过去。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许云惜和李氏都想说这句话。 但见两个女婿都在场,硬是生生咽了下去。 她们都以为她的嫁妆全部运去了齐王府。 她竟留有后手。 李氏真想撕烂对方笑吟吟的脸。 李氏满脸疑惑。 难道许南兮知道她们换亲之事? 不可能! 谁不想嫁王爷,却愿嫁将军? 许云惜这几日,忙着进宫,以及同秋娘争宠斗法,根本还没来得及清理嫁妆。 这个消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李氏不愧是老狐狸。 再心疼也快速收敛起了脸上的情绪。 满脸堆笑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大姑奶奶,你叫宋将军手下小心点,那可都是好东西。” “好东西”三字咬得格外重。 颇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许云惜还是生嫩许多,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道:“没问题,姐姐自个儿的嫁妆,想怎么处理,都可随你心意。” 随你心意——个鬼! 许清和本就知道内幕,见那两母女的变脸,心里嗤笑。 头发长见知识短。 光长脸不长脑。 他倒是对许南兮的这份聪慧刮目相看了。 大女儿许南兮这是对所有的事洞察秋毫呢。 但为何甘愿受两母女摆布? 他唇角勾起,满怀狐疑地瞟了许南兮一眼,笑着道:“你母亲的嫁妆,你自个儿处理就成。” “多谢父亲。那女儿就下去安排了。”许南兮曲了下膝告退下去。 齐王萧彻本就多疑。 他们的这些机锋,使得他更是疑窦从生。 许尚书一直偏宠李氏。 连带偏心李氏的子女。 难道这次换亲有他的份? 能把手伸到长公主的马车上,还不留蛛丝马迹,那得通天本事。 思忖许久,他那紧蹙的眉心,才舒散开来。 其实他还真冤枉了李氏。 那日,许云惜派暗卫来问过李氏。 李氏也是疑虑重重,如实告知她实情:“娘没来得及动手,天意如此。” 她们不怕查。 暗卫把李氏的话原原本本转告许云惜。 许云惜喜出望外,击掌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萧彻那猜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毫不胆怯,还对他嫣然一笑。 宋迟看着那远去的倩影,眉目含春。 娘子也是爱我的吧。 自动上钩。 以后定要好好对她。 … 剩余的嫁妆,陆陆续续被宋迟的手下挑出了府。 这次宋迟的士兵皆是小心翼翼。 路上的百姓见了,都驻足而望。 有好事者笑问他们:“这次你们为何不跑了?” 一士兵瞥了他一眼,啐道:“跑什么跑,今日又不用急着入洞房。” 围观者哄堂大笑,都忆起前几日那搞笑的画面。 一士兵嗤笑一声,道:“哼,没见识了吧!我们将军可说了,夫人的嫁妆,件件都是珍品,价值连城,磕了碰了,一百个你,都抵不了这一件!” 众人纷纷点头。 好有道理! 有一围观百姓哈哈大笑,接话道:“确实是要慢点,但也不至于原地踏步啊!你们是在比谁最慢吗?” 另一士兵扫了他一眼,怼道:“比谁最慢又咋地,你还能抢了不成,瞧你那小身板,也只有看戏的份。” 有一围观百姓笑道:“原来上次宋将军那么急,还真是急着入洞房啊!” “那是当然,我们将军都素了二十多年,别人都儿女成群,能不急吗?”士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十里红妆,如游龙似的,源源不断地流进春庭院。 张氏听着手下禀告,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个臭不要脸的,还真是命好,都可在媳妇怀里躺平,吃软饭了。” 安哥儿见宋迟回来,兴奋上前,仰着小脸道:“三叔,你又要娶新娘子吗?” 三叔不要三婶了。 那三婶该伤心难过了。 反正他没媳妇,要不他娶了? 他点点头。 此举可行。 于是奶声奶气同宋迟商量道:“三叔,你看你又娶新妇了,要不把三婶让给我?我可一个都没有。” 众人乐不可支。 许南兮轻笑出声,亲了一下他的额角,道:“哟,婶婶的乖宝宝,你要快快长大,才能娶媳妇。” 琳姐儿看得眼热,她也很想要美人婶婶亲,柔柔哄。 平哥儿戳了戳他的额头道:“想什么美事呢?三婶长得好看又大方,我比你大上五岁,这样的好事,要轮也是先轮到我呀。” 太夫人笑跌在嬷嬷怀里,颤着手,指着两个小哥儿道:“你……你们……挖墙角竟然挖到三叔家去了……” 大夫人张氏也笑得气喘吁吁,道:“自古以来,只有你三叔挖别人家墙角的份。你们竟然瞄准了三叔家。能挖倒,算你们哥俩有本事。” 郑氏也捧腹大笑,点着平哥儿额角道:“你也想什么美事,你三叔好不容易把人家墙角挖倒,都还没揣热乎呢。” 宋迟:“……” 你们真是我的亲人呐。 平哥儿、安哥儿都不明就里,跟着傻笑。 宋迟眼神微暗,语气愠怒:“一个两个,好的不学,尽学这些龌龊之事。鼠目寸光,就瞄准自家三瓜两枣。有本事,去外面挖个回来。” 这么小,就想着挖他的墙角了,他都还没过足瘾。 第23章 夫妻情趣 许南兮轻轻挠了挠宋迟手心,示意他放松,不可与小孩置气。 两人在老夫人福安堂打了一个转,回到春庭院。 院里仍是热火朝天。 许南兮累得慌,任吴妈和琥珀安排。 这几人都是从小跟在许南兮身边伺候,办事稳妥。 即使没有她的参与,她们也会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很是让人放心。 身边的爷脸色阴沉,好像还在生着闷气。 许南兮碰了碰他的胳膊,“夫君身边没留人伺候吗?我都没有见过。” 许南兮尬笑,没话找话。 免得这位爷把自个儿气病了。 宋迟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嗯,我平常都是待在军营,偶尔回来,打水端饭之事,也有凌峰凌云去做。” “哦”许南兮点了点头,明白这个院子为何没人。 “夫人不疼我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语气委屈。 许南兮朝他看去,八尺男儿,身材魁梧。 可怜兮兮的表情和这高大身材,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见她还是木讷,纹丝不动,“难道你不该问问,我为何生气吗?”宋迟提醒道,声音还是淡淡的,没有一点波澜。 他很生气。 “......”许南兮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怎么感觉养了一个大儿子。 她把毛巾拧干,递给宋迟,让他洗漱。 今日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不洗漱就休息,她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宋迟把脸扭到一边,拒绝接过面巾。 他很生气。 许南兮没法,只能踮起脚尖,给他擦拭。 “那夫君给妾身说说,为何不高兴了?” “今日在你娘家,你爹和萧彻把我当傻子,要我留下帮他。” 许南兮不禁大惊失色:“你答应了?” “没有。”宋迟闷闷地说道。 许南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告诫道:“我爹不用管他,他除了给我一丝血脉,没有任何恩情。只要留他一条性命即可。其它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需多虑。” 然后她又补充道:“萧彻那人,品质不行,过河拆桥。我每次都梦见他杀我们,心里害怕的紧。” “每次?有几次?”宋迟好奇地问道。 “大概两三次,一次梦见屠我外祖家,一次梦见打我,还有一次就是梦见杀你萧家。”许南兮掰着手指。 宋迟眼神闪了闪道:“就因为这个梦,你不愿嫁给萧彻?” 他还以为许南兮是因为喜欢他,才不愿嫁给萧彻。 原来不是啊。 他还是自作多情了。 少年时,在盛京城那般光芒四射,名声大噪,就是想站高一点,再高一点,让她能看到他,多看他一眼,仅此而已。 可是许南兮好像对他免疫,转背就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此处,他有些气馁。 “差不多。”许南兮点点头承认。 宋迟扫了她一眼,更是显得无精打采。 许南兮看他这般状态,以为他累狠了,毕竟先前应酬那两只狐狸确实要耗费心神。 于是开口道:“夫君先去歇息,我洗洗就来。” 许南兮回到床前,见宋迟紧闭着双眼。 以为他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地朝床里爬。 外面已被庞大的身躯占领,整个床显得格外偪仄。 宋迟把衾被一掀,大脚一勾,许南兮已是到了他怀中。 闻着宋迟身上的沧人的酒味,许南兮蹙起秀气的黛眉,嫌弃道:“你今日喝酒了?” “嗯。”宋迟亲了一下她的脸蛋,香香的,漫不经心答道:“喝了几杯汾酒,不碍事。” 男人们在一起吃饭,哪有不喝酒的。 他的酒量不错,但是汾酒浓度太高,还是有些微醉意。 这是几杯吗? 许南兮垂眸看着衣襟内的大手。 还叫不碍事,分明都发酒疯了。 也不怕吓着她这个小姑娘。 幸好她长于将门,胆子大一些。 本想坦然接受宋迟发癫。 但是考虑到外面院子人来人往,屋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还不想丢人现眼。 只得硬下心肠,拦住那只作乱的手。 她窝在宋迟怀里,抓着他的衣襟,低低哀求:“夫君,你今日白天就放过我吧。晚上让你过足瘾。” 这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传来吴嬷嬷说话声音:“这位小哥,你小心点,这些东西可不经磕。” 然后又传来小厮呐呐应答声:“知道,嬷嬷。 清晰可闻。 宋迟手瘾都没过够,哪会轻易听她的空口白牙,便大手一捞,抱起许南兮就往里面更隐蔽,封闭性更好的里屋而去。 许南兮不接受也只能坦然受着了。 里屋只有一个软榻,根本容纳不了宋迟高大的身躯。 宋迟呆若木鸡,随即垂眸望着怀里的女人道:“夫人,得空了,你也在这间屋里添置一张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嗯。”许南兮面皮太薄,虽然两人已滚了几次床单,还是禁不住有点面红耳赤。 她柔柔地说了一句:“夫君不要脱我的衣裳了。” 这般情形,大白天的,外面人来人往,在这软榻之上,实在是没有大干一场的条件,只能简餐一下。 “嗯。”宋迟好似秒懂许南兮的意思,确实条件不够,只能将就。 他也没有脱掉身上的衣裳,怎么方便怎么来。 他撩起衣摆,哑声道:“有劳娘子转过身去。” 若是不想脱衣裳,就只能这样。 许南兮视角一转,脸庞便冲着墙壁,连忙抱紧榻上搁置的小薄被。 刚扒拉好,许南兮精致的双眉锁紧,雪白贝齿耐不住紧紧咬住嫣红水润的下唇,再然后,喉间哼出一道细细的,绵长的吟声,让人心痒痒。 宋将军极爱妻子可爱的反应。 真是把他胃口吊得足足的。 “娘子听……”一道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起初,许南兮还没反应过来,真傻乎乎的去听。 耳边全是污污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热血直往上涌。 听什么听。 这个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许南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若是没有将军的提醒还好,许南兮越是想摒除忽略,这个声音越是忽略不掉,钻入耳中,流进心里。 索性将军也不再说话了。 两人各自沉溺…… 许南兮双腿发软,就像踩在棉花上,飘飘然,仿佛会随时跌落云端,整个身子都快匍匐在软榻上。 “夫人,爱我吧……”宋迟祈求着,那哀哀凄凄的语气,与那隐藏在层层衣裳之下,沟壑分明的背肌形成强烈的反差。 “……”许南兮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现实之中,她一直不太确定宋迟的对她的感情,这一刻终是明了。 这个男人啊,深情得让她有点心疼。 第24章 陈年旧事 夫妻两人大白天胡闹一通。 “要不要叫水?”宋迟望着仍然面带红晕,余韵未消的妻子。 “先前洗漱的水还剩下少许,将就用吧!我怕丢人。”许南兮狠狠剜了一眼胡闹的男人。 自以为凶狠的女人,却媚眼如丝,盈盈含着秋波,哪有一点威慑力? 两人随便擦擦完事。 昏昏欲睡时,许南兮倏然想起宋迟那道哀凄的祈求声,瞬间睡意全无。 “还不想睡吗?难道为夫先前不够努力?”他都有些精疲力尽。 “……”许南兮。 “早知你精神十足,我就不该这么草草收场。”宋迟轻笑道。 他都没过够瘾,顾虑到小女人状态不佳,匆匆罢手。 她拨弄宋迟的衣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英俊惹眼的脸庞,幽幽道:“夫君曾经见过我?” 果然不出所料,许南兮真不认识他了。 “见过,见了无数次。”宋迟满是情愫的黑眸,复杂难抑,面色凄凉而无力。 许南兮之前真是眼中、心中都无他呀! 即使他像个小太阳一样,被人前簇后拥,照亮了万千少女,却是照不进她小小的心里。 亏得他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她。 就连他和她孩子名字都想好了,满满两大页,现在都还藏在书房的暗阁里。 正当他满怀憧憬着与这个女人幸福生活的时候,一阵噩耗传来,他的父亲战死沙场。 守完三年孝,正当他想督促母亲去她家提亲,结果大哥又英勇捐躯。 家里接连丧事,他的亲事只能暂时搁置。 然后就传来宫中的消息,这个消息几乎把他击得溃不成军,她被赐婚给了齐王做正妃。 他整整花了两年,才从这个伤痛之中爬起来。 别人都以为他是受父兄相继去世黯然神伤。只有他知道,他是被眼前的女人伤得体无完肤。 后来他万念俱灰,毅然逃离京城,逃离能见到她的所有地方。 对母亲提出的亲事,他也是毫无兴趣。 不能娶她,一切都是将就。 他不愿将就。 更不想去祸害别的女人,耽误别的女人一生。 他都准备这一辈子孤独终老,远远守候着她,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然而,当许南兮的继母来说和许二小姐同他的亲事时,他忽然生出了一种阴暗的心理。 他提出了与许南兮同一日成亲的条件。 同意这个条件,他才会应允这桩亲事。 他想豁出去成全自己一次。 他的母亲对他的亲事已是绝望,估摸着只要不是男的,别说一个条件,就是无数个,他的母亲都会毫不迟疑地答应。 果然,他的母亲不出所料,应承了他这个荒谬条件。 那时他那颗死寂的心又躁动起来。 这一辈子最后拥有她的机会,摆在眼前。 他心动不已。 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一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以为他瞒住了所有人,结果他的蛛丝马迹泄露了他的秘密,还是被家里睿智的老祖宗察觉。 他的豁出去又被遏止。 他的那颗心再次陷入绝望。 只能把他的希望寄托在从不信奉的佛祖身上。 临时抱佛脚。 万能的佛祖,竟是开了天眼,送了他一份大礼。 她稀里糊涂成了他的妻;成了他的枕边人;成了生同衾,死同椁的人。 看在她主动坐上他的花轿,以前那些都不足挂齿。 他就原谅她了。 当然宋将军的坎坷情路,许南兮是毫不知情。 她倒是被那“无数次见到”震得一惊一乍的。 她失声说道:“什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早在预料之中,失望太多次了。 此时闻言,宋迟心里还是揪心般疼。 “你可记得,你三岁时,在你家后院捡到一个小男孩,这个男孩还同你睡了一晚,那时我八岁。”宋迟眼神呆滞,似是陷入回忆。 继而又道:“那时我们睡了,你成了我内定的小媳妇。” 许南兮恍然记起,是有这么回事。 三岁那年,她追着她的小狗饭团去了后院。 一个瘦小的男孩正想从狗洞钻进她家院子。 已是探进了半个身子,见到有人,又缩了回去。 她弯下腰,狗洞外,男孩眼睛咕噜咕噜转。 见只有一个小女孩,男孩又大着胆子爬了进来。 男孩约摸着七八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个鸡窝。 衣裳单薄,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一直冷冷颤颤。 小脸污脏,甚至还挂着几道挠伤,有丝丝血迹冒出来。 那时的他活像个没人要的小乞丐。 宋南兮身上干干净净,穿着绣花织锦对襟红袄,外面裹着一件雪狐毛滚边的斗篷。小脸蛋红润白皙,双眸澄亮,顾盼生辉。 妥妥小仙女一枚。 两相比较,一个如天上皎皎明月,一个如地下脏臭泥泞。 小小年纪的宋迟莫名有些自卑。 许南兮从怀里掏出一条绣着小狗手帕,轻轻拭着他脸上的脏污。 至今这条手帕还藏在柜子深处。 “唉。”她叹了口气,小大人般道:“擦不干净,小哥哥,你还是跟我回去清洗一下吧!” 她也不嫌弃脏兮兮的他,就拉着他回了房。 洗漱好,宋迟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她带着他,避开人群,从厨房偷来一大盆食物。 宋迟狼吞虎咽地吃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迟却不想离开。 “兮兮妹妹,你收留我一晚吧!我今日把太傅家孙子的腿打折了,我娘拿笤帚追着我撵了几条街,要不是躲进你家,估计我的腿也得折了。” 他可怜兮兮的表情,让许南兮动了恻隐之心,但是她还是犹豫不决。 “小姐。”这时吴嬷嬷温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睡觉时辰到了,小姐,你该睡觉了。” “快!吴嬷嬷来了,你快躲进来。”许南兮焦急地吩咐宋迟。 门口处,许南兮拦住了吴嬷嬷,“嬷嬷,我今日自个儿睡,不用你陪了,我已经长大了。” “哟,我的小姐今日还长大了,不要陪嬷嬷陪了,嬷嬷好伤心啊。”吴嬷嬷促狭地调侃着许南兮。 “嬷嬷莫伤心,我只是今日自个儿睡,明日还陪你睡。”许南兮糯糯地安慰着吴嬷嬷。 小姐也太可爱了。 吴嬷嬷“噗嗤”笑出声,“好好好,嬷嬷等着你明日陪我睡。” 转身离去时,吴嬷嬷又再三叮嘱道:“那小姐要记得盖好被子哦。” 待许南兮回到床前,宋迟已是打起小小的鼾声的。 “小哥哥,小哥哥,你该回去了,你阿娘会担心的。”许南兮摇晃着宋迟,妄想把他摇醒。 可是未能如愿,也只能认命躺下,两人缩在一个被窝,睡前还不忘警告梦中的宋迟,道:“小哥哥,你今晚不许抢我被子哦。” 等她沉入梦乡,宋迟倏地睁开眼睛,一抹阴谋得逞的诡笑浮在脸上。 看着恬静好看的许南兮,宋迟戳了戳她那白皙的小脸蛋:“兮兮妹妹,长大了,我娶你当我的新娘,可好?” “不说话就代表你答应了。更何况,你我都睡过了。我先盖个章定下。” 说罢,宋迟又戳了戳那白白嫩嫩的小脸,亲了下去。 第25章 英雄救美 许南兮回忆戛然而止,笑嗔道:“你那夜抢我的被子,害得我在被子外晾了一夜,翌日就高烧不止。” “难怪,我翌日过去时,你的房里人来人往,我没好进去。”宋将军摸了摸鼻子,讪讪笑出声。 翌日回去,宋迟还是被母亲胖揍了一顿,腿差点打折,还被抓去向那个臭小子赔礼道歉。 等他空闲时,已快天黑了。 他一瘸一拐地来到她的房前,房子里虽静寂无声,但人来人往。 这次来见她,本是想感谢她昨日收留。 如此多人,见面是泡汤了。 他只得拖着瘸腿,闷闷不乐地回府。 继而她又抚着他的脸,轻笑道:“那日,你就像个小叫花子,我要不是看你穿的衣料尚可,哪敢带你回房?” 被妻子那娇嫩的手爱怜的抚摸着,宋迟的心都酥了半边。 压抑下去的情欲又隐隐复苏。 宋迟苦笑,这个女人的身子有毒。 而他已是毒入骨髓。 许南兮抓住那正在做乱的双手,柔声道:“夫君,再说说,你我何时见过,挑大的说。” 看着她那兴致勃勃的表情,本想叫她歇息一阵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想打消她的雅信,“什么叫大的,英雄救美,算不算?” “算,算。”许南兮点了点头,轻笑着回答,倏然反应过来,诧异地道,“你还救过我?” 反正已是伤了千百次,他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也就不在乎这多了一次,只要她以后把心放到他身上,他便足矣。 “你六岁那年,上元节,你被拍花子拐卖,是我引了镇国公府的侍卫,去寻到了你。” 短短数语,包含着万千情愫。 “哦,我想起来,原来那半大小子是你啊。”许南兮终是把那人与宋迟联系在一起。 六岁那年上元节,宋迟已是十一岁。 每年上元节,许南兮都会由母亲陪着出来游玩。 可是,六岁那年,继母李氏,那时还是李姨娘,带着许云惜回了尚书府。 母亲一直郁郁寡欢,缠绵病榻。 府里已是李氏在掌家。 许南兮就由几个丫鬟嬷嬷陪着去的。 本身她不想去。母亲生病,她也无心游玩。 奈何李氏一直怂恿她,叫她和许云惜一起,姐妹一起作个伴。 母亲也怜她小小年纪,就成日在她床前侍疾,让她去松快一晚。 她半推半就去了。 在花灯一条灯,她相中了一只小狗花灯,跟饭团小时一模一样。 她正欲招呼嬷嬷买下。 突然花灯店浓烟滚滚,人群疯了一般往外挤。 她被人群推着往前走,鞋子都被挤掉了一只。 她的身边已没有一个自家的丫鬟嬷嬷小厮。 在混乱嘈杂的环境下,她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心里惧怕不已,不禁失声痛哭。 她想找人给家人带个口信,身边除了惊慌失措的人们,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到她的人。 在巷子口,她竟被一个二流子拖了进去。 奋力反抗无效后,她只能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里屋内已有好几个小孩,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守着,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若是哭闹,必会惹来两个彪形大汉的一顿鞭子,大家噤若寒蝉。 许南兮也怕得厉害,半声哭也不敢吭,缩成一团,躲在角落。 许南兮又冷又饿,昏昏欲睡。 这时,吴嬷嬷也被人群冲散。 她惊骇地发现,小姐已不知去了哪里。 想着夫人尚在病中,只能先去镇国公府求救。 镇国公老太太听说宝贝外孙女丢了,吓得手里的青花茶盏掉落地上,碎成几瓣。 老太太又惊又怕,连连吩咐镇国公,带领全府,出府寻人。 镇国公府如此大的阵仗,自然惊动皮猴似的宋迟。 如花似玉的内定媳妇都不见了,这不比拿刀子割他的心还难受。 这时十一岁的宋迟,已是半大小子,人高马大,在盛京城横行霸道,一身匪气。 一言不合,就能抡起拳头干的那种。 凭着这一双铁拳,在黑道称王称霸。 他高坐在那太师椅上,颇有些王者风范。 对着手下五花八门的人,发号施令道:“小六子,你带人去给老子查,是哪个王巴羔子,竟然动到我媳妇头上了,那是不想活了?!” 小六子及众人纷纷抱拳,行礼答道:“是,老大。” 众人鱼贯而出。 行进中的小六子,突然扭过身子,问道:“大哥,抓到了,要不要跺了那厮的手?” “手脚全跺了,装到坛子里,做到人彘,再抬过来。” 语气阴森,让人不寒而栗,哪里想象得出是一个半大小子。 这是真惹恼了老大啊!小六子打了一个寒颤。 铺天盖地的网已撒下去。 王二看到如此兴师动众的找人,早就吓得两股颤颤。 这是惹到不该惹的大人物。 横竖都是一死,王二当机立断,连夜出城。 驴车尚未出城门,就被宋迟拦下了。 为了不损坏自己在许南兮面前美好的形象,他只得把王二、李四、刘麻子三人拖到附近巷子里。 宋迟微微勾起唇角,面沉如水,声音狠戾,“平常你王二偷鸡摸狗,奸淫妇女,坏事做尽。只要你不惹到我,我本想睁只眼闭只眼。但你这次千不该万不该,竟是碰了不该惹的人,这次你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来人,跺掉手脚。”宋迟一声吩咐。 立即上来几个持大刀的人。 “宋爷,大哥,饶命啊!饶命啊!求求你饶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根本不知,里面有你的人。” 王二三人磕头如捣蒜。 宋迟无动于衷,大手往下一压,厉声道:“砍!” 几声凄厉的惨叫从巷子里传了出来。 许南兮吓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这时,镇国公沈啸天行至驴车前,对着宋迟拱了拱手道:“今日多谢宋三少爷的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找到兮兮,他日必备厚礼酬谢。” 镇国公从驴车里抱出仍惊惧不已的外孙女,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许南兮紧紧抱住外祖父的脖子,凄声哭道:“外祖父,你终于来了,兮兮害怕。” 见许南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迟的心都揪成一团。 宋迟心想,还是让王二三人死得太轻松了,应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26章 父亲之责 “兮兮。”外祖父压低嗓音,轻轻唤起,“来向你的救命恩人道谢。” 许南兮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看着眼前壮硕的黑衣公子,声音还有些哽咽,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若不是镇国公在这里,宋迟都想抱着这小人哄,现在只能摆摆手道:“许大小姐不必客气。” 其实他更想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 但是他怕吓着六岁的许南兮,只能狠狠咽下去。 来日方长。 不急于这一朝一夕。 吴嬷嬷已回到许府,不见一丝嚣闹。 她已同门房打听过,许二小姐已安然回府。 大小姐尚未回府,李氏竟是视而不见,更没有派人去寻找。 吴嬷嬷的心里一阵阵发寒。 本不想扰了病中夫人的静休,但是事关大小姐,吴嬷嬷只能硬着头皮跟沈氏禀告。 她扑通一声,跪在夫人床前,哽声道:“夫人,奴婢该死。花灯街起火,奴婢同大小姐被挤散了,身边没有一个熟人。奴婢只身先去了镇国公府,求老太太出手,帮忙寻找大小姐。” 继而又道:“镇国公已派全府侍卫出去搜寻了。刚才奴婢得知,二小姐已安然回府。却无人去寻大小姐。” 说罢,她已是泪流满面,焦急万分。 不知她家大小姐现在何处?有没有遭遇不测? 沈嫣然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空白,差点晕了过去。 她用指尖用力掐住掌心,让自己保持镇定。 “这个贱人,恨不得我们母女早点死,给她娘俩让位。”她咬牙切齿道。 “吴嬷嬷。这次你处理得当。”沈嫣然夸赞道:“府里指望不上,你先去求助镇国公府,为寻找小姐节省不少时间,抢得先机。” “但是,功归功,过归过,你这次把小姐丢失,是为大罪。考虑到你积极善后,功过相抵。这次就饶了你,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来人,今日除了吴嬷嬷,所有跟出去的人,仗责五十大板,活下来的,让人牙子远远发卖。” 一番吩咐下来,沈嫣然已是虚汗涔涔。 把她宝贝闺女丢失,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谁都别想好过。 沈嫣然雷厉风行,吴嬷嬷立即着手去办。 许府后院,噼噼啪啪的板子响了半天。 许府所有下人战战兢兢,生怕被波及。 李氏过来替她身边的人过来求情,沈嫣然都没让她踏进院子半步,就让吴嬷嬷带了一句话:“护主不力的东西,该杀!” 李氏气得五官扭曲,青筋暴起,手中帕子都快扯烂,心里暗想,“贱人,都快见阎王了,还不让我好过。” 李氏及许云惜身边得力的人,全被打杀,李氏元气大伤。 沈嫣然身子日渐衰弱,镇国公府去宫中求了御医,但都无济于事。 想着自个儿不久人世,沈嫣然求了父母亲,让他们将许南兮抚养成人。 从此,许南兮就被接去了镇国公府。 许南兮突然想起,这次宋迟是回京述职,不知情况如何了。 “夫君,圣上对你有何安排?你又是怎么打算的?”许南兮试探性地问着。 宋迟:“娘子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你以后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出来。上次与宫里的张公公私下喝酒时,张公公透露一点消息,圣上有意再建一个新的部门,会在要冲之地增派按察使,监督地方军政。” 继而又道:“现在圣上已架空了五军都督府,收回兵权。紧接着下一步可能整顿军务。我想过去,立不世之功。为夫人挣得一个诰命夫人回来。” 闻言,许南兮感动得热泪盈眶,柔柔告诫道:“夫君,这些你比我懂。婚假还有几日,我们去镇国公府一趟,到时你可以同我外祖父和舅舅们商量,看他们对你有何建议。” 随即她又道:“但是你记住了,你现在有妻,将来有儿女。就是为了我们着想,你也要保重自己。万事以自个儿的性命为主,不可莽撞冒失。” 小娇妻的关怀备至,宋迟的心酥麻一片,“你放心,我会小心谨慎。这个家全是老弱妇儒,已不容许再遭突变。更何况有你,我更舍不得。” 宋迟把许南兮抱在怀里,搂得更紧了几分。 夫妻两人渐渐没了声音,陷入梦乡。 许南兮醒来时,已是日暮降临,丫鬟婆子又在摆晚饭了。 抬起软绵绵的身子,许南兮问身边伺候的琥珀,“将军呢?” 琥珀笑着答道:“将军同安哥儿和平哥儿在练武场呢。夫人要不要过去瞅瞅?” “好!” 来了将军府几日,除了老夫人的福安堂,她哪里都没去过。 一行人来到了练武场。 天气已是深秋,傍晚带着少许寒气。 可是宋迟叔侄几人却只穿着单衣在场上比划着。 这几日,一直听府里的人说许岁平有练武的天份。 果然,都能跟宋迟过十多招而不败。 安哥儿见最爱的婶婶过来,本来蹲马步的他,摇摇晃晃,哪里还蹲得下去? 许南兮朝他招了招手道:“安哥儿,别蹲了,到婶婶这来。” 安哥儿早就不想蹲了,听见婶婶叫声,一溜烟跑了过去。 许南兮在安哥儿面前蹲下,轻轻给他擦拭着汗水,问道:“安哥儿,累不累?” 安哥儿眼睛亮晶晶的,摇头道:“婶婶,我不累。” “安哥儿是喜欢读书,还是练武啊?”许南兮拉着安哥儿的小手问道。 “安哥儿喜欢练武哦。我要做个盖世英雄,打遍天下无敌手。” 奶声奶气的语气实在与盖世英雄大相径庭。 “哇,盖世英雄,那真是了不起,比你三叔都厉害多了。”许南兮夸夸道。 安哥儿还那么小,又没父母亲,许南兮对他难免怜惜多一些。 “那待你三叔空闲了,让你三叔给你寻个厉害的师傅,教你们习武。盖世英雄可要努力学,不许偷懒。”许南兮谆谆教诲着。 安哥儿小脸红朴朴的,乐坏了,连忙向许南兮道谢,“多谢三婶。三婶最好了。” 远处长相英俊的大帅哥让人赏心悦目,但是眼前小嘴甜甜的小棉袄却让人无比暖心。 这时宋迟也走了过来,离了她还有几步远,就止住了,笑着打招呼,“过来了?” “是。”许南兮对他笑了笑,道:“过来瞧瞧你们练得如何。” 平哥儿有些精疲力尽,落在最后。 “平哥儿好厉害。都可和你三叔对打十多招了。”许南兮摸了摸平哥儿脑袋,很是赞许。 平哥儿羞红着脸,但还是满心欢喜,三婶真好,表扬他了呢。 宋迟却开口道:“平哥儿同我小时比还是相差甚远,明日开始,强度再加强五倍。” 许南兮:“……” 许南兮对平哥儿投去怜悯一瞥。 好吧!一切都听他的。 宋迟上过战场,经验丰富。 专业事情,就得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唉,平哥儿深深叹了口气,三叔就会批评他。 比起三叔,平哥儿还是更喜欢三婶,三婶会甜甜的夸赞他。 宋迟现在也不容易。 两个孩子都没父亲,他作为家里仅剩的男性长辈,父亲的责任,他必须扛起来。 许南兮突然有些怪心疼他。 第27章 荤素参半 宋迟太难了。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没有一个能扛事的。 许南兮当时选择嫁给他,也是存着把麻烦转嫁给他。 这个男人就像一座巨山,承受着所有重压,连替换,轮流坐庄的人都没。 想到此,许南兮的鼻子就好似被撞了下,一股又涩又酸的感觉直冲鼻窦。 眼眸泛红,怜悯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人。 宋迟挑了挑眉,迷惑地看了妻子一眼。 这是什么眼神? 可怜,同情,怜悯? 对他? 她不是该更担心她那小身板吗? “多吃点。”许南兮又给宋迟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这几日用餐,许南兮发现宋迟就是一食肉动物,无肉不欢。 蔬菜若不是她给他夹一些,他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他振振有词道:“有肉吃,为何吃蔬菜?我不是兔子。” 长此以往,可不行,身体营养不均衡,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许南兮给他夹菜,多是荤素参半。 可是今日,却有些反常,对他格外和颜悦色,亲近有加,还尽给他夹肉吃。 难道真是这几日睡出了感情? 睡得愈多,感情愈深? 他活成耀眼,十几年也没在这女人眼里留下丁点印象。 现在只不过是睡了几觉,看他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嗯,女人还是多睡好。 她快乐,他也享受了。 许南兮清咳一声,忽然有些心虚地问道:“这一大家子都压在夫君身上,现在又加上我这个大麻烦,还得罪了齐王,夫君累吗?” “累吗?”宋迟被问得一脸懵,随即笑道:“做人哪有不累的?!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浑身都有劲,心都有了归处。即便你是麻烦,我也甘之如饴。” 还甘之如饴? 好吧,没苦找苦吃,非得受罪,你自愿的。她也不再那么内疚了。 大不了以后对他好点。 她倒是很诧异,随即喃喃泄露了心声:“你到底看上了我哪点?” 她这样的闺秀一抓一大摞。 还没自信到盛京男人各个围着她转,非她莫属。 她就不明白,宋迟说才有才,说貌有貌的,怎么就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除了她谁都不要。 这份情厚重得让她害怕。 宋迟见妻子这样问,笑得无奈,他自己也不知。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哪里他都喜欢。 哭喜欢,笑喜欢,穿衣喜欢,脱衣更喜欢。 他曾怀疑,许南兮给他下了情蛊,否则怎么就非她不行,非她不娶。 他曾多少次想隔断这段情怀,想随便娶一个,但是最后都是颓丧地放弃。 得不到回应,许南兮也不再追究。 饭后,许南兮在房中给宋迟做荷包。 上次应承他的事情,早做晚做都是要做,有空她就绣几针。 靛蓝色云锦料子,非他莫属。 娘子也是喜欢他的吧? 上次答应的荷包,现在一有空闲,就给他绣,莫不是就是爱? 宋迟心里美滋滋的。 “今日娘问我,你要不要接下管家之事?”宋迟没话找话。 宋府只有宋迟一个顶梁柱,主心骨。 宋府以后也是他继承。 他成亲了,他的夫人理所当然是当家主母。 “哦?之前是谁在管家?”许南兮不明白,张氏怎么会说到这个,毕竟她也才入府。 “一直以来都是大嫂。大哥死后,也是她在管。”一提到死去的大哥,宋迟有些黯然神伤。 大哥若是不死,整个宋府也是大哥的。 待府里老人百年之后,其它儿子都是要分家出去单过。 “那就仍让她管吧,毕竟我才入府,府里什么都不熟悉。”许南兮继而又道:\"若是她不耐烦管,我接来无事。\" 意思很明显,大嫂若是喜欢管,那就继续管下去;若是不喜欢管,可以给她管,她也不排斥。 宋迟见她如此说,也不再勉强,毕竟管家也不是轻省事。 此时,吴嬷嬷前来禀告:“夫人,您的药浴放好了,不要放凉了,大家都在等着您。” 许南兮才想起,今日又是她药浴的日子。 以前以为要嫁给齐王,参与残酷的宫斗,与那些美人争奇斗艳。 外祖母,舅母费尽心机,全方位的培养她。 容貌、身子保养尤为重要。 虽说有家世,不靠美色去固宠,但是谁人不喜欢自个人的妻子好看。 所以舅母给她请了一个宫里的调养嬷嬷,每逢十日,药浴一次。 药浴确实效果显着。 许南兮瞟了自个儿一眼,肤如凝脂,娇嫩出水,吹弹可破。 药浴是舅母对她的爱护,不能推却,打舅母的脸,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现在她的手里的剧本全变了,宫斗泡汤了。 宋迟只有她一个女人,想宅斗也没人同她斗。 她现在独自美丽。 倒是宋迟享福了。 嬷嬷解掉她身上的衣裳,看着她身上的斑驳痕迹,脸色变得煞白。 “将军也是太鲁莽了,夫人受大罪了。”吴嬷嬷心疼地说道。 “嬷嬷,还好,我没觉得受罪。”许南兮宽慰道。 自始至终,宋迟都很温柔细致,不曾鲁莽,对她更是轻手轻脚,怕弄疼了她。之所以会这样,只能说两人太过放肆了。 她也享受到了。 哪是受罪? 众人可不这么认为。 嬷嬷以为许南兮是在安慰自己,琥珀琉璃给她洗发,沐浴时越发小心,生怕碰疼她的红痕。 洗发,沐浴,保养一通下来,竟是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宋迟在房中看书等待,久不见人,寻了过来。 摆了摆手,丫鬟嬷嬷鱼贯而出。 许南兮仍躺在软榻上,狭长的双眸轻轻阖着,拢着一件透明的薄纱,竟是连肚兜也未着,曼妙的身姿让人热血沸腾。 宋迟眼尾瞬间变得通红,但还是耐下性子把她轻轻抱起。 许南兮似乎被惊着,迷迷糊糊掀了掀眼皮。 “夫君怎么来了?”声音带着几分未清醒的娇软。 “嗯。”宋迟附和了一声。 许南兮又放心地窝进怀里,仿若无骨。 “你倒是放心我。”宋迟苦笑道。 宋迟也只是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被这令人血脉偾张的凝脂紧贴着,哪还有一丝丝的自持。 安放床榻之上的许南兮,毫不知情,翻了个身,继续陷入沉睡中,浑然不知宋迟像一只饿了许久的猛兽,盯着它的猎物。 当然,许南兮就是那只被盯上的猎物。 第28章 尴尬别人 睡得正香的许南兮,梦中喘不过气来,仿佛胸口压了一块石头。 她闭着眼眸,推了推,推不动,也就放弃了,继续呼呼大睡。 “呵呵。”宋迟忍不住笑出声,都这样了,这人还睡得这么香,被人卖了都不知吧。 许南兮亢奋无比,哼出一道让人浮想联翩的鼻音。 她真是被将军带坏了,做梦都梦见这种羞哒哒的事。 轻纱滑落皓腕,柔柔地环上梦中那不老实的人,嘟喃着:“宋迟你混蛋,就连梦中你都欺负我。” “就欺负你,你待如何?”宋迟回应道,好气又好笑,女人还以为自己做春梦呢。 隔了半晌,许南兮才回道:“那我……挠花你的脸。” “我先欺你够本再说。” 许南兮承受着梦中人的癫狂,不再压抑的娇喘声此起彼伏。 坦诚率真。 宋迟爱煞了。 翌日,许南兮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在老夫人的院里,意外碰到了宋迟。 见宋迟脸上几条血痕,许南兮心里很是心虚。 “迟哥儿,你的脸怎么了?”老夫人当着大家的面,不怀好意,笑问道。 “没什么,昨日不小心,被福宝抓了。”宋迟一边说着,一边却是觑着许南兮一眼。 福宝是琳姐儿养的一只小狗,奶萌奶萌的,很是可爱。 家里人都爱逗一逗。 大夫人张氏笑着说:“福宝竟是开始挠人了,得打上一顿才老实。” 婆母张氏不知是真不知,还是揶揄她。 反正许南兮被臊得满脸通红。 琳姐儿可不想福宝被冤枉,大声辩解道:“三叔,你骗人,福宝从不挠人。” 郑氏点了点琳姐儿,笑道:“你也太不给你三叔面子了。你三叔说是,不是也是。” 老夫人抱着琳姐儿,笑得东倒西歪,“对,你是对的,你三叔骗人,福宝从不挠人。” 许南兮笑眯眯地看着宋迟。 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许南兮又同老夫人和张氏报备,过两天准备同宋迟去镇国公府一趟。 老夫人点头应允道:“应该的,让迟哥儿陪国公爷多喝两杯。” 她巴不得迟哥儿能同镇国公府多走动走动,两家有个什么事,可以相互照应。 回到春庭院的宋南兮,脸上还有些发烫。 她拍了拍自个儿的脸。 真是太疯狂了,竟是梦中把宋迟的脸挠成这样。 宋迟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别人还不知怎么笑话他,说他娶了个泼妇。 “琥珀,过来,帮我把指甲剪了。”许南兮高声吩咐。 琥珀一脸婉惜:“少夫人,这么好看的指甲,剪了我都心疼。” “心疼也得剪。”许南兮下定决心。 她担心下次梦中再把宋迟挠得满脸血痕,虽然祖母婆母心善不说。 她心虚啊。 齐王府。 秋娘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出神。 幽幽地问着小环,双眼黯淡无光,“小环,殿下有几日没到我们的关睢苑了?” 小环瞥了她一眼,迅速垂下眸子,战战兢兢道:“回禀娘娘,已是四日。” “竟四日了么?殿下这是迷得在怜玉苑都不出门了。”秋娘眼里水气蒙蒙,哀凄地喃喃自语。 小环很想告诉秋娘,殿下出了怜玉苑,只不过陪王妃去了花园,两人手拉着手,好不亲密。 但是她没敢说,唯恐惹来一顿毒打。 现在关睢苑的丫鬟婆子们能不说话,都不会多一句嘴。 怪只怪秋娘自作孽,众叛亲离。 “走,我们去花园走走。”秋娘吩咐道。 小环轻声劝解道:“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去了。到时吹了风,淋了雨,病又会愈发严重了。殿下会心疼的。” 闻言,秋娘面色阴寒,沉沉道:“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殿下会心疼? 笑话! 估摸着温柔窝乐不思蜀了。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坐以待毙,就不是她的性子。 小环吓得立马跪下,颤声道:“奴婢不敢。” “去准备吧!” “是。”小环应声垂首退了出去。 此时的齐王萧彻并没醉倒在温柔香。 只是伏案疾书。 刚同手下幕僚商议接下来的事宜,身体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脑仁又疼了。 “殿下,臣妾可以进来吗?”一道细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正是许云惜。 “进。” 闻言,许云惜推门而入,见萧彻蹙紧眉头,指尖抵着太阳穴。 “殿下头又疼了吗?臣妾给您按按。”也不待萧彻回应,就行到他身后。 白皙的指尖放在他的额角,章法有度的按起来。 她这一手还是前辈子,为了讨好宋府老夫人而学的。 前辈子,她不得宋迟喜欢,迟迟未有身孕。 婆母张氏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言辞间毫不客气:“屁本事没有,光长了一副好皮子,连迟哥儿都搞不定,至今连蛋都不下一个……” 她有苦难言。 不管她如何在宋迟面前搔首弄姿,对方都不为所动。 她也没办法呀。 她偷偷给宋迟下过合欢散。 可是那男人只是冷冰冰地丢给她一句话:“下不为例。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她怀疑宋迟在外面偷偷摸摸养了外室,也派人跟踪过一段时间。 什么也没发现。 她悄悄观察,他是否心里有人,为那人守身如玉。 可是也没有发现。 他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最后许云惜得出结论: 这就是一个性冷淡。 活该断子绝孙。 对女人绝情的宋迟,却在官场如鱼得水。 成了权倾朝野的安国候。 随着宋迟身份水涨船高,婆母对许云惜越发看不顺眼。 若不是宋家有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估摸着张氏早就给宋迟塞了满院子女人。 许云惜为了日子好过些,打着给老夫人侍疾的愰子,日日呆在老夫人院里。 这一手还是跟老夫人身边嬷嬷学的。 须臾,齐王萧彻缓解了许多。 “没想到,王妃还要这个本事。”萧彻笑道。 “臣妾本事还多着呢,以后殿下就知道了。”许云惜抬眸撩了一下萧彻,笑吟吟地道。 萧彻怔住。 这女人别有一番风味,说是人间绝品,也不为过。 “现今天气早晚寒凉,又是阴雨连绵,臣妾亲手煮了姜枣茶,殿下快来喝一碗,去去寒。都要凉了。”许云惜笑着道。 萧彻很感动,被人时刻挂念,感觉真好啊。 第29章 管钱不累 萧彻就着许云惜纤纤细手,竟是把那一碗的姜枣茶喝完了,浑身还冒出了些许汗,全身松快不少。 “殿下,今日你已劳累了许久,我陪殿下出去走走吧。权当透透气,可好?”许云惜一脸仰慕地看着萧彻,柔声问道。 萧彻暗忖片刻,坐了许久,是该出去活动活动经血,立即附和道:“那就有劳王妃陪本爷走走。” “等等。”许云惜扯了扯萧彻衣袖,“喜鹊,你去给殿下拿一把伞来,要快点。” “外面可能还在下着小雨,我还从没雨中赏过菊,今日也学殿下做回雅人。”许云惜笑道。 萧彻想了想,才忆起菊园里的菊花已是开得正艳。 萧彻也忽然来了兴致道:“走,我们俩人今日就当回雅人。” 遂拉着她的手,步入细雨蒙蒙之中。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撑着一把大伞,正对眼前的菊花评头论足。 这时,秋娘看着雨中那一对养眼的男女,男的俊,女的俏。 极为般配! 女人微微仰着头,笑颜如花,男的侧着头,嘴角噙着笑,似乎在侧耳倾听女人说些什么。说到高兴处,还会伸手去扶一扶女人的发髻。 连秋娘都要感叹一句,好恩爱的一对小夫妻。 秋娘感觉胸口气血翻涌,手上青筋条条暴起。 她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迎了上去。 “臣妾参见殿下,参见王妃娘娘。” 许云惜现在已是上了皇家御牒,秋娘对她再是不喜,也得要对行礼。 “秋娘快快请起,你好些了吗?你身子不好,怎么下雨天也出来了?万一又着了凉,添病情,可就不好了。”萧彻一见秋娘,很是高兴,忙不迭地上前扶起了她,一边还关切唠叨。 好不容易得了与萧彻独处机会,又被这个贱人搅和了。 许云惜满心恼火。 敢怒不敢言。 “臣妾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臣妾实在想念殿下得紧。”秋娘抬起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眶。 闻言,萧彻的心都是软了几分。 最近忙于公务,确实有几天未见去秋娘了,想到处萧彻的心也内疚了几分,和善道:“秋娘,你先回去,晚上本王去你院中,同你好好说会话。” 闻言,秋娘欣喜不已道:“那臣妾就早些回去做好准备,静待殿下过来。” 转而又问道:“殿下晚上可要过来用晚膳?” 萧彻看了看许云惜,见她仍是满面笑容满,于是答道:“好,今日本王去同你用膳,明日本王再陪王妃。” “秋娘,你身子不好,早点回去,莫让殿下担心。”许云惜笑吟吟地劝道。 继而又道:“殿下公务繁忙,我们做为殿下的女人,不能帮殿下分担一二,最好不给殿下增加麻烦。” 秋娘本还想再赖一会,但是许云惜如此说了,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还不忘扭头叮嘱萧彻道:“殿下,你今晚要早点过来哦。” 见秋娘如此对他依恋,萧彻把手里的伞递到许云惜的手里,说道:“王妃,本王去送送秋娘。” 萧彻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云惜眉眼一黯,冷笑道:“感情还真是深呐。别人都插不进去了么?” 这厢许云惜在齐王府忙着争宠。 那厢许南兮在春庭院拨着算盘珠子。 宋迟推门而入时,她面前堆着一摞摞的账本,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指左右开弓,算盘珠子拨得噼噼啪啪一片响。 听到推门声,许南兮从那厚厚的账册里抬起头来。 “夫君回来了。”许南兮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还拨动着手里的算盘珠子。 “嗯。”宋迟应道。 看着那成堆的账册,他不知妻子会不会心烦,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上前两步,笑道:“要对这么多的账册,不会累吗?” \"不累。\"许南兮笑吟吟答道:“有钱赚,哪里会累?就是再多,我也不累。” 宋迟挑了挑眉,笑道:“还真是一个小财迷呢。” “嗯。”许南兮坦率地承认,“谁不喜欢银子?说银子有铜臭味的,那定是嫉妒。自个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随后又问身边的琥珀:“你喜欢银子吗?” 琥珀噗嗤笑出声:“夫人说什么笑话,谁不喜欢钱?” “我没说错吧。”许南兮颇为得意,“以后将军负责赚钱,我负责管钱。” 宋迟轻笑出声道:“好,娘子管钱,我赚钱。” 见许南兮没空理他,宋迟又转去他娘的院子。 “娘,我的那些私房呢?” 之前去边关时,前途未卜,宋迟就把那些私房全交给他娘保管。 现在他既已成亲,理所应当交给妻子打理。 张氏感叹道:“早就应交还给你,娘这阵子忙你的亲事,竟是把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张氏把匣子递到宋迟手里。 匣子转背就被宋迟用来讨好媳妇。 看着满匣子的房契地契以及银票,许南兮脸都笑开了花 “夫君,你才是财厚而韬光之人。与我的嫁妆相比,都相差无几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不必节俭了,日日肉管够。” “当真?”宋迟闻言,眼睛倏然一亮。 他喜欢肉。 许南兮爽快点点头道:“嗯,管够。” 宋迟隔着案几抱了抱妻子,又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 怎么就亲上了? 许南兮吓得环顾了一圈,丫鬟们都躲得不见踪影。 跑得也太快了些。 这帮丫头……也太有眼力见了。 宋迟刚成亲,就毫不藏私,把自个儿的私房全部上交。这样的好男人,世间少有,确实该奖励。 夫妻半日不见,她也想念得紧,光天化日就光天化日吧。 她放下手中匣子,踮起脚尖,在宋迟唇角亲了又亲。 宋迟见状,顺势而为一侧首,噙住妻子那娇艳欲滴的唇。 一番缠绵后,两人这才停止亲密。 许南兮撩了撩耳边碎发,把它拢在耳边,依偎在宋迟胸口道:“夫君今日去了哪里?可有用饭?” “去同昔日的一些朋友见了面,喝了几盅茶,尚未用饭。”宋迟答道。 拉着她,就欲走。 许南兮今日久等宋迟不回,已用过晚膳,这时很想跟他说:“你自个儿去吧!” 但是人家刚上交了那么多的私房,若是让他独自去,倒显得太没良心,心里似乎也过意不去。 许南兮任由他拉着手,笑道:“那我陪夫君再用些。” 许南兮照例自个儿吃一口,给宋迟夹三筷子,一筷子肉,两筷子素菜。 宋迟幽怨地抬眸睨了她一眼,扒拉着碗里的素菜,郁郁寡欢道:“就是个小骗子,刚说的,肉管够……” 许南兮见他郁闷的样子,轻哄道:“大晚上的,吃太多肉,上火。到时又流鼻血了。莫非你还想流鼻血?” 想起那日流鼻血之事,许南兮轻笑出声。 第30章 巡查绸庄 翌日。 向祖母婆母请安时,许南兮兴致勃勃地同老夫人报备:“祖母,今日将军恰好得空,便陪我一起去巡铺。” 老夫人对许家之事也是门儿清,知道这些嫁妆之前全是继母李氏在掌管。许南兮这次巡查,是正式接手过来。 老夫人笑着道:“去吧!让迟哥儿给你撑撑腰。” 正合许南兮的意。 她让宋迟陪同,主要借宋迟的名头,狐假虎威。 张氏笑着说:“他大块头往那一站,不说话,都能帮你镇住一大票人。” 她要的就是这一效果。 这时,安哥儿走了过来,扯了扯许南兮的袖口,双眼发亮,“三婶,我可不可以同你一起去?” 平哥儿琳姐儿一听,齐齐望向许南兮,央求道:“三婶,我们也想去。” 他们几人都好久没去逛街了,今日又刚好休假,不用去学堂。 许南兮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宋迟一眼,半晌才开口问道:“我们是去巡铺子,带他们去合适吗?会不会打起来?” 若是打起来,到时护不了他们,如何是好? 宋迟大手一挥,笑着道:“不会打起来,让他们也出去见见世面,省得鼠目寸光。” 三兄妹对视一眼,欢天喜地地向宋迟道谢。 一行人兴高采烈向铺子出发。 第一站,他们准备去许南兮的嫁妆铺子——一家名为缎韵轩的绸缎铺子。 还未近前,只听见一阵嚣张至极的声音,“砸!给老子砸!全给老子砸了!缎韵轩真是欺人太甚,有事老兜着……” 第一家就出事。 许南兮看着宋迟,轻笑出声,问道:“夫君,你可镇得住?” 三小只也好奇地看着三叔。 宋迟对他们勾了勾嘴唇,没有言语,缓缓地把大长腿伸出马车外,立于车辕处,冷冷开口道:“诸葛懿,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出息了。” 诸葛懿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宋将军啊。新婚燕尔,你不在家抱新娘子,跑来管我的闲事。也不怕又被你娘打折腿?” 诸葛懿就是太师家孙子,八岁那年,曾被宋迟打断腿,从此两人结下梁子。 还是宋迟和许南兮的间接媒人。 “要打折腿也是先打断你的。八岁那年能打断你的腿,现在照例能。”宋迟皮笑肉不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是欺到我家铺子上来了。” 平哥儿崇拜地看着宋迟,低声道:“三叔好威武!” “这叫凭实力说话,要是没本事,还不得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许南兮轻轻解释道。 平哥儿赞同的点了点头。 安哥儿也仰慕地看着宋迟,喃喃自语道:“原来我身边就有盖世英雄。” 许南兮瞅见平安两个哥儿那亮晶晶的眼神,好嘛,许迟几句话,就收了两个忠实崇拜者。 琳姐儿稍微矜持点,只是抿嘴轻笑,没有作声。 许南兮左手拉着琳姐儿,右手拉着安哥儿,没有空余的手了,只能嘱咐平哥儿,“跟紧三婶,若是打起来了,记得躲远点。” 以前表哥们打架,也是这样叮嘱她的,她把这些说词一如既往地告知平哥儿。 宋迟闻言,嗤笑道:“出息!” 许南兮尬笑,把左右手高举起来,道:“那咋办?要不给你呐喊助威?” 要保护俩小孩,只能躲远点。 平哥儿看了看三婶,又瞧了瞧三叔,“我是家里男子汉,理应保护弱小”。 说罢,下定决心,毅然走到三叔身旁。 宋迟见平哥儿站到自己身旁,满意地颔了颔首道:“平哥儿,看清楚了。” 周管事见是大小姐许南兮,长长舒了一口气,如遇救星,立马上前躬身行礼。 许南兮指着诸葛懿问他:“周管事,你能给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周管事支支吾吾,道:“大小姐,诸葛家绸缎铺倒闭,怪我们抢了他们生意,故而要砸了我们家铺子。” 诸葛懿指着周管事,冷笑道:“那你何不问问他,他做了什么,我要砸了你们铺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周管事开口。 半晌,周管事却仍旧紧闭着嘴唇。 许南兮登时心一咯噔。 难道周管事做了天怒人怨的大事? “你说!”许南兮正色道,“我现在是这个铺子的东家。你若不说,那我只好请诸葛公子代劳了。” 宋迟把脸一板,浑身煞气不断地往外冒,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虽未说一字,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熟悉的人都知,这是战场上无数的战争造就的气息。 许南兮瞟了眼宋迟,对他笑了下,感激之情不溢于言表。 周管事突然想起,面前这位爷,在黑道那可是呼风唤雨的主,谁都敢砍,双膝不由自主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我说,我说。” 在周管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下,他们也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氏去世,李氏接管雅韵轩,俨然把雅韵轩当作她个人的所有物。 先是把原来的曾管事以莫须有的罪名赶走,让自个儿的远房侄子周管事接管。 李氏来自江南,对绸缎布匹那是了如指掌。她利用她的知识,创办了织布坊和染布坊,然后利用极其低的价格抢占市场。 别的店铺都是从江南进货,本就不占优势。 李氏利用低价抢占市场倾销,京城绸缎铺子要么被逼得倒闭,亦或成为他们的附庸。 李氏的作风自然引来旁人的不满。 “上个月,咱们的绸韵轩无故起火,好在杂役警醒,及时发现,便扑灭了。后来李氏查出是绸宝阁……” “绸宝阁……”许南兮沉吟半晌,道:“若是我没记错,绸宝阁上个月起了一场大火,这场火烧了整整一晚上,绸宝阁上下二十几个人全被烧死,无一人逃出。” “是……” 许南兮内心震骇。 事实摆在眼前,此事是李氏所为。 李氏竟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确实是她的风格。 天子脚下。 她怎么敢?! 周管事还在据理力争,道:“这个案子已经判了,已经有人认罪,根本不是我们,诸葛公子就是冤枉我们。” 第31章 新官上任 诸葛懿狠狠将周管事踹倒在地上,怒骂道:“你这个狗东西,就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竟还说我冤枉你?” 这时,许南兮插言道:“诸葛公子,若真是她们所为,我会第一个站起来大义灭亲。” 李氏害死了她母亲,她巴不得早日将她绳之以法。 随即又道:“若有证据,你也可把这刁奴直接捆去衙门。我绝无二话。” 接着她问:“诸葛公子,你现在可有证据?” 诸葛懿摇了摇头道:“没有。” 唉! 让李氏早点死怎么就那么难呢? “唉。”许南兮叹了口气,又转向宋迟,问道:“将军可有法子查出真凶?” “毕竟事情过去这么久,我只能尽力而为。”宋迟答道。 有宋迟帮忙,说不定还真可以查出点什么。 诸葛懿闻言一喜,就没什么能难住宋迟。 虽说与宋迟有矛盾,但是该有的礼貌也不可少,诸葛懿朝宋迟拱手道:“那就有劳宋将军了。” 宋迟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还以为你诸葛懿多有本事呢……” 诸葛懿冷冷一笑,回怼道:“你宋将军本事大着,先查出证据再来嘲笑我也不迟。” 许南兮有点无语,两人从小打到大,还没打够吗? 周管事闻言,脸色煞白,慌里慌张道:“大小姐,李氏再怎么样,也是你继母,和你是一家人。你怎么可以帮别人,来灭自家人的威风?” “哦?”许南兮朝周管事看去,笑着道:“你不是说这些不是你们干的,是诸葛公子冤枉了你们。那你现在急什么?” 周管事噎得再也说不话来。 “周管事,你这尊大佛,明日就不用来了。”许南兮冷冷说道。 周管事连忙上前几步,跪下,哀求道:“东家,求你了!莫开除小人,小人以后定会好好做事。” 许南兮讥诮道:“周管事,你在这绸韵轩也待了快十年。可是你毫无建树。这个铺子年年亏损。若是让你再掌管下去,我嫁妆都不够贴的。” 说罢,就准备回到琳姐儿安哥儿身边。 周管事一急,欲急忙抱住许南兮的双腿。 宋迟瞳孔一缩,脚先于脑子已是踢了出去,大手一捞,许南兮已是瞬间转移到了他的怀中,“你离我妻子远点。” 这一脚不可谓不重,周管事直直飞了出去,撞到廊柱上,叭嗒掉了下来。 安哥儿,琳姐儿瞪圆了眼睛,嘴巴窝成了圆形,“好厉害!” 平哥儿还算稳重,只是眼眸闪烁了几下。 诸葛懿双手环胸,笑得一脸春光灿烂,舒畅无比,哪还是先前那个喊打喊杀的鲁莽少年。 诸葛懿拍着双手,大笑,“踢得好!踢死这狗日的。” 他虽与宋迟不对付,但更是对周管事这个狗奴才恨之入骨。 京城之中,周管事背靠镇国公府的嫁妆铺子,凭着李氏,倚仗着尚书府,在京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绸韵轩的伙计们头垂得低低的,一声都不敢吭。 颇有树倒猢狲散的颓然。 店铺周围不知不觉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大家拍手叫好,“打死他!打死这个狗奴才,狗仗人势的东西。不把别人的命当成命。” 许南兮嘴角抽搐了几下。 周管事这人缘,实在让人叹为观止,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可是自个儿是绸韵轩的东家,许南兮实在高兴不起来,“诸葛公子请自便。我要失陪了。” 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她处理。 这只是第一家,许南兮不禁揉了揉额角。 说完,许南兮带着一行人往大堂走去。 齐晋很有眼色的端来几条凳子,另泡了一壶茶水。 许南兮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不算全军覆没,还有一条剩存之鱼。 “你叫什么名字?来了多久?以前负责些什么?可会算账?”许南兮一口气不带喘的抛出许多问题。 “属下叫齐晋,在此家店铺已有十余年,主要招呼大堂的客人,知晓算帐。”齐晋有条不紊的应答着,是个机灵的。 “哦?”许南兮挑了挑眉,笑着问道:“那若是让你掌管整个绸韵轩,能否胜任?” 齐晋熬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要大小姐一成亲,必会接手过来,周管事的所作所为,定会被大小姐扫地出门。 凭着他在绸韵轩的十来年的资历,定可如他所愿。 果然不出所料。 他欣喜若狂,立马跪下,道:“属下定不负夫人重托。” 许南兮松了口气,笑道:“齐晋,绸韵轩你就先管着一段时间,若是可行,你就是大掌柜。但是不可再行欺男霸女,损人利己之事。否则决不轻饶。” 许南兮瞟了一眼身旁冷冽的男子,还在嗖嗖地放着冷气。 齐晋身子一凛,跪得更直了。 大小姐怎么嫁给了这个煞神? 京城的人都知这个煞神有多可怕,只要惹上他,不死也得残。 “是。属下谨遵教诲!” “齐晋,你觉得这些伙计哪些可留?”许南兮指着那群作鹌鹑状的伙计。 伙计们身子一顿,怔住,全都眼巴巴地看向齐晋。 齐晋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平常他就劝诫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就是不听,跟着周管事作威作福。 许南兮看出了齐晋的为难,又补充道:“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平常勤劳肯干者皆可留下。” 许南兮又正了正脸色,毫不客气开口道:“齐晋,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整改,一月之后,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绸韵轩。做不好,你也卷铺盖滚蛋。” 宋迟挑了挑眉,唇角轻轻勾起,他那个温柔端庄的妻子,也会讲粗话了。 齐晋闻言,身子一颤,连连答应。 宋南兮抿了口茶,继续道:“我今日就先走了,一月之后,我再来检查成效,后续就有劳齐掌柜费心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一番敲打之后,宋南兮再给了他一颗甜枣。 齐晋偷偷擦了擦额头冷汗,嘴里连连保证,“属下定会竭尽全力,让绸韵轩生意兴隆。” “好!若生意真的兴隆,我就给你利润一成。”许南兮又许诺道。 还有这等好事,齐晋立刻笑得春风满面,“多谢夫人。小的一定会好好做。” 做好了,这可是有自己的股份呢。 许南兮站起身。 “恭送夫人。”齐晋声音里都藏不住喜悦。 “记住了,堂堂正正做生意。不可行歪门邪道之事。”许南兮走之前,又再三叮嘱道。 许南兮瞥了一眼,仍是瘫倒在地的周管事,教育孩子们:“看到没?若是坏事做尽,就会是这种下场。” “三婶,我们哪会做坏事。”平哥儿一向忠厚老实惯了,不屑地瘪了瘪嘴,“是吧,安哥儿?” 似乎要得到安哥儿认同,安哥儿倒是很给面子,“是。我不做坏事。我要当盖世英雄。为民除害。” 盖世英雄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 第32章 举手之劳 宋将军见妻子闷闷不乐,于是对着他们道:“暂且休息,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一听好吃的,琳姐儿兴致高昂,娇滴滴问道:“三叔,你带我们去吃什么呀?” “蜜汁乳鸽、冷灸肉、冰水芋圆、蜜煎樱桃、雪霞羹……”宋迟不带喘气地报上许多菜名,有一些竟是许南兮闻所未闻。 心下一阵诧异,也就随即问出了口:“将军才刚回京,怎么知晓这么多吃的?” 宋迟扶了扶妻子头上的发簪,笑道:“京中一些狐朋狗友经常去信告知,想诱我早日回京,见多了,也就记住了。” “哦?”许南兮轻笑出声,“竟还有这样的朋友?” “嗯。”宋迟应答道:“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许南兮抿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些听起来好像很好吃。”安哥奶声奶气插嘴道。 平哥儿琳姐儿也颇为认同,轻笑点了点头,眼睛格外明亮。 许南兮觉得安哥儿很可爱,摸了摸他头上的小啾啾,笑吟吟道:“那我们今日就多吃点。把你们三叔身上银子吃光了。” 平哥儿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三叔,说道:“三叔,你以后要努力挣钱了,否则都要养不起三婶了。” 许南兮闻言,顿时乐不可支,颔首附和道:“是啊,是啊,再不努力挣钱,媳妇孩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宋迟轻轻睨了她一眼,笑道:“到时钱不够了,就把你们几个抵押给店家还债。”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往马车上走。 半晌,安哥儿扯了扯三婶的袖子,一脸忧心忡忡道:“三婶,我们还是回府去吃。外面也没那么好吃。” 闻言,许南兮轻笑出声,道:“莫担心,要抵押也是抵押你三叔,我们几个吃闲饭的,小胳膊小腿,抵给别人,别人还得嫌弃我们干吃饭。” 琳姐儿觉得三婶这话很有道理,于是高高举起右手道:“同意抵押三叔的举手。” 唰唰唰,三只小手举了起来。 宋迟满头黑线。 别人卖爹。 他们没爹可卖,卖叔了。 一行人来到了明鹤楼。 跑堂伙计迎了上来,眉开眼笑道:“宋将军过来了,里面请。” 待行到走廊尽头,才停下来,推开门,问道:“大哥,这位是嫂子吗?” 宋迟点点头,答道:“这是你嫂子,看清楚了,以后不可让人欺负了去。” 伙计恭敬地向许南兮行了一礼,打着招呼道:“嫂子好,我叫陈松,若是有事需帮忙,可派人来找我。” 许南兮还了一礼,笑着道:“那嫂子就多谢陈兄弟。” 陈松见许南兮并没因他是个伙计就轻视他,果然跟大哥相配,于是溢美之词顺口而出道:“嫂子真是人美心善。” “多谢陈兄夸奖。”许南兮笑吟吟答道。 不愧是做跑堂伙计的,嘴巴皮子就是利索。 宋迟冷着脸,踹了他的屁股一下,“屁话真多,还不赶快去上菜。” “哎呦,哎呦,大哥,大哥,你轻点,不就跟嫂子说了几句话吗?”陈松一瘸一拐,揉着屁股,夸张地嚷嚷着。 平哥儿、安哥儿和琳姐儿指着陈松哈哈大笑。 许南兮也抿嘴直笑。 “还不快去?还想挨踹是吗?”宋迟抬起腿作势又要踹过去。 “就走,就走,大哥脚下留情,脚下留情。” 三小只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待陈松走后,许南兮笑着问道:“将军,你怎么认识这个活宝的?” 听见许南兮如此问,三小只也都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他叹了口气,笑着道:“其实那时,他也是个可怜人,父母早亡。一日三餐都无以为继,饥一顿饱一顿。” “哦?”许南兮插嘴道:“这种恶劣情况下,还能养成这样乐观开朗的性格,确实难得。” 宋迟点点头,又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因偷东西,被人打得浑身是血,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我见他可怜,把他送到医馆,又给他留了些银子。后来给他介绍了现今这份活。” “那是将军心地纯良,广结善缘。”许南兮诚心夸赞,然后转头教育三个小的,“偷东西确实不对,活该被打,若是你们遇到,也望你们心存善念,或许你们不经意的伸手,救的可能是人家一条命。” 平哥儿忠厚老实,率先答道:“三婶,我知晓了。” 琳姐儿嘴里塞满了食物,只得点头替代。 只有安哥儿还是一脸懵懂,于是有疑必问:“三婶,他偷东西,就不是好人。为何还要帮他?” 安哥儿还是太小了,难以理解,情有可原。 “这个年代,没有谁天生就是坏人。人之初,性本善。”许南兮提出疑问,“若不是被生活所迫,谁又会去当个坏人?你们有吃有喝,你们会去偷吗?” 三小只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我不会去偷,你们也不会。你陈叔父母早亡,又找不到活干,肚子饿得慌,咋办?只有去偷了。”许南兮顿了一下。 又接着道:“你三叔心善,送他就医,给他一点银子。这些都是你三叔举手之劳,根本不影响他的生活。但却能救你陈叔一命,何乐而不为?” 她呷了一口茶,继而又道:“这一举手,一者救了你陈叔一命;再者让这个社会少一个坏人,现在陈叔有吃有喝,有活干,不会再去偷盗;三者你陈叔感念你三叔对他的再造之恩,从此对你三叔忠心耿耿。但凡你三叔有困难,他们是不是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平哥儿若有所思,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安哥儿眼眸发亮,惊喜道:“原来做好事,还有如此多好处。” 知道安哥儿又想歪了,教育孩子还真是难。 “安哥儿,我们帮助别人,并不是冲着好处去的。有好处,是意外之喜;没有,那才是人之常情。” 随即又道:“或许我们帮了别人,可能连一句道谢都没有,还会责怪我们多管闲事。我们的相帮,纯粹是基于我们良心。” 看着他们还是一脸迷茫,算了,等他们大一点了,或许就明白了。 妻子耐心教导侄子,画面温馨而又和谐。 一股幸福之感油然而生,或许是他宋迟做尽好事,才修得这份良缘。 第33章 赌坊出行 这一顿饭,许南兮吃得有滋有味,还不忘给身旁的平哥儿和琳姐儿夹一两筷子。 对,现今许南兮右手边是安哥儿,左手边是琳姐儿。 宋迟一脸幽怨地靠边坐,与平哥儿为伴。 本想把琳姐儿提溜出来,但最后还是歇了这份心思。毕竟除了妻子一个女眷,再无其它,琳姐儿挨着她坐,也算理所当然。 许南兮见宋迟一副怨妇脸,也明白他的小心思,本想给他夹一筷子菜以作安慰,奈何距离太远,只能出声招呼道:“将军,这道蜜汁乳鸽真不错,平哥儿,帮三婶夹块给你三叔。” 平哥儿闻言,动手给宋迟夹了块最大的,还不忘赞扬道:“这乳鸽味道好吃,三叔也尝尝。” 宋迟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看,妻子还是惦记他的。 还不忘道谢,“多谢平哥儿,你也多吃点。” 饭毕,宋迟把双手伸到许南兮面前,上面有拿着乳鸽啃时,留下的蜜汁。 许南兮眼神闪烁。 这人也真是太不要脸,当着孩子们的面,要她擦手,正常吗? 看着那双倔强的手,她只能认命地拿起湿巾给他擦起来。 忆起这双手昨夜在她身上胡作非为,不由面红耳赤。 安哥儿扯了扯许南兮的袖口,低声道:“三婶,三叔有银子,害得我担心半天。” 许南兮狠狠瞪了一眼宋迟。 造孽。 让孩子提心吊胆。 “你三叔银子多着呢,他先前只是吓唬你们而已。你三叔私房全给了三婶,就是十顿都够请。以后空闲,我们再来。”这心理阴影,能修复一点是一点。 “三叔好男人,把私房给了三婶。”琳姐儿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她娘可同她说过,男人的银子在哪,心就在哪。 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银子。 许南兮颔首道:“你三叔确实是个好男人。” 听了妻子的表扬,宋迟的心里甜蜜蜜的,比那蜜汁乳鸽都甜上三分。 嘴里的乳鸽似乎格外香甜可口。 “你们要不要回府午休?”许南兮看着昏昏欲睡的安哥儿问道。 几个孩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愿意就这样打道回府? 他们都摇了摇头。 “那好吧。我们继续去巡铺。我昨日见你三叔手里有一家“鸿运当头”的赌坊,我们接下来去瞧瞧。你三叔几年没回,也不知怎样了?”许南兮安排了之后的行动。 “赌坊?” 平哥儿和琳姐儿互相对视一眼。 鱼龙混杂之地。 以前三叔不在,娘亲哪会允许他们去。 许南兮又征求宋迟意见,“带孩子去那种地方,将军觉得合适吗?” “平哥儿这几个孩子,养在几个妇人手中,还是太过单纯了些,让他们见识见识一下世上的恶吧!见识过了,反而不易变坏。” 许南兮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大家意见统一,遂一起前往赌坊。 “安哥儿,婶婶抱你睡会儿。”许南兮见安哥儿眼睛都睁不开了,开口道。 “还是我来吧。”宋迟把安哥儿抱到他怀中。 虽然三叔身子骨很硬,但磕睡来了,也就将就,安哥儿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那琳姐儿趴到三婶腿上小睡一下。”许南兮又招呼神情有些恹恹的琳姐。 “平哥儿也闭目养神会儿。” 说罢,许南兮也闭上眼睛,准备小眯一阵。 一时间,马车内陷入静寂。 本没睡意的宋迟,竟也是跟着睡了过去。 等大家悠悠醒转过来时,太阳都有些西斜。 原来马车夫见车内主子都睡着了,只得将马车赶到赌坊附近的巷子里等待。 这一等竟是一个多时辰。 \"将军,醒醒。\"许南兮摇了摇还闭眼酣睡的宋迟。 这一摇倒好,其余三人也都醒了过来。 安哥儿揉了揉仍是朦胧的眼睛。 “你们再睡下去,估计都要用晚膳了。”许南兮笑着道。 这时,车外传来声音。 “快走,今日赌坊有好戏瞧,我们不要错过了。” 另一好奇的声音接话:“哦?什么好戏?我怎么不知?” “不知道了吧?我也是刚知道的。有人要挑战“鸿运当头”的管事,彩头竟是自个儿的命。好笑不?” 平哥儿,安哥儿和琳姐儿迅速对视了一眼,兴趣浓厚。 “谁不知那小六哥,在京城,赌技无人能比?这人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是赌起命来,是不想活了不成?” “那赌坊输了,可待如何?” 许南兮也想知道答案,尖起耳朵听着。 “不知道了吧?”那人卖着关子,显示消息灵通,“要么把命奉上,要么把“鸿运当头”奉上,二者择其一。” 许南兮促狭地冲宋迟笑得意味深长。 她这地契还没捂热,就来一个抢劫的! 被妻子不怀好意的笑着,宋迟也颇为恼怒。 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太岁头上动土? 但还是安抚着对方道:“放心,有我在,这间赌坊谁也拿走。” 琳姐儿却不给面子,道:“三叔,你吹牛,你何时会赌博了?还是保命要紧。” 平哥儿点点头道:“铺子和命比,还是命比较重要。铺子还可以再挣。命没了,三婶会改嫁的。” 好侄儿。 专给他叔胸口戳刀子。 安哥儿想到自己母亲。就是父亲死后,母亲改嫁了。 于是,安哥儿奶声奶气地说:“三叔不死,三婶也不改嫁。” 许南兮听到这些童言童语,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宋迟听得七窍生烟,这都是什么话? 不战而败? 若是战场上,当逃兵,那可是要砍头的。 还改嫁? 宋迟斜睨着两个哥儿,冷冷道:“你三婶即已嫁我为妻,在我这里,不会允许改嫁这种荒唐之事。就是死,也要与我葬在一起。” 许南兮嗤笑:“自私鬼!” 宋迟瞥了她一眼,道:“难道你还真想改嫁不成?没门!”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霸道也罢,这辈子,这个女人只能与他绑在一起。 带着几人,东绕西绕,到了赌坊后门,连敲三下。 须臾,门打开,一个老汉从门里探出头来。 “崔伯。”宋迟开口打招呼。 崔伯喜出望外,惊喜道:“宋将军,您过来了?” “嗯。”宋迟一边应着,一边拉着平哥儿往里走。 许南兮紧随其后,左右手分别拉着安哥儿和琳姐儿。 一行人来到了二楼靠里间的屋子。 宋迟推门而入,仿若自家。 屋内一位高大男子立于窗口,听见推门声,立刻转身。 “大哥,你怎么今日过来了?”他可听说了,大哥娶了中意的女人,还闹得满城风雨。那还不得日日翻红浪,哪有闲工夫跑来赌坊。 小六子凑了过来,贱兮兮地问道:“同嫂子吵架了?” 宋迟睨了他一眼,冷冷道:“说什么鬼话。你嫂子多好,怎会同我吵架?” 小六子点点头,深信不疑。 作为心腹,这点要是都看不清,早就出局了。 第34章 峰回路转 此时,许南兮姗姗来迟。 “嫂子好。我是小六子。”小六子热情迎上前行礼。 这个女人可得奉承好了。 大哥的命根子。 小六子以前跟在宋迟屁股后面多年,明里暗里,早见过许南兮多次,熟得已不能再熟。 宋迟去了边关,还曾嘱咐小六子暗地里保护她。 许南兮疑惑地看向宋迟。 “小六子,我兄弟。“鸿运当头”赌坊大管事。” 简明扼要。 “你嫂子,不用介绍了。” 对于这句,小六子再赞同不过。 “今日哪个狗胆包天的来挑衅?”宋迟板着脸,冷冰冰问道。 ““好运来”赌坊眼红我们的生意,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了一个高手,要挑战我,要么赌命,要么赌地契。”小六子用轻蔑的口吻说着,完全不当回事。 “不可掉以轻心,万事小心为上。”见他如此不屑,宋迟叮嘱道。 在军营,稍有疏忽,那都是人命,故宋迟养成万事谨慎的性格。 “今日就我上场,你看着场子,不可闹出乱子。” 宋迟换了一身夜行衣,戴上了人皮面具,俨然换成另一人。 要不是当着许南兮的面换装,估摸着立在她面前,许南兮也认不出,对方就是宋迟。 三个小的,惊得瞠目结舌,指着宋迟,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三叔?” “嘘。不可说出去,这是我们家秘密。”许南兮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三小只连连点头。 “今日我们就待在二楼观看。不可乱走。”许南兮又补充道。 宋迟缓缓走在最前面,腰间别着几把匕首。 小六子及手下一群彪形大汉紧随其后。 此时的宋迟威风凛凛,颇有王者风范。 时不时有人走上前行礼,“池爷。”“池爷。” 宋迟轻轻颔首,算是还礼,径直走到了那个“好运来”高手面前。 宋迟先礼后兵,拱了拱手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风华绝代的男子,轻蔑地瞥了宋迟一眼,不屑问道:“你是此赌坊管事?” 宋迟摇了摇头,道:“不是。” 他确实不是。 “滚!叫你们主事的来。” 小六子刚想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外加送他几拳。 但被身后的汉子拉住了。 大哥面前,岂容他们放肆? 宋迟也不发怒,温和开口道:“我虽不是管事,但我是这家赌坊东家,够不够格?” “你……东家?”男子满脸疑惑。 宋迟脸色瞬间阴沉,眸间阴戾,道:“你连这家赌坊东家都不认识,竟敢上门挑衅,谁给你的胆子?” 说罢,排山倒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熟悉的人都知,那是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周围人都忍不住牙齿打颤,寒彻透骨。 男子面不改色,反而微微一笑道:“嗯。现在倒是有些像了。” 宋迟讥笑道:“小子,大话不要说得太早,你爷爷我在京城混的时候,估计你都没出生呢?” “小六子,去!叫京城府尹大人过来帮我们做个见证人。”宋迟吩咐道。 此时府尹郑大人已出现在门口。 “哈哈哈。池先生,几时回的京城,也不来找兄弟我喝酒,太不够意思了。”郑大人尚未进来,就开始同宋迟寒暄。 继而又道:“若不是我听说今日有人在这闹事,过来瞧瞧一二,还不知你已回京。” 宋迟拱了拱手,笑道:“郑大人,池某才回京城。待兄弟处理完这边的糟心事,再同您喝酒不迟。” 随即又道:“今日请大人过来,主要是想请大人为池某做个见证。” “在座的朋友也请做个见证。” 宋迟把脸上笑容收敛起来,转个身,冷冰冰地道:“阁下现在可以报个名了吗?还是准备立个无名碑。” 顿了一下,宋迟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道:“你这张皮子,死了倒是可惜,要不把你放到怡春院,给老子挣银子去?” 那俊俏男子怒目圆睁,想把瘦削的下巴从那铁手里摆脱出来。 奈何那铁手却像磁石一般吸得紧紧的。 俊俏男子朝宋迟挥出一掌,掌势带着强劲内力,周围人都被击得飞了出去。 宋迟却纹丝不动,用空余的手生生接了下来。 宋迟把勾住他下巴的手抽了出来,又给了他一拳,足足用了他十成功力。 俊俏男子竟是像一只蝴蝶飞了出去。 “哇,三叔好生厉害。”安哥儿感叹。 “嘘!我们只看不说。”许南兮悄声嘱咐。 安哥儿也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平哥儿眼睛炯炯发光。 宋迟讥讽:“这样的本事,竟还想来我赌坊闹事。” 想当短命鬼,直说就是。 宋迟踱至俊俏男子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阁下还要比吗?比啥都可划个道道。我池某奉陪到底,若是输了,双手把这间赌坊奉送给你。若是你输了,卖身为奴,给我接客去。” \"你......你这个登徒子,竟是有胆子让我去接客,我砍了你的脑袋。\"俊俏男子脸涨得通红。 “原来是一位好看的姑娘,难怪池爷要他去接客?”人群中有人出声道。 众人哄堂大笑。 “若是她接客,我第一个上,大家都不要跟我抢。”一猥琐男大笑道。 “我也算上一个,保证让她生意兴隆。哈哈哈……”另一男耻笑道。 “三婶,他真是位姑娘吗?”平哥儿满眼疑惑,悄声问许南兮。 “我也不知,我们继续看下去。”许南兮如实答道。 ''哟,姑娘,回家洗洗抱相公生孩子去,跑我们“鸿运当头”捣什么乱?这不胡闹吗?”小六子讥诮道。 “管你屁事。”女子怼道。 “别的事,我可管不着,但是这“鸿运当头”的事,我管定了,我就是你要找的管事。”小六子喝斥道。 女子轻蔑地笑了:“原来你就是那个管事啊?也只不过如此。” “如此不如此,不是你说了算,实力说了算。还比吗?”小六子同样不屑道。 “比就比,谁怕谁!”女子硬气道。 “哦?那可知,输了可是要被卖去怡春楼接客,你也愿意?”小六子调笑道。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你走吧,我今日不为难于你。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宋迟指着赌坊大门道。 “我就不走。东家,我想当你这“鸿运当头”的管事。”女子说出了今日的最终目的。 众人齐齐叹息,原以为今日会有一场好戏看,结果来了一个峰回路转。 第35章 赢娶输滚 许南兮嘴角抽了抽。 这位姑娘怪会搞噱头的。 安哥儿也叹息道:“一副喊打喊杀,还以为好戏开场。” “后头好戏更精彩,稍安勿躁。”许南兮轻笑出声。 两管事争霸。 一样是好戏。 “哦?”宋迟总算有几分兴趣,道:“我这赌坊不留无用之人。” “你胜过他,就可留下。”宋迟指了指小六子道。 女子眼中跃跃欲试。 小六子看了大哥一眼,那眼神如春闺里的怨妇,被丈夫抛弃,可怜兮兮。 呸呸呸! 都还没比,怎可认输! 难道他堂堂男子汉一个,还干不过小女子不成? 输人不输阵。 小六子打起精神道:“比什么?” “摇骰子。”女子笑着道。 小六子不可置信,怀疑自个儿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道:“你确信要摇骰子?” 女子自信地点点头,笑着道:“我若是赢了,你立刻滚蛋,我就是这家赌坊的大管事。” “大言不惭。” “若是我赢了呢?怎么的都要点彩头吧?要不你给我做媳妇?我刚好没娘子。”小六子调侃道。 “要不,大家伙都参与进来赌一把,那才热闹。”小六子热情邀请大家。 “来来来,大家都来,三局两胜。”小六子拉长声音,热情四溢。 “我输了滚蛋,我赢了娶娘子。大家是赌我输,还是我赢啊?”小六子也不怕丢面子,直接把结果丢了出来。 “要得。我赌一百两。我赌六爷赢。”有人把银子拍在桌上,附和道。 “五百两。我也赌六爷赢。” 众人一边倒,全是赌小六子赢。 小六子乐得眉开眼笑,对着那些赌他赢的客人,高高竖起大拇指,道:“尔等决策就是明智。” 随即转过身,道:“媳妇,赌完,我们今晚入洞房。” 大家起哄,笑道:“洞房!洞房......” 女子黑沉了脸,从怀里摸出五千两,用力拍在桌上,厉声喝道:“我赌你输,滚蛋!” 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她说了多了不得的笑话。 这时诸葛懿走过来,把一千两银票,推到女子那边,笑道:“我跟小六子滚蛋。” “诸葛公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亏得我俩还是好兄弟呢。”小六子抱怨道。 “好兄弟能当饭吃?有钱不挣,王八蛋。”诸葛懿道。 许南兮也从钱袋里掏出一百两,问三小只道:“你们认为是小六叔赢还是那位姑娘赢?我们要赌谁呢?” \"小六叔赢,小六叔看起来就比较厉害。\"平哥儿道。 其他两个闻言,纷纷赞同,\"小六叔赢。\" 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宋迟也返回了二楼。 “夫君,你估摸着今日谁会赢?” “若是小六子不出老千,估摸着那位姑娘可能会赢。”宋迟笑着道。 “啊?为什么呀?”琳姐儿问道。 “感觉。”宋迟浅浅一笑道。 “好!我们押那位姑娘。”许南兮一锤定音。 \"小六子也太会做生意了。\"许南兮笑吟吟道。 \"嗯。\"宋迟颔了颔首,笑道:“小六子是挺适合当这个管事的。”要不然也不会稳坐五六年,生意越来越火爆。 “还有没要下注的,下手要快啊,买定离手。”小六子大声吆喝着。 本有几位还犹豫着,见要开始了,忙押了自个儿中意的那一方。 几人谈话间,赌局已是正式开始。 “你摇还是我摇?”小六子笑吟吟地看着女子,仿佛媳妇已是囊中之物。 女子道:“我们今日就稍微变一下,再加两个骰子,我们各摇各的,谁大谁赢,同意否?” “行,今日就听娘子的,谁大谁就赢。”小六子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 女子瞪圆眼睛,怒喝道:“嘴巴放干净点,谁输谁赢尚未可知。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行,待会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叫我相公。” 小六子仿佛已是胜券在握。 小六子和女子各拿一个骰盅,五颗骰子在骰盅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各位看仔细了。”小六子把骰盅和骰子置于众人视线之下,走了一圈。 女子有样学样,也走了一圈。 骰子在骰盅里跳跃着,女子把它高高抛起,又把它们一一接住。试练了多次,已是熟练非常。 小六子天天与其打交道,骰子在他手中,就像一朵花,让人目不暇接。 郑大人一声开始令下,众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 整个大堂,只剩骰子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又激烈,大珠小珠落玉盘,也只不过如此。 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过后,两人都把骰盅置于桌面。 气氛紧张得喘不气来。 小六子把盅盖揭开,五颗骰子,全是青一色的六点。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豹子。” 小六子喜出望外。 下巴抬了抬,笑着道:“娘子开啊。” 女子也缓缓揭开了盖子。 诸葛懿笑道:“姑娘还真是给人惊喜。” 闻言,众人赶紧定睛瞧去,除了是豹子之外,竟还全部叠加在一起。 站女子一方的人,惊呼道:“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竟是连三小只都兴奋得不行,又蹦又跳。 小六子涩涩的,对着站自己方的抱拳道:“有负各位重托,对不住了!” 郑大人又宣布了第二局。 小六子收起了轻视的心态,道:“姑娘,我们这局又变动一下,这次我们摇五,谁是五,谁赢。可否?” 女子抿嘴笑了一下,点点头。 第一局取胜,她也只是取了一个巧而已。 叮叮咚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疾风骤雨。 “三婶三婶,快看,小六子叔叔耳朵在跳动。”安哥儿眼尖,隔着老远,都能看得清晰。 “嘘。你小六子叔在认真听骰子的声音,我们不可打扰。”许南兮悄悄低语。 许久之后,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在感觉都快眩晕过去之际,骰子才停止震动。 大家都盯着骰盅,仿佛稀世宝贝,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还是小六子先揭开,五个点竖起来的豹子。 他对着女子,拱了拱手,笑道:“姑娘,承让。” 女子才缓缓揭开骰盅,“唉。”一阵叹息。 众人一看,仅仅只是最上面那个侧起。 “六先生是个有真本事的。”女子红唇轻启 。 小六子谦虚道:“哪里哪里。你是女子,以前玩得不多,现在这般,实在让人佩服。” 有人起哄道:“你们刚好一对,天生相配。” 第36章 物尽其用 郑大人宣布 ,现在一胜一负,打平。 输赢就在最后一局了。 竞争已是白热化。 \"这一局我们又改变一下规则吧。从小到大排列。姑娘认为如何?\"小六子又建议道。 女子点头道:“好。” 赌徒们都红着眼眶,吵吵嚷嚷着:“大,大,开大,开大......” 声音震耳欲聋。 小六子的耳朵动得更是激烈。 女子却不紧不忙地抛着骰子。 骰子如一条线从高处落到骰盅,又接着被高高抛起,优雅而又从容。 许南兮见此,都抿嘴轻笑出声。 \"若小六子滚蛋了,还真让这女子当赌坊大管事?\"许南兮问着身旁的男子。 “只要她愿意,有何不可?这不是你在管吗?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宋迟轻笑道。 “对这赌坊,我一窍不通,还是你管的好。我负责收钱。”说罢,她自个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不,让小六子去做我的大管事,你看如何?”许南兮征求意见道。 “也行,这些全丢给他管,你也可轻松点,只要在家对对账即可。”两人合谋着。 若是小六子在旁,闻言定会气得半死。 “三婶,小六子叔真会输吗?可怜的小六子叔。这下媳妇没了,还得滚蛋。” 琳姐儿刚听了一耳朵,隐约估计,小六子叔可能要输了。 许南兮直接笑出了声,道:“我也不知,等最后结果。” 大家屏声敛息。 一时静寂,只有骰子碰撞的清脆响声,连喘气声都无。 小六子见此,反倒笑出了声。 女子也抿嘴笑了,悠闲地掷着骰子。 小六子放下骰盅时,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许多人不停吞咽着口水。 成败在此一局。 两个骰盅都并排放在一处。 小六子正要去揭时,女子轻叱道:“等等。” 小六子一顿。 女子轻拍了一下桌子,骰盅弹了开去,两人摇的骰子,显于大众视线之下。 小六子是一到五排列整整齐齐。 而女子却是二到六排列齐齐整整。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郑大人艰难地出口,“小六子输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支持小六子方的人,顿时肩膀若脱臼一般,无力垂了下来。 小六子极有风度的拱了拱手道:“今日对不住大家,技不如人,输了媳妇,还得滚蛋。有空请大家喝酒陪罪。愿赌服输,请各位以后支持新管事。” 女子眉眼飞扬,高声道:“承让承让,慧娘只是取巧而已。今后,大家请多多支持,谢谢!” 诸葛懿晃了晃手里赢的银票,笑道:“今日真是精彩至极。两位管事,都是有大本事的。\" 继而又道:“多谢慧管事,让我挣了个盆满钵满。” 慧娘朝诸葛懿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望诸葛公子以后多多捧场。” 他们这就应筹上了。 “慧娘拜见东家。”慧娘走到许南兮面前,行了个礼道。 “哦?为何会认为我是东家?”许南兮好奇问道。 “我懂唇语。”慧娘道。 “是个有本事的。为何来这当管事?你并不缺银子。”许南兮疑惑道。 “我只是想找个避身所而已。”慧娘坦然道。 许南兮道:“那你可知,我这人最是害怕麻烦。” 许南兮与宋迟对视一眼。 宋迟轻轻点了点头。 “我给你挣银子,你护佑我,难道也不同意吗?”慧娘茫然道。 “可以,你能挣多少银子?”宋迟插话道。 \"总之比小六管事多。\"慧娘也不太确定。 许南兮道:“好吧!你留下吧!以后这个赌坊全权归你管。利润的一成归你。若是管不好,你也滚蛋。” “当真?”慧娘很是意外,没想到东家这么大方。 许南兮颔首道:“当真。” “那慧娘先谢过东家。”慧娘笑道。 这时,小六子微笑着上来。 “大哥,我没地方去了,你收留我呗!”小六子讪笑道。 “你愈发出息了,媳妇没了,还得滚蛋。”宋迟瞥了他一眼,道。 小六子双手一摊,道:“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六管事是在谦让我,别人不知道,我慧娘心里门儿清。在此谢过。”慧娘道。 “行了。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你?!说吧!想去哪里?”宋迟问道。 “大哥,我想跟你去战场建功立业,不想守在这里了。” 宋迟瞟了许南兮一眼,无奈摊了摊。 不是他不愿意,是小六子已志不在此。 许南兮苦笑道:“原还想让你来给我当总管事,慧娘管赌坊,你却另谋高就。” 闻言,慧娘眼眸骤缩。 这是机密。 会不会嗝屁? 慧娘正欲告辞。 许南兮开口道:“慧娘慢着,我有事同你商量。” 她指着对面男人道:“这是我夫君宋迟宋将军。” 竟然都猜出来,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不如坦诚相告。 “宋将军。”慧娘冲着宋迟拱了拱手。 宋迟颔首以示回礼,又同小六子道:“好!职位,想好去哪里了吗?” 小六子茫然。 宋迟见状,道:“等我正式述职再讨论吧!现在讲这些都为时尚早。” 小六子点了点头。 见他们已商讨完,许南兮问慧娘,道:“你可否有兴趣做我的总管事?” 慧娘半开玩笑道:“东家,你就这么放心我?你也不怕我败光你的产业?” 许南兮苦笑道:“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刚从我继母手里把这些收回来。可能都已被败得差不多。” 闻言,慧娘乐了,道: “好吧!既然败得差不多,也就不在乎败光了。” 败得差不多估摸着离败光也差不多了。 也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 “当然,这些也不会让你白做,总利润的一成,作为你的报酬。”许南兮道。 继而又道:“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不行,我会另请高明。” 一成的利润,那也是相当不错了。 东家出手真是阔绰。 慧娘爽快答道:“明白。” 现在全权交给慧娘,也是存着赌一把的心态。 刚成亲,做人媳妇,三天两头往外跑,宋迟没有意见想法,但是祖母婆母就难说了。 自个儿手下那些丫鬟嬷嬷,内宅琐事是把好手。 但是论经商,可能与她一样,十窍通九窍,最后剩下一窍不通。 专业的事只能让专人去做,她只能坐等收钱。 现在有人毛遂自荐,那就物尽其用。 总比她这半桶水强。 打定主意,许南兮笑着道:“见你说话行事是个爽利的,希望早日见成效。” 此时,宋迟插话道:“小六子,你先帮着慧娘管理这些铺子,待走上正轨,再来寻我。” 妻子处境,他大抵清楚。 无人可用。 小六子一脸不情愿,道:“大哥,不是吧?若是一直处理不好,那我就回不去了吗?” 闻言,慧娘狠狠瞪了他一眼。 赤裸裸的质疑。 也太小看她了。 “给你两个选择,或是找个可靠的人来替,亦或是你自己来。你选择。”宋迟道。 小六子心道,选择个屁,我两者都不想选 。 第37章 两美争宠 齐王府。 许云惜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喜鹊低声抱怨:“秋娘也真是太过分了,明明是王妃约的人,却被秋娘摘了桃子。” 许云惜眼眶有些红意道:“喜鹊,不可胡说。殿下去哪里,干什么,随殿下的心意,我们做好自个儿就行。” 她执着地等在雨中。 并非伤感。 等在这里,一是她想等来萧彻的内疚,怜惜;再者她确实在屋内待得烦闷。 上辈子,她比现在更加寸步难移。 宋迟压根对她置之不理,她早练就强大的心理。 既然那个贱人惯会用这种伎俩,她就用贱人之法打败贱人。 岂不是快哉?! 萧彻牵着秋娘的手,两人缓缓步入室内。 秋娘猛地扑进萧彻的怀里,竟是嘤嘤哭了起来,小手轻捶着萧彻的胸口,“殿下好狠的心,刚成亲,我这旧人就被打入冷宫,搁置脑后,日日与姐姐腻在一起......” 萧彻心里愧疚。 这几日确实忽视了秋娘。 “秋娘莫哭了,你哭得本王心都碎了。\" 萧彻抚着那愈发瘦弱地后背,怜惜道:“王妃哪能与你比,你于我有恩,有少时情谊,我哪会忘记你。日后我定百忙之中,抽空也来看你,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莫让我担心。” 闻言,秋娘那红红的眼睛,有了些许笑意。 她抵起脚尖,吻向眼前人,嘴里喃喃着:“殿下是我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应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喜欢上别人。” “好好好,我是秋娘的,我只喜欢秋娘一人。”看着怀里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女人,萧彻的心都要化了。 “你说的,你是我的,我现在给你盖个章。”秋娘用力咬了一下萧彻的唇角。 “啊......痛,你还真咬?!”萧彻看着这个占有欲十足的女人。 秋娘太爱他,所以不愿他有别的女人吧。 萧彻把秋娘又搂紧了几分。 忽然想起,许云惜还被他丢在雨中,心思有几分游移不定。 “秋娘,我......”萧彻话还没说完,就被秋娘那嫣红欲滴的唇堵住。 秋娘的眼泪又滴了下来,道:“殿下,我什么也不想听,我想你,我想你了,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殿下,您不要留臣妾一人,臣妾害怕啊!” 语气哀哀凄凄,令人怜惜。 说罢,就解开了萧彻的腰带,胡乱扯掉萧彻身上的衣裳,把萧彻往床上推去。 萧彻猛地呆愣住。。。 以前的秋娘都是柔意绵绵,何时变得这么勇猛? 难道是有竞争,才会有改变? 对于这样的改变,萧彻也是兴趣渐浓。 他倒是要看看,秋娘接下来会怎么做。 “殿下今日若是累了,就由秋娘代劳,殿下只顾享受即可。”秋娘抛开平常的拘谨,大胆道。 萧彻就像一条死鱼,等着秋娘临幸。 又哪还记得起雨中的许云惜,正在等他。 秋娘俯下身子,让自个儿紧贴其上。 先是吻了吻萧彻的嘴唇,见他没反应。 又一路向下,吻向那凸起的喉结,终于瞧见那喉结上下滚动。于是轻轻咬了一口。 萧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还是控制住翻身而起,把她压于身下的冲动,任她为所欲为。 秋娘发上的长长水晶珠串,随着她的一低头,在萧彻的身上一扫而过,冰冰的,凉凉的。 但是他既已应承由秋娘作主,那就只得让她作主到底。 萧彻面上含着梦幻般的笑容,眼眸紧盯着头上的珠串。 他的所有注意力似乎都被那发上抖动的珠串吸引过去。 秋娘软弱无力,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中气不足道:“殿下,臣妾实在不行了……” 萧彻轻笑出声。 这也太不中用了些。 “以后秋娘还需多锻炼才是。”萧彻笑道。 “秋娘今日真是辛苦了。现在本王就来替你。”说罢,萧彻翻身而起。 头上的珠串又动荡起来,只是不似先前那么软弱无力。 秋娘眉尖紧拢,颇为担心。 萧彻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道:“秋娘莫担心,若是碎了,本王再送你新的就是。” 秋娘皓白的手腕,搂住那正在努力的男人。 “那殿下说话要算数。”秋娘凑到他的耳边,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萧彻一顿,邪魅一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珠串犹如荡秋千一般。 忽然,室内一静。 珠串不堪重负,从发髻当中,滑落下来。 萧彻轻笑出声。 秋娘不知殿下为何忽然轻笑出声,只是这声音还真是撩人,笑得秋娘身子都酥软半边。 这些珠串,竟自个儿缴械投降了。 他本想让它今日在此报销了。 他把它捡起,再插于发间,但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顺手丢到矮榻上。 又滑落在地。 摔成几段。 没有那碍事的玩意分神,萧彻也很快完事。 萧彻搂了秋娘片刻,一直心绪不宁。 秋娘累得闭眼睡了过去,萧彻赶紧穿好衣裳,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秋娘倏然睁开眼睛,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萧彻疾步来到了菊园,见许云惜还在那里等着,一抹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心痛有之,内疚有之。 他也理不清。 “这凄风冷雨的,王妃为何不早点回去?”萧彻把许云惜的身子揽入怀中。 许云惜倾慕地望着齐王。 萧彻那受伤的唇角,以及那还留着牙印的耳垂,无不彰显,刚才萧彻有多激烈。 许云惜一阵心痛,眼泪唰地流了下来,道:“殿下叫我等你,臣妾哪敢不从。” 闻言,萧彻一阵内疚,道:“莫哭了,是我不对,下次若是再碰上这种事,你就自顾回去休息,别再这样等了。” 美人多了,确实心累。 幸好只有两个。 萧彻把许云惜那娇嫩的双手揣在怀里,那手冰冷一片,隔着几层厚厚的衣裳,那冷气都可透进来。 “以后莫等了,你身体娇弱,受不得冻。万一受寒了,又得难受。”萧彻温意哄着。 许云惜展颜一笑,仿佛拨开乌云见艳阳,闪花了萧彻的眼。 萧彻情不自禁地吻向那明艳的笑脸。 四周丫鬟侍卫赶紧垂下头。 非理勿视。 许云惜见状连忙拦住,娇嗔道:“殿下也真是的,光天化日之下......” 萧彻轻笑出声,道:“光天化日怎么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云惜柔声劝道:“殿下以后是要登临高位之人,还是注意些为好。若是在屋内,殿下想怎么样,都由得殿下。” 这话,萧彻爱听。 他也听得满心欢喜。 第38章 外家回门 几人商议妥事情,宋迟领着许南兮及侄子侄女,又来到了另一家酒楼。 天色太晚,晚膳时辰早已错过。 安哥儿还沉浸在刚才骰子比赛当中,一直嘀咕道:“小六叔怎么就败了呢?明明小六叔那么厉害。” 平哥儿道:“应是小六叔不想干了,故意败给了慧娘。” 他也是从三叔三婶的只言片语中,悟出来的。 其实大人们说话太深奥,他也似懂非懂。 琳姐儿附和:“小六叔想跟着三叔干,不想做生意了。” “不过,小六叔和慧娘都好厉害啊,不知他们是否愿意教我?” “想学?”宋迟望着他们道。 三个小人都连连点头。 “没门。腿都打断你们的。”宋迟冷冷道。 琳姐儿不满道:“三婶,你也不管管三叔,他太霸道了。” 许南兮轻笑出声,道:“我管不了啊。我若是跟着学,也会被打断腿。” 三人吓得脸色惨白。 翌日一大早。 许南兮清醒时,身旁的宋迟早已不见人影。 她摸了摸身旁的被子,一片冰凉,估摸着早就起床了。 她睡得那么沉? 琥珀正端水进来给她洗漱。 “将军呢?”许南兮伸了伸懒腰。 琥珀拧着帕子,道:“在练武场呢。” 这人还真是精力十足。 “琉璃呢?去提醒一下将军,今日别忘了要去镇国公府。”许南兮吩咐道。 “不用去了,我回来了。”宋迟浑身是汗,大步走了进来。 琥珀又赶紧去准备热水给宋迟清洗。 一通忙乱。 今日,要去镇国府,许南兮盛妆打扮。 外穿了一件狐裘披风,露出底下小截暗花缎绣蝶舞纹石榴裙,头戴镂金镶红宝飞凤衔珠步摇。 优雅而端庄。 衬得整个人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明艳夺目。 当许南兮从房内缓缓而出时,宋迟眼眸瞬间发亮。 一直都知道自家夫人长得好看,否则也不会让他心心念念许多年。 但是今日更是仙姿玉貌,不染尘埃,让旁人都自惭形秽。 他眼眸闪烁了几下。 见宋迟还在呆愣,许南兮轻笑出声,唤道:“夫君,出发了。” 宋迟恍然回神,攥紧她的手,道:“恨不得把你藏于屋内,不让外人窥见。” 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许南兮歪着头,斜睨了他一眼,这还是战场上那个杀伐果断,杀人如麻的铁血将军? 莫不是被人换了芯子? 许南兮嘟着嘴,嘟喃道:“将军还真是霸道,自私。” 宋迟不予理会,把人搀扶上马车。 径直骑着马跟在车旁。 两人这才向镇国公府而去。 听门房小厮来报,许南兮新婚夫妻来访。 马氏董氏接到信,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匆匆迎了出来。 宋迟小心翼翼地扶着妻子,下了马车。 马氏董氏见了,相视一笑,是个疼媳妇的,对宋迟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两人站定,分别同两位舅母见礼。 瞧见宋南兮的脖颈上隐隐约约显现红痕,两位舅母相视一笑,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马氏笑道:“气色不错,看来宋将军待你不错。” 董氏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宋将军定是没少疼你。” 这叫许南兮如何回答? 只能羞涩地笑了笑。 