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创造了禁忌的她们》
第1章 从一把剑开始模拟(求书架求催更!)
【第一次模拟】
【你化作了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成为了朝堂内外无数人争相抢夺的天下第一宝兵,万人之上的帝王也想将你供奉于朝殿】
【但你性格桀骜,对天下人无一认可,没人配得上你】
【你从出世到销声匿迹共计四十五载,你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但却有无数人为你而死,没有一天安宁,征战四起,杀伐不断,你出现在哪,哪里就会掀起腥风血雨】
【评价:一世之珍奇】
【奖励:本命玄剑(人阶第一段)提升到本命玄剑(人阶第七段);
一缕煞气:由万人性命凝聚的煞气,大幅增加本命玄剑威慑力和攻击,凡人不敢直视,但会招致不祥因果,化解需完成一次模拟;
下次模拟可强化一次本命天赋等级】
一处普通院落,苏远看着自己第一次模拟的结果,颇有些无语。
“谁能想到自己在模拟器以剑的身份去模拟啊...”
他本是穿越者,在这方世界成为了荡魔剑宗的外门弟子。
这方世界名为五界十天,每一界每一天皆有一至高宗门。
而荡魔剑宗乃是荡魔界的至高宗门,能加入荡魔剑宗的外门,苏远的天赋在凡人中算是不错的了。
但和一整个大世界的天才相比,他无疑黯淡了许多。
只能成为外门弟子。
但好在苏远有自己的金手指,这无疑给了他进入内门的希望。
这个模拟器虽然坑是坑了点,只能以剑的形式模拟,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随机推演,但给的奖励还不错。
一枚小剑悬浮在苏远手心,此刻小剑周围绽放着盈盈绿光,已达圆满。
在绿光周围,隐隐有一丝血光环绕,杀气凛然。
他所修的本命玄剑乃是荡魔剑宗的看家本领,每一位弟子都会修习最基础的功法养出一尊本命玄剑。
本命玄剑分天地人三阶,苏远不过入门三个月,刚养出人阶的本命玄剑。
如今本命玄剑直接从人阶一段飙升到了人阶七段。
而人阶一共只有七段,再下一步直接步入地阶。
届时苏远就能直接晋升内门。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启第二次模拟。
【每一次模拟将会依据本命天赋随机分配天赋,每一次模拟都会是新的契机,请善加运用】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化身为剑(蓝):你是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在凡人世界,你无疑是稀世珍宝】
【你有一次强化本命天赋等级的机会,是否强化?】
苏远倒没有吝啬,选择了强化。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化身为剑(紫):你是一柄不能动的残缺仙剑,体内蕴含着一丝仙人的开天之息,哪怕是在修行世界,你也是人人抢夺之物】
苏远不由得高看了一眼,终于,他从一把宝剑升级成了小破剑。
虽然是小破剑,但是它和仙扯上关系了!
这就很强。
哪怕是在荡魔剑宗,仙人也是无踪无影的,只在传闻中出现。
【根据本命天赋,你本次随机的天赋为】
【日积月累(蓝):随着时间流逝,你体内积累的修为会越来越高。(哪怕是非修炼状态)】
【双生之道(紫):双生之道,在于阴阳。一阴一阳,谓之平衡。阴阳平衡,绝伦无双。(相互亲密接触时,超大幅提升彼此修习的速度,长时间后,更是能够彻底改善根骨)】
苏远看到随机出来的天赋后兴奋了好一阵。
这双生之道加日积月累简直就是长生流派的不二之选啊。
找一个异性道侣,直接开启超常修习,修炼速度拉满,然后还在日积月累加持下修为越来越高。
简直就是修习越快,修为越高,修为越高,修习越快,上天了。
但随后就想到自己是一柄不能动的剑。
根本没卵用。
就又陷入了沉默。
【正在加载世界中......】
【本次随机的世界为修行世界】
【五方圣地四大海域最顶尖者俱是圣人,圣人当真有着翻天覆地之能,是为陆地神仙,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你成了一柄不能动的残缺仙剑】
【仙剑出世的异象引起了圣人的觊觎,但无人知晓你在何方,只有一位精通天命的圣人算到西北方向的禁地密林多出了一丝血光】
参天古树掩映中,一柄破损的长剑斜斜插在泥土中。
苏远费了好大力发现真的动不了。
他颇有些难受,上一次模拟好歹还能架着自己凌空而逃,这一次模拟直接开始坐牢了。
“罢了罢了,只能等有缘人捡到自己带自己离开了。”
苏远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机会。
只希望有缘人不是糙汉子。
怎么也要是个仙子般的姐姐。
但苏远的愿望落空了。
【你等待了一整年,无人寻来,除了你的身上多了一株藤蔓】
【你心心念念有缘人,哪怕不是仙子姐姐你也愿意,但你什么都没等到】
【你绝望了】
【你察觉到体内仙人的开天之息,你转而开始将心思放到修炼上】
【百年间,无人寻得你所在的地方,你吸收日月精华,体内的开天之息越发精粹,你的体内积攒着磅礴的修为】
苏远已经习惯了每日迎着朝阳吸收天地间最精纯的紫气,又在月升之时吸取月华。
随着两缕天地间最精粹的气息进入剑体,他体内的仙人开天之息又悄然壮大了一分。
随着第二天的朝阳升起,一滴朝露在剑柄凝结,苏远利用朝露将剑身上的污秽和蛛网尽数洗净,露出一抹锋芒。
“已经百年了,在日积月累的加持下,我能有的修为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
苏远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实力到底如何,但他能感觉到剑内积攒的庞大气息。
“不知道对上这方世界的圣人结果会如何。”
苏远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回到修炼中。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但窸窣的声音传来,他前方半人高的草丛忽然动了动。
一个浑身是伤的稚嫩女孩闯了进来。
(目前进度,第三个篇章已结束。
第一个篇章冰凤篇1-10
第二个篇章火凤篇20-70
第三个篇章白色彼岸花篇90-120
很多东西是会在篇章末尾才会揭示,每个篇章一定要看完才算一个完整的内容,写第一个篇章时有些手生,还不太熟悉,第二个篇章开始就不一样了,诸多多点耐心往后看看,反正不要钱,多少看一眼,万一看对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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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名的破剑先生(求书架求催更!)
她略显稚嫩的脸蛋上混杂着泪水与尘土,身子也瘦骨嶙峋,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暗红伤口。
她跌跌撞撞向前跑着,不想被藤蔓绊倒,扑倒在地。
她哭了起来。
但只哭了一小会后就擦掉眼泪,又站了起来。
一抹反射而现的寒光竖在了她的面前,她害怕地后退两步,瞪大了眼睛看清那是一柄剑。
一柄剑体有残缺但依然寒光凛凛的剑。
“你......”
有声音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慌乱地四处寻找声音来源,随后吓得抱成了一团。
苏远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她明白那是自己的声音。
“破剑...先生?”她弱弱地问了声。
苏远啧了一声。
怎么感觉小丫头在骂他呢。
女孩颤颤巍巍地拔出和她身子差不多高的破剑,带着他寻到一处溪流。
潺潺溪流蜿蜒向下,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沾了一半泥土的长剑在水中荡来荡去。
等到泥土冲刷干净,又用袖口的破布擦掉剑上的水珠。
或许是太紧张,又或许是擦拭一把和身高差不多长的剑对她来说并不算容易事。
她额角暗红的新伤流淌出的血混杂着汗水滴了下来。
落在剑上。
若有若无的联系在彼此间建立。
“小丫头做事还算仔细,就由你来带我离开。”
苏远略显慵懒道。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双手抱着擦干净的剑,向着古树林中走去。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凌霜,凌空的凌,寒霜的霜。”
“凌霜,记住,你我之间定下的可不是认主契约,到以后,我们还会各走各的大道。”
“嗯。”
“对了,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你...你不是破剑先生吗?”
苏远又啧了一声。
但最后还是无声地说了句算了。
听到怀中的破剑先生的声音沉默下来,凌霜瘦弱的身子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但...
她不由得微微抱紧了双手,那冰冷的长剑紧贴身前,却仿佛隐隐传来了一丝温度。
至少...
不用再一个人了。
她眼前那择人而噬的密林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
......
【名为凌霜的女孩与你缔结契约,成为你的剑使】
【你依然心高气傲,不愿认主,剑使契约并非认主,她对于你来说仅仅是个使用者】
【她很快适应了你的存在,紧紧将你抱在怀中生怕你丢下她】
【她抱着你走进古树林,她腿上的伤痕使得她步履维艰,她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你不知道那是怎么造成的,你也没问,你只是悄然间为她调息,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丝痛苦】
【或许是调息起到了作用,她一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
【渐渐地,她开始意识到】
【抱着你,她能感觉到舒服】
【她开始不那么害怕】
“喏,看到那株草了没有,摘下来,放到嘴巴里。”
凌霜听话地照做。
但苏远听见了吞咽的声音。
“不是叫你吞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凌霜如同受惊的兔子连连道歉。
苏远叹口气,“没事,我的意思是不要吞下去,咀嚼成碎渣后混合唾液敷在伤口上。”
凌霜又照做。
但草药碎渣混合后敷上伤口的那一瞬间,剧痛使她几乎昏死过去。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又紧了紧双手,确定怀中的长剑还在,双眸才合上。
合上前,她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
等到她再醒来时,已经能看到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落下。
这些月光落在凌霜的身上,像是覆盖上了一层温暖的白棉被,暖洋洋的。
凌霜从未感觉黑夜也如此暖和。
她发现怀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然不见,慌乱想要起身寻找。
“别动。”那声音又出现了。
她这才发现那把残缺的长剑斜斜地立在了地上。
“我在指引月华给你疗伤,月华算得上这方天地数一数二的先天精粹了,可惜一般没灵性的人还真感应不到。”
月华苏远以往都是用来修炼,但如今却用来给人疗伤。
但他的修炼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点月华根本不算什么。
反正还有日积月累在被动修炼。
凌霜如同小兽般低低哦了声,微蜷着身子,默默感受着如同烈日照在身上的暖意。
在暖意包裹之下,连伤口也变得没那么痛了。
她提溜着大眼睛打量近在咫尺的长剑。
长剑立起来的地方正好是她腿那。
原来破剑先生自己也能立起来...
她好奇地想着。
殊不知,这是苏远花费了百年才掌握的那一点可怜的进步。
生而为剑,苏远感到很抱歉。
没有腿的滋味他真是受够了。
......
【你一整晚守在凌霜的身前指引月华为她疗伤,当弦月落下,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时,你又继续吸纳着紫气疗伤】
【如此往复,再加上药草的疗效】
【一连半月,她身上的新伤已渐渐愈合,就连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也看到了愈合的希望】
【再过了半个月,凌霜身上的伤口大部恢复了,只剩下少数几个结痂的伤疤以及背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一个月过去,以凌霜的脚程,她带着你才堪堪翻过了半个山头】
凌霜踮起脚,用手中的长剑敲打着枝丫。
从枝丫上掉下了几枚红彤彤的野果。
她一手抱着长剑,一手捡起野果。
“破剑先生先吃。”
“喂,剑是不吃东西的。”
但凌霜只是咧嘴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明朗。
相比一个月前,她的眼神清澈了许多,神采也渐渐多了起来。
苏远见状,不由得淡淡哼了一声。
附近传来溪流的声音,来到溪流边,她望着水流,眼底生出期盼。
“想去就去吧,我又不会看的。”
苏远想着她身上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倒也能见水了。
但她怯生生道,“河里...有坏鱼,会咬人的。”
苏远冷哼一声,“你放心,将我插在河里,没有鱼敢过来。”
听到苏远的话,凌霜没有一丝怀疑,惊喜地点了点头。
水边映照出凌霜满是污秽的瘦弱身子,但相比一个月前的枯瘦,如今倒能算得上圆润一些。
灰扑扑的小脸之下,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透过清澈见底的溪水,她看到了水下多出了几只不怀好意的小鱼正聚集过来。
“几只小小灵鱼罢了。”
苏远还以为是什么水怪呢。
第3章 破剑的温暖(求书架求催更!)
长剑一入水,将这几只鱼儿尽数驱赶开,随后就被立在了那。
而凌霜也踏入水中,向下游走去,小小的身子渐渐被水浸没。
随着距离拉开,极少离手的长剑即将就要松开,她的眼底顿时写满了担忧。
“放心好了,我又不会长腿跑的。”
她低低哦了声,这才松开手,但依然一步三回头。
最终在水浸到脖子的地方开始清洗自己的身子。
虽然背对着,但还是能看到半张脸蛋和那时不时撇过来的大眼珠。
苏远在水中像个门神,对面就是那几只又跑回来了的灵鱼,和他大眼瞪小眼。
它们一时摸不清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过了会它们习惯了后,胆子开始变大,又想着越过苏远本体,甚至还有一条上来想要啃苏远。
苏远静静地注视着它们,等到它们靠得足够近,才无声地冷笑一声,属于仙剑的威压瞬间展开。
灵鱼群顿时作鸟兽散,四处逃窜,上来啃苏远的这一条甚至被威压直接压晕了。
肚皮一翻,就顺着水流漂走了。
“抓住那条鱼,别让它跑了!”苏远顿时喊道。
凌霜在水中一惊吓,刚转过半个身子,一条肥美的鱼儿就流到了怀中。
“这...这是,上天的...赏赐吗?”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她有些晕乎乎的。
“不,这是你破剑先生的赏赐。”苏远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这条鱼成了今晚的晚餐。
袅袅炊烟升起,火堆上的鱼外皮烤到了酥脆。
串鱼的苏远本体还能近在咫尺地观察鱼内部熟没熟。
凌霜举着长剑,望着已经飘出香气的烤鱼,嘴角不争气的流下了泪水。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过热的肉了。
洗净过后的她,小脸在烘烤之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格外闪亮。
不知是这一个月紫气和月华滋润的缘故还是天生丽质,全身的肌肤犹如新生,褪去污秽后白皙如玉。
那些伤口的疤痕也一一在消去,没留下一点印记。
略显稚嫩的脸蛋,一颦一笑间,满是清纯的灵气。
以后怕不是个祸国祸民的妖精。
念此,苏远不由得轻笑着想道。
“......给鱼翻个面儿。”
苏远感觉一边有点烫了。
凌霜乖乖翻面。
换一边给火烤,苏远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没多久。
“鱼熟了。”
内里的鱼肉已经冒出白烟,显然熟得不能再熟了。
“破剑先生先吃。”凌霜巧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苏远很无奈,“我不是已经在吃了吗。”
“诶嘿嘿...”
当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山头,头顶挂满繁星。
静谧的夜晚开始了。
等到月亮升起,月华洒落大地之时,又将开始今晚的治疗。
虫鸣声中,凌霜的脸蛋被火堆的余烬烧得通红。
她缓缓握上了被火烤后留有恰到好处余温的长剑。
被火烤了这么久,长剑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焦黑的痕迹。
“破剑先生,很温暖呢。”她说。
没有回应。
她的眼中稍稍黯淡。
身体蜷缩在地上,纵使火堆的余烬还残留有温度,但那还不够。
“今晚......我能抱着破剑先生的身体睡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犹如祈求的小兽。
沉默了好一会后。
苏远的声音才响起。
“真是麻烦啊。”
啪嗒一声,原本斜插在地上的剑体倒了下去。
恰好倒在了女孩的怀里。
女孩本不抱希望的眼睛瞬间睁大,凝望着近在咫尺的长剑。
诧异持续了好一阵。
“怎么了?我身上哪里又破了吗?”
苏远被盯得受不了了,想翻个身躲开视线,但又翻不了。
女孩如获至宝般笑起来。
“没什么...”娇憨的声音显得格外开心。
她将长剑拥入怀中,额角靠在剑柄边,闭上眼,露出窃喜的笑容。
这是无数个日夜以来,她睡得最安心的一回。
来自长剑的温度源源不绝地向她身上传递。
没有寒冷。
没有灵精的啸叫。
没有对能否见到第二天朝阳的担忧。
苏远听到身边传来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不由得在心底哼了一声。
夜里的寒风吹来,连带着长剑的温度也逐渐降低。
但一层月华悄然覆上了抱剑的小小身子。
在长剑的引导下,月华争先恐后地向着小小身子里钻去,那一抹暖意始终驱之不散。
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凌霜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
怀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然立了起来。
“起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毫不客气的声音响起。
但她像是感受不到一样,丝毫不以为意。
怀中依然留着一抹余温,余温渐渐散去,但在她的心底却越来越清晰。
从前最怕的就是朝阳升起的前一刻,那是最难熬的时候。
如今,她不再惧怕这个时刻。
她站起身,抱着长剑,小小的身影一步一个脚印走进密不透风的古林之中。
......
【接下来的三年间,她对你的依赖与日俱增,形影不离,剑不离手】
【日夜间的亲密接触使得双生之道发挥作用,你吸收天地精华的速度变快了数分,而且你能感觉到这个趋势还在上升中,如今一个月的修炼就抵得上过去三个月】
【凌霜的根骨也在悄然改变,你并不清楚她原先根骨如何,但你知道如今的她根骨精粹到没有一丝杂质,无疑是个修炼的绝顶天才】
【你教导她如何吐纳天地精华,吸收最精纯的先天灵气,并教她你会的剑术】
【她的修为比你想象中增长地要快得多,别人一两年才能达到的成就她一两月便可达到】
【她被你夸奖了,很开心】
【她的样貌也渐渐长开,脱离稚嫩,显露出独属少女的青涩和纯真】
......
虽然仅仅三年过去,但在凌霜的身上却好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个昔日的瘦弱女孩身子骨日渐充实,丰腴而恰到好处。
哪怕风吹日晒,肌肤也白皙如玉,如葱般的小臂和腿一举一动间显露出优美的曲线。
娇俏的模样再过个几年怕不真是个美若天仙的仙子。
第4章 圣人造访
她在一片空地上练着苏远教她的剑术。
名为荡魔剑法。
据说练到极致,可一剑劈开世界之间的界海,做到跨界而行。
那可是比有陆地神仙之称的圣人还要夸张的能力。
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练剑的动作有模有样,但在苏远看来破绽太多。
“小臂再抬高一点,和肩膀平齐。”
“握剑的手不能抖,手抖就会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挥剑的时候,不要向内绕小圈,向臂展外绕大圈,你是要进攻,不是要防守,将剑延展到你所能达到的极致。”
但剑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会的。
饶是苏远也不过是学了个架子,但好在上一次模拟使得他对剑法的悟性大大提高。
林中传出长啸声,窸窣的树顶在不断向他们靠近。
“来了。”苏远看向那个方向。
凌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剑。
一头凶神恶煞的断臂猿在树间荡来荡去,轰然落地。
凌霜提着剑就上去和断臂猿斗成了一团。
体型是她两倍以上的断臂猿纵然少了一只手,但依然和她打的有来有回。
而凌霜在最初几招凌厉之后,便开始逐渐落了下风,甚至左支右绌,渐渐招架不住。
“步伐乱了,已经完全没了一开始的节奏,步伐一乱剑也乱了。”
“荡魔剑法乃是大开大合的杀伐剑法,到你手中就变成了小家子气的挡剑法,不要挡,以攻代守,逼它去挡。”
断臂猿猛地一挥手,在凌霜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苏远知道快要到她的极限了。
随着她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苏远本体一振,属于仙剑的威压降临。
在这股威压的帮助下,才勉强又将断臂猿打跑。
“本来学了这套剑法,杀它足矣。”
凌霜抱着剑,低下头,眼中含泪,“...对不起,我太笨了。”
苏远无奈叹气,“再给我练一百遍。”
凌霜一声不吭地忍着伤痛在空地中练着,直到练完百遍,天色已近黄昏。
凌霜的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
她顿时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生火吃饭。”
“好耶!”
得了苏远赦令,凌霜这才开开心心地抱着剑去准备晚饭。
神色间的疲劳和倦怠也一扫而空。
像是得了束缚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边走边说。
虽然苏远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但看到凌霜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样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别样的自豪。
但又不想被凌霜察觉,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了?”凌霜停下来问。
“没什么,你快点,必须赶在月升前做完一切,晚上还要修炼呢。”
“哦...”一提起修炼,凌霜鼓起小脸,闷闷不乐。
......
夜晚,当月亮升到最高之处,万物俱籁。
唯有风吹过草地轻微的滑擦声。
火堆余烬旁,凌霜怀中紧紧抱着被皮衣包裹的长剑,双腿更是搭在剑上,不肯拿下。
融入夜色的乌黑长发下,安静的睡颜如同月中仙子。
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抱剑也抱得更紧了。
一阵来自长剑的暖意使得她的眉毛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苏远不需要睡眠,简直就是完美的守夜人,哦不,剑。
看凌霜睡得这么甜美,苏远也忍不住怀念起能睡觉的日子。
可恶,剑就不能睡觉吗!
“破剑先生...我,我找到好吃的驴肉火烧了,你...你先吃...”
听到身旁小嘴里说出的梦呓,苏远忍不住叹道罢了罢了,不睡觉就不睡觉。
火堆余烬的另一边,一道笔直的白袍身影悄然出现。
在余烬的光亮中显现。
“没想到仙剑已有主,可惜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白袍身影的声音轻轻响起,他摇了摇头。
“嘶...不对,是柄残缺仙剑。”
他这下更是摇头。
苏远很是不爽,他绕开凌霜的双臂,又从腿间缝隙抽出,斜立在凌霜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见苏远这么一副防备的姿态,白袍人笑了笑。
“我乃天机圣人,百年前,仙剑出世,无人知道其在何方,只有我算到这处禁地多了一丝变故,就知道肯定是那出世的仙剑。”
苏远也不客气,“既知我乃仙剑,你寻来又有何意义?”
“跟我走吧。”天机圣人自顾自说道,“我有办法修复你。”
这话使得苏远心底一震。
“届时完整仙剑,便有资格化形,能够独自修行,不再受人驱使。只要你供我驱使百年,我便予你修补之法,替你重铸仙剑之体。”
苏远沉默了一会,“我若不呢。”
“那由不得你。”天机圣人呵呵笑道。
苏远冷声道,“你确定要试?”
属于仙剑的威压再现,正好不知道自己的实力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就拿眼前的天机圣人开刀。
感受到苏远身上传来的威压,天机圣人的脸色也不禁微变。
他眯眼打量了许久,“原来......一丝开天之息傍身,倒有资格说这种话。”
但紧接着他又笑着摇头。
“但你乃残缺剑身,开天之息一旦动用,便会开始源源不断地泄露。开天之息是你之为仙剑的本源,没了它,届时你将会变成一把平平无奇的残剑,和废铁没什么两样,哪怕扔到铁匠铺也无人问津的那种。”
苏远又陷入了沉默。
天机圣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笑起来。
但沉默过后,“......我是只有一次机会,但你也只有一条命,不是吗?”
天机圣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没想到苏远会如此决绝。
他深深地看了眼苏远,明白了这一次注定要空手而归。
天机圣人的视线又从苏远身上转到了其后蜷缩着的凌霜身上。
掐手一算,似乎看到了什么。
临走前,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他将补全仙剑的答案直接说了出来。
“仙剑有缺,噬灵可补。那女孩乃是冰灵凤血脉的最后族人,是汇聚了整个冰灵凤血脉的灵性所在......一旦补完,你将再无弊端。”
天机圣人说完就消失不见。
只留下苏远立在原地,陷入沉思。
......
【你不知道天机圣人话中真假,补全之法是否真的有用你很是存疑,你将其藏于心底并未显露】
第5章 当真性格软弱
【但你知晓了凌霜的身世】
【也明白了为何当初一个稚子能在身上有那么多可怖伤口的同时走进这处禁地】
【诚然如天机圣人所言,这块地方没有人烟,尽是恐怖的妖物,那头断臂猿放在外界也是雄霸一方的存在,确实是禁地】
【你试着一如往日般训练凌霜,但回想起天机圣人的话,总是会感觉到沉重】
【她是最后的冰灵凤血脉族人】
【但她从未向你提及】
【那段过去对她来说,或许太过沉重】
【但你知道她肯定没有忘】
【她总是时不时看向一个遥远的方向,看得出神】
【和那平日娇憨的笑颜截然不同】
这一夜,凌霜的睡眠很不安稳。
她浑身颤抖,嘴唇也不断念叨着,眼底泪花浮现。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
长剑在怀中被抱得更紧了,她蜷缩成一团,紧贴剑身。
若不是剑体被布条包裹起来,此时怕已经多了不少新伤。
但纵然如此,剑体完好部分的锋利剑刃还是在紧压之下在女孩的身上留下了血痕,
但她丝毫没有察觉,皱成一团的小眉毛已然带上了无比绝望的悲戚之色。
苏远吸收着月华向她的体内汇聚。
落在她身上的乳白月色如同水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其毛孔内钻去。
月华所带来的温暖在寒冷的三更夜是那样的宝贵。
吸收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女孩的眉目也渐渐舒展,只是眼底的泪花还未散去。
她徐徐睁开眼。
当看到怀中紧贴的长剑时才意识到如今已不再是一个人。
少女含着泪花将脸贴在剑柄上。
默默感受着长剑上的温度。
苏远没有多问,他仅仅是吸纳着月华,维持着那丝温暖。
少女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
“别哭了,哭我可没有手替你擦眼泪。”
“才没有......”少女带着哭腔低低回道,她将泪花压回去。
但小脸蛋贴的更紧了。
“我只是,只是做噩梦了......”
“被吓哭了?”
“才不是......”娇憨的埋怨声嘀咕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当情绪缓解过后,她又缓缓阖上眼眸,专心地享受着来自身前长剑的温暖。
低垂的眼睑间,却有着一丝出神。
“破剑先生...剑,也会做梦吗?”
“呵......”苏远本想说自己不是剑,但想了想这话在现在是毫无说服力。
况且他成为剑以来还真没有过睡眠。
没有睡眠那自然是不会做梦的。
“白日梦算吗?”
少女的心思却不在苏远的回答上,她不知想着什么,悄声问道。
“你的梦里,会有我吗?”
苏远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做不了梦,自是不知。
见身前长剑久久没有回应,少女低垂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她闭上眼,贴着长剑再度睡去。
而等少女睡去不知多久,苏远才给出了答案。
“会的......”
苏远的声音随风飘散在寒冷的夜晚。
也不知少女听没听见。
......
【又一月间,凌霜抱着你已经穿过了连绵的山脉】
【过去这三年多的时间,你们几乎是横穿了整座山脉】
【站在最后一座大山山巅,你们已经能看见远处人族的城池还有山脚村落的炊烟】
【那头断臂猿也一直跟在后面伺机报复】
【有你疗愈,凌霜伤势恢复得格外快,而断臂猿在新伤旧伤交叠下,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她渐渐和断臂猿打得平分秋色】
【断臂猿一直尾随不愿离去,它对凌霜总是虎视眈眈,恨不得吞了她】
【见你们即将走出大山,断臂猿着急之下被凌霜找到破绽,砍下了最后一支手,成了强弩之末】
......
“它没了双手,脚筋也断了,双脚已废,只要砍下它的头,意味着你这一阶段的训练完成了。”
之前苏远还苦于无人当做凌霜的陪练,正好断臂猿送上门来当做训练对手。
她的剑法虽然还不完美,但进步他也是看得到的。
断臂猿极通人性,跪在地上苦苦哀嚎,像是在哀求凌霜不要动手一样。
凌霜高举长剑,但在落下的前一刻犹豫了。
她眼底晃了晃神,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在犹豫什么?”
“我......真的要杀它吗?能不能......”
苏远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凌霜眼底失神了一瞬后,随后闭上眼,长剑重重落下。
咕咚...
猿头掉在地上顺着山坡滚落。
苏远无声地叹了口气。
性子如此软弱...可不好。
......
【你看到了她性子软弱的弱点,好在年纪尚小,尚可改正】
【只是改正的过程势必不容易】
【但你又想到她的身世,这是必然要改正的】
【在你的一再要求下,凌霜割下断臂猿身上有用的部位和皮毛】
【断臂猿的皮毛坚韧异常,风吹不乱,火烧不断,一看就是好东西,但在仙剑的锋芒下还是轻易被割下】
【凌霜抱着剑还有猿皮做成的包裹下了山】
【你们来到了山下最近的村落,村子名为溪口村】
【村中人对凌霜的到来很是诧异,但见她孤身一人,还是收留了她】
【一独自抚养一对儿女的大娘将凌霜安置在她家,那一对儿女尚不过七八岁,对新到来的姐姐很是好奇,整日围着她转】
【凌霜初来还比较拘谨,修炼之余还会帮着大娘处理家务】
【大娘见凌霜身上的布衣用兽皮缝缝补补,甚不美观,但她女儿的衣服对凌霜来说太小了,于是她将两件同色的衣服拆成一件】
【你第一次见凌霜穿上带颜色的衣裳,淡淡的水蓝色,挽起的发髻,纤纤玉指挑起垂下的发丝】
【似乎知道你在盯着她看,她的脸颊红了,撇向一边的脸蛋,半阖的眼眸中羞意几乎成了实质】
【在大娘的指示下,凌霜身着水蓝长裙转了一圈,裙摆轻轻荡起,起起伏伏间雪腻的小腿曲线美好又引人遐想】
【凌霜将断臂猿的利爪交给了大娘,作为长裙的回报】
【第二天大娘开心地回来,说断臂猿的利爪足足卖了三十两银子,今年的开销不用愁了】
【大娘给你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但吃完,凌霜发现外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什么人?”凌霜找借口外出,提着剑就来到屋后寻找那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看是凌霜一个人。
小小的身子就算提着剑他也没放在眼里。
“小屁孩去去,别碍事。”
凌霜依仗着剑法将那人揍趴下了。
剑就抵在面门,那人也不敢造次。
“我就是闻到香味过来看看,没,没别的想法...”
面门上的剑晃了晃。
他又慌了慌,改口道,“我,我就是想趁机会偷点肉......我,我太饿了......”
凌霜有几分信了。
见小偷已被教训,她准备收剑。
“你不该轻易放过他。”苏远不紧不慢说道。
凌霜不解,握剑的手变得犹豫起来。
“那...我该...”
就在她犹豫之际,小偷一个翻身一溜烟跑了。
看着小偷逃走,凌霜迟疑问道,“总不能...杀了他...”
苏远没再多说什么。
......
【这日,凌霜在村外吐纳天地间的先天灵气,结束后回到大娘家却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大娘一家包括一对子女尽数惨死家中】
【事后从现场的痕迹看,大娘是拼了命护着什么东西然后被一刀劈在额头上,凶手见既然闹了人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看到一切的小孩也杀了】
【凌霜在大娘的怀中找到了散落的断臂猿躯体,其余的已经随着包裹被抢走】
【凌霜呆坐在门边,愣愣地看着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你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凶手不出半天就被村里人抓到,乃是几个村里游手好闲的懒汉不知听谁鼓动,说大娘家还有宝贝,起先只是打算抢了卖掉,他们分大半,只留一点堵大娘一家的口,没想闹出人命】
【凌霜的包裹被找了回来,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随包裹一同找回的还有一件新的蓝裙,但裙子上却沾上了血迹,也不知是谁的】
少女失魂落魄,再也没了往日的笑颜。
她抱着长剑,缩成一团,不知所措。
长剑中的苏远自然感觉到少女的茫然,但他压住了想要安慰的心思。
反而冷然开口道。
“我说过,你不该轻易放过他。”
“我...”少女空洞地回应,但什么话也说不出。
苏远冷哼了一声。
......
【懒汉们被群情激愤的村民私下处理,而凌霜也带着包裹离开了村子】
【她走得时候无声无息,好像从没来过这里一样】
【她避开人群,向着荒郊野岭的地方走去,荒郊野岭多野兽】
第6章 站起来
【她茫然地走着,多想听到你的声音】
【你一言不发】
【她很困惑,也很无助,哪怕是斥责,她也想听到你的声音】
【一头白虎从山上冲下,扑向她】
【她失神中竟然直愣愣地看着白虎冲来,没有一点反应】
“拿起剑来。”苏远的声音仿佛没有一丝情感,淡漠而宏大。
凌霜听到声音的这一刻忽然感觉无比的委屈。
她眼中又浮现泪花。
“拿起剑来。”
你没有感情的话语再度出现。
“我......”凌霜轻咬红唇,将眼底浮现的泪花压了回去。
她颤抖的手握住剑柄。
剑花乍现,白虎巨大的身子轰然倒地。
她矗立于原地,心底诸多情绪一一涌现。
愤怒、疑惑、不解、无助、迷茫、悔恨......
我要是听破剑先生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她反复地问自己。
她使劲憋着泪水,带着哭腔问道,“是不是,是我的错...”
但苏远并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淡淡说道。
“慢了,不够快。”
预想中的回答没有出现,凌霜又被更大的无助包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破剑先生不是这样的。
......
【凌霜抱剑在野外待了一个月才重新有勇气回到人世间】
【她害怕曾经的悲剧再现,她总是抱剑离人群远远地】
【无论初夏秋冬,那些结伴而行的人们,那些家庭和睦的父母子女,他们的悲欢喜乐,都和她无关】
【她谨守着怀中的剑,一字不苟地听从着你的教诲】
【在你的教导下,她的剑术突飞猛进地成长,修为也稳步前行】
【她的根骨在你的滋养下已经超越了圆满,隐隐向着另一个世人不曾知的范畴突破】
【你变得极少夸赞她,也不再将她当做孩童安慰,对于她的要求,你开始越来越少依着她,哪怕是夜晚抱着你睡的请求】
【你寻找借口不断拒绝她的要求,你不希望看到她什么都依赖自己】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怕是你,也不能代替她前行】
【她事事按照你的标准,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只希望能够重新听到你的夸赞】
【她想要变回曾经的样子】
【她想要曾经的破剑先生】
【“只要我什么都做得最好,破剑先生肯定会满意的。”她日日夜夜抱着如此的想法】
独处的清幽小院内。
凌霜在院中练完一套干净利落的剑法,便到了夜晚修炼的时候。
但今晚,她却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窸窣的脚步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无论是院外、屋后还是房顶,到处都有着声音。
凌霜已不是稚嫩孩童,但脸上的青涩难褪。
她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可避免地变化了起来。
“这些人...是来找我的。”
她低低说了声,也没有特定对谁说。
但也没有回应。
仿佛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
她抱剑的臂弯紧了紧。
来者很凶猛。
人数众多,还各个都是修为绝顶的好手。
尤其是领头的,挥手间能带动天地间的灵气一同进攻,已经达到了外显的地步。
修炼向来是由内而外,当内里修炼至极致,便会开始外显。
直至挥手间填江海,动山河,成为陆地神仙。
这些人的行动一致,训练有素,显然有备而来。
“冰灵凤一脉最后的族人...呵,让我们好找,追了你三年,没想到你能横穿禁地活着。”
凌霜眼前浮现以前的画面。
那是关于她自身的宿命,以及那段最为刻骨铭心的孤身一人的逃亡路。
回想起这些,她轻咬着唇齿,那时候挥之不去的孤独和恐惧再度袭上心来。
但她碰到了怀中长剑。
三年间关于破剑先生的回忆又使得她定下心来。
只要有破剑先生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就像那个时候。
她想起第一次抱着长剑安睡时,从剑上传来的暖意。
心底再度涌出勇气。
她轻轻握住长剑,对上了领头之人狠厉的视线。
厮杀并不是一面倒。
而是僵持。
凌霜的修为大大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没想到才三年就能达到初步外显的地步。
同样,凌霜的剑术也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那绚烂的剑花逼得他们一度不敢上前。
对方的领头人起先被惊到,但老练的他随后就看出了凌霜的破绽。
这女孩,剑法一板一眼看着厉害......但还是太青涩了。
领头人又恢复了狠厉的视线,如狼般盯着凌霜。
凌霜一剑下落,逼退了斜角里冲出来的朴刀。
剑...还不够快...
苏远心底默默衡量着。
三人同时冲上来,凌霜眼中略一迟疑后才做出选择,后仰避开,手中的剑同时上挑刺向其中一人,但被另两人的武器救下来了。
明明能一剑封喉的竟然慢了一步......
领头人仗着修为逼近,凌霜对上他出现了一瞬的慌神,略慢一拍才挡下他的攻击。
这里,出剑乱了,破绽太大...
在苏远看来,以这些日子里凌霜的表现,她完全能做到这些。
甚至已经能占得上风。
但终归,训练是训练,实战是实战。
凌霜的心性,还是差了那么一分。
苏远能够感受得到。
她不能指望任何人。
她的背后就是万丈深渊,踏错一步就会跌下。
若没有抱着这样的觉悟......
凌霜被逼入到险境。
于险境之中,凌霜仍旧时不时看向手中之剑。
连带着,领头者的注意力有一半在她手中的剑上,提防着。
但凌霜想看到的却没有出现。
她的眸子变得黯淡。
她身上的伤口又添了几处,肩骨处更是多了处大刀劈砍伤,深可见骨。
她几乎是拼了命地解决敌人。
一次又一次地,她深陷险境,每一次都怀着期望或许能从破剑先生那获得助益。
但...期望一次次落空。
凌霜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在生死关前徘徊了多少次。
她只记得那领头人倒下后,她也带着满身的伤痕倒了下去。
她沾满了血的手指摩挲着长剑,眼中带上了一丝哀求,她多想听到从中传来一句熟悉话语。
可是...
“站起来。”淡漠而宏大的声音在她耳畔轰然响起。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瞪大了眼睛。
“站起来。”
凌霜的眼中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这一刻,她又回到了当初一个人在山涧中逃亡的时候。
只是不论那时还是这时,身上的痛楚都不及如今心儿的痛。
她哭泣着,终于舍弃掉心底最后那点期盼。
她站了起来。
撑着剑,消失在了这处院落。
......
第7章 锻剑
......
【当来到安全地带后,她晕死过去,你默默为她疗伤】
【她醒来后,你一字未说】
【她试图向你说出自己的身世,但你表现得并不在乎,制止了她,她惨然一笑】
【你越加严格,训练的标准甚至可以用严酷来形容,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近人情】
【三年过去,她变成了你期望中的样子,杀伐果断,出手不留活口】
【你造出了一把最锋利的‘剑’】
【又是三年过去,当初的青涩女孩已然长成真正的仙子,明眸皓齿,琼鼻丹唇,清冷的俏脸间,眉目处始终有一抹淡淡的哀愁,更引人遐思】
【六年间,她再也没有笑过】
【也从未再开口叫过那个曾经的称呼】
【她只会言听计从,完美做到你的要求】
【她的修为已达外显巅峰,一手荡魔剑法出神入化,圣人之下,这世间恐怕就没有能打得过她的】
【这一日,她选择了主动向你说明】
“我...要去践行自己的路了。”
她也变得和名字一样,冷若冰霜。
真正的人若其名。
苏远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他平静又仿佛毫不在意地回应着。
“去吧,但你的路上,没有我,你自己的路,只能由你自己走下去。”
瞬间,凌霜向来波澜不惊的眼底泛起了千头万绪。
如水般的眸子中再度翻起波涛。
红唇微张,千言万绪想要道出。
但最终,她只是压低了眼眸。
她带着怀中长剑回到了最初遇见的地方。
禁地古林中。
那柄破了的长剑又被斜插在原地。
而她顺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看着长高了的背影,苏远眼神不由得有些恍惚。
一如当初拨开草丛跌跌撞撞闯进来的稚嫩孩童。
“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起点。”
苏远本想够了。
自己所期望的都已达成。
也没什么遗憾了。
九年的时间对于他百年的修炼时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纵然这九年比之百年时间更加刻骨铭心。
......
径山城,章家。
章家乃是五方地界数一数二的大家,坐拥径山城,势力范围延伸周围数十座大城。
在这一带乃是说一不二的庞然大物。
更有传言说章家和五方圣人中的一位关系匪浅,圣人不出,章家无人能动得了。
今日的章家大宅张灯结彩,上上下下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章家的小儿子今日大婚。
对象是西北大城大家族的长女。
两家一联姻,章家的势力就可大肆延伸至西北。
尤其是近几年章家在西北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似是在寻找什么,许多有心之人认为这就是在为后面更大的行动所做铺垫。
整个径山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到章家大宅贺喜,但也只能落座外院。
城外,络绎不绝的车队赶向城中。
每一车队载满金银首饰、天珍地宝、世间稀罕物件,压得马儿都抬不起头。
每一个车队无不代表一方豪杰大户,雄霸一地或一城。
这场章家的婚事几乎将各方的庞然大物都请了过来。
“恭喜恭喜,章公子一表人才,喜得良缘啊。”
“如此盛事,今晚将明兄可一定要一醉方休。”
不知多少人围在章家家主章将明身边贺喜。
所有人都在等着女方的车队。
只见挂满了红灯笼,尽皆红衣的车队终于近了。
队伍居中的红轿在大宅前落下,众人迫切地望着想要看到新娘出轿那一幕。
但红帘被一只素净的手掀起。
身着缟素的清冽身影却从中踏了出来。
一身白衣,披麻戴孝,与红色格格不入,在场之人无不心惊。
尤其是这道清冽身影的清丽容颜,青丝垂下,眼眸清冷,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真如月下仙子一般。
“是她!”
“凌家余孽!”
有人认出了她。
还不等反应,那清冽身影微微抬眸,手中无剑却胜似有剑,轻轻挥下,冷艳的脸庞上只有无尽的冰霜。
一场屠杀开始了。
纵然这里汇聚了各方顶级势力之人,但没有一人是眼前女子的对手。
剑光闪过,就是一道外显巅峰的身影坠落。
她无悲无喜,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从章家正门跨入。
每一步落下,就有成批的人倒下。
起先,章家高手前仆后继地上前。
但不论上来多少人,全部倒在剑光之下,无一例外。
他们...开始惧了。
大喜的院中,身穿缟素的女子每前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
章将明惊骇地看着眼前散落一院的尸体,其中他章家高手已经倒下了不知其数,不敢置信。
“爹!”
一个身着新郎红衣的青年人听到动静从后面跑了出来。
章将明心底一紧,目眦欲裂,“跑!快跑!”
那冷艳仙子般的人物仅仅是动了动手腕,一道惊艳所有人恍若天光的剑光就已经落到了青年人身前,下一刻,身首异处。
而章将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当章家大宅陷入寂静无声之后,唯一被剩下的章家家主章将明反而肆意地笑了起来。
“就算你灭了我章家又如何?就能保下你冰灵凤一脉的血脉吗?哈哈哈哈哈......只要五方圣人在一天,这个世界就容不下你冰灵凤一脉...”
话音未落,他的胸口透出一道无影的剑光,他怒目圆睁,口吐鲜血,含恨而死。
......
【凌霜离开了你】
【她将你放回最初的地方,孤身一人前往宿命中的地点】
【她的剑法无双,修为强横,圣人之下,无人是她一合之将】
【她心愿已了】
【你冥冥中察觉了这一点,很是欣慰】
【但你又有着一丝失落,为何失落,你却是道不明白】
瓢泼大雨落下,整个章家大宅唯一站着的只有中心处的素白影子。
风雨呼啸,天地间的一切都好似在为之默哀。
凌霜低着头,一缕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下,轻轻飘在一边。
她盯着那缕青丝,眼中闪过年幼时的画面碎片。
而随着她做完这一切,这些画面也渐渐远去,不再盘旋于脑中。
但...她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大欣喜。
反而心底更觉空洞。
第8章 天命
细长的指节微微弯曲,半握着。
好似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
本应该有什么东西与她一起。
她忽得笑了。
笑得格外灿烂,笑得格外开心。
那笑起来的绝世容颜连世间最美的女子加起来也不足十之一二。
但笑着笑着,泪水混杂着雨水从娇俏脸蛋上滑落。
她轻声念叨着,声音极尽温柔,仿佛在倾诉心底最珍贵之物。
“破剑先生...其实我啊,听到了。”
那一晚,迷迷糊糊间,她透过眼底的缝隙看到了一个白衣人和守护在身前的长剑对话。
她不知两人说了多久,又说了什么。
她只听到了那白衣人临走前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仙剑有缺,噬灵可补。那女孩乃是冰灵凤血脉的最后族人,是汇聚了整个冰灵凤血脉的灵性所在......一旦补完,你将再无弊端。
她哭着笑着,孤身一人站立于风雨中,眼前闪过曾经的点点滴滴画面。
她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
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从她的身体中,蓦地涌现出湛蓝的羽翼。
连带着羽翼,一同钻出的还有一头覆盖冰晶浑身散发奇异蓝光的凤首。
随着凤首仰天长鸣,整头冰晶蓝凤从原地显现,拔地而起。
原本站立的地方,却什么也没了。
冰凤于空中翱翔,尽显高傲与优雅姿态,天地间的温度霎时间降低到了可怕的程度,原本落下的雨都结成了冰,点点白雪飘然落下。
她的身上燃烧着湛蓝的火焰,全身的气息也突破了某个门槛,汹涌前进。
她高昂的眸子辨认了一个方向,那里有着连绵山脉和数不尽的古树林。
那里,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记忆。
凤翼略挥,便向着那处方向飞去。
但大地之上,却陡然升起了五道至强至亮的光辉之柱。
更远处的四大海域,四道同样粗大的光柱冲天而起。
冲散了头顶的云层,引起一片光辉异象。
轰隆隆的声音在整个世界众人耳边流传。
“大胆妖孽,竟敢突破桎梏,返祖以妖身踏入半圣之境。”
“还残害如此之多人族修士,犯下滔天血罪,世间已容不得你半点。”
“吾等众圣,联手镇压。诛杀妖邪,以儆效尤。”
九道通天光柱犹如九道封妖之链,将冰凤锁在了大地上。
纵使其费尽气力想要飞去西北方的禁地密林,但身上却像是有千钧重,怎么也脱离不了。
冰凤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她仰天悲鸣,鸣叫声响彻五方四海。
五方四海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耳边一声真切的凤鸣声,那声中的不甘听者都为之感同身受。
只是冰凤并未就此放弃。
她所学到的,用最重要的东西换来的,可从来不是束手就擒。
冰凤于空中飞舞,姿态之婀娜,罕有能及,随之天降大雪,河冰如石,地冻如铁,山河俱籁......
她的身上燃起了更猛烈的湛蓝烈焰。
她于空中猛地展翅,冰蓝的尾羽随之展开。
她如同笼中鸟,对着来自五方四海的封锁猛烈撞击。
每一次撞击,都会有片羽毛落下。
片刻间,天上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羽毛雪。
那些漂亮至极,仿佛挂着冰晶般的羽毛簌簌落下,落在了林中,形成了一片凤羽坡。
冰凤却丝毫感觉不到羽毛的掉落,不知痛楚,无休无止。
终于,随着一丝破碎的声音。
来自九位圣人的封锁开始崩裂。
“孽畜,就算你燃烧精血也不过苟延残喘,给我束手就擒!”
“哼,众圣联手,岂有你翻天的机会。”
“看你也颇有灵性,给你一次机会,主动臣服,向我们发下灵誓,子孙后代生生世世供我等驱使,不得有二心......尚给你一丝喘息之机,不然...灰飞烟灭!”
但锁链中的冰凤根本听都没听,只知道一味地撞击。
在众圣不可置信地眼神中,那封锁上裂纹越来越多,最后直接崩裂开来。
“呵,这妖畜拼了命了,顽冥不固,我们没必要试着降服了。”
“见你能到半圣,本想留一命,谁想你不惜命,那即便是半圣,也没必要留着了。”
冰凤脱离了封锁后,眼睛根本就没看到过那九圣,只一味地盯着西北方向那片禁地密林。
她展翅想要飞过去。
但一道身影落在身前,带动天地力量的浩然一击直接将她击飞。
这一击,直接飞出了千百里路。
冰凤的嘴角溢出殷红的血液,但她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上面。
她离那禁地密林又远了...
她悲鸣一声,再度想要冲去。
但不过是螳臂当车。
半圣和真正的圣人之间的差距,宛若深渊。
若对手只有一位圣人,她拼尽全力或许还能一战。
但她面对的......乃是九位圣人。
是这方世界最强横最顶尖的战斗力。
她纵使燃烧了全身的精血,拼尽了所能做的一切,但依旧无法横跨。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禁地密林越来越远。
她坚定的瞳孔中出现了动摇。
不...
又是圣人集中全力一击,她再度飞出。
这一次,她庞大的身躯直接落在了山巅的崖边。
崖边落石滚滚,向着海中滚去。
她只要再向后一步,就会落入深崖。
但她对此却丝毫不惧。
她怕的从来不是自身的安危。
遥遥看着禁地密林,横亘在中间的距离令她绝望。
不行...
只有这样,是不行的。
我,我还要去到他的身边...
我还有许多许多话要和他说,还有许多许多问题要问他...
哪怕...只有一会也好...
冰凤的眼中缓缓流下一滴清泪。
冰凤那庞大的身形消失,留在原地的又变成那清冷绝世无双的女子。
但此刻她的气息虚弱无比,绝世的容颜带着一丝悲切又带着数不尽的遗憾。
九位圣人在九个方位显出身形,围着中心落地的冰凤,浩然的声音在天地响起,犹如审判。
“冰灵凤的半圣躯体,倒真难以抹杀。”
“再难也不过半圣,总是有办法的。”
“可惜,半圣之境的冰凤若真心甘情愿地主动为灵祭,那柄剑怕会是真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再无人可收...但,又怎会轻易让你做到,这便是天命。”
第9章 最后一次教你
凌霜抬头看向说这句话的圣人。
正是那位天机圣人。
天机圣人笑着对她说,“当年我便算到你的天命就是如此,如今,一切都应验了。”
见她还不肯就范,天机圣人最后说道,“你若是还在期待那柄残缺仙剑会出现,大可死了这条心。”
周围圣人也纷纷道。
“呵,那柄剑可不敢现身,饶为仙剑之躯,却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就算真的来了,九圣齐聚还拿不下它?”
“一柄残躯而已,当真以为天下无敌了。”
天机圣人道,“残躯残躯,它体内存有一丝仙人的开天之息才能为仙剑,可是以它之残躯,一旦动手,等待它的只有本源尽泄,连带它的存在也会在天地间抹除......”
“原来...原来是这样。”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下方的凌霜并未露出心灰意冷。
反而如释重负地笑了。
她忽得明悟了许多。
豁然开朗。
她释然地笑了笑。
许多想问的问题不再重要。
他没有来,或许才是最好的。
在众圣之围中,她反而松懈了下来,一瞬间潮水般的倦怠浸没了她的思绪。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又冷又饿又痛的那个时候。
她用尽身上的每一分力气,小小的身子丝毫不敢停歇地在山间爬着。
跌倒了,哭一会,再爬起来。
伤口拉痛了,哭一会,再继续起来爬。
她的祈求无人回应。
她的哭泣无人回应。
她的悲伤,她的害怕,她的一切...都得不到回应。
空幽的山谷只有野兽的吼声和精怪的长啸。
不知道哪里还会有危险,她只能先向前跑。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
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停下来就会死。
又或者,跑到死为止。
直到再次跌倒,再次爬起来。
而这一次,一切都改变了。
她听到了那个声音。
她叫出了那个怎么也忘不掉的称呼。
她所说的一切,终于有了回应。
“破剑...先生...”
被疲倦淹没的她思绪几乎快陷入黑暗之中。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勾起笑容,最美好的三年往事一一浮现,如数家珍。
随着思绪越陷越深,周围越来越黑暗,
这样...就是结束了吗...
但...
她蜷缩成一团,对着明明空无一物却仍旧搂紧了的怀中悄声道,娇憨的语气一如曾经能够肆无忌惮地依赖他的时候。
“我能不能,最后抱你一次。”
她已经很久...
很久...
没有感受到那股温暖了。
久到她已经快忘记了那股温暖到底是什么感受了。
她放弃了最后一丝回忆,思绪沉沦进无边的黑暗。
越陷越深,无边无际。
找不到出口。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但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丝暖意。
在思绪的最后一刻,她恍惚间觉得,这暖意和记忆中的。
有点像,却又不像。
蓦地,无边的黑暗从身后被撕开,一柄锋利无双的器物割开了一切。
天地犹如晨昏线那样分晓。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这是...
思绪转瞬间被拉回。
她陡然睁大了眼睛。
却不敢回看。
“老匹夫们,以大欺小很有意思吗?”
苏远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轰隆不绝,绵延万里。
......
【她的根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血脉中的精粹尽数被激活】
【她化作了真正的冰灵凤】
【她向你冲来了】
【她意图...天机被遮掩,你看不到有用的信息】
【天机被遮掩,你看不到有用的信息】
【天机被遮掩,你看不到有用的信息】
...
【天机被遮掩,你看不到有用的...你动用了仙人留下的开天之息】
【开天之息经你百年间不停地吸收日月精华,越发精粹,你借用开天之息塑造了身体】
【你的体内流转着磅礴的修为】
【但你本是残缺仙剑,残躯无法完美容纳开天之息,开天之息在不断泄露,完全泄露之时,你之存在抹除,本次模拟结束】
【你,来到了她的身边】
......
天之涯上。
苏远轻轻将那单薄的身影抱起。
抱在怀中,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原来抱着是这样的感受。”
这话使得怀中那单薄的躯体微微一颤。
她靠在你胸前,眼眸低垂,根本不敢抬头看。
她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不知道那是为何,委屈亦或者高兴,亦或者......
百般情绪交杂在心间。
她微微抬头,却又低下头去,攥紧了手心,肩头微微颤着,又惊又怕,不敢确认那真的是他。
“你真的...来找我了。”
苏远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飘荡在天地间,飘荡在所有心头。
“好你个残缺之体,竟然敢现身,看来你做好了寻死的准备。”
“即便仗着仙人的开天之息,可不要忘了你并不是仙人亲至,若是我们中单独一人或许还会头疼,但九圣齐聚,你也妄想翻天?”
“倒是可惜了这缕开天之息,要随着他一同灰飞烟灭。”
苏远将怀中横抱的娇躯放下,揉了揉身前脑袋上那略有些杂乱的乌黑长发,将之轻轻抱紧于身前。
对着她耳边悄声说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如何心狠手辣了,以后,再被人欺负可就没有我了。”
全身被拥抱进那温暖怀抱的凌霜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泪如雨下。
她趴在那温暖胸膛上,嚎啕大哭。
苏远的眼神却越发凌厉,直至杀意蹦现,眼底一丝血光一闪而过。
他再无一丝保留,体内的磅礴修为彻底地爆发出来,化作了通天的光柱,冲破云霄,其中蕴含的凌厉剑意甚至有股要将天捅破的趋势。
在场九位圣人无一不面色剧变。
“天机,你不是说顶多有初入圣的实力吗?怎会是如此大变数?”
“天机,你莫要瞒我们,我们讨不到好,你也照样跑不掉!”
他们纷纷诘问起天机圣人,大感不妙。
在这股磅礴如深渊的修为面前,他们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只能随波逐流。
而恐怖的却并不是大海,是包含了大海在其之下的无尽深渊。
尤其是天机圣人,大惊失色,丝毫没了之前胜券在握的样子。
“不,不对......”他急忙忙在袖中算着,但怎么算都算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完全不对,为何天机根本没有这一幕......”
算到最后,他的信念崩溃,整个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滞。
“难不成......天机错了?”
等他回过神来,对上的是苏远那暴戾至极,满是汹涌杀意的眼神。
“老匹夫们,受死!”
“竖子尔敢!”
第10章 世间再无九圣
在周围一声声又惊又怒的暴喝声中,苏远身上浮现四道锋利至极的无形剑气。
携着无可匹敌的势头径直斩向天机圣人。
天机圣人赫然发现自己周围早已被那滔天的修为封锁,根本避无可避。
他的四肢直接被斩断,血流如注。
还不等他先感觉着痛,他立马着急忙慌地向苏远喊道。
“小友,此间事还有商量,你想要什么我们还能补偿你。”
但苏远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的声音冷冷在五方四海的天地间回荡。
“天机圣人,罪无可赦,当斩!”
“天机圣地,连同关联者,当同诛!”
随着他话音落下,苍茫大地上,天机圣地的驻地,立即引起了骚乱。
许多人向着外面跑去。
但还不等他们逃出多远。
从天而降一道锐利剑气,遮天蔽日,硕大无比,直直地劈在了天机圣地之上。
毁灭性的剑气霎时间向着四面八方肆虐开。
那些逃亡的天机圣地之人皆面露绝望之色,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气无情地碾压他们而过。
剑气所过,一切都化作了齑粉。
周围百里,再无一点生机。
而原本天机圣地所在,只留下了一道贯穿进地底不知多深的黝黑剑痕。
天机圣地连一点遗迹都没留下。
五方圣地之一的天机圣地,就此除名!
天机圣人看着这一幕,心如死灰。
但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苏远能看破他遮蔽的天机,为何他看到的天机是虚假的。
天机圣地百里外的人,看到那如同仙迹般的手笔,无不心底骇然,背后冒出阵阵冷汗。
那些和天机圣地还有着一丝关联的人更是手脚发软,吓得一时间六神无主。
但好在他们下一刻耳边就又听到新的话语。
“玉盘圣人,昏头昏脑,当斩!”
“玉盘圣地,连同关联者,当同诛!”
玉盘圣地头顶,突破了云端如同火烧般的剑气轰然坠落。
势不可挡的剑气携带着火焰落地,四周霎时变成一片火原。
纵使玉盘圣地内的人早就向圣地外逃去,但在剑气轰击之下,无一人能够逃脱。
“归元圣人,助纣为虐,当斩!”
“离火圣人,暗室欺心,当斩!”
“七绝圣人,狼狈为奸,当斩!”
“初海圣人,同恶相济,当斩!”
“原海圣人,沆瀣一气,当斩!”
“化海圣人,罪不容诛,当斩!”
“乾海圣人,死有余辜,当斩!”
每一道如同君威天令的声音响起,便有一处圣地被从天而降的剑气毁灭。
留下的只有天堑一般的沟壑横亘在大地上。
看得人触目惊心。
更令人惊骇的是往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竟然像犯人一样被对待。
每一声,就是阎王点卯。
随之圣地覆灭。
往日里的庞然大物在这道声音面前就如同虫子,随手就被掐死。
九道剑气,覆手便毁灭了这方世界最顶尖的战斗力。
这一日,天地大变。
就在最后一道宣判圣人罪行的声音结束后。
世人的耳边又传来最后一道宣判旨意。
“这世间,将再无九圣。”
......
【你体内磅礴的修为已经触达这个世界的巅峰,你挥手间毁灭了五方四海的九处圣地】
【九圣在惊惧之下,纷纷被灭杀,魂飞魄散,死不瞑目】
【九圣的尸体散落各地,形成各种神异禁地,向世人昭示着这一惊天剧变的残酷】
【世间再无九圣,也无五方圣地四大海域】
【做完这一切,你体内的开天本源所剩不多,你的身躯正在缓慢消散,模拟进入倒计时】
一身轰轰烈烈的修为尽收体内,那差点击穿云霄的光柱也收了回来。
高空之上,没了被驱散的云层遮挡,一片晴朗的视野。
猎猎海风吹上崖边,将怀中之人单薄的衣裙吹起。
这一刻,天地显得无比静谧而美好。
凌霜闭目靠在身前胸膛之上,微动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显得楚楚动人。
此刻来自身前的温暖是那么遥不可及,是那么梦幻。
她好怕这不过是自己死后的幻想。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苏远下意识紧了紧揽着那柔弱无骨的纤腰的双手,怀中娇躯也顺势整个脑袋紧紧贴在胸膛上,几乎到了毫无缝隙的地步。
苏远想起了她小时候抱剑睡觉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打破了沉默。
“笑什么......”略显怯懦的埋怨声低低响起。
苏远咧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你以前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我的样子。”
眼中还含着泪花的凌霜俏脸一红,忍不住又低声抱怨道,“不准说......”
“哈哈哈......”肆意的大笑顺着风在天地间回荡。
苏远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舒畅了。
怀中抱着佳人,看着晴朗天际,海风吹过,无限美好。
他忽得开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
凌霜含泪的俏脸微微动容,闭上眼再度忍住泪水,小脑袋蹭着摇头。
“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苏远摇摇头,笑了一声,“呵......我给你说个我家乡的故事,在那里的高原之上,有着一群极为珍贵的生灵,它们总是傻傻的,不知道自己的宝贵,会傻乎乎地向着人走去,要是人们手上拿着吃的,它们还会跟着走。”
“但是啊,有很多坏人会成群成群地屠杀它们,要是它们傻乎乎地分不清好人坏人,碰到人就好奇地凑上去,迟早会落到坏人手上。”
“于是啊,人们碰到这些傻乎乎的小生灵,总是大声呵斥,甚至还要上去打它们,这样它们就会离人远远的了,无论好人坏人,都碰不上。”
“可我又不傻......”幽怨的声音再起。
“哈哈哈真的不傻吗?那当年我要真是坏人把你吃了怎么办,你不还是跟我走了吗。”
第11章 神女望海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那样,那样我就不会......”
“呵,有些事情,是无法用话语说出来的。”苏远轻笑道,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若光说就可改变,那天下也不会有那么多无知而自信的可悲之人了。”
他脸上的写意根本不像一个将要消散之人,而他的身形却开始变淡。
点点辉光从他的身体上飘出,随风飘向远去,渐渐化作无形。
凌霜低垂的眉眼上,哀伤更重了一份,她紧了紧趴在那温暖之躯上的手。
嘴唇喏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苏远没听清,不由得低头靠近了几分,而凌霜略一仰头,趴上那肩颈,凑到其耳边低眉说道。
“吃了我...”
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却又无比的坚定。
“仙剑有缺,噬灵可补......我是最后的冰灵凤,吃了我,你将补全为完整的仙剑躯体......”
苏远再度哼了一声,按了按胸前的小脑袋。
“呵......傻丫头,开弓哪有回头箭。”
坦诚过后,苏远的心结已解,他的身形更加虚幻了一分。
凌霜感觉到那温暖越发稀薄,又要离自己远去。
她紧咬下唇,眼底再度模糊。
“还记得最初的时候,你被藤蔓绊倒,摔了一跤,你哭得很惨,那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哈哈哈。”
苏远的声音有些缥缈,似乎在变得越来越远。
“但你哭完之后还是爬了起来。”
从上至下,苏远的躯体开始化为辉光随风飘逝。
苏远的视线变得黑暗,他的双眼已开始消散。
而他最后的话语也飘向了那颤抖的脑袋上。
“我始终相信,没有我,你也能站起来。”
声音随风飘远。
凌霜也终于提起最后一丝勇气,视线向上摸索。
但却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只留下半张还在消散的脸庞,那勾勒着淡淡笑意的下巴,无不向她述说着一切。
有些事,是无法用话语说出来的。
回想起仍在耳畔回响的声音。
她踮起脚,缓缓印上了那近在咫尺的淡淡残影上。
那淡到几不可见的残影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嘴间传来的柔软,笑意的弧度又更大了一分。
当她再睁开眼,眼前却早已什么都不留下。
只有点点辉光在晴朗的阳光下映照着,不知那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反射的光点还是他所留下的痕迹。
整个天地间,安静地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下,她再也无法压制自己。
泪水夺眶而出,短暂的温存并没有缓解分毫相思之情。
更加汹涌的情感从心底爆发。
当真正失去他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也根本无法独自前行。
他所说的‘没有他,自己也能站起来’,不过是虚假的假象。
他亲手为她所打造的‘坚强’也不过在瞬间就粉碎得无影无踪。
整个天地间只留有少女悲怆的哭号。
还有那若有若无地呼唤。
“破剑先生......”
......
禁地密林之中。
一柄残破仙剑矗立之地。
残破剑体一如最初之时斜斜立在原地,百年时光过去,周遭的痕迹丝毫未变。
只有它面前的一株藤蔓有变动的痕迹。
从原来生长的地方向前歪斜了一段距离。
像是什么人绊了一脚所致。
密林中幽寂无比,只有虫鸣鸟叫,偶尔才有一声野兽精怪的长啸传来。
那残破的剑体上隐隐出现丝丝裂缝,裂缝最初极为细密,难以看清。
但随着裂缝越来越多,从剑体内传出连绵不绝的崩裂之声。
崩裂之声在这密林中显得无比突兀。
但崩裂之声发展到某一程度后,戛然而止。
随着轻微的“砰”声,无数道细小的黯淡碎片从密林中迸射而出。
而那破碎剑体原来所在的地方,则什么也没有留下。
只有一截浅浅的插入泥土的印记还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什么东西。
......
【仙人留存的开天之息随着你的躯体散尽,你的剑体内空荡荡,再无一丝可支撑的力量】
【你,崩碎了】
【你的意识消亡,你的剑体化作了无数碎片,不知去向】
【本次模拟结束】
......
苏远眼前的黑暗仅仅持续了一会,随后又现出一点白光,他的思绪尽数回到了荡魔剑宗山门的弟子院落中。
眼前是他盘膝而坐的小屋。
屋角缕缕青烟升起,还未燃尽的檀香仅仅烧了一半。
“原来才过去不到半刻时间。”
百年时光,一晃而过。
而他,还是他。
物是人非的感觉使得苏远恍惚了好一阵,他才站起身来。
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不由得泛起苦笑。
这当剑当久了,都忘了要怎么下地走路了。
他只得坐回原地,缓缓恢复。
脑海中百年日月的记忆,也要慢慢消化。
好在这百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日复一日地吸收日月精华在修炼,内容单调。
这才使得当前的苏远没受到太大的冲击。
但被佳人抱着的那一抹温柔,却是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消散。
和凌霜共处的九年记忆,却是比什么都深刻。
“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依然就像真的一样......”
苏远长出一口气,在心头默念她的名字。
稍稍有点悸动。
但毕竟只是模拟罢了。
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格外真实的游戏,在游戏中体验了波澜壮阔的人生。
但当游戏落幕,关掉游戏回到现实,就又只是那个衰衰的小屁孩。
沉浸感所带来的回忆或许会持续个几天,但几天之后,终归还是会在一天天的长大中忘却。
只是偶尔在不如意的时候会回想起年少时的那份波澜壮阔的经历,两相比对,感慨几秒,又继续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苏远不以为意地笑笑。
他的目光遥遥看向了窗外。
“世界这么大,或许巧合之下,真有一名叫凌霜的冰灵凤血脉女孩,也不知道到那时,还能不能同她结识一番。”
感慨两句,苏远决定将之压到心底。
那太过虚无缥缈了。
......
晴朗空旷无边的崖上,跪地呼唤的少女缓缓抬起头,看向汹涌的大海。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了。
她的泪已干。
她心中的痛早已麻木。
她的呼唤早已无人回应。
她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风将她的长发吹起。
耳畔的风中似乎带来了某些遥远的话语。
但那些话语终究是化为了心底更深沉的痛。
她不愿去回想。
只要不去回想就不会再想念那一丝温暖了。
少女无神地站起来,来到崖边。
只要向前跨出一步,便会落入那可怖的深崖之下。
海风吹过,将她的衣裙吹起。
她面向远方的大海,眼中没有一点神采,失去了焦距。
少女呆立于悬崖的最顶端。
无论风吹雨打,少女总是伫立于那一动不动。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对于崖巅的少女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就像感觉不到一样。
对着远方。
默默凝视。
直至海枯石烂。
九圣灭亡之后,罕有人敢接近这片地方。
但依然有胆大的靠了过来。
见到崖巅的身影,无一不惊骇到神魂颠倒,拔腿就跑。
附近的凡人渔民远远地瞧见崖巅上神女般的身影,皆升起崇敬之意。
若不是那飘动的衣巾,恐怕真把她当成了仙神之像。
但依旧对其遥遥跪拜,唤作神女望海。
一段神话故事也随之开始流传出去。
北去两万里,曰禁林密地,林中多妖兽,有神凤之脉,名曰霜,欲献己铸剑,然剑仙通灵,为凤灭世,堙于崖巅。
自此,日日夜夜,神女望海,只盼君归。
......
日月更替,不知多少岁月之后。
老渔民给孙女讲述了这个故事。
“那,神女后来呢?”孙女趴在老渔民的腿上,听故事听得眼睛亮晶晶地,但转念一想却又变得黯然神伤,“神女也太可怜了,要是我,可能会难受得连最香的鸡腿都吃不下。”
老渔民哈哈大笑。
笑完又接着说。
“后来啊,听说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旅人。”
“她似乎是在寻仙问道,到处寻找仙人的踪迹。”
“又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的碎片。”
“有人说,这世上已无圣人。”
“也有人说,这世上圣人依然有,只不过这位圣人已经不止是圣人了。”
说完,他将目光看向天际边高耸的崖巅。
可最顶端,却是空荡荡。
那矗立不知多少年的身影已然不见。
孙女也顺着老人的视线看过去。
问道,“为什么神女不继续望海呢?”
老人先是摇摇头,然后又道,“可能,她终于知道了,光靠等待是等不来心心念念的事物,唯有......靠自己。”
老渔民回想起那一天。
神女醒悟的那一天,天地变色,风云四起,晴空落雪,凤鸣不绝。
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为神女的归位而震颤。
她的根骨早已到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她的血脉早已在一日日的复苏中精纯到无可比拟的程度。
她一步踏出,冰凤虚影遮天蔽日,身上的气息已然超越曾经的巅峰,抵达了一个新的无可匹敌的境界。
就连当初的九圣在她面前也不过如蚍蜉一般。
那一日,冰凤渡海横去,掠过大海,翼展触及之处,万里海域尽皆冰封。
......
天机圣地遗址。
无尽的剑气纵横在天机圣地遗址,那一道仿佛要裂天裂地的剑气砸出的沟壑依然横亘在山脉正中,将山脉拦腰截断。
纵然这里无比危险,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被剑气切割成碎片,但还是有无数胆大之人想要闯进来寻得一二宝物。
这其中还包括一些有着特殊目的的人。
天机圣地的传承大部分那毁天灭地的巨大剑气下消亡,但仍有小部分侥幸活了下来。
这些天机圣地的人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人人都想从他们身上弄点好东西下来。
他们隐姓埋名,苟延残喘,只为复现天机圣地曾经的盛况。
“玄机师妹,我从地下坊市得了一枚古怪碎片,只要持有这枚碎片,靠近遗址就不会被肆虐的剑气所伤,虽然未测试能深入到何种程度,但只要我们不靠近剑渊,只在外围遗址寻找一番,说不定有大收获。”
“竟然当真有这种宝物?!玄能师兄,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动身......那一日的灾祸,连同师尊和你我之外的其他师兄妹全部堙灭,此仇我是一日不能忘,我定要恢复圣地传承,将那贱人身上的毛一根根全部凌迟下来,让她生不如死!”
一个满脸可怖疤痕的中年女修满眼怨恨道。
“我这张脸,日日受剑气摧残,伤痕日夜不能痊愈,这钻心的痛......我失去的一切,都要在那贱人身上讨回来。”
另一个中年男人无言叹气。
“师妹,你我在师尊操作下浸泡冰灵凤族人之血,年不过三十就踏入外显巅峰,只差一步就可入圣,但这一步卡了我们足足半百岁月。师尊本安排好一切,逼得那最后一只冰灵凤血脉族人激活祖身,抓起来囚禁,放其血割其肉,世代为我圣地为奴,你我说不定也能安然入圣。未曾想,变数怎如此之大。”
“师兄,我早说过,一开始就该赶尽杀绝,趁那冰灵凤血脉族人幼时将其虐杀,哪有如此多意外。”
脸上伤痕还在蠕动的女修咬牙切齿,眼中甚至能喷出火。
“我恨不得立刻回到那时,将她捏在手中活生生弄死......”
中年男人道,“以后也不是没机会,她尚不过半圣,没了那仙剑庇佑,得罪了九大圣地,天下圣地都在暗中积蓄等待一个机会,届时只要有人站出来号召,定然一呼百应,重新将她镇压囚禁,也是一样,到时落到我等手里,师妹想怎么报复都随你。”
“听说前段时间天之涯那边出现了点异样,可有消息?”女修关切问道,“那贱人心神尽碎,早已只是一副枯骨,只希望她还傻傻立在原地不要逃跑,逃了我们还真不好把她找出来报仇。”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会,但又摇摇头道,“监视的弟子还未回来,不过想来没什么大问题,那冰灵凤当真痴傻如牲畜,这也是我等的机会......”
两人密谋许久,最后拿着一枚不规则的灰暗铁片向着天机圣地的遗址赶去。
“我知道师尊一处隐藏于圣地外围的宝地,恰好不被剑渊所毁,里面或有师尊遗留之物,说不得能助你我突破关隘。”
“呵,师妹,师尊还真是疼你,怎么多年,我们其他的师兄弟对此一无所知......他的宝地我们连靠近都不行,没想到最后全被一剑毁掉,倒可惜了师尊的那些宝贝。”
“哼,师尊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我......他也绝不肯让我知晓的,说不定我都怀疑,你我成圣之路就是为他所拦,囚禁冰灵凤说是为了你我,说不得还是为了他自己。”
第12章 只盼君归
中年女修恨恨道。
“不过正好,如今没了他,得了他的遗留,入圣之机就在眼前。”
中年男人点点头,喃喃了一句,“......老东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这空出来的空缺倒正好为你我所补。”
待来到剑气肆虐的天机圣地遗址,他拿出那枚不规则碎片,果然,就算剑气就在眼前也伤不到他分毫。
若是没这碎片,就算他的实力达到了外显巅峰,也不敢随意进入这遗址。
不然进去不到半刻时间就得撑不住,为剑气所堙灭。
除非是不要命之人,或者运气好到爆炸的人,才有可能稍稍在肆虐的剑气中走远几步。
见到碎片有效,两人对视一眼,从中都看出了惊喜。
这下他们就能进入更远之地而不用担心进去出不来了。
他们仗着碎片庇佑,向着那处所谓的宝地赶去。
但踏入圣地遗址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异样。
“为何天地间温度如此之低。”不寻常的温度使得中年男人察觉不对劲。
以往也并非没有进入剑气范围,只是那几次探寻,除了剑气外,并无异常。
中年女修也皱起眉头,“对你我并无大碍,还是赶快取得宝地传承,以免夜长梦多......”
中年男人虽然有些心神不宁,但还是点头应了。
中年女修依照着曾经的圣地山脉来确定方位,但视线转动到某一个角度时,她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那......”
她的嘴唇微颤蠕动着。
中年男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跟着震动不已。
只见远处天机圣地的最高峰上,一道身影在月下无言独立。
那身影清高缥缈,衣裙在风中飘荡,满头的青丝也随之荡漾,恍若月下仙子。
“那不会是......”无比恐怖的想法在中年男子的脑海中爆开。
他第一反应就是逃。
可身体却不知为何根本动不了。
他惊骇地向脚下望去,只见脚底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冰霜,与大地冻结在了一起。
“师妹......”他惊慌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师妹,却看到了更为可怕的一幕。
那中年女修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尽数被冰霜覆盖,浑身上下像是一层坚冰之甲,唯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
她伸出一只手对着男人的方向,似是求救,眼中满是惊慌与恐惧,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中年男人哆嗦了一下,再回头,远处山巅的身影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而他面前却出现了一道蹁跹人影。
那人影的五官精致到宛若美玉,倾城而绝色,只是一双空洞的眸子将这份美的神韵给去掉了。
看着这人,中年男人只觉得脑海中的惊惧已经到达了极点。
“凌、凌家余、余......”
他话音还未说出,脚下的冰霜已经蔓延至胸口,一路向着脑袋而来,而他体内的灵气也都近乎冻结。
当冰霜真正蔓延上来后他才发觉,在眼前之人面前,他渺小地和虫子根本没区别。
随着冰霜越发向上蔓延,他的双手已经冻住,他的胸膛已经不能动,只剩脑袋还能动弹。
他发出惊异的惨叫,却还是无能为力。
“救、救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我替你找出圣地余孽!我、我替你抄天机那老畜生的传承,把他的罪行昭告天下,让天下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但不论他怎么说,面前的人影都毫不所动。
她缓缓来到男人面前,视线却根本不在男人身上。
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男人手中的那枚古怪碎片上。
当触及那不规则的灰暗碎片,她失神的眼眸才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重新恢复了些许神采。
面前的男人也不怪叫了,全身被一层冰霜覆盖,脸上的惊惧表情还凝固在那一刻。
而那中年女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影,唯一露在外面的眼中怨毒和恐惧交替出现。
但那绝色人影只是伸出白玉般的手拿起那枚不规则碎片。
她捧着碎片,眼底涌现出莫大的悲戚。
她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向着西北方向走去。
而在她背后,那两具被冰霜覆盖的人像一块一块地崩碎,最终化为一地的碎片,消失得悄无声息。
西北禁地,密林之中。
窈窕仙姿般的人儿落在了一片平平无奇的杂草丛中。
凌霜环视着这里的一切。
这些杂草,只到她的腰际,但曾几何时,却遮盖了她整个个头。
直到被绊倒......
她向前走出几步,在前方已经被杂草覆盖的地上,找到了一截生长得无比粗大的藤蔓。
但在藤蔓边,却已经没有了任何仙剑留下的痕迹。
最后之时,是她自己亲手将剑留在了这里。
凌霜的脸上再度出现极度的悲痛,看向捧在手心里的碎片。
纵然已经成为了不规则的碎片,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它......
“等我......”
她转身,身形消失于原地。
一头高昂的冰凤凌空于世,冰凤身上流转着晶莹的冰蓝之色,神美到令人如痴如狂。
冰凤的身形一出,整个禁地的妖兽都瑟瑟发抖,静寂无声,在冰凤的威压下丝毫不敢发出声响。
而冰凤的眼中锁定了这方世界的诸多地方,长鸣一声,响彻整个世界,向天下昭告自己的存在。
......
铁匠铺滚烫的铸剑炉中,铁匠捞起一枚奇特的碎片。
“咦?这玩意怎么融不化,是不是温度不够?”他喃喃自语道。
“这炉子里的温度可是连精铁都能随便融的......”
但他忽然注意到铁匠铺里忽然多了个人影。
那人影身姿绰约,可面目却模糊不清,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径直来到铁匠面前,探手拿起了那枚刚从火炉里捞出的碎片。
铁匠惊骇之下想阻止,“等、等下,那可是刚......”
但他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
而那人影直接从他手中拿走了碎片,丝毫不受影响。
看到这枚碎片,莫名地哀伤从她身上弥漫,甚至影响到了铁匠。
这可能是她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他无端地升起这样的感觉。
下一瞬,眼前的人影就消失了,什么也没剩下。
纵然是在火炉边,铁匠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这位前辈没恶意......”
但下一瞬,他发现原本炉火旺盛的铸剑炉已经变得无比黯淡,即将就要熄灭。
“啊,得赶快加火!”
他顿时也顾不得古怪碎片和人影,赶着给自己的炉子加火升温。
......
神女归位,天下皆知。
九大圣地的残余人士紧张之余在暗地里聚集到一起。
“其他八大圣地的人已至,但天机圣地的人为何还没来?”
“事端最多的就是天机圣地,若不是天机那老头惹的事,我们也不会被牵连。”
“哼,别以为除了天机圣地外你玉盘圣地就是干净的,你们干的那些事谁心里没点数......”
“怎地,你乾海圣地不也享受了,现在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指责,嗤,好一个伪君子。”
“都别吵了,诸圣地都已覆灭,能活着已是不易,我们更要齐心,这次召集大家是因为我们得了一枚奇特碎片,这碎片能在剑气里护住我等,但光是一枚,效率太低,若还有所得这种碎片的,一齐拿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将各圣地的传承以及残存宝物抢救出来。”
“这等宝贝,谁得了不都自己藏着,还敢拿出来?”
“......没时间了,你们也都知道那冰灵凤已经疯了,不论是不是圣地之人,只要曾经有一丝瓜葛,她都无情地一杀了之,五方四海在这轮清洗之下,怕是要彻底地翻天......”
“相信再过不久就会轮到暗中庇佑我等的世家,等到所有势力被清洗完,这里将再无我们的生存之机......”
场内诸人沉默了一会。
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最终场内还有三个圣地的人拿出了具有同样功效的奇特碎片。
“据我所知,这东西应是那残缺仙剑崩解之后残留的一部分,所以才能有如此奇效。”
“可惜了这仙剑,还真是神异无比,不过是为圣人驱使百年,就能修补自身,哪用崩解。”
“呵,好死!这破剑真当是不知好歹,为了一头畜生拼了自己的命,值得吗?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活该.....”
场内有人咒骂,咒骂完之后,所有人耳畔响起一声清脆的轻笑声。
“呵......”
无端响起的声音使得所有人瞬间汗毛直立。
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
蓦地,他们猛然发现原本坐在上首第一个亮出碎片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个。
换的是一个面目模糊,但却仿若月下仙子般的人物。
只是那眼神,无比冰冷地扫过。
符合如此样子的,在这世间,只有一人。
无比的惊骇席卷所有圣地余孽。
凌霜轻笑完,站起身来,来到先前咒骂之人的背后,将他的四肢冰冻,然后一点一点地敲掉。
最后隔空举着他问道。
“你是不是,骂了他?”
别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但,唯独不可以是他。
那人早已惨叫到发不出声音了,如今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座下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绝望。
凌霜一掌捏碎那没了四肢的躯体,半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无数冰晶。
她挥手拿过那另外三枚碎片,眼底的冰冷转瞬间变成蕴含无尽痛苦与回忆的忧伤。
她摩挲着,从手上传来的感觉一如当年,从未变过。
可......
再也听不到从中传出的话语......
又得了三枚碎片,她走出八大圣地之人暗会的地方,身后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冰晶碎裂声。
......
......
冰凤神女归位之后,手段凌厉。
她所到之处,必定引起震荡,以及一番血腥清洗。
曾经和圣地有过瓜葛的世家在这番清洗之下,十不存一,罕有能存活下来的。
冰灵凤之名威慑到这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五方四海彻底除名。
一个新的皇朝于旧地上诞生。
踏着冰与血登基的女帝,并无暇关心其他事务。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回他。
她将自己关在空旷的大殿内,每天只是拼凑着地上的一块块碎片。
一如曾经般绝世的容颜上,并无任何变化。
她还像个少女般跪坐在一块块碎片面前,简单的蓝裙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无比典雅,清丽脱俗,青丝落在地上,落在雪白的脚踝上,她眉目间的哀愁还萦绕不去。
她俯身将每一块摩挲了千百遍的碎片按照记忆里的样子拼凑到原位。
看着熟悉的剑体又在眼底拼凑了出来,她依稀找到了一些感觉。
寻寻觅觅十几载,我终于将你重新拼凑出来了......
她蜷缩着将额头靠在破碎的剑上,想找回那份温暖。
但......有些东西。
纵使是付出生命也无法弥补的。
那份来自剑体上的温暖,是她如何寻觅也无法找回的。
剑上传来的冰冷使得她哆嗦起来,一如曾经孤身一人的寒夜。
抱着冰冷的剑,她在寂静无言中不知不觉地睡去。
梦中她又回到了初遇他的那三年间。
每个夜晚都能抱着温暖的剑体安然入睡。
梦里,她被人抱起。
那人在对她微微笑着。
她缓缓抬起头,就要看到那人的面庞。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惊醒之下摩挲着破碎的剑。
剑上还有最后一块地方有着空缺。
“还差一块......”她低声念叨。
她起身向殿外走去。
......
听完老渔民讲的故事,孙女无数个日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知道故事里的神女到底有没有等到她想见的那人。
可她不知道答案,老渔民也不知道。
挂念之下,半夜睡不着的她跑到海边,踩着水漫步。
夜晚的海岸静谧无声,只有波浪的哗啦哗啦。
她走着走着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好奇地捡起一看。
是一块不规则的小铁片。
她眼底一亮,明天又能去村口老铁匠那换好吃的了。
就在她抬起头,发现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漂亮的小姐姐。
蓝色衣裙在月夜海风吹荡下,飘飘然如仙子般。
女孩惊呼,“你像是神女一样!”
凌霜微微笑了下,“那块碎片,能给我吗?”
小女孩纠结了一下,但还是举手给了面前的人。
“这是什么?”她问道。
凌霜的话中带着无比的温柔,很轻很轻地说,“这是我最重要的事物。”
女孩想起了前几天爷爷给她讲的故事,故事里的人,也是为了重要之事拼尽了一切。
她转头遥望月夜下的崖巅,依稀能看见高耸的黑影。
“你知道那里曾经发生的故事吗?”女孩指着那里问。
凌霜望去,眼底的温柔尽数化作了悲痛。
“我......知道......”
女孩很高兴,“那你知道最后的最后的结局吗?神女有没有等到她想念的人呢?”
“她......大概没有吧。”
“真的吗?”女孩眼底的光熄灭了,“那也太可怜了,我要是连着三天等不到隔壁村的小贝找我玩,就会难受地连鸡腿也吃不下......”
凌霜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虽然我不知道故事的结局......”
她的话语很轻。
“但我知道......”
轻声呢喃的话语中唯有执着的坚定。
“她一定不会停下......”
她将目光放到头顶上那繁花似锦的星空。
“传闻,星空之中,天外有天。”
“在那里,一星辰,一世界。”
第13章 丰厚的奖励
......
凝视窗外久久才回神的苏远将心思放回到模拟收获上。
“这一次模拟的奖励总要比上次好很多吧......”
上一次模拟只是蓝色天赋的宝剑。
这一次可是残缺的仙剑。
随着苏远看向眼中的模拟器画面。
他的面前忽然飘出了一幅画儿。
这幅画竟然还像活过来了一样微微动着。
那幅画上,最顶上阳光灿烂,中间大半被黑黢黢的悬崖石壁笼罩,底部是微微晃动的水蓝色海洋。
“这是......”
眼熟的画面使得苏远想起。
这不分明就是他将凌霜揽入怀中灭杀九圣的那处悬崖。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崖巅。
果真在那里看到了一道身影。
无边的高耸悬崖,海浪拍打底部,窈窕纤细的身影立于崖巅,面向无边大海,日复一日地守望着。
【根据你本次模拟结果生成追忆——】
【神女望海(金)】
【“神女望海,只盼君归”】
【追忆特殊效果:模拟开始前,可随机强化一个天赋至金色等级】
此刻苏远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追忆的特殊效果上。
他盯着那道衣裙飘动的单薄身影,一眼就认出了这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如同幻灯片变化般不断拍打的海浪、耀眼的烈阳、呼啸的海风,这身影也真活过来了,从崖上投来无神的目光,漫无目的地等待着不可能归来的人。
盯着看了也不知道多久。
他又苦笑一声。
“傻丫头,还在等着啊......”
但他明白,这只是模拟得出的自洽结局,就像游戏结束画面一样。
可就算如此。
“只盼君归......”
念叨着,他心底也涌出一种冲动,想要上前告诉她,让她别再等啦。
你对我来说就是个npc,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虚幻。
他探出手向画中摸去,却不出意外地穿过。
明明近在咫尺,却也无法触碰。
他再度笑了。
自己也是傻了,指望着什么呢。
假的。
都是假的。
“md可算是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对着纸片人一口一个老婆叫的了,tui!”
将心思收到心底,他转而查看起其他的收获。
这金手指最大的益处就是能助他修炼本命玄剑。
他还指望着本命玄剑跨入地阶,进入内门呢。
【这一次模拟,你是一柄不能动的残缺仙剑】
【最初的百年,你毫无建树,不参与世间纷乱,圣人间的争斗,当然,或许也可能是因为你没办法参与】
【但你极为明智地选择了埋头苦修,通过吸收日月精华壮大了开天之息,当然,或许也可能是因为你被逼得没办法】
【直至你被身怀神脉的女孩捡到,你枯燥的生活才重新开始转动,当然,你也是没办法】
苏远再也忍不了了。
这tmd,哪壶不提开哪壶,非要加后面一句吗?
苏远想拍死模拟器的心都有。
【你成为了女孩最重要的存在,她共抱着你睡了972天,还差28天,就满一千之数】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之间的亲密足以称之为十日夫妻】
【你依照自己的独一想法,将之锻造为一柄锋利的‘剑’,却忽略了她心底的感受】
【你无疑是一柄专制的木头】
【她意欲为你献身,主动为灵祭将你补全,却未能成功,整个模拟你都是残缺之身】
【你的身体残缺,但哪里缺了一块,不好说】
【模拟最后,你为了她出手灭杀九圣及九大圣地,一怒动万里,受波及者千百万,整个世界都臣服在你的怒火之下,当真快意】
【你改变了她的天命,但你也留下她一个人,驻足永望】
【你承她因果,却不知这果,还能否安然吞下......】
【评价:霸道至极,断改天命】
苏远总有种这个模拟器没事找事的感觉。
就好像在暗戳戳地骂人。
但他又没办法指明,只能闷着头吞下。
好在,这个评价算是正面评价。
“霸道至极,断改天命......”
苏远细细品味了几下,顿时有一种负手立于山巅的神秘高人的感觉。
别说,这种逼格还不错。
看来这次模拟的评级相当高。
奖励应该也不会错。
果然,如苏远所料。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没办法】【十日夫妻】【专制的木头】【缺一块】【因之果】
【成就奖励:凤木钗(紫)】
“成就还有奖励?”
苏远轻嚯了一声,继续看下去。
当看到下面的奖励后,挑了挑眉,差点叫出声。
【模拟奖励】
【天生剑心(红)】
【本命玄剑进阶:从本命玄剑(人阶第七段)提升到本命玄剑(地阶第一段)】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冰凤形态(未激活)】
【一缕煞气:由万人性命凝聚的煞气,大幅增加本命玄剑威慑力和攻击,凡人不敢直视,不祥因果已化解。可炼化,若悟性足够,炼化可悟出顶级剑意之一黑煞剑意,若悟性不足,也可提升对黑煞剑意的感悟】
【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一缕清气,可生死人,肉白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重塑其身,但这缕气息少到只可供一人使用。若是找到办法积蓄起来,足够的开天之息又或许可以......】
这模拟奖励丰厚到苏远几乎不敢相信。
光是那红色级别的天生剑心就看得苏远一愣一愣的。
【天生剑心(红):你怀有一颗天生剑心,你对剑的领悟到达了极致,寻常剑法你信手拈来,高深剑法你略一思索便通,绝顶剑法你上手便知,你与剑的契合度使得你轻易就可人剑合一】
这可不是用于模拟的天赋。
这是模拟的奖励,意味着苏远能直接享受天生剑心的效果。
外界流通的剑法大致可分为三个等级。
寻常剑法,修炼者间的大路货色,是个人就可以尝试着学一学,就算学不到精髓也能摆出个架子来。
高深剑法,一般是有传承的大家大宗所学,或者是一方绝代剑宗开悟,汇聚毕生绝学创出。
而绝顶剑法,则是各个最顶尖势力才能有,所学难易各不同。
荡魔剑法便属于绝顶剑法之一,为荡魔剑宗的绝学,只有荡魔剑宗的弟子可学。
但荡魔剑法属于易入门,难精通的剑法。
其拆分为五剑,入门者若是悟性不够,卡在第一剑的入门阶段三五十载也是常有的事。
若是修到顶,修成第五剑,一剑劈开五界十天之间的界海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据传第五剑已经千年未有人修成,宗内的天才往往将心思放在其他修成难度更低但威力同样不可小觑的绝顶剑法上。
苏远此刻再回想起荡魔剑法,他忽然对荡魔剑法多了无数种新感悟。
苏远第一次模拟时,身为宝剑,模拟结束,对荡魔剑法的领悟本达到了内门弟子的程度。
若是换算成年限,至少修习个十几载了。
但如今,在他眼中,这些领悟都颇为可笑。
如今他对荡魔剑法的领悟,按年限算,恐怕百年都不止。
“呼......这天生剑心也太恐怖了。”
苏远恨不得立刻唤出本命玄剑去院中舞几步。
如今的他,光说领悟,称之为剑法大家并不为过。
“本命玄剑也跨到地阶了。”
苏远手心处飞出一柄锐利小剑。
小剑晶莹剔透,浑身泛着蓝光,但此刻蓝光却比较淡,俨然刚跨入地阶的模样。
本命玄剑天地人三阶,对应紫、蓝、绿三种颜色。
玄剑一旦修成,不靠修为,光靠本命玄剑就可和同等级的修炼者一战。
若是爆发修为,同级修炼者根本不值一提。
除非那些同样出身顶级宗门的弟子才能稍稍招架。
故荡魔剑宗的本命玄剑修习之法向来被视为立宗之本,没有本命玄剑,就没有荡魔剑宗的存在。
湛蓝的本命玄剑在苏远手心略一翻转,便变成了正常剑体大小。
只是本命玄剑非是金铁打造,而是虚凝之物。
苏远端详着本命玄剑,想着模拟奖励的第三条“本命玄剑额外解锁冰凤形态(未激活)”是何意思。
按他所修习的本命玄剑之法,上面从没说过本命玄剑还有其他形态。
本命玄剑不就是本命玄剑,哪有什么冰凤形态。
就在苏远奇怪之时,忽得看到了本命玄剑剑柄之下的一面剑体上,竟然多出了一个小孔。
小孔不像是后来凿出的。
看上去浑然天成,犹如和本命玄剑一同打造出来的一样。
小孔只有拇指盖大小,圆圆润润。
看其形状,像是镶嵌什么圆物在上面。
“这不会就是解锁的方法吧?”苏远脑海中闪过惊骇的想法。
本命玄剑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逆天的战斗之法。
若是还能开启别的形态,那岂不是逆天加逆天,翻天了不成。
第14章 荡魔第一剑
苏远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冰凤形态......”他摩挲着手中虚凝出来的本命玄剑,想到了这次模拟的那一抹海崖上的倩影。
两者之间的联系息息相关。
他的心底无端地升起了一种希望。
或许,他还有再见到凌霜的可能?
他压至心底的念想又重新迸现了出来。
若还有这种可能,他可能真的愿意拼尽全力去搏一搏。
不论这份概率有多渺茫。
只希望,到时候若真能见到时。
她还能否认出自己。
那一缕煞气经由苏远召唤,在本命玄剑外多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之气。
血气中隐隐传出哀嚎之声,光是站在面前,就感到一股寒意直扑面门。
万人性命才凝出这么一点血气。
第一次模拟得到这缕煞气,苏远注意到这其中还附带不祥因果。
现在却是隐约明白了这不祥因果有何效用。
看着这缕煞气,苏远沉思片刻。
并未立马将其炼化。
倒是最后的奖励使得苏远面露怀念之色。
“开天之息......可惜只是一缕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这治疗效果确实惊人,可其只能用于治疗吗?”
苏远不由得看向那后半句话。
“若能积蓄起来?”
有过一次模拟的经历,苏远深刻明白开天之息并非寻常灵物,若是没有相应的容器,怕是极难积蓄。
就连他模拟中的仙剑之躯,动用一次就开始无止尽地泄露。
这一缕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放在他手中,怕是极为不容易积蓄起来。
而且想要积蓄,所需时间也怕是不短,至少是以百年为单位。
但这件事虽难,收益却极为可怕。
开天之息的效果,他可算是亲身体验过。
第二次模拟的圣人,他估摸着实力大概为五界十天的七阶。
五界十天,非是一个世界。
乃是众多世界先后经历数次大战后融合、分裂复融合才形成如今的格局。
一界一至高宗门。
众多世界内不同修炼法难以计数。
最常见的诸如锻体之法、修仙之法、养气之法、佛愿之法,这都是大道。
还有不常见的小道,专修阴鬼之法、蓄养法相等等。
不同的修炼法分门别类太过杂乱。
故五界十天之地统一采用等阶分法。
从一阶到九阶,宽泛地看,等阶越高,实力越强。
修炼一道,殊途同归,大小道往往是形式上的差别。
都是先修己身,再由内而外,向外延伸。
故此,一阶至三阶为基础的修已身阶段。
比如锻体之法中对应为,锻体、后天、先天。
修仙之法中对应为,炼气、筑基、金丹。
三阶至六阶为已身圆满,开始拓展外天地,挥手间能带动天地间的灵气。
比如锻体之法对应为,宗师、绝顶、外景。
在修仙之法中对应为,元婴、化神、合体。
到了第七阶,便算是超脱凡人了。
隐隐有仙人气象了。
锻体中人称武圣。
修仙人士称渡劫,强大的渡劫修士甚至可称散仙。
佛家中人已能凝聚金身,甚至能称菩萨、罗汉。
在第七阶之上,第八阶乃是真正的罕有人至。
五界十天的至高宗门为何可冠至高二字。
皆因他们宗内有着第八阶的存在。
至于那第八阶到底有多强横,在未有大战的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知道。
更其上的第九阶就更不为人知了。
有人说那乃是彼岸,还有人说那是大帝,还有人称仙王,但......谁也不知道要如何称呼。
第二次模拟的世界中的圣人不过是一种尊称,而非境界上的称呼。
在苏远看来,他们大抵处于第七阶的水平。
隐隐有着仙人之能。
同时苏远也注意到,模拟中的【仙人】和五界十天的仙并不一样。
这应该是个特指的词。
他从【仙人】那所获得的一缕开天之息无比强横,甚至能镇杀有着仙一样手段的第七阶强者。
看来,模拟器对【仙人】有着自己的理解。
并非是有着呼风唤雨、移山倒海之类手段的人就是【仙人】。
“这开天之息乃是【仙人】所得,一缕开天之息蕴养就可对抗第七阶,那要是完整的开天之息......”
苏远都不敢想。
不过开天之息岂是那么容易蓄养。
苏远试着像模拟中那样吸收日月精华。
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吸纳。
“说不定是时间的问题。”
模拟中主要是趁朝阳升起之时或者月升之时吸纳太阳紫气和月亮月华来蓄养开天之息。
苏远打算趁晚上或者明天清晨试一试。
将模拟奖励细数一遍,苏远发觉自己进入内门根本不是个事。
只是这本命玄剑如今之快从人阶升到地阶还需要合理展示。
好在荡魔剑宗对外门弟子管理并不严格。
只要不触犯宗门规约,不泄露宗门秘法,外门弟子每三年才核查一次。
苏远才入门三月,距离三年之期还早得很。
除此之外,若是外门弟子想晋升内门,可主动前往剑门山擂鼓。
不限时间。
只要能通过剑门山考核,自动成为内门弟子。
按照以往经验,年岁在二十以下的弟子,本命玄剑修至地阶就足以通过。
苏远打算寻个差不多的时间就去剑门山擂鼓,申请考核。
苏远的根骨算不上出类拔萃,只能说是中上等。
在荡魔剑宗招收弟子时没拖后腿。
好在他两世为人,脑子活络,能言会道,才被选中成为外门。
念此,苏远忽然好怀念第二次模拟的【双生之道】的天赋。
那玩意可是能提升根骨。
他咂咂嘴,想着怀里又搂又抱的,小嫩脚儿摸着,还能提升根骨,这是多美的一件事儿。
可惜,那玩意只能模拟里用。
想到这,他差点把一个东西忘了。
成就奖励,凤木钗。
当看到木钗的一瞬间,苏远就愣住了。
木钗的一端刻了一头栩栩如生的木凤。
木凤张嘴鸣叫,神情哀婉,双翼振飞,尾羽甚至脱落,急切哀伤的样子恍若就在眼前。
苏远被精致的木凤惊到,失神看了不知多久。
直到很久才缓过来。
“总感觉......好熟悉。”
苏远抚上木凤,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凤木钗......”
苏远神色深沉,将之仔细包装收起来。
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他也重新适应了这副身体,能下地行走了。
待到月亮升起之时,他来到院中,模仿剑体之时尝试吸纳月华。
今晚是满月,晴朗的夜空几乎没有浮云。
只见月华如同一件白衣披在苏远身上,苏远得自模拟奖励的那一缕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竟然缓缓地吸纳起月华。
“真的有效!”
苏远一振。
但随即又被浇了一头冷水。
只见刚刚吸纳月华壮大了一丝丝的开天之息又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一丝丝。
吸纳多少,就消散多少。
哪有壮大之意。
“这根本就没办法蓄养嘛!”苏远暗道。
他不信邪地在院中又待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朝阳升起,太阳紫气出现。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苏远身上。
那一缕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吸纳多少紫气就消散多少。
相比昨晚,没有一点变大的样子。
一晚上的功夫,什么也没变化。
苏远这才放弃了。
若想蓄养开天之息,还要找其他法子......
总不能真把自己投进火炉,锻成一柄剑来蓄养吧......
苏远无奈地想。
模拟中是剑就已经够操蛋了,这要是把自己锻成剑,真不当人了,他可不干。
接下来的数日,苏远安心习惯本命玄剑晋入地阶带来的变化。
荡魔剑法,共拆分成五剑。
若无本命玄剑配合,荡魔剑法就是普普通通的绝顶剑法。
但有了本命玄剑,荡魔剑法的五剑式就足以焕发出不一样的生命力。
荡魔剑法第一式,仅有人阶本命玄剑就可修习。
第二式则需地阶本命玄剑。
第一式也是修习人数最多,流传下来的前辈感悟也是最多。
故入门难度并不大。
第一式非是单一一剑,而是一整套剑法,只是这一整套剑法也可化整为零,只出一剑便可包含整一式剑法的神妙。
这一剑,是最为难的。
也是最难悟的。
但同样,威力在诸绝顶剑法中也是佼佼者。
荡魔剑法的易入门,便是一式整套剑法易入门。
难精通,便是这一剑难出。
苏远于院中使出第一式整套剑法,正待他继续向下走到第二式。
他眼中却忽然连连变化,手中的剑以极快地速度推演起来。
但其手中的剑实际上分毫未动。
忽得,苏远眼底精光一过,看到了某一刹那间推演出的那无可比拟的惊艳剑光。
第15章 不是她
他手中分毫未动的长剑轻飘飘挑起,带起一模一样的惊艳剑光。
隐隐间,风起云涌,天色大变。
不知道是老天真准备要下雨还是这一剑所引起的神异。
这还只是未带任何修为,也未动用本命玄剑的情况下。
等到苏远回过神来,他已维持在出剑姿态一刻钟以上。
他细细品悟着刚刚那一剑的种种,越发豁然。
“荡魔剑法,第一剑......成!”
依靠着天生剑心,他不过数日就悟出了荡魔剑法第一式最精髓的一剑。
这一剑,就放在内门弟子中,也只有凤毛麟角的几人可使出。
他可以不用再称之为第一式,而是第一剑了。
苏远趁着势头继续使出荡魔剑法第二式。
可练完一整套第二式剑法,他并未有刚刚的神妙感觉。
苏远知道这第二剑怕是不好悟出了。
毕竟也是,这第一剑就卡了绝大数人几十上百年。
这第二剑更是如此,弟子中能使出第二剑就可称百年未有之天才。
只有那些早就脱离弟子身份,在宗门内有职务身份的天才剑修们才能使上一二。
饶是天生剑心也不可能超脱太多。
但苏远也不着急,这也是早晚的事。
就在苏远练完剑后,宗内的群山忽然响彻了一声悠长的钟鸣声。
随后,头顶上飞过漫天的各色长剑,每一道长剑上的身影气息都无比磅礴,隐隐间连天地气机都为之牵引。
苏远一惊。
这些,怕不都是临近第七阶甚至就是第七阶的大能们。
如此之多数量的大能,仿佛荡魔剑宗倾巢而出了一样。
他们占据各处紧要山峰,如临大敌。
整个内外门都被一种紧张的气氛覆盖。
看来那声钟声定然是发生了不同凡响的事情。
苏远暗自想着。
荡魔剑宗后山一副由剑意刻痕画出的画中,画了一副仙气缥缈的水墨画。
那水墨画中,河水里荡漾着两位道人模样的存在,一男一女。
男子丰神俊朗,女子贤淑雅致,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
两人的面容虽然是剑痕刻出,但极为传神,一缕神韵足以让剑道大家如痴如醉。
钟声响起后,两人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嘴唇缓缓动道。
“天上的星星,亮了一颗。”
“哦?五界十天外,又多了一位同道吗?”
“怕不只是如此......星舆网道在震颤,连带着观天台的星图也发生了偏转,这才引发了钟声......看来是个不安分的主。”
“难得难得......其他几至高宗门刚刚也都知晓了,这天上的变化瞒不过任何人啊。”
“既然知晓了缘由,倒不用如此紧张了。”
随着两人的交谈结束,一道暗旨从此处传出,荡魔剑宗内因钟声引发的动荡又很快恢复了原样。
苏远看到刚刚飞过去的无数道飞剑又顺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
浩然的气息在天上来来回回两趟,着实让人心惊。
而苏远也不知为何,但莫名地,他心神一动,想到什么,掏出那支凤木钗,看着那钗头上的凤凰,眼底有些怀念。
他摩挲了下凤凰的脑袋,心底念叨起那个名字,这才将其收好。
......
这日,苏远受邀随几位同门去往山门不远的湖畔游玩。
大湖倚仗三两矮山,湖上亭台楼榭,好山好水。
苏远漫步湖上廊道,天地一片淡淡雾气,烟雨迷蒙,山水一色,若隐若现。
湖面如镜,倒映着天地间的水色。
苏远又想起了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就在他凝视着远处湖面,余光注意到背后走过一个身影。
那身影小巧窈窕,亭亭玉立,熟悉感使得苏远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恍惚。
发呆地望着那背影走远,苏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追上去。
但走得近了,他又把脚步放慢了,生怕惊动了前面那人。
他理了理衣襟,这才跨步继续向前走去,速度却比那前面的背影要快上一分。
他若无其事地从可供两人并排而立的廊桥越过。
当越过那窈窕身影后,他恰好侧头瞟了眼。
那窈窕身影的主人也抬眼看向他。
两人并排行于廊桥,视线恰在中间交织。
只是视线交织过后,看到面庞,苏远眼中却不可避免地流出一丝失望。
不是她......
那人面庞姣好,水灵灵的眼睛视线转动间格外有灵蕴,娇嫩的脸庞一副未谙世事的清纯模样。
她略带好奇地看着苏远。
苏远却是急忙忙将视线移开。
她不由得抿嘴轻笑,眼底现出一丝狡黠。
“这位公子可是有事?莫不是想要邀我去前方那望山楼?”
苏远本想默不作声当做擦肩而过离开的,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主动开口了。
他面上不由得面露一丝尴尬之色。
“啊不是......”可是转念一想,人家都这么开口了,要是断然否定的话也太尴尬了。
不如顺着话给彼此一个台阶。
他又改口道,“......若是姑娘愿意的话,可否去望山楼品一杯茶赏这湖中景色。”
不知这面前女孩怎么想的。
她撇撇嘴,似乎对苏远的表现有些不满意,不情不愿地道,“也不是不可......”
苏远倒没有细想,只是想着喝杯茶当做赔礼然后就找借口离开。
于是点头伸手,“请。”
她浅浅一笑,同样躬身巧笑道,“公子请。”
来到湖心的望山楼,苏远在三楼寻了个僻静的靠窗雅座,让小二上一壶本地茶山出的好茶。
没想到那小姑娘伸手拦住了小二,让小二把老板压箱底的明前茶上上来。
“姑娘是本地人?”苏远好奇问。
“算是,只是恰巧寄住在此,闲来无事,于湖上散散步。”
她乖巧地坐于另一边,抬眼看了苏远一眼。
待到茶水上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边品尝着这本地的明前茶一边看着窗外的山水之色。
烟雨迷蒙中,虽山水看不太全面,但却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道不清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连带着苏远的语气也惆怅了不少。
“这茶是好。”
“那是,人活一世,吃好喝好,才不枉这一生。”
“这观念倒豁达。”
苏远不由得跟着轻笑起来,惆怅也冲散了不少。
话题也多了起来,有说有笑地聊了大半天,直到湖边亮起稀疏的灯光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苏远正好以此为借口打算溜走。
没想到不等苏远开口,那姑娘率先开口问道。
“公子初见子鸢,是看到了谁的影子?”
见苏远讶然的模样,名为子鸢的女孩又撇撇嘴。
“你那失落的样子,任谁都看出来了。”
苏远倒是不好再装下去了,“啊哈哈......是差点以为遇见一个朋友了。”
子鸢再度撇撇嘴,视线斜斜地看过来。
“说是朋友,其实是喜欢的人吧?若是喜欢,又有什么不可大方说出来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子佳人的故事这年头大家也见得多了......”
“没有那么夸张。”苏远一时间被她说得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只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
他的神色略有些落寞,“或者,称其为幻影也不为过。”
但随后苏远的神色就一振,“其实本无遗憾,只是偶尔还会想起一二而已,让子鸢姑娘见笑了......”
子鸢的嘴角掀起狡黠一笑,“真无遗憾否?”
她又是想到什么,眼神中透出惆怅,叹气道。
“你们这些男人,自觉没有遗憾,殊不知,往往女方等得肝肠寸断,直至海枯石烂......”
见她不知是沉浸到什么里了,苏远试探着问道。
“子鸢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莫不是话本没少看?”
“要你管!”
子鸢的脸腾得一下升起嫣红。
扳回一城的苏远哈哈大笑,心情舒畅不少。
第16章 剑门山擂鼓
子鸢轻咬红唇瞪了他一眼。
“苏公子,一日后,一月后,一年后,你可能不会觉得后悔。但十年后,百年后,你想起她时,心中可还再无一丝后悔?”
苏远一怔,正抬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窗外沾上了夜色的雾气,混杂着远处湖边人家的灯火。
依稀间组成了一张低头娇憨笑着的面孔。
她侧身怀抱一支长剑,满眼的怜惜和满足。
她微张嘴唇,似有若无地呼唤着什么。
那雾气组成的脸庞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抬眼向着苏远看来。
可她却满眼悲戚,悲怆地张口。
那口型分明是“不要过来”。
她留下不舍却又决绝的视线,毅然转头离去,只能看到如水般洒落的青丝微微晃动。
青丝之下的背影,近在咫尺却又虚无缥缈。
随时都可能不见。
苏远心神震动,手中茶杯寸寸断裂,茶水和茶杯的碎片漏了一身。
待他再想寻那雾气组成的面庞,却见雾气已经变化了形态,什么都不剩下。
他低头,不解。
明明已经达成了尽可能完美的结局。
明明已经再无遗憾。
明明她已经能独自站立,无需再依赖任何事物。
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这些日子他还能将之压在心底,装作若无其事。
若是十年后,百年后,他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
再回首这一段。
他还能安然处之吗?
是一笑而过还是惆怅回望。
那不过是模拟......
他本想如此对自己说。
但在子鸢那锐利的视线下,他再也无法像独处时那样欺骗自己。
随着模拟结束,那后劲就像仙酿,越酿越醇厚。
他的失落。
他的怅然若失。
他寻觅间以为是她的身影而追上去。
皆不过是压抑不住的思念。
他苦涩一笑,“倒是我作茧自缚了,或许坦然面对倒不会陷于此。”
子鸢带着复杂的神色观察着这个男人。
男人身上那一抹淡淡的感伤并非作假。
他凝视窗外的眼神更是有着她难以理解的温柔、怀念和失落。
若非是亲眼所见,那些写得再精彩的话本小说也难以将其中的情愫完整描述出来。
忽得,她心底生出一丝羡慕。
“真好啊......”
她不由得低低念叨。
“公子都已如此,那人怕不是数倍感伤于公子,她心底的遗憾比之公子,只怕是百倍千倍。”
苏远眼前的雾气又要翻涌变化,波涛汹涌的崖边,孤单的身影立于崖边,无神凝视,经久不息。
但苏远的注意力被子鸢接下来的话语吸去。
再回过头来时,却发现雾气哪有半分变化,不过是自己的幻视罢了。
“五界十天中人自以为是天地中心,其实除却五界十天,更还有浩瀚如海数之不尽的世界,大千世界,多如繁沙,只要能跨入第七阶,便能跨界而行,哪怕世界之间的壁障也无法阻拦。”
“这便造就了无数种可能,哪怕你所想那人不在五界十天,也可自跨越层层界海,哪怕千难万阻,也要寻到她。”
“若有朝一日子鸢遇上了自己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人,子鸢便会如此做。”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
临走时丢下一句话。
“不然,若是我十年后,百年后再想起曾经的往事,定然会悔恨到不能以,如此情感灼烧,至死方休。”
苏远一时间被她的话所震。
不由得低头喃喃道,“至死方休......”
他眼底忽然涌起了无名的火。
这一刻,他像是找到了新方向,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一天的到来。
晋入第七阶,寻人!
苏远猛地站起来。
不论模拟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他都要试一试。
哪怕千难万阻。
苏远打定主意回宗内,却注意到先前子鸢所坐的地方遗留了一串红绳。
这串红绳似是某个饰品上的一部分,如今却只有一截。
且线头部分磨损不少,已经很旧,红色也褪去了不少。
苏远刚想叫住子鸢,来到望山楼下却发现她人已经不见。
茫茫夜色中一时也分辨不出她往哪个方向离去。
“只能等明日寻人问问子鸢姑娘住哪,给她送去。”
但第二日,苏远再度回来询问附近是否有个子鸢姑娘,得到的却是不知。
一连问询多处地方都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最终苏远只能作罢。
待回到山门,苏远所做第一件事便是敲响了剑门山山前的大鼓。
“有人在剑门山擂鼓?”
“这才离上次收外门弟子几个月,这么短时间内就有人将本命玄剑修至地阶?”
“这种事往年又不是没有,每批弟子中总有那么几个人,倒也不用太意外。”
“也是,倒有不少弟子是开始修炼之后才展露头角......”
每年剑门山擂鼓都会引得一大批内外门弟子前来围观。
俨然成了荡魔剑宗的一大盛事。
剑门山由两座高耸如剑般的剑峰并立而成,中间一条险峻的楼梯直直而上。
苏远立于第一阶楼梯前,等待着主事长老现身。
若要朝着第七阶前进,无疑借助模拟才是最快的。
但在第三次模拟前,他还需先成为内门弟子,才好进行第三次模拟。
一中年模样的主事踏风而来,落在了苏远身前。
“外门弟子苏远,申请剑门山试炼,以入内门。”
苏远拱手道。
那主事检查了苏远的令牌,又让苏远现出本命玄剑。
当淡蓝色的本命玄剑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后,周围响起了一片倒吸之声。
“苏远这小子,不声不响地修到了地阶?”
“唉,一同被选为外门,我如今才第三段,本以为在外门中属于天才之列,没想到......”
“外门中倒也不乏天才,据我所知已有人修成第五段,只是没想到还有高手。”
那主事之人脸色也微微诧道。
“本命玄剑的确是地阶第一段,身份也没错。”
第17章 入天关宫
确认无误后,他点点头。
就在这时,有两个老者踩着剑落在了一旁。
主事之人见到立马行礼。
“万长老,许长老。”
两个长老身后各带了一位青年辈分的人。
万长老身边的是一高挑女子。
许长老身边是一冷傲青年。
两位长老只是挥挥手,表示恰好路过这里,让主事之人不用在意他们继续就行。
于是主事之人示意苏远可以进行试炼。
苏远目光扫过一边的万长老和许长老,万长老和他身边的高挑女子对他微微一笑,许长老轻轻点点头,那青年更是一声不吭。
他踏上高耸台阶,向着两座剑山中间的狭缝走去。
见苏远的身影消失,万长老和许长老也交谈起来。
“四个月时间修至地阶,百年一遇天才倒算不上,十年一遇天才有他一席之地。”
“和剑锋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剑锋,你当年是花了四个半月才到地阶吧?”许长老对身边的青年问道。
那名为剑锋的青年有些不甘地点点头。
“嗯,但要说起来,荡魔剑宗百年内最耀眼的天才乃是那位吧,仅仅三个月便修至地阶,这个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呵,和那位比还是不要想了,见了他,谁不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剑圣。”
两人有说有笑,殊不知,苏远跨入地阶的也是花了三个月。
只是硬生生拖了一个月才申请剑门山试炼。
两位长老对苏远通过试炼一事还是极为自信。
觉得其不成问题。
只是,他们没想到。
会这么快。
当一刻钟后,苏远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剑门山的阶梯顶端时,万长老和许长老皆吓了一跳。
就连那主事的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才过去多久?”
“堪堪一刻钟......”
“试炼我没记错的话,不仅包含本命玄剑的修为考核,还包含剑术考核吧,就算本命玄剑达标,这剑术考核也如此神速?”
“嘶......此子,天赋异禀啊。”许长老话还没说完,身边万长老的身影已经没了。
待许长老扫视过后才发现,这老东西已经在苏远身边了。
老东西跑得真快......
许长老是个要脸的人,虽然此时很想不要脸。
但万长老已经抢先一步,他不好再上去拉拉扯扯。
万长老闪到苏远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乃天关宫长老,你可愿入我天关宫。”
荡魔剑宗内门有两大天宫,一为天关,一为地轴。
天关宫主修荡魔剑法第一和第三剑。
地轴宫主修荡魔剑法第二和第四剑。
两宫各有特长。
第一式的修习门槛最低,修炼的弟子最多,故而基数大,悟出第一剑的弟子人数是最多的。
第二剑相比第一剑,悟出的人数就越来越少。
但第二剑的威力比之第一剑更大,故而又弥补上了人数的差距。
从总体来看两宫差不多,彼此维持在平衡的状态。
至于第五剑,荡魔剑宗内并无人修成,自然也无感悟传承留下,如何修炼。
苏远正巧悟透了荡魔剑法第一剑,拜入天关宫正好对上了。
加之刚刚这姓万的老人和他那高挑弟子对苏远回以微笑的态度,苏远当即点头。
“弟子苏远,愿拜入天关宫。”
那万姓长老喜滋滋地摸着胡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美不胜收地回到许姓长老身边,“许老头,此消彼长,你们地轴宫可要莫要被我们天关宫比下去了。”
许老头抽了抽嘴角,一甩袖袍,“你一个堂堂渡劫剑修,不顾脸面就罢了,我还要点脸。”
说罢,就带着那名为剑锋的青年御剑走了。
那青年看向苏远的视线中,满满的不服气和傲视。
倒是万老头嘿嘿一笑,丝毫没有渡劫期修士的高高在上。
“小书,走,带你新师弟回宫内。”
他招呼一边的高挑女子,带着苏远架剑而起,留下周围一片外门内门弟子的惊艳。
而苏远也自此认识了师姐秦书。
秦书也是个好相处的人,大大方方,颇有一番大姐头的风范。
在落到内门范围后,她利落地给苏远安排好了住处。
位于山巅的院落离天关宫主宫不远,视野范围还极好,能将内外门的群山一览无余。
苏远很满意。
“小远,以后内门就由我罩着你,咱师父外号走眼仙,有什么麻烦就报他的名号,反正他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两件也不算什么。”
“小书,为师我啊还没走远呢。”
“嘿,师父我不是在夸你呢。”
“上次你不是说摸到了第一剑的感觉了吗?来,试试。”
“别......师父,我知道错了。”秦书顿时泄了气,弱弱认错。
万老头这才满意哼道,“带小远去趟剑谷,新晋内门,都有资格去一趟,说不得剑谷中那几柄仙剑识得了小远的天赋异禀,自动投来了呢。”
当然,他也未当真,说完也就飘飘然走远,身形隐入云雾之中,这么看才稍微有点仙人作派。
秦书见他走远,立马变了一副脸色。
“老头子性情洒脱,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至于他说的话也不要当真,剑谷中确实是有几柄仙剑,但仙剑投来的难度,怕是比成为百年未遇的天才还要难上十倍。”
苏远这倒是来了点兴趣。
毕竟他就是以残缺仙剑的身份模拟过。
也不知剑谷中的仙剑和模拟中的仙剑,两者是否对等。
见苏远不过是入门四月的弟子,诸多事宜还不清楚,于是秦书谆谆细道。
“你可知本命玄剑对应修炼境界如何?”
“本命玄剑前三阶天地人,每一阶正可对应两阶境界,初入人阶,战斗力和第一阶修士差不多,人阶修到顶,能和第二阶修士比拟。”
“跨入地阶,自然可和第三阶第四阶修士相比。”
“你如今的本命玄剑在地阶第一段,和先天锻体武者或者金丹修士差不多。”
“至于天阶,则比拟第五阶第六阶,在天阶之上,则是仙阶。”
“本命玄剑化凡为仙,可比拟第七阶第八阶的大能。”
“所以,你明白仙剑的含金量了吗?”
秦书略带骄傲地扬起下巴。
第18章 入剑谷
“地轴宫有一荡魔剑宗百年一遇的天才,他主修剑法,次修锻体,如今人人唤他剑圣,他悟性之高,只花了三十年便悟出了荡魔第二剑,可就算是他,入剑谷时也不过得了一柄天阶巅峰的长剑。”
“后来那长剑在他日夜蓄养之下,融入了不知其数的天材地宝,才半步跨入仙剑之列。”
“仙凡之别,其中差距之大远超你我的想象。”
秦书的脸上荡漾起一丝神往。
苏远算是明白仙剑的稀少了。
“那剑谷内的仙剑又是从何而来?”苏远好奇问道。
这话问到秦书的盲区了,她脸一撇,“此事你等宫主布道讲课时提问,或许能解你一二困惑。”
“宫主?”
“咱们天关宫的宫主,修为更在师父之上......你懂吧。”
秦书丢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苏远恍然大悟。
第八阶大能!
荡魔剑宗的定海神针。
就是不知道第二次模拟里全盛时期的他能不能和这位宫主碰一碰,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厉害一筹。
秦书又给苏远讲了好多关于宗门内的事情。
末了,秦书语重心长地道。
“小远,虽然你这次展露了不低的天赋,势必引起宗内不少的关注,但你不可就此失了练剑的心。”
“剑之一道,相比其他修炼之法,入门极快,料想修士们从炼气到筑基再到金丹,这中间要花多少年。”
“那锻体的武者更是从小打磨基础,吃得多少苦才能将身子打磨成。”
“而我们专修本命玄剑就能快速拥有比拟他们的战斗力,可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越想向后走,所需的恒心便越发超过其他之法数倍,所需跨过的难关也是其他之法的数倍。”
“若是一旦失了剑心,手中这剑,将再也握不稳,你将会处处怀疑自我,茫然无措......”
“不知有多少天才前期进展神速,可一遇到难关,便开始自问,乃至怀疑,直至放弃。”
“从地阶晋入天阶将会是一道坎,天阶晋入仙阶更是,这坎相比那些修士武者升阶所遇的困难,要难上不知多少,这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书怕苏远轻易晋入地阶,从此有了焦躁求快的心理。
苏远也慎重地点头。
确实,本命玄剑之法前期晋入是快,外门弟子轻易拥有第一阶、第二阶的战斗力。
但之后的路,势必会加倍返还回来。
“放心吧,师姐,我知道了。”
但秦书又岂知道苏远历经两次模拟,两次加起来一百五十年时间的磨砺,早已使得苏远的心态极为平稳。
秦书笑了笑。
“一般除了主修本命玄剑外,内门弟子还会再修一法,比如那位剑圣选择了锻体之法。”
“锻体成后,他的剑法也越发凌厉,两相叠加,功效岂止加倍。”
“依靠宗门,大量资源支持之下,再修第二法无疑事半功倍,你有空可以思考一番学哪样,宗门内有着大量的选择,虽然不全是最顶级的修炼之法,但也俱是不俗。”
“这样就算失了本命玄剑,也不至于完全成了废人。”
这倒是正合苏远本意。
必要的事项吩咐完,秦书让苏远今日先休息,明日来带他去剑谷。
苏远也想好了何时开启第三次模拟。
这一日,苏远以四个月修成地阶本命玄剑并只花了一刻钟通关剑门山试炼的事迹传遍了大半个内外门。
诸多外门弟子震动,一时间,前往剑门山擂鼓挑战的人络绎不绝。
但无一人成功。
挑战的人都不过一时兴起,连人阶的本命玄剑都没修到满,何谈通过。
内门弟子,尤其是天关宫的弟子纷纷想要领教一番苏远的剑术。
相比于四个月修成地阶本命玄剑,他们更关注的是一刻钟通过剑门山试炼。
剑门山试炼中有一关最耗费时间的乃是剑术考核。
这么短时间通过剑门山试炼,意味着苏远的剑法悟性惊人。
对于内门弟子而言,剑法悟性的决定了能否从荡魔剑法中悟出那五剑。
在内门中,悟出这五剑才更具代表性。
天关宫的弟子能悟出第一剑。
地轴宫的弟子能悟出第二剑。
这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悟出其一足以在内门留名。
那地轴宫的许长老的傲然弟子,据传只差一丝就能悟出第二剑。
这还是其于地轴宫的宝地之一剑痕壁观摩了十年的结果。
剑痕壁上皆是历年地轴宫的天才弟子悟出第二剑后留下的剑痕,有前人感悟相助,加上本身天赋异禀,才堪堪摸到了那一丝门槛。
可见这荡魔剑法五剑之难。
苏远却是无心关注外界的纷乱,有秦书帮忙拦下了那些并不相识的人。
第二日,在秦书带领下,他来到了剑谷所在。
剑谷位于天关宫主宫和地轴宫主宫的中间处。
两大主宫如同两颗闪耀的宝石般镶嵌在荡魔剑宗群山山脉之间,百里外就能看到那金碧辉煌的主宫。
位于两大主宫中间,这剑谷寻常人是进入不了一点。
身为万长老亲传的秦书领着苏远经过了重重关隘,每一层关隘的镇守者身上的气息都丝毫不亚于万长老,使得苏远对荡魔剑宗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在最后的入口前,一中年女修将视线从苏远脸上移开,闭眼点头。
“新晋内门,有一次进入剑谷的机会。记住,剑谷内若遇到险事,第一要务是保命,不然,出了事连宗主也无法出手保下你,若是超过七天未出来,我们将默认你身亡......”
苏远将这位女修的话谨记。
同时心底暗暗思量。
外界或许难以知晓剑谷内的情况,唯有亲身进去才行,甚至荡魔剑宗的宗主都不行......
一边想着,苏远向前看去。
前方就是一座四面环绕只留有一狭窄口子的剑谷。
那口子只容得下一人过去。
“我在这里等你。”秦书对苏远点点头,示意他从那口子进去。
苏远郑重点头,大踏步进剑谷。
一入剑谷,四周就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没错,苏远觉得周围变得格外“锐利”。
空气都带着能切开山石的尖锐。
他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前行,心底的危险悄然上升到了越来越高的水平。
每一步都生怕被那锐利之气给切到。
当走出这一道一人宽的狭口,苏远的视线豁然开朗。
远处的天空被四面高耸山壁遮掩,如同四把剑矗立在一起,那滔天的剑意霎时间使得苏远恍惚间又想起了身为剑身的时候。
正前方的中间,则是又一座笔直入云的山。
只是这山并没有远处的四面山壁高。
从外面根本看不到。
这样一来形成了环状山谷,谷内充斥着无尽的剑气。
地面上,零散地剑横七竖八。
第19章 以剑之名
有的剑黯淡无光。
有的剑神异无比,淡淡霞光直通天际。
还有的剑对折只剩一半,或剑体残缺,或无剑柄。
剑的样式也各异,苏远知晓的剑的种类,这里都有,他不知晓的剑种,这里也有。
或长或细,或软或硬,或宽或粗,琳琅满目。
看得苏远眼花缭乱。
这要是寻剑,那要寻到什么时候。
苏远一时间有些犯难。
他随手探向最近的一柄剑,没想到手上一痛,被那柄剑外表的剑气割得生疼。
苏远大抵明白了。
这柄剑与自己无缘。
苏远又在剑谷内寻了一个时辰,可一个时辰下来,尽皆被剑气所挡。
不论是黯淡无光的残剑还是完好无损冒着霞光的宝剑。
无一成功。
可苏远接触的剑还不到整个剑谷的万分之一。
看来,一个一个触碰并不是正法。
苏远了然。
好在进剑谷并没有太严格的限制时间。
或许是这个时间点进内门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大可肆无忌惮地独享这里的时间。
只要在七天内出去就行。
苏远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想起秦书口中说的仙剑一事。
这剑谷内有几柄仙剑......
但他进入剑谷以来,倒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象然后仙剑自主投来这样的气运之子场面。
“好歹曾经也算是半个同僚,怎么不给点面子呢......”
苏远还想和这些仙剑沟通沟通当剑的感悟。
不过说笑之后,苏远还是正经地面对现实。
他又不是什么真的天纵奇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过靠的是他自己的......金手指的本领。
哪会有什么仙剑自己投来。
他在剑谷内搜寻着疑似仙剑的存在。
就算拿不到,好歹看一看真正的仙剑长啥样。
只是浩瀚剑谷,苏远一眼看过去,散发着各种神异的剑就不下百处,这让苏远一时间犯了难。
“我当剑那些年,身上有什么神异呢?”
他不由得回想自己当仙剑那些年,自己身上有没有发出什么神光,或者周边有没有什么异样。
但想来想起,他发现自己成为的那柄仙剑真的是毫无神异。
什么异样的奇观都没有。
不过苏远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能成为仙剑的根本本源。
那一缕仙人留下的开天之息。
苏远当即意识到自己和仙剑还是有缘分的。
“按那入口女修所言,剑谷内,连宗主都没法出手保下人,外界对剑谷的感知很可能为零。”
苏远当即调动体内那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
纵使这一丝开天之息极为稀薄,和他身为仙剑时体内的那一丝开天之息完全不能比。
但再稀薄,这也是开天之息。
随着开天之息被苏远激活,这一抹近乎无形的清气带上了一丝灵性,仿佛鱼儿般在苏远的丹田内游动。
苏远自觉自己与天地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联系。
他看这方天地的感觉变得截然不同,如同多了一只眼以更高的维度纵观剑谷。
如此视角下,苏远立即注意到不远处一柄散发着不一样的古朴短剑。
他来到古朴短剑身前。
这古朴短剑倒没什么神异,若不是更高视角加持下,苏远或许难以看一眼。
但既然被苏远看到。
合该你我有缘。
苏远暗道,同时小心探手。
他入手取到这把古朴短剑,还未来得及查看,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动静。
【激活新的本命天赋】
【以剑之名(紫):每当有对应的祭品,你能以剑之神通赐予对等的力量,并且可以反馈于自身。对应祭品越稀罕,所能赐予的神通之力越具有强大的力量,你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多】
这......
苏远没想到模拟器跳出了新的提示。
这柄剑竟然激活了新的本命天赋。
【本命天赋并不唯一,但每次模拟的本命天赋唯一,模拟开始前,可切换本命天赋】
【当前本命天赋:化身为剑(蓝)\/以剑之名(紫)】
【每一次模拟将会依据本命天赋随机分配天赋,每一次模拟都会是新的契机,请善加运用】
苏远看了眼手中的古朴短剑,默默将其收好。
不管怎么说,激活了紫色天赋,这把短剑的来头不会太简单。
选定了收获,苏远剩下的时间倒无比充裕,索性他也不急着出去。
他寻了处空地盘腿坐下。
闭目沉浸到模拟当中。
【请选择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
苏远想了想,这一次没有额外的强化机会。
蓝色等级的化身为剑倒不如紫色等级的以剑之名。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以剑之名(紫):每当有对应的祭品,你能以剑之神通对祭品赐予对等的力量,并且可以反馈于自身。对应祭品越稀罕,所能赐予的神通之力越具有强大的力量,你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多】
【根据本命天赋,你本次随机的天赋为】
【剑影(蓝):你可将自身所悟投射为影子,诸般神妙,皆在其中】
【荡魔(绿):你身周散发的宝光有驱魔之效,对付魔物格外有用】
见到这次随机的天赋只有蓝色和绿色等级,苏远有些失望。
但忽然他想到还有一个东西未生效。
果然。
【追忆‘神女望海(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模拟开始前,可随机强化一个天赋至金色等级】
【荡魔(绿)强化至荡魔(金)】
【荡魔(金):你乃是世间最克魔物的存在,供奉血祭,你可赐下诸魔不侵的丹丸以及持续半月不散的荡魔清气。你最多能加持赐予一个凡人成为荡魔代行者,其将拥有至高的荡魔之能,对付魔物,无往不利】
第20章 你要吃我吗
这金色天赋一出,让苏远微微一愣。
这是,要当工具人吗。
不等苏远再起想法,眼前的模拟便化作了影像沉入他的脑海。
【你苏醒于阴潮的地下墓穴,有人将你从泥中拔了出来】
【你意识到自己还是剑身,但好在,你似乎可以活动,你还有微弱的化形能力,能在人前露面】
【将你拔出的是几个盗墓的小毛贼,他们把你和其他金银器物一同丢到布兜里】
【待到几个时辰后,他们才忙碌完带着几大兜收获回到了老巢】
“大哥,这次刨的估计是个公侯墓,大丰收啊。”
“嘿,也就是这个村子前不久刚被魔族洗劫,全村没一个活口,不然这等规模的墓少不了守墓人,哪有我们的份。”
“还是大哥精明,早早将大墓标记,专等魔族洗劫之后再悄悄过来,这一趟收获够我们去皇城买下一个大院子当一辈子富家翁啦!”
“当什么鸟富家翁,没志气,南边还有几处大墓,要是没被同行捷足先登的话,全给他刨了,哼,富可敌国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候落在哪座山上,招些兵马抢几个大院里的水灵姑娘,当个山大王不逍遥自在?”
“大哥您说得也对,也对,山大王也挺好......”
苏远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轻笑起来。
山大王似乎更没志气。
不过倒也不见得,若是战乱时代,山大王还有几分自保能力,富家翁估计也就是个时刻准备当血包的肥鸡。
这个世界,正被魔族侵扰?
苏远却是不惧魔族。
荡魔荡魔,有这个天赋在,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
只是苏远感觉到这次的剑体内空虚无物,没有半点修为。
他急需找到稀罕的祭品来反馈自身。
【你现身在这几个盗墓的毛贼面前】
【几个毛贼看到空无一人堆满金银的角落里凭空多出来一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吓晕了过去】
【你感受到体内一种追求祭品的本能,但这本能对眼前几个毛贼丝毫没有反应,说明他们不足以成为祭品】
【你将那几袋金银拴在马背上,离开了此地】
【你踏上了寻找祭品的旅途,孤单的马儿驮着几袋包裹,马背上丝毫不见人影】
【一路上你并没有碰到任何有价值的祭品,好在你有足够的耐心】
【辗转不知走了多远,马儿累倒了,背上的包裹翻滚下山坡,你也在其中】
【你混杂着金银洒落到山脚下,被一只瘦白的小手捡起来】
【接触的一瞬间,你变得蠢蠢欲动,甚至你差点无法抑制这种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占有】
【来自本能的反应告诉你,这是绝顶稀罕的东西】
瘦白小手的主人虽然枯瘦,脸上也花得如同泥堆里打滚一样,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显得格外不同。
她无视了那一同滚落下来的金银,唯独看中了这一把样貌奇特的古朴短剑。
上面仿佛有着吸引她的神秘力量,令她好奇地打量。
古朴的短剑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幽邃却又剔透的暗沉结晶之色,瑰丽迷人,如同星辰。
她的视线被吸引,炯炯有神的眼睛中逐渐冒出亮光。
就在她打量的时候,她脑袋上的阳光被阴影遮盖。
她仰头却只看到了刺眼阳光下的阴影。
耳边响起了并不刺耳的嗓音。
“桀桀桀,稀罕物件,是个好献祭的,合该你我有缘,跟我走吧。”
她没有害怕,只是瞪大眼睛,似是思索了一番这话中说得是什么意思。
然后对脑袋上的阴影问道。
“你要吃我吗?”
苏远本都想好了她面露恐惧之后哭着叫着的场景。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循循善诱打动她,让她同意主动成为祭品,而自己以力量换取。
她这么瘦,这么小又没有大人陪伴,肯定是在魔族洗劫之后逃难,逃难途中大人为了护她而纷纷倒下,那么就以逃难为切入点.......
又或者是为贼人所害,乱世流民劫匪都是常态,多数人苦于没有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只要有力量......
脑海中将好几种情况都做了演练。
可就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顶着一丝不苟的认真神色。
哪怕是于苏远身子的阴影中,也能看到那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丝毫没有作假之色。
她是真心地如此问。
苏远本想落在她肩上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那蠢蠢欲动的本能反应也在这一瞬被压制。
握着短剑的瘦白小手改为双手捧着,其主人也疑惑地看着身后这个突然冒出的人影为何陷入了沉默之中。
“喏......”
她主动将双手伸过头顶。
不知是何含义。
见她这番动作,苏远沉默了。
他停在半空的手转而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我不吃人。”
苏远并不刺耳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她奇怪地看着那背过身的背影,只听到背影问她。
“你叫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像是回答过无数遍一样。
“小的时候有人说我命里缺水,于是他们给我取名为......雨曦。”
“雨曦......”苏远念叨着这个名字,心底的本能又开始躁动,再没了声音。
他将地上散落的金银器物重新捡起来,装进包裹里。
身边也同时传来金银碰撞的声音。
转头看过去,那名为雨曦的女孩也和他的动作同步,弯腰捡着金银器物。
她一手捡着,一手抱在身前,被零散的金银压在最里面是那柄古朴短剑。
古朴短剑紧紧被女孩抱在身前,似曾相识的动作使得苏远眼底闪过了某些画面。
两人无言地捡完所有掉下的金银器物。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忽然前面那个更高的身影停了下来。
后面的小身影差点撞上去。
待她仰头看去,却听到。
“你想要力量吗?”
强烈的本能驱使下,苏远还是问出了这话。
他不想完全沦为本能的奴隶,但也不想轻易放过这绝顶稀罕的祭品。
纠结了许久,苏远终于和心底的本能达成了一致,只要她主动开口答应,那便遂她愿。
“力量?”她歪了歪头,然后点头,可最后又摇头。
“呵......”
见状,苏远不由得淡淡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雨曦不知道这哼声是何意味,但见前面的高大身影又重新向前踏步,她也迈动步伐跟了上去。
倒地的马儿束缚被解了开来,马儿身上的包裹也转移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身上。
没有目标,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结伴行于赤黄的荒原。
......
第21章 我来教你
【你遇到的珍稀祭品并不渴望力量,你想要赐下力量的本能不了了之】
【你虽然没能收获一次反馈,身无修为,但你带着从盗墓毛贼那捡来的金银,你并不担心之后的生活】
【但金银太多,你找了处地方埋起来,只带走了小部分】
【名为雨曦的女孩跟在你身后,你到哪她到哪,亦步亦趋】
【你并不在意在野外风餐露宿的日子,但看到雨曦瘦弱的身子和脏兮兮的脸蛋,你决定要找座城池】
【你向南边走去,却遇到一群逃难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前后联纵数公里】
【难民来自南关城,说南关城已被魔族铁蹄攻陷,留在城内的人无一幸存】
【你带着雨曦绕开了难民,但雨曦的目光却盯着难民们久久不能动】
【你不想再往南走,雨曦却难得地主动牵着你往南边走去】
一路上,苏远看到村子破破烂烂,十户九空,路上都是兵器残骸和被啄得干干净净的白骨。
那些吃了人肉的鸟连带着看他们这两个活着的人眼神都不对劲了。
雨曦懵懂地看着这一切,看得极为认真。
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迷惘。
“看到这一切你有什么感觉吗?”苏远问她。
她先是点头,“我要守护这一切。”
“那你想要力量吗?”
她又摇摇头。
“那你没有力量,如何守护?”
她眼底再度现出一丝迷惘。
那是一种平静的迷惘。
接受一切的迷惘。
仿佛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早已安排好,却又必须自己去做的迷惘。
苏远终于明白那一丝违和感从何而来。
或许这女孩并非是不懂惧怕,而是麻木。
麻木的平静,平静的麻木,如同无魂的容器。
“谁教你的?”苏远无奈问。
“周围人......都这么说。”雨曦小声回应,语气喏喏地,“我是为守护而生,我是雨中的曦光,所以我要守护一切......难道不对吗?”
“呵。”苏远摇摇头。
只知空洞的说着守护之类的话,却不理解到底为何要这么做,怎么可能从心底自发地渴望力量呢?
他觉得自己找到问题根源了。
“呵,就让我来教你何谓真正的守护,然后你就会明白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他不在乎她要守护什么,她又是什么身世。
或许是某个战死沙场的将门后代,或者是逃难世家的后人。
那些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他只要她主动说出那句话。
亲口说出,“请给我力量”。
那便足够。
雨曦仰头看着苏远藏在阳光下阴影中的面庞,眼底的神色莫名地触动,那亘古不变的视线微微荡漾起来。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话语,那些......那些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对她这么说。
她问他你叫什么。
苏远毫不犹豫地回答,“叫我魔剑先生。”
“可总感觉你不像魔,真正的魔是很可怕的。”
“我不可怕吗?”
女孩摇头。
“......”苏远感觉自己的威严荡然无存,“......你,你早晚会见识到的,只要你说出渴望力量的那一刻......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没听到底下传来反应,觉得不够的苏远又加了一句。
“桀桀桀。”
但苏远总觉得自己笑得不够阴森,没那味。
女孩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
吓不到人的苏远颇觉纳闷。
不过,他早晚会如愿的。
......
【打定了主意的你不愿放弃这块到嘴的肥肉】
【你发现了这个天赋的隐藏副作用,就和上次模拟一样,寻求祭品的本能对你的影响在越来越加深】
【特别是和身边如此一个稀罕的祭品待在一起】
【你迫切需要要她亲口说出那句话】
【你们向着北方深处走去,但路途中的情况极为惨烈,连地上的草皮都被扒空了,你们找不到一点吃的,还被时不时遇见的难民虎视眈眈】
苏远显化的这幅身子不算瘦弱,相比那些早已因为饥饿而扭曲地不成样的难民,他无疑是身强力壮的。
尤其是他并不需要食物。
苏远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了,只知道路上还能碰见难民。
他用银两从一处比较干净完整的逃难车队那换了些食物,那估计是逃难的大户人家。
起初他们死活不干,若非苏远一脸凶神恶煞的威逼,还拿出了超过数倍的银两,他们估计根本不会同意。
“吃吧。”
苏远毫不客气地将弄来的麦麸饼丢在雨曦面前。
这麦麸饼是筛下来的麦皮做的饼,粗糙难咽,但在这逃难路上也算是难得的食物了。
一路上雨曦本就饿得皮包骨头瘦,若非怀里揣着两张不知从何时就一直带着的馕饼,她撑不到现在。
她也一声不吭,丝毫不知道喊饿。
直到她饿晕了苏远才意识到,这丫头早已断粮了。
苏远懊恼了好一会。
“快吃,要是饿死了我到哪再找一个上好的祭品去。”
雨曦睁开眼眸,秋水般的清澈眸子映出苏远那藏在烈阳阴影下的身影。
她怔怔地看着他,思索着。
她是被争吵声吵醒的。
清楚地看到苏远凶神恶煞地和人争着,差点就要动起手来。
苏远的身材藏在衣袍下看并不显体壮,但衣袖一拎起,那隆起的肌肉看着倒是唬人。
眼看要动起拳头了,那车队的主事才上来缓和,只愿意卖一点麦皮做的麦麸饼,精米是万万没有的。
苏远也只能作罢,付出了数倍的代价才换来两块麦麸饼。
她回想苏远差点和人动手的凶神恶煞表情,和面前这张略带懊恼的脸重叠到了一起。
何谓真正的守护......
她思索着。
视线又看向面前那两块麦麸饼。
眼底的神色生动了起来,稍稍明悟。
她想要撑起身子,却因为虚弱又倒下去。
倒在了面前坚实的臂膀上。
头顶传来略带嘲讽的声音。
“就你这样还说什么守护,教你说那些话的人怕不都是傻子,听我的才没错,等找个安定的地方,我教你......”
雨曦跨坐于地上,依着那人的胸膛撑起脑袋,那人絮絮叨叨的话语她无心听进去,她捡起那麦麸饼,塞到嘴边。
麦麸饼难以下咽,但她吃到嘴里,却有一丝微微的甜意。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的苏远见面前的小脑袋一阵窸窣的动静,根本不像听进去的样子,颇为无奈。
“嗯......”细若蚊吟的回应让苏远觉得自己的威严大打折扣。
他让自己的语气再硬气了起来。
“他们说再往北走五十里有一座小城,起来继续赶路。”
他扶好雨曦的身子,让她坐直,自己站起身来。
可刚背过身,手却被抓住了。
第22章 一碗粥
斜斜地落在半空,另一端是那纤细瘦弱的小手,斜斜地拉着。
“我......站不起来。”
那细若蚊吟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意。
苏远转头看去,只见浑身脏兮兮的雨曦跨坐地上,一手将那咬了一口的麦麸饼还有古朴短剑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拉着他的大手。
只是苏远从那只手中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握着那小手仿佛握着一根铁石,瘦弱、冰冷。
与其说是握着一只手,不如说是握着一根骨头。
她低着头说完,久久等不到回应,于是缓缓抬起视线。
苏远对上那视线,却发现那视线比之之前的那种平静的接受,多了些许东西。
仿佛有些什么东西渐渐活了过来。
一如阻塞的河流,戛然而止的时间。
重新开始了流动。
他无声地叹口气,“到底是我找了个祭品还是你找了个祭品,罢了罢了,现在的一切以后都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他蹲了下来,将雨曦的身子托起。
刚一入手,苏远就发觉手中的分量轻得吓人。
而直到背上传来趴了东西的触感,苏远才意识到她已然落在背上。
“抓好了,掉下来我可不负责。”
“嗯......”
“只有这一次,要是掉下来,我可不会再背你,你只有自己爬起来的份。”
“嗯......”
“不要觉得我是在善待你,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祭品,你的一切最终都要献祭给我,我不过是在确保你能活到那时候,所以,不要抱有额外的念想,老老实实认清现状......”
苏远还在絮絮叨叨,但身后也未再传来那细细的嗯声。
苏远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嗯声。
他连忙收回视线,“没死就好,那两块饼省着点,五十里路,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唉,血肉之躯就是麻烦......”
雨曦的脑袋贴在那宽厚的背上,絮絮叨叨的声音不知为何听着很安心。
明明说的都是不客气的话。
她虽然一知半解,但她一个字不落的记下来,就如往常周围人训导她如何去进行所谓的“守护”一样。
只是和以前不同,这一次,她试着开始主动去理解那些话。
去思考那些话。
这样,他下次再问自己“想不想要力量”时,自己就能理解然后回答他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间,困意袭来,她的眼睛越闭越小。
闭上眼的前一刻,她脑海中回荡起最后的想法。
果然,魔剑先生不是魔。
......
抵达五十里外的城池时,已是夜半时分。
得亏苏远不是人。
不知疲倦地赶路,堪比顶级牛马。
但看了眼背后这绝顶珍贵的祭品,苏远还是咬了咬牙。
值了。
依照初遇见其时的本能反应之剧烈,其珍稀到世间恐怕根本寻不出第二个。
只要教导她正确的观念,这魔族残暴,生灵涂炭,唯有挺身而出,才能拯救苍茫大地。
她必然落入圈套,义无反顾地投身。
届时,将会是三方得利的局面,他、她和整个人族。
他得到他的本能所渴求的。
她践行了自己的理念,或许将成为名垂百世的英雄,永垂不朽,被世人铭记。
人族将从魔族手中解脱出来,在她的带领下,完成千古大业。
没有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反正......”苏远回头看了眼那沉沉睡去的侧颜。
枯瘦的脸上,沾了不少灰尘,但依然能看出是个清秀的苗子。
“你说你是雨中的曦光,是为守护而生,那便是吧。”
......
【你来到了近水镇,镇中逃难的难民很多,你混杂其中,镇民对于你们的到来并没有意外】
【你暂且在近水镇安定了下来,只是镇中难民多了,一时间粮价也飞涨】
【你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没有大肆购买,镇中人多为同姓或亲家,你这样的外人若是随意开销,势必会被全镇知晓,届时难免发生意外】
【你混杂在难民中去讨食,好在讨来两份食物能全部给雨曦一人】
【接连一月吃上了点像样的食物,她的状态好上了不少,身子骨也没那么枯瘦了】
简易的临时居所处,苏远端着两碗稀薄的粥走了进来。
“喝吧。”苏远将两碗粥全推到雨曦的面前。
周围的难民或隐晦或直接地将视线投来。
但苏远并不在乎。
雨曦看着面前两碗稀薄的粥。
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明天......我自己去吧。”
苏远倒是无所谓,“也好。”
他点头。
他可不是来伺候人的。
第二天,雨曦独自跟随着难民前去讨食,但端回来的只有一碗剩下一半的稀粥。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没有惧怕,没有担忧。
有的只是平静的接受。
仿佛事不关己,仿佛一切皆已注定。
除了在见到苏远时眼底的神色会稍微一动。
她抬眼见到苏远,眼底神色还未来得及变化,就见苏远一脸怒气地冲到她面前来。
“粥呢?”苏远不善地问。
“被拿走了。”
雨曦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牵起拉着向来时的路走去。
“是谁?”
还未走多远,雨曦抬头扫视了一圈,指向了一群笑嘻嘻的汉子。
那些笑嘻嘻的汉子见到苏远也不惧,反而扬了扬手里舔的一干二净的碗。
他们手中碗的数量恰好比人数多一个。
苏远暗骂了一声,刚要上去,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雨曦仰头看着他,摇摇头。
但苏远甩开了雨曦的手,“你在这里等着,别动。”
说完他就冲了上去,也不管对方占着人数优势,逮到一个就往死里捶,就算身边好几双拳头同时落在身上也不放手。
他捶一拳自己就要承受好几拳。
可苏远就是抱着那人不放,捶得那人哭爹喊娘,凄惨的声音比谁都大,听得周围人无不心颤。
就算是那围着苏远锤的几人也越打越心惊,被耳边的惨叫声吓到,可两人拉也拉不开,打也打不动。
“他娘的,这家伙是个疯子。”
“把他们分开,不然要死人了。”
“早、早知道不惹他了,一碗粥而已。”
“呸,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不就是看他一个人带着个小孩好欺负嘛,哪知道这家伙不要命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要是倒了小孩怎么办?”
第23章 我才刚懂了一点
雨曦还端着那半碗稀粥,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是她的表情不再是平静的接受。
而是带着一种她自己或许也没有料想的错愕,她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苏远的身上。
不过是......一碗粥而已。
她缓缓低头,那半碗清水粥中映出了她那张脏兮兮的脸,唯有一双清澈的瞳孔在水中映得无比清楚。
但此刻,那双映在水中的瞳孔却在微微晃荡着。
不知是碗中水荡漾引起,还是那瞳孔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苏远不仅力气大的吓人,力气也仿佛永远用不完一样。
当第一人被捶得奄奄一息倒地后,他红着眼看向其他汉子。
他扑向离得最近的一个。
那人吓得嘴里乱叫,头也不回地跑了。
剩下的人看着倒地汉子浑身淋漓的鲜血,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苏远只是微微挪动脚步,他们就一个个接二连三地跑远了。
苏远擦了擦嘴角,活动了下臂膀,才向雨曦走去。
围观的其余难民见到苏远走一步也跟着后退一步,直到只剩下雨曦一个人在中间。
“走。”
苏远拉着雨曦往临时落脚的地方走回去。
路途上,雨曦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
苏远也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他头也不回地自顾自地说道。
“有些麻烦事不处理,那些人会更得寸进尺,到时候更麻烦。”
“而且......你可是我的祭品,你饿死了我麻烦就大了。”
“所以,在事态尚可控时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最大的隐患,你不觉得这很赚吗?”
说罢,苏远又补充了两句。
“反正这身体够壮,倒耐得住我折腾,一点小伤很快就能恢复......”
苏远的声音落在雨曦的耳中。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她那晃动不止的瞳孔中,神色再度生动了一分。
如同戛然而止的时间,如同冰冻的溪流,再度开始流动。
而关于她思索的那个问题,她又明悟了些许。
......
半夜,苏远靠坐在草屋的木墙上。
腿边的角落里,雨曦趴在稻草上沉沉睡去,又长又好看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这寒夜,屋外是呼啸的风声,但她却不受影响,安然入睡。
苏远盯着雨曦的睡颜皱了皱眉。
“果然,这副身体不行了,要回剑里修养一段时间。”
看雨曦睡得那么香甜,苏远心底一动,有些放心不下。
“我不在的时候,要是出意外了怎么办......”
但随即他又补上一句。
“毕竟是上好的祭品......”
可是这么拖延下去不是办法,苏远无声地叹口气,最终还是化作了轻烟消散。
而那缕轻烟回归到了雨曦身下压着的那柄古朴短剑。
睡梦中的雨曦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一丝寒意。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本应在外侧守着的那道身影不见了。
没了遮挡,寒风也肆无忌惮地灌进来。
将她最后一丝睡意彻底吹散。
“魔、魔剑先生......?”
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雨曦那双向来一丝不苟,泛不起多少波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她仓皇地爬起来,目光在周围飞快地搜寻。
搜寻那道身影。
那道并不魁梧但就是能让人安心的身影。
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死寂的黑暗。
她面上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魔剑先生......”她轻轻念叨。
但随后就变成大声的呼唤。
她祈望他只是暂时离开,听到自己的呼唤就能够回来。
草屋周边是一片黑暗的密林。
她想着或许只是在林子里。
她向着草屋后黑暗的密林中狂奔。
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呼唤。
密林的枝丫将她绊倒,不顾腿上的伤痛,她立马站起来,继续向前跑去,生怕晚了一步。
但黑暗深邃的林子中丝毫没有回应。
深入密林没多远就是一座矮山。
她的目光放到山顶。
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矮山顶攀爬。
手指被土石擦破,指尖渗出细密的血......
摔倒之后狼狈的爬起继续,不知道多少次摔倒,脚上腿上早已布满细密的伤痕......
她也不知道要爬多远。
只知道要一直爬下去。
当头顶上传来一丝曦光的时候,她撑起身子。
曦光逐渐映入她的瞳孔。
她顶着那远方的熹微光芒站到了山顶。
映入眼帘的是矮山另一侧的苍茫大地。
苍茫的大地一眼望不到头,只有无尽的平原。
她的视线迎着曦光,在平原上搜寻。
可平原上哪有一道身影。
在这寒冷的黑夜,只有无言的黑暗和寂静。
呼啸的风从山顶穿过,将她身上单薄而破烂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
“魔剑先生......”
雨曦眼中的期盼逐渐变得灰冷。
她找不到。
她找不到那人。
“可......”
她的瞳孔晃动不止。
“你教我的,我才刚刚懂了一点......”
她眼底的明悟渐渐散去。
迷惘、不理解又渐渐浮现。
到最后。
她眼中那一抹活过来的生动又化作了原来的样子。
变得平静,变得接受。
当朝日的曦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才抬起头,看向矮山背后的那座小镇。
小镇中已有缕缕炊烟升起,早起的人们也准备好平日里的用具,开始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
雨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草屋的。
当她进入草屋时,还有一丝最后的期盼。
可当看到空荡荡的草屋后,这最后一丝期盼也没了。
她从稻草中找出那柄古朴短剑时,眼底短暂地绽放了一丝光亮。
但随后又熄灭,她将短剑抱在怀中,眼中是一片平静。
平静的麻木,麻木的平静。
她再度选择了接受一切。
她抱着剑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如当初未捡到这把剑,未碰见魔剑先生时。
周围的一切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事物都变得离她很远。
事不关己。
一切都已注定。
而她,唯有顺应,唯有接受。
也不知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走到了哪。
她听到耳边有难民的窃窃私语。
“听说昨晚人就莫名失踪了......”
“失踪不是很正常,大概......死掉了吧。”
“那说明伤得也不轻,昨天看着还和没事人一样,就是在外人面前强撑着罢。”
“倒是可怜了小孩......”
“是啊,谁说不是呢,这年头,没了大人在身边,孩子孤身一人能活过几天都难说。”
听到了“死”字,她恢复了一点知觉。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
第24章 明悟
“我......不希望魔剑先生死掉......”
这是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想法。
其他的任何事她都可以接受。
但唯独这一件事不行。
可是,她做不到。
她第一次有了想做的事。
却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想做却做不到的感受。
无能为力。
失望。
迫切。
第一次想法的开始,也是终结。
......
毒辣的阳光洒在尘土飞扬的无尽荒原。
死寂的景象落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不带任何色彩。
她仿佛根本察觉不到这片荒原死寂的生机,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柄古朴短剑,攥得极为用力。
她嘴中楠楠念叨着什么。
她不记得自己顺着这个方向走了多久。
只记得天地的颜色变换了好几次。
失去了那人的背影在前方,她再度回到了之前。
“我是为守护而生,我是雨中的曦光,所以我要守护一切......”
她小声念叨,只是声音中并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如同在单纯地复述。
在碰见前面的那个身影之前,这便是她唯一知道要去照做的事。
直到有个人说要教她何谓真正的守护。
她迷迷糊糊间才明悟些许。
但那人已经没有了。
那,现在她应该去做什么?
她不带感情地微微皱眉,似乎在困惑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
无悲无喜的脸上迷惘了片刻。
“雨曦......我要守护......”
“对,我要守护......”
她脸上坚定了片刻之后,却又再度陷入了迷惘。
“可,为何要守护......”
“又......”
“守护什么?”
她那双带着困惑的眸子看向了手中的古朴短剑。
这些问题是以前的她不会产生的。
以前的她只会平静的接受。
接受一切安排。
接受一切既定的终点。
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事。
脑中想了几遍想不通,最后她的眉头舒坦开来,小脸再度变得无悲无喜。
干净的瞳孔中闪出曾经别人给她的答案。
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不需要去理解。
只需要去照做。
“守护......”
“以我......”
“身为......”
但不等她说完。
“祭品,你要跑哪去?”
一个并不刺耳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想跑?”
“你可是我的祭品,你能逃到哪里去?”
那声音随风飘散,越飘越远。
轻飘飘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我说过的吧,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祭品,我还没开始教你何谓真正的守护,在那之前,我可不会轻易放你走。”
握着古朴短剑的身影矗立不语。
直到确认那个声音真的是从身后传来的才缓缓转身。
她的视线极为缓慢地挪移。
直到再度在前方看到那一道身影。
她极为仔细极为认真地盯着那道身影看。
瞳孔中的神采又重新荡漾起来。
一如戛然而止的时间,冰冻的溪流。
又重新开始流动。
那晃动不已的瞳孔里现出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生动的神色。
有什么东西彻底活过来了。
雨曦在这一刻越发明悟。
何谓真正的守护。
她眼前被黑暗覆盖,身子再也无法支撑地倒下去。
重新显形的苏远连忙上前揽住她的身子。
看着倒在他怀中毫无重量的小小身子,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应有的正常体重。
甚至比他换那两块麦麸饼时背在背上感觉得还要轻。
苏远的脸色也越发严肃起来。
“这一睡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愿不会出事......”
他顾不上懊悔,抱起那轻到真没有多少重量的身子,选定一个方向狂奔。
......
【雨曦倒在你的怀中,不省人事】
【你不知疲倦地狂奔百里,终于看到了城池的城墙】
【但处于城池处于宵禁,城门大闭,队队士卒于城墙之上巡逻】
【你急于进城,又无法翻过城墙,只得拍打城门呼唤】
【你引来了守门的校尉,校尉见你难民打扮,手中还抱着不省人事的孩童,并不想为难你】
【但碍于军令,他拒绝了你入城的要求】
【他告诉你,魔族加大了攻势,魔族铁骑就在周边,随时可能出现】
【他给了你些许水和粟米,让你小心】
【你抱着雨曦寻到城外一处废弃的驿站,将水顺着她的唇边滴进去,你将粟米熬的粥一点一点喂给她】
【你只能期望她只是饿晕了过去】
【好在,你检查了她的身上没有大的外伤,只是手上和腿上有很多细密的伤口,伤口间混杂了不少沙石】
【你从驿站水井接来水,烧开后给她清理那些伤口】
【清理伤口时她会轻轻地蹙眉,依然没有醒来】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雨曦没有醒来】
【雨曦发烧了】
【你将湿毛巾搭在她的额头,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一夜过去,她的烧没退,还有加重的迹象】
【你需要草药】
【但周围都是荒原,你无处寻药,唯有进城】
【你更换她额头上的毛巾,原本的湿毛巾硬是被捂热了】
【你往她唇边滴水,给她喂粥】
【但熬粥的粟米所剩不多,估计只够两餐的量】
【你听见了马蹄踏在大地上的声音】
轰隆不绝的马蹄声如同沉闷的惊雷,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而且。
这个声音越来越近。
苏远看了眼脸色依然苍白的那张小脸,从她手中拿走那柄古朴短剑。
但她攥得过于用力,苏远第一时间没有拿走。
他微微用力,抚上那只手,才将其掰开。
苏远走出一半垮塌的废弃驿站。
远处,汹涌的黑色潮流正向着他的方向席卷而来。
连片的银甲之下,是狰狞地魔族面孔。
它们似人非人,却有着无穷的魔性,一味地杀戮。
苏远淡然地盯着如同暗影中袭来的魔族铁骑,两尺长的短剑在他的手上反射着幽暗的光,暗沉的剑体幽邃到能吞下一切。
那些魔族铁骑也看到了他。
一个个高举手中武器呐喊冲向他。
近千魔骑同时呐喊冲锋,一时间,天地变色。
第25章 不见初时人
魔族骑兵统领狞笑着飞快接近,手中的大刀早已跃跃欲试。
但就在接近的一刹那。
面前那人只是轻轻抬剑,一道清气就携带着无可比拟的势落下。
骑兵统领的狞笑还未散去,头颅已落地。
......
袭来的八百魔族铁骑,震天响的马蹄声引得城内守卫一阵紧张。
其后更是传来无尽的冲杀呐喊声。
仿佛两支骑兵大军在对敌冲锋一样。
直到一个时辰后,冲杀声和战马的轰隆声才停歇。
一个时辰,在能听到冲杀声的地方,魔族战马肯定早就能杀到了。
但城上守卒望眼欲穿,也未在天际看到魔族的影子。
守城的统领最终还是决定带一支轻骑去探查情况。
但顺着声音的来源来到了地方,这支轻骑队伍无一人不当场噤声。
连他们坐下的马儿也纷纷被吓到,没了响声。
原先通往边关的驿站,一眼望去,一片望不尽的血山血海。
重重堆叠的尸山如同一座座小山。
混杂着魔族的尸体和战马的尸体。
现场的血气味浓烈到最久经沙场的士卒也忍不住作呕的程度。
饶是参与过数次大战的守城统领也禁不住瞳孔一缩,心口仿佛被遏住一般。
在那血山血海正中,只立着一人。
他站在驿站正前,一步未挪。
守城统领身边的校尉看到这人影的时候只感觉一阵惊悚,心中一时间齐齐有数只大鼓在敲。
“是他!”
“怎么可能?”
“他、他一个人解决了八百魔骑?!”
“八百魔骑......尤其是魔族这些身强力壮的嗜血魔物,若是无地势险要据守,能在万人军阵中来回冲杀,最终只能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跑都跑不掉......”
这时那早已倒塌的废弃驿站中传来窸窣的动静。
一个脑袋扶着吱呀作响的木门冒了出来。
那张苍白的瘦小脸上布满不安,瞳孔颤巍巍地晃动不止,直到看见外面那道立于血色中的身影才稍稍稳住。
然后一头差点栽下去。
苏远听到动静连忙回头,赶在雨曦倒地前将她扶在怀中。
“别看!”苏远赶在怀里那脑袋抬起前喝道。
苏远怕刺激到她的病,本就虚弱的身体禁不住这样的场面。
怀中的脑袋果真没有再抬起。
“魔......魔剑先生?”细若蚊吟的声音从中传出,“我......懂了。”
“你懂什么懂,我看你是烧昏头了。”
苏远本来就压着一肚子火气,为了这个稀罕的祭品他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些耗费的心力到头来都要算她头上,从她身上讨回。
苏远将她重新抱回稻草铺成的床上,额头上压好湿毛巾,看着还无比虚弱的她瞪眼道。
“别说话,别乱动,不然就是死了我也要去找你,到现在我可是连祭品什么味都没尝到,这些利息全要算你身上,懂吗?”
雨曦半知半解地眨了眨模糊的眼睛。
随后她就感觉到手上重新被塞回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柄入手滑腻腻,还有轻微的液体落地滴答声。
然后她便听见驿站外传来交谈声。
那个强势的声音对着另一方道,“给我治病的药。”
不知为何,她的嘴角轻微地勾起一抹弧度。
再然后,她眼底又渐渐被黑暗覆盖,视线变得深远,最终昏昏沉沉地睡去。
......
【你将魔族骑兵统领的头颅抛给守城军】
【你只求换来给雨曦治病的药】
【守城统领和带来的轻骑一时被所见震慑,一个个瞠目结舌,还未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回过神,却是连你的目光都不敢触碰】
【他们对你提出的要求可谓有求必应,甚至直接将城里的五十三位大夫全拽了过来】
【一同带来的还有药铺的名贵药材以及精米肉食】
【待到轻骑回去后,在城中渐渐传播开了你的威名,很快,城中人人都知道了你的威名和你的事迹】
【一人一剑灭杀八百魔骑】
【士卒们对你的事迹神往敬仰,平民对你感激,小孩听到你的名字能被吓哭】
【你无心这些,只关心雨曦的病情】
【为了方便大夫医治,守城统领将你们接进了城内,就住在医馆的隔壁】
“恩人,这女孩只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身子骨瘦弱,加之大悲大喜心情起落之下感上风寒,只需好好静养就可痊愈。”
一连数日,雨曦的高烧并未有好转的迹象。
苏远发愁之际,城里医术最高明的老大夫这一天第三次给雨曦把脉后说道。
“恩人也不必焦急,她身子骨本就瘦弱,难禁折腾,恢复的时间比常人长乃是正常。”
苏远脸上的表情这才好转,摆摆手,“能活着就行。”
老大夫只当苏远是在开玩笑,没当真。
毕竟,又有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只身挡住八百魔骑。
“恩人说笑了,若不是为了珍贵之人,谁会舍命做出如此英雄之举。”
面对老大夫含笑的别样目光,苏远无奈摇头,没给老大夫解释什么。
老大夫走后,又有人端来了药汤。
苏远将药汤一点一点滴进那半张的粉润小嘴中,这些天调养之下,她面色上也恢复了不少血色。
搬进来的那天,院里的丫鬟还替她仔细地擦干净身子。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
那张脏兮兮的脸取而代之的是略有些苍白的瘦白小脸,还带着一丝稚气。
就算如此,还能看出那精致五官的底子。
估计再过个三五年就能完全脱离这份稚气,长成一个真正娇俏少女。
苏远只是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
等药喂完,她端着药碗离开,却不知背后的雨曦眼中撑开了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那道令人安心的背影所做的事她全都知晓。
若是曾经的她,或许根本不会明白这代表何意。
但如今,她却是明悟。
她带着微不可察的笑容沉沉睡去。
又是数日。
“烧已经退了,但身子骨还需要继续补下去。”老大夫叮嘱完就走了。
就在苏远熬完今日份的药来到床边时,却发现床头靠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盯着窗外发呆,未经盘起的如水长发倾泻下来,落在肩后,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憔悴,娇小的身子略显单薄。
听到动静,那小小人影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苏远再次看到那一丝不苟,秋水般的眸子,一如初见时。
只不过此刻,那眸子中不再是深潭般的平静,而是阵阵涟漪。
眸子的主人确认了眼前之人,发自内心的展颜一笑。
“魔剑先生......”
那一笑仿佛荡进了苏远的心底,深深地印在他的记忆中。
一如初见,但却不见初时人。
第26章 祭月节
......
【雨曦醒了,你被这一笑打乱了阵脚,本来准备的话都没能派上用场】
【但你也是由衷地松口气】
【你觉得你是因为保住了祭品而松气】
【看在那一笑的份上,你决定这段时间先把她当病人对待,而不是祭品】
【你照顾了她一个月,一月时间,你们的相处越发熟络】
【她习惯了你的存在】
【你本想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不要不知好歹,但她并不怕你】
【你心想完了】
【你亟需立威】
【这天城内人流如织,无比热闹,祭月节来临】
【雨曦趴在门边凝望城内景象】
【你心想,只要她来求自己,自己就恶狠狠地拒绝,一举立威】
【她转头眼巴巴望着你,她只是望着,眼底微微荡漾,一句话未说】
【你带雨曦出门了】
死刑犯还要吃顿好的。
苏远这么告诉自己。
他带头走在前面。
宽阔街道上,叫喊声不绝,各式小吃、玩物摊贩还有成衣店铺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越向城中热闹的地方走去,人就越多。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担心城外魔族铁蹄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逼近。
但那八百魔骑被灭杀之后,迎来了一段相当长的安定期。
连带着,所有人将迎来这份安定期的喜悦发泄在这次的节日上。
家家户户都来到街上。
起先,两人一前一后还能安然向里走着。
但随着人流渐多,拥挤之下,两人间的间距时不时被人流拉开。
雨曦一丝不苟地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小摊小贩,视线认真地从每一个小吃以及玩物上扫过,从街头到街尾,一件没有放过。
随着看得越来越多,她眼中带上了一种好奇被满足的满足感。
但就在视线从一侧泥塑摊上收回时,却猛地发现本应在前面的那道背影不见了。
眼前只有来往不断的汹涌人流。
她的眼底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慌乱。
但随后她就踏步向前冲去。
冲过中间的重重人流。
直到那背影再度出现在面前。
在那背影的身侧,一只手微微晃着,半曲的掌心似是刚好能握住。
她向其探去......
苏远是见过更大世面的,这城内的景象对他来说倒不算惊艳,但也乏善可陈。
毕竟这次主要也不是他来过节。
就在他兴致平平地看着一切时,手忽然被什么小小软软的东西抓住了。
低头一看,雨曦从人潮中挤出,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他。
在抓住他后,她才能紧紧地跟在苏远身后,不再受人潮困扰。
苏远将视线收回。
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勾住那只小手。
反正......也不缺这点了。
苏远叹口气。
债多不压身。
等之后再随着教她何谓“忧国忧民”何谓真正的守护时,再一齐立威。
至于现在,无所谓了。
他走在前面,拉着半截悬在两人中间的手臂,如同两人间的纽带,紧紧地将他们连在一起,穿过喧闹的人潮。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从手中传来一股拉力。
苏远回头看去。
却发现雨曦怔怔地看着一处饰品摊,看得出神。
她眼中映出的是一截红绳编织的饰品。
那红绳的一端镶着个花生粒大小的银铃铛。
苏远看了眼这东西。
这玩意一般是手绳或者脚绳吧......
他琢磨着。
他拿起那饰品,轻轻晃了晃,传出并不刺耳的叮铃铃之声。
叮铃铃的声音很细很小,轻得如同小猫叫,不仔细听极容易被噪音掩盖。
“你要这个?”
苏远又对上了那双眸子。
不知是手绳还是脚绳的饰品被苏远举在半空,那眸子正好穿过红绳系成的圈,望着苏远,眼中微微荡漾。
苏远被盯了一会,实在受不了,直接将这玩意买了下来。
但是他一摸腰包,却想起从毛贼那弄来的金银器物大多埋起来了。
少部分带走的金银也不知丢哪了。
估计早被近水镇的难民分得无影无踪。
好在巡逻的士卒里,有人认出了苏远。
苏远也不客气,直接借了点碎银,才将其买下。
买完之后,苏远拎着红绳丢在她额头上。
小小的银铃铛拽着一圈红绳向下落去,被她双手一捧接住了。
“你欠我的,又多了一分利息,先记着。”
她对这话置若罔闻,盯着手中的红绳铃铛,轻轻掀起嘴角。
......
直到月上树梢,众摊贩一个个收摊,人流也渐渐稀少。
苏远估摸着这总算满足了吧。
才带着雨曦回到了小院。
回去后,苏远却见雨曦在床边翻找起什么,他并未在意。
当他出去再回来后,才发现雨曦找出的是那柄古朴短剑。
而她正将手中的红绳系在了短剑的剑柄上。
剑柄尾部留了一个小环,红绳正巧能够系上。
重新系在短剑上的红绳还挂了个银铃铛。
苏远一脸嫌弃地拿起短剑,随着他的动作,那银铃铛发出细小的叮铃铃之声。
很轻微,并不刺耳。
暗沉如星空的剑体系上了这么一根绳和铃铛,苏远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这也实在太丑了......”
苏远怎么也没想到雨曦买那饰品是为了绑在剑上。
他忍住了当场将红绳和铃铛拆下来的冲动,将剑递了回去。
现在就随她去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
【你和雨曦在这座城里住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雨曦也在一天天长大,自从她的病痊愈,你就按照老大夫定下的药方给她补身子】
【城中守军还送来了许多精米和各种肉食】
【在药材和充足的食物滋润下,而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原本瘦小的身子渐渐丰盈了起来】
【半年过去,在她的身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白皙的脸蛋上,肤如凝脂,稚气渐退,透着娇嫩,日渐充实的身子骨也开始展现美好的线条】
【那个瘦到抱在手上都没感觉到重量的小丫头,已然如脱胎换骨一般,和当初判若两人】
【你觉得这里也算个不错的地方,暂且在这里定居】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来到这座城池已然一年时间】
【雨曦整日跟随在你身边,你到哪她就到哪,从不愿离开,哪怕是半天时间】
【她对你所说之话的回应越来越多,同你的话语也逐渐变多】
【在你的身边,雨曦的性格越发明媚起来】
【她开始真正地像是一个生动的‘人’】
苏远发觉雨曦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半年前对他的话还言听计从,只是偶尔会不听他的话,略带生气地跑开。
如今却是敢顶撞他了。
第27章 ‘人\\\’
“隔壁老大夫家的孙子来找你玩,你为什么把他推到水里去!”苏远面色极为不善。
雨曦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我不喜欢......”
看她倔强的模样,苏远越发头疼。
这半年间,她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话比以前多了,对他也会时不时露出欣喜的笑。
以前她只会俏生生地立在那,顶着一双干净的眸子极为认真地打量一切,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一丝不苟。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
更像是一个失了自我的人偶。
苏远觉得这是以前她身边那些人教歪了的后果。
便想到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会不会改善。
半年里,她的表现确实改善不少。
至少,有些话更敢说了。
雨曦悄悄撇了撇嘴,隔壁老大夫家的孙子总是喜欢动手动脚,丝毫没有边界地靠过来。
第一次见面她就动手打了他。
好在他也没回去告状。
下次依然笑嘻嘻地靠过来。
她就往眼前之人的身后躲去,没想到他反而还对她说什么要好好相处。
三番五次下来,她再也忍不了了。
“那你也不能把他推到水里去啊,你今天敢把他推到水里,明天你敢做什么,是不是把我也推水里!”
苏远拍了下桌子。
“等会给我赔礼道歉去。”
“我不要。”雨曦认真道。
苏远腾得站起来,“你敢!”
雨曦见苏远气势汹汹对自己,眼底略有些委屈,握紧了拳头,低低道,“魔剑先生......是天下最愚蠢的。”
她转头跑了出去。
苏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倒反天罡!
反了天了她这是!
她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要不是值得他如此花费心力,他早就......
但苏远冷静下来之后,也不由得感慨。
至少,发生在她身上变化是他乐于见到的。
相比之前,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个‘人’。
有着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感情,有了自我的感受......
如此,才更能体会普世的观念。
但苏远还是很气。
这时恰好老大夫找上门。
苏远本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老大夫先开口道歉了。
“恩人,老夫前来告罪,是老夫考虑不周,雨曦这孩子素来怕生,对外人从没笑过,加之也是到了脱离孩童气的年纪,确实不适合再以孩童看待。我那外孙顽冥,只知一味玩闹,反倒是自讨苦吃,这次也是咎由自取罢了。”
苏远静静听着,也没多说什么。
将老大夫送走之后。
他寻到院子后面的小花园。
水池边的青石上果然坐着个小身影。
但相比半年前,这身影已然长了小半个脑袋高。
娇小的身子已是凸显出一丝青涩,不再稚嫩。
苏远不动声色地从那身影背后走过,手中掉了个纸皮袋。
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格外亮眼。
“哎哟,华香坊的花生糖掉了。”
那身影微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本想转过来的脑袋又静止不动了。
苏远轻轻啧了声,“算了,喂鱼吧。”
雨曦的脸蛋撇了撇,转过头看,直直地看着身后那人。
眼中有一丝不忿又有一丝无奈。
最后她还是站起身,弯腰将那掉在地上的纸包捡起来。
她看着纸包又想起一些往事,最终决定还是不生魔剑先生的气了。
但苏远淡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正好老大夫送来了点心,我也不吃这玩意,扔了喂鱼可惜,你若是想吃就随便你了,正好省得浪费。”
雨曦不开心地翘嘴,果然,魔剑先生就是最愚蠢的。
她有一点小小的生气,但也只有一点。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也没什么事,嗯其实这样也正好,毕竟万一哪天要走了,你们关系好了还拖拖拉拉耽误我的事,你的那点事可万万比不得我的大业,你知道就好。”
雨曦心底气呼呼地。
又不是我要找那老大夫孙子玩耍。
就在她越发生气之时,苏远将她的手牵起,向回走去。
“走吧,今晚炖的人参鸡汤,你多吃点,别以后又拖累我。”
雨曦习惯性地顺应那只手将之握紧了。
感受着前面传来的轻微力度,还有那道安心的背影。
她撅着嘴,最终还是将心底的对他生的气全部散去。
毕竟......这就是他。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在此刻只有那道背影,再无他想。
入夜,见到雨曦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苏远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关系总不能闹僵,闹得太僵可不利于后面行事。
但另一方面,他想起白天老大夫所说的话。
雨曦侧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但她的手却始终紧紧握住他的衣角。
像是生怕他不见了一样。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坏习惯。
但苏远也无所谓了。
他又不需要睡眠。
“只是,她的年纪是不小了。”
此前她瘦弱时,看上去倒比应有的年纪小上不少。
不过这一年好吃好喝供着,立马就看出不一样。
“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她已懂了人世常情,下一步,更需提上日程了。”
......
【除了偶尔有点倔强之外,她的表现你都还满意】
【在城中待了一年,你也逐渐将脑中的思路理清】
【关于如何教导她的思路】
【你信心满满,极度期待那肉眼可见的未来】
【你开始着手教导雨曦正确的观念,何谓守护,何谓为国为民】
【你不管她过去的观念是死板,她口中的周遭人是如何教导她】
【现如今在你手中,你一定能为她重塑观念】
【只有有了正确的观念,才能激起她对当今人族惨烈现状的悲切,才能让她真正明白无能为力的感觉,如此她才能发自心底地渴求】
【但可惜事与愿违,你失败了】
【你教导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理】
【你讲述了诸多心系家国的,舍已为公的事迹】
【她的反应平淡,像是根本感受不到一样】
【你痛恨,你哭喊,你无助】
【你觉得自己付出那么多,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别说利息,本金都没了】
【若是要让你知道小时候教她那些狗屁空洞道理的是谁,你一定要找他们拼命】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苏远悠悠道。
“山河破碎之下,有的人选择了抛头颅洒热血,血溅千里,马革裹尸还。”
“有的人选择了背负一时骂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数十载。”
“有的人选择了留取丹心照汗青。”
“不同时,不同人,诸多英杰,面对相同的问题,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苏远滔滔不绝地讲着,但下面听着的雨曦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瞳孔中映出的是苏远的身影。
但脑海中想的却并不是苏远讲的那些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每个人守护珍贵之物的形式不同,方式不同,但他们都做出了自己的付出。”
听到这话,才稍稍把雨曦的注意力吸引。
珍贵之物......
待到她稍稍反应过来时,面前却凑近了苏远那放大的面孔。
苏远板着脸,严肃道,“雨曦,我刚刚讲了些什么。”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雨曦的记忆力极好,一字不差的将苏远讲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但苏远知道,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她不过是又一次死板地重复话语罢了。
“若换做你身临其境,你会如何选择?”苏远又问。
雨曦低着头默不作声。
苏远叹气,“好好听课,用心听!”
他有足够的耐心。
苏远背着手转过身,闭眼回忆那些留存在最深处记忆里的东西,继续教导。
雨曦却将目光重新抬起,撑着脑袋怔怔地望着苏远。
眼波流转,如同秋水荡漾。
当苏远搜肠刮肚,一连讲完诸多慷慨激昂之词,回过头来却发现雨曦的脑袋一上一下地点着。
额角垂下的发丝微微荡在越发好看的眉目之间,顺着脑袋上下的节奏摆动。
苏远轻轻咳嗽了几声。
没反应。
他又加重几分。
雨曦微抬眼眸,模糊间看到熟悉的身影,嘴角痴痴地勾起,继续闭眼睡觉。
苏远忍不了了。
猛地一拍桌子。
恶狠狠地盯着她。
雨曦也只能睁开眼,带着几分睡意的眸子和苏远大眼瞪小眼。
我是不是给你......
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但最后苏远全缩回去了。
全部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想了想,自己所教也流于表面,过于刻板,确实无趣。
但他就这个水平。
他也没办法啊。
苏远脑子里恨不得塞一个古文学专家。
可惜哪有那样的好事。
好在如今记忆里不比从前浑浑噩噩的时候,诸多东西都能清晰地记起来,也能说上一二。
不然怕是连这一点都教不了咯。
......
【又是一年过去】
【这一年里,城内外的情况还算安定,自从那八百魔骑覆灭之后,城内守军连魔族的影子再也没见到过】
【许多人猜测魔族是怕了】
【它们为你所慑】
【城内守军将你供起来,城内百姓也都认识了你和雨曦,知道了是你灭杀了那八百魔骑为城池争来了这万难的和平期】
【人人皆知你两,但又人人不知你名】
【你并不关心这些】
【只是安定之下,没了紧迫感,你发觉越发难以在这个环境下培养雨曦的心性】
【就在你琢磨之时,城外来了一批难民】
【难民队伍庞大,连绵数里,让你想起此前与雨曦初见时看见的景象】
【难民中的情况之惨烈,饶是让你看到也忍不住略微低沉】
苏远站在城墙上,看着连绵的难民队伍,队伍中多为妇孺,精壮男子和老人几乎看不见几个。
令人更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妇人身上多有残缺。
甚至不少妇人如今还在撑着血淋淋的伤口,伤口上只简单抹了些东西,但依然有鲜血渗出。
一路的鲜血滴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路。
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谁的血。
苏远默默看着这一幕幕,守城的统领此刻正在下令打开城门并和主管官员商量安置难民的事宜。
“他们来自五百里外的飞燕城,飞燕城算是这南关地界数一数二的大城了,也是前线被攻陷后的守军桥头堡......”
“这飞燕城都破了,魔族大军就可长驱直入,再无险阻。”
“五百里,说长也不长,但他们能走到这里来,一路上也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来的......”
“听说,那些妇人为了避免互相食子,自发地将......将自己当做、当做......唉。”
“唉,别说这些了,准备去开库放粮......”
声音渐行渐远,苏远的目光却看向远处天边的地平线,越发深远。
今日照例给雨曦上课。
虽然苏远知道自己上课效果不好,但哪怕只有一丁点效果,只要有就行,积累之下,总能成事。
只是上课时苏远的神情较为恍惚。
雨曦撑着下巴注视着面前之人的脸,两年过去,魔剑先生的样貌却没有任何变化......
哪怕一丁点都没有。
“怎么了?”
见到苏远没有再絮絮叨叨讲那些无聊又令人昏昏欲睡的东西,雨曦反而有些好奇。
苏远摇摇头。
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于是缓缓道。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女肤脂凝少汗粟。三日肉尽馀一魂......却幸乌鸢啄不早。”
“菜人哀......菜人菜人,人之不幸,莫哀于此。”
苏远感慨之下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本以为雨曦对此不会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她抿着嘴唇,盯着桌面一动不动,罕见地失神了。
或许也是为之一时感同身受。
苏远想道。
毕竟就连他初次见到这诗时,心底也是狂震,久久不能平息。
雨曦失神了许久。
待到再回过神来时,她那长长的睫毛低了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是什么意思?”
苏远微微一愣,虽然他明白雨曦听得懂诗的意思,但还是出言解释了一遍。
“就是饥荒时,有一对夫妇,他们若是在一起,只会一起饿死,于是妇人就说啊,妾身去市场当菜人......”
“那,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又是什么意思......”雨曦一句接着一句地问着。
苏远也一句接着一句给她解释。
“我啊,去做菜人就能得到三千钱,那样就可以资助丈夫你回家啦,一片肉可以帮助你走一里......”
“那......”雨曦还在问着。
苏远也在答着。
雨曦听得很认真。
直到苏远叙述完,她都还未从中回过神。
“这是守护吗?”雨曦忽得抬起眸子,盯着苏远看。
看得极为认真。
看得极为仔细。
苏远对上这双眸子,又想起初见雨曦时的第一眼。
他点头。
“是,这是守护。”
......
第28章 不知的期待
......
那一天的课上完之后,苏远本以为雨曦的观念会有所改变。
但对他讲的其他内容,雨曦依旧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只是她时常会陷入思索之中。
“又走神!”
苏远将竹尺轻轻拍在面前少女的脑门上,隔着几缕发丝在洁白光滑的脑门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
雨曦委屈地抱着脑门。
低下头,视线却扫过苏远。
“不服是不是。”
苏远再抬起竹尺,但少女一声不吭,一点也没有服软的意思。
苏远本抬到半空的竹尺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这性子是越发难改。
“罚你将昨日功课抄十遍......不,一百遍。”
苏远将竹尺甩到一边,踏步向外走远。
独留雨曦一个人在这间书房,窗外阳光洒进,灿烂美好。
窗边的竹林随风耸动,树叶哗哗作响,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没停过。
雨曦坐在桌前,端着下巴怔怔看着桌面不知想些什么。
维持如此姿势直到阳光偏移,将半张桌子都笼罩在曦光之中,她才回过神来。
想起苏远布下的惩罚,她无言地撇撇嘴,拿起纸笔,回忆昨日功课,每一个字每一句都清晰印在脑中。
她一字一句地照样写下,无一缺漏。
她的速度很快,如此一遍很快写好。
接着第二遍,第三遍......第十遍......第十五遍......
纵然她的速度很快,但一遍遍写下来还是很耗费时间。
直到午时过去,她完成的进度也不过半。
待到日光西移,已是过了午间时刻。
而四周依然静悄悄,没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雨曦肚子咕咕叫起来。
她的注意力也不如先前,眼底走神了片刻,笔下当即就错了一个字。
看着那错的字,雨曦轻咬着红唇,脸上出现一丝倔强,将其划掉,在其下续写上。
她想要写得再快点,但越是写快,错得就越多,反而慢了下来。
但她不肯就此停下,直到日落黄昏,一百遍堪堪抄完。
窗外落日的余晖将云层映得如同火烧。
雨曦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起身向外走去。
向外看去,书房外的小院静悄悄,丝毫没有活动的迹象和声音。
雨曦眼底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黯然。
但就在她跨出门前的那一刻,余光却扫到了某样东西,当即有一些错愕。
门边的柱子后,正依靠着一个抱臂的身影。
听到她的脚步声,那身影睁开眼。
“抄完了?”苏远淡淡问,像是毫不在意一样。
雨曦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直到苏远来到面前,她才猛地回过神,将脸撇向一边,闭上眼,不去看他。
看她一副倔强的样子,苏远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印子也消了,又没有肿......”
雨曦只将眼底睁开一个缝隙,顺着缝隙幽怨地瞥着面前那人,不说话。
但是从额头传来的温柔触感却让她心底生出一阵异样。
她想躲开,可身体却反而不由自主地向那只手贴近,最终只能任其摸个够后才收手。
苏远像是感觉不到那丝丝视线里的幽怨。
从少女的肚子里传出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在这悄然的院中极为响亮。
少女撇向一边微微昂着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顺着那光滑的脖颈到显露出来的精致锁骨,都泛起了丝丝红光。
“呵,你要是饿了早点喊我嘛,吃完饭再抄也是一样,谁知道一点声音都没有,我都睡了好一觉,实在无聊......”
听到苏远这么说,少女微微张开眼眸,带着满满的怨念和愤慨。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怎么全变成我的错......
她又低下头,轻咬红唇,想辩解出声,但最后又闭上嘴一言不发。
任由苏远拉着,坐到了饭桌边。
简单热了下饭菜,面对桌上的菜肴,数量不多但每道菜色香味俱全。
雨曦坐在桌边丝毫不为之所动。
苏远不客气地瞥了一眼。
“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以后天天给你稀粥糙米。”
那小脑袋还是一声不吭。
回想起那幽怨的小眼神,苏远知道她还在和自己置气,于是改口道。
“算了,总不能再饿着,饿出问题来麻烦更大,来张嘴,我来喂你。”
总不能一味的棍棒教育。
时不时也要试试萝卜。
当听到苏远的话时,雨曦面上肉眼可见地慌了一下,但奈何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和饭菜的香味时刻诱惑着。
“张嘴,别让我用硬的。”
虽然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顺从地闭上眼乖乖张嘴了。
只是那不情愿之中,还带有一份极为紧张的期待。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只是,他这样说了,那自己就这么照做罢了......
她在心底给自己解释道。
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料想中的感觉。
她半睁开一边的眼,却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那样子,似乎是自己所想都被看穿了。
她只感觉一阵羞意涌上来,原本白嫩的脸蛋红得连天边的夕阳都比不上。
“是你叫我......”
“对对对,这时候想起来听我的话了。”
雨曦又想辩解,但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解释都显得无力。
瞥了眼苏远,她一咬牙,索性再度闭上眼,张开那樱桃般的小嘴。
哼......
苏远也不再逗她,终于老实地将饭菜喂进那红润的小嘴中。
看着雨曦低下头默默咀嚼,再也没了之前的倔意,苏远有一种终于得逞的感觉。
他好歹赢了一回。
这样才对嘛,不然总是放任她性子发展,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雨曦在课上的表现,苏远又是一阵头疼。
任重而道远啊。
雨曦红着脸低头咀嚼,任由饭菜的香味在嘴中蔓延,但比之香味更让她荡漾的是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是因为好吃?
她想了想,觉得不是。
是那期待终于被满足?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得出答案。
但想着想着,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眼底露出一丝愉悦。
一天的怨念也渐渐消散。
第29章 月下少女
是夜。
窗外月光静谧流淌,窗前木床上躺着身姿初显窈窕的青涩少女。
她背对着身边坐着的人影,生动的眸子盯着窗外的月光,思索着什么。
思索过后,她转过身,牵起那落在面前的衣角。
眼中微略犹豫过后她还是开口道。
“魔剑先生......我,我不想上课......”
苏远当即睁开假寐的眼,断然拒绝道,“不行。”
开玩笑,这可是他的底线。
如今只差最后一丝距离就可抵达那最终的目标,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半途而废。
雨曦想了想又开口,“我......已经懂了。”
苏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摇头,“你懂了?那我问你,你......”
可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雨曦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了下来。
她微微仰头,却看到苏远脸上是略显纠结的神色。
但苏远很快就掩盖了过去。
那个他一直所追求的问题,如今他却是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生怕得到的真是肯定的回答。
你渴望力量吗?
只要她给出肯定的回答,他心底的平衡必然倒向一边。
不......
苏远摇摇头驱散这种奇怪的后怕感觉。
我怎么可能会怕。
这不正是我想看见的......
“就你上课时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学懂了的吗?”
苏远挥手在雨曦的额头弹了一下。
“我......”雨曦吃痛抱头,本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难以汇聚成言语。
“我......真的懂了。”她只能幽幽回应。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这种感觉。
这种......别样的但却又让她无比笃定的感觉。
苏远沉默着。
腿边忽然传来细腻的温柔感。
雨曦抱紧了他的腿,弓着身子,静静闭上眼。
脸上是一种满足的平静。
......
【难民的到来只是给你的生活掀起了一丝波澜,但并未影响到你的计划】
【在你的注视下,雨曦一日日成长,越发娇俏可人】
【大部分时候,你们的生活范围仅限于小院,你不觉得闷,雨曦也不觉得】
【又是两年过去,她已彻底长成为娇俏又傲气的少女,明眸皓齿,身姿纤细,一举一动间都绽放着独属于她的少女年华的美好】
【你知道,娇俏很正常】
【但你不知道她身上的那股傲气跟谁学的】
【可她身上就是有股淡淡的浑然天成的傲气】
【甚至时常能气得你心口发颤】
【你恨啊】
“来上课!”
“我不学那些死道理。”垂下的青丝后,好看的眉目对上了苏远的视线。
一时间苏远气得够呛。
什么死道理?我这是死道理?我这难道是死道理?
我这要是死道理,那他们教你的那些又是什么?死板的守护?
那好看的眉目见到苏远的反应忍不住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赶在苏远继续长篇废话前,她已经逃到了书房外。
“越来越难管了......”苏远长叹。
忍不住想起一开始的样子。
“还是那个时候好忽悠啊......”
饭后,本应是休憩的时间。
苏远靠坐在小池边的凉亭中,身旁的竹林随风轻轻晃动,片片绿叶落下。
恰好有一片绿叶落到了他的头顶。
一只玉葱般的手悄悄捻起这片绿叶。
苏远被头顶的骚动引得睁开眼。
却见到弯着腰巧笑着的少女举着一片绿叶,那满是笑意的双眼近在咫尺,呼出的温热气息就喷在脸上,隐约有股淡淡的清香从少女身上飘来。
见到苏远睁开眼,她立刻笑着跑远。
“过来!”
可苏远一声又把她唤了回去。
她双手背在身后,俏生生地回到苏远面前立着。
“我又没干什么......”
她仰着头,一双极为生动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
苏远不客气地在她脑门弹了下。
少女一边吃痛一边幽怨地盯着眼前人。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苏远嘿嘿笑了下,曾经只堪堪过他腰的女孩如今已经到他的胸膛前,那小脑袋越来越近,稍微一低头就能碰到。
“没什么,就是不爽。”
他不顾少女的幽怨,继续闭目假寐。
只留下少女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只能撑着下巴趴在石桌上充满怨念地盯着他。
但怨念过后,她却看苏远的样子看得失神。
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四年时间转瞬即逝,而她与他的差距也在不断缩小。
如今,她只要稍稍踮脚就能触及。
想到这,她的嘴角又微微勾起,秋水般的眸子满是笑意和期待。
......
......
隔天,对门一大户人家敲开了小院的门。
那户主人家到处散发喜糖,喜气盈盈,一脸的高兴。
“来来来,我家小女刚过金钗之年就订了婚,这不一年不到,对方就急不可耐地要把小女迎过去了,到时候大家都来吃婚席。”
那主人家对各位邻居拱拱手。
尤其是苏远。
“恩人,到时候一定要来,若是没有你,或许我们一家也早就随那些难民一样流离失所。”
他郑重地将请帖递到苏远手中。
看着大红的请帖,苏远也有些恍惚。
对门家的女儿,那时候看过几次,才不过点点大吧,甚至比雨曦还要小两岁,如今却是要嫁人了。
雨曦也从苏远的背后伸出脑袋,打量着苏远手中的请帖。
当看到那大红的双喜字时,她极为认真地多看了两眼。
苏远本不想带着雨曦去,但奈何雨曦一直用哀怨的眼神盯着他,实在受不了了,苏远只能带她一起参加婚宴。
虽说婚宴有坐席规定,但苏远身份特殊,只是挑了个靠边的桌子和雨曦两个人单独坐一块。
这里的人大多认识苏远,也不来打扰他。
他也正好图个清闲。
看着大红的轿子抬着盛装的红嫁衣新娘来到夫家,新娘被接去祠堂三叩六拜,周围满堂的喝彩声。
雨曦就一直没说过话,微张着红润的小嘴,牢牢盯着新娘的嫁衣,仿佛从未看到过如此好看而盛大的衣裳。
直到新娘的身形隐入厢房,她依旧撑着下巴怅然若失。
苏远忍不住在她脑门一拍。
“别发呆了,以后你也有机会穿上。”
听到这话,雨曦的脑袋一僵。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桌上,半阖的眼眸中满是说不清的意味。
“我才不想穿......”她皱了皱小鼻子。
只是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身边的人。
可身边那人对她的话只是笑笑,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除非......”她轻声念叨。
“除非什么?”
看了眼苏远,雨曦一咬牙准备说出来,“除非......”
但下一刻就又被苏远拍在脑门上,“别傻了,想什么呢,没我的允许,你还想嫁人,别忘了你的身份。”
“......”
顿时,雨曦只能用更幽怨地眼神凝视着苏远,薄薄的红唇微微翘着,娇艳欲滴,看一眼就让人生出想咬上一口的念头。
从婚宴回到小院,一路上,苏远背后的幽怨视线就没中止过。
可苏远回头望去,与那好看的眸子对上一眼,雨曦又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他。
可等他继续往前走,背后的幽怨视线又回来了。
苏远加快脚步,将雨曦甩开。
在半路转角的地方躲起来。
他靠在墙上静静等着,等着雨曦的身影走过去。
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雨曦的身影。
他不由得心底一紧,又返回去去找雨曦。
结果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了抱着腿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苏远无奈叹气。
“又不是小孩了。”
那身影低着头不说话。
似乎是打定主意也不起来了。
苏远最后只能伸手穿过那纤纤细腿的膝弯,另一手揽过那柔弱无骨的纤腰,将那身影横抱在怀中。
那小小的身子入手,和四年前相比,多了许多重量。
至少,入手处传来的细腻触觉很有实感。
娇巧的身子缩成一团正好能缩在苏远的身前,雨曦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脑袋靠在苏远的肩颈处,几缕发丝因摩擦而散落,她又攀上了苏远的肩,手指紧紧抓着衣角。
感受着强有力的大手将她托起,她不由得轻轻勾起嘴角,眼底绽放的柔光像是什么计谋得逞般而高兴。
虽然和四年前比重了些,但对苏远来说还是很轻。
感受到她在怀里的动作,两人的身形贴合得又紧密了一分,苏远只能苦笑。
从裙摆下露出的细长小腿展现出近乎完美的线条,没有一丝多余的地方,浑然天成,随着他的步伐一路轻轻荡着。
“人家比你小都已经嫁人了,你却还在耍孩子气。”
“我不是......”不甘地嘀咕声响起。
那生动的眼眸微略失神,有些话想说出来解释,可话到嘴边,又想到苏远此前的种种表现,又缩了回去。
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信。
苏远大步向回走去,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
雨曦撇了撇嘴角,抓住衣角的手又紧了一分,闭上眼,只希望此刻的时间过得慢一点。
待苏远回去后才发现,怀里的雨曦不知何时已经安然睡着了。
那靠在肩膀上的小脑袋发出匀称的呼吸声,随着苏远开门的动作使得她的脑袋后仰还会轻嗯出声。
看着皎洁月光下的娇俏面庞,苏远心底又是一动。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
四年时间,不长也不短。
那个瘦到没法看的脏兮兮女孩也到了如今娇俏的模样。
除了有的时候会很气人。
想着,苏远将她抱到床前,准备放下去。
可雨曦抓着肩膀衣角的手却死死不肯放。
苏远只能让她靠着,纠结了好一会才做出决定。
“反正也睡着了......”
他将雨曦头顶的发饰摘下,如水般的青丝洒落,然后将她向里抱去,自己也顺势躺下。
一手撑着脑袋侧躺一手揽住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就这样,苏远第一次睡到了床上。
也是第一次拥着雨曦。
苏远看了眼凑在怀中的脑袋,月光下,那一头青丝越发乌黑亮人。
可他不知道,那青丝之下的小脑袋,嘴边缓缓勾出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窃笑。
......
这日,与苏远相识的守城统领派人邀请他过去。
恰好无事,苏远也就去了。
进去后却看到统领和其他守城将领愁眉苦脸地商讨。
“战事旷日持久,防线一再后退,我们这里很快就要从侧翼变一线战场了......”
“这两年来自皇都的支援越来越少,军中的强者已经无法和强大魔物抗衡,各个地方都已经顾不过来了。”
“皇都的人将希望全寄托在安神祭上,以为靠着安神祭就可以高枕无忧,十二年武备松弛......不枉啊,不枉有今天的局面。”
“安神祭最后还不是失败了,十二年的准备一朝灰飞,什么都没了......”
见到苏远进来后,他们纷纷中止了话题,起身行礼。
守城统领对苏远客客气气,同苏远说了很多,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确。
他想邀请苏远加入军中。
但被苏远用其他借口推脱了。
他现在并没有卷入纷争的想法。
守军统领已经不是第一次邀请苏远了,见到苏远依旧是如此态度,他也明白地点点头。
“既然您不愿意,我等也不好强求,近来......或许会有大战,此城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听到统领的话,苏远沉默了一会,拱手道别。
见苏远渐行渐远,再也没有回头,统领等人终于是放下了最后一丝期望,彼此对视一眼,只剩叹息。
回去后,已是黄昏之时。
苏远在小院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雨曦的影子。
最后发现在头顶荡漾的雪腻脚丫,顺着光滑的小腿曲线向上寻去,才看到雨曦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去。
正坐在屋顶边缘仰头注视降落的夕阳以及依稀冒出光亮的圆月和星点。
一半天空是红云一半天空是星空。
苏远和她并排坐下,一同看着红云慢慢黯淡下去,而星与月越发明亮。
她依靠着双手,向后仰去,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那双干净的眸子中,映出越发璀璨的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身边的动静,她斜斜地向一边看去,余光恰好瞥到苏远的身影。
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放回到头顶。
第30章 安神祭的真相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不知名的调子悠然响起。
听着这调子,苏远只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一缕烦忧之意不自觉地就消散了。
他不由得问,“这是什么歌?”
“这......”雨曦脸上恍惚了一阵,然后说,“我也不知道......”
下一刻,苏远弹上了她的脑门。
“你撒谎。”
她撒谎时手指总会习惯性地弯曲成直角。
雨曦抱着腿摸着脑门,不甘愿地埋怨,“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呵......”
雨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苏远那几年间从未变过的脸上。
如今看上去,他们也相差不了几岁。
她又悄悄将打量的眸子移回去。
“魔剑先生,你说的祭品,是什么意思?”
她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苏远没想到自己没先提的她反倒提了出来。
此时他反倒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了。
他只回道,“祭品啊,祭品就是给我生娃洗衣做饭,一辈子当我的奴隶。”
但说完他就发现,这些不都是自己做的事吗?
除了生娃。
不过也不差了。
“生、生娃......?”雨曦的脸腾得红了,在红云的背景下,依然能看到那领口边红到异样的肩颈。
若不是几缕青丝飘过遮挡了视线,这样的异样当场就能被苏远发现。
雨曦本来想好的话语这一下全被打乱,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了。
只能低着头不语。
看她这样,苏远会心一笑,“怕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才从雨曦的膝盖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太、太小了......”
苏远差点没从房顶摔下去。
“不是问题在这里吗?”苏远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一只手按在了雨曦的脑袋上,“骗你的你也信。”
“我、我当然知道......”雨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望。
“哼,如果说做我的祭品要被我吃下去,你会吗?”苏远半开玩笑说道。
没想到对上了一双极为认真的眸子。
眸子中完全没了往日里的笑意与娇俏,唯有一丝不苟的平静。
这使得苏远又回想起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顶着这样的眼神。
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她轻启红唇,“会......”
雨曦的话在空中渐渐飘散,而苏远脸上的错愕却一直未变。
雨曦如同猫一样撑着双手爬到苏远的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头青丝随风洒落,好看的眉眼离苏远极近。
“如果是魔剑先生的话......”
她再度认真回应。
那双认真的眸子在逐渐靠近苏远,脑海中回想的都是关于他的画面,她又开始渐渐明悟那是为何......
从未想过这样回答的苏远一时无言,但他的眼底现出一抹躁动的本能。
雨曦离他越近这种躁动就越急迫。
他恨不得当场将面前的娇俏人儿......
苏远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最终连忙抽身,回到黑暗的房间,手中握紧了那柄古朴短剑,这股躁动才逐渐压制住。
而屋顶上独自被留下的雨曦则眼神黯淡。
只差一点就触碰到魔剑先生......
她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亦或者......
......
入夜,雨曦缩进被子里,看着坐在桌边的苏远,那生动的眸子中又黯淡了一分。
四年间,苏远从来都是陪在她身边入睡。
从未间断。
她害怕睁开眼,再看到身边空荡荡的景象,再感受到那灌入的寒风,还有那周围人说着关于“死”的话。
她顿时纠结起来,想开口,但一想到傍晚在屋顶上的种种,就又开不了口。
直到苏远率先道。
“我......有点事,你先睡。”
但雨曦还是一声不吭。
苏远只好起身安抚。
“只是过一会再......”
他走到一半就停下来。
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跨越到另一个世界,打破平衡。
他盯着雨曦的视线在某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冰冷陌生。
但他在那个边缘克制住了。
他转身向外走去,不再靠近雨曦。
“我一会就回来。”
听到苏远离开的脚步声,雨曦眼底是真的失望了。
她蜷缩在床上,有些话想解释,但莫名地觉得她和苏远之间隔开了很远的距离。
而且还在越来越远。
“明明......之前还好好地......”她不解。
凝视着就放在面前的手掌,每一晚,她都能轻易抓到那一片衣角。
哪怕只是一片衣角,只要能抓住他,她就能安然入睡。
但......
如今这一片衣角从她手中滑落,她却是仿佛再也抓不住一样。
“只是,只是这一次......睡一觉起来就恢复原样了......”
她这么告诉自己。
......
心底躁动难安的苏远不知不觉间漫步到了城墙上。
士卒们皆认识他,不断对他行礼。
但苏远站在城墙上只是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曾经是处废弃的驿站。
如今已经修建起了新的驿站,但再过不久,那里又会重新废弃。
苏远回忆着一幕幕与雨曦在一起的往事。
最开始捡起自己本体时脏兮兮的她。
饿晕了的她。
被抢走粥却仿佛没事人一样麻木的她。
晚间安然酣睡的她。
还有时隔几日才再度相逢的她。
明明没过去几年,但自己眼中的她却仿若新生,完全蜕变了一个人。
但想到傍晚时附身凑到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孩,眼中的认真没有丝毫递减。
他又觉得这就是同一个人。
“到头来......不过作茧自缚啊。”苏远无奈地笑着。
他明白,到了要做出决断的时候。
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
选择她成为真正的祭品,又或者,就此逃避。
他不需要再教她什么是守护,她也不用再回答所谓的问题。
傍晚时的她无意间便已经对苏远一直以来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苏远给自己设下的平衡点就此失效。
“以剑之名......”苏远思索着。
就在他思索之际,他已经走到了城门之上。
而底下的城门前正好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车夫,很是低调。
但城门后却摆起了极大的阵仗,整个城内的守军都整装迎接。
城门大开,从那马车内下来了一名灰袍女子。
她手中还拿着一卷东西。
见到这名女子,所有守城将领以及主事官员都躬身行礼。
“拜见皇都特使。”
灰袍女子淡淡点头,甩出手中的卷轴。
“找出她。”
她的话语淡漠,似是毫无感情。
“魔界入口......挡不住了,魔族大军已突破广安城、临啸城、莫山城,逼近皇都,四年前中止的安神祭,必须要继续进行下去。”
那卷轴滚落在地上,徐徐展开,而苏远却在火把的橙黄光焰中看到。
那上面画着一个女孩,女孩的眉目精致,衣着华贵,气质超然。
只是本应是最惹人怜爱的可爱年纪,脸上却无一丝笑容,那双眸子干净地如同一面泛不起一丝涟漪的镜子,无悲无喜。
苏远不会忘记。
就是这样一双眸子捡起短剑,举过头顶问他。
“你要吃我吗?”
纵然那张脏兮兮的枯瘦小脸和眼前画卷上的白净脸蛋难以重叠。
这座城的守军统领找到了城门楼上的苏远。
“您莫不是改变主意了?”他笑着打招呼。
苏远无言摇头。
统领见他失神的样子忽然笑了下,“你看到了?”
苏远点头。
“是她吧......”这个中年男人也忍不住苦笑道,“见过雨曦那女孩的人都忘不掉她的样子,哪怕过去四年,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他也算是见证了雨曦从萎靡不振的瘦骨头成长为如今娇俏可人的样子。
“我的女儿也不小啦,算了算和雨曦也差不多大,也到了嫁人的时候......”
“但我驻守边关已有十二年未回去,她怕是认不出我了。”
“十二年前,我们意气风发地从皇都出发,只为将魔族清扫出去,还人民一个安定和平的生活......”
“在我手上的时候,她小得和一只狗儿一样大,稍微逗逗就傻笑不止,饿了还往我怀里钻,我一个大男人又没那玩意哈哈哈......”
“嗨......我早就反对搞那种神神叨叨的祭祀,求人不如求己,但拿一个人来换千百万人,这样的选择总是容易做的。”
“只是我没想到安神祭选的是雨曦那孩子......”
眼前的中年男人满脸的疲惫。
城门楼上寂静无比,中年男人最终缓缓道,“皇都特使已被我引到城北,南门的人手全部换成了你认识的,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不要再被发现。”
苏远沉默许久后才问出。
“安神祭是什么?”
“安神祭......是将选定的祭品献给魔主,只要魔主吃得开心了,挥挥手,魔族大军或许就撤了。”
中年男人转过身去,渐行渐远。
而苏远在这一刻忽然明白。
当初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为何举着剑认真地看着他。
她是要自己亲手剖开她。
而她,极为平静地接受了。
......
这一夜,雨曦在没有身边人的陪伴下迷迷糊糊进入睡梦中。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一天。
盛大的车队从皇都出发,金碧辉煌的座驾上摆满了无数金银珠宝,而在最中间,则是精心打扮如同珍贵礼品的她。
“你是为守护而生,你的一切注定要因守护而献出......”
“你是我们的希望,你要守护一切,你要献出自己......”
“你叫雨曦,你是雨中的曦光,世界因你的到来而绽放光亮......”
“一个人的牺牲换取千百万人的生存,雨曦,你明白吧......”
“何谓守护,守护便是牺牲,便是奉献,献出你自己的时候到了,雨曦......”
“这一纪的祭品,便是你。”
无数人影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而最后一声来自一道雍容华贵的女人。
那女人宣布完这一切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她无神地举着手,期盼着。
母亲......
她的期盼没有回应。
身穿华服头戴金钗的她被侍卫拖了下去,无言的稚嫩脸庞上,渐渐地失了神采,只余平静。
她在侍女的侍奉下换上了一套奇异的服装,其样式根本不像人类所喜。
她被搀扶着坐到了那堆满宝物的座驾上。
面前是整个皇朝最位高权重的一群大家族之人。
他们早已商议好,没有一人提出异议,皆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座驾带着她向宫外离去。
一路上,无数铁甲侍卫在两旁拱卫,一直蔓延到城外十里。
这些铁甲侍卫不敢抬头看她,一路上遇到的宫女们也纷纷低头,无言行礼。
所有人都仿佛是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而她不过是误入了。
直到顺着这条道出了宫门,她看到了宽阔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黑压压一片的人影。
他们隔着侍卫远远地望着她。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人摇头叹息。
有人无言怜悯。
有人可惜。
有人指着她笑。
还有人庆祝。
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挤在大人的腿边好奇地望着她,一边举着画糖,一边嘴里念叨个不停。
男孩追着女孩的辫子揪,女孩气势汹汹地打回去。
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不一样。
千人千色。
但,没有人觉得她不该去。
她那清澈的眸子中出现一丝恍然,然后越发平静。
我是......雨曦。
我为守护而生。
我是雨中的曦光。
我要......守护这一切。
盛大的车乘在万民注视下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
每到一座城市,雨曦就越发坦然,眼底的平静就更幽邃了一分。
所有人都认为是她。
她也觉得是她。
是她应该去。
直到那身穿灰袍的女侍卫惊慌地抱着她奔跑于荒野。
那侍卫跑到跑不动了。
“殿下,跑!”
从侍卫的怀里落下,她先是无措了很久。
直到侍卫的怒吼再次响起。
“跑!”
她才跑起来。
跑出没多远,她回头看了眼那侍卫。
却只看到侍卫满脸欣慰地笑着对自己挥手。
她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再度跑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只是,那人说要跑,那便跑罢。
她不知道跑了多远。
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
路上经历的一切她都不关心。
唯有“跑”这件事是她需要做的。
一如他们对自己说的“守护”那样。
直到那一天,面前滚落了许多金银,那些金银在耀眼烈日下熠熠生光。
可那些都引不起她的注意。
唯有那柄黑曜石般暗沉的短剑闪烁着瑰丽的色彩。
她拿起来,看到那古朴的短剑在阳光下好似星空般通透。
而她也被一大片阴影遮盖。
阴影下那看不清的人脸说出了“献祭”二字。
她复又想起了自己应该做的。
守护就是献出自己,成为祭品就是被吃掉。
她双手举起短剑,递向那人。
问他。
你要吃我吗?
她仰头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可阳光照耀下,她看不清。
梦到这里就中断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很灿烂。
蓝天白云静静飘荡,无限静谧的美好。
她坐起身,在屋内环视,却没能看到那道想要见到的身影。
穿好衣裙推开门,却看到院中柱子边靠着一个人。
雨曦注视着那个人的脸,眼眸微微晃动。
她,看清了。
第31章 自欺欺人
见到雨曦出来,苏远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大概,并不好看吧。
雨曦一步一步靠近苏远。
一头未经打扮的长发披在肩后,未施粉黛的脸上娇嫩欲滴,欺霜赛雪,窈窕的身姿每走一步,青丝就在后面微微晃,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梦幻迷人。
看着曾经那又瘦又脏的小家伙长成这副样子,苏远眼底失神了好一瞬。
但随后他就悄然向后退了一步。
又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雨曦的脚步一顿,脸上浮现不解,随后低下头去,又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苏远轻轻道。
“课,不用再上了。”
他像是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当说完这句话,他莫名地放松下来,有些释怀。
雨曦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这曾经是雨曦最希望听到的话之一。
但如今在她的耳边,却仿佛带着莫名的意味。
玉葱般的指节在背后拧成了一团,红润的指节因为用力已经发白。
好奇怪......
从昨天开始一切都仿佛在变得奇怪......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雨曦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低落,尽力像往常那样,“我,我......我不知道。”
可声音还是越来越低。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中一片茫然。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何,要突然这样。
她不安。
苏远拍了拍一边的包裹。
“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还有银两......”
“守军的统领告诉过我了,魔骑将近,很快将会有大战爆发。”
“这座城已经不适合再生活下去了。”
可是......
雨曦还是不解。
“那、那也不用......”
她心底的不安还在涌动。
“马车已经备好。”苏远提走包裹,推开大门,门前的马车正在等待着,随车的还有一妇人和车夫。
他将包裹一举放进车内。
“我......我们从南门出发,离开这里。”
苏远轻声呼唤着还在原地的雨曦。
“上车吧。”
雨曦眼中的无措近乎成了实质。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但她还是半信半疑地听从了苏远的话。
隔着车厢,马车晃悠悠地往前,苏远也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而雨曦则透过帘子,视线则从未离开过苏远身上。
生怕苏远某一瞬就消失了。
就像......那一晚一样。
马车晃悠悠走着,清晨的街上没什么人,周遭的景象一如往日,但在雨曦的眼中,却仿佛身陷另一个世界。
如此一直到了南门外。
马车不停。
而苏远停下脚步,轻声道。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雨曦的耳中。
“你......已经懂了。”
“以后,你可以按你想要的方式生活下去。”
他笑着注视马车缓缓走远。
而马车内,雨曦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
她慌了。
“不......”
“为什么......”
“不是我们吗......”
她不解地扑到车前,可苏远的身形牢牢矗立原地,丝毫没有跟上来的迹象。
“不!”
她想要下车,可却被妇人拦下,死死抓着,怎么也不放开。
“放开我!”她无助地喊叫,可无济于事。
她剧烈晃动的眸子中映出那道身影,可那道身影分明是在远离。
雨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逐渐远离,直到化为了一道小到看不见的黑点。
她的眸子中也再无法映照出那道身影。
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那如水般的眸子失去了生动,陷入了灰暗。
为什么......
是我做错了吗......
她一遍遍地问为什么。
但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回想起曾经的那个夜晚,寒风呼啸进来,身边再无任何遮掩。
那人的身影消失了。
她一遍一遍的寻觅,最终还是陷入绝望。
但,最绝望的时刻却反而重新看到了他。
想到这,她死灰的眼神复苏了一刹那,猛地扑到那包裹中寻找起来。
她满怀着期望寻找。
只要,只要那东西还在。
可她翻遍了包裹,将每一件物品都翻了遍,还是没有看到料想中的东西。
她还不死心。
重复地一遍一遍翻着。
只希望在某个自己不曾注意的角落,就能看到那件东西。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叮铃铃之声。
声音很小很轻,稍不注意就会被马车的噪声遮盖。
但她却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希望,顺着声音翻找出了那......一截孤零零的红绳。
红绳上除了小小的银铃铛,再无其他东西。
雨曦不敢置信地盯着手心的红绳,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
一滴清泪无声地落下。
她将红绳攥紧。
最不相信发生的事就发生在眼前。
她这一次,是真的被丢下了。
“可......”
她轻声呢喃,泪水再也无法止住。
“你教我的,我明明已经懂了......”
他所教的,真正的守护的含义。
守护,不是献出自己。
守护也不是一脸凶神恶煞但还是为饿晕了的自己去讨食。
守护不是那宽阔又温暖的背。
守护不是为了她被抢走一碗粥而暴怒。
守护不是时时刻刻守在病床前。
守护不是四年的朝夕相处。
守护......
就是你在我身边。
......
苏远驻足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他看不到为止。
直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星空升起,万物俱籁。
触碰到腰间的那一抹冰冷,他才重新回过神。
苏远低头看向手中的古朴短剑,暗沉如黑曜石般的剑体一如夜空,只是那剑柄处曾经系着的某物空荡荡。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这柄剑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捡起。
“呵......真傻啊。”也不知道是对谁在说。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
雨曦也是。
他们的守护,各不相同。
她早已明悟她所要面对的“守护”是何物。
菜人哀......她便是这个世界人族的菜人。
她不需要自己去教任何东西。
她,早已在四年前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同样地,苏远他也在四年前就做出了他的选择。
从见到雨曦的第一眼,从她举起剑和自己对视的第一眼,从她开口问自己的第一句。
他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不是现在。
他不过。
“自欺欺人罢了......”苏远自嘲了一句。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雨曦当成过真正的祭品。
第32章 荡魔军
如今终于能面对自己,苏远反倒无比解脱。
他转身向着城内大踏步走去。
心底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接下来,还有最重要的事。”
他的视线遥遥看向远方那无边的天际。
那里,正是皇都特使来的方向。
当守军统领再看到苏远的那一刻,这个中年男人是无比生气的。
“你怎么还不走!我拖不了多少时间,特使不仅仅是一个人,她代表的是皇都,是皇都各方大世家,若他们发现了,你或许能庇护住自己,但雨曦呢?”
苏远摇摇头。
这个中年男人更急了。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皇都高手如云,不在你之下的我更是见过不少,带着雨曦走,还有几分生机,一旦被包围,绝无活路。”
苏远还是摇头,但这次他开口问话了。
“告诉我皇都各势力的实力,还有魔族大军的实力。”
这个中年男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想干嘛?别说你一个人,就是你加上我们这座城内所有守军,也不过被这两方中任何一方轻易地一口吞下,更别说,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剩下的......我不可能背离我所一直守护的人族。”
“不。”苏远否定了他,“我们......去打魔族大军。”
“你疯了!”中年男人当真觉得苏远是接受不了真相,已经开始痴想。
但他还是劝道,“城中守军不过两千零七十人,我们这点人,与魔族大军相碰,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我们还肩负着驻守这座城的任务,我们走了,置城中百姓于何地。”
可是转念间,中年男人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苏远时的情景。
那时的苏远,一人一剑立于魔血横流的尸堆之中,他浑身的杀伐之息连他这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觉得窒息。
八百魔骑......就算没有魔族高手在场,光靠一人之力解决......
无疑,苏远的实力不是他一个守城将军能够揣测的。
但就算如此,叫他放弃守城,带着这两千人去和魔族大军碰撞,他是怎么也不敢想象的。
就算是苏远也不行。
苏远并没有因为中年男人的质疑而表现出任何不满,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淡淡解释着。
“你觉得,皇都之人都已经追到这里来了,甚至就知道雨曦在这座城里,就算我带着她,能逃得远吗?”
中年男人听到苏远这么说,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他叹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皇都的那些大世家大势力这些年在背后的交锋如何,但既然他们已经追到了这里,你除了逃,已经别无他法,这是无奈中的无奈。”
“若是换做一般人或许只能如此选择。”苏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越发坚定,越发明亮,“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中年男人一窒,不解。
“求人不如求己。”苏远轻声道,“唯有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方能达成所求。”
他回头看向军帐外那千人驻军,“我能给予你们无往不利的荡魔清气以及诸魔不侵的丹丸,持有这两物,面对魔军,两千人足矣。”
中年男人从未听过有如此神异之事。
可他是见过苏远一人一剑解决八百魔骑的,若是苏远自己亲口说这话,他不得不信几分。
若是真如苏远所言,荡魔清气无往不利,丹丸诸魔不侵,那......
他半信半疑,“当真?那......代价呢?”
他不是三岁稚童,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神妙的事而不需要付出代价。
提到代价,苏远的脸上也出现一丝踌躇,但他还是要继续下去。
不论代价是什么。
他说道,“找死囚来。”
中年男人虽然依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叫人领来了十名死囚。
这些死囚有的哀嚎祈求,有的目中无人对着所有人破口大骂。
“这些死囚无一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按规定,下个月就要在街口问斩。”
苏远看着这些死囚,提着古朴短剑上前。
“呸,什么东西,敢当着你爷爷的面舞刀弄枪的,你爷爷我杀人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第一个死囚满脸横肉,对苏远破口大骂。
苏远眼中毫无波澜,手中短剑轻轻一挥,便没入这死囚的喉咙。
死囚瞪着大眼,死死地瞪着,最终还是嗬嗬地倒下。
随着死囚的倒下,苏远感觉到短剑内多了些许东西。
他挥手射出一道清气没入守军统领的体内。
“这一缕清气能够持续半月,有了它,就算是普通人面对魔物,也有了一战之力。”
中年男人虽然还是有几分不信,但他确实感受到体内多出了一种莫名的变化。
一缕清气绕身,若是面前就出现一头魔物,他怕不是能一拳打爆它的头。
顿时,他对苏远的话信了八成。
苏远利索地将剩下的死囚解决,挥手飞出五道丹丸和四道清气,分别没入五人体内。
“如此,便已成矣。”
这些人惊奇地感受着体内多出的清气和丹丸。
原本天地间随着魔族入侵,魔气越发肆虐,若是长年吸入魔气,轻则虚弱生病,重则魔气爆体。
但此刻他们都感觉到魔气对他们的侵蚀消失无影无踪。
苏远所料不错。
【荡魔】这个金色天赋,果然和【以剑之名】不一样。
【以剑之名】乃是寻求祭品赐予祭品力量,而【荡魔】只要有血祭,便可连绵不断地赐下。
当下,苏远再无一丝犹豫。
他回想起雨曦那娇俏巧笑的身影,还有那安卧于怀中的娇躯,那幽怨的眼神,那像猫一样爬到面前认真诉说的面孔。
他冷然道。
“将所有死囚......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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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杀魔鸦
......
【这一夜,你杀了近百名死囚,所得荡魔清气和丹丸赐给了一小队精壮人马】
【这些人都是守城统领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轻骑,每一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
【他们皆提着精钢锻出的好刀,身披轻甲,身材魁梧,得了荡魔清气和丹丸的加持,更是如有神助】
【这一小队人马,由守城统领亲自带领】
【他们皆隐隐以你为主,静候你的指令】
【魔族大军已全面抵近,城外不出几十里就已经有魔族铁骑和魔物的影子】
【趁着夜色,你带领这一小队人马杀向了最近的魔族军队】
【你们在夜色中奔袭十几里,撞见了一支休憩的魔物军队,魔物军队俱是狰狞可怖的魔化异兽,身上的魔气浓厚骇人】
【这种魔物军队最是难处理,往往寻常军队碰上它们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就算杀完了魔物最终也会因为沾染上的厚重魔气而暴毙,落得个两败俱伤】
【你一马当先,只持一柄古朴短剑,挥手荡出灭魔的清气,杀进了魔物潮中】
【你是世间最克魔物的存在,你面对魔物,无往不利】
【在你的身后,一队半百轻骑,紧跟其后,他们挥舞长刀长枪,刀枪上带出一道道淡淡清气】
【一刀下去,在魔物的坚韧外皮上就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痕,一枪下去,就能将金石般的魔物骨肉捅个对穿】
【而魔物身上的魔气,却伤不到他们分毫】
中年将领从未如今天这般畅快过。
这几十年心底的愤懑都随着他疯魔般地挥刀下,一刀一刀发泄了出去。
以前他们只敢据守一城或天险之地,依靠人数堪堪打退魔族军队。
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能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在魔物中冲杀。
这一切,都拜前面那人所赐。
他将目光放到最前方的一匹暗黑骏马上。
其上的冷冽青年,每一次出手,便会有成片魔物倒下,倒下的魔物身上,那伤口只有一处,一击毙命。
这种掌控程度,实在精准到不可思议。
看着青年的面貌,统领这时才忽然想起。
这四年里,他的样子,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
头顶忽然传来扑翼声,这振翅扑翼的声音甚至比鹰鹫还要有力。
中年统领一时间无比骇然。
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象这是个什么庞然大物。
“这偏僻小城还真有人族高手,不过既然碰了我,就入我腹中一见......”
黑夜中一只硕大的黑鸦从云端直扑地面,闪着寒光的利爪和沾染猩红血迹的尖嘴已经牢牢锁定苏远,两只羽翼甚至遮蔽了月光。
但下一刻,黑羽如同大雨一般倾盆落下。
这只黑鸦小山一样的身影轰然落在地上。
两只遮月的羽翼已经和躯干分离,分成了一截一截缓缓飘下。
冒着魔气的黑血瞬间如同河流般从黑鸦躯干上流出。
黑鸦那两只黑黢黢的眼睛中也从无比惊愕变成了极端的恐惧。
它想不通。
尖锐的声音如爆鸣响起,“你......你、你你你你,饶我一命......”
但苏远看都没看它一眼,来到它的躯体前,手中的古朴短剑高高举起。
在黑鸦那惊恐又绝望的眼神中,直直刺入它的命门所在。
一瞬间,黑鸦身上的魔气如同泄气般向着四周逸散,而这只黑鸦身上的魔血则纷纷向着苏远手中的短剑吸去。
黑曜石般暗沉的剑体上,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亮起血红的纹路,那血红的纹路缓缓蠕动着,将黑鸦身上的魔血尽数吸收。
而苏远察觉到他又能赐下数量不少的荡魔清气和丹丸。
这一次,差不多有两百之数。
而在不远处,还未从黑鸦袭来的惊异间回过神的半百轻骑,皆注视着苏远举行的这诡异血祭。
油然而生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中年统领反倒出声,不觉得有什么。
“若是能赐下我等荡魔的力量,纵然代价再大百倍我也愿付出,哪怕是......用了魔功。”
虽然他不在乎代价,但他也觉得这是魔功。
和这些魔物所属的魔不同,魔物根源乃是那缕缕黑气,但他们所受赐的,乃是基于血祭之上。
这同样,不可谓不是另一种魔。
那些轻骑也都有差不多的感觉,他们并非反感,若能杀魔,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只不过是亲眼见到这诡异的血祭一时所惧。
“我家的村子,只有我一人跑得快活了下来,只要能杀这些畜生东西,让我上天入海也行!”
“对,我曾对列祖列宗发下誓言,有朝一日定要荡尽天下魔,若是以前,我都不敢回去面见父老说我这么多年干了什么,如今,我方才能无愧......”
“出征十几载,不过龟缩城中不敢出头,日日夜夜承受内心的烧灼,看人们流离失所,甚至互食保子,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最多......不过死罢了,又有何妨。”
众人的目光越发坚定,连带着看向苏远的身影也蕴含着某种更强烈的意味。
当这支轻骑浑身黑血地回到城内,打开城门的校尉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全都安然回来了。
一人都未折损。
甚至,他们身上除了那些黑血,再无被魔气沾染的迹象。
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
这些出城的轻骑身上,焕发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是一种焕然新生,充满斗志的信心,精气神和之前龟缩城中时判若两人。
要知道,他们都是在城中龟缩了数年,精气神早已消磨殆尽宛若死尸般的老兵,可一晚就产生了天壤之别的差距。
这些轻骑的目光,全部锁定在苏远的身上,眼底满是敬意。
“被你斩杀的这只黑鸦,便是魔族高手,看其体型,还能口吐人言,在魔族中必然是有着极高的地位,轻易见不到。”
苏远点头表示了解。
这头黑鸦,按他估计,一身修为不过刚将己身修到圆满,堪堪能影响到外天地。
顶多就是初入第四阶的水平。
他对中年将领问道。
“魔族和皇都,各自实力如何?”
第34章 黑日降临
“魔族强者罕有出面,但往往一出面就能将皇都派出的高手掏心掏肺,分食吃了,记载中出现过的魔族强者,一个比一个威名赫赫,一口吞下十万大军的魔犬、吐出一口气就屠遍十余座城的魔妖......但这些都不如那魔主,传闻魔主的一只手就可遮天蔽日,他的心念一动,天地间就电闪雷鸣,整个魔界都围绕着他......”
中年将领的脸上留有一丝惧意。
“但谁都没有见到过魔主出面,我在十数年前随上将军征伐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只山一样的魔骨,它只是嬉笑着就将整整三万的重骑当做蚂蚁一样拍扁玩弄,我......不过侥幸活了下来。”
苏远暗自琢磨着,魔主的实力不祥,至于其他的魔族强者,依照那魔鸦的实力,至少在第四阶往上。
但他心底没有一丝担心,他是魔物天生的克星。
只是这也正是他的弊端。
“那皇都方面呢?皇都至少有着一二高手撑着,不然人族不至于能苟延残喘至今。”
中年统领点头,“确实如此,至少百年前,皇都还有着一位老剑仙,堪堪能抵住魔族涌来,但老剑仙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老剑仙彻底没了的时候,魔族就越发肆虐......然后,就有了安神祭......”
他的话没再说下去,而是看向苏远。
苏远也默然不语,直到过了一会才道。
“这其中还有诸多事缘不清,想来背后也并非那么简单。”
中年统领见苏远并不想谈及安神祭,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只在逃避,他点头道,“确实如您所说,这许多事情,还要到皇都去问那高高在上的一人以及那诸多大世家。”
“哦?那一人是指?”
“皇都特使的直接掌控者,继承老剑仙的衣钵,又夺得上一任皇帝的信任,最后将整个皇朝交到她手中,当今的......女皇陛下。”
谈到这位中年统领的话更多了不少。
“这位女皇陛下可是手腕强硬,在未嫁入宫中时便已是有名的剑仙,天生丽质,花容月貌,一手剑舞缥缈无边,颇有几分仙姿。
她于那一年的武举一举夺魁,技惊四座,更是让老皇帝只看了一眼便下令要她入宫。
她欣然受命,三年间,就从一个小小妃子到了皇后之位,此后,便一直辅政,老皇帝将诸多事务都交予她处理。
在老皇帝驾崩后,她更是顺理成章地登基,成为名副其实的女皇。登基后,她四处派发特使,见特使如见本人。
钱李赵唐等八大世家,在她的调和下更是统一站到了她那一边,至今服服帖帖地......”
说到这,中年统领唏嘘不已。
“世家间的斗争比常人想得激烈得多,这八大世家本就存在时间悠久,历来的矛盾不知多少,已经越积越多,几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我本出自赵家旁支,往上追溯三代家中也曾兴旺,但因世家互相的斗争而落势,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至此,苏远算是初步了解了皇都和魔族两方。
明白了症结所在,苏远轻声道,“魔族大军逼近皇都,从我们这到皇都有多远。”
“两千余里,急行军要半月以上,若是快马轻骑,也要三五天。”
苏远轻笑了一声,立于城墙上远望皇都所在的方位,目中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位早已步入中年虚度了几十年的赵统领不知道苏远在想什么,但他已经隐隐明白苏远要做什么了。
......
雨曦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了。
大概是哭累了。
她睁开眼,泪水依然在顺着眼角,从脸的一侧滴落。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上一次的延续。
上一次的梦里,她将剑高捧过头,问头顶看不清面庞的人,你要吃我吗?
这个问题在这次的梦里得到了解答。
那个在阳光下她看不清面庞的人回答,他不吃人。
这人还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动作很轻,但她却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仿佛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相信,将自己交给这只大手。
这人问自己的名字,她又问这人的名字。
这人说自己叫魔剑先生。
她觉得很怪,而且一点也不匹配。
她并不觉得这人能和魔有什么沾边的。
魔,是吃人的。
而她,就是为此而生。
可他,并没有。
雨曦又看向握在手心的红绳,那枚银铃铛随着马车的颠簸叮铃铃地响着。
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眼中再度被泪水模糊。
抓着红绳的手用力到指甲刺进血肉,殷红的血冒出,浸染了红绳。
可雨曦丝毫感受不到。
若是有的选,她宁愿选择被魔主开膛破腹一口吞下,也不愿承受这分别之痛。
......
第二天的曦光照耀进城中时,城内的百姓都轰动了。
无它,只是因为城门口挂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黑鸦。
黑鸦的翅膀是一截一截拼凑出来的。
躯干的心脏处,有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内里的血液已经流干。
来自皇都的特使,那位灰袍女子来到黑鸦前,默默注视着,忽然转头冷声问赵统领。
“谁干的?我只让你去寻画像中人,没让你去......”
话音未落,城外传来一重高过一重的雷声,轰隆不绝,排山倒海。
暴戾至极的声音在半空荡漾。
“谁杀了我小儿!”
赵统领连忙来到城墙上,只见城外连绵数里的天际线全被黑色占据,黑压压地连天地间的颜色都变得暗沉。
魔族大军......抵近了。
纵然早做好了面对这一幕的准备,但这还不是让赵统领最害怕的。
在魔族大军的半空,漂浮着一轮黑色的大日。
看到这黑色大日的一瞬间,赵统领眼底忍不住一缩。
这大日真当如太阳一般耀眼,甚至比天上的金色太阳还要大一圈,浑身弥漫着幽邃又可怖的黑光。
黑光神秘又阴冷,落在身上,只感觉有无尽的寒气在往毛孔里钻,甚至有幽暗的低语在脑海中侵蚀,抵抗稍微弱一点的人恨不得将脑袋挖出来。
好在有丹丸附身,赵统领感觉稍微好一点,但附近城墙上的士兵有的已经跪下,甚至还有的瑟瑟发抖,屎尿横流。
底下的百姓有的捂着脑袋大喊大叫,眼底不断冒出丝丝黑气。
赵统领咬着牙看向大日,这才看到,那黑色大日内,分明是一只奇大无比的黑鸟。
若说古有金乌,这恐怕能算得上黑乌。
灰袍女子见到黑乌的第一眼,脸上的冰冷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变得惊悚。
可下一刻,黑色的大日竟然瞬间腾挪到了城墙上空。
近在咫尺,稍稍仰头就能瞻仰到黑乌所化的大日。
黑日临近,种种诡异的迹象顿时严重了千百倍,城中乱做了一团。
士兵们以头撞地,好似脑中有东西钻来钻去,眼底的黑气更是溢出到体外。
百姓们尖叫奔走,但下一刻就变得狂暴,浑身缭绕着黑气相互攻击。
在那黑色大日的照耀下,城内已然变成了宛若魔城般的地狱景象。
黑乌降临城墙上,一眼就看到了城门挂的黑鸦,同时也锁定了灰袍女子。
它暴怒至极地一爪踩向灰袍女子,随着城墙坍塌,灰袍特使被压在了一片砖石废墟中,一连串的骨头断裂声清晰响起。
“你们......是想死吗?好好的女皇不想当了,真想亡国灭种?信不信我真如你们的愿,将人族疆域尽数化作魔土,所有人全给我小儿陪葬!”
灰袍女子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嘴里喷出的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眼底的惊骇和慌乱已成实质,再难有往日的姿态,瞪大了的瞳孔中,只有黑乌那锐利如金铁的大爪和阴鸷的鸟瞳。
黑乌还不解气,尖嘴将倒塌城门里的黑鸦啄出来,一口吞下。
更为暴怒的尖锐声音响彻所有人耳边,无数人因承受不住两耳流血,脑中如魔音绕耳,浑浑噩噩。
“我儿一身血脉尽干,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留下!好好好,干得好啊,干得好啊,我要你人族万里疆域全化为魔土,于魔土受黑炎灼心,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但轻飘飘地声音从风中传来。
“杀了小的来了老的......你也想血脉尽干吗?”
一道并不魁梧但莫名地让人安心的身影,缓缓踏出。
走来的青年眼中,露出蕴含无尽杀机的冰冷眼神。
第35章 荡魔军已立
“是你......杀了我儿?!”震天的暴怒声响起,那黑色大日陡然膨胀,似要爆发。
可淡然走来的苏远面对黑色大日只是遥遥抬起了手中短剑。
......
【你只是一剑,恍若刺破天地,恍若天地初生,恍若天地开辟】
【惊艳的剑光将黑乌的心神尽数吸引,它甚至连躲都无法躲,只能看着惊艳剑光眨眼间抵达身前】
【黑色大日里的黑乌,黑漆漆的瞳孔里不复阴鸷,只有逃跑的念头】
【它不想报仇了,它只想操纵黑色大日腾挪赶快离开这里】
【但它失败了】
【黑色的大日,坠落了】
【无首的魔族军队陷入了暴乱】
【有的魔物失去管制,相互厮杀,有的魔族铁骑向着城中冲来】
【在你的身后,冲出了一支百人骑兵】
【你将黑鸦血祭得来的荡魔清气以及丹丸尽数赐下,你麾下有了两百之数的荡魔轻骑】
【荡魔轻骑冲向了袭来的魔族铁骑】
【上千魔族铁骑浩浩汤汤地与两百轻骑撞到一起,如同黑压压的潮水将银色箭矢吞没】
【但,银色箭矢扛了下来】
【最前方的轻骑顶着数倍于己方的魔骑,面前全是狰狞如干尸的魔族骑兵,每一刻都要面对十几把兵器,他倒下后就会有下一个轻骑接替他】
【这一支轻骑中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真如利箭,穿破了黑压压的潮水,一头刺了过去,手起刀落间,成批成批的魔骑倒下】
【在将这上千魔骑捅了个对穿后,他们又立刻调转方向,向着魔骑背面冲杀】
【他们悍不畏死,头一次拥有了和魔骑抗衡的力量,他们的眼中闪动着疯狂,于上千魔骑中来回冲杀了数次后,终于将这支魔骑冲散】
【而他们才折损了不到两成的人手】
【但更多的魔族铁骑和魔物冲了过来,它们依靠着本能,毫无战法地一拥而上】
【纵然这支轻骑能击杀数倍于己的敌人,但面对如此多数量的魔族还是无法拦住】
【他们在城外冲杀,而没了黑乌大日的影响,城内的士卒缓了过来,浑身是血的赵统领从倒塌城墙中爬了出来,还好,他只是被波及受了些压伤,他迅速下令指挥起来】
【还有战斗能力的士兵在校尉的组织下组成兵阵堵住倒塌城墙的缺口,剩下的士卒则依托城墙防守】
【而你,来到了黑乌尸体面前】
【不是所有魔族都能进行血祭,但黑乌这样的绝对可以】
苏远知道,他一个人挡不下如此多的魔族。
纵然他能活下来,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只有他一人活下来。
或许还有少部分赐下了诸魔不侵丹丸的轻骑。
因此,他需要更多的具有荡魔之能的士兵。
他需要一支......荡魔军。
在无数士卒的注目下,他站在了黑乌尸体的最顶端,手中短剑高高举起,插进了黑乌的尸体中。
短剑如同饮血的怪兽,将黑乌身上的血脉尽数吸干,短剑上亮起血红的纹路。
这一幕深深印在了所有士卒的眼底。
苏远感受到他能赐下的荡魔清气和丹丸在瞬息间暴涨,这只黑乌的实力足够强大,血祭的成果也足够丰厚。
他至少能赐下过千之数。
苏远立于黑乌的尸体之上,他对不远处城墙上的赵统领点头。
这个嘴边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擦的中年男人立刻会意。
他依次召集来一队队校尉带头的士卒来到黑乌尸体边。
而苏远挥手将一道道清气和丹丸赐下。
无数道清气和白芒围绕着他身周飞出,宛如神明。
和刚刚举剑刺入黑乌体内进行血祭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简直就是......亦神亦魔。
这样的念头在诸多仰头的士卒心底升起。
随着淡到看不清的清气和丹丸入体,这些原本普通的士卒纷纷感觉到黑乌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在消退。
有些靠黑日靠得近,黑气侵入本就严重的士卒,眼底的黑气更是缓缓褪去,体内的寒气被丹丸驱散一尽,丝丝暖意重回身体。
脑海中的魔音更是被隔绝,躁狂的迹象不复。
如此神异使得他们纷纷联想到城外骁勇的轻骑。
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他们那样杀魔了?
原本抱着必死决心背水一战的士卒战意瞬间高了无数倍。
受赐的士卒主动来到城墙的缺口前,一个个战意高昂地举起手中的武器,武器的尖端,清气化成的白芒若隐若现。
......
【纵然多了上千名受赐的士兵,但这场抵抗之战依然是惨胜】
【面对十数倍的敌人,受赐的士兵兵阵挡住了城墙缺口,没让魔族轻易入城】
【你也一同出手】
【奈何魔族数量太多,一时半会光是杀都杀不完】
【其他三面方向传来被突破的消息,城墙倒塌,魔族涌入】
【士卒们转为城内固守,可防线还是一缩再缩,最终,三面防守的士卒皆汇集到了你所在的这一边】
【所有人早已杀红了眼,无暇顾及城中情况和其他人,只知一味地将看不见尽头的魔潮抵挡在外】
【谁也不知道厮杀了多久】
【直到眼前黑压压的魔族洪流蓦然一空,再无涌过来的魔族】
【唯有留下一地的魔尸和人尸,还有破碎到根本分辨不出来的小城,混杂的黑红之血将小城遗迹染成了魔境】
【和你一同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一半之数的受赐士卒】
“她还有一口气。”
早已力竭但强行靠着一口气撑下来的赵统领将那灰袍女人带到了苏远面前。
有苏远在,最先被黑乌一爪压塌的城墙缺口反倒是最坚挺的。
能活着的士卒都围在苏远身边,每个人的脸上早已麻木,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魔骑和魔物。
城中的景象落在赵统领的眼中,他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悲痛。
“剩余......四百七十二人,其中还有一百零六人重伤,但......我们还是活下来了。”
赵统领虽然悲痛,但又有着欣慰。
他看到了希望。
能从魔潮中活下来的希望。
从未有哪支军队能在魔潮的包围中活下来。
可,他们做到了。
被赵统领带到面前的灰袍女子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但她依然看到眼前这惊悚一幕。
这一幕甚至比看到黑乌降临还要让她惊悚。
如此多的士卒......在魔潮中活下来了?
“黑鸦......是你杀的?”
说完,灰袍女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一连喷出好几口血。
“她的内脏已经全碎,但她本就是皇都特使,实力......不菲。”赵统领想了想在面前这个提剑的青年面前,怕是没有人可以称得上不菲二字了吧。
他又解释道,“每个皇都特使都会用秘法锻骨锻肉,不然早就死了。”
但就算如此,这个灰袍女子也活不长了。
没有得到苏远的回应,灰袍女子并不在意,反倒撑着最后一口气继续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相信那些只会龟缩在厚重城墙后的士卒们敢出头和魔族抗衡到这种程度,甚至在魔潮中活下来。
更是接连斩杀了黑鸦、黑乌两大魔族强者。
她那将死的视线落在了苏远身上,“你......又是谁?”
苏远那惊艳一剑不仅将黑乌的心神吸引了去,更是牵动了天地气机,仿佛将天地的心神都牵引到那一剑上。
这种剑法......她只听说过前一代老剑仙能施展出。
但这还不是最为令人惊惧的,苏远以黑乌血祭赐下荡魔清气和丹丸。
猩红诡异的血祭和浩然荡魔的清气,两种水火不容的事物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苏远的背影在她眼中好似交织,亦正亦邪。
苏远只是提剑来到她面前,看着她渐渐逝去的生机,似是在对她说,又似是在对整个天地宣布。
“我们......是荡魔军。”
他又握紧了剑柄。
“我......是荡魔军的统帅。”
苏远并不宏大的声音却轻轻飘进了在场所有存活人的心底。
活下来的士卒不论还能不能动,只要有一口气的,都静静地仰头注视着他。
没有人产生一丝异议,仿佛苏远天生便是来带领他们的统帅。
下一瞬,苏远手中剑刺入了灰袍女子的胸膛,诡异的血祭再现。
灰袍女子感受到自己最后的生机正在被抽走,她双眼无神地喃喃道,“荡魔......军。”
这个词对她来说,遥远又陌生。
苏远凑到她耳边最后低语道。
“荡魔军已立,安神祭当废。”
原来......
灰袍女子带着一丝恍然,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脑中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四年前安神祭送行时见过一面的那小殿下。
表情淡漠的她们围绕着小殿下。
小殿下明明岁数不大,却对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表现出一副平静如水的姿态。
那双毫无波动,仿佛被选为祭品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的平静眸子,最是让人印象深刻。
......
雨曦顺着客栈窗户向外看去,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人来人往,蓝天白云。
一如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仿佛她所经历的不过是一次意外的插曲,只在她心底微微掀起波澜,然后就被整个世界的洪流掩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最终淹没在无人知的历史角落。
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记得。
雨曦松开握紧了的双手,干涸的血迹在雪白的手掌上触目惊心,宛若扭曲的深红疤痕。
侵染了不知多少血迹的红绳连带着侵染了血色的银铃铛轻轻晃动起来,轻微的叮铃铃响起。
可......本应系在上面的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无论她看多少次,都回不来了。
就在雨曦盯着红绳出神时,一个妇人推门进来。
雨曦连头都没转,妇人的话却在耳畔响起。
“小曦,你多少吃点吧,歇了一晚,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不吃点东西路上扛不住的......”
只不过过去一天时间,雨曦原本丰润可人的面庞消瘦了不少,眼底也完全失去了神采,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恩人嘱咐过我俩,一直向离魔族侵袭最远的西北方向跑,你也不要怪我,若不是恩人,我那孩儿的尸骨至今还在魔土荒野上,幸亏有他我们才能将孩子好好安葬......”
雨曦回忆起苏远有一次出远门,那是在他们定居在城中后不久。
苏远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就带了一整辆马车的金银,那孩童的尸骨也是顺手在路边带上的。
雨曦摇摇头,只是虚弱地开口道,“黎原城......有消息吗?”
虽然只是四年时光,但四年的时光却已将黎原二字深深刻进了她的记忆里。
她不会忘记在那座叫黎原的偏僻小城,无数个日夜与那人共处一院,美好得不像是现实。
妇人摇头,“这才过去一天,肯定没有什么大事,若是有事,肯定就会提前疏散的,你放心,等我们找好定居的地方,一定帮你打听黎原的消息。”
雨曦的视线不由得微微低沉。
“但愿吧......”
她轻轻嚅动嘴唇,用微不可查地声音道。
可是她心底的慌乱总是止不住。
魔剑先生说,魔族军队已经逼近......
“我们该走了,我家那口子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妇人来到雨曦身边,提防着伸手来扶她。
那架势让雨曦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她眼底又闪过一丝悲哀。
离开了他,去哪里不都是一样。
雨曦顺从地被妇人挟着坐上了马车,她仅仅是再度看了眼来时的方向。
想要穿透中间隔着的距离,看一眼那人如今的状况。
可她看不见。
她只看见了升起的朝阳,绽放着妖艳如血般的红芒,并不温暖的曦光落在她身上。
她想伸手去探,可触到外面寒冷的空气又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
第36章 杀魔,还是苟延残喘
......
赵统领靠在城墙的废墟上恢复着体力。
空气中弥散着难闻的腐臭味,黑乌和上万道魔尸垒成了一座座小山,脚下全是腥臭黑红血液汇聚成的河流。
“那一剑......有名字吗?”赵统领对身边的人问道。
他回想起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剑光,刹那间天地万物的心神都被那剑光牢牢吸引了过去,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东西。
“荡魔第......”苏远本想说荡魔第一剑。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称谓实在太空荡。
“不......暂时还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是这剑源于荡魔剑法第一式,为荡魔第一剑。”
赵统领的目光变得缥缈,“荡魔剑法......好一个荡魔剑法!此剑法......可否教我等修习?”
苏远摇头,但随后又表示,“此剑法不得轻易外传,不过,我自己的剑法心得自是可以教的,这套心得......不如就叫黎原荡魔剑经吧。”
“黎原荡魔剑经......黎原荡魔剑经......好!我们跟着你修黎原荡魔剑经!”
环境虽然惨烈,但活下来的人面目却变得都不一样了,那是一种从往日的麻木中抽身获得新生的姿态。
疲倦到骨子里但眼底依然充斥着战意。
士卒们就躺在黑红相间的血溪中,头一次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赵统领休息够了,恢复了精力,他来问苏远。
“你杀了皇都特使,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苏远只是淡淡道,“她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况且......”
赵统领明白苏远的意思,这位皇都特使本就是来抓雨曦回去重新举行安神祭的,这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
“下一步,我们要做的还是荡魔。”
苏远手中的剑遥遥指向了一个方向,只是那个方向隐隐对上了皇都。
“她之前不是说魔族大军已突破广安城、临啸城、莫山城,逼近皇都,那我们就沿着这个路线的边缘追上去。”
赵统领顺着苏远所指方向看过去,顿时明白那是哪里,他的面色变了变,略微犹豫后道。
“你......莫不是想趁着这个时候......百姓和士卒没有你想得那么开明,更别说皇朝上下在陛下的手中掌握得堪称牢靠,若是攻打皇都......”
苏远不由得笑着制止了赵统领,“想什么呢,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苏远的视线变得无比幽邃深远,“我们此行,依然只是为荡魔......”
赵统领脸上顿时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你带着士卒们修整了一晚,你们从废墟中翻出食物,恢复了军帐】
【第二天,除了少数人照顾不能动的士卒,你们向着皇都的方向开拨】
【路途上,你们遇到的第一座城池,正在紧张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魔族军】
【你们将黎原城剩下的士卒接过来,在这处中型城池休养】
【路途上,你们遇到的第一座城池,正在紧张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魔族军】
【他们告诉你们,从最外层的广安城为突破口,魔族大军主力已经顺着临啸城、莫山城这一条直线逼近皇都】
【剩下的散乱的魔族军则沿着这条缺口,向着这条线路两边的城池蔓延】
【他们派出的多支轻骑队伍都杳无音信,不知数量的魔族军很可能已经抵达城池外】
【你们这些从黎原城残存的部队只被当做是贪生怕死的散兵,早早地趁着魔族攻城之前逃出了黎原城】
【你阻止了赵统领想要解释的想法】
【你甚至没有打出荡魔军的旗号】
【你只是向他们要了一定数量的马匹,数量恰好是你带来的士兵中善骑的人数】
【这一次,你为先锋,只身一人骑着一头暗黑骏马于最前端】
【你们杀出了城】
“荒唐,谁让他们出城的!”
听到消息的副将赶忙来到城门边,只看到一支两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在飞扬的尘土中消失在地平线下。
守门的校尉皱了皱眉,“是统领的意思......”
这位副将顿时急了,“这些人是疯了不成,这么想死,怎么不死在黎原城?!”
他和赵统领颇有几分交情,见到赵统领本人也在队伍中,想起这位昔日军伍中对他多有照顾的老大哥,眼底也不禁泛起了红意。
副将喃喃了起来,“他娘的,不就是守不住弃城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被人说两句笑两句,没有人会真看不起你,这世道,换谁来不都一样,这来了还没和我叙叙旧就急着找死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都不懂......”
本城的守军统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拍拍副将的肩膀以示安慰。
“黎原城的情况赵统领没和我具体说,我只知城中已成废墟,他们说不定也是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来到这,寄人篱下,总要证明自己不是孬种,不然岂不是一辈人低人一等,被人戳脊梁骨......”
说罢,这位统领又喃喃了起来,似是心底的真实想法。
“他们想出去,就由他们出去,顺便探探魔族的虚实,我等好安排布防,只要魔族的数量不多,付出点代价还是能守住城池的......”
死得也不是他的手下,他自然不心疼。
副将听到直属上司这么说,不好说什么,只是心底悲愤之下,默默攥紧了拳头。
但不过半个时辰过后,他竟然听到了轰隆的马蹄声。
他瞬间警醒,“小心!是不是魔族被引得攻城了?”
可下一瞬,包括副将在内,城墙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地平线上竟然出现了一支气势雄壮的人族骑兵。
副将和统领等人视力极好,隔着这么远看到那些人手中的兵器上,挂的全是魔族那狰狞如干尸的头颅。
直到这支骑兵来到城门下,城墙上的人还未从这些滴落黑血的魔族头领上回过神来。
副将在队伍的前方,寻到了赵统领的身影,只是他竟然以一个青年人为首,只站在青年的侧位。
守门的校尉将这支轻骑人数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数到最后,脸色更是剧变,惊叫出声。
“一人不少?!?”
周围听到他这话的人也纷纷侧目,尤其是这处城池守军的统领和副将两人,脸上的神色霎是精彩。
苏远注意到城门上那几道震惊的视线,他将手中短剑前悬挂的头颅猛然掷地,身后的轻骑整齐划一地跟随他的动作将魔族头领扔到地上。
这些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截然不同的斗志和信心,隐隐间有股锐利之气在头顶凝聚,。
那冲天的杀气甚至将城墙上的众人给震住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支败军,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副将的心底只涌现出无比的震惊和疑惑。
“赵统领,城外有多少魔族?”副将身边的统领按耐不住率先开口。
赵统领对着城墙上抱拳沉声道。
“李将军,城外魔族骑兵五百,其余魔物近千之数,已尽数击破,溃散不成军。”
城墙上再度掀起一阵阵喧哗声。
这样的魔族数量,纵然是他们能守下来,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眼前这支才二百人不到的轻骑,竟然一人未折损的情况下将其全部击破?
这真的是一支弃城逃跑的败兵吗?
赵统领再度开口道,“若是不信,你们自可派人去探查虚实。”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时,李将军带着一众副将校尉以及上千的兵员亲临魔族被清理的场地时,一个个陷入了寂静无声。
满地的魔族残骸,或被长刀肢解,或被长枪对穿,身上留下能看见黑色魔肉的窟窿。
连绵数里。
更惊人的是一头四五人高的魔猿,跪伏在地,没有一点外伤,看上去和活得没区别。
无人敢靠近魔猿的身边。
可从黎原城的士兵中心缓缓走出了一匹暗黑的骏马。
马背上的青年神色淡然,手中只提着一柄暗色的短剑,短剑约莫两尺长。
远远看着,剑体上竟然缓缓浮现血红的纹路,妖异无比。
黎原城中活下来的士卒皆带着一种莫名地神色整齐划一地仰视着他。
那是一种认可,一种敬仰和畏惧混杂的神色,仿佛青年身上汇聚了天命,众望所归。
李将军和一众副将校尉都为这种整齐的气势所动容,看着青年闲庭信步地架着马儿来到魔猿身前,落在了魔猿头上。
在场上千士卒的目光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苏远低沉但响亮的声音响彻所有人耳边。
“魔族残暴,皇朝麻木,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你们是愿像他们一样杀敌......”
“还是愿意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城破家亡......”
苏远手中短剑轻挥,无数道清气纵横而出,将魔猿四肢头颅以及躯干轻易分解,化作了一块块血液早已干涸的黑色血肉。
他将短剑一掷,刚好刺在了魔猿的额顶。
道道清气和白色丹丸环绕苏远喷薄而出,一时间如同神明降世,飘逸出尘。
“愿杀敌者,入我荡魔军,得赐荡魔清气与护体丹丸,随我...荡魔清世!”
第37章 徐家宗师
......
【你的话如同惊雷般震到了诸多人】
【那些士卒校尉纷纷被动摇,交头接耳,他们麻木的目光里出现了些别的东西】
【李将军只问了你一个问题,得到你的答复后,他默然不语许久】
【次日,荡魔军,迎来了一波强壮生力军的补充】
【李将军将过半的守城士卒调进了荡魔军,荡魔军人数来到了两千之巨】
【你所存荡魔清气和丹丸不足,你让李将军将城中死囚尽数带出】
【你补充了近两百道荡魔清气和丹丸】
【但数量依然不足】
【加之杀这头魔猿所积蓄的荡魔清气和丹丸,你先赐下一半人,得到了一支足足千人的完备荡魔军】
【你带着这两千人的荡魔军继续顺着魔族大军的路线向皇都出发】
【路途上,你们又遇到了数座小城】
【有的小城已被散乱的魔族冲破,城中无一人幸存,尽皆化为魔土,盘踞无数魔族】
【有的小城恰巧在魔族军队冲击时被你们遇上,你带领荡魔军展开搏杀,收拢小城剩下的士卒和流民】
【一路上你们边行军边扩展军力,荡魔军人数达到了五千之巨】
【你专门斩杀魔族强者,那些散乱的魔族中被你撞见不少实力在第三阶、第四阶的魔族强者】
【它们好似游戏一般肆意屠戮,一只便占据一城,见到你杀来后更是震惊剧变,连番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并不解答,只是将这些魔族强者斩杀后举行血祭,化作了古朴短剑内的荡魔清气和丹丸】
【积累之下,你麾下的五千军士,其中得赐荡魔清气和丹丸的就有两千余数,这里面,更是养成了一千之数的轻骑和三百之数的重骑】
【这些重骑身披厚重装甲,都是从那些小城中搜刮凑来】
【可越是向着皇都方向靠近,你就越察觉到这一路上城池的惨状】
【渐渐地,在你们眼前,根本没一座城市乃是完好的,你们所遇到的城池都已屠戮一空】
回想起一路上的遭遇,每一只撞上的魔族强者都对苏远的出现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
好似,苏远的荡魔军本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它们甚至对苏远连番质问,大呼小叫。
这种异状一一被苏远记在心底。
军帐中,赵统领和其他收拢的部队将领激烈讨论中。
“突破广安城的魔族大军是沿着临啸城到莫山城这一条大城线路,我们的路线和它们稍有偏差,中间也隔了上百里的距离,按理说,若是魔族大军的目标放在皇都,我们一路上不可能撞上如此多的魔族军队。”
另一名将领表示赞同,“昨日小城中撞见的魔族数量至少在两万以上,若不是统帅大人以一己之力抗在最前面,我们的伤亡不会少。”
“派出去的探子在方圆五十里内未发现残兵或者难民的踪迹,那些小城......甚至都没有疏散城中的民众。”
有将领斟酌着皱眉道,“或许是来不及?”
“呵,这可是皇朝腹地,临啸城和莫山城两座重镇一告破,周围的城池就应该警醒疏散民众,何至于如此大的牺牲。”
轻缓的脚步声在帐外由远及近,神色淡然的青年身着一身轻甲走了进来。
所有将领立刻站起身喊道,“统帅!”
没有人敢对面前这个看似年轻的青年生出小觑之意,每次见到这个青年,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将领也不由得产生紧张。
苏远淡定地来到上首位置坐下,这些将领才敢重新坐下,只听见苏远问道。
“粮草辎重安排得如何?”
底下一将领起身汇报。
“伤员情况处置如何?”
苏远的诸多问题都有将领汇报,如今荡魔军麾下人数众多,已经不是以前轻易就可掌握全局动向的时候。
待到将领汇报完毕,苏远淡淡道,“一个时辰后,开拨往下一城。”
“一个时辰就......”
“昨日才刚......”
将领间响起低低的声音,但苏远一句不发,这些议论声不过数息间就低沉了下去,完全消失。
......
【你们抵达了下一座城池,这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魔族刚刚攻陷城门,破墙而入】
【半空中一只背生黑翼的秃鹫狰狞地狂笑】
【你率领荡魔军冲进城中,黑翼秃鹫见到你们的出现表现得无比生气,嘴中大喊着无耻】
【荡魔军势如破竹,上千甲士为第一梯队,手中兵刃皆带上一缕清芒,不惧魔气侵染】
【黑翼秃鹫从未见过如此士兵,惊疑之下,狡诈的它并未从半空落下】
【可你依然只是一剑将它的双翼斩下】
双翼从根部被一道荡魔清气斩下后,秃鹫如同不会飞的鸵鸟一般落在地上。
“你不能杀我!”它惊惧地大喊,“这是说好的......说好的!”
苏远的剑锋抵在了它的脑袋上,“和谁说好的?”
秃鹫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苏远的剑抵进它脖子,荡魔清气在周围肆虐。
不给这秃鹫一点思考的时间。
“是徐家!是徐家!我们和徐家说好的,这附近的城池人族随我们吞吃玩乐!”
下一瞬,秃鹫的脑袋从中断开,黑色的魔血飞溅,落在草上树上滋滋冒烟。
进攻的魔族数量约莫一万之数,半天时间,荡魔军便清理掉了冲进城池的魔族。
城中过半的人得以幸存下来。
这座城中的守军统领被人搀扶着送到了苏远面前。
这位统领头发已经发白,眼底露出丝丝黑线,魔气已然侵蚀入体。
他一脸死意,没有一点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但苏远手中飞出一道白光,丹丸入体,他愕然地感受到生机正在被侵蚀的身子竟然焕发出新的生机,沾染的污秽被洗去了。
头发灰白的老统领看向苏远,深深地将这个青年的面庞记在心底。
“多谢阁下相助......”
苏远摆摆手,“给我说说你们遭遇魔族攻城的情况。”
老统领当即攥紧了双拳,叹气捶胸,眼底流露无比的痛恨。
“我们......我们原本有一位来自莫山城的世家宗师庇佑......
宗师告诉我们,莫山城告破,但魔族大军已向皇都方向而去,故不必担心......
可......谁能想到,那位宗师竟然在一夜间悄然消失,随后就是魔族军队涌入......
连预警都没有,毫无征兆......城中百姓和士兵都来不及疏散......我等唯有死战......我家中男丁,其中我三个儿子,都被魔撕成了碎片......”
苏远点点头,表情淡然,只是再度问道,“那宗师来自哪个世家?”
“都城八大家中的徐家!”
苏远若有所思,随后向老统领道。
“可愿入我荡魔军?”
他只是轻飘飘一句话,老统领的双眸猛地一震,眼底涌现泪花,喃喃道。
“荡...荡魔...军?”
这是多么陌生的词汇,已经有多少年未有人再提过。
久远到好像他们这些军士生来就应该龟缩在厚重城墙之中,麻木不仁。
他的心底曾多少次升起想要改变的想法,可最后总是以无力感将他吞没,只能随波逐流,不敢睁眼去看这世界的真实样貌。
当老统领反应过来,明白这是何等意味后,当即屈膝跪下,涕泪横流。
“我愿......我愿,我等愿意!”
......
第38章 三万荡魔军
【你收拢了老统领麾下的部队以及城中还有力气的精壮力】
【这些士卒中,还有着少数力气大于常人的士兵,肌肉骨骼的强度也高出数成,一看就是练家子】
【在你看来这就相当于锻体武者的传承,只不过这些人顶多才第一阶的实力,面对普通魔族才能堪堪自保】
【但有你所赐的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这些人能发挥的作用将放大无数倍】
【只是这样的士卒在这方世界无疑算得上金贵和难得】
老统领对苏远解释道,“这些士兵,全仰赖我家的家传功法,我家虽然算不上什么世家,但和曾经的老剑仙有点渊源,传下来了一部可以通过锻炼筋骨来突破的功法。”
老统领给苏远展示自身的实力,他一拳击碎一块一人大的巨石。
“得因如此,我们才能坚守如此久......好在,您来了。”
苏远心底默默揣摩这位头发花白的老统领实力,顶多第二阶。
但和那些魔族强者实在差太多,就连皇都特使都比不过。
面对苏远的疑问,老统领嘘唏不已,“曾经,各家的功法传承也不少,只是......世家。”
老统领的眼中浮现极为复杂的神色,一会深恶痛绝,一会无奈。
“八大世家已经存在太久,久到和皇朝生生相息,性命攸关,各行各业哪里没有世家的影子,就连这军中也是......”
“我家的功法,最高也只能将自身练到圆满,只差一步就可像世家宗师那样影响周围天地踏空而行,可就是这一步怎么也踏不出。”
“除了世家功法,外面留存的极少数功法都是如此,到后来,唯有世家能产宗师以上的人物。”
宗师才是第四阶。
苏远越发明白这方世界为何如此衰落,世家垄断之下,高手难出。
可魔族那边的强者动辄第三阶第四阶,如何能讨好。
甚至那头黑乌,其恐是第六阶的存在。
还有赵统领给他说过的那些魔犬、魔骨,哪一个都是不好惹的存在。
老统领还在唏嘘地说。
“一次次与魔族的交战,那些有传承功法的将士死的死,被吃的吃,家落中道,功法传承渐渐消失,不知去向......”
“可八大世家依然挺立,甚至如今的军中,但凡想取得点功绩,都唯有依靠世家的高手,不然单凭我们这些凡胎肉体组成的军阵,只有被魔族啃食殆尽的份......”
“八大世家也不是没有派出高手参战,可他们的宗师对于魔族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我只有将自家的家传功法传给麾下的兵士,但多数人天赋平平,又无熬练身体的外药,连第一层都很少有人能练成,更遑论自身肉体圆满。”
苏远只是无言地听着,目光却看向了远方的皇都方向。
心底默默念叨那个名字。
快了......就快了。
......
在客栈休息的时候,雨曦听到了一些碎语。
是关于边疆的。
魔族......已经将好几座边疆的小城吞灭殆尽。
她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黎原城。
可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梦到黎原城变成了废墟,数不尽的魔尸和人族残肢混杂在黑红的血溪流里流淌。
她只能无助祈望。
只要......只要魔剑先生一人活下来。
别的什么她都不在乎。
她忽得想起魔剑先生曾问过她的问题。
那个问题是问自己想要力量吗。
她如今可以无比肯定地回答。
是。
不论代价是什么。
她不想再体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入夜,只有她一人的空荡荡房间。
她蜷缩着身体,轻轻颤抖着,一如那时在草屋,守在外面为她遮风挡雨的身影消失时。
......
【自收拢须发皆白的老统领部队后,荡魔军的人数已然破万】
【其中轻骑三千,重骑一千,更有着一支十数人的一阶士兵队伍】
【你们将城中物资尽数收集起来,寸草不留,前往下一座城】
【半月时间过去,你带领的荡魔军一路从边疆北上,从魔气侵染的土地中杀向了皇都】
【你们杀了不知道多少魔族,每个人的手中至少有着数倍于己的斩杀功绩】
【杀得多的将领,甚至手中沾染了近千魔族的黑血】
【不过,没有人杀得比你多】
【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魔族】
【而你们距离皇都只剩下最后三百里】
【荡魔军收拢的士卒和精壮力越来越多,人数已然破三万】
【其中轻骑八千,重骑两千】
【除了荡魔军外,还有不计其数的被你们救下的百姓给你们提供后勤保障】
【只是,随着荡魔军的人数越多,你需要赐下的荡魔清气和丹丸越多,已经难保平衡】
【荡魔军中只有一半人得赐,剩下一半人在面对魔族时还不能充当第一线的部队】
【这种情况随着第一批受赐荡魔清气的黎原城老兵半月之期临近,他们身上的荡魔清气渐渐消散】
【你又需要重新赐下荡魔清气】
【越向皇都靠近,附近的城池越富庶,人口金铁粮草储备远胜于其他地方】
【从这里到皇都的三百里,你们共经过了六座城池】
【只有两座偏远的城池在荡魔军的庇佑下安然无恙】
【这些城中,多世家旁支子弟】
【他们非世家嫡系,又无功劳,无法修炼家族功法,只能落得个旁支的名头,在世俗各行各业中借着世家威名横行霸道】
【世家子弟,人数不过城中十分之一,却占了八成以上的金银收入】
第39章 永远不会
......
“统帅大人,又有一批千人的队伍没了荡魔清气......”
“再往前,就到皇都了。”
“皇都外已经被魔族大军围起来,具体的情况还不得而知,可魔族大军......实在太多了。”
听到下方将领汇报的消息,苏远只是淡然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下方坐着的诸多将领脸上表情不一,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他们彼此对视看了看,最终都没有说出来。
赵统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直到那头发花白的老统领一拍桌子起身,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大人,给我三天时间。”
苏远看了他一眼,点头准予。
三万荡魔军,一路拼拼凑凑,虽然是一支拼凑出来的军队。
但荡魔军此刻的气势却到达了巅峰。
眼前就是皇都。
整个皇朝的命脉所在。
事后,苏远来到附近的山巅眺望皇都方向。
依山傍水的平原上,矗立着一座堪称宏伟的巨城,巨城的城墙就有百米高,半空中浮现一道淡蓝光辉的法阵。
这座城内的人口何止百万,平日里的繁华景象可想而知。
但此刻城外的平原上,只有无尽的黑潮。
纵然离得很远,苏远面前的空气却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腐臭。
脚步声响起,苏远的身边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赵统领带着无比复杂的目光看向皇都。
“三天时间,能否拖到魔族攻城......”
苏远不由得轻笑出声。
“我不是在拖延时间。”
赵统领微略错愕。
“你不是准备待皇都城破后再让荡魔军......”
随即他就摇摇头,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他是第一批加入荡魔军的。
也是从荡魔军成立伊始一直到现在所有战斗都参与过的。
荡魔军所经历的一切他都经历过。
自然明白苏远是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从漠不关心、只一味带着那少女隐居人间到成为亦神亦魔般的荡魔统帅。
苏远眼底闪过那一双仿佛冰冻起来毫无波动的平静眸子,最初,她便是如此认真地盯着自己。
其后,她的眼底渐渐出现了神采,如同活过来一样。
对自己不满时,她会娇俏地叫着自己的称呼,微微撅起嘴唇,有些埋怨,可眸子里却很少有生气。
想要东西时,她只会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仿佛能说话,哀婉又让人无限怜惜,最后不得不满足她。
这时,她就会悄悄地翘起嘴角,以为没被发现般地欣喜窃笑。
晚上睡觉时,最开始只是抓着衣角死死不放,可睡姿却渐渐放肆,整个身子缠到自己的腿上,得亏他只是化身,不然一动不动坐一晚上很难不腿麻。
她不爱学自己教的那些忧国忧民的东西,她上课只爱盯着自己看,眸子里总会看得出神,然后莫名地掀起嘴角。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可她抱着脑袋埋怨的时候更可爱。
所以苏远总是忍不住逗逗她,轻轻弹在她的额头,享受着她幽怨的视线。
其实她像猫一样爬到苏远面前时,他也心动过一瞬,她轻声对自己说出......会。
对于自己的问题,她早就给出了她的答案。
从一开始便是。
苏远强迫自己闭上眼,将那双动人的如水眸子从眼前抹去。
当再度睁开眼时,他眼中只有一去不回的坚定。
“魔族不会攻打皇都的......永远不会。”
赵统领脸色一变,但他也立即明白苏远说这话的意思,心思一转,一路上的诸多事迹也能说得通了。
“你是说,谁在勾结魔族?双方早已达成某种条件?路上被魔族攻占的城池便是条件之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做给天下看的戏码......”
他没有如苏远那般获得诸多信息,可经苏远一点拨,很多东西一瞬间悟了。
苏远随风缓缓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思索的。
“人族势弱,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那位女皇手中或许留有那位逝去的老剑仙后手,只是非生死存亡之际无法轻易动用,可一旦动用,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既然无法彻底撕破脸,那只能各取好处。”
“凡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也是安神祭祭品,死些凡人不过几十年生息又能缓过来。”
“世家表面已归属女皇,但实际心思各异,世家内部都不一定能统一意见,更何况八大世家,除了一件事上,世家们能毫无顾虑地统一起来......那便是安神祭。”
“四年间,早就有足够的时间供女皇手下的特使找到当年的安神祭祭品,况且,一介毫无修为的女孩又怎么能从众多高手护送的安神祭上逃走......”
“女皇与世家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之间有联合有博弈,我所做,无非顺着他们博弈中的那一线缝隙,将这缝隙劈成沟壑......”
“届时,我能创造出一个稳定的时代,一个稳定且不用再进行安神祭的人族时代......”
“只要我在一天,荡魔军在一天,她就不必去接受既定的命运......没有人可以强迫她。”
赵统领震惊于苏远仅从之前那些信息里推测出如此之多的秘密。
“可......”他忽然想问。
你既然有如此实力,为何不直接......
可他的话像是卡在喉咙里一般,怎么也问不出。
因为这意味着一个可怕的结果。
这个结果足以让他惊悚到冒一身冷汗,足以摧毁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足以将他们费尽心思带到这个地步的荡魔军毁掉。
足以使得凡人再度成为棋盘上的鱼肉,他们也只能继续去过那些麻木不仁的日子。
若是苏远不是一身惊天修为,而是只有荡魔之能,那么世家与女皇得知会如何处理苏远。
好在,这不过是未得到确定的结果。
在未确定之前,未见到苏远对人族高手出手前,只要是见过他杀魔如宰猪般的那一剑的人......
都不敢赌。
尤其是世家那些人老成精的家伙。
尤其是苏远如今并非一人,而是拥有一整支荡魔军傍身。
第40章 五万血祭
......
等待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统领的三日里,魔族既没有对皇都发起攻击也没有到其他地方。
一切都如苏远所料想的那样。
老统领走的时候带走了近一万未受赐的普通士卒。
三日之后。
老统领回来向苏远复命。
“统帅......我已聚集了五万有罪之人,其中包括附近城池的死囚和趁着魔灾烧杀劫掠的匪盗,还有......世家子弟!”
他的话在苏远这座坐满了将领的军帐中引起喧哗。
但老统领毫不在乎地继续说着。
“这些世家子弟,皆为八大家在外的旁支,他们经过十几代的延续已经臃肿不堪,嚣张跋扈,享用的都是民脂民膏......”
“他们的罪行,罄竹难书......”
“以下是他们所犯罪行的百之一二......”
“其一,霸占良女,丈夫告到官府却被当诬罪,活活打死在大牢中......”
“其二,当街鞭笞断了脚的边疆归乡军士,将猪食倒进军士的乞讨碗中.......”
“其三......”
老统领声如洪钟,一件件细数这些人所犯下的罪行。
最后,他说道,“世家子弟,无罪者,仅十之一二,剩者,皆有罪,我已备好祭坛,只待统帅之令。”
此言一出,将领中有一半的人激烈地对他指责起来。
一时间群情激愤,拒不同意将世家子弟算进来。
但剩下一半的人只是默默注视着,观察苏远的表情。
苏远听完老统领的汇报,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然地看着面前吵成一团的将领。
有人忍不住猛地抽出武器,对苏远出言不逊,大骂苏远不过一无知小儿,岂敢动世家。
可下一刻,血溅了所有人一脸。
军帐中霎时间安静,刚刚出言不逊的家伙瞪着眼缓缓倒下,前一刻还吵翻天的将领们纷纷闭上了嘴。
有的人这才想起,眼前这个青年,可是挥剑就能将堪比世家宗师的魔族强者斩杀的存在......
再没了声响后,所有将领缓缓将视线移到苏远脸上。
只见苏远没什么表情地淡淡道。
“明日......荡魔。”
说罢,他起身,从那倒地之人的身上拔出古朴短剑,走出军帐。
远处,老统领的手下士卒正在挖一座规模堪比小城的深坑,一队队绑着的人被赶进深坑。
深坑的最前方,一座搭建起来的十数米高的木制祭台,遥遥地立在所有人的眼中。
半日过去,临近黄昏。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苏远向着祭台走去,一步一步踏上了祭台的最顶端。
而诸将领都沉默不语地立在祭台之下,自成一排。
三万荡魔军,除去守在深坑边的,皆身穿盔甲整齐立阵于祭台前。
深坑内,尽皆哀嚎之声,但听到这声音的赵统领遥望着远处皇都方向,面色复杂地喃喃了起来。
“我出生在那座巨城里,小时候也曾享受过一段顶级世家的日子,但我终究是旁支出生,天赋又差,在家族功法一道上没什么建树,只能回到我所应该待的地方......
“后又不甘于平凡,想出来立军功,可只有出来后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傻......若无家族加持,我可能什么都不是......”
“但我也深刻地明白,皇朝的运转仰赖诸世家,但也全因世家而衰......”
赵统领身边头发花白的老统领冷哼了一声,忍不住闭上眼,耳边飘荡的不是深坑里的哀嚎声,而是他所守城池的百姓惨叫声。
“因世家枉死的百姓......何止千百万,纵然我们所为至此,连万之一二都弥补不上......”
两人不再说话。
血祭,很快开始了。
三万荡魔军和近千校尉将领的注视下,苏远手中的古朴短剑变得如同星空般暗沉。
远处下沉的夕阳都隐隐变化,加快了消退的速度。
天......变得无比黯淡。
夜空出现。
苏远的目光落在了远方皇都前的那无尽魔潮上。
他手中的短剑飞到半空,折射出幽暗的光芒,在三万多人的注目下,短剑笔直地轰入深坑中。
顷刻间,无数道血柱冲天而起。
围绕着短剑螺旋升空,在短剑的正上方汇聚成一股,径直被下方的短剑一滴不剩地吸收。
这一幕映在了每一个荡魔军士兵的眼底,映在了某一个将领的眼底,每个人的眼底都是无尽的血红之色。
但下一刻,古朴短剑的周围轰然爆发了一场更为猛烈的无形之风。
起初只是一点亮点,随后百点、千点、万点光亮浮现在空中。
将黯淡下去的夜空点亮得如同白日。
这些光点纷纷落在了苏远的周围,随后,一道道清气环绕着苏远拔地而现。
纵横的清气甚至直达穹顶,穿透了夜空上的云层。
呼啸间,仿佛直达天听,获得了仙神的旨意般。
一边是血红的血柱汇聚至短剑中,一边是浩然如神明降世般的苏远。
交织的景象使得所有人心底忍不住升起无尽的敬畏,甚至想要跪下。
就连远处的魔族大军和皇都内也都被惊到,纷纷传来十数道强大气息的视线。
那一路纵横穿透穹顶的荡魔清气,压得整整不知其数的魔族大军瑟瑟发抖,就连那些强大视线的主人也无不动摇,异常震惊。
皇都内,八道强大气息的人影直接踏空而起,落在八个方向,彼此间隔一定的距离,但视线都锁定在荡魔军这边。
他们的脸上都是疑惑和惊变。
皇宫内,清冷宏大的宫殿上,金黄的长椅上,一闭目养神面色雍容的华贵妇人睁开眼,眼底浮现一抹意外的惊讶。
在来到宫外看清发生什么事情后,脸上更是动容。
魔界中,一顶天立地仿佛将天地扛在肩上的巨人猛地睁眼,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周边,乃至整个皇都疆域,都隐隐察觉到了天际线上,何时多出了一道光柱。
那光柱,贯穿天地,在夜空下飘荡着瑰丽迷人的色彩。
一支提前疏散向北逃难的难民队伍中。
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破烂布衣,但却盯着灿烂的光柱看得出神,如痴如醉,嘴里发出惊呼。
“母亲,你看,好漂亮的光,像故事里的天河一样欸......不知道能不能像流星一样许愿......”
一旁满脸皱纹的妇人听到这话也转过身来,看到光柱,麻木的眼底也忍不住触动。
她也怔怔地看着,柔声说道。
“许吧,万一老天保佑真听到了呢。”
“那......我就许我们以后能过上皇帝般的日子,有一间睡觉不会漏风的屋子,下雨不会湿的草床,还有吃不完的麦麸饼,然后,再也不用到处跑来跑去,也不会再有可怕的怪物追我们,母亲也不用担惊受怕啦!”
母亲笑了,“傻孩子,皇帝才不过这样的日子呢......”
笑容难掩她脸上的疲惫,可她还是无比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轻声呢喃道。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或许......老天真听到了你的愿望。”
第41章 魔帅
一辆马车正在奔向几里外的小城过夜,马车上,雨曦猛地转头。
她看到夜空的天际线上忽然飘荡出无比瑰丽的光亮之色,迷蒙蒙地光亮直通云霄之上的星空,宛若灿烂的天河。
雨曦怔怔地看着,心底不知为何和那光亮产生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看着光柱,她的心底某一块似是被触动。
但......那是一种难过的触动。
心底的某一块被纠动。
某一块牵挂的物件似是正在离去。
好似这一物件正在没入越来越深的黑暗,而她只能无言地注视,对着黑暗无助伸手,企图抓住那最后一丝希望。
可......她手中哪还有连系着彼此的牵连之丝。
明明是极为好看的景色,雨曦的脸上却掉落了一滴极为光亮的泪水,在这瑰丽光柱的光芒下绽放着晶莹的光。
她困惑地擦去泪水。
可紧跟着,是更多落下的泪水。
她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知去擦,但无论她双手怎么擦,泪水还是止不住,越擦越多。
泪水落在了马车的窗槛上,晶莹的泪滴撞击得粉碎。
一滴接着一滴。
连绵不绝。
......
......
荡魔军中,整整三万人被面前出现的清气光柱震撼到,鸦雀无声。
他们的眼底的景色尽皆被灿若天河的清气光柱和白色丹丸取代,这一幕深深印在他们脑海中,哪怕过去多久都不会褪色。
站在祭台上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在他们的眼中,不是神也似神。
可最前方,一道猩红如红日般的光点越发亮起。
那是吸收了足足五万道血祭的短剑。
短剑上缓缓蠕动着血红的纹路,此刻,却是越发耀眼地散发红芒。
红芒与白光的清气相互重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于半空交织,散发的光芒各自占据了半边天。
两者截然不同,可却又同出一源......
荡魔军的军阵中不知从哪来传出了低低的喧哗。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
有人低低唤出了......
“魔帅......”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荡魔军。
所有人心底都忍不住重复念叨这两个字。
尽管不愿承认,但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贴切的称呼了。
那是他们荡魔军的统帅。
那是一手将他们从浑浑噩噩麻木中拯救出来的主心骨。
那也是带领他们一路从边疆打到皇都前的传奇。
那是赐予他们荡魔之能、庇佑他们不受魔气困扰的核心。
他......
不是神更似神,不是魔更似魔。
两面中......
他的面孔在光阴中交织不定。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神还是魔。
这个界限模糊不清。
或许,说不定,他已然在悄然间向着深渊的边缘滑落......
苏远立于光柱的中心,身周环绕着足足上万道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汇聚在一起,连天地都为之变色。
“赐!”
苏远宏大如巨钟般的声音响彻三万荡魔军的脑海。
盘桓的万道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骤然从直通云霄的光柱化为飓风席卷至每一个荡魔军的身上。
狂猛的飓风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可风过之后,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自己体内多了一道亮盈盈的护体丹丸,驱散了天地间淡淡的魔气,散发出丝丝暖意。
他们手中的兵器更是能带上白芒。
见过第一线军士战斗过的士卒们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
那些从未被赐过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的、那些荡魔清气已然消散的......此刻,统统得到了他们所梦寐以求的。
闪耀着红芒的短剑重新飘回了苏远面前,苏远面无表情的脸色在红芒的映照下显得颇为可怖。
好在,短剑的红芒在回到他手中后逐渐熄灭。
剑身上蠕动的红芒又恢复了成往日黑曜石般的剑体。
苏远提剑面对三万荡魔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尽皆清晰地显露在他眼底。
这些荡魔军,有的年过半百,须发皆白,有的一脸朝气,才刚束发。
但不论他们来自哪里,年岁多少,经历过什么。
此刻,他们的眼底只有完全一致的神色。
敬和畏各掺半。
他们仰头注视着荡魔军唯一的统帅。
苏远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让人猜不透这笑容背后到底是何意思。
他立于高台,身形挺拔。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越发黯淡的夜晚中,他的背影与漆黑的夜空越来越融为一体。
“明日,灭魔!”
整个荡魔军响起了震破天际的喝声,回应着苏远的命令。
他们的气势在这一瞬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没有什么能挡在他们荡魔军的前面。
......
【有罪世家子弟的填补,使得你赐下的荡魔清气和丹丸的数量足够了】
【整整三万荡魔军,全被被赐下了荡魔清气和护体丹丸】
第42章 我们是同类
【第二日,天还刚亮起熹微的晨光,整装待发的荡魔军浩浩荡荡地向着远方的平原冲去】
【平原上无尽的魔潮出现了骚动,魔族大军内的强大气息也纷纷察觉到这支军队来者不善】
【嘶吼声中,荡魔军如同溪流汇入黑色的大海和魔族大军撞到了一起】
皇都巍峨的城墙上,守城的士卒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魔潮,不由得发愁。
“已经围了差不多一个月了,魔族还迟迟不攻城,这是想把咱们困死吗?”
“皇都的储备至少够咱们生存两三年的,但估计也等不到那个时候......”
“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都断了,外面肯定是生灵涂炭的景象吧,也不知道世家高手什么时候会出手。”
“等等......你听,是什么声音......”
他们好像听到了万马奔腾的声音,隐隐间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向他们冲过来。
可面对这无尽的魔潮,谁还敢靠近,哪支军队来都是找死。
但向南边远远望去,滚滚灰尘如同沙暴般越靠越近,而马蹄奔腾声也越来越响亮。
一支军队在他们难掩惊讶的眼神中一头冲进魔潮。
“呔!哪来的不要命凡人,找死!”一头黑色魔犬从匍匐的地上抬头。
光是它趴在地上的样子就如一座百米小山,它站起身来,身形直逼千米高。
魔犬猩红的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狂躁,它们已在这里封锁快一个月时间了,早就不耐烦了。
魔犬迈开天地支柱般的四肢,向荡魔军狂奔,每一脚下去,几十只魔族化为碎末。
它毫不在乎。
猛地一张口,就向荡魔军咬去。
可在荡魔军的最前方,一骑着暗黑骏马的青年军士只是向魔犬挥出一剑。
这一剑,恍若天光,将天地万物的心神全都吸引了过去。
世间万物都仿佛已不存在,只剩下这一道惊艳的剑光。
魔犬的心神全被剑光吸了去,全然没有抵抗的能力。
它心底涌出无比的恐惧,知道自己招架不了这一剑,可他怎么也无法逃脱。
惊艳剑光就在它眼底的瞩目下,直直地飞向了它。
“不......”它脑海中只飘过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瞬,魔犬那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子轰然倒地。
在其他的魔族强者还有皇都内传来的数道视线中。
他们只见到一道比天光还要快还要惊艳的剑光一闪而过,带领魔族大军镇压这一块地方的魔犬就倒下了。
连瞬息间都不足以形容这个速度。
倒吸冷气之声一时连绵不绝。
这一剑......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甚至皇都内的人还怀疑......就连当年的老剑仙也做不到。
苏远面对气势丝毫不比当初那只黑乌差的魔犬,没有犹豫,再度使出荡魔第一剑。
一剑之后,他连魔犬的生死管都没管,停在了原地维持着出剑的姿势。
好似那一剑的神韵还未脱离他的身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两次斩杀超强大的魔物,隐隐间,他察觉荡魔第一剑并未被施展到极限。
第一次斩杀黑乌后他就有这种感觉。
这一次斩杀魔犬后,这种感觉更盛。
他有一点掌握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了。
天生剑心之下,他对荡魔第一剑的推演到达了极致。
潮水般的重骑从苏远的身后分开,避开魔犬倒下后的小山,冲杀向苏远前方的两侧。
没人敢上前来打扰苏远。
他的身形犹如河海交汇处的定海石,巍然不动。
重骑当先,马匹和骑士身上全被白芒所护,手中长刀长枪的尖端吞吐着白色的荡魔芒气。
一遇魔族大军,大军在重骑面前就如残雪遇骄阳,顷刻融化。
连绵的重骑犹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牢不可破地向前推进,谁也不能阻挡他们让他们停下。
极少数幸存下来的漏网之鱼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另一堵更庞大更厚重的骑兵之墙又迎了上来。
数量是重骑三倍的轻骑如同一张巨网,将更大范围内的魔族一网打尽。
在轻骑之后,是数量最多的甲士,甲士们悍不畏死地组成连绵数里的军阵,嘶吼着和魔族大军拼杀。
荡魔军所向披靡,一时间魔族大军根本无法阻挡。
直到遇见军中的魔族强者。
魔犬倒下后,这些魔族强者骇然间被震惊到根本不知所措。
“魔犬大人......都不过一剑,那......我们呢?”
“剑仙再世......这一定是那剑仙再世......”
“这就是魔主迟迟不让我们将人族赶尽杀绝的原因吗......可他们现在这样是想鱼死网破了?”
“好在......这可怕的家伙也只有一剑之威......”
魔族强者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苏远身上。
就在它们以为苏远固定在原地的身影永远动不了时,那暗黑骏马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
“呼......还是差一线。”
苏远纵然有着天生剑心,但推演到极致,还是没能把握住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感觉。
不然,他有预感。
荡魔第一剑还未被开发到尽头,他还能再进入一个新的阶层。
苏远重新睁开眼使得剩下的魔族强者吓破了胆。
而他只是来到魔犬面前,此时的魔犬虽然倒下,但瞪着的硕大眼球还有着最后一丝清明。
魔犬撑着奄奄一息的最后气息,难掩眼色中的恐惧。
“昨日......感觉到的动静......是你......”
苏远淡然道,“是我,还有......我的荡魔军。”
“我......察觉到黑乌坠落......普天之下没人能做到......除了......你......”
魔犬眼底的恐惧渐渐消散,它强撑着的最后一丝生机也是,魔气从它小山般的身上消散。
它龇牙咧嘴,犬鼻耸动。
说出最后一句话。
“但......我能闻得出来......你和我们......是同类.......嗬嗬嗬嗬嗬嗬嗬......”
魔犬发出恐怖难听的笑声。
而苏远对它的话只是一笑而过,眼底没有一丝动摇,静静看着魔犬的生机消散,然后手中短剑径直插进了魔犬脑袋。
伴随着短剑上浮现越发猩红的清晰纹路,魔犬一身的魔血尽干,那一身恐怖的魔气也消散殆尽。
就连诸多荡魔军身上也感到为之一轻,来自一尊可怕魔物的威压消失了。
顿时,荡魔军更加勇猛,冲锋之下,魔族大军已经被杀出了个大窟窿。
苏远将手中剑轻轻一挥,目光重新锁定在那些魔族强者身上。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对视的魔族强者无不胆寒。
眼见魔犬已经倒下,它们的心底纷纷生出了退意。
第43章 杀穿魔潮,剑指皇都
而苏远胯下那匹暗黑的骏马一步一步悠然行走在遍地魔族尸体的战场中。
一步一步,仿佛根本不是在战场之上。
只不过是河边漫步。
只不过是归乡的将军等着去迎接自己那红妆待嫁的心上人。
那暗黑骏马每踏出一步,轻飘飘地,却好似重锤踏在了这些魔族强者的脑海深处,咚咚作响,重若万钧,一声强过一声。
有魔族强者受不了了,率先掉头向战场外跑去。
剩下的魔族强者一看,也纷纷向着四面八方逃掉。
最后只有极少数的留在战场,面对苏远,连荡魔第一剑都不需要使出就直接化为了剑下亡魔。
解决了大军中的魔族强者,苏远再回头来看,三万荡魔军如切瓜砍菜般席卷数量至少是他们十倍以上的魔族大军。
没了魔族强者的带领和制约,这些魔族军队又没有多少神智,溃散之下,只知肆意地游荡,跟随本性杀戮。
在成建制的荡魔军面前,数量再多也不过是一刀的事。
可就是这样的荡魔军,看向那一匹暗黑骏马上的苏远时,眼底无一不是深重的敬畏。
......
【魔族大军中最强的魔犬被你一剑斩杀,剩下的魔族强者惊骇间慌不择路地逃跑】
【荡魔军摧枯拉朽地冲垮了魔族大军的防线,深入到腹地,一路向北将魔族大军从中间撕裂】
【也不知道一路上杀了多少魔族,锋线上的军士手中早已沾满了魔族的黑血,第一梯队的荡魔军看到了没有魔族的平原】
【他们杀穿了】
【在杀穿魔族大军后,他们调转方向,前队变后队,再度杀了回去】
【如此来回不知多少遍,宽广的平原上,只留下看不到尽头的魔族尸体和少数荡魔军尸体】
【穿过皇都而过的河流都被魔血染成了黑色,黑漆漆宛若深渊之河】
【杀了数十万魔族的荡魔军,又重新汇聚到了你的身后】
往日里富庶的平原彻底被黑色覆盖,夹杂着魔气吹来狂风越加显得萧瑟。
可每一个荡魔军都犹如历经千百次锤炼的金石,褪去了杂质,逐渐成型,锻成了精钢。
他们无声地在苏远的带领,整齐列阵。
整支荡魔军的杀伐气质突破了巅峰,达到了新的高度。
苏远背对皇都,在荡魔军重新重新排列之后,他缓缓调转马头。
只不过,这一次,马头对着的方向是皇都的正门。
苏远看到,皇都的城门楼上,正中伫立一道雍容身影,两侧,各是四位气息不一的老者。
他们的身上传出无比压迫的气息,向苏远投来高高在上的目光。
随着苏远的动作,他身后的荡魔军也无声地调转方向,这支经历了铁与血历练的军队,隐隐将他们的兵锋对向了皇都。
那冲天的杀气几乎成了实质,锐利到要刺破穹顶。
直接冲破了城门楼上传下来的压迫气息,分庭抗礼,丝毫不让。
面对那九道人影的目光,苏远缓缓抬起头,锐利如虎狼般还带着些微警告的视线直接落在了居中的雍容人影上。
锐利至极的视线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直接将他们眼中暗含的高高在上冲散,甚至隐隐有将他们从高位拉下的威慑。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挥手让一整支荡魔军踏平眼前这座皇都。
城楼上的九道人影与苏远一触及,先是错愕。
他们....想不到会是个如此年轻的青年,就是这看似文弱书生般的青年统帅了如此一支铁血之军?
随后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的是苏远的视线。
有些老者很不爽,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他们何曾被人如此对待。
可想起城外那恍若遗世仙一般的惊艳一剑,他们又陷入沉默中。
那头恐怖的魔犬,竟然连一剑都没有捱过,直接化作剑下亡魂。
还有气势到达巅峰的荡魔军,三万经过血的洗礼的精锐,光是气势就能和他们相抗衡。
两相叠加之下。
他们没有信心......
守皇都的士卒面对着这一支上一秒还在清扫魔族下一秒就调转方向的铁血军队,纷纷紧张了起来。
那慑人的气势胆子稍微小点的根本都站不稳。
他们还亲眼目睹了这么一支仅仅三万人的军队,是如何杀穿十数倍于己的魔族大军的。
若是这支军队冲进来,对上他们这些守城士卒,肉眼可见地会是一场屠杀。
在城门九道身影之后,站着一些身穿华贵服饰的人,他们各自站在自家的老者身后。
明显是世家之人。
可在苏远锐利的视线和荡魔军滔天的气势下,有的世家之人被吓到退后两步。
苏远的嘴角略带嘲讽之意地勾起。
“呵......”
他轻笑了一声,手中的剑向着正前方那道雍容身影举起,虚劈了一下。
随后,再度调转坐下马头,喊道。
“魔已荡,皇都之围已解,我荡魔军事迹......当昭告天下。”
顿时,每一个荡魔军的眼底都亮起了更强盛的光芒。
哪个男儿当兵之时不是想保家卫国,声震天下。
他们发出震天的喝声来响应。
自此,苏远心底的某块大石彻底放下。
雨曦......将从此摆脱祭品之名。
没有了魔族压城的借口,安神祭永远不可能再启动。
一个安定的人族时代将由他开启。
他的视线遥遥看向北方。
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变得无比温柔无比怀念,一如无数个日夜雨曦安卧于他身边时的样子。
她......不用再躲躲藏藏,而是光明正大地,按自己所想尽情地生活在这方世界上。
不论这一路上苏远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代价。
第44章 我将退位
......
苏远的举动在城楼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围在雍容人影身边的人纷纷变色。
“陛下,这是对您大不敬啊!此子绝对有谋逆之心!当斩!”
“侠以武犯禁,自以为仗着实力就能冒犯陛下您,此子必诛!”
“陛下,此人已经脱离掌控,自成一军,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若不铲除,势必是一大害!”
“陛下,请八老一齐出手,量他有滔天修为也只能乖乖受囚。”
雍容的人影看着远去的荡魔军,身边那些文臣武将叽叽喳喳的言论使得她不由得勾起嘴角讥笑。
“诸位爱卿,那......这魔,以后谁来除呢?”
她只是一句话,周围的那些人全部闭上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面面相觑。
只是隐晦间,他们这些人将各自的视线投向了不同的方向,似是在问询。
在那些方向上,站着的便是八位充满威严的老者。
可此时就连这几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魔,谁来除呢。
雍容的女皇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世家和群臣上,不由得闪过一丝轻蔑。
“即日起,封那位......为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顿时炸开了锅。
看陛下这样子,根本不打算追究一点责任,举剑的那点冒犯仿佛没发生一样。
雍容人影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众文臣武将震惊大喊。
“这这这......陛下,使不得啊,这分明是引狼入室......”
“陛下,可以招安,但却不能给予如此高的赦封!那人完全就是狼子野心,野心只会越来越大......”
“陛下,要是那人不肯受封怎么办?”
越来越远的雍容人影只传来轻飘飘一句话。
“他会的。”
女皇身边围满了灰袍打扮的女子,其中与女皇最贴近的一位灰袍女子见远离了城门楼上的世家与群臣,低低道。
“一帮短视之辈。”
女皇也不恼,淡淡道,“他们也不全是短视,他们不过是世家的傀儡,都想让我与那支军队和那人直接对上......这说明,那几个老头心里也没底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笑了。
最亲密的灰袍女子问道,“那......陛下,这支军队要如何处置?”
雍容女皇点头道,“还能如何处置,那人好一手阳谋,领了一支荡魔的军队却不犯皇都秋毫,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其一,只一心灭魔,光是打着这个旗号,足以令天下归心,从此刻起,天下之势就汇聚在他一人身上,谁与他做对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其二,那人实力深不见测,魔犬都不过一剑,不知深浅,甚至麾下的军队各个都有着杀魔之能,三万军队就可击溃百万魔军,他的存在,便是一个威慑,一个谁也不敢动的威慑......”
她身边的灰袍女子皱了皱眉。
“陛下,我还是感觉不对,若他真有一剑灭杀魔犬的实力,为何......”
女皇笑了笑,“为何不对我们动手是吧,所以说,这就是一个位于黑暗中的威慑,在未有出头鸟之前,谁敢第一个上去触碰那人的逆鳞呢?
确实,触碰的结果只有两个,那人不过是纸老虎,无事发生,或者......触碰之人全族被灭,若换做你,你敢赌吗?”
灰袍女子眼底一亮,“尤其是皇都内本就是一趟浑水,八大世家也不全是心齐,到底要派出谁当这个出头鸟呢?八个老家伙光是为了这事就能翻脸。”
女皇点头。
“这只出头鸟可能是个幸运儿,但也可能是个倒霉蛋,可倒霉的结果一看就比幸运要重得多,得不偿失。”
灰袍女子忍不住赞道。
“此人好生聪明,明明是个初出毛犊的书生样,却没想到这样老谋深算。”
“更关键的是......”女皇继续道,“以往凡人不过世家手中玩物,随时可以丢弃,他们不在乎,凡人再多也无用,凝聚起来的势轻易就可被世家镇压。
但如今有了一个打着为民旗号除魔的未知威慑,他们动不了,恰好凡人身上的势凝聚在了他身上,凡人的势和他深不可测的实力,两者相互成就,单独取其一都不是没办法解决的,可两者相互叠加,那真如天崩地裂,谁也挡不住......”
“那其三呢?”灰袍女子问。
这时,恰好有人来报,“陛下,密使回来了。”
一同样穿着灰袍的密使风尘仆仆地来到女皇的面前,手上还献上了一卷密卷,道。
“陛下,雨曦殿下找到了,另,其余事等都记录在里面了。”
女皇将密卷打开细细查看完,然后将其丢给身边那灰袍女子。
与女皇关系甚为亲密的灰袍女子才刚打开密卷,就看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单色画,画上是两个亲密的人。
一个是娇俏明媚的少女,巧笑着满眼都是另一人。
而另一人,却是一淡然青年,青年的身型并不魁梧,颇有一番书生气,可又有着一番由内而生的自信和淡然。
这青年的脸,赫然就是一人带领万千大军提剑立于皇都门前的那人。
女皇颇感觉世事无常,有些恍惚道,“其三......便是安神祭,这怕是他最为核心的目的,魔族逼近皇都,世家要挟推进安神祭,可如今皇都外的魔一灭,安神祭再无存在的必要,自然无需再要祭品。
若是有哪个世家执意再推进安神祭,就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出问题——有人在勾结魔族。届时,不仅是他,而是剩下的世家都要讨伐推进安神祭之人来撇清关系,就是我也可利用此名义对推进安神祭之人打压,没有哪个世家敢有异议。”
关系亲密的灰袍女子恍然大悟,“好一个一石三鸟......这份算计,果真是无解的阳谋。”
女皇道,“从今往后,形势大变,将不同于以往......皇朝内,我、世家、那人和他的灭魔之军将成三足鼎力之势,而在皇朝之外,魔族强者、皇都的顶尖高手、那人也是三足之势,相互掣肘,维持着平衡......”
灰袍女子思索过后道。
“这不是正合您的期望吗,我们......也不用寻回雨曦殿下充当祭品了。”
女皇却是无奈地笑了笑,笑中有着一丝苦涩。
“确实符合我的期望,但.......这位新晋大元帅可不会将我当成什么好人,在他眼里,我怕不是和世家没什么两样......真要说起来,我也确实和世家没两样......”
“可......”女皇眼底的坚定锐利到能穿破金石,“我依然要按我的路走下去......过几日,你去将雨曦接回来。”
身边的灰袍女子皱起眉头,“陛下,您这是......”
要逼着新晋大元帅反吗?可您刚刚不是承认他就是一个谁也不敢动的威慑吗?
这话她没有问出。
接下来,身前这位雍容女皇的回答使她陷入无以复加的震惊之中。
“我将......退位,是新皇登基的时候了。”
......
第45章 皇女雨曦
......
【你击退魔族大军,剑指皇都,震慑一众皇都高手,完成了前无古人的成就】
【你率领荡魔军在皇都附近修整】
【荡魔军战果累累,可伤亡同样惊人,阵亡近两成,其余人身上无不带伤】
【他们不是刀枪不入之身,他们也只是凡人】
【修整期间,有无数皇都之人前来打探消息,更有世家之人邀请你过去】
【你统统拒绝了】
【除了来自皇都的赦封】
【因灭魔有功,你被封为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麾下将领全部获得对应的赦封,荡魔军更是得了独立的旗号,甚至南部边疆城池全部划归荡魔军】
【同时,荡魔军事迹会张贴皇榜昭告天下】
【你还得到了消息,安神祭相关事宜全部取消,与此有关的世家之人全部被抓到天牢之中】
【你知道这是他们的妥协】
【你成功了】
......
......
自那天看见天边极美的光柱之景后,雨曦就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
梦里,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前面那道不算高大却很让人安心的背影后问道你叫什么。
前面那道身影一遍遍地回答“叫我魔剑先生”。
可她总是不信。
“可总感觉你不像魔,真正的魔是很可怕的。”
她这么说道。
然后......前面那道身影就会停下脚步。
缓缓向后转头。
而她仰着头,想要看清那张脸。
耀阳之下,她确实看清了那张脸。
可那张脸却狰狞如干尸,赫然是魔脸......
她呆呆地立在原地,连呼吸也忘记了,只怔怔地看着。
下一瞬,面前的人影脚下出现了一道裂隙,裂隙很深很黑,一如无边的深渊。
那张魔脸就这么掉了进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只能趴在深渊边对着里面呼喊。
她一遍遍地喊着,可不论她怎么喊也得不到回应。
每当梦醒后,她就会被无尽的无力感淹没。
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只能将自己的身子抱紧,缩在角落里。
握紧的手掌中又传来叮铃铃的响声,声音很轻很细,可她却不敢看。
因为那只会一遍遍提醒她,魔剑先生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她只能缩在角落,听着时有时无的铃铛声,在寒夜中进入迷糊的梦乡,然后又被惊醒。
直到第二天的朝阳透过窗户,她才能摆脱循环。
初升的曦光落在她的脸上,脸庞上的肌肤晶莹如玉,带着一丝恍惚的憔悴,一丝灰心的冷意。
门外的妇人忽然闯了进来。
“小溪,有黎原城的消息了。”
妇人一脸欣喜。
雨曦的脸上也多出了数分神采。
“听说有一支神勇无比的军队,名叫荡魔军,这支军队可厉害了,一路北上打到皇都,将魔族大军杀了个精光!”
皇都......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雨曦一阵恍惚。
如此陌生的字眼,却是她永生难忘的地方。
“那......然后呢......”她虚弱地小声问道。
“听说那荡魔军好像经过黎原,说不定把人救下来了呢!”
这话确实让雨曦燃起新的希望。
“荡魔......”她悄声念叨着这两个字。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却在她的心底引起了一阵涟漪,让她忍不住升起挂念的心思。
仿佛,冥冥间,这和她有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当妇人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奢华到难以置信的仪仗车队,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穿灰袍的女子。
灰袍女子的眉眼干练肃穆,在她身后,还跟着数队甲士。
灰袍女子无视了妇人,径直来到屋内。
雨曦抬眼却看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灰袍女子见到雨曦憔悴的模样,既心疼又欣慰,曾经的那个女孩如今也长成娇俏的少女了。
“殿下......”她喊道。
这一声殿下,直接将雨曦拽回了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安神祭之时。
她已经接受了一切。
可有人却打破了她本应接受的一切。
就是眼前的灰袍女侍带着她偏离了那既定的命运。
也从此使得她遇见了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魔剑先生。
“你......”雨曦一阵恍惚,仿佛自己不是在简朴的木屋里,而是又回到了红墙黄瓦的宫殿内,“你没死......”
灰袍女子对雨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殿下,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已经不再需要安神祭,是时候迎接你回去了。”
听到这话,雨曦抱着的身子缩了缩。
这一瞬间,她只感觉脑中很乱很乱,怎么也理不清。
有些突然,有些意外。
她在这一刻无措到了极点。
忽然间,手心里传来的轻轻铃铛声将她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她极为缓慢地将手掌打开一个缝隙,看到了那一圈红绳以及系着的银铃铛。
“你欠我的,又多了一分利息,先记着。”
给自己买下这饰品时,他是这么说的。
无数个日夜,她都是在极度的无力中醒来。
那份无力的心慌。
那份渴望守护的心情。
那份绝对不想要魔剑先生离开的期望。
她终于明白,现在的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除非......