一行人相携着往外祖母的院子而去。 外祖母的颐安苑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 大家都想见见许南兮换的新姑爷宋迟。众人还回忆着宋迟年少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知在沙场历练了几年,有何变化,应是更出色了几分吧。 “来了,来了,祖母,南兮妹妹来了。”二表哥沈愈大嗓门喊得内外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见宋迟走上前来,沈愈举起拳头,在他胸前擂了一拳,道:“天意啊!我表妹竟是嫁给你小子。你给我好好待她。但凡我听到你对她不好,我定不饶你。” 大表哥沈超拉开鲁莽的沈愈,道:“去去去,宋将军第一次来咱家作客,就不饶他。你打得过谁啊。” 话风一转,道:“他若是对南兮妹妹不好,自有我这个大表哥替她出头,替她收拾宋将军。” 沈飞扬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大声嚷嚷,道:“收拾宋将军,加我一个。” 宋迟轻蔑一笑道:“都是手下败将,谁收拾谁呢?” 沈飞扬挥了挥拳,自我鼓起道:“我就不相信,我们几兄弟,竟还打不过你一个。” 宋迟很想说,你一屋子人都打不过我一个。 但是现在在人家家里做客。 做人不可太嚣张。 想起年少时,被宋迟狠狠打趴下,沈愈讪讪笑了笑。 沈超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众人哄堂大笑。 许南兮疑惑地看着他们,他们何时打过架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宋迟斜睨了她一眼,心想,你还知道啥?都不知你那时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看着他那幽怨的眼神,许南兮挠了挠他的手心。 宋迟怕被人发现,隔着袖子,立刻抓住那只作乱的指尖。 殊不知,两人的小动作,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暴露无遗。 众人一窝蜂的进了老太太的颐安堂。 镇国公沈啸天高坐于上首,旁边坐着镇国公夫人秦氏,也就是许南兮的外祖母。两边依次坐着大舅舅沈靖和小舅舅沈黎。 两人依此向各位亲戚行礼。 礼毕,沈啸天带着沈家一众男子连同宋迟去了书房。 许南兮留在颐安堂同女眷说话。 “过来,让外祖母看看。”秦氏对着许南兮招了招手。 许南兮抿嘴一笑走上前来,柔声问:“外祖母最近身子骨可还爽利?囡囡都好久没见着您了。都想死您了。” 说罢,抱着秦氏的腰身,似小狗一般,在秦氏怀里蹭了又蹭。 秦氏轻轻拍了拍怀里的许南兮,和蔼道:“跟外祖母说说,那宋将军待你可好?” \"祖母,能不好吗?宋将军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南兮姐姐身上了。\"表妹沈枕月开口调侃道。 众人哄堂大笑。 “宋将军被叫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呢?都舍不得分开一秒。”外祖母的贴身陈嬷嬷开口凑着热闹。 众人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许南兮臊得满脸红霞,恨不得地上有道缝,可以钻进去。 第39章 香饽饽宋 众人笑过。 外祖母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取笑南兮了,她刚成亲,脸皮薄,哪经得住你们这些人的打趣。” 随即又道:“南兮,你走上前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许南兮上前两步,俏声道:“外祖母,南兮是不是更好看了些?” 秦氏仔细打量着,见许南兮面色红润,神情愉悦,身上若有若无一股女人的媚色,脖颈上露出未遮住斑驳红痕。 看来宋将军待南兮极好。 南兮自个儿也是极满意这门亲事。 只要外孙女过得开心,地位低一点又何妨? 更何况宋将军自个儿能力出众,迟早有出头之日,外孙女跟着他,日子早晚过得比谁家都好。 以前那个齐王,虽是皇亲贵胄,但是眼高于顶,对南兮并不放在心上。 定亲几年,除了逢年过节的节礼,竟是连一件礼物都不曾送过,有什么好的? 若不是圣旨赐婚,她早就退了那门婚事。 秦氏看着这个外孙女,点了点她的额角,道:“我家南兮长得这般国色天香,准是把宋将军迷得神魂颠倒。 看着这个同自己女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孙女,秦氏不由悲从中来,道:“若是你娘还在,看到你现今这样,不知该有多欢喜。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给你娘找了那么个东西......” 秦氏又絮絮叨叨,重复着那套说词。 “娘,今日是南兮带着新姑爷第一回上门,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小姑在天上瞧着,也会欢喜不已。”大舅母马氏在旁劝解道。 秦氏连忙拿丝帕擦去眼角泪痕,道:“对,对,对。我们今日都要高高兴兴的,不提那些伤心事。” 又转头去问许南兮,道:“你家那个婆母和祖母对你可好?” 众人都看着她。 许南兮羞涩道:“婆母和祖母对我都好得没话说。” 这一点也出乎许南兮意料。 大家都说婆媳乃天敌。 成亲之后,给媳妇立规矩,暗地里使绊子,那是层出不穷。 在她这里,都是不存在的。 马氏高深莫测笑道:“南兮,是个有福分的。这次掉进了福窝里去了。” “是啊,掉进福窝里了。”董氏插嘴,笑道:“当年宋将军不肯成亲,谁家闺女都不同意。他娘张氏急得口里冒泡。还曾放话,只要是个女的,瘸的瞎的都不紧要,只要宋将军松口,她都愿意抬进府。” 竟还有这回事? 大家伙听得津津有味。 董氏抿了一口茶,继续道:“现在给他家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她都不知烧了多少柱高香。又哪里会苛待?都恨不得把南兮供起来。” 众人羡慕的眼神齐刷刷地落在许南兮身上。 “表姐,你也太好命了。我蹭蹭你的好运。”表妹沈枕月抱着许南兮的腰,伏在许南兮丰满胸口搞怪。 满座皆笑。 “别说你羡慕,京城几家不羡慕南兮?”秦氏又开口道:“不怕你们笑话,我也曾去了宋将军府上探过口风,想将枕月嫁过去。可惜宋将军看不上枕月。如今却还是做了我们家姑爷。” 竟还有这回事? 董氏也想将枕月嫁给宋迟? 什么时候的事? 那段时间她在干嘛?莫不是昏迷不醒? 许南兮不禁揉了揉额头。 秦氏又抿了口茶,道:“最后宋将军松了口,竟是同意了许府二小姐。令人大跌眼镜。听说宋将军订亲那日,许多闺阁女子都哭得心都碎了。” “外人都传言,宋将军为许二小姐美色所惑,见色起意,情根深重。终是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 秦氏还配合着叹了口气。 大舅母马氏点头附和道:“那时的宋将军啊,是许多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若不是南兮被皇上赐婚,我都想为南兮去宋府碰碰运气。” 现在她都还晕乎着,这么大的馅饼怎么就砸到她们家南兮头上了。 大舅母自个儿没女儿,只得了大表哥沈超和二表哥沈愈。 她一向把许南兮当自个儿女儿对待,对她很是亲厚,什么都为她着想。 许南兮也很依赖这个大舅母马氏。 她拍了拍许南兮的手背道:“你啊,赶紧生多几个孩子,让那些人断了念想。” 许南兮没想到宋迟竟是这样一个香饽饽。 还喷香喷香的。 人人争抢而食之。 这样说,还真是她的好运了。 这块香饽饽被她稀里糊涂扒拉到了口中,吃干抹净。 马氏继续着宋迟的故事,笑着道:“那时候的宋将军啊,鲜衣怒马少年郎,别说闺阁女子,就是我这半老徐娘,看着他都垂涎三尺,恨不得金屋藏娇。” 秦氏点了点马氏额角,乐呵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尽说些胡话。” “娘,你还别说,我若是年轻十岁,我也非他不嫁了。”董氏调侃道。 众人狂笑。 秦氏也被逗乐了,指着他们道:“你们一个个都不要脸了。跟外甥女抢夫君了。” 哪里还有一点失女悲伤? 董氏环顾四周,问道:“你们可记得景和八年那场马球赛?南兮你可还记得?” 许南兮闻言,愕然。 这还和自己有关? 见许南兮茫然,马氏感叹一句:“真是傻人有傻福。” 秦氏也摸了摸南兮的发髻,笑道:“我们南兮是个有福。” 见许南兮这般模样,董氏哭笑不得,道:“南兮,当时你同宋迟一场马球赛,都哄动了整个上京城,让整个上京闺阁女子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你刚好被赐婚齐王,你都成了整个上京少女们的天敌,你竟忘得精光?” 许南兮羞赧地摸了摸鼻子,极为不好意思,笑道:“我还真不记得这些了。” 董氏恍然大悟,道:“也难怪你大舅母说你傻人有傻福。” 沈枕月有些等不及,摇晃她娘的胳膊,急切道:“娘,您就同我们讲讲呗。” “你啊,还是这么猴急,哪有你南兮表姐一丝稳重。所以这福气也是落不到你的头上。”董氏戳着沈枕月的额角,笑道。 \"是是是,我没有表姐福气。不过,您快同我们讲讲表姐的辉煌历史。\"沈枕月可不怕她家老娘,还是催促道。 董氏老神在在,像一个说书的人,讲着过去的故事。 那个故事,还是关于许南兮的故事。 第40章 傻人傻福 董氏不顾女儿的催促,依然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道:“晋元八年,南兮也才十二岁。那日是长宁长公主举办的马球会。南兮的马球服,还是我亲自挑选的呢。艳红艳红的,骑着一匹白马。青葱岁月,娇嫩欲滴。” 许南兮满头黑线,说宋迟的故事,怎么说到她的头上了? 董氏似乎读懂许南兮心中所想。 轻笑出声,道:“南兮,别急,还真同你有关。” 她哪只眼睛看见她急了? 董氏又讲述,\"宋迟十六七岁,身着一套纯白织金的马球服,身姿挺拔,面容干净清隽,气质出众,十分惹眼。又刚得武状元,在整个上京那是炙手可热。\" 董氏似乎陷于回忆当中,久久不见动静。 静寂一室。 大家侧耳倾听她接下来的故事。 “那时候,他不愿同别人做队友,偏偏选了南兮这个小丫头片子。现在想来,或许他那时,真正情根深种的,是对你表姐许南兮。” 闻言,大家若有所思,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许南兮。 许南兮赶紧举手交待,道:“大家别看我,我真不知道这回事。” 马氏笑道:“所以说你是傻人有傻福。” 大家又是捧腹大笑。 大舅母,你还不如直接说她傻得了。 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她是真不知啊。 董氏被她们笑得回过神来,道:“那个时候的南兮,就是傻丫头一个,尚未开窍。宋迟邀约,她欣然答应。在场上英姿飒爽,每进一个球,都又蹦又跳,笑得那个欢畅,像朵盛开的向阳花。” 她歇了一会,又道:“宋迟同她配合默契,全场没人是他俩的对手。两人把那些老老少少全都打得落花流水。咱家的老爷和少爷们,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那个时候,他们俩个真是风光无限。” 随即,她又道:“南兮那时太小,无人联系到她身上,谁会想到,成熟稳重的宋迟,会喜欢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我也是刚才才领会到的。” “哇!表姐夫还是一个情种。竟是默默喜欢了表姐那么多年。表姐,你捡到宝了。”沈枕月夸张道。 许南兮羞得满脸通红,道:“你们别乱说啊,我以前可是有婚约的。他若是真喜欢我,为何不来提亲呢?” 沈枕月面露疑惑,顺口而出:“哦!表姐夫为何不来提亲?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个问题,只有正在下棋的宋迟才能回答。 众人唏嘘不已。 ...... 镇国公府书房内。 镇国公爷沈啸天刚一踏进书房,就往那摆放棋盘的桌前一坐。 “宋将军,来,同老夫下一盘。”镇国公爷邀请道。 “外祖父叫我迟哥儿吧。再叫宋将军,真是折煞我了。若是让南兮听见,回府又得说教我半天。”宋迟道。 是个怕婆娘的。 这样看,南兮倒是没嫁错人。 “好,我就同你祖父一般,叫你迟哥儿。”沈啸天高兴应承道。 “来,我们爷俩下一盘。”沈啸天道。 宋迟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外祖父,孙儿棋艺不精,还请您多多指教。” 宋迟打蛇随棍上。 外祖父叫得亲热。 沈啸天淡淡一笑道:“迟哥儿何必自谦,我可听骠骑将军说了,你棋艺高超,善于变化,布局最是严谨。” 骠骑将军是镇守西北的主帅,威震四方,能得他一句夸赞,那棋艺可是相当了得。 不容他再辩,沈萧天把白子直接推到他的面前,径直就摆弄起来。 其他几人,也各自顺手拖了几把椅子,静坐一旁,高手过招,不容错过。 沈啸天率先落黑子,点在了棋盘的星位上,然后随后问道:“这次回京述职,打算从哪做起?” 宋迟手执白子,不假思索,就落下一子,回道:“外祖父,您可听说圣上要架空五军都督府?” 沈啸天神色未变,只淡淡答了一句:“只隐约听过,你可知为何?” 宋迟直接了当答道:“兵权。” 沈啸天未说话,笑意却更深了。 宋迟见他不辩驳,又继续道:\"五军都督府独揽统兵和调兵权。圣上不能直接掌控军权,故才提任李尚书,旨在整合调兵权。\" 沈啸天一怔,抬眸问道:“你为何只提调兵权?” “因为他不敢接统兵权。”宋迟一边落子,一边道:“圣上撤销五军都督府,却迟迟不将统兵权下放,孙儿以为,他不敢接。” “圣上现在重用内阁,让内阁主导军事决策。圣上如此做法,李尚书不会看不出。所以他必会在年底前交出兵权,为自己留好退路。”宋迟补充道。 沈啸天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这般年纪,竟是有如此眼界,着实不易。 “你想做什么?” 沈迟缓缓道:“听说我岳父许尚书和兵部李尚书,已一同上书,一是建议圣上亲自阅兵,整肃军队;再一个就是在要冲之地,增设按察司,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兵马,钱粮和屯田,查处军队内部贪腐。” 沈啸天抬眸盯着他,沉声道:“那你可知,断人财路,如弑人父母,你会惹祸上身。” 宋迟垂眸,又落了一子,将镇国公爷的精心布局的两个黑子与其它黑子之间的联络完全切开,偌大的右下角俨然全是他的地盘。 随后,他抬头,道:“外祖父,圣上架空五军都督府,收回兵权,就说明了他想整理军务,为下一任君主留下铁桶般的江山。眼下的局势,只有敢做善为,才能立下不世之功。” 好一个敢做善为! 沈啸天陷入沉思。 等他回过神,原来空旷的棋盘,又是已经摆满了棋子。 他的黑子虽然四处都有,却是子与子之间,总有白子镇守,让他们始终无法相连。 大家放眼望去。 只见棋盘之上,白子已是不知不觉间,形成三条巨龙,将黑子冲得七零八落。 沈啸天放下手中的黑子,认真问道:“你回我实话,你可支持哪位皇子?” 宋迟蓦地想起许南兮的那几个梦来。 正是那几个梦,将她吓得钻进他的花轿。 宋迟坦然道:“南兮之所以会嫁给我,是因南兮曾梦见齐王萧彻屠了镇国公府,也打过她,她后来也梦见萧彻屠了我宋氏一族。虽说梦不可信,但是不得不防。” 随即他又道:\"之后我也同萧彻打过几次交道,想必您也听说了。我认为此人人品不足为君。我们做武将的,只忠圣上,听命于圣上。不参与任何党羽之争。望外祖父仔细思量。\" “哦,竟还有这等事?南兮为何从未同我说过?”沈啸天诧异道。 其实他也想去问许南兮,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换亲,宋迟这就为他解惑了。 宋迟脸色微黯,笑道:“这些噩梦吓得南兮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但是他还是要感谢这些噩梦,才让他娶到心悦的女人。 要不然,这一辈子,得与这女人错过了。 第41章 一个总行 闻言,沈啸天大骇。 “哭得撕心裂肺?”沈啸天心如刀绞。 该是怎样悲伤,他的南兮才会哭成这样? 沈家老少爷们齐齐蹙紧眉头。 虽说怪力乱神不可信。 事关全族安危。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去吧,让南兮带你去逛逛镇国公府。”沈啸天吩咐道。 宋迟起身,又对镇国公恭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沈啸天低头,目光落在棋盘上,黑子散乱如沙。 他不禁低叹一声道:“是我老了,做事老是瞻前顾后。宋迟说得对,敢做善为,才可立不世之功。我们镇国公府一向四平八稳,却少了一个敢于破局之人。让他去闯荡,或许是好事。” 沈靖沈黎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宋迟这是入了老公爷的眼。 “祖父,萧彻真敢屠我全族么?”沈愈急切问道。 沈飞扬嚣张道:“他敢!我们镇国公府对圣上不生二心,他齐王凭什么屠我全族?他若是丧尽天良,我反了他的天下。” “飞扬,闭嘴!”镇国公冷瞥着他道:“不可胡说八道。小心招来灭顶之灾。” 沈愈也附和道:“祖父,我早看萧彻不顺眼了,若不是碍于南兮妹妹的情面,哪容得他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沈超道:“祖父,我沈家要早做预防,以防万一。” 萧彻真不是个东西。 “齐王现在与我沈家毫无干系。囡囡嫁的是宋迟,而不再是他萧彻。不喜欢他,以后少同他打交道就是。”沈啸天淡淡道。 就差将萧彻列入禁止往来对象。 沈靖扫视身旁三个忿忿不平的小子,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以后见到他,绕道走。” 惹不起,躲得起。 三人听劝。 纷纷点头。 看着三个平庸的孙辈,沈啸天摇了摇头,略有些失望。 幸好还有宋迟。 女婿也算半个儿。 沈家总算后继有人 许南兮从五岁起,十几年来一直养在沈家。沈家老少爷们,早就觉得许南兮就是沈家女儿。 “宋迟并非池中物,你们以后跟着他干,定可保得我们沈家安全无虞。”沈啸天叮嘱道。 上天待沈家不薄,凭空送来一个好女婿。 众人大声应是。 一句话,奠定了宋迟在沈家地位。 此时,许南兮刚行至门口,见到宋迟往外走,好奇问道:“你们不是在下棋吗?怎么这么快?” 宋迟牵起她的手道:“已下完了,正要去找你。” 对于牵手,许南兮早已习以为常。 琥珀和琉璃乖觉地垂着头。 “哦。”许南兮漫不经心应道,又转头问宋迟:“我们现在干嘛?” “你之前住的院落可还在?要不过去歇一会?”宋迟提议道。 许南兮颔首道:“应是还在的。外祖母说,给我永远留着,有空过镇国公府,也可小住一晚。” 镇国公府现在是大舅母管家,大舅母来自江南。 所以整个府邸既有江南的亭台楼阁,粉墙黛瓦,又有武将的粗犷。 层层叠叠的楼阁掩映在一片葱葱郁郁当中。 两人来到玲珑阁前。 玲珑阁几个字龙飞凤舞。 宋迟见玲珑阁,忍不住发笑。 “将军,为何笑?”许南兮疑惑问道。 宋迟笑得更大声,道:“玲珑阁名不副实,应改为迷糊阁才是。” 他喜欢她那么久,她都没发现。 整日迷迷糊糊。 哪里玲珑? 许南兮斜睨了他一眼,道:“何必这么隐晦曲折,干脆点,直接改为“笨蛋阁”。” 又一个骂她傻的。 她有自知之明,她不聪明伶俐,但也不至于他们说的这般痴傻蠢笨。 她气得两颊鼓鼓。 宋迟把她往怀里一揽,笑道:“我就喜欢你这傻劲,怎么办?” 许南兮用力给他跺了一脚,扒拉开他的双手,气哼哼,道:“哼,以为我好脾气,一个个骂我傻。” 真以为泥人没有脾气吗? 宋迟抱着脚,直呼痛,“哎呦,哎呦……许南兮,你谋杀亲夫呢!” “谁叫你骂我傻!活该!”许南兮傲娇地转过身,走进院里。 玲珑阁摆设同未出阁时一模一样,高贵典雅而又透着奢华。 房内物什一尘不染。 可见有丫鬟嬷嬷经常擦拭。 宋迟也紧接着跟了进来。 他环顾一圈,笑道:“你外祖家对你还真是好极。” “我在外祖家呆了十多年,这里比许府更像我的家。” 许南兮转而抓着宋迟袖口道:“我不想他们遭遇不测。夫君你帮帮我,可好?” 语气里略有些哽咽。 宋迟眼神闪了闪,邪魅一笑道:“那要看你有多大的诚心?!” “诚心?” 许南兮不解。 宋迟一直看着她笑。 她明白了。 就是要她献身呗。 明说啊?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已是滚瓜烂熟了。 她踮起脚尖,“吧唧”亲在他的脸上,歪着头,笑问:“够不够诚心?” 宋迟摇了摇头,不说话。 不够。 那再来! 抱着他的脖颈,又是“吧唧”亲在他的脸上,问道:“够了吗?” 宋迟挑了挑眉,讥诮道:“这个,就想让我替你卖命?” 还不够? 还真是难办。 “那我倒底该如何?你说,只要不违法违规,我必定照做就是。”许南兮道。 宋迟凑到她耳朵道:“这可是你说的?” “嗯。”许南兮颔首道:“我说的。” 求人办事,总是要付出代价。 更何况是沈家全族。 “那你给我生三五个儿子,我定保你沈家无忧,如何?”宋迟商量道。 这下,许南兮还真愁了。 要儿子。 还要三五个。 以为母鸡下蛋,想下就下呢。 若是种子不好,土地再肥沃,也是没收获的。 她眼眸上下打量着宋迟,愁眉苦脸道:“将军,生孩子哪那么容易,想生就能生啊!” 宋迟愕然。 很难吗? 他娘可就生了三个。 许南兮随即又道:“我娘一辈子也只得我一个,我爹倒是有两块肥田,也只得三个。” 她指着他,嘴里直抱怨道:“现在你倒好,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三五个。你以为我不想生,若是能生,十个八个我也愿意。” 宋迟眸光闪了又闪,讪笑道:“那一个总行吧?” 一个应是没问题。 许南兮欣然同意。 “回去我们就努力。一个总是行的。”许南兮信心满满。 宋迟颔首,眼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还不承认傻? 若不是嫁与他,被人欺负的骨头渣子都不带剩的。 第42章 难兄难弟 饭毕,许南兮依依不舍辞别镇国公府众人,跟着宋迟回府。 心情有些低落。 宋迟被沈家老少爷们,劝着饮了几杯酒,一身酒气。 于是决定骑马,吹吹冷风,散散酒气。 许南兮这会儿困得撑不住,眼皮直打架。 一上马车,就小鸡啄米似的闭上眼睛。 后脑勺时不时撞一下马车后背,也不自知。 琥珀赶紧把许南兮按在怀里,让她倚着自个儿肩膀入睡。 宋迟本是骑着马,寸步不离跟随在马车旁。 似乎听到脑袋被撞的声响,他长手一伸,撩开帘子,见到妻子乖巧地窝在琥珀的胸口。 宋迟翻身一跃就到了马车之上。 琥珀正欲打招呼。 宋迟轻嘘一声,“别吵醒夫人。” 琥珀只得让夫人轻趴在车椅上,跟着琉璃下了马车。 许南兮毫无所觉,乖乖巧巧像只小猫,趴在椅上,睡得天昏地暗。 宋迟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她小巧挺俏的鼻子,低声道:“是不是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似乎梦到什么好吃的,那嫣红的小嘴滋滋有味的咂吧咂吧着。 他忍不住吻住那诱人的小嘴。 宋迟闻着妻子身上那馨香的气息,喝了酒的身子,燥热不堪,不知不觉,手就伸进了衣襟。 许南兮呼吸不畅。 她迷糊着推开那作乱的脸,嘟囔着:“宋迟,你真混蛋。每次梦中,你都弄得我难受。还想我给你生三五个孩子。我若是生不出,一定是你不行。我梦中,你成亲那么多年,可一个子嗣都没有。” 他不行? 他哂笑一声。 被人质疑不行。 这人还是他的妻子。 他正要用事实证明谁不行。 她顿了一下,又道:“我死前可是怀了萧彻的孩子,你那多年不曾有孕的夫人许云惜,妒忌我的孩儿,把我捅死了。唉,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俩的。” 宋迟眼眸闪了闪 。 又是梦中梦见的? 还怀了萧彻的孩儿?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 萧彻休想再碰他的囡囡一根指头。 经过这一闹腾,萧彻心中那点旖旎,也消失殆尽。 只是静静揽着妻子,陷入沉思。 这时凌峰在外面禀报,“将军,萧世子拦在马车外,请您下去说话。” “不去。夫人睡着了,别吵着她。他若是再拦,打开就是,无需禀报。”宋迟压低声音道。 外面萧煜也听得清清楚楚,气得直跳脚,大声嚷嚷:“宋老三,你娶媳妇了不起。你若是不下来,我就告诉嫂子,你曾爬在墙头,偷看她表妹沐浴。” 宋迟闻言,眉心重重跳了几下。 为了逼他下去,竟是开始胡言乱语。 他又何曾干过那种龌龊之事。 凌峰凌云众侍卫闻言,面面相觑,好奇不已,他们将军竟也干过种英勇事迹? 许南兮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睁开惺忪朦胧的眼睛道:“夫君,外面怎么这么吵?” “没事,囡囡继续睡。”宋迟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颈,活像拍一只小猪似的。 许南兮转背又是呼呼大睡,丝毫不受影响。 还真像一只猪。 这样也能睡得着。 宋迟轻笑出声。 “嫂子,嫂子,我是萧煜......”萧煜又在外面大声呼唤,誓不把宋迟叫出去,不罢手。 琥珀钻了进来,道:“将军还是去会会萧世子吧。这样吵得夫人也不安生。” “嗯。”宋迟应着,又叮嘱道:“你过来护着点夫人,不要让她再被撞了。” 先前他就听见妻子被撞了好几下。 还不知脑袋上有没肿包呢? 等琥珀接过妻子,宋迟钻出马车,朝那正准备欲说话的人就是凌厉的一拳。 “哎,哎,哎,你还真打啊。回来这么久,想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萧煜一面应付他,一面喋喋不休。 宋迟收住手,厉声道:“你最好是有事,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走走走。”萧煜催促道:“去我画舫上说话去。” 宋迟环顾四周,人多眼杂,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凌峰,凌云,先保护夫人回府。若是夫人问起,就说我有事出去一趟,稍后就回。”宋迟吩咐完,就跟着萧煜向画舫走去。 待两人坐定,萧煜神色慵懒地端着茶盏,道:“你小子倒是运气极好,不枉你等了这么些年,终是让你如了意。” 他叹了一口气,又黯然道:“我不知有没有你的好运气。” “要不,让你嫂子帮你去说和说和?”宋迟不忍他在这里唉声叹气。 萧煜他爹是当今圣上的胞弟醇亲王萧士诚。 也是唯一还健在的一位亲王。 醇亲王这辈子有两大爱好,一是秦楼楚馆,再一个就是斗鸡。 不是在喝花酒的路上,就是斗鸡的路上。 但是他有一点好,就是府上只有王妃一个女人,再无其他侧妃和侍妾。 对于他逛青楼,王妃也听之任之,从不加以阻拦,甚至主动掏银子给他。 就他没有一点野心,所以当今圣上才容得了他活到了现在。 但是有个这样的爹,虽是皇亲贵胄,但是萧煜这个亲事也不好寻。 特别是宋迟成亲之后,他天天被醇亲王妃拧着耳朵去相亲。 这段日子他可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偏偏萧煜暗恋沈枕月多年。 他也曾向镇国公府提过亲。 但是被镇国公爷沈啸天用笤帚打了出来。 他虽贵为当今圣上的亲侄子。 沈啸天原话是这样的:“老爹天天逛青楼,儿子耳濡目染,又会好到哪里去?自个儿天天在画舫上醉生梦死,脂粉堆里打滚,还想娶我沈家女儿。做梦!” “是个爷们,就给我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去,或许我哪天开恩,还会应承。”沈啸天又补充道。 萧煜无可奈何。 他有时真想把沈枕月抢到府上去,生米煮成熟饭再说;若是国公爷知晓,他和沈枕月的亲事,就更不会有戏了。 他和宋迟是个铁哥们,还是源于两人一次共同的爬墙经历。 那时,两人都喝得醉意醺醺,又打听到沈家老少爷们都外出了。 天时地利人和。 月黑风高。 正是爬墙夜。 宋迟本想是爬的许南兮的墙,结果人生地不熟,竟是爬错了,爬去了沈枕月的揽月阁。 揭开瓦片,见到一花容月貌的女人坐在浴桶里沐浴,房内烟雾缭绕,也看得不甚清晰。 宋迟以为是许南兮,就无所顾忌地看着,不知从哪窜出来了一个小子,也想凑热闹。 他看可以,反正他是要娶许南兮的。 但是别人不可以。 于是两人就在房顶上打了起来。 最后被镇国公府侍卫追出老远。 “宋老三,原以为你是天上谪仙,不食人间烟火,原来竟敢偷窥枕月妹妹沐浴。我警告你,你下次偷窥枕月,我打断你的腿。”萧煜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萧煜,你到底有完没完,谁偷窥沈枕月了。我明明就是去探望许南兮。”对于他的聒噪,宋迟忍无可忍。 “原来你喜欢许南兮。”萧煜惊喜道。 “原来你喜欢沈枕月。”宋迟惊奇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指着对方,好像窥探了他们彼此内心秘密。 萧煜指着宋迟,幸灾乐祸道:“你没戏。许南兮已被我皇伯父指给了萧彻。” 宋迟指着萧煜,同命相怜道:“你也没戏,你这一辈子,毫无建树,镇国公爷是绝不会将孙女许配给你这个纨绔子弟。” 从此,难兄难弟,苦闷了会坐一处喝喝酒,解解愁。 第43章 一条生路 曾经的难兄难弟。 如今只剩下他孑然一人。 那个难兄,竟是好运到,新娘上错了花轿,阴差阳错被抬去了萧府。 偏偏还被对面那个禽兽染指了。 齐王也没辙了。 美娇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到手了。 现在天天恨不得黏在他娘子身上。 前几日,喊他出来喝酒,对他完全不予理会。 让凌峰带来一句话:“我要陪娘子,哪有时间陪你个臭男人。” 今日见到他的马车,只好出此下策了。 “有事快说,我还要回去陪娘子呢。”宋迟不耐烦道。 \"娘子,娘子,有娘子就了不起。就你有娘子。\"萧煜怒道。 “当然有娘子了不起。”宋迟得意道:“有本事,你把沈枕月娶回去。” 杀人诛心。 若是他能娶得到,何至于现在还一人。 “好了。言归正传。我查到你父亲的死,是李尚书的手笔。”萧煜坐得笔直道。 “我家同李尚书,既无冤又无仇,为何他要害死我父亲?”宋迟喃喃自语道。 室内空气仿佛凝滞。 “当今圣上。”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句话。 宋迟心里发寒,他的父亲,为了晋元帝的江山,费尽心血,落得一身伤痛,最后当今还容不下他的性命。 那他的大哥二哥的死,是不是也有他的手笔? 是不是他以后的下场,也会一样,最后留下一屋子的孤儿寡母? 然后他家娘子到时再改嫁别的男人,这个结果是他永远不想要的。 他盯着对面的男人,认真问道:“你想不想娶沈枕月?” “想啊。”萧煜苦笑道:“做梦都想。” 那可是他爱慕了许多年的姑娘。 就似宋迟心悦许南兮一般,爱在心底口难开。 如飞蛾扑火,明知无望,还要勇往直前。 他迟迟不愿成亲,也就是在等着那一丝丝奇迹。 “你是否想要那个位置?”宋迟问得隐晦。 萧煜摇了摇头。 宋迟不是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无缘无故帮他。 他确实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只想要一条活路。让我能守着我娘子安稳度日即可。怎么就那么难呢?” 宋迟七尺男儿,眼眶有些微发红。 “你只有登上那个位置,才是你娶沈枕月唯一的机会。”经历了这么多,宋迟明白,萧煜更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要登上那个位置,又谈何容易? “就看你愿不愿意冒这个险?”宋迟诱惑道。 这个险确实艰险,可能小命都不保。 “不愿意,那就老老实实娶妻生子,纨绔一生,做个闲散王爷。”宋迟补充道。 浑浑噩噩一生,碌碌无为一辈子。 当然更是与自个儿心爱姑娘失之交臂。 但是他宋迟没办法,不管怎么样,都得去搏一条生路。 “你先好好考虑一下,我走了。”宋迟也没等萧煜回答,径直回府。 回到春庭院,锦瑟正坐在院里嗑瓜子,见宋迟回来,赶忙起身行礼。 “夫人呢?”宋迟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将军和夫人感情真好! 锦瑟笑着回应:“夫人正在沐浴,应是快好了。” “沐浴?”宋迟眼眸有几丝兴味和跃跃欲试,但仍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 琉璃守在浴房门外。 宋迟转入屏风后时,室内被热气蒸得朦朦胧胧。几件贴身衣物搭在屏风之上。 有一美人正坐在浴桶内,露出雪白柔腻的背脂。黑发随意披散开来。两只雪白的皓腕,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水上嫣红的花瓣。 琥珀拿着帕子轻轻揩拭妻子后背,回头见是将军,瞬间涨得满脸通红。 宋迟对她挥了挥手。 琥珀赶紧垂首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宋迟嘴角勾起。 还真是尽责的丫鬟。 宋迟捡起那桶沿的巾帕,不轻不重地擦拭着那毫不瑕疵的脊背。 许南兮见琥珀久久未说话,轻轻唤了一声:“琥珀?” 未闻回应,扭头来瞧,见是宋迟,有些慌乱失措,忙将胸口捂住,往那水下沉去,羞涩道:“将军怎么过来了?” 见她如此,宋迟嗤笑:“夫人全身上下,哪处我没见过,何必躲躲藏藏?” 许南兮:“……” 脑中一片空白。 哑口无言。 这叫她如何回答? 欢迎将军尽情观看? 她还尚未厚脸皮到如此地步。 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将军出去稍等,妾身马上就好。” “夫人洗过了,我将就洗一下吧!” 说罢,三两下脱掉身上那些累赘。 瞧着那一身的腱子肉,许南兮有些瑟瑟发抖。 未待回过神,宋迟长腿一迈,竟是坐进了浴桶。 本是极为宽敞的浴桶,因他的加入,显得格外逼仄。 宋迟大掌一捞,妻子轻飘飘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妻子那双水光潋滟的双眸,怯怯地注视着他。 宋迟眼尾都泛红了。 大手盖住双眼,垂头深深吻了下去。 不久,浴桶里的水慢慢升高,又落下,荡漾起来。 宋迟仿若心都要柔化了。铁骨柔肠,或许就是这般。 满室的水和花瓣,撒了一地。 ?朦朦胧胧的浴房,许南兮似乎觉得空气格外的稀薄。 她昏昏沉沉,连呼吸都感觉凝滞不畅,浑身软绵无力。 只能任宋迟为所欲为。 她模模糊糊心想,不就休息一夜么?这男人竟是像几辈子缺女人似的。 浴桶里的水全溅了出去,只剩下浅浅一层。 宋迟把她抱到寝房大床上时,许南兮感觉又活了过来。 天色早已昏暗。 窗外的海棠树都隐在黑暗当中,墨黑一团,看不太清。 两人胡闹,竟是错过晚膳时辰。 还好丫鬟嬷嬷机灵。宋迟一招呼,锦绣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膳食端了过来。 许南兮浑身酸软。 宋迟拿着一个靠枕塞在她的后腰,把她扶着倚在床头。 见夫君端来一碗易客化的燕窝粥,许南兮双手颤抖,粥碗差点从手中滑落。 宋迟眼眸闪过一抹柔情,笑道:“阿兮辛苦了。你乖乖靠着不动,夫君为你效劳。” 许南兮斜睨他一眼。 心想,若不是你造的孽,她何至于此。 第44章 进宫述职 寝房。 宋迟搂着怀中的娇妻,低叹一声,道:“明日,我要进宫述职,以后就没这么多闲暇时间陪你了。” “嗯。那夫君就去忙自个儿的就是。”许南兮漫不经心应的。 他繁忙一些,也可让她将养身子。 否则这样不分日夜折腾,身子迟早熬坏。 “将军可不可以替我请个武师傅?”许南兮拨弄着宋迟胸前寝衣纽扣,解释道:“一来我可打发一下时间;再者遇到突发事故,我也能保护自己。” “好。”宋迟应承着,手又伸进她的衣襟。 许南兮气愤地将他的魔爪扔了出来。 这人真是不知魇足。 宋迟笑道:“帮你请武师傅,我总要讨点好处。” 说罢,宋迟又扑了上去。 真是一点都不吃亏啊。 须臾,寝房内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守夜丫鬟们赶紧去给他们准备热水。 将军也真是……精力旺盛。 许南兮气急,狠狠咬上那只四处作乱的胳膊。 这胳膊硬得如同野猪肉一般。 实在硌牙的紧! 许南兮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 定睛一看,胳膊只是留下几个浅浅牙痕。 许南兮双眼圆瞪,似乎不可置信。 这么用力,差点把牙崩掉,竟没出血? 不由颓废。 宋迟一顿,眼眸瞬间幽深。 许南兮如雨打的落叶,奄奄一息。 欲昏未昏时,许南兮伸出一只脚踹了过去。 宋迟望着疲惫不堪昏睡过去的妻子,轻笑出声,摸了摸鼻子。 最近几日确实猛浪了一些,太不懂节制了。 于是,迅速结束,草草清洗一下,搂着妻子,依偎入眠。 此时,天边已隐隐发白。 翌日,许南兮醒过来时,照例日上三竿。 身边的人早就不见踪影,想着昨夜他要进宫述职的话,也就不再关心。 身子仍是酸软乏力,像被马车碾过一般。 她瞧着镜中美人,脸色红润,眉目传情,就是精神略有不振。 分明就是纵那啥过度。 心里对宋迟又恨得咬牙切齿。 这下子好了。 府中上下还不知怎么悄悄议论她? 她脸都快丢尽了。 屋外的琥珀琉璃听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忙走了进来。 琉璃见许南兮这一身惨烈,惊得眼泪都唰唰流了出来,嘴里不停抱怨着:“将军对夫人也太不温柔了,夫人这一身伤痕,奴婢看了都心疼……” 许南兮打断她的聒噪,讪笑道:“琉璃,我饿了。” 将军对她已是很温柔,自己这皮肤,被这些个丫鬟嬷嬷养得太水嫰了,轻轻一掐,就是印痕,怪不了他。 只能说昨天太过激烈了。 “奴婢先给您去端些吃的。”琉璃转身疾走。 许南兮轻轻摇了摇头,琉璃还是这般单纯好骗。 性子沉稳地琥珀开始抱怨:“夫人也太纵着将军了。将军习武之人,夫人这般娇弱,哪里扛得住这日夜折腾?以后不可让将军任性妄为了。” 这事哪是她能阻止得了的。 更何况,宋迟刚成亲,食髓知味,还不得更禽兽?! “我知晓了,你去给我端水洗漱。”许南兮吩咐道。 两个烦人的丫鬟被她打发走了,耳边清静许多。 许南兮早膳中餐一块吃了。 当她摇摇晃晃被丫鬟搀扶着来到福安堂时,祖母和婆母都齐聚在福安堂说话。 见她过来,两人没有一点责怪之意,反而笑得格外和善。 此时忆起大舅妈马氏神秘莫测的话,她掉进福窝。 她恍然大悟,原来福窝竟是如此:睡觉睡到自然醒;婆母善待;夫君爱重;又无其它女人的勾心斗角;无需为家庭琐事劳心劳力…… 除了床上疲于应付之外。 “南兮给祖母请安,给婆母请安。”许南兮朝两位长辈倾了倾身,行着礼。 “南兮不必多礼。迟哥儿也真是的,太不知怜香惜玉,你以后也别由着他。”婆母张氏拉着南兮的手,一脸兴致的看着她的肚子。 婆母张氏心道,两人这么努力,说不定哪天就会有喜讯。 更是对宋迟嗤笑不已,原以为你真不近女色,只不过是一副道貌岸然罢了。 这个媳妇都恨不得把人日夜困在床上了。 张氏神清气爽,对许南兮说话行事更是和颜悦色。 许南兮臊得满脸通红。 明里暗里催生的来了。 祖母也乐得笑呵呵道:“小夫妻,才成亲,难免腻在一起。迟哥儿今个儿领差事去了。以后想腻在一起,都没时间了。” 转而又道:“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以后也不用常过来。身子将养好了,再给我添个大胖曾孙。” “多谢祖母。多谢婆母。那南兮先告退了。”许南兮心里臊得慌,又在心里把宋迟骂了一顿。 … 皇宫养心殿。 晋元帝端坐在龙椅上,颇具威严的眼眸望着下首毕恭毕敬跪着的青年将领。 身材高大,脸如刀削,眉飞入鬓,鼻梁高挺,实实在在的好相貌,比之他父亲,更胜几分。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又显严厉。 “爱卿平身。” 那双多疑的眸子注视着对方。 “爱卿此去北疆,栉风沐雨,历经苦战,终率我大军凯旋,实乃国之栋梁,功耀千秋! 朕心甚慰,北疆安宁,皆赖爱卿之勇武与谋略。爱卿所率将士,皆为忠勇之士,其功绩朕亦铭记于心。待论功行赏之时,必不亏待诸位功臣。” 宋迟自谦道:“陛下,此乃边关将士们的功劳。臣不敢妄领。” 宋迟谦虚而又恭敬,并不挟恩图报,这是晋元帝乐意见到的。 晋元帝闻言,心情极为舒畅,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都是边关将士们的功劳。爱卿也不可磨灭。” 晋元帝大手一挥,道:“赏!良田一百亩,黄金一千两,绫罗绸缎十箱。珍珠玉器饰物三箱。” 宋迟连忙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爱卿平身。” “爱卿暂时先去京郊大营报到,等巡检司建好之后,爱卿再去兵部巡检司报到。”晋元帝对他的去处已有安排。 关于去巡检司,他早就打通了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张德子的路径。 私下请张德子喝了一顿酒,又送了厚厚一叠银票,请张德子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差不多就是十拿九稳之事了。 虽然他心里清楚 ,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 “臣遵旨。”宋迟又躬身行了一礼。 “臣告退。” 已是大半天过去了,自从成亲之后,宋迟还未同许南兮分开这般久,确实想她得紧。 第45章 人间清醒 宋将军带着赏赐,怀着满腔思念,匆匆回府。 许南兮斜倚榻上,神情专注,翻看手中兵书。 宋迟凑了过来,见她如此怡然自得,心里有些黯然神伤。 他今日外出一天,她就不曾念起他一点? 他紧赶慢赶,萧煜派人请他去喝酒。他也不去,就为了早点见到她。 可她倒好,他回来了,她都还沉浸书中。 他气愤地把她的书往旁边一丢,就吻了下去,还重重咬了一下她的唇角。 殷红的血液从嘴角冒了出来。 许南兮气恼道:“你属狗的,都咬破了。” 她舔着嘴角咸腥味。 宋迟莫名有些心疼,又有些委屈,道:“谁叫你看书入迷,不理会我。” “看得太过专注了些,下回夫君叫醒我就是。”许南兮又警告道:“不可再咬伤我了,旁人见到又得笑话我们。” “嗯。”宋迟淡淡应了一声。 宋迟心道,若是下回不理,我还咬。 顺手接起一旁的书本,见是一本兵书,很是诧异,问道:“夫人喜欢看兵书?” 许南兮却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好笑,道:“那你认为我应该看什么书?” “当下时新画本子。” 宋迟顺口接道。 “哦。那夫君可知,我最是厌烦,那些穷书生写的画本子。”许南兮皱眉道。 时下闺阁女子最喜欢的可都是画本子。 他家娘子却厌烦。 真是与众不同。 “为何?” 宋迟也想知道原因。 许南兮摇了摇头道:“那些画本子,动不动就是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对穷书生一见钟情。然后非卿不嫁。简直痴心妄想!” “就比如我吧!未懂情事起,就被赐婚给齐王萧彻。不管我愿不愿意,也不管我们之间是否有感情。一封圣旨,就把我们绑在一起。” 宋迟愕然。 挑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再比如京中许多大家族,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都是被家里拿来联姻,嫁得都是门当户对的男子。” 宋迟一把抱着许南兮,轻笑出声,道:“夫人倒是活得人间清醒。” “而那穷书生,偶然捡了一个锦帕,就寻上门来,说是千金小姐的。小姐身旁跟着一群丫鬟嬷嬷,哪有别人捡帕子的份,更何况是这种贴身之物。简直胡编乱造。”许南兮气喷道。 若不是身边侍候的人背叛,千金小姐的贴身之物是永远到不了外人手中。 两人地位悬殊。 面都见不着。 更别说一见钟情。 听着爱妻在那大放厥词,宋迟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在眼前轻轻晃了晃。 许南兮大惊失色道:“你怎会有我绣的手帕?”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她赶忙从宋迟手中接过那方手帕,手帕是一只胖嘟嘟的黄色小鸭子,憨态可掬,甚是可爱。 她五岁时,绣的第一方帕子,后来到处寻找,怎么都找不着。 她满怀疑惑:“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宋迟笑而不语。 又默默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得意地甩了又甩。 那是一个青色钱袋,上面绣着一丛青竹,郁郁葱葱,寥寥数针,青竹的卓尔风姿便跃然钱袋之上。 钱袋虽看上去只有几针,但却颇费功夫,不仅要讲究有形,还要讲究意象,耗费了她不少时日。 本是送给大表哥沈超作生辰礼物,后来也消失不见。 想着再绣一个,时间已是来不及,只能买了一块端砚敷衍了事。 原来不知不觉间被他收入囊中。 “要不要我再拿?”宋迟无耻笑道。 许南兮纤白的手指,用力戳着宋迟胸口,狠狠道:“你这登徒子,还经常光顾我的闺房。怎么没被我外祖父发现,打断你的狗腿?” 宋迟得意洋洋道:“我本事强,他们哪里抓得到我?” “不要脸。”许南兮愤愤道。 宋迟恶劣道:“我这辈子,只对你不要脸。我还可更不要脸,你要不要尝尝?” 罢了罢了。 遇到这种人只能甘拜下风。 “唉。”许南兮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上了你的花轿。挣脱了皇宫那座牢笼。” “那我真是要感谢夫人看重,把唯一的出格都给予了我。否则我也娶不了美娇娘。”宋迟由衷的感叹。 许南兮斜睨了他一眼,柔声道:“我那继妹不美吗?至少比我美上三分。” 说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你那继妹美不美,我真不知。我那时眼里心里只有你,你就是那天上的神女,我日日想你念你。”宋将军甜言蜜语的话,信口拈来。 闻言,许南兮心花怒放。 这般好听的话,谁不爱听? 更何况宋将军说得情真意切。 不知不觉就同宋迟黏黏糊糊,缠绵许久。直到唇舌酸酸麻麻,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身上衣裳被宋迟揉得像块咸菜,皱得不堪入目。 许南兮瞥了他一眼。 对方若无其事,还是一副道貌岸然,君子端方的模样,只是瞧向她的目光,仿佛注了一汪温泉,让她溺毙其中。 “今日皇上给了一些赏赐,夫人稍后收拾一下。” 宋迟重新拿了一件衣裳出来给许南兮替换。 “真的?”一听见有赏赐,许南兮眸光瞬间发亮,有些迫不及待。 宋迟发笑。 生在富贵窝里的女子,从小锦衣玉食,这般热爱钱财,毫不掩饰,也是少有。 “此后几天我可能会忙起来。明日凯旋大军入城,一同入京的还有北齐皇族,他们此次过来议和和亲。”宋迟报备着接下来的行程。 “嗯。你去忙你的。我就在府中等你。”许南兮的心早就飞到那些赏赐上去了,哪有心思听他说话。 “如此甚好。你若是出去,一定要万事小心,我担心那个北齐公主为难于你。”宋迟谆谆告诫。 “为何?我又没得罪她。”许南兮顿住脚步,看着他道。 宋迟怔住,道:“你是我夫人,我把他们打得很惨。或许他们会报复于你身上。” “那他们会弄死我吗?”许南兮指着自己道。 “他们敢!”宋迟脸上闪过寒冰,勃然大怒。 “不敢弄死我,那我还有何担心的。”许南兮放下心来。 宋迟瞥了她一眼,倒是个大胆的。 怕是个傻大胆。 满院子堆满了各种赏赐,许南兮眼里只剩下这一堆金光闪闪的物件。 任何东西都不如眼前这堆黄白之物。 宋迟哭笑不得,刚还同他沉迷情欲的女人,早就把他置之脑后,转而投进一堆死物当中。 男人算个屁,唯有金银安她心。 她活得真是人间清醒。 第46章 就使劲哭 齐王府。 北齐使团的接待事宜,皇上全权交给了齐王萧彻负责。 萧彻忙得分身乏术,不可开交。 这日手下来禀告,北齐皇族来了一位公主,蛮横无理,娇纵跋扈,暗地里最喜欢给人使绊子。 而这人一直未成亲,对宋迟情有独钟。 这次跟着使团,来到西晋。 有意和亲宋迟。 现在还未听闻宋将军已成亲,估计到时会闹得天翻地覆。 现皇上请殿下安排一人好好接待公主。 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萧彻也很是头痛。 忽然,他眼睛一亮,不是钟情宋迟吗? 钟情就好,到时两美人争一男,那该是怎样的盛况?又能给上京增添不少佳话。 宋迟暗恋许南兮多年,若是现在凭空多一个女人同争宋迟,宋迟会不会焦头烂额? 许南兮何去何从?会不会一怒之下,休了宋迟。 到时他再感恩戴德把她收入后院,岂不美哉! 就让许南兮去接待拓跋明瑛吧,萧彻勾起唇角,冷冷地笑了起来。 此时,正在清点赏赐的许南兮,莫名其妙收到了皇上的口谕,命她接待前来西晋的北齐公主。 忽然,眼前的金银都不能让她心情愉快了。 “玄翼,去查查这个北齐公主拓跋明瑛。”许南兮朝暗处吩咐道。 “是,夫人。” 随着一声应答,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暗处。 之前宋迟见妻子不理站在一旁的自己,又是开口道: “我去一趟福安堂。” 宋迟话音未落,许南兮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你独自去吧,我今日上午才去过,这次就不随你去了。” 说罢,继续摆弄着手里精致玉器。 福安堂内,宋迟的到来,立刻让整个院子的下人们都殷勤地招呼他。 老夫人贺氏笑容惊喜,看着宋迟的目光充满慈祥:“迟哥儿过来了?今日述职可已安排好?” “嗯。”宋迟答道:“都已安排就绪,先去京郊大营,待巡检司建好,我再过来就职。” “你长期是个妥帖的。祖母对你很放心。就是要注意自个儿的安全。你媳妇离不了你。” 听到祖母提到许南兮,宋迟那张冷漠的脸,瞬间变得温暖了几分:“多谢祖母。我会注意的。这个家还得靠我撑着。” 老夫人贺氏身旁的秀嬷嬷打趣道:“迟哥儿自从成亲之后,人都有了温度,有了烟火气。” 老夫人笑吟吟嗔道:“你这老货,就你聪明。男人成家了,哪会再像以前单身时,无牵无挂。” 随即又对宋迟笑道:“现在知道成亲的好处了吧?以前使劲催你成亲,你就是不同意。” 宋迟道:“不是与任何女子成亲都是好的,若不是许南兮,我成不成亲又有何区别。” 成吧,孙子一副不值钱的样子,这辈子是栽在许南兮身上了。让她想起那死去的儿子同媳妇也是这般模样,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老夫人贺氏收回思绪,笑呵呵道:“你同南兮夫妻恩爱就好。祖母就想你再为我添几个大胖曾孙。” 宋迟也不害臊道:“祖母放心,孙儿正努力着呢。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他这信心满满的口气,逗乐了老夫人贺氏和秀嬷嬷,“好好好,祖母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宋迟回到春熙院时,许南兮正神情恹恹地靠在软榻上。 “夫人数银子数累了?”宋迟调侃道。 “数银子哪会累。”许南兮愁眉苦脸道:“宫中那么多的公主和皇子,可是陛下刚才却传口谕,钦点我为拓跋明瑛的接待使者。” 这个口谕,让她数银子的心情都没了。 “拓跋明瑛是不是你的爱慕者?”许南兮眉头都拧成一团:“惨了惨了,都怪你天天在外惹桃花,我被这些烂桃花找上了。” 宋迟眼神闪烁了一下,辩解道:“你可冤枉你夫君了。我除了对你热情之外,对别的女子都是爱搭不理的。” 他又故作叹气道:“唉!谁叫你夫君这么受欢迎,也只有你不识货。” “你这么个受人欢迎的香饽饽,我若未卜先知,你是个大麻烦,哪敢上你花轿。”许南兮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她是惯会低调做人的。 他媳妇真是稀里糊涂上了他的花轿。 宋迟嗤笑出声:“想反悔?晚了。我若是你,必会尽力想办法解决。” “这件事你有办法推掉吗?”许南兮坐直身子,满怀希望看着宋迟道。 这个事情,明显是有人捣乱,从中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不达目的,怎会罢手。 宋迟道:“估计很难。除非你有身孕。” “明知不可能,说了等于没说。咱俩才成亲几天,神仙都没这么快。”许南兮又失望地躺回软榻上。 “若是拓跋明瑛欺负我,我就使劲哭,一直不停哭。看她怕不怕。”许南兮直接摆烂道。 想象着许南兮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直飞,宋迟都忍不住心疼,哪里还舍得。 “要不,我给你派两个会武的侍女,贴身保护你,如何?”宋迟试探性地问道。 “好呀好呀。”许南兮来了点精神,道:“你明日就给我找个师傅来,我要发奋图强。” 许南兮暗暗下定决心。 真是武到用时方觉废。 以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事等着她,不可能每次都等着别人来救。 万一没人来救,那自个儿是不是得嗝屁了。 还是小命要紧。 之前得过且过,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把自个儿都玩废。 她发誓,她要励精图治,奋发图强。 她举了举右拳,给自己鼓气:“我要加油,我要努力……” 见她如此,宋迟噗嗤笑出声。 “不信?你以后少惹我点,我早上就能起个大早跑步练武。”许南兮白了他一眼道。 宋迟立刻反对道:“那不行。不能因你练武,我的福利都取消。那还不如不练。” 反正有他保护。 “好吧!那就只能一次,不能再多了。”许南兮委屈道。 一次,还不够热身呢。 宋迟嘴上没有应答,心里却冷笑,开始了,结不结束不是你说了算。 结果当晚,许南兮像条死鱼瘫在那里,脑子里模糊闪过下午的约定。 说好的一次呢?怎么又变成了无数次。 第47章 海口夸大 翌日。 许南兮又睡到自然醒。 直庆幸使团不是今日到,否则她这么晚才去,估摸着拓跋明瑛还以为她恃娇而宠,故意怠慢,又不知如何折腾她。 昨日宫中的赏赐,她分成了四份,一房一份。 当她怪不好意思的来到福安堂时,婆母张氏不仅没怪她,反而安慰她道:“南兮,年轻人贪睡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府中反正没事,你就把身体养好。争取多生几个小子。” 这样的的话听多了,许南兮脸皮厚了很多,耐臊素质高了不少,笑呵呵答道:“是,都听娘的,到时多生几个。” 这话祖母婆母都爱听。 老夫人贺氏乐不可支道:“生他十个八个,满屋子跑。” 想像着满院子大的小的,金童玉女似的小娃娃,贺氏张氏嘴角翘得老高。 许南兮很不要脸道:“只要将军养得起,我给他生一军营。” 满院子的丫鬟嬷嬷都抑制不住,笑得身子直抖。 贺氏张氏直接笑倒在嬷嬷们怀里。 张氏嘴巴都合不拢,颤着手指着许南兮,断断续续道:“南……南兮,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太对我们宋府胃口。难怪迟哥儿对你死心塌地。” 此时,许南兮反倒不好意思了。 海口夸大了。 现在一个都不见影子,还直接来一军营。 大家笑过闹过,说到正事上来了。 许南兮把昨日陛下口谕的事情讲给两位长辈听。 期望婆母祖母能出出主意。 三个臭皮匠,塞过诸葛亮。 婆母张氏勃然大怒道:“某些人真是良心坏透了,就见不得我家儿子媳妇夫妻恩爱,他们这是存心想搞破坏。南兮,你千万别上当。” 许南兮点了点头,笑道:“娘,我明白的。” 婆母,你别光发怒,给出出主意啊。 祖母贺氏倒是镇定许多,她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啊,若是公主为难你,你就装弱,低到尘埃,她也就不屑为难你了。千万不可硬刚,毕竟公主不可得罪。” 英雄所见略同。 许南兮心想,跟她的使劲哭有异曲同工之妙。 收回思绪,许南兮忙向祖母道谢:“祖母,南兮知道怎么做了。公主地位尊崇,又是他国使者,不可得罪。” 回到春熙院时,许南兮发现院门口站着两个面孔陌生的丫鬟,不由心中一喜。 宋迟是个靠谱的,应承的事,这么快就办好的。 两个丫鬟见到许南兮,立马跪下,道:“宋八,宋十三拜见夫人。” “起。”许南兮双眸熠熠,道:“你们之前是宋将军的暗卫?” 否则名字不会这么简单。 “是。”两人又拱手行了一礼。 许南兮颔首,笑问:“你们之前可有名字?” “回夫人,没有。” 她们都是孤儿,从小被宋老将军收养,因武学有天赋,故作暗卫培养。 之前的名字早就淡忘,身份一直只是一个代号。 许南兮点了点头,指着那个瘦高苗条的,道:“你以后叫吉祥。” 吉祥躬身行了一礼,道:“谢夫人赐名。” 许南兮又指着另一个脸形圆圆的,面带喜气的丫鬟道:“你以后就叫如意。” 如意也躬身行了一礼,道:“谢夫人赐名。” 许南兮抬眸盯着两个新来的丫鬟,道:“你们来我身边侍候,会不会有些屈才?若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想起临来时,宋将军郑重嘱咐,“夫人比我的命还重要,你们过去好好服侍,若有闪失,必军法伺候。” 可见将军对夫人有多看重。 来夫人身边,有名有姓,活在阳光下,谁又喜欢去当一个暗卫? “奴婢能来夫人身边,不觉得屈才。”两人异口同声道。 许南兮随后又把两个新的丫鬟介绍给了春熙院的人。 她又重新安排了她们之间的活计。 以后外出就由吉祥如意跟着,屋里侍候就由琥珀琉璃安排。锦瑟负责跑腿外交事宜。锦绣负责各类监工。吴嬷嬷负责人员培训。琥珀兼职春熙院的财务大总管。 介绍完之后,吉祥如意就由吴嬷嬷领走,去岗前礼仪规矩训导。 春熙院安排的井然有序,各就各位,像铁桶一样,滴水不漏。 … 此时齐王府花园。 许云惜正在花园欣赏着美景,虽是秋季,园里的各色菊花开得姹紫嫣红。 她本就长得国色天香,现在又一身华服,浓妆艳抹,竟是比这深秋的菊花都要绚丽几分。 秋娘满眼冰冷地盯着前面的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殿下最近对她冷落了许多。三五天不来她房中已是常事。她现在若是想要见到殿下,还要透过那个妖娆的女人。 \"妹妹,你也来赏花了。\"许云惜转身就见到那逶迤而来的身影,她热情地打着招呼。 “妹妹,你最近没睡好吗?你瞧,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许云惜关切道 秋娘闻言,心里发抖。 萧彻又有好几日没有去她的关睢宫了。 自从对面那个女人来到王府后,她时常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没有一日是安生的。 若是有眼圈,那是毫不出奇。 但是她本身就比萧彻大了好几岁,若是再衰老下去,如何能同眼前的女人相比。不明摆着把萧彻往对方推吗? “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这几日可还好?”秋娘假模假样地倾了倾身,行着礼。 “妹妹不必多礼。多谢妹妹的关心,这几日,姐姐我好得不得了。你瞧瞧我的气色就知道我有多舒爽。”许云惜右手轻轻抚着自个儿的高云鬓。 秋娘瞟了她一眼。 对方面色红润,晶莹剔透的皮肤,犹如被晨露滋润的花瓣,透出一种天然的妩媚。 难怪殿下久不来她的殿中,原来是日日去滋润这朵美丽的鲜花了。 秋娘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犹不觉得疼。胸口好似有只大手,探入她的胸腔,揪住她的心,狠狠一拧,痛彻心扉。 她几乎站立不稳。 但那么多的逆境中走来,她又岂非是那么容易被打倒? 她垂下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那翻滚的情绪。 再抬眼时,又是笑意盈盈。 她丝毫不慌,笑道:“姐姐可听过色衰而爱弛,若是没有这张皮子,姐姐又凭什么同我争。妹妹与殿下那是少时的情谊,不是任何人可轻易插足的。” 秋娘把头上的簪子拔下,在手掌掂了掂,用指尖轻轻触了一下那锐利的簪头,血液迅速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鲜红而又让人心生恐惧。 第48章 我杀死你 秋娘还真是下得去手,那么多的血迹。 这个簪子太锋利了。 许云惜眼眸抖动间,又想起前辈子,她活在黑暗里,如阴沟烂渠里的蛇虫鼠蚁,看不到丁点希望。 而许南兮春风得意,怀着萧彻的唯一子嗣。 这个子嗣或许就是下一任帝王。 而许南兮是尊贵无比的太皇太后。 一厢对比,失望绝望涌上心头,她活在地狱里,凭什么许南兮高高在上? 那就大家一起活在地狱中吧。 妒忌使她蒙了心,迷了眼,她不顾一切用簪子刺死了许南兮。 她结束了许南兮的人生。 也了结了她自己。 眼前锋利的发簪,许云惜惊得花容失色。 秋娘是想毁她的脸,亦或是要刺死她? 两者她都不想要。 她还没当上尊重的皇后娘娘,亦没生下太子,更没坐上太皇太后的宝座。 她捂着脸,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绊倒在地。 喜鹊赶紧上前把她搀扶起来,挡在她的面前,颤声道:“侧妃娘娘,您可别乱来。这簪子太锋利了,可不能闹着玩,会出人命的。” 秋娘阴恻恻地抬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脸上含着冷笑。 错的是许云惜,有罪的是许云惜,若不是你这贱人上错花轿,怎会害得殿下不来她的关睢殿? 你去死吧! 喜鹊和许云惜吓得连连后退。 她一步步朝许云惜走了过来,金簪漫不经心地拍着掌心,声音颇为冷戾道:“这就怕了?我都尚未动手呢。” “王妃,侧妃娘妃疯了,你快跑。我拦住了。”喜鹊张开手臂,把许云惜挡在身后。 秋娘冷冷一笑,眼里似乎有一抹赞许一闪而过,“你倒是一个忠心的。可惜啊,要马上命丧黄泉了。” 喜鹊闻言,颤抖得越发厉害,但是还是咬紧牙关拦在那里。 “王妃,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喜鹊浑身哆嗦,上下牙齿打颤。 许云惜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两个侍卫,于是大声嚷起来,“你们两个快去叫殿下,就说秋侧妃疯了,拿着簪子要杀人。”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性命关天,由不得他们犹豫。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一人朝书房跑去,留一人护卫。 许云惜也迅速朝书房方向跑去。 她慌乱无措,心咚咚跳得厉害。 突然绊倒在地,膝盖痛得锥心刺骨,她心里怕到极点,不敢停留,四肢匍匐爬行,狼狈不堪。 她的狼狈更是助长了秋娘的嚣张。 秋娘一步步向许云惜靠近。 喜鹊一步步后退挡在前面。 刹那间,喜鹊踩住裙裾朝后倒仰下去。 秋娘绕过她,继续走向许云惜。 喜鹊心急如焚,紧紧抱住秋娘的腿不撒手。 秋娘失去理智,簪子刺向那碍事的双手,嘴里喃喃道:“我捅死你,捅死你这该死的奴婢,谁叫你阻我的路。” “啊……”许云惜耳边传来凄厉的呼痛声。 她不敢回头,手忙脚乱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惊慌失措地喊道:“来人啊,快救救喜鹊,救救我的侍女。” 许多侍女围了上来,轻声哄道:“秋侧妃,喜鹊已被你捅死了,我们停手好不好?” 秋娘置若罔闻,双眼通红,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捅着喜鹊。 喜鹊气息奄奄,连呼痛的力气也没了,但潜意识紧紧抱着秋侧妃的腿,鲜血流了一地。 有侍卫上前欲夺下金簪,秋娘飞舞着金簪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连你也一起杀……” 侍卫只能手足无措,干着急。 必竟秋侧妃是王爷的心肝宝贝,伤了她,估计自己也得以命相抵。 当萧彻赶来时,如此混乱的局面,让他的眉心蹙了又蹙,厉喝道:“还不把王妃扶回她的殿中去。” 这几日,接待北齐使者事宜,已是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后院两个女人还不安生。 他的额角重重跳了几下,头痛似乎更加剧烈。 被吓懵的侍女这才回过神,犹有些恍惚地扶着许云惜回了怜玉殿。 许云惜柔弱地被丫鬟扶起来,白皙的脸上除了泪痕,还有东一块西一块的泥污。 膝盖处裙裾已被鲜血氤氲成了红色,她一瘸一拐地扑进萧彻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殿……殿下,臣妾只是问候一下侧妃……侧妃竟要拿簪子划伤臣妾的脸,杀了臣妾。 呜呜呜,若不是臣妾有个忠心侍女,都没命了。 殿下,你快快救我的侍女喜鹊。” 喜鹊还在受着非人的折磨,许云惜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下。 “快扶王妃站好。” 秋娘似乎得了失心疯,还在一下一下捅着喜鹊。 萧彻蹲下身,轻柔地哄着:“秋娘,我是你夫君,齐王萧彻。我们先把簪子放下好不好? 来!把簪子给我。听话,啊!我还欠你一套琉璃珠串发簪呢。我们不要这个了。你看,这个发簪沾血了,晦气,我们把它丢掉。” 秋娘闻言,似乎有了反应,喃喃道:“对,沾血了,晦气,丢掉。呵呵呵,丢掉。” 侍卫们都严阵以待,唯恐秋侧妃失手伤了萧彻。 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疯魔中的秋侧妃。 萧彻又耐心哄道:“把它丢到那个地方去,本王陪你回关睢殿。把金簪丢掉,你太累了,本王陪你回去睡一觉。睡醒一切都好了。把手伸过来,本王牵着你回殿。 本王还想你帮本王按一下额角,本王头又痛了。你看,好痛啊。” 咣当一声,秋娘把金簪往空地上丢去,嘴里喃喃道:“走,殿下,回殿臣妾给你按一下,就不痛了。” 说罢,呵呵呵,一阵傻笑。 萧彻心痛地把她打横抱起,向关睢殿而去。 许云惜冲到喜鹊面前,痛哭流涕。 喜鹊的衣衫破烂不堪,背部及双手血肉模糊,伤口处露出森森白骨,鲜血不断从伤处涌了出来。 幸好没有刺中要害,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许云惜双手不敢去碰触喜鹊,哀哀地叫着:“喜鹊,喜鹊,你醒醒,你不要死……”眼泪不要钱似的砸下来。 “府医,府医,来救救喜鹊……”许云惜凄凉地叫着。 悲悲切切,闻者落泪。 整个花园上空莫名的悲凉。 “府医来了。府医来了。”一个声音蓦地响起。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府医,你一定要救救喜鹊,要用什么药,你尽管开口,我都给你弄来。”许云惜恳求着。 府医道:“王妃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救您的侍女。” 许云惜立起,深深向府医鞠了一躬,道谢:“多谢府医。若能救她性命,本王妃必有重谢。” 第49章 无妄之灾 许云惜被丫鬟搀扶着回到怜玉殿。 刚才一阵闹腾,她仿佛耗尽精力,全身绵软无力地瘫在软榻之上。 由于哭得太久,她脑袋昏昏沉沉,眼睛红肿厉害,连睁开都有些困难。 丫鬟拿来热毛巾,敷在红肿不堪的眼睛上。 瞬间,滚烫的毛巾使沉重的眼皮舒服不少。 她舒服得轻叹口气,心想,原以为秋娘妖法高深,这才几天,就接近崩溃。或许是以前日子过得太顺遂。 那她再加把劲。 今日多亏了喜鹊,以后定要好好报答她。 若没她,那个疯女人的簪子就得捅到她的身上来了。 “暗一,把今日之事禀告我娘,顺便叫她给我找几个会武的侍女,以后也能防备一二。”许云惜吩咐暗处道。 “是,主子。”随着一声应答,一道暗影消失在暗处。 此时,关睢殿内。 萧彻正拿着温热毛巾给秋娘擦拭脸庞。 几日不见,白皙的眼角处有些浅浅细纹,下面的眼袋青青的,似乎几日几夜都未入眠,萧彻的心揪痛得厉害。 秋娘以为他是日日宿在怜玉殿,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导致精神紊乱啊。 他怜惜地摸着那张憔悴的小脸。 “张起,御医到了吗?”萧彻沉沉道。 张起道:“殿下,陈太医已等在殿外。” “进来!” 话音刚落,陈太医背着药箱疾步走进殿中。 “陈太医,你给本王侧妃瞧仔细了。”萧彻压低声音,叮嘱道。 “是,殿下。” 陈太医恭恭敬敬给萧彻行完礼,就走向秋侧妃的床前。 为了避嫌,侍女连忙在秋侧妃脉搏上覆上一层薄如蝉翼的丝巾。 陈太医这才搭上那纤细的皓腕。 萧彻冷冷守候在一旁。 一旁侍候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喘,秋侧妃今日这样,她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是情况再恶劣,她们估摸着都要陪葬。 这个脉,陈太医探了许久,久到侍女们都以为他睡着。 陈太医才战战兢兢地起身,道:“殿下,秋侧妃刚有孕,又忧思过甚,急火攻心,伤及脏脾,导致失眠、多梦、心绪不宁,日后殿下多多陪她,定会好上许多。” 陈太医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齐王气息太冷,让他心惊胆战。 “秋侧妃有孕了?这么说她没事?”萧彻紧蹙的眉心松散开,惊喜道。 “确实是有孕,不过日子尚浅,不足月余。今日这样,有流产的先兆,还需小心躺床将养。”刚松了口气的陈太医小心翼翼道。 “多谢陈太医!劳烦陈太医开些保胎药。”萧彻诚挚道谢。 “殿下客气。这本是微臣该做的。” 陈太医唰唰飞快写下单子。 因怀孕一事,所有侍女走路都轻快不少。 “陈太医,侧妃后续还有哪些注意事项?”萧彻问道。 陈太医心中震憾。 早有耳闻,齐王殿下宠爱侧妃无度。 现在见他关心至此,更是彰显萧彻把侧妃放在心尖上。 “侧妃忧思过重,殿下多陪陪,开解开解。另侧妃孕期尚短,胎像不稳,不可与殿下同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太医郑重说出医嘱。 满头黑线,他有这般急火攻心? 罢了,陈太医总归是好心提醒。 萧彻拱手道:“多谢陈太医,本王已知晓。张起,送陈太医。” 陈太医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萧彻行至偏殿,召来那两个在场的侍卫,道:“今日到底发生何事?尔等如实禀来。” “今日王妃同秋侧妃在花园中遇到,妃同秋侧妃打招呼。” “整个过程,王好只说了三句话, “妹妹出来了?妹妹睡得不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我日子过得好得不得了”。 秋侧妃就拿出金簪,说没了这张皮子,你凭什么同我争。 秋侧妃追着王妃跑,幸好王妃侍女抱住了秋侧妃,否则王妃……”侍卫没敢往下说。 “他说的可是属实?”萧彻视线飘向另一侍卫。 另一侍卫抬眸确信道:“属实。” 萧彻惊异道:“王妃一丁点儿都没过错?” 两侍卫互相对视一眼,满眼疑惑。 殿下是要他们说事实,还是嫁祸给王妃,让王妃那样的美人平白受冤屈? 一性格耿直的侍卫挺身而出,道:“殿下,属下不认为王妃有过错。” 另一侍卫点点头附和。 萧彻摆摆手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两侍卫不会说谎。 王妃还没本事买通王府侍卫。 但是他又询问了几个丫鬟太监,大家说法大体一致。 秋侧妃发癫。 萧彻步出偏殿,又绕回主殿,轻声嘱咐道:“好生照看侧妃。” 王妃还在等着他去安慰。 许云惜刚沐浴出来,洗去了脸上的脏污,眼睛还有些微肿,没有影响她分毫的好看,更衬得她白净柔弱。 她今日也是惹了无妄之灾。 “殿下怎么来了?秋侧妃如何了?”许云惜轻声细语问道。 “秋娘无甚大碍。她今日可有吓着你?”萧彻良心发现,关切道。 “秋侧娘无碍便好。我那点惊吓,不足挂齿,只要殿下心里有我,我便受些苦头又何妨?”许云惜柔柔地靠进萧彻的怀里,又道:“今日秋侧妃确实吓坏了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殿下了。” 抱着萧彻那精瘦的腰,许云惜若有若无轻轻蹭着。 怀里女人的馨香直扑入鼻,萧彻心猿意马。 本是打算来这里转一圈,就回前院,现在美人在怀,哪里还顾得上许多。 不消一会儿,内殿就传来嘤嘤的女人轻吟声,以及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张起在前殿急得团团转。 殿下来这里转一圈,怎么又转到床上去了? 明日北齐使者就要到了,还有许多具体事宜需要安排,殿下也是太不知轻重了。 唉,王妃那倾国倾城之貌,殿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不足为奇。 总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张起一边转着,一边喃喃自语道:“殿下怎么还没好?这也太久了吧。” 他恨不得朝内殿喊一嗓子:“殿下,你倒快点呀。” 许久之后,萧彻才慢悠悠地从内殿出来,边走边还在系着衣服带子,一副神清气爽,分外餍足的模样。 第50章 意外之喜 这厢,许南兮正斜躺在软榻上,心思早就飞到明日的北齐公主身上去了。 据玄翼今日调查的信息,拓跋明瑛行事乖张,在北疆时,日日追着宋迟跑,人人都道他们两个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现在被她横插一杠子,此后的日子,她还能好才怪。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此时,宋迟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许南兮惊愕道:“你今晚怎么回来了?” 今早去的京郊大营,明日他再随着大军一起进城。 今晚回来,明日一大早还得赶过去,不是折腾人吗? 罢了,他自个儿不怕折腾,那就累他自己去。 宋迟挑挑眉,道:“不欢迎?” 她连忙起身,道:“夫君说的什么胡话,哪里会不欢迎。这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回。见着你,我也高兴得紧。这不是怕你累得慌吗?” 宋迟舒了口气,担心他累,还算有些良心。 “夫君可用过晚膳?”许南兮关切道。 宋迟忙道:“别忙乎了,我在军营用过了。” “哦。”许南兮又道:“夫君是先喝杯茶歇歇,还是先沐浴?” “夫人喝得什么茶?”宋迟端起许南兮放在桌边的茶杯,上面还残存着些许唇膏印,就着那些红印,喝了下去。 许南兮很想提醒他,这是我的茶杯,你也不嫌脏。 这人的洁癖呢? 但是他都咽了下去。 她只能把到嘴边的话语也吞了下去。 宋迟摇头晃脑道:“这六安瓜片还真香。” 她垂眸看了一下茶杯,又抬首看了看那个得意洋洋的人,眼眸变得深暗,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直接亲吻都亲了不知多少次,还怕这次间接亲吻不成。 遂放下心来,笑道:“夫君若是喜欢,我可包一些让你带去军营喝。” 宋迟笑道:“不算特别喜欢,只是因为是夫人喝过的。” 说罢,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俯下身来,对上许南兮,撬开她的唇角,慢慢喂了进去,里里外外都吸吮了一遍,方才住口。 笑道:“是杯子里面的茶香一些,还是夫君喂的香一些?” 他的手已不知何时抚上她的纤腰,肆无忌惮地就要想扯开她的腰带。 她一惊,赶忙拦住他的手道:“一身尘土的,快去沐浴。” “夫人陪我一起去。”宋迟撒娇道。 想起那日的荒唐事,许南兮羞得满脸通红,道:“你自个儿去,我洗过了。我给你去拿衣裳。” 想在浴室成就好事,今日是不成了。 他匆匆去了浴室。 等许南兮不紧不慢地拿着寝衣和亵裤正准备去浴室时,宋迟已松松垮垮地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快?”许南兮惊得瞪大双眼。 这就拿个衣裳的工夫,就洗完了? 怕是身子都没打湿吧? 确信洗干净了? “嗯,洗快了点。”宋迟道,仿佛读懂她的意思,“不信你仔细检查一番,看哪里尚未干净。” 这只是洗快了点吗? 分明是洗快了不知多少点。 许南兮看着手里的衣裳,又看看那腰间要掉欲掉的浴巾,嘟囔道:“也不等等,光着身子就出来了。” “难道叫我光着身子在里面等着?反正都要脱,穿了反倒更麻烦。”宋迟说得理直气壮。 许南兮惊异于宋迟的脸皮之厚,竟可把这么放荡的话,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许南兮白了他一眼道:“现在已是深秋,光着身子,寒气点点侵入身体,虽不致命,但是也会让人不舒爽。” 宋迟笑道:“夫人莫担心,你夫君身体好着呢。就是光着身子,大雪天出去跑个几圈,也不碍事。” “你现在是不碍事,但是老了,别闹骨头疼。到时膝盖红肿,路都走不了,看你怎么办?”许南兮道。 确实很多后生,仗着年轻,不怕冷,受了冻寒,临到老了,有些都瘫痪了,这真不是许南兮吓唬他的。 宋迟有恃无恐道:“这不是有你在身边照顾我吗?” 白头到老,携手一生。多美好的字眼。 午夜梦回,恍惚现在的日子都不太真实,仿若还在梦中。 只有把妻子牢牢抱在怀里,才有那么一点真实感。 这也是他迫切想生几个孩子,把她绑在身边的原因。 军营里的那些大老粗们都说:“只要生了孩子,女人的心才会定下来。” “若是你不听劝,老了,我是懒得管你。”许南兮无奈道。 “那我就多生几个孩子,总有孝顺的,让他们照顾我。”宋迟笑道。 “好像你能怀孕生子似的。”许南兮不满道。 宋迟也不介意,笑呵呵道:“我是不能怀孕生子,但我能令你怀孕生子就行。” “呸,真是不害臊。”许南兮笑道:“不是明早要随大军进城吗?怎么晚上还赶回来了?” 宋迟道:“事情都安排好了,有底下人去做。想着家里的任务没完成,就回来了。” 许南怔愣:“家里有什么任务?” “一日一次啊。不完成任务,我哪能安心睡觉。”宋迟厚脸皮道。 昨日的约定,一日一次,昨晚宋迟就犯规了。 \"昨晚已是超额完成,今晚没有了。\"许南兮没好声气,又道:“赶快把衣裳穿上,小心着凉。明早你我都得起个大早。” 想起拓跋明瑛,许南兮头就痛。 “不穿。”宋迟干脆摆烂,直接把浴巾都扯掉了,就赤裸着滚进了被窝。 许南兮看着他这个赖皮样,无语极了。 这是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许南兮也只得钻进被窝,抱着他的劲腰,吻着他的唇角,轻哄道:“夫君,你别生气了,不是不让你近身,是怕耽搁明日的大事。到时你我都落不了好。” 不说话,那就是还在生气。 她又吻了吻他那凸起来的喉结。 喉结轻轻滑动,貌似在吞咽着口水。 许南兮又咬了咬。 “夫君,要不今日再来一次?”许南兮小心翼翼地哄着。 “不来。”宋迟果断地拒绝。 “两次?”许南兮试探着问。 宋迟眼珠子转了几圈,不为所动。 “三次?”许南兮豁出去了。 宋迟眼眸变得幽深,快要控制不住了,但还假装严肃。 是否还有惊喜? “你不来,我来。”许南兮果断决定道。 宋迟心里都快笑开了花,眸中闪过得逞之意。 他板着脸,拳头攥得紧紧的,青筋暴起,咬牙忍着把那女人抱进怀里的冲动。 第51章 大军进城 许南兮缓缓解着自己的外袍。 宋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看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许南兮心里想着,早就不知见过多少回了,现在留着少许衣裳,反倒欲盖弥彰。 索性也除去。 宋迟眼尾有些隐隐泛红,额角青筋跳得飞快。 宋迟对她的身子爱不惜手,于是把宋迟攥得紧紧的拳头撑开,让他领略她的美好。 宋迟身体绷得紧紧的,随她为所欲为。 像个提线木偶似的,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身上游走。 一路滑过,宋迟面上除了身子愈发僵硬之外,看不出有何异样。 她有些发软的伏在宋迟身上,微微喘着气。 真是太不中用了,宋迟心里鄙视着,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她。 宋迟恨不得把她掀翻自个儿来。 喘息了一会,许南兮吻向宋迟,一路向下,像冰冷的蛇爬过一般,留下一路水痕,宋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凌乱的发丝,还有冷冰冰的发钗,时不时碰到那灼热的皮肤,让人的心脏都缩成一团。 要不是军人素质支撑,宋迟恐怕早就崩溃。 现在还能让她为所欲为,也只是绷着最后一根弦。 当宋迟神思恍恍惚惚,心拧成一团时,蓦地瞅见许南兮头上的蝴蝶发簪抖得厉害。 那薄薄的双翼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一扇一扇,仿若要挣开束缚,飞向那自由自在的天空。 他的心跟着飞起,随着那蝴蝶起舞。 可是稍许,蝴蝶仿若累了,竟然停在发间一动不动。 懒东西,这才一会儿,不可休息。 起来,给我飞,给我飞,不准休息。 宋迟使劲在心里挥动着手臂。 只听见一道软糯又低低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午夜的微曛,格外撩人,“夫君,我太累了。实在没力气动弹。” 宋迟嗤笑出声,道:“永远是那么不中用。” “永远?” 许南兮疑惑望向他。 宋迟直接一跃而起,双方掉了个个。 此时蝴蝶又翩翩起舞。 蝴蝶时快时慢。 可能那蝴蝶累得太狠,实在不堪折腾,竟像那不堪重负的风筝,一头栽了下来。 宋迟轻笑出声。 许南兮竟是觉得这笑声格外撩人,让人心里酥酥麻麻,如虫蚁啃咬一般。 她用指甲掐着掌心,保持着最后的清醒,道:“明日记得让人叫醒我。” 宋迟把人搂在怀里,也沉沉睡了过去。 ... 翌日。 许南兮睁开眼的时候 ,天光已是大亮。 她惊愕地直接从床上坐起,“琥珀,现在什么时辰?你怎么不叫醒我?” 琥珀匆赶了进来,忙道:“将军让奴婢不要叫醒您,说使者队伍要晚些时到,你也可晚些再去。毕竟你只是陪拓跋明瑛玩而已。其它的有礼部安排。” 说话间,琉璃拿着一张贴子走了进来,道:“夫人,镇国公表小姐邀您一起前去望月楼观看大军进城。舅夫人前几日在望月楼订了一个包间。” 话音未落,只见三个小娃炮筒一般冲了进来。 琳姐儿人还未到门槛,声就先到了:“三婶,我们今日夫子给我们放假,允我们观看三叔带兵进城。您带我们去看,好不好?” 许南兮拿着绢帕给琳姐儿及安哥儿擦汗。 他们刚跑得太快,额头上已沁满了汗水。 许南兮轻叹口气道:“我也想陪你们去看你三叔啊,但是皇上却要我陪大齐公主。” 安哥儿道:“反正大齐使者也是跟着大军后一起进城。我们看过之后,你再去行馆见大齐公主也不迟啊。” 锦绣也在一旁怂恿道:“夫人,我们就一块先去凑个热闹,再去见公主。” 许南兮想了想,觉得可行,于是道:“那我们快点收拾,否则就来不及了。” 由于今日街上热闹喧天,还有三个小孩子,许南兮出行,竟是好几个马车。 许南兮和孩子们一个马车,吉祥如意坐在车外,赶着马车。 许南兮发现吉祥如意竟像块宝,凡是男人会干的活,她们都能干。 当然这次侍卫也带了不少。以老夫人贺氏的话说,侍卫带多些好,以防万一出了变故,也有跑腿的。 琳姐儿撩开帘子,三个小脑袋全挤在窗口,看着外面,纵是人墙,也看得津津有味。 一行人异常艰难地来到望月楼的二楼包间。 镇国公府早就等候在此处,就着茶,吃着点心,闲聊着说说话。 二舅母董氏用手戳着沈枕月的额角抱怨着:“阿月,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看看你都十六了,夫婿还没个影。你表姐十七岁,说不定下个月就传来怀孕喜讯。你的表姐夫宋迟又是那般人中龙凤。你可怎么办?” 沈枕月嘟了嘟小嘴,咽下美味可口的桂花酥,嘟囔道:“自古以来,不是都父母之命,媒勺之言。我的亲事不是你该管的吗?怎么现在还抱怨起我来了。” 董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你姻缘犯了什么冲,说一件黄一件,真是见鬼了。我还就不信邪。等过几天,我们再举办一次赏花宴,广邀京城贵公子和青年才俊,再给你选 。” 沈枕月的亲事,现在成了镇国公府的老大难事。 镇国公爷位高权重,又有兵权在手,是各位皇亲国戚拉拢的对象。 镇国公府全是一府的躁老爷们,就得这么一位掌上明珠,说是捧在手心长大的也不为过。 娇宠着长大的沈枕月,别看长得千娇百媚,但实际上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而且还力大无穷,武功高强。 最大的愿望是驰骋疆场,像父兄一般守护大晋江山,做个巾帼英雄。 上京城的这些文弱书生每日只会念一些文绉绉的酸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没有她一只小手有力。 好不容易有一个看得上眼的,人家看不上,偏偏还早就定亲了,更是阴差阳错成了她的表姐夫。 她可没有抢人夫婿的爱好,更何况还是她最喜欢的表姐夫婿。这点少女心思早就被她斩断了。 成不了她的夫婿,成了表姐的夫婿,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52章 坎坷亲事 沈枕月喝了一口茶道:“娘,您别着急,慢慢来,得挑一个比我武艺高的,否则哪天惹恼了我,我会打得他头破血流。” 一屋子人听闻她的豪言壮语,都忍俊不禁。 马氏拍着她的小手,笑骂:“胡闹!哪能这样对自个儿的夫君。比你武艺高的有几人?你三个哥哥都打不赢你。” 三个哥哥闻言,羞愧难当。 沈枕月的亲事着实让镇国公府头疼。 若是门第太高,必会惹来晋元帝猜忌。 门第低的人家,又没几人能入眼的。 有几家稍能入眼的,都因各种原因黄了。 有一家公子偷摸在外养了一个外室,竟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弄的满城皆知。 有一家公子,被人赤裸着从青楼丢了出来。 那位公子大声喊冤:“我是冤枉的,着了旁人的道。我明明睡在自己床上。” 但是众人眼见为实。 还有一家公子,郊外骑马,马儿失控。 公子从马上摔下,折了腿,成了跛子。 原因千奇百怪,似有一只暗手,操控她的婚事。 二舅母董氏哀声叹气,“这到底是惹了哪路衰神。” 她要去拜菩萨,上炷香,去去晦气。 沈枕月自个儿还挑三拣四。 董氏戳着她的额角道:“你这么百般挑剔,就当老姑子去吧!” 沈枕月不以为然道:“我才不要当老姑子,若是嫁不出去,我跟爹爹去边关当女将军去。” 董氏被噎得差点晕过头。 这些祖宗,就没一人省心。 许南兮推门而入,笑道:“枕月,你要打得谁头破血流啊?” 许南兮右手牵着安哥儿,左手牵着琳姐儿,旁边还跟着平哥儿。 几人笑容满面,似乎听全了沈枕月的言论。 马氏笑着答道:“正在说枕月的亲事呢。枕月说要你二舅母找一个比她武艺高的,要不然哪天惹恼她,将她夫君打得头破血流。” 说罢,还是没控制住,呵呵笑了起来。 许南兮走到沈枕月跟前,竖起大拇指,笑呵呵道:“谁都不服,我就服你。” 沈枕月扭扭捏捏,斜睨许南兮,嗔道:“表姐,你也嘲笑我?” 转头看到她身边几个娃儿,惊喜道:“这是你们家大房二房的孩子?好可爱。” 说罢,捏了捏安哥儿小脸。 许南兮含笑点头,依次把三人介绍给了镇国公府,又让三人分别同马氏董氏行了礼,收获了一堆礼物。 马氏垂涎欲滴地望着几个娃儿,不停地拿着点心给孩子们吃。 瞅见几个单身哥儿,恨铁不成钢,实在碍眼,没好气道:“你们还搁在这里干嘛,快走快走,看到你们就烦。一个个的,不成亲,成天就会胡闹。” 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因单身,又无端被嫌弃了。 “宋迟也是今年才成亲的。”沈愈小声回道。 马氏闻言,鄙视道:“你们哪点能同宋迟比?容貌?宋迟能甩你两条街;武功?连你们妹妹都打不过,更遑论宋迟了。 马氏抿了口茶,又道:“赚钱?人家早就养着整个将军府,铺子房产一大堆。你们只会大把大把花银子。论娃儿?人家娃儿说不定在肚子里揣着。你们女人都还没个影。” 说罢,她还重重叹了口气。 沈超苦笑道:“娘,我们没有你说得那么差吧?” 宋迟从小到大,都是长辈们骂他们的对照对象。 长辈们开口闭口都是宋迟这样,宋迟那样,他们听得心里滴血。 日日受着宋迟毒荼。 他们三兄弟曾经气不过,夜里给宋迟套上麻袋,悄悄打闷棍。 麻袋也确实套上去了,结果闷棍没打成。 麻袋被宋迟撑破,他们三兄弟反被打得奄奄一息。 好了,现在成了一家人,更是被对比。 女人孩子都拿来比对,还有比他们更命苦的吗? 许南兮上前劝慰道:“大舅母,宋迟哪有您想像般好。他也日日挨他娘骂。 我三个哥哥哪是找不到媳妇,仰慕他们的女子能从府门排到十里地去。 他们只是想挑合心意的罢了。” 沈飞扬诧异道:“南兮妹妹,你婆母真的日日骂宋迟?” “嗯。”许南兮笑呵呵道:“千真万确。日日骂他,说从小就让她操碎了心,长大了还不让她省心。” “这还差不多。”沈愈心里总算平衡了。 许南兮抿嘴笑道:“我同他的第一次见面,他娘拿笤帚撵了他两条街,要打断他的腿。他吓得不敢回家。整晚躲在我家后院。” 她没敢说躲在她床上。 沈超不敢置信道:“还有这回事?” “嗯。”许南兮颔首笑道:“父母总是以为别人家的孩子好。” 其实孩子都是半斤八两。 父母天生操心的命。 未成亲,操心亲事;成亲了,又操心几时生儿育女;儿孙满堂了,又操心他们的前程;就是埋进土里了,还要保佑全家。 只要他们有一息在,总是操不完的心。 许南兮安慰三位表哥道:“你们也别嫌弃舅母啰嗦。她们那是关心你们。” “我们哪敢?!就是说话声音稍高点,都会被撵两条街。”沈超搞笑道。 众人哄堂大笑。 此时平哥儿的声音传来,“三婶,快来看,三叔过来了。” 大家涌向窗口。 宋迟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铠甲,威风凛凛地行在队伍中。 道旁的姑娘们、媳妇们也不害臊,把篮子里的鲜花,兜里的手帕、香囊都往宋迟身砸。 她们嘴里嚷嚷着:“宋将军,宋将军,看我,看我。” 宋迟人前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目不斜视,谁都不予理会。 平哥儿挥舞着小手同宋迟打招呼,“三叔,三叔。” 琳姐儿也在窗口又蹦又跳,\"三叔,三叔,我三婶在这儿。\"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她自己打她的招呼,扯她身上干什么? 怪不好意思的。 偏偏她话音刚落,宋迟似有所感,朝他们看了过来,勾唇一笑。 惹得楼上少女心花怒放,以为他看的是自己。 许南兮把安哥儿抱了起来,笑道:“你也同你三叔打声招呼。” 安哥儿被抱在怀里,也同宋迟挥了挥手,“三叔,三叔,我们在这儿。” 可惜声音太小,被人群的声音盖住了。 宋迟似乎心有灵犀,也举起手来,同他们挥了挥。 此时 ,喊宋将军的声音愈发大了。 许南兮亲身体验了一把,宋迟的受欢迎程度,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油嘴滑舌的流氓,有啥好的? 第53章 道德高点 待许南兮匆匆赶到行馆时,都已快要午膳时。 一个女子背着她,立在窗前。 许南兮上前行礼,“臣妾宋许氏见过公主殿下。” 女子缓缓转过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许南兮,肌肤胜雪,云鬓笼翼,峨眉淡扫,一双剪瞳盈盈如一汪春水,唇娇如桃瓣,让人挪不开眼。 好一个弱不禁风的美少妇。 宋迟哥哥喜欢这样柔弱的女子? 拓跋明瑛嗤之以鼻。 一句未说,拓跋明瑛手里的鞭子,就甩了过来,凌厉而又气势十足。 吉祥如意想上前帮忙,被许南兮一个眼神制止。 许南兮侧身躲了过去。 “公主,臣妾有何过错,请您言明?为何您一见面,就对我大打出手?”许南兮可怜兮兮道。 “你可知现在是何时辰了?你就是这样替皇上办事的?”拓跋明瑛怒喝道。 “这个还请殿下恕罪。宋府杂事甚多,三个侄子侄女闹腾观看大军进城。 婆母督促我陪同,若是出事,必拿我是问。 一直到现在,我水都未喝上一口,人也是累得精疲力尽。” 许南兮眉眼间有些倦意。 妆容也有些掉色。 “那也不是你敷衍我的借口。”拓跋明瑛面无表情道。 说罢,又是一鞭子甩了过来。 许南兮心里天人交战。 人家打过来,呆呆站在那挨打,不躲,那是傻子。 她才不是傻子。 于是又侧身躲了过去。 许南兮一再躲避,激怒了拓跋明瑛。 拓跋明瑛的鞭子更是挥得呼呼作响。 许南兮躲得狼狈,偶尔还被鞭尾扫着,钻心般疼。 “公主,您冤枉我了,宋将军真正喜欢的是我妹妹。”许南兮解释道。 “哦?”拓跋明瑛停下休息一会。 “公主可能有所不知,与宋将军定亲的乃是我妹妹,因一同与我出嫁,阴差阳错,我才被轿夫抬去了宋府。”许南兮伤心地哭了起来。 随即又假哭道:“我妹妹比我还要美上三分,宋将军贪恋我妹妹美色,非我妹妹不娶。我在宋府日子实在不好过。” 天天熬夜,哪里好过? 宋将军,你惹出来的事,你就多多担当。 \"哦?\"拓跋明瑛诧异道:“你妹妹比你还美上三分?你没骗我?” 那得多美?天上仙女不成? “公主一打听便知,我何必欺骗公主?”许南兮垂下眼睑。 这时,公主的侍女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那你完全可以退婚,为何还要呆在宋府?”拓跋明瑛狐疑道。 “我也想退婚。我本是齐王殿下的未婚妻,齐王一表人才,谁不想嫁?可是齐王当日竟被我妹妹美色所惑,同她圆了房。 我同宋将军只是拜了堂。将军不喜我,至今都未圆房。”许南兮为了求生,信口开河。 吉祥如意双眼瞪圆,一脸不可置信。 她们赶紧垂下眼眸。 “那你为何不同宋将军和离?莫不是在骗我?”拓跋明瑛怒道。 “公主息怒。臣妾哪是不愿和离。是宋将军不肯。若公主能说服宋将军和离。我乐意之至。”许南兮一边东躲西藏,一边辩解道。 公主顿住道:“真的?只要我说服将军,你就同意和离?” 中原女子心思狡黠,她满眼置疑。 许南兮忙点头,表情真挚。 “算你识相!”拓跋明瑛抛下一句话,就再不理她。 “公主,我可回府了吗?” 许南兮怯生生道。 拓跋明瑛不耐烦摆摆手,“回吧,回吧。” 省得站在这里给她添堵。 许南兮行至门口,扭头问道:“公主,我明日还需过来吗?” “不用来了,以后都不要来了,别忘了和离就是。”拓跋明瑛头也没抬。 许南兮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拓跋明瑛这么好哄骗。 “南兮,公主有没为难你?” 宋迟与大齐三皇子拓跋明奕走了进来。 这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许南兮一阵头痛。 好不容易把公主敷衍过去。 又要生事端了。 果然,拓跋明瑛见宋迟过来,冰冷的脸如夏花绽放,“迟哥哥,你来看我了。” 娇滴滴的声音令许南兮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是来接我妻子的。”宋迟不留情道。 “你来得正好。你赶快给这女人一封休书,让这女人滚得远远的。”拓跋明瑛欣喜道。 宋迟给了她一个冷眼:“我为何要给她休书?” “你不喜欢她,还留她在府上干嘛?我这次来,可是和亲你宋迟的。”拓跋明瑛理直气壮道。 若是嫁不了宋迟,她来西晋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喜欢她?”宋迟疑惑,“谁同你说的?” 拓跋明瑛愕然。 “难道是你这女人骗我?”拓跋明瑛勃然大怒。 一鞭子又甩了过来。 宋迟赤手抓住,轻轻一扯,鞭子到了他的手中。 “我哪敢骗您?宋将军他从未亲口告诉过我,他是否喜欢我。”许南兮委屈辩驳道。 许南兮朝宋迟眨了眨眼。 垂下的双手合十,朝宋迟拜了拜。 拜托,不要再添乱了。 宋迟唇角轻轻勾起,无声吐出两字“好处”。 该死的! 许南兮看懂了。 她多想看不明白。 她垂下眸子,只见宋迟悄悄伸出一只手掌,合起来,又摊开。 五根手指瘦削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莹干净,虽有薄茧,但不影响好看。 此时许南兮哪有心情欣赏,恨不得拿刀剁掉。 这个狗男人惹出麻烦,还问她要好处,刀子要不要? “公主,我心悦……” 宋迟话没说完,许南兮恶狠狠无声吐出“成交”。 宋迟愉悦地笑了,又马上一本正经板着脸。 “公主,我心悦谁是我宋迟的事。公主要和亲,自有那些皇亲国戚。我宋府有家训,不可纳妾。”宋迟声色俱厉。 宋迟与许南兮的小把戏,哪逃过一旁看戏的拓跋明奕的法眼。 他看着许南兮,笑道:“你反正不喜欢她,休掉就是。再娶明瑛,也不算违反宋府祖训。” 拓跋明瑛点头,三皇兄说的极有道理。 “明瑛这次过来和亲,本是关系两国邦交,稳固边境。难道不比你那小家重要?”拓跋明奕补充道。 宋迟心想,我家都没了,还管狗屁的国,不要把我绑在道德至高点。 第54章 不要忘记 他呵呵冷笑,“依你们所见,我该当如何?” 拓跋明瑛迫不及待道:“你休了这个女人,娶我。让我三皇兄娶了这个女人,反正她又没同你圆房。” 许南兮头更疼了。 一句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圆,古人诚不欺我。 “我妻子告诉你的,我同她没圆房?”宋迟冷冷问道。 拓跋明瑛点头称是。 宋迟眸孔幽暗了几分。 “将军,公主尚未用膳。你回去再写休书也不迟。我们先回府。”许南兮哀求道。 “好。”声音狠戾,颇有咬牙切齿之感。 拓跋明瑛疑惑宋迟为何满身戾气。 向两人匆匆行了一礼,许南兮连拖带拽把宋迟弄到马车上。 许南兮满头大汗,刚想松口气。 阴恻恻声音响起:“没圆房?” 黑眸隐藏情绪,似愤怒又似不满。 他有这么见不得人? 大手已伸进衣襟内,“这样不算圆房?” “那不是权宜之计吗?”许南兮谄媚道。 宋将军将她往膝盖上按。 许南兮眼眸闪了又闪。 “啊。”许南兮眼泪汪汪,悲苦道:“痛,好痛。” 宋迟眉心皱起,关切道:“她打你了?” “躲闪不及,被她鞭尾扫着了。”许南兮可怜兮兮道。 宋迟如释重负,还是不放心,动手脱衣查看。 许南兮警惕:“光天化日,马车之上,夫君想干什么?” 将军太大胆。 宋迟气笑,道:“夫人以为我想干嘛?我只不过是想查看你的伤势而已。” 许南兮眼眸闪烁,确实是她想差了。 以为这人连她伤势都不顾了。 “马车之上,多有不便。还是回家再看吧。”许南兮语气软了下来,但还是拒绝道。 宋迟想了想,万一被风撩开一角,被人偷窥到,确实有损她的名誉。 遂罢手,不再争执。但也不敢再触碰她,生怕弄疼了她。 心里对拓跋明瑛那个女人心里又多了几分厌恶。 许南兮心里窃喜,终于糊弄过去了。 若是她有枕月表妹的武功,那今日也不会让自个儿受伤。 “将军,你上次应承我的师傅呢?”许南兮旧话重提。 想着妻子急切想要学武,定是今日被拓跋明瑛欺负得太狠。 心里已在琢磨,怎么让妻子这个亏不白吃。 宋迟道:“白老已在赶往上京的路上。” 许南兮叹了口气道:“若是我有枕月表妹的武功高强就好了。” 宋迟疑惑道:“枕月表妹,武功很高吗?” “嗯。”许南兮笑道:“我认为她很高,至少三个哥哥都打不过她。” 继而她又笑道:“今日表妹竟是要二舅母给她找一个武功更高的夫婿。说万一她恼了,会打破她夫君的脑袋。” 想到这里,她又控制不住呵呵笑个不停。 “她真的这么说?”宋迟的脸色说不出的诡异。 沈枕月那匹脱缰的野马,萧世子可驯得服?他心里很是怀疑。 “舅母说过几日,准备开个菊花宴,广撒网,邀请上京城所有未婚的世族公子和青年才俊赏花。为枕月物色郎君。”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 宋迟为好兄弟默默哀叹一刻钟。 望着身旁的妻子,眼神仿佛都要柔出水来,心里暗暗赞叹自己的运气。 “夫人认为萧世子如何?”宋迟也想替兄弟说好话,自个儿幸福了,也要惠及身边人。 “醇亲王家的世子?”许南兮不确定问。 宋迟颔首,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等着她的答案。 “不怎么样。主要是他那老爹醇亲王太不靠谱。上梁不正下梁歪。”许南兮兴致缺缺,还以为他要给表妹介绍如意郎君,竟是个歪瓜裂枣。 宋迟见她这般,可以想像镇国公府其他人可见一斑。 宋迟笑道:“那你可知,醇亲王为何这般?” 许南兮冷笑道:“天家无情,无论是父子还是君臣。”醇亲王若不这样,他恐怕早就是黄土一抔。 妻子能说出这般言论,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当今圣上敏感多疑,猜忌心强,萧世子难有出头之日。而表妹喜欢强者,她最大的愿望却是驰骋疆场。” 他们两人注定不可能长久。 表妹不是一只听话的金丝雀,不会甘心关在笼中。 这也是外祖父拒绝他提亲的原因。 “那你呢?你可愿意囿于后宅,当个富贵安乐的大家主母?”宋迟好奇道。 许南兮陷入迷茫,“我从小养于外祖母膝下,日日同表哥混迹于市井。 后被赐婚,以皇妃标准培养。 表面上不敢反抗皇权,我一直暗示自己认命。 但是骨子里的那点逆骨又怎会甘心?!” 否则也不会顺水推舟,嫁到宋府。 嫁与齐王萧彻,夺嫡成功,就真的被囿于皇宫,可能亦如梦中一般被屠尽母族。 失败了,更是难逃一死。 两者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像一只飞蛾一样,只要尚有一点机会,都会拼命挣扎。 曾经她也扪心自问,若不是宋迟,她会不会换花轿? 答案还是会。 于梦无关,于人无关,只想换取一点生机罢。 只是宋迟,似乎让她的人生更圆满一点罢了。 宋迟诧异,此时才明白,妻子表面的温柔贤良都是装的,骨子里也是野的。只是她野的旁人难以窥见而已。 只要给她逮住机会,就会挣脱束缚。 忽然,宋迟有一股莫名的恐慌。总觉得妻子某一天会离他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迟连忙攥紧许南兮的手,颤抖道:“南兮,无论你去哪里,不要忘了我,忘记我们的家,还有我们的孩子。” 一语成谶。 此时,他更迫切想同妻子融为一体,想有个孩子傍身,以解心头惶恐。 许南兮讶异地看着他,挑挑眉,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怎么会离开你?” 将军患得患失。 这是多没安全感。 她拍了拍的手背,安慰道:“你不负我,我定陪你到老。” 闻言,宋迟双眸熠熠,似夜空璀璨的星星,郑重道:“此生得你,已是上天恩赐,必不负你。生当一起,死亦共赴黄泉。” 许南兮的心又柔软了几分,她何德何能,得眼前男子如此爱重。 她十指同男人紧扣,感动道:“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白头偕老。 若有一日,我出现意外,我不要你共赴黄泉,你好好养大我们孩儿。我在奈何桥上等你。听明白没?” 一想到许南兮出现意外,独留他一人于世上,他不知他是否还有勇气苟活于世。 第55章 准打回去 没得到过,尚可接受苟活;若是得到了,再失去,那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他不允许这种意外发生,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刚在内屋落座,宋迟就手脚并用,扒拉许南兮身上衣裳。 许南兮抓紧自个儿衣襟,防备道:“将军不可。” 满怀提防,仿佛他是强抢民女的地痞流氓。 宋迟无力道:“我只是想查看你身上的伤势,你把想成我什么了。” 许南兮语气软了下来:“我让琥珀来就可,不劳烦夫君。” 宋迟皱眉:“男主人在,丫鬟没点眼色,还往屋子里窜,我砍了她们的腿,风干了,做成肉干喂狗!” 此时正在库房盘点的琥珀,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男人恶狠狠的语气还算有点用,许南兮总算不再拒绝,任由男人解开她的衣裙。 衣裳解下,本是洁白无瑕的肌肤,除了昨夜恩爱留下的红痕之外,还有横一条竖一条的鞭伤,皮肉翻飞,触目惊心。 宋迟大怒道:“拓跋明瑛伤你至此,吉祥如意呢?死人吗?” 许南兮轻声道:“夫君别恼,是我不让吉祥如意插手,你别怪她们。我若是不受点伤,公主又怎会善罢甘休?” 随即道:“这点伤无伤大雅,可以换来以后日子的太平,何乐而不为?” 她又扫了四周一眼,确定无人,这才低声道:“我给她身上洒了痒痒粉。” “痒痒粉?还不算太傻!我宋迟的女人岂可让她这般作贱不成?”宋迟沉声道。 他日必将加倍讨回来。 许南兮心道,那有什么办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只是武将家眷。 宋迟情绪低落:“你以为忍忍就可天下太平,他们怎会甘心?明日宫中设宴,你定要万事小心,莫再伤着自己。” 他们见不得他们夫妻恩爱,不拆散他们,又岂会罢手? 心中自责万分,他终是没能护她周全,让她受伤。 “以后谁再惹你,你尽管给我打回去,即便打输了,也得给我扒下他一层皮。”宋迟霸气道。 若是连家人都无法保护,他还当这劳什子将军干嘛? 不若自个儿坐上那高位,他的家人也可自在恣意些。 许南兮逗他道:“就是公主皇子也可打回去?” 当然,她不会主动惹事。 “打。” “好,我听夫君的,谁惹我,我就重重打回去。”许南兮笑着颔首。 接着,她又底气不足道:“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宋迟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心想:“若是我儿子,我定揍得你满地找牙。我宋迟前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栽在这么个玩意儿手里。” 他用力抚了抚胸口,把那口翻涌的血压了下去。 半晌才道:“打不过,就努力学。再不济还有吉祥如意。” “那不成打群架了?”许南兮低声道。 “打群架总比挨打强。” 他撂下这句话,再也不理会妻子。小心翼翼给许南兮身上抹满药膏。 尔后,夫妻两人相拥着睡了过去。 许南兮醒时,身旁被窝早已冰凉,估摸着宋迟早就起身去忙了。 这人精神一如既往的足。 当夜,宋迟很晚才回府。 许南兮在床头翻着一本山水游记等他。 见他一身寒气,有些心疼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接过他的披风顺手搭在衣架上。 “嗯。有点事忙去了。以后我回来晚,你不必等我,早点歇着。”宋迟嘱咐道。 “好。”许南兮应承着,又让琥珀把温在火炉上的桂花酿端过来。 “夫君喝点桂花酿暖暖身子。”许南兮殷勤备至。 宋迟喝了一口,不甜不淡,微微有点糯米酒香,夹杂着桂花香味,圆子也香糯可口,真是美味至极。 不知知觉吃完一碗,宋迟咂吧嘴,有点意犹未尽。 “下次若有喜事,再给你做。”许南兮笑道。 宋迟眼眸一亮:“今日有何喜事?” 他怎么不知? “今日你凯旋进城,多威风,多霸气。难道不算喜事一桩?祖母和婆母还在后悔没去观看这种盛事呢。”许南兮笑呵呵道。 宋迟颔首道:“你说的,以后有喜事,必给我做一碗桂花酿。说话可要算数。” “嗯。”许南兮承诺道:“必给你做一碗。一碗不够,再加一碗。” 宋迟满意点头。 夫妻又腻腻歪歪说了好会话,就沉入了梦乡。 是夜,许南兮又是一缕幽魂,跟着宋迟跑。 安国侯府被屠,宋迟抱着安哥儿,带着大批侍卫,突破层层御林军堵截。 杀完一批,又来一批。 御林军就像蚂蚁一般向前涌,把宋迟围得水泄不通。 萧彻这是不把宋迟和安哥儿置于死地不罢手。 宋迟由于抱着安哥儿,行动不便,身上已被御林军伤得千疮百孔,衣裳褴褛,能滴出血来。 安哥儿吓得一直尖叫大哭。 许南兮飘在上空,都替他们着急。 她把自己化成厉鬼,想吓唬走他们。 可是只是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吹得地上的纸片、碎屑、瓜果皮、烂菜叶满天飞,伤不了那些围攻者一毫。 此时,沈枕月骑着高头大马,似天神一般降临,带着大批人马赶了过来。 她如见到救星一般,冲到表妹的身旁,叫表妹赶快去救救宋迟。 沈枕月似乎有所感应,道:“表姐,你莫担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救他出去。” 许南兮收敛了身上的戾气。 忽然,天地间,再无一丝风声。 沈枕月不愧是沈家第一高手,左冲右突,来到了许迟身边,“宋将军,快上马!” 宋迟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迅速翻身上马。 沈枕月长枪一扫,前方留下大片的空档。 马鞭一挥,马儿冲出老远。 众侍卫跟在他们身后,一路突出了城门。 城外,宋迟的许多兄弟及士兵早已等在那里。 宋迟大喝一声道:“走。” 大家一路东躲西藏,费尽艰险来到了北疆。 北疆地处偏僻,物产贫瘠,但民风彪悍,可不认什么皇帝,只要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跟着谁。 他们到的时候 ,百姓张灯结彩,以示欢迎。 “宋将军回来了,宋将军回来了。”大家争相欢呼。 后来大家听说当今陛下屠了宋将军的全府,全家只剩下宋将军和安哥儿两个人,全城激愤。 大家都嚷嚷着要替宋将军报仇雪恨,杀回京城去。 宋迟在北疆招兵买马,封王自治,与朝廷公开对峙。 第56章 北疆起兵 偌大的北疆王府,只有三个主子,宋迟、安哥儿和沈枕月。 安哥儿叫沈枕月姑姑,宋迟叫沈枕月表妹。 沈枕月经常见到宋迟坐在房内,手指摩挲着一块牌位,上面写着:吾之爱人兮兮。 沈枕月早就知道宋迟喜欢许南兮,她曾经偷偷跟着他出城,见他祭奠过她表姐,在她的坟前哭成泪人。 那时的沈枕月嫁给了萧煜,育有一子一女,冰雪可爱。 沈枕月以为会同萧煜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沈家却被冤枉叛敌投国,全族被判处斩刑。 御林军来醇亲王府捉拿沈枕月。 醇亲王同陛下据理力争,罪不及出嫁女。 沈枕月被保了下来。 沈家全族被砍头示众时,沈枕月被醇亲王软禁在府,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醇亲王府被严密监视,任何人不得随便外出。 沈枕月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无可奈何。 连尸首都没法去收。 后面又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月。 沈家同萧家隔着血海深仇。 沈枕月无法行尸走肉般在醇亲王府呆下去。 她在丫鬟的帮助下,一把火烧了她居住的院子,假死出府,把一双儿女留给了萧煜。 据说当时萧煜哭着爬进火堆,差点被横梁砸死,最后身边的侍卫强行抱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又要冲进去,被他母妃死死抱住,几人哭成一团。 “枕月,枕月,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火越来越大,烧红了京城半边天。 火外的萧煜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 从此世上再无沈枕月。 只有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鬼面郑将军。 房顶上,沈枕月提着一壶酒,端着两盘下酒菜,坐到了宋迟身边。 宋迟默默地看着京城的方向,那里埋葬了他的家人,爱人。 今日是许南兮的祭日。她死了两年,两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觉得在度日如年。 若不是那股仇恨在心,估摸着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看着如此哀痛的宋迟,许南兮很想抱抱他,告诉他:“宋迟,你莫伤心,我一直守在你身边。” 她伸手过去,手却穿过了宋迟的身体。 她只能坐在他们身旁,默默看着他们。 “喝一杯吧。”沈枕月劝道。 “嗯。”宋迟接过杯中酒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说,你以前怎么这么傻呢?喜欢表姐,为何不尽力去争取一把?让我表姐受尽折辱。”沈枕月泪流满面,一口喝尽杯中酒。 宋迟眼眶发红,苦笑道:“是啊,我以前怎么就这么傻呢?若是我换了花轿的话,我们两家也可幸免于难。” 随即又狠狠道:“若是有下辈子,我必不会让那个孽畜得逞。兮兮所受的屈辱,我今生必一一让他承受。” 说罢,又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到时拿他的人头祭奠我表姐,祭奠沈宋两族。”沈枕月又喝了一杯。 最后两人喝得东倒西歪,醉醺醺地下了房顶。 他们两人带着千军万马,浩浩荡荡。 从北打到南,把一个个城池收入囊中。 百姓夹道欢迎。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 竟轻而易举地打到了上京城。 宋迟本以为京城怎么都得是一场血战。 萧彻屠尽沈宋两府,鸡犬不留,寒了所有忠心耿耿将士的心。 战斗尚未正式打响,城门却被打开了。 大军把皇宫围了一个结结实实,像铁桶一般,萧彻插翅难飞。 经过两天两夜的浴血奋战,宋迟来到了养心殿。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萧彻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宋迟笑个不停。 笑罢,萧彻厉声喝道:“我早知竖子的狼子野心。可恨当日让你逃出了京城。斩草没除根,导致后患无穷。” 宋迟手里拿着长剑,剑刃斑斑血迹,上面鲜血还在往下淌,一滴一滴,汇聚成一滩。 宋迟面色阴冷看着他,冷笑道:“你没本事杀我而已。” 明里暗里,多少杀手,前仆后继,都被他死里逃生。 “可惜啊可惜,你一生求而不得的女人,被我折磨的死去活来。我只恨当初把她的尸骨喂了狗。若是她还在,我必将她挫骨扬灰。”萧彻满脸狠戾道。 既然他命不久矣,那就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吧。 他每开口一句,宋迟就在他身上片下一块肉,随着衣襟飘落在地。 “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我宋迟这一生,随波逐流,忍气吞声,窝囊地活着,低到尘埃里。 可你这个畜牲,还是不放过他们。”宋迟满腔愤怒道。 那就酣畅淋漓,毫无顾忌活一回。 他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是被逼的,你们逼的。 当他说完这些时,萧彻露出了森森白骨。 “今日你这肉,也可让狗改善生活。”宋迟疯狂道。 “将军,秋贵妃带到。”凌锋禀报。 “做成人彘。”宋迟阴恻恻道。 “宋迟,你不可伤害秋娘。秋娘未曾有负许南兮。”萧彻苦苦哀求道。 说罢,手脚并用,爬向秋贵妃。 都这时了,还欲护她于羽下。 宋迟蔑视道:“真是蠢货,才会相信秋贵妃是个良善之辈。一个连自己孩子都敢算计的人,与你一样,一丘之貉罢了。” 秋贵妃惺惺作态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进荷塘,导致流产。我早就同陛下说明。陛下却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没错。秋娘一直强调是她跌进荷塘。秋娘何其善良。一切是我,是我害的许南兮。冤有头,债有主。你冲着我来,别为难秋娘。”萧彻还在替她求情。 后宅阴私,哪是这个蠢货能懂的? 此妇舌上有龙泉(剑),杀人不见血。 区区一句话,足以将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萧彻不是不懂,只是不爱,懂也是不懂。 宋迟冷笑道:“莫急,你俩一个也逃不掉。” “陛下,下辈子我还嫁给你。”秋贵妃感动得泪眼汪汪。 得萧彻厚情,此生她也值了。 “好一个夫妻情深,至死不渝。”宋迟冷笑。 却任意伤害他的兮兮,践踏他的兮兮,得空还踩上两脚。 “陛下,您不用再替我求情,横竖不过一死,能同您死在一起,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秋贵妃宽慰道。 此时,萧彻已爬到秋贵妃身旁,把她抱进怀里。 宋迟朝天喊了一声:“许南兮,你这个蠢女人,这样的人家你也嫁。你真是蠢到家了。” 说罢,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心痛得无以复加。 第57章 一定嫁你 许南兮想替他擦擦眼角泪滴,可是手却没法落到实处。 她告诉他:“下辈子不嫁了,一定不嫁了,就让那对狗男女绑在一起吧。” 宋迟似乎听不见。 看着眼前相拥的狗男女,宋迟面带讥讽道:“我何时说让你死了?重复最后一遍,做成人彘。” 随即道:“秋贵妃一人太寂寞,要不我也把萧彻做成人彘,生生世世陪你一起,如何?” 他多善良,让你们有情人始终在一起。 这就是个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秋贵妃浑身怕得颤栗着,猛地摇头:“我不要变成丑八怪,不要!不要变成怪物!求求你,杀了我……” 宋迟眼眸幽暗道:“许南兮那个傻女人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 你也没放过她,我为何要放过你。 她所受的,我要一点点讨回来。 飘在空中的许南兮瘪嘴道:“我是犟骨头,才不求她。” 宋迟手中的剑一挥,一只耳朵掉在地上,猫耳石耳坠还小小弹跳一下。 秋娘尖叫:“啊啊啊,我的耳朵。” 颤颤巍巍的手捡起耳朵,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萧彻声音凄厉:“秋娘,秋娘,我的秋娘……” 他的秋娘这么柔弱,怎么受得了这种伤害? “宋迟,你就是恶魔!我咒你不得好死!”萧彻失控骂道。 “这就受不了?你曾但凡对许南兮有一点点仁慈,我也会放过你的秋娘。”宋迟狠狠道:“没有!可是你没有!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宋迟的双眼腥红,泪眼朦胧。 他尽力仰头,不让自己的软弱展现于萧彻眼前。 萧彻跪下求道:“宋迟,求求你放过秋娘吧!要我做任何事都可以。” 说完连瞌三个响头。 哪有半分高高在上的真命天子模样? 倒是情深似海。宋迟讥诮地俯视着他。 此情倒是可嘉。 许南兮看着跪在宋迟脚下摇尾乞怜的萧彻,如大热天喝一碗冰镇杏仁羊乳。 爽! 爽快! 她又冲过去,对着萧彻那张厌恶的脸,“吧吧”扇了两巴掌,还踹了他几脚。 哼哼冷笑道:“你也有今天。” 可惜任凭她张牙舞爪,萧彻不痛不痒。 宋迟斜视他道:“什么也可以?” 萧彻忙不迭点头,仿佛答应晚了,宋迟就会反悔一般,“什么都可以。” “凌云,纸笔侍候,传位于我。”宋迟吩咐道。 许南兮急道:“宋迟,你不能放过这两个狗东西。” 宋迟却没听她的。 须臾,纸笔就摆在了萧彻面前。 萧彻看着宋迟,心道:“竖子早就想让我写传位诏书了。” 他握着笔,迟迟不愿动手。 宋迟剑又一挑,秋娘剩存的那只耳又掉了下来。 晕迷过去的秋贵妃被痛醒,失声痛哭:“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我没有耳朵了……” 许南兮围着那两只耳,兴奋地搓着手,道:“宋迟,继续,继续。” “快写!”宋迟命令道。 萧彻犹豫着。 宋迟又举起手中的剑。 萧彻忙道:“我写,我写!” 笔落在圣旨上,唰唰一气呵成。 萧彻收起,瞧不起道:“早该如此。” “皇上重病,囿于凤鸾殿,秋贵妃同皇上情深意重,终生伴君左右。” 言罢,无意与他们再纠缠,手持传位诏书,转身欲离去。 许南兮高兴得手舞足蹈。 萧彻大骇道:“宋迟,你言而无信。” 宋迟缓缓转过身,阴冷道:“我何时说过放过秋贵妃?” 萧彻恍然,他确实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是他一直一厢情愿。 宋迟头也不回地踏出殿院。 众侍卫一拥而上,把萧彻和秋贵妃关进了凤鸾宫。 秋贵妃被做人彘,装在一个酒翁里,被抬到萧彻床前。 萧彻看着光鲜亮丽的女人,变成了这般怪物模样,气血翻腾,连吐两口鲜血,晕了过去。 醒来后抱着酒翁痛哭流涕,“秋娘,是朕害了你,是朕害了你……” 秋贵妃口不能言,把酒翁撞得哐哐作响,以示回应。 许南兮畅快无比,又飘去乾清宫。 宋迟四平大稳坐在龙椅之上,让萧彻的大太监宣读刚得的传位诏书。 此时的宋迟有着不可一世的威严,自身强大的气息,比地窖内所有的冰块加在一起,更冷,更厉,更让人颤抖。 底下鸦雀无声。 众官垂首,战战兢兢。 唐御使不畏强权,心内害怕,但还是哆哆嗦嗦站了起来,“逆贼!竖子!竟敢兴兵叛乱,坏我朝纲,乱我社稷。尔等大逆不道之行径。天理难容。此诏书定是尔等迫害我皇,心不甘情不愿让位于你……” 唐御吏的长篇大论未完,就被宋迟截断,盯着张太监道:“此诏书是否是先皇心甘情愿书写?” 张太监先前一直在大殿,是名副其实的见证人。 被宋迟如恶狼般的眼神盯着,只要他敢说半个不过,估计脑袋就会立刻落地。 更何况先皇大势已去,以后必是这位的天下。 他又不是傻子,同龙椅上的这位作对。 于是从善入流道:“唐御史及众位大臣,是先皇自愿传位于陛下。无任何逼迫之意。” 宋迟眼锋一凌,杀气陡然:“唐御史,你现在可还有什么说的?” 唐御史扫视了一圈,同僚们都呈鹌鹑状,龟缩在那里,惜命得紧。 他无奈道:“无。” 宋迟心里冷笑,还以为他真是一个铁头,不怕死呢。 他正准备拿他开刀,杀鸡儆猴。 还算他识时务。 他又扫视了先皇的外家那些人,那些人吓得浑身哆嗦厉害。 他们还正怕被诛九族。 哪里还敢站出来反对。 朝臣跪拜新帝登基,大呼三声万岁。 三日后正式举行了登基仪式。 宋迟登基后,繁杂诸事一件接着一件,处处都是棘手的烂摊子。 朝内有大臣要处置,也有大臣要安抚。 朝外,更有叛军、山匪到处潜逃乱窜,为祸百姓。 周边列国更是虎视眈眈,都想趁机作乱。 宋迟大兴科举,为国家注入新鲜血液。 又铁血手腕,清除异己,稳定政局。 许南兮可不认为当皇帝是一个好差事。 宋迟日日起得比鸡早,睡得狗晚,一年到头,都不见他休息。 许南兮作为一缕幽魂,实在无处可去,日日在皇宫飘荡。 深夜陪着他批改奏折,作为一个鬼魂,她都觉得烦透了,可是宋迟日日埋首其中。 她莫名觉得他好可怜。 夜里,宋迟每日抱着她的牌位入眠,好似拥她入怀。 大臣们上奏恳请皇上选妃纳嫔。 宋迟都以朝局未稳,无心后宫为由拒绝。 他每日上朝,让安哥儿旁听,并以储君培养。 之后又把奏折扔给安哥儿。 等安哥儿能够独当一面时,宋迟干脆把皇位都让给了安哥儿。 他带着那块牌位,守着许南兮的坟墓,度过了余生。 死前,他还抱着那块墓碑,喃喃道:“许南兮,下辈子,你一定要嫁给我,不要再嫁错人了。” 尽管知道他听不见,看不见,许南兮泪流满面,颔首承诺:“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 “哈哈哈,宋迟,许南兮身份高又如何?长得好看又如何? 还不是被我踩在烂泥里,想让她活就活,想让她死就死。”秋娘蔑视道。 第58章 携手到老 许南兮睁开双眼,心中带着余痛。 宋迟的衣襟上满是泪痕,他的手抚在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般轻拍着她。 梦中的情景,让许南兮心碎,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下来。 宋迟揽着她,紧张道:“又做噩梦了?” 许南兮哽咽道:“我梦见你和枕月造反了,你当了皇上,一生未娶,死前抱着我的牌位,要我嫁给你。” 宋迟看了一眼怀中的妻子,眼睛深沉无比,眸光藏着无底暗河,幽暗不明。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孰为庄周,孰又为梦蝶? 上辈子也好,预警也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现在他父亲死了,两位兄长也接连死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轮到他了? 造反了么? 他冷笑,家破人亡,了无牵挂。 家没了,爱人也没了,万念俱灰。 那是怎样的惨状。 今生他绝不会让他的家人沦落到如此境地。 宋迟沉思许久,笑道:“那定是我前辈子感动上天,这辈子让我娶到你。” 他又紧了紧怀中的妻子。 许南兮反手环抱着宋迟的腰身,感受着他身上灼热的体温,才感叹活着真好。 “这一生,愿与君携手到老,永不分离,妾不忍见卿独守孤寂、伶仃度日。” 许南兮似发誓又似承诺。 宋迟眸底暗潮浮动,唇角翘起,心情愉悦,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似乎沉淀下来,“好,我们踏实过日子,永不分离。”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夫妻两人再也睡不着,遂起床,两人兵分两路,各干各的。 宋迟去上朝前嘱咐:“夫人,下午我回府接一起去宫宴。” 皇上今日大宴朝臣,犒赏凯旋而归的将士,封赏三军。 以及来谈判和亲的来使。 许南兮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三十六计》,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想起那个北齐公主拓跋明瑛,今日还不知会搞出多少事,还有宫里的董妃,不知会怎么报复于她。 不管她心里多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许南兮和宋迟到达宴会宫外时,便有内侍指引着来到了自己的位置。 大伙儿之前都听说了许府两姐妹上错花轿的事。 所以许南兮刚一入会场,就成了整个会场的焦点。 毕竟江湖传言,宋迟心许许云惜,却又阴差阳错地同许南兮成亲。 大家对她同情怜悯,还有一些暗戳戳的羡慕嫉妒。 特别心悦宋迟多年的女子,心里忍不住暗想,若是他们也同一天成亲,说不定花轿也可被抬去宋府。 他们很想看看许南兮惨状。 许南兮确实面容憔悴,双眼还有些红肿。 不得丈夫喜欢女子,身份再贵重,长得再好看,也是枉然。 心里叹息一声,便不再羡慕。 “表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沈枕月兴高采烈地同她打招呼。 “不晚啊。”许南兮扫视四周,还有许多位置空着。 “你不来,我都没几个熟面孔。”沈枕月嘟嘴道。 “你那些闺中密友呢?” 沈枕月生性活泼,京中活动,她经常参与,结交了不少密友。 反而许南兮甚少外出。自从订亲,常常被宫中嬷嬷拘在家中,教习各种规矩礼仪。 她的朋友少得可怜。 有人巴结她,只不过她是齐王的未婚妻。 许南兮认识的人也寥寥无几。她的日子,不是看书写字,女红刺绣,主持中馈;就是练武,可惜天赋不高,至今武功平平。 行事稍微出格一点,就会被嬷嬷念叨,“大小姐,您是将来的齐王妃,需仪态端庄,雍容大方。做此事有失您的身份......” 她烦不胜烦,只得收敛。 嬷嬷还以为是她念的经奏效,洋洋自得。 岂知她只是厌烦而已。 从小到大,齐王萧彻一直是她的梦魇,就像桎梏,牢牢绑着她。 现在终于挣脱,再也无法束缚她。 这或许也是嫁宋迟的一大好处。 “表姐,过几日,我们几个小姐妹组织一场马球赛,你去不去?”沈枕月热情邀请道。 许南兮想着回门那日,二舅母讲的故事,忽然间来了兴致,道:“去,好久没动弹,去松松筋骨也好。” “那就说定了,我到时让她们给你下个帖子。”沈枕月兴致勃勃道。 许南兮含笑,点点头应承。 远处又有人叫沈枕月,她忙着去应付了。 大舅母走到她的身边,关切嘱咐她:“今日宴无好宴,你万事小心,别乱走动。若有事出去,莫独行,务必让你表妹陪同。” “多谢大舅母,我知晓了。”许南兮悄声回应。 “姐姐,好久不见。”打扮富贵靓丽的许云惜走上前来。 许南兮连忙见礼。 许云惜虚扶一下,嘴上说着:“姐姐何必如此见外。本来就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哪里还敢受你的礼。” 许南兮道:“齐王妃客气,礼不可废。” 许南兮明白,她这个妹妹,最是爱慕虚荣。只是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罢了。 那她恭维她一下,又何妨! 这齐王妃,谁爱当谁当,许云惜抢去,她还求之不得。 不过现在看来,齐王府还真是适合她,她在齐王府活得如鱼入水,怡然自得,从她那红润的脸色,可见一斑。 “宋将军对不你好么?我见姐姐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宋将军欺负你?需不需要妹妹替你出口气?”许云惜低声道。 许南兮沉沉道:“宋将军待我甚好,齐王妃不可听旁人胡说。只是昨晚睡得不好,多梦失眠而已。” 听她如此说,许云惜更是确定对方过得不如意,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委屈憋在心里罢了。 她过得越不好,她就越高兴。 这种阴暗心理要不得。 她连忙打住这种胡思乱想。 “姐姐不要怕,若是宋将军对你不好,你定要告知于我,我给你讨回公道。”许云惜严肃道。 许南兮感谢道:“多谢齐王妃。” 不就是想在她身上找存在感,有必要吗? 有精神,大可在齐王府大杀四方,让那秋娘俯首称臣。 许云惜见她古板无趣,也就回自己位置去了。 桌上的珍馐美食,她宁愿饿着,一个也不敢动,就连茶水,她也是不敢抿一口。 拓跋明瑛眼角余光看着她如此,手里的杯盏都快被捏坏。 这个女人,不得迟哥哥的欢喜,还占据着迟哥哥正妻位置,她恨不得她去死。 许南兮假模假样端起茶杯,挡住不怀好意的目光。 上首还有几道探究的目光,若有若无,时不时飘向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次大宴重点戏来了。 第59章 公主求嫁 皇上先是犒劳有功的将士,一通封赏下来,欢欣鼓舞。 整个殿堂,上下都是对陛下感恩戴德。 再就是和亲事宜。 大家都听闻北齐的公主心悦宋迟,不约而同的对许南兮投去同情的眸光。 晋元帝高高坐在上首,身旁坐着皇后及宫中几位妃子。 拓跋明瑛跪在殿堂中央。 晋元帝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道:“公主此番远道前来和亲,此乃两国修好之善举。亦盼你为两国邦交,尽心尽力,使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共享天下之太平。” 随即又道:“公主可有中意的和亲之人?” 拓跋明瑛俏皮问道:“请问陛 下,和亲之人,谁人都可以么?” “只要对方同意,皆可。”晋元帝允道。 “那本公主想和亲宋迟,不知宋将军可愿意?”拓跋明瑛转向宋迟,信心满满道。 大殿众人全盯着那个伟岸的男子。 对许南兮有些幸灾乐祸。 沈枕月脸色煞白,气愤道:“这人好不要脸,明知宋将军已有妻室,还要这样上杆子嫁给别人?心肠太坏了。” “枕月,大庭广众,不可胡言乱语。”二舅母疾言厉色道。 沈枕月不满道:“她做得出,还不允许别人说了,哪里有这个理?” 声音虽小,但周边还是有些人听到,闻言纷纷点头。 齐王萧彻不怀好意地看着许南兮,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心道:“当初这个女人跪求嫁给宋迟,现在果子苦吧,以后还会更苦。” 许云惜心里万分庆幸当初替嫁,否则还要同公主共侍一夫,定会苦不堪言。 桌子底下,许南兮狠狠揪了一下宋迟的肉。 原本有些严肃的面容,因妻子的吃醋,唇角轻轻勾起,相熟的人都知,他心情极好。 他把许南兮的手放在掌心,摩挲了几下,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仿佛这时才发觉,全场都在看着他。 宋迟缓缓站起,干脆利落道:“我不愿意。” “为何?”拓跋明瑛急切道。 宋迟了而郎当道:“宋家有祖训,男子四十方可纳妾,公主要不再等等,若是我真四十尚未有子,才可纳你入门。” 大殿爆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声。 还要等到四十,那是人老珠黄了。 拓跋明瑛被伤得不轻:“你想让我做妾?” 她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宋迟仿若不明白道:“我已有妻室,你要嫁我,你不做妾,还能做甚?” 拓跋明瑛气愤道:“我贵为公主,要做妾也是她做。” 她指着许南兮,眼里冒火,就是这个女人碍了她的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颇有些同情的看着许南兮。 镇国公府及许府众人皆是一脸气愤。 这个北齐公主还真是跋扈,把他们女儿作贱到如此地步,还要宋迟贬妻为妾。 若是宋迟真如此做了,两家都会成为大晋的笑柄。 众人一致看向上首的晋元帝。 此时,晋元帝仿佛未有所察觉,也未出声阻止。 宋迟脸色一沉道:“公主慎言。我同我妻乃是御赐之婚。岂容你胡说八道。” “好一个贬妻为妾,我宋家从未出过如此荒唐之事,公主是嫌我宋家名声太好,想让宋家被世人唾弃,如此居心不良,我倒是要怀疑一二了。” 众人闻言,皆是疑惑地看向拓跋明瑛。 晋元帝本就多疑,此时那双混浊的眼睛也转向拓跋明瑛。 难道这拓跋明瑛真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何就一定要嫁予宋迟宋将军,而放弃那些皇亲国戚? 拓跋明瑛辩解道:“宋将军,我没有。你不可血口喷人!要不,我退一步,两人都为妻,平起平坐,如何?” 这下子迟哥哥该会同意了吧? 她都委屈到这种地步了。 许南兮不怀好意地对宋迟笑了一下。 真是香饽饽啊! 一个堂堂公主,竟是甘愿为平妻? “不好。平妻也是妾。而且京城勋贵之家,从未有人娶过平妻。宋迟有负公主厚爱,公主还是另寻他人吧。”宋迟毫不领情拒绝。 “是啊。平妻只是商贾之家,才会有的一种上不了台面的做法,正经人家,谁又会娶平妻?”有人窃窃私语。 各位当家主母皆颔首赞同。 “那兼祧呢?你二哥不是去了吗?没有妻子,我嫁予你二哥,你兼祧两房,可好?”拓跋明瑛满怀期待地看着宋迟。 众人觉得好似可行,反正娶公主回去,多荣耀的事情,又不吃亏。 陛下还得感激宋家为国做出的牺牲,对宋家更看重几分。 众人都看向宋迟。 宋迟眼眼眸微眯,这是非他宋迟不嫁了? 诸葛懿出言道:“拓跋公主对宋将军如此厚情,宋将军就同意了吧?” 宋迟斜睨着诸葛懿道:“那是否大殿内心悦诸葛公子的女娘,诸葛公子都会同意娶回家?” 诸葛懿长得惹眼,又有点放荡不羁,是那种痞帅痞帅的模样。 他斜倚在那,就本就是一道风景。 殿内许多小姐早已芳心暗许。 关健是诸葛懿目前尚未成亲。 宋迟再好,毕竟已有妻室,断了她们所有念想。 就是公主想嫁都无可奈何。 所以诸葛懿更炙手可热一些。 诸葛懿怒气冲冲,害怕地拍拍胸口:“我已有未婚妻,你可别害我?” “只要没拜堂成亲的,都算不得数。你不是毁过一桩亲吗?已是经验丰富。”宋迟嘲笑道。 诸葛懿小时就与陈御史家大姑娘订亲,成亲前,因不喜陈姑娘木讷古板,独自上门毁亲,闹得满城风雨。 许南兮看着这两个人,竟在大殿扛上,到底是性情冲动,还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偏偏晋元帝也不想宋迟胡弄过去,道:“宋将军,让你兼祧两房,既没违反你宋家祖训,还能给你二哥传宗接代,何乐而不为?” 宋迟的不识时务,让晋元帝很恼火。 一个公主低三下四的求嫁,你还挑上了。 “臣二哥有儿子,香火后继有人。根本无需兼祧。”宋迟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 人家都有儿子,兼祧个鬼啊。 “公主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与我这粗人,实在不搭,您另选有缘人吧。” 大殿之内,皇亲国戚云集,青年才俊济济,宋迟疑惑,她为何偏偏看上他这个大老粗? 晋元帝无奈道:“罢了,罢了,公主,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是另选一个,但凡大殿之内未婚的,皆可。” 拓跋明瑛愤懑,逆反之心顿生:你既不愿,我反倒执意嫁了,你能奈我何! 第60章 街头把戏 拓跋明瑛哭道:“陛下,不能嫁宋将军,是明瑛没福气。明瑛还是回北齐吧!” 宋迟冷冷一笑道:“难道整个皇亲国戚,青年才俊无一人能配公主吗?那公主未免高看自己。你只不过是区区战败国的公主而已。” 众人幡然醒悟,这战败国的公主,竟还做着黄粱美梦,以为自己是那香饽饽,理应被众人宠着捧着,端的是不知天高地厚,脸皮厚比城墙。 晋元帝恼火道:“公主瞧不上我西晋子女,自可原路返回。朕定会即刻修书一封给汝皇,禀明种种缘由。” 三皇子拓跋明奕向晋元帝行了个礼,出来打圆场道:“陛下,明瑛年纪小,想差了。待本王回去劝劝。” 说罢,冷冷瞥了一眼拓跋明瑛,悄声警告:“给我收敛点。” 晋元帝放缓语气道:“朕也不想因一个女子,影响两国邦交,陷百姓于战火之中。” 不管先前争得有多激烈,不影响转瞬间殿内变得其乐融融。 皇上为了助兴,让各家千金贵女上场表演才艺。 一年难得有机会在贵人面前露脸,高门闺秀使出浑身解数。 节目精彩纷呈。 许南兮看得津津有味。 她发现她骨子里也是衷爱凑热闹。 心里感叹,若是有一盏茶,再来一些坚果点心,那就更完美了。 节目空隙,拓跋明瑛站了出来,道:“听闻宋夫人风华绝代,惊才绝艳,今儿个也给大伙儿开开眼界。” 许南兮狠狠掐一下了桌子底下男人的手。 她犹不可信:“我,风华绝代,惊才绝艳?” 她低头向宋将军求证。 男人笑得胸腔振动。 在场所有人都笑看着了她。 表妹沈枕月笑得都要捶桌子。 “公主听谁所言?能否让她出来对质?” 许南兮诧异,摩挲着手指。 她的手指好看得要紧。十指纤纤,修长匀称,白皙干净,指甲修得整齐圆润,透着健康粉色。 难怪宋迟喜欢牵着? 她一向低调,从不掐尖出风头,能苟就苟,哪有传闻。 “甭管是谁所说。夫人莫非是个草包,腹中空空?”拓跋明瑛挑衅道。 直到此刻,众人才惊觉,记忆里似乎从未有过许南兮才艺展示的画面。难道,真如那公主所言? 已被推到风口浪尖,若是再苟下去,已不太可能。 她抬眸,莞尔一笑:“诸位盛情难却,南兮献丑了。高雅的才艺,大家过足了眼瘾。南兮给大家来点新鲜的。” 说罢,她低声吩咐身后的吉祥如意几句。 片刻之后,吉祥如意便携着若干物件折返归来。 许南兮笑道:“南兮展示的难登大雅之堂,纯粹是逗大伙乐呵一下。” 她取出一只晶莹剔透、光可鉴人的敞口琉璃杯,足有两个手指长,又似花瓶。 她将杯子翻来倒去,全方位地展示给众人,杯子内里空空如也,一目了然。 她笑道:“诸位看清楚了,今日我给诸位表演一个铜钱穿杯之术。” 在场所有人,眼都不眨的盯着那枚铜钱,想看许南兮究竟如何让那枚穿过那厚厚的杯底。 先前殿内还有一些窃窃私语,都被旁人制止。 紧接着,她一手稳稳地握住杯口,另一手托着一枚铜钱,在杯底处轻轻一拍,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只听得铜钱撞杯的清脆声响,接着一串叮叮当当声传来。 众人定睛一看,空无一物的杯中,竟神奇地出现了一枚铜钱,在琉璃杯的映照下,铜钱闪烁着古朴的光芒。 大家双目圆瞪,异口同声“哇”。 这铜钱究竟是如何穿过去的? 他们没有看清楚。 许南兮轻笑出声,惊醒了沉思的他们:“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沈枕月兴致高昂地带头喊:“再来再来。” 众人附和:“再来再来。” 哪有半分矜持! 许南兮浅笑,张开好看的手掌:“再给诸位表演一个凭空变糖果。” 手掌摊开,纤细小巧,白皙红润,令人忍不住想把它拿在手中把玩。 宋迟见自己的私有物,竟被所有人欣赏,瞳孔幽暗,脸色不觉沉了下来。 许南兮笑道:“手掌空无一物哦。” 然后她把张开的手掌紧攥成拳,伸出另一手的食指轻轻在那拳头上划着圈圈,嘴里小声地念叨:“莫尼莫尼变。” 接着缓缓张开拳头,一颗五彩缤纷的糖果,出现在那白皙的手掌之中。 “好生厉害!还真出现了糖果。”一个糯糯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众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哇了出口。 “再来,再来。”沈枕月兴奋地喊着。 群情激昂:“再来,再来。” 他们也没看够。 这可比那些司空见惯的跳舞弹琴有意思多了。 许南兮幽幽瞟了她一眼。 沈枕月嘴角上扬,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以示回应,笑容明媚,仿若一朵盛开极致的牡丹,晃得众人挪不开眼。 许南兮向观众优雅地鞠了一躬,勉为其难道:“南兮实在不忍扫了大家的兴致,就再给诸位表演一个‘活变兔子’。” 她俏皮道:“诸位可要看清楚了,月宫玉兔仙子要来了,大家掌声欢迎。” 众人也特别捧场,掌声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久久没有停歇。 大家哪还记得,此时是在皇宫大宴,都以为置身于勾栏瓦子之中。 许南兮手中握着一块鲜艳的红布。 她轻轻抖了一下,红布仿若有了生命,跳动着激情与活力。 紧接着,她将红布覆盖在一个空的琉璃箱上,口里念念有词,最后大声喝道:“变。玉兔仙姑,贺喜我皇英明,有请!” 这个马屁,拍得晋元帝浑身舒畅,仿似六月天喝了一盏冰镇鲜梨汁,从头爽到脚,大声道:“有赏!” 当她再次揭开红布时,琉璃箱中竟是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如雪团一般。 兔子的眼睛红宝石般闪烁,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引得所有人发出阵阵惊叹。 四公主失声尖叫:“我的雪团,怎么被你变到了这里?” 雪团是四公主的爱宠,平常片刻不离身。 今日因要参加宫宴,不得不把它留在自己殿内,由侍女看管。 众人哄堂大笑。 这哪是什么玉兔仙姑,分明就是四公主的雪团。 许南兮此刻窘到极点,偷拿东西本就不光彩,竟还倒霉被人抓个正着。 她瞟向身旁垂首的吉祥如意。 吉祥心道:“能怪我吗?是这兔子撞上来的,我在殿外捡的。” 许南兮尴尬笑道:“殿下见谅!雪团对殿下思念至极,片刻都难以忍受分离,苦苦哀求我将它变到这儿来的。” 四公主把雪团抱在怀中,道:“无妨,不怪你,我也想念它了。” 众人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四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嫡女,见女儿蠢笨呆萌,哭笑不得,赏了许南兮一堆琉璃制品。 许南兮等大家笑声停住,又鞠了一躬:“街头伶人的小把戏,让大家见笑了。” 许多小孩围住了许南兮,仰慕道:“宋夫人,你这把戏,也太神奇了,能教教我们吗?” 许南兮亲切道:“可以的,若是得闲,你们来将军府寻我,我定教会你们。” 沈枕月领着一群小姐们上来,笑道:“表姐,我们也要学。” 许南兮颔首抿嘴浅笑。 拓跋明瑛本想让她出丑,事与愿违。 见许南兮被众星捧月,恨得咬碎牙齿。 街头把戏,雕虫小技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都是目光短浅,毫无见识。 许云惜眸光闪烁,心里琢磨着,许南兮何时学了这些,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上辈子听说她病了,在府中养病,所以也就没有今日这回事。 今生因为她的重生,还是改变了许多。 上辈子,拓跋明瑛要她展示才艺,她跳了一支霓裳舞,皇后娘娘赏了她一柄玉如意。她一直珍藏着。 萧彻望着被人围在中央的女人,原以为木讷无趣,此时仿若被镶了金光,格外引人注目。 宋迟的眼眸深邃,仿若藏着无尽的思绪。 他暗忖,她的光芒,本以为唯有自己看见,如今,却被他人目睹。 他心底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 第61章 深藏不露 众人正自欢娱,拓跋明瑛再度现身,笑道:“宋夫人的街头把戏,把诸位逗得喜笑颜开。想必其卓绝文采,定也能叫大家惊叹不已。诸位可想一饱眼福?” 诱惑之意,溢于言间。 大家又被她挑起兴趣,起哄道:“想,想!宋夫人再来一个。”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许南兮眉头紧蹙,拓跋明瑛就似一条疯狗,紧紧咬住她不放了。 她目光缓缓移向那个独坐的男人。 他面色阴沉得仿若能滴出水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仿佛随时冲上前来,把妻子拉走,藏于他一人能见的地方。 更恨拓跋明瑛,把妻子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她无奈启唇道:“既然诸位如此捧场,那南兮只能献丑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只翡翠玉笛,用手轻轻摩挲了一遍,又从怀中拿出一条绢帕,轻轻擦拭。 笛子被缓缓置于唇边,轻扬悦耳的笛音从中漫延了出来。 时高时低,婉转低吟,似情人低声耳语;又似山间流水叮咚作响;似百花竞相开放;又似百鸟清脆争鸣...... 殿中之人,听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成千上万的蝴蝶翩翩飞来,为这深秋的傍晚,添上抹神奇的色彩。 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着许南兮上下翻飞,仿若她是天宫仙子,欲乘风归去。 众人都被这种场面怔住。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谁也不忍心破坏这唯美的画面。 宋迟焦灼万分,真害怕妻子下秒再也无处可寻。 笛音蓦地一转,如置身那辽阔的大漠,耳畔两军对峙,金戈铁马,刀剑齐鸣。 笛音又一转,号角响起,众人仿若置身军营。 时疾时徐,催促将士们集合整队。 蝴蝶仿佛能听懂指挥一般,竟是争先恐后地排起了队。 众人定睛一瞧,竟是四个大字“国祚永昌”。 笛音这时骤然一变,如春风化雨,如母亲呼唤着疯玩的孩儿回家吃饭,又如母亲的手轻拍着入睡的孩儿,慢慢跟着沉入梦乡。 蝴蝶仿佛饿极困极,竟是渐渐消散了。 许南兮把翠玉笛往怀里一揣,恭敬向皇上行了一礼道:“臣女恭祝陛下洪福齐天,龙体安康。愿我皇之治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文治武功皆臻极境,祥瑞盈庭,国祚永昌。” 皇上双手摩挲着龙椅,龙心大悦道:“好一个国祚永昌。宋夫人好才华。赏!重重有赏!” “谢陛下。”许南兮再行一礼,坐回位置。 这下谁也别想再叫动她了。 桌子底下,许南兮又重重掐了宋迟一下。 都怪这个男人,要不是他招花惹草,她又何必出这个风头? 宋迟将她的柔荑紧紧握于掌心,笑道:“回去任你惩罚!” 唯有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眼前的女子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独属于他一人,谁也不可染指! 此时,众人仿佛回过神来,视线转向了她,神色复杂,有诧异,有艳羡,也有仰慕。 人群中发出三三两两击掌声。 众人附和,掌声经久不息。 拓跋明瑛嫉妒地双眼猩红。 她未曾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女人,竟还有这等本事,让她在这大殿之上,大放异彩。 她错了,错得离谱。 是她给了许南兮东风,许南兮才能乘风扶摇直上。 如那空中的飞鸢,愈飞愈高。 萧彻望着许南兮,久久回不过神,原以为无趣的女人,竟有这般神采。 若不是被换花轿,这个女人该是自己的。 他恨老天! 让他错过这个光芒万丈的女人。 再看向身旁许云惜,除了这张皮囊,能在床上魅惑他之外,竟是寻不到一点有趣的灵魂。 董妃,也就是萧彻的亲娘,也恨得吐血。 这个媳妇,本该是她家彻儿的,要家世有家世,要内涵有内涵,不知被哪个断子绝孙的换了。 竟是让那个兵鲁子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那个粗人,又何曾懂得什么是雅致?什么是妙趣? 沈枕月冲到许南兮面前,亢奋道:“表姐,我竟不知你有这个本事,深藏不露。” 众人含笑,表示赞同。 若是她们有这等本事,肯定都炫得天下皆知。 哪会像宋夫人这般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 若不是被那个外邦公主逼得厉害,可能都会被藏到棺材里去了。 许云惜也很诧异,上一世的许南兮,何曾有这种本事?还是她本身具有,但是一直未曾有机会演示。 许云惜真相了。 没错,上辈子,许南兮始终遭受萧彻的压制。 萧彻不允她涉足社交场合,而她身份又极为尊贵,旁人不可轻易招惹,故而她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示这个才艺。 今日她想着拓跋明瑛会为难她,所以备在那里。 但若是能偷安,她必不显露锋芒。 兵部李尚书笑咪咪道:“许尚书,您还真是教女有方,不骄不躁,谦逊平和,不掐尖要强,真肖其母。” 许尚书讪讪笑道:“哪里哪里。” 众人恍然记起,许南兮是一直养在外祖家,哪里有许清和什么事。 继母李氏笑吟吟道:“我们家南兮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她们两姊妹都各有各的擅长。” 话里话外,不忘带上许云惜。 外祖父那边却格外的兴奋,许南兮的这个本事,竟是连他们都被瞒得死死的。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景。 恩国侯笑呵呵道:“你家真是教女有方啊。其女肖母,不卑不亢,谦虚温和,恬淡无争,好女好女。” 连带着许南兮的母亲沈嫣然也被夸了一通。 沈啸天与有荣焉,哈哈大笑,极为开怀:“确实像极了她的母亲。不仅容貌像,性格也像。不愧是我沈家女儿。” 旁边恩国侯夫人笑骂道:“不要脸,明明姓许,哪是你沈家的?” 沈啸天不以为然道:“在沈家养大的,那就是我沈家的女儿。你看她是跟我亲,还是跟她那臭不要脸的爹亲。” 太傅诸葛大人道:“谁养大的,当然跟谁亲了。她爹又没养她,没跟他决裂,就已不错了。” 沈啸天闻言,心情更是舒畅,对身旁的老夫人秦氏道:“是吧,是吧,跟我亲,跟我亲。” 秦氏实在看不惯丈夫那傻样,嗔道:“是,跟你亲,跟你亲。” 好似许南兮是块香甜可口的糖,不抢到手,不肯罢手。 第62章 神秘禁宫 本以为今日这宫宴该是结束了,大家该各回各府。 许南兮腹中饥饿难耐,然宫中食物,不敢有丝毫动心。 她只得以箸轻拨,佯作进食,聊以应付。 宋迟也明白她的小心谨慎,但是旁人不走,他们也没法子,只得在这殿内静坐。 此时,一侍女手捧汤盅匆匆而来,与一位贵女相撞,汤盅失去平衡,径直奔着许南兮侧翻。 宋迟赶紧把许南兮连人带椅往后拖,但还是被溅上少许。 看着裙上的玉笋片、蘑菇、鹌鹑蛋,许南兮轻笑出声。 这是准备在她膝盖上开宴席了。 侍女连忙跪下,磕头求饶:“宋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汤溅在我身上,并非你本意。今日饶了你。往后你需慎之又慎,切不可再莽撞。”许南兮神色凝重,语重心长道。 她本就是心慈手软之人。更何况皇宫大宴,岂容她放肆?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侍女感激道。 许南兮看着身上的三鲜大宴,这下她不得不出去换身衣裳。 千防万防,就在快要散席之时,还是遇上这等糟心之事。 她发愁地叹了口气。 她跟这皇宫天生相克,八字不合。 梦里死在这里,上次进宫也是弄得一身伤,这次又是被淋了一身汤水。 若是可以,她是永远也不想来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 忽而又想起梦中,自个儿就是一只鬼,天天在皇宫各处飘荡。 她这样的鬼,在宫中不知凡几,各种各样,有吊死鬼、无头鬼、嘴边流血的鸩毒鬼、还有挺着大肚子满身怨气的冤鬼...... 反正大家都是鬼,怕什么怕。 死得不能再死了。 大家见面还会打个招呼,“你好啊!吃了吗?” 无聊时会去御膳房偷盅酒喝。 也会结伴去冷宫看宫女侍卫偷情乐呵,还会评价谁的身材好,打赌谁能更持久。 全是些无聊鬼。 现在想来,还真是够龌龊的。 皇宫唯一正常的男人宋迟又不成亲,没热闹看,能不无聊? 更何况当一只鬼,天天没活干。 那漫长的日子,只能看这些龌蹉之事,聊以度日。 那些鬼为何不去投胎?每人都有各自的孽缘。 “奴婢领夫人去换身衣裳吧?”另一侍女适时出声道。 这身衣裳确实有碍观瞻。 “那就有劳姑娘了。”许南兮颔首道。 宋将军眉头拧了拧,严肃道:“吉祥如意,随夫人一起去。” 刚才许南兮发生的一切,大夫人马氏尽收眼底,对沈枕月吩咐道:“枕月,你表姐要去换身衣裳,你随着去。” “估摸着表姐夫会跟着去,还要我陪去吗?”沈枕月疑惑不解。 就宋迟对表姐的宝贝程度,表姐前脚出去,表姐夫后脚就会跟上。 用不着她了吧? “去!你隐在后面,不要被发现了。”费了那么大的周章,总会折腾点事来,只怕万一,马氏斩荆截铁道。 她的母亲董氏也出来帮腔道:“要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母亲大人。”沈枕月连声应道。 若是再反驳两句,母亲又得唠叨个不停了。 沈枕月先行出殿外,等着许南兮。 大伯母是个聪明人,每一个决策自有她的道理。 果然,她刚出去一会,宋迟就被皇上的近侍张德子叫去了,说皇上在御书房等他商讨要事。 宋迟心内再担忧,也只得先跟着张德子走。 想着她身边有吉祥如意两个武功高强的婢子,心稍稍放下。 宋迟走到御书房前,小侍拦住他们:“宋将军,请稍等,皇上正同丞相顾大人商议使臣谈判之事。” 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才见顾大人一脸复杂的走出来。 宋迟朝着顾大人拱了拱手,垂首跟着张德子进了御书房。 宋迟正准备下跪行礼,一个茶盏就被扔了过来,气愤的声音传来:“宋将军,真是好大的谱。你可知,你这一拒婚,西晋的三个城池就没了。” 宋迟稍一偏头,茶盏飞了出来,茶水碎片四溅。 宋迟抬眸望着上首的皇上道:“陛下,臣已婚且宋家家训,只有一位妻子,整个上京城都知,拓跋公主还要下嫁给我,是何居心?” “北齐就是想以此为借口,少出点血。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割城池。没有我这个借口,也会有其它的借口。陛下何必上当?他们若是不听话,我们就打到他们听话为止。” “打打打,不愧是莽夫。你是可以打,但现在国库空虚,已无力再承受战争。”皇上疲惫但又颇具威严道。 “那陛下以为微臣该当如何?”宋迟道。 晋元帝语气变得和缓:“朕希望爱卿还是娶了拓跋公主为好。这样于国于民皆好。” 宋迟气结,你们都好了,他家就不会好了。 别说他家那小醋坛子,还会不会允他近身,就拓跋公主那个性子,也会把他家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拓跋公主那是万万不可娶的。 “陛下,我朝俊才众多,不若给公主半年到一年为期,让她见识我朝其他翘楚,定不会再瞧得上微臣这鲁莽之人。”宋迟就是一个拖字诀。 “况且谈判不是一蹴而就,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所以给公主一些时间选夫,是完全可行。”宋迟开口解释道。 晋元帝虽对宋迟一再忤逆自己感觉恼火,但牛不喝水强按头,也实非好事,只得恹恹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宋迟匆匆从御书房出来,问身旁凌锋道:“夫人去了哪里?” 凌锋低声答:“将军放心,凌云已悄悄跟去了。” 此时凌云满脸惊慌过来:“主子,夫人跟丢了。” 宋迟阴鸷的眼瞟了他一下,冷冷抛下一句:“不中用的东西,前边带路。” 凌云只得悻悻走在前面,本是他办事不力,被骂也是活该。 凌云只得带他们来到跟丢的地方。 幽深的路口尽头,用一个月亮门分开,左边通向皇帝的禁宫,右边通向冷宫。 晋元帝有一禁宫。传言谁进谁死。 每日除了固定送新鲜菜蔬的太监小顺子,旁人通通禁入。 就是小顺子也只能把东西放在院中,不得入殿内。 小顺子有次喝醉酒胡言乱语,说禁宫有鬼,日日哀嚎。 外人吓得更是不敢靠近。 传闻禁宫宛如深潭,迷雾重重,神秘莫测,更有诸多高手隐匿其中。 殿内挂满晋元帝心爱之人瑶贵妃的画像,也有的说里面堆满奇珍异宝,众说纷纭。 只所以是传闻,因无一人能活着出来。 外人好奇之余,更多的是心惊胆颤。 宋迟站在岔路口,神色凝重,思忖片刻,毅然朝着禁宫方向,“走!” 第63章 真假李逵 侍女领着许南兮越走越偏。 湿透的裙子紧贴于身,许南兮极不舒服,见侍女还欲往前,就顿住不动,拉住宫女衣袖问:“敢问姐姐贵姓,在哪个宫里当差?” “夫人客气,当不起夫人一声姐姐,奴婢唤碧荷,在皇后娘娘凤鸾宫里当差。” 她之前从未见过皇后娘娘,谈不上冤仇,皇后应不会害她才是。 但为何带她到这里? 费那么大周折,她不会天真以为皇后娘娘约她来看风景。 吉祥如意一步一趋跟着许南兮。 “夫人再往前些,皇后娘娘就在前方等着我们。”碧荷劝道。 许南兮眉心微拧,语气明显不悦:“你这宫女好生奇怪,皇后娘娘明明还在殿内,你却把我诓骗来此,到底是何居心?” “去亦或不去,都由不得你。”碧荷揪着许南兮衣襟,闪到了一旁。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竟将吉祥如意罩了进去。 大网异常坚硬,火烧不坏,刀割不烂,乃千年冰蚕丝夹杂金丝织就而成,坚实无比。 人越是挣扎,大网收缩越紧,可以生生把人撕成一条条血肉。 这般珍贵宝物也来对付她,真是可笑。 她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躲在不远处树上的沈枕月目瞪口呆又万分庆幸。 幸好她只是暗中跟了过来。 她张望来时的路,心急如焚。 那个宋迟怎么回事? 媳妇都出事了,他死哪里去了? 许南兮惊恐万分:“你是谁?究竟想干甚?” 许南兮朝她挥了一掌,拼命往回跑。 还未跑出几步,碧荷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此时,许南兮更是悔恨自己技不如人。 碧荷眉目清冷道:“许夫人还是不要枉费功夫了。” 转而她又道:“奴婢只是想请您去见个人罢了。” 许南兮秀眉轻挑:“你以为我会信你?” “可是你不信我,又能如何?”语气狂妄之极,很是欠揍。 许南兮故作轻松道:“我不能奈你如何,但是我夫君能啊!” 她指着她的背后,笑道:“将军,你来了。” 碧荷一惊道:“不可能!” 明明他们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但还是控制不住回头望去。 许南兮扭头就跑。 碧荷见哪有半分人影,知道又是上了许南兮的当。 “站住!”碧荷从袖中拿出一个暗器射了出去。 许南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眨眼之间,碧荷就来到了眼前。 她手劲极大,攥着许南兮的衣襟轻而易举将她拎着往前走。 衣襟勒着许南兮脖子,她不适的挣扎几下,无济于事。 此时许南兮反倒越发镇定下来。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许南兮淡然道。 碧荷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思考松开她是否可行。 许南兮冷笑道:“此处又没人,你怕甚?” 她武功又没她高,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不许再搞鬼,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碧荷威胁道。 许南兮不以为然,讥诮道:“好像我老实,你就会让我好过似的。放心!跑不掉我还能咋地。” “算你识相!” 她松开了手,又笑道:“倒是个胆大的。” 反正此处偏僻,无人会来,无需紧张,遂放下手。 许南兮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处梦中做鬼时来过。 不过她去得最多的是右边的冷宫,瞧那些宫女同侍卫的风月。 左边这处宫殿当时无人居住,空空荡荡。 碧荷却领着她往左边小径而去。小径两旁的荒草齐膝高,如同荒郊野外。 可见平时少有人来。 许南兮梦中当了许久的鬼魂,所以哪里还会害怕,颇有旧地重游的怡然。 她步履轻松,没有一点被人所迫的不适。 碧荷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若是许南兮知道她的想法,定会送她一个白眼,“怕有用?若是没有,我又何必浪费感情。” 此时碧荷心绪复杂,这样的女子把她推进去送死,难免可惜?! 她轻轻叹了口气。 “来了。”小顺子问候。 “嗯。”碧荷轻应道:“敲门吧。” 小顺子走到那朱红的殿门前,轻叩三声,里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嗓音:“谁呀?” “给你们送饭菜来了。”小顺子应道。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精壮的男子探出头来。 “快进来!今日可带了酒,听说那边在大宴宾客?”男子急切问道,似乎已等待许久。 这个殿难道是外面传说的禁宫? 为何他们带她来此处? 到底想让她见谁? 许多问题一一涌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的心紧缩,但仍然不动声色。 小顺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那男子的胸口。 男子毫无防备,还处于怔愣之中,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颤颤巍巍指着他道:“你......你大胆。” 小顺子就这样毫无顾忌,当着许南兮的面杀人,这是当她是什么? 她气笑了。 碧荷把那男人拖了出去。 小顺子面无表情,指着中间那道门道:“陛下在里间等您。” 说罢,打开殿门,正准备将许南兮拖拽进去。 忽然,身子就软软倒了下去。 沈枕月接住小顺子的身子,竟是毫不客气的往外一丢,挂在了树梢上。 许南兮站在门口,殿内传来阵阵哀嚎:“放朕出去,朕才是真正的天子。那个晋元帝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许南兮惊骇不已,这......这.... 这是皇室秘辛? 这可不是她能听的! 此时,侧边殿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沈枕月身形一晃,来到了许南兮身旁,快速拉着她闪入中间殿门。 侧间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高大健壮的男子,左右环视一周,院中堆着一堆食物,再无一人。 男子嘀咕道:“那个田大真是愈发懒了。饭食就这样搁在院中。院门还敞开着,幸好没有旁人进来。” 他四处张望,把殿门关上。又把饭食提进了隔壁屋子,手里拿着一根鞭子,折返回来。 殿内一片昏暗,只有一根蜡烛,发出微弱昏黄的光芒,鬼气森森。 一个苍老的男人手脚皆被房梁上垂下的铁链拴住。 见那男人进来,苍老的男人大吼:“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朕才是真龙天子,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年青侍卫显然听得多了,无动于衷,对着被吊着的男子斥道:“闹什么闹,给我闭嘴!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 说罢,一鞭子甩向那吊着的老人。 老人痛苦呻吟,愤怒道:“逆贼,等朕出去,定将砍掉你的脑袋。” 此时,许南兮和沈枕月缩在房梁阴暗之处,有一大柱遮挡。 两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许南兮死死咬住下唇,生怕发出丁点响声,惊动那个男子。 此时许南兮才明白,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好歹毒的心思。 自问她没得罪任何人,为何那些人就是不给她一条生路呢? 真正的皇上被绑在此处,而龙椅上的男子却是一个假的。 说他胆大妄为,都是轻描淡写了。 此人偷龙转凤,谋夺皇位,试问天下间有谁能比他更为胆大? 听了如此秘辛,今日必死无疑。 许南兮忍不住为自己的小命暗自悲叹。 本应承了宋迟,不让他孤苦伶仃一人活在世上,今生恐怕又得食言了。 第64章 有来无回 那侍卫想着饭食都快凉透了,环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又对着那吊着老人道:“若是不想再吃鞭子,就给老子老实点。” 老人啐了他一口道:“逆贼,待他日朕得救,定将你碎尸万段。” 侍卫嗤笑出声:“嘿嘿,你就别妄想了!老子等着,你来砍老子的头。十多年了,连条狗都没踏进这个院子,更别说人了。” 沈枕月骇得差点尖叫出声,幸好许南兮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十多年啊,竟是这么久了。 这朝堂上下,群臣百官无一人察觉。 龙椅上那位,还真是好手段。 “谁?”侍卫似乎听见动静。 老人铁链摇得更响,大声咳嗽,肺若破风箱一般,令人闻之心惊胆战。 侍卫怒骂:“老东西!你早就该去见阎王了,害得老子日日坐牢似的。” 老人似乎喘过气来,怒骂:“蠢货!朕若死了,你以为你还活?” 侍卫满嘴污秽之言:“老子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天天守着你这老不死的。” 老人气得直喘粗气:“竖子,逆贼,我定砍了你。” 侍卫哼哼冷笑,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许南兮和沈枕月被惊得双腿发软,相互搀扶着来到老人面前。 老人头发胡须枯黄,乱蓬蓬的,还纠结成一团,似乎许久未曾梳洗打理过。 整张脸被遮盖得密密实实。 寒冷彻骨的秋日里,竟只着一件褴褛的单衣。 与山岭野人一般无二。 他的手脚皆被婴儿般粗细的铁链紧锁着。 手腕及脚腕处磨得鲜血淋漓。 琵琶骨竟还锁着一根铁链。 老人千疮百孔,竟这样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求生欲还真强。 她们审视着老人,眼神同情而又震憾。 许南兮和沈枕月都未开口。 老人也在打量着她们。 两个女娃穿着精致,打扮高贵典雅,长相也极为出众,定是出自簪缨世家。 眼神澄澈又带着一丝惊慌,仿佛一只小羊羔闯入狼群。 可见是个良善之辈。 或许自己有救了。 成败在此一举。 “小娃娃,你们是哪家的女眷?”老人低声问道。 似乎怕吓住她们,又似乎怕惊动外间的侍卫。 许南兮悄声道:“我是宋将军府上的,她是镇国公府上的。” 老人点点头,倒是个胆大的。 “宋靖瑜是你何人?沈啸天呢?”老人道。 “是我婆家祖父,不过已经过世了。沈啸天是我外祖父,是她的祖父。身体还算健朗。”许南兮压低声道。 老人颔首,恳请道:“若两位安全出宫,可不可以代老夫问一句沈囯公,他在崂山欠老子一条命,何时还?” 许南兮轻笑出声:“老人家,恐怕不行了,我估摸着我们可能要永远留在这里陪您了。” 担心他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伸出手在脖颈处轻轻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此时还笑得出来,倒是个胆大又有趣的娃娃。 此时,屋外传来一队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沈枕月悄声问:“老人家,铁锁链要怎么开?下次可能更戒严了。要逃我们带着您一起逃。” 沈枕月还抱着一丝希望。 还算有良心,老人瞥了她一眼。 他有些丧气开口道:“此锁名为‘杂碎千年锁’,是由天上陨石铸造而成。要么有钥匙,要么用倚天寒冰刀才能砍开,其它都是白费力气。” “钥匙是在那人身上么?”沈枕月追问。 “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院里明里暗里至少藏着两百人。你去偷钥匙,反而会惊动他们。”老人说出实情。 他们之所以没出来,只是这殿里长年无人敢来,才懈怠了。 若是惊动他们,她们两人估计真有来无回了。 “那怎么办?难道等死不成?”沈枕月沮丧道。 “表妹,你走吧!没必要在这陪我等死。”许南兮规劝道。 本身就不关她的事,把她陷入绝境,许南兮内心难安。 “我不走。若是独自逃出去,我这辈子良心难安。”沈枕月道:“更何况,若是宋迟知道我留下你孤身一人,也会拿刀砍了我。”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老人对她多看了几眼。 “何必呢?”许南兮叹气道:“蝼蚁尚且偷生。带着我,始终是个累赘。即使出了禁宫,也踏不出皇宫大门。” “你武功尚可,我去替你引开他们。”许南兮轻声劝慰道。 “走吧!走吧!也别告诉宋迟我来了这里。”许南兮眼眶发红,有些伤感。 那个男人啊,若是知道她在这里,估计会把这里夷为平地,哪还有他的活路? 他们估计要做对鬼夫妻了,被永久留下。 院内传来‘嗖嗖嗖’的声响,沈枕月沉声道:“有人来了。” 两人又如惊弓之鸟般藏到房梁柱子阴暗处。 老人又开始哀嚎:“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朕才是真龙天子,现在那个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宋迟左右张望,正不知往何处去,此时听见声音,对着身后四人打了一个手势。 吉祥如意竟是赫然在列。 当时碧荷把两人网住,只是想引许南兮过去,并没想要吉祥如意的命。 宋迟过来时,吉祥如意仍被困在网中挣扎。 凌锋指着前方,大惊失色道:“将军,吉祥如意。” 宋迟纵身跃了过去,失控道:“夫人呢?” 吉祥如意被困在这里了,妻子估计凶多吉少。 宋迟顿时心如刀绞。 是她们失职,眼睁睁瞧着夫人被带去了禁宫,吉祥如意心内懊悔不已。 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不想活了。 凌锋凌云齐齐动手,把吉祥如意从那千年冰蚕网中放了出来。 宋迟脸色阴沉,仿若暴风雨来临前夕。 究竟是何人?为了害他妻子,连这等稀世珍宝都舍得拿了出来。 若是他妻子出现意外,他必用此物把她绞成肉条,晒成肉干喂狗。 院内一片寂静,仿若未有人来过,又如暴风雨刚过去,才如此风平浪静。 宋迟侧耳倾听少许。 打了个手势,凌锋小心翼翼推开殿门,其余人都闪在两侧。 凌锋扫视了一圈殿内,又屏息倾听,才郑重点了下头。 几人得到确认,才闪进殿内。 老人见有人来,又继续哀嚎:“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朕才是真龙天子,那人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闻言,宋迟瞳孔紧缩。 难怪!难怪!那人要引妻子来此。 第65章 救世天神 如此恶毒之人,是想置妻子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知他那女人现在何处?但愿现在还安好。 凌云指着那老人,扭头对宋迟语无伦次道:“将军,这......这......” 他震惊不已,实在找不到恰当词语形容眼前一幕。 宋迟打断他道:“这什么这,找夫人要紧。” 别人关他何事? 角落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宋迟警惕道:“谁?” 沈枕月挥舞着小手,兴奋道:“姐夫,姐夫,我们在这。” 几人望去,只见两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那个柱子的后面,若是不仔细看,再真发觉不了。 沈枕月抱着她飞身而下。 宋迟飞奔过去,全身察看了一遍,把她揽进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仿若失而复得的珍宝。 半晌才问道:“阿兮,你没事吧?” 许南兮回抱住他,把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心在此时才归回原处。 摇摇头:“我没事,将军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让人一网打尽吗? 真是要做对鬼夫妻了。 “说的什么话,你若是有事,我又岂能活得成?”宋迟还心有余悸道。 沈枕月看宋迟不顾旁人,同表姐缠缠绵绵,还没完没了,打断他们道:“现在怎么办?” 小命要紧啊! 待得安全了,你们再缠绵也不迟。 众人都望向那紧抱着媳妇的男人,许南兮轻轻松开手。 宋迟心里不满,都是些不识时务的。 此时,铁链又哐啷哐啷响起。 若不是听到这声响,众人似乎都已忘记,殿内还有外人在场。 凌锋瞟了那人一眼,诧异道:“夫人,这究竟是何人?莫不是疯子?” 否则言语怎会惊天地,泣鬼神? 许南兮面露苦笑,耸耸肩,无奈摊了摊手,表示她也不识。 老人怒骂道:“臭小子,你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 他是当今皇上,皇上! 宋迟正色斥道:“凌锋,不可胡言乱语。回去自罚三十军棍。” 凌锋犹有不服:“是,将军。” 继而又小声嘀咕:“若不是疯了,怎会说如此胡话?还朕,皇上?皇上不是好好的在大殿之中吗?” 宋迟怒道:“不服是吗?那就再加三十军棍。” 凌锋吓得连忙摆手,“服!我服!” 将军还真是狠心,为了这个糟老头,竟是连他也罚。 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罢了罢了,他大人大量,何必跟个疯子计较?! 沈枕月气笑:“那也要回得去才行啊!” 宋迟向老人拱了拱手,致歉道:“是本将没管教好属下,对您多有冒犯。还请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原谅这小子一回!” 宋迟就是这样,八面玲珑。 对谁都是客气有加! 老人眉开眼笑,满意至极。 他对着凌锋挑了几下眉。 小子,我治不了你,自有治你之人! “无妨!不知者无罪!沈靖瑜是你何人?”老人盯着宋迟道。 “是我祖父。不过在晋元九年冬,在北疆边关被打下山崖失踪,至今未归,估计都化为黄土一抔了。” 否则这都十几年了,怎么不回来见见自己的妻儿子女? 宋迟苦笑。 “那还真是可惜。”老人叹道。 不知是为宋靖瑜宋老将军可惜,亦或是他自己错过如此良机可惜。 “将军,你可知哪里有千年寒冰刀?”许南兮道。 “镇国将军府你外祖父就有一柄。今日我们能活着出去,已是万幸。估计以后都只能东躲西藏了。” 此时外边又传来一队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所有人瞬间噤声,唯恐被发现。 他们想从这里悄无声息地出去,而不被发现,再顺利出宫,每一步都是凶险万分。 甚至有可能连累整个家族。 龙椅上的那位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们。 现在尚未被发现,也是那些人的大意了。 许南兮心头一沉,她还是天真了。 悲惨一笑道:“是我害了你,害了你们整个宋家以及我外祖家。我真是罪该万死。” 她可能真是不祥之人,凡是与她沾边的人都没好下场。 梦里是这样,现实又走到如此绝境。 老天爷真是把她所有的路堵绝了。 她倏地红了眼眶,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若不是我,你们也不至于这般走投无路。”她自责不已。 她狠了狠心道:“趁现在他们没有发现,你们快走吧。走掉一个也是挣的。事情是我惹来的,我就不走了。我拖着他们。” 她灰心想,她死了也好,死了总不至于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 她推搡着宋迟,伤心道:“走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回去之后,把几个小的安置好。” 宋迟喝道:“你是我的妻,我留下你,独自离去,那我还是人吗?” 宋迟一身沉郁,仿佛要将天地覆灭。 许南兮哽咽道:“宋迟,你不可陪我一起死的。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离不了你。你若是去了,他们也活不成了。” 她又推了推宋迟,宋迟倔强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她又转向沈枕月,哀求道:“枕月,你走。让表哥他们走得远远的,永世不得回京。” 沈枕月赌气道:“我不走,大不了一起。黄泉路上有个伴。” 许南兮哭道:“枕月,算姐求你了,我不想外祖家因我被屠尽。” 沈枕月抱住她痛哭流涕:“姐,还没到最后一步,我不走。” 许南兮又转向凌锋凌云,尚未开口,就被凌云堵住:“夫人,我不走,我死也要同你们死在一起。” 说罢,把脸扭到一边,不再理会。 凌锋同样拒绝,道:“我也不走。” 许南兮泣不成声:“你们这是何必?我从一踏进这个院子,已无半点生机。你们不一样,武功高强,活生生的命啊。” 宋迟也双泪横流:“你担心这个,挂念那个,可又曾为我想过,没有你,我也活不成。” 另几人闻言,皆是鼻头发酸。 许南兮倔强昂起头,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是泪痕还是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将军,我悔啊!我终是害了你,害了你全族。我当日就应投入空门,青灯古佛一生。也不会酿成今日之悲剧。我终归贪恋你一丝温情。” 继而又道:“也害了我外祖一族。我该死!我罪孽深重。” 她就差以头抢地,以死谢罪。 “阿兮,你何错之有?是那恶毒之人,见不得你我夫妻恩爱,不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他们哪会善罢甘休?” 他们点头,要怪也只能怪那歹人,跟夫人又有何相干? “朕说你们这群娃娃,这离死还早着呢。阎王都被你们哭得脑仁疼,哪会收留你们。”被人遗忘的老人幽幽开口道。 “老人家,您什么意思?”沈枕月激动出声。 他们尚有生路! 不是她理解错了吧? “朕说你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全活下来。”老人胸有成竹道。 就差拍着胸脯指天发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仿若他是救世天神,能赐予他们一线生机。 第66章 一团乱麻 许南兮睁着红肿的眼睛,怀着期冀问:“老人家,是真的么?” 老人正欲开口,殿外传来嘀咕声:“这个田大今日去了何处?莫不是出了意外?” 周统领对着隔壁吼了一嗓子:“田大出事了,别赌了,别赌了,都给老子起来,全都去外面守着。” 他今日心绪不宁,隐隐预感将有大事临头。 一大批侍卫骂骂咧咧从那偏殿出来。 “晦气。今日手气太tmd差。正攒着一肚子气呢。老子一个月俸禄打了水漂。” “王三,晚上院里安全,到时我们再来耍几局。” 王三今日赢了不少钱财,正满心欢喜:“好好好,晚上再来。不来就是那地方爬的王八。” 他得乘胜追击。 周统领双目圆睁,大声喝止:“今儿个正好十五,皇上即刻过来。你们都给老子警醒着点儿。若是出了岔子,别怪老子不讲情面,先拿你们开刀。” 见周统领动怒,王三讷讷道:“是是是,属下必当尽心尽力巡逻。” 另一人小声道:“鬼影都没一个,巡个屁啊。” 还不如耍钱痛快。 众侍卫迫于周统领的威压,再不情愿,也只得乖乖全去上值,各就各位。 “这都老半天了,那废物也不见嚎一声,老子得去瞅瞅。你们接着巡。” 脚步声由远及近,宋迟抱着许南兮就往房梁飞去。 另几人早就藏得严严实实,屏气敛声。 殿内幽暗,像个坟冢,若不是仔细瞧,哪会看得真切? 老人怒骂:“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放朕出去......” 周统领见老人尚在,遂舒了口气。 周统领嗤笑出声:“老东西,你歇会儿,就别白费力气了。” 他拿起一旁的水杯,似有良心地给老人灌了点水,洒得老人一头一脸。 那水杯周边漆黑一片,但老人也不在乎,贪婪地喝着。 他要活下去! 现在曙光就在眼前,更要努力活下去。 他还要等着出去,结果了那群贼子性命。 几人怜悯地看着这个被人作贱的老人。 若他真是皇上,他怎么就把自己走到如此地步? 此时,周统领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又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被高高吊着的老人。 老人今日的话,如醍醐灌顶。 若他死了,他们这一院子的人估计也会悄无声息地没了。 这个老东西是万万不能去的。 龙椅上那位,留着此人的性命,只不过是以虐待此人为乐罢了。 这个老东西越痛,骂得越狠,皇上才越痛快。 他还得让此人好吃好喝,长命百岁。 等了半晌,宋迟抱着许南兮,正欲跳下房梁,殿门又被人吱呀推开。 周统领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个馒头,一碟子剩菜。 他一边给老人喂着馒头,一边语重心长劝道:“你就死心吧,再闹腾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即使出去了,那人江山,已坐十几年,哪是可以轻易撼动的?” 老人诧异他的态度改变。 周统领又接着道:“你以后别闹腾了,我也约束底下人,让他们善待于你。这个殿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 老人一瞬不瞬看着眼前人,周统领这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多谢周统领,朕若是出去了,必留尔等一条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周统领苦笑,这老东西还是不死心啊。 罢了,随他闹腾吧。 就当给大伙多个乐子。 在这孤寂的院子里,给茶余饭后添点谈资。 老人也不顾忌菜里的油已凝结成团,一个劲往肚子咽。 众人酸涩难忍。 周统领端着两个空碟子出了殿门。 大家以为他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时,周统领又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过来,披在老人的身上。 众人眼神迷惑,实在搞不懂他的态度转变。 门内传来侍卫调侃声:“周统领,今日为何对这个老玩意如此客气?” 难道良心发现? 不应该啊!这都十多年了,此时才有良心,谁信呢? 周统领颇为同情地看了侍卫一眼:“你们以后都给老子收敛点,死到临头了,尚不自知。” 侍卫心惊胆颤:“为何?” “他若是死了,我们这个院子的人都得陪葬,哪有活路。” 侍卫僵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神晦暗不明。 两人渐行渐远,窃窃私语消失在那深秋的寒风中。 宋迟抱着许南兮从房梁上纵跃而下,径直落在老人的身旁。 “老人家,您先前的话,是何意思?”许南兮尚未忘记先前未完之话。 她还存着一丝期望。 老人瞟了她一眼,眼前的发簪让他莫名的眼熟。 “娃娃,你的发簪可否给老夫瞧上一眼?”老人目光热切,乞求道。 许南兮拔下头上的发簪,疑惑道:“是这支吗?” 老人颤巍巍问道:“这支发簪,你从何处得来?” 他摩挲着手里的发簪,情绪激动,泪如泉涌。 许南兮有些莫名其妙。 莫非这个老人跟自己娘有渊源? “这是我娘的遗物。”许南兮坦诚相告。 “你是沈嫣然的女儿?你娘还好吗?”他语气迫切。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啊,他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 可是造化弄人,他还是弄丢了她。 他悲从中来。 他苟活至今,也是想再看她一眼。 “是。不过我娘已过世十多年了。”许南兮语气低沉。 她也想她娘了。 “过世了吗?”老人失神。 “许清和那个小人,他曾答应朕,好好善待她的。”老人气愤道。 宋迟讥笑:“自己的心爱女人,要别人好好善待她,到底是有多天真?” 难怪沦落至此?!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人对他的丈母娘一片痴心。 却还把沈嫣然托付给另一男子,导致妻子早年丧母。 “那段日子,朝堂内忧外患,镇国公爷又反对朕与嫣然的亲事。 朕同许清和协商,由他替朕娶了你娘,待朝局稳定,朕便迎她入宫。 并许许清和高官厚禄,可是他竟是置嫣然于死地。” 许南兮明了,面前的老人,与许清和作假,娶了她娘,却又让李氏毒死了她娘。 她不知,是否是龙椅上那位授的意? 导致她娘心灰意冷,以为曾经深爱她的人变心,再无活下去的念头。 否则阿娘那般聪明之人,又怎会轻易落入李氏的算计? 此人又是如何被关押在此? 谁到底要置她于死地?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如一团乱麻,越搅越乱,理也理不清。 第67章 南兮身世 她轻轻勾起唇角,阖着所有事情就瞒着她一人。 老人轻轻弹开发簪上的机关,一张纸条飘然落地。 许南兮弯腰拾起。 纸条已有些发黄,陈旧。 字迹早已模糊,只是勉强能辨。 “吾儿南兮,尔非许清和的女儿,而是送此簪之人的骨肉。” 寥寥数语,道尽她的身世。 回想许清和待她的种种,一切就可以解释得清了。 许清和从未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对待,从前是,现在亦是。 亲事想换就换。 没有想过征求她的意见。 他甚至还纵容李氏,用药把她娘毒死。 何曾有过一丁点夫妻情份? 在她的记忆当中,娘都是守着她孤独地在院中熬过花开又花落。 或许阿娘在等着那一丝缥缈的希望。 最后等到绝望,抑郁而终。 人啊,谁若是跟情沾上边,都好似没有好下场。 她娘如此,宋迟亦是如此。 老人从她手中,夺过纸条,惊喜道:“你是朕和嫣然的孩子。” 宋迟眉心跳了几跳,又紧紧蹙起。 把许南兮揽进怀中,警告道:“自个儿的命都朝不保夕。你对她仅仅只是一点骨血亲情罢了。别妄想把我妻拖下水。” 沈枕月怔在当场,眼中满是愕然与难以置信。 其他四个侍卫,也好不到哪去,皆是目瞪口呆。 宋迟凶巴巴的语气,并没影响到老人的好心情。 他依然兴奋地手舞足蹈,弄得铁链哐啷哐啷作响。 “孩子……朕和嫣然竟有一个孩子。” “你的孩子还少吗?”大的小的满宫跑呢。 宋迟反唇相讥。 “那都不是朕的,不是朕的,除了嫣然,朕从未有过旁的女人。” 难怪! 此人被关在此处十几年,消息从未被泄露。 妃子们都已上了这个贼船,只能将错就错。 皇子公主们都明白自个儿是个野种。 谁敢去揭开面纱? 他们恨不得杀了眼前老人,把这桩丑事永远掩盖。 让他死无对证。 若不是许南兮今日被人陷害,挟持来到此处,这个秘密也只会成为深宫中又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罢了。 上辈子,这个宫廷秘辛就被遮盖得密不透风。 最后才轮到萧彻当上这个皇上。 无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都以为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第五子,董妃之子。 谁料到,现在龙椅上坐着的是个冒牌货。 十多年光阴荏苒,这伪装竟渐渐默认成了''真相''。 假作真时真亦假。 沈枕月打断他们认亲:“现在逃命要紧。” 有命再说。 否则一切空谈。 “朕必不会让朕女儿枉死在此处。”老人信心满满道。 众人一致望向他,期待他的惊喜。 老人撩了撩那头乱发,露出五分与许南兮相似的眉眼。 容长的脸,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笑起来万种风情。 宋迟眼神幽暗,无比庆幸。 一者此人长年一头乱发盖住脸庞,再者妻子甚少外出,否则妻子是此人的子嗣怕是早就隐瞒不住。 现在最紧要的是先把妻子送出宫。 其他以后再谋划。 “朕大仇未报,又刚寻回女儿,现在更不想死,朕要你应允,待你们安全后,设法将朕营救出宫。” 老人眼也不眨地盯着宋迟。 “老人家,不说您是我妻的父亲,就凭您救了我妻,救了我宋家,我也不会弃您不顾。”宋迟轻叹口气:“其他只能以后再徐徐图之。”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谅你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那墙上龙嘴里有颗珠子,下面有一条地下密道。” 从此处可以通往城外山脚下的枯井。 “你们快走,那冒牌货恐怕要到了。”老人催促道。 “宋迟别忘了你应承朕的事。” 宋迟向老人拱了拱手道:“宋迟必不敢忘。保重!” 几人依次向老人行礼拜别。 宋迟按下龙珠的同时,老人把铁链晃得震天响,还大声哀嚎:“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放朕出去,朕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门外传来巡逻士兵的抱怨声:“这个老东西,又开始发癫了。” 轰隆隆! 一块石板缓缓滑开,现出黑漆漆的地下通道。 伸手不见五指。 “多谢前辈。”宋迟又朝老人拱了拱手,抱起许南兮,立刻踏入地道。 其他几人紧随其后。 “什么声响?” “没有打雷啊!”那人抬头望了望天空,尚有一丝余晖。 “莫不是地龙翻身?” “不太像,倒似城门开启的响动。” “你莫不是喝醉了?深宫内苑哪能听到城门声?” “或许真是我听差了。”那人讪讪笑着。 “不管了,不管了,陛下立刻就会到了,咱们还是小心谨慎点。” 大家俱噤声不语。 仔仔细细巡视着每个角落。 又是轰隆隆巨响。 石板恢复原状。 几人消失在地道中。 老人神情黯然,目光紧紧盯着那处。 恋恋不舍。 十几年了,他苟活至今。 老天不负他。 让他终于等到了来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是他和嫣然的女儿。 嫣然,那个曾经被他刻在骨子里的女人。 嫣然啊嫣然,怎么就去了呢? 他潸然泪下。 独留他一人苟活于世。 若不是那个冒牌货让人假扮嫣然,他也不会这般轻易被擒。 那年四月,山寺桃花始盛时。 刚登基不久的萧谨修,一次外出,走漏消息,被歹人追杀,逃到了大觉寺的后山。 那年山上的桃花开得正旺,如火如荼,美不胜收。 许多游客慕名前来。 在相好的几家千金邀请下,沈嫣然赴约来到后山,观看桃花。 桃花树下,沈嫣然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萧谨修。 那时的萧谨修,长得实在是俊。 白皙如玉的脸,一双多情桃花目,身着素白云锦,衬得整个人如天上的谪仙。 即便身上满是血污,也丝毫不影响他半分风姿。 让沈嫣然一眼沦陷。 沈嫣然环顾四周,四下无人。 她轻拍萧谨修的肩:“公子,公子,醒醒,醒醒......” 萧谨修微睁双眸,对正上沈嫣然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脸上满是担忧。 见他醒来,沈嫣然满脸惊喜:“公子,你可醒来了?” 他需立刻就医,否则定会流血而亡。 凭他身上血迹判断,那些杀手必在附近。 第68章 救命之恩 “公子,你现在可能行走?”沈嫣然紧蹙着眉,颇为烦恼。 沈嫣然及两个侍女,三人都是女子。 青天白日,未婚男女站在一处,都会被人说三道四。 若是背着他下山,必会被人诟病。 传扬开去,影响清誉不说,还会让整个家族蒙羞。 沈嫣然不知如何是好。 又不敢让丫鬟杜鹃下山去叫人。 耽搁这么久,这位公子性命垂危,恐怕等不了。 萧谨修摇了摇头。 他哪还走得动? 若是可以,他早就回宫了,又岂会倒在此处? 沈嫣然细牙一咬,下定决心:“我们从小路下山。” “小姐,万万不可……”红梅脸上犹豫不决,她还想再劝劝。 毕竟在她心中,小姐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命与她们何干? 杜鹃也开口道:“小姐,万万不可,若是老爷夫人知晓,会发卖奴婢的。” 若是小姐出事,老爷夫人必会拿她们开刀。 此时男子又陷入昏迷之中。 “我是小姐,今日听我的。背他下山。” 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气息微弱。 “你给我好好活着,千万别死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如何?”沈嫣然调笑着,反正那人晕死了,听不见,占点口头便宜。 那人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待仔细看时,仿佛又是错觉。 “走!”沈嫣然把人背上。 “小姐,你又多管闲事。连自己名声都不顾了。”杜鹃急得跳脚。 “小姐你就是太过心善。”红梅也叹气道。 沈嫣然出身武将之家,自身也习武艺。 虽不至于竞身于江湖高手行列,但是对付几个流氓地痞还是不在话下的。 所以背一个成年男子,也不算太难。 还有红梅和杜鹃两个丫鬟轮流来背。 两个丫鬟都是习武之人,也是做惯活计,有一把力气。 三人齐心协力,将萧谨修背到了马车上。 万幸的是,小路此时寂静无人。 没人瞧见她们背着一个外男。 一路还算畅通无阻。 沈嫣然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了自家温泉别苑。 安顿好萧谨修,沈嫣然立刻让杜鹃去请了一个大夫。 她身上虽有金疮药,但是这位公子伤得实在太重,还是请个大夫来得好。 此公子身着锦衣华服的,被人伤成这样,要么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穷凶恶极之人。 两者估计都不是良善之辈。 所以她只能让杜鹃去请杜大夫过府,毕竟她于杜大夫有救命之恩。 杜大夫看在这份恩情之上,也不会让她置于危险之中。 衣裳浸满血污,早就粘在身上,杜大夫拿剪子轻轻剪开,萧谨修疼的“嘶......”叫出声。 幽幽醒来,萧谨修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屋子。 眼前一个大夫正在给他处理伤口,不远处坐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 正是昏迷前所见的女子。 或许是这个女子救了自己。 萧瑾修放心地闭上眼睛,任那大夫处理身上的伤口。 腹部处有一道深深的剑伤,皮肉翻飞。 时至现在,都还有血液在汩汩冒出。 伤口有些吓人,沈嫣然脸色煞白。 今日也算他运气好,遇上了她,要不然早就去阎王殿报到了。 见他醒转,沈嫣然忙凑上去:“公子可好些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谨某没齿难忘。”萧谨修想起身行礼,但又扯到了伤口,不觉''嘶''出了口。 沈嫣然连忙阻止:“公子快别起身,到时伤口又该裂开了。” “姑娘贵姓?待谨某伤势好些,必将重谢。” 沈嫣然笑道:“重谢不敢当,小女子只是举手之劳。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此处乃我家别苑,谨公子可放心在此处养伤,不会有人打扰。” 那个谨公子从她嘴里吐出,别样的好听。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我姓沈,谨公子叫我沈姑娘即可。” “沈姑娘好!”谨公子躺在床上朝她行了拱手礼。 “谨公子不必多礼!”沈嫣然随即又道:“这位杜大夫,杜大夫是信得过的。” “有劳杜大夫!”他又拱了拱手。 此时,红梅端着一碗药膳过来。 沈嫣然接过,极为自然的喂了起来。 透过食物袅袅的热气,沈嫣然如一个贤良的妻子,照顾着生病的夫君。 萧谨修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 出生在皇室,从来都是尔虞我诈,何曾有过此刻的温馨? 就是他娘,当今太后,对他都从未有过好脸色。 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是个普通的老百姓。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不必每日如在刀尖上跳舞,战战兢兢。 但是他不可以。 他是新帝,万事由不得他。退一步将是万丈深渊。 夜里,萧谨修发起了高烧。沈嫣然又是给他灌药,又是拿着湿巾给他降温。 “小姐,要不,您去睡会,奴婢守着谨公子就可。”红梅看着沈嫣然大大的黑眼圈,于心不忍道。 她家小姐,金尊玉贵,从来都是别人照顾她的份,何曾照顾过别人? 这个谨公子,何德何能?让她小姐通宵熬夜服侍一旁,就是家里的老爷夫人都不曾有过这种待遇。 “不用了,红梅,你去睡会。谨公子现在高烧不退,最是危险,我睡下也估计睡不安稳 ,还是不睡了。” “那我也陪小姐守在这里。总得有人打个下手。”让小姐一人同个外男待在一处一整夜,后果红梅想想就头皮发麻。 被烧得昏昏沉沉的萧谨修,隐约有一只娇嫩的小手,不停给他换着湿巾。 那只小手冰冰凉凉的,挨在灼热的脸上舒服极了。 他忍不住拿脸蹭了又蹭。 似一只大狗狗,莫名可爱。 他很想把那只小手攥在手心,贴在胸口。 他也如此做了。 黎明将晓时,萧谨修身上的体温才降了下来。 他睁开烧得猩红的眼睛,发现自己紧紧抓着沈嫣然的手,放在胸口。 他觉得有些羞耻,脸红得更是厉害。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又开始烧起来了。 沈姑娘的手纤细小巧,莹白发光,甚是好看。 萧谨修理智觉得要放开,不要污了人家姑娘的声誉;心里又十分不舍。 他心想,人家姑娘背着他下山,现在小手又被他碰,姑娘闺誉早就被他毁了。 待他病好了,就去她家提亲,娶了她回家。 沈姑娘眼圈发黑,很是吓人,估计折腾了一晚上。 她正在床头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 忽然身子往下一歪,眼看就要往床下倒去,萧谨修迅速揽在她的腰间。 沈嫣然吓得一怔,睁开眼睛。 见腰间有一只大手,脸色绯红一片。 “谨公子,还请放开我。”她羞涩道。 “刚谨某见姑娘要栽下床去,才......谨某唐突了。”萧谨修解释道。 “谨公子如此君子端方,岂会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公子不必解释。”刚才之事,她还是有些意识。 “谨某多谢沈姑娘的照顾,这次若不是有姑娘,谨某可能凶多吉少了。” 两人客气来客气去,两人都觉得拗口得很。 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第69章 沈家拒婚 “不知沈小姐可有婚嫁?若是没有,沈小姐觉得谨某如何?” 沈嫣然满面涨红,螓首低垂,“我年纪尚小,父母想多留我几年。” 她迅速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再次不好意思垂下眉眼,“公子天人之姿,自是极好。”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但还是清晰可闻。 萧谨修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无比雀跃。 “此次谨某有损沈小姐的闺誉。谨某想求娶沈小姐,不知小姐……?” 他的话说一半留一半。 “你仅仅只是有损我的名声吗?难道就没有一点别的?”沈嫣然眼里盛满失望。 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悦,一点点喜欢吗? 沈嫣然的心好似被伤到了。 萧谨修怔愣住,“别的?什么别的?” 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嫣然气恼道:“你是呆子吗?若只是负责,谨公子大可不必。” 若是仅仅为了闺誉,反正又无人知晓,嫁什么嫁? “我见到你心里就欢喜,想把你娶回家,做我的妻,日夜看着你,这算不算别的?” 萧谨修眼神茫然。 宋嫣然脸红的更加厉害,双颊隐隐发烫。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不成你问我父母去。”宋嫣然心底欢喜,但还是一本正经告知。 “可是我不知小姐家住何方?父母究竟是谁啊?” 大约可以猜出她的家世,只有那样的家庭,才能养出如此娇憨的女儿。 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 “我乃镇国公沈啸天的女儿。”沈嫣然声音小小,如蚊蝇嗡嗡。 果然没料错! 果真是沈国公的女儿! “等谨某伤好之后,必派媒人去贵府提亲。”萧谨修许诺道。 翌日半夜时分,别苑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黑衣蒙面,杀气腾腾。 沈嫣然拦在萧谨修的前面,喝道:“尔等何人,胆敢闯我镇国公的别苑?” 黑前蒙面人没有理她,只盯着沈嫣然后面的男人,阴恻恻笑道:“皇上躲在此处,让我等好找。” 沈嫣然瞳孔一缩,视线转向身后的男人,犹不可信,“你竟是皇上?” “嗯,朕是新帝萧瑾修。”他笑道:“朕曾告诉过你,朕叫瑾修。” 是啊,他确实说了他叫瑾修,但是沈嫣然根本不知新帝的名姓。 罢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大敌当前,需一致对外。 “你们想干嘛?”沈嫣然眼含警惕。 这就是前几日重创萧瑾修的人吧? 今日她在,他们休想再伤到他。 “尔等狂徒,现下离去,我不同你们计较,否则休怪我客气。”沈嫣然愠怒道。 “我好好怕怕哦!”为首之人阴阳怪气。 “要不,你同我一起回去,我就即刻就走。”男子继续调笑。 其他黑衣人闻言哄堂大笑。 “你……你……不要脸!”沈嫣然从未遇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大胆!无此小人,休要羞辱我家小姐。”红梅帮腔道。 “无耻之徒!给我滚,否则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杜鹃气得双目瞪得溜圆。 “就凭你?”男子不屑一顾。 面前女子瘦小孱弱,实在不足为惧。 红梅杜鹃警惕地挡在沈嫣然前面,不再逞口舌之快。 别苑所有护卫也被惊动起来。 这些护卫虽然都是些伤残,但曾经上过战场,也是凶悍无比。 “陛下,小姐,你们都躲远点,别伤着了。”红梅转头叮嘱道。 沈嫣然又拉着萧谨修往后退了几步。 陛下若是在他们的别苑出事,父亲难免受到牵连。 沈嫣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信号弹,点燃往空中抛去。 如烟火般灿烂,尖锐的叫声,和着亮光,亮透了别苑的上空。 “杀!速战速决!”黑衣首领下令。 所有的黑衣人不要命似的向萧谨修扑来。 萧谨修身上的伤,再次撕裂,鲜血染红了寝衣。 沈嫣然心急如焚。 她抽出身上的软剑,左躲右闪,拦住那些前仆后继的黑衣人。 右侧一剑从她肩上穿过,直接朝萧谨修刺了过去。 沈嫣然连忙举起手中的剑去隔挡,顺便一脚踹飞右边的黑衣人。 她与萧谨修背靠背,并肩作战。 沈嫣然把他当成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说不感动,定是假的。 他也由得沈嫣然保护。 只是见她危险时,才出手相助。 就是这样,沈嫣然肩膀还是被剑刺了两下,手臂也被划伤。 萧谨修心中发狠,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杀了那几个伤了沈嫣然的黑衣人。 伤他可以,但是伤沈嫣然不行。 “皇上,您伤势过重,这些宵小,还是嫣然来处理就行。” 沈嫣然哪敢劳动他的大驾啊? 若是出了意外,她就是千古罪人了。 先前不知他是皇上,以为是谁家的翩翩佳公子。 毕竟这样的穿戴,只可能出自勋贵之家。 大约一柱香功夫,镇国公沈啸天终于带着大批侍卫匆匆赶了过来。 经过一阵激烈的搏杀,黑衣人只剩下两个活口,已由侍卫押往大理寺审讯。 其余人等,全部被侍卫斩杀。 “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沈啸天跪地请罪道。 “不知者不罪!爱卿快快请起。”萧谨修虚扶了他一把。 “皇上微服臣别苑,也该知会臣一声,臣好派人保护。皇上却同小女胡闹,今日幸好未出意外,否则臣万死难辞其咎。” 若是死在镇国公府的别苑,他们都得被诛九族。 上面当权者只会追究他们保护不力。 “沈国公言重了。朕还得感谢国公生了一个好女儿,救了朕一命。否则朕早就九死一生了。”萧谨修笑道。 人家陛下是客套,沈啸天实难坦然受之。 只能谦虚道:“陛下,小女顽劣,胡打胡闹,哪里当得起陛下救命恩人之说。” “朕心悦贵府小姐,欲与爱卿结为亲家,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萧谨修一副志在必得。 “这些本该由长辈们同你夫妻商量,但是朕还是想亲口对你提,以显得更有诚意。”萧谨修补充道。 沈啸天诚惶诚恐,又再一次跪下请罪:“陛下,小女性子单纯,实在不适进宫侍候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他们夫妻从未曾想过要把女儿送进宫。 他们家地位也不需要靠女人去稳固。 自有爷们去战场上拼杀。 而且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里看似光鲜亮丽,实际不知埋了多少白骨。 他们可舍不得女儿去那吃人的魔窟。 自古以来,皇家无情。 他现在看来是喜欢你,但是那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何况后宫佳丽三千,美人无数,沈嫣然又能分得几分? 萧谨修闻言,面色阴沉,满脸不悦。 他还是高估自己。 “朕若是硬要呢?”萧谨修唇边笑意骤冷,一股冷煞的气息迎面扑来,皇室霸道尽显。 沈嫣然此时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是当今天子。 生杀予夺,只在他的一念当中。 惟恐他怪罪爹爹,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萧谨修是当今天子,整个天下都非他莫属,想要个女人,也要听别人推三阻四不成。 别的府邸削尖脑袋想把女儿送进宫。 他沈啸天倒好。 惟恐避之不及。 他若是硬要,沈啸天能奈他何? 他通知他,只是出于他的尊重罢了。 沈啸天惊慌失措道: “陛下,万万不可,不是微臣不愿。实是臣女被娇宠长大,不知世间险恶。若是进宫,必是早夭的命啊!” 萧谨修讥诮出声:“爱卿把朕的皇宫当成什么?” 龙潭虎穴亦或孽镜地狱? 沈啸天把头垂得低低的,心想,当作什么,就是人间地狱呗。 “不管国公爷同不同意,嫣然朕娶定了。回宫!”萧谨修冷冷抛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而去,毫无一丝的商量余地。 第70章 嫣然定亲 沈嫣然满怀心酸的扶起父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丧气站在父母面前。 “嫣然啊嫣然,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个魔王。”沈啸天无奈道。 沈嫣然满心后悔,眼眶泛红:“爹,我真不识得那人。” 她若是知晓,她必不会去招惹。 “罢了,罢了,为父尽快为你挑选一门婚事,你若是成亲了,陛下也不好抢夺人妻。” 陛下现在旨意还没下,趁这个空档,他定下亲事,陛下也拿他无可奈何。 虽难免会对他有意见,得罪于他,但与女儿性命相比,那些不值一提。 “再过几日,秋闱放榜,爹爹自会替你从寒门学子当中选一个合适的夫婿。” 沈啸天想在榜下捉婿。 他先出去打听了一圈,发现许清和在众学子之中,名声最好,学识最高,家中也人口简单,就是家境贫寒。 贫寒不可怕,到时他让夫人给女儿多些陪嫁,自是可行。 他又让手下去试探了一下许清和的口风, 得知许清和目前单身一人,家中无妻妾通房。 甚为满意。 又是请他入府一述。 许清和看着镇国公府那豪华奢靡的宅院,迷花了眼。 得知镇国公府有意将嫡亲女儿嫁予他。 他腿都有些发软,仿若被天上的馅饼砸中,飘飘然。 此时,他哪还会想起家中的那个表妹。 他立刻应允并立下誓言:“若得沈小姐为妻,是小子三生有幸。小子此生必会一心一意待沈小姐,必不纳妾,永不负她。若是负她,便教我……” 他的誓言还未说完,就被沈啸天阻止了,“好了好了,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又何必发重誓呢?” 沈啸天见他谈吐文雅,玉树临风,满意得不行。 又见他立下誓言,更是觉得此乃一佳婿,极为难寻。 屏风后的沈嫣然见许清和身如修竹,干净清隽,气质出众,瞧着也十分惹眼。 虽然比萧谨修差了一些,但是父母满意,不会给家族带来灾祸,也就点头同意。 许清和告辞离去时,秦夫人笑吟吟道:“嫣然,此子可还中意?” 陈嬷嬷在旁打趣道:“此子还行,虽是书生,但是胳膊腿都挺有劲的。” 就差明说,床上功夫应该了不得。 沈嫣然满心失落,虽许清和确实不错,但是同萧谨修那种极品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只能说是将就。 她突然就觉得特别膈应。甚至莫名有些憎恨萧谨修。 若不是他,她的亲事也不可能就这么仓促定下来。 她心里冰冷一片,又不得不回答母亲:“阿娘看着办吧。” 反正是将就,她又哪里提得起热情。 秦氏见女儿不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得紧,劝道:“嫣然,娘知道你心里没法接受,不是爹娘不愿让你嫁萧谨修,实是不愿你去送死啊。” “许清和也不差,在许府,都是你当家作主。若是你有事,父母也能照看一二。而锁在深宫内苑,父母鞭长莫及。”秦氏语重心长道。 沈嫣然哽咽,她何尝不知父母的苦心。 可是她这颗心,从见到萧谨修开始,就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 一眼千年,说的就是她。 除了那人,其它都是将就。 “娘,您看着安排吧。”她狠心斩断一切。 既然无缘,那就断得一干二净。 定亲那日,沈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那日也是放榜的日子。 当小厮激动禀告:“国公爷,夫人,姑爷高中了,榜首,高中状元了。” 沈家一向不被京中贵人瞧得上眼,嫌弃他们泥腿出身,粗鲁,现下出了个状元,看谁敢说他们沈家没文化底蕴? “好好好!我家也出个状元了。老天待我沈家不薄!哈哈哈……”那笑声发自内心的喜悦。 秦氏附和道:“我沈府今日双喜临门,所有下人多发一个月工钱。” 所有下人连忙行礼道谢:“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觅得良婿。” 整个厅堂喜气洋洋。 唯有沈嫣然神情落寞。 许清和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最近真是运气太旺了,先是被国公爷相中,做了他家的女婿,然后又高中状元。 这些都仿若梦中。 他沉浸美梦之中,久久不愿醒来。 而皇宫养生殿中,萧谨修听说沈国公竟是把女儿许给了许清和。 萧谨修狭长幽黑的眸子变得狠戾。 手边的茶盏被他拂到了地上,茶水四溅。 内侍们都垂首而立,噤若寒蝉。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冷厉的声音从那薄唇之中溢出来,颇有咬牙切齿之感。 依萧谨修平常的性格,忤逆他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 但是这是心爱女人的父亲,杀又不能杀? 那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嫣然嫁许清和那厮? 他不甘心。 他刚登基不久,其他皇亲国戚虎视眈眈,逮住一点机会,他就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而外邦那些蛮人,正在瞅准时机,趁他朝局不稳之时,看是否能啃下他一块肉。 所以他现在急需镇国公及宋将军这样的得力武将,替他守住门户,不让那些外人染指他的江山。 他本不想此时娶妻,沉迷女色,但是既然遇上了,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缘份。 但是镇国公却避他如蛇蝎。 他越想越气,越气愤越郁闷,无心再批改案上的奏折:“拿酒来!” 张内侍劝道:“皇上,您前几日才受重伤,太医告诫不可饮酒......”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谨修打断:“朕喝点酒,还要受你这阉人管控不成?” 语气恶劣! 张内侍吓得立刻跪下:“不敢!皇上恕罪!奴才也只是谨遵太后娘娘叮嘱。” 那个女人,虽是他的亲娘,可是何时有过温情? 此时,那女人又何必假惺惺呢? 只有他的父皇,爱屋及乌,排除万难,也要把这皇位传给他。 可是唯一爱他的人都不在了,不在了! 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心悦的女人,也要弃他而去。 他满心凄凉。 “那还不快去拿。”萧谨修怒喝道。 片刻之后,张内侍手里就提着一壶酒过来了。 