雨曦的眼底缓缓多出了某种坚定。
她离开了蜷缩着的角落,眼底闪着某种火,向面前的灰袍女子伸出手。
她是,皇女雨曦。
第46章 南下的元帅与北归的皇女
......
【你在皇都附近修整了月余时间,期间你让部下重新招募兵员,将荡魔军的编制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三万】
【荡魔军事迹经皇榜昭告,震惊天下】
【荡魔军之名传遍皇朝南北,一时间,无数男儿因人族长久势弱而灰冷的心重新变得炙热】
北方一书香门第,传承了数百年,代代为官。
家主长子自从那天在街上看了皇榜,回家后闷头想了足足三天。
书房内传出噼里啪啦东西落一地的声音。
书卷画册纸笔墨砚全部被推落到地上,家主气冲冲地从书房里出来。
“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要去参军,好好读你的圣贤书当官不好吗?”
“投笔从戎又不是稀罕事,父亲莫要误我,保家卫国同样能出人头地,何况......是除魔呢?”
“滚......除魔十死无生,你要是想找死,我打断你的腿!”
“荡魔军不一样!那位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一身神通通天彻地,灭魔只在一剑之下,麾下更是聚集了各路人才,三万足以当百万魔军,而且......传闻他还会亲自传授那通天的剑法!我要学便学这世上第一等的灭魔之剑!”
“说书的话你也信?唉......你别跑,别跑!来、来人啊......把他给我拦住......”
......
北方大漠边境一座鸟不拉屎的城池。
副将只身一人挡在城门前,只是他面前的大汉体格足足是他的两倍。
副将满脸苦色,“将军,您可要想清楚,您这样可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那大汉一脸不耐的暴躁,“干他娘的,老子当兵是来杀魔的,不就顶撞了世家那些废物几句,把老子流放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早受够了......军法?哼,有本事你去找大元帅,他就是带领着一帮散兵败将杀到皇都去的,不还是封了大元帅,管你劳什子军法......滚开!”
大汉那壮硕到门板似的肌肉将副将一把推开,副将只感觉一块铁撞在了身上。
他不敢再管大汉,大汉的身体早已锤炼到了极致,只差一步就可跨入宗师之境,可却卡在这步无数年。
得罪了世家,世家也不如他的愿,偏不让他去南边与魔族接壤的边疆,故意折磨他的心志。
大汉踏出城门,城门楼上汇聚了无数面色麻木的士卒,就那么无神地盯着他。
大汉站在城门外,仰头大喊一声。
“老子要去投荡魔军!谁愿意和老子一起,砍光魔族那些杂碎!”
听到这话,不少士卒眼底的麻木开始动摇,重新焕发了些神采。
......
【修整期间,不断有人来投,你全部收编到军中】
【其中有不少还是来自其他军中的军士】
【皇都派来联络的武将见到你这番行为,只能讪讪一笑,不敢阻拦】
【随着荡魔军人员的增多,你开始发现这其中有不少符合‘以剑之名’天赋要求的人】
【其中有来自北方书香门第的少爷,还有北方边境城池的将领和他的副将......随着各地的人纷纷向着荡魔军汇聚,你手中的古朴短剑给出的反应次数也越来越多】
【对于这些人,古朴短剑给出的反应并不强烈,远远不如遇见雨曦时那般强烈】
【就符合‘以剑之名’天赋所需的祭品这一点上来讲,他们没有雨曦‘稀罕’】
【你将他们全部编到一起,亲自传授黎原荡魔剑经】
【荡魔军的人数又扩展到了一个庞大的程度,足足超过了五万之数】
【你带着荡魔军向南边启程,扫荡着还在人族城池上的魔族之军,收复故土】
......
就在苏远带着荡魔军离开后没多久,一支堪称奢华的仪仗队从北边回到了皇都内。
最中心的华丽车乘上,坐了一个身穿朴素衣裙的少女。
纵然穿的只是平民的衣裳,却依旧难挡那娇俏迷人的风姿,晶莹如玉的肌肤,浑然天成的精致五官,秋水般的眸子随意腾转间就能迷倒不知其数的人。
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天帝最娇俏最疼爱的小女儿下凡来了。
如果不是那张紧绷着的小脸,简直就是一副完美的被人宠坏了的公主形象。
雨曦看着越来越近的皇都大门,宏伟的城墙与天堑般的大门在她眼里,曾经是那么遥不可及。
唯一一次触及还是被无数人欢送去魔口的路上。
眼底又出现那些久远的回忆。
记忆里的那道雍容人影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无情地宣布了她的命运。
文武大臣欣欣然地打量她,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可以交换的事物。
那窃喜交流的表情,仿佛送走了眼前这尊事物,他们就可以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世家的话事人们对她点头,不是认可,而是满意。
她只有无悲无喜地接受。
对这既定的命运做不出丝毫的反抗。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也不过是被无力感淹没到麻木......
雨曦低头看向从未离开过手中的红绳铃铛。
这件事,也是从魔剑先生身上学到的。
经历过这种深切的无力,她再一次地明白了。
她将只有看向红绳铃铛时才会出现的波动收敛到眼底深处,面无表情,重新回到无悲无喜的状态。
跨过头顶的大门、奢华的车乘,还有前方宽阔街道尽头迎接的文武百官,都无法引起她分毫兴趣。
“归图姐,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她轻声向身旁的灰袍身影道。
“谁?”名为归图的灰袍女子愣了愣。
其实她知道雨曦要找的是谁。
只是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雨曦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她对苏远的称呼,只是将苏远的样貌大致描述了一番。
归图偏着头静静听着,末了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她又对雨曦问道。
“他是你什么人?”
“他......”雨曦握紧了抓着红绳的手,“他教会了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我......有话想要告诉他......”
“这种心情,就是想要守护他吧。”归图的话猛然刺进了雨曦的心底。
使得雨曦略微慌乱,颇显得措手不及。
“不,不是这么回事......”
第47章 收复故土
归图只是笑笑,笑中既有着欣慰又有着无奈。
“看来四年里,你的身上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不过......我很高兴你有了变化。”
虽然这话里半真半假,但这份高兴却是真心的。
回想起曾经那个瓷娃娃般惹人怜爱的可爱女孩,整日绷着一张脸,装得和个小大人一样,满嘴念叨着‘生来就是为守护’之类的话。
只是,从未在那张脸上看到过其他表情。
仿佛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不过是一具失了魂的空壳。
归图想起那张从陛下手中接来的密卷,密卷上画着的雨曦,笑容是那么地灿烂。
她不禁略微失神,失神间也有些好奇。
他究竟教会了你什么......
“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到他的。”归图如此对雨曦保证道。
她没有告诉雨曦,就在不久前,城外的一支大军已经南下。
而那军队的统帅,一个月前就为了她而杀到了皇都下,一人一剑向这方世界的顶尖战力宣战......他硬是从毫无生机的缝隙中劈出了一片天。
奢华车乘就要驶过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街道的尽头,是迎接的文武百官和世家之人,在这些之后,则是红墙黄瓦的宫殿。
宫殿的大门敞开,正等待着她们一行。
归图的心底明白。
陛下的密使已消除了关于那位大元帅的一切印记。
只要入了那道门......
雨曦殿下将再无从知晓关于那人的消息。
直到......
雨曦看着脚下的文武百官,尤其是那些世家之人,眼底悄然冒出无名的火光。
她想要亲手握住一些东西......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归图姐,你说我能变得和母亲一样吗?”
归图无比肯定地点头。
“会的。”
......
......
【你带领五万荡魔军南下】
【于皇都外绞杀的魔族强者,血祭后得到的荡魔清气和丹丸堪堪覆盖原来的三万大军,剩下两万荡魔军还需后续赐下】
【你这三万大军至少在半月时间内会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你们席卷向每一座被魔族攻陷而沦陷的城池,将城中魔族杀尽】
【一些从皇都战役中逃跑的魔族强者被你们撞上,却不是你一剑之将】
【你的手下有几个将领修炼了家传功法,你将这些功法传授给全军,让他们按最适合的功法锻体修炼】
【虽然这些功法不足以突破第四阶的门槛,达到宗师的水平,但只要能突破第一阶都是极大的助力】
【你们顺着魔族大军来时的路线一路收复了莫山城、临啸城两座大城,还有沿途诸多中小城池】
【前面只剩下一座大城广安城】
【广安城是南面最大的重城,也是交通要地,掌控广安城就可掌控整个皇朝南部边疆地带】
“元帅,一半以上的城池故土已经收复,但眼下却是还有另一个难题。”
赵统领对苏远汇报下面的情况。
如今荡魔军人数越发多了起来,管理的难度更是难上加难,好在赵统领和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统领都有几十年的领军经历,替苏远分了不少难事。
“城中的土地全被魔族血液污染成了魔土,除了荡魔军得赐丹丸的士兵,百姓却是再也无法回来了,至少要百年的时间,这些魔土才能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赵统领的脸上满是忧色。
“若是收复城池百姓却无法迁过来,那意义根本不大,连过去的边疆防线都无法恢复。我们再南下,便是孤军深入,插入魔族腹地了。”
苏远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多少变化。
赵统领也知道,苏远脑中考虑方式和他截然不同,也不敢打扰苏远,只能等着。
他这时又想起一件事。
“元帅,半月时间......又过去了一半。”
他指的是从皇都出发到现在。
这意味着,荡魔军士卒们身上的荡魔清气又快要到期限了。
而苏远所给的南下命令,依然没有解除。
荡魔军还是一味地前进。
赵统领深知,他们已没有足够的血祭祭品。
就算不考虑那多出来的两万荡魔军,原来的三万荡魔军身上全部有了丹丸,仅仅需要重新赐下荡魔清气。
可那也是足足三万道荡魔清气。
一次就是三万人的血祭。
除了皇都战役中斩杀的魔族强者勉强填补了上一次的空缺,此外,怕是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苏远依然只是低头沉思,过了很久才说道。
“打到广安城,然后在广安城停下。”
听到这道命令,赵统领瞬间松了口气。
他怕的就是苏远依然保持南下命令,届时荡魔军将会一头闯进不知多深的魔族腹地,包围在无尽的魔族海洋中。
最终,可能除了苏远外,无一人能幸存回来。
“等到了广安城,先着手解决魔土的问题。”
赵统领听到苏远如此,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是!”
就在赵统领准备离开时,又一道身影进来了,是那位头发灰白的老统领。
老统领对苏远拱手汇报道。
“元帅,属下接到消息,皇都那边......送来了一批数量不少的死囚。”
这话使得准备离开的赵统领皱起了眉头,不由得看向苏远,却见苏远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苏远点点头,站起身来。
“走,去看看。”
赵统领和须发皆白的老统领对视一眼后,纷纷跟了上去。
随着苏远来到军帐外,站在高处向皇都方向看去时,却看到一支隶属皇都的军队押送着连绵的死囚,向着他们而来。
赵统领颇有些意外,“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需要死囚?”
须发皆白的老统领摸了摸胡须,却是一点也不意外。
“临近皇都时,我那番清扫世家旁支的动作太大,想不注意都难,这点消息以女皇陛下的密使,还是能轻易查出来的。”
第48章 不过魔帅之称罢了
“如此多的死囚,数量怕是有上万了......”
“不止,皇朝上下的死囚现在都在往皇都汇聚,然后押送至我们这,眼前的这些......还只是第一批。甚至,陛下她还以肃清朝纲之名,将不少属于世家一方的臣子抄家列为死囚,这些人......怕也是在路上了。”
苏远并没有在意赵统领和老统领的交谈,只是静静注视着连绵的死囚队伍,在士兵地看守下从眼前走过。
直到末了,他才看了眼皇都方向,对赵统领吩咐将所有死囚收押。
赵统领皱了皱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与来自皇都的将领对接之后,并无差错。
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对劲,按苏远的命令行事。
至少,这批死囚的到来缓解了眼前面临的困难。
一周之后,不至于因为荡魔清气的消散而使得荡魔军陷入两难的境地。
看着这批死囚,忽然间,赵统领脑海中闪过苏远血祭时亦神亦魔的样子。
一个称呼盘旋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魔帅......
赵统领慌张地将这个念头从脑中驱赶,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平息。
他不能乱想。
如今的他,已经彻底和荡魔军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这,赵统领回想一路走来的诸多事,从黎原杀到皇都,于皇都大祭五万人,再到破魔族大军......
这一路上,他们越是向前进,走得越远,就越感觉到很多事情已经不是随心所欲就可以决定的了。
他们......必须是荡魔军。
没有后退一步的空间。
一旦荡魔军消失,带来的后果......
赵统领不敢想。
所以,荡魔军必须还是那一支拥有无往不利荡魔之能的......荡魔军。
......
【你带领荡魔军直取广安城,城中魔族强者早已吓退,剩下的魔族不堪一击】
【荡魔军在城外以一万轻重骑兵击破了五万魔族重骑】
【剩下的荡魔军顺着早已倒塌的城墙涌入城中,将每一个角落的魔族斩杀殆尽】
【南部边疆最大的重城,广安城收复】
【你们驻扎在城内,着手修复城墙和部分建筑】
苏远来到一处特殊的营地,这处营地里的人都符合天赋“以剑之名”要求。
他每日都来此处传授《黎原荡魔剑经》。
营地里的人见到苏远纷纷热切地围了上来,将昨日学剑所得的问题问出来。
纵然有些人不修剑法,但依然从苏远所创的剑经中学到了一二式启发,受益匪浅。
比如那位实力达到了第三阶巅峰的彪形大汉和他的副将,大汉名为聂景龙,虽然不会使剑,但学得飞快,悟性极高。
他的副将倒是会用一点剑,可天赋平平。
于是聂景龙每日跟在苏远身后学,然后再教给副将。
一个身材壮得和牛一样的大汉提着绣花针一样的剑,好不滑稽。
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敢笑话他的。
毕竟他的实力放眼荡魔军也是顶尖的。
没有世家功法和资源,却硬生生将自身身体锻到了只差一步跨入宗师的地步,无疑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除了聂景龙,还有一个来自书香门第的书生,名为安余川。
他虽从未接触过刀枪剑戟,但上手却极快,悟性仅次于聂景龙。
苏远刚要讲解今日份的黎原荡魔剑经,一旁却冒出个黑影,直扑他而来。
“大胆贼子!”聂景龙瞬间暴喝出声,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向黑影。
那黑影不过瞬息间就来到了苏远面前,高举拳头就要对他落下。
可苏远只是视线锁定他,自己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就在拳头降临苏远面门之际,聂景龙以更快的速度将这道黑影大力撞飞出去。
随着飞腾起的灰尘,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大批荡魔军将领带着士兵向这边赶过来。
聂景龙提着一道浑身瘫软的人影回到苏远面前,将那人影丢在地上。
“元帅,此人浑身筋骨如金铁,已是后天圆满,只差一步入先天,这等刺客,除了世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派出的势力了。”
苏远了然地点点头,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未有过变化。
周围无数双眼睛盯在苏远身上,这样的姿态使得他们相信,哪怕聂景龙不出手,苏远挥手间也能斩杀刺客。
锻体武者前三阶锻体、后天、先天,是为锤炼自身,直至跨入宗师方可沟通天地,踏空而行。
在这个武道凋零、世家独大的世界,一个第二阶的刺客无疑是宝贵得不能再宝贵。
浑身骨头被聂景龙打断的刺客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惨笑。
刺客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青年,他开口道。
“我确实是世家之人......但我并非主脉派来的,我乃是旁支子弟,你可知我回到家却得知全家上下大半被杀是何等心情......”
刺客咬牙切齿道。
“我,我混入死囚......只为亲手给家人报仇,斩了你这个......魔帅!”
此话一出,周围的将领纷纷一震,暴喝出声。
“大胆!”
“元帅之名岂容你玷污!”
“元帅,这刺客满嘴荒唐之言,就应该当场杀了!”
魔帅之称,虽然整个荡魔军上下都知道,但从未有人敢在苏远面前提出。
但苏远听到这个称呼,反而笑了。
他摆摆手,示意周围人稍安勿躁。
苏远盯着那刺客的眼睛道,“我所杀都是罪有应得之人,他们死有余辜,你若是想包庇他们,无非和他们是同样的人。”
刺客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挣扎的痛苦,他吼道。
“我......知道,但那些人是关照我的长辈,是和我玩闹长大的伙伴,我,我又能怎么办.......我只能不和他们同流合污,我只能闷头练武,我想要有话语权后来管教家族子弟......他们的罪,也是应该交给陛下裁定,而不是被你拿来血祭!你这种行径和魔又有什么区别?!”
苏远嗤笑一声,“所以,可以放任他们鱼肉百姓,纵容魔灾,为此牺牲的百姓又何止万数,百年来因世家而死的人,可有人为他们伸冤,他们又有什么罪?只要不是自己所杀,就可以装作没发生?牺牲别人保全自己,如此行径可以装作自己并不是魔一般?”
刺客一时语塞,眼底的痛苦越发深沉,然后发狂一样低低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喊。
“那我能怎么办......那我能怎么办......”
他嘴中只能重复这几句话。
苏远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在离开前,他轻轻丢下一句话。
“只要负得起相应的责任就行了......世家如此行径,可以,那就要做好别人屠你世家满门的准备。你想要为家人报仇,可以,但你也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苏远大步走远,周围的统领纷纷围上来,赵统领更是惶恐表示自己看管死囚不力,让刺客混进来了。
苏远对此只是挥挥手,“没事,你们拦不住的。”
因刺客出现而变得混乱的现场在苏远安排下逐渐恢复了秩序,临走前,苏远又顿住脚。
“明日,就是血祭的日子吧。”
赵统领沉默一会然后点头。
“元帅,刺客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世家的人落到何种程度都是咎由自取,一丝同情心都是多余的。”
苏远笑着回应,“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说把刺客留着,明日一起,总不能浪费......况且,说起来,魔帅这个称呼比起元帅还要威风了不少。”
......
第49章 皇女的裁定
......
雨曦回到宫殿内已经有半个月。
最初她还很不习惯周围十多个宫女一齐服侍,吃穿用度都是最顶尖奢华的。
甚至洗澡时旁边都有十多个人抱着衣裙、花瓣还有许多她不懂的东西。
记忆里小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只是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东西,其他的记忆都很模糊。
清晨,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了一套鲜红似火的长裙,罩住了那玲珑的身段,脸上略施粉黛,干净的眸子如同一面镜子,繁华又贵重的饰品将那一头柔顺的长发扎在了脑后。
整个人看上去娇艳又华贵。
原本娇俏的少女面孔因没什么表情,无端地生出几分贵气,让人只感觉不可亵渎,典雅又尊贵。
若说此前的雨曦模样是被人宠坏了的娇俏公主,那么如今的雨曦就有了几分肩负天下的长公主气质。
苗条的身段行走间,毫无波澜的眸子里,气势盛到逼得人根本不敢直视。
归图来到雨曦身边,“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雨曦只是淡淡点头,“今日母亲还要授课?”
归图摇摇头,“今日先不授课了,陛下要带你看一样东西。”
“那走吧。”雨曦率先踏出步子。
只是那步子迈动间,显得有些急切。
归图看穿了这一点,上前跟在雨曦身后,“殿下不用着急,陛下许诺的事不会反悔的,只是,在那一天到来前,殿下要了解朝中大大小小的事,还有世家间纷杂的关系......等等,要把这一切都交待完陛下才会放心呢。”
听到这话,雨曦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轻微地铃铛响声从中飘出。
“我知道......”她低声回应,“我不急的......”
但话说完,她就犹豫了两下,想起了什么,小小地纠结一番后,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归图......”
还没有问出口,归图就无奈笑道,已然知道雨曦要问什么了。
毕竟,她一天至少要问三遍。
“殿下,您放心,归图若是真找到了那人,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若是还没有消息,还请殿下稍安勿躁,不论是生是死,归图都一定能把他带到您面前来。”
听到归图如此郑重地承诺,雨曦也渐渐放下了心底的担忧,跟着归图来到了一处宫殿内。
殿内,案桌前坐着一道身穿艳黄长袍的雍容身影。
看到这身影,雨曦眼底浮现了极为复杂的神色,最终还是来到雍容身影的旁边坐下。
“母亲......”半月来,雨曦已经逐渐习惯这个称呼。
不再如一开始那样涩口。
那雍容身影转过头来,那是一张和雨曦有着五分相像的脸,看上去顶多才三十。
只是和雨曦不同的是,雍容的女皇有着浑然天成的高贵和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威严。
一双眸子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打量着目光所及的一切。
唯有落在雨曦身上,那双眼睛里的审视才会变得宽松一些。
“雨曦,你看那边。”
雨曦抬头顺着母亲所指看过去。
这处宫殿的前方是一片宽广的广场,从宫殿内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广场上的一切。
此刻的广场上,押着看不到尽头的白衣之人,那些人都身戴枷锁,跪在地上。
雨曦并未被这种场景震慑到,只是略微握紧了手中的红绳,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雍容女皇将一堆卷宗推到了雨曦面前。
“这些人,都是罪犯,你来翻看他们的卷宗,裁定他们是否被判为死囚,若是被判为死囚,就要送走。”
“送到......哪里?”雨曦不明白。
这种事情为什么需要她来评判。
“送到......一支名为荡魔军的军队那。”雍容女皇淡淡道。
雨曦更不解了,对于荡魔军,她了解地不多。
她只记得从黎原陪了她一路的妇人给自己说过,有一支神勇无比的军队,一路杀到了皇都,将魔族大军杀了个精光。
“他们,不是杀魔的军队吗?为何要将死囚送去,这是......发配充军吗?”
雍容女皇这时转过头,盯着雨曦的眼睛,极为严肃极为认真,那眼中的神色甚至使得雨曦有些不敢对视。
“不,他们是要拿这些人献为血祭。”
这话使得雨曦莫名地心底一跳。
“献为血祭......”
雨曦的脑海中第一蹦出的画面是自己乘坐盛大的车乘,在万民注目下,踏上前往魔口的路。
献祭自己的安神祭......
以及......
恍惚间,雨曦眼前又闪过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走在前面,半曲的手掌虚握着,她想跟上去,牵住那只手。
可她怎么也够不到,只能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她想喊住这道背影,可嘴唇微微嚅动了两下,却喊不出来任何声音。
思绪收回到眼前,她思索了一番后回道,“可......若是死囚的话......”
女皇点头表示认同,“所以,我让你来裁定哪些人是死囚。”
第50章 突破宗师
雨曦低头细想了下,扫了眼那些卷宗,轻蹙着眉头问道,“可有任何条文规则?”
“呵......这就看你自己了。”
雍容的女皇深深看了眼雨曦。
“这一日,你的功课便是此。”
说罢,她就起身离开了。
留下雨曦一个人面对小山一样的卷宗。
雨曦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绪。
看自己......难不成可以随意定生死......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归图。
可归图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也离开了。
处在最美好年华的少女,此刻,有点苦恼。
可苦恼过后,又只能面对面前的这一大堆卷宗。
雨曦握紧的手心又传出一阵轻微的叮铃铃之声,在这空旷的殿内,很轻很细,几乎是立刻就会随风飘散。
听到这叮铃铃的声音,她的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力量,精神也稍微一振。
不论要面对什么......她都不会放弃的。
只为了早一天见到他。
带着这样的决心,雨曦开始专心翻看卷宗。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雨曦一个人跪坐在案桌前,额角几缕青丝垂落,微微晃荡,衬托着娇嫩的脸蛋,那仔细打量卷宗一丝不苟的样子越发好看。
朝阳从门间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殿中,落在她的身后,仿佛是在她的身后铺设了一条金黄的道路。
......
“元帅,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聂景龙来到苏远帐中,这个桀骜不驯的大汉唯有在苏远才会恭恭敬敬。
“我知道昨天那个刺客肯定不是您的对手,但还是一时心急出手了哈哈,您不要见怪......”
苏远摇摇头。
“我不是为这事找你来。”
聂景龙脸色正了正,一拍胸脯,“您若是有事吩咐我就行,我聂景龙定然不会说一个不字!”
“你......想要突破宗师吗?”
聂景龙浑身一震,“想!怎么不想!突破宗师是我这一生第二大的夙愿!为了突破宗师,我日思夜想,可始终找不到方法,就差那么一点点......”
苏远听到他这耿直的话不由得一笑,“第一大的夙愿是什么?”
“那当然是杀魔了!”
苏远顿时哈哈大笑,笑完却又严肃地盯着聂景龙的面孔,一字一句说道。
“若是我有办法助你突破......”
不等苏远说完,聂景龙眼底绽放出无比的光芒,猛地站起来,魁梧的身子几乎要顶破军帐。
“元帅,只要能让我突破,哪怕明天就要死,我也愿意!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若能当天突破,当晚就杀到魔族腹地去找魔主单挑,这样也算死得值了!”
苏远沉默了一瞬,看着眼前的壮汉,“倒也不至于明天死......况且,就算你突破宗师了,也打不过魔主的。”
聂景龙只是嘿嘿笑道,“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打不打是另一回事。”
苏远将那柄古朴短剑抽出,横在面前,看着聂景龙道。
“伸出你的手。”
聂景龙看到苏远对着自己拔出那柄暗沉如星夜的长剑,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地紧张,可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听从苏远的话。
苏远只是轻轻在面前那只已经锻到了刀枪不入的手上一划。
古朴长剑就沾上了一抹鲜血。
聂景龙只感觉体内在一瞬间多出了什么。
一股使不完的力量从体内迸发出来。
他体内的关窍也在这一瞬间冲破那最后一丝阻碍,水到渠成地连通成为一体,自成一方小天地,甚至隐隐与天地间相呼应。
他的骨骼、筋肉、肌肤都覆盖了一层淡金色。
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天神下凡,一身的气势推到了极致。
聂景龙起初满脸震惊地注视着自己身体的变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顿时他疯了般大笑起来,“我晋入宗师了?不......还不止,这是......宗师之上的绝顶!而且......我还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我现在能一个打一万个!”
苏远静静打量着聂景龙的变化。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以剑之名”天赋赐下神通。
与之相对应的,是眼前这个大汉成为了手中之剑的祭品。
苏远能感觉到聂景龙已经和古朴短剑建立了一种超越一切的联系。
而他从这种联系中发现......短剑正在从聂景龙身上抽取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极为模糊的线条,正源源不断从聂景龙看不到的地方在他的身上冒出,向着剑内涌去。
而短剑来者不拒地全部吸收。
最终,苏远发现所有的线条都被短剑吸走,只剩下唯一一条模糊的线条连接着聂景龙和短剑。
苏远对这种怪异的情景皱了皱眉,一时间不解。
另外,他发现,他若是想要得到赐下神通的反馈,需要等到祭品死亡之后。
死后......
苏远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眼前的聂景龙得了神通,可苏远的体内依旧是空荡荡,除了“荡魔”天赋加持的荡魔之能。
可苏远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好在,不用明天就死......
他能感觉到聂景龙身体内旺盛的生机。
对此,他无声地笑了笑。
而聂景龙还沉浸在突破和得到神通的狂喜之中。
聂景龙是所有符合要求的人里,短剑给出的反应最强烈之人,他身上出现的变化已经足够苏远意外。
赐下的神通,是与祭品本身稀罕程度对等的。
聂景龙身上赐下的神通......
苏远想了想,将其命名为【天生神力】。
得到神通的聂景龙高兴了好一会,才想起对苏远道谢。
他满眼崇敬之色对苏远郑重行礼,“多谢元帅。”
苏远摆摆手,只是让聂景龙去把其他人叫来。
聂景龙喜滋滋地跑出去,下一秒,从天上传来聂景龙豪放的大笑声,笑声一路从广安城的北门到南门,又连续数个来回。
荡魔军士卒听见空中传来笑声,还以为是世家宗师来了。
一些将领如临大敌。
可在看清空中人影那标志性的壮硕身板后,一个个面露喜色。
“是聂将军!”
“他突破宗师了!”
“我们......也有宗师了!”
整个荡魔军顿时沉浸在聂景龙突破带来的欣喜之中。
......
第51章 解决魔土
......
【你决定对短剑有所反应的人都赐下神通】
【在聂景龙之后,书香门第子弟安余川得到的神通仅次于聂景龙】
【他能唤出一双本命对剑,且他的实力一跃到达仅次于聂景龙的地步,是少数几个一步跨越至第三阶的祭品】
【这些人被你编入不同的队伍,各自率领一支荡魔军】
【当日傍晚,荡魔军的荡魔清气时限已到,你再度开启血祭】
“元帅,已经准备好了。”头发灰白的老统领抱拳道,“本次......足足三万人。”
苏远只是点点头,一步步走到城墙之上。
城墙之外,被魔血染黑的魔土上,大坑已经挖好。
渐渐西沉的黄昏将橙黄的光芒洒向大地,落日的另一边,是渐渐露出的夜空。
这样的景色使得苏远又想起那一次与雨曦在房顶上所看到的景色。
他的目光投向了北方,仿佛跨越了千里,又看到一道巧笑的娇俏身影。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苏远缓缓将目光收回,独自一人站立于城墙上,缓缓高举手中的短剑。
底下的坑中忽然传出一道高喊的熟悉声音。
是昨天的那个刺客。
“魔帅......你......有准备好面对你应负的责任了吗?”
苏远只是淡淡笑了下。
并没有说话。
手中古朴的短剑上渐渐浮现鲜红的纹路。
......
......
随着时间推移,雨曦身后的光线也渐渐偏移,直到大殿被橘黄之色覆盖。
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时刻。
雨曦看到面前忽然多了一条被拉得极长的影子,才猛地从专注地状态中回过神来。
此时,面前的卷宗也接近被她处理完,一堆小山平移成另一座小山。
雨曦眼眸低垂,“都这个时辰了......”
专心致志地时候,时间过得总是无比快。
就好像在魔剑先生身边时一样,每一天的时光总是飞快地就过去了。
她起身,殿外一道靠在柱子边的人影站在黄昏日光下等着她。
使得雨曦一时间有些恍惚,“魔......”
可才张口,就看到那人影转过身来。
是归图。
雨曦立刻闭上嘴,眼见归图笑着来到自己面前。
“殿下,饿了吧,陛下吩咐过你没出来前我们不能打扰你,给,这是御膳房做的点心。”
归图从背后拿来一盒点心,看着举在面前的点心,雨曦眼底又是一阵恍惚。
“殿下?没事吧?”
雨曦这才摇了摇头,接过点心,“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归图会心地笑了笑,“毕竟处理一天政务,一般人都要歇三四天才能缓过来,倒是......殿下您和曾经的陛下有些像,一旦投入进去就好像不会累一样,往往一整天就这么坐在殿内,坐上一天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继续。”
雨曦只能笑笑,视线环顾一圈,看到天边西落的黄昏之日将云层映照得如火烧一样。
她神情一动,指了指宫殿高高的房檐,“归图,那里能上去吗?”
“小意思,殿下您别动。”归图扶着雨曦只是轻轻一跃,就落到房顶上。
微风吹过,雨曦看着西沉的落日,贴近落日的是火烧云,而另一边的天空,已经被夜空笼罩。
这样的天空使得她再度恍惚。
身边的归图替她打开装有点心的盒子,同时还问道。
“殿下,一天下来感受如何?”
雨曦怔了下,回想一天所看的卷宗,面色变得略微复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她才找到合适的说法,轻轻说。
“身不由已,命运弄人......”
归图拿出点心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才对雨曦开心地一笑。
“看来殿下学得很快嘛。”
雨曦无言地笑笑,目光凝视着天边的落日,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底一动,想到那天在马车上所看到的那番灿烂光柱的景象。
“归图.......”
她刚要问归图是否知道关于那光柱的事情。
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某些霎时极为光亮的动静。
她立刻向光亮的源头看去。
只见极远极远的天际,依稀看到了一道光柱悬挂在天际。
那光柱,耀眼灿烂到了极致,一如静静漂浮的星河,还是那样瑰丽动人。
雨曦一时间看呆了。
虽然这一次看到的景象和比起上次遥远了许多,但无疑和上次看到的光柱是一模一样的。
雨曦凝视着光柱,久久不能回神。
可不知为什么。
心底的失落感又加深了一分。
那是一种某些东西在流逝的感觉。
一些......她抓不住的东西。
在离她越来越远。
看着光柱,雨曦无端地感到悲伤,无言地难受将她吞没。
一滴泪水缓缓滴落。
她只是悄悄擦掉。
“我......这是怎么了......”
她喃喃地自问。
可无人能回答她,只有风中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她听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
【你维持住了荡魔军】
【占据广安城之后,你着手解决魔土的问题】
【同时,你将荡魔军分成数支,派出收复广安城之外的南部边疆城池】
【每一支都由经验丰富的将领搭配得赐神通之人】
【而你自己坐镇广安城】
【荡魔军兵分几路依旧不减无往不利的神采,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一座座边疆城池被收复】
【与此同时,魔土的问题也取得了进展】
【有人发现得赐丹丸的士卒之血能消除部分魔土的影响】
【若是士卒之血数量足够多,就能完全将魔土的影响彻底消除,恢复到一开始的样子】
【既然如此,你下令,先将广安城的魔土消除,将城中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第52章 出逃皇宫回黎原
【广安城的土地在上万士卒献出鲜血的情况下,城中的所有土地恢复了原状】
【接下来的时间里,荡魔军治下的边疆城池一座座恢复为原来的样子,重建工作稳步推进中】
【荡魔军在南部边疆建立起了抵御魔族的牢固防线】
【整支荡魔军分散在各处城池,驻守一方,每半月轮换一次】
【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开始有逃难的流民返回这些边疆城池】
【甚至,从皇都送来的不仅是死囚,还有迁来的民众】
【大规模的迁移活动开始了】
【接下来至少半年时间内,整个皇朝都处于一种动荡的状态中,重税苛捐,劳民伤财,一时间民怨四起,各地哀声连绵不绝】
......
“归图......”
雨曦刚一开口,归图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
她继续重复说了无数遍的话,只是换了一套方式。
“殿下,当初黎原在魔灾中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都没有问到结果,至于其他地方,就算是我们想要寻人,那也是大海捞针,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却没想雨曦一反常态地摇摇头。
“我不是来问这个。”
雨曦的一头黑发极为干练地束在脑后,紧贴身子的单色劲装,将玲珑的曲线完美地体现出来。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冒着蠢蠢欲动的光。
“我们......溜出皇宫。”
归图怔了下,“殿下,您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吩咐我们就行,不用.......”
但随即雨曦说的话将归图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去黎原。”
雨曦极为笃定地说着,神情里隐隐有着期待。
归图暗道坏了,心底虽然翻起滔天巨浪,但表面上还是平静地说。
“殿下,出皇宫这种事,必须要有陛下的旨意才行,不然......路途中出了事,我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雨曦不悦地瞥了眼归图。
“出了事,我自己负责,这件事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雨曦就拉着归图向宫内一条小道走去。
这半年多的时间,她已经完全将皇宫内的一切摸清了。
她也摸索出了一套能最大化避开母亲眼线的路径。
归图被雨曦拉着一时间也无法脱身,只能任由她带着自己向小道跑去。
这条小道上人迹罕至,一路上根本没碰到什么阻拦,直到来到一道宽敞的宫门前,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着。
见到了雨曦,守卫宫门的禁军纷纷行礼。
可就在雨曦一脚踏入宫门的一刻,禁军又将她拦下。
“殿下,没有陛下的旨意,您不能随意外出,外面并不如您想象的那般安定......”
禁军校尉不敢直视雨曦,只能低头道。
雨曦环视一圈周围的禁军,脸色变得毫无波澜,看不透内心所想,一双眸子更是如冰镜般。
连带着气质也完全变了,隐隐散发着高贵和威严。
“若不是带着母亲的旨意,本公主又怎么会出宫。”
她的声音极为平淡,上位者的气息展露无遗。
“你说是吧,归图?”
雨曦转头询问归图,悄然间对归图眨了眨半边的眼睛。
归图心底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后,最终忍不住在心中叹口气。
“是......”
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背叛雨曦。
校尉见到归图这个女皇身边的大人物都点头,心底虽然已经信了七分,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头让手下去确认一番。
见到一名禁军以极快地速度离开,一时间雨曦和归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曦心底越发不安,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一丝倔强。
不行,就让归图带着她强闯......
但就在这时,那名禁军回来了。
他对校尉点头。
校尉顿时笑着让开了位置,不再阻拦。
一时间,归图陷入了困惑的恍惚中。
而雨曦在错愕中下意识地走出了宫门。
穿过幽深的宫墙,她看到了外面的阳光,还有远处青石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潮。
她感到一阵不真实感。
可不真实感很快被心底无比的迫切感替代。
她盯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西南。
在那里的边疆......有一座小城叫黎原。
“殿下,您什么都没准备,走不远的,不如我带你在皇都游览一天,晚上就回去吧。”
归图因困惑而皱着的眉头重新舒展,很快意识到什么,改变了说辞。
可没想到,雨曦又转过头来盯着她,那张娇俏的脸蛋上带上了浅浅的笑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归图被这视线盯得头皮发麻,不知道雨曦那小脑袋中又在想着什么。
“归图,你应该知道很多可以悄悄补给的地方吧,远行的准备任务,就交给你了。”
归图欲哭无泪。
半日后,一辆马车混在了车队里溜出了城。
......
广安城。
赵统领将新一批名单交到苏远面前。
“元帅,新一批百姓的安置已经完成。”
苏远点头将名单收到一边。
赵统领犹豫后还是道,“元帅,皇都方向还在源源不断地迁来百姓,我们要照收吗?”
“收,为什么不收。”苏远头都没抬,“不然要一座死城有何用。”
“可......这明显是他们的阳谋,那么多城那么多百姓,我们的军力一分散,完全被牵制住了,若是再想往前推进一步,都缺少足够的军队......”
“既然是阳谋,我们也只能先接着,毕竟接收人口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结果是维持平衡,反正,魔潮被我们挡住,他们也不用面对魔潮,如今我们完全在南部边疆扎根,城池百姓全都从零建起,他们是最乐意见到了。”
“还有另一件事......黎原的魔土,依然没有办法驱除,那只黑乌作用下的魔土,寻常荡魔军士卒的血根本没用。”
“我知道了......黎原城,放弃吧。”
听到这话,赵统领点头知道如何做了。
只是在临走前,他忍不住用余光瞄了眼苏远那半隐藏在黑暗中的脸。
那张脸,依然如数年前那样,一点没有变过。
唯独,隐隐间,有丝丝鲜红的纹路乍现。
这半年里,为了维持荡魔军,每半月就有一场血祭,叠加之下,死在苏远手下的亡魂已有数十万。
......
第53章 他们是魔吗
......
半日的奔波,离开了皇都的马车来到了最近的一座小城。
眼看临近晚间,归图驾着马车挑了一家客栈。
“殿下,我去喂马。”
说是喂马,可归图身形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去哪了。
雨曦对此心知肚明。
她也没点破。
不如说,这正合她心意。
客栈一楼,雨曦寻了个位置坐下。
纵然她低调打扮了一番,只穿着一身朴素衣裙,脸上也灰扑扑的。
可那凛然的气质实在太耀眼,怎么也遮盖不住。
长发垂在宽松衣袍下,遮住了曼妙的身姿,可移步间还是看得许多人一愣一愣的。
“这么清秀的姑娘......打扮起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气质不一般,估计是个大户人家,说不定就是世家的呢,这年头,还是别乱招惹了,小心下一个抓的就是你。”
一番嘀咕之下,所有人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雨曦的身后恰好是另一桌客人。
他们窃窃低语,话语间还聊到荡魔军,顿时,雨曦竖着耳朵一字一句地听着。
“说到抓人,这荡魔军简直和魔族没两样,我隔壁上下十八口人,上个月全被迁走了,这一走就什么音讯都消失了,至今不知道怎么样......”
“是啊,说是收复了魔族占领的城池,可那鬼地方能活下去?不过就是换着借口要人罢了,谁知道人过去了发生什么呢?”
“呵,除了有一点好,现在谁都规规矩矩的,生怕有一点逾越就被列为死囚了,我家附近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懒汉,都消失了好几个,剩下的两三个吓得整日待在家里,什么都不敢干了。”
雨曦听到这,有些云里雾里,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又发生什么了?
荡魔军不是将魔族赶跑了吗?
为何......人人都好像在怕他们一样......
忽然,客栈里传出暴喝声,“好小子,偷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然后就是一个年轻的求饶声。
那求饶声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就是别报官。
可客栈正好经过一队官差,听到客栈里的动静,领头的眼前一亮。
立马,这一队官差冲进来将那小偷揪出来。
“敢偷东西,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偷忍不住凄惨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只是偷了东西,我不是死囚......我不是死囚......”
领头的冷哼一声,“是不是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自有荡魔军的大人裁定......谁知道你只干了这一件事呢,带走。”
雨曦轻轻蹙着眉头看到这一队官差拉着小偷走远,客栈里剩下的人一时间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说话。
隐隐间,雨曦明白了。
她直愣愣地坐在桌边,盯着桌边,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归图坐到对面都没感觉到。
“殿下,想什么呢?”
雨曦无言地抬起眼睛,眼底还是略有些失神,她问归图。
“归图,你对荡魔军......知道多少,他们......真的在到处抓人充当死囚吗?”
归图盯着雨曦的眼睛认真看了许久。
“殿下,您真想知道吗?”
雨曦缓缓点头。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荡魔军。
只是,每当听到这几个字时,心底总是忍不住泛起波动。
想要知道关于他们的信息。
或许......他就在荡魔军中呢。
归图嘴唇紧闭,到最后,她长出一口气,似是叹气,开口道。
“荡魔军,确实需要人血祭,很多......很多......”
简单的几个字像是击溃雨曦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解问道。
“为什么......他们不是杀魔......”
“是啊,他们是杀魔,可他们同样需要血祭。”
雨曦的视线忍不住低下去,她怔怔地,脑中很乱。
无言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后雨曦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他们,是魔吗?”
归图看雨曦低沉的模样,眼底有一丝不忍,可很快又被坚定覆盖。
“这个问题,需要殿下您自己去确认了。”
......
半月时间后,归图带着雨曦重新回到了曾经的黎原城。
雨曦步履蹒跚地向着黎原城的废墟走去。
归图牵着马,远远地眺望雨曦的背影。
雨曦虽然早已知道黎原城毁于魔灾了,可真当看见了,她才知道,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
面前的废墟在雨曦的眼中显得无比陌生。
还记得最后在离开的马车上遥望这座城池,那时候黎原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但如今,只是一堆躺在魔土上的废墟,空气中还能闻到腐臭的味道,黑色和红色将这里的一切都染遍了。
可以想象,这里的战斗当初是如何地惨烈。
一些废墟间,雨曦还能认出熟悉的街道。
她忍不住顺着走下去,眼见就要来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她颤抖着抓住了手心里的物件。
轻微的叮铃铃之声在只有她一人的废墟中飘荡。
几乎是强忍着,雨曦来到了一处小院废墟前。
霎时间,她的眼神无比恍惚。
昔日的记忆里,她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的四年。
没有任何人打扰。
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地躺在那道身影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角,安然入睡。
自己可以在午后的休憩时刻,盯着假寐的他,不用顾虑任何东西。
他喜欢惹自己生气,可每次他都会用别的方式哄回来,哪怕明明在心底发了誓再也不睬他了。
他还......
一件件往事清晰地闪过。
可如今,小院成了废墟,一片残破。
她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娇俏又带点傲气的少女了。
那道身影也不知所踪。
雨曦立在小院前,压抑着哭腔。
“你......到底在哪里......”
第54章 皇女继位
归图无言地守在雨曦身后。
而雨曦在小院的废墟边呆立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
只是,归图再看向她时,看到的只是一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无神眸子。
“殿下......”归图轻轻唤了一声。
雨曦摇摇头,“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片刻后,坐在马车上,雨曦忍不住看着越来越远的黎原城废墟,一如曾经被人强行带离的时候。
只是,如今她不再对这座小城抱有期望了。
雨曦最后看了一眼在日落之后渐渐浸入到黑暗里的废墟,回过头来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的一切情绪消失,只剩下明镜般无悲无喜的眸子。
风中唯有丝丝若有若无的叮铃铃之声传出,不知道是因为马车抖动而响还是它的主人紧握而晃响。
......
当这辆载着皇朝唯一的皇女继承人回到皇都后,雨曦已经足足消失了一个月。
可皇宫里平静地像是根本没发生这件事一样。
只是,那个所有人眼里尊贵无比的皇女,变得越发刻苦。
还有......越加地沉默。
她不再老是追问归图那个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她紧跟在那道高高在上的雍容身影身后,将一切所见所闻纳入脑中。
无论交给她的任务有多少,她只会一言不发地将其完成到接近完美的地步。
无数个深夜,皇女住处的灯火会亮到天明。
第二日,上朝时,底下是百官,皇女就坐在皇椅之下,代替雍容的女皇,将诸多政务一丝不苟地处理完。
许多政务的处理,就连最老练的文官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而那个雍容的女皇,看向这个朝中皆知的皇位继承人的视线中,满意与日俱增。
又是半年过去。
自从皇女回宫已然一年多的时间。
那个刚入宫中还有着拘谨和不安的少女,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少女的面容未变化多少,只是褪去了三分青涩,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人丝毫不敢小瞧那年轻的面庞。
甚至在宫内奢华食材的供养下,肌肤越发水嫩,吹弹可破。
身上的曲线完美到没有一丝多余。
一身鲜艳长裙披在身后,最巧夺天工的手艺打造的奇美金钗将一头长发挽成发髻,仅仅是最简单的一个回眸,就足以令人心神一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眸子中永远地带着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兴趣,让那双眸子掀起波澜。
哪怕是最棘手的政务。
她三言两语便能疏通其中的脉络。
面对底下大臣不同的意见,她一个眼神就可以压制住对方,条理清晰地反驳,站在上风,从未有人能从她身上讨到好处。
即便是有胆子大的妄图和这位皇朝继承人争辩,在对上那双幽邃如深潭的眸子后,都不由自主地心里打鼓,猜不透眼前的皇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却不想,这一日,有大臣提议。
在皇女登基前,为其挑一位驸马,留下子嗣,以免登基后因为孕产之事而出现意外。
末了,这位大臣还提议说,“李氏世子李玄一,刚满二十之岁,和您岁数相差不大,是个不错的人选。”
话音刚落,整个朝殿都安静到滴水可闻。
世家和皇位之上的那位,向来是表面和,暗地里谁也不知道涌动着怎样的心思。
虽然世家不占官位,但世家地位特殊,这殿中有谁不是有世家在背后扶持。
但从没有人敢这么说话。
这李氏......疯了吗?
雨曦并未听到坐在身后皇位上的人传来的声音,于是那双幽潭般的眸子挪到了说这话的大臣脸上。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无比惊奇的举动。
只见雨曦眼眸微微低垂,面无表情地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本公主心有所属,这件事不用再提。”
她的样子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完全和自己无关一样,平静到不可思议。
但内容却让整个朝殿炸开了锅。
雨曦直接无视了喧闹的群臣,转身准备离开。
却在转身时对上了来自皇位的高高在上的视线,那视线里,有着一丝审视。
雨曦在对上这视线后,毫不怯懦,回看一眼就离开了。
在她回到住处后,不出她预料的,她被召去寝宫。
寝宫内,那雍容的身影坐在椅子上,淡淡的声音传来。
“你本应能更好地处理此事。”
那话语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仿佛只是在说无足轻重的小事。
雨曦不说话。
只是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倔强。
她握紧了手心,“我......不想。”
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她都可以接受。
唯有这件事上她不会退让。
“你不该感情用事,你要明白,一旦你坐上这个位子,你要肩负的是什么,你只有像以前一样做出最合理的处置,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雨曦咬了咬红润的薄唇,在只有她们两人独处的寝宫里,她微微颤抖着问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就像你当年选择我一样吗?”
这话一问出,唯有沉默在两人间弥漫。
选择的是什么,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谁都没有提那三个字。
无言一直持续,直到最后,雨曦头也没抬地转身离开。
“我会找到他的......”
她的声音随着那一抹倩影一同消散在寝宫内,而不知过了多久,寝宫内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只是那叹息声中没有了往日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了压迫的威压。
......
自朝殿中发生这出乎意料的一幕之后,不出半月,更加令群臣......不仅是群臣,乃至整个皇都、整个皇朝震惊的是。
那位独坐皇位几十年,一手遮住皇朝半边天的女皇陛下......
宣布即将退位。
继位者,当今皇女雨曦。
号,曦皇。
第55章 荡魔远征军
......
【半年多的时间里,荡魔军的规模始终未能扩大,勉强维持在五万之数,分散在各处城池】
【荡魔军麾下几十座大小城池,经过半年多时间的休养生息,渐渐有了几分起色】
【经过了最开始的艰苦开垦,如今算是站住了脚】
【但你知道,光是这样下去不行,只是治标不治本】
【于是你开始谋划着第一次远征魔族】
赵统领和须发越加灰白的老统领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外面,似乎有些风言风语......我从迁来的人那里听到了些。”
“嘴是管不住的,让他们说去吧,这才过去一年的时间,总不至于连魔灾都忘了,哼,要是没荡魔军,现在的魔灾已经席卷整个皇朝南北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赵统领对态度向来强硬的老统领只有苦笑。
“元帅说要组建远征军,打入魔族腹地,其实吧......”赵统领有些犹犹豫豫,“我觉得能维持住现状已经可以了,毕竟,魔族已经足足一年没敢进犯边疆了。”
老统领斟酌了下道,“元帅考虑的,终究和我们不一样,既然元帅心意已定,那我们只有跟随的份。”
“或许,有人去说两句,万一元帅就改变主意了呢?平时,好多事没人敢和元帅提......”
“那你去?”老统领斜眼看向赵统领道。
就在这时,一道魁梧得不像正常人的身影落在了两人面前。
聂景龙见到两人咧嘴一笑,“元帅说要远征魔族,终于能上战场杀魔了!这一年只是守城守城,这一身武力全浪费了。”
见到聂景龙这样,赵统领再度苦笑一声。
“聂将军也这样,看来我也没必要去触元帅的霉头了。”
“什么意思?”
聂景龙跟随着两人,边走边聊,来到了一顶硕大军帐外等待。
没多久,一道穿着深邃如黑曜石般盔甲的人影走出帐外。
所有人见到穿着盔甲的人影都齐声喊道“元帅”。
只是大多数人不敢去看这人影的脸。
只见盔甲之上,出现的是一张纵横交错布满红纹的脸。
在红纹之下,依然能看到是苏远那数年未曾变过的青年面庞。
苏远带领着诸多将领来到城门楼上,下方是整齐的骑兵甲士。
见到苏远的身影,这些甲士中的大多数人早已经习惯,但依然有部分人忍不住反复打量着苏远那张脸。
面对这些隐晦的视线,苏远不觉得有什么,不在乎地笑笑。
然后宣布荡魔军的第一次远征开始。
临行前,苏远想了想,还是让聂景龙留在广安城驻守。
聂景龙当即不干了。
“元帅,我加入荡魔军就是为了杀魔,可这都一年了,连魔的影子都没见着,我真忍不了了!”
苏远摇摇头,“广安城不比曾经的空城,如今城中不仅有着荡魔军,还有诸多百姓,以及要供给南部边疆几十座城的物资,一旦广安城有失,麻烦更大。”
“元帅,让他们俩留下也行啊。”聂景龙指了指赵统领和老统领。
“哼,那要是遇到宗师级别的人来捣乱怎么办呢?”老统领冷笑一声,也反击道。
“毕竟,聂将军是我们少数宗师以上的战力,留在城中,镇守更有力,谁知道元帅这一走,城里会有什么意外......各方的眼线从来就没少过。”赵统领呵呵笑道。
最后,还是苏远开口。
“你觉得你对上魔犬那样的魔族强者,结果如何?”
聂景龙犹豫了下,不甘心道,“打不过。”
苏远点点头,“所以你留在城中,这一次......先不和远征军一起,下一次远征,再让你打头阵。”
得到了苏远的承诺,聂景龙眼睛一亮。
“好!元帅,一言为定!”
......
【你将如今广安城拥有的兵力最大化分配,留下少部分士卒守城】
【聂景龙作为如今荡魔军实力第二高的绝顶强者,留守广安城】
【你亲自率领着一万轻重骑兵,向着魔族腹地前进】
【在你看来,聂景龙的实力上不上下不下,有些鸡肋】
【另外则是......你隐隐间察觉到什么,有所预感】
【你率领的一万骑兵突飞猛进,第一次远征你并不要求取得多大战果,你更想摸清魔族腹地的地形走势以及魔族强者的虚实】
【甚至......若是那魔主现身,你想要看一看魔主到底有多大神通】
【最初的两百里,你们未遇到任何障碍,只碰到了极少的魔族】
【这些魔族都不需要你们动手,直接在骑兵的铁蹄下被碾死】
【渐渐地,你们开始碰到魔族军队】
【但这样军队遇到你们后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
【可它们哪能快得过骑兵】
【时不时遇到一两只魔族强者】
【但它们见到你,更是见到鬼一般吓得逃走】
【一万骑兵大军畅通无阻,一天时间就深入数百里】
【但渐渐地,你察觉到不对】
【根据你对魔族的了解】
【你发现一路走过来的魔土并不是没有魔族盘踞,那里的魔气深厚,明显有着数量庞大的魔族在那里】
【只是,它们像是匆忙间消失了一样,只留下曾经能证明它们存在的魔土】
【一路上遇到魔族,前进的方向也不是皇朝边疆,而是向着魔族腹地】
【你意识到魔族在故意引诱你们前进】
【你下令立刻调头回广安城】
【但等你带着一万骑兵赶回去时,发现广安城已被魔族大军围住】
【聂景龙独自一人立在城外的魔潮中挡住了诸多魔族强者】
聂景龙面对五六道气息不低于自己的魔族,脸上没有一点惧怕,眼中反而满是战意。
“他娘的,元帅真是神机妙算,你们魔族打不过元帅就开始玩起兵法了?”
面对聂景龙的挑衅,这些魔族强者只是冷笑。
就在聂景龙暴喝着要上去把这些魔族撕成碎片时,天上突然多出了一朵乌云。
一只硕大如山般的黑手从中探了出来,一把抓向聂景龙。
面对这只黑手,聂景龙只感觉自己被牢牢锁定,没有一点躲开的可能。
他意识到什么。
嘿嘿一笑。
“他娘的,魔主为了我亲自动手,也是值了。”
在最后一刻,他不退反进,如一颗陨石般撞向那黑手。
第56章 登基大典的邀请
......
【你遥遥看见了通天大手抓向了广安城】
【你一马当先赶到城前时,大手松开,围攻的魔族强者中间,只有一道枯立的身影】
【那身影还维持着向天空挥拳的姿态】
【只是一动不动】
【聂景龙死在了你面前】
【你抬手便是荡魔第一剑,气机牵引之下,手中短剑内积蓄已久的数十万血气尽数爆发】
【天生剑心再度将这一剑推衍到了新的顶峰】
【你抓住了那一丝玄之又玄的感觉】
【你挥出了至强一剑】
【剑光乍现,一如惊鸿天光,场中所有人的心神尽数被牵扯了过去,怎么也挪不开】
【剑光避无可避地斩到了那只通天大手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
天空上传来似牛非牛似虎非虎的巨吼声,声中的暴怒清晰可闻。
大手上的黑气如云雾翻滚,剑痕周围的血肉蠕动,想要将剑痕修复。
可硕大的剑痕牢牢定在手上,任凭黑气如何翻滚血肉如何蠕动都修复不了。
苏远眼底只有平静的寒冷,瞬息间斩出他自己所演化的荡魔第一剑之后,他丝毫没有停留,接连挥出数剑。
挥向那些参与围攻的魔族强者。
这些形态各异的魔族,只意识到一道惊艳天光闪过,随后面前又飘来一道轻飘飘的剑光。
可这剑,它们怎么也躲不开,只能惊惧惨叫。
“主上救我!”
可那只大手连动都没有动,不过片刻,诸多魔族强者就化作了一座座魔尸。
那只大手也终于意识到无法驱逐剑痕,这一道几乎贯穿了手心的剑痕,将永远地刻下。
伴随着极尽暴怒之声,大手又向着苏远抓来。
与魔手的这一战,铺天盖地的魔气和强横的清气纵横交错,两相厮杀,难分彼此。
寻常人连靠近都无法做到。
城中的士卒依靠着城墙将魔族抵御在外。
城外,一支骑兵大军杀到,在魔族大军中横行推进,硬生生在潮海般的魔族中杀出了一道口子。
来自周边城池的荡魔军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陆陆续续赶到,冲杀的喝声响彻天际。
谁也不知道厮杀了多久。
这是一场规模远超皇都战役的大战。
当城墙上的士卒一剑砍断爬上来的魔族手臂后,魔族摔到了一座魔尸堆叠的小山上。
当城外的骑兵杀光了眼前的敌人,看到前面的小山上滚落一只魔族,一刀劈成了两半后才发现,前面已经到了广安城下。
直到这时,他们才回过神看向无尽黑红二色的战场。
尸横遍野,条条黑色溪流顺着地势流动着。
唯有战场的中心,通天的大手和无尽的清气交错间,发出的巨响让人怀疑随便一道落在别人身上都会将其碾成肉泥。
或许是意识到这一次的攻势已经失败。
又或许是那剑痕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大手的血肉。
通天的黑手渐渐变得无力,最后在一声暴戾至极的冷哼声中猛地缩回了乌云中。
而苏远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汇聚起来的数万荡魔军,都将视线汇聚到了他身上。
在苏远身后不远处,是聂景龙那还维持不变的魁梧身子。
苏远无言地来到聂景龙的身前。
他能感觉到。
他和聂景龙之间建立的联系。
从聂景龙体内延伸出的那条模糊线条,已经变得极淡极淡。
在他的感应世界里,这条快要淡到看不见的模糊线条,一头在聂景龙身上,另一头在他手中,冥冥中牵引着他靠近。
似是正等待他去进行最后的回收。
苏远看着聂景龙的样子,这个壮硕的汉子在最后一刻依然满脸不羁地对头顶挥拳,没有一丝后悔和动摇。
苏远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瞬间,这条模糊线条被收束至一个点。
聂景龙壮硕的身体顷刻间枯萎干缩,最终什么都没留下,化作了灰飞消散在了满地的魔尸和魔血中。
苏远体内的修为也在此刻猛然暴涨,接连冲破五道大关,最终来到了第五阶停下。
此刻,他直接拥有了相当于绝顶武者的修为。
苏远无言看着面前的壮硕人影点点消散,在聂景龙的身影之后,他看到的是上万的荡魔军军士。
几万双眼睛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只是这些眼中,“畏”不知何时已经超过了“敬”。
苏远淡然环视了一圈,那些视线里蕴含的纷杂意味都被收入他眼底。
他没有解释一句话。
将短剑收起向城中走去。
脚底踏着的,是混杂了魔与人的黑红两色之血。
......
【你魔帅之名悄然传遍了整个南部边疆的城池】
【但依旧无人敢在你面前提起】
【事后,你开始清扫荡魔军内其他势力的眼线】
【荡魔军中,揪出了诸多你意料之内的眼线】
【你将他们一齐列为下次血祭的死囚】
【可当晚,须发皆白的老统领主动找到你】
【这位从你起事时就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老统领表示,他或许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元帅,聂将军,是因为我而死的。”年过半百的老统领决绝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从当初三日时间内汇聚五万死囚开始,他便和女皇的密使达成了合作。
密使手中掌握的名单使得他能在短短三日内便锁定上万的世家旁支,才有了那一次规模浩大的血祭。
从而奠定了皇都战役的胜利之基。
从那之后,他便与密使相互保持信息交换。
密使需要知道的,仅仅是荡魔军的动向。
而老统领要的,则是对世家之人的报仇。
“我日日夜夜恨不得世家灭亡,只有看到那些世家之人被列为死囚才能让我稍稍平复......”
老统领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但,我没想到他们能做出与魔主勾结的事,甚至围攻广安城逼得聂将军身死......我本来以为只是世家才......”
苏远只是静静地坐着,藏在烛火阴影里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只是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既然你做出了你的选择,那你也必然准备好面对结果了。”
不论是选择与女皇的密使合作,还是选择来找他坦诚这一切。
老统领轻笑了声,长出一口气,坦然道。
“任凭元帅处置。”
老统领被列为死囚的事在荡魔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荡,一大批将领前来求情。
苏远将不同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赵统领闯到苏远面前求情。
“元帅,这件事里面肯定有误会,我相信他绝对没有做背叛您的事......这次魔族大军围攻多半是世家之人勾结的结果!”
苏远沉默了一会后才说。
“远征前,知道消息的人不多,临近出发前一天才通知到各位将领那......况且,知道消息后,还要能将消息在极短时间内传回皇都......”
赵统领明白苏远的意思。
他的面色变得煞白,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苏远不可能判断错。
女皇的密使可是掌控整个皇朝几十载。
除非,世家动用了宗师来当做传递消息的人。
赵统领一脸不忍,他和老统领二人是共同看着荡魔军如何壮大的,一路走来,他们所遭受的,从城破败军的将领到荡魔军杀魔收复故土。
这种种,唯有他们这些人才能感同身受。
他明白老统领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他也知道,苏远的决意已定,再也无法更改。
......
【血祭之时,老统领是主动走进去的】
【荡魔军的将士默默注视着一如既往的血祭,这样的场景每半月便要上演一次】
【可这一次,他们冥冥中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血祭结束时,你没有去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和任何人对视,你只是平静地走了回去】
【一位灰袍的女皇密使忽然造访】
【她递上了一份邀请书】
【邀请你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女皇退位,皇女登基,是为皇朝新一代女皇】
【其号为,曦皇】
第57章 孤身一人再临皇都
......
“殿下,登基大典所用的礼服已经备好,您不去试试吗?”
归图叫了好几次,坐在角落里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少女都没有反应。
从归图的眼中看过去,少女的侧脸白瑕如玉,微微翘挺的琼鼻和水嫩的嘴唇宛若天成,精致无双,出神的眼眸中,不知道盯着什么而微微晃动着。
归图等了很久,少女才低下头,将目光从窗外收回。
她问道,“母亲还邀请了荡魔军的......那位元帅?”
对于荡魔军的了解,除了上次去黎原时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后,就只知道率领荡魔军的是一位元帅。
归图并无隐瞒,“登基大典不是儿戏,为了确保交接以及您新皇之名传遍整个皇朝,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
雨曦低垂的眼眸中,浮想联翩,视线也晃动不已。
“归图,你如实和我说,关于荡魔军,你知道多少。”
归图无言地沉默下去,然后露出几分苦笑。
“殿下,这件事,只能在您登基后由您自己去看,我们任何人都无法为您述说,但......”
“但什么?”雨曦立刻转头看向归图。
“我所能告诉您的一点就是,那位元帅......世人皆称魔帅。”
当听到魔帅二字的一瞬间,雨曦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可随即她脑中又回想起上次路途中官差抓死囚之事,那些死囚......是拿去血祭的。
她告诉自己。
不会的......魔剑先生不会做那种事的......
可心底莫名地牵动和关注使得她对于见到这位魔帅有着十分强烈的期盼。
她既不安又期盼。
魔剑、魔帅......魔帅、魔剑......两者只有一字之差......
为了确认,她必须要用自己的双眼看到。
......
【曦皇二字格外引起你的关注】
【你决定接受邀请,前往皇都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只是,临行前,你做了另外的准备】
......
当苏远再看到皇都那宏伟的城墙时,只见城墙上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城门内外人来人往。
官道上就开始张灯结彩,整个皇都都笼罩在盛大的典礼气氛下。
苏远并没有带其他人来,只身一人来到了皇都。
当他顺着官道走向皇都时,路过的人纷纷对他投来惊奇的视线。
苏远孤身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身穿花纹繁杂的黑曜石暗色盔甲,鲜红的披风在这一身紧密贴合的盔甲背后飘荡。
但这不是最令周围人惊奇的。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苏远的脸上戴着一张暗银色的铁面具,面具上刻着繁杂的纹饰,似是野兽的脸,青面獠牙,却又有着人脸的形态。
路上的人听到深重的马蹄声,纷纷转头让路,一道道蕴含着不同意味的视线在苏远身上打量。
苏远毫不在意周围人的视线,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皇都大门上。
目光穿过那高大的城门,沿着皇都中轴线上的宽阔青石砖大道,依稀能看到最远处的皇宫景象。
苏远高调的行踪早已传入皇都内,城门处早早就有人在迎接。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迎接的一行人既紧张又期待,终于能近距离看到这个传闻中的魔帅了。
可当那一道宛如魅影的漆黑身形真的靠近,他们才发觉听说和真正面对是两码事。
虽然只是一人,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久经沙场的肃杀却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仿佛他一人站在那就是一军。
闲庭信步间的淡然,皇都就好似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尤其是视线接触到他脸上的铁面时,所有人心底更是狂跳。
站在面前的更像是某种非人的存在,冰冷,黑暗,择人而噬,只要再多看一眼就要坠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一样。
为首的大臣还不等让手下按计划好的进行一番隆重的欢迎仪式,就见苏远无视了他们向城门靠近。
大臣讪讪一笑,还是凑了上去,想提醒苏远下马进城,却被一边的武将拦住了。
武将对这位主管礼数的大臣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告诉他。
“这个时候不要上去自讨没趣,不然......以这位魔帅的性子可不会惯着任何人。”
这个武将可是在城墙上看完了皇都战役的全程,亲眼见过眼前的魔帅是如何斩杀魔犬,又率领三万大军破百万魔潮,最后更是一人立马于女皇和八大世家面前,做出挥剑斩首的动作。
大臣咽了口口水,只得带着一行人追上苏远,跟在后面。
苏远骑着高大黑马走在宽广的青石大道中心,身后跟了一批人,如此阵仗,街边纷纷投来视线。
皇都中人,大多生活富足,远离战乱。
他们的脸上,很少能看到边疆百姓的麻木。
苏远的铁面环视,落在两侧自觉让出空道的人身上。
中间的大道,空荡荡地直通皇宫。
苏远心底无端地生出一个想法。
雨曦当年,是不是也是从这条道上被送往魔口的呢。
第58章 殿中宴会
......
魔帅现身皇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
对局势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魔帅二字意味着什么。
当晚,还未退位的女皇宣布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广邀各方名流。
其中,魔帅更是排在邀请的首位,连八大世家的人都在魔帅之下。
宴会的地点就在皇宫内。
还是皇女的雨曦在自己独住的偏殿内,反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本就精致如画的眉目,略施淡妆,更是绝色,清澈又好看的眸子随便一个眼神都足以倾国倾城,头发也被一根美轮美奂的金钗束成了发髻,越发显得典雅尊贵,与少女脸上正在褪去的青涩不仅没有一点冲突,反而别有另一种娇俏长公主当家的韵味。
此刻,她却轻蹙着眉头,很是不安地紧张。
雨曦反复问道。
“归图,我这样......好看嘛?”
归图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
“殿下,您一定是天下最好看的,至少,我从没见过比您还好看的。”
雨曦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抹期待的开心,可下一刻又露出一丝忧心忡忡。
在归图眼中,此时的雨曦根本不是平时那个威严的长公主。
只不过是个在约会前等待着心上人的含情少女,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见面纠结着。
雨曦站起身,一身红裙水落般舒展开,红裙上繁杂的花纹装饰一路从肩上到腰际再到脚踝,紧紧贴合,纤巧的身段无一缺漏,尽皆衬托了出来,而且嫩白的脸蛋、白玉般的脖颈和锁骨在大红色衬托下越加显得耀眼。
她提着裙摆,转了一圈,一时间,满堂就如盛开了一朵娇艳的红花,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雨曦低垂着眼眸,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不自觉地涌现出羞意,将展开的裙摆反复看了又看。
“我这样......如果是他的话,会喜欢吗?”
归图无言地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手,沉默了一会后才对雨曦露出一个笑容。
“会的,殿下。”
而沉浸在紧张期待中的雨曦,丝毫未注意到归图的异样。
“殿下,您似乎很喜欢红色的衣裙......”
听到归图的问题,雨曦出神地愣了一下。
是啊......她似乎总是倾向于红色的衣裙。
连她自己也未注意这一点,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这种鲜艳的颜色。
至于说为什么......
雨曦眼前又浮现了一件红色的嫁衣。
而她的眼中,则满是憧憬。
那是......和魔剑先生分别前所参加的婚礼。
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少女穿着嫁衣被少年牵着,魔剑先生,就坐在她一边。
他对自己说,自己以后也有机会穿上的。
雨曦觉得。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
得到答案的少女明媚地笑了,那笑容,如同万花绽放,如同初生的第一抹朝阳,明媚到众生颠倒。
“只是简单地喜欢罢了。”
宽广的大殿内摆满了桌案,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按座次落座,互相间纷纷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直到一道红色的倩影从殿前走来。
那一刻,所有谈话声全部消失,连呼吸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心底只有唯一的一道惊艳想法,视线随着那红色倩影移动,怎么也挪不开。
那红色的倩影毫不在乎大殿内的诸多视线,只是自顾自地来到上首第二个位置坐下。
雨曦的周围已经坐满,除了隔了一个大殿的对面位置还空着。
场中的人早就听闻皇女雨曦的美貌绝伦无双,就连世家子弟都被迷得神魂颠倒,李家世子更是放出狂言要当驸马。
可唯有亲眼一见才知道,这种美艳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也纷纷明白为何李家世子能放出那样狂言了。
随着皇女落座,这些惊艳的视线才舍不得地收回去。
又随着一道雍容的身影入场,场中所有人纷纷起身迎接。
雍容的身影背后,还带着八位年轻的面庞,跟随着女皇一齐来到殿中。
在女皇坐在最中间的上位后,这八人各自分到八个方位坐下,周围的人顿时来到这几人面前示好,嘴里一口一个“世子”的叫着。
女皇环视一圈,最终停在了右手边的第一个空位。
“宴会的邀请书送到元帅手中了吗?他是否亲手接收了?”女皇淡淡问道。
“陛下,元帅确实收到了,只是没有给出回复......”立马有人凑到女皇身边回答道。
女皇点点头。
既然这位魔帅不想来就算了。
就在她张口准备宣布宴会开始时,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从远处的宫门走出。
“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到!”
低头盯着茶杯中一圈圈荡漾的雨曦瞬间凝固了视线,手中的某件物品,也握得更紧了。
殿内上百道视线全部向殿门的方向看去,女皇也不例外。
只有雨曦不敢抬头,依旧盯着茶杯中的波纹。
盔甲的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踏在台阶上的脚步声也越来越重。
每一声都仿若重千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
当台阶下,黑色的身影一点一点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沉重的脚步声也踏入了殿内。
不论是文臣武将,还是世家世子,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这道黑色身影前进。
哒......哒......哒......
脚步声在雨曦耳边越来越重,仿佛这道人影就在向自己走来。
连带着面前的茶杯都随着每一步落下而晃动着,每踏出一步都产生一圈涟漪。
雨曦的脑袋更低了,几乎是要缩到胸口里去,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抱作了一团。
可最后,脚步声只是在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
沉闷且带有轻微回响的声音从那黑影中传出。
“不知道宴会什么时候开始,我没来迟吧?”
如今放肆的话语在场却无人敢提出异议。
女皇深深地盯着眼前的人,挥了挥手。
“无妨,元帅统帅荡魔军御魔于千里之外,劳苦功高,何时来都不算迟,请坐。”
苏远将目光从雍容的女皇身上挪开,只是眼底有着几分恍惚。
离近了看才发现,除了气质截然不同,女皇的样貌真有几分像另一道身影。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顺着这位雍容女皇指的方向坐到了那唯一的空位上。
直到这时,苏远的目光才落到了正对面的那个低着脑袋的嫣红身影上。
哪怕过去了接近两年的时间,但他依然能一眼认出这道身影。
从踏入殿中的第一刻便认了出来。
第59章 终究不是他
四年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道娇俏的身影蜷缩着睡在身边。
只是看着鸵鸟一样的小脑袋,苏远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可轻笑过后,他就将视线收回。
仿佛所见的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与他毫不相干。
雨曦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心底冒出的是疑惑。
那声音纵然沉闷,有所不一样,可她还是能听出那和记忆里的声音有着极大的相像。
只是那声音里,变了许多,多了许多她不明所以的变化。
雨曦不敢立刻确定声音的主人就是他。
唯有.......亲自见到。
可当要抬起视线时,雨曦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浑身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脖子也瘫软到抬不起来。
她害怕。
她怕自己看到的就是魔剑先生。
可她又怕自己看到的不是魔剑先生。
手心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浸湿了内里握着的物件。
耳中的大殿内逐渐响起闲聊声,可那些声音彷佛离自己很远很远,和她就不在一个世界。
雨曦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手心处传出的一阵轻微的铃铛响声,雨曦才猛地回过神来,与周围嘈杂的世界重新融为了一体。
她轻咬着薄润的红唇,心底鼓起勇气。
不论结果如何,她必须要用自己的双眼确认。
雨曦缓缓地抬头,双眸也悄然间向着对面探去,晃动不已的视线里,逐渐映出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顺着那全黑的身影向脸上看去,雨曦的视线越发坚决。
可......最终她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那是一张暗银色的铁面,狰狞的獠牙,在全身暗沉的盔甲之间,充满着唬人的威严。
这张铁面的目光也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只是一味地低头看着案桌。
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和殿内的一切格格不入,一身漆黑的盔甲彷佛身处另一个时空。
严丝合缝地盔甲包裹住了一切,使得雨曦看不出一丝端倪。
哪怕她尽力想将眼前的黑色身影和那永远走在身前的背影合上。
雨曦盯着那张铁面看了好一会,然后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长出一口气。
她收回了充满了失望以及其他意味的复杂视线,继续低头凝视着茶杯中的波纹,呆呆地,脑中冒出纷杂的念头。
随着殿内越发嘈杂,气氛越加热闹的宴会。
隔着一个大殿距离的两张案桌前。
心思各异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仿佛他们被抽离到另一个世界。
宴会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所有人像是将他们遗忘般。
明明大殿中间的距离不过十来步。
对他们两人来说,好似中间隔了天堑。
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宴会一直持续了很久。
女皇中途就已离开。
剩下的人非但没有扫兴,反而越发放得开。
各自围在世家身边推杯换盏,似是在庆祝新时代的降临。
又似是大笑着彼此喝醉后的丑样。
雨曦终归还是不信。
她不死心。
直到没有亲眼见证那一刻之前,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于是雨曦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唤来一直守在身后的归图。
将手心里一直紧握的物件交给归图。
“归图......把这个交给......那位元帅。”
那是一根红绳系着的小小银铃铛。
铃铛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发出极为轻微叮铃铃的声音,不仔细听很容易被嘈杂的环境淹没。
而那根红绳,颜色却有些暗沉,不知是磨损多了。
还是沾染了其他的东西,混杂后颜色变了。
归图颇为意外。
这东西雨曦向来当做最珍贵的宝贝一样藏在手里,从来不愿意离开哪怕一刻钟。
就算是拿世间最珍奇的宝物来换,雨曦殿下也绝不会松手的。
“殿下......”归图本想开口,但只唤了个名字就又放弃了。
她拿着这件略显粗糙的饰品来到苏远身前。
“元帅,殿下托我给您一件东西。”
苏远微微抬起头,却没有看向对面传来的炯炯视线,而是看向了这个身披灰袍的女人。
从她手中接过一件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呵......
看到这个红绳系着的铃铛的第一眼,苏远铁面下的脸庞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中,有着缅怀,也有着无奈,更有着一丝释然。
然后,苏远只是看了一眼后,就将其丢在了案桌边上。
那动作仿佛只是在丢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雨曦原本炯炯的眼睛里瞬间变得无比黯然,失去了所有的光。
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无措,精心打扮的一切在这一刻统统变成了无用的存在。
她抓紧了空荡荡的手心。
可却什么也没抓住。
本应在那里的东西。
已经没了。
“殿下,我去把......”
归图皱着眉想要再度回到苏远面前将东西拿回来。
可雨曦抓住了归图的衣角,不让她过去。
周边忽然哄闹起来,一位世家世子起身向着雨曦走来。
那是李家世子。
李家世子长得一表人才,目光炯炯地盯着雨曦,口中叫着殿下。
可他并未得到一点回应。
雨曦连头都没抬,看都没看他一眼。
周围的起哄声使得世子的脸上出现了无比的难堪,最终还是归图出面才给这位李家世子一个台阶下。
当归图转过身,却听见雨曦低落的声音。
“归图......我们回去吧......”
雨曦拽着归图的衣角,像是受了伤的小兽般。
归图不忍地将雨曦搀扶起来,身形消失在殿后。
而苏远也无声无息地松开了搭上腰间剑鞘的手。
有着案桌遮挡,谁也没有注意到苏远的动作。
这场宴会持续到了天明。
当殿内传入了清晨的第一丝曦光,殿内一片狼藉,已经没有了一个人。
除了最里面端坐着如同木偶一样的黑色人影。
全身遮掩在盔甲和铁面之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着什么心思。
就这么坐了一晚的苏远看向案桌上的红绳与铃铛,轻轻地将其拿起放在手心,起身一步一步向着殿外走去。
当走下殿前的台阶后,身前忽然被一道雍容的人影拦住。
那位一手遮天的女皇冷然地盯着苏远。
第60章 再见亦是殊途
苏远的路被挡住了。
偌大的殿前,周围只有他们两人。
看着这位与雨曦有几分相像的女皇,给苏远的感觉却和雨曦截然不同。
女皇微微昂首,目光凛然,宛若审视。
“你当真是个魔,从一开始就跟随在你身边的将领都能被你血祭,不知道你的身上还留有几分人的情感。”
苏远毫不在意地淡淡说,“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命令......是我下的,他并不知情。”
“呵......”
苏远轻笑了一声。
“如今这个局面,又有谁还是无辜的,就好像你现在将雨曦推上皇位,就能掩盖你将自己女儿当成祭品送到魔口的过去吗?”
两人锐利的视线在半空交锋,谁都不退让,气氛更是凝固到了冰点。
苏远再问,“若是没有我,没有荡魔军,魔族抵近,世家逼迫,你又会如何选?还是将雨曦从黎原抓回去奉为祭品?”
高高在上的女皇微微皱眉,最后理所当然的说。
“如果那是现实,那为这一切献出自己,便是雨曦的命数,别无他选。”
苏远立即握紧了拳头,压抑着怒火,向前一步道。
“哪怕是现在,雨曦对你而言,并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只不过是她有用罢了,你所为,到头来都还是为了自己的算计。”
女皇的神色坚定,也冷然地向前一步。
“你又何尝不是,这天下,又有谁不是,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你,我,众生,都是如此,你所为不也是为了你自己。”
“你勾连魔主,是怕我真将魔灾消弭,没有了外敌,到时候便是你和世家相互倾轧。你又怕我与你作对,推出雨曦来坐这个皇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做的就干净了?牺牲一个人救千万人和牺牲千万人救一人有什么区别?”
两人针锋相对,步步紧逼。
到最后,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的距离。
“你不明白,雨曦是为守护而生,她从生来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她早已接受。”
女皇瞪着一双杏眼,对上了一双淡漠到不似人类的眼睛。
隐隐间,她透过铁面的缝隙看到了这双眼的周围遍布的细密红纹,恐怖骇人,一如择人而噬的魔。
她笑了。
“你果然是魔......不论是百姓还是手下的将领,又或者是那位聂将军,你都能吃得干干净净......整个荡魔军,怕不过都是你的食物......”
苏远并未辩解什么,只是缓缓摘下了铁面。
铁面之下,是一张早已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脸,脸上遍布的红纹隐隐蠕动着,那其中强烈的血气直冲天际。
女皇得意地笑了,似是她的话得到了印证。
“你是魔,从你进行血祭的那一刻开始,便永远是魔,谁也改变不了。”
女皇身上的气势散去,不再看向苏远,而是转身要离去。
但下一刻,殷红的血喷洒到了她面前的青石砖地面上。
女皇低头看去,一柄浑身缠绕着蠕动红纹的剑尖透过了胸口。
口角溢出丝丝红血,将那雍容的面孔抹上了一缕刺眼的红色。
女皇感受到体内的生机正在被那柄短剑吸走。
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缓缓转过头,半张脸上带着解脱之意,与雨曦有着几分相像的眉眼带着莫名的笑意盯着苏远,那样子好似在说。
看吧,我就说你是吧。
苏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对女皇回以最后一句话。
像是宣告,又像是诀别,又或者,是他的选择。
“我这个人,从来不信命数。”
他冷冷地看着女皇浑身的血液流向了短剑中,生机逐渐消散。
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倒地的声音。
苏远回头看去,台阶之上,一道嫣红的身影跪倒在地上。
那道嫣红的身影很美,美到就是天仙下凡也比不过的程度。
精心准备的鲜红长裙宛若嫁衣。
如果这是嫁衣的话,那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一瞬间,苏远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雨曦那极为好看的清澈瞳孔里,倒映着台阶之下的血腥一幕,微微晃动着。
那小巧红润的檀口微张,可却颤抖着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台阶下那一柄被红纹覆盖的短剑,她认得。
哪怕这柄二尺长的短剑早已变了样,哪怕猩红的红纹在上面蠕动如血虫一般可怖。
可这柄短剑,如今插在了另一道雍容身影的身前。
短剑的主人冷然地盯着自己。
当雨曦的视线转到那张脸上时,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雨曦挪动着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身子在地上爬着,却失手从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一连滚下了不知多少个台阶,落到了中间的平台上。
发饰散落一地,红裙也凌乱不堪。
精心打扮的妆容和艳丽的红裙在此刻都显得无比狼狈。
雨曦根本感觉不到伤痛,只是无神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两道人影。
她费力地还想要往前爬去。
可随着她越靠近,那道漆黑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就越发恐怖。
苏远将短剑猛地拔出,带出的鲜血溅了一地,一滴滴的血液顺着剑锋流到剑尖滴到了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滩。
“别过来。”
雨曦只见到那朝思夜想的人冷冰冰地对自己说道。
那眼神冰冷又可怕,宛如在盯着一个猎物,他手中的血剑更是颤巍巍地指向了自己,彷佛下一个吞噬的就是自己了。
“魔......”
雨曦惨然张口,想要叫出心心念念了无数遍的称呼,可目光落到他脸上。
那密密麻麻的由血气凝结的红纹,将他的脸覆盖到已经完全认不出曾经样貌的地步。
这到底.......还是魔剑先生吗?
雨曦的心口彷佛被揪住,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能致使昏厥的痛楚,她想要喊出口,但话到了嘴边怎么也无法吐出。
见到雨曦没有再靠近,苏远无言地将铁面重新戴上。
随后从握剑的手心拿出了那根系着银铃铛的红绳。
红绳上此刻又沾染了新的血迹。
苏远最后看了一眼红绳,将其丢在了血泊中。
随后头也没回地向着前方的宫门走去。
苏远漆黑的背影,在雨曦的眼中变得无比陌生无比冰冷,那深邃的黑,彷佛要吞噬一切。
雨曦一点一点爬到了血泊中。
她在血中摸到了被染成同一种颜色的铃铛和红绳。
一步之外,是身下鲜血如盛开花朵一般的雍容女皇,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女皇只剩下最后一丝生机,却依旧看向雨曦,发出极为微弱的声音。
“雨曦......他是魔......你......看到了吗?”
雨曦下意识想摇头,可触及女皇那不知是何意味的视线,她又怔住了。
那视线中的威严荡然无存,柔和到雨曦不敢置信,只是这种温柔,既决绝又带着莫名的歉意。
“你......要找的他......早已不见了......”
第61章 再度迷惘的少女
......
【你提着剑向着宫外走去】
【路途中的禁卫不解地盯着你身上的血迹】
【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
【直到出皇宫的最后一道门,禁卫硬着头皮将你拦了下来】
【但下一刻从皇宫内传出一道命令:放他走】
【你出了皇宫】
【你离开了皇都】
【向着南部边疆你应该在的地方前进】
【不久后,皇宫内传出震惊天下的消息】
......
可......
雨曦无言地端坐在床榻边,双目依然无神,半张的红唇似是有话想要倾吐,但开口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殿前来到这里的。
床榻上,躺着一道枯瘦到不像话的人影。
周围满是御医杂乱的脚步声,可他们使出全力也无法挽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影。
枯瘦人影体内的生机已尽,只不过是还有最后一口气撑着。
雨曦的手忽然被一只皱到如骨架上披着皮的手抓住,一件东西从中滑到雨曦的手心。
“延续......高于一切......只要你活下去......一切都还有机会,哪怕......牺牲其他一切。”
牺牲其他一切......
雨曦看着床榻上人的眼睛,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皇顷刻间枯槁了几十年的岁月,行将朽木,如今只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
她很想问一句,当年将自己选为祭品就是这个原因吗......
女皇透过雨曦的眼看出了她想问的话,她撑起一个难看的笑。
“曾经是,但现在......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也......不知道......”
这位女皇缓缓闭上了她的眼,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的神色变得无比柔和。
这种柔和的神色使得雨曦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彷佛回到了很久远很久远之前,那时......这位女皇也曾这样看着怀中的她。
“我不是要你的原谅......只是他说得对......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是,我是.......你也是......”
当女皇最后的话语缓缓飘散在床榻边,女皇紧紧抓着雨曦的手也渐渐垂下,再没了一丝力气。
可......
雨曦又失神地低下头去,不知到底为谁而悲伤的声音无助地响起。
“可......”
“可......我分不清......”
她眼前那个威严无情高高在上的女皇,和面带溺爱柔和笑容的女子渐渐重合。
明明不一样,可却分明是同一个人。
还有,那个走在身前无比让人安心的背影,和冷然没有一丝留情转身而走的漆黑背影。
同样重合到了一起。
那分明也是同一个人。
可为何截然不同。
雨曦看向女皇临终前交到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枚光洁如玉的晶莹石块,透明如琥珀,内里封存一枚球体,似有凤形。
整个石块看起来更似凤眼。
雨曦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只要她想,她便能挥手引出。
这东西一直被女皇握在手心,可她直到这时才留给雨曦。
雨曦意识到了什么,霎时间,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或许,她使用这凤眼便能活下去,甚至改写局面,死的将是魔剑先生。
但那样一来。
女皇将还是延续的执行者,她还要继续牺牲其他的一切。
这其中,也包含自己。
泪缓缓滴了下来。
一滴接一滴落在了凤眼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们......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我真的分不清......”
少女发现,哪怕她成为了皇女,哪怕她学会了周围人期盼的一切,哪怕她就要登上那唯一的至高之位。
可她还是无能为力。
“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手心中的凤眼毫无反应,只是那透明琥珀中的球体倒映着雨曦哭泣的面容。
好似在说。
延续的执行者。
落到了她的身上。
从今往后,她要牺牲除自己以外的一切。
只为了延续。
......
雨曦将自己锁在大殿内,一如被魔剑先生赶走时。
她失去了目标,失去了期望,失去了一切。
再度陷入了迷惘。
她将自己缩在角落,一手握住的是红绳系着的银铃铛,一手握着凤眼石块。
女皇去世的消息被她压了下去。
由归图率领的密使只是传出前任女皇驾崩的事,并未说是什么原因。
但那一天苏远提着剑穿过皇宫和皇都被诸多人看在眼里,一时间,小道消息满天飞,流言纷纷。
好在密使将一切都用谎言掩盖了过去。
直到这一天。
归图闯入了殿内。
“陛下,登基大典......将要开始了。”
雨曦握紧了手心里的两个物件。
“知道了......”
她缓缓站起来。
推开门,门外传来灿烂的阳光,刺得她一时有些睁不开眼。
感受到许久未见的温暖,站在这世间最高的殿堂,雨曦的心底缓缓生出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抬在面前遮掩阳光的手慢慢向着那刺眼的太阳抓去。
殿外广场汇聚了望不到底的禁军和文臣武将,此刻,浩大的声音齐齐响起,声震天穹。
“参见曦皇!”
第62章 必死的命数之线
......
【回到广安城,迎接你的是愈加汹涌的魔潮】
【女皇已死,魔主像是失了某种解脱,越加放肆】
【他虽忌惮你那惊艳一剑,但他每次出手只是纠缠你】
【实则魔族大军向着其他边疆城池淹没】
【你无法同时支援,派出在外镇守的得赐武者一个个殒命】
【每一次你击退魔主,率兵赶到时,等待你的只有一具尸体】
【你总是无言地伸手,在无数荡魔军士卒的视线中,他们最后的尸首在你的手中渐渐化作灰飞】
【随着你一次次地回收,你的实力已经突破第五阶绝顶,来到了第六阶外景】
“元帅,我们夺回来的城池已有大半遭受魔潮冲击,都已沦陷,不过好在,城中的百姓都撤到了安好的城池......”
戴着铁面的苏远无言地听着赵统领汇报。
如今身边的熟面孔越发稀少,从荡魔军创立之初的将领,还在面前的也只有赵统领了。
“元帅,您还要组建远征军吗?”
近来这一段时间,元帅组建了数次远征军,可每一次都因魔潮牵制无疾而终,不得不回援。
苏远没有回答。
忽然城外响起高昂的号角声。
天空飘来一朵乌云。
魔潮再一次来了。
苏远起身,想起什么问道,“安余川回广安城了吗?”
赵统领迟疑了一下皱眉道,“三日前就已经通知安将军回来,按理说早应该到了,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苏远立刻走出军帐,踏至空中。
迎面的乌云伸出一只完好无损的魔手,苏远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滚开。”
他的剑锋上隐隐冒出惊艳之光。
见到苏远作势要使出那绝世一剑,这只魔手毫不犹豫地立刻后退,撤到了乌云之中。
而苏远没了魔手阻拦,则将短剑一收,转眼间向着一个方向踏空而去。
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距离广安城不远的一座小城。
魔潮已经将小城周围彻底淹没。
半空一只带走剑痕的魔手缩到了乌云中。
苏远在城门前找到了安余川。
这个来自书香门第的书生子弟,如今已经成为了久经沙场的将军。
他持着双剑,跪倒在城门前。
再往身后一步,就是城门。
苏远来到安余川面前。
城门完好无损。
而安余川,七窍流血,全身经脉寸断,只撑着最后一口气。
见到面前的脚步声,安余川想抬头看一眼却做不到。
但他知道来的是谁,他只能嘶哑着扯出几个音调。
“元......帅......您来啦......”
他是所有得赐之人中最后一个。
苏远没有说话,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调令,只是静静地看着。
安余川自顾自地说着。
“......幸不......辱命......城中百姓......安好......您......帮我和父亲说一声......他儿子......出人头地啦......”
苏远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步一步来到安余川面前,缓缓伸出手。
安余川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怕。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颤巍巍抬起头,看到了苏远的脸。
那是一张交错着蠕动血气红纹的可怖之脸。
苏远的手慢慢地搭在了安余川的肩膀上。
安余川笑着说。
“他们......都说您是魔......可我从来......不后悔加入荡魔军......”
当连接着安余川与短剑本体的那一条模糊线条缩回到了一个点,安余川的生机归零。
苏远体内的修为在此刻跨入了一个新的巅峰。
只差一丝,就可突破第六阶,到达第七阶,仙凡两别,可为陆地神仙。
自此,所有被苏远赐下神通的人,都化作了苏远的祭品。
一次次地来到已死的他们面前回收。
苏远心中的猜想也一遍遍地得到了印证。
赐下神通时,他们身上飞出的无数条模糊之线,那都是他们的命数之线。
那些命数之线被他所吸收,只留下唯一一条命数之线牵连。
这唯一一条命数之线。
是必然走向死亡的命数。
......
偌大的主殿内,堆满了卷宗。
内里记载的都是过去几十年间所不为人知的秘史。
在这些卷宗中间,坐着的少女,脸上褪去了青涩,华贵的衣裙使得她的身上无端多了几分雍容,这是一种独属于少女帝皇的雍容,干净无暇。
雨曦登上了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要亲自查清过去她所不知的一切。
可随着她越看下去,目光中就越复杂,脑中的念头就越乱。
很多事情,她隐隐已经猜到。
可只有当自己亲眼见到的那一刻,才能确定。
殿外传来了脚步声。
雨曦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归图......当年,是她将我选为祭品,也是她命令你将我从安神祭带走......”
“是的,陛下。”
此刻,雨曦的声音还算平静。
从她被归图找到的那一天起,她便意识到这种可能。
可下一句,她却渐渐地不能再维持平静。
“可同样地......四年后,魔潮围城,是她下令派人去黎原将我抓回,重启安神祭......”
“是的。”
雨曦的声线越发颤抖。
“魔......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组建荡魔军,一路北上,杀到皇都......才有了将我迎回,复归皇女之位,而不是当个祭品......这一切,她不让你告诉我,甚至在我周围扫去了一切关于荡魔军关于他的痕迹......”
“......是的,陛下。”
“直到......直到一切已成定局,再来让我接受这个可笑的结果吗?让我亲眼看着他成为天下人眼里的魔吗?”
雨曦的眼底闪过殿前台阶下的那一幕。
当她想要向前靠近,身穿漆黑盔甲的人影拔出短剑对着自己喊道别过来时,分明是在压抑自己。
当他转身决绝离开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那不是要抛下自己。
那是......在与自己告别。
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造成的......
是自己创造了这一切。
魔剑先生的罪,其实是自己的罪。
到头来,是因为自己......
归图并未说什么,只是来到了雨曦的面前,坚定地看着雨曦。
“陛下最后交代过我,说您还有一课。”
她这句话中的陛下并非雨曦,而是已死去的女皇。
归图继续说道,“这最后一课......名为世家。”
第63章 牺牲其他一切
殿外传来通报声。
“世家李氏、钱氏、赵氏、唐氏、徐氏......求见......等等,陛下还未许可......”
但话音还未落下,殿外就传来一阵慌乱。
随后八道脚步声整齐一致地越来越近,这些脚步声每一步轻重如一,对力道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极致。
八道须发皆白飘飘然如仙人般的老者径直走入殿中。
哪怕没有得到雨曦的准许。
这大殿似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雨曦将心底的一切波动强行压下,在这一瞬间恢复到威严的样子,冷冷地看着并排走来的八大世家之人。
“参见曦皇。”
八位老者仅仅是对上首位上的雨曦微微点头。
身上的气息隐隐散发,丝毫不将雨曦放在眼中。
可雨曦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凤眼,她能感觉到,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掌握着和凤眼相近的力量。
这些人,是八大世家绵延至今的底气。
雨曦也不甘示弱,冷然问道,“你们,所来为何事。”
见到雨曦,其中一位老者笑道,“陛下果然是国色天香,堪称神姿,难怪我那徒孙连魂都被勾走了,臣有个提议,不知陛下嫁与我那徒孙如何?”
听到这话,雨曦的眼底陡然升起无尽的怒意。
站在雨曦身后的归图更是跨出一步,只待雨曦的命令。
一时间,气氛变得极为紧张。
但雨曦却挥挥手让归图不要妄动。
她深知。
这些人,是在试探。
看她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就如一群饿狼环绕,只要她稍微露出些破绽,就会被群狼扑上吃的干干净净。
雨曦压下了心底的怒意,冷冷道,“在本皇未登基之时,似乎有个大臣提过出类似的话题,你们可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哦?这我等还真不知道,结果如何?”
“登基第一天,在他家中查出不知来源的巨额金银,全家被打入天牢,列为死囚。”
听到雨曦斩钉截铁地回答,几位老者先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颇为意外地笑了。
似乎意识到眼前的新皇并不是软弱好欺负的主,也不是个感情用事的昏主。
“既然曦皇如此明智,我等也就明说了。”
“陛下,您应当知道,魔帅那贼子竟然在宫中行刺,杀了先皇,此等大逆不道的行径,必要讨伐。”
“请陛下将魔帅列为天下共伐之魔,昭告天下,让人人诛之。”
“同时让荡魔军之人,让南部疆域的百姓,让天下的百姓知道,带领皇朝兴盛几十年的先皇是此魔头所杀。”
“号召荡魔军军士共讨魔帅,若荡魔军士卒不听从,便是叛军,我等一同将之拿下。”
“一日不除这魔头,我等难安啊,皇都的百姓难安,天下百姓更是如此。”
听到这些人的话,雨曦眼底冒出了比刚才旺盛百倍千倍的怒火。
她自己如何,被这些人说说,她能容忍。
但唯有魔剑先生......她是如何也不能忍受。
她猛地站起身来,眼底是忍不了的怒火和杀意。
他们,不仅要借刀杀人,更想要诛心。
见到雨曦的姿态,彷佛下一刻就要出手,八位老者反而淡然地道。
“陛下,先皇......或许是留下了什么给您,但您也要考虑清楚,确定要在这种时候......”
“为一个杀了自己生母,屠戮血祭了几十万百姓的魔头吗?”
雨曦心底猛地一颤。
眼底闪过一丝悲痛。
这些......其实都是她的罪。
但她无法明说,哪怕她想要修改这一切,可已发生的事实无一不将种种罪证指向了魔剑先生一人身上。
几位老者见雨曦似乎有些动摇,继续说道。
“而且,天下百姓似乎和陛下想得不一样......”
“当今皇朝,人人都知魔帅之名,荡魔军也不再是最初的荡魔军,就连军中内部也认同魔帅之说。”
“魔帅不仅血祭百姓,更是连军中将领也不放过。”
“陛下,您还要执意相信自己所愿看到的,而不看看这天下的声势吗?”
他们一人一句,声势浩大,彷佛占到了事理的最高层面。
而雨曦在这一瞬想通了什么。
“......你们......”
抓无罪甚至轻罪百姓充当死囚的。
不是那已死去的雍容身影,而是眼前的世家所为。
见雨曦的样子,这些人也是了然道。
“陛下刚接手整个皇朝,诸多事务还未能了解,也是常情。”
“但您坐上了这皇位,至少您不再是棋子的身份。”
“您要知道,这棋局之上,想要什么,都是要交换的。”
“毕竟......”一老者冷哼一声,没有遮掩地说道,“杀我徐家数万旁支,岂非没有代价,杀我一世家之人,抓你一百姓......此为交换之一。”
朝堂上下,哪一位臣子背后不是世家,皇位之上的人能掌控在手中的,唯有密使和禁军。
除去皇都,军中,地方,哪里没有世家之人。
皇朝全仰赖世家运转......并非空谈。
雨曦沉默了一会,盯着这些老者。
“魔潮围而不攻皇都,也是你们和魔主的勾结?”
这些老者哈哈一笑。
“非是勾结,而是交换。”
“毕竟,她一时心软放跑了本身为祭品的你,魔主震怒,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来安抚。”
“安神祭本就是我们共同商量好的交换,若没有荡魔军搅局,你如今已入魔口,皇朝也将迎来数十年的平和。”
“可惜,先皇终究还是没能做到自己的诺言,功亏一篑。”
“荡魔军和魔帅更是,这两者,必除之。”
“作为交换,你将能安稳地接过皇位,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更是有资格站在棋局上,不然......”
他们的身上爆发出只差一步就可突破外景到达武圣的气息,也不再同这个年轻的曦皇废话。
雨曦握紧手中的凤眼。
目光盯紧了面前这些令她作呕的世家之人。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床榻上那枯瘦女人的最终用意。
牺牲其他一切......
是让魔剑先生去与世家拼个你死我活。
这件事,谁也做不到。
只有她。
第64章 这不公平
魔帅已成魔。
更是在杀死女皇后彻底走向了皇朝的对立面。
身为现任女皇的雨曦已经可以毫无忌惮地做出那唯一的选择了。
雨曦低下的螓首明白了她需要面对的选择。
还有那雍容人影倒在血泊中那决绝却又带着歉意的温柔神情。
“你......要找的他......早已不见了......”
年轻的女皇终于明白......一切的真意。
可一切,早已来不及。
这些世家的掌权者并不在意这位年轻曦皇的沉默无言。
她的态度无关紧要,她的想法无足挂齿。
重要的只有她做了什么。
魔帅是如此,先皇是如此,他们,都是如此。
他们知道,早晚面前的新女皇会做出和上一任帝皇一样的选择。
大殿内无比寂静。
雨曦缓缓抬起头。
世家的掌权者微笑着看着即将做出选择的新皇。
“若......我不愿呢......”
这些世家的掌权者错愕了一瞬,随后皱着眉,刚准备说什么,却听到殿外飞奔而来一人。
“陛下,魔帅他......反了,他对外界宣称自己杀了先皇,然后......然后一个人踏入了魔土中!”
这话犹如洪钟般回荡在雨曦的脑海中,大脑霎时陷入了一片空白。
她的目光无神地看向殿外,彷佛瞬间穿透了万里,看到了边疆之外那独自一人走向魔土的漆黑身影。
那背影,越走越远。
逐渐走到了她看不到的地方。
可她......什么也抓不住。
就像无数次梦里所看见的一样。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那道原本无比让人安心的背影,变成了魔脸,坠进深渊。
八位世家老者看到这位年轻女皇惨白无神的样子,虽然同样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诧异。
可他们的目的也算是到达了。
“看来魔帅替您做出了选择。”
“老剑仙尚在时,我们便深刻地明白,魔主是杀不死的.......”
“老剑仙一死,人族本应覆灭,却不知老剑仙留下什么后手,使得魔主忌惮不敢完全灭我人族。”
“但就算如此,魔主乃是天地化身,在他的主场,他就是无敌的。”
“魔帅这一入魔土,便是选择了以身赴死,自绝活路,若不是为敌,确实可敬。”
“虽然结果挺出乎我们的意料,但也够了。”
“从今往后,您就是这皇朝的主人,将由您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属于您曦皇的时代......”
这些人彼此对视一眼,哈哈笑着走出了大殿。
他们赶在了年轻的女皇做出决策之前,先一步破除了先皇一手策划引导的局面。
最大的心患一除,从此荡魔军和魔帅再也不是世家的威胁。
只留下雨曦瘫软在地上,无神凝望。
绝望而幽寂的声音从殿中传出。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算到了你一人头上......”
“这不公平......”
......
广安城前。
苏远回看了一眼他一手带出来的荡魔军。
除了赵统领外,剩下的都是无比陌生的面容。
一次次地魔潮损耗下,最初的荡魔军已经不存在了。
从这些陌生面容的视线里,苏远只看到了“畏”,仿佛站在眼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毫不在意地轻轻笑了,然后转头看向了北方。
成为了皇朝女皇的她,已经有了守护自己的能力。
他这个魔帅的使命......结束了。
赵统领上前带着无比复杂的目光看来,“荡魔军......怎么办?没有了您,我们......还是荡魔军吗?”
苏远只是摇头,“你们的使命也结束了。”
“您何苦宣称这样的事呢......只要不说出来,大家都还能当做......”
苏远制止了赵统领继续说下去,只是掏出一本册子。
封面写着《黎原荡魔剑经》几个古朴的大字。
他将其交给了赵统领。
“这里面记载了我所悟的剑法,我将其简化,修至最巅峰,或可悟出一剑......”
赵统领粗略地翻看起这本黎原荡魔剑经。
可越看便越是心惊。
这哪里是简单的剑法,这根本就是一本以剑法入道修至通神的功法,只是其门槛无比低下,是个人都能修炼。
下限低,上限也不低,全看悟性。
赵统领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记载了一剑。
这一剑名为......
杀生非我。
赵统领脑海中响起苏远和魔主对敌时的那恍若天光的惊艳一剑。
原来,这一剑叫这个......
他忽然注意到,这本册子上并没有标注是谁创造了这本功法,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一个标注出处的地方。
“元......”
话未出口,面前的苏远就摇头道,“不要以我的名义,就以......”
他停顿了下,才道,“就以......剑。”
赵统领一愣,“单单的一个剑字?”
非是魔剑,也不是神剑,只是单单的一个剑字。
苏远笑着点头。
“可这和空白又有什么区别......?”
赵统领不解,而苏远也没有回答他的疑惑。
苏远将头上那顶象征元帅的盔帽交到赵统领手中,然后转身看向更南边。
他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赵统领无言地看着苏远一个人骑着暗黑的骏马,向着广袤无边不知尽头的魔土中走去。
那背影看着极为普通,既不是荡魔大元帅,也不是什么魔帅,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背影。
直到一人一马消失在地平线之下,他还是望着那个方向。
忽然,赵统领有了一丝明悟。
他想,他们谁都没有资格评判眼前这道渐行渐远的人影到底是神还是魔。
所以,什么也不是。
只是“剑”罢了。
自那以后,赵统领所担忧的魔潮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次都没有。
......
第65章 此后十年
......
自魔头宣称杀了先皇,成为天下共敌后,已经过去十年的时间。
许多人不知道魔头最后怎么样了,只是知道魔头没了,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担忧被魔头抓去血祭,那可是连先皇都敢杀的魔头。
十年时间里,没有魔灾侵袭,人们仿佛忘却了曾经面对魔潮的绝望。
魔灾变成了一个历史。
荡魔军也是,早已被淡忘,大多数时候很难被人想起来,就算想起来,第一念头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和魔头绑定在一起的不祥代名词,只在南部的某些城池还留有一二较为成体系的传说流传。
魔头没了,魔灾也没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从新皇登基开始。
人们都在传颂曦皇明智,治国有方,心系国民。
在曦皇治下,一切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年年有田种,有饭能吃饱,律法严明,各地也再无官吏抓人充当死囚之事。
一本奇怪的剑法也从南一路传到北,甚至成了地摊货,谁都能学一学。
这本奇怪的剑法不知具体是什么人所着,只留下一个明显就是代号的称呼“剑”,既然不愿留名,很多人也不愿深究。
有的人看这本剑法如废纸,什么也得不到。
有的人如获至宝,甚至平民间都开始涌现宗师,随着这本剑法的流传度越来越广,武道也渐渐昌盛了起来。
只是很奇怪的一点,这本剑法往往一出现就会被当地官吏收缴,说是禁书,可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几百上千本,每一户人手一本,怎么也禁不完。
就好像有前一晚有无数隐秘高手将剑法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谁也不知道这种怪象是为何。
好在,随着平民宗师越来越多,这本剑法终究是流传到了整个皇朝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新任女皇真如其名,干干净净,如同雨后朝阳的曦光,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由曦皇开启的盛世,史称“曦元之治”。
......
皇都。
经过十年前所未有的清朗盛世,如今皇都的繁荣是自人族以来没有哪一个时代可比的。
高大的城门之下,车水马龙,进出皇都的人流络绎不绝。
不论是皇都居民还是外来的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希望。
但这一日外来百姓来到皇都看到的却是一番无比盛大的典礼,其装饰之浩大、规模之空前甚至堪比十年前的登基大典。
皇宫之前宽广的青石砖大道上,足足能容纳十几辆马车并行,此刻却被尽数封锁。
一个高耸几乎触及天际的祭台绵延数里,一点一点抬高,最终达到了远超城墙数倍之高的顶峰。
客栈里,一些外来的百姓不明白地问道。
“如此盛大的典礼是为了什么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经营客栈的是一对母女,母亲满脸沧桑,但眼里却充满了干劲,女儿已长成十几岁的模样,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干起活来极为利索。
她们似乎是十几年前逃难至皇都的,在皇都打拼了数年攒了点本钱就开了这么一家客栈。
女儿对外来的人不认识这盛大典礼已经习以为常,她一边利索地收拾上一桌客人留下的东西一边道。
“这是皇都特有的祭剑礼,每年一次,由曦皇大人亲自主持,好似是为了纪念十年前的一位什么大将军,让人记住他。但每年都会有许多人反对,吵得闹哄哄地......所以你们这些皇都外来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客人不禁问道,“十年前?大将军?不会是魔帅吧?那可不是什么好人?英明的曦皇陛下竟然要纪念他?这里面肯定弄错了什么,曦皇陛下怎么可能和魔有关联呢?”
角落里一个鬓发冒白,脸藏在斗笠下的魁梧男人听到这话忍不住要起身,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客栈里也有不少识人的,看这魁梧男人的坐姿和警惕的姿态,猜测这男人应该曾是军士,他这么打扮,应该是不想被什么人发现吧。
一提到魔帅,客栈里诸多人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纷纷谈论着。
但说到最后,往往也只能说到他们所经历的身边的事,也就是诸多人被抓去当死囚的事。
至于更多更远的事情,他们便只知一个模糊的大概,胡猜乱说,准不准确,谁也不知道。
有人说魔帅是被曦皇陛下亲手斩杀的。
有人说魔帅被天上来的神仙收走了。
还有人说魔帅被镇压在某个魔地,只等一个有缘人进去再得传承,再度在皇朝内掀起腥风血雨。
最后干活的女儿听不下去了,对这群喋喋不休的客人道。
“管他是谁呢,反正我只知道,没有曦皇陛下就没有我家今天的日子,十多年前,我们家还是从南部逃难来得哩。那时候每天都想吃一块麦麸饼,睡在不漏风的屋子里,有不会湿的草床......现在,每天吃得是细面磨的白面饼,睡得是大屋子和棉被床,这就够了呀!”
她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天地间,多了一道贯穿上下散发着瑰丽色彩的光柱。
她向其许愿,只希望日子越来越好。
没想到,后来竟然真的像老天保佑一样,日子一天天地在变好。
最初还以为真是老天保佑,不过现在长大了再想,不过是曦皇陛下的功劳罢了。
角落里一直坐着静静倾听的斗笠男人默默站起身走了,只是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索,有些落寂。
过来打扫的女儿见到他桌上丢了个东西,那是枚世家令牌,上面刻着个赵字。
原来是世家之人。
她这么想,然后追出去将令牌还给戴斗笠的魁梧男人。
男人对她道了声谢,女孩笑着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男人仰头看向通天的祭台,阳光灿烂,人声鼎沸,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美好,他无声地笑了笑。
“元帅,你确实做到了,这是一个没有安神祭的人族时代......”
......
朝堂之上,关于祭剑礼的反对之声一日强过一日,可端坐上方的冷冽人影没有一点动摇之意。
带着杀意的眼眸扫过底下的每一个人,冷冽人影眼底多出了一抹嘲意,每个人背后所代表的世家她都一清二楚。
她压下了所有声音,照常开启了第十次祭剑礼。
朗朗晴天之下,披着艳丽而又华贵长袍的人从皇宫宫门前的第一道台阶拾级而上。
十年过去,岁月并没有在殷红身影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还是那么娇俏又迷人,只是完全褪去了青涩,优雅修长的雪白脖颈,带着莫名哀伤的精致侧脸,一如清纯仙子般荡漾人心。
随着她一步一步踏出,来到高空的祭台,已经将整个皇都都踩在脚下。
她褪去披在外的长袍。
露出下方精心织造的红衣。
华贵丝锦打造出的红衣,宛若嫁衣般,紧紧贴合在修长的娇躯上,姣好的曲线完美体现,红裙下,雪白的脚踝和娇嫩的脚丫随着步伐挪动时隐时现。
站在这只有她一人的祭台上,她失神地凝望极南之地。
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穿透了时间。
看到了十年前独自踏入魔土的那道身影。
一如曾经走在身前牵住自己的那道身影般,没有一丝变化。
她无助地跪坐在地上,跪坐在祭台中央,脸上的神情无比落寞,朝堂之上的威严和冷酷荡然无存。
也只有在这一天里,她能卸下平日里的伪装,又仿佛回到了曾经待在魔剑先生身边的时候。
那一头及腰的秀发随风吹散,她握紧了手心的物件,黯然闭眼。
这是只属于她一人的祭剑礼。
她是唯一的参祭之人。
也是祭剑礼的唯一祭品。
十年来,每一年都是如此。
她不相信魔剑先生已死。
第66章 殿下,跑
她无数次地深入南疆,只为寻到一丝踪迹。
可偌大的魔土,找到一个人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魔土中,也没有发现魔族。
所有的魔族仿佛一夜间消失,不知去向。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曦皇跪在地上祈求着。
如果可以的话......
她想要......守护魔剑先生的力量。
皇都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黯淡,无边的乌云在原本还晴朗的蓝天下汇聚。
轰隆隆地雷声如同巨人说话的声音般炸响。
狂风席卷着高耸入云的祭台,祭台之上的倩影神情凝重地站起身。
“李老儿,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予你突破之法,你速速将那小儿抓给我!”
高昂又夹杂着慌乱的声音伴随着乌云狂风响彻整个皇都,所有人都抬头向天空中声音来源的乌云看去。
世家连绵的院落中传出一声老者的哈哈大笑,一位须发皆白飘飘然如仙人般的老者跃至半空。
“魔主,你先将突破之法给我。”
他一副吃定了魔主的样子。
乌云上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慌乱中夹杂着焦急,最后还是重重哼了一声,一道黑光从天而降,落至了李姓老者的面前。
半空中一同出现了其他七道老者形象,那是其他七大世家。
他们看到这黑光,一个个眼底都露出凶悍的神情,顾不得维护各自的形象,齐齐出手。
而且一出手就是死手,一齐向着李姓老者冲来。
李老儿看着这些往日里的所谓“同道”,嘲弄地笑了声。
“终究是时间不够,岁月无多,不然也不至于求这邪法突破,从今往后......再无八大世家,只有我李氏了!”
他一把抓住身前的黑光。
下一刻,从他的身上冒出了无数道跳动的黑色线条,连到了冲来的七人身上。
黑炎顺着这些线条眨眼间蔓延到他们的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霎时间响彻皇都上空。
当黑炎燃烧到最后,凝结成了一点晶莹剔透的玉石。
“仙性!”
李姓老者望着周围足足七枚玉石,感知到里面蕴含的那一丝玄之又玄的奥妙,眼底冒着光。
他一口将七枚玉石同时吞下,将其中的一丝仙性全部融入体内。
在这一刹那,他发现自己冥冥中能察觉到头顶的星空如同呼吸般闪亮。
只要他想,下一刻他就能一步跨出到星河之中。
借助足足七位同为外景巅峰的同道,他终于,突破到武圣了。
苍老的身躯在此刻重新焕发活力和生机,挥拳间就能将一座山峰打爆,让河流改道。
外景巅峰和武圣,从第六阶跨入第七阶,完全是仙凡之别。
“从今往后,我也称得上一声仙人了哈哈哈......”他肆意地笑着。
上百年的谋划,只为了争取时间给自己突破,八大世家在这一点上目标都是一致的。
谁能率先突破,谁便占得了先机。
对他们来说,保证自身实力才是第一位,他们在,世家便在,便无人撼动得了他们的地位。
魔主的催促声又响起,“李老儿,快,将那小儿抓给我。”
突破到武圣的李姓老者眼底闪过狡猾的神色。
“魔主,看来你那边并不好过,连一只手都腾不出来......”
他踏至天际的祭台之上,看着祭台上神情凛然的曦皇。
突如其来的状况使得雨曦紧紧抓住了手心的凤眼,随时准备捏碎。
“曦皇陛下,守护皇朝几百年的老剑仙应该留下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能让魔主忌惮至今,先皇应该将这东西交给了您......”
李姓老者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只能用一次......我和魔主之间,您只能选一次机会......”
“所以,为避免人族彻底被魔主吞噬,您不如将这东西交给我,我来对付魔主......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您应该明白。”
“相对地,我能保证您的安全,以及维护您的后代继续统治皇朝,我将是您最忠实的拥护和底气......身为皇朝之主,百姓人人称赞的曦皇陛下,您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他话中带上了威胁之意。
雨曦冷然地盯着李姓老者,十年前,他是大殿之中逼迫自己做出选择的一员。
那一日的经历,那一日的绝望,她绝不可能忘。
“你......做梦!”
她纵然握紧了凤眼,可心底却没有一点底气。
她从凤眼中感受到的力量,只能对付未踏入武圣的外景巅峰,要想对付眼前的武圣,那是截然不够的。
如果说......真有什么能让魔主都忌惮的,那光光有这枚凤眼是绝对不够的。
纵然心底有着疑惑,雨曦还是没有在气势上退缩一步。
只要她露出一丝破绽,等待她的将是被眼前这头饿狼撕成碎片。
见到这娇气又华贵的女孩还是那么固执,李姓老者忍不住摇摇头,叹息道。
“陛下啊陛下,您总是在最应该识时务的时候不识时务,简直枉费了您平日里表现得那么优秀......”
他的眼底闪过老狐狸般的神色,轻轻抬起拳头,作势就要落下。
而雨曦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只要一下,她就会暴露。
滔天的拳势在面前汇聚,可雨曦没有后退一步,一头的秀发被掀起,她抬起雪白的下巴,直面足以裂开大地的拳势,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就在拳势凝聚成型的那一刻,一道人影从雨曦身后窜了出去。
那一瞬间,雨曦看到这人影捏碎了一块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凤眼,转头对自己喊着什么。
那口型分明是。
“殿下,跑!”
一瞬间,雨曦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漫漫荒野,比现在年轻了不知多少的女子在自己身后,也是喊着一样的话语。
归图转头的一瞬间,眼底是含着歉意,又含着希望。
她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
但同时,在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单纯的帝皇,而是未来的曦光。
归图的身上爆发出一阵炽烈的烈焰,替雨曦挡在了拳势前。
可只是顷刻间,她便与拳势一同消融。
在她身形消失的前一刻,一道声音传入了雨曦的耳中。
“延续,高于一切,现在,您......是那唯一不能死的人。”
第67章 你,来找我啦
雨曦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消融在红光中的身影,从有到无。
她怔怔地看着,然后无言地闭上悲痛的双眼。
跑......在武圣面前,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李姓老者忽然张狂地笑了起来,眼底透着看透一切的得意。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那从不讲情面的先皇拼了命地也要将你留下,魔主也是,为了逼迫先皇交出你无所不用其极......也正是你出生的那年,至少还有半百可活的老剑仙死了......老剑仙留下的,从来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你啊我的陛下......”
李姓老者几十年藏在心底的猜想终于在今日得到印证。
“传闻老剑仙跨界而行,游历诸多世界,得到过一枚毫无生机的凤蛋,那凤蛋乃是神凤产下,老剑仙不知从中得了多少好处,甚至缔造了密使,成批量地生产这种秘法武者......如今,就让我也亲自吃上一吃,看看是不是有那么多好处!”
他大笑着虚化出一只大手向祭台上的倩影抓去。
那大张的血盆大口,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天上的乌云中传出震怒的声音,“李老儿,你敢违背我们的约定!”
魔主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看到李老儿竟然打算抢先一步占了自己要的祭品,魔主动用了自己的后手。
李老儿的体内腾得升起一股魔火。
以极快的速度将李老儿吞噬。
李老儿眼底闪过一丝狠劲,一身武圣血脉熊熊燃烧起来,硬生生短暂地压制住了燃烧的魔火。
他的大手也越发逼近了祭台上的倩影。
只要吃了她,什么都能补回来!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头顶的乌云在这一刻被无边的力量劈开,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乌云之后的天空,似是镜面般倒映着另一个世界。
一个无边漆黑散发着魔气的世界,裂开的大地中满是狰狞的干尸和猩黑的液体。
在最中间的则是,一个顶天立地仿佛将这个黑色世界扛在肩上的黑色巨人。
它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剑痕,蠕动着,和巨人身上的黑色血肉相互抗争互相吞噬,水火不容......
纵然如此,黑色巨人依然不死。
而一道恍若天光的惊艳之剑,从黑色巨人身前乍现,犹如黑夜里升起的第一缕晨光。
剑光眨眼就穿过了世界分界线一样的镜面,穿过了暗沉的天空,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似要将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吸引过去。
不论是魔主还是李老儿,这一瞬间的心神都被牢牢定在了剑光上,怎么也挪不开。
......
【你离开广安城,独自前行了十数万里,你找到了魔界入口】
【你在魔界中,直面魔主,拦下了所有从入口前往人族世界的魔族】
【你和魔主一刻不停地厮杀】
【你不在乎任何损耗,只要恢复了能使出“杀生非我”,你便向魔主斩去】
【魔主嘲笑你的不自量力,自称天地化身,魔界不灭魔主不死,在魔界它就是无敌的】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一年后,魔主开始有些慌了,你不计代价地一遍遍施展这一剑,你的化身被灭了无数次,但只要你的剑体不灭,这一剑就永远不会停下】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五年后,魔主想要同你谈判,但你没有任何回应】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你使出了“杀生非我”......】
【......十年后,魔主顶天立地的巨大身躯遍布你留下的剑痕,纵然死不掉,气息也萎靡了大半】
【而你的剑体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魔主的面前倒映出另一片天空】
【你看到那是皇都的景象】
【你还看到了高耸祭台上那孤立的红衣倩影......】
【......你,来到了她的身边】
......
眨眼即至的剑光破碎了李老儿虚化的大手。
李老儿先是一惊,随后稳住了心神,他能感觉到,这剑光虽然超过他的理解范畴。
但使出这道剑光的主人实力并不如自己,顶多就是外景巅峰。
而自己......可是武圣!
哪怕大半修为用于压制魔火,与外景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别,不过是一击罢了。
他的目光重新向祭台看去,急切地寻找,可祭台上空荡荡,哪还有一丝人影。
闭上眼直面一切的雨曦没有迎接到预计中的消亡,反而觉得身体轻飘飘地,彷佛身处云端一样。
空落落的纤腰也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围住。
她缓缓睁开眼。
快要触及另一边世界的高空之上,雨曦一身如火般的鲜红衣裳,爬伏在一个熟悉的胸膛上。
哪怕过去了十几年,不用抬头,雨曦依然一眼认了出来。
她那清澈的瞳孔失神凝望,微微晃动,过了会才面带笑容地闭上眼。
一滴清泪滑落。
“你......来找我啦。”
这一瞬的笑容,掺杂了诸多意味,既苦涩又甜美,既高兴又难过。
“我......我成为了很好的女皇,可我......找不到你。”
止不住的泪水顺着满是笑容的脸庞滴落。
“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紧紧贴伏在胸膛上,低低的念叨声犹如受了伤的小兽,带着无法明言的悲伤。
第68章 我是只属于你一人的祭品
苏远听着那蕴含无限思念的轻轻话语,默然无言,只能抱紧了怀中的娇躯。
双手紧紧揽住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很用力地将她抱在怀中,似是压抑,又似是在对过往弥补。
“我......”苏远张口,发出的音调却无比陌生晦涩。
十年未开过口,他已经快忘记说话是什么感觉了。
“我不能......”
苏远那略显奇怪的声音在雨曦耳边回荡。
雨曦却安心地闭上眼。
轻声呢喃了起来。
“你还记得最初的时候......”
“你问我说......‘你想要力量吗’......”
“这个问题,我终于能回答你了......”
“我......不想再体会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不仅想要守护一切......”
“更是因为,我想要......有守护你的能力......”
她抬起头,迎向面前的人。
她的选择从来就没有变过。
始终都是如此。
在她的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魔帅,更不是魔。
唯有她的魔剑先生。
“我是,只属于你一人的祭品......”
雨曦的声音中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释然。
她睁大的双眼中看到了面前的人。
她看到的不是那张纵横交错布满蠕动血纹的脸。
而是一如那小城院中,明媚阳光下教会了她一切的和煦青年的脸。
苏远恍惚地看着面前娇艳如花样的少女面庞,过去了这么多年,少女的样貌还是那么娇俏,那么可人,眉目间的淡淡傲气,还是那个总是带着点倔意的女孩。
从未变过。
苏远一边克制着来自短剑本能的冲动,一边对少女的回答很是无奈。
正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会......
但下一刻,念头还未结束之时,苏远的嘴唇便被极为柔软的东西覆盖上了。
“我愿意......”
同时,极短的话语淡淡地消散在苏远耳边。
感受到鼻尖那一抹馨香,唇间传来的温润柔软触感,加之这表露了一切心意的话语。
霎时间,犹如大坝被冲垮前的最后一道防线,苏远再也无法压制来自深处本能的冲动。
这一刻,苏远的脑海中再也没有其他念头。
他咬上面前的娇嫩之物。
来自魔剑渴求祭品的本能再也没有了压抑。
尽情释放自我。
怀中的身躯,身穿似火的红衣,恰如嫁衣般。
那整个身子瘫软着,被大力紧锢在怀中,力气大到要将两人融入为一体。
从浑然天成的白嫩脸蛋,到天鹅颈般的修长脖颈,都覆上一层水润的红色,娇艳欲滴。
这一切都映入在苏远的眼底,使他眼底可怖而疯狂的神色更加难以抑制。
随着一声闷闷的娇哼。
怀中的身躯微微颤抖。
一滴滴嫣红的鲜血从唇边滴落,滴在了古朴短剑的剑身上。
苏远垂握的暗沉短剑上,沾染了一抹耀眼的血色。
这一刻,在苏远和雨曦之间。
两人建立起了一种超越一切的联系。
从雨曦的身上,也陡然爆发出了滔天的烈焰。
一股无比强势的气息缓缓复苏。
李老儿踏在半空,注意到头上的高空突然出现变故。
从他发现祭台上的曦皇不见,到头顶的高空中出现变故,才不过十几息的时间。
他的眼中映出了一团无比大的火球。
那火球横亘在人族世界和魔界分界线的边缘,宛若火红的大日一般。
其中露出的气息使得李老儿和另一边世界的魔主都纷纷变了脸色。
当这一团燃烧得越来越旺的火球扩张到一定程度后,就开始如同陨石坠落,带着漫天飞焰轰然落下。
看上去如同天火般。
只见这团火球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轰然落下。
李老儿心底的警惕之意越发强烈,他立刻腾挪着闪躲,避开火球。
陨石天降般的火球在整个皇都之人的眼中,径直砸向了地面。
在宽广到能容纳十几架马车并行的青石板大道上,轰然砸出一个大坑,大坑的周围弥漫着火焰和烧焦的气味,地面上的石砖都融化成了熔岩。
人们纷纷四散,不敢靠近一步,只有少数胆大的敢过去看两眼。
当大坑中迷蒙的白雾渐渐散去,其中的画面也显现在这些人眼中。
只见大坑的中心,站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手中握着一柄赤红的长剑。
长剑的内里原本应该是暗沉如星夜般的黑曜石短剑,但此刻短剑的剑身之上,却散发着通透的赤红之色。
甚至在剑锋之外还绽放着晶莹而瑰丽的烈焰,熊熊燃烧着,原本只有二尺的短剑,延伸成了一把六尺的烈焰长剑。
握剑的人影,一身艳丽红衣,她的身周缠绕着无尽的火炎,一头青丝随着烈焰燃烧的气浪飘摇,雪腻的面容恍若火中仙子。
她那锐利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又一道金黄的烈焰,耀眼而慑人。
额前眉间,一只仿佛熊熊燃烧着的赤红凤印,不停地绽放瑰丽的赤炎之色。
李老儿不敢置信地望着底下大坑中独立的倩影。
“这是......不可能?那枚凤蛋不是早失去了生机!”
似乎是听到了半空中传来的惊呼声,浑身缭绕着烈焰的雨曦抬眼看向了李老儿,眼中是冰冷的杀意。
她握紧了手中的烈焰长剑。
从手中传来的触感,此刻无比的真实。
她终于......握住了魔剑先生。
第69章 我这人,从来不信命数
从手中的剑中源源不断地传来强大的力量,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怎么也切不断的联系。
无一不在向她说明,此刻,她已彻底属于魔剑先生。
她的嘴角掀起娇俏又满足的笑容。
握着剑,雨曦又体会到了那无比安心的熟悉感觉。
不论需要付出什么。
只要能和魔剑先生站在一起。
只要不是魔剑先生一人背负一切。
只要,在她身边。
这就够了。
雨曦提起烈焰长剑,向半空的李老儿隔空轻轻斩下。
李老儿只感觉从那烈焰长剑中飞出一头火焰凤凰,携带着无尽的剑意向自己冲来,那威势,就算是武圣也难以抵挡。
他有些慌了,吼道。
“魔主,这种时候你我应该携手,不然你也没有好下场!”
穹顶之上的镜面,另一边世界的魔主冷哼了一声,李老儿身上的魔火顿时消散了。
同时魔主也顾不得遍布身上每一寸的剑痕还在一刻不停地侵蚀自己。
它向着镜面的另一边伸出双手,似是想要穿透两个世界的分界线,降临皇都。
只是当它触摸到那镜面时,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中间如同隔着无形的壁障,一时半会难以穿透。
李老儿见身上的魔火消失,信心顿时大增。
本就燃烧了武圣精血的他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双拳,对着面前由剑意和烈焰组成的火焰凤凰,猛地轰出双拳。
半空顿时像引爆了火山一样,爆发了波及整个皇都的烈焰气浪。
当半空的烈焰和雾气散去,只见到一个还维持出拳姿势的人影,双臂早已焦黑。
缕缕白气顺着这人影的鼻孔进出,证明他还活着。
雨曦闪着金黄火焰的双眸盯着这道人影,眼底是凛然的杀意。
若是没有手中烈焰长剑的加持,就算如今的她想要解决武圣也相当麻烦。
但烈焰长剑加持之下,尤其是那肆意至极的剑意。
集合了她与魔剑先生两人的力量。
这一击,就算是武圣能抗下,也再没有了反抗之力。
从体内源源不断冒出的火炎,那火炎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告诉她,她只需要伸手,将一缕火炎送至半空老者的身边,就能炼化他。
随着她的发丝随着气浪飞舞,她的手中凝出了一股火炎。
赤红到又带点金黄的火炎,在她玉葱般的指尖化作了一只灵巧的小凤鸟。
那小凤鸟蹭了蹭雨曦的手,下一刻,径直飞向了半空的老者。
刚喘了口气的李姓老者看到向自己飞来的一抹金黄,那里面的毁灭性力量让他的眼中出现了恐惧。
可他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金黄临近,在空中留下回荡不止的吼声。
“不.......!”
随着这抹金黄将自己淹没,他的身上涌现了永远也扑不灭的赤炎。
一点一点将他那武圣级别的筋骨血肉炼化。
李姓老者的身躯逐渐在赤炎中化作虚无,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头颅。
在头颅被炼化至虚无之前,那一对老狐狸般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算计,呆滞地望着下方那环绕着火炎的飒飒身影。
他知道,这一下,所有的世家,都完了。
包括他李氏。
多少年的算计,这一刻,全成了空。
看着繁华的皇都,从未有过动摇的他终于有了一丝悔恨。
随着李姓老者全身被赤炎炼化成虚无。
最后,伴随着一缕惨叫着的黑气也在赤炎中被炼化,从这位武圣的身躯里,炼化出了一枚晶莹的玉石。
玉石被雨曦摄入了手中,从其中,她感觉到了一丝玄之又玄的奥妙。
这就是......仙性。
“还没有结束......”
手中的烈焰长剑传出一道熟悉的青年声音。
雨曦仰头看向穹顶的镜面。
两个世界的连接之处,此刻正被魔主不断撕扯,魔主极力地想要穿过来,只是现在的它不比以前全盛时期,极为费力。
“魔主是魔界的化身,除非魔界将这个世界吞噬,否则魔主难以全部降临......而同样地,魔界不灭,魔主不死,它会源源不断地侵蚀其他世界,将之吞并,化作魔界的一部分......”
雨曦听着这话,极为坚定地道,“那我便永远守在两界之间,绝不让魔主踏足一步!”
她有自信如今的自己能做到。
她的体内犹如一个无尽的炼炉,无时无刻不在迸发着无可匹敌的赤炎,且赤炎的力量还在不断提高复苏着。
“不。”烈焰长剑中传来平淡的声音,“你做不到......”
雨曦握剑的手一僵,那好看的眉毛微微拧在了一起,心底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只要我在,你就做不到......”
“什么......意思......?”雨曦的头颅低了下来,半张脸藏在阴影中。
苏远没有直接回答雨曦的问题,他的身形再度化出在雨曦身前,将红衣倩影连同那低下的小脑袋一同揽入怀中。
“这十年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在想啊,要怎么才能回到你的身边......”
“哪怕......只有片刻。”
雨曦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既慌乱又无助地低低道。
“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
苏远只是摇头,仰头看着穹顶上倒映出的另一片世界,一边是繁华的皇都,一边是黑暗的魔土。
魔主的嘶吼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后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能篡改那......不变的命数。”
苏远的视角里,他看到连接在雨曦和自己身上的那条模糊线条,只有唯一一条。
他确实回到了雨曦的身边,但也造就了这唯一的命数。
他扶起身前的脑袋,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秋水眸子。
一如当年那小小的身影从地上捡起短剑时,仰头看向自己时的那双干净眸子。
其中,倒映的是苏远那从未变化过的面庞。
苏远低头重新吻上了紧紧抱在怀中的佳人。
冰冷的泪顺着那绝世容颜的脸颊滑落。
雨曦,似乎明白了为什么。
本应欢喜的温存也变得无比残酷。
苏远恶狠狠地在那娇艳的唇瓣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然后满是桀骜地仰头看向穹顶。
也不知是在看向另一边的魔界还是在看向穹顶背后的星空。
他宣誓着。
“我这人,从来不信命数。”
话语,戛然而止。
那有力的怀抱也突如其来地消失,好似从未存在过。
下一瞬,锐利到甚至能贯穿星辰的一击从皇都中爆发。
一抹看不清的剑芒带起足以横扫皇都外平原的气浪,穿透了人族世界,穿透了两个世界的镜面,眨眼没入到魔界。
第70章 第三次的终局
正在撕扯镜面的魔主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撞飞,重重地落在了魔界大地之上。
那声势连魔界大地都颤抖了几分,地缝开裂,血腥的魔气从缝隙喷涌而出。
魔主胸口上,一柄闪烁着暗沉星空之色的短剑,将其一切,全部于剑体中爆发。
剑体硬生生撑开了插在魔主身上的伤口,不断变得硕大。
汹涌的荡魔清气在周围形成了风暴,撕扯着一切。
随着剑体变得越来越大,剑上本来存在的细密裂纹也悄然蔓延,变得越来越多,裂纹越发清晰。
到最后,一柄如山般的暗沉巨剑将魔主贯穿在魔界大地上。
魔主凄厉不甘地惨叫着,想摆脱,可面对压在身上的巨剑,动弹不得,声音越发低沉了下去。
最后,被钉在地上的黑色巨人再也没有了声响。
不仅是魔主,整个魔界都被暗沉的巨剑一同镇压。
暗沉色的巨剑如同剑山,上面纵横交错无数的裂纹,整个剑体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
随着魔主被镇压失去了声响,剑体也一同陷入了死寂。
再也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这濒临破碎的通天剑山将化为永恒。
与魔主,与魔界永生永世地同存于此。
随着魔主被镇压,连接着两个世界的交汇处,那镜面也化作了点点晶莹的碎片,纷纷扬扬洒落。
折射着光点的碎片星星点点,像是一场雪般落在了皇都上空。
没了支撑,雨曦瘫软在地上。
漫天的星点环绕着她缓缓落下,如梦似幻,恰似一场晶莹的梦境。
好似她的梦境。
明明前一刻还在身前的温暖也是。
那......只是她的幻觉吗?
戛然而止的话语,那怀抱的温暖,都越发模糊,让她一遍遍地开始怀疑自己。
可,来自唇间的感觉还残留着。
那感觉,无比真实。
其中蕴含着一种既苦涩又甜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回味,可回味过后又不忍舍弃......
如梦似幻的破碎星点静谧地落下,整个皇都都被笼罩在唯美的世界中,无数百姓仰头看着。
可他们不明白这是何意味。
“好漂亮,像下雪一样!”
“这不是下雪,这是下星星!”
一男一女两个稚子指着晶莹的光点大呼小叫地喊道。
“总感觉,这样的场景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客栈前,和母亲站在一起的小女孩眼底很是触动,可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类似的场景。
星星点点,璨若星河......
城中一角的赵统领看着漫天的星光,这位从军几十载见过无数惨烈景象的男人默然无言,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庞。
他知道,从今以后,荡魔军,是真的没了。
无人敢深入的天火大坑中,忽然传出一阵很轻微的铃铛响声。
那响声,很轻很细,随着风声传出,似是在轻柔抚慰,又似是在证明谁的存在......
......
【你接受了雨曦的献祭】
【作为最珍稀的祭品,‘以剑之名’激活了最强的神通】
【雨曦体内死寂的血脉重新焕发出了耀眼的金黄之炎,神火之凤归位】
【你们之间建立了密不可破的联系】
【她握住了你】
【你激活了火凤形态】
【只是一击,掌握了火凤之力的雨曦便重创了一位武圣】
【一位武圣陨落】
【魔主还处在暴怒状态,它想要破界而来,你明白,唯有一法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
【这也是你苦思冥想出的能回到雨曦身边的答案】
【你足以贯穿星辰的一击轰塌了两个世界的连接,连带着将魔主钉在大地上】
【你倾其所有,选择了永化剑山,生生世世镇压魔界】
【你的剑体濒临破碎,你的意识消亡】
【本次模拟结束】
......
当苏远睁开眼,看到面前遍地是剑的场景时,一阵恍惚。
过了一会才回过神,回想起自己如今是在哪。
“我是在剑谷中挑剑......”
这一次模拟十多年的经历实在太深刻,甚至比上一次百年还要深刻得多。
其中经历的种种事,实在太多,难以名言。
短短的十几年,却波澜壮阔到足以是无数人的一生。
苏远回想起与雨曦的点点滴滴,从那枯瘦的脏兮兮小家伙到长成为娇俏少女,再到成为那高高在上的女皇......
这一路的变化,苏远都看在眼底。
想到这,苏远看向了在剑谷里挑的那柄古朴短剑。
正是这柄古朴短剑激活了‘以剑之名’的天赋。
“这玩意真配得上魔剑之名啊......”
苏远忍不住这么想。
好在,雨曦是最后的祭品。
他以自己为代价破除那必然走向死亡的命数。
对他而言,只是一次模拟结束。
而雨曦......也是成为了实至名归的,实力和威望双双在握的那至高之皇。
至于他自己所付出的.......
苏远只是淡淡笑了笑,那些都不重要了。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某一节极为眼熟的东西。
他摸出了一件曾经是某个饰品一部分的半截红绳。
这件红绳显然是一遍遍被人拿在手中,早已磨损得极为破旧,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剩一半的红绳线头也被崩解得极为散乱。
但苏远还是从中感到了一丝熟悉感。
眼前也闪过一个狡黠少女的面容。
子鸢姑娘......
或许是与子鸢姑娘只接触过一面,记忆早已模糊。
又或许是沉浸于模拟中,没能想起来。
但如今回到现实,苏远再回想子鸢,恍惚中,那狡黠的面容和灿烂阳光下满眼都是自己的娇俏少女,渐渐重叠。
苏远恍惚了好一阵,然后才握紧了这半截红绳,不敢置信。
“不......她们,不一样。”
苏远努力地回想子鸢的面庞,依稀间,他发觉那并不是雨曦的样子。
两人从远处看去神似,但子鸢的面容相比雨曦却普通了不少。
那熟悉的感觉只不过是两人的神韵和气质极为相近。
光凭这一点感觉就说两人是为同一人,苏远不敢做出这样的定论。
苏远略显复杂地看着手中的红绳,有些困惑。
“雨曦......子鸢......”
......
第71章 凤凰死蛋
......
那一日,世家叛乱,魔主降世,不知名的神火从天而降,带着无尽神威将一切镇压。
自那以后,没有了世家盘剥,没有了魔族侵袭。
皇宫之中,那冰冷宫殿的金黄皇位之上,绝世容颜的女皇目中无神地俯瞰着下面的一切。
“陛下!陛下!不能再杀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您难道要把天下的官吏都杀绝了吗!”
面无表情的女皇连眼皮都没有动,那双美到足以勾人心魄的眸子虽然看着下面,但视线却飘忽不知在何方,根本没有落在下面不停求饶的人身上。
血肉分离的声音刺啦响起。
血迹在下面的殿中溅得到处都是。
阳光照不到的殿内,早已是一堆臣子的尸体,殷红的血汇聚成河流流到了皇位之下。
和女皇身上的红衣,如出一色。
在大殿之外,台阶之下,更是早已铺满了无尽的血色,血气冲天。
宽广的广场之中,堆积着至少数万尸体,世家之人,尽数被屠戮。
这一日过后,八大世家将永远除名。
可这一切,对皇位上的女皇来说,都难以再让她生起一点波澜。
好似这些都远远不够。
远远不能弥补一切。
她只是微微抬起手指,一丝火炎从指尖窜出。
起初只是很小的一缕,然后火炎的势头变得越发旺盛,延伸成了一只惟妙惟肖的火焰凤凰。
火焰凤凰伸展着炽热的双翅,从大殿中飞出。
所过之处,那些尸体和血迹,一切都被焚得一干二净。
当火焰凤凰在殿外广场中盘旋一圈后,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样,只剩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证明着过往的一切。
极高温度的火焰凤凰一出现,连整个皇宫的气温都变得炙热起来,气温升高了好一截。
火焰凤凰盘旋着冲至高空,高昂的鸣叫声响彻皇都乃至这一方世界,那强盛的气息,足以令无数宗师武者瑟瑟发抖。
最后冲至高空后,火焰凤凰渐渐熄灭,化作了虚无。
如今的她,随手幻化的凤凰都足以和武圣相抗衡。
可......这还是难以让她的心中生出一点波澜。
那失去了一切神采的美眸,如今只是呆呆地凝望着,望着不存在的人影。
那人影,给她留下了既刻骨铭心又无比甜美的记忆。
可同样,她的时间,也仿佛戛然而止停在了那一刻。
她的眼底无数次重复出现那最后的一击。
那一击平定了一切,也带走了她的一切。
皇位上的她。
如今不过是一个无魂的人偶。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底多了一丝恍惚,似乎从无尽的那一刻中清醒了片刻。
手中的那一枚凤眼,此刻传出了一阵阵的温热。
凤眼中封存的一些画面,也出现在了面前。
画面中是两个人影,一个白发飘飘,背着一把长剑,飘逸至极,另一位,则是一极为年轻的貌美女子。
纵然其极为年轻,可雨曦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自己无比熟悉的雍容人影,那躺在床上枯瘦得不成人样的她,亲手将凤眼交给了自己。
那背着长剑的飘逸人影说道,“为师自成武圣,游历周边数个世界,最远踏出到了另一条星轨之上,虽然从那一条星舆轨道上得到了好处,可也因此引来了祸端。那条星轨之上,诸世界早已死寂,为师在其中一个死寂的世界中发现了这枚死蛋,虽然外形还保持完好,但其内的生机早已尽无。”
那年轻女子的面前,摆放着一枚碗大的白玉般的蛋。
“一个自称魔主的家伙在我得到这枚死蛋后紧咬不放,一路追了过来......这一点,是为师自大了,本以为靠着这方世界就能和魔主抗衡......”
“师尊,这不是您的错,谁能想到天外天里有那样的家伙。”
飘逸人影摇摇头,“我早已得了我们世界的本源之基,和世界同为一体,魔主只要将我吞噬,我们的世界便失去了定海神针,随时能被它一口吞下,如今,我将本源之基传给它......”
那飘逸人影从胸前摄出一缕雾蒙蒙的混沌之气,将之摄入到那白玉一样的蛋中。
随着那雾蒙蒙的混沌之气被摄出,飘逸人影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无数岁,瞬间变得枯瘦。
随后,飘逸人影拿起这枚蛋,郑重对女子道。
“我将用秘法将此神凤之蛋的血脉移至你那即将出世的骨肉身上,你也能得大好处,但同时意味着什么,你也明白吧......”
女子的表情极为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道。
“我明白,师尊,从嫁给皇帝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早已做出了选择。”
飘逸人影似是叹了口气。
“这枚死蛋,纵然毫无生机,可死而不僵,血脉依然非凡,只是无人可激活,纵然是我,也没有一点办法......”
“除此之外,这凤凰之血,至阳至烈,就算是魔主吞下,也要伤敌八百,自损八千。”
“只要本源之基在她身上,魔主就会一直渴望她......但魔主是个警惕心很重的家伙,不然不会至今还小心翼翼地不敢对我出手......”
“你要让魔主得到她,却又不能轻易得到她,这里面的度,你自己把握。”
“这或许,是唯一能崩解魔主乃至整个魔界的办法......”
女子无比坚定的点头。
飘逸人影见女子毫无悔色,却反而有些不忍和愧疚。
他知道是自己使得弟子变成了这样。
“或许......你可以赌一赌那虚无缥缈的机会,看看她身上的血脉,是否还能激活......”
可女子听到这话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仿佛根本不考虑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师尊放心,我自有分寸。”
画面到了这里,便停止了。
而雨曦只是没什么表情的掀了掀嘴角。
或许,母亲才是对的。
从一开始,死的就应该是自己......
而不是任何其他人。
不过是闭上眼,被一口吞下,也就是一刹那的时间......忍一忍,就好了......
那样的话。
魔剑先生不用为自己而死,其他人也是......
皆大欢喜。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
她,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个。
可为何,她成为了那个唯一不能死的。
雨曦发现。
她好像......
什么事都明白地很迟。
她抬头看向殿外,外面早已是一片漆黑,唯有缕缕月光落下。
在这黑暗中,她只感觉到无尽的寒冷。
哪怕体内流淌着足以焚烧世界的火炎。
她又缩到了皇位的一角,褪去了那个威严女皇的伪装,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手中紧握着的物件发出叮铃铃的轻微响声。
无声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没有了魔剑先生,纵然她坐在皇位上,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女皇,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过......是换个地方畏缩不前。
......
第72章 历史的真相
......
当第二天的阳光来临时,皇宫中的人惊奇地发现女皇的脸上......竟然满是笑容。
宫内的人都变得惴惴不安,无比惊恐,生怕女皇出了一点意外。
却没想女皇只是笑着让他们向天下发布皇榜,招贤纳士。
仿佛之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无人敢多言。
皇榜一经发布,诸多被世家打压或者不喜世家的文人才子纷纷响应,一时间,皇都内的读书人数量多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所有人都在称赞这是一个更加伟大的盛世来临。
女皇陛下不仅广招英才,还吸纳那些平民宗师。
将他们编入密使,同时正式地宣布,黎原荡魔剑经当为皇朝第一剑法,为不可更改之基。
只要在这一道上有所建树的,都可入军中,享受宗师亲手教导的待遇。
同时,女皇还颁布了一道新的律法。
这道律法只为审判一种罪行。
遗忘之罪。
遗忘那些不为人知或被人误解,但同时又改变了所有人一切的人。
民间也开始涌现一些极具影响力的平民士子,他们以极高的热情开始评判上一个覆灭时代的世家行径。
为此,他们到处走访,挖掘资料,收集史实,成册着书。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看到了一些惊天地泣,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内容。
那是关于传闻中杀人百万、甚至连麾下将领都屠戮的魔帅的另一种版本。
在这个版本中,所记录的并未掺杂多少情感。
有的,只是平白直述的记录。
“皇朝历768年,守护皇朝上百年的老剑仙仙逝,再也无人能庇佑皇朝不被魔族侵袭。
老剑仙仙逝当晚,先皇诞下一女,为皇朝唯一的皇女,名为曦。
皇朝历779年,魔族大军再次压境,八大世家联手闯入皇宫,与先皇定下约定,选好安神祭的祭品,为年仅十二的皇女殿下。
同年,皇女从祭祀现场出逃,安神祭失败,魔族入境,魔灾肆虐。
皇朝历782年,广安城破,满城人被魔族所吃,城中难寻尸骨,士卒难与魔族抗衡,十数人才能杀一魔,纵然活下来的人,终其一生也要经受魔气日夜摧残。
南部重镇失守,魔族大军长驱直入,逼近皇都,途中被吃人口过百万,此仅为世家弥补上次安神祭失败的安抚。
八大世家与魔主达成约定,再起安神祭,先皇发布密令,抓回皇女。
皇女扮成平民从黎原再度出逃北上。
其后,黎原城破,一青年持剑立于城前,带领四百士卒死战不退,终守住城池一隅。
此后数月,青年从黎原起事,以荡魔军旗号,向皇都进发,沿途所过城池,剿灭一切魔物,收拢军队。
数月时间,荡魔军便从几百人的规模扩大到了万人。
只是,灭魔需代价,每赐下一士卒杀魔之能,就需要血祭一人,得护体之能,又需要血祭一人。
起初只血祭死囚,但光是如此还不够,荡魔军将领于先皇密使相助之下,抓五万世家有罪旁支,于皇都外大祭。
皇朝历782年6月,三万荡魔军于皇都平原破百万魔族大军,平定魔灾,青年统帅封荡魔镇世清远显圣大元帅,南部边疆城池尽封给荡魔军,无数人前来相投,荡魔军到达巅峰。
先皇下令取消安神祭,同时秘密寻回皇女殿下。
世家得知数万旁支被血祭,八大外景巅峰武者震怒,又惊恐于荡魔军统帅实力的震慑,只能密谋化解荡魔军之法,最终决定暗中推波助澜,釜底抽薪。
除皇都外,以荡魔军之名开始大肆抓捕死囚,无论大罪小罪,有罪无罪,只要入狱,一律为死囚,并送去南疆供荡魔军血祭。
先皇对此,心知肚明,未阻止。
皇朝历783年,荡魔军于南疆破除魔土,收复故土,固守边城,南疆之外,人心惶惶,唯恐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荡魔军不再被视为仁义之师,那青年统帅魔帅之名也开始遍传。
同时,魔族大军逼迫愈盛,荡魔军麾下也涌现一批突如其来的宗师及以上武者。
他们有的是原本荡魔军之人,有的是后来投奔的,但无一例外,都突然获得了强大的神通。
皇朝历783年8月,青年统帅欲组建远征军,远征魔族之际,先皇预感时机不成熟,对自己失利,将消息泄露给世家,借世家之手让魔主出手,逼迫青年统帅回防。
青年统帅将死于魔主之手的神通武者尸体回收,得赐神通,自有代价,数万荡魔军见证。
同时,先皇宣布退位,将迎来新皇登基,其号为曦。
青年统帅孤身一人回到皇都,于皇宫杀先皇。
曦皇登基,先皇所布棋局已成型。
皇朝历784年,八大世家再度闯入皇宫逼迫曦皇做出选择。
曦皇明悟,只要她想,摆在她面前的将是一条毫无人阻拦的光明大道,世家将和荡魔军相互厮杀,而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荡魔军青年统帅自称杀了先皇,成为天下共敌,其后孤身一人进入魔土。
此后十年,再无魔灾。
人心也不再惶惶,不再需要死囚。
皇朝历793年,魔主现世,世家内乱,李家老祖独大,晋入武圣,一手遮天,妄图逆谋曦皇。
荡魔军青年统帅再度现身,赐下神通,那一日,火凤降世,武圣顷刻间灰飞烟灭。
魔主虽不灭,然青年统帅以已身化剑,永镇魔界,奠定万世之太平。”
这一份史料解答了这些研究世家行径士子们的诸多疑惑。
关于魔帅和荡魔军的传闻多不祥,最早一批的荡魔军早已在一次次魔潮中消失,存活下来的老兵所剩无几。
而其他人关于魔帅和荡魔军的认知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传闻,说什么魔帅吃人,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很多真相早已无处查询。
“原来,当年昙花一现的荡魔军背后是这么回事......”
“并非是吃人一说,只不过是......代价罢了,然后在有心的世家渲染之下,成为人人自危的吃人之说。”
“这也解释了为何还有魔帅吃麾下将领之说,得赐神通,却也并非没有代价......我觉得这份史料真实度相当高!”
“所谓魔......到底真的是魔,还是人们以为的魔......这就是历史的真相吗......”
(还有一章卡审核了,估计明天才能看了)
第73章 终能解脱
读完这份史料的士子们无不唏嘘。
要问如今天下名声最盛的人是谁。
那无疑是曦皇陛下。
随便问一个人,问他是谁缔造了如今这盛世的一切。
他绝对会毫无犹豫的回答曦皇陛下。
但没人知道,曦皇陛下的背后,还有着这么一段曲折的背景。
“这是这份史料里,还有一些东西语焉不详,比如先皇,她到底是真的想将还是幼时的曦皇陛下当做祭品还是说......如果是真的想,为何中途改变了意见,又是何时改变了主意?”
“这种事情谁说得清了,人......不就是这样,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什么念头......不过,不仅仅是先皇,关于陛下和这位魔......不,青年统帅之间,似乎关系非同一般,史料里也是语焉不详,两人同时出现在黎原,从陛下出逃安神祭到黎原城破,这中间四年是否......”
“呵......若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你倒是可以写一本魔帅与曦皇的绯色史,我敢打包票说,绝对大火,但我们是搞历史的,要严谨,改编不是乱编......”
“诶!要不就叫为了身为祭品的你,哪怕对抗全世界我也愿意!”
“不是,你这奇怪的命名从哪学来的?还不如叫神凤皇女录......”
“嘶......感觉你这个更不对劲了。”
几人聊着聊着颇觉得可刑,于是纷纷打住。
他们前后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依照这份史料去实地探访那些出现过的地方,发现所有东西都对得上。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
很多事情,在世家未覆灭之前,都被有意的隐瞒了下来。
直到如今,曦皇陛下手眼通天统治的时代,一切才原原本本的展现在诸人面前。
联想到荡魔军那青年统帅和曦皇陛下非同小可的关系,他们对手中这份史料的来源,有了一个堪称惊骇的想法。
对此,几人面面相觑。
“不管这份史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要确实是完整没有缺漏没有遮掩,那它便是真实的。”
“就事论事来说,确实如此,毕竟,那荡魔军的青年统帅,所作所为,确实可敬,甚至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曦皇的盛世。这样的人要是就被这么丑化,被人当做了真正的历史延续了下去,那历史就实在太可笑了。”
“正好世家统治末期到如今曦皇时期,中间十几年的空白没有什么大的着作,我们就一同编纂一本新的史书,但......谁来动笔?”
“我们各人研究重点不一样,擅长部分也不一样,各自写一篇章吧,然后合起来......”
“如此甚好!”
一月之后,一本史料巨着问世。
书中详细而客观地记载了魔灾问世以来世家在背后所为,以及皇朝之内各方动态,然后到荡魔军出世。
如此一切,详尽道来。
没有任何遮掩。
此书立刻得到了诸多学子士人的认可。
只因其太详细,详细到仿佛身临其境,而又没有太多个人化的倾向表达。
给看的人留下了自己思考的余地,思考着那每一方所处,所为......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
此间种种,由他们自己评判。
和文人阶层不同,随着诸多误会解开。
所谓魔帅之名,也在悄然改变着。
先是从酒馆茶楼等百姓聚集的地方。
这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魔帅的故事了。
只不过这位一身漆黑总是骑着高大黑马的形象,不再是魔的形象,而是以英雄的方式被人记叙。
大人小孩听着那荡魔军统领短暂而激荡起伏的故事,每每都升起无尽的向往和崇敬。
当说书人讲完一个篇章,看到这些人虽然听得入迷,但不肯给一两个铜板,于是嘿嘿一笑。
“嘿嘿,各位听众,接下来就讲到,云雨夜冷硬魔帅大战娇软曦皇八百回合,随着浑圆剑首七进七出,那艳丽俏首带着不可言说的声音紧绷高抬......”
顿时周围的听众眼睛都亮了,一连串的“好好好”之声,铜板也不要钱似地朝说书的老头扔来。
......
寂静无言的皇座之上。
雨曦带着浅浅的温柔笑容看着面前的卷宗。
那笑容中,有着一丝满意,一丝解脱。
她并没有亲自为魔剑先生正名。
她仅仅是将一切的事实摆了出来。
至于其他人如何评价,那就由他们自己去吧。
雨曦也深深的明白,这就是魔剑先生的初意。
她摩挲着苏远亲手攥写的第一本黎原荡魔剑经,署名上的“剑”字,已说明了苏远的一切。
非是神,也非是魔。
而雨曦笑着笑着,泪也流了下来,她看着昔日那柄短剑没入的高空。
视线仿佛穿透了早已化为蓝天的空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濒临破碎的高大剑山。
雨曦站起身来,张开手心,手心间是那剩下的唯一一枚凤眼。
她对着凤眼轻吐一口气。
那是一股朦朦胧胧的混沌之气。
随着这口气离开了她的身体,整个世界都似乎发生了不安的动荡,隐隐有莫名的大地倒转之声以极低的频率响起。
而这口气的离开也使得雨曦的脸色苍白了一瞬。
可她还是带着无比解脱的笑意在手中将混沌之气和那枚凤眼混合起来。
随着朦朦胧胧的混沌之气不断变化形态。
那凤眼似乎发生了改变,似乎是在孕育一个生命。
凤眼那透明琥珀中封存的凤凰形态球体,乍现了一抹金黄的烈焰。
这烈焰越烧越旺,崩裂了外面那层透明琥珀,化作了一道半人高的凤形火灵。
熊熊燃烧的飘逸火灵渐渐成了一个人形。
火焰散去,除了五官,气质和威严时的雨曦有着八分相像。
将面容一遮掩,谁也认不出来,俨然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皇姿态。
除了那空洞的双眸,刚刚出世的火灵看上去对一切毫无感知。
雨曦将李氏世家老者体内焚烧殆尽后留下的那枚玉石融入了火灵体内。
那玉石在火灵体内化开,其中的仙性也一同融入了火灵体内。
火灵化作的人形掌握了武圣级别的力量。
渐渐地,那眸子中也涌现了一些什么,化作了人形的火灵,在雨曦的塑造下,懂得了自己将要做什么。
而雨曦则终于解脱似得转身。
目光扫过皇位,没有一丝留念,转身向宫殿外走去。
坐于皇位之上的火灵带着一丝懵懂,一丝疑惑看着那赤脚走出宫殿渐行渐远的人影,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要干什么。
第74章 凤枝绕剑
来到殿外的雨曦仰头看着晴朗蓝天,目光中有着无比的温柔和怀念。
那最美好的四年时光。
似乎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好天气。
和煦微风,无人打扰的午后,魔剑先生闭着眼靠坐在亭边,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魔剑先生,笑容弯弯。
微斜的金黄光线落在他们的身上。
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静谧又无限美好。
“魔剑先生......我来找你啦......”
她轻声念叨着。
她从不是什么曦皇。
她只是......魔剑先生身边那个娇俏又带着点傲气的女孩。
只渴望着能够与那走在身前的人影并肩。
从来......都是如此。
她手中的挂着的红绳微微晃荡,带起了一连串悠扬的轻微叮铃铃之声。
下一瞬,一头无比硕大的火焰凤凰拔地而起,扶摇而上,直冲青云之上的高天。
随着凤凰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连青云都被烧的变形,高天之中,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缝,直通另一个世界。
另一边的世界,漆黑无比,仰头只能看到一尊高到无极限的剑山矗立。
火焰凤凰就这么直直地冲进裂缝之中,消失在世界的另一端,来到了这片黑暗的世界。
凤凰那金黄烈焰双翼轻轻一震,便落下了无尽的火焰熔岩,落在漆黑的大地之上,永远也燃烧不尽。
无边的翼展扑飞,每一次都会洒下无边的烈焰,将魔界大地笼罩在灼灼烈焰之中。
原本被镇压动弹不得的魔族全都凄惨的叫了起来。
可却对此丝毫没有办法,只能任由身上的烈焰就这么永远的烧下去。
随着整片魔界大地都被烈焰照亮,宛如一片漆黑的烈焰地狱。
火焰凤凰调转方向,径直冲向了魔界中心那沉默矗立的剑山。
缭绕着火焰的烈凤,环绕着高大的剑山转了一圈又一圈,将烈焰尽数洒下。
最后,她张开无边的双翅,以环抱的姿态轻轻抱住那寂静无言的沉默剑山,落在了剑旁。
恍惚间,仿佛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娇俏少女从背后抱住了那背对一切的高大背影。
渐行渐远的彼此。
在这一瞬,又化为了一体。
那少女合上无比满足而又平静的双眸。
“我终于......能在你身边......”
那名为守护的真意。
便是如此。
随着火凤抱剑落下,那庞大的烈焰之躯也渐渐熄灭,变得黯淡。
生机从火凤躯体上渐渐消散。
随着生机一点一点散尽,火凤的尸体也化成了一种......非石非木的物质。
一枝凤木从原来的地方生长出来。
筋骨为根,血肉为枝,凤羽为叶。
凤木起初很小,与通天的剑山相比,矮矮的,像是被牵着的小孩。
但凤木缠住剑山,绕着剑山缓缓蔓延生长。
剑山上四处可见的裂纹也被凤木的枝丫缠绕,环抱,牢牢的固定在一起。
直至凤木长到与剑山平齐,攀附到剑柄之上的凤木宛如一株参天大树。
枝叶间流转着隐隐燃烧的金黄火焰,将黯淡沉默的剑山照亮。
两者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一体。
在最高的一根枝丫上,拴着一根红绳,红绳底部的银色铃铛随着凤木被无端的风吹动,在这方被凤木照亮的黑暗世界里叮铃铃响起。
那声音很轻很细,传得很远。
随着铃声,隐约间,那闭上眼的少女好像看见了身前那亘古不变的背影缓缓对自己转过头,牵起了她的手。
那从未变过的面容上,轻轻的笑着。
......
无边星海,一颗耀眼星辰坠落,无人知晓的坠落之地,一个女婴哇哇坠地。
官邸中的男女老少期盼地看着新出生的孩子。
“老爷,生了!是个女孩!”
“只是......”
女婴的额头,一枚鲜红的印记,极为引人注目。
一个中年男人缓缓走来抱住了孩子,看到怀中的女婴,并没有嫌弃,反而一脸慈爱地道。
“这是祥昭啊!”
那印记如凤似鸟,轻轻振翅高昂着。
虽然色深如血,初看上去极为可怖,但在女孩那一双极为有灵气的大眼睛点缀下,适应后反而觉得喜人。
中年男人思来想去,乐呵地将女孩抱在手中,最后道。
“既然如此......不如就叫你子鸢吧。”
......
苏远也知道一时间的困惑得不到解答,索性不去想手中半截红绳的事情。
他转而看向本次模拟的收获。
随着面前的画面流转,一幅飘扬如水面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画面似是被风微微吹动着,画中的东西也随之被吹起。
那是一株高大到足以通天的金黄烈焰之树。
那树非石非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形状看起来似是一头高昂的凤凰。
那凤羽般的树叶随风而动,隐约间,传来微不可闻的铃铛声。
苏远心底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瞳孔顿时放大。
随着他仔细看去,那画面正中,被这柱高大凤木环绕在中间的,正是他模拟时所化的剑山。
剑上的裂纹,此刻全被凤木缠绕环抱,牢牢交织在一起。
在画面的最底下,被镇压的魔主身上还燃烧着永远也燃不尽的烈焰。
这些无一不在说明一个结果......
一个苏远怎么也不愿看到的结果。
【根据你本次模拟结果生成追忆——】
【凤枝绕剑(金)】
【“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追忆特殊效果:增添一个额外的随机天赋槽,随机到的天赋至少为紫色等级天赋,并且能和其他天赋构建组合技】
苏远此刻无心去看追忆的效果。
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那简单的一句话上。
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第75章 第三次模拟奖励
无论是那凤状神木,还是那轻微的铃铛声。
无不在向他说明一件事。
眼前闪过一幕幕与雨曦相处的画面。
她一开始时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只会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每次都是苏远扛不住率先服软,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
小家伙也不得寸进尺,只会缩在自己腿边默默的享用着。
后来,她学会了放肆。
只在苏远身边的放肆。
高兴时,一双干净的眸子盯着苏远,嘴角微微翘着,什么都听不进去。
生气时,眼睛从来不会看向苏远,可余光却分明在苏远身上,既幽怨,又期盼,等着苏远拿着点心去找她。
其实登基大典之前的那天,隔着中间的大殿,她幽怨又落寞的眼神,苏远注意到了。
可他不敢接近。
但他发现了。
哪怕即将成为高高在上的女皇,雨曦还是那个他身边的女孩。
可他的女孩,终究还是没有按照他的期望活下去。
雨曦她是成为了很好的女皇。
但她,找不到自己.......
无数张雨曦的面容在苏远面前闪过,构成了一个名叫“雨曦”的娇俏女孩。
苏远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你怎么......还是那么傻。”
比起这个,苏远更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他害怕......那不变的命数,到底有没有变动。
凤枝绕剑......到底是雨曦自己做出的选择,还是命数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想到这,苏远又看向手中的半截红绳,轻轻握紧。
有些东西,他要去确认......
在那之前,模拟的结果已经呈现在苏远面前。
【这一次模拟,你化作了一柄行走世间寻找祭品的魔剑】
【从一开始,最为强大的祭品就摆在你的面前】
【但你犹豫了】
【你的选择改变了诸多人的命运】
【四年间朝夕相处,最为强大的祭品与你共度了上千个日夜,明明说的是吃了她的话,做的却是守护她的实】
【你确实教会了她何为守护,但她悟的和你教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东西,到底哪里变质了?】
【你们同床共眠1579个日夜】
【虽然只是牵牵衣角,但你们之间的亲密足以称之为十五日夫妻,更近了一步】
【哪怕少女长大,向你表露心意,你却强硬赶走】
【你是该赶走她,但你也该当个被人牵了一千多个日夜衣角的木头......日月可鉴,天地可查,你有没有化身能不能动其实都一个样】
【你为她杀生屠魔,杀到皇都,却也难奈命运弄人,她沦为权谋争端的牺牲品,你们终成对立,渐行渐远】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反抗不了命运,不如躺下等待命运强行蹂躏吧】
【你反其道行之,将本属于她的罪全部揽到自己一人身上,独行黑暗,留下皇座之上光明耀眼的无暇女皇,你们犹如日月光暗,永不相见】
【你本已赐下她真我,赋予了一个本来无魂的容器真正的自我,却反而因此不得不接受身为祭品的她,身为最强大的祭品,她果真有通天之能】
【你无视她的意愿,替她承担命数,永镇魔界】
【可......你真的改变她的命数了吗?】
【评价:替承命数,独揽罪果】
这个结果倒没有出乎苏远的意料。
评价还是相当高的。
苏远已经自动过滤了那些夹杂着私货的话语。
这模拟器就像个黑暗里的聒噪家伙,总是要说些似是来自幽渊的低语,不断地在试探他的道心。
可苏远如今的道心之坚定,哪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
他相信自己的选择,也相信与雨曦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苏远依然,要循着自己的路走下去。
如果一次不行......
苏远的眼底闪着某些疯狂。
仰头看向了剑谷之上的天空,看向了那冥冥之中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无形命运大手。
光是改变一次命数不行。
那就两次,三次......直到拼尽一切为止。
这时,他脑海中恍惚间想到了那一日与子鸢相见时,子鸢所说的话。
至死方休......
面前那浮动的画卷,蜿蜒的凤枝绕剑而生。
已然向他说明了雨曦所做的选择。
既然如此,苏远自然不可能停滞不前。
模拟中所得终是一场空,苏远于当前五界十天的实力,才是根本。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犹豫就会败北】
【哪里变质了?】
【十五日夫妻】
【一个样的木头】
【躺不平的命运】
【何为命数】
【成就奖励:星舆轨道之引】
“星舆轨道?”
这对苏远来说,是个陌生的词。
但他抬头看向无垠的高空,眼底又有着一丝了然。
不论是从最近两次模拟中还是从子鸢那,都说明着五界十天之外有着更为广阔的天地。
那无尽的星河间,还存在着其他世界。
只要能踏足第七阶,便有着资格去探寻那星河之间的世界。
既然是涉及到那无尽星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倒是不用急了。
【模拟奖励】
【黑煞剑意(红)】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火凤形态(未激活)】
【一丝残留的反馈之力:极端狂暴杂乱的反馈之力,其中蕴含的力量不菲,但难以吸收】
这次的模拟奖励,倒没有上一次模拟那么多,但苏远还是眼睛一亮。
黑煞剑意......
这东西的渊源还要追溯到第一次模拟。
第一次模拟的时候,身为一柄纵横江湖的宝剑,被无数人的追求而不得,引发了一场大动荡,无数人因他而死。
身为宝剑的他从而沾染了一抹血气。
这抹血气还残余到了第二次模拟。
在第二次模拟之后的奖励里,以一缕煞气的形式存在。
【一缕煞气:由万人性命凝聚的煞气,大幅增加本命玄剑威慑力和攻击,凡人不敢直视,不祥因果已化解。可炼化,若悟性足够,炼化可悟出顶级剑意之一黑煞剑意,若悟性不足,也可提升对黑煞剑意的感悟】
这里面提到了,若是悟性足够,便能炼化出顶级剑意之一的黑煞剑意。
没想到如今直接摆在了他的面前。
不过,用摆字或许不太恰当。
苏远也意识到这黑煞剑意和什么有关。
他身为魔帅,杀生杀魔无数,杀意重到几乎成了实质。
这或许才是黑煞剑意的直接来源。
第76章 仙剑苦海
这一次的模拟奖励,倒没有直接提升苏远的修为,反倒是给予了【一丝残留的反馈之力】。
看其介绍,苏远知道这便是他自化剑山之后所残留的东西。
以剑之名天赋从那些接受了神通的人身上所得的反馈。
这份反馈之力,曾足足将苏远的修为推至第六阶巅峰,只差一丝就能化凡为仙,跨入那第七阶。
若是......再加上雨曦的那一份反馈。
或许,第七阶只是开始。
冲至第八阶都有着可能。
但这种可能却是苏远永远也见不到的。
这残留的反馈之力在苏远面前现出,其看上去像是一团杂乱无序的七彩色团。
各色之气在其中交织,或粗或细,像是一群无头苍蝇在里面飞着。
苏远能感觉到,这些反馈之力蕴含着极为磅礴的力量,但想要吸收并不容易。
但并未完全不能吸收。
这一点苏远打算寻个时间仔细研究。
而且相较于黑煞剑意,修为的提升都是其次。
黑煞剑意已列属最顶级的剑意之一,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念及最后一项奖励,火凤形态。
上一次模拟也是解锁了冰凤形态,但却没有机会一试。
但这火凤形态,苏远却是有了一丝体悟。
被赐下无边神通的雨曦,将他剑体拿在手中时,原本只是两尺长的短剑燃烧着烈焰,化作了六尺长的烈焰长剑。
烈焰长剑一剑之威,武圣重伤。
但苏远还察觉到不止如此。
在那个时候,苏远感觉火凤形态的剑体并未使出全力,剑体内还留有相当一部分未激活的威能。
只是那些威能使出的形式并非单纯的火焰。
这或许还需要苏远去自行探究。
但一想到自行探究,苏远脑中就回想起雨曦的娇俏面容,又从雨曦的娇俏面容想到子鸢。
“正好,是时候出剑谷了,再去湖边寻一趟。”
上一次无意间的偶遇,仅仅碰见了子鸢一次。
再去寻时,却是找不到子鸢的踪迹。
想到这,他站起身来,手中还抓着那柄被他称之为魔剑的古朴短剑。
这柄短剑相比剑谷中那些绽放异彩或者有着强大威能的剑,显得平平无奇,看上去仅仅是一柄什么都没有的普通长剑。
可苏远深知它绝对不是表面上看着的这样简单。
将短剑收好,苏远起身试着感受那新得到的黑煞剑意。
随着苏远眼底闪过一缕黑红之气,苏远的手心周围缭绕着一圈若隐若现的黑红剑芒。
从中传出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面对的是尸山血海,无边血渊。
他整个人的气质也陡然一变,变得冰冷暗沉,一如万里海底的黑渊,极南雪谷的万年坚冰,浓烈的煞气隐隐传出。
当这黑红剑芒一出现,苏远周围遍地插着的剑都嗡嗡摆动,向着他手心的剑芒靠拢。
似是跪拜。
苏远很满意这个效果。
就当他准备收起时,急促的破空声响起,从剑谷深处飞出一道血红之光。
那血红之光眨眼间没入苏远手中,在苏远手中留下一道小小的红色剑印。
苏远急忙将黑红剑芒散去,不知怎么得,剑印的红色像水流般褪去,延伸至手心,像是会生长的溪流般,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了一柄血红锋刃的优雅长剑。
“咦......不会吧。”
苏远哭笑不得。
难不成,真有仙剑来投。
他端详着血红的长剑,剑长七尺,那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血色剑锋,像是半透的晶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亮。
那妖异的光亮既让人感觉有些发憷,却又在阳光的折射下瑰丽到让人挪不开眼睛,越看越着迷。
握着血红长剑,苏远恍惚间看到了一幅漫天血色的古战场场面。
战场之中,尸山血海,对折的兵器林立。
唯有正中一单膝跪地的不屈人影,手握血色长剑杵地,滔天的杀意和不甘的怨念几乎成了实质,吞没一切。
“你叫......苦海。”
苏远看着剑柄上方正而古朴的篆字,若有所思。
苦海剑上闪过一道光亮,似是回应。
这苦海剑还真是一柄仙剑,只是苏远察觉一番后又有着失落。
是仙剑,却又不是他以为的“仙剑”。
这柄苦海剑相对于身为残破仙剑时的他来说,弱了不少。
毕竟......不是谁都有着开天之息傍身。
可苦海剑中的威能也不可小觑。
绝对是个杀手锏级别的存在。
怎么说也是和他那个渡劫期师父同一级别的仙剑。
这等意外之喜倒是出乎苏远的意料。
顿时苏远又有些犯难。
也不知从剑谷中到底能不能带出去两把剑。
可那古朴短剑苏远是不可能放弃的,这血色长剑又融入手中,两者哪一个都丢不了。
于是苏远只能硬着头皮向剑谷的出口走去。
当苏远的身形出现在剑谷外时,立刻有好几道身影朝他奔来。
除了师姐秦书之外,甚至他还看见了自己师父的身影。
几道人影起落间就来到苏远面前,秦书激动的抓着苏远的胳膊,一脸关切问道。
“小远,你终于出来的,你已经在剑谷待了七天了!”
听到秦书的话,苏远心里一凛,但表面上淡淡笑着回应。
“一言难尽,没想到......”
话还未说完,苏远进来时守在剑谷前的那名中年女修一把抓起苏远的手,手背上,红色的剑印清晰可见。
“你拿到苦海剑了?!”
此言一出,其余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为精彩,看向苏远的视线变得极为火热。
“苦海剑......可是剑谱中标注的那柄血气凝成的仙剑?”
“这等消息,我要去禀报宫主。”
“这弟子,不能就这么留在你天关宫,必须要让他重新选,我地轴宫才是更适合他的!”
“哼,这话你去和宫主说,他生是我天关宫的人,死是我天关宫的鬼,我天关宫不可能放他走的!”
倒是苏远的师父万长天惊讶之余摸了摸胡子,嘿嘿一笑,一副理所应当的炫耀模样。
“行了行了,什么你的我的,他是我弟子,知道吗?我的弟子!”
剩下的几个老者咬牙切齿地看着万长天,这事碰谁身上,半夜都能笑醒。
震惊过后,他们忍不住摇头叹息,一个个捶胸顿足。
“万老头运气太好了......”
“看走眼那么多次,终于看对了一次吗?唉,也算是老天的一种补偿了。”
“糊涂啊,还以为他又看走眼了,哪想到这么一个天才糟蹋在他手中了。”
万长天顿时吹鼻子瞪眼和说话的人急了。
“谁看走眼!老夫从来就没看走眼过,要不是老夫慧眼识珠,一眼认定了小远是个栋梁之材,不然他们就要埋没在你们这些老鬼手里。”
第77章 星舆轨道之解
秦书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欣慰的看着苏远,拍了拍苏远的头。
“出来了就好,害得我以为刚来的小师弟就要变成剑谷里的亡魂,其实就算没拿到仙剑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不要以身犯险啊......”
秦书还以为苏远的一言难尽是指为了取得苦海剑花费了极大的努力。
那中年女修也是,看着苏远的目光中多出了别有一番的深远意味,有着一丝欣赏一丝震撼。
“宗内已经上百年没有仙剑出世,既然你能得到苦海剑的认可,你身上也必然有过人长处,七天的辛劳也是值得的,万天长倒是得了个好弟子。”
她能守在最靠近剑谷的地方,相比其他人,倒显得淡定得多。
但她的眼底依然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一丝羡慕。
苏远本想解释一番说这剑是自己投来的。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在剑谷里面睡了一觉睡了七天,醒来身边就有一柄仙剑了吧。
中年女修单手施展道法,似是在苏远身上检查。
确定无误后对苏远道,“确实只带出一把剑,这苦海剑,剑谱记载不多,只知是一柄擅长杀伐之道的仙剑,常人难以驾驭,稍有不慎,有被反噬成为只知杀戮的傀儡风险,你得了仙剑,不要妄自尊大,索取无度,当要谨慎。”
只查出一把剑......
这使得苏远心底又是一凛,但面对中年女修的谆谆告诫,回以礼数道谢。
见苏远得了仙剑却又不自大,懂得礼数,中年女修眼底的欣赏又厚重了一分,笑着点头,回道。
“既然得了仙剑,人也无事,你可以跟你师父回去了......呵,这下外面怕是要闹翻天了,也好,宗内很多年没有热闹过了。”
万长天身边的那几个老者斗完嘴皮子,此刻早已散尽。
仙剑出世的消息,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传遍宗门。
万长天嘿嘿笑着对中年女修拱手,拉起苏远和秦书落到群山上的一处山巅,正是给苏远安排的住处。
万长天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虽然才刚入门不久,其中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剑谷中度过。
但万长天依旧将其视若己出,他略显严肃的告诫。
“小远,得了仙剑是好事也是坏事,以你的实力,在未晋入天阶之前,不得出宗门。”
这话顿时打消了苏远去寻子鸢的心思。
可得了仙剑的事瞒也是瞒不住的。
苏远只能接受,“弟子明白。”
万长天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最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大袖一挥,给苏远留下诸多密卷和玉石。
“这里面都是关于剑修和其他修行体系的前人见解,多了解了解之后再做决定选择何种辅助修炼的体系,另外关于剑道的修炼,不日就会有人来安排,届时结束之后,有什么疑问,自可来问我。”
说完,万长天就打算离开,但苏远又叫住了他。
“师父,弟子听闻,踏入第七阶便可跨界而行,这跨界而行,是何种体会?”
万长天摸了摸胡子,想着说说也算是激励苏远,于是便道。
“在五界十天,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穹顶之上,还存在着其他诸多世界,各修行体系中均有留下传闻说每一颗星辰便对应一个世界,佛教有三千世界之说,道教有洞天福地之说......”
“诸多世界星罗密布,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但诸多世界的排布,却并非如同星空中看上去那般,遍地都是。”
“世界间的排布,必须得按照一定的轨迹,顺着这些轨迹,一个世界接着一个世界的存在,这些轨迹,便被称之为星舆轨道。”
提到星舆轨道这个苏远极为在意的词,苏远不由得问道。
“星舆轨道之外......有着什么?”
万长天摸着胡子若有所思道。
“星舆轨道之外,在我们看来,只有着无尽的黑暗,那里是没有物质的地方,一旦在其中迷失方向,将永远回不来。”
“所以若想探寻那诸多世界,唯有沿着固定的星舆轨道,一旦误入黑暗,便是九死一生。”
“呵,为何五界十天自诩为诸界中心,只因其位于多条星舆轨道的交错地,无数英雄奇才汇聚,造就了如今的鼎盛局象。”
“而且世界与世界之间亦有差距,一些小世界,老夫刚迈进一条腿就足以撑爆,而五界十天发展至今,气吞山河的浩然之势不是那些小世界可比......”
苏远默默将这些记在心底。
“弟子明白了。”
两次模拟前后所花的时间并不一致,这一次足足用了七天。
而上一次只是一刻钟。
虽然并未从万长天这里得到解答,但苏远已然有了猜测。
如果说,模拟的世界,并不是虚拟的。
而是那诸界中的某一个。
或许不同星舆轨道的世界,相对于五界十天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
而若真是如此......
苏远心底那无端的期盼又再度火热起来。
子鸢和雨曦有关联的可能,又加深了一分。
万长天走后,秦书看着这个小师弟,总感觉小师弟从剑谷出来一趟后,身上的气质隐隐发生了变化。
和之前看上去不一样了。
但这种变化到底在哪变了,她又说不上来,只好作罢。
第78章 你又在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自从剑谷出来后,苏远每日沉浸在万长天所留的那些密卷和玉石中。
关于剑修的内容,尤其是涉及到荡魔第一剑,苏远看那些前人遗慧犹如大学生看小学生一般。
毕竟他不仅修成了荡魔第一剑,更是在荡魔第一剑的基础上更进了一步。
斩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那极致一剑。
此事尚不被任何人知晓,要是宗内知晓,怕不是一件比仙剑出世更加震惊的事。
届时不仅是天关宫、地轴宫震动,荡魔剑宗的宗主都要亲自出面。
能在荡魔第一剑基础上自创一剑,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荡魔剑宗历史上的诸多天才和苏远一比,无疑都要黯淡下去。
怕是只有创立荡魔剑宗,留下荡魔五剑的那位才可以和苏远比拟。
苏远也开始着手参悟关于荡魔第二剑的内容。
天生剑心之下,又有着海量前人感悟,苏远的进度异常快。
宗内高层间,也开始流传着有弟子得到仙剑的事迹,但此事仅限于天关、地轴两宫的高层所知,再加上少部分亲传弟子。
除此之外,仙剑出世的消息被宗内刻意压了下去。
多数普通弟子并不知此事。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一些人不知从哪得到了风声,每日来到苏远的住处前来挑战。
这些人往往年轻气盛,剑道天赋不菲,一身锐气威武不能屈,谁都不服。
一看都是有传承有背景的子弟。
但往往都是秦书叉着腰出面,当着这些人的面将他们数落一通,然后把他们赶走。
这一日,苏远所处院落的山巅,又来了一人。
一个赤裸双臂,背着一柄粗大重剑宛如樵夫般的男人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见到他,纵然是秦书也乖乖退到一边去。
这樵夫般的男人目光坚毅,仿佛一座坚实高山,牢牢矗立于大地之上。
背上的重剑犹如背着天穹一样,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极深的脚印。。
他径直来到正在参悟荡魔第二式相关内容的苏远面前。
“你......取了苦海剑?”
苏远神色郑重地点头,只感觉面前真如一座大山压了上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樵夫摇头叹息,似是解下心愿。
“哪怕是剑谱榜前十的仙剑,也不是真如天上仙神,永不入凡尘......看来不过是我愚钝罢了。”
苏远隐隐猜出面前的樵夫是谁。
“你在看荡魔第二式?”樵夫看见了苏远手中的书卷,多看了苏远几眼,也没多想。
毕竟天关、地轴宫主修不同,但落到实际,对弟子修炼哪一式剑法并无限制。
“如有疑问,可以来找我。”
樵夫般的男人留下一枚玉简,带着那极具压迫感的气势消失了。
“师姐,那便是地轴宫的剑圣吧。”苏远问道。
不出苏远所料,果真如此,秦书道,“那位剑圣多年来一直为没能得到仙剑之事耿耿于怀,甚至怀疑仙剑根本不会选中我们这些所谓的‘凡人之躯’,如今,这执念应该是破解了。”
同为武圣级别的人物,这位剑圣给苏远的压迫感远远甚于皇都李氏老者。
甚至苏远感觉,这位剑圣单手就能将那李氏老者吊起来锤。
其压迫感和魔主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好在,他对苏远并无恶意。
甚至,这还是一位参悟了荡魔第二剑的天才。
剑圣来访只是苏远生活中的插曲。
每天除了参悟剑法,便是想办法吸纳那一丝残留的反馈之力。
本命玄剑从地阶跨入天阶,至少也要三五年的时间。
他必须找到更快的办法跨入天阶。
专心于修炼的时光过得飞快,很快,便过去了一月的时间。
这一天,秦书带来了一个消息。
“小远,五界十天的至高宗门齐聚荡魔界,各自派出了一支由第七阶高手带领的队伍来我宗门,似乎是要商讨什么事,好像,各宗门都派出了各自的天才弟子一齐前来......就不知道来的会是哪些人,青海天的齐观道子、黄泉门的冥沙圣子、碧羽宗的赤鸢仙子、月落天的缈月仙子......这都是在五界十天有名的天才弟子,岂不是能一次性全看到。”
秦书本就是个喜爱热闹的性子,平日里闷在宗门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难得有这么一场盛事,显得很是兴奋。
倒是苏远反而淡定得多了。
经历了两次波澜起伏的模拟,见过的大场面不比这少。
“大概是和前不久宗门内传出突如其来的钟声有关吧,那一次宗内高手倾巢而出,还以为是别的宗门打过来了呢。”苏远猜测道。
秦书一边点头,一边眼底放着光,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苏远只是笑着听完。
其他宗门来人之事并未引起苏远的关注,只是闷头修炼,只为了早日能出宗门。
最近修炼荡魔第二剑时有了感悟,却又在感悟之后迟迟没有突破。
思来想去,苏远打算去找那位剑圣一试。
向秦书问道剑圣住在哪座峰上后,苏远就凭借着对宗内门地形大概的记忆出门了。
只是荡魔剑宗所在是一连片浩大的山脉,光是其中几道主峰就已过数十里,其他山峰不计其数。
若是不熟悉地形,一旦偏离主道,极容易迷失。
那剑圣住在极为偏僻的地方。
在不能御空而行的情况下,苏远从大道踏入小路,不过一会就丢失了秦书给他指的参照物之峰。
他来到一处极为幽静之地,周围都是幽深的山坳和密林,正处在几座山峰的夹缝间。
这里已经较为靠近后山,后山人迹罕至,一时半会也看到几个人影。
好在从这里还能看到几道主峰高大的身影,苏远还能依照着这几道主峰原路返回,倒也不担心回不去的问题。
于是苏远向着高处走去,从高点的地方辨认方向。
走着走着,路过了一处位于半山腰依山傍水的静谧院落。
潺潺溪流从不远处的瀑布滚滚而下,丛林掩映间,红漆的木桥跨过溪流,延伸向院中。
小桥流水间,苏远看到了桥上的一道身影,淡紫的长裙随风飘摇,宛若静静盛开的鸢尾花。
那身姿凭栏眺望,婀娜的侧影,散落的青丝,玲珑的身段一如记忆里那娇俏的人儿。
俏丽的背影于山水间时隐时现,恍惚间看去仿若幻影,随时可能消失,这使得苏远恍惚了好一阵,下意识走过去。
似是脚步声惊醒了那凭栏眺望的人影,她转过头来,一双有神的干净眸子对上了苏远。
那眸子中清澈到不掺杂任何东西,黑白分明,略显温柔的俏脸,带着若有若无不知在翘首期盼什么的笑容。
这一瞬,苏远握紧了手心,喃喃出声。
“雨曦......”
那人影先是微微一诧,随后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就又笑了起来。
身穿紫裙的女孩背着双手,站在桥上,阳光洒下,将一头青丝照得金黄。
那笑容,一如曾经,笑靥如花。
“苏公子......你又在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可莫要认错了。”
第79章 如出一辙的傲气
这话犹如巨钟在苏远心底敲响,使得他幡然醒悟。
再度看过去时,才惊觉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子鸢姑娘。
苏远略显复杂地仔细打量着子鸢的面庞。
无疑,她和长大后的雨曦神似,但那五官相比却有些普通,细看下五官有着一些差别。
子鸢如今的样貌在普通人中无疑算得上清秀至极。
只是那份极度相似的神韵难以分清。
她整体的气质飘飘然隐隐出尘,那娇俏的眉眼好似窃笑着偷跑下凡尘,在人间玩乐的天庭小公主。
既让人觉得彼此间的距离极远,却又觉得唾手可得,只是个爱笑的邻家青梅妹妹。
这种矛盾的感觉反而让人欲罢不能,总是只差一丝就能够到她了。
“子鸢姑娘?”苏远带着一丝困惑问道。
子鸢提着微微被打湿的裙摆,一步一步来到苏远面前,打量着苏远身上荡魔剑宗的弟子服饰,好奇道。
“原来苏公子是剑宗弟子......还能再次碰到苏公子,这是否就是缘分呢?但......苏公子你可切记,不要认错人了哦......”
虽然苏远直直地盯着她,但她发觉苏远的视线中并未有那些好色之徒通常有的视线。
那视线,带着一丝莫名的伤感,还有着说不清的复杂,光是一个眼神里就仿佛蕴含了一整个世界的复杂故事。
说不清,道不明。
让人不由得好奇,让人不由得想要知道。
这种浑然天成的吸引,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何。
只是,她知道,她并不反感眼前的男人。
“我可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女孩,你要是辜负她,三心二意,别说她不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这种负心汉。”
这话瞬间使得苏远不知说什么。
这其中,实在太过复杂离奇。
他根本不知如何说是好。
子鸢嘴中的“她”既是苏远思念的“她”,却又不是苏远思念的“她”。
苏远张了张嘴,发现解释不了一点,只能略带苦涩地笑笑。
子鸢翘着头将苏远脸上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有些人,故作深沉,利用这种深沉吸引女孩。
但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东西,她能一眼看出。
可,有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
苏远给她的感觉便无比真切。
真切到他真仿佛经历了那一切,那如同话本中交织的跌宕起伏的一切,有个他一直寻觅的女孩。
苏远再度笑笑,将那些情绪散去,转而问道。
“子鸢姑娘怎么在这里?”
子鸢莞尔一笑,“我随家师来贵宗门拜访,恰巧被安排住在这里,这里的环境挺好,和我们那截然不同,时不时出来看看别样的风景也是修炼心境的一环嘛。”
“我听师姐说最近五界十天的至高宗门齐聚荡魔界,子鸢姑娘不会正好也是某一至高宗门的弟子......”
苏远已然猜到子鸢的身份。
子鸢对苏远眨眨眼,伸出一根手指,“嘘,不要乱说出去,不然我会有大麻烦的。”
“麻烦?”苏远了然一笑,“赤鸢仙子?”
听到这个名号,子鸢像是做了亏心事然后偷跑出来,最后又被戳穿的小孩一样心虚,“不是!”
苏远顿时不由得想笑。
瞎猫碰到死耗子地试一试还真炸出来了。
毕竟,喜欢看话本爱幻想的小女孩能老成到哪里去。
见子鸢一副心虚的模样,苏远忍不住升起逗逗她的心思,压低了声音道。
“原来赤鸢仙子住在这......这消息放出去得有多少人疯狂......”
子鸢轻咬着唇齿瞪了苏远一眼,“你敢!”
低着头眼底挣扎了一会,然后昂着头闭上眼哼了一声,似是认命。
“算了,既然被你认出来了我也只好摊牌了,原本想以低调的身份和你相处,但......我就是赤鸢仙子,行了吧。”
子鸢闭着双眼静静等待着早已习以为常的反应,可她等了一会却发现对面并没有任何反应。
悄悄抬起一只眼,发现对面的苏公子脸上有些莫名其妙。
“赤鸢仙子......很有名吗?”
苏远是真不知道,要不是从师姐那听到,或许根本叫不出这个名儿。
不过这纯属苏远涉世未深,孤陋寡闻了。
苏远也能猜到这个名头,一定很响亮。
但见到眼前少女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淡淡傲气,就是忍不住升起逗逗她的心思。
子鸢只感觉自己被耍了,脸上一阵发热。
再想到自己刚刚那一连串发言,顿时无言地低下脑袋,双拳握紧,身体微微颤抖。
“欸你头上冒烟了......”
“不准说话......!”子鸢猛地抬起头按住了苏远的嘴。
那满是羞意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温润双眸,红透了的脸颊,那羞红一路蔓延到耳根底下,微张的薄润嘴唇,洁白的银牙用力地咬着。
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如同饿虎扑食般撕咬苏远。
这个不过十来岁,涉世未深的娇俏少女。
只感觉人心险恶。
第80章 别来找我了
子鸢撑着双臂,双手交叠压在苏远的嘴上。
眼中的羞愤几乎能杀人。
她很想解释。
自己平日里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以赤鸢仙子之名为傲的人......
可这种话说出来怎么都显得无力而苍白。
简直是洗不白了。
“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果然......只能灭口了......”
只不过稍微一松懈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子鸢羞愧难当地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洗白污点。
从苏远的角度,视线微微一低,甚至都能看见那精致小巧的锁骨都已经涨红,再往下......
苏远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张合间,恰好含住了半边玉葱般的指头。
“!”
入口丝滑细腻,甚至还有着一丝少女独有的清香。
苏远还来不及继续品味,少女如惊弓之鸟般以闪电般的速度收回了双手,抱叠着护在胸前。
“你、你你在干嘛!”
子鸢只感觉羞惧相加,指尖传来极度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说不上来。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有些惊惧,生怕苏远再接着来上一口。
苏远被这么一质问,反倒莫名其妙的笑了。
“这样的灭口方式......还真是独特,不过,子鸢小姐,我不介意再多灭几次......”
“......”
子鸢恨恨地咬着银牙,咬着咬着忽然将衣袖一甩,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侧脸。
她的面色似是恢复了平静,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意外,她毫不在意。
但那微微鼓起的双颊,像是还在咬牙切齿,显示着其主人内心并不是表面上这么不在乎。
“苏公子请回吧,今日你我相见只是意外,我又不是你心心念那人......”
子鸢尽量以平静的话语回应,想要恢复至平日里的状态。
但纵然她在努力,却发现接近这个男人时,莫名地总是很容易放松,一不小心就暴露出本性。
而不是那个众人眼中清高如鸢尾花的赤鸢仙子。
很奇怪。
虽然心底依然激荡不平,还未从刚刚短暂的接触中回过神,可借着侧过去的遮挡,子鸢很好地掩盖了这一切。
想着想着,又对今日自己的表现很是恼怒,于是清冷道。
“以后苏公子别来找我了,你还是早日去找你那位姑娘,以苏公子剑宗弟子身份,前途无量,定然能与那姑娘成为世人羡煞的一对......”
听到与雨曦神似的子鸢对自己说这种话。
顿时,诸般滋味涌上心头,苏远脸上出现了一瞬说不清的神色变化,但最后又一笑释然。
他坦然道,拿出一截红绳。
“上次子鸢姑娘掉了东西,我再去找你,却没有找到......正好这次还给你。”
苏远将那半截早已磨得极为粗糙的红绳拿出,交到子鸢的手中,然后转身就走。
“我......”子鸢看着那半截红绳,怔了一下。
眼中再闪过刚刚苏远脸上的变化,那种表情,有点像是被最喜爱之人丢弃之后的无措和痛苦,但痛苦之后,他却又一笑而过之。
连带着,她的心底也莫名地揪着隐隐刺痛。
子鸢顿时无比后悔刚刚说出的话了。
她看着苏远的背影,想叫住他,可张了张嘴,却又没有发出声音,只能看着苏远的背影消失在半山腰的丛林中。
子鸢低着头,不知所措,握紧那红绳,站在原地,顿足了好久。
她只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却又不知为何。
......
苏远花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找到了剑圣的居所,剑圣所住的地方离荡魔剑宗主脉极远。
这里已经快要离开山脉,在剑圣居所之前,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湖,芦苇丛飘荡,湖边散落着无数依靠捕鱼为生的人家。
一座湖边草屋便是剑圣所住之地,剑圣给苏远留下的玉简可以打开草屋所设禁制。
但进去之后里面却没有任何人。
从湖边忽然传来连绵不绝的波涛声。
苏远循着声音望去,指尖宽阔的平静湖面之上,凭空多了一条宽缝隙,无数水流滚滚向其中流去,将原本平静的湖面搅动起来。
那便是波涛声的来源。
从那缝中,一道人影缓缓踏出。
正是此前苏远所见过的樵夫打扮之人。
他踏在水面,一步一步向苏远走来,脚下明明踏及了水面,却没有一丝波纹。
且苏远也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丝调用天地灵气的感觉。
剑圣雷宣来到苏远身边,对于苏远的到来并不惊讶。
在得知苏远已经在参悟荡魔第二剑时,雷宣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看向苏远的眼神有些像看变态。
“这就是得了仙剑垂青之辈吗......”雷宣差点想要怀疑自己的天才之名是不是真的了。
苏远还有些东西没和雷宣多说,雷宣也没多问,那纯粹是自讨苦吃,再问下去怕不是会把自己打击得不轻。
“这荡魔第二剑,名为‘分海式’,荡魔第一剑为‘惊神式’,乃对敌之剑,对付一人的情况,第一剑的威力乃是最大,但分海式则相反,一剑之威,足以分海......”
雷宣倒也没藏着掖着,心胸宽广的他不在乎什么天关、地轴两宫之分,悠然的声音飘扬在这湖面之上,其中多是他亲身领悟的经验,听得苏远渐渐入迷。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湖边的大日落了又升,苏远才醒悟过来。
只觉得之前对于荡魔第二剑的诸多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天生剑心之下,他仿佛隐隐间看到了一道劈向无边大海的一剑雏形。
雷宣见苏远有所得,微微一笑,“地轴宫的弟子每年修行分海式,都要去西海一趟,若是有空,你也可随他们一同。”
苏远对雷宣行礼拜谢。
同时在心底默默记住了西海,有时间或许可以走上一趟。
......
待到苏远回到靠近主脉的住所,正好见到师姐秦书在到处找他。
见到苏远才回来忍不住抱怨道。
“小远,你这一晚上都去哪了,不会去找哪个宗内的妹妹去了吧,师姐我啊,一个人可无聊了......”
秦书略显幽怨的声音使得苏远有些心虚。
倒不是因为师姐的幽怨。
这么多天相处之下,熟络之后就发现秦书是个大大咧咧的跳脱性子,而且是个极度喜欢凑热闹的人。
放她一个人在那打坐,不出半小时就要摸出一本里面夹着话本的书卷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苏远也算是明白师父为什么外号走眼仙。
“宗里面我人生地不熟的,哪认识什么妹妹......”苏远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撇开。
秦书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动作,她听到苏远的话,眼底忽然一亮,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诶......走,我带你认识妹妹去,宗内来了那么多漂亮仙子,怎么能不去认识一番,日后下山也好多一个人脉不是......”
第81章 仙子威名
说完,秦书拉着苏远就跑。
秦书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一路上往哪跑门清。
直到来到靠近主脉那几座浩大山峰的地方才停下。
再往前,就有巡逻队在空中一刻不停地巡查了。
苏远见这架势,似乎......里面的气氛颇有些凝重。
而宗内弟子都被巡逻队拦了下来,并不给进。
秦书眼中却丝毫不在意,拉着苏远绕到主脉背面,从山间一条小路上了山。
“师姐,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又不去议事的主峰,这里是专门供人客居的地方,我认识的好些内门弟子都是从这条路上山,他们也是冲着那些盛名在外的天骄来切磋的......”
“怕不是借着切磋之名来看仙子的吧。”
“倒也不全是,挑战切磋这种事情,宗内碍于名声,不好明着来,不然不管是输了赢了,对外对其他宗门都不好处理,但私下里悄悄地来,不论什么结果都能说一声互相谦让,面子上都好过嘛......听说那些道子、圣子切磋几乎没有败绩,大显神威可神气了......”
“师姐,果然,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诶嘿~小远你是知道的,我们俩亲如姐弟,我在剑谷外守了你七天,我一直相信你能带着仙剑出来,我认为你必定是未来的宫主,有时候成为强者的路上不总是会一帆风顺,总是会遇到一些波折,比如你的师姐想要带着你去见见世面,虽然师父不准,但我觉得你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了,对吧?”
“......”
“你不会告诉师父的对吧?”
对上秦书那一双咄咄逼人的有神大眼睛,苏远无奈点头。
秦书这才嘻嘻一笑。
不多时,苏远果然见到半山一处建筑群,正中的练武场边围了好些人,有宗内弟子,也有不认识的其他宗门长袍。
秦书扳着指头给苏远介绍,“月白长袍和长裙,上面还有弯月印记的是月落天的弟子,黑袍印着棺材的是黄泉门,还有穿着五颜六色的女弟子,那是碧羽宗,还有还有......”
一边介绍,秦书一边带着苏远来到离练武场有一些距离的一处三层建筑。
最上层的四周只用围栏拦起来,视线通透,可以一览无余练武场中的情况。
里面摆了一张长桌,桌边坐着好些人。
秦书带着苏远步入最上层,桌边当即有一身穿月白长裙的清秀女子起身迎接。
“小书,你终于来啦!”
“欸......说来话长,师父新近收了个弟子......这是我小师弟,苏远,这是月落天的凝华仙子,唐秀秀,她和我关系可好了。”
苏远直视了凝华仙子两眼,道了声仙子,两人互相行礼算作认识。
那凝华仙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远,颇觉得苏远和别人不一样,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他身上有股与表面年龄不符的气场,但又掩盖地极好。
凝华仙子颇为热情,将两人安排在旁边,秦书和凝华仙子两人坐于中间,靠在一起,苏远坐在外围。
凝华仙子那边的外围同样坐了两位身穿月白长裙的女子。
那两位女子比凝华仙子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其中一位长得同样算清秀,剩下一位的容貌相比清秀就更甚了一筹。
只是这容貌更胜一筹的年轻女子表情也冷淡了许多,视线看向座上的一众人,眼中有着审视,像是在挑三拣四一般。
这两个一个叫徐欢,那容貌更甚一筹面色清冷的名为白月。
徐欢打量着四周来自各宗的年轻弟子,低声对白月道,“对面那两个黄泉宗的弟子一直在对你示好,其中一个天赋在黄泉宗内都能排得上前百......”
白月淡淡瞥了眼徐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一般。”
徐欢不在意地还是笑嘻嘻道,“新坐过来的剑宗弟子,那凝华师姐相识之人的师弟,是最年轻的,长得也不赖,天赋嘛,能进剑宗的自然差不了,而且,他好像看了你好几眼......”
白月早已在苏远出现时打量过,虽然这新来的小师弟长相算不得拔尖,但在眼前这些人面前算得不错。
可她还是摇头。
“不过是一普通剑宗弟子罢了,没什么......”
但脸上还是有些自得和享受。
徐欢知道白月心高气傲,又笑嘻嘻地说了几句。
桌上又传来几个男人的讨论声。
“诸多仙子中,光论气质,那觉得当属赤鸢仙子为第一。”
“要论面貌,我觉得缈月仙子当为第一。”
“那不还是因为赤鸢仙子从未露过面吗,要我说,赤鸢仙子露面也同样能比下渺月仙子......”
听到这些话,白月的眼底露出不喜,瞪了几眼那些讨论的男弟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演武场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声,不久后,这栋建筑内有人上来了。
“师妹,师父他们去商议要事,这里也同样热闹,剑宗弟子实属不凡,若不是这次来得都是宗内佼佼者,或许还真要丢了脸面......”一个女声道。
另一边传来一道略显无奈的清冷回应声。
“师姐,我素来不喜这样的热闹,只等师父回来,立即就走。”
“好好......”
随着两道身影出现在这顶层之上,座上的所有人顿时都陷入了安静。
只见一高挑持剑女子带着一个面披轻纱恍若神姿的少女上来了。
见到那少女面披轻纱,垂下的青丝,将面容尽数遮掩,只留一双清澈的双眸暴露在外。
第82章 赤鸢仙子当面
那清澈的眸子随意地打量了一眼,顺着上来的楼梯,有限的视线里是五六个其他宗门的弟子和两位月落天的女弟子。
那些其他宗门的弟子都向她投来火热的视线。
这使得披着轻纱的少女下意识皱了皱眉,“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去......”
这时她的视线对上了一道坐于最远角落的人,四目相对之下,两人都有些错愕。
少女的睫毛微颤,迅速将目光收回,若无其事道,“......就在这坐也行。”
本想劝师妹这里视野是最好的高挑女子有些惊诧。
怎么感觉......师妹今日不对劲呢?
当面披轻纱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上楼后,秦书激动地抓着苏远的胳膊,“师弟,那就是五界十天都有名的赤鸢仙子,传闻她先天火鸾凤体,只能用秘法压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苏远对上那熟悉的双眸,错愕了一瞬。
然后那熟悉的双眸就将视线收回,两人再也没对上了。
不过苏远还是认出了那就是子鸢。
听到师姐这么说,苏远半信半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秘法压制,是用那面纱压制吗?”
听到两人窃窃私语的凝华仙子解释道,“对外传闻确实是这样,赤鸢仙子体内火元之盛,轻易不得拿开具有压制之效的面纱。”
苏远越听越怀疑,这纯粹就是在找个借口罢了。
“嘿嘿,都在说赤鸢仙子比渺月仙子还好看,秀秀你是见过渺月仙子的,赤鸢仙子就在你面前,你照着她现在的样子猜猜谁更好看。”秦书一边往嘴里抓点心一边不怕事大地对凝华仙子问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座之隔的另两位月落天的弟子也能听到个大概。
凝华仙子还未回答,她旁边的白月率先不忿的出声了,“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渺月师姐好看,她一个......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是怕被人戳穿,落了名声。”
苏远听到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径直道,“那可未必。”
他眼底闪过登基前那日盛装打扮,身穿如同嫁衣般衣裙的雨曦模样。
略施淡妆,容姿倾城,华贵的装饰恰到好处,既有着少女的娇气又有着皇家的贵气,若是摆到这里来,足以让任何人惊为天人。
白月听到苏远这么说,见苏远还一副淡然笃定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把她们月落天的渺月仙子放在眼底。
白月心底不由得涌现点点火气,略带讥讽道,“说得好像你见过她的真面目一样,你要是见过,晚上我亲自给你暖床......”
苏远怔了下,“那就没必要了......”
虽然多个暖床丫头挺好,但他苏远岂是那种人......
可话又说回来......
白月忽然感到极有压迫感的视线。
不知何时,大名鼎鼎的赤鸢仙子和她的师姐朝凤已经来到了近前。
白月发现,那面披轻纱的少女,虽然并未言语,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自己,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那压人的气质。
那一瞬间,白月感觉自己有些心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下一刻,白月就反应过来,一咬银牙,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但面披轻纱的少女淡漠地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不再理睬。
哪怕白月瞪了回去也丝毫没给对方造成影响。
任由白月怎么找补也找不回去。
众人瞩目下,白月只感觉自己输了一头。
肯定是听到了自己说渺月师姐比她好看心生妒意了!
她在心底恨恨想着。
长桌另一头的男弟子们视线都汇聚在赤鸢仙子身上,而赤鸢仙子却将视线落到苏远身上。
她看到了苏远竟然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顿时,她心底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真敢想有人给他暖床?!!
果真是三心二意的登徒子!
赤鸢仙子微微握紧了拳头,视线带上了一丝不悦。
嘶......
苏远感到一阵无端的凉意。
和赤鸢仙子相处最久的朝凤敏锐地察觉到师妹有些不对劲。
她知道自己这个师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外人面前总会装作老成的清冷模样。
哪怕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再多,也无法动摇她一点。
只是今天怎么......和平日不一样。
师妹外面那刻意维持的清冷伪装,正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朝凤带着师姐在离月落天几人不远的地方落座,一张长桌,一边是几个男弟子,一边是一群女弟子。
一群女弟子分两边,隐隐成两派之势。
而苏远,恰好夹在中间。
苏远能感受到那些男弟子既羡慕又幽怨的视线,恨不得让苏远走开,自己坐那。
“一边是月落天的诸位仙子,一边是赤鸢仙子,换我坐那这辈子值了......”
“这小子还一脸平静,简直魂淡到毫无人性啊......”
秦书也感觉到不对劲,“咦,秀秀,那赤鸢仙子是在看我们吗......咦,她坐到我们这来了,等等,她是在看......?”
秦书顺着赤鸢仙子的视线看了看自家师弟。
再顺着视线往回看向赤鸢仙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脸,纵然看不到面容,但出众的气质依旧让人浮想联翩。
只是此刻,那仙子眼中的神色并不太和善。
秦书又看向苏远,再看回赤鸢仙子,看一眼苏远,看一眼赤鸢仙子......
苏远察觉到那面披轻纱的少女视线里的不悦,甚至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一直盯着,似乎是怎么也不会原谅。
见到这架势,苏远沉默了一会,没办法地叹息一声。
然后在所有人一致的视线里,从装满点心的盘子中刻意挑出花生酥,递到赤鸢仙子的面前。
“虽然比不上最顶级的花生酥,但味道也算不错了。”苏远平淡地说着。
像是聊家常一样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可座下其他人纷纷惊到连下巴都合不拢的程度,原本热闹的场中一片死寂。
第83章 无法拒绝的点心
有男弟子眼中带上嘲笑之意。
那是谁......
“那......可是赤鸢仙子,可不是普通小女孩,两块点心就能收买?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孩,也不会随意吃人家这样递上来的点心吧......”
还是你亲手挑出来的......
赤鸢仙子要是吃了,他当场跳进粪坑里奋勇前行,此生再不为人。
还有男弟子看向苏远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忍和同情。
“怕不是个喜欢赤鸢仙子喜欢到得癔症的主,唉......年纪轻轻就......”
还有的男弟子眼中充满了敬畏。
“狠......太狠了......狠人......”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
这里谁不喜欢赤鸢仙子,但有谁自讨没趣,这事说出去足以史上留名。
以后五界十天都将永远流传着你的传说......
白月嘴角浮现嗤笑之意,等着看苏远的笑话。
一想到刚刚苏远还帮赤鸢仙子说话,没想到眼下报应就来得这么快。
真以为帮赤鸢仙子说两句好话人家就会给你好脸色。
人家顶多表面客气两句,你却非要把脸伸过去给人打......
“呵......这就是报应吗......”
朝凤、凝华仙子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远的动作,微张的嘴巴是越张越大,到最后已经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朝凤的额角更是流出一滴冷汗。
既是为师妹担忧也是为这剑宗弟子担忧。
师妹的性子她是懂的,这弟子虽然帮师妹说了好话,师妹破了天也就点个头示意一下。
可这弟子直接将点心伸到面前,恐怕,师妹要翻天了......
朝凤有点后悔带师妹来这里了,要是闹出事导致两宗交恶就得不偿失了,本来只是一件小事。
朝凤想着怎么能缓解局势。
要不......替师妹接下吧......
秦书:“???”
师弟你在干什么呀!
她很想叫出声。
以赤鸢仙子的冷傲性子,怕是会很难堪......
可一想到那是自己师弟,怎么样也要保住师弟的面子。
秦书一咬牙,准备去抢过那点心,好歹保住师弟最后的一点面子不让局面僵住。
但就在所有人心思各异的视线中,子鸢愣愣地盯着面前伸来的花生酥,眼眸不平静地晃动着。
好熟悉......
为什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无数次......
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生气后,总是会有人拿着花生酥递上来。
明明很生气,可看到那人在身边送上爱吃的点心,就总会不由自主地选择原谅他。
对了,那人.......
是谁......?
无法言说的心情涌了上来。
子鸢只感觉面前极度模糊,想要看清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人的样子,可却怎么也看不到。
她看不清......
也无法拒绝。
苏远见赤鸢仙子愣愣地盯着他手中的花生酥,坐在原地没有反应,不由得道。
“要不要啊,不要喂鱼去了......”
无数不可思议的视线中,赤鸢仙子缓缓伸出洁白如玉般的指节,拿起一块花生酥,塞入轻纱之下。
贝齿咬断花生酥的清脆声响清晰地落到所有人耳中。
那还是,从苏远手中拿的......
岂不是等于说这个无名弟子碰上了仙子的嘴......
这一瞬,所有人只感觉天塌了。
“啊?!”
“不是哥们......?!!”
“不可能......”一男弟子不愿接受事实,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朝凤和秦书同时伸出在半空的手都僵住了。
白月等着看好戏的眼神转瞬间凝固,那视线惊恐到仿佛见了世间最不可能的事物。
若是类比的话,就好比渺月师姐嫁给了一只狗。
她不敢置信地颤抖道,“这怎么可能......?!”
苏远看着子鸢低着脑袋小口嚼着,不由得笑了声,那笑声中汇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千言万绪。
每次把雨曦惹生气的时候,喂两块她最喜欢的花生酥就好了。
哪怕是一边嚼着还一边埋怨地盯着自己。
虽然面前的赤鸢仙子只是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她没有拒绝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苏远看到子鸢身边的朝凤和自己身边的秦书同时伸手,像是要从他手中拿去花生酥。
“你们也要?”于是苏远用下巴指了指盘子里,“盘子里不还有吗......”
两人悬在半空的手默契地一顿,然后讪讪地收了回去。
赤鸢仙子只是小口小口像猫儿一样将几块花生酥全部吃净,然后低着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时弄不清情况的朝凤立马跟在师妹身后,忙不迭道,“欸师妹你等等我......”
秦书转过头,瞪大了双眼,就这么一直盯着苏远,“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妹妹的吗!”
苏远正色道,“我真不认识什么妹妹啊......只是,我喂了,她就吃了啊。”
“当真??”秦书半信半疑。
难不成赤鸢仙子是那种任何人都能投喂的性子?
秦书思索着。
要不,下次自己也试一试?
看着冷傲的赤鸢仙子像小猫一样吃着自己投喂的点心,秦书眼底一亮,似乎找到了某种能让自己极度欢愉的东西。
凝华仙子一时间还未理清状况,只觉得今天所发生一切超过了自己的理解,强撑着笑容道,“小书......你这师弟,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她只能这么给自己解释。
白月还在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一定只是不愿我看她的笑话才这样做的......”
凝华仙子讪讪一笑,拉住了眼中一片失神的白月,先行告退。
如此一来,苏远和秦书也没了留下来的兴致,一同回去了。
......
这一晚,很多人没有睡着。
苏远辗转反侧,眼中闪过的全是与雨曦的点滴。
雨曦的面容,渐渐地和今日的赤鸢仙子重叠到了一起。
纵然隔着遮掩的轻纱,那双眸子,丝毫没有变过。
苏远越发笃定。
雨曦与名为子鸢的赤鸢仙子,很可能就是同一人。
只是,看子鸢如今的表现,似乎已经全然忘记。
苏远又想起追忆上所见的画面。
“凤枝绕剑......”
或许,雨曦最终还是没有摆脱那必定的命数,真的已经不在了......
苏远心底的最后一丝念想终于彻底断了。
但凤凰传闻具有涅盘之能......
激活了最强神通的雨曦,或许能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了下来。
苏远不由得念叨,“子鸢......”
他再度笑了,笑容中只有无限的坚定。
哪怕,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
他依然不会放弃。
这从零开始的一切。
......
子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屋外静谧清幽,唯有被风吹动而簌簌作响的树叶。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总是有着某一块地方不安分地躁动着。
怎么也停不下来。
“好奇怪......”
不止是现在的心情好奇怪。
连今天的表现也好奇怪。
不止今天。
昨日也是。
只要一出现在苏公子的身边,就会莫名地放松下来。
忍不住敞开心怀。
忍不住说一些平日里根本不会说的话。
忍不住......想继续待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似猛兽撕咬,又似小鹿乱撞。
怎么也无法忍住。
第84章 敢喂仙子?砍手!
她似乎有些贪念这种留在他身边的感觉。
她明明并不想这样的。
今天无意间碰到他,明明是想要离开的,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回答,留了下来。
留下来就算了。
听到白月将她和渺月作对比,按她平时的性格,连看一眼都算她输。
可对暖床之事,她自己的反应远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最开始只是为苏远追寻的“那个她”感到不平罢了。
并没有其他打算。
只是莫名地对苏远考虑白月当暖床丫头这事感到不舒服。
只是觉得苏远是三心二意的登徒子。
只是想要提醒一句。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想到白日那些事。
褪去了‘赤鸢仙子’伪装的子鸢将被褥缩成一团,使出了生平前所未有的力气紧紧抱在身前。
恨不得钻进被褥里再也不出来。
哪怕是月色之下,从单薄睡衣里露出的洁白脖颈也如红透了的柿子,越发显得娇嫩。
她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一闭上眼就是白日那些画面。
思来想去。
最终,子鸢在夜色的黑暗中幽幽道。
“这一切都是苏公子的错.......”
......
次日清晨,子鸢从房中出来。
一双干净如明镜般的眸子再度恢复了赤鸢仙子的作派。
一身冷傲的气质和浑然天成的贵气展现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挺傲的酥胸和玲珑的身段在一身淡红的长裙衬托下被体现到极致。
子鸢面前忽然闪现出一个高过自己半个头的身影。
师姐朝凤举着一块油炸的点心在子鸢嘴上晃了晃。
子鸢瞪着一双干净的眼眸不明所以地望着师姐。
见子鸢不为所动,朝凤转而将油炸的点心晃来晃去。
子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油炸的点心晃过了嘴巴绕到了鼻子边,又从鼻子边绕到嘴边......
见子鸢丝毫没有反应,朝凤微咦一声,又将油炸点心晃到子鸢眼前,然后再晃回去。
子鸢的额角微微跳动。
“师姐......”她微笑道。
朝凤不由得犯嘀咕,“不吃吗?这不是你最爱吃的早点吗......”
子鸢霎时间握紧了拳头,气息变得阴冷,寒意直浸朝凤的心底,“就算爱吃......哪有你这样的......”
“不是师妹你听我解.......”
片刻后,朝凤哭哭啼啼地扶着凌乱的发饰,一边揉着鼓起来的脑袋。
一边哭一边抓起子鸢的衣服擦眼泪。
子鸢怜惜地将衣服收紧,极为无奈道,“师姐别装了,再装哭就真没时间补妆了,邋遢的样子被人看到,外人会怎么传碧羽宗的门面大师姐,碧羽宗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朝凤一边抹着不存在的泪水一边带着哭腔道,“碧羽宗的师妹还以下犯上,当众暴打大师姐呢......”
子鸢再度握紧了拳头,极度无力地嘀咕,“我真没用力......而且也不是当众......”
最终子鸢很是没办法地道,“好了好了师姐,是我错了,摸摸就不疼了,今天你要去哪我都答应你陪着你。”
听到这话,朝凤顿时喜笑颜开。
揉了揉子鸢那摸起来手感极好的头发,朝凤才心满意足地收手,“这才对了嘛。”
待到她重新整理好发饰,子鸢也重新恢复了脸上的清冷,掏出面纱挂在脸上,一双如同明镜般的眸子盯得人心底直发寒。
那面纱戴上后,子鸢脸上隐隐也发生了点变化。
只是有着面纱的遮掩,谁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朝凤看着子鸢又回归了那冷傲的样子,眼底微微一柔,莫名地感慨起来。
“其实,我觉得,你昨天的样子,也挺好的。”
明明才十几岁的少女,却成天装作个小大人样,绷着张脸被人恭称什么仙子。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仙子就应该是这样的,只有这样的仙子才是对的。
“至少,那才是一个叫子鸢的女孩,而不是一个碧羽宗的赤鸢仙子。”
朝凤替子鸢整理好有些歪了的面纱,又将子鸢额头的青丝理好,盖住除了眼睛之外的一切。
听到师姐的话,子鸢低下眉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过了会那极为好看的眉眼才重新抬起来,坚定道。
“既然我是碧羽宗首屈一指的赤鸢仙子,在这个位子上,那我就要做好分内的事,这是属于我的使命。”
朝凤摇摇头,笑道,“碧羽宗从来不缺赤鸢仙子。”
......
一晚没睡的苏远正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假寐,忽然就被师姐的惨叫声吵醒了。
“砍手啦砍手啦!仙子砍手啦!”
苏远虎躯一震,差点没摔下去。
砍什么,什么手,仙子怎么了?
一连串的疑问使得苏远连忙看过去,就见秦书捂着手跑过来。
苏远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谁敢动他们的人,这......已有取死之道!
秦书气喘吁吁地跑到苏远面前来,苏远连忙关心道。
“师姐,你手怎么样?还能保住吗?我去叫师父!”
“?”秦书一脸疑惑地直起身,将一双没干过活保养得很好的手露出来,“没事啊,我手好好地,除了昨晚被蚊子叮了个包,可恶,师父连布下的驱虫阵都是不完全版的,不知道从哪淘来的走眼货!”
苏远黑着脸,搭在剑上的手颤抖着收了回来。
“师姐,以后,说话要说全......”
“我说全了啊,仙子砍手啦,简单易懂!”秦书叉着腰理直气壮。
“你.....你要说,哪个仙子在哪里什么时候怎么砍了哪一个人的哪只手......”
秦书啧了声皱眉,“小远啊,话不是这么说的,沟通的第一要务是快速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你和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时会说五年前我在西子湖畔看到了你穿着庆织坊大师傅亲手做的点缀杜鹃花无袖的红裙站在柏油木板铺成的镂空廊道里赏着夏末即将枯萎的白色和粉色相间的荷花和被人掏空了莲子吃的莲蓬,从东海吹来的经过东南平原的微寒风将你的红裙掀起这一幕经过我的眼睛顺着在我的大脑里留下了深深的比我年少时第一次吃到炸肉圆时还深的印记吗!”
秦书在有些懵圈了的苏远面前晃了晃那根竖起的食指,“不,你不会,你只会说四个字。”
苏远伸着脖子,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大脑和耳朵对了一晚上的账,愣是没对明白。
大脑说,我想听明白。
耳朵说,我听明白了。
大脑说,我不明白。
第85章 表白时要说哪四个字
“哪四个字?”苏远下意识问。
秦书掀起嘴哼哼地笑了声,“这我可不能乱说,你自己找人问去。”
“也没人问啊......”
秦书立马换了副眼神瞥过来,“再说没有!仙子都砍手啦!昨日有人传言,只要对赤鸢仙子做出特定动作,就能激活特殊反应!”
苏远立马站了起来,暗骂了一声。
这种传言是人能传出来的吗?
秦书继续说,“然后有人拿着点心跑到赤鸢仙子面前尝试,哪想到人家当场拔剑翻脸了!连那人的手一起砍了下来!”
苏远脑海里顿时冒出一幅画面,提着血淋淋剑的赤鸢仙子,缓缓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眼睛里冒着无比浓烈的红光。
苏远欲哭无泪。
这种事也能传出去?!
关键是还真有人信?
秦书抱着手不知道想到什么,恐惧地抖了下。
“咦......还好没轮到我......”
苏远的眼神瞬间变了,审视着秦书,“你也去了?”
“嘿嘿......”
嘿嘿你个头啊!
苏远忍不了了,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万一呢......”秦书藏在背后的手相互缠着,有点心虚。
苏远甚至怀疑,罪魁祸首甚至就是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看着人畜无害大大咧咧的师姐。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苏远有点担心那边的情况。
“现在......赤鸢仙子被人围起来了不让走。”
“走,去看看。”
听到这苏远立即动身,一刻也不想耽误。
......
一座半山腰的宫殿前,青石砖铺成的殿前广场上围了许多人。
秦书带着苏远挤到了最里面,只见到场中两拨人。
一拨人是身穿淡红长裙面带轻纱的熟悉少女,另一拨人正脸色难看地围着一个捂着手不断滴血的男弟子。
苏远向前迈出一步,本想站到红裙少女的身边,但迈开的步子最终还是停住了。
倒是秦书在后面暗暗使力气推了他一把,“快去啊!你想去就去呗!”
面对秦书的怂恿,苏远不动如山。
倒是秦书反而有些惋惜地叹气。
淡红长裙的少女几乎是在苏远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可她假装没看到。
直到苏远挤进人群最里层,迈开的一只脚停住了。
淡红长裙的少女才忍不住瞥了眼,那带着丝丝埋怨的冷冷眼神落在了苏远身上。
这一刻子鸢是真的很想冲到苏远面前甩出一句“都是你的错”。
不过苏远要是知道估计只会回“那你别吃啊”。
届时又会是一番新的战场。
只是,子鸢的眼神在少数有心人看来颇有些其他意味。
就有点像......肚子被搞大了事情败露无奈只能在父母面前坦白的两个初尝禁果的未婚男女之间,女方幽怨看男方的样子。
朝凤在子鸢耳边吹风道,“他来了,我要不去把他拉过来?”
面对朝凤的耳旁风,子鸢巍然不动。
苏远打量了下那弟子,身上穿的并不是荡魔剑宗的弟子服饰。
“那人是谁?”苏远对师姐问道。
秦书思索了下,扳着手指头缓缓道,“似乎是日炎天小左的妹妹的追求者的好兄弟的好兄弟,听说对赤鸢仙子已经到了一种痴狂的程度......”
苏远简单翻译了下,就是连舔狗都做不成的日炎天弟子。
此时场中都还没有长辈,全是弟子辈的人物。
但无一不是五界十天最顶尖的各大宗门的天骄,此刻一个个在等着看好戏。
两边的人对峙,日炎天的弟子似乎不肯罢休,必须要碧羽宗做出表示。
而朝凤也是个极度护短的主,代表碧羽宗轻飘飘表示砍你一只手都算轻的了。
就在僵持之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师父来了!”
顿时许多人如鸟兽散,但还是从或远或近的建筑后冒出了脑袋。
两个飘飘然一看就是仙人般的人物来到了场中。
原本在开会商议要事的诸多第七阶高人全都被打搅了,听闻下面的弟子出了事,这两个只能抽身暂停一会来处理。
碧羽宗的高人是位妇人,她对场中的情况见怪不怪。
毕竟宗内女弟子各个国色天香,更别说能在这样的女弟子中突出的少数几个仙子。
这位妇人扫了眼对面弟子的伤势,径直追问日炎天的高人,一位身穿橙黄道袍的老者,“你弟子如此冒犯,怎么处置?”
那橙黄道袍老者瞪了眼下面的一群日炎天弟子,“哼,丢人!”
他从怀中挥出一鞭子,直接打在了那滴血的日炎天弟子身上,“都给我滚回去!”
那些原本还义愤填膺的日炎天弟子一个个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走了。
碧羽宗妇人冷哼了一声。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还便宜他们了,不过是丢了点面子,那一只手还是轻易就能保住的。
至于为何砍手......倒是没有高人在意这种小事,自动忽略了。
这使得苏远微微汗颜,还好还好......
不然,也只能搬出自家师父来平事了。
不过想了想,师姐好像说过,师父惹的麻烦多一件少一件也无所谓。
那岂不是随叫随到?
不过苏远觉得这样太冒犯他老人家了,还是算了。
见事情收场,两位高人继续忙着商议要事去了,场中又只剩下了赤鸢仙子和朝凤。
还有推推搡搡的秦书和苏远。
一身红裙堪称冷艳的赤鸢仙子见到苏远气不打一处来,头一歪,双眸一合,不愿去理。
苏远也觉得这事之后两人再见有点怪怪的,打算另寻个日子再来。
只是没想到秦书拉着他上来就对子鸢问道。
“仙子仙子!我师弟有个问题要问你!”
头偏向一边的子鸢没回答,倒是朝凤笑呵呵地回答了。
“什么问题?”
秦书嘿嘿一笑,“向心仪之人表达真意时要说哪四个字?”
“噗......”
此话一出,苏远和子鸢差点没同时将昨晚吃的晚饭喷出来。
(求一波好评,西红柿的评分机制其实是和给的量有关,量越多,分越高,现在的书名拉了,不吸量,真的是纯靠兄弟姐妹的支持才能走到现在的数据,真的非常非常的感蟹!还有感蟹各位的礼物——鞠躬!过两天书测换个书名看看,到时候差不多也进入第三篇章了,第一篇章是关于自立,第二篇章是守护,猜猜第三篇章是什么)
第86章 开辟新的星舆轨道
“不是师姐,你也想被砍吗?”苏远将秦书拽到一边。
秦书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没有啊,我只是单纯想问个问题,再说了,人家赤鸢仙子都没说什么呢。”
苏远无言反驳。
“师姐,你为什么要搭理他们......”子鸢忍不住对身边的朝凤埋怨道。
朝凤颇有些无辜,诧异地对子鸢道,“咦,我只不过是替你给出回应,你又没说不能搭理......”
子鸢无言反驳。
最后,子鸢悻悻地拉着朝凤落荒而逃。
苏远也差不多。
虽然子鸢本来是有些问题想要问苏远的,但闹了这么一出,只能作罢。
至于苏远师姐问的问题,却是被她下意识忽略了。
那种玩笑话,怎么上得了台面呢。
待到和师姐一起离开了之后,苏远黑着脸道,“师姐,我要告诉师父。”
秦书顿时慌了,“别呀师弟!”
正巧,苏远正念叨着师父,就遇见有人在找他们俩。
一身穿荡魔剑宗巡逻队服饰的人御剑而行,从半空看到他们二人,顿时眼睛一亮。
“秦师妹,你师父在找你们呢。”
那人看向秦书的视线带着火热,可秦书却不喜地点点头,“知道了,多谢方师兄告知。”
客气两句,那巡逻队的人还想护送着两人一起,却被秦书制止了。
回到住所的山巅,那熟悉的白发身影映入眼帘。
万长天见到苏远秦书两人,当即吩咐道,“快快快,宗内下任务了。”
“什么任务?”秦书颇为好奇。
“还记得前些日子传遍宗内的钟声吗?那是观星台传出的,涉及到星图的偏转......那一番动荡之下,似乎连接五界十天的其中一条星舆轨道上,又多出了新的通道,搭上了一条新的星舆轨道。”
“新的星舆轨道?是人为造成的?”苏远有些惊诧地问道。
涉及到星舆轨道的事,他总是很关心。
没想到万长天却是摇摇头,“并不一定是,诸宗初步探测的结果认为那条星舆轨道早已存留在那不知多久,只是和五界十天能直达的这条星舆轨道之间并不连通,那突如其来的动荡之下,恰好使得两边出现了交际,从而连通了起来。”
万长天继续说,“新的星舆轨道,代表不知其数的新世界,我要随各宗队伍一同前往探寻,小书,你随我一起,至于小远,你还是留在宗内,不到天阶,万不可出宗。”
苏远本想着跟在师父后面是不是也能出去一探,但这话使得他的想法落了空。
秦书反倒是跃跃欲试,满脸欣喜。
“所以各宗齐聚荡魔剑宗便是为了商讨这件事,那......商讨完岂不是就要离开了?”苏远忽然想到这一点。
“没错。”万长天点点头,“虽然也没那么急,不过也快了。”
这使得苏远无端地生出一种紧迫感。
在师父和师姐离开后,独自剩他一人的山上,苏远继续取出那一丝遗留的反馈之力,试图吸取其中的力量,但收效甚微。
这些日子,他也没有懈怠自身的修炼,然而常规修炼的进度却非一天两天能成的。
可不论苏远用何种办法,他还是无法汲取这遗留的反馈之力。
颇有一种坐在宝山前却拿宝山毫无办法的感觉。
苏远也未心急,依然尝试着所能想到的新办法。
只是这一次,几番尝试后,并未有预料中的结果出来。
苏远长出一口气,眼中没有一丝焦躁,只是将遗留的反馈之力收起。
转而修炼起了荡魔第二式。
随着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在他的手中使出,当最后一剑收尾时,苏远隐隐间似乎听到了一丝大海的波浪声。
“还是差一丝......”
苏远觉得分海式的修行总是差一点,可这差的一点他能感觉到,在宗内似乎难以补完。
看来还是需要去剑圣此前提及的地轴宫弟子都会去的西海。
前往西海之事也必须得提上日程。
但这事一时半会也急不得,同样需要在自己的本命玄剑跨入天阶后才能纳入行程。
修炼之余,眼见日薄西山,夕阳西沉,苏远打算随便活动下。
只是晃着晃着脚下就不由自主地来到上次来过的清幽半山腰院落。
虽然只是走过一遍,但路却牢牢记住了。
只是这一次离那溪流木桥离得远了,苏远就站定不再靠近,眼底扫过那木桥上,没见到前日再见的那道缥缈人影。
苏远反而觉得松口气,下意识晃到这来了,要是撞见了还真不知怎么解释。
就在苏远之际,前方突出的山石之上,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道身穿淡红长裙的人影。
站立于突出山石之上的红裙之影,窈窕的身段,初长成的酥胸,衣裙猎猎飘扬,宛若一抹艳丽的赤焰,熊熊燃烧着。
她冷冷地盯着转身的苏远,宛如明镜般的眸子里此刻唯有苏远的身影。
那眸子后闪过诸多复杂神色,相互交织挣扎着。
挣扎了片刻后,红唇轻启,宛如山泉玉珠般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我......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苏远明白子鸢这话的意思,看着子鸢的面容,笑了笑,“我可从没说过我要找谁。”
子鸢似是有些恼怒,再难以维持表面冷傲的样子,微微咬着薄润的红唇,不甘道。
“你就是个三心二意的登徒子!”
“嘶......怎么又突然说这种话?我何来三心二意,而且,哪里是登徒子了!”
子鸢脑海中瞬间冒出昨日的画面,不假思索道,“你明明心中有人,却还想着暖床丫头!不是三心二意是什么?”
苏远只感觉冤枉,“我可是明确拒绝了的,没有一点想法......”
“真没有?”子鸢极具压迫感的死死盯着苏远。
苏远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之下只感觉四周布满了利剑,稍有不慎就会被戳穿,“真没有!”
“那你昨日在考虑什么?”
听到这话,苏远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昨天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产生不悦?
白月赌气般的说完之后,他确实在考虑某些东西,但并非是为暖床之事。
看来当时的模样被误解了。
心里有了底,苏远当即反问道,“那你在生什么气!”
瞬间,攻守易型。
这下轮到子鸢慌乱了。
第87章 心底的歉意
那股极强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只换做脸蛋微微发红却还依旧强撑着强硬姿态的少女。
“我、我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只是想到换做我是你寻觅的那人,就为她感到不平!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苏远步步紧逼,反而前踏一步,气势越发汹涌。
“明明......”少女喃喃了几句,却难以将后续的话语说出。
那眼眸不由得低垂下去,双手也垂落着握紧了衣角,嘴中只是重复喃喃道。
苏远越发靠近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使得子鸢自己那不愿面对的来自心底的感觉,越发无处可藏地再度暴露在面前。
“明明......”子鸢不知所谓地喃喃着。
直到低垂的眼眸中,已经映出了苏远的鞋尖。
“明明什么?”苏远的声音再度响起,紧紧地压迫在子鸢的心头。
子鸢一咬牙闭上眼,用尽了全部的气力颤抖着将话语尽数吐露了出来。
“明明......明明她或许只是想留在你身边,能和你说上一句话也好,哪怕只是你能给出一个回应也好,而不是看着你和别的女人讨论着一个毫无意义的赌约......”
颤抖的话语说出后,长久的寂静。
子鸢闭上眼,不敢去看面前的人会是何种反应。
直到长久的寂静中,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无法听见,仿佛面前的人已经消失。
子鸢这才缓缓撑开眼。
见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她很难理解的表情,那表情极为温柔却又极为怀念,复杂中却又满是坚定。
好像在说着他永远不会放弃,永远不会忘记。
哪怕他要找的人早已不记得一切。
苏远看着子鸢的眼中浮动着点点泪花,似是委屈。
在那精致到令人心醉的脸蛋上,挂着泪花的半阖双眸,微风吹动,青丝从微红的面庞拂过,这样的姿态,我见犹怜,令人怦然心动。
苏远不由得笑了下,声音很轻很轻,“那你......将她的感受说出来不就好了......”
听到这话,子鸢只感觉像是被看穿一样,略有些慌乱地补充道,“我只是、只是替她这么想,不是我这么想,你、你要弄清楚这里面的区别!”
苏远笑着回应,“我明白,话本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感同身受了。”
苏远替子鸢做出的找补非但没让子鸢觉得受用,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你不信我!”
“我信我信,我怎么不信呢。”
“可你分明就是在笑!”
“我又不是在笑你,我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
子鸢咬牙却对苏远无可奈何。
她默不作声地转过身,悄悄抹去眼底的泪水,然后瞥了眼苏远,迟疑了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苏公子,我......前天的话,是我失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远这才想起似乎前天偶然遇见子鸢时,子鸢临走之时似乎恼怒间说了句让苏远不要再来找她了。
她现在,是在给自己道歉?
子鸢只肯露出半张脸,脸上维持着有些黯然有些歉意的表情,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只是觉得......那些话不管对谁说都不好,而不是只对苏公子......所以......”
苏远点点头,表示明白,“那种事,我不会在意的。”
听到苏远这么说,子鸢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某块大石。
自前天对苏远说出那番话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淡淡愧疚也终于散去。
随着有些话吐露出。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间变得极为奇怪,既非朋友却又是朋友,既非伴侣却又有着胜似伴侣间的摩擦,彼此纠缠,说不清道不明。
子鸢心底却有着一个底线。
她子鸢并非苏远追寻的那个她。
这一点,她无比确定。
从第一次与苏远在湖边相遇时,苏远见到她的面容后所露出的表情,她一直铭记着。
那份表情,绝不是看向所寻之人的热切和欣喜。
那是一种深深的失望和怅然若失。
恍惚间,子鸢好像有些羡慕那个被苏远一直追寻的女子。
真好啊。
......
自这一日的事后,苏远就光明正大地去找子鸢了。
每天的第一缕朝阳落进屋内,苏远便踏上那熟络于心的路,来到那清幽的半山腰院落。
总能见到一道比自己还早的身影俏生生立在木桥上。
清晨的阳光落在那俏生生的人影上,将她的发丝映照得金黄,那弯弯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心情极好。
子鸢也默认了苏远来找自己这件事,日常就装作无意间站在木桥上偶遇苏远。
然后眼角的余光扫到那熟悉又让人莫名期盼的身影后,装作没看见。
等着苏远率先打招呼后才“惊讶”地转身。
两人之间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刚认识的朋友般维持着淡淡的客气和疏远。
却又有着谁都无可匹敌的默契。
在许多事情上,往往会做出同样举动的他们,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时,两人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更令子鸢感到心慌的是。
那时不时不经意间的逾越,或许是不经意间的对视,又或者是苏远无意的笑,又或者是偶然的触碰。
使得她越发察觉到一种熟悉和极为久远的相性。
那不经意间的逾越总是会使得她小小的心动。
但这样的心动,却没有任何的生疏,只觉得仿佛天然便是应该如此。
一切都是如此的水到渠成。
对苏远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他心底的确信与日俱增。
到达最后,只差唯一的最后之证便能完全百分百地确定。
第88章 赤鸢仙子的真面目
连着好几天,苏远每日只是奔波在子鸢的清幽小院和自己住的山头之间。
过着一种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的生活。
好几次白日里,秦书来找苏远都根本找不到人。
直到深夜,苏远带着满脸意犹未尽的笑容回来,才看到蹲在自家门前满脸幽怨的秦书。
秦书的脚下画了无数个圈圈。
苏远寻思着,自己要是再晚点回来,自家房子底下是不是就能被师姐徒手画个阵法出来了。
“小远啊,师姐我啊,等了你一天了......”秦书幽幽的声音在这月夜里恍若幽魂,极为渗人。
苏远早已习惯了师姐的性子,直接无视了。
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师姐,我忙着去找剑圣前辈学习剑法,剑圣前辈的要求你也知道,极为严苛,不到这个点不放我回来啊......”
山脉边缘的雷宣住所,入定修炼的雷宣只感觉背上沉重了数分,却又不知道为何。
他惊疑道,“咦,奇怪,怎么感觉背上多了点什么东西?”
可纵然升为武圣的他也察觉不到具体是何故,只觉得背上多出来的东西对自己无害只是有损一些形象罢了。
思索后没有结果的他只能作罢。
“剑圣前辈这是想要抢我天关宫的弟子吗......”对这番说辞没有一点怀疑的秦书也只能小声抱怨起来。
而她绝对想不到,苏远干的是与赤鸢仙子私会的事。
“师姐我啊,后天就要跟随师父走了。”秦书这才说明了来意,“小远你一个人在宗内要好好修炼,不能懈怠,有意外可以找师父的几个老友,咱们在宗内的靠山那是一等一的硬的......”
秦书将诸多事宜一一交待。
平时万长天也不管事,很多东西都是丢给身为大师姐的秦书去管。
秦书知道的甚至比万长天还要详细。
听到师姐原来是为了这事而特意嘱咐自己,想到自己刚刚欺瞒师姐,还让师姐蹲在门前等了一天,苏远不由得升起了一点愧疚。
又和师姐谈论了许久后,将师姐送走。
苏远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内,有空回想这些天的表现。
这些天......连修炼也懈怠了。
本命玄剑都多少天没有温养了。
想到这,苏远不禁暗道。
苏远啊苏远,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仅仅因为温香软玉就懈怠了通天之道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落下,苏远早早起床。
去找子鸢。
露水还挂在枝头,森林中一片静谧,一道如艳丽红花的身影已在桥上等候。
清晨的寒气不断的侵袭,却被她体内如火炉般旺盛的气息驱散。
子鸢眼底有着一丝挣扎和自责。
子鸢啊子鸢,你可不能继续堕落下去......明明只是想说清误会,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思绪未断,耳旁传来熟悉的呼唤。
“子鸢姑娘。”
瞬间,子鸢转过视线,看向来人,眼中下意识出现了欣喜。
“好巧,苏公子还是有着起早的习惯?”
苏远一本正经地说,“嗯,我平日也是在这里修炼。”
两人谁都没有点破,反倒是各自找着各自的理由,越发心安理得。
客气了几句,子鸢眼底闪着微微的期盼问道,“今日......我们去哪?”
但随即意识到这话有漏洞,子鸢立刻改口道,“不会碰巧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吧。”
苏远带着笑意点头,“确实,今天天气不错,有一处风景绝好的地方适合赏日落,我还带了点心,子鸢姑娘碰巧吃点?”
“那、那碰巧的事,也没办法啦......”
两人谁都没有动用修为,只是如普通人般在山间小道上走着。
有的道铺上了青石,还算好走。
有的道却是一片泥泞,只有几块石头在中间垫着。
苏远站在第一块石头上,向身后的子鸢伸出手。
子鸢刚下意识想搭上去,却又在半空中停下,觉得有些不妥。
哪想到苏远皱了皱眉道,“子鸢姑娘难不成是觉得走石头也会脏了裙角,莫非......要人横抱过去?”
子鸢连忙抓住那只伸来的手,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人抱起来。
同时嘴里还不服气道,“......明明我自己能过去的。”
得逞了的苏远手中微微用力尽情揉捏着那细腻如玉的小手。
软若无骨,随着他的揉捏在手中肆意地变换着形态。
那温热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要不是到了路的尽头,那小手闪电般缩了回去,苏远能一直玩一天。
子鸢又气又恼,未施粉黛的俏脸上沾染了点红晕。
甚至就想现在立刻掉头回去。
可转头看向那石头路,哪想到苏远再说,“嘶,子鸢姑娘还想再走一遍?”
“滚呐!”
子鸢抱臂将那只被揉搓着的手藏起来,白玉般的肌肤上还留着轻轻的红印,到现在还残留着被大手裹住揉捏的感觉。
低垂的双眸,那清澈的瞳孔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微微晃动。
这一路上两人足足走了一上午。
直到大中午时才到目的地。
只见面前无垠的平原,他们身处的山脉仿佛拔地而起般构筑了一道天堑。
两人看着壮阔的风景谁也没有多说话,也不知是沉浸在风景之中还是沉浸在与身边人相处的感觉中。
直到很久之后,子鸢才轻轻开口,“明天,我就要和师父走了。”
子鸢自觉控制地很好,假装维持着和平日无二的样子淡然说着。
只是她的声音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说不清的遗憾。
越是待在苏远的身边,她便越发贪念这种安心的感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一边惊觉不能这样下去,一边却又默不作声地享受着这份安心。
“师父给我下了禁足令,不到天阶无法出宗。”苏远说着。
“哦......”子鸢明白这话里的意味。
“所以子鸢姑娘不如加入我荡魔剑宗,夺个首席弟子的位子是没问题的。”
“谁要加入你荡魔剑宗......”子鸢忍不住嘀咕,“好好的赤鸢仙子不当,当你个首席弟子有何用......”
苏远无言一笑,笑过之后,转过身,盯着子鸢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
“那能让我看一眼那位高贵威严的赤鸢仙子真面目吗?”
第89章 都已离开
直白的话猝不及防地破开了子鸢那本就略有些慌乱的心。
她似是恼怒又似是急了,“我......我哪有什么真面目?”
苏远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她,“你说谎.....对外宣称面纱是为压制先天火鸾凤体,实则是在掩盖你那并不想给人看到的真面......”
被戳穿之后,子鸢越发显得百口难辩,可她轻咬唇齿后道,“那又和苏公子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苏远不由得低下眉眼,自嘲道,“是我失言了,确实和我没关系。”
子鸢心底一颤,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来自内心深深的不安仿佛在说着有些话是永远不能对面前的男人说出来的。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心,沉默半晌后开口了。
“苏公子,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苏远也不知是何意味地长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远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着对子鸢说道,“子鸢姑娘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时你对我说得吗?”
子鸢无言地静静听着。
苏远继续说,“你说,要是碰上了你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人,哪怕千难万阻,也要寻到她,不然......一定会悔恨到不能自已,至死方休。”
子鸢点头算作回应。
“我也是......总有一天我会看到的,到那时才能真正说明你是否是我要找之人,直到那天之前,我都不会放弃,不论你是赤鸢仙子亦或者是子鸢姑娘。”
听完这赤裸裸近乎直接表达心意的话语,子鸢心底不住地颤抖着,这一刻她有许多话想要说出。
可对上那灼热的视线,她胆怯似地后退了一步,低下的眼中,有着犹豫又有着迟疑。
苏远不知道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在苏远的注目下,子鸢最后沉默着一步一步后退,到最后,她将脸藏在阴影中一言不发地转身。
那半张脸黯然地对自己道。
“对不起,苏公子,我......不是......”
......
自那以后,苏远再也没看到过子鸢。
第二天各宗队伍离开,其中也包括荡魔剑宗自己的队伍。
在告别师姐和师父之后,苏远寻到了那清幽的半山腰院落。
可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苏远无言地漫步于其中,本想离开时却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子鸢的师姐朝凤。
朝凤见到苏远,眼底有着许多无奈。
“苏公子,我来代表师妹给你道个歉,她比我们先行一步离开了。”
苏远对这个结果并没有意外。
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朝凤的眼中浮现诸多东西,似是自言自语说着,“其实,我还挺喜欢师妹和你在一起的那副样子......”
“师妹她是个人小鬼大的性子,从小在宗内长大,长辈总是对她说你身上肩负的是‘赤鸢’之名。”
“虽然才十几岁,但总是像背个包袱一样将自己伪装起来,哪怕和从小看她长大的我在一起,也很少露出原来的模样,非要使出点手段才行......”
不知道朝凤想到了什么,她哼哼地得意笑了几声。
“但她终究是我那可爱的小师妹啊......”
“小时候的她又懂事又可爱,几十个小孩子混在一块就她不会哭,说什么做什么,哪怕练得浑身是伤也不叫喊......”
“但我知道她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偷偷抹眼泪的,晚上睡觉时也会忍不住抱着我的腿小心地蹭着......”
“她是那种看着坚强却又并不是真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坚强,可能出乎所有人意外地脆弱......人总是这样,很矛盾,哪怕是人人敬仰的赤鸢仙子也不例外......”
说到这,朝凤话锋一转,话中微微凛然。
“这五界十天有着诸多遗留的隐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的身上......我看不透,你或许对小师妹很重要,也或许不重要......但我希望,你不会成为阻碍小师妹的那一个......”
朝凤的话中,似是有着感慨又似是在警告什么。
朝凤说完,也不管苏远到底有没有听懂,微微笑后转身就走了。
而苏远独留原地,眼底浮现思索之色,脑中思考着些什么。
当苏远顺着原路返回时,路途中恰巧碰到一支身穿月白长袍的队伍,其中一满脸傲然的少女白月注意到了苏远。
苏远对白月那满是敌意和看轻的眼神并不在意。
倒是白月向身边一高挑女子说些什么,那高挑女子也将目光放了过来。
感受到一股新的冰冷视线,苏远下意识看去,对上了一双当真冰冷到毫无感情的双眸。
站在白月身侧的冰冷女子,有着令人窒息的绝世容颜和同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气质。
两人视线在半空隐隐交锋,寻常人光是被这冷到极致的视线扫一眼也会心生畏意。
可苏远对上却丝毫不落下风,巍然不动。
但他仅仅对了一眼,就微微皱起了眉头,主动避开了视线走自己的路。
这怕是他们口中的渺月仙子了吧。
冰冷的高挑女子再度看了苏远一眼,也将视线收回,倒是白月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不忿,似乎还在为那天丢了面子而气恼。
随着各宗队伍都离开,荡魔剑宗渐渐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平淡。
只是如今的荡魔剑宗只剩下了苏远一人,师姐和师父也走了。
苏远将心思全部放在修炼上。
不论是新的星舆轨道的开辟还是子鸢的离开,都让苏远感到越发明显的紧迫。
这一次,他誓要将本命玄剑修至天阶。
最直接的当属遗留的反馈之力。
想了想,苏远终究是决定动用那有些不情愿拿出的古朴短剑。
除了这一种办法,其他的都已经试遍了。
第90章 跨入天阶的临门一脚
当暗沉如黑曜石般的两尺短剑再度呈现在面前时,苏远抚摸着剑身,入手传来不似金铁的触感。
握着这柄剑,苏远似乎能越发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丝反馈之力中蕴含的庞杂而混乱的力量。
若是能尽数吸收,苏远预感本命玄剑晋入天阶的目标至少能完成大半。
苏远将暗沉黑的短剑作为中介,开始尝试梳理那反馈之力。
当狂暴而杂乱的反馈之力以短剑为跳板梳理之后,竟然变得平和而温顺。
苏远面前浮现的本命短剑轻易就能吸收,再无一点困难。
见到如此有效果,随即,苏远心头再无一丝杂念,沉浸在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梳理反馈之力的过程中。
这一坐便是月余。
当苏远将沉浸的心思从反馈之力上收回时,那一团遗留的反馈之力已经缩小了至少一半以上。
而苏远面前那柄浮现的湛蓝小剑,散发的蓝色越发深邃。
“地阶第五层......”
若是以五界十天的通用实力衡量,他便已跨入第四阶。
而这不过是他入荡魔剑宗不到半年时间的成果。
纵然在修炼速度以快着称的荡魔剑宗内,这进步速度只能用神速来形容。
苏远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灰尘。
他尝试着用本命玄剑斩出。
随着本命玄剑化作一道过隙般的白驹飞出,破空间隐隐带动着天地间的力量,携天地之势一起落下。
杀伤力比之前提高了不知几何。
第四阶和第三阶是一道分水岭。
剑修也不例外。
对本命玄剑威力颇为满意的苏远推开门才发现护山阵法外多出了数条刻于玉石中的传音。
其中有部分是师父老友们前来看他,看他关闭了护山阵法处在修炼中,留下一道传音示意无事便离去了。
还有一道是剑圣雷宣所留,雷宣见苏远长时间没来讨论剑法,过来看了一眼,见阵法关闭就走了。
雷宣所留的传音中提到,新开辟的那条星舆轨道上收获之丰盛远超各宗想象。
如今诸多第七阶强者都被派了出去,雷宣也不例外。
他也已经动身前往新的星舆轨道,让苏远不要白跑了。
这一闭完关出来,苏远发现整个荡魔剑宗内空荡荡的,人都少了大半,显得有些清冷。
行走在宗内主干道上,周遭都是陌生的面孔,苏远看向头顶无垠的星空,不由得摸了摸怀中的那支凤木钗。
这支凤木钗,从始至终都是贴身携带。
似乎是在向他诉说着寻找的目标。
还有第三次模拟奖励给的一段“星舆轨道之引”,这是一块玉盘,上面镂空标注着各色的星点,最中心处,似乎便是最终的目的地了。
这些都是目前的他无法触碰到的。
不过苏远对此却反而越发期待。
当苏远顺着主干道来到负责分发内门弟子日常修炼资源的地方,特意领了三个月份量的淬体液。
这是选择锻体之法的弟子专用的。
苏远也是确定了辅修之道。
吸收反馈之力时,那其中就蕴含着不少打熬体魄的气血,可惜苏远没有合适的武道基础,没能将其全部利用。
既然趁此机会,苏远恰好就定下了走武道之路。
相比剑道,武道是另一个极端,没有长年累月的打磨和一致的恒心,武道极难走到顶。
但这恰恰是苏远所具备的。
他的心态最不是问题。
回到住处,苏远就开始着手同修本命玄剑和自身,他将淬体液倒入盆中,坐在盆中,拿起古朴短剑梳理最后那剩下的一半反馈之力。
随着短剑内一缕缕平和的反馈之力被引导至体内,本命玄剑不断壮大,那湛蓝之色越发旺盛。
同时盆中翠绿色的淬体液,其中的药效也开始发挥,浸入到苏远的血肉骨骼之中,将其重新塑造。
体内还有着从反馈之力中分出来的气血,也同时在浸入血肉骨骼,内外交加之下,双重锤炼。
转眼三月之后。
当最后一缕反馈之力被苏远吸收,所遗留的反馈之力尽皆消散。
而从苏远体内飞出的那柄悬浮小剑,剑身之上的蓝色已经深邃到了极点,隐隐间,甚至有着一丝淡淡的紫色要从中破出。
“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便可晋入天阶......”
天阶在即,苏远眼底闪过一丝激动。
同时他也从盆中站起,不断滴落的水珠中,是匀称到没有一丝赘肉的精硕身子。
浑身没有一块多余的地方,恰到好处的肌肉既不过分隆大却也不多余。
仅仅是随意一挥拳,就感觉从手臂到肩再到腰上的肌肉全部被调动了起来,轻易就调动了全身八成以上的力气。
这样的身体给苏远的感觉,就好似最适合战斗的身子。
一切只为了发挥力量。
“这就是锻体......”
三个月不间断的淬体药浴以及血气打磨,苏远直接完成了锻体武者的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打通体内窍穴,跨入后天以及先天之境。
再然后便是沟通外天地,成为宗师,再至宗师之上的绝顶和外景。
然后,是武道的顶点之一,武圣。
苏远擦干身体,重新披上衣服,和之前相比,他的身材看上去依旧差不多,只是藏在衣袖之下的拳头比之之前能挥出的力气多了不止五成。
那躯体随时维持在隐隐待发的姿态。
但这毕竟是辅修,苏远最擅长的剑之一道,此时才是达到了新的巅峰。
荡魔第一剑,苏远青出于蓝胜于蓝,自创新的一式“杀生非我”。
荡魔第二剑,已现雏形。
更有仙剑苦海在手,悟得黑煞剑意。
最为宝贵的是三次模拟总共上百年岁月的磨砺,纵然苏远没有在现实与人对战过,但他的战斗经验只多不少。
苏远只差最后的这道从地阶跨入天阶的槛。
但这一次,却是使得苏远稍稍有些困惑。
原因无他,只是苏远察觉到本命玄剑尚不具备从地阶跨入天阶的条件,这最后的临门一脚,怎么也踹不开。
“少了点什么......”
第91章 再度开启模拟
苏远回想起师父所留记载前人突破的玉简密卷,那其中记载本命玄剑从地阶跨入天阶的方式千奇百怪。
有的人只是成天坐于瀑布之下看着水流从剑尖滑落,突然就蜕变了。
有的人在火炉前耗费十数年的时间,只为了锻造一把自己满意的剑,剑成之日,便是蜕变天阶之日。
还有的人游历诸多世界,只为收集各地流传的有名的名剑,或者是剑道大家的一缕剑势,当剑匣之中收集满九柄名剑以及四十九道回荡不灭的剑势之后,一朝得悟,踏地入天。
本命玄剑从地阶到天阶,对剑修而言,甚至比寻常修炼体系中第三与第四阶的差异还要大上无数。
几乎能和第六阶跨入第七阶的仙凡之别相比。
因此,从地阶到天阶,这一关又被称为龙门关。
一朝得悟,便是鲤鱼跃龙门。
这龙门关说来也奇怪。
有的弟子碌碌无为,终其一生无法跃过,但到了最后,终于放弃了一切念想的时候反而跨过了龙门关。
只是这样的弟子往往成就不高。
纵然跨过了龙门关,达到天阶,却也卡死在天阶第一层。
有的甚至连剑都拿不稳了。
这明显是失了剑心的结果。
所以宗内不少人认为,龙门关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心气越高,执剑锐气越盛,剑心越坚定之辈,跃龙门所需的气力便越大。
若是剑心碎了,自然所需的气力也就小了,轻易就能跨过。
只是剑心都碎了,已经放弃了一切的剑士,还能有什么成就呢?
苏远意识到。
他还未跨过那道属于他自己的龙门关。
他的龙门关,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帮他,就算有前人突破的记载,就算有宗内无数的高人前辈,就算有师父万长天和剑圣雷宣一起帮他都不行。
只有靠他自己。
可苏远沉思了许久,没有思考出结果来。
这一思索,便又持续了一个月。
整日,苏远盘坐在山巅,望着云海起伏,云端飞出仙人般的身影,一派仙家气象。
看着日落黄昏,夕阳无限好,漫天的彩霞。
看着夜月升起,洁白的月光如霜般遍洒大地。
直到第二日的朝阳升起,万物披上金衣,一切照旧,再度循环。
他还是思索不出自己的龙门关。
也不知要去如何做。
他纵然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却也无处可使。
直到这一天,苏远忽然悟了。
与其在此盘坐思考这虚无的问题,不如亲自践行。
当他的目光放在脚下,走着走着,或许,不经意间就已经跨过了自己的龙门关。
苏远打开了模拟器。
眼前再度出现熟悉的画面,一行行字影漂浮在眼前。
【当前本命天赋:化身为剑(蓝)\/以剑之名(紫)】
【化身为剑(蓝):你是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在凡人世界,你无疑是稀世珍宝】
【以剑之名(紫):每当有对应的祭品,你能以剑之神通赐予对等的力量,并且可以反馈于自身。对应祭品越稀罕,所能赐予的神通之力越具有强大的力量,你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多】
【每一次模拟将会依据本命天赋随机分配天赋,每一次模拟都会是新的契机,请善加运用】
【请选择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
看着面前唯二的本命天赋。
紫色等级的以剑之名威能无疑更大,但......
代价呢?
苏远选择了蓝色等级的化身为剑。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化身为剑(蓝):你是一柄略带神异的宝剑,在凡人世界,你无疑是稀世珍宝】
【根据本命天赋,你本次随机的天赋为】
【磨砺(蓝):宝剑锋从磨砺出,每一次磨砺之后,剑锋越发锐利】
【海中剑(蓝):你诞生自海底深处,当你身处海中时,你将如鱼得水,获得诸多助益】
蓝色等级的本命天赋并没有如之前模拟时那样获得强化,只是一柄宝剑。
但宝剑也有宝剑的好,好歹不需要插在地里等个上百年了。
至于剩下的两个随机天赋,也只能说一般。
虽然不能靠脸吃饭,但苏远还有着保底机制。
【追忆‘神女望海(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模拟开始前,可随机强化一个天赋至金色等级】
【海中剑(蓝)强化至定海神剑(金)】
【定海神剑(金):你天生具有定海之能,本体展开矗立海底中心,你便是定海神剑,雷劈不动,火烧不断,风吹不折,再高的风浪也无法撼动你一丝一毫】
【追忆‘凤枝绕剑(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增添一个额外的随机天赋槽,随机到的天赋至少为紫色等级天赋,并且能和其他天赋构建组合技】
【通天化身(紫):你能展开通天的化身,高达千丈,顶天立地】
【定海神剑(金)与通天化身(紫)触发组合技:法天象地】
果然,随着追忆生效,原本蓝色等级的海中剑晋为金色的定海神剑。
但更为让苏远吃惊的是凤枝绕剑带来的新的天赋以及那所谓的组合技。
相比之下,其他的任何天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法天象地:化身天地的绝顶神通,效仿天地的规模,和天一样高,和地一样宽,现出一尊万丈高的化身,法理加身,一击破灭万里,拥有着灭世之能】
当组合技的介绍展开后,苏远微微诧异。
什么,本以为这一次模拟是平平无奇。
没想到是爽游?
念头还未消散,苏远的视线就陷入了黑暗。
当他再度睁开眼后,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略有些诡异的昏暗祠堂。
祠堂周围挂满了写了“囍”字的大红灯笼,最前面摆着的红布桌上,两支红蜡烛照亮了一排新鲜的果实菜肴还有两个装酒的瓷杯。
周围一圈红绸红纱随着夜晚的风在红蜡烛的灯光下飘扬,看不到其他的人,只能听到远处飘来的丝竹之音。
这明明是大喜的布置,但苏远却看见了他的身边躺着一道盖着白布的人影。
第92章 身为剑的婚礼
那一层白布看得苏远一愣,可当看到白布盖住的脸上,隐约印出一张脸的形态。
小巧的鼻翼间,没有任何起伏。
苏远不得不相信白布下的人影已经死了。
他的视角回到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还是一支剑的形态。
一支完好无损的宝剑,在溜进祠堂中的那一缕月光下流转着寒芒。
宝剑横躺在白布身侧,上面系了个大红花。
从白布下,伸出的一只苍白的手,纤细的小拇指搭在剑边散落的红系带上。
这样的姿态,好似宝剑形态的苏远与白布下的人影手牵手举行婚礼。
但这越发诡异的景象反而使得苏远皱起了眉头。
他不由得打量起那白布下的人影。
那人影看起来较为娇小,洒落在身下的发丝却是白色。
苏远心头一震。
这莫不是一米六五白毛......老奶奶?
还不等苏远继续透过白布的缝隙打量里面的人,祠堂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子时已过,婚礼既成,请新娘新郎官下葬!”
随着一群人涌入进来,他们的身上皆穿着喜庆的服饰,抬进来一副棺材。
他们绕着苏远和白布披着的人影转着圈,从天洒落或白或黄的圆纸,旁边吹拉弹唱,一个不漏。
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白事还是红事。
当一切就绪后,随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喊道,“入棺!”
一群人将白布披着的人影送入棺中。
当那人影送入棺中后,白布被掀起。
在漫天飘扬的圆纸,掀开的白布中,苏远向棺中一瞥,斜斜地瞥见了棺壁边缘漏出的半张苍白却如圆月般皎洁的瓜子脸蛋,颇有几分典雅娴静之美,似是大户人家深闺待嫁的女儿,却又有些稚嫩,年岁看着并不大。
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好似时间静止不动的雕塑一般,一股苍凉的美感油然而生。
那一头白发,毫无违和。
不......
这......分明是一米六五鹤发童颜......
还不等苏远念头闪过,下一瞬,苏远自己也被人从两头抬了起来。
“???”
苏远脑海中闪过几个问号。
只见那棺中少女的双手被两个妇女摆放在身前,随着苏远的剑体被放入少女的身上。
长柄恰好卡在刚刚有所长成的缝隙之中。
而少女的那双手则被人交叉搭在了苏远身上,就在剑柄和剑体的中间。
棺中的少女紧闭双眸,一动不动,双手整齐地搭在剑上,一缕月光落下,看着静谧而又美好。
但随着棺盖落下,缓缓将月光遮住。
棺中的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苏远就不觉得美好了。
他这一次可是能动的宝剑,要是就这么被封在棺材里,岂不是永远出不去了?
那又得等到猴年马月才可能碰巧被一群盗墓的带出来重见天日。
苏远本想不顾眼前这些人,直接从那还留有一丝缝隙的棺盖边缘飞出去算了。
但忽然,搭在他身上的少女小手,其中一根指节莫名地动了下,随后又恢复了死寂。
如此一下,将苏远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可等苏远看向黑暗中那张稚嫩的瓜子脸时,却又察觉不到一丝能证明少女生机的呼吸。
这一耽搁,使得那棺盖已经盖上,周围传出棺材钉钉入四角的声音。
苏远在黑暗中又沉寂了下来。
既然事已至此,那不如安心待着吧。
反正,也不过挥指几十年上百年的时光一过,这样的滋味他早已体会过一次,倒并不心急。
只是这一次模拟,苏远隐约感觉到有些奇怪。
他总有一种自己并不身处在模拟中的若即若离之感。
这种感觉像是处在云端,脚上踏不到切实的大地,飘飘欲仙。
可苏远一时却又理不清到底为何。
棺中的苏远能感觉到棺材被抬起的动荡,随着棺材被抬起,棺内开始轻微地晃悠起来。
外面的吹拉弹唱声纵然隔着棺材,也能听得很清楚。
苏远还是第一次体验被人安置在棺中送葬。
不过,自从模拟以来,倒是体验过不知多少个第一次了。
但苏远发现,棺外似乎并没有哭声,只有一片祥和的笑声,似乎这真的是一件大喜事。
一路晃晃悠悠走了不知多远,当吹拉弹唱的声音停下后,晃悠的棺材也停了下来。
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四周响起动土声,纷纷扬扬的泥土砸在棺材上。
近一刻钟后,泥土砸在棺材上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泥土掩埋的声音。
但这也很快就停歇了下去。
看来土层埋得很浅......
苏远暗自想到。
外面还有一些收尾的声音,脚步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
此时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变得极为遥远,棺材外和棺材内仿佛是两个世界。
再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一切声音都停息了下去,周遭世界安静地恍若无人的幽远之地。
棺中的苏远还维持着最初的姿态被少女搭在身前。
那双冰冷的小手搭在同样毫无温度的剑体上。
黑暗中,没有一丝光线,苏远看不见少女的面容。
他想动动身子,可剑柄却恰到好处地卡着,缝隙中根本没有多余的距离。
苏远感觉乱动有些不礼貌,碰到哪一边都不好。
于是雨露均沾就好了。
内心暗自道完歉。
立起来的苏远摆脱了少女搭在他身上的双手,斜斜地抵在棺材中,半立。
半立姿态的苏远试着用剑柄顶起棺盖。
可出乎苏远的预料,苏远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顶不起来棺盖。
这使得苏远有些不信邪,纵然他只是一柄宝剑,但力气不可能只有如此小,连棺盖都顶不起来。
哪怕是第一次模拟时,身为宝剑的他也是可以轻易劈开山石的。
可一连试了无数次,苏远发现真的顶不起来。
仿佛他如今真是一柄平平无奇的剑。
不信邪的苏远想要展开自带的天赋,通天化身。
可就算苏远怎么寻找那一丝感觉都找不到,体内空荡荡,仿佛什么都没有。
通天化身不行......那,法天象地呢?
苏远尝试了许久。
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
诡异的景象使得苏远心头略凉。
这一次模拟处处充斥着不对劲。
不会......真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苏远停下来,静静听着棺中,并没有任何声音。
往往这种时候,怕的不是有东西,就怕没有东西。
第93章 别叫我夫君
像是魔,魔再可怕,那也是可以杀死的。
苏远沉静地暗自观察了许久,并未发现异样。
只是这诡异使得苏远觉得不能继续待在棺中......
既然不能纯靠力气顶开棺盖和上面的泥土,那只能用巧了。
苏远寻找着棺盖与棺材间的缝隙。
以自己为撬棍一点点地撬开。
只要自己断不了,苏远相信总有一天能撬开。
无非是时间的问题。
苏远一遍遍地尝试,一遍遍地试图松动棺材板和上面的泥土。
好在最上层的泥土是松散的,棺材钉也并非牢固不可破的,随着苏远一次次地尝试,不知多久后,棺材板已经被苏远撬开拳头大的缝隙。
而从缝隙外的泥土层中,依稀落下一丝月光,这一束光,如一条道缝隙映照在棺材内。
眼看出去的希望在即,苏远继续使出全部的力气干着。
可忽然苏远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刚开始苏远还以为听错了。
停下了一切动作静静等待着。
可等了许久,直到缝隙外的月光变成了日光,日光变成了月光,苏远还是未听到第二声类似的声音。
雕塑般的少女依旧维持着原样。
苏远更下定了早日出去的决定。
就在他忙着将自己当做撬棍反复撬着的时候,伴随着泥土顺着缝隙滑落棺材内的响声,同样的呼吸声从身后响起。
苏远猛地停下,呼吸声也戛然而止。
但下一刻,从那只有一丝缝隙光亮映照的黑暗棺材中爬起了什么东西。
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苏远近前,那唯一的一丝缝隙之光恰到好处地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这张苍白的脸贴了上来,与苏远只有极短的距离。
当那道缝隙之光停下来,映亮了一对黑白分明又水汪汪充斥着清纯灵气的眼睛。
苏远对上这双眼睛,在这一刹仿佛感觉这双眼睛看穿了一切,他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双眼睛的视线之下。
那充斥着清纯灵气的双眼盯着依稀可见的宝剑,忽然微微弯了起来。
“夫君......”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在苏远耳边响起。
若不是身为剑没有呼吸,不然怕是苏远早已屏息到窒息了。
直到听到声音的时候,苏远才略有些恍惚地转醒过来。
眼前的女孩果真没有死。
这反而使得苏远松了口气。
不怕死了的,也不怕没死了的,就怕不知道到底死没死的。
“你......还活着?”苏远的声音重归冷静。
“夫君是不是吓到啦~”那女孩双眼弯弯,似是预见了苏远被吓到的样子。
“你......我不是你夫君。”苏远并不习惯这样的称呼。
而且,不知为何,他从这一声声夫君中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女孩变得极为沮丧,低垂下脑袋。
“和一把剑结婚是吧?!”苏远有千万个槽吐不出去。
女孩重新抬起头,依旧带着浅浅笑意静静盯着他,“那依然还是婚礼不是吗?”
“总之,别叫我夫君就行,而且,先别在棺材里讨论这种话题,不觉得......莫名地诡异吗?”
说完,苏远继续埋头于离开棺材的大业。
他无视少女,继续进行着自己临时客串撬棍的动作。
只是女孩那娇小的身姿此时是跪在撬开了缝隙的这一边,极大地阻碍了苏远的活动。
“你能先到一边躺着吗?哪怕继续装死也行。”
女孩对苏远的话似是嫌弃地撇了撇嘴,但那表情只有一瞬间,下一瞬,女孩立刻展现出娇艳的笑颜。
“好的夫君。”
“都说了别叫我夫君!”
“没问题夫君。”
“......”
女孩转而缩到了棺材的另一角,看着苏远充当着撬棍反复对着棺材的缝隙使劲。
那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幽幽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远已经近乎成功了,他将那半边棺材的棺材钉已经撬开,可是剩下的一步却难到了苏远。
苏远要是撬起棺材板,就无法清理外面的泥土,清出一条道。
要是苏远一旦松开,棺材板就会重新被泥土压下。
苏远只能继续不断地尝试。
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类似。
见苏远坚持不懈地重复同一个动作至少数百次了,似乎不出去不罢休,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
“为什么想要出去呢?里面......不好吗?”女孩抱着双腿,腿间只露出半张脸问道。
苏远一愣,“里面有什么好的,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为何不出去?”
“那要是外面是更残酷的现实呢?”
苏远略显洒脱的声音响起,“那便更要出去了,因为只有出去了,才有可能改变那份残酷,若是永远不去面对,那残酷的现实就永远会是残酷的现实......”
说到这,不知道苏远想起了什么,声音略显感慨,“......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但只要去做了这机会就会存在,一味地躲避,便没有创造未来的可能性......而我想要的,只是那个可能的世界。”
苏远并未听到身后女孩传来的回应。
只是在沉默过后听到了一阵衣裙窸窣的声音。
那身材娇小的女孩爬到了苏远的近前,她悄然无声地帮着苏远撑起那棺材板,这样棺材板不至于因为松散的泥土重新被压下来。
她那看着不大的娇小身子似乎拥有着远比苏远想象中更大的力量。
苏远看到她主动帮忙也是怔了下,随后继续忙着清理棺材盖附近的泥土,直到清出一条斜斜地爬出去的小洞。
当苏远终于离开了棺材,看到了外面晴朗的夜色,心情也好上了不少。
身后也爬出一个衣裙因为蹭到泥土而略显肮脏的少女,少女的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白净,却又在如霜般的月光下散发着宛若玉石般的皎洁之色。
柳叶般的好看眉毛,微微弯的清纯大眼,挺翘的俏鼻,水润的薄唇,并不大的娇小身子透着恰到好处的可爱。
那一头白发从身后从腰间垂下,如月色般洁白美好,若是束一个好看的发型,不知该会是什么样的美景。
少女的脸上有着十四五岁女孩的稚嫩,却又如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般有着典雅娴静的气质。
她静静地盯着苏远,眼中有着苏远不知是何意的意味,但她忽然转而对苏远笑了。
那笑容,恰如洁白的花海盛开。
第94章 叫我念离就好了
从被埋在地下的棺材中出来后,苏远问少女要去哪,回家还是......
少女却摇摇头,“我没有家。”
苏远一怔,“那些送你下葬的是......”
少女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自然神色,但随即就重新展露笑颜,弯弯的眉眼盯着苏远的剑身。
中轴线凸起的纹路将宝剑的两侧均匀地平分,其中一边光滑如镜面的剑身上,倒映着少女的半张脸。
“对了,夫君叫我念离就好了,思念的念,离别的离,蓝......念离,夫君呢?”
蓝念离,苏远心底复述了两遍这个名字,忍不住沉默了会,过后才道,“告诉你之后能别叫我夫君了吗?”
名为念离的少女微微撅起嘴唇,露出不开心的模样,但还是点头。
只是那经常弯弯的眉眼盯着苏远,明明只是一把剑,她却盯得那么认真。
让苏远觉得自己的一切好似都被看穿了。
在念离这样的注目下,苏远本想编个称呼,可顿了顿后还是选择如实说。
“你我本无夫妻名分,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凑到了一副棺材里,所以你叫我苏远就好,我叫你念离即可。”
念离却像是根本不理会苏远话中意思一样,依然歪头带着莫名笑意笑着道。
“夫君,你看过从山间云雾中升起的朝阳吗?”
不仅不理会人,念离给苏远的感觉就是极为跳脱,上一秒还在说前一件事,下一秒就跳到下下一件事了。
苏远无奈的声音从剑中传出,“我说你啊......”
但念离却是一把将苏远的剑体抱起,快步向一个方向跑去,那个方向,正是群山的方向。
本来望着极为遥远的群山,在念离的脚程下却变得莫名地近。
苏远也不知道念离是怎么做到的,只见到那群山越来越近,仿佛不是他们在向群山靠近,而是群山在向他们靠近。
来到群山边缘,念离更是花了极短的工夫就爬到了山巅。
陡峭的山峰好似为念离低下了头,主动让其爬到了最顶端。
“到了。”
站在山巅,念离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看不到尽头的群山,无边地蔓延,淡淡的雾气缭绕在山间,月夜之下,显得缥缈又幽邃。
“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念离似是预知般说道,好似早已看过无数次。
苏远不禁疑惑,“可现在来是不是有点早?”
可念离却摇了摇头,她仰头看向半空那一动不动的星空,微风将她那娇小身姿背后的白发吹起,她极为笃定地说,“不,马上就要升起了。”
苏远还试图以自己对星空的知识储备,来推测当前的时辰。
可当他看到这一片世界的星空时,却看得一头雾水。
这片星空,并没有那些熟知的锚定星星。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苏远的错觉。
那些星星......甚至没有闪烁。
可凭借悬挂在头顶的那硕大圆月,苏远也能判断此时距离日出之时还有相当大的一段时间。
但就在苏远如此想的时候,随着念离的话语落下,天边开始冒出熹微的光亮。
连最远处的群山与天空的交际线,也开始发白。
头顶那清澈无云的天空缓缓被映亮,山间的云雾也由幽邃变得青白。
一轮大日缓缓从群山之中升起。
那大日硕大如巨人,群山在它面前都显得无比渺小,山间云雾在大日的光芒下被照成橙黄之色,被唤醒的飞鸟从云雾中飞过,在大日的背景下,远远看去如一排黑点。
震撼的一幕,使得苏远停下了发问和思索,只是看着面前的景象。
大日随着少女的话语而升起的景象,给苏远的感觉,就好像天地都在呼应这个抱着自己的白发少女。
山巅之上,唯有抱剑的白发娇小少女,周围的一切空旷而静谧,好似整个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一般。
......
自那以后,苏远似乎就和这个看着稚嫩的白发少女绑定在了一起。
念离总是喜欢黏着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着。
可苏远每次听到都不由得皱起眉。
倒不是反感。
只是......他总归是能感觉到一丝牵强。
少女抱着苏远,也不靠近人多的城池,只是在远离人烟的山野之间,向着一个方向一直走着。
“你要到哪里去?”苏远问道。
抱着剑的白发少女眉眼弯弯,似乎极为愉快,“我要到世界的边界去,只要一直往一个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到。”
“那要是世界是圆的呢?”苏远冷不丁地问道,“你永远走不到所谓的世界边界,只不过是在走过一个又一个早已走过的循环路径。”
白发少女脸上的笑容愣了愣,“好像是的诶......”
她的笑容收起,露出了略显困惑的模样,似是在问苏远,“那......又能怎么办呢?就像夫君说的,纵然只有一丝机会,可只要去做,这一丝机会就会存在,不然......”
“话是这么说没错。”苏远略显意外,没想到这丫头学得还挺快,这么快就能拿他的话来回应了,“可有些事明知是没有结果的,是注定要无疾而终的,它永远没有着改变的可能性,这种事上倒没必要再执着了......”
苏远继续说,“就好比一个叫愚公的人妄图移山,山就那么大,世世代代延续下来,好歹还真有可能做到......但若明知世界是一个圆球之后,还非要在无尽的路途上找到终点,那岂不是愚昧。”
听闻这番话的念离隐隐间撇了撇嘴,然后有些气馁地靠坐在路边的青石上。
“不走了......”
苏远没想到她立刻就被自己一番话改变了。
这变脸变得再快点......
念离将那稚嫩的脸庞放在弯曲的膝间,抱着双腿,侧着头盯着同样倚靠在青石上的苏远剑身,半壁长剑上倒映出念离她自己的样子。
那目光里,有着不开心,微微撅起的嘴唇似乎在向苏远说着她念离生气了。
第95章 心想事成是吧?
嘶......
苏远在心底想着。
又要哄小孩吗?
不过这似乎是苏远最擅长的技能。
而且还是被动的。
但念离给他的感觉却又不似小孩那样纯净,总是有几分牵强,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远只好看向念离那侧着的脸庞。
一头极为融洽的白发顺着柔软娇小的腰背披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动着点点亮光,璀璨如星光,琼鼻娇唇落在那张好看的瓜子脸蛋上,恰到好处的透着典雅。
再长个几年,身子长成,换上一身淡色素裙,端坐于那焚香抚琴,不经意间的侧头露出那典雅娴静的面庞,这样的景色,光是背影就能将无数人迷得神魂颠倒。
苏远收回了越想越远的遐想。
“好了好了,我不是想说你愚昧,只是举个例子罢了,况且,我的不一定全对,万一世界并不是圆的呢?”苏远放缓语气说道,“而且......你没必要听我的,很多时候我只是瞎扯扯,你想做什么就按自己想的去做......”
苏远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少女和上一次俏生生立在身前的女孩,是两个极端。
一个倔强地根本不听自己的话,一个能立马将他的话学以致用。
念离的眼中映着苏远的剑身,无声地撇撇嘴,但下一刻立刻恢复了笑颜。
“夫君懂得真是多呢。”
“你要是这样阴阳怪气可就聊不下去了哦,还有,别叫我夫君。”
可念离唯独对他的后半句话无视。
“夫君,你想要沐浴吗?”
念离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抱着苏远重新踏上了路。
随着她说完,前方不远的地方竟然多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温泉。
滚滚泉水从泉眼冒出,汇聚在洼地,形成了一小池温泉。
苏远愣了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这什么能力?
言出法随?
还是气运之母?
走到哪都心想事成是吧?
念离并未顾及苏远这突如其来的惊愕。
她赤裸着嫩白的双足,抱着苏远的剑身踏入温泉之中。
随着她娇小的身体没入水中,衣服的边角漂浮在了水面上。
温热的泉水洗涮着念离略有些肮脏的脚底,她将双足轻轻晃着,污秽在泉水中轻轻涤荡落下,那双不大的嫩足又重新恢复了红白相间的颜色。
念离将苏远的剑身靠在温泉的边缘,然后就垂直地钻入水中,只留下衣服飘在水上,而人消失在雾气中。
下一刻,一头白发的小脑袋从旁边钻了出来。
她看向苏远的方向,璀璨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羞涩。
但随后,这羞涩又被她压制下去,没穿任何衣服的念离在水中向着苏远靠近,那弯弯的眉眼又展现一副笑颜笑着呼唤,“夫君~”
“打住!”隔着雾气和泉水,苏远看不清眼前有什么东西,他觉得当前这个距离就挺好。
下一瞬念离那略显悲怆的声音响起,“......明明都已经成婚了......”
可苏远听得出这悲怆分明是装出来的,不为所动。
念离见苏远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在雾气中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气恼,任由脑袋沉到泉水下去,水面咕噜咕噜地翻腾起气泡。
苏远等了许久没见到水面上再冒出脑袋,甚至就连那翻腾的气泡也渐渐消失了。
苏远想着念离憋不住了自然就会上来,丝毫不急。
可又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水面的雾气之下,似是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东西。
苏远有些犹豫是否要看一眼。
又等了等,水面还是没有动静,苏远无奈叹口气,潜入水中。
本想着念离应该躲在水下哪个角落,故意等着自己。
可当苏远看清泉底的景象后,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着片缕的念离,此刻正抱着那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那身子洁白得如同玉石般,却毫无动静地躺在泉底,宛如一块冰冷而无生机的玉石雕塑。
深度并不深的温泉,阳光从水面照射进来,将水下映照得五光十色。
念离那一头白发飘荡在水中,似是沾染了光的翅膀。
此时的念离,没有一丝呼吸,在折射的光线下,那张小脸蛋格外苍白。
这样的场景使得苏远又想起了棺内所见到的那副面孔。
也是一样的苍白。
一样的毫无生机。
苏远再没有一丝犹豫,剑身径直来到念离的身下,通过泉底的缝隙,将念离较小的身子托举起来。
雾气蒸腾的水面,苏远托着念离来到池边。
苏远将念离放下后就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可迟迟不见她转醒,也没有呼吸。
但有过一次经验的苏远并未慌张,只是静静等着。
等着的同时,没事干的苏远又想办法将她的衣服从水中捞出,在半空晒干后才落下,将衣服披在念离不着片缕的洁白身子上。
做完一切后,苏远就这么矗立在念离身边,汇总着这一次模拟以来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默默盘算起来。
过了也不知多久,念离的鼻翼才微微动了动,重新有了呼吸。
当念离睁开那略显黯淡的璀璨明目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柄矗立着的宝剑。
那从正中分隔,只有半壁的宝剑上反射出她自己的面庞。
可苏远却注意到念离的眸子落在另半边的宝剑上。
被中间凸起纹路隔开的另一半宝剑上,因为角度问题,明明没有映出任何东西。
但在念离的眼中,却好似看到了什么。
念离那弯弯的眉眼这一次并没有展露那一如既往的笑颜,她撑起身子跪坐起来,身上的衣服顺着落了下来,遮住了大片的洁白。
守在面前的宝剑,落在身上的衣服,都不过是小事,可念离的神色却有些恍惚。
她张了张口,怔怔地说道,“谢谢你,苏......不,夫君......”
念离忽得笑起来,又是那一如既往的笑颜。
苏远听得出来,念离的前半句......并未掺杂任何虚情假意。
可后半句,还有那一如既往的笑颜,分明是假到不能再假。
第96章 没有戳穿的戏剧
......
苏远并没有戳穿少女。
重新醒来的念离若无其事地带着苏远的剑体,继续走上了原本的道路。
一路上,念离行走在山间的小径或者田野的废道上。
饿了就摘几个野果吃,渴了就喝流动的山泉。
累了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在苏远眼里,念离好似存活在山野中的灵精,无忧无虑,悠然自得。
偶尔经过有人烟的地方。
念离也只是隔着老远在山坡上望向那升起的炊烟,或是看着城门外车来车往,一副热闹至极的景象。
苏远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有人的地方?”
念离只是带着浅浅的笑,低头看向苏远的剑身,“有夫君就够了。”
苏远忍住了立马戳穿她假话的想法,“喂,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你夫君!”
对于苏远的反应,念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脑袋微微向一边侧去,反而极为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完她就抱着苏远剑身,继续踏上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旅程,嘴中一边反复地叫着。
“夫君、夫君、夫君......”
“......”
苏远忍着不断上涨的怒气值。
念离那弯弯的眉眼带上了得逞的笑意,嘴中却还不停,絮絮叨叨地叫着。
积累到某一个时刻,苏远只感觉忍不了了。
腾得从念离怀中飞起来。
“我忍你很久了!”
他化作大板,追着念离身后的两瓣挺翘落下去。
啪地一声,极为响亮地响彻在无人的原野上。
一下过后,苏远还不解气。
追上去又是几下。
直到最后,念离死死捂着身后,眼中含泪,雪亮的皓齿咬着下唇,可爱的鼻翼一颤一颤的。
她梨花带雨的哀求,“夫君......不要再打啦......”
低下的小脑袋,侧靠着缩成一团的双腿,白发垂落,将那娇小却又美好的曲线遮掩大半。
这样让人垂涎欲滴的姿态,纵然知道她在演戏的苏远也忍不住心头一颤,只感觉心头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在心底反复念叨“她在骗人”“她在骗人”。
好不容易才将这丝动摇驱散。
“给我变回去,不然继续打。”
苏远恶狠狠说道。
念离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巴,颇为怨念地扫了眼苏远,随后抽着鼻子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娇滴滴地爬起来。
加上那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年纪,配合上这样的动作,如此场景任谁见了都很难不动心,忍心继续动手。
苏远如今算是明白为何说女人是红颜祸水了。
这要是真祸起来,谁都挡不住。
但他还是审慎地将面前所看到的一切,置于某种暗藏着危险的面纱之下。
不断地告诉自己面前的和一具枯骨、一具干尸根本没什么区别。
一切美人像都不过是虚妄。
反复这样想着,才好受一点。
念离转过身,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屁股,在苏远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角,很不开心。
都不会怜香惜玉,下手这么重......
可她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反而出现一抹释然,她淡然地一笑。
那笑容中的淡然,像是已经没有任何念想之物。
当念离再度转过身之后,面对苏远时,重新露出那一如既往的笑脸,盈盈地笑着,嘴中又道,“夫君~”
“夫你个大头鬼啊!”
......
越是和念离待在一块,苏远就总是容易被那一声声故意挑衅似的“夫君”勾起怒气。
越不让念离说她反而越来劲。
总是变着花样喊夫君。
这样一来,苏远倒显得没之前那样沉默寡言了,话也多了起来,只是往往一开口就是和念离吵闹。
不过苏远也看出,念离对于自己的斥责还有那些争吵的话根本不在意。
相反,甚至他隐约感觉,念离甚至更享受这样的相处。
每当苏远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恢复了冷静的姿态,念离反而会故意激怒他。
似乎,看着苏远生气后对自己不客气的反应,是她的一大乐趣。
究其原因,苏远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但渐渐地,苏远也习惯配合她了。
恍惚间,苏远觉得这就是一出戏剧。
念离是主角,而他是被念离选中的另一个主角。
念离是在扮演着属于她的角色,而苏远,也渐渐地找到了状态,明白了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
既然她喜欢演,那自己也要配合她将这一出戏演到底。
直到戏剧的结局。
看到那戏剧之下的一切。
和念离呆在一起,看着日升月落,至少已有六十余次。
如此长的时间里,念离的状态似乎也好上不少,再也没有出现之前那样突然失去呼吸,紧闭的双目仿佛再也不会打开一样。
那宛如死寂雕塑般的模样。
并不是这场戏剧的一部分。
也是少数苏远能在念离身上看到的真实。
就在苏远以为这样的真实不会再发生时,念离又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这一次,苏远等了更久的时间,才看到她悠悠醒来。
刚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白发少女的眼中并没有多少神采,只是看清面前矗立的苏远剑体后,又恢复到那平日里的样子。
眉眼弯弯,隐含笑意。
苏远还是没有戳穿她,只是问道,“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念离说她要去世界边界。
白发的娇小少女点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那吗?”
“......”念离沉默了会,沉默过后,带着笑颜回答,“到了就知道了哦。”
念离继续向着同一个方向走下去。
苏远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和之前一样,快速到达目的地呢。”
苏远指的是看日出那次。
念离心照不宣地摇摇头,“那样是没办法到达的。”
“为什么......”
念离只是低头,依旧是弯弯的眉眼,笑着说,“夫君的问题也太多啦。”
这次换做苏远沉默了下去。
......
......
第97章 再度倒下
......
苏远又陪着念离走了许久。
靠着日升月落来判断时间,苏远觉得差不多有一年了。
可念离走的方向还是看不到尽头,有时是大山,有时是平原,有时是河流,有时是荒野,有时是沙漠。
走过了的地方快要数不过来了。
一年的时光,在念离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变化。
依旧是那副略显稚嫩的瓜子脸,琼鼻樱唇,璀璨的双眸,长到盖住纤腰的白发,还有那弯弯地仿佛随时含着笑意的眉眼。
身子也是不变的娇小。
这使得苏远产生一种另类的奇妙感。
以往模拟不变的从来都是他,见证着世事变迁。
可这一次,还有人和他一样。
这就好像两个另类的存在,在格格不入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彼此,从未对周围人群产生过认同的心底,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认同。
若是两人一直这么走下去,看不到尽头,走上十年、百年,要是都不会有任何变化,那可就......
苏远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还有多远?”苏远忽然问道。
本行走在大地之上的念离停下了脚步。
“......我也不知道......”念离偏了偏头,带着盈盈的笑说着。
“要不......我带着你飞吧,至少比你走得要快。”苏远提议道。
念离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有些遗憾却又没有悲伤地回答,“夫君......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苏远不解这是何意,“不,不是我,是为了你。”
念离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间。
而苏远还在继续说着,“至少,你也是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哪怕别人觉得你的目标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样的人,能帮就帮一手咯。”
念离忽然想起来一年前在地下棺材内苏远说的那番话。
无论多残酷,哪怕只有一丝改变的可能性,他也要直面,耗尽一切去改变。
她闭上眼,悄声道,“看来夫君还真是个言行一致的好人。”
“喂,好人是不能乱指的你知道吗。”
苏远未等来回应,闭上眼的念离身体忽然一松,径直倒了下去。
再无呼吸,也没有脉搏,失去了一切的生命迹象。
苏远无奈地叹口气。
只当做念离又一次发病。
这一年时间里,念离身上出现这样的怪象次数并不少。
念离倒下的时间里,苏远充当着照顾她的角色。
等着她醒来。
只是这一次没等到念离醒来,不远处传来愈来愈近的人声。
有人过来了。
还不止一个。
苏远化作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剑,倒在了念离的身边。
那靠近的人声果然向着念离的方向靠了过来,他们发现了倒在草丛里的念离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这群人是商队打扮,里面也有妇孺孩童,看穿着都比较朴素,应该是随商队一起到某个地方去的路人。
他们见到倒地的白发少女,先是诧异了好一阵,尤其是少女那精致的面貌。
而那稚嫩的年岁更激发了周围人升起几分保护欲。
有一位妇人过来探了探念离的鼻息。
那妇人打扮得不像一般人家,似乎会点家传医术,周围人对她都恭恭敬敬的。
可妇人在眼前这个一头瑰丽白发的少女鼻翼下,感知不到一点气息,她脸色一变,随后又摸了摸念离的手腕,察觉不到一点脉搏。
妇人摇摇头,“她死了。”
“这......怎么办?”
“要不挖个坑埋了?”
“这把剑似乎是她随身带的,一齐埋了挺可惜的,不如就当做我们替她下葬的酬劳,我们拿了她的宝剑,替她送完最后一程......”
这话说出来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尤其是商队里那些识货的镖行之人。
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可妇人却瞪了这些人一眼,她摸了摸少女的脖颈,还有着丝丝温热。
她轻松就将白发少女娇小的身子抱起,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还让人把剑也带着送过来。
迫于妇人在车队里的威望,周围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听从妇人的指示。
这使得苏远暗自松了口气。
好歹他不需要出面了。
不然这些人真随便挖个坑把念离埋了,连个棺材都没有,他铁定要出手。
妇人的马车在商队里也是较为宽敞的,多挤下一个念离没有任何问题。
苏远在心底估摸着念离醒来的时间。
上一次是几天来着。
好像是七天......
上上一次......好像是六天多一点。
这一次,至少也要七天以上的时间。
经过一年的观察,苏远发现念离每次陷入这种怪象后,醒来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
虽然妇人之前说念离已死,但她还是将念离当做活人一样照顾。
给念离喂一些细碎的浆糊一样的食物,里面混着一些肉块,还有不知从哪采来的草药。
在这宽敞的马车内,念离和妇人共处了七日,而苏远就在一边观察着一切。
当某一刻念离悠悠转醒,入目的第一眼是马车的顶盖,随后是探头看过来的妇人。
但念离看到妇人的第一眼,眼底却闪过一丝怎么也无法避免的......害怕?
苏远不知道那该如何形容。
那并非单纯的害怕,而是混杂着诸如难以接受、不愿看到等等多种感觉。
随后就看到念离那娇小的身子紧绷着曲了起来,缓缓向后退着。
妇人略有些奇怪地看着念离害怕的动作,还以为是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被惊到了,于是出声安抚。
“不用怕,我们在路边找到了你,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你......”
可念离还是不停地后退,一直退到了马车的角落,手中摸到了冰凉冰凉的东西。
念离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往日里弯弯的眉眼此刻也是低垂了下去,她低头看向手边触碰到的长剑。
从剑柄延伸到剑尖的凸起纹路,将如镜面般的剑体一分为二。
一边反射着念离那张小脸,可念离,却看向的是另一边没有任何东西的光滑剑体。
那眼神,好似穿透了一切。
第98章 戏剧终落幕
这一瞬间,苏远再度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念离面前。
无所遁形。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掺杂着星星点点,恍若星眸,只是看向苏远剑体的前一刻,眼中带着些许茫然带着些许无助。
直至看见苏远,那双星眸才稍稍安定。
念离抓紧了剑柄。
她缓缓闭上眼,再度睁开时,才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她没有给予妇人任何回应。
而是起身离开了马车。
妇人也跟着来到了马车外,商队里的人也停下了步伐,一个个看向念离。
可念离只是低垂着眉眼,专注于脚尖的路,抱着剑,一步一步离开商队。
妇人和商队里的人就这么注视着念离渐行渐远的娇小背影。
没有人说话。
就在苏远觉得这样的气氛分外诡异之时。
随着念离远离商队一定距离,商队中的人,还有那妇人纷纷将视线从念离身上收回。
妇人看了眼念离身形消失的地方,没有一点停顿,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商队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干着之前自己的事。
好似念离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们的转变一切都是如此地理所应当。
没有任何停留或疑惑。
商队还是那个商队。
继续顺着原来的路径前行。
唯独队伍中少了一个本不存在的人。
诡异感再度萦绕在苏远心中,低垂着眉目的念离似乎察觉到苏远的想法。
她微微弯了弯眉眼,那娴静的面孔带上了一抹平静的温柔,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夫君......应该有很多疑惑吧?”
念离来到远处的小山,站在这里,能遥遥看见那一队蚂蚁般大小的商队。
站在山上,视线看得远了。
苏远这才发现,七天过去,一直在前行的商队,再往前走一点......就又回到了当初捡到倒下的念离的地方。
等于说,兜兜转转七天过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苏远沉默着看着商队经过念离倒下的草丛。
只是这一次,那里并没有一个倒下的白发女孩。
商队中的人也没有停下。
仿佛这才是原本正常的剧本,而念离,才是那破坏了一切的变数。
念离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又浅浅笑了起来,“夫君,我们继续走吧,还没有到世界边界呢......”
苏远没有多说什么,在沉默中随少女一起,向着她口中的世界边界进发。
......
越往前走,苏远发觉距离念离口中的世界边界越近了。
他不认得路。
但他知道念离每一次陷入那死寂状态的时间越来越长。
每次醒来,念离就会露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对苏远展现那一如既往的笑颜。
嘴里的“夫君”喊得也更加勤快。
时间久了,苏远也渐渐麻木了。
念离喊他夫君,他就应着。
念离要是生气了,他也就像是个丈夫一样尽着自己的职责哄她。
念离困了,他就编各种小故事,絮絮叨叨地说完,念离也已经枕着他的剑体睡着了。
念离累了,他化身牛马圣体,替念离揉压着曲线完美的小腿和脚底。
他们之间,好似真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夫妻。
一个是娴静温柔的妻子,一个是沉稳话不多的丈夫。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对于这种关系越发熟络。
甚至到了几乎完美演绎的程度。
旁边若是有人看到,或许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一对真夫妻还是假夫妻。
“夫君,昨天你说的那个故事,那个正道名门传人吻了受伤的小鸟,结果发现是凤族公主的故事,还没说结局呢......”
“夫君,我走不动啦......”
“夫君,头发这样绑起来......是不是会好看点?”
“夫君......”
......
“夫君......”
“夫君......外面的星星,好像会一闪一闪的,夏天的时候,还能看到很长很长的星河,连起来,就像是一条会发光的丝带一样......”
听到念离忽然提及星星,苏远下意识看向了头顶。
可头顶的星空,却是宛如幕布般,一动也不动,星点数量也少得可怜,怎么可能构得成一条星河。
苏远这才回想起念离是在说外面的星星。
外面的......
还不等苏远意识到念离说这话的意思。
就见前方念离已经来到了一处高耸的山崖边缘。
在山崖的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浓密黑雾。
像是另一片世界。
左右两侧,皆是如同天堑般的高耸山崖,如同一道无边的世界之墙,将一切阻拦在里面。
“这里就是世界边界了吗?”
苏远也不知道念离到底走了多久。
在这个只能依靠日升月落,时间淡薄的世界里,苏远最开始还记着过去了多少天,但后来也就慢慢放弃了。
念离轻轻地嗯了一声。
念离没有再露出那一如既往的笑颜,弯弯的眉眼此刻也是平静地舒展着,目光看向山崖的前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璀璨的星目微微垂下。
这样的姿态和平日里那个娴静温柔的妻子形象截然不同。
戏曲台上的演出者,卸下了面具,回归到台下。
苏远好像意识到。
戏剧终会落幕。
现在是谜底揭开的时刻。
念离的脸上没有遗憾,也没有其他大悲大喜的表情。
她眼底交织着一些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最后恢复了淡然。
她轻轻开口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苏远明白念离为何向他道歉,但他早已不在意那些了。
“我的演技是不是很拙劣?”念离继续轻声问道。
“嗯......刚开始是有点,后来嘛......有点味了......”苏远如实回答。
念离没想到苏远还是这么直白,忍不住笑出声。
但笑完还是扯了扯嘴角,带着点点嫌弃小声嘀咕道,“还是这么直接......一点都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
这好像还是苏远第一次同念离口中听到她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99章 放弃的决心,抵达边缘
一时间苏远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感慨,又有些怅然。
只是这种怅然并非是贪念和念离以夫妻的身份共处,只是一种说不出的可惜。
好似,经历了一场格外真实的梦。
一场荒诞而又无序的梦。
纵然是梦,可醒来后还会残留着梦中的情绪。
那情绪,有时会足足萦绕好几天,又或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怔怔地感受着那种远去的失落。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点不对劲......这片世界,应该是虚假的吧。”苏远的观察已经渐渐得出了结论。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不论是一开始的婚礼,还是陷入了死寂的念离,又或者是其他人。
种种一切,都不过是虚幻。
在棺材中,念离那娇小的身子却有着比苏远还大的力量,轻易就将棺盖顶住,他们从而能顺利从棺中出来。
奔向山巅的路途,看着极为遥远,但远近的概念在念离的周围却失去了效果。
上山的路也是,那小小的身子轻易就来到了山巅。
最为出格的便是呼之即来的日出,当她说升起,太阳就真的升起了。
头顶不会闪烁的星空......
路边冒出的突兀温泉......
纵然过去再久也不会改变的样貌......
这种种事情都不像是某种能力造成的。
直到遇见那一队商队,商队里的人就和行动轨迹固定的人偶一样。
只在遇到念离时产生了偏差,而当念离一离开,所有的异常消除,商队里的人又回到了原来的路线。
至此,之前的一切都连成了线条,给苏远揭示了答案。
只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而念离则是,在虚假的世界里,创造和抹除。
稚嫩的白发少女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头。
“你不愿意接近人群......那些人,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虚假的,和一群明明相貌都是人,却又深知是虚假的东西待在一起,也确实会觉得......”苏远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怪异感,倒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确实会下意识......不想靠近,这一点也是能理解的。”
苏远半像是解释给自己听,半像是安慰念离一样。
念离只是静静听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虽然我不知道这片世界是如何形成的,但离开的办法应该就在眼前了,这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吗?”苏远的目光看向无边山崖外的黑雾。
一层一层的黑雾绵延无边,看不到尽头,甚至吞噬了地平线,将一切置于黑暗。
“这片世界和你的联系应该相当紧密,我猜得没错的话,至少你能操纵这方世界的很多东西,日升、泉水、路途远近......”但还有些点是苏远疑惑的。
苏远继续问,“只是,既然你能影响这方世界,为何来到世界边界要花这么大的功夫?”
白发少女的眉眼静静地,略显稚嫩的五官上透着一种看穿世事的恬静。
一阵风从山崖上吹过,将娇小身材少女的白发吹起,裹挟着那纤细的身子,如同一团盛开的白色彼岸花,在风中轻轻舒展着身姿。
念离缓缓开口道,“因为......这和我的决心有关......从虚假世界的边缘,滑落到真实世界的深渊,决心越强就越能靠近......”
她忽得笑了笑,“刚开始时,是很想留下你,我想......找到一样东西......但我发现,有些事果然还是不行,你终究不属于这里。”
“那......”苏远愣了下。
想要找到的东西......
他又想起那娇小的白发少女眉眼弯弯叫着“夫君”的模样。
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找到了吗?”
念离本想点头,可迟疑了下,点头的动作又化作了摇头。
“或许找到了,或许没有。”念离对着苏远展露出释然的笑,“毕竟......假的就是假的,但......足够了。”
念离望向山崖另一边的黑雾,轻轻地念叨:
“一切都是,婚礼、身份、经历......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虚假的。”
但她并没有遗憾,反而有着解脱般地释然,轻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执着啦。”
她的声音随风飘荡,慢慢归于寂静。
苏远沉默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再度问道,“那你找到之后呢?要是找到了之后......”
念离轻轻摇摇头。
不知是何意。
“是时候了,你应该出去了。”念离悄声说,她松开怀抱,似是要把手中的宝剑扔下去。
虽然大部分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但苏远还是残存着些许问题。
“等一下。”苏远叫停了念离的动作,“那你呢?”
念离先是诧异了一下,睁大了双目,随后那眸子又垂下,被遮盖了大半部分,看不清其中到底是什么神色。
苏远只听到她淡淡地回应,“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一起出去呢?”苏远的声音极为沉稳,“虽然还有些事情我不清楚,但既然想要改变,为何要在虚假的世界追求改变,为何不出去呢?”
并不是他一时兴起才提出的想法,“或许外面的情况并不容乐观,但......只有真实的世界得到了改变,才是真正的改变。”
对苏远的话,念离想起了什么,嘴角悄然勾起,多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还真是始终如一,一点变化没有......”
念离想到了最开始在棺材内听到的那番话。
她的决心,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产生的吧......
放弃得到那样东西,来到世界边界的决心。
“但是......不用了。”
念离这一次没有再露出那一如既往的弯弯眉眼的笑。
而是轻轻地闭上眼,带着笑意呢喃着。
“谢谢你,苏远。”
她没有喊出那个虚假的称呼,而是真实的姓名。
这一次,她的笑,也极为真实。
念离松开了手,苏远的视线极速拉远,山崖的白发人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第100章 幽冥界的菩萨
苏远很快被黑雾吞没,视线一片黑暗。
他只感觉到自己在急速下坠。
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当这黑暗到达了极致之后,渐渐地,出现了光亮。
而苏远的视线也重新恢复。
他看到了一片大地。
一片身处灰暗天空的阴沉大地,地上到处盛开着暗红摇曳的锦簇红花,成为这阴沉世界中的唯一亮色。
......
【你从虚境中脱身】
【你于阴沉大地上苏醒,你的周围环境极为恶劣,岩浆、黑水、残骸还有那遍地盛开美丽而又充满危险的彼岸花】
【好在,虽然只是一柄宝剑,但你完全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离你不远处有几个狰狞的生物】
【它们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并没有注意到你】
......
直到这个时候,苏远才明白,他的模拟,才刚开始。
如今这个暗沉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而之前所处的,只是名为虚境的地方。
苏远的剑体前忽然冒出一个佝偻的虚影。
虚影是个老人的形象,只是面目布满皱纹,挤在一起看起来有些骇人。
老人虚影看见焦黑的大地上立着一柄透亮锋芒毕露的宝剑,微微惊诧。
他准备伸手向宝剑抓去。
下一刻,宝剑横在了虚影老人的脖子上,从中透出极具威压的压迫力。
只要虚影老人乱动一下,他就相信自己会魂飞魄散,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顿时,虚影老人急切地出声,“小的不知上仙真面,冒犯了上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小的计较,小老儿不过一个小小城隍……”
苏远冷声问道,“城隍?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敢自称城隍?”
苏远看出这虚影老人根本不是正常活着的生命体,和不远处那些狰狞的怪物虽然不一样,但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显然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虚影老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一副你不要侮辱我的模样,但又不敢和眼前的不知名上仙说重话。
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小老儿虽然是幽魂身,但那是在十殿阎罗手下绕了一圈没受过一点刑责的好人,生前从未有过一点恶行,钦点成了待上任的城隍,这已经得到了菩萨的册封,在幽冥界名册上留名了的!”
虚影老人对此极为自傲,那满脸的皱纹也化开了,显得能成为城隍是莫大的幸事。
苏远却从虚影老人的话中听出了极多的信息。
他冷然道,“哼,真当自己是地府了,还册封,那名册是不是还叫生死簿?”
虚影老人脸上出现无比的惊诧,然后对苏远越发恭敬,“上仙果真无所不知,我幽冥界即将成为地府,而名册确实如上仙所言,为生死簿,只是这事……只有菩萨和诸位管事的阎罗,还有生死簿上留名的城隍所知……”
虚影老人心底不禁嘀咕眼前这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连这样的内部隐秘都知道。
脸上的神色也越发谄媚,生怕引得上仙不快。
苏远的心底一凛,只不过是随便一句话就从这不知真假的虚影城隍嘴中套出了信息量不小的话。
“只待幽冥界成为了真正的地府,小老儿也就可以上任,理所应当成为一方城隍,以后若是上仙有事,有小老儿我帮的上的,一定赴汤蹈火……”虚影老人讨好地说着。
而苏远也将剑体从虚影老人的脖子上拿来。
不管虚影老人说得是不是实话,至少,从他口中确定了几件事。
这方世界乃是幽冥界,幽冥界与地府有关,但至少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地府。
幽冥界中以菩萨与十殿阎罗为尊,实力未知,但不可小觑。
菩萨之名,一般人就算冒名顶替恐怕也根本担待不起。
至于幽冥界和地府的关联,苏远不由得深思,引发多种联想。
若是幽冥界可以顶替地府,成为真正的地府,那原来的地府呢?