萧谨修抢过他手中的酒壶,直接往嘴里灌,没有平时的半点文雅矜贵。 越喝越清醒。 他又要来一壶酒。 张内侍又出声阻拦道:“皇上,万万不可再喝了。” 萧谨修哪会听他的,我行我素。 蓦地,他感觉身上燥热不堪。 “张德子,你这酒里加了什么东西?”萧谨修训道。 张德子哭丧着脸:“皇上,奴才也不知。此酒乃太后娘娘拿来的。” 此时殿外传来郑曼茹娇滴滴的声音:“皇上,臣女给您送了两碟子下酒菜,还望您喜欢。” 郑曼茹乃太后郑氏的亲侄女,处心积虑想嫁萧谨修为妻。但是萧谨修未曾松口。 现在喜欢沈嫣然更是不会答应。 萧谨修在镇国公府别苑的狠话,传到了郑曼茹的耳中。 她危机顿生。 也就有了这次的药酒。 萧谨修不耻她这种行径,暴怒:“滚!” 说罢,把手里的酒壶砸了过去,酒壶从她耳侧擦过,留下一道红红的划痕,落在不远,''吧嗒''一声,四分五裂。 “皇上,您这又是何必?你已中了‘房中欢’,无解药,一柱香之内,需得同女子圆房,否则将爆体而亡。”郑蔓茹志在必得劝道。 萧谨修气愤道:“滚!滚!朕就是死,也不愿同你这蛇蝎女人合体。” 张内侍只得上前,面无表情道:“郑小姐,请!” 张内侍朝几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侍女二话不说,架起郑小姐就往殿外走。 郑蔓茹扭过头,不甘道:“陛下,不尽快同房,您会没命的。您让臣女留下吧。” 第71章 中药发疯 萧谨修蹒跚着朝宫外行去。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萧谨修翻墙进入沈嫣然的院落时,沈嫣然正准备就寝。 眼前的男人,酒气熏天,眼睛通红,似一头欲发狂的雄狮。 沈嫣然往床里边缩了缩,有些胆怯:“皇上,您怎么到了臣女的院落?” 萧谨修见沈嫣然一身雪白的寝衣,愈发燥热,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吞咽入腹。 他攥紧拳头,指尖陷进掌心,才清醒少许。 说出的话却可怜兮兮:“嫣然,朕中了‘房中欢’,无药可解,一柱香之内,必得同房,否则必将暴体而亡。” ‘暴体而亡’四字咬得格外的重。 沈嫣然惊恐之色更甚,往床里退了退。 “皇上,您别乱来......” 陛下这是何意思? 这......这......是想干啥? 他中了药,跑到她这里干啥? 莫不是......把她当作解药? 她更加惶恐,惊惧不已! “皇上,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喊人了?”沈嫣然声音颤颤,牙齿上下磕碰。 萧谨修一步步朝床前行去。 可怜巴巴道:“嫣然,你可怜可怜朕可好?朕难受。” 沈嫣然缩成小小一团,屁股一点一点往后挪。 “陛下,您……可别乱来。来人呐!快来人......”她惊得花颜失色。 萧谨修此时已失去理智,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你沈嫣然是朕的,是朕的。” “陛下,你别这样好不好?”沈嫣然见硬得不行,只得来软的。 可是不起丝毫作用,萧谨修置气道:“我为何不能这样?朕好声好气同你们商量,你们何曾听过?现下你衣冠不整,同朕待在一处。看那许清和还愿不愿意娶你?” 随继道:“是朕先遇见你的,你是朕的。谁抢,我定不轻饶!” 说罢,吻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沈嫣然连忙伸出双手推拒。 可哪里又推得动? 他把那多事的双手钳制在她头顶。 只听‘嘶啦’一声,寝衣竟是被身上的男子扯烂。 沈嫣然嘴唇被堵住,左右摆动脑袋,发出呜呜呜的呜咽。 萧谨修另一只大手在她的身上煽风点火。 一行清泪从沈嫣然的眼中顺流而下。 烫得上方的萧谨修揪心般疼。 萧谨修柔声哄道:“嫣然别哭,朕定会负责的。朕心悦你啊。” “今日郑蔓茹那女人给朕下了药,朕只想要你。其他女人朕谁也不想碰,你成全朕,可好?” 他细细吻掉她脸上的泪痕。 沈嫣然怔愣。 原来她这天降横祸都是那个郑小姐造的孽。 撕裂般的疼痛把她散乱的思绪收了回来。 男人如那饿了许久的猛兽,恨不得把女人囫囵吞下去,以慰藉早已饥饿辘辘的肠胃。 他喃喃道:“嫣然,嫣然,你真美……” 这么美好的女人终于是他的了。 此刻他那空着的心方才填满。 从来没有哪刻如现在这般让他心情愉悦。 就是登基的那一刻都未能。 萧谨修掐着沈嫣然纤细的小腰,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 洁白如玉的脖颈上覆盖着乌黑的墨发,一身雪白的凝脂无半点瑕疵,萧谨修醉溺其中。 沈嫣然惨然一笑,现在失身于他,再不想嫁他,已是不可能。 萧谨修吻了吻身下的女人:“我明日就派人来提亲,必不会弃你于不顾。” 只能期盼这个男人不让她独自面对暴风骤雨。 萧谨修见沈嫣然不再推拒他。 这一发现让他欣喜交加。 他轻轻咬了一下女人那透明的耳廓。 更是如出笼的猛兽,肆无忌惮。 两人如那新婚燕尔的夫妻,闹到了天亮。 沈嫣然隐约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嫣然,你这小妖精,朕舍不得离开你,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但她累得实在厉害,眼皮沉得睁都睁不开,一觉睡到了下午。 可是等到了太阳落山,余晖从院中最后消失。 也不见有人过来提亲。 沈嫣然心内一片黯然。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自从得了她的身子,那个男人就如人间蒸发。 然后不久就听见皇上娶了皇后。 这一刻,沈嫣然心如死灰。 此时,她才惊觉,她的月事竟是有许久不曾来过。 她偷偷给自己把了脉。滑脉啊! 这一刻她恍然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很想一碗毒药让自己去了。 但又舍不得她的老父老母以及腹中的胎儿。 虽然那个男人负了她,可是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与她骨肉相连,血脉相连,是她最亲的亲人。她怎么都下不去手。 那段时间,她肉眼可见的瘦弱下去。 父母亲以为是皇上成亲将她击溃,就想着她成亲了,或许会逐渐忘却那人。 于是火速安排了她与许清和的亲事。 新婚之夜,她将许清和迷晕了,然后脱光了两人的衣裳,在彼此身上掐出了许多青痕,从而蒙混过关。 后面顺理成章有了身孕。 而这就是沈嫣然唯一的子嗣许南兮。 那一夜许清和毫无印象。 即使他再怀疑许南兮,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后来皇上明里暗里许诺,威胁,他更是不敢碰沈嫣然。 再后来,他发现那龙椅上的男人似乎有些陌生,不再关心他的妻子。 甚至后来,皇上隐晦暗示他,他该换妻了,许嫣然该死了,并给了他一包毒药。 他辗转了几道手,到了他的妾侍李氏手中,他借了李氏的双手,要了沈嫣然的性命。 李氏那个蠢货至今还在自鸣得意,她当初的好手段。 其实不知,这幕后的推手,竟是他这只黄雀。 凭着这个,后来他的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一直坐到如今炙手可热的正二品。 许清和清楚他能做这个户部尚书,并非他的能力比别人强上许多,而是因为他的前妻沈嫣然。 至今他都糊涂着,皇上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 前期对她的妻子关怀倍至,赏赐如流水般进入他的府邸,后来为何又要杀了她? 他也不敢去深究。 有时知道越多,人就会死得越快。 就是沈嫣然这个女人,可惜了。 他刚开始确实有想过好好同她过日子的。 他曾经于她的睡梦中抚摸着她的面容多次低叹:“若是你没有招惹那位该有多好。” 她家世、身材、样貌处处都是赛过李氏那个女人,比李氏更适合当一个世家的当家主母。 毕竟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人,哪会有差的? 李氏那副皮囊让他着迷;她那曲意逢迎,让他大男子的虚荣得到极大的满足。 但是在才学和见识方面还是逊了沈嫣然一大截。 第72章 逃出生天 这厢,宋迟抱着许南兮一路在密道中疾驰。 今日夫妻能活着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出来,真是得感谢兮兮的亲生父亲。 若不是他指出这条密道,他们这几人肯定都得报销在那宫里。 要想出宫,几乎希望渺茫。 “将军,你放下我吧!我可以自己走的。”他今日也累了一天,她舍不得他累着。 “夫人轻飘飘的,哪里累得着你夫君。”他的心现在都不踏实,人在怀中,才觉安稳。 许南兮双手抚上男人的脸。 脸庞轮廓立体似刀削,眉眼深邃,密道虽漆黑一片,但他的眼眸却如同狼崽般发着亮光。 今日她就差点同这个男人天人永隔了。 她自言自语:“将军,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语气带着无限的眷恋。 这个疼她入骨的男人,她真不忍心抛下他,独留他一人在这世间孤苦煎熬。 妻子那双柔荑在脸上不停抚着,就像一片羽毛在他心间轻拂,弄得宋迟心痒痒。 也不顾身后侍卫跟着,轻轻在妻子脸上嘬了一下。 “嗯。”宋迟心情愉悦,轻笑出声:“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沉重的心情倏地烟消云散。 寂静的地道里,那一下‘吧唧’声,尤为响亮。 沈枕月嚷嚷道:“姐夫也真是的,我们都在呢。也不怕污旁人的眼。你们要亲热,就不能稍等会么?” 许南兮把脸藏在宋迟的脖颈下,灼热的气息喷洒其上。 宋迟口水在口中分泌,喉咙里都跟着发干发紧。 他斜瞥了沈枕月一眼:“觉得受不了,你也找一个去。” 炫耀之意实在明显。 沈枕月堵气道:“我明日就找去,好似就你能找到似的。” 气氛一瞬轻松许多。 凌云凌锋眼里漫出笑意,他们将军还真是生猛,当着他们的面,竟是同夫人亲热起来。 吉祥如意脚步似轻快许多,带着劫后余生的欣慰。 许南兮羞意更浓,挣扎着就要下地。 宋迟暗哑的声音在密道响起:“兮兮不必理会他们。” 又紧了紧怀里的女人,我行我素往前疾行。 许南兮低低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轻笑出声,“有力气了?存着。” 许南兮:“……” 存着? 存到哪里? “到时别说又没力气。”头发丝都似乎透着欢喜。 许南兮蓦地想起那日房中之事,脸色绯红。 过后许南兮才恍然大悟,宋迟太阴险狡诈,床上有多昏了头。 其他几人恨不得堵住耳朵。 话中规中矩,但还是让人浮想联翩。 连同他们似乎都有些口干舌燥。 半个时辰左右,几人走出地道。 出口处竟用一石板作门,轻按机关,石门缓缓开启,竟是枯井井底。 井底枯萎的草木都齐膝高,来年春天估计又是春意盎然。 凌云一个纵身从井底跳了出去,警惕地环顾一圈。 “咕咕,咕咕。”做了两声鸟叫声。 凌锋几人纷纷跳出来。 得已重见天日,许南兮眼睛微眯,似乎有些睁不开。 宋迟扶着许南兮站稳。 此为大觉寺后山山脚下,四处荒芜,不见人影。 许南兮小声提醒:“将军,外祖家别苑就在附近。” 沈枕月才想起,自家确实在此处有一座别苑。 她也正发愁怎么回去。 “走。先去别苑吃点东西,休息片刻。”宋迟安排。 众人这时才发现已是饥肠辘辘。 许南兮又惊又吓,早就忘记吃饭这回事。 肚子也适时发出''叽咕''声。 宋迟轻笑出声,拉住许南兮的手,率先走在前面。 沈枕月快走几步于前面引路。 一柱香功夫,众人就来到别苑。 说来也是巧合,此别苑也是许南兮爹娘定情之地。 大家沉默地喝着茶,等着厨房膳食。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膳食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许南兮:“我们赶时间,大家都坐下一起吃吧。” 见许南兮如此说,大家也不客气了。 “多谢夫人,那我们就不客气。”凌锋凌云拱了拱手道。 吉祥如意也欠了欠身,算是道谢。 许南兮客套道:“今日让大家跟着担惊受怕,是南兮的不是。各位的深情厚谊,南兮永生难忘。” “表姐,我们今日没做什么。”只不过是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她没好意思说。 “不管怎样,众人能进那样的地方,与我共生死,南兮就感激不尽。”许南兮现在都觉得心有余悸。 沈枕月好奇道:“说来也奇怪,今日到底是谁害表姐?” 他们也想知道。 凌云气愤道:“肯定是萧彻,自己得不到的,也要毁掉。” 大家默了默。 他的确有这样做的企图。 凌锋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不敢!他还指望将军和镇国公爷。” 沈枕月却冷笑一声:“能知道这个辛秘的,必是皇室之人。他想搅浑这潭水,从中得利。” 如今朝局稳定,全是龙椅上那位说了算。 吉祥附和点头:“能拿出千年冰丝网的必是非富即贵之人。” 如意气哼哼道:“他们想我家夫人出事,将军一气之下做出不理智行为,他从中得利。” 宋迟掀了掀眼皮,瞟了如意一眼。 视线又转向身旁的妻子,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 如意还真是了解他。 若是妻子出事,他说不定真会宰了龙椅上那位。 或许作局者也是如此想。 究竟是谁引他入局? 沈枕月道:“若是表姐出事,我都会杀了那位,更不要说姐夫了。” 许南兮闻言,感动不已,给枕月夹了她最爱的鸳鸯炸肚。 “想我家夫人出事,天下大乱,非北齐莫属。”凌锋夹了一块红烧肉狠狠咬着,仿佛那是始作俑者。 “这样的话,除了龙椅上那位,谁都有嫌疑。”凌云道。 沈枕月却道:“龙椅上那位,心思深沉,说不定正好趁机绞杀我们两府,收回兵权。” 宋迟指尖屈了屈,晋元帝偏偏妻子出事那阵找他,还是老话重提。 确实不安好心。 又忆起赐婚那日,他犹豫许久不决,似乎并不乐意他们两家结亲。 宋迟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妻子梦中的屠戮要提前了? 他们一计不成,便会再生一计。 吉祥乐了:“除了我们两府,谁都有可能。” “他们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想到,我家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可以逃出生天。”如意摇头晃脑,有些庆幸又有些得意。 “嗯,当时,皇宫绝对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跳。”说到此处,沈枕月打了一个寒颤。 许南兮催促:“大家都快吃。将军需去宫里扫尾。”他们莫名其妙出宫,上面那位查到,必会起疑。 大家不由自主加快了吃饭速度。 第73章 沈府密谋 膳后,大家兵分三路。 宋迟带着凌锋凌云去宫中处理扫尾事宜。 吉祥如意护着许南兮先回了将军府。 沈枕月也跟着去了镇国公府书房。 此时宋家男儿早就齐聚一堂,气氛有些凝重。 沈枕月陪着许南兮一走就是半天,音讯全无。 多半两人已出事。 宋迟也不见人影。 众人静坐书房,心中惶恐不安。 沈飞扬,不停进进出出,一脸焦虑问门房,“小姐可回府?” 门房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得不恭敬答道:“三少爷,尚未回府。您已问了八遍。” 沈飞扬厉喝道:“问你就好好答就是。扯别的干甚。” 门房苦笑,这算不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那条小小的池鱼。 他忙垂首应道:“是是是!三少爷教训的是!” 此时府外传来马儿扬蹄的‘哒哒’声,在这空旷静寂的街头格外清晰。 沈飞扬身子一顿,抬眸朝府外张望。 门卫惊喜道:“小姐回府了!” 他终于不用面对这个煞神了。 沈飞扬描了妹妹一眼,沈枕月仍是着赴宴时的衣裳,眼皮红肿,神情疲倦,身上也无血迹什么的。 他那颗吊在半空的心,放了下来,抱怨道:“为何才回来?” “有事。哥,你等了我许久?” 这不废话吗? 难道门口西北风好喝? 但此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枕月一踏进书房,所有人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见她完好无损,不由齐齐舒了口气。 “枕月,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急性子沈飞扬都不待沈枕月坐下,就开始发问。 沈枕月环顾四周,看向祖父。 沈啸天视线扫了书房上下,“但讲无防,这些都是镇国公府忠义之士,对我府忠心耿耿。” 福伯老泪纵横,有感激和认同的自豪。 其他几位贴身侍卫,皆挺直了腰背,高昂着头。 彰显他们的骄傲。 沈枕月这才缓缓坐下,抿了一口茶,幽幽道:“龙椅上坐着的是个冒牌货。” 这个消息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这……是真的?”沈超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枕月沉重地点了点头。 沈啸天面露惊讶,催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表姐今日被引去了禁宫,陛下竟被锁在那里。” 众人心情跌宕起伏,又惊骇不已。 沈超等不及,“那你们是如何出得来?” 禁宫传说几乎家喻户晓。 他们当然也听到只言片语。 都说踏进禁宫,就等于一脚迈入鬼门关。 沈枕月再次爆料:“南兮表姐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一连串的消息,沈啸天被震得脑袋一片空白。 自己女儿沈嫣然何时竟同陛下牵扯不清?他竟然蒙在鼓里。 沈枕月补充道:“表姐不是这个冒牌货的女儿。” 也就是被锁在那个禁宫的真天子的女儿。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犹如炸弹,所有人都晕晕乎乎的,呈呆滞状半天合不拢嘴。 书房一时气氛凝滞,谁人也没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 沈啸天忽然忆起自家女儿在陛下大婚之时,那绝望的神情。 难怪! 沈嫣然会像天塌了似的。 沈啸天恨不得冲进禁宫,把那男子千刀万剐。 他家千娇万宠的女儿,竟是糟蹋在那个禽兽不如的手里。 也难怪许清河这个女婿一直对许南兮忽视彻底。 就似不曾有过这个女儿一般。 一切都那么明了,只是他以前没有深究而已。 沈黎倏的站起来,满脸气愤:“我去宰了那个狗日的。” 他自责不已,那个乖巧懂事的妹妹,毁在那人渣手里,他们这为人兄长的竟然全然不知。 沈靖也猛地拍了一下案几,气愤填膺,“我们一起去。” 沈啸天怒喝道:“都给老子坐下。” 沈超追问:“枕月,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是啊,他们这一群人又是怎么出得来? “是南希表姐的父亲,指给了我们一条密道。”沈枕月心有余悸,“那条密道直通大觉寺后山的枯井。” 沈飞扬跃跃欲试,“我们今晚就去探探。” 沈啸天瞥了他一眼,“都给我老实待着,谁也不许去!” 沈靖颇为赞同:“一切等宋迟来了再说。” 沈愈心里也痒痒的。 沈啸天仿佛知道他们的心思,冷冷开口道:“若是你们不想家族覆灭,就尽管去!” 是啊! 若是被逮到,家族都会连根拔起。 大家心里惊惧不已,忙压下这个念头。 “祖父,您知道这是何人所为吗?”沈愈虽然问得无头无脑,大家都明了他的意思。 “谁想置南兮表妹于死地呢?”沈飞扬喃喃道。 沈靖道:“这人心思何其歹毒。若南兮出事,宋迟必会追查到底,禁宫的秘密也会不胫而走。” “我们两府都会竭尽全力为南兮报仇雪恨。天下必将大乱。”沈黎后怕不已。 沈啸天老神在在,“谁是得利者,必定是他干的。” 沈超还是疑惑道:“谁都有动机。” 他指了指皇宫方向:“那位早就想收回我们两府兵权。只是不知从何处下手而已。” 所以拿南兮开刀是最为可行。 但是此举有个后遗症,若是不成功,必被反噬。 且他目前心虚的很,但是他留着那位真龙天子,又是何目的? “那些皇子也有可能。毕竟浑水好摸鱼。”沈黎道。 沈啸天思忖许久:“这些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他们今日拿南兮开刀,明日就有可能拿家里女眷开刀。天下将乱,她们必须送离。” “枕月,你也走!”沈啸天安排道。 沈枕月昂着头,倔强道:“祖父,我不是弱女子。我跟在您身边。” 祖父还一直把她当做一朵温室花,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或许是不想她沾染世俗的尘埃。 但是身为镇国公府的嫡女,岂能袖手旁观? 沈黎想着女儿的武力值,阖府上下就没有打得过她的,他的嘴角抽了抽,劝道:“父亲,就让枕月留下吧。” 至少危机时刻,也能助他们父子一臂之力。 沈飞扬同意父亲的建议,帮着妹妹求情:“祖父,您就让枕月留下吧。” 其他人也眼巴巴的望着沈啸天。 沈啸天无奈道:“枕月你若想留下,须得为大局着想,不可莽撞。” 沈枕月哪有不答应之理? 连连颔首道:“祖父您放一百个心,我一切听从祖父和父亲的。” 沈啸天这才满意,又道:“我们须同宋迟演一场大戏,这样才方便把南兮她们送走。” 沈飞扬一脸的兴致勃勃。 他摸着下颔,答道:“这个我在行,割袍断义,妻离子散。” 外面茶楼说书先生天天讲这些玩意,这叫他们亲自演上一演,岂能兴趣不高? 沈啸天捋了一下胡须:“此事须得瞒着家里女眷。” 家里女人对南兮心肝宝贝似的,宋迟负了她,家里女人必会剐了他,那样才是真正的情感流露。 才不会被那些人精察觉。 沈枕月若有所思:“祖母该会伤心了,大伯母估计会拿刀去砍了宋迟。” 沈啸天一脸神秘莫测,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枕月都有点同情家里女人。 她又缩了缩脖子,事后她们要是知道实情,会不会连她也砍了? 沈愈笑得一脸的诡异,“那我们是否可以光明正大揍宋迟一顿了?” 此子还在想着报仇之事。 沈超兴致高昂:“此次枕月加入我们,定会打得宋迟那厮哭爹喊娘。” 沈靖瞧着这几人如孩童般幼稚,哭笑不得。 别到时又被捶的鼻青脸肿。 第74章 平妻人选 这厢,宋迟找到负责登记皇宫的禁军,又是散银子,又是请他喝酒,才把他们几人出宫名字补了上去。 宋迟已是疲惫不堪。 他又朝着镇国公的书房而去。 刚行至门口,就被侍卫拦下,“宋将军,请稍等!容我等先行禀报。” 侍卫正欲推开门,福伯笑眯眯的走过来,“宋将军,国公爷早已等候您多时!” 福伯是镇国公沈啸天贴身近侍,跟着沈啸天出生入死,是沈啸天的左臂右膀。虽名为近侍,却犹如亲人。 所以相识之人都对福伯尊敬有加,从不敢怠慢。 宋迟向福伯拱了拱手,“多谢福伯!” 随即迈步进入书房,先是恭敬一礼,“孙儿来迟,让外祖父多等,还请见谅!” 又见各位亲戚都在,于是一一见礼。 福伯又端来一张椅子,宋迟这才坐下。 今日出了这等事,大家心事重重,也都没去安寝,便商讨着后续事宜。 “迟哥儿,你如何看今日之事?”沈啸天面色凝重。 “那歹人引南兮过去,是陷她于万劫不复之地。也是抱着拆散我夫妻二人之意。”  宋迟眼眶微红,“一计不成,必会再生一计。不拆散我夫妻二人,又岂会甘休?” 沈啸天颔首,沉声道:你明白就好。后续你有何打算?” 宋迟沉沉道:“孙儿想把家里老老少少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孙儿才能放手一搏。” 沈啸天道:“送走必须要有正当理由,你可想好?” “孙儿再假成亲一次,娶个平妻,是否可行?就是这个平妻人选,实在难定。”宋迟面露难色。 “你先前在堂上驳斥外邦公主,不娶平妻。现在又出尔反尔,威信何存?”沈啸天脸上似笑非笑,没说赞同,也没说反对。 军中之人,最重威信。 宋迟道:“威信同南兮的性命相比,不足挂齿。您可还有更好的方法?” 沈啸天摇头。 他们商讨了半天,又要使两府决裂,又要使女性气走,唯有此法最佳。就是担心宋迟不接受。 沈枕月见有机可乘,双眸闪烁:“姐夫,你看我是否可行?” 沈枕月毛遂自荐。 一则她对宋迟没有企图之心,再则她武艺高强,能同他并肩作战。 自认为她是一个完美对象。 闻言,沈黎马上拒绝道:“不行,我不同意。枕月,你若是胡搞,就同你母亲一块走。” 他一想到女儿被母亲,妻子怒斥的场面,就头皮发麻,哪里还敢让她参与? 沈啸天一想到家里鸡飞狗跳,也有些心惊肉跳。 他的头也摇的像个拨浪鼓:“你若是参与,闺誉没了,以后更是嫁不出去。” “万一别的女人假戏真做,有你们哭的,那我姐怎么办?至少我不会对姐夫动心思。”沈枕月撇嘴道。 若真是这样,她姐该多伤心。 想着囡囡那红肿的双眸,沈啸天心都碎了。 大家一致向宋迟望去。 宋迟高举右手,信誓旦旦说:“我保证此生只爱许南兮一个。若违此誓言,定叫我不得好死……” 沈啸天打断他:“好了好了,你对南兮一心一意,我们岂会不知?” 沈飞扬冷笑道:“你宋迟魅力无穷,京中贵女趋之若鹜,若是人家攀上你平妻之位,哪会轻易放手?难道要我表妹同别人共侍一夫不成?” 沈愈补充道:“我家表妹那么单纯善良,必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此话说的沈啸天、宋迟都不由得心寒胆战。 先想保护她,结果反而害了她。 这时,沈枕月得意洋洋的站了出来,“唉!我都说了,我是最合适人选,你们就是不信。” “你不会同你表姐抢男人?”沈超犹不相信。 实在是宋迟太招女人喜欢。 由不得他怀疑。 沈枕月气笑了,“大哥把小妹我当成什么人了?” 大哥是低估了她的人品,亦或高估了宋迟的魅力。 她岂会同表姐抢男人? 若是这般,她都会鄙视自己。 沈靖道:“你不想要你的闺誉了?这辈子你也别想嫁人。” 沈枕月摸摸下巴,笑靥如花:“这辈子不用伺候夫君公婆,我还乐得自在呢。” 沈啸天还是犹豫不决。 “我不同意!” 他沈家女儿岂能留在家中做老姑子?! “反正本姑娘又没打算嫁人,老姑子又何妨?”沈枕月满不在乎,“若是京中有人说三道四,那我正好去边关同你们平蛮夷去。” 这才是沈枕月一直的小心思。 她实在不喜京中规训慢慢磨平她的棱角和枝杈,沦为大多数女人一样,在后院争得一个男人的几分宠爱。 沈枕月环视一圈,无人响应她的提议,不由有些泄气。 可惜了。 她咂了咂嘴。 好似又错了过一次当老姑子的机会。 她眼底掠过一抹遗憾之色。 无奈摊摊手道:“只要你们找到合适人选,那我也无所谓。” 见商议不出个一二三来,大家又都面露疲色。 沈啸天挥了挥手道:“时辰不早啦,各自先去歇息!人选之事,改日再议!” 宋迟洗漱好回到主屋,许南兮斜斜倚靠在床头,早已沉入梦乡。 她等待着丈夫多时,实在扛不住,歪在那里,就睡了过去。 面容恬静,颇为乖巧。 好似今日白天发生的一切,对她不曾有丝毫影响。 宋迟怜惜地把她放平,小声道:“困了就早些睡,不必等为夫。” 许南兮困得眼睛只睁开一条小缝。 见是宋迟,熟悉地往他怀里一滚,双手蜷在他的胸口,如婴儿般安逸地待在母体之中。 他轻轻的吻了她的额角一下,又不忍心打扰她的睡眠,没敢再继续下去。 鼻息轻轻浅浅呼在他的脖颈,有些痒痒。 唇角勾起,笑意温柔。 心从来没有此刻般安宁。 他把胸前的女人往自己怀里搂紧了些,似乎想要揉碎在骨血里。 “夫君,把我放开些,我都快憋死了。”声音娇娇弱弱,又带着睡梦中的暗哑无力。 宋迟眼中某些东西被点燃起来,正‘凶恶’地盯着她,“夫人可醒了?” 不醒也没关系,有些权利还是可以照常行使的。 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她的双眼仍然紧紧阖着。 本想放过她的,奈何身体的灼热已被点燃,心潮起伏,久久下不去。 他伸开双手,把她的脸从他胸前捞起。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鼻尖抵着鼻尖。 他的眸子激烈动了一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第75章 夫妻燕好 他扣紧她的后脑勺,有些急促,似乎忍耐许久。 他凑近那觊觎许久的红唇,还是如初次般甜甜的,软软的,令人尝之入瘾。 因在睡梦中,许南兮的双手软绵无力,轻轻推拒几下,不像拒绝,反倒更像邀约和撩拨,推在他胸口,令人发疯。 许久,他才放开她的唇,辗转她的脖颈,啃噬着她的耳垂。 她嘤咛出声,“夫君,你怎么又进入了我的春梦?” 嘻嘻笑声不停,貌似非常享受,又躲闪了几下,“夫君,你好坏呀。” 尾音旖旎,如一只软软的小猫爪子,正摁在他的心尖上。 “夫人乖,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夫君在爱你呢。”他小声哄慰着。 他有些迫不及待。 虽不似初次般流着鼻血,但体内的血液仿似沸腾。 女人梦呓,“夫君,你又要耍流氓了吗?” 宋迟白日里,一副冷漠孤傲的模样。 可在床上,有着不可与人言的怪癖,刚才“流氓”二字,便触动了他的那根筋。 他哪里还耐得下心思慢慢解,只听嘶啦一声,小衣碎成了几片。 女人似乎弄疼了,不安的扭动身子。 “夫君……”她软声叫着。 “囡囡,再叫一声。”他的鼻尖摁着她的鼻尖,低哑道:“再叫一声,为夫爱听。” “囡囡”如叫女儿一般亲热,似乎疼到骨子里。 “囡囡”其实是他听沈啸天唤许南兮时,偶然间听到的,从此刻在他的心里。 他早就在心里暗暗决定,如有女儿绝不叫“囡囡”,这个名字是独属于他妻的。 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又柔软地唤了他两声,“夫君,夫君。” 身上的凉意,让她瑟缩了一下,抱怨道:“夫君,我冷……” 宋迟轻笑出声,格外魅惑,“囡囡,乖,很快就不冷。” 她确实很快就不冷了。 只因有一具火炉贴在她身上,让她不得安宁。 她嘻笑出声,“你......真是太不老实,梦中还兴风作浪,不过,我喜欢。” 宋迟胸腔抖动,也只有这般时候,才可听到她心底真言。 她又喟叹了一声,“许云惜还说你不中用,我就说她是胡说八道。果真,我没说错。” 宋迟如受到鼓励般。 整个帐幔,振荡得似遭受狂风骤雨。 许南兮嘻嘻笑着,“这次再也不能挠花你的脸,那我挠你的背总可以吧?” “嘶”,宋迟停顿了片刻,痛的呲牙咧嘴。 这女人还真挠?! 明日就把她的指甲全剪光,看她再拿什么挠? 仿佛报复般,宋迟拿出战场冲锋上阵的勇猛,不再留一点情面。 整个床榻吱呀吱呀响了半宿,把远处的丫鬟嬷嬷都给震醒了。 忙着起身去为主子们准备热水。 心里感叹,将军真是好精力! 大半夜的还不睡,不知是夫人的福气,还是夫人的磨难。 此时,许南溪才被弄醒。 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那头不辞辛劳的老黄牛,有气无力道:“夫君,这大半夜的不睡,还真是辛苦了。” 原来根本不是她的一场春梦。 她就说春梦哪有如此逼真,让她脸红。 宋迟仿佛听不出她的嘲讽。 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为了囡囡,夫君不苦。” 囡囡两字,说的格外暧昧,许南兮听得面红耳赤,再配上他的一举一动,满是禁忌。 她莫名觉得羞耻,觉得这个名字他叫实在不合适。 “以后不要叫我囡囡了……”她低声嘟囔道。 叫的像女儿,对她的行为却像爱人,感觉实在违和。 “不叫囡囡,那叫心肝儿,宝贝儿,还是叫眼珠子、甜心、心头肉、亲爱的……”他逗笑着,还不忘劳作。 他每说一个词,许南兮的心紧缩一下,浑身爬满鸡皮疙瘩。 这个老实憨厚的人,何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以前见到女人都会流鼻血的男人,这会儿的嘴就像抹了蜜似的。 她紧紧捂住他的嘴,真是受不了。 她的心都要拧成一团了。 许南兮败下阵来,颓丧道:“你还是叫‘囡囡’吧。” 至少囡囡没有其它的肉麻,让人不适。 他都不怕丢脸,她又何必顾虑太多? 宋迟嘴角翘的老高,胸腔跟着一起一伏,好似打赢了一场胜战。 宋迟胡天胡地,闹了半宿。 翌日,日上三竿,许南兮睁开双眼,惊讶的发现,宋迟竟然还躺在床上,搂着她呼呼大睡。 想着昨日他那一番折腾,不累才怪。 她挣扎着想起来,宋迟仍然紧闭着双眼,双手搂得更紧了,“别动,再睡一会。” 许南兮不敢再动弹,只得合着双眼,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已是黄昏,太阳都快下山了。 身旁的人早就不知去向。 她早饭、中饭、晚饭三顿一块吃了。 此时,宋迟正在老夫人贺氏的福安堂。 院内静悄悄的,只有老夫人和宋迟两人。 “祖母,天下将乱,家里人,孙儿想送出去一段时日。”宋迟开门见山道。 “昨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贺氏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抬眸看着孙子。 宋词一五一十把昨日发生之事,复述给了老夫人听。 老夫人心里惊惧不已,“此子好歹毒的心。” 孙儿孙媳差点折在宫里,尔后再让她这一大家子悄无声息的消失,易如反掌。 真是好算计!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拨的更快,“我年纪大了,就不走了。让你娘带着他们走吧!” “祖母,您也走!您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您在,我的心才安定。这些后辈还需要您看顾呢。”宋迟劝慰道。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久久没动,“宅中总要有个女人,若是都走了,反而惹得人怀疑。”老夫人思忖良久,开口道。 “不用。”宋迟拒绝道:“我会再娶一个平妻,这样府里不缺女人。” “什么?你竟然要娶平妻?你好糊涂!”老夫人声音尖锐。 就是坐在门口的秀嬷嬷都听得一清二楚。 秀嬷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三少爷莫不是中邪了? 以前寻死觅活的要娶三少奶奶。 这才成亲几个月,又要娶平妻? 原以为三少爷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这么滥情。 男人都是猪蹄子,就没有一个好的,幸好她没成亲。 第76章 不离不弃 “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老夫人激动道。 三孙媳那么好的人,她这个孙儿得陇望蜀,贪心不足蛇吞象。 再找个女人回来搅天搅地,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宋迟连忙安抚道:“祖母莫急,成亲是假的。” 老夫人拍了拍胸口,抱怨道:“你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祖母年纪大了,受不了你这惊吓。” 一向沉稳的老夫人都按捺不住,若是他母亲听到,估计又得拿着院角的笤帚撵他两条街。 宋迟抚了抚额角,“祖母何时也这般沉不住气?”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又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状,淡淡道:“说吧!你到底想如何?” 还真是收放自如。 宋迟觉得好笑,也轻笑出声,“就是娶个平妻,把你们全部气走。” 听着他的笑声,老夫人又拨动手里的佛珠,“你还真是我的好孙儿。” 把他们气走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宋迟的嘴角还是高高勾起,“不是担心你们都不走吗?” 不来点狠的,你们哪会走? 外人也不信啊! “你如此做,就不担心你媳妇一走了之?”老夫人戏谑地看着眼前的孙儿,到时鸡飞蛋打有你好看。 “南兮那么爱我,岂会舍得离我而去?”宋迟不以为意。 老夫人看着漫不经心的孙儿,告诫道:“女人心狠起来,别说男人,就是孩儿都可弃之不要。” 若是你有二心,她会留你才怪? 别看孙媳那么柔柔弱弱,骨子里头的高傲倔强,又岂会去委曲求全? 更何况镇国公对她维护有加。 她怜悯的看了一下孙儿,“那你就好好享受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宋迟觉得这个话很怪,但又不知怪在哪。 “这事你还是同你媳妇好好商量一下。”老夫人声音不紧不慢,“你若是不怕你媳妇再也找不着,你尽管瞒着。” 宋迟也在思考瞒着的后果,是否是他能够承受。 门口,秀嬷嬷心不在焉地嗑瓜子。嘴里的瓜子都没有之前香了。 见许南兮过来,她同情的看着她,招呼道:“三少奶奶,您过来了?” 她的声音足够大,大到屋里的两人足以听清。 这么大声音干嘛? 许南兮摸了摸耳朵。 那么大的声音,也不怕把她吓着? “祖母房中有人?” “是三少爷呢。”秀嬷嬷笑道。 许南星眼光骤亮,“将军在祖母房中?” 见许南兮一提到三少爷眼睛都发亮,嬷嬷心里更加悲凉。 多好的三少奶奶,三少爷竟还想娶平妻,秀嬷嬷心里越想越气。 但作为一个称职的下人,只能把这股气咽下。 “让三少奶奶进来。”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许南兮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屋,给老夫人见礼。 见到宋迟,许南兮笑呵呵道:“将军也在呢。” 老夫人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孙媳,也满面欢喜。 “南兮,可还有不舒服?”老夫人拍着她的手,透着亲昵。 许南兮嗔怪的瞥了宋迟一眼。 怕不是他糊弄老夫人,说她病了? 宋迟只微笑不语。 “祖母莫担心,南兮好着呢。” 老妇人又拍了拍她的手,“身子没事就好。昨日可有吓着了?” 确实吓得够呛,许南兮坦然颔首,脸色尚有些煞白。 “南兮,你还是尽快离开上京。”老夫人劝道。 许南兮瞟了宋迟一眼,宋迟对着她点了点头。 看样子是已商量好,只是通知她罢了。 想到梦中那血流成河的宋府,许南兮的心都还如撕碎般的难受。 她坚定道:“走!我们都走!” 老夫人和宋迟交换了一下眼色,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宋迟摇了摇头,“恐怕不行。我目前还走不了。” 她惊恐地眨了眨眼道:“你一个人留在京中?若是出了意外,让我们这群孤儿寡母怎么活?” 那就真成了满门寡妇了。 宋迟满头黑线,这是对他多没信心。 还孤儿寡母?他现在可舍不得死,还准备陪她白头偕老呢。 老夫人见他这般模样,‘噗嗤’笑出了声,现在总算有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 “你放心,迟哥儿厉害着呢!我们都走,迟哥儿才能放开手脚。”老夫人安抚道。 “可是要走,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你们两夫妻回去商量一下。”老夫人摆了摆手。 这是撒手不管了。 许南兮和宋迟赶紧告辞。 两人又牵着手去给张氏问了安,才回了春庭院。 “想什么正当理由呢?”许南兮嘀咕道。 原来她脑中还一直在想这个理由。 “要不你把我休了?”许南兮觉得此主意甚佳。 这是有多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宋迟满头黑线,黑眸定定盯着她,“以什么理由休?” 许南兮讪讪道:“就说我心中有人了?” 她不惜自污,名声扫地。 性命与名声相比,算个屁。反正以后回不回来都没个定数。 即使回来,都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不行。休了只能你一个人走。其他人没有走的理由。” “哦。”许南兮绞尽脑汁,“要不休了我,你再娶一个?” 这样全家该生气了,都可以走了。 “你想得美!这样你可光明正大红杏出墙了。”宋迟轻蔑道。 若是将来,让她再遇见一个称心如意的男人,他想阻止都名不正言不顺。 她这是想千方百计摆脱他了。 他若是真签了休书,等于把鱼放入大海,到时哪会找得到她的踪迹。 她的小心思,都明晃晃地摆在阳光下了。 许南兮发飙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你再娶个得了。” 宋迟颔首道:“正有此意。” 许南兮惊到,“你还真娶?” “真娶。”宋迟一本正经道。 许南兮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似乎惨遭凌虐。 梦中他娶了许云惜都是摆设,现在有她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娶一个。 她还是高估自己的魅力,低估男人劣根性。 她从软榻上抓起一件外衫,罩在他的头上,粉拳就如鼓点似的砸了下去。 “我让你娶,我让你娶!臭不要脸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昨晚还与我亲亲热热,今日就要再娶一个。我打死你,我干脆打死你当寡妇得了。” “南兮,冷静冷静!先住手,住手!” 她打累了,颓然道:“罢了,想娶就娶吧!” 宋迟掀开衣服,脸色惨白,“你竟让我娶别人?” 那一脸的伤心欲绝模样,仿若先前说再娶一个的不是他。 “好似我逼良为娼一样,分明是你要娶的。”许南兮冷笑。 宋迟:“我所说的娶只不过是假成亲。而你却毫不在意把我推了出去。” 语气无限悲凉,仿佛心在滴血般。 哪有不在意?打他一顿,难道不算在意? 要不要再给他来一顿? 只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似一个泼妇般去乞求男人的宠爱。 “我曾说过,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她还有一句未说,“你若三心二意,我便弃如敝屣,毫不可惜。” 男人发狠似的,把她的嘴角咬得鲜血淋漓。 第77章 万事俱备 许南兮痛得呲牙咧嘴,气忿道:“你狗变的,专咬人了。” 粉红的舌尖,舔了舔溢出的血珠,小脸皱成一团。 宋迟眸色变得幽暗,心中的恶趣味又蠢蠢欲动。 许南兮满眼戒备,防止他再度扑来。 她撇嘴道:“亏得上京中人还夸你素有君子之风,欺负女人,算哪门子的君子。” “我家女人就喜欢我耍流氓。”宋迟双眼戏谑。 君子不君子与他何干? 他做个彻头彻尾的流氓,讨他女人欢心即可。 耳边仿佛有什么炸开,许南兮脸瞬间通红。 忆想昨夜的孟浪之言,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了进去。 她佯装镇定,岔开话题,“夫君可有成亲人选?” 宋迟堵得慌,这叫什么话? 他幽幽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他平息许久,方才冷冷吐出了两个字,“你妹!” 许南兮犹不可信,指着自己疑惑道:“我妹?许云惜?” 一听说许云惜的名字,宋迟心里更是不痛快,冰冷道:“你表妹!” “哦。是沈枕月啊!” 即而激烈反对,拒绝之语脱口而出,“我不同意!” 她今生不想把表妹陷入此泥潭。 她只想表妹安隅一生。 况且他宋家又不是宫里,还需姐妹共侍。 宋迟恶劣的笑着,不怀好意道:“你表妹毛遂自荐,自告奋勇担此大责。” 许南兮有些无语,表妹不想嫁人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万一表妹有了心悦之人,因为假扮之事而错过,未免太过可惜。 宋迟见她满脸不允,面色稍霁,按下心中浮躁,“此女需留在京中,既要武功高强,忠心耿耿,又要把两家女眷气走,确实非她莫属。” 许南兮眨了眨眼,诧异道:“你们还准备瞒着所有女眷?” “嗯。”宋迟颔首,“只有你和祖母知晓,本是连你也瞒着,但是祖母担心出现变故。” 宋迟摸了摸鼻子,实是他不敢去赌。 说他胆小也好,没出息也罢,他都认了。 许南兮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瞒着啦?” 好哇,连她都想瞒着。 “祖母担心你……”宋迟底气不足道。 “我也担心……” 即将出口的话就被他咽下去。 我也担心你不要我了,他没敢说出来。 觉得反而提醒了她。 许南兮瞪了他一眼,气愤地踹了一下桌子。 桌案纹丝不动,自个儿脚却伤的不轻。 她抱着脚直呵冷气,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般毛躁!” 宋迟心疼地把她捞起,放在榻上。 宋迟满脸痛惜,轻轻揉着脚尖。 许南兮送了他一个白眼,若不是被他气疯了,她何至于发狠? 妻子的端庄高雅,贤良淑德呢? 他宋府改造重塑女子形象真是强大。 他娘从端庄温柔的女子变为一糙妇,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他媳妇才嫁他多久,亦离糙妇不远了。 宋迟扒下妻子罗袜。 许南兮的脚不大,堪堪一手掌,脚趾红润浑圆,晶莹如玉,让人想入非非。 此时足尖青紫一片。 可见当时她踢得多用力。 宋迟阴沉着脸,仿佛许南兮做了万恶不赦之事。 他紧张的捧着那只小巧玲珑的脚,涂上药膏,轻轻揉着。 就是如此,许南兮还轻哼出声,吸着冷气,“痛……痛……你轻点。” 夫人和将军还来? 屋外的丫鬟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吓得浑身哆嗦,太过得夫君宠爱,真不见得是个好事。 她们悄悄全避了开去。 … 接下来几日,夫妻双方忙得脚不沾地。 宋迟早出晚归,府中人都以为他公务繁忙,也没多心。 只有许南兮和老夫人知道他所筹谋之事。 所谋之事巨大,不敢走漏丝毫风声。 自从婚后,玄鹏、玄翼就被许南兮派了出去。 吴嬷嬷和琥珀隐约猜出许南兮所预谋之事。 夫人如此聪明,自有她的道理。 这日,许南兮正在屋内做着绣活,琥珀禀告,“夫人,玄鹏求见。” 许南兮惊喜起身,疾步往会客室行去。 “玄鹏参见夫人。” “鹏叔快请起!可是有好消息了?”许南兮兴奋地问。 “是。”玄鹏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许南兮道:“夫人请看。” 许南兮兴致勃勃地接过纸张,“鹏叔认为好的,肯定错不了。” 她越看越高兴道:“鹏叔,这几个地方全要了。以后我们轮流住。” 反正她不差钱。 乱世命比钱更重要。 狡兔尚有三窟呢。 她又递给玄鹏一箱子银票,:“鹏叔,您再多去配备一些米粮和基本物资。隐蔽些。” 她着重叮嘱隐蔽两字。 鹏叔接过银票,贴身放好,郑重道:“夫人,属下知晓了。” “加紧去办,再过不久,我们可能就需要。”许南兮小声道。 玄鹏神色凝重,“夫人,风雨要来了吗?” 不便多说,以防隔墙有耳,许南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玄鹏心里一紧,告退疾步而去。 琥珀端着茶进来,张望一下:“鹏叔这就走了?” 许南兮颔首,吩咐道:“琥珀,你去把其他几个大丫鬟叫来,我有事要说。” 须臾,六大丫鬟连同吴嬷嬷齐聚一堂。 “吴嬷嬷,您去守着院门,任何人不可靠近。”许南兮神色严肃。 “天下将乱,你们几人是愿跟我走,还是留在府中?”许南兮开诚布公。 随即又道:“跟我走,可能一辈子回不来了,你们可要想好。” 琥珀心里一急,连夫人都忘记叫了,“小姐,奴婢跟您走。” 琉璃锦瑟锦绣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她们隐约察觉蛛丝马迹,但不料到事情迫在眉睫。 “奴婢愿意跟着小姐。”三人一致表态。 乱世人命如草芥,跟着小姐至少有份保障。 吉祥如意上前行礼,“奴婢们要保护夫人,夫人今生去天涯海角,奴婢们也追随。” “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外泄。”许南兮慎重道。 几人郑重颔首,齐声道:“是!” 夫人能够告知她们,已是看在多年的主仆份上,她们若是泄露,必会给夫人招来杀身之祸。 将军若是知晓,岂会留她们活于世上。 将军对夫人有多宝贝,外人不知,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是看在眼中。 接下来,她们似蚂蚁搬家似的,该卖的,全悄无声息兑换成了银票,便于带走。 不便携带的,全搬进了宋迟的暗室。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78章 一签成谶 宋迟心心念念的大觉寺之行,终于在他休沐时,列入行程。 他的临时抱佛脚 ,让他终于抱得美人归。 他这一伟大创举,被记录在沈氏族谱之中,永为流传。 所以寺庙之行,势在必行。 其实许南兮想告诉他,你与其感谢菩萨,还不如感谢我。话到了嘴边,几次都被她咽了下去。 毕竟她若不同意换亲,那么抬进将军府的必是许云惜。 但是宋迟把这些都归昝于菩萨保佑。 算了,她就当作春游一次,也当作离开之前,两人之间的浪漫。 到了大觉寺,踏过尸山血海,从不畏惧鬼神的宋迟却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 恭敬肃穆。 似那虔诚的朝圣者,他三步一叩,爬上九九八十一级台阶,那份诚心,让人心惊。 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若是敷衍,必会惹来非议,许南兮无奈也只得照做。 等爬上那高高的台阶,许南兮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折了。 她香汗淋漓,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真乃一糙妇。 对,真的是“一屁股”。 大大咧咧,没有半点风雅仪态。 宋迟噗嗤笑出声。 “将军,为何笑话我?”许南兮疑惑道。 “只是笑你有点弱不禁风罢 了。以后多多锻炼,就会好些。”宋迟违心道。 许南兮瞟了他一眼,除了膝盖部分有些脏之外,无一丝汗渍。 她啧啧称奇道:“夫君精力还真好。” 她瘫在地上,脚软腿疼,精疲力尽。 “我哪方面精力都好。”宋迟炫耀道。 他虽说得隐晦,但许南兮还是秒懂。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没人比她更懂他的好精力。 丫鬟虽离她有些距离,但是还可听得一清二楚。 这人越发不要脸。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了。” 尚未走到门口,大觉寺的方丈觉远大师领着众多和尚等在那里。 “两位施主莅临,本寺蓬荜生辉。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觉远大师开口道。 许南兮很诧异,一想到觉远大师的本事,也就不足为奇。 她高声道:“大师好本事,竟是知道我夫妇要来。” 觉远大师乃一得道高僧,轻易不见旁人。 他潜心修佛,上通天庭,下至鬼神,甚至知人来世今生,轮回转世。 今日算到他们过来,也就不足为奇。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贵人过奖了。”觉远大师和善道。 贵人二字,实在与许南兮及宋迟身份不相符,但是却从觉远大师的嘴里冒了出来。 许南兮同宋迟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大师算算,我今日过贵寺所为何来?”宋迟笑道。 这些和尚道士,每日神神叨叨,说些世人听不懂之言,来显示他们法力高深。 觉远大师也不介意他的质疑,仍是一副慈眉善目,左手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右手竖在胸口,念着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是还愿来了吧。” 许南兮惊得目瞪口呆,觉远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不知是他猜出来的,还真是他算出来的。 “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还真是名副其实。”宋迟夸赞道。 觉远大师谦虚道:“哪里哪里,贵人过奖了。” 这是觉远大师再次提到贵人二字。 宋迟实在忍不住道:“大师何出此言?” 以他祖母的话说,他只是区区一个将军,上京比他贵重的人多如牛毛。 “将军虽现在不出众,将来必会尊贵无比。”觉远大师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些和尚就是会挑好听的讲。 是想他送出更多银子吧?宋迟心想。 他也知道,他会努力给他妻子挣来诰命夫人,但是若说尊贵无比,却是无从说起。 只有那皇室中人,才能称得上尊贵无比吧。 但是又想到妻子的身份,若是那位顺利,妻子必会是他唯一的子嗣,确实尊贵无比。 “那就多谢大师吉言。”宋迟心情无比愉悦。 好话谁都爱听。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望施主少些杀孽,多为苍生造福。”觉远大师劝诫道。 宋迟正色道:“多谢大师告诫,本将军记住了。” 随即,宋迟奉上银两,说明来意。 所谓的给菩萨塑金身并非要自个儿亲自去弄,而只是给寺庙交上银两即可。 两人又相继给菩萨行跪拜之礼。 宋迟一反常态。 态度无比恭敬,行跪拜之礼那动作比许南兮都要标准得多,令许南兮惊诧至极。 “将军,我们也去抽一签吧!”许南兮兴致勃勃建议道。 宋迟今日格外的好说话。 没犹豫就应承“嗯”了一声。 两人跪拜,叩了三个响头。 许南兮双手合着签筒,跪在蒲团之上,看着那慈目善目的菩萨,虔诚道:“愿菩萨保佑镇国公府和宋府平安渡过此劫,信女必给您重塑金身。” 她摇晃着签筒,许久才从里面掉出一支签文。 上上签。 签文意思大概是家中顺风顺水,无意外,无病害,平安幸福。 许南兮浅笑,但愿一切如同签文所说。 侧身望向身旁的宋迟,他笔直地跪在蒲团,手里拿着一只签文,脸色苍白,浑身充斥了一股说不出的悲伤。 她好奇瞟了一眼。 上上签。 他何至如此? 还想细看,宋迟却把那支签文塞了回去,又重新晃起了签筒。 许南兮挑了下眉,不知是何签文,竟是惹得这位爷满心不悦。 宋迟心里似乎憋着恼怒,签文摇得哗啦哗啦,如急风骤雨。 须臾,掉出一支签文,他捡起来,瞧了一眼,笑了一下,那笑声挺复杂的。 绝不是愉悦高兴的笑。 许南兮正想凑上去看。 宋迟气愤地把它插在签文中间,又用手把它往里拨了拨。 莫非两支签文一样? 她心下疑惑,“抽签还可多次么?” 宋迟瞥了她一眼,带着一股冷煞之气,仿佛连她都被怨上了。 他又跪在那里,默默念道:“愿佛祖保佑我和我妻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哐啷哐啷,竹签碰触签筒发出刺耳声响,可见用力之猛。 许久,签文才掉了下来。 他慎重捡起,只见签文还是那几行字:一去几年千里遥,音信茫茫杳无踪。蓦然红盖头下见,灯火辉煌共此生。 他盯着‘音信茫茫杳无踪’,不由苦笑。 这个女人一脱离宅院,入了广阔的天地,竟是杳无音信。 ‘红盖头’,宋迟心头一痛,眼睛瞬间充血,这个女人还真想改嫁。 他冷笑一声,心道你就是改嫁了,我也会抢回来。 许南兮接过签文,心沉到谷地。 难怪宋迟会如此反应? 这是狗屁的上上签。 第79章 难开之锁 她分外真诚:“这个不准。夫君千万别信。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都这般表态了,宋迟该是信她了吧! 宋迟面无表情,沉沉地看着她,狠狠道:“你最好能记住今日之言。” 若是婚内悖礼失德,必打断她的腿。 他忿忿起身。 许南兮想抓住他的衣襟,他侧身闪过。 “什么人嘛?”许南兮气得全身发抖,火上浇油道:“明日我就改嫁。” 宋迟顿住,慢慢转过身,瞪着她,话冷得像刀子。 “你敢!” 说罢 ,头也不回地疾走出去。 许南兮也倏然起身,把那张惹事的签文用力甩到地上,尚不解气,又狠狠在其上跺了几脚,嘴里怒道:“我让你气我,我让你气我......” 琥珀轻声劝解,“夫人,将军也是一时转不过弯,被这签文气狠了。这不更彰显将军爱重您么?” “您呐,就别瞎掺和了。小心抻着您的身子。” 爱重就是气她吗? 好似她真做了万恶不赦的罪孽。 这般爱重她还真是受不起。 她气鼓鼓道:“他气着了,就这般弃我不顾吗?这是冷暴力。” 琥珀不知冷暴力为何物,但还是轻言细语道:“将军这是怕伤着您,亦或怕同您争吵,避开只是想冷静一会。” 她扶着许南兮也慢慢走出殿外,“夫人,我们去后山转转吧!听说后山的风景奇佳。” 许南兮抚了抚自己胸口安慰道:“我不气,我不气。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心情竟奇迹般好上许多。 难道没有那男人,她就不活了不成? 宋迟行至殿外,语气阴沉对吉祥如意道:“守好夫人,若是出事,你们也不用活了。” 吉祥如意缩了缩脖子,垂首恭敬道:“是,属下遵命。” 待宋迟走远,如意才小声道:“将军这也太可怕了。” 吉祥小声附和,“估摸着是与夫人置气了,我们今日小心侍候着。” 再说宋迟这边带着凌峰、凌云疾驰着往那枯井走去。 “小六子可到了?”宋迟问身旁的凌峰道。 “早已到了。”凌峰道:“已在枯井旁的树丛等着我们。” 凌云觑着一身冷气的将军,何事惹到这位爷了? 估计同夫人有关,也只有夫人的事,才能让将军情绪大起大落。 思及此,他收紧皮子,不再打量。 因无人拖累,须臾,就转到了后山枯井旁。 凌云朝着林中‘咕咕,咕咕’叫了两声。 林中回复了两声鸟叫,一人从树上跳了下来。 小六子激动道:“将军,您过来了?” 他等了许久,都已在树上睡了一觉。 宋迟轻轻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浑身阴沉之气,让小六子皱眉。 他行至凌云身侧,努嘴道:“这位咋了?” 凌云嘴唇嗫嚅了两下,“夫了......” 自己悟去。 夫人就是他的逆鳞。 小六子一下子明了,赶紧收敛起心神。 宋迟跳下枯井,其余人也默不作声跟着。 他仿佛泻火,发癫般一路狂奔,如十万火急,半个时辰的路程,生生被他缩了一半。 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其他几人拼尽全力,汗流浃背,跑得脚抽筋。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到达宋迟面前时,只听一个冷飕飕的声音。 “一个个的,如此弱不禁风,明日五更起,全给老子起来锻炼。” 此时的宋迟倒是气息平稳,气定神闲,发丝完好无损,那张俊朗的脸上,仍是干净清爽。 这般一对比,倒是越发显得他们的不堪大用。 他们羞愧难当,自责不已。 “现在流汗,总比把命丢在战场强。”宋惊冷冷补充道。 身体一震,他们明知宋迟拿他们发泄,却不敢辩驳。 待他们气息喘匀,宋迟学了三声鸟叫声。 隔着石板门,弱弱地传了过来。 萧谨修昏昏欲睡。 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沉思女儿女婿何时会再次出现。 没想到这么快。 “准!”中气十足,最近被养得不错。 萧谨修把铁链摇晃地哐啷哐啷,大声怒道:“竖子,逆贼,放朕出去,放朕出去,朕才是真正天子,龙椅上那位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来时,宋迟也没解释说来救谁,小六子听到如此劲爆的声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凌峰扶起他道:“都多大的人了,竟还这么扛不住事?” 其实他早就忘记,他们当时又是何等的失态?! 宋迟眼神闪烁了几下,莫名觉得这话无比的熟悉。 忽然记起,他经常就是这般训他们的,语言一模一样。 估计他身边每人都是刻在骨子里边了。 “轰隆隆”,一阵巨响。 院里一个声音响起,“最近还真是奇怪,老是听到这种城门开关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碧空万里,必定不是雷声。 另一个声音道:“那位都好久没嚎叫了,这又开始了,真是够烦的。” 只要那位在,管它什么声音呢。侍卫们放下了心。 萧谨修又嚎叫了几次,仿佛累坏了,他不再叫了。 “我女儿呢?”萧谨修轻声问道:“她没跟你一块来?” 宋迟的火气正无处发泄,“来什么来?来送死吗?” “我可是你的老丈人,你就这么同我说话。”萧谨修没好气道:\"那你来干嘛?。\" 这样出去,可是会被那冒牌货抓回来。 还不如待在此处,至少目前性命无忧。 宋迟也不理会他,反正现在妻子可没承认这人是她父亲。 所以这人就还不是他的岳丈大人。 他没必要讨好奉承他。 说到讨好奉承,这人还得有求于他呢。 “小六子,你过来瞧瞧,可否配这‘千年杂碎锁’的钥匙?”宋迟轻声对小六子吩咐道。 此时小六子才明白,将军今日叫他过来的目的。 小六子出身唐门世家,原名唐永流,绰号小六子。 现在黑道只知他叫小六子,叫他六爷,无人知其真名。 其实他出自鼎鼎有名的唐门世家。 唐门世家精通机关、毒药和暗器,并雄踞蜀中,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 先帝曾命其建造皇室寝庭。 事成之后,先帝担心其家族泄密,秘密屠尽其全族。 小六子成了家族之中的漏网之鱼。当时的小六子也只有三五岁,由忠仆掩护着逃到了西市。 当时的宋迟也不大,逃课在西市游窜,遇上了身负重伤的小六子。 背着他躲过了追兵,并把他带回府上养大,后来见他聪明伶俐,就把他放在身边培养,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宋迟的许多见不得人的事,都是由小六子出手解决。 也许是唐门遗传的天赋,他对机关暗器以及毒药都很是精通,比起祖辈,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六子从头上取下一枚发簪,耳朵紧贴着锁链,手轻轻的转动,左转两下,又朝右转动了几下。 只听到咔嚓一声,那号称天下难开之锁,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第80章 妻子逆鳞 萧谨修目露喜色,女婿手下还有这样的能人。 “你今日出不去,别高兴太早。”宋迟泼他冷水道。 “只要给我钥匙就行。”萧谨修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这么短短时日,女婿不可能安排好一切。 双方都明白各自处境。 有钥匙的话,他就能见机行事。 此时,外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众人飞速上了房梁。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周统领手里提着一个食篮走了进来。 见萧谨修异常安静,也不似以前般哀嚎折腾,很是满意。 他从食篮中拿出一碗米饭,饭上浇了一些红烧肉的汤汁,还有几块红光锃亮的红烧肉。 小六子双眼发亮的盯着这碗米饭,肚子差点叫了起来,吓得他赶紧按捺住。 “吃饭了。这就对了嘛!你不折腾,大家都少些折磨。”周统领轻声劝慰道。 萧谨修白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 他现在还需要嚎吗? 以前嚎叫只是期望有人听见,来救他罢了。 “你也是一个可怜人,幸好把玉玺和黄珪军的兵符藏严实了。” 那位若是得到了,岂会容他们活到如今? 房梁上的宋迟听到黄珪军,心中激荡不已。 传说开国皇帝晋太宗创办了这支军队。 此军神出鬼没,英勇非凡,以一当十。只有兵符才可调动。 平常以各种身份活动在世间。无人识得他们的真正身份。或隐于市井,亦或藏于朝堂。 他们犹如天兵神将般,只有召唤,才会出现。 除了兵符持有人,也无人知晓召唤的方式。 太宗皇帝就靠这支军队从前朝夺下江山。 十几年前,据传兵符就消失在江湖,无人知其流落何处。 原来竟是在萧谨修的手中。 宋迟做梦都想拥有这样一支军队。 待到以后救出此人,必要见识一番。 萧谨修瘪瘪嘴,不屑道:“我迟早把那个冒牌货千刀万剐。” “你看,你又开始讲大话了。”周统领轻叹口气。 此话他都听了千百遍,耳朵早就生了茧子。 人家能坐到如今,江山早就稳固。 “你就认命吧! 好吃好喝过完这辈子。”周统领哄劝道。 不认命又如何,扑腾不出一点涟漪。 此时,那碗饭已被吃完,周统领也无耐心再与萧谨修唠嗑。 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把碗放于食篮,就径直走了出去。 宋迟等了许久,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琵琶骨上的锁加上了双重机关,小六子先前费尽心机,都未能打开。 只能跳下,再试一试,若是不能打开,只能另想他法。 小六子又把自己的耳朵紧贴其上,若是平哥儿在,准会大喊:“小六子叔的耳朵动得愈发厉害了。” 许久,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大家都屏息敛气,盯着小六子。 最后终于听到咔嚓一声。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此次总算不白来。 “现在可配得出钥匙?”宋迟满含期冀问。 小六子颔首道:“应是可以的。” 萧谨修连忙道谢:“有劳了。” 小六子现在对萧谨修的感情相当复杂。 他混迹赌坊多年,早就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此人身份。 此人是真正的天子,被囚于此处;而且是老大的真正岳丈大人。 他家老大是真的娶了个烫手山芋回。 偏巧他家老大还是个情痴,为了她,啥事都可以豁得出去的主。 他不由对宋迟投去了怜悯一眼。 宋迟挑了挑眉。 “后续事宜,我安排妥当后,会来接您。您再耐心点,不可乱来。”宋迟道。 萧谨修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你最好不要连累我妻,否则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宋迟放着狠话。 妻子是他的永不可碰触的逆鳞。 凌峰凌云小六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老大是个狠人。 萧谨修轻蔑一笑道:“南兮是朕的亲生女儿,朕宝贝她还不及。” 又哪会伤害她? 真是杞人忧天。 “你最好牢记今日所说。”宋迟道:“走了。您多保重。” “嗯。朕掩护你。”萧谨修回应着。 于是室内又传来锁链摇晃的声响,萧谨修的哀嚎又响彻整个禁宫。 趁着混杂之音,宋迟赶紧开启石门,溜出了密道,其他人也轻车熟路。 宋迟想着妻子在大觉寺苦苦等着他,当时负气之下出走,也未知会对方一声,还不知她会气成何样? 他轻轻叹了口气,定是前辈子欠她的,所以让他整颗心都落在她身上。 他顾不上身后那几人,只想早点见妻子。 再次提高脚速。 后面几人对视一眼,将军这是想夫人了,也只得累死累活在后面狂追。 此时的许南兮却在后山赏着红枫。 大觉寺真是个风水宝地,春有桃花美如画,秋有红枫满山坡。 那漫山遍野的红枫,如燃烧的云霞,将天空映得通红,层层叠叠,蔓延整个山林,颇为壮观。 许南兮缓缓行走,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时不时的弯腰拾起一片完好无损的枫叶,准备拿回去作个书签,也算一件风雅之事。 此时,吉祥惊叫:“夫人,快看。” 顺着她的手指,许南兮瞧见树下躺着一位谪仙般的男子,红衣白发,颠倒众生。 男子双眸紧紧阖着,火红的衣裳全被氲湿,他苍白的脸色彰显着,此人受伤不轻。 男人身上衣服的布料,应是出身不凡,而且身上血迹新鲜,杀手定在附近。 许南兮第一反应是调头就跑。 奔出不远,又折返回来,轻叹口气,“定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否则怎会如此良心不安呢? “走了,带着他一起走。”许南兮又折返回来,招呼几个丫鬟齐齐动手。 吉祥如意本是武功高强,拎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 此人比将军还好看,夫人却要她们带走,将军若是见到,那醋坛子估计又会打翻了。 但是夫人的命令又不可不听。 于是粗鲁地拎起他的后襟。 许南兮见她如此,嘴角抽了又抽,嗫嚅了几下,还是闭紧了嘴巴。 罢了,只要活着就行。 一行人迅速撤离后山。 “把他送去外祖家的别苑。”许南兮快刀斩乱麻。 此人被追杀至此,千万不要碰到那些杀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行人迅速走了个精光。 宋迟本以为妻子会在禅房内黯然神伤,结果不见踪迹。 又跑到当时停放马车的地方,好在良心未泯,还给他们几匹马。 “去打听一下,夫人是否回府?”宋迟吩咐道。 凌峰应声而去。 夫人难道被他气跑了? 不应该啊! 夫人本就不是如此小气之人。 那就定是有急事,匆匆而去,才未曾给他们留下只言片语。 片刻,凌峰回来禀明,“夫人去了镇国公府别苑。” 话音刚落,宋迟已骑着马冲了出去。 这是片刻也不耽搁了。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只得认命跟上。 第81章 危机顿生 许迟一脸忧心忡忡进到别苑,抬目四望,竟发现妻子坐在不远处的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茶盏,时不时抿上一口。 床上躺着一天仙似的男子,雌雄莫辨,微微上挑的眼尾,有一血红泪痣,妖媚十足,格外诱人。 有一大夫正在床前为男子医治。 宋迟望着床上的男子,眼中戾气凝聚:“你竟为了这一男子,把我丢在寺庙,独自走了?” 语中的酸味,溢满整个房子。 “我又不知你去了何处。”许南兮掀了掀眼皮:“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极浮屠。我心善。” 此时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眸,勾魂夺魄。 刚才的话语他也隐约听见了。 他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大夫按住他道:“公子,您伤得太厉害,需卧床静养。”再这般动弹,伤口又得撕裂。 男子只能在床上拱手行礼道:“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 男子一双冷清的桃花眼,幽暗深邃,邪魅性感。 这位公子还真是好看。 声音也很好听。 丫鬟们都看红了小脸,不敢与他对视。 宋迟见妻子好似也看愣了,连回复都忘记了,恨不得盖上她的眼睛。 “小娘子是你叫的?公子失智,该叫大夫看看脑子,是否有疾?”见妻子这般失态,宋迟语气不善道。 “公子既已醒了,就早点走吧,免得给我夫妇二人带来麻烦。”宋迟又补充了一句。 ‘麻烦’二字,让许南兮收回了飘飞的心绪。 宋迟还真是懂她的心思。 她任由着宋迟把她牵出门,回头摆手道:“公子无需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 “你这人真是愈发霸道了。”霸道得竟是不许多看别的男子一眼。 许南兮想甩开他的手,先前的事情,还让她积了一肚皮气呢。但是却被宋迟攥得死紧。 两人小声低语,愈行愈远。 男子见宋迟一副占有欲十足的模样,轻笑出声。 这是怕他招惹他的娘子? 他这副模样,天生招蜂引蝶。 宋迟眉心拧了又拧,忿忿道:“回府,此人就有那么好看?” 阻止她看,竟手都不让牵了。 满满的醋意,都快溢出院子。 心里叹了口气,为了息事宁人,许南兮道:“他太过阴柔,我还是喜欢夫君的英姿挺拔,面如冠玉。” 说罢,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亲他的嘴角。 妻子的话,使宋迟的脸色瞬间变得好看。 这个女人,还算有些良心,也不枉今日为她奔波半日。 许南兮见他神色稍霁,轻轻舒了口气。 她嗔了他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是动不动要她哄上一哄。 男子桃花眼闪烁,羡慕不已,轻笑出声。 宋迟瞟了他一眼,心中没来由一紧,危机顿生,隐约觉得此男子定会成为他的劲敌。 所以他迫切地带离妻子,不愿妻子见到如此姝色容颜。 ... 镇国公府的菊花宴。 董氏广发请帖,京城之中,未成亲的男子,都收到请帖。 萧煜郁郁地看着手中请帖,把它狠狠摔在地上。 镇国公府是铁了心地要为沈枕月选一好儿郎了。 不管他再如何从中作梗阻止,都是无济于事。 怎么就看不上他呢?明明他长相家世都是不俗。 侍卫惊风捡了起来,叹道:“世子又何必拿此帖子泄气呢?” “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抱住她,损了她的名节,她只得嫁您。”惊风出着馊主意。 前面沈枕月的几次姻缘,都是惊风破坏的。 他早就同情主子的一厢情愿。 以前还有宋迟将军与他同命相怜,现在只剩他一人,形单影只。 也真是怪可怜的。 “沈小姐最是害怕大狗......”他凑近主子的耳边低语。 萧煜本不想如此做,他心尖上的女人,他又怎忍心做有损她名声之事。 但是若他不做,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嫁予别人,那是剜心剔骨。 大不了以后补偿她,对她好些。 打定主意,萧煜再也按捺不住。 他在心中,反复演练了上千次画面,以及众人的反应,觉得万无一失,这才放下心来。 镇国公府的菊花宴,如火如荼的开放了。 宋迟捧着一套绯色衣裙过来。前几日他在琅衣阁买的,特意为今日赏菊宴而准备的。 许南兮平常低调惯了,都是以素色为主,除了成亲当日。 许南兮歪头斜睨着他道:“你确定要我穿如此艳色?” 虽想把她藏于后宅,但是还是咬牙道:“囡囡穿红色最好看。” 话语暧昧,让人脸红。 许南兮环视一圈,幸好丫鬟有眼色,早就跑得没影。 她嗔了宋迟一眼道:“以后有人时,别叫我囡囡。” 叫得让人怪羞涩。 宋迟笑道:“嗯,囡囡只属你一人。” 就是以后两人的女儿也不行。 丫鬟已被宋迟赶走了,许南兮只能亲自换上衣裳。 宋迟动手动脚想帮忙,但是被许南兮制止。 若是让他再帮下去,就不知何时出发了。 既然一身艳红,需得配上适宜的妆容。 她给自己上了一个浓妆。 等她摆弄好一切出现在宋迟眼前时,闪花了宋迟的眼睛。 绯色衣裙艳红如火,一点绛唇,眉心画着艳丽的海棠花钿。 她其实更想画牡丹花钿,但是目前的身份地位,撑不起她如此高调。 许南兮在宋迟面前旋转一圈,层层漾开的裙裾,如一只彩蝶,般般入画。 她娇笑着,“好看吗?” 宋迟眼眸复杂,拢上一层阴翳,他恨不得把她那一身红裳扯下来。 “丑死了,一点都不好看。”这种新娘妆,只适合他一人看,他言不由心道。 许南兮知他如此阴阳怪气,定是嫉妒心理作祟。 其实她心底里还是更喜欢这种浓妆艳抹,炫丽而又张扬。 以前不穿,只是想不引人注意罢了。 难得有机会,那就尽情愉悦自己。 “不管了,再换太耽搁时间。”许南兮率先走了出去。 她还想早点过去,帮舅母们招待贵客呢。 吉祥如意已等在院门口,见许南兮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如意欣喜道:“夫人今日真是好看。” 夫人还是适合此种妆扮,显得高贵又大气,比宫中的娘娘们都美上几分。 宋迟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精美的团扇。 吉祥如意撇开眼睛,将军这是不想旁人多看夫人一眼呢。 许南兮颇为疑惑道:“现今这般冷,为何要拿团扇?” 她身上还披着一件狐皮大氅呢。 宋迟一本正经道:“夫人拿着驱虫子,扑蝴蝶也不错。” 吉祥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现今这样的天气,哪来的蝴蝶虫子? 将军这心思...... 她都不知如何形容,可以用独占欲形容不? 许南兮高兴地接过,还轻摇了两下,颇有智者风范。 又把它举在脸前,欲抱琵琶半遮面。 宋迟满意点头,“半遮面最为好看。” 欲说还羞。 吉祥心道,夫人还是太过单纯。 这是被将军拿捏得死死的。 宋迟的小心思,许南兮岂会不知? 她拿着也只是为了哄他高兴罢了。 他不喜她被人看到,那她就遮挡一些。 第82章 煞费苦心 一行人来到了镇国公府,舅母马氏和董氏正在门口迎客。 朱雀大街上已停了许多马车,京城青年才俊本就好颜色,再一打扮,更是亮丽。 镇国公府又邀请了许多未婚女子,各个豆蔻年华,亭亭玉立,貌若天仙。 此时的镇国公府,俨然大型的相亲场。 马车无法动弹,许南兮只能下车走过去。 宋迟把妻子扶了下来,叮嘱吉祥如意,“把夫人护好了。” 吉祥如意郑重点头。 马氏见许南兮过来,笑道:“来了,还是穿得这般娇艳好看,以前太素净了些。” 见礼过后,许南兮娇笑道:“将军还说我这样穿丑死了。” 说罢 ,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马氏见他俩感情好,心情格外高兴,笑道:“好看,将军不想你出来,哄骗你呢。” 董氏随后笑道:“你们姐妹今日有缘,都穿着红色衣裳。枕月在百花园等你。” 许南兮侧首看了下宋迟,惊喜道:“真的?” 马氏笑着点了点头。 许南兮拜别舅母,就去百花园找表妹去了。 “南兮毕竟是新嫁娘,该穿得艳丽些,你别怪她抢了枕月的风头。”马氏替许南兮解释道。 “看大嫂说的,”董氏笑道:“我是那般小气之人吗?” 今日赏花宴本是为沈枕月亲事而办,再瞅瞅各家闺女,给表哥们相看。 许南兮以前那般低调,今日却高调出场,太不符合她的性格,马氏总觉得有些蹊跷。 又想不出所以然,刚好有其他的宾客来访,只得放下这份不安。 许南兮来到百花园,园中已来了许多夫人闺秀。 今日的百花园,摆满各色菊花,煞是好看。 舅母们真是煞费苦心。 各色的牡丹菊,瑶台玉凤、帝王水晶菊、紫龙卧雪、异乡冲天、千头菊...... 光一个牡丹菊,就有白、红、绿、黄几种色系,美不胜收。 舅母们今日是舍了血本,看得许南兮都心痛不已。 可见她们今日是铁了心想给沈枕月觅得一个好郎君。 “表姐,你怎么才来?”沈枕月如花蝴蝶般飞了过来。 除了款式不同之外,颜色一模一样。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竟是有许多女孩穿了红色。 难道今年红色是京城主色调? 她倒是有些疑惑了。 她又仔细观察她们的首饰,竟是与她相似。 难道是她无形中引领了一波京城潮流?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沈枕月笑得欢快道:“表姐,你可不知,最近京中闺阁女子,都在学你打扮。” “为何?”许南兮道。 沈枕月大笑道:“你上次宫宴出尽了风头,又嫁了她们的梦中情郎。她们认为你必是有过人之处,所以都照着你来了。” 说完,竟是咯咯笑个不停。 许南兮愠道:“她们这是胡闹,千篇一律,反而失了本身的颜色。” “唉!谁叫你风头正盛呢。”沈枕月幸灾乐祸道。 许南兮仿若被吓到,用团扇遮住面容,只留下那瞪得溜圆的眼睛。 “表姐,你这团扇挺好看,明日京城估计得卖疯。”沈枕月调侃道。 许南兮都想把手里的团扇丢给沈枕月了。 因是宋迟送的,又有一些舍不得。 以后她还是少出府。 其他闺秀见她过来,纷纷过来打招呼。那架势,就似她们之曾就是闺蜜般。 许南兮尴尬极了,她不可能直接问:“你谁呀?” 只能使眼色给沈枕月,一番应酬下来,竟是比干一天活还累。 沈枕月拉着她道:“表姐,我们喂鱼去。” 许南兮巴不得走远点。 “表姐,你可记得,你小时竟是捉了家里的锦锂烤着吃?”沈枕月一边朝着湖里撒着鱼粮,一边回忆着往事。 锦锂聚拢过来,有些甚至等不及,跳起来从空中抢食。 许南兮呵呵笑道:“哪会不记得,最后也没到嘴里,就被三哥抢走,还说好吃得紧,害得我一晚都没睡着。想再去烤一条,但又担心大舅母骂人。” 其他闺秀见到,也纷纷来到湖边。 “表姐这个扇子,很是精美,借我玩玩。”沈枕月从许南兮手中夺过团扇。 “那是小心点,那是将军买给我的。”许南兮叮嘱道。 其他闺秀一听,眼眸瞬间变得明亮,认真打量起沈枕月手中的扇子。 并暗暗决定,明日定要早早起身,也去买一把回来。 此时,大表哥沈超领着青年才俊也向着湖心亭而来。 大家有说有笑,阵势颇大。 闺秀们面红耳赤,又羞又喜。 忍不住偷偷抬眸打量着那群人。看是否有合心意的。 沈超在湖心亭不远处的空旷之处,摆了些桌子,椅子,供才俊们娱乐。 此时萧煜牵着他的苍猊犬走了过来。 宋迟斥道:“世子太胡来,竟是带着恶犬前来,也不怕吓着那些小姐。” 萧煜心想,就是来吓沈小姐的。 但是面上又不敢反驳,只得悻悻道:“我这犬通人性。” 宋迟告诫道:“那你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萧煜心里不以为然。 若是规规矩矩,他这媳妇都成别人的了。 苍猊犬不耐烦坐着,东奔西跑,竟是奔向湖心亭。 宋迟大惊失色,立即招呼所有男子,赶紧去阻止。 苍猊犬体型巨大,性格凶猛,竟是对着亭子里的小姐们狂吠。 小姐们吓得瑟瑟发抖,钗环乱颤,全挤做一团,惊呼声声入耳。 宋迟厉喝道:“萧世子,赶紧把苍猊犬牵开了。” 大家都知宋迟爱妻如命,他这般担忧,也是寻常。 苍猊犬撒欢般冲向那群女人,咬住沈枕月的裙子,将她拖出来。 沈枕月尖叫,在湖心亭狂走。 苍猊犬更兴奋了。 它的主人萧煜可叮嘱过它,今日务必把她拖到他身边,让她爬到他身上才可松口。 它那般聪明绝顶,自是不可辜负主子的重任。 她怕狗啊! 其它的已是无法顾及。 她挥着手驱赶,“走开,走开。你快走开啊。” 她更想一掌劈死它。 但她曾在祖父面前发过誓言,不可在人前显示武功。 挥手之间,竟是把狗扔进了湖里。 萧煜傻眼,他设想过许多,就是想没想过此种状况。他该怎么做? 沈枕月不应是吓得抱住他发抖吗? 闺秀们惊得心魂未定,全挤在栏杆处。 只听得咔嚓一声,栏杆断裂,闺秀们你拖我拽,全掉进了湖里。 萧煜心想,天赐良机。 为何大家都是穿着红衣,戴着差不多的首饰,哪个是枕月啊? 若是被别的女人赖上了,那就不妙。 宋迟急得招呼大家赶紧入水救人。 萧煜顾不上许多,大叫一声,“枕月,我来也。” 万一被人抢了先,那就天要灭他。 第83章 名声尽毁 苍猊犬还真是通人性,它见萧煜跳进水里。 以为萧煜跟它闹着玩,紧紧咬住萧煜的衣襟,任凭萧煜喊它起开。 它就是紧紧咬住,还把他往岸上拖。 萧煜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一掌劈了这蠢狗。 此时湖中已跳入好几个青年才俊。 萧煜心中愈发着急。 宋迟心里也急,自己的爱妻怎么也掉进去了?剧情偏离了它原来的轨道了。 现在大家都是同样的红裳,同样的首饰,全都是湿漉漉的,该如何分辨? 沈枕月本是会游泳,但水太过寒凉。 她的腿不争气,竟在此时抽起筋来,越来越痛。 她弓起身子,想揉散那蹙在一起的脚筋,竟是再也起不来。 愈发窒息,在水中拼命挣扎,脏水咕咚咕咚不停灌进她的肚腹。 此时宋迟游到她的身边,看着她如此模样,不得不伸手扶了她一把。 沈枕月如遇救命稻草般,抱住宋迟劲腰不放,还得寸进尺,竟是攀上他的脖颈。 宋迟双手掐着沈枕月的腰肢,想把她从身上扯下,奈何被沈枕月紧紧缠住。 急得他大叫:“南兮,南兮,你在哪里?” 声音大得整个湖面都在回荡,闻者都知他的焦急如焚。 他朝着萧煜大喊:“萧煜,你快过来把沈枕月给老子救走。” 他的南兮都不见了,还管它什么劳什子的计划,统统见鬼去吧! 萧煜心内也急,但是那个苍猊犬如忠实的守护者,始终不肯放下他。 他被迫脱下外衫,但是这个死狗竟又咬住他的内衫,不让他游开。 他击了狗一掌,口中骂骂咧咧,“死开死开啊!” 狗更加欢快,围绕着他又蹦又跳。 在水中,他真还活得不如一条狗。 此时宋迟身旁不远处,尚有一人在浮浮沉沉。 虽身上携着沈枕月,宋迟不敢停下,手脚慌乱游了过去,大手一捞,竟还真是自己的妻子,心里一阵害怕。 他把她紧紧揽在胸口,哽咽唤着:“南兮,南兮你还好吗?” 许南兮紧闭着双眼,没有应承他一句。 宋迟上岸时,众目睽睽之下,身上竟是挂着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竟是妻妹沈枕月。 两个女人衣裳紧贴于身,沈枕月竟还抱着宋迟的脖颈。 许南兮脸色惨白,似乎昏厥过去。 宋迟轻拍许南兮的小脸,声音发颤,“南兮,南兮,你怎么样?醒醒。来人啊,传大夫。” 他粗鲁地把沈枕月扯了下来,弃于一旁。 萧煜呆坐在地上,苍猊犬还扯着他的衣襟,想把他拉起来。 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心中悔恨不已,仿佛觉得天塌了,人生陷入一片灰暗。 沈飞扬走到他身旁,满脸不悦道:“世子爷,您干的好事!现下高兴了?现在假惺惺的,又有何用?” 萧煜扯着头发,仰着脸,神情颓然道:“不是这样的,事情怎地走到了这一步?对不住,我对不住她......\" 大哥用披风把沈枕月包了起来,簇拥着她往揽月阁而去。 萧煜看着那渐渐远去背影,纤细的腰肢,在寒风中,愈发显得孱弱。 留下一行的水印,延深到内院。 董氏闻讯匆匆赶来,眼眶发红。 她哽咽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闹成这般?” 大庭广众之下,沈枕月挂在表姐夫身上,湿衣湿裳,紧紧相贴,名声已是尽毁。 本身婚事如此坎坷,今日又出了此等大事,莫非真要让她当个老姑子不成? 萧煜浑身湿透,跪在董氏面前,诚恳道歉:“伯母,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狗入府,才导致今日之事。我恳请伯母,准求沈女为妻。” “好孩子,”董氏被他的真诚感动,“伯母不能害你一辈子被人非议。” 萧煜还想为自己争取一把,“伯母,我不在乎,是我造成今日后果。我父王和母妃也会同意的。望请您恩允。” 他先斩后奏。 若他以此生不娶胁迫,父母又哪会不从? “萧世子,您先去换身衣裳,此事容我问过小女,方能予你答复。”董氏搪塞道 。 毕竟有些事私下再讨论会更适宜。 萧煜见董氏没有一口回绝,心中希冀顿时升起。 宋迟心中从未这般慌乱,一路飞奔,把妻子抱到玲珑阁的床上。 才换洗过,大夫就被凌峰拎着走了进来。 宋迟急切问道:“大夫,您快过来,瞧瞧我妻子。这是怎么了?” 大夫也是刚才听说了湖心亭发生的事情。 吉祥在许南兮的脉搏上覆了一层薄绢,以此避嫌。 大夫把手按在许南兮的脉搏之上,沉思良久,开口道:“恭喜!夫人有喜了,身子虚弱,今日又泡了冰水,有滑胎之象。老夫先给夫人开一个保胎方子。” 宋迟愕然,转而大喜,还犹不可信:“真是有了?” 初为人父,都是这般一惊一乍,大夫颇为理解,颔首,“千真万确。都快三个月了。” 胎儿这般大了,都未察觉,两个都是糊涂虫。 许南兮是四季月经,三个月一次的月事,大夫断定子嗣艰难。 这么快就有了身孕,也是出乎意料。 宋迟欣喜若狂。 但他仍旧担忧:“那她为何昏迷未醒?” 妻子的一直昏厥,让他属实忧心。 大夫一脸便秘样,又觉好笑,“夫人应是睡着了。” 众人轻笑出声,夫人真是心大,竟还可睡得这么香。 大夫都说她是睡着了,那就是了。 宋迟摆摆手,众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待人散尽,宋迟将许南兮的手握在手心,脸上喜色再也掩饰不住。 “南兮,我们有孩儿了。” 声音轻柔,惟恐吵醒睡梦中的妻子。 再说董氏一脸愁云来到揽月阁,沈枕月哭得双眼红肿。 沈枕月一直嘤嘤哭着,“娘,女儿名声扫地,实在没脸活了。” 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宋迟脖颈,哪有清白人家会要她? 董氏也伤心欲绝,但还是劝慰着女儿,“说的什么胡话,性命攸关下,又哪能顾虑太多?” “娘,娘,女儿现已被人看了去,我还不如死了干脆,省得被非议一辈子。”哭声哀哀凄凄。 “说什么死不死的。谁人背后无人说?你理他们作甚。”董氏轻轻抚着女儿的背,“刚才萧世子还同我提亲,说是因他之错,才导致如今局面。” “要不,我们就答应萧世子?”董氏诱哄道。 沈枕月打了一个寒颤,“母亲说的哪里话,萧世子身份尊贵,皇亲贵胄,以前高攀不起。现在名声全无……” 她哭得噎住,不停打嗝。 董氏双眉紧蹙,把人搂在怀里,“别多想,有家里长辈在,必会护你周全。就是不嫁,母亲也可养你一辈子。” 沈枕月眼泪掉得更凶,咬紧下唇,摇头,“我丢人了,坏了名声,除了嫁予宋迟之外,已别无他法。家里尚有几个哥哥未谈论婚嫁。” “若是我一直待字闺中,必会影响到哥哥们的亲事。” 董氏心里苦涩,儿子也是她的心头肉,“宋迟未必会同意。更何况那是你表姐的夫婿,让外人如何想?” 同表姐共侍一夫,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他敢不同意?”沈枕月瞪着双眼,“我名声毁于一旦,全赖他。” 女儿这是倒打一耙,明明是她抱着宋迟脖颈。 看出母亲疑惑,沈枕月愤然道:“他的双手掐在我的双腰,现在还有红痕……” 她话没说完,就被董氏捂住嘴,惧怕地告诫,“万不可再胡说八道,被人传了出去……” 她轻轻撩起女儿裙摆,腰间确实青紫一片,手指印根根清晰。 定是宋迟鲁莽,留下的痕迹。 其实哪知,这是宋迟想把她从身上扯开,用力过猛。 第84章 鸡飞狗跳 镇国公府出现这些糟心事,大家也无心游玩,早早散了去。 府中之人全聚集在颐安堂内。 萧煜在府中所作所为,让秦氏大动肝火。 “此子太过猖狂,同其父一般无状,如今造成这样,还妄想娶我家孙女,简直做梦。” 陈嬷嬷安抚道:“老夫人息怒。后果已造成,无可挽回,只能尽力善后。” 秦氏忿忿不平,用力拍着案几,若是龙头拐杖放在手头,地板都会戳个窟窿。 “怎么过善后法?两个都是我孙女,手心手背皆是肉。” 沈黎无奈瞟了一眼沈啸天,示意老爹前去哄哄。 沈啸天老脸一红,都老夫老妻了,还要当着所有小辈的面,柔声软语,实在有些没脸皮。 但除了自己,又没人哄得了。 “老婆子,你又何必这般用力,手定是痛了。”他朝那手上呼了呼气,“陈嬷嬷,快去拿消肿祛瘀膏。” 陈嬷嬷也乐意配合,应声而去。 沈啸天捧着那双有些皱褶的手,仿似珍宝,不停呼气,心痛不已。 秦氏小声嗔怪道:“不碍事,皮都没破,哪用得着擦药,就你大惊小怪。” 他啧啧叹息,夸张道:“看看,看看,都红了,哎哟,老婆子,下次你要是生气,就打在我身上,我身上没有案几硬,定会好受些......” 众人撇开眼睛,胸腔起起伏伏,这对老人,七老八十了,还是那么肉麻。 “打什么打,我可舍不得。你这把老骨头,哪经得住打?”老夫人中气十足又略有羞涩地抬眸环视子孙。 见大家都垂头侧眸,遂放下心来。 秦氏是江南第一富商秦家嫡女,后又看上出身贫寒的沈啸天。 不顾家族反对,十里红妆嫁予小小百户的沈啸天。 沈啸天也是争气,不到十年打下了偌大的前程。 当然背后少不了秦氏的财力资助,所以沈啸天特别感激老妻。 沈啸天一生未纳妾,把老妻宠得至今都似一个小姑娘。 她羞涩抽回手,连忙转移话题,“宋迟那小子,怎地还没过来?” 陈嬷嬷俯身在秦氏耳边低语几声。 秦氏双眸骤亮,语气带着掩盖不住的喜色,“真的?” 沈啸天凑近少许,“老婆子,有何喜事?说来大家听听!” “南兮有了身孕。”本是好事一桩,大家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孙女出了这种事情,心情实在高兴不起来。 全屋鸦雀无声,仿佛凝滞。 此事出乎所有人意料,男人们顿时头皮发麻。 沈啸天试探道:“要不,还是把枕月嫁给萧煜算了?” 秦氏反对道:“醇亲王妃本不是好相与的,众目睽睽之下,枕月之事如何相瞒?以后还不得被她磋磨死。” 秦氏是个疼孙女的。 与其嫁过去,日子不好过,还不如不嫁。 马氏郁闷难耐:“是啊,以这为借口,摆婆婆谱,立规矩,谁又能拦得住?” 就是她们有通天本事,也是无法插手外嫁女后宅之事。 董氏深深叹了口气道:“不嫁也不成啊!在家当老姑子,我们在,还可护着她,若是我们都去了,她一人如何过?” 大家听了,心内凄凉一片。 沈飞扬挺着胸脯,拍得砰砰响,保证道:“怕啥?还有我呢,我定会护着我姐。” 董氏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个儿子无用,未能救起他姐,又何来这些个糟心事? 她用力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今日你都未能护住你姐,又何必在此大放海口?” “待你娶了媳妇,连娘都忘了,又哪还会记得她,容得下她?” 沈超沈愈本想发言,又咽了回去。 沈黎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此时,外面揽月阁的丫鬟小翠慌张跑进来,哭着禀告,“主子,不好了!小姐上吊自尽了。” 豁然从座上起身,簇拥着秦氏向揽月阁而去。 秦氏心内大恸,哭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好死不如赖活着。” 董氏哭得哽咽,直骂沈飞扬不中用,连妹妹都护不住,让她遭此大难。 沈飞扬有苦难言。 董氏骂完沈飞扬,又开骂沈黎,把沈黎骂得狗血淋头。 骂他在府中只吃饭,不干活。 骂得沈黎垂头丧气,他早就知道这顿骂少不了。 他苦笑着瞟了老爹一眼。 沈啸天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受着。” 径直跟在人群之后,往揽月阁而去。 沈黎对大哥摊了摊手,万分无奈,“哥,你看,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当初就强烈反对,可是反对无效,为何后果都要他一人承担。 女儿这般情况,他也心如刀绞,这个小妮子,现在真是无法无天。 偏偏还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沈靖又觉得好笑,他们这一府,阴盛阳衰,女人个个威武。 男人全是些怕老婆的。 他老娘也不遏制这种风气,任这俩媳妇在家作威作福。 他曾一度怀疑,他们这俩儿子是抱来的,媳妇才是他们的亲闺女。 沈超沈愈把自己缩小,龟缩在众人之后,若是地上有个洞,都恨不得钻进去躲藏。 但是就算如此,也没能避免马氏的唾骂。 “老大,老二,你们也错不可恕。”马氏气愤骂道:“你们都跳进水里去了,三人竟是连妹子都找不着。这个眼珠子还不如挖出来,给人去林中弹鸟玩。” 马氏又给超愈二兄一人一个大比斗。 别看马氏出自江南,手劲却极大。 两人捂着自个儿的大脑袋,假得不能再假装出很疼的模样,“哎哟,哎哟,疼疼疼,好疼啊!” 不知是哄他娘手下留情,还是真有那么痛。 反正他娘不再动手就是他们的目的。 秦氏也在骂沈啸天。 当然不可能骂他不跳下水,只能骂他无能,生下这几个蠢孙子,连妹子都保护不了。 沈啸天小声辩驳道:“孙子分明就是你两个儿子生的。” 秦氏耳朵还挺尖,骂道:“若不是你生了两个蠢儿子,又何来这几个蠢孙子?” 还真是好有道理。 老妻不敢反驳,只能拿两个儿子撒气,沈啸天狠狠瞪了两个蠢儿子一眼,以泄心中之恨。 来到揽月阁时,房门紧闭,小翠跪下哭求道:“老夫人,您救救小姐,小姐方才把我们全赶了出来。奴婢听见房内有踢凳子的声音。” 老夫人的心咯噔一下,大哭出声,“我的乖孙女哟,你千万不可做傻事。” 对着身旁的老伴斥道:“还呆在这干嘛?不会踹门吗?还真想让孙女去死啊!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好心的。” 沈黎把两位老人拉着退后几步,“爹娘,你们退后些,我来踹!” 沈枕月先前听到房外嘈杂声,唇边羡起一抹灿烂笑,哪有半分哀伤。 她迅速从床上跳起,把早已准备好的白绫往房梁上一甩。 轻飘飘的白绫竟是如同利器一般,震得房梁一颤。 沈枕月沉声道:“手没控制好,还是太重了些。差点把房梁都给砸断了。” 第85章 自尽未遂 沈黎假惺惺假嚎着,声音格外骇人。 “乖女啊,你千万不可有事啊。你若是出事,你爹估计也要陪葬了。” 董氏嘴角抽抽,好气又好笑。 沈枕月差点笑出声,爹演得还真是逼真,做戏子正合适。 就在门被踹开的前夕,沈枕月把头套进了白绫里,踢掉了脚下的圆凳。 众人全堵在门口,赫然见到沈枕月身着白色寝衣,悬挂在房梁上。 众人大惊失色。 沈黎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齐齐切断白绫,接住女儿坠落的身子。 秦氏嚎啕大哭扑了上去,“我的乖孙女啊,你死得好惨啊,可让祖母怎么活啊?” 沈黎抱着女儿,手放到她的鼻下探了探,安慰道:“娘,枕月还活着。您也别太伤心了。” 董氏也大哭着扑了上来,“老天爷,我真是造了什么孽?要让我女儿受这个罪。” 沈啸天出来打圆场,“府医呢?怎么还没来?” 老大夫连连应声道:“来了,来了,请让让。” 全堵在这里,他也没办法挤进去啊。 众人自动给大夫让出了一条道。 今日府中变故百出,一桩接一桩,老大夫头皮发麻。 他颤巍巍地把手放在沈枕月的脉上,脉搏有力,除了脖子上有条深深的勒痕,无甚要事。 他都想道声,菩萨保佑! 却委婉道:“幸好小姐救下来及时,老夫开点药,给小姐压压惊。” 众人听到此言,才齐齐松了口气。 沈黎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邓老了。” 邓老年轻时一直跟着父亲,在军中行医,值得所有人敬重。 秦氏抚着沈枕月苍白的脸颊,怜惜道:“乖孙女,以后不可再干傻事了。” 沈枕月软软靠在秦氏怀中,泣不成声:“祖母,我现在怎么办?实在没脸活了。” 董氏苦涩道:“要不嫁予宋迟为平妻如何?” 沈枕月心里一阵雀跃,但面上不显道:“母亲,那是我表姐的夫婿啊,我怎可抢表姐的丈夫?” 闻言,众人心里也不好受。 秦氏咬咬牙道:“嫁给宋迟,总比没命强。” 秦氏摸着沈枕月下巴那条青紫,现在还心有余悸。 若不是他们今日早些来,连门都踹坏了,哪还有孙女的命在? 只是要委屈了她的囡囡。 但是她也想孙女活着啊! 她越想越难受,都怪那三个孙子没用。 她对着那龟缩一团的孙子道:“你们三个不中用的,给我去祠堂跪着,跪到枕月高兴了为止。” 沈枕月抬眸了了一眼哥哥们,颇有些同情,还有些幸灾乐祸。 “祖母,宋迟不会同意的。”沈枕月期期艾艾开口。 董氏哽咽,“娘去跪着求他。” 秦氏帮腔道:“祖母也去求他。” 沈枕月惊慌道:“祖母,娘,万万不可啊!表姐这辈子会恨死我的。” 众人一噎,大家只顾虑宋迟,竟是无一人从南兮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秦氏嚎道:“我的老天爷啊!你们两人都是我的手心宝啊!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她死了,一了百了,省得让她面临如此选题。 “若是我真嫁入宋府,表姐估计会恨透我们了。”沈枕月沉声道。 秦氏以头抢床,哭得更凶。 沈啸天连忙阻止,“老婆子,你吓着孩子们了。若是你有三长两短,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他又道:“会有两全的。我舍了老脸,去求南兮。” 秦氏泪眼朦胧地看着老伴,“真的会有两全?” 沈啸天郑重颔首。 他摆手道:“你们都回去歇着,陈嬷嬷,你扶着老太太回颐安堂。” 三个哥哥兔子一样窜走了。 两个儿子得了指令,也跑得飞快。 只有三个女人磨磨蹭蹭,不肯离去。 沈啸天不耐烦道:“你们也走,枕月累了,让她休息会,小翠看着些。我去瞧瞧囡囡。” 他熬过灾荒一样,逃离了揽月阁,朝着玲珑阁而去。 他抚了抚额角,苦笑。 家里一个女人,都让他焦虑不堪,若是像丞相府,十个八个,那不得天天唱大戏? 他莫名有些同情那有许多女人的人家。 玲珑阁静悄悄的,沈南兮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宋迟坐在床边出神。 沈啸天轻声问吉祥.“南兮还没醒?” 先前邓老还把她睡着当笑话讲给沈啸天听。 只是他没想到,一直睡到现在,外面天翻地覆,她倒是好眠。 宋迟在房内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沈啸天一脸愁容,心里顿时觉得好笑。 走远了些,方才开口道:“外祖父可是摆平了?” 双方都知的事情,无需明说。 “一切都还顺利,只需你点头即可。现在轮到你头疼。”沈啸天不怀好意道。 其他人都还好说,想到他的母亲,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见他如此,沈啸天同情地笑出了声。 有难同当,有苦同吃。 “外祖父,您别高兴的太早,我估计得被我娘打断腿,枕月拜堂得抱着一只大公鸡了。”宋迟故意卖惨道。 “随便你。该有的体面不少就行。”沈啸天不耐烦听了。 “南兮有孕,少让她操心些。”沈啸天担心道:“还是尽快让她离京吧!” “我知晓了。”宋迟沉沉道。 这一分开,又不知何年何月得见,宋迟的心情实在难以开怀。 想着不久就是孩儿父亲了,又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少许。 重新回到玲珑阁,此时许南兮已悠悠醒来。 “可好些了?”宋迟关切问道。 许南兮脸色红润,哪有半点不适。 没有答他,却反问道:“我们去拜见外祖母还是家去?” 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今日还是算了,外祖母不舒服,估计已经睡下了。”宋迟小心劝道。 “闹得很厉害?”许南兮轻声问,生怕别人听见。 见她这副做贼心虚模样,宋迟觉着好笑。 但还是配合她,点了点头。 夫妻两个都只得径直回府。 马车行到府外不远处,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凌峰颇为无奈,“萧世子又有何贵干?” 萧煜一脸的憔悴,苍老了许多,似乎后背都有些佝偻。 宋迟撩开帘子,冷冷道:“萧世子还请让开。” 他这个世子当得也是太窝囊了。 “枕月现在可还好?”萧煜声音低落。 宋迟冷笑道:“不好。她上吊自杀......” 萧煜眼睛似蒙了一层血雾,肩膀都似脱了臼,无力垂落下来。 “不过,没死成。”宋迟嫌萧煜不够伤心般,半天才吐完。 萧煜眼里血雾渐渐消散,怒道:“你就不能一次讲完呢?” 平白让他的心被捅了一个窟窿。 第86章 失意之人 宋迟却冷淡道:“不能!托了你的福,他们现在逼着我娶平妻,择日完婚。” 萧煜仿似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他面若死灰,颓丧道:“他们为何就不能成全我呢?” “成全你?真是笑话!你母妃专横跋扈,他们担心枕月被磋磨至死。”宋迟哼哼冷笑。 后宅阴私,哪是他这个闲散纨绔能理解的? 他恨不得告诉萧煜,你母妃不改,你这辈子别肖想沈枕月。 萧煜如丧考妣。 他从未想过,真正的原因竟是这个。 “让开!”宋迟冰冷道。 萧煜已无法思考,木木的退置一旁,如被人丢弃的小狗。 马车从他身边无情驶过,似在他身上碾压。 他痛苦地蹲下身,按住心脏那处,仿佛如此,他就能好过些许。 许南兮深深叹了口气,“夫君又何必雪上加霜呢?” 多情自古空余恨。 千万百计想得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剜心剔骨也不过如此。 回想着梦中,沈枕月的一场大火,萧煜爬进火堆,撕心裂肺地呼唤妻子,那一声声,如泣血啼鸣。 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得出结论,远离情爱,无怖亦无忧。 情爱这种东西,就如罂粟,只要沾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粉身碎骨。 “同情他?”宋迟语气温柔,哪有先前的冷酷无情。 许南兮点点头,面露悲凄,“有情人不能成眷属,难免让人伤感。” “切!”宋迟哂笑,“他这是哪门子的有情人。” 左不过是单相思罢了,同他之前一样,只是萧世子没他好命。 他拿起她的小手,也不嫌脏,就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你与其同情别人,不如同情你家夫君之后几个月如何熬?”宋迟面带不悦。 如何熬?想着自己现在已有身孕,确实不能再服侍眼前之人。 许南兮很是疑惑,也说了出来,“你之前单身如何过的,现在仍旧那般过。” “之前未近女色,尚且能忍;现在食髓知味,如何一样?”宋迟冷冷瞧了她一眼。 许南兮更迷糊了,“可是你宋家不能纳妾,要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冷打断,“要不然,你该如何?” 要不然给你送一个通房?这话她没敢说出口。 宋迟一脸的怒容,恨不得把她当场掐死。 她想起这男人不许别人染指她,也从不碰别的女人,在情感上那是绝对有洁癖。 “要不然,我就免为其难。”许南兮求生欲很强,改口倒是极快。 还不算无可救药,宋迟无害地笑了,笑得如春风化雪,让许南兮的心都慢了半拍。 她仿佛被蛊惑般,凑了上去,亲了又亲他的嘴角。 反正是她的男人,不亲的话,没得便宜了谁,将来的事,谁又料得准。 男人顺势而为,把她捞了起来,坐在他的膝盖之上,夫妻两人缠绵许久,这才松开。 许南兮扯了又扯身上皱得似菜干的外裳,这还如何见人? 这男人就这点不好,亲就亲,偏偏还老爱动手动脚,四处点火。 若是在房内,估计两人又滚进被窝里去了。 ... 当夜,斯文儒雅的萧世子,喝得烂醉如泥。 惊风扶着萧煜回到他的住处时,赫然瞧见他的母妃坐在他的房中。 他记起宋迟的话,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他冷冷道:“母妃不回去休息,深更半夜怎还在我的房中?” 其实他更想直接赶人。 “你还知现在已是深夜?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还真是越发出息了。”醇亲王妃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萧煜冷笑,“是啊。有母妃在,我要什么出息。人家姑娘宁为平妻,也不愿嫁我为正妻,你倒是说说,为何?” 停顿一下,他不管不顾道:“因为人家担心女儿来我家受婆婆磋磨。” 转而他悲凉一笑,狠狠道:“你这辈子休想我娶妻生子,我看你这婆婆的谱去哪摆?” 醇亲王妃气得倒仰,差点晕死过去,瘫在珍嬷嬷怀里直喘粗气。 珍嬷嬷抚着她的胸口,阻止道:“世子切莫说了,她是你娘,你怎就不理解你娘的苦心呢?” 萧煜冷笑道:“她的苦心,无非让我事事按她所想而为,我只不过是她的傀儡罢了。休想!从今往后,她休想!” 语气带着一反到底的决然。 他宁当个忤逆不孝子,也不想当个提线木偶。 醇亲王妃气得满脸通红,眼泪滚滚而下,指着他的手指,颤抖厉害,“孽子,滚!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她的一片苦心都喂了狗,还惹来他的厌烦。 “滚就滚。你的儿子,谁愿做,谁做去。”萧煜径直退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醇亲王妃悲切哭道:“我造了什么孽,生了个这样的东西?” 这个孽子,良心何在?被个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竟是连亲娘都不要了。 珍嬷嬷劝道:“世子醉了,王妃何必与他计较,没得气病自己。” 平息许久,醇亲王妃扶着珍嬷嬷的手,从房中出来,一身绝望,“嬷嬷,我错了吗?王府已如烈火烹油,稍有不测,就会万劫不复。我只是想他娶一个家世平凡的女子为妃。” “沈小姐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那人,不会容得下我们啊。”醇亲王妃心里凄苦,眼泪汹涌而至。 珍嬷嬷如被感染一般,心情低落,“世子今日是受到打击,才会出言不逊,明日酒醒,定会想通。” 醇亲王妃眼泪流得更凶,“嬷嬷,我何尝不想他能娶个心仪的女子,夫妻恩爱啊?” 珍嬷嬷看着跟了几十年的小姐,也心痛不已,“王妃,你就顺了世子的心意吧。随他去折腾,万一......” 珍嬷嬷实在不忍世子伤心欲绝,与王妃母子决绝。 万一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总比现在母子离心,陷入泥沼强。 惊风生怕萧煜出事,赶紧跟了上去。 萧煜信步走在街头,已是宵禁,天地茫茫,只剩他孤身一人;天地之大,竟无他的容身之处。 他前所未有的感到孤寂,仿佛世间只余他一人。 不知不觉,等他回过神来时,已是站在揽月阁前。 揽月阁内,沈枕月翘着二郎腿,雪白的脚丫子一荡一荡,斜倚在榻上,寝衣领扣大敞。 丫鬟小翠,柳儿似见怪不怪 。 人前小姐还会装两下子,人后绝对会是一副浪荡公子模样。 小翠把两颗松子轻轻丢进小姐张着的红唇。 柳儿扒开橘子皮,把白膜去净,放在一旁的青花瓷碟中,又拿起其中一瓣递到小姐嘴边。 沈枕月心情愉悦,抱着小翠柳儿各香了一下,高兴道:“我若是男子,必收你俩入房。” ‘吧唧’的亲吻声,令萧煜心中更是悲苦,这个世上,似乎失意人,只有他一个。 屋内的女人,哪有半分愁苦,好似玩得很花。 他在这边伤春悲秋,那个女人在屋内调戏丫鬟。 凭什么? 第87章 无赖到底 他气愤推开房门,房内春光一片。 “谁?”沈枕月从榻上弹起,赤脚踩在地上。 雪白的脚丫,圆润滚烫,灼得萧煜眼睛通红。 敞领的寝衣,里面的小衣半露不露,更加诱惑,他心里嚷嚷着: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可是一眼之后,他的眼风还是不断的往那衣里偷瞟,想看得更多。 脸上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似充血一般。 不由撇开眼睛,又偷瞄了那胸口一眼。 真是欲盖迷彰! “看什么呢?往哪里看?”一道娇斥在耳畔响起。 柳儿迅速挡在沈枕月前面,防止小姐再被看光。 “萧世子深夜闯我家小姐闺房,实在有失体统!”柳儿不满道。 又顾忌着萧煜皇亲国戚的身份,不敢讲重话。 小翠拿来绣鞋,“小姐快穿上,地上凉着呢。” 萧煜嗤声,不耐烦对着两个丫鬟道:“出去!” 两个丫鬟没动,看了一眼小姐。 只见沈枕月朝她俩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在门口,小翠还不忘叮嘱道:“小姐,奴婢就守在门外。” 若有事,小姐只要大叫一声即可,她们就可立刻冲进来。 萧煜冷笑出声,这是防贼防盗呢? 门又重新被关上,萧煜眼也不眨盯着沈枕月瞧。 “真好看!”他不觉竟然嘀咕出声。 这人的眼睛往哪看了? 还专往她的胸口瞧。 她垂下眼帘,赶紧扣上盘扣。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沈枕月恐吓道。 萧煜心情似乎一下好上不少,顺势往她榻上一躺,拈起一瓣橘子,放入口中。 酸酸甜甜,还怪好吃的。 “扣什么扣,早就看光了。”萧煜似登徒子调戏良家少女。 “你......”沈枕月气结,一掌挥了过来。 萧煜赶紧往旁边一滚,避了开去。 “身材不错,很有料。”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摸了摸下巴,似乎回味无穷。 沈枕月低头瞟了一眼胸口,确实鼓鼓囊囊。 顿时脸色涨得绯红,脏话脱口而出,“滚!给老娘滚!” 什么东西,仗着亲王世子身份,来她府上作威作福。 不装了! 萧煜笑得胸腔剧烈起伏,看来今日还真是没来错。 “滚?”萧煜似乎听了笑话般,“本世子今日就睡在此处。” 秉着能动手,就决不动嘴的原则,沈枕月伸手,想把他扔出去。 “住手!你若碰了我,就要对我负责。”萧煜一步步往角落里缩。 好似沈枕月要强了他一般。 “住手!住手!你给我住手!”萧煜连连惊叫。 小翠柳儿对视一眼,难道小姐兽性大发…… 她们要不要冲进去? 会不会打扰了小姐的好事? 俩儿愁眉苦脸。 “啊啊啊……救命啊!”萧煜叫声凄惨,仿佛正在遭受凌虐。 小翠柳儿又交换了一下眼色,对方眼中都流露出惊骇之色。 小姐竟饥渴如此?难怪她要嫁给宋将军那威猛之人。 若是宋迟知道她俩如此想法,估计一脚把她们踹飞。 “小白白,你放开我,我受……”声音被捂住了,变成了呜呜呜。 小翠和柳儿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目瞪口呆。 果然,小姐霸王硬上弓,强了萧世子。 “闭嘴!再鬼叫整个府里都知道有外男来我这屋里。”沈枕月气恼道。 就是让府里都知道,省得你再嫁给宋迟。 “那你别碰我!否则我还叫!”萧煜声音怯生生的。 “我们要不要去准备水?”小翠低声道。 萧煜闻言,一抹诡异的笑容浮在脸上。 “备着吧!小姐武功高强,耐力好,此方面定也不会太差。”柳儿笑答。 沈枕月沮丧极了,这俩丫鬟莫不是想歪了? 萧世子鬼叫,也难怪她们胡思乱想。 沈枕月咬牙切齿道:“萧世子不回你家王府,跑到女子闺房,也不怕败坏我的名声。” 萧煜可怜兮兮道:“我被我娘赶出来了,无处可去。小白白菩萨心肠,你就收留我吧!小生可以身相许!” “你混蛋!我都要嫁入宋府了。”沈枕月叱道。 “那我就跟你一起嫁去宋府,反正宋迟又不会碰你。”这一点,萧煜还是非常笃定的。 若是一起嫁去宋府,宋迟那厮说不定会把沈枕月顺势推进他的怀中。 这么多年的酒肉朋友,也不是白当的。 那厮对许南兮死心塌地的模样,哪还会对别的女子动心? “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萧煜赖皮道:“除非你嫁我。” 沈枕月冷笑道:“只要我现在大喊一声,我保证我阿爷定会打断你的腿。” “打断我的腿,我爹绝对会赖上你家。那你当我媳妇当定了,不信你试试。”萧煜斜睨着她。 想着醇亲王干的不着调的事情,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你就是个疯子。”沈枕月气哼哼地把他扔出了院子。 简直是鸡同鸭讲。 然后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那个疯子、偏执狂有多远滚多远。 “沈枕月,你听着,你这辈子休想嫁给别人。” 反正媳妇都要飞了,他豁出去了! 反正镇国公府不敢拿他怎样,充其量被打一顿。 今日的镇国公府至今未有人出面干涉,竟是默许他的胡作非为。 他心里阵阵窃喜。 夜色渐浓,除了微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万物渐渐归于宁静。 大家大抵是折腾狠了,只要萧煜不惹事,就随他去了。 两个丫鬟也扛不住了,就在外间的榻上裹着一床被子睡了。 半夜时分,沈枕月似乎感觉身边有人,迷糊间一掌拍了下去,萧煜迅速抱紧她,往床里一滚。 只近‘咔嚓’一声,床板竟是被沈枕月劈断了,两人齐齐滚了下来。 两人尚有些未睡醒,双眼朦胧着,坐地断裂的床架中,神情呆滞,不知发生了何事。 空气静默,两人互相瞪着彼此,意识才慢慢回笼。 沈枕月扯着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发出尖锐的惨叫。 “啊啊啊,你这登徒子,为何会在我床上?” 萧煜万般委屈,“外面榻上,已被你丫鬟占住了,我没地方睡。” 刚才失声尖叫,整个府邸似乎都被吵醒。 秦氏本就浅眠,这一声尖叫,把她赫了一大跳。 侧首看着耳旁仍旧鼾声如雷的老头子,她捏住他的鼻子,“老头子,你孙女莫不是出了事?” 沈啸天睡意正浓,不甚在意道:“能出什么事,她不把人打死就行。” 其它的,她还能折腾什么花来。 秋日天气寒凉,秦氏见他都不以为意,也心大的不管了。 董氏连踹了沈黎两脚。 沈黎才睁开惺忪的双眼,迷糊问:“又有何事?” 董氏有些担忧道:“女儿会不会有事?” 沈黎一只手搁在妻子腰间,脸窝在她的脖颈下,昏沉道:“不会。她不强了萧世子已是烧高香了。” 你女儿那个本事,你心里没个数么? 而且他也乐见其成,女儿与萧煜成就好事。 总比女儿当一辈子的老姑子强。 董氏拧着沈黎腰间一块肉,不满道:“哪有这般说自己闺女的。” 自己的闺女,自己可以说,别人说一句不是,都是万万不行的。 沈黎‘嘶’了出声,这婆娘还真是手下不留情。 他把她把怀里一带,闭上眼,嘟囔道:“睡觉。” 丈夫这是丝毫不慌啊。 她也破罐子破摔,阖上眼哞当没听见。 此时马氏也被吵醒。 她后面回过味来,感情家里男人是在合谋什么,就瞒着所有女眷呢。 但侄女的声音太过锐利,难免让人担心。 她的动作比董氏稍微温柔,轻拍着沈靖脸,“你侄女惨叫,要不要去瞧上一眼?” 沈靖不堪其扰,转过背,嘀咕着,“瞧什么瞧,一拳能打死一头熊的女人,谁还能欺负得了她不成?别吵,睡觉!” 丈夫都不操心,她还操心个屁。 第88章 有我没她 沈枕月看着那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她就如那不准夫君上床睡觉的恶妇,可是她未婚啊! 这时她才想起,家里所有长辈,都在装聋作哑,好似府中无事,各自安好。 就无一人担心她的闺誉。 再这般下去,她又如何能嫁给宋迟? 若是嫁给这个无赖,自己的将军梦铁定要破灭了。 她抓住对方的衣襟,就把他破门扔了出去。 直到凉风吹得她打了一哆嗦,才恍然门又被砸坏了。 床坏了,门又坏了,她觉得自己都要疯癫了。 她狠狠踹了一脚那坏了的床板,郁闷到了极点。 “混账东西!若是再来,老娘定要打断你的腿。” 萧煜拍了拍屁股,从那破了个洞的门里钻了进来,眼看床要塌了,连忙扯出沈枕月。 人将将出来,‘轰’一声,整个床倒在了背后。 沈枕月傻眼了,这床算是彻底寿终正寝。 萧煜见机行事,抢了被子,在地上打了一个地铺。 沈枕月火气冲天,用力踹下去,气焰嚣张道:“我让你睡,让你睡......” 我没得睡,你也别想睡。 幸好萧煜从小喜欢沈枕月,知晓她武艺高强,自个儿也不能落后,于是勤加练习,也是身手不凡。 他裹着被子,嗅着被子上的清香,满屋子滚,硬是没被踢到一下。 他笑得得意,低声下气哄道:“小白白,你就消消气,万一把屋顶掀翻了,到时咱俩得露天下作伴了。” 沈枕月抬头张望了一眼房顶,觉得他这话还真是在理。 若是房顶被她折腾没了,大半夜的,她还能去往何处? 闹了一宿,只浅浅睡了一两个时辰,确实累得慌,也就停止闹腾了。 她从柜子里又扯出一床被子,铺在墙角。 试了试,有些硬,不如床上舒坦,但想着以后行军打仗,可能连被子都没有,也就无所谓了。 她倒地就睡了过去。 待她呼吸均匀,萧煜估摸着她已睡熟,他又悄悄挪到了她的身旁。 看着并列的脑袋,他咧开嘴笑,这算不算同床共枕了? 这厢,宋迟心情愉悦地回府,就拉着妻子往老夫人贺氏的福安堂而去。 凑巧,全府的老老少少都齐聚在福安堂说笑。 今日之事,全城传得风风雨雨。 儿子媳妇又久久未归,听说儿媳妇还掉进了湖中,大夫人张氏本就有些担忧。 但是见贺氏老神在在,胸有成足,心稍稍放松,与他们在此处说话,一方面等待两孩子归家。 宋迟牵着许南兮的手进来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安哥儿立刻从座上蹦了起来,热情道:“三婶,坐我这里。” 那他就可坐在三婶怀里了。 平哥儿瞥了他一眼,颇为看不起他那谄媚样,“马屁精!” 众人轻笑出声。 许南兮抽出手,从容地向两位长辈行礼问安。 之后,顺势坐下,正想把安哥儿往膝上按下。 宋迟伸出手,把安哥儿拎得远远的。 “坏三叔,臭三叔,不许我与三婶亲近。”安哥儿不满道。 大夫人张氏张开双手,笑道:“安哥儿,祖母抱你。” 安哥儿没法子,只得悻悻坐到祖母的怀里。 宋迟看着安哥儿,严肃道:“你三婶怀有身孕,你远着些。” 万一冲撞了,那可不得了。 张氏眼睛一亮,侧身去看媳妇,惊喜道:“这么快就有了?” 她还以为要再过一段时日才会有好消息传来。 许南兮唇角勾起一抹弧线,颔首道:“快三个月了。” 这着实惊了所有人一跳。 张氏满心欢喜,眉眼都舒张开来,“竟这么大了?” 又猛然想起,这两夫妻最近都还在搞天搞地,没有节制,“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宋迟得意道:“不用了,今儿已瞧过大夫。这孩子皮实着呢,就是掉进水里,也无大碍。” 不愧是自家儿子,自是了不得。 话音刚落,连老夫人都被唬了一跳,“今日还真掉进了水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宋迟只得复述了一遍今日湖心亭发生之事。 张氏听完,念了一声佛号,庆幸不已,笑道:“这小子还真是壮实!” 若是平常妇人,就是轻轻拌一下,都会流产了。 往日儿子还日日痴缠媳妇,肚子竟还安然无恙,也是奇迹。 琳姐儿拍手道:“待弟弟出生,我们可带他到处玩,也可给他买些好吃的。” 郑氏点了点女儿的额角,笑道:“自己贪吃,还以弟弟为借口。他小,哪吃得了这些。” 安哥儿似乎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去,疑惑道:“那他吃什么?” 平哥儿高举着手,兴奋道:“笨蛋!当然是喝母乳长大了。” 安哥儿闻言,不由泄气,这个他是真没办法。 他不由沮丧道:“那等他大些,我教他练武。” 他以为人人都似他一样,都想横霸武林,天下无敌。 平哥儿挺了挺胸膛,他身板又长大不小,都有男子汉的样了,鄙视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当人师傅。要教也是我教。” 安哥儿一副泫然欲泣。 许南兮不忍他伤心失望,笑道:“安哥儿还小呢。待他大些,定比你都厉害。甚至还可当你师傅呢。” 安哥儿听三婶如此夸他,仰脸道:“三婶,我以后更加勤奋,定要超过兄长。” 许南兮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志气,三婶信你,定是可以超过平哥儿。” 同时还不忘告诫平哥儿,“平哥儿可要努力了,到时被安哥儿比了下去,那就没脸了。” 有竞争,才会有奋起。 平哥儿一下变得严肃起来,若有所思,郑重对众人点了点头。 “今日你的风流韵事,传得满城上下,到底是何事?” 张氏捏了捏眉心,对这个不着调的儿子,实在头疼。 宋迟嘴角抽抽,心虚地瞟了一眼妻子道:“什么风流韵事,娘,你别冤枉我。” 觑了觑妻子,似没听见,小口抿着茶盏里的茶水。 他又接着道:“是表妹溺水,我扶了她一把,结果她抱着我不放。” 张氏气不打一处来,手就挥到他的背上,‘啪’的一声,声音清脆。 几个小的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尚不解气,道:“叫你去扶!平时那般机灵,何时变得痴傻?你不会告知她兄长吗?” “大家都在传,你毁了表妹的名声,要你娶她过门。”张氏觉得对不住南兮,瞥了她一眼。 “嗯。”宋迟早已同许南兮通过气,但还是心虚道:“镇国公府也逼我娶她。” 虽有心理准备,但是许南兮脸色还是煞白,眼泪没控制住就涌出眼眶。 她拒绝道:“我不同意。有她没我。” 说罢,捂着嘴往春庭院跑。 张氏见此,更来气,把安哥儿放稳,操起笤帚,动起手,“我让你多手,没一日不让我操心,都娶妻生子的人了,还生出事端来恶心我......” 张氏连珠炮似的,毫不心软,满院子追着逆子跑。 “娘,娘,我都多大的人了,你还追着我打,我不丢人啊?” “丢人事小!妻离子散才事大。”张氏边打边数落儿子。 第89章 我行我素 张氏的威力不减当年,宋迟被打得遍体鳞伤,一瘸一拐地回到春庭院。 许南兮掩面回房时,悲伤道:“把院门给老娘我锁紧了,任凭谁来都不许开。” 琥珀和吴嬷嬷交换了一下眼色,夫人这是和将军吵起来了? 今日锦瑟把外边传言告知她们时,她们就预感到情况不妙。 果然,刚一回府,两人就闹开了。 宋迟推了推院门,哪里推得动半分。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是被拒之门外了? 低声相求,“南兮,你开门,让我进去。我们万事好商量。”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滚!给老娘我滚!”声音大得老远都能听到。 连‘老娘’都喊出来了? 宋迟眼角不可避免抽搐了几下。 凌峰凌云都替爷掬了一把泪。 张氏唉声叹气,好不容易日子有些盼头,可是这个孽子,又惹一身臊,她的小孙孙哦,可千万不要出现意外啊。 “南兮,你别生气,别生气啊!你现在怀着身子,千万莫动气。先开门,让我进去再说。”他继续央求着。 “滚!滚!叫你滚!听不见吗?是不是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女人咬牙发狠道。 “好好好!我滚!我滚,还不成吗?你千万别乱来啊。”宋迟低声下气哄着。 他垂头丧气往书房走去,这女人还真是心狠,今夜就让他独守空房了。 吴嬷嬷心里也不好受。 琥珀几个丫鬟在那暗自垂泪。 “嬷嬷,收拾好东西,我们明日就走。这府里待不下去。”许南兮声音还有些哽咽。 琥珀迟疑,“夫人,你现在有孕在身……” 许南兮打断她:“无妨,留在京城更不舒坦,眼不见为净。” 翌日,一辆马车从府中匆匆驶出,车帘盖得严严实实,旁人无法窥见里面坐着何许人。 张氏听见门卫来报,三媳离家出走,身子摇晃了一下,操起院中的笤帚,追着宋迟又狠狠揍了一顿。 之后坐着马车,带着安哥儿去追三媳去了。 宋迟雪上加霜,今日更是被打得下不了床。 老夫人闻言,气得昏厥过去,当夜发起了高烧。连夜请了回春堂里的大夫回来诊治。 说是老夫人年纪大了,本来身子骨就弱,再加上气火攻心,若是不好好养着,恐怕时日不多。 将军府顿时愁云惨淡。 镇国公府福伯前来催着宋迟下聘。 老夫人又昏厥过去,回春堂里的大夫建议老夫人去庄子上养病,远离京城这些糟心事情。 又一辆马车从府里驶出了京城。 将军府的事被有心之人传扬了出去。 京城女子扼腕叹息,纷纷感叹错过良机,对将军夫人离家出走更是鄙夷。 京城谁家不是三妻四妾,若是嫁与齐王萧彻,不是一样要与秋侧妃共侍一男人。 许南兮这是恃宠而骄,被宋府惯得无法无天了! 大家又莫名同情沈枕月,那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就是天潢贵胄都配得,现在却要屈就宋迟,还只是一个平妻的位置。 据去赏菊的夫人小姐说,那日就是萧世子想抱得美人归,结果弄巧成拙,把事情搞砸了。 沈小姐被毁了名声,萧世子却也不在乎,跪求董二夫人把女儿嫁予他。 最后萧世子又因为此事,同醇亲王妃闹翻了,现在日日赖在镇国公府。 谣言越传越变味,竟是传沈枕月和萧煜早已苟合,夜夜笙歌,甚至还爆出沈枕月早已身怀六甲。 萧煜闻言,乐得合不拢嘴。 他侧躺在沈枕月的榻上,“你干脆嫁我得了,宋迟估计躲你如瘟疫......” 沈枕月熟练地把他扔出老远。 萧煜被扔多次,好似找到经验般,竟只是身子晃了一下,就稳稳站住。 见沈枕月说不通,萧煜眼神有些黯淡,竟直接调头走了。 弄得沈枕月还看了他的背影许久,似乎还有些不相信,这人今日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萧煜心情有些复杂地冲进宋府。 凌峰见到他,也没有好脸色给他:“萧世子又来此干嘛,不去抱您的美人?”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一个打心底不愿娶,一个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 宋迟正倚在床上,手里翻阅着妻子遗留在床头的兵书。 近几日他都未曾睡好,眼下还有些青黑,显得有些憔悴。 没有妻子在身边,他人整个都萎靡不振。 “哟,腿没被你娘打折吗?外面都传你齐腰被斩了。”萧煜调侃道。 宋迟瞟了他一眼,“托您的福,离残废不远了。” 萧煜闻言喜道:“镇国公府现在逼得紧,如何是好?” 眸光熠熠地看着宋迟,就差明说,“我去,我去。” 宋迟往床上一躺,有进气无出气,闭紧眼眸:“本人已病入膏肓,无法动弹。” 宋迟实在看不上他的小家子气,皇家强取豪夺的霸气呢?又想要,又畏手畏脚。 萧煜闻言,大喜过望,“那本世子去了?” “想去就去,问我作甚?我都昏厥了,哪管得了这事?”说罢,眼眸闭得更紧了。 仿佛早已奄奄一息。 宋迟心想,到嘴的媳妇还不知叼走,那你还是光棍到底吧?! 萧煜从怀中掏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药粉,朝宋迟撒了过去。 宋迟晕过去前,一个念头从心里闪过,这个傻子,总算聪明了一回。 萧煜敛衽,拱手道:“对不住了,兄弟!你就好好睡上几日。” 妻子,本世子替你娶了。你的大恩,本世子没齿难忘。他日遇难,必倾力相助。 宋迟头不歪,彻底陷入昏迷。 凌峰进来时,见宋迟不省人事,目眦欲裂,不明就里道:“萧世子对我家将军做了什么?” 被问之人却一脸笑意,道:“没做什么,你家将军几日未曾阖眼,只是让他睡个好觉罢了。” 说罢,萧煜步履轻松地出了宋府,招呼手下去请媒人,准备聘礼及嫁娶之物。 醇亲王妃得知萧煜独自操办自个婚事时,气得拂掉了手边的茶盏,瓷片竟是飞溅手上,鲜血直流。 珍嬷嬷细心为她清理伤口,安慰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王妃何必当真。世子为宋将军好友,定是给他帮忙而已。” 醇亲王妃苦涩道:“谁帮忙会准备床上用品?嬷嬷你就莫哄我了,他来这一出,分明是要跳过我了。” 珍嬷嬷反而笑道:“若这是真的,却是好事一桩,王妃权当不知,白得一个媳妇。” 有这样好事,若是她,早就偷着乐。 此时醇亲王提着一鸡笼走了进来,笑呵呵道:“王妃何必忧心忡忡?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明年咱俩就能抱大孙子了。” 是啊,那个孽障嚷嚷此生不娶妻生子,现在媳妇孙子都是白得的,还真是天大的好事。 都要绝后了,还怕那位不成? 转个弯来的醇亲王妃,于是不再纠结此事。 又从盒子里摸出一叠银票,塞进珍嬷嬷手中,让她偷偷给惊风,嘱托他办得体面一些。 手里有银子,萧煜毫不吝啬,成亲物什流水般进了将军府。 众人都在笑话,萧煜娶不到心仪女子,却心甘情愿为其操办婚事,宋迟这个新郎官却成了甩手掌柜。 不管外人如何说,萧煜依旧我行我素。 第20章 猫捉老鼠 萧煜几日不来揽月阁,沈枕月反倒有些不习惯。 都说皇家无情,沈枕月心想,萧煜的耐心也就这几日,幸亏没嫁与他。 罢了,她本就不是多情闺阁女子,每日只知伤春悲秋。 于是收敛心神,潜心修炼武术和兵法。 沈枕月之事,不甚光彩,所以镇国公府一切从简。 下聘之日,萧煜一身新郎装,显得格外的精神抖擞。 聘礼单子满满几十页,里面竟还有两只活雁,实在难得。 “怎么送聘礼的是你?”沈飞扬指着萧煜大吃一惊道。 怎么跟他们设想的都不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萧煜也不介意他的无礼,斜睨了他一眼,“宋迟下不来床,我来送聘礼,可有问题?” 沈飞扬张口结舌:“祖父,爹,这......这......” 沈啸天和沈黎对视一眼,事情怎么会这样?枕月还要不要嫁? 他们是骑虎难下。 难道是宋迟擅自更改了? 若是此时毁亲,还可不可行? 外面还源源不断的有聘礼进来。 这个萧煜是要把醇亲王府搬空不成? 斟酌再三,沈啸天高声道:“迎姑爷,迎聘礼。” 反正他什么都不知情,就当作宋迟娶新妇,管它新郎是谁? 只要萧煜真心,也未尝不可。就让这些年轻人去折腾吧。 萧煜见镇国公爷都默认了这件事情,更是高兴,鞍前马后,好不殷勤。 “小姐,不得了啦?”小翠惊慌失措地跑进揽月阁。 沈枕月正漫不经心地喝着茶,面上无喜无悲。 她抬眸瞟了一眼慌张的婢子,懒洋洋道:“何事让你这样失了分寸?” 这个婢子,虽是忠心,但是太不稳重了。 小翠抚了抚激动的心脏,“小姐,萧世子过来下聘了。” 沈枕月惊得一下站起身,茶水烫到她的手上,‘嘶’的出声,“不是宋迟吗?” 小翠摇了摇头,脸上有些茫然。 “走,去前堂。”她急切走在前面。 小翠柳儿赶紧跟上。 风风火火来到前堂,沈枕月环视一圈,哪里有宋迟的身影。 倒是见到祖父几人坐在那里言笑晏晏,不似有异。 萧煜却在那里伏低作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白送给沈家。 她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我姐......宋迟呢?” 本想问一句,‘我姐夫人呢’,但是半路又改了口。 沈啸天淡淡看着她,道:“成亲前,新婚夫妻不可见面。” “难道真是这样?不是唬弄我?”沈枕月面露疑惑。 沈黎抿了口茶,气定神闲道:“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 萧煜眼眸闪烁,他这算不算过了明路? 他凑近沈枕月耳边,暧昧道:“本世子今日提亲,小白白貌似很高兴。” 大堂上几人,俱是眼观鼻,鼻见心。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 “高兴你个头。”沈枕月气愤把他往外又是一扔。 沈枕月捂住额头,真是扔习惯了,没过脑子。 这次萧煜竟高高立于一张凳子之上,面容带笑。 沈啸天诧异,萧煜这武功还真是了得。 他家孙女这力气,他比谁都清楚,没人能扛得住。可他却能稳稳立住,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乎笑得更是欢畅。 敛起笑意,他严肃道:“枕月,不可胡来。” 意思是警告她,不可在人前显示武功。 沈枕月身子一顿,乖巧道:“是,祖父。那孙女先回房了。” 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萧煜一眼。 萧煜面含笑容,嘴唇一张一合道:“娘子等我娶你。” 沈枕月把伸到半空的手,默默收回,用力攥紧。 要不是她祖父约定,若是想学武功,必不可显于人前。 否则她早就打爆他的头,看他再敢胡言乱语。 气呼呼地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这个登徒子。 而此时沈枕月还尚不自知,她这番小女儿的模样,也只在萧煜面前才会显现。 彼时还担心女儿孤苦终老的老父亲,此时却眉开眼笑,乐见其成。 ... 这厢,许南兮带着吉祥如意正安坐在马车之中。 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她们把马车加固改造了一下,完全可以躺下休息。 “夫人,后面跟了三波人。”吉祥汇报。 许南兮若有所思道:“加快速度,甩开他们。” 车行至城门口时,如意道:“这些人跟得紧,甩不开。” “哦?”许南兮沉吟片刻,“城门处有间成衣馆,我们进去坐坐。” 吉祥如意小心地扶着许南兮下了马车,径直往铺子里走去。 “客官,您要买些什么?”小二高声招呼道。 待看清面容,低声道:“主子,您过来了。慧娘在后面喝茶。” 许南兮轻轻应了声,就往后面而去。 坐在椅子上,只见慧娘在她脸上一阵捣鼓,赫然变了另一副模样。 她手里摇着纸扇,风流倜傥从屋里出来。 “主子,请跟我来。” 慧娘东绕西绕,领着她们来了铺子的后门处。 打开后门,许南兮领着她们上了另一辆马车,车夫竟是先前招呼他们的小二。 “主子,坐稳了。”小二低声叮嘱道。 而在前门处,慧娘扮成了许南兮的模样,由两个丫鬟扶着上了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小二把她们领上了码头,一艘货轮早已等在此处。 许南兮摇着折扇,施施然上了船。 “主子还是不要摇了,天气愈发冷了。别把人给摇病了。”吉祥朝手哈了口热气,摇头道。 主子这是真把自个儿当成了风流倜傥的男子了? 许南兮闻言,讪讪停下,其实她的手也冻得受不了,酷不是那么好装的。 “冬天来了啊。”她喃喃一声道。 过得还真是快,她以前是万万没想到,还可过这般自在的日子。 她畅快地就似刚放出笼的小鸟,欢快地扑腾着。 待她坐稳,船就起锚开动。 大船行到一个渡口,许南兮他们又换乘了一只渔船,往另一条水路而去。 在一个荒废了的渡口,许南兮上了岸,换了一辆马车,向先前截然相反的西北而去。 如此几次,吉祥如意都被绕晕了头,不知她们去向何方。 只能紧跟着许南兮,护她安全。 此时,许南兮蓦地道:“今日我们就在前方客栈暂歇。” 许南兮迈步走进客栈,小二迎上来,欢喜道:“主子,掌柜的已在房中等候您多时。” 一个背影怔怔看着窗外出神,推门之声把她惊醒,笑道:“主子,你终于来了?” 她都在此地等了快十来天了,主子才姗姗来迟。 “嗯。你那边可还顺利?”猫捉老鼠的游戏,她玩得不亦乐乎。 慧娘乐道:“主子走后,后面跟着好些人,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摆脱他们。” 她又颇为自得道:“宋将军的人,也被我摆脱掉了。” “那他定会气得直跳脚。”许南兮乐呵道。 她又叮嘱吉祥如意道:“我现在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该知如何抉择。” 吉祥如意缩了缩脖子,齐声道:“是。夫人。” “错了。”许南兮纠正道:“以后我就是你们家的三公子。你们可叫我许三少。” 吉祥如意眉心不可控制抽搐了几下,配合道:“是,三少爷。” “慧娘,走了。我们发大财去。”这趟出来,许南兮就没想规规矩矩待在屋内。 第91章 自甘束缚 这厢,宋迟一脸阴郁的坐在书房。 下首跪着一男子,瑟瑟发抖,“将军,夫人跟丢了。” 宋迟端着茶盏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杯盏竟是碎成了几片,有几碎片竟是割伤了手心,点点殷红瞬间渗出。 他狠狠道:“好!好得很!好得很呐!我还真是小看她了。” 自己妻子揣着崽,竟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男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原以为是个好差事,结果却闹成这样,“当时夫人在一成衣铺里出来,身后跟了好几拨人。其中一拨还是陛下的人。” 宋迟听到此处,眼眸变得格外幽深。 “可有打斗痕迹?”宋迟追问道。 “未曾有。应是悄无声息走了。”男子有些羞赧,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次差使办成这般,他都羞愧难当。 号称军中最为厉害的追踪手,竟是让一些女人脱身而去,说起来这脸不都知往哪搁了。 “自去罚三十军棍。”宋迟淡淡道,摆手让人退下。 “将军,夫人真是自己带两个丫鬟跑得无影无踪了?可要属下去找?”凌云愕然。 他们都被夫人那副单纯模样给骗了。 宋迟将手指置于眉心,捏了捏,苦笑道:“先让她玩儿几天吧!” 晋元帝两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幽幽开口道:“张德子,你说,宋将军他想干嘛呢?朕怎么就看不懂他了。” “还有他那妻子,原以为是好唬弄的主,竟是能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呵呵,都不简单啊!”晋元帝感叹道。 张德子迅速瞄了一下陛下,又垂下眼睑,道:“陛下,依奴才看,就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的三角戏码。” 皇上仍旧质疑,“朕怎么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颇有风雨欲来的危机感呢?” 此话张德子不好接口,只能垂首恭敬立着,要他说还真是陛下疑心病又犯了。 这厢,陈嬷嬷在秦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秦氏脸色大变,倏地哭出了声,“我的可怜囡囡哟,从小没了母亲,有了后娘必有后爹。现在外祖家又这样逼你……” “母亲快莫哭了,我们去把南兮接回来!” 马氏对董氏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搀扶着秦氏上了马车。 一辆普通的马车,汇进了人流。 “老太太送走了?”沈啸天抿了口茶道。 福伯点了点头。 “派人好生护着。”沈啸天嘱咐道。 福伯笑道:“是,属下已派影子跟着了。” 醇亲王及王妃过来镇国府喝喜酒,见今日迎亲的果然是自家孽子,心情很是复杂。 一则为自家儿子能如愿而高兴;另一萧煜钱花了,自己却反倒更像是沈枕月的外室。 醇亲王开解道:“年轻人,随他们折腾去。” 他们老了,不想管了;最重要的是孩子大了,说他们老古板,不甘束缚,再者管不着了,那就彻底放手吧。 凌锋对外解释,自家将军重病昏迷,无法亲迎。 萧煜乃将军兄弟,替他代为迎娶。 镇国公府不吵不闹,竟也默许了萧煜这种荒诞之事。 所以的事一切正常,正常又透着怪诞。 星辰院。 今日萧煜满面红光,一朝得愿,哪能控制得住,不觉就多饮了几杯。 现在酒气有些上头,走路都有些歪歪斜斜,但还是记着今日的洞房之夜。 盖头揭开,沈枕月看清眼前之人,惊得从床上蹦起,指望萧煜道:“怎么又是你?” 萧煜歪着头,笑道:“不是我,你又以为是谁?除了我,其他人,你想都别想。” 沈枕月颓然坐下,怔怔望着他道:“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本世子需要骗么?都是你家里同意的。若你家不同意,我又怎么抬得走花轿。” “骗也好,不骗也罢,你现已同我拜堂,就是我萧煜的妻。”萧煜理所当然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 沈枕月惨然道:“我一直把你撇开,你硬是飞蛾扑火,若是遭遇不测,休得怪任何人。” 萧煜脸色一变,盯着她,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想想将军府主子还有谁?” 经过沈枕月这一提醒,萧煜才惊觉偌大的将军府,就剩下宋迟这一个主子。 萧煜如梦中惊醒,“原来……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设的局。他不经意走进了他们的局里而不自知。 从始至终,他们都在把他摘出去,是他非要往里跳。 但是他却笑得开怀,抱着沈枕月的腰,道:“但我还是感激他。若不是他,我这辈子也娶不了你。” 萧煜自甘束缚的模样,沈枕月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还是不想他陷入这潭浑水之中。 “你这是何必呢?你走吧!带着你父母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沈枕月撇开眼,劝道。 萧煜忖思片刻,倔强抬眸,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柔情。 “我会尽快让我父母离京,但是你在哪,我便在哪。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话毕,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他揽紧住,下颌搁在她的肩上,暧昧笑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要耽搁了。” 谁家女郎不期望有个满心满眼是自己的夫君? 长辈们都默许了,而且萧煜目前看来是个好的,沈枕月半推半就倒在床上。 萧煜见她不再挣扎,灿然一笑,心中更是一甜,“娘子原来心中也是有我的。” 沈枕月满脸涨红,掩住对方的嘴。 萧煜顺势亲了一下她的手背。 沈枕月吓得赶紧收回手,耳朵尖都红得滴血。 萧煜凝视着她,“娘子要堵我的嘴,可以用这个。” 他轻轻点了点她的樱唇,示意她完全可以拿此去堵他。 沈枕月羞得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斜了他一眼,扭过脸,背转身,“不要脸。” 萧煜覆到她身上,可怜兮兮道:“娘子,我落到如今地步,你该补偿我才是。” 沈枕月内心一跳,不知不觉就迷失在萧煜铺天盖地的吻里。 晕晕乎乎中,她似乎听见萧煜的声音,“娘子真美!” 她稍稍回拢思绪,身上已是一片清凉。 她手忙脚乱,推拒那具笨拙的身子。 箭在弦上,萧煜哀求道:“娘子,给我!” 声音颇为哀凄,闻者不免动容。 沈枕月的心一震,手顿住,犹豫了几秒。 “啊啊啊……”一声凄厉的声音从红唇溢出,伴随着一行眼泪慢慢从脸上滑落。 芙蓉般的美颜,眉心紧蹙。 萧煜一愣,缓缓吻去泪痕,耐心哄道:“娘子乖,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身下女人张牙舞爪,哭道:“萧煜,你这个骗子。好痛!你放开我。” 萧煜苦笑,现在要他放开,不是要他去死么? “娘子,你就可怜可怜为夫吧!” “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敦伦之乐让人欲仙欲死。你这功夫也太差劲了。”沈枕月嘴下毫不留情。 萧煜闻言,也不恼,还颇为得意,“这恰好证明你家夫君是清白之身交予你,没被弄脏,娘子应高兴才是。” 话似乎也在理,沈枕月仿佛被说服。 他兴奋道:“为夫以后定当勤勉,不辜负娘子的厚望。” ‘勤勉’你个鬼,她都是要死了。 第92章 只要我妻 书房之中,宋迟本埋首在成堆的文案之中,听见夜空传来的惨叫,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会心一笑。 他的新婚之夜,还犹如昨日,手脚慌张失措,妻子估计也难受,只不过是生生忍受下来了。 现在妻子还怀了他的崽子。 他忽然很想很想她。 不知那个女人现在何处?一切安好? 无心再做下去,内心有些落寞,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春庭院。 院里漆黑一片。 以往,妻子还在时,无论他多晚回,那盏昏黄的灯都会为他亮着。 自从她走后,再也不曾有人为他留过灯了。 他的世界也如这一片夜空般,灰暗一片。 妻子仅仅只走了几日,仿若过了千年,似乎日子都难熬了几分。 他怔怔待在院中,久久不愿进去。 凌云颇有眼色地推开门,点亮了屋内的灯。 沈迟环视屋内,空空落落,挥不去的孤寂随影入形。以前妻子在时,心从来都是填满的。 他随手关上房门,从柜中翻出那本避火图。 昔日种种犹如近在眼前,妻子白嫩的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 他抚摸着上面的图案,口中失落地呢喃着,“囡囡,我想你了,你可想起我?” “你现在倒是玩得畅快!会思念我,才怪!”他咬着牙根子,泄愤般把手里的避火图重重扔在桌上,准备明日拿去给萧煜。 他复又把它捡起来,塞进柜子里,上面有他和妻子的记忆,他舍不得送给旁人。 明日口头提醒萧煜罢,亦或要他去书斋淘一本。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抱紧被子,上面尚留有妻子气息,深嗅了一口,仿佛要把它烙在记忆深处。 远处院中胡闹声再次传来,早知就把他们搁到最偏僻的那处院落。 实在是院中太过寂静,又是习武之身,一丁点动静都浸入耳中。 他拿被子盖住脑袋,又觉憋闷得慌,被子掀开,幼稚地拿手堵住双耳,又起身喝了一杯凉茶。 “囡囡,你不在了,下人们多有疏怠,连茶都是凉的了。”他沉沉叹息道。 妻子尚在身边,不觉得她多好,现在刚离开,就颇多不习惯。 如此反复,辗转了大半夜,天将微晓,才闭眼沉睡过去。 尚在睡梦当中,拓跋明瑛提着鞭子闯进院中。 后面紧跟着凌峰,急道:“公主,将军尚未起身,您若有事,可去......” 话未说完,就被公主的怒喝止住,“再敢阻拦本公主,我抽死你!” 接着就是鞭子的呼呼声,以及凌峰躲避的声音。 宋迟揉了揉惺忪睡眼,缓缓坐起身。 “你竟敢躲?”公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凌峰心想,我又不傻,站在那里被你打。 “你敢再躲?”女子娇斥。 鞭子更是挥得啪啪作响。 院中时不时传来花盆破裂的声音。 老花匠心如沥血,“公主不要再打了,我的花哟,夫人最喜爱的斗雪红哦,全被您给打碎了......” 宋迟猛地拉开房门,怒道:“拓跋公主真是好威风!一大清早就来宋某院落喊打喊杀。宋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您回自个的住所耍去。” 拓跋明瑛委屈道:“迟哥哥,对不起,是这奴才老是拦住本公主见你。” 宋迟寒毛倒竖,沉沉开口道:“公主还请自重,本将已有婚配,为免引人误会,还请公主将此话收回。” 拓跋明瑛泫然欲泣,“迟哥......宋将军......” 宋迟斜了她一眼,带着几分的不悦:“不知公主何事要见本将?”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此时,沈枕月和萧煜姗姗来迟。 一大清早就被吵醒,沈枕月烦躁得很想打人。 她撩了一下乱发,“这谁啊?一大清早,就过来吵吵嚷嚷,你娘没教你,教养二字如何写吗?” 拓跋明瑛扬起头,居高临下扫视了两遍沈枕月,“我当是什么绝世美人呢?原来只不过如此。宋将军莫不是眼瞎?放着本公主不要,偏选你这鱼目!” 沈枕月咧嘴一笑,不怀好意的瞟了宋迟一眼,也不去纠正她。 她淡淡道:“宋迟选谁是他的自由,公主再是珍珠美玉,可若是入不了他眼,又有何用。” “你!”公主怒喝,“尔等小小官宦之女,岂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 言毕,挥起手中的鞭子,就朝沈枕月抽去。 沈枕月侧身轻巧躲过,嗤笑了声,“一个战败国的公主,又有何脸面在我等面前耀武扬威?!” 拓跋明瑛怒不可遏,挥起鞭子就冲沈枕月抽去。 沈枕月徒手抓住鞭子,轻轻一送。 拓跋明瑛竟是被挥出院落,重重跌落在地。 拓跋明瑛一脸不可置信,“你......你......” 众人也是一脸懵逼,犹如木偶,呆望着沈枕月。 只有萧煜神情激奋,他家娘子的威武总算有人领教。 沈枕月扶了扶额头。 她是被逼的,又忘记控制力度。 拓跋明瑛一瘸一拐行至宋迟面前,宋迟往后退了两步。 拓跋明瑛一脸受伤,“宋将军,你当真娶她了?” 宋迟一脸轻蔑道:“关你何事?” 拓跋明瑛一愣,眼泪又流了下来,“为何我要嫁你为平妻,你千般不肯?” 宋迟瞟了她一眼,移开视线,“我瞧不上你。” 拓跋明瑛急促问道:“她有我美吗?” “公主曾是北齐第一美人。” “她身份比我尊贵?” “及不上半分。” 拓跋明瑛胸口剧烈起伏,“那你为何选她,不选本公主?” 宋迟看着眼前几近癫狂的女子,缓缓道:“你哪只眼睛见我选了她?我只要我妻,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沈枕月眼露惊喜,还真是霸气。 她倒是有些羡慕表姐许南兮了。 萧煜见此,心中吃味,揽住她的腰,耳语道:“娘子,你是我的。你不用艳羡旁人,夫君也只喜你一人。” 拓跋明瑛缓缓转过头,眼前亲热的男女,她似乎了悟。 她蓦地又想起,宋迟是独自从房中出来,而沈枕月却是同萧煜从另一处走来。 再傻,她也明白过来,真正娶妻的不是宋迟。 怔在原地,她犹有些不可置信,双眼瞪圆,愣愣道:“你们暗渡陈仓,偷梁换柱?!” 萧煜鄙视她一眼,嗤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这叫喜结良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不会就多读点书,胸无半点墨。” 萧煜哪管对方是谁,不满就开怼。 第93章 八方来财 拓跋明瑛转悲为喜,只要不是她的迟哥哥娶妻,谁娶又关她何事? 更何况,听说许南兮被气走了,她刚好可以同他多多接触,说不定迟哥哥哪天就喜欢上她了。 日久生情。 她一脸欣喜道:“迟哥哥,我也搬过来可好?” 沈枕月饶有兴致地看着宋迟,脸上似笑非笑,颇有一种你敢出轨,我就告诉我姐的架式。 宋迟斜倚在门框上,不屑道:“还请公主自重!公主何等尊贵,宋府小门小户,岂能容得下您这尊大佛?” 并高声询问:“今日将军府谁值日?擅自放公主进来,自己去领罚。” 两个男子垂头丧气入了进来,应了一声,“是,将军!” 以后没得将军允可,万不敢再放人进来。 拓跋明瑛气结,脸儿似乎被打得通红:“迟哥哥,你怎可如此?许南兮都不要你了,你又何必要守着她不放?” ‘不要你’三字似乎捅了他的心窝子,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再也不想给她半分情面,厉声道:“把这个女人给本将丢出去。” 他可不想扔,不想弄脏他自己的手。 拓跋明瑛厚脸皮道:“迟哥哥,我不走,我就要留在此处。” 她紧紧抱住廊柱不放。 “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属下。”凌峰朝公主摊着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是拓跋明瑛坐在地上,无赖地抱着廊柱,也不在乎样子狼狈,嘴里嚷嚷着,“本公主就不走,你能奈我何?这些日子,我被兄长关在驿馆,否则......” 否则你日日来我宋府,没人奈你何? 宋迟嗤笑一声,抓住拓跋明瑛的衣领,毫不怜香惜玉把她扔出院子。 ‘吧!’ 重物着地的沉闷声传来,紧接着传来拓跋明瑛的叫骂声,“宋迟,你王八蛋,你活该没人要,没人爱,你断......” 她欲再骂,嘴巴已被凌云紧紧捂住。 凌云一阵后怕,后背阵阵发凉,“祖宗啊,你真是不想活了。” 他家将军,因夫人失去踪迹,正气儿不顺着呢。 他真怕将军冲动之下,就把这个拓跋明瑛杀了。 那就闯下滔天大祸了 ,现在还真不是明着跟他们对着干的时候。 夫人可是他的逆鳞啊,谁碰谁死。 凌云瞟了眼远处的将军,脸色阴沉的如数九寒天的冰雪。 凌云谄媚讨好道:“属下马上把这不知死活的拎出去。” 也不再客气,连拖带拽地把拓跋明瑛丢出了宋府。 并吩咐门房,“未得允许通传,再擅自放人进来,就去燕北吧!” 燕北之地苦寒,这一去,就相当于流放了,谁会乐意?忙不迭道:“是是是,凌侍卫,属下谨遵命令!” 今日前面有两人领了三十军棍,估计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 他们哪里还敢造次? ... 百花谷。 百花谷处于江南一处山谷之中,地处幽静偏僻。 谷中有几处温泉,所以谷内温度四季如春,很是适宜修身养性。 虽是冬天,百花谷日日却是繁花似锦,很是舒服。 这处地方,还是许南兮梦中跟随着宋迟他们南征北战,偶然间发现。 当时宋迟受伤,被人追杀,不经意间误入了百花谷,从而发现这座世外桃源。 那时作为鬼魂的她,都被这处景致迷花了眼。 走时,甚是不舍,一步三回头。 之前特意画了舆图,叫鹏叔过来寻找。 没想到这个地方还真实存在。 鹏叔和翼叔把这处院落重新修葺一番,简直可以同皇家避暑山庄媲美。 连吉祥如意都连连赞叹造物主的神奇。 许南兮坐在太阳处捣鼓着虫子。 虫子鲜红似血,前几日还在轻轻蠕动,今日已晒得干燥无比。 “三少爷,您确定这虫子真能作唇脂?”吉祥好奇问道。 许南兮虽肚腹突出,但仍然坚持让手下人叫她三少爷。 她曾抚着肚子道:“等这个孩子出生,我还要出去做事。你们早些适应这个称呼,以免口误坏事。” 许南兮手上不停的把这些已晒得干燥的虫子碾成粉末,一边颔首,“嗯,这个叫胭脂虫,我在医书上见过,待做出来口脂,你就会知道有多好看。到时肯定一支难求。” 如意兴奋道:“那我多去找些做成口脂,拿到铺子里去卖。” 京城动荡,慧娘已跟随她们来到江南,已在江南盘下几家铺子,准备大展拳脚。 “三少爷,既然这个胭脂虫这么好,我们自个儿能养吗?”吉祥好奇问道。 “吉祥,你真是我的宝贝,提醒了我。”许南兮激动抱着吉祥,恨不得亲她一口,“你们去把有胭脂虫的仙人掌挖回来,我们把它们全养起来。” 吉祥赶紧把她按住,嘴里害怕道:“我的三少爷哟,快别乱跳了,小心肚子。” 许南兮觉得好笑,怎么吉祥都变得似吴嬷嬷了。 如意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高兴道:“三少爷,吴嬷嬷她们来了。” 闻言,许南兮冲出院子。 吴嬷嬷由琥珀琉璃搀扶着,虽清瘦许多,但精神十足,眼睛张望着,四处打量百花谷。 锦瑟和锦锈各自手里抱着一个包袱,眼珠子都快被百花谷的景致迷得掉下来。 “嬷嬷,你们来了?”许南兮笑吟吟地扶着门框,看着她们。 锦瑟跑过来,大惊小怪道:“夫人,这里也太美了,您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许南兮也不隐瞒她们:“我做梦到过此处。” 锦瑟笑道:“夫人莫不是神仙?竟连做梦都可梦到这么美的地方。” 吴嬷嬷拍了一下锦瑟的手道:“夫人哄你玩的,你还真当真了!” 吴嬷嬷由衷感叹道:“夫人,这里作为战乱时期避风之处还真不错,也难为夫人找到了。” 又安静,又避世,入口之处又隐蔽,里外两重天。 若不是有人带她们进来,她们哪会知道此地还有一个世外桃源? “我也觉得好,猜想着你们都喜欢,果然没错。”许南兮颇为得意道。 锦锈见到地上放着一个碾砵和碾杵,里面一层红色粉末,“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许南兮道:“锦锈,你们来得正好,我在研制一款新的口脂,你最是擅长。” 锦锈擅制香、胭脂、水粉、香膏、香脂。 现在百花谷又是天然原料场,她们定可赚得盆满钵满。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从四面八方来,许南兮就有无限的动力。 选这百花谷成为隐居之处,是多么明智之举。 许南兮兴致勃勃讲着她的发财计划。 几个丫鬟听得眼眸发亮,恨不得现在开干。 许南兮劝道:“你们今日辛苦了。先休息几日。” 锦锈把手里的包袱往锦瑟怀里一塞,道:“夫人,我不累。有钱不挣是傻蛋。” 夫人早就说过了,要给她们另开工钱和分成呢。 马上要打仗了,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她们现在可干劲十足呢。 第94章 今非昔比 这几个丫鬟实在太过能干,短短几天,竟是做出一大堆的香膏香脂出来。 锦瑟看着这一大堆的妆品,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同她们招手。 “三少爷,这些何时拿出去卖啊?”这句话锦瑟已问过好几遍了。 “等慧娘把老太太她们接过来,店铺就可开张了。”许南兮耐心解释道。 继而又道:“你们尽管多做些,到时肯定供不应求。即便卖不出去,也不会少你们工钱。” 得到许南兮的保证,几个丫鬟更是日夜操劳,也不担心累坏身子骨。 玄鹏玄翼把吴嬷嬷送回百花谷,又被许南兮派去接老夫人他们。 许南兮其实也忧心忡忡,坐立不安,但是手下会武的只有吉祥如意两个丫鬟。 偌大的一个百花谷,还全是女眷,就靠这两个丫鬟护卫,本就是一场豪赌。 幸好百花谷地处偏僻,入口处又隐蔽,外人轻易寻不着。也就是凭着此点,许南兮才稍稍放心。 此时,许南兮才深深体会,人手是多么短缺。 许南兮暗暗决定,待稳定些,定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吉祥如意,你们火速去这个路口接应老夫人。”许南兮手指点着舆图上的十字交叉点。 吉祥如意面露为难,犹豫不定,齐齐跪下:“三少爷,奴婢是贴身保护您的,若是有失,必提头去见将军。您就别为难奴婢。” 许南兮心里慌乱得很,“现在特殊时期,我们待在此处,又不外出,哪有风险。倒是祖母她们,更为重要。你们现在必须听我的。你们出去之时,把入口全部封闭。我们定会安全无虞。” 吉祥如意想着,入口封闭,确实很安全。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步子都没挪动。 “听我的!快去!”许南兮命令道。 夫人的话,不得不听,吉祥如意一步三回头,眼中隐隐藏着担心。 许南兮又给丫鬟们一人分了一把匕首,就连吴嬷嬷都不例外。 锦瑟锦绣忙着做香粉香膏时,许南兮拿着匕首,把一根根树枝削尖。 琥珀大惊失色道:“夫人,你怎可以拿刀子,万一划伤了,怎么可了得?快快放下!你要做甚,同奴婢们说,奴婢们帮您。” 她惊慌失措,夫人二字脱口而出,哪还记得许南兮之前的嘱托? 许南兮扫视了一眼,自个儿手下的几大丫鬟,每个都是十指纤纤,葱白如玉,比普通的官家小姐的手养得都要娇嫩。 想着梦中她们的下场,潸然泪下。 她们都太弱了! “你们若是想长期跟着我,以后还需学防身术,至少关键时刻能够保命。”许南兮幽幽道出心中所想。 几个丫鬟手下一顿,看着自个白嫩的双手,若有所思。 以前都只是给小姐梳洗妆扮,换换衣裳,动动针线。就是做饭,都未曾做过。 现在躲在此处避难,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若是危难时刻,不能帮到小姐,反而会是她的负累。 而且小姐以后还要出去行走,做生意。 若是她们不会武功,就只能待在宅中,什么好事,哪轮得上她们? 再是艰难,她们也需得支棱起来。 她们涩涩开口,目光坚定道:“三少爷,我们必不会让您失望。” 见几个丫鬟都明了自己的意思,许南兮满意点点头。 她转过头又对琥珀说:“那你去拿一个斧子,再给我去砍一些树枝,我做几个机关。万一外头有人过来,我们也可拿来对付。” 吴嬷嬷诧异道:“三少爷,您何时学过机关了?我们怎么不知?” 许南兮嘴角抽了抽,这些是梦中做鬼时期,看着宋迟手下做过的。 她目前也是在尝试做,以防万一而已。 她抚了抚额角,估计跟她们说,她们也不会信,懒得再费口舌。 于是她胡诌道:“书上看到的,平常叫你们多读一些书,你们又不愿意。” 几个丫鬟脸上浮现羞赧之色。 锦瑟喃喃道:“奴婢只要伺候好三少爷,识得几个字就好了。又不是去考状元,非得满腹经纶。” 许南兮啧啧赞道:“不错不错,还知道满腹经纶这个词。但是以后跟着我,不能只学一点字,还需能写会算,能说会道。” 锦瑟心里忖思,“能说会道,她倒行,但是能写会算,倒是相差甚远。” 许南兮抿了一口花茶,又道:“书到谈用时方恨少。以后得空还是多学学,多写写。我手下可不养无能之辈。” 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是要大展宏图,岂非再甘心被锁于后宅,当个笼中雀,等着男人来喂养。 几个丫鬟身子一怔,这才体会到今非昔比,她们的小姐早已走出深苑,而她们却还停滞不前。 锦绣正色道:“三少爷,奴婢以后定会努力学字和算术,苦练武功。” 其余三人也纷纷表态,高举着手,“三少爷,奴婢们也是,必不拖您后腿。” 吴嬷嬷见她们斗志昂扬,也不甘落后,高兴道:“那奴婢就负责做饭,给你们调养身子。” 许南兮见她们士气不错,鼓励道:“我看好你们,再努努力,定是行的。” 她又笑眯眯看着几个丫鬟道:“你们能明白就好,若是你们能干,毕竟是自己人,我用着也更放心。” 继而又道:“这几日吉祥如意也出谷了,香膏这些就暂停。我们需得安排人值夜。” 就是几个手无缚鸡的女人,若是被那心思歹毒之人混进来,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四个丫鬟见许南兮颇为重视,心中也渐渐凝重起来。 吴嬷嬷领头道:“奴婢是老人,没有那么多睡眠,可以多守些。” “嬷嬷,您有空,白日可以去各处走走看看,摘摘野菜,也可撒些菜种 ,我们也可早些吃上新鲜的蔬菜。” 若不让她参与,嬷嬷或许会失落不高兴,甚至胡思乱想,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只能敷衍。 在来百花谷的路上,许南兮就买了许多菜种。 毕竟不知要在此处待多久,自给自足,即使天下再乱,也可在此苟安。 “其余人等一人一晚来。我也在内。”许南兮安排井井有条。 琥珀摇头道:“三少爷,您就算了,您还怀着小主子,身子为重。这些奴婢们就能做好。” 其他三人也同意琥珀的话。 许南兮只能无奈叹道:“好好好,都听你们的。你们四人轮着来,不过也不要出去。就坐在房中,听听动静。” 外面气温适宜,蛇虫鼠蚁晚上出没,更是要注意安全。 幸好鹏叔之前,给房子周边种植了许多防蚊虫的花草,撒了硫磺,石灰防蛇鼠。 后面机关这些尚未来得及做,就去接吴嬷嬷她们了,否则也不至于轮到几个女流之辈。 第95章 困境挣扎 此时的老夫人他们,可没有那么幸运,他们早就被晋元帝的人马盯上。 任凭许南兮心内如何慌乱不已,老夫人他们还是被团团围住了。 这群人老弱妇孺,老弱病残,全都被占全了,要想摆脱面前这群精壮强干的男子,哪会容易?! 虽暗处也有宋迟的许多暗卫保护着他们。 但是许南兮的逃脱,已使得晋元帝起了戒心,无形之中,给他们逃脱,增添了极大的难度。 大少夫人郑氏嘴唇发白,抱着琳姐儿的手上上发抖,往老夫人身边挪了挪,仿佛去寻求一点依靠、一点温暖。 老夫人贺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 平哥儿手里抱着许南兮送他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唐刀。 若仔细看,连身子都在发颤。 虽然三叔苦练了他一段时日,但从未真刀真枪干过,更别说你死我活,说不害怕,纯属扯谈。 但是看着车厢里坐着的太祖母和娘亲,妹妹,他的眸光瞬间变得坚毅。 他起身对太祖母道:“太祖母,您往后坐些,平哥儿保护您。” 太祖母欣慰道:“好好好,平哥儿长大了,都知道保护家人了。” 连忙给他让出些位置,平哥儿坐在了门口。 郑氏看着儿子这般,高兴有之担心更甚。 眼泪顷刻溢出眼眶,若是丈夫还在,又何至于儿子小小年纪承担如此重任? 手里更是抱紧了琳姐儿。 “嗖嗖嗖” 一支支箭矢的射击声音传来。 “趴下!”平哥儿尖叫,双手还不忘压低身边人的身子。 此时另一车厢里,大夫人张氏和安哥儿以及环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氏身子抖得厉害,手里紧紧攥住一柄匕首,匕首上下震荡。 环儿想着自个儿年轻,故作镇定地坐在车厢口,但是她的牙齿上下碰得嘎吱嘎吱作响。 反倒小安哥儿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安哥儿把手里的红樱枪同祖母的匕首交换,脸色颇为凝重,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帘子。 看得张氏心里直泛酸,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若是他爹还在,肯定都得被抱在怀中去买糖葫芦;亦或同他三叔一般,日日调皮捣蛋。 此时的她也早已明白,媳妇哪是生气出走,分明是以此为借口,而隐遁出逃。 所有的人都知道,就自己还蒙在鼓里。 若是那个孽子还在身边,她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是啊,那个孽子淘气归淘气,又哪会让家人身陷险境。他最是护短,定会把外面那些人打得找不着北。 但是气归气,她只得强打精神,应对如此险境。 她模糊听见大孙子“趴下”二字,赶紧匍匐在座位上。 耳畔一阵阵的箭矢之声,‘砰砰砰’射在车厢外壁上。 甚至还有几支穿过帘子,钉在车厢壁上,入木三分,箭羽还在轻轻荡着。 张氏几人更是吓得心惊胆寒,紧紧贴伏在车座上。 此时,凌统领在车厢外幽幽开口道:“还请老夫人大夫人跟下官回京。不要让在下为难!” 老夫人心中一凛,“凌统领现下就是在为难我等老老少少,何来不为难之说?” “食君俸禄,替君办事,凌某也实属无奈。” “那大人是否还曾记得,我孙儿曾救你一命;雪中送炭,赠予大人纹银一包?大人就是这般对待救恩人的?”老夫人冷冷讥讽道。 “在下在此,也实属无奈,还请老夫人见谅!”他苦笑道。 若是可以,他实不愿做这忘恩负义的小人,他的眉心蹙得紧紧的。 “那要是我不愿呢?”老夫人冷戾的声音从车厢传了出来。 “那凌某只有得罪了。”虽是隔着帘子,凌统领还是拱了拱,表示歉意。 “好你一个白眼狼!”老夫人冷冷开口道:“蒋威,冲出去。” 蒋威接到命令,应道:“好嘞!老夫人,您坐好了。” 他朝后边赶车的弟弟招呼道:“蒋武,跟紧了。” 闻言,凌统领似乎听到笑话般,轻蔑道:“老夫人还是不要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老夫人硬气道:“本身撼了又如何?” 难道待在此处,束手就擒,拿他们要挟她的迟哥儿? 那是万万不成的。 怎么都要搏一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她的迟哥儿,算无遗策,怎么都不会把家人置于绝境之中,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更何况他们将军府从来都不是孬种。 凌统领假模假样道:“那凌某冒犯了。” 然后嘴里迸出一个冷酷字眼:“杀!” 自己找死,那他就送他们一程。 安哥儿听到此言,紧紧抱住手中的唐刀。 此时的唐刀发出幽幽的光,仿佛要灼伤他的心。 马鞭抽在马身上,蒋威一声大喊:“驾!” 马车滑了出去。 蒋武跟着大喊一声:“驾!” 两驾马车一前一后,滚滚车轮往前飞奔,溅起铺天盖地的粉尘。 凌统领大喝一声:“追!” 率领着手下,骑着马儿狂追过去。 那声势天崩地裂,颇为浩大。 宋迟的那些暗卫纷纷现身,阻止凌统领那群人。 两伙人杀得天昏地暗,斗得不可开交。 但是毕竟凌统领带的人手众多,宋迟这边渐渐不敌,落于下风。 此时马车还是被人追了上来,拦截在了前面。 蒋威将手中的马鞭朝那人抽了过去。 那人与蒋威缠斗在一起。 蒋威一时无法脱身,心里急得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顿住。 她把佛珠往兜里一揣,从腰上解下一把软剑。 老夫人年轻时武功也是不弱的,曾跟着老太爷在边疆待过十几年,可不是白待的。 这几年吃斋念佛,主要是为已逝的丈夫消去一些杀孽。 秀嬷嬷见此,也默默从腰间解下软剑。 就连那郑氏也拿出两把匕首,一把塞入琳姐儿手中,自己也拿了一把,虽手有些微微发抖,但还算镇定。 平哥儿见到她们如此,颇为诧异,原来家里的老祖宗们都是隐藏不露。 至此,反而不再害怕。 此时一只手扒开车帘,正欲往马车上爬。 老夫人看着平哥儿,残酷道:“砍掉它。” 此时正是锻炼平哥儿的时候。 平哥儿一怔,但是想着车里的妇孺,眼睛一闭,决然挥起手中的刀。 一股温热的液体溅了满头满脸,仿若油锅里的滚油,烫得他浑身一缩。 紧接着一声哀嚎透过帘子传了进来:“啊......我的手。” 平哥儿身子一顿,才恍然自己刚才干了些什么。 “平哥儿,好样的。都能保护家人了。”老夫人见着平哥儿一脸惊惧的样子,鼓励道。 你这种行为是好的,是保护家人,无须害怕。 她也不能拔苗助长,一步一步来,先让他过了心理这一关。 平哥儿抬起袖子,揩了一把脸,这才露出丝笑容。 能保护家人,他也自豪。 此后,再有人来,也就是顺手而为了,再无先前的恐惧与犹豫。 甚至还跃跃欲试,想出去同人比拼一番。 并由衷感谢三婶送了他一把好刀,如此锋利。 老夫人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般,笑道:“你三婶是个大方的,价值千金、削铁如泥的唐刀也是舍得送你玩儿,今日还得多亏它。” 平哥儿笑得欢畅,哪有半点被围攻的惧怕,“是,这把刀还真是不错。以后我定对三婶家的弟弟好一些。” “好!若是我们能突围出去,就可见到你三婶了。”老夫人鼓励道。 平哥儿郑重点点头。 郑氏见儿子这般勇敢,心也渐渐轻松下来。 连琳姐儿紧绷的小脸,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第96章 险象环生 蒋威见无人再敢近马车的身。 凡是靠近者,手皆被斩断,颇为感叹。 将军府的人,连娃儿都是好样的。 遂轻松不少,只需全心全意应付眼前人,还可抽空赶一下马车。 有人试图打开车窗,老夫人把手中的剑往前一送,毫不客气朝那处刺了过去。 只听“哎哟”一声,那人跌了下去。 有人又从另一边车窗往上爬,秀嬷嬷干脆利落地送了他一剑。 那人惨叫一声,蒋威仿似受到鼓励一般,高声大喊:“驾!” 并左右不断的挥退那些追上来的人。 但是蒋武那辆马车可没有那么好的顺利。 一再迫停。 与蒋威的马车越拉越远。 追不上蒋威马车的士兵,又团团围住蒋武的马车。 有人撩开车帘,见马车内只有三个不中用的人,狂笑,猖狂道:“捉活的。” 此时的安哥儿,就如一匹小狼崽子,眼睛发出幽幽的光,颇不似一个小娃。 他深知他此时绝对不能被捉住。 此时或许是上天赐予他的良机。 只见他迅速朝那人扑过去,匕首朝那人胸口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 并且急速拔了出来,带出的血迹,溅到他的脸上,又刺了下去,一刀一刀,毫不留情。 他满脸满身的血迹,眼神阴鸷,仿若地狱使者。 张氏见此,目瞪口呆,犹不可信。 她不知安哥儿是不懂,傻大胆,还是天性凉薄。 但是此时他出手,终归不是坏事。 凌统领的笑戛然而止,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至死都无法相信,他竟是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儿杀死的。 他艰难地抬起手,陆陆续续吐出几个字,“你......好狠......” 话未完,人已哄然倒地。 众侍卫吓得倒退了几步,见凌统领被人无声刺死,难道马车内还有绝顶高手不成? 众侍卫一时不敢近前。 蒋武猛地抽了一下马。 马吃痛,又‘哒哒’往前跑去。 众侍卫仿似被惊醒,大叫:“拦住它。” 众人争先恐后地骑着马去追。 马车再次被团团围住。 蒋武扫视了一圈,己方只依稀剩下几人。 他惨然一笑,难道他们今日要全报销在此处么? 一不小心,后背挨了一刀,痛彻心扉。 但是要他弃械投降,那不是他们宋家军的本色,宁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不会去当那孬种。 他大叫一声,“大夫人,您多保重,属下先走一步。” 随即,他大吼:“宋家军,杀!” 紧接着几柄长剑落在他的身上。 他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眼睛张望着京城的方向。 大夫人张氏大哭出声,“蒋武,蒋武......” 安哥儿脸绷得越发紧,双手紧捏着匕首,仿似要同人拼命。 张氏把安哥儿往自己的身后拉,双眼流泪,轻声哄道:“安哥儿,到祖母身后来。” 此时的张氏已经绝望了,但她不想安哥儿被伤到,毕竟他还那么小,总得给二房留个后。 安哥儿却安慰她道:“祖母莫怕,安哥儿保护您。” 环儿生出莫名的勇气道:“要死一起死。”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背水一战。 此时车厢外传来粗犷的声音,“还请大夫人束手就擒。” 张氏啐了他一口道:“滚!有种你就杀了我!” “那宋大夫人就休怪我等了。”冷冷的声音传来,“上!捉活的。” 众人小心地一步步靠近马车。 有人用长剑轻轻撩起帘子,见只是一个稚子同两个妇孺,大笑道:“还以为有高手在此,只不过是个小儿。” 就在他笑得大意时,安哥儿又扑了上去,瞄准他的心脏处就是一刀。 他大骇,来不及反应,剑‘哐当’掉在车厢内。 一丝鲜血从男子的嘴中溢出。 男子至死不知,究竟是何种家庭,能养出如此狠辣娃儿,杀人而面不改色? 他家小儿,同此子差不多,还在他娘子的怀中撒娇要糖吃。 可此子却如此心狠至此。 安哥儿如获至宝,立刻丢掉手中的匕首,紧紧抓住剑柄。 一连倒下两个高手,其余侍卫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又一侍卫轻轻挥了一下手,众人万分谨慎又向马车靠拢。 此时,空中传来破空箭雨的声音。 又有几个侍卫中招,倒了下去。 刚才众侍卫全部的注意力全放在马车里,全然忘记他们尚有救援。 紧接着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 玄鹏玄翼骑着马飞奔前来。 “大夫人,你们还好吗?”玄鹏内心忐忑。 一地的死尸,难道他们来晚了不成? 不知马车内还有谁人在此?故才有此一问。 张氏闻言,身子一软,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 忙连声应道:“我们在此。来者何人?” “我等乃三少夫人的人,前来助您一臂之力。”玄翼大声答道。 此时慧娘浑身是血的走了过来,不悦道:“你们也来得太晚了。我们都快死绝了。” 她用剑撑着自己,以免倒下去。 她都以为此地要成为她的埋身之所了。 见到玄鹏玄翼,她都差点哭了。 玄鹏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们已是尽了全力。” “你先驾马车走。”玄翼闷声道。 她现在留在此处,迟早会成为拖累。 她翻身上马,捡起马鞭,拉起缰绳,猛地给马儿抽了一下,大喝一声:“驾!” “想走,没门!” 马儿被生生阻住。 只听‘啪’的一声,慧娘的马鞭朝那人抽了过去。 由于精疲力竭,马鞭的威力小了许多。 此人见此,大胆了许多,竟还笑着围了过来。 在门帘后偷看的安哥儿,一哧溜钻了出去,跟慧娘并排坐在车辕上。 安哥儿至今都不会忘记,慧娘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 知道她是三叔三婶的人,必是好人,她似乎受伤不轻,所以他要过来帮帮她。 慧娘见是他,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会死人的,你不怕?” 安哥儿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容,邀功道:“不怕!我还杀死了两个人。” 慧娘眉头一拧,无语之极。 有人把杀人说得如此的光明正大。 她不忍打消他的积极性,勉强道:“那我们就并肩作战。你注意安全。” 安哥儿身子一振,凛然道:“慧娘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慧娘觉得这话好奇怪。 一个四五岁的娃儿,竟像个大人般,承诺要她护周全。 她本应该感动得涕泪横流,可是却莫名有些哭笑不得。 第97章 绝处逢生 虽然有玄鹏玄翼加入战局,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这方还是处于下风。 一路走走停停,几人也是伤痕累累。 就连安哥儿也累得不轻,双手吃力地握着剑柄,斜倚在车辕上,眸色幽深,似乎在思考良策。 不过对方也好不到哪去,一路损耗下来,也还有十几个人。 虽又一个个累得虚脱,但在人数上还是比他们多上许多。 慧娘端坐在马车上,但明显身子如打摆子般,摇晃不稳。 她悲惨一笑,道:“我可能要长眠于此了。” 安哥儿听得此言,眼眶泛红,梗着脖子,倔犟不认命道:“我不会让慧姨死的。” 语气坚定,仿若给自己打气。 可是慧娘还是慢慢阖上眼睛,头一歪,倒了下去。 安哥儿哭着喊她:“慧姨,慧姨,你醒醒,你醒醒......” 他抬眸,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看着那些侍卫,冷戾道:“你们都是坏人,都该死。” 声音带着稚气,目光却凶狠无比,仿佛要把他们印在记忆深处,待日后,再将他们抽筋剥皮。 被这样如狼崽般的目光看着,他们不由倒退了两步。 待反应过来,不由嗤笑出声,如此小儿,何惧之有? “小娃,束手就擒吧!” 安哥儿也学着祖母,啐了他一口道:“休想!大不了一死。” 那种无畏的语气,倒是让这些大人有些汗颜。 “少废话!捉活的。” 玄鹏玄翼被几人缠住,无法近前,心内焦急不已。 安哥儿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剑。 眼看安哥儿被一男子的手抓住,慧娘忽地清醒,拿着匕首刺向男人的胸口。 男人身中一刀,反手将手中的剑刺向慧娘。 安哥儿痛哭:“慧姨,慧姨,呜呜......” 趁男子转身之际,安哥儿把剑用尽全力送入他的身子。 慧娘身中一剑,又陷于昏迷。 男子犹不可信的瞪大眼睛,缓缓倒向了地面。 安哥儿爬到了慧娘的身边,把小手放在她的鼻子底下,尚有气息,还没死。 他坐在慧娘的身前,好似兑现护她周全的承诺。 众侍卫似乎被他的模样怔住,一时不敢动手,如见鬼了一般。 现场又好似进入胶着状态。 许久,众侍卫又围拢过来。 此时从远处又飞奔两匹快马。 玄鹏玄翼大喜过望。 本处于绝望的安哥儿抬眸,看清远处的来人。 似乎有了底气,大声道:“吉祥如意,杀了他们。” 哪有半分小童的稚气,若不是嗓音奶声奶气,他们都要以为是哪来的王者,在发号施令。 看着满地的尸体,以及安哥儿身后的慧娘,吉祥如意眼眸紧缩,今日他们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地狱决斗? 幸好三少夫人叫她们过来帮忙,否则大夫人是凶多吉少。 吉祥如意的加入,使得局势一边倒。 毕竟这些侍卫已战了大半日,早就是强弩之末,依仗着人数众多,硬撑着。 一炷香的功夫,晋元帝的人竟全都被收拾殆尽。 吉祥翻身上了马车,火急火燎道了声:“走!” 车轮又重新滚滚向前,扬起满天的尘土以及满鼻的血腥之气。 可是大家都不介意,脸上反而露出一抹笑容。 此刻,张氏才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安哥儿尚在外边,她忙道:“安哥儿,把你慧姨扶进来。” 安哥儿为难道:“祖母,慧姨昏迷不醒,我抱不起。” 张氏连同环儿一起把慧娘扶进了马车内。 环儿直抚着胸口,喜极而泣道:“夫人,我们获救了。” 张氏也笑了,笑着笑着,却流下了两行热泪,万分庆幸道:“今日要不是南兮,我们都得死在此处。” 环儿颔首,笑道:“是啊!若不是三少奶奶,我们都得完蛋。” 多少次,她都确信必死无疑了。 谁知却绝处逢生。 她们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做了一场噩梦,梦里醒来,她们还在将军府的床上。 吉祥从怀中掏出一瓶:疮伤药,扔进了车厢内,“给慧娘上药。” 慧娘的伤口,还一直在淌血,衣襟都被染透。 衣襟紧贴于身,张氏没法子,只得拿剪子把它剪开。 几人倒抽一口凉气,伤口挨近心脏处,若是再近两寸,哪还有命活着? 慧娘为了他们,拼命至此,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几人感动得泪眼婆娑。 她们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就连安哥儿,都连连向慧娘伤口呼气。前后反差之大,仿佛同先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稚子,不是一人。 张氏深深看了一眼安哥儿,倒把安哥儿看得浑身发毛,不安道:“祖母,为何如此看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脸,难道脸上还有血迹? 张氏笑道:“我家安哥儿长大了,能保护祖母了。祖母高兴呢。” 安哥儿知道张氏起疑了。 就是前几日,他好端端的在龙床上睡着了,结果一觉醒来,就变成了现今的五岁幼儿。 紧接着,就是他们逃难时。 想着前辈子的满门被屠,安哥儿的眼里血红一片,他生生世世都是难以忘怀的。 幸好这一辈子,好像境况好了许多,三叔竟是成功娶了三婶,不再整日抱着三婶那块牌位缅怀。 可是他自己的情况,又貌似不咋地。 五岁的他,手无半两力,竟是连剑都抬不起,更别说舞得风生水起。 他都以为这辈子,又要重蹈覆辙,全家都要枉死在这逃亡路上。 可是没想到,三婶竟是派人来救他了,这算不算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管怎样,他这辈子算是挣的。他是万万不想再被三叔关在皇宫。 上辈子他的盖世英雄梦未能实现,这辈子定要完成夙愿。 幸好三婶有了身孕,要托重任,也是这个小弟弟的事情。 他可千万要保护好他,不能让他丝毫有失。 嘿嘿,他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有些同情这个尚未出生娃儿。 他现在只需当个奶娃儿,护好家人,好好长大即可。 他稚声稚气道:“祖母,我以后定当用功,保护全家。” 张氏见他如此神情,也不再怀疑。 俗话说:苦难使人成长,安哥儿差点殒命在此,又怎能不变? 她慈爱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怜惜道:“我们安哥儿,只要平安长大即可。保护家人,自是你三叔的事,哪用得着你?” 安哥儿倚进张氏怀中,小手环抱张氏的腰身,贪婪地嗅着张氏身上的气息。 这是他的亲人。 他不再孤苦一人守着偌大的皇宫。 “三叔,大哥,我,还有三婶家的小弟弟,都是我们宋家的男儿,理当保护家人平安无虞。”安哥儿掰着手指头数着,尽显稚态。 张氏听了,满心喜悦,自豪道:“不愧是我宋家血性男儿,就是不同凡响。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 长辈都是带着滤镜看待自家小孩,毕竟孩子还是自家的好,亦或是隔代亲的血缘使然。 第98章 群斗野猪 吉祥马不停蹄地往百花谷赶去,再也不愿耽搁半分。 若是再被晋元帝的人马拦住,他们都必死无疑了。 他们必须打这个时间差,在消息传回宫中前,赶到百花谷。 更何况现在谷中,就几个手无缚鸡的女子,确实令人担心。 此时的百花谷内。 许南兮坐在那里,手上虽被刺得条条血口子,但还是不停。 其他四个丫鬟见此,也不敢松懈。其实她们的手,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所以她们今日都是带着自制的手套,编的编木排,砍的砍树,干得不亦乐乎。 就是吴嬷嬷,也如猎人般,在林中挖着陷阱。 吴嬷嬷的父亲,曾是猎户出身,后来入山打猎,遭受狼群攻击受伤严重。 她为救治父亲,才自卖自身,辗转来了镇国公府。 沈啸天见她本性纯良,让她做了许南兮的嬷嬷,一直跟到如今,也有十多年。 主仆感情深厚,如同亲生母女,也不为过。 许南兮负责把木棍全部串起来,然后拴到屋前屋后的林中。 并且在木排上挂了许多铃铛。 有人或者猛兽闯入,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铃音,警戒谷中之人。 而且只要触动那个细绳,整个木排就会飞出去,毫不留情刺向那个擅闯者。 她们已做了几个,但是还远远不够。 这几日,她们不是砍树,就是编木排。 或者对于军中将士来说,这并非多难。 但是对她们这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可谓是难上青天。 所以这几日,她们都是一沾床就睡。 此时,林中的铃铛大震。 众人对视一眼,收神敛气。 “抄家伙!”许南兮紧张吩咐道。 许南兮捡起身旁的斧子,就冲了出去。 锦绣连忙阻止:“三少爷,你等等我们。” 琥珀连忙拿起脚旁的砍刀,守在许南兮左右。 琉璃冲到院子角落,顺起一把锄头,挡在许南兮前面。 锦瑟没什么好拿,只得从地上捡起一根尖锐的木棍。 连在厨房做饭的吴嬷嬷,也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慌张问道:“什么人闯入百花谷了吗?” 众人神色肃穆,无人应答。 “走!去瞧瞧就知道是什么了。”许南兮壮着胆子道。 众人远远见着一头黑色的野猪,在林中哀嚎。 它的身上插着几根尖锐的木棍,疼得它在那里横冲直撞。 许多大树竟是被它野蛮撞断。 最后它身上的木棍,也只剩下半截,越插越深。 几人女人惊恐万分。 她们想不到,百花谷中为何会有如此猛兽,真是怪吓人的。 若是吉祥如意在此,必不用担心。 可是她们几人,还是不太敢近前。 “待它血液流尽,我们再过去。”许南兮声音有些发颤道。 远处的野猪似乎瞧见她们,向她们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快跑!野猪来了。”许南兮领头跑了起来。 众人使出浑身力气,提起裙摆也跟着跑了起来。 吴嬷嬷被落在最后,眼看要被追上了。 许南兮硬着头皮,带着四个丫鬟折返回去。 吴嬷嬷急得大叫,连称呼也忘了改变:“小姐,太危险,跑啊!” 琥珀琉璃驾住吴嬷嬷就往前走,吴嬷嬷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实在跑不动了,你们快走吧。” 许南兮胸口也喘个不停,“要走,大家一起走。” 锦瑟锦绣连忙点头赞同。 她们几人都从小跟着吴嬷嬷,哪里又舍得把吴嬷嬷一人丢在此处?! 须臾,那只猪猪就追了上来,先是绕着她们跑了几圈。 她们吓得背靠着背,攥紧手中的武器。 野猪跑过,一路路血迹,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颇让人心惊肉跳。 众人一步步退着,直到退到一处青草掩盖的地面。 野猪见她们人多,也轻易不敢攻击,只是不停绕着她们跑。 它似乎累得狠了,停了下来,嘴里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吓人得紧。 许南兮的心冲到了嗓子眼,差点失声尖叫。 其他几人好不到哪去?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死死咬着牙齿,硬撑着。 个个面色苍白,如死神降临。 几个悄悄把许南兮围在中间,即使害怕,也是不敢退却半步。 此时,野猪歇息过来,又或许疼痛难忍,朝她们又冲了过来。 “快闪开!”许南兮大惊失色道。 此时几人分别闪到两侧。 野猪一下冲进了先前吴嬷嬷挖的陷阱里。 陷阱里插了许多尖锐的木桩。 野猪一掉进去,木桩直接插入了它的肚腹当中。 那一声尖锐的嚎叫,几乎刺破长空。 但是由于陷阱挖得不深,野猪还试着尽力往上蹦。 许南兮急切道:“锦瑟,快戳它,别它拿爬上来。” 锦瑟面色木然,已吓得呆滞,但还是听话的拿着木棍把野猪往陷阱里捅。 野猪又重重跌进坑里,哀嚎声更甚,木桩被跌倒一大片。 此时众人才恢复神智,忙环顾四周,寻找趁手的木棍。 许南兮把斧头高高举起砸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就被弹了开去,野猪的脑袋受到重创,痛得在坑里打滚。 琥珀有样学样,把手里的砍刀,高高举起,朝野猪丢去。 似乎砸中了它的鼻子,两股血液从它的鼻腔流了出来。 野猪的眼中布满血色,恶狠狠地瞪着她们,嘴里尖锐的哀叫,仿佛要将她们生吞活嚼。 她们不觉一寒,胆怯地后退了两步。 直到许南兮大叫:“不要让它爬出来!” 众人恍然回过神,又围拢过来。 只见那野猪仅仅只差一点,就一条腿迈了出来。 琉璃手忙脚乱拿锄头去敲它的腿,并顺手用力又把它推入了坑中。 她惧怕失常,连连不停拿锄头去它。 “打它身上的断棍上。”许南兮指挥道。 琉璃已失去思考,听话地每一锄头都打在那断棍上。 断棍嵌入更深了。 那野猪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来咬锄头。 “锦瑟,把棍子捅它嘴和眼。”许南兮见机吩咐道。 野猪一下就咬住那根棍子,差点把锦瑟都带了下去。 锦瑟心有余悸,忙松开了手。 此时野猪失血过多,气势渐渐弱了许多。 吴嬷嬷不知从哪寻到一块大石头,准备砸下去。 许南兮赶紧阻止:“嬷嬷,别砸,它会沿着石头轻易爬上来了。” 吴嬷嬷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只能把它放到地上,“小姐,要不您先在石头上坐会儿?” 小姐今日挺着肚子,先是跟着她们狂奔,然后又在这里站了半天。 她们都累得脚发软,更不要说小姐这个双身子的人。 琥珀扶着许南兮在石头上坐下道:“小姐在旁边指挥就成,这次还不知要耗多久,小姐的身子怕是熬不住。” 此时许南兮才发觉,自个儿的双腿都有些发木了,就着琥珀的手,坐了下去。 “守着它,我们熬死它。”许南兮坚决道。 若是她们走开回去,这头野猪爬上来了,那就更难对付了。 第99章 加派人手 许南兮这群女流之辈,竟是一守就守了大半天。 别人都是守株待兔,她们这群人却成了守猪待诛。 吴嬷嬷又回去取了一件披风 ,给许南兮披在身上。 冬日,久坐不动,身上确实有些寒凉。 吴嬷嬷又接连搬来几块石头,让那四个丫鬟坐着,给她们养精蓄锐。 那野猪要爬出来时,四人齐心协力把它往坑里推。 那猪若是健壮,她们四人又岂是它的对手? 这不就是仗着这头野猪伤重待亡,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吗? 或许是神情木然了,又或许是惊惧过头,不知惧怕为何物了,几个丫鬟竟开始互相逗趣。 “夫人,您不知,奴婢先前胆子都被吓破了。”锦瑟本就性格活泼,哪里禁得住死气沉沉的守着,她边说还边不停地抚着胸口。 许南兮抿了一口茶,拈起一块点心,笑道:“谁不怕呢?我一样也怕得紧。你们轮着过来喝茶,润润喉咙,填填肚腹。” 她们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只是不能走开,不得不守在这里。 更何况今日吴嬷嬷也没得来及做饭,所以大伙只能吃点点心将就。 此时见许南兮发话,锦瑟欢呼:“夫人真好!” 她见过许多当主子的,何曾有人似她们小姐这般温和善良? 刚经历过生死,琥珀也不想板着脸训这个没规矩的丫鬟,“那你日后好好当差,若是犯了错,小姐心善不赶你走,我也会动手。” 锦瑟缩了缩脑袋,有些害怕。 她知道琥珀姐是在敲打她。琥珀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她低低道:“琥珀姐,我知晓了。” 琥珀点了点她的额头,“承认错误倒是及时,就是从不见你改。每日都是乍乍乎乎。” 幸好主子好,从不与她们计较。 许南兮叹道:“琥珀,现在在百花谷,就让她畅快几日吧。” 琥珀不满道:“夫人,锦瑟就是您给惯的。她都快上天了。” 锦瑟讪讪笑着。 许南兮笑道:“我就喜欢她这样的。你们都太沉稳了,若是连她都不说话了,那我们都会当哑巴了。” 锦瑟挺起胸,神情转为得意,虽她不稳重,主子也喜欢她的性子。 琥珀瞪了她一眼,实在没有自知之明。 这样单纯的丫鬟,若是落在深宫里,必活不过三个月。 但是主子喜欢,她也无奈。 许南兮打圆场道:“好了,野猪死了,我们把它拖回去。” 几人视线转回坑里,只见野猪已躺在坑里一动不动。 为了防止它装死,许南兮拿棍子又重重戳了它一下,没有一丝反应。 六人眼中茫然,这五六百斤的野猪,怎么把它拖出陷阱?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怔在那里。 这时锦瑟感叹道:“若是吉祥如意在该多好。” 话落,遭到几个白眼,这不废话吗? 若是那两人在,她们早就吃上了野猪肉,何必还在此愁眉不展? “还是得把它运回去处理了。一个可给我们加餐,再一个放在此处,血腥味必会引来更多猛兽,到时后果不可估量。”许南兮缓缓道。 闻言,几人身形一顿,‘猛兽’二字,似乎是融进骨子里的阴影。 一头野猪就把她们吓成这样,若是引来虎狼豺豹,那她们全得成为它们的美餐。 几人不禁一阵颤栗。 这头野猪还真是非得运回去不可了。 平常很少出声的锦绣出声了:“夫人,我们去抬一个木板过来。把猪从木板滚上来,是否可行?” 继而又道:“若是不行,我们只能往里填沙土,把里面垫高一些,必是能滚上来。” 许南兮击掌大笑:“还是我们家锦绣聪明。就照你说的去办。” 还真是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 两人回去抬木板,另几人在这边把石头、泥土、树叶什么的丢进陷阱里。 几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野猪从坑里滚了上来。 几人又把野猪滚到木板上,拖的拖,推的推,才终于把它弄回院子。 一个个弄得精疲力尽,瘫倒在那里,动也不想动弹。 接下来几日,吴嬷嬷天天同这些野猪肉打交道,熏得熏,腌的腌,结果整个院子都挂满了肉。 ... 养生殿内。 晋元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朱毫,顿住,“张德子,凌统领这几日可有信传回来?” 他似乎有好几日不曾收到过凌统领传回来的信。 张德子愣住,摇了摇头,恭敬道:“回陛下,不曾。” 晋元帝眼眸紧缩,心内一紧,疑心顿起。 他低低道:“这么多人,竟还拦不住那两辆马车么? 难道全死光了?否则每日都会有信鸽传信回来。 难怪晋元帝会做如此想。 晋元帝把手里的奏折往地板上砸去,咬牙切齿道:“一群饭桶!废物!如此无能。连些老弱妇孺都抓不住。” 张德子低声劝道:“陛下,何必气着自己?具体什么情况尚不可知。说不定这几日是关键时机,凌统领未来得及同您通信。” 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晋元帝? 晋元帝阴笑:“最好是如此。” 否则这样的人,还当着大内统领,世人若知,都会笑掉大牙。 “张德子,你说他宋迟胆大包天,究竟想干嘛?”晋元帝幽幽地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莫不是他想造反不成?”这也是晋元帝担心之事。 作为当今陛下的红人,他的很多隐私,张德子都是一清二楚。 连禁宫里的那位,晋元帝也没避着他。 他知道晋元帝这个位置,是坐得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宋将军也知道些什么,反了他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宋府一贯是保皇派。 现在宋将军和镇国公府把女眷都送走了,莫不是...... 似乎想到什么,张德子瞳孔缩了缩,赶紧把头压得低低的。 但是陛下的问话,他又不敢不答:“陛下,奴才不敢妄加揣测。” 毕竟,天子一怒,浮尸百万,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传朕口谕,派于副统领去查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朕带回来。”晋元帝冷酷道。 张德子连忙应喏。 傍晚,于副统领带着一队人马出城,至于去干什么,只有依稀几人知道。 “报……边关八百里急报!”信使疾速往皇上的养生殿而去,宫内近侍紧急避让。 第100章 边关急报 “陛下,边关烽火急报!”张德子躬身禀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晋元帝用手压了压眉心,道:“宣!” 浑身狼狈的信使跪拜行礼。 晋元帝不耐烦道:“起!呈上来!” 张德子连忙从信使手中接过信件,恭恭敬敬呈予陛下。 晋元帝焦躁接过,眼眸紧缩,轻声念了出来:“南蛮、东周各集结二十万大军于骆谷关。” 声音虽轻,张德子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心里如惊涛骇浪。 君臣不和之时,两国士兵联手集结于关,这是有灭国之危啊! 他的背佝偻得越发厉害。 晋元帝把那急报拍于桌上,怒骂道:“南蛮东周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拿舆图!”晋元帝冷声吩咐道。 张德子悄无声息地把舆图摆在案几上。 晋元帝紧盯着骆谷关。 等待朝廷重臣议事之时,晋元帝研究着骆谷关。 骆谷关是大晋的一道关卡,之后是秦关和肃关,三者呈三足鼎立之态。 若是骆谷关出事,秦关和肃关也可派将士紧急支援。 秦关和肃关再失守,那么就再无屏障,大军可齐驱直入大晋的腹地了。 南蛮今年大涝,冲毁许多田地,粮食失收,百姓民不聊生,这是准备来西晋抢上一把了。 东周偏生相反,今年先是旱灾,接着又是闹蝗灾,粮食颗粒未收,百姓以树木草根裹腹,甚至有些地方出现易子而食,惨不忍睹。 而他们西晋,托老天保佑,今年风调雨顺,还算安乐。 可是西晋前不久才同北齐打完,结盟使臣都还留在上京城。 现在又要面对另两国的围攻,北齐说不定会见风使舵,来个三国围攻。 两国围攻都够大晋喝一壶了,更遑论三国了。 那大晋危矣! 现在的西晋,就如一块肥肉,摆在其余三国眼前,人人争而抢食。 所以战争瞬息待发,一个不好,国将不国。 … 将军府书房内。 凌峰又把烛火弄亮一些。 宋迟疲累地按了一下太阳穴,“暗一可有信传来?” 凌锋摇了摇头,心里有些不安。 此时凌云匆匆而来,敲了敲门。 “进来!” 凌云闻言,把手里的小竹筒放在宋迟桌前,“将军,蒋威来信。” “幸得夫人救援,主子们已抵达百花谷,所有兄弟只余属下一人,蒋威泣上!” 短短几句话,一场恶战浮现眼前。 宋迟神情复杂,又悲又喜。 悲的是这么多的兄弟,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晋元帝那狗贼的手里。 喜的却是,平常不显山露水的夫人,却是这般足智多谋,若不是她的出手,这些家人就会落于晋元帝之手,成为掣肘他的利器。 再一个,妻子的藏身之所终于知道,‘百花谷’,那该是一个怎样的繁花之所。他恨不得插翅飞到她的身边。 可是现在却不能。 “囡囡,你再等等我……”他低语着,等他把这老贼拉下马,就可以与她团聚了。 声音低到凌锋都未曾听清。 夫人还有这等本事。 平常柔柔弱弱的一个女人,先是摆脱所有人的盯梢,接着神不知鬼不觉插手救助老夫人和大夫人她们。 着实让他吃惊。 凌云惋惜叹道:“五六十个精锐兄弟,竟是全部……”折损在此处。 这些兄弟们培养起来何其艰难? 凌锋眼刀子锋利,凌云没敢再说下去。 主子都已经伤心不已了,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没有眼力见! 凌锋如此,宋迟岂有不知! 他苦笑道:“我知成大事者,该不拘小节,更不可心慈手软。但是那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越说到后面,声音似乎都有些哽咽。 这些人有些是父亲手下的,有些是两位兄长留下的。 平时轻易不敢用,这次送走祖母和母亲,事关身家性命,才不得不启用。 竟是全部被留在那处。 晋元帝到底是派了多少人围堵他们? 幸好妻子得力,不免又有些庆幸。 凌锋怒道:“到时我们杀了那狗贼,祭奠这些已故的兄弟。” 凌云也挥舞胳膊道:“那老贼怕是下了血本,幸好夫人英明。” 否则他们又该畏手畏脚,憋屈死人。 “宫里现在情况如何?”宋迟转移话题。 凌云不屑道:“虽未传来消息,但一群软虾般的文臣在那吵得不可开交。无非就是主战主和。” “那个老贼背后不知想什么招来对付我们呢。” 不是凌锋把人想得太阴暗,而是那老贼有前车之鉴。 老将军和两位少将军之死,至今他们都虽未查出来什么,但是隐隐有些苗头指向宫中人。 “凌锋凌云,你们明天去武库司和粮草督办司走一趟,请兄弟们喝喝酒。” 他最近实在是不得闲,否则他该亲自去的。 凌云傻愣愣问:“又要上前线了吗?” 凌锋给他脑袋用力敲了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将军正好趁此机会收回兵权。” 将军本想安安稳稳过点小日子,可是老天都不许。 那就反了他娘的。 想到此处,凌锋嘿嘿笑了起来。 宋迟被他俩吵得脑仁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真是聒噪,下去吧!” “那将军也早点休息吧!”凌锋下去前还不忘嘱咐道。 “夫人不在,将军恨不得一天到晚待在书房了。”凌云说完,还不忘叹息一声。 “将军双眼下都是青黑,还一天到晚不见笑了。”凌锋揺摇头道。 他还是想念夫人在时的将军,眉梢眼角都含着喜悦,虽偶尔会与夫人闹点别扭,但睡一觉醒来,就又是眉开眼笑。 而现在的将军却似一个蛊人,没日没夜拼命三郎般。 两人边走边小声议论,以为声音足够小,可是句句清晰地传进宋迟的耳中。 宋迟拧了一下案上的花瓶。 只听一阵‘咔咔’的声响过后,一间暗阁赫然出现。 那里有许多许南兮的画像,从小到大,见证了一个女人成长的历程。 他的手轻轻抚上爱妻的脸,“囡囡,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他苦笑:“现在外忧内患,我不能给你亲生父亲和你留下一个烂摊子,总得理顺了……” “虽你对皇权不屑一顾,但是当今若知道你是那人的种,又岂有你的活路?要不你来当女皇?” 妻子定会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想着妻子那般模样,宋迟笑出了声。 “你父亲的性格还是太软弱,守不住这个江山,你说怎么办呢?”他自言自语道。 第101章 主将人选 而此时御书房养心殿内,仍是灯火通明。 众臣争执不休,众说纷纭。 兵部李尚书笑道:“南蛮东周两国,今年天灾人祸,民穷兵乏。现今犯我边境,正是我们西晋开疆拓土之时。天赐良机,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把它收入囊中?!” 户部尚书许清和却不以为然,反对道:“李尚书说得好轻松,现今国库空虚,拿什么去打仗?” 他这个户部尚书现在手里都没钱了。 打起仗来,花钱如流水,就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他朝天拱了手,随即叹道:“今年老天佑我西晋,但两国夹攻,必会将百姓陷于水火。能不动一兵一卒退兵,于天下百姓都是幸事。” 吏部尚书杨进不紧不慢道:“如何不战而退兵?哪来的此等好事?许大人可知,那南蛮东周为何侵犯我国,因为他们没吃的了。要不许大人作为议和使者去走一趟?” 光会耍嘴皮子又有何用? 许清和想到‘菜人’这个词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哪里还敢提出反对意见?! 臣相顾敏之冷笑道:“就因国库空虚,我们西晋就要软弱,就要妥协,人人可欺,那以后西晋会永无宁日,谁都会来踹一脚。我们把他们打怕了,干翻了,他们才会畏手畏脚。” 晋元帝听了半天他们的吵吵嚷嚷,才抬眸问诸葛太傅,“太傅认为该当如何?” 本缩在那里当透明的太傅被点名,只得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 “陛下,臣认为我西晋不可低头。虽两国围攻听起来可怕,但他们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并无想象中的强大。而我西晋兵强马壮。” 继而又道:“国库不丰,我们可以召集大臣们捐钱捐物,定是会度过难关。” 晋元帝抚掌大笑,眼含赞许,道:“说得好!捐钱捐物,度过难关,太傅大义。” 若此时再有人站出来反对,那就是明着与圣上作对了。 圣心都赞同主战。 他们又何必再出来触陛下的霉头?! 晋元帝面色疲累,抬眸瞟了张德子一眼。 张德子心领神会对朝臣道:“今日时辰太晚,各位大人先回去歇息。明日早朝再议。” 晋元帝已从龙椅上起身,疾步往殿外行去,只留下一干众臣面面相觑。 众位大臣只得起身迎送:“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大家鱼贯而去,边走还边争得面红耳赤。 “将军,宫中传回消息。皇上主战。”凌锋满脸喜色推门而入。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还是欢呼雀跃。 本想委屈苟生的宋迟,因一系列事情发生,不得不重新改变原来所定下的路径。 所以拿下兵权,这是势在必行的第一步。 若是没有战争,那位岂会把兵权下放。 边关急报,他也等了很久,一切都在他的谋算之中。 宋迟正抚着妻子鬓边的碎发,爱不释手。 见凌锋又是不敲门而入,宋迟从画中抬起眼眸,变得格外冷厉,道:“出去!敲门!” 不就是打扰他看夫人画像么?这画像日日看,也不腻烦? “是!”凌锋低眸垂首,躬身退出了书房。 “笃笃笃” “进来。” 两人又把程序走了一遍。 “你们下去做好准备,免得让那老贼钻着空子。”宋迟脸色凝重。 主战有益处也有坏处。 益处是收回了兵权。 坏处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俗话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知道事态严重,凌锋凌云也不敢掉以轻心,郑重道:“属下明白。”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翌日早朝。 晋元帝把南蛮东周两国聚结边境一事公之于众。 朝臣哗然。 两国兵力共四十万啊! 晋元帝扫视了一圈,把群臣反应尽收眼底。 “众位爱卿,可有主动请缨的?”晋元帝威严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无一人出列。 宋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群趋吉避凶的小人,国难当前,就当那缩头乌龟了。 他若是主动出列,定会被那人以为他有所图谋。 而且他也想看看那人如笼中之兽,焦头烂额。 没有他宋迟和镇国公府,那人还怎么舒坦安坐龙椅之上? 晋元帝幽深的黑眸转向阶下的宋迟。 只见那男子挺着胸膛,垂眸看着脚尖,也不同其他朝臣交头接耳。仿佛独立于世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西晋可用之将少之又少。 现在待在京中的武将,只有前阵子才回京的骠骑将军吴坚和宋迟。 再就是年事已高的镇国公沈啸天。 稍次之沈靖沈黎。 其余人等,实在不堪大用。 所以晋元帝明知他们早已有异心,却还是不得不用。 晋元帝就如饮鸩止渴。喉咙冒烟,明知喝了会死,但又不得不喝。 晋元帝的黑眸又幽深几分,一抹狠毒在脸上一闪而过,转而又复无波无澜。 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朕不义。 朕也是被你们逼的。 萧彻此时也在殿中,忖度再三,走了出来,“儿臣愿领兵出战。” 兵权啊,他觊觎许久。 现在正好借此机会,把它收归手中。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宋迟一抹冷笑在唇边勾起,扫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 也好,就让他永远葬身在骆谷关吧! 省得他宋迟弄脏手。 若不是晋元帝一直关注于他,都不会发现他的思绪一丁点变化。 终是有人带头,晋元帝龙颜大悦,道:“不愧是朕的儿子。好好好!” 晋元帝连说三个好字,就是这份胆量,也是值得赞扬。 若是能在疆场替代宋沈两府,那他还愁个什么,兵权终究掌握在他皇室手中。 臣相薛敏之走了出来,“陛下,此战非同小可,对方又来势汹汹,岂可儿戏?齐王以前从未上过战场,即便读了再多兵书,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望陛下慎重!” 群臣附议:“望陛下慎重!” 齐王满眼阴鸷,薄唇紧抿。 许清和一向与薛丞相不和,又是齐王的岳丈大人,站出来反对道:“丞相此言差矣!齐王虽未上过战场,但是从小在兵书里面浸淫长大,又有宫中善武夫子悉心教导,岂是旁人可比?” 他顿了一下又道:“更何况西晋之前尚算太平,又哪有历练机会?” 薛相怒道:“他要历练,也不是国运危急之时。若是失守,许大人可负得起责任?” ‘负责’,他拿什么来负? 他缩了缩脖子,不肯屈服道:“又不是让他一人去,肯定会有老将陪同。若是都依薛相,那我大晋何来后继有人?” 众人又模糊觉得,许大人讲得似乎也有理,国运不可能寄托在一人身上。 若是这样,就会一家独大,皇权随时皆可取代,又哪来的威信? 李尚书也迈了出来道:“齐王去战场历练也可,但是切不可指手划脚。军中话事权只能一人。” 若是让个新兵蛋子胡来,那就真的危矣! 萧彻心想,若是不掌军权,那去边关干甚?送命吗? 第102章 超出预料 晋元帝又扫视了一圈群臣,“可还有爱卿为国出力的?” 他的视线又转向宋迟和镇国公沈啸天。 两人都如木头桩子一般立在人群之中,仿若不曾听到任何声响。 要他们主动去历练齐王,齐王好坏又关他们何干? 晋元帝见他们无动于衷,只得开口道:“宋爱卿,你同齐王是连襟,这次你同他出战如何?” “吧嗒” 宋迟迈出一步,往殿中一跪,大惊失色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臣尚且年轻,战场上九死一生,堪堪活下命来。更何况战场刀剑无眼,殿下若有不测,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随即又道:“此次两国夹攻,大晋生死存亡之际,又岂可玩笑?要练也不是此时。臣万万不敢当此大任。” 你不是要往我身上捅刀子吗?你难道就不怕这冷刀子捅到你这宝贝儿子身上去? 宋迟心中冷笑不停,实是不屑同这个品行不端的小人为伍。 晋元帝眼眸更是阴鸷,宋迟这人是真的不能再留了。 虽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身上也有股狠劲,可是近来似有二心,也越来越不听话。此种人万万不可再留。 晋元帝又把眸光转向镇国公沈啸天的身上。 “嗖嗖嗖” 齐王此时眼刀子射向宋迟,目眦欲裂。 若是眼刀子可杀人,宋迟估计早已被他凌迟千万遍。 “沈国公,此次出战就由你带一下齐王。”晋元帝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沈啸天苦笑道:“皇上,臣素来不会教人,您看微臣的子孙,可有一个有出息的?骠骑将军倒是教了一个宋将军出来。您看看......” 骠骑将军吴坚,晋朝正一品将军,乃朝中不可多得、品行端方的武将。 曾同宋迟之父宋渊感情甚笃。 晋元帝眼眸闪烁了几下,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国公爷也老了,朕就不难为你了。” 沈国公这才轻舒口气。 骠骑将军吴坚对沈啸天狠狠投去一瞥,轻声口语:“你这老东西,又来害我。” 齐王萧彻更是狠得把腮肉都咬烂了。 这一个个都嫌弃他如敝履。 若是他日登上高位,必将这帮看不起他的人,狠狠踩进泥泞里。 沈啸天过了一阵子,偷瞄了一眼宋迟,见那小子还是岿然不动,他这半个儿,还真是好心态。 即使骠骑将军再是不愿带着齐王,但是迫于皇威,不得不屈服。 至于能混到何种程度,只能全靠他的造化。 晋元帝后悔不迭,由于他的谨慎小心,他的皇子们都未曾得到些许历练。 由骠骑将军吴坚守护骆谷关,宋迟守秦关,沈啸天守肃关。 成坚固的三角形,互相依重,又互相制约。 这也是宋迟独立守护一个关卡。 以前在骠骑将军手下,多少都受着他的一些陈旧思想约束。 这次他可以放缰由马,自由发挥。 ... 百花谷。 两辆马车停靠在百花谷谷口。 安哥儿好奇地张望四周,荒郊野外,哪有半分人影? “伯伯,你确信三婶住在这里?”不是安哥儿怀疑,就是所有的人都是面带疑惑的。 “这个地方是你三婶找到的,好得很呢。”玄鹏安慰着安哥儿。 吉祥移开洞口的巨石,赫然一条小道沿伸远处。 洞里仿若另一个世界,繁花似锦,争奇斗艳。 待众人全部入内,吉祥又把洞口堵上了。 琳姐儿看着这么多的鲜花,似乎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祖母,太祖母,这里是冬天吗?分明比春天的花儿都还多呢。我不是在做梦吧?” 平哥儿用力掐了她一下。 她立即捂着胳膊,尖叫道:“哥,你干嘛掐我?” “你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吗?”平哥儿笑道。 “那我还得感谢你喽,我的好哥哥!你看,都青紫一片了。”她捋起衣袖,嘟嘴抱怨道。 