本应人人皆知的地府生死簿,在虚影老人口中成了地府隐秘,只有身居高位的或者册封城隍可知,难不成,过往的地府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且不论过往的地府如何,在虚影城隍口中即将成为地府的幽冥界,若是真有着册封的能力……
种种念头飘过,但最令苏远感到放不下的还是这一个问题:
念离,与这一切到底是何联系……
苏远继续从虚影老头口中套话,“我不管你上不上得了任,我奉旨前来,身负要事,要从这幽冥界中的虚境取一件东西。”
老头儿当即放下了心,既然是有事前来,那都好商量,不要上来就喊打喊杀,他这身板可承受不住,“上仙放心,不论是什么,小老儿在罗刹牛头马面那都有一点薄面,能帮得到上仙……只是……”
他皱起那原本就皱巴巴的眉头,眼鼻几乎挤到了一起, “这虚境是什么地方,在这幽冥界中,小老儿还真不知……不过上仙提及的地方,我这样的城隍不知也是正常嘿嘿……”
苏远没有表现任何诧异,随口回了一句,“你不知道也就算了,本也没指望你能有多大用……”
苏远决心将这大尾巴狼装到底,继续说,“带我去见你们那位菩萨吧,这事还是直接找正主。”
虚影老人见苏远的姿态,没有一点怀疑,连连点头,在前面带路。
一边走一边聊到那位菩萨,“菩萨所住宫殿常人难寻,我先带上仙找阎罗们……”
苏远没有回话,虚影老人怕自己说错话,又将话题往菩萨身上引,苏远才略一回两句。
聊着聊着聊到了菩萨的名字。
苏远作势要叫出那并不知晓的菩萨名讳,没想到虚影老人恐慌地摇头,“嘘……上仙还是不要直呼菩萨的名讳了,虽然上仙可能没事,但小老儿我……菩萨的名讳若是随便叫,只要不是心诚至极的信徒,真叫来了菩萨,祂老人家会降下责罚的,据传这位菩萨曾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如今应劫归来,重立地府,誓要完成宏愿……实在不是我这样只能做做身边点点好事的城隍可比……”
这一下,苏远心底一震,已然知晓了这位菩萨的底细。
地藏王菩萨!
(兄弟姐妹们元旦快乐!新年,上学的一定考得好,上班的一定赚的多,哥们的成绩也越来越好!嘿……今晚一章,明天或者后面补回来,感谢大伙的支持,依旧求好评求催更求礼物,免费的礼物多多益善,非常感谢~)
第101章 五华威灵真君轮转大王
......
【从虚影城隍那得知了诸多信息的你决定直面这位执掌幽冥界的菩萨】
【你跟随虚影城隍穿过遍地熔岩或者黑水的恶劣大地】
【盛开着鲜红彼岸花的大地上,无头的、背生骨刺的、肚皮撑大快要爆了的幽魂,数量繁多,不一而足,漫步游荡着】
虚影城隍给苏远介绍,“这些都是应该入地府受刑的幽魂,生前多做了恶事,只是如今地府未成,轮回未开,只能在幽冥界内游荡。”
苏远对此颇为好奇,“这些幽魂是如何接引而来,又是怎么断定生前之事?”
“接引之事由无常们去执行,生死簿上自有命数,阎罗们看命数到了,自然会降下旨意,至于生前之事......那也是阎罗们的事,他们或许有什么办法判别吧......”满脸皱纹的老城隍说到这里时眼底有些迷惘。
苏远又问道,“你说你生前做的全是好事,有哪些好事?”
没想到老城隍对此却露出更大的迷惘,摇摇头,“这......小老儿我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只是阎罗手下的判官这么告诉我的,自从成为城隍,生前之事已成过往云烟,再无关联。”
苏远更感觉有些蹊跷,但他并未多说什么。
......
【你跟随老城隍穿越广袤无边的大地,起起伏伏的大地上唯有无尽的幽魂和恶劣的环境,当真符合地府之称】
【直至尽头一座拔地而起的黑暗山峰,山上坐落着一座漆黑的宫殿】
【宫殿的牌匾之上写着“肃英宫”】
虚影老城隍指着肃英宫向苏远说,“这便是十殿阎罗之一的五华威灵真君轮转大王所处宫殿,轮转王执掌地府转世事宜,乃十殿阎罗中第十位席。”
老城隍带着苏远步入上山的阶梯,那阶梯是由烧焦的枯骨铺成,甚至路边还有燃烧着的枯骨声嘶力竭地惨叫着,煞是渗人。
阶梯之上,大殿正门处被两个面色煞白身披白甲的无脚人影守护。
见到来人是城隍,煞白的面色稍稍舒缓,可注意到城隍身边悬浮的宝剑,立即大喝一声,手中大斧一斜,拦住了大门。
“不是幽魂?还不是真形?”
“此乃轮转王所居肃英宫,宵小之辈不得擅闯,若想觐见轮转大王,现出真身,莫要装神弄鬼!”
苏远的剑体中传出不耐烦地冷哼。
下一刻,在殿前出现了一道高大千丈,足足和整座山峰差不多大小的巨大化身。
化身身穿厚重而棱角分明的盔甲,银色的盔甲之上隐隐闪过充满威压的寒芒,盔甲正面的人脸模糊不清,但能隐约看出那是一张年轻俊朗的面目。
这巨大化身闭目单腿跪立,双手扶持着一柄剑,随后这化身缓缓睁开眼,提起剑柄站起来。
瞬间,化身甚至比黑暗山峰还要高不少。
如此巨大的化身一出现就成为了这片天地最为显眼的存在,甚至只要挥手间,就能将轮转王宫殿的山峰推倒。
一掌落下,足以将整座宫殿推平。
如此变故直接使得两个守门的煞白幽魂面色大变,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城隍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嘴中连连喊道,“上仙莫气上仙莫气,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但苏远的剑体此时也不在老城隍身边,老城隍的声音不知道是否能被听到,又或者,这只是用来撇清关系自保的话。
守门的煞白幽魂仰头看着通天人影,茫然无措时,从身后的宫殿中传出一声久居上位充满威严的声音。
“吾乃轮转王,道友既然来我幽冥界,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不如道友入我殿中一叙,好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
随着这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砰砰两声气球炸裂的声音轻轻响起。
殿前看守的两个煞白幽魂在老城隍面前轰然膨胀爆炸,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两副空荡荡的盔甲落在地上,哐当响个不停。
老城隍这下更瑟瑟发抖,可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没想到这个轮转王一出面就如此果断,连苏远也顿了下。
不禁想起老城隍说若是心不诚的人叫来了菩萨,菩萨会降下责罚......
这菩萨手下的阎罗行事如出一辙。
这所谓的菩萨,苏远越发觉得不对劲。
但他也未多评价什么,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地盘。
见这轮转王如此行事,苏远顺势散去了化身,重新恢复剑身。
从殿中走出一面戴印有庄严宝轮面具的儒雅人影,先前那道威压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带着些微和煦的态度温声道,“道友请进。”
老城隍眼见轮转王亲自出来迎接,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主动地退到一边,恭恭敬敬。
却没想到苏远进入殿中后却喊道,“让那城隍,也一起吧。”
那副轮转王的面具看向了满脸皱纹的老城隍,便也说道,“既然道友发话,你也一同进来吧,另外,指引有功,我会向菩萨请功的。”
老城隍没想到还能得到如此意外奖赏。
在幽冥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一位阎罗不是执掌着一种刑法,威严难测,轻易就降下责罚。
老城隍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上仙所致,要不是上仙,这样的好事怕是根本轮不到自己。
又想到刚刚那两位在面前怦然炸裂的守门幽魂,脸上愈发恭敬,心底则是多了发自心底的感激。
.....
【你跟随戴着轮转王面具之人于殿中坐下】
【你和他客套了许多废话,说完废话之后,你表露了你的来意】
【你要看生死簿,篡改一些人的生死大限】
【戴着轮转王面具的儒雅人影对你的话微微一僵,斟酌着不知怎么回答你却又能不得罪你】
【最后,他想办法委婉地拒绝你,并表示这件事就算是执掌生死簿的菩萨也做不到】
【你再度提出,你要看生死簿,只是查一个人名】
【这一次,戴着轮转王面具的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同意了你的要求,表示亲自带着你去向菩萨请示】
【他带着你来到了菩萨的道场——翠云宫】
第102章 地藏王菩萨的真面目
磅礴大气的翠云宫占地甚是广阔,于焦黑大地之上陡然升起一连片的建筑群,轻烟升起,于半空缭绕。
建筑群和周围恶劣的环境截然不同,其中金殿佛像,宝相庄重,一片祥和佛国的景象。
这愈发使得苏远心中生出一丝蹊跷的感觉。
地狱般的世界中,矗立着完全相反景象的佛国净土,着实......讽刺。
翠云宫的正殿中,上首端坐着一位菩萨形,宝冠璎珞庄严的人影,那菩萨之形的人影坐于青莲之上,身周不时出现异象,漫天花雨,梵音缭绕,令人下意识就想跪拜。
戴着轮转王面具的儒雅人影向上面的人影汇报,“菩萨,这位道友想要一观生死簿,查一个人名。”
菩萨端坐上首,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一样。
而苏远抬眼直视着坐于上首的菩萨人影,想要看清祂的面庞,可入眼却模糊不清,甚至男女难辨。
两侧当即传来呵斥声,“大胆,竟敢直视菩萨!”
“对菩萨大不敬,应当打入阎罗殿中受罚!”
那些呵斥出声的或是牛头人手,或是牛蹄,有的还是鹿头,羊头,兔头,额生双角,面目狰狞。
轮转王小声提醒,“那些是菩萨坐下的罗刹......”
苏远无视那些出声的罗刹,依然将视线看向菩萨,而坐在上首的菩萨也只是挥挥手。
随着菩萨人影挥手,那些罗刹才闭上了嘴。
菩萨一开口,当即,天花乱缀,地涌金莲,非男非女的声音传出。
“无妨,外来的客人不懂得规矩......我亲自教一教就好了。”
苏远本就警惕,菩萨开口时,前半句出口,还以为这菩萨是什么信男善女。
可后半句一出口,坐于上首的菩萨已然消失不见。
好在苏远早有准备,当那非男非女的声音还未说完时,他便已暴退出金碧辉煌的大殿。
下一瞬,通天的持剑盔甲人影再度出现,可一同出现的,还有另一道通天的菩萨形人影。
两者皆高千丈,菩萨形的人影还隐隐间更高数筹。
两者二话不说,轰然撞击到了一起。
金碧辉煌的殿中,前一刻还温和地替苏远介绍身份的轮转王,此刻却带着略有些戏谑和残暴的阴笑,和那些罗刹交谈起来。
“道友,可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想要一观生死簿,需得过菩萨这关。”
“嘿嘿,幽冥界乃菩萨道场,在菩萨道场内对菩萨大不敬,神仙来了也难翻天!”
“这东西连个化形都没,敢在菩萨面前放肆,想要一观生死簿,它算个什么东西?”
那些罗刹越发放肆地滔滔说个不停。
外面那两道通天的人影,此刻你来我往,已经打成了一团。
只是那持剑的盔甲人影面对菩萨之像随手洒下的攻击,每每招架都有些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身形更为庞大的菩萨之像,轻描淡写挥洒出一滴水,就好似有万钧重,压得持剑盔甲人影要连连退后好几步才能化解。
手中的剑和挥出的水碰撞之后,也越发黯淡。
可盔甲人影丝毫没有气馁,反而越战越勇。
手中之剑径直砍向菩萨身周,每一次挥砍,那锋利的剑锋甚至与大地摩擦出火花,那火花在剑锋绽放,将剑锋磨砺一次。
每一次磨砺,剑锋就越发光亮锋利,下一次的攻势就越强势。
此消彼长之下,持剑盔甲之像在菩萨攻势下慢慢站住了脚,甚至隐隐有反攻之势。
这使得对面的菩萨之像出现了些微的变化,挥手间的攻击频率也更高了起来。
那越发加快的姿态,落在了苏远眼中,却正好是祂急了的象征。
从虚境中出来的苏远本就觉得这方世界蹊跷,本想和这所谓的地藏王菩萨试探一番。
要是真能看到生死簿,他便打算查一查一些人名。
可没想到这地藏王菩萨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似是要拿他立威。
最初苏远还有些担心,可当菩萨之像出来的那一刻,苏远就更加肯定了心底的一个猜想。
尤其是现在,和这位地藏王菩萨僵持至今,菩萨祂甚至急了。
苏远可以大胆地说。
眼前的地藏王菩萨是冒牌货。
他这一副高达千丈的通天化身,实力至少超越了第七阶,具体如何,苏远也无法揣测。
毕竟,他见过超越第七阶的存在,似乎只有魔主一个。
甚至魔主也只能算半个。
真要算魔主的实力,只能说在寻常第七阶之上,但够不上第八阶,因为其身份特殊,为整个世界化身,出手带有世界威能。
而他这具通天化身,比之魔主不遑多让。
要杀死魔主,或许做不到。
但战胜魔主应该差不多。
和这样的化身战斗到僵持的局面,眼前的菩萨像......
至多不超过第八阶。
可那是传闻中的四大菩萨之一,和观音文殊普贤并称的地藏王菩萨,这样的传闻,在五界十天也未断绝,依然如此。
由此苏远断定,这地藏王菩萨有问题。
随着苏远攻势在一次次磨砺之后愈加强势,苏远更是找准机会,一剑砍到了菩萨像的衣角。
这意味着,苏远已经不再是下风。
这样的信号同样落在了对面的菩萨像眼中,那看不清的模糊面目,隐隐有了些变化。
其嘴唇动了动,缕缕声音传入苏远那持剑盔甲之像的耳中。
“嗯......你确有一观生死簿的实力,出手只是为确定你的资格,既然已确定,我们便共同收手吧......”
但苏远只是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你说收手就收手?”
下一瞬,苏远那持剑的盔甲之像消失,就在所有人疑惑之际,一道更高的天地大像出来。
那仿佛要撑开天地的高大之像双腿陷入云层之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苏远直接展开了法天象地,伸出手像是抓兔子一样将那菩萨像抓在手中。
云层上的万丈高空,那菩萨像在苏远的天地之像手中缓缓消散,求饶声也同时响起。
“别......上仙我错了,我乃菩萨坐下谛听,上仙莫要下杀手!”
菩萨像消失,呈现在苏远眼前的,是一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九不像小兽。
其样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唯有头顶上一根独角最为引人注目。
第103章 地府秘事
......
【名为谛听的九不像小兽被你握在手心】
【如今你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谛听的实力顶多为第七阶巅峰】
【只是它的身上有着某些法宝庇护可以混淆视听,装作现出那尊菩萨像,展现那‘天花乱缀,地涌金莲’的异象,使人误以为那是地藏王菩萨】
【谛听在你的手中瑟瑟发抖,摇着狮尾,一副讨好的模样】
【你向谛听讨要生死簿,从谛听的嘴里吐出了一本散发着黑白二色的青灰书卷,封面上书“生死簿”】
【生死簿飞到你的法天象地化身面前,飞快地翻页,你查询起来】
【竟然真的在其中查到了诸多人名】
【有你在荡魔剑宗的师尊万长天,还有师姐秦书,但却没有子鸢和凌霜这两个名字】
【这使得你有些不解,默默记下】
生死簿上只标注了一个名字,名字之后紧挨着其他的名字,密密麻麻,并没有标注生死期限之类的其他内容。
苏远当即朗声问道,“这些名字......生死期限何在?”
谛听晃着狮尾,赶忙道,“上仙有所不知,如今地府未成,菩萨未归位,生死簿的诸多功能也未能展露,如今的生死簿只能称之为残部,它仅能翻阅查看,就连我也没有任何修改之能......唯有感知到哪些人命数到了,才会降下旨意派人去接引这些将死之人,把他们的幽魂带到幽冥界中来。”
谛听的习性颇有些像狗,不过其原身据说就是一条白犬,倒也没什么违和。
从谛听的话中,苏远再度听出了天地隐秘的味道。
“地府不是早已成立?何须你这个冒牌幽冥界来顶替?”
谛听一听苏远的问话,眼珠子微微转了起来。
眼前的上仙,似乎来自更古远的时代,虽然看不出根脚,但这一手法天象地,就已经天上仙人的手段了。
谛听看向苏远的神色越发多了一些忌惮和放松。
放松是因为既然眼前的上仙是来自更古远的时代,那和自家地藏王菩萨认识的可能性更高了,不至于对自己下死手。
苏远见谛听的神色隐隐转变,似乎......是将自己看做了某些其他存在?
谛听的狮尾摇得更快,老实地说道,“上仙之前可能是入劫去了,怕是刚刚归来,有所不知,地府早在久远之前就已经破碎,只留下一群散落的地府碎片化作了一个个世界。”
“不止是地府,真实界也是......一齐破碎,化作了无数碎片,到处散布,对了,外面的人似乎给这一个个散落的世界取了个称号,好像叫【星舆轨道】,每一条轨道上散布着诸多零散世界。”
“我本坐镇地府,替菩萨看守道场,对那一日的景象有着极深的印象,那一天......地府的天空直接被撕开,混沌湍流充斥着地府,一切都大乱,然后地府变得四分五裂......”
“我在这场大破碎后陷入了沉睡,菩萨也在那场大破碎中消失不见,醒来后我在此重立地府,就是为了等待菩萨应劫归来,只待菩萨归位,地府再立,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听完谛听的话,苏远快速地消化着一切。
可他又想到什么,有些疑惑,试探着问道,“你说你替菩萨坐镇地府,看守道场......那执掌地府的酆(feng)都大帝呢?”
听闻苏远的问话,谛听满是讨好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嘿嘿......果然地府秘闻是瞒不过上仙的。”
谛听话中本就有所保留,若是眼前的人是个冒牌货,对这些天地秘闻一无所知,顺着谛听的话,只会理所应当地觉得地藏王菩萨才是地府的唯一掌权者。
但苏远这一反问,谛听顿时再无怀疑,更加确信眼前的万丈法象就是某个仙神的化身。
谛听说,“占据地府权柄最多的当为酆都大帝,其次是菩萨,只是......酆都大帝或已于大破碎中陨落,此乃天地最大的秘闻之一,如果酆都大帝未死,我根本不敢直呼大帝名号,只是如今......上仙没发现您直呼大帝名号根本无事吗?”
苏远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底早已运转起来思量着。
五界十天确实流传有一些关于地府的传闻,不过那些传闻模糊不清,远不如他穿越之前所知道的多。
据他所知,地府中最高位的执掌者应是酆都大帝,其次便是地藏王菩萨。
在二者之下,乃是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六案功曹、阴帅鬼差。
像之前那个虚影老人就是六案功曹之一的阴曹司城隍。
听到谛听这么一说,苏远觉得大部分都对上了。
地府的由来渐渐清晰。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诸多变故。
那地府的大破碎竟然导致了一位名号响当当的酆都大帝陨落?
苏远暂且将疑惑压在心底,他继续翻阅面前的生死簿,要查找最后一个名字。
他的面前闪过那眉眼弯弯的白发少女,她悄声喊‘夫君’,随后少女的面庞变得淡然,一副释怀的模样将他扔下山崖。
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使得苏远心底产生了萦绕不去的困惑。
苏远想要当着她的面前问清一些东西。
至少......若是能助其离开,能帮就顺手帮一把。
念头回到当前。
生死簿的页面在法象面前飞速转动,最后停在蓝姓。
苏远的目光飞快搜索,寻找着那眼熟的名字。
可即便翻过了蓝姓,翻过了整本生死簿,苏远都未看到想要见到的名字。
那名为念离的人,并不在生死簿上。
第104章 再入虚境
苏远有些心烦意乱地将生死簿挥手扔回到谛听的嘴边,被它一口吞下。
吞完生死簿,谛听眼底露出喜色,觉得没事了,猛猛摇着狮尾,“上仙来我幽冥界便是客,虽然菩萨不在,但我代菩萨接待您一段时间?带您游览我幽冥界大好河山......”
谁想到下一刻,那直通穹顶的万丈法象将手微微握紧,谛听直接被捏在了指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捏爆。
略显冰冷的声音响起,“你还没告诉我虚境是什么?”
谛听的狮尾刚晃到最高处,听到苏远的话直接僵住了,笔直地落下,一动不动。
“上、上仙?连虚境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苏远维持着捏住谛听的姿势,不做任何解释。
将要被捏爆的压迫感使得谛听慌了,一边摇着狮尾连忙说道,“虚境之事,说来话长,不过这倒是和另一位想要入主地府执掌地府权柄的天尊有关,那位天尊的坐骑名为九灵元圣......”
九灵元圣?
那这位想要入主地府的天尊岂不是太乙救苦天尊?
神话传说中佛道两教皆有主管度化之事的仙神,佛教为地藏王菩萨,道教对应的便为太乙救苦天尊。
只是寻常之说中,太乙救苦天尊在地府中并无职务,具体的关系难以道清。
苏远听谛听继续说着。
“九灵元圣比我更早苏醒,实力更在我之上,其行事残暴,幽冥界最初只是一方小世界,属于古地府碎片,后来演化出了自己的生灵和地貌。”
“但......九灵元圣它直接摧毁了那小世界,将其化为地狱,其中生灵尽数变为幽魂,才有了幽冥界的前身,而九灵元圣后来不断将同属一条星舆轨道的小世界化为地狱,融入其中,幽冥界才渐渐扩大到了如今的地步......”
“可最初那方世界并未完全毁去,其残存的部分,化作了虚境,那虚境里......”
谛听说到这,那张虎头脸极为人性化地讪讪笑了起来,似乎有些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远手上只能轻轻用力,谛听立马不再迟疑,“那虚境里,还关押着一个最后的障碍......幽冥界成为地府的障碍。”
当听到谛听如此说完,苏远默然无言,松开了指尖的谛听。
察觉到面前的万丈法象陷入了沉默,谛听不明所以,下一刻,只见那通天的法象渐渐散去。
谛听从高空坠落,在即将落地时又从身下无端生出一股气流,包裹着安然落地。
谛听又化作了那宝相庄严的非男非女的菩萨像,不远处的金殿中闯出的轮转王和罗刹见到菩萨落地,慌忙赶来。
“菩萨,那法象是......?”
“云层上......您没事吧?”
轮转王此时姿态略有些忙慌,本以为那千丈的化身就已是这不知名道友的极限,菩萨挥手就能镇压。
可谁能想到竟然现出了万丈法象。
连带着菩萨之像在其面前也不过如玩偶般,只可惜有云层遮挡,他们并未察觉上方具体发生了什么。
一柄带着寒光的宝剑也落下,之前还无比聒噪的狰狞罗刹此刻一个个嘴巴紧闭。
生怕这柄宝剑注意到自己。
轮转王那戴着面具的儒雅人影率先开口,满脸正色,“菩萨,我与道友一见如故,恳求菩萨让道友一观生死簿。”
本就是他带着苏远来见菩萨求观生死簿,只是此刻他的样子像是全然忘了之前自己在金殿内说的话。
性格耿直的罗刹们却还记得清清楚楚,纷纷盯着轮转王看。
可轮转王巍然不动,脸色丝毫没变化,仿佛自己做的是再正确不过的事罢了。
谛听化作的菩萨像对此只是摆摆手,它一开口,随着天花乱缀、地涌金莲的异象,非男非女的声音响起。
“甚巧,我与这位......嗯......剑同道也相见如故,我们共谈佛法,探寻大道,已成至交,生死簿之事无需多说,你们先下去吧。”
【假菩萨挥退了轮转王和罗刹们,单独带着你来到了金殿内部的深处】
【幽然的密室里,你向谛听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要入虚境】
【谛听表示虽然可以帮助你做到,但它很不解你为何要入虚境】
【只不过它很识相地没有问出口,上仙这么做自然有上仙的理由,它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谛听】
【谛听带你来到了翠云宫后院的一口井前,这口井正是幽冥界和虚境的连接薄弱处】
【只要跳下,就由机会闯入虚境】
【但同时谛听也警告你,一旦入虚境,可能再也无法醒来,永远处在虚假的幻影中,永生难自拔】
【你径直跳入井中】
【这一次你没有成功,你从井口正上方的无垠高穹顶出现,破空坠落,回到井边】
【你再度投身井中】
【这一次你没有成功......】
...
【你再度投身井中】
【你看到了无边的黑雾】
【你成功了】
【你来到了虚境】
......
微风吹过的山坡之上,漫山遍野盛开的都是同一种花。
那一团团的花朵,轻轻摇曳,和鲜红的彼岸花如出一辙,样貌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无比纯净的洁白。
洁白的彼岸花铺满了山坡上下,在这片花海的最中心,山坡之上,一背后身披耀眼白发的窈窕少女,静静跨坐于大地上。
白发的少女微微歪着头,似是在假寐,典雅娴静的稚嫩瓜子脸蛋充满着恬静。
原本紧闭的双眸,此刻却是微微抬起。
她尽力想回到往日一个人时的淡然,但她却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些地方,已然变得稍显落寞。
风中似是传来某些呼啸声,少女抬头却没看到任何东西。
她又低下头,恬静的眉眼轻轻地弯起。
“什么呀,竟然期盼着那样的事......”
真是......一点也不自知。
她笑着摇头,她深知并非是自己真产生了某些情愫。
只不过是她有些患得患失罢了。
既不想放过那唯一的真实,却又无法放任他随着自己在这无边的虚假中沉沦。
静静跨坐花海中的少女回想起身前曾有过的某个存在,透过那剑体......
她看到了。
那一张真实的面孔。
花海的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人影。
那些绰约的人影重重叠叠,行动缓慢地向着花海中心的少女走来,从外表看和一般人无异。
可少女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瞳孔却清楚地看到,那些所谓的“人”,却是恶鬼煞魂。
第105章 真实的再相见
随着这些步履蹒跚的人群缓缓向花海中心的少女靠近,当他们经过后,脚下的白色彼岸花也被染成了鲜红色。
原本山清水秀的大地也露出焦黑的暗褐色,熔岩、黑水、残骸遍地都是。
美好的世界变成了地狱般的景象。
好似周围的一切都在被靠近的人群侵蚀。
遥远的天空之外无端出现震天的雷响,一只巨大的九头狮子虚影一同出现。
九头狮子的虚影猛烈撞击着天空,似是要进入这方世界。
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整片世界一起震颤,轰隆隆的雷声不绝。
花海中的白色彼岸花在每一次震颤中剧烈地摇曳,可摇曳过后,又随着端坐中心巍然不动的少女而重新归于沉稳,静静地盛开。
数次尝试无果,九头狮子暴怒吼道,“旧世界只剩你一个活人,一个人活着,就算守上千年又有什么意思,看看你周围这些熟悉的面孔,他们早已成为亡魂......”
九头狮子的声音越发梦幻,带上了某种诱惑,“他们都是你身边的人......随他们一起去吧......让他们带领你成为亡魂,于地府再生......届时,我将赐你一席判官之位,再造一生!”
诱惑之音传遍整个虚境,落在端坐的白发少女耳边,却恍若未闻。
她微微抬眼,面目在额前的发丝下越发朦胧。
周围那些往日里生活在虚境中的“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不过是虚假的碎片,依照着生前的最后习惯,茫然地进行着重复的举动。
不知疲倦,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样的他们,顶着虚假的人类外貌。
构成了一幅虚假的繁荣景象。
少女再度闭上眼,若是有的选,她更愿沉溺于这虚假的繁荣之中。
而不是成为唯一的清醒者。
可看穿了一切的双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些虚假的背后,真相是如何残酷。
一个双目无神的车夫走在最前方,缓缓靠近,但他的真实相却是马头人身,肚生人脸的狰狞幽魂。
一个商妇打扮的女人张着嘴,目光呆滞,但她的真实相却是肚大如球嘴边满是污秽的批头散发恶魂......
举目看去,那些她看过无数眼的眼熟面孔,背后尽皆是她不愿看到的样貌。
哪怕她闭上眼,不想看到。
不想再承受这一切。
可,她做不到。
九头狮子梦幻的诱惑之声还在耳边念叨,那些蹒跚地人影还在侵蚀着属于白色彼岸花的世界,要将其带入深红的地狱。
无边的世界里,属于白色彼岸花的世界不断缩小。
侵蚀过后变成红色的彼岸花不断伸展着妖艳的身姿,似是在庆祝新生。
诱惑与侵蚀越来越近,那些近到只有几步距离的蹒跚人影已经举起了臂膀,向她抓来。
坐于中心的少女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似是放弃,似是接受。
可纵然白发少女选择了放弃,可那些蹒跚的人影和地狱景象还是在少女身外停下。
那些抓来的臂膀触碰不到少女分毫。
少女身周的白色彼岸花尽皆变成妖艳的红色,可唯有她面前唯一一朵白色的彼岸花依然绽放着独一无二的耀眼之白。
天空之外的九头狮子虚影仰天大吼,对此极为愤怒。
它肆意地发泄、咆哮,九个狮子脑袋喷吐出闪电火焰雷光,可却动摇不得虚境分毫。
直至最后,它无奈地退去。
白发少女周围的一切又化作了平常的模样。
那些被驱使的蹒跚人影消失不见,白色的彼岸花又盛开在大地之上。
无边的花海,窈窕恬静的白发少女安坐其中,没有一点变化。
忽然,白发少女的脑袋晃了晃,就这么朝前径直地倒了下去。
没有呼吸,没有生机,恍若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知多久后,当她再度清醒后,缓缓睁开眼眸,光线从隙间透过。
隐约间,她看到了一个影子。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眼中闪过惊诧。
可当她睁大眼看清面前的影子后,脸上的错愕再也无法压制。
“夫......苏远?”
一柄长剑伫立在面前。
可在念离那双看穿一切虚妄的眼中。
那不是一柄剑。
而是一个人。
一个真实的人。
此刻那个人却在对着自己露出笑容。
一时间,念离陷入无比的恍惚。
那是一种从虚幻脱离将要回归真实的恍惚。
一种自己并不是一个人的恍惚。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外,还有第二个人。
“不对......你不是出去了?”
念离不可置信地爬到一步之外的长剑面前,俯身盯着,双眸落在那半边剑体,离得极近极近。
宝剑正中从上到下凸起的纹路,将剑体分隔成两半。
一边折射着念离略有些失神的脸庞,另一边浮现的则是只有她一人能看见的青年面庞。
苏远见到念离,收起笑容,略有些不爽地开口质问。
“你还真是莫名其妙,话都不说清楚就把我从山上丢下去,还好没摔死......”
真实的声音传到念离的耳中。
这不是假的......
“不对......”念离撇了撇嘴角,那双带着些许稚嫩的脸蛋,不爽地盯着苏远反问,“你才是莫名其妙......”
“啊?你说我莫名其妙?是谁一来就莫名其妙的叫我夫君?又是谁莫名其妙把我带到世界边缘丢下?感情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咯......”
“有些事分明和你没关系,那些事不过......不用在意的过去......反倒是你莫名其妙又回来了是想干什么?你知道我到底费了多大劲才把你送出去吗?”
“什么叫和我没关系?什么叫不用在意的过去?你不知道当谜语人很欠揍吗?我看你是又欠打了吧?”
“!”惊吓声转瞬即逝,“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举行过婚礼,名义上我可是你夫君......”
“不准乱说!你才不是!你不过......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好好好......你说得对,我的吧我的吧......”
“本来就是,别不服气......”
两人说着说着就又吵了起来,争吵到最后,陷入了沉默。
但沉默过后,两人面面相觑。
苏远不由得勾起嘴角。
却没想到,念离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刚刚的争吵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
念离不知为何自己会跟着笑出来,明明心底怀揣的并不是这样的心情。
可当她看到一个真实的人,一个有名有姓名为苏远的人再度出现在面前。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后。
还是会莫名其妙的高兴。
怎么也无法驱散。
明明,面对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第106章 帮你出去
念离将笑容藏在嘴角,故意绷着一张小脸,带着些许兴师问罪问道,“你等了多久?没有乱看吧?”
从一开始棺材内苏远的小动作,还有后面路程中苏远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身上。
所有这些,念离全都记得。
苏远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念离那才堪堪发育的胸脯,“我可是正人君子,一眼都不会看的......再说了,以前还不是主动贴......”
“那、那毕竟是假的!”念离连忙打断苏远,脸上闪过一抹难堪的酥红,支支吾吾,一副有苦难说的模样。
而苏远一边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一边看了一眼的动作,全被念离看在眼中。
她又微微握起拳头。
不过苏远倒没有那么多心思,他正色道,“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九灵元圣。”
念离一怔,眼眸微垂。
似是逃避。
而苏远继续说的话却又使得她无法逃避。
“我也知道了......幽冥界的由来。”
念离只是静静听着,直到苏远说完,她似是松了口气,缓缓点头,“确实如此......我是幽冥界成为地府的最后阻碍,在虚境,在这个虚假的世界内,我还能够一直活着待下去......”
“你不想出去吗?”苏远问。
“想啊?怎么不想?只是,那个目标实现前,我出不去。”念离摇头。
“我......或许能帮你,至少,出去后,九灵元圣无法动你。”
面对苏远的回答,念离藏在嘴角深处的笑容不自觉地又滑出来,“你果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过......”
她的话锋一转,有些无奈,“实现那个目标的过程或许会很难很难,比去世界边缘还要难上无数无数倍......”
可听到难,苏远反而笑了,“你知道我最不怕的是什么吗?”
念离立即明白了苏远话中的意思,她怔了怔,回想起初次见面时,苏远于棺材内的那番话。
这一次,不用苏远继续说下去。
那弯弯的眉眼再度展露笑颜,“苏远,你可真是个始终如一的......”
“好人是不能乱指的。”
弯弯的眉眼只是笑着,没再说话。
一如周围静静盛开的洁白彼岸花。
......
“那些人......全都在按照固定轨迹活动。”
当白发的娇小少女再度带着苏远踏上实现她口中目标的路后,两人又像是回到了之前。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两人之间没了之前的那份演戏般的虚假。
不远处,是一群生活在虚境中,看上去和寻常人没区别的“人”。
念离见到苏远话中所指的那些人,额间发丝下的璀璨眸子微微黯淡。
“他们,只不过还在按照着生前的习惯活动着,比如我们之前遇到的那支商队,死前他们都还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所以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条路上,进行着无尽地循环,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苏远听出了念离话中的低沉,“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但又不认识,现在的他们,只是一个残留着破损记忆的虚假空壳,他们......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
苏远并不知道念离眼中所看到的画面。
此刻呈现在念离面前的,哪有什么寻常人,那不过是一些嘶吼的恶鬼幽魂。
苏远和念离沿着远离这些人的路线行走,路途上,念离肆意地展现着她的创造之能。
她在半空挥出一道彩虹,在太阳的照耀下,彩虹微微绽放着七彩之光。
只是这彩虹,在苏远的眼中看着有些假。
好似照着现实画出来的一样。
于是苏远笑着说,“我也能试试吗?”
念离先是摇头,然后那盖满白发的小脑袋思索了番,又继续点头。
“你......先告诉我,我再来创造。”
“那又如何告诉你?”苏远下意识问道。
这时候,苏远发现念离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地酥红,然后她微微闭眼,红润的嘴唇微张,“就这样......”
下一刻,苏远发觉自己似乎牵住了一个略有些冰冷的东西。
但这只存在于感知中,并不是真实的。
而他似乎能通过这牵着的冰冷之物传递某些讯息,于是苏远将他所见过的绚丽彩虹的样景传了过去。
那牵着的冰冷之物迅速松开。
而念离再度睁开眼,将不自然地视线从苏远的剑体上挪开,再度于空中创造出一幅彩虹。
这彩虹相比之前那画出来的彩虹,无疑真实地多。
也绚烂地多。
点点水珠悬浮于空中,灿烂的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瑰丽的七彩之色。
这样的彩虹样景映在念离的眼底,她微微张着檀口,眼中迷蒙,陷入了一时的失神之中。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无言地低头,抱着苏远的剑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我只能创造我记忆里的东西......很多东西,我早已忘了,或者是只有点点记忆的影子......哪怕我再努力,也创造不出和现实里一模一样的......”
苏远静静听完,忽然问道,“你想看星星吗?”
“什么......?”
“真实的,会闪烁的星星,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星河......”
第107章 独属于二人的创造一切
念离再度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等回过神之后,她仰头看向当前的天空。
天空中的太阳迅速落下,圆月的光芒占据了穹顶,星星点点的星辰开始出现。
乳白的月光洒下,却少了几分缥缈脱俗的韵味。
星点也如同挂在那的光源装饰品一般,略显呆滞。
这样的星空,细看之下,只会生出无尽的虚假之感。
苏远很难想象在不知岁月的时间里,待在这里日复一日地重复下去。
念离怔怔地盯着星空看了许久,很久之后才悄声地回答。
“好啊。”
那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期盼。
苏远的感知又触及到了那冰冷的东西。
这一次,有准备的他抓了下去,感知上就像抓到了某个冰冷滑腻的手。
那是一只很小很软的手,冰冰凉凉。
被苏远感知捕捉到的冰凉小手受到了惊吓,闪电般缩了回去。
念离也咬着下唇瞪了苏远一眼,眼底也闪过不自然地羞涩。
感知中牵住的那只小手几乎是瞬间就缩了回去,苏远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
“得再来一次,我还没......”
“你、你不要乱动,不然......不然......”念离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苏远只能答应,“好好好,我不动。”
下一刻,那冰冰凉凉的东西又靠了上来。
某个东西试探性地搭上了苏远的感知,但接触的地方很小小,感觉上只有一根手指在戳着一样。
苏远忍不住觉得酥酥麻麻,这种感觉着实奇妙,仿佛直达心灵深处。
接触的一瞬间,两人似是建立了水乳交融般的联系,密不可分。
而这种时候,他也能顺利地将心中所想通过接触的地方传递过去。
这一次苏远老实地没有做其他举动。
随着那冰冷的触感离去,水乳交融般的联系也散去,直达心灵深处的感觉也没了。
当念离看到苏远记忆中的画面,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苏远,你......在哪里看到的?”
苏远轻轻笑了下,“这是秘密,不能说,不过......要是有机会,或许能带你去。”
听到这话,跨坐于地的白发少女,那璀璨的星目缓缓闭上,眉眼恬静,只是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她没有回答。
只是仰起脖子,扬起的下巴连同那脖颈的曲线如同天鹅颈般美好,看向头顶的双目也缓缓睁开。
随着那璀璨的星目再度睁开,漫天的星空在瞬息间发生转变。
斗转星移。
如同创世一般,前一刻还呆滞的星空下一瞬已经展现了另一副姿态。
漫天闪烁的星点镶嵌在幽邃的深空中,从最远处划过一道长河,一直跨越了头顶。
那是一道由无数繁星组成的长河,迷迷蒙蒙,绚丽而灿烂。
迷蒙的星光长河之外,靛青的极光如同拂面的轻纱,笼罩在长河之外,覆盖着,隐约间还在飘动。
星河与极光,白银色与靛青色,一同构成了世界上最震撼人心的画面。
念离无言地盯着星空,那璀璨的星目,晃动不止,早已被这两种色彩占据,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哪怕是她曾看过的最美的星空,也远远达不到眼前这样的程度。
这一瞬间,她认知中的星河,已经被重新定义。
白发的少女看着看着就往后倒了下去,躺在草地上,身前还抱着一柄剑。
微风吹来,将周围草地吹起一片涟漪,静谧无言的星空下,暗沉的天地唯有两人共处,可却丝毫不显得孤独。
“这就是......你眼中的星空......”
念离失神地喃喃道。
苏远轻笑一声,“也不全是,这种场景也是很难得的,可能要耗费几个月时间才能捕捉到一次,而且还要到无人的地方去顶着天寒地冻......总之,很麻烦的。”
“真好啊......”念离小声道,“要是这样的星空能一直看到......”
“出去后,说不定就有机会。”
“也是......”念离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嘴边的笑有些傻傻地。
那笑容,看上去,无比纯粹。
“苏远,我还想再看看那些我所未见过的景色。”白发的少女如此请求道。
“那你可要做好一次次被震撼的准备咯。”
“嗯!”
......
没有虚假的身份。
没有虚假的天空和景色。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彼此不再是虚假的一切,褪去了曾经那出戏剧的伪装,将真实的彼此展露在面前。
所有的一切,全部由白发的少女亲手创造。
不,准确说,是由他们一起创造。
“苏远,你是怎么想到将大海和冰川放在一起?”
“这叫峡湾地貌,记着,以后考你。”
抱着剑的白发少女站在被白雪覆盖的山川之巅,脚下是一路向大海延伸的蜿蜒峡谷。
陡峭曲折的峡谷,两边的冰川宏伟又震撼。
立于山巅的少女,几乎和山顶白雪融为一体的白发盖住了纤腰,她轻轻踮脚从山顶跃下,纵身落入山川脚下的蜿蜒河谷。
河谷的水面上多出了一只翱翔的巨鹰,接住少女,在贴近水面的地方迎着风肆意飞行。
被高高吹起的白发宛如纯洁的羽翼,映照着少女眼中的兴奋与喜悦。
从高处俯视峡湾和低处仰望宏伟的冰川,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震撼。
刺破云层的阳光从峡谷的弯折处洒落河谷,仿佛造就了一道金色的大门,当他们乘着巨鹰飞过,径直闯入金色的大门,刺眼的阳光使得念离根本睁不开眼。
等到她适应之后,再睁开眼,眼前蜿蜒的河谷向两侧延伸,开口越来越宽阔,两侧宏伟的冰川也渐渐低矮,直至成了一览无余的大海。
从海中冲出一头巨鲸,露出小山一样的宽阔背脊,向着天空喷出水柱。
巨鹰径直落在巨鲸背上,消散不见。
念离坐在巨鲸的背上,摸着湿滑的深蓝背脊,颇有些不安地问道,“苏远,这是什么妖兽,我好像从没见过。”
第108章 想要传递的感受
苏远不由得一笑,“没见过就对了,见过不就不稀奇了。”
巨鲸再一次喷洒出水柱,淅沥沥地海水就这么将念离的身子全部打湿。
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合在那娇小的身子上,若隐若现,跨坐的雪白小腿和嫩足,因为沾染了海水而更显得娇嫩滑润。
白发的少女摸了摸黏糊糊的头发,撇了撇嘴角,颇有些鄙夷地道,“总感觉,这妖兽的性格和你一样,故意的......”
“啧,我是这种人吗?”
苏远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来。
还是剑体好啊,看两眼没人能发现。
白发少女皱了皱鼻子,挎着一张小脸,握紧了拳头,很是不甘。
下一瞬,在念离的惊呼声中,巨鲸猛地潜入水中。
而念离差点就被甩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不过惊慌只有一瞬间,下一瞬念离就想起她可是类似造物主的存在,根本不用怕。
只是心念一动,她又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也能在水中自由呼吸。
“苏远,大海里......还能有什么?”念离的声音穿透了海水,传给了苏远。
“呵,总归是你没见过的好东西。”苏远神神秘秘地卖关子。
巨鲸带着如同水中的精灵,于海中前行,一直潜入极深的地方。
越向深处靠近,光线就越稀薄,周围的一切都处在一种朦朦胧胧的黑暗之中。
直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点光亮,起初是一点,随后是十点、百点、千点......
无数位于海床之上的圆润光源照亮了海底,那是一个个镶嵌于珊瑚上的夜明珠。
千奇百怪的珊瑚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显得无比瑰丽,展现无与伦比的灿烂颜色,宛如一场盛大的海底灯会。
巨鲸驮着瞪大了眼睛的白发少女,放缓了速度,安静地穿行在各色珊瑚之中。
静静欣赏着一切。
不时有小小的鱼群穿梭,为灯会增添了一分生气,那些鱼群或鲜红或嫩绿,颜色还是同样的鲜艳,在夜明珠温润的光线下折射着极难见到的色彩。
来自下方的温润灯光照亮了少女那娴静的脸蛋,白发缓缓漂浮在脑后起伏,安静却又热闹的海底世界中,她能感觉到默然无言间,心底缓缓多出了某些东西。
那是某块早已归于沉寂的温柔被重新触动,又是某些想要说出却又不知如何吐露的感受。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海底景象。
念离想要和身边的人分享这一份难言的心情,可却又无法表达。
只能于寂静无言中,深深地沉浸在这样的景色。
直到许久之后,念离问道,“苏远,这些真的是你见过的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但是不是也不重要了,你就说有没有被震撼到吧?”
念离无声地撇了撇嘴,纵然绷着一张小脸不想让苏远那得意的声音更加得意,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下一个呢?”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期盼。
苏远还以为是她还没满足,不由得有些头疼,“你可真难满足啊,哎,光是帮你创造这些我就快宕机了,让我歇一会,又不是永不枯竭的牛马,这种牛马就是地狱里都难找。”
不久后,苏远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苏远的感知中,那冰冷的触感又来了。
随着苏远又建立起那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水乳交融的感觉,这一次的苏远已经轻车熟路,逐渐构建出一个宏大框架。
或许是耗费的时间较为长,作为媒介触碰在一起的那只冰冷又柔软的小手,悄然间已经被苏远的感知抓住。
苏远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而那冰冷小手的主人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那呼之欲出想要说出的感受再次萌芽,她不知如何说出。
但如果......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
或许,构建了这样联系的彼此也能理解吧。
念离试着想要传达。
但这时头顶传出轰隆隆的雷声。
紧接着是响彻一方的声音。
“天尊将要应劫归来,已经没时间陪你再耗下去了,本圣已经在你身上浪费了千年时光,这一次,哪怕会将世界本源打碎,我也要将世界本源从你身上剥夺。”
如雷声般的声音贯彻在两人意识边,瞬间,原先的一切都被打破。
两人的感知分开,而周遭的海水开始变得沸腾,不断有气泡从海底涌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要出来。
“那声音是九灵元圣。”苏远向上看去,海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
而念离恍惚了一阵,随后缓缓闭上眼,面露坦然之色。
当她再度睁开眼后,那张略显稚嫩的娴静瓜子脸蛋上,只剩下淡然和恬静。
“九灵元圣是不会放弃的,直到虚境毁灭,彻底和幽冥界融为一体,助其成为地府。”
苏远沉默着思考对策。
就在这时,周遭的深黑海水中不知何时涌现出了一张张呆滞无神的面孔。
那是在虚境中生活着的“人”。
此刻他们又出现在了周围。
那一张张面孔于海水中挤在一起,重重叠叠,从每一个方向拥挤而来。
在无尽的深黑海底,这样的景象更显狰狞可怖。
那些“人”无神地向着巨鲸背上的念离抓来,张着嘴,那一只只手,宛如要将她留在地狱。
苏远察觉到念离的呼吸在这些“人”出现的一瞬急促了片刻。
“被吓到了?”
念离缓缓吐出一口气,平稳着呼吸,随后垂下眼眸小声道,“他们从海水里冒出来的那一刻有点......”
“还真是胆小。”苏远半开玩笑地想缓和气氛,“放心,出去后,九灵元圣我有办法对付。”
听到苏远的话,念离缓缓掀起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她的眼眸低垂,在苏远注意不到的地方,隐隐浮现极尽温柔的神色。
随着那些“人”靠近,念离身周的世界逐渐化为破碎,露出混沌之色,他们所共同构建的一切都在破碎中消散。
这一次,九灵元圣是铁了心要将这一切以强硬手段破解。
第109章 破碎的虚境
海底的珊瑚裂解。
深海崩解。
海水也如同碎裂的镜面,一片片裂开。
连念离坐着的巨鲸也一同化作碎片消散。
念离周围的一切,本属于虚境的一切,都在九灵元圣的手段下一一崩解。
苏远不知道九灵元圣是如何做到的。
但他知道,自己在虚境中没有任何能力,他做不到任何事情。
只能看着虚境逐渐崩解,直至将念离包围,除了念离之外,再无完好的东西。
就在这时,那蛛网般的碎片已经蔓延到念离身前,与她只差几步之遥,从念离身上无端地涌出一股波动。
那些蔓延的蛛网碎片顿时停止了继续延伸,停顿在原地。
下一刻,念离身上散发的波动越来越强烈。
蛛网般的碎片竟然又复原了。
原本破碎的虚境又沿着反方向复原,重新构建了起来。
见此,头顶上的巨大九头狮子虚影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更加强大的压力施加于虚境。
有修复之势的虚境又减缓了修复的速度,而碎裂的蛛网裂纹又开始出现,向着念离蔓延。
更甚至于,那些脱离了虚境还依然存在的“人”,在虚境破碎之后,全部褪去了表面的伪装。
那些呆滞无神的人类面庞,如同面皮一样被撕下,不再以人类的皮囊露面。
从皮囊之下出现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幽魂。
它们汇聚在周围,如同幽魂之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包围了每一个方向。
狰狞的咆哮声,伸长的血舌,腐烂的血肉,抓来的利爪......极尽地狱所能汇聚的一切恶劣景象全部出现在眼前。
幽魂之海的出现更加助长了虚境的破碎。
虚境像是承受不住一样加速速度崩解,可崩解到了念离面前极近极近的地方,又像是反弹一样以念离为中心开始修复一切。
念离身周的画面在破碎中又重新建立起来。
重新建立的画面又陷入破碎。
破碎、复原、破碎、复原......周而复始。
可苏远能感觉到,每一次复原,从念离身上散发的重新构建虚境的波动都在削弱。
因为能复原的范围在一点点缩小。
每一次破碎之后的复原,都比上一次要更小。
若是一次次破碎,直到最后,能复原的范围缩小到了极限又要怎么办。
“念离,你所说的那个极难极难实现的目标,在哪里?”
于破碎的世界中心,唯有一柄剑和眉目恬静的白发少女。
面对苏远的问题,白发少女那半阖的眼眸收起了眼底的温柔,悄声道,“就在这里哦......”
苏远一怔,随后隐约意识到什么。
九灵元圣的吼声越发强烈,周遭的恶魂越发猛烈地向着念离扑来,它们伸长灰暗长满黑斑的臂爪,撕扯着周围的一切,向念离抓来,要将其一起拖入无间地狱。
模糊不清的嘶吼声在周围飘荡。
“蓝念离,我们等了你千年......”
“蓝念离,为何只有你一个人活着......”
“蓝念离,天地燃起大火的那天,为什么只保下了你一人......为什么......还不来地狱陪我们......”
“念离啊,地狱里又冷又热,好难受......他们怎么只选了你一人,把我们其他人全抛弃了呢......快来陪我们,我们可是......你家人......”
“念离啊,快来吧,我们还能于地狱中重聚......还能回到大家都在的时候......”
听着周围的嘶吼声,少女脸上的恬静却没有半分改变。
“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其实我也......无能为力。”她悄然说道。
声音轻轻地,声音中包含着一丝释然,似是在向那些幽魂解释,又像是在向苏远解释。
还不等苏远做出回应,他的耳边就继续响起了念离的声音,“苏远,你不能继续留在虚境里了,不然,虚境里的死亡也会连累到你......甚至你也会和那些幽魂一样。”
“可......”苏远还处在不解中。
忽然,幽魂海中的某一块地方出现一道白光,那白光像是指引,又像是希望。
念离起身向着那白光走去,如履平地地踏着虚空。
周遭的世界还在随着白发少女的动作一起破碎、复原。
只是不论她怎么移动,始终会以她为中心。
从念离身上涌现的力量和汇聚了九灵元圣和幽魂海的双重压迫之力不断交锋。
念离只顾着向那白光走去。
忽然,念离眼底一个恍惚,差点向前倒去。
苏远想起之前与念离前往虚境边缘的经历。
随着念离从虚境的世界来到靠近真实世界的地方......她会陷入难以醒来的死寂。
越是从虚假向真实坠落,她所陷入的死寂时间便会越长,越难以醒来。
而念离称这个过程为,从虚假世界的边缘,滑落到真实世界的深渊。
这就好像......
离开虚假世界的保护,回到真实世界的深渊......
熟悉的黑暗又要盖住视线,可念离还是强忍着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
她的脚步停了一会,那忍不住要合上的双目最终还是缓缓睁开。
念离的脚步又动了起来,继续向着前方的白光走去。
苏远不知道念离到底在经历什么。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在这个虚境之中,事物的出现与否、远和近等等一切全都取决于念离。
就如那虚境边缘的灰雾之海,和眼前的白光。
在虚境中,都不过是同一个东西。
外在的物象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念离的每一步落下,都越发缓慢,周遭的世界,一次又一次复原的范围也在变小。
她没有陷入那死寂的状态,可为此,她并非没有付出代价。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
苏远忍不住向她看去。
“苏远,别看......”白发的少女将眉间的痛楚压下,闭上眼,不让自己的异样流露出来。
苏远又是一怔。
她知道自己在看她?
等念离忍住就此闭上眼,放任自己的思绪陷入黑暗,不再睁开的念头。
再度睁开眼后,她的眉眼重新恢复了平静。
她再度向前跨出一步。
可当这一步落下,她忍不住一颤,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纵然重新稳住身形,站了起来,她却一副咬紧牙关微微发颤的姿态。
“苏远......”她颤抖呼唤着。
那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无助,一丝期盼,宛若悲鸣,宛若濒死的幼兽在求救,令苏远忍不住心底一颤。
可他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
“陪我说说话吧......好久好久没有遇见真实的事物了。”
沉默了一会,苏远的声音才响起。
“有多久?”
“我也不记得了,我好像......忘了好多好多事情。”
“那.....为什么忘掉?”
“不忘掉......就会迷失,在虚假、在痛苦、在迷惘、在......一切中迷失。”
第110章 相同的离开虚境方式
念离再度跨出一步。
可这一次她不是浑身发颤,而是一瞬间瘫坐了下去。
她捂住心口,手指极为用力地揪在一起,似是要将什么东西从中掏出。
她闭着眼睛,嘴上还是继续说着,“我连天空,连彩虹,连星星本来的样子,全都忘掉了......”
说话似乎使得她更好受一点,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捂住心口重新站了起来。
周遭的世界在破碎中复原,在复原中破碎。
能复原的距离,悄然间又缩小了一分。
披着过腰白发的娇小身躯,于破碎的世界和幽魂海中,再度踏出一步。
轻轻念叨的声音继续响起,“其实啊,我本来是想离开这一切的,不用继续生活在虚假中,不用继续躲避在虚假中,可我做不到......”
苏远沉默后问出,“为什么做不到?”
“不......不是做不到,不如说,当前的我做不到......我......想要解脱......”
白发少女一步一步向着那光点前行。
周遭世界的复原范围越是缩小,越是从虚假世界向真实世界的深渊坠落。
那略显稚嫩的瓜子脸蛋上,那娴静典雅的眉眼。
越是没有恐惧,反而渐渐弯了起来。
她的眉眼弯弯,伴随着真切而又好看的笑容,声音轻轻响起,“最初从棺中醒来见到你,还有那虚假的一切,其实,我还挺期盼的......”
轻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某些话语并未说完,“但假的终究不行,可......在我不抱任何期望的时候,你反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那声音带上了某种笑意,“哪怕到现在,我依然觉得你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念离像是怀揣着某份极尽一切的美好,怀念地念叨着,“可,看见你......触碰到你......听到你的声音,还有看到你替我创造出的那一切,我好开心......哪怕在没有来到这个虚假的世界之前,我所见过的任何景色都不如这些......”
周遭的世界在不断的破碎和复原中已经来到了很近的地方,只需要一步,就能连带着将念离所在的地方一起破碎。
从幽魂海中传出的模糊嘶吼声,还有头顶九头狮子的虚影张狂肆意地吼叫。
所有的这些没有动摇白发的娇小少女分毫。
她的脚步随着话语的吐露,以着一种缓慢但恒定的速度越发靠近那光点。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痛苦之色,唯有那弯弯的眉眼,还有咧着嘴有些傻傻地笑。
那笑容傻傻地,像是收获了某种至宝,既满足又充满着高兴。
落在苏远眼中,无比真实,没有分毫的虚假。
发白的光点就在眼前。
随着最后一步跨出,白发少女已经能触摸到代表着虚境出口的光芒。
而苏远的剑体也被她举起。
恍惚间,一如曾经在世界边缘的山崖之上。
那时也是褪去了虚假伪装的白发少女带着他来到了世界边缘。
“谢谢你,苏远。”
带着满足的笑,眉眼弯弯的白发少女又说出了同样的话。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的困惑。
苏远似乎懂了点什么。
苏远感知到那握着剑的手缓缓松开。
他逐渐被光芒覆盖。
视线中那道白发在身后摇曳,眉眼弯弯的娇小身躯也渐渐看不见。
最后残留的画面中,这道娇小身影宛如静静盛开的白色彼岸花,幽魂的嘶吼声和九头狮子虚影的咆哮声回荡,在她身后破碎的世界,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身前。
......
【你从虚境中脱身】
【虚境在九灵元圣的往生镜下渐渐被消融,虚境即将破碎】
【破碎的虚境将彻底成为幽冥界的一部分,直至幽冥界彻底成为地府】
苏远所见又是灰暗的大地,无尽的熔岩、黑水、残骸,还有行走于大地之上的幽魂。
这里所见的一切都无比符合地狱之名。
从天空坠落的宝剑宛如流星,携带着尾流闯过云层,径直落入这地狱般的世界。
地上那梵音阵阵的宏大建筑群中,端坐金殿的非男非女菩萨像似乎感知到动静,仰头看去。
“从虚境中脱身了?”装成菩萨像的谛听喃喃道。
但还未等它升起别的念头,只见那带着尾流极速下坠的流星于半空中消失。
下一刻,它看到了一尊立于云层之中,高达万丈、顶天立地的巨大法象。
巨大法象身着棱角分明的盔甲,面目模糊不清,看不清真容,其手中持着寒芒长剑,半跪于这暗沉的地狱大地之上。
半跪的法象缓缓抬起面目不清的头,眼底隐约闪着某种火光。
那火光连仅仅是在一边看到的谛听也忍不住心底一惊,打了个激灵。
高达万丈的巨大法象就在梵音阵阵的翠云宫之外站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充斥着怒气的声音。
“九灵元圣......!”
第111章 幽冥界的升格
充斥着怒气的声音响彻整个幽冥界。
无数幽冥界中的幽魂抬起头,无神地聆听着头顶传出的浩然宏大之音。
而城隍和无常们却在惊讶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哪一尊大神敢直呼幽冥界当前最强的执掌者。
在这个天尊菩萨大帝不出的时代,以九灵元圣的实力,哪怕是十殿阎罗同时对上也没有一点胜算。
但下一刻,这些城隍、无常、判官们耳边又响起一声通天的狮吼之声。
随之而来的,是他们赫然发现幽冥界的天地间莫名地冒出了无数灰暗的光点,那些光点慢慢向着他们的身上汇聚。
随着光点出现地越来越多,他们的身上涌现的力量也无端地增强。
这是一种来自天地位格晋升附带的赐福。
周遭的幽冥界天地隐隐间在发生着变化。
所有人立刻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
幽冥界......在升格为【地府】?!
他们这些早已被写进生死簿的“人”,连带着一起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好处。
若是幽冥界当真成了地府,他们更是能彻底继承上古地府的一切,真正掌握相关的一切权柄,行走诸界,抓捕幽魂,断定罪行,享受香火......
谛听只来得及听到那巨大法象发出充斥怒气的声音,随后是通天的狮吼,下一瞬,眼前的巨大法象踏步在幽冥界黑暗的大地之上,瞬息间,几步就消失在了原地。
它暗道一声“不妙”。
周围幽冥界天地发生的变化也被它捕捉到。
意识到什么的它顾不得维持表面的菩萨像,于翠云宫半空现出一尊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九不像巨大化身。
头顶独角的九不像化身至少有三千丈,其麒麟双足只是于半空一踏动,身形便出现在百里外。
一同追随那消失的巨大法象而去。
与此同时,散落在幽冥界各地的十殿阎罗们纷纷抬起头。
幽冥界的变化,他们是最敏锐察觉的一批。
戴着形色各异恐怖面具的他们身上都冒出了熊熊燃烧的黑气,那是一种独属于【地府】的气息。
纯粹,充满死气,却又绵延不绝,生生不息,缕缕充满道蕴的轮回之意不由自主地从中传出。
戴着面具的他们感受着体内越发强盛的力量,属于【十殿阎罗】之名的力量将会被他们继承。
他们也将成为真正的【十殿阎罗】。
天空中传出九头狮子响彻天地的吼声,那吼声中充满着狂喜和大愿得报,可又有着一丝丝未能求得圆满的遗憾。
身上涌现黑气,戴着面具的十人各个冲至高空,顺着狮吼声的来源循声而去。
......
九头的狮子展开通天的化身,足足六千丈的巨大化身如同戳破天际的高昂雪山,矗立在黑色的大地之上,哪怕在千里之外也无比显眼。
九灵元圣九个硕大的狮头面前,悬浮着一面散发盈盈宝光的圆镜。
在它的身前,是一座被极寒白雪覆盖的火山。
熔岩从山巅汇聚成溪顺流而下,和皑皑白雪同时共存,冰火交融,无比诡异。
九灵元圣的九个狮头仰头咆哮道,声音中带着无比的得意,“虚境破碎之后,残破的世界本源被我所得,我就能一举得了地府最多的权柄......在这地府,我就是主宰......就是菩萨和酆都大帝来了也要忌惮三分!”
它面前的镜中显示的正是虚境内的情形。
虚境,已破碎至不足一人大的空间,其中蜷缩着一道娇小的身子。
如月光般的白发倾泻而下,裹住了娇小的身子,一如静静盛开的洁白彼岸花,小小的团花无声摇曳。
紧闭的双眸,舒展的眉眼,略显稚嫩的脸蛋,带着无法言说的恬静。
反复争夺的交锋战已经临近尾声,虚境几乎不再复原,只剩下代表破碎的蛛网蔓延。
残存的虚境每缩小一分,九灵元圣就能感觉到幽冥界间的变化越加强了一分。
似是有什么本该属于幽冥界的东西在不断回归,不断充实,将原本幽冥界缺少的最核心部分一点一点补全。
幽冥界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之后,重新运转起来。
在一点一点的充实之下发生着翻天覆地足以改变根本的蜕变。
向着那至高无上,只在传闻中才出现的【地府】不断靠近。
一旦蜕变至极致,蜕变至终点,幽冥界就可替代成为真正的【地府】。
“哼,最后还是我先占得了先机......”
就在九灵元圣毫不可惜地看着虚境一点一滴破碎,期待着镜中人被破碎覆盖,这时万里之外突然升起一尊巨大之象。
于幽冥界大地另一端升起的万丈法象隔着万里遥遥斩出一剑。
九灵元圣其中一个狮头眼底闪过不屑和嘲笑,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狮头仰头一口咬向那一剑。
可这一道剑芒却出乎九灵元圣的预料。
在即将和它碰撞的一刻猛地转变方向,径直斩向了其头顶的圆镜。
“大胆!”九灵元圣眼底闪过无比暴虐的猩红,“你敢!”
那九个硕大的狮头从四面八方同时向着剑芒咬去。
高达万丈的巨大法象于无言中突进,刹那间跨过万里距离,在九个狮头咬碎剑芒的同时挥起拳头重重砸在九灵元圣的狮头之上。
无比恐怖汹涌的波涛瞬间爆发,随便逸散的余波就足以将一个小世界摧毁,令武圣、散仙、法身之下的人死绝。
那一个狮头在咆哮中如遭重击,连头颅都在拳头之下扭曲变形。
汹涌的波涛连带着将九灵元圣脚底的冰雪火山一震。
无尽的白雪被震落,形成了狂潮般的雪崩,席卷的雪崩之潮以吞噬一切的姿态肆虐大地,看不清的雪雾纷纷扬扬。
火山内部的压力也在天翻地覆的震动中释放了出来,无尽的烈焰和熔岩从正中的火山口喷吐。
万丈法象一拳落下,硕大的巨掌带着千万钧之力猛地将九灵元圣压在下方,另一手剑光乍现,向头顶圆镜砍去。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暴躁的嘶吼声从九只狮头嘴中同时吼出,九灵元圣的六千丈化身在这一瞬间膨胀壮硕了至少三分。
拼了命的九灵元圣以超越以往任何时刻的姿态,昂起头颅,撕开那只巨掌的阻挡,咬向高大法象另一只手的长剑。
可长剑的剑光还是落在了圆镜之上。
圆镜并没有如预期中立刻破碎,从圆镜之外爆出扭曲的白毫,将长剑弹开。
第112章 宛如地狱的真实世界
而镜中宛如陷入沉睡的恬静面孔却毫无变化,周遭的世界依然在破碎,已经快没有任何余地地破碎至娇小人影的身上。
幽冥界中发生的蜕变也在持续不断。
于幽冥界中升起的星星点点灰暗之点,开始向九灵元圣的身上汇聚。
“天尊的往生镜岂是尔等可以破除的,为了这一刻谋划的时间岂止万年,绝不容忍尔等占得先机!”
九头狮子一边撕咬着万丈法象一边怒吼,那些充斥着【地府】气息的灰暗光点前赴后继绵延不断地向它的化身上涌去,助长其气势更盛。
看着就在头顶不远的圆镜中,那不再对自己弯起的眉眼,熟悉的面容却静如永恒,被白发包裹的小小身躯,恰如陷入死寂的凋零之花。
万丈法象的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唯有至坚到超过一切存在的坚定。
手中的长剑当即脱手,与圆镜战成了一团。
一剑剑乍现的剑光向着圆镜落下,哪怕一次次被圆镜周围扭曲的白毫弹开。
而解脱了双手的万丈法象与气势越发磅礴的九头狮子扭打在一块,不顾多个狮头的撕咬,巨掌死死抓住一只狮头,另一手聚爪成拳一次次地落下。
每一次落下,震颤大地的余波轰隆隆向着远方传去。
不要说百里之内,千里范围的一切早已碎裂,几乎没有一座完好的山。
黑暗的大地裂开深不见底的裂缝,无数裂口从地下喷吐着熔岩或者黑水,数不清的幽魂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巨大的九头狮子和通天法象的战团,拳拳到肉,无人敢靠近。
恐怖的余波甚至传递出了幽冥界,整个幽冥界都在群星的世界里轻轻颤抖闪烁着。
这一场战斗,注定载入万古史册,被数不清的世界数不清的人记下。
一个又一个足以锤爆世界的拳头落下,原本在九灵元圣脚下的冰雪火山内的一切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褪去了外在的深厚冰雪,喷光了火山的岩浆,连山体也在对战的余波中荡然无存。
唯有一块小小的物体微微发亮。
物体的表面被澄澈透明的寒冰覆盖,无尽的寒气从寒冰周围散发。
与厚达十数尺寒冰体积不相符的中心,只有一具小小的蜷曲着的焦黑躯体。
小小的身躯被粗大的铁链捆绑锁在寒冰之中,无比枯瘦,明明已经焦黑到已经看不清任何面容或者任何特征的躯体上,还在出现余烬未燃的隐隐星火。
透过焦黑的皮肤,内里的火焰时隐时现。
仿佛火焰是从内部点燃,永远不灭,永无期限,直至永恒。
哪怕躯体已成焦黑,已经看不清任何面容或者特征,蜷缩在一起,远远看去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焦炭。
可万丈法象在看到的第一眼,还是认出了于寒冰中承受着永恒不断灼烧的枯瘦身躯。
这一瞬间,他也更是明悟了此前那眉眼弯弯的娇小少女所说话中的含义。
从虚假世界的边缘,滑落到真实世界的深渊......
越是靠近虚假世界的边缘,便会陷入越长时间的死寂......
这一切,和她的决心有关......
决心越强,就越能靠近世界边缘......
为何不愿靠近世界边缘,为何需要决心......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如今就摆在苏远的眼前。
摆在当前的一切,分明......就是她宛如地狱般的真实,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就是她的地狱......
若是真实的世界是地狱,那么唯有蜷缩于虚假世界的中心,封闭自己与真实躯体的感知,或许才能好受一些。
躲避这一切......
忘记这一切......
靠着一次次陷入死寂来慢慢消磨这无法浇灭的痛楚......
而维持这样的时间,至今已经过去了多久?
百年?
千年?
苏远不知道。
苏远的眼底出现了一瞬的恍惚,随后闪过强烈到盛过以往任何时刻的红芒。
可就算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她依然抱着自己一步步跨至回归真实的那道门,随着她越接近真实,来自真实躯体的感知也会逐步恢复。
她请求自己陪她说说话时身体的颤抖......
她说她只能忘记,不然就会迷失,在虚假,在痛苦,在迷惘,在一切中迷失时捂住的心口......
她纵然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楚,依然维持着那恬静的眉眼......
她小声又真切地对自己道谢......
她如洁白盛开的花般的静静笑容......
她将自己丢下虚境出口后于白光中残留的最后一面......
她的一切......
统统在苏远眼前闪过。
最后,全部汇聚到了这道蜷缩在寒冰和烈焰之中的焦黑躯体。
而能在真实的幽冥界打造这幅地狱的,唯有......
与九灵元圣拼杀到白热化的苏远,眼底的红芒幽邃可怖,择人而噬。
万丈法象那模糊不清的脸上,此刻甚至能看到无比狰狞可怖的神色。
比之之前还要恐怖的深寒气息呼之欲出,就连九灵元圣在这一刻心底也预感到不妙,对上那一闪而过择人而噬的红芒,心缓缓沉到了谷底。
从万丈法象高举的手中爆发出了比以往任何一拳还要强烈的一击,重重落在九头狮子的身上。
这一拳直接将九头的狮子打翻在地,狂暴的余波连大地都颤了又颤,头顶的天空剧烈晃动起来。
不知道到底是天在动还是地在动。
可万丈法象还是难以解气。
模糊不清的面容上充斥着愈加狂暴的暴怒。
万丈的法象各抓住一个狮头,向两边撕扯,正中对上一个狮头,他径直一口撕扯下一块血肉,漫天的血如大雨倾盆而下。
第113章 暴揍九灵元圣
一口血肉咬下,嘴上沾染的全是深红的血,将万丈法象的模糊面相染得更加可怖。
万丈法象甚至觉得还不够,将狮头撕扯一番后无果,干脆压在九头狮子的身上,每一拳下去都带着森森血迹,专门向着伤口捶去。
巨大的九头狮子被咬下血肉的伤口不断喷出殷红的血液,吃痛咆哮,那咆哮声甚至震到千里之外的诸多观战人影。
在战场边缘小心翼翼观战,不被波及的十殿阎罗和头顶独角的九不像化身,此刻一齐变了脸色。
“九灵元圣这是......在求救?”
纵然隔着千里,那战场中的恐怖景象依然一览无余,千里范围的一切早已被夷为平地。
什么都没有。
万丈法象每一拳都携带着法理的威力,造成的伤害绝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整个幽冥界地动山摇动荡不安就是最好的表现。
纵然有着【地府】加成和天尊所赐法宝护身,但面对万丈的法象,尤其是拼了命的万丈法象,九灵元圣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起初被震惊到的谛听在回过神后,独角下的两只大眼睛闪过思索,最终说道,“九灵元圣不能死......不然他背后的老家伙说不得要提前归来......”
十殿阎罗的态度本就微妙,既说不上是九灵元圣的手下,也不能说是谛听的手下。
但他们对谛听的话并无异议。
谛听缓缓说着,“诸位,我们一齐出手,将那位......劝下来......”
场中的万丈法象此刻完全疯了般,靠着全身上下每一寸能伤敌的地方将九灵元圣的九个狮头全方位压制。
那狂暴的姿态看得十殿阎罗眼皮直跳,又有些犹豫。
可每一拳落下,九灵元圣的咆哮声就愈发响亮。
九个狮头中有一个狮头甚至已经瘫软了下去,再也无力撕咬。
九头狮子与法象战团之上,往生镜和宝剑之争也从未断过。
宝剑一次次携带着剑光劈砍下来,一副不将圆镜劈成两半誓不罢休的姿态。
圆镜周围的扭曲白毫在一次次弹开之后也渐渐显得力竭,圆镜周围的白毫肉眼可见地小了一圈。
往生镜因此也遭到了影响。
镜中显现的画面,那蜷缩着陷入沉睡的娇小身躯,周遭世界的破碎却是渐渐减缓。
但底下的万丈法象已经彻底陷入了狂暴,对此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挥拳。
一次次地挥拳,天地似分分合合一样跳动震颤着,有些不对劲。
见到这样的情景,十殿阎罗中有些人面色出现微妙的变化。
戴着轮转王面具的人沉声道,“不能再让他们继续打下去了,不然如今的幽冥界可能会承受不住......”
“是啊,要是在未成地府前就导致幽冥界出了问题,说不定会给以后的地府留下隐患......”
“诸位,不论是为了以后的地府还是为了各自的好处,我们都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
随着又有几人出声,当即十殿阎罗这些人不再犹豫,纷纷展开各自的化身,跟着谛听那硕大的化身加入了战局。
九灵元圣又有一个狮头被捶扁,血肉爆成一团,凄厉的嘶吼声从剩下七个狮头吼出。
纵然九灵元圣想要翻身,可被万丈法象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它怎么挣脱也无济于事,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落入下风。
此时的九灵元圣,那些狮头的眼中已经出现了丝丝退意和恐惧。
虽然它也能撕咬眼前的万丈法象,可此时这万丈法象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拳一脚携带着灭世之威只管往它身上招呼。
可对于自己所受的伤害,一概不在乎。
毫无知觉一般。
这么打下去,九灵元圣深知自己会先一步倒下。
就在这时从远处奔来一只巨大独角谛听像,谛听完全展露化身实力,比之它伪装的菩萨像甚至还要更大一分。
“收手吧!”谛听轻声向着那已经陷入狂暴的万丈法象喊道,“九灵元圣背后的天尊归来在即,若是它面临性命之忧,天尊归来只会加快,甚至......”
可万丈法象对此置若罔闻,眼底闪过幽幽的红芒,只是默然无言地将九头巨狮压在身下猛锤。
眼看着九灵元圣的气息越发萎靡,万丈法象此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无奈之下,谛听像只能带着十尊近千丈浑身缭绕着黑气的威严阎罗像一齐出手,只为了阻挡一下万丈法象的拳势。
刚出的拳势在齐齐出手的一击下略微被阻,苏远所化的万丈法象眼底闪过不耐的暴虐。
“滚......”
他只是向着谛听的方向随手一挥拳,那股波动所携带的威势就将谛听像和十尊阎罗像压制,逼得他们连连后退才将威势化解。
将谛听逼退之后,苏远的万丈法象认准了九灵元圣。
只揪着它不放。
死死按在大地上不放,一拳接着一拳落下。
九灵元圣嘴中的咆哮声渐渐变成了悲鸣,往日里威风的狮头如同被拔了毛的猫,一蹶不振。
九个狮头,还完好的已经所剩无几。
那十尊阎罗像脸上的神色各异,有的震惊,有的恐惧,有的则是带着一丝微妙。
谛听在这一拳的威势中承受了最大的力度,那虎头吃了痛,咬着牙低吼着,一双眼却不住地打量着战团。
它要想办法让场中的高大法象停下来。
它余光瞥到头顶那悬浮于天际无上之处的往生镜,镜中正静静睡着一个白发的人影,恬静的眉眼,蜷缩的身子洁白又美好。
九灵元圣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烈的危机之感,这么下去,眼前的法象真的会将自己活生生打死。
头顶上的往生镜再一次将宝剑弹开,随后从往生镜上爆出了一股荒凉的古老气息。
荒凉的古老气息转瞬间将虚境内的一切包裹住,其中也包括那静静沉睡的恬静眉眼。
死亡的威胁从中传出,似是下一刻就要将虚境内的一切粉碎。
只是为此,往生镜也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第114章 重见天日
九灵元圣发狠吼道,“我死了,虚境也要和往生镜同归于尽......”
谛听此时也同时低吼道,“你若是不想虚境彻底毁灭,不想那女孩魂飞魄散,最好冷静下来,若是将天尊逼出,只会让事态陷入彻底无法控制的局面,届时......哪怕是菩萨再世也没用!”
两方的话使得那不停挥拳的万丈法象停顿了一下,高举的拳头悬在半空,但下一瞬,又落了下去,重重砸在狮头。
这一击,带着让谛听眼角一跳的威势将一只狮头砸得变形,随后万丈的法象将九灵元圣瘫软的身子提起来。
“让往生镜停下来......恢复虚境的一切。”万丈的法象模糊不清的面目,眼底再度闪过暴虐的红芒。
九灵元圣吼道,“先说好......”
话还未说完,万丈法象又是一拳落下,丝毫不留情面地落下,将九灵元圣硕大的化身打得一颤,几个狮头又是没了声音。
“你有得选吗?”
面目不清的万丈法象站在黑暗的大地,伸手就要触摸到天穹,九灵元圣硕大的身子被提在手中如同一条死犬。
听闻这话,九灵元圣桀骜的狮头出现无比的屈辱和不甘,它高吼一声,往生镜在它的驱使之下从高空落下。
镜中画面,那眉眼恬静的白发少女周遭破碎的世界也缓缓重新复原。
整个幽冥界,天地间的升格也戛然而止。
从幽冥界各处冒出的灰黑光点又消失不见,来自【地府】的赐福也从幽冥界各地收回。
十尊阎罗像身上缭绕的黑气也渐渐消散,他们所获得的加持也消失不见,原本近千丈的身躯也小了至少三成。
那些普通的城隍、无常、判官们更是如此,从【地府】所获的特殊职能,才刚刚开始掌握,不过片刻,就已经开始消失。
整个幽冥界天地间的特殊气息都在消散,回归原来的一切。
隐隐间,于幽冥界的核心之处,某些原本趋于破碎的东西渐渐在修复。
同时,一个原本在那里存在的世界重新出现,由濒临破碎的边缘,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感受到这一切的变化,但苏远的万丈法象依然冷冷地盯着九灵元圣,不让其有一点小动作。
至于所谓的天尊归来,若他所料,不到必要关头,贸然提前归来,定然损失极大。
纵然归来,横压一时。
但所付出的代价比之所得到的,到底是赚还是亏,怕也难知。
见到苏远有所缓解,似是冷静下来,十尊阎罗中有几人缓缓放下了心来,面色舒缓。
但视线却还在打量着周遭的天地,似乎在观察刚刚的大战有没有造成什么变化。
谛听也从心底松了口气。
暴怒的万丈法象实在太可怕,在场的人怕是没有人能够完全拦下来。
除非......菩萨在场。
但菩萨不可能为了这种事选择提前应劫归来。
此刻它也帮着苏远说起了话,对那瘫软的九头巨狮吼道,“九灵元圣,你擅自破碎虚境,将不完全的世界本源融入幽冥界,就是在为以后的地府留隐患,说不得我真要怀疑你的真实目的了......”
九灵元圣其中一个狮头冒出凶狠的目光,恶狠狠地盯向谛听,“地府之争,并非独独幽冥界一个,若是占不得先机,一切成空,谈什么隐患不隐患......让你来选也是一样,可惜,你不过是条没用的白犬,没有菩萨庇护,只会死守一方地界蹭我的功劳,这幽冥界建成至今,哪一件事不是我去做的......”
谛听愤怒地吼道,“没有我,你有入主幽冥界的机会吗?你干的那些行径,哪一项放到地府都要受尽刑罚,永世不得超脱......”
这两个家伙就要吵起来,万丈法象眼底却闪过不耐烦地神色,猛地将九灵元圣的狮头往地上一按。
随着大地轰然一震,狮头的正前方,正是那于寒冰之中被铁链锁着的焦黑躯体。
“解开。”
冰冷的声音使得九灵元圣心底又是一颤,巨大的眼球正对着那寒冰之中的焦黑躯体。
九灵元圣被万丈法象死死盯着,锋芒般的心神全都盯在它的身上,只要它敢有一点异动,它相信这万丈法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捏碎它的头。
于是它选择了乖乖配合。
只见从往生镜中飞出一道白毫光芒,融入寒冰之中。
冒着寒气的寒冰消融,其中被粗大铁链拴着的焦黑躯体也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一层层铁链伴随着交错的金铁之声缓缓展开,焦黑躯体体内的烈焰也终于在此刻熄灭。
万丈法象无言地将焦黑的躯体捧在手心,那蜷曲的身体,已经看不出任何面容的痕迹。
难言的惨状几乎像是从熔岩中捞出来的尸体一般。
万丈法象将盯着焦黑的躯体,怔怔地看着,几乎失神,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着什么心思。
只是谛听看着那蜷缩着的焦黑躯体,眼底闪过一丝莫名地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被万丈法象抓在手中的九灵元圣忽然被往生镜摄入其中,化作了镜上的一只九头狮子印记,从而脱离了万丈法象的掣肘。
然后往生镜化作了一缕毫光转瞬间消失不见。
九灵元圣乘着万丈法象盯着焦黑躯体的空挡,借助往生镜就这么跑了。
万丈的法象盯着那飞远的毫光,眼底再度闪过一抹暴虐的红芒,似是不会轻易放过九灵元圣。
造就了面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造就了这深渊一般的地狱,九灵元圣的罪,必然要如数奉还。
但此刻他没有选择去追。
现在还不行。
虚境内的她......必须要将其带出。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感谢“时>_<”送的大神认证,感谢“狐狸黑化十七.”的爆更撒花,感谢兄弟姐妹送的催更符还有用爱发电,明天再加更一章,今天状态有点差,哥们真的手指都码冒烟了,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第115章 我回到了真实的你的身边
手心上那焦黑的躯体依然没有一点复苏的迹象。
蜷缩的焦黑身躯只有着微弱的生机。
随着高空吹来的狂风,表面焦黑碎片纷纷脱落,露出下面更可怖的血肉景象。
万丈法象在无言中握紧了手,不忍继续看下去。
他很难想象以凡人之躯是如何熬到现在。
要想彻底没有后顾之忧。
要想彻底助其解脱,无论解脱的是无限的虚假,还是地狱般残酷的真实。
都必须要将她带出虚境......
【你转头看向谛听和十殿阎罗,你并不信任谛听】
【看到你转而看向他们,谛听和十殿阎罗变得无比紧张,连连声明无意冒犯,退去数千里】
【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天地间只剩下你和焦黑的躯体】
【你放下焦黑躯体,万丈法象也随之一同消散】
【当一柄长剑轻飘飘地落在大地之上,落在那躯体上时】
【两者接触的一瞬间出现了你意想不到的变化】
【熟悉的感觉再次来临】
【你似乎回到了虚境】
......
远处的谛听看着空寂的战场中心,焦黑躯体边斜靠着一柄长剑。
但无人敢靠近。
这时十殿阎罗中有人好奇开口问道,“九灵元圣......”
还未说出便听到谛听说,“九灵元圣经过此战,怕是元气大伤,但它有往生镜庇护,没有什么大碍......至少,暂时如此。”
“那虚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千年来,无人能破解,我实在想不通最初那方小世界中人是如何做到的......”
谛听先是摇摇头,“最开始,我也不明白,但经过无数次的尝试,我隐约明白了一点......”
谛听的眼底闪烁着莫名地神色,遥遥看向战场中心。
似乎是在等待印证着什么。
......
逐渐复原的虚境,随着蛛网般的裂纹褪去,蜷缩沉寂于中心的娇小身躯,周围渐渐开满了摇曳的团花。
摇曳的彼岸花无比洁白,恰如娇小少女月光般的长发,典雅,娴静,静静盛开。
略显稚嫩的恬静眉眼并未立刻睁开。
洁白的团花随着不知从何吹来的微风而动,悄然间已经铺满整个原野的彼岸花如同大海掀起波浪一般,连片的花海都随之而动,蔚为壮观。
沉寂于花海中的白发少女没有任何动作,花海却还在扩大。
直至延伸至世界尽头,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尽头。
碧蓝的天空成为了背景,耀眼的太阳洒下一览无余的光线,入目所及,花海瑰丽而又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中心的娇小身影轻轻动了下,随后,那双略显黯淡的星目缓缓睁开了。
她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如水般的发丝从肩膀倾泻而下,垂在一边。
起初,她被耀眼的阳光刺到,可当她看清面前的一切后,眼睛不由得睁大,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无边的洁白花海在蓝天和阳光下随风而动。
原野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目之所及,全被一团一团的彼岸花占据。
这样的景色,微微撼动着她的心。
逐渐陷入了失神,整个人完全随彼岸花海一起被风吹动,荡漾着。
直至很久之后,她才恋恋不舍地收起目光,无言地低下头,看着面前,面露解脱之色。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本以为......会什么都消散成虚无......”
从地府中死去,还能去到地府之外的死亡世界吗?
念离不知道。
又或者,其实她早已什么都不剩下了,早已随着虚境一同破碎。
这一切,不过是虚境中的幻境,如同走马灯一样,给她展示着最后希冀看到的景色。
“但......还是很美啊......”
纵然如此,念离还是小声发出了从心底生出的赞叹。
某一块记忆也连带着被触动。
她想起了,曾经一起带自己看和面前花海类似景象的那个人。
那个人创造出了无数自己未曾见过的震撼场景,带自己......体验了许多未曾体会过的感受......
那个人的样子......
念离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的面貌。
这面貌最初只是剑中的虚影,但渐渐地,由虚为实,和远处花海中走来的一个人影重叠,真的在眼前出现。
念离的目光在这一刻凝滞,几乎成了实质。
她呆呆地看着远处的人影就这么走过来。
随着人影靠近,周围的彼岸花随之动着,而那人影像是花匠一样,对哪里感觉不满意,就会挥手重新创造一批洁白的团花,看着它们一齐随风摇曳,连成一片。
那人影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念离的面前,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里可不是死后的世界。”
当这个声音响起,念离眼底的困惑才开始慢慢化开。
她仰头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纵然已经看过无数次,但这张面孔真的出现在面前,却又显得无比陌生。
苏远笑着对白发的少女说道,“这里,是我为你打造的新世界......”
念离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周围那可怕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论是九灵元圣的虚影,还是那些早已逝去的幽魂,破碎的虚境重新恢复......
她无言地低下头,面庞全部陷入了阴影之中,看不清任何神色。
耳边的声音还在响起,只是那声音略有些慌乱地解释,“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只是通过接触的方式进入虚境,我好像也有了一点创造的能力,能在虚境中当一回造物主......在你没醒来之前也没事情干,正好就......”
可念离的头还是低着,没有一点动作。
见状,轻微的叹气声响起,“如果是为了不能解脱而沮丧,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毕竟......”
那声音又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笑意,似是松了口气,也可能是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离开虚境回到真实世界的方式一定不是只有这一种,就像我最开始说的,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有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就有着改变未来的可能性。”
苏远的话中充满着无限的期望和鼓舞,“就如同现在一样,我来到了你的身边,真正的你的身边......”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向其伸出手,“这份可能性就在你自己的手中,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抓住......去改变。”
那被白发覆盖的娇小身子,缓缓抬起头。
可苏远看到的却是一张弯弯笑着的眉眼,可那笑着的眉眼,分明在流着泪。
“你......果然是个始终如一的......傻子。”白发的少女,略显稚嫩的脸蛋上此刻唯有遗憾的满足。
这样的表情看得苏远微略困惑。
第116章 不变的方式,相同的结局
念离看出了苏远眼中的困惑,流着泪的笑中,多了一分歉意。
她抓住了面前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
冰冷的触感再度席卷苏远的感知,水乳交融般的奇妙感觉使得苏远感觉和另一个生命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联系,甚至随时能交换彼此的感知。
这是在神识层面,两人连接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一股苦涩的甜蜜之感从另一边传来,这是悄然而又晦涩的心情,既心动却又没法说出口,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
苏远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这就是......念离当前的心意......
白发的娇小少女笑着流泪,“虽然结果都是一样,不过......以这样的方式作为最后的结局,或许要更好一点。”
无边无际的花海,美好的世界,悄然无息地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只是这裂纹,是从面前的白发少女身上发出。
这一瞬间,念离的体内似乎补全了某物。
一些桎梏,在悄然间被打破......
原本娇小的长不大少女,那稚嫩的脸庞和娇小的身形也开始产生变化。
娴静的面庞褪去了稚嫩,弯弯的眉眼,琼鼻樱唇,越发典雅,窈窕的身姿越发修长,飘摇的白发盖过了腰间的曲线。
一切就好似锁定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苏远脸上出现了一瞬的错愕,随后他伸手想要抓住面前的人,可落在周围的裂纹之上,穿透了过去,什么都没抓到。
纵然身体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未变。
一瞬间长大了的少女小声呢喃,世界在她背后破碎,她的眼中含着对这美好世界的留念,对眼前之人的眷念和释然。
“破碎的世界里,你愿意来救我,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周围的裂纹越来越细密,如同镜子被打碎,连绵不绝地破碎之声响起。
一同破碎的,还有白发少女流着泪的微笑脸庞。
这一次,任凭苏远怎么也无法救回来。
他被由虚境内部产生的排斥之力弹出,离那破碎的少女越来越远。
从世界中心散发的破碎很快蔓延开来,看到苏远安然离开,长大了的白发少女眼底现出一片恍惚,无声闭上眼,思绪回到了无比久远的最初。
......
空旷的世界,起初只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无尽的世界里只有唯一的存在。
维持着不变面容的少女自己。
她呆呆地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无所适从,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从天而降的大火毁灭了一切,咆哮的巨大九头狮子毁灭了一切。
但她是幸运的。
她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可如今这样......能算活下来吗?能称之为人吗?
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为何。
她的外貌和心智也似乎一同停留在了那个时刻,永远不会流动。
漂浮在无尽的世界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物质的概念,什么都没有,她的双眼越发迷离,越发迷惘,越发和周围的天地一样,变得虚无。
只有偶尔会想起来的画面片段才会让她的眼中出现一丝神采。
某一天,她忽然坐起来,为了避免被虚无吞噬,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创造了记忆里的一切。
将那个世界重新复刻了出来。
但整个世界空荡荡,无论任何东西,都没有人,只有她自己。
空荡荡的世界本不觉得缺少什么,可空荡荡的房屋和城池却在一遍遍地提醒她那里曾经居住着人。
她想要创造人,却只能创造出一个个无神的木偶。
空有外貌的无神木偶占据了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能出现的地方。
无穷无尽的“人”环绕着她。
可她还是只能一个人。
明明不是因为悲伤却还是流出来的泪水,总是会在她穿越大街小巷时无声地出现。
而她会莫名其妙地将其擦去。
然后清晰地想起,街角的桂花糕最清香,又不会太甜......
府邸边能听到当当地打铁声,她总会和哥哥姐姐们趴在墙边向声音来源的铁匠铺看去......
家里最小的她是最受宠的,什么事都会有哥哥姐姐们照顾,不论府邸里外的人,都认识她,将她当做掌上明珠般哄着......
然后天空上又出现那九头狮子的虚影,九头狮子的虚影将自己创造的这一切摧毁,嘴中说着“你怎么不去死”的话。
这似乎不是九头狮子的虚影第一次出现了......
九头狮子好像出现无数次了......具体出现了多少次,她早已忘却......
每当回想这些的时候,就会很累很难受......还是不去想了......
九头狮子问自己怎么不去死......对啊,为什么,不会想要死呢......
她不知道,只能继续日复一复地继续维持着每一天的循环。
九头狮子每摧毁一次,她就重新创造一次。
连带着那些虚假的人偶,也一同创造出来。
如此循环到后来,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创造这些出来,为什么还要有这些不会动的人偶。
但......既然上一次这些东西就已经存在,那必然是有这些东西存在的必要吧。
她继续维持着循环。
直至天空变得不一样,星星也不会闪烁,彩虹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她都没有注意。
或者说,就算注意了也发现不了。
因为,她早已忘记了原本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样了。
第117章 只为了,能够死掉(为‘时><\\\’+1)
直至某一天,九头的狮子再次出现,带来了数不清的熟悉之“人”。
虽然那些“人”早已不能称之为“人”,在她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破妄之瞳面前,她能时刻看到那些“人”背后的狰狞真相。
这些有着狰狞真相的“人”只被留下了生前的记忆,顶着虚假的面目,依旧按照着生前的轨迹生活在往日的居所。
怎么赶也赶不走。
她连能独自徘徊的地方也失去了。
那些地方全部被她不愿看到的虚假之“人”所占据。
她只能徘徊在荒野,徘徊在山间,徘徊在无“人”的地方。
每当看到这些熟悉面孔和背后狰狞真相,就会无时无刻地提醒她,那些被刻意深藏的记忆。
提醒她这一切都是虚假。
想躲都躲不掉。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感知到体内有无尽的烈焰在灼烧,灼烧从心口开始,蔓延至全身,如身坠岩浆,怎么也灭不掉。
灼烧的痛楚几乎将她的一切感知吞没。
每当从昏死中醒来,那无尽的灼烧感稍微退却,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寒冷。
纵然她蜷缩在虚假阳光之下,想要给自己创造出一丝温暖。
可超越一切的寒冷几乎要将她的神识也一同冻结,她仿佛永坠冰海,冻结在最深最深的无尽海底,看不到一丝希望。
交替的痛楚,如同无尽的浪潮将她淹没,永不停歇。
她只能将自己蜷缩在虚假世界的最中心,封闭自己的神识,躲避着。
但就算躲避,也避不开。
她最多只能维持一半的时间清醒,剩下的一半时间则默默于无人知晓的地方舔舐着神识的伤痛。
清醒时,举目望去,尽皆是虚假的一切,忘却的虚无感再次涌上来。
漫无目的地游荡,循环,甚至,连思考都忘记了。
这里,不是地狱,却胜似她的地狱。
无法知晓的时间流逝,她对某些欲望的阈值超过了界限,超过了限制,她心底的某块锁悄然松动,而虚境也在这一刻出现剧烈的波动。
她开始想要死去,离开这一切。
只要死了,就可以不用再承受这一切。
什么都可以放下......
想要离开这一切,唯有破解另一块锁。
另一块她所并不知晓到底为何物的锁。
只是她知道,或许某一天,就像她突然想要死亡一样,只要超过另一块锁的限制,自然能解开。
她开始一遍遍尝试,到底,什么样的感觉,能突破限制,打开最后的枷锁,能够逃离这个虚假的世界,逃离地狱般的真实世界,逃离一切。
直到......那一天,她从棺中醒来,看到了一张真实的面庞。
最后的枷锁隐隐被触动。
她巧笑着,学着所剩无几的记忆里的戏剧,喊出了“夫君”,表现着拙劣的演技。
只为了,能够死掉。
......
与十殿阎罗在一起的谛听忽然感知到幽冥界再次发生了那玄之又玄的变化,灰黑的光点重现,来自【地府】的赐福再度降临在诸多城隍、无常的身上,阎罗们的身上也冒出缭绕的黑气。
幽冥界的升格......重新启动了!
谛听的眼底有着一丝震撼,有着一丝果然如此的恍然。
而且这一次,和九灵元圣以强硬手段破碎虚境触发升格不同的是,从幽冥界内部传出的气息无比完整浩然。
那是一种无限接近真正的地府气息。
这证明,虚境......真的被破解了。
最初那方小世界的世界之源,得以完整地被剥离,融进幽冥界。
“他......真的做到了。”谛听眼前浮现那尊万丈法象,喃喃道,“六百年前,我就隐隐有预感......”
底下的十殿阎罗面面相觑,六百年前的事对他们来说太过久远,有人问道,“六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六百年前,九灵元圣打造了一个无间地狱......”谛听幽幽道,“虚境内,也同样解开了一道限制,一道名为‘死欲’的限制......”
“虚境既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也是她的无尽枷锁。”谛听仰头看向远处那光秃秃的千里战场,有些唏嘘,“虚境里关着的那人,她的七情六欲,各被抽取了一道,形成了虚境,形成了枷锁,其一为六欲中的‘死欲’,让她求死不得,另一道......或许是七情中的‘爱’......”
......
那之后的事,渐渐地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最初,她是在虚假中追求真实的东西。
但不出所料地失败了,虚假之物,不仅苏远无法接受,就连她自己也无法接受。
濒临破碎的世界里,在一瞬间长大了的少女现在想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颇为可笑。
但......
想起和苏远于棺材中的相遇,白发少女无言地笑了笑。
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若没有虚假的开端,就没有后面真实的经历。
没有那共同创造的一切......
此时,她的笑声中有着无奈,也有着一丝丝遗憾和遐想。
若是......她能......
可转念一想,她又释怀了。
似乎,并没有那么多可能性......
她能抵达的,唯有这注定的结局。
不过,已经够啦。
她没有在虚假中追求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得到了一些比之更珍贵的经历。
世界的破碎已经进入无可逆转的阶段,整个虚境尽数被念离身上蔓延的细密破碎之线占据。
可回想起那些经历,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旺盛,愈发解脱。
苏远......
苏远带她看了彩虹。
苏远带她看了星星还有他叫极光的东西。
苏远带她看了冰川和大海,还有海底的星星。
一瞬的思念过后,脸上的泪滴也缓缓破碎,白发的少女闭上眼,于心底无声念叨。
苏远不是我的夫君......
苏远是我最感激的人。
一个真实的人。
谢谢你.......
无论这句话要说多少遍......
一千遍......
一万遍......
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
这份......不知道叫什么的心情
谢谢你,苏远......
从少女而始的破碎来到了终点。
虚境轰然坍塌,化作了一块块碎片,走向虚无。
第118章 砸碎权柄
......
天地位格变化带来的赐福汇聚到了每一位生死簿有名的城隍、无常、判官的身上。
而且,这一次的赐福,比之上一次来得还要更加汹涌,更快。
它们获得了诸多本没有的能力,掌握了无端的伟力。
甚至,伴随着虚境的真正破解,幽冥界之上出现了无比壮观的异象。
星星点点泛着光的透明碎片漫天飞舞,不断向外扩散,直至照亮了整个灰暗的幽冥界。
不论是只知游荡的幽魂还是那些城隍判官,尽皆仰头看着这壮观的景象,或不知所以地被震撼,或无神凝望,无人知晓那代表着什么。
那些泛着光的碎片之上,隐约显现出一些画面的虚影。
虚影之中,承载的是积累不知多少年的虚境记忆。
有些画面的虚影,已经模糊到了难以分辨的程度。
可有些,却是无比清晰。
那些最为清晰的画面虚影,尽数有着一柄剑出现。
轻轻扩散的透明碎片缓缓飘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城隍接住了一枚半空落下的碎片。
当他接触那枚泛着光的碎片后,眼前忽然出现了诸多他始料未及的画面。
这似乎是某个人的记忆。
这个人记忆的画面里,有一个样貌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身为管家,满脸和煦地照料着宅邸里的一切,尤其是宅邸主人的孩子。
这其中自然包括这份记忆的主人。
老城隍接住这枚泛光碎片的手一僵。
这......是他早已忘记的前世,他还活着的时候的画面......
随后泛光碎片里画面快速在老城隍眼前闪过,尽皆是关于他自己的画面。
恍惚间,老城隍想起了很多很多东西。
他......来自那个被巨大的九头狮子所摧毁的小世界。
可更令他揪心的是,当这份带着记忆的碎片落到自己手中......似乎在说着,小世界最后残留的痕迹正在消失。
他举目向四周望去,尽皆是黑暗的大地,黑水残骸遍地,满目疮痍,只有地狱景象。
如今随着最后的痕迹消失,最初的小世界,已经什么都没留下了。
老城隍长叹一声,涕泪横流。
......
寂静的长剑笔直地立在焦黑的躯体之前,宛如墓碑。
不论苏远怎么接触焦黑的躯体,他再也无法进入虚境。
天地间的升格和他无关,从幽冥界的中心升起某些浩瀚磅礴的事物,那气息得到补充,迅速圆满。
漫天的泛着光的透明碎片照亮了黑暗的大地,照亮了黑暗的世界,成为了瑰丽的世界背景。
可苏远面前的焦黑躯体却无法醒来。
一枚闪着光的菱形碎片从半空缓缓落下,落在了焦黑的躯体之上,静静旋转悬浮着。
透过那碎片中的画面虚影,苏远看到了一段重复循环的画面。
长大了的白发少女于洁白的花海之中转身,雪亮的白发随着转身的动作微微荡漾,更为亮眼的是那闪着光的璀璨星目。
回眸的一瞬间,少女似乎看见了什么欣喜的事物,双手背在身后,璀璨的星目化作了无比开心的弯弯眉眼。
就好像,这是她隔着虚假的世界向自己发来的最后告别。
只是这份告别中,她是开心地笑着的。
她无法于真实的世界中和自己相见。
可苏远无法接受。
是他向白发的少女发出要带你离开的邀请。
带你离开这一切,这无尽的循环,无尽的沉沦......
可却反而造就了虚境的最终破解。
苏远也是这一刻终于明白,那对话的真正意味。
他当时问道,“那个极难极难实现的目标在哪里?”
娇小的白发少女悄声对自己说,“就在这里哦。”
泛着光的菱形碎片在悬浮一段时间之后,沉入了焦黑的躯体之中,焦黑的躯体旋即有了一丝动静,似是从漫长的沉睡中渐渐苏醒。
苏远心底一惊,立刻向蜷缩于焦黑躯体望去,期盼着发生什么。
可当那碎片融入焦黑的躯体,预想中睁开眼眸的画面并未出现,反而在出现那一丝动静之后,本应是眼眸的地方微微颤了颤,然后......
生机开始消散。
焦黑的躯体上所剩无多的生机本就如风中残烛,此刻,更是一点一点衰落下去,直至微弱的烛火被黑暗吞没。
连最后睁开一次眼,在真实世界看最后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又或者,这不过是那一枚碎片所携带的一丝微弱的执念。
真正的念离,早已经破碎了......
无论是哪一种,苏远都无法接受。
天地间的升格,使得幽冥界的根本核心补充完全,一切的阻碍不复存在,地府将成,而在念离真实躯体的上空,也缓缓凝聚出了某块常人无法理解的无实体的权柄。
天际闪出一道流光,一面圆镜架着光于天际出现,直奔权柄而来。
远处巨大的独角九不像化身踏着黑暗大地滚滚而来。
另一边,十道缭绕着黑光的阎罗像携手闯来,得到地府赐福的阎罗更是今非昔比,在地府中如鱼得水,拥有着无上加成。
三方齐齐向着离苏远最近的虚无权柄而来。
万丈的法象腾得站立于黑暗的大地之上,宏伟的身躯遮天蔽日,几乎占据了这方天地的一切法理,挥手间带着强大威势,令人心神胆颤。
万丈法象出现的那一刻,另三方的动作愈发迅猛,只为了抢先占得一丝一毫先机。
沉默的万丈法象对此毫无知觉,给了这三方一种自己能拿到权柄的错觉。
但就在三方人马都来到权柄近前,眼底都露出得手的光芒时,万丈法象只是微微抬手,下一刻,权柄犹如被吸附一样,瞬间移动到了万丈法象的手中。
握住权柄的那一刻。
熟悉的感觉刹那间袭来。
一瞬间,似有一朵白色的彼岸花于权柄中摇曳。
这是......念离最后留给他的歉礼。
无上的掌控权在苏远心底升起,这幽冥界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他能行使诸多无上的权能。
可握住了这至高的权柄,苏远并不觉得有任何欣喜。
反而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只因为,他无法控制面前那焦黑的真实躯体的生死。
破碎的少女,连魂魄都早已不存在,更别谈什么轮回。
那......他要这权柄有何用?
在三方人马脸上的惊诧还未散去时,令他们更为惊悚的情况出现了。
万丈的法象拿起那莫名的权柄,重重地砸向黑暗的大地,充满着要将其砸碎的决绝。
第119章 暴露
“你敢!!!”刺耳的咆哮声从圆镜中传出。
“唉......”难言地叹息声从独角的九不像化身中传出。
“不好......!”十殿阎罗中过半数的阎罗惊呼出声,面目惊悚到无以复加,仿佛看见了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当权柄从万丈的高空穿透云层,砸在黑暗的大地上时,预想中的破碎并没有出现。
没有实体的虚无权柄与大地触碰的那一刻,地动山摇,整个幽冥界都仿佛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一切都在震颤,天旋地转,星转斗移。
轰隆隆之声从地底传出,连绵不绝,层层穿透大地,如同龙吟。
甚至传出了幽冥界,在漫天星斗的世界里产生了回响,悠悠不绝,令人心颤的同时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只是第一下。
万丈的法象不将手中的权柄砸碎,誓不罢休。
其又高举虚无的权柄,其手臂高举甚至穿透了高耸的穹顶,直达天顶,触及那无边星空。
随后,重重落下。
轰......
又是比刚才还要强烈的大地震颤出现。
震颤甚至影响到了虚立空中的十尊阎罗像,明明未触及大地,可却还是跟着地动山摇的大地一齐陷入了震颤。
天和地,在无尽的震颤中剧烈地晃动,分分合合。
权柄又被高高举起。
这下连踏立空中的独角谛听像也生出不好的预感。
权柄碰撞的瞬间,山川异形,河流改道,连绵的山脉从谷底升起,填满死水的大海瞬间变成了高原,一条横贯幽冥界的大裂谷瞬间撕裂而成。
几乎是一瞬间,幽冥界改换了样貌,再难寻出和之前有分毫相似的地貌。
独角的谛听像如遭重创,四只麒麟足连站都站不稳,迷迷糊糊。
从深不见底的无尽大裂谷,底部忽然多出了数不尽的星星点点,似有数不尽的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
待到那数不尽的星星点点从无尽大裂谷底部飞出,好不容易站稳的谛听遥遥看去,才发现那是数不尽的幽魂。
那数量,何止以亿万计。
若不是这横贯幽冥界的裂谷,谁也不知道地底竟然还有数不清的幽魂。
“不可能!”谛听不敢置信,幽冥界怎么可能藏有如此数量的幽魂而它不知。
它顿时向九灵元圣所在的圆镜看去,却看到圆镜上九灵元圣也望着数不清的幽魂,面色震惊,颇为凝重。
谛听心底一凛,不是九灵元圣......
那,谁能在幽冥界地下藏如此数量的幽魂不被发现。
这些幽魂,若是使用得当,或能塑造一尊新生的菩萨,就算不是菩萨,也是同等级别的存在。
就在这一刻,又是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那万丈的法象高举权柄,高高的权柄似是捅破了天,暴露在暗沉的星空之下,隐约现出一丝模糊的形状,充斥着无上威严和至高权能的久远气息。
如同天地初分,一切从混沌中诞生,天地间的第一缕光乍现。
从天贯穿到地的权柄轰然落下。
这一次权柄撞击大地,令所有人天旋地转,仿佛天地颠倒。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置身事外。
一切东西都在幽冥界的天和地之间摇散了。
一次次地撞击,外泄出去的波动如同水波一般,徐徐蔓延至诸天星斗,那些水波纹一般的余波,与一条条星舆轨道接触后,磅礴的力量重新塑造着一条条星舆轨道的走向。
原有的轨迹通通被打乱。
本来被刻录整齐的星图又如散乱的线条陷入了杂乱无序。
地底的幽魂从横贯的大裂谷之中涌出,无穷无尽。
无尽的幽魂在天地颠倒间在整片幽冥界充斥,举目望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被幽魂占满,看不到尽头。
地动山摇的世界,仿佛成了幽魂的海洋。
幽魂似是风暴席卷,围绕着黑暗大地之上高举权柄锤击大地的万丈巨人,萦绕不去,却动摇不了那通天的巨人分毫。
巍然的巨人如同顶天立地的撑天之柱,纹丝不动。
十殿阎罗们早已摔得上下不分,头晕目眩,天和地的概念在他们的脑海中都仿佛颠倒了。
尤其是在见到幽魂的海洋出现之后,十殿阎罗中至少过半数的人眼底出现了异色,心底则越来越感觉不妙。
阎罗像们好不容易重新站稳在幽魂的海洋中,却只能看到遮天蔽日的幽魂围绕着通天巨人,唯有万丈巨人肩膀以上的部位隐约可见。
万丈的巨人心有所感,再度高举手中的权柄。
只是这一次,权柄并没有砸下去。
而是如同一柄剑一般,径直落在了幽魂海中。
如同君王般浩然的威势从这一剑中传出,号令着,似是要那幽魂之海分开。
万丈的法象,这一刻油然而生劈开面前海洋的想法,无比自然地使出了荡魔第二剑......分海式!
以权柄发出的浩然一剑携带着山呼海啸的压迫感,径直落在幽魂海中,穿透了天和地的界限,穿透了幽冥界那于无名深处的连接之点。
天在跳动,地在震颤,天地分分合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权柄发出的浩然一剑,随着看不见的权柄落下,幽魂之海主动分开。
最终,于幽魂海分开的中心,现出了一尊物体的原形。
这一刻,无论是圆镜中的九灵元圣还是昂首的谛听像,又或者是十殿阎罗,此刻,全都将目光投向那现出物体的地方。
“那是......”谛听只觉得那物体无比眼熟,好似在哪里看过。
“这股气息......不对,它不是明明已经死了吗?!”九灵元圣面露无比可怖的神色,龇牙咧嘴的凶神恶煞形态,透露着无比的忌惮。
被万丈的法象硬生生劈开的幽魂海中,现出的物体,是一尊幽黑色的长条棺材。
棺材一出世,原本分分合合跳动不已的天和地重新稳定了下来,稳稳当当。
而十殿阎罗中那些面露异色的阎罗们此刻纷纷露出凶色。
“大帝的天地棺......还是暴露了......”
第120章 溺水之人
遮天蔽日的幽魂海中,悄然出现的幽黑色棺材使得诸方都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不对,这棺材的气息......连贯天地。”谛听也在幽黑色棺材浮现之后,才终于察觉到那一丝不对劲。
好似,这个棺材和幽冥界同为一体,两者......极难分辨!
若不是幽黑色棺材被万丈法象持着权柄硬生生从颠倒的天地之间劈出,它根本察觉不到一点异样。
谛听在这一刻陷入了无比的后怕。
若是如此,无论谁取得了最后的权柄,最终不过是在成就这副和幽冥界为一体的棺材。
助这副化身天地的棺材成为地府。
而棺材之主......才是最大的赢家。
无论九灵元圣,还是谛听,这千年所为,都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藏得如此之深。
几乎就让他成功了,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刻,九灵元圣同样意识到什么,它那阴险的目光幽幽扫过谛听。最后落在了十殿阎罗的身上。
“你们......都是我亲自挑选赐予阎罗之名的......但我没想到,你们之中还是出了差错......”九灵元圣露出无比痛恨的神色,甚至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咬死目光所过之人,“你们中间......早有人被替换成了酆都余孽......好你个老不死的东西,都死不知多久还妄想延续你的霸业......”
九灵元圣的话霎时间惊到了谛听和少数尚被蒙在鼓里的阎罗。
酆都余孽......
是谁的部下,不言而喻。
而谛听更听出了某些更深的意味。
当年的大破碎,地府也牵连其中,一同破碎。
可它对背后诸多事全然未知,不明所以。
就算如此,它也不会称呼酆都余孽。
但九灵元圣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好似......
谛听的心底微微发寒,生出了某些别样的心思,连带着看向九灵元圣的视线再度变得不对起来。
“酆都大帝早已死了,他的名字谁都可以喊出,还意识不到吗?你们......做的不过无用功!”九灵元圣的咆哮声在部分阎罗耳中听起来极为刺耳。
短暂的沉默后,以轮转王为首的六名阎罗缓缓站了出来。
转轮王一改之前的形象,低声道,“你九灵元圣也不过天尊坐下的一条坐骑,又怎能理解大帝的存在,轮不到你在这讨论大帝的生死......”
另一戴着阎罗面具的轻轻说道,“只要天地棺在,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而如今......地府将成,还是一个完整的地府,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无论谁取得权柄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大帝醒来,一切就都能重来......”
其中一名来自酆都的阎罗看向剩下四位还未回过神来的阎罗,“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加入酆都,还能继续留着你们的阎罗之位,不然......”
他们一副胜局已定的模样,看得九灵元圣恨得牙痒痒,只能仰头咆哮来发泄怒气。
不论是占据权柄的先机,还是酆都余孽谋划地府之事。
他忙前忙后,到头来一无所得。
这时,谛听这时忽然想起为何看棺材无比眼熟了。
上古地府有一至宝,其功效之特殊,几乎可以比拟生死簿,而其名为......龙涎木。
谛听想起龙涎木的功效,更为发寒的念头升起。
难不成......
那棺材里放着的是,酆都大帝的尸首?!
一个,可能还活着的酆都大帝......?
谛听尚还处在连番的震惊中无法自拔,另一边,站立于天际之上的万丈法象对他们的话语置若罔闻。
漆黑风暴般的幽魂在周遭的天地间汇聚成旋涡,围绕着万丈法象和其面前的幽黑色棺材疯狂转动。
幽黑色的棺材静静悬浮在万丈法象的面前,没有任何动作,可万丈法象又高举手中的权柄,一次次地对幽黑色的棺材砸去。
看不见的权柄与幽黑棺材碰撞,所形成的风波,虽不至于颠倒天地,但狂暴而杂乱的气息从中席卷向整个幽冥界。
那六名出身酆都的阎罗被这股狂暴的气息略微惊到。
待到风波散去,他们稳住身形,看向那于狂舞的幽魂之潮中站立的万丈巨人,神色略微显得凝重。
轮转王虽面露凝重,但依然维持着淡定,“天地棺早已和幽冥界成为一体,幽冥界即天地棺,天地棺即幽冥界,哪怕将天地棺本体逼出,它也断然打不开天地棺!”
另一阎罗也喃喃道,“只要再等一小会......等到地府彻底成型,等到一切都成定局,一切都无法改变之时......”
但万丈的巨人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哪怕听到了,也不会理会。
此刻,他的眼中唯有幽黑的棺材,一次接着一次地举起权柄,狂暴地砸向幽黑棺材,连片的风波从撞击中心掀起,又一次将整个幽冥界置于杂乱的风暴之中。
幽黑的棺材不知是材质做的,于看不见的虚无权柄一次次砸击之下,安然无恙,连一点变化都没有。
它既不反击,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悬浮在无尽的幽魂狂潮中心,好似它才是这方世界真正的主人。
只待它重新站起来,整个世界的幽魂都会迎接它的新生。
可苏远并不在乎这些。
他不在乎棺材是什么。
他不在乎棺材里有什么人。
已知一切已经无效,那只有祈求未知。
他如今就是溺水的人,紧紧地抓着手中最后一根稻草,寻找着一切希望。
无论那希望多渺茫。
大地上蜷缩着的焦黑身躯,位于万丈法象和幽黑棺材的正中,也位于幽魂旋涡海洋的正中心,无论外界乱成什么样,焦黑躯体的周边始终未受到一点影响。
纵然她的生机如风中残烛,只剩下越来越越微弱的烛光,无论多小的风轻轻一吹都足以将其吹灭。
但直到最后一刻来临前。
直至真正看不见一丝可能之前。
哪怕那微弱的可能性在不断缩小,变得无比渺茫。
但直到其归零的前一刻。
苏远都绝不会允许那吹灭最后生机的“风”出现。
可眼睁睁看着那生机的烛火,无可逆转地变得微弱,纵然苏远再坚定,心底的悲痛却愈发沉重。
万丈的法象咆哮着,让手中的权柄举到极高之处,眼中带着誓要破开一切的坚决红芒,怒吼着落下。
“给我开......!”
第121章 毒丸
震撼人心的一击落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的风暴向四周冲击而去,甚至连幽魂狂潮也被冲散了。
往生镜护住九灵元圣巍然不动,但镜上的九灵元圣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万丈法象和幽黑棺材的方向。
只要这两方任何一方露出破绽,它似是都要冲上去争抢。
庞大的谛听像在风暴中被平移了数里,待到尘埃落定,重新看向前方。
那万丈法象和幽黑棺材之争,给了它一丝机会,纵然无法占据先机,但至少不能差得太多。
而阎罗们各自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在风暴散去后,立刻看向幽黑的棺材。
当看到散开的幽魂狂潮之中,一尊幽黑的长条棺材安然无事后,这才纷纷安下心来。
“呵......纵然握着初生成的权柄,但这可不意味着你能在这里做成任何事......”轮转王忐忑的心重新放了下来,抹去了额角的冷汗。
“幽冥界的升格就快到顶点了......只要撑过这一会!”
抬头看去,依稀还能看到那漫天的泛光碎片,纷纷扬扬的泛光碎片正在淡化,逐渐隐去化作虚无。
“酆都当于地府重立.......”有阎罗怀揣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说道。
“酆都当于地府重立!”剩下的阎罗一齐喊道。
一切的复兴,就在眼前!
没能劈开幽黑棺材的万丈法象握紧了权柄,神色却有些黯然。
黑暗无边的大地上,蜷缩的焦黑躯体旁,不知何时,从地下钻出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城隍。
正是此前苏远第一次从虚境中脱身时遇见的那位老城隍,而前不久,虚境破碎之后,老城隍也因那虚境碎片中蕴含的画面而恢复了活着时候的记忆。
老城隍在地下避开了风暴,出来后,一步一步向着前方的焦黑躯体前进。
在来到了焦黑躯体身前后,他面前似是多出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和焦黑的躯体隔开。
老城隍没有想越过这层屏障,只是怔怔地看着那蜷缩于一起的焦黑躯体,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确认,最后无可奈何,悲痛之中,不得不接受。
他闭上眼,陷入了回忆。
府邸的主人威震天下,坐镇于天下第一城,拥有着无上的权势。
而他是府邸中的管家,总管一切。
府邸中到来了个新生命,这个最小的新生命得了所有人的喜爱,没有人不将其捧在手心上......
大伙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长成了一副娴静的淑女模样,虽然看着还有些稚嫩,但以后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存在,身世又显赫,就是不知道谁能享这个福了。
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最不可能肩负一切的她却反而被选中,成为了最后活着的人。
唯一的,真正活在地狱中的人。
从那时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了......
当再度睁开眼后,老城隍仰头看向那顶天立地却又充斥着无声的悲怆的巨大法象。
“您为我们舍弃了一切,但......也遇到了愿意为您付出一切的人了啊......我们从未恨过您,带着记忆活在无间的地狱中,这或许才是世上最不幸的......”
老城隍看着巨大的法象,通过虚境碎片失而复得的记忆中,点点画面浮现。
浑身冒着黑气不人不鬼的奴仆来到了满脸皱纹的管家面前,熟悉的奴仆面孔在管家眼中变得无比可怖,阴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的世界将会被人毁灭,你们全都要死......这种时候,你们会选择引颈受戮,还是同归于尽?”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管家强行压下恐惧,环顾四周,府邸里的高手丝毫没有察觉这里的异样。
“我是谁不重要,要是......你们只会引颈受戮,连反抗都不敢反抗的话,我立刻就走,你们就在这个闭塞的世界里慢慢等死吧......如若你们还有点骨气的话,我......就教你们一招,此招名为......毒丸。”
奴仆身上的黑气消散之后,留下昏迷的奴仆,惊疑不定的管家却拿不定主意,只觉得这是故意编故事要害他们的。
最后,还是没有将那记载着“毒丸”之法的玉简交给宅邸的主人。
自那以后,管家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周围人身上都会冒黑气,都在低低私语,耳边总有若有若无的阴冷之音。
直到那日,他于夜半的府邸中听到低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由地府碎片演化的这方小世界就是最好的孵床,神不知鬼不觉,然后......需要的就是时间了。”
“那要是被人......一旦提前打开,一切前功尽弃......”
“天地二字,可非常物配得上的......天地天地......”
声音渐渐小去,管家心底更加惊疑,犹豫不定。
直到那一日,九头的狮子伸进来一只狮头,俯瞰着一切,蔑视地喷出一口口火焰,天地间都燃起了大火。
事实摆在面前,终于应验了,老管家才将玉简交到府邸主人手中,一生不弱于人的府邸主人何曾见过自己守护的天下就这么轻飘飘被一口火焰毁掉。
听完老管家所说,府邸主人做出了选择。
“此法虽然阴毒,但......活着就还有希望。”
“您要以身试法?”
“不......不能完全按照毒丸之法......但我也从中得到启发......”
府邸主人本就是天纵奇才,横压一个世界的独断天才,若不是世界限制,所取成就远不止于此,他修改毒丸之法,取毒丸之法的核心,以一城生灵,成虚境。
在世界的大火中,漫天的火焰消弭了一切,唯有一个眉眼娴静的女孩闭上了眼,再也无法醒来。
老管家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何时醒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
直到那一日,一个戴着狰狞阎罗面具的人来到面前。
“你前世做尽好事,死后合该封为城隍,你可愿以幽魂身成城隍,以后还能外出一界,享香火供奉,自有得道之路。”
老管家浑浑噩噩地点了头。
而那阎罗面具的边缘露出得逞地笑,便带着老管家离开。
那之后,再没了老管家,多出来一个空白记忆的老城隍,世间再难寻当初那些事的蛛丝马迹。
第122章 将这天,抬起来!(为莫待空留枝+1)
远处的阎罗们忽然注意大地上多出来个佝偻的人影,那佝偻的人影来到了万丈法象的脚下,站在焦黑躯体的身前。
轮转王皱了皱眉,“等下,那不是当初于第一个被九灵元圣毁灭的小世界出来的幽魂......”
轮转王眯了眯眼,嗅到危险的气息,“当初为不暴露......特意将其挑选出来抹去了记忆......”
有阎罗同样认出了老城隍,“无妨,他应该已经忘记了前世种种,况且,当初为隐蔽,特意寻的是身边不起眼的人物进行蛊惑,没留下多少痕迹......”
这位阎罗极为自信,自觉当初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等等,不对......”轮转王越来越感觉不对。
诸多人瞩目下,老城隍仰头高声对头顶万丈的法象道,“那物名为天地棺,乃是用龙涎木打造,若想打开......天地天地......非外力可开!”
在这幽冥界当了不知几百年的城隍,他的见识也早已今非昔比,看着那焦黑的躯体,眼底闪过悲痛,“传闻古地府有龙涎草,一株可吊住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保持在不死不活的状态......虽不能将人救活,但......或许还能寻得转机......”
此话一出,霎时间点醒了万丈法象,其扫了一眼巍然不动的幽黑棺材,原本黯然的神色一扫而空,重新抬起模糊不清的面孔。
只是这一次,苏远没有将视线再看向纹丝不动的幽黑棺材。
他的视线看向了这茫茫幽冥界。
站在他当前的高度,幽冥界的一切都缩小至无垠,天和地的界限也连在一起,难以分清。
向上看去,不再是湛蓝之色的天空。
而是深蓝乃至趋近于黑暗的星空。
在幽冥界触及星空的边缘,散发着蒙蒙的蓝光。
漫天散布着快要褪色成虚无的泛光碎片,星星点点,宛如人造的荧光之星。
苏远无心欣赏这一切。
“天地棺......天地......天地......”
若是视角再高一点,视角再远一点。
从外面看幽冥界。
这天,便为棺盖。
这地,便为棺身。
苏远明悟了他要做什么才能打开眼前的天地棺。
他......要将这天掀开!
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做到,但......
万丈的法象视线落在了蜷缩于大地上的小小身影,依稀看出了那个曾经围在自己面前眉眼弯弯叫着“夫君”的娇小影子。
“但万千种可能中,有一丝活下去的生机就够了......”
没有犹豫的时间,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万丈法象没有继续在幽黑的棺材上浪费时间,他转而摆出了怪异的姿势,两腿微蹲,双手向上抬举,似是有着什么极重的东西等着他去抬。
但放眼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如此怪异的姿势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等的注意。
九灵元圣和谛听皆皱起眉头,有些困惑,不明所以。
但却又察觉万丈法象绝不是无的放矢,一定......有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线索被发现了。
以轮转王为首的阎罗们,心却降到了谷底,越发感觉不妙。
没有实体的虚无权柄此时依然在万丈法象的手中,可除了权柄,再无触及其他任何东西的感觉。
可苏远没有着急,沉下心来继续寻找那一丝感觉。
那一丝,存在于幽冥界和天地棺之间的联系。
掌握权柄之后,他便是在一瞬间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联系,从而一剑逼出了天地棺本体。
他能捕捉第一次,就能捕捉第二次,如今,他要捕捉这丝联系来尝试。
万丈法象以诡异的姿势持续,心神几乎全部沉浸于权柄之中,只为了捕捉那一丝若有若无极难捕捉的联系。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无边的焦急在苏远心底涌动,然后又被压制。
安静到极点的天地间,时间流逝的压迫感不仅体现在苏远身上,其他人也似乎感觉到了这份压迫,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感觉不妙的阎罗们短暂地对视一眼,决定拼上一切也要阻拦万丈法象片刻。
他们同样在等待时间,他们清晰地感知到那焦黑躯体上的生机只在旦夕间就会熄灭。
只要拖过去......地府一成,什么都将改变不了。
这其中,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六尊阎罗像于大地上忽然展开,齐齐向着万丈法象冲去,誓要干扰不让其成功。
而于这一瞬,万丈法象忽然睁开双目。
他的身躯在这一刻陡然变大,来自权柄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向着其身上汇聚。
将其撑得更大更高。
如此一直变大,直到......触及某个界限。
变大的法象,向上抬举的双手似是搭上了某个阻碍,一受到阻碍,连带着,万丈法身的变化也停下了。
大地又开始震颤,晃动不止......
明明万丈的巨人没有再用权柄砸向大地......
......不对!
但很快,所有人就意识到。
那哪是大地在震颤,那分明是天空在摇晃。
这就好像,是万丈法象触及了穹顶无形的边界,在将其撑开!
可于视线中,那里分明空无一物。
触及到界限,万丈法象缓缓笑了笑。
抓到了......
幽冥界的“天”......
下一瞬,早已超过万丈的法象怒吼着,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在双手之上。
只为了,将“天”,抬起来!
无边的响雷于空中突发,刹那间从天空的一头遍布另一头,仿佛同时有无数个雷公在上面擂鼓。
磅礴的异象丛生,天空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日升月落,无边的异色在极短的时间于天上变化展现。
“出手拦住他!”爆吼声从轮转王口中喊出。
六尊阎罗像又震惊又怒不可遏,没想到竟然真被万丈法象触摸到了天上的边界。
虽然他们不认为真有人能将天抬起来,但事关酆都的重立,不容有失!
但就在他们震惊的视线中,那超过万丈的法象,棱角分明的盔甲上,亮起了有如剑刃才会闪过的锋芒之光。
那是......磨砺的效果在加持。
每一次磨砺之后,剑锋越发锐利。
当前的万丈法象就有如一柄向上的利刃,剑锋高举向天。
磨砺加持之下,响彻天地的怒吼声伴随着一次比一次璀璨的锋芒之光,已经停止变大的法象又开始缓缓地变化着,变得越发高大......
而其手中抬起的那一片天,竟然随着逐渐高大的庞大身躯,一点一点开始扭曲,好似,真有什么东西要被其抬起来。
越发璀璨的锋芒之光接连亮起,一次比一次亮眼,助法象与那看不见的幽冥界之“天”相抗衡。
磨砺和权柄都一同将力量汇聚于法象上,幽冥界的天只有一丝丝扭曲,两者抗衡之下,所产生的压力犹如喷发前的火山,在暗中积蓄着......
渐渐地,原本看不见实体的虚无权柄,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缝。
这道裂缝一直蔓延,顺着法象接触的手掌,没有停止,一直蔓延到了法象身上,同那棱角分明的盔甲一起,裂缝逐渐蔓延至更多的地方。
可顶天的法象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无边的怒吼声中,其身躯愈发高大。
第123章 托举天穹的巨人
轰得一下。
天塌了。
肉眼可见,庞大的巨人将幽冥界的天顶了起来。
顶起来的天际边缘,竟然出现了混沌之色的断层......
哪怕就是见多识广活了不知多久的九灵元圣和谛听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吓得大惊失色。
硬生生将一个巨大世界的天......顶开了?
在那个天尊菩萨出世的年代,这样的事恐怕也从未发生过吧。
谛听惊得连尾巴都缩到屁股底下,“怎么可能......权柄掌控者自己将权柄所代表的世界撑开了......”
果然,随着它话音落下,只见庞大的法象手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那些裂纹一一蔓延,延伸到身着盔甲的庞大法象身上。
九灵元圣喃喃道,“见鬼了......这事一定要告诉天尊!”
这一刻,它甚至连未能夺取权柄的痛恨都忘了,一心只想着要将这足以震撼古今的事告诉天尊。
此时的法象,已经庞大到了两万余丈。
眼见真的将天撑开了,苏远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成功了......
但他也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将幽冥界撑开并不是没有代价......权柄的碎裂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一次幽冥界所遭受的伤害,也牵连到了权柄本身,而且是不可逆转的。
但苏远并不在乎。
于幽魂狂潮中的幽黑棺材,在整个过程中始终没有出现一点异动。
在“天”打开之后,那幽黑棺材的棺盖在无人的情况下悄然掀开了一丝缝隙......
轮转王等六名来自酆都的阎罗,冰凉的心本就已经坠到了谷底,可透过天地棺缝隙之间看到棺内后更是一个个脸色剧变。
“不可能......!!!?”
这一瞬,不仅是心,更是从头到脚都冰凉冰凉的。
只见棺内......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唯有一张面具从棺边掀起的开口飘出,隔着上百里的距离,难以看清那面具上到底画着什么,黑点一样的面具从棺内飘出,消失在同样漆黑的幽魂狂潮之间,不知所踪。
同一时刻,大地上蜷缩的焦黑躯体,那好不容易维持到现在的微弱生命之“火”在最后一阵摇曳后,一点点熄灭。
最后的生机,从那娇小的躯体上流失。
苏远急着将焦黑躯体送进棺内,半开的棺内,隐隐流动着非水非雾的盈盈透明之液,古怪的气息从中泄露。
不论到底有没有效果,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能摆在面前的,唯有这一种选择。
但随着苏远只是外泄一丝力量托起焦黑躯体,堪堪顶住幽冥界“天”的平衡就被打破。
无边的惊雷炸响,那“天”猛地往下掉了一大截,边缘断层的混沌几乎要合拢看不见了。
而半开的幽黑棺材也霎时间合拢,只剩一丝缝隙。
最后的希望就在眼前,苏远怎可容忍功亏一篑,他一边从黑暗大地上托起焦黑躯体,一边再度使出全身的气力,高举天穹。
整个幽冥界回响起振聋发聩的怒吼声,权柄上的裂纹再度丛生,细密的裂纹几乎将权柄表面占满,而托举天穹的巨人,身上盔甲散发的锋芒之色已经旺盛到了极点。
一次次磨砺加持之下,他已经将能使出的一切力量全部投入到双手之上,用来托举天穹。
但......这还不够。
光是拼尽一切还不够......
唯有抱着拼尽百分之一千的决心......哪怕什么都不剩下。
巨人盔甲之上的裂纹已经不再是出现于盔甲之下,那模糊不清的面目上,也开始出现丝丝裂纹,裂纹越来越宽,裂纹之中的黑暗深不见底。
下一刻,还未来得及反应的众人眼前,那摇摇欲坠即将就要合上的天再度被撑开。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间。
几乎是眨眼间,快要合拢的幽黑棺材又缓缓掀起,半开静静悬浮于空中。
而被托举飞上半空的焦黑躯体,此时也来到了棺前。
没有了生命气息的焦黑躯体在沉寂中变得冰冷,宛如一块焦黑的石块,但纵然如此,苏远依然怀着悲痛却又希冀的心情将其送入棺中。
眼看焦黑躯体就要送入棺中的前一刻,一道流光冲过来,径直冲向焦黑躯体,要将其撞得偏离轨迹。
“九灵元圣!”托举天穹的巨人怒吼着。
与此同时,六尊阎罗像悄然出现在周围,他们也一齐向着幽黑棺材前近在咫尺的焦黑躯体出手。
拼尽了一切的法象巨人根本腾不出手来阻挡他们。
而他们也不指望夺得什么,只为稍稍阻碍。
但就在这时,一道三千丈的九不像化身猛地落下,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挡在了六尊阎罗像面前。
谛听幽幽盯着眼前的阎罗们,眼底深处带着说不清的深邃。
而另一边的往生镜携带着九灵元圣眼看就要撞上焦黑躯体,以往生镜之威,将在瞬间把那失去了生机宛如枯石的尸体撞得粉碎。
第124章 无声之泪
最后一刻,苏远也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他手中濒临破碎的权柄如同一道迅若闪电的流星飞出。
目标是幽黑棺材前的冰冷躯体,而就在权柄脱手而出的一刹那,还在托举天穹的伟岸法象眼底闪过决绝,向着往生镜抓去。
九灵元圣对苏远恨之入骨,以现在的它,单打独斗根本不是那万丈法象的对手。
但它并非只有击败苏远这一条路可走。
他要将苏远为止拼尽一切的存在摧毁,这是比直接杀掉苏远还要令其绝望的诛心。
此刻的九灵元圣,眼中唯有那焦黑的躯体。
只要将其撞得粉碎......
但眼见半开的幽黑棺材就在面前,即将触及那枯石般的沉寂尸体,视线却陡然反转,眼前的一切都在瞬息间远离。
九灵元圣还未来得及逃离,下一瞬,往生镜就被死死抓在了伟岸的巨人法象手中。
而头顶之上,是失去了支撑轰然落下的天穹。
“不......”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九灵元圣不甘地咆哮着,充满了对法象巨人的滔天恨意。
但咆哮声只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轰然落下的天穹伴随着漫天的异象,压向下方挺直了脊梁站立的巨大法象。
宛若宏钟般的一声巨响在每一个幽冥界生灵的心底回响,脑中被震得嗡嗡作响,连心神都犹如被一同震慑了般,根本回不过来神。
幽黑的棺材重新合拢,在合上之前,一道流星之光带着最后的力量将死寂的焦黑尸体及时送入了棺中。
随着天穹重新合拢,边缘断层的混沌异象也随之不见,天上的种种异象一同消散。
一同消散的,还有那原本托举天穹的巨人法象。
压下的天穹像是一张大掌,将恰好高出幽冥界天穹的法象巨人压得粉碎。
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之下,沉默矗立于黑暗大地上的巨大法象从头至脚开始出现硕大的裂纹。
然后,在谛听和诸位阎罗,还有大地上的老城隍注目之下,无声地崩解。
一同崩解的还有巨大法象手中死死抓着的往生镜。
到崩解的前一刻都没有放开,一同承受着天地合拢的伟力。
棺盖带着沉重的声响合拢,一道若有若无,谁也无法听见的声音顺着最后的缝隙传了进来。
“不要死......”
漆黑的棺内,连一丝光线都无法穿透进来的黑暗里,蜷缩着的冰冷躯体,浸泡在非水非雾的盈盈透明之物中。
干枯的躯体竟然缓缓饱满了起来,原本焦黑的皮肤也重新生长,焕然一新。
原本如烧焦黑石般的躯体重新变得白皙,发丝快速生长、垂下。
而那面庞,则恢复为了苏远无比熟悉的娴静瓜子脸蛋,安静的眉眼,静静沉睡。
依旧冰冷的新生躯体,怀里抱着的是布满了裂纹的虚无权柄。
轮转王带头的六尊阎罗像正和谛听对峙。
“你们藏得可真深......你们,到底是当初酆都的哪些人......”谛听幽幽问道。
“谛听,菩萨也侍奉在大帝之侧,你我也算同僚,为何要拦我们......”轮转王虽然心底早已充斥怒火,但面对足足三千丈的谛听像,还是忍着怒火咬着牙暗恨道。
就在这时,原本悬浮在谛听身后的幽黑棺材忽然有了动静,在漫天的幽魂狂潮席卷护送下,径直飞到了高空。
原本散布整个幽冥界的漫天虚境碎片,已经消散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只泛着极为虚弱的光。
此刻,漫天的碎片在一瞬向着幽黑的棺材中汇聚。
一时间,恍若有漫天的繁星在向着幽魂狂潮拱卫的棺材聚集,数不尽的繁星拖着长长的尾流,撞进棺材之中,消失不见。
“那些是......?”轮转王等阎罗不敢置信地冒出一个念头。
棺中的尸体......
难不成......
谛听眼底露出一丝恍惚和不敢置信。
其实它也是在赌,地府之争,到头来,它几乎什么都没捞着。
但这不意味它的使命结束了。
它依然要为菩萨最大化争取一些东西。
若是失败了,它的损失也不如九灵元圣那样惨重。
九灵元圣忙前忙后,付出的是最多的,谋划也是最多的,但到头来失去的也是最多了。
它对自己的损失虽然不忿,但在几方势力中损失是最小的。
它也知晓及时止损的道理。
现在看来,似乎赌对了一半。
虚境的碎片向着棺材汇聚,再度形成一幅壮观的景象。
当所有虚境碎片重归幽黑棺材之后,那数量庞大的幽魂以幽黑棺材为中心,护送着幽黑棺材沉入那横贯幽冥界的超级大裂谷。
深入地下消失不见。
“这到底......?”轮转王等阎罗面色极为难看。
他们原先的谋划彻底乱做了一团。
本以为他们是最后的渔翁,可现在看来,他们也是蒙在鼓里的人。
当前的局面他们根本看不懂。
可他们却隐隐意识到一个极为不妙的结果。
那棺中存在......到底......
谛听将头颅高昂,侧耳凝神似是在倾听什么。
它的面目变得极为严肃。
龙涎木和龙涎草同出一源,但龙涎木更加珍贵,为上古地府至宝。
龙涎草能保证垂死之人不死,但却不能活人,龙涎木的功效......也与之类似。
虽不能活人,但......不死已是创造奇迹。
见谛听这副样子,那些阎罗也一同学着侧耳倾听,起初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们觉得不会是谛听在戏耍他们吧,但谛听的性格绝非如此,于是他们纷纷陷入了寂静,默默听着。
一开始,苍茫的黑暗大地上唯有无边之风的呼啸,可渐渐地,大地上传出了一阵奇怪但又节律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极小极微弱,几乎要感知不到。
但这股声音以一种微弱但恒定的速度在增强。
很快......
有节律但却奇怪地咚咚之声从地下连绵不绝的浮现,好似大地之心在跳动。
只是那心跳之声,既非死人,也非活人可有。
......
无尽的深黑地底,幽黑棺材内。
蜷缩着的寂静无声而冰冷的躯体,少女那紧闭的眉目,眼角悄然流下一滴清泪。
熄灭的残烛火苗,剩下唯一一点扑朔不定的火星,顺着新生的枯草在一瞬间重燃,虽然这重燃的火苗极为微弱,但却无比坚韧,怎么也无法浇灭。
第125章 不要死
......
微弱但恒定的节律之声传遍了幽冥界。
阎罗们纷纷陷入了沉默。
这声音......着实诡异。
更令他们感到意外。
以及......一丝后怕。
反倒是谛听这时松了一口气,似是自觉赌对了。
好歹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虽然在地府之争上败得一塌糊涂,但这也能算一点挽回吧......
在谛听对面的六位阎罗就没这样的心思了。
这些曾经的酆都部下,最后的底牌已经用尽,已再无翻盘的可能。
除非......
在短暂的沉默后,天地间忽然涌现了一阵玄妙古朴之音,幽冥界的升格......彻底完成了。
六位阎罗和谛听同时仰头看向天上,只见原本的星空上那些距离极远遥不可及的星点,通通和幽冥界建立了某种联系。
而幽冥界,不,如今,不应当再称为幽冥界。
应当是.....地府。
如今的地府能通过一定的方式抵达遍布群星之间的世界。
这本就是地府所拥有的职能之一。
“地府再立了......”
“只是,还站在这里的人,都没有对地府的掌控权。”
谛听和这些阎罗们很明白,它们没有权柄,就没有对地府的掌控权。
像阎罗或许凭着各自的阎罗殿,还能掌有微弱的权利,但影响也极为有限。
谛听也是如此,它凭借着佛家秘法,掌有一定的超度之能,或克制幽魂极为有效,但对整个地府的影响还是有限。
不仅如此,他们还都感觉到。
新生的地府,一片狼藉,到处充斥着混乱和无序。
甚至,岌岌可危,一副随时能坍塌的模样。
先后经历法象大战、权柄颠倒天地然后是穹顶被掀起,几经波折之下,权柄几乎破碎,而幽冥界也差点一同陷于归于虚无。
一个不好,新生的地府随时可能坍塌,亟需修补。
连那些城隍、无常所获得的赐福也不是完整的。
从幽冥界开始升格,他们获得了地府的赐福,但随着一个个变故出现,他们所获得的赐福或多或少都被打断。
根本不是完整的。
“谛听,地府之事,事关重大,出现了这么大变故,你可要小心了......”轮转王等六位阎罗阴冷道。
那话中意思,似是要谛听为不完整的地府现状负责。
谛听也不甘示弱,“该小心的是你们,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渔翁,到头来,充其量只是条鱼罢了。”
两方隐隐呈对立,互相不对付,就此不欢而散。
只是临走前,六位阎罗中有一位,循着一个方向悄悄追了过去。
这个方向,正是那满脸皱纹的老城隍离去的方向。
谛听也留了个心眼,见状,一同追了过去。
......
白发的少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很长很长,长到她甚至都记不住梦是如何开始的。
她大梦初醒般地从恍惚中睁开眼,看见周围的景象,微略一惊。
只见她身处在无边无际的漆黑原野之上,漫天迷蒙的云雾笼罩,一步之外的世界都看不清了。
这里似乎没有阳光,唯有阴冷的黑暗。
黑暗中迷蒙的云雾,好似随时可能有东西要冲出来。
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白发披肩的少女,那娴静的眉眼微微困惑着。
我......这是到了哪里?
她不解着。
我不是应该......
已经死了吗?
没有消散......没有归于虚无......
死后......就会来到这里吗?
周围的黑暗和迷雾将她包裹着,熟悉的孤独和死寂再度传来。
少女微微抱紧了双臂,似是又要躲避这一切。
可耳边忽然闪过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话语,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和祈求。
“不要死......”
少女怔了怔,只是呆呆地站立原地,脑中回响着简短的三个字。
这是......谁在说话?
是谁?
让她不要死?
为什么......想不起来?
能回想起的画面唯有破碎的世界,她知道自己要死了,除此之外,还有什......
忽然,呆立的白发少女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泪,心底无端地揪了起来。
还有......什么?
支离破碎的画面在眼底闪过,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想要找的事物。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她觉得好奇怪。
那一滴泪落在了白皙的手臂上,冰冰凉凉,让她惊醒。
我这是......怎么了?
揪心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底不去,怎么也无法舍弃。
无助的白发少女轻启唇齿咬住了下唇。
既然......这个声音说不要死......
那......
她擦掉眼角的泪痕,试着向前踏出一步,想要离开黑暗的迷雾。
随着她的步伐踏出,无边的黑暗迷雾,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后,第一次被人扰动,
一步范围的可见视线内,迷雾顺着白发少女的两侧,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她没有方向,只是一直向前走着。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就这么一直走着。
可周围的黑暗迷雾依然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白发少女没有灰心。
只要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能到尽头的。
可忽然,那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要是世界是圆的呢?”
那声音继续冷不丁地问。
“你永远走不到所谓的世界边界,只不过是在走过一个又一个早已走过的循环路径。”
忽如其来的声音再度使得白发少女困惑地停在了原地。
她缓缓抚上了心口的衣角,紧紧地攥了起来。
这里......为什么更加难受了。
第126章 穿过黑暗和迷雾
好似,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很重要。
有多重要......
她不知道。
刚刚无端响起的话语再度使得少女困惑了一段时间。
可困惑过后,回望四周,只有那处于黑暗中的迷雾,迷迷蒙蒙。
偌大的世界好似没有尽头,只有她一人。
可想起之前那一句“不要死”,她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
顺着黯淡无光的迷雾,只有一步范围的可见视野,她孤独地走着。
不知方向,不知疲倦,不知尽头。
走着走着,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只知道还没有看见尽头。
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陷入了迷惘和怀疑。
这里到底......能走到尽头吗?
又或者,这里根本就没有尽头。
到处都是这样的黑暗和迷雾。
根本......就没有希望。
白发的少女停了下来,无尽的孤独和死寂又将她包围。
她蜷缩着抱坐在一起,将脸埋进臂弯和腿之间。
这样......好像就能好受一点了。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只感觉眼皮异常地沉重,连张开一道缝隙都是奢望。
恍惚间,她想着。
就这么睡吧......睡过去,就不用再面对面前的黑暗和迷雾。
不用想着到底有没有尽头,不用再迷惘,不用再怀疑......
只要睡过去,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下一次再醒来时......
少女的心思越发缥缈,带着无边的睡意沉入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只留下冰冷的蜷曲着的身躯。
也不知是否还有下一次醒来的机会。
而这时,那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但只要去做了这机会就会存在,一味地躲避,便没有创造未来的可能性......”
再度响起的声音使得她猛地惊醒,那冰冷的蜷曲身躯,一瞬间睁大了眼眸。
少女抬起头回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可耳边依然回荡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恍若真有人在耳边说话。
她再度踌躇了一下,娴静的眉眼回想起那话中所说。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一味地躲避......
便没有可能......
这话......好熟悉,好像,真的有人做到过。
而那个人,一直以来似乎都是这样......总是不变......
那自己呢......
看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迷雾,白发的少女愣了一下,然后再度站起来,走了进去。
厚重的黑暗和浓雾好似不是正常世界能有的事物,遮住了一切。
可这一次,她只走了没多久,竟然真的穿过了浓厚的迷雾和黑暗,从前方隐隐传来光亮。
好像尽头就在前面一样。
她的脚步越发加快了,奔跑着,终于穿透了黑暗和迷雾。
而摆在她面前的,则是一道高大宏伟的城关。
依山傍水而建的宏伟关卡矗立于大地,不知道从哪来来的光源照亮了它,两道直通天顶的烟囱般木楼,构成了中间一道天堑一样的关门,这种伟力不似寻常人能建造的。
可问题在于,这道宏伟城关,却是半倾倒倒塌的状态。
城关两侧,一边被厚重的浓雾所覆盖,一边是潺潺流过的溪水,可远远看去,溪水的颜色有些不一样。
来到溪水边望去,只见到那溪水的颜色是无比粘稠的血色,哗啦啦向着下游汹涌而去。
只是看一眼,就产生了坠入血溪之中永不上浮的错觉。
这无疑在说明溪水并不是去路。
城关的另一侧还是浓雾。
白发少女好不容易才从浓雾中闯出,怎么可能又回到黑暗的浓雾中去。
倾倒的宏伟城关,原本挂着牌匾的地方空荡荡,只留下一个印记,不知道原来挂着的是什么名字。
到处都没有留下有事物存在的痕迹。
唯有死寂和空荡荡。
还有那些腐朽而发黑的木头,证明着这里经过时间的冲刷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而她,似乎是这里的第一个访客。
无路可走的境地,她来到了天堑一般的巨门前,曾经被两边建筑拱卫出来的高大巨门,在没有倒塌前,一定极为宏伟。
巨门的宽足以容纳上百人同时行走,高更是堪比一座大山。
只可惜,如今尽数被倒塌的建筑堵住。
不过白发少女还是发现了机会。
那些倒塌堵住巨门的建筑之间,依然有着间隙,以她的体型,能顺利穿过去。
于是她开始攀爬在那些建筑之间,小心翼翼地避开摇摇欲坠的腐朽木头,寻找着能够支撑的支点,一点一点地穿过了天堑般的巨门。
这一段路,越往后越幽深,所有的光线都被遮蔽,她犹如攀爬在洞穴之中,还要时刻注意脚下可能掉下去的空洞。
但她已没有了退路。
攀爬间,她通过依稀的微弱光亮发觉前面的间隙在不断向上,到最后的出口,可能会在半空。
就在她一思索之际,脚下忽然踩到了一截早已腐朽不堪的软烂木头,整个人直接掉进了前方的黑暗空洞里。
她下意识护住头部,整个人顺势下坠,接连不断响起碰撞到腐朽木头的声音。
好在,这些木头轻轻一碰就碎,没有给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只感觉短短一瞬,她就摔到了一个坚硬的青石板上。
周围一片黑暗。
但不幸中的万幸,黑暗的最远处,似乎有个白点。
少女于黑暗中摸索着站起来,弯着腰向那个白点前进。
白点越来越近,在视线里也越来越大,最终,少女看到那是两个堆叠的楼檐交错形成的出口。
顺着这道出口,她终于穿过了这天堑般的巨门。
她的最前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原野,原野之上,静静盛开着数不清多少数量的红色团花。
无比眼熟的团花,丝丝缕缕,绽放的姿态,分明就是彼岸花。
而就在少女一步之外的土地上,横躺着一幅断成了两截的牌匾。
巨大的牌匾似是被人从某个地方撕扯下来。
上面合起来写着的是......
鬼门关。
第127章 她要找到重要的人
少女站在牌匾前,微略疑惑着。
这牌匾上面的字有些眼熟......
但她又想不起来是何意。
最终只能作罢。
但她冥冥中似乎感觉,这牌匾上的字不属于自己。
眼前开满红色彼岸花的原野上,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她顺着这条道,继续走了下去。
明明空中没有风,这些盛开着妖艳色彩的彼岸花,却随着白发少女的经过而轻轻摇曳着。
它们绽放着诡异的红芒。
被红色彼岸花遮盖视线的不远处,还有潺潺的溪流声。
白发少女还是感觉到,这些,不属于自己。
被红色彼岸花铺成的道路,笔直向前,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条单行道。
好似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路。
眉眼娴静的白发少女一路上没有回过头,就这么来到了尽头。
越是靠近尽头,那潺潺的溪流声就越发响亮。
这条彼岸花铺成的路在向着溪流靠近。
前方的路转过一道弯之后,无边无际的彼岸花也渐渐来到了终点。
横在面前的是一座桥。
桥前有一倒塌的招牌,招牌本应竖在桥边。
白发少女看到上面记载着什么,好奇地走过去,将其重新立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黄泉路尽,善人过桥,恶人堕河”。
她不由得向桥上看去,桥的另一边,没有无边无际的红色彼岸花,隐约能看到林立的建筑群沉默地矗立于黑暗中。
而在桥那头,地上散落着一口大锅和破碎的碗,一片狼藉。
桥下是潺潺而过的猩红河水,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忍不住栽倒进去永生永世再也出不来。
白发少女眼底闪过迷惘。
“我,是善人还是恶人......?”
不过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重要。
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不属于这里。
她没有在这里停留。
过了桥,跨过那潺潺溪流,从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多久的狼藉锅碗越过,越往前走,地势逐渐升高。
升高的地势逐渐放缓,最终来到高处。
面前只有一座倒塌的砖石基座,基座上斜斜悬着一牌匾,上书“望乡台”。
白发的少女不由得一愣。
“望乡......”
她低下头,原本娴静的眉眼微微皱了起来,然后低垂了下去,似是有些失落。
自己,也有所谓的“故乡”吗?
她不禁回望。
可回头看去,所见是幽夜之下,从远处流来的猩红血溪,对面无尽的红色花海,更远处的雄伟宏关,背景是一片迷雾和黑暗,将这一切包围。
故乡......会是什么样?
困惑间,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那画面,由无人的街道砖墙组成。
略显稚嫩的她独自一人穿行在那些街道之间,那些街道和砖墙都极为眼熟,好似看过了无数遍。
可她却找不到一个人。
然后,她伴随着这些无人的街道和砖墙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岁月。
直到某一天,这些无人的街道和砖墙中多出了一些“人”,一些顶着“人”的外貌,实则真面目狰狞不堪的恶鬼煞魂。
她有些害怕......
然后......
断断续续的画面回想到这里,白发少女低垂的眼眸猛地一惊,似乎又想到什么。
“好像......碰到什么之后,就再没害怕过了.......”
那是什么?
她紧紧蹙着眉头,却怎么也无法想起来。
哪怕她绞尽一切思绪,拼尽一切也无法回想起来。
有些什么东西在那里......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白发少女有些难过,眉眼低垂间,萦绕着一丝困扰和悲伤。
她继续向前走去,这里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过了望乡台,路边有一块拦腰折断的巨石。
拦腰折断的巨石,一面光滑如镜,好似能透过其中看到什么,旁边刻有“三生石”的字样。
但如今整齐的裂纹将其一分为二,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眉眼略带困惑的少女站在拦腰折断的石头面前,伸手抚上那光滑的镜面。
那光滑的石头,隐隐反射出她自己的样子,等看清自己的样子,她微微一惊,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脸。
这......
怎么变了......
此时,她的脸上已然褪去了稚嫩,只是依旧娴静的瓜子脸蛋,比之前之前的样貌看上去大了几岁,多出了一分少女初长成的典雅。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垂下眉眼,极为困惑。
又到底,是谁让她不要死......
那个极为重要的东西......到底在哪......
她必须......要找到......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继续向前走去,穿过了有许多栓着什么东西的铁链山岭,还有无人的村子......一路穿行,来到了一座残破的无人大殿。
殿前有一汪池水,那池水清澈见底,旁边的青石刻着“迷魂水”。
残破大殿屋顶破败,房檐都塌了一半,往日威严的厅堂此刻只有杂乱的桌椅残骸。
看到这一池水,白发飘飘的少女下意识感到口渴,想要喝上一口,但迷魂水几个字让其止步了。
她来到殿内最上首的位子前,站在这里,向殿前看去,似是高高在上地宣布审判。
最上首的桌上,刻有一行小字,似是在介绍迷魂水功效。
一旦饮下......口吐真言......前世种种......悉数显露......
看到这话,少女恍惚间竟然产生了一丝喝下迷魂水的想法。
她......想要知晓那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何,怎么也忘不了?
为何,不论到哪,总会想起来?
又为何,无法真正地想起来?
可这个想法最后还是被抑制了,她离开破败大殿,顺着唯一的路来到了一座.......近乎倒塌的城池面前。
城墙已近乎全部倒塌,只剩下砖石堆砌的城门还算完好。
城门之上悬着牌匾,其名为。
酆都城。
第128章 夫君......
早已倒塌的城池,纵然只剩下广袤的废墟,但也可见其完好时的宏伟。
只是如今,皆已成了过去。
通过城门,穿行在无边的城池内,随处可见散乱的兵器和诸多不知道用来干嘛的器具。
那上面带着的倒钩或血槽,还沾染着丝丝黑红的痕迹。
宽阔的青石路边,数不尽的倒塌建筑,从那些残破的废墟可以看出,那些建筑里有多少曾经是壮阔的大殿。
玄冥宫......普明宫......纣绝宫......太和宫......纠伦宫......明晨宫......神华宫......碧真宫......七非宫......肃英宫......
或完整或残破的牌匾标注着那些曾经辉煌的宫殿之名。
一路走来,少女对那些建筑都没有产生任何感觉。
那些,都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无法找到她想要的。
直到她来到了废墟城池的中央。
青石板铺成的路通向了一座居于城池正中的无边大殿。
那大殿残存的建筑结构,或是这座城池中最接近完整的了。
白发于身后微微晃动的少女怔怔地看着唯一通向的方向,随后缓步走上了殿前的台阶,一步一步来到了殿中。
大殿的深处,唯有一块黑石打造的宝座藏于幽深的黑暗之中。
只是那黑石宝座的靠背,也有一半折断在了宝座之后。
少女无言地来到宝座之前。
居于殿中的宝座,置于这座城池的中心,乃至这片残破而无人的世界中心,犹如......王座一样。
她恍惚地伸手碰到了那寂静的黑石王座。
接触的那一瞬,她的眼底迅速闪过诸多画面的片段。
于棺中醒来,看到一张真实的面庞......
他口口声声说着哪怕是残酷的世界,也要直面,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一丝机会改变......
明明不想让他轻易离开,可或许还是因为这番话而选择了将其送走,哪怕要付出代价.......
可为何,明明已经将他送走,他又选择了回来,还说着什么一起离开的话,真是,莫名其妙,但又,让人无端地动摇......
创造的那些美好而壮阔的景观,是她困在那个愈发虚假的世界中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的景观,让人心神荡漾,不自觉沉迷......
哪怕那些只是最后的美好,哪怕那些美好只有一瞬,哪怕美好之后便是破碎,她也满足了,只是,还要道谢,还要让他安然离开......
破碎的世界,她略微遗憾地等待着一切的终局,可那万丈的巨人冲了出来,来到了真实的她的身边,再度于破碎的世界向她发出邀请......
甚至那之后,他真的践行了自己的话,于虚无缥缈的诸多可能中,寻找着那一丝希望,哪怕是要将天撑起,哪怕,要粉身碎骨......
合拢的棺材,最后的一面,还有那最后传进来的一丝声音......
不要死......
这刻骨铭心的一切,但为什么......
她不记得了那个人的名字了......
明明,眼前不断闪过那个人的样貌。
明明,那个名字早已无比熟练。
明明,随时能脱口而出喊道的。
低着头呆立在王座之前的少女,闭上的眼睛,眼角无声地滑下两行清泪。
最重要之人的名字......
回想起一切的少女于无言中缓缓转身,带着泪看向了殿外,殿外只有幽暗而死寂的世界,再也难寻那个人的一丝踪迹。
她到底......
脸上挂着泪痕的少女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回过神。
直到某一刻,她才又转过头,凝望着黑石王座。
前面所路过的那些,都不是属于她的。
这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感觉。
可来到这里之后不一样。
脸上的泪还在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地板上,响起了清澈的破裂声。
白发的少女握紧了手掌,缓缓坐上了王座。
她要找回最重要之人的一切......
随着王座归位,倾倒的鬼门关在瞬息间重塑了高耸的门楼。
黄泉路边火红而妖艳的彼岸花,有一半褪去了诡异的红色,化作了洁白,隔着黄泉路,与红色彼岸花一同摇曳。
桥边散乱的锅碗,又重新支起了火,锅中莫名涌出液体,在火上炖炖烧着,一边整齐地摆好了陶碗。
望乡台的基座上,一座高塔油然而生,高耸地望着来时的方向。
被一分为二的三生石,悄然合为了一体,正面又如镜子般光滑,似是透过其中能看到诸多画面。
迷魂殿中,摆放着崭新的桌椅,肃然寂静,蔓延着无声的威压,殿前池中的迷魂水,也从半满悄然涨到了充盈,轻轻晃动着。
酆都城边的城墙,以极快地速度复原着,连接城门,再度复现了浩大宏伟的城池。
城中兵器刑具,尽皆复位,大殿居所,原地再立,按顺序摆放的十方大殿,依次在进城的路上摆开。
酆都城正中的无名大殿,砖瓦块块复原、归位。
倒在王座之后的一半黑石,在摩擦声中归位,重新竖在王座之后。
种种一切,几乎是在瞬间完成。
原本残破的一切,焕然一新,也如同王座上那焕然一新的少女。
于黑暗中闪着凛然光芒的白发,静悄悄地倾洒在少女身周,铺满了王座。
在这一切的边缘,笼罩一切的黑暗迷雾,也在无声中悄然后退。
看着这一切,王座上的少女明白,终有一天,这个世界将会重见天日。
虽然她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
少女脸上的泪还在无声地滴着。
但她记得......
少女回想起共同经历的一切,嘴角缓缓掀起。
那是她的......
白发的少女轻启唇齿,喊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称呼。
“夫君......”
黑石的王座,无人的世界,只有她一人于王座上流着泪笑着喊道。
第129章 模拟结束
......
【你掀开了幽冥界的天,打开了天地棺,将焦黑的躯体送进棺内】
【你强行捉住往生镜,一同被压下来的幽冥界之天崩解】
【你的法象化身化作了碎片】
【本次模拟结束】
......
从模拟中醒来,苏远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后才看向外面,青山云雾,亭台楼阁,静谧的仙家景象,一派祥和。
没有遍布熔岩和黑水的大地,也没有那些丑陋至极的幽魂。
房内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铺上了一层灰,说明这一次模拟的时间并不短。
苏远面前飘出一幅画。
画上是一朵于深邃幽然的黑暗背景中独自摇曳的白色彼岸花。
【根据你本次模拟结果生成追忆——】
【曼陀罗华(金)】
【“难......念......离”】
【追忆特殊效果:一念生死,一个随机天赋的效果只会取最大或最小】
“难念离......”
时至今日,苏远再度念叨出这三个字,却只有完全不同的感悟。
【这一次模拟,由虚假而始,你不得其解】
【虚假的婚礼过后,你和口口声声叫着你虚假“夫君”名号的少女共度一段戏台般演戏的日子,可惜你丝毫不怜香惜玉,连在戏台上扮演一个夫君都不能好好扮演】
【当你从中醒悟,却又为之所困,折返其中】
【殊不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是这时你再想改变,却变得极难极难,空有一身通天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于九灵元圣的魔爪下破碎】
【你一怒冲冠为红颜,来到了她的身边,望见她丑陋可怖的躯体,你更觉怒火冲天】
【你拼着付出一切的代价,终回到她身边,誓要将她带出那无间地狱,却不知,这反而促成了她的消亡,可笑可笑】
【她困于虚境,七情六欲各被抽其一,求死不得,求爱不能,“死”为九灵元圣所解,“爱”为你所解】
【既然消亡是注定的,那你不如接受天命,可你非要反其道而行之,追寻那一线生机】
【哪怕连天都被你掀开,差点将地府破碎,什么天尊菩萨,漫天神佛,你都不信】
【......不过,倒也称得上有担当】
【纵然如此,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寻到那一线生机呢......】
【她最初从你身上索取虚假的“爱”不得,却未料想到,你给了她何为“爱”的真解】
【由虚假而始,由真实而结】
【阴差阳错,孰能分辨】
【只是,再相见,不知是何时】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出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唯有相思最难解】
【评价:破天开棺,向死求生】
直到看完模拟结果,苏远的脸上才现出一丝彻底的恍然。
回想那经历种种,梳理脉络。
早从一开始,念离就已经抱着求死的心态,妄图从虚假的婚礼所带来的“夫君”身上取得冲破最后一层枷锁的“爱”。
只是,苏远的态度倒是强硬,面对娇俏可人模样的“妻子”,一点不为所动。
倒是有点煞风景,也是如此,没能让念离得逞。
不过,苏远倒不这么认为。
就算他配合着,学着念离的样子共同扮演那一出虚假的夫妻戏剧。
念离,也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
模拟中所经历的一切也证明了这一点。
第一次进入虚境的后期,苏远已经妥协,渐渐在扮演一个虚假的“夫君”,可最终,念离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就如她自己所说,假的终究是假的。
而念离第一次愿意将自己送回幽冥界,这一点,苏远想到了两人在棺内的对话。
他说哪怕现实再残酷,也要面对,哪怕可能只有一丝。
也是他说完之后,念离一言不发地帮助他离开了棺材。
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念离便决定了将他送回幽冥界。
不然,苏远怕是一辈子都可能被困在虚境。
到时候,日久生情也说不定有可能。
不过哪有那么多可能。
哪怕要接触到那真实般的深渊,感受那刻骨铭心的痛楚,念离还是做到了将苏远送回。
之后的种种,更是超出了苏远所想要见到的,也超出了念离所想要的。
想起念离,苏远心底的滋味是复杂的。
他对念离的感觉,或许,并没有那么多真挚的“爱”,有的,更多的是生死离别的悔恨。
他不希望见到念离死去,不能容忍念离为了自己而献出生命。
为此,他能付出的,不值一提。
“这应该,不算爱吧......”苏远出声喃喃道。
说实话,一提到“爱”,苏远脑海中想到的是最初于林中窜出的满身伤痕的女孩,那个主动说“吃了我”的女孩。
只是,他们之间,再相见,怕也是虚无缥缈。
想到这,苏远也算明白了白月光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大的杀伤力,第一次见到的,果然还是会留下最深的印象。
想到念离,那个于漫天花海中对自己展露弯弯笑颜的娇小少女,苏远下意识地笑了笑。
“唉,给你当一世的夫君,也够了。”
至少,他这个一世夫君,勉强称职了吧。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真实?虚假?】
【不会演戏的木头】
【求死不能,求爱能不能】
【一怒冲冠为红颜】
【一线生机】
【花和叶】
【成就奖励:白色彼岸花】
【白色彼岸花】
【“花语:无尽的思念”】
看到成就奖励,苏远的手中无端地多出了一朵花。
一朵洁白的彼岸花。
在他手中轻轻摇曳,那丝丝缕缕的花瓣,像是手臂一样向着苏远的方向轻轻靠去,似是依恋,缠绵不舍。
恍惚间,苏远又看到了那眉眼弯弯的娇小少女,娴静的小脸蛋对自己笑着。
接下来让苏远更为惊讶的出现了。
【触发隐藏结局】
【“生死棺”:你无意间逼出了生死棺的本体,更是以自身为代价打开了它,生死棺的奥妙,到底有几重,无人知晓】
【隐藏奖励:北方鬼帝之面】
【北方鬼帝之面:打开生死棺后飘出的一张面具,其上所画乃五方鬼帝之一的北方鬼帝,这张面具似有诸多玄奥之能......】
第130章 天阶,出关
隐藏结局?
看来破天开棺并不在常规的选择之中。
那岂不是说明,念离本应该死去的......
想到这,苏远略有些愤怒,但终究还是放下了。
不论原本念离应该会走向何样的结局,他完成改变,抵达了那唯一的现实,篡改了其原本的可能,这就够了。
那些并不成立的可能,皆是虚妄。
至于......
“北方鬼帝之面?”
苏远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他对幽冥界还有地府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这些玩意总是要搞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把戏,幽冥界中所见到的地狱景象更是令他不忿。
五方鬼帝,苏远倒是知道。
五方鬼帝位于酆都大帝治下,各管辖一方所属,其存在远超十殿阎罗,隐隐和地藏王菩萨等有的一拼。
看其介绍,苏远更觉诡异。
那有着莫大威能,连通天地,神秘莫测的生死棺,耗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打开后,从中掉出的却是一张面具。
盯着手中无端出现的北方鬼帝之面,一张面具上,画着鲜明如神鬼般的人物样貌,若是直接把这面具拿去唱大戏,没人会觉得违和。
苏远暂且将其收好,生死棺颇为诡异,从中流出的东西,他更觉得要谨慎。
几次模拟下来,苏远已然发现,这东西并不是进行一次虚无缥缈的模拟。
那些模拟中的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那些世界所在的星舆轨道和五界十天有着极远的距离,若是不按照一定的轨迹行走,根本难以到达。
【模拟奖励】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幽冥形态(未激活)】
【一丝法天象地感悟:法天象地乃大神通之一,非天赋异禀者难以学会】
【往生镜破碎的镜面碎片:往生镜破碎之后,残留下来的一块镜面碎片,其中还有着一些往生镜威能】
扫了一眼模拟奖励。
苏远除了多出一丝对化身法天象地的感悟,手中还多出了一枚尖锐的镜子碎片。
这是那保住九灵元圣的往生镜碎片,更是其口中的天尊法宝。
尖锐碎片折射出苏远一半的面孔,看上去和平常的镜子没什么两样。
但下一瞬,苏远只感觉心神被往生镜碎片摄入,连带着,似是进入了神识脱壳的状态,从身体之上俯瞰一切。
甚至,苏远还觉得,只要他想,他就能探查周围人的神识,甚至能篡改什么。
颇为神妙。
若是运用得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杀器。
“不愧是天尊法宝。”苏远赞叹了一句,从神妙的状态回归。
将这次所得奖励一一收好,苏远还不忘模拟之前所要进行的事。
破龙门关,入天阶。
但此刻的苏远却是明白了。
龙门关......从一开始就没有。
只不过是那些认为龙关门存在的人,庸人自扰罢了。
若说龙门关有,它便有。
越执着,越难跨。
一辈子难跨天阶。
若说专心于己,心神都沉浸在了自己本身所喜爱之事上。
那,自然就没龙门关一说。
这一步,苏远在这一次模拟的进行中,就已经完成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忘却了龙门关的存在,而自然在那一刻就已经跨过了。
随着苏远缓缓站起,一步跨出。
顿时,整个荡魔剑宗的上空涌现出了连绵的异象。
与此同时,荡魔剑宗不远的一座山峰之上,一间密室中,一青年同样睁开眼,也在同一时刻跨过了龙门关,本命玄剑到达了天阶。
感受到密室当中那悄然变化的气息,在外等候的师弟师妹还有一老者脸上都出现欣喜的表情。
“刚过二十就跨过了龙门关,子安当属荡魔剑宗这一代青年一辈的领头者。”
“能和子安师兄媲美的也就那些闻名于世的仙子世子们了。”
“宫主传人必有子安师兄一席,将来可是要带领荡魔剑宗走向辉煌的。”
讨论的话还未说完,他们就愕然地发现,头顶上涌现出了无边的异象。
最先出现的是漫天的紫气,丝丝缕缕的紫气,平日里难寻,唯有日升之时才有可能寻得一丝。
可如今,这些紫气统统向着位于东边的荡魔剑宗而来。
那些紫色,瑰丽得动人心魄。
“这是......紫气东来?”老者略一皱眉。
随即意识到什么。
“这是......天阶异象!”
漫天的紫气当即引起了整个荡魔剑宗的关注,无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踏入半空,似是寻找着什么目标。
老者立马意识到什么,看向密室中刚刚跨过天阶门槛的子安,眼底涌出不可置信地狂喜。
“好好好......我徒果真有宫主之姿,天阶异象在宗门记载中总共才出现过两次,这......距离上一次出现天阶异象已经过去近千载,终于得见第三次!”
“啊?是子安师兄?”那些师弟师妹们尚有些不敢置信。
可望见那漫天的强大气息都将视线投向了他们这座山峰,顿时信了七分,将胸膛挺得老高。
可更令诸多人不敢置信的是,紫气东来的异象持续了一小会之后,并未完全散去,而是持续变化着。
下一刻,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暗,天际的光线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变暗的天空,涌现出了漫天的星河,闪烁着有节奏的光芒。
遥遥呼应着什么。
漫天的星河出现地突兀,甚至密度也远超以往能看到的星空,仰头看去,似是沉浸在星星的海洋中。
星耀成海?
诸多人心头闪过这个念头。
异象还未完。
第二个异象出现了。
老者此刻激动地连手都不住地颤抖,周边一些相熟的同僚更是遥遥传来贺喜的目光。
老者欣然收下。
不过星耀成海之后,本以为异象就此结束。
不知道谁的剑率先发出了一声剑鸣,下一刹那,整个荡魔剑宗都响起了连串的剑鸣之声。
数以万计的剑遥遥向着某个方向发出自己的剑鸣之声。
这是......第三个异象......
万剑来朝。
这异象对于荡魔剑宗来说,意义更为特殊。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第三个异象,更是因为,这将造就的是......剑王之王。
从荡魔剑宗深处,也传出一些隐晦的视线,从所有人头上扫过。
只是,就在老者怀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等着迎接密室中的弟子出来时。
不远处的山峰上,忽得涌现出一阵鸣响不止的震颤之声,那声音,犹如最后出场的定锤之音,一下子震慑了万剑鸣声。
只见一道血芒闪过。
霎时间,漫天的视线汇聚到了两座山峰之上,来回巡视。
第131章 前无古人第一人
子安的师傅号孤剑道人。
和走眼仙万长天算是同一时代的人,但和万长天不太对付,只因为万长天说他收的弟子太多,都是滥竽充数之辈。
对此,孤剑道人还想笑呢。
你万长天那眼神,还有资格评判我的弟子。
孤剑道人瞄了眼不远处的山峰,立马认出了那就是万长天那老贼给弟子住的山峰。
嘶......这万长天一消失都快消失一年了,他收的大弟子好像跟着一起走的。
那现在,留在那山上的,好像是他刚收进门没多久的新弟子?
想到此,孤剑道人挥挥手,刚想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可在弟子们面前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
淡定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万长天那老贼的新入门弟子,虚惊一场,跨入天阶的,引发异象的,当为我徒子安。”
围在孤剑道人身边数量不菲的弟子们也纷纷暗松了口气。
“子安师兄五年从地阶入天阶,已是天骄行列。”
“最夸张的记录也不过是三年,哪有新入门弟子晋入天阶的说法,没事了,自己吓自己......”
这时身后密室的门缓缓开启,一道略显苍白的脸孔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子安还未缓过神来,就看到面前围了许多人,纷纷在贺喜。
“恭喜师兄,成为荡魔剑宗有史以来的第三人!”
“不仅如此,三重异象,更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人啊!”
“师兄定然是我荡魔剑宗最璀璨的天骄,是要去争那宫主传人之位,不,或许更有资格争那宫主之上的位子......”
子安看着众人脸上的喜色,还有潮水般的贺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不错,我孤剑一脉,要永远压着万长天那老贼一头了。”孤剑道人缓缓道。
子安很想喊出“不是啊师尊”。
但潮水般的贺喜将他淹没,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
不远处的山峰之上,苏远一步踏出,身前一闪散发着瑰丽之色的紫色小剑静静悬浮。
漫天的紫气隐隐向其汇聚,无边的星河在为它闪耀,每一尊剑在其面前都要震颤鸣叫。
就连苏远腰间的苦海剑也发出一声鸣颤不止的声音,似是响应。
外面的三重异象苏远并未观察到,等收起已经跨入天阶的本命玄剑,才刚一出门,才发现外面的天空之上,踏立着一道道身影。
这其中,还有那位剑圣雷宣和一些万长天的好友。
此刻他们的视线皆看向了自己所在的这一片区域。
“苏远?”雷宣看到苏远独自一人,颇为惊讶,“你出关了?之前来寻过你几次,都没看到你人,算算时间,差不多有半年了。”
苏远心底也忍不住一惊。
这一次模拟所耗费的时间竟然如此之久。
算算,他在幽冥界花得时间最长的,应该是在虚境的那段日子,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
两者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相近的。
这岂不是说明......幽冥界很可能离五界十天极近。
其次便是雨曦的世界,最远的则应该是凌霜所在的世界,百年时光,在他这里,不过一炷香时光。
“你......踏入天阶了?”雷宣为苏远的进步感到震惊。
苏远刚加入内门时才不过地阶,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跨入天阶,这个速度,纵然是他,也感到不可思议。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刚刚天上的异象。
三重异象,当之无愧的荡魔剑宗第一人。
“是你......!”雷宣从先前的怀疑一下子变得确信。
要说谁有可能,唯一能让他信服的,也只有得到仙剑青睐的苏远了。
“是我什么?”苏远刚想问问这段时间师父和师姐他们有没有回来。
这时远处的天际出现一对中年男女,其中一个雍容和气,另一个儒雅淡然。
而看到这对男女的瞬间,包括雷宣在内的诸多足以被称作散仙或武圣的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苏远所在的这一片区域。
......
“师尊我......”子安苍白的脸孔想要解释。
可欣喜当中的孤剑道人根本不给他机会,“子安啊,我要大摆宴席,请诸多老友一齐庆祝,哼,勉强把万长天他们一脉的人也叫上吧,让他好好看看,他所说的滥竽充数之辈是何等的耀眼,再一次证明他万长天看走眼了。”
这话说得子安愈发心虚,越加不敢说出口。
子安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的天资平平,但是善于钻研人心,察言观色。
初次遇到孤剑道人时,孤剑道人独自一人在月下喝酒落泪,喃喃道这世间这么大,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好资质的弟子吗?
听着孤剑道人的唏嘘,子安打听到这道人模样的老者极难伺候,脾气古怪,每日对弟子们不是叱骂就是心痛惋惜,雨点般的话落到弟子身上,好似那都是些什么愚笨之才。
此前的弟子,各个都寻到机会外出各地宗门产业,再也没回来过。
在孤剑道人的眼里,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徒子徒孙,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看为师一眼。
连宗门最重要的盛事,宗门大典都只是托人带回来一句话“吾朋友妻生子,帮手,走不开”。
孤剑道人知道那都是借口。
前些年的借口是“吾妻生子”,后来妻子生得可能有点多了,又改成朋友妻。
第132章 选拔
子安又打听到,其实孤剑道人的那些弟子都是内门的佼佼者,不是最顶尖的,但也绝非庸才。
只是孤剑道人每每提及,都说那些弟子没有任何好天资。
子安转念一想,主动靠近了孤剑道人。
为此,子安还在大雪天里站了三个小时,只为了能让孤剑道人见上一面。
不出子安所料,孤剑道人见了浑身冻得发僵的子安,面上虽然不喜,但眼神还是极为满意。
之后,子安虽无弟子名分,就以弟子之礼伺候在孤剑道人身边。
平时恭恭敬敬地守在孤剑道人身后,聆听他的教诲,说一不二,永远只有“老师说得对”和“老师说得太对了”两句话。
天资平平的子安,本无望在三五年内突破到地阶,通过正经方式进入内门。
一番运作下,成功得赐内门弟子才能享用的资源,在短时间内将本命玄剑堆至地阶,正式入内门成为孤剑道人的弟子。
从此,子安成为了孤剑道人嘴上天天挂着的好徒弟。
“我徒当有七阶之姿。”最初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我徒当有剑圣之姿。”这是子安透支自己将本命玄剑堆至地阶巅峰时说的。
而现在说的是。
“我徒当有宫主之姿。”
面对着孤剑老人欣慰目光,子安心虚到了极点,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没有一点血色。
对上周围那些数量众多的师弟师妹们的眼神时,更是有苦难言。
成为孤剑道人的正式弟子后,意外发现这条路真走得通的子安,甚至比同一批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还要早一步入内门,于是他将对孤剑道人性格的钻研写成了一本攻略。
专门卖给那些外门天资一般的弟子。
于是,孤剑道人的身边出现了络绎不绝令他无比满意的“上佳天资之徒”。
子安所能得到的,则是这些师弟师妹们的一半内门资源。
用以维持自己的好形象。
但光是资源堆积之下,以他自己的天赋,根基早已虚浮无比。
一路走来,更不是走得正路,而是一些透支自己换取进步的歪路。
荡魔剑宗驻地人数何止数十万,更像是一个独自发展的巨大国度,自然存在着一些只于隐晦之地流传交易的进步之法。
这一次跨入天阶,子安心急之下,用这些年积累的资源换取了一门据说能增长半成跨入天阶概率的辅助之法。
没成想,这辅助法差点害死自己,本就差的底子直接走火入魔,命悬一线。
可就在万念俱灰之际,觉得自己要身消道殒,无奈放下一切时,这天阶关卡却莫名过了。
出来,见到的更是令人懵逼的景象。
看着孤剑道人满含欣慰的盈盈笑脸,子安一阵羞愧,可他还要维持这个好弟子的形象。
“师尊说笑了,我天资愚钝,全靠师尊栽培才有今天的我。”
面对子安的回答,孤剑道人连道三个好字,“不愧是我弟子,谦逊而不自傲,这才有上古圣贤之风,如今外面流传的那些歪风气,将古人教的全忘了,唉......”
又有一些踏空老者来到孤剑道人身边,惊疑间也向着孤剑道人贺喜。
孤剑道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不知道谁冷不丁提了一嘴,“咦,那座山头上怎么也有人在庆祝的样子?”
除了那些不太熟的同阶强者,凡是和孤剑道人有过一面之缘的,都来到了孤剑道人的山头贺喜。
而不远的另一座山峰,少数和万长天关系不错,知晓宗内还留有万长天一名弟子的第七阶强者,都落了下来,惊疑不定地打量苏远。
打量完,释然一笑,送上祝贺。
还有部分人看雷宣这位剑圣都主动落了下去,也跟着过去瞧一眼。
反正三重异象的中心在此,证明一定是这里的某人触发的。
这一看再一问。
一年多的时间从地阶入天阶?
很好,错不了。
“恭喜恭喜,万长老收了个好弟子,走眼仙名不虚传。”
“你也就是万长天不在这才说这话,不然你看他怎么和你拼命。”
“等下,为什么对面也热热闹闹,同样在庆祝,嘶......我们搞错了?”
这话说得一些人不知所措,难不成这种事也能搞错?
难不成,还有人比面前这位万长老的弟子还猛?
两座山头的人彼此面面相觑,偏偏视线都极好,千米开外的东西和近在眼前一样。
这时,远处天际出现两位人影,一男一女,其身形缥缈,气息和众多踏立半空的第七阶强者截然不同。
他们一出现,连这方天地都隐隐在遭受影响,向其靠拢。
当见到这两人面貌时,包括孤剑道人在内的人都凝神一惊。
那是......两位宫主。
天关宫宫主和地轴宫宫主。
荡魔剑宗第七阶人才络绎不绝,从未断绝过,每一代更是有数百人能踏入这个阶层。
但第八阶,屈指可数。
仅有那区区几个人。
这其中的差距,天壤之别。
一男一女两位宫主来的方向正是孤剑道人这一片,孤剑道人心底顿时打起鼓来。
不会......来我这吧?
能让宫主亲自出面的事,自然只有刚刚那三重异象。
他们便几乎代表着整个荡魔剑宗最顶层的意志。
上百道视线交织在半空的两道人影上,而那一男一女安然处之,在上百人的注目下,径直来到了......苏远面前。
孤剑道人面前响起连串的告辞声。
“不好意思,搞错了啊。”
“走了走了。”
“下次再来,哦哦不是,下次不来了.....也不是,算了,下次一定。”
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晚了一步。
唯有孤剑道人脸色铁青。
刚刚还热闹无比的山头瞬间变得冷清,唯有满脸冷汗的子安还有寂静无言的师弟师妹们。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师弟师妹中不知道谁先开口问了句,“师父,我们不去看看那位触发三重异象的奇人吗?”
孤剑道人传来能杀人的目光,手中出现一根教棍,向其挥去,“看,我让你看......喜欢看热闹,喜欢看......”
“嗷嗷嗷嗷......”杀猪般的惨叫回荡在山头上。
......
苏远略带好奇地看着面前一对男女,在雷宣示意下上前略一行礼。
“见过两位宫主。”
只是那姿态,在其他人眼中显得不够隆重,不像是一届弟子见到宫主这般大人物应有的姿态。
一些看重古法礼数的老者更是无声地皱起眉头。
这人,怕不是以为自己能触发三重天异象就傲上了天,连对宫主都如此不敬。
那一男一女却是微微一笑。
“苏远是吧,你可有意承担宫主传人的选拔?”
第133章 宫主传人之位
面对两位宫主的视线,苏远面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在听到这话后,点头回应。
“全凭宫主安排。”
看到苏远如此态度,周围那些看中古法礼数的老者中更是引起了一片哗然之声。
这样子的姿态,弄得好像不是他苏远欣然地接受这个身份,而是两位宫主求着他给他安排一样。
顿时有人摇头。
“小小年纪,心气太高,过刚却也易折。”
“还以为走眼仙这一次真没看走眼,现在看来,结果也还是未知。”
“宫主传人之位,哪怕是我等年轻之时,也只有仰望的份,百年内只有屈指可数的名额,就连雷宣当年也差了一丝......”
面对那些低低地讨论话语,两位宫主只是微微笑着看向苏远,并未替他说话。
倒是雷宣脸上稍微现出异色,在苏远身边道,“不用管有些人的话,这荡魔剑宗内,天才英杰不少,但靠着祖上余荫勉强混到第七阶的也同样不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雷宣的话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出来,此话一出,不少人脸色也为之一变,有些难堪。
苏远对雷宣的解围投以微笑表达感激,毕竟雷宣和他没有任何名分,师父也算不上,能为他说话,得罪这么多人,已是可贵。
那一男一女中的中年男人此时笑着道,“天才之间亦分三六九等,但天才和能抵达的最终境界也往往不会挂钩,不知道你会是哪一种,苏远,我很看好你。”
那女子递过来一枚金灿灿的令牌,“但看好不代表任何的实际,最终如何还是看你自己,拿着这块令牌,你就是这一代第三位正式成为宫主传人的内门弟子。”
苏远好奇地接过令牌,看来成为所谓的宫主传人并不意味着直接就锁定宫主之位,后续如何,还是要选拔竞争。
更令他赞叹的是,不声不响间,原来已经有两人成为了这所谓的宫主传人。
好奇间他又问道,“两位宫主,我有个疑问,不知道......宫主传人,传的是天关、地轴哪一宫?”
这话问出来,连雷宣都是一愣,苏远这口气大到连他都未曾想到。
好家伙,难不成天关地轴两宫的宫主之位任你挑选。
又或者......你全都要?
两位宫主,那中年男人名为裘思仇,中年女人名为卢颜韵,也为之一怔。
这种问题,此前似乎并没有问出。
他们对视一眼,颇觉有意思地回答,“自然是适合哪一宫便传哪一宫。”
“宫主传人选拔并不分天关地轴,此中关系,日后自然会知道。”
说罢,两人觉得话已说尽,也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带着那被天地吸引的玄妙之感消失在原地。
场中人,尤其是那些万长天的老友,都觉得极为有面,这毕竟是他们老友的弟子。
于是,他们一个个也出力出得最为多,维护在苏远面前,替苏远揽下了那些繁琐的人情世故。
雷宣看着那些脸上怀着各种异色前来的同僚,不由得感叹,“哪怕就是成为了凡人眼中仙一般的存在,还是免不了这些世俗的人情世故,就连我平日里极力避免,独居幽静之处沉心修炼,可有些大事上也还是要和一些长老们维护维护关系。”
雷宣知道苏远入内门不久,对宗内情况并不了解,又介绍道,“别看有些跨入第七阶的长老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其实天资已经达到了极限,早已无望再上一层楼。”
“不论他们靠何种方法突破到第七阶,在他们跨入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他们能抵达的最高的终点了。”
“既然自身无望再进一步,这些人,自是挖空了心思趋炎附势,只为给家族或者徒子徒孙多争取资源,能多培养几个第七阶,在宗内多一点话语权。”
“经过上千年的壮大,如今的荡魔剑宗,已不是一个纯粹的宗门,宗门数十万人之下,还有着大大小小的门阀家族,山门之外,更是有百万之巨的衍生子弟,其中关系种种,复杂难言。”
“这一点,怕是你不久就会领悟到。”
雷宣虽然专心修炼不问世事,但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万长老所在派系较为纯粹,这几位和万长老交好的长老,都是从宗内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天资顶尖之辈,是天关宫的中流砥柱,大多时候可以不用受困于这些繁琐之事。”
听完雷宣的解释,苏远也明白,荡魔剑宗偌大的地盘,掌管整个荡魔界,事自然不会少。
苏远对雷宣问道,“我闭关的时间里,师父和师姐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听到苏远的问题,雷宣的神色变得略微复杂了起来,似乎有些什么不好说的事情。
“你师父他们......短时间内都回不来了......”
苏远有些诧异,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不成......”
雷宣见苏远变了脸色,知道苏远想到了什么,颇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这事关星舆轨道的变化......”
雷宣本不欲说出来,可一想苏远现在的身份,说出来也无妨,“就在前不久,星空之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异变,一股极度强横的波动影响了整个星空,那波动甚至大到将原本的星舆轨道的轨迹全部打乱了,以至于你师父他们前往的那条新开辟的星舆轨道,和五界十天的连接处又断裂了,至今都失去联络。”
提到这,苏远内心不禁涌上了一丝异样。
这不会......
正好和他在幽冥界干得那番事联系上了吧。
第134章 星舆轨道之变
幽冥界的时间和荡魔界的时间已经相差不多,若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岂不是正好对应上他于幽冥界拿权柄敲击大地的事。
虽然当时无心关注那一番翻天倒地的动静造成了何种影响。
但现在看来,所造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啊。
雷宣不知道苏远心底想什么,出言安慰道,“这事宗内已经在商讨了,但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毕竟外派出那条新的星舆轨道的长老数量很多,牵连甚广,不仅是我们,就连其他宗门也是有众多长老弟子身陷其中,到时候各大宗门势必会商讨如何解决这件事。”
其他宗门......
苏远的心头闪过一道火红的倩影。
“碧羽宗......派出了哪些人去那新开辟的星舆轨道了?”苏远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提到碧羽宗,饶是雷宣看向苏远的神色也变得奇怪起来。
“你......”雷宣听闻了一些流传在宗内的传说,他动了动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那位赤鸢仙子确实在其中。”
“我可没问具体某个人啊。”
雷宣一副“我懂得”的样子拍了拍欲盖弥彰的苏远,“要是能把赤鸢仙子拿下,也算扬我荡魔剑宗威名。”
苏远本欲解释一番,可想到之前似乎拿雷宣当了一次替罪羊,于是也带着别样意味的目光回以雷宣,放任他在那瞎想。
两个男人各自用着只有自己才懂的眼神看着彼此,纷纷为对方感到惋惜。
......
不知位于何处的世界。
容颜绝色,如月下仙子般的缥缈身影站立在当前世界的边缘。
“这条星舆轨道......尽头本应是连通到另一条星舆轨道的.......如今,断了。”
她的眼神冰冷,一条恰到好处的蓝裙将其身影包裹得清丽高冷,手中还提着一把冰剑。
一把由诸多碎片拼凑成完好后冻结起来的冰剑,透明的冰块之中,能看到那碎片拼凑而成的剑体上面满是摩挲的痕迹。
前路被阻,月下仙子般的人影看着外面那无尽的黑暗,只能看到极为模糊的几点黯淡之星。
这说明,下一条星舆轨道距离这个世界极远极远,中间的黑暗之地,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意外。
但饶是如此,绝色容颜的清高身影低头看向那柄冰封在冰块之中的破碎剑体,眼底浮现难以言表的恍惚。
破剑先生......
缥缈的神姿变得极为哀伤,那清丽的脸蛋在一身蓝裙衬托之下,令人忍不住感同身受,共同沉浸在那难以叙说的哀伤之中。
站立在这条星舆轨道的尽头,花费了不知多少个岁月才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道路,逐渐地靠近手中冰封之剑所指引的方向。
她不能容忍就此返回,重新花上未知的年岁去寻一条新的道路。
当她重新抬起头后,看向面前的黑暗,眼底的毅然决绝,依然如故。
她向前踏出一步,迈入了那不知到底有多远的无尽黑暗。
......
万长天和诸多荡魔剑宗的长老一同汇聚在辉煌的殿堂内。
这里本是这个世界凡俗皇帝的皇宫,但皇帝暴虐,好人祭,还喜欢将掠来的女人残忍玩弄一番后丢入尸坑。
本不欲干涉世俗的万长天带着秦书伪装成凡人路过,没想到秦书竟然被外出的皇帝看上,要抓回皇宫。
万长天无奈只能降下仙人手段,将皇帝和其同党一起以雷霆劈死,皇宫也成了临时据点。
只是,此时的皇宫里气氛却无比紧张。
“李长老,你是看守通道的,你可曾发现有任何外力作用于通道?”
荡魔剑宗的诸多长老汇聚一堂,隐隐分成几派,其中一派的领头者质问万长天不远处一位名叫李潜云的长老。
李潜云皱着眉头说,“那一日的情况大家应该都看到了,天地震动,星空动荡,据后来的信息得知,大半个星舆轨道都在震颤,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波及,绝非我看守的通道问题,不如说,通道是受到波及才断裂的。”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你和别人串通好一切,故意将我们困在这里一网打尽,造成的损失谁也无法向宗内交代......”
对这话,李潜云不甘示弱地回击,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
万长天和少数几位气息悠长,还有极大进步空间的第七阶长老略显淡定地看着他们相互推诿。
那两派争吵的长老,人数比他们多多了,但除了少数领头几人,大多数都不过初入第七阶,再无进步空间甚至身上存着一分死气的长老。
万长天等天关宫直属的精锐长老耐心地等他们吵完,然后才悠悠开口道,“事已至此,相互争论于事无补,不如依照着原来的计划,继续探寻存在这条星舆轨道上的世界,绘制星图,说不定还能在某些世界寻到其他出入口。”
“危险呢?若是其他宗门合起伙来围歼我们怎么办?”
“我估计这件事应不是其他宗门所为,他们此刻也都各自占了一方世界守着,自顾不暇,相互猜疑。”
“谁知道是不是演戏给我们看?”
“唉,那么怕死还接什么探寻新星舆轨道的外出任务......反正我们是不会在这里等着的。”万长天等人早已做好了决定。
听闻天关宫的直属长老们做出了表态,这些人将目光看向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们。
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们倒也点点头,做出了相同的表态,只是他们多说了一句话。
“和五界十天的通道断了,意味着接下来这条星舆轨道里发生的一切都很难得到宗内的支援,危险势必翻倍,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很快,殿堂内就被迫地做出了统一的选择。
万长天踏着无声的步伐回到了住所,在偏房里钻出了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盯着万长天看。
随后小脑袋上又冒出一个大脑袋,是秦书。
秦书看到师父回来了,立马笑着迎过去。
“师父,什么时候能走啊,我们在这都待腻了。”
“事情已经定了,过几日便能继续启程。”万长天摸了摸胡子笑着道,“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意外又该是多少年没法回宗内了......”
“小师弟还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宗内呢,没有我们,他一个人的日子大概会很难过吧。”秦书感叹道。
“无妨,我给他定下了不到天阶不得出宗的规矩,只要在宗内,他至少是无灾无祸,要是有回去的那天,估计他也摸到了天阶的门槛,待我传授一番心得,助其入天阶。”万长天嘿嘿一笑。
只觉得自己的算盘规划地恰到好处。
这时躲在秦书身后那怯生生地小脑袋问道,“小师弟是谁?”
秦书摸了摸那个小脑袋,“你可不能叫小师弟,那是你师叔!”
第135章 老夫才不是挖墙脚
......
了解完自己闭关期间发生的事,苏远扫了眼周围围成了一圈又一圈的花白脑袋。
这些都是荡魔剑宗的长老,只是他们看向苏远的眼神却都带上了一种另类的目光,显然是有所图。
苏远于是朗声道。
“诸位长老请回吧,改日苏远再一一拜访。”
这话一出,那些头发花白的老者就都被请下了山。
很多人只是见到了苏远一面,连话都没说上。
两个满脸郁闷的老头结伴踏空离开。
其中一个名为徐长峰,一个名为齐修,职务都为长老。
“那叫苏远的小子,就远远看了一面,连他身边都没挤进去。”
“嘿,一朝得势罢了,最后的结果还未定,早夭的天才可不在少数。”
“不过这小子倒是狂傲,连两位宫主都不放在眼里,我们这些老头子怕不更是入不了眼。”
“你徐氏这一代似乎有一个子弟有望成七阶,你这么想结交这个苏远,不会是想为你那徐氏子弟向宗内求一分仙性吧?”
“徐氏一脉到我这就没落了,往上数三百年,我徐氏在荡魔剑宗内有七阶六人,俊杰子弟无数,如今,却只剩我一个七阶独自支撑......”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唠叨你那家族辉煌往事,每次都要提,你我都是靠仙性成为这寸步难进的七阶,如今年岁已高,是要为子孙后代早做打算,不然这一死,怕是在宗内再无话语权,人走茶凉,连仙性的影子都难以见到......”
徐长峰和齐修向着山门外的方向离去。
苏远见到那些花白的老头子散去后,只留下那几个和师父交好的老友,一一行礼,算是认识了。
其中有几人看着还比较面熟,似乎还是宗内驻守要地的长老。
“多谢几位师叔师伯。”苏远一句话无形拉近了两边的关系。
而这几位仙气飘飘的长老则既惊讶又欣喜。
苏远如今得了宫主传人的位子,甚至面对两位宫主还能不卑不亢,颇有个性,对他们却能叫一声叔伯,对比其他长老受到的待遇,他们显得极为受用。
一面目慈祥的老头摸着胡子,满是欣赏的眼光打量苏远,“不错不错,虽然你师父只是交代我们要紧时刻再帮衬着,不过我平日里驻守天关宫,统领巡逻队,若有麻烦事,可随时来找我。”
这话一出,剩下的几位长老心底顿时升起一丝不悦。
万长天这老东西千叮咛万嘱咐,要紧时刻再帮衬,你这就坏规矩了?
于是,他们也不甘示弱道。
“呵,老夫手下也掌管着天关宫的炼丹堂,若师侄寻得珍稀药材,可送来免费提炼。”
“天关宫弟子外出任务派发都要经过老头子我之手,师侄若想外出,和我打声招呼就行,定给你派发上好的差事......”
“好巧不巧,老夫一周有两天看守藏经山,师侄到时候过来,经山随便你看......”
说到后面,几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头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彼此,誓要比个高下,火药味越来越浓。
甚至到最后还有一个老者贼兮兮地问道,“师侄啊,我与你师父也差不多,不如转投我门下......”
话还没说完,其余人全都张口喷向他。
“无耻老贼,趁万长天不在这么明目张胆地挖墙脚。”
“说你无耻都是轻的了,你这简直就是败坏风气,要投......也要投我门下!”
“老夫是爱惜师侄这么个人才,才不是行挖墙脚之事,你们莫要血口喷人。”
“呸!”
苏远撑着勉强的笑好言相劝,生怕他们说着说着动起手来。
雷宣颇有些头皮发麻地看着这群往日里仙风道骨的老头子。
身为地轴宫长老的他和天关宫的长老交情不多。
顶多知道彼此的名讳,见面互相打个招呼,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何曾见到过这些老头子露出这样的一面,这要是给他们的弟子见到,怕不是更为惊恐。
雷宣看向苏远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
苏远一边劝着面前这些老头,一边察觉到身边那莫名幽幽的视线,偏头一看,对上了雷宣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
被一个魁梧的七尺大汉这么盯着,苏远只感觉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然后就听到雷宣喃喃自语道,“虽然天关宫弟子不能再加入地轴宫,但没说地轴宫长老不能再收天关宫的弟子啊......”
......
好不容易将那些师叔师伯送走后,苏远再将怀着幽幽视线的雷宣赶走,独居的小山上,这才重新恢复了清净。
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苏远感觉被这么多人盯上,甚至比当初面前魔主和九灵元圣还要吓人。
一步入天阶,引三重异象,甚至两位宫主同时出面,接受了宫主传人的席位。
苏远知道,这以后就更加没有清静了。
不过,他倒是不惧。
只是荡魔剑宗内势力纷杂,之前那些带着各自意图的长老都想靠近自己。
那些人,一时半会内,苏远不会理睬。
第136章 北斗星君
相比于宗内的这些琐事,苏远更挂念的倒是师父和师姐,只是他们如今困于那条新开辟的星舆轨道,再无音讯。
处于同样境地的还有......那一道火红的倩影。
当初身为魔帅,和身穿火红衣裳的她像个陌生人一样,只因魔剑的效果无法靠近彼此......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火红衣裳如嫁衣,精心打扮的面容,处在最美好年华的娇嫩年纪,无疑美得惊心动魄。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会心一笑。
从见到雨曦的第一面开始,直到最终,她就已经做好了献出自己的准备。
她的心意,从未变过。
苏远也是。
“既然已入天阶,师父的禁足令也算解除了......”
......
第二天的清晨,朝阳带着丝丝肉眼无法看见的紫气挥洒在群山。
沐浴在朝阳之中的苏远,面前悬浮一柄透着瑰丽紫色的小剑。
蕴养到了天阶的本命玄剑已经开始展现诸多神异之能。
朝阳中那丝丝缕缕的精纯紫气被本命玄剑吸引,缭绕在剑周,一点点被吸收。
虽然这精纯紫气无法直接提升实力,但苏远能感觉到本命玄剑的气息越发变得玄妙,与天地间的联系隐隐加深了一分。
看着这一幕苏远又想起最初得到的那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
曾经的他化作残破仙剑矗立林间百年,依靠着吸收日出的紫气和月出时的月华积攒了庞大的修为。
不过那时依靠的核心是开天之息。
本质上是紫气和月华助长了开天之息,从而衍生出了磅礴修为。
想到这,苏远打算再试一试最初得到的稀薄开天之息,想要借助本命玄剑助其壮大。
那一丝稀薄的开天之息在苏远手心若隐若现,借助本命玄剑,那缭绕的紫气顺着剑尖涌向了那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
眼见开天之息随着紫气的涌入,紫气渐渐被同化为开天之息。
原本只有一小缕的开天之息渐渐充盈起来。
苏远并没有半场开香槟,继续观察着,以防出现上一次的情况。
上一次也是紫气能够顺利同化进开天之息,但同化多少就会泄露多少,根本无法壮大。
这一次苏远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充盈起来的开天之息并无变化,没有一点泄露。
就在苏远眼底闪过惊喜时。
开天之息又悄无声息地缩小,似是气体泄露,又恢复成了原来的大小。
还是那么一小缕若隐若现的在手心盘旋。
“还是失败了。”
虽然失败了,但苏远并不气馁,反而深思了起来。
这一次开天之息的壮大,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才消散。
岂不是说......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壮大的开天之息也是有效的......
这时苏远发觉怀中有什么东西轻微动了下,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那面北方鬼帝的面具。
此刻,北方鬼帝的面具绽放着些微的红芒,显得有些异样。
盯着面具看的苏远,眼神越发沉迷,移不开面具,手上拿着的面具也渐渐向着脸上靠拢。
直至戴上面具。
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苏远只感觉陡然惊醒,猛地睁开眼。
可再看向周围时,却发现自己已不再身处荡魔剑宗内,而是在一处封闭的黑暗空间,只有寥寥几处有着光亮。
空间的各个方向散落着精致雕刻的古朴桌椅,古色古香,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些桌椅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茶碗,里面盛满了茶水,表面还飘着几叶茶叶。
苏远数了数,共有十二套桌椅,分布在十二个方位。
就在苏远转动视线数万桌椅的数量之后,视线回到最初的地方,看到在那里原本空无一人的桌椅上坐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身姿窈窕,胸有沟壑,只是脸上带着一张神鬼莫测的面具,上面隐隐有七个缥缈的紫点明灭不定。
戴着面具的女人喝了口茶,面具戴在脸上如皮肤般贴切,“我乃仙庭的北斗星君,地府的北方鬼帝也被激活了吗......”
什么?
苏远下意识摸了摸脸上,果然摸到了一层不似正常人脸的东西,他来到最近的一处桌椅,低头看向茶碗,茶水中倒映出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正是此前他手中拿着的北方鬼帝的面具。
苏远又看了眼那自称北斗星君的女人,发觉那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颇为奇特,竟然完全隔绝了探知。
除了听声音能听出性别,其他的一切都被隔绝了,实力、相貌等等皆是。
但同样的,北斗星君也探知不了他。
双方的一切都隐藏在了面具之下。
北斗星君瞥了苏远一眼,缓缓道。
“这是你第一次激活,看来有些东西你并不知晓,无妨,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就给你这个新人简单介绍下......”那戴着北斗星君面具的女人缓缓说着。
“天地间不知有多少条星舆轨道,这其中有多少隐藏的机遇,谁也不清楚,继承这些上古仙神的传承当算得上最顶级的机遇了,没有之一。”
“北斗星君乃是‘仙庭’的仙神,而北方鬼帝是‘地府’的仙神,继承了仙神之名的我们,能够汇聚在这里,彼此交流一些来自各方世界的宝贵信息,为各自谋取点好处。”
“要知道,不同的星舆轨道往往有着你难以想象的珍稀之物,一方世界可能是上古仙神的药园所化,里面随处可见让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神珍。”
“在这里,我们也不会探寻彼此的真实身份,你可以顶着面具尽情地做你想做的事,甚至在现实也是,但要注意,这绝对是有风险的。”
“不要以为得了仙神的传承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了,前些年一个混小子不知道从哪得到了火德真君的面具,竟然顶着面具屠戮十数个世界,直接引来了大能镇杀,唉,倒是可惜了火德真君的传承,再也找不着了。”
“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能够让我们跨越星舆轨道之间的黑暗地界,不必冒着迷失的风险硬闯。”
说完,北斗星君翘起裙下欣长曲线的腿,脚尖晃悠着,轻轻饮着茶水,怡然自得。
“你是说,这里能通往不同的星舆轨道?”苏远已然镇定下来,问道。
“没错,比方我......”北斗星君脱口而出,但随后掀起嘴角,没再说下去。
显然,是不想暴露其真实的位置。
苏远在沉默中也明白,这个北斗星君,并不一定来自五界十天。
第137章 谁拿捏谁
而北斗星君也不确定苏远来自于哪,不肯透露任何可能暴露的信息。
苏远环顾四周,加上北斗星君的桌椅,当前共有十二套桌椅。
北斗星君端坐其一,苏远问道,“这里,只有十二人?”
北斗星君笑了笑,“不,是当前有资格坐下的只有十二人,其中也包括你。”
苏远注意到他面前的古色古香的木椅背靠上,用肃穆的古篆体刻着四个大字“北方鬼帝”。
苏远又将视线看向左右的椅子,右手边的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这个尊号苏远有印象,只因其有个更出名的称号,王灵官。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王灵官。
灵官乃是道教的护法尊神,据传有五百灵官的说法,而王灵官便是五百灵官之首,为御前护法神将。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灵官吧。”
北斗星君不可置否地一笑,“看来在你的世界关于上古仙神的传说并未丢失。”
苏远面上没有变化,心底却悄然意识到,在这里,关于彼此真实身份和世界的探查,已然在无声无息间展开。
刚刚短短一句话间他就已经暴露了一个关于自己世界的情报。
不过好在,这也不算多重要的情报,反倒是让苏远了解了这里的相处法则。
况且,苏远也从北斗星君的话中得到了一个情报。
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有着上古仙神的传说。
而以前,或许就有这类世界的人得到了仙神面具,还在北斗星君的面前暴露了自己不知上古仙神传说的事。
苏远将视线看向左边,不由得面露一丝惊愕。
左手边的是......酆都大帝。
似是察觉到苏远那一瞬间的愕然,北斗星君笑着问道,“怎么,没想到在这见到你在地府的顶头上司?”
苏远再度打量了几眼那刻着肃穆篆体字的椅背,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上面写得还真就是酆都大帝。
苏远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位子......有人坐过吗?”
面对苏远的问题,北斗星君并未直接回答,“想要知道可以,但第一次免费提问的机会你刚刚已经用过了,现在要想知道,你得拿对等的情报来交换。”
苏远略微一愣,想起自己刚刚问过这里是不是只有十二人。
还以为这北斗星君是个有问必答的好心人,原来是新人福利。
不过说到情报,苏远略一思索,便想起了诸多隐秘。
这些隐秘可不单单是五界十天的,而是他一次次模拟中的丰富经历所带来的。
单论这一点,苏远可极为自信。
“你想知道关于什么的情报?”苏远很快接受了北斗星君的条件。
北斗星君反倒是被苏远如此快速的转变弄得微微诧异,随后掀起嘴角,带着极为感兴趣的目光打量着苏远。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上道的新人了,和那些刚得到面具就自以为是的毛躁小子们截然不同......
戴着北斗星君面具的女人想了想,问道,“前不久发生了一件波及无数星舆轨道的大事......”
刚听到开头,苏远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
不会又是......
北斗星君继续问,“诸天震颤,部分星舆轨道之间的连接甚至也受到了影响,地府......是否也受到了波及?”
果然......
不出苏远所料,北斗星君问的是关于这件事。
而这件事,苏远极为有发言权。
但苏远并未立即回答,反而在短暂的沉默中飞快思索到这个问题不对劲的地方。
第一,眼前的这个女人,问的是地府。
可直到他模拟结束之前,地府都还未是【地府】,仅仅是幽冥界。
第二,北斗星君似乎笃定了自己来自于【地府】,直接就抛出问题。
这就说明......她的话中,早已暗藏着陷阱。
要么她其实并不知晓地府当前的真实情况,也不确定自己来自于哪里,于是故意用这个问题来诈自己。
要么她知晓少部分地府的真实情况,用这个问题来套出自己是不是来自地府。
就在这短暂沉默之际,北斗星君紧紧盯着苏远,想要察觉其对这个问题反应的蛛丝马迹。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就颇为得意地掀起嘴角。
不论这个新人怎么回答,她能得到超出问题答案本身的双重情报。
而她自己只用回答新人一个问题。
一换二,绝对不亏。
这番心机,也是她多少年磨砺下来才能拥有的。
不论这个新人有多老练,初来乍到面对这番问题只有被玩弄的份。
想到这,北斗星君越发得意。
但......苏远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直接明牌。
简单回了句,“其实......就是‘那里’造成的。”
“什么?”北斗星君的声音瞬间拉高了八度,整个人也站起来,靠近苏远,站在苏远面前紧紧盯着他,“你、你说清楚点,怎么造成的?”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该你回答我了。”苏远顺势不慌不忙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北斗星君,“再问,就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
北斗星君不甘地握住拳头。
本想拿捏新人,怎料一句话被眼前的新人拿捏。
但就算如此,苏远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让北斗星君陷入了深思。
就是那造成的......
“那里”所指的到底是哪,地府......亦或是......某个未成地府的世界?
造成的......又是何解,自然发生还是人为产生......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让北斗星君思绪纷飞起来,心底似有蚂蚁在爬,恨不得马上知晓一切的真相。
可这个“北方鬼帝”也确实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甚至超出了她原本想要知晓的答案,带来了更大的信息量。
明明是赚了的事,可北斗星君却反而觉得难以罢休,无法就这么被一个新人的简单一句话拿捏。
第138章 面具的指引
可她要是再继续追问下去,那不就是越发落入了这个新人的圈套,被他牵着鼻子走。
可恶......
北斗星君暗骂了一声,恨恨地收起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哪怕心里面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庄的转身,回到座位上。
她北斗星君绝不能被一个新人这么轻易拿捏......
只能作罢。
见北斗星君假装喝口茶水掩盖刚才的失态,苏远倒是很期待要是她知道地府发生的一切,会是什么表情。
“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北斗星君喝完茶水,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那得意中带着点高傲的姿态,“既然能在这里碰见,以后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我也不会失信于你,那把椅子上未坐过人,只是不久前自然而现,你的位子也是。”
似是为报复苏远,北斗星君的回答说得很简短。
这些坐席都是自然而现的,但目前只有十二人配坐在位子上......
苏远扫了眼十二个座位刻的尊号,除了地府的酆都大帝和北方鬼帝,还有仙庭的北斗星君和太乙雷声应化天尊,剩下八个尊号应该都是仙庭的仙神。
地府和仙庭......二比十吗......
还有酆都大帝的位子上......到底会是谁?
苏远深深看了眼“酆都大帝”的座位,将疑惑压下,试着退出这方空间。
随着苏远的心念一起,他发觉眼前的画面又回到了荡魔剑宗。
而那有十二个座位的空间中,独坐于座位之上的北斗星君幽幽盯着“北方鬼帝”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这个新人......不简单。
......
苏远轻易将北方鬼帝的面具取了下来。
这面具倒是让苏远发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也让苏远产生了诸多新的想法,比如如何利用那方空间跨越星舆轨道。
只是他并不急于一时,那方空间中的北斗星君,苏远并不知晓她的真正底细。
就苏远所经历的,那些顶着仙神面具的人之间,必然存在着种种博弈。
他要么直接从他们手中换取跨越星舆轨道的方法,要么自己摸索。
但更让苏远在意的是这些仙神面具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这些人得到了上古仙神的面具,还得到了传承,那是否意味着这些上古仙神的本尊已经死去了呢?
这种隐秘现在的苏远还不得而知。
至于传承,奇怪的是,苏远并未从北方鬼帝的面具上得到任何地府的传承。
这一点,苏远也打算以后再入面具空间询问北斗星君。
有的时候,与人打交道就像是钓鱼一样,鱼线不能一直绷紧也不能一直松,唯有适当的松紧,将鱼儿的气力耗尽,当鱼儿再无任何底牌时,才好收获。
尤其是像北斗星君这样想从苏远身上探知某些隐秘的人。
这一日余下的时间,只有几位长老上门拜访,和苏远几乎是要称兄道弟,丝毫不摆长老的架子。
苏远表面功夫做得也到位,既没拂这些长老的面子,也没有让他们从自己这里占到便宜。
毕竟苏远知道,有些口子不能开。
一开届时引来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不过苏远也好奇,这些长老这么想和自己拉近关系,为的是什么。
眼见夕阳西斜,最后一丝橙红的光辉落下天际,无尽的黑暗笼罩整个山门所在的庞大山脉。
苏远却在这时感觉到了北方鬼帝的面具,隐隐在发热。
而且当他将面具转向某一个方向时,发热的情况更加明显,像是在那里有着什么。
苏远略一思量,决定顺着这个方向看看,但他不会出山门范围。
没有多少犹豫,苏远从山峰上一跃而下,散发着瑰丽深紫之色的本命玄剑出现在了脚下,带着他御剑而行。
天阶的本命玄剑,意味着苏远的实力已达到第五阶的层次,虽无法像同阶的武者或者修仙者一样踏空而行,但却有着独属于剑修的御剑飞行之法。
夜色中的荡魔剑宗,人比白日里少了不少,本就有不少长老带着弟子前往新开辟的星舆轨道,宗内少了相当一部分人,此时的夜晚,看着无比清冷。
一些归宗的弟子看到迎面飞来瑰丽之紫的长剑,那紫色浓郁到在夜色中望着叶无比惊艳。
“嗯?天阶玄剑?这是谁家弟子?”
“这么浓郁的色彩......还是头一次见,我当年入天阶时剑上涌出的紫色可能只有他剑上的边缘那么一点......”
“啧啧,又是哪位掌权长老的亲传弟子吧。”
“唉,前几天的异象你们注意了吗,不是说那是某位宫主传人级的天才突破时的异象......”
苏远脚下的紫色长虹飞得极快,和这些归宗的弟子交错间拉开了距离,渐渐地,苏远发现,再继续飞下去,就快要脱离内门范围,来到外门了。
向怀中探去,面具上的热度还在增加,显然是没有到达目的地。
内外门的交界地带,一队巡逻弟子拦住了驾驭着紫色长虹的苏远。
见到苏远的面庞,颇觉陌生的巡逻弟子有些奇怪,但苏远脚下色彩浓郁到耀眼程度的长剑使得他们不敢怠慢。
“天关宫,苏远。”苏远报上名号,正要掏出前不久两位宫主亲手交给自己的宫主亲传令牌。
没想到一听到苏远的名字,巡逻弟子立刻换上了久仰大名的肃敬脸色。
“原来是苏远师弟,家师时常在我耳边絮叨苏远师弟才华之出众,如萤火中皓月,恨不得收为弟子,初次见面,如有叨扰还请恕罪。”
那巡逻弟子中最年长的领头人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你师父是......?”苏远不由得问道。
“家师天关宫执法堂堂主叶先,和万长老也是至交了。”年长领头人笑呵呵道。
苏远“哦”了下,原来是自己人。
他想起那天在自己住所前,一个说自己掌管执法队的眉目慈祥的老人。
苏远和巡逻队的领头人打了声招呼,称一声师兄,打算继续向外门前进。
临走时,巡逻队的领头人出言叮嘱道,“苏师弟要出宗门的话最好小心点,最近山下的城镇不太太平。”
苏远点头回礼,“多谢师兄告知,我会留意的。”
说罢,继续架着剑向外门的范围飞去。
飞临外门的地界,其中还途经自己当初所住的那处小院,如今从空中俯瞰,苏远心底生出了一番别样的滋味。
算算时间,十六岁入宗,在外门待了两个月,开启了模拟,经历了几乎是常人几辈子无法想象的事,一晃至今,差不多过去了两年了。
两年从一个天资平平的外门弟子成为宫主传人级的天阶弟子。
说是神速一点不为过。
想着期间,苏远发觉脚下渐渐地不再是连绵的群山,地势越发平缓,前方的山脚下已然能看到连片的城池依次排列。
经过不知几个千年的繁衍,荡魔剑宗山门外也发展出了相当庞大的凡人城池。
第139章 不会真有人敢闹事吧
当初苏远还未成荡魔剑宗弟子时也是从这些城池中经过,在其中住了一段时间,等到荡魔剑宗统一开启山门招收弟子才从千百人中杀出成为了外门弟子的一员。
因此苏远对这些城池还算是了解。
城中主要分为这么几类。
一类是前来入宗却没能通过筛选的人,在城里定居下来,渐渐在此地生根,结婚生子。
期盼着某一代子孙能够通过筛选,被选入宗内,哪怕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还有一类是宗内弟子留下的后代,多数是外门弟子,无法通过剑门山的考核成为内门,一辈子是个外门弟子,能享受的待遇极为有限。
这类人往往卡在人阶巅峰,迟迟无法踏出最后一步。
然后人到中年,看着往日一同入宗的同伴,都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内门,同样都是中年人,他们却还保持着青年时的姿态,意气风发,风光无限。
眼看着自己就要蹉跎一生,不得不接受现实,娶个凡人妻子,在山门外最近的地方成家生子。
对外说出去还能自称荡魔剑宗的弟子,倍有面子,到哪都好使。
再然后就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
希望后代子孙能突破自己身为外门弟子的极限,进入内门。
但绝大多数一代一代传下去,都是沦落到毫无天资的普通凡人家族。
在山外缅怀着往日祖上的荣光,期盼有朝一日能再出个加入宗门的子孙。
还有一类是长老或者修炼有成的弟子的家族,有修为又有足够长的寿命,往往会娶上多个凡人妻子。
所生下来的子孙也无权生活在荡魔剑宗内,于是只能分布在山脚下连片的城池之中。
但他们的子孙足够多,家族体系庞大,加之这些人自己在宗内也有着一定的分量,能将族内选出的麒麟子送到宗内,不说取得多大的成就,进入内门是没问题的。
如此延续下去,在凡人城池中,这些家族也是最为势大的。
更是那些凡人家族巴结讨好的对象,希望通过长老们的关系能够把自己的子孙送入荡魔剑宗。
最初苏远在城池中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是城中某些地下坊市在以高价售卖着一些所谓的秘籍,能够以另类的方式被宗内长老相中。
苏远那时甚至想过,要是连续五年没有通过筛选,就去攒钱买秘籍。
砸锅卖铁也要进荡魔剑宗。
不为别的,只因为树大好乘凉。
现在想来,苏远倒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就从上百人中杀了出来,成为了那一批通过外门筛选的弟子。
虽然说最终的结果显示苏远的“天资平平”,但那也是相对于一同选拔出来的其他耀眼天才而言。
荡魔剑宗作为统合了整个荡魔界的至高宗门,其选拔标准岂是那么容易,能入至高宗门的,都非平庸之辈。
况且,苏远靠着自己的努力,也是从数之不尽如过江之鲫的天骄中杀了出来。
着实不易。
眼见再飞下去就要出荡魔剑宗的范围了,苏远于空中停了下来,低头望着苍茫大地上亮起了万家灯火,怀中面具的热度依然在升高,没有停下来。
一旦苏远转身,面具的热度就会下降。
“还在前面吗......”
再往前,就要进城了。
据苏远所知,每一座城中也应是有七阶长老驻守,哪怕不是荡魔剑宗的山门,也没人敢在附近闹事。
就在苏远从空中降下高度,打算步行进城,却发现自己似乎想多了。
不远处的密林中,两个黑衣人拖着一个不断耸动的裹成条形的黑布,这打扮,一副在闹事的模样。
苏远和两个黑衣人大眼瞪小眼,而那动来动去的长条形黑布扭动得更厉害了。
还未等苏远率先开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立刻将拖着的长条黑布丢下,阴森森地转向苏远。
“既然被你看到了,不用多说,你也明白是什么下场。”
“唉,你们这些外门弟子,不好好修炼到处乱跑干嘛吧,真当以为自己顶个剑宗弟子的身份就万事大全了?”
两个黑衣人面前各自现出一柄小剑。
苏远一眼就看出,那是荡魔剑法才能练出的本命玄剑,而且......这两柄剑上散发着微弱的紫光,在夜月下绽放着盈盈的光。
苏远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诧异,两个黑衣人似乎早有预料,“你一开始不会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吧。”
“别怪我们,下辈子投胎时记着点,然后......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吧。”
苏远诧异之余,又微略叹息一声。
他诧异的不过是,两个达到了天阶的弟子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实在是......难以理解。
噌地一声,无端地剑鸣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回荡在两个黑衣人的耳边。
他们刚刚展现出的天阶本命玄剑,在这无端的剑鸣声中,竟然颤巍巍地好似要被吸走一样。
在他们见鬼了的神情中,对面的年轻人......手中多出了一柄紫光旺盛到如同日光般的玄剑。
第140章 护宗大阵开启了?
对比之下,他们自己面前的本命玄剑,就是白日里点的蜡烛。
“萤火......也敢和日月比肩?”
苏远只是轻挥本命玄剑,带着茂盛紫光的长剑眨眼间飞了出去,洞穿了两个黑衣人。
他们眼底的骇然还未完全散去,胸前便已贯穿出一道缝隙。
而从缝隙中穿过的本命玄剑,连一丝血迹都未沾染,于半空灵动地拐了个弯,又回到了苏远的手中。
那两个黑衣人眼中的神采逐渐褪去,化作了两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似乎是听到扑通倒下的声音,那具被裹成长天的黑布人影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苏远轻飘飘一剑斩过,那黑布从中间被分开,露出其中的人影。
眼看着黑布从中一分为二,其中的人影却丝毫未损。
那是一个神情呆滞的男孩,面色上依然残留着恐惧,在捆住自己的布条被斩开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前两具直挺挺的尸体。
他瞬间张大了的嘴,惊惧中马上就要惊叫出声,但下一瞬又被苏远手中的剑制止,声音卡在了喉咙中。
苏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丝毫没有上前帮助男孩的意思。
“接下来,我问你答。”苏远要最快速度弄清现状,“你来自何处?”
男孩还一副极为恐惧的模样,面对苏远的问题,虽然浑浑噩噩不清楚身在哪里,但还是回答道,“我......来自荡魔剑宗边的一个小村子,村子叫小牛村......村子里的人......都说我们是一位荡魔剑宗内的仙人后代......让、让我们都要以他为榜样争取进入荡魔剑宗......”
男孩身上的破烂麻布衣似是在佐证他的话,穿着单薄的男孩在月夜下颤巍巍地继续说着,“我只是......我只是想进入荡魔剑宗......我、我没想害死大家的......我......我不知道荡魔剑宗里的仙人会是这样的......”
男孩越说越激动,抓狂地捂着脑袋。
苏远却皱起眉头,对男孩不成逻辑的胡言乱语,很难做出正确的理解。
“冷静,慢慢说。”苏远轻喝一声,落在男孩耳边,却犹如晴天惊雷,瞬间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男孩怔怔地看着苏远,尤其是落在苏远手中那柄冒着旺盛紫光的长剑上,问道,“你......也是荡魔剑宗的仙人吗?”
苏远将本命玄剑收起,摇摇头,“这无关于你,你只需要将事情说清楚。”
男孩又看了眼面前那倒下的尸体,他们身后贯穿的剑伤,正吻合面前这个仙人般的青年手中之剑。
“仙人......荡魔剑宗里的仙人不全是像他们这样的吧,也有像你这样的......我要是,能早一点认清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带着他们回到村子里......更不会看着他们将全村的人......煮了......”
男孩无力地跪伏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抓进了泥土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苏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在苏远欲要问得更清楚之时,头顶传来声响。
“老东西果然打着自己的算盘,将‘烛油’偷偷藏起来。”
“呵,没办法,现在还要依着老东西才好办事。”
一道一听就感觉莫名的阴冷,不似人间能有的阴恻恻声音,和一道经过掩盖而有些不自然的青年声音先后响起。
苏远的头上,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个虚立空中,不用借助任何东西。
一个踏剑而行。
阴恻恻的声音便是从虚立空中的身影传出,而苏远的目光触及其脸上,更是微微一凝。
那阴恻恻的身影,佝偻着背,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则是一张......半黑半白刻着狰狞笑脸的面具。
而他身旁踏剑而行的身影,脸上同样戴着一张面具,只是那面具极为单调,没有任何色彩和图案。
但令苏远感到疑惑的是,这些面具,都有着和北斗星君那副面具差不多的性质。
那就是隔绝了一切探查,面具背后之人的实力、相貌统统遮掩在面具之下。
半黑半白的狰狞笑脸将视线放在苏远和那男孩两人身上,“不过既然被我发现了,这烛油还是要被我回收的。”
见他抬起头,苏远也同时做出反应,但下一瞬,苏远就发现......这家伙,是七阶强者。
天地间的力量如同万米高空落下的瀑布,向着苏远挤压而去,顺带着,苏远面前的男孩直接被摄入进黑白笑脸之人的手中。
两者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
“能死在‘地使’大人手下,也算你的幸事了,说不得再看看你有没有成为烛油的资格,顺带死后地使大人还能给你安排个好去处。”踏剑而立的面具青年扫了眼地上那两具倒下的尸体,眼底闪过不清不明的神色。
再看向底下独自一人的苏远,面具青年的眼中浮现一丝赞叹,然后是惋惜。
这人,一人杀掉两位天阶,很厉害......还如此年轻。
但其实力终究还是没有超过第七阶,在地使大人面前不过蚍蜉罢了......倒是可惜。
面具青年很清楚第七阶和第七阶之下的区别,两者,一个天一个地,几乎没有可比性。
就在他和身边的‘地使’大人以为底下的人应在万米瀑布般的天地之力挤压下,成了一团肉糊,但等天地之力散尽,他们却愕然地发现,那人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唯一的区别是。
底下的那人,所站立的位置,向后退了半步。
苏远看着被黑白笑脸面具抓在手中的男孩,无奈叹口气。
他没办法同时顾及到......
苏远同时伸手进怀里,摸到了一枚令牌,令牌隐隐牵连着藏于地下的磅礴力量。
下一瞬,苏远的面前,腾得升起一道金辉的光壁。
不仅如此,整个荡魔剑宗的山门,偌大的山脉,都升起了一道将荡魔剑宗囊括在内的金辉光壁。
踏剑而立的青年猛地仰头看着将天空几乎照亮的庞大阵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身子一歪从剑上摔下去,他反复看了又看,最终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荡魔剑宗的护宗大阵......直接被开启了?!
第141章 他就是苏远
不仅踏剑青年一脸愕然,黑白笑脸的阴恻恻家伙脸色也大变,“不可能,这阵法乃是六方仙仪大阵改良而来,我持着......”
自己持有着六方仙仪大阵的阵盘碎片,能在大阵周围行动而不被大阵判定为入侵者,根本无从触发大阵。
踏剑的青年猛地低头看向底下的苏远,联想苏远退半步的动作,还有那明知面对七阶强者依然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冷冷道,“是你......”
“唉,本来还想着是不是真如宫主传授的秘简上说的那么有效,看来宫主果真没有骗我。”若非遇到七阶强者,苏远也不想动用宫主传人的令牌。
在那一日被两位宫主赐下传人令牌后,后来又派人来叮嘱了一些事,同时留下了秘简。
其中就记载了一项千年之前定下的事宜,还未决出传承的宫主传人在紧急情况下有资格代为驱使护宗大阵。
踏剑青年盯着苏远的面庞,结合当前的种种事宜,忽然意识到什么。
一瞬间,他的呼吸变得极为急促,甚至还有着一丝不甘,他质问道,“你是......苏远?”
“哦?”苏远没想到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平时可是深出简入,也不在宗内乱逛,就算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很难和他人对上。
看到苏远的反应,踏剑青年越发笃定,甚至对着身边阴恻恻的黑白笑脸喊道,“地使大人,他就是苏远,杀了他,他当前不过才入天阶!”
......
天关宫,执法堂。
须发皆白,眉目慈祥宛如家中长辈的叶先单手提笔于桌上写下行云流水般的大字,墨汁浸染了白纸,每一处笔锋都格外锐利,甚至隐隐透着和面相截然不相符的杀气。
于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呼啸声,一枚玉简簌地穿过守门弟子,落在了叶先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直接使得他的笔锋偏离了本应落在的地方,这一下就如污点般,怎么看怎么刺眼,本来极其完美的一幅字就因这一点偏离,而直接毁了。
叶先慈祥的眉目在一瞬间变得充满怒气,将毛笔往桌上一拍,门外听到动静的守门弟子也忐忑不安地赶过来等着叶长老呵斥。
两门守门弟子对视一眼,心底都在发怵。
执法堂的叶长老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也是最容易迷惑人的。
很多执法堂弟子见到叶长老的第一眼都会被慈祥老爷爷般的面目骗了,等犯错时就会明白叶长老为何能坐上执法堂的位置。
眼见毛笔都被摔在了桌上,将原本写好的字全都毁了,两人知道这次叶长老是有多生气......
毕竟那可是无比珍贵的东海青木纸,墨也是华衍山墨池万中取一的金贵墨水。
但下一瞬,玉简中散发着盈盈光芒,从中传出声音,两个守门弟子一听声音知道,这不是叶长老的亲传弟子,今日值守巡逻队的师兄吗。
“师父,苏远师弟有难,速来!”
叶先脸上的怒气瞬息消失得无踪无际,转而出现的则是前所未有的狰狞,偷瞄叶长老的两个弟子光是瞄一眼就如坠深寒。
“给我把执法堂十六护法和他们名下不管当不当值的巡逻队都给叫上,我要他们立刻马上出现!快去!还有,将炼丹堂的杜成,外务堂的曲礼白......还有天关宫值守的那几个老东西都叫上!”
两个弟子听着一连串的名字,忍不住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什么事。
这些,可都是天关宫有名有姓的长老,算得上当前天关宫的半壁江山了。
......
地轴宫,剑炉。
雷宣正和守在剑炉边的老头喝着炉火温的酒,同时放眼看向不远处的两座矗立巨大金殿。
“商前辈,你这里的景色最好了,除了主峰,罕有能及你这山头的。”
“嘿嘿,毕竟都求着我锻剑,哪能不给点好处呢,小雷子,你那剑莫急,依我看,半仙剑蜕变仙剑的路不好走,还不如重新锻一把。”
雷宣不由得沉默下来,或许是被某些人刺激到了,原本深藏心底的想法也变得急切起来,他轻轻抚摸着摆在桌上的剑,“......除了这剑,我不想要其他的仙剑。”
守着剑炉的老头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忽然他注意到远处的天关官宫刹那间变得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甚至有大批弟子集结。
老头喃喃道,“天关宫的那群老不死的大晚上是疯了吗?难不成想造反?”
雷宣笑笑不语,天关地轴两宫向来不对付,倒是无需在意,他也无心管着天关宫的事,继续喝自己的酒。
山头边飞过一些行色匆忙的御剑弟子,老头随手拉下来一个,对着那脸色慌乱的弟子问道,“天关宫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闹?”
从山头路边被拉下来的弟子一脸无辜,好好走着自己的路忽然就被拉下来了,可他也不敢顶嘴,只敢说,“回长老,好像是有个叫苏远的弟子被魔头杀了......”
“嗯?”老头总感觉苏远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雷宣瞬间一口酒喷老头身上。
炉火就在一边,差点燃起大火将老头吞没。
“什么,你把话说清楚!”雷宣的吼声差点盖过了天关宫的嘈杂声。
那被拉下来的弟子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道啊,最开始听到的好像是......苏远有难,速救......后来又听到说苏远是被男人抓了,再后来又听说是.......苏远被男魔头杀了......”
就在说话间的下一瞬,天际之外升起金碧辉煌的光壁,几乎要将整个荡魔剑宗给照亮。
第142章 我不是只叫了一个人吗
刚被雷宣喷一脸准备开骂的老头也顾不上擦酒了,盯着蔓延不知多少里的光壁,神情无比惊讶,“护宗大阵......开了?”
老头又喃喃道,“除了两位宫主还有那一位,几乎无人有权利主动开启大阵的啊.......不,不对!”
老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还有一种例外的情况......”
他这时也想起苏远这个名字了,这不是一年前从剑谷中取出仙剑的那小子嘛!
雷宣啪嗒一下拿起桌上的剑,要那个被拉下来的弟子带路,没想到下一刻一边的老头比他的反应还激烈。
原本遮掩在宽松衣袍下的老头猛地站起身来,气劲激荡之下,上身的衣袍寸寸断裂,露出其下壮硕到比雷宣还更盛两筹的肌肉。
老头随手从火炉中抽出一把通红的剑,在手中轻飘飘地掂量,如若无物,“老夫的剑......也未尝不利也,什么魔头,敢在我荡魔剑宗的地盘撒野。”
说罢,他仅仅依靠着双腿的力量,微微曲腿从山头弹射了出去,在空中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雷宣愣了下,自他入宗以来,就见到商老整日在这山上叮叮哐哐铸剑,何时见过商老有过这样的反应。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向手上抓着的弟子问道,“苏远在哪个方向出的事?”
“好像......是那边。”弟子指了个方向。
“欸不对!商老!你跑反了!快回来!”
......
苏远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但他并未回头,反而还在盯着空中的两人,目光中满是冷冽的审视。
随着金碧辉煌的光壁凭空升起,黑白笑脸身边的踏剑青年还在急切催促,“地使大人,错过了这一次,可能再也没机会了,不如冒点险......”
地使犹豫了一下。
他手中持有的六方仙仪大阵阵盘碎片,倒确实......
不过就在这时,从山门的方向传来了二三十道能够影响天地气机的磅礴气息,那一个个的,更是不要钱般的挥洒着修为,急速踏空向着这里包围而来。
怎么这么快?!
“就算是大阵刚启也不可能立刻锁定这里......”黑白笑脸这时猛地转头阴冷地盯着身边的踏剑青年,那目光,恨不得将其丢进十八层地狱永受灼心之炎的折磨,“这分明是......陷阱,你......”
踏剑青年对上这视线,感觉浑身冰冷。
他慌张地看向苏远,还不等他张口解释,黑白笑脸面具的阴恻恻之人抓住他的喉咙一把提起,另一手提着被封住了全身行动的男孩,向着山门之外的地方暴退。
踏剑青年痛苦地哀嚎出声,余光只瞥见苏远安然无恙地站在光壁之内,而且,苏远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在他自己和地使大人的身上。
那目光中,带着的审视让踏剑青年无端地升起不安。
两人退去后,地上直挺挺倒下的两具尸体也无端地升起冷白的火焰,烧的连渣都不剩,只剩下一点点焦黑的燃烧痕迹。
苏远看着突如其来的两人就这么被逼退,不由得松口气。
说实话,当前对上七阶之人,对他来说压力确实很大。
哪怕就是魔主世界模拟时,他以魔剑吸收了诸多人的死亡命数后,到达了六阶顶峰,也不过堪堪能抵挡那依靠着仙性抵达七阶的李氏老者几招。
七阶和六阶的差别,终归是仙与凡的差距。
随着戴着面具的两人退去,苏远向怀里的北方鬼帝面具摸去,发觉面具上的热度也极速退散。
而之前两人出现的时候,面具的热度达到了堪称炽热的程度,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觉到。
苏远面现恍然。
面具之间的感应吗......
这时身后林间响起窸窣的声音,只见之前撞见的巡逻队,那领头人带着个年轻女子一同现出了身形。
两人都是之前苏远在巡逻队里见到的,苏远知道他们无恶意,说道,“师兄倒是好雅致,晚上带着师妹在林里私会啊。”
那领头叫周知群,听到苏远这么说,脸上不由得出现尴尬之色,“苏远师弟别误会,我看你前往的方向......就打算护送你一段路程一直到山门外,没想到还没出山门就碰见这事......”
苏远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其他在和巡逻队分开不久后他就察觉到了跟在身后的两人。
“无妨,师兄好意我心领了。”
但周知群尴尬地上前说,“见你落地撞见那两个绑架的人时,我就通知了师父,这会他们应该快赶到了,本以为......”
他自己的实力已过天阶,但身边的师妹还差一丝,加上初入天阶的苏远,面对两个天阶,倒确实不能保证稳妥。
苏远了然地点点头,这周师兄既是叶长老的亲传弟子,又是巡逻队的领头人,在执法堂的地位显然不低,是个心思缜密做事稳妥的人。
苏远将目光看向了几步开外原本是倒下的两具尸体的地方,此时,那里只剩下了一点焦黑痕迹。
周知群也一同看了过去,皱起眉头道,“果然......”
“哦?周师兄见过?”
周知群点头,“还记得我之前提醒你说外面最近不太平吗......”
“指的就是这事?”
“嗯,差不多,那些死了的人都是无缘无故地被火焰灼烧殆尽,连残渣都没有,神识更是无一留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事件太过骇人,连长老都查不出端倪,所有目前仅仅有执法堂和刑罚堂的人知晓,在暗地里搜查。”周知群没有任何隐瞒地给苏远解释,“长老怀疑......能在荡魔剑宗的山门外就敢干这种事,还不被察觉,说不定......”
周知群没再说下去。
苏远倒是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在内部出了问题?”
“是的,所以以防万一,第一时间我就通知了师父,没想到师弟手段如此凌厉,一瞬间解决了两个天阶......那之后出现的二人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好在,山门大阵突然开启了,倒是为师弟挡下了麻烦,不然......”周知群苦笑。
没再说下去,要是苏远出了事,按师父那暴脾气,还有天天在嘴中念叨着苏远的程度,他断然不会好过。
就在谈话间,头顶上传来十数道破空声,周知群仰头一看,除了看到自家师父,还看到几个往日里眼熟的威严长老面孔。
再一细数,愕然发现,差不多当前的天关宫,过半的长老全来了。
甚至还有几个见过但是不熟的地轴宫长老。
还有那大名鼎鼎的剑圣雷宣。
天边还连绵不断地传来破空声,眼前这批人,还只是第一批。
可是......
周知群有些麻了。
我不是只叫了师父一个人吗?
第143章 谁是主谋
“人呢?”叶先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往日里那张慈祥的面孔此刻不怒自威。
甚至手里面的武器已经蓄势待发,只要看到不对劲的目标就随时准备冲上去。
其他的长老也皆是差不多的举动,一个个强大的神识在四周扫荡着,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师父......”周知群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还好大阵忽然开启了,苏远师弟没事,不然......”
他将大致的经过给面前的长老们描述了一下。
叶先听完周知群大致描述的经过,感到一阵后怕,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怒气,“混账东西,自家宗门门口被人摸进来了都不知道,你们巡逻队是干什么吃的!”
其他天关宫的长老上来劝道。
“叶长老不要动怒,这件事也不全是巡逻队的问题。”
“叶长老,这事颇为蹊跷,或许还要从长计议......”
“老叶,只要苏远师侄没事就好,不然万长天那老东西回来非和我们拼命不可。”
他们都是慌忙间被叶先叫起来的。
苏远也踏着深紫之色的玄剑来到诸位长老面前,很多长老的面孔极为熟悉,都是那一日跨入天阶在山头上相识的。
苏远一一行礼表示感谢,连那几位不认识的天关宫还有地轴宫长老也同是如此,将礼数做到位。
这一幕顿时引得前来相助的长老颇感值得。
“那能是天阶玄剑该有的姿态......?”雷宣身边的商老讶然地盯着苏远脚下艳丽深紫的玄剑,随后又对苏远做出点评,“有这份天资却懂礼数,实属难得,其以后的成就不亚于你。”
雷宣说笑着摇头,“商老,我一时间分不清你到底是在贬低他还是在抬高我。”
“嘿嘿,反正这小子......有意思,虽然没抓到那所谓的魔头,但也不算白来一趟。”商老颇为欣慰,说完又皱起眉头,“只是......山门外有七阶之人却不被察觉,确实有问题......”
“商老,您的意思是.......”雷宣也很快悟出商老话里的由头。
但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说出口。
叶先将苏远上下打量了十几遍,确定苏远真的毫发无损后才放心。
这时从内门的方向又出现连绵的破空声,千百道划过天际的痕迹于夜晚乍现。
“贼人在何处?”为首的一位面相古板的老者朗声对下方那先行赶到的长老们问道。
周知群给苏远介绍,“这是掌管刑罚堂的康柏长老,那些都是我天关宫的执法堂和刑罚堂弟子。”
眼见大部队到了,叶先返身到那面相古板的老者面前,两人商议着什么。
不久之后,又来了一批同样数量但衣袍不同的弟子,其领头的同样是两位老者。
“地轴宫的执法刑罚二堂也来了?”
“毕竟这么大动静,甚至连山门大阵也开启了,地轴宫不可能不闻不问......倒是接下来,宗门怕是有一阵震荡的了。”
没过多久,带领各自弟子的四位老者似是商议出结果了,郎朗声音瞬间覆盖了整个荡魔剑宗。
“天关地轴二宫执行宫主谕令,山门大阵开启期间,弟子只进不出,除长老和执法刑罚二堂弟子外,封锁宗门空域,不得升空,等待封锁结束。”
如此浩然郎朗之声重复了数遍。
荡魔剑宗的所有弟子都听到了,在这一刻纷纷被惊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命令下发,空中的执法刑罚弟子纷纷在各自领头人的带领下,奔向了各处。
荡魔剑宗的空中,划过一道道流光,那些执法堂和刑罚堂的弟子开始了对每一处可疑地方的搜查。
苏远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随后叶先带着康柏来到他的面前。
“你就是苏远?”面相古板的康柏扫视着苏远,那眼神宛若在审视犯人一样,“你能确保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作假?”
周知群率先说出口,“康长老,我当时远远跟在苏远师弟身后,每一件事我都亲眼看到,可以作证。”
康柏冷冷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同伙,作证的话不过是另一重谎言罢了。”
叶先此前虽然呵斥自己的弟子,但那话并不是为了骂他而说,如今听到康柏如此怀疑自己的弟子,那暴脾气瞬间上来了,“康老头,事情的由来我都给你说了,你怀疑我的弟子不就是在怀疑我。”
康柏板着脸回道,“你说的话都是从你弟子那得知,你虽然贵为长老,但也可能因护短之心而被蒙骗,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存在......甚至,更极端的,你若就是背后主谋呢?”
“你......”叶先这一晚本就过得糟心,好端端的一副字毁了,还有人要加害师侄,最后魔头也没抓到放跑了,现在还要被人当主谋。
叶先一下子就忍不了了,雪白的须发无风自动,在空中飘荡,双手中积蓄起了天地之力,一刹间周围天地的力量都能被其借助,向着康柏席卷而去。
面对先动手的叶先,康柏只是冷哼一声,淡然地接招,两人就这么在半空中打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难分难舍,不分高下。
最终还是被其他几位天关宫长老给劝了下来。
被拦下来的康柏冷冷地扫过叶先、周知群,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苏远身上,“这里的事,没调查清楚之前,你们都脱不了嫌疑。”
“那......要是主谋是您呢?”面对康柏审视的目光,一直没开口的苏远这时说出了让所有人一惊的话,“康长老?”
第144章 徐氏
“若您是主谋,为撇清嫌疑,肯定要想办法将罪证合理地加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反正证据自己燃尽了,什么都没有留下,那个七阶强者也跑了,没有能对证的,况且......”
“虽然不知道为何宫主谕令要封锁山门,派遣弟子搜山,但......这无疑是打草惊蛇之举,若是您的同谋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您又要及时通知他,让他早点隐蔽,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下,偷偷派人告知几乎是不可能,于是公然告知全宗上下,无疑成了最佳的提醒。”
苏远继续说着。
“这样一来,宗内的同谋只会藏得更深,什么也查不到,您不仅将问题甩的一干二净,还顺利庇护了宗内同谋,一举两得.......您说是吗康长老?”
苏远的话如同一根刺扎进了周围每一个听到这番话的人心底,驱之不散。
康柏那古板的脸上出现一丝讶然,颇为意外地看着苏远,没想到一个弟子敢公然顶撞自己,一副锁定犯人的口吻说一介长老是最终的主谋。
见到诸多天关宫乃至地轴宫长老都因为苏远的一番话将视线放到自己身上,康柏冷哼一声,将讶然收回,脸上重新恢复古板。
他虽然不怕一个叶先,但许多个叶先他也要掂量掂量。
“虽然你身为一个弟子,但摒除身份,就事情来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自己也不能排除这种嫌疑......”康柏沉默了一会说,“那么......谁都不能排除自己的嫌疑,这种情况下,我手中已掌有一些证据,能够证明自己,只是......我无法给你明示。”
康柏的话让本抓到一丝线索的苏远再度怀疑起来。
刚刚在眼前发生的种种,瞬间让苏远涌起了强烈的怀疑,更是在康柏那一番表态下,立马就怀疑上这位天关宫刑罚堂的掌事长老。
可如今,康长老却说不是他。
虽然苏远不知康长老手中的证据到底是什么,但直觉让苏远感觉到,和那黑白笑脸面具的七阶之人互为同谋的宗内内奸,或许并不是康长老。
不过这种可能依然不能排除,但也只能作为嫌疑,不可能康长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他有不能明示的证据,苏远同样还说他有不能明示的证据呢。
可眼下,苏远空有话语,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
除非......将宗内的内奸揪出来。
虽然苏远大可不将一个康长老的话放在心上,就算康长老再怎么怀疑也没用。
但苏远一想到那踏剑青年指着让那黑白笑脸杀了自己,还是觉得,有些东西,还是找出来比较好。
苏远说,“叶长老,周师兄,山门大阵已开,只进不出,是否能做到排查哪些弟子昨天或者前些日子还在各自的居所内,但今晚却不在?”
叶长老此时也恢复了一丝冷静,虽然还不忿地盯着康柏,略一思索后,还是说道,“大阵范围内的弟子之数有足足五十万之巨,天阶弟子,两三百年十几代人累计下来,也有上万,短时间内排查,很难做到,而且,虽然是只进不出,但进入宗门的弟子,只要派长老封锁各处要道和险路,又封锁了空域,还是能做到知晓是哪些弟子回来了,或许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哦?”苏远略微思索,“叶长老所言极是,但这一点,那些在山门外的宗门合谋者大概也能想到,必然不会在这段时间回来。”
康柏这时插话道,“你是想从那被火焰吞噬的弟子身上入手?没用的,每年无数弟子外出,他们出来前必然找好了借口,早就合理地不在宗内。”
“倒也不全是......”苏远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线索。
那阴恻恻之人和踏剑青年......
见苏远一时间再无话语,康柏摇了摇头,“在这里讨论下去也于事无济,你若是能找到我康柏的罪证,我随时在天关宫内恭候着你的到来。”
说罢,他就向着先前苏远遭遇黑白笑脸面具的地方而去,隔着大阵的光辉,打量那两具被诡异火焰吞没的尸体留下的焦黑痕迹。
叶长老和其他与万长天交好的长老这时也回过神来。
“苏远师侄,你不用管康老头,他就那脾气,认死理,有些话不用放心里。”
“放心,万长天的弟子我能不相信吗,苏远师侄,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的。”
“哼,康老头想动苏远师侄,得先问两位宫主答不答应。”
苏远一一回应,随着众长老回到了居所,只是天际上一道道飞过的流光痕迹,显示着这事的动荡还要延续一段时间。
过了大约半月的时间,期间苏远一切都安好,或许是受到了这意外之事的影响,那些想要巴结他的长老也没空上门了。
他倒是难得有清静。
也就是在这时,山门大阵渐渐也消散了,宗门的封锁也逐渐解除。
毕竟不可能一直封锁宗门维持着大阵的运转,这番消耗对荡魔剑宗来说也不算能够随意忽略的小事。
随着封锁的取消,从宗外开始传来一些此前未有的消息。
其他有一条引起了苏远的注意。
有好几个偏僻的村子,村中的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村中心有着一堆燃烧殆尽的柴火灰烬。
这些村子里,其中一个叫小牛村。
因为这事,山门外的城池中,驻守的长老们也去村中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但就在其中一座城池的驻守长老回城的路上时,遭到了戴面具之人的袭击,长老出手将其擒下,结果那戴面具之人燃起诡异的火焰,将一切焚烧地无影无踪,什么都没留下。
苏远听到这消息,向送来消息的周知群问道,“周师兄,这是哪一位长老?”
周知群说,“这是驻守在小牛村附近徐家镇的徐长峰徐长老,徐家镇乃是徐氏族人最多的地方,徐氏往上几百年也是大族,在宗内七阶有好几人,但如今只有徐长老一人,因其年事已高,申请驻守徐家镇,于是宗门就将其安排在徐家镇了。”
第145章 烛油眉目
“小牛村?”苏远回想起那晚被绑走的男孩嘴中说的就是小牛村。
那男孩被带走,苏远有心无力。
苏远面对两个天阶之人尚有余力,但面对七阶强者,着实只能自保。
甚至那一天,他要是再鲁莽一点,跨过了山门地界,连自保不一定能做到。
“师兄听说过‘烛油’吗?”苏远向桌对面的周知群问道。
周知群身为巡逻队领头人,又是叶长老亲传弟子,在宗门内关系深厚,消息比苏远灵通得多。
可饶是周知群听到这两个字,也不禁皱起眉头,“烛油......还真没有,既然苏师弟问起,肯定不是平常所用的蜡烛燃烧后的油滴,这应是特指某些东西的称呼,可是什么东西能用的上烛油......”
既然周知群也不知道,苏远摇摇头,“周师兄也不知道的话,就不用乱猜了,大概率是猜不对。”
周知群却不肯放弃,“不,你等我回去问一番,执法堂有些弟子经常流连在山门外城池中的地下坊市,他们或许知晓。”
“好,那就拜托周师兄了。”
......
周知群回去后不过半日就再度来找苏远。
“苏师弟,你问的‘烛油’有些眉目,就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哦?”没抱什么希望的苏远没想到还真给周知群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有人说,最近在许多坊市里多了一批人,他们到处收集着什么,收集之前,还会用一种奇怪的容器探查,确定之后便会买下,然后还会问卖主东西是从哪弄到的,有的卖主不愿意说,他们半威逼半利诱,用重金买下......”周知群娓娓复述从别处得到的消息,“因为这群人行事太过奇怪,给人留下的印象极深,有人好奇之下曾偷偷尾随,无意间听到他们谈话时说到‘烛油’二字。”
“这样吗......”苏远琢磨着这里面的信息。
而周知群兴奋道,“你知道更为劲爆的是什么,尾随的人发现这些人最终都回到了一个去处!”
周知群兴奋的模样像是知晓了秘密一样,“那地方,叫徐家镇!徐家镇的徐长老此前不是遭遇了面具之人的袭击,据他说,擒下过程中那人焚烧得什么都不剩,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嗯,听你这么一说倒确实。”眼见线索都指向了徐家镇,苏远预感徐家镇定然脱不了干系,但具体是何干系,不好说,“这消息告诉叶长老了吗?”
周知群点头,“这消息算是师父告诉我的,那些师弟已经先一步将这消息告诉师父,如今,师父、康长老还有地轴宫的两位执法、刑罚长老准备一起去徐家镇调查个水落石出,我来也是邀请师弟一起,毕竟要是搜到了什么线索,还要师弟确定。”
毕竟这事全因苏远而起,诸多线索都是根据苏远口述而得,周知群此次前来邀请也是得了叶长老的授意。
既然四大长老联手,叶长老更是绝对能信任的人,苏远稍作思索就答应了。
“好,不过在去之前,我还要做些准备。”
见苏远答应,周知群说道,“没问题,我先回去告诉师父,我们一刻钟后在天关宫前集合。”
“好。”苏远送周知群离开。
虽然说有叶长老在,但苏远还觉得要多准备几手,想到这,他奔着一个方向去了。
......
天关宫前,面色慈祥的叶长老带着一众精挑细选的执法堂弟子踏立半空,旁边是面色古板的康长老,带着一批服饰统一,队伍整齐的弟子,这些弟子各个绷紧脸庞,隐隐有肃杀气息传出。
两方弟子井水不犯河水地分立两边,泾渭分明,一眼就能分辨出。
更远处,则是地轴宫的执法、刑罚两堂弟子。
康长老在心底默默算着时间,等了一会,远处地轴宫飞来两道人影,乃是地轴宫的两位长老。
两位长老飞到叶先和康柏面前,拱了拱手,礼数做到了位,但话语间却满是不耐。
“叶先,康柏,你们天关宫的人怎么动作都要慢人一步,去晚了,被贼人得到消息,又要扑个空。”
“不如我们地轴宫先行一步,你们在后面替我们掠阵好了,这样到时候也不用抢攻了,放心好了,会留点功劳给你们的。”
被地轴宫两位长老挖苦,叶先脸色丝毫不变,不将两人放在眼里,倒是康柏不由得抬眼看向叶先,说道,“叶长老要等人,没办法,同为一宫长老,不能弃同僚于不顾。”
听到康柏说的话,叶先笑笑,那慈祥眉目配合这笑怎么看怎么和蔼,但熟悉叶长老的人都知道,这是叶长老特有的皮笑肉不笑。
“康长老,这么急着去捉拿贼人?不会是怕去晚了,贼人被地轴宫的人抓到,牵连到自己暴露了吧?毕竟......还是自己抓到手里稳妥。”
康长老冷哼一声,脸色绷得更紧了,那样子,很是不屑和叶长老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
倒是康长老身后的一女弟子出声了,那女弟子一头秀发绑在脑后,一身漆黑盔甲,手中提着一柄长枪,看起来极为干练英武。
她大大方方地出声道,“叶长老,我师父他绝对对得起宗门,不可能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另外,在地轴宫长老面前,师父不想损了同为天关宫的叶长老面子,免得让地轴宫看低。”
这话一出,那两位地轴宫的长老哈哈大笑。
“叶先,你还不如一个小女娃懂事,人家小女娃不比你个小家子气大大方方。”
“叶先啊叶先,你那脾气是要改改了。”
听闻这话,康柏的脸色也不由得一松,绷得没那么紧了,目光隐隐瞥向叶先,似是得意。
注意到康柏目光的叶先知道,这老东西绝对是故意的,和弟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明里暗里都在贬低自己,还说不想损了自己的面子。
哼,全是借口。
说罢,叶先猛地回头看向和女弟子聊天的周知群,那女弟子被周知群逗得掩嘴巧笑,两人间的微妙氛围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周知群忽然打了个冷颤,不知何故,然后对上了师父冷冷的视线,心底咯噔一下。
熟悉师父的他知道,师父这是在忍着不发火,实则已经怒到了极点。
周知群捏了捏女弟子的小手,示意她安静。
这让叶先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人家弟子的伶牙俐齿,再看看自己弟子。
“叶先,康柏,既然你们还要等,我等就先走一步了。”
“时不待人,天关地轴二宫不分家,我们的功劳也是你们的。”
就在地轴宫的两位长老摆摆手,准备先一步告辞的时候。
远处有两道黑影极速逼近。
当来到近前后,其中一道人影拱手道。
“抱歉,来晚了。”
第146章 封锁徐家镇
天关宫两位长老加上地轴宫的两位长老看清来得两道人影后,都不由得愣了下。
其中一人叶先和康柏都熟悉,苏远的大名在长老们之间已经传疯了。
而另一人,地轴宫的两位长老更熟悉。
“雷......雷长老?”
和苏远一起来的人正是雷宣,那壮硕的体型,身披一件毛皮,宛如樵夫般的打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其剑圣之名。
苏远对场中四位长老笑着行礼,“诸位长老,弟子多做了点准备,耽误了时间。”
说完还看了眼雷宣,像是在说是雷宣的缘故,才耽误了行程。
“你......你是天关宫弟子吧?”其中一位地轴宫长老问。
苏远点头回应,顺带带着雷宣回到叶长老身边。
看着这场面,让两位地轴宫长老一时间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明明是他们地轴宫的长老,就这么到你天关宫队伍里去了?
还当着我们面......
这算什么事?
“叶长老,康长老,唐长老,申长老......”雷宣一脸无奈地打着招呼。
面对唐长老和申长老那莫名幽怨的眼神,感觉自己站在天关宫队伍里怪怪的,但既然答应了苏远,那只能照做。
男人岂有反悔的道理。
就连康柏和身后的英武女弟子也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站在苏远身后保镖似的雷宣。
那位近十几年名气最盛的剑圣......就这么给人叫过来了?看样子还是给人在当保镖?
康柏回想起那一晚大阵开启后于苏远身边所见的盛况,这才意识到,诸多天关宫长老,甚至还有地轴宫的剑圣和那位深居剑炉的商老,并不是因为意外才汇聚在一起。
或许,全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弟子。
连带着他打量苏远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他知道苏远身份特殊,但再特殊也不可能使得这么多长老发疯般的去保他。
前两位宫主传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雷长老......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唐长老试着将雷宣拉回自己的队伍。
“不了,唐长老,既然都是一宗子弟,在哪都一样。”看了眼苏远,雷宣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被雷宣直接了当地拒绝,这么多弟子注目下,唐长老略微感觉挂不住面子。
此时此刻,他很想凑到雷宣面前说一句,地轴宫才是你的家。
申长老犹豫了下,本想开口再劝劝,或者问问雷宣你是不是被威胁了,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我们地轴宫一定倾尽全力救你出来。
但扫了眼面子挂不住的唐长老,申长老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万一问出来又被雷宣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丢脸丢的可比唐长老还要大。
再说了,那可是剑圣雷宣,谁能威胁他。
叶先也意外地盯着雷宣打量了几眼,看得雷宣一个糙汉子都有些受不了了,“叶长老......我没得罪过你吧?”
“哈哈哈当然没有当然没有。”叶先的脸上又恢复满脸慈祥,憋不住的笑意几乎溢出,大力地拍着雷宣手臂上硬的和铁一样的肌肉,啪啪作响。
看到地轴宫两老头吃瘪,还有康老头脸上的古板因为意外而肉眼可见地消失,这使得叶先先前一口恶气长出。
连带着看向苏远的眼神无比舒适,然后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看一眼周知群。
周知群和女弟子还在捏手,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循循环环无穷尽也,其乐也无穷......但忽然感觉脊背一凉。
又对上了一双能杀人的眼神。
周知群脸色一肃,将师妹捏过来的小手拍掉,装作自然地对苏远点头,“苏远师......欸这不是剑圣吗?前辈不去地轴宫来我天关宫实乃怪......天大的好事。”
周知群的本能告诉他有些话不能说错,硬生生在最后时刻改口了。
苏远看周知群身边那个女弟子颇为眼熟。
这不是那晚和周知群一起说要护送他到宗门边界的巡逻队女弟子吗......
苏远有理由怀疑,周知群......其实是打着护送他的由头和师妹悄悄摸鱼。
懂的都懂。
不懂得他也没办法解释,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师妹的孤家寡人。
两位地轴宫长老有些受不了雷宣出现带来的‘背叛’,甩甩袖子丢下一句话走了。
“时候不早了,我地轴宫先行一步。”
叶先也笑着扫了眼康柏,“既然苏远师侄到了,人也齐了,我们也动身吧。”
康柏冷哼一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弟子,“小霞,别看了,走吧。”
那英武的女弟子这才收回视线,提着枪跟了上去。
道道流光划过天际,周知群这时追上了苏远,和其并驾齐驱,“苏远师弟好魅力,那康长老的弟子可是一直盯着你。”
苏远笑了笑,“不,我只从她的眼里看到想比划比划的意思。”
......
徐家镇,虽名为镇,但那是千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徐家镇已是一座浩然大城,只是城外的天空忽然划过无数道流光,将天空封锁。
城池中多凡人,少数有资格上天的人通通被拦下,无一例外。
一些徐氏子弟呵斥拦在面前的人,亮出自己荡魔剑宗内门弟子的身份,想让他们放同为弟子的自己出去。
就连徐氏当前的太上老,在宗内唯一的七阶,徐长峰也为天上的异变而惊到,走出自家占地甚广的大宅,看着天上。
只见封锁天空的弟子中间,多出了四道并列的身影。
虽同为七阶,但这四道身影上的气息和徐长峰自身截然不同,恍若一个是真七阶,一个是假七阶。
威严的声音从空中传出。
“天关宫地轴宫联手查案,封锁徐家镇,闲杂人等勿要乱动,否则按贼人处理。”
看着那四道身影,徐长峰理了理衣衫,确定头发都束得整整齐齐,胡子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他踏空升至四人面前,恭敬行礼道。
“徐氏徐长峰,见过四位堂主,诸位是为老夫擒下的那贼人所来吧,可惜老夫实力不济,未能发觉蹊跷,让他当着老夫面被那诡异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此乃老夫罪过,还请宗内降下处罚。”
四人紧紧盯着徐长峰,却从徐长峰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慌乱,有的只是恭敬以及一心求罚的虔诚。
第147章 完美说辞
地轴宫的执法堂唐长老冷冷问道,“徐长峰,你徐氏自第一代入我荡魔剑宗,至今已一千二百余年,徐氏在宗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更是占得山门外一方大城,看看你的脚下,徐氏宗族十数万人,其中内门子弟更有近千之数,徐氏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徐长峰将身子弯得更低了,几乎成了直角,“长峰不敢忘,徐氏能有今天靠的全是宗内的恩典,没有荡魔剑宗,就没有我徐氏今天的辉煌......”
申长老又开口道,“徐氏这一代似乎有一人临近七阶,有望得宗主亲自赐下仙性,踏入七阶,徐长峰你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吧?”
徐长峰老脸微抬,满脸的惊喜和热切,甚至连眼底都感动得要流出泪水,“那徐氏弟子本已被定为无望靠着自己晋入七阶......若真能得赐仙性,于他,于长峰,于徐氏,都是天大的好事,长峰定然感恩怀德,听从宗门吩咐......”
地轴宫的两位长老恩威并施,上来先一番话试探,想要从徐长峰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
可徐长峰脸上的神色始终如一,对答如流,一副问心无愧的姿态。
唐长老和申长老对视一眼,眼底的怀疑之色稍稍减少,但依然未能完全放下。
康柏这时发话了,“徐长峰,你对宗门的忠心天地可鉴......但你怎么解释徐家镇的人收集‘烛油’之事!”
可话说到一半,康柏话锋猛地一转突然发难。
康柏死死盯着徐长峰,只见到徐长峰的脸色一变,就在康柏以为徐长峰是预感事情败露而变色时。
伴随着徐长峰脸上出现无比的震惊,他喃喃道,“‘烛油’......收集‘烛油’,原来那些人对犯下的残暴之事是如此称呼......”
康柏脸上的古板浮现一丝不耐,“徐长峰,你不要在我们面前装作不知,你徐氏掌控徐家镇范围几十里,不可能对发生的事至今不知,别再隐瞒下去了,如实交代,宗门还能对你从宽发落。”
徐长峰一副悲痛的样子叹气,娓娓道来,“四位堂主有所不知,我此前正是得了手下人送来的消息,才外出调查,回来的途中遇到戴面具的歹人......”
“看来我所得消息确实准确,他才想着要来灭我口,那人的实力无比诡异,虽不是七阶,却能仰仗着一丝阴诡之力与我抗衡。”
“那阴诡之力甚至能侵袭进我的体内,一直拖下去,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真要着了他的当......”
“但我也深知不能拖下去,拼着受伤也要速战速决,一举将那经验不足的小儿擒下,只是那歹人小儿知道自己没办法逃生,竟然化作了火焰,生生在我面前燃尽了......”
“我一回来就将消息上报宗门,只为了盼来四位堂主......也正是因为我在调查期间查到了一些物证,一直等着交给几位......”
“调查时,我看到他们将活人生生地挤进同一口烧得通红的大铁罐,融做了油水般的物状......这也是我从康长老嘴中得知‘烛油’后震惊的缘故,那东西,确实像烛火燃烧之后滴落的油......”
“我赶到时,贼人掩盖得很好,可我还是得了一点‘烛油’,留待几位探知验证。”
徐长峰说得煞有其事,场面描述也极为真实,甚至给出了几位堂主无法想象的信息。
唐长老和申长老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然后将视线投向天关宫的两位长老,那意思,似是在说徐长峰的嫌疑很大可能排除了。
叶先脸上的慈祥也收了起来,想起徐长峰说得将活人挤进罐中活炼,眉目不由得低垂,颇有些悲悯天人的意味。
诸人还在细细品味徐长峰说的话,远远跟在后面的周知群却对身边的苏远问道。
“你觉得徐长老是无辜的吗?”
苏远琢磨了下摇摇头。
周知群先是仔细想了想,没想出哪里有漏洞,再度说道,“按宗门例规,徐长老顶多是管辖不力,让治下发生这种魔教般的事件,倒不至于和那些贼人产生什么牵连,估计师父也是这么想的。”
苏远不由得呵呵一笑,周知群这样的人没受过大量影视剧的熏陶,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但苏远可是立马就察觉到心里的违和。
“怎么?他说得不对吗?”雷宣这时也忽然插口道。
“你看,连雷长老都认同我的话。”周知群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不,他应对得太好了。”苏远这时缓缓道,此话一出,周知群和雷宣同时愣了一下,心底的某些盲点悄然被揭开。
苏远继续说着,“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长老,也非完人,也有疏漏,可徐长老的所有表现和话语,都完美踩在了四位堂主想要问清的点上,这更像是,精心准备的完美说辞,只为了完美掩盖一切......”
苏远看向徐长峰的眼神变得幽幽起来,“可这份完美恰恰是最不完美的地方......”
话音刚落,还不等周知群和雷宣意识到什么,四位并列的堂主中,位居中间的康长老那张古板的脸上忽然笑了下。
“徐长峰啊徐长峰,你还是露出了你的马脚......”
康柏冰冷地盯着徐长峰。
同为执掌执法堂的唐长老和叶长老略有些惊愕地看向康柏,不解哪里有漏洞。
倒是地轴宫刑罚堂的申长老仅仅经过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提醒,立马悟出了什么,同样冰冷地看向徐长峰。
第148章 城中突变
徐长峰脸上现出一片愕然,不解地对几人问道,“诸位长老,什么意思,我对宗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这时,底下的城池中传出一阵骚动,一群刑罚堂的弟子在城中各处破开房屋院落的大门,其中也包括占了城中四分之一面积的徐氏祖宅。
徐氏的子弟上前阻拦,面对人数众多的徐氏子弟,那提着枪的英武女弟子只是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带着毫不留情的杀意怼了上去。
从徐氏子弟中走出一个年过三十有余的中青年,他对康柏的亲传弟子拱手道,“在下徐八山,为徐氏青年一代最有望得仙性之人,还望师妹赐教,若是师妹败了,请不要在空口无凭的情况下对我徐氏祖宅进行无端的破坏。”
但话音刚落,身为康长老亲传的提枪女弟子眼底闪过不屑,“不过是靠着仙性才能破圣关的废物罢了......”
她只是一枪,径直冲向了徐八山,徐八山的眼底闪过诸多变化,一杆袭来的枪却在他眼底演化出了诸多枪影剑影刀影.......诸多兵器的变化全在一杆枪上出现。
下一瞬,一道身影倒飞出去。
徐八山直挺挺地撞倒在假山之上。
朴实无华的一枪却有这样的威力,这使得一边观战的雷宣轻咦了一下,“这小女娃有点意思......”
苏远同样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是......某种‘意’吗......”
“给我搜。”随着徐八山倒下,剩下的徐氏子弟眼底都生出骇然。
面对强势甚至是有着冷冽杀意的刑罚堂弟子,一时间,无人敢动手,两两刑罚堂弟子一队,穿梭在偌大的祖宅建筑间。
眼见祖宅被人破开,肆意搜查,徐长峰脸上的愕然变成了悲痛欲绝。
他颤抖着指着下方的一切,“予求予夺......予求予夺啊......我徐家为宗门奉献了整整一千二百年,却换来宗门如此的对待,这要是让其他家族看到,会多寒心,还会有家族愿意为宗门奉献一切吗......”
唐长老颇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依旧板着脸的康柏,似有不解,“康长老......天关宫刑罚堂弟子这么做,有得到宫主谕令吗?”
康柏摇摇头,“没有。”
唐长老有些吃惊,“那你还敢......虽然现在只是怀疑质问,但还未到定罪的时候。”
康柏依旧板着脸,“马上就能定罪了。”
远在城池边缘上空的苏远,怀里忽然涌现一股极端火热的感知。
不用摸,苏远就知道,是‘北方鬼帝’的面具。
这是在说明......那晚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家伙,就在附近?!
眼看着底下刑罚堂的弟子已经在城中分散开,苏远叫住雷宣还有周知群,依照着怀里面具热度的变化,混在刑罚堂的弟子中顺着一个方向靠近了过去。
“苏远师弟,我们这是......”
三人来到一个偏僻小巷,小巷的尽头是死路,苏远制止了周知群继续问下去,屏息在小巷中查找着什么。
最终苏远站在一个不起眼的交流前,确定此时面具的温度是最高的,他给了雷宣一个眼神,雷宣顿时心领神会,壮硕的肌肉蓄势待发,做好了面对一切意外的准备。
当前的徐家镇,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那黑白笑脸面具再怎么强横,也只有伏法的份......
苏远一拳击碎面前的墙壁,漏出了后面黑深的隧道。
隧道中的黑暗里,明暗间,闪烁着某块尖锐物件跳动的光。
那光芒,氤氲七彩,不似凡间能有,带着某些虚无缥缈的气息,那气息,让苏远无端地感觉有些熟悉。
一边的黑暗里,一道人影走到了光芒前,回头看了眼如临大敌的三人,脸上的黑白笑脸面具似笑非笑,阴森可怖,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这都能给你们找到......连这点时间都拖不住,老东西真是没用啊......”
还不等苏远三人细想黑白笑脸的话是什么意思。
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伸手将那闪烁着氤氲七彩光芒的尖锐物件捏碎。
......
康长老的亲传,提着枪的英武女弟子回到康柏身边,摇头道,“师父,什么都没有找到。”
“城中其他地方呢,那些地下坊市和暗道?”
英武女弟子摇头,“什么都没有,痕迹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康柏依然板着脸,只是相比之前,如今的他似是松了口气,更加确定,他对徐长峰叹道,“刑罚堂里,从不缺你这样的聪明罪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是你们从未想到......完美就是你们最不完美的缺漏......”
康柏和弟子的对话也被其他三位长老听到,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都没找到,能将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在这徐家镇中,除了徐氏,还有谁能做到呢?
“你们......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说是我徐氏干的,这完全是陷害!”徐长峰先是表现出思索的样子,然后咬着牙恶狠狠地吼道。
但叶先那天生慈祥的眉目冷却了下来,“徐长峰,有些事,不是没有证据就能开脱的!”
这里,可是强者为尊的世界。
下一瞬,四人同时出手,将徐长峰所有能躲开的方向全部封死,一副势在必得将其捉拿的态势。
直到最后一刻,徐长峰才撕开了此前的伪装,表情变得无比狰狞,“地使大人!说好的功赎过,你还给我应得的那份仙性,可你这是在将我往死路上逼啊!”
徐长峰知道自己一旦被拿下,等待他的,等待他徐氏的,将是比死还要惨的下场。
他心一横,誓死也要以一人之力抵抗面前四位堂主的联手。
但他知道,这个结果毫无意外,只有一条死路。
就在这时,从地下迸发出无比强烈的氤氲光芒,那光芒如同乐谱,旋转上升着,越变越大,直至将整个徐家镇的范围都囊括进来。
连同带来的四堂弟子都一同被包围在内。
徐长峰面前袭来的四股天地威势,以及徐长峰周围的天地,被分割到了五块独立的空间,此前的威势,落在了空间边缘无形的壁垒上,瞬间消弭。
不仅如此,城中的其他地方也尽数被分割,一瞬间,陷入了混乱。
而空中,不知何时悄然浮现了一个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身影,阴恻恻的笑传遍了城中,他盯着面前的四位长老,宛如在盯着四块肥肉。
“损失了一块阵盘,但换来这么多的上好‘烛油’,够回去交差的了。”
第149章 无能为力之局
叶、康、唐、申四位长老脸色同时一变。
只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肉眼虽然能看到十丈开外的彼此,但于天地的感知中,他们当前身处的空间......只有他们自己。
这意味着......
叶先双手带动周围的天地之力,汇聚成了携带万钧之力的势,轰然向着周边落去,但一越过某道界限,就烟消云散。
而他也无法凝聚那道界限之外的天地之力,只能在自己所处世界内汇聚。
康柏试着越过这道界限和其他长老汇合,但无形的障碍阻拦了他,无法越过一步。
苏远等人身处的地方暂未受到影响,但他们和四位长老之间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和四位长老所处的位置分割开来。
雷宣先是试着用蛮力破开中间的屏障,可双拳怎么爆锤都行不通,他眼底寒光一闪,一道剑光如白驹过隙般闪现。
前一刻还在背上的剑,连影子都没看清,下一刻就砍在了屏障上。
面对雷宣近乎使出全力的一剑,看不见的屏障依然纹丝不动。
这时从头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不过却不是对他们说的,而是对四位长老说的,“不用白费力气了,六方仙仪大阵的阵盘不是你们能破解的......”
阴恻恻的黑白笑脸任由这些气息磅礴的七阶长老在各自的空间内横冲直撞,却怎么也离不开牢笼般的空间。
随后他踏出一步,转眼间来到了申长老面前,申长老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意识到当下只有他一人面对这不知来头的敌人。
“阁下犯我荡魔剑宗,可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面对申长老言语上的震慑,黑白笑脸面具只是嘻嘻一笑,“报复......?你可知,我们最不怕的就是报复了......”
还不等话说完,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身影化作了一道虚影逼近了申长老,申长老此时竟然丝毫未察觉一般慌了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形连连暴退。
雷宣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他解释道,“我们踏入七阶后已经和天地同体,内天地融于身外天地间,周围的一举一动,都能借着外天地的动静提前感应预知......申长老的惊慌,恐怕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掌握敌人的动向......申长老麻烦了。”
纵然申长老想要和那戴面具的佝偻人影拉开距离,但一道阴冷气息还是如影随形般黏在他身后。
只见须臾间,申长老的身形不再后退,而是如断了翅膀的鸟儿径直落向了地上。
这一幕看得雷宣和其他三位长老心底无一不发寒。
申长老落败的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发指,照这个形势下去......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破局,不能让他将几位长老分割击破!”雷宣的脸上现出了不同于往日的狰狞狠劲。
整个人斜冲上至云霄,绕着看不见的无形屏障,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化作了一道流云,尝试着寻找屏障的漏洞。
眼见雷宣突然冲出来搅局,戴着面具的佝偻人影一边伸手,指尖缭绕着一丝氤氲光芒,然后以极快速度撞击着屏障的雷宣,也猛地被束缚在一个单独的小空间内。
周围的空间也被独立了出来。
佝偻人影对雷宣喊道,“放心,也少不了你,都是要入我锅中成烛油的,何必那么心急。”
阴恻恻的声音说完,转头盯上了叶先。
一旁的徐长峰见到黑白笑脸挥手间就制服了一个长老,剩下的几位也不过瓮中捉鳖罢了。
原先差点被四位长老联手捉拿,如今,那死灰的狰狞表情荡然无存,唯有满脸的喜意。
“地使大人果然没骗我,眼下这些人,都是唾手可得的仙性啦......”
只是那笑意中,有着一丝疯癫。
徐长峰带着疯癫的笑,也冲着叶先而去,“地使大人我来帮你......”
周知群眼见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师父,想到所谓烛油的下场,猛地一咬牙,连牙间都被咬得溢出点点血丝,“师父他......”
可连雷长老那样的人都无能为力,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宗内肯定早已派人前来,但都无法突破封锁镇外的氤氲光芒......
周知群深知自己上去也派不上什么大用。
但是......
就算如此,他可是师父的弟子啊。
“天关宫弟子随我......救几位长老出来。”
他毅然决然地踏着剑化作了流光,如同主心骨一般,稳住了相当多群龙无首的慌乱弟子。
在周知群的带领下,他们纷纷向着戴面具的佝偻人影冲去,哪怕明知,这只是飞蛾扑火。
最终,只剩苏远一人立在通向地下幽幽暗道的入口处,封锁住整个徐家镇的氤氲光芒就是从暗道深处飞出。
雷宣被困,周知群为救师父选择了自杀式袭击来吸引黑白笑脸面具的注意,其他几位长老也是自身难保,封锁徐家镇的氤氲光芒还未散去,就算外面派来的援手也进不来......
苏远深深叹了口气。
眼下的局面,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苏远向怀里探去,摸到了那‘北方鬼帝’的面具。
此时的面具,炽热无比。
达到了新的巅峰。
他缓缓将面具戴上。
第150章 惊天一剑
苏远将炽热的面具戴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炽热的感觉。
也就是在一刻,苏远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身上源源不断地飘出某些暗灰色的光点。
随着佝偻人影袭向叶先,这些暗灰的光点也随着某种无需借助实体媒介的方式,隔空出现在叶长老的身上,将其一点一点侵吞。
甚至封锁整个徐家镇的氤氲光芒,也隐隐依仗着那些暗灰色的光点。
那些暗灰的光点,无端地飘出,瞬间让苏远回想起了某些熟悉的景象。
这是......
此前发生的种种串联起来,苏远隐约明白了什么。
叶长老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发僵硬,无边的阴冷几乎将他吞没,连全身的动作都越来越慢,宛如坠入了万里深寒的海底。
要不是他身上隐隐浮现的金钟光芒,可能他现在已经和申长老一样坠下去不知死活了。
但金钟光芒也在以飞快的速度黯淡。
“安心去吧......成为‘烛油’是你们的幸事,到了那边,还能让你们享受极乐天堂的待遇......”带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猛地出现在叶长老脸前。
和他贴得极近极近。
那近在咫尺的狰狞笑脸让叶长老不寒而栗。
叶长老身上浮现的金钟光芒也在这时破碎。
不远处,周知群带着一大群弟子赶来,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只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猛地在周围响起。
“无常。”
佝偻人影一瞬间如同惊弓之鸟左右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就连眼前金钟光芒破碎的叶先也没空去应付。
“谁?”黑白笑脸面具在空中寻找着目标,可举目望去,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影。
直到余光瞥到脚下城中一座尖塔,定睛一看,看到尖塔顶端站着一道诡异的人影。
那人影身穿大红的戏服,重峦叠翠的纹路在戏服上形成了极有层次感的画面,栩栩如生。
佝偻人影向其脸上看去,只见到一张面具,可一见到面具样子,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连佝偻的背都吓得立直了,张大的嘴直呼不可能。
本以为自己命该绝于此的叶先听到动静重新睁开眼,顺着看过去,却看到了塔顶身穿戏服脸戴威严悚然面具的大红人影。
还活着的康长老、唐长老还有雷宣等人也纷纷侧目,看到了那诡异的人影。
但更诡异的是,那大红戏服人影笑了笑,似是对佝偻人影很不屑。
“什么地使大人,不过小小无常罢了。”
叶先等人脑海中纷纷响起刚才那突然响起的声音,猛地喊出了“无常”二字,像是点破了佝偻人影的魂一般,将其注意力牢牢吸引。
“鬼帝......!”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人影看着大红人影看得失神,喃喃出声,又惊又惧。
鬼帝?!
简单的两个字却使得叶先等人越加震惊以及困惑。
眼前的难不成是某位隐于天地间的大能?
佝偻人影反复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认眼前的面具,不论是外在的形态,还是那同出一源做不了假的‘味道’......
那就是鬼帝。
“既见鬼帝,为何不拜?”戏服人影冷声质问道。
佝偻人影原先的身形被宽大衣衫遮住,看不出什么来,但如今一站直,那枯瘦的身形隐约就现了出来,他连连喊道,“不,不......”
“不拜?”立于塔尖的戏服人影冷笑了声,有一种得逞的意味在里面,“既然不懂礼数,那......小小无常,也敢在地府之外作怪?”
下一瞬,滔天的杀意从塔尖人影身周蔓延,将整个徐家镇的范围都包括在其中。
不论是原本城中的局面,还是徐家子弟,又或是荡魔剑宗四堂弟子,眼前全被血色包围,一幅幅由内心演化的血腥厮杀场景在眼前浮现。
他们颤抖着双手举起武器,瞳孔血红地盯着周围每一个非自己本体的生物,来自本能的厮杀欲望愈演愈烈。
叶先、康柏、雷宣、唐长老等人眼前也都浮现各自不同的嗜血景象,饶是他们镇守灵台,保持心灵清净,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到厮杀欲望的控制。
好恐怖的杀意......
这是他们此时心底唯一能升起的念头。
他们更明白,这股杀意没有针对自己,不然......
徐长峰忽然看到黑白笑脸面具的佝偻无常对着自己的身体又抓又挖,将宽大的衣衫都撕碎了,露出青褐色的阴森干瘦躯体。
那分明非人类可有。
佝偻无常嘶吼着将全身挖得遍体鳞伤,血痕累累,血红的眼睛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丝清明。
他似是被激怒了,又气又急又惊又惧,操纵着指尖的氤氲光芒,将塔尖周围的空间封锁,然后举全力向着塔尖上的戏服人影冲去。
怒吼着要将塔尖上这个身穿戏服的人影杀死。
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数不尽的暗灰色光点被佝偻无常操纵着,在戏服人影身周汇聚。
极端的阴冷将其包围,只要一瞬,就能将其变为死人。
但佝偻人影等来的不是一具倒下的死人尸体,而是一道恍若天光,吸引了徐家镇范围内所有人心神的惊天一剑。
“杀生......非我。”
恍若天光的一剑,几乎是眨眼间洞穿了佝偻无常,斜斜劈下的剑光,将佝偻无常劈成了不对称的两半。
连带着,无常脸上的黑白笑脸面具也被劈碎了,在被劈成两半后,两截面具各自浮现了细密的裂纹,然后悄然粉碎,化作了粉末消失殆尽。
面具掉落,其下的狰狞非人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无尽的愕然和困惑。
嘴里做出的口型,似是想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来自地府的力量对他无效......
只是,这张脸上的一切都成了死寂。
而在这一剑乍现之时,于空中的几位长老,全都因一时的心神大震,强烈到甚至摆脱了杀意控制的状态。
原因无他。
只因为这一剑。
分明是荡魔第一剑,惊神式!
不......比惊神式还要更加......更加......
这是一种他们无法言说的感觉。
只知道,这一剑,绝对超过了惊神式本应有的。
第151章 事后乱局
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惊天一剑贯穿无常身体后。
佝偻无常于空中分成两半,面具一掉落,粉碎于空中后,随即他的身上燃起诡异的白火,将那暴露出来的青褐色躯体燃烧殆尽。
诡异的白火静静燃烧着,直至什么都不剩。
最终,本来站着一个‘人’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空荡荡。
原本盘旋在无常指间的氤氲七彩光芒也化作了一缕有灵性的灵光,在原地盘旋片刻,然后一头钻进封锁徐家镇的大阵之中,和大阵融为一体。
这一缕光芒似是操纵全局的核心,随着它融入大阵,漫天的氤氲光芒如镜面般破碎。
镇外的天地终于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除了镇外的天地,还有十数道强横的身影,一同映入众人眼底。
许多弟子的眼中看到这些身影,眼底顿时出现欣喜。
“是其他长老们。”
“宗内的支援来了。”
徐长峰呆愣愣地看着佝偻无常被火焰吞没,一瞬间从无尽的喜悦又落到暗无天地的绝望。
他知道,徐氏是彻底完了,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这一切,都要拜那突然出现在塔尖上的戏服人影所赐。
若不是他.......地使大人早已将宗内的几位长老杀光,然后就能得到.....更多的仙性!
他扫了眼外面露出的十余道强横身影,连看都没看徐家镇中的徐氏子弟一眼,直接奔着镇外的一个方向逃窜。
而原先困住叶先等人的单独空间也在此刻失效,他们又能感知到周围天地间的一切动静,挥手间就能引动外天地。
可他们的目光仅仅留在那被白火吞噬的无常身上片刻,更多的,则是关注在塔尖上的那道身穿大红戏服的身影。
但就在封锁徐家镇的大阵破碎之前,那道身影就已经从塔尖上消失不见。
那时,他们还未脱离被无常切割出来的空间。
前来支援的长老们来到几位脱困的长老面前,焦急地问,“诸位长老,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我们着了徐长峰那叛徒和外人联手的道......”康长老长话短说,将事情简短地介绍了一番。
可光是这简短的一番介绍,就足以让那些支援的长老一个个面露愠色。
“徐长峰那叛徒已经逃了。”
“无妨,刚刚有几位长老已经追过去了,徐长峰乃是仙性七阶,绝无逃脱的可能。”
“好!除了徐长峰,还要彻查徐家镇,这徐氏......怕早已是个贼窝了。”
“另外,地轴宫的申长老......气息已断,仅残留一丝神念,但也没有救活的可能,再过一时半会,这缕神念也要消散了。”
“唉,申长老乃是地轴宫的支柱之一,为宗内做出的贡献难以计数......尽人事听天命,还是继续尽全力救治吧,不论死活,他都是我们宗门的长老。”
支援的几位长老中,有几位颇为威严有话语权的长老,三眼两眼间将此地的混乱一一安排。
另一边,周知群,还有那位提着枪的英武女弟子各自奔向各自的师父,“师父,徒儿来迟了。”
“师父......”周知群怔怔地来到叶先面前,脸上的表情满是担忧和后怕,“我......”
叶先望了他一眼,“你什么,这一次,你实在太鲁莽了,那非你能敌之人,带着弟子们冲过来,像什么样,我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面对师父的呵斥,周知群不敢抬头,知道自己师父的暴脾气,要是敢顶一句嘴,接下来一个月别想有好日子过。
但没想到叶先却忽然停下了呵斥,“不过......你小子倒是不比康老头的那弟子差。”
听到这话,周知群不敢置信地抬头,对上的却是叶先慈祥的眉目以及欣慰的眼神。
......
眼见徐家镇的乱局一件件地被收拾,脱困的叶先雷宣四人聚到了一起。
“有注意到那位......前辈去哪了吗?”康柏斟酌着问其他人。
雷宣摇摇头,叶先也摇头,唯有唐长老说道,“那位前辈应已经走了,我们要留,也是留不住的。”
其他人都赞同地点头,只是他们想到刚刚那一剑,脸上都泛起了困惑和怎么也止不住的震惊。
“那一剑,就算不是惊神式,也一定和惊神式有联系,这一点,身为天关宫长老,我绝对不会看错。”叶先断然道。
“会是宗内的某一位出面吗?”雷宣问。
“不可能。”康柏仍有震惊残留的脸上,脱口而出,“就算是宫主出手,也脱离不了惊神式的根本,从惊神式中衍生出如此......出神入化的一剑,以宫主出手,顶多是存在一些令人防不胜防的变招......”
“难不成......”其余人浮想联翩,猜想不断。
“各位还是别乱猜了,想要知道这么一位前辈的底细,无疑于痴人说梦,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和荡魔剑宗的联系绝对不小。”
雷宣点头,“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这一剑是怎么发出的,我连他挥剑的动作都没有看清。”
这时唐长老倒是发话了,“从我的位置能看......那位,只是伸手并指为剑,而且,我还发现,其实这一剑的威力,或许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大,只是......那位的特殊,对‘无常’似乎有着异常强横的碾压。”
康柏渐渐冷静下来,回忆了下,细细推敲,也不由得将那一剑吸引心神的滤镜给剥了下来,“我们当时都受到了杀意的影响,加上惊神式本就是有着动摇人心的作用,连番影响下,才会觉得那一剑接无可接,到达了极致。”
“确实如此。”唐长老说,“另外,我似乎认得那位前辈脸上的面具。”
“哦?”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立马向他看来。
第152章 千古第一人
“如若不错,那应是‘北方鬼帝’,为地府内五方鬼帝之一,仅位于少数几位仙神之下,我曾于经山内看到过一本刻画着诸多诡异脸谱的古籍,其中只标注了各脸谱以及对应的仙神,却没提及其他任何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表演某些戏剧才会用到的脸谱......现在想来,或许那古籍就是为提醒某些东西的。”
唐长老的声音幽幽,听到后面,尤其是说‘提醒某些东西’时,众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那无常作派,的确非正道所为。”雷宣说道。
也就是这时,远处飞来两道人影,乃是两位长老,其中一位长老手中提着一圆柱形的物件。
等靠近了一看,才注意到那是被削去了双手双脚的徐长峰。
只是先前仪容焕然气度非凡的徐长老,如今披头散发,浑身血渍,犹如路边的乞丐。
他全身被封住,仅仅吊着一口气不散。
......
雷宣和周知群再度回到了小巷边,却在巷口没看到人。
两人来到了巷角那幽幽暗道的入口,果然见到暗道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苏远举着一枚夜明珠照亮暗道,在暗道中心的桌上,摆着一块四分五裂的阵盘。
雷宣看到苏远没事,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
“不然你就要有事了?”苏远瞥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研究面前四分五裂的阵盘,“这些碎片似乎是某块完整的东西上的一部分......”
雷宣打量了一心扑在阵盘上研究的苏远好几眼,和之前站在塔尖上的戏服身影对比着,未看出一点端倪,心底的疑惑和怀疑消散了几分。
“那个家伙,叫无常,他手中的这块阵盘,应是六方仙仪大阵的一小部分,只是他将这块阵盘碎片的力量全部引爆,才在这么多七阶面前封锁住了整个徐家镇。”
结合之前见到的种种画面,雷宣做出这样的判断。
苏远点点头回应,“我听到了,在你们被困之后,塔尖上那人说的话,到着实是我没想到的。”
雷宣看了苏远几眼,“不仅如此,那人还事关一些其他事,这背后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有些话雷宣没在这里说,这里人多口杂,难免隔墙有耳,打算回宗内再说。
苏远看到周知群,不由得道,“周师兄你......我本想拉住你的,毕竟面对的可是匹敌长老的七阶啊。”
周知群抓了抓头发,“那时候就是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可能是和师父待久了,难免沾染了点师父的脾性。”
“周师兄,下次不用那么冲动了,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要是我,我会选择看着叶长老死去。”
听到苏远这样说,不仅是周知群愣住了,就连雷宣也愣住了。
他们认识的苏远......可不是这样的人。
苏远见两人脸上的愕然,微微一笑,继续说,“我会活下去,然后用尽我能的一切变强大,直到那一天,能杀死凶手的那一天,将叶长老遭受的一切以百倍万倍还回去。”
明明是笑着说的,但轻飘飘的话中却有着难以言表的决心和坚定。
雷宣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的苏远非是一个加入荡魔剑宗两年不到的满腔热血的小子。
周知群被苏远的话一时给惊到,恍惚间竟然失神了,似是沉浸在苏远所描述的那幅画面中。
“是啊......报仇,以百倍万倍还回去......”
“周师兄不要怪我没有一起帮你。”苏远无奈摇头。
“不。”周知群回过神,怀着感慨的心态看着苏远,只觉得和小自己好几岁的苏远相比,自己倒更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
“是我鲁莽了,其实我上去也没有什么用,反而是带着弟子们上去送死,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伤亡,我不该犯这样的错的。”周知群叹道。
雷宣听着两人的话,对苏远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打消。
苏远长出一口气,“呼......多亏了那莫名出现的人,那一剑......简直......我说不出来。”
雷宣也深有同感地点头,“是啊,那一剑的感觉,我也说不太清楚,简直惊艳到了极点。”
苏远听着雷宣当面这么夸,心底莫名地舒畅,接话道,“是啊是啊,那一剑几乎是我天关宫子弟终其一生才能追求到的。”
“唉,我枉为剑圣这个虚名啊。”雷宣叹气,很是受打击的样子。
“不错,剑圣之名应给那位前辈。”周知群也接话茬道。
苏远愣了下,“这倒不必吧,雷长老和那位前辈相比,不一定就弱于他呢。”
雷宣摇头,“我差远了,那位实乃千古未有之奇才,比之开创了荡魔剑宗,悟出了荡魔五剑的前辈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是同一个级别的天才。”
周知群也深有同感,“虽然荡魔五剑极难练成,但荡魔剑宗几千年的历史间,还是有寥寥子弟完全掌握了五剑,可细数立宗以来,能在荡魔五剑的基础上开创新的招式的,没有一个,这么说,着实没有过誉。”
听着两人越吹越大,几乎要把使出了杀生非我的那人捧上了天,苏远无端地有点心虚。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杀生非我的那人干的事,和我苏远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感慨。
在幽冥界时,他就注意到,城隍的实力很弱,其他的诸如给谛听守门的罗刹,实力都在七阶以下,只有那些阎罗的实力到达了七阶,而九灵元圣实力最强,至少为八阶。
当苏远隐约明白戴着黑白笑脸面具的人影就是无常时,与之一同而来的疑惑便产生了。
无常和城隍乃是同一层次的产物。
幽冥界和五界十天的时间流速差距不大,一介无常,何时就有了如此飞速的进步。
那缘故,苏远就很明了了。
来自地府的赐福。
有着地府的赐福,将原本实力不到七阶的无常硬生生拔高到拥有了堪比七阶的战力。
若无赐福加身,无常在苏远面前不过和那晚被苏远一剑穿透的两位天阶弟子一样,只是一剑的事。
而地府的赐福,恰好对苏远来说,不,是对‘北方鬼帝’的面具来说,完全无效。
第153章 仙性破关
甚至,苏远都觉得,使出杀生非我来对付无常,已经是牛刀杀鸡了。
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这点细节也不用在乎了。
最终所取得的威慑也非常明显。
效果甚至出乎苏远意料的好。
雷宣和周知群两人都是亲眼见证那惊天一剑的,你一言我一句将那人吹到了此前从未设想的新高度。
这时苏远又想起了正事,他向雷宣问道,“我听那位徐长老说到‘仙性’,‘仙性’到底是什么?”
雷宣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说实话,我对‘仙性’所知不多,仅知一般无望靠自己踏过七阶门槛的人,才会被宗内赐下仙性,强行破开那一道门槛,踏入七阶。”
苏远想起此前所见过的一面,那是在魔主世界中,魔主所赐下的仙性让八大世家中的李氏老者瞬间踏入了七阶,成为了武圣。
“不过这样的七阶也有着致命的缺陷。”雷宣继续说,“那就是,终其一生,无法再入一步,此生永远停留在初入七阶的地步,甚至面对依靠着自己踏入七阶门槛的同层次七阶,也会在无形中弱上好几分。”
“但......七阶终归是七阶。”苏远算是明白了为何一些人对‘仙性’趋之若鹜。
雷宣幽幽道,“没错,尤其是当你卡在那最后一道关卡时,只差临门一脚,却始终不得而入,其他真正有天资的人一个个成为了七阶,看着他们,自己便开始陷入日日夜夜的问心,直到道心崩溃,甚至直到生命的终结,这种时候,若还有最后一种方式能够挽救,几乎没有人会拒绝。”
周知群想象了下,窒息般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若我到时候也如此......我可能也会选择‘仙性’吧,不是所有人都能靠着自己过那一关。”
苏远不语,只因他还不清楚他们口中的那一关到底有多难。
但和凌霜在一起的世界里,哪怕他依靠着天赋,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下将凌霜的天资培养到极致,也不过到达了‘半圣’境界,在五界十天就是半步七阶。
在魔主世界,女皇和八大世界,老剑仙之后再无一人入七阶。
就连幽冥界也只有阎罗级别的人物是七阶以上。
其中的难度,可见一斑。
“周师兄你如今处在何等层次?”
直接问境界是很冒昧的做法,就好像直接问女孩子为何你的胸大肌如此发达一样。
但两次事件相处下来,苏远相信周师兄不会介意的。
周知群愣了下,回道,“我的玄剑已是天阶中期,差不多相当于刚入六阶。”
苏远了然,虽然他一口一个叫着师兄,但周知群的实际年龄大不了他几岁,顶多差个十来岁。
周知群还为自己的天赋而感到羞愧,“说实话我的天赋在师父的一众弟子中不算出众,不过因性格比较沉稳,才被师父委以大任。”
苏远想到了什么,顿时一笑,“性格沉稳当众摸师妹小手是吧。”
周知群的老脸一红,强调道,“我摸的不是师妹的小手,摸的是我的前途!”
苏远疑惑,“此话何解?”
雷宣倒是认识,“他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女弟子好像是天关宫副宫主的女儿......应该没记错的情况下。”
雷宣忍不住多瞥了周知群两眼,周知群的样貌儒雅随和,一副对谁都好说话的样子,真像个翩翩君子,的确受某些女弟子的喜欢。
再看看自己,五大三粗,活像个上山砍柴的樵夫。
也难怪以前身为弟子的那些年没有情投意合的女弟子。
于是在心底暗骂,奶奶的都是人才。
苏远虎躯一震,看向周知群的眼神肃然起敬。
周师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周师兄。
果真沉稳,是成大事之将呀。
......
......
徐家镇,一家专卖戏服和各式脸谱的大店铺。
店铺里,老板和帮忙持家算账的女儿正惊慌检查着什么。
“父亲,当时我就感觉一阵风过去了,然后没注意店里少了什么,刚刚才发现,上周被徐家定走要为徐氏七公子而定做的戏服少了一套。”女儿慌里慌张地来到父亲面前。
相比父亲的沉稳,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儿则显得没那么稳重。
“慌什么,徐家......或许没那么重要了,这件事,先不要声张。”父亲先是将女儿安抚下来,他回想今日城中发生的变故。
他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能在这靠近仙家的重镇里拥有一间两层的豪华铺子,他断然不是脑子的庸人。
这也是他向来自豪的点,路边每每走过因求仙失败又身无分文如乞丐般的人时,他都会这么对女儿施以教诲。
他敏锐地感觉到,今天城中发生的变故,一定是徐家得罪了仙家。
一个弄不好,或许整个大家族就要覆灭。
“先是城里来了许多仙家子弟,隐隐有向徐家问罪的姿态,然后是突然出现的黑白面具,徐家老祖竟然和黑白面具是一伙的......早有准备之下,仙家们被打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后来出现的那道莫名声音,或许这些仙家都要陨落在这里......”
掌管店铺多年的老父亲像算账一样算着。
“不过,就算是这些仙家陨落在这里,可仙门深处,肯定还有更厉害的仙,不论徐氏老祖事成不事成,只要一暴露,徐氏到最后都一定是会被打上叛徒印记的......徐家的覆灭,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想到这,他打定了主意,既然徐家注定要覆灭,那......
“兰儿,你去通知附近的仙家子弟,就说店里少了一套戏服,或许和徐家叛徒有关联,快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戏服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绝对和城里发生的大变故有关系。
想到这,他走出店铺的门外,看着女儿顺着街道奔跑出去,他看着街的另一边,对面的建筑挡住了他的视线,恰好遮挡了一座尖塔。
第154章 救了所有人的命
店铺主人本以为只是会有几个弟子过来问问情况,可没想到,不过是半炷香的时间,就有好几道从天而降的老者。
其中一个老者还拎小鸡一样提着他的女儿。
不久后,更是有近百道踏着剑的肃杀身影将店铺周围重重包围,天罗地网之下,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放过。
见到这阵仗,店铺主人心里一阵发怵。
他只知道,不用踏剑就能飞来飞去的,徐家里除了那位老祖之外,无人能做到。
可眼前这些老者,各个都能。
“见过各位仙家。”店铺主人躬身行礼。
其中一个老者将其女儿放下,但是用一只手掌按着不让其走,问道,“你说你店里丢了一件戏服?”
老者的动作店铺主人看得很明确,那意思就是你不要有一点想撒谎的想法,不然......
这一下,他顿时知道事情大发了,绝对不是有一点点关系那么简单。
他甚至怀疑,这套戏服和徐家的叛徒行径有大关联,一个说不清,自己说不定也要被仙家牵连。
“回仙家,我这成衣店,专卖一些唱大戏的衣服和脸谱,不过大多是些粗制滥造的便宜货色,前不久徐家来订了好几套戏服,要求做得精细,是给他们家七公子过生辰用,给的价......也很大方。”
“所以我们家对这几套戏服是看得格外得紧,怕有些不长眼的盯上了,到时候耽误了徐家七公子的生辰,不光是陪徐家银子的事,我这店......也别想在徐家镇开了。”
店铺主人缓缓将事情说清,生怕引起一点误会。
他可是听说仙家有什么搜魂的手段,只是被搜魂的人要经受巨大的痛苦,最终还可能成痴呆。
“当时仙家子弟们在城里搜查,一片慌乱,我女儿就看在戏服边,怕有人闯了进来好能给我及时提醒,没想到,后来来了一阵风,将其中一套戏服卷走了。”
“我发现后,觉得这事蹊跷,为什么不是将所有戏服卷走,独独卷走了那一件,就怀疑这里面有问题,于是赶忙让小女去通知仙家们。”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仙家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店里的伙计,绝对没有说一句谎言。”
面前的几位老者互相看了眼,似乎是确信眼前的店铺主人没有说谎话,这时从店里出来一个提着枪的英武女子,不知何时,她已经将店里搜了个遍。
“师父,店主人说得能对上,只有少了一件戏服的痕迹,而且动作很利落,没有留下多少线索。”英武女子拱手对几位老者回道。
掌心按在女孩头顶的老者将手松开,那女孩逃也似的回到了店主人怀里。
老者继续问,“你说说那戏服什么样式?”
店主人紧张道,“大红色,上面的花纹是专门请隔壁镇的顶级裁缝缝上去的,上面有......”
店主人不厌其烦地将那件戏服从头到脚都描述了一遍,生怕漏了一点细节。
听完,几位老者互相看了眼,点点头,“他说得没错,对上了。”
“虽然知道了戏服的来源,但线索还是断了。”
“不过倒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能知道,那位前辈或许是一时意起才出手,为避免被人认出,才从路边店铺随手取了件戏服。”
“嗯,这说明......”
几位老者没有在店铺主人面前再说下去,而是淡淡对英武女子吩咐了一句,“给他点弥补,算作我们替那位前辈给他的戏服钱吧。”
顿时,店主人连连摇头说不敢,不愿要这个钱。
仙家的钱,他怎么能要呢?
可几位老者问清楚情况后直接踏空走了,只留下提着枪的英武女子带着仙家弟子们在现场善后。
英武女子取来一袋金银丢给店主人,“都是从徐家搜出来的,以后,也没有什么徐家了。”
随手一扔的包裹到店主人手里却沉到几乎拿不起来,他透过包裹的缝隙看到里面满满的金银首饰,可在仙家眼前,这些东西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他一咬牙,举起包裹,向已经转身作势要走的提枪英武女子喊道,“仙家,小人不要这袋金银,只求一件事。”
提枪的英武女子站住了脚步,回头只露出半张脸问道,“何事?”
“先斗胆问一句仙家尊姓......”店主人颤巍巍问道。
“荡魔剑宗天关宫刑罚堂康柏长老亲传,裘喜。”提着枪的英武女子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裘上仙,小人只求上仙将小女收为弟子,让小女入仙门!”店铺主人壮着胆子几乎是豁出了一切喊出来。
名为裘喜的英武女弟子丝毫不意外,看了眼一边被当前场面吓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女孩。
她对店主人问道,“你知道,入荡魔剑宗意味着什么吗?”
店主人回答,“意味着和凡尘隔绝,不再和凡人为伍,凡间的一切束缚对仙家而言都不过是挥手就能斩断的......”
裘喜抬了抬嘴角,似是嘲笑,“我不是问你,我是问她。”
那愣在原地的女孩面对裘喜的目光,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可一边低头弯腰的父亲却对她弄眉挤眼,要她好好表现给仙家展示。
“兰儿......”父亲小声喊道。
可裘喜早已看穿了店主人所做的一切,再度说道,“不要看你父亲,说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被叫做兰儿的女孩转头对上了裘喜的目光,眼前这个提着枪的女子,英气非凡,丝毫不比周围踏着剑的男弟子差。
女孩眼底生出一丝向往,偷偷瞄了眼周围那些踏着剑满是肃杀的弟子们,想了想,缓缓道,“入荡魔剑宗......是为拿剑。”
裘喜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女孩的眼中流出一丝意料之外的诧异。
“不错,还算有点剑心,这弟子,我收了。”
店铺主人满脸的惊喜,若不是在裘喜面前,他甚至想要跳起来对天狂吼来发泄这份惊喜。
但裘喜却对他淡淡道,“是你女儿入剑宗,不是你。”
可狂喜中的店主人哪能听得进去,裘喜不再和他说话,转而问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兰儿......崔兰儿。”女孩小声回答,对眼前这个刚认的师父极为陌生。
“兰儿吗......来,从今往后,你就随我上山,虽然你有一点剑心,但你要先从外门开始,当你入内门,我自然会领你走,若你连外门都过不了,我也不会在背地里帮你,你便一辈子待在外门,你明白吗?”
崔兰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忽然想到什么,仰头问面前这个英武的女子,“师......师父,那戏服是怎么一回事?”
提着枪的英武女子仰头看向某个方向,那个方向,正立着一座高耸尖塔。
想起塔上的那道穿着大红戏服的身影,从来没对谁服气过的裘喜眼底也不禁生出无尽的佩服和震撼,丝毫产生不了一点和其对比的想法。
裘喜缓缓道,“有个人,拿走了你家的戏服,然后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崔兰儿不是很懂,但她还是明白一点。
原来,是有人穿着自家的戏服救了很多人的命。
第155章 昂贵代价
徐家镇的事,对苏远来说暂告一段落。
但苏远并未掉以轻心,他不过是依靠着怀中的‘北方鬼帝’面具对无常的压制之能才轻易取胜。
没有了‘地府赐福’加成的无常,根本达不到七阶的水平。
但拥有着‘地府赐福’的无常甚至能一招间制服地轴宫的长老。
虽说无常是依靠了六方仙仪大阵阵盘的封锁,让申长老避无可避,但终归,一名长老陨落在了无常手下。
而这样的无常,却拿‘北方鬼帝’的面具无可奈何。
无常所拥有的‘地府赐福’对他完全无效。
毕竟,真要说起来,两者本就同出一源,都是地府治下。
甚至再往上溯源,无常能有‘地府赐福’,拥有七阶的战力,还全是靠苏远。
一名无常就这么死了,苏远怀疑,地府绝不会就此息事宁人。
就连‘烛油’之事,也还存着诸多疑点。
无常明显是地府派来的,地府要‘烛油’何用?
如今的地府,又到底是谁掌事?
谛听呢?
苏远对此隐隐有着一些猜想。
后来苏远所得到的消息也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想。
周知群来到苏远居所找到他,“苏师弟,刑罚堂审问徐长峰问出了不少消息。”
苏远一抬眼,“他全招了?”
周知群嘿嘿一笑,“什么招不招,徐长峰已经差不多疯了,疯疯癫癫地把之前的那些事全都念叨了出来。”
周知群将徐长峰招的事大致说了出来,“徐长峰说,最开始找上他的不是所谓的地使大人,而是一个来自宗内的人,这人对他表示,可以提供他梦寐以求的‘仙性’,甚至能助已经几十年未长进一步的徐长峰实力再上一层楼。”
苏远第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和晚站在黑白面具笑脸的无常身边的踏剑青年,或许徐长峰嘴中的宗内的人就是他。
“这个宗内的人查出来了吗?”苏远疑惑道,“还有‘仙性’七阶,不是实力会永远卡在进阶的那个状态吗?”
周知群摇头,“两件事目前都还没有眉目,其嘴中的宗内之人,长老们还在秘密排查,至于‘仙性’提升之法,至少宗内是没有类似的法门。”
苏远点头表示明白,周知群继续说,“地使大人许诺以徐长峰事成之后两成的‘仙性’,而这‘仙性’怎么来.......”
周知群顿了下,“......则就依靠‘烛油’了,将‘烛油’们混在一起,然后提炼......得到的就是‘仙性’,而如此辨别‘烛油’,则依靠着地使大人传下的一味枯草,这味枯草和‘烛油’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唯有吞下这味草药再配以相应的秘法便可于视野中看到这丝联系,循着联系,追到‘烛油’所在的村落,将一个村中的人......全都用以提炼。”
苏远知道那些灭村惨案是如何来得了。
“那些同一个村落里的人,怕不都是‘烛油’之资,看来‘烛油’与否,可能和当地环境有关......”苏远推断道。
周知群表示赞同,“没错,长老们也是如此认为,只是很多东西已经随着无常的死去而消失,难以复现。”
苏远问,“从他嘴里得到的这些消息可信吗?”
周知群沉吟了下道,“徐长峰干的那些事,很多罪证还没来得及销毁,都在他疯后念叨的地方找到了,诸长老结合搜出的罪证,再加上前后事件发生的时间线,都对上了,而且......”
周知群皱了下眉头,“徐长峰全部招出后,宗内请来了映魂宗的七阶高人,将徐长峰的神识彻底打碎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无误,只是这种法子阴狠无比,受法者的神识再无凝聚的机会,只能动用一次,不是对付徐长峰这种人,宗内也不愿请人来施法。”
苏远了然点头,徐长峰被抓来时,四肢尽断,已成人彘,徐家也只会在旦夕间覆灭。
徐家可谓覆灭在徐长峰手里,千年家族就此葬送。
疯癫死去对他来说算是不错的下场了。
苏远不禁摇头道,“为了仙性,做到这个地步,可谓天怒人怨,咎由自取。”
周知群看着窗外,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幽然,“毕竟世间之事,都是有着代价的,他渴望力量,渴望重塑家族荣光,自身却无力,只能依靠外物,可代价也是极为昂贵。”
苏远笑了笑,“周师兄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惆怅,这可不像你?”
周知群无声地叹了叹气,摇头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不懂。
苏远玩味的思索道,“不会是......你的前途,开始向你收取昂贵代价了?”
周知群脸色一肃,一副正人君子样,拒绝道,“你这像什么话,什么叫我的前途,那是我师妹!明媒正娶啊不,正经入门的师妹,我对师妹的心日月可昭......”
“行了行了。”苏远不耐烦挥手。
“你不懂......”周知群一脸饱经风霜的模样,看得苏远只感觉眼前的周师兄有点欠揍。
第156章 转眼一月
......
小插曲没有打乱两人商议正事。
聊着聊着,苏远想到那个被无常带走的男孩,至今不知下落何处,“当初说的那个男孩,在徐家范围内找到了吗?”
周知群依然摇头,“徐家在徐家镇可谓一手遮天,尤其坐镇徐家镇的就是徐长峰自己,他们的事干得很隐秘,不然无常和那不知身份的宗内之人也不会找到徐长峰以两成‘仙性’为报酬让他来干这事了。”
苏远点点头,“无妨,我就是随口问问。”
既然宗内都找不到,他也没什么办法了,事已至此,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了,
“另外,无常死后,此前已经被提炼出的仙性,也在他身消道死的地方留了下来,但被宗内回收封存于主峰之上。”周知群做着最后的补充,“倒是我们之前发现的那几块破碎阵盘,宗内研究完发现已经彻底失去了用处,只是一些残废的碎片,鉴于是我们最先发现的,也是我们主动上交回收的,宗内表示我们要是想要留着,就给我们送来。”
苏远周知群雷宣三人于暗道里发现的破碎阵盘,被雷宣拿去交给宗门用以勘察,倒是苏远想要留着研究研究。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发现,自己戴着‘北方鬼帝’面具时,阵盘的封锁对自己无效。
‘地府赐福’对‘北方鬼帝’无效,苏远还能理解,可这阵盘对自己无效......
苏远倒想拿着阵盘去研究研究。
虽然自己可能不懂,但有一个地方的人或许能懂。
苏远说,“麻烦周师兄到时候取来那些阵盘碎片了。”
周知群摆手,“没事没事,这点小事顺便就做了。”
......
和周知群聊完,送走周知群,苏远的居所又迎来了一人。
雷宣打量着苏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地轴宫的申长老身亡,地轴宫执法堂掌事人一位空缺了出来,最近地轴宫暗地里的斗争也不少,很多长老都盯着这个位子,三月后,将有一批地轴宫长老带队前往极西之海为弟子特训,我为你要了个位子。”
苏远起初不解雷宣为何和自己说这个,但稍作思索后便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次不仅是给弟子们特训,也会在长老中考核选拔出一位新的执法堂掌事人?”
雷宣点头,“没错,到时候,你或可观摩到诸多长老使出看家本领,这些长老不一定就比我差,只是各有所长,多观摩观摩其他大家的剑,对你修成‘分海式’有极大帮助。”
苏远知道,雷宣此时尚不知自己已经能够使出荡魔第二剑分海式,一心想着帮自己突破这一道关隘。
苏远也没道理拒绝这份好意。
纵然苏远有着天生剑心,但那不是他自傲而不去继续观摩百家剑法的理由。
况且,那一次使出分海式,苏远纯粹是无心之举。
面对悬浮在幽魂海中的天地棺,苏远高举地府权柄,以分海式剑法劈下,那一式使出时,甚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而是事后回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苏远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收发自如地使出“分海式”。
雷宣又叹道,“申长老的神识已经彻底破碎,再无残留,身亡一事,已通知申家,申家此前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只因出了个靠自己跨过七阶关隘的申长老,这百年间鸡犬升天,地位水涨船高,在山门外的城镇中,地位比徐家这样的千年大家只高不低......”
雷宣话锋一转,“只是申长老一倒下,申家又没有多少积累,后继无人,连天阶巅峰弟子都没有,不然就算比不了申长老,还能依靠着‘仙性’跨入七阶强行续上一续,只可惜......兴衰盛亡只在一瞬间。”
雷宣咳了咳,带着别样意味打量苏远,“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心仪女弟子,大可大方追求,子嗣越早留越好,若是到了七阶,极难有子嗣,哪怕是娶上十几个凡人妻子,生下一两个儿女,往往也天赋平庸,连外门选拔都不一定能过......同家族的那些兄弟叔伯的后代就更别说了。”
苏远被雷宣的一番话说得陷入了沉默,最后只能回道,“这种事,不急。”
人家周知群都知道摸师妹小手,你只能说不急了。
雷宣心底暗道,面上无奈摇头。
不过这是苏远的私事,他只不过是因为同为地轴宫的长老身死,而见证一个家族的衰败有感而发,倒不是真急着苏远的终身大事。
“哦对了,还有一月就是新年了,要不是商老提醒我都快忘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对我们而言,一年时间几乎是眨眨眼就到了......”雷宣临走前随口提了一嘴。
将雷宣送走,苏远不由得回想起三道各不相同的身影,代表着三种不同的心情。
可如今,没有一人能再相见。
......
一月时间眨眼过去,苏远从周知群那拿到了正式归属于自己的破碎阵盘。
破碎成几块细小碎片的阵盘,看上去本就是某一块大物件上的一小部分。
苏远自己研究了一番,倒没有什么成果,准备找个时间进入面具空间看看北斗星君在不在。
不过最近风头紧,还是谨慎为好。
要不是雷宣提到新年,苏远也几乎淡忘了这个曾经会隆重对待的节日。
上次的新年,是怎么过的,苏远已经记不清了。
随着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剑宗内的人气愈发下降。
本就有数量不少的长老带着弟子深陷中断的星舆轨道,失去联络,如今更是冷冷清清。
许多有家眷在山门外城镇的长老弟子,纷纷回到了城镇中,或是以家族老祖的身份出席盛大的典礼,或是以带领家族崛起的新星身份受众人敬仰。
当然,也少不了失意者面对轮番的问候和对比,不免心生黯淡,一时迷茫。
苏远倒不用面对这些。
既没有意气风发地出席典礼,也没有一时的失意,只是平平淡淡一个人于居所,照着往常的习惯一成不变地过着每一天。
只是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不知现状如何的师父和师姐,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人影。
然后闪过一时的念头,想要问道,她们现在还好吗。
第157章 她们不在的新年
......
和五界十天断开通道的星舆轨道。
“老夫掐指一算,新年快到了。”万长天站在小院内,观察着星象,手指拨弄一番后说道。
“哇,师祖好厉害啊......师父,我也想学......”
万长天的身后站着秦书,秦书背后还有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怯生生说道。
秦书从万长天袖子里拽出一本画满了的农历,只见上面标满了,只剩下两三个格子这一本农历就画完了。
秦书将农历伸到小脑袋面前,“喏,不用学,现成的。”
万长天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他捏着胡子对秦书道,“徒儿,万不可如此。”
秦书也对小脑袋道,“徒儿,万不可学你师祖如此。”
万长天雪白的眉毛跳了跳,想着小孩面前形象还是要表现好,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苏远那小子一个人在宗内怎么样了,只期望他不要没了我们太寂寞吧,忘了和他说山门外城里的醉脂楼是个消遣寂寞的好去处......希望他不要看走眼挑了隔壁一两银子两个时辰的落云坊,便宜没好货。”
秦书撇撇嘴,“师父,明明是正经听曲的地方,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怪怪的,还有落云坊的曲子才是最正宗的,坚持低价给大多数人唱曲儿,已经延续了一千五百年,醉脂楼是一个学徒三百年前在落云坊学成后才开的,专门赚冤大头的钱,才越做越大。”
万长天一怔,“不是,书儿,你怎么比我还熟?”
“那座城里的一个家族长女和我关系不错,而她的青梅竹马的好兄弟的哥哥的丈人是落花坊的常客,还在落云坊快倒了的时候出银两资助呢......”秦书扳着手指数道。
万长天不禁陷入了深思。
他这个弟子,总有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关系网,还总是记得一清二楚。
嗯......秦书的神秘关系网。
“虽然苏远这小子不在身边,但年还是要过的,徒儿,你且拿些银两买酒肉来,我们仨快快乐乐过新年。”万长天笑眯眯道。
院外已经有爆竹声响,家家户户换上了新衣挂上了红灯笼,一派喜庆气氛。
秦书无奈叹气,“师父你刚刚还在缅怀小远......算了不带小远他应该会原谅我们的吧。”
秦书转眼就回屋内拿银两,带着身后的小脑袋一起出门,直奔集市,一片欢声笑语。
......
同样的星舆轨道,碧羽宗临时驻地内。
朝凤走进房中,打量着独坐镜前失神的子鸢。
朝凤巧笑着,“又在想他?”
子鸢忙慌地抬头,说道,“师姐,不要乱说。”
朝凤笑嘻嘻,“好啦,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在想他,快要过新年咯,师父师伯师侄师姑师妹师姐......都等着咱们碧羽宗的新星出场。”
子鸢揉了揉额头,颇为头疼,“师姐你不要逗我了,我......不想见那么多人。”
“那要是他呢?”朝凤对子鸢挤眼睛道。
子鸢捏紧了拳头,“也不想......”
“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能?要不是咱们被困在这里,和五界十天失去了联系,怕不是早就找借口去荡魔界了吧......诶诶诶说好的不动手......别打脸别打脸!”
......
除夕夜。
苏远也没有主动邀请谁,毕竟他认识的人要么是淡薄这些礼节的人,要么是师门俱在,他邀请了过来难免破坏别人的团聚。
荡魔剑宗的各处山头上,能听到极少数放爆竹的声音,毕竟大家都忙着修炼,一般没闲心思过节。
苏远自己准备了一些点心,分四个方位摆放,还用一小时指导剑法换来了一只隔壁山头蕴养的灵鹅,做了一锅算不上好看但也算不上难吃的灵鹅锅。
他独自一人坐于一方,另三方空无一人,但并不妨碍苏远认出每一方是谁。
从左到右分别是提着剑满脸坚强的清冷少女,一脸娇气但时不时也有着傲气的娇俏少女,以及眉目淡然,笑着眉目弯起来时极为好看的平静少女。
屋子里只有他一人,稍显冷寂,但苏远释然一笑,给自己倒满酒。
回想着和她们的点点滴滴,一口闷下,酒入喉,有些辣。
不过苏远还是笑着念叨。
“虽天各一方,但终有会时。”
一口酒下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苏远将门一拉,却愣住了。
门外站着整整齐齐一堆人。
叶先还是一副慈祥的样子,“师侄,我都闻到香味了,一个人偷藏什么好东西?”
“苏师侄,万长天交代过我们不能偏袒你,但没说我们不能以物换物。”
“确实如此,苏师侄,我这里有一只百年金犀角,换一口吃的没问题吧。”
“我这里倒是有一块金阳石,倒正好算得上炼制金犀角的佐物,也能换一口吃的吧。”
“我这里也有......”
一群相熟的天关宫长老纷纷拿出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到苏远怀里,不请自来地进了屋里。
雷宣也混在其中,拿出了一枚浑圆如眼球的圆珠,“这是锻物的核心,兵主石,促成各物性不同的材料融合在一起,这么一来,差不多齐了。”
周知群拉着一只嫩白的小手走来,小手的主人是此前见过的那位师妹,周知群递过一个剑鞘。
剑鞘整体呈暗褐色,偏黑色的深沉,上面凸起凹陷,锻造的纹路棱角分明,看起来阳刚有力。
“我就比较直接,也不给你材料了,听说你快要出宗门,出门在外,好剑当然要配好鞘,这是我祖传的用天外陨星打造的剑鞘。”
苏远刚想问你哪来祖传的。
下一刻,周知群将剑鞘塞进苏远怀中,拉着师妹进了屋里,经过苏远身边时还小声道了一句。
“其实是薅来的......”
苏远抱着怀里大堆小堆的东西愣了下,随后无奈地笑起来。
看着满屋子的人,虽然其中还少了一些人的身影,尤其是三个本应站在他身边的人。
但苏远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等我......
他无声地在心底念叨。
“师侄,一只鹅怎么够吃呢?”叶先嚷嚷道。
“诸位别急,等我再去换两只灵鹅来。”
苏远爽朗大笑道,转身奔着隔壁山头蕴养的鹅栏。
......
新年过后两个月。
地轴宫前,一支队伍正在不断汇聚壮大,而苏远也整理好该带的东西,目光转向那支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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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前往极西之海
那支队伍是为前往极西之海,雷宣此前已经和苏远提过,为他要了个特别的名额。
眼下这支队伍就要出发了。
而在苏远整理好的东西里,除了一些能贴身带的东西,诸如‘北方鬼帝’之面,宫主亲传令牌,凤木钗,白色彼岸花等等。
其余的都被苏远塞进了包裹里。
苏远手里,拿的则是一把厚重的金铁寒剑。
这柄金铁寒剑是天关宫几位长老得知苏远将要前往极西之海后,一齐凑好了锻剑的物料,将这些物料送到苏远手中。
再由雷宣找到商老耗时两月锻造了一把特殊的长剑。
剑长三尺,剑宽一寸九分,剑身遍布细密如鳞片般的暗蓝纹路,开锋的尖刃闪着亮银色的锐芒。
最为奇特的是剑身的厚度远超寻常可见的剑,至少有一指厚。
而其剑柄,则是......苦海剑的剑柄。
这柄剑内部中空,中空的缝隙占了剑厚度的三分之一,刚好能容纳下苏远的那柄仙剑苦海。
此是为剑中剑。
这也得益于苦海剑薄如蝉翼的细长剑体,正好能被容纳于此金铁寒剑中。
为此,商老是煞费苦心,这两月内连手上其他的活都放弃了,让其他求着商老锻剑的人好等,只为了给苏远锻出一柄剑中剑。
好在最终是顺利赶在两月期限内完成了。
这柄剑中剑的外剑,苏远称其为金锋剑。
金锋剑纳于周知群薅来的剑鞘中,倒是相得益彰。
苏远脚踏金锋剑来到地轴宫外不断汇聚壮大的队伍中,此时队伍中的人已经基本到齐。
最前方是五位长老,后面则是充满朝气满脸期待的地轴宫弟子。
那五位长老中的一位魁梧中年人似是认识苏远,站在最左侧的他开口道,“前往极西之海的地轴宫弟子六十三人,天关宫弟子......一人,共六十四人已全部到齐。”
这话一出,在队伍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都是些年轻弟子,还是处在按耐不住性子的阶段,听闻队伍里多了一名唯一的天关宫弟子,讨论声四起。
“那人是谁?看着有点面生......”
“去极西之海的人,从来不都是我们地轴宫的吗,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天关宫弟子?”
“天关宫不是主修荡魔第一剑和第三剑吗,何时修第二剑了?也是个奇葩。”
“兄台此话差矣,宗内并无明确规定天关宫弟子不能修第二剑,只是极为罕见罢了。”
“有多罕见?”
苏远看着这些年轻面孔,似乎都是和他一样入内门没几年的弟子,也是第一次前去极西之海。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混进了队伍里,周边的地轴宫弟子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奇怪。
但五位长老中居中的老者压下了嘈杂的讨论声,不大但清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的沉着声音道,“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就出发,此行前往极西之海预计要七日,期间横跨荡魔山脉,翁源平原,红山湖,然后是万丈戈壁和沙漠,最后抵达极西之海。”
弟子们静静听着,大多在来之前都听长辈或者师兄们介绍过。
随着几位长老一马当先地开路,一众弟子浩浩荡荡地向着西边的山门之外飞去,一道道踏剑身影在背后留下长长的尾流,霎是壮观。
路途所过,占据一方的灵兽伏地,不敢造次。
于一方地域称霸的势力,无人敢上前去探寻,这些势力的掌事人都知道那是位于整个荡魔界最顶端的剑宗弟子。
第一日,他们就横穿了荡魔山脉,来到了一览无余的平原之上。
平原之广阔,甚至分成了三个国度,只是这三个国度皆以荡魔剑宗为首,一切事务都听从位于三国交界之处的荡魔剑宗直属城池。
当傍晚时刻,众人跨越平原来到了平原中心,此地位于三国交界,有一座宏伟巨城,名为灭艳城,直接位于荡魔剑宗的管理之下。
乃是荡魔剑宗身为至高宗门的权力象征之一。
灭艳城中见到连片流光划过,早就有人在城外等候迎接。
五位长老和迎接之人对接一番,便有人带着弟子们前去安置。
安置的地方也不寒碜,乃是一处占地广阔的大院,容纳百人都绰绰有余。
苏远被分了一间单独的屋子,和其他两间屋子里的两人共处一个小院内。
那两人见到是苏远,其中一位上来好奇打招呼,“在下地轴宫新晋内门宁昊,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天关宫苏远,不过我算不上新晋内门,进内门差不多有两年了。”苏远点头应道。
宁昊听到苏远的名字微微一诧,“苏远?可是那位万长老的亲传弟子?”
苏远没想到新晋内门也听过自己的名字,看来自己的名字已经传得够远了,在内门差不多是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苏远没有掩盖,直接默认了。
宁昊对苏远拱拱手,“失敬,我应该叫你一声苏师兄,师门里的师兄弟叮嘱过我,这一代年轻弟子中,有一个叫苏远的要格外注意,其虽然罕有出手战绩,但在宗内造成的动荡一点不小,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听着宁昊这么说,苏远总感觉这些人在背后蛐蛐的不是什么太好听的话呢,什么叫他造成的动荡......
嗯,不过倒也没错,很多动荡确实是苏远造成的。
倒是歪打正着说对了。
不过这宁昊也是个直肠子,师门的师兄弟这么说,他也就这么在正主面前一字不差的复述。
苏远微微一笑,和宁昊算作认识。
倒是另一人打量着苏远,眼神诧异得不像是看到正常人,苏远也没在意,毕竟不是所有人看到所谓的出名人物就会立马上去巴结结交。
宁昊和苏远认识后,热情地拉着苏远说着那五位长老,“最左边的那位魁梧长老乃是魏先锋魏长老,是五位长老里最年轻的,据说也是这次的五人里最有希望继承申长老之位的人。”
“然后是中间那位资历最老,最德高望重的李祁李长老,李长老本是和申长老同一代人,奈何总是被申长老压一头,这一次也是铁了心要当上刑罚堂掌事人,不容这趟极西之海之行有任何差错。”
“剩下的三位长老便是楚氏双雄和马长老,这五位长老都是天骄中的天骄,胜过了不知多少同时代的天才,才成为了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也不知我以后有没有可能到达诸长老的水平......”
宁昊简短地将长老们介绍一遍,言语中满是羡慕。
苏远也知道,这五位可都不是靠着仙性成为七阶的,而是实打实靠着自己踏入七阶的长老,每一个都绝对有着过人之处。
再和宁昊随意地聊着宗内的一些杂闻,天色渐晚,苏远便回到房内独自一人。
苏远发现这座大院内看着环境优美像个度假的地方,实则戒备森严,外人不可能随便进到这种地方,于是取出北方鬼帝之面,缓缓戴上。
戴上面具后眨眼间,苏远再度看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个空间,中间的十二把椅子好像是没变过样一般立在那。
而那些椅子中正坐着两个人影在悠然喝茶谈话。
其中一道是北斗星君,另一道却是身姿挺拔,丝毫不比北斗星君差,甚至更为火爆的女性,脸上的面具浮现丝丝金光。
第159章 交换情报
当北斗星君和脸上面具浮现金光的女性看到面前的黑暗里走出了一位从未见过的人时,纷纷投来打量的视线。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新来的地府北方鬼帝吗?”
面对身边的问题,北斗星君深深瞥了眼苏远,眼底有着丝丝不忿,回道,“不错,他就是新来的,不过......你可要小心,他可不是愣头青。”
苏远察觉到北斗星君视线中的不忿,看来她还在为上次的挫败而耿耿于怀。
脸上面具浮现淡淡金光的女子对苏远点头道,“我乃西方太白金德星君。”
“北方鬼帝。”苏远点头以回应,直接对两人说道,“既然这一次有两人在,倒也正好,我有些情报想要和你们交换。”
北斗星君掀起嘴角,“看来你对这里的规则已经很适应了吗,才第二次,不错不错。”
金德星君好奇地看着苏远,眼中隐隐有着不解,“作为一个第二次进来的新人,你掌握了什么情报能和我们交换。”
苏远看金德星君不解的样子,明白北斗星君并未将上次的事告诉她。
也对,毕竟那是北斗星君自己换来的情报,不会平白无故地告诉他人。
苏远想了想,手中足以换取情报的信息,倒是不多,也就关于地府的隐秘比较多。
不过地府的隐秘绝对是最重磅的消息之一,分量足够重。
苏远只是简短地说了句,“关于上古地府,或者现在的。”
此话一出,又让北斗星君浮想联翩,不过这一次她倒没有耍小聪明。
而是将苏远看做了同等级别的人物,在沉思了片刻后,谨慎道,“既然如此,我正好有许多想问的,这些情报,可以交换......只是我们这里有两人......”
北斗星君的视线看向了金德星君,毕竟要是苏远和北斗星君交换,金德星君在旁旁听,岂不是免费得到了一个情报。
金德星君想了想,也点头,“正好,我也对那......对你所说的情报有点兴趣,这样吧,若是北斗星君问的问题也和我想问的差不多,你同时给我们两人提供情报,便可换来向我们二人分别提问的机会,毕竟......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北斗星君和我所拥有的情报大多共通了,这样一来,倒算让你小占了点便利。”
苏远也觉得这样没问题,一个情报能换两个问题,的确小赚。
反正问谁不是问。
省得给北斗星君听去了后,又转手当二道贩子向金德星君兜售,那样他反而吃亏了。
金德星君这时提了一嘴,“既然你是地府的北方鬼帝,想必你和地府的关系不浅,应该不至于拿假消息骗我们,以前这里有过这样的事,不过......在被人发现是假消息后,其余人几乎是联手将他灭去,只为彻底杜绝假消息,其中的道理,你明白吧。”
金德星君的话中隐含一丝威胁,毕竟是第一次见苏远。
苏远也知道她心存担忧是正常的事。
毕竟假消息泛滥的话,会破坏这里存在的根本,更是会威胁到他们各自现实的生命安全。
为了杜绝假消息,营造良好情报交换环境,行使一些非常手段也是逼不得已的事。
苏远轻笑一声点头,金德星君见苏远表了态,又斜眼瞥向北斗星君,“问题就由你来问吧,反正你应该也知道我关注哪些事。”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的交情不浅,自然不会在这事上糊弄金德星君。
她略作思索,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如今的地府,是哪个世界晋升的?”
此话一出,金德星君微微一震,连斜靠的身姿也隐隐坐直了,只为了听仔细苏远接下来的回答。
苏远眼底微诧,从北斗星君的问题中听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也解开了苏远此前的一个疑惑。
那就是,争夺‘地府’的......或许根本不止幽冥界一个世界。
为何九灵元圣如此着急忙慌地要破坏虚境,取得最后的世界本源融入幽冥界。
全是为了赶进度。
甚至哪怕动用强硬手段将虚境打碎,只能得到破碎的世界本源和不完整的地府权柄。
但九灵元圣还是这么干了。
经由北斗星君这么一问,苏远霎时间明白。
九灵元圣这么干恐怕是有另一个世界的晋升进度超过了幽冥界,即将赶在幽冥界之前晋升为‘地府’。
一旦被别的世界摘了桃子,九灵元圣忙前忙后所做的一切照样白费。
还不如抢先一步,哪怕只能得到一个破碎的不完整‘地府’。
可九灵元圣还是万万没想到,苏远打断了它破碎虚境的过程。
之后更是阴差阳错间促使了念离的真正解脱,解开了完整的虚境核心,使得幽冥界得以完整晋升为地府。
着实是世事难料。
第160章 连接世界的通道
北斗星君的这个问题,苏远倒是占了大便宜,北斗星君默认了苏远知晓不止一个世界在晋升‘地府’才会这么问。
不过这也是苏远第一次和北斗星君见面时装模作样装得好,将北斗星君唬住了。
按常理来说,能知道这种级别隐秘的人,不可能是个对当前诸世界一无所知之人。
可苏远,恰巧就是。
苏远这时也意识到。
他好像......能从北斗星君身上薅许多羊毛?
嘶,这事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不然......
苏远能想到北斗星君怒气值拉满的场景了。
面对北斗星君的问题,苏远直接回答道。
“是九灵元圣主导的幽冥界。”
北斗星君听到是幽冥界的时候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金德星君也是。
两人一齐陷入沉默中。
看来,她们手里确实掌握了关于其他竞争‘地府’的世界情报。
只是为何沉默,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良久后,北斗星君重新抬头看了一眼苏远,“幽冥界的确是九灵元圣主导,你所说不假。”
“看来你们有点诧异是幽冥界晋升成了地府?”苏远随口一问。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并未回答,而是冷然道,“该你问问题了。”
苏远想了想,选择了问这个问题,“借助仙性突破七阶之后,还能否继续突破?”
北斗星君显然也是知道仙性的,对苏远问这个问题,她并未诧异,淡淡解释道,“能,但是要付出代价。”
北斗星君说完就闭口不言。
本还想从北斗星君这薅点信息的苏远倒是有些失望。
于是苏远转向问金德星君,“仙性,到底是什么?”
金德星君对此微微一笑,先是摇头,“这个问题,谁也没法说清,我只能说的是,仙性乃是夺天地之造化的东西,既有着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去争抢的魅力,也有着让人堕入深渊的魔力,如无必要,最好不要碰......”
顿了顿,金德星君继续说,“这不算正面回答你的问题,所以我再说一点,仙性的用途极为广泛,几乎可以是任何事,全看使用者怎么用,增补器物,晋升突破......尤其是借助仙性破关的人,面对他们要格外小心,因为这些人若得了真正掌控仙性的方法,会比一般人难缠得多。”
苏远被金德星君一番话说得心底微微发寒。
借助仙性破关的人......比一般人难缠得多?
可宗内那些借助仙性破关的长老,在雷宣口中是不如借助自己突破的长老。
这其中的差别,让苏远深思。
那些长老,是因为没有真正掌控仙性的方法吗......
北斗星君没有管陷入深思的苏远,再度问道,“获得地府权柄的是谁?九灵元圣?”
这个问题问得苏远一愣。
能说拿到地府权柄的就站在你面前吗?
不过苏远想了想,眼前浮现那道在身前摇曳的白发身影,地府现在的权柄在她手中。
只是,她如今的状态......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哪怕将其送入了生死棺中,也只是赌一把那虚无缥缈的可能,她的生死仍是未知。
于是苏远道,“不是九灵元圣,也不是幽冥界内的其他势力,而是一个......本不被所有人当做有资格竞争权柄的人,一个叫做念离的人。”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对视一眼,眼里生出诧异。
“念离......?你听过吗?”北斗星君对金德星君说起了悄悄话。
金德星君摇头,“我......没有,但以后或许可以问问别人......”
虽然两人不知名为念离的到底是何人,但既然苏远说她拿到了地府权柄,那势必不是等闲之辈。
而苏远也将视线看向了十二个座位中刻有‘酆都大帝’四个古篆体大字的座位,眼底浮现复杂而又忐忑的神色。
这个位子......到底是......
“轮到你问我们了。”
北斗星君的话将苏远拉回到当前。
远抬眼问道,“你说这里可以通往其他世界,我想知道......前往其他星舆轨道的路。”
北斗星君不由得笑道,“果然如此,这几乎成了每个新人必问的问题了。”
金德星君也点头怀念什么似地,“当年我第一次进入这个空间,以为这是什么大秘密,还藏在心里不敢问,为了弄清这个答案,可是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苦头......”
“要想前往其他星舆轨道上的世界,你需要一个东西,也就是‘路引’,只要有‘路引’,你就能穿过隔绝世界之间的黑暗,不会迷失在其中。”北斗星君坦诚道。
“不要小看隔绝世界之间的黑暗,若是以为诸世界是按星图上排列的方位存在,只要选定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就会到达目的地,那可就大错特错。”
“当你走进黑暗之中,才会发现,你感知中所谓的方向,不过是假象,实际上你不知不觉间早已已经偏离了原定的方向。”
“然后离目的地越来越远,逐渐迷失,甚至看不到任何走出去的希望,看不到任何指引的光点。”
“在黑暗中,你是看不到任何世界所化的星点。”
北斗星君顿了顿,“这是无数前辈用命总结出来的经验,能够从迷失中逃脱,幸运抵达其他世界活下来的前辈,十不足一。”
“因此跨过黑暗探寻其他世界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尤其是距离越远的星舆轨道。”
“若是离得近,黑暗里或许还能看到一些隔壁星舆轨道散发的庞大光芒,穿透黑暗指引着你前行。”
“若是离得远,就全看运气了,除非你有‘路引’,大宗门往往会携带本世界的‘路引’前往其他世界,取得其他世界之物再制成‘路引’。”
“然后靠着无数年无数人的尝试和运气,将一个个世界的‘路引’带回来,绘制成星图,得知外面都有哪些世界。”
“嘿嘿,这可是那些大宗门最宝贵的东西,就连我们有时候也要眼馋,里面说不定就有着不为人知的罕见世界呢。”
“若是运气极好,好到了走在路边都能捡到狗屎形状的神兵,制作‘路引’的过程中可能会意外构建两个世界的联系,形成通道。”
“自此,自然是可以借助通道来往两个世界,其珍贵不言而喻。”
“而我们这里,就有着许多通道连接其他世界。”
第161章 星舆轨道之引的大用处
北斗星君说完,和金德星君同时起身。
两人向着十二把椅子的中心走去,苏远的视线盯着两人,想看她们要做什么。
她们只是站在中心的地方,两道绰约身姿伸出细长的葱指,在脸上的面具拂过,似是激活什么。
拂过面具后,她们的指节带着迷蒙的淡蓝光芒,伸手向着四周轻轻一挥,指节上的淡蓝光辉如同星河般的条状雾气挥洒出去。
本来一片黑暗的周边,随着星河般的条状雾气扩散,顿时展现出了另一幅壮丽的景致。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黯淡渐渐点亮,如同从蒙昧初开的天地中浮现,无数星点,或大或小,重重叠叠,皆各自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一幅栩栩如生的星空图就这么展现在十二把座椅的环状空间中。
“这便是这里所拥有的星图,至于你要前往哪个世界,则看你自己能不能辨认出来了。”北斗星君翘着嘴角说道。
金德星君也带着玩味地笑容盯着苏远。
看不懂星图的人,就算把星图摆在面前也只会手足无措,她倒是要看看苏远如何应对。
苏远环视一周星图,无数星点密密麻麻地分散在淡蓝色雾气的背景之中,放眼望去,大同小异,只能看到明暗不定的闪烁星点,怎么可能辨认出这些星点之间有什么区别。
不过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的神色也让苏远明白,她们势必有辨认的方法,只是......
苏远掌心上翻,手心中多出了一枚玉牌。
一枚雕刻了诸多精美繁华纹饰的圆润长条玉牌。
见到玉牌时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都不由得一凛,“那是......”
她们仔细盯着玉牌打量。
苏远捏紧玉牌,处于沉寂中的玉牌位于星图的中央,被无尽星空环绕,一股引导之力缓缓从中复苏。
然后在三人的眼前,从玉牌中径直射出一道笔直的光线钻进了黑暗之中。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这才意识到,苏远手中的,便是......
“路引!”北斗星君脱口而出。
“还是如此完整的路引......”金德星君语气之慎重,似乎眼前之物极为难得。
“等等,还不止如此。”北斗星君的语气有些急促,“这枚路引指向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只见苏远手中的玉牌,从中射出的笔直光线落在了星图之中,可却没有落在任意一颗星点之上,反而是落在了迷蒙蓝雾的背景之中。
周围远近不一地洒落了几颗星点。
金德星君眼底连番闪过几次变化,盯着苏远手中的玉牌和玉牌中线条的落点,欲言又止。
苏远看着玉牌光线落在空白之处,没有落在任何一颗星点上,有些失望。
他摩挲着玉牌,这块‘星舆轨道之引’还是魔主世界模拟的奖励,但其会指引到何处,苏远还不知道。
会将他重新带回到魔主世界吗?
苏远想起自己永化剑山镇压魔主,让其生生世世不得翻身,而雨曦所化火凤,却落在剑山上形成了不分彼此的火凤枝。
北斗星君倒是再度小瞧了这个新人,没想到新人手中竟然拿出了如此样式的路引。
盯着路引,她的眼中生出许多好奇,只感觉这枚玉牌和她此前所见过的路引都不一样。
只是具体不一样在何处,她还不知道。
“你手中的路引指引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你要是想要前往那,或许可以先抵达最近的世界,然后借助路引的指引横跨黑暗。”北斗星君顿了顿,“不过这最少需要七阶实力。”
苏远点头,就在他准备将路引收起来的时候,金德星君上前来到他的面前。
金德星君的身材欣长,比之苏远也只不过矮了半个头,扑面而来的淡淡馨香缕缕钻入苏远鼻中。
她取出了一枚不到半个巴掌大的玉瓶,玉瓶中似是装了什么,瓶口用烧制的玉瓷封了起来。
犹豫了下,金德星君指节一用力,就将瓶口的玉瓷封松动,原本紧密的封口出现了一丝裂纹。
顿时,从玉瓶中散出了缕缕清气,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清气一飘出玉瓶就有灵性地转头四处张望,随意望了望似乎没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这缕清气打算转头钻回瓶中。
可忽然,清气注意到了什么,一边的精致玉牌吸引了它的注意。
顿时它一转头钻入了玉牌之中,而也就是这时,玉牌中再度发生变故,从玉牌中射出第二道笔直的光线,落在另一个方向的星图之中。
“什么?”北斗星君看到这一幕几乎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一枚‘路引’还能指向第二个方位?”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她以往所见到过的任何‘路引’了。
而金德星君面色复杂地低头喃喃道,“果然......见到你手中玉牌时我就感觉有些熟悉,那上面刻画的纹路风格我......曾经在一个世界见到过,而这瓶中的清气也是从那所得......”
苏远倒是有些愕然,见北斗星君吃惊到这种程度,看来,他手中所持的‘星舆轨道之引’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竟然还能同时指向第二个方位。
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吸收一些其他东西,比如那缕清气。
苏远和金德星君将视线投向第二道笔直光线投入的方位,同样是一片位于空白之地。
金德星君这时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道,“鬼帝,能否帮我一个忙,协助我前往那方世界,从世界中所得一切收获都归你,另外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另外再加三条你想知道的情报。”
苏远不由得沉吟起来,见苏远犹豫起来,金德星君再度咬牙,担心苏远不肯答应。
于是继续求情道,“我只取一件东西,其他什么都不要,若是以后你有任何麻烦,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会应约。”
见金德星君如此诚恳,焦急的态势不似作假,苏远想了想道,“三件事,十条情报,另外,现在不行,时间得按照我的来。”
第162章 二十四重天
“可以!”金德星君重重点头。
“不过......”苏远的神色冷了下来,“此玉牌乃是我之物,星君如此冒昧放那清气出来,要是万一坏了我的东西又该如何?”
苏远的话中有问罪的意思。
谈条件归谈条件,金德星君这番行径却是极为冒昧。
毕竟他和金德星君还是第一次见面,连彼此底细都不知。
金德星君这时也反应过来,感到一丝不好意思,满怀歉意地小声道,“我......是冒昧了,此番事是我一时情绪起伏过大,疏忽了......”
金德星君想了想,“为表歉意,我......”
她深深看了苏远一眼,道,“西方金德星君‘主就敛万物,告成功肃,如世人运气逢遇,多有灾怪刑狱之咎,宜弘善而迎之’,我得了部分传承,能看出灾祸之运气......虽然不是绝对准确,但基本不会偏差太多,鬼帝......你不久后就有绝世之灾。”
“?”
苏远很想往金德星君脸上丢个大问号。
谁教你表达歉意就是告诉对方你要倒霉了?绝世之灾?有多绝?
不过,苏远叹口气,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毕竟人家也是实话告知。
苏远态度的变化,金德星君感知到了,她继续怀着歉意告知,“我虽然没有办法完全化解,但能尽我所能助你化解......”
在苏远的面前,金德星君从怀里拿出一个贴身的橙黄香囊,然后在苏远和北斗星君的面前就这么......把东西全从香囊里倒出来了。
那香囊是个储物的道具,里面容纳了许多东西,此时一股脑地被倒了出来,散落在十二张椅子中间的空间。
而金德星君就趴在散落的东西里寻找着什么。
这番动作看得苏远一脑袋黑线。
北斗星君倒是讪讪地上前替金德星君解释,她将趴在地上动作不太优雅的金德星君挡在身后,“这大丫头很多不常用的东西全一股脑塞里面,不常用的东西一多就容易乱......”
“哦......找到了。”金德星君专心致志地从杂物中找到了一枚十字剑符,带着欣喜地语气叫道。
她起身将杂物一股脑全收进香囊,然后将十字剑符交到苏远手中。
“祖传的趋吉避凶符,能微妙地改变一点气运,有时候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改变,就能将大凶之事变为小凶。”
金德星君的话让苏远又是一愣。
尽所能化解......就是给个趋吉避凶符?
苏远沉默着道,“这和路边看相的乞丐随手掏出一张黄纸说‘您有大凶之兆唯有这张平安符可保无事’有什么区别?”
金德星君认真想了想,“乞丐可能要你银子,我不要。”
问题是出在这吗?!
苏远犹豫了下,半信半疑地将剑符收下。
说实话,所谓气运命数之说,他向来不信,他只知道破开前进之路的真理只在自己手中,唯有靠自己。
不过这么一番事情下来,苏远和金德星君还有北斗星君之间倒是熟悉了不少,不再如一开始的陌生。
既然和金德星君达成了条件,苏远于是也不再忌讳暴露一些东西。
单独对金德星君传音问道,“星君,你知道五界十天吗?”
听到传音,金德星君也明白苏远不想在北斗星君面前暴露一些东西,于是点头,同样传音回以苏远,“知道。”
“五界十天周边新开辟的那条星舆轨道,可有抵达之法?”这才是苏远真正想去的地方。
‘星舆轨道之引’只是初次看到星图一时尝试。
金德星君这才明白,“原来鬼帝是想去那条星舆轨道,看来鬼帝同样有师门之人困在其中......只是,很不巧,那条新的星舆轨道并不在我们所知的星图中,不......应该这么说,这里的星图中可能有某一方世界恰好处于那条星舆轨道,只是星图中的这么多世界,我们还未完全探查清楚,所以你可以试着搏一搏那一丝丝概率。”
苏远目光看向周围环绕的星图,每一个星点代表一个世界,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他没法确定这些星点中,会不会存在那条星舆轨道上的世界。
“不过......”金德星君这时又开口,“虽然没法告知你确切地抵达之法,不过我能告诉你,根据此前传回的消息,那条星舆轨道被称之为二十四重天,只因其共有二十四个世界按照上下方位叠加形成了一条星舆轨道。”
二十四重天......
苏远记下这个名字,对金德星君点头道,“这就算我得到的第一个情报,还剩下九条,若是星君日后得到抵达二十四重天之法,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我可再算星君一条情报。”
金德星君庄重点头,承诺道,“鬼帝放心,我会的,日后若是面具发热,便是代表有人在此处尝试联络你,另外,这是在这里的联络之法......”
金德星君教会了苏远一个极为简单的联络术法,倒是让苏远再度解惑,难怪一开始进来能看到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两人一起聊着什么。
原来不是凑巧。
只是到之前为止,苏远在这里都还算是个外人,根本没人会教苏远这些东西,只能靠他自己去摸索。
如今倒是好了,至少和金德星君的关系弄得不错。
至于北斗星君,苏远看了眼她,感觉北斗星君心思比金德星君多多了,结交的话反倒不如金德星君这样的。
苏远基本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他从面具空间中退出,回到了当前身处的灭艳城。
看着手中的北方鬼帝面具,还有一同被带出的十字剑符,看来不止是人,随身物品也能一同带入带出。
这时苏远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她们都似乎从面具中得了传承,可他还不知北方鬼帝的传承在哪。
不过既然这一次都已经退出了,还是下一次进去时再问吧。
......
荡魔界的上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踏立在世界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头顶那无边的黑暗。
这一男一女正是苏远此前见过的两位宫主,裘思仇和卢颜韵。
他们隔着头顶的黑暗夜空,遥遥看向远处一道竖直而立的薄雾状光芒,那光芒极淡,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清。
裘思仇开口道,“二十四重天......还是没法进入,除了此前建立后又中断的通道,再无其他任何出入口。”
一边的中年女修卢颜韵回道,目光看向那极淡几乎要隐入黑暗中的薄雾光芒,神色极为淡然,“说明属于我们这些人的机缘还未到,二十四重天的机缘,看来要落在那些困在其中的各大宗之人了......也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血腥厮杀......”
第163章 行程过半
苏远等一众前往极西之海的队伍只会在灭艳城停留一晚。
一晚过后便继续启程前往下一站。
当夜幕落下,大院中弟子们的讨论声渐渐下了下去,原本在花园假山间漫步的地轴宫弟子纷纷回到各自房间修炼。
作为新晋内门弟子,这些入内门平均时间不过两年半的弟子能被挑选前往极西之海,各个都是最拔尖的优秀人才。
自然不会在修炼上怠惰。
甚至有的弟子从进入自己的小院后就没出过门,早已卷上了天。
和苏远同一个小院但不同房间的宁昊,是这么对苏远吐槽这些人,“其实多这么一点时间修炼,根本不会领先多少,大家的天赋都已是最顶尖的了,甚至某一次顿悟能领悟到的进步比十年闭关得到的还要多,但他们就非要将每一点时间压缩出来,然后被某些古板的长老们引为典范,让大家学习,哇,就因为这事还被我师父说了好多次,让我多学学,不要一有时间就玩弄一些没用的奇淫巧技......”
宁昊手里拿着个木制的鸟儿,随着宁昊将木鸟腹部的开关打开,木鸟便能振翅飞翔,若是涂上颜色便栩栩如生。
苏远也觉得宁昊能做出这种玩意,也算是个天才。
哪怕不当个剑修,当个木匠也绝对是祖师级别的人物。
“这小玩意不错......”苏远琢磨着,“但你能不能做大点。”
苏远比划着,大概比划了一座山那么大。
宁昊的神色猛地一震,似是为苏远的异想天开有些惊讶。
“然后在鸟背上搭载阵法,能撑起保护的大阵,还预留载人的座位,再在鸟背上放置一个个无人操纵的单个小鸟,能将他们发射出去,上面安置好自爆阵法......”苏远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宁昊听得苏远的话,本就瞪大的眼睛越发瞪得和铃铛一样,一幅画面渐渐展开在自己眼前,越发感觉不可思议。
苏远继续说,“一个大木鸟上载成百上千的小木鸟,每个小木鸟奔敌而去,要是没撞到敌人,毁了就毁了,顶多就是损坏些木材和构建自爆阵法的材料,但是只要换了一个敌人就是纯赚。”
宁昊一副‘还能这样’的表情,不过再细想,这样好像还真的挺有道理。
苏远继续构想,“然后大木鸟还能回来补充小木鸟,小木鸟由普通人按一道道工序制作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宁昊听得出神,眼底的惊讶神色已经转变为浓浓的震撼。
这样的东西,好像还真的能造出来,而且还不难,成本极低,比起花几十年培养一个修炼者,这东西普通人就能制作,最后由修炼者刻上阵法就行。
宁昊看苏远的眼神越发敬重,甚至有种同道中人的感觉,苏师兄不仅名声在外,想法也是不同于常人呀。
于是他问道,“苏师兄,这东西叫什么呢?”
苏远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叫母鸟......嗯不好听,不如......就叫母鸡。”
宁昊听到母鸡两个字顿时绷不住笑起来,“苏师兄你真有意思,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只是在逗我玩呢。”
但宁昊依然感觉苏远的想法有可行性,经过苏远一点拨,脑中充满了各种想法。
于是欣然起身,“苏师兄,既然你对这木鸟感兴趣,就当礼物赠予你了,我回去研究研究你说的大鸟去......”
他将木鸟留下,起身返回了自己屋中。
苏远打量了下那精致小巧的木鸟,将其放在房子角落的柜子上,关好房门,也进入修炼状态。
第二日清晨,他们再度被五位长老们聚集在一起,在其带领下横跨半空,在众多人的注目之中,留下一道道玄剑飞行的流光。
第二日晚间,他们抵达了红山湖,这是跨越翁源平原之后的第二站。
湖中间矗立着一座幽静的坊市,到了傍晚间,湖边山水一色,湖水倒映的晚霞和赤橙的天空一起将周围染成了仙境一般的存在。
镇守红山湖坊市的也是荡魔剑宗外派的长老,将一众人迎接安置在坊市中靠近湖水的一处大宅,这里正好能看到湖景,视线极好。
这一次,苏远还是和宁昊还有上次那同一个小院的弟子分到一起,三人一组挤在一个屋内。
那弟子名叫云彷,相比于宁昊的自来熟,云彷除了第一次见面时诧异得打量苏远外,就没有和苏远有过多交际。
哪怕苏远和宁昊聊得甚欢也不会加入两人的谈话。
和大队伍的五位长老分开后,苏远能察觉到身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出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离荡魔剑宗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频繁。
起初苏远不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后来发现这种感觉隐隐来自于周围天地,被注视时仿佛就是被周围的天地在排斥一样,于是意识到这似是七阶之人的探查。
就猜到大概是那位身材魁梧的魏先锋魏长老,也不知是不是雷宣打过招呼,他对苏远倒算是照顾,也是五位长老中唯一会对他点头微笑的人。
苏远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至于为何自己能感知七阶之人的探查,苏远一时倒没有找出准确源头,毕竟他身上怀揣的东西有点多,可能性太多了。
第三日,他们跨越了红山湖,再往西边前行,逐渐看到干涸的湖泊和越发干裂的大地,最后直接来到茫茫戈壁。
“再往前就是万丈戈壁了,跨越戈壁需要两天时间,此处是进入戈壁前的最后一座城池,也是最后一日能睡在房中的时候了。”五位长老中的马长老对众弟子朗声道。
第164章 惊神式再斩一人
进入戈壁前的最后城池是一座黄土大城,城中驻守的荡魔剑宗长老给一众弟子一人分配了一个黄土垒成的小房子。
从外面看小房子不算好看,土里土气地,但进去看才发现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什么东西都有。
和在荡魔剑宗内的环境差不多,保证了初来乍到的弟子们不会感到不适应。
苏远的左边房子是宁昊,右边则是云彷,宁昊又自来熟地闯进苏远房中,拿着送给苏远的木鸟,滔滔不绝地说着如何实现苏远上次的构想。
直到夜色浓厚之时,宁昊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看其样子,竟然有了几分胸有成竹之色,似是真要实现苏远所说的东西。
连续三日的奔波,一路上平安无事,眼下又是进入万丈戈壁前的最后一座城池,一众弟子都有些放松,甚至就连苏远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探查感觉也松懈了三分。
探查时仅仅是随意扫一眼便瞬间消失。
入夜,夜已深。
苏远进入深度的修炼状态,全身如同一座火炉般,源源不断地将火源输送到丹田处,磨练那里的一柄深紫色玄剑。
又是一瞬而过的探查感觉,苏远没将其当回事,可下一瞬,房子悄然出现了什么东西轻轻裂开的声响。
苏远猛地睁开眼,发现摆在不远处桌上的木鸟,不知为何裂开了。
而有什么东西一瞬间从中爆开,向着苏远席卷而来。
那爆开的东西,无形却有着磅礴的力量,那份袭来的感觉,犹如一张无形力量交织构成的大网在向他网来。
若是被这张大网网中,苏远定会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而也就是在这时,苏远的房门被人推开,在苏远的角度,还来不及看清推开房门的是谁。
危险的感觉瞬间传遍了苏远全身,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猛地握住身边放着的厚重金锋剑,直接对准房门劈出了一道......惊神夺目的剑光。
苏远没有任何保留的砍出了荡魔第一剑,惊神式。
荡魔第一剑被苏远使得早已出神入化,这一剑,对方绝对避无可避,哪怕是天阶巅峰,接近七阶的剑修,在这一剑之下也绝对讨不了好。
这一剑的挥出速度大大出乎了对方的意料,苏远只听到了一声惊呼,随后自己就被无形力量给牢牢束缚在原地,全身动弹不得。
房门的破碎爆裂声以及血肉被撕扯穿透的轻微噗嗤声一齐响起。
这一番动静,就连隔壁的宁昊也被惊到了。
“怎么了?”宁昊瞬间窜了出来。
同时,半空中也传出一阵汹涌的动静,天地间的力量隐隐被牵动,从五个方位飞出五道身影,几乎同时来到了苏远的房外半空。
那是五位长老。
身材魁梧的魏先锋看到苏远那破碎的房门,还有门口挥洒一地的鲜血和断成两截的尸块,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宁昊和其他四位长老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先是一脸的惊讶,然后生出不好的预感。
魏先锋一马当先地进入房内,看到碎裂的木鸟,而苏远被牢牢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瞬间明白若是苏远动手再晚一分,死得可能就是苏远了。
魏先锋挥手将束缚苏远的无形之力解掉,脸色极为难看,“这是天地之力的一种应用,对我们来说算是雕虫小技,但对你来说......”
若是让其得手,等于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苏远悄悄解决掉了。
事后还无从追查真凶。
这时驻守这座黄土大城的长老才姗姗来迟,和其他四位长老一齐看到了房内以及房外的情况。
宁昊也缩在房外,注意到桌上碎裂开来的木鸟,心底越发感觉不妙。
魏先锋冷声道,“有人......想要当着我们的面杀了我荡魔剑宗的弟子。”
几位长老锐利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最终都将目光锁定在桌上无端碎裂的木鸟上。
“这东西是谁的?”
苏远的视线抬眼看了下门口只露个头的宁昊。
魏先锋只是隔空一伸手,宁昊张嘴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魏先锋抓在了手中,只来得及吐出个“冤”字然后被魏先锋封住了身子。
“门口......死的是谁?”苏远看到了碎裂的门板上沾染的血迹。
“一个,叫云彷的弟子。”队伍里的每一个弟子魏先锋都认得出来,哪怕云彷那裂成了两半的脸。
苏远一愣,眼前浮现这三日里和云彷的相处,除了初次相见时他的惊诧,再无发现任何怪异的端倪。
几位长老中有两位长得极为相像的长老,乃是带队长老中的楚氏双雄。
两兄弟皱着眉打量现场,接替说道,“被魏兄挥散的束缚苏远的无形力量应该是从木鸟中爆发,所以我们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同时云彷从门外进来,苏远一瞬间斩出了一剑,将其劈成两半......”
两兄弟眼底有着明显的意外,云彷身上那一剑明显超过了他们的预料,哪怕苏远名声在外,乃是三重异象加身被封为宫主亲传弟子,只是一剑就将云彷劈死......
“这会不会只是巧合,云彷恰好这时进来找苏远,误中了这一剑。”
“有这种可能......但我观他手中也拿着剑,夜间来找同伴手中却拿剑,举止确实有些怪异......”
楚氏两兄弟旁若无人地讨论,两人很快否定了意外的可能。
驻守本地大城的长老只是皱着眉头盯向云彷,“云彷......该不会是云老头的孙子吧,云老头上百个子孙中就出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孙子,我还参加过这孩子的满月席,唉,在我这出事了我怎么和云老头交代......”
他甚至还时不时瞥向苏远,眼底有着些微不满和对苏远出手如此果断狠辣的惊疑。
说斩就斩了,关键是还真做到了。
云老头上百个子孙中最出色的一位竟然不是他的一合之将?
魏先锋冷冷地盯着这位驻守本地多年未归宗的长老,看其样子,似乎根本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以苏远在宗内能牵连到的人,若是苏远出事,半个荡魔剑宗都要震一震。
魏先锋对手里抓着的宁昊冷声道,“宁昊,我问你答,若有半点谎言,我能让你以一种,然后向宗内请求让映魂宗的人来给你搜魂。”
宁昊身子抖了一下,猛猛点了两下头,魏先锋解开了对宁昊身子的限制。
“你今天接触过哪些长老?”
此言一出,所有长老都将视线盯向魏先锋和宁昊。
魏先锋这是怀疑到他们头上了呀......
恢复了限制的宁昊,面对这些多双充满威严和审视的视线,自己只要稍有异动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他小心翼翼地回想,然后看了眼魏先锋,咬牙道,“我今天......就往城里落时遇见过李长老,然后吃饭时遇见了......您。”
第165章 极西之海
宁昊的话一说完,所有长老都将视线投向了魏先锋和李祁李长老。
宁昊也是胆战心惊,他不敢不说实话,可这就是他能说出的实话。
可这两人,一个当前誓要捉拿主谋像是站在苏远一边的主事人,一个是队伍里资历最老的领头人。
面对众人猜疑的视线,李祁长老的脸上表情几乎没怎么变过。
这位和已死的申长老同一代的最老资历长老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未必需要接触才能设下陷阱,说不定是早有预谋呢?”
此话一出,犹如主心骨一样使得其他长老纷纷点头附和,都表示赞同。
宁昊听到这番话,绝望地低下头。
这么一来,最大的嫌疑不就落到了自己身上吗,而云彷一死,又无对证,谁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呢?
苏远打量着当前局面,不禁想到,这就是金德星君所说的绝世灾祸吗?
可苏远细想之下又觉得隐隐不对劲,至少,眼下还远远达不到绝世灾祸那么夸张的程度。
那也就是说,还有可能的后手?
又或者,绝世灾祸所指并非自己遇袭?
而关于当前遇袭,苏远眼前第一时间闪过了一个人影。
那晚站在‘无常’身边踏着剑的面具青年。
而‘无常’死后,关于这人的踪迹也失去了线索。
外面死的是云彷,难不成......云彷就是这踏剑面具青年。
可苏远又立刻否定了,那一晚踏剑面具青年是看到过自己的样子,并且认出了自己来,若是这样,云彷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不应该那么诧异。
而且那木鸟碎裂后爆发的无形力量,乃是七阶之人才能弄出的,当前的七阶,已经全部聚集在自己屋中了。
至于隐藏的七阶,苏远不觉得会存在,若是能瞒过眼前六位七阶长老,这样的七阶强者可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强行搏杀自己了。
既然用木鸟中隐藏的陷阱再安排云彷这时进来,想必这人肯定是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至少是不愿向荡魔剑宗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忌惮的,还是荡魔剑宗,而不是自己。
说明,这个人在荡魔剑宗内的身份极为有用。
就像是徐长峰那样的吗......
苏远扫了眼诸位长老,神色镇定地丝毫不像刚刚遇袭的受害者。
不过这些长老可都是靠着自己跨入七阶的,而不像徐长峰靠仙性突破受制于仙性,能被面具青年和无常利诱。
这些长老还有什么可被利诱的......
在事实出来之前,苏远的猜想都得不到任何解答。
当苏远瞥到宁昊时,眼底的怀疑仍然有,但相比几位长老,则要少上了许多。
几位长老一时陷入了僵局,显然谋划者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做得天衣无缝,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马脚。
最终魏先锋只能暂时罢了。
但魏先锋还是将苏远安排到他身前,同时还有另两位长老,一共三位七阶如同保镖般护卫在他身边。
既是护卫,也是相互监视。
某些怀疑,已经悄然种下。
关于宁昊的安排,驻守本地大城的那位长老提议先将其关押在这座城中,待能证明其清白时再由其带回宗内。
这一提议当即被反驳了回去,若两人为同伙,岂不是直接将他们全放跑了。
最终在李祁长老极力主张下,直接表示所有人,一个不少,继续前往极西之海。
这样不会放跑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若是其还敢当着三位长老的面使小动作,现在这三位七阶可不会再松懈了。
连续两天半的时间,队伍中的一众人一刻没有休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花了小一半的时间横跨了万丈戈壁和沙漠,终于看到了沙漠尽头的绿洲。
以及绿洲远处那无边磅礴的湛蓝大海。
连续多天一刻未歇,精神高度紧绷的魏先锋看到大海稍稍一振,长出一口气。
他对就在身边的苏远悄声道,“苏远,雷长老交代过我,按理出了这事你我最好立刻返回宗内,但这次队伍不仅是带弟子前往极西之海领悟分海式,更是对我们的考核,李长老的希望最大,他极不愿意我们就此返回,也是因为此,李长老宁愿让三位长老护着你,也不愿因行动中出了事而让我们半路折返以被人诟病......”
苏远沉吟着回想起李祁长老一路上的一举一动,并未发现有诡异的痕迹。
就算有,他也肯定不会让自己轻易能发现。
毕竟那可是七阶长老。
所以李长老的嫌疑还不能确定。
临近大海,清爽之气以及潮水之声一齐涌来,瞬间褪去了沙漠中的干燥和炎热。
五位长老中的楚氏两兄弟,更是略显激动地踏立于海上,只见两人面朝无尽大海,左位之人持右手剑,右位之人持左手剑。
波涛汹涌的大海在两人脚下起伏不定,两人身周隐隐勾连天地,在他们身侧极小范围内,大海的起伏瞬间变得汹涌。
两人两剑缓缓挥出统一的轨迹,连带着带动天地,聚于剑上。
起伏的大海随着落下的剑,汹涌到了极点。
然后在这轻缓一剑最后落下之时,大海竟然缓缓从中直接分开。
一众弟子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这就是他们地轴宫弟子的毕生追求,就在他们以为大海分开就结束时。
缓缓分开的海面,突然以极快地速度几乎是眨眼间迸发出一道波动,一道顺着分开的海面裂缝延伸出去的裂缝,眨眼间没入深海海底和远处无尽的大海。
海面无波,海下却因波动掀起了无比暗流。
这波动,势震山海。
这一幕将众弟子看得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荡魔第二剑,分海式。
第166章 分海式
“楚氏双雄心念合一,双人双剑如一剑,单单其中一人无法使出分海式,但两人合一,分海式信手拈来,在座的几位长老没有谁敢说能胜过楚氏两兄弟联手。”魏先锋和其他几位长老并排而立,细细说着,其实这是介绍给苏远听。
这让苏远对这两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长老有了更深的了解。
不过苏远和两位长老交集不多,倒是和另一位马长老在路程中交谈过几次。
马长老早知苏远之名,还说那一日苏远一步跨出,天降三重异象时,他也在场,只是可惜没有见到苏远一面。
马长老有交好之意,一边看护在苏远身边,一边和苏远侃侃而谈。
倒是那位李祁李长老对苏远不冷不热,若不是那晚遇袭,两人或许不会有多少交流。
弟子们纷纷赞叹惊讶,让空中的楚氏双雄出了不少风头,享受着弟子们仰慕和向往的眼神。
见楚氏双雄在弟子们面前仗着两人合体之威才能使出分海式,马长老也冷哼一声,稍显不悦。
他跨出一步,来到了更远处的广阔大海之上。
马长老轻抚着横在面前的长剑,手中宝剑竟然微颤着发出锐利的剑鸣。
在这剑鸣声中,他脚下被楚氏双雄掀起的波涛大海瞬间变得古井无波,掀不起一点浪花。
而下一瞬,诸弟子还未看清马长老是如何出剑的,只见一道剑光从马长老身前划出,径直轰在海面。
海面和剑光碰撞的瞬间,如千万道雷鸣炸响,无尽的滚滚波涛声轰然响起,而海面也被轰开。
起初只是很小的一道缝隙,随着海面越向下分开,海潮向着下方的裂缝落去,底下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直至扩大到如同裂开的巨山一般,悬浮在上的马长老犹如一个黑点,底下是分开的大海巨渊,择人而噬。
大海巨渊持续了好一会,落入海底深处的一剑之威还在持续。
当马长老这一剑的余威散去,海底的裂缝终于在海水的漫灌下逐渐收拢,两边的海水落入海渊,撞击在一起,爆发出比之之间还要强烈的声响。
轰隆隆震得一众弟子,只觉得胸中有无尽的豪放气概在回荡,一阵阵地讨论声响起。
“相比楚氏两兄弟的分海式,马长老的分海式更显得粗狂直接,颇有些一力降十会的味道,三人的分海式相比最初的荡魔第二剑,都略微演化出了属于自己的变招,不过其核心依然是荡魔第二剑。”魏先锋依然在介绍给苏远听。
苏远离得极近,先是看到楚氏双雄两人是如何引动天地之力,合两人之力挥出那一剑,引发暗藏于海底的强劲波动,然后又看到马长老直接的一剑,毫无保留地破开了大海,硬生生创造出一道持续不息的海渊。
接连看到两位七阶强者是如何挥使剑法,苏远眼中生出了一丝玄妙的恍然。
这玄妙的恍然和平日里练习的荡魔第二式剑法联系到了一起,在‘天生剑心’的作用下自动推演了起来。
荡魔第二式剑法中每一式的动作都被苏远串联到了一起,只为推出那唯一的一剑,种种玄妙的轨迹不断演算,推出种种可能,最终又被苏远否定,如此不断循环往复......
楚氏两兄弟回到长老队列中,看到马长老引发的阵势让弟子们生出喧哗,不由得摇摇头,出言道,“不过是力气使得大一点,看起来唬人一点,毫无技巧可言。”
“马长老这一剑花里胡哨,对敌毫无用处,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唯有无声无息间制敌才是正道。”
两兄弟一人一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马长老恰好也踏着空气回来了,听见两兄弟这么说,只是挥挥袖子,微抬下巴,哼一声不多言语。
只是其瞥向弟子间时,尤其是弟子们的反应时,眼神中透着满意。
七十余位弟子耳边还回荡着分开的大海相撞的响声,大声地议论着这一剑,有的人甚至开始讨论自己从中得到的领悟。
“马长老这一剑......和我所料想的分海式简直一模一样,我刚刚好像抓住了点感觉,只要再见几次就说不定......”
“分海分海......分海式就当如此!”
马长老收回心满意足的眼神,神色悠然地傲立,一副自得的样子。
这让楚氏两兄弟更加不爽,只是碍于这么多弟子注目,不好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底下的弟子中间出现阵阵骚动,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几位长老纷纷侧目看过去。
只见弟子中间,一位脸色俊白,长相儒雅身高欣长如书生般的弟子闭上眼,可手中剑却自动挥舞了起来。
周围的弟子纷纷避让,让出了一块空间,独留书生般的弟子挥舞长剑。
都是地轴宫的弟子,他们见到那熟悉的轨迹,立马认了出来,书生弟子挥出的是......荡魔第二式剑法。
书生弟子的基本功极好,闭着眼挥出一整套剑法,每一剑不论是姿势还是气场,全都做到了位,堪称标准,长剑挥舞间,甚至带出了道道紫光,隐隐透着一丝灵性的变化。
楚氏两兄弟眼底微微讶然,“这弟子好像是叫郑与之,是起于微末的弟子,在一众新晋内门弟子中算是拔尖的了......”
“仅仅是观摩两次分海式,竟然就立刻有了感悟,此子剑心上佳,靠自己入七阶有望,看其进度,有望在七阶之后就悟出荡魔第二剑。”
两人对书生弟子赞不绝口,眼底透着欣喜。
底下的这些弟子,可都是以后的地轴宫长老种子。
第167章 悄无声息干大事
楚氏两兄弟并未刻意压制声音,声音毫无阻拦地传入底下弟子耳中,倒是让一些人生出了攀比之心。
一抱剑束发的英俊冷面弟子冷哼一声,看着郑与之的眼神极为不对付。
他身穿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锦衣,绸缎面料甚至有着自动吸纳周围天地灵气的作用,腰间佩戴的玉佩中更是内含一枚小剑,玉佩毫无雕琢的痕迹,可见那小剑乃是天生位于玉中,其价值可想而知,有价无市。
英俊冷面弟子身后有三五弟子以他为首,他们静静看着郑与之带着新的感悟练完了一套荡魔第二式。
然后英俊冷面弟子抱着剑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这一举动引得所有人看向他,目光中含着各种各样的神色,有幸灾乐祸,有看好戏的,也有不忿和不满。
但他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一直来到郑与之面前。
书生扮相的郑与之皱着眉看英俊冷面弟子来到面前,不由出声道,“殷少这是想和我探讨探讨荡魔第二剑的感悟吗?”
被叫殷少的英俊冷面弟子昂着头,抱着剑,下巴挥了挥,“让开。”
郑与之脸色一僵,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挥走,实属让他下不来台。
可这么多人还有长老们注视下,郑与之又不好当场发作,给他们留下一个锱铢必较的印象。
于是开口讽道,“殷少还是一如既往地瞧不起我们这些纯靠自身实力走到今天的弟子,我们哪像殷少,穿着木灵仙衣,戴着剑心玉制成的玉佩,确实没资格被殷少看得起......”
讽完,郑与之收剑走向一帮交好的弟子,那些和郑与之交好的弟子纷纷欢呼迎接郑与之,好似郑与之是什么英雄归来一样。
殷少本被郑与之一番话说得愠怒,见这番情景更是怒火中烧,冷声道,“我就让你看看,没有仙衣玉佩,我和你的差距也不是你能跨越的。”
殷少将身上的外衣脱去,腰间的玉佩也一同解下,扔到一边。
刺啦一声,怀里抱着的宝剑被抽出,宝剑上闪着冷光,花纹繁杂,气息不凡,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闭上眼,手中提着剑,矗立不动。
一众弟子静静注目,就连上空的长老也屏息等待,直到某一刻,提着剑的殷少身上缓缓升腾出一丝气息。
那气息,好似要劈开面前无比的大海,带着一剑破万军之势,甚至让马长老惊讶地“哦”出声,“这小子,竟然有我刚刚那一剑两分相似......”
而一众弟子更是炸开了锅,刚刚马长老立于大海之上分海而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难不成,殷少看一眼就学会了?
殷少身上升腾出一剑破万军的气息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专注地望向大海,其中唯有劈开一切的坚定,然后手中剑舞出了道道剑花。
魏先锋略有些惊讶地开口,“荡魔第二式?嗯......又不对。”
殷少手中连连挥舞剑光,连绵不绝的剑光依稀能看出一丝荡魔第二式的影子,看得一众弟子目瞪口呆,根本不解这到底是哪一式剑法。
郑与之的神色有些凝重,身边有人问他这套剑法能解吗,他郑重回道,“能解是能解,这一套剑法还未到抵挡不了的程度,只是这一套剑法代表着他对荡魔第二式的领悟已经快超过我了......”
其他弟子更是看得眉头紧皱,有人在思索如何破解,有人吃惊于殷少何时悟到这种程度了。
马长老倒是看出些蹊跷,“嗯......我想他是从我那一剑中得了启发,突然明悟如何挥出我那一剑,想要通过这一套剑法推演到最后抵达我那一剑,纵然不可能真正做到我那一剑的程度,也足以学得几分相似......”
随着马长老话音一落,殷少气势正盛连绵不绝的剑光也抵达了终点,此前挥出的每一剑都不是无用落笔,都是为了铺垫这最后一剑,将之推到极致。
殷少手中剑猛地向前方大海斜挑,只是轻飘飘一剑,平平无奇,甚至看不出任何出众之处。
可好似这一剑延伸出了无形的剑气,远处的大海竟然哗啦啦地形成了两道波峰,无形剑气从中一穿而过。
这两道波峰仅有半寸高,相比马长老所劈开的无边大海着实不起眼,但一众长老却惊咦出声,那些弟子们更是愕然不敢置信。
殷少的脸色有些苍白,可看着这一剑所取得的成果,透着极为满意,他悻悻地扯扯嘴角,然后笑容变得张狂。
他还是做到了......
殷少将视线扫向一边的郑与之一行人,眼神盛势凌人,此时这一行人都鸦雀无声。
郑与之愣愣地看着哗啦啦隆起的两道波峰,他看得极为明确,殷少没有依靠自身本命玄剑的法力,仅仅是毫无法力波动的普通一剑,却做到了几分分海之姿。
不然依靠本命玄剑,在场弟子谁都能劈砍出半寸高的波峰,可,这非是分海式之用。
扪心自问,不依靠本命玄剑挥出这一剑,他自己是做不到。
郑与之看向被殷少扔到一边的仙衣和玉佩,恍然间生出几分挫败。
马长老点头赞道,“分海之姿已然凸显,其这一套剑法推出了最后一剑,至少有了两分分海式的神韵,虽然这一套剑法最终不一定能推出真正的分海式,但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得,再多领悟,便算作初步摸到门槛了,比之没摸到门槛的,无疑是云泥之别。”
就连此前一直不语的李祁长老也微略点头,言语不轻不淡地道,“在这一代地轴宫弟子中当算得上顶尖,入七阶得一长老之位没问题,更有望在七阶之前悟得荡魔第二剑。”
魏先锋楚氏两兄弟马长老看向殷少的眼神微微一变。
在入七阶之前悟得荡魔第二剑吗......这难度和入七阶之后再悟得荡魔第二剑,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楚氏两兄弟出言,“荡魔五剑根本就在于引动天地变化,而入七阶的过程便是以内天地带动外天地,在这一方面,两者的‘道’倒有些相似。”
“有跨入七阶掌控外天地之力的经验,习得荡魔五剑的难度无疑会小很多。”
魏先锋赞同地点点头,这时,他忽然发觉身边少了点什么。
此前注意力被弟子们的领悟所吸引,和几位长老点评弟子们,一直未关注身边还有一人,此时想起,发觉苏远怎么一直无声无息的。
第168章 第二剑,分海
魏先锋转头看向苏远,却见苏远看着远方,眼珠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魏先锋疑惑间,苏远失神的眼神重新凝聚,面上现出一丝恍然。
“原来如此......”轻飘飘的声音随风飘了出去。
“原来如此什么?”魏先锋一愣,连带着其他几位长老都是一顿,随后看向苏远。
苏远并未言语,伸手想要取剑,可剑却在脚下踏着。
于是苏远自顾自地落了下去,落在了一众弟子前方。
脚下的厚重金锋剑也顺势落在了手中。
突然从半空落下一个人影,顿时将所有弟子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当看清是谁后,每一个人都不由得一愣。
那人......不是那唯一一名天关宫弟子吗?
怎么,天关宫的弟子也要凑地轴宫弟子比拼的热闹......
他们早就注意到苏远的存在,尤其是苏远还被各位长老以带在身边这样的特殊关照,这份待遇,独一份。
不了解具体内情的弟子们看向苏远的眼神都透着奇怪。
尤其是苏远无视了他们所有人,提着剑,向海边走去。
郑与之经由身边人提醒,看向了这道向海边走去的身影,一愣道,“那人不是天关宫弟子吗?”
“是啊,几位长老还格外小心地护着他,好像之前有一晚出了点意外,没发现队伍中少了一人了吗......”
郑与之不解地皱眉,“也不知是何意外......出门历练,本就不可避免意外,可他如此被长老护佑,历练有何用。”
郑与之本就看不惯依仗着外物和靠山势力的弟子,殷少如此,被独独特殊对待的苏远也是如此。
殷少还沉浸在喜悦和自傲中,使出了有马长老两分真意的一剑,他足以自傲。
可见到了前方落下了一道身影,一看才发现是之前那个天关宫弟子,他一直待在长老们身边,也没什么和他交流问候底细的时间。
殷少不由得皱着眉,高声喊道,“前面的师兄,你也想和我比一比对荡魔第二剑的领悟?你是天关宫弟子,修习第二剑的时间不如我们,若是比拼,你若动用本命玄剑我也能接受......”
可苏远置若罔闻,丝毫没将殷少的话听进去,殷少的脸色一僵,只觉得苏远这人比郑与之他们这群自尊心格外强的一批人还要难处。
苏远面朝大海,晴朗天际之下,湛蓝大海在晴天微风之下,掀起一重又一重波浪,可那些波浪在苏远眼中,却不是波浪,而是大海的律动。
大海的律动和他眼底推演出的东西一一映照,两者渐渐重合。
不知不觉间,苏远的脚步已经和大海的律动重合到了一起。
当重合的那一刻,苏远手中提着的厚重金锋剑也随意挑起,做出了起手式。
“这是荡魔第二式的起手式?”马长老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苏远的一举一动。
“只是荡魔第二式的剑法吗......”
“而且这起手式的动作不算标准,更像是随手挥出。”
楚氏两兄弟有些失望。
荡魔第二式的剑法只是基础,地轴宫哪个弟子不会。
但资历最老的李祁长老眼睛却是微微睁大,端详了片刻后才终于确定道,“他的脚步......”
几位长老的注意力全因弟子比拼而放到了剑法之上,从未关注脚步,如今这么一提醒,猛地发现苏远的脚步犹如迎合着大海的波浪。
每一步恰到好处地踏在了关键点上,好似,他和大海融为了一体,在踏着浪花行于大海之上。
但这只是开始。
苏远提着厚重金锋剑,每一步踏出,手中剑随意挥出,都是荡魔第二式中最原本的招式。
没有任何改动。
甚至,很多剑式根本没有做到位。
郑与之在这上面有绝对的发言权,“他走了八步,共十六剑,每一剑的轨迹都至少有三处偏离不到位。”
殷少则感觉那每一剑都普通到了极点,和不会剑的小孩拿树枝随便戳的一样,起初,他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看,可渐渐地,他猛地发觉。
哪怕是天关宫的弟子,也不可能一点不懂剑,以他们的基础,挥出一套标准的荡魔第二式不是问题。
只要是看过剑谱的人,不按照剑谱上的去走每一剑才是最难做到的。
除非......他已经到了心中无剑谱,自己挥出的每一剑都足以成一套剑谱的地步。
可这每一剑,殷少自己却是一点都看不懂。
殷少的额头不知何时溢出了冷汗。
长老们越看越心惊,苏远的脚步和手中剑法,和这大海浑然一体,毫无破绽,仿佛苏远已经融入这片大海天地之中。
仅仅是普通的荡魔第二式,毫无改动的荡魔第二式,甚至隐隐有着偏离的第二式。
在苏远踏出最后一步,脚尖触及到涌上的海浪时,苏远眼底推算的每一剑在这一刻全都融向了唯一一剑。
演化到极致,唯有这一剑,其他任何结果都是错误的。
苏远将剑提到极高点,随后落下,随着剑落下,明明和剑锋未触及的大海却自动分开,从苏远的脚尖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的地平线,大海沿着整整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蔓延之线分开。
剑锋每下落一分,分开的大海就裂开地愈发宽大。
直至剑锋彻底垂下,触及海面,可就在剑尖往前一点,就是海面分开形成的裂缝。
剑锋落下,大海随之分开。
最普通的荡魔第二式,却使出了最正宗的第二剑。
而且是真正的第二剑。
由一名天关宫弟子使出的。
五位长老看着分开的巨大裂缝,谁都没有言语。
殷少看着比之马长老还要宽广的海渊裂缝,生不起一点和苏远比拼的想法,满脑子的想法都是......这家伙真是天关宫弟子辈的吗?
而郑与之怔怔看完苏远全程,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悄然松开了,眼底也出现一抹释然,看向殷少的眼神也没有了任何挫败。
在那站在海边的身影面前,他和殷少都不过小孩一样,有什么可挫败的。
他和殷少所争的,都实在太可笑。
第169章 指点一二
这一剑下去,无人有争议。
魏先锋也算是终于明白,为何尊为剑圣之名的雷宣,对苏远如此器重,甚至扬言苏远比他自己还重要。
“所言不虚啊。”魏先锋长叹一声,终于信服。
此前若说是因雷宣所托,加上苏远大名在长老们中流传,他才对苏远当成亲传弟子一样照顾。
如今却是彻彻底底的心服口服。
一个苏远的未来,的确抵得上一个雷宣加上他自己,不,甚至加上他自己都不够。
楚氏双雄看着苏远这一剑,两人同时喃喃道,“他在剑之一‘道’上的领悟,或已超过我兄弟二人,我们不过是空长年岁多出些无用的法力罢了......”
“除去实力的影响,就以剑论道,他比大多数长老都要强悍数分,平心而论,换我在未入七阶的层次,万万做不到这样的水平。”
楚氏两兄弟连带着看苏远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
若说此前只是有所耳闻苏远的一些名声,什么拔出仙剑者,一步跨出天降三重异象,两位宫主当面钦点......
可都不如亲眼见一次其所能达到的妖孽程度。
李祁长老也摇头叹道,“难怪天关宫弟子要来极西之海,只怕他早已掌握第一剑,就是为第二剑而来......”
李祁长老的话点醒了其他几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想到苏远如今基本上掌握了荡魔两剑,可这还只是一介弟子,便更觉得惊悚,其妖孽程度已经到了往上追溯历史都无法找出先例的那种。
苏远此时看着面前于垂下的剑尖处开始分开的海面,露出的海床犹如一道向下的阶梯,将其迎向大海深处。
一直延伸到光线难以照射到的极黑暗之处。
领悟了分海式的奥义,苏远只觉心念豁达,神清气爽。
这一次的领悟,不是灵光一闪的偶发。
上一次于幽冥界下意识间使出分海式劈开了幽魂海,得现天地棺,那不过是一时的顿悟。
此时才是彻底的掌握。
苏远将剑收起,随着剑式收回,其牵连的绵延大海也簌地断了联系,本分开的大海,轰然闭合,撞在一起山呼海啸,声震苍穹。
苏远回头望去,看到一众长老弟子,这才想起自己是和他们一起来的极西之海。
于是苏远笑笑,“不好意思,突然就悟了,楚长老和马长老的两剑实在精彩,大家肯定都有不少收获吧......”
殷少听到这话不由得低头,脸色藏在阴影中。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羞辱是吧?
“我......承认你很强,但你也不能如此轻蔑对待我等地轴宫弟子。”
殷少上前一步,抱着剑,来到苏远近前。
郑与之等人颇为紧张地盯着殷少。
这家伙,难不成是想要为我们讨回点脸面吗......
虽然殷少这家伙平日里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但终归还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傲骨,哪怕是妖孽般的对手,也绝不气馁......
郑与之等人看向殷少的眼神莫名多了些认同和欣慰。
这种宁弯不折不惧强权的风骨正是他们所欣......
殷少开口道,“在下地轴宫殷长弓,不知师兄尊姓大名,我这里有一副玉佩,乃是剑心玉所制,可助人感悟剑意更上一层楼,如若师兄不弃,就当做我送给师兄的见面礼......”
殷长弓的话毫无阻拦传到郑与之等一众人耳中。
上一秒还在欣慰殷少也是同道中人时,下一秒就意识到这家伙抢在了所有人先前。
晚了连握个手的机会都没有。
“艹,这家伙不要脸......”
“要脸有何用,能多领悟一分第二剑吗......但这位可是实打实地会第二剑,没有妖孽的本事,我还不能向妖孽请教吗......”
郑与之和周边几位同道僵硬道,“我本欲和那位师兄结交一番,可殷长弓此举实在破坏了......”
话还未说完,身边几位同道已经夹在人群里遥遥领先。
“郑兄,有话稍后再谈。”
“郑兄,跑快些,晚了就被殷长弓那厮一人坏了事了,别到时候在这位师兄面前诋毁我们......”
“你们......”郑与之摇摇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本想和那位师兄以君子之交,而不是如街边闹市般......实在是有辱斯文。”
然后,一道踏着剑的身影窜过所有人头顶,抢先落在了苏远面前。
从剑上下来的郑与之有些仓促的狼狈,但他两眼却放着光,对苏远拱手道,“在下郑与之,幸会师兄,还望师兄指点一二......”
苏远看着面前莫名眼熟的场景,只得笑笑,“好说好说......都是小事。”
......
自从五位长老带队来到极西之海已经过去了数日。
数日里,苏远和其他地轴宫弟子们也渐渐混熟了。
尤其是殷长弓和郑与之等人。
这两人是这批新晋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两人出身不同,性格更是不对付,各自身边有些差不多境遇的弟子,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伙。
一众弟子被分在海边的几处沿岸大宅,青砖黑瓦垒成的古色古香大宅,走几步就能大海。
这一天苏远和殷长弓郑与之聊到宁昊,殷长弓倒是认得,“宁昊师弟有些独特,除了修炼就是偏爱一些木工活,总能捣鼓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小玩意,给小孩玩玩倒挺不错。”
郑与之则是道,“宁昊兄的那些玩意.......虽然我也觉得没大用,但天生我材必有用,宁昊兄的长处一定能在某些地点发光发热。”
“你这人,就是爱说这种虚话。”殷长弓不屑。
郑与之瞪了回去,“比起你直言伤人更好。”
眼见两人又要争锋相对,苏远直接打住,“既然有多余的力气,不如去练剑吧。”
就在这时,魏先锋那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径直向苏远走来,神色有些凝重。
第170章 消失的尸身
魏先锋来到苏远面前,那魁梧的身材如同一堵墙一样堵在面前。
自来到极西之海后,尤其是那一日苏远一剑分海后,魏先锋更是将住处定在了苏远旁边,寸步不离,极少离开。
这几日里,苏远极少看到魏先锋如此凝重的神色,不由得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魏先锋眼底现出思索,可思索过后又是困惑,他张了张嘴,没有当场开口,殷长弓和郑与之知趣地明白有些话长老不好在他们面前讨论。
于是主动告辞,“苏师兄,魏长老,我去练剑了。”
“我也是。”
两人同时告辞,先后离开。
魏先锋确定无人后,这才说道,“你还记得那一晚你一剑劈死的云彷吗?”
苏远点头,他自然记得。
“那晚我们搜过云彷的尸身,将一切可疑痕迹扒得干干净净,没有查到一丝线索,最后临走时只得将云彷的尸身安排运往宗内......”这事还是魏先锋亲自安排的。
可下一刻,魏先锋的神色变得有些惊疑,“刚刚传来消息,运往宗内的云彷尸身,不见了......”
“不见了?”苏远皱了皱眉,思索着云彷尸身会牵连到什么,他又喃喃道,“安排的人......运送途中......接应的人......这三个环节都可能出问题。”
魏先锋摇头,“安排的人是一个我知底细的弟子,不会出问题,运送途中他从未落地,也没有接触到其他人,三个环节都不存在问题。”
“魏长老,你说说他是如何发现云彷尸身不见的。”
魏长老沉吟道,“那人将云彷尸身用处理过的布料包裹,防止腐变,然后置于储物器具中,一路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回宗,可在回到宗内山门前检视时发现,布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云彷的尸身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苏远颇感事情的离奇,“布料里什么都不剩?”
“一点不剩,什么都没有。”
“这种事就奇了怪了......”苏远虽然疑惑,但诸天世界存在着各种神奇妙物,功效数不胜数,难以全知,云彷尸身无形间消失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为重要的是背后人这么做的意图。
云彷的尸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害怕查出线索牵连到自己?可魏长老他们不是已经查过了......
不......不对,魏长老他们查不出,不代表宗内没有能人异士,这些能人异士或许能做到......
届时一旦被查出,以两位宫主诸多长老对自己的看重,此事绝不会轻易平息。
那么问题就在于,背后主谋之人怕的是具体是什么?
苏远将自己的猜想和魏先锋说出,魏先锋也是这么想的,两人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忽然苏远想到一个点。
“这批来极西之海的地轴宫弟子里,和云彷接触多的弟子有哪些?”
魏先锋猛地想起一个人,“宁昊!”
他和苏远对视一眼,两人当即决定,去找宁昊问问。
自从苏远遇袭,宁昊就不明不白地背负上了一个莫大的嫌疑,被单独安置在一间房内,但不许外出,宁昊门外就是楚氏两兄弟的屋子。
面对几乎是软禁的局面,宁昊有苦说不出。
整日趴在窗边,望着外面望穿了眼。
直到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宁昊顿时惊喜叫出声,“苏远!魏长老!”
宁昊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激动地迎上了推开门走进的两人。
苏远看到宁昊桌上散落着一些木块木条,下意识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宁昊长叹一声,将那些木块木条全丢进角落里的垃圾堆,那里已经堆满了许多木材碎屑,“都是这些东西害的啊,早知会是今天的局面,说什么我也不会将木鸟送给你了......”
魏先锋审视着宁昊,妄图从宁昊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但不知宁昊真的是没有一点嫌疑还是他伪装得太好了,魏先锋最终一无所获。
他转而开口问道,“宁昊,你若想摆脱嫌疑,就说说你和云彷相处时的情况。”
宁昊面色忍不住一喜,可随后又塌陷了下去,苦苦思索一番后极为难看地道,“我要是想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早告诉你们了,还用等到现在......不过......”
宁昊话锋一转,“虽然我和宁昊相处时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但是......对了,关于云彷,弟子间流传着一种说法,我也是从几位师兄那听来的......”
苏远和魏先锋对视一眼,决定听宁昊说下去。
“说是云彷的爷爷云长老,在成七阶之后再无子嗣,唯有七阶之前留下的四个儿子,这几个儿子不成器,在山门外的城镇中娶妻纳妾,倒是生了好些孩子。”
“可这些孩子无一成才,云彷也是其中之一,起初云彷没展露什么天赋,云彷的父亲也不当回事,儿子太多就把云彷当做不成器的儿子中的一个,一直散养,甚至被家里老奴瞒上欺下,导致云彷差点被活生生饿死。”
“饿得只剩皮包骨头的云彷硬是从老宅爬出了城,被路过的宗门弟子看到,一问才知道是宗内云长老的孙儿,起初云长老只是因为此事过于丢人而震怒,将云彷父亲丢入寒窟,将那老奴凌迟半月,每日只割一百零八刀,算作惩戒。”
“云彷在云长老那待了一段时间,将要送回的时候才去检测云彷的天赋,这才发现云彷在剑道上的天赋不浅,是上百子孙中唯一一个被云长老带在身边培养的。”
“只是这事是我们私底下传的闲话,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也没人敢当着云彷面提起。”
宁昊说完,倒是让苏远心头生出一点异样。
这云彷的经历......不妥妥主角剧本吗。
只是照主角剧本的话,当云彷快要饿死爬出去时,他已经不是他了。
真正的云彷已经饿死了。
第171章 海中突变
宁昊的话并未给出多少有用的线索,只能说让苏远多出一些猜想。
云彷消失的尸身依然是个谜,魏先锋虽然还未放弃调查,但短时间内很难看到有切实的成果。
又是一月过去。
这一段时间里,五位长老轮流施展分海式,让弟子们于海边观摩领悟。
在这种直观的近距离感悟中,一众弟子的进度飞快。
尤其是还有一位特殊导师。
殷长弓挥完一套荡魔第二式,最后一剑收尾时,远方大海随着他的剑起而起,剑落而落,比之一月前进步多了不知多少。
苏远在一边点点头,“不错,你之前从马长老一剑中感悟的那一套演化剑招,练到极致,顶多也不过能达到马长老分海式的五成,要想真正练成分海式是不够的。”
有苏远指导,殷长弓只感觉有如神助,进步飞快。
更为重要的是,面前所要走的路,本被重重迷雾覆盖,只能靠自己去摸索感悟,可苏远随手一指点,就给他点出了一条正确的大道,面前的迷雾顷刻间散去。
这种感觉,最是难得。
不过殷长弓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苏远手中把玩着一块内含小剑的璞玉,小剑在玉中浑然天成,丝毫没有人为制造的痕迹。
剑心玉佩在手,苏远感觉周围天地冥冥中,存在着一股股若有若无的‘意’,而自己对这些‘意’的捕捉越发明显。
殷长弓之后,苏远打算剩下的时间去找郑与之那帮人,上次他们一行人出海,在海中找到了几枚珍稀异常的七彩珍珠。
七彩珍珠色如彩虹,更为难得的是只要珍珠触及海水,便会变得如海水般湛蓝。
放在火上一烤,就会变得如烈焰般赤橙。
放在月下,就会吸纳月光,如夜明珠般散发幽幽乳白光线。
极为好看。
不过这玩意也就只有好看这一个特点了。
对于修炼来说,这东西粉碎入药有增肌壮体的作用,但也极为有限,药力不如其他锻体的草药。
不过苏远倒是挺喜欢,他将郑与之那帮人手中找到的七彩珍珠全要了过来,一共六枚。
留下三枚,剩下三枚倒是能送师姐一个,还有子鸢身边那个好像很亲密的师姐......不过直接送不太好吧,是不是得找个借口。
苏远琢磨着这七彩珍珠打磨成饰品要怎么打磨。
远处的大海这时无端地响起连绵的波涛声。
好似有根撑天大棍在海水中疯狂地搅拌。
如此声响不止苏远注意到了,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声响,在海边生活了月余,对大海的了解也与日俱增。
苏远走出院门,而殷长弓也来到苏远身边,看到大海的情况后,惊奇道,“海上......卷起了这么大的漩涡?”
在他们的面前,浩瀚无边的西海,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大到看不见边际的漩涡,漩涡的边缘疯狂扰动着靠近岸边的海水,连绵的波涛声就是因此而起。
头顶上,几道身影踏空而立,五位长老注视着面前的大旋涡,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惊疑。
空中的五位长老彼此之间交谈着,最终确定了什么,魏先锋从空中来到苏远这里。
“我们要去探查漩涡中心发生了什么,确定是什么引发的漩涡,楚氏两兄弟会留在这里守着。”
魏先锋简短地说完,回看了一眼苏远,就和李长老还有马长老一起奔着远处的旋涡而去。
郑与之带着一帮人也向着苏远这里靠近。
郑与之看了眼三位长老远去的身形既是好奇又是担忧地问道,“这旋涡,不会对长老们造成麻烦吧。”
殷长弓立马出声嗤道,“你对七阶的实力一无所知,能掌握天地之力的长老,岂是小小漩涡能撼动的,按我的理解,若不是顾及将引发漩涡的东西惊走,随便一位长老使出分海式就足以平息这场海中的动乱。”
“呵,殷少还是一如既往地未卜先知啊,厉害厉害,我等见七阶如蚍蜉,怎么能和殷少这样亲身见识过七阶威力的大家子弟比呢......”
“狗日的郑与之,要骂就痛快点,不就读了点书吗,拐弯抹角变着样骂人,不服来比一比......”
苏远没理会又争锋相对吵起来的两人,他向着海边走去,耳边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好像看到了有什么东西被海水裹挟着甩到了岸边。
半空之上踏立的楚氏双雄不仅在注视着海中越发庞大的漩涡,同时也在关注着底下的苏远。
所有弟子中,也只有苏远有这个待遇只能他们时刻盯着了。
其中一人见苏远向着海边走去,不由开口道,“苏远这小子,胆子不小,真不怕被卷走,这旋涡有点古怪,我感觉光是站在这都有浩瀚的吸力要拉我过去。”
另一人看了一眼淡淡道,“无妨,我看着呢,若是有事我第一时间出手。”
好在苏远在靠近汹涌卷上岸的波涛后,并未再上前一步,只是看着一件月白的物件倒插在沙里,被一波一波的海潮冲刷着。
苏远也感觉到眼前的漩涡有古怪,越来越强的吸力从中席卷,他甚至能感觉到,若是一步踏入这海潮中,下一瞬或许就会被一同席卷进漩涡里。
于是苏远只能趁着海潮冲刷的间隙打量那件月白之物,那东西莫名地吸引苏远的目光,倒立向天的截面光滑如同从某块物体上斩下的一样。
一半的部分掩盖在沙子下,还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苏远算了算距离,拿起金锋剑,趁着海潮的空当一剑砍在沙中,一道剑气正中那月白物件,将之从沙中弹出,苏远挥手稳稳抓住。
当看清了这月白之物后,苏远疑惑自语,“珊瑚?”
他手中的月白之物有些弯曲,像是一根枯枝,在中间还向末端延伸出两个分岔,第一眼看上去倒像是海底的珊瑚。
可摸在手中,光滑如玉,又带着些许晶莹,材质绝非珊瑚。
第172章 通往二十四重天
殷长弓郑与之追随着苏远的脚步,看到苏远手中拿到的月白‘珊瑚’,都好奇围了上来。
可一群人研究半天也没弄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都觉得月白‘珊瑚’颇为不凡。
“这极西之海传闻乃是荡魔界一切河流发源地,从西向东,浩浩荡荡,流入东海,其中宝贝无数,偶尔能从中捡到点奇珍也不足为奇了。”郑与之寻思着古籍里记载的宝贝,没找到能对上号的,最终搬出这样的说法。
就像他们之前找到的七彩珍珠一样。
也不过是在浅海的珊瑚群中发现的。
“苏远兄,我们还是离这旋涡远一点,这东西有古怪,还是等长老们调查完再说......”郑与之朗声道。
就在郑与之说完,下一刻,远处的海面之上,从疯狂涌动的漩涡内冲出一道人影。
苏远等人统一地看过去,半空之上的楚氏两兄弟也一齐侧目。
只见远处大海上冲出的那道黑点,赫然是马长老,只是马长老如今的样子有些狼狈。
马长老盯着疯狂转动的旋涡,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楚氏两兄弟见马长老愣在原地久久失神,不知发生了何事,两兄弟惊疑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洪钟般的声响响彻诸弟子之间。
“你们在原地不要动,等长老们回来。”
说完,楚氏两兄弟联手奔着马长老而去。
马长老脸上的震惊还未散去,嘴巴微张,失神地念叨着什么。
楚氏两兄弟靠近马长老后才听到马长老喃喃的是什么。
“通了......通了!”
......
一道如独自盛开在山岭之巅的孤高之花的清冷身影,一身缥缈贴身的蓝裙将玲珑身段尽显,精致冷艳的脸庞上遍布着寒霜。
她提着一柄冰剑,一柄被冰块封在其中的破碎之剑,纵使破碎之剑被重新拼接了起来,被寒冰定住,但上面纹路般的裂缝还是清晰可见。
凌霜已经记不清时间了。
冲入黑暗之中,寻寻觅觅,到底有多久,她不知道......
在九圣世界集齐了所有的碎片,摧毁了九圣所有残余的余孽,可心中的空荡是怎么也无法缓解的。
她再也没有感受到一如曾经的温暖。
抱着长剑,酣然入睡,不论何时,身上总会暖洋洋的。
哪怕是再寒冷的冬天,只披着单薄的兽皮衣,也丝毫不会觉得寒冷。
可这份温暖,再也没有了。
它化作了破碎。
化作了给予自己一切希望的存在。
却再也无法给予那份温暖。
凌霜的周围被无尽的黑暗包裹,暗暗沉沉,好似天地不存在一样,身处其中,只觉得莫大的压力紧紧攥住了心脏,感觉到自身的渺小,随时能被黑暗吞噬。
黑暗中分不清一切方向,甚至感知不到声音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迷失,只不过是顷刻间的事。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看见光点是什么时候了。
她的眼底浮现一丝疲惫的神色。
凌霜的眼眸微微低垂,落在了手中的冰封破碎之剑上。
迷失在黑暗中......虽然可怕......
但她有不得不要去做的事情。
她还有着必须要见的人。
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就像那人为自己所做的一样。
她抬起眼眸,略显疲惫的眼中又重新恢复了坚毅,继续穿行于黑暗中,奔着未知的地方而去。
手中冰封的破碎之剑,带给她的感应也越来越近。
快了......就快了......
那清高的身影,一如仙子般的神姿,脸上浮现一抹恍然。
......
“通了?!”
“什么通了?”
楚氏两兄弟连忙不解地问道。
呼唤了好几次马长老,他才醒悟过来,看到是楚氏两兄弟,脸上的不可思议神色才稍稍缓解。
“这下面......海底之中,破开了一处幽邃的通道,海水疯狂地漫灌其中才引发了如此规模的漩涡,我和李长老魏长老一齐进了那幽邃破口,到了底下才发现,海底之下......还有着一层大海。”
马长老回想着,脸上还有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楚氏两兄弟同样被惊到。
“还有一层大海?海中海?”
“极西之海还有这等事?为何荡魔剑宗统领荡魔界数千年从未听闻此事......”
马长老摇头回道,“这事我也不明白,极西之海大部分范围早已被圈定,范围内的资源产出早就被记载于宗内的风土人情志中,海底更是探查得一览无余,诸多地域早已被各大海国统管,从未有过海底破口出现海中海的事情,我和李长老魏长老就想着......”
“若是海中海真存在,且存在了很久的岁月,如今日漩涡之事理应不止到今日才发生,过去势必会有相关的记录或者只言片语流传下来,若是没有,则说明......”马长老回想着不久前和李长老魏长老共同商讨的东西。
楚氏两兄弟也意识到什么,两人同时对视一眼,说道,“则说明......海中海此前是被封印的!”
“没错。”马长老点头,“唯有海中海被伟力封住,才一直能不暴露于天地之间,而我们在海中海里发现的东西也确实佐证了我们的猜想......”
楚氏两兄弟屏息听着,马长老低沉道,“海中海里,存有一处宫殿遗迹,殿后小山上,更是遍布空洞的洞口,每一处洞口边都立着一块碑,其中一个洞口,便是海水的泄漏点......”
“海水从这一处泄漏点向着另一边涌去,小山的体积不大,旁边的洞口看着都不深,根本不像能容纳如此巨量海水的样子,也就是这唯一一处泄漏点......这处洞口碑上写的东西,让我们意识到,海中海绝不是无端出现的......”
“碑上写了什么?”楚氏两兄弟连忙追问。
“碑上写着‘通往二十四重天’......”
第173章 水下危机
......
凌霜于破碎之剑那莫名的联系指引下,只觉越发接近,可周围的黑暗却丝毫未减。
甚至她隐隐有种感觉,她还在向着黑暗深处前进。
但在黑暗中分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参照物,无法确定这一点。
直到面前的黑暗里出现了一丝朦胧的光,那朦胧的光和世界所化的星光极为不同,星光锐利至极,隔着极远看过去犹如看到了希望一样。
而面前这朦胧的光缥缈梦幻,如同飘荡在黑暗中的深沉薄雾。
“是......这里吗?”
凌霜终于来到了冰封的破碎之剑指引的地方。
可她并不确定。
看着前方那朦胧如薄雾状的淡光,这个向来清冷独立的绝色女子反而犹豫了起来。
进到这里面......就能看到那人了吗......
可若是见不到呢......
真的是这里吗......
凌霜轻咬薄润的红唇,心底的期盼已经到达了顶峰,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看到那人。
可她又怕。
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于黑暗中沉沦所出现的假象。
怕自己见不到那人,如此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全成一场空,一场虚无的追觅。
怕那人其实早已经死了,在它的本体破碎那一天。
就已经彻底死了。
再无存活的可能。
按耐不住的期望甚至使得她有种调头就离开的冲动,这种期望越是强烈,她便越是无法忍受。
她能果断地砍下敌人的尸首,将一切威胁消弭于瞬间,可唯有面对这人,她无法轻易地做出抉择。
患得患失,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凌霜低垂着杏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一张美艳到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庞,此刻布满了踌躇。
盯着手里的破碎之剑,她忽然想起那一日所见的最后一面。
高耸的崖边,晴空,大海,挥手灭掉九圣的青年意气风发,哪怕即将消失却也充满着心愿已了的淡然,可自己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互相倾吐的话语纵使让自己释然,对过去的一切误解释然。
可那些倾吐的话语,却依然无法解答心底的那份情感。
直到最后一刻,她才鼓起勇气吻了上去,也是于此时,才见到了那最后一面。
既是最后一面,也是唯一一面。
她所见的,是一副不完整的面孔。
一副已经消散了大半的面孔。
她连那人的样貌都没能看全。
这是她最大的遗憾。
想到这,凌霜缓缓抬起眼。
她曾经留下了这样的遗憾,时至今日,同样的错误她绝不能再犯第二遍。
就像破剑先生曾经教给自己的一样。
她跌倒后,唯有爬起来。
然后,前行。
凌霜的眼中复又出现极其极其极其的温柔。
“我追寻你,寻寻觅觅,来到这里,所为的不是逃避......”
“而是为了见你......”
“哪怕我即将见到最残酷的结局,我也要选择面对它......”
她轻声念叨着,随后向前接近了那散发着朦胧之光的薄雾,消失在其中。
......
“二十四重天?!?那不是不久前和五界十天断开了连接的星舆轨道吗?”
“二十四重天......二十四重天......不会也是因为此前诸天星斗震颤,才将海中海的封印动摇,其重新暴露于天地间,甚至,才引发了这次的海水倾灌......”
楚氏两兄弟猜想出声。
马长老理着胡子,“理应大差不差,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真能直达二十四重天,那这通往二十四重天的路,可是独一份......”
楚氏双雄对视一眼,细细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利益到底有多大,以及此事有多重要。
两人的脸上在震惊之余还多出了几分喜色。
一来......
“宗内那些被困的长老和弟子们,可算是有望脱困了。”楚氏兄弟之一说着。
二来......
“不错,而且,二十四重天的天材地宝,我荡魔剑宗不说能独享,至少能占大头,其他宗门若想从我荡魔界过,这过路费也是要收上一收的。”楚氏兄弟另一位挑着眉说。
马长老则道,“你们先不要声张,以免消息走漏,荡魔界里其他宗门的眼线向来不在少数......李长老和魏长老还在下面,他们在试着阻挡海底的破口,将旋涡止住。”
楚氏两兄弟中的一个看了眼依然在不断扩大的旋涡,面上现出一丝好奇,“马长老不如你替我们守着,我们下去看一眼。”
毕竟听闻马长老的描述,那海中海里的宫殿,还有那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无一不勾起他的好奇。
这等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封印之地,若不是天地星斗震颤牵连了荡魔界,或许再过万年也不一定能暴露在世人面前。
里面的机遇,或不在少数。
马长老沉吟片刻,这样说道,“虽然下面有李长老和魏长老,可他们也未敢入那殿中,怕有什么未知的危险,若是赶在宗内派人之前,我等先行进去确实能取得一点好处,但其中风险你可要自己衡量啊,等宗内派人一齐进入是最稳妥的。”
见马长老这样劝,楚氏兄弟中的那一位想了想反而说道,“无事,我只和李长老魏长老一起,不会冒险的。”
可马长老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劝道,“你二人一起下去,这上面我一人恐怕不妥,不如留一人在上,两人好有个照应。”
本欲一起去海底的见见海中海的楚氏双雄在稍作思索后本想拒绝马长老的提议。
“此事我等不声张,以马兄你的实力自是无虞,没什么人敢在荡魔界对我剑宗的人闹事......”
但话说到一半,他们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苏远那桩事,云彷背后的未知七阶之人,到现在还没弄清楚。
便觉得马长老说的话有道理。
“马长老说得也对,这样吧,我下去看看,然后再换你,我俩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上面都能和马长老有个照应。”
楚氏兄弟中的一个对另一人说道。
“也好。”两人就这样决定了。
苏远等人视线里,回来的虽然还是两道身影,但这两道身影却变成了马长老和楚氏兄弟中的一个。
一些弟子赶上去问长老发生了什么。
却被两人摇着头赶了回来,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苏远本也想去问问,可见两位长老颇有些紧张的沉默样子,便明白这次的事,或许不是什么小事。
当晚,一群地轴宫弟子围在院内篝火边,稀稀落落分成几堆,殷长弓和郑与之身边各聚着一群人,远处是依然哗啦不止的海潮声。
海中的旋涡到现在还未停歇,依然在带着莫名的吸力席卷着一切。
“你说,这旋涡会不会是什么宝贝造成的......旋涡的中心,悬浮着一块万年寒铁什么的......”
“嗤,话本看多了吧,极西之海要是还有这等宝贝,早被宗内无数前辈掏空了,还有你的份?”
“万一呢,我得剑仙垂帘,看我是个练剑的万中无一奇才,见我磕磕碰碰一路才走到今日,往后的路还要如履薄冰地走不知不远,于是助我一臂之力,让我......”
“好好好,你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改明儿你去说书,我给你赏几个铜板,到时候叫我声爷就行。”
两个关系好的弟子瞎调侃,引得周围人一片哄笑。
苏远靠在离得远些的门边,静静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波涛哗啦声,心思却不在眼前这群同辈的弟子中。
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魏长老从白天进入旋涡内部探查后到现在还未出来的缘故。
而进去的三人中,只有马长老一人出来了。
苏远还在心底盘算着,不管云彷背后的那位七阶是谁,此时进入水下的有三位长老,水上的有两位,都是七阶,彼此都能牵制,还能保持平衡,不至于肆无忌惮地出手。
就在苏远这么想着的时候,皎洁月光洒落的大地上,楚氏双雄之一踏至了半空,长长的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拉得极长。
马长老则跟在身后。
略显焦急的对话传入了众弟子耳中。
“我能感觉到,我那位兄弟有性命之忧,水下绝对出事了,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楚兄先别急,水下足足有三位长老,若是他们都无法应对,你一人下去有什么用,依我看,不如你将消息带回宗内,我留在此处等宗内的支援......”
“不......他现在还没有事,我下去还能来得及,我二人分开,独独一人战力远不如两人同在,若是晚了,说不定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根本没时间等宗内支援......”
苏远只见马长老在后面追,最终却没追上,只能看着楚氏兄弟之一一头钻入了水下。
而岸边,独留了马长老一人。
在苏远所看不到的地方,马长老看着翻腾不止的旋涡,将楚氏兄弟下水的痕迹瞬息间掩盖,嘴角缓缓翘起。
第174章 杀局脱身
“咦,苏远师兄,楚长老怎么也焦急万分地进入旋涡了?”有弟子指着天边发生的那一幕问道。
靠在门边注视着这一切发生了的苏远,无心回答,他心底的某些担忧,正愈演愈烈。
望着独独只剩下一个马长老站立在天际,苏远的警惕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他期望着事情不会走向自己预料的最坏局面,但愿......马长老不会是云彷背后的黑手。
但越是不期望发生的,往往就会如期而至。
马长老注视着楚长老没入水中后,转头看向岸边的一众弟子,视线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苏远身上。
他还是一副熟稔的样子,对苏远微微笑着,虚踏空中,一步一步向着苏远走来。
那样子,像是只是要过来打招呼一样。
可苏远的心随着马长老越靠越近,则缓缓沉入了谷底。
同时飞快思索着应付那最坏局面的解脱之法。
若想和一位七阶比速度,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唯有......
马长老轻捻胡须,踏步虚空间如闲庭信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地轴宫各弟子,极西之海突发意外,在长老们解决前,待于此处,勿要擅自离开,为避免波及到你们,都回到院内,待我布下阵法庇护......”他一边走一边轻飘飘地说着。
宏大的声音在诸多弟子耳边回响,一些弟子虽然感觉到意外,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开始向着各自的屋内走去。
现场稀稀落落很快就只剩下数量不多的弟子,其中包括了殷长弓和郑与之等人。
这些地轴宫的佼佼者隐约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苏远死死盯着马长老,他知道,照这样下去,等待他的或许只有死路一条。
种种迹象说明,眼前的马长老......绝对有问题。
他不能坐以待毙。
马长老这时开口道,“苏师侄,我欲有一事向你讨教......”
殷长弓和郑与之等人一愣,不解为何马长老要在这种时候向苏远讨教。
这着实让他们越发觉得诡异。
然后下一瞬,他们只见到面前飞快闪过一道身影,眨眼间奔着近在咫尺的海中而去。
可此时的海里,还有着那吸力越来越强的超级旋涡,连几位长老接连下去都未能上来。
还不等殷长弓和郑与之等人开口,马长老已经率先出手,他冷哼一声,手上的袖袍猛地一挥,苏远周围的天地顿时向着他挤压而去。
如同一道牢笼要将苏远困住。
突然发生的转变让在场的殷长弓和郑与之纷纷一惊。
“马长老?!您这是......”
“苏远师兄小心......马长老,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马长老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牢牢盯着苏远,手心向下一握,苏远周围的天地也随着其手心握住而即将合拢。
可苏远的眼底迸发出一丝红芒,盯着苏远的马长老触及那红芒的一瞬间,只感觉滔天的杀意在脑海中迸发。
而自己犹如身处在无尽血海中的杀戮机器,恨不得将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在内都给屠戮殆尽。
马长老的心神因此而停滞了一瞬,但下一刻,马长老神识一震,将脑海中的血海画面破碎成支离破碎的碎片,视线又回到了当前。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苏远赶在周围天地形成的牢笼合拢前冲到了海边,整个人一下没入了波涛之中,消失在旋涡边缘。
殷长弓和郑与之等人面露绝望的死灰。
在七阶长老的面前,七阶之下皆为蝼蚁,几无抗衡的能力,就在他们都以为苏远要被擒住时,没想到马长老的动作略一停滞,给了苏远逃离的机会。
见苏远的身形转瞬间消失在水中,反应过来的几人才意识到刚刚的一瞬间内发生了什么。
“马长老你......”
他们一边震惊于苏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马长老停滞了一刻,一边做好了另一手准备。
几人此时颇有默契地做好了向四周跑路的准备。
可马长老见苏远入了水中,根本没有理睬这几人,只是手中向下虚按,几股天地之力将几人同时死死束缚在原地,几人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马长老的脚下,是汹涌无边泛着莫名吸力的巨大旋涡,在旋涡干扰下,他无法准确感知水下的情况,也就无法完美利用存于海水之中的天地之力。
但......
马长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随后咧嘴一笑,“你以为入海就无事了吗......不过是多费些功夫抓你,你是逃不掉的......”
下一刻,他对着弟子居住的大宅一挥袖子,也径直没入了海中,消失在无边的旋涡里。
在殷长弓和郑与之等人眼中,从未见过马长老露出过如此的神色,那样子......根本就不像是马长老。
虽然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望着苏远刚刚消失的地方,还有追去的马长老,彼此转动着唯一能动的眼珠子,互相传递着视线。
他们知道。
绝对有大事发生了。
他们此刻非常想将消息传递给宗门,可他们又发现,在弟子们居住的大宅外围,已被马长老布下了一层牢笼。
他们无一人能出去。
......
海底的暗流比苏远预想中的还要强烈数倍。
苏远被裹挟在旋涡席卷的紊乱海流中,手握金锋剑,身周散发出本命玄剑的深紫光芒,勉强才能维持住身形不至于被冲走。
夜晚的海下一片黑暗,难以看清半尺外的东西,可苏远身后的海流忽然分开,分开的海水也同时向着苏远挤压。
苏远稍稍放开对身形的控制,任由旋涡乱流将自己裹挟着带走,不过顷刻间就随着乱流沉入不知方位的海底,避开了挤压的海水。
马长老也追过来了......
莫大的吸力从身下传来,疯狂的旋涡干扰着苏远的一切感知,苏远知道,这般天地伟力面前,马长老操纵外天地的能力大大不如在海上。
虽然他也会受到影响,不过相比于海上面对马长老,海下则更有优势。
苏远的身形还在往下面坠去。
忽得,连苏远都感觉到身后的海水大变,疯狂的旋流也被分开。
一道携带着天地之力无边压迫感的超然一剑破开海水,向着苏远所在的地方落下。
马长老直接对着海底的方向使出了分海式。
而且是携带着七阶法力之威的分海式。
纵使有旋涡干扰,马长老的分海式威力被削弱了几分。
但这一剑劈下,囊括范围依然极大,十数里的范围都在这一剑之下,苏远避无可避,若是直接挨这一剑,他不死也残。
见马长老二话不说直接动用杀招,生死关头,苏远的眼底也迸发出疯狂,手中的金锋剑蹭地拔出,只不过,他拔出的并非外剑。
而是剑中之剑的苦海剑。
当苦海剑那红到透黑的血色剑体出现在海底旋流中时,周围的一切都被晕染成了诡异的红雾。
而苏远转身也是一剑......分海式!
苏远面前的海流如白雪遇上骄阳般顷刻间分开,苦海剑使出的分海式,带着丝丝血色红芒迎上了斩来的一剑。
分海式对分海式的碰撞,撕裂大海的汹涌波涛之声,以及无尽威迫之势的天地之力,共同在海底构筑了一场惊天爆发的法力狂潮。
碰撞中心几乎成了海水的中空地带,连带着海面上百里范围内都冲起百尺高的水柱,连海底大地都轻微一颤。
破开海水的红芒面对携天地之力的一击,仅仅支持了片刻,便力竭消融,继续向着原定的方位轰然落下。
至少被消散大半威力的分海式,在海底直接撞击出一个长达数里的恐怖疤痕,周围的海水也为之一空。
可马长老却未从中看到任何身影。
“趁着爆炸的掩盖又逃走了吗......”
可他很快又锁定了方向,分海式分开的大海,又带着无尽雷声般的声音轰隆隆合拢,旋涡的涡流再度在这一片海域形成。
苏远并未指望自己使出的分海式能和七阶长老使出的分海式对抗,哪怕借着仙剑之威,可以他当前初入天阶顶多五阶的实力,想要抗衡七阶还是天方夜谭。
他唯一的出路是找到其他长老,不求其他长老全都活着,只要有一人活着,他便能借助这活着的长老和马长老抗衡。
海下一片混乱,无尽的黑暗还有越发汹涌的涡流吸力更使得苏远想要在海底辨别方向成为了不可能。
这巨大的旋涡席卷的海域至少有百里以上,诺大的范围找一个人,无疑是海底捞针。
苏远一咬牙,决心放弃维持住身形,顺着旋涡随波逐流,任由涡流将自己拖拽进更深沉更黑暗无边的深邃海底。
第175章 必死?
......
凌霜踏进那位于无边黑暗中的朦胧薄雾,只见位于薄雾之中,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化,由淡淡的薄雾逐渐变为具象的实物。
这番由虚转实的场景她已经看过不止一次。
从黑暗中踏入代表世界的星点时,也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这说明她正式进入了这方世界。
身着缥缈蓝裙的冷艳身影,周围逐渐出现蜿蜒崎岖的洞壁,待到周围的一切都由虚转实后,凌霜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石洞之中。
石洞的后方是山壁,俨然是一条死路,唯有向前蜿蜒延伸。
凌霜稍显疑惑,但看着前方黑洞洞不知通向何处的路,仍握紧了手中冰封之剑,迈着略显急促的步伐前行,迈着步伐间尽显婀娜的身段,嗒嗒的脚步之声回荡在石洞中。
凌霜并没有走很远,石洞很快就抵达了尽头。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处清澈见底的浅浅水潭。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路。
水潭放眼望去,一眼看到底。
内里,什么都没有。
洞顶上时不时落下一滴水,落在水潭中,带起晃动不止的涟漪。
一如凌霜此刻的心情。
她怔怔地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看了个遍,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这里再无任何其他东西时,才无言地低下头。
那个坚强而又独立的女孩,自破剑先生消失后,再没有落过一滴泪水,此刻却将脸埋在阴影中,握着剑的手轻轻颤抖着。
无尽的失落,如利刃般撕碎了她的思念。
......
苏远被黑暗的涡流夹带着不知来到了何处,只知道周围的吸力愈发恐怖,来自海水的压力也已经到了苏远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里估计已经位于海面以下数十里的极深地带。
此时就算是苏远想要恢复对身形的控制,离开这里也已经做不到。
他只有唯一的选择,去抵达这百里旋涡的最核心之地。
苏远忽然看到脚下传来一丝亮光,透过亮光,他看到疯狂搅动的旋涡,还有天旋地转的自己离亮光越来越近,眨眼间没入了亮光之中。
苏远只感觉自己被甩出了疯狂旋转的涡流,悬浮在海水里,周围亮盈盈地,充满了柔和的光。
苏远立刻扫视着周围,发现这里是一处从岩壁中凿出的巨大空洞。
空洞中心,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四周的岩壁上,传来柔和的亮光,那是数不清的夜明珠镶嵌在四周和头顶。
头顶之上还有一处裂口。
裂口延伸出一道细长的水龙卷,径直向着远处宫殿之后而去。
苏远正是从那水龙卷中被甩了出来。
“这里就是旋涡的最底层核心?”苏远未曾想海底之下还有这样的地方。
看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其耀眼程度似是还有着人住在那,从未离开过一样。
见到如此场景,苏远不禁生出想法。
魏长老他们是不是也在这?
就在苏远向着宫殿方向张望之际,苏远的背后也飞出一道迅若闪电的身影。
那是死死咬住苏远的马长老,他从未放弃。
苏远头都没回地奔向宫殿而去。
马长老依然紧追不舍地跟在身后。
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没有对苏远发起进攻,也没有限制苏远的行动,放任苏远向着金碧辉煌的宫殿而去。
待到苏远靠近宫殿后,才发现三层的宫殿,碧玉金丝镶嵌的金顶之上,站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衣衫飘荡在海中,须发皆白,面目略显沧桑,似是经历过很多很多事。
哪怕离得极远,苏远也一下认出来,那赫然是李祁李长老。
李长老盯着苏远来的方向,眼神极为深邃,不知在思考什么,哪怕是苏远靠近,他也不过是将视线稍转,落在苏远身上,对追着苏远的马长老置若罔闻。
一个念头在苏远脑海中一闪而过。
或许云彷背后的七阶,不止一人......
根本不止马长老一位七阶。
眼前的李长老......也有问题。
苏远的心又一次落到了极深极深的深渊之底,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马长老不急不忙。
前方等待他的,是实力更为强劲的李祁。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必死的局。
苏远还在扫视着周围,妄图找到魏长老或者楚氏两兄弟的身影或者留下的痕迹。
在金碧辉煌宫殿前的广场上,苏远看到了战斗破坏的痕迹以及......一具尸首。
苏远认得出来。
那是楚氏双雄中先行进入海底的一人。
见到这一幕,苏远心底微惊,但仍然转头看向李祁,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你杀了楚长老......”
李祁长老轻蔑一笑,“没办法,他兄弟二人实在碍事。”
苏远仍试图寻找魏长老和另一位楚长老的下落,若是没见到尸首的话,或许,还有着一丝机会......
但李祁看穿了苏远的想法,他盯着苏远勾起嘴角,“别找了,那两个也早死了,碍事的都死了。”
苏远一凛,心底虽然对李祁的话有所猜疑。
但还是忍不住联想到魏长老死于李祁手中的模样,不由得微微握住了拳头,看向李祁的眼神又冰冷了一分。
不过,事情或许并不绝对。
在没见到尸首前,他不会妄下结论。
反倒是这位李祁长老,说这番话反倒有些攻心的意味。
这让苏远更加谨慎了起来,盯着李祁喊道,“李长老,云彷一事,怕是你一手策划的吧,此后又寻机会将长老们逐个击破,说明你并不是真的那么肆无忌惮,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后有马长老,前有李长老,苏远不觉得当前能从两位七阶手中逃走。
能从马长老手中逃走已是侥幸,拼着一瞬间的时机钻入了海中,可直面两位七阶,只要不是他们有心放过自己,自己能安然逃脱的几率极为渺茫。
李祁勾起那张苍老的脸庞,堆起的皱纹看起来像是一层干皮覆盖在脸上,“苏远,你很聪明,不愧是仙剑垂帘之辈,荡魔剑宗本代第三位宫主传人,得天关宫诸多长老乃至剑圣雷宣器重......”
李祁伸手抓住脸上堆起来的干巴巴皮肤一角,猛地一撕,竟然将整张皮给撕了下来。
失去了外皮的李祁全身上下血淋淋地,可脸上没有一点痛苦之色。
那张被撕下来的皮蠕动着嘴巴,仍然在喊道。
“但你永远也意识不到一件事,这个世界并非如你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在世界之下,还潜藏着无数比你们这些所谓的天骄更加传奇的存在......能够为这些人付出你的‘本源’,就是你这样的天骄存在的意义!”
那张皮盯着苏远,脸上竟然出现了生动的贪婪神色,冲着苏远奔来。
“将你的肉身献于我‘皮仙’,我会好好保管的......然后将你的‘本源’交给那位大人。”
苏远听得那张皮的话,结合刚刚出现在眼前的血淋淋一幕,饶是以他也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眼前的李长老或许早已就不是那位和申长老同辈资历老的李祁了。
云彷......可能也是如此。
马长老,更可能如此。
而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眼见‘皮仙’带着满脸的贪婪直奔自己而来,带着红芒的苦海剑翻手间出现在苏远手中。
他所能斩出的至强一剑,‘杀生非我’,只待‘皮仙’来到近前后于刹那间斩出。
这一次,他豁出去了。
可苏远背后的马长老也没有观望,他冷哼着对着苏远所在的地方虚握,苏远周围的天地顿时如同冻结了一般。
那些海水全都成了坚不可摧的坚冰,一同构筑了动弹不得的牢笼。
如此绝望的境地,苏远的眼底生出一丝疯狂,身周蔓延着强烈的紫色,本命玄剑无声间融入了苦海剑中。
同时眼底充斥着无尽杀意的红芒悄然浮现,到时候或许能为他争取一瞬的空当。
就在苏远拼尽一切,只为在两位七阶的手下创造出斩出一剑机会,就在这时,苏远怀中某些东西无端地发生了异动。
一股磅礴的吸力猛地从底下宫殿中传出。
甚至突破了马长老设下的封锁,直接将苏远直直地拖入宫殿中,速度极快,迎面而来的‘皮仙’正好扑了个空。
‘皮仙’的那张皮张牙舞爪地从原地穿过,猛地回头却根本没看到苏远的人影,顿时发出恶狠狠地嘶吼声,重新锁定被吸向宫殿之中的苏远。
下坠过程中,苏远下意识摸向怀里,摸到了一件光滑如玉还带有分岔的物件。
这是......海边捡到的那块奇怪的‘珊瑚’。
眼见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越来越近,苏远虽然不知这块‘珊瑚’和宫殿有什么联系,但刚刚的局面,却是这捡到的‘珊瑚’救了自己一命,帮助躲过了一次劫难。
苏远几乎是在极短时间内就被吸到了宫殿正前,原本紧闭的青绿正门,砰地打开,苏远的身形没入其中,瞬息间消失。
第176章 殿中之龙
“这宫殿怎么突然有动静了?”马长老来到脱离了李祁躯体的‘皮仙’面前,发出和‘皮仙’如出一辙的声音,“本以为就算他能跑到这里来,也不过死路一条,现在看,还真是能蹦跶......”
从李祁身上褪下的‘皮仙’无言地盯着宫殿,那张铺成了平面而皱巴巴地的脸上,诡异的五官能看出神色阴晴不定。
他没有尝试破开这座金碧辉煌的三层宫殿。
此前他已经尝试过了。
但没有取得一点成效。
“极西之海的变故倒是方便了我行事,不然还真不好找机会将楚氏两人还有那姓魏的分开,不过这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还有这处宫殿是我始料未及的......”
随后,‘皮仙’的神色逐渐恢复了淡定,最终道,“不过......也无妨,你我封锁这里,他逃不掉的......”
这座宫殿只有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正面的青铜大门。
马长老落在了青铜大门前,不急不缓地入定。
而‘皮仙’那如同一张纸般的整张皮,飘回了原处李祁所站立的地方,那血淋淋的肉身再度被这一整张皮覆盖,李祁长老就又活了过来。
他动了动嘴脸,满是皱纹的皮肤慢慢和血肉贴合,转头将视线投向金碧辉煌宫殿后面的小山。
小山上遍布着石窟以及窟前的石碑,其中一道石窟却化作疯狂的水龙卷,吸卷着极西之海的海水,石碑上刻有“通往二十四重天”的字样。
李祁盯着这处石窟,冷声道。
“那姓魏的还有楚氏老大受了伤,躲了起来,就在那石窟里,不过我能感觉到他们还没有穿过通道,想必里面肯定有着某些问题,不过我们也不用进去,只用拦住他们就好,楚氏老二已经先行被解决,剩下他们两人不足以成气候......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守着。”
......
苏远重重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饶是以他经过锻体之法锤炼的身子,也在这一下撞得几乎散架,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周围一片黑暗,唯有触及地面的双手感知到那细腻而冰冷的触感,近乎是某种金属质感。
苏远随便一个动作的声响,都会在黑暗中引起极强的回荡声。
好似整座宫殿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苏远取出本命玄剑,散发着强烈紫光的本命玄剑霎时间照亮了苏远周围不小的范围。
苏远见到了站立的青铜地面,还有两边林立的一人高的青铜灯架,灯架细长,如同麻花般的扭曲小人,脑袋上顶着一盏油灯,双手上下环绕,一手高于头顶,一手低于脑袋,各顶着一盏油灯。
青铜灯架铺成了两排,一路向深处蔓延,消失在紫光照不到的黑暗处,引导着让人继续前进。
头顶上的黑暗则看不到边际,紫芒落在黑暗里,逐渐消散,最后被黑暗完全吞噬。
苏远拿出了此前捡到的‘珊瑚’,正是这东西在两位七阶面前救了他一命。
枯枝一般弯曲的月白‘珊瑚’一出现在宫殿内,苏远身前两边的青铜灯架无端地燃起。
青铜灯架的三盏灯,各幽幽出现了一簇火焰,橙黄的烈焰依次向前点燃。
不止地面上,头顶上也出现火苗,一圈一圈的灯架燃起,总共燃起了三圈,正对应宫殿的三层楼。
燃起的火光逐步照亮整座宫殿,将宫殿的全貌展现在苏远面前。
当苏远看清宫殿内部后,呼吸不禁一滞,双眼也止不住地打量。
那是......
在苏远的面前,宫殿的正中心,是一道盘旋而上的巨大身影。
闪耀着青铜光泽的巨大身躯环绕在雕刻星宿图纹的中央立柱上。
鱼鳞,蛇身,蜃腹,鹰爪,虎掌,驼头,鹿角,兔眼......正是龙的形态。
其昂着首,正对宫殿顶上,张大的嘴好似要怒吼着冲破眼前的宫殿。
纵然是青铜雕刻,依然惟妙惟肖地好似眼前的是一条活着的龙,下一瞬间就要冲出去。
足足三层高的盘旋巨龙在烈焰的照耀下完整地呈现在苏远面前,苏远细细打量着,甚至看得有些入迷。
哪怕是青铜之龙,这也是他首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这么近乎于真实的龙的姿态。
中央的立柱雕刻星宿图纹,星罗密布,在火焰下折射着淡淡金属光泽,微微闪耀间恍若真实星空。
其细节的惊艳程度,让苏远不禁震撼。
只是苏远忽然发现,这条青铜之龙的角,似乎有一半边少了一截。
苏远低头看向手里握着的如同枯枝一般还带有分岔的‘珊瑚’。
越来越觉得这哪是什么珊瑚,这更像是被斩下来的龙角。
这也能说明两者间为何存有联系,从而助苏远逃过了一劫。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苏远拿着这截枯枝般的‘珊瑚’,以龙身为落脚点,几个纵身来到了最上面的龙头处。
起落间,脚步落在青铜之上产生的金属之声清晰地回荡在整座宫殿之中。
站在龙头之上,左边是缺了一截的龙角,切口平整如镜面,右边是完好的龙角。
苏远比了比右手边完好的龙角,发现手里的‘珊瑚’形状正好吻合,完美对称,切口也和左边的残缺龙角对得上。
唯一的不同是手里的这块‘珊瑚’乃是月白之色,如同玉石般,而眼前的这头巨龙,乃是青铜所铸。
这是苏远所疑惑的地方。
但疑惑归疑惑,苏远打算尝试一下。
他伸手将这截月白色的断角归于左手边的残缺龙角之上,两者的切口缓缓对齐。
月白断角的切口和残缺龙角完美重合,没有一点多余,除了材质之差,两者就几乎是天衣无缝的一对。
而苏远也发现,这月白断角一对齐......就再也掰不动了。
其牢牢固定在了残缺龙角上,无论苏远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就在苏远不断尝试拿下之际,脚下忽然一阵震颤。
眼前的龙头转动,苏远对上了一只硕大的龙眼,那龙眼幽幽盯着苏远,眼中充满着蔑视一切的淡漠,无比强横的威迫袭向苏远,甚至比荡魔剑宗两位宫主给苏远的感觉还要强盛。
青铜之龙......活了?
苏远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下一瞬,青铜之力驮着龙头上的他猛地撞向了宫殿穹顶。
穹顶在苏远视线中极速逼近,眨眼间,苏远的视线就被黑暗完全覆盖。
当苏远眼前视线从黑暗中恢复过来时,他发现自己依然身处烈焰照耀的青铜之龙顶端,脚下的龙没有任何异样,还是维持着最初的姿态。
这是......幻觉?
苏远猛地一惊,手里还拿着月白的断角,维持着和残缺龙角对齐的动作。
自己是在对齐的一瞬间陷入了幻觉?
苏远这一次再尝试,发现极为轻易地就将月白断角拿了下来。
其中的怪异让苏远不禁有些心惊,只因刚刚那幻觉中的威压实在太恐怖太真实,他好像真的体验了一次直面活过来的龙。
身体对此做出的反应到现在依然还在延续,这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让苏远生出远离怪异的青铜之龙的想法。
他又来到地面,在青铜灯架烛火的映照下,寻找着出路。
进来时的青铜大门紧闭,苏远用尽全力推,纹丝不动。
除了这一处大门,宫殿再无其他大门,上面三层都是封死的结构,根本没有出路。
眼下的情况似乎又成了新的困局。
外面的‘皮仙’到现在没有动静,应该是进不来这处宫殿,而苏远虽然不用担心‘皮仙’的威胁,可也困在了殿中。
苏远沉吟许久,最终将目光放回了手中的月白断角上。
眼下,唯一的解法,似乎只有它了。
于是苏远又回到了龙头上,看着残缺龙角那光滑平整的切口,缓缓将月白断角重新对上。
若是......再度出现幻觉,就说明......
随着月白断角纹丝不动地固定在残缺龙角上,眼前的青铜之龙再度活过来,淡漠的眼神幽幽盯着他。
苏远的心底暗道一声。
果然如此......
下一瞬,青铜之龙再度露出无比强横的压迫,席卷向苏远,让苏远动弹不得,而苏远也在青铜之龙的携带下,一齐撞向了宫殿穹顶,视线再度变得黑暗。
当黑暗散去,苏远的视线恢复正常后,面前的青铜之龙又如常一般,纹丝未动,刚刚的幻觉只不过是假象。
苏远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与其说这是幻觉,更像是一份较量。
一份存在于他和那虚无缥缈的龙之威压之间的较量。
当他将月白断角归位对齐后,就会触发这份较量的开关。
那看似活过来的青铜之龙,只是这一丝龙之威压的幻觉假象。
若是他被龙之威压碾压,然后就会被裹挟着撞向穹顶,其实就是变相的死亡,然后回归现实。
这就是他刚刚经历的。
可若是......
苏远想到另一种可能。
他碾压了这一丝龙之威压呢......
苏远不知道这是否能做到,做到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第177章 天地相
苏远做好准备,第三次将月白断角对齐,眼前出现那充满威压的龙瞳,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感给苏远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传递出极度危险的信号。
然后苏远下一瞬被龙头带着撞到穹顶,眼前一黑。
“再来!”
苏远从那种极度危险的感知中回过神,再来一次他一定能扛住。
断角对上,苏远面前再度浮现那充满威压的青铜之龙,充满威压的压迫感如期而至,纵然苏远瞪大眼直视着龙瞳,下一瞬,眼前一黑。
出来后立于沉寂冰冷的龙头上略一思索后,苏远继续将月白断角对上。
......
一次又一次,苏远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少次。
他一遍遍地将月白断角和龙头的残缺龙角对上,一次次地面对那充满威压的龙瞳,然后一次次地撞上穹顶,被碾成齑粉。
纵然苏远一次次地做好准备,一次次地尝试改变,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
面对青铜之龙,那无尽的威压轻易将他碾压。
尝试到最后,苏远索性盘坐在龙头上,观摩着这巨大的青铜雕像和三层高的宫殿。
烈焰在灯架上幽幽燃烧,内里漂浮着一层清澈的液体,细长的人身灯架,一手高举过顶,一手低垂。
攀着星宿图纹的立柱,青铜之龙被灯架环绕,昂首向天,只差一丝即可触及天际。
但宫殿穹顶却挡住了去路。
“或许,破局之法不在正面抗衡碾压......?”
苏远稍作思索,扫了眼那些环绕的青铜灯架,再度合上月白断角。
这一次,苏远面前的龙头再度转动,充满了淡漠的威严龙瞳盯着苏远,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
但苏远这一次的注意力却不在龙身上,他看到那些青铜灯架依然在原位摆放,只是其火焰,却无风自动地猛烈摇晃。
伴随着青铜之龙的威压碾压了苏远,那些火焰摇曳地更加厉害。
下一瞬,苏远看到穹顶在眼前急速扩大,眼前一黑,再度回归。
可回归了的苏远却不禁咧开嘴角。
他好像......找到了破局的变数。
苏远再一次合上月白断角,眼前的青铜之龙那硕大的龙瞳缓缓转动,映出了苏远的身形。
可那向来淡漠充满威严的龙瞳,此时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变化之意。
它眼中倒映的身影,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一手高举,手心向天,一手低垂,手心向地,居中的乃是......径直看向龙瞳的苏远。
当苏远摆出如此怪异的姿势,他身上的气势一变,周围的天地都缓缓被他勾连,一同加身。
天地加身,苏远在青铜之龙的眼中,身形变得幽邃莫测。
这一次,青铜之龙没有做出和以往相同的动作,载着苏远撞向穹顶。
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青铜灯架上的烈焰也突然暴涨,伴随着龙吼而剧烈摇晃。
苏远只感到无尽的威压向着自己袭来,可天地加身的他冥冥中触及到了什么,一手为天,一手为地,和那些青铜灯架几乎一模一样。
他缓缓变动双手,勾连的天地也一同随之变化,青铜灯架的烈焰如同他的延伸,随着苏远的动作,勃然爆涨的烈焰从灯架上条条屡屡地汇聚到了位于宫殿中心高点的苏远身上。
地面上摆放的青铜灯架还有殿边环绕三圈的青铜灯架,其上火焰尽数被勾连汇聚到了一起,连接着苏远和青铜灯架,如同展开了一幅妖异的烈焰之花。
而妖异的烈焰之花,其内部中心处,则恰好是那条青铜之龙。
龙吼愈发剧烈,震天的响声经过宫殿的回响加成,如撕开天地般的雷响回荡在苏远耳边。
可苏远丝毫不为之所动,借助着汇聚而来的烈焰之力,以及勾连的天地,一齐抗衡来自面前的青铜之龙的威压。
但愈是如此,青铜之龙的反抗愈发强烈,许是苏远第一次尝试,最终苏远还是居于下风,惨遭落败,被青铜之龙一个甩头间撞向穹顶,眼前一黑。
回归了的苏远不仅没有一点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果然如此......”
那青铜灯架的怪异姿势,或正对应了天地人三重异象,高举过顶为天,低垂向下为地,居中的,则是为人。
这番动作,是为‘天地相’。
如今的苏远像是原始的野人第一次掌握了火焰的力量,利用火焰与黑暗旷野上的野兽相争。
既然有‘天地相’相助,苏远毫不犹豫地再次合上月白断角,又一次直面青铜之龙的威压。
只是这一次,苏远直视着青铜之龙的龙瞳,带着丝丝笑意缓缓道,“现在,我们可以公平地打一架了。”
随后,数不尽的烈焰汇聚到了苏远身周,勾连的天地一齐被苏远操纵,镇向青铜之龙。
只是这一次,苏远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
哪怕青铜之龙吼叫着想要携带苏远撞向穹顶,但龙头上站立的苏远仿若有万钧重,背着的好似不是一个人。
而是天和地。
天地的重压压得龙头节节低下,汇聚的烈焰之花将龙躯封锁,盘旋在星宿图纹立柱上的青铜之龙,被限制死死地。
纵然蕴含着无尽威压的龙吼落在苏远耳边,被碾压过无数次的苏远早已能适应,更何况还有天地相助。
青铜之龙所做皆为无用功。
这还是它第一次居于下风。
但也只是下风,苏远想要碾压这头青铜之龙还做不到。
苏远踏着青铜之龙的龙头,双手各抓住一边的龙角,浩然的声音携带着天地威势喊道,“臣服......或毁灭。”
封锁的烈焰之花将青铜身躯烧灼得发烫,隐隐有融化的趋势。
可青铜之龙依然维持着蔑视一切的淡漠眼神,拼尽了全力驮住苏远,不让头颅低垂下去,两者就这么僵持了许久。
直到青铜之力似是不支,头颅上的天地重压已经将其压到极限,青铜的身躯甚至开始发红,它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不甘,涌向苏远的威压稍稍减缓。
就在苏远以为它是要束手就擒的时候,青铜之龙猛地转动盘旋的身躯,爆发出极强的威压,扛住了头颅上的万钧重,恢复了行动力。
甚至不顾那封锁的熊熊烈焰,身躯触及烈焰,直接经受火焰的烧灼,身上的龙鳞逐渐融化。
它却不在乎,拼尽了全部,只为殊死一搏。
龙头向着星宿图纹的立柱撞去,苏远眼中那刻有星图的立柱急速放大,最后眼前一黑。
回归了的苏远看向面前死寂的青铜之龙,略显意外。
他上前触及那冰冷的青铜龙角,轻拍间,金铁之声传出,有些感慨,“你这家伙......倒也是个宁折不屈的性子。”
但......苏远的眼神随后又恢复了坚定。
他不可能一直被困在这,他也有着必须要出去的理由,外面,还有诸多他尚未完成的事。
苏远合上月白断角,轻声念叨着,“你我之争终究是避免不了的。”
他缓缓闭上眼,摆出‘天地相’,再度睁眼时,眼前是一只硕大的龙瞳。
新的较量,开始了。
......
苏远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
一次次地抗衡,一次次地运用‘天地相’,一次次地勾连天地,他对这方天地和宫殿内的青铜灯架上的烈焰掌握愈发熟练。
逐渐将自己所能获得的优势扩大。
最初还只是将青铜之龙逼到下风,偶尔它还能爆发一两回,殊死一搏。
但不知何时,青铜之龙在苏远面前没有了任何还手的可能性。
它眼中倒映的渺小人影,竭尽所能地掌控每一处细节,一点一点蚕食它所能反击的空间,直至将它所能做出的一切动作都锁死。
只能等待着消亡。
青铜之龙眼中蔑视一切的淡漠已经不复存在,眼中的渺小人影,和它的处境,从一开始的位置已经彻底调换。
苏远踏着龙头,双手抓住龙角,猛地一踩,将力竭的青铜之龙压到地面上,灯架上的烈焰如跗骨之蛆缠绕着它。
青铜之龙的身躯撞在大殿地面上响起响烈的金铁之声。
这一次的较量持续了很久很久,在这不知岁月的殿中,苏远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一次较量。
不过,也终有回报。
脚下踏着的龙头无声地散去最后一丝萦绕的威压,再也没了任何反抗,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呈现在苏远面前。
苏远轻声念叨,“是时候结束了。”
青铜之龙眼中的不甘和桀骜随着那对巨大的眸子闭上而不见,它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青铜的身躯已被烈焰烧得通红,快要融化的青铜龙鳞隐约升腾起白气。
可接下来它却迟迟等不到自己被消融的那一幕。
苏远立于龙头之上,低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他忽然开口道,“其实......我想寻找出路,你何尝也不是,你我皆是如此。”
苏远的眼前掠过最初时的一幕幕,绕着星宿图纹立柱的青铜之龙昂首向天,架着他撞向宫殿内的穹顶。
若殿内的天地人青铜灯架只为镇压青铜之龙而存在,那借助这份力量战胜了青铜之龙......
苏远挥手驱散了镇压青铜龙的天地重压。
青铜之龙睁开眼眸,肉眼可见地现出了愕然。
可苏远又挥去了封锁的烈焰,橙黄的火焰顺着原路回到了青铜灯架上,悄然摇曳。
苏远轻踏着龙头。
“起!”
下一瞬,恢复了行动的青铜之龙缓缓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它架着苏远盘旋于星宿图纹立柱飞速上升。
离那宫殿之上的穹顶越来越近,熟悉的一幕在苏远眼前重现,穹顶在眼前急速逼近。
眼看就要撞上,可就在撞上的前一刻......青铜之龙又猛地改变角度,苏远堪堪和穹顶扫过。
青铜之龙贴着穹顶盘旋,苏远只要伸手,就能触及穹顶。
眼见这一幕,苏远不由得笑了。
然后他身周重新汇聚起来烈焰,丝丝缕缕的烈焰从四面八方的灯架上汇聚,勾连的天地也再现。
只是这一次,它们对准的方向不再是下方遨游的青铜之龙,而是头顶之上的穹顶。
苏远看着穹顶,心底暗暗想着。
穹顶之外......会是什么?
随着苏远将其力量全部汇聚于穹顶,青铜之龙的硕大龙瞳中也现出一丝无端的期盼,浩然的威压重新迸发,助力着苏远一齐裹挟着轰向穹顶。
当......
当苏远的全力一击和穹顶相撞,洪钟般的交击声刹那间爆发。
这道洪钟般的声音如同波潮,所到之处,将一切消弭,青铜之龙的身躯化为灰飞,宫殿和青铜灯架也一同消散,苏远眼前的视线也逐渐变暗。
失败了吗......
苏远不知道。
他眼前最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再度醒来,已然回归。
死寂的青铜之龙维持着最初的位置,丝毫未变,青铜灯架上的火焰幽幽燃烧着,根本不会摇曳。
月白的断角依然能......
苏远的手维持着合上月白断角的姿势,只是苏远尝试拿下来时,却愕然发现月白断角已经拿不下来了。
月白断角的切口和残缺龙角严丝合缝地对上,如同天生一对。
而从月白断角之上钻出一道白影,眨眼间飞入了苏远体内。
苏远一惊,只看清那白影似是一条虚无的小龙之影。
伴随着小龙之影入体,苏远耳边响起声音。
【激活新的本命天赋】
【天地相(金):一手为天,一手为地,人者居中,天地相可助人契合天地本源,感悟冥冥中的天地大道】
【获得‘驭龙术’】
【驭龙术:驭龙之术,可乘龙翱翔于九天,对于龙之血脉有天然压制之能】
也是在小龙虚影入体后,苏远才发现,他当前身处的这座三层的金碧辉煌宫殿......乃是一个法宝。
且在这座宫殿的地下,有着一处地道。
第178章 惊鸿一瞥
无论是新激活的天赋还是宫殿法宝的发现,都出乎苏远的意料。
苏远尝试着摆出‘天地相’姿势,发现周围的天地冥冥间变得深邃莫测,感知和刚才截然不同,恍若来到了更深层的世界本源。
只是在这里使用‘天地相’并没有和龙之威压较量时那么夸张的效果。
毕竟勾连天地乃是七阶之能,依靠‘天地相’或许能加深修炼者对天地之力的感悟,但不可能直达七阶。
但无论怎么说,‘天地相’的珍惜程度毋庸置疑。
若非一次次被龙之威压碾压,苏远也不会被逼的尝试学会这种怪异的姿势。
也算是因祸得福。
另外那驭龙术,苏远隐约觉得这东西应该是额外才能获得的。
若是他选择了将青铜之龙的幻象破碎,所得的结果或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搭上死寂青铜之龙的龙角,感受着那暗色青铜的冰冷之感,一次次地和其较量,他对青铜之龙的熟悉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这座宫殿内的每个角落,苏远都能掌握其细节,这都是无数遍失败积累下来的成果。
如今那虚影小龙入体,苏远发觉自身和这座宫殿建立起了联系,不仅能感知到宫殿周围的一定范围,还能借助法宝之能。
可惜的是苏远并未发现这法宝有什么攻击之能,倒是这法宝的防御绝对够高,能扛住两位七阶的攻击。
就冲这一点,苏远就觉得这座宫殿法宝的等阶至少是半仙层次以上。
“蟠龙宫吗......”
立于龙头,苏远也知晓了这座宫殿法宝之名。
虽不知蟠龙宫是何人留下的,但其在这深海之地已经存在了许多许多年,这一点从那古朴造型的青铜灯架还有那和当前截然不同的星宿图纹立柱就能看出,都透着一种远古的苍茫气息。
......
两道略显苍老的身影一前一后守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外。
‘皮仙’所在的李祁之身忽然睁开眼。
“殿内有动静......”
马长老也感应到了,同时睁开眼,注视着殿内一会后,见殿内刚刚传出轻微的变化,隐约有一声虚无缥缈的‘当’之声,只是瞬息间又消弭了。
“应是那小子困于殿内,在上蹿下跳寻找着其他出口。”
说完,马长老不甚在意地闭上眼。
他脸上的皮肤隐隐蠕动着,好似和下面的血肉分离,在马长老身前的,是已死的楚长老尸体。
李祁却死死盯着宫殿,好似要穿透那厚重没有一丝缝隙的砖瓦看到其中的景象,不知为何,他对苏远总有些不放心。
只因苏远身上发生的意外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云彷那晚本不该失手,竟然连苏远一剑也没能扛过去,实在是废物......
分海式在其手中信手拈来,疑似已经习得荡魔第一剑,若是放任其修炼,接下来的进度便是荡魔第三剑......
苏远再荡魔剑宗内的影响深重......
这种种皆加剧了他的决心,对苏远势在必得。
李祁的身后就是那依然在席卷着海水的二十四重天通道,汹涌的水龙卷直通顶上的极西之海破口。
李祁不仅提防着身前,也提防着身后。
就在他和马长老重新恢复入定之时,从李祁身后的二十四重天通道中,斩出了一道分水剑光。
那剑光破开涌向通道内的水龙卷,剑光前的海水向周围挤压,势如破竹,径直斩向李祁。
李祁勾起嘴角冷笑,“还是按耐不住了吗......关心则乱啊。”
他也挥手对着袭来的剑光斩去,同样是一道分水剑光,两者瞬息间消弭,于海底引发了相当大区域的真空,挤压了周围的海水。
海水被挤压后产生的波动连锁反应般影响了整片区域,携带着无形重压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携带着无形重压的波动落在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上,也响起了厚重的金铁之声。
蟠龙宫内,苏远听到声响,这还只是第一声,随后更是有着连绵不绝的重压随着水势落在宫殿之外,虽然撼动不了蟠龙宫分毫,可带起连绵不绝的声响。
“魏长老或者楚长老还活着?!”
苏远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情况。
李祁和马长老肯定还在外面守着,他们敢守在这里就是明白这里的消息一时半会根本传不回宗内,那唯一能引发外面这般声响,唯有魏长老或者那位楚长老。
思索一番后,苏远不再犹豫,顺着蟠龙宫那位于地下的通道,深入了进去。
进入地道之后,苏远越发能清晰地感应到头顶上传来的震荡,哪怕他位于这极深之海的海底,四周依然时不时震颤,头顶有碎块落下。
可见上方的战斗之激烈。
若是魏长老和楚长老都活着,那便是四位七阶的战斗,这四位足以将这片海域给掀起来了。
苏远顺着地道唯一的通道向前行,地道里并没有海水,说明和上方并不相连,至于通向何处,苏远也不知道。
就在苏远暗自思量时,前方地道豁然开朗,一片位于地下的清澈水潭,映在了苏远面前。
看到水潭时,苏远愣了下,来到水潭边,清澈的潭水极浅,一眼能看到底,水下凹凸不平的潭底还有细碎的石子都清晰可见。
苏远的面容映在潭水里,可是苏远恍惚间却好像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为何......有点像是个女人的样子。
......
凌霜斜坐于水潭边,那张向来清冷的绝色脸庞上,此时显得有些黯淡。
她撑着双臂呆呆地盯着水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半睁半闭的眼眸,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垂下的发丝在耳边轻轻晃荡,将那清丽如仙子般的脸庞遮住。
她就这么盯着水中,也不知在看什么,眼底毫无神采。
但忽然,水里倒映的面孔出现了丝丝变化,引起了她的注意。
当她看清那变化之后,睫毛轻轻颤了颤,毫无神采的眼眸先是不敢置信的怔了怔,随后涌出了丝丝点点的神采。
第179章 没有言语
那是......
凌霜的视线如同冬日的坚冰,化作了河流,渐渐恢复了生动。
水中的倒影起初只有她一人的面庞,可与她面庞重叠的地方,倒影的样子渐渐变了。
那是一副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带着无法言说的熟悉感。
两人的面庞于水中重叠。
视线也穿过了宛如镜面的水潭,触及了彼此。
当视线触及的那一瞬间,无端地感觉瞬间涌上两人的心头。
因重叠而模糊的倒影,虽看不完全,可只是一眼,却足以铭记一生。
当苏远看到湖中倒影的一瞬间,他瞬间认出了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庞,他瞪大了眼,张了张嘴,可喉咙如同被卡住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苏远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般震动不息,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只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梦中幻影,自己还陷在青铜之龙创造的幻觉之中,所见的不过是自己期望的假象。
苏远怔怔地向湖中探去,想要触及那张面孔,生怕那是如梦泡影。
他的手轻轻地碰到了那张有些憔悴的绝美脸蛋,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在水潭中引发了一圈一圈不止的涟漪。
倒影中的憔悴人儿看见了苏远的动作,恍惚了一阵,也小心翼翼地伸出雪白的玉指,缓缓触及水中的那副倒影。
和水中之人伸出的手指渐渐重叠,同样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在水潭中引发涟漪不息的波纹。
苏远的手掌浸入水中,触及潭底,所触皆是沉于潭底的冰冷石块。
凌霜也将雪腻的小臂沉入水底,触及的是冰冷到无以复加的石块。
那张绝美的脸蛋上的憔悴带上了希冀的祈望,她紧咬着嘴唇,微微颤着,另一只手也伸入水潭,用力地抓着那些尖锐的石块,刺痛的感觉传入手心,却毫无感觉一样紧抓着不放,好似那是什么不能放手的东西。
她跪伏在水潭边,低下的脑袋埋在阴影中微微颤抖着,她在努力忍着,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滴清泪顺着鼻尖缓缓落在水里。
一滴清泪所引起的涟漪倒影传到苏远眼中,那涟漪倒影于水潭上显现,好似这一滴泪真的滴到了苏远所在水潭上,引起了一圈涟漪。
让苏远的心无端地揪了起来。
这一滴泪过后,那憔悴的人儿既欣喜又害怕,小心翼翼地露出压抑着的笑容。
那双好看的杏眼中的神采变得前所未有的生动,微微闪动着,牢牢盯着水面中重叠的那张面孔,要将其刻进无法忘记的记忆中。
这是......他们没有言语的一切。
苏远尽力平复着激荡的心情,虽然仍旧不敢置信,但他准备笑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头顶的洞壁却猛地颤抖起来,无数碎石簌簌地落下。
苏远猛地站起身,仰头向上看去,手中的金锋剑剑鞘和外剑立刻脱出,散发着红芒的苦海剑握在了手中。
盯着颤抖不止的洞壁,苏远却有预料的地做好了准备,眼底猩红的杀意红芒一闪而过。
颤抖不止的洞壁被一股大力直接掀了开来,无边的海水瞬间涌了进来,淹没了一切,可在触及潭水的时候,却没能融入其中,两者化作了界限分明的两层。
突如其来的混乱使得凌霜脸上小心翼翼的笑瞬间凝固,眼中的神采带上了丝丝无措。
她......看不到那人了......
洞外,熟悉的苍老身影带着戏谑的笑锁定洞下的那道气息,马长老随手将掀开的洞顶扔飞,脸上的皮肤缓缓蠕动着。
更远处,李祁身边带着一道残缺的身影,正应对着两道疯了般袭来的身影。
残缺的身影只有脑袋被崭新的皮肤覆盖,身上其他地方都残躯不堪,看其服饰,正是此前那位已经死去了的楚氏双雄中的一人。
那两道疯了般进攻李祁和残缺楚氏长老的人影被马长老这边的动静弄得一愣,两人猛地意识到什么。
身材壮硕极为魁梧,衣服上还留有血迹的魏先锋对李祁吼道,“李祁,你不是说苏远已死?!”
李祁冷笑一声不语,他手中握着一柄剑,还隔空驱使着一柄剑助身边的残缺躯体。
魏先锋气极,对一边的另一人喊道,“楚连城,你兄弟早已死了,那他娘的就不是你兄弟!要是苏远死了,我他娘的一定找你们所有人算账!”
楚连城一人应对着面前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残破躯体,此外,还有李祁隔空操纵的一柄长剑一齐抗衡他。
那残破身躯唯有脑袋上的新生皮肤是完好的,一模一样的熟悉面孔此刻一脸悲怆地对楚连城劝道,“兄长,李长老所做是对我们所有人有益的事,快同我一起助李长老成事,不然误了李长老就是误了所有人,也包括你我!”
楚连城的身上同样有着血迹,气息有些萎靡。
他听到面前的残破躯体顶着自己最熟悉之人的面孔说话,不由得怒从心起,吼道,“你给我闭嘴!”
听到魏先锋对自己喊的话,楚连城拼尽了全力,抬手起式,周围天地之势围绕着楚连城转变,分海式的盈盈蓝光从手中长剑上绽放。
下一瞬,一手不完全的分海式带着无比猛烈的气势斩向自己的手足兄弟。
李祁脸上微变,右手握剑应付魏先锋疯了般的进攻,左手连续结印,隔空相助残破躯体抗下这一式。
“李祁,你他娘的还敢分心?!”魏先锋暴喝一声,不要命地冲上来,每一击都带着山呼海啸般爆炸的力量,在周围的海域掀起汹涌的波涛。
魏先锋的进攻更加疯狂,浑身的肌肉爆炸般隆起,拼了命的想要破开李祁的长剑,近李祁的身。
在魏先锋不要命的打法下,李祁节节后退,一边破开魏先锋封锁路线的天地之力,然后利用天地之力压向魏先锋,要将其限制在剑锋之外的范围。
......
马长老这边,他的注意力全在苏远身上。
“以为像个老鼠一样打洞就能逃得掉了吗?”马长老带着戏谑的笑,“你也太小瞧正经晋入七阶之人对天地的察觉和掌握了。”
可苏远脸上的神色毫无意外,他缓缓对上马长老的视线,“我从未将希望寄托在脱逃上。”
马长老轻哦了声。
苏远继续说,“我要做的,只是打破平衡。”
马长老不由得轻笑了声,像是嗤笑苏远的痴心妄想,“面对七阶之下,你确实有实力这么说,但是......”
马长老只是动了动手指,苏远就感觉身周的天地立刻凝固,“你好像有些分不清七阶和七阶之下的差距,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是因为你从我手下逃过一次吗?”
这一次马长老没有留下任何可乘之机,苏远顿时成了束手无策的待宰羔羊。
苏远立在谭边动弹不得,谭中分层的潭水经过混乱波动之后重新恢复了倒影。
只是凌霜再度看到另一边的景象后,一瞬间握紧了手心,石块顷刻间化作了齑粉,指尖甚至因为用力,刺破了手心,丝丝殷红的血液漂浮在水潭中。
马长老来到苏远面前,手中长剑抵着苏远额头的头皮,顺着向下缓缓划出一道隐约的红线。
只差一线,就能割开皮肤。
可他并未用力,只是比划,“唉......我要怎么才能把你的皮肤完整地割下来呢,真麻烦,像你这样的弟子稍微多一点破绽都容易被发现......”
凌霜虽然听不到声音,可光看潭水上倒映的画面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看向那持剑抵着苏远之人,眼底顿时涌现无边的杀意。
带着凛然寒气的冰锥霎时间于她的身周眨眼间出现,又眨眼间爆开。
凌霜的面上出现一瞬的愕然。
她......无法影响另一边......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凌霜的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惊慌,呼吸也在一瞬间变得极为紊乱。
她慌了。
“不要......”
可她的声音根本无法通过潭水传递过去,她的举动,她的一切,都是如此。
他们犹如分隔两个世界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血淋淋地发生在眼前。
“不要......”
她慌乱地扑到水中,妄图现在就抵达对面,来到苏远的身边。
可......她所能抓住的,只有潭底冰冷的石子。
第180章 绝望之际
......
马长老的剑锋已经落在了苏远的身上,同时他也在打量着苏远,注意到苏远从见到他开始都是极为淡定的姿态,不由得皱眉,“你对你自己很有信心?”
下一瞬,他就已经选定下剑开割的位置,剑锋轻易地刺穿了苏远颌下的皮肤,恰好割开了皮肤却又没有没入血肉,力道控制地极为精准。
丝丝鲜红的血从皮下溢出。
苏远的锻体皮肤在七阶长老的剑下和纸没有区别。
而这时他却依然淡定地出声了,眼中似是看到了什么,“不,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他们......”
马长老对苏远的姿态极为不喜,手中剑锋一边准备向下走着,一边正欲说什么,他的脸色一变,手中的剑刃猛地从苏远身上拔出,转身就是一剑斩出。
匆忙之间,马长老剑中蓄势不足,匆忙间调动的天地之力更是不够。
轰向马长老的力量势沉无比,天地威压齐齐从四面八方压向他,雨点般的剑光夹杂着时不时落下的拳头,全招呼在他脸上,转眼间,马长老就落入了下风。
最后无比狼狈地后退,和眼前的疯子拉开距离。
只见魏先锋浑身是血,带着细碎的伤口落在苏远身前,挥手间将苏远周围的凝固天地破开,这个魁梧的汉子冷然盯着马长老,眼中恶狠狠地神色看得马长老不禁一顿。
“魏长老,你何必至此呢......”马长老轻叹一声,趁着空当抓紧调息。
魏先锋一副要将马长老撕碎的模样,“少废话,你和李祁都是该死的玩意,抓回宗内受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谢罪。”
苏远扫过魏先锋满身的伤口,他亲眼看到魏先锋短时间将李祁压制后,趁着李祁全力防守的时候转身袭向马长老。
独留楚连城一个人拦住李祁和残破躯体,此时楚连城也拼了命了,剑气挥洒间,尽自己一切所能拦住李祁和残破躯体。
魏先锋这时看了苏远一眼,传言道,“我们都同属地轴宫,修习的剑法都差不多,实力虽有高下,但差距也不大,我和楚连城还能拖住他们,趁这个时间,你速速逃出去,找到最近的外派驻守长老,向宗内通告......”
“我们虽然一时间强势,但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当前三位七阶对两位七阶的局面,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那楚家兄弟的残破躯体死而复生,还没有完全的七阶战力,但李祁的实力本就微弱胜过我们一筹,他辅修的是仙法,故意拖着不让我近身,还加个姓马的,以逸待劳,再加上我们本就有伤在身.......”
魏先锋见苏远丝毫未动,没有要走的意向,有些急了。
可苏远只是以传音回道,魏先锋一听,半信半疑,最后还是一咬牙决定相信苏远,“那便试试吧。”
苏远的眼底闪过蕴含着凌厉剑意的红芒,只不过却不是看向马长老,而是李祁......
有魏先锋相助,马长老面对魏先锋不要命的打法很是不适应,被逼得处处后退,只为了不让魏先锋近身。
他很清楚魏先锋是主修剑法外加锻体,剑法大家相差无几,唯一的变数就在锻体之能上。
只要拉开距离......
就在马长老如此想的时候,他的视线又对上了苏远,充满着杀意的剑意瞬间向其脑海中肆虐。
有过一次吃亏的马长老何尝不知道苏远这一招的厉害,早有防备。
一边后退一边克制着脑中悄然浮现的杀意。
可原本前来压制他的魏先锋却转身遥遥轰向李祁,分海的剑光一闪而过,眨眼即至。
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的楚连城也一齐爆发,各自使出了自己的杀招。
而面对双重袭来的杀招,李祁本欲举剑挡下,可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的动作却一顿,停滞了下来。
“不好......”马长老知道李祁着了那小子的当了。
他虽然此前就已经和李祁说过这小子的诡异,可再怎么提防,终究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不知道那满脑子杀意爆发的厉害。
就在马长老意欲返身援助李祁时,他的心神却突然被眼前的一道剑光牢牢吸引,那是一道恍若天光乍现的惊艳剑光,视线怎么也无法移开。
“杀生非我......”
苏远的本命玄剑融入了苦海剑,使得本就鲜红的苦海剑平添了几分妖艳的紫意。
他豁出去一切,斩出了这一剑。
另一边,魏先锋和楚连城联手破开了李祁的剑招,终于能近李祁的身,狂暴的威势之击破开了李祁身外布下的防御,落在了李祁的身上。
同时马长老面前那突然乍现的剑光避无可避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一场双重杀局。
这一切都在按着苏远所想的进行。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地明白,想要在七阶手下悄悄逃走是不可能的,唯有殊死一搏。
魏先锋和楚连城还活着,就是他做出如此决定的最大倚仗。
或许这双重杀局能伤到两人,或许伤不到,但不论最终如何,不可能一点损失没有......
苏远见到李祁在魏先锋和楚连城两人以伤换命的打击下,原地的位置爆出了一团血雾。
而马长老的身形也在这一道惊艳剑光落下之后,倒飞出去,落在海底山壁上的身形,身上有一道不断蠕动的可怖剑痕,时刻向着周围吞噬。
魏先锋和楚连城面色同时一喜。
“真做到了?”
“只剩一个残破的活死人,再无大碍......”
可下一瞬,从李祁身形爆出血雾的地方,一张皱巴巴的皮飞出,这张皮的五官平铺在皮上,不断变化着,好似那是万千张脸的集合体。
魏先锋和楚连城看到‘皮仙’先是一愣,随后再度向其抓去。
‘皮仙’的五官有些痛苦,同时还有暴虐和阴冷浮现,“魏先锋......楚连城......是我小瞧你们了,竟然还有我不了解的后手......不过,也不止你们有......”
说罢,从它的皮下悄然钻出了一柄肉色的皮伞,缓缓撑开,将魏先锋和楚连城给拦下。
当皮伞出现的那一刻,马长老和那已死长老留下的残破躯体,都钻出了一道肉色之皮,向伞中钻去。
而两者剩下的血淋淋躯体,无声地倒下。
‘皮仙’脸上的痛苦稍稍缓解,它立于伞下,薄如纸片的扭曲之手抓着伞柄,冷冷道,“能见到灵尊的伞,也不枉你们的煞费苦心了。”
魏先锋和楚连城同时感觉到不妙,刚欲以攻代守,却见皮伞从‘皮仙’的手中轻飘飘地落到了楚连城的头上。
静悄悄地漂浮着,怎么也赶不走。
楚连城脸色一变。
魏先锋也意欲帮他,可下一瞬,他却看见了恐怖的一幕。
楚连城全身上下,皮肉诡异地分离,然后像是被大力拉扯着向皮伞中钻去,楚连城极度痛苦地抓住自己的皮,不让其脱离,可却无济于事。
这个汉子几乎将牙齿都咬碎了,双眼血红,用尽全力和皮伞抗衡,但最后还是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皮向着皮伞中落去
楚连城只是第一个,下一个就是魏先锋。
魏先锋见形势几乎是顷刻间逆转,他猛地伸出双手,向楚连城和苏远的方向虚握,要将两人带着,然后向着那条‘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爆冲而去。
苏远刚感受到身体被一股大力拖着向通道而去,可下一瞬,眼前闪过一道扁平的身影,打断了这一进程。
‘皮仙’阴冷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苏远,四面八方而来的天地之力将苏远牢牢禁锢。
苏远已是手段尽出,此刻要想回到蟠龙宫中已来不及,他已经能预见到自己的下场。
魏先锋将血肉分离了一半的楚连城推进那条通道,带着无边的暴怒怒吼着冲向‘皮仙’,可脱离了楚连城的皮伞正向着魏先锋轻轻飘去。
在这最后之际,苏远却发觉自己比预想中的还要平静,他无悲无喜地扫过‘皮仙’。
结束了吗......
他最后的视线投向了脚下洞中的清澈水潭,只是光线的缘故,他看不清谭中的倒影画面。
她的样子......也见不到了吗......
苏远忽得笑了。
虽然她长大了,但样子还是没怎么变。
在苏远的眼中,之前于水潭中惊鸿一瞥的绝美倒影,和他记忆中的那个无比依赖自己又有些傻傻的小小女孩,逐渐重叠。
......
凌霜已经记不清温暖的含义了。
温暖,曾经是父母还在时,她理应有的。
后来,这份温暖被剥夺了。
温暖,后来变成了那柄傲立之剑给予的。
她于林中绝望狂奔时,最低谷之时,却碰到了她最没有期望到的温暖。
无数个日夜,于破剑先生的身边,酣然入睡。
可她还是忘了这份温暖是什么样的感受。
再也回想不起来。
但是......她依然记得,那份伴随破剑先生而产生的安心......
她可以不要待在破剑先生身边的温暖,她也可以不期待破剑先生还记得自己,她不奢求和破剑先生的重逢......
但是......
唯独......破剑先生不能死。
凌霜跪伏在水潭中,衣襟早已被冰冷的潭水浸湿,可她对此置若罔闻,缓缓抬起眼眸,眼中是湛蓝到极度深寒的凤眸。
她的眸中有着深深的绝望。
可又有着誓要打破一切的决然。
我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
可却要重新看一遍你是如何死在我面前......
一切都要重蹈覆辙......
这样的结局......
我绝不接受......
第181章 穿透黑暗
巨大的凤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凌霜的背后,甚至将这片潭水所在的世界撑爆,精致壮阔到令人惊叹的冰凤,振着翅膀傲然现于死寂空旷的无边黑暗地带中。
凤鸣透过虚影嘴中向八方传递,可却无法穿过那无边的黑暗,到达有星光的世界。
凌霜最后看了一眼在眼前消散的潭水,上面的倒影随着这方世界被撑爆而将要消失。
凌霜只看到了苏远最后传来的视线,那坦然的视线中有着对死亡的接受,却又有着一丝怀念。
触及这视线,凌霜将唇齿死死咬住,丝丝鲜血从唇边溢出。
身后的硕大凤影,在这一瞬又壮大了数分,凛然的气息已然到达了极致,原本暗无物质的黑暗,点点冰霜顺着冰凤蔓延,寒气如同星云一般,悄然壮大。
原本浩然的星空中,无数人都注意到,本是黯淡无光没有一点星辰的地方,为何突然亮起了一整片。
那一整片朦胧的亮光,好似无数星星连起来构成的星云,和星光不同色的湛蓝之光,霎是好看。
有人指着星云忽然惊喜地喊道,“咦,这星云好似一只凤凰,快来看快来看......这是祥兆啊!”
五界十天诸多至高宗门中,同时向星空投去视线,惊疑之色在同一时间涌现。
道道融于天地,几乎和天地成为了一体的浩然身影,出现在五界十天之外的天上。
荡魔剑宗的两位宫主立于一方,既不解又震惊地仰望着这凤形的星云。
“这是......何方同道?”
......
冰凤虚影于星空形成了壮阔的星云,将这一方黑暗都给照亮。
可这还不够......
凌霜的身上燃起了冰寒的蓝焰,将她和身后的巨大冰凤虚影一同囊括在内,熊熊燃烧。
隐约间,凌霜的身形在这冰寒的蓝焰中似是融化了一分,但凌霜越是融化,冰寒的蓝焰燃烧得越是旺盛。
被冰寒蓝焰包裹的傲然冰凤,于无声无息间壮大了数倍。
凌霜的视线中,唯独望着手里被冰封起来的破碎之剑,此刻,包裹着破碎之剑的坚冰也在融化着。
她不舍地摩挲着破碎之剑。
虽是不舍,可......这是为更重要之事。
当包裹着破碎之剑的坚冰完全消融后,凌霜决绝地将这柄......她亲眼见证如何破碎的,又是她一块一块找回亲手拼凑的破碎仙剑,送入冰凤虚影的嘴中。
凌霜转头看向了黑暗的某个角落。
身上的气息每下降一分,冰凤虚影便强盛一分。
晶莹剔透的冰凤虚影将破碎的仙剑吞下,那块块碎片于冰凤体内伴随着越发强盛的蓝焰而消融。
当冰凤完全消解了仙剑的一切后,壮大到难以名言的冰凤,猛地展翅。
这一瞬,诸天星斗震颤。
凌霜的身形颤了颤,向前倒去,渐渐合上的眼眸,在被黑暗覆盖前,还存有着无限的坚决。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看到他再度死一次......
合上双眼前的最后视线,她目送着冰凤虚影挥舞双翅,向着一个方向而去,偌大冰凤之影,每扇动一次晶莹双翅,星斗就会明灭一次。
没有人,能伤害他......
大到无边无际的冰凤虚影,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在星空划出湛蓝瑰丽的尾流,径直向着五界十天而来。
足以穿透黑暗的冰凤,带着令人心惊胆颤的毁灭力量,转瞬即至,冲向了荡魔界。
在荡魔剑宗两位宫主又惊又惧的视线里,落向了极西之地的浩然大海。
数百里的疯狂旋涡,还未触及冰凤本体,仅仅是在冰凤靠近的寒气作用下,转眼间冰封。
形成了一整块旋涡寒冰,旋涡的纹路清晰可见。
海边的郑与之和殷长弓等弟子,见到了此生最唯美也是最可怕的毁灭一幕。
宛若九天之鹏的冰凤虚影,划过灿烂如流星的湛蓝轨迹,一头撞在了极西之海中。
大海顷刻间冻结,无边的寒气向四周席卷。
就连极西之海周边的戈壁和沙漠,也在眨眼间落满了冰霜,如同下了一场数万年的寒冰之雨,大地万物都被覆盖上了一层晶莹之霜。
极西之海的冻结速度不及冰凤虚影穿行的速度,冰凤虚影引领着向深海冲去,所过之处,时间犹如停止了一般,都冻结在了上一刻。
冰凤收起双翅,越化越小,犹如尖锐的冰锥,一下刺穿了海底,冲进了蟠龙宫所在的海中海。
‘皮仙’一手挥着让皮伞落在魏先锋的头上,一手抓向苏远。
可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的一切动作变得僵硬起来。
他只感到极端冰冷的寒意侵袭了全身,惊恐在这一瞬蔓延到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还不等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一根如山般的尖锐冰锥从天而降,破开了大海,破开了海底大地,将它钉在了海中海的岩壁上。
冰冷瞬间蔓延到‘皮仙’的每一寸皮肤,寒霜包裹,将它的生机一点一点冻结,‘皮仙’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强忍着极端的恐惧想要招来皮伞,“灵......灵尊,救......救我......”
可皮伞犹如有自己的神智一般,转头就跑,向着那条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狂奔。
但下一瞬,同样一根山一般的冰锥爆开刺穿了皮伞。
在极端寒气的冰锥之下,皮伞如同纸糊的一样,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然后被冻结在了冰锥蔓延开来的坚冰中。
‘皮仙’看着这一幕,最后一丝希望也转变了无尽的骇然。
可更令它感到惊惧的,却是耳边传来的一声......虚无缥缈的冰冷女声。
“动他者,死。”
‘皮仙’转动着僵硬的头颅,看向了远处毫发无损的苏远,扁平的皮囊伸出手指向苏远,仿佛见到了什么莫大恐怖之事,“你......”
它的话还未说完,就带着那见到莫大恐怖之事的眼神,手指着远处某个方向的动作,永远地被冰封在了冰锥蔓延的坚冰之中。
生机尽无。
第182章 如梦泡影(补偿版)
......
当‘皮仙’耳边冰冷的声音响起后,苏远恍惚间好似也听见了。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头猛地一震,忍不住寻找那道倩影。
可面前哪有那清冷绝色的身影,唯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山巨锥。
苏远忍不住向冰锥内部看去,可看到的,却只有晶莹剔透的坚冰,但隐约间,苏远好像看见了渐渐消散的一对凤眸,冰锥犹如一只收紧了翅膀的冰凤。
那硕大的凤眸,无比熟悉的感觉使得苏远下意识向其伸手探去,好像想要抓住那正在消散的凤形。
可终究,凤形消散,唯剩下山一般的尖锐之冰。
......
凌霜的双眸渐渐合上,目送着吞下了破碎仙剑,气势超过了任何时刻的强盛冰凤之影落向了星空中的某个方向。
她的眼底闪动着黯淡的光,透过半阖的眼眸和颤动的睫毛,将那个方向的星斗形状牢牢记住。
无尽的疲劳如同潮水般向她袭来,体内前所未有的虚弱,哪怕那一次面临九圣时也不至于至此,她的眼眸不受控制地就要闭合。
可她依然强撑着不让眼眸完全闭上,眼底映出的是冰凤振翅于星空留下的湛蓝尾流。
凌霜怔怔地看着那湛蓝尾流,生出一丝希冀和向往,抬起的手指向着那个方向探去。
要是冰凤虚影换做是自己该多好......
可她做不到。
凌霜忽然看到了某些画面,铺天盖地的冰凤虚影落在了极深之海中,刺穿了那将要伤害潭水中所见之人的‘皮仙’,甚至连不远处的皮伞也未能逃脱。
‘皮仙’脸上惊惧的表情凌霜无暇去看,凌霜的视线全部聚集在那于潭水中所见到的人影上。
既陌生又熟悉......
当凌霜冷然的声音响起在‘皮仙’耳边时,这道凌霜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影恍惚间也听见了,他的视线透过刺穿‘皮仙’的冰锥,直直看了过来。
好似穿透了无尽的时间和空间,看到了另一边的自己。
当对上这一道视线时,凌霜再度确认了一切。
无声的泪从忍不住要闭上的眼底流出。
他还记得自己......
泪水流出,没有滴落,反而漂浮在面前,晶莹剔透,倒映着凌霜的面容。
泪水之珠中倒映的凌霜,眼眸终于撑不住地闭上了,可闭上的前一刻,她的嘴角却微微弯起。
她看到了......
她透过那一滴漂浮的泪珠,看到了自己身着盛大的衣裙,无比明媚,站到了那人的身边。
那人笑着牵起自己的手,将自己揽入怀中,在耳边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
在两位荡魔剑宗宫主骇然的视线里,那只横贯星空的冰凤虚影振翅穿过了无垠的黑暗,一头奔着他们所在的荡魔界而来。
那冰凤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已超越了最开始之时出现的冰凤之影。
“不好,这就不是同道?!”
这冰凤之影于星空中掠过是瑰丽迷人,可其中的恐怖只有他们最能深切体会。
两位宫主当机立断,荡魔剑宗内升腾起庞大的金光,护宗大阵开启,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可冰凤虚影携带着无可匹敌的湛蓝尾流,恍若天外星使,一头冲入极西之海。
两人又惊讶又疑惑,急切地想要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极西之海?!那里......发生什么了?”
“若是这头冰凤直接冲向我荡魔剑宗,以我两人之力恐怕是拦不住......”
他们的话中有着深深的忌惮和暗藏深处的恐惧。
两人同时将视线投向极西之地,此刻,那里的大海已经不复存在,恐怖的冰潮在那里爆发,转而出现的是一片晶莹的冰原,转眼间改变了原有的地貌。
两人一对视,当即向着荡魔界,还有五界十天中那些企图过来一看的同道宣布。
“即日起,荡魔界......封界。”
“诸位同道若是越过一步,便是和我荡魔剑宗全宗开战,我荡魔剑宗绝不姑息,一定说到做到。”
“另......荡魔界全域,所有荡魔剑宗长老接令,除镇守山门的长老,其余人,即刻起调往荡魔界各处,镇压各地,遇到企图动乱者,杀无赦。”
两人的身影一瞬间从天外来到了荡魔剑宗的上空,浩然的声音使得荡魔剑宗一瞬间启动起来,无数道身影踏空而至,在他们身边汇聚。
“极西之海......有何物能引动如此恐怖冰凤?”两位宫主还在困惑。
这时有长老汇报,“宫主,前不久,宗内一支队伍出发前往了极西之海......”
两人当即连忙问,“是为修炼荡魔第二剑?里面有哪些人?”
“有......五位长老,还有......一个叫苏远的天关宫弟子......”
“苏远?!”两人想起上次那位引发三重异象时见到的淡然青年,一个无端的联想在他们脑海中形成,“莫不是......但也不太可能吧......”
“宫主,有弟子来报,那支前往极西之海的带队长老魏长老托他送一具尸体回宗,此事是有人夜间袭击苏远,反被一剑斩了,但就在运送中途,尸体莫名丢失,甚至,这个弟子最近也联系不上魏长老了,联系不上的时间已有半月了......宗内其他人和那支队伍里的长老弟子也都失去了联系。”
“什么?”两位宫主大惊失色,“为何现在才报?”
“是......云长老,那尸体乃是云长老之孙,云长老一直......”
两位宫主的眼中顿时放出无比凶狠的神色,只随手虚抓,剑宗山峰中的其中一峰轰然倒塌,一道苍老的人影从倒塌山峰中被提出,正是那位云长老。
“将他关进主峰剑牢,没有命令不得放出......”两位宫主的视线极为冰冷,“若是真是和苏远有关,我们最好祈祷他没有事......不然......”
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形一瞬间消失在荡魔剑宗的上空,奔着被汹涌寒潮吞噬的极西之地而去。
极西之海的消息很快传遍荡魔剑宗,恐怖冰凤所引发的动静谁都无法隐瞒。
荡魔剑宗中,又簌簌飞出数道带着呼啸之声的身影,其中有面目慈祥但眉头紧锁无比严肃的叶先,还有脸色古板的康柏,在他们的身后,半个天关宫的长老都一齐奔着西边而去。
山门边缘的湖中,一道剑光划破天空,一道冒着凛然气息的魁梧身影从剑光中爆出,提着剑的雷宣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峻,随后一脚踏至剑上,身形如流云般在一瞬间爆发,眨眼间冲向西边的天际。
......
第183章 能否抵达
......
海中海,如同倒立冰山一样的冰锥,带着无尽的寒意刺穿海底,又钉在了海中海的岩壁上。
岩壁上,冒着寒气的坚冰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同时,上方的海水也在飞快地结冰。
皮伞就冻结在魏先锋不远处,从中飘出的寒意,甚至让他都感觉手脚被冻住了一样。
魏先锋一剑斩在这冰上,甚至连一道划痕都砍不出,让他大惊失色。
从上方、下方,各个地方的海水都在冻结,向着他所在之地蔓延,若是被冻在其中,下场可想而知。
可远处的苏远却呆立原地,盯着这突如其来的庞大冰锥,纹丝不动,甚至还向着这冰锥伸出手想要上前触摸。
可苏远身周的海水即将冻结。
魏先锋的面前就是那条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
见状,魏先锋一咬牙,冲着苏远抓去,赶在苏远被冻上的前一刻带着他远离了冻结的寒冰。
苏远的身形眨眼间落到了魏先锋手中。
魏先锋一把抓住苏远的肩膀,一起冲进了通道之中。
身后的海水也在这一刻冻上,整个极西之海,还有海中海和蟠龙宫,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冻结在了晶莹的寒冰之中。
海底的一切都恍若停留在了上一刻。
通道之中是狭长的甬道,魏先锋拼尽了全力在甬道中爆冲前行,身后的寒冰还在顺着甬道蔓延。
可来到甬道的最前端,呈现在魏先锋面前的却并不是什么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而是一道通向一片漆黑的通道。
从那通道中的画面,依稀能看出漆黑中有着一些漂浮的星点。
充满着未知。
也充满着危险。
魏先锋深知,若是没有路引,到了陌生星域中的黑暗,等待他的只有迷失。
可身后蔓延的寒冰已经映入了魏先锋的眼中,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魏先锋深深看了苏远一眼,在心底祈祷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漆黑的通道中。
通道外的寒冰蔓延到通道前便戛然而止,至此,整片极西之海完全地冻结在一片死寂之中,再无任何活物。
苏远的视线好一阵恍惚,眼前的画面从湛蓝的晶莹之冰变成了无垠的黑暗。
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黑暗带着某种窒息感,深深地压迫着身处黑暗中的每一个人,触及不到任何实体和光亮,无助的慌乱在瞬间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可苏远很快压下了身体的本能,适应了黑暗。
但苏远又想到了那潭水中倒映的绝美脸庞,还有那一瞬间露出的,压抑着的小心翼翼的笑。
那笑容如同害怕弄碎珍惜之物的小孩一样,对这得之不易的珍惜之物格外小心。
恍惚间,苏远产生了一个疑问,她......在这样的黑暗中待了多久?
这样的疑问苏远没有得到解答,在跨入黑暗的一瞬间,魏先锋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无形乱流在冲刷着他们。
跨越黑暗本就耗费自身法力,他还要庇护身边不到七阶的苏远,在这乱流之下,法力的耗费更是成倍的加剧。
“苏远,情况不太妙......”魏先锋沉声向苏远传音。
苏远也意识到当前的局面,“这条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也断开了?”
魏先锋严肃点头,“我没找到楚连城的身影,他虽然被那皮伞重创,至少保住了一条命,可在这乱流中恐怕凶多吉少......”
苏远试图在四周寻找代表世界的星点。
可只有当身处黑暗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无垠黑暗里的视角,和身处荡魔界看天外星空的视角截然不同。
从荡魔界或者其他世界仰望星空,只感觉自己的世界很大,大到哪怕在天外也能看到。
可在黑暗中,一切的尺度都变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极为渺小,四周的星点都看起来差不多,根本辨别不出任何世界的痕迹。
只是依稀能看到一些星星连成一片,状若星云,在更远处的黑暗,苏远还看到一片渐渐消散的晶莹蓝雾。
那一片蓝雾于黑暗中划出连片的瑰丽轨迹,煞是好看,有些迷人。
可那蓝雾所在的黑暗离苏远不知多远,视线里的咫尺却是实际里难以逾越的天堑。
乱流冲刷着两人,苏远身边的魏先锋,手臂不自觉地颤了颤,面对苏远投来的目光,魏先锋摇摇头,“没事,只是第一次下海时被李祁偷袭留下的伤......”
两人漫无目的,不知到底去往何方,但苏远能感觉到身边的魏先锋气息还在不断下降。
显然他并不如他说的话那般没事。
既然不知道方向,苏远决定赌一把,他拿出一枚精致的玉牌。
一枚雕刻了诸多精美繁华纹饰的......圆润长条玉牌。
正是那从模拟中得到的‘星舆轨道之引’。
“魏长老,可有任何从二十四重天中得到的物件?”苏远问。
此前位于五界十天的二十四重天通道,有很长一段时间并未断开,那段时间足够很多从二十四重天中得到的物件流出到荡魔界了。
魏先锋一愣,“就算有,也不足以制成路引,制成路引必须特定之物......”
但苏远还是如此坚持,魏先锋取出一件金色饰钗,交到了苏远手上。
苏远拿着金色饰钗,对向‘星舆轨道之引’。
只希望你这种时候能起点作用,哪怕只是一点......
第184章 天地相模拟
金色饰钗靠近星舆轨道之引,从长条玉牌上绽放出丝丝毫光,似是接纳着金色饰钗。
眼见这一幕,苏远和魏先锋眼中都涌出一丝希望。
刻有繁华纹饰的玉牌,丝丝毫光将金色饰钗上的屡屡气息吸纳融合,伴随着金色饰钗越发黯淡,精致玉牌上生出了一道指引方向的光线。
“真能起作用?!”魏先锋大为震惊。
他从未听说过有这么神奇的路引,哪怕就是五界十天恐怕都找不出一件。
那金色饰钗在苏远手中丝丝崩裂,化作了灰飞,魏先锋看着崩裂的金色饰钗愣了下,很是惋惜,可他转瞬就调整好心情。
只因得到了黑暗中最为珍贵的信息,方向。
于是魏先锋立刻带着苏远顺着玉牌所指方向而去。
可就在两人顺着玉牌的指引之线前进了一段时间后,自玉牌中的指引之线忽然变得黯淡了一分。
这使得魏先锋变得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这玉牌指引的方向能持续多久。
一旦这道指引之线消失,他们会立刻陷入迷失的危险中。
在黑暗里,感觉中的方向只不过是假象,唯有依靠着切实的指引才是真正的方向。
魏先锋顶着黑暗里的乱流,庇护着苏远尽自己最快的速度,沿着玉牌指引之线飞去。
可纵然魏先锋将速度提到最快,还是抵不过玉牌上的指引之线黯淡的速度。
前方的路依然遥遥。
而与此同时,魏先锋的消耗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战斗的消耗还未补齐,又陷入了黑暗。
黑暗里的乱流,夹杂着能破开至强肉身的猛烈罡风,还有能吹走三魂七魄的阴风,光是这两样,就能在瞬息间夺走苏远的性命。
不到七阶,很难抵抗。
魏先锋强忍着体内的虚空,提着苏远向前又前进了一分,只为了能更接近一点前方的目标。
可精致玉牌上的指引之线,最终还是在他不甘的视线里消散了。
魏先锋也压榨着自己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带着苏远顺着前方的黑暗冲刺,冲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然后两人的速度就此慢了下来。
魏先锋的脸色并不好看,苏远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周围的罡风和阴风,上面传来的力量不是他现在能应付的。
但就在这时,魏先锋指向了前方,“那里......”
苏远顺着看过去,依稀能看到那一片方向出现了一堆星点,那些星点叠在一起,宛如一座冲天的宝塔。
魏先锋燃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在苏远背后一推,将苏远推向那一片星点。
苏远错愕地回看停在原地的魏先锋,魏先锋却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魏先锋在苏远的视线里急速缩小,变得极小极小,直至看不见,消失在黑暗的背景中。
魏先锋最后一推,灌注了他剩下的全部法力,尚能庇护苏远一阵。
虽然不知道是否能抵达,但这已是魏先锋所能尽的全力。
这个和雷宣有些相似的壮硕汉子,性格也是一样的耿直。
苏远怔了好一会,才无言地握紧了拳头。
虽然有着魏先锋最后的助力,让苏远向着那连成冲天宝塔的星点靠近了一分,可这份力量终究是不够。
苏远感觉到黑暗中的乱流越发猛烈,那些罡风和阴风正愈发呼啸,来自魏先锋的庇护正在消失。
以他当前的实力,在这黑暗中恐怕存活不了多久,他会在顷刻间被罡风吹去肉身,被阴风夺去三魂七魄。
但苏远并非没有办法了。
他还有着最后的手段。
不过这个手段并不一定能确保成功。
其有着失败的可能。
当前的他唯有赌一次。
不论那成功的几率有多渺茫。
苏远眼前现出模拟的画面。
他要赌一次......这一次的模拟世界,距离他极远极远极远......
虽然将命运交给自己所不能掌控的东西手中,这份感觉让苏远很不喜。
但这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当两个世界相距越远,时间流速的差距便会越大。
只要模拟的世界离当前极远极远,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就像凌霜所处的世界一样,那边百年过去,荡魔界却只是须臾。
想到这,苏远将视线再度投向那星空中随处可见的蓝雾星云。
正在消散的蓝雾星云还残留着一丝冰凤的形状。
只是那蓝雾正在向着中间收缩,冰凤的形状正在消散。
见状,苏远缓缓将拳头握紧,视线重新锁定在了面前,那连成一片如冲天宝塔般的星点。
为了......抵达七阶,为了重新见到她......见到她们。
自己必须活下去。
穿过这无垠的黑暗,穿过黑暗中的乱流......抵达那里。
苏远看向面前的模拟画面。
【当前本命天赋:化身为剑(蓝)\/以剑之名(紫)\/天地相(金)】
【每一次模拟将会依据本命天赋随机分配天赋,每一次模拟都会是新的契机,请善加运用】
【请选择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
苏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天地相。
【你本次模拟的本命天赋是】
【天地相(金):一手为天,一手为地,人者居中,天地相可助人契合天地本源,感悟冥冥中的天地大道】
【本次随机的两个天赋其一固化为‘驭龙术’】
【驭龙术(金):驭龙之术,可乘龙翱翔于九天,对于龙之血脉有天然压制之能】
【根据本命天赋,你本次随机的天赋为】
【点化(紫):你能耗费自身灵气,点化具灵气之物开灵智,但灵智开启极为缓慢】
苏远没想到此次本应随机的两个天赋,其中一个固化为了他所得的‘驭龙术’。
看来或许是‘驭龙术’和‘天地相’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渊源。
(前面增补了部分内容,算作一点补偿吧,不影响剧情。
我知道于大家而言,肯定是想看到重逢,但于我而言,想更好的完成这本书,大纲的主要剧情已经定了,贸然修改大纲的话,有点赌的风险了,所以还是稳妥点为好。
另,这部分节奏偏慢,且少了大家想看的,这段时间太忙了,过年晚上码字白天还要走亲戚到处跑,每天睡不到四五个小时,我今天复盘了下,后面会拉快节奏的,然后该上场的都会上场,直至第一卷的结局)
第185章 点化灵智
【追忆‘神女望海(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模拟开始前,可随机强化一个天赋至金色等级】
【点化(紫)强化至仙人抚顶(金)】
【仙人抚顶(金):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你有着一丝仙姿,能耗费仙姿点化具灵气之物开灵智,仙气之效远甚灵气,灵智开启速度大大加快】
这一次的天赋除了‘点化’,清一色为金色等级,神女望海的追忆效果倒是落在了唯一的紫色天赋‘点化’上。
【追忆‘凤枝绕剑(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增添一个额外的随机天赋槽,随机到的天赋至少为紫色等级天赋,并且能和其他天赋构建组合技】
【诞自天地(紫):你诞生自天地,没有定形,你的实力随着寿元增长而增强】
【诞自天地(紫)和仙人抚顶(金)构成组合技‘成仙者也’】
【成仙者也:具灵气之辈,皆可成仙】
看到这个组合技的描述时,苏远愣了下。
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接下来的追忆效果却更是让他愣上加愣。
【追忆‘曼陀罗华(金)’生效】
【追忆特殊效果:一念生死,一个随机天赋的效果只会取最大或最小】
【诞自天地(紫)效果取......最小】
【诞自天地(紫):你诞生自天地,没有定形,你的实力随着寿元增长永无增强】
看到这,苏远的脑海里只飘过一个念头。
坏了,这次模拟彻底烂了。
这紫色等级的诞自天地天赋,连最普通的白色天赋都不如......
苏远眼前的画面变得黯淡,逐渐陷入黑暗,再度睁眼,便已经开始了模拟。
【你身为一缕无定形的天地精粹之气,于这方世界漫无目的飘荡】
【你感觉到体内空荡荡,似是被锁死,于修炼一道上再无法有一丝进展,你心如死灰】
【你飘荡在山间之间,整日和朝阳曦月相伴,和山石清泉为友,起初你还感觉到有着一丝心旷神怡,但渐渐地,这些毫无生机的东西褪去了初见的新鲜感】
【群山之间,只有你一物有着灵智,其他皆是些未开化的动物树草】
【你想起自己体内还有着一丝仙姿,能将其点化具灵气之物,你虽然不舍,但还是准备挑选一具灵气之物,将其点化】
【反正这次模拟已经开始,不知何时结束,若是世界相距极远,这里的百年时间也不过须臾】
【你整日于群山间寻觅,无论是山石或是桃李树木,亦或是虫草鸟儿,你都仔细观察】
【一方面是观察其身上是否有着灵气】
【另一方面是观察其品性】
【你最终挑选出了两只未开灵智的生物,一只为河边寻到的花纹云猫,一只为山里断了腿的白肢野牛】
褐黄色的云猫,身上是大理石般的斑纹,蓬松的毛发,娇小的脑袋。
最喜欢好奇地盯着眼前漂浮的这团不定形之气,歪着脑袋浅浅地叫上一声,丝毫不怕。
这是苏远于溪边找到的。
这只云猫身上的灵气相当充裕,若是给它个百年时间,或许自己就能于山间修出灵智。
也正是因此它才能看到没有实体的苏远。
另一只精挑细选出来的生物,则是苏远于峭壁深处找到的一只摔断了腿,只能等死的白肢野牛。
因其四肢皆为白色,和身躯的深褐色截然不同而得名。
这只野牛身上的灵气极淡极淡,不过对苏远而言,灵气多少倒是无所谓,有就行了。
苏远更看重的则是品性。
于这山林间待久了,哪怕是不能动的草木,苏远都能感知到其微弱的生命力,和其建立一些极为基础的交流。
树木花草的品性倒也勉强能考察一二。
只是树木花草就算开启了灵智,也不能动,在苏远的挑选中是最下下之选。
主要便挑的是会动之物。
“这云猫倒是娇俏可爱的性子。”
苏远伸手去摸云猫,虽然触及不到,但云猫竟然歪着脑袋主动靠了上来,像是讨好一般。
而那野牛则是低下头颅,极为温顺地等在不远处,只要苏远一靠近,就低下前足,等待着苏远坐于背上。
哪怕苏远飘上它的背是一件极为轻松的事,它也次次如此。
“嗯,这牛儿是个知恩图报的温顺性子,老老实实,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苏远将这只白肢野牛从峭壁深处救上来的。
相处了一段时间,这只白肢野牛在苏远面前总是极为懂事。
但苏远并不打算将两只身具灵气的灵物一齐点化。
仙姿有限,他的仙姿能支撑着使用多少次还是未知数。
苏远化作一团清气端坐在牛儿的背上,身前是矫健的云猫开路。
一路上云猫时不时逗逗溪边的花草,吓一吓飞过的蝴蝶,牛儿倒是勤勤恳恳地低头走路,目不斜视。
苏远不禁暗自想着,“虽然这牛儿身上的灵气少是少了点,但也无妨,主要还是看性子。”
......
【你决定点化这只白肢野牛,你轻抚于其头顶,点点沁润的缥缈玄气从你的体内落入了牛儿的身上】
【你从它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朦朦胧胧初生的灵智】
【那一对牛眼盯紧了你,好似在将你深深记住】
【云猫端坐于一旁,伸着头冲你叫,似是也想要同样的东西,但你没有理睬】
【云猫轻声细语地叫了好几声,见你没有反应,便息了声,去抓树上的知了玩去了】
【你给这只初开灵智的白肢野牛取名为‘初一’】
【至于那只云猫,你想了想还是没有取名】
【你也不知没有开启灵智的云猫还能陪伴你多久】
【‘初一’整日陪伴在你身边,你不知去往何处,便骑着它晃晃悠悠地于群山间探索】
【云猫则时不时跑开几天,过几天又寻回来,在这山里活得相当自在,你也不去管它,放任它四处乱跑】
【‘初一’的灵智开启速度并不算慢,你从它的牛眼中能看出极为人性化的色彩,半年过去,‘初一’甚至能简单开口回应着你的话】
【你便决定开始教导‘初一’修炼之法,开启灵智终归只是开始,后续如何还须靠它自身修炼】
第186章 一头跨入宗师的牛
【你不知哪些修炼法‘初一’也能修炼,于是一个个尝试,最终发现锻体类的功法于‘初一’还算有效,加之山间草药丰富,于是‘初一’开始锻体修炼】
【‘初一’的天赋很一般,它锻体的速度很慢很慢】
【在你的帮助下,‘初一’花了三年才迈过了锻体第一阶,可距离锻体第二阶,后天,遥遥无期】
【此时的‘初一’已经能口吐人言,它说话很慢很慢,像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总是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回你一句完整的话】
【你对‘初一’所报的期望并不大,只是随心之举,‘初一’能取得如此成效你已算满意】
“初一,走,春天河边的草最是清爽了。”苏远慢悠悠飘到初一的身边,初一眼底盯着苏远,然后缓缓将头颅低下,前足跪伏,照着往常的样子迎接苏远。
苏远不由得叹道,“初一,倒也不用次次这样。”
苏远起初只是想找个活物作伴,不是找个奴隶,初一开启灵智后,还保持这样的姿态,让苏远觉得不甚舒服。
可初一像是没有听懂一样,依然跪伏着,直到很久之后才憋出一句,“我还是......这样为好。”
远处静悄悄走来一只小猫,那只云猫侧着脑袋,似是想要听懂一团气一头牛之间的对话,可努力许久后还是没有效果,只能喵喵叫着。
苏远瞥了云猫一眼,不知道这家伙又去哪逍遥去了,半个月没有出现了。
一团气一只牛一只猫向着不远处的溪流走去,路途上初一沉闷地提出,“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想要修炼地更快一点。”
这话也不知憋了多久,一双牛眼低垂着,不敢看向苏远。
苏远一叹,“世上哪有没用的东西。”
初一没有回答。
只是一步一步慢悠悠走着。
......
【你决定教导初一‘天地相’,或许‘天地相’能加快初一的修炼速度】
【‘初一’习得‘天地相’,它对‘天地相’的效果甚是诧异,它锻体的速度显着增加了,看向你的视线更是变得......渴求】
【‘初一’对待你的姿态愈发低下,又是五年过去,如今的‘初一’光是靠着山间的低级草药,成功将自身的锻体等级推到了第三阶,到达了先天层次】
苏远也对初一的修炼速度表示出了诧异,就是魔主世界那些人修炼一辈子,可能都触及不到先天的门槛。
当然,这其中或许有着功法缺失和锻体草药缺失的缘故。
而初一所在的山中不缺乏低级草药,仔细找一找,更是能找到一些药力精粹的进阶草药果实。
这片群山中并无其他有灵智之物,草药灵果更是无人占据,初一的天赋倒是被这般环境填补了好些。
而且,苏远更怀疑的是‘天地相’。
或许,‘天地相’的效果远超自己的预期。
......
【又是两年过去,这天‘初一’不知吃了什么果子,痛苦地奔向你】
【你略显吃惊,‘初一’的体内充斥着一股外来的药力,在药力作用下,其实力已达先天巅峰,只差一步可踏入宗师之境】
【你思索着化解药力的特殊法门,将之教导给‘初一’,协助‘初一’消化这股药力】
【‘初一’成功化解药力,踏入了宗师之境】
【你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十年时间达到宗师】
初一踏立在空中,脸上露出无比人性化的错愕神情,“我......能飞了?”
苏远点头,将踏入第四阶宗师之后的种种神妙简单介绍了一遍,初一的神色陷入了一瞬间的极度兴奋,可它立刻又压制了下来,神色渐渐恢复了如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那只云猫也叫着跑过来,十年过去,这只云猫身上丝毫未见衰老之色,反倒依然活得如同山涧精灵般灵巧。
云猫看见初一飞在空中,既好奇又兴奋地围着空中的初一打转,初一飞到哪,云猫就追到哪。
......
【‘初一’踏入宗师之境后,你开始教导初一一些对敌的简单法门,都不是什么高深法门,在五界十天只是到处流传的地摊货色,但‘初一’依然学得极为认真】
【自从‘初一’能飞后,你发现了‘初一’的一些不对劲,‘初一’经常在山间飞来飞去,穿行于云间】
【起初你只当这是‘初一’刚掌握飞行的兴奋劲,但这天,云猫惊慌地跑来,抓向你,像是要把你带到一个方向】
【你在云猫带领下赶过去,可在半途中遇到反方向而来的‘初一’,‘初一’的脸色是你前所未见过的冷厉,可在见到你的瞬间变成了熟悉的温顺】
【‘初一’低头盯着云猫看,像是要把云猫记住一样,云猫瑟瑟发抖后退,逃到了山林里,你也只好和‘初一’一同返回】
【三月后,你某一日忽然想起,云猫好像已经消失两月了,自从上次云猫惊慌地带着你要去哪之后,云猫只回来过一次,从那之后,再没见到过了】
【你一同发现的,还有‘初一’也消失了三天,三天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也就是这时候,云猫回来了,它惊慌地对你挥舞着爪子,像是要招呼你,你跟着云猫奔在山里,矫健的云猫对山里极为熟悉,穿行在条条小道或者山涧里】
【半日时间,它带着你来到了一处村落】
【一处被屠杀殆尽的村落】
第187章 废剑
【村中找不到一处活口,但你看到了被踩塌了的尸体,那些人的胸口上是一个沾染着鲜血的牛蹄印记】
【你在村中没有找到一个活口】
【云猫还焦急地拉着你向一个方向而去,但就在这时,你看到了从天上飞来的黑影】
【‘初一’瞪着赤红的牛眼,暴怒的神态从看到你之后才荡然无存】
“你都看到了......”初一的神色极为淡然,不慌不忙地口吐人言,说话也极为清晰,丝毫不慢,和平时那副姿态判若两牛。
苏远轻叹一口气,“何必呢?”
他倒也能猜到一些,回想起遇见‘初一’时,它独自落在了幽深的峭壁下,而且它还总是保持着极为谦卑的姿态,甚至它对于修炼有着一种极大的热切......
现在想起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我出生在一个镇子里,父亲是山野里晃荡的野牛,母亲是世代勤恳耕田拉磨的家牛,我出生后没几年,主家的少爷也出生了,为给少爷庆生,更是将我母亲宰杀,共分它的尸体大摆宴席......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初一’的声音极为平淡,但眼睛里好似能喷出火。
“然后便开始整天使唤我......我本以为足够听话就能不用像母亲那样,于是每天卖力的干活,唯恐慢了一点,没想到少爷的十岁生辰,还是霍霍磨刀,向着我的牲栏走来......”
“我能忍,我跑出了镇子,慌不择路地跑过这个村子,没想到村子里的人像看到宝一样要把我抓起来,甚至砸断了我的腿......”
“我还是能忍,我拼了命逃到了山里,遇到了其他同胞,还遇到了我的父亲,没想到它们被虎群捕食时,竟然连我都能踢下峭壁......”
“若不是你,我或许也就浑浑噩噩死在了峭壁下,忍受着这一切,直到死亡......但好在老天开了眼,终于让我能够有不用忍的命运了......”
‘初一’眼底又变得通红,咬牙切齿,“我已经是仙人了,那些人死前都跪在我面前喊我牛仙人,向我求饶,那一幕你是没看到,可真是畅快......”
苏远不语,云猫也被‘初一’的样子吓得躲在了苏远身后。
‘初一’说完还不解气,牛鼻子里喷出两道火热的气流,“那镇子里的,村子里的,都该死,我能让他们死,但是外面还有更多该死之人,你再教给我更多仙法,让我去杀了他们!”
苏远的声音这时才幽幽响起,“当年,还是我看走眼了。”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初一’,他连看向苏远的神色都变得噬人,“不,你没看错,你就是上天派来让我完成杀掉他们的使命的,但是还不够,你还要教更多,你的使命还未完成......”
......
【‘初一’已经听不进去你的任何话,在得到实力后,它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卑躬屈膝的‘初一’了】
【或许是沾染了鲜血的缘故,在连番杀戮的刺激下,‘初一’甚至要对你动手】
【它知道你只是一道诞生自天地间的奇特仙灵之气,并无实力自保,它发出震天的牛吼要吞下你】
【你只能向着山里的密林和狭窄小道跑去,那些地方‘初一’的体型难以穿过,但它跟在空中,紧追不舍,你甩不掉它】
【云猫极为害怕地跑在你前面,虽然它极为害怕,但还是对着你急促地叫着,似是叫你和它走】
【云猫带着你深入一处茂密的深林,它极为熟稔地奔向一个角落,在地上刨出了一个坑,坑里是一把横躺着的木剑】
【那木剑埋在地下不知多久,却丝毫未腐,云猫急切地拍打着木剑,嘴里连连叫着】
【你钻入了木剑之中,于木剑里,你能感觉到剑中似是隔绝了外界的气息,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云猫匆忙地将木剑重新埋起来,眼看还未完全埋好,头顶上极为茂盛的枝丫间就出现了一只壮硕的褐身白蹄之牛,云猫赶忙奔着一个方向远去】
【云猫嘴里发出的声响将‘初一’吸引走,‘初一’并未发现你所藏身的木剑】
【你不知道这只云猫最终的下落去了哪】
【但你对当初的选择有些后悔】
【你在木剑中待了不知多久,你几次想要出来寻找云猫的踪迹,却发现山外总是有着一道壮硕的褐身白蹄之牛在四处巡查,你只能作罢】
【三年过去,你一直沉寂于木剑中,默不作声,云猫再也没回过这地方】
......
苏远不是没想过再培养一个灵物和‘初一’抗衡。
但终归还是放弃了。
其一是灵物不是随处可寻,再者修炼到能和‘初一’抗衡的地步,至少也要五年八年的,山间的灵草药物肯定也被‘初一’霸占了去,没有灵药支持,更是难上加难。
更重要的是,苏远对自己‘点化’一事,有些心灰意冷。
横躺在土里的木剑,未被云猫掩盖地彻底,尚有一部分剑柄露在外面,苏远感到剑身一震,有什么东西被绊倒了。
苏远向外看去,却见到一个衣裙光鲜但沾满了泥土的女孩。
女孩的年纪不大,正是豆蔻年华的美好年纪,皮肤雪白娇嫩,小脸晶莹剔透如瓷娃娃般,从衣着看应是生在富贵家庭,只是此刻那张小脸带着无助的悲戚,趴在草地里无助地颤抖着。
苏远本想沉默,但想到当前的困境,三年未找到机会离开,若是一直被困在这,还不如......
他缓缓出声,“你迷路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女孩一惊,颤抖着抬起头却未找到任何声音的来源,直到苏远提醒,她才看向脚下,那绊倒自己的木剑剑柄。
“你......”女孩虽然害怕,但并不惊慌,“你是谁?”
苏远想了想,说道,“你叫我......废剑吧。”
当前的他,和一柄废剑没什么区别了。
第188章 无用之人
......
“我......我叫伏栀。”伏栀听见苏远的声音,起初有些诧异,可随后低下头去,黯淡应道,“我是一个......无用之人。”
“......那我们倒是差不多。”苏远随口应道。
这话却让伏栀愣了一下,呆呆望着土里冒出的剑柄,随后用手将木剑从土中扒拉出来。
沾满了泥土的木剑被她拿在手中。
无比熟悉的既视感使得苏远有些恍惚,小脸沾染了泥土和灰尘的女孩这时却颤抖问道,“你能......救下我母亲吗?”
“母亲?”
伏栀将眼中的泪水压回去,“山里有个初牛王,我家的车队被它毁了,护卫都死了,我逃了出来,可是......母亲她还没有......”
听到这,苏远又沉默了下去。
不知是为那‘初牛王’沉默,还是在为自身的无力而沉默。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回了伏栀一句,“我只是柄废剑。”
伏栀眼底的希望被浇灭,她无言地起身,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
【伏栀在深山里迷失了两天,直到两天后被一个进山的猎户发现带了出去】
【她被带到了最近的镇子,镇子里的人似乎都认识伏栀,对她的出现并不意外,也没有那么重视,只是让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照看她,镇子里的猎户多数聚集在一起,商讨着进山的事宜】
【老人见到伏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其接到家中,烧了一锅热水,备了一套粗布衣裳,让伏栀将身上的污秽洗净】
【过程中,伏栀都表现地很安静,默默无言地洗净了身子,换好了衣裳】
【夜里,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镇子里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狗吠之声,猎户们回来了】
【不久,老人推开门进屋,带来了一个让伏栀更加沉默的消息】
“伏大人的尸身找到了,还有她守护的种子,完好无损,都被带了回来......”
缩在角落的伏栀,头低得更深了。
不合身的宽大粗布衣裳,将她的身子罩在一起,在窗外洒下的月光里,埋在腿间的小脸犹如白瓷般白净。
行将朽木的老人声音略显尖锐,“这边疆之地,伏大人一心为民,开垦荒山,寻觅良种......没有伏大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我们这些边民根本不可能在这活下去,不过好在,伏大人也算是后继有人,我们还有希望。”
老人话中的后继有人,说得并不是伏栀。
她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将头埋得更深了。
深夜,伏栀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废剑......为什么是废剑呢?”
或许是这柄废剑是少数愿意和她说话的人,又或许,是因为这柄废剑和她一样,伏栀将这柄废剑带在了身边。
没有睡眠的苏远听到这话径直答道,“不是因为废而成为了废剑,而是因为是废剑,所以才废。”
“那我好像和你不一样,我是因为没用才成为了一个无用之人。”
苏远没有回话。
......
【第二日,镇子里来了一支车队,领头的是个威严中年人,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和伏栀年龄相仿的女孩,她的眉目神采飞扬,充斥着自信】
【中年人找到了伏栀,并未训斥任何话,也没有宽慰什么,只是喊了声伏栀的名字,将她带回了车队】
【伏栀一言不发地经过了神采飞扬的女孩,经过了车队里的人,回到马车内】
【不知等了多久,车队重新起航,只是换了个方向,群山在你们背后越来越远】
【跟随车队的途中,你观察着沿途的一切,发现这里的生产力水平还处在很原始的阶段,耕地用具,穿着打扮,出行车马等等都是如此】
【你从周围人时不时传来的话语明白了这方世界是有着妖魔存在,但都距离人族很远很远,这头屠戮了如此之多人的牛妖,只是意外,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人族附近】
【伏栀对这些话的反应,只是将头埋得更深,她现在唯一有的,只有怀里的木剑】
【无人在意她带回了什么,哪怕是那个喊出了伏栀名字的中年人,都没有注意到伏栀手中多出了一柄剑】
【车队回到了一座靠海的城池,城池已经初显浩然规模,但相对于苏远见过的砖石垒成的城墙,黄土堆积起来的城墙显得矮小又简陋】
【可周围车队里的人依然对这座城池感到骄傲】
【伏栀带着你回到了一座位于中心小山的府邸,府邸的样式简单却磅礴大气,颇有一种莽荒气息,你才知道,那领头的中年人乃是府邸的主人,这座城以及周边地区的封王】
【伏栀在府中有一处单独的小院,回到小院后,伏栀就将自己关在了房内,一连数日,除了定点有人送来饭菜,无人来伏栀的院中寻她】
苏远本不欲干涉伏栀的生活,可见伏栀低沉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出声道,“那不是你的错。”
可伏栀将脸埋在膝盖内,轻轻摇了摇脑袋,“是我的错,我明知山里多出了个牛妖,却还央求母亲带着我一起,教我如何辨认草木......如果不是为了教我耽误了时间,母亲他们早几日就回来了......”
苏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实情。
“我果然......只是个无用之人。”伏栀的眼中变得无比黯淡,明明只是个小孩,处在最美好的豆蔻年华,嘴里却整日挂着无用之人的话。
苏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沉默了许久,声音才重新再伏栀耳边响起。
“那不如......交给你来吧。”
“什么?”伏栀愕然地抬起头,盯着放在身前的木剑,“......交给我来?”
经过清洗的木剑,上面的纹路极为简单,但却透着大气古朴,焕然如新。
苏远笑了笑,简单地说了句,“成为一个并不无用的人。”
剩下的,他并未解释。
......
【或许是你对自身选择的心灰意冷,又或许是对伏栀的亏欠,你将‘点化’的选择权交到了伏栀的手中】
【你不会对伏栀的选择做出任何干预,不会对伏栀造成的结果做出任何评价,你只会看着她选择,看着她的选择所造成的一切】
【至少,这样一来,她也不算是个无用之人】
第189章 让你来选
......
伏栀抱着木剑来到院中,她在院里寻找着什么。
院中的树上站着一群鸟儿,鸟儿叽叽喳喳,甚至对伏栀转动着脑袋,像是在打量她一样。
伏栀也在打量着鸟儿,那张瓷娃娃般白净的脸庞在阳光下透着丝丝红润,玉葱般的小手握紧了木剑。
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恍惚,“我......见过它们很多次,每年的春天和夏天,它们会在我的屋檐下筑巢,每天早上都会在母亲来我院中之前把我叫醒......”
“那你要选它们吗?”苏远问。
在他的视角里,那群鸟儿里倒有一只体内存在着灵气,符合条件。
伏栀想了想,最是美好年纪的青涩脸蛋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撅起了嘴,有些怨念,“不......每年我都用米粒喂它们,还有它们孵出来的小鸟,可有一次,那一天没来得及喂,里面有一只竟然飞进我房内拉......拉了一滩......”
伏栀回想起那天的情形,白瓷般的小脸就气冲冲地,她捏紧了小拳头,“最后还是我自己擦干净的......”
这群在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那只体内有灵气的小鸟提溜着眼珠子,看着极为鸡贼。
苏远很怀疑这事情就是它干的。
“我才不要选它们......”伏栀说完,有些惴惴不安地悄悄打量怀里的木剑,似乎是在担心自己这么说,怀里的木剑会不会不开心什么的......
好在,怀里的木剑对这事并未发出任何反对意见,仅仅是淡淡道,“那就看看其他的吧。”
这使得伏栀心底莫名地一松,原本握紧的小拳头也悄然松开。
可新的难题又来,这位......废剑先生只是说让她选择一个灵物,可......什么是灵物,又要怎么选呢......
伏栀一时间犯了难,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白瓷小脸拧着眉毛,微微纠结着。
这位废剑先生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只是略有些莫名地说交给自己来......
伏栀虽然有些不解,可对于这柄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废剑,她却丝毫生不出抵触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这是母亲之后,唯二不将她当做无用之人的存在吧。
想到这,伏栀的小脸涌出微微的笑意,前些日子的黯淡稍稍被冲淡。
伏栀忽然嘿嘿一笑,想起了什么,她抱着苏远,悄悄跑出自己的小院,沿着小院墙根,一路跑出了府邸。
一路上虽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可在见到是她之后纷纷将视线收了回去,毫不在意。
伏栀也早已习惯了,驾轻就熟地来到府邸之外的城中。
府邸所处的小山山脚,四通八达,伏栀顺着一个方向穿过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又在这钻进了一边的小道。
小道尽头是一群孩子在玩闹,见到他们,伏栀顿时脚步慢了下来,靠着墙边,小心翼翼地慢步走过,生怕他们注意到自己。
伏栀低着头,将脸遮在竖起的木剑一边,无声无息地从玩闹的孩子身边走过,直到走出很远,伏栀才长舒一口气。
微微喘着气,白瓷般的小脸透着丝丝喘气的红润。
“这里......应该没人敢欺负你吧,哪怕你再......至少你的父亲乃是封地之王。”
伏栀无言地点点头,又大又圆的杏眼低垂下去,“你......都知道啦。”
“这种事光是看到就能明白。”
伏栀盯着脚尖的地面,不声不响,一直拐过了两个弯,再穿过两条小道,来到一处人家的门前,她才出声道,“只因为......我是无用之人,就和它一样。”
那处人家的门前,拴着一条垂垂老矣的狗。
皮肤松弛,毛发黯淡无光,可还是龇牙咧嘴,冲着路过的每一个人凶狠地咆哮。
哪怕是伏栀靠近了,老狗也冲到伏栀面前,要不是藤枝拴着,只差一丝就能咬到伏栀。
伏栀有些害怕地后退两步,房里也传出极为暴躁的吼声,“死狗再叫给你宰了,他娘的上次咬到人足足赔了二两猪肉......”
苏远冲这户人家里望去,只见里面挂满了血淋淋的猪骨,地上一片斑驳的血痕,应该是个屠户。
伏栀虽然害怕,可她怔怔地望着凶神恶煞的老狗,喏喏道,“我......可以选它吗?”
苏远确实瞧见了老狗体内有着一丝不多不少的灵气,比起‘初一’最开始时所有的灵气还要旺盛一丝。
灵气倒是符合,可这......
苏远望着被连连拽动的藤枝,立在地上的棍子随时可能被抽出,他有些犹豫。
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又想起自己最开始的决定,不干预伏栀的选择。
不然......这和自己做出选择有何区别。
于是苏远淡然回应,“它的确符合条件,只要你确定就行。”
伏栀看着咆哮不止的老狗,恍惚了一下,但却没有丝毫怀疑,她重重点头,“那就选它了。”
......
【你从木剑中飘出,在咆哮不止的老狗眼中,你对它伸出了手】
【‘仙人抚顶’之后,老狗浑浊的眼神变得渐渐清明,其中露出了朦朦胧胧的人性化神色,它停止了咆哮,呆立原地】
【开启老狗灵智之后,你随着伏栀回到中心小山上的府邸,你不知道老狗开启灵智后会怎么做,又会产生什么结果】
【不过,你却有着一丝轻松】
【你只是个执行者,而不是个决策者】
【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第190章 狗妖
......
“选择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呢?”伏栀抱着木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凝望着院里抽出绿枝的小树,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
她脑海里想的都是那只被她选中的老狗。
选择是她做出的。
可拴在屠户家里等死的老狗,它的身上能发生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伏栀不知道。
苏远默然不语,在短暂的沉默后才回道,“我要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苏远也不知道开启了灵智的老狗会怎么样,脱逃牢笼,成为雄霸一方的狗王?
还是报复拴着它的屠户,甚至牵连到周围的人?
伏栀白瓷般的小脸上有着忐忑,她有些害怕。
不过苏远也无法给予任何帮助。
开启灵智并不是瞬间完成的,以那老狗体内的灵气浓厚程度来看,待到其完全开灵智还需要一段时间。
......
【不久后,伏栀母亲的丧礼于城中举行】
【白事办的极为盛大,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吊唁这位‘伏大人’,她于百姓的心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伏栀于丧礼上一言不发,只低着头,有些茫然无措】
【她离母亲的棺材很近很近,但她是孤零零地一个人,不大的身姿,白瓷娃娃般的素净脸蛋和身上的白衣几乎融为了一体】
【没有人注意到她,都围在前方带路的威严中年人和神采飞扬的少女身边】
【神采飞扬的少女自信的声音传遍了整支盛大的送葬队伍,“我会杀了那只牛妖,为大娘报仇。”】
【没有人质疑,看向神采飞扬的少女眼中满是期待】
【也只有在这时,才会有三两目光落到了年龄相仿的伏栀身上,和那神采飞扬的自信少女之间不断比较】
【伏栀低着头,不敢回应,也没有任何话语】
......
葬礼结束后,只有她一人的小院内,伏栀抱着木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院中唯一的一棵树,掩映的绿叶哗啦哗啦摇晃。
小院寂静无声,吹过的风很轻很轻。
伏栀期盼着小院的门被推开。
可她再也等不到推开那扇门的人了。
无言过后,她低下头,黯淡道,“我好像......还是很没用。”
就在苏远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伏栀独处的小院,门被推开了。
威严的中年人跨入小院,他的视线落在了伏栀身上,细细打量了一会,然后微微叹气,开口道,“栀儿,这段时间我实在忙得焦头烂额,我本带着汀荷在练兵,听闻你母亲之事,连夜从练兵场赶回来,将你接回来......”
伏栀不敢直视威严中年人的视线,只是低着头喏喏道,“没事的......父亲,我......理解,以后家里还要汀荷姐撑着,我......不用管我的......”
威严中年人觉得伏栀这番话意有所指,于是摇摇头,“栀儿,你不要觉得我偏心,只是你们所长不一样,汀荷她志在仙道,恰好也适合......”
可话说到一半,威严中年人见伏栀一直低着头,无心听进去,就又停了下来,转而道,“......你也过了十二岁的生辰了,此前给你请的都是教你琴棋书画的老师,这一次,我给你请了个老师,让他带你管管府中的吃穿用度等一众大事,等你年纪差不多了,此前靖王的封地就派人来过......”
中年人毋庸置疑的话语在伏栀耳中回荡,丝毫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伏栀只是低着头,无言地点头应着。
等到中年人将伏栀此后十年人生的一切事项安排妥当后,才转身打算离开。
离开前,中年人背着身转过头,轻轻道,“过段时间我和汀荷将奔波于封地各处和练兵场之间,没时间回府,更没时间顾及到你......”
“封地上下还处在不安稳的阶段,为稳民心,开拓封地,保民果腹,我漓王府上下都费尽了心血,更何况现在还有妖患......栀儿,你也是时候学着融入大家了。”
“另外,你手里那把木剑像什么回事,府里也不是没有好东西,改日你去府库领一把舞扇......”
中年人的话语说完,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伏栀低着头,白瓷般的青涩脸蛋,在阳光下透着水嫩的红润,晶莹剔透,好看得不似人,而像是玉做的娃娃,一身金贵的罗裙,花纹繁复,更衬托出她那正处在美好年纪的样貌。
可就是这样的伏栀,将头埋得很深很深,藏在阴影中。
苏远虽然不知道伏栀现在的心情,但从她不自觉握紧了木剑的双手,苏远也能感知一二。
他本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直到过了很久之后,苏远的声音才在伏栀耳边响起,“去看看那只狗怎么样了吧。”
......
【伏栀又来到上次的屠户门前,可门前唯有断裂的藤枝,老狗不见了】
【屠户在里面骂骂咧咧,嗓门大得吓人,“狗日的老东西,力气还真他娘的大,跑就跑了还到处咬人,老东西不得好死......”】
【正巧有一大群人嚷嚷着冲到屠户家里,让他赔礼,说是他家的狗把小孩一条腿咬伤了】
【一大群人不依不饶,不肯罢休,甚至扬言砸了屠户的摊子,屠户最后赔了好几斤猪肉才罢休】
【这群人走后,屠户骂得更狠了,“肯定是哪个天杀的放了这老东西,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以后生儿子没屁眼的玩意......”】
【你心念一起,本想教训教训口无遮拦的屠户,但一想到当前的状况就只能作罢】
【伏栀更加低落,她的眼底黯淡无光,你有些后悔提议来看看这只狗】
【一月过去,城里流传出狗妖的传说,说是每到深更半夜,狗妖就会在街上游荡,专门吃小孩,所以晚上不能点灯也不能出声响,一旦把狗妖引来,那就会......】
【狗妖传说流传不到半月,城里有人抓到一个拐卖小孩的牙婆,这群牙婆腿上各个都有狗咬的伤口,伤口极深极深,也正是每个人都被咬了个遍,才在一次出手拐小孩时,伤口崩裂,被人追上了】
【这群牙婆哭诉,他们已经一个半月没有得手一次了,每次刚拐到小孩就有一条老狗冲出来,起初老狗只是咬小孩腿,向后拽着,后来老狗越来越精,见到这群人就向他们腿上咬去】
【此前许多被狗咬过的孩童,家中父母得知后才纷纷后怕,若是没有那只狗妖,或许他们的孩子也被拐走了】
【感到错怪狗妖的这群人来到屠户家里,奉还等价的粮食,屠户起初也无比错愕,后来极为开心地拍大腿说不用还了,猪肉就当送给大家庆祝这等好事的了】
【没过几日,牙婆们被判斩立决,就在牙婆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斩头的当晚,屠户家起火了,连着周围一片都烧起来了】
【屠户是被痛醒的,他第一个发现起火了,然后起床呼救,将左右邻居都救了出来,火势也被及时扑灭,无人伤亡,唯有最先起火的屠户家烧得一干二净】
【屠户在自家废墟里找到了一具烧焦了的长条尸体,他猛地想起痛醒时,好像有条黑影在黑暗里一闪而过,而他也在自己的腿上发现了一个很浅的伤口】
【那伤口,和狗嘴咬出来的差不多】
【事后调查,发现这场火是牙婆们未被揪出来的同伙,为报复屠户所放,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后来这些同伙也被判以极刑】
【只有一只老狗死在了它当年一直被栓着的地方】
【屠户极为隆重地将老狗已经焦黑的躯体安葬,一同参加葬礼的,还有那些被狗妖所救孩童的家人】
......
坐在院前台阶边的伏栀听到这个消息后,恍惚了好一阵。
虽然白瓷般的小脸上有些许伤心,是为那老狗葬身于火场而伤心。
可眉眼间的黯淡却是一扫而空,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地盯着身前的木剑,眼中灿若星空,星星点点的光亮在其间闪动。
前所未有的崭新模样好似焕发了新生。
她头一次感受到某种东西在心底晃动,那是一种......她在改变着周围世界的感觉。
是她做出的选择救了那些小孩,救了屠户。
苏远倒是释然一笑,“这老狗倒是凶神恶煞的外表,善良的本性。”
伏栀闪着莫名光芒的眼眸半阖上,回想着什么,小声喏喏道,“明明已经是快要死了的狗儿,却还被屠夫养着,哪怕咬过人也还是留着,甚至愿意替它做出赔偿......那屠夫人很好,这么好的人养出来的狗......也不会恶到哪里去......”
她说完,眼眸却还是半阖着,盯着台阶前的地面,有些不自信,等待着苏远的驳斥。
但苏远听完只是淡淡一笑,夸了句,“心思倒是很玲珑,观察得很仔细嘛。”
不过苏远倒不觉得这是伏栀选择那条狗的主要原因,至于主要原因是什么......
苏远一笑而过。
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是个执行者。
不需要去猜想,也不需要去干预伏栀的选择。
受到苏远的表扬,伏栀有些喜出望外地抬起眼眸,毫无黯淡之色的双眸,星星点点,灿若星辰,涌动着无比的喜悦。
伏栀对着身前摆放的木剑咧嘴歪头一笑,那笑容配上青涩绝美的白瓷脸蛋,一时间恍若天仙下凡,好看得不似人间能有之物。
......
第191章 粮贵
......
【见证了狗妖开灵智之后,伏栀的状态相比以前大不相同,她的笑容渐多,笑容里散发着一种足以改变周围世界的柔和】
【伏栀整日期盼着寻找第二个灵物,可她并没有找到心仪之选】
【你也不急着催她,只是静静地待在木剑里,等待着伏栀下一次做出选择的时候】
【伏栀后来路过屠户家时,听到屠户和他人的谈话,屠户直拍大腿伤心地说,那只老狗还未成狗妖时曾经生过好几胎小狗,可次次还没养大就被偷狗贼给偷走了】
【伏栀思来想起,最后自己用纱布缝了个棕黄色小小狗】
【她找到了狗妖安葬的地方,将纱布缝成的棕黄色小小狗给狗妖留下了】
【这些天,伏栀已经开始在一位老人的带领下,逐步接手府内的吃穿用度等事宜】
【那老人乃是伏栀父亲特意从别的地方请来的,不仅学富五车,更是于管理治民一道上经验丰富】
【但这位老人之师对伏栀,只是教导其如何管理一座王府府邸内的杂事】
......
被伏栀父亲请来的老人身上穿的打补丁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把破烂纸扇,明明是不热的天却喜欢摇着。
但府里上下没有人敢对模样邋遢的老人不敬。
虽然不知道伏栀父亲,那位漓王从哪请来的这么一个学富五车的老人。
但漓王走前已经留下话了,他不在的时间内,府中事务就以老人辅助伏栀来处理。
说是这老人辅助,可府里上下都明白,一个小孩怎么能主事,主事的,最终还是落在这老人身上。
伏栀跟在身穿补丁长袍的老人身后,一路上,老人数落着一座偌大的府邸要耗费多少人力,这些人力又要花费多少粮食来供养,让伏栀根据他之前教仔细算一算。
伏栀低着头,小声回答,“一人每日消耗......”
“大声点!”老人手里的破烂书扇啪嗒落在了伏栀的肩上,将伏栀的肩膀打得一沉。
伏栀的声音下意识拔高,“一人每日消耗按十钱算,府中上下一百六十余人,应......”
听伏栀算完,老人才勉强满意地点头,“算你及格,你可知今日粮食价格如何?膳房伙食的开支,你来算算有没有虚报......”
府里百多号人,杂乱的小事多到根本不是一天就能处理完的。
当伏栀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跟随老人奔波在府中各处,将较为重要的事务处理完之后,她拖着略显疲乏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回到院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木剑,呆愣愣地坐在房前的台阶上,盯着晃动的枝丫和院内围墙框出的天空。
见伏栀那白瓷般的小脸蔫了般泄了气,苏远不由得开口,“怎么?那老头教你的学不会?”
伏栀望着天空的呆呆视线轻轻晃动了一下,挺翘的鼻子和水润的薄唇耸了耸,“父亲......已经在给我安排婚事了。”
苏远默然不语。
上次那威严中年人所说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从小让伏栀学得是琴棋书画,稍稍年长后接触的是如何管理一座府邸。
这摆明着要将伏栀嫁到某户大户人家,以伏栀漓王女儿的身份,定然能得个正妻的名分。
将来她嫁到的那户人家,就指望着她一人管理上下了。
“你要是不想学这些,就不学了。”
听到木剑里传出的话,伏栀将手臂搁在腿间,撑起下巴,衣袖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腕和半截小臂。
她眼底现出思索,“我......不想成为没用的人。”
于是苏远的声音又消失了。
既然她想顺着周围人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那就随她吧。
可伏栀却忽然莞尔一笑,勾起的嘴角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的遐想,那份遐想,充满了对未来之改变的信念。
“但我发现......好像也不一定非要学会这些才能成为有用的人。”
听到这话,苏远的心头无端地一松。
这才对嘛......
伏栀抱起剑,原本充满着疲乏的白瓷小脸又重新涌现出干劲和期盼。
她推开小院的门,顺着人迹罕至的墙根,一路跑出了府邸,跑出了城外。
此时正是夏末之时,城外金灿灿的农田正在收割稻谷,橙黄的稻田连成一片,蔚然壮观,一群身披单衣的汉子连成一排,弯腰收割。
伏栀漫步在田埂间,身周是稻穗,可那些稻穗并不够饱满,稻谷的数量也极为有限,一眼看过去就知产量不高。
闻着空气中泥土混杂着稻子的清新之气,指间从稻谷上划过,感受着粗糙的谷粒在指尖留下的感觉,伏栀的眼底又微微黯淡下去。
她低下头,嗫嚅着说道,“母亲还在的时候,从不会对我说父亲那样的话......”
苏远不语,默默听着。
“她会带我来到田里,牵着我从稻穗中穿过,教我稻谷是怎么种下,又是怎么生长,最终长成了人人赖以为生的粮食......”
“还有田里的杂草,母亲说哪怕是田里的草,都有着它的用处,草会夺走稻谷的一切,若是草多了,田就荒了,于是人们为了能吃饱饭,拼了命地拔草......”
“当人们的勤奋成为习惯后,在悉心照料下,稻子的长势就会越来越好......”
伏栀眼中夹杂着黯淡,扫过周围还未被收割的稻谷,继续念叨着。
“时不时还能在田里发现一些罕见的草药或者能吃的草植,母亲会把它们摘下,混在一起煮一锅草汤,我记得草汤总是会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喝下去还有一丝丝甜味......”
说到这,伏栀的白瓷小脸浮现一抹不自觉的笑容,歪着头抱剑道,“可惜我还没认全母亲教的,不然,我也能熬一锅草汤......”
听到伏栀嘴里念叨的全是母亲,苏远只觉说不出半句话,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那头名为‘初一’的牛妖,那个如今被称为‘初牛王’的存在。
可伏栀对此浑然未知,仍旧自顾自说道,“粮食......很珍贵,哪怕是城里的大家,也不过刚刚够吃,更远处的镇子里和山里的村子,每年都为了争粮食而死人......母亲为了让大家都能吃饱饭,只希望找到一类良种,能够产出比当前多得多的粮食......”
似乎是意识到怀里的木剑一直在沉默,伏栀带着微微的喜意改口说,“虽然我无法继承母亲的一切,成为大家认可的存在,但好在......母亲带回来的种子还是完好的......”
伏栀的眼眸深处现出一丝恍惚和想念,“母亲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在这时,伏栀的眼前窜出一道黑影,一个圆滚滚的黑不溜秋玩意一闪而过,可伏栀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好像是......田鼠......”
圆滚滚的田鼠大得和猫一样,从伏栀面前窜了出去。
甚至在窜出去极远后,站立在田埂上,隔着两旁的稻穗,回头看着伏栀。
那样子,很是挑衅。
“这么大的田鼠......”伏栀被圆滚滚的田鼠吓了一跳,脚步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田鼠见状更加得寸进尺了,冲着伏栀张牙舞爪,伏栀差点摔到田里去。
那张精致的白瓷小脸顿时气鼓鼓地盯着田鼠,“你肯定偷吃了不少庄稼才长得这么肥......小心别人把你抓起来......”
田鼠似乎听懂了伏栀的话,愣了一下,然后两只木棍般的爪子在肥硕的身前挥来挥去,嘴里也吱吱吱地叫着,一副想要吵架的模样。
可惜伏栀并不懂鼠鼠的语言。
田鼠龇牙咧嘴自己吵了一阵后就顺着田埂跑了,伏栀本也打算回去,可忽然听到一连串急促的“吱吱吱”之声。
和刚才的声音相比,急促又凄惨。
伏栀顺着声音赶忙过去一看,发现一只肥硕的黑田鼠正被一条蛇缠住,斑点花纹的草蛇将田鼠缠了一圈又一圈,高举的蛇头作势就要咬住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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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鼠妖
田鼠见到伏栀后,竟然叫得更加凄惨,一对圆溜溜的黑芝麻眼睛也盯着伏栀。
伏栀抱着剑的手下意识握紧了。
苏远倒是淡然地看着这一幕,不论伏栀是救还是不救,他都不会干预伏栀。
眼见草蛇一口就要咬下去的时候,伏栀不由得闭上了眼,不忍心看到下面的场景。
随着田鼠愈发凄惨的吱吱声在耳边一点一点小了下去,伏栀缓缓睁开眼,蛇头已经咬了下去。
伏栀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救。
她小声对怀里的木剑道,“田鼠......会破坏庄稼......”
苏远没有做任何回话,仅仅是淡淡嗯了一声。
听不到任何认同或者否认的伏栀有些犹豫,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被蛇头咬住再无声响的田鼠两手一抬,草蛇准备享用时,远处却飞来好几块石头,砸在了身上。
草蛇顿时一惊,准备拖着田鼠离开,可田鼠实在太肥,卡在了稻杆之间,又是好几块土石砸来,受了惊的草蛇飞一般逃走了,连到手的猎物也不要了。
两个小孩踩着泥巴冲了过来,两人年龄相仿,长相相似,应该是兄妹。
其中的女孩扑到田鼠身边,一把将肥硕的田鼠抱在怀里,眼里已经浮现泪花,“肥肥死了......”
“应该没有,肥肥最会装死了......”年纪稍大的男孩过来看了几眼,摸着田鼠还有蛇口咬出的伤,喃喃道,“还好是无毒的蛇......”
本已经一动不动的田鼠这时却又活了过来,对着两人轻轻的吱吱叫,那吱吱声极为虚弱,好似将死之鼠。
伏栀看到这两人和肥硕田鼠的样子,不由得一愣,问道,“这田鼠......是你们养的吗?”
女孩抹着眼泪,摇头道,“是我们在田里拾麦时捡到的,那时候肥肥还是个小崽子,我们就喂它草叶和蝗虫,将它一点一点喂大了,长大后它就一直帮我们看田,将田里的害虫吃得一干二净,我们家的田因为肥肥,每年产出的谷子是这一片最多的......”
听到这话,伏栀呆在了原地,白瓷般的小脸上又显得有些黯淡。
肥硕的田鼠虽然还能出声,但吱吱声却越来越虚弱,这一次可能是真的要死了。
男孩有些焦急,“都怪这死蛇......”
抱着田鼠的女孩极为自责,“要是我们早点听到动静就好了......”
伏栀黯淡的脸上浮现一些莫名的神色,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木剑,略显怯懦的声音低低响起,“废剑......先生,能不能......”
苏远知道伏栀问的是什么,可他也不清楚,只能如实回答道,“不知道。”
他不知道仙人抚顶有没有医治的作用。
伏栀将头深深地埋下,过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我......我想要试试......”
她说完就忐忑地看着怀里的木剑,生怕从中传出不同的意见。
可从木剑里仅仅传出一句轻飘飘的“好”。
随后,苏远的身形从木剑中飘出,他看到那只田鼠体内倒是有着不少灵气,数量已经快能和云猫一比了。
苏远对此倒是不在意,在田鼠颇有些惊吓的黑芝麻眼睛中,对其伸出了手。
......
肥硕的田鼠忽然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向面前不存在任何物体的空气,很是惊吓的模样。
就在两兄妹正以为肥肥要死的时候,只见那芝麻大的圆溜溜眼睛里,迸现出了某些不一样的亮色。
田鼠在妹妹的怀里挣扎了一会后,忽然一跃而起,拼着最后的力气向着远处的山里跑去。
两兄妹也不知道田鼠哪里来的力气,就算他们在后面使劲追都追不上,一直看到田鼠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间。
而等到他们回到原地找那个抱着木剑像是个瓷娃娃般的奇怪女孩时,却发现那女孩已经不见了。
两兄妹对视一眼,身为兄长的男孩皱着眉想起了什么,“那个女孩......有点眼熟......”
妹妹倒是很快想起来了,“啊,是不是王府里的那位?上次‘伏大人’的葬礼上我好像看见她了!”
“王府里的那位......?”男孩一时间没想起来,可很快就意识到妹妹说的是谁了,“啊对,是她。”
......
【伏栀回到府中后,思绪不宁】
【她觉得是她的错,可是她无法向那一对兄妹明说】
【她抱着木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小鸟落在枝丫上叽叽喳喳,被四方院墙框出的天空,视线直直落在了极远处的云间】
【第二天,伏栀再去了田里,可没有找到了那对兄妹,也没有找到吱吱吱的田鼠】
【第三天,伏栀再度失望而归】
【第四天,伏栀出门时正好碰到这一对兄妹,他们送来了自己摘的桑葚和毛栗,塞到了伏栀的手中】
【田鼠后来自己回来了,它不知在山里吃了什么,虽然受的伤还未完全好,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兄妹两不知道本来等死的田鼠为什么突然窜到了山里,但总感觉和伏栀有关,于是摘了新鲜的桑葚和毛栗,送给伏栀以示感谢】
【伏栀看着两人被桑葚汁染得乌漆嘛黑的手,他们手上还因为剥毛栗的壳,被刺出不少血点】
【伏栀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低垂的白瓷小脸缓缓抬起,对两人露出了欣喜而又动容的笑】
......
第193章 吃不吃嘛
......
带着桑葚和毛栗回到小院的伏栀很是开心,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的明媚娇嫩。
她抱着竹篮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木剑摆在身边,一口一个桑葚,甜味在嘴里蔓延,虽然手上和嘴边很快被汁水染成了紫黑之色,但伏栀雀跃地好像做了天大的好事一样,丝毫不在乎。
苏远的声音从身边幽幽传了出来,“好好好,有了吃食就把其他东西都忘了......”
伏栀起先一愣,白瓷小脸上,又圆又大的杏眼眨了眨,嘴里还在习惯性地嚼着桑葚。
那双好看的杏眼忽然反映过来,看向木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柔和,“那......废剑先生理应坐在这里......”
她伸手将木剑搁身前和竹篮的空隙里,然后再度抱紧竹篮,从篮中拿起桑葚,塞到嘴里,喜滋滋地尝着。
“真甜呀......”
苏远却有些怨言,“喂,你的手把剑弄脏了......”
“那......这样呢......?”
“别擦了别擦了!越擦越多......”
银铃般的笑声从院中传出,只有伏栀一人独居的院里,唯有枝丫上的小鸟叽叽喳喳附和着。
......
【不知何时开始,田里流传出鼠妖的说法,鼠妖统领了城外偌大一片田地范围的田鼠,俨然田鼠王】
【可奇怪的是,虽然冒出了鼠妖,可田里的人却反而察觉到田中的害虫和杂草变少了,这对稻谷的产出而言是好事】
【不得其解的农人很快将这种异常抛到脑后,甚至没能和田鼠联想到一块】
【这一次过后,伏栀的小脸上,渐渐多出了一丝她自己也未曾明悟的自信神色】
【伏栀越发敢在你面前提出自己的选择】
【伏栀在湖边发现了被雷劈成两半的柳树,抚摸着焦黑的树干,寻常人见到这柳树都摇头断言活不下来了】
【可伏栀选定了它】
【你耗费仙姿点化了柳枝,让其焦黑的躯干重新焕发生机】
【柳树本沉寂的生命缓缓恢复了过来,躯干上的焦黑褪去,长出新的树干,被劈断的枝丫重新生长,抽出绿意盎然的枝条】
【每次伏栀从湖边经过,绿茵茵的枝条就会无风晃动,好似在欢迎她的到来】
【某一日,伏栀惊喜地发现柳树的枝干里孵出了一对小雏鸟】
【那一对雏鸟出壳后就长满了绒羽,孵出的第二天就能从树洞里跳下来,一周后就能入水了】
【伏栀会悄悄带来一些食物,放入巢中,帮助雏鸟度过了最难熬的时期】
【不到三月,这对雏鸟就长出了羽鞘,并初具飞翔能力,同时样貌也渐渐长全】
【这是一对鸳鸯】
【雌鸟全身灰白,后颈灰褐,头顶无冠羽,眼后有一条独特的白色眉纹,雄鸟和雌鸟相似,只是头顶会有鲜艳的冠羽】
【其中的这只雌鸟颇显活泼,极为主动,照料雄鸟的任务也全落在它身上,甚至对雄鸟有些讨好,相比之下,另一只雄鸟却显得呆板,总是低垂着头,既不迎合雌鸟的讨好,每日只是等着雌鸟捕食,也不会和雌鸟成双成对的出现】
【雄鸟总是会把雌鸟赶走,独自一只鸟飘在湖上,每当这种时候雌鸟就会飞去捕食,将抓来的猎物送到雄鸟嘴边】
【但雄鸟有时会嫌弃地将猎物扔掉,雌鸟会在湖面扑着翅膀,一次又一次将猎物重新抓回来】
......
“雄鸟为什么要欺负雌鸟呢......”伏栀蹲在湖边柳树下,雪白的皓腕撑在下巴上,白瓷般的小脸在斑驳光影里,青涩又水嫩,越发显现出豆蔻年华少女的娇嫩。
伏栀头顶上垂下的柳枝隐晦地转动,恰好为其遮住阳光。
伏栀的目光投向湖中那一对鸳鸯,尚是雏鸟时的鸳鸯看起来差不多,可长成了的鸳鸯极好分辨。
湖中,刚刚捉来一只蟋蟀的雌鸟,凑到了雄鸟身边,昂着头将蟋蟀递过去。
可雄鸟非但不领情,没接过蟋蟀,反而恶狠狠地啄在了雌鸟背上,雌鸟受惊扑闪着羽翅飞远了,嘴里叼着的蟋蟀也掉进湖中,淹没不见。
伏栀见此情景甚至想上去在雄鸟头上敲两下,可远在湖中心飘着的雄鸟一点也不给机会,伏栀只能作罢。
她不由得好奇想,“为什么雄鸟这么对雌鸟......鸳鸯,不应该是成双成对的吗......”
苏远从伏栀怀里的木剑飘出,这两只鸳鸯,在他眼中倒是看得清楚。
两只体内都有着灵气涌动,尤其是那只雄鸟,灵气更是格外繁盛,那雌鸟体内的灵气倒是颇为稀薄。
三月以来,苏远是看着两只鸳鸯长大的。
对这两只鸳鸯的性格倒有些把握了。
每一次雌鸟抓来猎物送到雄鸟面前时,苏远面前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嘿嘿嘿嘿,我抓来了好吃的哦,你吃不吃嘛~”
“我吃......”
后来变成了这样:
“嘿嘿嘿嘿,我又抓来了好吃的哦,你吃不吃嘛......我问你,你吃不吃嘛......我问你......”
“我吃......我吃......”
再后来是这样:
“嘿嘿嘿嘿,我抓来了特别好吃的哦,你吃不吃嘛~你吃不吃嘛~吃~不~吃~嘛~”
“我吃吃吃吃......吃个鬼吃!”
第194章 绝望的鸟妖
苏远倒不是不能理解雄鸟的想法。
只是他不知这种想法该怎么和伏栀说。
于是他只能这么说,“可能是这两只鸳鸯并不适合吧。”
伏栀的白瓷小脸却流露出明显的愕然,又圆又大的杏眼流出一丝不解,“可......明明雌鸟对雄鸟这么好了,为什么......还不合适......”
苏远想了想道,“合适不是某一方对某一方好就行了,若是一方过于灵慧,一方却傻傻地什么都不知,灵慧的一方说什么,另一方都不理解,只会嘿嘿嘿傻笑,两人自然不合适,极难长久。”
伏栀恍然大悟,“哦,我懂了,雌鸟太聪明了,显得雄鸟傻傻地,雌鸟说什么雄鸟都不懂,所以两只鸟不合适......”
苏远:“......”
得亏苏远现在是一团附在剑里的虚无缥缈之气,不然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伏栀那张天真的小脸了。
头顶的柳枝似是听懂了,垂下的柳枝一颤一颤地,笑得喘不过气来。
于是苏远斟酌着语言重新说道,“有没有可能,是雄鸟过于灵慧,从而能压制兽禽本性,那只雄鸟往日里,独自一鸟飘在湖面,面朝日月深邃思考,你不觉得有些眼熟吗?”
伏栀细细一想,确实想到某个眼熟的身影,那白瓷小脸上涌现出了一点震惊,“是夫子!”
她口中的夫子,是父亲漓王请来教她,如何打理府中上下事务的那个老人。
“夫子时常独自观日月星象,嘴里还说着听不懂的话,也不让人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伏栀缓缓回忆着。
“嗯......”苏远还算有些欣慰,“就在你探讨人生大道,思索人生该何去何从时,这种时候一个傻傻的家伙蹦蹦跳跳嘿嘿笑着来到你面前......”
“傻傻的家伙一遍又一遍问你,‘你吃不吃嘛’‘你吃不吃嘛’‘你到底吃不吃嘛’,哪怕没多久之前她刚来过,才一会就忘了......”苏远幽幽说着,“你说,你会怎么应对......”
伏栀的白瓷小脸上仰望着远处的天际,陷入了思索,有些出神。
就在苏远以为伏栀能懂了的时候,伏栀却收回了视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阖的眼眸带着莫名的神情,盯着地上的青草,轻声念叨着。
“可是她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她只会抓猎物,然后将她抓到的世上最好吃的东西送到你面前。”
苏远扶额,长叹一声,“果然不合适。”
不知伏栀的心思是不在苏远的话上,又或是她没理解话中含义,她盯着湖中再次靠近雄鸟的雌鸟。
这一次,雌鸟嘴里换作了鲜嫩的草根,叼着草根向飘在水面上的雄鸟靠近。
白瓷小脸上满是认真的思索,最终下决定道,“那要是将它们......”
苏远立刻明白了伏栀的心思,他虽然不认同,但还是没有出言反驳。
毕竟他下过承诺,不会影响伏栀的任何选择。
于是苏远道,“它们倒也符合条件。”
听到苏远这么说,伏栀的白瓷小脸咧开嘴角一笑,颇为欣喜。
苏远只得叹一口气,从剑中飘到湖里这两只鸳鸯身边,刚叼来鲜嫩草根的雌鸟,被雄鸟拍着羽翼溅起翻滚的水花赶走了。
雌鸟立刻飞到湖边,歪着头打量雄鸟,打量一番后视线又移到了岸边,在附近寻找更加合适的猎物。
那动作似是在说,“肯定是刚才的食物不合适,再找一个更合适的......”
还未开灵智就已经这样,苏远不敢想开了灵智之后会是怎样一番鸡飞蛋打的场面。
届时,或许会迎来一个超级傻憨憨和一个绝望到极点的......鸟妖。
......
【你在这对鸳鸯略有些惊恐的眼神中对它们伸出了手】
【你耗费仙姿分别点化了两只鸳鸯】
【雄鸟的眼中现出一丝人性化的顿悟和震惊】
【雌鸟的眼中现出了朦朦胧胧的知觉,看向周围的世界带着丝丝缕缕的疑惑】
【但下一刻,雌鸟眼中的疑惑在扫到雄鸟后,又变回了此前的样子】
【它在雄鸟颇有些绝望的眼神中,又飞到岸边草丛里,继续着此前未完成的大业】
【雄鸟扑着翅膀追上去,气势汹汹地叫着,似是要叫停雌鸟,可雌鸟还是闷着头找到了一只蚯蚓,歪着头,似是问雄鸟,“你吃不吃嘛”】
【伏栀看着这一幕,会心地柔和一笑】
【你看到伏栀那白瓷小脸上涌出的笑容,不由得一叹,还是放任她做出选择】
【至于那头绝望的鸟妖,只能自求多福了】
【反正,你只是个执行者】
......
湖边的柳树下,不知何时成为了城中适配年龄的男女最爱去的地方。
只因这里有一对鸳鸯。
头顶鲜艳冠羽的雄鸳鸯,身后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一只雌鸳鸯。
正处在适配年龄的男女将这一对鸳鸯当成坚定爱情的象征。
岸边总有一颗柳树长得最旺盛,条条缕缕的枝条如同流苏链条,遮在那些看对眼的男女之间,只能看到心心念之人的部分样貌,朦朦胧胧,欲拒还迎,更加刺激着彼此的爱慕。
湖里的鸳鸯不知为何忽然打了起来,头顶鲜艳冠羽的雄鸟气势汹汹地冲着雌鸟数落着,扑闪的双翅溅起翻滚的水花,动静极大。
雌鸟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时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条水蛇,只露出一个蛇头在水面划出一道极淡极淡的水纹尾流。
这尾流正对的方向,就是飘在水中默不作声的雌鸟。
就在水蛇极为靠近雌鸟之时,扑腾着闹出极大动静的雄鸟察觉到了水蛇,面对张开的血盆大口,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上去,和水蛇厮杀。
最终雄鸟极为灵敏地躲开水蛇的撕咬,一爪踩在水蛇的七寸,将水蛇捉到天上丢了下去,重重摔死。
岸边的男女在为这对鸳鸯揪心时,不自觉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在看到雄鸟取得胜利后,双方对视一眼,安心地笑了出来。
“原来不是在欺负雌鸟,只是为了雌鸟的安危而和捕食的蛇在厮杀。”
“好聪明的鸟儿,竟然知道将蛇抓到天上扔下去。”
“原来书里描绘的鸳鸯都是真的,愿作鸳鸯不羡仙......”
这些男女的话飘到了躲在远处的伏栀耳中。
虽然自己往日里常去的地方被占了,但伏栀丝毫没有不开心,反而嘿嘿笑着看向远处的湖面。
雌鸟急匆匆地来到取得了胜利的雄鸟身边,仔仔细细地检查着雄鸟身上有没有伤口。
雄鸟挺着头,似乎只是完成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雌鸟这时候钻入水中,出来后嘴里叼着一条小鱼。
雌鸟冲着雄鸟不停地伸长脖子,好似在说,“呐呐呐呐,吃不吃嘛,吃不吃嘛~”
雄鸟浑身一颤,眼中露出人性化的绝望。
但最终,还是一口吞下了雌鸟嘴中叼来的小鱼。
这使得苏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绝望的鸟妖似乎乐在其中啊......
第195章 雪狮精
......
【城中传出各类妖兽的传言越来越多,比如会救小孩的狗妖,田里能增产的鼠妖,湖边能结缘的柳树精......】
【谁也不知道这些传言到底是真是假,只当讹传,用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也有信这些传言的,比如湖边柳树下的年少男女最是多,整日看着湖面上的鸳鸯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光是看两只鸳鸯的日常,就算没有柳树成精的说法,这里也成了一个好去处】
【只是随着湖边人多了,伏栀渐渐地就不常去了,顶多就是在远处的街边遥遥看上一眼】
【看到柳树成长得越发茂盛,两只鸳鸯也相安无事,伏栀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看着伏栀所选择的一切,出乎意料地和谐,没有闹出乱子,诧异之余倒也心安】
【你能感觉到伏栀心底有某种东西在萌发,她白瓷般小脸上的黯然出现地越来越少,更多的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柔和】
【好似在她的手中,掌握着一种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她......在变得有用】
【你乐于见到这一幕】
【连带着你当初选择了‘初一’,所造成的一切后果,都在被冲淡】
......
眨眼间,自从当初伏栀将木剑从山里带回来,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了。
当时还是早春的季节,如今,秋天已经快过去了。
这天伏栀一如既往地起床,自己换好衣服,洗漱完,推开窗却发现,外面飘飘扬扬下起了大雪。
“下雪了......”伏栀盯着落下的雪花,和落下的白雪几乎成了同一种颜色的小脸,略有些失神。
过了很久,她才重新将视线垂下,久违的黯淡重新爬上了那张脸。
“这是......第一个没有母亲在的冬天。”
伏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这使得木剑里的苏远一怔,想了想还是问道,“以往的冬天,你们会做什么呢?”
伏栀听到木剑里的声音,精神稍稍一振,“以往的冬天......我们只会做些很常见的事,堆雪狮......还有将雪球从府前的山坡边推下去......”
伏栀想起曾经的画面,嘴边露出淡淡的怀念笑容,“雪球滚下去时,会越滚越大,然后快落地的时候就会一下碎掉,化成许多许多雪块......然后母亲就会铺一条滑道,从坡上滑下去......”
伏栀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往冬天会做的事,说到好笑的部分,还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好似那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苏远默默听着,直到伏栀说了很久很久之后,将她记忆里的事全部说出来之后,他的声音才轻飘飘响起。
“那......这一次,你就当我陪你做这些吧。”
伏栀愣了下,但随后抱紧了怀里的木剑,带着无比柔和的笑回应道,“好。”
虽然......没有了母亲在身边。
但......这个冬天,她并不觉得寒冷。
门前的台阶已经被大雪覆盖,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整晚,将整个府邸,整个城池,整个漓王封地都覆盖在一层白色之下。
伏栀呼出一口热气,在身前结成了白雾,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那张白瓷般的小脸上霎时间冻得如秋柿般发红,又大又圆的好看杏眼,映出满院的白色。
伏栀在院中堆出一个和自己身子差不多大的雪堆,然后熟练地刻着,直至刻出一个隐约的狮子形态。
雪狮的大致样貌出来了,趁着伏栀专心刻画雪狮的面部时,苏远却从木剑里飘出,这自天地而生的雪狮体内,有着一丝丝淡到几乎等于没有的灵气。
不过对苏远来说这就够了。
他对着雪狮伸出手,轻抚在雪狮头顶。
下一瞬,正在刻画雪狮最后一个眼睛的伏栀,愕然地发现面前的雪狮,好像在......冲自己眨眼?
随着伏栀的惊呼,她径直落到了雪狮的背上,初生的雪狮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小院里狂奔。
起初,伏栀是无比惊慌的,被雪狮驮着起起伏伏,差点摔下去,可渐渐地她掌握了驾驭雪狮的节奏,眼底的惊慌也变成了一种无端的喜悦。
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的伏栀,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凸显和年龄相符的孩童天性。
而她看向手里紧紧握着的木剑,嘴边的笑意愈发强烈。
......
【这个冬天,你点化了一头雪狮精陪伴在伏栀的身边】
【这是少数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不,应该说是你们共同做出的选择】
【虽然伏栀嘴上不曾表露,但她对于你只是一柄废剑,不能像母亲那样化作实体陪在身边,还是有着一些失落,雪狮精的出现弥补了这一点,无人陪伴的最后一丝黯淡也被冲刷】
【只是,雪狮精的寿命只有一个冬天】
【来年的雪狮精,也不会是这一年的伏栀所遇见的相同一个】
【这个冬天,伏栀过得极为快乐,但冬季将尽时,伏栀的不舍你也感受到了】
【最后一个雪天过去,伏栀眼睁睁看着雪狮精消融在面前】
【她的脸上又出现了黯淡】
【你又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
和怀里抱着的木剑相处久了,伏栀也渐渐能察觉到木剑里的声音有着哪些变化。
苏远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伏栀也将脸上那一丝黯淡藏得很好,装出欣喜的模样,不想被看出。
冬天过去,迎接的是新春。
那位教伏栀管理府中事务的夫子,又将伏栀叫了过去。
“伏栀,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有些懈怠了。”夫子拍着破烂的纸扇,一脸严肃道。
伏栀低着头,小声回答,“冬天府里的事务少了很多,没有那么多要安排的......我每天只要花两个时辰去处理......”
夫子啪一下拍在桌上,“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
话虽如此,夫子想到面前的不过是个刚刚丧母,甚至再过几年就要外嫁的豆蔻少女,眼底的严厉稍稍放缓。
“新年之节刚刚过去,漓王大人还在校场和封地各处奔波,无暇回府,毕竟对于漓王封地来说,新年并不是最盛大的事,最盛大的莫过于开春的求雨祀,那是漓王封地最重要的盛事,届时各方皆会派人前来,漓王大人也定然不会如新年一样缺席。”
听到夫子话里的求雨祀三个字,伏栀的头顿时更低了一分,熟悉的黯淡又要涌上那张低垂着的小脸上。
可夫子接下来的话却使得伏栀惊愕地抬起头。
“还记得你母亲带回来的良种吗?求雨祀过后,开春之时,即是播种之日,那一批寻觅回来的良种就要洒进田里,这事......交由你来是最合适不过。”
第196章 明辨是非
“让......让我来?”伏栀有些慌乱的错愕。
从未做过这种事的她,突然被委以这样的大任,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开春播种之事......几乎和求雨祀并列为同一等大事,届时播种之人也会在众目之下着冠服,于祭祀台上将种子洒下......”夫子摸着胡子说道,“播种之事,以前都是‘伏大人’亲自操持。”
伏栀轻轻点头,显然也是明白播种之事对于漓王封地的意义。
“以前......我都是看着母亲播下种子......”伏栀怀着极为复杂的神色,极为不自信,“求雨祀也是如此......我......只能看着......”
夫子却道,“求雨祀你就别想了,主持求雨祀之人......非你能选,这早已定好,数十年如一日,未曾变过,这你也是知道的......但播种之事,可是个机会。”
“纵然民间那些不懂事理的平民百姓对你有些偏见,但你乃是‘伏大人’之女,又贵为王府千金,‘伏大人’刚离去,此事由你来是最好不过。”夫子拍着破烂纸扇徐徐说着,“这件事做好了,或许能稍稍改变外界对你的偏见,你也能证明自己的用处,甚至继承‘伏大人’之名,将之延续下去也未可。”
伏栀听得懂夫子话里的意思。
当她回到自己的小院时,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魂不守舍。
苏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伏栀极为微小的问话,“废剑......先生,你说,我能做到像母亲一样......继承母亲的名号吗......”
伏栀身前的木剑陷入了沉默,而伏栀脸上的黯淡眼看着又要覆盖整张小脸,苏远才出声道,“能不能我不知道,但你或许能成为不亚于你母亲的有用之人。”
伏栀微微一愣,嘴边露出稍显勉强的笑,可这稍显勉强的笑又渐渐化作了极为柔和的笑,“废剑先生......还真是狡猾啊。”
......
【伏栀被选为求雨祀过后的播种之人,她深知这份责任对于封地之民的意义】
【她深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做好播种之事】
【由她母亲带回来的‘良种’,被封装交到伏栀手中,等待着播种之日时启封】
【伏栀每日就守在‘良种’面前,翘首以盼地盯着‘良种’,然后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似是想到了播种之后大家对自己的看法转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府中回来了一人】
【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女,意气风发,充满着自信】
......
进入伏栀小院的来人,打破了往日里独居的宁静。
“汀荷......姐。”伏栀看到面前之人,不自觉地低头盯着脚尖。
被她叫做汀荷姐的人,身穿贴身的劲服,上衣下裙,长发披肩,样貌出彩,身姿高挑,走路间裙角带着风,盛世凌人。
汀荷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妹妹,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说了多少次,在我面前把头抬起来,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欺负惯了。”
伏栀稍稍抬头,可还是不敢直视汀荷,在背后的小手拧成了一团,“汀荷姐这次回来......是为求雨祀吧。”
汀荷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每年的求雨祀才是漓王封地的头等大事,我先行回来一步,父亲他......过几日也便回来了。”
说到这,汀荷的话一顿,“我提前回来,也是正好听到另外一件事,特意回来处理。”
听到汀荷这么说,伏栀的心一惊,恍若什么秘密要被发现了。
“我听闻不止边疆的大山里有妖患,甚至......漓王城里也开始有妖患肆虐,这件事,你可知?”汀荷炯炯地看向伏栀,视线极度锐利。
伏栀又将头埋得更深了,背后拧成一团的手轻轻颤了颤,害怕被看出异样。
可汀荷早已见惯了伏栀这副模样,并不觉有异常。
见伏栀低头不语,汀荷只能叹气,“早半年多以前就听闻城里有狗妖伤人,那时我就准备抽身回来处理,正好随东海金坛岛的仙长学了术法,就拿这狗妖一试,谁曾想半路上传来消息说狗妖葬生火海,回来一事也就不了了之,那狗妖......也算是死有余辜。”
伏栀的手瞬间握紧了,抬起头直直看着汀荷,“那狗妖......是为救人而死。”
汀荷从未想过从伏栀的眼中竟能看出这样的神色,极为认真,极为执拗,甚至和过往的伏栀不似一人。
汀荷为伏栀这样的眼神愣了好一会,然后才回过神,“你......你竟然为妖说话?别忘了,大娘可是死在那牛妖的手中。”
这话像一把刀子般深深地刺入了伏栀的心中。
伏栀虽然还维持着投向汀荷的视线,想要说什么,可半张的口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音。
汀荷深深看了伏栀一眼,眼底有着极度的失望,“你连为大娘报仇都做不到,这也就算了,就连明辨是非你都做不到。”
她摇摇头,转身就走。
没有话语的动作落在伏栀眼中,好似在说她还是那么没用。
小院的门被合上,院里又恢复到伏栀独自一人时的状态。
苏远却看到伏栀的手心抓得很紧很紧。
......
第197章 求雨祀将临
......
【你听到了汀荷对伏栀所说的话,这件事于你并不是没有干系,但你无法对伏栀言说】
【自那以后,伏栀陷入了一段时间失落】
【可求雨祀就要到了,冬天过去,即将迎来开春的时候】
......
伏栀抱着木剑坐在门前台阶上,双手搁在腿上,素白的下巴置于小臂中间。
她的面前摆放的是一个精致华贵的木盒。
一个装有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比重要的‘良种’的盒子。
伏栀不是没将盒子打开过,只是盒子里装的只是一小堆看着平平无奇的粒装谷物。
但伏栀知道,这东西是漓王封地上的大家翘首以盼的希望。
有了‘良种’,就有了希望,就能看到粮食大丰收的场景。
不用再过上吃不饱饭的日子了。
寻来‘良种’的‘伏大人’,如同光一样指引着他们前行。
“良种......并不一定有效,求雨祀后,母亲会将良种洒在祭台下最为肥沃的土壤里,然后待其收获时,观察产量,在决定要不要将良种的种子分发到封地的其他地方......”
“虽然这个过程很慢很慢,但好在,几十年的积累下,成效还是能看见的。”
伏栀小声给怀里的木剑解释。
苏远听着,也颇觉合理。
“母亲曾经对我说过,她小时候,稻谷的产出根本养不活现在这么多人,所有人只能吃很少一点点......有一次,连续三年大旱,天上没有降下一滴雨,她家里的人,只活了她一个,于是母亲立志要让所有人都能吃得饱饭......”
伏栀谈到母亲时,眼底越发柔和,脸上也不自觉含笑,黯然的失落一扫而空。
“她一次又一次寻找山野里结满了的稻穗,一次又一次尝试,几十年间才有了现在人们种的稻子,现在的大家也才能吃上一口饭,不至于饿死......”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可伏栀还是一个人小声地絮絮叨叨,说到最后,她略显羡慕道。
“母亲她,是不是很伟大?”
苏远斟酌了无数话语,到最后都变成了一个简短的‘嗯’字。
可就算如此,伏栀依然觉得够了,得到认可般开心笑起来,笑容无比灿烂。
“所以,我一定要像母亲那样做好播种的事,虽然这只是母亲所做的所有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伏栀捏紧了拳头轻声道。
话中更充满了必须达成的坚决。
苏远还是“嗯”了一声。
可对伏栀来说已经够了。
她趴在小臂上,歪头笑了笑。
然后无声地喃喃,她要像母亲一样,改变一切。
......
【伏栀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求雨祀上,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白天还要随夫子一同积累管理府邸事务的经验,晚上则翻阅着母亲留下的笔记,其中有着其对于灵植的研究记录,甚至跑去田里和路边实地对照,辨认】
【还有祭祀的流程,动作】
【伏栀不能容许自己出一点差错】
【甚至有了一种,从现在的每一刻到播种完成之时,她的每一步都要严格规划的感觉】
【每一天的时间就在这种极度紧张的过程中飞快流逝】
【很快,明天就是求雨祀的日子了】
......
相貌没什么变化的威严中年人来到伏栀的院中,简单关照了几句,问了问伏栀这一年在夫子身边过得如何,学到了哪些东西,待人处事上有没有长进,和大家的关系有没有弄好......
伏栀一一作答,所有的问题都给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结果。
到最后,这位威严的漓王稍显放心地道,“看来你也有不少长进,求雨祀......既是封地百姓最期盼的大事,也是你和汀荷的生辰,让你来主持播种之事,也算作你的生辰之礼,求雨祀结束后,我为你和汀荷准备了宴席,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出差错。”
木剑里的苏远微微一诧,这才知道,原来求雨祀便是伏栀的生辰。
伏栀稍抬略有些疲乏的双眸,重重点头。
待到漓王走后,苏远的声音响起。
“你和那个......汀荷都是同一天出生?”
伏栀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说,“我们都是同一天出生,但汀荷姐比我早半日。”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是一对小孩来找伏栀。
......
【来找伏栀的是那对豢养田鼠的兄妹】
【去田里的次数多了,伏栀和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孩便也熟络了】
【他们带来了个消息,说是伏栀提到过的一种灵植,肥肥可能找到了】
【此话让伏栀大喜过望】
【只因她在母亲留下的笔记里发现母亲提到过几类灵植,或对‘良种’的出现有助益】
【她母亲提到,几次发现产出颇丰的‘良种’,附近都有这类灵植的痕迹,这些‘良种’的产出远超封地之民所种】
【虽然不能就此下定结论,一定是这类灵植导致了‘良种’的出现,但两者也不能就此断言无关】
【只是,伏栀母亲还没来得及继续进行下半部分的研究】
【伏栀满怀期望地让兄妹二人带她去】
【若是母亲的发现能在求雨祀上为大家所知,将真正的良种散播出去,届时,不仅能造福于民,更是能让大家,让父亲,让......汀荷姐不会再觉得她的无用】
【兄妹二人带着伏栀向着城外赶去,鼠妖肥肥发现灵植的地方很远,隔了三四个村,他们还借助了表叔家的牛车才抵达】
【兄妹二人的表叔家更是穷苦,家里只有一个独子,是个穷书生,夫妇二人为供其求学,几乎耗尽了家财,只期望其以后能有出息,当个官,但已经快十年了,依然是个穷书生,他们家,家中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这辆牛车了】
【到了地方,伏栀有些大失所望,所谓的灵植,不过是有些相像的杂草】
【毕竟也是,她母亲都是在深山之中才能发现,这等村野田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发现呢】
【回去后,伏栀向兄妹二人道谢,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好意】
【而鼠妖肥肥则将谎报情报的田鼠揍了一顿,嘴里骂骂咧咧】
【等到伏栀回到府邸后,已是夜里】
【但伏栀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她贴身携带的精致木盒,不见了】
【里面装着的,是明天就要在求雨祀后洒下的良种】
【伏栀顿时慌了】
【她一个人顺着来回的路找了一遍,查看了路边每一个角落,可都没有发现木盒的踪迹】
......
第198章 丢失的木盒
【木盒不知所踪,伏栀在路边找啊找,甚至不自觉间晃到了田边,撞见了田地里烧稻杆来烤地瓜的兄妹俩】
【见到失魂落魄的伏栀,他们果断拦了下来】
【追问才得知明天求雨祀要用的良种不见了,大惊失色,也一同参与到寻找的过程】
【三人一直找到了深夜,甚至连用牛车载他们的表叔家也去找过了,可一无所获】
【甚至田鼠肥肥也来帮忙,一声令下,许多田鼠钻入了夜色下的田地里】
【这一招确实有用,最终,一只田鼠来报说是找到了疑似之物】
【在鼠妖的带领下,三人跟随来到了不久前就找过的表叔家】
【兄妹二人起初很是不愿相信,可在院后一处明显有松动的地下找出了沾染着泥土的木盒】
【所谓的表叔一开始还满脸不耐烦,可在这一铁证下流下了涔涔的冷汗】
......
虽然面前只是三个小孩,可这位满脸皱纹的木讷中年人还是一脸的惧怕。
为了证明不是自己,他很是无所谓地放这三个小孩进来搜寻。
可没想到,仅凭这三个小孩竟然真的翻找出了地下的东西,明明上面还压着水缸的......
“我该死我该死,小姐您不要和我见怪,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见车上落了个木盒,想您是王府里的小姐,这木盒里定然是什么宝物,准备明天卖了换点粮食供我家那位去赶考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我这般计较。”
或许是平时见唱大戏的人都是这么求饶的,这个木讷的中年人将几句话车轱辘般来回说,甚至给伏栀跪下了。
他不担心那兄妹俩,唯独只担心这位身穿华贵衣裙的女孩去告状。
伏栀抱着沾染了泥土的木盒,盒子并没有打开的痕迹,上面的锁还是完好的。
她打开木盒上的锁,见到里面完好的种子,视线颇为复杂。
她对这个中年人问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中年人摇头。
伏栀咬着嘴唇说道,“这里面装的是明天求雨祀上播下去的种子,若是今天长出的稻子产出高了,便会分发种子到你们手上,到时候,你们不就能自食其力,靠着自己的力量吃饱饭了吗?难不成......这样不好吗?”
“要是......”伏栀眼底浮现后怕,“种子丢失了,不仅是你,大家都种不上产出更高的良种,那大家都吃不饱饭......你能明白吗?”
虽然伏栀说了很多话,可眼前这个木讷的中年人并没有听懂。
他只听懂了这是明天求雨祀上要用的种子,而没有了求雨祀,他们的稻子就没有产出,于是中年人吓得更狠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伏栀看向中年人的神色有些失望,她并不打算就此饶过他,可也不想让这事闹得太大,要是被父亲和汀荷姐知道了......
就在伏栀思索的时候,身边的两兄妹却听懂了,看向伏栀手中的盒子带上了一丝惊诧。
“是不是‘伏大人’撒下去的那种种子?”
“阿娘说要是没有‘伏大人’在我们小时候种出来的仙种,我们两个就只能活一个。”
听到伏大人三个字,木讷的中年人想起了什么。
“你......您是......伏大人的女儿,王府里那两位中的......”中年人最终没敢在伏栀的面前说出,可他看到伏栀转身打算离开,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求饶而心软。
想到自己被告到王府后的样子,他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指着伏栀喊道,“您......您,要是‘伏大人’在这,一定能理解我们的,也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要是‘伏大人’在的话.......”
中年人哆嗦着的呢喃话语落在伏栀耳边,使得她本欲转身走的脚步一顿。
被伏栀带着的苏远看出了伏栀的犹豫。
但他并没有出言,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大片人声和马蹄声,漏风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着没有补丁长衣的书生带着书童进来了,在他的身后,还有着一群打着火把的人。
里面,赫然有着那威严的漓王和神采飞扬的少女汀荷。
书生看到跪在地上的中年人,不由得一愣,“父亲,您这是......王府里的人在找一个女孩,有人说看到她向咱们家走来了......”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伏栀,而跪在地上的父亲,让他的心底瞬间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漓王带着一群人涌进了不大的破烂院子,明晃晃的火把照得伏栀心底一阵慌乱,她想躲也没有地方躲。
伏栀张口欲解释,“父亲......我......”
可漓王仅仅是瞥了眼伏栀手里的盒子,上面还沾满了新鲜的泥土,他不轻不淡地道,“下面人说你夜深未归,汀荷带人一番问询说看到你晃荡出了城,就找了过来。”
看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漓王就在面前,木讷的中年人更是恐慌,一句话说不出,浑身瑟瑟发抖。
漓王只是挥挥手,不容置疑道,“带走。”
伏栀刚想伸手去抓漓王的衣角,可还未抓到,漓王的视线就猛地转过来,盯着伏栀。
那眼神好似在说,他没有追究伏栀的过错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漓王没有给伏栀半分抉择的余地。
伏栀的手僵在了半空。
......
【最后是汀荷带人将求饶不断的中年人带走的】
【当晚就给出了罪名,妄图破坏求雨祀】
【第二天清晨,汀荷一个人再度来到伏栀的小院】
【她只是淡淡地说父亲一眼就看出了大致的经过,而对伏栀的表现,他很失望】
【只是汀荷又道,父亲没有对外界说这件事和伏栀有任何关系,全部推在了那个中年人身上,而播种之事继续由伏栀来主持】
【她走时还说,另外,那个中年人当晚就死在了牢中,怎么死的,她没注意】
第199章 求雨祀上的龙女
【伏栀的头又深深埋了下去,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只觉得这件事本不至于演变成这样】
【那个中年人可能该死,但伏栀又觉得这个中年人的死,有自己的一部分过错,他就算死,也不应该是带着自己的那部分错误去死】
......
伏栀这一晚都没有睡,早上得知这个消息更是困意全无。
今天就是求雨祀的日子。
她还要准备之后的播种之事。
伏栀洗去了精致木盒上的泥土,确认其内的种子完好后,换上了一套衣服,然后走向了城中最高的地方,一座高塔,她将在那里见证求雨祀。
她依然带着苏远所处的木剑。
时至今日,伏栀好像发现,她唯一能说上些话的人,好像只有木剑里这个不明来路的废剑先生了。
她不问废剑从何而来,要做什么。
而废剑先生也不问自己的来历,要做什么。
伏栀再度向木剑问道,“要是母亲的话,会怎么做?”
苏远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既没见过那位‘伏大人’,也没和那位‘伏大人’相处过,他很难仅凭一个众人眼里几乎是圣人般的形象给出回答。
而且苏远知道,这样的圣人形象,也不是伏栀要的结果。
最终苏远轻轻回道,“至少,她不会像那人嘴里说的一样,那不过是他为开脱自己的说辞罢了。”
伏栀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再无声响。
......
求雨祀开始了。
靠海的码头栈道中,延伸出了一条极长极长的木道,一路向东,上面精心雕刻了华丽而栩栩如生的长条生物。
一条龙。
龙尾处于木道之始,龙头正落在木道之尾,张大的龙口,正对一道漂浮的木制祭台。
身穿长长披尾水蓝长裙的汀荷,裙尾拖地一米处,绣有花边的裙尾,落在地上,远远看着像是一条龙尾。
身上的裙衣被庄重华丽的闪亮首饰铺满,垂下的长发更是被盛大的珠宝点缀,明眸皓齿的少女,盛气凌人,活像来自深海的公主。
不似凡间的公主,这般模样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存在。
全城的百姓还有特地赶来的封地之民,只为了见证这一幕,这一年一回的盛世。
而伏栀也坐在城里最高的高塔上,遥遥看着走在木道上的那道奢华华丽的身影,眼底微微晃动,略显羡慕。
她只穿了一身灰扑扑地粗布衣,手脚的袖口都挽了起来,活像将要下地干活的农夫。
伏栀虽然羡慕汀荷的打扮,但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何羞耻。
就算以往的年份,母亲也会特地这样打扮。
伏栀没有将苏远身处的木剑带在身边,而是悄悄将苏远挂在不远的角落房檐上,让苏远也能看到求雨祀的场景。
天蒙蒙地,浓厚的乌云遮住了整片漓王城,隐约有隆隆声从里面传出,好似要下雨的模样。
可越是这样,底下观礼的百姓越是高兴。
这是好兆头。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这多亏了求雨祀,还有求雨祀上的那位。
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的百姓,看向汀荷的视线都充满了崇敬。
就连那豢养鼠妖的两兄妹也不例外。
自从求雨祀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大旱的时节。
年年都能吃上饭,不至于饿死。
多亏了这样的好年景,家家户户的人丁都兴旺了起来,封地上的人口连连上升。
和伏栀一同坐在高塔上的漓王,见到盛装打扮走向龙口之中祭台的汀荷,严肃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笑容。
“今日是汀荷的生辰,也是汀荷成为龙女,主持的第十三个求雨祀,今年也定然风调雨顺,我漓王治下,今年还要冠绝各封王之地。”
周围响起连片的赞同声,无一不是在祝贺和美言汀荷。
没人注意到就坐在漓王身边的灰扑扑身影,被高大椅背遮住的小小身形,好似不存在一般。
同样听到漓王这番话的苏远,极为在意地注意到漓王提起‘龙女’二字。
但在意过后,苏远却想起,今天,也同样是伏栀的生辰。
苏远看着远处的祭台,走向祭台的盛装湛蓝身影,于祭台之上缓缓起舞。
那是一种苍茫古朴的舞蹈,充斥着蛮荒和狂野的气息,连片的湛蓝长裙,于祭台之上好似一条真龙在狂舞。
而随着祭台之上的真龙之舞,笼罩在天上的乌云竟然也得到了响应。
电光从中乍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配合上那狂野的真龙之舞,浩大而震撼人心,让人忍不住心神澎湃。
甚至苏远也渐渐看呆了,只觉目光被那湛蓝龙舞吸引,一同随着起起落落如龙尾般的裙摆上下起伏。
当苏远某一刻惊醒后,才后知后觉。
这求雨祀,冥冥中给他的感觉,并非只是凡人的封建祭祀。
伏栀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那道湛蓝身影上,从未挪开过,直到那翩翩起舞的身影停下后,端庄又神气地面向城中百姓和漓王等人。
也恰是这个时候,隆隆作响的乌云停了下来。
汀荷轻轻开口,不大的声音却通过某种术法传遍了所有人耳边。
“龙女汀荷,今日在此为漓王封地之民祈雨,惟愿我父漓王治下,今年能风调雨顺......”
随后便是一大段古朴冗长的祷告之词,那蕴含着莫名力量的古言之音,传入所有人耳中,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敬畏。
看着祭台上的湛蓝身影,好似看着的不是人类,而是真正的龙。
待到汀荷将一切祷告之词说完,头顶上的乌云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响亮的隆隆之声。
电光雷鸣,甚至隐隐有一条长条黑影于云中一掠而过。
顿时引起了一片惊呼。
“龙!”
“龙女又一次唤来了龙!”
诸多人在此刻跪伏。
也就是这时,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哗啦落在城中,将一切声响掩盖。
高塔之上的漓王猛地站起,看向乌云的视线中满是高兴和满意的神色。
“好!”
有了漓王带头,高塔之上的恭维声更加响烈,将塔外淅沥的雨声都给遮盖了去。
第200章 能做的事
......
待到求雨祀进行到尾声,天上落下的雨渐渐小了,乌云也逐渐散去。
龙女汀荷以君临之姿,傲然从木道上踏立归来。
在万人敬仰之下,她披着盛装回到漓王身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那些早已重复过一遍遍的恭维。
路过伏栀的身边,汀荷微微侧目,扫过伏栀身上的粗布麻衣,微不可察地摇摇头,随后便坐于漓王的另一边。
而随着汀荷所主持的求雨祀落幕,半数以上前来观礼的也散去了。
等到伏栀所主持的播种之事进行时,剩下的,大多都是城外赶来盼着良种的农人。
相对于比较富庶的城中之民来说,这些人面相更加枯瘦,眼中也更为麻木,他们大多数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要么是租主家的田,要么是给主家干活。
不论哪一种,唯有田里产出多了,他们分到的粮食才更多。
高塔上的伏栀,目光扫过这些人的脸上,她再度想起了那个偷偷将她的木盒埋起来的木讷中年人。
他们,其实都是一类人。
没有那么多礼义廉耻,没有那么多大道理。
连饭都吃不饱了,谁还会在乎这个。
他们唯一要的,便是吃饱饭活下去。
伏栀再度想起那木讷中年人求饶时的话。
‘要是伏大人的话,一定会站在他们一边.......’
不。
伏栀于心底无声地否定。
要是母亲的话,也绝不会宽恕一个犯了错的人。
但是......
伏栀从高高在上的塔顶,一步一步走了下去,走入了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之中。
在他们主动让开的路上,和他们身穿同样粗布麻衣的伏栀,缓缓打开手里的木盒,从中抓起一把种子。
母亲会做的事只有一件......
伏栀看向路的尽头,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圃田,正中是一块能走动到田里各处的小祭台,四周则被圈了起来,除了她,无人能进去。
来到圃田中,沿着祭台,伏栀将手中的种子一点一点洒了下去。
那便是......让他们不用犯错就能吃饱饭......
伏栀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现在的她,终于有些明白母亲身穿粗布麻衣洒下种子的心情。
......
塔上的众人注视着走入了农人之中的伏栀,一些窃窃私语声低低响起。
“穿百姓衣,行百姓事......这都是伏大人在的时候立下的规矩。”
“这位......也还是一脉相承,毕竟规矩立容易,改就难了。”
听到这些窃窃私语,漓王看向伏栀的视线略有些不悦。
他对身边的汀荷淡淡道,“我府上也不是没有布料,再做一套祭祀之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汀荷对此却轻轻一笑,“毕竟大娘的用意是融于百姓之中,为百姓着想吧,听说当年,大娘的风头可是差点盖过了父亲。”
漓王对往事却不愿再提,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同时道,“我明白这份良苦用心,只是觉得倒不至于年年如此,都知是我漓王的女儿,也都知道是做做样子,不会当真。”
面对自家父亲略有些抱怨之意的话语,汀荷再度一笑化解,转而道,“父亲,既然求雨祀已了,我便先回去了,还有点事要处理。”
“哦?什么事?”
汀荷站起身,略一行礼,同时说,“只是从昨晚那死去的犯人嘴中得知的一件......有意思的小事罢了,我要去验证一番,不需要父亲费心。”
漓王并未想太多,点点头,“去吧。”
汀荷行至塔边,向下看了一眼,而此时的伏栀,刚刚洒完盒中之种,正回头看向高塔之上的他们。
就是这一眼,让汀荷愣了下。
只因为她看到这个向来畏手畏脚的妹妹,此时的神情却大不相同,伏栀的眼底闪动着一种光芒,那光芒里却充斥着莫名的决心。
连带着,连伏栀身上的气势也为之一变。
那个什么都害怕做不好,没有丝毫自信的伏栀,几乎是眨眼间褪去。
汀荷起初只是愣了下,随后不知是联想到什么,嘴角掀了掀,踏着下去的路,缓缓离开了。
倒是塔中其他人也注意到伏栀此刻投来的视线。
这些漓王封地上的要员,都明白这个小女儿有些被漓王雪藏的意思。
其性子也向来懦弱,可这一眼,却让他们恍惚间觉得,那个懦弱的小女儿......好似有些不一样的变化了。
就连漓王也是,他怔了怔,看向伏栀的视线,好似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
苏远也感觉到了伏栀身上那一瞬的变化。
伏栀似是在一瞬明悟了些什么。
这可不是靠自己的说教带来的改变。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会心一笑。
伏栀身上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间产生的,这一年来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
而这份变化,无疑是她靠着自己的选择才导致的。
......
【求雨祀和播种之事都进行得极为顺利】
【伏栀最后的亮相,虽不如汀荷那般耀眼,引得所有人的注目,但伏栀却是悄然间明悟了些许自己要做的事】
【她趁着人群都散去的时候,将你从高塔的角落拿下,向你再度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没等伏栀说完,苏远已然明白伏栀的选择是什么了】
【当夜幕降临之时,伏栀将你带到了白天洒下种子的圃田之中】
【你感受到周围种子里散发的淡淡灵气,都是符合条件的灵物】
【你对这些灵种,施以点化】
......
当伏栀抱着木剑向府邸中走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了,那是一种于困惑中得到了指引的解脱之笑。
和早上的状态截然相反。
苏远虽然也稍感到一丝丝开心,但没有出声。
直到伏栀率先看向木剑,轻轻握紧了道,“废剑先生......虽然我很羡慕汀荷姐那样,但我知道,我终究无法成为汀荷姐那样的存在,我,我要以自己的选择去改变我能改变的。”
第201章 龙女和笼女
“改变什么?”苏远本不想多问,但既然伏栀主动提出,他倒也不介意顺着问下去。
“不是像那偷了盒子的人嘴里说的,去袒护他一样。”伏栀目光灼热地盯着前方黑暗的路,纵然黑暗,但她看见了。
“而是人们为种子产出所困,吃不饱饭,我便要让大家能吃饱饭。”伏栀歪头热切地一笑,满眼都是期待,期待着那圃田中结出足以压弯稻杆的稻穗。
“这样,大家也不会去行偷窃之事,从根源上解决了这种事,也就不会演变成昨晚那样的结果。”伏栀想起那个中年人的死,仍有些耿耿于怀。
毕竟,她始终觉得那个中年人是背负着一部分自己的错误而死的。
苏远只是轻笑一声。
倒不是说伏栀错,也不说伏栀对,只是伏栀当前虽然明悟了,但明悟得还不彻底。
“你倒是有些轴了,不过,这样也好,就随你想做的去做吧。”苏远淡然回应。
习惯了苏远这样的伏栀并没有觉得敷衍,反倒是愈加抱紧了怀里的木剑。
无用之人和废剑。
无用之人,并非真的无用。
而废剑,也并非真的废。
想到这,伏栀嘴角缓缓咧开,闪动的眼底越发透着希望。
或许是树立了新的目标,使得伏栀重立了一丝信心,她能够不再执着于过往的一些东西。
伏栀想了想,缓缓道,“你知道海边的那个传说吗?”
苏远一愣,“什么传说?”
他又不是土着,自然不知道这里流传的传说事迹,除非和仙神有关,他还略知一二。
可很快,苏远就意识到伏栀将要说的是什么。
大概,是和求雨祀以及龙女的存在,相关的传说。
“海边总是流传着一个传说,会有一对双子,成为龙女和......笼女。”
“两个龙女?”起初苏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伏栀很快纠正,“不,是龙女和笼女,一为真龙之龙,一为牢笼之笼。”
这瞬间让苏远明白了什么。
龙女已有人选,那另一位牢笼之女,无疑便是......
苏远的沉默让伏栀再度咧嘴笑起来,“龙女是汀荷姐,我则是大家口口相传的笼中女......”
如今的她倒不会和一年前一样,面对这种话题只会低着个头,满脸黯然,什么话都说不出。
只不过伏栀虽然是笑着说的,可笑声难免有些勉强。
苏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位封王之女变成了唯唯诺诺的懦弱性子,与此同时另一位同日生的姐姐却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也更让苏远想起那位‘伏大人’,那位伏栀唯一能依靠的母亲。
若是没有她,今天的伏栀会是什么样......
苏远不愿继续想下去。
伏栀稍显勉强的笑很快变得释然,“汀荷姐那样的龙女,能给大家带来梦寐以求的天气,而我这样的笼中女,却是足以毁坏这一切的存在,所以,大家其实并不愿提到我......”
“我......从小就能感觉到自己有些特殊。”伏栀微微握紧了手,“母亲教我不要在意那些目光,也不要在意其他任何人,可我......做不到。”
“大家不愿意我触碰任何东西,也不愿我做任何事,好似只要我出现,便会招致不祥,于是,我只能成为一个无用的人,一个什么都不用做的人......不用做也不能做。”
“直到......”
伏栀的视线落在了怀里的木剑。
可越是这种时候,苏远反而更加沉默。
伏栀并未在意苏远的沉默,反而轻松地长出一口气,眼眸半阖,眼中满是柔和的神色,“不过,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伏栀的话中透着满足。
透着坚定。
“哪怕是笼中女,我也能改变一些东西。”
伏栀握紧木剑的小手,一切的心情,不言而喻。
苏远的声音过了很久很久才重新响起,“好,我陪你。”
......
......
【伏栀回到府中,府中早已在漓王的安排下准备着盛宴】
【无人注意到悄然间归来的伏栀,都早已落座,等待着盛宴的真正主角】
【伏栀虽然坐在漓王之下,但大家更关注的还是伏栀对面的空位】
【空位的主人,名为汀荷的龙女,还未归来】
【直到半个时辰后,褪去了湛蓝盛装的汀荷,身影才重新出现了晚宴大厅的前面】
【但她的手上,还提着一个滴着鲜血的毛茸茸之物】
【伏栀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只名为‘肥肥’的鼠妖】
.......
刚刚脸上还洋溢着笑容的伏栀,此刻却愣住了,脸上的笑几乎凝固,直直地看着汀荷手里抓的鼠妖。
神采飞扬的汀荷提着鼠妖走进厅堂,手里滴血的肥硕老鼠,血迹从外一路滴到厅内,可在场众人无一提出不妥。
漓王起初还皱了皱眉头,但随着汀荷开口,他的眉头缓缓舒展。
“父亲,我在城外抓到一只鼠妖,这只鼠妖为害一方,祸害庄稼,罄竹难书。”汀荷不大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漓王极为意外,“妖患已经这么近了吗,就连城外都有妖患肆虐......”
伏栀本能地想站起来,说出鼠妖肥肥并没有祸害庄稼,甚至它还替人看庄稼驱赶害虫.......
可一抬头,对上的是漓王那威严甚至有些冷峻的视线,还有汀荷那锐利到要刺穿人内心的视线。
伏栀又在瞬间将话给压了回去。
好在,他们不过是随意扫过,并不是唯独盯着伏栀一人。
“这只鼠妖还留有一口气,父亲,该怎么处置?”汀荷挑着眉,略显随意道。
场下有人提议,“不如让小姐直接处死吧,伏大人死于牛妖之手,先杀只小小鼠妖泄愤。”
“若是泄愤的话,不如将鼠妖游街告知百姓,待到人人皆知鼠妖的罪行后,再于众目之下斩杀以平民愤。”
听闻肥肥还留有一口气,伏栀垂下的沉寂视线里,又重新恢复了一些神采。
(作者熬不动夜了,给自己干进医院了,熬了差不多三个月的夜,嗯......反正到处都有点问题,不过问题不算大也不算小,血糖眼睛肠胃肝脏都有点不对,就是不能熬夜了,继续熬下去真要出事。
不过放心,正常的四千字更新一定会保证的。
爆更了半个月,剩下的半个月没法坚持了,不过要是白天状态好的话,还是会有额外的第三更给大家奉上!)
第202章 生辰之礼
汀荷听着众人的提议,并未搭理,反而是转头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低着头的伏栀身上。
“伏栀,不如你来说说怎么处理这只鼠妖吧?”
当汀荷这话说完之后,场中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都将视线转到伏栀的身上。
面对这么多视线,尤其是汀荷的提问,伏栀顿时感觉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可视线的余光触及汀荷手里提着的肥硕老鼠,伏栀咬牙道,“汀荷姐,如若没调查清楚事实,我觉得不宜妄下定论。”
伏栀的话使得漓王在内的诸多人惊讶出声。
“哦?此话何讲?”漓王微微起身,作势询问。
“我听闻鼠妖非是为害,反倒有着益助。”伏栀缓缓抬头,看向漓王,“父亲......您为了封地之民鞠躬尽瘁,只为了他们能吃饱饭,可若是有事物能相助您更接近这一目标,是否不应该将其视为有害的呢?”
漓王被伏栀一连的话语微微惊到。
那惊诧的表情倒不是因为伏栀的话,而是伏栀从未敢这么在自己面前说过话。
可伏栀为了肥硕的鼠妖,还在开口道,“父亲,我觉得鼠妖之事,还需您调查过后定夺。”
伏栀的话既不妨碍漓王行使自己权利的威严,又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这番话不像是一个刚过十三岁生辰的孩童能说出的话一样。
在场诸人纷纷一震,对这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女儿投去诧异的视线。
就连苏远本想着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方法救下鼠妖,没想到,在漓王面前大气不敢喘的伏栀也敢于在漓王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漓王看向伏栀的视线在惊讶之后变得微微深邃,他似是陷入了考虑。
眼见漓王开始动摇,甚至在场诸人也有些动摇,汀荷这时再度出声,“父亲,鼠妖乃是昨晚那人交代,他说隐约间看到了许多老鼠在黑暗里穿过,甚至.......伏栀丢弃的装有‘良种’的盒子,也是鼠妖帮忙找回的。”
汀荷的话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场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在此的人都是封地上的达官贵族,自是知道‘伏大人’死于牛妖的事。
可照汀荷这么一说,岂不是说‘伏大人’之女和妖族相通?
当全场视线再度落在伏栀身上后,这些无形的视线上好似都带上了莫大的压力,伏栀好似一瞬间落在了整个漓王封地上下的对立面。
就连漓王传来的视线中,也带着一丝锐利的质疑。
伏栀环顾一圈,所触及的视线,都满是责问。
没有任何人问询伏栀此前所说是否属实,鼠妖所为是否有益助,要不要先调查后再定夺。
伏栀又将头深深低下,垂下的指尖也触及到身侧的木剑。
好像,只有废剑先生愿意相信自己。
......
【伏栀无法回答出汀荷提出的质疑,面对一众人的视线,最终是漓王率先压下了一切】
【漓王选择了将这件事当没发生过一样,宴席继续举行】
【至于汀荷和鼠妖,漓王夸奖了一番汀荷,然后下令将鼠妖收押】
【宴会后的伏栀,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可她并未回到房中,也未坐在自己惯常坐的台阶上】
【她站立在幽寂的月夜之下,提着木剑,面目藏在黑夜的阴影之中】
【过了很久,她忽然对你问道,‘不论我做了什么事,你都会陪在我身边的对吧’】
【你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伏栀笑了,她抬起头,露出满是释然和有些许后怕的笑】
【她提着你,再度走出了小院,找到了临时关押鼠妖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处堆积杂物的空房子】
【夜深人静之时,伏栀将鼠妖偷偷放了出来】
【趁着浓厚的夜色,伏栀翻出了府邸的院墙,带着鼠妖向城外奔去】
......
伏栀没有向着豢养肥肥的两兄妹家跑去,而是顺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那里的尽头同样是连绵无际的群山。
漓王城的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其他三个方向都被群山包围,中间是广袤的土地,村庄城镇星罗棋布。
伏栀抱着鼠妖一路狂奔,黑暗的夜色里,满是雨后泥土和草木混杂气息,唯有一丝月光指引着路。
可伏栀的神色却是越发坚定。
苏远从她脸上的神色看出,她已经做好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木剑里的苏远久久打量伏栀,最后无声一笑。
“既然你做好了准备,那我便自作主张一次替你做选择。”苏远的声音传出木剑。
“废剑先生......?”伏栀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她喘着粗气,擦去那张白瓷小脸上的汗滴。
“你这样是救不了鼠妖的,待到白天他们发现你不见了,迟早会追上你的。”伏栀的经验终究是比不了苏远。
“那......我要怎么办?”伏栀极为纠结,可纠结过后又越加坚定。
她必须要救鼠妖。
“寻一处随处可见的小山,将它放归山林,然后你自己向着原方向继续跑,他们要找的第一目标肯定是你,找到你的时候,鼠妖早已隐入山林,无处可寻。”
苏远的话让伏栀的眼神微微一亮。
可随后,伏栀就想到了什么,“可肥肥它......”
伏栀怀里的鼠妖肥肥,此时只有肚子微微起伏,闭着的眼却极难睁开,殷殷鲜血沾染了它全身的毛发。
见到这一幕,再想起第一次见到鼠妖的时候,它极为神气的样子,伏栀眼底微微一暗,“它能活下去吗?”
对此,苏远倒是一笑,“既然子时还未过,这是你的生辰,也是一年来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辰,我便送你一份礼物。”
随后,苏远的声音里再无一丝笑意,满是宏大严肃之音,“此法为......天地相。”
苏远从木剑中飘出,伏栀的视线却茫然未见,根本看不见,依然盯着手里的木剑。
苏远伸手触及伏栀的额顶,轻轻拂过,随后伏栀只感觉脑门处传来一片清灵之感,随后脑海中悟出了什么。
那是一副动作,一副怪异却又冥冥中好似牵连天地的动作。
看得伏栀陷入了长久的失神。
见伏栀陷入了失神,显然是看到了‘天地相’,苏远既欣慰又失望。
欣慰的是,自己终于能下定决心将之交给伏栀。
一年的见证,苏远还是再度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失望的则是,‘仙人抚顶’果然对已有灵智之物无用。
待到伏栀眼底的失神散去,重新恢复了清明,她回想着于脑中莫名出现的怪异动作,神情颇为复杂。
“废剑先生的......礼物。”
苏远再度轻笑一声,飘至鼠妖的身前,于伏栀看不见的地方将鼠妖唤醒。
勉强睁开眼的鼠妖看到面前那一团不定形的缥缈之气,它深深地知晓,自己能开灵智全拜其所赐下的一点莫名之物。
鼠妖虽然只剩下一口气,但或许是体内灵气雄厚之故,这半年多的时间无时无刻不在自我修行,它已经初窥修行的门槛。
而此时,鼠妖能感觉到这团缥缈之气赐下的那一点莫名之物在体内挥发着效果,支撑着自己。
苏远却知这东西乃是自己的仙姿,落在了这鼠妖的身上点化灵智。
唤醒鼠妖后,苏远回到木剑中,对伏栀道,“将你刚刚学会的,教予它吧。”
伏栀虽然略有不解,可她还是照做。
勉强撑开眼的鼠妖,只于模糊的视线里学会了这一式略有些怪异的动作。
伏栀寻了个不远的小山,这样的小山到处都是,她将鼠妖轻轻放在一处茂盛的草丛中。
看着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的鼠妖,伏栀悄声嘱咐道,“以后,不要再靠近漓王城了,能跑多远跑多远。”
鼠妖似是听懂了伏栀的话,极为微弱地吱吱回应了两声。
伏栀最后看了一眼鼠妖,便带着木剑,返身向着原来的方向奔去。
......
当伏栀看到次日清晨的阳光后,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
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再也跑不动了,直接倒在路边的草垛上,可她看向初升的朝阳,被照的金灿灿的小脸,反而咧开了笑容。
伏栀将木剑紧紧抱在怀里,半闭着的眼中怀着希冀悄声说道,“这一次,父亲和汀荷姐或许会很生气吧,不过......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和之前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我既已说过,我要以自己的选择去改变我能改变的,于封地上的百姓,我要像母亲那样,寻出良种,让大家都能吃饱饭,不必再为粮食困苦。”
“而于这些良善有实际益处的生灵,我同样要做出这样的改变......”
伏栀的声音越说越小,快要合上的眼眸中困意也越来越多。
苏远不由得问,“那你准备怎么改变这些生灵?”
纵然极度的困倦袭来,可伏栀想起这一年来所经历的。
手中那自称废剑的木剑,有着她无法理解的神奇力量,伏栀和其共度的日子里,也是渐渐明了这柄木剑所能行使的职能。
那些由她的选择而产生的妖,还有所带来的后果,在伏栀眼前一一掠过。
尤其是在经历鼠妖之事后,她更是坚定了想法。
善恶非是因其出身,无论是人是妖,又或者是剑......
人不可能因为是人,都全身良善之辈。
她自己因为背负了笼中女之名,而被认定为所有人眼中不祥的存在,哪怕她想解释,也无人愿意听她解释。
妖因为是妖,径直被当做了有害的存在,而不分实际的事实。
回想着一切,最终,伏栀缓缓道。
“不看出身,有教......无类。”
......
【伏栀的话让你一惊,你只觉有些忐忑】
【你向伏栀看去,可伏栀被困倦席卷,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沉沉睡去了】
【你看着伏栀那张在金色耀阳下烨烨生辉的小脸,打量了她很久,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选择是否做对了】
【你念叨着伏栀的名字,伏栀......福祉......你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你想起伏栀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哪怕是你不看好的,可最后却都取得了相反的结果】
【反倒是你所做的选择,反而都造成了不好的结果,想到这,你啼笑皆非,只能自嘲地笑笑,希望伏栀真能如她之名所说那样,改变一切,带来福祉......】
【当伏栀再度醒来时,发现身边围满了士卒,居中的则是黑着脸的漓王,还有一脸无谓的龙女汀荷】
【漓王并没有当场责问伏栀,在将其带回府中,下令将其关在院中,不得跨出一步】
【可也就仅此而已,并未做出更多问责,甚至连那只鼠妖的下落也没问】
【一切的消息都被掩盖了下去,好似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一切都回到之前的样子,无人知晓的府邸角落,一处小院里有着一个恍若被所有人遗忘的笼中女】
【半年时间转眼而过】
【夏末收获的季节,院中的伏栀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她亲手种下的种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产出】
【麦穗已经压弯,所得出的产量至少是如今人们种植的稻种两倍以上】
【已经有人专门保存这批稻种,来年将分发至其他人手上,逐步扩大种植的规模】
【伏栀很开心,好似是她达成了母亲的夙愿,两倍的产量意味着大家不用再为吃不饱而发愁】
【母亲完成了大家吃不上饭到吃不饱的过程,而她将要完成大家吃不饱饭到吃饱饭的过程】
【伏栀还听说,有些人自发地在寻找她,希望她能见大家一面】
【她还听说,湖里的鸳鸯下了一窝蛋,每天都有无数男女相约守护着这对鸳鸯和它们的窝】
【岸边的柳树抽了新枝,远处,再也没有听到关于田鼠们的消息】
【又是半年过去,距离伏栀放走鼠妖已经过去一年整,在伏栀的第十四个生辰,新一年的求雨祀,到来了】
【被关了一年禁闭的伏栀,终是被放了出来】
第203章 行走世间
......
“伏栀,今年你的任务照旧。”满脸严肃的漓王走进伏栀小院看了她一眼,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不......”
可出乎漓王的意料,从身后传出否定的话语。
漓王转过头,却对上的是一副幽幽如深潭般的瞳孔,那张依旧青涩的白瓷脸蛋,满是不符合年纪的幽邃和寂然。
伏栀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漓王指着伏栀问。
“父亲......我,要做的事不在求雨祀。”
漓王愣了愣,还以为伏栀是在生自己的气,他的语气微略缓和了点,“栀儿,你也知道,不是我偏心,只是你和汀荷适合的路不一样,你虽然做了些错事,可我从没怪过你,关你禁闭也不过是为了让这件事影响消弭到最小......”
可伏栀在乎的根本不在这里,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摇头。
不论漓王说什么,伏栀只是不愿接受漓王的安排。
最后,漓王脸上现出了愠色,挥袖走了。
“你要做什么,要是能不依靠我的力量做成,那便随你,只是,早晚有一天你会自己回来的。”
......
【伏栀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只是找出了当初被初牛王袭击获救后所穿的百姓衣套在了身上】
【她带着你离开了王府】
【今年的求雨祀格外热闹,产出翻倍的稻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掩盖了求雨祀上祈雨的龙女风头,所有人都盼着稻种今年能不能发到自己手上】
【这种时候没有人在意稻种到底为何能得到翻倍的产出,就算偶尔想起也是将其归功于寻到稻种的‘伏大人’】
【此时出城的街道上反而无比清净,伏栀出城来到田野之上】
【第一站,她来到了那个偷走木盒的中年人的家】
【这里已经没人居住,破败到砖墙倒塌,不远处,则是一座同样破败的小屋】
【伏栀推开门,却在屋里一角见到了一具尸体】
【这是那一晚带着漓王等人找到伏栀的书生,伏栀记得这个书生当时喊偷木盒中年人,喊得是父亲】
【书生不知死了多久,尸首在这无人发现,甚至已经有风干的倾向】
【伏栀在一边发现了一封书信】
【上面写着,自父亲因偷盗求雨祀重物,死于牢中后,母亲也一同病死,而他自己......过去十余年,一直被父母淳淳教导,要努力读书,早日金榜题名,成为大官,其他的任何事都不需要他操心】
【哪怕家贫,父母依然为其凑齐纸笔书籍,甚至不惜变卖家中值钱的东西,有时候吃不起饭,父母也要饿着,将一口饭省下给自己】
【他见到这一切痛心却又无能为力,他什么事都不用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改变却做不到,面对父母殷殷的期盼只能越加努力读书】
【可他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哪怕连续考了十余年也丝毫没有一点功名】
【父母却觉得这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肯定是要读的书太多,甚至耗尽了最后一点家财请了一个书童伴他左右,以此来减轻他的压力】
【他见证家中一切,早已无心读书,有时候,他觉得,哪怕当个农人也挺不错,家中多一个劳动力,便多一分粮食产出】
【可父母殷切的期盼,让他根本无法开口,如今,父母双双因故离去......】
【在书信的末尾,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父母已去,纵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我无颜面对,唯有将之还矣’】
【伏栀默然无言地将书信看完,你也在一边悄悄看完了,你们都长久没有言语】
【伏栀悄然间将手握紧,你准备宽慰两句时,屋外的角落却伸出了一只雪白的脑袋】
【那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
狐狸见到伏栀根本不怕,它嘤嘤叫着来到书生的尸首边,对伏栀做着刨地的动作,好似要将书生尸首埋起来。
伏栀见到这一幕,怔了怔,蹲下抚摸狐狸的脑袋。
毛茸茸的狐狸脑袋极为顺滑,狐狸全身的毛发都很是茂密,唯有腹部有一处毛发未能长出,那里有着一处伤口痊愈后留下的疤痕。
只是伤口有被好好处理的痕迹。
到这里,伏栀也明白了狐狸为何想要将书生尸首埋起来了。
“废剑先生......”伏栀悄然向着怀里的木剑道。
苏远立刻明白了伏栀的意思,他从木剑中钻出,落在了狐狸的面前。
这只狐狸体内的灵气倒算是一般。
小小的雪白狐狸看着面前突兀出现的缥缈之气,身子霎时间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苏远随手在狐狸的脑袋上抚过。
下一刹那,狐狸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茫然。
见到这一幕,早有经验的伏栀会心一笑,对雪白的狐狸道,“你想要做的事,还是你自己去完成吧。”
留下这句话,伏栀抱紧了怀里的木剑,最后看了一眼书生的尸首,眼眸略有些黯然,可下一瞬又扫清了黯然,重新恢复了决绝。
待到她完成自己的目标,改变了一切,这样的事将不会再发生。
伏栀暗自在心底发着誓言。
同时抱紧了怀里的木剑。
只要有废剑先生陪着......
伏栀踏出废弃的小屋,顺着随便挑选的方向离去,而身后越来越远的小屋门口,蹲在门边只伸出一个脑袋的雪白狐狸,歪着脑袋,眼中的那道单薄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可那单薄身影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
......
......