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安哥儿就如放出来兜风的小狗般,兴奋地朝前跑去。 张氏阻止道:“安哥儿,你慢点,别摔倒了。” 远处传来安哥儿奶声的回答,“知道了,祖母!我先去找三婶。” 平哥儿和琳姐儿见此,也立即随着安哥儿而去。 这些女人也真是太慢了,他们哪里有如此耐心同他们磨下去? 安哥儿老远就瞧见一个崭新的院子,就扯开嗓门大叫:“三婶,三婶,安哥来了......” 此时许南兮她们正在房内编着排闼,似乎听见有人叫她,问了一下身旁的琥珀道:“有人来了吗?我似乎听见有人叫我。”还是她的幻觉? 琥珀笑道:“应是安哥儿他们到了。” 闻言,许南兮放下手里的树枝,倏然起身去迎。 “夫人,您小心点......\"琥珀又是老生常谈的念叨。 许南兮不耐烦,忙打断她道:“我们去迎一下。” “三婶三婶,是您吗?”安哥儿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喜悦。 安哥儿冲了过来,本是想投进她的怀里,反正他现在就是一个五岁的孩童。 但是见着大肚子的三婶,他似乎怕冲撞了她,搓了搓小手道:“三婶,我好想您哦!” 许南兮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上前拉住安哥儿的小手,“三婶也想我们家小宝贝了。” 安哥儿都不好意思羞红了脸。 只有三婶,每每见着他,都是叫他小宝贝的。 “走!我们去迎祖母。”她兴奋道。 见到他们安好,她暗地舒了口气。 安哥儿扬手道,“祖母,太祖母,快来,我三婶在这儿。” 平哥儿和琳姐儿也冲到了许南兮面前,嘴巴咧得老大,笑着打招呼:“三婶,三婶。” 许南兮笑道:“平哥和琳姐又长高了。” 平哥儿憨憨地挠了挠脑袋。 琳姐儿小嘴却叭叭不停:“三婶,这百花谷也太好看了,我真是好喜欢。” 许南兮摸了摸她的小脸,笑道:“后山还有温泉呢。待我们有空了,去玩上一日。” “哇!真的吗?三婶可要说话算数。”琳姐儿一脸的向往,恨不得立刻动身前往。 许南兮笑着颔首。 此时张氏和贺氏也已走到了许南兮的面前。 张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满脸笑容道:“见你一切安好,娘就放心了。” 许南兮嘴甜道:“多谢娘的关心。我好着呢!” 她挺了挺大肚子,贺氏见状,面上也慢慢染上笑容。 “祖母婆母可还顺利?”许南兮问出了积存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闻言,张氏感激道:“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后面又派了人去,我和安哥都可能再也见不着你了。” 眼前不由又浮起那日的血雾,张氏还心有余悸。 一股酸涩又从心头漫起。 贺氏拍着张氏的手再次劝慰道:“都过去了。实是宫里狠了心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超出迟哥预料。若是我下次见着他,定会帮你骂他。” 而远在京城的宋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心想,定是我媳妇在想我了。 第103章 认作义女 “婆母,也不能全怨将军。只怪宫里太心狠手辣,想拿妇孺老弱要挟将军罢了。”许南兮帮腔道。 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张氏见媳妇自始至终维护那上孽子,展颜道:“你还是对那个孽障太好了些。若是他再多安排些人手,我们又何故会遭此大难?” 她自己可以编排自己的儿子,许南兮如果真是信了,那她就是真的痴傻了。 她温柔细语道:“将军事情那般多,各方都需人手,否则哪会短缺?往后我等自己培养人手,就不会遭遇如此难事。” 张氏那紧蹙的眉头散了开来,也露出笑来:“此事就交由你,娘老了,不中用了。” 许南兮顺着她的话头道:“娘哪老了,还年轻着呢。说是我姐姐,定会有人信的。娘往后就含饴弄孙,万事有媳妇筹谋,您大可放心!” 媳妇叫她享福,哪有不高兴之理? 张氏欢心道:“你做事,娘还有甚不放心的。我呀,以后就帮你带带孩子了。” 还是孙媳说话中听,看把她这个婆母哄得眉开眼笑的,连贺氏都不由佩服。 许南兮这时才转向一旁的慧娘,见她胸前还渗出了一些血迹,眉心拧了又拧。 “慧娘,这次多亏有你。请受我一拜。”许南兮深深向她鞠躬。 若不是有她拼命,哪会有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安哥儿跟着她,也向慧娘鞠了一躬。 慧娘连连回礼,嘴里念着:“慧娘不敢当。若不是夫人,慧娘恐怕也早就进了黄土。” 她那时被仇家追杀,四处逃窜,实在无奈之下,才投到‘鸿运当头’赌坊。 后来,也是宋迟替她摆平了那些杀手,让她能够苟活至今。 她能活到今日,早就赚到了。 况且此次,纵然伤重,但还是活了下来,哪里当得起他们如此大礼? 她的救命之恩,张氏铭记着呢。 张氏道:“慧娘,你若是愿意,往后我就是你娘。” 一个女人孤苦伶仃,到处漂着,也是怪可怜的。 这样的好事,慧娘哪有不愿意的? 立即行了一礼,道:“大夫人厚爱,慧娘求之不得,哪有不愿之理?” 张氏睨了她一眼,故意装作不满道:“那你还叫我大夫人?” 慧娘身子一顿,又从善如流改口,叫了一声‘娘’。 “好孩子!我以后也是有女儿的了。” 张氏眉眼揩笑,退下手腕的玉镯往她的手上套。 慧娘本还想推却,但被张氏拦住了,“这是娘给你的改口礼。你就好好拿着。” 慧娘感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一直羡慕人家都有娘亲疼爱,现在不用艳羡了,她也有了。 张氏日日念念想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奈何肚子不争气,一连三个都是男孩,后面丈夫又去了。 本以为这一辈子与女儿是无缘了,这不老天给她送了一个现成的? 张氏笑吟吟又拉着她的手,来到了贺氏面前,介绍道:“慧娘,这是你祖母!” “祖母!” 慧娘都没犹豫一下,就脱口而出,仿若她们本是一家人。 “哎!慧娘真乖!”祖母从头上拔了一根喜鹊蹬枝镂空金钗,正好应景。 “这次出来的匆忙了些,未带好东西,下次再给你补上。” 慧娘恭敬接过,道谢道:“祖母说哪里话,这就是顶顶好的了。慧娘很喜欢。” 张氏又把她牵到郑氏面前,“这是你大嫂。” 慧娘连忙叫了声:“大嫂!” 郑氏高兴地回应:“小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并把自己头上的蝴蝶觅花玉簪递了上去。 郑氏送的,她倒是不太好意思收了,她瞧了一眼许南兮,许南兮朝她点了点头。 婆母能收慧娘做义女,这一点却出乎她的意料。 对于此事,许南兮倒是乐见其成。 她本就与她性情相投,两人认识虽才满打满算,将近一年多,但是各个方面都心有灵犀。 慧娘见许南兮点头,忙感谢道:“多谢大嫂。” 张氏又指着底下的几个小孩介绍道:“这是平哥,安哥,琳姐。” 又对着三个娃儿道:“这是你们姑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三个小不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叫:“姑姑!” 慧娘摸了摸口袋,除了一些银票,还真没什么。 于是就一人给了一张银票。 三人拿着银票,惊得目瞪口呆,‘一万两’。 哎哟,我的亲妈呀! 他们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见到如此庞大的银票。 一时被这个票值怔得待在原地半晌。 张氏见他们一个个如傻了般,甚是好奇,凑了过去,瞅了一眼,大惊小怪道:“哎哟,慧娘,你把家底都掏空了吧?” 一出手就是三万两,都抵得上府中上下一年的开销了。 许南兮扫视了他们一眼道:“放心拿着吧!慧娘富着呢。” 这一年多,跟着她没少捞,她的家底殷实着呢。 张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这是无意中捡了个财神呢!” 任谁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愉悦。 “走,回家。”许南兮牵起慧娘往院中走。 院子各处还晒满了腊肉。 安哥儿惊得大叫:“三婶,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多的肉?” 众人也觉得诧异,齐齐把目光投向了许南兮。 “买的?”不太像,谁会一下子买五六百斤的肉回来做腊肉,张氏好奇问道。 锦瑟得意道:“大夫人,这是我们猎的野猪,晒的腊肉。” “你们猎的?”张氏惊得下巴都掉了。 打死她都是不相信的。 吉祥如意赶紧跑了出来关切道:“夫人可有受伤?” 她们上上下下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许南兮的全身,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安哥儿双眼晶亮道:“三婶,快说快说,你们是怎么打到野猪的?” 他还不怕死的补充了一句道:“我们再去打一头来。” 许南兮见这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她腿长的小娃儿,竟要嚷嚷去打野猪,嘴角抽了抽。 她还尚未开口,吴嬷嬷就开口道:“二小少爷,快打住!这个野猪哪是那么好打的?我们上次是运气好。这野猪凶得很。” 她现在想起,腿脚还直发软呢。 安哥儿却道:“嬷嬷不怕,现在我们这么多会武的,岂会怕它小小的野猪?” 琥珀面露害怕道:“二小少爷,你是没见过野猪的凶悍,待你见过,你吓得绝对睡不着。” 那几日,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脑中就是那头野猪,足足好几日,才缓过神来。 许南兮却纵容道:“你若是想打野猪,需得等你三叔回来,方才可去。” 至于他三叔什么时候来,只有他三叔自己知道。 其他人见她如此哄骗安哥儿,都笑得不行。 可是安哥儿小机灵鬼现在可不是那么好骗的,“慧姑姑武功也很厉害啊!可不可以等她伤好了,我们就去打野猪?” 平哥儿听了,双眼也是发亮,他也很想去啊。 平哥儿手里还抱着他的宝贝唐刀,“三婶,我也可以拿刀去砍猪大腿的。” 说毕,他还轻轻扬了扬唐刀。 “那待他们修整好了才可,你们需得听话,若是惹出祸端,岂敢带你们去?”许南兮耐心哄道。 三个小的连忙点头应承,欢呼雀跃起来。 张氏笑骂道:“南兮,你就惯着他们吧!下回他们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上天去摘?” 许南兮笑道:“若是能够,未尝不可。” 第104章 群策群力 众人哄堂大笑。 三小只更是感动不已。 “三婶,你们地上在编什么呢?”安哥儿又指着地上的排闼好奇问道。 “哦!这个......这个叫排闼,做机关用的。”许南兮把它们拢在一起,担心伤到他们。 刚才走得匆忙,全散乱地放在地上。 “这个很锋利,,连野猪皮都可戳破呢。二小少爷千万小心!上次猎的野猪,这个排闼功不可没。”锦瑟想起野猪身上那几根断桩,心下发抖得厉害。 安哥儿直接忽略了锦瑟的话,却对许南兮的机关更感兴趣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辈子这个还是小六子叔在丛林猎杀南蛮军用过,现在却被三婶用在狩猎野猪,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但三婶做得这个有点不伦不类,没有小六子做的精妙。 想她一个妇道人家,竟也会这个,也算是很了不得了。 “三婶好厉害,连机关都会做呢。”他由衷佩服道。 锦瑟与有荣焉道:“那是!我们家夫人懂得可多了,你以后慢慢就了解了。” 许南兮瞥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也只有你觉得自家主子了不起。” 其他人可不这般认同呢。 安哥儿附和道:“我们家最聪明的就数我三婶了。” 上次宫里宴会的事情,可传遍了整个京城,大家都说许南兮是天上的仙女转世,否则这么冷的天里,又怎可驱动蝴蝶写字。 甚至酒楼茶肆编成故事,传得更为离谱,说她就是下凡来历劫,待劫数过去,仍会飞归天庭。 张氏眉眼含笑,瞟了眼三媳的肚子,“你三婶聪明,三叔也机灵,生的孩子哦,那得就是仙童了。你们到时不努力,就会全被比了下去。” 平哥儿听了此言,若有所思。 “三婶,我们可不可以去林中看一下你的机关?”安哥儿建议道,到时他也好不动声色改造加固一下,这样的百花谷才更加安全。 许南兮欣然同意,一行人又前往林中。 她拉了一下机关暗绳,排闼如一排排锐箭,在林中挥动着。 一时林中风声鹤唳。 吉祥惊道:“没想到,这个排闼威力这么厉害。” 若是用在战场上,估计都可作为一个杀人利器了。 她把它传给将军,让他们再加以改良,定可杀敌于无形。 “三婶,这根暗线,你可埋在此处,杀伤力估计更佳。”安哥儿假惺惺道。 许南兮思考片刻,就按照他的意见采纳起来。 他们又试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竟更加来势汹汹,呼呼生风。 许南兮击掌大笑道:“没想到安哥儿还有机关暗器天赋,以后三婶定要向你好好讨教。” “三婶,小六子叔更加精于此道,我只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安哥儿连连摆手道。 这些都是上辈子的记忆,对于机关暗器,他可是一窍不通啊。 “你怎知小六子叔精通此道?”他也只不过见过小六子一面,她尚且不知,他一个小屁孩,又是从何处了解的? 糟了,被三婶抓住话柄了,安哥儿心里慌得一匹,但面上不显,毕竟都是当过皇上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曾在三叔书房偷听了一耳朵......”安哥儿装假害羞的偏开了头道。 “哦!这样啊。”许南兮也就不再怀疑其它。 “安哥儿,你快帮三婶看看,还有哪些需得改善?”许南兮拉上安哥儿就往林中各处巡查。 既然他有天赋,那不用多可惜啊! 后来,安哥儿又偷偷改装了许多。 琥珀来禀告,“夫人,吴嬷嬷说饭菜已好了,请主子们过去先用一些。” 许南兮忙招呼大家过去用膳,一路奔波,又是担惊受怕,此时大家想必腹中空空。 又路过一片菜地,秦氏指着这片新翻的土道:“南兮,这是你们种的蔬菜吗?” 秦氏只跟着老将军在边关时,也种过菜,后来回到京城就再未动手,陡然见到这片有些泛青的菜地,一时欣喜过望。 “准备种些时令蔬菜,以后我们吃的,就不必再出去购买。”许南兮答道。 秦氏颇有兴致道:“以后我帮你们种。” 琳姐儿惊诧道:“太祖母也知道种菜?” 秀嬷嬷笑呵呵道:“老夫人年轻时,种得那个菜啊,是周遭最好的,你也别太小看老夫人。” 她又仿佛想起,年轻时跟着秦氏在边关时,菜都吃不完,还能拿到市集上去卖。 那时老将军心善,家里银钱一直不太宽裕,每每积攒一些,都会拿去补贴那些死去的手下军属。 所以导致他们家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那时的秦氏年轻,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没钱了还领着她们这些丫鬟去挣。 后面随着老将军的官职越高,日子才稍稍好过一些。 “真的吗?”琳姐儿一脸仰慕地看着秦氏。 秦氏高昂着头,笑道:“千真万确!” 那会是什么境况,家里这三个小的,却是没法理解的。 “那我以后也帮着太祖母种蔬菜,吃不完,我们也拿去卖。”琳姐儿还以为种菜卖菜是甚好事儿。 郑氏嘴角抽动了几下。 “你别捣乱就算好的了。” 不是她瞧不上琳姐儿,实在是这个姐儿从未吃过苦头,哪会种菜,别把杂草当韭菜。 “阿娘别瞧不起人。我定给你种出大萝卜。”琳姐儿下着决心道。 许南兮打着圆场道:“琳姐儿,三婶在做一些香膏香粉卖,你要不要加入啊?” 许南兮诱惑着她。 果然琳姐儿拧着眉心,她好想跟着三婶做香粉挣钱,不想种菜了。 “南兮,你还会做香膏啊?”张氏问道。 郑氏也乐得不行,“那我们以后都有得事做了,不至于天天闲得发霉。” 这样每人还可以挣些小钱,何乐而不为。 “婆母,我手下有一个叫锦绣的丫鬟会做,而且还颇具天赋,应是能挣大钱的。”许南兮解释道。 琳姐儿下定决心道:“三婶,我决定跟你做香膏,不跟太祖母种菜了。” 其他人听了,都不由笑出了声,这个见义思迁的人,意志太不坚定了。 第105章 满脑是钱 膳后,许南兮突然把玄鹏、玄翼以及慧娘叫到了房间。 先是询问了一下他们路上各种状况。 玄鹏直拍胸口道:“若不是夫人明智,张大夫人、安哥和我们都得留在那处。” 他本想说全都得死悄悄的,但话到舌尖,改成了委婉的‘留在那处’。 “是啊!属下那时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挥剑都是轻飘飘的,对方也好不到哪去。”玄翼挠着头憨厚地嘿嘿笑着。 许南兮视线又转向慧娘。 “我最后一无所知。”慧娘双手盖住面庞,轻轻揉过,苦笑道。 她也没想到事情是那样走向,否则她就调多一些兄弟们过来。 她现在手底下也有许多小弟,虽不算武功高强,但是旁人也是轻易伤不得的。 “抱歉!这次差点连累你们,是我没考虑周全。”许南兮内疚不已,“不过这也暴露我们人手极度短缺。之后你们见到合适人选,皆可收归麾下。” 三人对视一眼,眉峰尽染喜色。 “粮、药、布料,你们囤得如何?”许南兮望向玄鹏、玄翼二人,神情格外严肃。 这些事情她几月前就已吩咐下去,现在过问,只是担心他们掉以轻心,最终闹出岔子罢了。 “手中现银已全部购买。若是还需更多,已没银。”玄鹏老实禀告。 知道小姐做事谨慎,所以也不隐瞒。 “这些东西可放好了?。”许南兮不甚放心,又多嘴问了一句。 “夫人放心!属下定不会糟蹋这些好物。”玄翼道。 这些是他亲手操持,几十万两真金白银砸了下去,岂敢草率?! 许南兮又从匣子里拿出二十万两银票交给玄鹏,“鹏叔这些再去购买良田,庄子。一开春全部种上粮食。” 玄鹏接过,疑惑不解道:“夫人购买如此多的军备物资,是要……” 许南兮肃然望着他半晌,灿然笑道:“鹏叔,又要打仗了。” 简短一句话,道尽接下来几年的政局风云变化、血雨腥风。 许南兮缓缓道:“当今天子,昏庸无德,不配为帝!” 所有人闻言,俱是一怔,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们将军要造反? “现在也不便与你们多说,你们得知越多,死得越快!” 他们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眸里一片茫然。 “你们以后定会知道,我今日这般做的原由。” 不是许南兮想要隐瞒,实在是此件事太过震撼,他们还是糊涂点好。 慧娘沉思许多,毅然拿出贴身放着二十多万两银票。 郑重交给玄鹏手中,“鹏叔,这些银两还需您再去购买一些粮食。” 战争来临,民不聊生,粮食紧俏到银两都难以购买。 她虽不懂大道理,但是却深知,现在她已同宋家绑在一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银票带着慧娘的体温,玄鹏觉着烫得手生疼。 “这……这,夫人,您看……”玄鹏话都说不全了。 慧娘这么大手笔,实在有些震到他。 于是一脸愁苦,仿佛烫手山芋般,看向许南兮,请她定夺,求她拿个主意。 许南兮一脸肃然,把她的手推了回去,拒绝道:“妹妹全身上下,就指望着这点银子过活,你又是何必呢?” 继而她又笑道:“我缺的不是这一丁点,我缺的是好多好多。” 她抡起胳膊,在空中划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圆。 众人都被她的滑稽动作逗笑了。 “三嫂,我现在也是家里一分子,家里不可能不给我饭,不给我衣穿,那我还要这么多钱何为?” 宋府人品有目共睹,定不会置她于不顾。她若能为家里作一分贡献,她甘之如饴。 她父母在时,家里也曾富甲一方,区区一点银两,她从不曾放于眼中。 若不是她家被那些贪官盯上,何曾会家破人亡? 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现在张氏又认她当义女,给了她一个家,她理应报答。 她笑得释然,艳丽的面容上,不曾有一丁点失落不舍,道:“我现已身无分文,必会更有动力去挣银子。” “那我们后续努力挣钱,争取早日过上不用为银钱操心的日子。”许南兮笑道。 “鹏叔,收下吧!这是小妹的一份心意。” 慧娘的一片心意,她又怎忍心拒绝? 玄鹏这才把钱小心翼翼收到怀中。 她又倏地转向玄翼道:“翼叔,这些粮药实在不是小数目,需放得隐蔽些,不得被人察觉。” “属下明白!” 她目光又转向慧娘:“慧娘,铺子可以开张了。” 慧娘秀眉挑了挑:“东西备好了?” 许南兮也不答她,只是吩咐道:“吉祥,把口脂拿给慧娘瞧瞧。” 稍过一会,吉祥手里拿着一管精致口脂折返回来。 慧娘从她手中接过。 她先是净了手,把口脂在手背划了一条。 又拿出往日买的,又画上一条。 两厢对比,新的口脂赤红如殷,透着秾丽亮光,似乎更为润泽,不易褪色。 慧娘惊喜道:“三嫂,包装再精致些,可卖百两。” 他们要发财了。 对做生意的人来说,有一个好产品有多么重要。 “别高兴太早。”许南兮泼了她一盆冷水。 慧娘一愣,顿住,“你什么意思?” “呵呵。”许南兮轻笑出声,“这个原材料目前短缺,要想量产,需加大培养。” 许南兮拿了一根小枝丫,挑了一点胭脂虫于树叶上,把它们研磨开,却如一滩滩血迹,呈于慧娘眼前。 慧娘如有所悟,“原来如此!如来如此!” 许南兮又把慧娘拉到另一处培殖处,指着那一个个小竹筒道:“这是我们养的,与那些天然生长的胭脂虫无甚差别。” 说毕,她从那仙人掌处,取了一个小竹筒,把里面的虫子扒拉到同一片叶子处,再研磨开,竟也是同样的殷红似血。 “可是这些也不够啊?”慧娘心里难免可惜,好不容易眼前有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呢。 许南兮笑道:“这就看你是否有法去大量培殖。” “你也可召集当地百姓去养殖,我们去收购。你觉得可行?”许南兮提议道。 她们这处有这个胭脂虫,想必别处也定是有的。 “鹏叔,翼叔,待你们得空了,你们也可去别处帮我们收购回来。”许南兮又转向另两位。 “不错!不错!我们几管齐下,定可做出更多的口脂。”说起挣钱之事,慧娘比什么都来劲。 “其实我这还有一个好产品——凝神香。待得几日,我就着手去弄。”许南兮神秘道。 慧娘嗤笑出声,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只不过是凝神香而已。 凝神香谁家没有? 特别是失眠焦虑之人,点上一支,就可睡上一会。 “你可别小看我这个凝神香,就是卖上百金都可。”许南兮说得更是玄乎。 说到这个凝神香,她还真没亲手做过。 以前在皇宫做鬼之时,有个鬼友,一天闲得无聊,日日就在她的耳边念叨着她的凝神香,天下第一。 她日日她耳边跟她说了配方之事。 听得多了,她也就熟稔于心。 无形之中,她就觉得这个本事,就是她的一样。 第106章 萧彻饯别 许清和一回府,李氏就满面惊惶,扑了上去,“老爷,听说齐王要跟着骠骑将军去骆谷关?” 最近两日,骆谷关战事已在京城传开,人心惶惶。 许清和连忙伸手扶住李氏。 冲力太大,许清和又是一介文弱书生,不由倒退两步。 “站好喽!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李氏仰着脸,看着许清和,面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焦色,又问出了那句:“齐王要去骆谷关?” “是!国家有难,齐王乃圣上之子,以后要荣登大宝,理当冲在前面。”许清和浑身正气,一派凛然。 李氏面上血色殆尽,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地,声音透着无限的悲凉。 “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他出事了,我的惜姐儿可怎么办?” 许清和赶紧托起她的身子。 “妇人之见!齐王乃是龙子龙孙,自有龙气护身。况且,男人本应千锤百炼。” 他年轻时想去,都没有寻着机会呢。 勋贵之家的孩儿岂会一直养在温室之中? 简直愚不可及! “他再是龙子,也是凡身。老爷,朝廷养着这般多的武将,现在打仗,与他一个皇子何干?”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武将不上,留着他们吃干饭? 若是齐王出事,那她的惜姐儿,年纪轻轻,就得守寡了。 许清和耐下性子,安慰道:“你莫着急,陛下不会让他出事。” 李氏甩开他的手,气恼道:“战场上想要一个人死,那是有千百种法子。” 战场上想弄死个人,那不是如碾死一只蝼蚁容易? 许清和眼眸闪烁,连李氏这等妇人都知道的事情,皇上又岂会不知? “老爷,这些是不是宋迟搞的鬼?否则他怎会先知知觉让家人全撤了?” 李氏蓦然想起什么,抓住许清和的衣襟。 许清和怒道:“你一介妇人,管好家中宅院即可,胡乱猜测作甚?” 那个孽女此次离家出走,竟是未同他通一声气。 自从她嫁人后,许多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李氏这话,就如一个重重的巴掌,用力甩在他的脸上。 他不免有些恼怒,愠道:“当时换亲的是你,现在担心女儿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做甚?” “老爷,妾身胸无大志,仅令只希望家人平平安安,安稳度日。 ” 李氏眸底含泪,表明自己的心迹。 许清和怜惜她的一片爱女之心,安慰道:“莫担心,齐王有许多幕僚,自会考虑好方方面面。” 随即又道:“即便他出事了,惜姐儿已有身孕,若是安全生产,有子傍身,后半生也好过。” 李氏思忖片刻,若齐王过世,惜姐充其量当不了皇后,但是整个齐王府她说了算,日子不要太自由。遂也释然。 他拉着她的手,回到院中,把她按在椅上,“你啊,想法护好惜姐安全生产即可。其它无需你操心。” “齐王走后,你常去探望,照顾一二就好。其它有我和陛下呢。” 李氏起身,盈盈一拜,道:“有劳老爷。” 齐王府内。 齐王萧彻正准备同幕僚商量出征事宜。 秋娘双手捧腹,急速奔了过来。 “都这么沉的身子,走得这般急,作甚?” 虽是斥责,但语气却更多的是关切。 “殿下,您要去战场吗?” 秋娘望着自家男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萧彻颔首道:“秋娘,本王也是临时决定的。未来得及与你相商,你千万莫怪。” “殿下的决定自是经过深思熟虑,臣妾就是担心殿下的安危。”秋娘颇为懂事道。 “有何可担心的?本王身边有这么多的暗卫,定会护本王周全。”萧彻又搂了搂她。 他抚着她那高高凸起的肚子,神情有些落莫:“可能你生产时,本王不能守在你身旁。你可一定不要有事。” “要不?殿下你带臣妾去吧!”秋娘试探问道。 “胡说!本王带个女人出征,那些御史言官的唾沫星子都会把我淹死。”萧彻脸色大变,申斥道。 秋娘眼泪唰的一声流了出来,“殿下,您不在臣妾身边,臣妾寝食难安啊!” 主要是留在府中,那个女人暗地里对她下黑手,她命不久矣! “本王会常给你写信,若是有事,你也可给本王去信。”萧彻安抚她道。 看来是去不成了,秋娘只得含泪点头。 萧彻又恋恋不舍地摸了几下秋娘的肚子。 萧彻点头,“秋娘,你也多保重。” 遂狠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云惜早就听说萧彻已回府,却久久不见他来怜玉院。 喜鹊来报,“王妃,王爷去了那个贱人那里。” 喜鹊自从上回被重伤之后,对秋娘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背地里,一直就是贱人贱人的叫着秋娘。 许云惜也没阻止她。 她自己到现在气儿都还没顺过来。 王爷对那个贱人轻拿轻放,差点伤及她的性命,竟是一点惩罚都无,仅仅只是口头安慰几句。 许云惜更是恨不得啖她的肉,以报当日之仇。 当日若不是喜鹊替她挡灾,她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喜鹊,总有一日,我会杀了她,以报当日之仇。” 许云惜眼里墨云翻滚,狠戾转瞬即逝,转眼又是一派温柔端方模样。 喜鹊点头赞同,‘杀了她’也成了两人不宣之言。 王妃虽对她用了上好的伤药,但还是留下了许多疤痕。 喜鹊这辈子是不要妄想嫁人了。 秋娘活生生毁了她。 她岂有不恨之理?! 许久,久到萧彻同幕僚商议完,才珊珊来到许云惜的院中。 许云惜听到脚步声,立刻跪到观世音菩萨面前,装模装样的祈福,“愿菩萨保佑殿下此趟顺遂,心想事成。信女愿缩短十年寿命。” 萧彻感动不已,大惊道:“惜儿,还是你对本王最好。” 她为了他,连命都可不要,岂能让他不感动? “殿下,您过来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许云惜从地上爬起,语气有些责怪道。 “本王若是让下人禀告,又哪会听得到你对我如此深情?”萧彻丝毫不疑。 “殿下是天之娇子,臣妾能做的只是替您祷告了。”许云惜看着眼前的男人,满眼仰慕。 随即又道:“殿下有鸿鹄之志,臣妾不能阻挡!唯有祈祷您平安归来。” 她深情款款,似乎连她自己都被骗了过去。 “殿下殿下!你一定要安好!”她伏在他的怀里,低声呢喃。 萧彻似乎感觉有泪痕浸湿他的衣襟,妻子担心他如斯么? “云惜,我的妻,我定会全须全尾回来。”他轻轻拭掉她的眼泪,心痛道。 他咬咬牙,转身往府外走去。 许云惜眼眸复杂的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第107章 夙愿达成 宋迟前脚刚一迈入将军府,沈枕月倏地就窜到他的面前。 “喂,宋老三,听说你要到秦州去了?”她笑得有些谄媚又热情,说是狗腿也不为过,恨不得给他按肩揉背捏腿一条龙服务。 宋迟最见不得她的这份模样。 “关你何事?” 他冷着一张脸,独自往自个儿的落院走去,语气噎死个人。 但是沈枕月紧跟在他的后面,丝毫不介意,依旧笑脸相迎。 “怎的不关我事?我可是你的夫人,再不济也是你的妻妹。” 她歪着脑袋,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外头,她确实还顶着他宋迟夫人名头。 旁边赶来的萧煜愤怒道:“他夫人个屁?你是老子的。” 他到现在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虽与沈枕月圆房了,但是除了将军府人,外人都是不知的。 他现在仍如沈枕月养的外室般,不被世人认可。 他越发把沈枕月往怀中揽,宣誓主权。 沈枕月把他往外扒拉,不耐烦道:“去,去,去,一边耍去,别搅了我的正事。” 宋迟最是看不惯他们腻歪,更显得他形单影只。 长腿一迈,就要离去。 沈枕月赶紧跟上,拉住宋迟的衣袖,讨好道:“宋老三,带我去呗?我可能打了。定能帮你一二。” “你就好好待在府中,跑战场上干啥?看杀人吗?”萧煜可不同意她胡来。 沈枕月不由对他翻了个白眼,心内更是忿忿不平,幸好她不是嫁予萧煜。 看看,现在就开始约束她了。 她狠狠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喜欢待在此处,你待便是。我又与你何干?” 萧煜气结,拉着她欲回院子。 到了床上,干得你起来身,你你再来同我说与老子何干吧? “萧煜,你给我听好了,你准也好,不准也罢,我都是去定了。”沈枕月甩开他的手,疾言厉色道。 萧煜脚步一顿,怔怔望着她半晌,方才道:“你真想去?” 沈枕月颔首,没有一分迟疑。 他冷笑道:“那也得宋老三愿带你去啊?” 宋迟正欲关门,就见一只大脚 挡在门里。 “宋老三,你就答应带我去吧?”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生怕被再次拒绝。 “为何要带你?万一你出事,你姐估计会把我宰了!” 他斜了她一眼,倚在门框上,显得放浪不羁,说出的话又似一个‘妻管严’。 她嘟嘟嘴道:“我姐最好了,她对我从来有求必应。况且,我的武功与你不相上下。姐夫,你就答应我吧?” 宋迟黑眸闪烁,颇有些心动。 他视线移向她身后的萧煜,后者抚着额头,作晕倒状。 宋迟视线又转了回来,打量了一番沈枕月,“你一个女人家家,军中将士若是知晓,哪容得下你。” 沈枕月大手一挥,飒爽道:“这好办,不让知晓就行。我女扮男装,你看可行?” 萧煜把她的手拉下,“我俩一个营帐,她是我的侍卫。” 跟别的大老粗待在一处,他不甚放心。 他是醇亲王世子,带着几个侍卫入营,贴身保护,旁人无话可说。 “我不当你的侍卫,我们各凭本事。你休想阻我将军之路,否则我同你没完。” 沈枕月如同踩着尾巴炸毛的猫,拱起背脊防备。 仿若萧煜就是她将军之路上的瓦砾,她非踢开不可。 “好好好!但是你不得莽撞,万事谨慎,小命为重。否则你休想去。”萧煜轻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好像军营是你家,你想干嘛就干嘛?”宋迟直接笑了。 这两人他都未曾同意,他们就自话自说,安排好了一切。 “你们两人都给我好好待在京城,哪也不准去。” 宋迟刚落,沈枕月大声哀号:“不要啊!宋老三,你就行行好!带我去吧!” 她眼珠一转,一个馊主意涌上心头,“否则我就同我姐说,你同我已圆房。” 阳的不行,那就来阴的。 宋迟嗤笑出声,“你以为你姐会信你的鬼话?” 他身姿稍端正了些,不再同她胡扯,欲进房去。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解决,哪有时间同他们在这白白耗着。 但是沈枕月哪会轻易走,忙伸手抓住他的衣摆,“你还别说,我姐还真会信。” 陷于爱情里的男女,都是没有多少脑子的。 宋迟拂开她的手,她又抓了过来。 若是他不答应,那她就缠到他应承为准。 反正她现在无所事事,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他宋迟可是耗不起。 她不怀好意的笑了。 “嘿嘿” 宋迟冲着萧煜怒道:“管好你的女人。” 萧煜苦笑,双手一摊,“你若是不准,我又有何法?” 他但凡有法子,也不会被人威胁了。 “你......你们......你们到时死在战场上,休要怪我!” 宋迟那利索的嘴皮子都秃噜了。 他就不明白了,别人逃都逃不赢,这竟还有人上赶着去送死的。 “你是同意了?”沈枕月大喜道。 ‘到时死在战场’,都没去,哪里又会死在战场 ? 言外之意,不就是同意了吗? “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宋迟答非所问,紧盯着衣摆上那只白皙的小手,恨不得斩了它。 浑身痒得不行,他的衣裳只有妻子才可碰的。 现在这女人紧抓不放,偏偏还是他的妻妹,他不敢对她大打出手。 沈枕月知道他嫌弃她的手,忙点头哈腰道:“可以,可以,宋老三,抱歉!抱歉哈!” 她忙不迭退了出来,狗腿似的又帮他把门送上,“您请您请!” 只要同意让她跟去,别说这点恶劣小情绪,就是打她一顿,也是无所谓。 宋迟对她的恭敬态度颇为受用,虽脸色依旧臭得要命,但好呆嘴唇勾了一下。 房门一关,沈枕月立刻扑进萧煜的怀中,压下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他一下,兴奋道:“我可上战场上了,我可上战场了。” 她松开手,又在院中转起圈来,把手拢在嘴旁,“我可上战场 了,我可上战场了。” 仿佛昭告天下,上战场是一件令人庆贺的事情,就如贫穷小子得到一块期盼已久的糖块。 她又冲到萧煜的面前,笑靥如花,歪着头盯着他,“我要上战场了,你可知道?我要上战场了。” 那种内心发出的喜悦,让她显得如此的清丽脱俗而又机灵古怪。 萧煜看着似乎有些疯魔了的妻子,方才知道妻子内心里的执念有多深。 他差点成了那个阻止她实现梦想的恶人。 若他真成了那样的人,枕月该是会恨他一辈子的。 不由一震,宠溺道:“我知道了,枕月要上战场了。” 他顺手把她头上的发簪扶正,以免头发脱落。 她多年梦寐以求的夙愿,一朝得以实现,让她始终无法相信,以为一直尚在梦中。 第108章 又走禁宫 此时,宋迟拿了一把钥匙,又从房中走了出来。 “我要去趟禁宫,你们去不去?” 他晃着手中的钥匙,路过那个发疯的女人,见他们闲得发疯,随口话语就蹦了出来。 沈枕月兴致正好,哪有不去之理? 况且,她现在是不会允许宋迟有一丁点儿意外。 她能不能去战场,还得看这位爷是否安好。因此理当贴身保护才是。 “去,去,去。我们现在就走。”她应声道。 萧煜吓得身子怔愣住,‘禁宫’,人人避而远之。 这两人似乎把它当作街市口,想逛就去逛一般。 “你......你们......” 他指着宋迟和妻子,期望是自个儿听错了。 宋迟对着沈枕月轻轻颔首。 萧煜迟早会知道的事情,现在早一日知晓,又何妨? 沈枕月也不知从何开始说起,“这个说来话长,你自个儿去了就知晓具体是个什么事。” 她挠挠头,显得讳莫如深。 萧煜又转向宋迟。 宋迟耸了耸肩,脸色复杂道:“去瞧瞧吧!你应是该早些知晓的。” 作为皇室中人,这种皇室阴秘,他还蒙在鼓中,实是不该。 三人武功都不弱,再加上凌峰凌云两个侍卫,一行五位又再次来到了大觉寺后山。 凌峰轻车熟路的叫了几声,林中回应了几声。 稍息,小六子从树丛走了出来。 看着大家都是熟稔之极,萧煜气笑,阖着所有人都知,只有他如个二愣子。 他竖着中指指向小六子,脸色实在难看,眼睛却是看向宋迟,“他也去过?” 他不确认,不死心! “嗯!去过一趟。” 得到宋迟的回复,萧煜好似被抛弃的小狗,那种失落感,让他无比的闹心。 “我们都是无意之中闯进去的,当时以为必死无疑。” 想起那日的惊险,沈枕月现在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你没进去过,已是老天保佑了。你该感到庆幸才是。” 沈枕月实在难以理解他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凌峰凌云都颇为赞同,不约而同的点头。 这更使得萧煜好奇了。 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让大家都一言难尽的表情。 众人也不再多与他多费唇舌,去了一切就知晓了,现在说再多也是徒劳,于是往那枯井之中一一跳了下去。 宋迟轻敲了几声石门。 门内立刻传来熟悉的响声:“竖子,逆贼,朕才是真龙天子,龙椅上那位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紧接着就是锁链的声音传来,混杂着咳嗽、喘息。 各种声音透过厚厚的石门,隐隐传到了萧煜的耳中。 萧煜双眼圆瞪,怔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原来— 原来他们都是一副便秘的难受表情。 估计他现在也差不多了。 硬是要他形容,那便是惊吓大过惊奇。 紧接着宋迟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 一阵‘轰隆’的声音。 就是晃动锁链之声,也是无法盖住。 吓得萧煜一激灵,闪到沈枕月身旁,如惊弓之鸟般仓惶无助。 沈枕月见他如此反应,再想想那次的他们,与他相差无几,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抱歉!我实在没憋住。”她附在他耳旁小声低语。 “难道就没人来查看吗?”萧煜问出了心底的疑虑。 沈枕月好像看怪物般,道“有!怎会没有?” 语气之肯定,让萧煜更是心惊肉跳。 既然有人看,他们还这般大而皇之?也不怕被逮个正着,嫌命长吗? 他实在难以理解他们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周统领正领着侍卫在院中巡逻。 “统领,最近老是听见如此响声,真是好生奇怪。”一侍卫同身旁的周统领闲聊着。 “哦?”周统领不以为然道:“只要那个老东西在,我们就安全的。管它甚声响。” “嘿嘿,那是。老东西又开始念经了。他好久没如此嚎叫了。” “是啊是啊!我有时都以为那个老东西死了呢!” 实在不怪乎他们如此想,实在是萧谨修最近安静的出奇。 “他怎么今天又开始哀嚎了?” “嘿嘿,估计他也想看看自个儿还会不会说话。” 他们都不怀好意的揣测着。 周统领可是都给他们讲了个中利害关系,只要这个老东西还活着,他们就可安全度日。 但是只要这人一死,他们全都得陪葬。 他们现在是绑在一起的蚂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他们都不想死啊! 所以只能寄希望此人能活得天长地久一些。 但是这一切并不妨碍他们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解闷子。 萧煜心中更加奇怪,都这么大的响动,那些人都不过来瞅一眼,这心到底是有多大? 不是他们的心多大,而是这座禁宫长年累月不见人来,他们大抵是极度放心罢了。 宋迟走到老人面前,“钥匙已配好,您是今日跟我们一起出去,还是......” 他没说完,就是留给萧谨修选择。 至于出去后要面临的种种,他们都需要直面面对。 “好女婿,朕今日就同你等一起走。”萧谨修语气虽硬,但还是能 听出几分讨好之意。 “你......你们......” 萧煜指着两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秘密。 “就是你所见。你同我妻是兄妹,这是你的伯父萧谨修,当今天子。”龙椅上的那位啥都不是。 虽是几句话,但还是把萧煜震在当场,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思绪慢慢回拢,等他理清这些关系,已是许久。 他捋了捋,许南兮是他的堂妹,是面前这位的女儿,这位才是他真正的伯父。 而龙椅上坐的那位,竟是个冒牌货。 想着这么多年,他们家都因为这个冒牌货而畏畏缩缩,他恨不得冲进养生殿去手刃那人。 他哈哈大笑,但又怕惊动外面那些士兵,声音有些压抑:“假的,假的......” 眼泪却流了出来。 他现在心内五味杂陈,感觉一切都如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又恢复原位。 “为何你们不早点告诉我?”他语气颇有点责备。 沈枕月无辜道:“你没问我们呀!” 这话看似没毛病。 但是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又怎么会去开口问? 不管他的反应,小六子的开锁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直到最后琵琶骨上的锁被打开,众人才松了口气。 可是那锁已同皮肉长在一块,若是想挣出去,须得把整块的皮肉同那锁一起剥离。 “来吧!我多少罪都受了,又何曾会在乎最后这一点?!” 见宋迟他们都不敢下手,顿在那里不动,萧谨修挺了挺瘦削的胸脯。 第109章 救出禁宫 “那得罪了!” “萧煜,备好伤药。” 见萧煜还似个傻子般,立在那处动也不动,宋迟忙点醒他。 宋迟利索从口袋掏出一方锦帕,见是妻子绣的,颇为舍不得,又塞回怀中。 从衣摆上撕下一大片,递给萧谨修,示意他放入嘴中。 萧谨修闻着衣摆上的汗臭味,嘴角抽搐一下,毅然决然拒绝了。 “用不着!” 这些年他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千千万,现在这点,实在是小事一桩,不足一提。 “堵上!一则担心你咬上舌头,再则若是发出惨叫,惊动外面那些人,想害死大家不成?” 宋迟难得有耐心一次性说了如此多的话。 萧谨修没法子,只得乖乖照做,但还是嘴硬道:“兔崽子,小心我找女儿告状。” 有女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宋迟哂笑出声,自家妻子会为了此人责骂他不成? 此时此刻,也不便与他争执。 “晃动锁链。”宋迟又命令沈枕月。 沈枕月抱着双手,就像大爷似的,一直只是袖手看戏。 她嘴角抽了抽,这是把老丈人的气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但还是迫于宋迟的淫威,捡起地上的锁链,不停晃动着,甚至还调皮道:“要不我也说两句吧?”这样才更为逼真。 宋迟额头青筋严重抽了几下,她以为是在演戏么?‘还说两句’,也不怕暴露,引来虎狼?! “若是学得像,未尝不可。”若是学得不像,就给老子闭嘴。 谁知沈枕月竟还当了真,眼中满是跃跃欲试,“我真讲了?” 萧煜赶紧捂住她的嘴,惧怕道:“祖宗,你还真来?我们的命都得交待在此。” 沈枕月扯下他的手,送了他一个白眼,不屑道:“你以为谁都是你,不学无术。” 其他人都笑得欢乐,也只有沈枕月敢这般说他。 萧煜抚着额头望天。 这个破媳妇,在人前半分体面也不给他。 谁知,沈枕月竟压低着嗓子,一边晃动着手中的锁链,一连串的话语从她嘴中冒了出来,“竖子,逆贼,朕才是真龙天子,龙椅上的那位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语气神态惟妙惟肖,众人都瞪大了双眼。 宋迟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笑道:“你牛!你真牛!本将小看,我现在服你!继续!” 沈枕月‘叱’了一声,“你小看本小姐的地方多着呢。” 就连萧谨修都‘噗嗤’笑出声,“女娃,没想到你还有此等本事。” “那是。” 那副得意的模样,若是有条尾巴,估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你怎会口技?”宋迟毕竟见多识广,识得岭南秘技,一下子道破了沈枕月的把戏。 “跟街头艺人习得的,可是花花了足足花了本小姐五百两。”沈枕月伸出一只手掌,至今都觉着肉痛。 这个把戏,竟能把他们所有人震住,此时肉痛才缓解少许。 本想给他们再炫些其它的,但是确实不合时宜,只得又把萧谨修的话语又学了一遍,“竖子,逆贼,朕才是真龙天子,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是假的,假的,哈哈哈......” 她手里的锁链晃得更是欢快,就活似萧谨修在做这些一般。 那股得意,简直把萧煜吓得腿软。 “祖宗,你能不能给我闭嘴!”萧煜小心觑着萧谨修,生怕他斥责妻子。 此时的萧谨修哪顾得上这些,他已是痛得冷汗涔涔。 他终于明白为何宋迟这个便宜女婿要他咬紧布团。 宋迟狠了狠心,一使力,锁链连带着碎肉被扯了下来,惨不忍睹。 “啊......” 萧谨修发出惨嚎,幸好被布团堵住嘴,才没被宣泄出口。 鲜红的血液从伤处冒了出来。 萧煜赶紧上前,把药粉不要钱似的往上倒。 沈枕月生怕他的声音惊动巡逻的士兵,只得晃动锁链,又是学着萧谨修的话语。 此时一队士兵恰巧路过。 “这人真是好生奇怪,平时一点响动都没有,今日不断地嚎。” “也是可怜。或许无人说话,寂寞了。” “不说他了,不说他了,今日下值之后,我们耍几盘?”有人蛊惑道。 “好啊好啊!我们都好久未玩了,手真是直痒痒。” 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萧煜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都感觉自己今日都快吓得病来了。 但是几人竟是一点反应都没? 其实哪是没有,是都捏着一把汗呢。 若是他们冲进来,估计会是一场苦战。 现在这般,只能说是他们侥幸。 “走!” 萧煜舒了口气,在此处,他如坐针毡,坐立难安啊。 沈枕月晃动了一下锁链,又最后提高声音,学着萧谨修说话。 “你们先走,按下开关。” 沈枕月不停地晃动着手里的锁链,嘴里也哀嚎着,企图掩盖着那隆隆的开门声。 “快进来。”急得在地道里的萧煜大叫道。 沈枕月连同锁链一起,闪进了地道。 她看着手里的‘千年杂碎锁’,不知如何办?丢还是不丢呢? 她在那里犹豫不决。 “把它带走,到时我也把那个杂碎用此链锁起来。”此仇此恨,萧谨修至死难忘。 他会把此物一直带在身边,以示警戒,那对母子曾对他做过甚。 被自己视为最亲的人,如此欺骗,他岂能不恨? 可是沈枕月还是望向宋迟。 “给他带上。” 宋迟虽仍是面无表情,但还是点了下头。 萧谨修久未走路,刚又经过重创,走路歪歪斜斜。 这么慢?! 宋迟眉心紧拧。 蹲下身子,道:“上来!” 语气冰冷且肃然,毫无商榷余地。 “朕......朕可以自己走。” 萧谨修本还想推辞客气一番。 “上来!”再一次的命令。 萧煜嘴角抽了又抽,“这是对老丈人的态度?而这个老丈人还是当今的天子。他就不怕他将来砍了他?” 萧煜抬眸看了一眼宋迟。 地道虽然漆黑,但是萧煜一习武之人,却还是可以看清宋迟脸上的表情。 哦,那张脸上毫无表情——死人脸,冰冷而又冷漠。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萧谨修似乎也受不了宋迟的冰块脸。 他捂着胸口道:“朕的宝贝闺女哟,咋就嫁你这个大冰块了?忒不识趣。” 提起妻子,宋迟态度缓和许多,“您那宝贝闺女,自意换亲嫁予了我。” 这事值得他炫耀三辈子。 至今都觉着他娘的爽快。 “当真如此?”他咋地就不信呢? “这个真没骗你。表姐本是嫁的齐王,当今第五子。”沈枕月插话道。 幸好没嫁。 萧谨修不屑道:“还是朕的闺女英明,冒牌货的杂种儿子,确实不如这个大冰块。” 这句话似乎顺耳许多,宋迟的语气柔和些许,不再硬邦邦的。 “上来,走了!” 萧谨修只得乖乖爬到他的背上。 行至半路,沈枕月见宋迟额上布满汗珠,“要不我来背他吧?” 她的力气可是大得很。 萧煜赶紧把她拉住,\"要背也是我背,关你一个女的何事?\" 妻子真是没点女人的觉悟。 他就差把男女大防挂在嘴边。 凌峰见此,极有眼色的凑到宋迟面前。 “将军,属下来背吧?” “不用!大家加快脚程。”宋迟拒绝道。 “还要加快啊?” 凌云一听此言,就差双腿一软,跪地求饶了。 “要不你留在此处?”宋迟冷冷道。 “别啊!属下加快还不成吗?”凌云愁云惨淡,一副死了爱人般。 沈枕月不厚道的‘噗嗤’笑出了声。 她赶紧捂住嘴巴,讪讪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闭嘴!” 一个个看样子是还不累,他不由更加提高速度。 第110章 地龙翻身 这厢百花谷,许南兮在为她的挣钱大计忙碌着。 “锦绣,咋样了?”许南兮把凝神香的方子交给了锦绣,两人正蹲在灶前研制。 “三少夫人,火候不对,时辰也不对,所以这锅又失败了。” 锦绣沮丧着脸,欲哭无泪。 许南兮嗅了一下锅里的凝神香,纯度确实不太够,香味也不正宗。 突然,脚边的锅摇晃起来,地板也在剧烈抖动。 许南兮抬头看了一眼房顶。 房顶上的灰尘簌簌直往下掉。 许南兮大骇,护着腹部道:“哎呀!地龙翻身了。快跑!” 灰尘落了他们一身,锦绣搀扶着许南兮,身子抖得厉害。 “跑!往外面空旷处跑。” 许南兮还算镇定,一边跑,一边指挥六神无主的锦绣。 跑出了院门,许南兮还对着其他房子里的人大喊,“祖母,婆 母,地龙翻身了。快出来。” “平哥,安哥,琳姐,你们快出来。” “嬷嬷,琥珀,琉璃,锦瑟,你们快出来呀。地龙翻身了。” 满院子都是许南兮急切的呼声。 “还有慧娘,慧娘,你怎么样了?能不能出来?” 此时安哥第一个从屋内窜出,一边拍拍脑袋上的灰尘,一边‘呸呸’往外吐着唾沫。 许南兮把安哥拉到身边,打量了他一圈,关切道:“安哥儿,怎么样?” 安哥儿又吐了一口唾沫,皱着脸皮道:“三婶,没事,只是嘴里吃进了些许尘土,有些难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南兮拍拍胸口,真是吓死个人了。 他没有午睡,在外间玩耍,听见许南兮的呼喊,跑得最快。 此时房子摇晃得更加厉害。 平哥儿拽着裤头,头发蓬乱,神智尚还模糊,面上憨厚而又无辜。 安哥儿见他如此模样,笑弯了腰,调皮上前扯下他的裤头,裤子倏然滑到大腿。 “大哥,大哥,你......你......太好笑了。”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平安哥羞得脸儿通红,抓紧把裤头系紧,幸好穿了亵裤,才没闹出大的笑话。 秀嬷嬷扶着贺氏蹒跚走着。 贺氏的外衫敞开,头发凌乱。 睡眼朦胧,显然是在睡梦中,就被秀嬷嬷拽起来的。 婆母竟是穿着寝衣,站在冷风之中。 可见她刚才跑得有多心急。 许南兮赶紧脱下身上的披风,罩住有些瑟瑟发抖的婆母。 张氏本还想推拒,只是自己衣冠不整,着实不太像话。 张氏胸口上下起伏,双手发抖,捂着胸口:“哎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房梁都在咔嚓响了。” 许南兮扫视一圈,人口倒是齐整,堵在嗓子眼的气才吐了出来。 脚下青石板还在往下沉。 众女眷吓得失声尖叫:“地板在动,地板在动。” 许南兮连忙出声安抚,“莫惊莫惊,此地不会陷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周围的绝壁仿佛被人用斧子劈开,现出一条几丈宽的沟壑。 那沟壑深不见底,众人眼中都惊惧莫名。 又是‘咵嚓’一声巨响,笔直的山体整个滑了下来,把那沟壑填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先前那道天堑。 整个百花谷竟是扩大了好几倍。仍然繁花似锦,和谐一片。 大自然就似在他们面前耍魔术一般,不遗余力的表演着。 他们惊得目瞪口呆,犹如梦中,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三少夫人,还会不会再震?”锦瑟颤身问。 这个问题,其实其他人也想问。 所以众人的目光‘唰’地投在许南兮身上。 “主震已经过去,等余震结束,大家方可入屋。”许南兮心内忐忑,昧着良心安抚道。 现在此谷唯有她可以担起事儿。 若是连她都惊慌失措,想必没被震死,也会被吓死。 其实她也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她说得太过一本正经,竟是唬过所有人。 “那就好!那就好!”张氏现下都还害怕至极。 大家遂放下心来。 “鹏叔翼叔,有劳两位先去查看一番。”许南兮客气道。 玄鹏玄翼应声离去。 众人都待在院中,双腿仍旧发软。 吴嬷嬷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张椅子,放在许南兮面前,“三少夫人,您还怀着身子,劳累不得,歇息会。” “嬷嬷,你好生糊涂!祖母婆母尚站着,哪我做媳妇坐下之理。” 吴嬷嬷也是个反应快的,从善如流道:“奴婢该打!奴婢这脑子也是刚才惊吓过度,糊涂了。老夫人您先请坐!奴婢再去搬。” 老夫人笑道:“你这嬷嬷是个忠心得用的!你何必斥她?你怀着身子,放心坐下吧!我和你婆母自有丫鬟去搬。” 其他人也纷纷去找椅子和外套给自家主子。 一盏茶的功夫,玄鹏和玄翼来报,几位主子的房子都无甚大碍,就是厨房的大梁被震塌了。 吴嬷嬷脸上变色,“遭了遭了,晚膳咋办?” 贺氏接口:“晚膳就简单些,熬上一锅粥,蒸些馒头包子尚可。现在不比府上,没那么多讲究。” “祖母,刚好孙媳要去周边走走,顺手让吉祥如意去打几只野味,炖点汤水给大家补补。” “行。这些你看着处理即可。无需禀告。”贺氏神情恹恹回答。 此番折腾,老太太也是累得慌。 “大家都散了吧!”老太太发话。 许南兮领着吉祥如意往先前那些被填充的地方走去。 安哥儿人精似的,拉着许南兮的衣襟,眼睫忽闪,“三婶,我也想去。” 想着这孩子也是无聊,许南兮牵着他的手,“那你可要听话,三婶担心有吭,万一跌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安哥小脸认真道:“我知晓,我保护三婶。” “吉祥如意,你们走在前头,也要谨慎些。”许南兮此时还不忘叮嘱她俩。 安哥儿蹦跳着跟在许南兮身侧。 许南兮一脚踩空,‘呀......’尖叫出声。 吉祥如意猛地扑上去抓住许南兮,‘嘶啦’一声,手中只留下一片衣襟。 安哥吓得趴在洞口,失声大哭,“三婶,三婶,你怎么样?你别吓安哥儿。” 洞里极深,下面又是黑黢黢的,一眼根本望不到底。 许南兮跌坐在地,脚踝处传来钻心般的疼。 她又摸了摸肚子,尚无大碍。 这个娃如石头般结实,抗摔抗打,同他爹似的。 她苦笑出声。 忽然,远处一道微弱的光线,时隐时现,透了进来。 许南兮很是好奇,忍着剧痛,一瘸一拐站了起来。 扶着墙壁,沿着光线,她缓缓朝前行着。 又走了许久,光线亮堂许多。 许南兮抬眸望去,好家伙!那发光之物,竟是价值连城的东海夜明珠。 每隔十丈之余,壁上就镶嵌着一颗。 她眼眸闪烁。 很想把它们扣下,塞在口袋带走,怎么办? 这么多珠子,圆润光滑,莹莹发光,定是价值不菲。 许南兮震撼不已。 前方竟是一道金碧辉煌的殿门。 第111章 丹药炸药 朱红的门上有个大大的匾额,‘大雄宝殿’。 许南兮眼中满是疑虑,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前朝藏宝库? 她曾经翻过一本前朝的一本《皇宫怪谈奇闻录》,上边有过寥寥数语的记载。 此事已过去许多年,只依稀记得前朝皇后娘娘携太子逃离后宫时,随着她一起消失的还有一国库的金银珠宝。 以便日后,他们能东山再起。 那太子叫‘青钰’还是‘青莀’来着?时间太过久远,她也记不太清了,反正跟‘青’有关。 叫什么‘大雄宝殿’? 不如干脆叫‘狗熊一窝’好了。 许南兮都被自己这个奇妙想法逗乐。 又想着殿里或许有数不尽的财宝。 管它‘青雄’‘狗熊’,只要有钱,让她叫啥都是没关系的。 现在又无旁人在侧,何必再装贵女?! 尽管脚踝还很痛着,她还是欢呼着朝大殿一瘸一拐而去:“但愿有宝贝,否则老娘定砸了你这个‘青雄宝殿’的牌子!” 踹了一下殿门,蚊丝不动。 殿门因为地龙翻身,竟是有些微的扭曲变形。 “我踹我踹我再踹,哎呦……” 门没踹开,脚尖倒是撞得生疼,她半蹲着身子,双膝微曲,抱着脚尖直嚷嚷。 若是表妹在此就好了,估摸着也就是一脚解决。 何必像她这般费事? “果然如那厮所说,还是太不中用了些。” 她忽地忆起宋迟那厮老是在她耳旁戏谑‘还是太不中用了些’,不觉自嘲出声。 之后,许南兮再也不敢随性肆意妄为。 她又轻轻推了推那扇殿门,仔细观察一番,然后把它提起,门竟是‘吱呀’就打开了。 后面她用力过猛,竟一时无法控制,她踉跄一下,差点扑倒在地。 她用手撑地,稳住身子。 殿内却是一片狼藉,夜明珠上好似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 整个屋子显得格外的朦胧,空气中带着呛人的火药味道。 此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神女,神女!快来救救我!” 突然音的声音,差点没把许南兮吓死。 “谁?谁?” 许南兮在屋内转了一圈,竟是不见一个人影。 “莫非又遇到鬼了?不对,鬼不会发出声音。”而现今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许南兮拍着胸口,自言自语。 “是我,是我。我在此!” 许南兮满眼惊惧,又环视了一圈,再次确定屋内无人。 虽心里还有惧意深深,但她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我不怕你,给老娘滚出来。” “本道长当然是人了。”玄机道人应道。 “你若是人,为何不显出身来,在此装神弄鬼的?”许南兮双眼警惕,担心从旁窜出什么吓人的玩意。 玄机道人嘴角抽了抽,他何曾不想显身,只是他现在能吗? 答案是显然不能。 久久不见回应,许南兮又追问道:“你现在何处?” “你低头,看看炉鼎之下。”玄机道人声音低沉。 此事太过丢脸,他实在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什么?炉鼎之下?”许南兮以为自个幻听了,但还是低头去看屋子中央那个巨大无比的炉鼎。 她的视线一寸寸下移,蓦地她看见炉鼎之下有个脑袋在一探一探。 她吓得心脏骤然收紧,指着那个怪物,尖叫出声:“啊......妖怪!” 那响声都快把那玄机道人的耳膜震破。 现在没有被那个炉鼎压死,反倒要被这个女人震死了。 他没好声气喝斥道:“闭嘴!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他是世上鼎鼎有名的玄机道人,得道仙人。 世人都以得到他一卦而疯狂。 他的丹药能让人长生不老。 这个女人竟说他是低劣的妖精。 “你不是妖怪,为何躺在这炉鼎之下?”许南兮实在想不透此人怪异的做法。 “这样很好玩吗?” 许南兮还特意矮下身子,看了一下那个炉鼎大大的柱子,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压在下面,只留下手脚 尚可动弹。 若不是妖怪,这个柱子这般粗大,又怎能没被压死? 而且此人头发乱糟糟的,脸糊得漆黑一片,只剩两个眼珠子的眼白在那转悠,活似在灶台里躺过。 跟画本子里描述的蛇精一般无二。 见许南兮如此问,玄机道人的嘴角再是不可控制的抽搐了几下。 “好玩,好玩极了!要不你也来试试?”蛊惑之意,让许南兮都有些蠢蠢欲动。 她估摸了一下那个炉鼎的重量,有些可惜道:“可能不行,我无法抬起这个。” 她指了指这个硕大无比的炉鼎。 “你还真是好本事,又是怎么钻进去的?” 见她如此单纯天真模样,玄机道人气得吐血。 “你如何进去的,就如何出来,不就成了。”许南兮觉着此法甚好,提醒他道。 “我若是能出,还来求你作甚?”同这痴傻女子,再说一句,都是多余。 “那你是如何进去的?”许南兮更为好奇。 “莫非你犯了天条,被太上老祖罚没在此?” 否则谁人有力气把他压在此处? 在古代,若是遇上奇事,实在超出大家的常识,百姓们都是用神鬼蛇神来解释。 许南兮如此一说,倒是不意外。 玄机道人被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无语之极。 “我看画本说孙猴子大闹天宫,被如来佛祖压在太行山下,只有脑袋可以出来。”她炫耀道:“现今你被压在这炉鼎之下,也只有脑袋可以动弹,两者大差不差。” “你还不承认犯了天条?”她对他嗤之以鼻。 她在给他找一个被压在此处的恰当理由。 玄机道人似乎再也受不了她的胡言乱语。 以她的奇葩思路,估计菩萨要压他在此五百年了。 他争辩道:“我是炼丹,炼丹炼的。” 似乎终于找到机会说出实情,他心里舒服了少许。 “你说你是炼丹药,然后炸了,才把你压在下面?” 谁信呢?她白了他一眼。 “丹药太猛,没控制好比例,把这地宫都快炸塌了。”玄机道人脸上有些涩涩。 实在没脸,若是世人知道此事,定会传为整个西晋的笑话,乃至整个天下的笑柄。 “你说今日的地龙翻身,不是地龙翻身,而是你捣鼓这些丹药造成的?” 玄机道人羞赧地点点头,“正是。”事实确实如此。 许南兮冲到他的面前,气愤地拿脚猛踹那个脑袋,凶残至极。 “我让你炼,我让你炼。” 仿佛玄机道人是她前辈子的仇人。 “我让你炼,我让你炼!怎么不把你炸死算了!留你这个祸害在此祸乱人间。” 几脚不够解气,她又重重踹了他几下。 “你这个疯婆子,疯婆子,快住手!”似乎觉得不对,忙改口道:“快住脚!给我住脚!”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玄机道人何曾被人碰过一根手指头。 今日连番被一柔弱妇人拿脚打脸,还不止一次,老脸丢尽了。 “你这炼的哪是丹药,你这炼的简直就是炸药!差点把我全家都给炸死了。” 她实在气恨不过,又踹了他几脚。 “停!停!停!”玄机道人不能动弹,只能大声喝止。 但还是被踹得灰头土脸,脸上更是不成样子。 “你就好好在此待着吧!”她嗤笑道。 还想她救他出来,想得挺美?! 他就在这个炉鼎之下,待到天荒地老。 省得他出来祸害,再把她的家给炸了。 “女侠,女侠,你救我出来再走。救我出来!”玄机道人急忙哀求。 “女侠,女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声音可怜兮兮的,与先前的张牙舞爪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112章 上天入地 “你这般能,都整个百花谷都快炸塌了,连同我家人都要被炸死了,我若是救你出来,那真就天理难容了。”她就是这般心胸狭窄,没法子。 “女侠,我真是不知你们住在上面。不知者不为过。你就原谅老道这次吧。” 他好不容易看中此处地处偏僻,不会被人打扰,谁想他们也搬来此处。 “你不是老道吗?都成仙了,区区小鼎,又岂能奈你如何?” 都这么厉害了,还何需旁人帮忙? 许南兮转身欲离去。 “女侠,此处是前朝的地宫宝库,你若是救老道出来,你看中甚,都可自取。”玄机仙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打出这一面旗帜来引诱她了。 “你若是乱走,里面的机关暗器必让你死在此处。”玄机道人恐吓道。 “你若是救我出来,我会帮你拆掉这些机关。”玄机道人又补了一颗甜枣。 “待你死了,我再找一机关高手过来,岂不是更加安全?”许南兮皮笑肉不笑道。 “我焉知你出来不会杀了我,而是帮我?你以为我是傻子,有那么好骗么?”她扭过头来,哂笑一声,又回了他一句,\"老娘我走了,你就在此待足五百年吧!再见!永不再见!\" 果然如此,还真是五百年。 玄机道人都要为自己料事如神鼓掌。 “别走啊!别走......”玄机道人颓然地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脸紧贴地面。 若是她也走了,谁又来助他一臂之力,将他救出? 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炉鼎之下不成? 成也炉鼎,败也炉鼎。 此时的百花谷上面。 吉祥声音有些哽咽,“安哥,你去把玄鹏玄翼叫来。” “好!”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三婶掉进洞里去了,还不知如何了。 “鹏爷爷,翼爷爷,你们快来啊!我三婶掉进洞里去了。”安哥一路喊着冲进院子。 玄鹏玄翼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又出何事了?” 见到他们,安哥儿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哇’哭得更是响亮了。 那个凄惨,好似他家三婶已不在人世般。 “莫哭,告知我等究竟发生了何事?”玄鹏生涩安慰道。 可是安哥哭得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更是把其他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安哥儿打着哭嗝,一边断断续续道:“我......三婶......断进洞里了。” 众人都齐齐舒了口气。 只要不出人命,都不是什么大事。 小孩就是大惊小怪。 “可是那个是先前地龙翻身的洞啊,深不见底。我喊三婶都无人应答。”他们都觉得他小事大做,不是应该立刻去营救吗? 都是些没良心的,亏得三婶平时待他们那般好。 结果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其他人都跑光了,他面前空无一人。 吉祥如意指着眼前的洞对众人道:“主子就是掉进这个洞里去了。” 全是些吃干饭的,同主子一路,让主子掉了进去,将军府的人就是不靠谱,玄翼心里想着。 “我回去拿绳子,玄鹏,你在此守着。”话音未落,人已倏的不见了。 此时老的少的,都相继来到了洞边。 吴嬷嬷大哭出声,“我可怜小姐哟,您真是多苦多难!都没享几天福,现在又掉进这个洞里了。” “吴嬷嬷,主子都还不知什么情况,你在这哭什么丧呢?真是晦气!”玄鹏怒道。 哭哭哭 ,除了哭,就不知会干甚,把人的脑仁都哭得生疼。 玄鹏平常都是紧绷着一张脸,再加这么严厉的语气,吴嬷嬷还真有些害怕。 当即就停止了哭泣。 须臾,玄翼带着绳索折返回来。 “你把这头栓在那棵树上,慢慢把我放下去。”玄鹏道。 玄鹏的武功比玄翼好那么一丁点,故此理所不让他先下去。 可是这一去,又是杳无音信。众人站在洞口呆呆地守着。 这一边许南兮知道玄鹏会下来救她,也就不急着想办法出去。 她又窜到了隔壁的殿里。 玄机道人的话,她还是听了进去。 画本都说,藏宝库的钱永远都不是那么好拿的。千万不要有命拿,没命花。 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她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只听连续的‘嗖嗖嗖’的声音,吓得她赶紧把门又拉上。 接连几声''砰砰砰'',似乎是箭射在门上的声音。 待声音停止许久,她又轻轻推开一条缝,那箭好像长了眼睛,又射了过来。 “啊......”她开始发癫了。 明明知道里面有许多钱财,但是偏偏不能看,也不能摸 ,那种心痒难耐,有谁懂? 玄机道人似乎听到她的尖叫,笑得那个欢畅,“哈哈哈,活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许南兮一脚踹开玄机的殿门,门震荡了几下,又反弹打到了她的额头。 “啊......连你这个破门也欺负我!”她又用力踹了它几脚。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撞得好!再多撞几下!”玄机道人有些幸灾乐祸道。 “死道士,你就在这待到地久天长吧!”许南兮气哼哼道。 “有你这个美娇娘陪着,老道也知足了。”玄机道人的语气里透着喜悦,哪有半分先前的颓然。 “做鬼,我们也可以做个伴。” “做个鬼伴!我家人,等会就会下来救我!我还要把这里的宝贝全都拿走,气死你!你就好好躺在此处。”许南兮没好气道。 玄机道人的眼眸闪了几闪,“真有人来救你?莫不是骗老道的?老道我可不是那般好骗的!” “我有必要骗你这个临死之人吗?”许南兮不屑道。 现在无事可做,只能在此同他打嘴仗。 “那要不让你家人也救我出去呗?”玄机道人腆着脸皮道。 “那我也可帮你取那些宝贝。”玄机道人继续蛊惑道。 “我凭甚信你?!” “只要你能救我,这些珍宝全都归你。”玄机道人有些肉疼道。 这些也是他好不容易寻到的,现在要他拱手相让,说不肉疼,定是假的。 但是命都要没了,那还要这些做甚? “当真?”许南兮可不信他。 “骗你作甚!”好似他玄机道人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那行,待我取走那些,我再来救你!你就好好在此睡一觉吧!” 说罢,许南兮又想去其它殿碰运气。 其它殿里跟每一个情况相差无几,她只得悻悻返了回来。 “喂!玄机道人,你这个地宫,有出口吗?”她坐在地上,跟他闲聊着。 玄机道人把脸扭到一边,不想理睬这个无耻之徒。 “你这人真是没诚意。我只是不想再去搜查而已。你以为我是找不着吗?”许南兮慢悠悠道。 “你能找到怎地不去找,跑来问我作甚?” “这不累得发慌,歇会吗?你以为你是地鼠,能上天入地。”许南兮满脸嘲讽道。 “你还真是说对了,我还是地鼠!”玄机道人发现他嘴快,泄露过多,赶紧打住。 第113章 齐聚一堂 “哦?原来还真有地道啊!”许南兮从他话中咂摸出来一点味道。 她又记起皇宫那条曾救过她性命的地道,是由一个开关按钮开启,莫非此处也有? 她东按按,西碰碰,企图找出那个暗藏的机关。 璇玑道人唇边勾起讥笑:“你还是消停点吧,别白费劲了,老道脑袋都被你转晕了。” 因为开关根本不在此处,你就是在这转个九百年也是没法子找到。 “那就直接告诉我呗!”他这种欲说还休的模样,许南兮实在看不上。 男人做得这般拖泥带水,真是让人不痛快。 “你何时解救我出来,我便何时告知于你。” 原来是藏着这样的心思,若是她不帮他出来,那他势必永远隐瞒了。 “呵呵,那你就带到棺材里去吧!” 反正她知不知晓实在无甚紧要,她有的是办法上去。 “不对!你连棺材都没有。你把自己献祭给了这个炉鼎!”她唇边绽开一抹冷笑。 只不过想多条路,现下竟是被这臭道士还威胁上了。 “别啊!我说,我说还不成吗?”他可怜巴巴道。 于许南兮而言,讲与不讲都是无所谓的;但是于他就完全不一样,他已退无可退啊! “这就对了嘛。有求于人,连基本的态度都无,人家平白为何要帮你?” 玄机道人直到方才都放不下他那可怜的自尊。 他从未如此恨过这个炉鼎。 “看你甚是可怜的份上,待得我家人到访,必将你救出去。” “你竟是不惊喜?” 这就奇了,听到要被救,竟是没有一点高兴的反应,许南兮反倒有些失望了。 “惊喜个屁!待得救我出来,再来惊喜也是不迟。” 空口白牙,只是听着顺耳罢了。 “看样子,你也是不信我喽?”罢 了,信不信对她来说,一文不值。 “不管你信与不信,若是可以,我应是早就把您救了出来,现下也只是在等我家人下来罢。”许南兮还是多嘴解释了几句。 此时玄鹏已追寻到了此处,“主子,主子,你在吗?” “我家人来了,您再等等!”她调皮地对他眨眨眼,挥了挥手。 忽地从地上站起,不再与玄机道人废话。 “鹏叔,这里,这里。”她摇着手,高声欢呼,好似等待他许久。 现在百花谷内,也就只有鹏叔武功最为厉害,所以第一个来此的也必然是他。 玄鹏推门而入,见许南兮好端端站在那里,面带焦色的打量了她一圈,“主子,您还好吧?” “除了脚踝有点受伤之外,其它的都还好。”许南兮轻快答道。 “孩子也没事?”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许南兮肚子里娃。 说到这个,许南兮摸着肚子,笑出了声,“好着呢!这娃结实。” 只有这个解释最为贴切。 “那就好!那就好!”玄鹏紧皱着眉舒展开来。 “救救我!”先前答应得好好的,别光顾讲话,对他不理不睬。 此时玄鹏才注意屋内地上还躺着一人。 “主子,这谁呀?” “救我,救救我吧!”玄机道人见到玄鹏,如见到观世音菩萨。 “不认识。” “我是玄机道人。” “玄机道人很有名吗?”许南兮好奇地问着玄鹏。 “玄机道人与大觉寺的觉慧大师差不多齐名。是大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大人。据传此人精通五行八卦,机关暗器,毒药毒术......”好似他无所不通。 “此人真有这般厉害?不是骗人的吧?” “他的本事可能真的超出你我的想象。” “你若救我出来,我定把我的绝学传授与你。”此时的玄机道人极尽谄媚道。 “我那些宝贝丹药,也可全部赠于你。” “您老的那些丹药,就别来害人了。还是给您自个留着吧。”她可听说过,前朝的那个什么帝,就是吃了丹药,鼻孔眼睛冒血,最后中毒身亡。 “真是见识短浅!我这些丹药,可是价值千金。” 就是千金求取,他都不卖。现下免费白送,他们倒嫌弃上,真是一群孤陋寡闻的人。 “本夫人只对千金更感兴趣。更不想拿您的丹药去害人。并非是我心思歹毒,不救你出来,是两人的力量尚且不够,待得多几人,方能救得了您。” 那个鼎少说几千斤,就凭他俩,那是万万抬不动的。 许南兮拉着玄鹏就往隔壁藏宝阁过去。 玄机道人方才明白,女人并不似他以为的心狠。 虽然不知要等到几时,但也是玄机道人倒霉以来,听到的最顺耳的话了。 他感激得热泪盈眶, “是是是,夫人大恩,没齿难忘。” 先前那祖宗还把他的脸当作地板踩呢。 是的,现在许南兮成了他的祖宗,他恨不得把她供上。 若是有炮仗,他都恨不得要给她点上一卦。 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久不曾阖的眼,随着心绪的放松,也闭上了,须臾竟鼾声一片。 百花谷众人见玄鹏下去许久,就是不见回来,心下不安。 玄翼道:“老夫人,属下实在等不下去了,与其此地干着急,不如属下也下去瞧瞧。” 难道下方真有妖怪?人一入洞,就没个踪影。 平哥道:“太祖母,祖母,我也去。我带着刀去。” 郑氏连忙阻止他,“你一个小孩,捣什么乱,老实在此处待着。” 若是平哥儿出事,大房就绝后了,她后半辈子,就没个指望了。 “娘,我有这把刀,定不会有事的。您就让儿子去吧!”平哥摇着他娘的胳膊,他又何曾不知他娘在担心什么。 但是三叔不在,三婶现在怀着身子,掉了下去,定是凶多吉少,作为宋家的男儿,不能袖手不顾,坐在此处看热闹。 安哥也在旁凑热闹般:“祖母,我也去。” “你还那么小,不准去!”张氏本就心情焦虑,见安哥还来捣蛋,根本没有耐心哄劝。 三儿媳是那个孽子的心肝肉,若是出事,那个孽子估计得怨他们一辈子。 老夫人重重地阖上眼眸,又倏地睁开,快速捻着手中的佛珠,沉沉开口道:“想去就都去吧!他们是宋家的男儿,理应承担一切。” “是。多谢太祖母!”平哥安哥欢呼道,好似得了天大的恩赐。 “可是......”郑氏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嗫喏了几下,又把话语吞了下去。 第114章 约法三章 这次竟是下来了五人,玄翼、平安哥儿以及吉祥如意。 慧娘伤势太重,她要下来,被老夫人贺氏拦下了。 安哥儿仔细查看着洞底,人小鬼大:“这里也没血迹啊?不像出过大事。” 平哥儿点头附和,“定是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吸引了三婶注意。我们也快去。” 众人疾走,根本无暇顾及两个哥儿。 吉祥路过他俩时,又回头叮嘱了他们一句,\"你俩万事小心一点。\"他们就先去前面探探,究竟发生何事? 此时许南兮领着玄鹏到了隔间,“鹏叔,你对机关暗器了解不?” 玄鹏不敢夸海口,谦虚道:“略懂一二。” 能懂一点就行,她要求不能太高。 “小心点,箭来了!”话音未落,“砰砰砰”几支箭射在门上。 许南兮赶紧把它关紧,无奈道:“一开门,箭就射出,这箭就似长了眼睛一般。”她都不知如何是好?! “那就一直开着,让它射完,射完不就没了。”玄鹏有些好笑道。 “……”这话貌似好有道理,许南兮都无法反驳。 两人躲得远远的,竟真的如此就让箭“砰砰砰”在那射着,就如放炮仗一般。 此时玄翼几人见到安然无恙的许南兮,激动得差点哭起来。 许南兮见到他们,更是兴奋,“你们都来了?” 如意围着许南兮走了几圈,咧开了嘴,“我就知道主子不会有事,定是有事耽搁了。” 许南兮拍着肚皮道:“我能有何事?这不好着呢?” “这里有宝贝呢,可惜拿不着。”她咂了咂嘴,一脸惋惜,仿若剜心般疼。 她一脸神秘兮兮,连声音都几不可闻,若不是这里太过寂静,估计他们都听不清。 “三婶,三婶,我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安哥跑得气喘吁吁,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怎么也来了?”许南兮道。 见许南兮平安无事,平哥儿抿嘴直笑,“我们不放心,就跟着下来了。” “三婶,这里还真有宝贝?”安哥儿鬼鬼祟祟道。 看着他贼眉鼠眼的样,颇觉好笑,许南兮笑道:“有,就是拿不着。” 此时箭似乎射完了,许南兮迫不及待想冲进去。 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吉祥挡住了,“主子,还不知有些什么危险之物,您就在外待着,等我们处理好了,您再进去也不迟。” “要不,我们把那臭道士放出来,你不是说那人是个厉害角色吗?”许南兮看着玄鹏道。 “主子,您就不怕那人阻您取宝贝?”玄鹏恶趣味想逗弄一下许南兮。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那个臭道士不成?”玄翼不明就里道。 此时,鼾声如雷的道士此时也被他们吵醒了,“救救我,救救我!” 见这么多人,连小娃娃都叫来了,看样子他出炉鼎有望。 “夫人,您真是好人!”玄机道人发着好人卡。 他可看明白了,眼前这女人,才是这些人的头,万事她说了算。 安哥儿瞅着玄机道人,“这个游戏好玩吗?” 玄机道人额角抽搐了一下。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连语气神态都差不多。 他很怼他一句,“要不你来玩试试。” 但此时绝对不能得罪小魔女,否则一点获救的机会也没了。 此时摆可怜绝对比硬刚强。 “三婶,这人本事也太厉害了,炉鼎也压不死他。”对于这一点,安哥儿对他佩服不已。 “他说他是仙人,仙人是长生不老的。他坏事做尽,太上老君罚他五百年。”许南兮说得煞有介事。 平哥儿这个老实孩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 也不知他的‘真的’是哪个。 “夫人,现在你们这么多人,可放我出来了吧?” 玄机道人觉得这一辈子的低声下气,都在今天用完了。 “想出来却出不来了?”安哥儿凑近他,看戏般。 玄机道人连连道:“想出来想出来了!” 众人都轻笑出声。 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让主子如此横眉冷对,定不会是甚好事。 “呸!臭道士,你想得个倒美!”许南兮啐了他一口。 “夫人,您待如何才能救我来,但凡我能做到,老道义不容辞。” 如果可以,他都想跪在她面前,朝她拜上几拜了。 好一个‘义不容辞’,等你这句话,都等了许久。 “三婶,就让这人出来吧!”安哥儿最看不得这道人低声下气。 “好吧!看在安哥儿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但我还得与你约法三章。你可同意?” 许南兮语音未落,玄机道人急道:“同意,同意。” 只要救他出来,莫说三章,就是三十章也可。 “第一,你那炸药别再炼了,你可愿意?” 这个炸药,他吓破胆子,哪还敢炼下去? 连忙点头,“愿意,老道愿意!” “第二个,我想要那些个宝藏。我拿它,只会用于军中和百姓,绝不为非作歹。你可愿意?” 他守了几十年的东西,让他一朝割爱,那还不如杀了他? “不愿?很难受?”许南兮冷笑道。 “不过没关系,我也可等你死了,再来取走。这几日是我还是等得了的。”她背着手,绕着炉鼎走一圈。 “主子,我们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回来看他死没死?”吉祥故意道。 “有道理!我们吃饱喝足再来。”许南兮击掌,觉得吉祥这个主意真不错。 她头也不回离殿而去,快走到殿门时,只听得一道有气无力声音,“愿意!夫人,我愿意!” 声音带着无限的勉强。 “你这人还真是小气,爱财如命!命都快没了,要那些财又有何用?”语气极尽奚落挖苦。 玄机道人恨得咬牙切齿。刀没落在你身上,你当然是不知道疼。 “夫人,现在可以救我了吧?”他快要忍无可忍了,快忍出内伤。 许南兮斜了他一眼,“着什么急?那么久都躺了。” 你不急,我急得很!出来就不会受制于人了,玄机道人心想。 许南兮又何曾不知玄机道人的心理,此时她不狮子大开口,那她‘傻子’名头要坐实了。 “我要你收这两孩子当徒弟,你可愿意?”不是说他很厉害吗?既然厉害,那平哥安哥学得他一星半点,定会出类拔萃。 第115章 玄机收徒 玄机道人犹豫半天,也没答应。 “又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我何必强人所难。肚子好饿!” 来了,来了,又是这一套。 明面上不强人所难,自个儿若是不答应,她拍拍屁股走人。 留下他在此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苦笑,那张满是黑灰的脸更是难看,道:“若是两人资质愚钝,这不砸我老道招牌吗?” 他平生最是爱护名声,何时受过别人明里暗里要胁? 此话安哥儿可不爱听。 他板着小脸,肃然道:“你这臭老道,竟说我傻?” ‘愚钝’不就是傻吗? 若他还是皇上,必砍掉他的头,看他还敢如此折辱他? 他上一世可是皇上,自己还有何不懂,若不是怕暴露,吓着家人,他何必装得如此幼稚? 这个臭老道,竟是自不量力,倒还嫌弃起他来了,让他如何不气? 他气愤道:“他有甚了不起,我才不要他当我的师傅。” 满脸锅灰,像个乞儿似的压在炉鼎之下,跟他心目中的师傅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的师傅不说仙风道骨,至少也得神功盖世,跟这王八似的极不相配。 平哥儿也道:“我也不要他当我的师傅。” 他的师傅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德行有亏哪配当他的师傅? “我也觉得他没世人说的高深莫测。你们不想就罢了。”许南兮不甚在意道。 安哥儿牵着她的手,欲转身离去。 “你们不想拜,我还就偏要当你们师傅了。”此时的玄机道人逆反心理上来。 这两个孽徒的师傅他还就当定了。 到时他定要狠狠折磨他俩,谁教他俩如此不尊师长。 “道长,您看,娃儿心里不允,我一个当婶婶的也是没法子,依我看,我们就不拜师了。” 玄机道人气笑了,他玄机道人上赶着当他们师傅,他们倒是挑剔上了,以为阿猫阿狗皆可入他师门。 “不拜也得拜!说过的话岂可收回?难道还学让小人,出尔反尔不成?”玄机道人气哼哼道。 安哥儿听玄机道人如此说道,更是不悦,小嘴一瘪:“三婶,我不要这神棍做我师傅。” 若是拜了他为师,以后他的好日子就到头。 许南兮故作为难,“道长,娃儿反抗得紧,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 她把你们天生无师徒缘份演绎得淋漓尽致。 平哥儿忙不迭点头,眉间透着喜色,“对对对,我们没缘。” 玄机气了个倒仰,那昂起的脑袋,都无力软塌下去。 这两个孽徒,噎死他了! 他嘴张了张,眼白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许南兮见火候差不多了,相爱相杀那是他们师徒之事。 忙招呼众人齐心合力,把炉鼎抬起一角。 玄机道人本是要气晕的脑袋,忽地清醒,这个疯女人是要放他出来了,他差点喜极而泣。 众人将将把那个炉鼎的脚抬起,他挣扎了一下,还是被卡得紧紧的,无法脱身。 “大家再用些力,抬高一些。”许南兮笑着鼓励加油。 众人喊着口号,“一二三,起!” 趁着炉鼎被举起这个空档,许南兮迅速俯身,抓紧他的衣襟,只听‘嘶啦’一声。 玄机道人是出来了,但是衣裳却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玄机仍躺在地上,恍然回不过神来,“就这般容易出来了,自己不用死了?” 他犹有些不信,重重掐了自个一下,疼,还真不是他做梦。 许南兮哂笑,“不想起来?莫非非还想继续进去躺着?” 玄机打了一个寒颤,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下次不会再有如此好运。 忙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谄媚道:“不躺了,不躺了!这就起来。” 众人放下炉鼎,力道没控制好,发出沉闷''嗡''的响声。 安哥儿绕着玄机道人走了几圈,方才停了下来,“你这道人,还是有些真本事,这么重的鼎,压在你身上,虽没挣脱,但也毫发无损,佩服佩服!” 还人小鬼大的竖起大拇指,表示由衷的赞扬。 玄机道人见他如此说话,嘴角翘得老高,道:“若不是本道真气护体,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蓦地又想起这两个孽徒先前不敬之言,于是环视四周,寻找顺手的东西,终于在屋子角落找到自己的拂尘。 他把拂尘反向拿着,抄起就朝那两个孽徒抽去。 吓得安哥尖叫,“这个老道疯了,三婶你救救我。” 他躲在许南兮的身后,玄机道人不管不顾抽了过去。 拂尘落在他的身上,痛得他呲牙咧嘴,“你还真抽啊!” 玄机冷笑连连,“你还以为我装模作样,留着你过年不成?” 吉祥眉头紧蹙,不满道:“你们一旁打去,莫碰倒我家主子,她还有着身孕呢。” 她紧紧扶着许南兮的胳膊,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铸成大错。 如意也赶紧搀扶住她的另一边,关切道:“主子还是靠墙站着为妙。” 许南兮从善如流,给他们腾出位置。 玄机又拿着拂尘,追在平哥身后。 平哥见安哥身上的红肿,哪会老实待着不动? 他像只老鼠,围着炉鼎打转。 玄机追得气喘吁吁,硬是没够着一下。 “你这个兔崽子,给老道停下!停下!”玄机冲着平哥气愤道。 平哥儿冲着玄机扮了个鬼脸,发出一连串的‘喏喏......’ “你来打我呀,你来打我呀!你打不到吧?”赤裸裸的挑衅。 气得玄机倒仰,不打到他绝不罢手。 霎时间,整个殿内顿时鸡飞狗跳。 “够了!”许南兮怒喝:“平哥安哥,向你们师傅赔礼道歉!” 几人身子一顿,皆怔住了。 安哥儿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圆大眼,指着玄机,置疑道:“……师傅……道歉?” 三婶不是被鬼附身了吧?怎会叫他们拜这个臭老道为师? 许南兮掀了掀眼皮,轻描了他以及躲在炉鼎背后的平哥儿一眼,淡淡道:“不是你们,难道是我不成?” 不容置喙! 玄机如得到尚方宝剑,理直气壮道:“孽徒,给老夫跪下!” 安哥还想挣扎几下,但许南兮朝他看来的眼神,冷得像道冰。 三婶从来温温柔柔地,何曾这般冷过,他吓得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平哥见安哥都吓得跪了下去,也只得乖乖走了出来,跪在玄机面前。 玄机重重抽了平哥几下,“你这孽徒,我看你跑?你现在跑啊,怎地不跑了?” 我治不了你们,自有治得了你们的人。 玄机心内的小人笑得格外的猖狂。 “磕三个响头,道歉!”许南兮冷冷道。 第116章 天生凤命 安哥儿想梗着脖子反抗,感觉今日的三婶不太对头。 她那轻飘飘的眼神,让他不得不识趣听从她的话。 “砰砰砰”,三个响头磕了下去。 安哥儿满脸都写着心不甘情不愿。 “道长,拿出您的看家本领,让他瞧瞧,您是不是足以为他师?”许南兮不咸不淡道。 玄机仔细端详了安哥几瞬,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嘴里啧啧称奇,“难怪你小子不愿拜我为师,原来是来自上一世的......”灵魂。 他的另外两个字还未说完,就被安哥紧紧捂住嘴。 他面上骇然,用力咳了咳,方才道:“师傅,您老现在就是我师傅。” 他对着璇玑一顿挤眉弄眼,玄机满意笑道:“你以后乖乖跟为师学艺,不然,哼哼......” 不然就把这个秘密讲得天下皆知。 这算不算他的一个把柄落在他的手里? 安哥连忙点头哈腰道:“师傅,徒儿一定努力学,一定努力学。” 他呕得要死,现在这个玄机手上捏着他的一个死穴,以后搓圆揉揙都只得由他了。 想到此处,他心里憋屈极了。 “乖徒儿,你能如此想,为师甚感欣慰。”玄机满意道。 心里冷笑:小子,上辈子是皇帝又如何?这辈子还不是得在老夫手下伏低作小。 他又漫步走到平哥儿面前,看着平哥面相,念念有词,“不应该啊,你应是一个短命鬼啊!现在为何又变了呢?” 听了玄机的话,安哥儿眼眸一闪。 上辈子时,他们全家都被屠戮尽,平哥不就是个短命鬼吗? 他正想讥笑玄机道人几句。 玄机却是踱到了许南兮的面前。 眼前女子天庭饱满,龙章凤姿,天生凤命。 得她者,得天下! 真是天下一等一富贵相,枉家枉夫枉子! 难怪所有人都听她的,她就是天生的王者。 用另一话说,就是老天的宠儿,老天的亲生子,能不护着她,护谁去? 自己这两脚踩得不冤。 自己收这两个徒儿真是挣了。 玄机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这小子,你要感谢你三婶,若不是你三婶,你早就不存于世了。” 平哥儿听得云里雾里,双眼更是懵懂,问着身旁的安哥儿,“你听得懂师傅的话吗?” 好是高深莫测啊!他想破脑子,也是想不明白。 只知要不是三婶,他要没命了。 可是,为什么呢? 安哥儿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平哥儿心想,难道真是他愚钝如斯? 平哥儿脸色发白,跪在三婶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三婶救命之恩。” 许南兮也不明就理,双眼满是疑惑。 其他人同她的反应不相上下。 玄机老脸笑得像朵菊花,却道:“夫人天生凤命,受得住的,受得住的。” 以后他就跟着夫人,躺平了,都可尊享富贵。 众人愣了愣,对视一眼,心内却是排山倒海。 \"大师不可胡说!\"许南兮连忙阻止。 若是让旁人知道,那她的日子就难以安生了。 “老道从不打逛语!不过,此事你们几个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夫人性命堪忧。”玄机摇头晃脑道。 平哥安哥听说三婶都要没命,紧紧捂住自个儿的嘴,打死也不说。 许南兮眼神轻飘飘的从另几人身上掠过,几人忙跪下表态:“属下至死不外泄。” 凤命的事,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往外泄露半字。 玄机道人虽还是满面污垢,但右手持着拂尘,颇有几分得道高人模样。 他走在前面,许南兮跟紧其后。 他转到隔壁,见着地上满是箭矢,好笑道:“进去看过了?” 许南兮讪讪笑着,掩唇咳嗽几声。 还未答话,玄鹏抱拳拱手,恭敬道:“尚未来得及。请大师帮忙。” 见他谦虚有礼,受了一天虐的玄机心里极为受用,捋着胡子道:“好说,好说!” 反正这些物什留在他手上,也无甚用处,不如给了这位,还能派上大用场。 许南兮含笑,致谢道:“那就有劳了!” 众人一进入屋内。 整个屋子立刻天旋地转,耳边充斥着各种鬼哭狼嚎,仿若来到了阴曹地府。 时不时从半空中探出了个红红的舌头,吓得平哥安哥失声尖叫,抱头乱窜,“鬼啊!鬼啊!” 里面的声音也格外的骇人,角落突然伸出一双血手,抱住吉祥的双腿。 吉祥吓得连扒带踹,尖叫声刺破上空,“啊......” 若是许南兮没有经历梦中做鬼的场景,或许也会吓破胆子。 但是梦中皇宫,也算开了眼界。 现在故弄玄虚,反而有些好笑。 玄机道人本是想报许南兮踹他几脚之仇,见她无波无澜,镇定自若,怡然自得,反倒失去了兴致。 他捡了一支箭矢插在卦眼之处。 顷刻之间,屋内风平浪静,一排排箱子,堆满了整个大殿。 平哥安哥眼神微妙,对视一眼,拍着小手,赞道:“师傅,这个卦阵好生厉害!我们要学!” 学了这个本事,若是有人加害家人,哥俩也可设个鬼阵吓死他们。 “这个叫‘阴阳八卦阵’。若是想学,师傅定会悉心教予你们。”玄机觉得两个徒儿越发顺眼,说话都慈善了几分。 俩人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道:“徒儿先行谢过师傅。” 这个师傅还真是有点料的,难怪三婶执意要他们拜他为师。 箱子一个叠着一个,高高垒起,或许就是三婶说的‘宝贝’。 平哥安哥猛然冲过去,后背就被玄机揪住,“慢着!有毒。” 安哥从茫然到清醒,也就是瞬间之事。 他拍了拍胸口,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平哥也被扯得倒掉一步,方才有些害怕地吐吐舌头。 玄机道人给众人嘴里各掷了一颗药丸。 众人听话地吞了下去,这才敢跟在玄机的身后,往那些箱子走去。 安哥儿围在玄机身侧,仗着年纪小,好奇道:“师傅,那些箱子里装的什么呀?莫非真是宝贝不成?” 璇玑道人低头看了一眼,含着满目的宠溺,语气和善道:“你去瞧瞧。” 安哥儿等这句话,似乎等了许久。 玄机道人话语未落,安哥儿就欢快冲到了箱子旁。 他费力打开其中一个箱盖,里面是满满当当一箱子的金元宝,闪烁着金光,差点晃花他的眼。 他兴奋道:“好多金子啊!” 惊呼声不断在殿内回荡。 印入众人眼帘不仅有黄白之物,还有各种奇珍异宝、珠串玉石,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许南兮双手翻抄着珍珠、翡翠、玉镯…… 听着珠玉清脆之音,比世上任何声音,更让她愉悦。 第117章 唯铜臭香 她笑吟吟扭头问着身旁的吉祥,“好听吗?” 话虽无头无脑,但吉祥却是转瞬明白,带着无限的宠溺笑道:“好听!奴婢也甚是爱听!” 她的手也掺和进来,搅了几搅,声音更是嘈杂。 但每人听到,不觉反感,脸上却更是激动兴奋。 见有人认同,许南兮眼睛更是笑得弯成了月牙,情绪高涨,“妙!妙极也!” 她捧起一把,放在鼻孔之下,深深嗅了下。 人人都说这是铜臭之味,她却觉着比那龙涎香好闻许多,让人连骨子都是舒爽的。 又转头捧到如意鼻下,笑呵呵问道:“香么?香不香?” 即使动作俗不无耐,但是由娇艳明艳的美人做出来,甚是赏心悦目。 十指纤纤,在那晶莹剔透的玉石衬托之下,显得更是好看。 如意轻轻闭上眼睛,假装陶醉道:“香,香死我了!” “哈哈哈,万般皆下品,唯有铜臭香。”整个殿宇里边都在回荡着她那畅快的笑声。 宋迟脸色铁青,表情难看到极点。 他斜睨着眼前这个忘乎所以的女人,可还记得百花谷外苦苦担心她的家人? 他紧赶慢赶,就为在出征前能见上这个女人一面。 但是没良心的女人倒是让他大开眼界,早被眼前的俗物弄花了眼。 当他走进百花谷时,还没来得及欣赏谷内风光。 见到他,母亲张氏已是涕泪泗流,“迟儿,快下去救救你的媳妇,他们进去,竟无一人出来。” 说完,已是哽咽一片。 郑氏眼泪也簌簌而下,有些摇摇欲坠,心里对祖母颇多怨言,“我的儿啊,恐怕现在凶多吉少……” 贺氏阴郁着脸道:“闭嘴!嚎甚嚎?” 郑氏紧紧捂住嘴巴,眼泪还是不停往外涌,颇为可怜。 他也心如刀绞,心急火燎地下来,却是听见她在此处大放厥词,安能不气? 许南兮还以为是自己幻觉,扒开他道:“去去去!一旁站着去,男人哪有钱财香。” 他又凑近了少许,挡住了整个箱子。 许南兮没好声气道:“这青天大白的,你这人怎地也冒出来了?” “你这人忒不识趣了。本夫人现下正高兴着,就不同你计较,你,莫搅了老娘的雅兴。” ‘老娘’宋迟呵呵冷笑,都要当他老娘了。 他乌云盖顶,怒火团团燃烧,似乎一点就着。 吉祥推了推许南兮,低声道:“夫人,将军来了这地宫。” 吉祥心里急得要死:夫人啊,将军发怒了,你快醒醒吧! 可惜,她家夫人恍然未觉。 “哦,将军来了?”她从那些珠宝中抬起头来,神思还有些恍惚道:“他来干我何事?” 她没当回事。 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如意也被将军的冷空气吓得顿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弹。 她冲着许南兮挤眉弄眼,可是许南兮只顾那些珠玉,哪里有空看她那抽筋似的眼角。 宋迟的冷空气似乎把其他人都给冻住了。 “男人没有钱财香,是吗?”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是当然。” “将军,你来了此处也不通告我一声。”许南兮倒打一耙,莫名有些心虚。 宋迟气笑了,整整一刻钟,她沉入其中不可自拔,视旁人于无物。 现在却又反过来责怪他不叫她。 她拉着宋迟的手,笑道:“将军,这些可给将士们买许多粮草了,将士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上战场 。” 宋迟高挑了下眉,戏谑道:“你倒是舍得?” 她的话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没想到见到财富失心疯般,却是转手就赠予他作军费。 “这些本身就是给你扒拉的,我有得吃穿,要来何用?”她表情认真又诚挚,不见半分勉强。 宋迟才知,许南兮真是在为他着想。 她不是那种真正爱财如命的人。 许南兮深知,仗一旦打起来,就是一个无底洞,再多的银钱也是填不够那个窟窿。 若是宋迟没有银钱,那么多的军队,又拿什么去养? 梦中的宋迟,行军打仗之余,还得想方设法搞钱。 现在有了这些作依仗,他只需好好领军打仗即可,无需再为钱财操心。 “夫人大义!将军有您这个贤内助,何愁天下不可得?” 凌云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他先前也被这些财物震得脑子嗡嗡作响。 眼下却见许南兮忍痛割爱,也为她的大方震撼。 许南兮抿嘴轻笑,脚下如踩在云上,有些飘飘然。 凌锋眼底闪过狂喜。 “太好了,以后再也不必为军费发愁!” 军费都把他的头发都快愁白了。 玄机道人见过许南兮的失态,以为她同俗世女子一般,会把这些占为己有。 却没想到,她转头就毫不留恋把它全赠作军费支出。 即便赠予之人是她的夫君。 他都得对许南兮竖起大拇指。 这样大气的女子,难怪乎成为老天的宠儿? 他又仔细端详着宋迟。 男子头顶笼着层层的紫气,未来帝王之相,若不是潜心修道,未必见得着。 玄机摸着胡须笑着颔首,并未点破。 “此次最大功臣该是玄机道人才是。你们该衷心感谢他才是。” 许南兮指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玄机道人。 “这……这是玄机道人?”凌云拿着袖子擦了擦眼睛,以为是他眼花了。 这个花猫般,衣衫褴褛的道人,竟是传说中的玄半仙? 若是丢在街上,绝对会被当成乞儿。 他的质疑,让玄机道人心中不悦,正想给他一些教训。 安哥儿双手护在他的面前,扯着脖子,不忿道:“凌云叔,这可是我的师傅,我不许你侮辱他。” “你莫冤枉我。”凌云讪讪笑着。 难道这安哥儿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地他想些甚,他心下一清二楚。 “你虽未曾开口,但你的神情已是泄露一切。我师傅今日形象确实不堪,却是因为他在玩炸药,把自己炸成这般,是以才会如此。” 安哥儿巴拉巴拉一顿输出,竟是把凌云说得哑口无言。 安哥儿的维护让玄机老怀欣慰。 这个徒儿收得太值! 平哥儿也走到玄机道人身边道:“我也不许你说道我师傅,我师傅天下第一。” 平哥实在口拙,‘天下第一’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词语了。 这牛皮吹得,都快撑破了老天,旁人听了,都不禁失笑。 两个哥儿拜师之礼都尚未奉上,这就开始维护上了。 宋迟眼眸闪过愉快且欣慰,两个哥儿拜玄机道人为师,妻子真是好谋划。 否则玄机岂会轻易收两个娃儿为徒? 也好,有玄机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也可放下心去应付接下来的事宜。 凌云脸皮僵硬,朝玄机拱手,羞耻道:“道长,请您见谅则个。小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玄机道人正为两个徒弟维护他而高兴。 老脸笑得像朵菊花,摸着娃儿的小脑袋,摆手道:“无妨,今日老道确实有些狼狈,也怪不得你有所怀疑。” 第118章 将军来了 “凌锋凌云,接下来的事宜,你们接管。” 俩人恭敬抱拳应道:“是,将军!” 宋迟说完,就伸手去拉妻子,却被许南兮闪避开。 许南兮黑眸子定定看着他,认真道:“其他地方都没见着,不急着走!” 宋迟沉默半晌,知她还惦记着旁的物什。 可夫妻都有几月未曾见着,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想念他吗? 不是更想同他腻歪一起吗? “待我走后,你日日抱着它们入睡,也是无妨。现下需得回去了。”他瞟了一眼她那高高凸起的肚子。 几月不见,肚子又大了几分。 挺着大肚子折腾,真是可怜了他的娃。 “出来这般久,为何不知会家里人一声?”宋迟神色一肃,“你可知,母亲大嫂急得直哭。” 他若不这样说,她是万万不会回去了。 他们倒好,全然忘记家里人尚在担惊受怕。 许南兮眉头拧了拧,内疚道:“是我的疏忽,忘了派人给他们送个口信。” 一得意,竟是把通知家人忘了个精光。 “要不,你先回去报信?”她心虚道。 她还想留在此处多待一会。 旁的物什,她不看上一眼,回去估计一直惦念。 宋迟眉头一皱,毫不客气,把人打横扛着就走。 “放下!快放下我!”她气急地拍打着宋迟,“哎呦,哎呦!你弄痛我了。” 宋迟吓得立刻放了她下来,满脸惊慌道:“哪里痛了?哪里痛了?” 许南兮低头看了一眼肚子,高高隆起,这小子又在肚子大闹天宫。 估计宋迟刚才抱他时,窝着他了,他正不舒服呢。 宋迟见妻子一直盯着肚子瞧,赫然见到肚子上有一大肿块。 他用手轻轻搁在上面,轻揉一下。 结果肚子那肿块踹了他一下。 他惊得跳开了,惊喜道:“南兮,他动了,动了......” 许南兮摸了摸肚子,睨了他一眼,“都六七个月了,会动了很奇怪吗?” 体谅他初为人父,走时确实也未曾见识,现今一惊一乍,实属正常。 宋迟眉梢还漾着喜悦,这是他和妻子的爱情结晶,身上留着他俩的血脉。 是他和妻子这一生的羁绊,是他盼望许久的孩子,现在都会动了,再过不久,也会降临于人世了。 他又摸了摸那隆起的小腹。 那小腹仿佛跟他捉迷藏般,踹了他一脚,又收了回去。 宋迟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眉梢眼底都含着笑意,“这小子,又踢我了。” 许南兮眼下连白眼都是懒得给他了。 这小子一天不停地在她肚子里闹腾。 他蓦地想起,妻子这么大的肚子,又如何能上去? 绳子绑到她的肚子,万一又勒住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这里可有近道?”宋迟问着妻子,毕竟后者已在洞中待了大半天。 对方却是把目光转向玄机道人:“大师可同我等一起上去?” 平哥安哥眼巴巴地看着师傅,他们才刚下来,还不想这么快返回。 旁的还未曾去过,说不定尚有意外惊喜。 玄机见两小子都是不舍,只得摇头道:“你们先上去吧。老夫再带他们转转。” 许南兮本意是想问他地道之事,结果这个老道硬是不上道,听不懂她的言外之音。 只得开城布公道:“大师可知,这里可有上去的近道?” 此洞太高,她属实是上不去。 “哦?”老道在她身上瞟了一眼,明了她的难处,“这个不知尚还可行。” 自从被炸药炸过,他也是直到方才才脱险。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许南兮见着不远处有一石狮子。 怪不得许南兮先前上窜下跳,玄机道人说她白费力气,可不就是嘛? 原来开关在夹道之中,若不是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宋迟牵着妻子,来到了那处机关前,好奇地问道:“炸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许南兮笑道:“是玄机道人炼出来的,差点把整个百花谷都给炸塌了。” 宋迟眼眸闪烁,“真有那么厉害?” “整个绝壁都似被劈开了,你说厉害不?”她好像明白他这么问的缘由,“若是用在战场,绝对炸得对方无招架之力。”就是不知,能否量产。这个得问玄机道人。 “先送你回去,回头我再同玄机要配方。”若真有这么大的威力,那么这场战役,就可省事许多。 许南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跟着他向那石狮子走去。 宋迟观察许久,才发现窍门,轻拧了一下石狮子的头颅,墙壁竟是慢慢闪开。 露出一条向上的石阶。 宋迟攥着妻子的手,一步步拾阶而上,感觉还是太慢,就蹲在妻子身前。 许南兮看着眼前宽阔的后背,立在她的身前。 她的眉眼都染上笑意。 还没动作,一道哑声传来:“上去!我背你走。” 宋迟更想把她打横抱起,先前确实也是这般做的,但是妻子呼痛,只得背着了。 许南兮跳了上去,搂住他的脖颈,把脸轻轻贴在他的后背。 宋迟被她冲得差点摔倒在地,惊呼出声,“祖宗,你轻点!” 大着肚子,还似个小姑娘般,万一摔着,后果不堪设想。 许南兮轻笑,声音透着轻快,“这是你第二次背我了。我高兴着呢。” 地道里竟然也有夜明珠照亮,可见当时那个豪奢。 宋迟似乎被感染,背起妻子,把她又往上耸了耸,笑道:“等你老了,我背着你到处走走,看看世间风景。” 许南兮闻言,眼睛都亮了,“这可是你说的,不得反悔!” 她亲了亲他的后脖,又亲了亲的耳垂。 宋迟仿若被开水烫了般,格外灼热难耐,又感觉特别舒服。许是许久不曾亲近妻子,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求着她的亲昵。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放下她,一亲芳泽。 他只得按捺住那蓬勃而去的欲念,哑声道:“别动!” 妻子娇笑出声,故意跟他作对般,又舔了舔他那厚实的耳垂,最后还咬了两下,留下几颗牙印。 宋迟低头瞧了一眼自己高高鼓起的裤子,骂了一句:“真是个小妖精” 十分无奈。 一路疾走,只想早点到达屋内。 见妻子久未出声,宋迟又问了声:“想我了没?” 耳旁竟是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第119章 夫妻会面 宋迟轻叹口气,遇上这个没心没肺的人,难免有些泄气。 自己想她入命,日夜难眠,可她倒好,趴在他背上,睡得如此香甜。 他真想给她屁股来上几巴掌,把她拍醒,让她说几句家常,但又怜她大着身子,受不得累,只得放下此等心思。 一路向上,大约一盏茶的时辰,竟就到了尽头。 比那条绕来绕去的路近上许多。 开启石门,竟就是在那空旷之地的正下方。 上面竟还开满鲜花,任谁都会想不到,前朝的藏宝库竟是在如此美妙之地。 守在另一方洞口的众人听到声响,齐齐转过身,见是宋迟背着许南兮迈了出来,都松了口气。 张氏是个急性子,疾跑几步,抓住宋迟的手臂,探头去看媳妇:“南兮没事吧?” 许南兮呼吸平顺,分明是睡着。 此时许南兮睁开惺忪的眼眸,看清眼前人,一时愣住,讷讷道:“婆母。” 发现自己还在宋迟的后背上,犹有些羞涩,挣扎着,低声道:“让我下去。” 宋迟觑着她涨红的脸,默默把放她放下。 众人也围拢过来。 老夫人贺氏笑问:“他们人呢?” 宋迟答:“尚在下面地宫,不肯上来。” 张氏没好气道:“一个两个,明明好端端的,都不肯上来,难道下面有宝藏不成?” 许南兮抿嘴笑而不答,还别说,真有宝藏。 宋迟又道:“他们都好得很,无一人受伤,大家都回去歇息罢。” 郑氏闻言,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都家去,吃些东西。” 在此饿了大半天,想必大家早就前胸贴后背。 现在得知大家都安全,郑氏哪还耐得住在此等待。 琳姐儿冲到许南兮面前,宋迟小心护着,生怕琳姐冲撞了她。 “三婶,下面还真有宝贝啊?”否则哥哥他们怎么都不愿上来呢? 许南兮颔首道:“好多好多宝贝,堆满了好几间的殿。” 其他人也没当回事,只以为她在开玩笑。 只有琳姐儿还黏着她,“那三婶何时有空带我去瞅瞅呗?” 郑氏点着她的额角,嗤笑出声,“你三婶骗你的,你还当真了。” 许南兮也没纠正她。 她说了,是她们不信,倘若以后她们得知地下真有宝藏,也是怪不到她的身上来。 吴嬷嬷拿着棉帕擦拭着眼角,低声道:“菩萨保佑,三少夫人能安然无恙!” 许南兮拍着她手,笑吟吟道:“嬷嬷莫担心!人都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家夫人我福气大着呢。” 可不就是后福么?得了那么多的宝库,梦中都得笑醒了。 “呸呸呸!哪有死不死的!此话不吉利,三少夫人快别说了!”吴嬷嬷赶紧阻止她再胡说八道。 活到她这般年纪,最是听不得这个字眼。 福不福的,还是其次,只要平安顺遂,比甚都强。 琥珀几人,眼眶都还泛红,知道都是担心她哭的。 “三少夫人也真是的,明明安全,也不派个人送信。”锦瑟嘴里抱怨着。 许南兮面有疚色,道:“是我的疏忽!该打,我向你们道歉。” “三少夫人,您安全就行了,千万别听这小蹄子乱说。哪有主子向奴婢道歉的道理?”琥珀赶紧闪开道。 “我饿了,你们今儿都去帮忙。” 吴嬷嬷一听许南兮如此说,马上破涕为笑,“主子们慢慢来,奴婢们先走一步。” 等几人背影消失,宋迟笑道:“你身边这几人倒是好的。” 这些人踏实忠心,从不惹事生非,一心一意为了她们的主子。 说到几人,许南兮笑意漫上眼角,“那是。这几人从小跟着我长大,若不是好的,也不会留到现在。” 突然想起外祖家的几个长辈,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面上又有些黯然。 宋迟觑着妻子面上晴转多云,开解道:“也不知外祖母被外祖父送到了何处?待问明了,我到时接了他们来。” 现在晋元帝掘地三尺,也在搜寻她们。 为了以防安全,家书都是不敢传,所以音讯全无。 此时的许南兮终于体会到: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夫妻两人携手回到房中,在外面,宋迟尚可维持君子端方的模样,但是回到房中哪还忍得住?! 许南兮本想同他说几句贴心话,奈何宋迟根本不给她机会。 她尚未开口,就被堵在门上,动弹不得。 宋迟把她整个圈住,那一身的热忱炽热仿佛要把她燃烧怠尽。 夫妻缠绵许久,直到许南兮喘不上气来,肚子里的娃强烈抗议,宋迟才放下她。 他抚着她的肚子,苦笑道:“这小子,待出生了,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连爹娘亲热时,也来捣乱。” 许南兮白了他一眼:“他都快憋死了。你还不许他踢你几脚。” 宋迟轻笑出声,扶着妻子坐在软榻上。 他也顺势坐在旁边,夫妻两人倚在一起,话着家常。 “边关起战事了?”若不是起战事,那人怎会让他离开京城? “嗯。”他抱着许南兮的腰,“这场战不知要打到何时?”妻子到时生产,也不知有无时间回来。 人人都道女人生产时,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妻子可千万不要出事。他的眉尖拢上愁意。 许南兮轻抚开那紧蹙的眉心,安慰道:“你放心。我身子好得很。我还答应过陪你白头偕老的。” 转而又道:“你也要注意安全,我们娘俩在此等你。待孩子大些,我就去边关看望你。” 他抱紧她的腰身,紧贴于身,恨不得嵌入他的骨血。 他真想把她缩小,装在口袋,随身携带,也就不必日思夜想了。 现在听她如此说话,真是喜不自禁。 夫妻两个腻腻歪歪半天,琥珀几人才敢敲门,端着几碟吃食进来。 山谷之中,吃食有限,但是也被几人整得色香味俱全。 一碟子的炒腊肉,一碟子的蜀地香肠,还有一碟子绿油油的青菜。 青菜是吴嬷嬷种的。 香肠确实是她曾做鬼时,跟着宋迟去过蜀地,跟当地的百姓学的。 上次猎到野猪太大,实在吃不完,也就做了许多的腊肠,也可添个菜。 “哦!这都是些什么吃食?” 许南兮歪着头,笑道:“夫君尝尝。” “腊肉,蜀地腊肠?你们竟也会做?”宋迟越发好奇。 “我们上次猎了一头野猪,实在太过大,做了些腊肉,烟肉和腊肠。你到时带点过去。”许南兮笑得云淡风轻。 其实现在心里尚有阴影。 \"这里还有野猪出没?\"宋迟心里打鼓,不知把人放在此处是否正确。 似乎看出他心中的不安,许南兮道:“此处僻静,况且还有几人会武,定不会有事,夫君尽可放心去做事。” 继而又道:“过几日我让玄机道人多设几个机关,再加固些。” 两人又絮絮叨叨讲了许多,直到许南兮渐渐没了声音。 宋迟转头去看,妻子又已睡着了。 第120章 神仙姐姐 宋迟把妻子放到床上,又去祖母屋子走了一趟。 “南兮睡了?”若是不睡,这个孙子是舍不得离开她半步。 宋迟颔首,轻轻‘嗯’了一声,还是祖母了解他。 “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至今还留恋不回,必是有什么吸引他们之处。 \"就是南兮说的那么回事。\"宋迟轻笑出声。 “还真有宝藏啊?”贺氏惊奇出声。 她也一直以为南兮在开玩笑,没当回事。 “嗯。前朝的宝库藏在了此处。”宋迟波澜不惊地讲着。 贺氏击掌笑得开怀:“你是个有福的,娶了个好媳妇。” 谁又会想到,她们逃到此处,竟还会发一大笔横财。 宋迟也颇为赞同,嘴唇翘得老高。 “你媳妇可有说那些财产如何处理?” 那些是她发现的,又在她的地盘上,全算进她的私库,旁人也说不得半句。 宋迟满脸愉悦,笑意都要从眼底溢出来。 “她全送我了。” “哎呦,我的个亲娘,迟哥儿,你这是娶了个什么媳妇?莫非是个神仙姐姐?” 贺氏拍着大腿,被许南兮的大手笔震得失态。 现在年轻小辈,都视财如命,把财产紧紧捏在自家手中。 甚至有些家庭因为财产分割,闹得父不父,子不子,夫妻失和,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样的事在京城都屡见不鲜,不在少数。 几辈子花不完的钱财,她倒好,大手一挥,竟是全部拱手相让。 或许有底气的人,才会如此有安全感吧! 宋迟听自家祖母如此说话,越发觉得妻子的大方。 \"迟哥儿,若是你日后有二心,有负南兮,老婆子在得一日,你都休想。” 贺氏五味杂陈,实在难以形容心中的滋味。 她一方面庆幸孙儿的好运,若不是换了亲,何来这般的好运道;一方面又被这泼天的富贵怔愣住。 这咋就到了她家呢?跟做梦一般。 “祖母说的什么话?什么有二心、有负南兮?这辈子我都会只有南兮一人。” “她现在怀着身孕,听不得胡话。祖母切不可乱说。”宋迟声音不由高了几分。 天底下比她心性好的姑娘多的是,可他不爱,更不会娶。 他能娶到许南兮,已是老天的格外开恩,若他还不知足,定会遭到天谴。 他还想生生世世与她在一处呢。 “是祖母胡说,祖母该打。” 贺氏象征性地在自家嘴上轻轻拍了几下。即便如此,贺氏还是笑容满脸。 笑话,谁家得了如此大笔财产,不高兴的? “祖母,您今日累了,孙儿再去下面瞅瞅。”宋迟向祖母告辞。 也知兹事体大,贺氏摆手道:“去吧!去吧!等会你媳妇也该醒了。” 宋迟再次下到地宫时,每人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尚不知疲倦。 “将军,这些都是好东西。药材粮食全都有。够我们用两三年了。”凌锋见宋迟又折返回来,忍不住向他炫耀。 以后他们的军队,再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了。 粮食有了,银子有了,就可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势力,天下还不是唾手可得? 宋迟的眼底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带我看看去。” 眼前堆积如山的粮食,凌峰道:“将军,这么多的粮食。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这个馅饼,竟会砸到我们的头上。” 凌锋眉飞色舞。 去年他还要为一口吃的,东奔西走。 户部兵部那群蠹虫,连军饷都贪,差点没把他们饿死在边关。 幸好将军会搞钱,私下买了许多粮食贴补,才得以存活。 现在是再也不用担心粮草的事情,怎么不让他们高兴得发癫? 凌锋又推开另一间殿门,指着那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此中军需药材,现在属于我们了。” 凌云又凑到宋迟耳边,小声道:“玄鹏先前叹道,早知此处这么多的粮食,就不该再花那些冤枉银子了。” 宋迟笑得胸腔剧烈起伏。 这些妻子都瞒得像个铁桶,未曾给他透露半分。 妻子把他放在心中,怎能不让他欢喜? 宋迟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锭银子,朝凌云丢了过去,笑道:“赏!” “多谢将军!”凌云笑得格外的谄媚。 嫉妒得凌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马屁精!”他无声吐出几个字。 凌云这厮就是悄声说了夫人一句好话,就得了主子十两银子赏赐。 凌云哪有看不懂他的口语? 他将银子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那个得意,分外碍眼,若不是将军在此,凌锋估计一拳都揍上去了。 “其他库房还有些什么?” 凌锋神情恹恹,情绪有些低落,道:“是些棉花和布料。” “那也不错,都些好东西。今日你也辛苦,本将军高兴,也赏!” 他又摸出一锭银子,丢给凌锋。 凌锋手忙脚乱接过,方转悲为喜道:“多谢将军赏赐!” 不是他缺这十两银子,跟着将军许多年,他可没少捞银子。 实是凌云得了,而他却没得到心里不爽。 俗话说得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其他几个库房,也值不少银钱。 宋迟匆匆扫了几眼,就去找玄机道人。 玄机道人正带着两个小儿讲机关之事,正讲得涶沫横飞。 宋迟带着两个侍卫旁听许久,但又不好打断。 终于玄机讲得口干舌燥,停了下来。 “你们不渴不饿吗?”宋迟幽幽问出口。 玄机道人才想起,他们都快一天水米未进。 安哥儿小机灵鬼拉着玄机道人的手道:“师傅,您跟我一块回去吃饭吧!” 玄机怔然。 平哥儿也拉着他的另一边央求道:“师傅,您就去吧!我把您介绍给我家亲长。” “今日就算了。” 今日这形象,实在碍眼!怕污了他们的眼。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他讪讪笑着,实在耻于自己的蓬头垢面以及破衣烂裳。 安哥儿见玄机心意已决,于是改口道: “您先去洗漱,徒儿给您拎些吃食过来。” 宋迟赞许道:“安哥倒是懂事不少了。” 平哥儿捶胸顿足,很是懊恼,他为何就想不出如此高明的招来? 玄机道人含笑道:“也可,那就有劳安哥儿了。” 转而又道:“宋将军,那老道暂且告辞,先行去洗漱一下。” 宋迟连忙阻止道:“道长且慢!您能否把那个炸药配方抄予本将军一份?” 他实在没有时间跟玄机道人委婉道来,只好直接了当。 玄机道人先是愕然,旋即肃然道:“炸药威力太大,过于危险,实在不宜泄露,会酿成大祸的。” “大师躲在此处,可能有所不知,我西晋已被两国围困,危在旦夕。本将此番前去,正是解此危难。此等神器,焉有不用之理?” 玄机道人心下不决。 宋迟又添了一把火,“道长也不想大晋百姓活于水火之中吧?本将也只是想保我国安于一隅而已。定不会增添杀戮。” 玄机道人方才颔首,答道:“如此甚好!那本道就放心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配方道:“还望将军遵守约定。此杀器,不可妄用。” 宋迟郑重接过,应道:“道长请放心,本将一言九鼎,说话定然算数。不到关键时刻,定是不会滥用。” 第121章 有些夸张 待玄机道人转身离去,凌峰低声对宋迟笑道:“将军,这种神器,若是置于酒瓮之中,用投石机投出去,定会使敌军闻风丧胆。” 对于他们这些上过战场之人,能不伤己退敌好物不用,干放着,那岂不形同暴殄天物? 宋迟不免泼他冷水道:“此等好物,哪会那般易得,更不可量产。关键时分用上几个,已是万幸。” 凌峰听他如此说,抓心挠肝般难受,怎就不能多做几个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好好监督他们多多做些。 他们一行人往外走,一边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宋迟突然想起山中有野猪的事情,对两侍卫道:“夫人上次在谷中猎了一头野猪,做了许多腊肉腊肠,味道确实不错。” 凌云一听,双眼骤亮,“将军,我们何不多去猎些,带入军中,也可给将士们加个菜。” 宋迟轻笑,就知他们容易上套。 这不,他才透露一点风声,他们就主动去猎野猪了。 “可是,我等时间仓促,定然......”宋迟吞吞吐吐。 “将军多陪夫人就是,属下们去猎就成。”对于吃食,凌峰也是积极得很。 他们如此多人,还奈何不了几头野猪不成? 宋迟假装客套道:“多不好意思!辛苦两位了!” 凌云连连摆手道:“将军说哪里话,只是去弄一些吃食罢了,哪谈得上辛苦二字了?” 吉祥如意看着两人被宋迟耍得团团转,还千恩万谢的模样,把脸扭到一边,唯恐他们发现鄙夷的神色。 宋迟斜了一眼吉祥,\"你去吩咐吴嬷嬷给做一些腊肉腊肠,给他们也尝上一尝。\" 两侍卫更是喜上眉梢。 吉祥只得应声而去。 凌峰两人见面前摆放的几碟菜,心思活络开了。 凌峰一边往嘴里塞着腊肠,一边道:“这个味道还真不错,若是多猎就好了。” 凌云夹上一块腊肉,也附和道:“是啊,若是军中日日有得肉食,日子赛过神仙。” 凌峰怂恿道:“那我们快些吃,多猎得几头,可不就日日可吃了?” 平哥安哥听说他们都要去打猎,哪会放过此等进山机会?直嚷嚷着也要跟着去。 本想偷懒的宋迟,在老夫人贺氏的命令之下,也只得陪着他们一群人过去。 本身几人的队伍,竟又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很是热闹。 张氏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他们道:“估计野猪看见,老远就逃了。” 待得许南兮醒来,琥珀端水过来给她洗漱。 “将军呢?” 琥珀一边给她拧干毛巾,一边道:“跟着一群人,去山里打野猪去了。” “他们还真去了啊?”一个个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被野猪顶上。 琥珀想起将军那一脸郁闷之色,笑道:“将军不愿,平哥安哥想去,将军被赶鸭子上架而已。” 想起宋迟脾性,恨不得日日跟她腻歪在一起,哪会愿去打劳什子猎? 定是祖母婆母不放心两个哥儿,被迫罢了。 她忽然记起在将军府时,宋迟说过,军中伙食很差,别说肉了,就是连蔬菜都没得吃。 于是起身,同身旁琥珀道:“我们去厨房,给将军做一些酱菜,也好给他在军中添点菜。” 她泡发了许多山中采的蘑菇,又拿了一大块腌肉。 这个蘑菇在百花谷中到处可见,只要有空,她们就会去采一些存起来,竟是存了好几大袋。 又拿出腌肉细细切成小丁,把蘑菇切成末,就着她们之前腌的豆酱,过细火,慢慢熬煮而成。 当水汽快熬干时,满个院子都充斥着霸道的香气。 张氏牵着琳姐儿走了进来,笑吟吟问道:“南兮,你做了什么?如此之香,我们都快受不了。” 许南兮把张氏和琳姐儿让到桌边,从锅里取出几人馒头,又舀出一碗蘑菇肉酱,放置她们面前。 “婆母和琳姐儿,这个蘑菇酱如何?若是还可以,我准备让将军拿去军中。” 媳妇为儿子上心,张氏哪有不高兴之理。 连忙沾了一些在馒头上,递给身旁的琳姐儿。 琳姐儿早就忍耐不住,一口咬掉半个,塞满嘴巴,含糊不清道:“祖母,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张氏见她如此说,也咬了一口,坚起大拇指道:“鲜,真是鲜极了。南兮,你这个究竟是如何做出来了?” 琳姐儿吃完三个大馒头,还伸手要来拿,被张氏制止,“祖宗哎,你会把自个撑死。等会咱再吃啊。” 这副吃相,就如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们宋府穷得叮当响,饭都吃不饱。 “祖母,坐在这里,孙女控制不住嘛。”琳姐不满撒娇道。 厨房中人听得顿时乐不可支。 被人如此肯定厨艺,谁会不高兴? 许南兮见此,笑眯眯道:“琳姐儿,这么好吃,你去给你娘和太祖母送些吧。” 她用食盒装上,递到琳姐手中,“有好吃的,我们不能忘了长辈,是不是?” 琳姐儿仰脸乖巧笑着:“三婶,我这就去。” 许南兮又做了许多耐放的肉烧饼,给宋迟路上吃。 这一路上紧赶慢赶,估计吃食就会敷衍了事。 张氏也在旁边帮手,见媳妇虽出身高楣,但是样样拿得出手。 又把儿子像宝贝一般对待,比她这个当娘的都还上心,更是合不拢嘴,觉得媳妇顺眼。 婆媳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 吴嬷嬷几个身边侍候的人,看在眼里,心里直感叹小姐的好眼光。 当时若是嫁到齐王府,表面看着光鲜,其实内里日子哪有现下舒坦。 又把现有的腌肉腊肉腊肠以及蘑菇给他们全部装上。 若是打到兔子,还可给他们炒些兔子丁带上。 做好这一切,许南兮又仔细思忖,是否有遗漏。 视线扫到衣架上的衣裳,才记起前不久给他做了几套内衣外衫。 零零散散,收拾起来,竟是一大堆。 不知这么多,那人可愿意带?她难免心里有些担忧。 张氏拍着手掌取笑媳妇,“你这是准备把整个家都给你夫君背走了?”否则怎么这般多?媳妇对那个孽子真是巴心巴肝的好。 许南兮抿嘴笑,“还不知夫君拿走呢?” 许南兮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夸张。 此时,安哥儿欣喜的声音传来,“三婶,您快过来,三叔打了好多好多猎物。” 第122章 两厢难全 许南兮用手捧着肚皮,迅速奔了出去。 宋迟立刻扶住她的胳膊,道:“慢着些,肚子都在晃荡了。” 这般快速,他都担心娃被她晃了出来。 “莫担心,他被晃惯了,舒服着呢。”许南兮开着玩笑道。 宋迟嗤了一声,笑道:“简直胡说八道。” 这是把他儿子当作玩具了。 猎物陆陆续续被背了回来,竟是堆了半个院子。 侍卫们各个兴高采烈。 \"山里的动物都被你们打光了吧?\" 许南兮指着猎物,瞠目结舌。 “三婶,山里尚有许多。”安哥儿反驳道。 他倒是还想再玩会,但是三叔执意要回来,否则他们还可打得更多。 许南兮定睛一看,好家伙,光是野猪,都有五头,大大小小,摆在那里,估计是一大家子,全被他们一窝给端了。 野鸡也有十几只,竟还有两头獐子。 其它杂七杂八竟也堆成一座小山。 安哥还有些意犹未尽,津津乐道:“三婶,三叔拿着小石子打野鸡,一打一个准。” 三叔的这个功夫,他实在佩服得紧。 安哥儿用一种你没看到,实在可惜的眼神看着她。 许南兮从善如流道:“三婶没见着,确实遗憾!下次待你三叔再过来,我定要跟着他去,让他给我演示。” 安哥儿拍手道:“好呀好呀,到时我也一起。” 他反正年幼,胡来也说得过去。 许南兮抿嘴笑着瞟了宋迟一眼,男子宠溺地看着她,眼眸柔得出水,眼珠子黏在她的身上都出不来。 许南兮嗔了他一眼,这里这么多的人在,这人一副脉脉含情样,指不定会被人怎样笑话。 本想回房休息的宋迟,想着明日又要离开,与妻子不知要到何时相见,不愿独自离开,只是手指不停作怪,摩挲着妻子的掌心。 虽一句话未说,但许南兮就是明白,手指与他紧紧相扣,不让他动弹。 并吩咐琥珀,“捡两只野鸡,趁新鲜给他们炖一大锅,让他们也饱饱口福。” 锦瑟挑了两只大的,看着那鲜艳的羽毛,欢声道:“这些羽毛都可留着,待我闲暇,做几个毽子,给琳姐玩耍。” 现在此处没有其他玩伴,只能做这些小个玩具,供她玩乐,否则待得一段时日,她定会无聊透顶。 “好呀好呀,”琳姐拍着手掌,大笑道:“琳姐多谢锦瑟姐姐。” 郑氏爱怜地点着琳姐额角,斥道:“你呀,得风就是雨。” 转而又对锦瑟道:“那就有劳锦瑟了。” “大嫂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大家互相帮衬而已。”许南兮客套笑道。 现在在此处避难,哪能分得一清二楚?能挣得一条性命,已是万幸。 “你还挺着大肚子,就和三弟先回房吧!余下的事情,有我们大伙呢。”郑氏道。 现在此处,又不用管家,不做些事情,她都不好意思坐等吃饭。 三弟那小动作,又哪能躲过这些人精的眼睛? 人送一颗甜枣,她叫他们去休息,顺手人情,何乐不为? 宋迟立刻接话道:“那就辛苦大嫂在此看着了。” 话毕,根本不容许南兮拒绝,拉起她就走。 许南兮小心觑着宋迟,这男人装得好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她是他的枕边人,哪能不知他的真面目,小心思? 见她看过来,男人还委屈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你都不愿同我多待少许么?” 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 若不是许南兮心里知道此人就是一大尾巴狼,绝对会被此人欺骗过去。 但是嘴上还得安慰道:“这不就是忙吗?我都恨不得你晚些走才是。” 说完,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一副深情款款样。 宋迟一听,心里甜味四起,抬眸注视着妻子,想从她的眼中,看出对他的依恋。 许南兮仍是笑吟吟的,松开他的腰身,与他十指相扣,声音落寞又低沉。 “我又何尝舍得与你分开?我都恨不得我们一家三口日日待在一处。” 此话倒是她的心里话。 宋迟心里泛起涩味,他又哪里愿意离开她们母子? 他坚定道:“你夫君定会加快步子,早日接得你们母子来到身边。” 夫妻二人相依来到房内。 地上赫然堆着一大堆,都是许南兮下午整理出来的,他诧异道:“你这都是些啥?” 全部包得好好的,一看就是给他准备的。 许南兮把这些一一指给他。 他苦笑道:“如此之多,我也带不过去啊?” 妻子的一片苦心,可能要辜负了。 “不是还有好些人吗?一人背上一些,不就行了。”许南兮不以为然道。 这些可都是些好物,辛苦了她许久才将将弄出来,若是不带,还真枉费了她的一片心意。 宋迟激动把妻子打横抱起,轻轻搁在床上。 分别好几个月,没见着还好,还可忍得下去。 现在人就在眼前,哪会有干看着的道理? 妻子就如一块肥肉,垂在一个饿狼的眼前,饿狼的口水都流了满地,哪还会允她不顾? 许南兮轻捶着他的胸口,低声道:“你这人也太过分了,还怀着身孕呢?” “怀着身孕怕啥?这小子结实着呢。”宋迟笑道。 以前刚坐胎时,两人尚不知有孕,搞天搞地,这小子一点事都没有。更何况现在胎相稳当。 许南兮还想再三推拒,但是宋迟根本不给她机会。 早早将她的嘴堵得严实。 加上她也许久没见夫君,想念得紧,不知不觉间,已是沉溺其中。 宋迟身体留恋,心里爱恋,恨不得把妻子嵌进骨血之中。 但妻子大着肚子,还是不太敢放开手脚,胡作非为。 现在想起自个儿十个八个的孩子的‘宏伟’目标,觉得那时的脑子定是进水了。 若是一直不停的怀孕生子,又哪会有他的舒爽日子? 虽说不太尽兴,但是至少解了一点渴,不至于饥饿难耐? 他狠狠道:“我们就生这一个罢,以后再也不生了。” “那可不行,我还答应了婆母,要给你生一军营呢。一个哪够?”许南兮说笑道。 ‘一军营’几个字,让宋迟也觉得可乐,噗嗤笑出了声,“这样的海口,你也样敢夸?” 他又嘬了一下妻子的嫩脸,还不得要他努力。 这种美事,他倒是乐意之至。 但是要儿子还要性福,两厢难全。 第123章 夫妻话别 夫妻两人歇歇停停。 宋迟总算吃了一个半饱。 许南兮在睡着前,再三告知宋迟,走前务必叫醒她。 她还想去送送他。 下次见面真的不知几何了。 天还蒙蒙黑,纵是再不舍,也得起身走人,他紧了又紧怀中的女人,又亲了她的额角,心里像堵了块巨石。 他发誓,以后无论去到哪里,定要带上妻子,不叫他与她分离。 许南兮挪了挪身子,眼睛都睁不开。 宋迟见到她如此模样,哪舍得叫她起来。 凌峰在门口焦急地踱步,不敢叩门。 天色都快亮了,将军怎地还没起身啊? 以前从不会出现此类事情,有了夫人,将军这是破天翻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 凌云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将军还没起身吗?” 凌峰眉头蹙得紧紧的,不耐道:“还未听见动静。” “叩门吧!”凌云沉声道。 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宋迟系着腰带走了出来。 吴嬷嬷已做好早饭,几人随便吃了一些,就牵着马,准备离去。 琥珀冲了进来,把许南兮推醒,“三少夫人快醒醒,三少爷要走了。” 许南兮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就往外跑。 头发凌乱,也顾不上许多。 宋迟坐在马背上,回头望着妻子房间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结果见到许南兮不顾身子,喘个不停,向他跑来。 他赶忙跳下马,几下纵到她的身前,责怪地看了她身旁的琥珀一眼,道:“为何把她叫醒?” “三少爷,是夫......”琥珀想说,是夫人叮嘱她,一定要叫醒她的。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南兮截断了,“夫君莫怪,是我要送的。你此番前去,定要注意安全。我母子等你归来。” 眼眶有些发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宋迟拿出手帕,替她擦拭着额间的细汗。 她靠在他的胸口,又亲着他的唇,道:“待得你凯旋归来,我给你做两碗桂花甜酒酿。” 宋迟心塞得厉害,但仍答道:“好。” 又补充道:“你生产时,若是有时间,我定会回来。你们母子定要平安,待我归来。” 人人都说女子生产,是在鬼门关上闯一遭,妻子一定要好好的。 许南兮梗着喉咙道:“我们都要平安。” 凌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将军,该走了。”再不走,天光大亮了,定会危险重重。 许南兮松开他的腰,正要推开他,便被他又抱了抱,用力咬了一下她的唇,哑声道:“你们等我回来。” 他的不舍,许南兮岂有不知之理,但还是应道:“好。” 他狠心松开她,仰着头道:“我走了。” 许南兮想再去抓他的手,伸到半路,又缩了回去,绷着背,回道:“好。” 为了安他心,现在他说啥,她都会应承。 她只盼他全须全尾回来。 宋迟利索地跨上马,高喝一声‘驾’。 马儿一下冲了出去。 许南兮终是没忍住,颊边划过两行清泪,把手拢在嘴边:“宋迟,你要平安给我归来!” 宋迟回头再望了一眼心爱的女人,宏亮道:“好。” 妻子本是最需要他时,可是他呢?心里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愧疚,也只得前往。 作为一名军人,终是家国难两全。 许南兮绷直腰身,背转过身,走了十几步,肩膀才耷拉下来,已是泪流满面。 琥珀默默跟在她身后,此时她也不太好受,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静静陪在她身畔。 此时,张氏才匆匆从房内奔了出来,四处张望着,“老三就走了?怎地不多留两天呢?” 刚才他们的声音实在大,张氏是被吵醒的。 许南兮用帕子胡乱揩了一把眼泪,不答却问道:“婆母,这还早着呢,您怎么就起来了?” 她哪知宋迟昨日胡搞,竟忘了向长辈辞行。 只得胡诌道:“刚接到紧急信件,南蛮开始攻城,哪还敢再待下去?!” 张氏竟被唬住,声音颤抖,“攻城了?” 她对战争有着深深的恐惧。 她的夫君,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现在最后一个又赶往战场,哪能让她不害怕? 但是转头看着身侧的媳妇,挺着大肚子,猩红着双眼,岂会不知她的伤心? 她稳下心态,拍了拍许南兮的手,安慰道:“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三可不是什么好人,定会长命百岁。你就放宽心。” 许南兮‘噗嗤’笑出声,张氏绝对是宋迟的亲娘. 宋迟一定不知道,他被亲娘烙上‘祸害’的印记。 他若是知道,会不会暴跳如雷? 张氏见媳妇终于破涕为笑,方才松了口气。 “老三从小最是奸猾,现有妻有子,定会想法保全自己。你呀,安稳把孩子生下来,最为重要。” 再是内里翻涌,张氏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宽解媳妇。 宋迟今日一天都是沉默不语,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凌峰凌云知其刚同夫人分别,心里难受,也不敢往他跟前凑。 傍晚时分,他们也只是在荒郊野外生了一堆火,烤着夫人给的馒头和烧饼,就着蘑菇酱。 馒头烤得冒着热气,再沾着一点酱,差点香掉凌云的舌头。 “好吃!真是好吃!没想到夫人还有这般手艺。”凌云含糊道。 宋迟冷冷瞥了他一眼,把蘑菇酱收回包袱里。 凌云急道:“哎,将军,别小气啊!我们都还没吃完呢。你怎就收起来了?” “这是我女人给我的,你们想吃,自己找个去。”宋迟冷冷道。 凌峰不死心道:“可夫人说了,我们都有份啊。” 都还没过足瘾,将军这就收起来了。 宋迟道:“你们这一餐,都快吃了大半瓶,若餐餐都是如此,这一包袱,两日都吃不了。” 他还想每日都吃上一些,见不到她的人,吃些她做的蘑菇酱,也可聊表相思之苦。 这些单身鬼,又没女人,哪能知道他的这些隐晦心思,只道是他小气。 不过是他借物思人罢了。 他坐在那处,又在思考着接下来这场战役,该如何打,才能最快时间结束? “将军,谷内的粮食,我们何时运出来?” 凌峰干啃着烧饼,可惜将军不给他们再沾上那个酱了。 “待我们赶走南蛮东周,就是我们和晋元帝正面交锋之时,那人定会在粮草和兵器上在做手脚,到时我们......” 他讲了半句留了半句,搞得凌峰凌云心里直痒痒,如猫抓般难受。 北疆是他的老巢,无人知他手底里有几个铁矿。 以前手头紧张,都不敢大肆开采。 现在托妻子的福,哪还会怕晋元帝那个老贼? 他迟早把他从龙椅上给颠下来。 第124章 商讨投诚 此时京城禁宫之中。 “周统领,最近那老东西老实不少啊!” “是啊!不吵不闹,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周统领,若是这位出事,我们是不是都得完了?”说话之人眸中充满了迷茫与不安,还有几分挣扎。 周统领心里汹涌,面上却不显,只是告诫道:“大家小心伺候吧!” 话语隐晦,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已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若是那人遭殃,他们未必讨得了好。 晚膳时分,周统领如往常般,端着两碟子食物来到萧瑾修的殿里。 推开殿门,殿里无甚遮挡,一眼能望到头,屋中人已不见踪影,连同那‘千年杂碎锁’也没留下。 昏黄的灯光下,只余下空空的房梁。 失神之下,手里的菜碟‘咔嚓’掉到了地上,他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他的脑子里轰得一声,有什么倒塌了,已是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这人何时悄无声息地跑了,我命休矣!” 又猛然间想起那几个侍卫说的城门开启的声音,这哪是什么城门?分明就是地道啊! “地道?地道在哪里?在哪里啊?”他脸色苍白,心里惶惶然,嘴唇颤抖着,“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要活着……” 他失魂落魄,似一只苍蝇,在殿内乱转。 冷静。 冷静下来。 他强迫自己暂时不要想得太多,找到地道,就会有活下来的希望。 盘腿坐在地上,他把体内气息运行了两周天,心里的惶恐才被强制压了下来。 环视殿内一周,在他能够得着的地方,唯有那条龙嘴里的珠子。 墙上都是光秃秃的,唯有那颗珠子嫌疑最大。 殿门没关,“咔嚓”声吸引了一队巡逻士兵,他们朝殿内张望过来,正想打趣。 然而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有人惊呼出声:“这老东西人呢?” “莫不是跑路?” “那我们怎么办?” “要不要去向龙椅上那位禀报?” 众人七嘴八舌。 周统领冷冰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若是嫌死得不够快,就尽管去。” 人群慌作一团。 大家救助的目光投向周统领,希望他能给大家出个主意。 “周统领,您说怎么办?兄弟们都听您的。” “是啊是啊!只要您说,我们都听您的。”大家一致附和。 又有更多的人聚了过来,探头探脑问:“发生了何事?为何大家都聚在此处?” 无人搭理他,大家都盯着周统领。 “把人统统给老子叫过来。”周统领声音透着无限冷意。 话落,有人应声而去。 不稍片刻,小院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那些后到的人,见此情景,也都明白了各自处境。 殿门被严严实实关上。 殿内聚集了两百多号人,空气凝滞,似乎胶着。 周统领幽眸轻抬,扫视一圈,缓缓开口。 “此人跑了!”周统领先放了一个炸弹,“大家想活还是想死?” “能活着谁想死!” “对!周统领,好死不如赖活着。” “周统领,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 “周统领,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呢。” 众说纷纭。 “有没不想活的?”周统领一一从所有人脸上扫过。 无人敢吱声。 笑话,谁不想活?! “既然都想活命,那就把嘴给老子闭严实了。不要命的可尽管去向那位告发讨赏。老子不吝送他一程。” 他摸了摸腰间的大刀,声音陡然间变得阴狠至极。 暗含小心思的人,身子不由一顿,打了一个寒颤,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殿内一片寂然的沉默。 他冷冷一笑:“大家不要以为我在说笑话!今日我不凡打开天窗说亮话,凡是与此事沾边的,那位一个都不会留。” 有些胆小的,露出恐惧之状,颤声道:“依您的话说,我们全部死路一条了?” 大家抬起惶恐的眼眸,投向周统领。 “那也未必!老天还给我们留了一条生路......\"周统领欲说还休。 有些性情急躁的开口:“周统领,您就别卖关子了。真是急死人了。” “近来有兄弟反应,老是听到城门开启声,大家可否记得?” “是啊,声音还挺大,但是跟我们逃命有何关系?”有人不耐烦道。 “周统领,莫非那个声音有问题?” “大家不妨想想,这位若是从此门出去,大家会否发现?”周统领食指指着殿门,启发道。 “那还用说,绝对会被逮个正着。”有人道。 “那没被逮着,这人是从何处出去的?”周统领又接发问。 “地道。这间屋子绝对有问题!”有人终于明白过来。 “不错,这位兄弟聪明!”周统领不由竖起大拇指。 有人又提出心中茫然,“可是我等出去了,要么被斩杀半路;要么一辈子躲躲藏藏,隐姓埋名,见不得光。” 即便活着,也如现在一般,终是不能光明正大,如普通人般自在。 大家闻言,变得泄气而又颓然。 大殿一时又陷入静寂一片。 有人小声道:“我们去投军吧!听说边关要起战火。” 这样即可建功立业,又可行在阳光之下。 “可是,谁人又敢接受我等呢?” 有人咬咬牙道:“我曾受过一人恩惠,我与他相识。只要我等一心一意为他效力,他定会保我等一命。” 周统领道:“大家意下如何?或有更好的建议,也可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我们投军去!” “我们建功立业去。” 赞同声此起彼伏,声音都热烈四溢,一时觉得生活都有了奔头。 “大家静一静。是否投军,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但是有一点,我得申明,若是你们离开被抓,坏心供出大家,那就别怪兄弟不客气,屠了你们一家老小。”周统领阴恻恻的,让人寒气透骨。 有别样心思的,为了家人安危,也得收敛。 “还有要离开的吗?”周统领又问了一句。 大家木然地摇了摇头,半天未有一人站出来。 “本统领给过你们离开的机会,是你们自愿留下。” “以后但凡有人想偷偷溜走,祸害大家,别怪我周某心狠手辣。”周统领放着狠话。 大家立刻跪下表忠心:“统领吩咐,属下以后莫有不从。” 周统领虚抬了一下手,笑道:“大家都是兄弟,都起来吧!往后大家有福同享,同难同当。最差大不了上山当土匪,总能活命。” 本来高昂的情绪,不免又沉了下去。 第125章 打死不认 凌云面色凝重,神色略带慌张推开书房门,低声道:“将军,不好了!那周统领带人围往了将军府大门。” 方才他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瞥见禁宫那群人,两百多号人,乌鸦鸦的一大片,集结在了府门口。 别人不认识,但是周统领那是烧成灰都不会认错的。 宋迟瞳孔骤缩,猛然抬头,沉声道:“这么快?!” 这人才救出了几个时辰,就被人查到门上,怎地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仔细回想,再次确认他们并未露出马脚。 ‘嘎吱!’ 尖锐且刺耳的一声,是宋迟豁然起身时,带到了座下椅子,椅子腿划在地上拉出的短暂声响。 那人尚在府中,禁宫侍卫找上门来,面上掩饰再好,心绪此时也未免被扰乱。 “出去会会。” 事情临头,终归是要处理,宋迟黑沉着脸,大步迈了出去。 凌云佯装镇定紧跟在他的身后。 “什么?被围上了?”沈枕月失声尖叫。 府外一大帮子龙精虎猛之人,惊动了在府内闲逛的小翠。 而且来人各个面容不善,甚至可以说得上凶神恶煞。 于是特地与小姐汇报,没料到小姐如此失态。 “我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纵身一跃。 本是歪在软榻上,无聊翻着书本的萧煜,急忙道:“等等我。” 沈枕月走得只剩一个背影,哪还听得清他说了什么? 待她赶到时,宋迟将将才到。 看着他身后的两个侍卫,连同她,只有区区四人,就是算上萧煜,也才五人。 她眉心蹙了又蹙,五人对二百多号人,怎么想都似乎是螳臂挡车。 面上波澜不惊,宋迟黑眸扫视了一圈来人,大刀别在腰间,目光怔怔地望着他,情绪隐着焦灼,似乎对他有种某种期待。 不像是查出幕后始作俑者。 他假装不识,淡淡问道:“阁下是……” 那个曾受过他恩惠的王伟行了过来,躬身道:“宋将军,可否请我等入府讨杯茶喝?” 含蓄而委婉。 此地不方便述话,能否容他们进去再说? 宋迟给凌锋使了个眼色。 凌锋也被整懵,怎地要喝茶了?不是应该翻箱倒柜寻找那人吗? 眼中疑惑只增不减,但是他深吸了口气,稳了下心绪,上前两步。 拱手道:“府里茶水粗淡,各位兄台若是不嫌弃,那就里面请!” 凌锋微微躬身,态度谦虚而又恭敬。 凌锋作为宋迟的近身侍卫,他的所作所为,其实也代表着宋迟对他们的所持态度。 众人对视一眼,眼中希冀和欣喜更是浓郁。 见他们如此反应,宋迟眉头没松开,反倒蹙得更紧。 来到外院宴息厅,宋迟看着王伟,淡淡道:“不知各位兄台究竟找宋某有何贵干?” 这么一大群男人,还是武功高强的莽汉,关键是那位还在府上,只想尽快打发走他们。 王伟单膝跪地,道:“请将军收留我等。” 他的这番作为,倒是出乎宋迟的意料之外。 宋迟挑了挑长眉,幽深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宋迟一哂道:“我与尔等素不相识......” 为何要信你们,这话他没说出口,让他们自行去揣度。 王伟脸色一白,急道:“宋将军,我叫王伟,十年前的冬日,都快冻死街头,是您送了我一件棉袄和一包银子,让我苟活下来。今日我等投靠于您,并无坏心。” 凌云插嘴道:“我家将军仁心,救的人,何止一万。” 所以谁知你们是哪个犄角旮旯来的,又是安的什么心? 禁宫中人知道,平白要人接受,他们需得拿出诚意来交换。 他们现在身无分文,能拿得出的,唯有那惊天秘闻。 厅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凝重,双方都无言,就这般僵持着。 忖思良久,权衡再三,周统领‘扑通’跪下,“我等本是禁宫的带刀侍卫,真龙天子曾被关在此处,现已逃脱,不知去向……” 他停顿住,想看看宋迟的反应。 然而宋迟早已知晓,故未曾有半分动容,只是轻飘飘的‘哦?’了一声。 所有人见宋迟反应平淡,要么他早已知晓,不感兴趣;要么此人城府过深,长于隐藏情绪;要么诚意份量不足,无法打动他。 不管哪种,都不是好事,不由心里骤然一紧。 周统领情不自禁问出口:“将军是早已知晓么?” 也是难怪,那人天天在禁宫大嚎,知情之人不在少数。 似宋将军这种交际广阔之人,未必没有人告知。 他们攥紧了拳头,对视一眼,全部跪下,齐声恳求,“求宋将军收留,赐我等一条活路。” “哦?”尾音拉得长长的,似乎颇不情愿! 宋迟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垂眸看着他们良久。 室内更是寂然,落针可闻。 宋迟缓缓开口,“不是我不愿收留你们,实是边关危急,明日我们大军就要开拔,生死存亡之际,不熟之人,实在不便放入。” ‘明日开拔’几字,深深烙进了禁宫侍卫的脑中。 若是跟着他们走了,躲于大军之中,就是龙椅上那位,休想找到他们。 以后伺机弄个身份,又可行走在阳光之下。 他们哪还会轻易放过此等机会? “宋将军,我等敢保证,对您绝无二心。谁若是有,我周崇第一个不放过他。” 周崇也就是周统领,一条明晃晃的机会,岂会轻易被他放过? 若是此时,宋迟还不明白,那就枉费他混了许多年。 这些人分明也是从禁宫中逃出来的,害怕那冒牌货追究,想躲进他的军中。 他虽不怕那人,但是现在还是不敢公开叫板之时。 故他不再言语,只静静看着那帮人。 周崇攥紧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 他身子挺得笔直,正色道:“晋元帝私下认为,那失踪的玉玺,藏在宋将军府上。” “咳咳咳!” 宋迟被口水呛得连连咳嗽,再也无法强装淡定。 “胡说八道!” ‘玉玺藏于宋府’他都尚且不知的事实,晋元帝在这胡乱猜测。 但是又想着他那祖母,日日都在擦拭着祖父那块牌位,把它置于自个床头保管,任何人都不可触碰。 就是他也不能碰触! 这次出走,祖母都把这块牌位随身带在身边。 他一直以为,是祖母对祖父一往情深。 难道莫非其中还真有蹊跷不成? 待得下次,再见祖母,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但是现在,确实是打死也是不会认的。 第126章 亦真亦幻 “周统领,本将知你们想加入我军之中,但是也不可拿这个来糊弄本将。若是被有心人听到,那本将又岂有活路?”宋迟声色俱厉道。 隐瞒玉玺,那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祸。 若是上面知道他的异心,又岂会容他活在世上? 周统领低垂着头,也知自己病急乱投医,任宋迟呵斥,不敢争辩顶嘴。 “你们若是诚心,我也未必不可收留你等,但是万不可再胡说八道。”宋迟委婉道。 众人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企图他说能出他们盼望已久之事。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谁人有异心,那就别怪我宋某不给众位手下留情了。”宋迟顿了一下道:“还有,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既入我军,我不管你之前是何等人物,都需遵守。任何违反者,我宋某绝不轻饶!尔等可同意?” 这等小事,与性命相比,岂可相提并论?他们又哪会不同意之理? 他们点头哈腰,连声应道:“同意!一切谨遵将军教诲!” 点头就好,宋迟颔首道:“还有,众所周知,我沈家军,从不排资论辈,一切论功行赏。若是真有本事,谁人也抢不走。你们同理。可还愿意?” 公平公正! 若是有本事就上,没本事活该蹲着。 不用溜须拍马。 多好的事儿啊!求都求不来,又哪会拒绝? 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熠熠光芒。 于是连连应''是''。 “本将最近在组织一种特殊军种,专门执行特殊任务,不知你等可愿加入?当然,这个特殊军种,待遇各方面比普通兵种强上许多,但是危险度也高上许多,但看你们自愿!”宋迟道。 周崇王伟这些人都是艺高人胆大之辈,这等机会,哪会让它溜走? “属下愿意加入。”所有人表态道。 “你们别高兴太早,我这支军队,只需两百人,全军选拔。是否能上,但凭本事。我只是给予你们一个机会而已。” 至于能否选上,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将军能给予我们机会,我等已是感激万分,岂敢要求太多?”周崇笑道。 其他人纷纷应和。 宋迟又转身对凌峰道:“把他们交给唐永流,让他好生照顾,明日一起开拔。” 众人那颗紧绷的心再放了下去。 各个面上洋溢着笑容,再次道谢之后,再跟着凌峰去了大军宿营地。 ... 大军开出去好些日子,晋元帝身上的担子轻松了许多。 除了焦虑战况之外,还有军费以及粮草调度之事,也是让他殚精竭虑。 好不容易歇息下来,他才发觉,他已许久未曾去过禁宫,见他那‘好弟弟’一面。 于是晚膳过后,晋元帝一副志得意满来到禁宫。 一踏入院中,他就注意到事情不对劲。 院中铺满了厚厚的枯叶,许久都未曾有人清扫过。 张德子立在他的身后,见到如此情形,心里不免‘咯噔’,头皮紧绷。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来人!”晋元帝大喝一声。 可是院中,哪有半个人影回复他? 他的眼中阴霾翻滚,戾气横生。 久居高位,全方位的气压全开。 吓得身旁的张德子瑟瑟发抖。 他颤声道:“陛下,奴才去瞅一眼吧。” 他也不实在不敢再待在这位的身边,实在太吓人了,若是一个不好,小命就得丢在此处。 若是能避开去,那就最好。 所以他才主动请缨。 “不必!”晋元帝冷冷道。 见此情形,若还不知道是何种情况,枉费在那个高处坐了十几年。 虽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迎接怎样的腥风血雨。 这个位置坐得太久了,以至于他一直有个错觉,这个位天经地义就应是属于他的。 可是那人在此被囚禁了十多年,竟还是被他逃了出去,还真是好本事。 晋元帝竟然一下笑了起来,继而大笑,抚掌摇头,开口时竟带着一股刻骨的恨意与不甘—— “该来的,总会来!十多年过去了,做错事的是先帝,我和母后何错之有……” 张德子心里也慌得不行,那位逃了,他的小命也是该到尽头了。 当年他做了背主之事,导致那位在这禁宫之中,被困了许多年。 得了机会,那人重返回来,也是他该离开人世之时。 心思百转千回,他的头垂得愈发低,背都佝偻得俨然成了一个虾公。 晋元帝还是不死心,想亲自去那宫殿瞧上一眼。 静寂的院中,‘吱呀’的开门声,似乎格外的刺耳难听。 殿内的梁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那人的半点踪迹? 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一踩上去,就留下一个个脚印。 “逃了,逃了,终是逃了。”晋元帝瞬间老了十岁。 原来此人早就逃之夭夭。 连同这禁宫的侍卫,都消失殆尽,仿佛昨日的黄粱一梦。 什么都是真的,又什么都是假的,连他自己都快分辨不出了。 他本以为他可以在这个位子,直到老死,但是现在始料未及。 那人大是大非观念十足,在这节骨眼上,是绝对不会发难。 待得边关解围,这人该会返土重来了吧。 那他只有趁他‘病’,要他命。 这种优柔寡断,太过善良仁德之人,本就不配这个高位。 当初父皇爱屋及乌,深爱母后,才把这个位硬是给他萧谨修。 哦,不是他的父皇!那是他的父皇! 他的父王可是大名鼎鼎的南平王。 他的母亲是当今太后。 是先帝毁了他的家,杀了他的父王,强抢了他的母亲。 他抢他的皇位,又有何过错? 而且他的母亲对先帝恨之入骨,对萧谨修这个九皇子,从未曾放在眼中,否则也不会默许他抢萧瑾修的皇位。 若是没有母后的助力,他哪会那么容易成功? 他蹒跚地回到了大殿,理清了思绪,命于副统领缉拿反贼。 于副统领上次办事不力,被军法处置,打了五十军棍,这才休养好,又被陛下召见。 更何况这个‘反贼’,哪是什么反贼? 那位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的天子啊! 但是在此贼船上已待了许久,只能同流合污了。 陛下说那人是反贼,那就一定是反贼,不是也是,容不得旁人置喙。 虽知道这个任务艰巨,甚至会被诛灭九族,但是容不得他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事。 第127章 缉拿反贼 于副统领把反贼的图像贴满了整个西晋。 那些个年老的大臣看着那个反贼的像,都陷入沉思。 “这明明就是陛下年轻时候的画像,哪是什么反贼呢?”诸葛太傅看着孙子从外面捡回来画像,疑惑更加深重。 陛下疑心病是愈发重了,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否则怎地连自个都抓呢? 虽是疑惑,倒是也拎得清轻重。 谁敢四处宣扬,那是不想要命了? 此时的萧谨修已躺在秦州的军中。 宫中那十几年的折磨,已把他的身子亏得厉害。 他硬是撑着一口气,现在在外头,有吃有喝伺候。 他反倒撑不下去了,一直病恹恹的,用药吊着。 宋迟看他是许南兮亲生父亲的份上,一直派人尽心侍候着他,又是用名贵药材调养着,现在才好上些许。 宋迟把手上的画像丢给他,顺便又给了他一张缉拿通告。 画像上的人,年轻时真是清隽又文雅,那一副皮囊,甚是吸引人的眼球。 也难怪沈家大小姐,也就是他的丈母娘,被他迷得婚前就失了身;也难怪能生得出妻子那般样貌气度的女儿来。 萧谨修施施然接过画像,就是被关了十多年,仍旧是一副矜贵公子作派,融进骨子里的东西哪是说改就能改的? 他瞟了一眼画像,勃然大怒道:“这是哪个画师画的?把朕得如此丑陋,实在是见不得人。待朕重现光明,定要砍了这个画师的脑袋。” 宋迟瞟了一眼萧谨修,又看了一眼画像。 这人是在说反话吧?这画得明明就比本人好看得多。 以前他长得多好看,他尚不可知。 但是现在一副枯骨怎可与之比拟? 比如以前画像的眼眸,多情温柔,似汪了一弘池水。 可是现在,他那眼睛,枯黄混浊,同那死鱼眼,又有何区别? “呵呵,反贼?真是贼喊捉贼!”萧谨修看着手中的通告,气愤得撕了粉碎。 “您啊,就莫气了,赶紧给我养好身子,都快被您吃穷了。”每日流水般的珍稀药材,要不是妻子那些个财产撑着,他早就养不起这尊大佛了。 “你白得朕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吃你一点药都吃不得了。”萧谨修理直气壮道。 “您那是一点吗?您都吃了我几万两了。若是购买粮食,都够军中吃上好几个月了。”宋迟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现在战争开打,银子流水似的往外流,即使有妻子的那些撑着,他也感觉撑不了多少时日。 这位爷还在此大言不惭,不把几万两当回事,还以为他是龙椅上那位,挥金如土。 若是这场战打得再久一些,估计老婆孩子都得跟着吃土了。 “知道了,知道了,待得日后,定会十倍还你。哦,不!千倍万倍还你!还真是小气。”萧谨修不满道。 他何曾为钱忧虑过,现在在这军中,女婿这般抠门的样,也是被逼的没法了。 宫里那位,也愈发肆无忌惮。 这几个月,京城连粮草都是迟迟未到,这是想把他们活活饿死在这战场上。 这些将士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反而要死在奸佞小人手中。 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宫里那是明晃晃地弃他们于不顾。 听说他女儿,为了宋迟,竟是把嫁妆都给变卖了,全部置换成了粮食,运送过来。 他也是不能再拖后腿了,定是要快快好起来,帮女婿撑起一片天空。 还有那两样东西,也是需要他尽快取来。 其实他对那个位置,已没多少热情,但他还有女儿,宋迟定会保她无虞。 宋迟嗤一声,“日后千倍万倍,你也得先有日后啊!” 手里拿着全国反贼缉拿通告,跟他大谈日后,何其荒谬! “将军,东周又在嗷嗷叫啸攻城了。”凌云疾步跑来禀告。 东周最近在秦州吃了几次败仗,本是缺衣少食的国度,将士们更是饿得瘦骨嶙峋。 “将士们,给本将冲啊!冲进了城门,那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和猪肉。我们就能吃香喝辣的。与其饿死,还不如做一个饱死鬼!” 公孙鳌怂恿完,带头冲锋在前。 看着这群连走路都打飘的人,凌锋冷笑道:“饿着肚子,也想来秦州强抢粮食,真是笑话。” 宋迟却眼眸幽深,嘴角挑起一抹弧度,“想不想把东周变成我们的囊中之物?” 宋迟的野心彰显无遗。 “啥?啥囊中之物?”凌云没听清,傻愣愣地又重复了一遍。 又恍然大悟,直摇头,指着城外士兵:“将军,不行不行,这些士兵双腿发软,估计许久未曾饱餐一顿。我们哪来那么多的粮食?” 然后又道:“待得这些人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收复,东周真就是我们的了。” 站在城墙上,宋迟望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草芽,没头没脑感叹一句:“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一切就有了生机。野菜可以长出来了,外加冬眼的动物也该醒了。再过不久,就可春种了。 宋迟又道:“没有人烟的土地本将要来干甚?那和死水一潭有何分别?” 凌锋怔住,猛然转身,看着宋迟,脸上全然被骇住。 连声音都不由大了几分:“将军,万万不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要到时千辛万苦地养活他们,待他们回过神,拿起武器,倒戈相向。 那他们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养了这些白眼狼了。 “其实百姓们的愿望很简单,对他们来说,能吃饱穿暖已是足够,管谁坐在那处高位。”宋迟仍不死心道。 凌云满脸不情愿,始终不太认同将军的想法。 现在他们的粮食本就不多,将士们都不敢敞开肚腹吃,还要分给别人,任是谁都是不愿的。 更何况,打完这些东周人,还有那个冒牌货待处理,还不知要打多久,这点粮食真不能让将军拿去胡搞?否则他们肚子拿什么填啊? 凌峰道:“将军想要东周,本是无可厚非,以后您坐在那个位上,属下自会替您去打下来。而不是现在这个风雨飘摇之时。” 他又补充道:“更何况,夫人还在等您呢。夫人快要生了吧?” 他就不相信,提到夫人了,将军还能想着底下的那些软脚虾。 果然,听到凌峰提到妻子,宋迟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胃口还是太大了,暂时就由得东周活着。” 又转头道:“上次从玄机道人拿得那个方子做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凌峰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第128章 三国合围 凌峰一张脸顿时乐开了花,转脸之快,让人咋舌。 “将军,成了!和预想的一样。我们用酒瓮装了,似乎杀伤力更强。若是里边再加一些碎瓷、铁珠,那威力可能更会加倍。” 一说起这个,凌峰滔滔不绝,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宋迟豪迈道:“那就按你想的办。” 转而又道:“啥时拿一个出来试试?” 此时凌峰如割肉一般难受,忙护着道:“将军不可!这等好物,定是要用在关键时候,哪能这般滥用?” 这些软脚虾们,还不值得用他这个‘炸弹’。 宋迟好气又好笑,“你还当我的什么侍卫,干脆当我的管家婆算了。” 凌峰嘟囔道:“我若是不管这些,凭将军这副败家模样,今后夫人和小公子都得喝西北风了。” 夫人的嫁妆都所剩无几了,哪能再让将军再败下去? 他还真是要好好感谢— 他-喵-的-了。 因为他的省俭,他的老婆孩子没有饿着肚子。 宋迟好没气道:“你以后当个户部尚书得了,那国库定会丰盈。” 凌峰笑得更欢,“将军高见,属下也这般认为。定会比那姓许的称职得多。” 那姓许挂着将军的岳父大人的名义,行着断子绝孙之事。 最近几月,竟是一根粮草、一件兵器都不曾运送过来。 若不是看在夫人的份上,他都要打上门去。 “将军,我们何时回百花谷啊?”凌峰不知趣地又凑近了些许,贱兮兮问道。 宋迟斜了他一眼道:“我都不急,你急作甚?” 若是不识之人,定会以为百花谷中藏着他凌锋的心爱之人。 “这不想吃夫人做的蘑菇酱了吗?”凌锋讪讪笑着。 上次夫人给他们做的蘑菇酱,将军都不让他们碰,他实在是想念得慌。 将军比他抠门得多。 不过将军每次也只是舀一小勺,也是不敢多放。 就是这般精打细算,也只剩下小半瓶了。 下次定要让夫人多做一些。 望着底下黑鸦鸦的人头,甚至还有些百姓模样混在其中,都在冲撞着城门,妄图突破入内。 “若是能把这些人打跑,你我就可去得了百花谷。”宋迟指着城楼之下人头道。 凌峰迟疑道:“属下给他们喂几颗炸弹吧?” 那这些障碍全都被扫净了。 想着快临盆的妻子,宋迟咬牙道:“未尝不可!” 他先前也是想试试那些个物什的厉害之处。 但是凌峰那如护崽般的模样,哪里又能从他的手里抠出一两个来? 正好可以此为借口,也能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待得凌峰那仅有的三个炸弹拿来之时,小六子却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气忿道:“北齐那些王八羔子又卷土重来了。” 凌云还有些糊涂道:“北齐使者不是还在上京和谈吗?” 这怎么又跑到这来了? 凌峰冷笑道:“我们大军要开拔之时,北齐听说南蛮东周围攻我国,那些使臣哪还会甘心签约,全都偷跑了。” 这不又来趁火打劫了,就如打不死的小强。 底下冲着城门的士兵,连抱起木头的力气都无,就一头栽倒下去,被接下来的人们踩成了泥泞。 他们站在城楼之下,冷冷地看着周遭一切,毫无反应。 经历了许多生死,他们的心硬如磐石。 他们的心若是不硬,那么受苦受难的就该是他们的妻儿了。 这些侵略者,没有吃的,就该去他国去抢夺吗?又哪能值得他们同情半分? 北齐的骑兵,一直守在外围观摩着东周的动静。 见他们许多人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就是这样一群菜鸡,又哪能成得了气候? 还不够宋将军的一盆菜。 因而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一时僵持着。 宋迟远远眺望着那群骑在马上的士兵。 本还想速战速决,早日去见妻子,陪伴度过生产难关。看样子又要晚上许多。 该死的北齐,此次若不打残你们,我就不姓宋,宋迟心里狠狠想道。 “弓箭手何在?”宋迟大声道。 “到!”周崇大声应答。 近日的特殊军种挑选,周崇被挑了进去,成为了他们的副统领,正统领是小六子。 问理由当然是周崇没干过小六子,只能屈就其下。 不过周崇也是输的心服口服。 “看见那人没有?有没把握把他给老子射下来?”宋迟望着马上北齐的将领拓跋明奕。 是的,此次北齐是拓跋明奕率军前来。 搞笑的是,前面还是他领队去上京城签停战协议,现今却又来他们城墙下叫嚣来了。 不射死他喵的,难道再次让他出尔反尔吗? 周崇伸出手臂,攥成拳,然后竖起大拇指,放于两眼之间,比量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将军,大约六百丈,超出了些许射程。而且现在尚有西北风,阻滞箭羽的射程。” “若是重型弓呢?”宋迟建议道。 “也是将将可以,不知可否重伤。”周崇没甚把握道。 “试试!若是没射到此人,我也不怪罪你。”宋迟眼里闪耀着一股光芒。 总得试试才能知道,万事皆有可能。 小六子道:“抬弓来!” 等了不大一会,有两人抬着一个硬弓走了进来。 周崇靠了过去,试了试,赞道:“好弓!” 凌云一听,有些蠢蠢欲动,碰触了一下,暗道一声:“他喵的,好沉。” 他都没拉动,脸都丢尽。 周崇现在已跟他们混熟,笑道:“这弓重达300斤,一般人是开不动的。” 他瞟了凌云一眼,有些不怀好意。 凌峰毫不留情讥笑道:“凌云,你让让,不要杵在那丢人现眼了。” 凌云只能悻悻让到一旁。 有人又给周崇递上一支箭。 周崇收敛全身气息,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把它全部放在手劈上,侧耳感受着风向,就在风向转变的一刹那。 ‘嗖’的一声,周崇放出了手中的箭,直直朝着拓跋明奕射去。 破空之声,尖锐而又刺耳,带着锐利的锋芒和巨大的力量。 待拓跋明奕反应过来之时,那支箭已呼啸到了他的胸前,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他连忙不顾一切地往马背仰倒。 马儿受到惊吓,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嘶长鸣。 拓跋明奕竟是生生从马上摔了下来,差点被马儿扬起的蹄子踏着,惊得他又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第129章 奖红烧肉 拓跋明奕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间的冒出的冷汗。 又抬眸看着城墙上那架未来得及收起的弓,心里骇然。 宋迟手下何时出现了如此高手,可以远距射杀敌方。 凌云冷嗤道:“可惜了,让这厮给逃了。” 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下次可就难喽。 下次不可能再有这么静止不动活靶子了。 小六子讥诮道:“下次未必还会让他再逃了。” 这次他分明看得很清楚,主要还是距离太远,箭的力道不足,让他侥幸逃脱。 东周的将士把城门撞得‘哐哐’作响,木梯已架在城墙之上。 城门再是牢固,已经不住他们人多。 “投石队,上!” 随着一声令下,石头如雨点般落下,紧接着传来一声声惨叫。 大梯上不断有许多人爬了上来。 宋迟冷笑道:“给老子把梯上的人砸下去。” 石头一个个落下,转瞬间,梯上的人如球一般全滚了下去。 宋迟指着底下疯狗般嚷嚷的公孙鳌,“周崇,看仔细了,给老子杀了他。若是再失手,你就给老子养猪去。” 为了改善生活,让将士们有肉吃,宋家军的伙房养了上百头猪,专门用淘米水和烂菜梆子养着,现在已是半大个了。 宋迟已经定下奖励,若是军队打了一次大胜仗,就宰上几头来庆祝。 特别是立大功者,除了有金银赏赐之外,还额外附加一大碗红烧肉。 所以猪栏里的猪,尚未长成,就已是被所有将士们天天窥视觊觎。 军中所有人都以能吃上红烧肉为荣。 当然谁若是犯错被罚,也无可厚非被罚去养猪,铲猪屎。 将士们每日得闲都会去那养猪场瞅瞅那渐渐长成的猪,以及探望一下被罚作‘猪倌’的战友们。顺便调侃打趣一番。 所以将士们对这些猪崽那是又爱又恨。 宋迟的一句口头禅:做不好,就给老子养猪去。 为了不去养猪,底下那些人都是把身上的皮子绷得紧紧的。 宋迟话音刚落,同僚们发出一声声不怀好意的笑声,让周崇好不着恼。 他狠狠道:“你们嘲笑老子的人都给老子等着,待老子赢一大碗红烧肉回来,馋不死你们。” 他大手把挡住那架弓的人全扒拉开,大话道:“给老子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有人递上一支箭。 周崇道:“多给老子来几支。” 他还就不信他吃不上那碗红烧肉了。 一上一下竟是被他放入弦上。 众人眼眸闪烁,很是诧异。 好一个周崇,能拉此重弓,竟还能两箭齐发,之前可尚未有人如此做过。 虽是很惊讶,但是众人也是不敢发出丁点声音,扰了周崇的心神。 就在公孙离又举起手大声吆喝之时。 “嗖嗖” 箭被射了出去。 公孙离既能当东周的大将军,又岂是无能之辈? 辨声识物是他本能的反应。 当两支箭羽一支冲着他的眉心,一支冲着他的胸口来临之时, 他拉紧缰绳,直直倒在马背上。 两只来势汹汹的箭羽竟被他避了过去,先后射中了身后两名士兵,一并把他们冲出老远,跌入队伍之中。 宋迟脸色沉得有如锅底,浑身戾气滋长,神情如被冰雪封冻一般,就差把那句‘不中用的东西’骂了出来。 “哎哟喂!我们的周统领要去养猪喽!”凌云戏谑道。 周崇脸色也不大好看,低骂了一句:“wc,狗日的……” 至于骂谁,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嘴角绷直,三支箭又被迅速搭了上去,颇有咬牙切齿之感。 公孙离正待坐直身子,没料到几支箭又到了,惊得滚下了马背,躲在马屁股后边,惊恐地朝城楼这边张望。 见着公孙离这畏惧模样,小六子嘲弄道:“这孙子怕是不会出来了。你这养猪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其他人都幸灾乐祸望着他直乐。 全是些落井下石,不怀好意的。 周崇觉着这笑声刺耳之极,恶狠狠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又骂了句:“tmd,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今日不震慑住这厮,我不姓周。” 真是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今日算是碰上硬茬子了。 此时宋迟阴恻恻来了句,“把他给老子钉在地上。” 周崇拧紧眉心,沉思许久,方才搭弓拉弦,一气呵成。 “嘣” 耳边传来箭插入头颅颅骨之声,紧接着‘轰隆’一声倒地。 众人抬眸望去,马儿倒在地上,竟是连挣扎一下都未曾有。 另一支箭直直射进了公孙离的眉心。 这还不算,最后一支箭慢上少许,竟斜斜射中他的胸口,把他往地上带去,还真的把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这得多考验箭术、力度、角度。 世上还真无几人达到此等程度 众人瞠目结舌,如做梦般不可思议。 缓缓转过头,望着周崇,一脸不可置信。 周崇舒出一口气,仿若出了一口恶气,眉眼展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小六子在他胸前擂了一拳,笑道:“好小子!今晚红烧肉别忘了分我两块。” 凌云凑热闹道:“也要给我留两块。” “去去去!都给老子滚!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了满身嘲讽,才得这么一碗。想吃自己挣去!”周崇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道。 此时宋迟也来了兴致,高声宣布,“今日伙房宰猪,凭敌军首级领肉,杀一人者,得两块肉。” 欢呼声在士兵中此起彼伏,一传十,十传百。 大家看着城楼下的敌军,不再是一只只软脚虾,而是一块块鲜红瓦亮,油渍满口的红烧肉。 他们不由咂吧嘴,只待那一声 的冲锋令下,那肥肉就可到嘴。 眼里哪有一点惊怕,分别就是跃跃欲试。 宋迟的一个眼色,凌峰心领神会,立刻道:“各位将士们,想不想吃肉啊?” 一声接一声的答复起伏,“想,想。” 凌峰摸了摸下巴道:“现在想想休息,待得晚上到来,到时让大家想过够。” “唉!”齐齐的哀叹声,原以为将军会一鼓作气,开了城门,让大家干个痛快,却没想到,将军根本不让他们如愿。 看样子,中午还是得咬菜梆子啊。 第130章 挣座金山 不管秦州的战火是如何的如火如荼。 百花谷内仍是一片和谐。 许南兮肚子现下是越发大了。 她每日也是不敢再往外跑,只得待在谷内,制制药,调调香,然后再把这些香放到铺子里去。 哦,她那凝神香终是被她制了出来,百金难求。 慧娘要她多制些,她们也可多挣些。 反倒许南兮不同意,慧娘至今仍记得她的那一套理论:任何物什都是物以稀为贵,若是制得多了,那就不值钱了。 害得那个琅香坊日日都有人来问这个香。 每每放走一个客人,慧娘都心痛无比,这都是银子啊!行走的百金啊,就这般被她那三嫂错过了。 她真想掐着她的脖颈,让她清醒一下,“你再放走这些客人,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可是她不敢。 若是她真这般做了,她那三哥,估计让她活不过明天。 还有那口脂,许南兮三不两时,做几只放在琅香坊,价格是普通的几十倍,但还是被人趋之若鹜。 慧娘天天想把自家头发拔光,如何养出更多的胭脂虫来? 还别说,江南的有钱人还真是多如牛毛。而且还愿花钱,常常为了一物什,一掷千金。 京城之中,天潢贵胄、皇亲国戚,有权的实在太多,任何人都想来此分得一杯羹,做事反而畏手畏脚。 而在江南,真是钱多人傻快来。 也难怪江南有‘销金窟’美称。 所以她多想加紧多做一些产品,挣它个盆满钵满。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刚好相反,她家三嫂许南兮一切都不紧不慢。 用她的话来说,“我肚子这么大了,你忍心催促我吗?谁不想挣钱啊?但是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每次都是这句话搪塞,让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是旁人又无法替代。 就如那凝神香,明明锦瑟也是知道方子,而且也是按那个步骤一步步而来,但就是没法做出那么纯净的香来,还真是如见了鬼一般。 所以万事还得仰仗于她。 慧娘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腹,喃喃自语:“这个小兔崽子啥时出来啊?” 真是他娘事业上的绊脚瓦砾,阻止她们的发财大计啊! “三嫂,你那现在还有多少凝神香的存货,都给我了呗?”慧娘极尽谄媚道。 此时的慧娘如同花楼时的鸨母,极其所能游说那些寻欢作乐的爷们。 许南兮嘴角抽了又抽,从里间抱出了两箱子的凝神香来,“货都在这里, 我生产之前,都是没有了。你悠着点卖。” 指着箱子里的二十多瓶凝神香,慧娘痛心疾首道:“就这么点,你还叫悠点,你还不如杀了我。” 痛失了那么多银子,她的心痛若刀绞。 “痛什么痛?这些已够我们娘俩吃上几年了。”许南兮指着两箱凝神香,不由笑了一声。 她真不是贪心的人,只要能过就行。 更何况那个冒牌货到处找她,她还是低调行事,沉得住气,方才可行。 否则他们娘俩,又会成为宋迟的软肋,人人皆可拿刀剑伤之。 桃花谷虽看似平静,但是暗地里被宋迟不知派了多少高手守护。 说是守得像个铁桶也不为过。 她虽然也很想挣钱,但绝不是现在。 “可是三哥他们都快吃土了。”慧娘心焦道。 小六子最近给她来信,讲了边关的状况。 那个冒牌货连脸皮都撕下了,不给他们提供一根粮草。 慧娘很想尽绵薄之力。 但现在还真是杯水车薪。 想着那个男人面临的困境,许南兮作鬼时都心疼,幸好这次早做打算,才没如此狼狈。 许南兮面上浮起促狭的笑,“小六子又给你写信了?”否则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慧娘脸瞬间绯红,螓首低垂,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嗯。” “这有何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待得战争平息。叫那人过来提亲罢。”许南兮道。 想着自家男人的难处,确实需要银子来供给他们后续发展。 而现今最为挣银子的就是两条路,一个是海运,一个则是私盐。 不过这两样都被朝廷管控极严。 海运成本太高,既要造船,又要船队,虽说利润高得离谱,但耗时极强,技术要求极高,还是不太适合她们现在这般状况。 那唯一只有私盐这一条路。 许南兮坐在桌边,纤细的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 她快速转动着脑子,眼光停在那一圈又一圈的茶渍之上。 眼珠呆愣间,忽然间忆起梦中的宋迟,被逼急了。 就在这淮地发现一大型盐矿,大量产盐,由于在地下深层,至今尚未被发现挖掘。 而且此时的人们,从来不知,原来岩石之中,也可产盐,这就是后世闻名遐迩的淮盐。 岩盐虽是很好,但开采困难。 若挖掘出来了,那真是一本万利,什么费都是不用愁了。 “慧娘,真想挣大钱?”许南兮又闲散地靠在软榻之上,偶尔从矮几碟子上拈一颗梅子放进口中。 好一派闲适模样。 慧娘实在看不过眼,一屁股也坐在软榻上,准备把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拿出来,哄哄这个摆烂的女人。 尚未开口,只听见许南兮悠悠开口道:“我眼下正跟玄机道人学制药,学机关,又是这般情况—” 她瞟了一眼自己的肚皮,颇为柔弱道:“这般情况也是劳累不得。” 转而她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我倒是有个一本万利的生意,不知你是否愿意做?” 慧娘倏然坐直身子,眼珠变成澄亮,“愿意!只要能挣钱,啥都愿意。” 当然卖身是万万不可能。 见她嘴里吃着酸梅子,半天不讲,不由开口催促道:“是何种生意?快些讲来听听。” 许南兮吐出嘴中的梅核道:“开采私盐。” ‘开采私盐’谁都知是一本万利,但是朝廷管控严密,哪还有她们的机会。 她就知道,许南兮又在忽悠她,逗她玩呢。 还不如凝神香和唇膏挣钱。 她不由睨了许南兮一眼道:“姐姐,你能靠谱点吗?” 许南兮见她如此泄气,鼓励道:“振作点,真没哄你。能让挣座金山回来。” 这句话哄哄‘恋爱脑’宋迟还可以,想哄她,那是门都没有。 慧娘不为所动。 就知道她是这般反应,许南兮也不恼,仍是不紧不慢开口:“慧娘,你可听说岩盐?” 还真没听过! 慧娘眉目动了动,扭转身子,面对她,疑惑道:“岩盐?” 第131章 东周被诛 “就是从岩土之中,如煤矿一般,开采出来,然后再用水洗之,蒸煮,就可得盐;要么如井盐一般,挖到盐层,倒水进去洗之,形成盐卤,再制成盐。” 许南兮如春天的笋子一般,滔滔不绝往下倒,也不管慧娘听得懂听不懂。 慧娘听得稀里糊涂,但有点倒是听明白了,就是有几个途径可得到盐。 盐确实是好东西,谁都知道。 “可是从哪去找这个的盐矿呢?”慧娘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本就是稀缺之物,人人占而据之,是万万不可能谦让出来给到她们。 若是再派人出去找,那又找到何年何月,方才找得到?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许南兮从柜中拿出舆图,认真审视许久,纤细的手指,从上面一一划过,然后停留在其中一处山上。 她笑盈盈道:“就是这处,你派人去买下来,定可挖出盐矿。” 那一脸的笃定,由不得外人置喙。 “真的假的,莫不是又骗我?哄我高兴?”慧娘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妄图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可是她一脸的真诚与认真,哪有半分玩笑。 “我骗你作甚,本是想生产之后,再来缓缓图之,但你等不及,所以就先交予你罢。” 见慧娘始终不相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一一解释。 继而又道:“此件事你得谨慎为之,万不可被人察觉。” 慧娘这才深信,许南兮未曾欺骗于她。 于是抱着那两箱凝神香,高高兴兴走了,行到门口处,又扭过头嘱咐她:“三嫂,别忘记有时间再做一些,现在家大业大,银钱太不经花了。” 许南兮本以为可以闲散下来,好好跟玄机道人尽情学一下医学。 玄机道人真是不负她曾救他一场,懂得还真是多,各个方面都是深不可测。 有着这么一个能人,若是还不多学一点,还似以前一般犯傻,学那劳什子取悦男人的琴棋书画 。 钱财固然重要,任何时候都可以赚。 慧娘如此心急,或许不知她已在地宫获得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 或者她本就是一个耐不得清闲之人。 故她给她找了一个大活,让她可以一干就是许多年,让她不必再搅扰她。 谁想她临走之前,还惦记着她的那些凝神香。 ... 秦州城内。 由于红烧肉的诱惑,大家都盼着夜幕快些到来。 东周由于公孙离的死亡,副将胆子都吓破了。 哪里还敢再战,连忙鸣金收兵。 本就是病病歪歪的士兵,只干活,而没得饭吃,又不知倒下了多少。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倒下的士兵,也被拖走了。 北齐的三皇子拓跋明奕,虽然没有被重伤,也算是死里逃生,哪里还有胆子再来与他人大战? 当金乌慢慢西坠之时,城门被徐徐打开。 此时,宋迟带着一队队嗷嗷叫的士兵,向着东周和北齐的大营而去。 东周的大锅,正架在火上,熬煮着不知名的物什,一股股浓烈的肉香从那锅中传出。 被风吹了过来,闻着让人食欲大动。 凌云疑惑道:“东周不是说缺粮吗?竟还有肉可食?” 凌峰看着那副傻样,不怀好意道:“待会打下东周,你去饮上一碗。” 凌云看着小六子脸上的悲天悯人,又想起先前被拖回去的一具具尸体,方才意识到那肉味是些什么,肚内的酸水直涌上喉咙。 于是蹲在路旁就呕了起来,直至肚内空无一物,吐出来的全是酸水,他自己本身也是吐得泪眼朦胧。 有士兵见了,取笑道:“凌侍卫莫不是有了几月身孕?” 军中本就枯燥无聊,其他人都当作笑料,笑得更是前仰后合。 但是前进的车轮不会因为某一人而停住。 被吐得腿脚酸软的凌云,还是追上了宋迟的脚步。 此时东周的军营早就大火滔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不到几个时辰,东周的副将带着一小队人马突了出去,共余人等全部伏诛。 虽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但是整个军队都没有多少兴奋激动,所有人都见着了那锅里突兀的脚掌。 一个个都如孕妇一般,蹲在那里吐个不停。 估计那个红烧肉,一段时日都是吃不上。 看着那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脑海之中,都会不由想起这锅肉汤。 本还想再乘胜追击北齐,但是宋迟见到大家都这般状况,于是只能打道回城。 北齐军营。 “报!” “准!”拓跋明奕的大营,聚集了许多的将领。 大家都聚拢在沙盘之前,演绎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东周被灭,仅有一百来号人马逃走。”报信人还有些心有余悸。 众将眼中情绪倏然转暗。 虽是早就预料的事情,但是竟是没料到东周竟是这般的不经打。 宋迟一出马,东周竟然就如那溃堤的河岸,就这般狂泄没了。 他们心内觉得很是无力。 拓跋明奕开腔道:“退后一百里,再安营扎寨。” 其他的将士心里都在打退堂鼓。 上次本就被宋迟打得落花流水,惊了心,破了胆。 此次以为有三国围攻,而龙椅那位与宋迟矛盾重重,定会想办法置他于死地。 据探子报告,晋元帝确实也是停掉了他们的粮草。 没想到那宋迟竟是手眼通天,竟不知从哪搞到了源源不断的粮食? 现在他们北齐反倒骑虎难下。本想混水摸鱼,捞一点好处;现在倒好,竟是偷鸡不成要蚀把米了,甚至可能把自己小命都要倒赔进去。 是以拓跋明奕命令退后一百里,他们哪里有不应之理。 果然,宋迟当晚回去秦州城,笑着问那些将士,“是否今晚仍然叫伙房杀猪以示庆祝?” 将士蹲在一旁吐着,一边连连摆手,“将军就别来逗我们玩了,这哪里还吃得下去。” 宋迟只得吩咐人一一记下来,待大家反应过来,再来兑现。 又想起妻子肚中的娃,虽是顽皮好动,但是却是一个听话的,妻子孕中,甚少遭罪,于是决定以后少打他屁股一点。 现在距离分娩期是愈发近了,宋迟心里也是愈发焦急,恨不得立刻飞到妻子身旁而去。 而且还有一个拓跋明奕,在他身后虎视眈眈。 第132章 还有得熬 许南兮的肚子愈发大了,眼看着生产日期一天天临近,百花谷上下所有的人严阵以待。 众人的脸上明显焦灼不安,就是连脾气都愈发暴躁,甚是控制不住。 但还是不敢在许南兮面前显露出来。 许南兮听从产婆的建议,每日早晚增加了散步时辰,以便生产时更容易些。 因此百花谷上上下下被她逛了个遍,就是附近的山上哪儿有些什么,闭上眼睛都能如数家珍。 夜渐渐深了。 许南兮正熟睡着,恍惚间,她似乎感觉有一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划过。 冰凉的触感,如蟒蛇的鳞片从脸上一寸寸划过。 她甚感不适。 梦中的她欲扒拉开那只多事的手。 蓦地那只手竟变成了宋迟的头。 那厮嘻嘻笑着,如以前不要脸,对她极尽缠绵,还如以前一般,求她欢好,“囡囡,给我,给我,可好?” 声音暗哑低沉,极尽媚惑。就是天上的仙子听了,都得委身于他。 让梦中的她都羞涩不已。 她又模糊知道自己是在梦中,甚至模糊清楚自个快要生产。 但这些并不妨碍梦中与宋将军融在一起,化作一人,尽情纵欢。 她想,或许好久没见那人,她的身、她的心、她的一切都是渴望那人的爱抚。 然而当她沉浸在那人给予的暧昧氤氲之中时,她的爱人宋将军忽地幻化成了一条蛟龙,钻进了她的肚子。 “啊......” 她惨叫一声,惊得倏然坐起,隐约感觉肚子痛了起来。 托着肚子,她缓缓从床上艰难爬起,呼叫了一声,“嬷嬷,我可能要生了。” 都怪宋迟那厮,梦中都贪恋她的身子,让她没忍住,放纵了自个。 最近几日,吴嬷嬷日日宿在她的外间,情绪也是有些隐隐失控,就如地龙翻身时期那鱼儿蛇虫狗畜,烦躁不安。 此时听见许南兮的呼唤,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推醒了与她同睡的琥珀,“琥珀,别睡了,去叫稳婆,我先去给夫人做些吃的。” 琥珀本就睡得不安稳,吴嬷嬷一推便醒,慌忙起身,胡乱往身上套了件外衫,就往稳婆的房间跑去。 稳婆是宋迟不知从哪搜寻来的。 暗卫们似土匪一般,把她整个脑袋套在一个黑袋,遮得严严实实,就这般,还被点了睡穴,才扛到百花谷。 他们这般,差点没把稳婆吓死,以为遇到了打家劫舍的歹徒。 “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啊!钱全部给你们,给你们,望好汉手下留情,留得老妇一条性命。” 她跪地求饶,额头磕得砰砰作响,啰啰嗦嗦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再颤抖着递给他们。 暗卫们嘴角抽了又抽,他们很像劫匪不成? 当然他们不可能去接稳婆手中的钱袋。 钱都买不通他们,稳婆更是害怕,惊得全身抖个不停,伏在地上,不停磕头。 平时那般嘴巴利索的人,更是抖得不成样子:“壮士饶命,壮士饶命!” 暗卫见她这般模样,只得无奈道:“别磕了,又不是要你性命。只是请您过来给我家夫人接生罢了。接好了,另有厚赏!” 稳婆心里有气,送了他们一个白眼,你们这是请吗?是请吗?同那强盗有何区别? 但因对此不熟,不敢嚷嚷出来,只能在心中怒怼。 她压下心中愤懑,委屈求全道:“是是是,老身定会好生为夫人接生。夫人在哪?” 暗卫们把她带到夫人的房间。她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个夫人是天上的仙子吧? 虽是挺着大肚,依然美若天仙,皮肤白皙,唇不点而朱,眼不点而漆。 但是不知,此处为哪,为何藏在这里? 她摸了几下夫人的肚子,都还未入盆,还不知需要几天呢。 她只得如实告知道:“夫人这孩子还尚早呢。” 现在就急巴巴地把她掳来此,她恨不得跳到这些混蛋面前,给这些混蛋一人一巴掌。 她一脸不悦,跳到他们面前道:“送老身回去。待夫人要生了,再过来罢。老身预约了许多人家,不可言而无信。” 她算看出来了,这不知是哪家的外室还是什么,否则这般的藏头藏尾,所以也就敢如此的放肆。 暗卫把手搭在剑鞘上,似抽欲抽。 稳婆脸色倏地一变,马上堆满了笑容,讨好道:“老身说笑了,夫人那般金贵的人儿,老身哪敢离去?老身就在此等着,直到夫人安全无虞为止。” 虽嘴上如此说道,但内心里把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是骂了个遍。 算你识时务,暗卫冷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还差不多。” 许南兮见他们如此斗法,哪能不知这些人的霸王行径,但她确实要一位稳婆守在身边,才能安心。 “王婆还请在此待得几日,至于您这几日的误工费,本夫人到时加倍给到您。”她说话客客气气,甚是好听。 夫人的话就是好听,王婆神奇被安抚了下来,也就不再同那些蛮子计较了。 “夫人若是想生得快些,每日还是多出去走走。” 人家都好言好语,王婆也投桃报李,告知于她一些常识。 许南兮嫣然一笑,道:“好。” 夫人真是人美心美,说话也是好听,王婆现在哪还有半点不高兴。 王婆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王婆 ,王婆 ,我家夫人要生了,要生了。”一声声焦急的女声在外面响起。 王婆转过身,抱着被子酣睡,嘴里嘀咕着:“还早着呢,叫什么叫?” 这些婢子,没生过娃子,不懂实情,瞎操心。 可是外边的敲门声不断传来,似乎不把她叫醒,不肯罢手。 “王婆,你给我醒醒啊,我家夫人要生了。”门外的叫门声坚持不懈。 “琥珀,你让让,我来踹开它。”吉祥听琥珀叫了如此久,那王婆仿若睡死过去,哪还有耐心再叫? 王婆听到此处,赶紧阻止道:“别别别,我醒了,穿好衣服就过去。” 琥珀在屋外打转,心急如焚,嘴里不停嘀咕,“这人咋还不出来?这人咋还不出来?” 王婆听到此处,嘴角直抽抽,生孩子,急成这般干甚。 时间还有得熬呢! 当然这话,她是没敢说出来。 第133章 艰难生产 许南兮在房中走来走去,腹中的涩痛愈发难受,再是没有胃口,还是硬逼着自己吃完一盏金丝燕窝。 这还是宋迟辗转送来给她补身子的,让吴嬷嬷每日给她炖上一盏。 王婆不紧不慢地穿上外裳,这才慢悠悠地去打开房门。 吉祥额上冒着冷汗,焦灼地在门前踱来踱去,不停搓着双手,又敲着门,耐着性子道:“王婆,你快些啊!” 若是依了她平常的性子,早就一脚踹开房门,眼下不这么干,纯粹是不想得罪她,毕竟夫人还有求于她。 王婆一边扣着外裳,一边不满道:“急什么呀?” ‘吱呀’一声,房门刚打开一条缝,吉祥的手就探了进来,拎起她的衣领,扛着她疾步来到了许南兮的房前。 此时许南兮脸色痛得煞白,靠在床头,已是冷汗涔涔。 见到王婆子,委屈的眼泪都流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全心全意的依仗,仿若她有仙法一般。 “王婆婆 ,我好疼。”肚子又是一抽,许南兮目光投向王婆子。 此时的王婆子好似定海神针一般,根本不为所动,或许是见得太多,已经见怪不怪。 她掀开被子,又在她的肚子摸了一会,不紧不慢道:“胎位很正,夫人放宽心,不过时辰还早着呢。夫人若是还有精神,可由得丫鬟扶着再走上几圈。” 许南兮一听‘时辰还早着’,登时想眩晕过去,有些欲哭无泪。 吴嬷嬷知道她难受,还是咬牙道,“夫人,奴婢扶着您再走上几圈。” 琥珀也立在她的身边,把她搀扶起来。 她没法子,只得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咬紧牙关缓缓走着。 心里把宋迟骂得要死。 那厮竟还想她生十个八个,一个都快痛死她了。 谁爱生谁生去,只要不是她就成。 吴嬷嬷连拖带拽又拉着她走了几圈。 此时,大夫人张氏走了进来,见媳妇已是满头汗头,知道她已是痛得厉害,安抚道:“莫担心,娘就守在这儿,娘生了三个都无事,你也定会无虞。” 许南兮可怜兮兮看着她,眼泪汪汪,满含委屈道:“娘,我好痛。” 平常叫婆母,现在都改为娘了,也不自知。 那副楚楚可怜模样,我见犹怜,她这个半老徐娘见了,心都痛得直抽抽。也难怪自家那个直肠儿子,把她疼到心尖上。 张氏抱了抱她,又搂了下她的肩膀,抚慰道:“娘知道你疼得厉害!娘生了三个,又岂能不知?很快就生下了,生下了就不痛了。” 虽全是些屁话,但是也不得不说,媳妇这时需要慰藉,可那个孽子又尚在边关,只有她这个当婆婆的出马。 此时老夫人贺氏也由得秀嬷嬷扶着走了过来,“南兮这是快生了?” “娘,我实在走不动了。”许南兮的声音里都带着哽咽。 张氏还没来得及回来,贺氏作主道:“走不动了那就床上躺着去。吴嬷嬷,再去给夫人做些吃的。” 吴嬷嬷含着眼泪道:“鸡汤早已在炖了,奴婢这就去端过来。” 为了夫人的月子,她们在百花谷内养了许多鸡。 都是用花儿虫子养的,味道甜美,平常她们都不舍得吃上一只。 特地为许南兮的月子留着呢。 夫人现在这般模样,她心痛得不行,恨不得以身相替。 吴嬷嬷匆匆向着厨房而去。 此时王婆见时辰差不多,笑着赶人:“还请各位主子去外面守着,少夫人这是要生了。” 张氏不得不放下许南兮的手,同贺氏往屋外而去。 此时,除了帮忙的丫鬟,就是许南兮和王婆两人。 “夫人先躺下养精蓄锐,老身叫夫人用力,夫人再用力,万不可乱叫唤,浪费精力。”王婆告诫道。 虽是痛得厉害,她还是咬牙忍着,只是从牙缝之中,溢出声声痛苦呻吟。心里却是把宋迟骂了千遍。 若是宋迟在身边,她恨不得拿刀把他剁吧剁吧拿去喂狗。 王婆密切关注着许南兮的宫口开放情况。 见宫口终于开到十指宽度,才缓了口气,道:“夫人,您现在可用力了。” 许南兮乖觉地听话照做。 “再用力些,都要看见脑袋了。”王婆一边揉着她的肚子,一边诱惑道。 许南兮深吸一口气,大喊出声。 可是孩子还是憋在肚子里。 此时,安哥儿把他的师傅拖了起来,“师傅,您别睡了。我三婶要生了。” 玄机道人把被子一卷,面向另一向,不满道:“她要生,关我一个道士何事?” 平哥儿把被子直接抱走了,“师傅,您医术高明,去给我三婶扎几针吧?” “你这不孝孽徒,把老夫被子还我。”玄机作势要来抢。 “您若是不起,别想我给把被子还您。”平哥儿气哼哼的。 “你这孽徒,老道我早就给你三婶占了卦,卦象显示无虞,你们还担什么心。” 玄机是老神在在,一点都不心急。 这个世界,要说占卜,他敢说第二,没人再敢说第一,他说没事,那定是没事的。 安哥儿也来拉他的手道:“师傅,我不管,您现在去给我三婶扎几针。” 他师傅待在三婶身边,他心里才安稳。 玄机被两个徒儿烦得不行,觉是没法再睡了,只得无奈起身道:“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玄机赶到许南兮屋外时,正听到她长长的痛苦惨叫,仿佛有人拿刀在凌迟着她。 玄机道人脸色大变,慌忙从怀里掏出银针。 此时吴嬷嬷也端着鸡汤过来了。 见此情景,贺氏当机立断道:“让大师去给南兮扎几针。” 现在此时,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只要小辈安全。 她亲自领着玄机道人进到里面。 房内已是充斥着浓浓的血腥之味,其内已是被紫气环绕。 玄机道人看到此情此景,知道天现异象,贵人要降生了。 也不敢耽搁,拿起手里的银针,就往许南兮的身上扎去。 许南兮向上的痛楚总算缓解了一下,仿若在鬼门关被拉了回来。 吴嬷嬷心疼得眼泪直掉,还是一勺一勺把鸡汤喂入她的口中。 痛得已是木然的许南兮,神情呆滞地把鸡汤强咽下去。 她知道她必须补充体力,若是她晕死过去,后果将不堪想象。 此时的她,仿若被人从水中捞出一般,浑身湿透,不见一根干纱。 肚子又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她把碗推开,又是她要使力的时候到了。 吴嬷嬷哽咽道:“夫人再喝点,就再多一点点,方才有力气。” 许南兮接过她手中的碗,咕咚咕咚一口喝光了,然后才递给吴嬷嬷。 吴嬷嬷心疼地眼泪直掉,她家夫人从小到大娇养着,就是手指刺出血,都是要痛半天的主,何曾受过这般罪? 第134章 喜得贵子 其余人等又被赶了出来。 “啊......” 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王婆的说话声,“快了,快了,都可以看到头发了,夫人再加把劲。” 这句话许南兮听了好几遍了,耳朵都是木的,她若是听信了她的鬼话,那就是傻了。 她颓然靠在枕上,头发缕缕粘在额上、脸上。 脸上是一片死灰,声音无力:“婆婆,我没力气了,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她的这句话,震得王婆脑袋‘嗡嗡’作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继而抬眸,定定地看着床上躺仰的女人,心内惊慌恓惶,夫人这是要放弃了吗? 不可以! 怎么可以?! 一尸两命啊! 若是他们两个去了,看这架势,她也是没命了。 “夫人,你给我振作起来,就是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等他再大些,就可奶声奶气地叫您娘了。还有孩子爹,他有多盼望见他。您忍心抛下他不管吗?” 王婆颤抖着,摇晃着她的肩膀。 ‘孩子他爹’,许南兮心内凄苦,曾答应过他,今生要陪他白头偕老,若是他们娘俩现在去了,这个男人该是多难过。 此时屋外的玄机道人也听到了此言,内心也是震撼,难道自己卜卦不准了?招牌要砸在此地了不成? 张氏慌忙道:“去拿参片来!” 他们先前准备了一支千年人参,放在那儿备用。 刚才大家都心绪不宁,哪还记得参片的事儿?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个想起。 环儿匆匆取了过来,张氏接过,推了门就进去。 她拉着许南兮的手,给她喂了一杯温水,殷殷道:“孩子,迟哥儿即刻到了,你要快点生。他连名字都取了两大张,你不要辜负呀!” 她不由想起儿子暗阁之中那整整两大页的名字,不由悲从中来。 参片被她含在许南兮的口中,握着她的手道:“南兮,你不忍心放迟哥一人孤苦活在世上,对不对?娘求你了,你使点力,娘陪着你啊。” 内心恓惶,但张氏为母则刚,有泪也只能自己默默咽下。 听着张氏的言语,许南兮泪盈于睫,“娘......” “咱不害怕,快了,就快了......” 张氏的话被王婆打断了,“夫人,再用点力,用点力......” 王婆急啊,这次是真的能见到孩子的乌黑的头发了,夫人却使不上力。 又是一阵阵痛袭来,“啊......宋迟,你个王八蛋,老娘都快痛死了......” 喊完惊觉他的老娘还坐在她的身边,神情有些涩涩的,忙半路住了嘴。 此时有几个男人身影在百花谷中疾走,凉风把这惨叫传到他们的耳中。 宋迟身子一顿,停中那里少许。 凌峰凌云互相对视一眼,这是夫人在骂将军吗? 还真是威武! 侧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幸灾乐祸。 但是宋迟此时哪管得了那么多? 连忙几个纵身,就飞到了屋前。 百花谷内的所有人,全聚集在这个小院内。 任谁看见,都知发生了何事。 贺氏见他一来,慌乱道:“你媳妇在里面生孩子了。” “吱呀!” 房门打开,吉祥手里正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小丫鬟眼睛通红,估计是刚才哭过,见到宋迟,就如见到救命稻草般,哽道:“将军,您可回来了。夫人正等着您。” 把盆放在门口,也不管了,就往屋内去通风报信,“夫人,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您快点生吧!生完了,就可见着将军了。” 许南兮现在痛得都快死去了,哪还管得了将军不将军? 即使他来了,又有何用?又不能帮她生? 此时,此时宋迟的声音由远而近,“南兮,我回来了,你受苦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阵阻止的声音传来,“迟哥儿,你怎么进去了?你快出来。” 产房污地,男子怎可任意闯入?更何况还是他这样一身杀孽之人? 宋迟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妻子都这个样了,我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贺氏摆摆手道:“让他去吧!去见见也好!” 几步就来到了床边,对着床沿的张氏道:“娘,您出去吧!我来守着她。” 张氏脸色也不太好,现在她只乞求她们母子平安,什么男子不能进产房的规矩,统统见鬼去吧! 若是媳妇母子出现意外,她不敢想象,她家这个傻儿子会变成何样? 媳妇母子安好,吉利,财运,仕途才能与他儿子挂钩。 若是菩萨有灵,请保佑他们三人吧! 儿子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南兮,你受苦,你要打要骂,咱先生完,再来打骂可好?”他低声哄着那个力竭的女人。 他知道,若是他再不讲些什么,这个女人就要昏厥了,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你怎么进来了?”许南兮微微睁开眼眸,有气无力问道。 “你在这为我受苦,为何我不能进来?”宋迟拿着绢帕,一点一点擦去妻子面上渗出地冷汗。 许南兮心想:我现在样子定是太难看了,我不想你看见啊。 又是一阵阵痛涌来,她不觉哼了出来,“啊......” 王婆见男主人来了,都不顾忌产房的不吉利,可见女人受宠程度,于是打气道:“再使点力,深吸一口气,再来。” 许南兮听话的先吸了一口气,然后再使劲再呼出来,痛得她抓着宋迟的手就咬。 “啊......” 又是一声长长的哀嚎! 此时,房顶紫色之气渐渐氤氲开来,一道亮光从房顶直通天庭深处。 把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院内静寂无声,众人都被这种异象惊得呆若木鸡。 玄机道人对着贺氏道喜:“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喜得贵子!” 见着这种异象,贺氏满心欢喜,又听得玄机道人如此说,更是喜不自禁,“承大师吉言!” “秀嬷嬷,给府内众人各封一个大红包。”贺氏高兴道。 子孙将来有出息,作为长辈,哪有不激动? 紧接着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在房内响了起来。 王婆喜极而泣,“生了,生了。” 赶紧去抱小小的婴儿,给他擦洗一下,穿上衣裳。 累极的许南兮哪还扛得住,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吓了宋迟一跳,惊叫道:“南兮,南兮,你醒醒!” 王婆忙道:“夫人这是累狠了,让她先休息会,定会没事了。” 吴嬷嬷赶过来,给夫人把里衣的衣裳及床上被衾全换了。 此时,小小婴儿已被穿好衣裳,被王婆抱了过来,塞入宋迟的手中。 婴儿太过柔软,吓得宋迟一激灵,差点丢了出去,又慌忙手忙脚乱地把他抱紧了。 王婆甚为好笑,此种事也见多了,见怪不怪,忙抱他的手放正了。 此时宋迟感觉他的全身僵硬无比,动也不敢动弹半分。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生了个小公子,将军有后了!”王婆连连说着好话。 琥珀笑吟吟地递给王婆一个荷包。 王婆惦了惦,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担惊受怕总算没白受。 宋迟抱着婴儿战战兢兢地出来,抱他丢入张氏怀中,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张氏见他如此模样,好气又好笑。 这时宋迟才能静下心来看一下他的儿子,结果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出来,尖叫道:“怎么这么丑?” 若不是他亲自从产房抱出来,他都不相信,他和南兮都是如此的好看,竟会生出这般难看的崽来。 定会以为这是别人抱错了。 这话张氏可不爱听,立刻反驳道:“哪里丑了?比你小时好看多了。” 第135章 拨乱反正 许南兮月子期间,那个原本小猴子一般的小儿,一日胜过一日,长得愈发白净,也愈加好看。 他继承了许南兮和宋迟两人的所有优点。 眉眼、脸形简直就是许南兮的翻版;但是鼻子、眼唇又像极了宋迟。 宋迟此次反倒在百花谷内待了许久,虽也时常外出办事。 对于这个儿子,宋迟疼到骨子里头,时常亲吻着他的眉眼。 两夫妻觉着任何名字都配不上他们家这个金蛋。 这日晚膳过后,宋迟又拿着那两张纸来到妻子的床头。 两人脑袋凑在一处,宋迟指着上面那个名字道:“‘宋居安’这个名字如何?取自《左传.襄公十一年》,‘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许南兮倚在床头,道:“不好不好。我们家本就有一个‘宋岁安’,若是再来一个‘宋居安’,为了区分,难道要叫安大,安二。与其这样,不如换一个。‘思危’倒是不错。” 于是宋居安就被许南兮无情从那两张纸上划掉了。 其它的名字,要么不够霸气,要么不够深远,要么就是娘娘腔太重,总有这些那些的原由。 宋迟又在纸上轻轻写一个名字''宋为'',笑道:“这个如何?希冀他一生大有作为。” 许南兮忖思良久,才开口道:“不好!我不求他有多大的作为,但求他深谋远虑,居安思危,保得平安。” 宋迟见许南兮执意如此,也就勉强同意。 反正是他儿子,就是叫狗蛋猫蛋都没意见。 人家都说贱名更好养活,若不是怕这小子长大怨怪他,他还真想给他取一个狗蛋什么的。 后来玄机道人又说这小子缺土,所以两夫妻又给他取了一个小名‘磊哥儿’亦或‘小石头’。 长辈们都叫他磊哥儿,许南兮发起脾气来就叫他‘小石头’。 小石头跟他爹小时差不多,甚至更有过之,性情顽劣。 后来宋迟离开,许南兮给宋迟写信,写到小石头所做所为,简直是罄竹难书,十张纸都是倒不完了。 小小年纪,七八个月,大家一没顾忌,就爬到院中,把他母亲许南兮亲手种的草药秧子,全拔进嘴里,嚼巴嚼巴,全咽了下去,嘴角还尚留有泥巴,待人发现时,他还高兴得又蹦又跳。 所以他的身边,整日都得有一人守着。 再大些,两岁时,一没管住,人就不见了人影,要么就溜去了玄机道人的炼丹房,把那些丹药,一股脑全吞了下去,把许南兮吓得半死;要么就去厨房,把面粉、油糊得满头满脸。 真是人见人厌,狗见狗嫌。 但由于长得好看,又长于卖萌,引得家里长辈死命护着,倒时把许南兮气个半死。 当宋迟看到此处,恨不得把那小子拎出来,重重打烂他的屁股,省得他再来烦扰他娘子。 最近几年,夫妻两人聚少离多。 西晋局势是越发的紧张。 这些许南兮也是偶尔从慧娘口中得知。 慧娘现在是派头十足,一身男儿装扮,游走于江湖。 现在那个盐矿做得现在是愈发大了。 宋迟上次回来时,顺便带了小六子回来,又改善了许多挖掘条件和工具,还派了重兵把守。 这里俨然就成了他的私产。 岩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卖到了四国。 当然宋迟倒是成了一个富甲一方的隐形富翁。 有了银钱,一切都再也不是问题。 自从小石头添加辅食之后,许南兮也开始跟着慧娘在百花谷外活动。 琅香坊开得全国遍地。 锦瑟成了大掌柜,渐渐也成长起来了,成了许南兮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 茖香阁雅间。 “三少爷,您来了!”锦瑟迎了上来。 许南兮,此间茶楼是她们名下的产业之一。 “今日说书先生讲些什么?” 许南兮每次进城,都会来这里坐上少许,喝喝茶,听听曲,修复一下被儿子折磨的心脏。 “是风靡全国的‘狸猫换太子’。” 锦瑟跟了她许久,又怎会不知她的真实身世? 许南兮秀眉一挑,“哦?这个倒是要好好听听了。” 话音未落,说书先生那铿锵的声音就在大堂里响起。 许南兮一边品茗,吃着点心,一边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 \"话说云朝皇帝,云太祖有次微服私访,遇上了一女子,那女子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当然这个云朝是那个说书先生虚拟的。 说到这个女子的美貌时,说书先生还砸吧嘴,一副猥琐样,逗得底下的听众哄堂大笑。 “就这样,云太祖一不小心就掉进了那女子的美色里。 可是女子已嫁作他人妇,已是异性王燕北王的王妃。 越是得不到了,云太祖的心越是抓心饶肝难受。 没多久,那个燕北王就得急疾去世了,留下了王妃和世子。 于是那个云太祖就那个王妃迎进了宫,甚至不顾朝臣的反对,封了皇后。 那年皇后也是争气,竟是没多 久就有了身孕,生了一个皇子。 云太祖也是爱屋及乌,封了这个皇子为皇上。 可是好事多磨,皇后连同世子竟偷偷夺取了皇位,把那个真龙天子幽禁在宫中,一关就是十多年---\" 众人听到此处,议论纷纷,义愤填膺。 “这个皇后他妈的不是人,简直是畜生不如。自家亲儿子也下得去手。” “是啊,是啊,手心手背皆是肉。” “她爱重那个世子无可厚非,怎地如此心狠,把小儿子的皇位都给夺了。\" “这个谋朝篡位,又有何区别?” “难道这十多年,就没人发现吗?”有人提出了疑问。 有人追问说书先生,“先生,先生,后来怎样?快快讲来!” 说书先生笑道:“后来也是幸运,那个真龙天子得了一个机会,竟是从幽宫之中逃了出来。” 