【伏栀开始带着你四处流浪,这个锦衣玉食的女孩身上迸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韧性,不论刮风下雨,她没有抱怨过一次】
【喝的是溪流里的水,吃的是林间的野果和乞讨来的食物】
【她那白瓷般的小脸不知何时蒙上了厚重的泥尘,如同璞玉蒙尘,再也看不出一点曾经的美好】
【她舍弃了过去的一切,漓王女儿的身份,漓王府中享受的一切,甚至是‘笼中女’的一切】
【她虽然失去了这一切,却恍若新生,眼底越发明悟,也越发坚定】
【伏栀抱着你行走世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可所遇到的灵物,有相当一部分被她选中】
【伏栀虽身无灵气,甚至‘天地相’的修炼在她的身上也无半点效果,可她冥冥中就是能选中那些身负灵气之物】
【无一例外,她选中的灵物,你都丝毫没有吝啬地予以点化】
【有时,伏栀心念一动间,会教导部分被点化的灵物‘天地相’】
【不论是灵蛇、灵龟、灵马、灵鱼、灵虎、灵蚁、灵草......】
【不论是何种生灵,伏栀都做到了一视同仁,从不在乎它们到底是何外貌】
【晃晃悠悠三年间,伏栀几乎走遍了大半个漓王封地,予以点化的灵物不知其数】
【封地之民时常能见到一个满身泥尘的娇小身影四处流浪,可不知她到底为何流浪,到底是家破人亡,还是有家不能回】
【可在灵物之间,却悄然多了一种流传】
【一个关于抱着木剑的少女的传说】
......
当初生的朝阳落在伏栀的身上,她那细密的睫毛微微颤着,随即睁了开来。
纵然寒夜刚刚过去,可伏栀丝毫不觉寒冷,她身靠着一只硕大的黑纹老虎,源源不断的旺盛气血从老虎的身上传出,为伏栀驱散寒意。
随着伏栀睁开眼,周遭的林间,树木纷纷动了起来,好似其中暗藏着无数生灵。
可伏栀的视线却没有丝毫诧异,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三年过去,当初那个娇小稚嫩的女孩已经渐渐长开,欣长如玉的双腿,娴静柔和的面庞,一双淡然却又透着无尽深邃之意的眼眸,嘴角带着的浅浅笑容更显得动人心神,无不透着独属少女的青涩和窈窕。
伏栀的身上披着一件破败的粗布麻衣,将身姿大半遮盖起来,可半边肩和一双雪腻的腿却露在外面,被泥尘覆上,挡住了其下的雪白之色。
刚刚醒来半倚在虎肚上的伏栀轻轻打了个哈欠,那张青涩的脸蛋上现出了几分慵懒,平添了几分不自觉的娇媚。
若是从林间缝隙瞥见伏栀,常人只会觉得见到了林中妖。
醒来的伏栀试着运转‘天地相’,可于伏栀而言,丝毫未感到变化。
被摆在腿间的木剑中传出了声音,“还是没有一点感觉吗?”
伏栀轻轻点头,低垂视线看向木剑,未束起的长发也顺着垂下,如同倾泻的瀑布。
“无事,还是开始晨起的修炼吧。”
早在四年前伏栀被关禁闭之时,苏远就开始教导伏栀修炼,可惜不知是功法不合适的缘故还是天资的问题,伏栀的修炼并不算快。
三年过去,也不过堪堪到达了第二阶的水平。
本指望着依靠‘天地相’或能加快修炼速度,可伏栀对‘天地相’却没有一点感应。
更别说加快修炼速度了。
就连伏栀点化的灵物,有的修炼进度都超过伏栀了。
苏远的身形从木剑中飘出,一团缥缈之气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周围无数灵物的目光。
所有灵物都盯向了苏远,可所有的视线都是浓浓的敬畏。
这些灵物对苏远有感应,可伏栀却恍若不知一般,根本看不见,依然低头盯着木剑。
在伏栀所不知的地方,苏远静静漂浮着,可苏远的身形相比三年前点化灵狐时,分明透明了许多。
苏远所行‘仙人抚顶’,并非没有任何代价。
他耗费的乃是自身的仙姿。
他所拥的仙姿到底有多少,苏远自己也不知道。
纵然自己这团缥缈之气变得越发透明了,可苏远只是不在乎地一笑而过。
抱着木剑的伏栀从虎腹坐起,闭目开始了今天的修炼,同样地,苏远也在半空开始展示他所能传授的法门。
“灵虎,你气血至刚至烈,这套五虎断金掌你也修完了第一层,这是第二层,看好了......”
“灵猴,你初开灵智一年,灵敏善躲闪,这套惊林游龙步今日便授于你......”
苏远身化的缥缈之气在半空展现各式各样的变化,将一套又一套或玄奥或简易的法门传授给一只又一只灵物。
主打一个因材施教。
苏远丝毫不担心传授给这些灵物是否会造成‘初一’那般的后果。
伏栀立下誓言说有教无类,这些都是她选中的灵物,那苏远便也顺应而下。
一只又一只被点到名的灵物仰头盯着半空的缥缈之气,眼中尽皆是专注,为那缥缈之气的每一次变化而着迷。
待到看完一遍,便闭眼默默消化。
这些灵物的天资或高或低,参差不齐,可大基数之下,依然还是有着相当数量的‘天才’涌现。
三年时间,在‘天地相’加持下,进度最快的甚至已经要逼近第四阶了。
愿意跟随伏栀的灵物大多学会了‘天地相’,也有着数量不菲的灵物不愿离开出生之地,和伏栀断了联系,不知如何。
只是伏栀偶尔路过时会去看两眼。
比如当初那只要埋葬书生的雪白狐狸,伏栀路过过一次,小屋越发破败,只是那书生的尸首再也看不到了。
从书生家离开没多远,伏栀于一处依山傍水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处土堆。
土堆前立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瓦片,上面只歪歪斜斜刻着极为难看的书生二字。
伏栀未找到狐狸的身影,但狐狸想要做到的事已达成,想必心愿已了。
潜伏着不知多少数量灵物的林中,寂静无声,所有灵物都潜心炼着自己的法门。
待到日上三竿,伏栀率先睁开眼,从修炼中醒来,一众灵物纷纷随着伏栀一道退出修炼的状态。
虽然是苏远教导他们,但所有灵物都明白,真正选中它们的,则是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少女。
少女和她怀里的木剑,两者缺一不可。
第204章 赐下希望
一只粗壮长角的梅花鹿从林间奔出,见到伏栀,将身子低伏,伏栀稍稍踮脚便坐上了鹿背,怀里抱着木剑。
矫健的梅花鹿化作一道迅疾的影子奔于林中,伏栀的一头墨色长发在身后飘摇。
更远处是无风自动的丛林,一众灵物隐于其中跟随。
地势渐渐走低,梅花鹿离开了山林,向山脚下的村庄越发靠近。
来到村外,梅花鹿在伏栀的示意下停下了脚步,伏栀抱着剑光着脚踩在了地上,顺着田埂步入村中。
村中已经很久没有生人到来,尤其是一个年纪看着不大的女孩,村中的人纷纷向伏栀投去诧异的视线,更有三两好心的大娘上来问询。
“你才多大就一个人流浪啦?”
“没家吗?是不是还没吃饭,来,到我家给你弄点......”
面对一些好心大娘的邀请,伏栀没有拒绝。
这个村子里的情况算好的了,至少伏栀没有遭受异样的白眼和驱赶。
不过,就算是白眼和驱赶,伏栀也早已不会在意。
跟随这个大娘来到她家,伏栀见到的是家徒四壁的环境,颇为清贫。
家里尚有一稚子,正是刚刚开始读书识字的年纪,见到母亲回来,开心地跑到母亲面前背着今天书堂里先生教的东西。
大娘在米缸边探腰,直到将腰弯得极深极深后才探到。
她见伏栀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有些羞赧地说道,“为了早点分到仙种,去年留下的粮大部分交了上去,不过已经开春了,今年只要分到仙种,种下后等到夏收时就好了.......”
听到大娘这么说,伏栀略有些困惑地问道,“大娘......仙种是?”
“哎呀,那一年你这小娃子还没多大吧,好像是四年前,我亲眼看着‘伏大人’的女儿种下去的......可能是‘伏大人’在天之灵保佑,没想到‘伏大人’寻来的种子产出直接翻了一番,大家都说这才是彻彻底底的仙种,都盼着早一点能分到仙种......”
果然......
伏栀心底暗道。
她又问,“那这种仙种,村子里......有人拿到手了吗?”
大娘却是怔了怔,摇头道,“据我所知,也就去年村头有一家分到了,不过那家人有人在当官......仙种稀少,唯有每年交粮最多的一两户能分到,若不然就是......”
大娘说到这没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转言道,“我家为了今年能分到,可是将前年去年的存粮都一起攒着交了上去,只为了今年能分到仙种,晚上我家那人差不多就能带着仙种回来了。”
大娘的话给伏栀带来的是更多的困惑。
四年时间,按她的预计,当初那一批她亲手种下去的良种,每年的规模逐渐扩大,至少能覆盖三成民众。
而十年时间内,就能覆盖整个漓王封地的民众。
花费十年时间,让整个漓王封地上的人不用再为吃不饱饭的问题而担忧,甚至作奸犯科。
可如今,伏栀却发现,事情好似没有向着她想的那样发展。
这座村子算是漓王封地的腹地,并不是她此前待得最多的边疆之地,就连这里的民众都分不到仙种......
伏栀眼前的大娘见这个浑身上下都是泥尘的孩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以为是她饿了,丝毫没认出来这就是四年前所见过的人儿。
大娘于是笑笑道,“没事,也就熬一熬这几个月,这几个月过去就好了......”
说罢,她转身端着刚从米缸底部捞上来的米去灶房,而伏栀则寂然无言。
待到饭做好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大米饭加上一些清炒的素菜,但于普通人家而言,已经是极为丰盛的一餐。
伏栀坐在桌边,哪怕她行走世间的这三年,四处乞讨过,可能上桌的机会寥寥无几。
甚至吃完之后,大娘还拉着伏栀不让她走,非要帮她将一身的泥尘洗干净。
好在,听闻要洗澡,大娘的稚子吵着也要洗澡,将大娘的注意力吸引走了,伏栀这才得以推脱。
眼见夕阳西下,天色渐渐变暗,伏栀打算离开,可走之前,伏栀从树皮缝成的包里取出了一握种子,郑重其事地将之交到了大娘手里。
正在教训儿子的大娘一怔,“这是?”
“大娘,这是我在山里寻到的。”
听到伏栀的话,大娘再度一怔,似是想起什么故人,“你......”
可伏栀只是小声地叮嘱了一句,“虽然比不上仙种,但收获之后可保留部分做种,将之分给其他人......”
说罢,伏栀的身形就越来越远,这位大娘想去追上可怎么也追不上,明明是个身形消瘦的女娃,却走得那么快。
这怪异的现象让大娘忽然猛地一惊,再度看向伏栀的背影时,神色变得奇怪起来。
总感觉,这个背影有点熟悉......
还有那怀里总是紧紧抱着不放的木剑......
想起一些从漓王城里传出的传闻,大娘低着看着手里的种子,神色越发惊诧。
不会是......
就在她陷入深思之际,一个壮汉背着个空袋子回来了,见到她当即就抱怨,“今年又没分到仙种,说是有人交的粮比我们还多......唉,今年可怎么办啊......”
大娘看着自家男人,又看看手里的种子,犹豫了一下道,“今年,也不一定非要仙种......”
......
伏栀离开村子后,紧缩的眉头却未能舒展。
伏栀走得很慢,夜幕慢慢降临,将她的身形融入于夜色之中,田埂小路边等待开垦的水田,隐约有蛙声传出。
在夜色里伏栀的视线也极好,轻易就扫到了好几处传出蛙声的地方。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一只鼓着嘴却没叫出声的青蛙身上,这只青蛙面对伏栀的靠近,不闪不躲,大眼睛甚至直直地盯着伏栀。
“那就你吧......”伏栀小声念叨了一句,怀里的木剑,苏远的身形飘出。
苏远看到这只青蛙体内果然有灵气,对于伏栀总能选到合适的目标,苏远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这只灵蛙故技重施。
眼见灵蛙开智,伏栀对其小声道。
“以后,你可要守护好这一片田地,莫要让害虫们害了大家的庄稼。”
灵蛙似懂非懂地鼓了鼓嘴巴,还是没有叫出声。
做完这一切的伏栀,眉头才稍稍舒缓。
她再度抱着剑走远了,不远处,忽然钻出一只梅花鹿,梅花鹿的背后还有着一大群各色灵物簇拥。
伏栀步入这群灵物中,被围在中心,那模样,好似万灵之长。
......
【伏栀交给那位大娘的灵种乃是她三年间寻觅所得,伏栀并未让你将这批灵种也点化,你倒也知晓这里面的缘由】
【毕竟你点化过后的灵种,产出实在惊艳,足足翻了一番,对于大娘家而言,无端地多了这种仙种,是祸不是福】
【伏栀所找到的灵种,产出虽比不上点化后的‘仙种’,但于寻常人家而言,所产出的粮食足以保证一家吃饱饭】
【但伏栀深知,这还不够】
【既然她亲手种下去的点化‘仙种’未能覆盖封地之民,让粮食产出更上一层楼,她打算自己亲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伏栀的重心放在了诸民汇聚的村落之中】
【她不再游离于山林里,以前可能半月才入一次村中,讨食点饭菜,其余时间靠着野果草汤充饥,如今,她几乎日日入村】
【每一次入村,伏栀都会留下一定数量的灵种,并点化水田里的生灵,让其好生看守这一片的田地】
【可不过一月时间,伏栀手里的灵种就已经消耗一空】
【而伏栀所走过的村落才十余个,伏栀发现,她个人的力量还是不够】
【但伏栀并不是无计可施了,她还能依靠数量众多的开智灵物】
【随着伏栀将目标分发下去,一众灵物散在了广袤的封地之间,用着各自的方式,或是寻找灵种,或是看守稻田,或是施灵肥增产,只为了让春耕顺利进行下去,让今年的粮食产出能多出一分】
【春季的三个月,伏栀一刻未曾停歇,而与此同时,在这些农人聚集的村落间,不知从何开始流传出关于伏栀的传说】
【于山林间走出的抱剑少女,会带着万千生灵,赐下寓意着希望的灵种,守候着田地,带来一年的丰收】
【而这个少女,曾经有个响当当的名号】
【其名为,笼中女】
......
“笼中女?是不是那个做什么都会搞砸了的那位?”
“不是说她和龙女大人是双生子?还说她会带来毁灭,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没有龙女大人,就没有一年的风调雨顺,每年的求雨祀我都诚诚恳恳地祈求龙女大人保佑......”
伏栀顺着村边小道走过,坐在门槛上无事闲聊的农人,嗓门大得吓人。
见到满身泥尘的伏栀走过,这些人还会颇为嫌弃地摇头。
“有手有脚地干啥不能吃上一口饭......”
“嘿,好像还是个女娃子,就是有点脏......”
“等下,她、她怀里......抱着的是不是一把剑啊?”
这话一出,本投以嫌弃视线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农人纷纷一愣,只感觉丝丝惊悚从脑门一闪而过。
那标志性的木剑,已经成了那从山林里走出少女的象征之物。
可抱着剑的少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在少女走过后,一只满眼低沉的黑纹老虎从角落走出,顺着少女的步伐悄悄追了上去。
黑纹老虎足足有一人高,看着和一堵墙一样,路过几个农人时,盯着他们深深看了一眼,看得几个农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动一下就会被老虎一口吞噬。
而抱剑少女走向的地方,正传来阵阵争吵声。
伏栀顺着争吵声来源走去,那是已经播了种的田边,那一处田长出的稻苗格外茁壮,比旁边田地高出数分。
可还未结出稻穗的稻苗,正有着一批人在收割。
一个老爷打扮的人正在指挥,另还有一个女人抱着这老爷打扮人的腿嚎哭不止。
“老爷,您把我家的稻子割了,我们一家老小今年吃什么啊......好不容易讨来的仙种,怎么说收就收走......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女人的嚎哭声听得周围人都面露不忍,可没有一人上前帮她。
那老爷打扮的人哼了声,“仙种本就是漓王大人赐给你们的,现在漓王大人要收走也是应该的,给我全割了!一根苗都不能剩!”
但这时抱着剑的少女闯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伏栀看着那格外茁壮的稻苗,这便是她当年亲手种下去的那批灵种,只不过,由废剑先生点化过。
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分发下来的仙种,却又要被突然收上去。
伏栀冷冷地看着那老爷打扮的人,看得他浑身一颤,转头一看是个小孩,正要发火怒斥时,忽然注意到这小孩手里抱着的木剑。
顿时,支支吾吾,“你......你是,笼中女?!”
这话将周围所有人都惊到,可伏栀却恍若未闻,只是问道,“为什么,要把已经种好的稻苗毁掉?”
伏栀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峻。
只差一两月便是收获的季节了,现在毁掉,意味着一家人一年的粮食产出没了。
她最近陆续听闻有这种事发生,现在更是亲眼所见。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由她母亲而始的一切,为了让大家能吃饱饭,可仙种没有分发到大家手里就算了,可现在,竟然连已经种下的都要毁掉。
那老爷只是冷笑一声,“这是漓王的命令,这几年分发的仙种,全部要割掉交上去。”
伏栀下意识握紧了怀里的木剑。
可对面的老爷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依然让手下人毁掉稻苗。
这时不知从何窜出来一只硕大黑纹老虎,带着咆哮声拦在了这批人面前。
伏栀虽小但极为清晰的声音响在他们耳边,“我不容许你们毁掉这一切。”
足足一人高的老虎带来的威慑力是十足的,这批人再也不敢妄动,那老爷额头上冒着汗,带着人匆匆撤走了。
本抱着老爷腿哭嚎的女人又抱上了伏栀的腿,顾不得上面的泥尘,带着哭腔喊道,“谢谢您......谢谢您......他们都说您是笼中女,您会毁掉一切,可我看,您比那保佑大家的龙女大人还要像龙女......”
这话霎时间让伏栀愣住了。
第205章 仙种还是妖种
我......比保佑大家的龙女大人还要像龙女......
伏栀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
许久未低下过头的伏栀将脑袋低下,埋在了烈阳的阴影之中。
待到伏栀重新将头抬起来后,她的眼眸中翻涌着万千思绪,可这万千思绪通通被她压了下去。
伏栀看向那抱腿的女人,轻轻道,“我既不是笼中女,也不是龙女。”
“那......”带着哭腔感谢的女人陷入了无比的错愕,“那......您是谁?”
“我......”伏栀抽离抱腿的女人,缓步行至黑纹老虎的身边,黑纹虎伏身,坐于虎背上的伏栀抱紧了怀里的剑,对着下方的女人缓缓道,“我是伏栀。”
......
黑纹老虎驮着伏栀行走出村,伏栀的视线牢牢盯着前方,好似要穿透那广袤的大地,看到最前方的城池。
苏远的声音在伏栀耳边响起。
“你要回去?”
伏栀的眼底闪着坚定的光,“我要去漓王城将事情问清楚。”
“可你就算问清楚了,又要如何改变他们?”
苏远的话让伏栀微微一怔,稍作思索后,她给出了她的回答,“不论能不能改变,我还是要去做,因为这只是第一步。”
见伏栀这番坚定模样,苏远怔了怔,之后反而放心地笑了笑。
在他的眼中,面前的伏栀和四年前的伏栀渐渐重合到一起。
虽然那眉眼极为相似,可早已变得不同。
倒是他,还在把伏栀当做四年前的那个只会低头满眼黯然的女孩对待。
想到这,苏远的视线也顺着前方看去,似是也要一同陪着伏栀,看到那最前方的城池。
可这时的伏栀却悄然收回了视线。
落在了木剑之上。
......
【这一次,伏栀没有选择悄悄地路过,而是大张旗鼓地坐于虎背之上】
【当硕大的黑纹老虎带着伏栀行走过一个又一个村落之时,路边的人们都向她投来目光,可伏栀目不斜视,丝毫不为之所动】
【如今的她,已经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可出乎伏栀意料的是,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开始出现了一些追随者】
【他们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知道伏栀要前往漓王城,也要跟在伏栀身后一同去】
【本以为自己的出现不会让大家欢迎,但从那诸多跟随者的视线里,伏栀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讨厌,反而看到了敬重】
【这些追随者中,有很多眼熟的面庞】
【这些都是伏栀于这三年行走世间所遇见过的形形色色之人】
【遇见他们时,无人知晓伏栀的身份,多数时候也无人在意浑身泥尘的流浪儿】
【但早在一捧又一捧灵种遍洒大地,伏栀之名就已经传遍了她走过的每一个角落】
【虽他们中的很多人不知道伏栀到底做了什么,但他们知道,只要是伏栀走过的地方,那个地方定然会长满寓意希望的灵稻】
【随着伏栀前往漓王城的路上,路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夹道相迎,部分人跟随着伏栀,将她送出很远很远才停下脚步】
【伏栀前往漓王城的路途花费了整整三日,一路上遇见的民众不计其数】
【最终当伏栀回到漓王城下时,于伏栀身后听闻伏栀归来消息而聚集的民众连成了一片,放眼望去,声势浩大】
【而漓王城中,早已得知消息的漓王带着人赶了回来,于城墙上和伏栀再度相见】
......
见到虎背上的伏栀和她身后聚集的民众,相对于这些人曾经对待伏栀的态度,如今他们隐隐将伏栀看做新的‘伏大人’。
这一幕使得漓王脸上的表情可谓相当复杂,良久后,他才叹气言道。
“你果真想要偷你姐姐的东西,早知道会是这样,三年前我就不应该放你出去,当时就应该狠心将你继续关在府里。”
伏栀皱着眉,看向自己父亲的视线有些不解,“我......我偷了什么?”
于漓王身后,缓步走出两道身影,其中一道身影伏栀极为熟悉,正是她曾经所无比羡慕的汀荷姐。
而另一道,则是伏栀所不认识的高大身影,身穿一席白袍,气质出尘,如同得道的高人,可颇为年轻的样貌却与高人气质并不相符。
汀荷盯着伏栀的视线带着丝丝冰寒,“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妄图用这种方式篡改天机,逆转自己的命途。”
伏栀更加不解,她握紧手心,死死看着那两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什么意思?我回来,不过是想问清楚一件事而已......父亲,你向来自诩为民生疾苦而操劳,可为何,明明能让产量翻倍的仙种,您却不愿分发下去,甚至就连已经种下的仙种都要强行毁掉?”
“你还敢问?这事岂不是因你而起?”漓王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暴戾,他指着伏栀质问道,“你可知,吃了那仙种产出之米,就会得一种绝症,浑身虚弱,日日疲乏,找不出病因,直至一点一点被吸干,数年间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一具干尸,城里......已经有上千人因你而死,你可知罪?”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让伏栀和苏远同时呆住了。
伏栀身后的百姓队伍中也传出低低的喧哗声。
身处木剑中的苏远只觉不应该如此,那点化过后的灵种,虽开灵智,但草木之精,只要根不绝,寿元几乎不会断,不至于会在结出的稻谷中施以如此手段。
而伏栀脸上是无法控制的惊愕。
她所翘首以盼,全仰赖废剑先生得来的仙种......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分明和她所期盼的,要改变的一切,截然相反。
汀荷冷冷的声音这时才在伏栀耳边响起,“要不是金坛岛的仙长来了,我们怕是至今都蒙在鼓里......那仙种,哪是什么仙种,分明是妖种,是害人的妖种!”
“而你......”汀荷愈加冰冷的声音不断刺激着伏栀,“明明身为大家眼里的笼中女,却想要借助妖的力量,篡改自己与生俱来的命途,你想成为大家眼里的龙女,受万人敬仰,以假换真......”
汀荷的话不仅落在伏栀耳中,更是落在了伏栀身后的追随者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阵阵声音传入了伏栀的耳中,纵然伏栀眼神依然死死地盯向城墙之上的诸人,一副坚定的模样,可还是不免动摇,咬住了嘴唇,薄薄的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她所改变的一切,到头来,竟然成了害人的一切。
木剑中的苏远在伏栀耳边轻叹一声,这一声直接将伏栀动摇的心神重新稳固。
伏栀小声问道,“废剑先生......那些人,真的是因为我的那些种子而死吗......”
“我不知道,但事情还不能这么急着下定论。”
可这时,那位气质出尘样貌年轻的白袍高人此时开口了,“小姑娘,我知你肯定也是被大妖蒙蔽,被它许诺给诓骗了,不论它借给你什么力量,你都不要信,那不过都是害人的障眼法,或许一时能取得成效,可时间久了,终究还是会暴露的......”
“不如......”出尘的白袍高人微微一笑,声音宏大,令人从心底生出信服之感,“你将关于其的一切都告诉我,我来替你细数它的罪行,这样,因妖肆虐所产生的诸多祸事,也算不到你头上了,可好?”
伏栀听到这声音,顿时明白它们或许是冲着手里的废剑先生而来。
无端的愤怒几乎将伏栀淹没。
什么大妖......
什么障眼法......
难不成,救人的狗妖是假的?湖里恩爱的鸟妖......树精......看守田地的鼠妖......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
伏栀死死盯着城墙上的几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想要为废剑先生辩解,可她的声音无人在乎。
汀荷被伏栀盯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三年过去,伏栀的眼神令她越发不喜。
于是汀荷再度加把火,开口道,“伏栀,哪怕你偷了龙女的一切,也无法成为真正的龙女,有些东西是你一开始就注定的,从你出生那一刻就是如此......”
漓王看向伏栀的眼神也透着无比的失望,“伏栀,当初鼠妖一事,我姑且信了你,也没管你私自放走鼠妖的事,但没想到,不仅是鼠妖,其他的妖患,竟也和你有牵连。”
伏栀依然倔强地昂着头,视线里带着质疑不公的气愤,可身后传出的质疑声从未断过。
“妖......她座下的大虎不正是妖吗?”
“我总感觉田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一样,不会也是妖吧?”
“等下......我好像没发现过妖伤人的事情......田里要是真有妖,好像也没破坏过庄稼......”
“哎呀,现在不会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呢,妖的本性就是坏的......”
质疑声里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受过伏栀恩惠的人,另一派则是不明所以之人。
伏栀沉默了许久,视线的倔强之意丝毫不减。
“我,不是笼中女,也不是龙女。”
伏栀的声音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三年的行走虽然抹去了她很多东西,但过去十多年的经历终究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极难磨灭的痕迹,她这句话,或许是为曾经的那个自己宣誓着什么,又似是抗争着什么。
伏栀的双眸合上,尽力平复,直到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重归坚定,她悄声说道。
“我是......伏栀。”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让城墙上的漓王愣了许久,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神情,似是在伏栀身上又看到了谁的影子。
汀荷身边的出尘高人轻笑一声,不大的声音却如惊雷般落在所有人耳边。
“伏姓......既然你死不悔改,那我便让你看清一些事吧。”
出尘白袍高人袖中一挥,一道黑影从中眨眼没出。
当看到黑影的那一刻,苏远心底一惊,数年前的记忆瞬间浮现在眼前。
出尘高人继续道,“你可知杀死你母亲的那只牛妖,拜谁所赐?”
短短的一句话让苏远的心缓缓沉到了谷地。
但苏远也知道,有些东西,终归是掩盖不住的。
想到这,苏远只能长出一口气,轻叹一声。
可这叹声落在伏栀耳中,却好似定音之锤一样,愈发昭示着即将到来之事的真实。
黑影极为矫健地落在了城墙上,张开了口,昂头嗅了嗅,视线缓缓落在了不远处的大虎背上。
那黑影是一只娇小的云猫,形态和苏远五年前所见云猫的最后一面没有分毫差别。
云猫盯上了伏栀怀里的木剑,一对猫瞳里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神色,口吐人言道,“是那支木剑......我用爪子埋起来的那支木剑,也是亲手创造了初牛王的存在,是它......点化了那只牛妖。”
云猫的话落在其余人耳中,有些不明所以,但终究能听懂,是伏栀身边的木剑创造了牛妖。
但对伏栀而言,这话却是有着其他任何人无法理解的意味在其中。
伏栀缓缓低下了头,又像四年前那样将脑袋藏在阴影里。
这样就能避开不想面对的一切......
这样就能安心地当自己的鸵鸟......
外界的一切就能和自己无关。
苏远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无法说出。
伏栀原本抱紧木剑的双臂渐渐垂下,像是失去了一切力气,木剑眼看着就要从伏栀的怀中跌落。
苏远静静看着这一幕。
就要到这里了吗?
他心里如此想着。
不过......应该够了吧。
苏远也不知道够不够,或者说,他所补偿的到底能不能和伏栀所失去的等价。
木剑渐渐从伏栀的怀中倾斜,眼看着将要跌落之时,伏栀又将木剑重新抱紧在怀中。
“你......”苏远颇为意外的声音响起。
“我其实,猜到了。”伏栀的声音极为柔和,明明悲痛却又要压抑着的柔和,“本来,我只要装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就行了。”
第206章 罪女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伏栀从小就明悟了这一点。
他人的恶,或许来自于欲望,或许来自于偏见。
这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而他人的好,也同样如此。
伏栀从不期望他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释放善意。
她是个所有人眼里不应该存在的无用之人。
她早已做好了承受一切恶的准备。
唯独,有声音告诉她,要让她来,要让她来成为一个并不无用的人。
伏栀起初很不解。
为什么是自己。
又为什么是自己从山里带出来的木剑。
而木剑所在的地方恰好是母亲遇袭的地方。
直到她知晓了木剑所能产生的改变。
由伏栀做出的选择,使得老狗诞生了灵智,改变了诸多人的命运,改变了曾经的她所做不到的变化。
她如木剑里的声音说得一样,能够成为一个不无用之人。
她有些欣喜。
可随之而来地却是另一种......恐惧。
一种面对......无法揭开的真相的恐惧。
深山里的牛妖......也不过是几年时间里突然出现一样。
而恰好出现在山里的木剑......
懵懂间,她从一种终能改变周围之事的喜悦,变得不敢面对所猜测真相。
好在......她没有问出口。
而木剑里的声音,也同样不过问。
她和木剑,两者既像是最亲密的存在,却又是最疏离的存在。
维持这样就好了......
伏栀的心底不止一次这样想。
她不需要也不敢面对真相。
只要继续维持这样就好了......
反正,无用之人的她,最擅长的事就是低下头,躲避一切。
伏栀的话落在苏远耳边,终是让苏远不得不直面曾经发生的事。
“我......在尝试着弥补。”苏远的声音很轻很淡,带着些许遗憾。
“我知道......”
“我其实,也不知道牛妖会成为日后的初牛王。”
“我知道......”
“可能算是利用你吧,但至少,你的选择比我的选择更好,哪怕是那些我所不看好的灵物。”
“我知道......”伏栀愈发抱紧了怀里的木剑,小声地祈求着,“就算是利用......能不能还像以前那样,你不说,我不说,就当没发生过,你还是那样继续利用我,我也能......继续利用你。”
这番请求落在苏远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哪怕伏栀对他生气,质问他,他或许都不会有现在这般百味杂陈。
伏栀最后低着头对苏远道了一句,“你说过,你会陪在我身边的。”
这话让苏远再度一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无言摇头。
当前局面下,伏栀想要带着自己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那实力未知的出尘高人,哪怕换做了苏远培养了十几年的‘初一’来恐怕也不够。
他们双双脱身做不到,可其中之一脱身,却是很简单。
伏栀只要充当个被蒙蔽的无知孩童就行了,一切都能撇得干干净净。
所有的罪责都在苏远自己身上,他不过是落到那高人手中,面临着未知的结局。
对此,苏远反倒能坦然面对。
可这时的伏栀重新抬起头,虽未得到苏远的回应,她脸上的表情却愈加的坚定。
汀荷本以为云猫的一番话所揭示的真相能够让伏栀醒悟,可看到伏栀脸上的表情,汀荷不由得皱了皱眉,“还是那般愚蠢......”
出尘的高人也摇头叹道,“愚不可及......漓王,看在荷儿的份上,我答应过你不用强力手段,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无法醒悟,我或要出手强行将那木剑里的大妖带走了,若是伤到她,漓王可莫要怪我。”
一边的漓王终究是死了心,一脸灰暗地点头,可还是忍不住说道,“伏栀她终究是我女儿,虽为妖蒙蔽,劳烦仙长出手时注意......”
可这时伏栀却出声了,“所有的一切,罪责在我。”
她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其中的坚定灼灼炽热。
伏栀的话让苏远瞬间意识到她想干什么。
“伏栀,停下!”苏远的声音有些急切,可伏栀丝毫没有理睬。
她继续昭告着。
“木剑,是我带出来的,这片大地上的灵物,也是我创造出来的,要问罪,皆是我一人的选择所致。”
伏栀的话让城墙上的汀荷和出尘高人不解地皱眉,可伏栀的话却不单单是对他们所说,而是对着漓王和周围聚集的百姓所说。
“可它们,都没有罪,狗妖救子,鼠妖守田,灵种产粮,还有其他的一切,它们都是被我所利用......只因为,我是笼中女,我想要毁灭这里的一切,你们曾经对我所做的那一切,都是我想报复的,城里死去的那些人,不过是报复的开始......”
伏栀的话落在周围人群中激起了千层浪,可周围的声浪越发激烈,伏栀脸上的越是有一丝释然。
她从虎背上滑下,安抚大虎的头颅,缓步行至城门前,抱着剑,径直跪下。
“我......来请罪了。”
伏栀的声音清晰落在周边诸多人耳边。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伏栀的举动不仅让周围百姓震动,更是让漓王的脸色愈加难看,可周围的声势越发盛大,甚至不断有石头砸向伏栀。
更是有不少情绪激动者,冲着要上来为自己死去的故人报仇。
伏栀却只是在沉默中默默承受着。
汀荷先是不解,可旋即也意识到,伏栀这番所为,是为了什么。
汀荷看向出尘高人,两人对视一眼,竟也没再出声反驳。
越发激荡的情势之下,漓王意识到当前的局面将要失控。
他本欲保下的伏栀,却成了最不能保下的人,他只得挥袖喊道,“来人,将此罪女抓起来。”
可听到这个结果,伏栀反而笑了。
她达成了她所要的。
木剑里的苏远一时有些恍惚。
深深的无力再度将他包围。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料想到当前的结果。
时间......不够。
实力也......不够。
何为废剑......这便是废剑。
或许,苏远当初躺在土里时,绊倒了尚还是稚嫩孩童的伏栀时,就不该做出呼唤她的选择。
他的选择,还是一如既往地错了。
......
当伏栀被架着路过漓王身边时,她缓慢而又坚定地伸出了手里的木剑。
漓王一时间愣住了,盯着那被伏栀摩挲了不知多久的木剑,恍惚间想起,似乎是她母亲死后,她就一直抱着这把剑,从未松开过。
漓王缓缓抬头,却对上了伏栀那依然坚定的目光。
伏栀的身上虽然沾染了泥尘,可在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几年前那个懦弱女孩的影子。
“父亲,您要是真为百姓着想,一定一定要保管好这把剑,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当听到伏栀说出‘请求’二字时,漓王这才想起,似乎,伏栀从未对自己提出过任何请求......
伏栀将木剑交到了漓王手中,如释重负地被带着走远了。
可漓王却在无言中握紧了这木剑。
他不知这柄木剑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值得她以这样的方式保下,到底是真被大妖蛊惑,还是......
漓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疑惑。
汀荷带着那位出尘高人来到漓王面前,漓王点头示意,“仙长,小女不懂事,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本欲是想着将罪责全部归于蛊惑女儿的大妖身上,可这一下......
汀荷注意到漓王手里的木剑,眼底微微一动,“父亲,这剑莫不是......不如,一并交给仙长处理吧。”
漓王想起伏栀所说‘为百姓着想’,下意识将木剑收至腰后。
倒是那位出尘高人见到漓王下意识的动作,无所谓地笑了笑,“这木剑于漓王手中倒也无妨,漓王就先收着吧,只是伏姓女这事,怕是不好办......”
出尘高人继续说,“我刚刚施以秘法,得见本汇聚于汀荷身上的气运又重新归来,怕是伏姓女伏诛,真相对民众告知大白,所产生的影响也一并消弭,龙女还能像往常那样庇佑漓王封地,妖种这般大规模害人之事也不会再发生在漓王您的封地上了。”
“这对您和您的封地来说,才是最要紧的事,至于转圜的余地,您看怎么做才能不损害汇聚于汀荷身上的气运,又能合理处置伏姓女?”出尘高人将问题抛回给了漓王。
可漓王明白,眼前仙长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没有转圜的余地。
漓王深知,伏栀所揽下的罪责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封地,于这种情况下,若是强行保下伏栀,说不得汇聚于汀荷身上的气运又要受到牵连......
届时......
出尘的高人看着陷入两难抉择的漓王,只是微微一笑,缓步踱远了,丝毫不急。
而汀荷也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跟随着出尘高人一起离开。
一只云猫也迈着步子从漓王身边经过,视线落在了漓王手中的木剑上。
......
【你听到了漓王等人的对话,当出尘高人说出所谓气运之时,你意识到一个惊悚的猜想】
【或许你根本就不是这位出尘高人的目标,他的目标,其实是伏栀】
【伏栀认罪的消息转瞬间传遍了漓王封地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地主平民,谈论的无一不是笼中女的传说,妖种祸害之事和笼中女绑定到了一起】
【而从漓王府中也传出了对伏栀的处置】
【将其流放大海,永不得再踏入漓王领地一步】
【虽说是流放,但谁都知道,这一去,便是永无回头的不归路】
......
漓王站在海边的高墙之上,遥望着远方波涛磷磷的无尽大海,手里拿着的是伏栀交给他的木剑。
漓王的目光深沉,高墙上的气氛也极为压抑,周围的人不知道漓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个蹁跹的身影走了上来,神采飞扬极为自信的龙女汀荷对漓王喊道,“父亲,一切都准备好了,外面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在等着见证。”
漓王这才转醒过来,有些恍惚地点点头。
不远处的码头边,一条临时拼凑的木筏歪歪扭扭地飘着,上面只容得下一人坐下,如此简陋的木筏落到大海之上会是什么结果,不用想便知。
栈桥上,一道人影正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向木筏,脚步毫无停顿。
那娇小的身躯,纵然经过了三年的风吹雨打,成长了不少,可在大海面前,也不过是顷刻间便能吞噬的砂砾。
漓王看着那道单薄的娇小身躯,长发飘摇间,这个向来威严不容伏栀有一丁点质疑的中年人好似看到了某些记忆里的人儿。
“当年,我遇到栀儿母亲时,她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她......就像个野丫头一样光着脚在田里跑来跑去,衣裳脏了也不在乎,我记得,她那双眼睛格外地亮,也格外地固执......”
漓王的话落在汀荷耳边,让汀荷怔了怔,旋即又选择了默默听着。
漓王絮絮说着,“她最喜欢待在山野里,谁说话都不听,整日和那些花花草草打交道,大家都说她是傻子......只有我知道,她定不会是庸人。”
“后来,她果真成了大家口口相传的‘伏大人’,哪怕死后也要接受大家香火供奉,后来,你爷爷给我指定了婚约,说是可保我家三百年延续......直到洞房那一刻,我才看到是她,她的眼睛从未那样暗过,你知道她怎么对我说的吗?”漓王不知想到了什么,气极而笑。
“她说以后事关她的事,必须由她做主,不论是她的生死,还是她生下的孩子......不然,她就一头撞死在新房。”
“我知道她的性子,我答应了。”
“她不顾我的反对,让栀儿依然姓伏,甚至栀儿刚满月就带着她往山里跑,还有......”
汀荷听着这些不曾从漓王口中听到的往事,苏远也是,甚至隐约间,苏远感受到了漓王对伏栀那既不愿亲近却又不愿放任的复杂情绪。
漓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似是要在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流放到大海的这一天将压在心底的一切全部倾吐而出。
“甚至,也是她亲口说出栀儿是笼中女......我没办法,我爱她,可我也怨她......”
漓王握紧木剑的手也在说完这些话后悄然松开。
汀荷对此却是一怔,似是从不知这件事,而苏远则是升起了疑惑。
远处的栈桥上,伏栀也走到了木筏边。
时间,到了。
第207章 吞下
......
伏栀将要踏上木筏之时,从身后却传来声音。
“漓王有令,将这物件归还予你。”
漓王的亲卫带着一柄木剑,来到伏栀面前。
漓王的亲卫说道,“漓王说这既然对你很重要,还是由你亲自保管。”
视线遥望远处恍若失神的伏栀转过头,看向木剑的神色变得一怔。
她接过木剑,抱紧在怀中,低下的头颅紧贴剑柄,似是依偎又似是眷念,“还是没能保下你吗......”
苏远其实有些生气。
生气伏栀自作主张地宣判着自己才是一切的罪人。
做着于实际上没有丝毫作用的事。
就算自己留在了漓王手中,后果又真能如伏栀所料想那样留存下来?
还有那出尘高人......
苏远脑中一瞬间有无数念头闪过,可他似是感受到了剑柄上传来的细腻温热,又似是听到了伏栀话语中的眷念。
所有的一切终归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傻丫头......我来陪你了。”
听到苏远的话,伏栀那张清洗过后重新有如白瓷般干净的小脸上,悄悄露出柔和又不留遗憾的笑。
伏栀抱着木剑,看都没有看身后的漓王城一眼,径直踏上了木筏。
跪坐于木筏上,伏栀的身子就随着海潮上下起伏,身下的木筏松松散散,树枝只被几根藤条捆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散成一片。
唯一连系着木筏与栈桥的绳索也被解了开来,远处传来一片祷告和欢呼之声。
伏栀却无心在意那一切。
失去了牵连的木筏顺着海水随波逐流,渐行渐远,海水也透过树枝的间隙浸湿了伏栀的腿脚,春日里海水的冰冷不断刺激着伏栀的身躯,可伏栀同样不在意。
她紧紧倚靠着怀中的木剑,脸上唯有安详的接受。
苏远虽然不甘,虽然还有很多未完的事,可他......终究没有半分实力去改变。
他能做的,便只是陪在伏栀身边。
直到一切的尽头。
不知是伏栀察觉到了木剑中传递出的心情,亦或是她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她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就够了......”
......
【木筏在大海上越飘越远,身后的漓王城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岸边连绵的山石崖壁连成一片】
【伏栀的运气极好,木筏漂泊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一点问题】
【只是随着离海岸越来越远,风浪也越发猛烈了起来】
【木筏上不断有枝条随着海浪的冲刷而散开,伏栀身下的木筏,空洞渐渐多了起来】
【深邃无边的大海不再是蔚蓝色,而是看不到底的黑色,幽邃,择人而噬,好似一旦落进去将再无一丝出头之日】
【哪怕是伏栀,她的心也悄然揪了起来】
......
伏栀的心不可抑制地砰砰狂跳起来。
身下的木筏随着海潮起伏间摇摇晃晃,已是处在随时都可能散架的境地。
伏栀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小声念叨着时,愈发抱紧了木剑。
木剑里的苏远也在竭尽一切思索着逃生之法,这时,他看到了海平面上有一道飞快的影子奔向他们。
那影子起初还只是一个黑点,随着越来越近,不光是苏远,伏栀也看清了那是一条船。
船上的人穿着打扮,都是漓王身边的亲卫。
“那不会是......”
这一幕让苏远不由得想起此前漓王对汀荷倾吐的一番话。
漓王对伏栀的态度无疑是矛盾且复杂的,矛盾源于伏栀的母亲,又源于伏栀是他的女儿,这其中种种,难以一言说清。
伏栀同样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那条船的视线格外复杂。
临行前将木剑交给自己的亲卫所说的那句‘由你亲自保管’,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伏栀对自己的这个父亲,对父亲过去那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哪怕嘴上不曾说出,可终究还是有着怨气。
甚至是恨意。
眼看着那条船离越发破碎的木筏靠近了,苏远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不对劲的倒不是漓王,而是那位汀荷嘴里的金坛岛仙长。
虽然苏远不知其真实实力,但至少不会低于牛妖初一。
金坛岛仙长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而是伏栀。
漓王一介凡人要想在这位仙长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伏栀,苏远不信他会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苏远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上空以防有人突袭之时,已经靠近到木筏不足百米的船只,底下的海水中,悄然划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极为庞大,承载着十几人的船只在海下黑影面前如虫子般。
伏栀和苏远已然能看到船上人的面孔,可下一瞬,船后陡然升起了滔天的巨浪,一只在阳光下闪着靛青之色的硕大尾影刺破了海面,耸入云端。
然后在伏栀惊悚的视线,还有船上人绝望的惨叫声中,靛青尾影径直落下,巨大的阴影覆盖着船只,轰然将其掩盖。
当掀起的浪花重新归于平静后,伏栀拿下挡在身前的臂弯,再度看向前方的海面。
可海上哪还有什么船。
只有木板碎片漂浮着冒出海面。
海平面上除了散落的碎片,其他一切痕迹都消弭不见,恍若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象。
“那是......”伏栀还处在无比的错愕中,甚至来不及为船上的人哀悼。
木筏之下的海底,一道黑影越来越大。
以木筏为中心,极速扩大的黑影携带着海潮的波涌,伏栀只感觉身周的海面在极短的时间内下降,可她转眼又意识到,不是周围的海面在下降,而是......
她所在的海面在上升。
从海下传出莫名的吼声,吼声越来越近,木筏周围的海面也被推至了最高点。
一张硕大的口从海下猛地涌出,连同木筏周围的一切,通通吞下。
伏栀感觉身子一轻,随后不断坠下,视线也被黑暗覆盖,唯有最上方的光亮逐渐变得越发遥远。
向下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伏栀甚至感觉自己坠落进去的是一条无底的深渊。
这时身边响起了苏远的声音。
“龙......”
苏远看见了。
将伏栀吞下的,是一条龙。
......
【一条靛青之龙从海下冒出,将伏栀一口吞下】
【巨大的青龙冲出的瞬间,就连远在后方数里之外的漓王城内的人,也都看到吞下的那一幕】
【所有人都在说,这是龙女显灵,降下了怒火,彻底将笼中女连同她的罪行一起灭亡】
【笼中女将成为过去的历史,而他们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漓王却失魂落魄地倒在了椅子上,他的安排在这等伟力面前不过蚍蜉一般】
【汀荷依然神采飞扬,脸上的淡然和傲然好似胜利者】
【金坛岛的出尘高人踏立半空,身形飘飘然,看着青龙出现丝毫不意外】
......
当伏栀连头顶最后一丝光亮也看不见的时候,她彻底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伏栀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下落的深渊越发狭窄,伏栀察觉到自己撞在什么东西上,猛烈的撞击使得伏栀口中一甜,一口血瞬间喷出,但下一瞬又被反弹至另一边,再度遭受一次撞击,又是一口血。
但还没完,伏栀如同断了翼的鸟儿,一次又一次撞击在下落的深渊之中。
饶是以伏栀练至第二阶的躯体也早已经受不住。
可撞击再猛烈,伏栀始终没有放开手中的木剑。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这样,或许能好受一点。
可纵然如此,伏栀还是觉得好难受,五脏像是倒移了般,身上到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她想要说出口,向怀里的木剑说出口,可一同被吞下的海水挤压得她连嘴都无法张开。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木剑里的废剑先生在说些什么,可她没有听清。
她只能用力抓紧手心,作为回应。
黑暗的深渊还没有到底,一次又一次翻滚中,伏栀的意识已经倾向于模糊。
但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于伏栀所不知的地方,苏远猛地看见伏栀身上竟然散发出淡淡的金芒,金芒照亮了周围黑暗的环境,隐约可见下方不见底的深渊之道。
可那金芒却好似遭受了一股无形力量撕扯,向着周围四散。
四散的金芒逸散至周围的龙躯,苏远甚至能看见四壁的龙躯竟然兴奋地痉挛起来,那些肌肉好似活了一般隆起,争先恐后地不断向着伏栀挤压。
这情形,让苏远感觉,好似......在炼化一般。
伏栀半阖的眼底渐渐变得无意识,纵然苏远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她看不见自己身周散发的金芒,只感觉意识越发飘飘然,那五脏倒移极度难受的感觉在离她远去,其他的知觉也是如此。
只是这种感觉反而让伏栀感到一丝解脱。
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吗......
她的一生......可悲。
身为笼中女那无法摆脱的可悲。
不过好在,在最后的这几年,她遇见了一个说着让自己变得不无用的存在,帮她一起改变那些她曾经无法改变的事。
其实伏栀知道,说什么是自己的选择,是自己的存在改变一切......
其实,根本不是自己。
有用的是从来都是废剑先生,不是自己。
她不过是利用了废剑先生,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看似改变的一切。
废剑先生不是废剑,而她还是那个无用之人。
她还说什么有教无类,想想自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总是会有些难为情......
没有了废剑先生,她这个无用之人根本就做不到。
可是,自己也不想这样。
她不想当个什么没用的笼中女。
她不想当所有人眼中的异类。
明明她和大家也一样,都不过是个普通人,可那莫须有的名头却将她的一切可能困住。
就算不是龙女,就算不能在万众瞩目下穿着好看的衣服接受大家的敬仰,她也想和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
她不想成为笼中女,也不想成为龙女。
她只想成为自己,一个名为伏栀的人。
恍惚间,伏栀忽然想起五年前,母亲死于牛妖之前,她好像也哭着和母亲说自己为什么运气那么差,偏偏自己是笼中女,而汀荷姐是龙女。
母亲只是带着自己看不懂的笑容摸着自己的头,抱着她说,“有时候,运气好并不一定是好事,福兮福兮,祸之所至......”
可自己依然抽抽搭搭,直到母亲为了哄自己,假装伸手从天上摘下了一颗星星,喂到自己嘴边,还说着,“只要吃下这个,运气就能变好了,不过,到时候喜欢不喜欢就由不得你了。”
那时的自己,没有听懂,而是满眼期盼地吃下了那颗虚假的星星,信以为真。
在那之后不久,母亲带着自己进山,只有自己一人活下来。
还遇见了废剑先生......
伏栀在这一瞬间明悟了什么。
福兮福兮,祸之所至......
她一人的幸事,周遭之人的祸。
死去的狗妖,被抓的鼠妖,还有点化的灵种.......
还有其他下落不明的灵物......
这些,似乎最终都印证了。
原来如此......
伏栀似是困惑得解一般缓缓闭上了眼。
或许,成为笼中女反而是最好的安排吧。
几乎是片刻间,苏远发现伏栀眸中的意识已经涣散到更加深层的层次,那样子,根本不似活人。
她身周的金芒也在飘散间越来越淡。
无边的深海,游动的龙影忽然如遭重击般扭曲着身子,整个龙躯瞬间撞进了海底的海沟。
早已失去身体的感知,意识不知飘荡至何处的伏栀好像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是废剑先生。
只是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愤怒?
他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伏栀尝试着离声音靠近一点点,可她还是听不清。
好似面前隔着一层蒙蒙的屏障,将他们分开。
她既看不见废剑先生,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第208章 沐血重生
要不算了......就到这里吧。
只是,好像还没和废剑先生告别。
他应该会原谅自己的吧。
虽然废剑先生说会陪着自己,但果然,还是不陪着自己才好。
要是能有下一个人捡到废剑先生,应该会成为比自己还有用的人吧。
苏远亲眼看着伏栀身周的金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面前被炼化,纵然苏远没有躯体,也感到有股出离的情绪在积压着。
他想要寻找着释放这股情绪的出口,可他找不到半分。
哪怕苏远此前使用驭龙术逼停了青龙,撞到海沟的青龙还在扭曲着龙躯和苏远抗衡。
可就算是这样,炼化依然没有停下。
苏远还是眼睁睁看着金芒彻底归于黑暗。
没有任何针对手段的苏远慌了,他从木剑中飘出,来到伏栀面前,不顾一切地一遍又一遍尝试着催动着仙人抚顶,这已是他所能尝试的最后手段。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苏远不断祈求着。
纵然于他所未注意的地方,他的身形在一遍又一遍灌注仙姿之下变得越发虚无。
可面前紧紧抱着木剑,蜷曲成一团的僵硬身形依然未有睁开眼的迹象。
苏远周遭的一切杂响褪去,只剩下面前那小小躯体脉搏微弱的跳动之声,还有那不断衰落的心跳之声。
他一遍又一遍在伏栀耳边呼唤着,不论伏栀到底能否听到。
苏远恨,恨年岁太短,恨他为什么这一次偏偏是一把废剑,空有寿元,却无救人手段......
偏偏要让他看着伏栀生生在面前死去。
他从未有这般无力过。
无力之余,甚至让苏远产生了一种困于某种囚笼被摆布之感。
每一次都是如此......
若是真要他付出性命才能救人,那他这条命交出便是......不过是一把废剑。
苏远的身形越发虚无,不论有没有用,苏远只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通通用在了伏栀身上。
只为了向死而行。
......
当金芒散尽,意识飘荡至不知何处的伏栀只感觉周围通透了许多,似是那一层阻拦在面前的屏障终于消散掉了。
伴随着屏障散去,伏栀发现耳边飘荡的废剑先生声音清晰了许多。
甚至,她还看见了周围多出了无数盈盈的亮点。
那些亮点漂浮在周围,恍若无数星星,而在亮点的外围,还在不断增加,好像有人在不断将它们注入。
伏栀好奇地伸手去触碰那些亮点。
就在碰到第一个亮点的瞬间,伏栀的耳边响起一声暴吼。
“醒过来。”
伏栀如遭电击般呆在了原地。
醒过来......
四周的亮点在这一刻恍若通通转化成了同样的暴吼。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同样的声音携带着同样无能为力的愤怒,在伏栀的四周回荡。
伏栀怔怔地看着那越来越多的亮光,此时眼前的亮光中涌出的暴吼声再度变化。
“抓住我。”
齐齐喊出的声音似是给了伏栀力量,她缓缓向那些亮光伸出手。
苏远所能听见的脉搏之声以及心跳之声,已经衰弱到极点,但这时,那原本蜷缩着沉寂不动的僵硬躯体却缓缓睁开了眼。
只是,睁开的眼底是一双金黄的竖瞳。
那衰弱到极点的心跳带着某种亘古的气息,缓缓变得强有力,隐隐间,甚至和青龙龙躯内传来的咚咚声有些相似。
甚至,从这副娇小躯体内传出的亘古心跳声,比之巨大龙躯内的心脏跳动之声还要强劲。
睁开金黄瞳孔的伏栀,从自己的怀抱中......缓缓握紧了那柄木剑。
黑暗的深海海底,横躺在海沟之中的巨大龙躯,忽得再度扭曲,伴随着隐约的龙吼从海底响彻天地。
甚至这龙吼都传到了海边的漓王城。
神采飞扬的汀荷听到这声龙吼,神色直接在脸上凝固,随后变得不可思议。
这龙吼声里,为何好像遇见了什么不可能的恐怖之事。
踏立半空的金坛岛高人前一刻还是仙气飘飘的模样,下一瞬,脸色变得极为扭曲,他发出惊惧的惨叫声。
“她在吃我......”
金坛岛高人完全没有了出尘的形象,反而发出扭曲的叫喊声,整个人表情扭曲得犹如疯子,肢体也极不协调地扭曲,宛如一条长虫。
漓王等人还未从若隐若现的龙吼声中回过神,随即视线就被金坛岛仙长的怪状吸引了去。
在无数人惊恐又震惊的视线里,金坛岛仙长扭曲到最后,化作了一片闪耀靛青之色的鳞片,径直向着大海深处而去。
这一幕直接让汀荷的脸色剧变。
也让城中所有人叫出声。
所谓的仙长,竟然是一块鳞片?
可接下来让他们更为震惊的一幕从海面升起。
无边的大海中传出连绵的波涛声,海面高高隆起,一条巨大的青龙在海中翻滚,带起如同雷声般的海潮声。
一块靛青鳞片自动落回了青龙额间,只是这不仅无济于事,反而让青龙的翻滚愈加惨烈,阵阵凄惨而又无力的龙吼声从青龙嘴中喷吐,甚至震得大地都在震颤。
无论青龙怎么翻滚,却好似怎么都无法摆脱无形的掌控,被死死地压制。
那凄惨的样子看得岸上之人无不胆寒,好似也为之感同身受,一同经历着莫大的痛苦。
某一瞬,从青龙腹中出现了一道黑线,一道沐浴着龙血的身影破开了龙腹。
那身影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一截硬生生抽出来的龙骨,唇齿间皆是殷殷龙血,浑身上下皆是血色,唯有一双冒着寒气的金黄竖瞳于血色中露出。
被开膛破肚的青龙气息越发萎靡,在海中翻滚了几下,生机一点一点消散,庞大躯体流出的龙血将大海全都染成了同一种颜色。
傲然站立在龙尸上的身影气息却越发磅礴。
她的额角长出了两根珊瑚般的七彩犄角,随风飘摇在身后的长发变得更长了,颜色也在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湛蓝之色。
那双金黄的竖瞳隔着极远的距离径直看向了漓王城。
汀荷的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不......这不可能......我才是龙女......我是真正的龙女......叔父......你杀了叔父......”
汀荷的视线触及到那金黄寒瞳,整个人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势,浑身颤抖起来。
头顶七彩额角,身披湛蓝长发的人影紧紧握住手里的木剑,下一瞬,她接连从另一手的龙骨中抽出龙筋,当着汀荷和漓王城上下数万人的面仰头将这一段龙筋吞入口中。
但这还不够,这人影当着一众早已震惊到说不出话的人面前来到龙头,一脚踩碎了青龙额头上的鳞片,然后一剑刺下,从中剜出了一颗珠子。
只是这珠子早已黯淡,上面遍布裂纹,最精华的部分早已流失。
沐浴着龙血新生的伏栀,一双金黄寒瞳盯着这颗青龙龙珠,手中微微用力,将之粉碎。
其冰冷的声音更是传遍了整片天地。
“想炼我......那就要做好被人炼的准备。”
第209章 东海龙君之女
伏栀捏碎龙珠,一些东西从中钻出,被她吸纳,那金黄瞳孔之中多出了一丝明悟的神色。
“......濯河龙君......炼化仙种......将龙气附着于产出粮食之中栽赃祸害......”
伏栀看到了脚下青龙所做的那一切。
更是看到了让她金黄瞳孔愈加冰寒的一事。
“.......汀荷......实为东海龙君之女......窥得伏氏气运......噬运......改命......化为祖龙......”
原来,并非仙种为妖种,并未因她之罪才导致千人的性命被夺去.......
这一切,不过是脚下的青龙早已合计的陷害。
一切的一切,终归是为了吞掉自己。
伏栀冷眼跨越了遥遥大海,视线锁定了汀荷,和不可置信的伏栀径直对上。
明明是东海龙君之女,却以着普通人的样貌,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有着深深地不相信。
而汀荷所见的金黄竖瞳,分明是人类之女,却以龙女之貌冷眼相对。
“明明......我向来羡慕的是你,甚至将你当做真的姐姐看待,从来只自卑自怜,不怪任何外物......你为何,为何要这么骗我欺我害我?”
伏栀带着冷意的声音回响在大海之上,轰隆隆如雷声。
“你不是我汀荷姐,你是......东海龙君之女,你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而来,只为了将我吃掉......”
伏栀回想着和汀荷的一幕幕,从小,当她记事起,便知道她有个龙女姐姐。
满岁时就已经能被人抱着站上祭台,引来风雨,堪称天生神力,所有人无不将期盼降于这天生的龙女身上。
伏栀从未质疑过这一点,每每看着汀荷穿着盛大的衣裙于万人敬仰下呼风唤雨,都只是拉拉母亲的衣角,极为委屈地问自己为什么偏偏不是龙女。
母亲说她命该如此,伏栀信以为真,她命中就该是不受人待见,不被所有人看好,只能当个无用之人。
伏栀从不怪任何人,她只怪自己。
这是她的命。
可真当她知晓这一切不过他人安排的时候,过去多少年,那日日夜夜妄自菲薄独自自问的时刻,无一不回荡在伏栀脑中。
伏栀金黄瞳孔中的冷意越发深重,转而是无尽的杀意。
她一手提着木剑,一手抓着青龙龙尸的角,拖着龙尸踏空而行,一步一步向漓王城走去,向汀荷走去。
“或是担心气运反噬,你们早早打压,为你自己塑造声势,硬生生掠夺了母亲为这方天地所做的一切,将母亲的功劳统统汇聚于你身上,好似这样就能转接这份气运......可这还不够......”
“你们还不放心......你们做的不够彻底......必须要赶尽杀绝,彻底夺去母亲所做的一切,将她唯一留下的我给一齐吃掉.......”
“你......东海龙君之女,才能彻底独享这独一份......天时地利人和的气运啊......”
伏栀恍惚间看到了母亲死前所摘下的那颗星星,那颗在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星星,实则是母亲为这方天地人类所施行的善行而汇聚的气运。
因为自己的请求,母亲将之交给了自己。
而母亲,也就此殒于牛妖之手,独独自己活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并非孤立之岛,所有的根源,皆来自眼前之人。
那东海龙君的女儿。
湛蓝的长发在伏栀身后飘舞,将其衬托得好似仙神,那娇小身躯拖着和自己极不相符的巨大龙尸。
反差的一幕刺激着所有人的瞳孔。
汀荷停下了的颤抖,她怕的从来不是伏栀,她惊惧地是为何伏栀能展露出龙的姿态。
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一丝傲然和果决。
汀荷深知,从一开始,她和伏栀两人之间就只能活下一个。
眼见伏栀带着杀意走来,而自己的叔父濯河龙君竟然毫无反抗地离奇死去,汀荷顿时将目光落在了不远的漓王身上。
“父亲!伏栀她......她要杀我,您定然不会让她这么做的对吧?”
汀荷一改往日的神气,拉着漓王的衣服哀求道。
漓王失神落魄,还沉浸在伏栀刚刚说的那些话里,他怔怔地问道,“你......你是东海龙君的女儿?”
可汀荷摇摇头,只是道,“那不过是以前,我喊了您十七年的父亲,我现在可是您的女儿啊......您不愿伏栀丢了性命,千方百计只为保她一条命,我也什么都不求,只求您阻止她......”
这话又让漓王一愣,不论过往如何,汀荷确实是他的骨肉,是他看着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
随着伏栀拖着龙尸靠近,惊恐的骚乱瞬间漓王城内引爆,喧哗之声不止。
“真龙......一条真龙......”
“龙......龙死在了她手里?”
“应验了......应验了,真的应验了......笼中女会毁灭一切......”
龙尸拖行间,殷红的血早已将连片的海域染红,死寂的龙尸恍若移动的巨山。
更让人心惊胆颤地则是拖着龙头而行的那道身影。
那身影虽然露出七彩的犄角和金黄的瞳孔,可那沐浴着血的身姿,在所有人眼中更近似将要降下毁灭神罚的杀神。
第210章 迎着黑暗而上
可也有声音提出质疑。
“伏栀才不是笼中女,伏栀才是真正的龙女!”
“伏栀她......才配得上龙女。”
一对兄妹的声音被淹没在无尽的声浪之中,纵然他们声嘶力竭,可势单力薄的维护没有丝毫作用。
还有一些来自城外的农人,对着走来的伏栀跪拜,可却反而遭到周围人怒斥昏了头。
伏栀的目光从始至终落在汀荷身上,从未挪开一眼,周遭的其他人,她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连带着那些声音,于她而言,也不过是耳边风罢了。
当伏栀拖着龙尸,携带着海浪冲刷到栈桥上时,漓王的声音响了起来。
“栀儿,你......你要做什么?你已杀了一条真龙,恐惹来大祸......”漓王妄图维持着向来威严的样子,强忍着惧意道。
可伏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没有丝毫停留,龙尸已被拖到了岸上,如同一座巨山横陈在所有人眼前。
伏栀每踏出一步,每靠近一分,给汀荷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一分,伏栀身上的气势就愈拔高一分。
汀荷从那双冰寒的金黄竖瞳里看出了,伏栀不仅是要杀了自己,更是要在这一步一步间破除过去十几年周围一切对她所造就的信念......破而新生。
当伏栀看着尽在眼底的漓王城,她的气势也到达了巅峰。
“栀儿,本是同根生,你......留一线好吗,那是你姐姐......”漓王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意。
伏栀听闻这话才忍不住转头扫了眼漓王,那不似人的金黄眼瞳中,冒着怒意,“那她对我可留过一线?她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要逼我去死......要剥夺母亲的一切......”
伏栀一步跨出,如鬼魅般出现在汀荷的面前,一只手将汀荷高举。
纵然汀荷极力挣扎,可伏栀那纹丝不动的手却像是真正的龙爪一般,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汀荷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惧意,瞳孔里映出的是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曾几何时,这张脸在自己面前只有唯唯诺诺低头的份。
可现在......
“伏栀......你,你就算想要成为龙女,就算你杀了叔父夺了他的力量,你也不会是真正的龙女......”
汀荷的吼声只是让伏栀不屑地掀起了嘴角,手里染上龙血的木剑举了起来,漓王目眦欲裂的急切喊声也未能阻止她,“我说过,我不是笼中女,也不会是龙女......”
远处的大海突现滔天巨浪,好似掀起了万丈海啸,轰隆隆巨声猛地炸响,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暴怒。
“你敢......你若动她一根毫毛,我要你漓王城一起陪葬!”
“父王救我......”
可汀荷最后的话语戛然而止,木剑带着锋利的金光落下。
在无数人惊惧的视线里,那眼珠空洞的脑袋径直抛洒落进了大海。
天际忽得炸响无边的雷声,不知何时出现的连片乌云里,电闪雷鸣。
乌云之下,无边的海啸似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涌了过来。
乌云海啸之中,夹杂着硕大的龙影和怒不可遏的暴吼声。
末日般的景象席卷着向漓王城裹挟而来,宛如天崩地裂,太阳被吞噬,天黑了下来,瓢泼大雨如石子落下,千万雷霆伴随着龙影齐齐爆开。
千丈巨龙于乌云中降临,黑鳞白鬓,电目血舌,带来惊天骇浪。
伏栀看着面前缓缓倒下的尸体,眼中现出了一瞬的惘然,这么多年萦绕在心头不去的存在......竟是被自己亲手斩下。
可随即她又想起眼前这个自己叫了十几年姐姐的人所做的事,眼底的惘然又散了去,化作无比的坚定。
倒下的汀荷尸体里,有着淡淡银芒向着伏栀汇聚,伏栀感到体内多出了一股无端的力量,好似空缺被填补,又好似璞玉合二为一。
无端的力量在伏栀体内悄然化开,让其头顶的七彩犄角愈发璀璨,于黑暗中闪耀。
头顶的黑龙张牙舞爪,可伏栀却是缓缓看向了手里的木剑。
于漆黑的风雨中,伏栀的衣衫和长发被高高吹起,那双金黄竖瞳却悄然带上了无边的柔和,似心愿了却,再无遗憾。
可她转而又抬头看向了天际,于乌云中现出的那硕大黑龙,带着誓要血溅千里的暴怒,冲着她而来。
暴怒的黑龙狂吼道,“我要你千里土地尽成水泽,万千百姓皆为我女儿和弟弟陪葬,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伏栀的耳边是仓皇逃难的百姓惊叫之声,期间还夹杂着对她的叱骂,全都在责怪她引来了绝世之灾。
漓王更是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似是觉得汀荷最后叫出的呼唤声,是在向自己求救,而他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哭到最后,漓王更是指着从天而降的黑龙冲着伏栀叫喊,“伏栀!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真要毁了我们家百年基业吗!”
伏栀只是微微低头,任由风雨打在身上,发丝飘摇间,伏栀能做的唯有握紧手里的木剑。
“废剑先生......我还能再利用你最后一次吗?”
伏栀终于能看见木剑里的那道身影,终于能感觉到废剑先生那切实的存在,只是这道身影在她的眼中越发地虚无。
纵然伏栀不知道废剑先生到底为自己做了什么,让她于垂死之际沐血新生,可她明白,自己一次次地利用废剑先生,并不是没有限度的。
只有这最后一次了......
以后......
就能和废剑先生......
“我这把废剑,能做的也就是被人利用了,不是吗?”
从木剑里传出令人安心的熟悉话语,让伏栀不由得掀起嘴角。
她猛地抬首,一双金黄的竖瞳犹如黑夜里的明灯,直视着呼风唤雨的黑龙。
“东海龙君......你的罪,也是该算算了。”
伏栀的声音穿透了无边的黑暗和风雨,飘荡在天地之间。
......
【在你的驭龙术压制之下,伏栀以一人之力迎向了东海龙君】
【七彩的龙女手持木剑与黑鳞白鬓的巨龙拼杀】
第211章 祖龙
【你和伏栀的心意合一,驭龙术对于黑龙的压制已经到达了极致,然而黑龙的实力只差一丝便突破第七阶,堪称神仙手段】
【伏栀于仙姿刺激下,吸收了濯河龙君的龙珠,沐血新生后的实力不过第七阶巅峰】
【你二人合力之下,不过和东海龙君持平】
【这一战,持续了半个月】
【纵然伏栀有意将战场引向大海,这一战依然打得天崩地裂,漓王城近半毁于余波】
【乌云不散,暴雨连下半月,河流高涨,田地被冲毁,百姓流离失所,死于洪灾者,十之三四,横尸遍野,哭声不绝】
......
当一缕阳光穿透了乌云洒下大地,大海的波涛也渐渐平息,于阳光照耀下反射出金辉。
空中再也听不见轰隆隆的雷声,瓢泼大雨也停歇了下来。
战场终是平息。
无数人于被大水冲毁的废墟中起身,可举目望去,看不到一道身影。
一些颇具灵性的动物也从山林间出来,眼中露出人性化色彩,一同帮着于大水冲毁的废墟中救人,这些灵性之物,此刻也一同看向了天际。
忽然从乌云中探出一只黑角,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是东海龙君活了下来的时候,黑角穿透了云层,携带着藏于乌云中的庞大身躯一齐向下坠去。
黑云如缥缈的云烟缭绕于黑龙身躯,依然挽留不了黑鳞白鬓的巨龙。
黑龙的身躯上尽是深入骨髓的爪痕,身上的鳞甲十不存一,龙头更是被啃食了一半。
如此惨状的黑龙在无数人注目下,如同一座落下的山脉,眨眼间撞在了漓王城外的大地之上。
地动山摇间,庞大的龙尸化作了凭空出现的山脉。
上方的乌云散去,露出的不是一道人影。
而是一道飘摇的七彩长龙之影,那散发着璀璨七彩之色的犄角,于烈阳下散发彩芒的绚丽鳞甲,在仰望天际的所有人眼中,瑰丽却又透着无法言说的震撼。
七彩神龙的金黄竖瞳中,倒映着倒下黑龙剩下的半个龙头,那纵然死寂却依然带着不可置信神色的龙瞳中,好像是在说着......
你......怎么可能成为祖龙?
你分明......是人......
伏栀凭空扒拉两下,看到的却是锋利至极的龙爪,于耀阳下折射着绚丽色彩的龙爪,轻易间就可撕碎山石金铁。
就连黑龙的鳞片于这双龙爪下也不过轻易就被破开。
黑龙破碎的龙珠融化在嘴里,嘴边尽皆沾染了龙血,更显得七彩神龙的妖异。
仰头看着这一幕的人无不陷入了沉默。
那名为笼中女的女孩,和东海龙君厮杀到最后,活了下来,可活下来的,又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名为伏栀的人。
一只雄壮的黑纹大虎轻易掀开倒塌的石块,露出其下哭嚎的稚嫩人影。
漓王从这处废墟中抱出这个稚嫩的孩子,多日未合眼的漓王终于看到一丝阳光落下,可他此刻却显得无比疲乏,整个人犹如老了几十岁。
当头顶的耀阳投下龙影时,他抬头看向了天空,却看到了一条七彩神龙,相似的金黄竖瞳,再也寻不到一丝曾经那女孩的影子,漓王整个人瘫跪在地上,低头无言,身周是满目疮痍的漓王城。
空中的伏栀看着自己的身形,有些慌了。
她无助地飞来飞去,眨眼间从云层一头穿梭到另一头,直到现在,她才惊惧地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露出了这般龙形。
大地上传来的视线,陌生地好似她根本是个异类,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若说此前她不过是初露了一些龙的形态,诸如犄角,但那还维持着人形,可如今的这个样子,则是将伏栀再一次彻底地推向了身为人的对立面。
“不......我不是龙女......我不是......我是伏栀......我是伏栀......”
那无助的声音透着无比的慌乱。
伏栀慌乱地四处狂奔,她忽然想起那唯一的安心之声,她寻找着,呼唤着。
可没有一丝回应。
不知何时,那柄木剑也已不见。
她靠着本能杀死了黑龙。
可当下的伏栀,唯一能让她静下来的声音,只有那木剑里的身影了。
她终是于一座山头上发现了不知何时掉落的木剑。
伏栀那硕大的金黄瞳孔里,映出了木剑里的虚无身影。
伏栀还想伸出手,像以前那样将木剑抓在手中,可她伸出手,却看到的是一只体积完全不相符的巨爪。
七彩神龙的身子在这瞬间一哆嗦,颤巍巍地收回了手。
好在,木剑里的身影却向她伸出了手,那一团近乎透明的虚无之气,主动上前拥住了那透着无助和惊慌的龙头。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苏远轻轻安抚着。
纵然他只是一团无定形的清气,纵然他并不是真的触摸到了伏栀,可这对现在的伏栀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双透着前所未有惊慌的金黄竖瞳带着眷念,转向了她所见到的苏远。
“废剑先生......我到底是谁......”巨大的龙嘴张合,声音中的慌张,在苏远眼中,分明还是那个只会把他抱在怀里不撒手的黯然女孩。
可苏远也无法给出答案。
他只能轻抚着龙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
“是什么?”那惊慌失措的金黄竖瞳生怕苏远会丢下她一样,带着祈求,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苏远本想逗逗她缓解下紧张的气氛,可见她这焦急的样子,要是自己说错了,说不定真要一口把自己吞下。
想到这,苏远正色道,“你是......我所见的伏栀。”
都说那叶公好龙,人人笑之。
可这人人岂不都是叶公乎。
立于山巅,大地之上,诸多面孔一一被苏远收入眼底。
他们眼中所见的,唯有一个他们所不能容的异类。
第212章 夫子
但在苏远眼里,伏栀......依然是伏栀。
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苏远的话让这条绚丽的七彩之龙稍显冷静了下来。
那双龙瞳盯紧了面前那近似虚无的淡淡身影,眼底的眷念越发浓郁。
“是我......杀死了那条黑龙?”金黄的竖瞳看向了下方凭空出现的连绵尸山。
“是的,是你做到了,而且......”苏远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说不出的轻松,“这一次,你依靠的不是我,你靠的是自己......那是于你自己的力量所做到的。”
这场打得天昏地暗的战斗,起初苏远的驭龙术还能起到作用,可随着七彩之龙出现,苏远发现他的驭龙术倒是派不上用场了。
若说濯河龙君是他和伏栀合力杀之,那东海龙君,无疑是靠着伏栀自己的力量彻底杀掉的。
“是我自己......”七彩的龙于空中胡乱划了划龙爪,有些仓皇,有些不敢置信。
直到现在,这翻天覆地的一切摆在面前,她依然如梦初醒般,还未从上一场梦中回过神。
她俯视大地上的一切,千里大地遭遇了洪水的冲刷,不知多少生灵随退去的洪水归于大海,活下来的人们在废墟之上搀扶前行。
从山林间、天地间涌现出了万千灵物,在那些早已开了灵智的灵妖带领下,主动来到人类土地上,帮助着那些幸存的人们。
但纵然如此,依然有半数以上的幸存者对这些前来帮助的灵物施以痛斥,咒骂着,发泄着,将自己能抓的一切扔向灵物。
好似他们遭遇的一切,都因这些灵物而起,将他们的怨气怒气撒在这些默默无言的异类身上。
这使得伏栀那对金黄的瞳孔一暗。
甚至,当她扫过漓王城时,城中之民看向她龙躯的视线,无一不蕴含着陌生、畏惧、害怕,漓王那副绝望瘫软的样子,好似他失去了一切,不再视空中出现的七彩之龙当真为自己曾经的那个女儿。
这种种,皆被伏栀映入眼中。
恍惚间,伏栀发现,她所能拥有的,唯一还愿意留在她身边将她看做那个名为伏栀的人儿的,只有废剑先生。
七彩之龙静静悬于空中,那硕大的龙嘴咧起一个颇为难看的勉强笑容。
“好像......陪在我身边的,从来都只有废剑先生。”
从母亲离开后,一直如此。
伏栀眼前的那团清气,好似在对伏栀的话笑着回应,好似他们之间从未变过。
但下一刻,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那从木剑里飘出的淡淡清气......不见了。
七彩的瑰丽之龙慌了。
她惊慌失措地呼唤着,哀求着,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
她不能再容忍失去这最后的陪伴,这唯一的祈望。
可这天地间,她感受不到一丝废剑先生的气息......
瑰丽的龙儿,于空中无声地滴下眼泪。
那一滴泪水,落到了大地上,原本枯萎的树根,霎时间抽出新芽,飞快地生长着,腐烂的草木,重新焕发出绿意。
一只牛蹄踏着新生的草木,牛背之上传来了啧啧称奇之声。
“不愧是祖龙血脉,光是一滴泪就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若是炼为仙性,莫有能阻碍的关隘了吧......”
七彩之龙那硕大瞳孔瞬间盯向了声音传出的方向,那瞳孔里变得极为不可思议,映出了一个她从未想到的人影。
身穿补丁长袍的夫子,端坐于牛背上,一手扇着破烂的书扇,身前横着一柄极为眼熟的木剑。
夫子呵呵笑着端详着木剑,似是看到了于木剑怒气冲冲,要冲出木剑的那道虚无清气。
“这道天地灵气也是神奇,竟然能点化万灵,堪比那些传说中的先天法宝了,可惜,自大破碎之后,世界凋零,这等奇物再无出世,若不是老夫侥幸,也撞不见这等奇物......”
苏远被一股强力锁在了木剑里,可他关注的不仅在于此,而在于......这位曾经被漓王请来教导伏栀的夫子,坐下的,正是苏远一手教出的‘初一’。
而从夫子的身上,传出了远超东海龙君实力的气息,天地冥冥间,都在随着其呼吸而律动,这等情况,意味着其内天地已经强大到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外天地。
这乃是......第八阶所能引起的异象。
“若是再强力一点,你这道天地所生之气或可炼出一道仿制封神榜,作为器灵而存,可惜......你的发展尽皆被锁死,倒是鸡肋,唯有将你那天生所赐之能散于万千灵物之身,稍能将用处放大,如此也值得了。”
夫子的话犹如雷声炸响在伏栀耳边,震得伏栀脑子嗡嗡地,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尤其是夫子座下的那头安静无比的老牛,那分明......就是杀了母亲的牛妖。
夫子于牛背上一瞥,不知看到了什么,他伸出手隔空一抓,嘴里淡淡道,“事已至此,你还想置身事外?实在天真......”
夫子的手里凭空摄住了一只云猫,而云猫还摆出向另一个方向逃走的动作,可在夫子手中,却丝毫摆脱不了一点,挣扎无果后,只能垂下四肢,任凭摆弄。
夫子这才满意地将云猫放在牛头之上,与木剑相邻。
云猫此时却不敢看向就在身边的木剑,没有一点声响。
木剑里的苏远在夫子的话里渐渐冷静了下来,陷入了沉默。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盯上了......
只是,这位夫子根本瞧不上他这一团先天清气,或者说,还没有发挥最大化的用处。
只有物尽其用,再也发挥不出一点效用时,才是这夫子收网的时候。
“初一......是受了你的影响吧?”沉默过后,苏远向着牛背上的补丁白袍人影发问。
发了疯般屠戮了那么多人,甚至,将伏栀的母亲也一齐......
夫子对此毫不避讳,淡然一笑地承认了,“不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灵,皆有情、欲,只是很多时候,人能克制所谓的情欲,自称为人,而不能克制的,便为兽禽,但其实......哪有差别。”
第213章 不成仙,不破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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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手里的书扇一收,拍了拍牛臀,老牛顿时悠然地向前踏着步,“心底的情、欲,不发泄出来,便永远深藏心底,只是等待着一个机会......便可光明正大地展示,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机会,让这头老牛直面心底的欲,不必再藏着掖着。”
“只有这个时候,方能看清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被外在束缚,被外在的目光交织所形成的虚假之我。”夫子的声音悠然传唱于天地之间,牛背上的身影,于话语传唱间,缥缈如圣人。
可从天际垂直冲下的七彩之龙,爪间带着无比的锋芒,带着誓要这圣人般背影撕碎的决心,轰然撞在大地上。
大地上霎时间溅起一圈水雾,待到水雾散去,只见到夫子轻轻抬着破烂书扇,挡住了那闪着七彩寒光的利爪,近在咫尺的金黄龙瞳,其中映着的是只差一丝就能拿到的木剑。
可就是这最后一丝距离,怎么也无法逾越。
“你......什么真正的自己,虚假之我,不过是你为掩盖罪行的说辞......母亲.....实则因你而死!”七彩的龙儿此刻无比的激动。
那是一种得见真相而释怀却又愤怒的激动。
并非是废剑先生导致了母亲的死,而是眼前这个曾经装作凡人的家伙。
木剑就在眼前,伏栀不顾一切,只为拿到木剑。
“把他......还给我!”
震天的龙吼响彻天地,从伏栀的身上爆发出的天地之力几乎于周围百里形成冲击平原,可中间那道人影只是端坐于牛背上,巍然不动。
夫子抬起那张白发苍苍的面孔,看着硕大的七彩之龙,带着笑意缓缓道,“伏栀,作为我的学生,你终究是有了点长进......比起那个曾经唯唯诺诺的你,当前的你,才更像是凡人敬重的伏大人之女......”
“但可惜......你的长进还不够。”夫子缓缓收起了笑意,又像是曾经教训伏栀时的样子,板起了脸,满是严肃地训道,“我问你,你觉得你所亲手挑选的良善灵物,在心底的欲面前,到底是能坚守良善,还是选择直面欲望?”
七彩的龙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发出震天的龙吼,拼尽全力要将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夫子杀死。
可夫子仅仅是淡淡一笑,“你这点祖龙血脉,根本不够......除非祖龙亲自,但那已是不可能,这方世界乃祖龙尸身所化,万灵皆含祖龙之血......为我所用倒是正合适。”
随着夫子的话音落下,千里大地上,响起连绵的兽吼声。
那些刚刚还在帮助人们从废墟里救出幸存者的灵物,那些在人们打骂之下默默承受的灵物,此刻,眼底通通出现一丝血色。
废墟里救人的灵物,看着周围齐心协力的人们,鼻尖好似嗅到某种诱人的味道。
只要吃掉他们,身体内的某种东西就能变得更精粹......就能变得更强,省去了无数年的苦修。
随着人们离它们愈近,这种冲动愈发无法抑制......
那些被人们打骂而默默承受的灵物,一次又一次地躲开石块,砖瓦,偶有一两块石头砸到身上,虽然传来的痛感很轻,但那痛感却直戳心底。
为什么......我明明是来帮你们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想和大家一起守护这一切......
不......错的不是我......不是我......是你们!
它们齐齐转动血红的视线,猛地盯着那些将它们视作怪物的人们。
下一刻,如猛兽出笼般扑了上去。
千里大地上,如同病毒蔓延般,从某一点开始,无尽的混乱开始向每个地方波及。
夫子似是看到了这片大地上发生的每一幕,极为满意,哈哈大笑,“极好极好,就是这样,伏栀,你要怎么选?是站在曾经的同胞人类一方,斩杀妖物,还是同那些一齐被视作异类的妖一起,在这世界改天换地......”
“不......不......不......”伏栀眨眼间飞到高空,看到了大地上诸多地方发生的血腥一幕,她那七彩的龙躯轻轻颤抖着,或是气极,或是不敢置信......
可苏远此刻却预感到了更为可怕的一幕,他冲着伏栀高喊,“伏栀,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永远不要回来!”
但他的声音被锁在木剑中,唯有夫子能听见。
夫子冲着苏远淡淡一笑,“你倒是聪明,这么快就悟出了,若不是你的身份特殊,收你为弟子好加培养也不是不行......可惜,这就是命......”
见苏远还在狂喊,夫子只是道,“别废力气了,就算她能听到,也不可能出得去的......”
苏远猛地一震,“什么意思?”
夫子悠然道,“祖龙尸身所化世界尽皆是宝,可从未有人能从中离开,不成仙,不破笼啊~”
夫子的声音悠悠传唱,飘荡在天际,座下老牛踏着空中并不存在的阶梯,一步一步升高。
而夫子还在继续,“老夫我困在这千年有余,终得一丝契机能出去啦哈哈哈......”
夫子的话连绵不断地回荡在苏远的心底。
不成仙......不破笼......
连他八阶的实力都不足以称仙,那他想要突破的......唯有那更高的第九阶。
成为真正的仙,所谓真仙。
座下老牛带着夫子,还有木剑和那头顶的云猫,来到千里大地的中心,立于云端,看着那条耀阳下的七彩之龙。
夫子满是笑意地期待着伏栀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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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剜鳞挖肉
第214章 剜鳞挖肉
无名的村庄,双眼猩红的狐狸躲开砸向它的石头,扑到了最近的村人脖子上一口咬下一块肉。
在村人凄惨的叫声中,周围人无比看着怪物一样惊惧地躲开。
有人一边躲开一边咒骂着,“我就说,这畜生就是畜生......别看我刚刚砸它,它还假装隐忍,这种畜生最可怕了,你们就不该拦着我,刚刚就该把它皮剥了......”
下一刻这人的话语戛然而止,毛茸茸的黑影已经扑到他脖颈间,一口咬下了大半。
前一刻还咒骂的这人捂着脖子倒在血泊中,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无比绝望地等死。
可狐狸眼底的猩红越发旺盛,只觉得这人该死。
“明明......明明,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却当我是畜生,要活剥了我......”
狐狸的脑海中浮现出曾经那抱着木剑的女孩。
曾经,这是它所仰望的。
明明,它也想成为这样的存在......
去帮助他人,去改变一切。
下一瞬它眼底又被猩红占据,望向了躲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一对母子。
狐狸一步一步向母子走去。
那母亲护住儿子,见了血后双腿不听使唤的打颤,嘴唇也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怀里的儿子很想将母亲护在身后,可看着越来越近的沾了血的狐狸,他也害怕,最后忍不住冲着狐狸喊道,“坏狐狸,刚刚我还帮你拦下那些坏大叔,你不要欺负我母亲......”
双眼猩红的狐狸瞬间愣住了,靠近的脚步也停下了。
它的眼底浮现挣扎,可猩红又慢慢占据了上风,停下的脚步重新靠近。
就在母子绝望之际,从天而降一只硕大的七彩龙爪罩住了狐狸前进的方向。
可哪怕看到这硕大的龙爪,狐狸依然扑了上去,一口咬下,可却连龙鳞都没能咬破。
母子二人惊惧地抬头,却看到浮在空中的七彩巨龙,那双金黄瞳孔将底下的一切扫入眼底。
双眼猩红的狐狸还在扑咬着,却连分毫都伤不到,伏栀默然无言地注视着,忽然,她伸出另一只龙爪,那闪着寒芒的锋利龙爪从身上剜下了一块鳞片,挖出了一块龙肉,递到了狐狸嘴巴。
七彩的龙儿忍着噬心的剧痛,用着压抑的声音道,“吃吧......吃饱了,就不要伤害那些好心人了......”
双眼猩红的狐狸闻到血腥味,尤其是那对妖来说是至宝龙血和龙肉,它扑到龙爪上啃食着那被挖出来的龙肉。
狐狸啃食的速度起初很快,可它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下。
狐狸低垂着脑袋,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滴滴泪水缓缓滴到了龙爪之上,狐狸重新抬起头,眼底的猩红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对不起......”狐狸哭着对面前的硕大之龙道。
可那七彩的龙儿只是摇头,将狐狸放下,金黄的龙瞳看向高空之上的老牛。
......
“哦?”老牛之上的夫子没想到伏栀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由得惊讶出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精彩,“有意思......有意思......倒是老夫看走眼了......没想到祖龙血和祖龙肉还有这等驱散之用。”
可苏远看着伏栀硬生生剜下龙鳞挖出自己的肉,拿自己的肉将那些陷入了猩红的灵物唤醒,目眦欲裂,“你简直......比畜生更像畜生......”
老牛上那个看似仙风道骨,实则道貌岸然的身影哈哈一笑,“倒是可惜,这些专门养出来的食物,她怕是一口都不会吃了......”
他叹了一口气,“唉,有点麻烦了,不过,也仅仅是有些麻烦罢了......”
无边龙吼于周围炸响,七彩的神龙如电光转瞬即至,寒芒利爪带着誓要撕碎一切的锋利落下,可夫子对此早有防备,轻飘飘挡下。
“把他还给我。”沾染着自己身上流淌之血的龙爪,力气大到恍若要撕破空间,那对金黄寒瞳唯有无尽的杀意。
夫子稳坐老牛之上,“想要?还是先把下面的麻烦解决了吧......或许,你解决完了我就还给你了呢?”
他随手一挥,将七彩的龙儿顺着来时的方向击退出去。
倒飞的七彩之龙,身上那唯一一处被自己亲手剜出的伤口,流着淡金之色的血液,缓缓被一股涌出的龙力修复着。
从伏栀的体内,涌出一股暖流,那是不久前咬碎的东海龙君龙珠,其中所蕴含的龙力。
此刻,正被伏栀吸收着。
吸收了东海龙君的龙力,伏栀咬牙回看了眼老牛,又看了眼下方的混乱,于咆哮中一个转身率先冲到大地上,生生地剜着自己的鳞,挖着自己的肉。
“出去是吧......”苏远的声音再度响起。
牛背上的老人听出这声音里的那些愤怒,无端地消失了,转而是一种平静,这让他微微侧目。
苏远的声音继续响起,“如果你真能出去......我希望你活着......”
老人对这话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苏远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有一种无端地寒冷。
“然后,直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天。”
听到这话,老人愣了愣,随即摇摇头一笑,将那寒冷的感觉从心底驱散掉,只当是错觉。
毕竟,这道天地清气可是在自己手里。
一切的一切,早已在他谋划好的大网里,它就像那布好了蛛网的蜘蛛,等待着挣扎的猎物自己送到面前。
想到这,老人瞥了眼那七彩的龙儿,眼里唯有势在必得的自信。
......
苏远一次次眼睁睁看着那七彩身躯奔波于天上和大地。
“还给我......”
“还给我......”
“将他还给我......”
每一次的声音里蕴含了愈加的愤怒,可也蕴含更多的无力。
第215章 还给我
第215章 还给我
每一次的尝试,在牛背上的老人面前,只好似孩童的打闹,随意就被拦了下来。
而每一次尝试过后,伏栀就又会归于大地,当重新出现在苏远面前时,身上又多出了一处自己亲手挖出的伤口。
血淋淋的伤口里,血肉被生生挖了出来。
哪怕渐渐地,伤口不再愈合。
哪怕渐渐地,伤口越来越多,原本瑰丽的七彩之龙,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浑身上下无一不是龙爪留下的伤。
那双金黄竖瞳里的坚定,从未变过。
七彩之龙怒吼着,眼里只有近在咫尺的木剑,好似只要再向前探出一点,就能拿到了。
可每一次,就是只差这么一点。
一次又一次,当伏栀再次冲向牛背上的身影时,这一次伏栀的身形,就连老人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伏栀的身形,好似于无数猎手捕食下被开膛破腹的猎物,淡金的龙血顺着龙尾滴下,因为钻心的痛楚,硕大的龙躯不时抽动着。
全身上下唯有一双龙爪完好,可那龙爪,分明是沾染了最多龙血的地方。
如此状态的七彩之龙,被夫子更加轻松地挡下,这一次,七彩之龙失去了一切的力气,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那惊心触目的龙躯,再难寻一丝不久前的光彩。
夫子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本来,只要你安心被你那同父异母的姐姐吃掉就好,这一切,都会由她来承担......”
“况且,你本不用承受生挖自己之肉的痛苦,既不愿杀了那些人们眼里的怪物,又不愿随他们一起直面本心......世间,岂有两全法?”夫子看向伏栀的眼神渐渐变了。
“时候也差不多了,虽然效果不如你吃了它们后得好,但也所差无几了。”牛背上的老人站了起来。
“你若是吃下这些准备好的灵物,或许也失了神智,自己投来,不会如此痛苦了,但不过,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可伏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硕大的龙头似是无力而低垂,金黄的竖瞳半阖,嘴里还是在喃喃着微不可闻的话。
还给我......
牛背上穿着破烂补丁长衣的夫子,手里的扇子轻轻一挥,千里大地之上,升腾起无数的光柱。
从那些或还陷在猩红之中的灵物,或已被伏栀用己身之肉救醒的灵物身上,尽皆升腾起刺眼之光。
从高空看去,这些光柱构成了一个动态的大阵。
而大阵的中间,正是千疮百孔的七彩之龙。
从天而降的磅礴巨力宛如一只无形大手,将七彩之龙轰然镇向大地,死死地压着动弹不得。
浑身的创口于重压之下溢出龙血,于七彩之龙的身下汇成涓涓细流,顺着地势,流向大海。
途径不远处,正是一座位于海边的大城,一座在猩红灵物动乱之下彻底毁了的漓王城。
“炼妖成性......这古法之阵,对付现在的你倒是刚刚好,放心,炼完将不会再有一丝痛苦。”一同落下的夫子走到动弹不得的巨龙身前。
可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连一丝愤怒的回应和挣扎也没有。
那硕大的龙头,半阖的眼眸透着一丝死寂的木然,隐隐还有着一股执念。
于耀阳下不再闪烁七彩之色的龙儿,浑身染成了血色,唯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微微张合的嘴里传出。
夫子走近了才听清那说的是什么。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血肉模糊的七彩龙儿,声音里有着一丝哀求。
夫子爽朗一笑,看向了手里握着的木剑,“倒是忘了这茬......其实,我是骗你的,这所剩的最后一点天地清气,不多不少,作为成仙之引正合适。”
七彩的龙儿,眼底的最后一丝执念也终于散去,化作了无尽的死寂,再无一丝生的念头,哪怕即将到来的死亡也生不起一丝波澜。
不远处漓王城的废墟里,浑身是血的漓王被亲卫护送着逃出了城外,见到了被镇压在大地上的七彩巨龙和夫子。
漓王见到七彩巨龙的第一眼,眼中出现的是无尽的怒火,一丝猩红闪过,他呵斥着,“你这个畜生,你毁了一切,看看你带来的那些畜生,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非要将我们全杀了才能解你心中的怒火吗?看着我们全死了,你很高兴是不是......”
夫子也跟着道,“你看,哪怕你为他们做了这一切,他们依然不懂感恩,这样的世界,没有什么可留念的,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为我所用的......”
漓王的声音不绝于耳,伏栀终是闭上了那硕大的龙瞳,被压在大地上的血色龙儿,眼角滑出一滴泪水。
就在夫子准备进行最后一步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木剑里,有多久没有动静了?
这使得夫子升起一丝警觉,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正要一探究竟之时,却发现,整片天地间,不知何时洒上了一层金芒。
这层金芒犹如为眼前七彩之龙披上的衣衫,轻轻地笼罩在它身上。
“不对?!”磅礴的天地之力从夫子身上爆发,誓要切割这无端出现的金芒,可他惊骇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金芒不仅是洒在了七彩之龙的身上,更是从木剑上涌出,联系着彼此。
下一瞬,木剑于金芒裹挟下直接脱离了夫子手中,来到了七彩之龙的身前,而夫子却为金芒所挡,靠近不了分毫。
“你做了什么?”夫子不敢置信那木剑还能有如此之能。
他已经观察了十几年,这木剑除了点化万灵,根本没有一点其他用处!
不可能再挡得住自己!
可位于七彩之龙身前的木剑根本没有理睬他。
苏远看着这眼熟的金芒,当初于濯河龙君的肚里时,伏栀的身上也是覆盖了同样一层金芒。
濯河龙君炼化伏栀时,也是这层金芒最先消耗殆尽,而待到金芒消耗殆尽,才真正地开始炼化伏栀。
也是于这个时候,那向来对伏栀无效的仙姿,才开始发挥了作用。
于仙姿刺激下,伏栀反而吞噬了本属于濯河龙君的龙力。
第216章 祖龙珠
第216章 祖龙珠
苏远其实一开始也不懂这金芒到底是何物。
他被困于木剑里,一遍遍地看着伏栀遍体鳞伤,哪怕血肉模糊也依然要冲过来,而他,却只能默默看着,他一遍遍忍受着那份足以将他撕裂的痛楚。
可一丝眼熟的金芒却于这时重新,那一丝金芒恍若翩跹的蝴蝶,落到了苏远的手里,带着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那是......关于伏氏传承的记忆碎片。
“我伏氏,上古有龙女诞生,但自此传下一句话:伏氏女,终身不为龙女......”
“盖因龙女非因自身而成,乃夺天地万灵造化,吞灵噬生,不被天地所认,走向天地对立,无缘祖龙......”
“龙女为一对,自出生便相互杀戮,直至一方吞噬另一方,踏上一条没有终点的吞噬之路,终其一生,陷于迷惘痛苦......”
“何解?不知,唯知一点......但行善事,不问后果。”
亘古的声音不知从何时流传下来的。
到了这里便暂时结束,转而是下一段碎片记忆。
婴儿哭泣的声音不绝,那哭声里,隐约有着一丝熟悉,于哭声外,一个温婉的声音带着宠溺的爱意悄声说着。
“龙女天生一对,不知何时讹传笼中女龙女之说,不过也好,笼中女......笼中女......那便为笼中女,外界的一切,再与你没有干系......”
当婴儿哭泣之声停歇,变成了咿呀学语之声,又逐渐变成了叫着母亲的稚嫩之声,这稚嫩的声音渐渐长大。
有一天,这个声音抽抽搭搭地问着,“母亲,为什么我的运气这么差......怎么偏偏我是笼中女,汀荷姐是龙女......”
“这......伏栀啊。”那温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宠溺和爱意,还有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有时候,运气好并不一定是好事,福兮福兮,祸之所至......”
不过......
那温婉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并不是从其口中倾吐而出,而是从心底而生。
这东西,不如交给栀儿吧......
十几年前莫名凝结的东西,好似只要在这东西附近,便能一直获得好运......
那温婉的声音对还在哭泣的女孩道,“只要吃下这个,运气就能变好了,不过,到时候喜欢不喜欢就由不得你了。”
温婉的声音戛然而止,当其再出现时,却是带着无比的凄惨。
“栀儿,快逃......逃啊!”
“不要管我,活下去......”
背景里熟悉的稚嫩哭声渐行渐远,逐渐归于消失。
“栀儿......”
带着无比的眷念,那温婉的声音彻底地沉寂了下去。
苏远从这些破碎的记忆里回过神,极为意外地看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这只金芒构成的蝴蝶。
这就是那位......伏大人?
蝴蝶轻轻扇了扇翅膀,像是在回应,苏远伸出手触及蝴蝶,就在触及的一瞬间,苏远的视线一瞬间看到了整片世界。
以及那遍布世界之中的金光。
那些金光,还在细微地移动着。
那是......
苏远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信息。
他意识到这些金光,或许就是所谓的祖龙血脉。
遍布于大地之上的移动之光,就是承载了祖龙血脉的生灵。
所有的这些金芒,冥冥中都为触及的蝴蝶所联系,其轻轻扇动翅膀,于身前便凝聚出了一颗圆润至极的珠子。
那珠子里,透着苏远极为熟悉的气息。
世界本源。
圆润的珠子金光璀璨到耀眼的程度,隐隐间,苏远更是从中看到了一条隐隐游动的龙影。
原来如此......
苏远恍惚间明悟了诸多事情。
金芒的蝴蝶将这一切交到了苏远手中。
从为生灵饱食的伏大人,交到了开万灵灵智的苏远手中。
无一例外,他们从未吞灵噬生,从未夺天地之造化,有的,唯是......给予。
当苏远握住了那金灿圆珠之时,木剑上爆发了一阵金芒,将握剑的夫子震开。
天地间出现的金芒如同纱衣披在了伏栀的身上。
苏远也来到伏栀的身前。
他轻悄悄地唤醒了伏栀。
原本眼里唯有死寂之意的龙儿,睁大了瞳孔,那金黄的竖瞳里,流出的分明是血红的泪。
伏栀哭着向眼前横陈的木剑道,“废剑先生......我,我......我好痛......”
伏栀的声音里带上了莫大的委屈,苏远的视线越发柔和,“我知道。”
硕大的龙儿伸着头,想要向着分明触碰不到的虚无清气眷念地蹭着,好似这样就能缓解痛楚。
“我已经......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拯救了,拯救你陪我改变的那一切......我没有让他毁了我们改变的一切......”
“我知道。”
“它们其实没有变坏......只是没有吃饱......吃饱了,它们就不伤人了......”
“我知道。”
“我也杀了好多好多灵物,它们每一个我都认识......”
“我知道。”
“没有你陪我的世界,我一点都不喜欢。”
“我......知道。”
哭泣的七彩龙儿,缓缓伸出龙爪,好似以前那样想要抓紧木剑,可她做不到。
“不过......你回来了就好。”金黄的瞳孔里,无限的眷念和柔和,一如既往,镇于大地上的巨大长龙,勉强地笑着,“我的运气......好像也没那么差。”
苏远逐渐化出了一个依稀的人形样貌,他本来的样貌,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七彩之龙,似是发出最后的告别。
他看了眼被金芒所阻碍在外的夫子,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夫子一脸的担心,无边的天地之力狂潮誓要撕开这莫名的金芒。
苏远的手心,缓缓凝出了一枚金灿灿的圆珠。
圆珠中,一条淡淡的龙影在游动。
这东西,称之为祖龙珠或许更合适。
苏远知道,以他当前的水平,纵使掌控世界本源所在的祖龙珠,也不是一个八阶强者的对手。
能够阻他一阻已是极限。
但是......
他还能有更大的用处。
想到这,苏远最后看了一眼横躺于大地之上的伏栀,那血肉模糊的龙躯,无一不惊心触目。
祖龙珠于苏远手中捏碎,化作了无边的金光,扩散至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苏远的身形在伏栀逐渐惊慌的眼神里,从下到上,开始消散,苏远的声音也随着扩散的金光轰然响在所有生灵耳边。
“具灵气之辈,皆可成仙。”
带着浩然莫大气势的声音好似有磅礴的力量。
世界的顶上,某种看不见的限制悄然被打破。
一言......以破法。
当感觉到那存于天地间的限制被打破时,苏远如释重负地笑了。
果然如此......
七彩的龙儿惊慌失措地想要抓住那道消散的身形,可她可触碰不到分毫。
那消散的身形最后转过头,对着她露出了笑容。
“最后一次利用,就由我自己来吧。”
当苏远捏碎祖龙珠,一同消散后,天地间分散的金芒又重新凝聚起来,重新凝聚成了一颗淡淡龙影游荡的金灿灿圆珠。
只不过这一次,继承祖龙珠的,不再是人,或是某一道清气。
下一个继承者,将是伏栀。
货真价实的伏栀。
第217章 万灵归一
第217章 万灵归一
伴随着无边的金芒,金黄瞳孔眼中所映出的那道身形终是消散。
再也寻不到一丝存在的痕迹。
伏栀就这么看着。
瞳孔都不眨一下。
还想着从空气里找到那一道淡淡的清气。
或许他只是藏了起来。
或许他只是暂时消失了。
或许他还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只是他累了,他需要休息一会。
七彩巨龙身上的伤口都覆上一层金芒,蠕动的金芒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汇聚而来,将她的身形包裹。
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茧,其中传出愈来愈强烈的心跳之声。
好似将有什么东西从中孕育而出。
牛背上的夫子再也坐不住了,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撕开这金芒所凝成的金茧,可他越是用力,脸色便越发难看。
哪怕他使出了十成十的气力,也没法对金茧造成一点影响。
甚至......
他隐隐感觉到。
自己对于天地之力的操控......越发地艰难。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所面对的不是其他同道,而是......
一整个世界。
纵然如此,夫子也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无妨......无妨,还有机会,老夫的内天地独立于外界,已积攒了上千年,就等这一刻,加之引动炼妖阵一齐爆发......”
他也将一切豁了出去。
若是金茧内的东西彻底孕育出来,那将是什么大恐怖之物,唯有现在拼手一搏,打断这一进程。
千里大地上升腾起光柱的灵物,此刻纷纷痛苦地嚎叫起来,它们体内暗中被做下的标记,此刻正在汲取着属于它们的力量,融入玄之又玄的千里大阵之中。
大阵中心,老牛和云猫甚至也痛苦地嚎叫起来,身上升腾的光柱也齐齐助力着大阵。
夫子悍然断开对外天地的操纵,由内而外地爆发出声势冲天的波动,无比的波动如同狂潮,引动着大阵,汇聚着炼妖阵内积聚的力量。
“炼妖成性,以仙破笼......”
声势浩大,足以毁灭这片千里大地的力量从天而降,要重新将金茧内的东西镇压。
可让夫子无比绝望地是,他所汇聚的至强一击,于那金茧没有一点作用。
“完了......”
他怎么也未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就在这时,孕育着什么东西金茧,孕育过程却自己停下了。
金茧自动脱落,隐隐露出其中满目疮痍的七彩之龙,这一幕使得夫子面色一喜。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好在是打断了......
金茧之中的伏栀看着面前悬浮的祖龙珠,祖龙珠与她建立一种冥冥中的联系,那是一种与天地万物之间的联系。
一草一木,一呼一吸,无边世界,每一个细节,心念一动都能感受到。
可这种联系却在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
从祖龙珠中传出一丝抗拒。
那是对伏栀体内龙力的抗拒。
伏栀接连杀了濯河龙君和东海龙君后所壮大的龙力......乃是掠夺。
伏栀没有完全获得祖龙珠的承认。
可伏栀却对所谓的承认丝毫不在乎。
眼前的一切,于她而言,似乎都缥缈地恍若另一个世界......
无论是天地生灵还是祖龙血脉,都再也无法让伏栀心底生出一丝波动。
哪怕血肉模糊的龙躯,那伤口的痛楚也不能引起她一点注意。
本应充斥着无尽生机的巨龙之心,此时死寂地宛如停止了一般。
那双金黄竖瞳里,再也没有了任何可以眷念的东西。
她不再是那个人人敬而远之的笼中女了,她不再是那个没有任何力量只能去哀求母亲,去利用废剑先生的无用之人了。
可她就算获得了这一切......
最珍贵的东西,却早已在路程之中失去。
血肉模糊的七彩之龙从大地上缓缓站起,祖龙珠的力量在她的体内不断冲突,伤口上覆盖的金芒不仅没有疗愈伤口,反而在加重。
硕大的龙口中传出虚无缥缈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宏大之音传唱于整个世界。
无边无际的生灵抬头仰望天空,侧耳倾听。
“像我这样的无用之人,最盼着拿到力量......可真拿到力量后却发现,所有的一切,我并不喜欢......”
牛背上的夫子神色愈发谨慎,他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迎接他的,或许是殊死一搏。
夫子再度引动炼妖阵,只是这一次,他要做的是引爆阵中那些充当节点的灵物。
可他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那些炼妖阵里的被标记了的灵物统统抬头,身上发出星星点点的光点,向着天际聚拢。
那些光点非是祖龙力量所至,却自动向着伏栀靠近。
夫子大感不妙,妄图提前一步引爆,可这些灵物却抢先一步,选择了将已身献出,化作了愈发磅礴的光点,光点里是无尽的精粹仙灵之气。
这些......都是吃了伏栀之肉的灵物。
第218章 找寻属于自己的福祉
第218章 找寻属于自己的福祉
本应是炼妖阵节点的灵物,尽皆选择了化为涌向伏栀的仙灵之气。
浩然的仙灵之气将伏栀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覆盖,愈合,重新构建出了一头完整的七彩长龙。
伏栀身上的气息也越发磅礴,接近着巅峰。
可就算如此,祖龙珠依然在和伏栀体内的龙力对抗。
七彩的龙儿似是自嘲地一笑,“所以......我这样的存在,最好的归途,依然是无用之人。”
伏栀最后看了眼这片她曾经发誓要改变的大地。
让民众饱食,不再受食物困苦......
让灵妖得到认可,共同守护一方家园......
可这一切......
伏栀的眼底再无任何眷念。
“我便将这一切,还给你。”
她的话,似是在对祖龙珠而说。
血肉,开始从龙躯上剥离,露出了其下的白骨,连一丝血肉都没有牵连在上面,尽皆脱落。
一条璀璨的七彩之龙,变成了一条生机急速流失的白骨之龙。
而血肉,尽洒大地。
一切的精粹,一切的龙力,蕴藏其中,统统放弃,成为了大地的养料。
那双幽幽而空洞的白骨眼眶里,视线里蕴含的意识逐渐变得浑浑噩噩,将要消散殆尽。
白骨之龙凭着自己最后的意识,汇聚了一切龙力,冲着夫子而去。
嘴中衔着的金珠,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撞向夫子。
“还没完......还没完......”顾不得额头留下的冷汗,重压之下,夫子调动了一切能调动的力量守在面前,“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只要撑过这一次。”
瞳孔幽幽的白骨之龙眨眼而至,就在这时,夫子感觉脚下一疼,那只云猫却在这关键时刻反咬了他一口。
虽然连皮都没能咬破,可那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那姿态,极为痛恨。
“你......!”夫子怒极,不敢置信一只羸弱到如蚂蚁般的云猫敢在这个时候背刺自己。
就在夫子要对其出手时,云猫似是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机会,赶在眼底猩红又要翻涌上来之前,决绝地选择了爆开体内的一切。
这一爆,伤害虽小,可等夫子散去影响抬眼时,那白骨巨龙已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金珠散发的光芒带着无法抵抗的伟力,将他吞噬,淹没在金芒的海洋中。
这最后的时刻,夫子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声音却没有传出分毫,什么都没留下。
随着夫子一同消散的还有老牛和云猫。
白骨之龙嘴里衔着的金珠,在碰撞中化为了浓浓的金雾。
可出乎意料地是,这枚祖龙珠并未消散。
在白骨之龙的血肉融入大地之后,整个世界皆升腾起无边的金光,那些散于世界每个角落的祖龙血脉,于此刻重新归一,汇入了金雾之中。
而这汇聚了全部祖龙血脉的金雾,将白骨龙躯包裹,缓缓浸入其中。
没有彻底承认伏栀的祖龙珠......终是承认了她。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一齐陷入了黑暗,又复现光明,随着白骨之龙一起律动。
无边的伟力加于她身,接连冲破两道桎梏,达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境地。
奈何那不完整的白骨身躯,褪去血肉所造成的伤害几乎不可逆,白骨之龙的气息最终在突破第二道桎梏时,攀升的速度变得越发缓慢。
视线越发浑噩的白骨眼眶中,那剩下的最后一丝清明,感受到这份天地伟力。
她忽然想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能够完成最后的救赎......
白骨之龙放弃了还在自动突破桎梏的天地伟力。
转而将这份伟力席卷向外界。
无论是那些爆体逝去的灵物,还是主动爆开的云猫,一道道无形之魂从它们原先的地方飘出,随着这份影响整个世界的伟力被席卷着吸纳。
无边的伟力还不止要吸纳这些,还在整个世界里搜寻着,搜寻着某一个最关键的东西......
哪怕待到白骨之龙的眼眶中的清明已经维持不住了,这份无边伟力还是没有搜寻到那最关键的东西。
她眼里,也终是散去了最后的清明,彻底陷入了空洞,陷入了浑浑噩噩。
可这一切还未停下。
无边的伟力带着搜寻到的灵物之魂,于白骨之龙嘴前再度凝成一颗珠子。
一颗金光内核,外在却是无边仙灵之姿的星点包裹的,清灵仙珠。
浑浑噩噩的白骨之龙再无了神智,她的气息随着伟力的回归还在缓慢攀升,可眼里的蒙昧却透着无边的迷茫。
......
自那以后,这方世界的人们总能看到有一头白骨游龙于头顶掠过。
她的嘴里总是衔着一颗珠子,珠子里好像还差了什么,导致她一直不愿离去。
她到处寻找着,直到将整个世界找遍了,她才将浑浑噩噩的视线投向了高空之外的黑暗。
衔着金珠的白骨之龙,离开了。
而这方世界,却开始枯萎。
海里时常能看到硕大的龙尸被冲上岸,每一头巨龙都是干尸状,没有任何外在的伤口。
甚至时常还能看到发疯的龙族口中高喊着“祖龙抛弃了我们”之类的话一头撞死在大地上。
这还只是开始。
大海越涨越高,开始只是小潮小浪,后来就是无边的海啸。
人们的土地一点一点被侵蚀。
往日那些海边的城池,早已成为了海下的废墟。
千里良田的家园,已成了幽寂的海原。
中央的万里群山,成为了人们最后的栖息之地。
但他们依然绝望地看到,海水还在漫过千米高山,逐步逐步地吞噬一切。
人们无数次派出连绵的船队向海外寻找新的栖息地,可大海送回来的唯有船只的碎片和海中生灵干瘪的尸体。
于绝望中,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海侵蚀一切,而他们的求救,没有任何东西回应。
当世上最后一座高山被海水淹没,山上唯剩下一老一少两人。
海天一色,万顷汪洋,再无他物,绝望的小孩问老人,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
老人充满遗憾地回答,“因为......我们遗忘和祖龙定下的契约,背弃了祖龙......这便是报应。”
小孩颤抖着继续问道,“什么是我们和祖龙定下的契约?”
老人似乎回想到了曾经于高空中见过的,那惊心动魄的画面,“曾经,祖龙行走大地,为众生寻找福祉,万物生灵于祖龙面前皆一视同仁,她不求回报,只为给予......”
“那后来呢?”
“像任何神话里伟大人物所遭遇的一切一样,祖龙......遭受了众多曲折,只是......和神话里不同的是,祖龙没有迎来一个凯旋归来的英雄结局,她被视为灾祸......我们,抛弃了福祉,福祉也理所应当地抛弃我们。”
“祖龙......最后去哪了?”
面对淹没过来的汪洋,老人绝望而又无力地叹口气,仰望高空之上无尽的黑暗,“不知道......反正是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了吧,或许......她能在另一个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福祉吧。”
第219章 白骨的龙儿
第219章 白骨的龙儿
......
【你以祖龙珠之力破开了这个世界的限制,同时也以自身的覆灭奠定了下一个继承人】
【伏栀继承了祖龙珠】
【你随着这一代祖龙珠一同消散】
【本次模拟结束】
......
当苏远重新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身处在无垠的黑暗里。
身外是来自魏先锋的庇护。
远处是那连成宝塔状的竖立星云。
这场景立刻将苏远的注意力拉回。
对了,他当时是和魏先锋魏长老在极西之海的海底,于凌霜隔空一击下,得以在皮仙的手下逃出生天。
可海底那处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外,离二十四重天还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远处那一堆星点,叠在一起,宛如一座冲天的宝塔,正是二十四重天。
魏长老力竭之时,选择了保下苏远让其尽可能离二十四重天更近一点。
可魏长老的庇护并非无尽的,若是在庇护消失之前还未抵达二十四重天,苏远将会瞬间被黑暗里的乱流撕碎。
苏远看到身前地庇护还有着一丝微弱的光,显然,距离他进入模拟只过去了极短极短的时间。
甚至更远处正在消散的冰雾星云,还维持着冰凤的形态。
这一切一切都说明,这一次苏远赌对了。
模拟中过去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可现实不过是须臾。
苏远此刻无暇看模拟的结果,他所求的乃是从模拟中寻找一丝破局的契机,可当下来看,似乎没有多大的契机......
难不成......还要再赌一把吗?
苏远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薄的庇护,庇护之外,刚猛的罡风无物不刷,缕缕阴冷的气息甚至透过越来越薄的庇护向苏远体内侵袭。
好在苏远现在还能勉强撑住,可也只是暂时的。
苏远知道,当庇护耗尽之时,就是他殒命之时。
身前的二十四重天,可望而不可即,黑暗里的距离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
而回头看向黑暗里,魏长老的身形早已找不到,苏远不知道魏长老当前的状况如何,恐怕不会太妙。
就在这时,苏远忽然在黑暗里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吼。
那吼声......让苏远从心底涌现熟悉的感觉。
总觉得,那应他极为熟悉的某个存在。
下一刻,苏远忽然睁大了眼。
只见面前的黑暗中,空间犹如被撕破了一般,一只硕大的散发着白莹莹之光的......白骨之龙,穿透了撕开的空间,眨眼间出现。
那是......
苏远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所不相信的,并非白骨之龙的出现,而是......这头龙。
是伏栀。
苏远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刹那的感受。
纵使他是个修剑之人,他也只觉那一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那双手,在那一刻,什么剑也无法握住。
白骨之龙的骨节保持地极为完好,每一根骨头如玉一般盈盈透彻,隐隐有金光内敛。
可......那是伏栀。
白骨之龙摇动着体型硕大的身躯,庞大的身躯为苏远驱散了周边的黑暗,一对空洞而无意识的龙瞳绕着苏远转来转去。
那动作,就是一个初生之灵在好奇打量世界里的一切。
苏远找不到......
找不到伏栀......
找不到一点伏栀留下的意识。
可那星空里的白骨之龙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她好奇地绕着苏远转来转去,忽得将苏远顶在头上,带着苏远破开黑暗奔向最近的二十四重天。
在白骨之龙的身边,一切的黑暗,黑暗里的乱流,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着令人安心的温暖。
可越是如此,苏远越是沉默。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触碰那泛着盈盈玉光的白骨。
他不敢再往下看。
再往下看,便是那双幽幽的空洞之瞳。
前不久,那双瑰丽而又充满力量的金黄龙瞳还在对着自己倾诉。
这种滋味让苏远捂住了心脏的位置,好似有千万大鼓齐齐擂动,咚咚作响。
黑暗的星空于白骨之龙而言好似大海,她在其中如鱼得水,甚至,还有破开空间之能。
和二十四重天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过瞬息而至。
苏远被带到了那宝塔之形的星云前方,而白骨之龙将他放下后,还在遵循着某些惯性,依依不舍地游荡于他身周。
硕大的龙头带着不可言说的兴奋舞来舞去,庞大的龙躯好似无边的长城,为苏远赶走乱流,形成了一片宁静之地。
可或许,这头白骨之龙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高兴。
但她就是高兴。
白骨之龙这么雾着,苏远就这么静静看着,看了许久许久,直到白骨之龙那幽幽的瞳孔,再度变得迷惘起来。
刚刚的高兴好似一阵云烟,眨眼飘过。
这一刻她便忘了。
她略带奇怪地看了看默默无言站在不远处的人影,歪了歪头,似是有些不理解。
甚至,是有些悲伤。
嘴里衔着星点金珠的白骨之龙,侧着龙头,来到这人影的身边,轻轻蹭了蹭,好像在说别难过啦,我要走啦,下次再找你玩。
可越是这样,苏远越是握紧了拳头。
他看着白骨之龙转身奔向星空,撕开了空间,不知去往了何方。
好似那个有张白瓷般素净脸庞的女孩,朝自己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了。
第220章 黄沙天
第220章 黄沙天
......
无边无际的星空,总有人能看到一条快速游过的龙影。
可那龙影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就消失,出现在更远的地方。
那龙影畅游星海,如鱼得水,却如小孩般天性顽劣,不知世间规矩。
“何方妖孽,敢毁老夫丹炉......龙仙龙仙您请您随意。”
“大胆妖龙,看我......上仙上仙我错了我错了。”
无边的星海里时不时响起暴怒的声音,可这些声音最后都选择了偃旗息鼓,不敢有分毫怨言。
逐渐地,所有人皆知,天地间多出了一条懵懂但实力强劲的白骨之龙。
虽然这条白骨之龙像个三岁小孩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只凭着本性游来游去,但其天生之能恐怖到让所有人不敢小觑。
还有一些人好奇白骨之龙嘴里衔着的星点金珠到底是什么。
能被这头恐怖的龙儿守护,那必是什么至宝。
可他们也只敢揣测,不敢有其他妄想。
......
【根据你本次模拟生成追忆】
【白骨祖龙(红)】
【“碧云悠悠兮,濯河东流。有龙女兮,夺天造化。生为万灵兮,福祉为笼。龙女笼女,何为龙?何为笼?血肉归天,祖龙颔首。”】
【追忆特殊效果:吞灵噬生或赐生万灵,于模拟开始你可从两项能力中二选一。吞灵噬生可快速补充法力,冲破境界,但随着杀生越多,会为天地排斥,气运降低。赐生万灵,可在不消耗自身的情况下随手给予万灵一定的教化,随着教化的生灵越多,会得到天地承认,在当前世界中的气运显着提高】
【............】
【这一次模拟,你本有无上仙能,却又受困于自身,矛盾是你的写照】
【无论是否是幕后黑手推波助澜,你所选择的牛妖造成了恶果,可恶果却也不一定是坏事】
【有心挑选难成事,无心之举反插秧】
【你所补偿的名为‘福祉’的少女,终是随你踏上了为众生万灵献出一切的道路】
【龙女笼中女,这些在她眼中都不重要】
【她所求非为自身,她所求乃是万物的福祉,非是她一人的幸事,而是所有人的幸事】
【你们共处了1921个日夜】
【嗯......已经到十九日夫妻了吗?】
【于她而言,有你陪伴在那个名为伏栀的女孩身边,就是她最大的幸事了吧】
【奈何你是真·木头,字面意思,没有别的含义,真的不能再真的木头】
【不过......其实你也没办法对吧?(笑)】
【你就是把废剑!彻彻底底的废剑!废剑能有什么能耐?】
【你是这样想的对吧,抱着这样想法的你和那笼中女又有何不同】
【不过这么说其实也对,我们都被困在笼子里,走出了一个笼子等待你的是更大的笼子】
【龙女笼女,可悲可叹,命运多舛】
【再相见时,却已不认】
【评价:身落万灵,一言破法】
【............】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矛矛盾盾】
【献出你的一切】
【十九日夫妻】
【真·木头·废剑】
【龙儿龙儿你别哭】
【笼中笼中笼中笼】
【成就奖励:龙笛】
【............】
【模拟奖励】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龙骨形态(未激活)】
【龙指:一根断裂的龙指,指头似乎能写下什么】
【“一言破法”的感悟:一言而为天下法,乃是一世之主的大神通。我之所言,当为天下法。】
【............】
苏远静静地看完了一切,于寂然无言中转身走进了二十四重天。
......
二十四重天,黄沙天。
无边戈壁荒原,毒辣的太阳将大地晒得皲裂。
几块于荒原上凸起的巨石形成了一处狭长的谷地,谷地中隐约有着建筑和人声。
一支商队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靠近谷地。
商队的领头人是个皮肤棕黑的汉子,身外和头顶都裹着一层白布,大家都叫他汗达。
汗达是附近百里荒原公认的好手,能带着商队往返于戈壁中心和边界,将那些戈壁之外的最为常见的生活物资带进去,换取戈壁里的珍稀宝贝。
眼见能看到戈壁荒原上高耸出头的巨石,汗达对着队伍后边喊道,“马上到双石村了,到了那就能歇歇,等到晚上再走,不然一会到了晌午,更顶不住太阳......”
原本各个无精打采的成员瞬间振奋起来,眼底的兴奋劲好似已经到了双石村坐下歇息了。
鸦雀无声的队伍渐渐响起了交谈的声音。
“你说后面那人是不是傻了?”
“不知道,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流浪过来的吧,身上穿的还是长袍,又不透风又不能遮住阳光,在这里不得活活闷死......”
“他这个人浑浑噩噩,和他说话也没反应,倒是会吃饭会喝水,嗤......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非要带着他,多一个人消耗水和粮食,去了戈壁顶,能换到的不就少了一分。”
“老大的决定你就别质疑了,嘿,小黑猴,你刚从后面来,是不是去傻子那了?”
围在车马边的几人拦下了一个精瘦精瘦的男孩,那男孩一被拦下就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就是好奇......看看他。”
拦下他的几人里,有个眼底闪着精光一看就精明的中年人,他的打扮也比周围几个人稍微高上一个档次,脖子上还挂了个玉佩。
这个中年人乃是车队里管账的全先生,大家都叫他老全头。
老全头将小黑猴叫到身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问出什么底细啊,要是有你悄悄告诉我,我把这清冰玉佩借你一天......不,三天!”
老全头将脖子上的玉佩拿出来,凑到小黑猴身边,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清爽的气息油然而生。
小黑猴盯着玉佩,眼睛都直了,可他还是摇摇头,“全老大,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我虽然想.......但我真不知道。”
老全头顿时失望地松开手,放任小黑猴走了。
等到车队靠近荒原上耸立的巨石,走进了巨石的阴影中,所有人如释重负。
再往前走,能看到巨石和巨石形成的狭缝里,坐落着上下好几层建筑,其中的人影络绎不绝,和外面毫无生机的戈壁相比,这里像是个世外桃源。
“老规矩,轮流看守货物,其他人可以去村里......不过别太过分。”
汗达照常吩咐完之后走向了最后一辆车,在车尾,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身上的长袍早已磨损得不像样,可他却毫不在乎,一双眼睛只是盯着什么都没有的远处,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汗达上前叫了几声,这个年轻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直愣愣地盯着远处,瞳孔中一点波动都没有,似是思索,又似是真傻了。
汗达无奈摇摇头,却又丝毫不敢怠慢。
最近这段时间,戈壁内外都不太平。
戈壁顶上的那位,近来似乎很不安分,甚至隐隐有重新出现的征兆。
而从戈壁外也出现了一些......可以呼风唤雨挥手招来雷电的仙人。
这些人,很奇怪。
有时候仙人和仙人之间厮杀起来,余波甚至将百里大地化为焦土。
有时候这些仙人又会在四方传道,收拢一些天资优异的孩童,将一些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无上仙法传下来。
这些仙法一旦被传下,便会立刻形成一地的腥风血雨。
无数人为了争得一部仙法而豁出性命。
但无一例外地是,大家对这些仙人......都很畏惧。
这些仙人的辨识方式也千奇百怪,他们似是各有不同的归属,数量甚多,但慢慢地,世人也总结出了一定的规律。
那就是......看不懂的标识,一定不要惹就对了。
......
戈壁边界,一处小镇里。
小镇里最大的宅院被征召而去,门前悬挂上了一支羽毛形状的标识,生人勿近。
虽然院子被征召了,可院子主人丝毫不生气,反而高兴地手舞足蹈。
“那可是仙人们......那可是仙人......哎呦,老宋,今天再去宰十只猪仔,好好烤,然后送到我家,不对,仙人家去。”
管家老宋有些为难,“主家,猪仔......快要被吃光了,再这么下去,明年还有没有肉吃......”
院子主人一脚把老宋踹翻,“鼠目寸光的家伙,仙人手底下随便漏一点东西都够我们吃一辈子的了,再也不用缩在这个穷苦的镇子里,甚至......甚至当上一城之主也不是没可能......”
眼见院子主人陷入了无端的遐想,老宋好奇地凑上来,悄悄问道,“主家,您就给我透点底,这些仙人......是什么来头,您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平日里听的都是风言风语,把仙人们吹上了天,可这仙人到底真有那么神吗?”
见老宋这样子,院子主人更得意了,“老宋啊,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见识浅薄,就算我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这些仙人,可是至高宗门之一碧羽宗的。”
院子主人说到后面压低了声响,生怕那三个字一说出口就惊扰了仙人。
“碧羽宗......”老宋喃喃地揣摩着。
......
院子里一处单独的偏院,朝凤大大咧咧地推开门,冲着桌边低头读着什么的少女喊道。
“鸢儿啊,好消息,师傅说戈壁里的那东西差不多查明了是什么,再有些时日我们就能进戈壁了!”
倚着手低头垂目的少女,脸色淡然,视线里透着浑然天成的傲气,似是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一缕发丝从其额间垂下,落在那娇媚无双的脸蛋前,更平添几分慵懒。
少女只是淡淡地“哦”了声,丝毫不被影响,继续看着桌上的东西。
朝凤的牙齿在嘴里咬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冲上去对准少女的头发就是一阵狂揉。
朝凤这下算是揉爽了。
手底下的脑袋丝毫没有反抗,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是那本来花了一早上梳好的头发全乱了,披散在肩上身后,让那张娇俏到极点的脸蛋又多了几分动人心神的零落感。
“诶嘿......开溜。”朝凤一个箭步就要往外跑。
可前脚跨出去,后脚却猛地一拽。
“诶呦......”朝凤吃痛地一头撞在地上。
可她顾不得疼,最先想到的是回头去看师妹。
桌边的娇俏少女低着头,缓缓站起。
手里还死死抓着朝凤的一只脚。
一头的散发盖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可朝凤还是看见了两道透着红芒的视线。
“鸢儿......鸢儿啊......”朝凤一声声呼喊试图唤醒那师妹师姐之情,可等待她的,唯有无情的狂风暴雨。
待到风雨平息,朝凤瘫在地上,衣裙散乱,看向房梁的视线透着木然的死寂。
子鸢没好气地理了理发丝,将那一头好看的长发拢到耳后,继续坐到桌边,“师姐别装了,被师傅看到又要骂你。”
“唉......”朝凤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一边理着其实是自己弄乱的衣裳,一边对自己的师妹摇头道,“子鸢啊,你已经把那东西看了上百遍了,还没看够吗。”
“自从上次在云沙天碰见了苏远的师姐和师父,你就抱着他们给的东西魂不守舍,不就是关于苏远过往的记录嘛,要我说啊,就算你把这东西看出花来也看不出任何东西......”朝凤坐在子鸢的对面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
可子鸢只是略显困惑地摇头,皱起的眉头透着无边的茫然,“不,你不懂......”
见子鸢还是一副被困住的样子,几乎要走火入魔了,朝凤忽然想到。
“鸢儿啊,你说......师父几乎是父母般的存在,这算不算见家长了?”
“唉......唉,别打脸......”
“轻,轻点......师妹师妹好妹儿.......”
第221章 蛇女
第221章 蛇女
身着艳色红裙,面戴轻纱,眉目清傲的子鸢缓缓行至院中,对院子中心的老妇恭敬行礼。
“师父。”
院中站在一众弟子面前的老妇含着笑意扫过子鸢,对其点头。
老妇正是碧羽宗的代掌门,号称八阶之下第一人的无凤。
当年风华正茂之时,可谓统领一个时代,乃是无数修行之辈心目中的无凤仙子。
见此情形,那一众弟子看向子鸢的视线都不由得带上了各种意味,有羡慕,有憧憬,也有嘲弄和不忿。
可子鸢彷佛看不见这些视线般,径直走到了弟子队伍的最前端,独自站成一排,脸上的神色淡然如常。
对此,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毕竟,那是宗内地位超然的赤鸢仙子。
跟着子鸢身后出现了扶着腰的朝凤。
愁眉苦脸的朝凤同样喊了句师父,老妇却不满意地冷哼道,“朝凤,让你照顾好师妹,是不是又欺负她了?”
朝凤撇撇嘴,“师父,我哪敢欺负赤鸢仙子,反倒是我被她欺负了,您老人家最偏袒她......”
老妇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朝凤眼看再说下去也要挨师父的揍,于是立马扯开话题道,“师父师父,这是准备出发进戈壁了吗?”
老妇冷冷扫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身为大师姐,就你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我,我不是去叫子鸢了嘛......再说了子鸢不也迟到了您也不说她......”
老妇重重哼道,“哪儿那么多借口,朝凤,罚你这一路上替大家主持凤纱衣,驱散烈阳火气,一刻不得停歇。”
听到老妇这么说,朝凤立马乖乖地点头,不再言语。
出行准备的诸多东西早已备好,只待人齐。
当碧羽宗一行人踏上了行程,子鸢却注意到队伍后多了些鬼鬼祟祟的家伙。
几个师妹这时紧张地从队伍后方赶到前面来,对朝凤低声道,“大师姐,跟在后面的好像是每天来送食物的管家,他的样子,不对劲。”
朝凤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可这时却正经了起来,一边主持着手心里一件薄薄纱衣装的法宝,一边对这几个师妹道,“你我都注意到了,师父她们肯定也注意到了,但她们并未点破,这里面,就不要多问了......”
那几个师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才离开。
倒是子鸢这时问道,“戈壁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来头?”
朝凤歪了歪头,不确定地道,“好像是一头睡着了的大蛇,它看守的东西,或许就是我们要找的。”
......
当太阳西斜,戈壁上的气温骤降,一支商队才离开了双石村。
队伍末尾依然坐着一个年轻人,只是盯着一望无际的远处,神情和白日里相比分毫未变,仿佛世间任何事都没法引起他的注意,要不是鼻息间还有气流,其他人甚至都以为这是个假的木头人。
商队里的其他人遗忘队尾的这个存在,大声地谈论着双石村里的好东西。
“最下等的一杯水就能买一炷香时间,别看这村子简陋,下等货色也足够火辣。”
“不过可惜的是村子里也只有下等货色,上等货色还要到戈壁顶才有,那价格可就贵了......”
“不过那也值啊,我看过一次上等货色,那些上等货色不说国色天香,各个妖娆抚媚,光是看一眼我的魂就被勾走了,可惜......那些上等货色只在戈壁顶有,从不外流,不然我非倾家荡产买下一个回家供着。”
“还供着,你倾家荡产也就买得起一两次,再说了,那些上等货色可还有一个称呼,蛇女,据传她们走路都是没声音的,靠近你时神不知鬼不觉,就等你没发现时把你吸干......”
“鬼扯,谁信这些屁话,老子就玩过一次,那次是我帮了大商队的忙......说是什么蛇女,就是会扭了点,和正常人哪有区别。”
声音越传越远,逐渐变得缥缈,在火光之下,商队渐行渐远。
一条条黑蛇悄然无声地从双石村的石头缝里钻出,盘旋在巨石顶上,森然的竖瞳盯着越来越远的商队,蛇信子喷吐间,将无人能听懂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商队白日里寻找阴影之地休憩,晚上赶路,如此行进了好几天。
就在第五天时,商队白日里躲在一块巨石阴影下休息时,遇到了另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全是年轻女性的队伍,队伍里的女子各个身材妖娆,皮肤是带着异域风情的棕黄之色,哪怕是头顶上如火般的烈阳,她们也只穿着护住隐私部位的简单服饰。
这一幕看得整支商队里的男人都血脉喷张,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毫不掩饰。
除了一个人。
队尾的那个年轻人,还是在盯着一望无际的远处,没有任何动静,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早已只剩下一副空壳,实则魂魄早已飘散。
这一队年轻女子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似是诱惑似乎调戏地打量商队里的男人,光是目光里的妩媚就能把他们榨干。
那为首的妩媚女子却注意到了商队队尾里那个奇怪的年轻男人。
和商队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见状,为首的妩媚女子一笑,“姐妹们,咱们也休息下吧。”
在商队男人们惊喜的狂呼声里,一群妖娆女子扭着水蛇腰,一步一步靠近,为首的妩媚女子更是直直走向队尾。
目标是那个奇怪的年轻男人。
第222章 你要害我?
第222章 你要害我?
“这些不会就是戈壁顶的蛇女吧?”
“嘶,每一个都好有感觉......”
“嗤,你懂什么,依我的经验,最好的是带头的那个,身材火辣,五官几乎挑不出毛病,甚至还有一种......看不起人的感觉,就是这种最让人受不了......”
“怎么个受不了法,你还能让她臣服?你就算了吧......”
“唉唉唉,你说的这个怎么向后面那傻子走去了?”
“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妈妈的早知道我也装深沉了。”
“别介嘛,这不是还有其他的女人......”
一群盈盈笑语的女子融入了商队之中,极为大方地各自攀谈着,话语间也极为开放,一些挑逗的话甚至就连这群久经沙场的老男人也承受不住。
一道身影趁这个时候缓缓靠近了队尾,来到了那个奇怪青年身边,这个为首的妩媚女子走路间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只有一些风吹动沙石的细微声。
“公子不是这里的人吧。”
带着丝丝抚人心弦的娇媚之声响起,可这个奇怪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烛梦很确定这个遥看远处的年轻男人听到了自己的话,但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自己的声音里可是施了法的,面对男人更是有额外加成的效果。
于是烛梦又暗自加重了声音里的娇媚力度,“公子倒是俊俏,和那些糙汉子不一样,不知公子怎么称呼......要是方便的话......”
可烛梦的话还未说完,只见面前的年轻男人缓缓转过头,用着一种极为诡异的视线盯着自己。
那视线幽暗深邃至极,含着诸多莫名之色,好似黑暗星空里能吞噬一切的深邃黑洞,让人不寒而栗,只觉得视线的主人并非活人。
年轻男人开口了,“你......也要害我吗?”
似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嘶哑至极。
还不等烛梦反应过来,只见年轻男人猛地扑过来,扼住烛梦的脖子将其重重压在地上。
那力道大到让烛梦难以置信,根本喘不过气来。
“住......手,放开......我......”
她很确信,眼前的男人是要杀了自己。
衣衫褴褛的青年,眼神依然幽暗深邃,没有丝毫波动地盯着烛梦。
不远处一阵惊呼,不论是商队里的人还是那些妖娆女子,一个个脸色大变,惊呼着跑过来。
烛梦隐约间听到脖子骨骼被挤压间发出的声响,呼吸越发的困难。
于生死关头,烛梦口中现出一枚黑丹,拼着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向压在身上的青年喷出一口黑气。
黑气一出现,其他妖娆女人各个变得惊惧,立即停下脚步,顺带拦下了其他人。
“别过去!”
“若是吸入了黑气,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听到这些女人的话,商队里的男人们纷纷愣在了原地,看向黑气笼罩的地方,又惊又怕。
本以为黑气里的那个傻子怕是没了,可下一刻,让所有人震惊的是,黑气里升腾起了一丝玄之又玄的深邃紫光,那紫光完美挡住了所有不断侵入的黑气。
嘶哑的声音从紫光里响起,“你果然是来害我的......”
说罢,骨头作响的咯吱声从黑气里传出,有什么东西,被捏碎了。
下一瞬,一道细长黑影从黑气里飞快游出,商队里的人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是感觉那好像是一条蛇影......
倒是黑气散尽后,妩媚女子的身影已经不见,唯一剩下的青年安然无恙。
“梦姐!”
“你......没人要害你!”
那些妖娆的女人们四处呼唤着烛梦,汗达这个商队领队忍着惊惧冲着青年喊道。
此刻,商队里那些喜欢讨论这个青年的人,此刻都噤声了下去,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引得这个青年注意,落得和烛梦一个下场。
“没人......害我?”听到汗达的声音,青年喃喃重复着,可下一瞬,他又开口道,“不对......她逃走了,我要抓到她,问出幕后黑手......一定有幕后黑手。”
所有人眼前一花,只见那衣衫褴褛的青年一瞬间飞到了天上,脚下踩着的是一柄冒着深厚紫光的长剑。
只此一幕,商队里的人纷纷流下了冷汗。
“仙术!”
“那傻子是仙人?!”
“嘶......我怎么感觉他更像是疯了呢......”
尤其是那些背地里没少说青年坏话的人,更是汗流浃背,生怕自己平日里说的话被他记住从而给惦记上了。
而领队汗达则是暗道果然。
他之前就窥见青年褴褛的长衫里,露出过什么东西上面刻着的标记,那是一柄剑的标记。
汗达虽然不认识那代表着什么,可他明白,这种人,说不得就和那些仙人有联系。
想到这,汗达又极为庆幸。
还好自己没有贸然将这人真当个傻子对待,不然,怕不是也要落得那个蛇女的下场。
不过......
这位仙人的状态,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不会真疯了吧......
......
“师姐,前面探路的弟子传回了消息,她们遇到了一支......很奇怪的商队。”
有弟子来报,正在主持凤纱衣的朝凤想都没想地对子鸢喊道,“鸢儿啊,你去处理吧。”
子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那女弟子点头道,“怎么个奇怪法,挡路了吗?”
那女弟子神情有些奇怪,“不,他们说,他们队伍里本来有个仙人,可那仙人忽然疯了般袭击过路的女子,主要,他们带队的人说,他看见那个仙人身上有着一柄剑的标志......”
听到这,本来没什么兴致的子鸢眼光瞬间一凛,目光炯炯地问道,“什么样的剑......不会是......”
“听其描述,应是荡魔剑宗。”
“荡魔剑宗的弟子吗......”子鸢若有所思。
一边的朝凤这时插话,“鸢儿啊,不是我说,一听到荡魔剑宗四个字你就和变了个人一样,荡魔剑宗弟子那么多,总不能是个人就和苏......唔唔......”
朝凤话还没说完就被子鸢堵上了。
朝凤还在主持着凤纱衣,双手根本脱不开,支支吾吾眼看着就要背气,子鸢这才松开了手。
缓过气的朝凤带着幽怨的眼神朝子鸢看去,可却被子鸢直接无视,朝凤继续道,“鸢儿啊,总不能是个人就和他有关吧,没必要那么紧张。”
子鸢那被轻纱遮盖的脸庞缓缓绷起,清冷道,“师姐不是说交给我来处理吗,既然如此,师姐就别多话了。”
朝凤无奈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子鸢对女弟子问道,“那商队呢,既然就在我们行进的方向上,那过去看看也无妨。”
第223章 疯子
第223章 疯子
......
茫茫戈壁,烈阳高照,炽热到能烤熟一切暴露在阳光下的东西。
一道黑影却无视炽热的温度,极速地穿行在戈壁大地之上。
可不论这条细长的黑影怎么跑,跑向哪个方向,身后总是如影随形地吊着个人影。
这条细长黑影时不时回头望去,看向那踏着紫气长剑的人影,蛇瞳里满是惊慌的恐惧。
“我只是奉命来打探进入圣顶的陌生人消息,对你没有恶意,你为何不愿放过我。”
细长的黑蛇吐着蛇信子,一边慌不择路的逃命一边对踏剑的人影喊道。
可踏着剑的褴褛人影只是用嘶哑的声音回道,“不,你不是......”
这愈发让黑蛇绝望。
“疯了疯了,绝对是疯了......”
想到这,现出黑蛇原形的烛梦就无比后悔。
早知道是个疯子,她就绝对不会去招惹这家伙......甚至差一点骨头就被这个家伙捏得粉碎。
到现在她的骨节还没有复原,不知道有几节扭曲了,每跑出一点距离,拉扯间骨节位移的痛楚就会传遍全身上下。
怜香惜玉都不会的疯子......
烛梦恨恨地想着。
她所化人形在族内不说独一无二,至少无人能无视那副容貌下此等狠手,差点将她骨头都给捏碎的,这个疯子还是头一个。
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到圣顶范围了......
烛梦看向前方逐渐拔高的地势,好似看到了希望。
而身后踏剑追着她的褴褛青年,则故意一样放任她死命逃走,既不放她彻底逃脱,也不将其抓到手。
忽得,前方的巨石缝隙间钻出了条粗大的黑蛇,那条黑蛇体型至少有三人合围那么宽,盘旋着矗立在大地上,很是森然。
粗大黑蛇看见了夺命狂奔的烛梦,脸上出现了极为人性化的暴怒,一条红信子直接对向了踏剑的青年。
“小子,伤我族人,找死。”
粗大黑蛇直接化作了一个干练的女子,身材火辣,皮肤和其他蛇女是一样的深棕色。
手中抓着蛇尾般的黑鞭,一脚重重跺在身后的巨石上,冲着踏剑青年爆射而来。
无边的黑气从她身上冒出,带着致命的气息涌向踏剑青年。
嘶哑的喃喃声再度响起,“第六阶......你看......我就说吧,幕后黑手终于出现了,果然......有人要害我......”
听闻此言,哪怕是自觉跑到安全范围的烛梦也忍不住停下来,转过头喊道,“你个疯子,谁要害你,明明你莫名其妙地冲上来要害我才对......不过,对上烛英姐......你要是还有点认知,现在跑还有点机会,别怪我没提醒你。”
烛梦喊完这话觉得怪怪的,自己是烛英姐这一边的,为什么要提醒他。
于是烛梦又改口喊道,“疯子,对上烛英姐,你恐怕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死吗......”嘶哑的喃喃声再度响起,“死......有什么可怕的,我都已经死过很多回了......”
黑气傍身的烛英一鞭子破空落下,本以为一鞭之下,这个身上气息明显不如自己的青年不死也要受重伤。
可谁曾想,踏着剑的青年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厚重的古怪之剑。
精致却又古怪的金铁长剑带着一丝浓郁的紫芒,径直对上自己的长鞭,将之弹了回去,那紫气直接抗下了黑气的侵蚀,甚至,还隐隐反噬到长鞭上。
烛英脸色微变,“倒是小瞧你了,你的实力不如我......虽然不知道这紫气是什么,但是靠着紫气,你倒是有底气和我抗衡......”
对面的踏剑青年对烛英的话没有一点反应,视线低垂,不知道到底在看向哪里。
这让烛英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于是不再抱着以大欺小的心态,直接展露出硕大的黑蛇原型,对踏剑青年吐着红信,黑鞭一样的尾巴带着十足的劲力扫过去,浓郁的黑气比之刚才要盛好几分。
嘶哑的喃喃于蛇尾扫过之际一并响起,“有些事......比死更可怕......”
明明这嘶哑的喃喃声并不大,可烛梦听得清清楚楚,眼见黑蛇长尾就要落下,烛梦似是预见了那踏剑青年的下场,她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忍。
他变成这样......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
就在烛梦想着要不要让烛英姐留他一口气时,烛梦却看到一道惊神的剑影。
那一刹那,所有的心神尽皆被吸引了过去。
不论是烛梦还是烛英,甚至烛英的长尾都连带着受到了影响,速度因分神而缓了几分。
惊神的剑影直接撞在烛英长尾上,剧烈的波动瞬间从触碰点席卷,犹如平地惊雷,无边的声响响彻在整个戈壁上。
烛梦还未从惊神剑影中缓过神,巨石中又窜出几道粗大的黑蛇之影。
“谁敢在圣顶撒野?!”
“找死!”
“我等必将你活活分尸献给圣主!”
惊神剑影和黑蛇长尾撞击过后的余波消散,烛英的长尾上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剑气在其中肆虐,而烛英的气息萎靡不振。
踏剑青年虽然没大碍,可他面前却又多出了三条同样粗大的黑蛇。
四条黑蛇,对其虎视眈眈,目光阴冷地好似要一口将其吞下。
第224章 唤尸门
第224章 唤尸门
碧羽宗一行。
子鸢刚去找探路弟子遇见的那支商队,在碧羽宗队伍之后,出现了另一支队伍。
另一支队伍里,旌旗飘摇,诸多行尸般的仆役扛着面色阴冷且目中无人的华贵之人。
这支队伍一出现,碧羽宗队伍中的老妇无凤冷哼着踏空而立。
旌旗飘摇的队伍里同样踏空而立出现一人,无凤和他冷冷相对,“唤尸门楚癣......之前操纵管家打探我们消息的便是你吧。”
被叫做楚癣的人阴阴一笑,“彼此彼此,无凤老母在这戈壁里兜圈子兜了这么多天,不就是在等着我们吗,既然无凤老母非要这样,我等也只能现身了。”
无凤看向那些行尸般的仆役,在她的视线里,这些人身上早已没有了一丝生气。
无凤冷哼一声,“不把你们这些阴恻恻的家伙解决,谁能放心......同为十天至高宗门,你唤尸门跟着我们,莫不是想对我们碧羽宗开战?”
楚癣咧嘴露出满口的白牙,只是那眼神却越发阴森,“无凤老母放心,我们还没那个胆量,只是......请无凤老母交出手里东西的胆量,我还是有的。”
漫天的阴气随着这句话说完一齐涌出,将碧羽宗队伍全部囊括在内。
下一刹那,不知从何处落下了无数翠绿的羽毛,阴气与翠绿羽毛一接触,纷纷被吸进去。
碧羽宗的老妇和唤尸门的人各施手段,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两位站在七阶最顶端的强者没有丝毫留手,所产生的波动轻易就影响到了数百里纵深的戈壁。
似是无凤老母早有交代,碧羽宗门人在剩下七阶强者庇护之下向着戈壁深处行进。
而那些唤尸门的人同样追了上来,死死咬住,怎么甩都甩不掉。
刚脱离队伍没多远的子鸢听到身后的动静,看到自家师父已经和人在天上打起来了,下一瞬,朝凤她们也追了上来。
两边一会合,也管不得什么商队了,一齐向着戈壁深处行进。
没了顾虑,全力前进之下,她们的速度极快,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已经横跨了十几里。
但这个距离,从无凤老母和楚癣战场传来的波动依然很恐怖。
忽然有弟子指着前方惊叫出声,“前面有人在战斗......”
这一瞬,整个碧羽宗队伍的视线齐齐向前看去,只见到前方天际,一道驾驭紫芒的身影在四条粗大黑影围攻之下不断挪转身形。
周旋之下,驾驭紫芒的身影仅凭一人之力就牵扯住了四道黑影。
可碧羽宗队伍中却有不少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因为那驾驭紫芒的身影,他身上透露的气息,单单比起来,根本不如那四道黑影中的任何一个。
朝凤看到紫芒时神情愣了愣,“那是荡魔剑宗的天阶玄剑,横跨五阶到六阶,只是这个荡魔剑宗的弟子......很古怪,那紫芒湛冽之盛,在许多六阶剑宗弟子身上都看不到,可他的气息,顶多位于五阶的水平......”
一碧羽宗长老神情严肃道,“面对四个六阶游刃有余......荡魔剑宗何时出了个这样的弟子,闻所未闻......”
朝凤赞同地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注意到身边的子鸢面色有些奇怪。
子鸢远远地凝望远处那驾驭紫芒的身影,目光近乎凝固,于她不自觉间,已悄然握紧了手心,力气前所未有的大。
“鸢儿......”朝凤感觉不妙,呼唤出声,却见子鸢已向前踏出一步。
方向,正是紫芒所在的地方。
朝凤越发感觉不对劲,心底暗道不会吧,她想要拉住子鸢,可却被子鸢甩开了。
子鸢继续踏出步伐,一步一步靠近着那道紫芒之上的身影。
碧羽宗门人看着子鸢的动作,不解议论,也就是这时,抛弃了行尸仆役的唤尸门门人也追了上来。
“碧羽宗的妹妹们......楚长老有令,不能放你们过去。”
“可惜了,这么多如花似月的妹妹,只能辣手摧花了。”
“啧啧,可别被妹妹们外表骗了,这些妹妹都难对付得很呐。”
碧羽宗的长老对这些不逊的话语很是不满,冷哼一声,一个个不再遮掩,对着围上来的唤尸门长老一齐出手。
剩下的门人弟子也都各自陷入了战场,面对合围过来的唤尸门,气势丝毫不弱地还击。
一唤尸门弟子忽然指着远处越走越远的子鸢喊道,“那莫不是赤鸢仙子?赤鸢仙子一个人跑了,拦下她!”
“没事,楚宏师兄去追了,啧啧,楚宏师兄可是好福气,能领教领教赤鸢仙子的厉害......”
话音一落,一众唤尸门弟子都阴恻恻一笑,蕴含别样意味的笑声让朝凤面露冷色,一击将面前的唤尸门弟子轰成重伤,就在她要追击下死手时,另有人拦在了面前。
“朝凤仙子别气嘛,对手多得是,打或许是打不过你,但缠住你们是没问题的......”
朝凤这边也有师妹急着问道,“大师姐,子鸢师姐那边要不要派人去......”
朝凤冷冷扫了眼面前新出现的唤尸门弟子,不屑地笑道,“想拦下子鸢......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对面那唤尸门弟子起先一愣,有些不忿,“楚宏师兄可是六阶弟子里......”
可话音还未说完,不远处却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熟悉的声音让这个唤尸门弟子脸色猛地一变,“楚宏师兄?!”
只见远去的赤红长裙身影,身周爆发了无边的赤炎,赤炎中隐隐闪过一丝金焰,光是看上一眼,心口就好似燃烧了起来,呼吸间尽是炽热的气息。
这无边的赤炎里,一道抱头扭曲的身影,正在越烧越小,凄惨的惨叫声正是从其身上传出。
一众唤尸门门人都为之一惊,从这撕心裂肺的叫声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朝凤看着那赤炎中依然向前行走的红裙身影,“子鸢动真格了,没人能拦下她......我们只用解决眼前这些家伙。”
还不等这些唤尸门门人有动作,朝凤已带着凌厉的攻击袭过来。
朝凤面前那略显慌张的唤尸门弟子,这个弟子此刻还在张望火焰中的惨叫之人,朝凤带着杀意的声音响起,“那什么楚师兄不用看了,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第225章 圣主
第225章 圣主
......
烛梦怎么也没想到,那踏着紫芒长剑的古怪青年有如此实力。
在四个哥哥姐姐的联手下竟然如此游刃有余地周旋。
照这么看,当初这个家伙对自己下手时,恐怕根本没有用全力......
空中四条粗大黑影也是越打越心惊。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五阶。”
“那紫芒实在不对劲,哪有这样的功法......”
“他的剑法也不可小觑,烛英,你先压制剑伤,给我们掠阵就行。”
“我知道......要是实在不行,请圣主出......”
烛英的话还未说完,三条粗大黑蛇齐齐回头,一口回绝。
“不行!”
“我们四蛇联手都拿不下一个五阶,还要请圣主出来,以后还怎么在族内立足......”
“我反正是丢不起这个人。”
“小子,不管你什么来头,你现在离开,我们还能放你一马,就当你没来过......”
那三头黑蛇再也没了一开始的嚣张劲,一边周旋一边口吐人言。
可对面那个立于紫芒长剑上的褴褛人影只是不语,一味地躲开道道黑气所化攻击,偶有躲不开硬碰的情况下,在紫芒加持之下,五阶对六阶也毫不落下风。
那三头黑蛇更忌惮的还不是这紫芒,而是之前那惊神一剑,忌惮之下,它们纷纷有所保留,未敢使出全力。
可不论它们怎么喊话,那剑上的人影怎么都没有反应,铁了心要和它们对上。
甚至剑剑奔着命门而去,凌厉的剑风之下,它们甚至反而有点被压着打的趋势。
就在这时,戈壁上空却响起了无边的惊雷,甚至有凌厉的波动从不远处的空中肆虐开来。
这番动静让四条粗大黑蛇都为之脸色一变。
“和圣主同一级别的!”
“不止一个......还有更多。”
“糟了,不会是这小子引来的吧。”
但面前袭来的紫芒又将它们的注意力拉回到当前,一个个顿感烦躁,极为无奈地应对。
此时的它们都有了退却的心。
早知道不和这个疯子对上了......
它们纷纷产生了这样的心思。
不久之后,更让它们心烦的是,戈壁上出现了两支队伍。
这些队伍里的随便一个人就比得上族内的精英弟子,更不乏圣主级别的人......
还不等这几条黑蛇心惊结束,这两支队伍却互相陷入了争斗,这又让它们庆幸起来。
可庆幸之余,几条黑蛇的脸色越发严肃,它们将踏剑青年围在中心,冷冷警告道。
“小子,你现在还有机会离开,不然等会你想走都走不了。”
“不要以为缠住了我们几个你就真有本事了,在真正的大人物手里,你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可它们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烛英早已心烦意乱,更受不了这番连串的冷暴力,直接带头发出奇怪的呜咽声。
眼见烛英开始了,其他三头黑蛇恨恨地扫了眼踏剑青年。
“别后悔。”
随后,它们纷纷发出奇怪的呜咽声。
呜咽声飘扬在空中,飘至不远处的巨石群里,引出了更多的呜咽声。
呜咽声连成一片,响彻天际,悠远又含着某些难言的古朴之意。
踏着紫芒长剑的褴褛人影也跟着停下了,从未变过的幽暗眼神不再看向这几头黑蛇,而是看向空中莫名之处,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出现。
直到他看见了一头通天的巨大长条黑影缓缓于云上浮现。
他那幽暗而近乎凝滞的视线才稍微产生了些波动。
通天的黑影撕开云层,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是一条赤红长蛇,却是人面,但其眼睛却是蛇类的竖瞳。
通天人面赤蛇一出现就带着无边的天地之力向下镇压,受影响的人或蛇只感觉身子一沉,行动变得异常缓慢。
无边的声音回响,“何人在我圣顶扰事......”
浩然古朴之音带着莫名的力量,让人心底为之牵引,就连远处碧羽宗和唤尸门的门人也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兵器,转头看着这莫名出现的通天人面赤蛇。
巨石上出现无数或大或小的黑蛇,此刻纷纷对着通天人面赤蛇低首行礼。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喃喃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呵呵......果然黑手后还有黑手......终于肯现身了吗......”
下一瞬,一道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惊神一剑,破开了那镇压的天地之力,遥遥斩向人面赤蛇。
那四条黑蛇瞬间暴怒喝道。
“小子,你这是找死吗?!”
“和圣主的差距岂是你这一剑能弥补的?!”
“疯了,疯了,这家伙是真疯了......”
“奶奶的,到底谁招惹的他,连圣主都敢斩......”
更远一点的碧羽宗和唤尸门门人同时响起惊呼声。
“荡魔第一剑!?”
“我没看错的话,那条通天大蛇是七阶吧?”
“可......这个剑宗弟子好像,才五阶......”
朝凤看到这一剑,更是愣住了,心底不妙预感愈演愈烈,视线再度于戈壁上寻找那道红裙身影,却没有找到那红裙身影。
原本爆发赤炎的地方,只有一滩燃烧殆尽的尸体灰烬,可爆发赤炎的主人已不见。
烛梦的心更是无端地揪了起来,那道剑斩圣主的褴褛身影,死死地映在了她的瞳孔中。
人面赤身的圣主略显莫名其妙的暴怒声响起,“哪来的毛小子,什么黑手......凭白污蛇清白!”
面对那遥遥斩来的惊神一剑,圣主眼底有着惊艳之色,可却毫无害怕,只是淡淡哼了一声,其口微张,一口凝聚成刃的黑气同这惊神一剑轰然撞在了一起。
产生的波动甚至连几十里开外两位七阶战斗的余波都掩盖了下去。
当余波散尽,踏着紫芒长剑的褴褛人影已消失在原地。
圣主冷冷道,“雕虫小技。”
它竖瞳一扫,锁定了一个地方,无边的天地之力在它身周汇聚,这一次它动用的是全力,在它掌控的天地内,它就是无敌的。
天地之力吸聚产生的风暴将那藏匿起来的紫芒重新逼出,只是这一次,紫芒长剑上的褴褛青年要面对的是七阶圣主的全力一击。
感知到这一幕的四条黑蛇眼底都生出了可惜之感。
“这小子,除了疯了点,实力确实难得。”
“可惜......”
第226章 我保护不了你们
第226章 我保护不了你们
碧羽宗和唤尸门门人此刻已经拉开了一定距离,望着这一幕,有人皱着眉问各自的长辈。
“那剑宗弟子势必挡不下这一击......要救下吗?”
可那些长辈只是摇头,“一个不知名姓的剑宗弟子,还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和那位斗上的,没必要为了他得罪那位......”
倒是有碧羽宗长辈惋惜地摇摇头,“胆量可敬,倒是不知为何没有长辈陪伴,一个人落到这个境地......”
一个长辈对朝凤问道,“朝凤,你上次和赤鸢倒是见了几位荡魔剑宗的人,好像你们和荡魔剑宗的人关系不错,你师父陷于战斗,若是你点头,我也可代为出手救下这剑宗弟子......”
朝凤愣了下,思索了一瞬就得出了答案,正要回答之时,眼底却无端地出现一丝红芒,脑海中在这一刻充斥着无边的杀意。
面前所见到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好似阻碍,她唯有杀杀杀的念头。
好在这杀意并非冲着她而来,她不过被影响了一瞬,下一刻就恢复了过来。
不仅是朝凤,在场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
就连那些长辈此刻都面露一丝惊诧地望向杀意的来源。
就连他们也都受到了影响。
而来源......只是一个五阶的小弟子。
受到杀意最严重的圣主眼底升腾起无尽的杀意,原本凝聚的一击也瞬间中断,未完成的一击直接爆开,冲着紫芒长剑上的青年而去。
只是,威力还未到极致。
而那紫芒长剑上的青年对这一击躲都没躲,似是要硬扛这一击。
可那衣衫褴褛的青年只是举起手中金铁重剑,对着这一击全力斩下。
惊神一剑再现。
两者刹那间相撞,但惊神一剑只是阻拦了一瞬,下一瞬,七阶圣主的一击就已经破开了这一剑,带着还剩过半的余威冲其而来。
这下是真没戏了......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和蛇心底统一地生出了这句话。
可下方大地上忽然升腾起笔直的赤炎,那赤炎扶摇而上,和这过半的余威恰好同一时间抵达那紫芒长剑。
赤炎于这一下爆开,熊熊的火焰向着四周翻涌,透过火焰,隐约能看到中心有金焰升腾。
当赤炎出现的瞬间,碧羽宗的队伍出现了骚乱。
待到赤炎散尽,无论是人还是蛇的瞳孔中,紫芒长剑边映出的不再是一人的身影,而是两道几乎重叠的身影。
一道是那衣衫褴褛的青年,一道则是身着红裙,面带轻纱的窈窕身影。
子鸢握紧了手心,有些踌躇,有些犹豫,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转身,看到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正是这张面孔,困扰了她很多个日夜。
子鸢缓缓开口。
“苏远......”
这一声,使得那褴褛青年幽暗不明的视线出现了些许波动,那双死死盯着通天赤影的眼睛,终于缓缓低下,落在了面前的窈窕人影脸上。
子鸢看着那张脏兮兮的面孔,可从这张面孔之中传来的视线却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苏远。
那视线,幽暗难明,浑浑噩噩,好似......失去了灵魂。
有些执着,有些疯癫,有些......无助。
子鸢的心不自觉地揪了起来。
她不知道苏远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只是眼前的苏远,曾经对自己坚定地说着一定要找到那人,哪怕至死方休。
她不知道苏远是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远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东西。
此前在眼中都是模糊一片的世界,在那一声熟悉的呼唤之后,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
苏远看到了一个他所朝思暮想的人儿。
那轻纱之下所藏着的面孔,那唯一露出的一对明亮眼睛,其中的清灵和纯真如出一辙。
可苏远又想到那娇俏人影追寻自己化作了凤枝,这番下场又让苏远回想起了那化为白骨的龙影。
两者极为相似。
苏远缓缓抚上了心口,紧紧抓着。
这番动作甚至让子鸢也感觉到一阵莫名的难过,好似,她也体会到了面前这个人现在的感觉。
那是......一种心痛。
子鸢在这一刻甚至多出了一丝无措。
她很想要安慰面前的人。
可她不知道怎么做。
苏远看着那张藏在轻纱下的面孔,那好看的柳眉也轻轻皱着,好似也在为着什么而悲伤。
苏远喃喃道,“我......保护不了你们。”
嘶哑的声音落在子鸢的心头,却是让子鸢体会到了愈加的心痛。
或许她不知道苏远到底经历了什么,无法感同身受,可他的这句话里所透露的无助,却是让她无比的动摇。
这一刻,子鸢眼中再也没有他物,唯有面前这个人。
她不顾那褴褛肮脏的长衫,于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将眼前的人揽入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明明还是青涩的年纪,少女却学着记忆里母亲的样子轻轻哄着,这样便能抚慰一切悲伤。
抱着怀中之人,她的眉眼低垂了下去,神色越发恬静。
好似这一动作不仅安抚了眼前的人,也安抚了自己那颗困惑躁动的心。
少女轻柔充满怜惜的声音随风飘散,那炽烈的红裙,于天际随风飘摇。
碧羽宗队伍里,响起了连片兵器掉落之声,就连唤尸门内也寂静无声。
有人不相信地反复擦眼睛,怀疑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真是那个赤鸢仙子?
早在赤炎护住苏远的那一瞬间,早有碧羽宗长辈来到附近,似是在警告那通天的人面赤蛇不要妄动。
但见到这一幕,纵使是这些久经沙场经历过不知多少事的碧羽宗长辈脸色也都变得僵硬。
她们都从对视的眼中看出了无比的错愕。
她们心底更是缓缓升腾起了一个念头。
要是被无凤掌门看到......
朝凤无奈地叹口气,心底那不好的预感还是应验了,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烛英等四条大蛇早已张大了嘴,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一个画面。
这样的场景......族内千百年恐怕也看不到一回。
烛梦的眼底前一刻还刻着那剑斩圣主的身影,下一刻就变成了这谁也想不到的一幕,烛梦紧紧盯着那靠在红裙少女身上的青年。
或许......他真的是经历了许多才变成这样吧。
烛梦越发好奇。
......
眼中再无他物的状态仅仅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当子鸢清醒过来后,发现怀里的苏远早已昏睡了过去。
那样子,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子鸢的心疼仅仅持续了一瞬,下一刻,她就意识到有多少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子鸢僵硬地转动脖颈,悄悄地打量,发现不是有多少的问题。
而是,全部。
甚至,就连无凤和楚癣两位的战斗不知何时也停下了,无凤老母的身影正从视线里出现。
无凤来到那人面赤身的通天大蛇面前,拱手笑笑,“我该叫你一声烛兄是吧。”
无凤只觉面前大蛇的视线透着古怪,往下一看,却见到自己最宝贵的宝贝弟子怀里,赫然抱着一个男人。
无凤脸上原本盈盈的笑意缓缓凝固。
天地间无比地寂静。
......
苏远只觉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隐约有一些声音传来。
“天外的阴风侵袭,三魂七魄乱了......”
“或许再加之一些刺激......就变成这样了......”
“一般人或许早扛不住变得痴傻,还好,他心智算得上坚韧,一直扛到现在,还有得救......”
“你啊......就别守着了,休息一会吧......”
第227章 醒来
第227章 醒来
黑暗中,苏远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身心都处在一种暖洋洋的暖意之中。
好久没有能这样舒畅地安睡了。
真想一直这样躺下去......
可苏远好像听见了一些动静。
某些极为柔软的东西划过身上,与之一齐传来的还有冰凉的触感,似是在擦拭。
那动作极为轻柔极为小心,生怕稍微多用一点力就会伤害到手中触碰之物。
当擦拭完成后,那柔软的触感短暂地离开了一会。
似是犹豫了一下后,才再次触及,只不过,这一次,是全部贴合。
一股暖流从紧密贴合的地方传了过来,为苏远续上了那无边的暖意,越发让人沉沦。
苏远于沉沦中极力保持清醒。
他想看清到底是谁。
可他试了几次都没法脱离这暖意,更没法脱离这黑暗。
直到那柔软的触感离开后,关门的声音传来,苏远才不得不放弃。
黑暗里,苏远一时倒是无事可做。
回想此前经历,苏远眼前又闪过那条星空之中的白骨之龙。
伏栀......
哪怕是于黑暗之中,苏远的心头也涌上了一种异样的愤怒。
那是对某只无形大手摆弄命运的愤怒。
如今这种感觉越发清晰......
从天地棺的浮现,到北方鬼帝的面具从中飘出,再到祖龙的世界,苏远隐约间看到了藏于这方天地之下的暗流。
暗流之中,潜藏着一些东西。
仙性......地府之争......炼妖为性......
而这道暗流,也将他自己裹在其中。
越是能察觉到这份感觉,越是有一种无力感,命运的洪流将他裹挟向前推行。
当前的他,不仅没法做出反击,很多时候甚至连背后的真相也无从探寻。
但愤怒过后,他渐渐地归于平静,转而是开始思索......
直到过了很久之后,苏远停下思索,回想起被白骨之龙送入二十四重天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又有些头疼。
没想到悄然间被天外的阴风侵蚀了。
这还是有庇护的情况下。
若是没有庇护,三魂七魄能直接被阴风吹散,没有任何存活的机会。
唯有达到七阶,内外天地几成一体,届时不论是修习何种道路之辈,意识所存的魂魄会和肉身化为一体,无坚不摧,不再有被吹散的可能。
或许是苏远之前就困于这些执念,这三魂七魄一乱,直接让他变得浑浑噩噩,如同失了魂魄的人一样。
好像还差点对一个姑娘下了死手......
这事弄得......
苏远只能叹气,不管怎么说,有什么理由,终究是他干的,到时候能补偿就补偿吧,实在不接受补偿怨恨上自己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的几天,苏远对外界的感知越发明显。
他知道,自己就快要醒来了。
每一天,苏远都能够感受到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细心地替自己擦拭,擦拭完,也不管有没有用,仍旧向苏远体内输送着暖流。
苏远觉得,大抵是没用的。
不过那暖洋洋的感觉很舒服,苏远倒也不介意。
反倒是那柔软的触感更让苏远觉得舒心。
虽然来人未说一句话,可苏远想睁开眼看到来人的意愿是与日俱增。
直到这一天,躺在床上的苏远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处在一间小屋内,炽热的阳光从外洒落。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不远处更是摆着一件印有荡魔剑宗标记的器物。
那正是苏远向来放在怀里储物法器。
苏远伸手够到储物法器,向其中探去,发现自己所留下的印记并没有被解开,说明在他昏睡的这些日子里没人打开过。
这让苏远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不然......最麻烦的当属那北方鬼帝的面具。
这东西被发现了他真不好解释。
这时门外传来低低的惊呼声,苏远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女子。
那女子的面相让苏远有些眼熟,身材火辣,肤色是异域风格的棕黑之色。
打量了几眼,苏远发现这好像就是他之前差点下了死手的姑娘。
两人对视了许久,那稍显妩媚的女子才顶着尴尬走了进来,“苏公子,你醒啦,你已经......昏睡了一个月。”
“这么久?”苏远一惊。
见到苏远似是恢复了正常,那女子微微一笑,“苏公子,妾身是黄沙天烛氏族人烛梦,那些碧羽宗的前辈是来找我们烛氏的圣主,碰巧又说你的师父和她们还有些渊源,就将你留在了这,一齐照看。”
“烛梦姑娘......此前的事......”
“苏公子放心好了,妾身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苏公子受阴气侵袭才变成那样,我哪有怪苏公子的道理。”
烛梦这番话反倒使得苏远越发不好意思,想了想,从储物法器里搜寻了一番,最后找出了几枚白玉般的珍珠。
这是之前在极西之海找到那几枚珍稀的七彩珍珠之时,一齐捞上来的,虽比不上七彩珍珠,却也是稀罕的货色。
“烛梦姑娘,此物虽不能完全赔礼,仅聊表心意......”
虽然苏远觉得拿着东西赔礼不够格,可烛梦看见白玉般的珍珠后再也挪不开眼睛,眼底异彩连连。
“这东西......我真能收下?”烛梦不敢置信地问道。
苏远笑着将珍珠放入烛梦的手中,烛梦捧着珍珠,爱不释手地打量着,嘴里更是连连惊叹。
“我们这除了戈壁就是黄沙,什么好东西都没有,这么漂亮的饰品......我听说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
见到烛梦这番姿态,苏远反倒是放了心。
毕竟把人打了,生怕被人惦记上,能化解就最好不过了。
可就在此时,门外冒出一个人影,一个高挑身影透过门边盯着房内的动静。
朝凤:“盯..........”
苏远几乎是在那身影出现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那人他也认识,大师姐朝凤。
可朝凤看向房内的眼神,尤其是捧着珍珠兴高采烈的烛梦,越发冰冷。
朝凤冷笑着打量了几眼,悄无声息地退去。
可苏远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228章 还我师妹
第228章 还我师妹
自苏远醒后,除了烛梦时常过来看看,顺带将食物送来,倒是再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而苏远也再没有感受到于黑暗中所察觉到的那份柔软触感和暖流。
几日过去,苏远对自己居所的情况倒也是渐渐了解了。
从屋内出来,视线就豁然开朗,苏远周围是连片的巨石,一道道矗立的巨石如同密密麻麻的石林,横亘在戈壁大地之上。
“这就是外人嘴里的戈壁顶?”苏远对作为向导的烛梦问道。
烛梦带着苏远横跳过一道道巨石间的缝隙,点头回应,“是的,不过我们称之为圣顶。”
不断向巨石林深处前进,地势逐渐走低,最后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深坑。
大地如台阶般层层下陷,一直通向中心无边的黑暗洞窟。
洞窟中,更是冒着源源不断的黑气。
“这是......?”
烛梦解释道,“这就是圣顶的特产了,晦明气,这种特殊的气体被修炼者吸入,会产生日月如梭的幻觉,甚至在幻觉里过完一生,于磨练心神有大用处......”
苏远恍然大悟,“外来的商队也是来换取这种东西。”
烛梦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给外来人换取的东西算是我们族人吸入晦明气修炼过后的残留物,对我们来说没用了,与其浪费,不如废物利用,让外来人争着送来各种我们用得上的物资,反正这残留物普通人吸上一口,就会沉迷在自己想要的极乐环境里,好几天才能消退......”
“.......”苏远总感觉自己似乎把这帮黑蛇想得太好了,他甚至想到了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黑蛇领袖阴恻恻发笑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些戈壁里的黑蛇头脑也挺好使的。
苏远又问,“那......外来商队里传闻的蛇女......”
烛梦笑着解释,“噢那些啊,随便一个族人吐口气就能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他们就晕乎乎地幻想出最符合自己理想的形象,然后......自娱自乐。”
“嘶......你们这东西有外销的渠道吗?我感觉弄出去一定能卖爆。”
“这倒是......从未有过,都是外来人过来自己换取的......”
“事成你我三七分。”
烛梦瞥了眼苏远,“东西可是在我族领地内,好处不能全给你占了,三七可以,我七你三。”
“唉你悄悄地拿一点,反正是废物利用,收入全给你自己占了,族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六四吧,你四我六,毕竟卖出去也是很费力的......”
“也行吧。”
烛梦只当是玩笑话,带着笑意勉强答应。
他们边说话间也来到了一处位于巨石上的建筑群。
“到了,这里就是碧羽宗门人的居所,我就不方便进去了。”
苏远看到那建筑群里不时有穿着五颜六色衣衫的女弟子穿梭,在这单调一色的戈壁上,倒是带来了别样的生机和活力。
“多谢烛梦姑娘。”苏远对烛梦一点头,转身冲着碧羽宗居所而去,留下了烛梦一人在原地。
看着迫不及待远去的苏远,烛梦的眼底稍稍露出一丝遗憾。
......
“敢问子鸢姑娘在哪?”
“子鸢姑娘是住在这吗?”
“赤鸢仙子是不是在这?”
苏远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得到回应。
反倒是那些被问到的女弟子抬头看到苏远的那一刻,眼神都变得极为奇怪,然后贼兮兮地跑远,和旁人当着苏远的面捂嘴说悄悄话。
苏远虽然没有全听清,可也大致听出了那不是什么好话。
虽然苏远很想上去说一句姑娘哪有当着人面说坏话的,可苏远还是忍住了。
这可是碧羽宗的大本营。
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还是低调点为好。
可苏远心底那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盛。
这几天......那预想中的倩影都没有出现。
苏远只记得与人面赤身的通天大蛇对上的那天,那一声熟悉的呼唤之后,神智猛地恢复清醒,他便看到了一副藏于轻纱之下的眉眼。
纵然隔着轻纱,可那如秋潭般干净的眉眼,苏远恍惚间又看到了一个名为雨曦的娇俏少女的影子。
那散乱而暴动的三魂七魄,更是在少女主动拥上来的安抚下,渐渐平息,无边的柔软将苏远包裹。
苏远的意识也就到这,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
无论如何,苏远想要再见到那道赤红的身影。
苏远的面前忽然被一群人挡住了。
“呃......几位这是?”
苏远向前看去,这群人最前方的正是大师姐朝凤。
朝凤抱着双臂,毫不留情地道,“子鸢不见你,回去吧。”
糟了......
苏远最不愿见到的情况真发生了。
“朝凤师姐是吧......荡魔界一别,倒是有很长时间没见了。”苏远面上维持着冷静,试图唤醒往日的交情。
虽然说这交情本来就没多少。
朝凤冷冷一哼,“别叫我师姐,我当不起。”
“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得罪过师姐吧?”
朝凤再度冷哼,“你没有得罪我,但你得罪了所有人,你知道吗,就因为你,师妹她这么长时间天天茶饭不思,神情憔悴,每天和个呆子一样坐那看看看,和变了个人一样,我那个可爱又好玩的小师妹就这么没了......你还我小师妹!”
“啊?!”苏远倒是愣住了。
原来子鸢私下里是这样的吗?
这他还真是没想到。
那岂不是说明......
“子鸢她心里有......”
苏远话还没说出口,天上飞来一块大石头,径直砸在了朝凤的脑袋上。
随之而来的是噼里啪啦的各种杂乱器具,似乎是手边能拿上的都拿上了。
远处,一个红裙人影气喘吁吁地地冲了出来,哪怕是脸上盖着轻纱,依然能看到羞红已经蔓延到了嫩白耳根之后。
子鸢极为羞恼地冲着朝凤喊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什么时候茶饭不思过?我什么时候憔悴过?我怎么可能为了他那样的人......”
第229章 正反十二天
第229章 正反十二天
朝凤推开身上的杂物,捂着头极为委屈,“可你不就是这样......找你说话都不理我。”
“我,我那是在想别的事情!”子鸢咬着牙喊道,“总之,师姐你别乱说,我才没有!”
这时,子鸢才想起一边还有个苏远,苏远也是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连师姐都敢暴打的子鸢......
两人一对视,子鸢更是直接僵在了原地。
异样的气氛弥漫在周围,窃窃私语从朝凤身后的女弟子中传出。
那一个个女弟子用着极为嫌弃且冰冷的目光看着苏远。
“听说了吗,好像是始乱终弃......”
“这样吗?看来上回去荡魔剑宗后传出的传闻是真的,赤鸢仙子真和一个无名弟子产生了不清不白的关系......”
“呵,赤鸢仙子都不能满足他了吗,果然这就是男人的天性......”
“亏得那天子鸢还上去护住了他,不然那天这家伙就被人圣主砍死了,真是不值......”
“好像是因为有了孩子,没办法不能让孩子没了爹,只能这样了,唉,我们女人就是这样不容易,轻易就被拿捏了......”
“哦?还有孩子了?这个版本的我没听过,细说......”
窸窣的话语毫不掩饰地钻入了苏远和子鸢的耳中。
子鸢的脸色越发阴沉,藏于阴影中,一言不发。
倒是苏远心底一沉。
坏了,这事已经传得这么玄乎了?
就在苏远想办法破解眼前局面之时,一道苍老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中心处,拦在了苏远和子鸢中间。
为首的是无凤老母,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妇轻飘飘道。
“都散了吧。”
无凤老母的话极为管用,一句话就让那些八卦心爆棚的女弟子全散了。
但苏远还是注意到暗地里有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子鸢朝凤,你们也回去,我和这位小友有些话要说。”无凤老母对着子鸢露出难得的微笑,沉默中的子鸢就这么回到了房内,身后跟着嘿嘿笑的朝凤。
在即将回到房内的时候,子鸢侧目看了自家师父面前的苏远一眼,眼底不可避免地流出一丝担心。
“进去啦傻丫头,别看了,放心好了,师父又不是猛兽,不会吃了他的......”
“我不是......”子鸢嗫嚅着反驳道。
奈何朝凤将她强行推进了房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无凤这才转过头看向苏远,皮笑肉不笑地道,“苏远小友是吧,老妇无凤,和你师父走眼仙倒有些交情,上次还撞见了。”
“无凤前辈......你看到过我师父他们了?”苏远一惊,“他们还好吗?”
听到苏远这么问,无凤老母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回想起那嘻嘻哈哈的老东西,没心没肺地像是个来游山玩水的一样。
怕是根本就忘了自己在外面还有个弟子。
“他们......很好,比你预想中的还要好......”
无凤老母叹了口气,似是在叹息怎么碰上了这么不着调的师父。
“那就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二十四重天的哪个世界?”
无凤老母摇头,“自从上次在云沙天一别后,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至少,他们不在当前的黄沙天......倒是你,没有长辈陪伴,竟然穿透了天外,你还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人。”
无凤老母盯紧了苏远,略显浑浊的眼中透着精光,仔细打量着。
苏远知道这事关伏栀,不了解情况时轻易不要透露给别人。
于是苏远叹气回道,“我能来到二十四重天......全因意外,本来也没想到能过来。”
“哦?看来你不是特意来找鸢儿的了?本以为你是那种至死不渝也要寻到心上人的情种,看来传言里说的......”
无凤老母的话音刚落,子鸢和朝凤她们进去的房内就响起了一阵骚动,只是这阵骚动很快就被压下去。
坏了......
苏远心底再度暗道不好。
只觉这一刻,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无凤前辈您也信传言吗......那些都是讹传,都是讹传......”
苏远不用想都能猜到那是什么传言,他现在是真想把传出这传言一巴掌拍死。
无凤老母倒是没在纠缠这个话题,点头继续道,“虽然不管你是因什么意外到达二十四重天的,你可知道,诸多至高宗门内都有八阶,为何他们至今没能抵达二十四重天?”
无凤老母的话透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重要到让苏远心底猛地一惊,“晚辈不知。”
“二十四重天现在就是一个孤立的小岛,无人能进也无人能出,哪怕是我们宗内的八阶也不行,你......”无凤老母紧紧地扫着苏远。
那近乎要看穿苏远的视线让苏远越发紧绷起来,可无凤老母扫了几眼后又似笑非笑地松开了,“放心,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少秘密,老身不是那种喜欢打探别人秘密的人。”
无凤老母又道,“所以所有的至高宗门都在寻找离开二十四重天的路,你可知二十四重天分为哪二十四天?”
苏远再度摇头。
无凤老母解答说,“这二十四重天,乃分正反,正面十二天,反面十二天,而来到这里这么久,诸多至高宗门只探查了正面十二天......”
苏远忽然想起烛梦说的,碧羽宗的人找他们圣主有事,“您带着碧羽宗是......”
无凤老母没有隐瞒道,“没错,从那深洞里就可抵达黄沙天的反面,此前那些唤尸门的人跟着我们,也是想来抢占这处的通道......正面十二天,分三清天和浊九天,要想抵达三清天的反面,则需持有浊九天反面里的东西,我们都怀疑,出去的路,或许就在三清天的反面里,十五个至高宗门,分别争抢浊九天。”
“所以......”无凤老母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严肃,“你明白现在的局势了,你不能在黄沙天待下去,你应去寻你荡魔剑宗在的浊九天。”
第230章 再战唤尸门
第230章 再战唤尸门
无凤老母的样子让苏远明白,她不是在说笑。
如无凤老母所说,她身为碧羽宗队伍的带领人,立足于碧羽宗的出发点,确实不应该让苏远留在这。
二十四重天分为正反两面,正面三清天和浊九天或早已被探查完,唯有反面十二天未被探查。
眼下他们更是将范围缩小到三清天的反面,而进入的关键则在于其他浊九天的反面。
碧羽宗击退了唤尸门才占据了黄沙天,即将就能进入黄沙天的反面......
碧羽宗所图不可能因为他一个荡魔剑宗弟子而出现变数,为了稳妥,碧羽宗势必要清理外人。
苏远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大面子能让一介碧羽宗代掌门带着自己进入黄沙天反面,于此,苏远只能沉默。
见苏远不说话,无凤老母的脸色稍有缓和,“苏远小友不要怪老身言重,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过家家儿戏,虽然唤尸门的楚癣被我逼退,可他们还在外围虎视眈眈,想从老身这拿走一件东西......唯有这东西才是进入黄沙天反面的唯一途径。”
说到这,无凤老母微微一笑,继续说,“苏远小友从天外而来,受阴气侵袭,如今三魂七魄归位,反倒是因祸得福,你可知那唤尸门最厉害的法门是什么吗?”
苏远对唤尸门的法门也有所闻,“唤尸门虽以炼化操纵尸僵闻名,但最高深的应是三尸法门吧?”
无凤老母点头,“没错,三尸法门,三尸乃是人体内三种恶欲,嗔、贪、痴,上古修士认为成仙必先斩三尸,更有大能创出化三尸之法,将三尸分离作为化身......不过唤尸门的三尸法门走的却并非这两条路子,他们认为操纵尸僵的最高境界并非炼化出至强的实体尸僵,而是掌控无形无体的莫名尸僵......”
苏远立刻明白了无凤老母的意思,“他们炼化了自己的三尸?”
“是也不是,他们所求,并非单单炼化自己的三尸,而是存于天地所有生灵体内名为‘三尸’的东西。”
这话让苏远瞬间生出一种惊悚的感觉。
天地所有生灵体内的名为‘三尸’的东西......
意味着,他们炼化的是名为‘三尸’的概念。
一旦炼化成功,这个人或许自身就替代了原本的‘三尸’,成为了‘新三尸’......
这种手段若是被掌控,苏远不敢想其有多恐怖。
不过苏远的惊悚不仅是为唤尸门门人这疯狂的想法所惊,更是感到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天地生灵的三尸......嗔贪痴......
无凤老母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苏远所想。
“唤尸门门内有三巨头,分别为嗔道人,贪道人,痴道人,这三巨头都是将三尸之一炼到了极致,只待三尸合一,成就那无上之果......可惜,千年前,嗔道人不知所踪,连带着炼嗔尸之法也跟着不知所踪,这一脉就此落寞,唤尸门合三尸为一的无上目标也就此搁置。”
苏远心底一凛,更是于不自觉间握紧了手心,无凤老母倒是察觉到了苏远的异样,虽有些奇怪,可她也不甚在意,无心探查。
无凤老母继续道,“你受阴气侵袭的这段时间,三尸肆无忌惮地显现,如今三尸重新被镇压,倒是比以前更加稳固,你的神智比之之前也更加坚韧,面对唤尸门的那些妖人或许能占些便宜,不止唤尸门,类似手段于你身上的效果都要弱上一分。”
说完,无凤老母挥挥手,“得了这好处,也不算你白遭苦头,至于中间发生的事......你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无凤老母似是意有所指。
让苏远不要放在心上的不仅是痴傻期间干出的事,更是子鸢对他做出的行为......
......
烛梦看到苏远一个人从碧羽宗住所处走出。
“苏公子?”烛梦似是察觉苏远的神色不太对劲,“她们......没让你见到那位赤鸢仙子?”
苏远摇摇头,“见到了。”
“我刚刚看到那位无凤前辈也过去了,是发生什么了?”
苏远没有回答烛梦,反而看向不远处的深坑问道,“烛梦姑娘,你知道那深坑之下是什么吗?”
烛梦顺着苏远的目光看去,深坑之中正源源不断地冒着黑气,“深坑之下......是禁地,圣主禁止我们靠近,传说深坑里是另一片远古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一切都保持着远古时期的样子,蒙昧......可怖。”
苏远定定地看着冒出名为晦明气的深坑,回想刚才和无凤老母的一番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烛梦满眼好奇和期盼地问道,“他们说你是从天外来的,天外有什么,你能讲讲吗?”
苏远听闻这话,不由得仰头看向无垠的天空,目光似要穿透那黑暗,看到另一边。
过了很久,苏远才缓缓开口,慢慢讲述着一些五界十天里的事情,“天外啊,那里......”
......
自那以后,苏远每次想找机会和子鸢独处时,总会遭到朝凤为首的碧羽宗女弟子们的阻拦。
更有甚者,苏远的行踪还被监视了起来,被汇报到朝凤手里,由她设下各路关卡。
就是不为了让苏远见到子鸢。
几次,苏远和子鸢隔着很远的距离相望,子鸢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最后还是选择了转头就走。
这倒是让苏远颇为郁闷。
这天倒是有个苏远没想到的家伙找到了他。
烛英被烛梦拉着来到了苏远这,苏远倒是第一次见烛英化为人形的样子,烛氏族人的肤色都是带着异域风情的深棕之色,而烛英则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傲气。
但此刻烛英的脸色却极为苍白,行走间脚步颤巍巍,那样子好似随时都能倒下一样。
“烛英姐她......”烛梦刚要开口,却被烛英拦下了。
烛英一副很不愿承认但最终还是屈服了的样子开口说,“你那一剑,很厉害,残留的剑气甚至能顺着伤口蔓延,虽然我一直压制着,但消耗太大,所以......这一次我,我是来请求你将那剑气收回......”
苏远这才想起之前对烛英所化大黑蛇斩出了荡魔第一剑,虽然不比进阶版的杀生非我,但荡魔第一剑留下的伤口依然会剑气肆虐,极难愈合。
要知道,当初魔主世界还未到七阶的苏远硬是靠着杀生非我一剑剑斩出,在魔主身上留下一道道不可磨灭的剑痕,将其削弱到了前所未有的低点。
当初做的傻事,苏远责无旁贷,于是道,“让我看看。”
烛英咬了咬唇齿,略一犹豫后撩起了裙摆,左小腿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横亘其上。
苏远倒是没有其他心思地立刻上手,在剑痕上轻抚而过,其中被限制的肆虐剑气缓缓被苏远回收。
倒是烛英在苏远抚上小腿后,身子立刻僵硬地如铁石,脸上也现出一些难堪,将视线瞥向别处,不敢低头看。
“成了,当初犯的一些傻事,倒是给烛英姑娘带来困扰了。”苏远带着歉意拱手回应。
虽然烛英嘴里说得轻巧,可看她的样子,估计这么久忍下来,期间承受的痛苦也不少。
而且看她是个要强的性子,也不肯拉下脸面去同周围人说,这才私下里偷偷来找自己的吧。
肆虐的剑气一被抽走,烛英的脸色就好了很多,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煞白,烛英也压下神色间的异色,点头感激道,“多谢,当初的事,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是我败了,这一点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只能说是技不如人罢了。”
在场气氛稍显缓和,不打不相识,这一番交流下来,彼此间倒没敌意,反倒越发有着共同的话题可聊。
尤其是烛英聊到交手的经验上,眼底闪着炽热的光,那样子恨不得再和苏远打上一场。
就在几人聊得正欢之时,戈壁之外忽然响起连片的呜咽之声。
听到这声音,烛梦和烛英的脸色同时一变,“有外敌入侵!”
她们率先冲了出去,苏远紧随其后,不仅是他们,几乎整个圣顶上的烛氏族人,都倾巢而出。
戈壁之外,不知何时汇聚了潮水般的人海。
只是那人海之中的每一个人,神情呆滞,目光枯寂,犹如行尸。
在这人海之上,腾空站立着十数道身影。
碧羽宗的一行人在无凤老母带领下也站在了空中,看到对面那些人后冷笑道,“楚癣,你还想着从老身这拿走信物,怕不是找错了对手,你们唤尸门要是换一个目标或许还有机会......”
行尸海之上的楚癣带着极为无奈地神情摇头,“无凤老母啊,你有所不知,我唤尸门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五界那几个变态没人会去找他们的霉头,他们各自挑了个,我们这十天只能争这剩下的四个浊九界,黄沙天就你我相争,可剩下的三个浊九界里可足足有两个世界是两大宗门合攻一宗,倒霉的荡魔剑宗和月落仙宗......相比他们,你碧羽宗的情形可要好上无数,您不该庆幸吗?”
楚癣的话没有丝毫遮掩,落在了整个圣顶之上,苏远更是一字不差地将其说的话听进去了。
听到荡魔剑宗四个字时,苏远更是一惊。
若是真如这家伙所说,师父他们当前的处境怕是极为不妙。
可苏远又意识到,那里的战场,也不是自己能参与的。
两宗合围一宗,主力全都是各自的七阶强者,他这样的弟子,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苏远只能祈祷师父他们能安然无恙......
同样听见这些话的子鸢心头微微一惊,旋即视线带着一丝担心,到处寻找着一个身影,可在看到那道身影后,发现他身边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身材火辣的烛氏女,一瞬间,眼底的担心变成了捏紧的拳头。
子鸢恨恨地将头一偏,就算是苏远这家伙被打死她也不会再管他一点。
朝凤倒是捅了捅子鸢,“鸢儿啊,怎么从刚才就感到一股冲天的怨气,有火憋着不发对身体不好你知道吗......再说了,人家这么年轻俊俏,认识两个好妹妹怎么了,对吧......欸哪怕我就是左拥右抱一手一个,你也管不着我~”
子鸢拍掉了朝凤那一边拱火一边作怪的手,冷冷道,“师姐,你想多了,我不可能因为这种事生气。”
朝凤无奈摊手,“唉,非要看到人家手牵手,非要看到人家抱一起,非要看到他们啃起来......”
子鸢终于是忍不住了,抬手作势就要往朝凤脑袋上落下。
可朝凤立刻后退老远,“你看,我就说吧,你肯定生气了,你就是心底有火气,还朝师姐身上洒,还有没有天理了,哪有师妹这样对师姐的......”
子鸢只感觉胸口挤压着的怒气像是要喷吐的火山,可火山口偏偏被堵死了,冲天的火气越压越爆裂,越压便积蓄着越强大的毁灭之能。
不远处无凤老母和楚癣的交涉也必然以失败而告终。
一群七阶强者在高空之上展开了激战,那人面赤身的通天巨蛇也展开了化身,一齐加入了战圈。
戈壁上无边的行尸海也冲着巨石林立的圣顶而来,期间夹杂着不少唤尸门的弟子暗中偷袭。
子鸢眼底映照着这一切,无边的怒气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爆裂的赤炎从子鸢身周喷发,宛若一朵空中盛开的火莲,将广袤天地都映照得如火炉,火莲径直杀入了行尸海,所过之处,一切焚为虚无。
可爆裂赤炎同一时间冲入行尸海的还有一道踏着紫芒的身影。
“唤尸门......”苏远一回想起身着破烂长衫手执书扇的夫子身影,还有那条星空中的懵懂白骨之龙,他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
若那玩弄生灵的夫子真是唤尸门的嗔道人,那......
苏远不介意将这笔账一齐算到唤尸门的头上。
金锋剑于苏远手中乍现,苏远毫无保留地对着大地上的行尸海斩出一剑。
这一剑,名为分海。
第231章 硬仗
第231章 硬仗
誓要劈开无边汪洋的磅礴一剑落下,撞在行尸海里,瞬间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视线。
“分海式......连荡魔第二剑都掌握了?”
高空之上激战之余,无凤老母和楚癣同时瞥向了下方的战场,无凤老母的脸上更是出现微微的诧异。
之前好像是说,这小子连荡魔第一剑也斩了出来。
这可是天关地轴两宫分别主攻的绝学......
碧羽宗门人各自寻找着对手,各式手段,但无论是她们还是她们的对手,都被这一剑威势惊到。
单从声势来说,这一剑已经近乎堪比七阶手段,就差引动天地之力这一步。
烛梦烛英两姐妹刚准备上去帮忙,见到这一剑后,烛英的脸色陷入了彻底的颓丧。
“那一天他还有所保留了......”
分海式一剑落下,效果很显着,行尸海的正中被劈开了一道触目的空白,其中的行尸尽皆四分五裂,为无形剑气切割。
藏在其中的唤尸门弟子,大多丧命于此,侥幸保下一命的也都气息萎靡,正面硬抗下这一剑对他们的消耗着实不小。
不远处那爆开的赤炎先是为这一剑愣了下,随后似是有些不忿,爆裂地愈发盛大,形成了一朵更大的火莲,焚烧那些袭来的唤尸门弟子。
一时间,炽烈的高温之下,无人敢靠近。
但其主动寻找着唤尸门弟子中的高手,以高效而果断的手法焚炼。
似是暗暗和苏远较上了劲,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才更胜一筹。
苏远也是察觉到子鸢这番行径的用意,不过他倒没这个心思。
一剑过后,对他的消耗也不算小。
这一剑让苏远风头出尽,可也引来了诸多充斥着敌意的目光。
本来这些目光全都聚集在场中最炽烈的赤炎身上,但如今,却纷纷聚集到了他身上。
不知不觉间,苏远察觉到一些人在行尸海中快速朝着自己汇聚,这些人借助着海量行尸的遮掩,缓缓将苏远包围。
苏远注意到,这些人,全都是六阶以上的修为......
“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苏远不打算硬碰硬,正要向后退时,一只行尸却悄然飞上了半空,拦住了退路。
那只行尸全身半腐,但气息已达六阶顶点,周身冒着阴绿之色的气体,连带着周围天地都被影响充斥着死意。
行尸对着苏远张口吐出一口尸气,嘶哑的声音响起,“唤尸门,尸单。”
“哦?还能口吐人言?”苏远没想到这行尸自己开口说话了。
还是说......这家伙,把自己炼为行尸了?
不论哪一种,苏远都明白这家伙肯定不是寻常唤尸门弟子,怕是不好对付。
但苏远的脸上毫无畏惧,在尸单话音落下之际,他便踏着紫芒玄剑手里的金锋剑朝着那腐烂行尸刺去。
尸单仅仅是冷笑着抬起手臂,金铁交击的声音瞬间传出,苏远的金锋剑只刺穿皮肤后再无法更进一步,那骨头硬地和主防御的法宝一样。
尸单一手向着剑尖抓来,苏远立刻退去,和他拉开距离,不给他机会。
但也就是这个空当,其他的唤尸门弟子也纷纷踏立空中,将苏远围在了中心。
光是围攻苏远的唤尸门六阶弟子,就足足有近十位。
“对付我一个人下这么猛的料,这日子不过了是吧......”
这唤尸门不打算讲武德,苏远只能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冲出去。
但这些人也猜到苏远的打算,合围间,气机早已锁定了周围每一个方位,不论苏远从哪个方向冲出,都必定能有一人将其拖住,然后等待苏远的就是其他从背后的袭击。
“荡魔剑宗的小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掺黄沙天的混水,但我知道,你今天是必然走不掉的。”尸单嗬嗬地笑着,“留下来,成为我的一部分吧,我要把你的骨头炼成骨剑,融入我的手上......”
烛梦堪堪清扫着行尸,却根本不敢直面唤尸门门人,唯有烛英等实力强劲的族人才敢在行尸海中寻着唤尸门门人解决。
但眼下,他们都早已陷入了和对手的苦战。
烛英见苏远落困,脸色微变,打算抽身相助,可对面的唤尸门弟子阴笑一声,愈发猛烈地攻过来,就不让烛英脱身。
几次三番下来,烛英的火气越打越大,所有手段全往唤尸门弟子脸上招呼,却被其阴笑着抗下。
这些唤尸门门人似是早有应对,不同实力的弟子隐匿于行尸海里,专门挑着实力相仿的下手,目的倒不是为了杀人,而是拖住他们。
碧羽宗的门人注意到苏远陷入了包围,但唤尸门抽调了这么多六阶弟子,其他地方的实力一时间变得更弱,那些地方碧羽宗门人势如破竹,重点清扫着唤尸门弟子。
“那个始乱终弃的家伙被围攻了,要不要帮其脱困......”
“来不及了,先把眼前这些麻烦的家伙清理了,这家伙身为荡魔剑宗的弟子,还掌握了两式绝学,肯定能保命......”
场上不少碧羽宗门人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朝凤观察了下四处散开的战团,发现若是抽调数量和唤尸门一致的六阶弟子去助苏远,下面的战局光靠烛氏族人,怕是会死伤惨重。
想到这,朝凤微略一叹气,打算只身去助苏远。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但你可别死在鸢儿的眼前,你对鸢儿......可还有着用处。”
朝凤刚打算只身一人去助苏远时,却有一道比她还快的身影冲了过去。
爆裂的赤炎火莲于燃烧中变化着形态,逐渐从火莲变成了一道展翅的火鸟,火鸟震动双翅,挥起火浪将翼下的普通行尸焚成虚无,以比火莲形态还要快数分的速度,眨眼没入苏远身边的战团。
子鸢之前很生气。
很生很生的那种。
恨不得当场将整个世界焚烧干净。
尤其是某个混蛋,就应该被打死,就应该被天外的阴气侵袭变得不人不鬼,就应该一辈子浑浑噩噩他们两人再也不见......
就应该......
可她那双映照着火焰的干净瞳孔中,看到了被众多人围攻的身影后,终究还是做出了她的选择。
现在的子鸢,也很生气。
火焰的鸟儿带着无边热浪展翅冲来,此时距离尸单拦住苏远退路,其他唤尸门弟子现身不过数息时间。
绚丽的赤炎在战团中炸开,直面赤炎的唤尸门弟子脸色一变,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还不等苏远反应过来,只感觉热浪扑面,身后就已经多出了一道身着红裙的身影,面戴轻纱,如秋潭般干净的眸子中,有着浓重的愠怒。
“子鸢......”除去第一天倒在了子鸢的怀中后,苏远再未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接触到她。
子鸢冷冷地打断了苏远的话,“先别说有的没的,出去再说。”
子鸢的话里有些不忿又有些怪罪的意思,倒是让苏远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真是为了自己抢了她风头而生气了?
大敌在前,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苏远和子鸢各自依仗着着紫芒玄剑和汹涌的赤炎,背靠背面对着人数是己方数倍以上的敌人。
“赤鸢仙子......”尸单嘶哑的声音响起,“这家伙不会是你的小情郎吧,啧啧,大名鼎鼎的赤鸢仙子也玩这些......”
子鸢只冷冷地防备着所有的方向,尸单也不再废话,冷笑一声,当即,场中所有人全都动了起来,浓厚的尸气从四面八方喷吐而来,各种鬼影围绕在周边,所有的手段全向着中心两人落下。
紫芒和赤炎交织,和这些毫无保留的手段对抗,明明是初次联手,但两人各自挥使的紫芒和赤炎却有如天生般配,发挥出了近乎完美的配合。
“全被拦下来了......”
“一点破绽都没有......”
“这两个家伙......一个不过初入五阶,一个五阶巅峰......都是怪物......”
初次试探,虽然没有取得任何成果,但尸单已然知晓了两人底细。
他那半脱落的眼球扫着两人,悄然间,他和其他唤尸门开始了快速交换位置。
眼前的人影动作快到眼花缭乱,苏远的提防也提到了最大程度,尸单那这些人里最有威胁的,他最强横的便是自己炼化的那具尸身,只要锁定他的位置......
苏远思绪刚落,唤尸门弟子中冲出两道迅疾黑影,直冲他而来,子鸢面前的唤尸门弟子同样以近身逼迫子鸢做出防御动作的改变,誓要撕开两人近乎完美的防御。
可苏远手中剑早已做好了准备。
没有一点犹豫,苏远抬手就是惊神式,横斩的惊神式吸引了周围人一刹那的注意,也就是这一刹那,剑已落下,两人像是自己朝着剑上撞来一样,下一刻将会被拦腰斩断。
可此时却有第三人趁着苏远惊神式势头未散之际,以尸气裹挟,张大血口咬来。
面前有两人,惊神式不可能散去,就算散去,苏远也必会被这一剑的势头反震,进而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
唯有......
这一瞬间,苏远脑中做出了抉择,惊神式带着悍然不怕死的气势破开面前两人的护体尸气,拦腰斩断。
而第三人的血口在即将咬到苏远时,苏远背后的赤炎于一瞬爆涨又于一瞬熄灭,一呼一吸间,产生的爆冲犹如火山喷发,将第三人裹挟,如同一块焦黑的碳石,飞出老远,不知死活。
但哪怕是两人腰斩,一人不知死活,剩下的人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齐齐围上来,这些弟子间,尸单的身形一闪而过,他的眼中闪着浓浓的嗜杀,更是掀起一抹将要得手的兴奋笑容。
尸单的身形只出现了一瞬,但就是这一照面,却让苏远升起不好的预感。
赤炎包裹中的子鸢一边面对数个敌人,又在那呼吸般爆冲后,原本完备的防御现出了一丝破绽,一个唤尸门弟子立刻捕捉到这破绽。
子鸢冷着脸,面对冲着破绽而来的唤尸门弟子,眼中闪过狠厉,将最后保留的一分力道化作汹涌的缠绕之焰,向其四肢卷去。
似是没想到子鸢竟然在数个敌人手下还有余力,唤尸门弟子只惊慌了一刻,下一瞬,他的脸色瞬间凝固。
他的四肢刚被烈焰缠上,从他的身体正中,一对闪着金铁阴光骨爪森然出现。
以一名弟子开膛破腹为代价,这对骨爪的目标是......没有余力的子鸢的心脏。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苏远也是在这一刹那意识到。
眼前的这阵仗,根本就不是临时抽调的,而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的。
目标一开始,也不是为了对付他。
而是为了对付一个人......
一个他们密谋已久必须要杀掉的人。
哪怕是拿他们自己的性命换来一次出手的机会。
骨爪出手的时机刁钻到就算是子鸢也难以挑出毛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的子鸢终于体会到了一丝性命危难之感。
在这种关头,子鸢眼底却越发冷静,甚至是冷酷。
在子鸢的眼中,那骨爪和奔腾的赤炎好似都于这时停滞,子鸢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子鸢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的手伸向了脸上的轻纱......
但也就是这一刻,一道带着血色光芒的薄剑斜斜刺了过来,那骨爪的主人也莫名停了一下,突出的眼球中闪过一丝红芒。
血色薄剑看着轻巧无奇,却刺穿了一只比金铁还要坚硬万分的骨爪,甚至影响到了另一只骨爪的路线。
从血剑中散发出浓重的肃杀之意,血腥之味好似飘散在每个人鼻尖,持着血剑的身影,手里的金锋剑已掉落不见,哪怕身后是悍不畏死的唤尸门弟子,也依然以以伤换伤的方式转身出剑。
他手里的血剑冲着骨爪直直落下。
带着得逞笑意的尸单,脸上的笑容凝固,看到那刺穿自己手掌的血剑,眼中更是有着错愕。
另一只骨爪也受到影响,这一击再也不可能得逞,哪怕就是落到了赤鸢仙子的身上,穿透过那护体炎气后,也顶多是让其受点伤......
撕去了伪装的尸单看向持血剑的身影,眼中唯有无尽的暴怒。
尸单的一只骨爪死死握住那血剑,另一只骨爪径直于半空改变落下的路线,朝着持血剑身影的胸前掏去。
既然杀不了她,那你就去替她死吧......
血色薄剑锋利无边,纵然切掉了那死死握住的半只骨掌,但已来不及赶在另一只骨爪抵达前将其切下。
于子鸢凝滞的视线中,她看到了一根锋利的指尖,从那人的后背伸出。
子鸢脸上的轻纱缓缓飘落,比爆裂赤炎还要汹涌万倍的无边金炎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通天的金光焰柱于黄沙天的天地间矗立,隐约有缥缈凤鸣之声从中传出。
无比冰冷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好似无法接受这一切。
“你们......都要给他陪葬。”
第232章 金炎之威
第232章 金炎之威
“这是什么......?!”尸单的视线里唯有金黄烈焰,那被金光焰包裹的红裙人影,散发的恐怖温度甚至让尸单身周的尸气齐齐自燃,不攻自破,全身的骨架都燃起了一层细密的烈焰。
尸单的脸色一变,甚至顾不得其他陷入了金光烈焰中的同门,抽出鲜血淋漓的骨爪,拍散身上燃起的尸气,架着半腐烂的骨架返身就要逃跑。
可从烈焰之中穿透出的冷冷视线从始至终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
恍惚间,尸单的余光只瞥到金焰之中的人影遥遥举起了一只手,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握。
尸单一瞬间如遭重击,那早已炼化到极致的尸骨,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中爆出来一样。
尸单前所未有的惊惧。
下一瞬,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根根爆开,金色的烈焰如跗骨之蛆从断裂的骸骨中爆开。
比金铁还要坚硬万分的骸骨,竟然在这金焰之中缓缓融化。
莫名的恐怖攥住了尸单的全部心神。
那突出的腐烂眼球里,满眼都是自己被怎么都灭不掉的金焰吞噬的模样。
怎么可能......
他只差一步就可踏入那天人之境,一身的骸骨更是炼到快要超过同阶法宝的层次......他对自身的掌控更是达到了极致,更是对自己的骸骨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竟然就这么从里面爆开了......
于金焰融化中,尸单那一身骸骨渐渐被焚成虚无。
在最后之际,他甚至没有听到看到一个同门身影闯出那裹挟着金焰的人影身周。
造成这一切的,不过只是个五阶巅峰的女孩。
这个家伙......比宗内预计的还要......怪物......
从爆发的赤炎闯入唤尸门围攻战团,再到解下面纱,一切发生的时间极短,短到朝凤只来得及落在外围,寻找着机会出手助内里联手的两人脱困。
可也就是这时,朝凤为那汹涌的金焰光柱逼退,扑面的热浪甚至让朝凤都产生一丝心颤。
这还只是金焰外围。
她仰头看着那通向高空的金焰光柱,心缓缓沉到了谷地。
“不妙啊......”
朝凤最不愿看到的情形还是出现了。
冲天的金光焰柱刺穿了高空,一时间甚至压制了一众七阶强者战斗的波动。
无凤老母的神色更是变得极为狠厉,她一掌逼退楚癣为首的一众唤尸门七阶,猛地回头看向下方,只看到了被淹没在金光之中的一切。
那道红裙身影无处可寻,唯有在风中飘远的轻纱。
无凤老母眼底略一挣扎,很快得出了结果。
“碧羽宗门人,后退!”
无凤老母喝退了所有向金焰光柱靠近的门人。
可对面的一众唤尸门七阶却在愕然之后爆发了无比的震惊和意想不到的狂喜。
“老母,你碧羽宗竟然藏有这样的弟子?!这几乎可以和五界的那几个变态弟子相比了......”
“早就听闻碧羽宗所图甚大,嘿嘿今日果然窥见了一角,也不算没有收获......”
“那金焰......是好东西啊,啧啧,一个弟子未完全掌握就有这等威力......”
听着那些阴恻恻的话语,无凤老母的脸色越发阴沉,眼底的狠厉也越发强盛。
她直接祭出一根通体碧绿的长羽,碧绿长羽出现的一瞬,天地间一连卷起无数连通大地和云层的龙卷,数不尽的绿刃光点在龙卷中凝聚。
凝聚到某一个极限,绿刃光点随着疯狂涌动的龙卷向着四面八方齐射。
一众唤尸门七阶无处可躲,只得硬扛,但那些化作了刃锋的绿芒,其中充斥着绞杀之风,稍不注意被擦到轻则短暂失去部分战斗力,重则断胳膊断腿,令人不敢小觑。
“这老东西动真格了,看来真被说中了......”
“哥几个也别藏着掖着了,不动点真家伙真以为我唤尸门是什么只会奇技淫巧的旁门左道。”
高空之上的战场几乎是瞬息间进入到一个新的层次。
愈发恐怖的波动在整个戈壁大地之上蔓延,无边的风浪刮起了层层沙石,天空也尽皆阴沉了下来。
金焰的光柱逐渐凝实合一,从高空复归大地,却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向发泄那澎湃的金炎。
从中心处爆发了一场火焰汪洋,顺着戈壁大地罩住了无边的行尸海,就连其中的唤尸门弟子也尽皆被罩住,眼睁睁地看着金炎蔓延到自己身上。
待到金炎汪洋向四周散开后,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不论是其中的行尸还是唤尸门弟子,什么都没有。
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唯有戈壁大地本来的颜色。
行尸还不知道逃跑,可那些唤尸门弟子已经产生了畏惧。
没有了七阶强者庇护,他们在这金炎面前恐怕没有还手之力。
远处的行尸海里腾得爬出了几头体型硕大的巨人行尸,这些巨人行尸只保留了人形,但全身上下却宛如上百尸体拼凑缝合而成,狰狞不堪。
这些巨人行尸身穿骨架,一脚踏出,踩死不知多少行尸,顶在了即将到来的金焰前锋,巨大的身子好似一面高山,誓要挡住这涌来的金焰汪洋。
“是师尊他们的天古尸......”
“天古尸水火不侵,有救了!”
逃窜的唤尸门弟子眼中刚升起一丝希望,下一瞬,只见那几头巨大的天古尸被淹没在金焰中。
可唤尸门弟子分明看见了这些天古尸竟然缓缓变小......
那是,在融化?
在唤尸门弟子绝望的眼神中,天古尸身上的骨甲率先融于金焰,随后是它们身上缝合而成的各种躯干,上百个头颅在天古尸的身上同时发出哀嚎,直至哀嚎声被淹没,再也听不见。
而金焰再次越过没有了阻碍的戈壁大地,顺着行尸海将能焚烧的一切尽皆焚烧。
高空之上激战的唤尸门七阶一直在关注下方的动向。
眼见带来的行尸海在金焰面前如同无物,唤尸门弟子更是死伤惨重,几个唤尸门七阶同时对视一眼,抛弃了各自纠缠的对手,扛着无凤老母手里碧羽发出的绿刃,同时逼向无凤老母。
这使得无凤老母对上的楚癣腾出了一时的空当,他毫不犹豫地低头在金焰汪洋中寻找着一道身影,最终找到了一个被金炎包裹若隐若现的红裙人影。
楚癣嘴角掀起一抹难测的阴笑,“痴儿,这碧羽宗有什么好待的......不如入我唤尸门,得以看透这世间苦海,不再有困惑,不再有烦恼......”
楚癣的话带着莫名的蛊惑,甚至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投以怀抱之感。
这种蛊惑之感非是由外界而生,而是由内心心底油然而生。
被金焰包裹,眼中喷吐着幽幽金炎的红裙倩影,忽得停下了,连带着那不断蔓延的金焰汪洋也一顿。
眼中的金炎不再幽幽燃烧,转而现出的是一双有些痛苦的眸子,那眸子逐渐陷入一种看不透世间一切的浑浑噩噩。
但这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幽幽金炎再度熊熊燃起,击碎了那看不透的痛苦,看不透的浑浑噩噩。
子鸢猛地抬头,遥望这种蛊惑力量的来源。
抬手瞬息凝成了一只金色的鸟儿,带着恐怖的温度冲着楚癣撞去。
楚癣颇极为意外地“哦”了声,既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确定的惊讶。
虽然这金焰极为恐怖,但实力差距极大的楚癣轻易就将其捏碎,可这时无凤老母带着极度的愠怒将拦下她的唤尸门七阶击伤,丢给碧羽宗七阶处理,自己冲着楚癣而来。
“别将你那下三滥的手段用在我的弟子身上!”无凤老母手里的碧羽再度发威,几乎能割开空间的无形锋刃在楚癣的每一个角度凝聚。
“有意思......”惊讶过后,楚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淡淡笑了笑,继续应付着无凤老母。
虽然楚癣使用的蛊惑之法没能奏效,但是起了打断的效果,金焰的汪洋在肆虐了大半的行尸海之后,还是渐渐停歇了下来。
立于金焰中心的子鸢,眼底幽幽的金炎收敛了许多。
似是从先前那专注于毁灭的状态里重新回到了现实。
随着金焰纷纷向着体内收回,最终在脸上又形成了一道轻纱,遮盖了面容,随后子鸢第一时间寻找着一道身影。
那持着血剑的身影。
她的视线慌张地扫过周围,最后在下方找到了那横躺着一动不动的熟悉身影。
子鸢顾不得其他,直接落在了那身影边上,看到了一副胸口被贯穿露出一个血淋淋大洞的躯体。
子鸢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下一刻,径直瘫倒在这躯体身前,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直愣愣地垂头盯着那近在咫尺的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明明不久前还在眼前活蹦乱跳......
不是还左拥右抱,出尽风头吗......
还给我造成那么大的困扰......
子鸢的脸越埋越深,越发陷于阴影中。
她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双手缓缓搭上了面前横躺躯体的手臂,沾染着鲜血的手臂入手极为冰冷,子鸢一边又一边地向其中输送着什么。
就好像她不久前做过的一样。
她的动作好似祈求着这个一动不动的混蛋能够和之前一样醒来。
可这没有带来任何反应。
子鸢依然沉默着抚上其他地方,在胸口,在丹田,在太阳穴......
她似是忘却了要如何正确去做,慌乱而又仓促地一遍又一遍去尝试。
越是没有反应,子鸢的脑袋越是低垂。
忽然子鸢喃喃出声,“对了......伤口.......要封住伤口......”
她只要稍稍一抬头,视线就能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大洞,可她不敢看。
她只敢摸索着,缓缓触摸到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白玉般的手掌早已被染成了血色,上面还挂着一些残破的血肉,可子鸢根本不在乎,她的手上燃起了丝丝赤炎,顺着那一只手才堪堪能遮住的伤口,缓缓按下去。
哪怕里面的血早已流尽,哪怕她知道这是无用功,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可能堵得住......
可子鸢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鼻尖是烧焦的血肉之味。
好似这么做就能弥补她犯下的过错。
于这一刻,子鸢忽然想起那一天苏远倒在自己怀中之前说的话,还有说那话的眼神。
我保护不了......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子鸢死死咬住嘴唇,丝丝殷血溢出,她按在伤口的手也不由得握紧了。
但是,被金焰焚烧一空的寂静天地间,忽得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咚”。
起先,子鸢低下的脑袋轻轻一颤,有些不敢相信。
随后,“咚咚”之声再度响起,越来越多。
而声音的来源,似是手中按着的伤口,那血淋淋的大洞里。
子鸢连忙抬眼看去,从那模糊的血肉肉块里看到了一个缓缓跳动的心脏。
在子鸢错愕的视线中,本来冰冷死寂的躯体竟然抬手一把抓住了她。
“昏迷的时候,果然是你一直在给我输送你的炎气,这暖洋洋的感觉还真是一模一样......”
听到这熟悉声音,子鸢目光呆滞地愣了好久,失去了神采的眼眸中渐渐地涌上了神采......那是被戏耍的愠怒。
子鸢的脑袋再度低垂了下去,低沉的冷笑随着颤动的肩膀阵阵传出。
好不容易抓住子鸢小手的苏远大感不妙,可他又不愿撒开这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柔夷,生怕以后就没机会抓住了,“子鸢你听我解释......”
我也是第一次用开天之息重塑心脏啊......
可话没能说出口,眼角含着泪花,子鸢的铁拳已经砸在了苏远的脑门上。
“你就是个混蛋!”
第233章 终得见
第233章 终得见
“咳咳......”
铁拳落下,苏远立刻剧烈地咳嗽,甚至喷出了鲜血。
子鸢前一秒刚落下的铁拳,下一秒就僵住了。
苏远一口血咳出反倒是长舒了一口气,“问题不大,堵住的死血罢了......”
胸口上的大洞还未痊愈,无边的剧痛席卷全身,但苏远能感觉到其中强有劲跳动的心脏。
而前不久,这颗心脏却是在胸膛中被捏碎......
这是一种奇妙难言的体验,恐怕几乎没有人会体验到心脏被捏碎又重塑的玄妙。
也多亏了苏远的身体经过了锻体的锤炼,得以撑过心脏捏碎后的那几息,撑到了开天之息起作用。
由九圣世界得到的奖励,那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据其描述,可生死人,肉白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以重塑身体,但是这一缕开天之息太过稀少,只可供一人使用。
好在苏远并非重塑身躯,没有将开天之息完全抽取,仅是抽取了一半。
由这一半开天之息来重塑心脏。
效果也确实出乎苏远的意料。
除了中间那濒死的几息,新生的心脏完美地连接了心脏周围的经脉血管,立刻投入到造血大业上,甚至比以前的还要适配。
若说人最初生于天地时是无暇之躯,那时的五脏六腑乃是最纯灵的存在,但后天摄入五谷杂粮,由此夹带了部分无法排出的杂质,这些杂质留存在了五脏六腑中。
哪怕苏远修剑道后又修了锻体之术,身体经过淬炼,排出了诸多秽物,也没法彻底根除五脏六腑里的杂质,恢复到先天纯灵那种至纯至净的状态。
但此刻于开天之息的重塑下,这颗心脏却反而如同新生,不含一丝杂质,纯粹至极。
隐约间,苏远甚至能察觉到自己对天地灵气的感知都变了,吸纳速度也更快了,若是按宗门里的说法,就是天赋资质再上一层楼。
苏远大口喘着气,耳畔回响着心跳声,重新感受着何为活着。
子鸢僵硬地收回了拳头,似是有些后悔,她低着头,默然无言一会后才问道,“疼吗?”
“疼到是不疼......”毕竟苏远能感觉到那拳头落下时根本没有多少力,软绵绵的拳头顶多就是让苏远龇牙咧嘴一会,没什么感觉,“毕竟......我确实是个混蛋,做过不少混蛋事。”
子鸢听到苏远的后半句,脑袋轻轻一颤,但又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我问的不是这个......这里,疼吗?”子鸢的一只手依然被苏远死死抓着不愿放开,另一只手悄然抚上了苏远心脏的地方。
她的手覆在那巴掌大的洞口上,只是悬着,不敢去触碰,却又像是忍不住想去将这伤口弥补。
苏远没有回话,“那些家伙怎么样了?”
子鸢知道苏远说的是什么,她的声音霎时间变得无比冰冷,“全杀了。”
苏远一愣,“这样啊......看来好像是我多虑了,可能你一个人也能应付吧。”
子鸢无言地握紧了拳头,然后才憋出一句,“我会治好你的。”
苏远摇头,“我真没事了,小问题罢了,外面的伤口只是需要点时间愈合......那炎气似乎挺有效,要是每天有人来帮我应该能更快......”
听到苏远这么说,子鸢立刻猜到了他打得什么算盘,眼中不由得现出一丝愠怒,有些生气,可下一瞬感受到那抓着自己的大手很用力很用力,她又生不起来气。
子鸢藏在面纱下的脸蛋轻咬了下嘴唇,带着不满的嘀咕声响起,“你这么用力抓着我干嘛......我还跑了不成。”
“是啊,我就是怕啊。”苏远这一刻变得极为认真,“你又不愿意见我,肯定是你那师姐背地里造我的谣了,上次我都听见了。”
一提到这个,子鸢的视线立即晃动起来,变得极为动摇,甚至有一些慌张。
子鸢将视线瞥向别处,“我,我知道师姐的性子,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真的我分得出来,你不会觉得我傻吧?”
苏远呵呵笑起来,“好好好,你不傻,就是容易被诓骗。”
“那不是一个意思?!”
“这两个分明不一样,聪明不代表不被诓骗!”苏远强调。
子鸢极为不满地反驳,“可你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我不聪明!”
“我哪有,我只是说你别被师姐骗了,信了她的鬼话......”
“你看,你这不就是不相信我,我说了师姐的话我分得出来......”
“我真没有......啊疼疼疼,伤口伤口......”
一连串的惨叫声和子鸢惊慌失措的惊呼声响起,一阵手忙脚乱,苏远才龇牙咧嘴地缓过气。
苏远咧咧嘴,“我还以为你要下杀手了。”
子鸢撇撇嘴,视线有些游离,“不小心的。”
“当真,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那么大个伤口就直挺挺按上去......”
子鸢干脆闭上眼睛,也不去看苏远,淡淡哼一声,“不小心故意的,行了吧。”
纵然隔着轻纱,但那副娇俏又带着些许傲气的模样一瞬间让苏远怔住了,想起了某些在另一个遥远世界发生的事。
曾几何时,好似也有个这般年纪的娇俏少女,在慵懒的午后,和自己置着气。
抓着那盈盈一握的滑腻手腕,此刻上面满是自己的血,苏远却怎么也不愿放开,他用力地攥着,轻轻说道,“我怕以后就抓不到你了......”
子鸢的身子再度一颤,她缓缓低头,在苏远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干净眸子里的视线变得极为复杂难明,“你干嘛说这些......这一次本就是意外,你自己也说了你本没想着来找我,何来抓到我的说法......再说了这种说法就很奇怪,哪有抓到的说法,我又不是你养在笼子里的鸟儿,你把我抓到然后塞进鸟笼吗?苏公子,别说这种奇怪的话......每一次都是。”
苏远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笑笑,但隐约间,苏远似乎把握住了子鸢给他的那一丝违和感。
总感觉,子鸢对自己存着怨气,看着自己时总是气鼓鼓地,好似有什么要责怪自己似的。
“你希望我是来找你才穿过二十四重天的?”
子鸢没好气地立马道,“不希望。”
“那......就是烛梦烛英姑娘?我和她们什么都没有啊,说了是你师姐造谣,我和你说,那天是这样的......”
“你还叫上姑娘了?”子鸢眼底视线一闪,意识到不对,话锋一转,“......谁在乎她们,而且师姐什么都没和我说她们的事......”
“坏了,成我冤枉师姐了。”
“等等,为什么你也喊师姐,你一个荡魔剑宗的弟子别老惦记我碧羽宗的人,想都别想。”子鸢冷哼道。
“鸢儿啊,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子鸢背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朝凤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的地方。
朝凤的声音一出现,子鸢立刻变得无比慌张,她忙慌回头,对上朝凤的视线,“师姐,什么都没有......”
“那就是不止说了我坏话,还干了别的事咯......”朝凤一步一步来到苏远面前,看向倒在地上的苏远,尤其是胸口那触目惊心的大洞,朝凤深深叹了一口气,“算你小子走运,留了一条命,不然......麻烦了。”
刚冤枉了人家,眼下正主就在面前,苏远讪讪地一笑。
眼见师姐来了,子鸢刚要起身,却忘了手腕还被苏远牢牢抓着,起身的子鸢没了身躯的遮挡,两人牢牢抓住一起的手就这么暴露在朝凤的面前。
朝凤:“盯......”
从手上传来的拉扯感让子鸢僵硬地低头,然后猛地抬头喊道,“师姐你听我解释......”
朝凤敷衍地挖着鼻孔,“嗯嗯好好你说着我听着呢。”
子鸢回头瞪了眼苏远,“还不放开!”
苏远有气无力道,“没力气松开。”
苏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子鸢恨不得一脚踩在苏远脸上,可用力拽了几次,都没能拽开,就在子鸢要使上法力时,苏远却叫惨了起来,似是伤口被牵动。
子鸢眼底流露出于心不忍,只能恨恨地作罢。
而这时,高空之上的战场也渐渐出现了一些变数。
由无凤老母和人面蛇身的通天大蛇一起领衔的碧羽宗七阶数量更多,压了唤尸门一头,起初唤尸门还能勉强应付,甚至时不时做点小动作。
可随着无凤老母祭出那碧绿羽毛之后,加之碧羽宗七阶攻势越发凌厉,甚至不顾自身受伤也要逼退唤尸门,以伤还伤,如此一来,唤尸门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
眼下,楚癣带领的唤尸门退到了一方,和碧羽宗一众人相对对峙。
无凤老母冷冷道,“楚癣,再打下去你也知道什么下场,若你想陨落在二十四重天,老身也不介意亲自动手。”
楚癣只是淡淡一笑,“老母啊老母,你这么着急赶我们走是为何?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等着你吗?”
楚癣的话落在无凤老母的耳中,虽未让其动容,但无凤老母的眼神在这一瞬变得极为冰冷。
无凤老母厉声喊道,“动手,这一次务必将这些歪门邪道之徒全部斩杀!”
楚癣哈哈大笑,“老母,你还是按耐不住了,毕竟也是,通道开启的时间快要到了......我说的对吧?”
无凤老母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极为阴森,她转过头,余光阴冷地扫过身后一众碧羽宗七阶,“看来......我们碧羽宗出现了叛徒。”
楚癣极为得意地冲着无凤老母喊道,“老母,不如这次你就放我们一起过去,我向你承诺,你可先取任一样东西,哪怕是开启三清天反面之物。”
无凤老母径直拒绝,冷然道,“你做梦,老身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可能放你们这群小人过去一步!”
“何必呢......”楚癣摊了摊手,忽得他嘴角掀起一抹笑,“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烛氏族人生活的隔壁顶正中那个无底洞深坑,传出了呼啸之声,紧接着,数不尽的黑气从中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冲天黑柱。
如今景象好似地下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而无凤老母的声音也在这时响彻整个圣顶。
“碧羽宗弟子,如遇唤尸门门人,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无凤老母的声音像是在给所有人警告,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大变局。
“那就是前往反面的通道?”苏远看着那冲天的黑气之柱不像是能穿过去的样子。
子鸢和朝凤同时回看圣顶方向,脸色却变得有些惊疑。
此刻在诸多人视线里,冲天的黑气在高空凝而不散,竟然蠕动着形成了一面黑云,黑云笼罩了近百里范围的戈壁。
楚癣手里出现了一柄飞刀碎片,向着头顶的黑云没入而去,无凤老母手里的碧羽也同时发力,却没能拦下。
无凤老母的神色越发阴沉,而随着那莫名的锋刃碎片没入黑云,黑云扣在大地的一面逐渐变得光滑,宛如镜子。
黑云之镜中隐隐透出某些画面,但在暗沉黑云背景之下看不清楚。
楚癣的大笑声也响彻了起来,“唤尸门,随我入反面世界。”
大地之上尚还存活的唤尸门弟子纷纷向着远离圣顶的黑云边缘而去,没入黑云之中。
而碧羽宗和烛氏也同时得到了命令,纷纷出手拦截,奈何黑云笼罩的范围太大,根本无法拦下。
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楚癣等唤尸门七阶则在中心处拦下一众碧羽宗七阶和圣主,待到再无唤尸门弟子从边缘处进入黑云,楚癣这才嘿嘿笑着向无凤老母告辞,“老母,我们另一边再见。”
第234章 两宗宣战
第234章 两宗宣战
“我们被摆了一道。”
“本来开启的通道囊括的范围不应该这么大。”
随着楚癣的话响彻在所有人耳边,朝凤和子鸢先后冰冷道。
囊括了进百里范围的巨大黑云,倒扣下来呈镜面的通道,范围实在广阔无边,光靠碧羽宗门人和烛氏根本拦不住那些四面八方腾空而起的唤尸门门人。
苏远也看明白了,关键或许在于那唤尸门领头人向黑云中抛去的飞刀样物品。
而至于这家伙怎么得到这种消息的,做出了预先的准备,又是怎么精确得知通道开启时间的,或许,问题不仅仅出在唤尸门身上。
眼见拦不住唤尸门的人,无凤老母立在空中,一张老脸藏于阴影中,默不作声,哪怕楚癣等人也一齐没入黑云通道里,无凤老母也没有动作。
无凤老母身后的碧羽宗七阶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老母,我们......”
“哼......”无凤老母在阴影中抬眼,眼中透着无比的狠辣,“事已至此,唯有顺势而为,既然他们先进去了,让他们先探探路也好......另外,向每个弟子发布命令,我碧羽宗已和唤尸门定下血战,以后,不论是二十四重天,还是五界十天,见到唤尸门门人,必杀之......不死不休。”
“这......”那出声妇人微微一惊。
她看到无凤老母的话音落下,天地冥冥间多出了某些血色的线条,落在了每一个碧羽宗门人身上,这既是一种联系也是一种束缚,而线条的另一边,则联系着唤尸门。
血战,意味着一宗向另一宗的宣战,而且最终必是一方彻底灭宗再无任何后人或继承人为止。
身为代掌门的无凤老母自然有资格做出这种决定。
出声的碧羽宗七阶虽然也觉得唤尸门可恨,但还不至于到血战的程度,这已经是牵连到宗门覆灭的大因果之上,她不由得继续出声,“老母,一个唤尸门的楚癣而已,这是否......有点小题大做了?”
无凤老母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带着寒意扫过了这出声妇人,“莫非......你就是唤尸门的奸细?”
这妇人瞬间噤声摇头,流着冷汗道,“谨遵老母旨意。”
当血战成立的那一刻,诸多碧羽宗弟子都感觉到了那一丝玄之又玄的血色线条,将她们和另一方唤尸门牵扯上。
就连朝凤和子鸢的脸色也同时变了变,“这种感觉......”
“师父她只差一步便可超越天人合一的境界,一言一行已几可影响外天地,也只有师父立下的誓言才能达到这种效果了......”
子鸢皱了皱眉,“若说被一个唤尸门抢先进了黄沙天的反面就立下这等誓言,我不相信师父会是这样的。”
“师父她......或许有着她的考量的,这二十四重天里面存着太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师父可能知道什么......”
“嗯,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听着这一对师姐妹的对话,苏远却有些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
子鸢侧头瞥了苏远一眼,本不想搭理他,可最终还是无奈开口解释道,“师父她向唤尸门宣战了。”
“向唤尸门宣战?至高宗门之间的战争?”
子鸢点头,露在轻纱外面的眸子极为认真答道,“不仅是在这里,哪怕出去之后,在五界十天,宣战依然有效,而且这种宣战不死不休,直至另一方彻底被毁灭。”
朝凤也开口道,“各大至高宗门表面上维持着和平,但实际上私底下的摩擦就没断过,只不过这些摩擦还不足以影响整个宗门层面的决策,除非......某些摩擦足以引发生死存亡级别的问题,不过这极为罕见......至少这种宣战千年未有过,而如今.......我碧羽宗亲手撕开了这表面的和平。”
子鸢的表情变得有些莫名的忧心,“或许宗内......早已经面临一些问题,一些.......足以影响到我们碧羽宗存亡的问题,这一次深入二十四重天,就是导火索。”
“那......你们要怎么办?”苏远依然紧紧握着子鸢的手腕,不愿意放开,心底不断有种感觉告诉他,若是轻易放开了或许再难见到。
“还能怎么办?身为碧羽宗的大师姐,面对这种事我肯定冲在第一个。”朝凤抱着双臂理所当然道。
子鸢侧着身,一只手腕被苏远抓着,留给苏远的是一个纤细的背影,那一头如墨的长发,就顺着雪腻的肩颈滑落,娇俏人儿就在眼前,她给苏远的回答也不出苏远所料。
“我也是。”干净利落的声音里没有着犹豫。
苏远一直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倩影,听闻后,似是松口气又似叹口气,“这样啊......”
子鸢没有回头,脑袋藏在垂下的发丝里,视线也没有移向苏远,她顿了一下,然后道,“我会找人将你的伤疗愈,然后送你到你师父那的......这里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可出乎她的意料,苏远却道,“我不走。”
子鸢猛地回头望着苏远,那双眸子里带上无比的愕然和不忿,她听出了苏远的话不是开玩笑。
子鸢喊道,“苏远,你别傻了,这不是开玩笑,光是面对几个弟子就已经这样了,要是......要是唤尸门的七阶出手......”
一旦宣战的誓言立下,两宗将再无任何情面可言,长辈对小辈出手不过是顺手的事,没有长辈庇护,这种情况下唯有死路一条。
苏远反倒是咧嘴一笑,“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我怎么可能......”支支吾吾过后,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子鸢气冲冲地喊道,“你要是立马死了才好,可偏偏你就是个不死的命,我能怎么办?”
说罢,子鸢再度将脑袋偏回去,但还觉得不够,又气愤地拽了拽被死死抓着的手腕,偏偏拽不动,子鸢更觉得难堪,气鼓鼓地咬着牙,那怨气毫不掩饰的散发了出来。
哪怕只能看到背影,但苏远也能想到子鸢此时的样子,若不是不能动,苏远真想上去戳戳那圆鼓鼓的脸蛋,然后继续看着她难堪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相比我,你的存在倒是更为显眼。”苏远也不再逗子鸢,略显严肃道,“一旦开战,先遭殃的定是你们双方的弟子,尤其是最显眼的天才弟子......这一次,你杀了那个尸单,还杀了那么多唤尸门弟子,以后再碰上,对方不可能再像这一次一样只派出这些人,一定会是成倍的压力......你所面临的危险必然是成倍增长,这种时候能留在你身边的力量越多一分越好。”
子鸢虽然不想承认,但苏远所说确实是对的。
就连向来不愿看到两人凑到一起的朝凤也默不作声地听着。
苏远继续说,“你是无凤前辈的弟子不假,但无凤前辈也不可能时时照顾到你,这一次他们布下杀局,以后也同样能布下杀局,不怕贼上门就怕贼惦记,总有意外的时候,这种时候你怎么办?”
子鸢小声道,“我能解决的。”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大声告诉我一遍。”
子鸢缓缓转过头,直直地盯着苏远,视线里满是倔强,“我能解决。”
这倔强的性子让苏远大感头疼,“不是我让你说你真说啊......你拿什么解决?”
子鸢撇撇嘴,又将视线缩回去,“这你管不着。”
苏远的火气节节攀高,可一想到自己这个状态,打不过子鸢,不对,哪怕就是全盛时期也不好说,不能轻易教训了,于是只能作罢道。
他猛吸一口气,想平复心情,却牵扯到伤口,疼得直倒吸冷气。
子鸢听到苏远倒吸冷气之声,眼神微动,想回头却又忍住了,她抿了抿薄唇,喃喃道,“再说了,就算你留下来了又有什么用,两个宗门之间的战争靠你就能解决吗?苏远,你是不是在荡魔剑宗呆久了,觉得世界都围着你转......你不过,是个有点天赋的弟子罢了,在天人合一的七阶面前,和普通弟子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这话,子鸢猛地起身,连带着震开了苏远抓着她的手。
眼见那道毫不犹豫越走越远的背影,手心空落落的苏远怔怔地望着,却没法继续抓住。
这种感觉......他尝过不止一次了。
朝凤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眼见子鸢渐行渐远,而苏远无言地看着子鸢,朝凤才忍不住叹气道,“苏远,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还是要谢谢你,虽然没有你挡住那一下,鸢儿也能解决,但恐怕也要受点伤费点波折......唤尸门的人恐怕也没有想到鸢儿的另一副面貌,借着你对鸢儿下死手.......就这一点,我和他们就已经不死不休了,但下一次他们再度袭来,定然不会是今天的阵仗,这一次你就已经快丢了一条命,你本就是荡魔剑宗的人,这里的事你有一万个理由不掺和,所以......你离得越远越好。”
“是啊,我是有一万个理由不掺和......”听完朝凤的话,苏远不由得咧咧嘴,道,“但偏偏剩下的唯一一个理由比这一万个理由还要重要。”
似是听出了苏远话里那异常的执着,朝凤诧异地盯着苏远看了好久,最后无奈地摇头一笑,“你还真是......有毛病的家伙。”
“我也觉得自己毛病挺多,不过......相比起我要做的事,这点毛病不算什么。”
朝凤这时倒是很好奇,她看着子鸢的背影,那缥缈的背影明明看上去极为坚强,可却又冥冥中感觉少了点什么,那孤单一人的娇小背影,好似在等着什么。
“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你知道的,仰慕鸢儿的人很多,但像你这样......嗯......倒是不多见,那种感觉......很难说得清。”
面对朝凤的问题,苏远也摇摇头,“或许可能有可能没有吧......”
沉默一会后,苏远接着说,“其实有没有发生什么并不重要,因为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她也绝不会相信。”
苏远朝着朝凤咧嘴笑笑,“人不就是这样,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事情绝不会相信,尤其是你我这种所谓的‘天才’......”
朝凤的眸子里的诧异和好奇越来越多,只感觉这种话不像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天才嘴里能说出的。
天才嘛......一般都是嘴里嚷嚷着我命不由天或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种话,又或者像是鸢儿那样说着什么我定会继承赤鸢之名......
眼前的苏远,很难和这种形象联系在一起。
“其实我不太喜欢你和鸢儿接触......你知道为什么吗?”朝凤转过身,也打算离开,但在离开之前,朝凤还是开口了,“赤鸢是我碧羽宗九凤之名里至强至刚的存在,其余八凤在赤鸢面前都要甘拜下风,但......可能是性子问题,也可能是其他的问题,赤鸢......从来没有好下场。”
朝凤的声音极为认真,没有一丝作假,听得苏远当场愣住了。
“所以我不希望鸢儿牵扯上太多因果,若是能少沾染些因果,或许这一代的赤鸢就能安然活下去......”朝凤话锋一转,“但有的时候......我也希望鸢儿能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拥有她能有的东西,但现在看来,在鸢儿的身上,这几乎是不可能。”
朝凤的话没有说尽,就这么离开了,留下苏远独自躺在戈壁大地上。
没一会儿,几位碧羽宗弟子和烛氏姐妹找到了苏远,可无论她们怎么喊着苏远,苏远都没有反应,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35章 帮手
第235章 帮手
碧羽宗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收拾好了一切,不过半日时间,碧羽宗的大队伍随着无凤老母进入了黄沙天的反面,其中也包括子鸢和朝凤。
茫茫的戈壁之上只剩下了看守通道的烛氏族人和苏远。
苏远依然被安排在原来的住所养伤,每天除了烛氏姐妹来照料,倒是再无人打扰他。
但每天,烛梦进来看到苏远都是盯着天花板发呆,那样子,似是又有几分之前疯癫时的状态。
烛梦不敢问苏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道之前那场大战上发生了些事情,那无边的金焰和苏远胸前可怖的伤口几乎同一刻出现。
但之后的事情,她却是不知。
“英姐,苏公子他这样......不会再出问题吧?”烛梦回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苏远,关上房门,和烛英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说。
烛英摇摇头,“谁知道......要是再出问题,只能请圣主出手了,不过圣主对魂魄的研究不如那位无凤老母,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治好......”
烛英看到烛梦一脸担忧的样子,不由得调笑道,“怎么?这么关心你的苏公子,又怕他疯疯癫癫地跳起来揍你一顿?”
烛梦想起一开始和苏远遇见时的情形,虽然那时对苏远恨得直咬牙,但得知背后的真相后却没办法恨一点,尤其是苏远被那红裙的女孩抱在怀里的一幕,苏远那疯癫之下无助的样子更是让她记忆深刻。
想起这一切,烛梦很是无奈地摇摇头,“那不过是阴差阳错......”
“但也正是阴差阳错才带来了缘分,诶趁着那个叫子鸢的姑娘走了,你不就正好......”
“英姐,你说什么呢......”烛梦白了烛英一眼,可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抬起头,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道,“他眼里只有那个叫子鸢的,他不属于这里。”
听到这话的烛英明白了烛梦的心思,愣了下,倒是笑不出来了,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最后烛英拍了拍自己这个同族的小妹,揽住她的肩膀,“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能看清这一点你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你能直面于自己的想法,你这份心境就比我强了不少,以后的成就一定不比我低......”
“真的吗?英姐你怎么也开始学长老们画大饼了......”
“呃你这话说的,什么画大饼,我这是激励,激励!激励懂吗......”
......
苏远被一种无端的恐惧揪住。
那是一种以为自己已经摆脱噩梦醒来看到明媚阳光的瞬间,却在下一瞬发现让自己恐惧的东西还在身后,噩梦还没有醒来,那不过是无穷无尽的梦中梦。
苏远的脑袋里飘荡着一句话。
【可......你真的改变她的命数了吗?】
这是魔主世界模拟结束后显示的话语。
本是不信命数,本以为自己已经打破了命数的苏远,到头来却发现所谓的命数依然缠绕在周围。
如果朝凤所说的话是真的话......
这种纠缠似是无形的大手抓住了苏远的心脏,令他感到窒息。
但......
窒息过后,苏远内心深处涌起的反而是不甘。
若是所谓命数再一次显现,那他便像之前做的一样,再一次将所谓命数打破。
不论这个过程要重复多少次。
十次,百次,千次,万次......
眼见所有人都走了,短时间内没有人会打扰自己,又仔细感受着确认没有人在暗中探查自己的居所,并在周围设下用于警示的法力,一旦有人进来或者有人探查便会触动提醒苏远。
做完这一切后,苏远取出一张面具,那名为北方鬼帝的面具,缓缓戴上。
眼前一黑过后,苏远再度来到了那个布下了十二张桌椅的空间。
只是这个时候,空间里没有一个人。
苏远用此前金德星君教的法门呼唤着,几乎是瞬间,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身材挺拔到堪称火爆的女人,她脸上的面具隐约浮现连片的金光。
金德星君目光炯炯地盯着苏远,“你找我......是不是......”
金德星君有求于苏远,苏远虽然答应了金德星君,但也说过时间要由苏远来定。
苏远记得这事,但他摇摇头,“抱歉,我没空。”
金德星君几乎是瞬间就泄了气,微微一叹气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那样子似是等苏远等了很久了。
但苏远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在现在的他眼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他的事更重要了。
“金德星君,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金德星君点头,“当然,三件事,十条情报,你用路引带我去那个世界......”
“我现在需要你做第一件事。”
金德星君微微一愣,“怎么,你遇到我说的绝世之灾了?”
苏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径直道,“你能找到帮手吗,越多越好,我需要他们前往二十四重天。”
听到苏远的话,哪怕就是金德星君也忍不住面露难色,“鬼帝,不是我说你,你也知道二十四重天根本进不去吧,别说我们了,就是宗内八......”
金德星君自觉失言,后面没再说下去,“帮手我能帮你找到,但前往二十四重天做不到,就算有路引也做不到。”
金德星君一口回绝,让苏远也泄气了般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两个泄气的人就这么默然无言地坐在寂静的空间里,谁也不语。
就在这时,金德星君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一亮,“欸对了有一个人说不定可以,但是......”
苏远猛地看向她,“但是什么?”
金德星君有些为难,“人家不一定会答应......据我所知,他现在应该挺忙的......”
“待我处理完这次的事后,我就带你去你那个世界。”
“成交!”身怕苏远反悔似地,金德星君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回道,“哪怕就是豁出全部身家,我也会说动这家伙!”
“你说的这个家伙,到底是谁?”苏远此刻有些好奇。
“他是谁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对你说,不过......”金德星君有些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我们叫他......勾陈大帝。”
......
二十四重天,红杉天。
漫山遍野的红杉林将整个世界映照成红色。
而这个世界里一片祥和,没有任何争端。
红杉林的深处,大批身穿统一服饰的人聚集在一起,从这些人的交流间听得出来,他们全都是一个姓。
洛姓。
在这些人最核心的地方,一个青年从众人的包围里离开,回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帐篷,在帐篷内外设下禁制,掏出了一个面具。
面具上刻画的乃是一个威严肃穆充斥着战意的形象。
随着面具覆面,青年眼前的画面也变成了十二张桌椅的空间。
“金德,你唤我来又是何事?”勾陈大帝的声音没有任何遮掩,出乎苏远的意料,这个声音极为年轻。
苏远看向勾陈大帝,从那张面具上,他隐约感到了锐利至极的兵革之意,那面具之下的人似乎随时都准备着战斗。
勾陈大帝乃是四御之一,主持人间兵革之事,有人称之为武神和战神。
苏远在打量勾陈大帝的同时,勾陈大帝也在打量着苏远。
他一眼就认出了苏远脸上所绘的面具,“你就是金德之前提到的北方鬼帝?”
两人由此算是打了个照面。
金德简短地将事情说清楚,只说她欠北方鬼帝一个大人情,“之前你不是说过你在二十四重天里出也出不来吗,我就想着请你出手,不论你开什么条件我都接受。”
听完金德星君的话,勾陈大帝的神色倒是变得极为玩味,“没想到你也有欠人大人情的时候,我倒是很好奇什么事能让你做到这种程度?”
金德星君两手一摊,“想知道?老规矩......”
勾陈大帝呵呵一笑,“要付出代价的我就没兴趣了,不如这样,你我打一架,你输了就老老实实告诉我。”
金德星君翻了翻白眼,“得了吧,直接说说你的条件。”
勾陈大帝也不再开玩笑,转而看向了苏远,面色也严肃了起来,“你在二十四重天?五界十天来的?”
苏远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点头,“我的一个朋友可能会陷于困境,处境不太妙,但我没法脱身。”
他的话半真半假,既不愿过于明显地暴露自己也不想欺骗眼前的勾陈大帝。
苏远不知道勾陈大帝知晓自己身份后会不会直接向金德星君泄露,如果金德星君心怀不轨,直接从苏远这里抢走星舆轨道之引。
届时金德星君根本不用管她和苏远的约定,自己一个人就能拿着星舆轨道之引前往她要去的世界。
这种可能性苏远不得不防。
“要打架是吧?行......”
勾陈大帝的话让苏远一愣。
这算是......答应了?
金德星君也问到,“你不是说你很忙吗,有空?”
勾陈大帝抱着臂无所谓道,“诶本以为会很忙,结果一个都没敢来,意外地闲啊......”
说罢,勾陈大帝看向苏远,笑道,“同在二十四重天,你应该明白我的话,倒是不知道你是五界十天哪一家哪一宗的人了......”
苏远心底瞬间将勾陈大帝身份缩小到了五个范围。
正面十二天除去三清天,剩下浊九天被五界十天争夺,除去五界占据的五个浊九天,剩下四个里,全都陷入了十天至高宗门之间的争抢。
也就是说,眼前的勾陈大帝很可能是五界之人。
既然勾陈大帝答应了,他上前和金德星君秘密交谈了起来,声音被掩盖,苏远不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大概是谈出手的条件。
这一点苏远倒是不用操心,金德星君帮他做事,自然也是金德星君来付出代价。
眼见两人商定好后,勾陈大帝再度看向苏远,懒洋洋道,“给个地址和目标,你没法脱身的话我一个人就行......”
苏远早就想好了,开口道,“黄沙天,碧羽宗,朝凤。”
“哦?碧羽宗的朝凤仙子?你小子,这真是你朋友还是你仰慕的对象?”勾陈大帝显然知道朝凤仙子之名,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似是一点不怕自己的身份泄露。
“我朋友......”苏远沉默了一下,打算继续说道,可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行了行了什么朋友,这里没外人,你就算喜欢朝凤仙子也没什么,碧羽宗的仙子谁不喜欢,大把人追朝凤仙子呢,不过要说碧羽宗这一代最惊艳的仙子当属赤鸢仙子了......啧啧啧就是好像没人能看过到赤鸢仙子的真面,也不知道谁能掀开那层假面一睹芳容......”勾陈大帝摸着下巴,一脸琢磨的神情。
金德星君似是有些不服气,波涛汹涌的身材在抱臂之后尤为突出,“你们男人就喜欢讹传,最喜欢把那些女弟子推到仙子的位子上吹嘘,其实往往也就是有几分姿色罢了。”
“金德,难不成你见过?”
“我没看过就不能评价了?”
“你看,又急,金德啊你这就是见不得人好,月落天的渺月仙子,碧羽宗的赤鸢仙子,那都是大家公认的嘛......”
“哼......”
勾陈大帝和金德星君你一句我一句,眼见话题越来越偏,苏远出声拉回了正题,“咳咳,黄沙天的反面已经开启了,而且......碧羽宗向唤尸门宣战了,现在两方都已在黄沙天反面里,情况未知,进去后尽量保护朝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勿要露面,麻烦了。”
“宣战?”勾陈大帝忽然注意到苏远话里提及的,他罕见地惊疑问道,“难不成是血战?双方唯一一方覆灭才能停下......”
“没错。”
得到苏远的回答,勾陈大帝恍然大悟般道,“这就麻烦了,这么罕见的情况都被你碰上了,也难怪你头疼需要请帮手了......不过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
第236章 反面世界
第236章 反面世界
红杉天,红杉林的深处,戴着勾陈大帝面具的青年摘下了面具,解除了禁制走出帐篷。
周围人见到他纷纷打招呼,“洛师兄......”
“洛师兄,我新悟得了洛水经里的第六层绝学,还请师兄赐教......”
“洛皓师兄,红杉林里有野鹿,我逮了只,嘿嘿晚上吃鹿肉......”
名为洛皓的青年极为和善地一一应付。
“不了,我有点事。”
这时有人见到他向着红杉林的外围走去,那里的方向正是红杉天通向其他世界的通道,于是问道,“洛皓师兄,你这是......”
洛皓转头一笑,“告诉长老们,短时间内我都不回来了。”
“啊可是我们不是还要守着......”
“守反面入口的事交给其他人了,反正不差我一个,倒是......在别的地方有人更需要我。”洛皓摆摆手,脚底轻踏,掀起天地的涟漪,如一道迅雷直冲其他世界的通道而去。
洛皓跨入通道之中,接连横穿了好几个世界,最终达到了一个黄沙漫天的世界。
这个以黄沙和戈壁为主的世界,绿洲只占少数。
洛皓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远处戈壁中盘亘的黑云通道。
他拿出面具,缓缓戴上,身上的服饰和一切和身份有关的特征全部焕然一新,一身玄之又玄的隆重长袍配上那肃杀的勾陈大帝面具,好似眼前的人真是那位上古大帝。
......
黄沙天,烛氏圣顶。
苏远看着依然在头顶凝聚不散的黑云通道,默默盘算着。
忽得天地间多出了一道磅礴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气息直直冲着圣顶的方向而来。
“差不多了......”苏远起身,胸前伤口尚未痊愈,但苏远不在乎地套上衣物。
目之所及的地方,一道强横的身形跨着长白气流直直没入反面的通道。
圣顶内部也传出一声暴怒之声,“大胆!”
圣主的声音虽暴怒,但那跨着气流的强横身形丝毫不惧,速度未减一分,赶在圣主出手之前,已经消失在黑云之中。
烛氏内部纷纷响起惊疑声。
“又是一个和圣主同级别的强者?”
“这是来自哪一方的强者?怎么一个人?”
“他脸上好像戴着面具,那面具......好生奇怪。”
烛梦和烛英目睹了全过程,从那强横身形上散发的战意,甚至压过了自家圣主一头。
“英姐,这段时间发生的变故比过去千年的都要多,这些外来的人,个个强得离谱......我甚至有种感觉,圣主都......不一定能庇护我族。”烛梦的声音有些落寂。
尚未遭遇这么多变故的时候,烛氏一族隐于此,虽不显于世,不为外人知晓真面目,但几乎是没有对手的存在,安然度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对此,烛氏族人都引以为傲。
接二连三的遭遇碧羽宗唤尸门,甚至是那些小辈,无边的金焰和分海之剑,每一个都是怪物般的存在,在让她们开眼的同时也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广阔。
烛英明白这个小妹的心思,轻轻一笑,“这是好事不是吗,我辈修行者,本就是逆流而上,争得那无上天机,且不论能走到哪,至少与世无争的环境很难培养出真正的天骄,不论是苏公子还是那位子鸢,又或者这个神秘强者,我能看得出来,他们每一个都不是顺顺利利走到这一步的,在我们不知的地方,他们......肯定也做出了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尝试和努力......”
“看来缩在族内有长辈庇护不一定是件好事,欸要是偷偷溜出去的话长老们会不会很生气?”
“谁知道,只有做了才知道,不过到时候出去记得带我一个。”
就在两人谈话间,穿戴整齐的苏远向她们走来,“烛梦姑娘烛英姑娘,是时候了......”
苏远还未开口,两人便已明了,苏远是来向她们告辞的。
烛英神色里颇有惋惜。
烛梦则在愣了下后释然的一笑,“苏公子,果然......你是放不下子鸢姑娘的。”
烛英也道,“圣主和长老们的意思我也打探过了......既然碧羽宗的人已走了,而且唤尸门扩大了通道,已经不论是谁都可以进了,若是苏公子执意要过去的话,我们......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在苏远预料之中,那位圣主的实力虽达七阶,但其似是已绝争斗之心,对诸多事的态度都是避开不争,这才能这么多年带着族人安稳地守在这一角戈壁,不为人所知。
苏远仰头看向遮蔽天穹的黑云,倒扣下来的光滑镜面好似如他当前的心境一般,心如止水。
是啊,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放下她......和她们的。
就发生在眼前的事,哪怕他无法逆转,他也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改变。
就像他曾经在子鸢面前说过的承诺一样。
“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照顾了,若以后有机会去荡魔剑宗,定然以最高的礼节招待。”苏远拱手告别,转身踏着紫芒玄剑,一同没入那黑云之中。
未来得及说什么的烛梦略显黯然,对着身边的烛英嘟囔道,“说什么招待,这不还是把我们当外人看了嘛。”
烛英笑笑,“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知道去哪了,不然出去和个无头苍蝇一样......”
烛梦也抬头看向苏远没入消失的地方,释怀地松了口气,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说我们有机会喝他俩的喜酒吗?”
“呃感觉有点难,这两人,总感觉......嗯不好说。”烛英琢磨着,“不过......万一呢,说不定真有那么一天。”
......
没入黑云之后,苏远眼前起初是一片黑暗,随后黑暗里开始冒出一些画面。
那是一些错乱的画面。
画面都是关于苏远从小至今的诸多片刻,好似那一刹那的时间被截取了出来,重新呈现在苏远面前。
只不过那些顺序全都是紊乱的。
前一刻还是初入荡魔剑宗被授剑法,下一刻就是婴儿嚎啕大哭之时。
这里就好似陷入了错乱的时间,完全不知道下一刻的时间会是什么时候。
甚至不仅是过去,苏远还看到一些他看不懂的时间画面,那些画面里的他,看上去成熟了许多,只是在做着他无法理解的事。
这些一瞬的画面如同无数流光击穿了苏远的瞳孔,一刻又一刻,越来越多。
起初苏远还能坚守本心,只当眼前这些都不过是浮光掠影,可随着出现的画面越来越多,这些错乱的画面就像是深深刻在了苏远的脑海中,甚至取代了他现有的记忆。
照这么下去,苏远现有的记忆可能会被重塑,以一种错乱的方式重塑。
届时的他,上一刻还是十六岁,下一刻就可能回到三岁,活在哪一刻全凭借记忆里是哪一刻。
苏远不知道这要持续多久,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切,可越是如此,那些浮光掠影出现的速度就越快,苏远就越发恍惚。
恍惚间,苏远好像看到了的鼻翼间不断吸纳着黑粒之气,可......此前完全没有发现这些黑粒之气的存在。
这使得苏远猛地惊醒。
连忙屏气凝息。
果然,随着苏远屏气凝息,眼前的浮光掠影渐渐远去,被重塑的记忆也渐渐重归原样,这才使得苏远暗自松了口气。
这些不会就是晦明气......
苏远想到烛氏守护的晦明气,他们利用这种晦明气来修炼,光是晦明气修炼过后的残余气体都足以让凡人醉生梦死。
或许苏远从一开始进入黑云后就已经吸纳了晦明气,只是被那些浮光掠影占据了心神,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屏气凝息之后,苏远受到的影响渐渐消失,而他也好像看到了通道的尽头。
随着视线的变化,苏远感到自己抵达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周围的气息是截然不同的舒畅,天地间充斥着精粹的灵气,光是一呼一吸间,苏远就好似感到自身修为精进了一点。
而呈现在苏远眼前的,却是一个暗沉至极点的世界。
大地、山脉全都是死寂的黑褐色,光秃秃的山石难以看不到一丝绿意,哪怕有少数地面被植被覆盖,那些植被也都是深棕之色快要枯死一般的状态。
向头顶看去,昏暗的光线被层层乌云遮挡,只有部分光线隐约洒下,勉强照亮大地。
初来乍到,整个世界给苏远的观感就是死寂。
苏远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却传来一阵细碎的破裂声,低头一看,尽皆是白骨,只是早已风干,一踏上去就轻易化作了齑粉。
这份死寂之景让苏远怀疑,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活着的原住民。
苏远落在了山丘之上,站在山丘之上眺望,目之所及,没有发现任何活物活动的迹象,倒是顺着北方的峡谷,地势越发开阔,渐渐变成了一个平原,在平原上,隐约有些建筑存在。
苏远顺着那个方向靠近,到了之后才发现那所谓的建筑不过是一些早已倒塌的柱石,看样子,这里曾是什么大殿,但现在唯有阴湿的青苔和灰暗的砖石构成的废墟。
越发死寂的景象和天地间无比精粹的灵气,这样的反差让苏远心底升起疑惑。
按理说,灵气越是精粹之地越是生灵活跃之地,在灵气供养之下,天地生灵更可能诞生出强大的存在,而强大存在则奠定了生存基础,往往一个强大生灵就能孕育出一个强大的种族。
“这里的灵气含量几乎是五界十天的两到三倍,但生机相差何止百倍......”
只有一种可能能解释。
这里极度危险。
苏远暗自做好了应付的准备。
就在这时,从天际飞过两道流光,苏远当即锁定,却发现那是两名唤尸门的弟子。
但这两名唤尸门一前一后,彼此之间甚至在不断厮杀。
后面的唤尸门弟子不断驱使恶灵一般的黑气从前面弟子身上撕咬着,每咬下一口护体黑气,它自身的黑气就不断壮大,气息越发磅礴。
而前面那弟子则越发萎靡,脸上的神色则在惊惧和贪婪中交替变换。
时不时回头看向后面弟子身上越发壮大的黑气,眼中充满了贪婪。
两人厮杀着靠近了苏远所在的废墟,而苏远则藏在废墟砖石间,手里的金锋剑带着寒芒蓄势待发。
“楚修,你我是同门,再逼下去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嘿嘿,尸小弟,你就从了我吧,反正以你我的关系,你归于我之后,咱俩就融为一体了,多好......”
前面惊惧躲避着的人听闻,一咬牙,这漫山遍野无处躲藏,唯有一处废墟,他死马当活马医直奔废墟。
这个被叫尸小弟的唤尸门弟子一入废墟就惊喜异常地叫着,“全新的铭文......”
他的速度越发快了几分,满眼贪婪和惊喜地扑到废墟中,轰飞地上的青苔和砖石,一些斗大的扭曲纹路显现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他就扫过了所有的纹路,然后阴笑着转头对追杀的同门道,“楚修......现在不止你有,我也有了......”
在苏远的视线里,他不知使用了什么秘法,周围天地的灵气疯狂向其身上涌入,气息几乎是瞬间膨胀了起来,原先顶多五阶,如今直接跨越到六阶。
而追杀他的楚修不过五阶巅峰。
几乎是瞬间,被叫尸小弟的唤尸门门人反杀了楚修,他的眼底透着一丝癫狂,“这下你的全是我的了!”
但还没得及笑出声,濒死的楚修抛出了一物,撕下了尸小弟大半个身子,那东西落在了苏远的不远处,仔细一看,是个枯萎的脑袋,嘴上还沾染着森森血迹。
纵然临死一击重创了尸小弟,还留着一条命的尸小弟虽然痛苦,但其狞笑着将楚修吞噬殆尽,什么都不剩下。
自身的气息也在一瞬再度攀升,几乎是完成了六阶过半的进度。
这一幕看得苏远有些心惊,可也看出了些蹊跷。
这些人,是在相互吞噬?
第237章 炼仙为性
第237章 炼仙为性
得到了修为但失去了大半躯体的尸小弟倒在废墟中,畅快地大笑。
可还没笑几声,不知何时从废墟下钻出了些样貌诡异的生物。
那些生物长着猴脸鱼身却有着人一样的四肢,丑陋低矮,数量极多,发白的眼睛全都盯着浑身鲜血的尸小弟。
只剩半个身子的尸小弟从这些诡异的视线里感到一股寒意,支撑着仅剩的一只手踉踉跄跄地移动,可下一瞬所有这些诡异生物全都朝他扑了过去。
他挥手将扑来的生物灭杀,这些生物的实力低微,顶多就是两三阶的水平,但本就重伤的他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击之后再无力拦下剩下的诡异生物。
在他凄惨的叫声里,一只又一只低矮的诡异生物撕咬着他的血肉,将其分食殆尽。
而在吃完之后,原本低矮的诡异生物身形开始膨胀,相比原来,至少变大了四五分。
但这还不止,分食完血肉的诡异生物们还不满足,又将视线放到了彼此身上,一阵厮杀过后,场上数量繁多的诡异生物最终只剩下了极少数。
这些活下来的诡异生物各自占据了一方,身旁尽皆是同类的尸体。
而吃了同类尸体的它们,每一个都是最初模样的两到三倍大,实力也一连跨越两三个阶层,达到了四五阶的地步。
隐隐间,废墟中飘散的灵气浓度再度上升了一分。
藏在角落里的苏远算是看出了蹊跷。
不论是那两个自相残杀的唤尸门弟子还是这些诡异的生物,它们无一例外,只要吞噬对方就能变强。
而关键,或许在于那废墟之上显现的铭文。
苏远不再隐藏身形,从角落里现身,先是收取了那叫楚修的弟子扔出的头颅法宝,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废墟当中。
废墟里存活的少数几只诡异对新出现的苏远虎视眈眈,那猴脸上传出的神情,分明是将苏远当成了食物。
随着第一声怪异的尖叫,这几只诡异生物纷纷冲向苏远,张大的血嘴好似誓要从苏远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苏远的神色毫无变化,手中金锋剑轻轻挥出剑花,布下了精妙的剑锋之阵。
那些诡异生物就好似自己往剑上撞来,血花四溅,在苏远的身前纷纷留下尸首分离的尸体。
以苏远的实力,虽只是五阶,但剑斩同阶对苏远来说不过家常便饭般简单,那紫气加持之下,同阶的防御于他来说和没有也差不多。
就在苏远斩杀完这些诡异生物后,他感到一股无端地力量向自己汇聚,从四面八方的经脉向着丹田之中汇聚。
这是......
苏远这一刻终于明白无论是唤尸门的弟子,还是这些诡异生物,为何都要相互厮杀......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谁,只要杀了对方就能掠夺对方的力量。
向苏远丹田汇聚的力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至少能抵得苏远三月苦修,而这不过是苏远挥挥剑就达成的事。
只要这般事再重复个几十次,苏远就能直接突破至六阶。
当然,苏远也可以选择拒绝。
拒绝这些无端汇聚的力量涌入经脉,涌入丹田,依然维持着自己从天地间吸收灵气苦修的实力。
可......
苏远眼前闪过不久前经历的那一切。
他无法拯救的白骨之龙......
天壤之别的七阶之威,非同阶几无法抗衡......
种种事迹从眼前闪过,最后定格为一张藏于轻纱之下的娇俏脸庞,最终,苏远选择了接受。
他任由这些力量汇入丹田,而自身的气息也在这一刻缓慢上升着,而他没有任何不适。
苏远缓缓抬起头,扫过不远处废墟上显露的铭文,他一一将那些铭文收录眼底。
于他的眼底,那些铭文好似开始了自行演化,扭曲变动着,向苏远展示着一个玄之又玄的上古法门。
苏远为之吸引,但在眼底深处依然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在领悟这法门的同时又不至于彻底沦陷。
就在这道上古法门演化到最后时,简短的几个字吸引了苏远的全部心神。
炼仙为性之法......
演化同时结束,脱离了领悟状态的苏远颇为震惊地看着刻在废墟上的铭文。
“这是......炼仙为性的法门?”
所谓性,苏远已经不陌生了。
那名为仙性的东西,让无数人趋之若鹜,这一点,不论是九圣世界,魔主世界,乃至祖龙世界都是如此。
荡魔剑宗内更是有人为了仙性铤而走险,不惜背叛宗门。
以苏远经历的模拟来看,那些获取仙性的路子可以用四个字概括:炼妖为性。
但如今,摆在苏远面前的则是一字之差却截然不同的法门,炼仙为性......
只不过眼前废墟刻录的,只是炼仙为性法门的一部分,尚不是全篇。
但就是这一部分,苏远已然能感受到这上古法门的威力。
他的视线转向刚刚斩杀的那些诡异生物的尸体,随着苏远催动法门,那些尸体于苏远面前缓缓蒸腾,化作了精粹的缥缈之气,那些缥缈之气中隐约含着一点白茫茫的灵光,一同没入了苏远的体内。
这一点白茫茫的灵光,让苏远霎时间摸到了外天地的门槛,只感觉外界天地在这一刻和他构成了某种联系,挥挥手就可驱使。
但这种状态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下一刻苏远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只不过体内的气息相比之前却是暴涨了许多,至少抵得三年的苦修。
“炼仙为性......”
苏远缓缓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越发充沛的力量,眼底闪过精光。
虽此前他所知的仙性,多是留下了负面印象,但苏远并不觉得仙性便是邪恶的代名词,更多地则是看使用者的心性。
若是双眼被蒙蔽心里唯有追求力量之辈,那自然不能好好使用仙性。
第238章 炼人
第238章 炼人
验证了法门的有效后,苏远又从那名为楚修的唤尸门弟子死去的地方,找到了其遗留的储物法器。
从中苏远倒是收获了不少东西,这楚修定是唤尸门核心弟子,身家可以用丰厚来形容,除了各类法器丹药,各种修炼法门或攻击手段数不胜数。
其中有唤尸门的,也有从其他地方掠夺而来的,但苏远仅仅是粗略扫了一眼,相对于荡魔剑宗的绝学来说,这些都显得粗糙得多,练了也是白费精力。
尤其是那些唤尸门的修炼之法,更是设下了禁制,苏远没有选择触动,将其收好。
那些法器都是拿尸体的一部分炼制而成,给苏远极为阴森的感觉,丹药也大多是配合唤尸门法门修炼用的。
苏远继续在储物法器里找寻,在找到一枚玉简后被其吸引,拿到手上一看,发现上面被楚修设下了他自己的禁制。
苏远手中紫芒一闪而过,剑气轻易就将楚修的禁制破开,其中的内容果然不出苏远所料。
乃是另一部分炼仙为性之法。
这个楚修在别处见到了“炼仙为性之法”的部分篇章,领悟后或许是有着什么打算,将其刻录于玉简中,倒是便宜了苏远。
苏远一扫这部分的法门,沉浸其中,很快便领悟了。
这玉简里的内容倒是没提“炼仙为性之法”这几个字,只是叙述着“人篇”的内容。
苏远从废墟所得的部分,或为总纲,其中没有提及太多具体的炼化之法,多是以纲领的角度讲述“炼仙为性之法”以及其中的“天地人”三篇章。
“天篇”,炼天者。
“地篇”,炼地者。
“人篇”,炼人者。
炼天地人,即为炼仙。
玉简里的内容大致占到了“人篇”的三分之一,若是这么划分,加上总纲,这“炼仙为性之法”或许分为了十部分散落在不同地域。
而眼下,苏远手上就得到了两部分。
苏远的目光,缓缓看向了这处灰暗死寂的世界,无垠大地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
“碧羽宗的妹妹们......你们是想先成为我的伴尸然后被我日日夜夜操劳,还是想被我玩到废弃之后再炼成行尸呢?”
阴恻恻的声音在深褐山谷里回响。
一个身穿唤尸门服装的男人身后带着十数具暗金之色的魁梧行尸,居高临下地对下方的人群喊道。
眼见那些花枝招展衣裙飘飘的碧羽宗仙子各个露出惊慌的神色,唤尸门男人就一阵暗爽,“嘿嘿,我唤尸门弟子是不多,但我们的行尸可是用不完的......”
在他的身边,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具已经快要看不出暗金之色几乎成为深黑之色的行尸。
一众碧羽宗仙子护在一道靛青长裙身影前,身穿靛青长裙的女子容貌清秀,气质出尘,只是此刻无比萎靡。
“青鸾师姐,我们还能挡一阵......你先逃吧。”有弟子对靛青长裙的女子喊道。
被称为青鸾的她摇了摇头,“唤尸门青蓝紫金黑,五重尸傀,那几只金傀我还能应付,唯独那快要成为黑傀的行尸,我处理不了......逃也逃不过的。”
青鸾忽得一阵咳嗽,嘴角再度溢出殷殷血迹,她看向阴笑的唤尸门弟子视线中,唯有恨意。
“若是真落入他的手里......记住,立刻爆开肉身,魂魄也要散去,连尸体都不要留给他......不要留有任何侥幸,不然,那下场会比死还要惨......”
宗内有一部秘法就是教导在险境之下如何将自身的存在,包括肉体和魂魄一同散去,什么都不留下。
不然面对一些克制魂魄的宗门,比如唤尸门,一旦被抓,魂魄轻易就被拘出,封于尸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炼化......那下场,比死了还要残酷。
阴笑的唤尸门弟子指挥着一众暗金之色的行尸,如猛虎般向下方扑去,但一道紫光划破长空,瞬息而至。
唤尸门不出意外地冷笑一声,一直守在身边未动的近黑行尸,这时候动了,径直撞向这道紫光。
几乎看不出暗金之色的近黑行尸,嘶吼着只是一掌就拍碎了紫光。
唤尸门弟子发现那不过是一道紫光凝成的飞剑,他顺着飞剑来源看去,却看到了一道血光斩来。
那血色之光看着平平无奇,并不起眼。
“捏碎它。”唤尸门弟子冷言喊道。
近黑行尸再度嘶吼着上前,重复刚才的动作,那深黑的拳头触及血光,本应再度像刚才那样破碎的血光,却在唤尸门弟子错愕的视线里,直接透过近黑行尸的胸膛,硬生生从中劈成两半。
而血光丝毫没有影响,以不紧不慢却又怎么都躲不开的速度,刺向唤尸门弟子的额前,如切豆腐般刺穿头骨,将其牢牢钉在山谷上。
其视线里还维持着刚才的错愕,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唤尸门弟子死后,扑下去的一众暗金行尸纷纷失去了指挥,停留在当场。
本欲殊死一搏的青鸾面色一惊,随后看向那被钉在山谷上的唤尸门弟子,不禁喃喃道,“得救了......”
一众碧羽宗女弟子也露出劫后余生的惊喜,“是花长老解决了对手?”
但一道踏着紫芒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来到她们的面前,颇为眼熟的身影让青鸾愣了一下。
那好像是......
可踏着紫芒的身影丝毫没有在意她们,而是来到那唤尸门弟子的身前,拔出血剑,归于重剑刀鞘中。
随后缓缓伸出手,按着唤尸门弟子的脑袋,在一众碧羽宗弟子的见证下,那唤尸门弟子化作了蒸腾的轻烟,被踏着紫芒的身影尽数吸收。
而当轻烟散尽,唤尸门弟子的尸体则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一幕看得青鸾略微胆寒,但这胆寒只不过是其平日里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而产生的,冷静下来过后她意识到,这踏着紫芒的身影不是她们的敌人。
想到这,她稍稍放心。
而那踏着紫芒的身影这才转过头看向她们。
“你们......知道子鸢在哪吗?”
第239章 天篇
第239章 天篇
集齐了总纲和“人篇”三分之一部分,苏远将那名实力约在六阶中期的唤尸门弟子以炼仙成性的法门吞噬,几乎是瞬间,就有一股至少抵得八年苦修的强横力量汇聚于丹田之处。
更是有着一丝灵光一齐被炼出,投入苏远体内,那熟悉的掌控外天地之感再现。
这一次的效率比之前单单学会总纲时提高了至少三分之一......
苏远暗自思索着。
若说最初他杀掉那几只存活的诡异生物时,所掠夺而来的力量比之诡异生物体内所能有的,大约只占一成不到。
剩下的似是都散到了天地之间。
而总纲篇则又提高了一成,外加多出一丝灵光,这灵光是极为稀少的一缕仙性。
学会“人篇”三分之一部分后又提高了近一成的水平,掠夺而来的力量至少有杀掉之人的两成半以上。
眼下苏远的气息又强横了数分,只要再来几次,六阶轻易就可踏破。
而苏远的目光也放在了那群碧羽宗女弟子身上。
目光在其中扫了一眼,尤其是那被护在中心的靛青人影,却并未发现眼熟的身影,当下不由得有些失望。
“你们......知道子鸢在哪吗?”
面对苏远的问题,青鸾抹去嘴角的血迹,撑起身子道,“多谢苏公子相助。”
被认出来,苏远也不意外,他落在了这群女弟子面前,一些略显稚嫩的女弟子纷纷向后退去,有些惧怕,刚刚唤尸门弟子在苏远手中消散的一幕令她们印象太过于深刻了。
青鸾面对那向自己走来的人影,向来清傲的她不敢小觑眼前之人,这家伙表面的实力不如自己,但打起来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光是那轻易劈开近黑尸傀的血剑,就足以让七阶以下之辈喝一壶的了。
青鸾对苏远解释道,“老母......为了收集一种东西,让我们分散行动,我们这一支由花长老带队,赤鸢她倒和我们不在一起,至于她具体在何处,如今我也不知,她身边有老母相随,至少比我们安全......”
分散行动......
苏远意识到无凤老母所要收集的东西或许也是炼仙为性之法。
“不止我们,唤尸门的弟子也分散了开来,我们遭遇了唤尸门的一位长老和其弟子,虽然我们人数占优势,但那唤尸门的尸傀弥补上了这一点......”青鸾咬牙道,“唤尸门青蓝紫金黑,五重尸傀,最高等级的黑傀可比拟七阶强者,那弟子靠着一只快要蜕变为黑傀的行尸,硬是将我们拦在了这里......”
苏远问道,“那位花长老呢?”
“在谷里深处,和那位唤尸门长老一起,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传出了......”青鸾咬着牙,一脸担忧。
“谷里......”苏远看向弯弯曲曲的深谷。
唤尸门和碧羽宗同时锁定了一座山谷,这谷里定然有东西存在,说不定就是自己也在找的炼仙为性之法。
苏远率先向着山谷里走去,青鸾怔了下,也紧随其后,剩下的碧羽宗女弟子也纷纷跟上。
山谷里是一如既往的死寂,灰褐色的裸露石壁,偶有阴湿的青苔,踏在山谷中,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机。
时隔不知多少年,他们这群人的进入才打破了这里近乎永恒的死寂。
越是深入山谷,两侧石壁越是狭窄,将他们指向到唯一的方向,最终,越发狭窄的石壁合拢到一起,变成了一个幽深向下的洞窟。
洞窟里吹出阴冷的风,呜呜之声如幽如泣,但苏远仅是抽出金锋剑,剑锋散发着暗沉的金芒。
持着剑,苏远径直走了进去。
而青鸾也取出了自己的法宝,一柄青凤剑柄的长剑,冥冥青光笼罩了她的周围,她也持着剑深入洞中。
洞窟里的阴冷甚至刺穿了他们这些修行者的护体法力,直抵魂魄,幽冷之意侵袭着全身,越是深入,这种感觉越是明显。
一些修为稍弱的碧羽宗弟子更是承受不住,浑身颤抖,目眦欲裂,看着像是得了某种癔病一样。
青鸾知道这洞窟有古怪,心惊的同时下令让她们退出去,只选出几个实力在六阶以上的弟子随着自己一同深入。
当一行人抵达洞窟的最深处之时,前方传来幽暗的冷光,那冷光遍布洞壁,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诸多刻在洞壁上的铭文发出的光芒。
而在这些散发冷光的铭文中间,跪着一道人影,那人影的身前还横躺着一具尸体,只是那尸体血淋淋地,不断传出如同剁肉臊一般的粘稠声响。
苏远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些铭文之上,而青鸾见到那人影之后,瞳孔缩了缩,“花长老!”
青鸾的声音回响在洞窟深处,跪下的人影缓缓转过头,她手里举起鲜血淋漓的石头,上面沾满了血肉,那模样在冷光衬托下,看得青鸾等人无一不心惊。
苏远的视线扫过铭文,落在了跪下人影身上,但其眼中毫无波澜,只是心底的某种猜想越发得到验证。
花长老只剩下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似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了下来,她的视线里透着青鸾等人不曾见过的冰冷以及......如同野兽般的凶戾。
花长老在青鸾等弟子惊惧的视线里化身为一道残影,唯一一只独臂高举石头向她们落下。
但这时一柄金锋重剑直接拦在了她们的面前,和石头碰撞在一起,爆发出火花和金铁交击的声响。
苏远一连后退好几步才化解了其中的劲道。
不愧是七阶强者,光是靠着肉身的力量就已经能做到这种地步......
苏远轻轻挥了挥金锋剑,将其中汹涌而杂乱的力道疏导出去。
青鸾等人也在同一时刻做出了选择,只不过她们的选择是散开。
眼见苏远正面硬抗下花长老,青鸾暗自心惊地关切道,“苏公子,你......”
苏远摇摇头,“她已经沉沦在那些铭文里,敌我不分......必须要将你们这位花长老制伏。”
“可......”青鸾本欲表示花长老乃是七阶,哪怕受了伤的七阶依然是七阶,最好是撤出去等待......
但话未说出,苏远已经化作一道残影飘然迎上花长老,两人在这刻满铭文的洞穴内以不相上下的速度纠缠了起来。
时不时浮现的绚烂剑花更是晃动着她们的心神,依照着这剑法,苏远和花长老近乎打了个平手。
“虽然说花长老没有动用天地之力,但这也足够恐怖了......”青鸾看向苏远的视线里又多了一分忌惮。
能够正面拉扯住花长老的苏远给青鸾一丝希望。
若是这样下去,制伏花长老不是不可能......
第240章 炼化七阶
第240章 炼化七阶
就在青鸾寻找着机会参与到战团之中时,苏远眼底红芒一闪而过,针对花长老一人的杀意侵蚀进她的脑海,她的动作霎时间一顿,而苏远的金锋剑剑柄也重重落在花长老的脖颈后。
随着沉闷落地声,断臂的花长老扑腾倒在地上,再无声响。
青鸾连忙上前查看,发现花长老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这才松口气,她转而看向完成这一切的苏远,颇为不可思议。
察觉到青鸾的目光,苏远只是淡淡解释了一句,“她受了不轻的伤,心神又被吸引,这才给了我机会罢了。”
苏远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目光就沉浸在周围的铭文之中,还有那躺在正中的尸体,那尸体身穿唤尸门服饰,怕是那位唤尸门长老,只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而且肢体还四分五裂,破碎又模糊,没有一处完好。
见苏远的注意力也被这些铭文吸引,青鸾稍显僵硬,连忙吩咐其他弟子照看花长老,自己时刻观察着苏远,那样子好像生怕苏远也变成花长老这样。
苏远将那些铭文一一收录眼底。
这些是......“天篇”的一部分。
炼天......
苏远不知道这种法门到底是谁创造的,但就冲其这种想法,苏远就好似察觉到创造者那蔑视一切的霸道。
炼天篇章比起炼人篇章更加玄妙,这种玄妙乃是在对天地感悟之上。
炼天炼天......天本就虚无缥缈,无从可寻,想要炼天无疑是痴人说梦,但这一法门就是做到了。
苏远看得越多越是被其中的玄妙所吸引,沉浸在其中久久无法自拔,直到很久之后,当最后一个铭文为苏远所记下,这才从领悟的状态中苏醒。
他却注意到有一双视线一直牢牢地盯着自己,转头看去,却发现青鸾极为不安,脸色忽明忽暗地挣扎着。
眼见苏远转头,视线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些莫名其妙,青鸾这才松口气。
“苏公子,你看见这些铭文......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苏远没做出什么回应,只是道,“那唤尸门长老的尸身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既然苏远岔开了话题,青鸾已然明白苏远不愿透露什么,于是说道,“唤尸门门人的尸身对他们来说是上佳的炼尸材料,落到我们手里定然是挫骨扬灰,不给一丝可能造成麻烦的机会......”
苏远点点头,“那交给我来吧。”
青鸾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但最终没有说话,深深看了眼苏远,然后随意地扫了眼洞穴深处的铭文,不敢深看,仅仅是刻录了其形,将这里的铭文记录在玉简后,最终选择了退出去。
留下了苏远一个人在洞穴深处。
苏远来到那唤尸门长老身前,面对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缓缓催动炼仙为性之法。
诚然,他也意识到这炼仙为性之法的诡异,不论是之前相互厮杀的两位唤尸门弟子还是眼前的碧羽宗花长老......
好似这些铭文不声不响间,就影响了领悟者的心神。
但苏远却未发现自己有何异常。
看着面前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这可是一位七阶的尸身......
苏远的视线极为平静,也没有犹豫,随着炼仙为性之法起作用,一位七阶尸身于苏远手中化为了缕缕轻烟。
那些轻烟争先恐后地向着苏远毛孔里钻去,而这一次,于轻烟中凝出的,不再是一点灵光,而是一枚绿豆大小的玉珠。
那玉珠里闪动着灵性之光,和周围天地联系到一起,若是不仔细察觉,根本捕捉不到这绿豆玉珠的存在,只觉那里就是原本的天地。
这就是仙性......
苏远一把抓住这玉珠,随着玉珠一闪而逝,没入苏远体内,苏远的丹田内也在悄然发生着蜕变......
......
当青鸾带领弟子照顾着昏迷过去的花长老时,苏远不知何时已经从洞窟里出来了,青鸾见到苏远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不久前还不过是五阶的苏远,眼下已跨入六阶。
看着苏远那年轻的脸庞,甚至和子鸢差不多,但这份实力进展已经超越了子鸢。
本来苦修二十余载,好不容易取得了青鸾之名,却被怪物一样的赤鸢仙子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就超越了,这本就令青鸾心生挫败。
但赤鸢只有一个......
青鸾就这样不断说服自己,但眼下见到苏远,却又生出一丝挫败。
那些铭文......
青鸾回想起那异常吸引人的铭文,于挫败之下,她生起了尝试的念头。
可一想起花长老的样子,又不由得将这份心思压了下去。
“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行动?”苏远向青鸾问道。
“等花长老醒后,寻找老母她们,和她们汇合。”青鸾没有隐瞒。
不知为何,她从苏远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那种感觉......好似苏远的一言一行都合乎天地,更是代表着天地......
“既然如此,捎带我一个应该不麻烦吧。”苏远微微一笑,与其像个无头苍蝇般寻找,跟着碧羽宗的人才是捷径。
青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花长老受了不轻的伤,若是再遇到唤尸门长老级人物,怕不是只有等死的份......若是拉上眼前的苏远,或许活着和老母汇合的几率才更大。
第241章 绝对寂静的黑夜
第241章 绝对寂静的黑夜
苏远随着青鸾一行人走出了这处刻有“天篇”铭文的山谷。
那位花长老昏过去之后依然未醒,被碧羽宗的弟子照料着。
一行队伍全是女弟子,唯一的男性只有苏远,行进间,苏远倒是察觉到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就没断过。
可苏远顺着那些目光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个移开视线若无其事的女弟子。
不得不说,碧羽宗对弟子的选拔确实不错,每一个女弟子各有千秋,虽不至于各个绝美,但放在外面绝对属于万人迷。
“你和赤鸢师姐的那些事......”有一个胆大的女弟子戳了戳苏远,终于是抑制不住地问出口,“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连走在前方的青鸾,耳朵也下意识动了动。
“哪些?”苏远瞥了那弟子一眼,“要是生孩子什么的肯定是假的。”
胆大的女弟子讪讪一笑,“这你都知道了?”
青鸾清冷地咳了咳,“思鹃,不得无礼,那些都不过是流言蜚语,苏公子乃是荡魔剑宗翘楚,不可能和我碧羽宗翘楚发生那种苟且之事,至少......”
“其实有倒是有......”苏远的话让本来滔滔不绝的青鸾直接瞪大了眼,一行人更是纷纷竖起了耳朵,“不过也就是喂过一次花生糖,然后就没什么了。”
听闻,青鸾不禁松了口气。
什么啊,也就是喂了一次花生糖,还以为......
但青鸾又生出一丝怀疑。
那位清傲得不行的赤鸢,花生糖就能收买?
青鸾摸着下巴琢磨起来,有些动摇。
要不......她也试试?
......
渐渐地,苏远倒也和这群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们混熟了。
正是天真灿烂的活泼年纪,又没了长老管教,一个个的本性展露无疑,一口一个苏公子叫着,各种问题全都抛来。
苏远虽有些应接不暇,但好在熟络间说清了一些过于离谱的误会。
聊着聊着,淡薄云层之上的日光越发昏暗,天地间渐渐暗了下去,本就死寂灰暗的世界更是彻底陷入了一种无尽的冷暗,天地万物都好似冰冷冷地,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很少插话的青鸾也在这时下令道,“我们在前方山坡的背风口歇息,晚上......不宜赶路。”
青鸾的表情有些凝重。
这是苏远进入黄沙天反面的第一个夜晚,但青鸾她们却并不是,见她们极为慎重小心的模样,苏远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夜晚或许不会太安宁。
这些碧羽宗的弟子也并非花瓶,纷纷取出各种器物,搭建出了简易的营地,还安排好人手守在外围,那位花长老则被悉心照看着。
一切准备妥当后,青鸾对苏远叮嘱道,“苏公子,夜晚最好不要离开我们周围,当然,若是你执意的话......”
苏远仅仅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着天地间的白光转为黯淡的黑,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
白日里,云层之上的日光虽然不算灿烂,但也能照亮大地,于视觉刺激下,还不会过分关注听觉。
但这里的夜晚,抬头没有一点光亮,不知是云层遮蔽还是不存在星空,放眼望去,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时候听觉更加灵敏,却也正是这时才意识到,什么声响都没有的天地,是有多令人不安。
没有虫鸣,没有林叶哗啦之声,没有让人感觉到天地还活着的声音。
唯一的声响便是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一些受不了的女弟子不得不和周围人交谈着,靠说话的声音来掩盖这绝对寂静里的难安。
苏远本欲静心修炼,只要沉下心进入定心的状态,外界的这些便影响不到他。
可苏远发现,他很难进入到修炼的定心状态,莫名的不安和躁动如影随形地围绕在他身边,无孔不入。
最终,苏远只得作罢,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火堆,那里三三两两聚集着碧羽宗的弟子们。
眼见苏远都放弃修炼坐了过来,青鸾微微一笑道,“苏公子也感觉到了吧。”
苏远点点头,“这个世界有问题。”
青鸾却是摇摇头,“虽然这个猜想还未得到证实,但我怀疑,不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而是灵气......”
“灵气?”经由青鸾一提醒,苏远当即意识到那无孔不入的不安和躁动从何而来,那或许就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吸纳的天地灵气,“你怎么发现的?”
“功法缘故,我天生对这些很敏感。”青鸾轻描淡写地解释着,“我聆听到的那些属于灵气的音律......和在外面的,不一样。”
苏远点头表示理解,既然人家不愿意透露更多,他也不好细问。
不过有人交流倒确实让绝对寂静的感觉缓和了许多,苏远又问道,“花长老怎么样了?按理说不至于一直昏迷......”
青鸾摇头,“没有苏醒的迹象,一时半会应该醒不来......”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间,营地外忽然响起沉重的喘息声,在这绝对寂静的黑夜里,极为显眼。
粗大的喘气声既像是人类发出的,却又有着几分野兽的嘶哑感。
青鸾猛地站起,目光警醒地盯着声音的来源,一众碧羽宗弟子更是进入了警戒的姿态。
青鸾向那个方向挥出一阵淡青之光,淡青的光芒流动着飞远,也映亮了发出喘气声的身影。
穿着唤尸门弟子服饰的人影扭曲着向营地爬行,眼底的躁动早已化作了极端的不耐,布满了血丝,嘴中喃喃着发出声响。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他的瞳孔深处映照着一丝极远的火光,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青鸾皱了皱眉,“唤尸门的人......这些家伙本就多是性格怪异之辈,和同辈不合,又仗着行尸之利,打起来召唤尸傀就行了,于是这些人就喜欢独自行动,在这个世界里,算是遭了殃。”
这个唤尸门弟子的修为并不高,堪堪跨过了四阶,在这一批进入二十四重天的唤尸门弟子里算作垫底的存在。
但他躲过了赤鸢的金焰洗礼,却没躲过黄沙天反面诡异幽常的黑夜。
随着他的接近,火光和声响的刺激使得这个唤尸门弟子稍显安定了许多。
他看清了周围冷眼盯着自己的一众碧羽宗门人,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我......我还不想死,我,我想活着......我和唤尸门有仇,我进入唤尸门就是为了报仇!”
可这个唤尸门弟子的投名状没有起到一分效果,青鸾为首的碧羽宗弟子眼中的杀意越发旺盛。
最开始唤尸门来争抢黄沙天,双方便已结下梁子,截杀赤鸢更是无法原谅,黄沙天反面里的遭遇,青鸾差点被尸傀杀掉,这更是让双方正式进入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个唤尸门弟子眼底现出挣扎,咬牙道,“我知道一处唤尸门的秘密集结之地,那周围更是有一处你我宗门都在寻找的地方......”
第242章 我信
第242章 我信
青鸾冷冷盯着他没说话,有年轻的女弟子没好气地出声道,“你不会以为你说的话我们就能信吧?”
唤尸门弟子急忙忙喊道,“我是被赶出来的......他们想趁着长老不在去看那些东西......这要是被长老知道绝对会把我们的头都拧下来的......我劝了几句他们还不耐烦了......”
还未等他说完,营地内传出惊呼声。
“花长老你醒了?”
“不对,快让开!”
“花长老逃走了?!”
青鸾脸色变了变,只听见头顶上传出破空之声,一道身影转眼间消失不见。
她果断下令道,“杀了。”
说完,便要顺着花长老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唤尸门弟子极为痛苦地抱头,痛哭流涕,“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实在受不了......好安静好安静......有东西要吞掉我......”
本欲执行青鸾命令的碧羽宗女弟子被苏远拦了下来。
这一幕又让唤尸门弟子看到了希望,他趴在地上,仰头看向这群人里唯一一个男人,目中带着祈求,“救救我救救我......”
青鸾带着询问的目光落在苏远身上,苏远只是道,“让我来吧。”
青鸾愣了下,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可以。”
苏远的话再度让这个唤尸门弟子陷入绝望,“你......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是不是不信我?”
苏远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眼底没有丝毫动摇,“我信。”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
苏远默默唤起炼仙为性之法,同时说道,“因为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唤尸门弟子于苏远手中化作了丝丝轻烟和缕缕极淡的灵光,为苏远省去了一月苦修。
除去部分弟子留在原地,青鸾已带着半数实力上佳的弟子追着花长老而去,那个方向,倒正是这个唤尸门弟子爬来的方向。
苏远抓着金锋剑,踏着紫芒玄剑跟了上去。
......
花长老只凭借着肉身于大地上腾挪,青鸾根据声音紧紧追在后面,却不敢再放之前那种淡青光芒照亮前方。
花长老追去的方向正是唤尸门弟子来时的方向......
青鸾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
若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个方向说不定就会碰到那些唤尸门的人。
在这样的黑夜里,一点点光亮都会变得极为引人注目。
青鸾尽量隐藏着自己和其他弟子的破空声,保持着隐蔽,随时做好了接敌的准备。
这时一道紫芒从后追来,青鸾当即认出那是苏远,追上来的苏远也散去了玄剑,转而踏着金锋剑,不紧不慢地跟着。
“花长老怎么突然醒了?”青鸾是在问照料花长老的女弟子。
那女弟子也一副困惑模样,“师姐......我,我什么都没做,花长老自己就睁开了眼,直挺挺地看向一个方向,然后就跑了。”
“大概和那些铭文有关。”苏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若是苏远猜得不错,唤尸门率先发现的这处地方,大概率刻有的还是“天篇”的部分内容。
至于“天篇”为什么会使得参悟者变成这样,苏远还不敢肯定什么。
但至少,苏远眼下见过了“人篇”的参悟者和“天篇”的参悟者,除了自己之外,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异常。
那是被熄灭的火堆。
显然那里刚刚还有人待过。
只是此刻残余的火星边,除了一些停留的痕迹外,再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能确定是唤尸门的人,这股尸气是怎么掩盖都驱散不掉的。”
“这些人......不久前还在这,但是天黑没多久后应该就离开了......”队伍里有长于追踪探查之道的女弟子,在四周探查了一番情况后做出判断。
“这里一直向外留下的痕迹应该就是那个被赶走的唤尸门弟子留下的,起初是走......后面变成了爬......”
汇总了这些消息,青鸾皱眉轻道,“一个人在黑夜里被折磨成了这样吗......”
她是知道一个人不宜待在黑夜里,但没想到一个人什么都没做变成了那样。
星火散发出的依稀光亮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那黑影走的速度不快不慢,但却直直地向着一个方向。
“如果真如那弟子所说附近就有一处我们找的地方,那花长老......似乎知道在哪......”捕捉到这黑影动作的青鸾选择了跟上。
苏远也没有犹豫,紧随其后。
当前的景象对碧羽宗一行人来说颇为诡异,但同为修行者,其他碧羽宗弟子只是稍稍被惊到,不至于被吓到,都选择了跟上去。
一行人就跟在花长老那不快不慢的步伐后,渐渐步入了一座小山,小山的走势逐渐升高,山巅依稀有着光亮。
第243章 献天
第243章 献天
山巅火光旁围坐着几道身影。
离得近了,苏远才看清。
那些身影依照某种规律整齐划一地列坐,隐约按照某种阵法排列。
而在阵法的中心,则是一个头颅。
一个没有脑袋的头颅。
那一双眼睛却还圆溜溜地四处张望,他的身子不知所踪,依稀的火光照耀之下,周围黑褐山石上遍地洒着殷殷鲜血。
花长老径直走入阵中,坐在了极为靠近中心的位置。
但那些早已坐下的身影对花长老的到来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反应,唯有中心的头颅转动着眼睛,对花长老发出嘶哑苍老的声音。
“又来了一个......嘿嘿嘿极好极好......”
碧羽宗一行人在看见这一幕后早已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花长老此举为何。
但她们却都是明白,此时的花长老......或许早已不再是那个碧羽宗的花长老了。
苏远控制着身形,在黑暗里悄然接近,也终于看清那些整齐排坐的身影正面。
那些......都是唤尸门弟子,只是他们满脸虔诚地闭目,手中或是捧着一只手掌,或是抓着一条腿,又或是拿着心肺。
这些血肉淋漓的组织拼凑起来,恰好是一个人的身子。
入座的花长老不知从哪找到了一截肠子,缠绕了几圈盘在手中,同样一脸虔诚地闭目。
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在这些闭目之人的虔诚神色中,隐约传出异样的圣洁。
让看到的人丝毫不觉得眼前场景有何不对,反而好似想要加入进去,那是一种从天地生出的认同感,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人同化。
就在苏远打量时,中心摆着的头颅注意到了藏在黑暗里的苏远。
嘶哑苍老的声音嘿嘿一笑,“小辈,你也要加入我们吗?快来快来......”
这话里的声音带着一丝油然而生的蛊惑,浩然到其像是天地化身一般在召唤苏远,让苏远心底一凛。
苏远呵呵笑道,“前辈好雅致,晚辈就不掺和了,您请您请......倒是晚辈斗胆问一句,您这是在干嘛呢?”
那头颅的眼睛滴溜溜打转,“你要是进来我就告诉你......你不进来嘛,告诉你也没用。”
“那还是算了。”
这被分了身躯的头颅越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和苏远沟通,苏远心底的凛意越是深重。
哪个正常人能看着自己的身子被人分了还能一脸笑的邀请人过去坐一坐,要是坐下去是喝一杯茶就算了,这坐下去拿上一截身躯,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青鸾一脸担忧地靠近苏远,“苏远......你还能再像上次那样击晕花长老吗?我......感觉很不对,花长老她......”
苏远却是摇摇头,“先不说花长老怎么了,就算是再击晕,下一次她还会做出怪异的举动,不如就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可......”青鸾一怔。
苏远说的有道理,可她没法对花长老不管不顾,那可是她们碧羽宗的长老。
但青鸾也意识到,她一人的力量又没法阻止花长老,就算是对苏远,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强行要求他帮忙。
青鸾只能盯着花长老,不甘地咬了咬牙。
苏远想了想,上前对那头颅高喊道,“前辈,可否让这位新加入的恢复片刻神智,她或许有些东西还没和自己的门人弟子交代。”
那头颅嘶哑道,“又不是我让她变成这样的,我有什么办法......她既已主动投来,便是和我志同道合,我们都是一条路上的人......”
果然......
不出苏远所料,这里的异象或许不是眼前这些唤尸门的人弄出来的。
归根结底,最可能的还是“天篇”的缘故。
那头颅的前身,或许就是唤尸门长老,但此刻,他怕是也早已忘了自己原先的身份。
见差不多了,那头颅发出一阵阵低低地笑容,随后,头颅所处的下方开始映亮,浮现一个铭文的轮廓。
但这只是第一个,一脸虔诚拿着一截身躯的人坐下,也纷纷浮现光亮,映出一个铭文的轮廓。
这些铭文依次亮起,以头颅为中心,迅速形成了一个环形的小阵,某种力量开始在其中涌动。
苏远所站立的位置恰好在小阵的边缘,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铭文,一一记下,与他先前在山谷里看到的“天篇”铭文合在一起,组成了三分之二篇幅的“天篇”。
只剩下最后一部分,“天篇”的完整内容就可凑齐。
也就在苏远参悟间,他渐渐明白了眼前这阵法是用来干嘛的了。
炼天炼天......若不融于天又怎么炼天?
就在苏远参悟间,那头颅发出狂喜的笑声,在铭文的光亮里,化作了缕缕轻烟,消散在天地间,而那些捧着身躯的唤尸门弟子,手上的每一截躯干也都化作了轻烟,他们睁开双眼,眼底满是虔诚,为轻烟笼罩,一同融入到轻烟里。
就这么在青鸾的眼前,包括花长老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消散不见,十数条轻烟飘至空中,于黑暗里不见。
可青鸾她们分明感觉到,周围天地里的灵气浓度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隐隐间总感觉灵气浓度升高的黑暗里传来视线,如芒背刺,可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这种感觉就好似......眼前的这些人并未真正死去,而是化作了灵气。
“这到底......”青鸾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还在发着冷光的铭文,生怕自己也步入了花长老的后尘。
可她又看到苏远在参悟,意识到同样领悟了山谷里的铭文,苏远却没有变成花长老那样。
苏远从参悟的状态退出,正好看到轻烟消散,眼前铭文上什么都不剩下,那些头颅,唤尸门弟子,花长老,全都融入了天地间。
周围的灵气浓度在这一刻达到了几乎离谱的程度,放在五界十天估计都会变成被人抢破头的绝顶宝地。
苏远随便吸一口就抵得上外面吸纳十几次,可这些灵气入体,那被黑暗包围的不耐和烦躁又出现了。
好在苏远所受影响不大,轻易就压制住了。
第244章 遇门人
第244章 遇门人
这处铭文之地什么都没有了,两位七阶连尸身都没留下,自然没什么好待下去的了。
“走吧。”苏远对青鸾道。
“你......真的一点事没有?”青鸾警惕地盯着苏远。
苏远转身向着山坡下走去,“你就那么指望我出事吗?”
青鸾怔了怔,回头扫过那些正在黯淡下去的铭文,刻在裸露山石间的铭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尤其是这黑暗里。
周围的灵气依然给青鸾一种被盯着的感觉,这种不适感让青鸾也不愿久留,哪怕灵气浓度再高。
她屏蔽自己的感知,只用视觉粗略地扫了眼铭文,将其刻录于玉石,然后转身追着苏远离开。
待到青鸾带着碧羽宗一行人回到营地之时,诸多人纷纷围了上来。
“青鸾师姐,花师叔呢?”
“师姐,花长老没和你一起回来?”
面对这些问题,青鸾不知如何作答,最终只能说:“花长老她......可能就在你我身边。”
青鸾的话让所有人一凛,从随行者那得知大概经过后,全都陷入了沉默。
当晚,再没人有睡意,又按捺不下心无法沉心修行,众人围坐在火堆旁,等待着天明。
伴随着熹微的光芒,天地的黑暗不再,从浓厚云层之上传来的白光照亮了大地。
“我们出发吧。”青鸾站起身,神色慎重地看向远方。
没有了花长老,她们接下来的路又凶险了几分,只希望路上不会再遇见唤尸门的人。
......
“老母,联系花长老性命的玉石碎了......”一位妇人对无凤老母说道,“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我们已经接连损失三位长老了......”
无凤老母点点头,神色却未发生多少变化,依然坚定,“我们已经集齐了四部分,剩下的应该也快了,只是最重要的总纲还未到手......”
“老母,这炼仙为性之法有些邪性,怕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唤尸门的人本就心术不正,为了这东西更是疯了一样,甚至不惜用这东西璀璨同门,我怕......”
老母摇了摇头,劝阻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忧,从接触到这东西的一开始我就意识到了......只是你们可曾想过,若是这东西完全落入唤尸门手中,才是最大的问题,连同门都不过炼化仙性的材料,到外界岂不是更无法无天,本来至高宗门之间还能相互掣肘,一旦唤尸门得了完全的炼仙为性之法,那就是脱缰的野马......所以我们更要在唤尸门之前得到完整的法门,不惜一切代价。”
在不远处,朝凤围着子鸢转道,“鸢儿,你确定不是病了?心病难医啊......”
子鸢的眼底有些许恍惚,朝凤过来的时候根本都没注意到她,直到朝凤开口她才惊醒。
子鸢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接连的战斗有些许累了。”
她刚刚的恍惚表现却被朝凤看在眼里,哪怕是累了也不可能是这样的表现。
“那楚癣修的是痴道人的路,本被看做下一代痴道人,那天他对你施的法真的无碍?”朝凤关切地问。
“师父不是已经查看过了吗,没事的。”子鸢依然是摇摇头,“痴道人的手段对那些心智不坚定心有缝隙之人才有大用,师姐你不会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吧?”
从子鸢听到那难得的打趣,朝凤也只能收起自己的怀疑,“不好说......”
“师姐!”子鸢微微嗔道。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天际飞来一道流光,流光眨眼即至,落在了无凤老母的手上。
当无凤老母看完后,脸色并未产生任何,仅仅是将流光交到子鸢手里,并吩咐道,“子鸢,朝凤,我要亲身去一趟,你们其他人都留在这里不要动。”
子鸢看到流光内的信息,神色微变。
“总纲现世,被唤尸门围困,老母速来。”
看完信息之后,子鸢皱了皱眉,“师父,就您一个人?若这是针对您的陷阱呢......”
面对自己这个弟子,无凤老母的脸上才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摇了摇头,“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一趟,炼仙为性之法关系重大,不能让唤尸门得到,放心,哪怕是陷阱,我也有绝对的把握安然脱身。”
眼见师父这么说,子鸢也只得点头应承。
无凤老母交代了一些事项,让队伍里的长老时刻提防周围,便祭出碧羽架空消失不见。
只是随着无凤老母的身影离去,子鸢的瞳孔渐渐变得模糊,稍显恍惚,恍惚只持续了一瞬,子鸢又瞬间清醒,沉默着继续进行之前干的事情。
......
苏远和青鸾带领的碧羽宗门人一起前行了两个日夜。
所幸这两个日夜间再未遇到唤尸门的人,一路上安然无恙。
可越是走下去越是让他们发现这个世界的广阔,以他们御空的速度,这个世界至少是万里级别的世界,但这个世界越是广阔就越是让苏远心惊。
这么大的世界内,灵气浓度却维持在如此高的水平上,这其中的缘故若真是如苏远所想的那样的话......
前方的青鸾这时忽然停了下来,她从大地上攫取了一道绿光,“是宗内的联络之法,有宗内的人经过这里。”
青鸾以秘法顺着绿光加以联系,果然没多久,从前方就飞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女子看见青鸾之后立马高兴地扑了过来。
青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躲开了,为首的女子扑了个空,顿时不高兴了,撑着腰喊道,“小青鸟,看见师叔还不过来行礼。”
青鸾硬着头皮上前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师叔,喊完还对苏远解释道,“我师尊的女儿......宗内新晋长老啼泪。”
第245章 直面七阶
第245章 直面七阶
眼见青鸾这么介绍苏远,名为啼泪的女子看向了苏远,眼中满是打量之意。
在被打量的时候,苏远总有种被暗中盯上的感觉,但这感觉一闪而过,只有一瞬,当苏远再想去捕捉时,却再也察觉不到了。
苏远并未想当然地将这当成错觉。
啼泪打量完苏远,对其点头示意,显然也是知道苏远的存在。
但她主要的心思却并不在苏远身上,啼泪热切地拉着青鸾来到一边,两人悄悄谈论些什么。
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说到后面,青鸾的脸色连连变换,变得极为慎重。
青鸾对着那些跟着她的碧羽宗门人发下了命令,随后两支队伍汇聚到了一起,由啼泪带领着,似是要往一个方向前进。
而青鸾落到了苏远身边,轻轻道,“找到老母了,只是......她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我们要赶去汇合,另外......”
青鸾深深看了眼苏远,“你要找的人不在老母身边......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去老母那里?老母对你似乎......”
苏远顿了顿,察觉到了一丝蹊跷,但这蹊跷的感觉还不能完全确定,苏远便没有说出,而是在略作思索后了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他选择顺势而下,不管青鸾本意为何,既然她提出这番话,苏远索性就打算告辞。
青鸾也未多说什么,似是有更重要的事,她点点头,“多谢苏公子一路相助,日后定后回报。”
说罢,青鸾回到了碧羽宗队伍里,回到了啼泪的身边,和其交谈着,交谈几句后,她们的目光扫过苏远,然后一齐离开。
苏远独自留了下来,目送着碧羽宗的人离开,越来越远,直至化为黑点看不见。
待到这时,一直未动的苏远动了,他顺着这些人离开的方向,掩盖身形,贴着地面悄悄地跟在后面。
这一跟就是大半天的时间。
期间她们没有停下过,目标明确地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但没多久,前方远在天际的碧羽宗队伍停了下来,苏远顿时跟着停下,下落至山石间,将自己藏起,同时掩盖住自己的气息,静静等待着。
等了不知多久,苏远再出来时,却注意到原本的碧羽宗队伍已不见了,但头顶上却多出了一个人影。
正是之前那个名为啼泪的女人。
啼泪看见苏远,叹了口气,“苏远是吧,既然这么想跟着,何必藏着掖着呢,直接和我们一起走就是了?”
既然被戳穿,苏远倒也没必要装了,直接说,“我信不过你们。”
啼泪轻哦了声,“之前不还是和小青鸟相处得挺好嘛,怎么这时候又说不信了?你......到底是不信她呢,还是不信我呢?”
苏远直直对上啼泪的目光,“可能都有点吧,毕竟她要是被你骗了,说的话不也就变得不可信了。”
“你的心思是挺多......不过,倒是猜对了。”啼泪勾起嘴角。
“你把青鸾她们带到了何处?”既然心底的猜想得到应验,青鸾她们的下场怕是不妙,苏远不由得问道。
“这么想知道,不如和我一起过去看一眼如何?”啼泪带着莫名的笑容缓缓道。
当啼泪的笑容浮现时,苏远心底的警惕瞬间达到了巅峰,想都没想地腾空而起。
就在苏远原来的地方不知何时钻出了几根带刺的血枝,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若是苏远再慢一步,或许已经被困住了。
而那闪耀着妖艳红色的刺尖,还会自己扭动,向着内里钻去,尖端隐隐有细密的开口,好似是为了注射什么东西。
二话不说直接来这么一手,苏远反手就是一剑向啼泪砍去,金锋剑带着厚重金芒,无物不破,径直斩在了啼泪面门。
可啼泪只是不急不缓地笑着,笑容里带着戏谑,似是猫捉耗子般。
连手都没抬,径直落下的金锋剑就停在了面前一寸处,啼泪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谁料紧随其后的是一丝快到无边的血芒。
苏远早有预料,不指望金锋剑能够对身为七阶的啼泪造成什么麻烦。
金锋剑不过是佯攻,真正的杀手锏其实是藏在金锋剑之内的苦海剑。
啼泪显然没有料到金锋剑之内还藏着另一柄剑,本就已抵近面前的金锋剑,从中抽出的血芒更是眨眼即至,血芒闪动着血光。
血光明暗闪动间,爆发出了足以吸引人全部心神的惊神一剑。
啼泪一惊,但身为七阶,她的心神也仅仅是被吸引了一瞬,在血芒一剑抵近皮肤上时,她做出了反应。
由法力凝聚的幽然之声从苏远的心底响起,这声音好似空谷里哭泣的鸟儿,如泣如诉,又好似来自深渊里的诱惑之音,让人的心神陷入无底的悲伤深渊,不可自拔。
连带着,苏远甚至产生了将苦海剑收回,抵在自己脖子上自尽的想法。
但这想法硬生生被苏远压下去。
可就是这一想法产生的一瞬间空当,啼泪已经顺利抽身,血剑虽然还是落了下去,但却是擦着啼泪的身躯而过,在她的身上只留下一道血痕。
擦拭着从血痕流出的鲜血,啼泪颇有些意外地对苏远道,“很不错......仅仅才六阶,一剑之威就能伤到我,虽然只是一道小伤痕,但你足以为之自傲了......不过,也就能做到如此了,千方百计地藏手段,藏出这一剑,你应该没有其他手段了吧。”
啼泪的话似是肯定又似是轻蔑,话里更是有着一丝动摇之意,暗戳戳地深入苏远脑海,似要勾起某些藏在苏远体内的存在。
但哪想到,对苏远来说,这种动摇几乎和没有一样,甚至不如刚刚的那幽然之声。
这倒是让啼泪一愣,脸色微微变,看向苏远的眼神越发慎重。
苏远并未回应啼泪刚刚的话,倒是那动摇之意让苏远不禁联想到了什么,“果然,碧羽宗内和唤尸门勾结的叛徒就是你,这手段,若我没猜错,应是唤尸门的三尸之法。”
啼泪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只是法力凝成的幽然之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强度比之之前匆忙唤响的幽然之音强烈了数倍。
而且不仅是幽然之音,一起产生的,还有那掺杂在其中的动摇,这一次似乎是誓要将苏远体内的三尸唤醒。
幽然之音入体,苏远再度生起了举苦海剑自尽的想法,他的手不受控制,向着脖子靠近,但随着一阵猛烈地杀伐之意从血海中冲出,原本响彻的幽然之音被彻底冲垮,再无一丝残留。
眼见苏远几乎是在极短时间内就解决了自己的天赋神通,啼泪的脸色变了又变。
不说是七阶以下,就算是同阶,也罕有能在三息内解决自己的天赋神通,而三息的时间,足以改变战局。
更别说自己的天赋神通还叠加了三尸之法,两者颇有些相似的地方,互补起来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猛烈地杀伐之意又让苏远看到了一瞬的画面,那是持剑的将军跪在千万人尸体铸就的血色世界里,这番画面,在苏远拿到苦海剑时见过一次。
而这一次,苏远再次看到了。
顺带冲垮了那幽然之音。
没想到苦海剑会自动护主的苏远深深地看了眼手中这柄薄如蝉翼的血色长剑,转而抬眼看向啼泪,“你就会这些阴损的手段了吗?倒不像是碧羽宗门人,更适合唤尸门那种下三滥的路数。”
似是被戳到痛处,啼泪被苏远一番话激到,凭空凝出一根带有尖刺的血枝,蜿蜒的血枝如长鞭一般撕裂了空气向苏远挥来,其中蕴含的重压,恍若天塌了般压下来,令人窒息。
“对付你,我根本不需要神通......”啼泪眼底闪着必杀的决心,毫不留手地要将苏远碾成齑粉。
但也就是这一根带刺血鞭落下之时,苏远手中的血剑也悄然覆上了一层紫芒。
天地人三阶玄剑,他已臻至天阶的本命玄剑,相比于五阶时的状态,炼化那一缕缕仙性后晋升至六阶的紫意,明显盎然了许多。
更为突出的是,这本命玄剑上的汹涌紫意,更是隐隐间牵连至了外天地,苏远的气息在这一刻有了几分融入天地间的意思,出手间更是带上了那无边的天地重压。
这种异象,乃是七阶才能有的专属。
但在炼化了数人得到仙性后,苏远的身上却发生了这样的异变。
本命玄剑融于苦海剑,两者合二为一,血芒紫芒交织间,苏远轻飘飘地向着挥来的血鞭斩出一剑。
恍若天光般乍现,无边的剑光照亮了周边,吸引了一切事物的目光,在当前这一刹那,万事万物都好似在围绕着这一剑,为之瞩目,为之开路,就连天地也隐隐间是如此。
杀生非我......
苏远所能斩出的至强一剑。
在异变之后的紫芒加持下,似是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面对七阶的啼泪,苏远没有任何留手,哪怕是这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一剑,苏远也毫不犹豫地斩了出来。
若说此前在圣顶于万众瞩目下,苏远有所忌讳而没有斩出这一剑,但现在,只有啼泪一人,苏远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恍若天光的一剑和携带无边天地重压的血鞭撞上,无比的剑光不仅惊艳到了啼泪,吸引了其心神,更令啼泪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血鞭竟然从中一分为二。
一道剑光破开血鞭,一路从末端劈到首端,一直劈到啼泪的身前。
啼泪从中感觉到了极度强烈的危险,顾不得已经成了两半的血鞭,直接丢下,连连后退,中途布下一道又一道阻拦的手段。
但在剑光面前都如同纸糊的一样,无往不利的剑光最后避无可避地斩在了啼泪的腰际,留下了一道可怖的剑痕。
可怖的剑痕几乎从肩膀斜斜延伸到后腰,还在不断蠕动,剑气肆虐着侵袭,难以清除地同时还让人痛不欲生,日日夜夜处在被折磨的境地。
可啼泪却根本顾不上那钻心的痛楚,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苏远,“你......你也能勾连外天地,你不是六阶,你已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方......你是七阶!?”
能对抗七阶的唯有七阶。
这是诸天共识。
天地伟力凡人怎可违抗。
看着气息渐渐萎靡的啼泪,苏远只是摇摇头,轻飘飘道,“不,我只是六阶......”
话音未落,苏远又如同鬼魅般朝着啼泪缠上,见到了他这一剑,苏远必定要将啼泪灭口。
不然一旦让其回到了五界十天,和荡魔剑宗那戴着北方鬼帝面具的人影使出的一剑一对证,有些秘密或许就不保了。
青鸾说过,这名为啼泪的女人刚成为长老,不过初入七阶,在不熟悉苏远的手段下吃了个大亏,但苏远不能保证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七阶都是如此。
因此苏远还需要提高自己的实力。
从七阶体内炼化的仙性......
苏远看向啼泪的眼神逐渐变了,摆在眼前的就是最好的炼化材料。
苏远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啼泪陷入了极度的动摇,她丝毫没有恋战的想法,胜负已分,再留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不论苏远到底是不是七阶,啼泪都不打算纠缠。
她的口中传出幽然的尖啸,尖啸声声声凄戾,穿透耳膜,直达心底,只为了阻拦一分,然后啼泪马不停蹄地施法,敢在血芒落下前化作一根带刺枝条,钻入地下一闪而过。
苏远的剑落了空,但苏远并不打算放过啼泪,紧紧锁定着那道钻入地下的气息,苏远于裸露的山石间跨越,紧紧地跟在后面。
追着追着,苏远发现,这啼泪逃跑的方向正是此前那些碧羽宗门人前往的方向。
察觉到这一点,苏远虽然还在追着,但减缓了速度,只是对啼泪的锁定依然未变。
当苏远翻过一道山岭,看到前方裸露的黑褐谷地里的景象后,终于停下了步伐。
诸多碧羽宗门人被一座大阵封锁在了谷地中。
第246章 陷阱
第246章 陷阱
前方谷地里,升起了一座不知何时布下的磅礴大阵,周围天地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被大阵吸纳用以运转,而大阵正中,则封锁着诸多碧羽宗门人。
前不久和苏远分开的青鸾等人,也在其中。
但令苏远意想不到的是,青鸾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和啼泪一模一样的存在。
不论是动作气质形态,苏远一眼望去都找不到一丝破绽。
当然,苏远和啼泪打得交道并不算多,一些细微的差别可能无法分辨出来。
但和啼泪交情极好的青鸾竟然也没看出一点问题。
这一点就让苏远不由得思索起来。
里面和外面的啼泪,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若是两个人,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吃过皮仙亏的苏远当即谨慎了起来,若是类似皮仙那样的存在,恐怕不仅是会有假啼泪,也会有假的其他人......
但这一点苏远尚无法确证,只能留待心底验证。
大阵内似乎能蒙蔽感官,让人无法察觉外界的情况,青鸾等碧羽宗之人对苏远的到来一无所知。
就在苏远于阵外搜寻着其他人之时,在另一个方向飞来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赫然是无凤老母。
无凤老母只身一人来到大阵外,手中持着一片绿羽,以绿羽之力对大阵狂轰乱炸,那绿羽之威极强,道道迅疾的风芒落在大阵上,将大阵轰得摇摇欲坠。
阵内碧羽宗的人对大阵产生的动静有所感应,纷纷抬头看去,却看不到到底是谁在破阵。
眼看着无凤老母就要破开大阵,这时四面八方都出现了人影。
为首的,正是唤尸门楚癣。
楚癣一现身,哈哈大笑着朝无凤老母喊着,“老母,不要再强破大阵了,不然阵破之时,也是你碧羽宗门人被炼化之时,要想安稳解除大阵,将你收集到的法门交出来吧。”
无凤老母只是冷冷道,“你做梦。”
随即两人就陷入了交战,周围的唤尸门之人也一同围攻无凤老母,激烈的碰撞在四周肆虐。
见此情景,苏远暂时顾不上斩杀受了伤的啼泪,而是静悄悄地向远处退去。
他算是明白此处大阵为何而设的了,楚癣的目标是无凤老母,将碧羽宗门人引入阵中,为的就是逼无凤老母前来。
这里的弟子至少占了无凤老母带进来的人三成以上,无凤老母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她们。
至于此前青鸾从啼泪得知的什么无凤老母情况不太妙,都是半真半假的话,只为了将青鸾等碧羽宗弟子哄骗进阵中。
好在,苏远此前匆忙扫了眼其中的人,未看到那一抹嫣红的身影。
子鸢应当不在阵中。
况且,子鸢和朝凤形影不离,若是朝凤陷入了阵中却无人阻拦的话,勾陈大帝那家伙势必会出手。
就在苏远琢磨的期间,他也以极快的速度退出了这片地域,好在唤尸门的人目标是无凤老母,不是他,不然他怕是没这么容易离开。
苏远旋即又想到,无凤老母在这里露面,那子鸢她们也很可能就在附近。
想到这,苏远绕着大阵区域的外围,去无凤老母来时的方向探寻着。
......
“师父她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子鸢颇为不安地皱眉。
“可能是师父又有了新发现吧。”朝凤只能这么安慰,可这说法朝凤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不能这么等下去。”子鸢的眼底现出一丝坚决,“我们一齐去找师父,当前队伍里还有三位长老,有三位长老相助,哪怕就是楚癣带着唤尸门埋伏我们,我们也能挡住,就怕唤尸门设下陷阱先困住师父,待将师父困死后再逐一击破我们剩下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死路......”
朝凤对子鸢的话颇为赞同,但朝凤却皱眉道,“那几位长老并不同意,师父临走前给她们下的命令就是留在原地保护我们,怎么说都不肯离开一步......”
就在两人谈话间,远处传来破空声,一道身影急速逼近。
场中碧羽宗门人纷纷站起,三位长老更是急切地升空,所有人都期盼着那是无凤老母归来。
可当看清那身影后,所有人又不可避免地失望了。
那身影并不是无凤老母。
倒是三位长老中有人惊叫出声,“啼泪?!”
“你怎么受伤了?”
“谁干的?唤尸门?”
只见到靠近的人影身前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鲜血淋漓,甚至剑气还在其中肆虐,让伤口不停地蠕动,看起来煞是可怖。
这番模样的啼泪让所有碧羽宗之人提心吊胆了起来。
啼泪满脸痛苦,语气极为虚弱,支撑着身体落在了一众人面前,喘着气道,“那个叫苏远的小家伙也进来了,他被唤尸门的人炼成了尸傀,这家伙的剑好厉害,我根本拦不住......”
啼泪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红裙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啼泪来的方向飞去。
“子鸢!”朝凤焦急喊道,早在啼泪提及苏远的时候她就想抓住子鸢,可还是慢了。
眼见子鸢飞走,朝凤毫不犹豫地追上了上去。
三位长老一看这情形,无凤老母临走前特意叮嘱的就是看好子鸢,不要让子鸢出任何事,旋即也顾不得啼泪,顺着子鸢飞走的一步跨出,以比子鸢还要快三分的速度逼近。
但最前方的子鸢铁了心要走,于半空之中,金焰乍现,如火山般爆开,爆冲的力量再度使得她的速度又加快了数分,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
苏远踏着金锋剑于空中寻找有人停留的痕迹,可却一无所获。
一直沿着无凤老母来的方向寻找了上百里后,苏远调转方向找了其他地方,也都一无所获,只能作罢。
毕竟没有确切的方位,如此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着实困难。
苏远又晃悠悠地回到了靠近大阵的地方,从天穹之上传来的战斗余波依然浩浩荡荡,无凤老母和唤尸门的战斗还未结束。
无凤老母持着那绿羽,竟然能和数名七阶战成这样,倒是让苏远琢磨起那绿羽是个什么法宝了。
就在苏远沿着大阵外围晃荡之时,忽然察觉到此前锁定的那份气息。
啼泪的气息。
在无凤老母现身后,这气息就远去藏匿了起来,苏远也暂时熄了追踪的心思,可如今在这里又让苏远遇上了。
苏远顺着追过去,果然看到了身上有着一道触目惊心剑痕的啼泪。
而此时的啼泪,正带着一批碧羽宗弟子朝着大阵的方向前进。
“又要故技重施了吗......”
苏远很清楚这个啼泪想要干什么。
扫了眼这批弟子里,依然没有子鸢的身影,但苏远也不介意拦下啼泪,顺带着将这批碧羽宗弟子救下。
苏远不再掩盖自己,从金锋剑里抽出苦海剑,直直朝着啼泪就是一剑惊神式斩下。
天穹之上忽然乍现的剑光使得啼泪猛然一惊,本就受了伤的她将大半法力用在了压制身上的剑伤,以抵消那不断侵蚀身体的剑气,对外界的关注就少了许多。
可未曾想天上忽然涌现剑光,熟悉的剑光几乎将啼泪的魂都吓飞了。
又是这个家伙......
啼泪恨恨地咬牙,忍着痛苦反手挥出一道带刺血鞭,撞在这剑光之上。
可带刺血鞭被剑光穿透堙灭,而剑光只是略微黯淡了一分。
啼泪接连挥出数道带刺血鞭,最终才堪堪在剑光抵达身前将其彻底堙灭。
还未等啼泪松口气,紧接着剑光的又是一道同样的剑光,连绵不断地袭来,誓不将啼泪斩到不罢休。
啼泪一边挥出带刺血鞭消弭剑光,一边咬牙喊道,“诸位小心,那唤尸门的贼人追上来了,我受了伤,不敌他,我们一同出手......”
被袭来的剑光弄得不明所以的碧羽宗门人,听到啼泪的话,虽心有疑惑,但仓皇间还是选择了相信啼泪的话。
一时间,纷纷向着剑光袭来的方向使出各自的手段。
啼泪还不忘提醒道,“小心,那家伙的剑很厉害......”
但就在诸人手段尽出,现场被法术光芒变得眼花缭乱之际,啼泪悄悄地化作一根带刺枝条,潜入了地下,想要趁着这混乱逃离这里。
苏远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锁定在啼泪的身上,她的小心思苏远怎么能不察觉到。
一介七阶在苏远面前连手都不敢还,如老鼠见到猫一样见到就逃,啼泪对此虽感到一丝屈辱,可还是活着重要。
不管苏远此前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自己吃亏,受了这番伤,就结果来看,眼下的自己根本不会是苏远的对手。
啼泪化作带刺枝条在地下朝着唤尸门门人和无凤老母激战的方向而去,祈祷着自己能够撑到那里。
只要到了那里,苏远就不敢再追上来,自己就安全了......
就在啼泪的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想法时,啼泪忽然发现眼前本应黑暗的大地,忽然变得一片光明。
不......
啼泪意识到。
那不是光明,而是剑光......
隔着黑褐之色的大地,一道强横的剑气从天而降,劈开了山石,劈开了泥土,囊括连绵数里的范围,轰轰烈烈地落下。
连带着将大地之下的带刺枝条,一同覆灭。
察觉到不远处大地之下的存在生机渐渐消散,苏远散去了苦海剑上的紫芒,收回附剑的本命玄剑,又将苦海剑装回金锋剑,来到了自己斩下分海式劈出的沟壑正中。
原本凹凸不平的崎岖山石,被这一剑劈出了一道极深的沟壑,沟壑呈山谷状,正中横躺着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这具尸体正是那位碧羽宗新晋长老啼泪。
这是苏远第一次不依靠他人,于正面搏杀了一位七阶强者。
苏远来到啼泪尸首旁,炼仙为性之法再度运转,于寂静中将其尸首缓缓炼化,随着缕缕轻烟散出,一粒绿豆大小的玉石于其中缓缓凝聚。
仙性......
苏远一把抓住了这绿豆大小的玉石,将那些轻烟一同吸纳。
随着仙性入体,苏远此前感觉到了勾连天地之感再度强烈了几分,那融入天地的一刹那,苏远仿佛真成了掌控外天地的七阶强者。
苏远的气息也节节攀升,与此同时,在苏远未察觉的地方,他体内的本命玄剑,其上缠绕的紫意愈发璀璨,甚至比肩星空中的大日,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荡魔剑宗所修剑法,修出一柄本命玄剑,本命玄剑和性命相关,也和实力相关。
从人阶跨入地阶,本命玄剑缠绕之气的色彩由绿转蓝。
从地阶跨入天阶,本命玄剑缠绕之气的色彩由蓝转紫。
本命玄剑上缠绕气便意味着一个剑修的修为,越旺盛的剑修实力便越强。
按照常理,这等紫意的天阶玄剑应该到达了天阶的极限,已是可以跨入下一个阶层的时候。
天地人三阶,天阶之后,即为仙阶。
可苏远的天阶玄剑似乎还未到达极限,距离荡魔剑宗七阶所练成的仙阶本命玄剑,依然有着不少差距。
对于这一点,苏远也是有所猜测,或许和他跨入天阶时引起的三重异象有关。
天阶玄剑出世时,那紫意就已浓厚异常,光是基础就已是如此,想要到达极限,所需要积蓄的至少是寻常弟子的数倍。
随着啼泪的尸首消散,苏远见到了那些碧羽宗弟子,还不等苏远开口,那些人纷纷退去,极为害怕。
苏远也大致猜到啼泪说了些话诓骗她们,于是开口问道,“你们这一批人没有长老带队吗?”
见到苏远开口,又碧羽宗弟子壮着胆子问道,“你......你不是尸傀?”
苏远不由得一怔,“你看我这样......像尸傀吗?”
“可啼泪师姐你被唤尸门炼成了尸傀,然后......赤鸢师姐就匆忙忙追出去了。”
这话让苏远瞬间明白啼泪这一次的目标不仅是眼前这些碧羽宗弟子了,更是冲着子鸢而来。
第247章 袒露
第247章 袒露
于金焰包裹中的子鸢在空中停下,只因前方传来的激烈交战波动。
其中一道气息极为熟悉,乃是自己的师尊无凤老母。
其他的气息令子鸢极为厌恶,那都是唤尸门的人。
子鸢试图在其中寻找到另一道熟悉气息,可并没有结果。
或许是还抱着一丝侥幸,子鸢觉得不过是啼泪师姐在骗人,还没有到那种地步,那个家伙的命这么硬,不可能轻易就被人炼成尸傀......
但啼泪身上所见的剑痕无法骗人,回想着那剑痕上的熟悉气息,子鸢的眼底无端地恍惚起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心。
都和你说了不要进来......
你怎么偏偏不信邪,这下好了,终于是栽了吧......
死了也好,以后再不需要去保护你了......
你这个混蛋......
子鸢咬着牙,埋在阴影里的面容,两行清泪无声地落下,却又被轻纱掩盖。
“子鸢......”
但从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子鸢猛地一颤。
那声音让她不敢置信。
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没有听错......
子鸢猛地转身,挥出一道赤炎,夹杂着金丝般火焰的赤炎无比猛烈地向着身后袭去,要将身后的东西焚烧殆尽。
但赤炎却被极为璀璨的紫芒挡下,堪比大日般的耀眼紫芒掺杂了一丝玄之又玄的玄奥气息,仿佛勾连了天地至理大道,于天地融为一体。
当赤炎散去,紫芒被收回,其中的人影展现在了子鸢的眼前。
子鸢怔怔地看着那人,如水潭般的干净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几乎凝固。
苏远来到子鸢面前,笑道,“你不会真觉得我被炼成尸傀了吧?”
可苏远的打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远对上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眸子,那眼角还夹杂着点点泪水,轻纱难掩的绝美容貌梨花带雨,苏远不由得有些心疼,面对近在咫尺的佳人,他伸出手,为其抹去眼角的泪。
“你这是......哭了吗?”
子鸢直到这时才猛地惊醒,偏过头躲开那只手,用自己的手背擦去了泪水,“我没有......”
“真的吗?”苏远牢牢地盯着,肉眼可见地,子鸢的耳根红了。
可她却只埋着头,像只鸵鸟样不去看苏远,她很想转身就走,可不知为何,她几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某种本能作祟,让她待在了原地。
但越是这样,子鸢眼底越发恍惚,头也低得更深了。
甚至,子鸢将头依在近在咫尺的那人胸前,默不作声。
苏远察觉到子鸢的异样,“怎么了?”
“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子鸢的声音有些闷闷地。
苏远不知如何回答,手也悬在了半空,不知如何安放。
子鸢又抬起头,盯着苏远,双眼带着难言的恍惚道,“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感觉我不像是我了......我,到底是谁?苏公子,你能告诉我吗?”
子鸢的话在苏远耳边回荡,似是哀求又似是期盼,也让苏远回想起一些久远的回忆,看着面前那眼底尽皆是动摇的人儿,苏远的神色变得无比温柔,却又无比确信。
苏远轻声道,“那是个距这里很远很远地方发生的故事了......”
就在这时,子鸢主动拉着苏远的手,掀起了面纱一角。
苏远终于看到了面纱之下的真容。
那模样,分明和他记忆里名为雨曦的人儿一模一样,但此刻这幅面容之上,却覆盖着大片大片的红色印记,布满了大半张娇俏面容,显得有些可怖。
这红色的印记让苏远微微一愣。
子鸢继续拉着苏远的手在自己的面容前拂过,将轻纱掀开,“你曾说过,想要看我的真面,现在......你看到了。”
“我怕......”子鸢眼底的恍惚和动摇越发严重,“自我小时候起,这印记就不断长大,在我的身上蔓延,印记越是蔓延,我所能掌控的金炎便越发强大......可我就越害怕......”
子鸢的娇躯轻轻颤抖了起来,神色间多出了一抹无助,她松开了苏远的手,抱着自己的身躯,颤抖道,“有人说这是神凤之力的象征,还有人说......这是我体内的存在在吞噬,印记彻底包裹之后,我便不复存在......我本不信,我便是我自己,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吞噬我......可你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一切......”
子鸢无助地望着苏远,嘴角掀起了一抹笑容,可那笑容在此刻显得有些凄凉,“苏公子,你要找的其实根本不是我......”
同样的话语再度在苏远耳边响起,让苏远想起最后一次在荡魔剑宗内和子鸢的相见。
那时的子鸢也是同样的话。
你要找的不是我......
和子鸢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湖边。
刚刚经历过九圣世界模拟的苏远,于廊桥之上见到了一个相似的背影,相似到让苏远真以为世上有着一个名为凌霜的少女。
可待到见到其面容,苏远才知道,那不是凌霜,而是子鸢。
不敢以真面示人,只敢以假面示人的子鸢。
两人的第一次照面,就是在这样意想不到的情形下。
于苏远来说,他在湖边找的人,的确不是子鸢。
哪怕后面再于荡魔剑宗相遇,此时已是魔主世界之后,但这时再见,苏远的眼中,子鸢早已成了不可代替的存在。
和初次相见的状态自然不同。
敏锐如子鸢,也察觉到这其中的差距。
但她却将这其中的异样归结于自身上。
至此,苏远算是明白了子鸢的疑虑。
也是明白为何每次子鸢靠近自己之后会变得犹豫,会变得反复,会变得质疑。
他于无声间将子鸢揽入怀中,子鸢没有丝毫反抗,只是轻轻颤抖的身躯渐渐安定了下来,静悄悄地缩在苏远怀里。
“我很确定,你就是你,从没有变过。”
苏远给出了他的答案。
传入耳中的声音让子鸢愣了愣,眼眸半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无言地闭上了双眼,似是接受。
短暂的寂静独处几乎让他们忘却了周围的一切,直到天际的爆轰声连绵不断地响起。
苏远向那个方向看去,那正是无凤老母和唤尸门的战场。
此刻的战场已经达到了白热化。
子鸢在苏远怀里伸出脑袋,看向战场,嘴里喃喃道,“师父......”
佳人在怀,让苏远得到了一时的满足,解惑的同时也让苏远心底升起了新的目标,他要弄清楚子鸢身上那赤红印记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向子鸢证明他所确信的一切。
有些事,光靠说是无法证明的。
有些东西,光靠说是无法传递的。
但不论如何,所有的这些,都需要出去再说。
眼下出去的路或许就在炼仙为性之法上。
“我集齐了四部分炼仙为性之法,期间还遇到花长老和青鸾,花长老死于炼仙为性之法上,青鸾却为啼泪骗至唤尸门布下的大阵里,老母为了青鸾等人,才一直待在这没有离开......”苏远简短地向子鸢叙说着他所知道的情况。
子鸢的脑袋点了点,“师父手里也集齐了四部分,师父猜测,集齐了炼仙为性之法的人,才有资格进去三清天的反面。”
苏远松开了怀里的子鸢,牵起她的手,看向远方道,“想必唤尸门手里也集齐了不少,既然如此,将唤尸门解决了便应差不多。”
被苏远牵着手,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火热,还是让子鸢感到有些异样,内心既有些想要逃离,却又想要靠近,于挣扎中,最终还是选择了微微紧了紧牵着的手。
似是察觉到子鸢心底的那份纠结,苏远不在意地笑了笑,“走吧。”
“嗯......”子鸢低着头,轻轻答应了一声。
......
青鸾被关押的大阵里,她和一众同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可那激烈的战斗余波对大阵产生的影响还是呈现了出来。
大阵的边缘不断产生涟漪,整个大阵都处在岌岌可危的地步,随时可能被破开。
想起此前唤尸门的人所宣布的,青鸾就不由得升起担心。
“啼泪,那些贼人说大阵一破,我们便会被一同炼化,我自己的命,我无所谓......但没能带好这些同门,将她们陷于险境,我有愧......”青鸾对着身边的啼泪倾诉道。
身边的啼泪忽得一颤,不知发生了什么,脸上现出一丝痛苦,可这异样很快被掩盖,转而是一丝解脱。
面带解脱之意的啼泪有些茫然,又有些恍惚,定了定神之后才道,“是啊,对于你们,我也有愧......”
青鸾还未察觉到啼泪的异样到底是因为什么,忽然,头顶的大阵被打开,闯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和楚癣一模一样,但浑身却缭绕着黑意。
那黑意和寻常唤尸门弟子所修炼的尸气不同,那种黑意没有令人一闻就发呕的感受,转而是一种极度的阴寒,好似那其中蕴含着世间最大的恶意。
缭绕着黑意的楚癣视线扫过一众碧羽宗弟子,在诸人紧张不安的气氛下,他的视线最终停在了啼泪身上。
“啼泪,你也感受到了,本体已灭,想必已暴露,你这具三尸化身再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不如出来相助我等压制老母。”
缭绕黑意的楚癣之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青鸾耳中。
她瞬间意识到刚刚啼泪所说的有愧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还有一路上和啼泪相关的一切事情,从遇到啼泪开始到陷入大阵......
这一切,都是啼泪在其中作祟。
而一开始,碧羽宗内的叛徒,也就是啼泪。
“你......”青鸾不敢相信啼泪会背叛宗门。
“为什么......”青鸾咬着银牙,力气大到几乎能把牙齿咬碎,整个人颤抖地和个筛子一样。
青鸾猛地拔出青色长剑,指着啼泪,厉声质问道,“其他诸位长老都可能背叛宗门,唯独你我不相信......”
啼泪看着青鸾,掀起嘴角痴痴地笑了下,“是啊,最开始我也没想到,可谁让我心有隙,中了那妖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啼泪看向青鸾的神色极为莫名,又极为复杂,甚至,含有几分痴痴的情愫。
啼泪摇摇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青鸾,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活着......”
说完,啼泪的身上也涌现出一丝缭绕的黑意,随着那缭绕黑意的楚癣,一同飞出大阵,留下青鸾一人失神地待在阵中。
阵外波动再大,却一分传不到青鸾耳中,她呆呆地盯着啼泪消失的地方,无言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缭绕着黑意的啼泪和楚癣出了大阵,“啼泪,你这具虽说是三尸化身,但你也有着本体的一切记忆,和本体几乎没有差别,你也可以成为真正的啼泪,不用再顶着化身之名存活,你明白吧。”
啼泪只是冷冷回应,“不用你教我做事,我的情况我自己明白,,我这幅身体为‘痴’主导,三尸化身终究不足以当成一个真正的全面的‘人’......”
缭绕着黑意的楚癣摇摇头,“待我成就三尸合一的大道后,你所说的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不过是一个心念间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你所要做的是便是助我先取得痴道人之位,届时再寻到嗔道人,重新开始三尸合一的流程,我唤尸门的远古盛景又将重现......”
就在两人交谈间,却看到远处飞来两道人影。
这两道人影和缭绕黑意的楚癣以及啼泪遇上后,也停了下来,双方就这么对峙在了大阵之外。
苏远看着那缭绕黑意的啼泪,并不显得意外,而眼前这个楚癣,显然也不是楚癣本体。
第248章 后手,勾陈大帝
第248章 后手,勾陈大帝
赶到大阵边的正是苏远和子鸢两人,另一边的则是缭绕着黑意的啼泪和楚癣。
那缭绕的黑意让苏远产生了一丝熟悉感。
此前啼泪暗中驱使的三尸之法似是和这同源。
“斩三尸......”苏远意识到眼前‘死而复生’的啼泪或许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并非是他此前猜测的类似‘皮仙’之法,而是身外化身一类的法门。
“你竟也知道这等古法?”楚癣咧嘴一笑,面对苏远和子鸢两人显得相当惬意。
哪怕是三尸化身,他依然有着不菲的实力。
至少,两个七阶之下的小家伙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三尸啼泪盯上了苏远,“你杀了她,于我来说既是痛苦也是一种解脱。”
身为三尸化身的啼泪,实力相比本体的她却并未差多少,苏远轻声道,“看来你并不觉得你和她是一体的。”
三尸啼泪摇了摇头,“不,我们是一体的,只是......这种感觉很奇妙,当我们站在一起时,我们有着同样的思维,但却能看到彼此,视觉上传来的感受告诉我,对面的那个人就是我......可当对面的那个她死后,我还是我......”
听着三尸啼泪的话语,苏远并不想深究其中之意,只是问道,“既然你和她有着相同的思维,下方的同门,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唤尸门炼化?”
三尸啼泪轻声回应,“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再挽回了......”
与此同时,三尸楚癣对苏远身边的子鸢更有兴趣,他对子鸢点点头道,“小丫头,你的身上很有意思,之前你师父阻拦,没来得及和你细聊,怎么样,不如入我唤尸门,我教你一些有意思的,就像你这位师姐一样......”
子鸢的神色变得无比冰冷,一句话未说,眼底腾得升起燃烧的金焰,赤炎于周围爆裂,二话不说,子鸢直接对三尸楚癣动手了。
不论是底下被困在阵中的同门,还是变得不人不鬼的啼泪,子鸢统统将这笔账算到了楚癣的头上。
大阵一旁霎时间开辟出了一处新的战场。
而在另一端大阵外围,无凤老母和楚癣等唤尸门长老的战场上,多出了朝凤和三位长老的身影。
她们未能找到子鸢,却反而被无凤老母战斗的余波所吸引找到了这里。
当朝凤察觉到另一端的波动后,神色微微一变,“肯定是子鸢......”
狡猾如泥鳅般不与无凤老母硬碰硬的楚癣咧嘴一笑,露出一个稍显阴冷的笑容,“是啊,那小丫头的心可动摇了,这种......最是容易点着,好似干柴烈火,稍稍一点就能焚烧得什么都不剩......”
楚癣的话落在朝凤和无凤老母耳中,让两人面怒愠色,楚癣继承的痴道人之术,或许不是最具杀伐的,但绝对是最恶心人的。
无凤老母的攻击越发凌厉,法力不要钱似地挥洒,勾连天地之力,驱使绿羽,疯狂地朝着楚癣包围,可楚癣偏偏在边际游离着,一味地闪躲。
朝凤一想到子鸢此前那恍惚的模样,明白子鸢的状态不对,当下更是心急。
两人的表现落在楚癣眼中,正是楚癣想要的,他得意一笑,催动起了心法,无声无息间,一抹看不透世间一切事的浑浑噩噩之感袭上了无凤老母和朝凤的心神,试图扭曲她们原本的认知。
于无凤老母而言,她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这丝企图侵蚀她心神的异样,只是冷哼一声,便轻易震碎了这异样的感觉。
朝凤也察觉到了这等异样,只是本就心急的她急着摆脱这样的异样,可越是心急,便越是无法摆脱,陷得越深。
朝凤眼睁睁感受着那浑浑噩噩之感如同阴冷的大手,缓缓爬入了她的大脑,一点一点将她脑海里的思维剥开,重新塞入一种她极为讨厌的扭曲阴冷之物。
一些恍惚的声音开始在朝凤的脑海里盘旋。
痴儿......你那可爱的小师妹已经投入唤尸门了,你也来吧,她在等着你呢......
眼见朝凤的状态越发不对劲,无凤老母刚要出手,一直游离的楚癣却又携着唤尸门长老齐齐逼来。
当下的楚癣就好似蚊子般,赶也赶不走,杀也杀不掉,当你想要干别的事情时却又出现来吸血,让人心烦。
但一个同层次的强者铁了心要这么做,哪怕是无凤老母也没办法。
眼见形势被拖入了楚癣想要的局面,这么耗下去,对碧羽宗越发不利,就在这种时候,于战场之外,悄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面戴古朴仙神面具的身影横跨一步,径直插入了战场,来到了朝凤的身后,向其伸出一只手,手中执着一张符箓,搭在了朝凤的肩膀上。
无凤老母在这身影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尤其是在看到其脸上的面具后,脸色猛地一变,对着向朝凤伸手的面具人影怒道,“住手!”
还不等她话音落下,却见到原本陷入浑浑噩噩的朝凤,神色又逐渐回到了正常。
那符箓似乎隔绝了楚癣对朝凤的影响。
察觉到来者是友非敌后,无凤老母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愕,“你们......”
就连对面的楚癣在看到那戴着面具的人影后,也停了下来,一齐盯着,“远古仙神面具......真出现了,没想到浊九天里还混进了你们这些东西。”
楚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张面具,似是在辨认上面的样式到底应是哪位仙神。
当他辨认出来后,微微惊诧了起来,似是看到了颇为罕见的东西,“你是......勾陈大帝?”
突如其来的第三者让原本白热化的战场一时僵住了。
但名为勾陈大帝的面具人影,却是冷冷扫过楚癣,手中接连现出四张闪动着星辰之光的符箓。
“勾陈真箓·角......亢......氐......房......”
第249章 三尸化身
第249章 三尸化身
随着四张符箓飘向东方,于东方缓缓升起了四颗亮星。
哪怕是于这看不清星空的浊九天反面,这四颗星的亮度依然穿透了一切,闪耀在众人面前,然后于众目之下,这四颗星越发磅礴,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是直接坠落了下来。
磅礴的星力随着坠落下来的星辰构筑出了一处大阵,一处隐约有青龙之势的大阵,将楚癣等唤尸门门人封锁其中。
见到这一幕,楚癣非但没有变色,反而极有兴趣地喃喃了起来,“上古勾陈大帝的功法吗......何其有幸能再见到这等失传的古法,勾陈大帝......嘿嘿,到底是真的假的,一试便知!”
随着东方青龙阵形成,勾陈大帝非但没有停手,手中接连现出不同的真箓,只是都向着唤尸门的门人身上扔去。
无凤老母的诧异只持续了一瞬,意识到当前局面非是三足鼎立,而是两方倾轧后,也向着困于东方青龙阵中的唤尸门门人挥出毫不留情的杀招。
......
降落的星辰引起了苏远的注意。
这等奇特的法门不是唤尸门的风格,也不是碧羽宗任何一门已知的绝学,苏远断定是勾陈大帝出手了。
朝凤在无凤老母那遇到危险了?
苏远倒是没想到,当初使的小手段误打误撞倒是护了朝凤这一次。
既然有了勾陈大帝的出手,苏远于当前战场更显得游刃有余,没有后顾之忧了,不必忌惮无凤老母她们被唤尸门先手解决从而导致楚癣本体杀过来。
苏远和啼泪本就不是初次交手,对啼泪的手段皆已知晓,这三十啼泪虽说勉强有着七阶的实力,但比之本体却是弱了三分,炼化了啼泪之后的苏远更是压着她打。
而子鸢和三尸化身的楚癣,则陷入了此消彼长的消耗战。
三尸化身的楚癣难以如同寻常七阶般勾连外天地,面对袭来的金焰,倒是借助身周缭绕的黑意来抵挡。
每一次被金焰灼烧,那缭绕的黑意都会消散一分,但很快就又会从三尸楚癣的体内得到补充,再度于周围肆虐,寻找着机会破开子鸢身周的金焰,想要找到漏洞。
一缕金焰忽然破开了三尸楚癣身周黑意,创造出了一个伤到其身躯的机会,子鸢果断地汇聚烈焰,于这一丝破绽中对楚癣施以全力一击。
子鸢的这一击没有留手,但被黑意缭绕的楚癣嘴角勾起笑容,所谓的破绽,不过是他故意漏出的,使出全力一击的子鸢,也同样露出了给他出手的破绽。
三尸楚癣身躯内涌出比之前旺盛数倍的黑意,填补了自身的破绽,还顺着那汇聚的烈焰向子鸢侵袭而去。
于子鸢瞳孔里,黑意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金焰,黑压压地向着她袭来,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在其中。
也就是这一刻,子鸢毫不犹豫地取下了轻纱,金炎火柱再度出现,炙热的温度甚至将山石都灼烤成琉璃,原本死寂的天地也因这金炎而变得极度活跃,四周的灵气更是如同烧着了般,充斥着烈焰的气息。
楚癣勾了勾嘴角,“这才对嘛......”
于金炎包裹中的子鸢,视线极为平淡,只是伸出手指轻弹,一缕金炎于三尸楚癣的胸口处凭空燃起,那金炎起初很小,但却怎么也不灭,随着风势飘摇,逐渐壮大,要将楚癣的三尸身彻底燃烧殆尽。
楚癣挑了挑眉,“有点天人合一的意思了,单单靠着这份掌控金炎的能力就能做到让外天地为你所用......”
说罢,他随手掐灭了胸前将要变得壮大的金炎,可掐灭之后,出乎他的意料,那金炎又燃烧了起来。
楚癣皱了皱眉,这一次,手上缭绕了几分黑意,一同向金炎扑去。
于黑意扑灭之下,金炎终于是灭了,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但于子鸢燃烧着金炎的瞳孔里,却清楚地看到那不过是楚癣动用三尸将金炎严丝合缝地包围,实则在最内里,金炎依然在燃烧。
不灭金炎一旦种下,便不可能熄灭......
这还是子鸢第一次动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敌人。
哪怕是个三尸化身,子鸢也没有小觑,要动手就彻底不给对方活路。
想到这,子鸢的视线不由得转向了苏远那边,见到啼泪的三尸化身已被苏远斩下了一只手,若不是其有着啼泪此前的记忆,对苏远的手段有所防备,这一剑本应斩在其身前,彻底灭了其生机的。
又变强了......
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再次见到,苏远和在黄沙天时相比,那剑意又凌厉了几分,甚至隐隐有着天壤之别的蜕变......
脑海中的念头一起,对面的楚癣又露出那讨人厌的笑容,“对敌时分心可不好......”
轰得一声,被金炎包裹的子鸢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她那燃烧着金炎的眼底现出了一片恍惚,在念头交织的缝隙间,某些浑浑噩噩而又阴冷的东西钻出,试图侵袭。
也就是这一瞬,楚癣的三尸化身寻到了子鸢再也无法避开的破绽。
这一次,你可没别的手段了......
三尸楚癣的脸上现出一丝无比的畅快之意,黑意如利刃,朝着子鸢刺去。
但一只手于半空握住了利刃般的黑意,挡在了前面,任由这黑意刺入这只手的主人身体里,无形的黑意没入其中,却好似河流汇入大海,掀起不了丝毫波澜。
黑意入体,苏远明显感觉到除了嗔念和贪念之外的其他念头有些许异动的倾向,但他经受过天外阴风洗礼,当初的一番波折反而给苏远带来了好处,三尸之法于苏远身上的效果极大削弱。
苏远冷冷地盯着楚癣,“看来你这具三尸化身也是有限制的啊......”
他似乎把握到了眼前这具三尸化身的缺陷。
那叫楚癣的家伙,还没有修成真正的三尸之痴,无法凭空掌控他人的三尸。
这时苏远手里现出一物,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碎片,一块镜子的碎片,而楚癣的三尸化身在见到这面镜子碎片后感应到什么,不复之前的笑容,脸色大变。
第250章 收复三尸化身
第250章 收复三尸化身
往生镜碎片出现的那一刻,楚癣的三尸化身从中感觉到极度的危险。
那种感觉如同耗子见了猫般见到了天生相克之物。
苏远手中镜面碎片微微偏转,将楚癣的身姿映照在其中,只是在镜中的并不是一个人的样貌,而是一团漆黑扭曲的黑意。
此时的三尸楚癣回望啼泪的方向,却看到啼泪的那具三尸化身也已彻底不见,想来也是遭遇了不测。
“你从哪得到这碎片?”三尸楚癣失声质问。
“我有必要告诉你?”苏远只是催动往生镜碎片,于镜面碎片里映射的漆黑扭曲黑意,竟然缓缓被压缩。
与此同时,三尸楚癣发出一阵怪叫,竟然也和镜面里的一团黑意一样,被压缩着,直至变成一条游鱼般的黑气。
最终这条游鱼般的黑气径直没入镜中,在镜面里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被彻底困在其中。
往生镜本就是天尊法宝,专克阴邪之物,哪怕是一枚碎片,拘住一个还未修成的三尸化身不过是轻易的事。
眼见往生镜碎片效率如此之高,甚至出乎苏远的意料,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收复楚癣的三尸化身。
苏远发现这往生镜碎片的能力还是归功于啼泪。
啼泪被苏远一剑斩下一只手,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临死反扑却未能取得奏效,反倒是激活了苏远持有的往生镜碎片,引动了往生镜出现反应。
啼泪的三尸化身也就此彻底消散。
承载着啼泪记忆的存在,不再有了。
虽说只是解决了两具三尸化身,但于整个战场的形势却是一大逆转。
面对无凤老母和勾陈大帝的联手,楚癣带领一众唤尸门长老应战,可他的脸色忽得一变,从原先的游刃有余变得心有余悸。
“三尸身......”楚癣回头看向一个方位,显得有些困惑和阴郁。
他没想到自己的三尸身能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复......
甚至,他和三尸身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那封锁他和一众唤尸门的星辰青龙阵,也出乎他的意料,不仅有封锁之能,甚至在阵中,就是阵法之主的主场,无往不利。
除此之外,那个叫勾陈大帝的家伙使出的手段都是闻所未闻的上古术法,实力也不弱,初次交锋之下,吃亏在所难免。
“少主,在场除了我楚氏嫡系的长老,其他几脉的长老都未回应。”有长老来到楚癣身边,急切道,“多了一个勾陈大帝,我们现在的人手怕是不够压制......”
楚癣面色不善地摇摇头,“其他那些个自私自利的老鬼不用指望他们能赶来了,平日里各自也没少为了修行的资源勾心斗角,碰见这能炼化仙性的术法,一个个不还和疯了一样......”
“不过......”楚癣眼底现出思索的精光,“我们的目标不是为了压制眼前这些人,我们是为了那炼化仙性之法,既然如此......”
......
苏远回看身后的子鸢。
于金炎裹挟中的子鸢,眼底的恍惚散尽后,金焰复生。
金炎飘摇间,没有了轻纱遮掩的脸蛋时隐时现。
哪怕上面布满了可怖的红印,却依然看得苏远出神,那容貌,没有一点差别。
如秋潭般的眸子,清澈透明,点点金色焰火于其中闪耀。
这一刻,苏远又好像置身于魔主世界的那个小城里,和那个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娇俏女孩朝夕相处。
那四年的每一瞬画面,苏远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要吃我吗......
一开始那个脏兮兮的瘦弱女孩举着魔剑这么问道。
她的眼神极为地平静,好似一滩幽暗之水,早已凝固,不会再生起任何波澜。
那眸子就给苏远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也或许就是那一眼,才让苏远鬼使神差地没有选择当场“吃掉”她。
苏远一点一点看着她成长,十二岁的年纪到十六岁之时,最美好的四年,他全程在场。
那双凝固的眼眸也重新流动,如冬日里的冰河融化,变得极为明亮,变得极为动人,折射出独属于少女的青春娇俏。
本是无心之举,却栽培出了一朵最美的花。
而他却想着等到合适之时吃掉这朵花。
但......苏远终究还是没能下口。
黑夜里找不到自己苦苦寻觅的样子......
一句话不说却满眼期盼索要着红绳的样子......
和自己置气时眼底的幽怨几乎成了实质......
成为皇女后精心装扮的惊艳样子.......
每一个时刻的雨曦都被苏远清晰地想起,怎么也忘不掉。
所有的时刻连起来构成了一个名为雨曦的人儿,如今,这个人似乎又站在了面前。
面对苏远含着别样意味的视线,子鸢怔了怔,下意识摸了摸脸庞,没有了轻纱遮掩,暴露在外面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尤其是她知道脸上那印记,看起来的感觉是什么样,独处之时,她无数次在镜中端详自己的面孔,一点点看着那印记从很小一点慢慢爬满了大半张脸,那种一点一点被侵蚀却又无能为力的感受,子鸢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子鸢手中的火焰又凝成了一副面纱,就在她要将轻纱覆盖在脸上时,苏远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苏远就站在子鸢近前,极为仔细地端详着,甚至看得子鸢都感到无所适从起来,视线不由得瞥向了一边,半阖的眼眸只留有一丝缝隙,视线飘忽不定。
寂静无声间,子鸢的呼吸略显急促,有些仓皇。
苏远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一寂静,“原来赤鸢仙子也会有怕的事情?”
“那又怎么了......”子鸢下意识嘟囔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服,但半阖的眼眸依然不敢抬起,“我也不是神仙......”
正是这样的反应让苏远会心一笑,下意识想要弹那洁白的额头,但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算了......
苏远忍住了这下意识的举动,收回了有自己想法的那只手,转身道,“和唤尸门的战争还未结束,走吧。”
子鸢直到这时才敢抬眼看向面前那挺立的背影。
那身影边,好似应站着些什么人。
子鸢想伸手牵住近在咫尺的衣角,但也同样,伸出的手在即将触碰到衣角之时停下了。
玉藕般的小手僵在空中,只差一丝,就能抓住那衣角。
子鸢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出现一丝挣扎,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发自本心想做的事......
可她的挣扎并未持续多久,苏远回头看了一眼,直接抓住了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径直拉着子鸢闯入了不远的大阵中。
第251章 不难,真不难
第251章 不难,真不难
无凤老母和唤尸门的战场中,楚癣再没有保留,联合场中他楚氏嫡系的长老联手破了勾陈大帝的星辰所化大阵。
站在阵外,没有了星辰之力的压制,楚癣恢复了对外天地的绝对沟通。
勾陈大帝似乎还未尽兴,哪怕自己布下的限制阵法被破,依然悍不畏死地冲着一众唤尸门长老袭来,那架势好像是不死不罢休一样。
楚癣连忙喊话,“慢着......”
勾陈大帝的身影顿了一下,不打算理睬楚癣,正要继续冲上去时,楚癣连忙对无凤老母喊道,“老母,我便不赔你玩闹了,一句话,交不交出你手中的古法,不然我立刻启动大阵。”
无凤老母听到这话倒是停了下来,脸色如常,只是皱了皱眉,“你想要,自己去找,作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你绝不拦着你。”
随着唤尸门和无凤老母都停手了,场中的战意微微冷却,勾陈大帝有些无趣地摇摇头,也只好停手,毕竟他的任务不是来解决唤尸门的。
这时楚癣才有了些喊话的时间,嘿嘿笑道,“老母可真是把我当小孩耍,想必老母到手的那部分古法,原先刻录于大地上的铭文早已被毁去,如果老母你说你做不到,那可真就是糊弄我了。”
无凤老母目光微凛,“楚癣,你费尽心思不也是想这么做吗,奈何你唤尸门的人本就各有心思,一个个为追求力量不择手段,连诸多长老和弟子也背弃了你,不听你的令,收集铭文的速度才慢我一分,不然你做得一定会比我更绝......”
“老母,就别说这等废话了,交不交,说实话,我手中收集到了三部分,却恰好能组成一个大阵,你收集速度比我更快,哪怕就是将手里的部分复刻给我,最终也不完全的古法,你我再继续比一比,你收集完整古法的速度也不一定就慢于我。”楚癣收起了笑容,极为有诚意地道。
但无凤老母始终未被楚癣说动,楚癣眼见自己的蛊惑没有一点成效,只能摊手,“既然老母不愿,那没办法了......”
话音未落,唤尸门等人身后的大阵已然启动。
上一刻还好言相劝,下一刻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将事情做绝,不留一点余地。
眼见大阵缓缓运转,周围天地的灵气如潮水般吸纳进去,一股古朴的气息从大阵中传出,更令人动容的则是那隐隐间传递出的玄妙之感。
熟悉这种感觉的无凤老母深知,那便是仙性......
楚癣说动手就动手,没有一点余地,就连无凤老母想动手阻拦也做不到。
无凤老母的眼底浮现丝丝犹豫,可犹豫过后却变成了果断。
“此次碧羽宗损失惨重,我无凤愧对门内长辈,但这份血仇,无凤会全部算到唤尸门的头上替她们讨回来的......”无凤老母冷冽的声音响彻在周围。
就连一边的朝凤和其余三位长老都忍不住一惊。
无凤老母这是打算彻底放弃阵内的同门了,眼睁睁看着她们被炼化?
可细想之下,她们又深知,从碧羽宗代门主的角度出发,无凤老母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老母她所要考虑的乃是整个宗门的大事。
一时间,朝凤等人纷纷陷入了沉默,沉默着眺望启动的大阵,视线穿透那阻隔的内外的光壁,隐约看见了一些熟悉的同门身影。
朝凤为之心颤,无能为力的同时,又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极为隐晦的想法。
那是一种庆幸,庆幸子鸢并不在阵中。
这样的想法让朝凤稍微好受了一点,可随即又忍不住扑灭。
不对,我怎么能庆幸这种事,里面的都是同门,不分什么子鸢......
就在朝凤心底心思涌动之时,一道红裙倩影没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
朝凤瞬间瞪大了眼。
不仅是她,身边那三位长老,半空中的无凤老母也都看见了这一抹嫣红的身影。
道道视线于空中凝固。
“好......”无凤老母顿了下,在楚癣不太相信地神情中,手中出现一枚玉简,“我给你,停下炼化之阵。”
“当真?”楚癣有些怀疑。
“停下。”无凤老母面无表情地重复。
“好好好,老母放心,我楚癣说到做到......”楚癣嘴上一边应着,心底虽然还有疑虑,但还是做出了停下大阵的举动。
无凤老母也看准了时机,眼见大阵确实要停下来,手中的玉简径直扔了出去。
玉简一出手,楚癣的身形猛地踏空冲出,直直朝着玉简抓来。
无凤老母虽是交出了玉简,扔出的方向却并不是楚癣的方向,而是......勾陈大帝所在的方向。
也就是在这时,正要停下的大阵,那蔓延的光壁却莫名地散去,这动静看得一众唤尸门长老一愣。
“这是停下大阵吗?怎么感觉......像是在解除大阵?”
“少主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实诚了?”
无凤老母的视线也现出一丝愕然,楚癣竟然真的说到做到,有猫腻?
玉简飞出的速度远超楚癣的速度,在楚癣抓到手之前,玉简先落入了勾陈大帝的手中,勾陈大帝饶有兴趣地抓着玉简打量,看样子似是不打算轻易交出手了。
这顿时让楚癣的脸色阴郁了起来,“老母,你这是不打算信守承诺了?”
楚癣冷哼一声,眼底狠色一闪而过,就在他要继续将这座炼化大阵继续下去,将其中的碧羽宗门人炼化之时,他却突然发现......大阵,怎么没了?
一转身,却看到两道人影联袂从阵中踏出。
苏远带着有些意外的神色和场中诸位打起了招呼,“这阵法......不难呐。”
第252章 踢皮球
第252章 踢皮球
苏远的手上悬浮着三块石板,石板上刻有铭文,那铭文和之前苏远所找到的“天篇”“人篇”铭文如出一辙。
这三块石板的铭文相互勾连,布置在一起时隐隐形成极为玄妙的繁杂阵纹,其作用和炼仙为性法的“天篇”“人篇”有异曲同工之妙。
无疑,这三块石板属于“地篇”的部分。
苏远手中的石板让唤尸门众人脸色变得极为精彩,楚癣的脸色逐渐从阴郁变得无悲无喜,但看向苏远的眼神带着不善。
这眼神让苏远生起一股被盯上的感觉。
似是楚癣猜到了苏远身上怀揣着什么。
不仅是楚癣,无凤老母的神色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苏远破开这“地篇”的炼化之阵,全靠炼仙为性之法的总纲,这一点,在苏远破开阵法之后,估计也会被眼前这些心思多变的七阶强者们猜到。
但苏远也没打算解释,任由他们胡乱猜想。
不仅是苏远,苏远身后的人影更引起碧羽宗众人的瞩目。
苏远的身后站着一身红裙的子鸢,只是面对那一双双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子鸢似是被抓到的现行犯,默默地低下头,隐隐将半个身子缩到苏远身后藏起来。
她着实是不知道如何解释好。
随着炼化大阵被解,诸多碧羽宗弟子四散而出,逃出生天。
除无凤老母之外的三位碧羽宗长老护住这群弟子,以防唤尸门再下死手。
一时间,场中的形势变成了四方鼎立。
苏远和身后的子鸢立于一方,无凤老母和朝凤带领的碧羽宗众人一方,楚癣带领的唤尸门众长老还有手上把玩着玉简的勾陈大帝。
青鸾的目光在唤尸门众人中寻找,可却没有找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青鸾掩盖住眼底的失望,转而来到无凤老母面前,交出自己所刻录的两篇铭文。
无凤老母眼含赞许地点头,而除了青鸾外,还有一个碧羽宗弟子也交出了自己所刻录的铭文。
这些碧羽宗弟子人数比唤尸门多得多,找寻到分散各地的铭文概率也远超唤尸门。
这么一来,若是算上无凤老母原先收集到的四部分,眼下,无凤老母手里已经掌握了七部分炼仙为性之法。
这个过程楚癣全都看在眼里。
楚癣所求的便是无凤老母手里收集的那部分炼仙为性法,可如今,那部分炼仙为性法落在了一个棘手的勾陈大帝手上。
而自己的筹码也被破开了。
但事已至此,楚癣也明白说再多也无用。
他眼下那一丝心急,转而将目光放在了那戴着勾陈大帝面具的人影身上,拱手笑道,“这位朋友,我虽未和你们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一些你们的事迹,我唤尸门对你们没有敌意,如果能将玉简交还给我们,我唤尸门定有重谢,并且欠你一个大人情。”
勾陈大帝对楚癣的话充耳不闻,摩挲着玉简,过了一会才摇摇头道,“你听过我们什么事迹?”
“呵呵,都是些陈年隐秘了,故事的主角都是戴着面具的神秘强者,干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想来,您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面对楚癣的话,勾陈大帝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也明白我们这样的人不可能怕你一个唤尸门,也不会在意所谓的人情,我为何要将玉简给你?”
楚癣脸上挂的笑容有些僵硬,“朋友说这话,是确定自己今日能安然脱身吗?”
楚癣话里的意思有些威胁之意,一众唤尸门长老更是有将勾陈大帝包围起来的趋势。
面对这阵仗,无凤老母仅仅是踏立一侧,没有上前帮勾陈大帝脱困的意思,反而带着些打量之意盯着勾陈大帝,似是要看勾陈大帝如何处理这局面。
勾陈大帝环视一圈,顿时明白各方的心思,不甚在意地笑笑。
无凤老母将玉简抛出给自己,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双方本就不是同盟,目标也不一致,刚才的联手不过是一时之举罢了。
看到唤尸门的压力转到自己这里后,无凤老母自然是乐于见到。
当然,若是自己落入了下风,这位无凤老母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看看自己被唤尸门围攻至绝境。
但无凤老母也不会立刻出手,要出手也只会在自己和唤尸门斗得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出手。
既然如此......
勾陈大帝的视线转到一边的苏远身上,打量了几眼。
“玉简里的东西我扫了一眼,东西是真的,但我没兴趣。”勾陈大帝的语气极为淡然,没人觉得他在说假话。
楚癣挑挑眉,“看来朋友还是识相的。”
“想要?”勾陈大帝和楚癣对视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将手里玉简化作一道流光抛向了苏远那。
楚癣的注意力从始至终一直锁定在玉简上,在玉简抛出的第一刻就冲了上去,但勾陈大帝悍然拦下了他。
“你......”楚癣冷冷扫过勾陈大帝。
勾陈大帝懒洋洋道,“我怎么了?我只是不感兴趣又不是怕了你,要打就来,正好没打够。”
“他娘的......”听到这话的楚癣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完全没了之前的风度,眼下的局面对他来说实在太被动。
既然玉简已不在勾陈大帝手上,楚癣选择不跟这个棘手的家伙硬碰硬,转而看向了玉简飞去的方向。
那里,正是让他陷入如此被动局面的罪魁祸首。
一道流光飞来,苏远下意识伸手抓去,一枚玉简就到手了。
早在勾陈大帝将视线挪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苏远就猜测到,这家伙,可能在怀疑自己了。
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北方鬼帝。
拿到玉简,苏远忍不住道,“踢皮球是吧......”
虽然苏远没有见到无凤老母抛出玉简的画面,但粗略一扫,发现其中刻录的铭文仅含有一部分“地篇”内容,便也知道这玉简是无凤老母收集的那部分炼仙为性法。
这里面的四部分,除去一部分“地篇”,一部分和苏远已有的“人篇”部分重叠,剩下两部分,都是苏远所没有的“人篇”部分,这样一来,苏远手里倒是只差最后一部分“天篇”就能收集齐整部炼仙为性之法了。
但苏远还未来得及参悟这玉简里的铭文。
苏远也知道,当前这玉简留在手上就是个烫手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聚集在苏远身上。
第253章 僵局
第253章 僵局
苏远想了想,转头看向子鸢。
子鸢:“......看我干嘛。”
两人对视了一会,子鸢率先将视线挪开,瞥向别处,那意思,倒是不想管这茬子事。
无凤老母也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远,似是等待着苏远做出决定。
楚癣带领着唤尸门隐隐拦在了苏远的一侧,而另一侧是碧羽宗门的无凤老母和几位长老,压力一时间全汇聚到苏远身上了,苏远忍不住看了眼勾陈大帝。
这家伙现在抱着双臂一副看戏的模样,一点也不嫌事大。
苏远很快做出决定,“老母,这玉简......”
这时远处传来破空声,一个身形枯槁的老者闯了进来,老者直奔楚癣等人。
来到楚癣身边后,递出一枚玉简,“少主,老夫没来晚吧,路上察觉到两个老家伙死去的气息,过去一看,嘿嘿,找到了好东西,加上我自己找到的,我便集齐了一整篇古法,正好构成了一个‘天’字......”
老者的话落在楚癣耳里,却让楚癣高兴不起来,楚癣扫了眼老者,恨恨道,“晚了......”
“......等等,还不晚。”楚癣的脸色忽然一变,制止了刚要喊住无凤老母的苏远,“等下......”
无凤老母对于苏远做出的决定,神色刚表现出一丝欣慰,却被楚癣打断。
“总纲,应该在你身上吧......”早在苏远能轻易破开这“地篇”大阵时,楚癣心头就蹦出这么个想法,“地篇......你拿到了,人篇,那玉简里应该差不多齐了,那,我这还有最后的天篇......”
楚癣的话落在诸人心头,无凤老母隐约猜出了楚癣的意思,她声音略带冷意,“楚癣,已成定局的事就不要再想着折腾了。”
“呵,老母,确实如你所说,我唤尸门拿不到这古法是定局了,但他可不一样。”楚癣明白抢先拿到七部分的碧羽宗,进度终究还是快过自己手上握有的六部分。
楚癣嘴角再度浮现一抹笑容,扫过玉简里的铭文,随后将玉简猛地抛向苏远。
“我很想看看,第一个集齐所有内容的人,会产生反应?”楚癣望着无凤老母,浮现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好过的神色。
这片世界空旷却又死寂,除了那无比厚实的灵气和散落各处的神妙铭文外,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线索无不指向集齐这十部分铭文。
楚癣的动作让无凤老母面现愠色,隔空阻拦那玉简,可和之前勾陈大帝拦下楚癣一样,无凤老母也被楚癣所拦。
第二枚刻录天篇铭文的玉简入手,只一眼,苏远就补齐了他所缺的最后一部分“天篇”铭文。
这一刹那,从苏远的体内涌现连片的铭文,而苏远也陷入了一种清明的参悟状态,眼底唯有那些玄之又玄的铭文,气息隐隐间勾连着天地。
随着苏远陷入这种状态越深,某种得到认可的清玄之感传出。
这种清玄之感同时让楚癣无凤老母还有勾陈大帝一惊,那是三清天里传出过的感觉。
见到这一幕,果真如楚癣所想,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老母,或许我真说对了,他现在就有着进入三清天的机会,你现在要拿这个不是本宗的小子怎么办?杀了?你还能夺下这次机会,不杀?那你就赌一赌第二个集齐的人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只一手,楚癣就让原本处在同一条线上的苏远和碧羽宗站到了对立面。
就连勾陈大帝都忍不住道,“你这样的家伙还蛮讨厌的。”
不过他依然秉持着看戏的立场,同时目光还关注着不远处的朝凤。
毕竟,他的任务是保护那个叫朝凤的。
前一刻,无凤老母要处理的只不过是唤尸门,但下一刻,无凤老母最大的压力便来自苏远了。
说实话,哪怕苏远的师父和无凤老母尚有些交情,无凤老母也绝对能当场一巴掌拍下去,将苏远拍成齑粉。
但唯独,苏远的身边有着她不能拍下去的理由。
无凤老母略一抬手,对着子鸢抓去,便会立马遭到楚癣等人的阻抗。
眼看没法强硬地将子鸢拖回身边,无凤老母眼底闪着难明晦涩的光,喊道,“子鸢,过来!”
无凤老母的话带上了罕见的严肃,面对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弟子,无凤老母从未表现过这般的严厉。
就连朝凤和其他长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眼下这种局面,换做她们,恐怕也找不到一丝解决的办法。
子鸢的身子颤了颤,却没有动分毫,只是低着头,似是无措。
这番动作就已经表明了子鸢的心思。
无凤老母再度开口,话语更加严厉,“赤鸢,给我回来!”
此话一出,朝凤吞了口口水,也开口劝道,“鸢儿,快回来,这不是开玩笑的......”
子鸢握紧了手心,如此之下,装傻充愣是糊弄不过去了。
她看了眼陷入了那参悟状态的苏远,咬了咬嘴唇,径直转身对无凤老母道,“师父,弟子不孝,事已至此,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要让她背叛宗门,她做不到。
可要让她在这时离开苏远的身边,她也做不到。
子鸢深刻地明白以师父的果断,苏远会是什么下场。
别看唤尸门现在还愿意出手稍作阻拦,看似是帮助苏远,其实不过是在等无凤老母率先出手,只待苏远一死,楚癣也会立刻如恶狼般扑来,一同抢夺集齐的铭文。
而无凤老母也不会让唤尸门率先杀死苏远,得到完整的铭文。
这就是一个僵局。
第254章 炼天锁地封人躯
第254章 炼天锁地封人躯
僵局之下,勾陈大帝事不关己地看戏,碧羽宗和唤尸门都隐隐站到了对立面。
而除了子鸢,没人敢上前为苏远说话。
就连朝凤和青鸾等与苏远略有交情的人,也在无凤老母那堪称严厉的威压之下,个个噤声,有心无力。
苏远此刻沉浸在一片荒芜世界中,这是一片全是空白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但随着四周急速演化,渐渐地,天地分开,大地之上出现了一些天生仙灵。
这些承载着天地灵气而生的存在又分化成了诸多存在,以本命灵石入道,修得正果,以无上神树入道,得照万象,以蕴灵之兽身修炼,终成仙道。
所有的这些存在全都牵连到一个东西,无数条若有若无的丝线将他们绑定在这一件东西上。
这东西于苏远的感知中,藏在世界的最核心之地,是为世界存在之根,之本。
那是世界本源。
这些天生仙灵从世界本源中获得了大好处,于天地间畅游。
但随着时间推移,大地之上又出现了一些直立的生物,这些直立生物拥有极为弱小的能力,甚至身无灵气,每万人中才可能出现一个与天地灵气建立联系的人。
这些直立生物虽然弱小,但他们繁衍,学习,进化,于朝夕间,便将足迹蔓延到了天地每一个角落。
起初,天生仙灵们对这些直立生物没有任何看法,降生于天地之物,不论生还是死,都是合乎存在之道的。
天生仙灵接受了这些名为‘人’的直立生物,部分天生仙灵更是和人们中间天赋异禀的人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它们教导这些人如何与世界本源沟通,获得更多天地灵气,以成大道。
但人哪能和这些天生仙灵相比,纵然这些人已经是人们中最拔尖的一批人,但在这条路上,他们成为了走得最慢的存在。
天生仙灵不会为此感到悲喜,但这些人陷入了无比的沮丧,一代又一代于绝望中沉寂起伏。
可出乎天生仙灵意料的是,本以为人这种存在也就会这样了,但一代又一代的积累之下,庞大的基数产生了足够偏离的异数。
第一位与世界本源建立了联系,与天地沟通的强者出现。
随后,便是源源不断地第二位,第三位......
强大但稀少的天生仙灵们似是看到了人身上存在的可能性,但它们没看到的是,于这些越来越多的强者之中,那盘绕在每个人心头各不相同的心思,也在一代又一代的演化中产生了转变。
庞大基数产生的偏差,不仅包含强者的出现,也包含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一些还未被天生仙灵们所发现的‘道’。
当第一个天生仙灵为人所杀,霎时间,无数早已觊觎天生仙灵强大的人全都扑了上去,疯抢着它们那堪称至宝的血肉躯干,疯狂地吸吮着其中的天生灵气,直到连残渣都不剩。
虽然收效甚微,吸吮天生仙灵躯干的人,所取得的成就根本无法和天生仙灵原来的成就比肩,大部分天生灵气不过是重归天地,但人们依然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哪怕效果再差,也比之前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无味的尝试,苦修要好得多。
当一只又一只天地仙灵死于前赴后继的人手之中,有一人于嗜血吞肉间凝聚了玉石状的东西,这东西,凝结了天生仙灵几乎所有的力量,没有让灵气逸散,重归于天地。
甚至,这是一种和世界本源截然不同的力量,其和世界本源之间,建立的联系不再是给予和被给予的关系。
而是掠夺。
这是对世界本源的掠夺。
凝结了玉石的这一人于掠夺之下越发强大,这一人于突飞猛进之下越发疯狂,其手中撕碎的天生仙灵也就越多。
直至,他杀光了所有的天生仙灵,掠夺完了所有的世界本源,最终,代替了世界本源,身化世界,顶天立地,于天地合为一体。
他便是天地,天地便是他。
合一切为一,他是已成仙。
他杀不死,哪怕身躯被灭,只要一个念头转动,便能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复生。
世界的每一个细节都为他掌控,只要他想,世界能一瞬间改天换地,日月同辉,山川变深海,深海变燎原。
但强大如此,从未想过死亡的他却于一日被天外的光照耀。
那光芒,炼天,锁地,封人躯。
强如仙者,也顷刻间随着世界一起化作了灰飞。
伴随着世界破灭,苏远眼前只剩下那炼天锁地封人躯的光芒,光芒里,无数铭文上下浮沉,隐隐构成了世间最玄妙的至理大道。
看得人如痴如醉,心神为之沉迷。
这就是炼仙为性......
炼仙为性法最终展示出来的效果让苏远略为心惊,哪怕是和世界合二为一的真正的仙,也不过顷刻间炼化。
而且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不然以这画面里那真仙的强大,寻常手段根本无法灭杀。
苏远脑中的念头不过一时生起,他的心神转眼间又移到了铭文上,随着他对铭文的参悟越深,他的额前渐渐凝出了一个印记。
......
子鸢看向无凤老母的视线满是哀求。
无凤老母有些失望地低眉,她的语气稍稍放缓,“鸢儿,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坚强无畏......果决而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我曾将你视作最好的接班人。”
子鸢微微低头,不知如何叙说,可哪怕话到了嘴边,也显得那么无力。
如果有的选,她绝对不想落到当前这种局面。
她这样做,无疑是在逼无凤老母不得不去赌,去赌这炼仙为性法不会只对一人生效。
修炼之人强调先机,此举无疑就是失了先机。
有的时候,失了先机或许并不致命,但有的时候,失了先机就是致命的。
这一点上,子鸢也是在赌。
子鸢和无凤老母之间形成了僵持,子鸢身后就是苏远,她退无可退。
“师父......只有这一次,这一次就好......”子鸢在嫣红的唇边咬出血印,低声道,“子鸢从未想过和宗门对立,只是这一次......以后,若能回去,我一切都听您的......”
或许是知晓了子鸢的心意难改,又或许是了解子鸢的倔性子,最终,无凤老母深深叹了口气,“唯有......这一次。”
子鸢眼中复现希望的光芒,但无凤老母忽然又道,“你这丫头别觉得事情就结束了,告诉你那......让这小子把总纲和天篇部分刻录给我,后面的事,我就不管了。”
这样一来,不仅是子鸢,就连朝凤和青鸾等人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事情能这样解决便是最好的了。
不然怕是难以收场,真逼到子鸢和宗门刀兵相见的那一幕,不论哪一方受损,结局都不会好看。
被无凤老母训斥的子鸢轻轻点头,算作答应。
勾陈大帝的眼中倒是少了几分期待,本来还想看看这个叫苏远的家伙到底有几分实力,不论苏远是和无凤老母还是和唤尸门的楚癣斗上,都势必无法再藏拙下去。
只要他暴露出实力,就能判断这个苏远到底是不是那个北方鬼帝了。
想到这,勾陈大帝的目光放到了苏远身边的红裙人影以及碧羽宗队伍里的朝凤了。
视线在两人身形间转移,越发怀疑。
唤尸门众人的面色虽然不太满意,但相比之前彻底的失败,当前的结果更能接受。
如今唤尸门和碧羽宗好歹站在了同一水平,都失败了。
抢得头筹的是一个其他宗门的小子。
楚癣的面色也没有之前那般不堪,只是隐隐有些失望,“老母,这可不像你,一个弟子就把你说服了,嘿嘿我要是你,别说一个弟子了,就是那些长老也不敢拦在我面前......”
无凤老母冷冷扫过楚癣。
“楚癣,这种挑拨离间的陈词滥调就不用再说了,收拾好东西滚出去吧,不然......”无凤老母的眼底生出血红杀意,“就都留在这吧。”
“呵,我是走是留还轮不到老母操心......”楚癣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带着一众唤尸门长老离远了。
当下的局面已定,虽然没有达成最佳的目标,但不意味着没有收获。
无凤老母和子鸢达成一致,那个叫苏远的小子动不了了,从他身上取得完整的炼仙为性法是不用想了,但还有时间,还能从其他地方寻找......
就在楚癣带领着唤尸门众人这么想的时候,于中心参悟完整炼仙为性法的苏远缓缓睁眼,只是这一次他眼中的神色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苏远身上那勾连天地之感也就此消失,失去了那种清明的玄妙之感。
也就是在这一时刻,这处原本死寂而充斥灵气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好似天地间漏了个大洞,原本浓郁的灵气开始疯狂地四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降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紧接着,头顶,脚下,开始不断出现黑洞洞的窟窿......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坍塌了。
如此剧变几乎让所有人变色,勾陈大帝身形眨眼间消失,无凤老母的抬手祭出绿羽,护在一众碧羽宗门人头上,更是将不远处的子鸢和苏远一同笼罩在内。
楚癣等唤尸门的人则各显神通,使出护身的手段,但楚癣更为不甘的是,世界坍塌之下,再去寻找其他几处炼仙为性之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可天地间坍塌的窟窿越来越多,直至一切都变成了黑暗,原先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
无凤老母神色淡定,于黑暗中寻找着出路,忽然,她捕捉到什么,顺着捕捉到的那一丝感觉,横跨而出,挥出绿羽撞出了一条路。
那条路闪着白光,无凤老母对众人喊道,“跟上。”
无凤老母率先跨了过去,诸多碧羽宗门人也跟了上去。
刚刚恢复的苏远还没有动作,就被子鸢一把拉着朝着那光点奔去。
苏远于参悟期间虽然不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到这样的情形,也明白黄沙天的反面将不复存在,而集齐了炼仙为性法的自己,可能是唯一的受益者。
被那只柔软的小手拉着,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力度,苏远眼前的白光也越来越盛,就在子鸢拉着苏远即将跨过白光前的一刻,身后那坍缩的世界里,一道流光窜了出来,以迅雷般的速度没入苏远额间。
苏远虽然捕捉到了这动静,但没来得及做出挡下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道流光没入额间。
当流光融入苏远体内的那一刻,苏远恍惚间看到了某些画面,那似是一座宏伟宫殿,而宫殿所在则是......三清天。
苏远明白这流光到底是什么了,这便是进入三清天的凭证。
这样的凭证,浊九天九个世界的方面各有其一。
这也意味着,浊九天的九个反面世界,最终只能有九个人进入三清天。
而苏远,便是其中之一。
苏远的念头一落下,他也已穿过了那白光的通道。
当再度恢复对周围的感知之后,发现他和子鸢已经身处在一处城池上空。
前方不远处则悬浮着无凤老母等碧羽宗之人。
子鸢轻声念叨起来,“我们回到黄沙天了,这座城池我和师父他们曾经待过一段时间......”
虽然子鸢没有回头,但这话却是对苏远说的。
子鸢这时抽了抽手臂,从苏远掌中收回自己的手,她这才微微转头,半张藏在轻纱下的脸蛋轻声道,“另外......总纲和天篇部分,能给我吗?”
苏远虽然猜到子鸢要做什么,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交了出去。
一枚玉简脱手而出。
已彻底参悟完整炼仙为性法的苏远,脑中将那每一个铭文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不再需要这些外在之物。
“虽然我还不确定,但我猜测进入三清天的名额,一个反面世界可能只有一个。”
面对苏远的提醒,子鸢只是微微点头,拿着玉简,转身奔向无凤老母所在的地方,轻纱和红裙飘摇间,声音随风飘荡,“谢谢......”
第255章 不期而遇
第255章 不期而遇
此后一段时间,苏远暂时于这座城中留了下来。
这段时间算是苏远难得的清闲。
没有琐事缠身,也没有任何外部的压力。
从黄沙天反面出来后,接连不断有碧羽宗的长老带着弟子出现,那都是分散在反面世界各个地方的长老。
除去少部分像青鸾那样带队长老出了事的,大多人还是相安无事的。
这些人顺着碧羽宗独有的联络方式汇聚到了这座城池,最后一合计,还是折损了约一成的门人。
这个损失对碧羽宗来说虽然惨重,但唤尸门的损失比她们只会多得多。
至少过半的唤尸门弟子永远地留在了反面。
剩下的,无凤老母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就在碧羽宗众长老汇合得差不多的时候,无凤老母匆匆安置好碧羽宗的事项,便带着人在黄沙天四处寻找唤尸门的踪迹。
唤尸门的人自反面坍塌之后再无露面,但无凤老母深知他们还未离开黄沙天。
黄沙天的通道也被无凤老母暗中布下了手段,只要楚癣带人通过,必定会被无凤老母标记。
无凤老母离开,苏远才敢拿出北方鬼帝的面具。
随着苏远眼前的画面重新变成十二张古色古香的桌椅,桌椅边,早已汇聚了三道身影。
身材挺傲,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还有慵懒无所事事的勾陈大帝。
见到苏远的身形从黑暗里走出,勾陈大帝挥了挥手,“来啦。”
“多谢。”苏远对其点点头。
虽说请勾陈大帝出手的本意是为保护子鸢,而这个目的实际上没有达到,但却阴差阳错地保护了朝凤一次......
“小事。”勾陈大帝不以为意,“反正报酬有人出了......反倒是这一次,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你是指什么?”苏远淡淡问道。
有意思的事是指炼仙为性之法?又或是......
“赤鸢仙子好像被人捷足先登了。”
“嗯?还有这事?谁啊?”金德星君顿时来了精神。
北斗星君也从座椅上坐直了身子,伸头问道,“虽然我不知道赤鸢仙子是谁,但这名一听就很高傲,不会是我想的那种......”
北斗星君双手用力抓了抓,似是将什么东西给狠狠破坏。
“想什么呢?正经的。”勾陈大帝眯眼打量着苏远的反应,“赤鸢仙子似是心有所属了,倒是朝凤仙子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朝凤仙子的年龄似乎比赤鸢仙子要大了许多啊......”
苏远淡定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修行之人又不讲究什么年龄,年过半百依然风华正茂被称一声仙子的大有人在......要放在俗世嘛,到了朝凤仙子那个年龄,倒确实,恐怕很难嫁出去。”
苏远的话一时间让勾陈大帝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在维护朝凤呢,还是在贬低她呢......
至少,勾陈大帝没从苏远的话里发现破绽。
“这浊九天的反面和我想的倒是不一样,本以为里面留下的会是一些上古神兵法宝,没想到是一些偏门术法。”勾陈大帝又将话题转到炼仙为性法上。
勾陈大帝将其所看到过的那部分内容,对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简单地描述了下,虽然她们不知道炼仙为性法,但对仙性她们是了解的。
这等术法,虽不能详细参悟,但光是这份描述就足以让她们为之心动。
“你竟然不心动?”北斗星君见勾陈大帝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直接反问。
勾陈大帝摇摇头,“我又不是靠仙性才走到今天的......”
“那你好歹把那些铭文统统记下来啊,你用不上还能卖给我啊!”北斗星君恨铁不成钢地斥道。
“哎呀就那点时间,没空,况且记下来也只是残篇,你去哪凑齐,不凑齐这东西就会像个永远砸不开的铁蛋一样,你知道里面是黄金,但你就是砸不开,一辈子都要为了将其砸开而奔波......这反而是害了你,不过......”勾陈大帝随口敷衍道,但说到后面话锋一转,“你要是想知道,或许可以问问他。”
勾陈大帝将矛头指向了苏远。
一时间,金德星君和北斗星君都将视线转向苏远,但苏远依然在淡定地喝茶,“这茶不错,每次来都会有一杯茶自动出现在桌上,这茶叶来自哪你们知道吗?”
苏远的样子仿佛不是事件的参与者,而是个置身事外的人。
“鬼帝,你......还记得那些铭文?”北斗星君忍不住发问。
“有交易的可能性吗?哪怕是残篇也够了,不为别的,至少这等术法我们也要提防,多会一门也是一重保障。”
勾陈大帝索性道,“老弟,你就老实交待吧,只要你进去了,不可能忍住不去搜集那东西,你身上至少怀揣着部分篇章。”
苏远叹了口气,随后将神情一敛,略带严肃和幽然道,“你们知道我在那个世界里面见到了什么吗?”
苏远略显低沉的话带上了一丝神秘,让几人都带着探寻的视线看过来。
“一个碧羽宗长老,参悟其中一篇章时,像是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神智,变成了行尸一般的存在,然后......一个唤尸门长老参悟另一篇章时,将自己的身躯四分五裂,交给弟子一人一块,布下人阵,连同刚才那位碧羽宗长老,一齐以身为阵,身化天地......那块地方附近的灵气也跟着浓厚了许多......”苏远好似于深夜给小孩讲鬼故事一般,语气越发森然,“你们还想要参悟这东西吗?”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的神色微微一凛,似是产生了些许担忧。
苏远见状默默一笑,“诸位我先告辞了,有事随时叫我。”
戴着北方鬼帝面具的人影陡然消失,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勾陈大帝自顾自地摇摇头。
最终还是没能确定北方鬼帝的真实身份。
这家伙说的话,既有可能是那个苏远,也有可能是个进去了但没现身藏在暗处的家伙。
而勾陈大帝身边的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则凑到一块低语。
“这所谓的炼仙为性法好像是有点邪性......”
“勾陈说的也有道理,若是残篇,还不如不悟,不然,恐怕很难把持住不去想着收集全篇......”
“欸你说鬼帝要是参悟了,他怎么没事?”
“不知道......他不一定参悟了,说不定他在看到那些画面后也没有选择参悟,也有可能......他其实,也不是原来的他了......”
“......”听见两人的低语,勾陈大帝忍不住满头黑线,“瞎猜什么呢?散会......”
随着勾陈大帝也跟着离开,剩下的人一一离开,这片空间又陷入了原先的寂静。
......
拿下面具,苏远忍不住松口气。
老实说,糊弄这群家伙真有点麻烦。
都不是随便说说就能糊弄过去的主。
说假话,容易露出破绽,说真话,却又不是苏远想要的,最终只能含糊不清地了事。
好在,看样子是敷衍过去了。
窗外的阳光明媚和煦,今天是个好天气,苏远心中一动,想着出去转转。
第256章 仙缘
当三人重新汇聚在一起时,子鸢站在中间低头抱着啃花生糖,却忽然瞥了眼怨气极大的朝凤。
“师姐,又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朝凤几乎气炸了。
朝凤颤巍巍地指着子鸢手里的花生糖,带着哭腔吼道,“你分明就是偏心!我的你就不吃?!”
子鸢再度瞥眼,有些嫌弃道,“师姐你都咬了一口......”
“呜呜呜......”
再没有话语传来,唯有如泣如诉的幽怨哭声。
一旁的苏远不敢多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打量着街道,时不时煞有其事地点下头,表达着他对某些东西的赞赏。
直到子鸢没好气地转头嘟囔了句,“别装了,不用理会师姐......”
她迈开步伐,修长如玉的小腿伴随着裙摆的摇曳时隐时现,轻盈的身姿恍若一朵盛开的艳丽红花,带着香风跨出,引得无数人瞩目。
微微侧过的半张脸,干净洁白,展开的长发,如飘带般散开。
恍惚间,苏远似是看到了眼前人儿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子鸢向前跨出几步,却发现苏远还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于是转着身回旋,红裙和黑发如孔雀屏般展开,那一双如水般的眸子投向苏远,一只手抱着刚买的点心,另一只手捋了捋耳边的秀发,似是有些不自然,随后颇有些埋怨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还呆在那干什么......”
这样的光景让苏远恍惚了好一阵,他没动,朝凤率先动了,朝凤扑上去抓着子鸢的手哭闹,惹得子鸢挺着光滑如玉的脖子和朝凤争执说理。
晴空之下,周围虽然嘈杂,可两人的争吵声落在苏远耳中却别有意味,好似生活本应就是这样。
对此,苏远并不讨厌。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笑了笑,跨步跟上了她们。
......
城中各色人等齐聚,为了所谓的仙人,远超往日的人流量将这座城池上下每一条街道给挤满了。
与之一同产生的,便是时不时爆发的争斗。
有的是小摊贩之间,有的是行人因为一点小摩擦就起了争执,还有的人,更是出于一些缘由在城中四处闲逛,寻找这类争执的事情,大打出手。
苏远就看到了面前发生了这么一起小摩擦引起的争执。
苏远本无心管这些事情,可人群堵住了去路,苏远只能停下来被迫看戏。
倒是随着人潮在这里堆积得越多,四面八方的人都朝着苏远几人挤过来,眼见子鸢和朝凤两人左闪右躲只为了不让人接近自己,苏远索性直接将子鸢拉到身前护起来。
子鸢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下意识动用法力反抗,可再瞥到大手主人后,怔了怔,散去了法力,顺从着那只手上传来的力气,整个身子被拉入一个苏远用双臂撑开的空间内。
人潮挤得越发汹涌,可子鸢在这个单独的空间内却丝毫不受影响,有些人看到这里还有空当,刚要挤过来,却被苏远一个眼神看过去,那肃杀的气质吓得人心底莫名一惊,再不敢靠近。
子鸢这些倒是不知,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待在其中,好似一个毫不知情的鸵鸟。
倒是朝凤见此情景恨恨地一咬牙,周边的人群挤过来,她不得不自食其力地动用法力腾挪,面对一些不怀好意靠近的人,更是要自己用法力暗自惩戒。
她只觉得好麻烦好命苦。
更让她难受的是,本来应该是在自己怀里被自己保护的小师妹就这么被抢走了。
朝凤的心情很复杂很不是滋味。
笼罩住子鸢的那一对臂弯将诸多麻烦排除在外,眼见怀里的脑袋低着没有任何反应,原本还算宽敞的臂弯渐渐缩小,而子鸢整个身子也几乎是贴在了苏远身前。
中间唯有子鸢自己的双臂撑着,堪堪隔开。
苏远其实本没有这种想法,不过是意外罢了......
就这样两人挤到了人群深处,看到了最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里面分成了两方,一方是一对相互依靠的母女,母亲白发苍苍年纪不小,女儿看着干练,手上不少老茧,看着是个能吃苦干活的人。
另一方则是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三个学徒。
地上洒了一地的蒸屉,包子掉了一地,苏远听旁边人三言两语倒是大约听清了事情经过,说的是这对母女在包子铺对面摆摊,买的也是包子,但是价格比包子铺便宜一文钱,于是包子铺老板带人过来围攻这对母女,要把她们逼走。
周围人无不对掌柜模样的男人指指点点,各种话语全将矛头指向了他。
苏远只是打量着现场的情况,没有对任何一方做出评价,在苏远的眼中看到,这个掌柜模样的男人站在原地,有些茫然无措地惶恐,带来的那些学徒也呆若木鸡似得无措,而那对母女则是半跪在地抓着他们的衣角不让他们离开。
苏远的怀里抬起了一个小脑袋,侧着脸庞看向场中,干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忿,小声念叨了一句,“要真是这样,这几个人倚强凌弱,真不是东西......”
苏远没急着下定论,只是道,“再看看......”
“哦......”怀里的小脑袋微微缩了缩,低低应了一声。
“狗畜生,又欺负我一家人......”随着一声暴吼,一个精瘦男人挤进了人群,上来就揪住掌柜的袖口,怒目圆睁嘴里不断骂着。
在他之后,还跟着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影。
这魁梧人影身穿书生长袍,但和向来瘦弱形象的书生不怎么沾边,宽阔的臂膀和紧绷的长衫让周围人纷纷避开,这魁梧人影一进场扫了眼一地的残骸还有跪坐的母女,当即就怒斥起来,“天底下还能发生这种欺负人的事,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径直冲到掌柜身后的铺面,将招牌砸断,又将整个铺面的东西砸得稀碎,哪怕几个学徒拦着也无济于事,最终铺面落得一片狼藉。
这番行径看得周围人一致叫好,而那个掌柜看着一地狼藉,还有耳边喧闹的声音,深深叹气。
有人出头之后,周围人谈论的话语中心从掌柜和母女身上转移到这魁梧书生身上,有人认出了这人。
“他啊,有名的很,附近乡下土地主的傻儿子,在书院里成天混事,不学无术,书院里的老师都拿他没有办法。”
“嘿,不过这种人比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书生好多了,真出了事的时候,也就这种人敢为我们平头百姓出头,不然被欺负等着那些文绉绉的书生给你说理去吗?”
“够正气,这小子,一看就是有仙缘的......”
周围人一片的赞扬声里,魁梧书生的动作越发强硬,将那学徒推开后,他来到掌柜面前,指着那对母女和精瘦男人道,“跪下来给他们磕三个响头,再把该赔的银子赔给他们,今天就放过你!”
眼见铺面被砸,自己带出来的学徒更是各个垂头丧气,面对周遭的指责,没有一个人抬得起头来,掌柜只能无力地叹息,从袖中探出颤巍巍的手,对这个魁梧书生拱手,尽量和气道,“这位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魁梧书生不耐烦地推搡掌柜,将其向学徒方向一扔,“说什么废话,你难不成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我就问你,她们母女俩的摊子谁砸的,又是谁让她们跪在地上哀求的?现场大伙都看到的事你难不成还能狡辩?”
“意外......那真是意外......”掌柜的只感觉百口莫辩,一个字也没法说出口,“......我,真没想这样......我只想好声好气地劝走她们......真没想这样......”
掌柜的话被淹没在杂乱的谴责声里,没人听得进去他说的话。
精瘦男人见掌柜没有反应,径直翻到店铺中翻找银子,和学徒发生争执毫不客气地一拳将学徒打倒,拿着翻找出来的铜钱和碎银来到掌柜面前道,“老家伙,这些就算作你赔给我们的了,有事你找这位胡爷说理去,你能把胡爷的理说通了,这些银子和铜钱就还给你,要是胡爷不答应,你一分别想拿回去。”
这番举动没有引得周围人反感,反倒是一片叫好和说畅快的,似是此举是天经地义的。
眼见周围没有人反对,精瘦男人更是兴来,抓了一把铜钱四处洒着,顿时周围一片混乱,不知多少人抢着抓这些从天而降的铜钱。
混乱之中,苏远的周围霎时间乱了起来,他皱着眉,只是将自己和子鸢护好,法力的波动隐隐隔开他和周围的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群身穿官服的人来到了场中,制止了混乱。
为首的是个文绉绉的书生,身后带着一群差吏,看样子像是个小官。
小官书生和魁梧书生是认识的,文绉绉书生对其打招呼,“胡兄,又见面了。”
魁梧书生很是看不上这个带队的小官,淡淡点头应了声,直接道,“你治下发生欺人事件,你毫无作为,直到现在才管,事情结束了又出来干什么?”
文绉绉的书生打量了一番现场情况,又找附近许多人问清楚情况,然后还当着诸多人的面向两边的当事人仔仔细细地问询。
掌柜的颤巍巍将前后情况描述了一番,说得较为客观,有条理,可一边说,那对母女一边在旁哭着打断。
轮到母女叙说之时,她们却是一个劲地表达自己的感觉和自己受的委屈,精瘦男人还在一边帮腔,恶狠狠地表示对方就是欺负他老婆和老母亲。
听完两方描述,带队小官分开了双方,回到魁梧书生面前,向着众人宣布道,“情况我已了解,是这样的,这位掌柜卖包子已有十年,十年积攒之下口碑甚好,来客颇多,今年遇到这两位在店门前摆摊,价钱虽便宜一文,但买包子的人还是不多,更多人冲着掌柜的店而来,掌柜见其生意不好,又是孤苦伶仃的母女二人,上前劝说,表示这地方摆摊不如别处好,却未曾想这一句话引发了口角。”
带队小官看了眼母女两人,“情绪激动之下,掌柜的衣服被这两位抓着不放,掌柜的想摆脱之时将蒸屉打翻,随后双方不断拉扯,事态逐渐不可控,你们对我说的可有异议?”
那对母女依然哭诉,“这家伙分明是怕我们断了他的财路,才假惺惺要赶我们走,他就是看我们好欺负......”
精瘦男子也怒了,“你这当官的,黑白不分,帮着这家伙说话,你这么说,人家是好意才打翻了我家的摊子?”
魁梧书生也对带队的小官怒目瞪道,“你别当这群平民百姓好欺负,暗戳戳说着帮别人的话,他们听不出来我听得出来,你分明就是有偏颇,你在引导,就想帮这些欺负人的东西开脱!”
周围人一时间更是群情激愤,喊声间充斥着对小官的不信任和怒骂。
这位当上了小官的文绉绉书生愣了愣,要不是差吏挡着,周围那些人甚至表现出了要上来打他的倾向,一个个骂着他和掌柜互有勾结。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几乎无法收场,掌柜的带头站起来,颤巍巍地给那对母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喃喃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确实是我打翻了摊子,我无可开脱......钱财你们拿去就是,别争了......别争了......”
子鸢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这一幕,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忿,可又有些疑惑,她微微仰头,顺着苏远一侧肩膀凑到耳边对其问道,“你觉得谁在撒谎?”
子鸢吐出的气息打在苏远耳边,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但又立马正色道,“......谁都没有撒谎。”
第257章 痛苦
随着掌柜的动作,场上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周遭人冷眼看着掌柜的举动,几乎没人为他说话,唯有带队的小官,那为文绉绉的书生愣住了,流露出几分于心不忍,环顾四周,却看到的都是冷眼旁观者。
那对母女一家更是露出畅快的笑,魁梧书生也得意地朝他看过来,目光里满是自得。
纵然文绉绉的书生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道,“掌柜的没有错.....如果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让你们产生了无法撼动的偏见,你们甚至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愿去探究,相信自己一时所看到的,愿意被一时的怒火裹挟着......”
文绉绉的书生所说的话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一样,原本安静的场中,瞬间又变得沸腾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攻击的对象变成了他自己。
魁梧书生这时又冷哼一声,“那你呢?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人证,这里都有,都看见了确实是掌柜的和他们起了冲突,打翻了摊子,他说失手就失手,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意的,你又岂不是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文绉绉的书生哑口无言,确实如魁梧书生所言,他拿不出证据。
魁梧书生冷笑一声,“终于不再狡辩了吗?你要是识相点,顺从大伙的想法还没事,不然,我就把你告到城主大人那,你这可不是民欺民而是官欺民了。”
文绉绉书生愈发握紧了手心,周围汹涌的嘈杂声全都向他扑了过来,让他看起来有些无力。
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息,这道叹息带着压过一切嘈杂的力量,恍若从心底响起,让所有人霎时间安静下来侧目看向声音的来源。
苏远从人群中挤出,子鸢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只是眉头微微紧皱。
两人出现的那一刻,周遭人只觉眼前一亮,从两人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淡然出尘的气质。
只觉得两人中的青年昂首挺胸,步伐自信,一举一动间给人一种挪不开眼的神秘吸引之感,那女孩更是娇艳动人,容貌算不上绝色,但清丽佳容配上藏在红裙下的婀娜身姿,恍若下凡的天帝神女,令人升起无限遐想。
这两人......
还不等其他人做出感想,苏远跨出一步,来到掌柜身前,将掌柜扶起。
“其实这件事,这位掌柜......本意没有错,倒是你们母女有些胡搅蛮缠之意,既然争执中打翻了摊子,掌柜的赔你们摊子可以,道歉我看就不必了,更没有什么欺压人的事情......而你们,也要赔掌柜的铺子。”
苏远的话犹如定音之锤般清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苏远的目光看向魁梧书生身边的母女和精瘦男人,继续说,“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谎,掌柜的确是无心,既然无意造成了损失,自然是要弥补的,但你们几人,虽然没有说谎话,但实话也没有说全。”
苏远的话似是点破了那几人的遮羞布,那对母女有些恼怒地冲着苏远喊道,“你知道什么?又是来帮他们欺负我们母女的?”
魁梧书生也察觉到苏远两人的出尘气质,但一时拿不准,有些忌惮,“不知您是哪家公子,看您的打扮也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这里的事您不如多了解了解?”
苏远瞥了这几人一眼,淡淡道,“了解就不必了,来,当着这物件的面重新说一遍,真假自然便知。”
苏远手心无端地浮现了一块镜子的碎片,悬浮的破碎镜片中倒映出了精瘦男子和母女三人的面孔,于镜中,隐隐有一丝黑影一闪而过。
镜子悬在半空微微发出光芒,却在周围引起了一片喧哗声,也愈发让人确定了苏远两人的身份。
能有这种手段的,自然是那传说中的仙人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诸人再看向那悬浮破碎镜片的视线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仙人自有仙人的手段,辨认所说之话的真假自然不是问题。
甚至就连看向掌柜的视线也纷纷变了,仙人都偏向他,那他是不是真的没错?
母女二人在无数视线还有苏远的瞩目下,看到了镜中自己倒映的面孔,竟然有些惶恐,恍若那镜子里倒映的不是自己的外表,而是自己的内心。
一番扭捏过后,母女二人同时指着精瘦男人说道,“他......看掌柜的生意好,就让我们来这摆摊,说只要比掌柜的便宜,掌柜的老顾客肯定都会被引来,没想到根本没多少人,他又给我们出主意,说是想办法毁了掌柜的铺子......”
一番指证之下,精瘦男子脸色大变,四股转头喊道,“没有!我没有!你们两个狗娘养的,养你们吃干饭还不够,还敢倒打一耙......”
精瘦男子举起拳头作势就要落下,却被魁梧书生一把提起来,魁梧书生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你找我过来帮忙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遭人的矛头在这一刻全都指向了他们四人。
眼见事实瞬息间翻转,自己不仅没有成为拔刀相助的义士,反而成了罪人。
颤巍巍的掌柜和被毁的铺子就摆在眼前,而这些都是罪证。
见事已了,苏远不禁回望,见到子鸢那悄悄皱起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抚平,显然是放心了。
掌柜的带着学徒向苏远跪拜下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没跪下去,苏远摇摇头无所谓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文绉绉书生愣了下,朝苏远拱手道谢,“多谢仙人,不然......这事还真没法说清。”
苏远倒是多看了这书生两眼,“你身为小官,处理这点事的权力还是有的吧,既然已看清了事实,为何不直接秉公处理?”
文绉绉的书生只是苦笑,“秉公......秉的是哪个公,是我心中的公平,还是众人眼里的公平,以我心中的公平却得不到众人认可,若是执意如此去处理,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文绉绉的书生指向了另一边还在和精瘦男子争执的魁梧书生,“他拥有武力,我拥有权力,都是力量......他以武力为人打抱不平,我以权力为人断是非......若是都只以自己所相信的一面去判断,迟早有一天我也会落到他那样的局面。”
文绉绉书生的视线又扫向周围的人群,刚刚还将矛头指向他的人群此刻却都在指责魁梧书生,好似忘了前一秒还在帮魁梧书生帮腔。
但文绉绉书生看向人群的视线里没有责怪或者其他不满之意,有的,唯有痛苦。
“世人皆痴......总觉得不干净的是其他人,是外界天地,是官欺民,是官欺官,是民欺民,但其实,最不干净的是‘人’本身,不分身份......最大的罪,就是‘人’的念头......若是人心不古,没有力量的人也能伤害他人......一念起,千妄生,我也不例外,我无法脱离,也无法改变,只能谨守自身......”
苏远端详着书生看了许久,最终轻轻道,“若是......我给你一个机会呢?一个让你得到远超一切甚至能够去改变一切的机会......”
文绉绉的书生呼吸霎时间急促了起来,他深刻地明白苏远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大抵就是......仙缘吧。
“当然,怎么做都随你,我不会干涉。”苏远紧接着道,他等待着文绉绉书生做出选择。
至于这人的根骨,苏远看了,根骨是有的,虽算不上上佳,但也不错了。
文绉绉书生的身子颤了颤,缓缓扫过周围的一切,这里的街道,这里的人,这里的吃食,这里的风景,这里的一切。
曾几何时,他是被困在这其中的一只孤兽,他看穿了一些事,看穿了周围那形形色色的属于“人”的罪。
可他又没有看穿,他自己困于其中,寻找出路不得,孤独彷徨痛苦终日,想放下却又放不下,终是看不穿自己的罪。
他清醒,又不够清醒,想浑浊,却又不够浑浊。
文绉绉书生明白,错过了这一次,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再遇到这样的机会了。
他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内心,对苏远躬身道,“仙人,我......愿求得一丝真能解脱的机会。”
苏远笑着点头,于手心再度浮现一卷横轴,散发着莹莹毫光的横轴被精致丝带系着,让人为之一动。
这是苏远随手拿的一卷修仙法门,虽然是随手拿的,但品阶也不差,只是和自家的荡魔剑法这等至高功法比不得。
苏远将这卷卷轴交给了文绉绉书生,在文绉绉书生盯着卷轴失神的视线中,带着笑意道,“这便是你的仙缘。”
周遭人的目光早就汇聚在苏远身上,虽然听不清苏远和文绉绉书生之间的对话,但苏远的动作却还是向他们揭露的一件事。
仙缘......落到了那人身上?!
这一想法如惊天巨雷震在每个人心头,尤其是那魁梧书生,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他求学不成,没混个一官半职,于家中闲混无所事事,听闻仙人之事特来求仙缘,思来想去,他意识到只有特立独行才能被仙人看中。
那些一眼看过去都一样的俗人,仙人怎么可能入得了眼。
为了不泯然众人,他必须要干点吸引人眼球的事。
为此,他四处仗义行事,为人打抱不平,在城中到处留下自己的“痕迹”,只为了能让仙人注意到自己。
哪怕一眼就好。
如今仙人确实看了自己一眼,可这一眼,却让他足以悔恨度过一生。
魁梧书生的心虽然在颤抖,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靠了过去,小心翼翼祈求道,“仙人,我.....您看看我有没有仙缘?”
苏远瞥了他一眼,毫无根骨之辈,于是摇摇头,“下辈子可能有。”
这一句话击穿了魁梧书生的道心,让其跪瘫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四处求仙缘,却还是比不上一个没用的只会说理的书生......
他分明,什么也没做......
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火热地汇聚在自己身上,苏远转身抓住了子鸢的小手,捏了捏柔弱无骨的小手,苏远凑到子鸢耳边问道,“你会不会那种能降低自己存在的法术?”
子鸢没好气地抬眼看了苏远一下,却没松开苏远的手,只是默不作声地施法,然后主动拉着苏远冲向人群之中,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其中。
周围人群只觉得眼前一花,本来在面前的两人就这么不见了,四处寻找也没找到人,心惊之后,更是笃信那就是仙人。
人群中,隐隐传出对话。
“那个书生的话,其实就是在隐晦地向你讨要仙缘而表达自己。”
“这又何妨,他不表达我哪知他是何种人,而且相对于他所说,他所为倒更重要。”
“嗯......你选他就是因为他谨守自身?”
“那倒不全是......不如说,是因为他的痛苦吧,不经历痛苦执掌力量的人和经历痛苦执掌力量的人是两种人,不经历痛苦得来的东西会变得极为廉价,甚至变成一种危害......你花费了巨大代价得来的东西会随意挥霍吗?”
一阵沉默过后,少女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次话题转向了新的方向,“你那破镜子,真能辨别真假?”
“......其实不能。”
少女不知为何噗嗤一笑,笑声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肆意。
被人群挤来挤去的朝凤踮起脚,四处张望,想要在人群里找到那两个人,可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那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朝凤:???
人呢?我还没跟上呢?就这么把我丢下了?
第258章 步步紧逼
有人得到仙缘的事迹转瞬间传了出去。
但问到具体经过时,很多人语焉不详,不清楚到底是如何得到仙缘的。
关于当天发生的事,因此越传越邪乎。
有人说是卖包子的掌柜被人冤枉,甚至要被官差押入大牢,于是掌柜跪地喊冤,磕得额头血肉模糊,顿时八月飞雪,一对神仙样貌的男女从天而降,问清缘由后还给掌柜的清白,沉冤昭雪,其他该罚的人罚,该赏的人赏,赏罚分明,还以公平。
苏远听到这个版本后表示这很合理。
生动表现了人民群众对公平正义的追求,鲜活地叙说了一个足够戏剧性的故事,具有极高的警醒意味。
但可惜,事实的真相往往并非如此,人们对外界的期盼很高,但往往人们自己的智慧不一定如他们自己所预期的那样高。
还有人说赐下仙缘的仙人看上了那个文绉绉的书生,许下约定,千年后再相会。
苏远点评,别让我找到第一个说这版本的人嗷,不然我也赐你一份天大的仙缘。
总之,整个城池因这一件事几乎被引爆,仙人赐下仙缘不再是传说中的事,而是切切实实能够发生的事。
无数人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仙人的痕迹,寻找着符合描述的那一对神仙男女。
但这一对神仙男女早躲在了城中一处孤僻的院中。
站在院中,两人互相隐晦地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收回了目光。
隐约间,他们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但想了想又没想起来,于是作罢。
“你平日里......就这些东西?”子鸢略显好奇地探头打量苏远的居所,虽然是临时居所,但苏远的小院还是显得有些孤寂了。
院中一棵树,墙角一排绿植,屋内除了床桌椅之外,空荡荡毫无生气。
这就好像......没有一点属于个人的印记,无论是谁来了都认不出这房子是苏远的还是其他任何人的。
苏远倒是不在意这些,回想起以前在魔主世界的那四年时,似乎也差不多是这样,但那时屋内有个越来越不听话的倔性子丫头。
不论是贴身衣物还是梳妆打扮用的东西,在屋里堆积,倒也稍显活人的气息。
“怎么?我又不像你们女孩,一年四季的衣服换不完,一柜子的胭脂红粉......”苏远下意识瞥了眼子鸢的身材,似是看到了曾经自己亲手打理的贴身衣物穿在她身上的样子。
不过这纯粹是下意识使然,没有别的意思。
可苏远的动作落在子鸢眼里,让子鸢的脸蛋微微红润,只觉得苏远话中有话,可又不好点出,只得咬着牙暗暗吃下这个亏。
一手抱紧胸脯,一边扭头背着苏远四处巡视,若有若无的怨气开始逸散。
气势汹汹地巡视了一圈,子鸢斜着眼冷言道。
“仙人,您这屋内很是清冷,要不给您找个丫鬟吧,月落仙宗有个叫白月的丫头不错,要不绑来给您暖床?”
子鸢的话让苏远有些头疼。
不是,怎么还记得这茬啊?
不过苏远倒是淡定自若地坐下,瞥着眼扫了下子鸢,“这我看就不必了,何必舍近求远,面前不就有一个吗......”
子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再度冷声开口道,“给仙人暖床,子鸢怕是不配......”
“有什么配不配的?既然来了,今晚就别走了。”
房门砰地关上,吓了子鸢一跳,再回过头来,却发现苏远站起来步步紧逼。
那架势......似乎是来真的。
方才还装腔作势的子鸢瞬间慌了,原先的气势和镇定一瞬化为乌有,清澈的眼眸也开始动荡,盯着那步步紧逼越靠越近的身形,微张的薄唇间呼出略有些急促的气息。
“你,你要干嘛?”子鸢不敢直视苏远,低着头,缓缓向后挪着脚步。
可她拉开的距离在那逼近的人影脚步下几乎毫无用处,轻易间,距离又重新拉近。
步步紧逼的人影好似什么凶神恶煞的鬼魅,让子鸢胆战心惊,再后退时,却猛然撞到了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子鸢紧紧贴着墙边,双手不安地拧在一起,低垂的眉眼间满是不知所措,屋内不算明亮的光线下,那张娇俏的脸蛋上早已被红意爬满,耳根也一同被染成了红色。
抵在墙边的子鸢侧着脑袋,如水的秀发落下,好看的脸蛋格外怜人,藏在黑发间玉一般的耳朵,白里透红,晶莹剔透。
这样的光景只是让苏远略作恍惚,随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子鸢低垂的眼眸视线中,伸出了手,子鸢的睫毛越发颤抖,无措间忐忑不安。
可就在这份不安间,苏远从子鸢的脸上拂过,抹下一缕鲜红,放在眼前看了看,“哦?原来只是颜料,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去了......”
第259章 我还是怕
苏远的动作和话让子鸢变得无比僵硬,她咬着银牙,“你......”
“我怎么了?”苏远极为无辜地眨眼。
子鸢愤愤地转过头,闭上眼,不去看苏远,可迎面而来的却是苏远的一弹指。
苏远打在子鸢的额头上,上面瞬间多了个红印。
“你!”传来的痛意让子鸢猛地睁眼,抱着额头,满是怨念和愤慨地盯着苏远,可在触及苏远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又心虚地收回了目光,半阖的眼眸里,幽怨几乎成了实质。
“就算是颜料也不用这样吧......”回想着刚刚的种种,每一刻每一幕都无比清晰地重新浮现在子鸢眼底。
想着想着,子鸢的神色又变得极为恍惚,双手不自觉地垂落,整张脸埋在黑发的阴影间,看不清神色。
而苏远早已转过身,推开房门,笑着说,“不会真以为我要干嘛吧?”
可苏远没有得到回应,回头一看,却发现子鸢怪异地呆在原地,没有一点动作。
苏远心底暗道坏事了,不会真生气了吧......
当苏远凑过去呼唤子鸢时,埋着脑袋的子鸢只是不语,没有话语也没有动作。
苏远感到不对劲,搭上子鸢的肩膀,可刚一触及,子鸢的身子却径直朝苏远怀中落去,双眼紧闭,再无反应。
苏远的心一沉,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发现不仅是没有反应,就连脸上的伪装也不知不觉间卸去了,露出了那张布满红色印记的绝色脸蛋。
除了还算平稳的呼吸,紧闭的双目之下,连连颤动。
但这只是开始,子鸢开始无意识地呢喃,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将自己蜷成一团,蜷缩着轻轻颤抖,靠在苏远怀中,手里紧紧抓住苏远的衣角不放。
苏远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抱紧了子鸢,想要安抚她。
这样的症状,苏远从未见过,苏远不知道此前有没有发生过。
还是说......这就是子鸢身上的印记所引起的。
苏远的目光顺着子鸢的脸庞,一路向下扫过脖颈一直到锁骨,那红色印记一直蔓延,一直蔓延到衣裙之下,不知道到底有多大。
苏远想起身去找朝凤,他抱着子鸢起身,想要将其放在床上,可将要松手的那一刻,原本只是抓着衣角的手却揽住了他的脖子,死死抓着不放,就连嘴里的呢喃声也变得大了一点。
“对不起......”
这一刹那,和记忆里完全一样的音色所吐出的话语,似乎将苏远拉回到了魔主世界的小院里。
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小院,无数个日夜他守在床边,无需休憩的他只为了让床上的女孩能睡个好觉而坐上一整晚。
每一个晚上,那个名为雨曦的女孩只需要抓着他的衣角,确认他不会消失,就能安然睡去,嘴边恬静的浅笑恰如月色下最珍贵最美好的宝物。
如今,类似的画面再一次于现实复现,这一次,苏远还是没有选择离开,他抱紧着怀中无端颤抖的人儿,任其靠在怀中,默默安抚着。
不论多久。
或许是佳人在怀,久违的放松让苏远松懈了,不知不觉间,苏远就这么抱着子鸢睡了过去。
当他再度睁开眼后,窗外的月光依稀间照亮了不大的屋子。
鼻尖依然缠绕着一缕挥之不去的清香,这股清香苏远既熟悉又陌生,可怀里的人儿却不见了。
就在苏远惊醒之下转头才看到,不知何时,于月光和床沿交织的地方,一道窈窕倩影跨坐在那。
堪称完美曲线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腿和雪腻的小脚顺着从裙下露出,纤细的身姿于朦胧月光笼罩,有些模糊,却又分外地白亮,在看得清和看不清之间,构成了一幅最动人的绝美图案。
一头秀发如水般垂落,被月光映成了白色,披在身后,覆在腰际覆在纤细身姿外,落在小腿和脚跟上,恰到好处。
唯有那张藏在黑暗里的脸蛋看不清晰,似是在举头仰望窗外的月光,看得出神,一动不动。
“子鸢......?”苏远轻轻喊了声。
黑暗里的脸蛋缓缓转过身,一道目光落在了苏远脸上。
子鸢动了。
她一动起来,那张脸蛋重新被月光照到,苏远才看清此刻的子鸢,布满红色印记的脸蛋没有什么表情,月光下印记的颜色都变得不太明显,整张脸蛋更像是正常人,唯有瞳孔轻轻震荡地盯着苏远。
那视线里,极为复杂,有些许落寞,有些许困惑,又有些许无措,可落到苏远身上时,却无端地现出一丝痴意。
“你怎么......”就在苏远将要起身时,子鸢却跪坐起来径直跨坐在苏远身上,将苏远压得动弹不得。
而子鸢的手中,忽得闪过一丝寒芒。
那是刀尖闪烁着月光造成的。
子鸢握着刀柄,在苏远的视线里,直直地朝着苏远的心脏刺去。
可就在刀尖将要刺穿皮肤时停了下来。
子鸢幽幽地盯着苏远,没什么表情地轻轻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苏远躺在床上,似是放弃了一切手段,看着于月光中闪耀的子鸢,于月光下的子鸢,遮盖了印记的颜色,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更像了。
苏远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怀念,“如果......你真要取我性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唯有接受。”
苏远的话让子鸢轻轻颤了颤,她低下头,咬住唇齿,再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我还是怕......”她的声音像是个走投无路的无助之人。
此刻的她,卸去了那个名为赤鸢仙子的外表,在苏远面前的,不过是个名为子鸢的女孩。
苏远明白子鸢所说的意思。
有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几次谈话就能打消的。
哪怕他做出了他的承诺。
“那又怎么了。”苏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些,“怕也是很正常的事,我们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没有情绪,道心再坚定的人,也会有在乎的东西......”
说到这,苏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笑意,“碰到这种东西的时候,接受自己就好了。”
说着,苏远抓住了子鸢握刀的手,轻轻向下落去,刀尖抵在苏远的皮肤上,刺出轻微的凹陷,“所以,接受这样的你自己。”
刀尖落在苏远皮肤上的那一刻,子鸢惊慌地调转刀刃的方向,好在是没有酿成她不愿看到的画面。
子鸢低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最终似是放弃了似地抬头,盯着苏远看了许久,最终重新躺回到苏远身侧,蜷缩着靠在了苏远的怀里。
感受到那主动向着怀里钻去的身躯所传来的触感,苏远愣了下,随后也一同将其抱住,可子鸢却制止了她。
子鸢重新抓住了苏远的双手,只不过,这一次,是由苏远抓着刀柄。
子鸢引导着苏远的手,将刀锋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她凑到苏远的脖颈间,带着莫名的意味小声念叨着,“苏远,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请在她吞噬了我之前,杀了我。”
第260章 暖床丫头
苏远没有给出回答。
也给不出回答。
就算真到了那一天,他也绝无可能下手。
不过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苏远想向子鸢传达这份感觉,可话到嘴边却统统变为了无声。
哪怕他将曾经魔主世界发生的那些事告诉子鸢,可他又如何证明两人就是一人,仅靠着所谓的感觉,所谓的相似,子鸢无论如何是不会确信的。
或许......
苏远的眼前又冒出了熊熊燃烧的黑暗大地,亘古的巨大身躯上,一株凤枝缠绕着濒临破碎的魔剑,凤枝枝头,小小的银铃铛无风飘摇,发出细微而又恒久的叮当之声,似是在引路,又似是在呼唤。
魔主世界......
很有必要再去一趟。
不过在那之前,苏远还需要突破最后一个门槛,踏入七阶。
于无声间,苏远的身边渐渐传来悠长而轻巧的呼吸声,子鸢依偎在怀里睡着了。
依稀的月光下,那张脸庞显得格外地恬静和乖巧,长长的睫毛不再颤动,光滑如玉的肌肤,纵然因鲜红的印记而变成两种颜色,也依然难掩那份绝美之貌,真如天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下凡一样,化为了世间的珍宝。
苏远小心翼翼地收起那柄刀刃,抱着子鸢,和衣而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当前,先享受着这难得地再一次的宁静。
苏远的动作没有让子鸢惊醒,反而下意识向苏远怀里拱了拱,寻找到最舒服的睡姿,才停歇下来。
见此情景苏远直接笑了,“你这暖床丫头的活干得不是挺好嘛。”
第二天,清晨的熹微之光顺着窗沿洒进来,将屋内映亮。
而小院外却极为热闹。
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弟子举着火把在大街上横行霸道,见到一个人就抓住一番盘问,就连路过的狗都要抓来审两句。
为首的朝凤气势汹汹,眼底冒着火光,不知是火把的亮光映照而成还是真的快要冒火了。
朝凤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今天哪怕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子鸢给我找到!”
咬牙切齿之后,朝凤眼底又流出深深的恐惧,“这还是鸢儿头一次彻夜未归......以前从来没有过......那个混蛋......不可能不可能,肯定不是我想的那样......”
朝凤在心底祈祷着。
一边劝说着自己鸢儿不会是那样的人,鸢儿那么懂事肯定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肯定不会遭到那个混蛋的毒手......
朝凤的心稍显安定。
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碧羽宗的弟子们已经将这座城池搜了一遍,全城上下都掌控在碧羽宗的严密监视中,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朝凤就能立马收到。
可找了一夜,没有找到两人的一点踪迹,朝凤的心也缓缓降到了谷底。
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两人可能......
朝凤不相信那样的结果。
在没亲眼见到之前,她绝不!是绝不相信!
随着朝阳升起,清晨的光线越发明晰,有弟子凑到朝凤身边,“大师姐,抓到了一个人,他虽然没见到过神仙一样的一男一女,但他描述他家隔壁的院子租给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整天啥活也不干,打扮得斯斯文文,他怀疑是干那个的......”
这个弟子扯了扯袖子,一脸你懂的表情对朝凤暗示,朝凤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敲在这个弟子的脑门上,“让你少看点奇奇怪怪的话本就是不听......这肯定是苏远那家伙,走,把人给我叫齐抄家伙跟上!”
“哦哦......”那弟子捂着额头,虽然痛但是不敢和此刻正在气头上的朝凤顶嘴,乖乖在前面带路。
一大群碧羽宗弟子汇聚到了一起,直奔苏远的小院而来。
苏远隐约间听见了外面极为热闹的声响,瞥了眼发现这不过是大清早,可怀里抱着娇软身躯,温暖的被窝,实在太舒服了。
管他呢......
苏远又闭上了眼,模模糊糊间又陷入睡眠中。
但忽然。
砰地一声巨响,苏远的房门被踹开了。
一股冷风径直灌入,袭向了床上裹成一团的两人。
朝凤带着浓厚的杀气,双眼猩红地闯了进来。
“嗯......?”而子鸢睡眼惺忪地从床上撑起身子,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了一个和师姐一模一样的人,“......师姐......?”
她含糊不清地喊了声。
子鸢此刻衣衫不整,一半的衣裙褪去盘在身下,剩下的一半挂在身上,像是脱又没脱干净一样,内里的贴身衣物也暴露了出来,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极具视觉冲击力。
而那半盖的衾褥里好像还躺着个人,这个人因为子鸢的动作而开口了,“嘶,有点冷......再睡会。”
还躺着的这个人一把拉住撑起身子的子鸢,将其重新拖进被子里盖好,捂得严严实实。
但下一刻。
“等等,师姐?”苏远猛地坐起,回头望去,见到了鬼一样的人影。
第261章 你压我裙子了
子鸢也跟着起身,跨坐在床内侧,略有些杂乱的一头秀发倾泻在肩后,眼底的迷糊渐渐散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前维持着什么样的姿势,几乎是瞬间,一抹醉红袭上了子鸢的脸蛋,一直红到了耳后,红到了香肩之上,锁骨之下,在熹微光亮之下,更显动人。
可这番场景落在朝凤眼里又是另一回事。
朝凤如同石化了般呆在原地,眼底的神采在一刹那变得灰暗。
“完了......完了......完了.......”她无神地喃喃着。
哐当一声,手里的剑掉了。
剑一掉落,朝凤的杀气也全部散完了,她瘫坐在地上,幽怨地哭诉起来,“呜呜呜呜我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我明知道会这样......我就是一不小心撒了手......只一会就不见了......哪想到再见到就是这样......”
趴在地上呜咽的朝凤看得苏远和子鸢不由得对视一眼,可彼此的模样又让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撇开视线,子鸢的脸蛋更是烧得火热,烫的几乎能立刻融化冬冰。
子鸢低着头,不敢去看师姐和苏远,想躲却又没地方躲。
如今她已经被堵在床的最里侧。
子鸢想重整衣衫,可压在身下的衣衫散做了一团,慌乱间,又不可避免地和苏远发生了接触。
“等,等下,苏远,你别动......”子鸢低低的声音带着责怪,又极为慌乱。
“我没动......你扯错了,那是我的衣服......”
“你,你起来一下,你压我裙子了......”
一整手忙脚乱和不可描述的窃窃私语过后,子鸢好不容易才重整衣衫,硬着头皮起身。
可这一番动静被朝凤注意到,又是一阵绝望。
朝凤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
......
“我要说是误会你信吗?”
紧闭的房门,屋内只有朝凤和苏远子鸢三人,苏远认真地对稍稍平复情绪的朝凤解释道。
子鸢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师姐你听我解释......”
可朝凤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嘴角,一副你们当我是傻子吗的表情,无神地喃喃道,“事已至此,过错是非我已无心辨认......”
说罢,朝凤看向了窗外,目光好似穿透了一切,极为缥缈。
苏远无奈摊手。
完了,这是说什么都不信了。
除了已经陷入神游状态的朝凤,还有一道幽怨到了极点的视线盯向自己。
苏远有心无力,很想说真不是我的错,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子鸢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缩在椅子里,双手拧成了一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的三个人,心思各异,直到一声叹息打破了这份沉寂。
“对外什么都不要说,就说无事发生,一切安好。”朝凤扫过两人。
“可......真的什么都发生......”子鸢委屈地开口。
“那你告诉我,一男一女同床共眠能干什么?包饺子吗?”朝凤目光炯炯地盯着子鸢,就差接上一句看着我的眼睛!
朝凤忽然起身,一把推开房内,房外偷听的一个个脑袋顿时四散而逃,随之而来的还有朝凤的声音,“看什么看,这里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
最终朝凤没能把子鸢和苏远怎么着,只是把子鸢领了回去,临走之际,子鸢低着脑袋跟在师姐身后,还不忘悄悄回头看一眼,正巧碰上苏远的视线,又紧忙收了回去。
苏远其实也知道朝凤不会拿子鸢怎么样,毕竟回去冷静后稍微查一查也能发现子鸢其实......
唉,其实苏远真觉得挺无辜的,真要说起来,先动手的是子鸢啊。
不过苏远一回想起昨晚,还是想感叹,难怪英雄难过美人关,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真不错啊真不错。
这份心思仅仅一闪而过,苏远收敛起这份心思重新恢复严肃后,手中再度出现那枚往生镜碎片。
苏远盯着镜中一闪而过的黑影,缓缓将心神沉入其中,和往生镜建立了联系。
“三尸门楚癣......”当苏远眼前出现白茫茫一片的画面后,正中一道扭曲的黑气正四处飞来飞去。
听到苏远的呼唤,这道楚癣的化身停止了四处乱撞的动作,落到苏远正前,“小子,放我出去,我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苏远嗤笑一声,“你能给的我为什么不自己拿呢?”
楚癣的三尸身一愣。
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正常情况下他说完这番话给出的回答不应该是刚正不阿地拒绝吗,然后一番义正言辞的发言,最后勉为其难地达成约定。
三尸身楚癣颇有些忌惮地看着面前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可它在对方掌控的法宝内伤不到其分毫。
虽然是个修为不如它的小子,在外面它挥挥手就能碾死一大片这样的存在,但偏偏这法宝天生克它,沦为这阶下囚。
“你想要什么?”三尸身楚癣尽量表现出强硬,“如果我不愿给,你就算强行拿也拿不到,到时候你什么也得不到。”
“那你就一辈子关在这里面好了。”苏远不在乎道,“随便找个方向往天外一扔,你不会觉得你还能被楚癣找到吧?”
这句话一下踩中了三尸身楚癣的痛处,被关在这鬼东西里面,它几乎被切断了一切联系,一旦真如这小子所说,随手扔到天外的黑暗里,再想找到,那可比大海捞针还难。
“可你也不舍得这法宝吧.......”
“舍不舍得就由不得你了。”苏远的话终是让三尸身楚癣蔫了下来,这场交锋苏远取得了上风,苏远这时便开口问道,“楚癣之前是不是对碧羽宗的人使出过三尸之法,除了那个叫啼泪的。”
苏远并非没有察觉到子鸢昨晚的异样和她平常的状态极为不同。
至少,按照子鸢平常的性子,恐怕直到自身灭亡的前一刻,她也不会开口向其他人求助。
她只会自己傻傻地撑着,不会做出任何请求,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那注定的终局。
如果说子鸢被改变后的异样最可能产生于哪里,苏远几乎是瞬间得出了一个存在。
被称为下一代痴道人的楚癣。
苏远虽然无法直面楚癣质问,但手头倒正好有个楚癣的三尸身。
三尸身楚癣愣了下,然后嘿嘿笑了起来,“你小子在乎的是那个红裙的女孩吧,没错,在黄沙天的时候,我确实对她使了三尸之法,不过至于有没有效果,则不取决于我了,也就和我无关。”
“把对她使用的三尸之法解除,我将你放了。”苏远丝毫没有遮掩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可三尸身楚癣却是再度怪异地笑起来,“我哪能做到啊,这东西......本就是对心有隙之人才能有效,而且,我们做的不是放大,只不过......是让其直面自己的内心,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他们自己,毫无伪装,让原本潜藏到未来才可能爆发的隐患提前展现......这又有什么解除之法呢?”
第262章 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知道三尸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吗?”三尸身楚癣于空中扭了扭一团黑气的身子,阴森道,“三尸,本就是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贪嗔痴,是每个人必不可少的东西,天底下哪有什么圣人神仙,不过是一些将自己的缺陷遮掩得很好的伪君子罢了......”
“至圣之人,心头也会有邪念,只是邪念一起,他们顷刻间就能消弭,但就算他们,也没有彻底摆脱三尸。”三尸身楚癣嘿嘿笑着絮絮道,“三尸如影随形,只要这个人还在世上,不论在何时何方,三尸总会有其存在的一隅之地......本质上来说,人人心中皆有隙。”
“而我们做的,不过是让这些人睁眼看清楚他们的三尸到底是什么样,看清楚他们的本性,他们的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是什么样,而不是被教化之后深深掩盖过去的伪装......这才是最真实的‘人’本身。”三尸身楚癣越说越兴奋,“从‘人’在天地诞生之初起就是这样,这便是最自然的形态,又如何去解除呢?重新披上一层教化的伪装?那不过是在为下一次更大的爆发做准备......”
可说着说着,苏远伸手一把抓住扭动的黑气,可却没能抓住,只是将其捏散,于空中重组。
“小子,你别不信......”三尸身楚癣龇牙咧嘴,可对苏远又没有办法。
苏远只是盯着它淡淡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解决的办法,有还是没有?”
三尸身楚癣察觉到了丝丝危险,要是自己给不出满意的回答,这小子会做出什么举动还是个未知......
“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三尸身楚癣直接道,“修三尸之法,斩去三尸,将其化为独一的存在,比如像我这样,我便是本体斩去的痴意所形成的一个化身,只是......”
三尸身楚癣带着莫名意味打量着苏远,“只是三尸一斩去,相关的念头也当即不复存在,你和那女孩之间......当真舍得如此做吗?又或者,你舍得,她会愿意吗?”
“贪嗔痴三尸,痴为蒙蔽,为不明,为执念,由痴生贪,由贪生嗔,痴为三尸之根本,所以我痴道一脉才是最有可能做到三尸合一达成至高大道的......我这具痴化身一斩去,本体便不会为无端的念头所执着,而我会汇聚所有可能产生的痴念,两者互为一体却又各自独立,嘿嘿,是不是很奇妙?”
苏远没有理会三尸身楚癣喃喃的自夸,“怎么修三尸之法?”
“很简单,入我唤尸门就行......”
话音未落,三尸身楚癣又被苏远捏碎,散做了一大团黑雾,重新凝聚。
苏远深吸一口气,到头来,只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让子鸢修三尸之法斩去三尸?苏远不觉得这是个好点子。
三尸身楚癣还在那喋喋不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或者你入我唤尸门也行,叫我一声师父我传你三尸之法......”
苏远没有理会这一团不成型的黑气,直接离开了往生镜。
回到自己的居所,苏远长出一口气。
虽然没有得到解决的办法,但至少,问题能确定了。
于屋内,苏远独自一人默立床前,隐约间,清香浮动,佳人似还在眼前,于苏远心头掀起丝丝涟漪。
握着他的手,将刀刃抵在心口凑到耳边低声念叨的娇俏人儿,所说的话语,恍惚间,似是和另一个名为凌霜的女孩重叠。
两人虽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但总会在一些莫名的地方极为相似。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苏远第一次见到子鸢时才会阴差阳错地将其看做了凌霜。
......
黄沙天的事已了,无凤老母所领衔的追杀队伍也在几日后归来,她们并未追踪到楚癣等唤尸门主力,只抓到了两个落单的唤尸门长老。
这两个唤尸门长老都死在了无凤老母的手下,其尸首更是被带回来示众。
或许是朝凤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子鸢依然是完璧之身,完好无损,事情也就没有闹大,无凤老母并不知道这件事。
子鸢也安分了一些日子,至少,这些天一直缩在碧羽宗的弟子中间,倒是再没和苏远见过面。
城中流传的仙缘故事热度不减,很多人求仙不得,便把心思打到了那唯一一个得了仙缘的人身上。
问那些路人,得到的回答多是含糊不清,只知道是个官差打扮的人。
很多人循着线索找到了当事一方的魁梧书生,问其仙缘的下落。
越是有很多人问,魁梧书生越是郁闷。
“别来问我,我不知道......”他每每回想起那天,心底就好似被挖去了一大块,明明仙缘就在眼前触手可得,他却和仙缘擦肩而过。
只差一点......
这种只差一点就能得到却失去的感受比没有机会得到更可怕。
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永远都会懊悔那个得到仙缘的怎么就不是自己。
第263章 三清天
见到自己儿子整日郁郁寡欢不得志,其老父更是整天在茶馆里嚷嚷。
“胡老爷,听说令郎见过仙人,还差点得了仙缘?”
土地主打扮的胡老爷呸地吐了口口水,瞪眼睛喊道,“仙人?我呸!眼睛都是瞎的,黑白不分,还仙人!我儿子行仗义之事,替人主持公道,这一点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瞎了眼的仙人竟然看不到?竟然把仙缘给了我那个傻邻居的儿子,不就是在学院里对师长们卑躬屈膝运气好考了个小官嘛......有时候我真怀疑这狗屁仙人是不是和当官的也勾结到一起去了......”
没人在意胡老爷发泄的话语,只在乎他话里透出的信息。
仙缘获得者的身份当即被锁定,可诸多人找上门后才发现,这一家人早已人去楼空,去其当差的地方寻找,这号人早在好多天前就消失了。
自此,仙缘再难觅。
但谁也不知道胡老爷的那番话有没有被仙缘获得者听到。
或许,几年之后,魁梧书生和其老父将会再遇到仙人,不过届时仙人带来的就不一定是仙缘了。
......
黄沙天,半壁黄沙荒漠,半壁山清水秀,通向其他世界的通道就处在这两者的交界线上。
上百道流光划过天际,径直进入通道,而在这上百道流光中,唯一一道踏着剑的紫光极为显眼,格格不入。
二十四重天的三清天内。
秦书站在通道之外,好奇地打量着所谓的三清天。
秦书一身朴素的长裙,清秀的容貌在一众荡魔剑宗弟子已算是突出者,可荡魔剑宗的弟子没一个敢靠近秦书,只因为秦书身边那个摸着白胡子嘿嘿笑的老头。
秦书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缩着脑袋躲在秦书的身后,一双大眼睛,带着懵懂和稚嫩,怯生生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秦书对身边的老头问道,“师父,这三清天分为风、云、雨三天,这云天倒是......一点都没有云天的样子......”
她的话语间透着难掩的失望,本以为云天应是一眼望不到的云海,极尽瑰丽壮阔之景色。
可当前摆在面前的云天,反倒是......一片破败苍凉之景,到处是断壁残垣,倒塌的宫墙和石壁,漫山遍野,爬满了绿藤和杂草。
山林里不知藏匿了多少建筑,茂密的深林里不时冒出几根独立的柱子,遮掩的浓密树丛之下,潜藏着更多待发掘的遗迹。
天空之上残阳如血,看不到一点云彩飘过,反倒显得有些妖艳。
万长天习惯性捋直了胡子,“三清天我之前随宗内大部队来过一次,这三个世界早已破败,没有人活动的迹象,有的,唯有这些数不清的断壁残垣,但这些遗迹里可发掘的东西几乎是没有,一点价值都没有......唯一有价值的,可能就在三清天的反面了。”
说到三清天的反面,秦书的眼中就流露出不忿,“日炎天和血衣门太不讲武德了,竟然联手争抢我们驻守的世界,最后还真给他们夺去了......”
万长天倒是看得开,“修行之争,向来如此,你来我往,不争者便要永远落后一步,最终被淘汰,所以......”
秦书身后那个怯生生的小脑袋接话道,“......把他们都杀了?”
小小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还有些许害怕,可说出的话却让秦书和万长天一愣。
“吔......?”秦书歪头盯着自己这个徒弟看了几眼,起初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想了想之后又没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点头道,“嗯,好徒儿说得对!”
万长天先是看了看那怯生生的徒孙,然后又看了看说话的秦书,摸胡子的手也停下了,可最后他也跟着点头道,“嗯,徒孙说得对!”
听到两人的夸奖,那怯生生的小脑袋松开了揪紧了的秦书衣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欣然欢喜。
“可惜苏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在宗内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他......”秦书忽然感怀地叹气。
而就在秦书念叨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通道出现了波动。
万长天回望,“哦?其他宗门的人来了,不知道是哪一宗,反正不可能是日炎天和血衣门了......”
不仅是秦书和万长天,场中诸多荡魔剑宗的弟子皆将视线看向了通道所在,只见通道之中率先走出一道人影。
雍容淡然的老妪俯瞰着大地,随即目光触及到下方的诸多荡魔剑宗之人。
荡魔剑宗队伍中当即有不少人笑着上前来打招呼。
“无凤老母......”
“原来是碧羽宗的同道,老母可安好?”
“老母,你们可曾遭遇其他宗门的袭击,唉,我荡魔剑宗同时遭到两大宗门联手袭击,不得已选择了放弃,保存了宗内弟子,可驻守的世界被抢走了......”
无凤老母在诸多眼熟的面孔中扫过,最终停在了下方一个满脸唏嘘的老头身上。
这老头不修边幅,形象上虽有一点高人风范,但也只有一点罢了。
无凤老母没有理睬其他人,直接喊道,“万长天,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虽说是好消息,可听到这话的人总隐隐觉得无凤老母似是有点......怪罪的意思
这两人不会.......
无数双眼睛扫过无凤老母和万长天,没人乱说话,可他们的视线把该说的都说了。
万长天愣了下,秦书戳了戳自家师父,“师父,你不是天天说人老心不老吗......”
万长天没好气地一挥袖,“我万长天岂是那样的人......我什么也没干啊......”
他此刻是一脸纳闷。
从无凤老母身后接连出现的碧羽宗弟子里,一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踏着紫色剑芒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看到这人的瞬间,万长天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这小崽子......?”
秦书也怔住了,眨眨眼,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才不敢置信地问道,“小......师弟?”
秦书背后的怯生生脑袋也钻出来,“小师叔?”
就连其他荡魔剑宗弟子也愣了下,“那人是谁?天阶玄剑,肯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可宗内有这号人?”
他们进入二十四重天之时,苏远还声名不显,尚未跨入天阶,很多人根本不认识苏远。
苏远对着一双双好奇和试探的目光淡然笑了笑,最后停在了万长天和秦书的身上,拱手笑道,“师父,师姐,好久不见。”
“呼......原来是万老头的弟子,还以为是私生子呢。”
“万老头,你这弟子不错,年纪轻轻天阶玄剑的剑意如此浑厚,年少有为年少有为。”
“嘶......万老头,我记得你在宗内好像是有个弟子,不过他不是才进内门,是他吗?不太像......这修为对不上吧。”
还不等其余人问话,无凤老母发起了诘难。
“万长天,你这弟子不错,夺了我碧羽宗所占世界的好处,你说说怎么处理吧?”
之前无凤老母念在苏远是小辈,还有子鸢的份上,没有过多为难苏远,可现在找到了同辈的正主,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无凤老母的一番话直接让荡魔剑宗队伍里掀起了连串的倒吸之声。
第264章 重逢
从无凤老母手里夺了好处?
万长天的额间流出滴滴冷汗。
他这个弟子什么本事他还不知道吗,无凤老母这话明着是在夸苏远,暗地里却隐含着其他意思。
而这份意思,更是直直冲着他来的啊......
坏了,这次怕是在劫难逃,甚至要脱层皮了......
万长天面含微笑拱了拱手,“无凤老母说笑了,这混小子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过是老母让着他罢了哈哈哈......”
无凤老母冷冷一笑。
开始细数苏远在黄沙天所作所为。
“你这弟子胆子大得很,单枪匹马杀进人家的圣地......”
先是烛氏圣地,然后是和唤尸门一战,后面又是反面世界出人意料地破阵,却反而成了唤尸门最好的目标。
诸如种种,一一道来。
听到后来,万长天都懵了。
谁教的这么大能耐,他也想学。
其他荡魔剑宗长老纷纷将视线投向万长天,意思很明确,都在说你个老小子不厚道,这么个弟子藏着掖着。
“万老头,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安排了这一手?”
“好家伙,原来藏得最深的是你啊,于万里之外运筹帷幄,好歹是给我们荡魔剑宗争了光......”
“本以为这次三清天之争我们荡魔剑宗没戏了,哪想到在别处开花了,好呀好呀......”
关系交好的荡魔剑宗长老对万长天说起了悄悄话,得来的却是万长天的苦笑。
万长天将视线看向那个站在绚丽紫芒长剑上的身影,“可是......他本应该还在宗内啊,我来二十四重天时就没带着他......”
这话引来的是一重重磅的猜测。
“那他怎么来的?”
“岂不是找到路了?!”
“好小子,快和你师父说说回去的路在哪,这破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听到那些长老这么对自己喊话,苏远也只得苦笑。
无凤老母倒是替他解释道,“别想了,这小子是横穿天外来的,怕是除他之外再无一人能行。”
苏远也接着说道,“师父,这事说来话长......”
这事涉及到宗内,皮仙冒充长老和弟子,谁知道宗内还有没有同伙,在未弄清楚之前,苏远不想走漏太多消息,免得打草惊蛇。
无凤老母并未拦着苏远回归荡魔剑宗的队伍,毕竟这么多人在这,难不成万长天还能跑了不成。
苏远下意识在碧羽宗队伍中寻找一道红裙倩影,在朝凤身边找到后,苏远对上了那双重归平静的清澈眼眸,干净明亮的眸子带着丝丝愠意瞥了苏远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别处,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见状苏远于是笑笑,放心地转身回到万长天面前。
围在万长天身边的长老对苏远啧啧称奇,纷纷道是个好苗子,怕是不久就能接万老头的班。
可万长天唯有苦笑,总觉得这个弟子的进步看得他实在懵逼。
不过这年头谁身上能没点奇遇,很多时候大家不会去探对方的底,心照不宣罢了。
“这些都是我天关宫的直属长老......”万长天给苏远介绍几位长老,让苏远和几位长老打个照面。
苏远见到这些笑呵呵的长老,顿时想起宗内对他多有关照的雷宣叶先等人,雷宣是地轴宫直属长老,叶先则是天关宫直属长老。
念此,苏远和几位长老极为聊得来,几位长老诧异间愈加觉得苏远绝非那种一心向剑的剑呆子,这份为人处世在宗内怕是极能混得开。
久别重逢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但也没有想象中的平淡,苏远再见万长天和秦书,有的只是一丝怀念和感慨。
没想到再次见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下。
秦书反复打量着苏远,那眼神看得苏远一阵发毛,好似秦书不认识他了一样。
“怎么?师姐这就不认识我了?”
秦书皱了皱鼻子,“你修为怎么比我还高了?不行不行,我是师姐,你不能比我厉害......”
直到此刻,苏远也看清了秦书的实力,约摸着在六阶中级左右,苏远的修为比秦书只高不低。
但苏远当前具体的修为在什么水平,苏远自己也说不清。
按照荡魔剑宗所修功法,其本命玄剑的紫光之强盛早已达到了七阶的水平,但苏远的本命玄剑依然没有跨过六阶晋入七阶的仙阶门槛。
虽然还处在天阶玄剑的水平,但苏远有自信,同阶之下,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师不必强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苏远想到一段古文,当着秦书的面念出来,结果秦书没炸毛,万长天没好气地出声了。
“你小子到底是点你师姐还是点我呢?还没到七阶呢就想着夺了老夫的位子是吧?”万长天气冲冲道。
“不是啊师父,冤枉啊,我哪有这想法......”苏远无奈摊手,“说实话您老在天关宫有什么位子吗?我还真不知道......”
“师父是善剑堂堂主哦。”秦书提醒。
苏远一愣,“善剑堂?这是什么东西?”
秦书煞有其事地介绍,“不以修炼为目的,纯粹以修身养性为目的而练的善剑,多是没修为的家属和一些因伤退下来的长老......”
苏远瞬间明白了。
老年活动中心主任是吧?
不是,这位子还需要人觊觎的吗?
可见万长天一副颇为自傲的模样,苏远扯了扯嘴角,“您老......这位子挺好,挺好,一直干下去没问题的,我相信您。”
就在这时候,从秦书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叫喊,“小师叔......”
苏远注意到秦书背后钻出一个怯生生的脑袋,那脑袋的主人年纪不大,顶多就十二三岁,勉强站到和秦书齐胸的高度。
瞪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眼底的怯意几乎成了实质,一张瓜子脸,小巧精致的五官,一看就是美人模子,小小的身躯只裹着一身单色素裙,宛如柳芽的青涩身段,最是纯真美好。
第265章 荡漾之夜
苏远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还能被人叫师叔,打量着这怯生生的女孩,愣了一下,“你收的徒弟?”
秦书理所当然地叉腰,一脸我厉害吧的表情,“怎么样?这你永远追不上了吧,哪怕你以后再收徒弟,还是要叫我徒弟一声师姐。”
不是师姐你的胜负欲是用在这样的地方吗?
苏远一脸难言的表情点头赞道,“挺好挺好,既然叫我一声师叔,也不能让你白叫......”
想了想,苏远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七彩珍珠,这是在极西之海时从海里捞上来的,虽然没什么用处,但胜在好看。
苏远将七彩的珍珠举到那个怯生生的脑袋面前,七彩的珍珠在云天那残阳如血的烈阳照耀下,霎时间从七彩之色变成了血红色,晶莹剔透的血红之色更显瑰丽,愈加动人,看得那双水润的大眼睛直愣神。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好好看......”
可她依然不敢伸手接过。
“虽然不是什么宝贝,但这就算作初次见面的见面礼了,收下吧。”
面对苏远的话,那小脑袋的主人还是不敢置信的样子,“给我的.....?”
她抬头看了眼秦书,直到秦书点头首肯,“汐妾,小师叔送你的东西可以要哦,不用和小师叔客气。”
名为汐妾的女孩这才眼巴巴地接下了血红的珍珠,失神地捧在手心里,直愣愣地盯着。
这番模样颇为惹人怜爱,秦书也是极为温柔地揉了揉汐妾的脑袋,“这孩子性子较为胆小,师弟你习惯就好。”
苏远倒是无所谓地摇头,汐妾的身上显然也发生过不少事,不过也见怪不怪了,“没事。”
苏远和万长天秦书等人好不容易团聚,子鸢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略有些动容,目光一直怔怔地落在他们的身上,朝凤不由得凑上来,略显幽怨地嘀咕道,“你要是想去也可以去啊,相信人家的长辈肯定很欢迎你。”
子鸢瞥了眼朝凤,“哪有......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没别的想法,有师姐和师父陪着我就够了。”
“哼哼,真是这么想的,我不信......除非......”朝凤凑到子鸢耳边悄声嘀咕了句话。
子鸢面色一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会颇为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如果非要这样做你才能信的话,那行吧。”
见状,朝凤开心地抱住子鸢,“嘿嘿这才是我的好师妹嘛~”
......
三清天的云天当前只汇聚了碧羽宗和荡魔剑宗,两宗没有明面上的利益冲突,关系还算不错,暂且互相驻扎在了一块。
当晚,荡魔剑宗和碧羽宗营地的中间升腾起了巨大的火堆,三三两两的弟子结伴于火堆边交谈,在这里的都是各宗最精锐的弟子,至少于修炼一道上,都是佼佼者。
碧羽宗又以女弟子闻名,荡魔剑宗内不少所谓的青年才俊对这些“仙子们”仰慕许久,不少荡魔剑宗的弟子和那些碧羽宗弟子嬉笑着逗乐,时不时传来女弟子银铃般的笑声,气氛极为融洽。
苏远无所事事地坐在离火堆稍远点的地方,不多时,秦书也带着汐妾走来,见到苏远秦书就立刻打趣道,“师弟,怎么不去找找碧羽宗的仙子?可别被师兄弟们抢先了哦。”
苏远只是摇头。
秦书又恍然大悟,“和碧羽宗走在一起,怕是那些仙子们早都给你混熟了,怎么样?有没有哪个仙子比赤鸢仙子还好看?”
苏远瞥了眼秦书,“师姐,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书嘿嘿笑道,“你知道之前我们碰到过一回无凤老母吗?”
苏远想起无凤老母曾经提过一回,“听无凤老母提到过一次。”
秦书继续嘿嘿笑道,“你知道那一次赤鸢仙子找我们要了什么吗?”
苏远对此事一无所知,好奇问道,“子鸢她找过你们?”
秦书咂咂嘴,“已经直呼其名了呀......赤鸢仙子找我们要了你的资料,你也知道,每个弟子的底细宗内都会调查得一清二楚,你的也是。”
苏远还是瞥了眼秦书,“她要了你就给了?”
“起初没给。”秦书先是摇头,后来又点头,“后来嘛......”
“给了就是给了,哪有什么先给后给......”
“我想着说不定是一家人了呢......而且她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秦书摊手,但到最后也没说到底是什么理由。
苏远无语至极,不过这种东西他倒是无所谓,那些所谓的底细他也看过,记载的东西不过是生平家世经历等一些稀疏平常的东西。
哪怕子鸢不找秦书索要,她自己费一番功夫也能轻易查到。
反倒是子鸢直接找秦书索要的动作,势必也会让苏远知晓,其中暗含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子鸢一开始就没想着瞒过苏远。
火堆旁忽然走出几道倩影,为首的是子鸢和朝凤,在其身旁还有青鸾等人的身影。
这几道倩影一出现,当即不少自信的荡魔剑宗弟子围了上去,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不过都是朝凤出面将这些人拦了下来,一番客套话打发完事。
苏远的目光落在唯一一道红裙的窈窕人影上,脖颈如天鹅般傲然挺立,漠不关心的神色好似对一切都不感兴趣,脸上的轻纱也难掩那份绝妙的容姿和气质,但越是这样周围人越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苏远扫了一眼子鸢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说实话,自那一晚过后,他和子鸢之间变得有些微妙,只是这份微妙谁都没有点破。
秦书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跑开,留下了汐妾低着脑袋缩在苏远背后。
本没想到她会出声的苏远忽然听到了一声极为微弱的声音,“谢......谢谢师叔。”
汐妾的声音像是演练了很多次才勉强憋出来的一样。
苏远想了下才意识到,她这是在为白天时送的那七彩珍珠而道谢。
第266章 碎了一地的道心
隔了这么久的道谢让苏远无端地想笑,颇感这孩子可爱又可怜,他转过身,看到汐妾缩着脑袋跪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身子紧绷,在夜风里,被裹在单薄衣衫之下的柳芽身姿似是在颤抖。
苏远上手揉了揉那低下的脑袋,安抚道,“小事,以后被欺负了找师叔,师叔给你出头。”
汐妾的身子愈发紧绷,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蛋,紧紧咬住了嘴唇,眼眸几乎合上,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远身前的嘈杂声越来越重,似是有人群在靠近,一看,发现是朝凤带领的队伍朝苏远这走来了。
朝凤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走过苏远身边瞥了他一眼,子鸢傲然挺立的脖颈默然间低垂了下来,一副目不斜视盯着路的样子,青鸾瞥见苏远,先是一怔,随后矜持一笑,点点头走过。
其他诸人对苏远也多是点头一笑而过,这么多仙子同时对苏远示意,一时间倒给苏远引来了不少目光。
不过大家对此还算能原谅,毕竟苏远和碧羽宗队伍待在一起,混熟了也能理解。
但之后发生的事却是诸人无法原谅的。
朝凤虽然领着众人走过,但没多久,一道单独的倩影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定,从队伍中脱离,摇摇晃晃地向苏远走去。
子鸢走两步停三步,犹犹豫豫间最终还是来到苏远身边,而此刻苏远却正和汐妾聊得极为欢快,虽然汐妾接话接的极为勉强。
当苏远注意到那步入眼帘的身影时,其距离自己不过三两步,可就是这三两步对子鸢来说却恍若天堑,怎么也无法跨越。
子鸢的步伐虽然是朝着苏远的方向,可视线却偏望着另一侧的黑暗,火堆的光芒摇曳着落在子鸢身上,将其脸庞一侧淹没在阴影之中。
苏远见状倒是停下了和汐妾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转而不动痕迹地默默等着。
子鸢的脚步很慢,几乎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但挪到一定距离后,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住,径直被拽着坐下,坐在了苏远身边。
霎时间,场中响起一连片捏拳头嘎吱作响的声音。
这小子敢这么对赤鸢仙子......
子鸢的视线和苏远平齐,苏远也终于看到子鸢的面庞,那是一副晦暗难明的神态,明明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表现得极为淡然,但依然有着难掩的幽暗流露出来,好似有些许不满。
被猛地一拽坐下后,原本齐整精致的红衣罗裙也有些杂乱地散开,子鸢借着整理衣裙的空当低下头,可动作却无比生硬,反倒是让两人间的气氛更显尴尬。
汐妾的声音弱弱响起,“好漂亮的姐姐......”
苏远略有些骄傲地扬头一笑,“是吧,姐姐可是鼎鼎有名的仙子......等等你叫她姐姐叫我师叔总感觉这样好显老。”
子鸢下意识瞥了眼汐妾,“我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叫姐姐很正常,倒是你也确实步入老气横秋的年纪了。”
“喂明明我们年岁也差不了多少,我老气横秋那你不也是。”
子鸢低低地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也不去看苏远,只是抬头去看天上的星辰,顺便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渐渐放松了下来。
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极短极短。
见此情景,四周捏紧拳头的嘎吱作响声愈加响亮。
苏远轻叹一口气,环顾四周,夜风带来身边佳人熟悉的清香,在这个没有压力的夜晚,熟悉的人聚集在身边,两宗弟子一派祥和,唯有等待着即将开始的三清天之争,静谧而又满是期待,这种时候对他来说似乎并不算多。
“要是天天都能这样该多好。”苏远感慨着,可落在子鸢的耳中意味却截然不同。
“要哪样?”子鸢拢了拢落至腿上的裙子,抱着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苏远。
苏远想都没想直接道,“当然是你们都陪在我身边啊。”
苏远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穹,明灭的星点于天际出现,苏远好似看见了天外那无数个世界里所发生的种种往事。
从密林中闯出的稚嫩女孩长成了清冷无情的仙子,矗立于海崖之上,眺望着,期盼着......
甘愿献出一切的平静少女,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一丝情愫,但她依然只是会献出自己这一件事,最后更是傻到化作亘古的凤枝......
分不清真实和虚假的女孩,早已于绝望中失去了一切,横躺于棺中的烧焦身躯,是否还能有再见的时候......
带来灾祸的少女,将血肉献于大地,终得蜕变,身成祖龙,但那皑皑骨躯,早已见不到曾经那依稀的笑容......
悄然间,苏远抓住了子鸢的手,抓得很用力很用力。
哪怕当前只有一人陪在他身边,但苏远也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把她们全部找到。
子鸢似是感受到了苏远想要传递的感受,她虽然不能全部明白,但至少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她并不讨厌这样。
待在苏远的身边。
子鸢心底本留存的一点芥蒂正一点一点消散。
苏远却忽然拿出一枚圆润的闪动着光芒的东西。
子鸢的眼眸一点点睁大。
苏远将那闪动着七彩光芒的圆珠举动前方,正对着火堆,摇曳的火芒于夜色里极为耀眼。
“你过来看。”苏远拿出这枚七彩珍珠,视线和七彩珍珠还有火堆形成了一道直线。
子鸢下意识靠了过去,怔怔地盯着七彩珍珠,视线同样穿透了七彩珍珠,和火堆列于一条直线上。
只见原本还是七彩之色的珍珠,于火堆的映照下,直接变换了一种颜色,那是和摇曳之火同样甚至更瑰丽的烈焰之色。
七彩的珍珠中间,甚至隐隐有一缕火芒在跳动。
子鸢没有言语,只是失神的盯着那一缕火芒,瞳孔随着火芒的跳动而一齐动着。
“这朵火苗和你很像啊。”苏远随口打趣着,“所以,此物合该和你有缘。”
七彩的珍珠离子鸢的视线越来越近,最终直接落在了手心上。
子鸢这才回过神,看了眼依然维持着火芒跳动模样的珍珠,又抬头看向苏远。
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能用近来形容的了。
负距离,倒也算不上。
总之就是非常非常近。
子鸢一手撑在地上,身子前倾,呆呆仰头的模样,隔着轻纱,那薄润的娇唇只要苏远一点头就能触碰。
子鸢的眼中现出一丝恍惚,鬼使神差地,她再度仰头,一点点靠近,眼看着两人的影子就要重叠之时,汐妾的声音幽幽响起,“师叔......亲亲是不是会生宝宝的。”
苏远的身子一僵,子鸢的身子也一颤。
“谁教你的!”苏远猛地回头质问,咬牙切齿间,有些恨铁不成钢。
汐妾缩了缩身子,害怕道,“师父说女孩子不能和人随便亲亲,不然会变成大肚子,小宝宝就会在里面拳打脚踢,然后某一天突然蹦出来......”
苏远一想起秦书那张嘴,这确实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再回头看向子鸢,却见子鸢此刻颤抖着低下头,微微喘着气,再也没有刚才的氛围。
苏远很想现在立刻就冲到秦书面前将其教育一番,成天教小孩什么破东西,没有一点眼力见吗。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回过神来的子鸢立刻缩了回去,抽走了被苏远牵着的手,抱着腿只是低头不语。
“现在立刻回去找你师父,告诉你师父,亲亲是不会生宝宝的。”忍着怒意,苏远压低声音道,“然后,替师叔教训下你师父,记得,要用你能用的最狠的方式狠狠教训!”
汐妾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猛猛点头。
师叔人这么好,他说的事肯定是对的。
于是汐妾起身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了苏远和子鸢两人。
可良机难觅,错过了的就是错过了的,再难复现,苏远只好若无其事地看看四周,却看到到处是眼放绿光的充满仇视的视线,如同黑夜里的群狼,虎视眈眈。
这一夜,不知道多少荡魔剑宗的弟子道心破碎。
苏远对此不以为然,顶多就是踢一脚再叫两声“去去”。
七阶之下,在他眼中,都是路边一条。
......
是夜。
子鸢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临时搭建的小屋,朝凤早已等待多时。
见到子鸢,朝凤立刻扑了上来,可揽入怀中的却是恍若失魂落魄的人偶。
朝凤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子鸢的脸上立刻浮现一抹醉红,她摇摇头,低声道,“没事......”
可刚才的一幕幕总是不断在她眼前浮现,怎么赶也赶不走,让她的视线愈发动摇。
朝凤不以为然地咧嘴一笑,“已经好几年和没师姐一起睡了吧,欸小时候可是天天抱着师姐不放的,每天晚上给某人当枕头,一当就是十多年......”
说到后面,朝凤的话语间已然充满了幽怨。
子鸢失神间却没听清师姐在那嘟囔个什么东西。
朝凤解开披着的外衣,坐回到床上,拍了拍被子,骄傲地展示着,“床早已暖好了,快过来!”
子鸢只记得似是答应过师姐,于是下意识使然地过去了,可脑海中却还是在想着其他东西。
“嘿嘿,又香又软的小师妹是我的啦......”
当夜已深之时,朝凤如同八爪鱼般缠着子鸢呼呼大睡。
被紧紧抱着的子鸢,虽然从师姐身上传来的气味和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未变,让人怀念的同时又稍显安心,可子鸢依然感觉......不对劲。
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她艰难地翻了身,从那窒息之中将自己解放,背对着师姐的同时,却是有些难以睡去。
她不知道少了的到底是什么。
师姐的怀抱确实很温暖,很软和,可就是......
子鸢的神色变得有些莫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又向前倒退,回到好几天之前的那一晚。
隐约间,她似是回想起那一份感受,那独一无二的感受。
还有那莫名的安心和舒适。
想着想着,子鸢忽然意识到。
原来,不是所有人的怀抱都是一样的。
......
第二天,子鸢顶着个淡淡的黑眼圈找到了苏远。
“昨晚忘记说了。”子鸢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幽怨,又让苏远有些摸不着头脑,“青鸾她......状态有点不对,啼泪......是死在你手上的吧。”
苏远点头。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啼泪背叛宗门,若是抓去宗内,她的死法或许会比死在你手上还要惨,只是......青鸾有些困惑。”子鸢借着解释道。
“我明白了。”苏远明白了子鸢的意思。
对他来说,这倒是小事。
之后有空可以去找青鸾聊一聊。
“昨晚找你本来就是说这件正事的......”子鸢又嘟囔着开口,话语间略显埋怨,“结果......”
“还有,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我也不是很想......”子鸢的手中重新现出那枚七彩珍珠,其中依然维持着幽幽燃烧的火芒状态。
“此物和你有缘而已。”
但苏远的解释很明显并不让子鸢满意。
见状,苏远回想起送这东西给汐妾时,从身后传来的有些羡慕又有些黯然的视线。
虽然视线的主人藏在碧羽宗队伍里藏得极好,也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一直注意着的苏远还是捕捉到了。
可苏远也不好当着正主的面将其揭穿。
最终,苏远只能承认道,“其实,早就给你准备了,早在来二十四重天之前......”
子鸢一下子怔住了,喃喃道,“所以......不是顺便,而是......”
“特意......给我的?”子鸢低下头,眼中只有那枚闪动着火芒的珍珠,所有的幽怨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第267章 留影
这么说,其实也行。
苏远没有点破的想法。
毕竟这七彩珍珠在极西之海寻到了六枚,那时是打算分三枚给子鸢她们,剩下三枚送给其他身边的人,师姐秦书一枚,子鸢的师姐一枚,可后来多了个伏栀。
六枚就只能重新分配,秦书......就算了,由她的弟子继承,子鸢师姐的那一枚也暂时搁置,等以后再说。
本就是图个好看,分给这些女孩子图个开心,苏远并未多想。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容苏远这么单纯。
至于特意不特意,苏远只能表示。
虽然我同时准备了很多枚,但对于每一枚来说都是刻意准备地没问题吧。
子鸢的脸上复现笑容,略显愉悦地离开了。
就在子鸢走后没多久,苏远的面前又多出了一个满脸委屈的人。
秦书苦着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朝苏远喊道,“小汐妾她欺负人。”
苏远猛地一惊,才想起昨晚似乎是对汐妾说过让她教训教训秦书,可没想到汐妾竟然真的做到了。
看秦书这模样,似乎教训得还挺惨。
于是苏远不动声色地问道,“她怎么你了?”
秦书愤愤不平地抱怨道,“以前她起床后都会给我准备好热水洗漱,还有她亲手做的饭菜,可今天她一声不吭什么都没准备......”
苏远眼皮一跳,“师姐......你这是找了个徒弟吗?”
况且,就这?
这就是......汐妾所能做到的最狠教训?
说实话,有点窝囊了......
但关键是,还真他娘的有效果。
看着秦书这委屈极了的模样,苏远感觉这对师徒能碰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确定......不是找了个丫鬟?”苏远不太自信地问。
秦书摊着手一副这个事情我没办法和你解释的样子,“一言难尽,汐妾她就是这样......总之,汐妾好像对我变得特别冷淡了怎么办,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师父了?是不是要出去流浪了?然后重新找个师父顺便在新师父面前说我的坏话......”
苏远叹气。
他有些后悔让汐妾狠狠教训秦书了。
......
好不容易送走秦书,问题还未解决,苏远打算去找青鸾时,路上却碰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怀里护着宝贝一样的朝凤将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捂着,探头探脑地向着荡魔剑宗的驻地方向靠近。
苏远当即喊了一嗓子,“朝凤师姐!”
朝凤吓了一激灵,当看见是苏远后这才重新舒气,然后嘴角掀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这笑让苏远总感觉有些蹊跷。
昨晚朝凤带领着碧羽宗众人从面前走过时也是这样的笑。
那样子就好像......我明着告诉你我要使坏了但你就是不知道我要使什么坏一样。
这种感觉,苏远只觉得很微妙。
“苏远呐,给你看个好东西......”和苏远也算是老相识了,朝凤直呼苏远的名字,凑到苏远近前,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苏远好奇地探头望过去,想看看朝凤的葫芦里面到底卖得什么药,想搞什么鬼。
可当苏远看清朝凤捂在怀里的东西后,霎时间愣住了。
那是一枚透明的水晶,棱形的水晶晶莹剔透,中间隐隐有水波流转,其中似乎记录下了某些画面。
画面里,面带得意之色的慵懒成熟女子侧躺着,正是朝凤,她举着刻录画面的水晶,越过其发间,背对背则躺着另一个身披白色单衣的窈窕背影。
如墨的青丝倾泻而下,单薄的白衣裹住身躯,将那玲珑的曲线尽显而出,只是那背影轻轻缩着,似乎是有些无端的寂寥。
苏远一眼就认出那单薄白衣裹着的人影就是子鸢。
他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朝凤一脸得意的神情,苏远再度叹气。
不是吧师姐,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较劲......
朝凤将苏远的无语看做了郁闷,顿时愈发高兴,一脸欢快地离开了。
独留苏远仰头望天。
......
“青鸾,啼泪长老的事可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唤尸门早有蓄谋,若能回宗,相关的人怕也要受到牵连,这一点上,你应当明白,不要过多插手,不然对你没有好处。”
“雪霓师姐,我明白......”青鸾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地响起,不轻不淡。
敲门声适时响起,刚才和青鸾交谈的那声音于是道,“有人来了我就先告辞了。”
随着房门被推开,门外的苏远看到青鸾房内走出了一名极为朴素的女子,那女子面相普通到了极点,就算是放到大街上也是一眼被淹没的那种,并不难看,但也毫无突出点。
可越是这么普通,苏远越是发觉不对劲,一般人虽然普通,但也不可能普通得这么标准。
朴素女子和苏远擦肩而过,离开了青鸾居所。
“那位是?”苏远有些好奇问道,碧羽宗队伍里的弟子足有数百之众,不是每个弟子他都打过照面。
青鸾见到苏远时微微一怔,没什么波动的眼眸微微低合,缓缓道,“九凤之一的霓裳精卫,雪霓师姐。”
第268章 往事
相比起赤鸢朝凤青鸾等人,这个名头苏远倒没怎么听说过,声名不显。
不过能位列九凤之一,和赤鸢青鸾并列,显然也不是寻常碧羽宗弟子。
拥有者霓裳精卫的名头,却如此朴素,苏远也不觉得奇怪了。
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喜欢在人前出风头,哪怕是子鸢有时也会遮盖面容,换上一副普通多了的样子悄悄外出巡游。
碧羽宗的九凤,乃是其弟子间所能继承的最强的九个称号,至少苏远所知道的就这些。
但关于九凤的更具体细节,苏远则知晓地并不明确。
“这一次陷于二十四重天的九凤只有赤鸢,朝凤师姐,雪霓师姐和我,剩下的都不在此。”似是看出了苏远的困惑,青鸾主动开口道。
苏远了然地点头,便转回到正事上,青鸾的状态虽然看着和没事人一样,但子鸢所说,青鸾实则陷于困惑之中。
“青鸾仙子,啼泪的事......”
不等苏远说完,青鸾率先摇头开口,“我其实没事的,只是,只是......有些不理解。”
青鸾低合的眼眸,睫毛轻轻颤着,似是回想起那一天的情形,“我......明明什么也没感受到,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为什么她突然就叛变宗门,我还觉得一切能和以前一样的时候,周围早已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最亲近的人却变成了敌人......我,我不理解。”
青鸾的话语间流露出极大的困惑,苏远没有出声。
他不是青鸾本人,没有经历过青鸾过去的事,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去替她理解这份困惑。
青鸾喃喃着,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她顿了顿,“苏公子,那一天从阵中出去的啼泪,是她的三尸化身吧。”
“没错。”苏远点头。
青鸾恍惚了一下,还是继续缓缓问道,“而真正的啼泪......在那之前就......”
“死于我手中。”苏远坦然承认。
青鸾的眼眸微微抬眼,似是有话要说,可最终又什么都没说,眼眸又低低半阖,良久才幽幽道,“如果......她不是死在苏公子手中,最终也大概会是死在我手中,又或者......我死在她手中。”
青鸾握紧了掌心。
她没有问苏远是怎么做到的。
哪怕是初入七阶的啼泪,也不是七阶以下之人能轻易斩杀的。
现在的她无心关心这些。
“苏公子,我......啼泪的遗物,能交给我吗?”青鸾鼓起勇气发出了她的请求。
怕苏远误解,青鸾又接着解释道,“不是那些宝物,而是,而是......有没有,其他东西在里面......”
“有。”苏远郑重地递出一个锦囊,那是啼泪的储物法器中,除去法宝丹药等物之外唯一的一件看似无用之物,“我没有打开过。”
看到那靛青之色的锦囊,青鸾陷入了难言的沉默,听到苏远的解释,她悄无声息地伸手接过,将其放在心口,怔怔地也不去打开。
到这里,苏远就觉得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东西已经落入了该落入的人手中。
就在苏远转身离去后,从身后飘来了一道轻轻的声音,“谢谢......”
当苏远离开没多远之后,却发现前面多出了一道身影,轻纱难掩的神姿,倾泻而下的长发堪堪遮住那红裙之下的窈窕身形。
子鸢扑闪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凑了上来。
“啼泪她......给青鸾留下了什么话吗?”子鸢好奇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说。”苏远摇头,“或者说,可能有,但我也不知道。”
子鸢还有想问的话,最终也都咽了下去,没有问出口。
青鸾的身形没多久之后便从居所走出,她看到了依然停留在不远的苏远和子鸢,但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顺着一个方向进入了云天的茂密林中。
苏远和子鸢对视一眼,选择了跟上。
青鸾的身形在林中穿梭,像是在寻找什么,最终她停在一片竹林之前。
苏远和子鸢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青鸾砍下竹子,利用这些原料开始编织,渐渐地编织出一个灯架的轮廓。
子鸢想到了什么,“以前,啼泪会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带着一大帮孩子去后山寻找竹林,在竹林里耗费一整个白天,在将要日落时带着一盏盏竹灯回来......”
“虽然我不会参与那帮孩子中,但我也会和朝凤师姐在傍晚时,伴着昏暗的霞光,看他们放飞一盏盏糊了纸的灯,除此以外,我就记得她们这帮人很吵闹,总是大喊大叫的......”子鸢微微低眉,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子鸢絮絮叨叨说着,苏远就默默听着,这一整个白日,他们就这么注视着青鸾在竹林里忙碌,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竹灯。
直到白日将尽,云天的日光将要倾落,夜幕伴随着点点星辰快要涌上来的这一刻。
青鸾做好了。
她亲手编织了好多个糊了纸的竹灯,铺满一整片竹林。
在夜幕彻底落下前,她弯腰将什么东西系在其中一个竹灯之上,然后立于林中,挥手点燃了所有的竹灯。
即将迎来黯淡的夜幕笼罩之下,火光隐约照亮了青鸾的面孔,竹灯缓缓升腾,矗立在幽暗之处的苏远和子鸢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越来越多的竹灯点亮半明半暗的天际,幽幽燃烧的火光,摇曳绽放,一枚被系着的锦囊也随着火光的燃烧,在竹灯的升腾间一点一点被吞噬。
远处的荡魔剑宗弟子和碧羽宗弟子同时响起惊呼声,招呼着同伴看这飘起的竹灯。
也算是于这山林间难得不多的取乐。
但对部分碧羽宗的弟子来说,这竹灯却并非仅仅是取乐,她们似是想起,曾经好似也见过如此场景,于记忆里最纯粹的年纪。
青鸾驻足仰头看着漫天的竹灯,寂然无言。
于她的视线中,竹灯的光点越发缥缈越发遥远,终归化作了一个个看不见的小点,消失在视线里。
子鸢的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远的火光,忽然开口,“锦囊里,会是啼泪留给青鸾的真相吗?”
苏远轻笑了下,还是摇头。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子鸢愣了下,忽得也意识到,所谓的背叛宗门的原因,一切的真相,无论青鸾是否知道,无论其他人是否知道,在此刻来说根本不重要了。
也是于这一刻,子鸢发现这个道理似乎不仅能用在啼泪的事上,其他的事上,也是同样的。
很多事情......根本不重要,无需太过在意......
当一切都过去时,当尘埃落定后,真正能留下之物,才是值得在意的。
是......这样吗?
第269章 一观真颜?
三清天为风、云、雨三天,荡魔剑宗是最先抵达云天的至高宗门,随后便是碧羽宗。
没过多久,第三个抵达的宗门便出现了。
一行月白之衣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出口,为首者,乃是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唤为月阙上人,乃是月落仙宗的掌事。
无凤老母带领着一众人,和荡魔剑宗诸位长老,一齐上前迎接月阙上人为首的月落仙宗诸人。
月落仙宗的人数丝毫不比碧羽宗的少,甚至还要多出不少,排场在三宗之中最大。
身穿月白长衣的月落仙宗弟子,各个精神抖擞,昂扬着战意,那样子,似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胜仗。
“月阙上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无凤老母对月阙上人颔首,护得惊讶出声,“你修为又精进了?看来你可能比老身要更快抵达那个目标......”
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目标也唯有那屈指可数的八阶了。
月阙上人哈哈大笑,满脸喜意,“老母也不差,你我都处在临门一脚的地步,说不定哪天谁先顿悟就跨过去了,哪有快慢的说法......”
无凤老母笑着摇摇头。
一荡魔剑宗长老出声,“听闻月落仙宗也被两宗围困,和我荡魔剑宗境地相似,围攻我们的日炎天和血衣门不知达成了什么约定,联手逼来,无奈之下我们只能退出浊九天之争......”
月阙上人摸着胡子缓缓道,“黄泉宗和滔海宗虽强势,但心不齐,老夫用了点小伎俩,倒是离间了两宗关系,恰巧我宗此次进入二十四重天的弟子众多,实力为三者之最,最终那处浊九天的东西也被我宗内弟子收取。”
虽然月阙上人说得简单,但明眼人都知道三宗相争,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局面,定是一番腥风血雨,而从中杀出来的月落仙宗,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直接压过了荡魔剑宗和碧羽宗。
苏远身边的秦书眺望月落仙宗的队伍,寻找着什么人。
“秀秀她们也在月落仙宗来二十四重天的队伍之列,她应该没事吧......”
秦书要找的人苏远还有点印象。
当初诸宗汇聚荡魔剑宗时,秦书在月落仙宗认识一个叫唐秀秀的弟子,号为凝华仙子,在月落仙宗中地位不低。
最终秦书在月阙上人背后不远处找到了一道身穿月白长裙的高挑身影,凝华仙子的样子和之前相比几乎没变过。
秦书顿时欢欣雀跃地挥手想要引起那高挑身影的注意,只是凝华仙子身边站着其他两道清冷身影,三人交谈间,倒是没有注意到下方的秦书。
“秀秀她不理我......”秦书垂头丧气,将视线幽幽转向自家徒弟,她抱着汐妾将其在怀里揉搓,同时还感叹道,“这冰冷的世界也只有小汐妾能给我一丝安慰了......”
汐妾被捂在秦书怀中,怯弱地不敢反抗,只能向着周围传出隐含求救意味的弱弱视线。
面对汐妾的求救,苏远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放到其他地方,观天,观地,就是不观人。
凝华仙子身边那两道人影苏远看着也颇为眼熟,虽然两者气质相似,远远看过去是如出一辙的清冷,可细细观察,还能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其中一道,倒是此前有过交集的白月。
那个打赌打输了说要给苏远当暖床丫鬟的傲然少女。
当然,体会过子鸢那柔软娇躯暖和的被窝之后,苏远有些瞧不上其他暖床丫鬟了。
在白月身旁的清冷身影面无表情,相比白月的清冷,这位给人的感觉是由内而外的冰冷,没有感情没有丝毫波动。
若说白月的清冷是受人影响,从而轻视其他人,变得目中无人,那这位的清冷则是纯纯的不将其他人当做人。
其视线扫过周围的一切,在其眼中,人和草木没有区别。
他人的话语、动作,再怎么花枝招展,引人注目,也不过和树叶被风拂过产生的一次扰动一样。
这位......怕就是那位渺月仙子了。
苏远暗暗猜测出这人的身份,那个白月挂在嘴边念叨的师姐,在世人口中和赤鸢仙子齐名的渺月仙子。
此前苏远和她有过一次照面,那是在诸宗弟子离开荡魔剑宗之时,苏远撞见了月落仙宗队伍,和白月以及这位渺月仙子打了个照面,只不过那时苏远并没有认出她,两人也毫无瓜葛。
当然,现在也依然没有瓜葛。
......
月落仙宗的让云天再度热闹了起来,随着月落仙宗也依靠着荡魔剑宗和碧羽宗设立营地,由诸多长老挥手间立起房屋瓦舍,构建了一个小型聚居点,容纳数百月落仙宗之人。
月落仙宗的融入,让诸多荡魔剑宗弟子和碧羽宗弟子讨论着月落仙宗来人,尤其是那位渺月仙子,更是成为众人话题的焦点。
隐隐间,风头甚至盖过了赤鸢之名的子鸢。
不过渺月仙子那纯粹冰冷的姿态倒是让人望而生畏,罕有人敢当面找渺月仙子攀谈,顶多是私下里悄悄讨论。
只是渺月仙子无人敢惹,但赤鸢仙子这边却迎来了一批人。
子鸢冷冷地盯着围在面前的这些身穿月白长袍的弟子。
“赤鸢仙子是吧,久仰大名,少主有请,麻烦您和我们走一趟。”一月白长袍弟子拱手道。
子鸢眉目淡然地舒展,掩盖在轻纱之下的面容没有多少变化,轻轻道,“没兴趣。”
可对方依然不依不饶,“少主听说赤鸢仙子真颜堪比渺月师姐,心生敬仰,特此来邀请赤鸢仙子,以让少主一观真颜,看看是否真如流传那般可比渺月师姐,毕竟,在月落仙宗弟子心目中,渺月师姐自是天下最完美的存在......”
听到以让少主一观真颜这句话,子鸢古井无波的眼底生出一缕赤炎,炯炯燃烧,袖口下的手心浮现一朵红炎之花。
就在子鸢被围之时,得到消息的碧羽宗弟子在朝凤的带领下迅速汇集,气势汹汹地向着子鸢所在的地方杀来。
但这中间所需的时间却是不及子鸢说完两三句话的时间,就在子鸢眼底生出赤炎,从袖口伸出的纤纤玉手托着红炎之花将要绽放的那一刻。
原本开口的月白长袍弟子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子鸢的身前多出了一抹不算魁梧但让人安心的身影。
苏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做,他径直看向子鸢,趁着子鸢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伸手替她理了理耳畔系着的轻纱。
飞出去的月白长袍弟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其他月白长袍弟子错愕之间迅速将目光聚焦在突然出现的人影身上。
第270章 来者不善
见到苏远的举动更是怒吼道,“伤我月落仙宗弟子,你们是想和我们开战吗?”
“少主是月阙徒孙,动少主的人无异于和月阙上人做对,碧羽宗这是不知好歹。”
苏远颇感麻烦地扫了眼这些人,“既然如此,直接带我去见少主吧。”
这些月白长袍弟子对视一眼,诧异之余又有些得意。
果然,这家伙是不知道他们是月阙徒孙的人,知道后不还是立马变了一副脸。
但见到他们神色的苏远忽得一笑,“不过,只留一个人带路就行了。”
什么意思?!
这些人脸色微变,但下一刻,都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最终这群月白长袍弟子只剩下唯一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看着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诸多师兄弟的苏远,耳中回响着苏远刚刚的话,脸色极为难看。
苏远盯着他,轻轻道,“带着你的师兄弟,带路吧。”
唯一剩下的月白长袍弟子握紧了手心,咽了口口水,似是想要鼓起勇气,可最后还是低着头于沉默中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向着月落仙宗的营地走去。
......
前不久才设立好的月落仙宗营地,一处砖墙忽然垮塌,冲碎砖墙的是一具具月白长袍的身躯,这些月落仙宗的弟子犹如滚石一般砸落。
而倒塌的砖墙之后,一道极为愠怒的声音喝响,“哪个王八蛋敢动我月落仙宗的人,毁我月落仙宗的房子......”
砖墙四飞,从砖墙之下冒出一道同样身穿月白长袍的人,只不过这人身上的长袍隐隐流转着光芒,一看就不是凡物,和那些普通弟子身穿月白长袍的截然不同。
这一角的动静迅速引起了整个月落仙宗营地的关注,不知多少弟子朝着动静发生的地方汇聚。
一些声音也渐渐传入诸人的耳中。
“王八蛋,就是你动了我.......啪......”
“不是,你怎么可能破开我.......啪......”
“不对,你到底是.......啪......”
“别别......我有话说......啪.......”
“我,我是月阙徒孙......啪......”
每一句残缺不全的话语之后都接上了一道极为响亮的巴掌声,那声音清脆至极,声声回响在天际。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修长的青年,他一手提着月白长袍人影,另一手反复挥来挥去。
这青年身穿的并不是月落仙宗的弟子服饰,众人也不认识他是谁,可青年手里提着的人大家都认识,看清这道人影,诸人在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又极为震动。
那位不是月阙上人的徒孙吗?
可如今这位月阙徒孙脸肿的和猪头一样,极为难堪,吐出的话语也逐渐含糊,到最后变成了一声声难以听清的呜咽声。
月落仙宗一安置完毕,秦书刚找到凝华仙子,两人还未聊上几句,就听到传出的砖墙倒塌的声音,过去一看,秦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那提着月阙徒孙反复抽打的青年,秦书熟得不能再熟了。
凝华仙子脸上的错愕近乎凝固,表情僵硬地转向身边的秦书,“这......是不是你那位师弟?样子看着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但这进步......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秦书揉了揉脸蛋,反复确认那就是自己的师弟,苏远。
看到苏远身边一地的狼藉,砖墙和掩盖在砖墙之间的月白长袍弟子,秦书捂住砰砰跳的心口,暗道一声坏事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师弟别走不出月落仙宗......
不行,得想个办法保住小师弟......
苏远发现手上这个月阙徒孙的实力的确不菲,在六阶中大概能算个中上,本身也有着相当的实战经验,若是一般六阶来了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但在苏远眼里,这家伙就破绽百出了。
不仅一身月华般的水乳之气被苏远爆发出的纯粹紫光压制,战斗经验也不如苏远,在苏远眼中,几乎是第一瞬间就找到了其命门。
所以苏远几乎是一瞬间压制了这家伙,将其提在手中来回抽打。
苏远望着这家伙的神色有些冰冷,若是找上自己的事,他可能还无所谓,但找上子鸢......
月阙徒孙也没用。
在场的月落仙宗弟子陷于震惊中,一时间都被震住了,无人敢上前,可一前一后两道清冷至极的身影闯入了场内。
“住手。”
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如山涧清泉般动听,可也如极北之寒地下万里深的坚冰一样冰冷。
带着白月走进场中,名为渺月仙子的清冷身影,目光再度对上了苏远。
......
万长天立在远处,遥望略显混乱的月落仙宗营地,其身边站着怯生生的汐妾。
汐妾看向月落仙宗的方向,眼底出现一丝关切,“师祖......真的不用管小师叔吗?”
万长天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对汐妾道,“汐妾啊,师祖这次教你,有些时候,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知道为什么事情闹成这样却没有一个足够有分量的长辈站出来吗?”
第271章 月落仙宗的试探
汐妾摇头。
万长天解释着,“月阙徒孙再嚣张跋扈惯了,也不敢当着无凤老母的面去碧羽宗的地盘闹事,除非他是嫌自己过得太滋润了,想吃点苦头......”
“所以,是有人叫他这么做的吗?”汐妾不确定地问,“可是这有什么好处呢?”
万长天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模样,“至于具体怎么想的可能就要去问问月落仙宗的那些人了,不过老夫大致也能猜出一些来......这怕是冲着无凤老母而来。”
“而小远倒是好巧不巧牵连其中了。”万长天叹了口气,“不过,既然无凤老母有言在先,答应了无凤老母的条件,我这次就不便出手了......这也算是替小远还了无凤老母的账了。”
汐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师祖的语气,好像是他和无凤老母之间达成了什么条件。
似乎还是为了给小师叔还债......
场上的情况也正应验了万长天的话。
哪怕月阙徒孙被人抽肿了脸,也依然没有长辈出来,唯有那目光冰冷的渺月仙子出现在苏远眼前。
渺月仙子目光扫过苏远,轻吐一口气,似是松了气,“原来真的是你......”
苏远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浊九天的传承,真的落到你的身上。”渺月仙子没什么感情地淡淡道。
渺月仙子的话让苏远意识到一件事。
月落仙宗所在浊九天的传承,或许也落在了他对面的这位渺月仙子身上。
当苏远将心神沉于炼仙为性法之上时,隐隐间感觉到对面的渺月仙子身上传出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极为奇怪,这并非异性之间的吸引,而是一种......“道途”之上的吸引。
他们就好像同类,应走在同一条道途之上,践行着他们的使命。
至于具体是何使命,苏远也不知晓。
他只是油然而生这种感觉。
或许......
苏远再度得出一个猜想。
若是月落仙宗所得的浊九天传承落在了渺月仙子身上,渺月仙子作为集齐炼仙为性之法的人,那么或许,所有集齐了炼仙为性之法的人都是走在同一条道途之上的人。
他们都是同一类存在,这是由他们所得传承带来的结果。
“月落仙宗竟然让最终的传承落在一个弟子身上。”苏远没想到月落仙宗会让第一个集齐炼仙为性之法的名额落到一介弟子身上。
他能第一个集齐炼仙为性之法,不过是各种因素堆叠之下的结果。
可换做其他宗门,却未必能有这个待遇。
对苏远的话,渺月仙子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勾了勾嘴角,倒是她身边的白月气冲冲地瞪着苏远,不忿道,“渺月师姐才不是什么弟子。”
苏远瞥了眼白月,“一个暖床丫鬟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一句话直接将白月气个半死,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恶狠狠盯着一副扑上来要从苏远身上咬下一块肉的模样。
渺月仙子挥手拦住了白月,她转过身,作势要走,一点也没有要继续管月阙徒孙的意图。
但在临走之际,渺月仙子留下了一句话,“我们和你不是敌人。”
说完,渺月仙子带着白月向着来时的方向走远,苏远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好像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一样,她喊出那句住手也不过是为了确认某些东西。
渺月仙子的话和举动让苏远在心底揣摩起来。
场中情况苏远早已明了,那些长老们没有一个现身,不仅是月落仙宗的长老,就连对子鸢护犊子护得紧的无凤老母都没有出面,荡魔剑宗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这番诡异的情况无疑说明了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所谓的月阙徒孙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更多地则是为了试探。
当子鸢被围的那一刻,苏远就察觉到了这种情况。
既然各位长辈都不现身,苏远也顺势而为,直接杀到了月落仙宗的营地,估计月阙徒孙和其背后的人一开始也没想到有人能杀到这。
大概会以为在月落仙宗弟子和碧羽宗弟子冲突之间能察觉越多的蹊跷。
至于具体在试探什么,苏远隐隐觉得,或许一开始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过是主动卷入了其中,然后一同被试探了一番。
这才有了渺月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其中隐含的意思便是明着说,我们不是冲你来的。
这个事实渐渐在苏远心中明了,苏远环顾四周,那些月落仙宗的弟子见到渺月仙子都没有出手,他们就更不可能一拥而上了,连月阙徒孙都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其他人上去不过是找打。
见状,苏远也松开了提着的月阙徒孙,虽然这家伙只是明面的幌子,但敢对子鸢说出那种话,打一顿都算轻的了。
苏远扫了眼狼藉的现场,转身离开。
其实相比于渺月仙子的话,苏远更好奇的是另一点。
月落仙宗的人到底在试探什么?
......
苏远重新回到子鸢这边时,朝凤正带着一大帮弟子气势汹汹朝着月落仙宗营地冲去。
见到苏远一个人慢悠悠从那边回来,朝凤和一帮碧羽宗弟子直愣愣地看着他走过,待到她们冲到月落仙宗营地之后才发现,所谓的月阙徒孙早已不成人样。
朝凤原本难看的脸色稍稍缓解,悻悻暗道。
苏远这小子......还是有点能耐的嘛。
但是朝凤也没放过月阙徒孙,朝凤将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月阙徒孙拎起来,引起了其第二轮的惨叫,直到最后,朝凤还有些不解气地将其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直到半刻钟之后,月阙上人和无凤老母的身形才同时从高空之上落下。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彼此的身上,相互间都有些忌惮的意味,只是看两人的表现,怕是谁都没有取得上风。
“老母长进也不少啊。”月阙上人轻轻点头,转身打算回到营地,可其视线一触及自家营地,脸色立马一僵。
只见自己的徒孙惨兮兮地躺在一片破碎的砖石间,毫无人样。
第272章 我有一个好点子
周围全都是各宗旁观的弟子。
月阙上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徒孙能被人打成这样,就算是碧羽宗弟子中实力最狂暴的赤鸢仙子也没法做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完全是他未曾设想过的结果。
亏得他之前还暗暗交待过宗内诸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手。
想到这,月阙上人脸色有些难看地瞥了眼无凤老母,这个亏吃的彼此心照不宣,可又没法说出来,只能往肚子里咽。
无凤老母察觉到下面的情况,倒是不由得带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对月阙上人点点头,径直离开。
只留下月阙上人僵在原地片刻后,才回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万长天还以为月落仙宗的渺月仙子会对自己的徒弟大打出手,可没想到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那表情,对月阙徒孙毫无关心之意。
“这月落仙宗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怪......不过我这徒弟也是......”
万长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苏远动手,这份实力饶是以他的见识也不由得惊讶。
好在,这是自己的徒弟。
就在这时,秦书连跑带跳的跑了过来,见到万长天,立刻喊着,“大事不好啦师父,小师弟闯祸了!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在我们宗门找几个其他师叔师伯的弟子装成重伤的样子,就说月落仙宗先动手的,伤了我们人,小师弟才去打人的,不然小师弟怕是免不了被人打上门抓走......”
秦书的计策让万长天的老脸一抽,他怎么有这样的弟子......
他恨铁不成钢,“你笨啊,几个怎么够,一个月阙徒孙至少顶十几个才够......得多找点人......”
秦书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对哦,还是师父英明,这样一来也能逼得宗门内多数长老站在小师弟一边......”
汐妾捏着拳头弱弱道,“师父师祖,装伤会不会太容易被看出来......不如真打成重伤,然后再一起去帮小师叔压阵!”
“好徒弟,真聪明!”
“好徒孙,真机灵!”
“诶嘿嘿......”听到夸奖,汐妾露出不好意思的浅笑。
不远处走过的朝凤完整地听完了师徒三人的对话,她一脸震惊地不理解。
这,这到底哪里对了......你们三个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寒而栗的朝凤没有选择当面揭穿,她想着非必要不会再接触这两对师徒,然后找到秦书,在秦书一脸疑惑的神情中,朝凤问道,“你家师弟呢?”
朝凤微微鼓起脸,有些不满,“一个转眼就把我家师妹拐不见了,到处找不到,虽然......他做的事还没来得及谢他,可师父还等着见子鸢呢。”
听到朝凤这么说,秦书略显恍悟的神情,然后眼睛转了一圈,径直道,“不知道啊,小师弟他可能刚刚揍了人一顿,现在在哪个地方默默消化内心的伤害呢......”
朝凤看着秦书的眼神极为怪异。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师弟被揍了,而不是你师弟揍了别人。
汐妾不请自来地从秦书背后钻出一个小脑袋,带着些许怯意望着面前这个陌生但又好看的大姐姐,“不知道啊,可能在哪个地方躲着亲亲吧,小师叔之前就差点亲上了一个漂亮姐姐......”
这一句话比秦书的话还直插朝凤的心脏,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亲亲?
朝凤不敢相信那场景。
光是两个字还没有想象出画面就已经让她几乎陷入了气抖冷的状态中。
朝凤有些慌乱地动摇,甚至都没空继续追问这对师徒话语的真实性,猛地一挥袖子转身奔着四周探查寻找起来。
而就在朝凤离开后,汐妾忽然注意到其原地多了个什么东西。
汐妾好奇地将这东西捡起来。
这是个闪闪发光的物件,拿起来一看是个棱形的水晶,水晶里隐隐有水波流转,似是有画面在其中展现。
“这个大姐姐丢东西了......”汐妾的话还未说完,秦书就弯腰凑了上来,瞪大了右眼仔细琢磨这是个什么玩意。
“有画面......好像是个留影水晶。”秦书倒是认出了这东西,可等她仔细看清其中留下的影像后,瞬间瞪大了眼。
画面里的朝凤一手举着水晶,背后躺着另一道身披单衣的玲珑身躯,秦书虽然和子鸢接触不多,但也八九不离十地猜出这就是那位和朝凤形影不离地赤鸢仙子。
“这是在亲亲吗?”汐妾不解问道。
秦书直接把水晶抢过来,敲了敲汐妾的脑袋,“小孩子不能看。”
汐妾委屈地捂着脑袋,低低哦了声。
但秦书的视线却一直盯在水晶中,摩挲着下巴琢磨着。
琢磨一阵后,忽然,秦书眼底大放光芒,“诶我有一个好点子!”
汐妾捂着脑袋看自家师父,有些不明白,可秦书趴在汐妾耳边絮絮叨叨小声说着些什么,说完之后,汐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些不情愿却又还是答应了。
一边的万长天看着自家弟子和徒孙,虽然不知道她们想要干嘛,但想来做的事定是极好的。
念此,万长天欣慰点头。
老夫就说老夫才不是走眼仙吧。
......
待到子鸢重新出现在碧羽宗诸人面前后,朝凤立刻扑了上来,捧着子鸢的脸蛋四处瞅瞅,甚至恨不得当众掀开子鸢的面纱看看下面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子鸢的眼神有些闪躲,她不露痕迹地摆脱了师姐。
可子鸢越是这样,朝凤越是心凉。
子鸢来到无凤老母面前,老母关切了几句,确认子鸢没被月落仙宗的人怎么样后才放其离开,子鸢这才轻吐一口气,略显舒心地离开。
朝凤缠在身后,嚷嚷着一些狠话,可无论怎么说都被子鸢恰到好处地挡回去,越发让朝凤感到一口气憋在心口。
第273章 暖床都不配
“七月十三日,和鸢儿一起来到三清天,遇见了荡魔剑宗的队伍,苏远那小子终于能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了,鸢儿又能重新归我咯。”
“鸢儿答应和我睡一张床,又回到小时候了嘿嘿。”
“鸢儿的身子好香好软,可恶,一想到以后鸢儿可能被别人这么抱着就好不甘......”
“七月十四日,今日无事,没找到鸢儿,傍晚看见了竹灯,小时候在宗内经常能看到,有些怀念。”
“......”
“七月十九日,月落仙宗到来......另外,鸢儿对我好冷淡......苏远那小子和鸢儿一起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不会......真让这小子亲上了吧?!”
朝凤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记载了无数小字。
就在朝凤奋笔疾书之时,子鸢经过,朝凤立马将小本子收了起来,拿着毛笔在桌上装模作样地比划。
子鸢瞥了一眼,淡淡道,“师姐,别装了,我是那种偷窥别人秘密的人吗?你让我看我也不会看的。”
“真的?那我让你看......”朝凤就要重新拿出小本子来给子鸢。
子鸢见状迟疑了一下,略有些好奇从眼底一闪而过,想了想还是伸手道,“当然,话说回来,如果你真给我看就是另一回事了......”
朝凤重新拿出小本子的动作一停,哼哼一笑,“你也学会不老实了嘛。”
朝凤的话让子鸢陷入了一瞬的失神。
好像是这样......
若是以前她可根本不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的心思。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见子鸢愣住,朝凤连忙补充道。
子鸢回过神,倒是没再说什么,“晚上为迎接月落仙宗,再度燃起篝火,作为宗内门面,师姐莫要迟到了。”
朝凤连连点头,“肯定不会忘的,放心好了!”
说罢,子鸢离开,而朝凤继续掏出小本子奋笔疾书。
......
晚间,三宗之地的中心,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裙颜色如同各类禽鸟之羽般的碧羽宗弟子。
身穿月白长袍,男的俊逸无双,女的缥缈无边的月落仙宗弟子。
以及身穿黑底白纹长袍,特显锋利剑意的荡魔剑宗弟子。
三宗弟子混杂在一起,一派祥和。
但祥和的表面之下,却暗藏着心思各异的潜流。
“月落仙宗和碧羽宗之间......暗藏着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不过这纷争我荡魔剑宗最好不要掺杂其中。”几位荡魔剑宗长老凑在角落里交流着。
前来二十四重天的长老们分成了大致三派,天关宫的直属长老,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以及那些依靠着仙性成为长老的有家族传承之人。
这几位正是有家族传承的长老,都是依靠着仙性才勉强晋入七阶,在荡魔剑宗长老中的话语权最低。
“所言甚是,月阙上人看着和和气气,其实是个手段狠辣的人物,无凤老母也不遑多让,两人的龙虎斗,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反正我们只要护着万长老那一脉的独苗,那个叫苏远的弟子,他倒是好运,占了碧羽宗的先机,好歹让我荡魔剑宗在这三清天不至于颗粒无收......”
“嗯,从这些天观察情况看,只要再等另一位浊九天承认者到来,凑齐三个,应该就能触发一些东西,听闻另一端的雨天已经开启了......”
几人絮絮叨叨间,不远处,秦书怀里抱着东西,领着身后的汐妾朝篝火边走去。
秦书的视线在场中到处扫了扫,寻找着目标。
虽然今晚的气氛不太对,可对秦书而言,这些和她无关,她的心思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坏心思。
秦书自己是这么觉得地。
碧羽宗的弟子各自围成一团,冷眼和部分月落仙宗隔空对峙,双方互相看不上。
当然,也有例外。
白月昂着头行走在一众碧羽宗弟子中间,那高台的雪白脖颈如同天鹅般,充满着盛气凌人的傲然,目光扫过那些以美貌着称的碧羽宗弟子,一眼看过去却都不如自己,这让白月更加神气。
白月身边围着另一道月白长袍的男弟子,这男弟子于白月身边来回献殷勤,鞍前马后地讨好白月。
白月倒也一脸无谓地享受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见到周围碧羽宗弟子纷纷投来视线,白月略显自得地掀起嘴角,察觉到白月小动作的男弟子顿时心领神会,“以白月师妹之姿,除了渺月师姐之外,再无人能比得上!”
听到男弟子这么夸赞,纵然白月不想在其面前露出笑容以免被其误会,可依然难压上扬的眉眼和嘴角。
可白月忽然远远望见前面多出了一道身穿嫣红典雅长裙,面带轻纱的娇俏身影,一双平静的眼眸格外令人印象深刻,多看几眼就要被其深深吸入,好似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古井中一样。
隔着面纱,这半张脸都足以让诸多貌美女子在其面前自惭形秽。
白月见到这人,第一眼就愣住了,然后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脸色有些僵硬。
男弟子还未察觉前面有什么,见到白月忽然换了个方向,就直接跟上了,嘴上依然夸个不停。
视线重新扫过周围碧羽宗弟子,都是些不如自己的货色,白月略有些僵硬的脸蛋重新露出笑容。
可走着走着,前方却多出了一道靛青淡雅裙装身影,一头未经梳妆的长发披在肩后,眉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愁,一举一动间,少女的青涩和愁意这两种相反的特质,却几乎完美地结合,令人心动。
围在白月身边的男弟子看到这靛青人影时眼皮一跳,心脏几乎漏了一拍,眼睛都看直了。
周围的碧羽宗弟子都喊这靛青身影为青鸾师姐。
“青鸾吗......好名字。”男弟子下意识喃喃。
却立刻引来了白月的怒视。
白月见到青鸾时本就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不着痕迹地啧了一声,有些惊艳。
这种惊艳,唯有在见到渺月师姐的第一眼时才拥有过,虽然青鸾还依然不能和渺月师姐相比,但这种下意识的感觉让白月心底涌起了极度的不适。
一个不敢露面的胆小鬼赤鸢就够了,不敢露面肯定是因其难看,但......碧羽宗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能比肩渺月师姐,甚至......
“你是觉得她好看吗?”白月目光炯炯地逼问男弟子。
男弟子顿时一激灵,回过神,“没有没有,她肯定没有白月师妹好看......”
白月哼了一声,还算满意,这才有些不忿地将视线从男弟子身上转回,却正巧撞上了青鸾的视线。
青鸾不着痕迹地扫过白月那高昂的脸蛋,嘴角现出若有若无的轻视笑意,身穿白月长袍的男弟子却被这若有若无的笑容再度勾去了魂,陷入失神。
不仅是青鸾的轻视,身边男弟子的表现更是直戳白月心底,瞬间,白月无法忍受地冷冷出声道,“碧羽宗的弟子不愧以美貌着称,连我宗师兄也被迷得神魂颠倒......”
面对白月明扬暗贬的话,青鸾淡然回击道,“自己本事不够还能怪到别人头上的?”
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弟子顿时有些急了,拦在中间劝道,“白月师妹,我绝不是这样的,别乱想......这位仙子,请勿生气,白月师妹不是这个意思,大家能在此相聚,认识一场,还是和气地好......”
眼见男弟子拦在中间,白月愈加怒火中烧,“纪师兄,你到底是哪边的,还是不是我月落仙宗的人?”
被叫做纪师兄的男弟子讪讪一笑,不知所措间还是拦着劝道,“白月师妹我这不是想着和气一点对大家都好嘛......”
这边纠缠的动静渐渐传开了,尤其白月那毫不遮掩的声音,很快引来了诸多视线。
青鸾的身后走过一道身穿黑底白纹剑袍的人影,其听到这边的动静,走到青鸾身前向其询问道,“我帮你解决?”
青鸾见到冒出的人影,先是一愣,然后一改刚才的神色,莞尔一笑,“多谢苏公子,不过这点小事我能解决。”
苏远对青鸾点点头,转头却看到另一道眼熟身影。
苏远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白月。
“来履行当年的赌约了?”苏远漫不经心道,虽是随口一句话,却隐隐有别的意味。
月白长袍的纪师兄有些奇怪地瞥了眼苏远,他看向苏远的视线有些忌惮,纯粹是白天时见到了苏远对月阙徒孙下手的那一幕,可随后又意识到苏远话里有话,当即问道,“白月师妹......什么赌约?”
白月的神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硬,原本高昂的脸蛋一瞬间垮掉,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可越是这样就越加让人怀疑。
苏远再度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打赌当暖床丫鬟罢了,输了就要做到底......”
纪师兄的脸色瞬间大变,甚至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在外人面前向来高傲的白月师妹要给人当暖床丫鬟?!这......
白月这时才恨恨出声,“还没输呢......谁知道你到底见没见过赤鸢仙子的真面......”
她冰冷地盯着苏远,满眼的不甘和恨意,她明知苏远故意提起就是为了让自己难堪。
“那这样也行吧......”苏远点头,这时一道嫣红裙装身影靠近,苏远转头看到人,立刻做出了选择,他对几人打了个招呼,转头走了,独留白月和青鸾对峙。
可两人却再难回到之前的样子,只因苏远身边多出了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谁都认识的赤鸢仙子。
赤鸢仙子靠近的脚步随着苏远走到其面前后停下,好似赤鸢仙子就是为了苏远而来一样,而那轻纱之下的眉眼,恬静而又带着丝丝淡然,和苏远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显现出和其他人相处时所展现不出的另一面。
这样的姿态,很难不让人怀疑。
至于怀疑什么,谁都没有说出口。
白月的神色越发僵硬,原本高傲的脸蛋上布满了不甘,停在苏远和子鸢身上的目光,恨不得将两人活吞。
青鸾嗤得笑了,看向白月的眼神里满是不避讳的轻视,“看来,你连给他当暖床丫鬟都不配。”
这话让白月甚至都没法反驳,暗地咬着牙握拳。
一边的纪师兄也陷入了沉默,苏远到底有没有看过赤鸢仙子的真面,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再重复了。
而不论是白月师妹还是青鸾,相对于苏远身边的那道嫣红身影,无论怎么看都有些相形见绌,若是不懂事地再上去追问,那唯有自取其辱的下场了。
......
“好讨厌的家伙。”子鸢不着痕迹地扫过白月,先前白月在碧羽宗弟子中间的举动她注意到了。
苏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没事,总有一天,会有人教训她的。”
“你想试试?”子鸢幽幽地瞥过视线。
暖床丫鬟的事她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苏远立刻正色道,“揍一顿也是教训,就像月阙徒孙那样。”
“不然呢?你以为的教训是什么?”
“嗯,口头上的训斥也是教训......”苏远擦去额头冷汗。
子鸢不说话,好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赤鸢师姐,大师姐找你。”
这一句话替苏远解了围,眼见子鸢离去,苏远才松了口气。
可这时,苏远忽然瞥见远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那人身材和朝凤差不多,披着朝凤同款裙子,只是苏远还是眼尖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那背影,怎么有点像他的师姐秦书?
而此时,远在三宗营地之外的林中,费力地在林中挖坑,时不时还傻笑一下,“嘿嘿虽然不知道鸢儿为何叫我挖坑,但她说了挖完一千个坑就连着一个月和我睡一起,这好事肯定不能放过,一千个坑也太简单了......”
虽然朝凤有些好奇为何是秦书来告知自己的,但想到自己和鸢儿睡一起这种私密的事外人也不知道,倒更显得可信,肯定是不好意思当着自己面说才这样的。
想到这,朝凤挖的更起劲了。
第274章 迷糊的子鸢
被叫走的子鸢循着那弟子指的位置找过去,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影子,那是自己师姐常穿的裙子。
但忽然听见从那边传来惊呼声。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不住地道歉。
这声音在子鸢耳中很是耳熟,似是那个叫汐妾的女孩,好像是苏远师姐的弟子。
“对不起......把你裙子弄脏了,东西也弄洒了......”
汐妾的声音不断响起,子鸢远远地也看到师姐的那道熟悉影子也低头处理什么,安抚了几句,竟然直接走开了。
等到子鸢赶到时,只见到低着脑袋的汐妾捧着什么东西立在原地。
见到子鸢后,汐妾怯生生仰头,“赤鸢......师姐?刚刚有位师姐被我不小心撞到......东西也洒到裙子上,她,她就先离开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子鸢好奇地看着汐妾递过来的杯子,杯中只剩下半杯水,还冒着热气,水里漂浮两三片绿叶,隐隐间有奇异的清香传出,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什么?”子鸢问出后又意识到问错对象了,一个小孩哪知道什么。
却没想汐妾回答了上来,“那位师姐说,这叶子乃是采自映魂宗宝地的神清叶,具有安神静心的作用,她找好友要来了几片泡好给你端来的......可是,可是却被我打翻了......”
听到汐妾的声音越说越低,子鸢主动将杯子接过,“没事,这不是还有吗,放心好啦,师姐她人很好的,不会怪你的。”
汐妾抬头看了眼子鸢,又低下头,“谢谢师姐,那我走了......”
目送着汐妾离开,子鸢端着杯子递到鼻尖闻了闻,清香入鼻,果然感觉精神不少。
虽然子鸢不觉得这东西能有多大用,但毕竟是师姐的一番心意,喝了也无所谓。
......
“奇怪,人呢?”当苏远想要循着那道和朝凤极像的背影追过去时,却找不到人了。
在周边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最终只能作罢。
可这时汐妾跌跌撞撞地跑过,被苏远一把拦下,“见到你师父了吗?”
汐妾毫不犹豫地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师父她不在这。”
说完汐妾就跑远了,留下苏远有些莫名其妙。
再回去找子鸢时,却发现子鸢也不见了。
到处问了一圈,得到的消息都是子鸢一个人离开了。
而苏远也顺着那些人指的方向找到了子鸢离开前所待的地方,在地上,苏远发现了一个被随手丢下的杯子,杯子里传出有些熟悉的味道,混杂了一丝酒气,杯底还残留着几缕绿叶。
既然没找到子鸢,苏远打算作罢,除了一开始的子鸢和青鸾,今晚似乎就没见到几个熟人。
苏远也没太当回事,想着今晚就这样吧。
......
“好热......师姐,你喂我喝什么了?”
子鸢只感觉迷迷糊糊地,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搀扶着自己离开。
可身边的师姐不说话,只是拉着她顺着一个方向走去。
朦胧间,子鸢感到脑袋越发昏沉,不过那不是一种不清醒的昏沉,而是一种......另类的欢愉,快乐之中带点沉沦,令人忍不住欣喜,又忍不住想要释放着什么。
子鸢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视线虽然略有些模糊,可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好极了。
依着师姐,子鸢只感觉没多久就进入了一个屋子,然后被送到床上躺下。
“你醉了,今晚就好好休息。”
听到师姐这么说,子鸢盯着略有些不一样的床顶,低低地应了声,又忽然感到有些冷,于是裹紧自己蜷缩成一团,闭上眼去。
几乎是瞬间,子鸢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看到这样的子鸢,一边的“师姐”却悄然露出笑容。
窗外忽然钻出一个脑袋,赫然是汐妾,“师姐”来到外面,拉着汐妾跑远了。
“师父,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汐妾的声音弱弱问道。
“没事的,有师父在,能有什么问题,况且......也就是一些酒罢了。”
......
当苏远回到自己的居所后,赫然发现有人进去过,本以为会是秦书或者万长天他们。
可苏远在里面扫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人。
苏远摇了摇头,来到床边,本欲静下心来修炼,可床上的异样让苏远瞬间警觉起来。
被捂着的身躯蜷缩在床上,脑袋也只露出一点,看不清到底是谁。
苏远霎时间愣住了,盯着那冒出的一点脑袋打量许久。
然后才缓缓伸出手掀开被子。
于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带着些许红晕的娇美容颜暴露在了空气里,玉石般的肌肤白里透红,闪动着水润的光泽,微张的薄唇,轻轻吐气,隐约有着一丝酒味。
床上的人儿蜷缩着,双手半握在身前,那动作,似是极没有安全感,想要抓住依靠着什么。
笼罩住整个身躯的单衣,看着宽松,将娇躯凸显地更为娇小,却又恰到好处地贴合在一些曲线玲珑之地。
苏远反复打量了床上之上几十遍,随后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沉默。
毫无疑问,躺在他床上的就是子鸢。
没错,就是子鸢......
的确是子鸢......
但是,为什么子鸢会在这种地方出没?!
真成了暖床丫鬟不成?
看着子鸢恬静的睡姿,红润的侧颜已经不光光是可爱诱人能形容的地步了,苏远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是放着不管还是叫起来让她回去睡呢?
我......可是正人君子啊。
苏远的手缓缓向床上的子鸢伸去,就在苏远即将要做出抉择之时,床上的子鸢似是察觉到周围的变化,眼底迷糊地撑开一丝缝隙。
身前站着的那团阴影让子鸢感到有些熟悉,昏沉间子鸢也迎合着抓住了那只伸来的手。
轻柔的力气将苏远拖拽进了被窝。
最终,苏远没有做出之前的两个选项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选择了一起睡。
毕竟,暖好的被窝总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再看向子鸢时,却发现子鸢重新恢复了侧卧的睡姿,又闭上了眼,昏昏睡去。
狭小的空间里,苏远的手有些无处安放,鼻尖传来子鸢发丝的香味,子鸢的身躯如同一个温暖的小火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甚至让苏远的心头越发火热。
可苏远终究是恢复了冷静,苏远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绝美侧颜看了一会,哪怕是那些红色印记在他眼中也丝毫不觉难看,他笑了笑,揽着子鸢的纤腰,仅仅是抱着,就心满意足地闭眼。
今天的修行,就到这里。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
......
子鸢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感到沉重的困意,于是先睡下了,待到师姐回来时,自己却猛地惊醒,醒来发现师姐很奇怪地立在床边,就那么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到最后还是自己将奇怪的师姐拉到床上,然后背对着师姐继续沉沉睡去。
而师姐也依然像往常那样抱着自己,可这一次师姐的怀抱变得极为奇怪。
那种感觉让子鸢有些怀疑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梦中梦。
可那触感又极为真实,真实中带点梦幻,梦幻中掺杂点炽热的真实。
现实和虚假的交织感让子鸢感觉飘忽不定,一会好似在云层一会又在瞬间跌落至深渊,这种难言的感觉带着子鸢的思绪越飘越远,直至某一刻,子鸢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了一幅陌生景象。
自己......好像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
子鸢转头,却一下愣住了。
她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就在自己的身边,取代了师姐。
但下一刻,子鸢又恍然了。
原来是梦啊......
顿感合理的子鸢虽然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合理,可迷糊间她并未选择思考。
如果是梦的话......
从腰上和背上传来的怀抱触感是和师姐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份感受让人莫名的安心和舒适,虽然师姐的怀抱同样能让人安心,也极为柔软,可......终究,这两者不一样。
当前的这份怀抱,是独一无二的。
子鸢似是又想起在黄沙天的那个夜晚,那一整夜的感觉至今还萦绕在心头,也或许就是这样才创造了这个梦境吧......
子鸢低眉垂眼,默默挣扎了下后转身,主动转向了这怀抱。
她至少是......在梦里能够任性一次。
反正无人知晓。
随着她的动作,环在腰间的大手也顺势将其搂地更紧了,子鸢的脸蛋虽更加红润,可随之而来的是慵懒的舒心,无需伪装,无需隐藏,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心地享受这片刻就行。
直到梦散尽,直到日光洒进醒来之刻,再度睁眼时,这一切都会了无痕。
慵懒的少女依于青年怀中,被单遮掩下的半边脸,娇艳动人,无限美好。
而这幅画面也在悄然间被定格。
......
......
当清晨的依稀光芒映亮一切时,苏远率先醒来。
身前的娇躯不知何时将脑袋贴到面前来,苏远稍微一低头就能碰到。
若是苏远没记错,一开始的姿势不是这样的吧。
仅仅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真实而细腻的触感,轻微的呼吸声和发间的幽香,诸多感官的刺激让苏远有些心马意猿。
随着苏远醒来,轻微的动作也影响到怀中的人。
“嗯......”
娟丽的秀眉轻轻动了动,眼皮微抬,可最终没有睁开,似是感到当前位置不舒服,她的脸蛋微微上抬了几分,才重新舒展了眉眼,露出松散的慵懒之色,乖巧地好似猫儿一般。
上抬的脸蛋几乎是主动将自己送到苏远面前,琼鼻樱唇,秀眉玉颈,白脂般的锁骨一览无余,不设防的一面展露无遗。
苏远再度陷入两难。
是放着不管就这样还是把她叫醒让她换个姿势呢?
不管选哪一种似乎都不太好......
随着日光越发明亮,在苏远注目下,怀中慵懒如猫的女孩终于有了新的动静,睫毛颤动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眸。
那一刹那,两人四目相对。
中间只隔了不到一指宽的距离。
苏远刚刚还在庆幸不用再承受着只能看不能动的局面,下一刻,他就看到子鸢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瞳孔剧烈动摇起来,其中的神色在短时间内猛地变化,起先是不解,随后是惊觉,然后是怎么也无法停下的震颤。
“不......不是梦吗?”
“不是梦哦。”
“真不是梦吗?!”
“真的,不是梦。”
“怎,怎,怎.......怎怎怎么不不是梦......”
“反正......不是梦就对了。”说到最后苏远已经很无奈了。
子鸢颤巍巍地将脑袋缩起来,捂在被中,一副不敢想象的样子,白玉一样的耳朵却露在外面,红得和朝霞有的一拼。
看到子鸢这副样子,苏远刚想笑出声,下一刻,却直接被一股大力踹飞出去,跌在床外。
“嘶......暖床丫鬟造反了?”
子鸢从被中伸着晶莹剔透的脚掌,维持着将苏远踹下去的姿态,同时裹住大半个身体,只抬起半个脸蛋。
“我才不是暖床丫鬟......”子鸢的眼中,隐隐有着泪花浮现,咬着银牙,早已羞愤至极。
她恨,恨自己怎么没能早点发现......
哪怕,哪怕就是早一点醒来趁着面前这人还未发现时率先逃走也行。
倾泻的长发披散而下,子鸢的脸蛋鲜红如血,平添几分诱人之色。
刚刚还环在腰际的怀抱触感还未消散,就连周围也到处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这一切使得子鸢的心底越发慌乱,甚至有些委屈。
眼角的泪花也有了止不住地趋势。
见状,苏远倒是顾不得笑了,一脸正色宽慰,甚至将锅揽到自己头上,好不容易才让子鸢重新平复情绪。
但苏远却有些纳闷。
虽说享受了温香软玉,但,分明不是他主动,锅却落在了他头上。
可别让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得鬼点子。
第275章 洛家
于无人察觉之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荡魔剑宗的营地回到碧羽宗营地。
当其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等待这道身影的是鬼魅般扑过来的师姐。
朝凤泪眼汪汪地扑上来,一把缠住子鸢,“鸢儿,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哪了?为什么一夜未归!”
子鸢面色不改地拿出早已想好的对策,“不过是修炼一夜罢了。”
“修炼什么?还需要在晚上修炼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在修炼什么新功法?”
子鸢轻轻咳了几声,“具体的不方便和师姐多说,师姐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
虽然师姐还是一副执着不相信的样子,但对子鸢来说,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的工夫,好不容易将师姐安抚,子鸢这才长出一口气,平复着隐隐跳动加快的心口。
似乎......自从接触苏远以后,在师姐面前撒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
被师妹安抚的朝凤虽然心底依然留有怀疑,可她没有任何证据。
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就在朝凤苦恼之时,朝凤在自己的居所门前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和自己的留影水晶一模一样。
想到这,朝凤猛地在身上寻找起来,可却没找到原先那枚留影水晶。
“我水晶呢?”朝凤的目光又看向门前地上的眼熟之物。
这不是就是她掉的那枚吧......
哪来的好心人捡到帮她送回来了。
“哎呀也不知道是谁送回来的,人还怪好的咧,没法当面说声谢谢......”
想到这是记录下自己和师妹的亲密一刻的珍贵水晶,有重大意义,难以用钱财衡量,朝凤满怀感激地拿起水晶,向其中看去。
可当朝凤看清水晶中的留影后,在一瞬间凝固。
然后,朝凤气炸了。
无边的怒火在一瞬间涌出,几乎成了实质,无他,只因为水晶里的画面早已变了,虽然鸢儿依然在其中,但主角不再是她自己,而是换成了其他人。
只见如有水流流淌般的水晶里,一个香肩半露的娇俏少女,主动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她脸上的表情半是慵懒半是舒心,透着迷糊的可爱。
这少女无疑就是子鸢,那男人无疑就是苏远,可朝凤从未在鸢儿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更别说鸢儿还主动依偎在苏远的怀中。
朝凤只觉得气抖冷。
消失了一晚的子鸢到底去了哪也不用再猜了。
“好好好......好好好......”
碧羽宗的营地内,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狞笑声。
......
到底是谁出的鬼点子......苏远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自家师姐秦书。
当苏远找到秦书时,秦书一脸心虚,还在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吹着口哨,然后就是四处张望,再然后就是和汐妾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但就是不敢和苏远对视。
“师姐......”
苏远的话还未说完,秦书就跳了起来,“不是我干的啊,是小汐妾干的!”
汐妾:?
“我还没说你干了什么呢你就自爆了......”苏远有时候觉得师姐机灵得过分,有时候又觉得师姐傻得过分。
眼见被识破,秦书知道也没办法一直装下去,嘿嘿一笑,叉着腰道,“你就说师姐给你办的事满不满意吧!”
“这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吗?!”苏远一脸正色,就在苏远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闹哄哄地有人找上门来了。
朝凤拉着视线瞥向一边的子鸢气冲冲闯进来,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拍,“苏远,这怎么解释?”
苏过一看,那不是之前朝凤在自己面前炫耀过的留影吗......
不过有了昨晚的经历,苏过是真的一点不羡慕。
但是朝凤的姿态使得苏远向水晶中仔细看去,却发现其中的画面和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画面的主角分明是自己。
慵懒而娇俏的少女,带着一丝满足的舒心紧紧依偎着,这份娇俏的姿态足以让冰石融化,铁树开花,没人能挡得住。
坏了,这是昨晚的实录?
而罪魁祸首自然是......
苏远猛地意识到这一点,质问地看向秦书,秦书也识相地立刻低头。
“对不起,我弄错了。”
秦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换了朝凤手中的水晶,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朝凤手中的水晶被换成了原来的刻录她和子鸢画面的那枚。
秦书的认错态度很直接,显得倒是很诚恳,朝凤的火气也散了不少,不过朝凤还是没有罢休,看了看面色各异的苏远和子鸢两人,朝凤对秦书狠狠问道,“昨晚你假装替鸢儿传的话也是假的了?”
秦书老实点头,“对不起!”
想到自己白挖了一千个坑,朝凤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数落,数落到最后,就连子鸢都看不下去了。
“师姐.....既然真凶找到,东西也拿回来了,要不就这样算了。”子鸢瞥了眼一言不发的苏远,看来还真是错怪他了。
子鸢又对秦书伸手道,“秦师姐,你那一块水晶也交给我销毁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在场的人只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行。”
朝凤欲言又止,虽然她还不想就这么了事,可子鸢的态度坚决,加之这个解决办法倒也确实够了,于是朝凤也不再有异议。
秦书无可奈何地交出水晶,惨兮兮地目送朝凤和子鸢远离。
见状,秦书戳了戳无动于衷的苏远,“小师弟你不觉得可惜吗?”
苏远没好气地瞥着自家师姐,“可惜什么?没让你多刻录几枚吗?”
秦书嘿嘿笑笑,略微惋惜道,“要是能保存下来,以后的价值绝对难以估量......”
“别想了,你该庆幸人家就这么放过了你,不然......”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小了下去,而离开的朝凤还是向着子鸢絮絮叨叨地说着,可子鸢却无心听那些话。
她的目光落在手里攥着的水晶上。
里面的画面她看过,说实话,将现实当成梦已经够不堪的了,没想到还被记录下了那最不堪的一刻,子鸢在看到这水晶里的画面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再看到这画面,子鸢心底却涌现了些异样。
“......鸢儿,你也不想这种东西被人看到吧?”朝凤略带警告意味道。
子鸢点头,“师姐,我明白,我会将其销毁到一点痕迹都不剩。”
可话是这么说,带回到自己的居所后,子鸢独自一人趴在桌边,撑着脑袋呆呆地仰望着举起的水晶。
看了许久之后,子鸢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打算将这枚水晶悄悄保留,藏起来。
虽然里面的画面是她最为不堪的一面......
但.....只要没人发现不就行了。
凝视着水晶的子鸢缓缓勾起嘴角。
......
月阙上人和月阙徒孙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此事来得快,平息地也快,恍若根本没有发生一样,月落仙宗和碧羽宗谁都没有再次提起。
在场的三宗一连等待数日,又等到了两方来客,这两方来客中有一方取得了浊九天传承,至此,汇聚在三清天中的云天的五方势力,凑齐了三位得浊九天传承之人,开启三清天的日子就在眼前。
率先来到云天的是一队身穿深黑道袍的宗门之人。
“映魂宗的人......”
“映魂宗精通神魂之法,对敌时专攻神魂等虚无之物,一般没有点手段的人碰上他们都会极为棘手,所以一般宗门的弟子会备上点用于稳固神魂之物,以防映魂宗这样的存在......”
“但我荡魔剑宗却是不惧映魂宗,本命玄剑本就是剑与神魂同修,既是修本命之剑,也是修本命神魂,两者合二为一,神魂锐利无边,光是神魂的杀伐之上,映魂宗的人碰上我荡魔剑宗也要吃亏......”
“不过我荡魔剑宗向来和映魂宗交好,互通有无,倒是不用担心敌对的事......”
苏远立于万长天身侧,听着周围长老们的话语,对映魂宗也了解地七七八八了。
此前他对映魂宗的了解还停留在宗内闹地使大人那事时,说是要请映魂宗的高人来审问徐家人。
这些映魂宗的人对场上的三宗客客气气,长老们之间纷纷打上了招呼,显然平日里的私交都不错。
“奇长老,许久未见,你映魂宗争的浊九天怎么样......”
“孙长老,听闻你映魂宗落了下风,真是如此?”
随着开始的寒暄过后,三宗长老纷纷问起了最感兴趣的事。
那便是浊九天之争。
映魂宗和另一至高宗门星惊仙门争夺一方浊九天,似乎结果并不怎么如意。
面对诸多人的问题,映魂宗的长老显得有些尴尬,“别提了,我映魂宗不擅正面斗法,这种攻防战着实吃亏,让与他星惊仙门又何妨......”
“星惊仙门的人早早就到了那方浊九天,占据了通往反面世界的路,见状我们也懒得和他们争,直接让星惊仙门的人进了去,也不知道浊九天的反面到底是什么......”
“我们不争就算了,倒是你们几宗情况如同,听说月落仙宗取得大获全胜,你荡魔剑宗倒是和我映魂宗差不多,嘿嘿,也半斤八两嘛......”
映魂宗长老的话立刻引起了几位荡魔剑宗长老的不满,他们对视一眼,眼底生出一丝打趣的意味,故意对着映魂宗的人卖关子道。
“嘿这可不一定,虽说我荡魔剑宗面对两宗联手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但可不意味着我们没取得浊九天传承......”
“而且你们只有一个对手,我们可有两个,什么半斤八两,老东西别给自己脸上添光......”
“你们来云天倒是来对了,正巧开启云天所需的三位浊九天传承者之一就有我宗弟子,说起来还是你们沾了我们的光......”
尚不知内情的映魂宗长老们有些懵,“浊九天传承者,月落仙宗有一个,碧羽宗有一个,你们也有一个?”
“那你们不早早开启三清天,还等在这干什么?”
“不对啊,听说另一边风天已经开启了,其中之一就是血衣门取得浊九天传承者的人,不正是血衣门和日炎天联手夺了你们那处浊九天吗?”
他们全然未注意到此时的碧羽宗门人脸色有些难堪。
直到月落仙宗的月阙上人主动跳出来笑呵呵地将一番事说清,映魂宗的人才一脸古怪地看向万长天,还有万长天身后的苏远。
“这么说,你荡魔剑宗算是夺了碧羽宗的传承......”
“无凤老母真是好脾气,倒是难得......”
“要是我,非得一剑劈下去不可......”
“这弟子倒是好本事,这可不是单单胆子大就能做到的,万长天你倒是难得没走眼一次......”
虽说是说笑,但映魂宗之人明里暗里地纷纷将苏远这个名字记住,暗加提防。
这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但越是这样,却越是让他们忌惮。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个普通弟子,若是个普通弟子在碧羽宗眼皮子底下取得了浊九天传承,那运气得有多逆天。
而没听过就意味着不知晓底细,这样的对手若是碰上,无疑要吃个大亏。
感受到诸多带着试探和疑问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苏远毫不避讳地和那些视线接触,轻轻对这些人点头示意,这份自信更让那些人确信。
这家伙不是个好惹的主。
映魂宗的到来又让云天热闹了一番,不过这热闹没有持续多久,在映魂宗之后,最后一方势力终于到来。
相比映魂宗,最后到来的一方势力气场则显得霸气得多。
来者,乃是五界十天中的五界中人。
当一群身穿统一服饰的人出现在四宗面前,所有人无不暗暗嘀咕。
“洛家,来了!”
第276章 齐聚
相比于前不久才战胜黄泉宗和滔海宗从而显得斗志昂扬的月落仙宗,洛家之人的气势则显得更加地霸气。
这种霸气是由内而外,发自内心深处散发而出的。
“洛家的人还是这副风格,这便是家族与我等至高宗门之间的区别了。”
“谁要是敢指责他们的姓,说‘洛’姓的不好,他们就敢拿命去和人家拼......”
“对于外姓人,洛家更是瞧不上一眼,只觉得自家洛姓才是天下第一姓。”
这还是苏远第一次接触到洛家之人,五界十天中的五界,皆是由家族统领,分别为洛,伏,邵,齐,思五大家。
洛家所统领的洛水界为五界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存在。
眼下这些洛家子弟毫不掩饰地展现对自己身份的自豪,从他们的脸上,唯有睥睨天下之感。
他们给苏远的感觉,和那些宗门弟子完全不同。
家族中人,绑定的关系是血缘,共同认可的是自家的姓,而宗门弟子所认同的则是宗门传承,单单从身份认同感来看,家族中人无疑要比宗门弟子强得多。
就在苏远打量洛家人之时,和洛家一众苍老面孔并排站立的一个青年忽得将视线放到他身上,和苏远产生了一瞬间的交集。
也就是那一刹那,苏远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人是?”苏远向万长天询问。
万长天看了眼苏远示意之人,随口答道,“那是洛家的洛皓,应算是洛家当代第一人了吧,年纪轻轻就晋入七阶,前途不可限量啊......”
万长天的话也引起了其他长老的讨论,“洛皓不仅实力出众,战力更是无双,在洛家有小武神之称,最爱到处找人比试......”
“还记得曾经各大家族和宗门都被他上门挑战过,一路打下来罕有败绩,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洛家家主出面下了禁足令才不了了之......”
“不过禁足没几年,倒是晋入七阶了,啧啧啧......洛家子弟傲虽傲,但底气也确实够足的。”
听着众人的谈话,苏远升起了一种古怪的奇妙感,眼前的洛皓渐渐和另一个家伙重合。
不会是他吧......
那戴着勾陈大帝面具的好战分子。
同在二十四重天,战力强横,好战,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也不多了。
苏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那个洛皓也仅仅是看了苏远这么一眼,随后他便将视线放到了不远处月落仙宗的人群当中,看向了那神情淡然视线冷漠到没有任何在乎之事一样的渺月仙子身上。
洛皓毫不掩饰自己的视线,引得诸多人猜想,浮想联翩。
不过猜想归猜想,却没有人敢提出异议,一个是当代风头最盛的仙子,一个是小武神之称的洛家年轻一代第一人,两人的身份倒也配得上。
洛家和月落仙宗的关系似是极好,来到云天之后,洛家最先打起招呼的便是月落仙宗,两边和气的姿态一时间甚至冷落了其他三宗,现场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好在,不久后以一面目庄严的洛姓老者为首,洛家诸人从月落仙宗所在的地方腾空而起,对着其余三宗一齐道,“诸位,老夫洛家大长老,与诸位也是老相识了,此次汇聚云天,共需三名浊九天传承者开启,其余两人皆已到齐,只剩我洛家一人.......”
说到这,洛家大长老微微侧身,从身后现出一名眉目略显稚嫩的俊秀少年,少年看着年岁不大,脸上的傲气却分毫不减,他露出一个看似和气的笑容对着四宗弟子拱手道,“各位前辈师兄师姐,我乃洛家洛巡夜,为我洛家所占浊九天的唯一传承者,还望各位对我多多照顾......”
话说的和气,可那副神情却丝毫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苏远倒也笑了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相匹配的实力。
最后一个浊九天传承者现身,意味着聚集云天的五方势力三位传承者都齐了,可让苏远心底升起疑惑的是,似乎......这些大家族和至高宗门选出来的传承者,无一例外都是七阶之下的弟子级别人物。
没有一个七阶之上的存在。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之。
苏远更倾向于后者。
若是这样的话......
在洛家到来,五方势力的长老都去商讨开启云天事项之时,苏远再度找到了子鸢。
子鸢的嘴里塞得囊囊鼓鼓,眼中透着微微的满足,见到苏远闯来,子鸢愣了一下。
见苏远的视线盯在手里捧着的点心上,子鸢犹豫了下问道,“你吃吗?”
苏远张口,子鸢伸手喂过去。
动作一气呵成,好似已排练过无数次。
可等到下意识的动作结束之后子鸢才反应过来,刚刚的点心她咬了一口。
苏远满不在乎地嚼着,一边还点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表示赞叹,似是没有发觉。
既然苏远没有察觉到,子鸢也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低头掩盖有些发红的脸蛋。
“你师尊......在进入黄沙天的反面时,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苏远斟酌着问道。
子鸢刚要从桌上的点心盘重新拿起一块点心,听闻这话指尖微微一颤,点心差点脱手而落,似是有些意料之外的慌乱,“你指的......是什么?”
苏远虽然眼尖地察觉到了,但他还是选择没看到一样问着,“关于浊九天的传承,她没有向你透露什么吗?”
子鸢无端地松口气,镇定地向嘴里塞入点心,摇头表示没有。
苏远更觉奇怪,“她在见到炼仙为性法之后,没有让你去集齐那些法门吗?”
子鸢有些奇怪地瞥眼苏远,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师尊......有她的考量,我并非最合适的人选,在诸位长老间还有不少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苏远算是明白了,看样子无凤老母根本没和子鸢提起过这回事。
这到底是有意隐瞒还是因为无凤老母有更合适的人选......
于是苏远又和子鸢合计起来,细数着这一批来到二十四重天的碧羽宗弟子,综合天赋、实力之后,确认再没有哪个弟子能够全面胜过子鸢后,苏远的心底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
“你好好地突然问这些干嘛?”
面对子鸢略显奇怪的神情,苏远只是摇摇头,“没事。”
......
开启云天反面世界的事宜已定,明日聚集三位浊九天传承者,进入反面世界。
整个二十四重天,唯独剩下三清天的反面尚未探查,而被困在二十四重天的五界十天共十五方势力,离开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之上。
“明天......你就要和渺月仙子还有洛家的人一起进去了。”于人迹罕至的山崖树顶之上,子鸢悬着纤长的雪腻小腿,轻轻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苏远聊着天。
“是啊,能不能回去就全看这一次了。”苏远仰望着远处的天穹和静谧的山林,此起彼伏的群山间,树木和那些爬满藤蔓的废墟交错而立,恍若新时代的生命成长于旧时代的遗迹之上,这种时空的错乱感让云天平添了数分神秘,也更让人想要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十四重天所牵连的事,绝非小可。
这一点从浊九天的反面世界便可看出,那所谓的炼仙为性之法,是以炼仙为目的......
苏远结合他过去所经历的,意识到这悠悠诸天之间,关于仙性的争端,或许早已在数千数万年之前就开始了。
“回去之后......”子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苏远就当回归荡魔剑宗,而她自己也应当回归碧羽宗。
这种理所应当的事却让子鸢有些失落。
“回去之后怎么?”苏远反问。
“回去之后你可别想着来我碧羽宗,不然师姐和师父她们不会放过你的。”子鸢捏紧了拳头小声道。
苏远不由得笑出声,“好,我一定不会去的。”
“所以......”子鸢停止了晃悠悠的小腿,从树上蹦下,理了理裙摆,将要转身离开之际偏头说道,“要是还回到五界十天的话,进去之后可别以身犯险,这一次可没人会帮你了.......”
说罢,子鸢的身影就已远离,独留苏远一人坐于树顶。
苏远看着无垠的星空,漫天的星点明灭不定,也将他的思绪带到极远极远的地方。
是啊,要想回去的话.......
回去,见到她们......
......
次日,荡魔剑宗,碧羽宗,月落仙宗,映魂宗,洛家五方势力各自的门人子弟在长老带领下分立一方,月落仙宗的渺月仙子率先走出,她的脸色淡然,看不出一点变化,于众人注目下眨眼间来至最前方。
其本就是风头出众的人物,一时间五方势力弟子的讨论中心都成了渺月仙子,各种低语,不论是好坏还是暗含其他意味的话语,落入渺月仙子的耳中,却没法让她产生一点波动。
月阙上人和洛家大长老之间笑呵呵地谈论着什么,目光也放在渺月仙子身上,那神情很是满意。
“渺月仙子果真神姿,名不虚传......”洛巡夜一步一步从洛家队伍走出,看似低调,可却故意开口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待到周围人全都看向他,纵然洛巡夜维持着脸上淡然的笑容,可依然难掩那越发浓厚的自矜之色。
渺月仙子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收回目光,任由洛巡夜行至身侧站立。
渺月仙子虽未回话,洛巡夜也不尴尬,依然呵呵笑着,“这最后一位浊九天传承者的面貌我还没见过,听说这人和碧羽宗荡魔剑宗同时有着不浅的交情,不知是哪一位?”
洛巡夜的目光扫过荡魔剑宗的队伍,苏远缓缓从万长天背后走出。
“师父,师姐,那我走了。”苏远对身边人打了个招呼,转身云淡风轻地向着渺月仙子身边另一侧走去。
同样是淡然,洛巡夜更像是享受众人的目光,却又不愿被人说闲话从而故作不在乎,但苏远表现出来的是真不在乎,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好似饭后散步一样,苏远站立在了渺月仙子的另一边。
如此神态,不似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所能有,倒是让一些不熟悉苏远的长老级人物微微侧目。
倒是前不久才听说这小子一怒为红颜闯到月落仙宗的地盘,今日一看,看起来倒不像是那种冲动的人啊......
“这位师兄好气质,想必出身不凡,家中长辈耳濡目染之下才得此气质吧。”洛巡夜微微挑眉,主动拱手问道。
苏远只是呵呵一笑,“普通出身罢了,师弟不必捧杀我。”
“师兄是荡魔剑宗弟子?我听闻你这传承是从碧羽宗那夺来的,倒是好本事。”
苏远还是呵呵一笑,“运气好罢了。”
洛巡夜挑了挑眉,一点话没从这家伙嘴里套出来。
除了碧羽宗之外,其他人对苏远的熟悉程度远不如渺月仙子和洛巡夜,渺月仙子大家都认识,那个洛巡夜一看就是洛家核心级别人物,受到重点栽培,唯独这个苏远冒出来的有点不明不白。
甚至就连底细都不知晓。
“你们准备好了?”洛家大长老笑呵呵看着三人,得到肯定答复后,以他为首的洛家七阶纷纷发力,他们合力于一处,那样子,似是要......破碎这方世界。
与之一同的还有其他四宗,诸多七阶齐齐发力之下,天地间转瞬间发生惊变。
天,暗了下来,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中剥离了开来,要从天上坠下。
也就是这种时候,苏远额间亮起一点光芒,那是此前黄沙天反面破碎世界时钻入的印记,在此刻,这印记似乎被激活,成为了某种凭证。
不仅是苏远,其他两人也是。
于一双双眼睛注目中,三人额间的光芒越发强盛,最后一齐化作流光没入天穹之上那要坠下的剥离之物中,消失不见。
第277章 平和的考验
“渺月师姐,还有这位......苏师兄,我们三人最好携手应对可能出现的问题,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也好。”洛巡夜的声音在其他两人耳边响起,“两位意向如何?”
但两人谁都没有回话,倒是让洛巡夜陷入了一时的尴尬,不过洛巡夜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笑笑。
三人面前的景色好似在流光中穿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化,不过这种变化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便抵达了尽头。
当流光散尽,展现在他们眼前的画面也终于清晰。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山,四面八方都是垂直而上的峭壁,唯一的上山之路,是一条陡峭的阶梯。
阶梯的起点就在三人面前。
苏远的目光向山顶望去,只见强烈的流光在山巅绽放,好似那里悬着个大日一般,隐约间,流光中露出一座宏伟宫殿的形状。
那宏伟宫殿的样子苏远曾见过。
在黄沙天反面破碎时的那一瞬见过。
不仅是苏远,渺月仙子的神情也微微一凛。
洛巡夜则是呆愣愣盯着宏伟宫殿的轮廓喃喃出声,“果然在这里......”
通向宏伟宫殿的路只有一条,苏远打量了眼阶梯,选择跨上去。
而渺月仙子也跟在苏远之后选择动身,洛巡夜见状不由得出声,“渺月师姐苏师兄,不先探查一番周围的情况吗?万一有其他路或者捷径呢?”
苏远头也没回,唯有声音轻飘飘地传到洛巡夜那,“或许吧,但与其花那么多心思在别的地方,不如先走好脚下的路......”
随着苏远和渺月仙子的身影顺着阶梯攀爬而上,于视线中渐行渐远逐渐变成黑点,洛巡夜思索一番后也略带不甘地跟了上来。
漫长阶梯看不到尽头,随着前进地势不断拔高,原先的大地早已于稀薄云层中遮掩而看不见。
苏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的步伐速度恒定从未变过,落后他一两步的渺月仙子也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步伐没有一丝紊乱。
苏远仰头看向流光中的宫殿轮廓,和在底下时看到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望山跑死马......”
苏远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渺月仙子顺势超过了他,超过他时没什么波动的声音一同响起,“要放弃了吗。”
没有回话,苏远的眼前升腾起一丝紫芒,那是本命玄剑的光芒。
被紫光包裹着,苏远化作一道紫色闪电直冲山巅。
仅仅是一瞬间就跨越不知多少台阶,远远将渺月仙子落在身后,见状,渺月仙子的眼底也闪过一丝波动,不再一步步踏出,而是挥出一道清冷的辉月,如水般的月光从弯月形状的法器之上涌出。
驾驭着弯月法器,渺月仙子也奋勇直追,朝着苏远逼近。
“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能装......”在后面的洛巡夜还在嘀咕着前面一步一步走上去的两人,为了不被人看贬,他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跨越台阶,但就在洛巡夜嘀咕之时,只见一白一紫两道光芒先后升腾,随后原本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两人直接就消失不见了。
这直接让洛巡夜愣住了。
不是说好的比一比谁更能沉得住气吗......他还打算不到天荒地老绝不会动用实力来上山。
谁想到这两个家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眼见距离被越拉越大,洛巡夜顿时有些急了。
也顾不得其他,也动身以极快的速度径直朝山巅而去。
......
山巅之上,是被平整削出来的平台。
苏远一落到平台之上,就发现流光依然在头顶上,而那宏伟宫殿的轮廓也在流光之中,平台之上什么都没有。
可这里再无上去的阶梯,已是达到了山巅。
清辉月光追了上来,渺月仙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一切,开口问道,“上来的方式错了?”
“有这种可能。”苏远尝试着向上空飞去,可上面的流光像是无形的屏障,阻挡住了苏远靠近,苏远越是向着宏伟宫殿飞去,便越发觉得其在变小。
看来光是靠飞是抵达不了的。
回到平台之上的苏远注意到渺月仙子和追上来的洛巡夜呆在原地,视线凝望前方,心神被某些东西完全吸引,就在苏远疑惑间,落到平台上的苏远眼前也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这些画面是从上方的宏伟宫殿中传出,那是一些人于平台之上厮杀的画面,隐隐传递某些信息。
从那些人身上所穿服饰来看,他们都是其他至高宗门和家族的子弟。
这些人的数量一共有六人,分为两部分,每一部分各三人,如同困于斗兽场中的斗兽一样彼此争斗着。
当一幅幅画面从苏远眼前流过,苏远也见证了这些人完整的斗争过程,到最后,各自只决出了两人,在宏伟宫殿投下的流光里,一齐没入高空不见。
“这些是其他两个三清天的反面世界里发生的事......”渺月仙子的声音淡淡响起,“看来,我们也要重新经历一遍,直到决出一个最后的胜者。”
渺月仙子的目光扫过苏远,刚刚苏远的动作她看在眼里,她也意识到光是靠飞是无法解决宏伟宫殿的。
这处天地似是有着其自成一体的规则,他们唯有遵守规则才能抵达上方的宫殿。
洛巡夜的眼底有些意动,可嘴上却说道,“要对渺月师姐和苏师兄出手,这有点......不如改成切磋吧,输了的人自动放弃,似乎也能有效果。”
苏远还是一动未动,沉浸在刚刚的那些画面中,眼底飞快地闪过所有画面的细节。
那些画面里,似乎少了一些东西,一些最为关键的东西......
按理说,他们能汇聚在这里,靠的全都是从浊九天得来的传承,而浊九天的传承则是......炼仙为性法。
这是将真仙炼化化为己用的法门,说其邪性,确实有点邪性,说其正派,倒也说不上完全正派。
但不管怎么说,能来到这里,这里的东西势必和炼仙为性法有着大关联。
可苏远未从这些画面里看到和炼仙为性法有关的存在,那些人仅仅是打败了对手,从三人中脱颖而出,剩下的人依然没有多大碍,若浊九天和三清天背后的布置者是同一人,按照其在浊九天所布下的那一切来看,他不可能会设下这么......安稳的考验。
这实在是有点太过于和平了。
第278章 你是什么仙
至少,苏远就从黄沙天反面世界里见到过不少为功法蛊惑而失了智一般发狂的人,那片广阔而荒芜的了无生机世界就好像专门为筛选什么东西而创造的一样。
“苏师兄......苏师兄!”
别人的呼喊将苏远从思索中唤醒,洛巡夜笑呵呵地看着苏远,“苏师兄,大家能汇聚到这里也是缘分,我也不愿伤了和气,大家的关系都不错,那就用切磋代替争斗,点到为止,输的人放弃,苏师兄你看如何?”
洛巡夜说这番话时虽是一派祥和的样子,可话语间却隐含着丝丝轻蔑,那自信的样子像是胜券在握一般。
谁料苏远仅是瞥了他一眼,道,“不必了......”
洛巡夜有些不满地皱眉,这人敢这么回绝,看来是真没讨教过自己的厉害,但随即又舒展了眉头。
本想给你留点面子,既然这样,面子也不用留了......
苏远无视了洛巡夜,转身离开了山巅的平台,他立于半空,踏着紫芒玄剑,将目光投向头顶上的宏伟宫殿。
“炼仙为性......你,又是什么仙?”
苏远的话语还未传出,就已做出了动作,那动作是炼仙为性的起手式,汇聚天地灵气以成大阵。
渺月仙子看着苏远的动作,起初还有些疑惑,洛巡夜的提议虽有些天真,但也不是不能考虑......
毕竟她对此完全没有任何看法。
可接下来渺月仙子看着苏远的起手式,猛地意识到什么,看着苏远所朝向的对象后,渺月仙子那张从不产生变化的脸蛋也怔了怔。
“苏师兄,你在做什么?想靠这样的手段拖延时间吗?”洛巡夜很是不满地喊出声,在见到苏远的起手式,更是猛地一震,“苏远,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逃避战斗不用和我们争斗了吧?别浪费时间了......”
话音未落,半空之上的苏远仅仅是轻轻瞥过来一眼,“闭嘴。”
从苏远手中迸射出一道浓郁到几乎成实质的紫光,紫光化作一枚小剑,如闪电般划过洛巡夜的脸颊,带着无边的锋芒划破了洛巡夜的护体手段,留下一道血痕。
洛巡夜霎时间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随手抛出的一柄小剑就能破开自己的防御。
虽说他也未使出全力防护,可在抛出小剑时,苏远也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依然在施展着手法,缓缓凝聚出一些大阵的雏形。
那快到他几乎反应不过来的浓郁紫光,其中蕴含的威力让洛巡夜感到了无比的威胁。
也就是这一瞬,洛巡夜才意识到,眼前的苏远根本不是个运气好的小子,他只会是个大敌......
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的洛巡夜再没了声响,渺月仙子眼底闪过精光,苏远的出手于她来看不至于处理不了,只是有些棘手罢了。
但苏远一心二用,抛出紫光小剑的同时还在凝聚大阵,这说明苏远还未全力出手。
看来那一日苏远也保留了不少......
渺月仙子想起那苏远暴打月阙徒孙的那一天,苏远所展现的实力虽然夸张,但还在能理解范畴内。
可当前来看,苏远的真实实力还是个未知数。
没有了人打扰,苏远全心全意地主持着炼仙为性之法,不同于之前炼化那些唤尸门的人,实力最强的不过是七阶的啼泪,当前苏远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不止七阶的未知存在。
况且这一切还都是基于苏远的假设之上,因此苏远格外地谨慎。
就在苏远将要构建出完整的炼仙为性之法时,原本悬于顶上远离不动的宏伟宫殿忽然发生了变化,如同镜花水月般,宏伟宫殿如同水面波动了一下,隐隐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那是一柄气息强横的仙兵,从上传出的磅礴力量甚至让洛巡夜的脸色都一变,光是这柄仙兵都可和自家的大长老相抗衡了。
渺月仙子也微微眯起眼,表情虽淡然,但也不可避免地生出微弱的争夺想法。
仙兵,只有一个。
从宏伟宫殿中飘出这唯一的仙兵,静静漂浮在远离平台的高空,那样子好似在对下方的三人叙说着一个事实——只要你们三人中决出一人来,便可得到这柄仙兵。
可苏远却反而在这时笑出了声。
“你若是不使这点手段我恐怕还会怀疑......”
苏远构建阵法的速度又快了几分,这一次,他的动作透着无比地确信。
“仙兵......”洛巡夜盯着仙兵眼睛都挪不开,哪怕于洛家七阶而言,仙兵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见状,洛巡夜的视线又落到了苏远身上,忌惮中又隐隐有些晦暗,“渺月师姐,不如......你我先联手如何?”
洛巡夜的声音低低响起,他带着某种期盼将目光投向渺月仙子,“苏师兄这人怪得很,一个人对付他倒是不好处理,可若是你我联手,他再厉害也不过七阶之下,轻易就被你我拿下,然后我们之间再分胜负,决定谁有资格靠近仙兵......”
洛巡夜觉得自己的安排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和渺月师姐似是都有心拿下仙兵,唯有那苏师兄莫名其妙,可偏偏这家伙又能让人忌惮,既然如此,不如先联手将苏师兄排除在外好了。
想必渺月师姐也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答应下来。
只要搞定了渺月师姐,这个苏远自然不再是威胁。
就在洛巡夜信心满满之时,洛巡夜得到了渺月仙子的回答。
“你可以自己试试。”
第279章 再见幻影
渺月仙子的回答让洛巡夜的热切被浇了一盆冷水。
洛巡夜看着全神贯注凝练阵法的苏远,默默地将刚才的想法收归心底深处。
渺月仙子盯着苏远的一举一动,似要看清苏远到底想要干嘛。
而此刻的苏远全部的心神都在炼仙为性法的阵法之上,阵法的目标,直指那宏伟宫殿。
苏远要炼化的,就是宫殿本体。
但诡异的是,流光之中的宫殿轮廓,除了释放出一柄仙兵之外,再未做出任何阻拦苏远的动作。
其仅仅是静静悬浮着,等待着苏远身前构建出的阵法成型,将其囊括在其中。
随着炼仙为性法的大阵起效,炼天锁地封人躯......无物可挡的光芒将宫殿覆盖,融化在一片无尽的汪洋伟力中。
轰得一声,苏远、渺月仙子和洛巡夜三人的耳边响彻了无边的巨响。
宫殿的轮廓在破碎,就连宫殿中飘出的仙兵也在顷刻间化作灰飞消散不见。
这就好似在说这一切真的是镜花水月。
“我不甘......我不甘心,老匹夫......你让我随意设下圈套,却又不给我出手的机会,我不甘呐......”
宫殿中飘散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苍老之声,只是随着宫殿的破碎,这道苍老之声也渐渐趋于消散,直至再也听不见。
这道声音更加印证了苏远心底的猜想。
所谓的阶梯,所谓的平台之上三人争出一人得入宫殿,所谓的仙兵,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
这些物象所营造出的假象足以让几乎所有人信以为真,以为这就是真正的考验,引导着他们互相争斗。
奈何苏远倒是吃过几次类似的亏,思考时下意识不会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诈?”渺月仙子的声音冷冷在苏远背后响起,“或者说,你怎么敢肯定?”
或许其他人的心底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往往只是猜测,不敢肯定,在没有明显的破绽之前,最好的选择就是维持当前局面,而不是主动去打破一个未知的可能性。
“直觉。”苏远笑笑,“不过这好像只是第一层考验,还没有结束......”
宫殿的轮廓破碎后,原先包裹在宫殿之外的流光就不断变化,脚下的山巅、阶梯、大地统统在变化,迎接着即将要出现的东西。
渺月仙子对苏远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她也没有追问,“你觉得那是什么?”
渺月仙子看向的是那苍老声音消失的方向,故意设下这一系列圈套的很可能是某个活生生的人,又或者说是某个未知的大能。
但这样的存在也依然被禁锢在此,甚至被限制,连出手都无法出手。
对此苏远只是摇头。
洛巡夜在一边,几次欲开口,可始终未能插上两人的话,只得闭口不言,看着面前缓缓变化的世界。
没有多久,三人面前的世界所发生的变化终于结束,悬于头顶的流光缓缓降下,如同大日凌空般,无比强烈的光芒刺得三人睁不开眼,脚下的大地和阶梯也在这强烈的光芒中消散,整个天地都变得白茫茫一片。
苏远的视线被无边的白茫占据,待到白茫褪去,眼前的画面让苏远陷入了惊愕之中。
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的清冷少女,怀中抱着一柄破碎的断剑,仰望着星空的她,眼角流下的是无声的泪。
凌霜......?
苏远张了张口,想要呼出那个名字,可还是没有喊出声音。
但绝世容颜的少女似是听见了一般回眸,流着泪的双眼带着无法忘怀的悲伤,怔怔地回看,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刹那,那眼中的悲伤渐渐变成不可思议的欣喜,她抱着破碎的断剑向苏远跑来。
但她越是靠近,身形便越是趋于虚无,每靠近一步,她的身子就淡化一分,那淡化的部分化作了星星点点,融于苏远的身上。
苏远感到了极为熟悉的一股力量涌出,那是炼仙为性法生效后所取得的增强。
可哪怕身形在一点一点消失,可少女的脚步依然没有任何迟疑,她依然流着泪,只是那泪水在含笑的眼眸中,不再带有悲伤的意味,满是释怀。
她的口中念叨着,念叨出那个成天挂在嘴边的称呼。
“破剑先生......”
苏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
他不能忍受凌霜消失在自己眼前。
眼看着含笑的少女就要触碰到自己,彻底消散于眼前之时,苏远毅然地选择了逆转炼仙为性法,将那融入自己体内的力量归于原主,连带着,那本应是自己的力量也一同在逆转中传递给了少女。
而他自己的下场无疑是消失。
苏远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淡化,可少女的身形在重新凝实。
苏远向她伸出手,想要赶在消失前拥抱她,可最终抱住少女的,唯有一片虚无。
苏远眼前的画面一瞬间又变了。
这一次于苏远眼前出现的是一双清澈的瞳孔,那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样子,将之占满。
娇俏而又傲气的女孩背着双手,前倾着身子仰望自己,似是见自己醒来,少女半闭眼眸,有些生气地瞥着自己,眼底流出一丝不满的幽怨,嘴中也抱怨起来,“你终于醒啦......说好奖励我的花生糖呢,明明说过我提前完成课业就给我买的......”
“不过......如果把奖励换成别的也不是不行......”娇俏的女孩缓缓闭上眼,向自己靠近。
那娇艳欲滴的薄唇就在眼前,女孩的脸上满是不安和期待的羞涩,可她的身形同样在这一刻趋于消失,一点点淡化。
苏远握紧了手心,躲开了近在咫尺的女孩,面对体内那再度涌来的熟悉力量,那炼仙为性法所取得的增强,苏远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逆转了炼仙为性法的他成为了一点一点消失的人,独留无言失神的女孩呆立原地,恍若做错了事一般低着头,身躯微微颤抖。
苏远想要对其说些什么,可不等话语出口,他已然接触不到面前的人儿。
第280章 第二阶段的考验
画面一转,孤寂的星空之下,山坡上眺望远处风景的白发少女,一头瑰丽的白发在黑夜中飘摇,显得格外亮眼。
少女转过身,白发于夜空中展开,蹁跹如裙摆,带着无法言说的恬静和柔和的脸庞浅浅笑起来,“夫君......”
名为念离的白发少女踏着嫩白的足丫,跨过草地,向着苏远伸出手,那姿态像是在邀请苏远,牵住她的手,伴随着她的笑容,一同步入这静谧的夜色中。
念离每跨出一步,那稚嫩娇小的身形就变大一分,依然恬静且柔和的脸蛋却缓缓燃烧起来,如同沾染火星的焦炭,她的身躯随风明亮,又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一次次地循环往复。
烧焦的枯骨一般的念离变得极为难看可怖,她的邀请也没有得到回应,念离收回了手掌,带着遗憾和寂寞的声音悄然响起,“夫君,下辈子要是还能陪在你身边该多好......”
念离的身形也开始趋于消失,一点点淡化。
这一次,已然知晓会发生什么的苏远主动向她伸出了手,随着苏远逆转炼仙为性法,体内不断增长的力量沿着来时的路回流,苏远伸出的手一点点消失,在即将触碰到白发少女的时候,终究是彻底消散。
仅仅是一眨眼,苏远眼前的画面再度变化,于无人的小院,闭锁的院墙,抱腿坐于门前台阶上的女孩将脸蛋埋于膝间。
她忽然抬起头,看到了身前站立的苏远,女孩的眼中起初有些黯淡,姣好的面容显得极为不自信,可在见到苏远之后失神了片刻,随后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废剑先生?”
她伸手向苏远的衣角抓来,可她的手还未抓到苏远,周围的环境却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血腥而淋漓的封闭空间内,血肉四壁带着最后的生机痉挛,沾染了龙血的少女,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腐蚀殆尽,不着片缕的雪白肌肤和殷红龙血交相辉映,显得极为妖艳。
抱腿蜷缩的少女,眼眸变得金黄,竖瞳中燃起了怒火,额间生出鹿角,向苏远伸出的手也变成了锋利的鳞爪,可她依然像个小孩一样惊慌失措,蕴含着无尽威压的金黄竖瞳无法遮掩其中的无措。
她伸出来的鳞爪没能抓住苏远的衣角,无数次滑落后,她的血肉开始掉落,从脸庞上,从躯干上,从手臂上......
留下的唯一一张白骨之脸却露出了一副略显勉强的笑脸,“废剑先生不会离开了吧......”
哪怕是血肉掉落完之后的白骨,也开始在苏远的注目下缓缓消散,一点一点变淡。
感受到体内无端多出来的得自炼仙为性法的力量,苏远搭上了那白骨之爪,于逆转中,他的身形开始变得淡化,而那副白骨之躯重新变得凝实。
力量在被抽离,当苏远自身消散到什么都不剩下的时候,苏远眼前一暗,发现这一次自己身处在一个空旷殿内。
大殿的四周雕栏玉柱,白玉做的砖墙晶莹剔透,在不知何处照进来的光线下折射出瑰丽的青白之色。
宽广的殿中并非只有苏远一人,在苏远不远处,还矗立着三道人影。
其中就有一道是渺月仙子。
剩下的两道人影穿着其他至高宗门的服饰,见到这一幕苏远便明白,他这是回来了。
此前所见......都是幻影?
这些人几乎是和苏远同一时间睁开眼,在苏远打量殿中时,他们也在暗暗观察四周的情况,目光触及到苏远和渺月仙子后,脸色也纷纷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殿中忽然响起回荡的声音,声源不知从何而来,宏大无边。
“恭喜你们完成了第二阶段的考验,你们遵从了你们的内心,做出了选择......”
这声音说完,便消失不见,再也没有任何提示或者其他内容。
苏远意识到。
所谓的选择,难道便是让自身被炼仙为性法吞噬?
于其他三人间,苏远没有看见洛巡夜的身影,这是否说明,洛巡夜于所谓的第二阶段的考验中,并没有让自己陷于炼仙为性法之中,而是让考验时遇见的目标被炼仙为性法吞噬,化作了其力量的一部分。
就像苏远所遇见的那些情景,那四个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存在,她们在苏远面前主动消散,一点点淡化,成为了炼仙为性法的目标,将她们的力量融入苏远。
“来到这里的,可能都经历了类似的情况,重要的人沦为炼仙为性法的目标,但都没有坐视不管......”
苏远扫过渺月仙子和另外两名弟子,其中尤为对渺月仙子有些意外。
说实话以渺月仙子的性子,那份冰冷的淡漠,世间好似已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其再产生波动,世间的一切在她眼中和一草一木几乎没有区别,苏远本不觉得有什么能让渺月仙子坐视不管的。
反倒是洛巡夜没有通过,还算是在苏远意料之中。
至于剩下两人,苏远也有了一些猜测,这怕是第一阶段未入圈套被留在了山巅平台上的人,至于成功胜出进入了流光中的宫殿轮廓之人,怕是不太乐观,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未落实,不能完全确定。
苏远看向渺月仙子的目光被其察觉到,渺月仙子回头瞥了眼,“很意外?”
“有点,但也没太意外。”苏远如实回答。
渺月仙子只是点点头,既没问苏远经历了什么,也没说自己经历了什么。
倒是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弟子主动向两人打起招呼。
“在下星惊仙门梁水无。”
“我是伏蕴界名门伏氏弟子伏桃。”
能通过第二阶段考验的人,都做出了放弃炼仙为性法得来的力量选择,从这一点上,他们这些人身上都有着相同的点,苏远对这些人的观感至少不太差,也点头回应道,“在下荡魔剑宗苏远。”
“月落仙宗渺月。”
第281章 丢失的三清像
“我们这算是通过第二阶段考验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考验?”梁水无看着颇为老成,脸上也没有多少轻浮,一边谨慎地打量四周一边问道。
伏桃摇摇头,“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落选,我们那三人里齐家之人最为强势,胜了我和另外一人,进了空中流光里的宫殿,没想到他反而没有通过第二阶段的考验……”
梁水无也同样道,“我也是,五界之一的思家人胜了我和邵家之人,进入了流光里,我都放弃了争下去的念头,没想到……”
苏远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那两人怕是已经遭到了不测。”
这话一出,梁水无和伏桃都沉默地点点头,庆幸的同时又都有些惋惜。
若第一阶段的目标真是陷阱,那率先获胜的两人怕真如苏远所说的那样已经遭遇不测了。
“你们也是......”伏桃看着苏远和渺月两人,她和梁水无各来自三清天之一,那剩下的苏远和渺月就是一起的了。
渺月瞥了眼苏远,见苏远没有说话,也没有自作主张地说出苏远之前的那番举动。
苏远呵呵一笑,只是道,“既然第二阶段的考验已过,而幕后的存在还未出现,说明考验没有结束,这里应该存在着第三阶段的考验。”
梁水无以及伏桃明显更在意当前所面对的考验,注意力瞬间转移到所处的殿中。
四人环顾大殿,发现大殿的上首之位什么都没有,那里的地基似是被人暴力拆除,本应矗立在那里的某些东西不见了。
这是整座大殿唯一的可疑之处,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发现。
伏桃琢磨着,“第三阶段的考验会不会是让我们去找到本应在这里的东西,物归原主后就算通过考验了呢?”
梁水无也应道,“殿中应是有着某种限制,而开启限制的或许就是原本在这里的东西......”
渺月没什么表情静静听着,苏远也只是呵呵笑着。
“但是我们要去哪里找本应该在这里的东西呢?”伏桃的目光又在殿中搜索起来,看了一圈后停留在大殿的入口处。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都锁定了大殿入口。
殿内没有任何相关的线索,似乎只有向殿外才有找到的可能。
同时产生了这样想法的四人顺着殿外照进来的光向外走去,从晦暗的殿内来到殿外,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意想不到的景象。
恢弘的建筑群林立,其中人来人往,好一番热闹的氛围,俨然是一个人气旺盛的城池。
城池的正中,正是大殿所在。
“这是什么情况?”梁水无有些摸不着头脑。
“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伏桃直奔大殿门外的台阶下。
但苏远四人的出现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他们出来的大殿周围空空荡荡没有人靠近,而且四人所穿服饰和当地人的也截然不同。
很快,就有一队人将他们包围,为首的武将身穿厚重而肃杀的盔甲,手中提着长刀,气息不凡,“诸位,还请留步。”
中年的武将话虽客气,可手中长刀却不客气地倾斜,随时能劈下来。
伏桃皱了皱眉,感觉到不对,但眼前的武将还在她能处理的范畴内,本不打算对武将客气的时候苏远拦下了她,梁水无也赶忙道,“这位......大哥,不知道找我们有什么事?”
武将面色严肃道,“几位从三清殿中出来,身份可疑,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和殿中三清像的丢失有关,我大衍皇朝乃三清道统,由三清祖师赐予开国皇帝伟力平定天下,如今三清像丢失,乃是大不敬,几位随我走一趟吧。”
短短的几句话瞬间让四人明白了当前的情形。
他们对视一眼,原来那殿中上首位丢失的是三清像......
可这三清像的丢失又怎么和他们扯上了关系......
“我们才没拿那什么三清像!”伏桃只感觉冤枉,皱着眉争辩。
“拿没拿不是你们说了算,跟我走,你们还有机会说清,不跟我走,你们铁定会背上一个亵渎的罪名......”中年武将的长刀闪过一道寒光,隐隐携带杀伐之势冲着四人而来,中年武将身后的一队人马也将四人团团围住,兵器齐齐对准,“就算你们能逃走,到时候,皇朝上下的强者都将追杀你们,你们逃不掉的......”
“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伏桃极为不忿,苏远再度出面,拦住了要发作的伏桃。
苏远对上了中年武将的视线,面对那双久经沙场而有些漠视人命的视线,苏远毫不受其中传出的杀伐之意的影响,甚至,苏远眼底微微一变,闪过一丝猩红之意。
捕捉到这一丝猩红的中年武将只感觉浑身一震,摆出的杀伐架势在一瞬间就被破了,整个人的气势也被压制住,这种感觉,就好似比自己所经历过的最残酷血腥的战场还要残酷数十倍。
明明只是个初出毛犊的青年人......
中年武将脸上变得有些忌惮,好在,苏远这时开口了,“随你走可以,但我们和三清像的丢失绝无关系,这一点我希望你不要有所夸大的猜忌,只要对你的上司如实叙说这里发生的情况就好了。”
眼见苏远开口,避免了直接冲突,中年武将松了口气的同时郑重点头,“我会的。”
得了保证,中年武将收起长刀,转身走远,而苏远向其他三人示意跟上,渺月仙子倒是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跟在苏远身后,伏桃和梁水无却是面面相觑。
大名鼎鼎的渺月仙子就这么听从了一个......名声不显的弟子?
第282章 大衍皇朝
倒不是他们对苏远有什么意见,只是相处没多久,一个是久闻大名的渺月仙子,一个是籍籍无名之辈,眼下渺月仙子却顺从地听籍籍无名之辈的话,一时间让两人心底泛起荒谬感。
不过想到苏远刚刚的一番举动,一股莫名的安心涌上伏桃和梁水无的心头,苏远这么做不仅没有冲动之意,反而更像是深思熟虑之举,于是他们也选择了跟在苏远身后,一齐去看看中年武将到底能把他们怎么样。
从所谓的三清殿离开,四人被护在队伍中央,两侧和前方是手持兵刃的士卒,大街小巷边是融合了古朴和新世代气息的恢弘建筑,既有飞檐青瓦的古色古香,又不失雕栏画栋的高耸院墙,显得别有一番新奇之意。
这种从未见过的样式让四人有些开眼。
“从未见过这一方样式的建筑......”伏桃探着头四处张望,新奇的同时却又不惊讶。
“保留了一些过去的风格却又衍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新风格,看来这方地域存在的时间相当悠久。”梁水无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五界十天的人难免会接触到其他不同的世界,面对这种差异倒是很快就能接受。
街上的人穿着倒是大差不差,这些人看到被拱卫在中心的四人,纷纷以一种指指点点的态度看过来。
“我们好像被当成犯了什么不得了事情的人了......”伏桃有些不爽地扬眉。
“游街示众是吧。”苏远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笑道,“目的地是菜市口就更对味了。”
“哦没错没错,下一步就是斩首了!”伏桃连连点头,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对上了。
前方走着的中年武将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梁水无那张颇显老成的脸蛋有些绷不住,“两位,这种时候讨论这种东西真的好吗?”
这感觉,好像是来游山玩水了一样。
“咳咳,虽然说诸位有嫌疑,但未查清之前,不会到斩首那种地步的。”中年武将怕四人误会,站稳了身子解释道。
“哦也就是说查清之后再斩首。”伏桃了然点头。
中年武将又是一个趔趄,只不过这一次他抽了抽嘴角,没再回话。
若说原先他还怀疑这几人和三清像的丢失有关系,现在他反倒越发觉得这几个家伙没有嫌疑......
渺月倒是从始至终维持一个表情,既不对几人的谈话感兴趣,也不对周围新奇的风土人情张望,一切于她而言都不过平常,没有丝毫变化一般。
很快,中年武将带着四人来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前,双重高墙筑起了最外层的防御网,中年武将则带着他们穿过中间的甬道,来到了宫殿群正中的主殿。
似是早已得到消息,两侧早就站满了身穿长袍和盔甲的各色人等,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看向四人。
伏桃心底生出预感,“我们......不会直接见到了这什么皇朝的皇帝吧?”
老成的梁水无瞥见了上首位置的金黄龙椅,“好像是的,不过这也不是坏事,直接能和皇帝申明我们和三清像的丢失无关,如果还不行......”
梁水无的脸上现出一丝果决,“就直接做了......”
苏远瞥了眼梁水无,没想到这看着老不算老年轻不算年轻的老小子能做出这样果决的决定。
中年武将上前跪地,“陛下,自三清像丢失,臣看守的三清殿再无任何动静,唯有今日从中走出四人,他们自称和三清像的丢失没有关系,还望陛下明辨是非下定夺......”
上首的金黄龙椅上依靠着一个人影,那人影身披宽大龙袍,身形被遮掩其中,听到中年武将的声音,龙袍中的人影才转过身来,原来刚刚是背对着众人,随后清脆的女声伴随着一股浩然天地之威传了出来。
“你们,是怎么闯过皇都重重封锁还有戚将军的看守进入三清殿的?”
浩然的天地之威让伏桃脸色微微一变,“七阶?”
梁水无:“当我前面那句话没说过。”
皇帝的问话飘荡在宽阔的正殿内,场中无人敢说话,都等待着这几人的回答,可这时一道喃喃声响起,“正面和背面怎么差不多......”
本是无意识的喃喃之语,可在极为安静的殿内却无比清晰。
一众人起初还一脸懵,可逐渐有人回过味来,脸色极为惊惧地变了,不论穿长袍的还是穿盔甲的,全都虎躯一震,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名为戚将军的中年武将猛地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盯着说这话的人,直倒吸冷气。
就连刚刚发大话的梁水无以及伏桃都惊恐地回头,脸上的表情无一不在说这才是真正的猛士。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渺月也怔了怔,表情有些恍惚地偏头,看到了苏远那张脸,“你......”
渺月欲言又止,可最终只吐出了一个字,什么话也没说出。
苏远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能传得那么大,似是这殿中结构设计会让站在下面的人说话声层层扩大,能让所有人听见,这倒是弄得有些尴尬。
上首披着龙袍的人影起初还不解,满脸的困惑,可注意到殿中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她便陷入了思索。
正面和背面差不多......正面和背面的差距在哪里......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所见,一览无余。
愣神了几秒后,披着龙袍的人影瞬间坐起,一张脸早已憋得发红,伸手指着苏远,陷入了怒不可遏的颤抖。
“你这无礼无耻,无耻无礼,无礼无耻之徒!”
苏远不好意思地拱拱手,满脸正经和严肃道,“陛下,您莫要幻听了,刚刚不过是苍蝇叫罢了。”
“你......你、你当我是傻子吗?!”
披着龙袍的人影看着年岁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稚嫩的脸蛋上青涩未脱,肌肤茭白,眉目秀丽,出落得亭亭玉立,加之那份尊贵气质,一头发丝盘在头顶,缀以华贵饰品挽成发髻,青涩与雍容交织,显得别有风味。
可此刻,这十六七岁的女皇帝却羞愤地难以言表,满眼都是下方出言不逊的苏远,咬着牙的模样,似是要把苏远牢牢刻在眼底好将之在心头杀个千百遍。
第283章 年轻的皇帝
可这位年轻的女皇帝终究没有真的拿苏远怎么样,她恨恨地咬着牙,自觉失态,深呼吸之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闭眼之后重新睁开眼,女皇帝面色如常地盯着下方四人。
“朕问你们,你们是如何闯过皇都重重封锁还有戚将军的看守进入三清殿的?”
伏桃和梁水无对视一眼,本欲张口想解释他们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那所谓的三清殿的,但总觉得这样说不妥,于是两人又将目光放到苏远身上。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就好像苏远是主心骨一般,会替他们给出更加稳妥的回答。
至于渺月仙子,看其那冷淡的性子,怕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指望不上了。
苏远想了想,对答道,“陛下,这事着实是意外,我等于深山中苦修,小有所成之际想着外出游历一番,可对外界的情况一概不知,稀里糊涂地就进了您口中的三清殿,至于所谓的三清像,我们更是见都没见过。”
苏远的话里破绽百出,更不像是说实话的样子,顿时底下的群臣中响起了连片的质疑声,可座上的女皇帝却陷入了思索的模样。
见状苏远愈加肯定地笑笑,继续说道,“您所说的重重封锁和看守戚将军,我等只当是寻常巡逻之人,未曾理会便绕了过去,这对我们来说还是比较轻易的事。”
苏远话里的轻蔑又激起了一层浪,尤其是身穿盔甲的武将,这简直是啪啪在打他们脸。
有武将站出来直接喊道,“陛下,这些人分明心怀不轨,直接处死吧!”
“陛下,他们口里没有一句实话,肯定已经内外勾结将三清像盗走,故意留下他们当幌子拖延时间,陛下,不用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陛下......”
一声声陛下传入年轻的女皇帝耳中,可她却微微低头,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未曾理会。
就连戚将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瞥了眼苏远四人,脸色极为不忿,这已经不是在说他渎职,而是在说他没用了。
对此苏远只是呵呵一笑,笑脸刚出现之际,一道惊艳至极的紫色剑光于刹那间占据了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在没有一人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剑光直直地朝着龙椅上的年轻身影掠去。
不论是戚将军还是其他武将,都只能看着剑光逼近却无法做出反应,只因他们看到剑光之时,便已是剑光抵达陛下身前的时候。
那位年轻的女皇帝于龙袍笼罩下的娇躯轻轻一颤,剑光虽快,但已经能和天地沟通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她还是提前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但她骇然地发现,就算自己提前察觉到了这面带微笑的青年发动剑光的动作,可依然难以拦截这惊艳剑光,心神都在这一刹那被剑光吸引,视线里的剑光从一缕直接到占满整个视线。
剑光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当这惊艳的剑光从所有人视线里消散后,众人的心神才复归原位,紧随而来的就是无比的混乱。
“陛下......陛下!护驾,快快,护驾!”
“陛下她......陛下她驾崩了......”
“陛下啊......呜呜......您年纪轻轻就驾崩了,您还未留后,臣等又要扶持新皇才能维持皇朝的运转了吗......”
哭嚎声,慌乱声一片,可所有的声音都在一声娇斥声里停息了下去。
“慌什么!”
披着龙袍的年轻人影依然端坐在龙椅之上,只是额前的发丝微微摇曳,其手心抓着一缕被斩下的头发,眼神略有些失神,紧随着失神之后的便是凝重。
底下的四人依然站立在原位,维持着不变的姿态,没有一点意外和惶恐,这份淡然使得诸人愈加感觉到他们的不同,换做一般人,光是站在这殿上就已经瑟瑟发抖惶恐不安,更何况在对皇帝出手之后还能这么安然自若。
苏远的目光看向戚将军和那些武将,“诸位,深山野林出身,很多规矩我们不是很懂,不过......要是真有心做些什么的话,倒犯不着偷盗那什么三清像。”
这番话落在场中人耳里,再没有一人质疑。
先前出声的武将此刻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戚将军更是低着头无颜去看龙椅上的人,向来气盛的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无法逾越的无力。
“陛下,臣等护驾不力......”戚将军刚欲说话,却被那位年轻的皇帝挥手制止了。
“你们都退下吧,这里的事和你们无关了。”略显稚嫩的话语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强硬,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年轻的皇帝再次加重了语气,“不退下......视同谋反,九族问斩......”
这一刻才有大臣缓缓向外退出,有了第一个带头,除了苏远四人外,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殿中。
伏桃和梁水无有些摸不准皇帝这是想干嘛,非但没对苏远的冒犯问责还将其他人清出去,只留下他们四人,这莫非是要将他们留下来单独决斗找场子的节奏......?
苏远倒是看出了这两人在瞎想什么,“有些事等私下再说。”
伏桃和梁水无点头,经过苏远刚刚那一手,他们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这家伙至少是个不比渺月仙子差的怪物,那斩向皇帝的一剑,换做他们,他们是无法接下的,若不是苏远并非为了攻击这位年轻的皇帝而收手,恐怕其就不只是被斩断一丝头发了。
年轻的皇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远等人,繁杂华贵的饰品,贵气逼人,落在那张不相符的青涩小脸上,更显得有些强撑的意味。
苏远和那年轻的皇帝对视,丝毫不落下风,身穿龙袍的少女不由得哼了一声,随后道,“跟我来。”
说完,她就转身向殿后走去。
第284章 约定
苏远率先跟了上去,其次是渺月,再之后则是伏桃和梁水无。
一行五人穿过殿后的屏风,顺着一条幽暗的甬道一直走到了尽头,进入了一个四面封闭的房间,从房间的其他三个方向里,年轻皇帝挑选了一个方向走过去,踩在地上图案的某个凸起,随之地上打开了一扇门。
门内又是一条甬道,在这条甬道的尽头,则是一间密室。
密室中什么都没有,唯有中心摆了张桌子。
桌上燃烧着一根红烛,唯一的光源依稀点亮了周围,桌子的中间则供奉着一顶面具。
那面具上画着相同风格的图案,苏远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上面的图案。
那是......代表着元始天尊的面具。
身穿龙袍的少女走到桌前,径直拿起面具,缓缓贴合于脸上,随后其转过身,看着苏远四人,伸出纤纤细指道,“你们就是应召而来的帮手吧......既然是受到召唤而来的你们,我以这幅面具的主人命令你们,去吧,将三清神像给我找回来!”
苏远:“......”
渺月:“......”
梁水无:“......”
伏桃:“......?”
“等、等下为什么会这样......”穿着龙袍的少女慌张地缩回指头,指尖搭在脸上的面具边一副难为情的模样道,“为什么你们毫无反应......难道不认识这副面具吗?”
苏远身边的渺月神情微动,但她并未说什么,倒是伏桃和梁水无在无语之后则是一脸困惑。
苏远的余光注意到渺月神情的那一点变化,说实话,若是渺月经常有表情,苏远或许还会注意不到,但其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变化,甚至已经深刻到牢牢刻进其他三人心底了,苏远这才能看出那一点不对劲。
想到这,苏远也干脆摇头道,“不认识。”
穿着龙袍的少女天塌了,“那、那你们不是应召而来的......?”
虽然苏远很想补充一句少女你在脑补什么,但他还是诚实地叹气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穿着龙袍的少女肉眼可见地泄了气,但苏远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重新打起气来。
“不过,找三清神像这事,你再说得详细点......”
......
“即日起,封苏远为玉庭卫指挥使,渺月、伏桃、梁水无为玉庭卫副指挥使,统领玉庭卫,掌管相关事宜......”
在皇殿外等待的大臣间响起连绵不断的低语,他们等待着从皇殿中传出的消息,可等来的却不是对苏远等人的审判,而是突如其来的赦封。
“什么?玉庭卫?那不是陛下贴身护卫吗?陛下此举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外人手里!”
“不行不行,陛下此举太过儿戏,完全就是在胡闹,我等一会一起向陛下抗议......”
“陛下虽有实力,但......不管怎么说将玉庭卫交给外人实在太不可理喻......”
纷杂的议论声瞬间席卷了场中,但这时从殿中走出四道身影,为首的正是苏远。
苏远一出来,所有的议论声一瞬间都停了,再没人当着苏远的面讨论这些。
但以苏远的听力这些人刚刚说的他都听到了,只不过他懒得计较这些。
“走吧,看看陛下给我们安排了什么住处。”苏远带着三人穿过群臣,在一名宫女带领下向着皇宫的其他殿走去。
他们刚刚和那位年轻的女皇帝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协议,由他们出面帮忙寻找三清神像,皇帝会给他们相应的活动身份和权力。
在宫女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偏殿,于假山花园池塘包围中,便是他们的居所。
一进入其中,伏桃就探头探脑地四处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其他人暗中探寻或者监视后才点头,“没有问题。”
梁水无接着看向屋内其他人,开口道,“皇帝要找的正好和我们要找的一样,和她暂且达成的约定,顺便还能帮助我们在这里行事。”
虽是大宗门子弟,但梁水无也明白像这类皇朝的地盘,他们虽可靠着实力肆无忌惮,但还是会有诸多阻力,尤其有些时候不是光靠实力就能成事的,那些民众多是向着皇朝,有皇朝内部的身份自然好行事。
“倒是没想到苏兄的实力已臻至如此地步,甚至能正面抗衡七阶......”梁水无颇为赞叹地恭维。
“这没什么,其实我发现那位皇帝的实力,并不稳固。”苏远对此只是笑笑,“而且她也太不稳重了,明明应是统御群臣的帝王,却在人前失态成那样,确实嫩了点。”
伏桃和梁水无一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情苏远此前的在皇帝面前说的正反面差距那番话是故意试探才说出的。
所有的不合理一瞬间变得无比合理,顿时苏远在两人心底的形象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倒是渺月忍不住瞥了眼苏远,眼中有丝丝怀疑。
苏远维持着笑容注视这一切,哪怕渺月瞥过来他也没有一点动摇,就好似一切真如他说的那样。
“看来这位年轻皇帝登基背后是有故事的。”伏桃喃喃道。
“没错,而且她和群臣之间并不合,说不定,所谓的三清像丢失就是内部出现的问题才导致的。”苏远接着道,“纵有七阶实力却无法镇压局面,心术方面实在太差了......”
“嗯,苏兄所言甚有理,不过这位小皇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来才会将其他人清出去,单独留我们沟通。”梁水无也跟着分析起来。
伏桃也连连点头,“她带我们去的密室里只有一副面具,说明她不愿外面的人知道面具的秘密,而且面具可能和我们有关,所以她才会觉得我们是应召而来的帮手......”
“不过这个时间点也太巧了吧,三清神像一丢失,我们就出现了,确实容易让人怀疑......”梁水无皱着眉道,“可问题是,偷神像的人怎么知道二十四重天的情况,知道我们这个时候进入了三清天?”
第285章 追踪
梁水无的问题确实指出了最让人困惑的点,不过这个问题当前无人能解答。
苏远所能做的猜测便是他们的到来和三清神像存在某种关联,但这种关联却并非直接关联。
另外关于那副面具。
那竟然是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为道家三清之首,不论在何方体系的神话里,都是一等一的顶尖存在。
比酆都大帝鬼帝等都还要高一个档次。
这样的大人物所代表的面具也现身了,是不是意味着那位年轻皇帝获得了元始天尊的传承,甚至……真正的元始天尊是不是也已经.......
毕竟此前苏远有过猜想,这些流传的面具是否意味着对应的大人物早已不在世间。
若是连元始天尊这样的大人物都只留下了面具和传承,那这背后所蕴含的东西就足够苏远琢磨的了。
况且,照理说,元始天尊绝对够级别在面具空间里位列那十二席之一,可似乎苏远并未在那十二席上看到过元始天尊的名字。
难不成这里和外界是彻底隔绝的?就连面具空间也无法穿透。
一时间,苏远心头浮现诸多想法,而在苏远未曾注意的地方,他身旁的渺月也陷入了微微的思索之中。
.......
苏远四人暂时在宫内安顿了下来,关于他们的消息一时间也传了出去,说是陛下召集了四个高手,只为追查神像失窃之事。
第二天一早,苏远等人便收到了消息,说是皇都西南方的山谷里发现了可疑的痕迹,苏远当即带着其他三人追了过去。
西南山谷上空落下四道流光,下方等待的一队车马之人不敢怠慢地上前。
“指挥使大人,山谷里的是一个叫春早亭的门派的人,他们应是和盗窃神像的人混在一起,掩护那些人窃取神像后逃离了都城,春早亭的人最后出没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些春早亭的人修为不低,其中有三人极为突出,我等实力不足,无法稳妥拿下,只好拜托指挥使大人。”
听着这队人的汇报,苏远点头,“我明白了。”
他们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选择分开包围山谷。
这个大衍皇朝的武力水平相比于五界十天低了很多,七阶已经是极难寻的存在,以他们的实力,在这大衍皇朝不至于说横着走,至少没有什么可忌惮的。
苏远从山谷正面一步一步向内部走去,渺月则从另一边包夹,伏桃和梁水无从两侧靠拢。
见到这一幕,这一队人马中间响起了低低的讨论声。
“指挥使他们.......分开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春早亭的人实力不弱,那三人哪怕放到朝堂之上,也不比一些武将差,指挥使大人实力虽强劲,但确实有些不妥......”
“如果这里的情况有意外,随时向陛下汇报,再......”
不过三两句讨论的时间里,连话音都未落的工夫,从山谷中忽然亮起了耀眼的紫光,连绵的紫光携带着无物不破的锐利之意,冲天而起。
紫光只出现了一瞬,一瞬过后,紫光重新归于虚无,刚刚的那一切都好似未曾发生一般。
而不久后,从山谷中走出苏远的身形。
苏远对着这队人马点头道,“解决了,你们收拾下残局,顺便看能不能审问出有用的信息。”
原本还在讨论的这队人马一个个呆若木鸡。
这就......结束了?
伏桃和梁水无也从两侧岩壁跳下来,同时抱怨道。
“苏远你一个都不留给我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苏兄的剑真是快,荡魔剑宗七阶以下的弟子怕是难有比苏兄更快的了......”
渺月的身影不久后也在山谷中出现,只不过其手上隔空提着一道人影,她轻轻一抛将其扔到了众人面前,表情淡漠,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伏桃和梁水无倒是已经习惯了。
“渺月仙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啊。”梁水无笑着道。
“但不得不说,渺月仙子越是这样越是能得到你们这些男弟子的追捧,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伏桃摊了摊手。
渺月依然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两人一眼,静静地立于一方,好似置身事外者,眼前的一切和自己并无关系。
“还有什么问题?”苏远见那队人马还杵在原地,于是问道。
领头的当即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道,“没问题没问题了.......”
他招呼着手下先将渺月带出的人绑了,然后将山谷里的春早亭之人一齐绑了送往都城,这样一来,寻找神像下落的线索就有了。
苏远等人本以为会是这样。
审问很顺利,但结果很不理想。
这些春早亭的人被虏后什么话都说了,但就是没有一句是和神像有关的。
问到三清神像的事,他们一概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们的身上各种手段都用上了,也将他们分开问询,可最终问出来的东西全都对得上,没有一点破绽,这说明,他们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苏远等人再次汇聚于院中,确认无人监视或探查之后,梁水无开口道,“春早亭的人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他们是无辜的,只不过被牵连了进来。”
伏桃却提出了疑问,“那为什么当初那些人得到消息说春早亭的人和偷盗了三清神像的混在了一起?”
苏远斟酌着道,“这怕是要问给他们提供消息的人了......如果提供消息的人撒了谎,将我们故意引向别的方向,以此来拖延时间......”
伏桃和梁水无深有同感地点头,“这样一来倒也说得通。”
“或者......”苏远再度提出了一种可能,“消息没错,这些春早亭的人和三清神像确实有关,只不过......他们都被修改了记忆,这才有了统一的口径。”
第286章 身在局内不知清
“修改记忆?!”梁水无和伏桃一凛,思索一番道,“这种手段要么是刁钻古怪的特殊功法,要么就是大能出手才能做到,这么一来,情况又更复杂了。”
“第二种,可能性不大。”苏远否定了后者的可能性,“如果是大能,没必要借助这种手段来规避皇帝和她手下的追查。”
其他人都觉得有道理,不过鉴于信息不足,倒也未能做出更多判断。
直到数日后。
这些日子里,苏远等人接连收到关于可疑踪迹的信息,每次他们都没有放过,可待到过去处理完,总是会发现那不过是虚惊一场,到头来根本和三清神像扯不上关系。
积累之下,皇都及其周边地区几乎快被他们查了个遍。
这种情况让苏远四人愈加确定,问题怕是出在提供消息的人身上。
苏远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不断提供这些信息,可每次调查都如同大海捞针般,找不到丝毫踪迹,隐藏得极好,只知道不断有信息一层层上报,最终到了他们的手上。
伏桃有些不忿地冷声道,“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线人,可谁知道到底是真线人还是假线人......”
梁水无摇摇头,“也可能是给我们传递信息的这些人早已被人掌握,他们故意在所有我们这些人周围释放假信息,这样我们能得到的也就只有他们想传递的假信息,而除了我们之外,底下的那些人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被蒙蔽了。”
这样的困境倒是让苏远产生了一些熟悉之感,“当一个体系发展到足够大的时候,产生这样的问题是必然的......这些天我花了点时间查看玉庭卫的系统,发现玉庭卫不仅是皇帝的护卫,还有一部分负责暗中监督收集情报之事,这部分的玉庭卫隐藏于暗中,他们能发展属于自己的手下,滚雪球之下,谁也不知道这部分玉庭卫到底有多少人,前任指挥使也是莫名其妙身亡,看来这趟水够浑的啊.......”
一时间,几人都陷入了沉思,思考着破局之法。
当前的情况就如泥潭,越陷越深,让他们有了一种无法脱身的感觉。
可却又不得不陷入这泥潭之中,不找到三清神像,这所谓的第三阶段的考验可能就无法完成,他们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总不能把他们全都杀了吧......”伏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抱怨了起来,“我们本来不用蹚浑水,直接强势地将所有人解决,除了那皇帝之外,都在七阶以下,我们都能应付,管谁偷没偷三清神像......”
伏桃的话只是抱怨,倒是发泄情绪之言了,不过对苏远而言,倒是一时间产生了些触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们,已经陷入了局里。
只因他们掺和到了三清神像被盗事件中,从本来的局外人成为了局内人。
如果依照着一开始的陌生身份,他们就是局外人,什么都不用顾忌什么都不用管。
而这个局,就是整个大衍皇朝的一切。
这活生生的一切。
如果真的按苏远所想的那样,苏远发现第三阶段的考验和第一阶段的考验其实一模一样。
只不过第一阶段的考验只有一座山,一道阶梯,一个虚无缥缈的追求。
稍有心者便能感受到这其中的违和。
可当这一座山,一道阶梯,一个虚无缥缈的追求换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于这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后,这违和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瞬间沦陷于其中,被其困惑,成为局内人。
想要打破这样的局,伏桃的话可能还真是解决的思路。
不将自己代入到任何大衍皇朝的身份,杀干净一切。
这种时候他们便是局外人。
可从一开始,他们四人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代入到了大衍皇朝的身份中,以局内人的思维去想着怎么解决问题。
失去了局外人的思维。
“有点意思......”苏远忽得笑出声。
......
“陛下,一连十数日,那些人都没有任何进展,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这要么是同党在故意给偷盗者拖延时间,要么就是办事不力,不值得重用啊。”
“陛下,那些人虽然实力强劲,但有实力不代表一切,您还是考虑考虑......”
“陛下,您切记您的实力可是......”
身穿龙袍的少女挥挥手,赶走了这些苍蝇般的声音,青涩和雍容交织的脸庞上的郁闷这才稍稍缓解。
她挥退了宫女,独自一人离开了宫殿来到了花园中,立于花畔赏着姹紫嫣红的花儿。
群芳斗艳,煞是好看,可这样的风景落在穿着龙袍的少女眼中,却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花园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另一道身影,这道身影肆无忌惮地踏着步伐走向穿着龙袍的少女,一步步靠近,直到其身后少女才回过神来。
“哦?你来啦。”穿着龙袍的少女头也没回,依然看向花朵,“怎么样?调查的事情很难吧,唉,这些老鬼的心眼子真的是多到没法数......”
苏远看着这个一身雍容饰品满是贵气的青涩少女,明明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当上了高高在上的帝皇,还掌握着一身常人难及的实力。
苏远随口问道,“你那面具和三清神像有什么关系?”
身穿龙袍的少女怔了怔,那天她没提面具到底代表什么,也没说面具和三清神像有关系。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面具代表的是三清之一,嗯......也算是从供奉的神像上拿下来的,至于另两位的面具,则还在神像上,这也是为什么我急于找回神像。”
苏远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陛下年纪轻轻就有这份实力,实在难得。”
青涩的少女瞥了眼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几岁的男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似是想起第一天见面的光景,有些不忿在其中,她捏起拳头,哼道,“虽然那并非我自身修炼得来,但真打起架来我是不怕你的,你有话就直说。”
第287章 八阶大能
苏远深深看了眼这个穿着龙袍的少女,缓缓道,“三清神像,真的是被别人偷走的吗?”
“你这是......”年轻的皇帝皱着眉,眼中满是不解,“在怀疑我监守自盗吗?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真是奇怪......”
“原来压力已经大到让你们开始怀疑我的程度了,其实我也没有给你设置期限,又没办法真的命令你们做什么,你们哪来这么大的压力......”她嘟囔着,极为不满。
看上去满是对自己被怀疑的不忿。
可偏偏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臣子,打似乎也不一定能轻易打得过,总之就是拿他没办法。
“你确实会感到很奇怪,甚至莫名其妙,自己的皇帝当得好好地,干嘛要去偷盗堪称镇国之宝的三清神像......”苏远的眼神越发深邃,牢牢盯着正直美好岁月的少女,这样的视线加上话语让这位年轻的帝皇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总有一种将要发生大事的预感,可偏偏她对此一无所知,什么都说不出。
于花园中,不知何时悄然升腾了一重大阵,苏远立于阵中心,操纵着阵法,而阵法所指向的目标,正是这位年轻的皇帝。
被囊括在阵法中的少女困惑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大阵,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汹涌至极的力量,锁定了自己和周围的天地,随时准备着将自己那份能动天地的力量解构。
“终究是要动手吗......”少女的神情依然残留着不解,但是她并不准备束手就擒,哪怕是与阵中,她的身周也汇聚了无边的天地伟力,隐隐和大阵抗衡。
而苏远只是看着,并未再进一步,这番动作让少女又产生困惑。
“为什么不动手?以你的实力加上这大阵,我承认我不会是你的对手......”
苏远轻轻叹口气,随后声音变得极为隆重,带着隆隆之声震响在少女的耳边,“还不愿现身?”
少女的神情没有变化,见状,苏远终于是动手了,浓烈的紫光乍现,如同雪崩前的最后一点雪花,苏远一剑精准戳在少女那与阵法抗衡的力量命门之上。
携带着紫光的锐利一剑霎时间让少女的反抗失去了作用,而早已构建好的大阵猛地收缩至极小的范围,如同禁制般落在身穿龙袍的人影身上。
炼天,锁地,封人躯之威当即开始显现,她被禁锢其中,动弹不得,一身的力量开始消融,于阵法中化解、流淌,重新流入苏远的体内。
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女却发现自己一点一点地失去所有的反抗能力,那种力量被抽离的感觉,那种自己的身体被封锁解构的感觉,无不于她的意识中展开。
她的眼睛带着浓烈的不解和不甘,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好似在问他为什么......
哪怕是死她也死得不明不白。
也就是于这濒临死亡之际,她的脑海中忽得响起了一声极重的叹息声。
那叹息声和她自己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可却不是她自己发出的,这种感觉,就好似另一个自己藏在这副身躯中。
叹息声不仅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也在苏远的耳边响起,那一瞬间,苏远的警惕性达到了巅峰。
轰得一声。
原本封锁了龙袍人影的大阵顷刻间消散,那些被炼化的力量也于大阵消散的同时重新回归,不能动弹的龙袍人影重新恢复了行动力,踏空立于头顶之上,明黄的龙袍猎猎作响。
同样的还是那个青涩与雍容交织的少女,只是她的身上散发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浩然威势,那已经不仅仅是七阶......而是八阶之上的压迫力。
挥手间,少女破开了阵法,然后纤纤玉指一点虚空,藏匿于周围的伏桃、梁水无还有渺月三人顿时也现出了身。
只是他们被限制地动弹不得,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绑在半空。
哪怕是苏远,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眼下的情况似乎演变成了最艰难的那一种,所谓的大衍皇朝,这第三阶段的考验,真的和第一阶段的考验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藏在背后的也确实是一个八阶的大能。
哪怕苏远曾面对过真正的八阶,甚至可以说击杀过八阶,但依然有种身处浩瀚大海的无力感。
这是他头一回以现实的身份直面八阶之威。
身穿龙袍的少女神色不复困惑,转而是嘴角掀起的若有若无的笑,从其怀中飞出一片面具,缓缓覆于脸上。
“发现得不算晚嘛,悟性不错。”同样清脆的声音从少女的口中吐出,可给苏远等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脸上的元始天尊面具更是给其增添了一丝无端的威严和神秘,好似那位位列三清之首的道门天尊真的重现于他们面前。
苏远此刻也注意到周围的花园,皇宫,甚至更远的皇都和其他一切都开始发生了一种莫名的扭曲,如同炙热阳光下的空气一般流动起来,这番诡异的画面让苏远忍不住开口道,“所谓的大衍皇朝,不过就是你一手缔造的假象,寻找三清神像也是同样的把戏,你靠着自己的手段创造了一个逼真的世界......”
听到苏远这么说,戴着元始天尊面具的少女身上流露出一丝寂寥和莫名的悲伤。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这里......是我曾经历过的一切。”
从少女身上传出的感觉不似作假,在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皇帝乃是八阶大能之后,苏远也放弃了同其正面抗衡的打算,见其话语未尽,似是还有后续,苏远索性盘腿坐下,就当听其说故事。
见苏远这么干脆地放弃战斗,戴着元始天尊面具的少女轻笑一声,“你倒是活络,知道打不过就不打了,你似乎也明白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想法......”
苏远直接道,“你要是真想对我们怎么样,何必这么麻烦绕圈子,动动手指就能捏死我们了。”
少女于无声间承认了苏远的想法,但她却未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而是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之上。
她的目光看向了周围扭曲的世界。
“这里......早已循环一万七千三百二十九次,我等你们的到来已经很久很久了。”
少女的话响在苏远四人的耳边,让他们精神一震,他们终于开始接触这一切背后的隐情。
“所谓的大衍皇朝,到底还算不算存在呢......我也不知道,若是没有你们的进入,大抵这样的大衍皇朝会一直存在下去,循环着这一切,也算是另类的永生了吧。”
“曾经我们供奉的是三清至尊,我们的力量也得之三清赐予,但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天地破裂,星空震荡,天地好似要破灭一般......”
“从那之后,三清至尊和我们便失去了联系,你们所遇见的‘丢失的三清神像’便昭示着这件事的发生,我以大衍皇朝的皇帝身份重新追寻三清至尊,却只从天外得到了一副面具。”
第288章 甘愿炼化
少女的手抚上了面具。
“这副名为元始天尊的面具......我本以为这就是我追寻得到的奖励,是三清至尊的回应,殊不知这根本就不是三清的奖励......”
“而那之后,我的皇朝,灭亡了......”
“唯有我躲藏于面具中活到今天,等到了你们。”
穿着龙袍的少女喃喃道。
苏远也从其略显碎片化的话语中窥见了一丝大衍皇朝的面貌。
大衍皇朝的存在,或许要追踪到久远的上古时期,而那个时期,正是仙神活跃的年代。
少女口中提到的天地破碎,苏远曾在别处听到过相似的描述,那正是在幽冥界所得知的信息,上古的世界破碎,仙神隐匿,甚至酆都大帝也在那场剧变中失去了踪迹,下落不为人知。
虽然大致得知了大衍皇朝和皇朝帝王的来历,但苏远紧接着又产生了新的困惑。
“等到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青涩与雍容交织的少女浅浅笑了笑,“给你们送一样东西。”
“送什么?”苏远愈发奇怪。
明黄龙袍的少女将目光放在四人的身上,里里外外地将他们打量了一遍,不论是伏桃梁水无还是渺月,她的目光都不过是勉强满意,唯有落在苏远的身上时,才微微点头。
“送你们一场大造化。”
“从那九个世界得了炼仙为性法传承的人,最终也就你们四个符合标准,不过最终就只有你还算能让人满意。”
“你们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看破了我所构建的一切,相比第一阶段的考验,这种身临其境的‘局’花费的时间倒是成倍的增加,算是让你们体会了一把未来可能会遇见的情形,只不过那时的情形可能会更加复杂......”
“既然你们成功看透了这是个局,肯定要赐予你们奖励,我便是为此而存在。”
“我,便是你们的奖励。”
就在苏远听着她的话琢磨其中意味的时候,于苏远的视线里,一道熟悉的阵法重新于空中构建了出来。
那是炼仙为性法。
只不过相比于苏远他们构建的炼仙为性法的大阵,这道重新构建的大阵速度快了数分,威势也更加骇人。
这是......八阶大能构建的炼仙为性法。
可就当苏远仰头看着这大阵之时,却见阵法轻飘飘落到了半空中那身穿龙袍的少女身上,重新将其禁锢。
炼化之能开始于阵中展现,一边是穿着龙袍的少女,一边却是,苏远四人。
还不等苏远惊讶,他只感觉体内涌现出无比磅礴的力量,那份力量足以勾连天地,引动远超原来数倍的伟力。
这是仙性的力量。
苏远也明白了她话中所谓的奖励是何意。
一位八阶大能以自身炼化为代价,将炼化出的仙性传于他们四人?
还不等苏远心头的困惑蔓延,苏远体内的伟力暴涨速度又加快了数倍,一瞬间,苏远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淹没了自己。
他丹田处的本命玄剑上的紫光愈发浓郁,近乎到了一种极致的地步,直到再也无法更进一步,达到了某一个瓶颈。
瓶颈之上,似是更为广阔的境地。
瓶颈的阻拦出现后,本命玄剑的演化短暂地停滞了一会,但停滞过后,却再度出现变化,在近乎无边无际的伟力推动下,本命玄剑不断地冲击着瓶颈,誓要越过,抵达那全新的境地。
苏远的心神也全部沉浸于此,不敢有一丝松懈。
同样的变化也发生在其他三人身上,伏桃、梁水无以及渺月根据各自所修的功法,全都在炼化得来的仙性助推下,发生着某种蜕变,冲击着那一道瓶颈。
悄无声息间,四人的气息无限逼近七阶,而那身穿龙袍的少女,却越发透明。
可是于炼仙为性法的炼化间,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唯有一丝反倒是有着一丝解脱。
“这样一来,我承诺的交易便算是完成了。”
眼见四人的气息愈盛,自己的身形愈发透明,而且这个速度大大超出原本的预期,本来想着将自己完全炼化,能将他们推至七阶接近八阶的水平,可按当前速度看来,却是要大打折扣。
顶多将四人推至初入七阶的水平。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人。
推动苏远突破这瓶颈所需的仙性大大超出其他人,大半炼化出的仙性都为其吸收,突破进度却依然缓慢。
不过穿着龙袍的少女倒也不在意了,她答应的事完成就行。
当这一切结束后,她这藏身于面具里的意识将会被彻底炼化,届时可能会剩下一个七阶的化身,永远地在这个不断循环的大衍皇朝中当那个青涩的皇帝,其他的记忆会随着她一同消散。
这算是,一同享受另类永生了吧。
身穿龙袍的少女没有一点留念。
但就在这时,本应沉浸于突破瓶颈的苏远忽然睁开了眼,他看向了眼前这个青涩和雍容交织的年轻皇帝,略显奇怪地向其问道,“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讳。”
苏远的目光似是窥见了一丝少女如此举动背后的动机,但他并未细问,却是选择了询问一个让其有些莫名的问题。
第289章 不依靠仙性的晋入之机
面对这个问题,穿着龙袍的少女明显愣住了,可随即又摇摇头,“这种东西已经不重要了,况且......”
她的双眼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笑意扫过四人,“当一份事物被赋予具体的名字之时,便是纠葛之始,便是其拥有着特殊意义的时候,我于你们而言,最好是只存有一面之缘,不必理会关于我的事情。”
苏远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有名字,留存在记忆里的便永远会是个泛化模糊的存在,只会是一幅幅模糊画面于记忆里浮现,而当名字出现的那一刻,这散乱的一切都会重归名字之下,被赋予新的意义。
碗中的稻谷,只会是稻谷,见者能够毫不犹豫地吃下其制成的米饭。
但若是给一粒稻谷取名,一个有名字的稻谷诞生,便像是创造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从其拥有名字开始,便赋予其一个活生生的人格,创造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对于这位维持着年轻样貌的皇帝的回答,苏远只是轻叹道,“说实话,我挺不喜欢这样的。”
“什么样?”
“拿别人的奉献换来自己的好处......”
对苏远来说,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许多次,虽然在这个世界,有时候为了得到什么必然要付出代价,但苏远更希望那是自己付出的,而不是由无关者甚至是身边的人为他承担。
九圣世界时,他破碎得心甘情愿,没有一丝悔恨。
魔主世界时,哪怕以身镇魔界,永世压得魔主抬不起头来,苏远也不觉得有丝毫负担。
幽冥界时,破天开棺,为了那一瞬的契机付出了灰飞烟灭的代价,但苏远觉得很值。
祖龙世界,他将祖龙珠传下去时,不会有一点犹豫。
他不是个会对敌人仁慈的人,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该怎么做他自然明白,对待唤尸门的人使用炼仙为性法时,苏远不曾有过动摇。
可他也同样不是个无情的人。
“每当遇见类似的情况时,我总会想起一些人......”苏远的声音缓缓响起,“那是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人,她们......唉其实都挺傻的,碰见这种事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她们的影子,就会觉得非常操蛋,哦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算了你不用管。”
这位年轻的皇帝静静听着,从苏远的话里她听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那是一种不相符的感觉,好像这个青年人身躯内的神魂经历过诸多无法言说的事情。
苏远还在说着,“不过操蛋的是这个世界,我慢慢发现这其实就是个吃来吃去互相吃的世界,上古时期的隐秘虽然不全,但我窥见的那一角无一不在说那时候的残酷,为了所谓的仙性,争来争去,成仙成仙,可到头来成的是魔还是仙呢......”