有人抚掌叹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人心难测,世道如霜啊!” 有人总想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不由催促道:“先生,后又如何了?” 说书先生看着京城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假的出通告缉拿真龙天子。那个真龙天子当然是要拨乱反正,倒反正罡。” \"最后结果如何?\" 说书先生笑道:“各位想听结果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有人叹气道:“先生最会卖关子。又还得让我再来喝茶。” 说书先生也没管别人如何说到,就这般走了出去。 许南兮听到此处,知道又是那人的手笔,这是开始要行动了吗? 看样子,她最近又只能龟缩在百花谷内了。 第136章 浪漫书信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当然在上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上京城里,那些老狐狸们再接合着那个缉拿反贼的通告,各个都显得高深莫测。 老狐狸们左看右看那个通告,这哪是什么反贼? 一个个冷笑:“宫里那位窃贼强抢了正主的帝位,还贼喊捉贼了。” 这些不免在老狐狸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这颗种子一旦埋下,将会越长越大。 就如诸葛老太傅同诸葛懿坐在书房一边下棋一边闲聊,“父亲,你说最近这些说书好不好笑,都不约而同都在讲述着那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诸葛老太傅看着这个傻儿子,并不应答,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宋将军府上那些女眷回来了吗?” “没有!我今日还打马从他们府前经过,只见几个老仆在扫着门前枯叶。” 此时,诸葛懿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好像又不完全明白。 宋迟这人最是狡猾,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能迅速反应,就如这次。 宋迟那宝贝妻子被气得离家出走时,而他如同个弱智一般,还抚掌大笑。 “宋迟那厮竟如一傻子,被一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说完,还不怀好意地开怀大笑起来。 现在看来,小丑原来却是他自己,他唇角抿了抿,自嘲地笑了笑。 天要变了! 起风了! 有风呜咽而过,吹得外边的树木东摇西晃。 风雨欲来的气息忽然间就笼罩在了京城上空。 诸葛懿缓缓从棋子上抬起头,恍然明白过来,眸子怔怔看着父亲,父亲还是同以前一样高深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他只得硬着头皮问道:“父亲,那我们该如何做?” 一朝天子一朝臣。 明明都知即将要发生何事? 若是还不采取行动,那又是弱智又加一等。 宋迟经过几年历练,已是日渐稳重;而自家儿子,也许人生太过顺遂,还是那般少不更事,一双懵懂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诸葛太傅深深叹了口气道:“去吧!去秦州找宋迟吧!他叫你干甚,你照做,准不会出错。” 宋迟已渐渐崭露头角,成了新生一代的领头羊,跟着他,咋地都能喝点汤吧! 既然没有大智慧,那就做一个忠实的追随者吧! 诸葛懿本还想反抗几句,但见父亲面上真诚且认真,千真万确是想他这般去做。 他赶紧从座上起身,恭敬答道:“是,父亲。” 父亲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总不至于害了他。 临出门时,诸葛大人又嘱咐他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就答去看望生病的外祖母。” 他大舅最近来信,信中讲述了外祖母旧疾复发,恐怕时日不多。作为晚辈,是该去探望。 再者外祖家在离秦州不远处的黎城,两者仅仅相隔一百多里。 朝那个方向而去,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至于是真去外祖家,还是去秦州,旁人还真跟着他不成? 诸葛懿正待转身离去时,旋即父亲又叮嘱了一句:“明日一早就走吧!不必过来辞行了。” 京城之中如此类似的可不止诸葛一家。 京城世家的政治敏感度天生如猎犬般的敏锐,又哪会错过如此良机? 同宋迟交好的自是早就同他混在一处,就如萧煜,有些稀里糊涂跟着妻子跑了。 同他交情淡淡也在向他靠拢; 就连同他有过龃龉的如同诸葛懿一般,也因各种原因投奔他而去。 此时的宋迟就如同大海般,迅速集齐了强大的各方力量。 此时百花谷内。 琥珀疾步走入许南兮的房内。 许南兮手上做着药丸,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动作没停。 “夫人,有侍卫要去秦州,尚在外面等候,您可有东西带去给将军?”琥珀急急开口道。 旋即又道:“夫人,您快些,侍卫急着走。” 看来信是来不及写了,想着前几日得闲时画的儿子的画像,本想留着作个念想,长大了能打趣他。 于是从抽屉当中,把它拿了出来,端详了一下,诡异一笑,自言自语一道:“嗯,挺好的。” 一封信似乎单薄了一些,份量不够,宋迟那厮定会意见满满,再给他送些什么好呢? 眼珠子转了一圈,忽地瞧见了镜中的自己,樱唇不点而朱。 ‘朱唇’两字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有了,她面上浮起一抹笑容。 她拿起妆台上的唇脂往自个唇上涂抹。 琥珀心里急得半死,心道:夫人这是昏头了,还化妆干甚? 谁知,许南兮涂好之后,在澄心堂的空白纸张上,轻轻印了上去。 此时,琥珀才明白许南兮的小心思。 不禁笑道:“夫人现在还玩得挺花的。” 许南兮秀眉一扬,笑道:“你一个尚在闺中的女子懂个啥,男人也是需要浪漫的。” “有时无声胜有声。” 就如此信一般。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可天马行空任意猜测,美好词语叠加堆砌。 她敢保证,宋迟这厮定为对她这份礼物满意至极,更会珍而藏之。 想着他把这封信日日怀中揣着,她就乐不可支。 她要的就是这般效果。 此两封信已足够表达她的心意。 为了效果更佳,她又收拾了一些酱菜,药丸放入包袱之中,一一贴上标签,同信件放在一起。 看着这些东西,许南兮控制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念叨道:“真是完美。” 她又从书中翻出被她制成书签的干花,丢进了包袱之中。 别人鲜花赠美人,她就鲜花赠英雄。 宋迟该是高兴的。 做完这许多,许南兮才匆匆把包袱打好结,交予在外等候的侍卫,并嘱咐他好生保管,不可弄坏了。 侍卫正色道:“夫人尽管放心。夫人交给将军之物,属下定会妥善保管,保证不沾染一片尘土。” 笑话! 夫人是将军的心头宝。 夫人的东西,他莫不是想死,否则岂敢损坏? 于是那侍卫小心翼翼地把包袱挂在自己肩上,生怕一时疏忽,铸成大错。 这才敢大踏步而去。 许南兮真想自己是个千里眼,透过百花谷氤氲的雾气,去看看那人反应。 许南兮咂吧着嘴角,不怀好意地咕喃道:“可惜了,看不见他的反应。” 第137章 得你真传 宋迟正埋首看着桌上舆图的,四周围坐着一圈将领,还都是些老熟人。 若是许南兮在的话,定会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此时,营外的侍卫小声同凌云耳语了几句,似乎征求他的意见。 “将军,侍卫刚从百花谷回,可要接见?” 凌云思忖再三,还是站起身,打断宋迟的思绪。 他永远记着一条:夫人的事,永远是排成第一位,就是小公子都得排在夫人身后。 可见将军有多宠着自家妻子。 果然,他话音刚落,宋迟就从舆图上抬起头来,高声道:“让他入来。” 侍卫手里捧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垂首走了进来,也不敢抬头乱看。 沈枕月笑眯眯伸手要接过包裹。 对着里面的东西,她早就觊觎许久,每次都只能抢到少许,就被那帮无良之辈,全抢了去。 她这次定要先下手为强。 她对萧煜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示意萧煜等会一定得帮她出手。 萧煜觉得好笑,但是自个妻子,咋地都得宠着,于是朝她点了点头。 其他人都捏紧拳头,蠢蠢欲动,待得一点苗头,即刻把那些东西瓜分殆尽。 这帮人如狼似虎般,眼睛泛着绿光,宋迟哪有不知之理? 他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及时阻住了沈枕月的魔爪,厉声道:“都给老子老实点。” 众人恍然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竟是‘噗嗤’笑出了声。 宋迟把包裹抱在怀中,这才开始问话。 “他们可还好?详细说来!” 宋迟本想问询妻子可还好,但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实是拉不下面子,于是转了一个弯。 只希望此子不是个榆木疙瘩,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 众所周知,夫人是将军的宝贝疙瘩,就是小公子都要排在其后。 所以那侍卫道:“属下去得匆忙,只回时见了夫人一面。夫人把包裹递给属下,并嘱咐一定不得损坏,还叫将军亲启。” 又续道:“至于小公子,有嬷嬷跟着,在院中追着下蛋的母鸡跑。”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由笑出了声。 宋迟闻言,似乎头疼地抚了抚额,但是嘴角翘得老高,怎么都压不下去。 想象着院中那鸡飞狗跳的场面,众人不怀好意地乐呵出了声。 那侍卫又简明扼要讲述了那边的公事,然后就退了出去。 宋迟把包裹放到一边,再欲投到先前未完的争议当中。 可是大家的目光都集焦在那包东西上面,根本无心听他讲下去。 宋迟盯着他们看了半晌,他们也未发觉。 看样子不把东西瓜分完,是不会有心再商讨战事了。 沈枕月不怕他,从座上站起怂恿道:“将军,您就打开,让我等瞅瞅,不就结了。省得他们这般神思不属。” 宋迟挑了挑眉,无奈道:“也罢。” 话音刚落,沈枕月已是冲到他身边。 其他人已全部严阵待发。 包裹终是在众人的万般等待之下,被打开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大家如不约而同般,伸了出去。 沈枕月左右开弓,终于给她抢到了两瓶蘑菇酱。 她心满意足地正欲离开,可是道路都被人堵住了。 有人挤不进去,从她手中抢了一瓶就走,急得她大斥道:“你这厮太过份,我手里的也敢抢。” 那人赫然转身道:“旁人都得一瓶,甚至有人一瓶都未曾有,你才过份,竟是抱着两瓶不放,还来说我等。” 此人正是才到不久的诸葛懿,以前不曾经历过这种场景,更是没料到如狼似虎的本性。 他人都未曾挤进去,就被瓜分完了,岂会甘心? 更何况众人都去抢的东西,那必是好的。 是以从沈枕月手中也是敢抢的,大不了打一架,平常他们也没少打,谁还怕得了谁不成? 沈枕月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 此时众人早就散了开去,桌上只留下一枝干花和一封信,孤零零的摆在那里,而宋迟都被挤出了圈,好不可怜。 宋迟嘴角抽了又抽,这些人是强盗出身么? 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啊!妻子送来的慰问品,竟一点都不给他留下,确实过份。 诸葛懿正要捡起桌上的信。 宋迟勃然大怒道:“给老子放下。” 这是连信都不放过么? 万一妻子在信中写了些什么闺房私密话,那还得了? 诸葛懿狗腿似的笑道:“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拆啊!这不给您拿吗?” 他双手拿着信,递给了宋迟。 宋迟正要往怀里揣,准备无人时再来看。 “看呗!老是惦记着,也难受是不是?”诸葛懿又开口道。 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都希望他能共享。 宋迟又要往怀里揣。 众人都齐齐叹了口气,终是没有热闹看了。 诸葛懿眼疾手快,从宋迟手中夺过信,就撕开了,顺手递给宋迟。 现在的宋迟除了嘴角抽搐之外,连眼角都开始抽搐,接着又是满头黑线。 宋迟的这副反应,更是激得大家的心痒痒。 诸葛懿脑袋探得老长,往那信纸上凑,然后爆发出天崩地裂的笑声。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他嘴中吐出:“这……这是你……儿子?” 好吧! 都被看了,也不多自己一个了。 大家秉承着这个想法又聚在一起。 画上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公子,扎着包包头。 他娘的各式珠花簪钗,如刺猬般插满了整个头。 真替他那可怜的头发着急,怎就挂上那般多? 端坐在一架梳妆台前,台面还摆着珠钗首饰、胭脂水粉及唇膏,小公子全都往自己脸上唇上涂抹。 那张脸活似调色盘,唇红得如香肠,眉上如趴着两条又黑又粗的毛毛虫。 那张血盆大口,对着铜镜笑得欢快,画里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地上也洒着各种钗环及瓶瓶罐罐,东一个西一个。 再远些的门口,有个美妇,倒拿着笤帚,急匆匆入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气。 一看就是来揍这个作妖的小儿。 画功不错,活灵活现,似乎人物都注满了灵魂,连面部表情都刻画得那般细致,让人忍俊不禁。 众人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小人。 屋顶一时都快被掀翻。 诸葛懿笑得前仰后合,嘴巴还不闲着:“宋将军,此子真不愧是你儿子,得你真传。” 一样的顽劣不堪,一样的被他娘追着打。 说完,还假假地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痕。 沈枕月一边揉着笑痛的肚子,一边道:“哟,这是个移动的妆奁吧!不知遭踏了多少好东西。” 萧煜跟着笑道:“宋家这个笤帚功代代相传,都可记入族谱。” 笑归笑,他嫉妒地眼睛发绿,他何时能有个这般可爱的儿子? 就是再恶劣些,他也是可接受的。 本装高深的宋迟此时再也装不下去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有一张,再看看。”有人起哄道。 宋将军轻轻移开小儿图,眼神愕然,迅速折叠,把它揣进怀里,“看什么看,办正事。” 再也不肯拿出来。 众人的胃口的再次被吊得老高。 第138章 公开挑战 宋迟才不管那些人的胃口如何,把另一纸防得严实,旁人再是偷窥不得。 一众人的心更是如猫抓般挠,但是又无计可施。 直到大伙议事完毕,宋迟走出营帐。 大家齐齐叹了口气,仿若解脱了般,终是没好戏看了,还颇为遗憾。 宋迟回到自己的营帐,这才从怀中又掏出这封特别的信。 他眸间那股冷意退却,换上了温柔缱绻之色。 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纸上的皱褶一点点抚平,又抚了抚调皮捣蛋的儿子。 这是他和妻子的血脉,承继着他这一房的将来,甚至差点要了妻子的大半条命,好不容易而得来的宝贝蛋。 妻子虽对他严苛,平常笤帚枝条毫不客气往他身上招呼,但是却被她视若珍宝。 若是危险,她定会以命相护。 于是又把手指从小儿身上,又移到门口的女人身上。 由于纸张尺寸太过小,因此女 人就更小的,两个指头就堪堪盖住了她。 又将那纸凑到近前,轻轻吻了上去。 又忽地想起还有一张,这才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看了真切。 初时以为是自家儿子印上去的,但是端详过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分明是自家妻子匆匆印上去了。 可能是担心侍卫在院中久等,妻子不便坐下,慢慢写就一封信,又对他思念成疾,不好托人带话,于是万般思念就浓缩在小小的唇印之中。 因为这点朱唇,也只有他品尝过,是何种滋味? 旁人是万万想不到其中的意味。 如此这般,宋迟臆想了许多,望着眼前的红唇,就如妻子立在眼前,想也没想就凑了上去。 若不是担心此纸易碎,他的唇都恨不得长留于此。 “将军,信使来报。骆谷关失守。”凌锋急急步入营帐。 宋迟嘴边勾起一抹冷笑,道:“迟早的事。宫里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不给粮草,神仙也扛不住。” 幸好自己有个好妻子,帮他设想了所有,才不至于让他首尾难顾。 “哪会没粮草,应是所有的粮草,都是供给了他们。”凌锋反驳道。 宋迟和镇国公府,全靠自己筹集粮草。 早前镇国公府,还派了沈飞扬过来,想向他们借粮。 说是借,那肯定是有借无还。 但是这些粮草都是夫人的,他们再是小气,也是不敢不借。 凌锋心道,你那好岳丈,对齐王那个女婿倒是巴心巴肝的疼,所有粮草倒是尽着那人,可是那人不争气,还自以为是,这个走向是显而易见的。 上次东周和北齐在宋迟这里吃了苦头,哪肯甘心,但是又碍于宋迟的威压,只得把战火又引到了骆谷关。 本身骆谷关若是骠骑将军一人的话,可能还会守得长一些,但是有萧彻那人在,只会加速吃败仗步伐。 “那人身边侍卫传来密报,那人自从受伤之后,整日神神叨叨,说夫人本应是他的妻子。他是皇上,他迟早要夷平宋府和将军府......”凌锋抬眸小心觑了一眼宋迟。 一抹狠戾浮上宋迟的面庞,唇角勾起讥诮,道:“什么玩意,死到临头还大发厥词。” 想要夷平宋府和镇国公府,老子先灭了你们这群野种。 先让你们畅快几日,待老子先收拾了外敌,再来好好同你们算账。 此时一个内侍入了进来,趾高气昂道:“宋将军,请接旨!” 先前萧彻那一番胡言乱语本是激怒了宋迟。 现在就连小小的内侍,都不把他放在眼中。 他幽深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他,更是没有半分下跪接旨之意。 内侍心内一颤,还是硬着头皮把皇上的口谕的说了出来。 “宋将军,陛下口谕,着宋将军协同骠骑将军,收复骆谷关。否则必治尔等死罪。” 内侍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那个‘尔等死罪’,还是被耳尖的宋迟听见了。 他一跃而起,把他一把摔倒在地,尔而右手掐上他的脖颈。 内侍的脸憋得通红,再就是煞白,最后慢慢变得青紫,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瞪得溜圆。 他至死都尚不明白,他只不过是个信使,为何宋将军要置他于死地? 宋迟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锦帕,一根根把手指头拭干净,仿若碰了什么脏东西。 随后把它折叠又放于怀中,抬眸缓缓道:“军中混进奸细,本将已除之。” 一句话,就把内侍的一条命轻轻揭过。 凌锋明白,这是将军不想再忍了,公然向宫中那位挑战了。 “请各位将领中军营帐议事。”宋迟撂下那句话,人已只剩一个背影。 凌锋连忙找人去请人。 又经历过一番激烈的争执,最后留下沈枕月和萧煜镇守秦关。 整个会议期间,宋迟的心情似乎都不是很好。 营帐内的气氛都凝滞起来,本来还想问凌锋缘由,但是凌锋那厮只是轻轻向他摇了摇头,就再也不肯开口。 临出门之前,宋迟陡地又回过头来,冷冷对沈枕月道:“若是守不住秦关,你就回去生孩子吧!” 省得在这占个人头,充个数,更是浪费粮食。 沈枕月不由缩了缩脖子,一阵恶寒,再是不敢麻痹大意。 为了不被送回去,此后就是再难,也是咬紧牙关挺住。 如此这般,竟还真被她在这边关闯出另一番风景。 宋迟速速拔营,还真是赶去了骆谷关,并不是他听从宫里那位狗屁口谕,而是他厌烦这种持久战。 这些日子以来,他同妻子聚少离多。 他回去间隔太久,儿子隔一段时日就不认识他了,还把他当作陌生人。 上次见面,竟是直接冲到他的面前,歪着头询问:“叔叔,您找谁?” 可没把他气死! 但是自己的错,又怎能责怪这般小儿? 他娘天天在他眼前晃,就是把他揍得像条狗,他还是日日腻歪在他娘亲怀中,亲着娘亲的脸,小嘴巴巴道:“磊哥最喜欢娘亲。” 把他娘亲逗得合不拢嘴。 后边宋迟又同他待了几日,才同他熟络起来,小嘴甜甜喊他:“爹爹,爹爹......” 第139章 前程往事 小全子的死,还是传到了宫中,晋元帝脸色黑沉,眼中的旋涡,似能吞掉天地。 他气得扫掉了桌上的茶盏,又砸掉了一块端砚,还是没有解掉他心中的郁气。 “奸细!好一个奸细!明知小全子是朕的人,这是连最后的体面,也是不想给朕了么?” 张德子躬身佗背,垂首静默。哪里敢吭一声? “此子是想公然同朕叫板了呀!” 张德子心想,您都断掉了他的粮草,已无任何情意可言,是您逼得他走上了这条路。 他现在才同您撕破脸皮,已经是仁至义尽。 尽管他内心如此腹诽,但是怎敢说出半句? 晋元帝发泄过后,又见张德子只立于殿中,不敢多言,只觉没甚意思,疾步往慈宁宫而去。 晋元帝的亲生母亲,崔太后住在慈宁宫中。 想着晋元帝这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怎的还同小娃一样,受了委屈就找母亲哭诉? 难道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往日那位若是也同这位一般,动不动去太后宫中哭上一哭,是不是命运就会不一样了?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晋元帝一踏入慈宁宫,太后宫中大管事容秋姑姑就上前见礼,笑道:“参见陛下!太后娘娘正在佛堂礼佛,理应是快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崔太后身着一身华服从佛堂出来。 “陛下今日怎地有空来看哀家了?”崔太后声音很是和善,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若是不知她连亲生儿子也害的话,定会以为她是菩萨心肠。 “好久未曾过来探望母后,不知母后现在可安好?” 张德子抬眸扫了崔太后一眼。 一直的养尊处优,崔太后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但还是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说是晋元帝的姐姐,都是有人信的。 她的皮肤白皙紧致,面上只是几条细细的皱纹,若是不仔细瞧,都是看不见的;头发竟还乌黑发亮,高高挽起,名贵的缕金嵌红宝石发簪插于其间,更是显得年轻。 她定定地看着这个肖似前夫的长子,两鬓已是微霜。 晋元帝行到她的身后,给她揉着肩膀。 崔太后舒服得如午后阳光下的小猫,慵懒地靠在圈椅里。 半晌这。。才记起陛下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陛下可是遇着难事?”否则奏折都批改不完,哪会来她面前伏地作小? 晋元帝竟是‘呜呜呜’伏在太后膝上哭了起来,声音哀凄,如遇天大的委屈。 看着晋元帝四十大几的油腻老男人,还如此惺惺作态,张德子作为一个无根之人,都觉得甚为丢脸。 若是朝臣见到他此般模样,会不会把眼珠子都掉出来?这还是那个威仪十足、威风八面的皇上? 崔太后一脸痛心,如哄小儿,道:“陛下莫伤心,有何事是哀家能办到的,你尽管说。” 人都道天家无血亲,但太后总认为是自己的缘由,让他过早失去父亲,后母亲又改嫁,导致这个大儿从小失去父母庇护。 因此,太后总觉得亏欠于他。 就是把老二天下都让给了他,太后还是觉得没能弥补他十之一二。 “母后,萧谨修他跑了。” “跑了呀?!”她不甚在意道。 崔太后又怎不知老二被大儿锁在禁宫。 况且其中她功不可没。 她眉心拧了拧,不屑道:“陛下莫担心,哀家能诓骗得了他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况且既使他跑出去,无儿无女,皇位不还是你?” 崔太后还是太过自信,以为萧谨修还是那个乞求母爱的孩童,对她言听计从。 那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她望着自己涂满丹蔻的指甲,十指纤纤配上赤红的丹蔻,就如初见先帝那日时。 先帝那个‘恋爱脑’,枉他后宫有那么多的佳丽,却对她暗生情愫。 还记得平南王府那棵盛开的海棠树下,先帝痴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满身满眼都是落寞和寂然。 他冲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甘道:“泱泱,朕会等着你,等你心甘情愿同朕走。” 或许如旁人说的,越得不到的,越心念之。 她已嫁为他人妇,并育有小儿一个,就是当今的晋元帝。 外人都道她与平南王伉俪情深。 其实旁人哪知平南王心中的‘白月光’是他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 甚至与她夫妻欢好情到浓时,也叫着白月光的名字。实在是倒她的胃口。 更过分的是,他竟是要抬那‘白月光’为平妻。 她至今记得那时他对她说的话。 他说:“泱泱,本王是迫于父母压力才娶的你,本王真正心悦的是瑶瑶表妹,你若是识相些,王妃这个位置仍是你的,本王的世子之位,也是留给你的儿子,管家之权,仍旧是你。瑶瑶那般纯良,定不会与你相争。” 继而又语气狠辣道:“若是你不识相,那就不要怪本王贬你为妾。” 崔泱泱,也就是崔太后,出自河南崔氏一族,她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 崔氏一族,是全国上下大族。门下学子遍布朝野。 天潢贵胄,都以娶到崔氏女为荣。 现在这个男人,竟是要贬她为妾,真是天大的笑话。 本还想安于后宅,相夫教子。 这般虚伪的男人,不值得她如此为他耗费一生。 她那时真想呼他一巴掌,再啐他一脸:“你真是好大的脸!劳心劳力的事情,我帮你做了,你那白月光只需同你风花雪月吗?” 她当时差点把一口整齐的贝齿咬碎,仍然假装贤惠道:“王爷同瑶表妹之间的真情,臣妾真是感动。王爷想娶便就娶吧!臣妾为王爷能得偿所愿高兴着呢。” 听到她此番言论,平南王还以为崔泱泱怕了他,更是得意洋洋:“算你识相。” 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瑶瑶表妹。 结果怎么着呢? 还未到成亲之日,平南王同他的表妹在书房内苟且,马上疯死于表妹身上。 气得老王妃当场杖毙了那个瑶瑶表妹。 后来老王妃查出是先帝的手笔,是那人手下给了瑶表妹一包药,才导致平南王事故。 因此老王妃对先帝恨之入骨,但是碍于皇权,却是不敢伸张,于是此事不了了之。 第140章 悍匪抢粮 这就是为何晋元帝对先帝恨入骨髓的缘由。 这也是崔太后对晋元帝亏欠的缘由,对他那是予取予求。 竟如这次般,竟是答应再次诓骗萧谨修第二次,连这么荒唐之事,都可应承下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会做的。 然而,萧谨至今身在何处,他们也是未曾得知? 因此他们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等着那人带着皇珪军打回来。 “母后,宋迟已同朕撕破脸皮......” 闻话知音,崔太后立刻接话道:“那母后就派人去杀了他。战场上死个把人,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崔太后把手指举在眼前,欣赏了半刻,又把它们紧紧攥在一起。 哀家的皇儿,自有她去替他铲除一切障碍。 崔太后待在皇家如此之久,又岂非没有自己的势力? 在他们面前,家国大义那都是狗屁,绊脚石还是先铲掉为妙。 大晋朝没有他宋迟,还会有谢迟,周迟各种年轻将领,如春笋般涌出,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许南兮最近一段时日,待在百花谷中实在憋闷得慌。 于是计划随着运粮队,准备远走一趟边关。 最近几年,许南兮跟着玄机道人日夜苦炼,虽然武功没有大踏步向前,但在医学、制药及机关上还是大有长进。 她那一手的暗器更是使得纯火炉青。 她那易容之术,也是可以以假乱真,故此才敢在外行走。 当然慧娘他们也会混在其中,保护着她,以免发生意外。 另外,她当然也把这件事飞鸽传书告知了小六子,也是料定小六子必会禀告宋迟。 哪知小六子却为了给宋迟惊喜,差点酿成大祸。 此次运粮是为三个关卡运送,所以粮草也是特别的多,为了粮草的安全,随队的士兵少说也是几千,竟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绵延好几里路,颇为壮观。 许南兮作士兵打扮,骑着一匹不怎么打眼的黑马,混在一众士兵之中。 她的几个侍卫跟在她的前前后后,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全当春游,也是欢乐。 大家一连走了十多日,穿过眼前这个傥骆道,就到达了西晋的第一大关骆谷关。 不过这个傥洛道也是够长的,前后竟是有五十里之远。 两旁都是群山峭壁,傥洛道仅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如一条绸带般,蜿蜒伸向远方。 “三少爷,前头领队的侍卫派人告知,傥洛道不太平,山魈魍魉太多,望您小心。”吉祥在她身边,小声同许南兮嘀咕道。 这一路行来,她们全是骑着马,风吹日晒的,确实不太容易。 现在正是人困马乏之时,各种鬼魅出来,也不足以怪。 许南兮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又检查了下手边的各种毒药暗器,方才略略放了心。 他们骑着运粮队又行了二三里。 忽然间,一阵窸窸窣窣响声之后,接着山上冒出乌鸦鸦的一群人,如疯了般向运粮队扑了过来。 “快拦住他们。”许南兮急忙道。 也忙抽出了腰间的剑,挡住那愈来愈靠近的人。 这些粮食可是来之不易,也是宋迟的将士们两个月的口粮。 若是被这些悍匪抢了去,宋迟他们就要被饿死在边关。 许南兮岂会容许这般发生在他身上,而眼睁睁地看着宋迟的生机在她眼前流逝? 那是万万不可的,除非他们从她身上碾过。 “吉祥,你速速骑马去向将军求救。”许南兮面色凝重侧脸对吉祥道。 “奴婢不去。” 吉祥把脸扭到一边,眼眶泛红拒绝道。 她若是去报信,后果不堪设想。 许南兮又转头看向如意。 如意拿着马鞭指着身旁两步远的另一将士道:“你,给老子去骆谷关报信。” 许南兮闻言,嘴角直抽抽,又见她如今穿着一身男装,把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身边的丫鬟竟是被她染得那般粗鲁。 她无语朝天看了一眼。 那位将士愕然,怔在原地,犹不可信,“我?去报信?” 此人也是一直从百花谷跟着出来,甚至知道她是夫人身边的丫鬟。 现在在他面前自称老子,又指派他去跑腿。 他可是将军指派过来保护夫人的。 他仍记得将军恶狠狠地告诫,“若是夫人伤了一根汗毛,尔等提头来见。” 他当时吓得浑身一顿,双腿都不由有些发软。 现在却要他去给将军,还不如叫他直接拎着头给将军好。 如意给他送了一个白眼道:“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 “去吧!就叫是我准许的!快去快回吧。”许南兮道。 此时,那群人已疯狂般冲到眼前,贪婪道:“粮啊!是粮食!” 许南兮连忙拦住,怒喝道:“尔等可知,这是给宋将军送的军粮。我朝律例,抢劫军粮者,处以死刑!” 她想以宋迟的威名以及我朝律例,规劝他们住手。 宋迟的威名确实吓得一部分僵住不动。 仍是有刺头儿嚷嚷:“饿死和砍头都是死,老子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你也要吃得进嘴啊!”许南兮冷笑道:“将军即刻会到,你们是准备生吃么?” “即便尔等背走了,我家将军的本事通天,就是掘地三尺,也可把你们挖出来,到时抽你的筋,扒你的皮,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又上上下下把那壮汉打量着。 旋即又轻蔑道:“尔等长得高高大大,却来劫掠粮草,无非是想不劳而获而已。” 那人却道:“胡说八道,我等都是被狗官的苛捐杂税逼得落草为寇,并非不劳而食。但凡有条活路,谁愿当土匪。” “哦?” 这话却出乎许南兮的意料。 “那你等也可加入宋家军啊!除了可吃饱,还有饷银可拿。”如意插话道。 饷银都可养活一家子了。 “宋家军真会要我们吗?”有人提出疑问道。 “应都会要的。再不济可去给将士们养猪种菜种田。”许南兮道。 现在朝廷一应物资全部供给,万事都需军队自个儿操办。 往日还只养猪,猪的粪便太多,丢了可惜,于是有脑子机灵者就拿去开荒种菜。 发展到了后来,就是连田都自个儿种起来了。 这样一来,却为营中省下不少银钱。 宋迟在不影响军队作战训练的情况下,也就由得他们。 因为庞大的军费开支,也是沉重的负担,能省则省。 第141章 化险为夷 “各位壮士可随我等一起去骆谷关看看;若是不信,也可等在此处,待我家将军过来,再仔细询问。” 许南兮见他们情绪渐渐平稳,不再喊打喊杀,悄悄吁了口气。 那人尚且不信,又问不远处的侍卫道:“宋家军真是能吃饱饭,还能有饷银?” 现今边关日日打仗,还有它国难民悄悄涌入,粮食紧俏自是不在话下。 吏治清明之时,贪官污吏都不鲜见,更何况此时朝局混乱,各个衙门都想趁机捞一把,更是对百姓们扒层皮司空见惯。 因此百姓常常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就如眼前这群人般,一个个被逼上山当悍匪才能存活下来。 但凡有口吃的,谁又愿意过这种把脑袋挂在裤裆上的日子? 那侍卫把胸脯挺得老高:“比真金还真!若是吃不饱,老子能长得这般健壮。” 说罢,他还把胸脯拍得‘嘣嘣’作响。 那人又环视了一圈其他侍卫,确实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的,哪像他们这般,饿得面黄肌瘦。 那刺头儿哪会被这三言两语就唬住,仍旧梗着脖子大喊:“兄弟们,莫听此人胡扯。当官的皆是一丘之貉,待得那狗屁宋将军来后,定会对我等斩尽杀绝。” 众悍匪被他这一挑唆,顿时面色凝重,情绪又开始躁动起来。 左右都不过一个‘死’字,拼一把,劫得一袋粮食,全家都可暂且活下去。 玄鹏可不容许那人如此污蔑宋迟,立刻接口道:“那些狗官岂可同我家将军相提并论。你但凡出去打听打听,都知我家将军最是光明磊落、仗义疏财,救治的人没有一万,尚有一千。我宋家军一直的作派是谁有本事谁就上。” 玄鹏瞥了他一眼,又道:“你若是个真有本事的,再等等又何妨?若是没本事,还瞎哔哔,小心老子一剑结果了你一条小命。” 那人心中虽有些惧,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冷笑道:“你以为我王富贵是被吓大的不成?” 说完,从腰间摸出两把杀猪刀,接着把那刀往空中一掷。 “呼哧呼哧” 刀劈得空气呼呼作响。 许南兮朝那人看去,国字脸,脸色黑沉苍桑,下巴处有硬硬的胡渣,粗布短打包裹的腱子肉呼之欲出。 原来是个杀猪的,还有一把子力气,是个有点本事的,难怪敢当刺头儿? “鹏叔,去会会。”许南兮道。 “是,三少爷。”鹏叔应声而出。 现今只要许南兮穿着男装,手底下所有的人都潜移默化地替她遮掩,称呼她为‘三少爷’。 但凡她穿女装,手下人都称呼她为‘三少奶奶’。 刚开始时,他们都还会搞错,后来大家形成默契,在外人面前,再也无甚差错。 鹏叔应声之时,人已是跃到了那人跟前。 与此同时,剑尖已伸到王富贵的胸口。 好快的速度! 王富贵的眼眸微眯,一脸桀骜不驯的倔样渐渐收起,迅疾往左侧躲过。 右手的杀猪刀已向玄鹏剁去。 玄鹏赶紧弯腰躲过,伸出右腿重重踹向王富贵的下盘。 王富贵倒吸了口冷气。 他娘的,真疼啊! 身子只是晃了两下,朝那尚未收回的腿就是两刀。 人群中发出“好,好,好”击掌的欢呼声。 这是对王富贵的称赞呢。 玄鹏眼神有些动容。 好家伙! 外人尚且不知,他这一腿有多重,瞅个热闹。他这腿千钧之力都为不过。 可是那王富贵只是轻微动了一下,若是加以训练,定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如此人才,不拉入将军府,他都会觉着可惜。 但是先得制服他这一身傲骨,方才得以乖觉。 打定主意,鹏叔也就愈加放开手脚,铺天盖地的气息朝他扑面而去。 王富贵的脸色愈发凝重,一行一动之间愈发小心,心想: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 自己连将军府的一个运粮小兵都打不过,还在他们面前逞强,真是老脸丢尽。 幸亏他脸皮厚,否则定会被人瞧见他羞红的脸。 两大高手对决,风起云涌,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高下立现。 玄鹏闪着亮光的剑身,紧贴着王富贵的脖子。 他只要稍一动弹,就可血溅当场 。 玄鹏的黑眸定定地看着他,肃然道:“服还是不服?” 王富贵被羞得当场射死,低垂着头,暗哑着道:“服!” 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只能怪自家学艺不精。 “滚到一边等着去!”玄鹏对他厉色道。 纵使本事太高,若是不服管教,又要来何用? 他就是要压压他的气焰。 玄鹏又默默退到许南兮的身旁,不再说话。 玄鹏的那身功夫亮相之后,那群悍匪见他们的头领三两下被那个侍卫打败,心里震撼不已,更是不敢放肆,缩在那里更是动也不敢乱动。 更时不时抬眸瞟一眼那自成风景的男人。 此时许南兮一副悠闲姿态,仿若不是置身群匪之中。 在这群蛮汉的映衬之下,更是显得玉树临风,宛如天上皎皎之月,与他们云泥之别。 他们在他面前,更是显得自惭形秽,赶紧把那满是泥泞的布鞋往身下藏了又藏。 大约一个时辰之久,几匹战马甚是浩荡地往这边跑来。 为首男子一身锃亮的铠甲,满脸英气的骑在马上,到了许南兮的跟前,潇洒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来人正是宋迟,望着对面的妻子,现在就是又喜又怕。 大老远的,妻子不辞劳苦,跑来边关来看望于他,还带来那般多的粮草,仿若他肚中的蛔虫,岂能不喜? 但是妻子又是不吭一声,不带一字就这般跑来了,身旁都是轻壮悍匪,若是打起来,定是凶多吉少。 他上下打量一番,那颗紧绷着心,才放了下来。 “你来此,怎的不先告知我?”宋迟责怪道。 “小六子应是知晓,他难道没禀告于你?” 许南兮朝他身后的小六子看去。 小六子正在偷看慧娘,被她逮个正着。 见大家都在看着他,老脸一红道:“本是想给将军一个惊喜,没想到却变成了惊吓!” 先前那个报信的侍卫禀告:“夫人被山匪团团围住,夫人请求将军速速救援。” 第142章 安全抵营 侍卫的话,差点没把他吓得半死,都没能等着大部队一起出发,就匆匆同宋迟几人赶了过来。 到此地才发现风平浪静。 那些山匪竟老实巴交地蹲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到来,不由更是好奇夫人同他们说了些什么,让他们这般老实。 宋迟的到来,令那些山匪纷纷起身,把乞求的目光投向许南兮,希望她能替他们美言几句。 许南兮见他们这般,秀眉不由一挑,问道:“将军军营可还要人?” 此情此景,宋迟焉有不明白之理,从善如流道:“自是要的。” 众悍匪一时有些雀跃,更是眼巴巴看着他们,期待从他们嘴中听到更令人激动又兴奋之事来。 宋迟环顾四周,郑重其事道:“你们若是愿意,自是可去登记。” 旋即又道:“当然本事愈大,饷银愈高。宋家军童叟无欺,凭实力说话。” 众悍匪听他这般说,方才放下心来,齐齐欢呼道:“多谢将军!将军英明!” 一个将军,一口唾沫一口钉,不会妄图欺骗他们平头百姓,该是可信的。 他们终于可以摆脱山贼身份,堂堂正正做人,子孙后辈不至于受他们拖累而只能龟缩山中;更甚至因他们的所作所为,而受牵连、身首异处。 故一行人欢欣鼓舞。 后续赶到的士兵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见到的却军民和谐的场面。 宋迟和许南兮骑马并排走在前面,而后边却跟着许多衣裳褴褛的悍匪,再后边又是许多宋将军。 更为奇怪的是,这些悍匪竟是乖得像只猫,并同身旁的宋家军有说有笑。 王富贵不知怎地,竟是蹭到小六子身边,倒是有几分眼色。 “唐将军,那个三少究竟是何等身份,竟是与宋将军并排骑行?”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不问清楚,就如一只无形的小虫,在心底来回爬动,搅得人坐立不安。 周围其他悍匪好奇的目光也在那人和小六子身上流转。 小六子抬眸看去,黑马上的人,虽是一身男儿装扮,却唇红齿白,如青山远雾朦胧;又如花瓣带露娇艳。 小六子笑了,说出的话却是高深莫测,“她呀,是将军的命根子,以后遇见,敬着些。你切记,宁得罪将军,勿要得罪她。” 此番话更是说得王富贵云里雾里。 不过他记住了几个字眼‘敬’‘勿要得罪’。 看来此人身份确实不一般,竟是隐隐凌驾于将军之上。 于是恨不得自戳双眼,他自以为选了一个最弱的人抢劫,却是无意之中,选了最是尊贵之人。 幸好此人不好杀戮,否则他们定是无命站在此处,他不由暗暗庆幸自己的好运来。 他们心内一时五味杂陈。 宋迟此时可管不了这群悍匪,心里眼里都是妻子。 两人并排骑行,挨得很近,两手都会时常碰到一处。 这是宋迟故意为之,若不是碍于人前,妻子早就被他搂在怀里,亲热缠绵,以解相思之苦。 不管他如何火急火燎,还是得跟着妻子慢慢悠悠在这洛傥道踽行。 他的眼睛时不时地瞟过来,期盼妻子能理解他的心思。 作为他的枕边人,宋迟频频向她投来的视线,她岂能不知? 虽是做了几年夫妻,两人真正相处的时日并不多,见他这般灼热的目光,面上虽是不显,心里却慌得不行。 于是假装不知,双眼怔怔看着路面,专心行路。 这样又是行了二三里,宋迟再是按捺不住,纵身一跃,坐到妻子身后。 许南兮本就有些神思不宁,又忽然被人搂住,吓了一跳,不觉‘呀’尖叫出声。 一双眼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自以为凶狠,却如一汪清潭,水波盈盈,勾得人心儿都是颤的。 这人忒不要脸! 宋迟轻笑,眉梢高高挑起,接过妻子手中的马鞭,双脚夹着马腹,又抽了马儿一鞭,“驾!” 马儿如疾射的箭,冲了出去。 他的侍卫们纷纷跟上,运粮队伍忙靠边几分,给他们让路。 待行到营地,宋迟实在不耐妻子慢慢行走,于是下了马,抱着妻子就往自己的营帐而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守门人。 “我没看错吧,将军竟是抱了个男子。” 眼中布着疑色,犹不相信揉揉眼睛,看着远去的背影,又看向身旁同僚,似在向同僚求证。 “将军这是饥不择食了,男女混吃。”同僚回应着。 他的话语引来一阵哄笑。 “不是说将军对夫人甚是宠爱,这是什么事啊!”随后长叹一声。 “枉夫人对将军尽心尽力,而将军却在军营背着夫人,行那龌龊之事。” 这种行为实在让他们不齿! 军营之中都传遍,他们现在的粮草、药品以及过冬用的棉衣皆是夫人所赠。 将军这般行事,同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又有何异? 不免怀疑自己是否跟对人了?! 浑身的劲儿此刻也泄了大半,有些垂头丧气,就是连肩膀都耷拉下来。 小六子行到近前,喝斥道:“胡说些什么呀?将军岂是那种人!” 但是又不好明说此男子就是夫人,甚至还需替他们遮掩一二。 旋即又板着脸,唬道:“再敢胡说八道,军法侍候!” 军中虽未有明确的律法法规不得带女眷入内,但是现在几国对峙,哪有女眷还敢待在此处? 再想起将军那急色模样,这干柴烈火一烧,不知多惊天动地,总归影响不好。 能遮一时是一时吧! 作为下属,他可真是太难了。 他侧首,又看向身旁的清俊男人,满眼都是柔意。 慧娘能来,他也是高兴的。 他偷偷捏了一下慧娘的柔荑,又做贼心虚地马上放开,朝四周看了一眼,见他人似乎都未发觉。 其实他那偷摸模样,哪逃得过旁人眼角余光,只是人在近前,不好议论罢了。 待他一转身,众人不禁齐齐叹息,撇嘴道:“一丘之貉!” 这算不算上梁不正下梁歪? 忽地,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脑中,虎躯一震。 军营上上下下,在将军的带领下,莫非都要当个歪黄瓜? 背脊上的一股寒气漫延,直透脚底,脸上顿时精彩纷呈。 又觉着自己这副粗皮黑脸,宋将军以及唐小将军定也是看不上的,他们染指的皆是那细皮嫩肉似娘们般男子。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仿若侥幸逃过一劫。 第143章 久别重聚 此时宋迟哪管得了门卫的那些流言蜚语。 他抱着妻子,径直走到了床榻上,就俯身压了下去。 许南兮跟着运粮队一直赶了十几天的路,虽说路上也有洗漱,但只是简单擦洗一下。 况且今日连擦都未曾擦过,满面尘土,这人也下得了嘴。 连忙用手挡住他凑过来的脸庞道:“将军,先擦一下吧!” 他把她的手轻轻置于头顶道:“擦什么擦?先解点馋再说。” 她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他那多事的嘴,笑出了声,道:“你也不怕吃一嘴土。” “娘子甜美,就是一嘴的土,我也是欣喜的。”宋迟挑着眉笑道。 这下是再无借口了吧? 又是把她这只手,同另一只手一起交叉置于她头顶,固定住,不让它们动弹。 又俯身吻了下去,许久之后,见妻子被憋得满脸通红,方才停歇。 他的嘴停顿在她的脖颈处,喃喃道:“囡囡,真是想死我了。你可有想我?” 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烧一个洞出来。 都是老夫老妻,都还是这般炽热。 若是闭嘴不回亦或是回答不满意,这人会不会把人直接干死在床上? 她心里一突,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让她忍不住心里颤了一下。 自家男人,还是哄着些吧! 许南兮唇嘴勾起,眼中浮上一丝娇羞的笑意,双手从他眉心到眼角、鼻子、嘴唇直到胸膛一一划过。 “我也想你。想得梦中全是你。这不就来了?” 仿若听到天籁之音,宋迟满足地笑出了声。 “你真是只小妖精,我爱死你了。” 我的妻,我愿奉上我的所有,只求上苍多怜悯我一会。 宋迟激动地凑近脖子,牙齿落在雪白的脖梗之下,虽是控制了力度,还是落下几点腥红,格外醒目。 宋迟凝视着那红点,眸光渐渐染上欲色。 “我也想你,想得心肝脾胃都揪着。你疼我多些,再多些吧!” 声音低沉而暗哑,带着浓浓的欲色,似要把她整个吞了下去。 她悄悄挪了挪屁股,心里阵阵惧意,久未纾解的男人太可怕了。 拧了拧秀眉,双手推拒着那缓缓靠过来的胸膛,带着颤音道:“你别乱来。” 她的微小动作,岂能逃过他的法眼? 果然,本想浅尝辄止的男人,仿似受到邀约,如猛虎般扑了过来。 他搂着她的细腰,双眸渐渐氲满红丝,“别怕!我不会伤了你的,我舍不得。我只会好好爱你。” 太可怕了! 许南兮想尖叫,想出逃,可是却被禁锢得紧紧的。 她心里的惧意越聚越多,就如一根弦,绷到极致,就差‘咔嚓’最后一下。 “宋迟,你这变态!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拼了命般在他怀中挣扎、扑腾。 她还想活啊! 这般死在床上,真是要载入史册。 他见妻子惧他如洪水猛兽,忍不住又低头品尝甜美,‘噗嗤’笑出声,“咱们儿子都有了,你如此模样,旁人还得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 结果比许南兮猜想的还要凄惨几分,就是他那简陋的床板,竟是‘吱呀’响了一整夜,天明将将停歇。 搅得周围营帐的将士们不得安生,清晨一个个顶着乌鸡眼出来,恨不得离得那处愈远愈好。 他如那不知餍足的猛兽,一次又一次,仿佛要把这几年不在身边的所有福利,一次性用完似的。 许南兮不知自己几时睡了过去,反正她迷糊之际,那人还精力十足。 等她再次醒来,那人又不知何时开始了。 最终的恶果就是,她白天是一整天都没法再出去,身子被那人锁在那方寸之间,如同被石碾碾过一般。 气得许南兮用力给他踹了一脚,床本就窄小,宋迟又没太注意,竟是一咕隆被踹下了床。 宋迟欲再次爬上床。 许南兮气急道:“你若是再胡来,我明日就走。” 唬得宋迟不敢再任性而为。 他还想妻子在这多待一阵子呢,要是把人给吓跑了,多得不偿失啊! 于是邪笑道:“我只是想抱着你睡一觉,你就是想,你夫君我也是没力气了。” “哼,你也不怕精尽人亡。” 宋迟搂着妻子,心想,就是再干个两天两夜,也是不碍事的。 甭管心里如何想,但面上妻子还是要哄着点,“哪敢啊?这不还想与你细水长流吗?” 话是说得好听,但是要多假就有多假,要不是她发狠,这厮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除了瞪他一眼,她也是别无他法。 本想再咬他一口以泄怨气,但想着上次咬他的下场,差点没把她的牙嘣掉,只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宋迟把妻子搂紧,方才觉着自己不是做梦,妻子活生生在自己怀中。 两人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 许南兮睁开眼时,太阳有些西斜,橘红的余晖透过营帐,竟是照在了她的脸上。 她徐徐睁开眼睛,一时想不起身在何处,环视了一下四周,简陋之极,一床一桌一椅,外加一个匣子和一个木箱。 匣子装着零碎她寄的信件以及他给儿子做的小玩具。 木箱装着一些换洗衣裳,都是她给做的。 穿好衣裳,正准备出去寻些吃的,结果就见宋迟端了一些食物进来。 那厮笑道:“估计你也差不多醒了,饿了吧?” 她没好声气道: “还不是你给害的!” 整整一天一夜没出营帐,腿到现在都是软的,脸色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去。 知道的可能会说她是来投奔夫君,不知定会以为她碰上了吸阴补阳的鬼。 “夫人怎可如此说话?分明你也沉浸其中。” 许南兮怒极反笑,“宋将军还真是学识渊博,这么会颠倒黑白。” 看看,你看看,这个厚脸皮说的什么话,他自己造的孽,偏偏把锅扣到她的身上。 她现在这般年轻,这个锅太沉了,她可背不起的。 就如历朝历代,皇帝荒诞不经,管不好国家之事,导致国家内忧外患。 然后朝臣不敢去弹劾皇上,怪罪皇上无能,只能拿无辜女人说事。 甚至一条白绫,一杯鸩酒结束她的性命才罢手。 现在她就如那妖媚惑上、让君不早朝的妖妃。 偏偏这个‘妖妃’二字,还是事主所扣,你说气也不气? 她决定不理这厮,专心干眼前的食物,实在是太饿了。 膳后,宋迟知晓把人得罪狠了,所以格外殷勤。 这不又亲自提了两桶热水过来讨好,笑呵呵道:“身上不利索,泡泡热水,会好上许多。” 第144章 怒杀萧彻 洗浴过后,一身清爽的许南兮决定去军营走走看看。 作为一军之帅,又是这般时刻,宋迟自有他的事儿要办。也不可能时时在帐中守着她。 况且她明里暗里跟着许多侍卫,又是在军营之中,没甚可怕的。 当她正东看西看,从旁里突然斜冲一人,侍卫本想拦截,见是齐王萧彻,也就放了他到了近前。 “许南兮,还真是你?”萧彻忽然面露惊喜,眼睛一亮。 昨日众将士议论纷纷,说宋将军抱了一个男人回营,两人甚是亲密。 当他听到此谣言时,就知来的人必是许南兮。否则宋迟那厮不会如此失态。 上一世,宋迟就觊觎他的妻,他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严实,岂知他萧彻心细如发,终是窥出端倪。否则他岂会把许南兮留得那般久? 这一世竟是让宋迟如了愿,娶了他妻回去,他现在心里呕得很。 “臣妾参见齐王殿下。”既被萧彻认出,许南兮只得向萧彻见了礼。 弯下的身子,露出了脖颈间隐藏的红痕。 萧彻的双眸猛然变得通红,厉声道:“你这贱人,怎可与宋迟欢好,置我颜面于不顾?” 之前大家都说萧彻说话时常疯癫,她还不信,现在竟是当面指责她与宋迟行夫妻敦伦之事,真是笑话,她也笑出了声。 随即又冷笑道:“我与他本是夫妻,行那夫妻之事,有何不可?关你屁事!” 萧彻听了她的话语,更是疯狂,恶狠狠道:“你上一世是我的妻,是我的皇后,就永远都是。” “齐王殿下,请您想清楚了,您都说了是上一世?上一世我是谁,我又不是神仙,又怎会得知。不过我知晓,这一世与我拜堂的是宋迟宋将军,他是我的夫。” 原来同许云惜一样,你萧彻也重生了是吧?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不是的,不是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你怎会嫁给宋迟?一定是我又在做梦……” 他蹲在地上,不停地痛苦地撕扯着自己头发,企图从中理出一些头绪。 蓦地,他抬起头来,赤红着眼,透着一股狠辣,“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特意上错了花轿,是不是?” 许南兮软笑出声,“齐王殿下不是查过了么?怎地,没查出来?” 萧彻向她猛地扑了过来。 许南兮掏出银针毫不留情地扎了上去,把他定在原地。 “你是我的,我的,你怎可上错花轿?” 萧彻笃定花轿是她上错了。若不是她,她怎会匆忙间同宋迟圆房,让她毫无退路。 这些事情,也是他捋了许久,才想明白。 许南兮歪着头,抿嘴轻笑,道:“还未蠢到家。” 萧彻气得满脸通红,暴跳如雷道:“贱人,为何?为何你要这般做?” “因为我不喜欢你呀!”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把萧彻噎死过去。 “贱人!好,好得很!”萧彻气得厉害。 许南兮更是轻笑出声,他越是气得厉害,她越是高兴。 “啪!” 一个巴掌甩了下去,许南兮轻轻吹了吹手掌。 手掌一片通红,有些生疼。 “贱人!你竟敢打我?”萧 彻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许南兮黑眸从手上抬起来,沉沉道:“你的嘴太臭了!该打!” 说完,又是一巴掌朝他另一边脸打去。 她端详片刻,嗯,这样才顺眼多了。 打完,她的眉心拧得愈发紧了,朝那手掌又轻轻吹了口气。 如意见状,焦急地冲了过来,捧着她手掌,心疼道:“三少爷,手该是打痛了吧?您看,都红彤彤的了。下次呀,您若想打谁,告知奴婢一声,奴婢帮您打回去。打痛您的手,将军会心痛的。” 萧彻听如意这样说话,气得倒仰,“贱人,我是你的夫,是你的天,你岂能对我动手?” “还是喜欢骂人,喜欢胡言乱语,不长教训!如意,打!改到他改了为止。”许南兮漫不经心地抬眸,对上他一脸的戾气。 如意还真是听话,上前一个巴掌打得萧彻的左脸顿时肿得如发面馒头般。 又扯着他的衣襟,冷声道:“若敢再骂,我再打!” 萧彻此时才有些胆怯,也没敢再开口,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和着两颗雪白的牙齿。 “老实了?不骂了?不骂了我就来解答你心中的疑问。” “我为何要换花轿?我爱慕我家将军呀!他长得比你好看,武功比你高,带兵打仗比你厉害。他是我认识的最有才华的人,光风霁月,还有经世治国之才,你比不上他一星半点。”她笑吟吟地看着他。 宋迟站在不远处,听着妻子高度的赞语,嘴角飞起。 他从不知在妻子心里,他是这么好的一男人,一颗心好似喝了蜜,甜到了心坎里。 “你除了身份比他高外,不对!你他妈的就是个杂种,什么狗屁王爷!只不过是你那强盗爹偷了亲弟弟的皇位罢了。还显摆到我面前来了,这到底是有多不要脸?!” 反正都已撕破脸皮,那就撕得彻底,许南兮越说越气。 她想自己先前还向他行了礼,真是够晦气的,一时脑子进水竟没转过弯来。 许南兮的一番言论,确实震惊了萧彻。 他瞳孔缩了缩,道:“你怎会知道如此之多?你不怕我父皇杀了你爹,屠了镇国公和宋府?” ‘屠镇国公府和宋府’,许南兮如听到笑话般。 “哦?好像你挺有经验嘛,上辈子就屠了镇国公府和宋府?” 许南兮现在也分不清这些到底是她的梦境亦或是她也重生了。 “哈哈哈,不错!本王上辈子就屠了这两府。可惜了,这一世竟被你这贱人破坏了。” 许南兮从头上拔下发簪,朝他心脏处刺去。 鲜血漫延出来,染红了萧彻的衣襟。 萧彻突然仰天大笑,“你还是同前世般愚蠢。” 前世,许南兮杀了他许多次,次次傻的只是刺他左胸 看样子,他的心脏还真不在左边了。 许南兮眨眨眼,浅笑道:“这次不会再愚蠢了。” 她利索拔出那支锐利的金钗,鲜血竟是溅了她一脸。 她掏出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几遍,“脏!”然后把锦帕狠狠往地上一摔。 转而又无情的刺向他的右胸。 “你怎会知道……”知道他的心脏在右胸,话未说完,他轰然倒在地上。 此时宋迟走上前来,揽着妻子道:“南蛮入侵,齐王殿下英勇杀敌,不幸殒命。” 听着他如此睁眼说瞎话,许南兮嘴角抽了抽。 “不会给你惹麻烦吧?”她今日还是太冲动了,尤其受不了他说他屠了镇国公和宋府。 宋迟淡淡道:“不会。我曾与说过,你想打谁,打就是,自有你家夫君兜底。” 许南兮定定地注视着他片刻,嘴角绽放一抹笑意道:“我家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你对我这么好,又这般宠我,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宋迟心底涌现一股不安,压都压不住,忙斥道:“又胡说八道什么?你答应过我,这辈子要陪着我白头偕老,不可反悔。” 若是反悔,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追回来。 紧抱住他的腰身,许南兮把脸藏在他的胸前,闷闷道:“我怎会反悔?我爱你都还来不及呢。” 笑意慢慢从他的眼中溢出,这还差不多。 第145章 辞行被拒 日子一晃就过了两个多月,许南兮这两个多月一直在洛谷关陪着夫君。 因实在想念儿子的紧,许南兮多次向宋迟辞行,宋迟不同意。 “你念着儿子,我着人把儿子送来军营,你不必以此为借口。你不想在此处陪我就明说。” “儿子在百花谷,至少有祖母太祖母还有他师傅宠着,我在此处孤苦伶仃,无一亲人,营帐寝寒,你就不可怜一下你相公?” 小石头年纪虽小,但是实在顽劣,却出奇地得玄机道人青眼,天天带在身边,授其本事。偏偏小石头还乐此不疲。是以干脆让他拜玄机道人为师。 一只羊是放,三只羊也是放。现下玄机道人有三个娃儿围绕膝下,哪还记着他的狗屁丹药。每日过得乐呵呵的,不知有多逍遥。 许南兮嘴角抽了抽,这么大个男人竟是连儿子的醋也吃,酸溜溜的。 她眉头紧皱,故意嗅着鼻子,一只手指放在鼻孔之下,不停掖着。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酸?”她眼睛东张西望,‘噗嗤’笑出声,“哦!是醋啊!我说怎地酸得这般厉害。” 宋迟被她这怪模怪样逗得忍俊不禁,在她挺俏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调皮!现在大胆,连夫君也敢取笑了。” 况且在军营这些日子,这厮在外人面前人模狗样,一进营帐,又换了个人般,实在不知节制。 其他营帐的将士不堪其扰,纷纷远离了他们营帐,搞得她每次出营帐面上都是涩涩的,总觉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她私下也同宋迟念叨过,但宋迟瞥了一她眼,不屑道:“你管他们作甚?!”他们是嫉妒我有老婆,嫉妒得眼睛都绿了,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况且这个霸王还是要反了的霸王,整个军营他说了算,只手遮天,更是无所顾忌。 但是她是个女人,这般混在军营总归影响不好。是以一而再再而三想辞行。 她一根根玩耍着宋迟的手指,抬眸眼巴巴道:“我回去待上几月,又再过来。眼下我知晓你在何处,岂会放你不管?” 手指被妻子握着,宋迟的心都柔成了一淌水,不满道:“再过几月,老子都打退了南蛮子,都要打到京城去了。” 许南兮抬眸看着他,眼中掬着笑意,“那岂不是更好?我们全家可在京城团聚了。不必再东分一个家,西分一个家。” “报!南蛮东周北齐又前来攻打洛谷关。”信使大声禀报。 “这些狗娘养的,夜里都不消停了,老子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 许南兮按了按眉心,这厮满嘴的污言秽语,儿子若是同此人长期待在一处,定会学得这般一二。 现下同许南兮待久了,宋迟这个兵痞子的本性暴露无遗。 京城贵女们若是见到这般,会不会滤镜碎了一地? 宋迟迈开大步,撩起帘子正准备出去,又回头嘱咐道:“你先在此处待着,回去之事以后再议,我去去就来。” 又是这样,每次她说要回去,他都是这般逃避,最后不了了之。 现今这番操作是愈发熟练了。 “等等” 放下帘子,正准备离去的宋迟,又重新撩起帘子。 “还有何事?” 许南兮从床沿站起身来,道:“我同你一起去城楼上看看。” 这厮骗了她多次,今次她非亲自去瞅上一眼不可。 许南兮抬眸道:“事情紧急,将军先去罢,我稍后再去找你。” 事急从权,万一真是外敌入侵,还是耽误不得。 听得妻子如此说,沈迟道了句“你稍后注意着些”,转身又嘱咐两个丫鬟一句,“保护好夫人。” 遂不再逗留,匆匆大步而去。 待许南兮踱步来到城楼上时,宋迟已不在此处,楼下战况激烈,刀剑横飞。 一群群士兵被砍伤砍死,又一群群士兵填补上去。 看得许南兮的心里极其不是滋味,直像是一根根针,扎得她心里冒血。 从未如此深刻体会:人命如草芥。 吉祥见到此情此景,双拳紧握,焦急道:“三少爷,我们回营吧?” 这般混乱,万一伤着夫人,她们就是有一万条命也是不够赔的。 知道她俩是担心她的安危,但许南兮还是说道:“前方将士都在拼命,你我怎可袖手旁观?走,去伤兵营!” 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几年,许南兮的医术跟着玄机道人大有长进。 上天关了她武术天赋的大门,却给她医术开了一扇窗。 短短几年间,她的医术突飞猛进,一手银针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更得亏她在百花谷无甚交际,也无人打扰,日子过得平静而又平凡,可以潜心研习,勤加练习,才有如此进步。 伤兵营至少没得什么危险,吉祥如意也就由得了她。 当她迈进伤兵营时,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耳边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放眼望去,士兵们皆是断手残腿,面若死灰,神情呆滞木然。 许南兮心里也跟着难过几分。 突然耳畔传来苦苦哀求声,“军医,军医,求求您了,不要锯断我的腿,没有腿了,我怎可上阵杀敌?” “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 语气悲苦,让人闻之落泪。 “墩子,但凡有别的法子,老夫岂会不用?再耽搁下去,你会没命的。”尔后就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我不!求求您了!没腿了,我活着又还有何意义?”紧接着是一连串男儿哭嚎。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其他伤者见了都悄悄背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 “墩子,听老夫一句劝,有命在,比甚都强。”虽老军医在此行医几十年,看惯了生死,但还是喉咙有些梗。他实在也不愿见他年纪轻轻,就要被锯腿,这不实在没了法子吗? “就痛一下,啊?一下就好了。”老军医苦口婆心劝着。 墩子用衣袖狠狠擦拭了两下眼角,咬着牙,带着哭腔道:“老军医,来吧!” 那条血肉模糊的腿晾了出来,大骨都已碎裂,难怪老军医要锯断他的腿。 老军医举着锯子正要动手,一道女声响起:“慢着!” 最近两月,慧娘与小六子的感情突飞 第146章 救治伤患 老军医抬起混浊的眼睛,见门口来了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护着,不知又是京城之中哪个勋贵之家,把公子放到军中历练来着。 于是不耐烦道:“小子,老夫忙着,一边玩去。” 说罢,又要动手。 “住手,他的腿,我能治。”许南兮指着那个墩子道。 老军医嘴角冷笑道:“老夫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骨头粉碎了,还能治好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牛皮信口就来。” “我家爷说了能治,那必就是能治得了的,你废什么话,好端端的腿,你却要把它锯掉,真是造孽啊!你这庸医,还不让人说了。”如意一顿噼噼啪啪,噎得老军医满脸通红。 那只满是皱纹的手,指着如意,颤抖着道:“你......你......”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错你了吗?你学医不精,本就是庸医,还怪我们说你了......” 如意尚未说完,就被许南兮打断了,“如意,不可无礼!退下!” 如意嘟着嘴,满脸不悦地退了下去。 此时的墩子却如听到仙音,不可置信看着许南兮道:“真的吗?我的腿还有救?不用锯断了?” 许南兮含笑点头道:“你的腿我可救。” “那就有劳公子了。公子大恩,墩子此生难忘,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墩子的地方,尽管说来,就是牺牲性命,也是在所不辞。” 墩子想要下床对许南兮行跪拜大礼,被老军医按住了,本还想再嘲笑他两句,但是想着人外有人,忙住了嘴,他且看看。 “你这条贱命,我家爷要来何用?”吉祥小声咕哝着。 “住嘴!墩子壮士,为国为民,方才受伤,理应得到尊重。”许南兮抬眸警告地瞟了两丫鬟一眼。 老军医心里点头:倒是个知礼数的,就是不知医术如何。 于是老军医对着她摊手道:“公子,有请。” 把位置让了出来,站在一旁,想瞧瞧这年轻后生医术到了何种地步。 许南兮快步走到墩子近前,掏出银针,飞快地朝着那个伤腿扎去,一时间,银针飞舞。 待老军医再定睛看时,腿上已是密密麻麻布满了银针,本还在淌血的伤腿,血液顿时止住。 真是好快的手法!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此时老中医才知眼前之人真不是在吹牛皮,而是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就是不知这个碎骨,他要如何接起来?他若是识得一二,军中将士的腿皆可保住了。 于是老军医凑上去套近乎,“公子贵姓?” 许南兮一时口快道:“免贵姓宋。” 她平时都以宋老三这个称呼,在外行走,是以此时想都没想就顺口胡诌。 “你同我家将军一个姓?莫非你是我家将军的亲戚?”老军医颇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嗯,亲戚。”老婆也算是亲戚了吧?不算撒谎。 两个丫鬟听得她的谎话张口就来,嘴角抽了抽,忙垂头,压下眼中的笑意。老婆确实可以算得上亲戚,不过是很亲很亲罢了。 老军医嘀咕道:“老夫只听说将军媳妇来了月余,未曾听得其他亲戚有来呀?” 又见许南兮一身男装,也可能是他出了几服的远房表亲吧? “宋公子,这碎骨后续该如何治疗?”老军医诚心请教。 许南兮谦虚道:“用黑玉续骨膏外敷,辅以汤药,再用银针助其经脉通达即可。” “黑玉续骨膏?江湖失传多年的神药?公子竟然知其方子的配法,公子究竟师从何人?”陈军医激动得手舞足蹈。 许南兮不明就里,站起身,用一双迷茫的眼睛询问了一下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有名。” 不过,她们竟也不知夫人也会黑玉续骨膏。若是军中拥有它,等于拥有无上至宝。 往后手脚受伤的将士们都不用再截肢了。 所以她们也变得同陈老军医一样,激动万分。 “宋公子究竟师从何人,有如此本事,竟还不自知?”陈老军医也是有些好笑。 “我曾跟着玄机道人学过两三年,他也算不上我的师傅,只是从旁指点了一二。” 许南兮至今都不太明白,外人怎的就对玄机道人这般盲目崇拜。 那人本事是有,但还不至于让人觉着玄乎。 陈老军医笑道:“难怪公子医术这般高明,就是受大师指点一二,也够你我受用一辈子。” 世人未免把玄机道人捧得太高,但是又不好纠正他们,于是她闭紧嘴巴,专心给墩子治疗伤腿。 处理完墩子的伤口,又接着给其他伤患处理伤口。这一忙,竟是忙到了夜色将临时分。 两个丫鬟帮着打下手,也是累得手脚发软,中间都未曾喝上一口茶,吃上一口饭。 现在整个伤兵营都知道,宋将军的一个远房表弟,不仅人长得俊,而且医术实在了得,连断腿都可治好。伤兵们脸上的那层死灰都消散了,换上了新生之光。 今日战况确实激烈,那三国也不想在此多耗,是以像疯狗似的猛扑过来,就是连宋迟都被逼得走上战场冲杀。 三国使用车轮战,他们虽是缺衣少食,但是耐不住人多。 他们不把人命当回事,把尸体堆起来,竟是又一次冲上了城墙。 夜深了,三国才慢慢退去,对方死伤过半,己方也是伤亡惨重。 当宋迟一身血腥回到营帐时,却是不见妻子的身影。 难道她回百花谷了? 应是不太可能。 今日战状这般激烈,她但凡去了城楼,就必不会离去。 难道出事了?他心里猛地打突。那个女人太过善良,未必不会一时冲动,就这般冲上战场。 “夫人呢?”宋迟冲出营帐,问着站岗的将士。 “夫人清晨出去,不曾归来。” 宋迟心里更是慌乱起来,“统统给老子去找,生要见人,死要......” 他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呸呸呸”那字不吉利,万不可再说。 “将军,有知情人士来报,将军有一表弟,在伤兵营救治伤兵,会不会是夫人?” 话音未落,宋迟已行出老远。 第147章 在此陪你 宋迟站在门口许久,见许南兮忙着给伤兵们扎针、清洗伤口、包扎患处,有条不紊,动作娴熟,事后又耐心细致嘱咐一番。 陈老军医见着宋迟立在门口,忙迎了上去,笑道:“将军的表弟,真是个医学奇才,医术竟比老夫高明许多。” 许南兮听见他们的谈话,刚好前一个伤者已告一个段落,于是走向前来,见他满身血迹,焦急问道:“将军可有受伤?”竟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就要来脱他的衣裳查看。 宋迟嘴角噙笑,捉住她那乱动的小手,握在他的掌中,应道:“无碍,一点小伤罢了。” 旋即又好奇道:“你何时学会了医术,我怎不知?” 陈老军医见他们这般亲热,囫囵得说不全,“你......你们......” 他想说:你们两个男子,众目睽睽之下,怎可如此有伤风化? 宋迟眼眸闪了闪,不愿大家误会,笑道:“夫人调皮,让陈老军医见笑了。” 陈老军医忽地拍了一下额头,笑呵呵道:“是老夫眼拙了,这么好看的人儿,又怎会是男子?” 转而又道:“不过夫人的医术实是叹为观止。” 许南兮抿嘴轻笑道:“陈军医夸奖了,区区小技,实在不足为人道。这些将士们英勇杀敌,才是我等楷模。” 她顺手划了一个圈,把所有将士们都划了进去。 将军夫人如此说道,该是何等的殊荣,将士们与有荣焉,不觉间挺直了胸膛,此时脸上哪还有一丝颓丧? 宋迟见此,心里震憾不已,从善如流道:“各位兄弟们,你们皆是好样的,我为你们骄傲。” “希望众位将士们能尽快养好身体,同我等并肩作战,驱逐外敌,荡平贼寇,建千秋之伟业。” “我等着你们!” 许南兮朝身旁男子看了一眼,抿嘴轻笑,竖起了大拇指,这人不愧是大将军,让将士们替他卖命,真是调动情绪小能手。 男子也朝身旁妻子回了一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众伤员更是情绪激昂:“我等愿为将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死什么死!都给老子好好活着。老子还要等着你们一起打跑南蛮子呢。”宋迟故意蛮横无赖地道。 众伤员先是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来,能活着又愿意去死?然后扯嘴勉强一笑,附和道:“不死!不死了!” “这才像话嘛!”宋迟又转身吩咐身旁侍卫,“兄弟们今日辛苦了,吩咐伙房,宰几头猪,让大家都吃上几块肉补补。” 众伤员听到今日受伤了,竟还可吃上肉,于是真心高兴了,齐声道:“将军英明!” 陈老军医见伤员们面貌焕然一新,也跟着傻笑,偷偷拿起衣袖拭了拭眼角。 宋将军夫妇都是好样的。 宋迟转而又道:“大家今儿吃好了就好好歇歇,明日夫人继续来替你们医治。” 此话说得,就似他自始至终知道夫人医术精湛般。 许南兮也明了这人是要她回去歇息一会。 今日若是没有许南兮的帮忙,陈老军医估计会累得老腰都得断了,现下还能轻松自如站在此处,多亏了许南兮及其手下的协助。 又听得将军应允夫人明日还来,高兴地道:“今日辛苦夫人了。得亏有您,老夫今日清闲许多。就早些回去罢。” 许南兮听得他们如此说,又见墩子还眼巴巴望着她,浅浅对他笑道:“墩子放心,回去我就替你配齐药材,明日就可开始替你医治腿了。敷个七七四十九天,定可让你健步如飞。” 今日只是替他清洗,去除碎骨,简单包扎,故才有明日开始的说法。 墩子坐在床上,双手抱拳,弯腰致意,“能遇夫人,是墩子三生有幸,以后墩子这条命都是夫人的。” 宋迟见许南兮温柔的对此男子的说话,男子连命都要给夫人了,即便那人是他手下士兵,还是醋意横生。 他占有欲十足地拉着她的手道:“今日太晚了,我夫妻就先回去了。” 陈老军医见宋迟这般模样,他是过来人,岂能不知将军这是吃醋了? 他乐呵呵对夫妻两人笑道:“回吧,回吧,明日教我如何弄断骨。” 若是他会治疗断腿,是整个军营的幸事。 许南兮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宋迟生硬拽了出去。 回营帐路上,她怨怪地嗔了他一眼,道:“你这人也真是的,谁人的醋也吃。” “不该吃吗?”宋迟睨了她一眼,“以后墩子这条命就是你的!这就差以身相许了。” 许南兮拧了一下他的手背老皮,本想拧他腰间软肉,可惜他穿了铠甲,无处下手。 笑道:“又开始胡说八道。” 宋迟又接着道:“还有那些伤员,全都色眯眯地看着你,为夫见了,实在憋得慌。” 许南兮偷偷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无人看着他俩,于是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低声安慰道:“我是你宋迟的女人,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以后生生世世都是。” 话语太好听了,宋迟眼睛骤然一亮,眉眼间郁气一扫而空,得寸进尺道:“那你不走了?” 她闻言身子一顿,愣住了,想着那么多的伤员等着她,虽很是想念儿子,却绝然摇头道:“不走了,我就在此,陪着你,治治伤员。” 这些伤员们更需要她。 宋迟更是握紧妻子的手,唇嘴翘起老高的弧度,小心思得逞的狡黠在眼底一闪而过。 真是好呀!以后妻子可以常伴左右了。 偏过头,凝望着妻子,问道:“你何时学会了医术?”他越发看不明白妻子了。 连玄机道人都赞叹她医学天赋异禀,她笑道:“就是来了百花谷之后,闲着无聊,看看医书,再跟着那老道学了几手。” 接着她显摆道:“本姑娘医术无师自通。” 那副臭屁的样子,宋迟见了喜爱的不行。 他噙着笑,俯下身,情不自禁吻向了喋喋不休的小嘴。 当众寻欢,宋迟的破格行为惊掉了下属们的眼睛。 待他们走后,有人怪腔怪调道:“你还走吗?” 另有人陪着演道:“不走了,我就在此,陪着你,治治伤员。” 还有人捂着胸口道:“我就是你宋迟的女人,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生生世世都是。” 原来大家都尖起耳朵在听。 众人再一起笑了出来,他们将军和夫人真是太甜蜜了,把他们都腻得不行。 此时,明明走远了的宋迟又返了回来,冷冰冰道:“你们找死!” 第148章 最红的人 得意忘形的下属听见这一声冰冷的厉喝,众人身体一僵,顿时收敛脸上的笑意。 慢慢转向发声之处,不知谁说了声,“哎呀,我的亲娘呀!是将军,将军回来了。跑啊! 众人立刻向四面八方作鸟兽散。 若是此时还老老实实待在此处,那是找死,十天半月别想起床。 况且此类事情遇得多了,各个都成了猴精,自是反应迅速。 望着那四散的背影,宋迟眸底闪过一抹笑意,低嗤出声:“兔崽子,有种别跑啊!” 他保证不打掉他们的门牙。 妻子今天答应不走了,他今儿个高兴,也就不与他们计较了。 他刚才突然对许南兮道:“你先回营帐,我刚忘记有事交待下属了,去去就回。” 又转头对着凌锋道:“好生送夫人回去。” 许南兮以为他真的有事,也就先行走了。 这群兔崽子,先前一个个耳朵竖得老高,准没好话,他可舍不得妻子被他们议论。 若是妻子与他的夫妻情话被人传了出去,最后又传回妻子耳中,妻子往后都会变成锯嘴葫芦,不敢再开口了,那他岂不是损失惨重? 是以他故意折返回来吓唬这群兔崽子,适可而止。 许南兮刚行到营帐门口,就碰到提水过来的吉祥。 “主子今日累狠了吧,快过来洗漱一番,就可晚膳了。” 许南兮累得确实有些脱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道了声谢,就自去洗漱了。 等宋迟返回一看,这人竟是一脸憔悴,靠在浴桶中就睡了过去。 宋迟的心微微揪痛了一下,也不忍心叫醒她,赶紧寻来大帕子把她身子细细一裹,塞进被窝。 她微睁了一下眼眸,似梦呓般说了一句:“将军莫忘了擦药。” “为夫知晓,你就放心睡吧!”心里却是柔软一片,也不叫丫鬟进来,亲自给她换上寝衣,又是一点点把她头发拭干,这才让吉祥去拿烘炉过来,给她把头发烘干,免得明早头痛。 做完这些,他才自行去洗漱,仔细打量,伤口都是小小的,也快愈合了,本想就这么撂手不管,但觉着妻子梦中都还挂念着,无耐地拿着药油擦拭。 “还真是麻烦。” 即便语气不耐烦,但那扬起的唇角,还是看得出他的心情极好。 此时如意端着晚膳进来。 “夫人已经睡下了,去准备一盏极品血燕温着。” 宋迟在营帐处又搭建了一个小厨房,夫人身子娇弱,时常可单独给她开个小灶,亦或是误点了,也可做点吃食填填肚子。 许南兮涩涩道:“不用如此麻烦。” 一者她不想打眼,再者她可没想长期待在此处,短短几日,将就也就过去了。 奈何她本身嘴挑剔,食量又小。 这种情况,最近几年东奔西走似有改善。 虽军营伙房特意单独为她开伙,但又能好到哪去,故越发瘦弱。 这些时日,宋迟愁得眉心都有了一个‘川’字。 忽有一日,他竟招呼几个士兵建了一个简易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嘱咐两个丫鬟每日给做她一碗燕窝,有时也可能是面条亦或云吞。 有时也会是山上猎的兔子亦或野鸡。 见他如此长期打算,明了他舍不得放她归去。 她嘴角抽搐,也只得默默接受。 之后半个月,两人早去晚归。宋迟管理他的军中之事,许南兮去了伤兵营。 傍晚归来之时,宋迟回营之前,都会先去伤兵营接上许南兮,然后两人携手而回。 温馨而又浪漫,都一军营的兵蛮子们羡慕得眼冒绿光。 这样的好事何时落到他们头上啊! 每每此时,吉祥如意都会事先做好饭菜,放在桌上。 他们一回,便可洗手食用。 许南兮此时才惊觉女子还可有如此肆意活着,不必圈囿家宅,同那小妾外室勾心斗角,争得男人那微末之爱。 女人也可有一番事业,受到旁人尊重。 这时才觉着当时换亲是多么的明智。 现在她的医术在军中上下皆有口碑,毕竟墩子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经过此番宣传,还有许多人慕名前来,驻扎在军营外面,请许南兮医治。 一时间许南兮成了整个军营最红的人。 大家都传她是救人于苦难之中的观世音菩萨转世,医术精湛且人美心善,待人和气,没有一点将军夫人架子。 宋迟的下属,都假装腿痛肚痛,涌到伤兵营来看将军夫人。 不管是谁,许南兮都是认真给他们治疗。 毕竟在军营上待着,身上多少还是有些暗疾。 于是许南兮顺手给他们扎扎针,临走时奉上几副汤药,平常肩酸老寒腿的毛病竟是痊愈了,身子愈发康健。 其它士兵听了,伤士营竟成了整个军营最受欢迎之处。 许南兮变得意外忙碌,每次回营房更是又累又乏,倒头便睡。 如此情况,宋迟的利益被侵犯,福利被严重压缩。 一股浓浓的郁气蒙在心头,急着想找一个宣泄口。 这一日下午刚好清闲,他亲自坐镇伤兵营。 似笑非笑地看着成群结队而来的士兵,冰戾的嗓子冷冷问道:“你们今儿个是牙痛还是腿痛?” 士兵们吓得连连摆手道:“将军,我们今日好得很。过来看看老乡,看完就走哈。” “别走那么快,让我家夫人给你们扎完针再走。” 众将士们如见到厉鬼般,讪讪道:“我们无病无痛,扎什么扎?” 说完连老乡都不看,准备落荒而逃。 可是宋迟哪会允许? 一番推辞,还是被揍得满地找牙,最后一瘸一拐,灰溜溜地滚了。 “老子的女人,也是你们此等粗人可觊觎的。嘿嘿,你们不是腿痛吗?老子就敢真让你痛。” 揍完人后,宋迟满心愉悦地回到中军帐营,吩咐手下副将,“这群小子精力充沛,给老子往死里整。” 训练力度瞬间加大几倍,士兵们哀声叹气,每日倒头就睡,哪里还有闲情到处游逛。 当然,宋迟也是享受了久违的福利。 他抱着妻子娇软的身子,心里美得直冒泡,心道:“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平时多流点汗,战时少流血。” 又唇边勾起浅浅的笑:“一群兔崽子,想跟老子斗,还嫩了点。” 第149章 宋迟遇刺 这一日,许南兮和宋迟正在用早饭,有侍卫在营帐外焦急地走来走去,不停问着守在外面的吉祥道:“将军和夫人还未用完饭吗?” 吉祥被问得不耐烦道:“你着什么急?连吃个饭都不安生了?” 想必是有急事,否则侍卫不会这么焦灼,许南兮于是对着外面扬声道:“吉祥,让他进来。” 侍卫低垂着头,极不好意思让打扰他们用饭,拱手道:“将军,那些狗娘养的又来了,还来势汹汹。” 许南兮顿时明白,那三国还不甘心,休养了半月有余,这是卷土重来。 于是起身,拿起那挂在墙上的铠甲,对着匆匆扒完饭的宋迟道:“你今日务必小心,今早起来我右眼皮就跳得厉害,心里也是惶恐不安。” 宋迟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安慰道:“你放心,能杀我宋迟的人还未出生呢。我答应过你,要背着你看尽河山呢。” 他用力抱了一下她,就松开手,迈步朝城楼而去。 许南兮朝着那远去的背影大喊道:“我等着你回来。” 你可一定要回来呀! 头也没回,宋迟举起右手,扬了又扬。 他担心若是回头,看着倚在门框上的娇弱身影,他还可这么狠心? 天空阴沉沉的,格外的压抑,寒风无情地拂过她的面颊,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得她的眼泪直流。 远处光秃秃的树上,几只寒鸦停在那里休憩。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凄惨的叫声,让人情绪更是低落几分。 尽管心里烦躁不安,但许南兮用完饭后,还是带着两个丫鬟去了伤兵营。 陈老军医见着她,笑道:“夫人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许南兮笑着回应:“今日早饭用得早些。” 今日心情不佳,许南兮实在没有与她继续寒暄下去的心情,又转移话题道:“今日可能会有一场苦战,我们需得早些做准备。” 现下空闲,可以早些把该做的都做了,待会来人了,也就可以直接用上了。 手里有事忙乎,许南兮的心里才稍微踏实点。 果然不久,就有伤点源源不断的送了上来。 许南兮也就顾不上自己心里那一点儿女情长,迅速把思绪集中到了那些伤员身上。 伤员越来越多,许南兮心里的阴云愈发重了。 此时宋迟脸色也是格外的阴沉。 三国今日连成一气,共同进退,而且好似懂得他的布局,他一边挥着手里的大刀,眼底闪过阴鸷。 但是眼下没得办法,也只得咬牙扛住。 拓跋明奕站在不远处,猖狂大笑,“宋迟,你这个狗东西,你也有今日。老子今日定要寨下你的头颅,挂在城墙上。” 望着身旁一个个倒下去将士,宋迟心如刀铰。 凌锋劝道:“将军,我们城防图肯定被泄露了。今儿个我们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迟思忖片刻,正想鸣金收兵,改日再见。 倏地,从己方大营这边射出一支长箭,直接宋迟气势汹汹而来。 这一箭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待凌锋发现时,已是来到了宋迟的胸前。 他双眸紧缩,失声惊叫:“将军,小心!” 他想伸手去挡,去推开宋迟,发现此时手脚吓得僵硬,已是动弹不得。 ‘嗖’ 又是一支利箭破空的声响。 想拦截前面那支箭,但总归是慢了一步。 宋迟今日已是战了大半日,本就累得够怆,此时动作就缓慢了许多。 身子才朝向仰了一点,还是没能完全躲过去。 “呯” 血液迸溅一地。 箭矢本就离得近,外加上力量巨大,射得深且狠。 凌云惨叫一声:“将军!” 忙冲上来扶住那快要摇摇欲坠的身子,急着招呼人:“来人呐!快抬担架。” 小六子朝着那射箭的人疾扑过去,与他战成一团。 其他人见到如此状况,也纷纷朝那人围了过来。 那人诡异地笑了一下。 “快卸掉他的下巴。”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丝乌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众人抬着宋迟往伤兵营而去。 凌云流着眼泪不停安慰自己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夫人医术那么高明的,定可让将军安然无恙。” 凌锋催促大家道:“快!大家再走快点。” 离着伤兵营老远,有人大喊:“夫人,夫人在哪里?将军受伤了。” 许南兮身子一顿,手下赶紧给那位伤兵包扎好,这才起身,往门外张望。 此时众人已抬着宋迟来到了门口。 凌云哽咽道:“夫人,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将军。” 众人早就将铠甲已去除掉,箭矢还插在胸口,大家不敢轻易拔掉。 鲜血已是染红了他的衣裳,他的脸色已是一片死灰。 许南兮见着他这般模样,心脏骤然缩紧。 潋滟的眸底涌上一阵水气,她狠狠拿着袖子揩一下眼角,道:“放到这个台上来。” 手轻轻放在他的脉搏之上,竟是无一丝跳动,她的眼泪更是汹涌而出,“将军,你说过,你要陪着我一生一世的,你怎可去死?” 她解开他的衣襟,察看着他的伤口,伤口血液呈现暗红色,皮肤收缩而僵硬。 这分明就是前朝宫廷禁毒“千机散”。 那人跳急跳墙,想要置宋迟于死地,不给他活的机会。 大敌当前,那人不顾国家安危,竟是下这般黑手。 许南兮终是没控制住自己喷薄而出的伤心,大声哭道:“宋迟,你给我起来,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背着看尽河山。” “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怎可丢下我走了呢?” “你要是死了,我明日就带着儿子改嫁,让你儿子叫别人父亲。我看你还敢死去。” 众人听她所说,心里都凉了半截,本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终是万念俱灰。 凌锋抱着脑袋,哭道:“我本是离得将军最近,怎就没能救下他呢?我该死!我该死!” 许南兮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宋迟的胸口扎去。 夫人莫非得了失心疯,将军伤成这样,她刺死将军? 众人眼珠子鼓了又鼓。 凌云用力捉住许南兮的手腕道:“夫人,万万不可啊!” 许南兮的眼中冰冷的光芒,厉声斥道:“放开我!” 凌云流着眼泪,摇摇头道:“夫人,您冷静一点。” 此时,陈老军医走上前来,探了一下宋迟的脉搏,面带悲伤,闷声道:“放开她,让她去。” 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时间耽误得越久,活命的机会越小。 是以他才让凌云放开她的手,说不定她真会有法子呢。 第150章 与阎王抢人 只见许南兮的匕首朝那心脏处毫不迟疑地刺了下去,拔了出来,然后放下匕首,双手叠在一起,用力压力了三十下。 把脸紧贴在他的心口,然后对着躺在那处的宋迟打了几拳,哭道:“宋迟,你给我起来,起来啊!你今日敢给我死,我明日改嫁,给你戴绿帽,让你的棺材板都盖不实。” 眼泪滚滚而下,悲痛欲绝。 然后她又是一刀插了进去,再按压了三十下。 她紧贴在他胸口,突然放声大哭,哭得天地变色。 陈老军医上前一步,沉声道:“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 其余将士们听到陈军医的话后,如丧考妣,猛地跪倒在地,齐齐喊:“将军......” 凌锋哽咽道:“将军走好!属下一定替您报仇。夫人和小少爷,属下也会帮您照顾好的。” 其他人跟着喊:“将军一路走好,您的仇,属下定会帮你报的。” 许南兮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头从胸口慢悠抬起,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眸,瞪着他们骂道: “老娘夫君活得好好的,你们干甚咒他?我才从阎王殿里把他抢了回来。” 将士们瞪着她发愣,半晌过后,方才问道:“将军真的还活着?” 陈军医似被惊醒,连忙上前把手搭在宋迟的手腕处,高兴道:“将军没死,还真活过来了。” 众人忙从地上站起身,立即扑到他的身边,兴奋叫道:“将军!” 将军是他们的信仰,将军在,他们的信仰就长存。 就在不久前,他们觉着他们的世界都坍塌了,前途一片黑暗。 “去去去,回去吧,该干嘛就干嘛去。”陈军医赶人道。 待众人走后,许南兮先是在宋迟各处大穴扎上银针,止住血流。 尔后给他喂了一颗百灵丹,虽是只能完全解掉他身上八成的毒,但是后续她再慢慢给他调理,清除余毒,也是不碍事的。 “陈军医,烦请摁住他,我来拔箭。” “哦,哦,好好!”此时陈军医才回过神来。 他不明白,为何明明没有心跳的人,夫人给他插了两刀,这人反而活过来了。 心念念想知道答案,但是又觉着现在不是时候,遂一直不敢开口询问。 又听见夫人叫他帮忙,恍然回过神来,才忙不迭应声。 此时他才惊觉夫人与他的医术,根本是不在一个级别。 叫夫人一声神医,她也是名副其实担当得起的。 许南兮紧紧攥住箭柄,一个用力,快准狠就把它拔了起来。 她手起针落,封住那迸射而出的血迹。 又拿针把那几处伤口全部一一缝合,最后把伤处消毒,撒上自制的金疮药,再用白细布替他细细包好。 上次大战,见许多伤员愈合得奇慢,许南兮突发奇想,似缝衣服般把伤口缝合,竟是发现疮口疤痕变小,而且伤口不仅好得极快,短短四五日竟就完全愈合了。 而且伤口漂亮极了,剪掉线之后,竟是只有一条细细的疤痕。 不再似以前,一不小心就挣出血,伤口好了坏,坏了再好,如此反反复复。 这一发现让陈老军医如获至宝,也跟着如此行事。 由于他缝功差,伤口愈合之后像是一条扭曲的蜈蚣外,引得伤兵们取笑他半日。 许南兮做完那些,方才直起身,笑着看向陈军医解释道:“我知你忍了许久。其实这个没有多少诀窍。我插他两刀,是把他心脏处的血液逼进去,然后立刻按压,这才激活他。但此法只对心脏骤停者适应。” “我当时也是无法了,走的一步险棋。” “我猜想这世上除了我,是无人敢用匕首去插将军的。你即便知道此法,若不是你的至亲,你也是不敢如此行事。” 若是救得过来还好说,若是就此死去,那必然惹得一身臊。 世人还会说是你这两刀的原由,才让他殒命,那到时就是有一千张嘴都是无法说清楚的。 陈军医连连点头道:“夫人说的极为道理。” 许南兮这才走到门口,详细询问今日宋迟究竟发生了何事。 凌锋把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讲述给了许南兮听。 许南兮沉吟了片刻,方才低声对凌锋耳语几句,才让人退下。 许南兮又叫来凌云守着宋迟,防着那人这次未得手,又再来一次。 又吩咐吉祥回去做些软烂的粥食,以便宋迟醒来时喂给他吃。 忙完这些,才又去忙乎其他的伤员。 此时,宋迟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哼了出来。 凌云眼睛一亮,惊喜道:“将军,您醒来了。” “水!”一阵低沉暗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好,将军稍等,属下即刻就倒来。”凌云喜极而泣道。 继而凌云又扬声对着不远处忙碌的身影道:“夫人,将军醒了。” 说完,凌云悄悄转过身擦拭一下那快要滑落的泪痕,又匆忙去给宋迟倒了一杯温水。 许南兮冲到宋迟床边,见他眉心紧蹙,握着他的手哽咽道:“将军,可是痛了?” 问完,把他的手紧贴在她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他想起身,似乎挣到了伤口,不由‘嘶’出了声。 “别动了,迸裂伤口,又得流血了。”许南兮劝道。 见凌云端过来一杯水,赶紧喂他喝下。 “今日你可知,我去了一趟阎王殿抢你。” “你若不是遇上我,你必死无疑。” 今早出门再三告诫,他就是不听,惹来杀身之祸。 见他差点丢了性命,心里有再多的气,她也不愿再责怪他。 凌云也又哭又笑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是夫人对着您的心脏插了两刀,您的命才捡了回来。” “当时我一直以为夫人是失心疯呢。紧抓住夫人的手腕,生怕她一刀子结果了你。” “最后还是陈军医让我放开,随你去。属下才敢让夫人下手。” 凌云说了这么多,宋迟耳朵只听见几个字眼,‘紧抓住夫人的手腕’,气得攥紧拳头要起身揍他。 他的女人岂可旁人沾染? 但是胸口处又传来剧烈的疼痛,只朝他吐了一个字:“滚!” 第151章 诱敌出洞 凌云道:“我可不能走开。那个冒牌货一次未得逞,说不定还有下次。若是再让您受伤,夫人会剐了我。” “你若是不走,老子现在剐了你。”宋迟气哼哼道。 凌云嗤笑道:“等您好了,再刮了属下不迟。不是属下笑话您,就您现在病西施的模样,可能都够不到属下的手指。” 将士们又在伤兵营旁又搭建了一个营帐,给宋迟单独养伤。 一来此处离伤兵营近,许南兮可就近照顾;二来将宋迟单独隔开,以防那人混水摸鱼,再来刺杀一次;三来便于宋迟处理公务。 两人正在争论时,吉祥端着一碗肉粥掀门帘走了进来。 “将军,喝粥了。啊……”凌云舀着一勺粥哄道。 宋迟板着脸,眼眸紧紧阖着,理都不理他。 这位爷太难哄了! 只能歉疚地叫来夫人。 许南兮端起粥,潋滟的眸子睨了他一眼,眼底有失而复得的万般宠溺。 “你呀,都是一军之统帅了,这还矫情上了,也不害羞?” 宋迟眉目轻轻蹙起,不满道:“你本就是我夫人,服侍我本就天经地义,我需要害什么羞?” “更何况他一大男人,毛手毛脚的,待会糊得我满身,反惹旁人笑话。”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况且他先前还紧握你手腕。” 许南兮眼底闪过一抹错愕,原来这位又醋意大发了,没好气道:“你都要死了,还管旁人握我的手,还能管我再嫁,还能管我——” 本想再说还能管我给你带绿帽? 算了,人家刚受重伤,就别刺激他了,万一气晕,心疼的还是自己。 宋迟气得脸都红了,呵呵冷笑道:“我都还未死透呢,你就想着再嫁了?” 掀起眼皮,见凌云像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让人憋得慌,对着他沉声道:“给老子滚!” 没点眼力见的东西! 吉祥都知道退至帘外。他倒好,还忖在他媳妇面前。 他还未死,一个个就开始肖想他媳妇,待他恢复,打断他们的狗腿。 在他心里,他媳妇就是一个香饽饽,就是二婚三婚,也必有那未婚男子抢着要。 若是旁人知晓他的想法,必会笑掉大牙。 后来的事实证明,还真有未婚男子同他抢。 许南兮舀了一勺粥,宋迟迟迟不愿张口。 “啊……喝粥了。” 宋迟把脸扭到一边,不予理会。 许南兮叹了口气,这男人活了,麻烦事也多起来了。 “见了你这种极品,一眼千年,那些凡夫俗子,岂可再入得了我的眼。” 宋迟的眉眼有些松动,唇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先前说的,只不过是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罢了。我还真能带你的儿子去改嫁不成?” 宋迟心道:这差不多。 “再说你媳妇真不是那么讨喜,也只有你当个宝。比如那个萧彻……” 她的话未完,就被宋迟打断,“那是他有眼无珠!误把鱼目当珍珠。” 好吧,你是对的。 “这辈子呀,我就守着你过,决不改嫁!生生世世只嫁你一人。” 事实也证明,女人的话若是也能信,母猪也是能上树的。 不过宋迟听了却是分外高兴,扬着声音道:“看把粥都溅到我身上。” 许南兮嘴角抽了抽,见他身上确实落了一粒粥水,忙掏出手帕擦了擦,然后又把手帕垫在那处,再极有耐心地喂起粥来。 一边喂一边又絮絮叨叨起来:“之前你中了‘千机散’,但尚两成余毒未清。” 听到‘千机散’,宋迟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袖中拳头紧握,心脏处更是攥紧。 “你这次也算祖宗保护,倘若再近一寸,我就是有通天本领,也是无力回天。” “刚从鬼门关回来,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养伤,万事都不要去想。” “待你伤口养好之后,我再给你清除余毒。” 宋迟闻言,眉心紧蹙,“城防图泄露了,那个内鬼我一定要抓住。” 许南兮抚平他那皱起的眉心道:“此事我已让凌锋去办了。另外城内布防每日变动,会让那人摸不着头脑。” “另外我已放出你已身死的消息。除了几个心腹,旁人都是不知晓,你先在此处安心养病。” “我那个亲爹虽是不靠谱,但毕竟也是先帝手把手教出来的。虽被囚禁十多年,但能力还是不弱,你现在这样,也该轮到他上场了。” “这江山本就是他的,现在大敌当前,他休想躲在背后偷懒。就是拖我也得把他拖到城楼去。” 宋迟见妻子如此说他亲爹而维护他,心中郁闷更是一扫而空,眸中戾气都转为一腔暖意。看着妻子的目光似乎都能柔出一汪水来。 虽然心下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这个岳父大人,毕竟是将来的皇上,还是得让他尽快立起来。 他见妻子坚持,也就不再反对,索性当个掌柜,不过关键时刻,也会从旁帮扶一下,不会真正撒手不管。 当日,将军中箭,箭上有‘千机散’,无药可救,于洛谷关殒命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 一具紫檀木棺材停在那里。 许南兮作为未亡人,一身孝衣,眼睛哭得红肿,形容憔悴地跪在灵前烧着纸钱。 凌锋凌云也是一身素衣在灵前帮着接待前来吊唁的人。 他们的眼皮也红红的。 为了装得像些,陈老军医也过来走了一趟。 作为资深知情人,见他们演得这般像,嘴角直抽抽,拿着一炷香向那个空棺材鞠了三个躬,然后对着许南兮差点笑场,梗着喉咙道: “夫人也不要太伤心了。将军见了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小六子眼眸沉静,进来更是如死去爹娘般,干嚎得刺耳。 诸葛懿进来先是绕着棺材走了几圈。 他今日被敌军缠着,当时只是瞥见一群人匆匆抬着担架走了,后面竟是听说宋迟中毒身亡。 他同宋迟打交道多年,那厮狡黠如狐,怎么会轻易就死去? 他怎么也不相信。 现下见他们一个个如丧考妣,毫无破绽,莫非真死了不成? “不可能!说好的祸害遗千年!这人是装的,装的。”他摇了摇头,面上不见一分悲伤之色。 吉祥递给他一炷香,他也不接,轻蔑道:“你这丫头,又来诓我,你以为我是傻子,有那么好骗么?” 说完,他敲了敲棺材,又用力推了推棺材盖,可惜棺材盖已被钉死,根本无法瞧见里边那人,或许里边根本没人。 见许南兮神情呆滞地撕着纸钱,他走到她的棺材前,盯着她那红肿的眼皮不放。 第152章 别来无恙 微弱的辛辣味直钻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 他摸了摸鼻子。 没错,正是那物的味道。 那种伎俩,他小时不知玩过凡几。 他就说嘛,宋迟那厮怎会死去? 诸葛懿眸底闪过一抹笑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宋夫人,你眼皮上有辣椒皮?” 许南兮掀了掀眼帘,没有回应,撕纸钱的手却顿了顿,又若无其事把纸钱丢入火盆。 见她这般动作,他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又猛地扑向棺材,趁机掐了一把大腿,顿时眼泪湿了眼眶,哭嚎道:“宋将军,你死的好惨啊!嫂子和我那侄子咋办啊?” 他哭得那个惨,明知他是装的,几人也是怔愣住。 “兄弟,你就放心走好!嫂子和你儿子,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他们。” “弟弟我刚好未曾娶妻,你那媳妇虽是寡妇,我不嫌弃,定会珍之重之。” “你不必感激,每年今日我定会让儿女给您上炷香……” 屋后的宋迟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冲上前去掐住他的脖子,你想得太美,连白日也敢做梦。 许南兮轻轻抬起衣袖,几根银针从她指间飞了出去。 瞬间,他的话戛然而止,身形呈鞠躬状定在那里,唯有眼珠子能动。 刚才的那把银针,虽是在一瞬间,但却还是让他在面临哑穴、麻穴亦或是性命之中作出取舍。 与性命相比,他选择了哑穴和麻穴。 他的这两处穴位都被银针封住。 银针伤人,许南兮可以说是苦苦练习了好几年,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暗器。 诸葛懿骨碌碌的眼珠子看着银针的主人。 许南兮低头撕着纸钱,不停地覆盖着火焰,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刚才的银针不是她挥出的。 两个侍卫之前就同诸葛懿打过交道,见他这么说话,气得怒目圆睁,正要动手,没想到夫人出手迅速,竟是抢了先。 见诸葛懿定在那里,挤眉弄眼,似乎是求他们解开他的穴道,哪有这么便宜之事? 凌云拍了拍他的小白脸,皮笑肉不笑,道:“哟,诸葛公子折辱我家将军,你就在此弯腰致歉吧!” 躲在门帘后的宋迟,心里窃笑,真想给媳妇竖个大拇指,赞一句“好”字。 每个过来上香的人,本来心情沉重,现下见他这般滑稽样子,甚觉搞笑,连悲伤情绪都被冲淡几分。 诸葛懿足足被定了一个时辰,直到穴位自动解除。 能动之后,诸葛懿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拳头挥向了凌云。 两人顿时在灵堂里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住手!” 许南兮把目光轻轻定在诸葛懿的身上,淡淡道:“还没站够,要不再来?” 诸葛懿汗毛直竖,背脊一寒,忙讪笑道:“嫂子,我今天站够了,改日再过来给我哥上香。” 虽知将军是装的,但吉祥还是撇撇嘴道:“今日都没上香,还改日?骗鬼呢?!” 诸葛懿呵呵心道:“这不大家都在骗鬼吗?” 待在此处一个时辰,他可算看清楚了。 有人来时,他们才会干嚎两句,无人时连假装都是懒得装。 时间静静地过去两晚,灵堂风平浪静。 第三晚时,许南兮对着值夜的凌锋凌云道:“今晚打起精神些,万不可松怠。” 两个侍卫闻言身子一凛,齐声应是。 半夜子时。 忽然,凌锋两人神情麻木的在灵前跪着,时不时往火盆里丢着纸钱。 猛地,两人往地上栽去。 紧接着,只听得悄声声响。 “嗖嗖嗖” 几道黑影飘落在灵堂,有人走到两侍卫身前,用脚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两人,见他们没甚反应,方才道:“撬开棺材。” 不消片刻,棺材被打开,宋迟直挺挺地躺在里面,面色惨白,眼窝深陷,一副死人相。 “宋贼,你也有今天。” 说完,他把手伸向宋迟的脸,在宋迟的脸上摸来摸去,就在这时,他捏住那点翘起。 ‘嘶啦’一声,一张面具应声而落,竟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人瞳孔一缩,顿时毛骨悚然。 “撤!” 黑衣人把手往下一压,带头向门外冲去。 棺材中人悠悠爬了起来,冷笑道:“想走?晚了!” 开口的赫然竟是诸葛懿那厮。 诸葛懿知他们要搞大事,岂可错过,偷偷寻了上来。 许南兮打量了他半晌,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棺材之中装死尸,要么有多远滚多远。 他们的身材有些相似,但是宋迟更强壮些,躺在棺材之中,这点细微差别也是看不出的。 二选一,诸葛懿为了不再错过好戏,选了前者。 他一动不动,就这样躺尸两日,高度怀疑是许南兮报复他前几日胡说八道,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等到了这一刻。 此时他哪还待得下去,当听见外面那些人的脚步声时,他差点喜极而泣。 凌锋凌云也从地上站起身。 黑衣人惊骇道:“他娘的,我们上当了。” 凌锋三人一步步向他们靠近。 黑衣人还是不顾一切往门外窜去,刚行到门口,就被一掌击中,打得摔倒屋中。 许南兮扶着宋迟,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哈哈,祸害遗千年,老子就知道,你这厮果然没事。” 诸葛懿跃到他们面前,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面色失血过多而呈惨白状,一身青色细布直缀,里面还隐隐有血迹渗出,可见此次确实伤得不轻。 “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宋迟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货真价实,是宋迟没错!他就是这个鸟样子,天生王者,目空一切,睥睨天下苍生。”诸葛懿自言自语兴奋道。 宋迟又对他投来淡淡的一瞟,似乎不满他的乱七八糟。 目光一转,看向那些黑衣人,对着那个领头人道:“骠骑将军吴坚吴将军,别来无恙?” 小六子大惊失色道:“此人不是回京养伤去了吗?” 那人把面上的黑巾扯掉,狠狠摔在地上,气愤道:“我奉皇上的命令,取你这个反贼的命。我吴坚自始至终唯皇命是从。” 宋迟冷笑道:“皇命,那个晋元帝的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