自从在浊九天反面取得炼仙为性法开始,苏远愈发明悟了一些事情。
很多事情已经可以串联起来,缓缓向他揭示了一些真相。
而一切的争端,都可以说和仙性脱不了干系。
不论是炼灵成性还是炼仙为性......
汇聚完整的炼仙为性法时所见到的那些画面,上古天地间诞生的强大天地之灵,与人共处,却落得个被人炼化的命,成为了他人成仙路上的养料。
天命圣人提议吞噬身为冰灵凤的凌霜,这样便能修补身为残缺仙剑的他......
身为魔剑的他遇见的最为心动的祭品,却是一头火凤......
以万千生灵为引,想要炼化七彩神龙之形的伏栀......
所有的这些无不是和仙性有关。
但就算得了仙性又如何呢?
炼化了所有的天地之灵最终成仙的人,也不过被另一道从天而降的炼仙为性法融化,成为了其他人的养料。
追寻仙性的路,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路。
或许有时可利用仙性作为一种手段,但若是一味依靠仙性,他便失了自我,与其说他还是他自己,不如说他成为了一个行走的炼化仙性材料。
终有一天,苏远也会成为了他人炼化仙性的养料。
想到这,苏远眼底愈发坚定,他笑着对眼前身穿龙袍的皇帝道,“仙性予我,应是我想要时便来,不想要时挥之即去,不应是仙性推着我前进,而是我驱使仙性为己用,所以......”
在那青涩和雍容交织的年轻面庞的注视下,被不断灌输炼化后的仙性之力的苏远,悍然地断开了和炼仙为性法阵的联系。
最大的吸收源于一瞬断开,原本以极快速度虚无下去的龙袍身影渐渐稳定,消散的速度慢了下去。
苏远的气息本被推至六阶巅峰,朝着迈过那道天人合一的门槛前进,于仙性堆积之下,哪怕苏远是个没有一点天赋的庸才也能突破至七阶。
但随着其主动断开和炼仙为性法阵的联系,苏远的气息也停留在了差一丝迈过门槛的地步。
距离七阶只有半步之遥。
可就是这半步,足以卡死无数人,不知多少天赋绝伦的天才究其一生卡在这半步上,一辈子无望七阶。
这也是为何在五界十天里,那些无望七阶的天才们才会绝望地转而寻求仙性的帮助去凝聚那“低人一等”的伪七阶。
“你这是......”穿着龙袍的人影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在一位八阶大能甘愿炼化自身的情况下,放弃这份机缘。
这样的心性,到底......
她不知道苏远到底是单纯追求自己的道路,还是说,因为其他的原因,比如他所说的,看到了某些东西的影子。
我挺不喜欢这样的......
拿别人的奉献换来自己的好处......
又或者,两者都有。
眼见其他三人和炼仙为性法阵的联系依然紧密,他们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很快就能突破七阶。
而苏远却停在了六阶巅峰,穿着龙袍的少女不由得皱眉。
“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寻得晋升之机又不知是何时了,你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你晋升所需仙性远超他们......”
可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苏远就打断了她,“不,我不需要仙性来晋入七阶......”
苏远于原地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一手为天,一手为地,人者居中......
那是......天地相。
当天地相摆出的时候,苏远重新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勾连天地之感,这份感觉在刚才源源不断的仙性涌来的时候格外明显,更是只差一丝就能让他彻底掌握这种勾连天地的感觉,可他主动断开之后,涌来的仙性失去了后继,这份勾连天地之感渐渐散去,可如今随着天地相的摆开再度现出。
他的眼底唯有无尽的自信,“晋入七阶之机,就在今日。”
苏远放弃了依靠仙性,转而向内寻求自身,寻求那真正的天人合一,真正的掌控天地。
在龙袍人影惊愕还未散去的视线里,苏远那停下的气息又开始了上升,虽然速度相对于仙性灌输时慢上了无数倍,可依然在缓慢而坚定地上升,而在这个过程中,苏远的身形越发缥缈,隐隐间,竟然有了一丝融入天地的感觉。
这又让穿着龙袍的少女陷入了错愕。
若说七阶是天人合一,勾连天地,以自身内天地映照外天地,从而能驱使天地外力为自己所用,那八阶就是身化天地,一言一行当为天地法则。
从七阶到八阶的过程,便是将自身的内天地融入外天地,从映照到融入。
如今的苏远身上,竟然有了这样的趋势?
而他,根本还未晋入七阶。
想到此前自己还未从面具里暴露时,不过六阶的苏远就敢对七阶的自己动手,那凌厉的紫光和剑意一瞬间的爆发之下更是能压自己一筹,想到这个穿着龙袍的女儿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光是六阶就已经如此逆天了,到了七阶之后又该是如何出人意料......
......
当渺月再度睁开眼之后,从体内迸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份力量勾连天地,那是......属于七阶的力量。
不远处是比她更早睁开眼的伏桃和梁水无两人,此刻两人也处在惊愕和兴奋之中,对新得到的七阶力量不断进行尝试。
“我们......都跨入七阶了......”渺月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晋入七阶,感受着力量的同时也有些情绪波动产生,“这是仙性......”
同为浊九天传承者,炼仙为性法的效果她也试验过,仙性的力量她知道是什么样。
伏桃和梁水无也一齐看了过来。
伏桃开口道,“除了苏远,我们都成功晋升了,仙性之力还真是奇妙,族内部分长老无望七阶也能依靠着仙性跨入七阶,就是不知道我们......”
伏桃话里的意思其他人都明白。
靠着仙性成为七阶的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存在,在七阶之中属于垫底的存在,这种七阶,称之为伪七阶更合适。
梁水无则是看得开,“既然已成七阶,再考虑这些事也没用了,至少我没感觉到自己和从那些正常七阶的长辈上有什么不同......”
渺月这时开口了,“其实......仙性之威,原本一般七阶所能掌控的力量更强,靠着仙性晋入的七阶也会比正常七阶强上一点。”
渺月的眼眸低垂,说这番话时依然没什么感情在其中,好似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让伏桃和梁水无两人一惊。
“这......为何我们一点都不知。”
“宗内的长辈也从未向我们提过,难不成他们是故意瞒着我们吗?”
“不太可能吧,长辈们就算能瞒,不至于一点异样看不出来,长辈们对伪七阶的态度就不像装的......”
“嗯......那就说明这是连那些长辈都不知晓的事。”
两人的对话落于渺月耳中,渺月既不否定,也不再做其他回应。
她的目光落在了更远处的人影身上。
维持着怪异姿势的苏远和束缚于阵中身形近乎透明的龙袍少女相对而立,苏远的气息还未达到顶峰,依然在缓慢地上升,是他们四人中最慢的。
但渺月却不认为慢代表着不好。
苏远的实力她看在眼里,渺月深知以苏远六阶就能抗衡七阶的实力,其晋升七阶势必不会很容易,但一旦迈过了这道槛,到了七阶的苏远会更加恐怖。
就在这时,一直未有动静的苏远忽然动了,他放了手,从那怪异姿势的状态中恢复了正常,随之而来的,便是其缓慢上涨的气息于一瞬的爆发。
和三人被仙性推动着跨过七阶不一样,苏远跨过七阶门槛的动静极大。
一瞬间,风云变幻,天地变色,周遭的天地以苏远为中心产生了无与伦比的飓风,从苏远的肉体之下,隐隐投射出密密麻麻的虚无线条,这些线条与天地间一一映照,勾连诸多方位,建立了一种难分难舍的联系。
当联系彻底成型之后,轰的一声,苏远踏立空中,挥手间天地之力凝成了一把无坚不摧的长剑,悬浮于其身前,但这只是第一把。
第二把,第三把......没有尽头的长剑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在苏远面前凝结,随着苏远对天地之力的操纵越发熟悉,凝结的速度越快,苏远能挥霍的天地之力好似无穷无尽,怎么也不停下。
直到密密麻麻的天地之剑如同幕布般展现在众人面前,苏远才放缓了速度。
但也只是放缓了速度。
到最后,似是这方世界难以撑下了,苏远才不得不放弃继续凝聚天地之剑,无数柄天地之剑眨眼消失,重新归于天地,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有一丝锐利至极甚至刺破空间的剑意飘荡在天地间。
苏远感受着这份和六阶天壤之别的力量。
他终于是晋入了七阶。
第290章 脱离
整片空间之上还出现了异样的景象,上方的空间扭曲,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孕育,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最终没有孕育出来。
“那是......异象!”渺月不由得出声,猜出了那是什么。
伏桃也跟着道,“族内有记载少数天才晋升七阶时会引发天地异象,苏师兄这样的,怕是够了,只是为何异象会是这样?”
梁水无斟酌着猜测道,“恐怕是因为我们身处的空间特殊,才最终没有显现出来吧。”
这个解释倒是足够说明为何上方的空间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可却没有东西孕育。
身穿龙袍的年轻皇帝看着晋入七阶的苏远,而本应彻底被炼化完的自己却没有完全成为养料,得益于苏远早早切断其和炼仙为性法阵的联系,她依然存活着。
虽然实力也因为被炼化大半的缘故而近乎散尽,但好歹原先的意识没有散去。
可紧随而来,便是一阵迷茫。
那是一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迷茫。
按照原定的路数,此刻她的意识应已消散,彻底归于天地,不再残存。
可她那眼看着就要抵达终点的路却忽然又出现了新的分岔,路的尽头不再是终点,她的命数还出现了新的可能。
但这并不在她预料之内,一时间,她陷入了不知所措中。
“苏师兄,恭喜恭喜......”
“苏兄未来的成就定不可估量......”
苏远的身边传来几声客套的恭维,就连渺月也不轻不淡地对苏远点点头,苏远也有些压制不住心底的兴奋,乐呵呵笑道,“同喜同喜,大家都是一个水平的人了,以后门人弟子见到我们是不是也要喊一声长老了。”
伏桃笑嘻嘻道,“苏长老是吧,诶别说,这么一提感觉立马就来了,这一听高低不是个等闲之辈。”
梁水无:“还有伏长老、渺......”
渺月直接打断,“我就算了,诸位原先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似是预感到梁水无接下来的称呼会变得极为怪异,毕竟渺长老或是渺月长老都不怎么好听,还是渺月仙子听起来足够有感觉。
苏远微微诧异,“没想到渺月仙子也会在意这种东西,还以为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呢。”
渺月只是抬了抬眼,红唇轻启,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看那样子,似是其中另有隐情。
四人重新汇聚,在来之前,他们也未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在调查所谓的三清神像的线索受阻之后,他们便展开了各种情况的推敲,妄图寻出一丝蛛丝马迹,最终还是苏远提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说是全新倒也不全是,毕竟第一阶段时他和渺月已经碰上了一次了。
不过伏桃和梁水无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经过苏远这么一说,顿时如醍醐灌顶般醒悟,得以用超脱的视角来看待他们遇到的情况。
顿时觉得若大衍皇朝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产生“沉浸感”从而被迷惑,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已设置好的,若是这样的话,为何他们的调查没有一点进展的情况就能得到很好的解释。
不过这也并非唯一的解释,但苏远依然觉得这种解释的可能性最大,还是可以一试。
而破局的办法则和第一阶段时一模一样。
眼下的大衍皇朝的一切,若是被设置好的,况且并非是按照早已定好的规律机械化的行动,而是会对他们的行动产生即时的反应,这就说明这很被很可能存在一个支撑的核心。
而苏远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核心,然后对其施展炼仙为性法破局。
三清天和浊九天的联系密不可分,唯有浊九天的传承者才可进入三清天的反面,而他从浊九天得到的唯一之物便是炼仙为性法,所以苏远有极大的把握确定这么做是对的。
结果也不出苏远所料,藏于面具中的真身出现,只不过略让他们惊讶的是,这竟然是一个八阶大能。
但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八阶大能禁锢他们只会却未下任何死手,反而以炼仙为性法炼化自身,换来仙性融于他们。
他们还以为......会是一番艰难的历练。
苏远率先看向那个轻蹙着眉头的人影,穿着明黄龙袍的女孩,独自立于天地间,好似和周围的一切隔绝。
原本属于大衍皇朝的一切,都如同炽热的空气般扭曲,化作了一幕幕停滞的画,停留于时光的夹缝间。
如她所言,大衍皇朝的世界已经循环过上万次。
本应灭亡的大衍皇朝以如此方式存留至今。
若无人打扰,或许其会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循环下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尽头。
苏远出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穿着龙袍的人影顿了顿,泛起了一丝苦笑,“我好像......对这样的情况毫无预料,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我的使命,到这里本应就结束了,我从未设想过之后的事。”
她的使命是被炼化,成为养料。
对此,苏远却提出了不一样的建议,“那不如你随我们一起出去吧。”
苏远的话让穿着龙袍的人影一怔,“出去?”
“对,出去,离开这里,去往外面我们称之为二十四重天的地方,还不止......带你去我们来的地方,一个名为五界十天的地方,或许和你生活的那个时代相比已经完全变了样,但与其停留在无限循环的世界里,看看新世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仅是苏远,伏桃也热切喊道,“别担心出去了被人欺负,有我罩着你,没人敢动你,再不行,还有他们呢,我们几个加起来横着在五界十天走都没人敢管!”
伏桃叉着腰说这话的气势很足,但话里的内容却让梁水无忍不住驳道,“伏桃师妹,你这话有些不妥,还是低调点为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伏桃摆摆手,“哎呀梁师兄你懂什么,做人就要自信点,唯唯诺诺缩手缩脚的还有什么意思,修行已经够苦闷了,还能压抑着自己不成......”
梁水无还是觉得不妥,和伏桃辩说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压过了场上其他人的声音,可其他人却无半点制止的意思,渺月虽表情冷淡,但那样子似是早已习惯,苏远只是笑笑,不觉有什么。
穿着龙袍的少女目光落在眼前的这些人身上,从这四人身上,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鲜活的感觉。
她低下头,看不到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的伏桃和梁水无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渺月此刻也罕见地开口了,“就当我们欠你的。”
苏远听言不由得侧目,看样子渺月对于自己依靠着别人炼化自身得来的仙性晋升七阶这事有些耿耿于怀啊,在其意识中将这认为是欠别人的。
看样子,渺月仙子倒也没完全断绝掉自己的情感,并不是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
眼见所有人都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明黄的人影也做出了决定,她幽幽道,“或许出去也不是一件坏事......”
伏桃顿时热情地扑上去,可却意外扑了个空,直接穿透了过去。
两者交叠的那一瞬间,身着龙袍的少女身形也如炙热空气般扭曲,好似和伏桃不在一个时空一样。
霎时间,伏桃瞪大了眼,穿着龙袍的少女解释道,“其实......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以常理去理解。”
“这里......更像是一处藏于时光长河夹缝里的特殊地带,靠着这里的特殊,我得以你们现在看到的另类方式保存下我的皇朝,虽然他们在历经无限次的循环,但他们并未真正的死去......”
“你们此前看到的那些身临其境的画面,倒是在我操纵之下所经历的,所以看不出差别,但如今,却是能一眼分辨出了,同样地,在这个空间内,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无法和你们真正接触......”
她的解释苏远大致听懂了。
倒也不出苏远的预料,能将皇朝从久远之前保留至今,这些或许就是她付出的代价。
当然,这份代价还包含其他的,比如,要以自身为养料炼化......
至于这代价是和谁达成的,又是谁助她将皇朝保存下来,寻到这么一处特殊地带的......那又是另一个值得深挖的问题了。
而这个存在,或许就是在浊九天留下传承的家伙,又处心积虑地引导着浊九天的传承者进入三清天,通过这三重考验。
“这个问题待出去后再想办法解决,如果按照原定的计划,待我们突破到七阶之后,会有什么等着我们?”苏远问道。
可她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应该再没有什么了......很多东西,我并不知情。”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间忽然震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脱离感,苏远四人都感觉到了这种感觉。
顺应着这份感觉,恍惚间,苏远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视角。
空旷的殿中,九道盘坐的身影,可唯有四道人影身披白芒,在九人面前,是一团奇异的扭动光球,从光球中传出的扭曲时空之感,和在当下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那九道身影里,自己也列坐其中,随着苏远陷入这种脱离干越深,九道身影中的苏远也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周围盘坐的其他八人,渺月、伏桃、梁水无、洛巡夜......还有其他浊九天的传承者,他们身处的大殿和苏远之前看到的三清殿一模一样,中心扭曲的光球自成一体,内蕴世界。
除了他们四人外,其他浊九天的传承者气息萎靡,尤其有两人更是陷入了重伤的状态。
苏远顿时明白了。
原来,他们从未离开过这里,所经历的三次考验都不过是某种高明的手段罢了。
不仅是苏远,渺月、伏桃、梁水无也依次睁开眼,眼中略显迷茫,可很快就弄清了当下的状况。
“我们这是回来了?”
“我们不会一直盘坐在这里没有动过吧?”
“等下,‘她’怎么办?”
“是不是留在了那个扭曲的光球里面了?”
伏桃和梁水无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剩下的那些浊九天传承者似是受到影响,也接连睁开眼,看向这四人的视线蕴含着纷杂的意味。
苏远却没在意他们的视线,他试着再次触碰中心的扭曲光球,下一瞬又回到了那个扭曲的世界。
穿着龙袍的明黄人影依然立于面前,苏远不知道能否带其离开,试着道,“走吧,试试看能不能离开。”
做出了决定的少女皇帝眼中散去了迷茫,反倒在苏远等人的叙说下产生了无端的好奇,对外界天地变化的好奇,她最后回头看了眼这片陷入循环的世界。
苏远:“或许以后还能有机会,脱离循环,让你的皇朝重新立于世间。”
听到这话的少女皇帝点点头,于心底生出了新的目标。
九人围坐的殿中,纷纷醒来的诸人面面相觑,一些足够机灵地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现了不一样。
他们当中,有四人的气息变得截然不同了。
而这四人就是那被白芒覆盖的四人。
“你们......完成了下一阶段的考验?”一道略显苦涩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位在第一阶段战胜了两个对手进入上空宫殿的齐家子弟。
他本以为强势胜出的自己会通过所谓的考验,没想到那反而是陷阱。
更为可怕的是那伪装成宫殿的流光是一个吃人的怪物,他差点就死在里面了,能重伤出来已是万幸。
但一看到晋升到七阶的四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他顿时明白了这是通过考验所带来的机缘,顿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闷得慌。
“侥幸罢了。”梁水无依然低调。
“我识破了陷阱的本质,看穿了一切,所以才能一步一步通过考验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伏桃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齐家子弟她打不过,当初败了的时候她可是气了好一阵。
听到伏桃这么说,这个齐家子弟终于一口气撑不过去仰头昏了过去。
第291章 碧羽宗隐秘
梁水无和渺月没拆穿伏桃,苏远更是不在乎这种东西。
苏远的注意力此刻都在那扭曲光球中。
在九人的视线中,只见到中心悬浮的扭曲光球似是有什么东西从中散出,随后光球渐渐隐去,直至在所有人目光里看不见。
但苏远依然能感受到周围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扭曲之感,想来那东西只是看不见,而不是消失了。
同时苏远心底一动,感受到了什么。
他对伏桃、梁水无和渺月几人使了个眼神,四人又离开了原地,汇聚到了一起。
“渺月师姐......”
洛巡夜睁眼醒来后惊奇地发现一切都结束了,可苏远和渺月仙子还有其他两人却几乎是一瞬间变强了,跨入了七阶,这使得洛巡夜心惊的同时又涌起不甘,好似自己错失了什么大机缘一样,明明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可为什么偏偏就他没有得到。
但洛巡夜的面上依然维持着风度,刚欲开口问些什么,可才喊出半句话,渺月师姐人已经离开了,和其他三人凑到一起看上去像是有要事商谈一样。
可这要事却避着其他人,避着他,这种好似被排斥的感觉让洛巡夜暗暗不爽,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苏远的身上。
其他几人也都有类似的感受,不过多数人更多的是奇怪和好奇,这几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才齐齐跨过七阶的槛。
......
四人又汇聚到一起,当着其他三人的面,苏远展示了一道犹如凝滞了的扭曲虚影。
“离开是离开了,但是她这样的状态和正常还差的远,我们......要给她寻找一副躯体。”
听言,伏桃想都没想的点头答应了下来,梁水无倒是斟酌道,“躯体......该怎么找,莫不是找一具尸体又或者......我们炼制一副?”
“找尸体那不就是夺舍吗?”伏桃想了想那画面,顿时直摇头,“以这位的性子怕是不太会答应吧。”
“那就只剩下炼制这一条路了吗......”梁水无思索着,“可我们中有人长于炼制之道吗?尤其是躯体类的......”
渺月没什么表情,只是微抬眼眸,淡淡道,“唤尸门,黄泉宗,映魂宗。”
伏桃一拍掌心,“对哦,这三个宗门可是玩尸......不对不对,和尸体打交道的好手,他们中定有相关的炼制之法!”
这倒是让苏远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梁水无一怔,“苏兄有路子?”
“我荡魔剑宗和映魂宗交好,让我师父去映魂宗扯嗓子应该能换来相应的法门......”苏远见他们当真顿时又改口,“开玩笑的,其实是让我师父找他老友利益交换换一份法门来。”
“真孝啊。”渺月微微瞥眼,盯着苏远轻轻吐道。
苏远回以一个难言的笑,其实他没打算这样做,只不过是拉师父出来当个背锅的罢了。
眼见三清天反面的事快要进入尾声,他们既然来到了这处大殿,说明不久之后很可能就能出去了,于是苏远不在犹豫,直接对着渺月道,“渺月仙子,方便私下聊聊吗?我有话对你说。”
苏远的面色极为肃穆,严肃地好似这是什么事关人生的大事,伏桃顿时一脸别样的笑容,就连梁水无的脸色也有些绷不住,“咳咳,既然苏兄和渺月仙子有话要说,伏师妹,我们到那边去吧。”
两人识相地走远,苏远却带着渺月继续向着空旷大殿的一角走去,渺月的神色没有一丝异样,只是静静地踩着不慌不忙的脚步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到离其他人很远的地方,中间被石柱彻底挡住视线,苏远才停下,操纵着周围天地在一步之内布下隔绝声音和术法的禁制,确保有人探测之后自己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后,苏远才一脸正色地看向渺月。
“渺月仙子,敢问此前你提及的‘我们和你不是敌人’这话和解?是否事关碧羽宗?”
渺月似是猜到苏远会这么问,掀起了一抹不含感情极为清冷的笑,“你知道多少?”
苏远有些奇怪地皱眉,若是在他们未进入三清天反面,未和渺月等人相处之前,苏远是绝不敢如此直截了当地问渺月,可相处下来之后,苏远能察觉到这位渺月仙子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意,不,准确说,她对恶意这种东西不会感兴趣,善意也是同样,恶意和善意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同样的东西。
故此苏远也能肯定,渺月此前制止苏远对月阙徒孙动手时说的话,绝非是为了释放善意而糊弄所说,那不过是在陈述一件事物,一件客观存在的事物。
“知道,但又不完全知道,如若没错,理应事关无凤老母。”这是苏远此前在黄沙天经历得来的感觉,但于他看来,依然如同蒙了一层雾般,看不太完整,诸多事他也不可能从碧羽宗门人口中打探到。
渺月微微颔首,“无凤老母乃是主导者,作为代掌门,在掌门不出的情况下,碧羽宗大小事务几乎都是老母在掌控。”
苏远敏锐地捕捉到什么,“碧羽宗的掌门......”
“那是一头叱咤万年的碧羽凤,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其作为立宗之本守护碧羽宗,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出面,其实力在一众至高宗门的八阶强者中也是压倒性的,尤其是......”渺月说到这神色略显阴暗,“这头碧羽凤的存在与我月落仙宗的立宗根本是对立的,其已压制了我月落仙宗数个千年......”
这还是苏远第一次听到如此秘闻,渺月也是毫不避讳地当着他面说出来,倒是让苏远有些明白为何月阙上人一来就和无凤老母不对付,甚至有针对的意思。
渺月继续道,“我们得到了一些隐晦的消息,无凤老母最近一些年开始了一系列动作,将其手脚甚至伸到了碧羽天之外的其他地方,这些动作的核心似是围绕着这头碧羽凤......但具体的还不能完全确定,无凤老母她自以为做得隐晦,实则各大宗门或多或少都有些感觉,只不过心照不宣地不说罢了。”
第292章 玉虚宫
渺月的话渐渐补充着苏远心底对于碧羽宗的认知拼图,说到这,渺月也差不多把自己能说的都说尽了,她轻吐一口气,淡淡道,“你和赤鸢仙子的关系不一般,虽然身为碧羽宗九凤之名的首位,但她没被选中成为浊九天的传承者,虽然我不知道无凤老母怎么打算的,但想来无凤老母心底的安排肯定不一般......”
苏远又想起之前他问子鸢,无凤老母是否有提前说过让其准备接受浊九天的传承什么的,但子鸢一脸茫然地摇头否认,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事,甚至就连黄沙天的反面到底是什么都不知情。
苏远沉默着问道,“......你们挑选的传承者无一例外都是年轻子弟,如果说只是巧合,我是不信的......”
渺月知道内情,她也没瞒着,直接道,“这事,说起来还和你们荡魔剑宗有关......还记得当年诸宗汇聚荡魔剑宗商讨星斗震颤之事吗?”
苏远当然记得,那正是魔主世界模拟之后,也正是那次,他第二次遇见了子鸢,只不过这一次相遇,相比于第一次浑然不相识的相见,更加让苏远苦涩难言。
一个性情几乎和雨曦一模一样的女孩,却早已认不出自己,苏远甚至无法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雨曦。
也是这次之后,师父师姐他们去了二十四重天,失了联系。
渺月抬眼盯着苏远道,“正是荡魔剑宗的宗主向各宗广发邀请,说是共商大事。”
荡魔剑宗的宗主?
苏远心头泛起困惑,说实话,除了天关宫地轴宫两位宫主之外,苏远根本不知道上面还有一个宗主,至少,他在荡魔剑宗的这段时间内,根本就不知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渺月似也知道苏远的困惑,“荡魔剑宗以天关地轴两宫闻名五界十天,罕有人知晓有一位宗主,这位宗主行踪向来神秘,实力也不为人所知,除了少数八阶强者,怕是无人能捕捉到他的痕迹,所以这一次他以荡魔剑宗宗主的名义广发邀请,诸宗高层感到困惑和震惊,这才齐齐汇聚于荡魔剑宗。”
苏远了然。
照这么说就能说得通了。
“那他露面了没?又商讨了何事?”苏远追问。
渺月摇头,“依然是两位宫主出面,你们这位荡魔剑宗宗主没有一点要现身的痕迹,至于说了什么,想必你已经猜到了。”
“你是说,二十四重天里的情报?”苏远立刻将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正是那次诸宗齐齐汇聚荡魔剑宗后,所有宗门家族开始大肆派人进入二十四重天。
也正是如此,各大宗门和家族在挑选所谓的浊九天传承者才会默契地选择了七阶之下的子弟。
这一切,都和自家宗门的宗主有关......
“这便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渺月毫无表情地转身,看上去是毫不关心的模样,嘴中却不忘提道,“赤鸢那家伙和无凤老母之间的关系,或许没外人想的那么简单,这一点上,你应该比谁都关心。”
说完,渺月就转身离开了一步之内的禁制范围,苏远也没有阻拦,只是停在原地思索着。
......
看到渺月的身形从角落处走来,洛巡夜撑着笑迎上来,“渺月师姐,大殿里我们看过了,没什么东西,门口被一层东西覆盖,似是通道,从那应该就能出去,我们一起走吧。”
渺月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从洛巡夜身边穿过,洛巡夜的神情僵了僵,随后又深吸一口气,扫了眼渺月走出的地方,那地方,他看着苏远和渺月两人单独进去的,洛巡夜脸上的表情恢复成笑容,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追着渺月而去。
确实如洛巡夜所言,这大殿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在许多该摆物件的地方,那些物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这大殿只是一个空壳子,如此怪异的情况让八人有些不寒而栗,伏桃等人甚至差点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某种障眼法。
不过唯一的大门前覆盖着一层光膜,从中传出不一样的波动,有些有见识的认出这应该是某种通道,既然这是唯一的通道,那必然是回去的路。
等到苏远从角落里钻出,九人在各种小心思之下,向着大门的通道踏出。
在跨入通道的一瞬间,苏远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拉扯,于不断变化的空间中裹挟着,苏远回头看了一眼大殿,他隐约有着预感,自己将来或许还会来这个地方。
三清天。
风、云、雨三天各有五方宗门家族等候,在那些浊九天传承者进去后,三清天再没有一丝动静,忽然,沉寂已久的三清天发生了异样,这异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随着他们的视线转动,顿时看到了天顶之上缓缓浮现一尊漂浮的宫殿。
那宫殿恍若虚影,又恍若实体,看上去触手可及,可在一众七阶强者的感应中,那里分明无一物。
宫殿好似从某个时空的夹缝中钻出,突兀地浮现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大殿正中竖立着金碧辉煌的牌匾,上面刻着古朴而苍劲的大字,有人下意识地将其念了出来。
“玉......虚......宫......”
就在其念完的瞬间,殿前出现了九道人影,那些人影由虚转实,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不论是风云雨三天哪个世界里都能清楚看到这九人。
随着这九道人影化虚为实之时,众人忽然感觉到天地深处传出轰隆之声,某种惊变在内部发生。
随着时间的变化,在诸多人眼里,他们好像看到了天地景色在重合。
那是......风云雨三天在合三为一!
第293章 回归
巨响响彻在所有人耳畔,当巨响停歇后,不论是风雨衣哪一天的人都发现,合三为一的天地间,多出了十数道通道通向别处。
这顿时让一些人狂喜。
这说不定就是离开二十四重天回到五界十天的路。
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原先分布在三个世界的至高宗门和家族,都汇聚到了一起来了。
而天顶之上由虚化实的九人,也彻底地稳固了身形,重新回归到了合一的世界里,那顶着玉虚宫牌匾的宫殿也随之褪去了身形,重新化作淡淡虚影一点点消失。
九道气息和此前大不相同的人影于众人眼中逐渐明晰,但随着众人看清之后,各自的目光中都涌出了各不相同的神色。
站在九人最前端的乃是......一身穿黑底白纹剑袍的青年弟子。
这位青年弟子的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陌生的,可从他的身上传出的气息却最为浩瀚深邃,一身凌厉的剑意控制不住地外泄,好似随时准备捅穿这天地。
在青年弟子之后才是诸多人耳熟能详的杰出人物,渺月仙子、齐家、思家等家族宗门年轻一代佼佼者......
“那人是......”
“穿着荡魔剑宗的剑袍,是荡魔剑宗的弟子?”
“荡魔剑宗何时有了这人?”
虽说他们不知道这领头之人到底是谁,可九人中唯有四道晋升成七阶的气息,这四人中又以这荡魔剑宗弟子为首,他们心底都明白,这人此后当为荡魔剑宗年轻一代翘楚......不,或许说是五界十天年轻一代翘楚也不为过。
唤尸门的一众长老看到这荡魔剑宗弟子人影时脸色纷纷一变,尤其是在察觉到其七阶实力和那通天剑意后,就连楚癣也忍不住抽了抽脸皮。
似是察觉到唤尸门的异样,不远处的血衣门一众人侧目看来问道,“楚兄认识这弟子?”
楚癣不咸不淡道,“一个好运的小子。”
见楚癣不愿透露过多,血衣门的人也未多问什么,只是悄悄吩咐下去,顿时,有人前去搜寻关于这荡魔剑宗弟子的信息。
洛家一众人在九人中寻找着他们寄予厚望的洛巡夜,可在注意到洛巡夜的气息和进去前根本没有两样,其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看,和那晋入七阶意气风发的四人相比,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洛家大长老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九人方位的视线顿时有些深远。
倒是洛家长老中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看着跨入了七阶的荡魔剑宗青年,嘴角再度浮现一抹弧度,顺带着,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储物器具,其中一幅勾陈大帝的面具微微闪动着光芒以回应。
月落仙宗的人在看到渺月仙子那本就缥缈身影又愈加显得深邃清远后,也都为之一阵欣喜和惊叹,本就差临门一脚跨入七阶的渺月仙子也正式列入七阶之列,真可尊称一声仙子了,不过在这些人的目光扫到渺月仙子身前的一道青年身影后,原本就惊叹的视线都纷纷变得凝滞起来......
荡魔剑宗一众长老和弟子全部陷入了鸦雀无声中,倒不是太过于丧气,而是已经被一众超出预期的收获震得整个人懵懵的,唯有万长天一脸舒畅地摸着胡子,笑呵呵道,“老夫就说吧,老夫才不会看走眼。”
碧羽宗众人对那荡魔剑宗弟子的身影意味各不相同,极为复杂,既有不忿,也有震惊和羡慕,于弟子中的一道飘摇嫣红身影看着出尽了风头的青年,子鸢不由得有些失神,恍惚间,多年前于湖边烟雨里遇见的那个人影和眼前的青年渐渐重叠。
不知不觉间,她见证了这个对她来说意味复杂的男人由籍籍无名弟子到名扬天下的变化,时过境迁,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了,一切,都在走向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向......
其他势力,诸如伏家和星惊仙门都面露欣喜之色,其他家族宗门也神色各异,一些人虽对这个结果感到不相信,可木已成舟,结果不可改,要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还需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穿着荡魔剑宗长袍的苏远立于天顶,此刻,整个五界十天所有的势力五名门十大至高宗门,所有的目光全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可于众多目光汇聚之下,苏远依然没有丝毫压力,云淡风轻似是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这般的瞩目。
这份气度在背后几人眼前显现出来,但却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只感觉眼前的人值得匹配上他所得的机缘。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即逝,他们也不愿承认也不会说出来。
苏远看到天地间多出了无数通道,“回去的路应该就在其中,离开二十四重天,就在今日。”
伏桃附和着,“哎呀困在二十四重天怎么说也快三四年了吧,说起来这段经历还挺有趣的,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
梁水无也颇为感慨,想到一路走来经历的起起伏伏出声道,“早知如此,当初或许也不会选择和宗门长辈一起前来二十四重天......”
伏桃不爽道,“那你岂不是遇不上我们,也得不到这么大一份机缘,反正来都来了,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梁水无倒也笑着点头,“说得也是,那条路未必就比这条路会好。”
......
九人回归,可却一致地对三清天反面所发生的事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引人好奇和遐想,反面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此之外,最引众人关注的便是那荡魔剑宗弟子的身份,苏远的名字几乎是一瞬间传遍了诸人耳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再然后便是于三清天出现的那十数个通道。
那被所有人视为回五界十天的希望。
没有犹豫,经过短暂的商讨,诸多家族和宗门当即决定派人前往这些通道中探索。
这个过程中,还出现了一些小意外,碧羽宗和唤尸门又起事端,两宗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从黄沙天反面刚出来时,无凤老母一连追杀唤尸门很长一段时间。
如今五大名门十大至高宗门再度汇聚,当着这么多势力的面,无凤老母依然强势,几乎是咬着唤尸门不放,但忙于探索通道急于回归五界十天的各大势力也无心掺和,碧羽宗和唤尸门的争端于是一直维持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限度内,主要是唤尸门在接连的削弱之下,已经比不得碧羽宗,若是两宗实力平衡,怕是要演变成一番惊天大战。
于这种情况下,苏远找到子鸢,子鸢依然身着一身嫣红长裙,俏丽可人的脸蛋和几年前初见时相比几乎没有变化,缕缕青丝拂过那水润的脸蛋,被苏远叫出来的子鸢视线不敢直视苏远,低垂着的眼眸瞥着地上的石块,藏在面纱下的樱唇轻吐着气息,背在身后的双手略显局促地拧在了一起。
极力掩盖着自己异样的子鸢在苏远眼中让他再度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将当前的环境换成那座小院的砖石和屋舍,人影重叠间,不会有一丝违和。
苏远的眼底闪动着回忆的触动,可他此次找来子鸢不是为了这份触动,苏远向子鸢伸出手,“你当初弄丢被我捡到的那半截红绳呢?”
子鸢怔了下,抬起眼眸看向苏远,触及苏远的视线,那一瞬间,好似她在苏远眼中成为了另一个人,子鸢眼眸又不自觉低垂下去,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黯淡,“给你......”
她偏过头去,同时递出半截被摩挲过无数遍而有些粗糙的红绳,留在红绳上的痕迹说明着,或许过去的每一年,红绳的主人都会在无人的时刻将其拿出,低头盯着红绳的同时摸索着,困惑地思索着,似有所感,却又捕捉不到那一闪即逝的感觉。
每一年每一年都是如此,每一年都会在一种迷惘无知中度过,想要追寻什么,却又捕捉不到,只知道心底存在那一丝抓也住不到的游光,下意识地跟随在其身后就这么过去这么多年。
但如今,这一丝抓不住的游光,其真面目似是要慢慢揭开,可摆在子鸢面前的,却是摆向了两极的转变。
这一丝她想要追寻的游光,其真面目将会是两种中的一种,而这两种真面目,所处在的是极端的两极。
要么她是,要么她不是。
在苏远的眼中,他看到的是红绳原来的模样,那被摩挲而卷边的红线,那只残存着半截的红绳,又变回了他亲手买下的完整鲜红红绳。
那完整的红绳上,本应系着个银铃铛,当风吹过的时候,铃铛会响起很低的声音,不怎么刺耳,声音小得和猫叫一样。
苏远将红绳还给了子鸢,同时掀起那偏过去的脸蛋脸上的轻纱,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印记,从脖颈后蔓延而上的红色印记遍布大半张脸,甚至已经有越过轻纱掩盖的地方的趋势,要将那张俏丽的脸蛋完全占满。
这份触目惊心的红虽破坏了原本的那份俏丽,可却增添了一丝妖异的妖艳。
子鸢的身子轻颤,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最终还是咬着唇边没有躲开,任由苏远掀起轻纱打量着那大片的红色印记。
“再等我一段时间,就快了......”苏远的话语落在子鸢的耳边,让子鸢眼中的黯然再度多了数分。
这话......遥远地好似不是在和眼前的自己所说,而是在对着另一个人虚无缥缈的存在叙说。
子鸢颤抖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苏远掀起轻纱的手,轻纱重新落下,遮住那妖艳与娇俏并存的绝美脸庞,子鸢低着头,颤抖着抱着垂下的手臂,身形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无助。
她是在害怕。
纵然苏远此前承诺说会证明给她看,可到头来到底证明的是什么......
证明她就是苏远所寻找的那人.....又或者,证明她不是。
与其面对一个确定的结果,子鸢甚至产生了一种不如就维持在当前这样的感觉。
只要不去见证结果的揭晓,自然不需要再害怕。
子鸢的姿态让苏远意识到自己刚刚举动的不妥,可他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看见子鸢那副害怕拒绝的姿态,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有些东西......是言语无法表达的。
这么一句话飘过苏远的思绪,这愈发坚定了苏远要将那半截红绳填补完整的决心,前往当初那个魔主世界一探的必要性又强了数分。
他无比相信,眼前的人儿就是自己追寻的人。
而他需要,将这一点昭示出来。
什么将要吞噬自我的印记,什么吞噬完之后子鸢将不复存在的话,苏远都不信。
......
一队包含了数个势力之人的队伍穿过一处三清天突兀出现的通道,出现在这一队人面前的是前所未见的景色,至少不属于五界十天中的任何一个世界。
“又不是回去的路吗......”有弟子垂头丧气,当希望出现在眼前后,亲眼见证希望破灭后的丧气感是当初的希望感双倍。
但一个一直皱眉的长老环顾着周围的景色,打量着痕迹,仔细辨认,却依然有些不确定,这位长老喃喃道,“不对.....”
在他的带领下,这一队人继续向这处世界深处探索,环顾周围的景色,渐渐出现了人烟,那些冒着轻烟的村落,水田屋舍,相似却又有些不一样的土语,慢慢地让这个皱眉的长老露出欣喜又震惊的神色。
“这、这这......这里是丙木星舆之轨......我们,我们回来了!”
听闻这位长老的话,一众人在短暂的愣神后,纷纷响起如释重负的笑声和松气声,一些弟子激动地放声欢呼。
大地之上,村舍中牵着水牛走过的老农奇怪地看着头顶一群突然出现的仙人,不知为何他们如此激动。
第294章 迎接
通往五界十天的路很快被探索出来。
一队由滔海宗和映魂宗联合组成的队伍抵达了丙木星舆之轨上的世界,通过那方世界中转,顺着这一条星舆之轨能一直抵达中枢般存在的五界十天。
顺着这条路,一个个势力启程开启了返回五界十天的路,二十四重天的机缘已得,相比于五界十天那广袤的天地,一个二十四重天并不能满足诸多势力于其中争斗生存。
就连碧羽宗也放下了和唤尸门的斗争,分批踏上了返程的路。
当第一支大势力的队伍归于原本的世界,带回了诸宗诸家族即将回归的消息,顿时这一消息如狂风般席卷了所有的世界,每一个家族宗门都翘首以盼,派出了各自的队伍前去迎接即将归来的那些长老和子弟。
......
抵达五界十天的那一刻,苏远看向奔向了另一个方向的碧羽宗,还有伏家星惊仙门月落仙宗等,都各自奔向了其他方向,那里各有一处通道,而摆在苏远眼前的就是通往荡魔剑宗的通道。
此时苏远所处的位置已经是五界十天的一处中转枢纽所在,在这里可以通往五界十天各处。
于此处,苏远仰头,隐约能看到头顶之上的黑暗星空里悬浮着一凤形星云,闪耀着湛蓝荧光的星云好似将要振翅高飞的冰凤,瑰丽而庞大,震慑人心。
目之所及,凤形星云距离五界十天的距离并不遥远,可苏远很清楚,横跨世界之外的黑暗并不是简单的事。
但好在,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初步横跨黑暗的能力。
看着一动不动悬挂的凤形星云,停留在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变过了......
无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远还记得那从天而降横跨大海的冰凤一击击杀皮仙,于海中海的湖水倒影,他见到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
苏远缓缓收回看向冰凤星云的视线,站在荡魔剑宗的队列中,立于重重人影的前方,跟随在万长天身后的苏远一步紧跟着跨入了通道之中。
......
于空旷无一物的黑暗地带,连绵不知多少距离都没有任何物质存在,连一木一石都没有,可就在这样的地带中心,横亘着一只淡蓝的星云冰凤。
散发着寒气的冰霜如雨点般漂浮在黑暗中,透着晶莹的寒霜之蓝,无数冰霜构建了一副壮阔的场景,形成了这只冰凤,映亮了天际,于无数世人眼中形成冰凤之形的星云。
无边无际的冰霜中心,一道蜷缩着的单薄躯体静静地横躺着,那躯体只覆着一层宛如淡蓝花朵般的衣裙,蓝裙掩盖不住其下娇躯的玲珑,白皙的肌肤透着寒霜般的晶莹,闭着眼的绝世容颜于静态下好似最完美的雕塑般,已经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是这副完美的躯体一动不动,披散的长发上凝结的冰霜如同亘古的象征,叙说着这副躯体已经维持这样的姿态很久了。
无人造访的冰凤星云,忽然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呼吸声。
完美雕塑般的脸蛋上,睫毛轻颤,其上的冰霜也一同掉落,但这只是某种开始,披散的长发上凝结的冰霜开始碎裂,最终星星点点飘散。
纵然那躯体依然一动不动,但轻微的呼吸声从未断过,于某一刻,静止的躯体轻轻动了动,一双眸子悄然掀开。
一股浩然的气息重新于黑暗中升腾,相比于之前,甚至更加强势了几分。
再往上,只差半步便能突破某道关隘。
......
穿过通道,映入苏远眼帘的是排列于天际的浩大队列,为首的乃是两位宫主。
盛大的队伍摆开阵势,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迎接从二十四重天归来的众人。
一行人一时间也为这阵仗吓到了,虽说他们从二十四重天回来不易,可也不值得宗内如此隆重迎接,两位宫主各自带着天关地轴两宫的精锐,几乎是全宗出动在等着他们,这......
还不等队伍中几位主事长老开口,迎接队伍中的两位宫主的目光率先锁定了站在万长天身后的一道身影。
那是已然晋升七阶的苏远。
看到苏远的一瞬间,两位宫主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大口气,虽说从其他宗门处得到消息时就已经放下了提着的心,但真正见到的那一刻才真正松气。
尤其在感觉到苏远身上的气息后,两位宫主更是眼前一亮。
“好好好!”裘思仇一连喊出了三个好字,身为天关宫宫主的他见到苏远跨入七阶比另一位地轴宫宫主卢颜韵当然要更为高兴。
就在归来队伍中人以为宫主是在为他们归来而高兴时,两位宫主直接来到了万长天身前,万长天看着两位宫主齐齐当面,嘿嘿一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落到自己头上,却见两位宫主一左一右越过了他,直接将苏远拦在了中间。
“不错不错,魏长老已经将事情全数告知我们,苏远,辛苦你了,没想到你真能抵达二十四重天......”裘思仇眼中放着精光,不断打量苏远。
另一边的卢颜韵也道,“皮仙之事我们已下令在宗内彻查,一些相关的人也已押入剑牢......”
苏远顿时想起当初被皮仙追杀到海中海,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和魏先锋魏长老还有楚氏双雄中唯一存活的楚连城楚长老一齐进入了前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可通道却于中途断裂,他们身陷星空的黑暗中,苏远差点就被罡风和阴风削得什么都不剩。
“魏长老还活着?!”苏远有些欣喜。
魏先锋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只为了让苏远能更接近二十四重天,随后自己便留在了黑暗里,不知所踪。
如今得知魏长老还活着,苏远很是欣慰。
两位宫主点头。
“当初那横跨黑暗的冰凤虚影声势之大,我们自然注意到了,魏长老也是好运,只差最后一口气之时被我们寻到,虽说保了一条命,但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如今尚在宗内静养。”
第295章 宗内之事
说起冰凤虚影,两人看向苏远的视线里含着一丝怀疑。
冰凤虚影落入极西之海后,几乎瞬间改造了极西之海的环境,冻结了那无边的汪洋,坚冰至今未化,甚至坚硬到无法深入海底查看海底的情况。
但从魏先锋嘴中得知更为详细的过程后,他们此前梳理过极西之海发生过的一切线索,最终也怀疑到苏远头上,可也只是怀疑,无从确证。
那冰凤虚影横跨黑暗,声势浩大,出现的突兀,不知内情的人一时根本不知是怎么回事。
面对两位宫主炯炯的视线,苏远倒是坦然地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他的视线穿过两位宫主,看到了天际边迎接的一众人等,天关宫的叶先等一众长老,地轴宫的雷宣、商老等人,还有叶先的大弟子周知群......这些熟悉的面孔都在苏远眼前,一时间让苏远生出终于回来的感觉。
两位宫主对苏远的重视,让归来的队伍之人看向苏远的眼神越发不一样,此前苏远的表现在他们看来更近乎一个好运的小子,尤其是获得了浊九天的传承和三清天的机缘,苏远能有突破到七阶的一切都全靠运气。
可两位宫主别样的重视却让这些不熟悉苏远的人纷纷错愕,尤其是万长天,他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自己这弟子到底做了什么,连两位宫主都这么重视。
就连自己都被无视了。
万长天看着自家笑呵呵的弟子,暗搓搓地想着要找叶先那几个老头了解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等他了解清楚之后,面色也不由得一僵,暗叹到自己终究是看走眼了。
不过不是高看了,而是看低了。
回归的队伍在荡魔剑宗内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尤其是二十四重天内发生的事情传开后,以及归来之人得知苏远以前的事迹后,两边一对账,发现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中的怪物,这哪是运气好。
那些长老以前见到苏远,顶多看其宫主亲传的份上对其交好,现在看到苏远,那可不仅是宫主亲传,而是一个同阶的宫主亲传,他们都得以同辈之礼乐呵呵地待见苏远。
更有人预料到,怕是不久之后,苏远就将位列天关宫长老之位。
.......
苏远随意地漫步在宗内,走到哪都能感觉到有无数视线盯在自己身上。
这段时间风头最盛的就属他了。
事迹传开之后,每天都有无数人蹲守在他居所外,只为了见上他一面。
甚至,苏远的名字也在整个五界十天传开,由那些回归了各宗各家族的队伍传出。
但苏远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感觉荡魔剑宗还是那个荡魔剑宗,和几年前初入荡魔剑宗时变化不大。
不,要说变化,那肯定是有的。
当初无常于宗外掳人炼化仙性之事导致徐长峰被抓,连着牵连到交好势力,如今宗内宗族势力变化不小,还有当初皮仙之事,苏远一开始被一个名为云彷的弟子刺杀,那云彷乃是云长老之徒,在海中海皮仙撕破脸皮对苏远下手,冰凤虚影的出现使得此事败露,云长老也在第一时间被关押进剑牢,其家族更是收到牵连,宗内也开展了一系列清查。
清查由两位宫主亲自主持,只为了查出到底有哪些长老于无声无息间被披上了一层‘皮’。
一时之间,宗内风声鹤唳。
这番大清查也确实查出不少问题,两位八阶宫主当面,罕有人能逃脱,那些披着所谓的‘皮’的存在,一一被抓出,数量甚多,多到甚至让两位宫主后怕的地步,在内门都至少有上百之数。
如若不是皮仙对苏远动手之事被冰凤虚影打断从而暴露,恐怕这股存在还会不断壮大,于无声无息间将整个荡魔剑宗侵蚀。
雷宣找到于宗内漫无目的逛着的苏远,他盯着苏远仔细打量,看得苏远甚至发麻。
“怎么了?”
雷宣啧啧称奇,“你这家伙晋升的速度就是神仙也比不过你......”
苏远摆摆手,“运气好。”
雷宣一脸晦气地摇头,“你这种家伙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在得了好处之后还要随口来一句运气好,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苏远叹口气,“那好吧,我不装了,我摊牌,我就是应运而生的天命之子......不,天命他老父。”
“这么说真不怕一道雷劈下来。”
“劈下来?那也不过是一剑的事。”
雷宣感叹着后浪推前浪离开了,苏远一路晃到天关宫,撞见了一群老头子聚在一起。
和万长天交好的一众长老看着闯来的不速之客,眼中的神情都好似看非人一般。
“诸位长老可安好。”苏远随口打个招呼。
没想到这群老头立刻摇头道,“不敢不敢,宫主亲传怎么使得......”
叶先更是揶揄道,“以后怕是要称你一声苏长老了......嗯,天关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老......”
“从此以后,天关宫长老之席多了个年轻人......”
苏远也知道这些老头没恶意,这些人此前对他多有照料,他只是笑笑,向诸位长老询问道,“长老们就别笑话我了,我这次来是想看些记录。”
叶先顿时明白苏远要看什么记录,“你要看事关皮仙的那些人的记录吧,这事宫主嘱咐过,还说到时候要让你来主持......”
说罢,叶先向苏远丢来一枚玉简,里面的信息瞬间被苏远扫过。
叶先也叹道,“两位宫主从未想到宗内悄然间就被侵蚀到这种程度,这些披着皮的存在已经不能算作人了,能在八阶的眼皮子底下干这事......我怀疑没那么简单,但具体是什么样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叶先只是天关宫执法堂掌事,能主管天关宫一众事宜,当关系到整个荡魔剑宗大局之事时,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第296章 子安
苏远扫过的记录里详细地记录哪些弟子被皮仙侵蚀,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
其中有一条信息引起了苏远的关注。
在清查之中,还抓到了一个弟子。
一个名为子安的弟子。
而这个子安,并非是因为皮仙之事被查出,而是事关当初的地使之事,也就是无常搜刮所谓的‘烛油’炼制仙性时,那个在宗内做内奸窜同的人。
苏远还记得当初撞见徐家之人绑走一个小男孩,于天际出现的地使和其身边的青年,地使已死,身份确定为无常,就连徐家也被连根剿灭,可那个青年却迟迟没有追查出。
没想到由两位宫主坐镇查皮仙反倒阴差阳错地追查出了他,揭露了其身份。
“这个子安......”
听到苏远提及子安,叶先笑道,“这弟子乃是孤剑道人的亲传,说起来当初还有个误会,那子安的本命玄剑晋入天阶之时,恰巧和你同一时间,孤剑道人甚至提前庆祝起来......”
其他长老也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时苏远一步跨出晋入天阶,引起三重异象,却被孤剑道人一脉误会为是刚出关的子安,这倒是让孤剑道人在宗内被笑了好长一段时间,孤剑道人一脉头都抬不起来。
苏远倒是想起那一晚撞见地使大人和那青年时,那青年指着自己喊道让地使大人杀了自己,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结仇了吧。
想着,苏远便想见这个子安一面,“他现在身在何处?”
说到这人在何处,叶先就皱起眉头,“说来也怪,这个子安当着两位宫主的面撒谎被识破后,立刻被押入了剑牢,之后其陆陆续续交代了一些事情,说其是如何被所谓的地使大人诱惑,地使大人助天赋平平的他跨过了关隘,为了能够维持自己的形象,他还需要更多支持,于是去鼓动那些依靠着仙性晋升的长老去抓捕治下的村人炼化仙性,这样他也能分到一杯羹。”
“但两位宫主仍然看出他没有说全实情,依然有隐瞒,便一直将其关押与剑牢之中,剑牢之中,常人待上一秒都受不了,就连那云长老在剑牢里也整日哀嚎不断,这个子安更是支撑不了多久,眼看其就要交代更多事情时,他的身影却于剑牢之中消失了......”叶先的脸色颇为严肃。
能从荡魔剑宗看守最严密的剑牢消失,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个不到七阶的弟子在两个八阶和十数个七阶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了。
这种事情就算是八阶也难以悄无声息地做到。
苏远也明白这是何意味,加之荡魔剑宗内能被皮仙悄无声息地侵蚀,有些东西已经不言而喻了。
叶先没有直接言说,但其严肃的面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时叶先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虽然见不到子安,但有个人你或许可以见见。”
“谁?”苏远好奇问道。
“你那晚撞见徐家的人掳走一人,那人被所谓的地使大人带走后,交给了子安,如今,这人也被关在剑牢之中。”
那个男童?
苏远脱口问道,“他怎么会被关进了剑牢?”
叶先摇摇头,不知如何说,“你自己去看吧。”
既然叶先提到,苏远也打算走一趟剑牢去见一见当初未能救下的这个男孩。
剑牢之中,苏远倚仗着宫主亲传令牌畅通无阻地进去了,那看守剑牢的诸位长老虽整日盘踞此地,但也不是一点不了解外界动向,听闻是苏远之后,也没有任何阻拦之意,反倒都是带着好奇打量苏远。
“你要见的人在剑牢第一层的最外围,第一层并无多少压力,只是他的状态不太好,你要小心点。”一位长老友善提醒道。
毕竟苏远如今也算是同道了。
苏远和气地点头,顺着这位长老指点的方向找过去。
剑牢乃是位列主峰的地下,主峰的山后便是剑谷,苏远当初寻得苦海仙剑便是在剑谷之中。
那剑谷之中万千利剑汇聚所形成的剑气被阵法引导传至主峰地下,以无尽的利刃之气形成了剑牢,越向地下剑气肆虐越严重,对修剑之人的摧残也便越严重。
所幸第一层关押的都是些修为不深的人员,苏远于其中一个单独的牢房里看到了一个稍稍长成的少年。
相比于当初那一晚见到的那个孩童模样,如今呈现在苏远面前的乃是一个披头散发眼神浑噩宛如乞丐般的人,年长的同时也更显沧桑,不知经历了什么。
苏远立于牢门前,轻轻敲击了下金铁拧成的大门,声响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
那少年缓缓转过头,失神的瞳孔扫到苏远的身上后,怔了很久,然后猛然出现了一丝亮色,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他顿时朝着苏远扑来,可隔着铁门,根本无法触碰到苏远,只能抓着铁门如同野兽般朝着苏远嘶吼。
“是你......是你......”
苏远微微皱眉,“你还记得我?”
少年还在不断吼道,眼底迸发出血丝,双眼猩红面目狰狞如兽类,“我怎么能不记得你,我怎么能不记得你......你没有救我,你没有救我......我永远记得你......”
苏远皱得更深了,微微叹气,那晚迫于地使实力,他也是有心无力,若是能顺手而为之,他也就救下来,可没想到反倒因此被记恨上了。
所幸,苏远就盘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走了,说道,“说说看你被他们带走之后的事吧。”
那少年依然扑在铁门上,不断晃动着想要闯出来,其憎恨地盯着苏远,阴沉吼道,“你们荡魔剑宗的仙人都是一个样,道貌岸然,大哥说的没错......你们这些仙人目中从来都是看着天上,不肯往地上多看一眼,不然,不然......村子里的人都被杀光了你们都不知道......”
少年的神色变得极为痛苦,“村子里的锅架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被一个接一个投进去......煮开了化作香味,整整三天三夜,没有一个仙人出现来救我们,大哥说的对,你们但凡真正将我们放在眼里,不至于三天三夜发现不了,直到事后才假惺惺地处理......那不过是你们随手洒下的猪食,好让我们继续乖乖听你们的话......”
苏远没有反驳,而是看着少年淡淡道,“然后呢。”
第297章 因果
“大哥,大哥他......说我们凡人,天生和你们这样的仙人不是一种物种,为什么你们高高在上,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我们要花一生所求的东西,予你们而言不过是顺手就能完成的......这样,好不公平......大哥要做的,就是将这份不公平抹除,让所有人能够靠着自己去夺取想要的,去逆天改命......可你们,却将大哥也抓起来,你们这些仙人,破坏了大哥破坏了我们做的一切努力......”
少年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苏远却从他的话里知晓了大概。
其口中的大哥,怕是那个叫子安的弟子。
而关于子安在孤剑道人名下所做的事,苏远也已在前来剑牢前知晓。
子安自身天赋平庸,甚至无法通过内门测试,靠着外物的手段入了孤剑道人的名下,成为亲传,甚至在之后还将这经验编纂成册,交给同意平庸的外门,让这些人以修炼资源换取成为孤剑道人亲传进入内门的资格。
而子安就依靠着这些额外的修炼资源勉强维持着自己孤剑道人亲传的身份,一直不被孤剑道人和其他人识破,都以为他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取得了对应的实力的。
但随着实力长进,为了维持这样的修炼速度,子安的消耗越来越大,其不知怎么和地使勾搭上,无常伪装的地使大人承诺许以仙性和其他帮助,让其能够一直维持着不比其他内门弟子慢的修炼速度。
于是子安为了获得炼化仙性的原料,又找上了宗外的长老家族,引发了后面的事。
只是那徐家也藏着自己的私心,想自己私下炼化仙性,留下了眼前这男孩,被苏远撞见,子安借着地使大人的威风掳走这男孩后,没有对其下手,反而是教了这样的道理。
而所谓的逆天改命,便也自然是靠着仙性。
苏远没有嘲笑少年话里的幼稚,反而是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可能是有些道貌岸然,目中无人,不肯低头看上一眼,仙人和凡人永别......但为什么你会觉得仙人就得是目中有人,永远注视着地上的呢?或者说,当你的生存成了问题的时候,凭什么别人一定要为你的生死负责,当你道貌岸然地要求这一切时,将得不到满足的无助恼怒憎恨算到仙人头上时,为何仙人就不能同样道貌岸然地走仙人的路......就因为庸才走得慢,天才就要放下脚步等待他吗?”
“如果天才真的放下了脚步等待庸才,那才是真的不公平。”苏远轻轻道,“天才走得快,那是自然的,庸才走得慢,那也是自然的,仙人眼中不会低头看,这是自然的,凡人仰望着仙人期盼着,这也是自然的......这个世界从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若你连这都看不清,还妄想逆天改命?”
少年欲言又止,神情凶狠地想反驳,可他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反驳,说不出话来,怔在了原地。
苏远最后幽幽道,“就算给你足够的仙性,到头来,你也不过成了力量的傀儡,成了自己私欲的傀儡......”
少年低着头,握着铁门的手攥得死死地,他的身子在颤抖,脑中的思绪极乱极乱。
苏远离开后,剑牢中再也没有传出过少年的嘶吼声。
第二日,苏远的居所迎来了一人,乃是叶长老的首徒周知群,那位爱摸师妹小手的周师兄。
周师兄盯着苏远打量了好一阵,一直盯得苏远发毛。
“怎么?你家的前途不够看看我来了?”
周知群啧啧叹道,“你啊你,去了一趟极西之海就闯了这么大名堂出来,以后见面就得叫你一声苏长老咯,唉,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
苏远连忙让周知群打住,“停停停,好好说话。”
周知群笑了笑,“其实见到你没事,大家别提有多高兴了,你出事这段时间都不知道你下落,几位长老可是急疯了,要不是极西之海已经成了冰海,他们怕不是能把极西之海翻个遍。”
苏远想了想,那些长老好像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周知群又提到,“你昨天去了趟剑牢?”
苏远点头。
“剑牢里事关子安的那个男孩,自绝了。”周知群轻声道,“不过这肯定不是你的原因,你也别多想,其实他那个状态谁都没法给他掰过来了......”
苏远再度点点头,他敲打着石桌,有些莫名的感慨,“世间哪有公平对错之说,唯有因果......”
那少年说着什么逆天改命的话,苏远其实并不反对,但其用什么手段,必然遭到什么样的果的反噬,子安走捷径取仙性,落得当前的下场便是如此,那少年若是也走子安的老路,势必会落得差不多的果。
苏远非是什么守苍生的圣人,也不是什么漠视一切的恶人,他撞见了男孩被掳走,却因实力不足,落得男孩被子安被带走的果,又因子安自身的因,终得男孩现状的果,一步步因果之下,致使最终的下场。
周知群不懂苏远在说什么,对于周知群的困惑,苏远也只是摇摇头,“你还是多摸摸你师妹的小手吧。”
周知群:“?”
“我能是那样的人吗?我能是那样的人吗?摸师妹小手怎么你了?是不是你没有师妹小手摸?!”
第298章 炼躯之法
苏远于宗内的这几日,享受了难得的清闲,顺带处理完宗内的事务。
万长天带着秦书回归宗门,借着苏远的光,万长天在宗内神气极了,倒是引得诸多长老眼红,苏远似是收到一些消息说是一些长老准备联合起来偷袭万长天,让其长长教训,为首的似是某个执法堂的叶姓长老。
苏远倒是不好管这事,老人家的事老人们自己去处理吧。
汐妾也正式入了荡魔剑宗的门,成为了秦书的首位弟子。
苏远接下来处理的便是那从三清天带出的年轻皇帝躯体之事。
苏远寻了个僻静之地,设下禁制,心神沉入往生镜碎片之中,于碎片里,他见到了依然是一团黑气的楚癣三尸化身。
再见到苏远,楚癣三尸化身明显惊到了。
“你......跨入七阶了?”他感受到了苏远身上那股截然不同的波动,那是和六阶之时完全相反的感受,其一举一动间都能牵引周遭天地,蕴含着玄奥之感,浑然一体,几乎寻不到破绽。
楚癣的三尸化身记忆里分明还留存着不到一年前初次遇见苏远时的模样,那时他不过是个不到六阶的不起眼存在,可短短时间内实力却几乎来到了和他本体同一层次的存在。
依照着苏远六阶时便能斩杀啼泪的战力,达到七阶的苏远恐怕就是楚癣本体来了也要感到棘手。
如此恐怖的晋升速度让楚癣的三尸化身陷入了沉默,他化作一团凝固不动的黑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远直接了当提道,“唤尸门有没有凝练躯体之法?”
楚癣三尸化身稍稍来了点兴趣,“哦?你也想练就行尸作为帮手?以你的手段,练就一只七阶的黑傀不是问题......”
苏远却是摇头,“并非行尸,而是可供人附身的躯体。”
末了苏远还补充一句,“最好不是使用阴损手段的那种。”
楚癣三尸化身嘿嘿笑道,“小子,你可别小瞧了我们唤尸门,虽然我们宗门整日和尸体打交道,但不代表我们只会些阴损的手段......但是,你想要拿什么来换呢?”
苏远早料想到了他不会老实交出来,淡淡道,“在我这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此前还未入七阶的苏远便对楚癣的三尸化身软硬不吃,如今入了七阶更是不惧,楚癣三尸化身明白想要唬住这小子怕是有点难。
于是道,“这炼制躯体之法......嘿嘿教给你也无妨,只是......”
楚癣三尸化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远,“作为交换,你得听我说些事,一些你绝对很想知道的事......”
楚癣三尸化身的目光看得苏远有种被盯上的感觉,楚癣这家伙心思不少,和无凤老母斗来斗去,又说是苏远自己很想知道的事,于是苏远断定楚癣化身想说的是关于碧羽宗的事。
“你想利用我参与到你和碧羽宗的争斗中?”苏远直言不讳问了出来。
楚癣的三尸化身也不隐瞒,纵然其身躯是一团黑雾,但他也摆出极为人性化的神色,盯着苏远的感觉像是看到了某个极为有价值的宝物一样,“嘿嘿反正绝对是你想知道的......甚至事关你那小女友的生死,你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小女友死去吧?”
“如果你想说的是关于碧羽凤的事,那就免了。”苏远早从渺月那得知了一些消息。
楚癣的三尸化身却是道,“不,还不止,如果我没猜错,那碧羽凤已经濒临大限,若是碧羽凤一死,碧羽宗将再无八阶撑着,以无凤老母一人之力定然没法撑起整个碧羽宗,在其他至高宗门和家族的眼中,碧羽宗定然会成为最肥的羔羊......据我对碧羽宗的研究,无凤老母近些年的动作肯定是在寻找给那头碧羽凤延命的方法,以那老女人的性格,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楚癣三尸化身继续道,“虽然不知道她具体会怎么做,但从浊九天的情况看,浊九天里的东西对无凤老母很重要,重要到甚至不惜一切和我开战,得了那神奇的法术,为了延续碧羽凤的生命,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不等苏远开口,楚癣三尸化身接着直接道,“无外乎两种情况,一种大肆举兵向外搜寻能吞噬的存在,将之供给碧羽凤,另一种嘛,虽然可能性小了很多,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就是直接将你那小女友献给碧羽凤,修炼同源功法下,只待培养到极高的层次,那不就是最好的补品嘛......”
楚癣三尸化身话里的熟练像是早已这么干过无数次,或许也正是这一点他才能以同样的心思去揣测无凤老母。
“怎么样?听完我的话还觉得我只是想利用你吗?那头碧羽凤我们都不愿意得罪,但也不愿意看着它活着,而你又想要你那小女友活着,这一点上我们是天然的盟友......”楚癣化身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四面八方夹击而来的力量捏成齑粉,只残留下一丝黑烟脱逃,于不远处重新汇聚。
苏远深深地看了眼重组的楚癣三尸化身,明知这家伙最擅玩弄人心,却又被其几乎可称阳谋般的话术所动,“你最好祈祷不是那样......”
苏远的话没有说尽,楚癣三尸化身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决绝,若眼前这人的小女友真出了事,谁知道他真的干得出来什么事......
楚癣化身啧啧了两声,被捏碎重聚的他气息显得有些萎靡,如今的苏远已经能真正的伤害到他的根本了,一道亮光朝着苏远飞去,苏远顺手接过,只见里面是一道炼制之法。
不是用那些阴损的手段去夺取或者用尸体炼制的手段,而是用天材地宝加以独特的手法炼制躯体的手段,说实话,苏远看完甚至觉得这炼制之法倒不像是唤尸门出品,更有几分仙家气象。
即将炼制躯体之法到手,苏远也不和楚癣化身废话,直接离开了往生镜的碎片。
苏远所得到的炼制之法里将所能炼成的躯体分成了六等。
分别是下品,中品,上品,极品以及仙品和神品。
所谓的炼制,非是用尸体为原料,乃是采用蕴含天地先天灵气的灵材为主材料,辅以相同属性的辅料,炼制一副夺天地造化的灵躯。
这等灵材共有五种,为金木水火土,若是能寻到其中的一种属性,炼制出来的便是下品灵躯,天生便有二阶的实力。
若是能寻到三种属性的灵材,并能融合,炼制出来的便是中品灵躯,天生便有四阶的实力。
而要是能寻到五种属性灵材,炼制出来的便是上品灵躯,天生就有着六阶的实力,甚至可能只差一丝便能跨入七阶。
之上的极品灵躯,则要求更为苛刻,说是要寻到同根同源所生的五种属性的灵材,这样的灵材所能毫无障碍的融合在一起,汇聚成一副近乎完美无瑕的灵躯,此等灵躯和上天亲自造出来的几乎没两样,其天资当是世间罕见的,天生便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是为七阶,掌控天地,如果是在寻到那五种灵材的同根同源之地,甚至能发挥出近乎八阶的实力。
光是极品灵躯就已是如此水平,仙躯更是彻底达到了八阶的实力,但其要求也严苛到变态,仙躯所需的主材,除了同根同源生的五种灵材,更是要一种名为世界本源的东西,更为夸张的是炼制仙躯要将那五种灵材附近范围内的空间剥离出来,自成一小世界,作为仙躯根本,然后以仙躯根本加之灵材和世界本源一齐炼制。
这等剥离的手法就至少要八阶的大能出手。
不过苏远还注意到有前人批注,似是唤尸门历代掌控炼制之法的强者所留。
“剥离之法难以生效,或因上古与当前天地不一,可根据当前天地情况加以改善,以一独立的世界作为仙躯根本,这世界内生五种灵材,乃同根同源,以这方世界的本源一齐炼制,只是此法有伤天和,若是稍有差错,炼制的仙躯或会被天地排斥。”
“若以一独立世界炼制仙躯,最好的结果乃是此方世界内除了孕育出五种属性的灵材之外,再无他物,此为极一,但这等世界难寻,或可人为干预引导,将一方世界改造为只孕育五种属性的灵材......”
“仙躯......失败了,炼制过程中或有差错,又或是孕育五种灵材过程中出了差错,炼成的仙躯勉强达至八阶水平,可却于天地间凝成一道雷霆,将之破碎,可惜可惜......”
苏远看着这些留下的批注,不由得感叹,原本好好的炼制灵躯之法,到了唤尸门手里,愣是变得阴损了起来,为了炼制仙躯,唤尸门的前人怕是干了不少有伤人和的事。
那炼制失败的仙躯,很可能就是唤尸门人为改造了一方世界,使其只孕育出了五种属性的灵材,然后以这些灵材加之整个世界去炼出来的。
怎么改造的,这个过程苏远稍微一想便能看到那个画面。
最后被一道雷劈碎也是该。
苏远愈发觉得这炼制之法绝对不是唤尸门独创,只是唤尸门不知怎么得到了这种法门,一直流传至今,却一直名声不显,不为外人所知。
至于最后的神躯,楚癣化身所给的内容里没有任何具体的炼制之法,唯有一句话。
“神躯天成......”
苏远琢磨着这句话,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可能说从四个字里忽然就悟出了某个藏匿至今的术法,不过单单从仙躯的炼制难度来看,神躯怕是只会难上数倍。
至少神躯的实力应是达到九阶。
九阶......
于苏远记忆里,不论是五界十天还是别的地方,从未有这等实力的存在。
或许那些苏远只是听过但没有接触过的天尊大帝可能有这等实力,不过那也太遥远。
忽得苏远想到了某个存在,这个存在可能是他接触过距离最近的九阶存在。
祖龙......
还有那于眼前挥之不散的白骨龙躯。
继承了祖龙之名的白骨之龙,那漂亮的七彩龙躯,只剩下了皑皑白骨。
苏远不由得握紧了手,回望着头顶,好似想从星空中看到那条白骨之龙的身影,可他的目光再难寻到。
苏远不知道这等炼制之法能否为伏栀也炼制一副身躯。
哪怕只是可能,可能让伏栀恢复原样,他也想为伏栀试试。
不过当前苏远打算先为那位三清天的年轻皇帝炼制一副躯体,这副躯体至少要是极品,极品的灵躯炼制条件虽然不低,但有心之下也是能凑齐的。
至于仙躯,若是能凑齐仙躯所需,那也是更好。
一副仙躯更是能让那位年轻皇帝发挥其全部实力,等于直接多了个八阶的帮手,这对苏远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
但苏远也没太指望能炼成仙躯,连唤尸门的历代前人在不依靠歪路子的情况下都没有炼成仙躯,他若想炼成,怕是更难。
苏远的目标暂定为极品灵躯。
炼制极品灵躯所需的辅料众多,其中也不乏名贵珍稀之物,不过苏远以其在荡魔剑宗内的身份,凑齐这些辅料也不过花了半月的时间。
这中间除了苏远依仗着宫主传人的身份亲自拿到的,还有一些珍稀的物材是拖着天关地轴两宫熟人的关系拿到的,叶长老和雷宣都出了不少力。
辅料凑成,缺的便是同根同源的五种属性的灵材了。
对于上古时候来说,同根同源或许说的是某一块灵地同时具备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才能诞生出五种属性的灵材,但对现在的天地来说,直接寻得一方世界,于这世界内诞生五种符合条件的灵材,将其集齐便可。
这便意味着苏远将要踏上前往其他世界的路。
第299章 平平无奇的王灵官
庞大的冰凤星云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好似明亮的星点,这等奇特的景象引来了一头懵懂的生灵。
硕大的白骨之龙撕开空间,眨眼间出现在冰凤星云附近,骨节分明的龙躯开始环绕着冰凤星云打量,空洞的瞳孔也掩盖不住其中的好奇之意。
它在环绕一会之后,一头扎进了凤形的星云中,闪耀的冰霜粘黏在白骨之龙的身上,让其那本就莹莹发光的白玉龙骨更加亮眼。
冰凉的冰霜让白骨之龙感受到了别样的欢愉,那双幽幽的空洞瞳孔好似无知的孩童一般,尽情地在冰霜的世界里玩耍。
但前方的冰霜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茫然无措地立在冰霜的缝隙间,虚握的手心,好似那里曾经抓着什么东西。
白骨之龙看到这道身影的时候下意识向其靠近,它顶着周围的冰霜,绕着这道身影来回地游动,那一双空洞的瞳孔中映照的唯有黑暗。
若是瞳孔完好时,其中映照出的应该是极好看的色彩和人儿吧。
被围绕着的人影如此想道。
她看着游动的骨龙,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略显触动,伸出白玉指节触碰到那皑皑白骨,白玉的龙骨中隐隐透着淡淡的金色。
“你......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伸出手掌的人影呢喃着,低垂的眉眼间,总有一丝落寂萦绕不去。
白骨之龙好似听懂了她的话,摇头晃脑想要演示着什么,但兴致冲冲的动作忽然一僵,似是本应记得很深很深的东西不记得了。
僵住了的白骨之龙不复之前的轻快,怔怔的样子让人无端的感到一丝悲伤,白骨之龙伸了伸龙骨,握了握,可却只是握住了虚无的黑暗。
立于冰霜中心的人影察觉到了一丝相似的茫然,那是曾经她于追寻的旅途中日日夜夜所经历的,无数个不知时光的世界里,她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否还活着,是否还能找到。
她不知道。
她能做的唯有一遍遍地走下去,一直找下去,直到找不到为止,直到找到世界尽头,直到找到一切的一切毁灭为止。
“你也是经历了一些难以忘怀的事情吧......”冰霜之中的人影轻声道,抚摸着温润的龙骨,她的眼底重新浮现一抹温柔,“但是......现在的忘记不代表一切的终结,我寻到了那一丝契机,你肯定也能寻找到你的契机,寻回你的记忆,寻回你要的一切......”
白骨之龙听懂了似的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绕着人影转动,张大的龙嘴之中隐隐亮着光,一枚龙珠在其中若隐若现。
立于冰霜的人影则转头看向这漫天的繁星,她轻声宣告着。
“我名为凌霜......”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可却穿透了那星斗之间的黑暗,轻轻地震颤着目之所及的每一颗星辰。
“我的旅程只为寻找一人,如今......我的旅程快要结束了。”
周天都在随着她的话语轻颤,她却缓缓勾起了嘴角。
“这一次,就换做我来保护你的一切。”
......
苏远准备着前往天外,他来到自己所持面具的空间内,那十二把椅子的空间内的景象让苏远微微吃惊。
空间内极为罕见地集齐了六人,除了他自己和勾陈大帝,北斗星君还有金德星君之外,多出了两道陌生的身影。
其一为紫薇大帝,身穿深蓝长裙不苟言笑的身影透着无边的冷漠,周边的空气好似也被凝结,纵然这身影再好看,也让人生出远离的想法。
另一则为......王灵官。
苏远的目光扫过那酆都大帝的椅子上,没看到一点有动静的迹象,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看向这两位陌生来者。
勾陈大帝见到带着北方鬼帝面具的苏远,对其点头,“收到你消息之后,金德就将我们汇聚起来,不过,这位倒不是......”
勾陈大帝的目光看向了那位王灵官。
之前金德星君就和苏远约定过前往其需要去的世界,金德为了保证行程的稳定,邀请了一些帮手,不出意外就是北斗星君勾陈大帝这些人。
在收到苏远说要出发的消息后,几人便约定好了集合,只是没想到突然冒出个王灵官。
几人对王灵官也是一副不太熟的样子。
王灵官是个看着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一身老派书生打扮,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戴着面具的脸好似雕塑,纹丝不动。
沉默的王灵官和几人之间隔着明显的距离,双方显然不是一路人。
勾陈大帝倒是对苏远介绍了起来,他指着浑身上下透着冷漠的紫薇大帝道,“这是我妹妹,这次正好有所感悟,打算出去走动走动,和我们一起正好。”
勾陈大帝的战力苏远见过,在七阶之中绝对算佼佼者,加上还有实力未知的金德星君和北斗星君,以及这么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紫薇大帝,这等阵仗着实让苏远怀疑起来,金德星君要去的那方世界是不是有几个八阶强者在。
在王灵官面前,几人并未多沟通关于行程的事,倒是王灵官在苏远到来之后,那雕塑似的脸庞微微抬起,看了苏远一眼,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看向苏远的目光让苏远感觉到一丝异样。
那种异样很难形容,明明是不认识的两人,却好似熟人一样,而且那目光中还含着期待和一丝丝的欣赏,这种莫名的期待更是难以揣测。
难不成他知道面具之下的自己是那个名为苏远的荡魔剑宗弟子?
苏远迅速在脑海中回顾了一番可能的人选,他的身边有哪些认识自己的人会以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天关地轴两位宫主?
别宗的大能?
苏远细想之下都觉得不太可能。
王灵官看了眼在场的众人,对众人点点头,然后身影消失于椅子上,奇怪的举动让几人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王灵官的插曲并未影响几人将要商讨的大业。
通过苏远持有的星舆轨道之引前往天外的世界。
当苏远再次拿出自己得到的星舆轨道之引,空间四周也浮现出无尽的星点,两道光线从星舆轨道之引中射出,一远一近,落在了星图之中。
(出了趟远门,回来了,稍稍恢复点灵感值,回来之后感觉久违的激情又有了,恢复一下还是有好处的ヾ(@^▽^@)ノ)
第300章 断开的大地
远的那个是星舆轨道之引中原本就存有的,近的那个则是金德星君携带之物破碎之后融入星舆轨道之引所触发的。
“较近的这处世界我们可以先抵达这里。”身材火爆的北斗星君指了一处星点,“我们可以从这里直达,这样这里的世界就能作为我们的第一落脚点,身处在不同地方的我们就能汇聚在同一处地方。”
“剩下的路就靠各自的手段横跨黑暗了。”金德星君补充道。
“然后处理完金德的事情后,还有一处世界,你需要我们充当打手吗?”勾陈大帝盯着苏远看来,他的意思是指那处较远的世界。
毕竟金德星君花人情请来了这么多人,苏远说不定也需要,不如一齐搞定。
苏远盯着那处较远的世界,有些无端地失神。
“到时候再说吧。”苏远随口答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金德星君略显激动地握拳。
一边的紫薇大帝倒是从始至终没发表过意见,苏远的目光谈过去,勾陈大帝替其开口了,“我这位妹妹不用操心,就算让她说她也不会说的,所以决定我们做好就行。”
苏远点头,“那行,事不宜迟,现在动身,另外......”
苏远将自己要寻找同根同源的五种属性的灵材一事提了出来,这几人的消息灵通都远甚自己,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听闻苏远的要求,金德星君显得有些迟疑,但略作犹豫之后,她还是开口了,“你要的东西,在我们前往的世界或许就能有收获。”
“哦?”苏远惊讶之余,听出金德星君话外之音,但见其难以言说的犹豫姿态,苏远猜测,她要前往的那方世界或许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便也没有多问。
既然金德星君说前往的那方世界能有收获,便随她前去,亲眼目睹便知。
几人商讨间定下了具体的行动,无人有异议后,由金德星君施法,在面具上拂过后,四周的黑暗出现了一片迷蒙的淡蓝星图,星星点点的光点漂浮在环状的空间内,宛如一幅真的将星空复刻下来的动态图像。
苏远也取出自己的星舆轨道之引,从星舆轨道之引上立刻射出两道光线,直直投入星图之中,一远一近,却都落在了没有星点的空白地带,那里唯有一片迷蒙的淡淡雾气。
在较近那处落点,附近就存在一处闪烁着的星点,明灭间,好似和苏远等人身处的空间呼应。
“跟着我们,不要落下了。”金德星君扫了眼苏远,随即其伸手指向那处闪烁的星点。
盈盈一指轻点下去,周围的空间当即出现了水波般的纹路,纹路不断蔓延,将几人包裹在内,一股无边的伟力席卷着,苏远没有反抗,仍由这股力量引导着,将他引领向别的地方。
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化,黑白的光如同日月穿梭般在上下左右闪过,交织间,一切事物和景象都被拉得无限长。
率先被引领着的是金德星君,由金德星君在前,苏远最后,一行人于这穿梭之景中前行。
在这里,时间的感知只是一种错觉,可能是须臾间,也可能过了很久很久,苏远眼前忽然一变,穿梭的景象消失了。
而摆在苏远等人面前的则是一片血色黄沙之景。
无边的苍茫荒原,透着浓郁的肃杀气息,天际的残阳如血,低垂于大地尽头,在残阳之中,隐约有一道庞大的阴影,只是耀眼的光线将这道阴影淹没,根本无法直视。
但苏远几人根本无惧耀眼的光线,看向残阳中的阴影,将其姿态尽数收在眼底。
那是一尊庞大的像。
一具浑身裂纹好似泥塑的像,双头六臂,但双头中的一头歪斜着倒下,只剩下部分骨节和经脉连着,背后的六臂也断了三臂,剩下的三臂中只有一根是完好的。
这尊像的神色狰狞,若是当做罗刹供奉在佛庙之中不会有一点违和。
狰狞的像身上依然透着磅礴的气息,苏远等人察觉到那是同为七阶的气息,只是这股气息已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那最后的一点烛火飘摇不定,随时可能消散,勉强维持着身为七阶的尊严。
初来这方未知的世界就遇见一个奄奄一息的七阶,苏远等人对视一眼,决定上前一探。
戴着勾陈大帝面具的凌人青年率先跨步,毫不惧怕地朝着这尊狰狞的像靠近。
苏远等人也跟在之后,凑近了,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狰狞的泥像残余的头颅轻轻动了动,睁开了眼眸,宛如不动明王般的威武眸子带着天生的愤怒,落在了他们身上。
这幅可怕模样配上其身上不断震荡而出的七阶气息,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百里范围一步,可他们却没事人一样来到了近前,狰狞的泥像眼中透出一丝疑惑,随即而来又是一丝慎重和震惊,最后则是一丝遗憾。
“几位......从何而来?”浩瀚而庄重的声音从狰狞泥像口中吐出,宛如佛音,“若是还想一战,本尊怕是没法奉陪了。”
“非也非也......”勾陈大帝虽然一副战意盎然的样子,但他并非落井下石之辈,就算是这尊泥像在此刻偷袭他他也会让其修养好再与之一战。
勾陈大帝忽然愣住了,他看见了这尊泥像背后的景象。
那被将要坠落的残阳遮掩住的景象。
大地忽然断开,断层式断开的另一边,是无尽的黑暗。
向外看去,那正是黑暗的星空,阴影能看到点点星点。
断开的大地,另一边什么都没有,好似被什么东西一下切开,断层向两边连绵不知多少,看不到尽头。
这样的景象让几人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他们就好似在一座浮岛上,一座漂浮在星空中的浮岛上。
悬在浮岛边缘的狰狞泥像犹如最后的守卫,默默警告着所有靠近边缘黑暗的人,只要踏错一步便会坠入星空。
只是它身上的裂纹显示着它的摇摇欲坠,它背后的大日宛如光轮,为其披上一层终末的夕阳色彩。
“这里发生了什么?”身材火爆的北斗星君好奇出声。
狰狞泥像露出若有所思地表情,恍惚过后道,“几位看来也不是附近世界的人,我还以为我们等待了十年的求援终于到来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金德星君在此刻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中,她低着头,神色略显恍惚,似是知晓一些什么内情。
但几人默契地没有多问。
远处的大日继续向着大地之下坠去,狰狞泥像身上的气息在此刻也越发萎靡,那最后的烛火也将要散去。
察觉到这略显奇怪的几位来客皆戴着面具,不露真面,狰狞泥像轻笑了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沿着断开的大地一直走下去,走到另一边的世界,你们就能看到了。”
说完,它就闭上了嘴,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静静等待着自身气息完全散去的那一刻。
在这死亡的前夕,周遭的一切都和它无关了。
第301章 师尊
苏远将目光看向金德星君,金德星君也抬起头,看向断开的大地,一边是大地,一边是黑暗的星空。
“走吧。”
金德星君率先踏空走在大地与黑暗的中轴线上,朝着狰狞泥像所指的另一端前去,苏远则默默跟在后面。
就在苏远他们走远后,那尊狰狞的泥像身上的裂纹终于遍布了全身每个角落,随即,原本磅礴巨大的泥像化作数不尽的碎片簌簌掉落,一半归于大地,一半归于黑暗的星空。
一行人横跨了至少万里距离,依然看不到大地的尽头,而一路过来,路过的皆是断开的大地,边缘不规则的断裂之形像是啃咬又像是被大力掰开,随着他们前行的距离越远,便察觉到这些痕迹被创造出来的时间越近。
于某一刻,前方的世界忽然变得朦胧。
前面的是另一片世界,另一片大地,和这片大地和苏远等人过来的大地有部分重合,重合的地域处在一种极为模糊的状态中,彼此交融却又有明显的分隔。
这等奇妙的景象还不等其余人问起,金德星君率先开口,“这是两个世界的交织之地,穿过这里就可以抵达另一个世界。”
金德星君的话里透着对此处的熟悉,却无人对此意外,从其种种表现来看,这里必然和她有着大联系。
随着金德星君率先踏入交织之地,交织之地的边缘同样是断层,在另一边世界即将跨入交织之地的地方,悬浮着数具残留着丝丝气息的尸体。
那些尸体残缺不全,大多只剩下一半,甚至只剩下一两根断肢残臂,显然有过一番大战。
“另一边世界的人在抵抗什么......”勾陈大帝轻声道。
“我们越来越近了。”
“再过一会就应该追上了......”
这一路走来,令他们疑惑的是能看到一些强者的尸骸,还有一些人们生活的痕迹,可遍望大地,却看不到城池和人,目之所及,只有苍茫的荒原和断层的大地。
跨过交织之地,来到另一个世界,苏远敏锐地察觉到天地间的气息变了。
狰狞泥像所处的世界所充裕的灵气更偏向土属性,可犹如大战震荡之下,泥像和断层大地周围的灵气混乱,各种属性的灵气混杂难以分清。
可一抵达第二个世界,两个世界的灵气一对比,这其中的差距立马就察觉了出来。
第二个世界充斥着一种生气,那是一种郁郁苍苍的林木生气,显然,这个世界的灵气属性更偏向木属性。
一般来说不同属性的灵气只会在一些特定地域呈现出不一样的变化,比如河海间多水之灵气,山林间多土木之灵气,矿石之地多金之灵气,极阳之地火山大日附近多火之灵气。
正是这些不同属性的灵气聚集之地能够催生一些天地灵材的诞生,这些不同属性的天地灵材又反过来增强了环境中的灵气。
但除去这些特定地域,外面的灵气一般不会有太多差别。
像这种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某一种单独属性的灵气,倒还真是少见。
不过正也正和苏远所想,能够支撑这么一方世界的木属性灵气,说明这方世界或许有着某种极为精粹稀罕的天地灵材。
而刚才的土属性世界则也是如此。
看来金德星君果真没有骗自己。
随着前方景色变化,苏远逐渐看到了大片的林木,远甚于寻常树林的苍木古树耸立,放眼望去,尽皆是三五人环抱粗,百丈高的大树。
于高耸林木之间,一座城池巍然而现,只不过城池的情况并不算太好。
大地的断层也蔓延至城池,断层从城中穿过,吞没了一半的城池,无数城砖尸骸漂浮在黑暗的星空,剩下的一半城池,建筑倒塌,哭喊声连片,其中更是有着响彻天际的怒吼声。
怒吼声朝向的方向正是黑暗星空之外,那一半断开不知所踪的大地的方向,于黑暗里,浮现出一尊庞然大物的轮廓。
“噬生魔,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魔,可你吞我山河城,将我木灵界半壁土地摧毁,你不是魔是什么?!”
只剩一半的城中,那怒吼声依然在朝着庞然大物吼叫。
黑暗里的庞然巨影不为所动,那是个难以看清形状的巨物,身形扭曲散发着黯淡的黑雾,在城中怒吼声传出后,庞然巨物再度张口咬向大地上的一半城池。
依照其庞大的体积,这一口下去就能将半座城池吞噬。
“畜生!”城中的怒吼声蕴含着无边的暴怒,可暴怒之余还有更多的无奈和痛心疾首。
也就在巨口张大的同时,于黑暗巨影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渺小的身影,那人影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乃是上古金德星君的面具。
她立于巨口之前,静静地注视着将要连她一起吞噬的巨口落下。
这道人影的出现让城中的人看到了希望,连那暴怒的吼声也停了下来,而那巨口也竟然在金德星君出现后停下了,僵在半空没有闭合。
幽幽且扭曲的声音从黑暗里的庞然大物身上传出。
“师尊......”
第302章 金尊主
师尊???
黑暗里的庞然大物分明是对着金德星君的方向喊出这话,金德星君竟然是这头怪物的师尊?
不仅是苏远,就连其他一同前来的人都微微动容。
和金德星君关系最好的北斗星君也有些困惑,金德星君从未提及过这段往事,甚至连自己有个徒弟的事都从未透露过。
不过看到眼前这个庞大的怪物模样,金德星君不愿提及倒也合理。
就在苏远等人浮想联翩之际,底下的城池中却传出一片喧哗声,先前那个沉默的暴怒声再度响起。
“师尊???师尊......你这噬生魔的师尊......金尊主!”暴怒的声音陷入了一种比先前还要狂怒的状态,“金尊主......你这个叛徒,你还有脸回来?!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你一手缔造了这个怪物,你竟然还敢回来?!”
立于城池上空的金德星君没有言语,也没有否认,她只是缓缓抬手,指尖拨动着虚空,于空中凝出一枚金光之影,那金光之影带有斑驳的纹饰,杀伐之意从那些纹饰中不断地传出。
这一枚带着纹饰的金光之影轰得撞向了黑暗里的庞然大物。
金光没入那怪物体表的黯淡黑雾,和庞大的怪物相比不算什么,却撞得怪物一个趔趄。
黑暗中的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吼声,但却没有反击的迹象。
但金德星君没有停手,一道又一道金光在金德星君拨动虚空的指尖凝成,轰轰地撞向黑暗里的怪物。
每一次轰击带来的便是愈发惨痛的痛叫,可怪物还是没有还手,于响彻的痛叫声中,直到最后,金德星君一次性凝聚十数道金光之影齐齐轰下,这一次似是突破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它再也受不了,转身向着无边的黑暗里没入,消失不见。
金德星君击退了这莫名的怪物,底下残存的城池中却并未传出欢呼声,唯有一片哀嚎和那不止的暴怒声。
“金尊主,你一手缔造的怪物已经无法遏制了,它还会回来的......它会吃了我们所有人,连你也是,你阻止不了它的......金尊主,你犯下的罪罪大恶极!”
暴怒声不止,连连喊着金尊主的名号。
可金德星君对此无动于衷,她只是回到苏远等人面前,轻声道,“走吧,下去看看。”
半壁城池随着那断开的大地一起消失,只留下深不见底的断层和无边的黑暗,光是在旁边看上一眼就好似要坠入深渊一样,而城池中也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但广阔的占地和那些依稀残留着宏伟结构的建筑昭示着这里曾经是多么辉煌。
金德星君落入城中,步行于青石砖道上,扫过两边的惨像,她熟练地率领着众人跨过一条条青砖大道,迈过那道上的残骸,好像她对这座城池极为熟悉一样。
一边走着,金德星君也缓缓开口了。
纵然身后的一行人并没有问起。
“在前往五界十天之前,我在这方地界继承了个名号,名为尊主......”
“这片地界拢共有大世界五个,小世界十余,这样的结构在五界十天叫做星域轨道......这里的五方大世界各立一尊者圣地,供奉一天地圣物,维持着五方世界的运转,统领尊者圣地的便是尊主......”
“尊主之责,是为守护一方世界,守护尊者圣地,确保这一方世界的稳定......五方大世界彼此串联,各为一方属性,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间形成一种生生不息的平衡,一旦我们所守护的天地圣物出了意外,不仅我们所守护的世界会失衡,整个星舆轨道也会失衡......”
“我继承了金尊主的名号,可我却没有守护好我应守护的金龙印,还犯下了一个错误.......于是,我逃了。”
“逃避了我本应要面对的一切......”
金德星君的话语极为淡然,可其中传递的信息却让几人面面相觑。
紫薇大帝没什么反应,可勾陈大帝和北斗星君却是皱起眉头。
所谓的错误,就是那头黑暗里的硕大怪物吧。
“我们这次前来,便是要修正这个错误,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杀了那头怪物。”金德星君的话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的步伐踏在满是废墟的青石砖上,极为坚定。
她忽得停下了脚步,而在他们的前方,则是一座倒塌的城主府。
府里的废墟中躺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他已是强弩之末,生命如风中烛火,和那狰狞的泥像差不多。
苏远看出这是透支过度的结果。
这人就算能活下来,修为恐怕也要倒退,再难进步。
可即便如此,倒在废墟中的人也还是在怒吼着,话中充斥着对金尊主的怒意,在听到那一步一步越来越响的脚步声后,这人的眼前逐渐映出了一道人影。
废墟中鲜血淋漓的人勉强撑着头颅,苏远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只剩下一只,且几乎是血色的,另一只眼珠的地方还不停流出鲜血,显然,在这一战之前,他的双眼还是完好的。
“金尊主.......”只剩下一只眼的男人看到了一张戴着面具的面孔,和他记忆里的金尊主的样子几乎是两样,可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就是金尊主。
“你回来和我们一起陪葬吗......”男人笑出了声,笑声里有些癫狂,“金龙印没了,土元环也没了,木生灵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根本不需要那怪物做什么,只需要等着我们崩溃然后一点点把我们吃掉就好了......哈哈哈真是妙哉妙哉,金尊主,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面对癫狂的男人,金德星君显得很淡定,“不,这次回来,我就是为了杀掉它。”
可男人只是嗤笑起来,“你?笑话,当年四大尊主纠集所有强者围攻都没能杀掉它,现在它已经成长起来了,你还想杀掉它?你不会真以为那怪物怕你吧......”
第303章 金德星君往事
男人的目光又扫到金德星君身后的几人,他能感受到这些戴着面具的人都是同一实力的存在,可他依然惨笑着,丝毫不觉得以这些人的能力能够杀掉那头怪物。
面对男人的嗤笑,金德星君并未多解释什么。
金德星君只是缓步走到倒塌的废墟顶上,回望残存一半的城池,轻声念叨着,“我......会杀了它的。”
金德星君的话似是某种承诺,至于是对这座城池里的人的承诺还是对其他受到怪物波及的人的承诺,苏远觉得似乎都不是。
黑暗的星空里隐约传出了某种声音,那声音缥缈遥远,却又充斥着无边的情绪。
起初,这声音很难听清到底是什么,但一遍遍重复之下,那呕哑的声音渐渐明了。
“师尊......师尊......”
......
金德星君逼退了怪物,但这不意味着金德星君能胜过那怪物。
苏远虽然没有直接和那怪物交手,但苏远从那怪物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那是仙性的气息。
曾经金德星君提醒过自己,依靠着仙性晋升七阶之人会比一般的七阶更加难缠。
这说明金德星君和仙性七阶打交道的经验不少。
如今想来,金德星君的经验或许就来自这里。
金德星君的金光只是让那怪物受了点伤,并未产生实质性的伤害,至于那头怪物的真实实力,要等再次交手才知。
倒在城主府废墟中的男人依旧没有停下他那充斥着暴怒的声音,他的声音回响在只剩下一半的城池半空,而金德星君带着几人离开了这。
“我们要步入黑暗寻找那怪物的踪迹吗?”勾陈大帝出言问道。
打架他是最拿手的。
可金德星君却是摇头,“就如刚刚那座城池的城主所言,光靠寻常手段是杀不死那头怪物的......”
“那......?”
不等勾陈大帝继续说话,金德星君转头看向了苏远,金德星君那藏在面具下传来的视线有些莫名的复杂,“鬼帝,接下来的路就靠你来带我们走了。”
苏远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星舆轨道之引。
苏远不禁回想起当初自己在金德星君面前展示出星舆轨道之引时,金德星君无意间打碎的玉瓶,从玉瓶中钻出的一道清气引领出了星舆轨道之引的第二条指引。
而这第二条指引,就在这几方世界的附近。
苏远拿出了星舆轨道之引,璀璨的玉牌缓缓绽放着光芒,从上冒出的光隐隐有凝成一条线的趋势,随着苏远催动,星舆轨道之引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延伸出牵引,那个方向一直指向黑暗深处。
众人看着这道牵引的方向,目光都有些好奇,其指向的到底会是什么地方。
北斗星君忍不住问道,“这和那头怪物有什么联系吗?”
“联系自然是有的......”金德星君长出一口气,既然她选择了带这些人作为帮手,且已经向他们透露了自己在这方世界的身份,有些东西已经没必要继续瞒下去了。
金德星君缓缓叙说道,将那藏匿已久的往事缓缓揭露出来。
......
“师尊!”
明媚午后,唇红齿白的少年冲着一慵懒女子高兴喊道。
慵懒的女子睁开眼,有些不乐意,却又有些许无奈。
她是身份尊贵的金尊主,统领一方尊者圣地,守护那至高无上的金龙印,与其他四方大世界的圣物相呼应,形成一种生生不息的平衡。
尊贵的身份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权利以及享受的可能,她能选择一万个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可偏偏她收了个最不美好的弟子。
“什么事?”
“我练成了太白金阙劫运经的第一层了!”少年迫不及待地在女子面前展露一手,于手中现出一道金光,展开无数种变化。
慵懒女子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
尊者圣地最不入流的弟子都至少能在一月内练成第一层,而她的弟子足足用了六个月,这速度已经不能用慢来形容了,只能说他不适合自己能传下的功法。
可慵懒女子只是道,“不错,继续练下去超越你那些师兄师姐们指日可待。”
少年兴奋的跑远了,无人来打扰自己,慵懒女子取出一副面具,那是上古仙神金德星君的面具,里面另有传承,运用从中得到的传承,慵懒女子给自己算着。
“我的气运真的在这家伙身上吗?”
慵懒的女子不知道。
但金德星君的神通之一便是测算气运所在,于修为相差极大的人身上,她能清晰看到那些人的气运所在何处,何时会发生。
但于自己身上,她只能测算个大概。
极为模糊。
念叨着,金德星君感觉好麻烦。
算了,不管了。
......
“尊主,您那弟子顽冥不固,毫无天赋,各种和修炼不沾边的事都干尽了,我等恳请将其逐出圣地,不能再放任其在圣地为祸一方了......”
面对一众圣地元老的请求,金尊主很头疼。
但又不能完全无视这些元老的话。
毕竟她当上尊主还没多长时间,有时还要依靠这些元老帮衬,就算她依仗着金龙印能压住这些元老,可也不能一棒子把他们都打翻,那样这个尊者圣地还怎么运行,光依靠她一个人吗?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考虑的,你们先回去吧。”金尊主打算和往常一样敷衍过去。
可一遍遍被敷衍过去的元老们不干了,“尊主,这一次没有结果,我们无论如何是不会罢休的,您要有天赋的弟子,圣地中根本挑不完,您要会说话逗人开心的,圣地里也挑不完......总之,不一定非得是他。”
就在金尊主想着如何将这一次发难扛过去时,门外的角落里闪过一道人影。
金尊主看到了是自己那弟子。
待到金尊主好说歹说将这群元老安抚给予承诺后,她来到弟子面前。
那个略有长大的少年对着金尊主轻声叹道,“师尊,我终究不是这块料,没有人会认同我的,他们都说我是唯一的异类,在一群凤凰里混进来个野鸡......我想我还是回我的鸡窝比较好。”
金尊主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只丢下一句话,“不准走。”
第304章 金德星君往事其二
......
“师尊......又被您逮住了哈......”
不知第多少次逃跑失败被抓回来后,越发年长的少年依旧如同一只小鸡般被金尊主提在手中,毫无反抗之力。
金尊主冷冷盯着少年,“回去关一月再出来,再不悔改就继续关。”
虽然金尊主明知道这手段对少年没有用,可她还是一如往常地说着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
听到这话的少年深深地叹了口气。
倒不是为了回去要被关一个月,而是师尊始终表现出一副没有改变的样子。
第一次逃跑他被抓回去时,师尊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说,没有劝说,也没有责怪。
但就是不会放他走。
无论他尝试逃跑多少次,师尊都会一遍遍地将他抓回来,然后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
少年不由得陷入沉默,被提着的他在沉默了一会后,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淡淡地说道,“师尊,您到底是不懂我的意思还是不愿面对我的意思......其实,您不必如此执着的。”
可金尊主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回应着少年。
金尊主将少年抓回了他应该待的地方,将其丢下,然后大踏步离开。
看着金尊主离去的身影,少年唯有坐在地上叹气。
......
金尊主带领的圣地于五方大世界中越发凸显。
金尊主继承尊主之名以来,做出了不少改革,将原本的圣地风气一改,打造了成了一个锐意进取蓬勃向上的地方。
原本在五方大世界中,金尊主带领的圣地只能算下游,如今却成了领头者。
对金尊主来说这无疑是好事,可对其他圣地来说不好的事情,甚至是某些不祥的征兆。
“五方世界五行圣地,一环扣一环,生生不息,最好的情况就是彼此维持在同一水准,一直保持下去,如此才能长存。”
“若是一方强势,一方弱势,短期来看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时间一长,谁知道这里面会出现什么问题......我们圣地之争事小,可五方世界稳定事大,不得不考虑啊。”
“嗯,新上来的金尊主太过年轻了,带领圣地革新是好事,可革新过头了也是坏事,我们四方是时候联起手来敲打敲打。”
于金尊主所不知的地方,四位尊主聚在一起,他们代表的四方世界的圣地准备着打压一下金尊主的气焰,至少,不能让金尊主超过他们太多,大家维持在一个平衡的限度就好。
金尊主虽对这些不知,可也或多或少感知到一些外界的动态变化。
圣地内的元老更是于这时找上门来。
“尊主,去年的金龙印赐下的祝福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今年怕是能再创新高,这说明金龙印对我们的认可极高,这是天地之灵对我们的赏赐,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您的带领下取得的......”
“金龙印的祝福每多一份,就能多创造出一个天人合一境的种子,若一直这么下去,有朝一日,我们天人合一境的强者甚至能比其他四大圣地加起来还要多。”
“但是,尊主,您带来的变化甚是可喜,可有时候也要注意适度啊,听闻外界有些不好的风向,您是不是要注意下......”
“还有您那位弟子,我们不再求您赶走他,可您是否考虑过收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位弟子,毕竟您总不能......”
总不能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这话没有说出口,可在场众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得了势的金尊主比之数年前刚继位之时更加强势,她连看都没看底下那些元老一眼,只是低头研究着手中的古籍,淡淡回道,“我知道了。”
待到元老们走后,金尊主来到自己的徒弟居所处,当初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只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如今却是有些憔悴,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一身破衣已经不知多久没洗了,上面打满了歪歪斜斜的补丁。
补丁有新有旧,痕迹最旧的补丁,针线还极为粗糙,可越是新鲜的补丁,手法已经越发娴熟了。
青年不知在打量什么,目光有些散漫,在见到一身华衣充满气势的女子进来后,他笑了,“师尊。”
金尊主看着青年,不由得问道,“还没放弃吗......”
青年咧嘴笑笑,“师尊还是了解我。”
金尊主欲言又止,准备了许多了最后又都没有说出口,“以你的身份,哪怕你于修炼一途上不尽如意,你也可享受世间的一切荣华富贵,有我在,就算是那些元老们也不能欺负你......”
可破破烂烂的青年忽得笑了,“师尊,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你问。”金尊主看向青年的眼睛。
青年也极为认真地回看金尊主,“对于师尊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金尊主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青年有些释然地笑了,金尊主有些看不懂,那笑并非满意,也并非不满意。
青年抱着脑后顺势躺下,也不管沾满泥尘的地,看向头顶的天空,目光有些深邃,似是看透了那蓝天白云,看到了那之后的深空。
“真的是这样吗......师尊。”
留在金尊主耳边的是青年的小声念叨。
自那之后,金尊主再也没有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听到那张面庞对自己说话了。
......
第305章 金德星君往事其三
......
四大圣地在各自的尊主带领下紧锣密鼓地行动了起来,可却不同于以往五大圣地一起行动,这一次,金尊主独独被排除在外。
好似他们就是个外人一样。
这份异样也让金尊主等人紧张起来,既然没有外敌,四大圣地联手行动又能是为了什么呢?还特意将他们排除在外。
这摆明了就是在给他们压力。
但强势的金尊主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岂会随随便便就向其他四大圣地低头,她一如既往地自信,强势,调动着圣地内的强者,携带着圣地金龙印,誓要和其他圣地较出个高低。
气氛越发不对劲,本是一场施压的行动却在双方的强硬之下逐渐向着更严重的情况演变。
于无声的较量间,忙于事务的金尊主,某一日忽然发现,那青年,又逃了,而这一次,她没再抓到他。
可却于五行圣地之间,多出了个无名之辈。
那是个弑杀之人。
没有人能记住他的面孔,因为见到他的任何人都被杀了。
而被杀的人死状都很惨。
直到有一次,有一人撞见无名之辈后幸存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口气,但他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怪物......”
从此,怪物之名开始在人们之间流传。
起初,谁也不知道怪物为何是怪物,直到那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怪物降临了一座城池之上。
那是个乱糟糟的看不清面庞宛如乞丐的人,身上是沾满了血污的破衣,他在无数人的眼下,将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强者们提在手中,一点一点将他们蹂躏,炼化,直至吸干那些强者的一切,什么都不留下。
诸多人这才明白,怪物为何是怪物了。
五行圣地从未有过这般修行之法,独大的是五行圣地的五行法门,五行生生相息,组成了天地,于是五行圣地自诩修的是世间最正统的道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却在无数人眼下,硬生生现出了一个异样的怪物。
起初,五行圣地无暇关注这么一个无名之辈,可随着怪物的强大,甚至于众目睽睽之下撕开了治下城池的驻守强者,这些圣地开始将目光放在这个怪物身上。
随着怪物的行动越发频繁,一次次地袭击炼化,越发强大,所能威胁到的强者也越来越多,甚至,引发了无数人的动摇......
五行圣地的法门才是世间最强最正统的法门,这本是五行圣地之人的至理,可怪物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点。
原本深植于所有人心底的观念开始发生改变。
相比于强者的损失,这一点更让五行圣地惊恐。
那些掌控圣物的尊主更是能够感受到手中圣地对他们的排斥开始加深,这代表着圣物对他们的认同减少,所能赐下的祝福也便开始减少,这已经不是伤筋动骨的事了。
于是怪物成为了必须要杀掉的对象。
原本金尊主和四大尊主间风声鹤唳的景象顿时变了,变成了对怪物的围剿。
五行圣地无一例外,金尊主也在其中之列。
圣物乃是天地所化,乃是天地象征,怪物动摇的是他们和天地之间的联系,动摇的是他们的根本,怪物不死,他们一日难安。
可对怪物的围剿,始终没能奏效。
怪物非但没死,反而在一次次地战斗中愈发强大。
狡猾的他从不和超出自己限度的敌人战斗,只会挑选那些自己能应付的强者下手,一点点壮大自己。
而怪物的样貌也一次次变化。
从最初尚能保持的人样渐渐变成了难以言明的样子,佝偻的背缩起来好似一个球形,形体也越发庞大,头和脚渐渐勾连在了一起,形成的缝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大嘴,吞噬着一切能吞的东西。
这副样貌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而是货真价实的怪物。
怪物中的怪物。
平稳了千年的五行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而五位尊主密谋之下,布下了严密的陷阱,终于将怪物堵住了。
这一次,五位尊主齐齐联手,誓要拿下怪物。
......
无边的五行迷阵,乃是五行圣地的看家本领,引动五方世界的本源于星空构筑,于合适时便能落下,将人困于阵中。
纵然是天人之境以上的强者来了也要被困在其中。
五行世界就是依照着这五行迷阵一直延续到现在。
传闻五行世界之外就被布置了这么一套迷阵,将他们的世界藏匿了起来,免受外界打扰,才能一直安稳至今。
只是这五行迷阵需要五位尊主一齐施展,不到万难的时刻,几乎看不到迷阵的现身。
“上一次施展出五行迷阵还是三千年前对付一位圣地叛徒,那圣地叛徒仗着尊主亲信的身份,在尊主闭死关的时候将五行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呵,五行迷阵一出,结果已经注定了,据说迷阵曾困死过一头天人之上境界的灵兽,就算我们不出手,那怪物在阵中也必死无疑......不过现在嘛,倒没必要等上几千年只为了困死一个怪物,只要我们进入阵中,在迷阵之威下,那怪物必死无疑。”
“话虽如此,诸位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被那怪物找到机会逃脱......”
虽说是联手,但几位尊主依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他们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做,静静等着怪物困死在阵中的那一天,五行迷阵的支撑乃是五行世界,只要世界不灭,迷阵一日不破,那怪物迟早有一天会命绝于此。
可他们等不了那么久。
现如今怪物已是必死,他们更想要探究的,则是怪物身上的秘密了。
那出人意料的炼化之法。
能够让一介无名之辈变成人人恐惧的怪物,这种法门,饶是他们也没见过。
金尊主看着这些心怀鬼胎的尊主,心中不屑,可对这手中沾了不知多少鲜血的怪物,她也没有一丝仁慈,只想着杀了了事。
五位尊主从迷阵的五个方位踏进浩瀚的迷阵之中,各守一方方位,静等着猎物落网。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怪物没有等死,而是主动挑选了一个方位,找到了其中主持那一方阵法的尊主。
金尊主看着面前冒着黑气的庞大如山的怪物,眼底微微惊讶,暗叹于自己的好运,那怪物已在迷阵内寻找出口折腾了数月,耗费了诸多力气,如今气息很是萎靡,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就在她准备动手之际。
从那山一般的怪物体内却传出了让金尊主怎么也想不到的声音,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熟悉。
“师尊......”
第306章 你之幸事,它之祸事
金尊主不敢置信地听着从那怪物体内发出的声音,她脸上的表情落在怪物眼中,让怪物发出低沉的笑。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从怪物体内传出截然不符的青年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金尊主。
金尊主忽得一咬牙,低语道,“你这怪物,还想着祸乱人心,身为尊主,岂是你那么轻易动摇的!”
她手中绽放一道通天的金光之刃,朝着那硕大的怪物砍去。
怪物连躲都没有躲,硬生生扛住了,金光在怪物身外那蒸腾的黑雾中劈出一道缺口,露出了下面的真面,早已佝偻得不像人样的头颅缓缓转动,将那正脸朝向了金尊主。
“师尊......”怪物的正脸带着笑呼唤着。
那正脸虽已扭曲膨胀,但金尊主还是一眼看出了些许曾经的痕迹,那些痕迹在她眼底自动组成了一个熟悉的青年样貌,一个她怎么也不愿承认的事实就这么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金尊主愣在了原地,蓄势待发的第二击怎么也没能落下,怪物的正脸还在说着,“师尊,可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问题......”
他将当初那个问出的问题轻声重复了一遍:“对于师尊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现在......”怪物的双眼已被膨胀的肉团挤压得不成型,但他依然竭力盯向金尊主,死死地直视着,“我想要师尊再回答一遍。”
同样的问题让金尊主的身子一颤,可她却无法做出同当初一模一样的回答。
金尊主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怪物似是自嘲地笑了起来,“师尊,为什么说不出来呢?为什么呢?”
怪物喋喋不休,一遍遍地重复,让金尊主于沉默中暴起,手心翻起,一道金印眨眼间变得有如天幕般,轰得落下,将怪物镇压。
金尊主的神情极为阴沉,她收回了先前的颤抖和犹豫,冷冷道,“你犯下了滔天罪孽,早已不是我弟子,我有什么说不出来的,犯了什么样的事就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小孩都懂的道理也不需要我再来教你......”
金印之下的怪物被挤压得不成型,极为艰难地支撑着,随时可能被压成一堆齑粉,可怪物不惧反笑。
“不懂的从来都是师尊......”怪物的正脸最后看了眼气势极盛的金尊主,那睥睨一切的姿态正是他最熟悉的师尊。
带着笑,怪物没有丝毫反抗,在有如星辰般重量的金印之下,他主动选择了赴死。
可怪物并没有死。
金印落回了金尊主手中。
金尊主冷冷盯着怪物,“你在求死......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确实不懂你,当初你要离开,舍弃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地位,我不懂,如今你又杀了无数人靠着那邪法增长实力,到头来却是为了死在我面前......你要是恨我想报复我,这么做是没用的。”
没有死成,一直表现得极为淡然的怪物却有些莫名的暴怒,他质问道,“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对于你来说,我不就是有用才能一直被留下,我是你选出的福星,这就是我该干的事,你当初选择我不就是为了这些......”
怪物的话让金尊主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还有他两次问起那个问题的缘故。
对于师尊来说,他到底是什么?
他想从自己的嘴中听到那个真实的答案,而不是那个打着弟子幌子的假答案。
为什么一个独一无二的至高尊主,不要一群凤凰,而选择他这么一个野鸡。
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又能图什么?
也不知是怎样一番苦思冥想之后,他寻得了真正的答案。
他是金尊主唯一的缺陷。
再无坚不摧的物体,也会有命门,命门之外的地方可以承受千百次敲打,唯独命门一击即碎。
但若是将命门置于别处,是否能塑造一个真正的完美的坚固之物,一块真正的没有瑕疵的纯金。
身为尊主,不可能一直保持完美无缺,但若是有另一个更大的缺陷掩盖这一切,谁也不会刻意去挑尊主的毛病。
那些元老们面对尊主的强势,默默选择了承受,却将不满发泄在了那唯一的缺陷,那个野鸡一般的弟子身上。
金尊主野心勃勃,极力做出一些改变,那她自身势必不能有被诟病的地方,不然反对之声针对到尊主的身上,局面将会演变成圣地内的内斗,要么是金尊主仗着实力强压反对之声,高压统治,要么是金尊主的心气被打压,和那些反对之人妥协,无论哪一种局面,都不会是好结果。
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金尊主和她带领的尊者圣地繁荣的景象。
当初那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早已猜到了这个答案,可他并未明说,也并未不满,他只是照着自己该走的路一直走了下去。
起初只是宗内的矛盾,后来演变成圣地之间的矛盾。
四大尊主要针对金尊主。
圣地之间的矛盾,一个没多少实力的弟子又能如何左右,于是怪物出现了。
动摇圣地根本的怪物远比一个金尊主更可怕,五行圣地再一次站到了同一条线上,而金尊主,只需要杀了这头怪物,就能踏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金尊主给自己测算的气运所在,虽然模糊,但的确应验了。
金尊主收的唯一弟子,的确是她的福星。
可所谓福星,哪有往那一站就能带来好运的事,不过是你之幸事,它之祸事罢了。
面对着满是怒气质问的怪物,金尊主再也没有了下手的勇气,向来强势的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
......
“那怪物去了金尊主的方位,呵,运气真好。”木尊主带着淡淡的笑看向黑暗星空的一个方向,那里刚刚发生了极大的动静,天幕般的金印笼罩了下来。
那一击就连他也感到有些压力。
“金龙印和这一任尊主的融合水平有些超出我们的想象啊......尤其是这怪物一耽搁,诶,大势已成,再想阻拦金尊主怕是难咯。”水尊主无奈地摇头叹气。
“不得不说金尊主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好到老夫都有些嫉妒,也不知上一任金尊主那老家伙是怎么挑中的,嗯......既然无法阻挡,不如奉金尊主为首,随金尊主一道将我等圣地发扬光大,想必金尊主也明白五行平衡的道理,肯定不会愿意看到四个拖后腿的存在......顺带,我们还能向金尊主讨要讨要那怪物的功法,好研究研究以避免再出类似的问题......”火尊主摸着胡子细细道来。
土尊主不由得骂道,“你个老东西,只有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才是心里话吧......”
就在四位尊主谈话间,笼罩在周围的迷阵忽然如缺了一道口子般开始散去。
四位尊主同时一惊,“不好,迷阵破了。”
“等等这是......金尊主主动打开了迷阵?!”
“那怪物逃了?金尊主主动放走了怪物?她疯了不成?!”
“这一次放跑了怪物,下次再面对他时恐怕就是面对一位尊主级的存在了,务必不能让怪物逃了!”
四位尊主同时放弃了对迷阵一角的掌控,扑向金尊主所在的方位,誓要拿下那怪物。
可就在四位尊主的面前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影低着头,神情莫名,高挺的身姿依然强势,可她面对的方向却是不是怪物逃走的方向,而是四位尊主所在。
“金尊主,你干了什么?”
“金尊主,你这么做的后果你清楚吗?”
“快点随我们一起过去杀了他,快,现在还来得及......”
无数话语涌向了金尊主,可金尊主只是抬头看向四人,丢下这么一句话。
“不,你们还不能杀他,至少......现在还不行。”
......
......
“所以,是你放走了怪物......”苏远忍不住出声对金德星君道,“然后,它就一点点吃成了现在这样?”
金德星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放走它不是为了让它继续祸害外界......只是......”
说到这金德星君的神情有些黯淡,“我没想到它还能回到这里,但......不管怎么说,有什么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当初我酿成的祸事,所以他们称我为叛徒也没错......”
金德星君继续说,“我放走它是想要寻找另一种可能,我......想要让它变回来,抹杀那个怪物的他,恢复原来的他......从五行迷阵中出来后,我和金龙印的融合越发完美,我发现了包围在五行世界之外的一个更大的迷阵,凭借着金龙印和这个更大迷阵的联系,我借用迷阵的力量,于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将它放逐到深空之中,而金龙印伴随左右确保它时刻处于被压制的状态,这样其他几位尊主既找不到它,也不会给它发育的机会......”
“包围在无形世界之外的更大迷阵一破,我们便恢复了和外界的联系,我为了寻求恢复之法,开始向外探寻......”金德星君深吸一口气,“但我没想到它竟然能自己从深空中归来,还蚕食了这么多世界......”
随着金德星君说完,苏远几人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
“那你找到了恢复之法了吗?”和金德星君关系最好的北斗星君出口问道。
金德星君点点头,她停顿了下,然后缓缓抚上了脸上的面具,随着那只手将面具缓缓取下,一副略显疲倦的面容映入几人眼帘。
金德星君于这时选择了露出真容,那容貌哪怕在修行者中也算得上顶级。
那面容依稀能看出曾经的雍容和华贵,只是近些年岁月的磨砺,倒显得越加柔和,少了那种锋芒毕露的强势之感。
只是比之金德星君的容貌,其身份倒更让其他人惊讶。
“唤魂宗的安长老?”勾陈大帝一眼认了出来,“那位前些年才上任的副宗主?”
这倒是让苏远一愣。
没想到金德星君在五界十天这么些年也爬到高位了。
不过依其尊主的实力,到哪里都不会差,一个副宗主甚至有些屈才了。
金德星君坦然承认,“没错,是我,不依靠金龙印,我的实力在七阶中也是顶尖一列,若是有金龙印傍身,至少,我不惧任何七阶,为了得到恢复之法,我在唤魂宗也算是做了不少事,终究拿到了成果......只是我不知道到底有几成成功率,我也只能试试。”
唤魂宗本就是精通灵魂之法,若说五界十天有哪些存在能够让那个怪物恢复成原样,唤魂宗还真是独一无二的选择。
身为副宗主的金德星君肯定也掌握了唤魂宗秘而不传的法门后才决定回归五行世界。
如此一来,几人顿时有了不少信心。
恢复之事有了大半着落。
接下来......
“那你让我带你去的世界又是?”苏远琢磨起自己那星舆轨道之引上的引导所前往的世界会有什么。
没想到金德星君也摇头,“这也是我想弄清楚的,金龙印本应是在镇压怪物的状态中,可怪物现身在这里,说明金龙印那里出了问题,可我和金龙印之间的联系断开了......我不知道金龙印现在具体的方位,但若是能靠近金龙印附近一定范围内,我肯定能重新恢复对金龙印的掌控。”
“要对付那头怪物,我要先取得金龙印。”金德星君的目光看向星空,“我们要赶在那怪物继续蚕食更多地方之前赶到那......”
苏远也顺势拿出星舆轨道之引,从星舆轨道之引上迸射出迷蒙的线条,指引向黑暗星空中的某处地方。
第307章 直面
于星舆轨道之引的带领下,五道身影穿过星空中的黑暗地带,看到了前方绽放着光亮的星点。
“到了。”最前方带路的苏远停了下来,他手中的星舆轨道之引正指向那星点。
周遭尽是能毁灭金铁的罡风和吹散魂魄的阴风,曾经的苏远差点死在这罡风和阴风之中,但对如今的他而言,这些落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压力。
摘下了面具选择以真面目露在众人面前的金德星君也皱着眉道,“我能感受到......金龙印就在前面,但是金龙印的状态很怪,我依然没有办法恢复联系......”
“那便进去一看,找到金龙印所在一看便知。”勾陈大帝毫无畏惧地率先跨入其中,苏远紧跟其后,剩下的三人落在后面。
落后的三人里,北斗星君绕着金德星君看来看去,反复打量,似是对金德星君的真面极为惊诧,打量了好一会后北斗星君在金德星君耳边悄悄道,“你说,你都拿下面具了,我是不是也要让你看看我的真面,不然是不是不太好......”
金德星君倒是坦然摇头,“我只是想着既然已经和你们吐露这么多,所谓的身份暴露也无关紧要了,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们自己也能顺着蛛丝马迹找到线索锁定我身份的。”
北斗星君摸着下巴琢磨道,“你不好奇其他人的身份吗?那个勾陈大帝和我们算熟的了,但我们也只能锁定个大概,知道是个大家子弟,还有他妹,还有那个鬼帝,鬼帝这家伙不声不响地就这么横空出世,我总感觉不简单......”
表现地极为冷淡很少说话的紫薇大帝突然冷不丁地出声道,“我还在这呢。”
北斗星君略带歉意地笑笑,不过笑里倒没什么诚意,“没事没事,大家一路走到这来,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北斗星君忽然又道,“不过勾陈大帝和鬼帝这两个家伙在二十四重天里联过一次手,或许他们已经隐约猜出了彼此的身份也说不定......”
听到这话,紫薇大帝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动。
最前方的苏远和勾陈大帝不约而同地扯了扯嘴角,后面的人说话声再小,他们也能听到,大声密谋这种话,摆明了就是在向他们暗示。
不过苏远觉得没那个必要。
至少现在来说还没那个必要......
进入那明亮的星点之中,展现在一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世界。
五人踏立高空,俯瞰着大地,这里有山有水,山清水秀,放眼望去没有什么异样,可金德星君的神情却陷入了恍惚。
“这里......”金德星君极为熟练地奔向大地之上连绵的山脉间,来到一处三面环山聚集着锋利金气的地方,这里是连片的辉煌宫殿,只是宫殿里空无一人。
金德星君来到正门处,缓缓踏入其中,然后直奔深处而去。
随着金德星君一起向其中深入,起初金德星君的步伐还很慢,打量着四周,眼中有种些许困惑,可随着越发深入,金德星君的脚步越发快了起来,错综复杂的宫殿群延缓不了她的步伐,好似她早已走过许多遍这里的道路。
一直来到一处宏大的广场之中,在广场的居中之处,立于一处高耸的祭台,台上供奉着什么,而祭台之后是一处正门敞开的大殿,大殿内有一宽大的座位,座位上坐着道人影,光线斜斜落入大殿里,正好停留在座位脚下,看不清那座位上人影的面貌。
“这是......曾经的金灵界尊者圣地......”这熟悉的场景让金德星君一瞬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金尊主,统领着金灵界的尊者圣地。
那时的尊者圣地,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只不过那时的她,才是坐在大殿座位上的人。
金德星君一步一步靠近那祭台,从祭台上她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随着她一步步踏上祭台的台阶,一枚悬浮着的金印映入她的眼帘。
“金龙印......”金德星君立即伸出手就要向着金龙印抓去,可一触及到金龙印,却恍若触及镜花水月般,穿过了一道虚影,什么都没拿到。
“不对......我分明感觉到金龙印就在这。”金德星君皱起眉,看向大殿座位上的那道人影。
这里的一切,还有金龙印的怪异,始作俑者很可能就在这道人影。
随着金德星君的到来,座位上的人影也开始站起,缓缓走出,大殿内的光线一点一点照亮了人影,从脚尖到腿上,再到胸前,最后一直到脖前。
那人的面孔逐渐映入五人眼中。
“师尊,你终于来了。”熟悉的话语响起。
金德星君霎时间愣住了,可也仅仅是一瞬间,一瞬间过后,金德星君立刻质问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
那人影是个带着笑的青年,青年的面庞极为轻松写意,带着不羁,他笑着回应,“是啊,在师尊眼中,我应该是个怪物才对。”
“不......”金德星君立刻摇头否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但带着笑的青年打断金德星君,“可师尊来不就是为了将我从怪物的形态恢复成原来吗?”
青年脸上依然带着笑,可那笑让金德星君有些不敢面对,金德星君唯有以沉默回应。
金德星君的沉默对青年来说就是答案,青年笑得愈发灿烂,“师尊,看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有变。”
金德星君于这时忽然抽出傍身的长剑,指向青年,“不,你不是他,这里的一切也不是真实的,我们......应当被困在了五行迷阵之中。”
青年再度一笑,“终于发现了?师尊,离开了五行世界这么多年,洞察力终究还是变弱了......”
随着青年的话语落下,五人突然发现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剧变,原本还是一派祥和的景色猛地变得暗沉,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他们包围,而那个青年也在几人眼前扭曲膨胀,顷刻间从一个人样变成了一团不断壮大的肉团巨物。
不断闭合的大嘴将一切吞噬,几人在其面前霎时间渺小地如砂砾一般。
而与肉团的头顶也飘出五道绽放着不同色彩的光影,每一道光影里都有着一件充斥着无与伦比的灵气之物。
金光之影中的是一道龙形之印,土黄之色的光影中是一道圆环,翠绿之色的光影中是一件玉人,湛蓝光影中的是一件螺角,赤红光影中的是一朵盛开的红莲。
五件充斥着灵气的物品浮于肉团巨物的头顶,彼此间缓缓勾连,形成了不断变化的玄奥复杂之阵。
此阵一出,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的天地出现了某种压制,原本应该得心应手的天地之力也都在这时与他们对抗,根本不听使唤,需要耗费比平时大不知多少的力气才能操纵。
勾陈大帝第一个做出反应,竭力想要逃出这诡异压制的范围,可不论他逃出多远,哪怕在他眼中那肉团巨物已经成了一个看不清的小点,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如影随形的压制。
下一瞬,原本在千万里之遥的勾陈大帝眼前一花,又看到了近在咫尺宛如星辰般硕大的肉团巨物,而其他人也都出现在身边。
不仅是勾陈大帝,苏远也尝试着脱离这怪异法阵的压制,可没跑出多远就又回到了原地,而那肉团巨物就静静地看着他们尝试,一动不动,根本不担心他们能逃出去。
“还真是小瞧了这五行迷阵......”勾陈大帝喃喃道,转而拿出自己的武器,遥遥指向眼前的怪物。
“五行迷阵主困人,按先前金德星君所述的威力,想要以寻常方式逃出怕是不可能了。”苏远梳理了一遍金德星君的描述,对五行迷阵的威力有了大致的了解。
若是光靠速度快就能逃出,那怪物陷于五位尊主主持的五行迷阵中时,也没必要费那么大力气了。
况且当前的五行迷阵,看上去和五位尊主主持的有些大不一样。
悬浮于怪物头顶的五件灵物身上传出源源不断的灵力,金木水火土构成五行之力,给众人极大的压迫感。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骗了。”金德星君这时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在踏入五行世界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入了迷阵......”
金德星君的话瞬间点醒了所有人。
“我们遭遇的那尊泥像,还有木灵界被吞噬了一半的城池,还有那头被你击退的怪物......这都是假的?”苏远皱着眉问道。
他竟然连一丝端倪都没发觉,若这一切都是五行迷阵创造的,那这五行迷阵着实有些可怕,虽说无攻击之能,但光靠这一份困人手段就足以骇人,也难怪说是曾困死过一头七阶之上的灵兽,看来这并非吹嘘。
“那些景象,应该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就像我们刚刚见到的宫殿一样,身为掌控的者的它,借用五行迷阵的威能,只要是在迷阵范围内,哪怕是世界级别的景象也能重现......”金德星君的面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当年光靠着他们五位尊主构建的五行迷阵尚做不到如此威力,可如今却摆在了面前。
眼前的五行迷阵倒是和那不知谁人布置在五行世界之外的广大五行迷阵相当,此前五行世界一直被这更广大的五行迷阵遮掩,当初金德星君利用金龙印才破开一角,没想到眼下又出现了相当的大阵,可金德星君手中再无金龙印。
金德星君盯着怪物,“你不知用什么手段破了金龙印,然后外面的那些世界,早已被你吃掉,其他四位尊主手中的圣物便也被你掌控,火克金......于离火莲压制下,我才拿不到金龙印的掌控权......”
怪物的体内传出青年的声音,“师尊所言甚是,师尊当初的布置也是好手段,若非一些意外,我至今还被困着,压在金龙印之下......不过,我终究还是出来了,师尊,我原谅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已为你扫清了一切障碍,我也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接下来只要我们利用五行迷阵恢复曾经的一切,就能复现你的辉煌......现在的我,已经能满足你想要的一切了。”
可金德星君只是缓缓摇头,身上的气势缓缓升腾,和先前那份锐利中带着柔和的气质不一样,金德星君的气质逐渐变得睥睨强势了起来。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你去死!”
说完,金德星君率先动手,无边的金光之影乍现,带着道道流光砸向怪物那庞大的身躯,苏远等人也于瞬间齐齐动手,各自施展手段攻向怪物。
怪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师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还是我,为何就不能接受我当前的模样......”
“不,你不是。”金德星君的身后轰得展露出一道虚影,那是面戴名为‘金德星君’的仙神面具的虚影,只见这道虚影伸出一指,遥遥落向怪物。
“金德拼命了。”北斗星君也不甘示弱,身后同样出现一道虚影,是戴着‘北斗星君’仙神面具的虚影。
紧接着是勾陈大帝和紫薇大帝,所有人都毫无保留地使出了杀手锏,务必要联手重创眼前的怪物。
眼见其他四人都使出了各自获得的传承杀招,苏远却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老实说,他没继承到北方鬼帝的半点绝学。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是想使出类似的杀招也使不出。
除非,他用出荡魔剑宗的看家本领。
但那样一来,身份也差不多暴露完了。
不过大敌当前,苏远略微叹了口气,缓缓拿出一柄血红的长剑。
举着苦海剑,苏远向着怪物轻轻劈下。
“分海......”
第308章 击碎离火莲
随着名为分海的一剑劈出,周围的空间如同海浪般卷积,随着这一剑延伸的轨迹一齐翻涌,勾勒出一条无形的剑刃轨迹。
起初这一道剑刃轨迹轻飘飘地,落向怪物体表,可在两者接触的一刹那,锐利到足以撕裂空间的剑意猛地爆发,那剑意好似誓要刺穿这无边的黑暗一样,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不远处的四尊仙神虚影各自施展杀招,操纵四尊虚影的几人在这一时刻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这一剑上,颇为意动。
他们都认出了这一剑,这一剑乃是荡魔剑宗的绝学,那荡魔五剑中的第二剑,分海式。
认出了这一剑之后,各自的心头一惊,又将目光看向了戴着北方鬼帝面具的青年人影,心头纷纷生出疑惑。
他使出的不是属于北方鬼帝的传承,而是自己真实身份的杀招,难道,他也不顾及自己真实身份暴露的问题了吗?
一时间众人心头心思各异,勾陈大帝看向苏远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别样,不过大敌当前,这些心思也都是一闪而过。
心思过后,他们背后的四尊仙神虚影越发凶猛地发起了攻势,似是被这一剑刺激到。
各种杀招的光影将怪物吞没,可怪物头顶的五件灵物还巍然不动地在勾连着,丝毫不受影响,待到锋芒散去,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是如同没事人一般的硕大怪物。
金德星君面色不变,依然操纵着虚影手中绽放出金色光影,苏远的声音却于这时忽然想起,拦下了作势要继续攻向怪物的金德星君。
“安长老,对付这怪物只有暴力破阵这一种办法吗?”
金德星君回道,“不一定,若是能破开那五件圣物中的离火莲,解除对金龙印的压制,我便能引动金龙印将这迷阵撕开一道裂缝。”
众人的目光纷纷锁定在了五件灵物中那朵漂浮的莲花上,勾陈大帝抓住时机,锁定离火莲对其出手,但怪物早有预料,一张大嘴直接拦在了离火莲之下,将勾陈大帝的攻击尽数吞下。
勾陈大帝并未就此灰心,连带着紫薇大帝两人一起出手,道道符箓之光从勾陈大帝手中飞出,缕缕星辰之力从紫薇大帝手中汇聚,两人和怪物纠缠间,却暗藏着金德星君的手段。
于怪物拦截勾陈大帝和紫薇大帝的攻击之时,北斗星君已悄然来到了怪物的头顶,那张大嘴所拦截不到的地方,背后的仙神虚影指尖凝成的星光近乎实质,其中蕴含的星辰之意甚至在周围引发了无数可见的星点浮现,无边的星辰引动着力量汇聚到北斗星君身上,为其这一击加持。
硕大的怪物注意到头顶的异象,视线刚注意过去之时,一道足以贯穿世界的星辰之流冲着离火莲而去,轰然撞上。
就在众人以为会有成效之时,怪物的身形却悄然从原地消失,不知行踪,这一变化在周围的天地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五人丝毫没有捕捉到一点踪影。
可北斗星君心头却涌上了极度的危险,她当机立断,立刻断掉虚影发出的星辰之流,回身要走,可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片黑暗的影子。
那黑暗的影子遮蔽了北斗星君引动而现的星点,好似将一切吞于黑暗里,那是......一张大到无边的深渊之嘴。
北斗星君也于这时发现,周围的空间被锁定了一样,移动一丝一毫都极为费力,如同困在泥潭之中,而深渊大嘴就在身后缓缓闭合。
这种时候,北斗星君却反而发现了机会,“离火莲!”
金德星君等人瞬间明白了北斗星君的意思,这一刻怪物是无法守在离火莲旁边的。
勾陈大帝当机立断,和紫薇大帝对视一眼,没有犹豫,两人携手向离火莲抓去,背后的仙神虚影和守护离火莲的火之灵气一触即发,开始了较量。
“还不够......!”
金德星君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无奈地看了一眼闭合大嘴中的北斗星君,金德星君选择了离火莲。
三道仙神虚影齐齐朝着离火莲出手,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将离火莲的火灵气压制,一点一点逼近,但这速度比起怪物的大嘴闭合速度,终究还是差上一丝。
但这一瞬间,一道如同来自天地诞生之初的天光乍现,破开了混沌天地,撕开了沉重凝滞的空间,宛如流光般闯入了离火莲的周遭,赶在三尊仙神虚影前,一点停留都没有地直接落在了离火莲上。
顷刻间,无数细小的裂缝在离火莲上蔓延,当裂缝蔓延到每一处,离火莲悄无声息地碎裂开来,化作火红的碎片飘散在黑暗间。
“离火莲......劈碎了......”
“这一剑......”话少的紫薇大帝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那戴着北方鬼帝面具的人影,极为诧异,“有着荡魔第一剑的影子,却又不全是......”
“不仅不是荡魔第一剑,还是从荡魔第一剑中演化出来更甚于荡魔第一剑的一剑。”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勾陈大帝却前所未有的慎重,他曾经直面过七阶剑宗强者使出的荡魔第一剑,可那也没有刚刚那恍若开天辟地一般的天光一剑惊艳。
就好似那一剑劈在了他的心头,让他的呼吸都漏了一拍。
这一剑的压迫感几乎是勾陈大帝出世以来,在一众七阶对手中最大的了,再难找到其他可以与之相媲美的存在。
金德星君也不由得泛起疑惑,“荡魔剑宗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但几乎是这个念头结束的一瞬间,金德星君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从二十四重天归来后名声大作的荡魔剑宗弟子。
其几乎是一夜间从一介籍籍无名之辈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天才弟子,而其经历,也和北方鬼帝的种种经历相重合。
于金德星君的眼中,那弟子和眼前的北方鬼帝身影渐渐重合。
第309章 杀不死?
苏远直接对着离火莲使出杀生非我,七阶之后再使出这一剑,给苏远的感觉和七阶前已经大不相同,若是七阶之前的‘杀生非我’是萤火,那么现在的‘杀生非我’就是大日。
击碎离火莲也是意料之中。
可就在几人以为离火莲一破,金龙印再无压制,是该回归到金德星君手中,破了这五行迷阵时,可那怪物依然没有停下,那张巨口轰得落下,将北斗星君的身影吞没,周遭的黑暗空间也无变化。
金德星君不断尝试着沟通金龙印,取得金龙印的掌控,可不论她怎么尝试,都毫无反应,依旧和之前一样。
金德星君那边的异样也被苏远看在眼里,他心底顿时知晓,那摆在明面上的五件灵物,也不过是个幌子。
可他们毕竟是在别人掌控的迷阵中作战,一举一动都极为被动,陷入如此境地也是没办法的事,甚至,苏远都觉得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个怪物都不一定是其真实的本体。
“没用......”感受不到金龙印,金德星君无言地握紧了手心,五行迷阵的威力她是知晓的,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没想到最坏的局面还是应验了。
吞下了北斗星君的怪物轻声笑了起来,从中传出的青年的声音,带着轻松写意道,“师尊,死了出去的心吧,在这里,一切都归属于我一念间的变化,我是杀不死的,你们也是出不去的......”
“不......”可金德星君一脸不信,依然不为怪物所动。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恍若开天辟地般的天光升腾而起,转瞬即逝,眨眼间抵达了怪物的身前,劈在了怪物的身上,撕开了一大片血肉,留下了宛如沟壑般的剑痕。
“我说了,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我一念间的事,哪怕你们将我劈成碎片我也能在一瞬间完好如初......”怪物体内的青年声响起,可这声音又忽然愣住了,说到一半停顿了下来,“不对......”
怪物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而异样传出的地方,正是刚刚那一剑劈下的地方。
那里的伤口在一瞬间愈合,伤痕是消去了,可留下的感觉却未散去,好似在那留下一道永久的深刻印记,极深极深,深入到神魂内部,用再多的障眼法也无法遮盖,只会随着神魂一起永不抹去,如影随形。
刚刚也是这一剑劈碎了充当障眼法的离火莲,那时还未觉得有什么。
可只有当这一剑劈到身上之后,它才感受到这一剑的可怕。
“为什么会这样......”怪物体内的青年声音喃喃着,极为不解,可不等它反应,又是一道开天辟地般劈开了混沌的天光一剑袭来,没有反应的时间,直接落在了怪物的身上,留下可怖的剑痕,蠕动的剑痕不断侵蚀着,好似要将怪物的一切,不论是神魂还是肉体都侵蚀殆尽。
第二道剑痕也留下了相同的异样,这证明怪物刚刚的感知不是错觉,它当即有些意想不到的慌乱,眼看着第三道天光一剑又要袭来,它那硕大如星辰一般的肉团之身化作了一片不可见的黑暗,融于背景之中,消散不见。
第三道开天辟地般,好似要劈开天地诞生之前混沌的天关一剑如约而至,纵然怪物已散去了可见的形体,这一剑仅仅是劈在了黑暗中,可从黑暗中依然传出怪物的低哼声。
这一剑......还是落在了它的身上。
突破了形体的限制,突破了五行迷阵的障眼法,毫无阻碍地在怪物身上留下第三道永久的深刻印记。
于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这些携带着侵蚀剑意的印记,一点一点侵蚀着怪物,而怪物的气息也在这种侵蚀中不断变得萎靡。
“这......奏效了?”本以为这一剑落空了,金德星君却忽然意识到这一剑并没有落空,哪怕是落在黑暗里,也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怪物身上,破开了那些挡在眼前的障眼法。
这种手段已经不单单像是那些威力巨大的传承所能表现出的,更像是一种看不见的领域施展的冥冥手段,超越了空间......
这已经不是他们这种七阶所能接触到了的。
勾陈大帝自问,这一剑换做自己接,第一剑可以承受,第二剑也能接下,但第三剑乃至于接下来的第四剑第五剑,甚至是更多剑,他就不一定能承受,这一剑剑累积之下,换做是神仙来了也要神魂俱灭。
于黑暗中,一道身影又重新现出,那是北斗星君的身影。
北斗星君的气息除了有些萎靡,并无大碍,在恍惚了一阵后,看到其中众人,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片假象,可在一道开天辟地般的天关一剑擦着边落在身侧后,北斗星君猛地惊醒。
从那一剑中她感受到了无边的锐利杀伐之气以及一往无前之势,只是擦过也压迫感满满。
清醒过后,北斗星君立刻朝着金德星君的方向远离,她深知,就是这压迫感满满的一剑逼得那怪物又放出了自己,不然此刻她怕是还要在那怪物嘴中硬撑着,这对北斗星君来说消耗极大,一旦消耗殆尽的时候就是殒命之时。
哪怕是隔着无边的黑暗,寻不到一点怪物的踪迹,苏远依然挥出第五剑‘杀生非我’。
杀不死......?
他可偏偏不信这个邪。
曾经也有个杀不死的魔主,不也是如死了般再没了声息。
第五剑于苏远的血色长剑中爆发,这一次,苏远不仅使出的是‘杀生非我’,更是驱使上了这把仙剑的大部分实力。
未到七阶前,苏远无力掌控这柄得自剑谷中的仙剑,难以发挥出仙剑的实力,可如今达到七阶,苏远终于能一窥仙剑的实力。
霎时间,苏远的周围被一片血色包围,无边的血腥肃杀在这些血色中演化,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沉沦在这无边的血色中,陷入那没有止境的杀戮。
第310章 破阵
从血色中迸发出一道血红的天关一剑,划出无法躲避的痕迹,眨眼间落在黑暗里,落在无形的怪物身上,什么阻碍都没用,在怪物的神魂印下永不消磨的剑印,带着嗜杀的气息不断侵蚀着。
这一剑比前四剑更为凶悍,也更让人心惊胆颤,金德星君等人眼前闪过一幅血色的画面,无尽的血潮之中,持剑跪立的人影,无法摆脱的杀意从神魂深处涌现。
若非这并非针对他们,他们恐怕难以摆脱。
“好恐怖的杀意.......”勾陈大帝自诩身经百战,也不敢说有这份杀意。
而这杀意的来源,却是来自苏远手中的血色长剑。
此剑一出,陷入杀意一瞬又恢复了的紫薇大帝眼底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恍惚之色。
而直面仙剑全力一击的怪物就没有几人那么从容了,伴随着血色的剑痕落下,就连周遭的样子也受到了影响,原本的黑暗一片蠕动,缓缓变得血红,宛如幕布般换了底色。
这陷于五行迷阵中的一切本就是受那巨大肉怪影响而成,现如今变成这样,说明怪物深受影响,其身形也渐渐现出,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金德星君等人顿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准备对怪物继续出手之时,却见从怪物体内缓缓浮出了五道各不相同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庞大的怪物形体,一点点向着外界显化。
“那是......真正的五行圣物!”
此前被击碎的离火莲不过是障眼法,可如今从怪物体内再度浮现的光芒却是货真价实的存在,其中一道金印模样的金黄之光,更是让金德星君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感。
名为金龙印的灵物,越是远离怪物,就越是震颤着,好似在受到金德星君牵引,要向着金德星君靠近一样,只不过离火莲喷吐的火光压制着金龙印,而金龙印又压制着翠绿的玉人,于这种五行制衡的平衡间,金龙印难以摆脱。
于剑痕侵蚀下,怪物已经失去了对五行灵物的控制,五行迷阵也在走向着失控的局面。
真正的五行灵物出现,苏远抬手又是一剑,遥遥对向离火莲,只不过这一次一剑没有击碎离火莲,只是将离火莲的火光压制到极限,那一朵妖艳的莲花在压制中变得极为黯淡。
离火莲对金龙印的压制霎时间变得极弱,金德星君趁机一挥手,金龙印便逐渐脱离了五行灵物的行列,向着众人所在的方位飘离。
眼见金龙印离得越近,周围的五行迷阵好似拨云雾散般,某一角的方位开始出现了变化,再没有了先前的黑暗,也没有了那妖异的血色,那一角的画面变成了带着点点闪烁星点的星空。
那些星星闪烁间,带给几人的感觉好似那才是真正的鲜活的世界。
金德星君主动朝着金龙印靠近,一手抓住金龙印,“出口在那边,我们快出去。”
没有迟疑,几人纷纷动身随着金德星君朝那一角出口前进,在靠近到某一个程度后,身子纷纷一轻,已经是脱离了五行迷阵的范围。
一出五行迷阵,再回头看去时,才发现遍布星点的背景中,静静悬浮着一尊身形庞大的肉团之球,一动不动,只是它的身上有着五处怎么也无法抹去的巨大沟壑,那些沟壑还在蠕动,正是苏远的剑招所留下的。
脱离了五行迷阵的限制,勾陈大帝终觉得能一展身手,“搞这些花招,不如来硬碰硬战上一场,看我怎么撕了你这怪物......”
可苏远拦下了他,“看它的头上。”
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怪物的头上,只见剩下的四件灵物正陷入一种愈发狂暴的不安分状态,没有了制衡的木生灵,那一尊翠绿的小玉人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木灵之气,汹涌地压向土属性的土元环。
而土元环也在刺激之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土灵之气涌向淡蓝的螺角,螺角又爆发水灵之气压向离火莲......
从木生灵开始,失去了金龙印的压制,原本的五行只剩下了其四,它们开始陷入了一种失衡,于失衡中,越发狂暴的灵气从每一尊灵物上迸发,积压之下,要不了多久就会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而底下的怪物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越发狂暴的四件灵物,积蓄的威力已经让五人动容,不敢靠近,可当前还有一个机会能够停下那不断积累狂暴的过程。
那便是金德星君将金龙印送回,重新归于五件灵物间,维持住五行之间的平衡,构成那生生不息的循环。
“那一件圣物都蕴含着一整个世界的力量,其力量和一个巅峰七阶不相上下,甚至达到八阶的水准也说不定,四件圣物齐齐爆发之下,那怪物再多的命也活不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就行了。”气息有些萎靡的北斗星君出言道。
可金德星君却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金龙印。
苏远看出了金德星君的心思,“以你的能力,现在还能将金龙印送回原位。”
金德星君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迟疑,“不,我......”
“若你是顾虑我们,大可不必。”苏远淡淡道,以杀生非我的威能,他倒也不惧这怪物,“反正这次是你找我们来,决择权在你手里,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干预。”
北斗星君这时也意识到这一点,跟着点头,“是啊是啊,你嘴上说着说要来杀了它,可实际上你并不想这么做吧,不然你干嘛花费这么大工夫只为了将它从怪物的样子恢复成原来。”
勾陈大帝也道,“我不关心其他的,只是想和这家伙堂堂正正打一场,没有了五行迷阵的压制,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呢。”
就连紫薇大帝也淡然点头,没说话却也将态度摆明了。
金德星君却于无言间握紧了金龙印,又摇摇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从一开始,我想要清理的,便是眼前的这个怪物,这个决定从未变过,只是......”
金德星君的眼前闪过怪物体内传出的青年声音对自己呐喊的模样。
师尊,我还是我......
但金德星君眼前的画面只闪过一瞬,随后金德星君便坚定地握紧了手中的金龙印,怎么也不放手,而远处那四件灵物积蓄的狂暴灵气已经越来越接近极限。
虽然金德星君并未选择将金龙印归位,可金德星君还是施展了她从唤魂宗内得来的秘法,那能使怪物恢复成原样的秘法。
主持着金龙印,从金德星君的身前升腾起了一种沁入心脾的水溶之感,这种感觉如同在让神魂经历一场洗礼,极为舒适。
众人当即明白金德星君这是开始使用秘法了,虽然不知秘法具体如何生效,可大概也能猜到会从那怪物的神魂内剥离些什么东西,将其保留,至于剩下的,则会在那四件狂暴的灵物狂潮中化为虚无。
随着四件灵物积蓄的狂暴灵气越多,金德星君的动作也越快,最终,赶在灵物彻底爆发前,金德星君完成了那得自唤魂宗的秘法。
可令金德星君意想不到的是,她完全感知不到自己本应获得的东西,她一手抓着金龙印,另一只手朝着怪物的方向,在星空中抓了抓,可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为什么......”
这份异样也让其他人愣住了。
这是,失败了?
就在一群人不解之时,从未动过的怪物这时终于有了动作,那硕大的身躯缓缓扭动着,因为膨胀而积压在一起的肉团渐渐蠕动,好似要缩回以前的模样。
那怪物在众人眼前缓缓变化着,最终渐渐变回了一个依稀的人形模样,只是那模样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样子,依然有些臃肿,有些难堪。
可在金德星君的眼里,看到这人形影子的瞬间,却闪过那道她催促过无数次,但从未听过她话的衣衫褴褛的青年身影。
那记忆里的青年身影从地上坐起,衣衫还是破破烂烂,他的声音响起,正如面前这个臃肿的人形怪物体内传出的青年声音,从始至终都一模一样。
“因为......我从未变过啊,师尊......”
臃肿的人形怪物不退反进,朝着那四件圣物抓去,如同滚沸的油锅沾了一滴水,霎时间,无尽的狂暴灵气在一瞬间爆发,四种相互不能维持平衡的灵气,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狂潮,带着莫大的威能向着四周滚滚而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苏远等人,他们勉强在狂潮中维持着身形,不断被推远,当狂潮蔓延到更远处的代表世界的星点时,数不清的细小星点开始震颤。
一些世界内,受到狂潮的波及,灵气更是止不住地翻涌,天地间的木属性、土属性、水属性、火属性灵气更是变得比毒气还要毒,惊得修行相应属性功法的修行者无一不跳起来,连碰都不敢碰,然后便是抬头看向星空,不解又是发生了什么。
相比于黑暗里的罡风和阴风,眼前的灵气狂潮可怕了数倍不止,在这个距离都能遭受如此威力的狂潮,那爆发的中心会是什么样,苏远已然能想象到。
而他和其他人也在这狂暴的灵潮中被冲散,周围唯有绿、黄、蓝、红四色交织,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换做寻常七阶,在这灵潮中撑过数息都已是不易,不付出点代价别想安然从灵潮中脱身。
在狂潮触及到苏远的前一刻,恍惚间,苏远好像看到了金德星君朝着四件灵物的方位抛出了什么。
抛出的东西划出一道金黄的流光,可转瞬间就被四色的灵气狂潮淹没,再也寻不见,也不知如何了。
至于那怪物的下场,或许从一开始就已注定,而怪物自己心知肚明,金德星君所寻求的将怪物恢复为原样,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金德星君要清理自己缔造的怪物,于怪物眼中,于那个曾还是金尊主弟子的那个青年眼中,便已是抛弃了他,这份选择他选择了接受,也正合他的心意。
待到灵气狂潮散尽,尘埃落定后,苏远向着四周寻去,很快就找到了勾陈大帝几人的身影,不过几人一汇聚,发现只有四人,独独不见了金德星君。
还来不及想其他的,四人又在星空中寻找其金德星君的身影,别迷失在了这茫茫星海之中。
可几人最后是在灵潮爆发的中心找到的金德星君。
金德星君低着头立于那,默然不语,她面前原本的四件灵物,不知何时又恢复成了五件灵物彼此相持的模样。
金龙印已归位。
想来灵潮也是因此才平息。
经过灵潮这么一爆发,五件灵物上的光芒都显得有些黯淡,不复全盛时期,但依然充斥着无边的威能。
这里除了五件灵物和金德星君之外,他们再没有找到任何其他事物的踪影。
包括那怪物。
无端地,从天地间浮现出无边的金光,那些迷迷蒙蒙的金光凭空浮现,向着金德星君的身上汇聚。
北斗星君惊叫出声,“功德加身?!”
苏远恍然。
那头怪物吞噬了不知多少个世界,其中更有着五方大世界,其中所造成的阴德,此刻全部反馈于金德星君的身上。
金德星君测算的没错。
那怪物......确实是金德星君的气运所在。
甚至,苏远觉得,哪怕今日自己不在场,最终的结果也会是怪物死在金德星君手中,所有的功德尽数汇聚于金德星君身上。
随着功德加身,金德星君的身上接连传出数道莫名的不断拔高的气息,像是某些关隘接连被突破一样。
勾陈大帝倒是了然,“这是她所获得的属于金德星君的传承功法,金德星君的修行功法和功德相关,虽然实力暂时未变化,但于这一道上,她已经接近了真正的仙神了。”
接连的变化发生,都是好事,可金德星君,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第311章 庆宴之邀
另一边,碧羽宗。
碧羽天以仙禽为尊,尤其是那些带有上古仙禽血脉的神物更是地位尊崇,而获得这种神物青睐之人,在碧羽天便会受到无数人的膜拜。
无论大小宗门,皆以羽类之物为核心象征,修炼功法无一不和羽类、凤类相关。
这其中,又以碧羽宗为尊。
据传,整片碧羽天在上古时期便是一尊出自碧羽宗的神兽所化,化作了一方净土,庇佑着碧羽天的苍生。
地位尊崇的碧羽宗内,地势落差极大,往往是一尊孤零零近乎垂直而立的尖山耸立,于云雾间,一座座尖山时隐时现,好不震撼人心。
这其中又以九座尖山环绕着一座通天神柱般的主峰最为显眼,构成了碧羽宗的核心区域。
这九座山在碧羽宗内,唯有继承了九凤之名的人才能住下,无时无刻不挺立在众弟子心间,一日复一日地化作了愈发高大的形象。
而这一日,九座尖山中的一座山上忽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骄阳异象,天边甚至传出凤鸣,透过云雾看去,好似一座凤形虚影从大日中缓缓升腾而起。
这等异象顿时将整个碧羽宗内的人惊到,无一不抬头看向那座山上,待到她们看清那是赤鸢峰后,顿时了然叫出声。
“是赤鸢师姐!赤鸢师姐突破了!”
“这样的异象......这便是赤鸢的力量,这还只是继承者,若是真正的赤鸢那该有多宏伟......”
朝凤和青鸾等人也汇聚在不远处的另一座青鸾峰上,朝凤面露无比的欣慰,轻轻道,“从二十四重天回来后子鸢就一直闭关到现在,本就差临门一脚,好在这门终于被子鸢一脚踹碎了......”
青鸾看向于凤鸣凤影异象中的子鸢,眼底略显羡慕,不过随后升起的是更为强烈的追赶之心,“子鸢她始终快我一步,我也要抓紧了,不能慢子鸢太多。”
朝凤倒是摆摆手,随意道,“没事的,我才是大师姐呢,你看我都不急,毕竟那可是继承了赤鸢之名的子鸢,和她比不是找堵吗......”
不过说着说着朝凤又想起了另一个更让人发堵的存在,那家伙的晋升速度简直比子鸢还恐怖,连子鸢都比不过。
见朝凤的话语停下,似是陷入思索,青鸾也心有所感地察觉到什么,“朝凤师姐,那家伙......不太像人,子鸢在那家伙面前也不得不服气,你还是别想他了......”
青鸾有些纳闷,不是朝凤安慰自己吗,怎么变成自己安慰朝凤了。
朝凤深出一口气,看着赤鸢峰峰顶燃起了无边的赤炎,于赤炎中,一朵金炎犹如核心般缓缓绽放,那金炎里的气息越发磅礴,哪怕是于七阶之中,这等威势也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七阶可以比拟的。
朝凤不由得出言道,“果然,没有那家伙的干扰,子鸢才不会比他差,哼,这下好了,那家伙惹子鸢不高兴之时子鸢就能狠狠教训他......”
青鸾不由得在心底暗道,这两人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到时候最先遭殃的还真不一定是打架的两人......
赤鸢峰上的赤炎如同一团孕育着生命的熔炉,不断熔炼着其中的存在,核心处的金炎越发凝实,随着这个过程的不断推进,一些长老纷纷从各处现出,九山环绕的主峰上更是出现了一道老妪身影。
无凤老母看向赤鸢峰顶愈发凝实的存在,极为满意地点点头,“子鸢那丫头终于抵达七阶了,这等喜事,当昭告诸天......”
顿时有长老心领神会,“老母,我这就去办。”
可无风老母又挥挥手,道,“不仅如此,还对外宣布,庆祝当日,要举办真正的继承大典,以恢复上古的神鸢之姿,广邀各宗各家前来观礼......去吧。”
那长老愣了下,“那......唤尸门也要邀请吗?毕竟我们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宣战状态......此前还没有过邀请死敌的先例。”
无凤老母的双眼微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摩挲了下指节上的翠绿手镯,这件无凤老母走到哪都贴身携带的手镯内只存着一件东西......从二十四重天内得到的炼仙为性法。
想到这,无凤老母的神色稍缓,略显无谓道,“也叫上吧,什么死敌,大典过后,统统都不会再存在了......”
那长老随即明白了无凤老母的意思,点点头,立即离去着手去安排。
......
赤鸢仙子晋升七阶,引起凤鸣凤影异象,有引动上古神凤之姿,无凤老母为其设下庆宴,顺带举行继承大典,广邀诸天有名有姓的人物前来观礼,这样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了五界十天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上到八阶强者下到市井小民的谈资。
就连一些不问世事的隐秘八阶也被惊到。
“这无凤老母搞得什么鬼......一个弟子晋升七阶就弄这么大排场。”
“无凤老母搞什么鬼我不知道,不过她背后那头碧羽凤搞什么鬼我倒是知道一点......”
“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也难得有这么一次热闹凑。”
“嘿嘿,反正这么多人都去,无凤老母总不能倒反天罡,对我们出手吧......”
一些常人难以听闻的缥缈之声于世界之间的黑暗中传递,每一个声音都代表着一个曾经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
......
洛家。
“家主,碧羽宗的邀请,您决定派谁去?”
古色古香的议事厅中,坐于主位的严肃中年人环顾了一圈,然后问道,“洛皓那小子呢?”
众长老互相看了看,都没发现洛皓的身影,倒是有一位知道,“洛皓只打了声招呼说帮人处理事情去了,然后就没了联系,至今也没消息......”
严肃中年人摇摇头,然后叹气道,“这小子和那赤鸢仙子年龄相仿,实力嘛,现在看也差不了多少......派他去接触接触是最好的,不过这家伙不在,那便......我亲自走一趟了。”
听闻,厅内响起小声的议论之声,不过倒没人反对,只是在讨论碧羽宗这次邀请背后到底有何用意。
讨论到最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于是严肃中年人压下了所有的声音,“有些事,空谈没有用,去了看一看自然便知......”
......
荡魔剑宗。
两位宫主同一时间从天关地轴两宫踏出,所过之处,长老弟子无一不行礼。
于无数人的注目下,两位宫主来到了万长天的住处。
万长天见到两位宫主同时前来,颇为意外,施施然行礼后笑呵呵问道,“老夫好大的面子让两位宫主同时驾到......怕不是为了我那弟子而来吧。”
两位宫主点头,毕竟,在荡魔剑宗内,除了苏远之外再难找到其他人能让两位宫主如此对待。
只是万长天可惜地摇摇头,“他离开有一段时日了,至于去哪我也不清楚,那小子行踪神神秘秘的,打了个招呼就消失了,两位宫主方便的话就先和老夫交代,待到他回来老夫再转述。”
两位宫主倒没有吝啬地直言道,“碧羽宗的赤鸢仙子晋入七阶,无凤老母设下庆宴,顺带举行所谓的继承大典......”
“之前听说了点传闻,说是苏远和那赤鸢仙子的关系不错,本欲带着他一起前去碧羽宗......”
听到两位宫主这么说,万长天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嗯,苏远和赤鸢仙子的关系是不错......嗯,何止是不错......
不过身为长辈的万长天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就是有点羞赧,总有种自家猪拱了白菜的感觉,不过当前的苏远自然不能用猪来形容了,只是苏远身上的变化太快,快到一晃之间苏远就成为了同一阶的存在,曾经的印象还残留着,挥之不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要是赶得上的话我自然......”万长天的话还没说完,两位宫主忽然齐齐抬头看向荡魔剑宗之外。
于荡魔剑宗之外,不知何时出现一道平平无奇的身影,那身影极为简朴,只穿着一件寻常百姓的衣裳,看起来极为不起眼,放到人海中根本不可能被人注意,可就是这道身影却让两位宫主不由得心惊胆跳。
那道平平无奇的身影踏步在空中,缓缓靠近荡魔剑宗,由一道黑点渐渐映入万长天的眼帘,所见,却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
这人注意到两位宫主所在,一个踏步间,其身形原立的地方变得模糊,再出现时,便已是两位宫主面前。
两位宫主同时叫出声,可叫出的称呼却让万长天一阵错愕。
“宗主......”
宗主?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是宗主?那个统管偌大的荡魔剑宗却从未露过面的宗主?
上一次得知有关于这位宗主消息的时候,还是二十四重天的消息散布之时,以荡魔剑宗宗主之名才将诸多宗门和家族之人聚集到荡魔剑宗内,得知了二十四重天的存在。
不过以万长天所知,那一次虽然是以宗主之名将五界十天的大势力汇聚到了一起,可这位宗主从始至终没有露面,后续的一切事宜都是两位宫主在处理。
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位宗主却回来了。
难不成,是有比二十四重天还要重大的事?
万长天虽然不解,可他并未多说什么,随着两位宫主一起对宗主行礼,却见这位平平无奇的宗主笑眯眯道,“苏远的师尊是吧,真正培养了一个好弟子,不错不错......”
宗主越过了两位宫主,率先和万长天对话,聊得还是苏远,这顿时让万长天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惊的同时只能笑道,“宗主言重了,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况且,苏远能有今天的成就,靠得也全......大都是他自己。”
宗主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对两位宫主吩咐道,“无凤老母的邀请我收到了,这一次的庆宴和大典,我亲自去一趟。”
听到这番话,两位宫主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丝震惊和不解。
荡魔剑宗的宗主神龙不见首尾,不知所踪,两位宫主便也不掺和五界十天内的那些斗争之事,对于外界的争端向来都是置身事外,只要保全荡魔剑宗就行。
免得几千年后这位宗主说不定还会想起自己有个宗门,心血来潮地看一眼,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早被灭了......
因此两位宫主对碧羽宗的了解较为有限,就算有所知,可也不觉得这事重要到让宗主亲自走一趟。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两位宫主默契地没再多说什么,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也免得我们跑一趟了。”
......
月落仙宗。
月阙上人端坐清冷如月般的大殿之内,空荡的大殿内,他缓缓睁眼,殿外步入一道急促身影,急促身影还未开口,月阙上人率先道,“我已经知道了,无凤老母的邀请......那我必然要亲自走一趟,对了,渺月呢?”
下方的急促人影自是知道月阙上人的神通广大,跟着道,“渺月仙子外出了,没有留下消息说何时归来......”
月阙上人淡淡点头,倒也不意外,“那便告知她一声,让她随我一起前去庆宴。”
急促人影离开殿中,而月阙上人抬眼看了看头顶的透明穹顶,从这里正好能看到星空和那一轮月亮,供月光洒进殿中,落于月阙上人的周围。
月阙上人看的方向乃是碧羽宗所在的方向,月阙上人的目光似是穿透了遥远星空看到了远处的景象,可他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继续端坐。
第312章 遍传
唤尸门。
楚癣扫过手中的玉简,将其中内容看完,随即将玉简捏碎,楚癣嘿嘿笑了笑,“老母,都成死敌了还不忘邀请我等,看来你确实很有信心嘛......虽然明知是龙潭虎穴,但你这宴,我楚癣还真就赴定了。”
楚癣猛地站起身来,高声喊道,“唤醒贪、痴两位道人......”
外面顿时有无数人开始忙碌了起来,整个唤尸门都陷入了一种繁忙而肃杀的气氛中。
......
伏家。
自从二十四重天归来之后,伏桃就一直被家中长辈困扰,诸多长老来劝说什么早日寻个道侣,不然晋入七阶之后,修为越深越难诞下子嗣,弄得伏桃烦不胜烦。
另外随着伏桃跨入七阶之后,她也成为了族中小辈仰望的对象,她的地位本就不低,不然也不能从那么多伏氏子弟中被选出取得浊九天的传承,在跨入七阶之后,更是一跃成为了某种传奇,整日都有一群小孩来让她讲述一遍再三清天里经历的故事。
眼下刚糊弄完一群小屁孩,将他们赶走,伏桃却见一道魁梧身影走来,“父亲......”
来人乃是伏氏家主,他对伏桃轻声道,“碧羽宗的赤鸢仙子晋入七阶,引动凤鸣凤影异象,无凤老母宣称其有上古神凤之姿,要为其庆宴并举行继承大典,届时你随我走一趟。”
伏桃愣了下,赤鸢仙子她不太熟,可她和赤鸢仙子都认识同一个熟人。
想起那个于三清天中毅然摈弃了仙性转而靠着自己跨入七阶的青年,从二十四重天出来后,伏桃也是查了不少关于苏远的消息,发现苏远和赤鸢仙子的关系处于一种不清不白的状态中。
眼下虽然再没苏远的消息,但赤鸢仙子的庆宴,苏远一定也会来的吧,还有其他几个从二十四重天出来的同伴。
想到这,伏桃欣然答应下。
......
星惊仙门。
向来稳重的梁水无乃是仙门二师兄,但暗地里有诸多人以大师兄来称呼他。
梁水无却不在意称呼这种事情。
梁水无来到仙门的一处偏院,手中提着一篮子饭菜,推开门后,没见到任何人影,于是梁水无自顾自地向着里面走去,走进厢房,梁水无将手中饭菜一一拿到桌上摆好,顺带喊了一声,“师兄,别玩了,出来吃饭。”
可院内依然没有动静,这里本就处于宗门偏僻之处,没有嘈杂的声音,这下更是安静地可怕,好似院中除了梁水无之外再无一个活人。
梁水无无奈叹口气,“师兄,再不出来吃饭以后就不给你带地瓜了。”
房梁上传出丝丝响声,有些像是猫鼠之类的动物,梁水无抬眼一看,正对上一张倒吊的脸。
其双脚倒挂在房梁上,两腿曲着,像是倒立蹲在房梁上一样,轻轻晃动间,一张略显苍老的脸上满是嬉笑的神色。
梁水无无奈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地瓜,“师兄,每次都要这样吓人,就不能有一次乖乖地坐在这等我吗,难怪师兄弟们越来越不愿意给你送饭了.......”
倒吊的人见到地瓜一个翻身落地,抢过地瓜乐呵呵地剥着,丝毫没有和梁水无说话的意思,可梁水无早已习惯,一边盯着师兄剥地瓜一边自顾自地说道,“过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估计要有些时日才能回来......你知道碧羽宗的赤鸢仙子吗?算了估计你不知道,你成名时赤鸢仙子可能还没出生呢......不过碧羽宗的无凤老母你应该熟.......”
剥地瓜的人对梁水无的话置若罔闻,可梁水无依然说着,好似只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那位无凤老母收了个天赋极佳的弟子,为赤鸢,也是碧羽宗九凤之首,这位赤鸢仙子晋入七阶后,据说引动了上古神凤再现,无凤老母直接大摆排场,广邀诸天宗门家族,为赤鸢仙子设下庆宴......其实若不是这次三清天之行有额外收获,我估计还要慢这位赤鸢仙子一步,唉,惘我痴长她几岁,人家这种才是真正的天才......哦对了,真正的天才还有一个,就是我上次和你提过的苏远,那家伙可不比赤鸢仙子差......”
梁水无的话依然没引起剥地瓜的人的注意,倒是在梁水无说道后面的话时,才微略有了些反应,“这赤鸢仙子和苏远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这一次不知道苏远会不会过去,要是庆宴上发生点啥,那可就有意思了......”
梁水无说完,发现师兄不剥地瓜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好似再说:说啊说啊,你怎么不继续说呢?
梁水无顿时苦笑一声,怎么师兄对这种八卦奇闻感兴趣呢,难不成这就是人的天性?
梁水无叹口气,“师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见梁水无转移话题说到别处去了,剥地瓜的人顿时无趣地低头继续剥着自己的地瓜,那专注地模样好似眼前的地瓜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梁水无无奈,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之外,见师兄依然没什么反应,梁水无于是起身离开,这时梁水无身后的师兄终于有了些反应,那是一种极度的欣喜声,“嘿嘿,当年流落街头师父给咱吃的就是这个味。”
随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咀嚼声。
梁水无顿了顿,叹口气,继续走出院外,身影消失不见。
第313章 都熟人是吧
......
映魂宗。
于一处略显阴暗的山谷中,幽幽之风常年不绝,那呜咽声好似无数灵魂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一众映魂宗长老聚集一处,商讨着来自碧羽宗的邀请。
“一位副宗主闭关,还有一位副宗主什么消息都没留下不见了,宗主眼下又脱不开身,我们派谁去比较好?”
“安长老消失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是前些日子安长老的魂牌有些震颤,也不知受到了什么影响......”
“有用神魂联系之术向安长老发出消息吗?”
“发了,都被拒收退了回来,安长老似是暂时封闭了神魂,状态似乎不太妙啊......”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发了,直到安长老有回应为止,不然,这事可不好处理......”
“等下,安长老有回应了!”
“什么回应什么回应,速速说来......”
“安长老她说......别吵,知道了。”
“真不愧是安长老,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是啊是啊,安长老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没人批评我都有些不习惯了,还是安长老在的时候好,宗门上下的风气都正得不能再正了,按理说我们映魂宗亦正亦邪,正事能干,坏事也能干,这不能干坏事都有些手痒了......”
“你那是想被安长老批评吗?我都懒得揭穿你......”
......
五界十天,包括诸多连通紧密的世界,都收到了碧羽宗发出的邀请,五界的洛家、伏家、邵家、齐家、思家,十天的荡魔剑宗、血衣门、滔海宗、月落仙宗、日炎宗、星惊仙门、映魂宗、唤尸门、黄泉宗,无一例外,全都收到了来自无凤老母的特别邀请,而各宗各家做出的反应也各不一样。
但无一例外,没有人拒绝,都做出了前往碧羽宗一观的决定,只等着相应的日子到来。
而在更远处的星空之中,有五道身影正围在五件散发着光芒的灵物旁。
金龙印静静悬浮在金德星君面前,剩下四件灵物都悬浮在苏远面前,它们的光芒相比之前略显黯淡,显然不久前的灵潮爆发对它们来说也是极大的消息。
但这对苏远来说也是好事,这样的灵物他能更轻易地压制。
从这些灵物中,苏远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世界本源......
这些灵物已经融合了世界本源。
对此苏远也有一些猜想,这些灵物本就是五行世界诞生之初所产生的伴生之物,作为五行世界的立界之基,两者几乎同为一体,这也说明了为何这些灵物完全爆发能有如此威力。
而随着五行世界被一一吞噬,世界毁灭之后,在怪物的熔炼下,那些世界里的世界本源便一同融入了灵物中,两者彻底化作了一体,造就当前的这五件灵物。
相比于还是金尊主时期的金龙印,当前的金龙印相当于经历了一次进化,在金德星君手中也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可于无声间,金德星君将手中的金龙印递给了苏远。
苏远一怔,可金德星君却抬眼道,“你来不也是为了寻得五种不同属性的灵物吗,这五件应该符合,这便归你了。”
“这金龙印本就是你的立身之本,没有了金龙印......”
金德星君打断了苏远的话,她摇摇头,“我的立身之本从不是什么器物......”
说话间,金德星君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那怪物消失的地方,还有被怪物一同吞噬的五行世界,只是这些,统统化作了灰飞不复存在。
金德星君没再说下去,苏远等人也未开口。
苏远伸手接过了金龙印,五件灵物于苏远手上缓缓盘旋,构成了生生不息的一体。
有了这些,苏远就能为三清天时间夹缝中的那位元始天尊面具持有者炼制躯体了,而且炼制的还不是一般灵躯,而是极品灵躯之上的仙躯。
这等仙躯,能够发挥出八阶的实力,就连唤尸门都未能彻底成功炼制过,在人为灭杀一整个世界以培养世界级的灵物后,炼制出的仙躯直接被天地雷霆劈散。
可苏远眼前的这五件灵物不同,这五件灵物本是天生,且经过五行世界无数代掌控者供奉温养,于五行世界里形成一种冥冥的平衡,它们之间几乎不存在融入不到一起的冲突。
唯一需要担心的点就是被那怪物吞没五行世界后,无数生灵融入了灵物中,由这些灵物炼制的仙躯,又是否会引起那天地雷霆。
虽然抱着这样的担忧,苏远却打算先等仙躯炼制出来之后再说。
就算是天地雷霆,说不定也有解决之法,一旦能够解决,他便能直接多出一个八阶的帮手。
就在这时,苏远面前的金德星君和紫薇大帝同时一僵,似是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刺激。
剩下三人也敏锐察觉到了两人的变化,投来疑惑的目光。
可这两人却又将目光同时投向苏远,视线中隐隐有些异样。
这两人的目光看得苏远有些不解,又有什么事?
却见金德星君缓缓道,“碧羽宗......赤鸢仙子晋升七阶了。”
苏远心头微惊,然后有些欣慰,这是好事啊。
随后紫薇大帝开口说话了,只是这一次,她的话音间再无任何遮掩,其原本的话音落在苏远的耳边,总感觉极为熟悉。
“赤鸢仙子晋升引动神凤异象......无凤老母广邀各宗各家,为赤鸢仙子设下庆宴......”
这声音......
苏远听着听着脸上现出一丝“不会吧”的异样。
而紫薇大帝也没有继续遮掩下去的打算,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了一怔毫无感情的淡漠脸庞,那脸庞,在苏远眼中确实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渺月仙子?!
苏远有些懵。
等等,之前勾陈这家伙说了些什么来着,紫薇大帝是他小妹?
那岂不是说......
一边的勾陈大帝也不装了,拿下面具,露出一张苏远曾见过的面孔,正是洛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洛皓。
洛皓对苏远点点头,“苏远是吧......”
之前苏远那几招已经差不多将身份暴露,眼下几人都不装了,纷纷投来视线。
苏远也只得叹气,心底暗道,都熟人是吧。
苏远也拿下面具,见到苏远的真面,几人纷纷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渺月仙子则继续对着苏远道,那视线里,透着一丝......怜悯?
“无凤老母还说,要在举行庆宴的时候,为赤鸢仙子举行继承大典.......”
这一句话,直接让苏远的心坠到了谷底。
第314章 新生之凤
所谓的继承大典,苏远纵然不知具体会是继承什么,但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这对子鸢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三清天内从渺月那得知了关于无凤老母围绕着碧羽宗的碧羽凤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后来从楚癣的三尸化身那也得到了印证。
碧羽宗的那头碧羽凤,已濒临大限,为此,无凤老母什么都干得出来。
而此前无凤老母在浊九天的种种表现,甚至都没有打算让子鸢成为浊九天的继承者去承接那炼仙为性法,苏远实在不明白碧羽宗内还有何人能够比之子鸢更有资格去承接炼仙为性法。
虽然还未能掌握切实的证据,但这种种迹象都盘桓在苏远的心头,挥之不去,一遍遍地提醒着他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无凤老母这般大张旗鼓,属实有些奇怪,一个弟子晋入七阶,竟然将整个五界十天有头有脸的势力全都邀请过去......”身为勾陈大帝的洛皓咂舌,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他继续道,“当年我晋入七阶,被誉为族内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也不过邀请了些交好的势力办了个低调的宴会庆祝一番......”
紫薇大帝,不,如今摘下了面具露出面容的渺月似是有些嫌弃,毫无感情的眉头微挑,动了动嘴,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这番动作让洛皓有些汗颜,可在场的人谁能不注意渺月这番小动作,都明白这里面或许并不如洛皓吹得那么样,见状,洛皓忍不住找补了起来,“虽然有些夸大,不过事实也差不多......”
“宗内无人主事,急唤我回去,为的就是参加碧羽宗的庆宴......那赤鸢仙子说是引动了无边的凤鸣凤影之异象,那异象甚至在其他世界也能观测到,确实有些震撼,如此大张旗鼓也不为过......”金德星君虽仍有些说不明的低落,可眼下之事紧急,金德星君的心神又立刻扑到这件意料之外的事上。
渺月也点头,“我宗内也是,月阙上人唤我前去碧羽宗......那头碧羽宗专克我宗秘宝,不论无凤老母有什么打算,这等事月阙上人都势必会谨慎对待的。”
洛皓也叹口气,“你们都有秘法传音,我洛家就没有这等能横跨黑暗的秘法了,但我估摸着族内也在找我......”
说到这,几人同时将视线转向一直不参与话题的北斗星君。
北斗星君:?
“你们都看我干嘛......等下等下,不会是你们都脱下了面具,也想要我脱下面具吧......喂喂喂那是你们自愿的,我可不愿意,这面具已经是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了,对我来说脱下面具可比扒掉束胸还要羞耻......”
虽然北斗星君并不是五界十天之人,但在场众人也只剩下北斗星君的真实身份未揭露,隐隐间,北斗星君成为了某个异类。
北斗,你也不想......
众人虽然没有说这话,可那眼神无一不表露出这般意思。
于这种胁迫中,北斗星君选择了誓死不从,“好吧好吧,虽然还不能露面,不过我似乎感受到了这一次碧羽宗的庆宴没那么简单,为了金德,我可以陪你们去一趟五界十天,有我在,你们也能更安心一点......”
见状,几人倒没再继续逼迫下去,目光一时间全都汇聚在了苏远身上。
“苏远,我记得你是还要去一个地方吧......”
“那个地方危险吗?我们先陪你去了再回五界十天......”
“无凤老母也可能只是单纯举办一次庆宴,没必要多想......”
见苏远的脸色略有些不对劲,几人纷纷道,可苏远却缓缓摇头,“不,不必了,你们先回去吧。”
“那你......”
“正因为无凤老母将要做的这一切,那个地方我更加要去了......”苏远的目光看向了远离了五界十天的黑暗之中,手中出现晶莹的星舆轨道之引,从玉牌之中射出一道光芒,直指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
碧羽宗。
赤鸢峰上,无边的赤炎缓缓收缩,最终尽数凝练于中心的金炎,那金炎旋转着包裹,远远看去好似一枚蛋,于碧蓝天空之下绽放着耀眼姿态,这更让其他人相信子鸢有着上古神凤之姿,只等继承大典,便可重现那雄伟的神凤姿态。
包裹着的金炎缓缓停下,露出了一丝缝隙,犹如蛋壳破碎,其中的生命迎来新生一般,金炎之中也露出了一道充斥着高傲和典雅的身影,那纤细的虚影所展现的气质,恍若真凤转世,让无数围观弟子心生敬仰,昂着头惊叹。
“赤鸢师姐浴火重生的这份姿态,怕是要载入史册......”
“也不知赤鸢师姐真面又会是如何的惊艳,光是这虚影就恐怕将外人迷得神魂颠倒,只是赤鸢师姐晋入七阶,那些外人就愈发入不了师姐的眼中咯......”
“那还用说,赤鸢师姐的真颜谁都比不了,就是月落仙宗的渺月也不行......”
可忽然间,无数道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全都愕然地盯着眼前,一副完全没想到的错愕模样。
眼前那金炎中出现的窈窕人影,将那缕缕金炎尽数吸收入体内,可随着金炎的消失,没了火焰的遮蔽,赤鸢仙子的模样也展露在了大家的面前,脸上的轻纱并未及时出现。
不同于大家想象的倾国倾城之貌,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样貌,反倒是有些可怕。
大片大片的红纹蔓延在那张脸蛋上,将其占满,远看就似是某位来自蛮荒之地的荒古神明,带着不同于凡间的荒蛮气息,就这么展露在所有人眼前。
甚至从衣裙的缝隙间,那本应是大片雪腻肌肤的地方,也无一不露出赤红的纹路,环绕着手臂,脚踝,脖颈......那些纹路带着某种特定规律,排满了子鸢的身上。
无数视线落在子鸢身上,这份注目,其中的错愕,让子鸢微微低眉,她缓缓抬起手臂,看到了上面已然占满的红色纹路。
这是七阶之前还未出现过的景象,七阶之前,那些红纹还只占据着极小一部分的位置,子鸢还能用宽大的衣裙和面纱遮掩,可随着步入七阶之后,这红纹却已然占据了全身。
万众瞩目之下,那些视线里的神色很难不被子鸢捕捉到,这一刻,子鸢心头出现了无端的慌乱,甚至将视线看向远方,想要看到某一道身影的出现。
可她的目光里却怎么也不可能出现那一道身影。
子鸢略有些自嘲地掀起嘴角。
也是,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在......
子鸢收起目光,重新抬眼看向下方那数之不尽的师姐师妹,其中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面孔,可从她们的眼神中,子鸢感觉现在的自己不再是曾经那个她们眼中的自己。
和子鸢关系亲密的朝凤带着青鸾等人掠来,朝凤挡在子鸢的身前,为其遮住那满身的可怖红纹。
朝凤既有些欣喜又有些焦急,“子鸢没事的,事后我让人将看到的你样貌弟子全部处理,谁敢透露出去就拔了她的舌头......”
子鸢略显勉强地笑了笑,“师姐,我是不信你能做出这样的事......”
朝凤叉着腰,像是只开屏孔雀一样遮住了子鸢那纤细的身躯,“我不管......”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破空声,以及无凤老母响彻在每个人耳边的声音,“都回去吧,筹备为子鸢准备的庆宴,以及那继承大典......”
无凤老母在众门人弟子面前向来是以威严不苟言笑的形象出面,此话一出,无人敢质疑,哪怕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吞回到肚子里,那些聚集于子鸢身上的目光纷纷收了回去。
而无凤老母立于子鸢面前,同样将朝凤等人打发走了。
而后无凤老母打量着子鸢身上那布满全身的红纹,而子鸢在无凤老母面前也只是低头不语,无凤老母最终叹了口气,“我早说过,你这丫头偏不信,如今应验了你才肯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当年你父母将你送上山,只因他们发觉你身上的印记在不断扩大,长大到最后,迟早会吞噬你的,届时你还会是现在的你吗......”
低着头的子鸢,眼神中有着动摇,一双如水般的澄澈眸子晃动不止,脑海中不断浮现两个声音。
一个是自己师父无凤老母的话语,另一个,则是那一道自己期盼着出现的身影对自己所说的话。
两人的话语在其脑海中交织,让子鸢越发怀疑,不知如何抉择,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无凤老母见子鸢这副模样,再度深深叹口气,“你这丫头,你的心思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依你这么下去,你觉得你能如愿吗?不过当年我就已有预料,偏偏让你继承了这九凤之一的赤鸢之名,等待的就是今天这个时候,你身上的印记已经尽数凸显,再无进一步的空间了,这便已是你直面‘它’的时候,继承大典上,我会借助老祖宗的力量助你除去‘它’,印记一散,‘它’再也缠不了你,你便也能做你自己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做都随你了......”
无凤老母的话中有着无奈,可话里的内容却让子鸢升起一丝无端的期盼。
除去身上的印记,除去......代表印记的‘它’。
那个一直如冤魂般缠着自己的噩梦,终将消散......
想到这,子鸢再度抬头看向远处,只是依然没有看见自己所期望看到的那道身影,在二十四重天内,这道身影曾对自己许诺,会给自己看他的证明,证明她子鸢就是其要找的人......
可于当前,子鸢并未等到所谓的证明,而师父给出的办法近在眼前。
于是子鸢轻轻点了点头,“都听师父的......”
无凤老母升起一丝笑容,“这才对嘛,我已向各大宗门和家族发出邀请,届时整个五界十天都会前来为你的大典观礼,另外......”
无凤老母伸出指头摩挲了下子鸢的脸蛋,似是察觉她刚刚的小动作,“你想要见到的那个人说不定也会来,这个时候就别张望了,他怎么可能会出现......”
被戳穿了的子鸢脸蛋微微一红,可被那细密的红纹遮住,谁也看不出差别。
这番变化落在无凤老母,却愈加让无凤老母掀起了嘴角,露出一抹难以看出到底是欣慰还是其他含义的笑。
......
......
虽然其他四人一再放心不下,要求跟在苏远身后一起前往他将要去的世界,可苏远还是拒绝了他们,和他们分别后,苏远独自一人踏上了星舆轨道之引所指引的方向。
那处他曾经以魔帅之名,带领荡魔军抵抗魔潮威震天下的......魔主世界。
越是随着星舆轨道之引的指引深入,苏远越是察觉到身后的星空产生了细微的扭曲,苏远知道,那是时间流速变化所导致的。
当初在魔主世界的十余年,于荡魔剑宗不过月余,两者之间相差百倍。
这还只是魔主世界和五界十天比较靠近的结果,若是更远的九圣世界,相差恐怕已有万倍,同样的时间,发生的变化却早已是天差地别。
一想到此,苏远就越发心急了起来,穿梭在黑暗中的速度也更快。
他要赶在无凤老母为子鸢举行的庆宴前,抵达魔主世界并回归。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苏远的眼中唯有星舆轨道之引射出的那道光芒,死死盯光芒尽头的星空,那看似近在咫尺的星点,却是遥不可及,难以瞬间抵达。
但苏远始终相信,子鸢会等着他的,他对子鸢做出过承诺,会给出他的证明,来证明她子鸢,就是那个名为雨曦的女孩。
随着那个久远的名字出现在心头,苏远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而于不知不觉间,眼前的星点忽然放大,无尽的光芒将苏远吞没。
他......似乎到了。
第315章 翻天覆地
苏远眼前的光芒褪去,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晴朗无边的天空之上,从天顶向下看去,大地上的一切如蝼蚁般渺小。
就在苏远还在适应眼前的一切时,他忽然发现大地上那无数细密小点在缓缓蠕动着,定睛一看,那是无数成队列的人,他们聚集在空旷无边的大地上,极有规划地忙碌着。
远处,一条深可见底的宽大河沟正在数名踏空之人的轰击下被开掘出来,河沟中并没有水流,向更远处看去,能看到另一条宽广的大河,而这条开掘的河沟正是从中引出,只是连接处尚未连通。
那些密密麻麻数量众多的队列之人并非在他人奴役之下被鞭笞着干活,而是自发地形成一队队,在队伍前列之人的带领下,分工明确地干着各自的活。
甚至,他们还说说笑笑,在他们的脸上能看到笑容。
见状,苏远心生疑惑,他从天顶之上落下,隐藏了自身的气息,刻意避开那些踏空一看就是修行者的存在。
苏远来到河沟的边缘,随便寻了个在阴凉处歇息的队伍,走过去对为首的老者问道,“老人家,我乃是四处游历的游者,敢问你们这是何工事?”
那老者瞥了眼苏远,放下手中的水碗,“你这种一看就是只知死读书的书呆子,怕是还没游历多远,这开凿运河都看不出来吗?”
苏远只呵呵笑着,任由老者说着,“老人家,我知道是开凿运河,可为何和书里看的不一样......”
说着,苏远的目光看向了那广袤无边的人群,这些人虽然也在忙碌着,可也不过是帮忙运送些砖石,开凿运河的主力乃是那些踏空的修行者,他们将大地轰碎,利用自身修为将河泥转移,剩下的少数河泥才会落到周围守着的队伍中,而这种队伍也是将河泥挑到不远处,那里有十多人执笔记录,清点着这些河泥,然后记下。
除此之外,更多的人则是趴在开凿好的河岸上修整着什么,他们干得极为专注极为小心,怕是某些精细活。
“你看的什么书?”老者知道苏远的意思,他不由得瞪了眼苏远,“怕不是看的还是千年前那些老古董书,自曦皇以来,运河不都这么开凿吗?都已经上千年了......”
从老者口中说出那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之时,苏远再度陷入恍惚。
曦......皇......
如曦光般照耀一切的帝皇,已经......千年了吗......
见到这个年轻人愣在原地,老者感觉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不至于让一个人变成这样,只觉这年轻人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于是老者继续道,“后生,你是该多出来见识见识了,自曦皇统治这片大地以来,她便开启了一个盛世,一个截然不同于以往的盛世,曦皇新政将无数世家门阀珍藏的武修秘籍传出,只要有心者皆可修习,甚至还会在各地各城设立武坊,专用于教导那些有天资的好苗子,而这......不收取一分一毫......”
老者似是有些感慨,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而那些修习长大的孩童,又会成为新的一批武坊教头,他们不仅仅负责教导下一辈,还会为各地土木工事出力,修筑城墙,开凿运河,开山铺路......甚至演变至今,就连开荒春耕等事他们都会出力,所以这些武者在大伙中间地位超然,不过这种超然和以前又不一样,听说以前的武者那是当老爷被侍奉着,而如今的武者们......”
这时不远处飞下来一位粗犷的汉子,那汉子满嘴他娘的,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落下来,立马有十多个小孩围上去将自己手里的碗递上去。
“聂哥,你喝我的!”
“不行,必须喝我的!”
“徐小聪,你老是抢我们前面,这次你必须让给我们......”
一群小孩吵得不可开交,可那粗犷的汉子却咧嘴笑开了花,“好了好了,喝谁的他娘......不都一样。”
在小孩面前,那粗犷汉子忍住了爆粗口,可有个小孩伸着头喊道,“这他娘的不一样!”
粗犷汉子对其一瞪眼,“跟谁学的,不学好!”
那小孩把脖子一缩,有些胆怯,可依然回道,“和聂哥学的。”
顿时那粗犷汉子气得不轻,作势要打人,一群小孩顿时跑得飞快,全散了,而那粗犷汉子则笑笑,随便找了处队伍的凉棚,大咧咧坐下和众人笑骂着聊天。
老者努努嘴,示意那粗犷汉子,“那是聂将军,人家可是皇朝最猛的武将,聂家源远流长,从曦皇时代一直延续至今,据说,当年就是聂家先人跟随那位、那位......魔帅打跑了魔族大军。”
说到这,老者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你这后生莫怪我不敬,其实应该称那位为荡魔大元帅,只是我们这些粗俗之辈觉得还是魔帅这个名字听着更像回事......虽然说是魔帅,可这位魔帅所作所为却非是魔,在当今的皇朝,就是把曦皇遗忘也不能遗忘魔帅所做的一切......”
当老者说到魔帅的时候,身边的年轻人身上的气势莫名一变,老者愈发觉得奇怪,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只是那冥冥中的感觉在不断提醒他。
见老者停下,老者身边的年轻人醒悟般回过神,对老者示意,“老人家,您继续说。”
老者只觉那奇怪的感觉是错觉,于是继续感慨着道,“曦皇所做可谓彻底改变了一切,大伙不再困于耕种,不再为粮食困愁,孩子们也不用在小小年纪就为家里生计奔波,有天资的送去武坊,没天资的就去读书,书都读不成的,嘿,总归有个活法,摆摊的,卖艺的,经商的,啥都有,这日子好起来了,大伙的要求也越多了,于是商队、唱戏的......那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老者忽然指向远处那些挑着河泥的队列,“你别以为他们是来干活的,你能在干活的脸上看到那么高兴的神色吗,那些都是抢泥的,这些河泥都是肥料,大家都抢着要,能挑多少遍给你记多少,然后武坊会将河泥送到家门口的地里,这多好啊......”
说着说着,老者喃喃道,“......曦皇被称为千古第一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说到曦皇,始终绕不开那位魔帅,说起这位魔帅,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老者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那年轻人向着远处走远了,于是老者喊道,“嘿后生你到哪去,还没给你说完呢......”
那年轻人带着莫名的笑回过头,看着老者,还有老者身后那些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发牢骚以此打发时间的人们,“魔帅的故事,就不用说了。”
老者顿时愣住了,可随即又反应过来,“也是......毕竟谁不记得魔帅,那可是要受遗忘之罪的刑罚的......”
那年轻人继续向着远处走着,只是这一次,他一步跨出,便已至半里开外,再一步,身形已在天际,不远处那聂姓粗犷壮汉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满是不可思议,直到现在才察觉这个陌生人的出现。
聂姓壮汉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去,可他踏空之后,骇然地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远处的那人已经成为了天际的一个黑点,可望而不可即。
聂姓壮汉的异常引起了广袤大地上无数武者的注意,上百道踏空身影聚集了过来,可纷纷被聂姓壮汉拦下,一时间,整个开凿运河的场地陷入了哗然之中,却无人知晓具体为何。
老者愣愣地看着那一瞬间走远的身影,脑海中不断回闪着那年轻人刚刚带着莫名意味的笑,那笑容,似是有几分满意在其中。
......
苏远踏空立于天顶,俯瞰着整片大地,千年过去,沧海桑田,曾经他带领荡魔军奋战过的城池地界,大多已不复存在,或有些遗迹依然存在,但于苏远眼中也大不相同。
依稀间,苏远还能认出天南地北,他在南边的黎原,和拥有秋潭般干净眸子的女孩共度了四年,随后为了她向北进军,从南一路打到北边的皇都,又从皇都一路打到南边,一直到最后,他只身一人深入了极南之地,踏入了魔界领地。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而苏远自己......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好似还是当初那个魔帅,不相信所谓的命数,誓要打破那不变的结果,可回过神来,却又发现,那个魔帅已经死了,死在了魔帅,化为了剑山,永远地镇住不死的魔主,永远地......死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不过,有一件事或许从没有变。
所谓的命数,不论是魔帅还是苏远,他从来都不信。
这一次,他所来,依然为斩断那不变的命数之果。
踏于天顶的苏远不再掩饰,肆无忌惮地展露了自身的气息,锐利至极的剑意好似能切开世界一般,轰得出现在整片大地的无数武者心头。
可怕的剑意一瞬间肆虐开来,哪怕是当朝最勇猛的将军,也胆战心惊。
皇都中,不知多少道武圣级别的强者腾空而起,脸上皆是惊疑不定的惧色。
但这剑意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于天顶之上展示着自身的存在,随后,在所有武者的感知中,这道剑意向着极南之地猛地斩去。
轰得一声,好似世界被破开,无边的魔气乱流从那斩开的缺口中涌出,诸多武者瞪大眼睛,心底冒出可怕的想法,难不成这是......
不等他们心头的想法再起,于世界边缘斩开缺口后,那锐利至极的剑意又一剑斩下。
这一剑,斩向的是那向着四处肆虐的魔气乱流。
随着这一剑斩出,那些肆虐的魔气乱流停滞了一瞬间。
这让那些位于皇朝顶端的武圣们又看到了希望,这剑意主人并非魔界之人?那又是......
下一瞬的场景,让感知到的武圣纷纷傻了眼。
肆虐的魔气在停滞后,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以比刚才四散时还快的速度向着缺口缩去,这荒诞的场景闻所未闻,从未听说过魔气会有惧怕这种感情,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就是发生了。
越发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皇朝武圣们,此刻不约而同地向着极南之地的缺口飞奔,而赶在他们之前,早有一道身影携带着那锐利剑意顺着缺口冲入魔界。
轰隆隆如雷声的声音从缺口中传出,“此后,魔界当不复存在。”
那坚定而又自信的声音,落在诸武圣耳中,隐约间总有些熟悉,好似,曾经听过无数遍。
虽然听过无数遍的并不是这句话,而是这句话中传达出来的‘意’,这份‘意’,像是时隔了很久很久一般,终于重现了。
终于赶到极南之地的武圣们还在大眼瞪小眼之际,只见从魔界方向升起了一轮‘剑之大日’。
那是一种惊艳至极的剑光,如同开天辟地一般,劈开了混沌,劈开了一切,将人的注意力牢牢吸引,怎么也无法挪开。
剑光一起,直接斩开了魔界和皇朝的连接处。
直到很久,皇朝武圣们才回过神来。
“这一剑之名......我似乎知道......”有人艰难出声。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是如此,他们都认出了这一剑,这素未谋面但谁也不敢遗忘的一剑。
曾经有一个人,只身一人,一柄剑,将魔界的一切镇压。
这人留下的剑谱中,有着至高一剑,可却从没有人能复刻,唯一能留下记录的,便是千年前见过这一剑的人留下的感想。
他们无一不说,见到这一剑,就好似见到天光一般,怎么也不舍得挪开眼......
而这一剑,也蕴含着这一人所行之事的一切理念。
杀生非我......
第316章 魔界和赤红的女孩
置身于魔界,苏远亲眼看到了一番截然不同于自己化作剑山镇压魔主时的景象,漆黑的天空落下烈焰,无尽的火海遍洒大地,将天空映照成火红色。
不知多少魔物挣扎于火海之中,上下沉浮,承受着炙热之刑,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哪怕是终于化作了一缕魔气归于魔界,在不久后又重新凝成一具魔身,重复着这一堪称酷刑的过程。
被烈焰映亮的魔界天空,能看到一株高耸的黑影,无论在魔界的哪个方位,都能清晰地看到这一株高耸的黑影。
那是一株凤木,一株并非根植于大地,而是根植于一座沉默的剑山之上的凤木。
凤木缠绕着剑山,借着依稀的火光,远远看去,好似是一只凤凰环抱着剑山死去,凤凰的筋骨化为根,血肉化为树枝,凤羽化作叶片,郁郁葱葱的枝叶无风自动,隐隐间,苏远听见了一声声哗啦啦之声,甚至在这些声音里,他还听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叮铃之声。
清脆的铃铛声若有若无,很细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苏远于追忆里所见到的画面,终于亲自见识到了。
苏远一边顺着那铃铛声靠近,一边想起了‘凤枝绕剑’追忆中的一句话。
“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随着苏远念叨出这句话,远处的凤木似是有所感应,那极为漂亮的火红枝叶摇晃的更加厉害,又是一阵细微的铃铛声传出,在整个魔界幽然传荡。
踏步于无尽的火海之中,苏远来到了剑山之下,他伸出手,触及那沉默着的剑山,死寂的剑山再无一丝鲜活的气机,剑身上遍布裂纹,可这些裂纹统统被凤木的根系填补占满,整个剑山又为凤木环抱,这才能一直矗立不倒。
而在脚下,则是魔主的尸身,如今的魔主没有一丝声响,也不知道到底是死是活。
顺着剑山向上看去,赤红的枝叶极大极漂亮,真恍若羽毛般,恍惚间,看上去像是一只凤凰立于剑柄之上,振翅待飞。
就在苏远恍惚之际,苏远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声音,“你......是谁?为何凤木会对你有反应......?”
那声音充斥着一丝困惑,一丝奇怪,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谨慎。
苏远听到这声音,猛地回头,待看清楚身后之人时,才缓缓放下心,“你的声音,和她有点像......”
苏远看到的那人,披着一身赤红羽衣,气势磅礴,好似君临天下的女皇般,那张少女一般的脸蛋上,带着丝丝傲气和少许娇俏,这相似的气质差点还有那相似的声音差点让苏远认错人。
只是这披着赤红羽衣的不是她。
“她是......?”披着赤红羽衣的女孩皱着眉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苏远,她连忙凑到苏远面前,质问道,“你说的是她吗?那个创造我的人,那个真正的曦皇......”
听到这女孩的话,苏远反倒是有些不解,但苏远还是点头,“是啊,他们叫她曦皇......”
苏远的眼前浮现的却总是那青涩又娇俏的少女,总是喜欢凑在自己身边,也不怎么说话,就顶着一双大眼睛,那双澄澈的眼睛中好似能说话一般,足以将她的任何想法表露出来。
至于成为女皇之后的少女,于苏远的记忆里,就显得有些飘忽不定了,那于盛大酒会上身穿艳丽高贵红裙的少女,苏远和她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
无声间,剑山下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身披赤红羽衣的女孩于沉默过后缓缓开口了,“你念叨的那句诗,很美......”
苏远轻轻笑了笑,原来被人听见了呀。
不过苏远并不觉得美,只感觉到悲凉和无奈,他伸出手,触及身旁剑山的缝隙和其中的凤木之根,“于别人眼中或许会觉得那会是一种‘美’,但于我看来,那却是......不可饶恕之事......”
不可饶恕......
身披赤红羽衣的少女愣了愣,忽然想了想,悲剧发生于别人身上,旁观者或许会生出悲壮的感叹,可于当事人来看,那该是有多无奈有多痛苦的情况下才会做出那般悲壮的决定。
有那么一瞬间,身披赤红羽衣的少女感受到了那个将她创造出来的人,为何会创造自己之后义无反顾地选择投身到这片死寂的大地,环绕着那早已没有生机的剑山一同归去。
可眼前的人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披着赤红羽衣的少女依然不解,看着那触及剑山和凤木的青年,在联想刚刚他说的话,再度皱起眉头。
总不能......
于赤红羽衣少女沉吟间,苏远向着那通天的剑山之上掠去,来到了那株凤木的顶端,于最高的枝丫之上,苏远看到了半根红绳,还有为红绳系着的银铃铛。
细小的银铃铛于嫣红的凤叶海洋中飘荡,时不时晃动一下,发出极细极轻的声响,那极细极轻的叮铃铃并不刺耳,听着甚是舒适,宛如睡梦之间少女在耳旁轻声呼唤,一醒来,就看到含着笑意的佳人附在身前,笑盈盈地,大概就是这般的舒心吧。
苏远伸手向铃铛探去,要将那挂在枝丫上的红绳拿下,可一只手从旁拦了过来。
赤红羽衣的女孩盯着苏远,神色变得严肃,甚至有些冰冷,“你想要干什么?这不是你能拿的东西......”
苏远并未解释,只是挥手间将那赤红羽衣的女孩推开,继续向着铃铛抓去,而随着苏远的动作,那株凤木也附和似的主动伸展着枝丫,将那挂着红绳的枝丫伸到了苏远面前。
这番景象落在赤红羽衣女孩的眼中,愈加让其震惊,“这......不可能......为什么......”
苏远并未有解答她的疑惑,在苏远拿到铃铛的一瞬间,一瞬间,庞大的凤木几乎是在瞬间枯萎,化作了道道炙热的火焰,向着那红绳中涌去。
赤红羽衣女孩呆呆地凝望这一幕,不可思议的同时,之前的念头又涌上心头,只是......这个念头怎么都显得有些疯狂。
可眼前的一幕幕却又无一不在说明着,眼前的男人......和那凤木缠绕的剑山......
就在赤红羽衣的女孩思绪翻涌之际,随着凤木的枯萎,那半截红绳所系着的铃铛吸收了整株凤木所化的烈焰,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炽烈的红光,气势强盛到无人可以接近,可却被苏远轻易握在手中。
本被凤木环绕的剑山,那遍布的裂纹因凤木的存在而没能扩大,在凤木枯萎后,剑山上的裂纹轻轻颤抖了起来,似是有扩大的迹象。
剑山之下,忽然传出无边的怒吼,整个魔界的魔气也从火海中翻腾而起,遮蔽了天空,像是要将火海吞没。
眼见魔主还没死,还有着要复苏的迹象,苏远握着绽放红芒的铃铛,神情淡漠地瞥了眼剑山之下横躺着的亘古躯体,“既然你这么想出来,那我便放你出来......”
说罢,苏远再度伸手向着剑山虚握,苏远的身躯在剑山的剑柄面前好似白点一般,可就是这般差距之下,剑山竟然真的缓缓颤抖了起来,在赤红羽衣女孩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硕大的剑柄一点一点腾空,离开了镇压了千年之久的魔主身躯,最终如同倒悬的剑山一般浮在空中,被苏远虚握在手里。
纵然剑山早已变得黯淡无光,毫无生机,可苏远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久远的熟悉气息,握着这柄剑,好似他又成为了曾经那个名为魔帅的存在。
没有了剑山的镇压,整个魔界的大地都颤抖起来,魔主的怒吼愈发磅礴,其中甚至夹杂着兴奋。
魔气四处纵横,火海也沸腾起来,想要继续消弭那些魔气,可失去了凤木,无边的火海所仰赖的力量源泉已不再,面对魔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摆脱了双重镇压的魔主猛地睁开眼,死寂的身躯在数不尽的魔气灌输之下缓缓复苏。
被剑山贯穿压在大地上的躯体也缓缓起身,将一张脸凑到苏远面前,“哈哈哈,多谢道友,要不是道友助我,我怕是还要等上几千几万年才能脱困......道友想要什么,尽管提,我身为魔界之主,定能满足道友......对了,道友,那边的小女娃可是好东西,是由真凤之力混杂世界本源所塑造的火灵,道友若是想收下,尽管拿下,嘿嘿,味道定然好极了......”
赤红羽衣女孩脸色变了又变。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极短,她有心阻止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自诞生起她便位列于世界之巅,掌握了武圣级别的实力,可在这个身份未知的青年面前,面对青年身上那锐利至极的剑意,她知道自己不是青年的对手。
就在赤红羽衣女孩的心跌落谷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之时,那虚握着剑山的青年淡淡瞥了眼魔主,魔主的身上遍布着细密的剑痕,腹腔更是有着一道硕大的伤口,是为剑山所贯穿。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笑道,“伤疤还没好呢,就又想着为祸世间?”
通天的剑山在苏远手中高高举起,携带着一道天关,直直朝着魔主落下。
这熟悉的一幕还有那话语瞬间让魔主的思绪飘回了千年之前,千年前,也是有个人用着同样的语气挥出这同样的一剑。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魔主凄厉地喊着,不敢相信地看着剑山就这么落下,而他所有躲避的可能都被锁定,避无可避。
魔主盯着苏远,视线却被剑山覆盖,两者的身形在这一瞬重叠。
无可匹敌的锐利一剑落下,直接将魔主撕成两半,不仅如此,还直接击穿了魔界的大地,于空间中撕开一道可怖的裂缝,透过裂缝,能直接看到世界之外的星空,星空中,隐约有星点闪烁。
但这还没完,无边的剑意开始在魔界肆虐,带着无尽杀伐之意的剑气,抹杀着触及的每一道魔气,在整个魔界中爆发出一场剑气风暴。
照这么下去,魔界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身躯被劈为两半的魔主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但这口气将随着魔界的消亡而彻底散去。
魔主的嘴唇还在蠕动着,盯着苏远的视线蕴含着无比的恐惧,“他分明......已经死了......”
若有若无的声音随着魔主嘴唇的颤动而在魔界中低低回响,只是,无人回应。
赤红羽衣的女孩站在远处,看完了整个过程,尤其是魔主那撕心裂肺般的惊恐嘶吼,更是不断在其脑海中回荡。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赤红羽衣女孩看向苏远,苏远手中的剑山随着这一剑劈下彻底化作了细碎的灰飞,于魔界中飘散,可立于空中的苏远,身形却是前所未有的挺拔,身上的气势在这一瞬已经达到了新的巅峰。
“你,回来了?”赤红羽衣女孩动容地问道。
苏远只是笑笑,随即高举手中的铃铛,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叮铃铃之声,整个魔界之中的火海开始漂浮,化作道道火流向着苏远手中的铃铛汇聚。
散发着红芒的铃铛来者不拒地将无数道火流尽数吸收,红芒愈发旺盛。
到最后,失去了火海的魔界黯淡了下来,可空中却出现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炽烈红芒。
苏远从那铃铛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力量。
这时,他才终于转过身,对那赤红羽衣女孩缓缓道,“魔帅已经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但......我还没有完成那不可饶恕之事......”
苏远抓紧了手中的红绳和铃铛。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了。
第317章 迟来的人
近半月以来,碧羽宗都被笼罩在一种七彩的祥瑞之中,漫天的氤氲光彩,将碧羽宗渲染得如梦似幻,来者无不生出感叹,这碧羽宗恐怕真要出个了不得的人物。
更有不计其数的人不请自来,瞻仰这仙境一般的景象,赞上一声仙家,却不得而入,只能止步于碧羽宗大门之外,于靠近碧羽宗最近的城镇山门落脚,看着来来往往的仙家队伍进入碧羽宗,感叹着碧羽宗这一次排场之大。
“那是五界中的齐家,据说齐家的麒麟子也在前不久跨入七阶,只是极为低调,并未宣传,也不知是否在这次的队列里......”
“哦......邵家,伏家也来了,邵家嫡长子跨入七阶多年,早已掌事,邵家家主也似是有心扶持嫡子上位......伏家那嫡女伏桃此前在二十四重天失踪了数年,听说在二十四重天内得了些好处,一举跨入了七阶......”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当时是选出了九位获得认可的继承者,可最后决出的只有四位,其中五界五大家族只有伏家伏桃决出了......”
“那剩下三位呢?五大家族竟然有四家落败,真是不可思议......”
“剩下的则是月落仙宗的渺月仙子,星惊仙门的梁水无......正好,月落仙宗的人也来了......”
谈话间,又一支身穿月白长袍的队伍划过天际,朝着碧羽宗内落去,为首的则是月阙上人,而从碧羽宗内也掠出十数道身影来迎接,为首的则是无凤老母。
“无凤老母亲迎,这份待遇整个五界十天可没有几个人能享受到......”
“哦?跟在月阙上人身后的不就是刚刚提到的渺月仙子......这两人倒是久负盛名,渺月仙子谁人不知,那梁水无虽行事低调,但在仙门内地位可不低,在这些至高宗门内也有着不低的名望......那最后一人呢?”
“最后一人,此前是个无名之辈,不过现在嘛,消息灵通的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谁啊?”
“荡魔剑宗的苏远!”
“等下......那是不是荡魔剑宗的队伍?哪个是苏远?”
一队身穿玄黑长袍的队伍在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带领下踏空而来,有人认出这正是荡魔剑宗的队伍,可却在队伍中没瞧见苏远的身影。
“奇怪,那苏远竟然不在队伍中......还有,领头的竟然不是两位常露面的宫主,两位宫主竟然站在那男人身后......”
“那男人看着平平无奇,毫无气场,也从未见过......”
“等下,我听说荡魔剑宗还有一位宗主,那位宗主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露过面了......”
......
碧羽宗内,赤鸢峰上。
于山巅边缘之处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那身影全身被宽大的衣袍遮住,头上更是笼罩着一顶金丝花边的赤红头罩,配合着面纱,旁人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从阴影中时隐时现。
纤细的身影身穿的红裙被风吹起,于峰顶飘摇,藏于阴影中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宗外的方向,那里在迎接着一队又一队人。
忽然其背后出现一道声音,“荡魔剑宗的人来了。”
听闻这话,立于边缘的身影眼神微微一亮,含着期盼地眸子转头看向来者,可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又黯淡了下去。
“他没来。”
全身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子鸢轻轻点头,将视线收回,这一次是低着头看向广袤的大地,那里有着为数众多的碧羽宗弟子在忙着准备即将到来的大典和庆宴,“我知道了......”
子鸢回应的声音有些难以掩饰的失落,见子鸢这样,难免有些担忧,虽然她本不打算告诉子鸢这个消息的,可见子鸢一直守在这边,终究不是办法。
子鸢这时回身一笑,“师姐,你又多想了些什么,我只是......有些东西还没有完全弄明白。”
“不过......”子鸢微微侧头,头上的纱罩侧着滑落,露出了那占满红纹的面容,含着轻轻的笑,子鸢弯起的眼眸中却无多少遗憾,“以后还有机会的......一定如此。”
朝凤见子鸢这样,虽然不太明白子鸢的意思,可也回了一道笑,“是吗,那等你完全弄明白的时候,也要说给我听听啊。”
远处的天际升起了忽然一道磅礴的黑影,那是一道足足有十万里的庞大黑影,其缓缓起身,展开的双翅几乎视线里的一切都笼罩在内,高昂的头颅朝向太阳,远看上去遮天蔽日,就算是一口吞下太阳也没人会怀疑。
无数人的精神都一阵,看着这头庞大的黑影猛地一振翅,大地颤抖间,夹杂着呼啸而来的狂风,那黑影直接朝着碧羽宗掠来。
当其飞过碧羽宗的上空时,天地齐暗,望不到边际的阴影随时能压下来一般,轰隆隆的风声中,如此压迫感让诸多人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碧羽凤......”月阙上人盯着这头庞大的阴影,眼中满是谨慎。
其身旁的渺月仙子眼中略现波澜,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碧羽凤的真身。
“这老鸟儿真能活啊......”背手立在天关地轴两宫宫主身前的样貌普通的男人轻轻叹道,他仰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阴影,那羽翅上的每一道羽毛纹理都清晰可见,壮美中带着一丝神秘。
无凤老母立于主峰之上,带领着众多长老齐齐跪下,高声唱道,“恭迎神凤大人......”
整个碧羽宗随后也想起千道万道同样的声音,整个碧羽宗都回荡着这无边的恭迎之声。
天空中的阴影忽然一散,日光重新落于碧羽宗,狂风也尽数停歇,好似一瞬间的暴雨过去,下一刻日光便升起。
随着阴影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天顶之上的一道人影。
那人影落了下来,却不是落在无凤老母所在的主峰上,而是赤鸢峰上,落在了子鸢面前。
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子鸢略显惊讶地凝视着面前那全身覆盖着七彩羽毛的人形存在,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碧羽宗的这尊碧羽凤。
虽然维持着人形,可那一身的七彩羽毛让其看起来既不像人也不像禽类,如此另类的形象带着某种上古的神秘,震撼却又让人生出无端的惧意。
子鸢一时间呆在原地,而那七彩羽毛之人却伸出手,缓缓覆上了子鸢的脸庞,解下了面上的轻纱,又向着脑后的发丝探去,子鸢的纱罩随着这一番动作轻轻落下,垂在肩后。
七彩羽毛之人看清了子鸢的面庞,看到了那横七竖八的红纹,看到了那本应白皙精致的脸蛋,看到了那双倒映着羽人面貌的澄澈瞳孔,忽然,七彩羽人笑了。
它轻抚着子鸢的发丝,加上那副笑容,似是极为满意。
“孩子,你一定为这印记困扰了很久......放心,过了今天你将不用再困扰了,你也能以你的真面目示人......”轻柔的女声从七彩羽人的口中传出。
随后,七彩羽人直冲主峰之上,无尽的威压尽数展现,磅礴的气息席卷着碧羽天的每一个角落,向所有人昭示着它的存在,“庆宴......是时候开始了,诸位好好享用,顺带......请诸位看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典......”
话音落下,主峰上的无凤老母站起,手中抛出一道绿芒,那绿芒霎时间在整个碧羽宗之外形成了一道翠绿的大阵,将内外隔绝。
无凤老母的这番动作让其他家族宗门纷纷出现了骚动,可无凤老母只是笑笑安抚,“诸位不用担心,非是针对你们,只是不想让大典受打扰,这一次来了不少老朋友,老身就算想留你们也留不住......”
各家族宗门的带头人倒是从始至终都巍然不动,丝毫没有惊慌,显然也是深知这个道理。
唤尸门的楚癣坐于两位老道人身后,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都静静等待着。
洛家家主和大长老一同安坐,他们被安排于极为靠近主峰的一座山峰上,能在最近的地方看到主峰之上发生的一切。
洛家队伍中的洛皓隐隐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左看右看,可不论怎样都没看到苏远的身影,他甚至差点想要去荡魔剑宗的队伍中寻找,可他知道以苏远的性格,要出现早出现了,只得无奈叹气。
月落仙宗的月阙上人凝视着碧羽凤,淡定地喝了口茶,他们同样被安排在离主峰极近的一座山峰上,可月阙上人忽然注意到向来淡漠的渺月却有些三心二意,视线总是在别处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月阙上人问道。
渺月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经失态到被别人觉察,微微一怔后摇头,“没什么......”
月阙上人收回视线,继续将注意力放到碧羽凤身上,没再多说什么。
唤魂宗,带队的尊荣女子微微皱着眉扫过各家族宗门所在的山头,她看到了洛家的人,看到了月落仙宗的人,可却在荡魔剑宗的人未看到本应出现的人影。
“安宗主,可是有什么不满?”身旁一位长老带着笑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那尊荣的女子摇摇头,将视线放回至碧羽凤身上。
今日的重头戏,将不再是无凤老母,而是这位碧羽宗的真正掌控者。
伏家的伏桃也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却被自家父亲敲了下脑袋才肯作罢。
星惊仙门的众人发现往日里稳重的二师兄今日竟然有些坐立不安。
落座的万长天和秦书也被异样的气氛所感染,纷纷觉察到此行定然不会是单纯的宴席那么简单。
可荡魔剑宗的所有人却都看着那位前不久才现身的宗主,见其一脸写意,好似只是来游玩一般,两个宫主守在身边,一言不发,一些本想提出建议的长老们也不得不闭上嘴,不再多说什么。
宴席如约举行,各种富含灵气的山珍海味构成了一座座仙肴,就算是这些至高宗门的子弟,也颇觉珍贵,今日碧羽宗可谓是大手笔。
一同而来的,还有从赤鸢峰上伸出了一道七彩之羽构筑的长桥,一直延伸到主峰之上,而在主峰之巅,早已布下了一座古朴的高台。
一道身影从赤鸢峰上缓缓朝着主峰走去。
那身影起初还披着纱罩,可随着她缓步朝主峰走去,她伸手将纱罩摘去,一步踏出,纱罩落地,擦着那道七彩之羽的长桥落向千丈的峰低。
众人中响起连片的喧哗声,于他们眼中,看到了那占据了半张脸的红纹,红得有些惊心动魄。
子鸢再一步踏出,她解下了面纱,完整的样貌霎时间暴露在无数视线之中,但迎来的却不是惊叹,而是道道惊疑声。
他们不解,那和渺月仙子并称的赤鸢仙子如今的样貌着实有些惊人,甚至是可怕。
子鸢对周围的声响不闻不问,只一心踏着那七彩之羽搭成的桥走向主峰,走向那高台,走向......她能成为她自己的地方。
只要过了这一天,她将再也不用受到任何困扰......
与此同时,碧羽天的一角,一道锐利无边的剑气撕开了空间,苏远的身形跨过那道撕开的裂缝,来到了碧羽天。
苏远找了处最近的村庄,拦下一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人喏喏回答这里是碧羽宗统领的碧羽天。
苏远这才放下心来,从魔主世界回归,纵然有面具空间相助,不用一直横跨黑暗,能节省大半的路程,可苏远还是不短的时间才重新找到正确的方位,抵达碧羽天。
可当苏远问那人是否知道碧羽宗的庆宴和大典之时,那人却答道,“上仙,您来迟了吧,那不是早开始了,早有许多仙人飞过去了呢......”
瞬间,那人只看到原本还在面前的仙人一眨眼就不见了,空中只留下锐利到能撕开一切的剑意,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眼睛生疼。
第318章 我是谁
子鸢朝着主峰一步一步走去,周遭的一切都被她置于身外,眼中唯有那越来越近的高台。
好似只要她抵达那里,便能获得新生......
可随着她越接近,一些画面开始浮现于眼前。
“既然如此......不如就叫你子鸢吧。”
极为模糊的画面里,耳边的声音给她定下了这个名字。
她是子鸢。
......
被送上山,她瞪着懵懂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躲在门外的那些少女们,那些比大不了几岁的女孩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好奇。
耳畔是父母焦急的声音。
“子鸢这孩子一出生便有一道凤形印记,起初我们还以为是祥兆,可谁知那印记......老母,您可一定要救救子鸢......”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笑呵呵回应,“那凤形印记乃是一头血火凤死后怨气所化,缠在子鸢身上,只等着一个机会将其吞噬,好以此借壳重生,但对我碧羽宗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你们放心,将这孩子交给我便好。”
子鸢不甚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回头望向那慈祥的老妇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喊着,“奶奶,有时候我会做一些梦,我能看到一些......的场景,我......不是很懂那些场景里发生着什么......只知道,那些场景同样有个我,那个我......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
稚嫩的子鸢忽然愣住了,眼角划出一滴清泪,可她却一知半解,根本不理解为何要哭,只是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那些场景......还有一个人......我就会很难过......我,我......”
慈祥的老妇人将愣在原地的子鸢揽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好孩子,不哭不哭,跟随老身修了这至高无上的功法,就不会再做那些梦,不会再看到那些场景,也不会再想起那个人了......然后,你就能好好地当你的子鸢......”
眼角挂着泪的子鸢懵懂地抬头,一双澄澈的眼睛直直看着老妇人,听到这番话,她本应觉得开心才对,可为何,她的失落感反而加重了,“奶奶,我,我......”
“好孩子,别说了,从今往后,你便继承九凤之一的赤鸢之名,我就是你的师父,你有新的身份,有新的师门,有新的师姐师妹们,有你新的生活,有你......新的一切。”
老妇人朝着子鸢脑袋拂过,稚嫩的子鸢便昏昏睡了过去,只是眼角挂着的泪滴依然在向下坠去。
......
“师父,听闻荡魔剑宗的剑法冠绝天下,你也带我去见识见识好不好......”子鸢朝着师父娇声道,无凤老母拗不过,只好答应。
不过无凤老母敲了敲子鸢的脑袋,“去可以,但你可注意别被人看到了真面,不然,你的那些小秘密可不保......”
子鸢欣然点头,“我知道的师父,我的易容术除了师父之外可没人能识破......”
初入荡魔剑宗的地盘,无凤老母撞见一神秘人,急急忙忙不见了,留下子鸢待在原地,并嘱咐道让她等自己回来。
子鸢是待下了,可正好附近便是一处烟雨迷蒙风景极好的大湖,她乔装踏入湖上的长廊,正一人静静赏着那倒映天地的湖影之时,和另一人擦肩而过。
或许是无意,又或是有所感应,她抬眼,正撞上那人看来的视线。
她脑中的某根线颤动了起来,某种无端的慌乱袭上了她的心头,可当她细想之时,留下的却又全是困惑的不解。
为什么......
她忽然想起刚刚那人看到自己时眼中的失望,鬼使神差地,她朝着那人浅浅一笑,带着一丝狡黠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事?莫不是想要邀我去前方那望山楼?”
那人慌乱的同时又露出些许尴尬,可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竟也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于楼上闲聊一阵没有意义的话后,她按耐不住地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公子初见子鸢,是看到了谁的影子?”
可她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那人看向窗外的模样,眼中好似映出了想见之人的样子。
对此,她由衷地生出一丝羡慕。
“真好啊......”
随着这话语一同吐出的还有释怀。
她摩挲着手中的半截破旧红绳,她不记得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带在身边的,红绳极为破旧,一遍遍摩挲之下,线头早已散开,可就是这样她也舍不得扔掉。
每次只要心烦意乱的时候,摸一摸红绳,立刻便能心安下来。
从那人的种种表现来看,那人所寻找的,并非自己,两人过了今日之后怕是再无交集,子鸢心头的迷茫和那一丝困惑又涌了上来,连带着,她说出了心底的真实想法。
“......哪怕千难万阻,也要寻到她。”
“若有朝一日子鸢遇上了自己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人,子鸢便会如此做。”
“不然,若是我十年后,百年后再想起曾经的往事,定然会悔恨到不能以,如此情感灼烧,至死方休。”
......
......
再见,却是从未预料过的情形。
荡魔剑宗的后山重地,却闯进了一个人,只是,这一次再见那人,那人的神态气质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那人看到自己的时候又傻傻地愣住了,口中还喊出了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她笑了。
知道了答案的她从容问道,“苏公子......你又在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可莫要认错了。”
看着那人幡然醒悟般回过神,认出了自己到底是谁后,她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确立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子鸢,是碧羽宗的赤鸢仙子。
“我可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女孩,你要是辜负她,三心二意,别说她不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这种负心汉。”她再度笑道。
......
......
但随着那人的靠近,她又开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症状......
她无端地生出了一种眷念。
她想要靠近,她想要多倾听一些那人的话语。
她变得......不像她自己。
她到底......是谁?
在即将离开荡魔剑宗的时候,那人提出想要见一见自己的真面,可她却于这时退缩了。
“对不起,苏公子,我......不是......”伴随着这句话语,她本以为将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了,她也能重新回到本属于她的生活中,那名为子鸢的人的生活中。
......
浊九天的相遇,让她再次动摇,这一次的动摇,已经彻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了体内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顶着和自己同样面孔的人如同镜面般站在自己面前,只不过脸上没有那可怖的印记。
“你早晚会被我吃掉的,到时候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会成为子鸢,接替你的一切,不论是你的身份,你的师门,你的师姐师妹们,你的生活......又或者,是他......”镜面里的人儿对她残忍地笑着,“不,应该说,他本就不是为了那个叫子鸢的人而来,他是为我而来,不是你......”
她只能以无声回应。
“我只感觉我不像是我了......我,到底是谁?”
......
一幕幕画面浮想联翩,最终子鸢的眼中只剩下了主峰之上的高台。
她忽然停了下来,停在了那座七彩之羽长桥的中央,这番动作让诸多人生起疑惑,无凤老母脸色更是微变,刚欲开口,却被碧羽凤制止了。
子鸢缓缓转头,看向宗外的方向,从这里看去,能清晰地看到一览无余的大地。
“苏远,对不起......不论你是否能接受,也不论你要找的到底是谁,从今往后,将只有子鸢存在......”
子鸢眼中的疑惑和迷惘渐渐散去,转而变成了无比的坚定,她转头继续走向主峰之上的高台。
来到主峰之上,即将踏入高台之时,立于高空的碧羽凤问道,“你是否下定了决心,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
下方的子鸢毫不犹豫地答道,“弟子子鸢,愿接受继承大典。”
无凤老母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那身披七彩羽毛的碧羽凤也郑重点头,“那便......开始。”
碧羽凤随手挥下一道流光,覆盖在子鸢的身上,将子鸢的身躯引着向高台之上飘去......
与此同时,碧羽宗之外划过一道流光,但这道流光却被数道绿光所拦。
“让开!”苏远冷冷盯着拦在面前的几人,这几人身穿碧羽宗弟子服饰,都是碧羽宗弟子。
“碧羽宗正在举行继承大典,没有邀请不得入内......”她们并不认识苏远,摆出驱赶的姿态要将苏远赶出碧羽宗的范围。
既然如此,苏远也不打算走寻常路,准备硬闯,就在苏远准备动手之际,远处又划过一道流光。
来者是苏远在二十四重天有过一面的九凤之一,精卫雪霓。
雪霓见到苏远丝毫不意外,挥挥手让那几名碧羽宗弟子让开,苏远本以为有了雪霓的帮助就能顺利赶到,可没想到,那几名弟子是让开了,取而代之拦在面前的则是这位拥有者精卫之名的雪霓了。
“什么意思?”苏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我荡魔剑宗也应在碧羽宗邀请之列吧。”
雪霓看了一眼苏远,依旧身穿着初次见面时那身朴素衣裳,和精卫之名丝毫不相干,雪霓淡淡道,“除了你。”
苏远于空中虚握,好似握着一柄无形的剑,随时都能朝着雪霓斩下,苏远最后道了一句,“让开。”
雪霓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柄羽扇,气势也在一瞬间拔高,周围的天地随其手中的羽扇变化一同变化,显然也是突破了七阶。
针锋相对的雪霓在朝着苏远出手前也道了最后一句,“这是无凤老母,不......碧羽凤大人的意思。”
这一瞬间,苏远终于不用再怀疑,他很确信,眼下的一切,所谓的继承大典,只为了一个目的,将子鸢作为祭品,献给那只碧羽凤,就如同曾经的安神祭一样。
无边的杀意霎时间冲天而起,伴随着能撕裂空间的锐利剑气,如同一杆无形的通天杵一般,搅动起一场剑气风暴,风云变幻间,天地都黯淡了下来。
如同天光般的一剑直直朝着雪霓斩下,雪霓的脸色起初还能波澜不惊,可随着这一剑抵达身前,她也如梦初醒般,脸色变得极为慎重。
可下一瞬,她的脸色就凝固了,从肩膀到腰际,一道硕大的裂缝劈斩而现,她甚至连反抗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便已尸首异处。
就连手中的法宝羽扇也一分两半,失去了一切神采。
那几位被雪霓拦下的碧羽宗弟子被眼前一幕吓得面色煞白,换做她们,下场恐怕比雪霓师姐还要惨无数倍。
处于剑气风暴中的人并未理会这几人,如一道流星般直冲碧羽宗山门。
直到苏远冲出老远,她们才猛地惊醒,“告诉老母......告诉老母......有人,有人强闯山门来了!”
......
......
急促的鹤唳声霎时间传遍了碧羽宗,无凤老母猛地看向山门之外,刚要有所动作却被碧羽凤拦下,身披七彩之羽的人形存在毫无意外,似是早有所预料,“不用担心,子鸢已入阵,他来不及的......”
无凤老母仍然皱着眉,有些不放心,就在这时,隔绝碧羽宗内外的大阵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一道风暴正疯了般冲撞大阵。
一片哗然间,碧羽凤朗声道,“诸位安心,一些小意外罢了。”
正被牵引着送入高台之上的子鸢于这时睁开眼,看向了那袭来的风暴,隐隐间,好似听见了那狂风中将要传来的话语。
碧羽凤的话语飘入耳边,“他愤怒的,只是为了那将要被剥离抹杀的血火凤罢了,而不是为了你,子鸢......”
听闻此言,子鸢再度闭上眼,朝着那高台投身而去。
第319章 神火之凤
苏远斩出一剑又一剑,落在碧羽宗的护宗大阵之上,如落入大海般,泛不起一丝涟漪。
无凤老母这才重新安坐。
苏远看见了。
看见了那被引着飘向高台的身影,那身影全身赤红,遍布可怖的纹路,那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再度闭上眼,任由身形朝着高台之上飘去。
苏远见到那高台之上,开始浮现纹路,那纹路虽然经过掩饰,常人难以分辨,可苏远分明看出那是炼仙为性法天地人三座大阵的纹路,三座大阵齐齐启动,便是真正的仙人来了,也只有被炼化的下场,谁也无力回天。
“停下.......”苏远手中现出一道血芒,通天的血气一刹那弥漫开来,将天上的云染红,苏远的双眼变得通红,那血芒朝着护宗大阵轰然斩下,“给我停下.......!”
护宗大阵上泛起一阵涟漪,涟漪未歇,又是一道天关似的血芒斩来,让护宗大阵一阵颤抖,整个碧羽宗内都受到影响,地动山摇起来,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
万长天猛地站起身,那阵外的人影传出的气息分明是他的弟子,万长天回头看了一眼主峰之上正在进行的大典,无论是无凤老母还是碧羽凤,都对阵外的动静视若无睹,好似那和她们无关一样。
于是万长天不再看向主峰,转身准备朝着那血色风暴的方向而去。
但就在这时,万长天的耳边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坐下。”
那声音极为普通,却蕴含着极难反抗的力量,以万长天七阶的实力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身上有如压了一座大山。
“师父......”秦书惊叫出声。
万长天心惊的同时向声音来源看去,却看见了两位宫主身前那看似极为普通的中年人,“宗主......?您......就这么看着我荡魔剑宗的弟子被欺?”
那中年人没有回应,万长天又向两位宫主喊道,“两位宫主,苏远乃是我荡魔剑宗核心弟子,更是你们钦定的宫主传人,你们忍心就这么看着吗?!”
两位宫主神色略有异动,可随着那中年人一摆手,两人又纷纷恢复了原来的神色,不再理睬万长天,只是冷冷道,“一切......全凭宗主定夺......”
两人说这话间,对视了一眼,略有些心虚,可一想到宗主就在身边,又将这份心虚压了下去。
万长天见到这一幕,直接绝望了,周围那些长老也纷纷不敢出声,几位和万长天交好的长老有心出言,可话还没说出口,便感到天地间多出了一种束缚,将他们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
秦书看着这一幕幕,心已经坠到了谷底。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好的荡魔剑宗,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她最陌生的样子。
可秦书咬牙看了眼大阵外那通天的血气风暴,依旧做出了决定,她偷偷朝着大阵掠去,可还不等跑出多远,就被一股大力抓了回来,那中年人一只手虚握,淡淡瞥了眼秦书,对着众人宣布,“再有异动的,逐出荡魔剑宗!”
不仅是荡魔剑宗,其他宗门家族也被那血气风暴惊到,从中他们感受到了通天的杀意,那杀意甚至透过大阵影响到了里面的人。
......
洛皓早已坐不住,可洛家家主和大长老齐齐递来警告的目光,“洛皓,这是碧羽宗之事,你若掺和,可不仅仅是你一人之事,你是洛家之人,你要注意你的身份......”
这话瞬间让洛皓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无法坐视不管,可他同时也是洛家的人......
......
渺月抬眼看向那血色的风暴,从中透出的杀意,带着强烈的愤怒,甚至......是一种悲恸。
渺月转头对月阙上人道,“师尊,那碧羽凤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我们,是不是也要提防?”
月阙上人依然稳坐,先是看了眼毫无动静的荡魔剑宗,然后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渺月,“渺月,你何时会为了他人产生担心的心思了?”
月阙上人没有给出正面的回应,但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让渺月藏在袖下的手握紧。
月阙上人又道,“记住你是月落仙宗的人,一切,要以宗门为主......”
......
无数道视线穿透了那血色风暴,汇聚在了苏远身上,可苏远不在乎,此刻,他的眼中唯有挡在眼前的大阵。
一剑劈不开......那就两剑,两剑不行,那便三剑......就像当初的魔主一般。
彼时,他以不到七阶的实力硬扛魔主之威,如今,哪怕是八阶之威,哪怕最终他会粉身碎骨,他也绝不会停下......
一剑又一剑带着血色天关的剑光落在大阵上,一次比一次强烈,护宗大阵之上产生的动荡也一次比一次强烈,却始终未能破碎。
而远处那高台之上的身影,已经飘到了中央,于高台之上,缓缓升起了阵法光芒,从那布满红纹的身影上,开始绽放强烈的红光,那些红纹开始舒展,好似活了一般,形成一道凤形虚影,在身前剥离出来。
虚影之下,那静谧的脸庞,和记忆里的人儿无二。
雨曦......子鸢......雨曦......子鸢......
此刻他的脑中唯有两个名字。
两个名字在苏远的脑海中交织,渐渐重叠。
赤红的双目里,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荒原,遍布的尸骸,血流成海,将尸骸淹没,于中心之处,一道身影持着剑跪立,那身影,忽然抬起头,和苏远的赤红双目对上。
苏远蓦得明悟了,他停下了疯了般的斩击,手持着苦海剑,静静立于原地。
他看着苦海剑,轻声道,“这世间,皆为苦海......”
那声音沙哑,不像是苏远本来的声音。
也不知这话语到底是谁说出......
还不等其余人分辨,却见到苏远猛然握住了苦海剑的剑锋,锐利的苦海剑瞬间划破了苏远的手,深可见骨,血流如注,可苏远毫不在意,那流出的血好似有生命力一般,反而漂浮在周围,如同一滩水,缓缓壮大。
而苦海剑,就于这滩水中一点一点消解,直至于无形,助长着那血水扩张。
异样的血水于空中蔓延成一片血色之海,悬于空中,看起来惊心动魄,更是让诸多人心生不妙的预感,无凤老母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这小子怎么还有这样的后手,可想到身边的碧羽凤,又镇定了下来。
碧羽凤看着那血海,眼底泛起疑惑,它在犹豫,犹豫过后,它还是决定,现在不要触动那血海为好,它总感觉那血海触及之后会有着不好的事情发生。
血海中透出的诡异气氛几乎传遍了所有山头,那苦海剑融入血海中之后,苏远踏立在血海之上,距离那血海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跨出,便也如那苦海剑一般,融入这血海之中。
一旦跨入,便没有回头路......
这是苦海剑告诉自己的。
苏远决绝地看了眼高台之上的身影,从那身影上开始剥离的血色凤影越来越清晰,其下的人儿面容也恢复了那原本的白皙面貌,可苏远明白,炼仙为性法还未开始,这只不过是障眼法......
为了破开这至高宗门的护宗大阵,苏远决心用已身成苦海,消融一切。
就在苏远将要踏入血海之时,高台之上的人儿心有感应似地睁开了眼眸,那褪去了可怖血纹的人儿对上了苏远的视线,子鸢似是明白了苏远将要做什么。
子鸢的眼底浮现出难以言明的复杂思绪,她看着身前那剥离的血纹凤影,对着苏远缓缓摇头,唇齿微张。
“不要......”
可苏远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子鸢的眼底现出挣扎,她怔怔地看着那于身前剥离的血纹凤影,愈发凝实的血纹凤影正在一点一点被赶出自己的体内。
子鸢能感觉到。
若是现在停下,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可子鸢看着那怎么都不肯停下的苏远,终是做出了决定。
她低垂眉目,眼眸晃动,幽幽叹了口气。
然后似是认命般,她主动朝着身前剥离的血纹凤影靠去,淡淡涟漪于那血纹凤影上出现,正被驱赶的血纹凤影又贴合在了子鸢的身上,重新回到了她体内。
子鸢,选择了主动终止。
无凤老母脸色猛地一变,“子鸢,你要想好了,过了这一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子鸢恍若未曾听闻一般,眼神恍惚地带着满身的红纹,样貌可怖地跨出高台,朝着大阵之外的血海踏去。
可刚踏出大阵,她的身形便定在原地,一股伟力将其留下了。
身披七彩羽毛的碧羽凤看向主动停下的子鸢,眼底现出一丝不耐,这里是它的领地,一呼一吸间,它尽可掌握周遭的一切,正待它有进一步动作时,无声无息间,那囊括整个碧羽宗山门的大阵消失了。
无凤老母瞬间意识到什么,厉声喝道,“朝凤!”
可这时再呵斥已经没有用了,不等无凤老母有什么动作,只见护宗大阵之外的血海,不知何时已凝成了一道山一般的血剑,携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天光,吸引着天地间一切事物的心神,于一刹那间斩下。
浓烈的血气和杀意袭上所有见到这一剑的人,其威势大到众多七阶生出胆颤之感,他们......根本无法接下这一剑。
无凤老母也从这一剑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可那剑光出现地太快,她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将天地都染成血色的一剑落下,轰地将天地中的某些冥冥之物斩断,当无凤老母从那吸走心神的一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完好无损。
而身旁的碧羽凤大人脸上,却现出一丝错愕。
那血色一剑斩来时,子鸢的眼中被那无尽的血色的覆盖,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只能看着沾满血色的一剑朝着自己落下,可当血色掠过,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略显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怀抱中,周围是一片血色之海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子鸢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的熟悉之人,那人双目赤红,全身散发着肃杀气息,宛如癫狂的,唯有那怀抱还是那么熟悉。
可旋即她又低下了头,将面庞挡在身前之人看不到的地方。
这一瞬间,子鸢有千言万语,可最终都无法说出口。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天地间寂静到好似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于这种沉默间,子鸢低着脑袋幽幽开口,“其实......没有证明也是没关系的,哪怕......”
你是骗了我......
子鸢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当她决定终止之时,便已经做出了她的决定。
无论是何结果,无论她子鸢到底是还是不是苏远所寻之人,她都会选择接受。
“如果你是为我身上的那凤影而来,那你便拿去吧......”
如若那凤影要以她的身躯借壳重生,她便将自己交予给苏远。
可苏远却不由得笑了,那笑声充斥着轻松又有些莫名的心酸。
“傻丫头......”
苏远将一只握紧的手递到子鸢的面前,他张开手心,露出其中充斥着赤红红芒的铃铛。
子鸢呆愣愣地盯着那铃铛上系着的红绳,和她所拥有的那半截红绳,如出一辙。
“这便是我的证明......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远将红绳系着的铃铛放入子鸢的手中。
在其耳畔轻声呼唤道,“......雨曦......”
在子鸢触及那红绳和铃铛的一刹那,她的体内熊熊燃烧起了无尽的烈焰,她所修功法几乎是一瞬间被烈焰吞没,从前的一切几乎都被重塑,连带着某些限制也悄然解除。
子鸢体表的红纹凤影开始扭曲起来,甚至有某种凄惨的尖啸声响起,那模样像是在经受着烈焰炙烤一般,随着子鸢体内的烈焰愈发旺盛,那红纹凤影一点一点化作黑烟飘散。
凄厉的声音回响在子鸢耳畔,“不......不,这不是神凤血脉......这......这就是神火之凤......碧羽......你骗了我......”
随着那声响的消失,子鸢身上的红纹凤影也消失殆尽,子鸢的额间重现出一枚小小的凤形印记,隐隐间,印记中燃起了一丝金炎。
也是于这一刹那,子鸢明白了。
她是子鸢,也是雨曦......
第320章 离凤剑
子鸢的一切和雨曦的一切重叠着。
你是雨曦......
你生来便是为守护而生......
快逃,殿下......
你,要吃了我吗......
就让我来教你何谓真正的守护......
一幕幕画面掠过子鸢的眼前。
最刻骨铭心的四年时间,从相遇的那一眼,于头顶遮挡了烈日的高大阴影......
再到她饿晕之时将她背在身上后,她所感受到的安心后背......
那于黑夜中挡住寒风的人影,消失后又再度重逢的喜悦......
守在床边一刻不离的沉默身影......
再到那嘴上永远说着迟早要让她付出代价却从未付诸行动的青衫之影,耳边那催人欲睡的教导之言,依然挥之不去......
多年之后,殿堂之上的相遇,那永远隔着一段距离的黑盔身影,决绝地离去......
十年祭剑礼后,好不容易等来的重逢,却是最后的永别,最后消失的影子,从身前朝着魔界掠去,再也见不到......
最终的最终,这一切,都渐渐和眼前之人重叠。
子鸢瞪大了眼,缓缓抬头望着近在身前的人,无语凝噎。
这是......她的魔剑先生。
子鸢的嘴角极力想要翘起,可不论怎么样,都无法做到,期待过无数次本应该无比开心的时刻,却唯有泪水落下。
苏远替她擦去泪水,触及着那从未有过变化的脸庞,拥抱地愈发用力。
此时此刻,一切的话语都没有了用处。
而子鸢也似是体会到了苏远的心情,她落着泪,撑起一丝释怀的笑,给出了她那始终如一的回答。
“果然......我还是,只属于你一人的祭品......”
子鸢主动搂住苏远,迎了上去。
苏远触及那柔软的唇瓣,霎时间,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将他的心神从这温香软玉拉开。
两人的身影几乎重合,再无一丝缝隙。
......
身披七彩之羽的碧羽凤那未变过的神色在那浩然的血色一剑斩来后,终于发生了变化。
它本欲将身形再无法动弹的子鸢抓回,可那血色巨剑直直朝着自己斩来,它选择了先扛下这一剑,纵然只是七阶之人挥出的一剑,可它从这一剑中感受到了威胁。
尤其是那古怪的血色。
可未曾想,这一剑的目标非是自己,这血色巨剑于半空变化,硬生生将它拦住子鸢的那一丝力量斩断。
子鸢的身影于血色中消失。
而眼下,于主峰之前,凝聚成了一团血色之球。
从血色之球中传出了一道凄惨的尖啸,那尖啸声的最后直指碧羽凤,让碧羽凤的脸色愈发难看。
无凤老母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挥手朝着那半空的血色之球抓去,可无论无凤老母怎么挥使力量,都无法奈何那血色之球半分。
无凤老母神色阴沉的同时也有着不解,“那头身化血印的血火凤绝无其他人知晓的可能,他是怎么知道......又是怎么破解的......”
碧羽凤道,“看来......你我都小瞧了那头神火凤,本以为靠着同源但位阶低一点的血火凤之魂能压制神火凤的本能,谁想这神火凤还留有后手......”
在碧羽凤的预料中,就算曾经的子鸢和苏远关系匪浅,苏远的到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更无从激发神火凤的力量。
谁知,眼下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场中其余人看着那血色之球,眼神也都各自不同。
映魂宗的领头女子看着安然无恙的血色之球,忽然想起了什么,那被她亲手解决的怪物,实则是被她抛弃了。
而眼下,苏远的选择和她截然相反。
哪怕抛弃世间的一切,苏远都没有抛弃那至关重要的人。
她看着血色之球的眼中生出了一丝期盼。
只希望两人能安然无恙。
洛家、月落仙宗、荡魔剑宗等势力中皆传出相仿的视线,至少,苏远救下了那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人,剩下的,便是退去了。
除此之外,更多的则是抱着静观其变的心态。
但谁都明白,闯进来将人救下已经几乎是苏远的极限,想要离开,怕是没那么容易。
而碧羽凤也对荡魔剑宗的方向发难,“崔宗主,你宗弟子就这么闯入我碧羽宗山门,破坏我宗弟子继承大典,这......你说该怎么处置?”
一时间,所有视线全部投向了荡魔剑宗那安坐的中年人身上,看着没有一丝特殊的中年人只是淡淡笑了笑,“全凭碧羽宗主处理......”
这话一出,万长天直接怒骂道,“畜生,那是我的弟子,那是......荡魔剑宗的弟子,你怎可......”
没有任何征兆地,从那被称为崔宗主的中年人身上生出一股压制之力,直接将万长天凝固在座位上,再也一丝言语,中年人的神色微冷,“没有人有异议吧。”
场中再无人说话。
这番表态让诸多人侧目,许多人叹气,若说苏远还有一丝生机,便是背靠荡魔剑宗,可眼下,这最后一丝生机也断了。
看来,这一次苏远是再难逃脱了。
碧羽凤得了崔宗主的回应,也泛起一丝笑容,它挥手间,从身周爆发一股磅礴的力量,那种力量,已经不单单是操纵天地伟力了,而更近似......整个碧羽天。
可以说,在当前,碧羽凤就等同于碧羽天,它所代行的,便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就连那些未被针对的势力强者也纷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就是......一位八阶大能动真格的实力。
而于无数人瞩目下,那血色之球渐渐消散,一点一点打开,而于血色之球中,也爆发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耀眼金光。
炙热的气息瞬间让天地温度升高了何止一点,所有人只感觉一瞬间处在了火山之中,炽热的气息甚至要将万物炙烤成灰烬。
当金光散去,他们才再度看清。
苏远缓缓睁开眼,他一手抱着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的子鸢,另一手现出一抹剑影。
那是他的本命玄剑。
可随着无尽的金光从子鸢体内迸发,那些炽热的金光却通通朝着苏远的本命玄剑上涌去,化作了无尽的金炎,静静在剑上燃烧,将本命玄剑渲染成了一柄熊熊的烈焰之剑。
握着剑,苏远从中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曾几何时,他就是如此被身为女皇的雨曦握在手中,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烈焰,一击灭杀武圣。
本命玄剑的火凤形态于这一瞬激活,苏远感受到了远超此前自己的力量。
甚至比当时雨曦所掌握的力量还要强盛。
苏远低头看了一眼倒在怀中的人儿,握紧了熊熊燃烧的长剑,长剑之上的火焰霎时间爆发,无限延展,化作一头将要振翅高飞的火凤,恐怖的焰浪,能将一切焚烧。
这剑,是为离凤剑......
这是,他们一起的力量......
第321章 异变
苏远高高抬起那几乎可以媲美世界意志的离凤剑,声音也随之响起,“我苏远,自今日脱离荡魔剑宗,我所行一切事,我一人承担.......”
话音未落,无尽的金炎和早已袭来的世界意志之力撞击在了一起,于空中交织出一起绚烂而又恐怖的爆裂轰击。
谁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变化。
那燃烧着烈焰的长剑,其中的恐怖几乎让所有势力的代表者变色。
原先安坐的月阙上人,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在其身旁的渺月仙子,看到那被揽在苏远怀中的身影后,略松了口气,却又在看到那烈焰长剑后现出无比凝重的神色。
曾经苏远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存在,谁想到,如今她渺月却是要仰望苏远了。
洛家之人满是凝重之色,唯有洛皓,由衷地放松下来。
荡魔剑宗一众人耳边回荡着苏远掷地有声的话语,为苏远手中烈焰凤剑所震,万长天更是明白苏远所说那番话的含义到底为何。
只为了不让万长天为自己为难,去面对一个远超万长天处理范畴的碧羽凤......
怀抱着不再受那可怖纹路困扰的娇俏女孩,苏远朝碧羽凤道,“寿元将近,你也就能做出吞灵补全自己这样的事来苟延残喘了......”
手持凤离剑,苏远能够感觉到碧羽凤的实力虽然强盛,甚至于八阶之中,碧羽凤都属于绝对的强者,但碧羽凤身上残存着一股将死的死寂气息。
那是寿元无多的迹象。
如此也印证了苏远此前得到的消息,碧羽凤真的是为了延续寿元而选择吞噬他物,凤凰涅盘而成的子鸢便成了绝佳的食物,吃了子鸢,碧羽凤至少还能苟活千年。
虽然不清楚碧羽凤具体是如何做的,可苏远也能猜到大概,那所谓的会吞噬子鸢自我的纹路,不过是碧羽凤找来的另一道存在。
碧羽凤或许早在雨曦涅盘降生之时便察觉到了,也是于那时就做好了手脚。
加上子鸢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这一点恰好被无凤老母引导着利用,将那可怖的血纹塑造成和子鸢对立而存的“前世”。
碧羽凤见被戳穿,索性也不装了,它眼中生出嗜血的光芒,“我看你身上也是怀揣着大秘密的,吞了你......也同样有效......”
霎时间,天地都在排斥苏远,苏远的感官和对灵力的掌控都被剥夺,他就好似失去了一切,成为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这种忽然失去一切的感觉能让绝大多数人陷入慌乱。
可对苏远来说,他只是静心沉于手中的凤离剑,就好似黑暗中忽然燃起的一朵火苗,那火苗猛地燃起,越烧越旺,火势越来越大......
夹杂着无边的威势,碧羽凤心念一动,它要将被天地排斥的苏远扼杀,但一道火刃却横向斩来,不仅破开了碧羽凤的扼杀之举,更是让碧羽凤的封锁成了无用之举。
但碧羽凤并未觉得这样便能轻易灭杀苏远,早有第二手准备,从碧羽凤的身上蜕下几根七彩之羽,羽上绽放的绿芒,从四面八方朝着苏远钻去。
每一根七彩之羽都足以破开寻常八阶的护身之术,几乎没有多少禁制能拦下,足以称得上至宝。
但苏远不慌不忙地让剑端延伸的烈焰之凤绕身一周,无边的金炎霎时间沾染在那些七彩之羽上,无物不催的七彩之羽竟然在金炎的燃烧下缓缓融化。
仅仅是数息间,苏远和碧羽凤的战团便已到白热化,周围不知多少势力提心吊胆地看着场中的手段,换做任何其余人来面对两方中任何一方,恐怕早已落败。
月阙上人沉吟着,眼底生出意动。
碧羽凤的可怕他是领会过的,若是原来的苏远,他绝不会出手动一下,但眼下......
见到苏远竟然有着能抗衡碧羽凤的手段,月阙上人深知,若想解决碧羽凤,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不然一旦碧羽凤扛过这一次,或许又要被碧羽凤压制千年......
渺月似是窥见师尊的意动,跟着劝道,“师尊,碧羽凤天生克制我宗秘宝玄静圆月,若无碧羽凤压制,我月落仙宗或可重现以前的盛况,成为诸天之首......”
但月阙上人生性谨慎,听到这番话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抬手道,“再等等......”
映魂宗的带队女子,众人口中的安宗主眼底也出现一抹跃跃欲试。
更别说一些和碧羽宗不对头的宗门,比如唤尸门,楚癣此次特意将贪、痴两位道人唤醒,眼下,贪道人满眼贪念地盯着碧羽凤,好似那是什么世间美味一样,痴道人则一脸唏嘘叹道,“持凤剑之子若入我门下,其成就不在我之下......”
苏远和碧羽凤的战团持续的时间很短,可在众人的感知中却又极为漫长,短短的时间两方不知过了多少手,于这般交手之下,碧羽凤竟然慢慢出现了不支的迹象。
这让许多人愈发按耐不下。
苏远见时机成熟,碧羽凤已不复最初那般强势,他拼尽全力,挥动手中凤离剑,夹杂着冲天的杀意,宛如实质般的天光乍现,这一剑,带着必杀的决心直直斩下。
碧羽凤也浮现不妙的神色,可它却避无可避,那无视一切空间的一剑,根本不是靠着飞多远就能躲开的。
眼见天光一剑就要落下,碧羽凤猛地朝着一个方向吼道,“还不出手?”
这一句话顿时将月阙上人、安宗主、贪道人和痴道人这些跃跃欲试的人惊到。
还有帮手......?
就在他们纷纷猜测到底是谁之时,却见苏远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着平平无奇,极为普通,手中提着一柄近乎破铜烂铁的长剑,如此之人面带微笑,轻飘飘挥出一剑。
可于苏远眼中,却蕴含了无尽杀机,他乃是天生剑心,可这一剑,他却根本看不到破绽,恰好此时是他斩出一剑的瞬间之后,他还未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出现,便看到这一剑刺来,而且刺来的方向正好能将他和怀中之人贯穿。
这一刻苏远做出了抉择,他松开了怀抱,让那没有知觉的女孩避开了这一剑。
第322章 王灵官的真面
这一剑轻飘飘破开了苏远的护体剑气,从苏远的身前透过,可苏远不退反进,眼底闪过厉色,手中的凤离剑反而愈发凶猛地朝着碧羽凤落下。
凤离剑所化的烈焰之凤,延展的双翅如同一道剑芒也在同一时间划过碧羽凤的眼底,悍然劈下。
融合了杀生非我和离凤剑力量的一剑,于碧羽凤那越发心惊的眼神中,化作了通天的焰火爆炸。
蒸腾的热浪从碧羽宗主峰之上席卷开来,天地间的温度也变得犹如身处火山之中,整个碧羽天几乎是变成了一种赤红之色,万花枯萎,群山凋零,诸多青山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光秃秃的砂砾山石。
这番动静甚至传出了碧羽天之外,于星空之中创造了一次闪耀。
当中心的烈焰波潮退去后,众人的视线才再度看清其中的样子。
只见碧羽凤的身前横贯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那剑痕竖着从头到脚延展,剑痕所过之处,满是焦黑的燃烧伤痕,隐隐间还在蠕动侵蚀。
碧羽凤的气息极度萎靡。
这一击,直接将一位八阶顶峰的大能重创。
可还不等众多势力泛起各样的心思,碧羽凤对面那离凤剑所化的烈焰之凤却是渐渐变小,最终逐渐熄灭,顺着剑尖的火焰,回到了离凤剑内。
覆盖着一层火焰燃烧着的离凤剑,火焰也一点一点散去。
散到最后,众人也看清了持着离凤剑的那人的情形。
苏远的身前被一柄没有任何光华看着极为普通的长剑透穿,那剑看着普通,可却诡异地吸收着所触及到的一切鲜血。
那些鲜血没入剑中,消失不见,不知到底去了何方。
离凤剑中没出两道光芒,一道为金色,回归了苏远体内,另一道为赤色,回到了那双眸闭合的女孩体内。
随着赤色回归,娇俏容颜的少女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可她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柄穿透的剑。
霎时间,她变得无比慌乱。
就在她要扑上去之时,那被穿透的人影却拦住了她,“别过来......”
子鸢的眼底瞬间升腾起一抹金炎,额间的凤印如同将要活过来的凤凰一般,呼之欲出,漫天金炎从她体内涌出,可却在苏远身前尽数被挡下。
子鸢还要冲上来,苏远却缓缓摇摇头,随着苏远的动作,愈发多的血液从其体内向着胸前的穿透之剑流去。
苏远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那持剑之人的可怕。
看似平平无奇的表面之下,隐藏的暗流如同吞噬一切的大海,这是比那头碧羽凤还要强大的存在,更让人防不胜防的是那份表面的普通,这一份融入人群中极难察觉的普通,会让大多数时候难以注意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甚至直到其出现在身后出剑那一刻才会被人察觉。
蓦地,苏远想起一个人。
他微微偏头,看清了身后那面带一丝微笑的普通中年人,喊出了一个称呼,“王灵官......!”
中年人再度笑了笑,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打招呼般,“啊呀认出来了......好久不见,北方鬼帝......”
“原来如此吗......”苏远似是明悟了许多般撑起一个难看的笑,“原来都是你......”
中年人微微讶道,“不错,看来你早就注意到我了.......”
于苏远的脑中,很多发生于荡魔剑宗的事在这一刻全都串联了起来,当初那宗内弟子和地府无常的勾结......藏于宗内的皮仙以及诸多被悄然替换的长老弟子......还有宗内大肆使用的仙性......
这一切都隐隐指向了一个存在,一个位于荡魔剑宗内部的存在,能够悄无声息遮蔽这一切的存在。
不然如何能在两位八阶宫主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一系列的事。
“只是我想不通的一点......”苏远微微侧目,想要看清身后之人的面庞,“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中年人笑了笑,“我要干什么......”
于无数人的瞩目下,中年人向着苏远的胸膛探手,他的手穿透了苏远的身子,穿透了空间,直接拿出了一张面具,那是......一张北方鬼帝的面具。
荡魔剑宗那边响起连片惊呼,当初那个戴着鬼帝面具出手的神秘人竟然就是眼皮子底下的弟子......
也是于这一刻,从四方涌出无尽烈焰和猛烈的枪意,还有着来自神魂层次的攻击。
出乎诸多人的意料,除了那额间印有金炎之凤的女孩,从洛家坐席还有映魂宗坐席上也都出现一道身影朝着普通中年人攻去。
普通中年人面色不变,轻易就将三人的攻击尽数拦下,甚至连身周都未让几人靠近。
唯独额间印有金炎之凤的女孩眼底愈发焦急,在见到未奏效之后,眼底的焦急更甚,隐隐有一丝迫切的疯狂之意,于空中突然现出了一尊耀眼的凤影,凤影携带着焚尽一切的温度,要将那持剑中年人吞噬。
可持剑中年人只是微微抬眉,一手微微划下,凭空划出一道剑芒,便和耀眼的凤影撞击在一起,两者于半空堙灭。
“没用的,小丫头,凭你现在的实力,想要对付我还差了点,不过......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这也是他将你的力量归还给你的原因......”中年人的声音于空中飘散,传到子鸢的耳中,却更加让子鸢握紧了手心。
洛皓提着长枪,安宗主立于另一方,两人死死盯着中年人手中所拿着的北方鬼帝的面具。
他们也察觉到,眼前这位荡魔剑宗神秘的宗主,或许正是他们所见过的王灵官,只是他们从未想到过,会是以这样的形式见到彼此的真面。
奈何,以他们当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这位崔宗主。
第323章 给他陪葬
其他诸宗更是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荡魔剑宗的宗主竟然会对自家弟子出手,而后,洛家子弟和映魂宗宗主也会为了这名弟子出手。
洛家家主猛地站起,高喊道,“洛皓,回来!”
映魂宗诸长老也泛起各不相同的脸色,他们的安宗主出手了,岂不是代表了他们映魂宗的意思,那他们......
月落仙宗的渺月见到这一幕,眼底现出几分异色,只是微略挣扎一番,她转而开口道,“师尊,那碧羽凤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我们......”
月阙上人却盯着那中年人,依然浮现思索的神色,“荡魔剑宗的宗主......这滩水真够浑的,如有可能,谁也不愿掺和到其中......”
话音刚落,渺月缓缓站了起来,一时间,包括月阙上人在内的诸多人都面现难以抑制的惊讶神色,“渺月,你这是......?”
渺月无言,略作沉默之后回答,“师尊,我没法坐视不管。”
于诸多人愈发震动的视线中,月落仙宗那位渺月仙子也站到了崔宗主的对立面。
“几位,这是代表各自的势力和我开战吗?”崔宗主不甚在意地道,所透出的意思却足以让五界十天变天。
“今日所为只代表我自己......”渺月淡漠的脸庞直视着这位八阶强者,见他手中拿着的北方鬼帝面具,渺月和洛皓安宗主等人对视一眼,已经明白眼前这位是何身份。
只是于众目睽睽之下,谁都没有揭穿。
“我也是。”洛皓沉声道。
安宗主身周涌出一片无形的神魂波动,“我所为和映魂宗无关。”
崔宗主听闻,打量着几人,轻笑一声道,“看来都是熟人......只是你们就算加起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罢,崔宗主再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具,那正是王灵官的面具,他将北方鬼帝的面具靠近王灵官的面具,随着两者靠近,北方鬼帝面具渐渐破碎,破碎后化作片片流光,尽数涌入王灵官面具之中。
随着这一举动,肉眼可见地,崔宗主的身上气息愈发变得高深起来,那是一种冥冥中的玄理之感,非是单纯的实力强大,好似他在某一道上越发接近某一种至理。
伴随着北方鬼帝面具的破碎,某种联系悄然断裂,而苏远本就被刺穿的身体也虚弱了下去,苏远体内某些东西也像是失去了保护,齐齐疯狂地涌向着那柄剑。
苏远看着透体而过的剑,这柄诡异的剑触及他身体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不论他的天生剑心还是本命玄剑,都被死死压制,那是一种本源上的压制,更是在剑尖透体而过,全身的力量向着剑中涌去时意识到,他的一切力量都会被这柄剑吸干。
这也是苏远为何不避反进要将碧羽凤重创的原因,当碧羽凤重创之后,苏远将力量归还于子鸢,这样一来,至少再没有东西能威胁到子鸢。
看到那些昔日的同伴在此刻纷纷站了出来,苏远扯了扯嘴角,倒也觉得够了。
他早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天地背后总是有着几双冥冥中的大手,甚至自己也是牵扯进其中的重要一环,但有时候,纵使苏远有心也无力应对。
念此,苏远将视线投向了那依然试图抵达自己身边的少女,额间印有金凤的女孩,眼眸依然如当初那般澄澈,娇俏的脸庞也好似从未变过一般。
这一次,苏远或许是将她的命数改变了。
只不过,代价是自己罢了。
感受到苏远传来视线中所含的千般意味,子鸢心底一颤,可纵使她怎么尝试,都被那中年人挡下。
就如其之前所言,她们几人加起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唯独火凤归体的子鸢能够和其正面交锋。
但也极难在短时间内突破。
只能一点点看着那北方鬼帝的面具破碎之后,属于苏远的一切被其吸收......
苏远在给予最后一道视线之后,眼前的黑暗便越发沉重,眼皮更是沉重地随时可能落下,尽管他强撑着,也只能面前看到眼前的一切在变得模糊。
崔宗主身上的气息高深到某一个极限,似乎触及顶点,他的脸色涌出一丝喜色,但他还未停下,似乎不将苏远的一切都吸收干净他是不会罢休的。
可忽然间,于所有人未曾察觉的地方,不知何时飘出了一缕雪花。
起初只是一缕雪花,可随着雪花越来越多,天地间好似下起了一场大雪,温度开始变得极低极低。
这种温度异常,甚至让场中众多的修炼者都感觉到寒意,那是一种穿透了护体之气,寒彻心扉的冷。
在视线彻底闭合之前,苏远无端地朝向一个方向看去,模糊的视线之间,好似看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很模糊很模糊,可于苏远眼中,却是那么地熟悉。
幻觉吗......
苏远心底泛出这样的念头,随后彻底失去了知觉,从他的体内,也开始涌出无穷无尽的血色,那血色粘稠得犹如万万人尸首流出的血液混合后所提炼出的最纯粹的血,顺着那透体而出的剑尖爬上了整支剑,却未被其吸收。
崔宗主也察觉到天地间温度的异样,可还不等他找到这份异样来源,就发现面前的苏远身体内涌出的血色竟然未被吸收。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下一瞬,无比的血色将苏远的身体尽数包裹,于无数人瞩目下,直接消失不见。
崔宗主错愕了一瞬,可随后他便变得极为严肃,意识到苏远于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眼见苏远消失,不解其中缘由的子鸢瞬间变得疯狂,可令崔宗主更加棘手的,却是来自身后的一抹冷意。
于碧羽天之上,无尽的高空和星空接壤之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倩影,那倩影光是看到影子就已是令人神魂倾倒,清冷的气质比之渺月更甚。
只是此刻,她的眼眸却剧烈地晃动着,眼眸中倒映的,正是那道被血色包裹而消失的身影。
可那身影只于她眼前持续了一瞬,便再也寻不到,她沉默着......但沉默过后,天地霎时间被无数冰霜覆盖,极端的寒意遍布碧羽天的每一个角落,那寒意甚至让诸多势力的八阶都感到难以承受。
凌霜的嘴唇微张,声音轻飘飘地传遍碧羽天,“他死了,你们就全给他陪葬......”
第324章 不期而遇的初见
漫天的冰雪如同刀片般犀利落下,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那雪花之中潜藏着的杀机,整个天地都被无边的冰雪笼罩,甚至在这个冰雪领域之中,其他所有的八阶都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
这是一种压制,是对天地掌控权争夺中的落败。
同一个天地下不可能同时出现多位共主,唯有至强的那一人能够凌驾所有人之上。
来自天地的排斥使得各大势力的强者心惊,不解面前那冰冷到无双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但这个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她那压抑不住的寒意。
而在见到这道身影后,荡魔剑宗两位宫主的脸上也终于涌现出一丝慌乱,他们此前在苏远遭受背刺之时的心虚,也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们的瞳孔中倒映着那道无尽冰雪中的倩影,回想起当初于天外飞来的巨型冰凤之影,原本抱有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那一位......真的来了!
而且只有真正直面之后才明白,这远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可怕。
冰雪簌簌落下,万里大地冰封,覆盖上一层难以化解的冰层,碧羽宗的山门,那无数耸立的山峰也从鸟语花香的仙境一瞬便成冰国,流水冻结,瀑布凝固,生灵躲在山洞内瑟瑟发抖,看着洞口一点一点被冰层封堵......
随着一座冰封的山峰冻结之后又轰然爆开,原本一整座山峰直接化作了齑粉,但这还只是开始,一座座山峰于冰晶爆裂之下从原地消失,而高空之上冷若冰霜的身影也来到了碧羽凤的身前。
凌霜从碧羽凤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剑意,碧羽凤身前那可怖的剑痕,还在不断侵蚀着碧羽凤。
凌霜的目光只是愈加冰冷,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碧羽凤伸出手点去。
碧羽凤感受到眼前女人的可怕,光是靠近就已经能感觉到体内力量的凝滞,碧羽凤很想躲开,可面对那雪白如玉的纤纤指头,它却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那一指点在了身前。
伴随着这一指,碧羽凤的身体节节冰冻,于无数人瞩目下,一点一点化作了冰雕,然后......轰然爆开。
从碧羽凤爆开的地方钻出一道七彩流光想要逃走,可没逃出多远,就又停在了原地,露出了七彩流光的真面目。
那是一道虚影,一道缩小版的碧羽凤虚影,但这道虚影从头到脚都出现了凝固的冰霜,那冰霜穿透了一切守护在碧羽凤身边的力量无视一切将其神魂给冻结。
当冰霜蔓延到碧羽凤神魂的每一个角落,无声无息间,碧羽凤的神魂碎裂成星星点点的碎片,这意味着一位八阶强者,彻底地陨落了。
这一幕让场上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唯有胆寒蔓延。
一个八阶强者,哪怕是被重创了的八阶强者,却毫无反抗能力直接被灭杀。
当那清冷无双的人影转过身回看诸峰之上的各大势力之时,冰冷的视线无人敢触及,生怕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自己。
碧羽凤的陨落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那样貌普通的中年人,崔宗主皱着眉对面前女子探道,“这位道友.......”
但话音未落,眼前就闪过一道倩影,凌霜手中不知何时提着一冰坚冰所铸的长剑,挥舞着长剑,带着玄妙的轨迹,朝着崔宗主扫来。
几乎是那长剑挥出的第一瞬间,崔宗主就认出了其来头。
“荡魔剑法?!”
不仅是她,其余人也都看出了端倪,认出那突然出现的女子所使出的分明是荡魔剑宗的绝学。
其实力甚至比身为荡魔剑宗宗主的崔宗主还要更胜一筹,这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等崔宗主生出疑惑,惊骇就传遍了他的全身,只是轻飘飘的一剑,女子就将其所有退路封死,来自天地的排斥更是将其带入了一个死局。
情急之下,崔宗主选择了以命相搏,只为求得一丝生机。
滔天的剑影从崔宗主体内爆发,甚至构建了一个磅礴的法天象地虚影,挡下这一剑,可面对这虚影,天地间再度传出一道响彻的凤鸣,于天外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庞然大物浑身冰蓝,瑰丽至极,宛如覆盖着一层晶莹的冰霜铠甲,粗看之下极为震撼,再定睛一看,众人才看出那似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冰凤,冰凤的身子还未进入这方天地,只是伸出一只巨爪探入。
伴随着天地动荡,那骇人的巨爪直接握住磅礴的剑影,只一用力,便将其折断。
磅礴剑影一断,崔宗主七窍都流出鲜血,身周空间也顿时一片紊乱,从其身上传出的高深之息也突然中断,好似境界跌落,崔宗主脸上唯有惊色,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划开面前空间逃也似的钻了进去。
眼看崔宗主将要逃走,立于冰凤巨影之前的清冷人影并未追去,冰冷的视线只是一瞥,本应被划开的空间一瞬闭合,崔宗主察觉到了空间的异变,急忙加快逃离的速度,可还是没能在空间闭合前彻底逃脱。
一双脚于闭合的空间之外掉落下来,锋利的切口血肉清晰可见,可崔宗主却根本没有停留的打算,以双脚的代价逃走了。
凌霜对此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向着碧羽凤主峰上踏步走去,在其身后,那双八阶强者的脚盖满了冰霜,然后于某个瞬间轰然粉碎。
子鸢仍旧还呆望着苏远消失的地方,她的视线里唯有那道被血色包裹而不见的人影,哪怕那人影所在的地方早已空无一物。
可眼前忽然多出了一柄剑。
那是一把冰剑。
布满了繁杂而又不失玄奥的纹路,晶莹剔透,瑰丽至极。
冰剑直指子鸢面门,那动作好似在问罪。
而冰剑主人持剑的动作让人下意识生出一种熟悉之感,好似某个人手把手教出了一摸一样的手法,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几无差别。
恍惚间,子鸢抬头看向冰剑主人。
当看到这人的一瞬间,子鸢明白了很多事。
第325章 久远的呼唤
极为熟悉的即视感包围了子鸢,从眼前之人身上,子鸢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那只是第一眼。
第二眼她便又看出了一些自己不曾有的......那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一些特质。
或许正是如此,当初于湖边见到自己时,苏远才会在第一眼认错,可又立刻认出她们不是同一人。
而也就是这一眼才有了此后种种,有了子鸢的一系列误解,才有了当前发生在碧羽宗的这些事......
凌霜也看着那沉默无言但却握紧了手心的女孩,一种冥冥中的牵引之感从眼前的女孩身上传出,一直延伸到自己身上,她们两人,似是早已见过彼此,但那相见如梦中般模糊朦胧,唯有亲眼见到的这一刻,那层朦胧的迷雾才散去,她们对彼此的存在才惊觉。
可凌霜此刻无心去纠结这些,她握着剑的手轻颤一瞬,然后复又坚定,直抵子鸢的喉咙,“是为你......”
凌霜的眼底闪过赤裸裸的杀意,这份杀意落在子鸢的眼中,更像是某种罪证的显兆,子鸢带着苦涩开口,“是我......”
子鸢没有否认。
一切的罪责都是因为她自己。
重复的一幕再度于眼前重现,无论是她的名字是为雨曦之时,她所等候了十年的魔帅因她的期盼而陷入那必然的死亡终局。
还是如今因她的迟疑致使的结局。
近在咫尺的冰剑,凌厉的视线,毫无掩饰的杀意,看着这一切,子鸢低下头缓缓道,“他......要找的就是你吧。”
这话使得凌霜持剑的手僵硬了一瞬,陷入了失神之中。
这份姿态似是未曾料想道那人还记得自己......
子鸢接着道,“如果你要对我动手,我......不会反抗的......”
子鸢的眼神陷入了黯淡之中。
可凌霜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却将冰剑收起,她冷冷地盯着子鸢,居高临下,眼中冻结着无尽的寒冰,唯有在回想起那一道剑中的声音时才会出现一丝柔色。
子鸢有些惊讶,脸上是一种木然的不解,凌霜转过身,眺望着远处天地,只留给子鸢一个侧影,“我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活着,活着亲眼见证自己所带来的一切......若是我再也找不到他或者他真的死了,我势必会让你活的比谁都更久,带着所有的记忆活着,让你心底的痛苦永生永世地折磨你,永无止境......”
凌霜的眼底燃烧着某种永恒的火焰,轻飘飘的话语不含多少感情,却仿若天地至理般笃定,“但在那之前,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去继续找寻他,直到我死为止......”
子鸢定定地注视着那清冷如仙的女子,眼底的失神中又带着些许明了。
也就是这一刻,子鸢终于明白她和这女子的区别在何处了。
她们很像,像到苏远一眼都难以分辨,可她们又截然不同,从眼前人身上传递出的坚定和执着,那非是某种后天学习得来的,那是与生俱来的特质,在此刻耀眼到让子鸢产生浓浓的动摇和自我怀疑。
这些话语,分明是曾经的她也说过的......
可她,却没做到。
......
......
凌霜重新看向那些汇聚于碧羽天的各大势力,那些势力的领头人虽然都有八阶,可于她的眼中,都不过尔尔,她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参与到这一次的事件中,可她并不在乎。
只要,这些人能为她所用。
仰望着凌霜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傲寒姿态,很多人知道,五界十天要变天了。
......
苏远感觉身体处在一片流淌的液体之中,如同随波逐流的船只一样,顺流而下,不知道到哪里才是终点。
胸前被贯穿的伤口依然在传来无比的刺痛,苏远的身体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
这种虚弱是本源上的虚弱,除了这副身躯锤炼出来的实力之外,他所修炼的剑法、炼仙为性法所吸收的仙性,这一切都没了。
于这种虚弱中,苏远想要张开眼,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睁开,只能依靠着当初于天外磨练出来的神魂来勉强感知周遭的一切。
起初周围还极为安静,但随着苏远顺流而下漂地越来越远,他开始听见来一些呕哑难听的嘶吼之声,那声音好似被困在最深层地狱的恶鬼饱受折磨之后所发出的惨叫声,充斥着憎恨和恶欲的渴望。
伴随着这种惨叫声,苏远一直漂了很远很远,远到苏远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嘶吼,也就是这时,苏远的身形停止了漂流,撞到了什么东西之上,然后便是被猛地一抓。
“哪里来的小子?能从河里过来的,都是天底下最十恶不赦的,绝没有一个无辜的......既然这样,给他流放到刑房里......”
耳边的声音宣判着,苏远很想睁开眼睛,可他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做到,耳边的声音又开始了。
“小子,别以为装死就能躲过去,没用的,来到这样的......嘿嘿,就是死人也能让你变成想死都不能死的样子......”
苏远听着这声音,心底愈发涌上不好的想法,这地方,似乎不太对劲,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提醒了起来,“大人,这小子状态不太对啊,看这样子......似乎是个修为不低的修炼之人,这种人身家都不菲......是不是还能有油水榨一榨......”
“嘿嘿,还是你机灵,管他有天大的本事,到这来,落到我们手里,都得蜷着......小子,送走之前说说你有什么能留给我们的,不让你到了刑房只会吃更多的苦......”
忽然,场中多了几道气息,苏远在第一时间就敏锐察觉到了,可身旁那两道声音却慢了半拍。
“大人,这小子还在装......大.......阎罗殿下?!”
此话一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独剩下一道新的粗犷暴躁声音,“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开!”
先前那两道声音发出无边的凄惨之声,可这声音也渐渐远去,就连后来的暴躁声音也一同远去了。
可苏远分明察觉到身边还剩下一道气息,那气息静静地,什么话都没有说,却离自己很近很近。
直到很久之后,耳边才响起幽幽地声音,那声音让苏远猛地一震。
“夫君......”
第326章 我的地府
浓厚的黑暗所笼罩的世界里,一条猩红河水贯穿顺流而下,河里满是挣扎哀嚎的尸身,两岸盛开着一朵朵团花,那团花有两种色彩。
一为妖艳之红,一为纯洁之白,两种不同颜色的团花分立一条土路两侧,泾渭分明,连绵不绝,甚是壮观。
于猩红河水之侧,两色团花的中间,横躺着一人,而于这人旁边,跪坐着一名娴静的女子。
女子年岁看着不大,脸上还依然残留着一分初长成的稚气,可却有着超出寻常的典雅气质,恬静的眉眼带着难以明说的温柔笑意,只是静静地跪在一旁,满眼专注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存在。
那样的神情是其他人从未在女子脸上见到过的。
远处围着诸多存在,其中有十位身穿官袍气势非凡的存在拦在最前面,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众被坚执锐的甲士,还有数不清的幽魂。
这条位于两色团花中间的道本应供这数不清的幽魂向前行,一直抵达那猩红长河的边缘,踏上那座河上之桥。
但如今都被拦了下来,一切都戛然而止,无数双视线穿过拦在中间的十位非凡存在,盯在那女子身上。
“十位阎罗亲自拦路,那人是什么来头......”
“不就是从河里捞上来一具死人,总不能让他比我们先转生吧......这年岁,地府也要靠关系......”
“也不知前些日子的托梦有没有用,吾儿还没烧来银钱,不然我也能打点打点诸位判官鬼差,转生落得个好人家......”
一阵阵低语落在那十位身穿肃穆官袍的人影耳中,最终引来了他们的怒视。
“若想入畜生道的,尽可多说些......”
这一句话的威力比什么都好使,那些隐隐绰绰的幽魂顿时闭口不再言语。
倒是这十人彼此间对视一眼,眼中都尽是惊悚之意。
大帝她......何时变成了这样?
可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言语,生怕惊扰了眼前那眉眼恬静的女子。
如此一幕一直维持了很久,直到很久之后,苏远才悠悠睁开眼,入目所见却是昏暗的天空,以及一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庞。
那面庞和记忆里娇小如花般的稚嫩脸庞相比,年长了些许,好似花骨朵儿盛开成了艳丽之花,褪去了青涩和稚嫩,越发凸显那份娴静和典雅。
倒是那一头耀眼的白发依然醒目,披散在脑后,倾斜垂下,好似在说这眼前的人就是当年那鹤发童颜的“妻子”,那名为念离的少女。
其呼唤的“夫君”之声依然回荡在耳畔,加之眼前所见,让苏远久久不能回过神。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前的少女眼底荡漾起无端的笑意。
“你......在笑什么?不对......你怎么认出我的?”苏远忽然想起,当初模拟之时,他是以剑的形态处在念离的身边。
念离的眼眸中倒映着苏远虚弱的脸庞,纵然隔了许久,可是还是和她记忆里那长剑剑身上所映出的脸庞无二。
那时的苏远自以为藏的很好,总是会仗着剑身的掩护做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殊不知,在念离的眼中,苏远的一切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秘密~”念离歪了歪头,心情极好地笑着道。
可是这还不够,念离忽然冲着躺在地上的苏远抱去,直接扑在了他的身上,如同一只小猫般蜷缩着蹭着,念念不舍的姿态让周围响起连片的倒吸声。
十大阎罗的脑中犹如划过晴天霹雳,不敢想象往日端庄冷酷的大帝竟然能表现出这样的小女儿姿态。
“念离.......”苏远喊出了这个封存了很久的称呼,下意识揽住了扑在身上的人,那身子很轻很轻,轻到有些不真实。
上一次苏远触及这副身躯时,那还是道焦黑到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躯体,如今却这么鲜活。
想到这,苏远的神情也渐渐放松下来,“天地棺起效了啊......”
听到苏远极为感慨的声音,念离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那被她遗忘的千年,那时时刻刻处于九灵元圣设下的折磨中的痛苦,但这一切在想起和苏远所度过的时光后又逐渐化解。
念离于苏远怀中抬起头,娴静的眉目再度弯起,她小声念叨着当初未能直接传达给苏远的话语,“谢谢你,苏远......”
苏远从念离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很多,念离所说并非单纯感谢自己将她送入天地棺,更是包含着其他意味,苏远并未深究,而是笑了笑道,“不叫夫君了?”
念离反倒脸色一红,视线飘忽不定,意外地极为难堪,可随后念离就将雪白的鹅颈一抬,半是不情愿半是难堪地闭目道,“如果你真想我继续喊的话......”
“那就不必了,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如果那些能算作人的话......”
“所以没人的时候就能喊了是吧......”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苏远虽然不知当前身处何处,可周围那阴沉至极的景象还是被他收录眼底,尤其是那些隐隐绰绰的幽魂和猩红的河水,触及猩红河水的那一瞬间,他猛地想起自己是被一片血红裹挟着从碧羽天消失的,“对了,我们现在到底是在......”
“我的地府。”念离给出了回答,“酆都大帝的地府。”
第327章 灭宗
“也就是说......”苏远一愣,“你是新一代酆都大帝。”
念离点头,娴静的眉目再度弯起,“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或许我早已死在路途中......”
不止一次......
“我寻到了酆都大帝遗留的一切,我坐上了王座,当我坐上王座之后,这里的一切复归,河流重新流转,黄泉路重新连通,十大阎罗之府也重立,我任命了新的阎罗们,所有的一切从头来过......”念离在苏远耳边絮絮道。
可苏远分明记得应该还有个幽冥界,幽冥界应该升格成了地府才对,“幽冥界升格的地府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准确说,我们现在所在的是古地府,是那延续了数十万年的古老地府,幽冥界升格的地府是占了古地府消失的空子,若是我没有重新建立古地府,幽冥界就会真正替代古地府执行地府的职能。”念离仔细地给苏远解释,“但我重立了古地府,而幽冥界的权柄主人也是我,只要我出去,将古地府融入幽冥界,两者将没有任何区别......”
苏远扫了眼不远处那十位身穿官袍踌躇不安的人......不,鬼影,那十阎罗的面貌真和幽冥界的十阎罗完全不同,“也就是说,幽冥界的一切和这里的一切,只能存在一个。”
“没错,我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交锋......”念离轻声念叨着,“本来我打算在能彻底取得这场交锋的胜利之后,再去寻你的,没想到......”
苏远也苦笑一声,“我也没想到......”
他脑子里还满是子鸢和王灵官,还有那最后出现,他所朝思暮想了许久的清冷人影。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大概是乱成一锅粥了吧。
不过,子鸢的力量至少够她在王灵官面前自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就在苏远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心底一寒,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东西,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子鸢和凌霜的相见......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
五界十天,荡魔剑宗。
整个荡魔剑宗在前不久陷入了一种风声鹤唳的紧张中,护宗大阵全开,所有宗内的长老都被派出巡查一方,可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提防谁。
还未得到消息的诸长老只知道两位宫主随那神秘归来的宗主前去碧羽宗参加庆宴,可这个时候庆宴应该还未结束,好端端地怎么就变成这样。
就在诸长老疑心之际,天顶之上忽然伸出一只巨爪。
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冰蓝巨爪,光是爪子的大小就和碧羽宗的山门差不多大小,如此巨大的冰爪无视了荡魔剑宗的护宗大阵,直接刺入阵内,只阻碍了片刻,大阵就轰然爆裂。
随后那冰爪在无数门人长老骇然地眼神中,落在荡魔剑宗的主峰之上。
主峰在无数视线中轰然倒塌,整个荡魔剑宗的山门也处在地动山摇之中,末日般的景象让所有人产生了荡魔剑宗将要被灭的感觉。
于这种摇摇欲坠中,天顶之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清冷如仙,凛然不可侵犯,单手提着一柄冰剑,背后是若隐若现的硕大冰凤巨影,她遥遥看向倒塌的主峰以及主峰之后的剑谷。
冰剑只是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短的轨迹,剑谷之上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封印便直接碎裂,无数剑光从中飞出,汇聚于冰剑之前。
“剑谷破了?!”
不论天关宫还是地轴宫的长老,此刻都处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之中。
据传剑谷的存在甚至比荡魔剑宗还要悠久,每一代荡魔剑宗的传人都必定会对剑谷的封印进行加固,无数代下来,剑谷的封印就连宗内之人也解不开,如今就这么破了。
“我荡魔剑宗何时得罪了这等强者?!”这是无数长老心头的疑惑。
就在这种困惑和震惊中,从天而降的冰爪从主峰废墟之中抓出了一个人。
一个双脚尽断的人。
凌霜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被抓出的人影,万千剑影在身周汇聚呼啸,这些从剑谷中飞出的剑,随着凌霜的心念变化而变动着,变动间划出道道玄奥的弧线,每一柄剑都闪烁着冰蓝的寒光,位列一方,形成了磅礴无边的剑阵,远远看去,好似一座由剑打造而成的剑牢。
冰爪抓出的那道人影奋力挣扎着,可随着凌霜的降临,整片天地的主导权已不再是他。
这位荡魔剑宗的宗主脸色接连变化,喊道,“你不能杀我!”
凌霜却无视了他的话,对他宣判着,“你,罪不容诛......”
随着凌霜对话音落下,凌霜手中的冰剑刺穿了崔宗主的胸膛,冰剑贯穿过去,无数冰霜顺着伤口蔓延,却不至于让其立马死去。
“但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凌霜的话在整个荡魔剑宗飘荡着。
天关地轴两宫长老目睹着这一幕,却无一人敢上前插手,从头顶传来的压迫感,那已是另一个领域的交锋,那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崔宗主看到万千长剑构筑的剑阵,剑阵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甚至占据了整个荡魔剑宗山门的天空,他似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从剑阵中延伸出数根通天的巨剑,那是由无数柄剑汇聚而成的,这些巨剑从剑阵的不同方位猛然刺下,穿心而过,轰然坠入大地,将崔宗主钉死在半空。
而从剑阵中源源不断汇聚出镇压的剑气,将崔宗主体内的一切力量消解,如此,几乎是形成了一个永恒的牢笼。
做完这一切,凌霜于临走之际,回手于荡魔剑宗的山门挥下一道横贯千里的剑气,带着湛蓝冰气的剑气几乎将荡魔剑宗劈成两半,在大地上留下深不见底的沟壑。
“从今往后,若无他开口,荡魔剑宗将于世上除名......”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无数荡魔剑宗门人长老生不起一丝反抗的想法,唯有数不尽的疑惑。
那话里的“他”,到底是谁,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留下这样的话,创造了横贯天地上下的剑牢以及横贯千里的剑痕沟壑,清冷无边的身形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天顶之上的巨凤虚影。
被巨剑穿心钉在半空的崔宗主只剩下一口气,但哪怕奄奄一息之刻,他还是死死盯着凌霜消失的地方,嘴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你们......迟早会后悔的......”
第328章 宣告
念离拉着苏远,在十位阎罗虎视眈眈的眼神中,念离带他跨过了奈何桥、三生石等他耳熟能详的地方,虽然这些地方苏远听过不少,不过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奈何桥上确实有一位孟婆,只不过这位孟婆长相一点也不恶毒,反倒是极为年轻水灵,带着迷人的笑,有一种该死的甜美,给路过的每一位幽魂打上一碗汤。
见到念离,孟婆主动打招呼,“大人,您又要收纳新的幽魂作为地府的一员吗?”
孟婆见到念离拉着的苏远,将苏远当成了新来的幽魂,念离却摇摇头,直接道,“不是哦,这是我......夫君。”
孟婆手里硕大的汤勺瞬间被捏断,原本水灵年轻的面庞也变得阴气沉沉,“大人......您这样伟大的存在不应该有人能配得上......”
那话虽然是对念离所说,可那威胁之意却直指苏远。
苏远能感受得到,这孟婆的实力不可小觑,光是其泄漏出来的阴气就已经压得一众等待的幽魂喘不过来气。
念离上前一步,挡在苏远身前,眉眼弯弯劝慰道,“夫君就是夫君......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似是极少看到念离如此开心的模样,孟婆愣了下,最终只能心有不甘地悻悻道,“大人坚持的话,那也没办法......对了,这位‘夫君’大人,要不要喝口我煮的汤,喝一口保证你转生几辈子都忘不掉......”
听着那阴沉至极的话语,苏远感到不妙,果断选择拒绝,“不用了......”
念离歪着头巧笑道,“其实汤里并没有什么有害的成分,喝一口也不会有事的。”
“我怕喝完会忘掉......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念离问,“哪些东西很重要?”
“比如......”苏远的视线缓缓转动,落到了念离的身上,对上了念离的目光。
念离起初还没意识到这是何意,可等她猛然察觉之时,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一抹淡淡地红晕,视线也下意识挪到远处,和刚才一口一个夫君的模样大相径庭。
“走吧......”嗫嚅了一声,念离选择继续拉着苏远向深处走去,只是不敢再回头和苏远有说有笑了。
没等苏远走远,就听到身后的奈何桥上一阵哐当之声,有谁挥着铁勺敲着大锅给后来的幽魂猛猛灌汤。
十大阎罗也彼此对视一眼,眼底的古怪之色愈发明显。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迈过三生石,从三生石那光滑如镜的石面之上,苏远所见却是一片空白。
“这是不是意味我是没有前世今生?”苏远生出这样的想法。
略感奇怪的同时,他已经随着念离远离了三生石。
跟着念离跨过这所谓的古地府的每一站,目之所及,无一不井然有序,可见念离在古地府上下了不少心思,才构筑出了如今的古地府。
一直来到酆都城前,跨过宏大的城门,迈过十位阎罗的大殿,便抵达了一座矗立着黑石王座的宫殿。
站在黑石王座前,念离低着头让苏远不要动,就在苏远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念离轻轻一推,苏远便坐在了黑石王座上,念离则居高临下笑盈盈地看着苏远,打量了好一阵,一直到满意为止才带着笑俯身坐在苏远身侧。
宽敞的王座,念离偏偏和苏远贴的很近很近,苏远下意识揽住那靠在怀边靠得极近的白发少女,虽然身材不比初次相见时的娇小,但依然轻盈地感受不到重量,环抱的腰际,柔若无骨。
念离的眼眸不自然地低垂,但还是维持着依靠的姿势,隐约间,苏远感受到了身侧传来愈发响亮的砰砰之声。
殿外十位阎罗这时也跟着步入了大殿,入目却正好是这一幕。
他们齐齐一僵,然后默契地转身。
“我殿里有小鬼告冤,先走一步......”
“我二姨太闹着要转世,我也告辞了......”
“我,我......”
可纷纷找借口离开的十位阎罗又被念离喊了回来。
“等下,本帝要宣布件事......”
念离还是依在苏远怀中,紧紧抓着苏远身侧的衣裳不放,可话语间透出的威严不容置疑,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可对十位阎罗而言,这才是他们最熟悉的大帝。
“从今往后,夫君和我共治地府。”
......
幽冥界内忽然扫过一道极为磅礴的气息,那气息出现的一瞬间,甚至让谛听差点以为菩萨归来了。
“仙神未归,竟然还有这等不知名的可怕存在.......”谛听喃喃着。
从那可怕气息中它没有感觉到恶意,就算有恶意谛听也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
好在那可怕气息只是将整个幽冥界扫了一遍,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但没有结果后,这可怕气息就又消失了。
可谛听冥冥间还是觉察到那可怕气息并未离开,只不过是藏在了暗处,多亏了谛听和幽冥界已经产生了某种联系,才能觉察到那如刺般的暗中打量。
这可怕气息在暗处潜伏了许久,里里外外扫过了幽冥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就连谛听所在都没有放过。
谛听一动都不敢动,只敢装作昏睡蜷缩不动,不解这可怕存在到底是在找什么。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之后,谛听终于察觉到这可怕存在离开了。
但也可能是暂时的,这可怕气息随时都可能再回来。
谛听也不由得开始思索起来,既然这等强者锁定了幽冥界,说明其要找的真的很可能就在幽冥界。
但幽冥界有什么地方是这样的强者都无法看透从而找不到的了.......
想着想着,谛听猛然想起一个事物。
一件封存于幽冥界地底深处不知所踪的事物。
那是......一件棺材。
......
第329章 太虚
.......
子鸢呆坐于残存的山峰之上,除了她所在的这座山峰,碧羽宗已经找不到一座完好的山了。
不仅是碧羽宗,整个碧羽天也处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到处是风雪肆虐的残骸,再难寻见碧羽天曾经的景色。
可子鸢的目光却凝望着极远之处。
不知何时,子鸢的身后冒出了个清冽的身影,子鸢头也没回地问道,“你没找到他吗?”
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那不关你的事。”
子鸢紧咬唇齿,眼底暗沉。
什么叫不关她的事......那分明......
可子鸢又无法反驳,回想起那一幕幕,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缓缓将其握紧。
归根结底,或许还是她自己太弱了......
看着这副模样的子鸢,凌霜嘴角不由得掀起一抹嘲意,看向子鸢的视线隐约跳动着愤怒的火光,“现在再来悔恨是不是太迟了?”
子鸢听出这话里的责怪和嘲弄之意,可她还是无法反驳,唯有低下头。
碧羽宗也差不多毁了,凌霜虽然没有对无凤老母一脉之外的人痛下杀手,可碧羽宗也已经名存实亡。
这就像是她自己一样,都是应得的。
......
面具空间内,摆着十二张桌椅的地方却只有四人坐在这。
洛皓咂舌,满是惊叹道,“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找的神仙姐姐,实属吾辈楷模......”
这番话引得场中其他三人同时投来鄙夷的眼神,坐在紫微大帝位子上的渺月更是直言不讳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想的就只有这种事?”
北斗星君从几人那听完了大致的经过,皱着眉看向空无一人的北方鬼帝位子,“你们说荡魔剑宗的宗主就是王灵官,而且他为了夺得北方鬼帝的力量从而设下了这个局,那从此以后,北方鬼帝的位子是不是会彻底消失.......”
这番话也说出了其他几人心底的担忧。
苏远不知所踪,而北方鬼帝面具破碎的画面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王灵官可以夺得北方鬼帝面具的力量,那自然能夺得其他人面具里的力量。
想到这,金德星君略显忧心道,“王灵官已被那神秘强者钉死在荡魔剑宗山门之上,万剑穿心,却始终残留着一口气......他或许已不是什么大碍,但我怀疑这件事或许没这么简单......”
渺月也赞同这一点,“事后我感觉这件事太过巧合,总觉得,王灵官针对苏远不单单是为了夺得北方鬼帝面具的力量那么简单......”
北斗星君揣摩着,“他既是荡魔剑宗神隐了千年的宗主,又是王灵官面具持有者,千年里却几乎没有任何消息,独独这个时候布局针对一个北方鬼帝......”
几人心底都有所感觉,察觉到哪里不对,可又没法说清楚,讨论到最后只好作罢。
渺月望着往日里苏远会出现的地方,眼底浮现的尽是那一日的往事,“但愿苏远还在某一方世界安然活着......”
金德星君也苦笑起来,“不然那一位怕是真要把五界十天给翻一遍天......”
洛皓:“苏远你可千万不能死,不然我到哪学傍神仙姐姐的招术啊.......”
......
共治地府?
说实话苏远对这个提议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念离并非开玩笑。
甚至这也不是提议。
念离当着诸位阎罗殿面宣布完,也不管阎罗们有没有异议,就将他们赶出了殿外。
看着低头依在怀里的念离,苏远凑到她耳边准备开口道,“其实我......”
但话还没说完,念离忽然抬起头,她似是鼓起勇气般瞪大眼睛直视着苏远,然后在苏远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将苏远推倒在宽大的黑石王座上。
念离撑着苏远的胸膛跨坐在他身上,将苏远压得死死的,而苏远体内还在涌来阵阵虚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念离,你......!”苏远的眼前飘扬着的是念离那一头璀璨的白发,发丝顺着念离那娴静的瓜子脸蛋垂下,愈发将念离的身姿衬托地缥缈,衣裙下,那带着温度的娇躯就贴合在身前,唾手可得。
念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羞意,雪白的贝齿也紧张的咬住红唇,轻轻颤着似是有话语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我......我有许多话想和夫君说......”念离轻颤着倾吐出低低地声音,“但是......我说不出口......所以......”
念离居高临下地直视着苏远,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所以还是用行动来明说......
苏远感受到了念离的决心,可他虎躯一颤,抓住念离撑在身前的小手,猛然道,“不行,我现在有点虚!”
“我,我不会嫌弃的!”
“不是那个虚!”苏远握紧了念离的小手,谆谆道,“我刚刚大战过一场,元气大伤,甚至......原先的根基已经全毁了。”
从苏远大手中,念离感知到苏远所说的不是假话,苏远体内的气息几乎不像个正常人,就连普通人也比现在的苏远强。
念离眼底闪过猩红之意,“是谁......”
崔宗主的面庞浮现于苏远眼前,苏远轻声道,“是个......我会回去找他算账的家伙。”
既然苏远没有选择透露,念离也不好继续追问,直到此刻稍有些冷静的念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荒唐。
而且现在两人的姿势有多难堪。
一时间,念离处在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将脸庞埋在一头白发下,一言不发,在苏远看来,就如同失了魂的人偶。
苏远看出了念离的难堪,虽然这家伙嘴上一口一个夫君,可她并未发现,自己或许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能接受一个‘夫君’出现在身边。
想到这,苏远叹口气,直接将跨坐的念离拽到怀里搂住。
突如其来的转变使得念离的身形僵住,可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形后又立马放松了下来,借着苏远那凌乱的衣衫掩盖滚烫的脸蛋,念离只露出一双羞红的眼睛,趴在面前之人的身上将自己埋没在其中。
第330章 面中面
从苏远身上传来浅浅的匀称呼吸声,就连抓着自己衣衫的白皙小手也垂了下去。
苏远发现念离竟然就这么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松了口气的同时苏远也终于有时间梳理碧羽天发生的诸事。
苏远当前能肯定,王灵官是荡魔剑宗内一系列事件的幕后之人,从一开始苏远所撞见的地使大人以及宗内那名为子安的叛徒,两人暗中炼化所谓烛油,只为了得到仙性,再到潜藏于宗内的皮仙,若无宗内之人庇护,不可能在两位宫主的面前逃脱。
不,甚至有可能,两位宫主也和王灵官脱不了干系。
后面被关押起来的子安莫名其妙的失踪,找不到一点踪迹,也印证了宗内存在庇护之人这一点。
而王灵官这所为种种,给苏远的感觉根本不像是一宗之主的感觉。
无人能凌驾其头上的一宗之主,本身就有着无可匹敌的实力,想要什么得不到,想要做什么没法做,却独独在暗地里做如此多的动作。
这种感觉......更像是一个鬼鬼祟祟的鸠占鹊巢者。
王灵官,是一个窃宗者。
王灵官所担心或者说惧怕的,是荡魔剑宗原来的主人,那真正的荡魔剑宗的宗主。
但另一个问题又随之而来,能让王灵官惧怕的,以至于需要做如此多手段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苏远这时又发现体内的情况相当糟糕,除了晋升七阶时神魂和肉体合一,获得的七阶之躯外,他所修习的荡魔剑法,所炼化得到的仙性,荡然无存。
而苦海剑也消融为血海,不复存在。
看着往日悬浮着本命玄剑如今却空荡荡的丹田,苏远唯有苦笑。
这样看来,他除了力气大了点,身体砍不坏之外,和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在,他身上的伤在被血海裹挟着消失之时修复了,胸前被剑透穿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想到自己那张北方鬼帝的面具被王灵官吞噬殆尽,苏远不由得轻叹一声,“这是个到处吃人的世界啊......”
没有了北方鬼帝的面具,苏远也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立马从古地府出去也似乎不现实,就他现在这个体内状况,随便一个无名小卒都能轻易压制他。
就在这时,苏远忽然注意到空荡荡的丹田角落,有一块碎片。
那碎片极为眼熟,正是曾经北方鬼帝面具的一部分,苏远将注意力聚焦于这块碎片上,发现这块碎片似是附在什么东西之上,碎片后的东西隐隐绰绰,隐约能看出一个虚无的轮廓。
苏远顿觉不对,就在他想要看清楚那虚无的轮廓到底是什么东西之时,只见从丹田各处飞出道道流光,一块块曾经北方鬼帝面具的碎片飞来,汇聚于这块碎片周围,重塑了一块裂纹横亘的面具。
面具上所绘,依然是北方鬼帝,面具遍布裂纹,正好和下方的虚无轮廓重叠,这看上去就好像......面具之下藏着另一副面具。
苏远的神识缓缓触及碎裂的北方鬼帝之面,想要将其拿出,可在触及的那一瞬间,北方鬼帝之面却如同蛋壳般悄然剥落,将下方的虚无轮廓彻底露了出来。
在苏远的视线中,那虚无轮廓由虚转实,终于将其样貌展现了出来。
当苏远看清到底是什么样貌后,脑中轰的一下几乎成了空白。
那同样是鬼神的面具,只是,面具上的神仙乃是有着真武大帝之称的......荡魔天尊。
北方鬼帝的面具之下,竟然藏着荡魔天尊的面具?
这是苏远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可随即他又意识到,或许根本不是这样,而是恰恰相反......从一开始,这就是荡魔天尊的面具。
北方鬼帝的面具只不过是个假象。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其他面具持有者都拿到了相应的仙神传承,而苏远却没有得到一丝关于北方鬼帝的传承。
苏远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如此。
他盯着那刻画着肃穆仙神脸孔的面具,脑海中倒映出一尊荡魔天尊的形象,这荡魔天尊的形象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其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然道出了诸多秘辛。
一些东西渐渐被串联,苏远此前的困惑也有了答案。
若说实力在八阶之中罕有敌手的王灵官还能惧怕什么存在,那或许唯有更为古老的仙神......
那些天尊菩萨们......
那些隐于人们不知处不出世的古老者,可能一直在静静注视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等待着一个回归的契机......
来回到这个......吃人的世界。
念此,苏远看向荡魔天尊面具的视线越发幽然。
哪怕是在诸多天尊菩萨之中,荡魔天尊也是地位极为特殊的一位,有人称北方黑帝,有人称玄天上帝,但奇怪的是荡魔天尊于道教派系仙神中的地位很奇怪。
道家仙神三清六御五方五老二十八星宿十殿元君七十二功曹,此为诸多人所知的排列,三清之名更是响彻诸天,六御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天尊。
这六御乃是北方北极紫微大帝,南方南极长生大帝,西方太极天皇大帝,东方东极青华大帝,天上玉皇大帝,地下后土皇地只。
起初六御之一的北极紫微大帝手下有四圣真君,并称北极四圣,北极四圣之中有一佑圣真君,被尊称真武元帅,此时尚还只是真武元帅,可随着其声名鹤起,其竟然渐渐成为了和北极紫微大帝并称之一的真武大帝。
或许是扫荡天下妖魔妖崇有功,又或者是其他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真武大帝成了比肩甚至超越六御的荡魔天尊,只在三清之下。
苏远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好巧不巧,他的过去或多或少和六御中的几位天尊产生了纠葛。
北极紫微大帝......其现在的传承者正是苏远熟悉的渺月。
西方太极天皇大帝还有着另一个名称,勾陈大帝......
而东方东极青华大帝,就是拥有着一头九头狮子坐骑的太乙救苦天尊,那九头狮子名为九灵元圣......
六御中的三位天尊都已和自己有了纠葛,再当这荡魔天尊的面具浮出水面之时,难免让苏远产生连串的猜想,可猜想毕竟只是猜想,苏远还不能明确,只是隐约间,苏远意识到自己或许早已被牵扯进一场大局中。
一场......古老仙神们布下的大局。
第331章 不准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王灵官真的只是代表他自己的意志在行事吗?
王灵官的背后......有没有可能也是某位古老仙神......
王灵官在荡魔剑宗的所为,都是受古老仙神指使,一切,皆为了对付苏远当前所见的这一副意味着荡魔天尊存在的面具。
苏远忽然笑了。
难怪王灵官肆无忌惮地联手碧羽凤布下一局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北方鬼帝之面吞噬,怕是在王灵官眼中,根本就没意识到北方鬼帝之面下还有一面,苏远所持有的根本不是北方鬼帝之面,而是荡魔天尊之面。
念此,苏远不由得想到,面中面这一手,当真是好手段,除了此刻的苏远,怕不是将其他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也包括那些可能在暗中默默关注着的古老仙神。
苏远的神识退出了丹田,这时候他不再遗憾北方鬼帝面具的破碎,摆在手上的是更为神秘的荡魔天尊之面。
至于荡魔天尊之面其中的传承,苏远并未从面具中感知到,但苏远也丝毫不担心,只因他已有了眉目。
荡魔天尊的传承,或许还要回到荡魔剑宗之后才能一观,荡魔天尊和荡魔剑宗之间,势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荡魔天尊之面彻底现世,若有什么东西还能隐藏着未被发现,那唯有荡魔剑宗之内了。
甚至,王灵官潜藏荡魔剑宗如此之久,也是为了这藏于荡魔剑宗之内的传承。
但从现在来看,他似乎并未成功。
弄清楚了一连串事情的因果,苏远思绪畅通了不少,又开始思索接下来的修炼一道。
摆在他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乃是重修荡魔剑法,炼成本命玄剑,重新回到此前的境界,依照苏远的经验,本命玄剑晋升的障碍对他来水几乎等于没有,重返境界的路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漫长。
另一条则是彻彻底底地依靠炼仙为性法,靠着杀戮炼化之道快速地重回七阶,乃至更上一层楼。
后者无疑是比前者要更快的,但苏远却犹豫了。
仙性这种东西,本就是从他人那夺来的,不是自己的东西......早晚也会被别人夺走的。
苏远从心底对仙性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可有时候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东西,比如此前为了子鸢,苏远下定决心利用炼仙为性法诛杀炼化了不少唤尸门的人。
虽然苏远不会为唤尸门的人感到可惜,可或许是模拟中的种种经历,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是让苏远对仙性生不出好感。
至于荡魔剑法,苏远也生出了一丝不安,王灵官能让荡魔剑法一直流传下去,谁知道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荡魔剑法之中又有没有任何暗改。
若荡魔剑法真是荡魔天尊一手传下来的绝顶剑法,苏远不信王灵官会有那么好心让其就这么传下去。
苏远最后时刻被王灵官压制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这样一来两条路就都堵死了,苏远似乎再没路可走了。
就在苏远沉思之际,身前的雪白脑袋轻轻动了动,随后苏远就对上了一双抬起来如同小鹿般的眼眸,那眼眸起初还是一阵懵,可在对上苏远的视线之后就变成极为羞涩的动摇。
“我,我没睡着.......”念离悄悄将眼眸收至别处,低低辩解着。
苏远也极为配合地摆出一副严肃样,“嗯,我信......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衣服上的口水擦干净。”
念离顿时大惊失色,倚着苏远胸膛将自己身子半撑起来,略显慌张地在刚刚趴下的地方寻找着打湿的印记,同时嘴里还在道,“我不是故意的......”
可入目之处,哪有一点打湿的印记,有的,也只是折腾一番后被弄乱的褶皱。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念离低下头,一头白发顺着耳畔滑落,将其面容遮蔽在阴影之中,待到其再度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满是温柔可亲的笑容,“夫君真是狡猾呢......”
苏远的眉头猛烈跳动起来,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旺盛,随着念离脸上的温柔笑容越来越强烈,她抓住苏远双臂固定在黑石王座上,力气也是越来越大。
“等......等下,念离,我也不是故意的......”苏远想要挣脱,可虚弱的他在念离面前只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苏远越是动弹,念离的力气就越大,到最后,苏远似是认命般停止了反抗,闭上了眼,等待着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
可苏远等来的只是一头扎进怀抱里的柔软身躯,还有那死死缠住自己的柔荑,那双小手和脑袋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搁置之后就再也不动了,苏远耳边也传来极低极低差点听不见的嘀咕声,“罚你一整天不准动......”
苏远愣了下,本来都做好了的心理准备霎时间全无,唯独剩下了对面前雪白脑袋的柔情。
看来念离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自己......
想到一个人先是被困在冰火双重地狱千年,然后又待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不知待了多久,等来的不是想见的人而是一群鬼东西,苏远眼底越发温柔。
他也顺着念离的姿势,将其紧紧搂在怀中。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真正的念离面对面,同样,也是念离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自己。
闻着那白发飘出的淡淡馨香,苏远心想,这种感觉也不错。
第332章 他代表酆都
古地府不见天日,常年笼罩在一种昏沉的黑暗之中,仰头看去,好似头顶的那团黑暗是活的一样,随时都能压下来。
苏远踏出殿外,漫步在这名为酆都的古城之中。
酆都中除了中心的主殿之外,便是十座分立中心青石大道两侧的十宫殿,是为十殿阎罗的道场。
城中还蓄有阴兵阴将,各处关口之地都设有军营,俨然是一座守备森严的大城。
苏远对这些军营倒是丝毫不陌生,曾经统御兵马数年,早已习惯了军旅生活,见到阴兵阴将,颇觉奇特。
他们和活人看上去差不多,唯独身上阴气阵阵,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力量源泉,依靠着阴气强弱,从而分出兵将之差。
苏远在一众阴兵诡异而又直勾勾的眼神中走过,那些阴兵们能明显感觉到苏远身上没有阴气,不是同类,而在阴兵们的最前方,一个手持长戟的阴将猛然将视线转向苏远,阴冷地盯着他。
“活人?估计是阴差阳错间踏错到这生死之地......不将你送归往生竟然还放任你在酆都城中游荡,看门的是干什么吃的......”
他见苏远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脸上的阴冷愈发沉重,随后径直来到苏远近前,手中长戟一横,“停下。”
可苏远没有理睬,这让阴将的神色一冷,长戟携带着浓郁的阴气直朝着苏远的要害处刺来。
这一击要是戳中,常人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就算是修炼有成的修炼者也要受重伤。
苏远察觉到这阴将实力大约在五六阶左右,顿时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检验下当前肉身强度的机会。
虽然古地府中没有日月的概念,可苏远估摸着他来此也有好几天的时间,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只是体内依然空荡荡。
苏远眼底清晰地映着阴将长戟刺来的轨迹,所有可能的路径都被他锁定。
在诸多阴兵的注视下,眼见长戟就要落下,将那活人的身体戳个对穿,他们的眼中也都涌出一丝阴森的兴奋之意。
可苏远忽然动了,谁也没有看清苏远是如何动的。
阴将的长戟没有如他们预期般落下,然后血肉横飞,而是停在了那活人身前,只差一丝就能触及。
“你......”阴将的脸色剧变,挡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只手,一只阴气不侵利刃难伤的手。
苏远只伸出一只手轻易拦下戟锋,苏远略微挑眉,对自己当前的肉体强度还算满意。
苏远对阴将点点头,“还要练......”
然后指尖一弹,一股大力便将戟锋弹了回去,这股力气甚至传递到阴将,将其逼的退后数步才勉强化解。
就算苏远失去了七阶的修为,可他依然保留着七阶的战斗经验,还有这副身躯,无论如何,一个小小阴将根本不可能伤到他。
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被人一指弹退数步,阴将只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可他又深知眼前之人看似弱不禁风,却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骑虎难下之际,他见苏远转身要走,脸色难看地开口,“慢着,你不能走!”
“怎么?”苏远侧目。
“根据酆都律法,活人不得入,你......”阴将死死盯着苏远,“不该在这里......酆都可不是只有我一位阴将,且不说其他人,单单十位阎罗中的任何一位都能将你拿下......”
阴将话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苏远想到前些日子见到的十位阎罗,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出一道声音。
“他就代表了酆都,他说的话就是酆都律法......你说,他该不该在这里?”
阴将听闻这话,心底一惊,赶忙看向声音的来源,可当他看清来者之后,浑身的阴气忍不住一颤。
就连身后的阴兵阵列也在霎时间一肃,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迎面走来一眉目娴静淡然的年轻少女,如月般的白发倾斜而下,挂在耳后,垂在肩后,一直落到腰间,那面庞虽然年轻,但却隐隐透着铁血的肃穆,宛如九天神女般的面庞在这昏暗的地府中虽然耀眼,可却无一人敢对其生出不敬的想法。
这便是酆都的绝对掌控者,整个地府真正的主人,现任酆都大帝......
念离朝着苏远缓步走来,在念离的身后,跟着十位亦步亦趋的阎罗,此刻,十位阎罗通通瞪大了眼珠,齐齐盯向刚刚出言的阴将。
十位阎罗同时注视,这让阴将产生了莫大的压力,但更可怕的还不是十位阎罗,而是十位阎罗前面的大帝。
可这位大帝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其视线从未离开过那身躯略显单薄的活人青年身上。
念离一步一步走至苏远身前,肃穆的脸蛋上也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她主动挽住苏远的臂膀,依着苏远,温柔笑道,“夫君怎么又乱跑......”
苏远一边拉着小鸟依人的念离,一边朝另一个方向晃去,声音也渐行渐远,“不过是随便看看......”
留下的,只有站成一排宛如铜墙铁壁般的十位阎罗,十位阎罗,二十只眼,宛如实质的视线将阴将的脊背压得几乎抬不起来。
......
拉着念离,一路离开了酆都城,来到了人迹罕至的荒山,荒山遍地阴气冒出,看起来很是渗人,可念离在这样的环境里反倒如鱼得水。
站在山巅,能俯瞰大半个酆都城,还有更远处连绵不绝的奈何,一支看不到尽头的幽魂队伍正从高大的鬼门关延伸过来。
在酆都城前,一些血淋淋的刑罚之地,不断传出诸多怒吼声。
“我乃是霸霖天的至尊,我是七阶强者,我死后应供于祖庙,而不是成为阶下囚......”
“哼,什么至尊,一个初入七阶的家伙,竟然在入地府后妄图找替死鬼逃脱......加之你生前于霸霖天所做的残暴之径,本判官判你入畜道!”
“我是齐天皇朝的皇帝,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皇帝?古往今来,入地府的皇帝没有百万也有十数万,不缺你这一个......”
将这些情况一一收录眼底,苏远不由得感慨,“不论什么强者,入了地府之后都一个样。”
第333章 着急出去
念离寻了处崖边的平坦石块,挥去上面的浮尘,和苏远坐下。
“地府就像是一条路的尽头,只不过这个尽头是弧形的,是尽头却又是开始,这就好像......天地最根本的法则在这里运行,哪怕是我,也无法直接篡改这里的一切,我更像是一个执掌者,借助这里,利用这里,使用这里的一切.......”
念离的手置于石面,苏远的手覆在其上,轻轻抓着,两人的中间只隔着一只手的距离。
念离偏头对苏远悄声道。
就在这时,从古地府的头顶传出一阵汹涌的波动,那一层浓重的黑暗翻滚着,好似要被人直接拨开。
念离的神色一冷,淡淡哼了声,“又有老而不死的八阶强者想强闯地府逆天改命......要是无人驻守的地府或许还真能被他钻空子做到了......”
念离只是仰头扫了眼昏沉的天顶,顿时,翻滚的黑暗打开了一道裂隙,从中钻出了一道苍老的人影。
“这就是地府?”那苍老人影身形极虚,是神魂出窍的形态,他扫了眼地府各处,看到了井然有序的一切,随后脸色一喜,“没有比我更强的强者,哈哈,这地府也不过如此嘛,老夫续命的契机就在今天......”
可话音未落,苍老人影忽然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眼,入目处所见是一处山巅耀眼的白,于那耀眼之白中,是一双淡漠的瞳孔。
淡漠瞳孔宛如擦不掉的印记般印在了苍老人影的脑海中,原本满是喜色的脸庞也渐渐失去了任何表情,宛如活死人般僵硬。
苍老人影身上的磅礴气息也在一瞬间熄灭了下去,好似最后一丝烛火被一股狂风吹灭。
苍老人影缓缓向着下方坠去,待落到酆都城外,早有准备着用各种针对神魂的刑具将其拘住,一众执行者对苍老人影的下场丝毫不奇怪,那熟练的样子更像是早经历过好多次。
而在地府之外的某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至强者家族中忽然传出一阵悲戚的哭声。
原本从这个世界中飘荡出通往地府的气息也断了,再也找寻不回来,某些东西从这个家族中彻底离去,剩下的,唯有死寂。
念离的目光似是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世界的景象,可她收回淡漠的目光,毫不关心。
“这些人在死前才能感受到地府的存在,那种不断的召唤感会将很多人逼疯,逼到绝望......这样的殊死一搏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念离说完察觉到指缝间被填满,苏远的手掌和念离的手相扣,然后低头道,“那我以后要是也有这一天怎么办?”
苏远是带着调侃问念离的,可回答苏远的却是念离极为认真的目光,念离转动头颅,白发轻荡,娴静可人的瓜子脸蛋,一双眼睛闪动着莫名的光,她一字一句地答道,“你不会死。”
见念离这么认真,苏远也是一愣,然后又带着笑意问道,“可我要是真死了呢,然后也落到了你手里,落到了地府这无法篡改的一切里,注定要走向新的轮回......”
念离有些急了,嘟起嘴不满道,“那我就把地府掀了!”
“那你不就等于把自己掀了嘛,我反我自己......?”
“我不管,反正夫君不能死.......”
“傻丫头,天地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
......
苏远对念离的职权有了直观的观察,念离当前还处在一个很特殊的阶段,她无法离开古地府,但在古地府里,她近乎一个拥有无上权能的独裁者。
她在古地府里的存在,才保障了古地府的正常运转。
但苏远也对幽冥界和古地府的存在产生了疑惑,这一点,苏远也问过念离,得到的回答是:
“这或许是谁都没有料想到过的意外,幽冥界升格成为地府的一瞬间,权柄执掌者却回归到了古地府并重建了古地府,在天地规则面前,不论是幽冥界还是古地府,其主人都是同一人,而这两个世界都是天地承认的地府......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成了两个地府并立,往生的幽魂会在天地规则之下自动落到幽冥界和古地府之一,死后会随机分到两者其一.......”
回答问题的念离一顿,接着说道,“但这样的情况势必不能持续很久,这种错位持续久了,会带来什么不可逆的变化是谁都无法说清的,除非......是创世的那几位。”
“创世的那几位?”苏远未曾听过这样的说法。
念离也不是很了解,“我只知道,那是比三清、佛陀这样的古老者还要更古老的存在,他们开辟了最初的世界,形成了一开始的天地规则,其后似乎就一直未听闻他们的出现,天地也就一直自由演化,变成了如今的诸天并存的样子。”
随后念离继续回答最初的问题,“我虽是幽冥界的权柄执掌者,可幽冥界的情况似乎有变,最初的那十位阎罗里,有远古地府的余孽,他们曾是之前那位酆都大帝的手下,他们可不会重新臣服于我......我只知道,他们似乎一直在暗中谋划些什么,但无非也就是为了地府权柄,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谋划的关键和什么‘烛油’有关......”
“但不管他们怎么谋划,地府......都只可能是我的,我组建的这一切,就是为了重出幽冥界的那一天......本来我还觉得时机未到,但夫君你来了,或许是时候了......”
念离犹豫了一下,看向苏远轻声道,“我能感觉到,夫君你......很急着出去。”
第334章 回归幽冥界
昏暗的天空,隐约透着血色,落下的妖异红芒隐约将古地府的一切笼罩,显得比平日更加诡异。
而于这份难言的妖异之中,酆都城前正汇聚了一支肃杀的军队。
整装待发的阴兵阴将于十大阎罗的带领下,分成各部列成一片,远望过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念离身上的华裙落地,却又不沾染分毫灰尘,耀眼的白发于身后宛如无垢的神明,在这昏暗的世界里照耀于所有存在的心头。
城墙之上,念离的目光遥遥看向远处,那笼罩整个古地府的重重迷雾,黑得看不清,可此刻的念离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实力来破开这层迷雾。
念此,她的视线再度回首,看到了立于不远处的苏远,苏远虽然身无实力,可却有着那一副七阶身躯,也足以独当一面,和十大阎罗并立。
脑海中浮现诸多过往的画面,念离的眼眸微闭,娴静的小脸蛋上浮现丝丝柔色,随后,她猛地睁开眼,此前的一切表情都散去,唯有肃穆和威严。
她淡淡下令道,“破天......回归。”
随着念离令下,从她的身上荡漾起无边的伟力,整个地府都轰隆隆响应,所有的一切阴气都似乎聚集在念离身上,随着念离指尖的抬起向着笼罩在地府周围的黑雾破去。
黑雾中打开了一道缝隙,随着古地府阴气的不断灌入,裂缝还在不断变大。
当裂缝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天空上响起惊雷,似是被撕扯的断裂声,又似是云暴的尖锐摩擦声,而天......从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像是闭合的盖子被打开一样,倾斜着向上翻起,露出的口子越来越大。
......
幽冥界,谛听面前站满了十位阎罗。
“谛听大人,天尊菩萨未归,单凭您是无法阻止我们的,况且......这事对您也不是没有好处,幽冥界权柄已不在我们任何一方手中,但靠我们的方式,多少还能夺回一部分权柄,这样菩萨归来时,您也有个交待不是。”
那些阎罗隐隐分成两派,其中一派的阎罗淡然地对谛听道,虽然他们的实力不如谛听,可却丝毫不惧谛听。
谛听谨慎地盯着面前这一派阎罗,他深知,这些人是上古地府遗留至今的隐秘存在,他们在上古地府前任酆都大帝还存活之时就是不比自己弱的存在,如今不知依靠着什么手段苟延残喘至今。
不,不应该是苟延残喘,应是刻意活到了今日,只为了悄悄谋划一些谛听所不知的事情。
听着这些人的话,谛听深知不可轻信,若真如他们所说去做了,或许是能得到些许幽冥界地府的权柄,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大的隐患藏在背后。
谛听沉默间,说话的这一派阎罗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天空轰然巨响,宛如天塌了般,整个幽冥界地动山摇。
谛听和阎罗们脸色大变,怀疑难道是上次那位无名大能发现了什么又折返吗?
横贯幽冥界的大地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可怖的裂痕,宛如大地伤疤一样,这场景让谛听猛地想起什么,曾经,这幅场景也出现过一次。
那一次,大地裂开之后,一副棺材落入了其中,从此再无音讯,怎么也寻觅不到。
难不成是上次的无名大能察觉到天地棺的存在并且将其揪了出来吗?
谛听心底震动,想不到上次的那清冷如仙子般的大能竟然能直接硬刚大帝所留天地棺。
大地裂开,下一刻,无边的黑气从中涌起,这是重叠到难以看穿的阴气,如此浓厚的阴气,于谛听和幽冥界阎罗的眼中,化作了无边的阴兵阴将。
而于这些阴兵阴将中,立着一道无比耀眼的身影,那一头璀璨的白发静静垂落,宛如一条月白的河流倒映在所有人眼底。
紧绷的娴静脸蛋,于一身凸显曲线长裙的包裹下,愈发显得一种别样的气质,那是一种......重新君临的气质。
谛听脑中轰得炸开,它虽然没有亲自去看过虚境中被关押的存在,不知道她的样貌,可它认得那独一无二的属于权柄的感觉,整个幽冥界霎时间齐齐向着这个耀眼的少女臣服,似是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
“是她!”谛听的喊声连带着让分成两派的幽冥界阎罗们也认了出来,当初他们可都是亲历者。
不仅如此,他们还忽然发现了一个极为眼熟,眼熟到甚至有些心惊胆颤的身影。
“他、他还活着?!”谛听不敢置信。
那顶天立地强行将幽冥界的天给撑起来的巨影,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始终忘不掉,还有那决绝一抓,将载有九灵元圣的往生镜一同擒至手中,随着天地重新闭合一起化作云烟。
本以为他和九灵元圣一起死去,可谁能想到,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又出现在了眼前。
可下一刻,谛听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不是他......实力不一样,而且,他是......”谛听从白发少女身旁的人身上感受到了那虚弱的气息,实力甚至比自己还要弱小。
幽冥界的阎罗们在看到白发少女身旁人时,眼底先是出现一丝害怕,随后便是深深的忌惮。
尤其是刚刚对谛听开口的那一派阎罗,他们的计划全因这个人而毁掉。
在听到谛听的喃喃后,他们又皱起眉头,“不是他?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
谈话间,重新君临幽冥界的念离立于天际,俯瞰着这片她曾经遭受千年折磨的土地,不禁低语道,“还是那么丑陋......”
黑水横流,熔岩四溢,嘶哑哀嚎之声到底都是,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甚至,念离还看到了远处的遗迹。
那是一处大战遗迹,倒塌的山脉不计其数,大地千疮百孔,像是有过两个巨人在此处厮杀留下的。
中心处,曾经有一道小小的枯焦身躯,永远地被置于寒冰和火焰中,面目全非,连惨叫都无法发出,连灵魂也无法得到救赎,爱不能,死不得。
苏远也知道念离在想着什么,他主动抚上了念离的手,悄然握住,念离微微偏头,看到近在咫尺的面庞,娴静的眉眼微微弯起,展现出了只对一人露出的笑颜。
然后,念离一步踏出,来到了谛听等人的头顶,她冷然盯着这一众存在,眼底,杀意涌动。
第335章 地府归一
尤其是谛听下方十位阎罗中的六位,念离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异样的排斥之感。
那是他们企图和自己争夺幽冥界地府权柄的象征。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但毫无疑问,他们的存在已经跨过了他们的边界,觊觎着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念离轻轻抬手,无边的压迫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而来让那六位阎罗面色大变。
“怎么会......你怎么,提前出来了?!”
“等等,我想我们还能谈谈.......”
可念离并未打算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于念离心念转动下,那六位阎罗的身躯霎时间枯瘪下去,某些哀嚎着的黑气从中冒出,萦绕在倒下的枯瘪身躯旁,挥之不散,一些幽暗的话语从中传出。
“大帝......我们再无侍奉您的机会......”
“她不是我们的大帝......”
“这地府......终究还是改天换地了......”
随着他们身死,念离身上的某块东西似是彻底补全,不知道他们此前布置了什么手段,念离遥遥对着幽冥界的天空一摄,从四面八方顿时飞来无数道流光。
这些流光落于念离的手中,汇聚成了一块光球,其中透出的气息苏远极为熟悉。
“这是......仙性!”不仅如此,苏远还从这些流光飞来的方位看出了一些蹊跷,这似是某种大阵,其作用并非炼仙为性法那般强横霸道,以直接炼化夺取为目的,而是巧妙地承转嫁接,以夺取某些冥冥难言之物。
看来这就是这些阎罗所行之事,但在念离面前,不过挥手便破灭。
本以为到此就会结束,可随着道道流光的汇聚,整个幽冥界又犹如沸腾的油锅开始出现无端的呐喊声,那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山呼海啸,声势越来越大。
念离只是瞥了眼便道,“暴动的幽魂,大概是后手,不过也无关紧要......这便交给阴兵阴将处理。”
念离的话语刚落,她从天地棺内带出的阴兵阴将在十大阎罗的率领下有条不紊地向着幽冥界的各个方向开始镇压,一场世界级的大战一触即发。
可念离的神色毫无波动,一张娴静的小脸蛋转而看向谛听和剩下的四位阎罗,直接道,“尊我为地府之主,或者和他们一样......”
念离知道谛听背后是什么存在,可她不在乎。
她已是新生的酆都大帝,她继承了酆都的一切,自然也继承了属于酆都大帝的气场,她已站在这诸天的......顶尖之列。
那四位阎罗本就是九灵元圣随手从幽魂中挑选的,并无何特殊,于念离面前丝毫不敢抗衡,反倒是谛听极为复杂地盯着念离和苏远,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抉择。
“果然是要走到这一步......”谛听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就是那柄剑吧。”
谛听是问苏远的。
苏远并未回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谛听继续说着,“当初天地棺被你逼出之时我就已经足够意外,可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你强行将她送入天地棺......而她,能成为新一代的酆都大帝......”
谛听叹口气,“罢了罢了,既然大帝重临,这地府也是该属于她的,我也不会占着不放,这一代的地府,彻底地只属于酆都大帝一人了......”
“只是......”谛听幽幽地盯着念离,又看向苏远,“你们是否听说过一个宿命......”
“什么宿命?”苏远问道。
“一个漫天神佛都将面临谁也无法逃避的宿命......”谛听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是有些惧怕的含义在其中,“那是一场必将迎来的大劫......为了延缓大劫的到来,神佛们甚至能够沉睡万年.......这场大劫,神佛们将彻底从天地间抹除,不复存在.......”
“当然,这也包括继承了酆都大帝之名的你。”谛听炯炯地盯着念离。
念离微微皱眉,但却丝毫不惧,“那又如何?”
见念离这般,谛听叹口气不多说什么。
倒是苏远心底生出了别样的想法,漫天神佛都无法避免的宿命......
那和荡魔天尊沾上了关系的他是否也会面临这样的下场呢?
大劫将神佛们从天地间抹除......包括酆都大帝,地藏王菩萨,乃至其他的天尊神佛......谁都不复存在......
这玄之又玄宛如语言般的话语令苏远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他又像是触摸到了门槛一样,隐约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在看清那场天地大局背后的真相。
或许荡魔天尊面具之上叠加着北方鬼帝面具这样的布置,也和这场大劫息息相关。
只是苏远当前所知还是太少,这场局,以他当前的实力还没有资格参与。
谛听或许知道些许,但苏远觉得谛听知道的也并非就是真相,谛听也不过一知半解,甚至,连参与者都算不上。
谛听见自己说得够多了,于念离注视下,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投向幽冥界之外,彻底离开了此方世界,从此,最后一方掺手地府的势力也没了,整个地府完完全全变成了念离一人说了算。
阴兵阴将还在和暴动的幽魂战斗,训练有素早有准备的阴兵阴将在面对数量几倍乃至几十倍于己方的幽魂时丝毫不落下风,一步一步将幽冥界的地盘收归己下。
当整个幽冥界彻底落入念离手中时,随着念离心意驱动,天地棺从至深至暗的裂缝地底缓缓浮现,出现在了幽冥界,某些东西,悄然顺着天地棺和幽冥界之间的联系,一点一点融为一体。
两个地府并立的情况将成为过去,从今往后,将只存在一个地府,一个新生的地府。
念离则是地府之主。
这种变化发生中,不知何时,幽冥界中出现了一道毫不掩饰的冰寒气息,但在有主的幽冥界之中,这样的气息就像侵犯了兽王领地的野兽,引起了兽王的关注,只是......这只野兽怎么也不愿跨出地盘。
第336章 针锋相对
念离于早在这道寒冰气息出现前就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遥遥看向来人的方向。
和往日目光中的淡然温柔相比,此刻的念离,尚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
念离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苏远的注意,苏远心底一惊,随后整个幽冥界便席卷过一道寒风,某个庞然大物似从天外降临。
苏远眼底顿时涌现诸多想法,最后定格在碧羽天被血海彻底包裹前所看到的那熟悉倩影上。
凌霜......
念离昂着头,目之所及处,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道身影,那身影,朦胧清冽,宛如九天之上的清冷仙子下凡,飘渺不可寻,一身湛蓝长裙,裹住窈窕身躯,配上那绝色姿容,令人神魂倾倒,可就是这样一道身影,却散发着噬人的寒意。
凌爽冷冷盯着下方那一头白发的娴静少女,少女的姿容和自己相比各有所千秋,只是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但更重要的是,在这处名为幽冥界的世界里,两人隐隐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她们彼此心头都明白,要想解决彼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凌霜的目光扫过白发少女周围,眉目间隐隐有一丝急切,“他在哪?”
凌霜的问话使得就在念离身边的苏远一愣。
这是......何意?
念离轻轻掀起嘴角,缓缓道,“谁知道呢......你闯入我的领地,一来就质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按你这样行事,恐怕天地间谁也无法给你解答。”
凌霜被一番话问得神色更显冰寒,眼底的急切愈发明显。
明明刚刚就捕捉到一瞬的......
可任凭凌霜再怎么看去,再也找不到刚刚捕捉的那一丝气息。
凌霜对眼前那披着耀眼白发的少女,视线越发冰冷,而念离也丝毫不让地回以无比凌厉的视线,两人间暗流涌动,肃杀的气氛愈演愈烈。
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出现在面前,凌霜那张似是变了又似是没变的绝美脸蛋,让苏远陷入一阵恍惚,分隔了不知多长的空间,又分别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兜兜转转,凌霜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却好像还是那个会抱着自己傻笑的娇憨少女。
得亏她能一路找过来......
这一路上的艰辛,苏远不用想也能知道,可能比凌霜抱着自己走过的三年山路还要难无数无数倍吧。
念离的表现也让苏远渐渐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念离或许是动用了她身为幽冥界之主的力量,硬是隐去了自己的存在,至少在幽冥界这方地界,念离并不惧任何人。
但苏远的心也缓缓沉入了谷底。
他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发生了.......
凌霜明白今日想要不动兵戈地找到他是不可能了,哪怕面前的白发之人是这方世界之主,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她也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掌,雪白的玉指轻握,无端的冰雪飘出,汇聚成一柄她曾经想要抓住却没能抓住的剑。
凌霜轻挥冰剑,直指念离,天地也随着变色,隐隐有冰雪风暴汇聚,昏暗的天空变得越发黑暗,厚重的黑暗里,一头冰爪冰翅冰躯的巨物伴随着凤鸣若隐若现。
念离也不甘示弱,勾勒着淡淡笑容的嘴角轻抬,一尊暗沉到吞噬一切黑暗的黑石王座于天际另一方展现,黑石王座之上,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看不清面容的尊主,气质肃穆,扩散着无边威严。
两方针锋相对之下,诺大的幽冥界霎时间都变得极为渺小,成为了两尊大人物斗法的角斗场。
无数幽魂界原有的幽魂以及那些无常功曹之流夹在两尊大人物中间,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异动。
整个幽冥界安静地仿佛只有一只冰凤和一尊黑石王座,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而就在这份寂静之中,白发少女的身侧踏出了一道人影。
苏远只是做出了一个动作便破除了念离对其施加的隐匿。
而这也是苏远主动做出的选择。
苏远的眼中闪动着千般万绪,牢牢地将冰凤风暴之前的人影记在心头,口中低声喊道,“凌.......霜......”
这两个字有如魔力般,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凌霜陷入了一刻的失神,思绪顺着这两个字一瞬间回到了最初的最初。
在九圣面前,抱住自己在自己耳边低语的声音,就是这......
无论过去多长时间无论历经何种磨难,她都不会忘记这声音。
声音的主人就在前方,只要凌霜稍稍转动视线就能看到,可她却于此刻退缩了,无边的风暴在顷刻间散去,冰凤也眨眼消失不见。
唯独凌霜的眼眸低垂,睫毛轻颤,不敢多看一眼。
无数次的幻想中,她料想过千百种再次见到彼此的情景,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如梦似幻,只觉得一切都虚假地不真实。
见凌霜这副模样,熟悉感顿时涌上苏远的心头。
过去了这么久,还是那个傻瓜,一点没变......
苏远不由得笑了笑,“傻丫头......”
这声呼唤让凌霜生起了一丝勇气,她期盼着,忐忑地缓缓抬起眼眸,一点一点将面前之人收录眼底,先是脚尖,然后是垂下的长袍,再到躯干和双臂,再到......下巴。
她的目光在这停留了下,当初所抱的遗憾,便是于破剑先生消散的最后一刻没能看清他的样貌。
视线的最后,只看到了半张脸。
如今还是那半张轮廓,不同的是,这半张轮廓不再是残缺不全的了......
凌霜的眼眸轻轻颤动着,终于彻底将那张脸庞映入眼帘,一如当初水中镜见到的,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人安心。
“我......”轻咬着唇齿,不复之前强势姿态的凌霜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颤巍巍开口,可话语还未说出,某些想要倾诉的东西还未传达,于她的眼中,忽然见到眼前那人的身侧多了一道白发身影。
白发身影朝着站立的青年伸出手,极为自然地挽住青年的手,带着娴静温柔的笑极为自然地立在其身侧,小巧依人,恰似明媒正娶的正妻,定定地注视着凌霜。
“夫君.......”
第337章 看见的是我
从身旁传来的呼唤让苏远瞬间冒出涔涔的冷汗,面色一僵,手边传来的柔软在此刻却是那么地让人感到煎熬,就好像是某种酷刑一样。
可苏远却又不敢松开,他脑海中唯飘过一个念头......怎么偏偏非要是这种时候让念离和凌霜遇上了。
这让苏远根本没有一点准备的机会。
凌霜的眼底死死映着那只抓住苏远手臂的小手,宛如那是什么至阴至邪必须要铲除的事物一样,巧笑着的念离,也一并被她映入眼底。
可更令凌霜身躯一僵的是耳边听到的话语。
夫君......
夫君......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等......为什......不......不对.......
一瞬间,凌霜脑中的思绪极乱极乱,甚至难以连成具体的话语,她的身躯在半空之中颤了颤。
苏远本以做好了最坏打算,刚刚有息事宁人倾向的两人恐怕又要大打出手,可出乎苏远预料的是,凌霜只是垂下头,没有任何言语,nuo动的嘴唇也只是在最初见到这一幕时动了几下,此后再无动静。
可凌霜越是这样越让苏远心底的不安更加强烈,可于无声间,苏远看到了退缩。
凌霜她......向后退去了。
她......选择了退缩......
在苏远错愕的眼神里,凌霜低着头,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形直接从幽冥界消失了,那股君临天下的寒冷也随之一同散去。
可苏远非但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怅然若失,似是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而那东西,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回来......
苏远怔在原地间,依着他的小手却悄然间紧了紧,“夫君,你要怪就怪我吧.......”
强敌退去,幽冥界的气氛都为之一松,念离也恢复了往常的娴静,她平和地注视着苏远的变化,最终只是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对此,苏远唯有苦笑。
深重的苦恼缠上他的心头,直到此刻,他才开始真正思考如何处置她......还有她们之间的关系。
......
碧羽天,曾几何时被奉为一界之主的碧羽宗已经覆灭,伟岸的山门遗址之上,只残留着诸多抹不去的遗迹。
可于曾经那被称为赤鸢峰的山头上,却依然如旧。
子鸢无神地凝望远方,如今的赤鸢峰,更像是一座囚笼,一座关押着她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囚笼,当初的一幕幕依然历历在目,让她喘不过气。
背后传来轻微的动静,不用猜子鸢都知道那是谁。
如今形势之下,敢来到赤鸢峰的除了那一道屠戮了不知多少人的存在外,再无他人。
一如往常地,子鸢并不觉得这个存在能带来什么消息,眼中的失神依然,可那存在却和自己一样久久凝望着远方没有离去。
这样的的异常使得子鸢心头翻涌起思绪,眼底微微恢复了些神采,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期盼问道,“你.......找到他的痕迹了?”
子鸢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可这却让子鸢越发激动起来,“你找到了......?你真找到了?他没有死对不对?”
可不论子鸢如何追问,得到的都是沉默。
子鸢向其看去,起初抬头还没能看清,当子鸢再三看了许多眼后,才发现,那屠戮了不知多少人的冷酷存在,此时的表情却是难言的落魄,宛如路边被人丢弃的小狗,迷惘地站在路口,低下的头颅就是那低垂的尾巴,不知该何去何从。
“你......”子鸢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能说出。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这一刻,她莫名地感到有一丝同情,两人的心境好似在此刻畅通,感受到了彼此心底最深的感悟。
良久,身旁才又传出动静,子鸢再度回头看去,凌霜已然离去,不知所踪。
......
苏远仰头注视昏暗的幽冥界天空,意图再看到那湛蓝的倩影从天而降,可却再也没有等到。
念离于苏远身旁坐下,将头靠在苏远肩上,低低地声音传来,“夫君,对不起......”
苏远摇摇头,“不,这不怪你......不如说,这全都怪我,你一开始将我隐去是对的,这种时候......不见或许才是最好的,但我却......”
只是这种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凌霜已经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苏远也陷入了一阵的迷惘,重新见面的喜悦荡然无存。
念离轻轻的声音又响起,“我......有些羡慕她......”
苏远一惊,“为什么要羡慕?”
念离歪着头对苏远笑了笑,“能让夫君如此魂牵梦萦,我难道能不羡慕吗?”
这话让苏远心头顿时生出愧疚,一时间陷于纠结和苦恼之中,反倒冷落了念离,这事并不怪念离,但却好像是念离承受了代价一般。
苏远揽住念离的纤腰,将之拖入怀中,抵着那柔顺的白发,闻着馨香满怀歉意道,“对不起......”
“不......”被拖入怀中的念离起初还有些放不开,脸上浮现一抹醉红,可当她渐渐习惯后,就缩着身子,让自己尽可能地依偎在苏远怀里,满脸安心道,“夫君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介意她.......不介意还有其他人......只是,至少在我身边时,我希望夫君能看见的......是我。”
“不然......”念离低下眉头,娴静的小脸蛋罕见地直接表露出了不开心,“就算是我也会吃醋的......”
念离倾吐的是真心话,苏远能听得出来,可念离越是这样,苏远越是难以抉择,最后怀中传出匀称的呼吸声,念离缩着娇躯直接睡着了,苏远只能缓缓吐出一口气,幽幽叹声。
第338章 回宗
荡魔剑宗。
山门前,一处贯穿的幽黑隧道悄然出现。
一道挺拔的身影牵着可人的白发少女从隧道之中出现。
“之前那些阎罗们就是借助这条通道将手下的无常送往荡魔剑宗。”白发少女对身边人道,“将手触及各个世界,以此来搜刮炼化仙性的原料,然后以仙性为基,暗中蚕食幽冥界的立界之本——权柄。”
白发少女身边的青年点头了然,他望着眼前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荡魔剑宗,心中顿生难言的复杂之感。
这人正是苏远。
幽冥界里的蛀虫已被拔除,那些遗留下的远古地府之人在念离面前无所遁形,一番大清洗过后,幽冥界的一切都在按照念离的预想发展。
而权柄的完整性也自是得到了保存,此前那些阎罗们使用的手段也被念离知晓。
从幽冥界来到荡魔剑宗,摆在苏远面前的是倾倒的主峰,以及悬挂在主峰之上那遮天蔽日的硕大剑影,那些硕大的剑意是由万千长剑汇聚而成,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的交点。
交点处,横挂着一个人。
一个千疮百孔几乎不成人形却依然还留有一口气的人。
纵然其面目难分,可苏远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自己想要千刀万剐的王灵官。
而做出这一切的人,苏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念此,苏远心头越发不是滋味,望着荡魔剑宗的穹顶,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一日冰凤降临的景象,一如当初在极西之海自己性命忧难之际,那横跨星海而来的冰凤。
念离察觉到苏远的异样,轻轻蹙着眉头,“她......消失了?”
整个天地间,念离再没有找到一道相仿的气息,那和自己于幽冥界针锋相对顶天立地的冰雪气息,哪怕是念离也捕捉不到丝毫的踪迹。
仿佛整个五界十天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以念离的实力来说,就算凌霜想要收敛气息不被人发现,可那几乎就要登临绝顶的实力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苏远听闻此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迈出步子走向荡魔剑宗的山门。
“走吧。”
念离跟在苏远身后,纵使苏远什么都没有说,可她还是能明白苏远此刻的心情。
苏远想要的,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强大到足以让他不必受困于任何事,不必再重蹈王灵官的覆辙......
如果没有王灵官的意外,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境地。
一切的一切,还是归因于他自己的弱小。
自从跨入七阶之后,苏远发觉自己于五界十天是达到了顶峰的阶层,在七阶之上,只有寥寥存在能够压他一头。
可王灵官的出现给了苏远敲响了警钟,让苏远隐约瞥见了天地背后仙神们的实力,而八阶巅峰的王灵官,很可能只是这些仙神们的棋子......
七阶的实力......还不够!
荡魔剑宗内的情况极为混乱,往日的秩序不复存在,苏远一直向内门方向跨过了巡逻队的警戒线,却未遇到一支巡逻队。
越过一座山头,立于高处,向内门看去,举目之处,一片萧条,罕有人影。
天关和地轴两宫之间,本应矗立主峰的地方,也只剩下一片破碎的山石废墟,再难寻往日强盛景象的十之一二。
“人都到哪去了?难不成......”念离想到了最残酷的一种情况。
凌霜为泄愤在荡魔剑宗大肆屠杀?
念离皱起眉头,她本就对凌霜印象不好,油然产生这样的联想。
苏远却像是没有听到念离的疑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荡魔剑宗,神色越发恍惚。
念离还以为苏远是因宗门破灭而恍惚之际,却间苏远忽然向前踏出一步,起初念离还未察觉这一步的问题所在。
可随着苏远踏出第二步,第三步......
念离忽然发觉荡魔剑宗变了。
一瞬间的变化很隐晦微妙,可念离的实力令其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
这种变化,好似整个荡魔剑宗和前一刻脱离开来,变成了另一处存在,俯瞰荡魔剑宗,一道玄奥至极的阵法雏形在山峦走势以及天关地轴两宫的布置下渐渐成型。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这种玄奥之感就突然产生,唯一的变量......就只有她和苏远的到来。
荡魔剑宗内的气息从肃杀萧条变得玄之又玄,前所未有的清明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还在荡魔剑宗内的人心有所感,纷纷抬头看向某一个方位,只见那个方位,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了......
苏远对着天关地轴两座矗立在山间的硕大宫殿缓缓伸手,随后在诸多人不解震惊的眼神中,天关地轴两宫发生了巨大的颤动,好似要从大地上拔地而起,脱离荡魔剑宗的范围。
剧烈的震动没有持续很久,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天关地轴宫真的脱离了大地,缓缓悬浮而起,一点一点缩小。
“天关宫和地轴宫......要飞走了?!”
“找人......找人......速速找人!”
在那些震惊的目光中,天关地轴两宫在半空划过两道轨迹,伴随着轨迹的流光一同缩小到两枚巴掌大小的印,这两枚印飞快落入苏远手中,消失不见。
“天关地轴宫被人收走了?”
“那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完了完了,先是宗主被人钉在宗门上空,然后又是天关地轴宫被人收走......我荡魔剑宗真要彻底完了......”
随着两枚巴掌大的小印没入手中,苏远恍惚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神采,可他没有收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之后他依然循着来到此处后出现的冥冥感觉,试图联系某些......藏在荡魔剑宗内的东西。
而天关地轴两宫,不过是最表面的藏品。
不过,到了苏远手中,如今已经不能再用天关地轴宫来称呼了,实则应称之为......天关印和地轴印!
这两枚都是可镇压八阶大能的神印!
可苏远知道,荡魔剑宗内还有着比天关印和地轴印更强大的藏品。
那来自真正的荡魔天尊所遗留的宝物。
苏远的心神继续沉浸在整个荡魔剑宗,丝毫不顾及周围传来的无数惊疑视线,就连天顶之上被无数巨剑贯穿的王灵官也感应到了,勉强撑开眼,看到下方的一幕,还有苏远那张脸。
王灵官用着奄奄一息的话语道,“果然......你真藏了东西......你真藏了......终究还是被你骗过去了......”
王灵官的话里夹杂着诸多难言的意味,可他却连表露这些复杂情绪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吊着等待着被人宰割的废物,可纵然如此,王灵官依旧翘起血淋淋的嘴角,看着苏远的眼神,满是毁灭的意味。
“你躲不掉的......”
王灵官的话语轻飘飘地随风消散,苏远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主峰之前,原本两座宫殿的中间,那是剑谷的所在地,剑谷中的剑被凌霜操纵着汇聚成了封住王灵官的剑牢,但那些剑似乎并不是剑谷的全部。
第339章 灭杀王灵官
剑谷之下,隐约升腾起五道玄清至极的光芒,那光芒细长,如剑影,散发的清气清渺凛然,邪气不可侵,无物难移。
那五道剑影的出现,霎时间引起了王灵官低沉又无力的嘶吼,“真正的荡魔五剑......”
看王灵官的模样,他寻找所谓的荡魔五剑找了不知多久,但一直一无所获。
直到眼下苏远的出现,收走了天关宫和地轴宫,剑谷之下潜藏的事物也终于露出水面。
苏远相信王灵官肯定不止一次地搜寻过荡魔剑宗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剑谷。
可这......定然不是王灵官能拿到的。
剑谷之下的五道玄清剑影暴露之后便朝苏远掠来,划出的流光于荡魔剑宗上空显得是那样玄奥,隐藏某种至理的道韵,让人如痴如醉。
第一道剑影一入苏远体内,苏远便察觉到极为熟悉却又不同的剑意。
此剑......名为惊神!
随后是第二道。
这一剑.......为分海!
第三道,天关一剑......
第四道,地轴一剑......
第五道,金阙......
前四道剑意,每一道剑影都让苏远习得了一剑,相对于苏远从荡魔剑宗学到的荡魔五剑,这五剑才是更精粹更正统的荡魔五剑。
这第五道剑影,虽为金阙,可并不仅仅是一道单纯的剑影。
苏远的天生剑心在第五道剑影没入之后发生变化,一道精湛的金光如同天际之上悬挂的太阳,照亮苏远体内的一切,苏远体内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逃脱金光的照耀。
缓缓跳动的金光如同新生的心脏。
这是......金阙剑心!
传闻荡魔天尊便是金阙化身,玄妙至极。
金阙剑心世间独一份,如今落入苏远手中,一瞬间,苏远眼中闪过万千剑法,所有的玄妙都被他看穿,轻轻挥手便能施展。
而这万千剑法不论如何演化,最终都是殊途同归,化为一抹迸现的金光,耀眼夺目,映入瞳孔之中,刻入脑海深处,印入神魂之上,永不磨灭。
这迸现的金光就是荡魔第五剑,金阙!
其威能便是......消弭。
新生和死亡是一体双面,死亡即新生,新生即死亡。
迸现的金光一如荡魔天尊化身落入天地时一样,既是新生也是死亡,这无物可逃的金阙一旦印中敌人,最终的结局就只剩下消弭。
另外四剑,前两剑惊神和分海也让苏远生出截然不同的感悟,后两剑天关一剑和地轴一剑则分别映照着天关印和地轴印,乃是荡魔天尊降服苍龟巨蛇之时所悟,后来被荡魔天尊降服的苍龟巨蛇分别成了他的手下,巨蛇为天关太玄火精,苍龟为地轴太玄水精。
真正的荡魔五剑出世,代表着属于荡魔天尊的传承终于显露在世人面前,这或许是荡魔天尊传承第一次问世。
荡魔五剑之后,从荡魔剑宗四方位上的山峦再度浮现氤氲的光芒,四个方位的山在隐隐绰绰间变成头盔、胸甲、护手甲、护腿甲的形状。
光芒向着苏远的身上汇聚,于苏远身外凝聚成了一套玄黑之色的肃穆盔甲,盔甲上流转着幽幽之色,乍一看还以为整个星空都浓缩在其中,无垠深邃。
“真武玄甲.......”在王灵官的眼中,这一幕使得苏远不仅仅只是个传承者,而是有更为特殊的含义。
可王灵官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幽色,苏远踏步而出来到了他的面前。
苏远仅仅问了一个问题,“你背后的仙神是谁?”
王灵官用尽力气露出一个看起来颇为凄惨的笑容,并未回答,可苏远丝毫不在意王灵官有没有回答,回答的准不准确。
苏远淡漠地注视着这个将自己逼迫至死境的“自己人”,抬手间,一柄闪耀着金光的玄剑已于掌中凝聚。
苏远的本命玄剑被王灵官摧毁,可得了金阙剑心的那一刹那,本命玄剑便已不再是问题。
本命玄剑本就是从荡魔天尊遗留演化而来,是为了更好地使出剑法,驱使荡魔五剑。
如今苏远追本溯源,直接继承最初的演化之源。
对苏远而言,有剑无剑不过是心念间一动的事。
“他们都会回来的......你挡不住的,他们......都会吃了你......”眼见苏远手中的金剑,王灵官只是吃力地含糊道,可金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停顿。
闪耀着金光的玄剑朝着王灵官落下,于王灵官的眼中,心头,脑海乃至神魂之中,都不自觉印上了一抹金光。
王灵官的性命本就吊着最后一口气,在印上这抹金光后,其气息更是开始消弭,在最后的弥留之际,王灵官眼前的金光更盛,占据了其全部视线。
恍惚间,他看清了金光中的存在,那是一座宏伟至极的金殿,从天而降,威震八方,寰宇相拜,他不由得喃喃道,“金......阙......”
最后一丝声音从他嘴中吐出后,王灵官的气息也彻底从天地间消失,连同肉体和神魂一起,什么都没有留下。
伴随着王灵官的死去,天外开始出现无与伦比的动荡,白天和黑夜的界限被打破,光阴快速交替变化,亘古的蛮荒气息开始从天外各个方向涌现。
这样的景象,就好像......天塌了一般。
荡魔剑宗乃至五界十天,又或者整个诸天之内的人都仰头瞩目着这一宏伟到有些令人心颤的景象。
从天外隐隐传出一道怒吼,“新的荡魔天尊......苏远......我等必杀之......”
这一道话语如滚滚惊雷流传在每一个世界之中,传出令人窒息的威压,其中的怒气和杀意毫不掩饰,让人暗暗心惊这位苏远是何方神圣......
苏远也听到了这声音,也感受到了那些不断苏醒挤着要回归的蛮荒气息,可他还是不在乎,他没问到的问题果然是主动蹦到了脸上。
横贯天地的巨剑交错之地,原本应挂着王灵官尸体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了一副面具。
一副代表上古仙神王灵官的面具。
苏远拿出荡魔天尊的面具,盖于脸上,而王灵官的面具一同受到牵引,向着荡魔天尊的面具靠近,最终化为条条河流般的沙砾,尽数归于荡魔天尊面具之中。
第340章 仙神归来
自此,天地间的星空黯淡了一分,头顶的无数星星在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少了一颗,化作一道流光划过天际。
无数世界流传的关于王灵官的传说,在霎时间戛然而止。
一座山野小庙,庙里供奉着一尊凶神恶煞的神仙,这神仙虽然面目可憎,可香火不断,周围村人都来庙前祭拜,说些好话,只因这小庙里的神仙很灵,据说曾经还真的降临过,从庙里活过来为周围人布施。
“多亏了王灵官大人,我们才能年年吃上一口饭,不用流离失所到处乞讨为生了......”
“王灵官大人来年可一定要继续庇护我等,等来年的小猪长大了,定给王灵官大人献上最肥的一块嘿嘿......”
村民们的祈祷声中,那小庙里供奉的王灵官雕像悄然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裂缝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响起连串的破碎之声,在诸多村民错愕难掩的视线中,王灵官殿雕像轰然倒塌了。
“完了完了,肯定是你们心不诚,王灵官大人怪罪下来了......”
“王灵官大人息怒息怒,我们马上将今年的供奉都换成最好的,再给您塑上一尊披着金子的像,我们......我们......给您,给......王......王......什么......”
那些跪拜的人原先还念叨不停的仙神之名,忽然间变得无比陌生,甚至在脑海中都留不下一点印象,习惯性地想说出口,想说出那个十几年间天天念叨的仙神之名,可除了嘴上的肌肉在照着习惯颤动外,庙外跪拜的人里没有一个人还能喊出眼前仙神的名字。
又过了一会,跪拜的众人眼底都生出一丝迷惘,互相看着彼此,不解为何大家都聚集在这。
“李家村长,孙家村张......怎么你们都在这,大伙在这干嘛呢?”
“咦这里怎么有座庙,什么时候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庙里还有许多碎石,我看看......都碎成沙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一哆嗦,颇觉诡异。
“难不成......这是什么孤魂野鬼庙,将我等迷惑至此是要......”
一阵浮想联翩之后再没有人敢停留在这,一瞬间人全部逃也似的散了。
......
王灵官,殒。
彻底地除名。
苏远拿下脸上的面具,看到了面具上多处的一个星点,好似天上的星星坠落到了他的面具里。
继承了天关地轴印,又得了荡魔五剑和真武玄甲,苏远也得知了一些事关上古的隐秘。
他知道了当初地府破碎,上古酆都大帝无故死亡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也知道了为何世间有这么多上古仙神面具流传。
甚至,那能不断让他模拟变强的背后,总像是在阴暗中低语的存在是谁,苏远也都察觉到了。
这些,都是一个人造成的。
从小小的北极四圣一路杀成威名赫赫的真武大帝,只在三清之下,位居六御之上的荡魔天尊,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地府破碎,杀死上古酆都大帝的是他。
不仅如此,还有诸多神佛都被他所灭,只是这些仙神本就是近乎超脱的存在,岂是那么容易被灭杀的。
他们纵使被荡魔天尊杀了,在天地间的印记依然难以磨灭,最终形成了代表各自存在的面具,若是给这些仙神足够的时间,假以时日,他们说不定都能再次复活。
可若是面具被灭,那就代表着这些仙神们留在天地间的最后印记也消失了。
他们,就此彻底地被天地除名,永远地消失。
而这,也是荡魔天尊所留给苏远的任务。
杀尽当初未能杀尽的仙神。
王灵官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至于荡魔天尊为何要如此做,虽然其未明说,可苏远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无他,只因为苏远听到了一句话。
“荡尽一切之魔......开创新纪元......”
魔......荡魔天尊是如此称呼仙神们的。
至于原因,或许只是因为这是个......吃‘人’的世界吧。
苏远想起那些炼化之法,无论是炼灵为性还是炼仙为性,都无比残酷。
荡魔天尊给苏远留下了如此目标,这也是苏远继承荡魔天尊传承的唯一代价。
就在苏远低头凝望着荡魔天尊盔甲失神之时,天地间那些苏醒过来的蛮荒气息越发厚重,似是有越来越多的存在正在回归。
起初只是个一小点白炽在星空爆发,随后五界十天大变,一股堪称恐怖的威压降临,一个庞大的虚影踏着星河而来。
虚影怒吼着直冲荡魔剑宗,“哼,荡魔天尊......你身死不知多少万年,妄想归来?这天地早就容不下你,你......就是我们的劫,如今沉睡的我们一个个都应劫归来,你逃不掉的!”
这尊虚影身着盔甲,似是某位天庭之将一类的人物,于五界十天来说他的实力或已站在了巅峰,可对苏远来说,就不怎么够看了。
苏远抬眼瞥了虚影一眼,下一刻,手中无端飞出一道玄印。
玄印背供隆起,趴着如山,赫然是一龟印,乃是地轴印。
地轴印一飞出天顶,在星空中化作庞大如烈阳般的体型,直直朝踏来的虚影压去。
虚影未曾料到苏远连话都不说直接出手,一出手就是地轴印。
眼见眼熟的地轴印压下,那虚影惶恐叫出声,“当初荡魔手中的双印之一......你不过刚继承怎么有如此威能?”
可声音未能继续发出,伴随着地轴印压下连同虚影一起消失。
苏远轻轻笑了,“刚苏醒归来不过八阶的实力就敢上门挑衅,也不知是谁撺掇的替死鬼......”
他如今的状态很奇怪,虽然身上依然没有半分修为,可他对天地的掌握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那是一种玄奥至极的状态。
多亏了苏远七阶之时就已经接触了很多超过七阶之能的存在,掌握当前一切对苏远来说只是稍有问题。
苏远能感知到自己当前的实力,若是再面对王灵官和碧羽凤的联手,足以轻易镇杀他们两。
眼下那踏河而来的虚影不过是一个开始,正是这虚影不算什么位高权重的存在,才能最快苏醒归来。
苏远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才是重头戏。
天地间,不断有蛮荒气息复苏,或从崩裂大地的缝隙间喷吐而出,或从天空撕开的裂隙里降临,或从大山大河间悄然乍现,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发生在诸天世界的每个角落。
上古仙神......正在集体归来。
第341章 荡魔天尊
“夫君。”苏远落至念离身旁,念离轻轻唤了一声。
念离也感知到了诸天寰宇的剧烈变化,原本还算和谐的诸天几乎是刹那间回到了上古时代,无尽的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索性归来还需要时间,待到那些古老存在彻底归来,就真的要回到无数仙神并立高高在上的场面了。
念离悄然握住了苏远的手,手中传来的细腻的温热让人安心。
这动作的含义不言而喻。
一位掌握了地府的酆都大帝哪怕在仙神之中也是有着绝对分量的。
可苏远的心情却并不因念离的存在而放缓,他握紧掌心牵着的柔荑,作为回应,仰头看向无尽的蓝天,视线幽幽,心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不知何时聚集起了许多原先荡魔剑宗的弟子,他们齐齐仰望着苏远,视线里多有敬畏之色。
从天外传来的蛮荒声音他们也听到了。
站在眼前的,正是那位苏远,那在碧羽天没有身死的苏远,这几乎成了一个传奇的名字,如今这个名字更增添了浓重的传奇色彩。
他们应当,唤其一声......
“天尊......”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又或者只是谁小声念叨却念出了声,场中弟子不约而同地朝着苏远拜下。
“参见天尊。”海啸般地声响回荡在荡魔剑宗残破的山头之上。
苏远静静凝望这些曾经的同僚,曾几何时,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不过在碧羽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些弟子却依然以苏远为傲,拿苏远当作他们的榜样他们的传奇。
“极东之海出现异变,两位宫主带着大部分长老前去处理,至今未归......”
“我荡魔剑宗百废待兴,名存实亡,我等看不清前路......”
“恳请天尊带领我等重新立我荡魔剑宗,扬我剑宗之名!”
不断有胆大的弟子高声呼喝,而身着玄色重甲的苏远只是立在山头,一动不动,待到诸位弟子的话说完之后,场中一片寂静,苏远才有动作。
他转身朝着山门之外走去,没有顾及跪拜在地上的一众弟子,只是牵着念离的手朝东方前去。
直到苏远走远,他的声音才飘荡在弟子耳边。
“剑宗的路不应由我,而在其自身,从前剑宗就没有荡魔天尊,如今也没有必要......”
说罢,苏远的身形已经飘然消失,诸弟子眼中再也看不见。
天上忽然飘下五道剑光,那五道剑光落在了原先主峰、两宫和剑谷矗立的地方,成为了新的标志物。
有弟子上前触及第一道剑光,赫然发现这乃是荡魔第一剑的真传,而且和原先宗内的荡魔第一剑不同,这是毫无修改毫无遮掩威力更甚的荡魔第一剑。
哪怕这弟子无法修成荡魔第一剑,也感悟颇多,随后猛地惊醒,这是那位新天尊给剑宗遗留的。
如此遗留,对荡魔剑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天尊所为,已经足够弥合其在荡魔剑宗所受的因果了。
但这样也意味着,其再无回归剑宗的可能。
明悟了这一点,受了指点恩惠的弟子朝着苏远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恭送......天尊......”
隐约间,他也感觉到了,苏远这一别,此后怕是再难有见到这位天尊的机会。
......
碧羽天,碧羽宗遗址,赤鸢峰上。
子鸢环顾头顶天外上各处乍现的蛮荒气息,代表着不同仙神的蛮荒气息此起彼伏地绽放,对于能感知到的人来说这就像是一场先后炸开的烟花,就在子鸢震惊于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无端地出现一个声音。
“纯正的神火之凤?”那声音微微诧异,可随即又露出几分喜色,“甚好甚好,火凤,你可愿继承妖圣之位?”
子鸢微微一惊,根本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未曾有任何发现。
子鸢心底虽然惊诧,面上依然维持不变的神色,“这位前辈有事吗?”
那声音不阴不阳,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可经历过无凤老母的事后,子鸢已经不再相信许多事了,比如这从天而降的未知强者。
“别怕,我乃妖庭妖圣,为万妖之首,天下妖灵见到我都要恭敬称一声妖圣大人,就算是你这样的神火之凤也是如此......”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愈发让子鸢心生怀疑。
似是察觉到子鸢的迟疑,声音笑了声,索性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我,也罢,给你看样东西或许你就能相信了。”
第342章 妖圣传承
子鸢的眼前忽然展现出了一幅画面,那是充满着亘古气息的远古时代,一切都还处在混沌未开之际,天地间生有阴阳双灵,是为天地双生子。
阴阳双灵懵懂未知,后于不知多少万年间得开灵智,渐渐也有了自己的形体。
可惜天地间不知何时多了无数专门炼灵为性之人,到处捕杀天生所生有灵之物,只为炼出一丝仙性。
阴阳双灵的实力很强大,起初还能赶走很多妄想将它们炼化的人,可随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抓它们,那些人的实力也越来越强。
渐渐地,阴阳之灵感到了吃力,每一次大战过后都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而随着这样的情况越来越频繁,阴阳之灵终于有一天沦落为炼化之材。
眼看着就要被彻底炼化之际,阴阳之灵拼尽全力逃出一丝气机,流传于天地,化为了冰火双凤,以神火之凤和极冰寒风的姿态存活于世,若是遭遇不测,则可涅盘重生。
神火之凤和极冰寒凤的血脉也就此流传至今。
子鸢的眼前闪过那一幕幕,好似真是她亲身经历过所看到的一般,这种极其逼真的感觉让子鸢产生了一丝恍惚。
难不成这真是......
“阴阳双灵便是第一代妖圣,它们留下的记忆一直延续到了我这里,怎么样,能相信我了吧?这妖圣之位有没有兴趣,说起来和你渊源也极大......”声音还在说着。
可子鸢也并未全信,就算这真是所谓的妖圣,能这么好心将妖圣之位让出?
那声音见状,只得叹气,“你这小小凤,怎么疑心这么重,感受到天地间的剧变了吗?那是仙神们纷纷在回归,怕是再过不久就又要回到神佛并立的时代,我也被这些人给吵醒了,醒是醒了,可我命不久矣......”
“你......?”子鸢皱着秀眉,消化着刚刚得知的一系列消息。
她的耳畔忽然回荡起此前不久听到的一声怒吼,那怒吼声里,充斥着对新任荡魔天尊的杀意。
而新任荡魔天尊则是......苏远。
这个名字让子鸢的心底一颤,饶是她已从凌霜那里得知了苏远并未死去,可还是忍不住生出担忧,不解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子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明白一点,苏远或许面临着很大很大的麻烦......
“那些仙神付出代价跳出时光长河,等待时机再回归,可我并没有那么做,我一直睡到今天,醒是醒来了,但想要争取点什么怕是难咯......”那声音虽然不甚在意,可细听之下还是能听出一丝虚弱。
就在子鸢还在迟疑时,那声音叹口气,直接放出杀手锏,“你不参与妖圣之争,那她就是妖圣了!”
子鸢的眼前现出一幅黑暗星空背景的画面,湛蓝的冰凤展翼待飞,雄壮的尾翼划出瑰丽的晶莹曲线,迷人而又神秘。
一道人影立于凤顶之上,婀娜飘渺,却又透着丝丝萧索。
这背影正是子鸢所认识的人,那踏着星海而来的她......不是敌也不是友。
可子鸢的眼神在一瞬变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山顶的风吹来,将子鸢的裙角吹起,本应艳丽的裙角却沾染了污渍,显得黯淡无光,一如现在的子鸢。
自从那一天过去,没有一日子鸢不是活在心底难言的悔恨之中。
那一头好看的长发随风裹挟着她纤细的身子,子鸢低下的头缓缓抬起。
“我......参加。”
子鸢做出了决定,一如枯竭的死水般的瞳孔深处,涌现出无尽光亮。
......
极东之海,海底如同沸锅一般滚涌着,在海面上掀起了无尽的波涛,当波涛席卷至岸边之时,已经是百丈高的海啸,铺天盖地地吞噬一切。
海啸上空遍布无数人影,每一道人影都足足有着七阶伟力,可面对这平日里挥手就能镇压的海啸毫无招架之力。
甚至被海啸打中,直接被卷走,尸骨无存。
原先的天关地轴宫两宫宫主裘思仇和卢颜韵伤痕累累,对海中的滔浪束手无策。
“这不是普通的海水......”裘思仇吐出一口血,落入海中,霎时间就升腾起一股白烟,血液连化开的时间都没有消散殆尽。
海水也变成了深黑色,看不透下面到底有什么,就连神识他们一众人也不敢深入海中。
“这海水连神识都能消融......”卢颜韵的神色现出一丝疲惫,她的神识在海水中损耗了很多。
海水不断卷起波涛,向着海岸侵蚀,照这么下去,整片陆地都可能被侵蚀。
就在这时海水里不断翻滚,从海水中间分开了一道几乎能吞天的裂缝,从中露出了一道身影,那人影男身女相,身穿白衣,飘在身后,宛如仙袍,当真如神仙一般。
这人瞥了眼海面之上的众人,面色冷淡,很是不悦,“何人打扰普贤菩萨归来之地,这海水乃是菩萨莲花池中水,尔等自投水中以身谢罪吧......”
第196章 明辨是非
“让......让我来?”伏栀有些慌乱的错愕。
从未做过这种事的她,突然被委以这样的大任,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开春播种之事......几乎和求雨祀并列为同一等大事,届时播种之人也会在众目之下着冠服,于祭祀台上将种子洒下......”夫子摸着胡子说道,“播种之事,以前都是‘伏大人’亲自操持。”
伏栀轻轻点头,显然也是明白播种之事对于漓王封地的意义。
“以前......我都是看着母亲播下种子......”伏栀怀着极为复杂的神色,极为不自信,“求雨祀也是如此......我......只能看着......”
夫子却道,“求雨祀你就别想了,主持求雨祀之人......非你能选,这早已定好,数十年如一日,未曾变过,这你也是知道的......但播种之事,可是个机会。”
“纵然民间那些不懂事理的平民百姓对你有些偏见,但你乃是‘伏大人’之女,又贵为王府千金,‘伏大人’刚离去,此事由你来是最好不过。”夫子拍着破烂纸扇徐徐说着,“这件事做好了,或许能稍稍改变外界对你的偏见,你也能证明自己的用处,甚至继承‘伏大人’之名,将之延续下去也未可。”
伏栀听得懂夫子话里的意思。
当她回到自己的小院时,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魂不守舍。
苏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伏栀极为微小的问话,“废剑......先生,你说,我能做到像母亲一样......继承母亲的名号吗......”
伏栀身前的木剑陷入了沉默,而伏栀脸上的黯淡眼看着又要覆盖整张小脸,苏远才出声道,“能不能我不知道,但你或许能成为不亚于你母亲的有用之人。”
伏栀微微一愣,嘴边露出稍显勉强的笑,可这稍显勉强的笑又渐渐化作了极为柔和的笑,“废剑先生......还真是狡猾啊。”
......
【伏栀被选为求雨祀过后的播种之人,她深知这份责任对于封地之民的意义】
【她深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做好播种之事】
【由她母亲带回来的‘良种’,被封装交到伏栀手中,等待着播种之日时启封】
【伏栀每日就守在‘良种’面前,翘首以盼地盯着‘良种’,然后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似是想到了播种之后大家对自己的看法转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府中回来了一人】
【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女,意气风发,充满着自信】
......
进入伏栀小院的来人,打破了往日里独居的宁静。
“汀荷......姐。”伏栀看到面前之人,不自觉地低头盯着脚尖。
被她叫做汀荷姐的人,身穿贴身的劲服,上衣下裙,长发披肩,样貌出彩,身姿高挑,走路间裙角带着风,盛世凌人。
汀荷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妹妹,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说了多少次,在我面前把头抬起来,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欺负惯了。”
伏栀稍稍抬头,可还是不敢直视汀荷,在背后的小手拧成了一团,“汀荷姐这次回来......是为求雨祀吧。”
汀荷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每年的求雨祀才是漓王封地的头等大事,我先行回来一步,父亲他......过几日也便回来了。”
说到这,汀荷的话一顿,“我提前回来,也是正好听到另外一件事,特意回来处理。”
听到汀荷这么说,伏栀的心一惊,恍若什么秘密要被发现了。
“我听闻不止边疆的大山里有妖患,甚至......漓王城里也开始有妖患肆虐,这件事,你可知?”汀荷炯炯地看向伏栀,视线极度锐利。
伏栀又将头埋得更深了,背后拧成一团的手轻轻颤了颤,害怕被看出异样。
可汀荷早已见惯了伏栀这副模样,并不觉有异常。
见伏栀低头不语,汀荷只能叹气,“早半年多以前就听闻城里有狗妖伤人,那时我就准备抽身回来处理,正好随东海金坛岛的仙长学了术法,就拿这狗妖一试,谁曾想半路上传来消息说狗妖葬生火海,回来一事也就不了了之,那狗妖......也算是死有余辜。”
伏栀的手瞬间握紧了,抬起头直直看着汀荷,“那狗妖......是为救人而死。”
汀荷从未想过从伏栀的眼中竟能看出这样的神色,极为认真,极为执拗,甚至和过往的伏栀不似一人。
汀荷为伏栀这样的眼神愣了好一会,然后才回过神,“你......你竟然为妖说话?别忘了,大娘可是死在那牛妖的手中。”
这话像一把刀子般深深地刺入了伏栀的心中。
伏栀虽然还维持着投向汀荷的视线,想要说什么,可半张的口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音。
汀荷深深看了伏栀一眼,眼底有着极度的失望,“你连为大娘报仇都做不到,这也就算了,就连明辨是非你都做不到。”
她摇摇头,转身就走。
没有话语的动作落在伏栀眼中,好似在说她还是那么没用。
小院的门被合上,院里又恢复到伏栀独自一人时的状态。
苏远却看到伏栀的手心抓得很紧很紧。
......
第197章 求雨祀将临
......
【你听到了汀荷对伏栀所说的话,这件事于你并不是没有干系,但你无法对伏栀言说】
【自那以后,伏栀陷入了一段时间失落】
【可求雨祀就要到了,冬天过去,即将迎来开春的时候】
......
伏栀抱着木剑坐在门前台阶上,双手搁在腿上,素白的下巴置于小臂中间。
她的面前摆放的是一个精致华贵的木盒。
一个装有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比重要的‘良种’的盒子。
伏栀不是没将盒子打开过,只是盒子里装的只是一小堆看着平平无奇的粒装谷物。
但伏栀知道,这东西是漓王封地上的大家翘首以盼的希望。
有了‘良种’,就有了希望,就能看到粮食大丰收的场景。
不用再过上吃不饱饭的日子了。
寻来‘良种’的‘伏大人’,如同光一样指引着他们前行。
“良种......并不一定有效,求雨祀后,母亲会将良种洒在祭台下最为肥沃的土壤里,然后待其收获时,观察产量,在决定要不要将良种的种子分发到封地的其他地方......”
“虽然这个过程很慢很慢,但好在,几十年的积累下,成效还是能看见的。”
伏栀小声给怀里的木剑解释。
苏远听着,也颇觉合理。
“母亲曾经对我说过,她小时候,稻谷的产出根本养不活现在这么多人,所有人只能吃很少一点点......有一次,连续三年大旱,天上没有降下一滴雨,她家里的人,只活了她一个,于是母亲立志要让所有人都能吃得饱饭......”
伏栀谈到母亲时,眼底越发柔和,脸上也不自觉含笑,黯然的失落一扫而空。
“她一次又一次寻找山野里结满了的稻穗,一次又一次尝试,几十年间才有了现在人们种的稻子,现在的大家也才能吃上一口饭,不至于饿死......”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可伏栀还是一个人小声地絮絮叨叨,说到最后,她略显羡慕道。
“母亲她,是不是很伟大?”
苏远斟酌了无数话语,到最后都变成了一个简短的‘嗯’字。
可就算如此,伏栀依然觉得够了,得到认可般开心笑起来,笑容无比灿烂。
“所以,我一定要像母亲那样做好播种的事,虽然这只是母亲所做的所有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伏栀捏紧了拳头轻声道。
话中更充满了必须达成的坚决。
苏远还是“嗯”了一声。
可对伏栀来说已经够了。
她趴在小臂上,歪头笑了笑。
然后无声地喃喃,她要像母亲一样,改变一切。
......
【伏栀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求雨祀上,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白天还要随夫子一同积累管理府邸事务的经验,晚上则翻阅着母亲留下的笔记,其中有着其对于灵植的研究记录,甚至跑去田里和路边实地对照,辨认】
【还有祭祀的流程,动作】
【伏栀不能容许自己出一点差错】
【甚至有了一种,从现在的每一刻到播种完成之时,她的每一步都要严格规划的感觉】
【每一天的时间就在这种极度紧张的过程中飞快流逝】
【很快,明天就是求雨祀的日子了】
......
相貌没什么变化的威严中年人来到伏栀的院中,简单关照了几句,问了问伏栀这一年在夫子身边过得如何,学到了哪些东西,待人处事上有没有长进,和大家的关系有没有弄好......
伏栀一一作答,所有的问题都给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结果。
到最后,这位威严的漓王稍显放心地道,“看来你也有不少长进,求雨祀......既是封地百姓最期盼的大事,也是你和汀荷的生辰,让你来主持播种之事,也算作你的生辰之礼,求雨祀结束后,我为你和汀荷准备了宴席,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出差错。”
木剑里的苏远微微一诧,这才知道,原来求雨祀便是伏栀的生辰。
伏栀稍抬略有些疲乏的双眸,重重点头。
待到漓王走后,苏远的声音响起。
“你和那个......汀荷都是同一天出生?”
伏栀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说,“我们都是同一天出生,但汀荷姐比我早半日。”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是一对小孩来找伏栀。
......
【来找伏栀的是那对豢养田鼠的兄妹】
【去田里的次数多了,伏栀和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孩便也熟络了】
【他们带来了个消息,说是伏栀提到过的一种灵植,肥肥可能找到了】
【此话让伏栀大喜过望】
【只因她在母亲留下的笔记里发现母亲提到过几类灵植,或对‘良种’的出现有助益】
【她母亲提到,几次发现产出颇丰的‘良种’,附近都有这类灵植的痕迹,这些‘良种’的产出远超封地之民所种】
【虽然不能就此下定结论,一定是这类灵植导致了‘良种’的出现,但两者也不能就此断言无关】
【只是,伏栀母亲还没来得及继续进行下半部分的研究】
【伏栀满怀期望地让兄妹二人带她去】
【若是母亲的发现能在求雨祀上为大家所知,将真正的良种散播出去,届时,不仅能造福于民,更是能让大家,让父亲,让......汀荷姐不会再觉得她的无用】
【兄妹二人带着伏栀向着城外赶去,鼠妖肥肥发现灵植的地方很远,隔了三四个村,他们还借助了表叔家的牛车才抵达】
【兄妹二人的表叔家更是穷苦,家里只有一个独子,是个穷书生,夫妇二人为供其求学,几乎耗尽了家财,只期望其以后能有出息,当个官,但已经快十年了,依然是个穷书生,他们家,家中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这辆牛车了】
【到了地方,伏栀有些大失所望,所谓的灵植,不过是有些相像的杂草】
【毕竟也是,她母亲都是在深山之中才能发现,这等村野田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发现呢】
【回去后,伏栀向兄妹二人道谢,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好意】
【而鼠妖肥肥则将谎报情报的田鼠揍了一顿,嘴里骂骂咧咧】
【等到伏栀回到府邸后,已是夜里】
【但伏栀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她贴身携带的精致木盒,不见了】
【里面装着的,是明天就要在求雨祀后洒下的良种】
【伏栀顿时慌了】
【她一个人顺着来回的路找了一遍,查看了路边每一个角落,可都没有发现木盒的踪迹】
......
第198章 丢失的木盒
【木盒不知所踪,伏栀在路边找啊找,甚至不自觉间晃到了田边,撞见了田地里烧稻杆来烤地瓜的兄妹俩】
【见到失魂落魄的伏栀,他们果断拦了下来】
【追问才得知明天求雨祀要用的良种不见了,大惊失色,也一同参与到寻找的过程】
【三人一直找到了深夜,甚至连用牛车载他们的表叔家也去找过了,可一无所获】
【甚至田鼠肥肥也来帮忙,一声令下,许多田鼠钻入了夜色下的田地里】
【这一招确实有用,最终,一只田鼠来报说是找到了疑似之物】
【在鼠妖的带领下,三人跟随来到了不久前就找过的表叔家】
【兄妹二人起初很是不愿相信,可在院后一处明显有松动的地下找出了沾染着泥土的木盒】
【所谓的表叔一开始还满脸不耐烦,可在这一铁证下流下了涔涔的冷汗】
......
虽然面前只是三个小孩,可这位满脸皱纹的木讷中年人还是一脸的惧怕。
为了证明不是自己,他很是无所谓地放这三个小孩进来搜寻。
可没想到,仅凭这三个小孩竟然真的翻找出了地下的东西,明明上面还压着水缸的......
“我该死我该死,小姐您不要和我见怪,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见车上落了个木盒,想您是王府里的小姐,这木盒里定然是什么宝物,准备明天卖了换点粮食供我家那位去赶考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我这般计较。”
或许是平时见唱大戏的人都是这么求饶的,这个木讷的中年人将几句话车轱辘般来回说,甚至给伏栀跪下了。
他不担心那兄妹俩,唯独只担心这位身穿华贵衣裙的女孩去告状。
伏栀抱着沾染了泥土的木盒,盒子并没有打开的痕迹,上面的锁还是完好的。
她打开木盒上的锁,见到里面完好的种子,视线颇为复杂。
她对这个中年人问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中年人摇头。
伏栀咬着嘴唇说道,“这里面装的是明天求雨祀上播下去的种子,若是今天长出的稻子产出高了,便会分发种子到你们手上,到时候,你们不就能自食其力,靠着自己的力量吃饱饭了吗?难不成......这样不好吗?”
“要是......”伏栀眼底浮现后怕,“种子丢失了,不仅是你,大家都种不上产出更高的良种,那大家都吃不饱饭......你能明白吗?”
虽然伏栀说了很多话,可眼前这个木讷的中年人并没有听懂。
他只听懂了这是明天求雨祀上要用的种子,而没有了求雨祀,他们的稻子就没有产出,于是中年人吓得更狠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伏栀看向中年人的神色有些失望,她并不打算就此饶过他,可也不想让这事闹得太大,要是被父亲和汀荷姐知道了......
就在伏栀思索的时候,身边的两兄妹却听懂了,看向伏栀手中的盒子带上了一丝惊诧。
“是不是‘伏大人’撒下去的那种种子?”
“阿娘说要是没有‘伏大人’在我们小时候种出来的仙种,我们两个就只能活一个。”
听到伏大人三个字,木讷的中年人想起了什么。
“你......您是......伏大人的女儿,王府里那两位中的......”中年人最终没敢在伏栀的面前说出,可他看到伏栀转身打算离开,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求饶而心软。
想到自己被告到王府后的样子,他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指着伏栀喊道,“您......您,要是‘伏大人’在这,一定能理解我们的,也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要是‘伏大人’在的话.......”
中年人哆嗦着的呢喃话语落在伏栀耳边,使得她本欲转身走的脚步一顿。
被伏栀带着的苏远看出了伏栀的犹豫。
但他并没有出言,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大片人声和马蹄声,漏风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着没有补丁长衣的书生带着书童进来了,在他的身后,还有着一群打着火把的人。
里面,赫然有着那威严的漓王和神采飞扬的少女汀荷。
书生看到跪在地上的中年人,不由得一愣,“父亲,您这是......王府里的人在找一个女孩,有人说看到她向咱们家走来了......”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伏栀,而跪在地上的父亲,让他的心底瞬间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漓王带着一群人涌进了不大的破烂院子,明晃晃的火把照得伏栀心底一阵慌乱,她想躲也没有地方躲。
伏栀张口欲解释,“父亲......我......”
可漓王仅仅是瞥了眼伏栀手里的盒子,上面还沾满了新鲜的泥土,他不轻不淡地道,“下面人说你夜深未归,汀荷带人一番问询说看到你晃荡出了城,就找了过来。”
看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漓王就在面前,木讷的中年人更是恐慌,一句话说不出,浑身瑟瑟发抖。
漓王只是挥挥手,不容置疑道,“带走。”
伏栀刚想伸手去抓漓王的衣角,可还未抓到,漓王的视线就猛地转过来,盯着伏栀。
那眼神好似在说,他没有追究伏栀的过错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漓王没有给伏栀半分抉择的余地。
伏栀的手僵在了半空。
......
【最后是汀荷带人将求饶不断的中年人带走的】
【当晚就给出了罪名,妄图破坏求雨祀】
【第二天清晨,汀荷一个人再度来到伏栀的小院】
【她只是淡淡地说父亲一眼就看出了大致的经过,而对伏栀的表现,他很失望】
【只是汀荷又道,父亲没有对外界说这件事和伏栀有任何关系,全部推在了那个中年人身上,而播种之事继续由伏栀来主持】
【她走时还说,另外,那个中年人当晚就死在了牢中,怎么死的,她没注意】
第199章 求雨祀上的龙女
【伏栀的头又深深埋了下去,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只觉得这件事本不至于演变成这样】
【那个中年人可能该死,但伏栀又觉得这个中年人的死,有自己的一部分过错,他就算死,也不应该是带着自己的那部分错误去死】
......
伏栀这一晚都没有睡,早上得知这个消息更是困意全无。
今天就是求雨祀的日子。
她还要准备之后的播种之事。
伏栀洗去了精致木盒上的泥土,确认其内的种子完好后,换上了一套衣服,然后走向了城中最高的地方,一座高塔,她将在那里见证求雨祀。
她依然带着苏远所处的木剑。
时至今日,伏栀好像发现,她唯一能说上些话的人,好像只有木剑里这个不明来路的废剑先生了。
她不问废剑从何而来,要做什么。
而废剑先生也不问自己的来历,要做什么。
伏栀再度向木剑问道,“要是母亲的话,会怎么做?”
苏远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既没见过那位‘伏大人’,也没和那位‘伏大人’相处过,他很难仅凭一个众人眼里几乎是圣人般的形象给出回答。
而且苏远知道,这样的圣人形象,也不是伏栀要的结果。
最终苏远轻轻回道,“至少,她不会像那人嘴里说的一样,那不过是他为开脱自己的说辞罢了。”
伏栀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再无声响。
......
求雨祀开始了。
靠海的码头栈道中,延伸出了一条极长极长的木道,一路向东,上面精心雕刻了华丽而栩栩如生的长条生物。
一条龙。
龙尾处于木道之始,龙头正落在木道之尾,张大的龙口,正对一道漂浮的木制祭台。
身穿长长披尾水蓝长裙的汀荷,裙尾拖地一米处,绣有花边的裙尾,落在地上,远远看着像是一条龙尾。
身上的裙衣被庄重华丽的闪亮首饰铺满,垂下的长发更是被盛大的珠宝点缀,明眸皓齿的少女,盛气凌人,活像来自深海的公主。
不似凡间的公主,这般模样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存在。
全城的百姓还有特地赶来的封地之民,只为了见证这一幕,这一年一回的盛世。
而伏栀也坐在城里最高的高塔上,遥遥看着走在木道上的那道奢华华丽的身影,眼底微微晃动,略显羡慕。
她只穿了一身灰扑扑地粗布衣,手脚的袖口都挽了起来,活像将要下地干活的农夫。
伏栀虽然羡慕汀荷的打扮,但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何羞耻。
就算以往的年份,母亲也会特地这样打扮。
伏栀没有将苏远身处的木剑带在身边,而是悄悄将苏远挂在不远的角落房檐上,让苏远也能看到求雨祀的场景。
天蒙蒙地,浓厚的乌云遮住了整片漓王城,隐约有隆隆声从里面传出,好似要下雨的模样。
可越是这样,底下观礼的百姓越是高兴。
这是好兆头。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这多亏了求雨祀,还有求雨祀上的那位。
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的百姓,看向汀荷的视线都充满了崇敬。
就连那豢养鼠妖的两兄妹也不例外。
自从求雨祀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大旱的时节。
年年都能吃上饭,不至于饿死。
多亏了这样的好年景,家家户户的人丁都兴旺了起来,封地上的人口连连上升。
和伏栀一同坐在高塔上的漓王,见到盛装打扮走向龙口之中祭台的汀荷,严肃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笑容。
“今日是汀荷的生辰,也是汀荷成为龙女,主持的第十三个求雨祀,今年也定然风调雨顺,我漓王治下,今年还要冠绝各封王之地。”
周围响起连片的赞同声,无一不是在祝贺和美言汀荷。
没人注意到就坐在漓王身边的灰扑扑身影,被高大椅背遮住的小小身形,好似不存在一般。
同样听到漓王这番话的苏远,极为在意地注意到漓王提起‘龙女’二字。
但在意过后,苏远却想起,今天,也同样是伏栀的生辰。
苏远看着远处的祭台,走向祭台的盛装湛蓝身影,于祭台之上缓缓起舞。
那是一种苍茫古朴的舞蹈,充斥着蛮荒和狂野的气息,连片的湛蓝长裙,于祭台之上好似一条真龙在狂舞。
而随着祭台之上的真龙之舞,笼罩在天上的乌云竟然也得到了响应。
电光从中乍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配合上那狂野的真龙之舞,浩大而震撼人心,让人忍不住心神澎湃。
甚至苏远也渐渐看呆了,只觉目光被那湛蓝龙舞吸引,一同随着起起落落如龙尾般的裙摆上下起伏。
当苏远某一刻惊醒后,才后知后觉。
这求雨祀,冥冥中给他的感觉,并非只是凡人的封建祭祀。
伏栀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那道湛蓝身影上,从未挪开过,直到那翩翩起舞的身影停下后,端庄又神气地面向城中百姓和漓王等人。
也恰是这个时候,隆隆作响的乌云停了下来。
汀荷轻轻开口,不大的声音却通过某种术法传遍了所有人耳边。
“龙女汀荷,今日在此为漓王封地之民祈雨,惟愿我父漓王治下,今年能风调雨顺......”
随后便是一大段古朴冗长的祷告之词,那蕴含着莫名力量的古言之音,传入所有人耳中,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敬畏。
看着祭台上的湛蓝身影,好似看着的不是人类,而是真正的龙。
待到汀荷将一切祷告之词说完,头顶上的乌云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响亮的隆隆之声。
电光雷鸣,甚至隐隐有一条长条黑影于云中一掠而过。
顿时引起了一片惊呼。
“龙!”
“龙女又一次唤来了龙!”
诸多人在此刻跪伏。
也就是这时,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哗啦落在城中,将一切声响掩盖。
高塔之上的漓王猛地站起,看向乌云的视线中满是高兴和满意的神色。
“好!”
有了漓王带头,高塔之上的恭维声更加响烈,将塔外淅沥的雨声都给遮盖了去。
第200章 能做的事
......
待到求雨祀进行到尾声,天上落下的雨渐渐小了,乌云也逐渐散去。
龙女汀荷以君临之姿,傲然从木道上踏立归来。
在万人敬仰之下,她披着盛装回到漓王身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那些早已重复过一遍遍的恭维。
路过伏栀的身边,汀荷微微侧目,扫过伏栀身上的粗布麻衣,微不可察地摇摇头,随后便坐于漓王的另一边。
而随着汀荷所主持的求雨祀落幕,半数以上前来观礼的也散去了。
等到伏栀所主持的播种之事进行时,剩下的,大多都是城外赶来盼着良种的农人。
相对于比较富庶的城中之民来说,这些人面相更加枯瘦,眼中也更为麻木,他们大多数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要么是租主家的田,要么是给主家干活。
不论哪一种,唯有田里产出多了,他们分到的粮食才更多。
高塔上的伏栀,目光扫过这些人的脸上,她再度想起了那个偷偷将她的木盒埋起来的木讷中年人。
他们,其实都是一类人。
没有那么多礼义廉耻,没有那么多大道理。
连饭都吃不饱了,谁还会在乎这个。
他们唯一要的,便是吃饱饭活下去。
伏栀再度想起那木讷中年人求饶时的话。
‘要是伏大人的话,一定会站在他们一边.......’
不。
伏栀于心底无声地否定。
要是母亲的话,也绝不会宽恕一个犯了错的人。
但是......
伏栀从高高在上的塔顶,一步一步走了下去,走入了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之中。
在他们主动让开的路上,和他们身穿同样粗布麻衣的伏栀,缓缓打开手里的木盒,从中抓起一把种子。
母亲会做的事只有一件......
伏栀看向路的尽头,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圃田,正中是一块能走动到田里各处的小祭台,四周则被圈了起来,除了她,无人能进去。
来到圃田中,沿着祭台,伏栀将手中的种子一点一点洒了下去。
那便是......让他们不用犯错就能吃饱饭......
伏栀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现在的她,终于有些明白母亲身穿粗布麻衣洒下种子的心情。
......
塔上的众人注视着走入了农人之中的伏栀,一些窃窃私语声低低响起。
“穿百姓衣,行百姓事......这都是伏大人在的时候立下的规矩。”
“这位......也还是一脉相承,毕竟规矩立容易,改就难了。”
听到这些窃窃私语,漓王看向伏栀的视线略有些不悦。
他对身边的汀荷淡淡道,“我府上也不是没有布料,再做一套祭祀之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汀荷对此却轻轻一笑,“毕竟大娘的用意是融于百姓之中,为百姓着想吧,听说当年,大娘的风头可是差点盖过了父亲。”
漓王对往事却不愿再提,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同时道,“我明白这份良苦用心,只是觉得倒不至于年年如此,都知是我漓王的女儿,也都知道是做做样子,不会当真。”
面对自家父亲略有些抱怨之意的话语,汀荷再度一笑化解,转而道,“父亲,既然求雨祀已了,我便先回去了,还有点事要处理。”
“哦?什么事?”
汀荷站起身,略一行礼,同时说,“只是从昨晚那死去的犯人嘴中得知的一件......有意思的小事罢了,我要去验证一番,不需要父亲费心。”
漓王并未想太多,点点头,“去吧。”
汀荷行至塔边,向下看了一眼,而此时的伏栀,刚刚洒完盒中之种,正回头看向高塔之上的他们。
就是这一眼,让汀荷愣了下。
只因为她看到这个向来畏手畏脚的妹妹,此时的神情却大不相同,伏栀的眼底闪动着一种光芒,那光芒里却充斥着莫名的决心。
连带着,连伏栀身上的气势也为之一变。
那个什么都害怕做不好,没有丝毫自信的伏栀,几乎是眨眼间褪去。
汀荷起初只是愣了下,随后不知是联想到什么,嘴角掀了掀,踏着下去的路,缓缓离开了。
倒是塔中其他人也注意到伏栀此刻投来的视线。
这些漓王封地上的要员,都明白这个小女儿有些被漓王雪藏的意思。
其性子也向来懦弱,可这一眼,却让他们恍惚间觉得,那个懦弱的小女儿......好似有些不一样的变化了。
就连漓王也是,他怔了怔,看向伏栀的视线,好似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
苏远也感觉到了伏栀身上那一瞬的变化。
伏栀似是在一瞬明悟了些什么。
这可不是靠自己的说教带来的改变。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会心一笑。
伏栀身上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间产生的,这一年来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
而这份变化,无疑是她靠着自己的选择才导致的。
......
【求雨祀和播种之事都进行得极为顺利】
【伏栀最后的亮相,虽不如汀荷那般耀眼,引得所有人的注目,但伏栀却是悄然间明悟了些许自己要做的事】
【她趁着人群都散去的时候,将你从高塔的角落拿下,向你再度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没等伏栀说完,苏远已然明白伏栀的选择是什么了】
【当夜幕降临之时,伏栀将你带到了白天洒下种子的圃田之中】
【你感受到周围种子里散发的淡淡灵气,都是符合条件的灵物】
【你对这些灵种,施以点化】
......
当伏栀抱着木剑向府邸中走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了,那是一种于困惑中得到了指引的解脱之笑。
和早上的状态截然相反。
苏远虽然也稍感到一丝丝开心,但没有出声。
直到伏栀率先看向木剑,轻轻握紧了道,“废剑先生......虽然我很羡慕汀荷姐那样,但我知道,我终究无法成为汀荷姐那样的存在,我,我要以自己的选择去改变我能改变的。”
第201章 龙女和笼女
“改变什么?”苏远本不想多问,但既然伏栀主动提出,他倒也不介意顺着问下去。
“不是像那偷了盒子的人嘴里说的,去袒护他一样。”伏栀目光灼热地盯着前方黑暗的路,纵然黑暗,但她看见了。
“而是人们为种子产出所困,吃不饱饭,我便要让大家能吃饱饭。”伏栀歪头热切地一笑,满眼都是期待,期待着那圃田中结出足以压弯稻杆的稻穗。
“这样,大家也不会去行偷窃之事,从根源上解决了这种事,也就不会演变成昨晚那样的结果。”伏栀想起那个中年人的死,仍有些耿耿于怀。
毕竟,她始终觉得那个中年人是背负着一部分自己的错误而死的。
苏远只是轻笑一声。
倒不是说伏栀错,也不说伏栀对,只是伏栀当前虽然明悟了,但明悟得还不彻底。
“你倒是有些轴了,不过,这样也好,就随你想做的去做吧。”苏远淡然回应。
习惯了苏远这样的伏栀并没有觉得敷衍,反倒是愈加抱紧了怀里的木剑。
无用之人和废剑。
无用之人,并非真的无用。
而废剑,也并非真的废。
想到这,伏栀嘴角缓缓咧开,闪动的眼底越发透着希望。
或许是树立了新的目标,使得伏栀重立了一丝信心,她能够不再执着于过往的一些东西。
伏栀想了想,缓缓道,“你知道海边的那个传说吗?”
苏远一愣,“什么传说?”
他又不是土着,自然不知道这里流传的传说事迹,除非和仙神有关,他还略知一二。
可很快,苏远就意识到伏栀将要说的是什么。
大概,是和求雨祀以及龙女的存在,相关的传说。
“海边总是流传着一个传说,会有一对双子,成为龙女和......笼女。”
“两个龙女?”起初苏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伏栀很快纠正,“不,是龙女和笼女,一为真龙之龙,一为牢笼之笼。”
这瞬间让苏远明白了什么。
龙女已有人选,那另一位牢笼之女,无疑便是......
苏远的沉默让伏栀再度咧嘴笑起来,“龙女是汀荷姐,我则是大家口口相传的笼中女......”
如今的她倒不会和一年前一样,面对这种话题只会低着个头,满脸黯然,什么话都说不出。
只不过伏栀虽然是笑着说的,可笑声难免有些勉强。
苏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位封王之女变成了唯唯诺诺的懦弱性子,与此同时另一位同日生的姐姐却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也更让苏远想起那位‘伏大人’,那位伏栀唯一能依靠的母亲。
若是没有她,今天的伏栀会是什么样......
苏远不愿继续想下去。
伏栀稍显勉强的笑很快变得释然,“汀荷姐那样的龙女,能给大家带来梦寐以求的天气,而我这样的笼中女,却是足以毁坏这一切的存在,所以,大家其实并不愿提到我......”
“我......从小就能感觉到自己有些特殊。”伏栀微微握紧了手,“母亲教我不要在意那些目光,也不要在意其他任何人,可我......做不到。”
“大家不愿意我触碰任何东西,也不愿我做任何事,好似只要我出现,便会招致不祥,于是,我只能成为一个无用的人,一个什么都不用做的人......不用做也不能做。”
“直到......”
伏栀的视线落在了怀里的木剑。
可越是这种时候,苏远反而更加沉默。
伏栀并未在意苏远的沉默,反而轻松地长出一口气,眼眸半阖,眼中满是柔和的神色,“不过,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伏栀的话中透着满足。
透着坚定。
“哪怕是笼中女,我也能改变一些东西。”
伏栀握紧木剑的小手,一切的心情,不言而喻。
苏远的声音过了很久很久才重新响起,“好,我陪你。”
......
......
【伏栀回到府中,府中早已在漓王的安排下准备着盛宴】
【无人注意到悄然间归来的伏栀,都早已落座,等待着盛宴的真正主角】
【伏栀虽然坐在漓王之下,但大家更关注的还是伏栀对面的空位】
【空位的主人,名为汀荷的龙女,还未归来】
【直到半个时辰后,褪去了湛蓝盛装的汀荷,身影才重新出现了晚宴大厅的前面】
【但她的手上,还提着一个滴着鲜血的毛茸茸之物】
【伏栀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只名为‘肥肥’的鼠妖】
.......
刚刚脸上还洋溢着笑容的伏栀,此刻却愣住了,脸上的笑几乎凝固,直直地看着汀荷手里抓的鼠妖。
神采飞扬的汀荷提着鼠妖走进厅堂,手里滴血的肥硕老鼠,血迹从外一路滴到厅内,可在场众人无一提出不妥。
漓王起初还皱了皱眉头,但随着汀荷开口,他的眉头缓缓舒展。
“父亲,我在城外抓到一只鼠妖,这只鼠妖为害一方,祸害庄稼,罄竹难书。”汀荷不大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漓王极为意外,“妖患已经这么近了吗,就连城外都有妖患肆虐......”
伏栀本能地想站起来,说出鼠妖肥肥并没有祸害庄稼,甚至它还替人看庄稼驱赶害虫.......
可一抬头,对上的是漓王那威严甚至有些冷峻的视线,还有汀荷那锐利到要刺穿人内心的视线。
伏栀又在瞬间将话给压了回去。
好在,他们不过是随意扫过,并不是唯独盯着伏栀一人。
“这只鼠妖还留有一口气,父亲,该怎么处置?”汀荷挑着眉,略显随意道。
场下有人提议,“不如让小姐直接处死吧,伏大人死于牛妖之手,先杀只小小鼠妖泄愤。”
“若是泄愤的话,不如将鼠妖游街告知百姓,待到人人皆知鼠妖的罪行后,再于众目之下斩杀以平民愤。”
听闻肥肥还留有一口气,伏栀垂下的沉寂视线里,又重新恢复了一些神采。
(作者熬不动夜了,给自己干进医院了,熬了差不多三个月的夜,嗯......反正到处都有点问题,不过问题不算大也不算小,血糖眼睛肠胃肝脏都有点不对,就是不能熬夜了,继续熬下去真要出事。
不过放心,正常的四千字更新一定会保证的。
爆更了半个月,剩下的半个月没法坚持了,不过要是白天状态好的话,还是会有额外的第三更给大家奉上!)
第202章 生辰之礼
汀荷听着众人的提议,并未搭理,反而是转头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低着头的伏栀身上。
“伏栀,不如你来说说怎么处理这只鼠妖吧?”
当汀荷这话说完之后,场中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都将视线转到伏栀的身上。
面对这么多视线,尤其是汀荷的提问,伏栀顿时感觉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可视线的余光触及汀荷手里提着的肥硕老鼠,伏栀咬牙道,“汀荷姐,如若没调查清楚事实,我觉得不宜妄下定论。”
伏栀的话使得漓王在内的诸多人惊讶出声。
“哦?此话何讲?”漓王微微起身,作势询问。
“我听闻鼠妖非是为害,反倒有着益助。”伏栀缓缓抬头,看向漓王,“父亲......您为了封地之民鞠躬尽瘁,只为了他们能吃饱饭,可若是有事物能相助您更接近这一目标,是否不应该将其视为有害的呢?”
漓王被伏栀一连的话语微微惊到。
那惊诧的表情倒不是因为伏栀的话,而是伏栀从未敢这么在自己面前说过话。
可伏栀为了肥硕的鼠妖,还在开口道,“父亲,我觉得鼠妖之事,还需您调查过后定夺。”
伏栀的话既不妨碍漓王行使自己权利的威严,又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这番话不像是一个刚过十三岁生辰的孩童能说出的话一样。
在场诸人纷纷一震,对这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女儿投去诧异的视线。
就连苏远本想着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方法救下鼠妖,没想到,在漓王面前大气不敢喘的伏栀也敢于在漓王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漓王看向伏栀的视线在惊讶之后变得微微深邃,他似是陷入了考虑。
眼见漓王开始动摇,甚至在场诸人也有些动摇,汀荷这时再度出声,“父亲,鼠妖乃是昨晚那人交代,他说隐约间看到了许多老鼠在黑暗里穿过,甚至.......伏栀丢弃的装有‘良种’的盒子,也是鼠妖帮忙找回的。”
汀荷的话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场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在此的人都是封地上的达官贵族,自是知道‘伏大人’死于牛妖的事。
可照汀荷这么一说,岂不是说‘伏大人’之女和妖族相通?
当全场视线再度落在伏栀身上后,这些无形的视线上好似都带上了莫大的压力,伏栀好似一瞬间落在了整个漓王封地上下的对立面。
就连漓王传来的视线中,也带着一丝锐利的质疑。
伏栀环顾一圈,所触及的视线,都满是责问。
没有任何人问询伏栀此前所说是否属实,鼠妖所为是否有益助,要不要先调查后再定夺。
伏栀又将头深深低下,垂下的指尖也触及到身侧的木剑。
好像,只有废剑先生愿意相信自己。
......
【伏栀无法回答出汀荷提出的质疑,面对一众人的视线,最终是漓王率先压下了一切】
【漓王选择了将这件事当没发生过一样,宴席继续举行】
【至于汀荷和鼠妖,漓王夸奖了一番汀荷,然后下令将鼠妖收押】
【宴会后的伏栀,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可她并未回到房中,也未坐在自己惯常坐的台阶上】
【她站立在幽寂的月夜之下,提着木剑,面目藏在黑夜的阴影之中】
【过了很久,她忽然对你问道,‘不论我做了什么事,你都会陪在我身边的对吧’】
【你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伏栀笑了,她抬起头,露出满是释然和有些许后怕的笑】
【她提着你,再度走出了小院,找到了临时关押鼠妖的地方,其实就是一处堆积杂物的空房子】
【夜深人静之时,伏栀将鼠妖偷偷放了出来】
【趁着浓厚的夜色,伏栀翻出了府邸的院墙,带着鼠妖向城外奔去】
......
伏栀没有向着豢养肥肥的两兄妹家跑去,而是顺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那里的尽头同样是连绵无际的群山。
漓王城的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其他三个方向都被群山包围,中间是广袤的土地,村庄城镇星罗棋布。
伏栀抱着鼠妖一路狂奔,黑暗的夜色里,满是雨后泥土和草木混杂气息,唯有一丝月光指引着路。
可伏栀的神色却是越发坚定。
苏远从她脸上的神色看出,她已经做好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木剑里的苏远久久打量伏栀,最后无声一笑。
“既然你做好了准备,那我便自作主张一次替你做选择。”苏远的声音传出木剑。
“废剑先生......?”伏栀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她喘着粗气,擦去那张白瓷小脸上的汗滴。
“你这样是救不了鼠妖的,待到白天他们发现你不见了,迟早会追上你的。”伏栀的经验终究是比不了苏远。
“那......我要怎么办?”伏栀极为纠结,可纠结过后又越加坚定。
她必须要救鼠妖。
“寻一处随处可见的小山,将它放归山林,然后你自己向着原方向继续跑,他们要找的第一目标肯定是你,找到你的时候,鼠妖早已隐入山林,无处可寻。”
苏远的话让伏栀的眼神微微一亮。
可随后,伏栀就想到了什么,“可肥肥它......”
伏栀怀里的鼠妖肥肥,此时只有肚子微微起伏,闭着的眼却极难睁开,殷殷鲜血沾染了它全身的毛发。
见到这一幕,再想起第一次见到鼠妖的时候,它极为神气的样子,伏栀眼底微微一暗,“它能活下去吗?”
对此,苏远倒是一笑,“既然子时还未过,这是你的生辰,也是一年来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辰,我便送你一份礼物。”
随后,苏远的声音里再无一丝笑意,满是宏大严肃之音,“此法为......天地相。”
苏远从木剑中飘出,伏栀的视线却茫然未见,根本看不见,依然盯着手里的木剑。
苏远伸手触及伏栀的额顶,轻轻拂过,随后伏栀只感觉脑门处传来一片清灵之感,随后脑海中悟出了什么。
那是一副动作,一副怪异却又冥冥中好似牵连天地的动作。
看得伏栀陷入了长久的失神。
见伏栀陷入了失神,显然是看到了‘天地相’,苏远既欣慰又失望。
欣慰的是,自己终于能下定决心将之交给伏栀。
一年的见证,苏远还是再度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失望的则是,‘仙人抚顶’果然对已有灵智之物无用。
待到伏栀眼底的失神散去,重新恢复了清明,她回想着于脑中莫名出现的怪异动作,神情颇为复杂。
“废剑先生的......礼物。”
苏远再度轻笑一声,飘至鼠妖的身前,于伏栀看不见的地方将鼠妖唤醒。
勉强睁开眼的鼠妖看到面前那一团不定形的缥缈之气,它深深地知晓,自己能开灵智全拜其所赐下的一点莫名之物。
鼠妖虽然只剩下一口气,但或许是体内灵气雄厚之故,这半年多的时间无时无刻不在自我修行,它已经初窥修行的门槛。
而此时,鼠妖能感觉到这团缥缈之气赐下的那一点莫名之物在体内挥发着效果,支撑着自己。
苏远却知这东西乃是自己的仙姿,落在了这鼠妖的身上点化灵智。
唤醒鼠妖后,苏远回到木剑中,对伏栀道,“将你刚刚学会的,教予它吧。”
伏栀虽然略有不解,可她还是照做。
勉强撑开眼的鼠妖,只于模糊的视线里学会了这一式略有些怪异的动作。
伏栀寻了个不远的小山,这样的小山到处都是,她将鼠妖轻轻放在一处茂盛的草丛中。
看着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的鼠妖,伏栀悄声嘱咐道,“以后,不要再靠近漓王城了,能跑多远跑多远。”
鼠妖似是听懂了伏栀的话,极为微弱地吱吱回应了两声。
伏栀最后看了一眼鼠妖,便带着木剑,返身向着原来的方向奔去。
......
当伏栀看到次日清晨的阳光后,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
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再也跑不动了,直接倒在路边的草垛上,可她看向初升的朝阳,被照的金灿灿的小脸,反而咧开了笑容。
伏栀将木剑紧紧抱在怀里,半闭着的眼中怀着希冀悄声说道,“这一次,父亲和汀荷姐或许会很生气吧,不过......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和之前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我既已说过,我要以自己的选择去改变我能改变的,于封地上的百姓,我要像母亲那样,寻出良种,让大家都能吃饱饭,不必再为粮食困苦。”
“而于这些良善有实际益处的生灵,我同样要做出这样的改变......”
伏栀的声音越说越小,快要合上的眼眸中困意也越来越多。
苏远不由得问,“那你准备怎么改变这些生灵?”
纵然极度的困倦袭来,可伏栀想起这一年来所经历的。
手中那自称废剑的木剑,有着她无法理解的神奇力量,伏栀和其共度的日子里,也是渐渐明了这柄木剑所能行使的职能。
那些由她的选择而产生的妖,还有所带来的后果,在伏栀眼前一一掠过。
尤其是在经历鼠妖之事后,她更是坚定了想法。
善恶非是因其出身,无论是人是妖,又或者是剑......
人不可能因为是人,都全身良善之辈。
她自己因为背负了笼中女之名,而被认定为所有人眼中不祥的存在,哪怕她想解释,也无人愿意听她解释。
妖因为是妖,径直被当做了有害的存在,而不分实际的事实。
回想着一切,最终,伏栀缓缓道。
“不看出身,有教......无类。”
......
【伏栀的话让你一惊,你只觉有些忐忑】
【你向伏栀看去,可伏栀被困倦席卷,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沉沉睡去了】
【你看着伏栀那张在金色耀阳下烨烨生辉的小脸,打量了她很久,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选择是否做对了】
【你念叨着伏栀的名字,伏栀......福祉......你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你想起伏栀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哪怕是你不看好的,可最后却都取得了相反的结果】
【反倒是你所做的选择,反而都造成了不好的结果,想到这,你啼笑皆非,只能自嘲地笑笑,希望伏栀真能如她之名所说那样,改变一切,带来福祉......】
【当伏栀再度醒来时,发现身边围满了士卒,居中的则是黑着脸的漓王,还有一脸无谓的龙女汀荷】
【漓王并没有当场责问伏栀,在将其带回府中,下令将其关在院中,不得跨出一步】
【可也就仅此而已,并未做出更多问责,甚至连那只鼠妖的下落也没问】
【一切的消息都被掩盖了下去,好似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一切都回到之前的样子,无人知晓的府邸角落,一处小院里有着一个恍若被所有人遗忘的笼中女】
【半年时间转眼而过】
【夏末收获的季节,院中的伏栀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她亲手种下的种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产出】
【麦穗已经压弯,所得出的产量至少是如今人们种植的稻种两倍以上】
【已经有人专门保存这批稻种,来年将分发至其他人手上,逐步扩大种植的规模】
【伏栀很开心,好似是她达成了母亲的夙愿,两倍的产量意味着大家不用再为吃不饱而发愁】
【母亲完成了大家吃不上饭到吃不饱的过程,而她将要完成大家吃不饱饭到吃饱饭的过程】
【伏栀还听说,有些人自发地在寻找她,希望她能见大家一面】
【她还听说,湖里的鸳鸯下了一窝蛋,每天都有无数男女相约守护着这对鸳鸯和它们的窝】
【岸边的柳树抽了新枝,远处,再也没有听到关于田鼠们的消息】
【又是半年过去,距离伏栀放走鼠妖已经过去一年整,在伏栀的第十四个生辰,新一年的求雨祀,到来了】
【被关了一年禁闭的伏栀,终是被放了出来】
第203章 行走世间
......
“伏栀,今年你的任务照旧。”满脸严肃的漓王走进伏栀小院看了她一眼,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不......”
可出乎漓王的意料,从身后传出否定的话语。
漓王转过头,却对上的是一副幽幽如深潭般的瞳孔,那张依旧青涩的白瓷脸蛋,满是不符合年纪的幽邃和寂然。
伏栀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漓王指着伏栀问。
“父亲......我,要做的事不在求雨祀。”
漓王愣了愣,还以为伏栀是在生自己的气,他的语气微略缓和了点,“栀儿,你也知道,不是我偏心,只是你和汀荷适合的路不一样,你虽然做了些错事,可我从没怪过你,关你禁闭也不过是为了让这件事影响消弭到最小......”
可伏栀在乎的根本不在这里,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摇头。
不论漓王说什么,伏栀只是不愿接受漓王的安排。
最后,漓王脸上现出了愠色,挥袖走了。
“你要做什么,要是能不依靠我的力量做成,那便随你,只是,早晚有一天你会自己回来的。”
......
【伏栀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只是找出了当初被初牛王袭击获救后所穿的百姓衣套在了身上】
【她带着你离开了王府】
【今年的求雨祀格外热闹,产出翻倍的稻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掩盖了求雨祀上祈雨的龙女风头,所有人都盼着稻种今年能不能发到自己手上】
【这种时候没有人在意稻种到底为何能得到翻倍的产出,就算偶尔想起也是将其归功于寻到稻种的‘伏大人’】
【此时出城的街道上反而无比清净,伏栀出城来到田野之上】
【第一站,她来到了那个偷走木盒的中年人的家】
【这里已经没人居住,破败到砖墙倒塌,不远处,则是一座同样破败的小屋】
【伏栀推开门,却在屋里一角见到了一具尸体】
【这是那一晚带着漓王等人找到伏栀的书生,伏栀记得这个书生当时喊偷木盒中年人,喊得是父亲】
【书生不知死了多久,尸首在这无人发现,甚至已经有风干的倾向】
【伏栀在一边发现了一封书信】
【上面写着,自父亲因偷盗求雨祀重物,死于牢中后,母亲也一同病死,而他自己......过去十余年,一直被父母淳淳教导,要努力读书,早日金榜题名,成为大官,其他的任何事都不需要他操心】
【哪怕家贫,父母依然为其凑齐纸笔书籍,甚至不惜变卖家中值钱的东西,有时候吃不起饭,父母也要饿着,将一口饭省下给自己】
【他见到这一切痛心却又无能为力,他什么事都不用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改变却做不到,面对父母殷殷的期盼只能越加努力读书】
【可他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哪怕连续考了十余年也丝毫没有一点功名】
【父母却觉得这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肯定是要读的书太多,甚至耗尽了最后一点家财请了一个书童伴他左右,以此来减轻他的压力】
【他见证家中一切,早已无心读书,有时候,他觉得,哪怕当个农人也挺不错,家中多一个劳动力,便多一分粮食产出】
【可父母殷切的期盼,让他根本无法开口,如今,父母双双因故离去......】
【在书信的末尾,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父母已去,纵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我无颜面对,唯有将之还矣’】
【伏栀默然无言地将书信看完,你也在一边悄悄看完了,你们都长久没有言语】
【伏栀悄然间将手握紧,你准备宽慰两句时,屋外的角落却伸出了一只雪白的脑袋】
【那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
狐狸见到伏栀根本不怕,它嘤嘤叫着来到书生的尸首边,对伏栀做着刨地的动作,好似要将书生尸首埋起来。
伏栀见到这一幕,怔了怔,蹲下抚摸狐狸的脑袋。
毛茸茸的狐狸脑袋极为顺滑,狐狸全身的毛发都很是茂密,唯有腹部有一处毛发未能长出,那里有着一处伤口痊愈后留下的疤痕。
只是伤口有被好好处理的痕迹。
到这里,伏栀也明白了狐狸为何想要将书生尸首埋起来了。
“废剑先生......”伏栀悄然向着怀里的木剑道。
苏远立刻明白了伏栀的意思,他从木剑中钻出,落在了狐狸的面前。
这只狐狸体内的灵气倒算是一般。
小小的雪白狐狸看着面前突兀出现的缥缈之气,身子霎时间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苏远随手在狐狸的脑袋上抚过。
下一刹那,狐狸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茫然。
见到这一幕,早有经验的伏栀会心一笑,对雪白的狐狸道,“你想要做的事,还是你自己去完成吧。”
留下这句话,伏栀抱紧了怀里的木剑,最后看了一眼书生的尸首,眼眸略有些黯然,可下一瞬又扫清了黯然,重新恢复了决绝。
待到她完成自己的目标,改变了一切,这样的事将不会再发生。
伏栀暗自在心底发着誓言。
同时抱紧了怀里的木剑。
只要有废剑先生陪着......
伏栀踏出废弃的小屋,顺着随便挑选的方向离去,而身后越来越远的小屋门口,蹲在门边只伸出一个脑袋的雪白狐狸,歪着脑袋,眼中的那道单薄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可那单薄身影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
......
......
【伏栀开始带着你四处流浪,这个锦衣玉食的女孩身上迸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韧性,不论刮风下雨,她没有抱怨过一次】
【喝的是溪流里的水,吃的是林间的野果和乞讨来的食物】
【她那白瓷般的小脸不知何时蒙上了厚重的泥尘,如同璞玉蒙尘,再也看不出一点曾经的美好】
【她舍弃了过去的一切,漓王女儿的身份,漓王府中享受的一切,甚至是‘笼中女’的一切】
【她虽然失去了这一切,却恍若新生,眼底越发明悟,也越发坚定】
【伏栀抱着你行走世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可所遇到的灵物,有相当一部分被她选中】
【伏栀虽身无灵气,甚至‘天地相’的修炼在她的身上也无半点效果,可她冥冥中就是能选中那些身负灵气之物】
【无一例外,她选中的灵物,你都丝毫没有吝啬地予以点化】
【有时,伏栀心念一动间,会教导部分被点化的灵物‘天地相’】
【不论是灵蛇、灵龟、灵马、灵鱼、灵虎、灵蚁、灵草......】
【不论是何种生灵,伏栀都做到了一视同仁,从不在乎它们到底是何外貌】
【晃晃悠悠三年间,伏栀几乎走遍了大半个漓王封地,予以点化的灵物不知其数】
【封地之民时常能见到一个满身泥尘的娇小身影四处流浪,可不知她到底为何流浪,到底是家破人亡,还是有家不能回】
【可在灵物之间,却悄然多了一种流传】
【一个关于抱着木剑的少女的传说】
......
当初生的朝阳落在伏栀的身上,她那细密的睫毛微微颤着,随即睁了开来。
纵然寒夜刚刚过去,可伏栀丝毫不觉寒冷,她身靠着一只硕大的黑纹老虎,源源不断的旺盛气血从老虎的身上传出,为伏栀驱散寒意。
随着伏栀睁开眼,周遭的林间,树木纷纷动了起来,好似其中暗藏着无数生灵。
可伏栀的视线却没有丝毫诧异,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三年过去,当初那个娇小稚嫩的女孩已经渐渐长开,欣长如玉的双腿,娴静柔和的面庞,一双淡然却又透着无尽深邃之意的眼眸,嘴角带着的浅浅笑容更显得动人心神,无不透着独属少女的青涩和窈窕。
伏栀的身上披着一件破败的粗布麻衣,将身姿大半遮盖起来,可半边肩和一双雪腻的腿却露在外面,被泥尘覆上,挡住了其下的雪白之色。
刚刚醒来半倚在虎肚上的伏栀轻轻打了个哈欠,那张青涩的脸蛋上现出了几分慵懒,平添了几分不自觉的娇媚。
若是从林间缝隙瞥见伏栀,常人只会觉得见到了林中妖。
醒来的伏栀试着运转‘天地相’,可于伏栀而言,丝毫未感到变化。
被摆在腿间的木剑中传出了声音,“还是没有一点感觉吗?”
伏栀轻轻点头,低垂视线看向木剑,未束起的长发也顺着垂下,如同倾泻的瀑布。
“无事,还是开始晨起的修炼吧。”
早在四年前伏栀被关禁闭之时,苏远就开始教导伏栀修炼,可惜不知是功法不合适的缘故还是天资的问题,伏栀的修炼并不算快。
三年过去,也不过堪堪到达了第二阶的水平。
本指望着依靠‘天地相’或能加快修炼速度,可伏栀对‘天地相’却没有一点感应。
更别说加快修炼速度了。
就连伏栀点化的灵物,有的修炼进度都超过伏栀了。
苏远的身形从木剑中飘出,一团缥缈之气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周围无数灵物的目光。
所有灵物都盯向了苏远,可所有的视线都是浓浓的敬畏。
这些灵物对苏远有感应,可伏栀却恍若不知一般,根本看不见,依然低头盯着木剑。
在伏栀所不知的地方,苏远静静漂浮着,可苏远的身形相比三年前点化灵狐时,分明透明了许多。
苏远所行‘仙人抚顶’,并非没有任何代价。
他耗费的乃是自身的仙姿。
他所拥的仙姿到底有多少,苏远自己也不知道。
纵然自己这团缥缈之气变得越发透明了,可苏远只是不在乎地一笑而过。
抱着木剑的伏栀从虎腹坐起,闭目开始了今天的修炼,同样地,苏远也在半空开始展示他所能传授的法门。
“灵虎,你气血至刚至烈,这套五虎断金掌你也修完了第一层,这是第二层,看好了......”
“灵猴,你初开灵智一年,灵敏善躲闪,这套惊林游龙步今日便授于你......”
苏远身化的缥缈之气在半空展现各式各样的变化,将一套又一套或玄奥或简易的法门传授给一只又一只灵物。
主打一个因材施教。
苏远丝毫不担心传授给这些灵物是否会造成‘初一’那般的后果。
伏栀立下誓言说有教无类,这些都是她选中的灵物,那苏远便也顺应而下。
一只又一只被点到名的灵物仰头盯着半空的缥缈之气,眼中尽皆是专注,为那缥缈之气的每一次变化而着迷。
待到看完一遍,便闭眼默默消化。
这些灵物的天资或高或低,参差不齐,可大基数之下,依然还是有着相当数量的‘天才’涌现。
三年时间,在‘天地相’加持下,进度最快的甚至已经要逼近第四阶了。
愿意跟随伏栀的灵物大多学会了‘天地相’,也有着数量不菲的灵物不愿离开出生之地,和伏栀断了联系,不知如何。
只是伏栀偶尔路过时会去看两眼。
比如当初那只要埋葬书生的雪白狐狸,伏栀路过过一次,小屋越发破败,只是那书生的尸首再也看不到了。
从书生家离开没多远,伏栀于一处依山傍水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处土堆。
土堆前立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瓦片,上面只歪歪斜斜刻着极为难看的书生二字。
伏栀未找到狐狸的身影,但狐狸想要做到的事已达成,想必心愿已了。
潜伏着不知多少数量灵物的林中,寂静无声,所有灵物都潜心炼着自己的法门。
待到日上三竿,伏栀率先睁开眼,从修炼中醒来,一众灵物纷纷随着伏栀一道退出修炼的状态。
虽然是苏远教导他们,但所有灵物都明白,真正选中它们的,则是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少女。
少女和她怀里的木剑,两者缺一不可。
第204章 赐下希望
一只粗壮长角的梅花鹿从林间奔出,见到伏栀,将身子低伏,伏栀稍稍踮脚便坐上了鹿背,怀里抱着木剑。
矫健的梅花鹿化作一道迅疾的影子奔于林中,伏栀的一头墨色长发在身后飘摇。
更远处是无风自动的丛林,一众灵物隐于其中跟随。
地势渐渐走低,梅花鹿离开了山林,向山脚下的村庄越发靠近。
来到村外,梅花鹿在伏栀的示意下停下了脚步,伏栀抱着剑光着脚踩在了地上,顺着田埂步入村中。
村中已经很久没有生人到来,尤其是一个年纪看着不大的女孩,村中的人纷纷向伏栀投去诧异的视线,更有三两好心的大娘上来问询。
“你才多大就一个人流浪啦?”
“没家吗?是不是还没吃饭,来,到我家给你弄点......”
面对一些好心大娘的邀请,伏栀没有拒绝。
这个村子里的情况算好的了,至少伏栀没有遭受异样的白眼和驱赶。
不过,就算是白眼和驱赶,伏栀也早已不会在意。
跟随这个大娘来到她家,伏栀见到的是家徒四壁的环境,颇为清贫。
家里尚有一稚子,正是刚刚开始读书识字的年纪,见到母亲回来,开心地跑到母亲面前背着今天书堂里先生教的东西。
大娘在米缸边探腰,直到将腰弯得极深极深后才探到。
她见伏栀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有些羞赧地说道,“为了早点分到仙种,去年留下的粮大部分交了上去,不过已经开春了,今年只要分到仙种,种下后等到夏收时就好了.......”
听到大娘这么说,伏栀略有些困惑地问道,“大娘......仙种是?”
“哎呀,那一年你这小娃子还没多大吧,好像是四年前,我亲眼看着‘伏大人’的女儿种下去的......可能是‘伏大人’在天之灵保佑,没想到‘伏大人’寻来的种子产出直接翻了一番,大家都说这才是彻彻底底的仙种,都盼着早一点能分到仙种......”
果然......
伏栀心底暗道。
她又问,“那这种仙种,村子里......有人拿到手了吗?”
大娘却是怔了怔,摇头道,“据我所知,也就去年村头有一家分到了,不过那家人有人在当官......仙种稀少,唯有每年交粮最多的一两户能分到,若不然就是......”
大娘说到这没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转言道,“我家为了今年能分到,可是将前年去年的存粮都一起攒着交了上去,只为了今年能分到仙种,晚上我家那人差不多就能带着仙种回来了。”
大娘的话给伏栀带来的是更多的困惑。
四年时间,按她的预计,当初那一批她亲手种下去的良种,每年的规模逐渐扩大,至少能覆盖三成民众。
而十年时间内,就能覆盖整个漓王封地的民众。
花费十年时间,让整个漓王封地上的人不用再为吃不饱饭的问题而担忧,甚至作奸犯科。
可如今,伏栀却发现,事情好似没有向着她想的那样发展。
这座村子算是漓王封地的腹地,并不是她此前待得最多的边疆之地,就连这里的民众都分不到仙种......
伏栀眼前的大娘见这个浑身上下都是泥尘的孩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以为是她饿了,丝毫没认出来这就是四年前所见过的人儿。
大娘于是笑笑道,“没事,也就熬一熬这几个月,这几个月过去就好了......”
说罢,她转身端着刚从米缸底部捞上来的米去灶房,而伏栀则寂然无言。
待到饭做好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大米饭加上一些清炒的素菜,但于普通人家而言,已经是极为丰盛的一餐。
伏栀坐在桌边,哪怕她行走世间的这三年,四处乞讨过,可能上桌的机会寥寥无几。
甚至吃完之后,大娘还拉着伏栀不让她走,非要帮她将一身的泥尘洗干净。
好在,听闻要洗澡,大娘的稚子吵着也要洗澡,将大娘的注意力吸引走了,伏栀这才得以推脱。
眼见夕阳西下,天色渐渐变暗,伏栀打算离开,可走之前,伏栀从树皮缝成的包里取出了一握种子,郑重其事地将之交到了大娘手里。
正在教训儿子的大娘一怔,“这是?”
“大娘,这是我在山里寻到的。”
听到伏栀的话,大娘再度一怔,似是想起什么故人,“你......”
可伏栀只是小声地叮嘱了一句,“虽然比不上仙种,但收获之后可保留部分做种,将之分给其他人......”
说罢,伏栀的身形就越来越远,这位大娘想去追上可怎么也追不上,明明是个身形消瘦的女娃,却走得那么快。
这怪异的现象让大娘忽然猛地一惊,再度看向伏栀的背影时,神色变得奇怪起来。
总感觉,这个背影有点熟悉......
还有那怀里总是紧紧抱着不放的木剑......
想起一些从漓王城里传出的传闻,大娘低着看着手里的种子,神色越发惊诧。
不会是......
就在她陷入深思之际,一个壮汉背着个空袋子回来了,见到她当即就抱怨,“今年又没分到仙种,说是有人交的粮比我们还多......唉,今年可怎么办啊......”
大娘看着自家男人,又看看手里的种子,犹豫了一下道,“今年,也不一定非要仙种......”
......
伏栀离开村子后,紧缩的眉头却未能舒展。
伏栀走得很慢,夜幕慢慢降临,将她的身形融入于夜色之中,田埂小路边等待开垦的水田,隐约有蛙声传出。
在夜色里伏栀的视线也极好,轻易就扫到了好几处传出蛙声的地方。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一只鼓着嘴却没叫出声的青蛙身上,这只青蛙面对伏栀的靠近,不闪不躲,大眼睛甚至直直地盯着伏栀。
“那就你吧......”伏栀小声念叨了一句,怀里的木剑,苏远的身形飘出。
苏远看到这只青蛙体内果然有灵气,对于伏栀总能选到合适的目标,苏远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这只灵蛙故技重施。
眼见灵蛙开智,伏栀对其小声道。
“以后,你可要守护好这一片田地,莫要让害虫们害了大家的庄稼。”
灵蛙似懂非懂地鼓了鼓嘴巴,还是没有叫出声。
做完这一切的伏栀,眉头才稍稍舒缓。
她再度抱着剑走远了,不远处,忽然钻出一只梅花鹿,梅花鹿的背后还有着一大群各色灵物簇拥。
伏栀步入这群灵物中,被围在中心,那模样,好似万灵之长。
......
【伏栀交给那位大娘的灵种乃是她三年间寻觅所得,伏栀并未让你将这批灵种也点化,你倒也知晓这里面的缘由】
【毕竟你点化过后的灵种,产出实在惊艳,足足翻了一番,对于大娘家而言,无端地多了这种仙种,是祸不是福】
【伏栀所找到的灵种,产出虽比不上点化后的‘仙种’,但于寻常人家而言,所产出的粮食足以保证一家吃饱饭】
【但伏栀深知,这还不够】
【既然她亲手种下去的点化‘仙种’未能覆盖封地之民,让粮食产出更上一层楼,她打算自己亲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伏栀的重心放在了诸民汇聚的村落之中】
【她不再游离于山林里,以前可能半月才入一次村中,讨食点饭菜,其余时间靠着野果草汤充饥,如今,她几乎日日入村】
【每一次入村,伏栀都会留下一定数量的灵种,并点化水田里的生灵,让其好生看守这一片的田地】
【可不过一月时间,伏栀手里的灵种就已经消耗一空】
【而伏栀所走过的村落才十余个,伏栀发现,她个人的力量还是不够】
【但伏栀并不是无计可施了,她还能依靠数量众多的开智灵物】
【随着伏栀将目标分发下去,一众灵物散在了广袤的封地之间,用着各自的方式,或是寻找灵种,或是看守稻田,或是施灵肥增产,只为了让春耕顺利进行下去,让今年的粮食产出能多出一分】
【春季的三个月,伏栀一刻未曾停歇,而与此同时,在这些农人聚集的村落间,不知从何开始流传出关于伏栀的传说】
【于山林间走出的抱剑少女,会带着万千生灵,赐下寓意着希望的灵种,守候着田地,带来一年的丰收】
【而这个少女,曾经有个响当当的名号】
【其名为,笼中女】
......
“笼中女?是不是那个做什么都会搞砸了的那位?”
“不是说她和龙女大人是双生子?还说她会带来毁灭,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没有龙女大人,就没有一年的风调雨顺,每年的求雨祀我都诚诚恳恳地祈求龙女大人保佑......”
伏栀顺着村边小道走过,坐在门槛上无事闲聊的农人,嗓门大得吓人。
见到满身泥尘的伏栀走过,这些人还会颇为嫌弃地摇头。
“有手有脚地干啥不能吃上一口饭......”
“嘿,好像还是个女娃子,就是有点脏......”
“等下,她、她怀里......抱着的是不是一把剑啊?”
这话一出,本投以嫌弃视线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农人纷纷一愣,只感觉丝丝惊悚从脑门一闪而过。
那标志性的木剑,已经成了那从山林里走出少女的象征之物。
可抱着剑的少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在少女走过后,一只满眼低沉的黑纹老虎从角落走出,顺着少女的步伐悄悄追了上去。
黑纹老虎足足有一人高,看着和一堵墙一样,路过几个农人时,盯着他们深深看了一眼,看得几个农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动一下就会被老虎一口吞噬。
而抱剑少女走向的地方,正传来阵阵争吵声。
伏栀顺着争吵声来源走去,那是已经播了种的田边,那一处田长出的稻苗格外茁壮,比旁边田地高出数分。
可还未结出稻穗的稻苗,正有着一批人在收割。
一个老爷打扮的人正在指挥,另还有一个女人抱着这老爷打扮人的腿嚎哭不止。
“老爷,您把我家的稻子割了,我们一家老小今年吃什么啊......好不容易讨来的仙种,怎么说收就收走......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女人的嚎哭声听得周围人都面露不忍,可没有一人上前帮她。
那老爷打扮的人哼了声,“仙种本就是漓王大人赐给你们的,现在漓王大人要收走也是应该的,给我全割了!一根苗都不能剩!”
但这时抱着剑的少女闯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伏栀看着那格外茁壮的稻苗,这便是她当年亲手种下去的那批灵种,只不过,由废剑先生点化过。
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分发下来的仙种,却又要被突然收上去。
伏栀冷冷地看着那老爷打扮的人,看得他浑身一颤,转头一看是个小孩,正要发火怒斥时,忽然注意到这小孩手里抱着的木剑。
顿时,支支吾吾,“你......你是,笼中女?!”
这话将周围所有人都惊到,可伏栀却恍若未闻,只是问道,“为什么,要把已经种好的稻苗毁掉?”
伏栀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峻。
只差一两月便是收获的季节了,现在毁掉,意味着一家人一年的粮食产出没了。
她最近陆续听闻有这种事发生,现在更是亲眼所见。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由她母亲而始的一切,为了让大家能吃饱饭,可仙种没有分发到大家手里就算了,可现在,竟然连已经种下的都要毁掉。
那老爷只是冷笑一声,“这是漓王的命令,这几年分发的仙种,全部要割掉交上去。”
伏栀下意识握紧了怀里的木剑。
可对面的老爷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依然让手下人毁掉稻苗。
这时不知从何窜出来一只硕大黑纹老虎,带着咆哮声拦在了这批人面前。
伏栀虽小但极为清晰的声音响在他们耳边,“我不容许你们毁掉这一切。”
足足一人高的老虎带来的威慑力是十足的,这批人再也不敢妄动,那老爷额头上冒着汗,带着人匆匆撤走了。
本抱着老爷腿哭嚎的女人又抱上了伏栀的腿,顾不得上面的泥尘,带着哭腔喊道,“谢谢您......谢谢您......他们都说您是笼中女,您会毁掉一切,可我看,您比那保佑大家的龙女大人还要像龙女......”
这话霎时间让伏栀愣住了。
第205章 仙种还是妖种
我......比保佑大家的龙女大人还要像龙女......
伏栀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
许久未低下过头的伏栀将脑袋低下,埋在了烈阳的阴影之中。
待到伏栀重新将头抬起来后,她的眼眸中翻涌着万千思绪,可这万千思绪通通被她压了下去。
伏栀看向那抱腿的女人,轻轻道,“我既不是笼中女,也不是龙女。”
“那......”带着哭腔感谢的女人陷入了无比的错愕,“那......您是谁?”
“我......”伏栀抽离抱腿的女人,缓步行至黑纹老虎的身边,黑纹虎伏身,坐于虎背上的伏栀抱紧了怀里的剑,对着下方的女人缓缓道,“我是伏栀。”
......
黑纹老虎驮着伏栀行走出村,伏栀的视线牢牢盯着前方,好似要穿透那广袤的大地,看到最前方的城池。
苏远的声音在伏栀耳边响起。
“你要回去?”
伏栀的眼底闪着坚定的光,“我要去漓王城将事情问清楚。”
“可你就算问清楚了,又要如何改变他们?”
苏远的话让伏栀微微一怔,稍作思索后,她给出了她的回答,“不论能不能改变,我还是要去做,因为这只是第一步。”
见伏栀这番坚定模样,苏远怔了怔,之后反而放心地笑了笑。
在他的眼中,面前的伏栀和四年前的伏栀渐渐重合到一起。
虽然那眉眼极为相似,可早已变得不同。
倒是他,还在把伏栀当做四年前的那个只会低头满眼黯然的女孩对待。
想到这,苏远的视线也顺着前方看去,似是也要一同陪着伏栀,看到那最前方的城池。
可这时的伏栀却悄然收回了视线。
落在了木剑之上。
......
【这一次,伏栀没有选择悄悄地路过,而是大张旗鼓地坐于虎背之上】
【当硕大的黑纹老虎带着伏栀行走过一个又一个村落之时,路边的人们都向她投来目光,可伏栀目不斜视,丝毫不为之所动】
【如今的她,已经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可出乎伏栀意料的是,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开始出现了一些追随者】
【他们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知道伏栀要前往漓王城,也要跟在伏栀身后一同去】
【本以为自己的出现不会让大家欢迎,但从那诸多跟随者的视线里,伏栀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讨厌,反而看到了敬重】
【这些追随者中,有很多眼熟的面庞】
【这些都是伏栀于这三年行走世间所遇见过的形形色色之人】
【遇见他们时,无人知晓伏栀的身份,多数时候也无人在意浑身泥尘的流浪儿】
【但早在一捧又一捧灵种遍洒大地,伏栀之名就已经传遍了她走过的每一个角落】
【虽他们中的很多人不知道伏栀到底做了什么,但他们知道,只要是伏栀走过的地方,那个地方定然会长满寓意希望的灵稻】
【随着伏栀前往漓王城的路上,路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夹道相迎,部分人跟随着伏栀,将她送出很远很远才停下脚步】
【伏栀前往漓王城的路途花费了整整三日,一路上遇见的民众不计其数】
【最终当伏栀回到漓王城下时,于伏栀身后听闻伏栀归来消息而聚集的民众连成了一片,放眼望去,声势浩大】
【而漓王城中,早已得知消息的漓王带着人赶了回来,于城墙上和伏栀再度相见】
......
见到虎背上的伏栀和她身后聚集的民众,相对于这些人曾经对待伏栀的态度,如今他们隐隐将伏栀看做新的‘伏大人’。
这一幕使得漓王脸上的表情可谓相当复杂,良久后,他才叹气言道。
“你果真想要偷你姐姐的东西,早知道会是这样,三年前我就不应该放你出去,当时就应该狠心将你继续关在府里。”
伏栀皱着眉,看向自己父亲的视线有些不解,“我......我偷了什么?”
于漓王身后,缓步走出两道身影,其中一道身影伏栀极为熟悉,正是她曾经所无比羡慕的汀荷姐。
而另一道,则是伏栀所不认识的高大身影,身穿一席白袍,气质出尘,如同得道的高人,可颇为年轻的样貌却与高人气质并不相符。
汀荷盯着伏栀的视线带着丝丝冰寒,“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妄图用这种方式篡改天机,逆转自己的命途。”
伏栀更加不解,她握紧手心,死死看着那两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什么意思?我回来,不过是想问清楚一件事而已......父亲,你向来自诩为民生疾苦而操劳,可为何,明明能让产量翻倍的仙种,您却不愿分发下去,甚至就连已经种下的仙种都要强行毁掉?”
“你还敢问?这事岂不是因你而起?”漓王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暴戾,他指着伏栀质问道,“你可知,吃了那仙种产出之米,就会得一种绝症,浑身虚弱,日日疲乏,找不出病因,直至一点一点被吸干,数年间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一具干尸,城里......已经有上千人因你而死,你可知罪?”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让伏栀和苏远同时呆住了。
伏栀身后的百姓队伍中也传出低低的喧哗声。
身处木剑中的苏远只觉不应该如此,那点化过后的灵种,虽开灵智,但草木之精,只要根不绝,寿元几乎不会断,不至于会在结出的稻谷中施以如此手段。
而伏栀脸上是无法控制的惊愕。
她所翘首以盼,全仰赖废剑先生得来的仙种......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分明和她所期盼的,要改变的一切,截然相反。
汀荷冷冷的声音这时才在伏栀耳边响起,“要不是金坛岛的仙长来了,我们怕是至今都蒙在鼓里......那仙种,哪是什么仙种,分明是妖种,是害人的妖种!”
“而你......”汀荷愈加冰冷的声音不断刺激着伏栀,“明明身为大家眼里的笼中女,却想要借助妖的力量,篡改自己与生俱来的命途,你想成为大家眼里的龙女,受万人敬仰,以假换真......”
汀荷的话不仅落在伏栀耳中,更是落在了伏栀身后的追随者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阵阵声音传入了伏栀的耳中,纵然伏栀眼神依然死死地盯向城墙之上的诸人,一副坚定的模样,可还是不免动摇,咬住了嘴唇,薄薄的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她所改变的一切,到头来,竟然成了害人的一切。
木剑中的苏远在伏栀耳边轻叹一声,这一声直接将伏栀动摇的心神重新稳固。
伏栀小声问道,“废剑先生......那些人,真的是因为我的那些种子而死吗......”
“我不知道,但事情还不能这么急着下定论。”
可这时,那位气质出尘样貌年轻的白袍高人此时开口了,“小姑娘,我知你肯定也是被大妖蒙蔽,被它许诺给诓骗了,不论它借给你什么力量,你都不要信,那不过都是害人的障眼法,或许一时能取得成效,可时间久了,终究还是会暴露的......”
“不如......”出尘的白袍高人微微一笑,声音宏大,令人从心底生出信服之感,“你将关于其的一切都告诉我,我来替你细数它的罪行,这样,因妖肆虐所产生的诸多祸事,也算不到你头上了,可好?”
伏栀听到这声音,顿时明白它们或许是冲着手里的废剑先生而来。
无端的愤怒几乎将伏栀淹没。
什么大妖......
什么障眼法......
难不成,救人的狗妖是假的?湖里恩爱的鸟妖......树精......看守田地的鼠妖......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
伏栀死死盯着城墙上的几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想要为废剑先生辩解,可她的声音无人在乎。
汀荷被伏栀盯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三年过去,伏栀的眼神令她越发不喜。
于是汀荷再度加把火,开口道,“伏栀,哪怕你偷了龙女的一切,也无法成为真正的龙女,有些东西是你一开始就注定的,从你出生那一刻就是如此......”
漓王看向伏栀的眼神也透着无比的失望,“伏栀,当初鼠妖一事,我姑且信了你,也没管你私自放走鼠妖的事,但没想到,不仅是鼠妖,其他的妖患,竟也和你有牵连。”
伏栀依然倔强地昂着头,视线里带着质疑不公的气愤,可身后传出的质疑声从未断过。
“妖......她座下的大虎不正是妖吗?”
“我总感觉田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一样,不会也是妖吧?”
“等下......我好像没发现过妖伤人的事情......田里要是真有妖,好像也没破坏过庄稼......”
“哎呀,现在不会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呢,妖的本性就是坏的......”
质疑声里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受过伏栀恩惠的人,另一派则是不明所以之人。
伏栀沉默了许久,视线的倔强之意丝毫不减。
“我,不是笼中女,也不是龙女。”
伏栀的声音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三年的行走虽然抹去了她很多东西,但过去十多年的经历终究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极难磨灭的痕迹,她这句话,或许是为曾经的那个自己宣誓着什么,又似是抗争着什么。
伏栀的双眸合上,尽力平复,直到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重归坚定,她悄声说道。
“我是......伏栀。”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让城墙上的漓王愣了许久,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神情,似是在伏栀身上又看到了谁的影子。
汀荷身边的出尘高人轻笑一声,不大的声音却如惊雷般落在所有人耳边。
“伏姓......既然你死不悔改,那我便让你看清一些事吧。”
出尘白袍高人袖中一挥,一道黑影从中眨眼没出。
当看到黑影的那一刻,苏远心底一惊,数年前的记忆瞬间浮现在眼前。
出尘高人继续道,“你可知杀死你母亲的那只牛妖,拜谁所赐?”
短短的一句话让苏远的心缓缓沉到了谷地。
但苏远也知道,有些东西,终归是掩盖不住的。
想到这,苏远只能长出一口气,轻叹一声。
可这叹声落在伏栀耳中,却好似定音之锤一样,愈发昭示着即将到来之事的真实。
黑影极为矫健地落在了城墙上,张开了口,昂头嗅了嗅,视线缓缓落在了不远处的大虎背上。
那黑影是一只娇小的云猫,形态和苏远五年前所见云猫的最后一面没有分毫差别。
云猫盯上了伏栀怀里的木剑,一对猫瞳里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神色,口吐人言道,“是那支木剑......我用爪子埋起来的那支木剑,也是亲手创造了初牛王的存在,是它......点化了那只牛妖。”
云猫的话落在其余人耳中,有些不明所以,但终究能听懂,是伏栀身边的木剑创造了牛妖。
但对伏栀而言,这话却是有着其他任何人无法理解的意味在其中。
伏栀缓缓低下了头,又像四年前那样将脑袋藏在阴影里。
这样就能避开不想面对的一切......
这样就能安心地当自己的鸵鸟......
外界的一切就能和自己无关。
苏远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无法说出。
伏栀原本抱紧木剑的双臂渐渐垂下,像是失去了一切力气,木剑眼看着就要从伏栀的怀中跌落。
苏远静静看着这一幕。
就要到这里了吗?
他心里如此想着。
不过......应该够了吧。
苏远也不知道够不够,或者说,他所补偿的到底能不能和伏栀所失去的等价。
木剑渐渐从伏栀的怀中倾斜,眼看着将要跌落之时,伏栀又将木剑重新抱紧在怀中。
“你......”苏远颇为意外的声音响起。
“我其实,猜到了。”伏栀的声音极为柔和,明明悲痛却又要压抑着的柔和,“本来,我只要装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了。”
第206章 罪女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伏栀从小就明悟了这一点。
他人的恶,或许来自于欲望,或许来自于偏见。
这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而他人的好,也同样如此。
伏栀从不期望他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释放善意。
她是个所有人眼里不应该存在的无用之人。
她早已做好了承受一切恶的准备。
唯独,有声音告诉她,要让她来,要让她来成为一个并不无用的人。
伏栀起初很不解。
为什么是自己。
又为什么是自己从山里带出来的木剑。
而木剑所在的地方恰好是母亲遇袭的地方。
直到她知晓了木剑所能产生的改变。
由伏栀做出的选择,使得老狗诞生了灵智,改变了诸多人的命运,改变了曾经的她所做不到的变化。
她如木剑里的声音说得一样,能够成为一个不无用之人。
她有些欣喜。
可随之而来地却是另一种......恐惧。
一种面对......无法揭开的真相的恐惧。
深山里的牛妖......也不过是几年时间里突然出现一样。
而恰好出现在山里的木剑......
懵懂间,她从一种终能改变周围之事的喜悦,变得不敢面对所猜测真相。
好在......她没有问出口。
而木剑里的声音,也同样不过问。
她和木剑,两者既像是最亲密的存在,却又是最疏离的存在。
维持这样就好了......
伏栀的心底不止一次这样想。
她不需要也不敢面对真相。
只要继续维持这样就好了......
反正,无用之人的她,最擅长的事就是低下头,躲避一切。
伏栀的话落在苏远耳边,终是让苏远不得不直面曾经发生的事。
“我......在尝试着弥补。”苏远的声音很轻很淡,带着些许遗憾。
“我知道......”
“我其实,也不知道牛妖会成为日后的初牛王。”
“我知道......”
“可能算是利用你吧,但至少,你的选择比我的选择更好,哪怕是那些我所不看好的灵物。”
“我知道......”伏栀愈发抱紧了怀里的木剑,小声地祈求着,“就算是利用......能不能还像以前那样,你不说,我不说,就当没发生过,你还是那样继续利用我,我也能......继续利用你。”
这番请求落在苏远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哪怕伏栀对他生气,质问他,他或许都不会有现在这般百味杂陈。
伏栀最后低着头对苏远道了一句,“你说过,你会陪在我身边的。”
这话让苏远再度一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无言摇头。
当前局面下,伏栀想要带着自己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那实力未知的出尘高人,哪怕换做了苏远培养了十几年的‘初一’来恐怕也不够。
他们双双脱身做不到,可其中之一脱身,却是很简单。
伏栀只要充当个被蒙蔽的无知孩童就行了,一切都能撇得干干净净。
所有的罪责都在苏远自己身上,他不过是落到那高人手中,面临着未知的结局。
对此,苏远反倒能坦然面对。
可这时的伏栀重新抬起头,虽未得到苏远的回应,她脸上的表情却愈加的坚定。
汀荷本以为云猫的一番话所揭示的真相能够让伏栀醒悟,可看到伏栀脸上的表情,汀荷不由得皱了皱眉,“还是那般愚蠢......”
出尘的高人也摇头叹道,“愚不可及......漓王,看在荷儿的份上,我答应过你不用强力手段,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无法醒悟,我或要出手强行将那木剑里的大妖带走了,若是伤到她,漓王可莫要怪我。”
一边的漓王终究是死了心,一脸灰暗地点头,可还是忍不住说道,“伏栀她终究是我女儿,虽为妖蒙蔽,劳烦仙长出手时注意......”
可这时伏栀却出声了,“所有的一切,罪责在我。”
她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其中的坚定灼灼炽热。
伏栀的话让苏远瞬间意识到她想干什么。
“伏栀,停下!”苏远的声音有些急切,可伏栀丝毫没有理睬。
她继续昭告着。
“木剑,是我带出来的,这片大地上的灵物,也是我创造出来的,要问罪,皆是我一人的选择所致。”
伏栀的话让城墙上的汀荷和出尘高人不解地皱眉,可伏栀的话却不单单是对他们所说,而是对着漓王和周围聚集的百姓所说。
“可它们,都没有罪,狗妖救子,鼠妖守田,灵种产粮,还有其他的一切,它们都是被我所利用......只因为,我是笼中女,我想要毁灭这里的一切,你们曾经对我所做的那一切,都是我想报复的,城里死去的那些人,不过是报复的开始......”
伏栀的话落在周围人群中激起了千层浪,可周围的声浪越发激烈,伏栀脸上的越是有一丝释然。
她从虎背上滑下,安抚大虎的头颅,缓步行至城门前,抱着剑,径直跪下。
“我......来请罪了。”
伏栀的声音清晰落在周边诸多人耳边。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伏栀的举动不仅让周围百姓震动,更是让漓王的脸色愈加难看,可周围的声势越发盛大,甚至不断有石头砸向伏栀。
更是有不少情绪激动者,冲着要上来为自己死去的故人报仇。
伏栀却只是在沉默中默默承受着。
汀荷先是不解,可旋即也意识到,伏栀这番所为,是为了什么。
汀荷看向出尘高人,两人对视一眼,竟也没再出声反驳。
越发激荡的情势之下,漓王意识到当前的局面将要失控。
他本欲保下的伏栀,却成了最不能保下的人,他只得挥袖喊道,“来人,将此罪女抓起来。”
可听到这个结果,伏栀反而笑了。
她达成了她所要的。
木剑里的苏远一时有些恍惚。
深深的无力再度将他包围。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料想到当前的结果。
时间......不够。
实力也......不够。
何为废剑......这便是废剑。
或许,苏远当初躺在土里时,绊倒了尚还是稚嫩孩童的伏栀时,就不该做出呼唤她的选择。
他的选择,还是一如既往地错了。
......
当伏栀被架着路过漓王身边时,她缓慢而又坚定地伸出了手里的木剑。
漓王一时间愣住了,盯着那被伏栀摩挲了不知多久的木剑,恍惚间想起,似乎是她母亲死后,她就一直抱着这把剑,从未松开过。
漓王缓缓抬头,却对上了伏栀那依然坚定的目光。
伏栀的身上虽然沾染了泥尘,可在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几年前那个懦弱女孩的影子。
“父亲,您要是真为百姓着想,一定一定要保管好这把剑,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当听到伏栀说出‘请求’二字时,漓王这才想起,似乎,伏栀从未对自己提出过任何请求......
伏栀将木剑交到了漓王手中,如释重负地被带着走远了。
可漓王却在无言中握紧了这木剑。
他不知这柄木剑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值得她以这样的方式保下,到底是真被大妖蛊惑,还是......
漓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疑惑。
汀荷带着那位出尘高人来到漓王面前,漓王点头示意,“仙长,小女不懂事,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本欲是想着将罪责全部归于蛊惑女儿的大妖身上,可这一下......
汀荷注意到漓王手里的木剑,眼底微微一动,“父亲,这剑莫不是......不如,一并交给仙长处理吧。”
漓王想起伏栀所说‘为百姓着想’,下意识将木剑收至腰后。
倒是那位出尘高人见到漓王下意识的动作,无所谓地笑了笑,“这木剑于漓王手中倒也无妨,漓王就先收着吧,只是伏姓女这事,怕是不好办......”
出尘高人继续说,“我刚刚施以秘法,得见本汇聚于汀荷身上的气运又重新归来,怕是伏姓女伏诛,真相对民众告知大白,所产生的影响也一并消弭,龙女还能像往常那样庇佑漓王封地,妖种这般大规模害人之事也不会再发生在漓王您的封地上了。”
“这对您和您的封地来说,才是最要紧的事,至于转圜的余地,您看怎么做才能不损害汇聚于汀荷身上的气运,又能合理处置伏姓女?”出尘高人将问题抛回给了漓王。
可漓王明白,眼前仙长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没有转圜的余地。
漓王深知,伏栀所揽下的罪责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封地,于这种情况下,若是强行保下伏栀,说不得汇聚于汀荷身上的气运又要受到牵连......
届时......
出尘的高人看着陷入两难抉择的漓王,只是微微一笑,缓步踱远了,丝毫不急。
而汀荷也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跟随着出尘高人一起离开。
一只云猫也迈着步子从漓王身边经过,视线落在了漓王手中的木剑上。
......
【你听到了漓王等人的对话,当出尘高人说出所谓气运之时,你意识到一个惊悚的猜想】
【或许你根本就不是这位出尘高人的目标,他的目标,其实是伏栀】
【伏栀认罪的消息转瞬间传遍了漓王封地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地主平民,谈论的无一不是笼中女的传说,妖种祸害之事和笼中女绑定到了一起】
【而从漓王府中也传出了对伏栀的处置】
【将其流放大海,永不得再踏入漓王领地一步】
【虽说是流放,但谁都知道,这一去,便是永无回头的不归路】
......
漓王站在海边的高墙之上,遥望着远方波涛磷磷的无尽大海,手里拿着的是伏栀交给他的木剑。
漓王的目光深沉,高墙上的气氛也极为压抑,周围的人不知道漓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个蹁跹的身影走了上来,神采飞扬极为自信的龙女汀荷对漓王喊道,“父亲,一切都准备好了,外面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在等着见证。”
漓王这才转醒过来,有些恍惚地点点头。
不远处的码头边,一条临时拼凑的木筏歪歪扭扭地飘着,上面只容得下一人坐下,如此简陋的木筏落到大海之上会是什么结果,不用想便知。
栈桥上,一道人影正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向木筏,脚步毫无停顿。
那娇小的身躯,纵然经过了三年的风吹雨打,成长了不少,可在大海面前,也不过是顷刻间便能吞噬的砂砾。
漓王看着那道单薄的娇小身躯,长发飘摇间,这个向来威严不容伏栀有一丁点质疑的中年人好似看到了某些记忆里的人儿。
“当年,我遇到栀儿母亲时,她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她......就像个野丫头一样光着脚在田里跑来跑去,衣裳脏了也不在乎,我记得,她那双眼睛格外地亮,也格外地固执......”
漓王的话落在汀荷耳边,让汀荷怔了怔,旋即又选择了默默听着。
漓王絮絮说着,“她最喜欢待在山野里,谁说话都不听,整日和那些花花草草打交道,大家都说她是傻子......只有我知道,她定不会是庸人。”
“后来,她果真成了大家口口相传的‘伏大人’,哪怕死后也要接受大家香火供奉,后来,你爷爷给我指定了婚约,说是可保我家三百年延续......直到洞房那一刻,我才看到是她,她的眼睛从未那样暗过,你知道她怎么对我说的吗?”漓王不知想到了什么,气极而笑。
“她说以后事关她的事,必须由她做主,不论是她的生死,还是她生下的孩子......不然,她就一头撞死在新房。”
“我知道她的性子,我答应了。”
“她不顾我的反对,让栀儿依然姓伏,甚至栀儿刚满月就带着她往山里跑,还有......”
汀荷听着这些不曾从漓王口中听到的往事,苏远也是,甚至隐约间,苏远感受到了漓王对伏栀那既不愿亲近却又不愿放任的复杂情绪。
漓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似是要在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流放到大海的这一天将压在心底的一切全部倾吐而出。
“甚至,也是她亲口说出栀儿是笼中女......我没办法,我爱她,可我也怨她......”
漓王握紧木剑的手也在说完这些话后悄然松开。
汀荷对此却是一怔,似是从不知这件事,而苏远则是升起了疑惑。
远处的栈桥上,伏栀也走到了木筏边。
时间,到了。
第207章 吞下
......
伏栀将要踏上木筏之时,从身后却传来声音。
“漓王有令,将这物件归还予你。”
漓王的亲卫带着一柄木剑,来到伏栀面前。
漓王的亲卫说道,“漓王说这既然对你很重要,还是由你亲自保管。”
视线遥望远处恍若失神的伏栀转过头,看向木剑的神色变得一怔。
她接过木剑,抱紧在怀中,低下的头颅紧贴剑柄,似是依偎又似是眷念,“还是没能保下你吗......”
苏远其实有些生气。
生气伏栀自作主张地宣判着自己才是一切的罪人。
做着于实际上没有丝毫作用的事。
就算自己留在了漓王手中,后果又真能如伏栀所料想那样留存下来?
还有那出尘高人......
苏远脑中一瞬间有无数念头闪过,可他似是感受到了剑柄上传来的细腻温热,又似是听到了伏栀话语中的眷念。
所有的一切终归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傻丫头......我来陪你了。”
听到苏远的话,伏栀那张清洗过后重新有如白瓷般干净的小脸上,悄悄露出柔和又不留遗憾的笑。
伏栀抱着木剑,看都没有看身后的漓王城一眼,径直踏上了木筏。
跪坐于木筏上,伏栀的身子就随着海潮上下起伏,身下的木筏松松散散,树枝只被几根藤条捆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散成一片。
唯一连系着木筏与栈桥的绳索也被解了开来,远处传来一片祷告和欢呼之声。
伏栀却无心在意那一切。
失去了牵连的木筏顺着海水随波逐流,渐行渐远,海水也透过树枝的间隙浸湿了伏栀的腿脚,春日里海水的冰冷不断刺激着伏栀的身躯,可伏栀同样不在意。
她紧紧倚靠着怀中的木剑,脸上唯有安详的接受。
苏远虽然不甘,虽然还有很多未完的事,可他......终究没有半分实力去改变。
他能做的,便只是陪在伏栀身边。
直到一切的尽头。
不知是伏栀察觉到了木剑中传递出的心情,亦或是她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她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就够了......”
......
【木筏在大海上越飘越远,身后的漓王城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岸边连绵的山石崖壁连成一片】
【伏栀的运气极好,木筏漂泊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一点问题】
【只是随着离海岸越来越远,风浪也越发猛烈了起来】
【木筏上不断有枝条随着海浪的冲刷而散开,伏栀身下的木筏,空洞渐渐多了起来】
【深邃无边的大海不再是蔚蓝色,而是看不到底的黑色,幽邃,择人而噬,好似一旦落进去将再无一丝出头之日】
【哪怕是伏栀,她的心也悄然揪了起来】
......
伏栀的心不可抑制地砰砰狂跳起来。
身下的木筏随着海潮起伏间摇摇晃晃,已是处在随时都可能散架的境地。
伏栀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小声念叨着时,愈发抱紧了木剑。
木剑里的苏远也在竭尽一切思索着逃生之法,这时,他看到了海平面上有一道飞快的影子奔向他们。
那影子起初还只是一个黑点,随着越来越近,不光是苏远,伏栀也看清了那是一条船。
船上的人穿着打扮,都是漓王身边的亲卫。
“那不会是......”
这一幕让苏远不由得想起此前漓王对汀荷倾吐的一番话。
漓王对伏栀的态度无疑是矛盾且复杂的,矛盾源于伏栀的母亲,又源于伏栀是他的女儿,这其中种种,难以一言说清。
伏栀同样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那条船的视线格外复杂。
临行前将木剑交给自己的亲卫所说的那句‘由你亲自保管’,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伏栀对自己的这个父亲,对父亲过去那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哪怕嘴上不曾说出,可终究还是有着怨气。
甚至是恨意。
眼看着那条船离越发破碎的木筏靠近了,苏远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不对劲的倒不是漓王,而是那位汀荷嘴里的金坛岛仙长。
虽然苏远不知其真实实力,但至少不会低于牛妖初一。
金坛岛仙长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而是伏栀。
漓王一介凡人要想在这位仙长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伏栀,苏远不信他会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苏远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上空以防有人突袭之时,已经靠近到木筏不足百米的船只,底下的海水中,悄然划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极为庞大,承载着十几人的船只在海下黑影面前如虫子般。
伏栀和苏远已然能看到船上人的面孔,可下一瞬,船后陡然升起了滔天的巨浪,一只在阳光下闪着靛青之色的硕大尾影刺破了海面,耸入云端。
然后在伏栀惊悚的视线,还有船上人绝望的惨叫声中,靛青尾影径直落下,巨大的阴影覆盖着船只,轰然将其掩盖。
当掀起的浪花重新归于平静后,伏栀拿下挡在身前的臂弯,再度看向前方的海面。
可海上哪还有什么船。
只有木板碎片漂浮着冒出海面。
海平面上除了散落的碎片,其他一切痕迹都消弭不见,恍若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象。
“那是......”伏栀还处在无比的错愕中,甚至来不及为船上的人哀悼。
木筏之下的海底,一道黑影越来越大。
以木筏为中心,极速扩大的黑影携带着海潮的波涌,伏栀只感觉身周的海面在极短的时间内下降,可她转眼又意识到,不是周围的海面在下降,而是......
她所在的海面在上升。
从海下传出莫名的吼声,吼声越来越近,木筏周围的海面也被推至了最高点。
一张硕大的口从海下猛地涌出,连同木筏周围的一切,通通吞下。
伏栀感觉身子一轻,随后不断坠下,视线也被黑暗覆盖,唯有最上方的光亮逐渐变得越发遥远。
向下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伏栀甚至感觉自己坠落进去的是一条无底的深渊。
这时身边响起了苏远的声音。
“龙......”
苏远看见了。
将伏栀吞下的,是一条龙。
......
【一条靛青之龙从海下冒出,将伏栀一口吞下】
【巨大的青龙冲出的瞬间,就连远在后方数里之外的漓王城内的人,也都看到吞下的那一幕】
【所有人都在说,这是龙女显灵,降下了怒火,彻底将笼中女连同她的罪行一起灭亡】
【笼中女将成为过去的历史,而他们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漓王却失魂落魄地倒在了椅子上,他的安排在这等伟力面前不过蚍蜉一般】
【汀荷依然神采飞扬,脸上的淡然和傲然好似胜利者】
【金坛岛的出尘高人踏立半空,身形飘飘然,看着青龙出现丝毫不意外】
......
当伏栀连头顶最后一丝光亮也看不见的时候,她彻底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伏栀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下落的深渊越发狭窄,伏栀察觉到自己撞在什么东西上,猛烈的撞击使得伏栀口中一甜,一口血瞬间喷出,但下一瞬又被反弹至另一边,再度遭受一次撞击,又是一口血。
但还没完,伏栀如同断了翼的鸟儿,一次又一次撞击在下落的深渊之中。
饶是以伏栀练至第二阶的躯体也早已经受不住。
可撞击再猛烈,伏栀始终没有放开手中的木剑。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这样,或许能好受一点。
可纵然如此,伏栀还是觉得好难受,五脏像是倒移了般,身上到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她想要说出口,向怀里的木剑说出口,可一同被吞下的海水挤压得她连嘴都无法张开。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木剑里的废剑先生在说些什么,可她没有听清。
她只能用力抓紧手心,作为回应。
黑暗的深渊还没有到底,一次又一次翻滚中,伏栀的意识已经倾向于模糊。
但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于伏栀所不知的地方,苏远猛地看见伏栀身上竟然散发出淡淡的金芒,金芒照亮了周围黑暗的环境,隐约可见下方不见底的深渊之道。
可那金芒却好似遭受了一股无形力量撕扯,向着周围四散。
四散的金芒逸散至周围的龙躯,苏远甚至能看见四壁的龙躯竟然兴奋地痉挛起来,那些肌肉好似活了一般隆起,争先恐后地不断向着伏栀挤压。
这情形,让苏远感觉,好似......在炼化一般。
伏栀半阖的眼底渐渐变得无意识,纵然苏远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她看不见自己身周散发的金芒,只感觉意识越发飘飘然,那五脏倒移极度难受的感觉在离她远去,其他的知觉也是如此。
只是这种感觉反而让伏栀感到一丝解脱。
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吗......
她的一生......可悲。
身为笼中女那无法摆脱的可悲。
不过好在,在最后的这几年,她遇见了一个说着让自己变得不无用的存在,帮她一起改变那些她曾经无法改变的事。
其实伏栀知道,说什么是自己的选择,是自己的存在改变一切......
其实,根本不是自己。
有用的是从来都是废剑先生,不是自己。
她不过是利用了废剑先生,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看似改变的一切。
废剑先生不是废剑,而她还是那个无用之人。
她还说什么有教无类,想想自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总是会有些难为情......
没有了废剑先生,她这个无用之人根本就做不到。
可是,自己也不想这样。
她不想当个什么没用的笼中女。
她不想当所有人眼中的异类。
明明她和大家也一样,都不过是个普通人,可那莫须有的名头却将她的一切可能困住。
就算不是龙女,就算不能在万众瞩目下穿着好看的衣服接受大家的敬仰,她也想和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
她不想成为笼中女,也不想成为龙女。
她只想成为自己,一个名为伏栀的人。
恍惚间,伏栀忽然想起五年前,母亲死于牛妖之前,她好像也哭着和母亲说自己为什么运气那么差,偏偏自己是笼中女,而汀荷姐是龙女。
母亲只是带着自己看不懂的笑容摸着自己的头,抱着她说,“有时候,运气好并不一定是好事,福兮福兮,祸之所至......”
可自己依然抽抽搭搭,直到母亲为了哄自己,假装伸手从天上摘下了一颗星星,喂到自己嘴边,还说着,“只要吃下这个,运气就能变好了,不过,到时候喜欢不喜欢就由不得你了。”
那时的自己,没有听懂,而是满眼期盼地吃下了那颗虚假的星星,信以为真。
在那之后不久,母亲带着自己进山,只有自己一人活下来。
还遇见了废剑先生......
伏栀在这一瞬间明悟了什么。
福兮福兮,祸之所至......
她一人的幸事,周遭之人的祸。
死去的狗妖,被抓的鼠妖,还有点化的灵种.......
还有其他下落不明的灵物......
这些,似乎最终都印证了。
原来如此......
伏栀似是困惑得解一般缓缓闭上了眼。
或许,成为笼中女反而是最好的安排吧。
几乎是片刻间,苏远发现伏栀眸中的意识已经涣散到更加深层的层次,那样子,根本不似活人。
她身周的金芒也在飘散间越来越淡。
无边的深海,游动的龙影忽然如遭重击般扭曲着身子,整个龙躯瞬间撞进了海底的海沟。
早已失去身体的感知,意识不知飘荡至何处的伏栀好像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是废剑先生。
只是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愤怒?
他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伏栀尝试着离声音靠近一点点,可她还是听不清。
好似面前隔着一层蒙蒙的屏障,将他们分开。
她既看不见废剑先生,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第208章 沐血重生
要不算了......就到这里吧。
只是,好像还没和废剑先生告别。
他应该会原谅自己的吧。
虽然废剑先生说会陪着自己,但果然,还是不陪着自己才好。
要是能有下一个人捡到废剑先生,应该会成为比自己还有用的人吧。
苏远亲眼看着伏栀身周的金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面前被炼化,纵然苏远没有躯体,也感到有股出离的情绪在积压着。
他想要寻找着释放这股情绪的出口,可他找不到半分。
哪怕苏远此前使用驭龙术逼停了青龙,撞到海沟的青龙还在扭曲着龙躯和苏远抗衡。
可就算是这样,炼化依然没有停下。
苏远还是眼睁睁看着金芒彻底归于黑暗。
没有任何针对手段的苏远慌了,他从木剑中飘出,来到伏栀面前,不顾一切地一遍又一遍尝试着催动着仙人抚顶,这已是他所能尝试的最后手段。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苏远不断祈求着。
纵然于他所未注意的地方,他的身形在一遍又一遍灌注仙姿之下变得越发虚无。
可面前紧紧抱着木剑,蜷曲成一团的僵硬身形依然未有睁开眼的迹象。
苏远周遭的一切杂响褪去,只剩下面前那小小躯体脉搏微弱的跳动之声,还有那不断衰落的心跳之声。
他一遍又一遍在伏栀耳边呼唤着,不论伏栀到底能否听到。
苏远恨,恨年岁太短,恨他为什么这一次偏偏是一把废剑,空有寿元,却无救人手段......
偏偏要让他看着伏栀生生在面前死去。
他从未有这般无力过。
无力之余,甚至让苏远产生了一种困于某种囚笼被摆布之感。
每一次都是如此......
若是真要他付出性命才能救人,那他这条命交出便是......不过是一把废剑。
苏远的身形越发虚无,不论有没有用,苏远只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通通用在了伏栀身上。
只为了向死而行。
......
当金芒散尽,意识飘荡至不知何处的伏栀只感觉周围通透了许多,似是那一层阻拦在面前的屏障终于消散掉了。
伴随着屏障散去,伏栀发现耳边飘荡的废剑先生声音清晰了许多。
甚至,她还看见了周围多出了无数盈盈的亮点。
那些亮点漂浮在周围,恍若无数星星,而在亮点的外围,还在不断增加,好像有人在不断将它们注入。
伏栀好奇地伸手去触碰那些亮点。
就在碰到第一个亮点的瞬间,伏栀的耳边响起一声暴吼。
“醒过来。”
伏栀如遭电击般呆在了原地。
醒过来......
四周的亮点在这一刻恍若通通转化成了同样的暴吼。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同样的声音携带着同样无能为力的愤怒,在伏栀的四周回荡。
伏栀怔怔地看着那越来越多的亮光,此时眼前的亮光中涌出的暴吼声再度变化。
“抓住我。”
齐齐喊出的声音似是给了伏栀力量,她缓缓向那些亮光伸出手。
苏远所能听见的脉搏之声以及心跳之声,已经衰弱到极点,但这时,那原本蜷缩着沉寂不动的僵硬躯体却缓缓睁开了眼。
只是,睁开的眼底是一双金黄的竖瞳。
那衰弱到极点的心跳带着某种亘古的气息,缓缓变得强有力,隐隐间,甚至和青龙龙躯内传来的咚咚声有些相似。
甚至,从这副娇小躯体内传出的亘古心跳声,比之巨大龙躯内的心脏跳动之声还要强劲。
睁开金黄瞳孔的伏栀,从自己的怀抱中......缓缓握紧了那柄木剑。
黑暗的深海海底,横躺在海沟之中的巨大龙躯,忽得再度扭曲,伴随着隐约的龙吼从海底响彻天地。
甚至这龙吼都传到了海边的漓王城。
神采飞扬的汀荷听到这声龙吼,神色直接在脸上凝固,随后变得不可思议。
这龙吼声里,为何好像遇见了什么不可能的恐怖之事。
踏立半空的金坛岛高人前一刻还是仙气飘飘的模样,下一瞬,脸色变得极为扭曲,他发出惊惧的惨叫声。
“她在吃我......”
金坛岛高人完全没有了出尘的形象,反而发出扭曲的叫喊声,整个人表情扭曲得犹如疯子,肢体也极不协调地扭曲,宛如一条长虫。
漓王等人还未从若隐若现的龙吼声中回过神,随即视线就被金坛岛仙长的怪状吸引了去。
在无数人惊恐又震惊的视线里,金坛岛仙长扭曲到最后,化作了一片闪耀靛青之色的鳞片,径直向着大海深处而去。
这一幕直接让汀荷的脸色剧变。
也让城中所有人叫出声。
所谓的仙长,竟然是一块鳞片?
可接下来让他们更为震惊的一幕从海面升起。
无边的大海中传出连绵的波涛声,海面高高隆起,一条巨大的青龙在海中翻滚,带起如同雷声般的海潮声。
一块靛青鳞片自动落回了青龙额间,只是这不仅无济于事,反而让青龙的翻滚愈加惨烈,阵阵凄惨而又无力的龙吼声从青龙嘴中喷吐,甚至震得大地都在震颤。
无论青龙怎么翻滚,却好似怎么都无法摆脱无形的掌控,被死死地压制。
那凄惨的样子看得岸上之人无不胆寒,好似也为之感同身受,一同经历着莫大的痛苦。
某一瞬,从青龙腹中出现了一道黑线,一道沐浴着龙血的身影破开了龙腹。
那身影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一截硬生生抽出来的龙骨,唇齿间皆是殷殷龙血,浑身上下皆是血色,唯有一双冒着寒气的金黄竖瞳于血色中露出。
被开膛破肚的青龙气息越发萎靡,在海中翻滚了几下,生机一点一点消散,庞大躯体流出的龙血将大海全都染成了同一种颜色。
傲然站立在龙尸上的身影气息却越发磅礴。
她的额角长出了两根珊瑚般的七彩犄角,随风飘摇在身后的长发变得更长了,颜色也在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湛蓝之色。
那双金黄的竖瞳隔着极远的距离径直看向了漓王城。
汀荷的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不......这不可能......我才是龙女......我是真正的龙女......叔父......你杀了叔父......”
汀荷的视线触及到那金黄寒瞳,整个人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势,浑身颤抖起来。
头顶七彩额角,身披湛蓝长发的人影紧紧握住手里的木剑,下一瞬,她接连从另一手的龙骨中抽出龙筋,当着汀荷和漓王城上下数万人的面仰头将这一段龙筋吞入口中。
但这还不够,这人影当着一众早已震惊到说不出话的人面前来到龙头,一脚踩碎了青龙额头上的鳞片,然后一剑刺下,从中剜出了一颗珠子。
只是这珠子早已黯淡,上面遍布裂纹,最精华的部分早已流失。
沐浴着龙血新生的伏栀,一双金黄寒瞳盯着这颗青龙龙珠,手中微微用力,将之粉碎。
其冰冷的声音更是传遍了整片天地。
“想炼我......那就要做好被人炼的准备。”
第209章 东海龙君之女
伏栀捏碎龙珠,一些东西从中钻出,被她吸纳,那金黄瞳孔之中多出了一丝明悟的神色。
“......濯河龙君......炼化仙种......将龙气附着于产出粮食之中栽赃祸害......”
伏栀看到了脚下青龙所做的那一切。
更是看到了让她金黄瞳孔愈加冰寒的一事。
“.......汀荷......实为东海龙君之女......窥得伏氏气运......噬运......改命......化为祖龙......”
原来,并非仙种为妖种,并未因她之罪才导致千人的性命被夺去.......
这一切,不过是脚下的青龙早已合计的陷害。
一切的一切,终归是为了吞掉自己。
伏栀冷眼跨越了遥遥大海,视线锁定了汀荷,和不可置信的伏栀径直对上。
明明是东海龙君之女,却以着普通人的样貌,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有着深深地不相信。
而汀荷所见的金黄竖瞳,分明是人类之女,却以龙女之貌冷眼相对。
“明明......我向来羡慕的是你,甚至将你当做真的姐姐看待,从来只自卑自怜,不怪任何外物......你为何,为何要这么骗我欺我害我?”
伏栀带着冷意的声音回响在大海之上,轰隆隆如雷声。
“你不是我汀荷姐,你是......东海龙君之女,你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而来,只为了将我吃掉......”
伏栀回想着和汀荷的一幕幕,从小,当她记事起,便知道她有个龙女姐姐。
满岁时就已经能被人抱着站上祭台,引来风雨,堪称天生神力,所有人无不将期盼降于这天生的龙女身上。
伏栀从未质疑过这一点,每每看着汀荷穿着盛大的衣裙于万人敬仰下呼风唤雨,都只是拉拉母亲的衣角,极为委屈地问自己为什么偏偏不是龙女。
母亲说她命该如此,伏栀信以为真,她命中就该是不受人待见,不被所有人看好,只能当个无用之人。
伏栀从不怪任何人,她只怪自己。
这是她的命。
可真当她知晓这一切不过他人安排的时候,过去多少年,那日日夜夜妄自菲薄独自自问的时刻,无一不回荡在伏栀脑中。
伏栀金黄瞳孔中的冷意越发深重,转而是无尽的杀意。
她一手提着木剑,一手抓着青龙龙尸的角,拖着龙尸踏空而行,一步一步向漓王城走去,向汀荷走去。
“或是担心气运反噬,你们早早打压,为你自己塑造声势,硬生生掠夺了母亲为这方天地所做的一切,将母亲的功劳统统汇聚于你身上,好似这样就能转接这份气运......可这还不够......”
“你们还不放心......你们做的不够彻底......必须要赶尽杀绝,彻底夺去母亲所做的一切,将她唯一留下的我给一齐吃掉.......”
“你......东海龙君之女,才能彻底独享这独一份......天时地利人和的气运啊......”
伏栀恍惚间看到了母亲死前所摘下的那颗星星,那颗在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星星,实则是母亲为这方天地人类所施行的善行而汇聚的气运。
因为自己的请求,母亲将之交给了自己。
而母亲,也就此殒于牛妖之手,独独自己活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并非孤立之岛,所有的根源,皆来自眼前之人。
那东海龙君的女儿。
湛蓝的长发在伏栀身后飘舞,将其衬托得好似仙神,那娇小身躯拖着和自己极不相符的巨大龙尸。
反差的一幕刺激着所有人的瞳孔。
汀荷停下了的颤抖,她怕的从来不是伏栀,她惊惧地是为何伏栀能展露出龙的姿态。
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一丝傲然和果决。
汀荷深知,从一开始,她和伏栀两人之间就只能活下一个。
眼见伏栀带着杀意走来,而自己的叔父濯河龙君竟然毫无反抗地离奇死去,汀荷顿时将目光落在了不远的漓王身上。
“父亲!伏栀她......她要杀我,您定然不会让她这么做的对吧?”
汀荷一改往日的神气,拉着漓王的衣服哀求道。
漓王失神落魄,还沉浸在伏栀刚刚说的那些话里,他怔怔地问道,“你......你是东海龙君的女儿?”
可汀荷摇摇头,只是道,“那不过是以前,我喊了您十七年的父亲,我现在可是您的女儿啊......您不愿伏栀丢了性命,千方百计只为保她一条命,我也什么都不求,只求您阻止她......”
这话又让漓王一愣,不论过往如何,汀荷确实是他的骨肉,是他看着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
随着伏栀拖着龙尸靠近,惊恐的骚乱瞬间漓王城内引爆,喧哗之声不止。
“真龙......一条真龙......”
“龙......龙死在了她手里?”
“应验了......应验了,真的应验了......笼中女会毁灭一切......”
龙尸拖行间,殷红的血早已将连片的海域染红,死寂的龙尸恍若移动的巨山。
更让人心惊胆颤地则是拖着龙头而行的那道身影。
那身影虽然露出七彩的犄角和金黄的瞳孔,可那沐浴着血的身姿,在所有人眼中更近似将要降下毁灭神罚的杀神。
第210章 迎着黑暗而上
可也有声音提出质疑。
“伏栀才不是笼中女,伏栀才是真正的龙女!”
“伏栀她......才配得上龙女。”
一对兄妹的声音被淹没在无尽的声浪之中,纵然他们声嘶力竭,可势单力薄的维护没有丝毫作用。
还有一些来自城外的农人,对着走来的伏栀跪拜,可却反而遭到周围人怒斥昏了头。
伏栀的目光从始至终落在汀荷身上,从未挪开一眼,周遭的其他人,她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连带着那些声音,于她而言,也不过是耳边风罢了。
当伏栀拖着龙尸,携带着海浪冲刷到栈桥上时,漓王的声音响了起来。
“栀儿,你......你要做什么?你已杀了一条真龙,恐惹来大祸......”漓王妄图维持着向来威严的样子,强忍着惧意道。
可伏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没有丝毫停留,龙尸已被拖到了岸上,如同一座巨山横陈在所有人眼前。
伏栀每踏出一步,每靠近一分,给汀荷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一分,伏栀身上的气势就愈拔高一分。
汀荷从那双冰寒的金黄竖瞳里看出了,伏栀不仅是要杀了自己,更是要在这一步一步间破除过去十几年周围一切对她所造就的信念......破而新生。
当伏栀看着尽在眼底的漓王城,她的气势也到达了巅峰。
“栀儿,本是同根生,你......留一线好吗,那是你姐姐......”漓王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意。
伏栀听闻这话才忍不住转头扫了眼漓王,那不似人的金黄眼瞳中,冒着怒意,“那她对我可留过一线?她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要逼我去死......要剥夺母亲的一切......”
伏栀一步跨出,如鬼魅般出现在汀荷的面前,一只手将汀荷高举。
纵然汀荷极力挣扎,可伏栀那纹丝不动的手却像是真正的龙爪一般,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汀荷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惧意,瞳孔里映出的是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曾几何时,这张脸在自己面前只有唯唯诺诺低头的份。
可现在......
“伏栀......你,你就算想要成为龙女,就算你杀了叔父夺了他的力量,你也不会是真正的龙女......”
汀荷的吼声只是让伏栀不屑地掀起了嘴角,手里染上龙血的木剑举了起来,漓王目眦欲裂的急切喊声也未能阻止她,“我说过,我不是笼中女,也不会是龙女......”
远处的大海突现滔天巨浪,好似掀起了万丈海啸,轰隆隆巨声猛地炸响,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暴怒。
“你敢......你若动她一根毫毛,我要你漓王城一起陪葬!”
“父王救我......”
可汀荷最后的话语戛然而止,木剑带着锋利的金光落下。
在无数人惊惧的视线里,那眼珠空洞的脑袋径直抛洒落进了大海。
天际忽得炸响无边的雷声,不知何时出现的连片乌云里,电闪雷鸣。
乌云之下,无边的海啸似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涌了过来。
乌云海啸之中,夹杂着硕大的龙影和怒不可遏的暴吼声。
末日般的景象席卷着向漓王城裹挟而来,宛如天崩地裂,太阳被吞噬,天黑了下来,瓢泼大雨如石子落下,千万雷霆伴随着龙影齐齐爆开。
千丈巨龙于乌云中降临,黑鳞白鬓,电目血舌,带来惊天骇浪。
伏栀看着面前缓缓倒下的尸体,眼中现出了一瞬的惘然,这么多年萦绕在心头不去的存在......竟是被自己亲手斩下。
可随即她又想起眼前这个自己叫了十几年姐姐的人所做的事,眼底的惘然又散了去,化作无比的坚定。
倒下的汀荷尸体里,有着淡淡银芒向着伏栀汇聚,伏栀感到体内多出了一股无端的力量,好似空缺被填补,又好似璞玉合二为一。
无端的力量在伏栀体内悄然化开,让其头顶的七彩犄角愈发璀璨,于黑暗中闪耀。
头顶的黑龙张牙舞爪,可伏栀却是缓缓看向了手里的木剑。
于漆黑的风雨中,伏栀的衣衫和长发被高高吹起,那双金黄竖瞳却悄然带上了无边的柔和,似心愿了却,再无遗憾。
可她转而又抬头看向了天际,于乌云中现出的那硕大黑龙,带着誓要血溅千里的暴怒,冲着她而来。
暴怒的黑龙狂吼道,“我要你千里土地尽成水泽,万千百姓皆为我女儿和弟弟陪葬,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伏栀的耳边是仓皇逃难的百姓惊叫之声,期间还夹杂着对她的叱骂,全都在责怪她引来了绝世之灾。
漓王更是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似是觉得汀荷最后叫出的呼唤声,是在向自己求救,而他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哭到最后,漓王更是指着从天而降的黑龙冲着伏栀叫喊,“伏栀!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真要毁了我们家百年基业吗!”
伏栀只是微微低头,任由风雨打在身上,发丝飘摇间,伏栀能做的唯有握紧手里的木剑。
“废剑先生......我还能再利用你最后一次吗?”
伏栀终于能看见木剑里的那道身影,终于能感觉到废剑先生那切实的存在,只是这道身影在她的眼中越发地虚无。
纵然伏栀不知道废剑先生到底为自己做了什么,让她于垂死之际沐血新生,可她明白,自己一次次地利用废剑先生,并不是没有限度的。
只有这最后一次了......
以后......
就能和废剑先生......
“我这把废剑,能做的也就是被人利用了,不是吗?”
从木剑里传出令人安心的熟悉话语,让伏栀不由得掀起嘴角。
她猛地抬首,一双金黄的竖瞳犹如黑夜里的明灯,直视着呼风唤雨的黑龙。
“东海龙君......你的罪,也是该算算了。”
伏栀的声音穿透了无边的黑暗和风雨,飘荡在天地之间。
......
【在你的驭龙术压制之下,伏栀以一人之力迎向了东海龙君】
【七彩的龙女手持木剑与黑鳞白鬓的巨龙拼杀】
第211章 祖龙
【你和伏栀的心意合一,驭龙术对于黑龙的压制已经到达了极致,然而黑龙的实力只差一丝便突破第七阶,堪称神仙手段】
【伏栀于仙姿刺激下,吸收了濯河龙君的龙珠,沐血新生后的实力不过第七阶巅峰】
【你二人合力之下,不过和东海龙君持平】
【这一战,持续了半个月】
【纵然伏栀有意将战场引向大海,这一战依然打得天崩地裂,漓王城近半毁于余波】
【乌云不散,暴雨连下半月,河流高涨,田地被冲毁,百姓流离失所,死于洪灾者,十之三四,横尸遍野,哭声不绝】
......
当一缕阳光穿透了乌云洒下大地,大海的波涛也渐渐平息,于阳光照耀下反射出金辉。
空中再也听不见轰隆隆的雷声,瓢泼大雨也停歇了下来。
战场终是平息。
无数人于被大水冲毁的废墟中起身,可举目望去,看不到一道身影。
一些颇具灵性的动物也从山林间出来,眼中露出人性化色彩,一同帮着于大水冲毁的废墟中救人,这些灵性之物,此刻也一同看向了天际。
忽然从乌云中探出一只黑角,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是东海龙君活了下来的时候,黑角穿透了云层,携带着藏于乌云中的庞大身躯一齐向下坠去。
黑云如缥缈的云烟缭绕于黑龙身躯,依然挽留不了黑鳞白鬓的巨龙。
黑龙的身躯上尽是深入骨髓的爪痕,身上的鳞甲十不存一,龙头更是被啃食了一半。
如此惨状的黑龙在无数人注目下,如同一座落下的山脉,眨眼间撞在了漓王城外的大地之上。
地动山摇间,庞大的龙尸化作了凭空出现的山脉。
上方的乌云散去,露出的不是一道人影。
而是一道飘摇的七彩长龙之影,那散发着璀璨七彩之色的犄角,于烈阳下散发彩芒的绚丽鳞甲,在仰望天际的所有人眼中,瑰丽却又透着无法言说的震撼。
七彩神龙的金黄竖瞳中,倒映着倒下黑龙剩下的半个龙头,那纵然死寂却依然带着不可置信神色的龙瞳中,好像是在说着......
你......怎么可能成为祖龙?
你分明......是人......
伏栀凭空扒拉两下,看到的却是锋利至极的龙爪,于耀阳下折射着绚丽色彩的龙爪,轻易间就可撕碎山石金铁。
就连黑龙的鳞片于这双龙爪下也不过轻易就被破开。
黑龙破碎的龙珠融化在嘴里,嘴边尽皆沾染了龙血,更显得七彩神龙的妖异。
仰头看着这一幕的人无不陷入了沉默。
那名为笼中女的女孩,和东海龙君厮杀到最后,活了下来,可活下来的,又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名为伏栀的人。
一只雄壮的黑纹大虎轻易掀开倒塌的石块,露出其下哭嚎的稚嫩人影。
漓王从这处废墟中抱出这个稚嫩的孩子,多日未合眼的漓王终于看到一丝阳光落下,可他此刻却显得无比疲乏,整个人犹如老了几十岁。
当头顶的耀阳投下龙影时,他抬头看向了天空,却看到了一条七彩神龙,相似的金黄竖瞳,再也寻不到一丝曾经那女孩的影子,漓王整个人瘫跪在地上,低头无言,身周是满目疮痍的漓王城。
空中的伏栀看着自己的身形,有些慌了。
她无助地飞来飞去,眨眼间从云层一头穿梭到另一头,直到现在,她才惊惧地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露出了这般龙形。
大地上传来的视线,陌生地好似她根本是个异类,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若说此前她不过是初露了一些龙的形态,诸如犄角,但那还维持着人形,可如今的这个样子,则是将伏栀再一次彻底地推向了身为人的对立面。
“不......我不是龙女......我不是......我是伏栀......我是伏栀......”
那无助的声音透着无比的慌乱。
伏栀慌乱地四处狂奔,她忽然想起那唯一的安心之声,她寻找着,呼唤着。
可没有一丝回应。
不知何时,那柄木剑也已不见。
她靠着本能杀死了黑龙。
可当下的伏栀,唯一能让她静下来的声音,只有那木剑里的身影了。
她终是于一座山头上发现了不知何时掉落的木剑。
伏栀那硕大的金黄瞳孔里,映出了木剑里的虚无身影。
伏栀还想伸出手,像以前那样将木剑抓在手中,可她伸出手,却看到的是一只体积完全不相符的巨爪。
七彩神龙的身子在这瞬间一哆嗦,颤巍巍地收回了手。
好在,木剑里的身影却向她伸出了手,那一团近乎透明的虚无之气,主动上前拥住了那透着无助和惊慌的龙头。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苏远轻轻安抚着。
纵然他只是一团无定形的清气,纵然他并不是真的触摸到了伏栀,可这对现在的伏栀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双透着前所未有惊慌的金黄竖瞳带着眷念,转向了她所见到的苏远。
“废剑先生......我到底是谁......”巨大的龙嘴张合,声音中的慌张,在苏远眼中,分明还是那个只会把他抱在怀里不撒手的黯然女孩。
可苏远也无法给出答案。
他只能轻抚着龙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
“是什么?”那惊慌失措的金黄竖瞳生怕苏远会丢下她一样,带着祈求,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苏远本想逗逗她缓解下紧张的气氛,可见她这焦急的样子,要是自己说错了,说不定真要一口把自己吞下。
想到这,苏远正色道,“你是......我所见的伏栀。”
都说那叶公好龙,人人笑之。
可这人人岂不都是叶公乎。
立于山巅,大地之上,诸多面孔一一被苏远收入眼底。
他们眼中所见的,唯有一个他们所不能容的异类。
第212章 夫子
但在苏远眼里,伏栀......依然是伏栀。
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苏远的话让这条绚丽的七彩之龙稍显冷静了下来。
那双龙瞳盯紧了面前那近似虚无的淡淡身影,眼底的眷念越发浓郁。
“是我......杀死了那条黑龙?”金黄的竖瞳看向了下方凭空出现的连绵尸山。
“是的,是你做到了,而且......”苏远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说不出的轻松,“这一次,你依靠的不是我,你靠的是自己......那是于你自己的力量所做到的。”
这场打得天昏地暗的战斗,起初苏远的驭龙术还能起到作用,可随着七彩之龙出现,苏远发现他的驭龙术倒是派不上用场了。
若说濯河龙君是他和伏栀合力杀之,那东海龙君,无疑是靠着伏栀自己的力量彻底杀掉的。
“是我自己......”七彩的龙于空中胡乱划了划龙爪,有些仓皇,有些不敢置信。
直到现在,这翻天覆地的一切摆在面前,她依然如梦初醒般,还未从上一场梦中回过神。
她俯视大地上的一切,千里大地遭遇了洪水的冲刷,不知多少生灵随退去的洪水归于大海,活下来的人们在废墟之上搀扶前行。
从山林间、天地间涌现出了万千灵物,在那些早已开了灵智的灵妖带领下,主动来到人类土地上,帮助着那些幸存的人们。
但纵然如此,依然有半数以上的幸存者对这些前来帮助的灵物施以痛斥,咒骂着,发泄着,将自己能抓的一切扔向灵物。
好似他们遭遇的一切,都因这些灵物而起,将他们的怨气怒气撒在这些默默无言的异类身上。
这使得伏栀那对金黄的瞳孔一暗。
甚至,当她扫过漓王城时,城中之民看向她龙躯的视线,无一不蕴含着陌生、畏惧、害怕,漓王那副绝望瘫软的样子,好似他失去了一切,不再视空中出现的七彩之龙当真为自己曾经的那个女儿。
这种种,皆被伏栀映入眼中。
恍惚间,伏栀发现,她所能拥有的,唯一还愿意留在她身边将她看做那个名为伏栀的人儿的,只有废剑先生。
七彩之龙静静悬于空中,那硕大的龙嘴咧起一个颇为难看的勉强笑容。
“好像......陪在我身边的,从来都只有废剑先生。”
从母亲离开后,一直如此。
伏栀眼前的那团清气,好似在对伏栀的话笑着回应,好似他们之间从未变过。
但下一刻,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那从木剑里飘出的淡淡清气......不见了。
七彩的瑰丽之龙慌了。
她惊慌失措地呼唤着,哀求着,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
她不能再容忍失去这最后的陪伴,这唯一的祈望。
可这天地间,她感受不到一丝废剑先生的气息......
瑰丽的龙儿,于空中无声地滴下眼泪。
那一滴泪水,落到了大地上,原本枯萎的树根,霎时间抽出新芽,飞快地生长着,腐烂的草木,重新焕发出绿意。
一只牛蹄踏着新生的草木,牛背之上传来了啧啧称奇之声。
“不愧是祖龙血脉,光是一滴泪就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若是炼为仙性,莫有能阻碍的关隘了吧......”
七彩之龙那硕大瞳孔瞬间盯向了声音传出的方向,那瞳孔里变得极为不可思议,映出了一个她从未想到的人影。
身穿补丁长袍的夫子,端坐于牛背上,一手扇着破烂的书扇,身前横着一柄极为眼熟的木剑。
夫子呵呵笑着端详着木剑,似是看到了于木剑怒气冲冲,要冲出木剑的那道虚无清气。
“这道天地灵气也是神奇,竟然能点化万灵,堪比那些传说中的先天法宝了,可惜,自大破碎之后,世界凋零,这等奇物再无出世,若不是老夫侥幸,也撞不见这等奇物......”
苏远被一股强力锁在了木剑里,可他关注的不仅在于此,而在于......这位曾经被漓王请来教导伏栀的夫子,坐下的,正是苏远一手教出的‘初一’。
而从夫子的身上,传出了远超东海龙君实力的气息,天地冥冥间,都在随着其呼吸而律动,这等情况,意味着其内天地已经强大到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外天地。
这乃是......第八阶所能引起的异象。
“若是再强力一点,你这道天地所生之气或可炼出一道仿制封神榜,作为器灵而存,可惜......你的发展尽皆被锁死,倒是鸡肋,唯有将你那天生所赐之能散于万千灵物之身,稍能将用处放大,如此也值得了。”
夫子的话犹如雷声炸响在伏栀耳边,震得伏栀脑子嗡嗡地,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尤其是夫子座下的那头安静无比的老牛,那分明......就是杀了母亲的牛妖。
夫子于牛背上一瞥,不知看到了什么,他伸出手隔空一抓,嘴里淡淡道,“事已至此,你还想置身事外?实在天真......”
夫子的手里凭空摄住了一只云猫,而云猫还摆出向另一个方向逃走的动作,可在夫子手中,却丝毫摆脱不了一点,挣扎无果后,只能垂下四肢,任凭摆弄。
夫子这才满意地将云猫放在牛头之上,与木剑相邻。
云猫此时却不敢看向就在身边的木剑,没有一点声响。
木剑里的苏远在夫子的话里渐渐冷静了下来,陷入了沉默。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盯上了......
只是,这位夫子根本瞧不上他这一团先天清气,或者说,还没有发挥最大化的用处。
只有物尽其用,再也发挥不出一点效用时,才是这夫子收网的时候。
“初一......是受了你的影响吧?”沉默过后,苏远向着牛背上的补丁白袍人影发问。
发了疯般屠戮了那么多人,甚至,将伏栀的母亲也一齐......
夫子对此毫不避讳,淡然一笑地承认了,“不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灵,皆有情、欲,只是很多时候,人能克制所谓的情欲,自称为人,而不能克制的,便为兽禽,但其实......哪有差别。”
第213章 不成仙,不破笼
<\/head>第213章 不成仙,不破笼<\/h1>
夫子手里的书扇一收,拍了拍牛臀,老牛顿时悠然地向前踏着步,“心底的情、欲,不发泄出来,便永远深藏心底,只是等待着一个机会......便可光明正大地展示,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机会,让这头老牛直面心底的欲,不必再藏着掖着。”
“只有这个时候,方能看清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被外在束缚,被外在的目光交织所形成的虚假之我。”夫子的声音悠然传唱于天地之间,牛背上的身影,于话语传唱间,缥缈如圣人。
可从天际垂直冲下的七彩之龙,爪间带着无比的锋芒,带着誓要这圣人般背影撕碎的决心,轰然撞在大地上。
大地上霎时间溅起一圈水雾,待到水雾散去,只见到夫子轻轻抬着破烂书扇,挡住了那闪着七彩寒光的利爪,近在咫尺的金黄龙瞳,其中映着的是只差一丝就能拿到的木剑。
可就是这最后一丝距离,怎么也无法逾越。
“你......什么真正的自己,虚假之我,不过是你为掩盖罪行的说辞......母亲.....实则因你而死!”七彩的龙儿此刻无比的激动。
那是一种得见真相而释怀却又愤怒的激动。
并非是废剑先生导致了母亲的死,而是眼前这个曾经装作凡人的家伙。
木剑就在眼前,伏栀不顾一切,只为拿到木剑。
“把他......还给我!”
震天的龙吼响彻天地,从伏栀的身上爆发出的天地之力几乎于周围百里形成冲击平原,可中间那道人影只是端坐于牛背上,巍然不动。
夫子抬起那张白发苍苍的面孔,看着硕大的七彩之龙,带着笑意缓缓道,“伏栀,作为我的学生,你终究是有了点长进......比起那个曾经唯唯诺诺的你,当前的你,才更像是凡人敬重的伏大人之女......”
“但可惜......你的长进还不够。”夫子缓缓收起了笑意,又像是曾经教训伏栀时的样子,板起了脸,满是严肃地训道,“我问你,你觉得你所亲手挑选的良善灵物,在心底的欲面前,到底是能坚守良善,还是选择直面欲望?”
七彩的龙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发出震天的龙吼,拼尽全力要将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夫子杀死。
可夫子仅仅是淡淡一笑,“你这点祖龙血脉,根本不够......除非祖龙亲自,但那已是不可能,这方世界乃祖龙尸身所化,万灵皆含祖龙之血......为我所用倒是正合适。”
随着夫子的话音落下,千里大地上,响起连绵的兽吼声。
那些刚刚还在帮助人们从废墟里救出幸存者的灵物,那些在人们打骂之下默默承受的灵物,此刻,眼底通通出现一丝血色。
废墟里救人的灵物,看着周围齐心协力的人们,鼻尖好似嗅到某种诱人的味道。
只要吃掉他们,身体内的某种东西就能变得更精粹......就能变得更强,省去了无数年的苦修。
随着人们离它们愈近,这种冲动愈发无法抑制......
那些被人们打骂而默默承受的灵物,一次又一次地躲开石块,砖瓦,偶有一两块石头砸到身上,虽然传来的痛感很轻,但那痛感却直戳心底。
为什么......我明明是来帮你们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想和大家一起守护这一切......
不......错的不是我......不是我......是你们!
它们齐齐转动血红的视线,猛地盯着那些将它们视作怪物的人们。
下一刻,如猛兽出笼般扑了上去。
千里大地上,如同病毒蔓延般,从某一点开始,无尽的混乱开始向每个地方波及。
夫子似是看到了这片大地上发生的每一幕,极为满意,哈哈大笑,“极好极好,就是这样,伏栀,你要怎么选?是站在曾经的同胞人类一方,斩杀妖物,还是同那些一齐被视作异类的妖一起,在这世界改天换地......”
“不......不......不......”伏栀眨眼间飞到高空,看到了大地上诸多地方发生的血腥一幕,她那七彩的龙躯轻轻颤抖着,或是气极,或是不敢置信......
可苏远此刻却预感到了更为可怕的一幕,他冲着伏栀高喊,“伏栀,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永远不要回来!”
但他的声音被锁在木剑中,唯有夫子能听见。
夫子冲着苏远淡淡一笑,“你倒是聪明,这么快就悟出了,若不是你的身份特殊,收你为弟子好加培养也不是不行......可惜,这就是命......”
见苏远还在狂喊,夫子只是道,“别废力气了,就算她能听到,也不可能出得去的......”
苏远猛地一震,“什么意思?”
夫子悠然道,“祖龙尸身所化世界尽皆是宝,可从未有人能从中离开,不成仙,不破笼啊~”
夫子的声音悠悠传唱,飘荡在天际,座下老牛踏着空中并不存在的阶梯,一步一步升高。
而夫子还在继续,“老夫我困在这千年有余,终得一丝契机能出去啦哈哈哈......”
夫子的话连绵不断地回荡在苏远的心底。
不成仙......不破笼......
连他八阶的实力都不足以称仙,那他想要突破的......唯有那更高的第九阶。
成为真正的仙,所谓真仙。
座下老牛带着夫子,还有木剑和那头顶的云猫,来到千里大地的中心,立于云端,看着那条耀阳下的七彩之龙。
夫子满是笑意地期待着伏栀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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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剜鳞挖肉
第214章 剜鳞挖肉
无名的村庄,双眼猩红的狐狸躲开砸向它的石头,扑到了最近的村人脖子上一口咬下一块肉。
在村人凄惨的叫声中,周围人无比看着怪物一样惊惧地躲开。
有人一边躲开一边咒骂着,“我就说,这畜生就是畜生......别看我刚刚砸它,它还假装隐忍,这种畜生最可怕了,你们就不该拦着我,刚刚就该把它皮剥了......”
下一刻这人的话语戛然而止,毛茸茸的黑影已经扑到他脖颈间,一口咬下了大半。
前一刻还咒骂的这人捂着脖子倒在血泊中,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无比绝望地等死。
可狐狸眼底的猩红越发旺盛,只觉得这人该死。
“明明......明明,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却当我是畜生,要活剥了我......”
狐狸的脑海中浮现出曾经那抱着木剑的女孩。
曾经,这是它所仰望的。
明明,它也想成为这样的存在......
去帮助他人,去改变一切。
下一瞬它眼底又被猩红占据,望向了躲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一对母子。
狐狸一步一步向母子走去。
那母亲护住儿子,见了血后双腿不听使唤的打颤,嘴唇也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怀里的儿子很想将母亲护在身后,可看着越来越近的沾了血的狐狸,他也害怕,最后忍不住冲着狐狸喊道,“坏狐狸,刚刚我还帮你拦下那些坏大叔,你不要欺负我母亲......”
双眼猩红的狐狸瞬间愣住了,靠近的脚步也停下了。
它的眼底浮现挣扎,可猩红又慢慢占据了上风,停下的脚步重新靠近。
就在母子绝望之际,从天而降一只硕大的七彩龙爪罩住了狐狸前进的方向。
可哪怕看到这硕大的龙爪,狐狸依然扑了上去,一口咬下,可却连龙鳞都没能咬破。
母子二人惊惧地抬头,却看到浮在空中的七彩巨龙,那双金黄瞳孔将底下的一切扫入眼底。
双眼猩红的狐狸还在扑咬着,却连分毫都伤不到,伏栀默然无言地注视着,忽然,她伸出另一只龙爪,那闪着寒芒的锋利龙爪从身上剜下了一块鳞片,挖出了一块龙肉,递到了狐狸嘴巴。
七彩的龙儿忍着噬心的剧痛,用着压抑的声音道,“吃吧......吃饱了,就不要伤害那些好心人了......”
双眼猩红的狐狸闻到血腥味,尤其是那对妖来说是至宝龙血和龙肉,它扑到龙爪上啃食着那被挖出来的龙肉。
狐狸啃食的速度起初很快,可它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下。
狐狸低垂着脑袋,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滴滴泪水缓缓滴到了龙爪之上,狐狸重新抬起头,眼底的猩红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对不起......”狐狸哭着对面前的硕大之龙道。
可那七彩的龙儿只是摇头,将狐狸放下,金黄的龙瞳看向高空之上的老牛。
......
“哦?”老牛之上的夫子没想到伏栀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由得惊讶出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精彩,“有意思......有意思......倒是老夫看走眼了......没想到祖龙血和祖龙肉还有这等驱散之用。”
可苏远看着伏栀硬生生剜下龙鳞挖出自己的肉,拿自己的肉将那些陷入了猩红的灵物唤醒,目眦欲裂,“你简直......比畜生更像畜生......”
老牛上那个看似仙风道骨,实则道貌岸然的身影哈哈一笑,“倒是可惜,这些专门养出来的食物,她怕是一口都不会吃了......”
他叹了一口气,“唉,有点麻烦了,不过,也仅仅是有些麻烦罢了......”
无边龙吼于周围炸响,七彩的神龙如电光转瞬即至,寒芒利爪带着誓要撕碎一切的锋利落下,可夫子对此早有防备,轻飘飘挡下。
“把他还给我。”沾染着自己身上流淌之血的龙爪,力气大到恍若要撕破空间,那对金黄寒瞳唯有无尽的杀意。
夫子稳坐老牛之上,“想要?还是先把下面的麻烦解决了吧......或许,你解决完了我就还给你了呢?”
他随手一挥,将七彩的龙儿顺着来时的方向击退出去。
倒飞的七彩之龙,身上那唯一一处被自己亲手剜出的伤口,流着淡金之色的血液,缓缓被一股涌出的龙力修复着。
从伏栀的体内,涌出一股暖流,那是不久前咬碎的东海龙君龙珠,其中所蕴含的龙力。
此刻,正被伏栀吸收着。
吸收了东海龙君的龙力,伏栀咬牙回看了眼老牛,又看了眼下方的混乱,于咆哮中一个转身率先冲到大地上,生生地剜着自己的鳞,挖着自己的肉。
“出去是吧......”苏远的声音再度响起。
牛背上的老人听出这声音里的那些愤怒,无端地消失了,转而是一种平静,这让他微微侧目。
苏远的声音继续响起,“如果你真能出去......我希望你活着......”
老人对这话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苏远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有一种无端地寒冷。
“然后,直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天。”
听到这话,老人愣了愣,随即摇摇头一笑,将那寒冷的感觉从心底驱散掉,只当是错觉。
毕竟,这道天地清气可是在自己手里。
一切的一切,早已在他谋划好的大网里,它就像那布好了蛛网的蜘蛛,等待着挣扎的猎物自己送到面前。
想到这,老人瞥了眼那七彩的龙儿,眼里唯有势在必得的自信。
......
苏远一次次眼睁睁看着那七彩身躯奔波于天上和大地。
“还给我......”
“还给我......”
“将他还给我......”
每一次的声音里蕴含了愈加的愤怒,可也蕴含更多的无力。
第215章 还给我
第215章 还给我
每一次的尝试,在牛背上的老人面前,只好似孩童的打闹,随意就被拦了下来。
而每一次尝试过后,伏栀就又会归于大地,当重新出现在苏远面前时,身上又多出了一处自己亲手挖出的伤口。
血淋淋的伤口里,血肉被生生挖了出来。
哪怕渐渐地,伤口不再愈合。
哪怕渐渐地,伤口越来越多,原本瑰丽的七彩之龙,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浑身上下无一不是龙爪留下的伤。
那双金黄竖瞳里的坚定,从未变过。
七彩之龙怒吼着,眼里只有近在咫尺的木剑,好似只要再向前探出一点,就能拿到了。
可每一次,就是只差这么一点。
一次又一次,当伏栀再次冲向牛背上的身影时,这一次伏栀的身形,就连老人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伏栀的身形,好似于无数猎手捕食下被开膛破腹的猎物,淡金的龙血顺着龙尾滴下,因为钻心的痛楚,硕大的龙躯不时抽动着。
全身上下唯有一双龙爪完好,可那龙爪,分明是沾染了最多龙血的地方。
如此状态的七彩之龙,被夫子更加轻松地挡下,这一次,七彩之龙失去了一切的力气,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那惊心触目的龙躯,再难寻一丝不久前的光彩。
夫子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本来,只要你安心被你那同父异母的姐姐吃掉就好,这一切,都会由她来承担......”
“况且,你本不用承受生挖自己之肉的痛苦,既不愿杀了那些人们眼里的怪物,又不愿随他们一起直面本心......世间,岂有两全法?”夫子看向伏栀的眼神渐渐变了。
“时候也差不多了,虽然效果不如你吃了它们后得好,但也所差无几了。”牛背上的老人站了起来。
“你若是吃下这些准备好的灵物,或许也失了神智,自己投来,不会如此痛苦了,但不过,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可伏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硕大的龙头似是无力而低垂,金黄的竖瞳半阖,嘴里还是在喃喃着微不可闻的话。
还给我......
牛背上穿着破烂补丁长衣的夫子,手里的扇子轻轻一挥,千里大地之上,升腾起无数的光柱。
从那些或还陷在猩红之中的灵物,或已被伏栀用己身之肉救醒的灵物身上,尽皆升腾起刺眼之光。
从高空看去,这些光柱构成了一个动态的大阵。
而大阵的中间,正是千疮百孔的七彩之龙。
从天而降的磅礴巨力宛如一只无形大手,将七彩之龙轰然镇向大地,死死地压着动弹不得。
浑身的创口于重压之下溢出龙血,于七彩之龙的身下汇成涓涓细流,顺着地势,流向大海。
途径不远处,正是一座位于海边的大城,一座在猩红灵物动乱之下彻底毁了的漓王城。
“炼妖成性......这古法之阵,对付现在的你倒是刚刚好,放心,炼完将不会再有一丝痛苦。”一同落下的夫子走到动弹不得的巨龙身前。
可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连一丝愤怒的回应和挣扎也没有。
那硕大的龙头,半阖的眼眸透着一丝死寂的木然,隐隐还有着一股执念。
于耀阳下不再闪烁七彩之色的龙儿,浑身染成了血色,唯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微微张合的嘴里传出。
夫子走近了才听清那说的是什么。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血肉模糊的七彩龙儿,声音里有着一丝哀求。
夫子爽朗一笑,看向了手里握着的木剑,“倒是忘了这茬......其实,我是骗你的,这所剩的最后一点天地清气,不多不少,作为成仙之引正合适。”
七彩的龙儿,眼底的最后一丝执念也终于散去,化作了无尽的死寂,再无一丝生的念头,哪怕即将到来的死亡也生不起一丝波澜。
不远处漓王城的废墟里,浑身是血的漓王被亲卫护送着逃出了城外,见到了被镇压在大地上的七彩巨龙和夫子。
漓王见到七彩巨龙的第一眼,眼中出现的是无尽的怒火,一丝猩红闪过,他呵斥着,“你这个畜生,你毁了一切,看看你带来的那些畜生,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非要将我们全杀了才能解你心中的怒火吗?看着我们全死了,你很高兴是不是......”
夫子也跟着道,“你看,哪怕你为他们做了这一切,他们依然不懂感恩,这样的世界,没有什么可留念的,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为我所用的......”
漓王的声音不绝于耳,伏栀终是闭上了那硕大的龙瞳,被压在大地上的血色龙儿,眼角滑出一滴泪水。
就在夫子准备进行最后一步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木剑里,有多久没有动静了?
这使得夫子升起一丝警觉,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正要一探究竟之时,却发现,整片天地间,不知何时洒上了一层金芒。
这层金芒犹如为眼前七彩之龙披上的衣衫,轻轻地笼罩在它身上。
“不对?!”磅礴的天地之力从夫子身上爆发,誓要切割这无端出现的金芒,可他惊骇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金芒不仅是洒在了七彩之龙的身上,更是从木剑上涌出,联系着彼此。
下一瞬,木剑于金芒裹挟下直接脱离了夫子手中,来到了七彩之龙的身前,而夫子却为金芒所挡,靠近不了分毫。
“你做了什么?”夫子不敢置信那木剑还能有如此之能。
他已经观察了十几年,这木剑除了点化万灵,根本没有一点其他用处!
不可能再挡得住自己!
可位于七彩之龙身前的木剑根本没有理睬他。
苏远看着这眼熟的金芒,当初于濯河龙君的肚里时,伏栀的身上也是覆盖了同样一层金芒。
濯河龙君炼化伏栀时,也是这层金芒最先消耗殆尽,而待到金芒消耗殆尽,才真正地开始炼化伏栀。
也是于这个时候,那向来对伏栀无效的仙姿,才开始发挥了作用。
于仙姿刺激下,伏栀反而吞噬了本属于濯河龙君的龙力。
第216章 祖龙珠
第216章 祖龙珠
苏远其实一开始也不懂这金芒到底是何物。
他被困于木剑里,一遍遍地看着伏栀遍体鳞伤,哪怕血肉模糊也依然要冲过来,而他,却只能默默看着,他一遍遍忍受着那份足以将他撕裂的痛楚。
可一丝眼熟的金芒却于这时重新,那一丝金芒恍若翩跹的蝴蝶,落到了苏远的手里,带着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那是......关于伏氏传承的记忆碎片。
“我伏氏,上古有龙女诞生,但自此传下一句话:伏氏女,终身不为龙女......”
“盖因龙女非因自身而成,乃夺天地万灵造化,吞灵噬生,不被天地所认,走向天地对立,无缘祖龙......”
“龙女为一对,自出生便相互杀戮,直至一方吞噬另一方,踏上一条没有终点的吞噬之路,终其一生,陷于迷惘痛苦......”
“何解?不知,唯知一点......但行善事,不问后果。”
亘古的声音不知从何时流传下来的。
到了这里便暂时结束,转而是下一段碎片记忆。
婴儿哭泣的声音不绝,那哭声里,隐约有着一丝熟悉,于哭声外,一个温婉的声音带着宠溺的爱意悄声说着。
“龙女天生一对,不知何时讹传笼中女龙女之说,不过也好,笼中女......笼中女......那便为笼中女,外界的一切,再与你没有干系......”
当婴儿哭泣之声停歇,变成了咿呀学语之声,又逐渐变成了叫着母亲的稚嫩之声,这稚嫩的声音渐渐长大。
有一天,这个声音抽抽搭搭地问着,“母亲,为什么我的运气这么差......怎么偏偏我是笼中女,汀荷姐是龙女......”
“这......伏栀啊。”那温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宠溺和爱意,还有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有时候,运气好并不一定是好事,福兮福兮,祸之所至......”
不过......
那温婉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并不是从其口中倾吐而出,而是从心底而生。
这东西,不如交给栀儿吧......
十几年前莫名凝结的东西,好似只要在这东西附近,便能一直获得好运......
那温婉的声音对还在哭泣的女孩道,“只要吃下这个,运气就能变好了,不过,到时候喜欢不喜欢就由不得你了。”
温婉的声音戛然而止,当其再出现时,却是带着无比的凄惨。
“栀儿,快逃......逃啊!”
“不要管我,活下去......”
背景里熟悉的稚嫩哭声渐行渐远,逐渐归于消失。
“栀儿......”
带着无比的眷念,那温婉的声音彻底地沉寂了下去。
苏远从这些破碎的记忆里回过神,极为意外地看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这只金芒构成的蝴蝶。
这就是那位......伏大人?
蝴蝶轻轻扇了扇翅膀,像是在回应,苏远伸出手触及蝴蝶,就在触及的一瞬间,苏远的视线一瞬间看到了整片世界。
以及那遍布世界之中的金光。
那些金光,还在细微地移动着。
那是......
苏远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信息。
他意识到这些金光,或许就是所谓的祖龙血脉。
遍布于大地之上的移动之光,就是承载了祖龙血脉的生灵。
所有的这些金芒,冥冥中都为触及的蝴蝶所联系,其轻轻扇动翅膀,于身前便凝聚出了一颗圆润至极的珠子。
那珠子里,透着苏远极为熟悉的气息。
世界本源。
圆润的珠子金光璀璨到耀眼的程度,隐隐间,苏远更是从中看到了一条隐隐游动的龙影。
原来如此......
苏远恍惚间明悟了诸多事情。
金芒的蝴蝶将这一切交到了苏远手中。
从为生灵饱食的伏大人,交到了开万灵灵智的苏远手中。
无一例外,他们从未吞灵噬生,从未夺天地之造化,有的,唯是......给予。
当苏远握住了那金灿圆珠之时,木剑上爆发了一阵金芒,将握剑的夫子震开。
天地间出现的金芒如同纱衣披在了伏栀的身上。
苏远也来到伏栀的身前。
他轻悄悄地唤醒了伏栀。
原本眼里唯有死寂之意的龙儿,睁大了瞳孔,那金黄的竖瞳里,流出的分明是血红的泪。
伏栀哭着向眼前横陈的木剑道,“废剑先生......我,我......我好痛......”
伏栀的声音里带上了莫大的委屈,苏远的视线越发柔和,“我知道。”
硕大的龙儿伸着头,想要向着分明触碰不到的虚无清气眷念地蹭着,好似这样就能缓解痛楚。
“我已经......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拯救了,拯救你陪我改变的那一切......我没有让他毁了我们改变的一切......”
“我知道。”
“它们其实没有变坏......只是没有吃饱......吃饱了,它们就不伤人了......”
“我知道。”
“我也杀了好多好多灵物,它们每一个我都认识......”
“我知道。”
“没有你陪我的世界,我一点都不喜欢。”
“我......知道。”
哭泣的七彩龙儿,缓缓伸出龙爪,好似以前那样想要抓紧木剑,可她做不到。
“不过......你回来了就好。”金黄的瞳孔里,无限的眷念和柔和,一如既往,镇于大地上的巨大长龙,勉强地笑着,“我的运气......好像也没那么差。”
苏远逐渐化出了一个依稀的人形样貌,他本来的样貌,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七彩之龙,似是发出最后的告别。
他看了眼被金芒所阻碍在外的夫子,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夫子一脸的担心,无边的天地之力狂潮誓要撕开这莫名的金芒。
苏远的手心,缓缓凝出了一枚金灿灿的圆珠。
圆珠中,一条淡淡的龙影在游动。
这东西,称之为祖龙珠或许更合适。
苏远知道,以他当前的水平,纵使掌控世界本源所在的祖龙珠,也不是一个八阶强者的对手。
能够阻他一阻已是极限。
但是......
他还能有更大的用处。
想到这,苏远最后看了一眼横躺于大地之上的伏栀,那血肉模糊的龙躯,无一不惊心触目。
祖龙珠于苏远手中捏碎,化作了无边的金光,扩散至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苏远的身形在伏栀逐渐惊慌的眼神里,从下到上,开始消散,苏远的声音也随着扩散的金光轰然响在所有生灵耳边。
“具灵气之辈,皆可成仙。”
带着浩然莫大气势的声音好似有磅礴的力量。
世界的顶上,某种看不见的限制悄然被打破。
一言......以破法。
当感觉到那存于天地间的限制被打破时,苏远如释重负地笑了。
果然如此......
七彩的龙儿惊慌失措地想要抓住那道消散的身形,可她可触碰不到分毫。
那消散的身形最后转过头,对着她露出了笑容。
“最后一次利用,就由我自己来吧。”
当苏远捏碎祖龙珠,一同消散后,天地间分散的金芒又重新凝聚起来,重新凝聚成了一颗淡淡龙影游荡的金灿灿圆珠。
只不过这一次,继承祖龙珠的,不再是人,或是某一道清气。
下一个继承者,将是伏栀。
货真价实的伏栀。
第217章 万灵归一
第217章 万灵归一
伴随着无边的金芒,金黄瞳孔眼中所映出的那道身形终是消散。
再也寻不到一丝存在的痕迹。
伏栀就这么看着。
瞳孔都不眨一下。
还想着从空气里找到那一道淡淡的清气。
或许他只是藏了起来。
或许他只是暂时消失了。
或许他还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只是他累了,他需要休息一会。
七彩巨龙身上的伤口都覆上一层金芒,蠕动的金芒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汇聚而来,将她的身形包裹。
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茧,其中传出愈来愈强烈的心跳之声。
好似将有什么东西从中孕育而出。
牛背上的夫子再也坐不住了,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撕开这金芒所凝成的金茧,可他越是用力,脸色便越发难看。
哪怕他使出了十成十的气力,也没法对金茧造成一点影响。
甚至......
他隐隐感觉到。
自己对于天地之力的操控......越发地艰难。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所面对的不是其他同道,而是......
一整个世界。
纵然如此,夫子也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无妨......无妨,还有机会,老夫的内天地独立于外界,已积攒了上千年,就等这一刻,加之引动炼妖阵一齐爆发......”
他也将一切豁了出去。
若是金茧内的东西彻底孕育出来,那将是什么大恐怖之物,唯有现在拼手一搏,打断这一进程。
千里大地上升腾起光柱的灵物,此刻纷纷痛苦地嚎叫起来,它们体内暗中被做下的标记,此刻正在汲取着属于它们的力量,融入玄之又玄的千里大阵之中。
大阵中心,老牛和云猫甚至也痛苦地嚎叫起来,身上升腾的光柱也齐齐助力着大阵。
夫子悍然断开对外天地的操纵,由内而外地爆发出声势冲天的波动,无比的波动如同狂潮,引动着大阵,汇聚着炼妖阵内积聚的力量。
“炼妖成性,以仙破笼......”
声势浩大,足以毁灭这片千里大地的力量从天而降,要重新将金茧内的东西镇压。
可让夫子无比绝望地是,他所汇聚的至强一击,于那金茧没有一点作用。
“完了......”
他怎么也未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就在这时,孕育着什么东西金茧,孕育过程却自己停下了。
金茧自动脱落,隐隐露出其中满目疮痍的七彩之龙,这一幕使得夫子面色一喜。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好在是打断了......
金茧之中的伏栀看着面前悬浮的祖龙珠,祖龙珠与她建立一种冥冥中的联系,那是一种与天地万物之间的联系。
一草一木,一呼一吸,无边世界,每一个细节,心念一动都能感受到。
可这种联系却在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
从祖龙珠中传出一丝抗拒。
那是对伏栀体内龙力的抗拒。
伏栀接连杀了濯河龙君和东海龙君后所壮大的龙力......乃是掠夺。
伏栀没有完全获得祖龙珠的承认。
可伏栀却对所谓的承认丝毫不在乎。
眼前的一切,于她而言,似乎都缥缈地恍若另一个世界......
无论是天地生灵还是祖龙血脉,都再也无法让伏栀心底生出一丝波动。
哪怕血肉模糊的龙躯,那伤口的痛楚也不能引起她一点注意。
本应充斥着无尽生机的巨龙之心,此时死寂地宛如停止了一般。
那双金黄竖瞳里,再也没有了任何可以眷念的东西。
她不再是那个人人敬而远之的笼中女了,她不再是那个没有任何力量只能去哀求母亲,去利用废剑先生的无用之人了。
可她就算获得了这一切......
最珍贵的东西,却早已在路程之中失去。
血肉模糊的七彩之龙从大地上缓缓站起,祖龙珠的力量在她的体内不断冲突,伤口上覆盖的金芒不仅没有疗愈伤口,反而在加重。
硕大的龙口中传出虚无缥缈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宏大之音传唱于整个世界。
无边无际的生灵抬头仰望天空,侧耳倾听。
“像我这样的无用之人,最盼着拿到力量......可真拿到力量后却发现,所有的一切,我并不喜欢......”
牛背上的夫子神色愈发谨慎,他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迎接他的,或许是殊死一搏。
夫子再度引动炼妖阵,只是这一次,他要做的是引爆阵中那些充当节点的灵物。
可他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那些炼妖阵里的被标记了的灵物统统抬头,身上发出星星点点的光点,向着天际聚拢。
那些光点非是祖龙力量所至,却自动向着伏栀靠近。
夫子大感不妙,妄图提前一步引爆,可这些灵物却抢先一步,选择了将已身献出,化作了愈发磅礴的光点,光点里是无尽的精粹仙灵之气。
这些......都是吃了伏栀之肉的灵物。
第218章 找寻属于自己的福祉
第218章 找寻属于自己的福祉
本应是炼妖阵节点的灵物,尽皆选择了化为涌向伏栀的仙灵之气。
浩然的仙灵之气将伏栀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覆盖,愈合,重新构建出了一头完整的七彩长龙。
伏栀身上的气息也越发磅礴,接近着巅峰。
可就算如此,祖龙珠依然在和伏栀体内的龙力对抗。
七彩的龙儿似是自嘲地一笑,“所以......我这样的存在,最好的归途,依然是无用之人。”
伏栀最后看了眼这片她曾经发誓要改变的大地。
让民众饱食,不再受食物困苦......
让灵妖得到认可,共同守护一方家园......
可这一切......
伏栀的眼底再无任何眷念。
“我便将这一切,还给你。”
她的话,似是在对祖龙珠而说。
血肉,开始从龙躯上剥离,露出了其下的白骨,连一丝血肉都没有牵连在上面,尽皆脱落。
一条璀璨的七彩之龙,变成了一条生机急速流失的白骨之龙。
而血肉,尽洒大地。
一切的精粹,一切的龙力,蕴藏其中,统统放弃,成为了大地的养料。
那双幽幽而空洞的白骨眼眶里,视线里蕴含的意识逐渐变得浑浑噩噩,将要消散殆尽。
白骨之龙凭着自己最后的意识,汇聚了一切龙力,冲着夫子而去。
嘴中衔着的金珠,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撞向夫子。
“还没完......还没完......”顾不得额头留下的冷汗,重压之下,夫子调动了一切能调动的力量守在面前,“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只要撑过这一次。”
瞳孔幽幽的白骨之龙眨眼而至,就在这时,夫子感觉脚下一疼,那只云猫却在这关键时刻反咬了他一口。
虽然连皮都没能咬破,可那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那姿态,极为痛恨。
“你......!”夫子怒极,不敢置信一只羸弱到如蚂蚁般的云猫敢在这个时候背刺自己。
就在夫子要对其出手时,云猫似是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机会,赶在眼底猩红又要翻涌上来之前,决绝地选择了爆开体内的一切。
这一爆,伤害虽小,可等夫子散去影响抬眼时,那白骨巨龙已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金珠散发的光芒带着无法抵抗的伟力,将他吞噬,淹没在金芒的海洋中。
这最后的时刻,夫子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声音却没有传出分毫,什么都没留下。
随着夫子一同消散的还有老牛和云猫。
白骨之龙嘴里衔着的金珠,在碰撞中化为了浓浓的金雾。
可出乎意料地是,这枚祖龙珠并未消散。
在白骨之龙的血肉融入大地之后,整个世界皆升腾起无边的金光,那些散于世界每个角落的祖龙血脉,于此刻重新归一,汇入了金雾之中。
而这汇聚了全部祖龙血脉的金雾,将白骨龙躯包裹,缓缓浸入其中。
没有彻底承认伏栀的祖龙珠......终是承认了她。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一齐陷入了黑暗,又复现光明,随着白骨之龙一起律动。
无边的伟力加于她身,接连冲破两道桎梏,达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境地。
奈何那不完整的白骨身躯,褪去血肉所造成的伤害几乎不可逆,白骨之龙的气息最终在突破第二道桎梏时,攀升的速度变得越发缓慢。
视线越发浑噩的白骨眼眶中,那剩下的最后一丝清明,感受到这份天地伟力。
她忽然想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能够完成最后的救赎......
白骨之龙放弃了还在自动突破桎梏的天地伟力。
转而将这份伟力席卷向外界。
无论是那些爆体逝去的灵物,还是主动爆开的云猫,一道道无形之魂从它们原先的地方飘出,随着这份影响整个世界的伟力被席卷着吸纳。
无边的伟力还不止要吸纳这些,还在整个世界里搜寻着,搜寻着某一个最关键的东西......
哪怕待到白骨之龙的眼眶中的清明已经维持不住了,这份无边伟力还是没有搜寻到那最关键的东西。
她眼里,也终是散去了最后的清明,彻底陷入了空洞,陷入了浑浑噩噩。
可这一切还未停下。
无边的伟力带着搜寻到的灵物之魂,于白骨之龙嘴前再度凝成一颗珠子。
一颗金光内核,外在却是无边仙灵之姿的星点包裹的,清灵仙珠。
浑浑噩噩的白骨之龙再无了神智,她的气息随着伟力的回归还在缓慢攀升,可眼里的蒙昧却透着无边的迷茫。
......
自那以后,这方世界的人们总能看到有一头白骨游龙于头顶掠过。
她的嘴里总是衔着一颗珠子,珠子里好像还差了什么,导致她一直不愿离去。
她到处寻找着,直到将整个世界找遍了,她才将浑浑噩噩的视线投向了高空之外的黑暗。
衔着金珠的白骨之龙,离开了。
而这方世界,却开始枯萎。
海里时常能看到硕大的龙尸被冲上岸,每一头巨龙都是干尸状,没有任何外在的伤口。
甚至时常还能看到发疯的龙族口中高喊着“祖龙抛弃了我们”之类的话一头撞死在大地上。
这还只是开始。
大海越涨越高,开始只是小潮小浪,后来就是无边的海啸。
人们的土地一点一点被侵蚀。
往日那些海边的城池,早已成为了海下的废墟。
千里良田的家园,已成了幽寂的海原。
中央的万里群山,成为了人们最后的栖息之地。
但他们依然绝望地看到,海水还在漫过千米高山,逐步逐步地吞噬一切。
人们无数次派出连绵的船队向海外寻找新的栖息地,可大海送回来的唯有船只的碎片和海中生灵干瘪的尸体。
于绝望中,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海侵蚀一切,而他们的求救,没有任何东西回应。
当世上最后一座高山被海水淹没,山上唯剩下一老一少两人。
海天一色,万顷汪洋,再无他物,绝望的小孩问老人,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
老人充满遗憾地回答,“因为......我们遗忘和祖龙定下的契约,背弃了祖龙......这便是报应。”
小孩颤抖着继续问道,“什么是我们和祖龙定下的契约?”
老人似乎回想到了曾经于高空中见过的,那惊心动魄的画面,“曾经,祖龙行走大地,为众生寻找福祉,万物生灵于祖龙面前皆一视同仁,她不求回报,只为给予......”
“那后来呢?”
“像任何神话里伟大人物所遭遇的一切一样,祖龙......遭受了众多曲折,只是......和神话里不同的是,祖龙没有迎来一个凯旋归来的英雄结局,她被视为灾祸......我们,抛弃了福祉,福祉也理所应当地抛弃我们。”
“祖龙......最后去哪了?”
面对淹没过来的汪洋,老人绝望而又无力地叹口气,仰望高空之上无尽的黑暗,“不知道......反正是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了吧,或许......她能在另一个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福祉吧。”
第219章 白骨的龙儿
第219章 白骨的龙儿
......
【你以祖龙珠之力破开了这个世界的限制,同时也以自身的覆灭奠定了下一个继承人】
【伏栀继承了祖龙珠】
【你随着这一代祖龙珠一同消散】
【本次模拟结束】
......
当苏远重新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身处在无垠的黑暗里。
身外是来自魏先锋的庇护。
远处是那连成宝塔状的竖立星云。
这场景立刻将苏远的注意力拉回。
对了,他当时是和魏先锋魏长老在极西之海的海底,于凌霜隔空一击下,得以在皮仙的手下逃出生天。
可海底那处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外,离二十四重天还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远处那一堆星点,叠在一起,宛如一座冲天的宝塔,正是二十四重天。
魏长老力竭之时,选择了保下苏远让其尽可能离二十四重天更近一点。
可魏长老的庇护并非无尽的,若是在庇护消失之前还未抵达二十四重天,苏远将会瞬间被黑暗里的乱流撕碎。
苏远看到身前地庇护还有着一丝微弱的光,显然,距离他进入模拟只过去了极短极短的时间。
甚至更远处正在消散的冰雾星云,还维持着冰凤的形态。
这一切一切都说明,这一次苏远赌对了。
模拟中过去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可现实不过是须臾。
苏远此刻无暇看模拟的结果,他所求的乃是从模拟中寻找一丝破局的契机,可当下来看,似乎没有多大的契机......
难不成......还要再赌一把吗?
苏远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薄的庇护,庇护之外,刚猛的罡风无物不刷,缕缕阴冷的气息甚至透过越来越薄的庇护向苏远体内侵袭。
好在苏远现在还能勉强撑住,可也只是暂时的。
苏远知道,当庇护耗尽之时,就是他殒命之时。
身前的二十四重天,可望而不可即,黑暗里的距离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
而回头看向黑暗里,魏长老的身形早已找不到,苏远不知道魏长老当前的状况如何,恐怕不会太妙。
就在这时,苏远忽然在黑暗里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吼。
那吼声......让苏远从心底涌现熟悉的感觉。
总觉得,那应他极为熟悉的某个存在。
下一刻,苏远忽然睁大了眼。
只见面前的黑暗中,空间犹如被撕破了一般,一只硕大的散发着白莹莹之光的......白骨之龙,穿透了撕开的空间,眨眼间出现。
那是......
苏远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所不相信的,并非白骨之龙的出现,而是......这头龙。
是伏栀。
苏远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刹那的感受。
纵使他是个修剑之人,他也只觉那一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那双手,在那一刻,什么剑也无法握住。
白骨之龙的骨节保持地极为完好,每一根骨头如玉一般盈盈透彻,隐隐有金光内敛。
可......那是伏栀。
白骨之龙摇动着体型硕大的身躯,庞大的身躯为苏远驱散了周边的黑暗,一对空洞而无意识的龙瞳绕着苏远转来转去。
那动作,就是一个初生之灵在好奇打量世界里的一切。
苏远找不到......
找不到伏栀......
找不到一点伏栀留下的意识。
可那星空里的白骨之龙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她好奇地绕着苏远转来转去,忽得将苏远顶在头上,带着苏远破开黑暗奔向最近的二十四重天。
在白骨之龙的身边,一切的黑暗,黑暗里的乱流,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着令人安心的温暖。
可越是如此,苏远越是沉默。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触碰那泛着盈盈玉光的白骨。
他不敢再往下看。
再往下看,便是那双幽幽的空洞之瞳。
前不久,那双瑰丽而又充满力量的金黄龙瞳还在对着自己倾诉。
这种滋味让苏远捂住了心脏的位置,好似有千万大鼓齐齐擂动,咚咚作响。
黑暗的星空于白骨之龙而言好似大海,她在其中如鱼得水,甚至,还有破开空间之能。
和二十四重天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过瞬息而至。
苏远被带到了那宝塔之形的星云前方,而白骨之龙将他放下后,还在遵循着某些惯性,依依不舍地游荡于他身周。
硕大的龙头带着不可言说的兴奋舞来舞去,庞大的龙躯好似无边的长城,为苏远赶走乱流,形成了一片宁静之地。
可或许,这头白骨之龙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高兴。
但她就是高兴。
白骨之龙这么雾着,苏远就这么静静看着,看了许久许久,直到白骨之龙那幽幽的瞳孔,再度变得迷惘起来。
刚刚的高兴好似一阵云烟,眨眼飘过。
这一刻她便忘了。
她略带奇怪地看了看默默无言站在不远处的人影,歪了歪头,似是有些不理解。
甚至,是有些悲伤。
嘴里衔着星点金珠的白骨之龙,侧着龙头,来到这人影的身边,轻轻蹭了蹭,好像在说别难过啦,我要走啦,下次再找你玩。
可越是这样,苏远越是握紧了拳头。
他看着白骨之龙转身奔向星空,撕开了空间,不知去往了何方。
好似那个有张白瓷般素净脸庞的女孩,朝自己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了。
第220章 黄沙天
第220章 黄沙天
......
无边无际的星空,总有人能看到一条快速游过的龙影。
可那龙影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就消失,出现在更远的地方。
那龙影畅游星海,如鱼得水,却如小孩般天性顽劣,不知世间规矩。
“何方妖孽,敢毁老夫丹炉......龙仙龙仙您请您随意。”
“大胆妖龙,看我......上仙上仙我错了我错了。”
无边的星海里时不时响起暴怒的声音,可这些声音最后都选择了偃旗息鼓,不敢有分毫怨言。
逐渐地,所有人皆知,天地间多出了一条懵懂但实力强劲的白骨之龙。
虽然这条白骨之龙像个三岁小孩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只凭着本性游来游去,但其天生之能恐怖到让所有人不敢小觑。
还有一些人好奇白骨之龙嘴里衔着的星点金珠到底是什么。
能被这头恐怖的龙儿守护,那必是什么至宝。
可他们也只敢揣测,不敢有其他妄想。
......
【根据你本次模拟生成追忆】
【白骨祖龙(红)】
【“碧云悠悠兮,濯河东流。有龙女兮,夺天造化。生为万灵兮,福祉为笼。龙女笼女,何为龙?何为笼?血肉归天,祖龙颔首。”】
【追忆特殊效果:吞灵噬生或赐生万灵,于模拟开始你可从两项能力中二选一。吞灵噬生可快速补充法力,冲破境界,但随着杀生越多,会为天地排斥,气运降低。赐生万灵,可在不消耗自身的情况下随手给予万灵一定的教化,随着教化的生灵越多,会得到天地承认,在当前世界中的气运显着提高】
【............】
【这一次模拟,你本有无上仙能,却又受困于自身,矛盾是你的写照】
【无论是否是幕后黑手推波助澜,你所选择的牛妖造成了恶果,可恶果却也不一定是坏事】
【有心挑选难成事,无心之举反插秧】
【你所补偿的名为‘福祉’的少女,终是随你踏上了为众生万灵献出一切的道路】
【龙女笼中女,这些在她眼中都不重要】
【她所求非为自身,她所求乃是万物的福祉,非是她一人的幸事,而是所有人的幸事】
【你们共处了1921个日夜】
【嗯......已经到十九日夫妻了吗?】
【于她而言,有你陪伴在那个名为伏栀的女孩身边,就是她最大的幸事了吧】
【奈何你是真·木头,字面意思,没有别的含义,真的不能再真的木头】
【不过......其实你也没办法对吧?(笑)】
【你就是把废剑!彻彻底底的废剑!废剑能有什么能耐?】
【你是这样想的对吧,抱着这样想法的你和那笼中女又有何不同】
【不过这么说其实也对,我们都被困在笼子里,走出了一个笼子等待你的是更大的笼子】
【龙女笼女,可悲可叹,命运多舛】
【再相见时,却已不认】
【评价:身落万灵,一言破法】
【............】
【你解锁了以下成就】
【矛矛盾盾】
【献出你的一切】
【十九日夫妻】
【真·木头·废剑】
【龙儿龙儿你别哭】
【笼中笼中笼中笼】
【成就奖励:龙笛】
【............】
【模拟奖励】
【本命玄剑额外解锁龙骨形态(未激活)】
【龙指:一根断裂的龙指,指头似乎能写下什么】
【“一言破法”的感悟:一言而为天下法,乃是一世之主的大神通。我之所言,当为天下法。】
【............】
苏远静静地看完了一切,于寂然无言中转身走进了二十四重天。
......
二十四重天,黄沙天。
无边戈壁荒原,毒辣的太阳将大地晒得皲裂。
几块于荒原上凸起的巨石形成了一处狭长的谷地,谷地中隐约有着建筑和人声。
一支商队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靠近谷地。
商队的领头人是个皮肤棕黑的汉子,身外和头顶都裹着一层白布,大家都叫他汗达。
汗达是附近百里荒原公认的好手,能带着商队往返于戈壁中心和边界,将那些戈壁之外的最为常见的生活物资带进去,换取戈壁里的珍稀宝贝。
眼见能看到戈壁荒原上高耸出头的巨石,汗达对着队伍后边喊道,“马上到双石村了,到了那就能歇歇,等到晚上再走,不然一会到了晌午,更顶不住太阳......”
原本各个无精打采的成员瞬间振奋起来,眼底的兴奋劲好似已经到了双石村坐下歇息了。
鸦雀无声的队伍渐渐响起了交谈的声音。
“你说后面那人是不是傻了?”
“不知道,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流浪过来的吧,身上穿的还是长袍,又不透风又不能遮住阳光,在这里不得活活闷死......”
“他这个人浑浑噩噩,和他说话也没反应,倒是会吃饭会喝水,嗤......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非要带着他,多一个人消耗水和粮食,去了戈壁顶,能换到的不就少了一分。”
“老大的决定你就别质疑了,嘿,小黑猴,你刚从后面来,是不是去傻子那了?”
围在车马边的几人拦下了一个精瘦精瘦的男孩,那男孩一被拦下就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就是好奇......看看他。”
拦下他的几人里,有个眼底闪着精光一看就精明的中年人,他的打扮也比周围几个人稍微高上一个档次,脖子上还挂了个玉佩。
这个中年人乃是车队里管账的全先生,大家都叫他老全头。
老全头将小黑猴叫到身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问出什么底细啊,要是有你悄悄告诉我,我把这清冰玉佩借你一天......不,三天!”
老全头将脖子上的玉佩拿出来,凑到小黑猴身边,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清爽的气息油然而生。
小黑猴盯着玉佩,眼睛都直了,可他还是摇摇头,“全老大,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我虽然想.......但我真不知道。”
老全头顿时失望地松开手,放任小黑猴走了。
等到车队靠近荒原上耸立的巨石,走进了巨石的阴影中,所有人如释重负。
再往前走,能看到巨石和巨石形成的狭缝里,坐落着上下好几层建筑,其中的人影络绎不绝,和外面毫无生机的戈壁相比,这里像是个世外桃源。
“老规矩,轮流看守货物,其他人可以去村里......不过别太过分。”
汗达照常吩咐完之后走向了最后一辆车,在车尾,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身上的长袍早已磨损得不像样,可他却毫不在乎,一双眼睛只是盯着什么都没有的远处,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汗达上前叫了几声,这个年轻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直愣愣地盯着远处,瞳孔中一点波动都没有,似是思索,又似是真傻了。
汗达无奈摇摇头,却又丝毫不敢怠慢。
最近这段时间,戈壁内外都不太平。
戈壁顶上的那位,近来似乎很不安分,甚至隐隐有重新出现的征兆。
而从戈壁外也出现了一些......可以呼风唤雨挥手招来雷电的仙人。
这些人,很奇怪。
有时候仙人和仙人之间厮杀起来,余波甚至将百里大地化为焦土。
有时候这些仙人又会在四方传道,收拢一些天资优异的孩童,将一些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无上仙法传下来。
这些仙法一旦被传下,便会立刻形成一地的腥风血雨。
无数人为了争得一部仙法而豁出性命。
但无一例外地是,大家对这些仙人......都很畏惧。
这些仙人的辨识方式也千奇百怪,他们似是各有不同的归属,数量甚多,但慢慢地,世人也总结出了一定的规律。
那就是......看不懂的标识,一定不要惹就对了。
......
戈壁边界,一处小镇里。
小镇里最大的宅院被征召而去,门前悬挂上了一支羽毛形状的标识,生人勿近。
虽然院子被征召了,可院子主人丝毫不生气,反而高兴地手舞足蹈。
“那可是仙人们......那可是仙人......哎呦,老宋,今天再去宰十只猪仔,好好烤,然后送到我家,不对,仙人家去。”
管家老宋有些为难,“主家,猪仔......快要被吃光了,再这么下去,明年还有没有肉吃......”
院子主人一脚把老宋踹翻,“鼠目寸光的家伙,仙人手底下随便漏一点东西都够我们吃一辈子的了,再也不用缩在这个穷苦的镇子里,甚至......甚至当上一城之主也不是没可能......”
眼见院子主人陷入了无端的遐想,老宋好奇地凑上来,悄悄问道,“主家,您就给我透点底,这些仙人......是什么来头,您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平日里听的都是风言风语,把仙人们吹上了天,可这仙人到底真有那么神吗?”
见老宋这样子,院子主人更得意了,“老宋啊,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见识浅薄,就算我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这些仙人,可是至高宗门之一碧羽宗的。”
院子主人说到后面压低了声响,生怕那三个字一说出口就惊扰了仙人。
“碧羽宗......”老宋喃喃地揣摩着。
......
院子里一处单独的偏院,朝凤大大咧咧地推开门,冲着桌边低头读着什么的少女喊道。
“鸢儿啊,好消息,师傅说戈壁里的那东西差不多查明了是什么,再有些时日我们就能进戈壁了!”
倚着手低头垂目的少女,脸色淡然,视线里透着浑然天成的傲气,似是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一缕发丝从其额间垂下,落在那娇媚无双的脸蛋前,更平添几分慵懒。
少女只是淡淡地“哦”了声,丝毫不被影响,继续看着桌上的东西。
朝凤的牙齿在嘴里咬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冲上去对准少女的头发就是一阵狂揉。
朝凤这下算是揉爽了。
手底下的脑袋丝毫没有反抗,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是那本来花了一早上梳好的头发全乱了,披散在肩上身后,让那张娇俏到极点的脸蛋又多了几分动人心神的零落感。
“诶嘿......开溜。”朝凤一个箭步就要往外跑。
可前脚跨出去,后脚却猛地一拽。
“诶呦......”朝凤吃痛地一头撞在地上。
可她顾不得疼,最先想到的是回头去看师妹。
桌边的娇俏少女低着头,缓缓站起。
手里还死死抓着朝凤的一只脚。
一头的散发盖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可朝凤还是看见了两道透着红芒的视线。
“鸢儿......鸢儿啊......”朝凤一声声呼喊试图唤醒那师妹师姐之情,可等待她的,唯有无情的狂风暴雨。
待到风雨平息,朝凤瘫在地上,衣裙散乱,看向房梁的视线透着木然的死寂。
子鸢没好气地理了理发丝,将那一头好看的长发拢到耳后,继续坐到桌边,“师姐别装了,被师傅看到又要骂你。”
“唉......”朝凤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一边理着其实是自己弄乱的衣裳,一边对自己的师妹摇头道,“子鸢啊,你已经把那东西看了上百遍了,还没看够吗。”
“自从上次在云沙天碰见了苏远的师姐和师父,你就抱着他们给的东西魂不守舍,不就是关于苏远过往的记录嘛,要我说啊,就算你把这东西看出花来也看不出任何东西......”朝凤坐在子鸢的对面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
可子鸢只是略显困惑地摇头,皱起的眉头透着无边的茫然,“不,你不懂......”
见子鸢还是一副被困住的样子,几乎要走火入魔了,朝凤忽然想到。
“鸢儿啊,你说......师父几乎是父母般的存在,这算不算见家长了?”
“唉......唉,别打脸......”
“轻,轻点......师妹师妹好妹儿.......”
第221章 蛇女
第221章 蛇女
身着艳色红裙,面戴轻纱,眉目清傲的子鸢缓缓行至院中,对院子中心的老妇恭敬行礼。
“师父。”
院中站在一众弟子面前的老妇含着笑意扫过子鸢,对其点头。
老妇正是碧羽宗的代掌门,号称八阶之下第一人的无凤。
当年风华正茂之时,可谓统领一个时代,乃是无数修行之辈心目中的无凤仙子。
见此情形,那一众弟子看向子鸢的视线都不由得带上了各种意味,有羡慕,有憧憬,也有嘲弄和不忿。
可子鸢彷佛看不见这些视线般,径直走到了弟子队伍的最前端,独自站成一排,脸上的神色淡然如常。
对此,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毕竟,那是宗内地位超然的赤鸢仙子。
跟着子鸢身后出现了扶着腰的朝凤。
愁眉苦脸的朝凤同样喊了句师父,老妇却不满意地冷哼道,“朝凤,让你照顾好师妹,是不是又欺负她了?”
朝凤撇撇嘴,“师父,我哪敢欺负赤鸢仙子,反倒是我被她欺负了,您老人家最偏袒她......”
老妇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朝凤眼看再说下去也要挨师父的揍,于是立马扯开话题道,“师父师父,这是准备出发进戈壁了吗?”
老妇冷冷扫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身为大师姐,就你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我,我不是去叫子鸢了嘛......再说了子鸢不也迟到了您也不说她......”
老妇重重哼道,“哪儿那么多借口,朝凤,罚你这一路上替大家主持凤纱衣,驱散烈阳火气,一刻不得停歇。”
听到老妇这么说,朝凤立马乖乖地点头,不再言语。
出行准备的诸多东西早已备好,只待人齐。
当碧羽宗一行人踏上了行程,子鸢却注意到队伍后多了些鬼鬼祟祟的家伙。
几个师妹这时紧张地从队伍后方赶到前面来,对朝凤低声道,“大师姐,跟在后面的好像是每天来送食物的管家,他的样子,不对劲。”
朝凤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可这时却正经了起来,一边主持着手心里一件薄薄纱衣装的法宝,一边对这几个师妹道,“你我都注意到了,师父她们肯定也注意到了,但她们并未点破,这里面,就不要多问了......”
那几个师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才离开。
倒是子鸢这时问道,“戈壁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来头?”
朝凤歪了歪头,不确定地道,“好像是一头睡着了的大蛇,它看守的东西,或许就是我们要找的。”
......
当太阳西斜,戈壁上的气温骤降,一支商队才离开了双石村。
队伍末尾依然坐着一个年轻人,只是盯着一望无际的远处,神情和白日里相比分毫未变,仿佛世间任何事都没法引起他的注意,要不是鼻息间还有气流,其他人甚至都以为这是个假的木头人。
商队里的其他人遗忘队尾的这个存在,大声地谈论着双石村里的好东西。
“最下等的一杯水就能买一炷香时间,别看这村子简陋,下等货色也足够火辣。”
“不过可惜的是村子里也只有下等货色,上等货色还要到戈壁顶才有,那价格可就贵了......”
“不过那也值啊,我看过一次上等货色,那些上等货色不说国色天香,各个妖娆抚媚,光是看一眼我的魂就被勾走了,可惜......那些上等货色只在戈壁顶有,从不外流,不然我非倾家荡产买下一个回家供着。”
“还供着,你倾家荡产也就买得起一两次,再说了,那些上等货色可还有一个称呼,蛇女,据传她们走路都是没声音的,靠近你时神不知鬼不觉,就等你没发现时把你吸干......”
“鬼扯,谁信这些屁话,老子就玩过一次,那次是我帮了大商队的忙......说是什么蛇女,就是会扭了点,和正常人哪有区别。”
声音越传越远,逐渐变得缥缈,在火光之下,商队渐行渐远。
一条条黑蛇悄然无声地从双石村的石头缝里钻出,盘旋在巨石顶上,森然的竖瞳盯着越来越远的商队,蛇信子喷吐间,将无人能听懂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商队白日里寻找阴影之地休憩,晚上赶路,如此行进了好几天。
就在第五天时,商队白日里躲在一块巨石阴影下休息时,遇到了另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全是年轻女性的队伍,队伍里的女子各个身材妖娆,皮肤是带着异域风情的棕黄之色,哪怕是头顶上如火般的烈阳,她们也只穿着护住隐私部位的简单服饰。
这一幕看得整支商队里的男人都血脉喷张,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毫不掩饰。
除了一个人。
队尾的那个年轻人,还是在盯着一望无际的远处,没有任何动静,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早已只剩下一副空壳,实则魂魄早已飘散。
这一队年轻女子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似是诱惑似乎调戏地打量商队里的男人,光是目光里的妩媚就能把他们榨干。
那为首的妩媚女子却注意到了商队队尾里那个奇怪的年轻男人。
和商队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见状,为首的妩媚女子一笑,“姐妹们,咱们也休息下吧。”
在商队男人们惊喜的狂呼声里,一群妖娆女子扭着水蛇腰,一步一步靠近,为首的妩媚女子更是直直走向队尾。
目标是那个奇怪的年轻男人。
第222章 你要害我?
第222章 你要害我?
“这些不会就是戈壁顶的蛇女吧?”
“嘶,每一个都好有感觉......”
“嗤,你懂什么,依我的经验,最好的是带头的那个,身材火辣,五官几乎挑不出毛病,甚至还有一种......看不起人的感觉,就是这种最让人受不了......”
“怎么个受不了法,你还能让她臣服?你就算了吧......”
“唉唉唉,你说的这个怎么向后面那傻子走去了?”
“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妈妈的早知道我也装深沉了。”
“别介嘛,这不是还有其他的女人......”
一群盈盈笑语的女子融入了商队之中,极为大方地各自攀谈着,话语间也极为开放,一些挑逗的话甚至就连这群久经沙场的老男人也承受不住。
一道身影趁这个时候缓缓靠近了队尾,来到了那个奇怪青年身边,这个为首的妩媚女子走路间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只有一些风吹动沙石的细微声。
“公子不是这里的人吧。”
带着丝丝抚人心弦的娇媚之声响起,可这个奇怪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烛梦很确定这个遥看远处的年轻男人听到了自己的话,但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自己的声音里可是施了法的,面对男人更是有额外加成的效果。
于是烛梦又暗自加重了声音里的娇媚力度,“公子倒是俊俏,和那些糙汉子不一样,不知公子怎么称呼......要是方便的话......”
可烛梦的话还未说完,只见面前的年轻男人缓缓转过头,用着一种极为诡异的视线盯着自己。
那视线幽暗深邃至极,含着诸多莫名之色,好似黑暗星空里能吞噬一切的深邃黑洞,让人不寒而栗,只觉得视线的主人并非活人。
年轻男人开口了,“你......也要害我吗?”
似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嘶哑至极。
还不等烛梦反应过来,只见年轻男人猛地扑过来,扼住烛梦的脖子将其重重压在地上。
那力道大到让烛梦难以置信,根本喘不过气来。
“住......手,放开......我......”
她很确信,眼前的男人是要杀了自己。
衣衫褴褛的青年,眼神依然幽暗深邃,没有丝毫波动地盯着烛梦。
不远处一阵惊呼,不论是商队里的人还是那些妖娆女子,一个个脸色大变,惊呼着跑过来。
烛梦隐约间听到脖子骨骼被挤压间发出的声响,呼吸越发的困难。
于生死关头,烛梦口中现出一枚黑丹,拼着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向压在身上的青年喷出一口黑气。
黑气一出现,其他妖娆女人各个变得惊惧,立即停下脚步,顺带拦下了其他人。
“别过去!”
“若是吸入了黑气,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听到这些女人的话,商队里的男人们纷纷愣在了原地,看向黑气笼罩的地方,又惊又怕。
本以为黑气里的那个傻子怕是没了,可下一刻,让所有人震惊的是,黑气里升腾起了一丝玄之又玄的深邃紫光,那紫光完美挡住了所有不断侵入的黑气。
嘶哑的声音从紫光里响起,“你果然是来害我的......”
说罢,骨头作响的咯吱声从黑气里传出,有什么东西,被捏碎了。
下一瞬,一道细长黑影从黑气里飞快游出,商队里的人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是感觉那好像是一条蛇影......
倒是黑气散尽后,妩媚女子的身影已经不见,唯一剩下的青年安然无恙。
“梦姐!”
“你......没人要害你!”
那些妖娆的女人们四处呼唤着烛梦,汗达这个商队领队忍着惊惧冲着青年喊道。
此刻,商队里那些喜欢讨论这个青年的人,此刻都噤声了下去,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引得这个青年注意,落得和烛梦一个下场。
“没人......害我?”听到汗达的声音,青年喃喃重复着,可下一瞬,他又开口道,“不对......她逃走了,我要抓到她,问出幕后黑手......一定有幕后黑手。”
所有人眼前一花,只见那衣衫褴褛的青年一瞬间飞到了天上,脚下踩着的是一柄冒着深厚紫光的长剑。
只此一幕,商队里的人纷纷流下了冷汗。
“仙术!”
“那傻子是仙人?!”
“嘶......我怎么感觉他更像是疯了呢......”
尤其是那些背地里没少说青年坏话的人,更是汗流浃背,生怕自己平日里说的话被他记住从而给惦记上了。
而领队汗达则是暗道果然。
他之前就窥见青年褴褛的长衫里,露出过什么东西上面刻着的标记,那是一柄剑的标记。
汗达虽然不认识那代表着什么,可他明白,这种人,说不得就和那些仙人有联系。
想到这,汗达又极为庆幸。
还好自己没有贸然将这人真当个傻子对待,不然,怕不是也要落得那个蛇女的下场。
不过......
这位仙人的状态,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不会真疯了吧......
......
“师姐,前面探路的弟子传回了消息,她们遇到了一支......很奇怪的商队。”
有弟子来报,正在主持凤纱衣的朝凤想都没想地对子鸢喊道,“鸢儿啊,你去处理吧。”
子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那女弟子点头道,“怎么个奇怪法,挡路了吗?”
那女弟子神情有些奇怪,“不,他们说,他们队伍里本来有个仙人,可那仙人忽然疯了般袭击过路的女子,主要,他们带队的人说,他看见那个仙人身上有着一柄剑的标志......”
听到这,本来没什么兴致的子鸢眼光瞬间一凛,目光炯炯地问道,“什么样的剑......不会是......”
“听其描述,应是荡魔剑宗。”
“荡魔剑宗的弟子吗......”子鸢若有所思。
一边的朝凤这时插话,“鸢儿啊,不是我说,一听到荡魔剑宗四个字你就和变了个人一样,荡魔剑宗弟子那么多,总不能是个人就和苏......唔唔......”
朝凤话还没说完就被子鸢堵上了。
朝凤还在主持着凤纱衣,双手根本脱不开,支支吾吾眼看着就要背气,子鸢这才松开了手。
缓过气的朝凤带着幽怨的眼神朝子鸢看去,可却被子鸢直接无视,朝凤继续道,“鸢儿啊,总不能是个人就和他有关吧,没必要那么紧张。”
子鸢那被轻纱遮盖的脸庞缓缓绷起,清冷道,“师姐不是说交给我来处理吗,既然如此,师姐就别多话了。”
朝凤无奈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子鸢对女弟子问道,“那商队呢,既然就在我们行进的方向上,那过去看看也无妨。”
第223章 疯子
第223章 疯子
......
茫茫戈壁,烈阳高照,炽热到能烤熟一切暴露在阳光下的东西。
一道黑影却无视炽热的温度,极速地穿行在戈壁大地之上。
可不论这条细长的黑影怎么跑,跑向哪个方向,身后总是如影随形地吊着个人影。
这条细长黑影时不时回头望去,看向那踏着紫气长剑的人影,蛇瞳里满是惊慌的恐惧。
“我只是奉命来打探进入圣顶的陌生人消息,对你没有恶意,你为何不愿放过我。”
细长的黑蛇吐着蛇信子,一边慌不择路的逃命一边对踏剑的人影喊道。
可踏着剑的褴褛人影只是用嘶哑的声音回道,“不,你不是......”
这愈发让黑蛇绝望。
“疯了疯了,绝对是疯了......”
想到这,现出黑蛇原形的烛梦就无比后悔。
早知道是个疯子,她就绝对不会去招惹这家伙......甚至差一点骨头就被这个家伙捏得粉碎。
到现在她的骨节还没有复原,不知道有几节扭曲了,每跑出一点距离,拉扯间骨节位移的痛楚就会传遍全身上下。
怜香惜玉都不会的疯子......
烛梦恨恨地想着。
她所化人形在族内不说独一无二,至少无人能无视那副容貌下此等狠手,差点将她骨头都给捏碎的,这个疯子还是头一个。
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到圣顶范围了......
烛梦看向前方逐渐拔高的地势,好似看到了希望。
而身后踏剑追着她的褴褛青年,则故意一样放任她死命逃走,既不放她彻底逃脱,也不将其抓到手。
忽得,前方的巨石缝隙间钻出了条粗大的黑蛇,那条黑蛇体型至少有三人合围那么宽,盘旋着矗立在大地上,很是森然。
粗大黑蛇看见了夺命狂奔的烛梦,脸上出现了极为人性化的暴怒,一条红信子直接对向了踏剑的青年。
“小子,伤我族人,找死。”
粗大黑蛇直接化作了一个干练的女子,身材火辣,皮肤和其他蛇女是一样的深棕色。
手中抓着蛇尾般的黑鞭,一脚重重跺在身后的巨石上,冲着踏剑青年爆射而来。
无边的黑气从她身上冒出,带着致命的气息涌向踏剑青年。
嘶哑的喃喃声再度响起,“第六阶......你看......我就说吧,幕后黑手终于出现了,果然......有人要害我......”
听闻此言,哪怕是自觉跑到安全范围的烛梦也忍不住停下来,转过头喊道,“你个疯子,谁要害你,明明你莫名其妙地冲上来要害我才对......不过,对上烛英姐......你要是还有点认知,现在跑还有点机会,别怪我没提醒你。”
烛梦喊完这话觉得怪怪的,自己是烛英姐这一边的,为什么要提醒他。
于是烛梦又改口喊道,“疯子,对上烛英姐,你恐怕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死吗......”嘶哑的喃喃声再度响起,“死......有什么可怕的,我都已经死过很多回了......”
黑气傍身的烛英一鞭子破空落下,本以为一鞭之下,这个身上气息明显不如自己的青年不死也要受重伤。
可谁曾想,踏着剑的青年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厚重的古怪之剑。
精致却又古怪的金铁长剑带着一丝浓郁的紫芒,径直对上自己的长鞭,将之弹了回去,那紫气直接抗下了黑气的侵蚀,甚至,还隐隐反噬到长鞭上。
烛英脸色微变,“倒是小瞧你了,你的实力不如我......虽然不知道这紫气是什么,但是靠着紫气,你倒是有底气和我抗衡......”
对面的踏剑青年对烛英的话没有一点反应,视线低垂,不知道到底在看向哪里。
这让烛英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于是不再抱着以大欺小的心态,直接展露出硕大的黑蛇原型,对踏剑青年吐着红信,黑鞭一样的尾巴带着十足的劲力扫过去,浓郁的黑气比之刚才要盛好几分。
嘶哑的喃喃于蛇尾扫过之际一并响起,“有些事......比死更可怕......”
明明这嘶哑的喃喃声并不大,可烛梦听得清清楚楚,眼见黑蛇长尾就要落下,烛梦似是预见了那踏剑青年的下场,她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忍。
他变成这样......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
就在烛梦想着要不要让烛英姐留他一口气时,烛梦却看到一道惊神的剑影。
那一刹那,所有的心神尽皆被吸引了过去。
不论是烛梦还是烛英,甚至烛英的长尾都连带着受到了影响,速度因分神而缓了几分。
惊神的剑影直接撞在烛英长尾上,剧烈的波动瞬间从触碰点席卷,犹如平地惊雷,无边的声响响彻在整个戈壁上。
烛梦还未从惊神剑影中缓过神,巨石中又窜出几道粗大的黑蛇之影。
“谁敢在圣顶撒野?!”
“找死!”
“我等必将你活活分尸献给圣主!”
惊神剑影和黑蛇长尾撞击过后的余波消散,烛英的长尾上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剑气在其中肆虐,而烛英的气息萎靡不振。
踏剑青年虽然没大碍,可他面前却又多出了三条同样粗大的黑蛇。
四条黑蛇,对其虎视眈眈,目光阴冷地好似要一口将其吞下。
第224章 唤尸门
第224章 唤尸门
碧羽宗一行。
子鸢刚去找探路弟子遇见的那支商队,在碧羽宗队伍之后,出现了另一支队伍。
另一支队伍里,旌旗飘摇,诸多行尸般的仆役扛着面色阴冷且目中无人的华贵之人。
这支队伍一出现,碧羽宗队伍中的老妇无凤冷哼着踏空而立。
旌旗飘摇的队伍里同样踏空而立出现一人,无凤和他冷冷相对,“唤尸门楚癣......之前操纵管家打探我们消息的便是你吧。”
被叫做楚癣的人阴阴一笑,“彼此彼此,无凤老母在这戈壁里兜圈子兜了这么多天,不就是在等着我们吗,既然无凤老母非要这样,我等也只能现身了。”
无凤看向那些行尸般的仆役,在她的视线里,这些人身上早已没有了一丝生气。
无凤冷哼一声,“不把你们这些阴恻恻的家伙解决,谁能放心......同为十天至高宗门,你唤尸门跟着我们,莫不是想对我们碧羽宗开战?”
楚癣咧嘴露出满口的白牙,只是那眼神却越发阴森,“无凤老母放心,我们还没那个胆量,只是......请无凤老母交出手里东西的胆量,我还是有的。”
漫天的阴气随着这句话说完一齐涌出,将碧羽宗队伍全部囊括在内。
下一刹那,不知从何处落下了无数翠绿的羽毛,阴气与翠绿羽毛一接触,纷纷被吸进去。
碧羽宗的老妇和唤尸门的人各施手段,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两位站在七阶最顶端的强者没有丝毫留手,所产生的波动轻易就影响到了数百里纵深的戈壁。
似是无凤老母早有交代,碧羽宗门人在剩下七阶强者庇护之下向着戈壁深处行进。
而那些唤尸门的人同样追了上来,死死咬住,怎么甩都甩不掉。
刚脱离队伍没多远的子鸢听到身后的动静,看到自家师父已经和人在天上打起来了,下一瞬,朝凤她们也追了上来。
两边一会合,也管不得什么商队了,一齐向着戈壁深处行进。
没了顾虑,全力前进之下,她们的速度极快,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已经横跨了十几里。
但这个距离,从无凤老母和楚癣战场传来的波动依然很恐怖。
忽然有弟子指着前方惊叫出声,“前面有人在战斗......”
这一瞬,整个碧羽宗队伍的视线齐齐向前看去,只见到前方天际,一道驾驭紫芒的身影在四条粗大黑影围攻之下不断挪转身形。
周旋之下,驾驭紫芒的身影仅凭一人之力就牵扯住了四道黑影。
可碧羽宗队伍中却有不少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因为那驾驭紫芒的身影,他身上透露的气息,单单比起来,根本不如那四道黑影中的任何一个。
朝凤看到紫芒时神情愣了愣,“那是荡魔剑宗的天阶玄剑,横跨五阶到六阶,只是这个荡魔剑宗的弟子......很古怪,那紫芒湛冽之盛,在许多六阶剑宗弟子身上都看不到,可他的气息,顶多位于五阶的水平......”
一碧羽宗长老神情严肃道,“面对四个六阶游刃有余......荡魔剑宗何时出了个这样的弟子,闻所未闻......”
朝凤赞同地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注意到身边的子鸢面色有些奇怪。
子鸢远远地凝望远处那驾驭紫芒的身影,目光近乎凝固,于她不自觉间,已悄然握紧了手心,力气前所未有的大。
“鸢儿......”朝凤感觉不妙,呼唤出声,却见子鸢已向前踏出一步。
方向,正是紫芒所在的地方。
朝凤越发感觉不对劲,心底暗道不会吧,她想要拉住子鸢,可却被子鸢甩开了。
子鸢继续踏出步伐,一步一步靠近着那道紫芒之上的身影。
碧羽宗门人看着子鸢的动作,不解议论,也就是这时,抛弃了行尸仆役的唤尸门门人也追了上来。
“碧羽宗的妹妹们......楚长老有令,不能放你们过去。”
“可惜了,这么多如花似月的妹妹,只能辣手摧花了。”
“啧啧,可别被妹妹们外表骗了,这些妹妹都难对付得很呐。”
碧羽宗的长老对这些不逊的话语很是不满,冷哼一声,一个个不再遮掩,对着围上来的唤尸门长老一齐出手。
剩下的门人弟子也都各自陷入了战场,面对合围过来的唤尸门,气势丝毫不弱地还击。
一唤尸门弟子忽然指着远处越走越远的子鸢喊道,“那莫不是赤鸢仙子?赤鸢仙子一个人跑了,拦下她!”
“没事,楚宏师兄去追了,啧啧,楚宏师兄可是好福气,能领教领教赤鸢仙子的厉害......”
话音一落,一众唤尸门弟子都阴恻恻一笑,蕴含别样意味的笑声让朝凤面露冷色,一击将面前的唤尸门弟子轰成重伤,就在她要追击下死手时,另有人拦在了面前。
“朝凤仙子别气嘛,对手多得是,打或许是打不过你,但缠住你们是没问题的......”
朝凤这边也有师妹急着问道,“大师姐,子鸢师姐那边要不要派人去......”
朝凤冷冷扫了眼面前新出现的唤尸门弟子,不屑地笑道,“想拦下子鸢......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对面那唤尸门弟子起先一愣,有些不忿,“楚宏师兄可是六阶弟子里......”
可话音还未说完,不远处却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熟悉的声音让这个唤尸门弟子脸色猛地一变,“楚宏师兄?!”
只见远去的赤红长裙身影,身周爆发了无边的赤炎,赤炎中隐隐闪过一丝金焰,光是看上一眼,心口就好似燃烧了起来,呼吸间尽是炽热的气息。
这无边的赤炎里,一道抱头扭曲的身影,正在越烧越小,凄惨的惨叫声正是从其身上传出。
一众唤尸门门人都为之一惊,从这撕心裂肺的叫声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朝凤看着那赤炎中依然向前行走的红裙身影,“子鸢动真格了,没人能拦下她......我们只用解决眼前这些家伙。”
还不等这些唤尸门门人有动作,朝凤已带着凌厉的攻击袭过来。
朝凤面前那略显慌张的唤尸门弟子,这个弟子此刻还在张望火焰中的惨叫之人,朝凤带着杀意的声音响起,“那什么楚师兄不用看了,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第225章 圣主
第225章 圣主
......
烛梦怎么也没想到,那踏着紫芒长剑的古怪青年有如此实力。
在四个哥哥姐姐的联手下竟然如此游刃有余地周旋。
照这么看,当初这个家伙对自己下手时,恐怕根本没有用全力......
空中四条粗大黑影也是越打越心惊。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五阶。”
“那紫芒实在不对劲,哪有这样的功法......”
“他的剑法也不可小觑,烛英,你先压制剑伤,给我们掠阵就行。”
“我知道......要是实在不行,请圣主出......”
烛英的话还未说完,三条粗大黑蛇齐齐回头,一口回绝。
“不行!”
“我们四蛇联手都拿不下一个五阶,还要请圣主出来,以后还怎么在族内立足......”
“我反正是丢不起这个人。”
“小子,不管你什么来头,你现在离开,我们还能放你一马,就当你没来过......”
那三头黑蛇再也没了一开始的嚣张劲,一边周旋一边口吐人言。
可对面那个立于紫芒长剑上的褴褛人影只是不语,一味地躲开道道黑气所化攻击,偶有躲不开硬碰的情况下,在紫芒加持之下,五阶对六阶也毫不落下风。
那三头黑蛇更忌惮的还不是这紫芒,而是之前那惊神一剑,忌惮之下,它们纷纷有所保留,未敢使出全力。
可不论它们怎么喊话,那剑上的人影怎么都没有反应,铁了心要和它们对上。
甚至剑剑奔着命门而去,凌厉的剑风之下,它们甚至反而有点被压着打的趋势。
就在这时,戈壁上空却响起了无边的惊雷,甚至有凌厉的波动从不远处的空中肆虐开来。
这番动静让四条粗大黑蛇都为之脸色一变。
“和圣主同一级别的!”
“不止一个......还有更多。”
“糟了,不会是这小子引来的吧。”
但面前袭来的紫芒又将它们的注意力拉回到当前,一个个顿感烦躁,极为无奈地应对。
此时的它们都有了退却的心。
早知道不和这个疯子对上了......
它们纷纷产生了这样的心思。
不久之后,更让它们心烦的是,戈壁上出现了两支队伍。
这些队伍里的随便一个人就比得上族内的精英弟子,更不乏圣主级别的人......
还不等这几条黑蛇心惊结束,这两支队伍却互相陷入了争斗,这又让它们庆幸起来。
可庆幸之余,几条黑蛇的脸色越发严肃,它们将踏剑青年围在中心,冷冷警告道。
“小子,你现在还有机会离开,不然等会你想走都走不了。”
“不要以为缠住了我们几个你就真有本事了,在真正的大人物手里,你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可它们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烛英早已心烦意乱,更受不了这番连串的冷暴力,直接带头发出奇怪的呜咽声。
眼见烛英开始了,其他三头黑蛇恨恨地扫了眼踏剑青年。
“别后悔。”
随后,它们纷纷发出奇怪的呜咽声。
呜咽声飘扬在空中,飘至不远处的巨石群里,引出了更多的呜咽声。
呜咽声连成一片,响彻天际,悠远又含着某些难言的古朴之意。
踏着紫芒长剑的褴褛人影也跟着停下了,从未变过的幽暗眼神不再看向这几头黑蛇,而是看向空中莫名之处,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出现。
直到他看见了一头通天的巨大长条黑影缓缓于云上浮现。
他那幽暗而近乎凝滞的视线才稍微产生了些波动。
通天的黑影撕开云层,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是一条赤红长蛇,却是人面,但其眼睛却是蛇类的竖瞳。
通天人面赤蛇一出现就带着无边的天地之力向下镇压,受影响的人或蛇只感觉身子一沉,行动变得异常缓慢。
无边的声音回响,“何人在我圣顶扰事......”
浩然古朴之音带着莫名的力量,让人心底为之牵引,就连远处碧羽宗和唤尸门的门人也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兵器,转头看着这莫名出现的通天人面赤蛇。
巨石上出现无数或大或小的黑蛇,此刻纷纷对着通天人面赤蛇低首行礼。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喃喃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呵呵......果然黑手后还有黑手......终于肯现身了吗......”
下一瞬,一道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惊神一剑,破开了那镇压的天地之力,遥遥斩向人面赤蛇。
那四条黑蛇瞬间暴怒喝道。
“小子,你这是找死吗?!”
“和圣主的差距岂是你这一剑能弥补的?!”
“疯了,疯了,这家伙是真疯了......”
“奶奶的,到底谁招惹的他,连圣主都敢斩......”
更远一点的碧羽宗和唤尸门门人同时响起惊呼声。
“荡魔第一剑!?”
“我没看错的话,那条通天大蛇是七阶吧?”
“可......这个剑宗弟子好像,才五阶......”
朝凤看到这一剑,更是愣住了,心底不妙预感愈演愈烈,视线再度于戈壁上寻找那道红裙身影,却没有找到那红裙身影。
原本爆发赤炎的地方,只有一滩燃烧殆尽的尸体灰烬,可爆发赤炎的主人已不见。
烛梦的心更是无端地揪了起来,那道剑斩圣主的褴褛身影,死死地映在了她的瞳孔中。
人面赤身的圣主略显莫名其妙的暴怒声响起,“哪来的毛小子,什么黑手......凭白污蛇清白!”
面对那遥遥斩来的惊神一剑,圣主眼底有着惊艳之色,可却毫无害怕,只是淡淡哼了一声,其口微张,一口凝聚成刃的黑气同这惊神一剑轰然撞在了一起。
产生的波动甚至连几十里开外两位七阶战斗的余波都掩盖了下去。
当余波散尽,踏着紫芒长剑的褴褛人影已消失在原地。
圣主冷冷道,“雕虫小技。”
它竖瞳一扫,锁定了一个地方,无边的天地之力在它身周汇聚,这一次它动用的是全力,在它掌控的天地内,它就是无敌的。
天地之力吸聚产生的风暴将那藏匿起来的紫芒重新逼出,只是这一次,紫芒长剑上的褴褛青年要面对的是七阶圣主的全力一击。
感知到这一幕的四条黑蛇眼底都生出了可惜之感。
“这小子,除了疯了点,实力确实难得。”
“可惜......”
第226章 我保护不了你们
第226章 我保护不了你们
碧羽宗和唤尸门门人此刻已经拉开了一定距离,望着这一幕,有人皱着眉问各自的长辈。
“那剑宗弟子势必挡不下这一击......要救下吗?”
可那些长辈只是摇头,“一个不知名姓的剑宗弟子,还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和那位斗上的,没必要为了他得罪那位......”
倒是有碧羽宗长辈惋惜地摇摇头,“胆量可敬,倒是不知为何没有长辈陪伴,一个人落到这个境地......”
一个长辈对朝凤问道,“朝凤,你上次和赤鸢倒是见了几位荡魔剑宗的人,好像你们和荡魔剑宗的人关系不错,你师父陷于战斗,若是你点头,我也可代为出手救下这剑宗弟子......”
朝凤愣了下,思索了一瞬就得出了答案,正要回答之时,眼底却无端地出现一丝红芒,脑海中在这一刻充斥着无边的杀意。
面前所见到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好似阻碍,她唯有杀杀杀的念头。
好在这杀意并非冲着她而来,她不过被影响了一瞬,下一刻就恢复了过来。
不仅是朝凤,在场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
就连那些长辈此刻都面露一丝惊诧地望向杀意的来源。
就连他们也都受到了影响。
而来源......只是一个五阶的小弟子。
受到杀意最严重的圣主眼底升腾起无尽的杀意,原本凝聚的一击也瞬间中断,未完成的一击直接爆开,冲着紫芒长剑上的青年而去。
只是,威力还未到极致。
而那紫芒长剑上的青年对这一击躲都没躲,似是要硬扛这一击。
可那衣衫褴褛的青年只是举起手中金铁重剑,对着这一击全力斩下。
惊神一剑再现。
两者刹那间相撞,但惊神一剑只是阻拦了一瞬,下一瞬,七阶圣主的一击就已经破开了这一剑,带着还剩过半的余威冲其而来。
这下是真没戏了......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和蛇心底统一地生出了这句话。
可下方大地上忽然升腾起笔直的赤炎,那赤炎扶摇而上,和这过半的余威恰好同一时间抵达那紫芒长剑。
赤炎于这一下爆开,熊熊的火焰向着四周翻涌,透过火焰,隐约能看到中心有金焰升腾。
当赤炎出现的瞬间,碧羽宗的队伍出现了骚乱。
待到赤炎散尽,无论是人还是蛇的瞳孔中,紫芒长剑边映出的不再是一人的身影,而是两道几乎重叠的身影。
一道是那衣衫褴褛的青年,一道则是身着红裙,面带轻纱的窈窕身影。
子鸢握紧了手心,有些踌躇,有些犹豫,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转身,看到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正是这张面孔,困扰了她很多个日夜。
子鸢缓缓开口。
“苏远......”
这一声,使得那褴褛青年幽暗不明的视线出现了些许波动,那双死死盯着通天赤影的眼睛,终于缓缓低下,落在了面前的窈窕人影脸上。
子鸢看着那张脏兮兮的面孔,可从这张面孔之中传来的视线却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苏远。
那视线,幽暗难明,浑浑噩噩,好似......失去了灵魂。
有些执着,有些疯癫,有些......无助。
子鸢的心不自觉地揪了起来。
她不知道苏远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只是眼前的苏远,曾经对自己坚定地说着一定要找到那人,哪怕至死方休。
她不知道苏远是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远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东西。
此前在眼中都是模糊一片的世界,在那一声熟悉的呼唤之后,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
苏远看到了一个他所朝思暮想的人儿。
那轻纱之下所藏着的面孔,那唯一露出的一对明亮眼睛,其中的清灵和纯真如出一辙。
可苏远又想到那娇俏人影追寻自己化作了凤枝,这番下场又让苏远回想起了那化为白骨的龙影。
两者极为相似。
苏远缓缓抚上了心口,紧紧抓着。
这番动作甚至让子鸢也感觉到一阵莫名的难过,好似,她也体会到了面前这个人现在的感觉。
那是......一种心痛。
子鸢在这一刻甚至多出了一丝无措。
她很想要安慰面前的人。
可她不知道怎么做。
苏远看着那张藏在轻纱下的面孔,那好看的柳眉也轻轻皱着,好似也在为着什么而悲伤。
苏远喃喃道,“我......保护不了你们。”
嘶哑的声音落在子鸢的心头,却是让子鸢体会到了愈加的心痛。
或许她不知道苏远到底经历了什么,无法感同身受,可他的这句话里所透露的无助,却是让她无比的动摇。
这一刻,子鸢眼中再也没有他物,唯有面前这个人。
她不顾那褴褛肮脏的长衫,于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将眼前的人揽入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明明还是青涩的年纪,少女却学着记忆里母亲的样子轻轻哄着,这样便能抚慰一切悲伤。
抱着怀中之人,她的眉眼低垂了下去,神色越发恬静。
好似这一动作不仅安抚了眼前的人,也安抚了自己那颗困惑躁动的心。
少女轻柔充满怜惜的声音随风飘散,那炽烈的红裙,于天际随风飘摇。
碧羽宗队伍里,响起了连片兵器掉落之声,就连唤尸门内也寂静无声。
有人不相信地反复擦眼睛,怀疑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真是那个赤鸢仙子?
早在赤炎护住苏远的那一瞬间,早有碧羽宗长辈来到附近,似是在警告那通天的人面赤蛇不要妄动。
但见到这一幕,纵使是这些久经沙场经历过不知多少事的碧羽宗长辈脸色也都变得僵硬。
她们都从对视的眼中看出了无比的错愕。
她们心底更是缓缓升腾起了一个念头。
要是被无凤掌门看到......
朝凤无奈地叹口气,心底那不好的预感还是应验了,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烛英等四条大蛇早已张大了嘴,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一个画面。
这样的场景......族内千百年恐怕也看不到一回。
烛梦的眼底前一刻还刻着那剑斩圣主的身影,下一刻就变成了这谁也想不到的一幕,烛梦紧紧盯着那靠在红裙少女身上的青年。
或许......他真的是经历了许多才变成这样吧。
烛梦越发好奇。
......
眼中再无他物的状态仅仅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当子鸢清醒过来后,发现怀里的苏远早已昏睡了过去。
那样子,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子鸢的心疼仅仅持续了一瞬,下一刻,她就意识到有多少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子鸢僵硬地转动脖颈,悄悄地打量,发现不是有多少的问题。
而是,全部。
甚至,就连无凤和楚癣两位的战斗不知何时也停下了,无凤老母的身影正从视线里出现。
无凤来到那人面赤身的通天大蛇面前,拱手笑笑,“我该叫你一声烛兄是吧。”
无凤只觉面前大蛇的视线透着古怪,往下一看,却见到自己最宝贵的宝贝弟子怀里,赫然抱着一个男人。
无凤脸上原本盈盈的笑意缓缓凝固。
天地间无比地寂静。
......
苏远只觉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隐约有一些声音传来。
“天外的阴风侵袭,三魂七魄乱了......”
“或许再加之一些刺激......就变成这样了......”
“一般人或许早扛不住变得痴傻,还好,他心智算得上坚韧,一直扛到现在,还有得救......”
“你啊......就别守着了,休息一会吧......”
第227章 醒来
第227章 醒来
黑暗中,苏远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身心都处在一种暖洋洋的暖意之中。
好久没有能这样舒畅地安睡了。
真想一直这样躺下去......
可苏远好像听见了一些动静。
某些极为柔软的东西划过身上,与之一齐传来的还有冰凉的触感,似是在擦拭。
那动作极为轻柔极为小心,生怕稍微多用一点力就会伤害到手中触碰之物。
当擦拭完成后,那柔软的触感短暂地离开了一会。
似是犹豫了一下后,才再次触及,只不过,这一次,是全部贴合。
一股暖流从紧密贴合的地方传了过来,为苏远续上了那无边的暖意,越发让人沉沦。
苏远于沉沦中极力保持清醒。
他想看清到底是谁。
可他试了几次都没法脱离这暖意,更没法脱离这黑暗。
直到那柔软的触感离开后,关门的声音传来,苏远才不得不放弃。
黑暗里,苏远一时倒是无事可做。
回想此前经历,苏远眼前又闪过那条星空之中的白骨之龙。
伏栀......
哪怕是于黑暗之中,苏远的心头也涌上了一种异样的愤怒。
那是对某只无形大手摆弄命运的愤怒。
如今这种感觉越发清晰......
从天地棺的浮现,到北方鬼帝的面具从中飘出,再到祖龙的世界,苏远隐约间看到了藏于这方天地之下的暗流。
暗流之中,潜藏着一些东西。
仙性......地府之争......炼妖为性......
而这道暗流,也将他自己裹在其中。
越是能察觉到这份感觉,越是有一种无力感,命运的洪流将他裹挟向前推行。
当前的他,不仅没法做出反击,很多时候甚至连背后的真相也无从探寻。
但愤怒过后,他渐渐地归于平静,转而是开始思索......
直到过了很久之后,苏远停下思索,回想起被白骨之龙送入二十四重天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又有些头疼。
没想到悄然间被天外的阴风侵蚀了。
这还是有庇护的情况下。
若是没有庇护,三魂七魄能直接被阴风吹散,没有任何存活的机会。
唯有达到七阶,内外天地几成一体,届时不论是修习何种道路之辈,意识所存的魂魄会和肉身化为一体,无坚不摧,不再有被吹散的可能。
或许是苏远之前就困于这些执念,这三魂七魄一乱,直接让他变得浑浑噩噩,如同失了魂魄的人一样。
好像还差点对一个姑娘下了死手......
这事弄得......
苏远只能叹气,不管怎么说,有什么理由,终究是他干的,到时候能补偿就补偿吧,实在不接受补偿怨恨上自己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的几天,苏远对外界的感知越发明显。
他知道,自己就快要醒来了。
每一天,苏远都能够感受到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细心地替自己擦拭,擦拭完,也不管有没有用,仍旧向苏远体内输送着暖流。
苏远觉得,大抵是没用的。
不过那暖洋洋的感觉很舒服,苏远倒也不介意。
反倒是那柔软的触感更让苏远觉得舒心。
虽然来人未说一句话,可苏远想睁开眼看到来人的意愿是与日俱增。
直到这一天,躺在床上的苏远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处在一间小屋内,炽热的阳光从外洒落。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不远处更是摆着一件印有荡魔剑宗标记的器物。
那正是苏远向来放在怀里储物法器。
苏远伸手够到储物法器,向其中探去,发现自己所留下的印记并没有被解开,说明在他昏睡的这些日子里没人打开过。
这让苏远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不然......最麻烦的当属那北方鬼帝的面具。
这东西被发现了他真不好解释。
这时门外传来低低的惊呼声,苏远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女子。
那女子的面相让苏远有些眼熟,身材火辣,肤色是异域风格的棕黑之色。
打量了几眼,苏远发现这好像就是他之前差点下了死手的姑娘。
两人对视了许久,那稍显妩媚的女子才顶着尴尬走了进来,“苏公子,你醒啦,你已经......昏睡了一个月。”
“这么久?”苏远一惊。
见到苏远似是恢复了正常,那女子微微一笑,“苏公子,妾身是黄沙天烛氏族人烛梦,那些碧羽宗的前辈是来找我们烛氏的圣主,碰巧又说你的师父和她们还有些渊源,就将你留在了这,一齐照看。”
“烛梦姑娘......此前的事......”
“苏公子放心好了,妾身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苏公子受阴气侵袭才变成那样,我哪有怪苏公子的道理。”
烛梦这番话反倒使得苏远越发不好意思,想了想,从储物法器里搜寻了一番,最后找出了几枚白玉般的珍珠。
这是之前在极西之海找到那几枚珍稀的七彩珍珠之时,一齐捞上来的,虽比不上七彩珍珠,却也是稀罕的货色。
“烛梦姑娘,此物虽不能完全赔礼,仅聊表心意......”
虽然苏远觉得拿着东西赔礼不够格,可烛梦看见白玉般的珍珠后再也挪不开眼睛,眼底异彩连连。
“这东西......我真能收下?”烛梦不敢置信地问道。
苏远笑着将珍珠放入烛梦的手中,烛梦捧着珍珠,爱不释手地打量着,嘴里更是连连惊叹。
“我们这除了戈壁就是黄沙,什么好东西都没有,这么漂亮的饰品......我听说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
见到烛梦这番姿态,苏远反倒是放了心。
毕竟把人打了,生怕被人惦记上,能化解就最好不过了。
可就在此时,门外冒出一个人影,一个高挑身影透过门边盯着房内的动静。
朝凤:“盯..........”
苏远几乎是在那身影出现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那人他也认识,大师姐朝凤。
可朝凤看向房内的眼神,尤其是捧着珍珠兴高采烈的烛梦,越发冰冷。
朝凤冷笑着打量了几眼,悄无声息地退去。
可苏远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228章 还我师妹
第228章 还我师妹
自苏远醒后,除了烛梦时常过来看看,顺带将食物送来,倒是再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而苏远也再没有感受到于黑暗中所察觉到的那份柔软触感和暖流。
几日过去,苏远对自己居所的情况倒也是渐渐了解了。
从屋内出来,视线就豁然开朗,苏远周围是连片的巨石,一道道矗立的巨石如同密密麻麻的石林,横亘在戈壁大地之上。
“这就是外人嘴里的戈壁顶?”苏远对作为向导的烛梦问道。
烛梦带着苏远横跳过一道道巨石间的缝隙,点头回应,“是的,不过我们称之为圣顶。”
不断向巨石林深处前进,地势逐渐走低,最后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深坑。
大地如台阶般层层下陷,一直通向中心无边的黑暗洞窟。
洞窟中,更是冒着源源不断的黑气。
“这是......?”
烛梦解释道,“这就是圣顶的特产了,晦明气,这种特殊的气体被修炼者吸入,会产生日月如梭的幻觉,甚至在幻觉里过完一生,于磨练心神有大用处......”
苏远恍然大悟,“外来的商队也是来换取这种东西。”
烛梦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给外来人换取的东西算是我们族人吸入晦明气修炼过后的残留物,对我们来说没用了,与其浪费,不如废物利用,让外来人争着送来各种我们用得上的物资,反正这残留物普通人吸上一口,就会沉迷在自己想要的极乐环境里,好几天才能消退......”
“.......”苏远总感觉自己似乎把这帮黑蛇想得太好了,他甚至想到了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黑蛇领袖阴恻恻发笑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些戈壁里的黑蛇头脑也挺好使的。
苏远又问,“那......外来商队里传闻的蛇女......”
烛梦笑着解释,“噢那些啊,随便一个族人吐口气就能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他们就晕乎乎地幻想出最符合自己理想的形象,然后......自娱自乐。”
“嘶......你们这东西有外销的渠道吗?我感觉弄出去一定能卖爆。”
“这倒是......从未有过,都是外来人过来自己换取的......”
“事成你我三七分。”
烛梦瞥了眼苏远,“东西可是在我族领地内,好处不能全给你占了,三七可以,我七你三。”
“唉你悄悄地拿一点,反正是废物利用,收入全给你自己占了,族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六四吧,你四我六,毕竟卖出去也是很费力的......”
“也行吧。”
烛梦只当是玩笑话,带着笑意勉强答应。
他们边说话间也来到了一处位于巨石上的建筑群。
“到了,这里就是碧羽宗门人的居所,我就不方便进去了。”
苏远看到那建筑群里不时有穿着五颜六色衣衫的女弟子穿梭,在这单调一色的戈壁上,倒是带来了别样的生机和活力。
“多谢烛梦姑娘。”苏远对烛梦一点头,转身冲着碧羽宗居所而去,留下了烛梦一人在原地。
看着迫不及待远去的苏远,烛梦的眼底稍稍露出一丝遗憾。
......
“敢问子鸢姑娘在哪?”
“子鸢姑娘是住在这吗?”
“赤鸢仙子是不是在这?”
苏远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得到回应。
反倒是那些被问到的女弟子抬头看到苏远的那一刻,眼神都变得极为奇怪,然后贼兮兮地跑远,和旁人当着苏远的面捂嘴说悄悄话。
苏远虽然没有全听清,可也大致听出了那不是什么好话。
虽然苏远很想上去说一句姑娘哪有当着人面说坏话的,可苏远还是忍住了。
这可是碧羽宗的大本营。
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还是低调点为好。
可苏远心底那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盛。
这几天......那预想中的倩影都没有出现。
苏远只记得与人面赤身的通天大蛇对上的那天,那一声熟悉的呼唤之后,神智猛地恢复清醒,他便看到了一副藏于轻纱之下的眉眼。
纵然隔着轻纱,可那如秋潭般干净的眉眼,苏远恍惚间又看到了一个名为雨曦的娇俏少女的影子。
那散乱而暴动的三魂七魄,更是在少女主动拥上来的安抚下,渐渐平息,无边的柔软将苏远包裹。
苏远的意识也就到这,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
无论如何,苏远想要再见到那道赤红的身影。
苏远的面前忽然被一群人挡住了。
“呃......几位这是?”
苏远向前看去,这群人最前方的正是大师姐朝凤。
朝凤抱着双臂,毫不留情地道,“子鸢不见你,回去吧。”
糟了......
苏远最不愿见到的情况真发生了。
“朝凤师姐是吧......荡魔界一别,倒是有很长时间没见了。”苏远面上维持着冷静,试图唤醒往日的交情。
虽然说这交情本来就没多少。
朝凤冷冷一哼,“别叫我师姐,我当不起。”
“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得罪过师姐吧?”
朝凤再度冷哼,“你没有得罪我,但你得罪了所有人,你知道吗,就因为你,师妹她这么长时间天天茶饭不思,神情憔悴,每天和个呆子一样坐那看看看,和变了个人一样,我那个可爱又好玩的小师妹就这么没了......你还我小师妹!”
“啊?!”苏远倒是愣住了。
原来子鸢私下里是这样的吗?
这他还真是没想到。
那岂不是说明......
“子鸢她心里有......”
苏远话还没说出口,天上飞来一块大石头,径直砸在了朝凤的脑袋上。
随之而来的是噼里啪啦的各种杂乱器具,似乎是手边能拿上的都拿上了。
远处,一个红裙人影气喘吁吁地地冲了出来,哪怕是脸上盖着轻纱,依然能看到羞红已经蔓延到了嫩白耳根之后。
子鸢极为羞恼地冲着朝凤喊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什么时候茶饭不思过?我什么时候憔悴过?我怎么可能为了他那样的人......”
第229章 正反十二天
第229章 正反十二天
朝凤推开身上的杂物,捂着头极为委屈,“可你不就是这样......找你说话都不理我。”
“我,我那是在想别的事情!”子鸢咬着牙喊道,“总之,师姐你别乱说,我才没有!”
这时,子鸢才想起一边还有个苏远,苏远也是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连师姐都敢暴打的子鸢......
两人一对视,子鸢更是直接僵在了原地。
异样的气氛弥漫在周围,窃窃私语从朝凤身后的女弟子中传出。
那一个个女弟子用着极为嫌弃且冰冷的目光看着苏远。
“听说了吗,好像是始乱终弃......”
“这样吗?看来上回去荡魔剑宗后传出的传闻是真的,赤鸢仙子真和一个无名弟子产生了不清不白的关系......”
“呵,赤鸢仙子都不能满足他了吗,果然这就是男人的天性......”
“亏得那天子鸢还上去护住了他,不然那天这家伙就被人圣主砍死了,真是不值......”
“好像是因为有了孩子,没办法不能让孩子没了爹,只能这样了,唉,我们女人就是这样不容易,轻易就被拿捏了......”
“哦?还有孩子了?这个版本的我没听过,细说......”
窸窣的话语毫不掩饰地钻入了苏远和子鸢的耳中。
子鸢的脸色越发阴沉,藏于阴影中,一言不发。
倒是苏远心底一沉。
坏了,这事已经传得这么玄乎了?
就在苏远想办法破解眼前局面之时,一道苍老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中心处,拦在了苏远和子鸢中间。
为首的是无凤老母,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妇轻飘飘道。
“都散了吧。”
无凤老母的话极为管用,一句话就让那些八卦心爆棚的女弟子全散了。
但苏远还是注意到暗地里有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子鸢朝凤,你们也回去,我和这位小友有些话要说。”无凤老母对着子鸢露出难得的微笑,沉默中的子鸢就这么回到了房内,身后跟着嘿嘿笑的朝凤。
在即将回到房内的时候,子鸢侧目看了自家师父面前的苏远一眼,眼底不可避免地流出一丝担心。
“进去啦傻丫头,别看了,放心好了,师父又不是猛兽,不会吃了他的......”
“我不是......”子鸢嗫嚅着反驳道。
奈何朝凤将她强行推进了房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无凤这才转过头看向苏远,皮笑肉不笑地道,“苏远小友是吧,老妇无凤,和你师父走眼仙倒有些交情,上次还撞见了。”
“无凤前辈......你看到过我师父他们了?”苏远一惊,“他们还好吗?”
听到苏远这么问,无凤老母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回想起那嘻嘻哈哈的老东西,没心没肺地像是个来游山玩水的一样。
怕是根本就忘了自己在外面还有个弟子。
“他们......很好,比你预想中的还要好......”
无凤老母叹了口气,似是在叹息怎么碰上了这么不着调的师父。
“那就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二十四重天的哪个世界?”
无凤老母摇头,“自从上次在云沙天一别后,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至少,他们不在当前的黄沙天......倒是你,没有长辈陪伴,竟然穿透了天外,你还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人。”
无凤老母盯紧了苏远,略显浑浊的眼中透着精光,仔细打量着。
苏远知道这事关伏栀,不了解情况时轻易不要透露给别人。
于是苏远叹气回道,“我能来到二十四重天......全因意外,本来也没想到能过来。”
“哦?看来你不是特意来找鸢儿的了?本以为你是那种至死不渝也要寻到心上人的情种,看来传言里说的......”
无凤老母的话音刚落,子鸢和朝凤她们进去的房内就响起了一阵骚动,只是这阵骚动很快就被压下去。
坏了......
苏远心底再度暗道不好。
只觉这一刻,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无凤前辈您也信传言吗......那些都是讹传,都是讹传......”
苏远不用想都能猜到那是什么传言,他现在是真想把传出这传言一巴掌拍死。
无凤老母倒是没在纠缠这个话题,点头继续道,“虽然不管你是因什么意外到达二十四重天的,你可知道,诸多至高宗门内都有八阶,为何他们至今没能抵达二十四重天?”
无凤老母的话透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重要到让苏远心底猛地一惊,“晚辈不知。”
“二十四重天现在就是一个孤立的小岛,无人能进也无人能出,哪怕是我们宗内的八阶也不行,你......”无凤老母紧紧地扫着苏远。
那近乎要看穿苏远的视线让苏远越发紧绷起来,可无凤老母扫了几眼后又似笑非笑地松开了,“放心,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少秘密,老身不是那种喜欢打探别人秘密的人。”
无凤老母又道,“所以所有的至高宗门都在寻找离开二十四重天的路,你可知二十四重天分为哪二十四天?”
苏远再度摇头。
无凤老母解答说,“这二十四重天,乃分正反,正面十二天,反面十二天,而来到这里这么久,诸多至高宗门只探查了正面十二天......”
苏远忽然想起烛梦说的,碧羽宗的人找他们圣主有事,“您带着碧羽宗是......”
无凤老母没有隐瞒道,“没错,从那深洞里就可抵达黄沙天的反面,此前那些唤尸门的人跟着我们,也是想来抢占这处的通道......正面十二天,分三清天和浊九天,要想抵达三清天的反面,则需持有浊九天反面里的东西,我们都怀疑,出去的路,或许就在三清天的反面里,十五个至高宗门,分别争抢浊九天。”
“所以......”无凤老母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严肃,“你明白现在的局势了,你不能在黄沙天待下去,你应去寻你荡魔剑宗在的浊九天。”
第230章 再战唤尸门
第230章 再战唤尸门
无凤老母的样子让苏远明白,她不是在说笑。
如无凤老母所说,她身为碧羽宗队伍的带领人,立足于碧羽宗的出发点,确实不应该让苏远留在这。
二十四重天分为正反两面,正面三清天和浊九天或早已被探查完,唯有反面十二天未被探查。
眼下他们更是将范围缩小到三清天的反面,而进入的关键则在于其他浊九天的反面。
碧羽宗击退了唤尸门才占据了黄沙天,即将就能进入黄沙天的反面......
碧羽宗所图不可能因为他一个荡魔剑宗弟子而出现变数,为了稳妥,碧羽宗势必要清理外人。
苏远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大面子能让一介碧羽宗代掌门带着自己进入黄沙天反面,于此,苏远只能沉默。
见苏远不说话,无凤老母的脸色稍有缓和,“苏远小友不要怪老身言重,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过家家儿戏,虽然唤尸门的楚癣被我逼退,可他们还在外围虎视眈眈,想从老身这拿走一件东西......唯有这东西才是进入黄沙天反面的唯一途径。”
说到这,无凤老母微微一笑,继续说,“苏远小友从天外而来,受阴气侵袭,如今三魂七魄归位,反倒是因祸得福,你可知那唤尸门最厉害的法门是什么吗?”
苏远对唤尸门的法门也有所闻,“唤尸门虽以炼化操纵尸僵闻名,但最高深的应是三尸法门吧?”
无凤老母点头,“没错,三尸法门,三尸乃是人体内三种恶欲,嗔、贪、痴,上古修士认为成仙必先斩三尸,更有大能创出化三尸之法,将三尸分离作为化身......不过唤尸门的三尸法门走的却并非这两条路子,他们认为操纵尸僵的最高境界并非炼化出至强的实体尸僵,而是掌控无形无体的莫名尸僵......”
苏远立刻明白了无凤老母的意思,“他们炼化了自己的三尸?”
“是也不是,他们所求,并非单单炼化自己的三尸,而是存于天地所有生灵体内名为‘三尸’的东西。”
这话让苏远瞬间生出一种惊悚的感觉。
天地所有生灵体内的名为‘三尸’的东西......
意味着,他们炼化的是名为‘三尸’的概念。
一旦炼化成功,这个人或许自身就替代了原本的‘三尸’,成为了‘新三尸’......
这种手段若是被掌控,苏远不敢想其有多恐怖。
不过苏远的惊悚不仅是为唤尸门门人这疯狂的想法所惊,更是感到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天地生灵的三尸......嗔贪痴......
无凤老母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苏远所想。
“唤尸门门内有三巨头,分别为嗔道人,贪道人,痴道人,这三巨头都是将三尸之一炼到了极致,只待三尸合一,成就那无上之果......可惜,千年前,嗔道人不知所踪,连带着炼嗔尸之法也跟着不知所踪,这一脉就此落寞,唤尸门合三尸为一的无上目标也就此搁置。”
苏远心底一凛,更是于不自觉间握紧了手心,无凤老母倒是察觉到了苏远的异样,虽有些奇怪,可她也不甚在意,无心探查。
无凤老母继续道,“你受阴气侵袭的这段时间,三尸肆无忌惮地显现,如今三尸重新被镇压,倒是比以前更加稳固,你的神智比之之前也更加坚韧,面对唤尸门的那些妖人或许能占些便宜,不止唤尸门,类似手段于你身上的效果都要弱上一分。”
说完,无凤老母挥挥手,“得了这好处,也不算你白遭苦头,至于中间发生的事......你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无凤老母似是意有所指。
让苏远不要放在心上的不仅是痴傻期间干出的事,更是子鸢对他做出的行为......
......
烛梦看到苏远一个人从碧羽宗住所处走出。
“苏公子?”烛梦似是察觉苏远的神色不太对劲,“她们......没让你见到那位赤鸢仙子?”
苏远摇摇头,“见到了。”
“我刚刚看到那位无凤前辈也过去了,是发生什么了?”
苏远没有回答烛梦,反而看向不远处的深坑问道,“烛梦姑娘,你知道那深坑之下是什么吗?”
烛梦顺着苏远的目光看去,深坑之中正源源不断地冒着黑气,“深坑之下......是禁地,圣主禁止我们靠近,传说深坑里是另一片远古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一切都保持着远古时期的样子,蒙昧......可怖。”
苏远定定地看着冒出名为晦明气的深坑,回想刚才和无凤老母的一番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烛梦满眼好奇和期盼地问道,“他们说你是从天外来的,天外有什么,你能讲讲吗?”
苏远听闻这话,不由得仰头看向无垠的天空,目光似要穿透那黑暗,看到另一边。
过了很久,苏远才缓缓开口,慢慢讲述着一些五界十天里的事情,“天外啊,那里......”
......
自那以后,苏远每次想找机会和子鸢独处时,总会遭到朝凤为首的碧羽宗女弟子们的阻拦。
更有甚者,苏远的行踪还被监视了起来,被汇报到朝凤手里,由她设下各路关卡。
就是不为了让苏远见到子鸢。
几次,苏远和子鸢隔着很远的距离相望,子鸢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最后还是选择了转头就走。
这倒是让苏远颇为郁闷。
这天倒是有个苏远没想到的家伙找到了他。
烛英被烛梦拉着来到了苏远这,苏远倒是第一次见烛英化为人形的样子,烛氏族人的肤色都是带着异域风情的深棕之色,而烛英则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傲气。
但此刻烛英的脸色却极为苍白,行走间脚步颤巍巍,那样子好似随时都能倒下一样。
“烛英姐她......”烛梦刚要开口,却被烛英拦下了。
烛英一副很不愿承认但最终还是屈服了的样子开口说,“你那一剑,很厉害,残留的剑气甚至能顺着伤口蔓延,虽然我一直压制着,但消耗太大,所以......这一次我,我是来请求你将那剑气收回......”
苏远这才想起之前对烛英所化大黑蛇斩出了荡魔第一剑,虽然不比进阶版的杀生非我,但荡魔第一剑留下的伤口依然会剑气肆虐,极难愈合。
要知道,当初魔主世界还未到七阶的苏远硬是靠着杀生非我一剑剑斩出,在魔主身上留下一道道不可磨灭的剑痕,将其削弱到了前所未有的低点。
当初做的傻事,苏远责无旁贷,于是道,“让我看看。”
烛英咬了咬唇齿,略一犹豫后撩起了裙摆,左小腿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横亘其上。
苏远倒是没有其他心思地立刻上手,在剑痕上轻抚而过,其中被限制的肆虐剑气缓缓被苏远回收。
倒是烛英在苏远抚上小腿后,身子立刻僵硬地如铁石,脸上也现出一些难堪,将视线瞥向别处,不敢低头看。
“成了,当初犯的一些傻事,倒是给烛英姑娘带来困扰了。”苏远带着歉意拱手回应。
虽然烛英嘴里说得轻巧,可看她的样子,估计这么久忍下来,期间承受的痛苦也不少。
而且看她是个要强的性子,也不肯拉下脸面去同周围人说,这才私下里偷偷来找自己的吧。
肆虐的剑气一被抽走,烛英的脸色就好了很多,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煞白,烛英也压下神色间的异色,点头感激道,“多谢,当初的事,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是我败了,这一点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只能说是技不如人罢了。”
在场气氛稍显缓和,不打不相识,这一番交流下来,彼此间倒没敌意,反倒越发有着共同的话题可聊。
尤其是烛英聊到交手的经验上,眼底闪着炽热的光,那样子恨不得再和苏远打上一场。
就在几人聊得正欢之时,戈壁之外忽然响起连片的呜咽之声。
听到这声音,烛梦和烛英的脸色同时一变,“有外敌入侵!”
她们率先冲了出去,苏远紧随其后,不仅是他们,几乎整个圣顶上的烛氏族人,都倾巢而出。
戈壁之外,不知何时汇聚了潮水般的人海。
只是那人海之中的每一个人,神情呆滞,目光枯寂,犹如行尸。
在这人海之上,腾空站立着十数道身影。
碧羽宗的一行人在无凤老母带领下也站在了空中,看到对面那些人后冷笑道,“楚癣,你还想着从老身这拿走信物,怕不是找错了对手,你们唤尸门要是换一个目标或许还有机会......”
行尸海之上的楚癣带着极为无奈地神情摇头,“无凤老母啊,你有所不知,我唤尸门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五界那几个变态没人会去找他们的霉头,他们各自挑了个,我们这十天只能争这剩下的四个浊九界,黄沙天就你我相争,可剩下的三个浊九界里可足足有两个世界是两大宗门合攻一宗,倒霉的荡魔剑宗和月落仙宗......相比他们,你碧羽宗的情形可要好上无数,您不该庆幸吗?”
楚癣的话没有丝毫遮掩,落在了整个圣顶之上,苏远更是一字不差地将其说的话听进去了。
听到荡魔剑宗四个字时,苏远更是一惊。
若是真如这家伙所说,师父他们当前的处境怕是极为不妙。
可苏远又意识到,那里的战场,也不是自己能参与的。
两宗合围一宗,主力全都是各自的七阶强者,他这样的弟子,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苏远只能祈祷师父他们能安然无恙......
同样听见这些话的子鸢心头微微一惊,旋即视线带着一丝担心,到处寻找着一个身影,可在看到那道身影后,发现他身边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身材火辣的烛氏女,一瞬间,眼底的担心变成了捏紧的拳头。
子鸢恨恨地将头一偏,就算是苏远这家伙被打死她也不会再管他一点。
朝凤倒是捅了捅子鸢,“鸢儿啊,怎么从刚才就感到一股冲天的怨气,有火憋着不发对身体不好你知道吗......再说了,人家这么年轻俊俏,认识两个好妹妹怎么了,对吧......欸哪怕我就是左拥右抱一手一个,你也管不着我~”
子鸢拍掉了朝凤那一边拱火一边作怪的手,冷冷道,“师姐,你想多了,我不可能因为这种事生气。”
朝凤无奈摊手,“唉,非要看到人家手牵手,非要看到人家抱一起,非要看到他们啃起来......”
子鸢终于是忍不住了,抬手作势就要往朝凤脑袋上落下。
可朝凤立刻后退老远,“你看,我就说吧,你肯定生气了,你就是心底有火气,还朝师姐身上洒,还有没有天理了,哪有师妹这样对师姐的......”
子鸢只感觉胸口挤压着的怒气像是要喷吐的火山,可火山口偏偏被堵死了,冲天的火气越压越爆裂,越压便积蓄着越强大的毁灭之能。
不远处无凤老母和楚癣的交涉也必然以失败而告终。
一群七阶强者在高空之上展开了激战,那人面赤身的通天巨蛇也展开了化身,一齐加入了战圈。
戈壁上无边的行尸海也冲着巨石林立的圣顶而来,期间夹杂着不少唤尸门的弟子暗中偷袭。
子鸢眼底映照着这一切,无边的怒气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爆裂的赤炎从子鸢身周喷发,宛若一朵空中盛开的火莲,将广袤天地都映照得如火炉,火莲径直杀入了行尸海,所过之处,一切焚为虚无。
可爆裂赤炎同一时间冲入行尸海的还有一道踏着紫芒的身影。
“唤尸门......”苏远一回想起身着破烂长衫手执书扇的夫子身影,还有那条星空中的懵懂白骨之龙,他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
若那玩弄生灵的夫子真是唤尸门的嗔道人,那......
苏远不介意将这笔账一齐算到唤尸门的头上。
金锋剑于苏远手中乍现,苏远毫无保留地对着大地上的行尸海斩出一剑。
这一剑,名为分海。
第231章 硬仗
第231章 硬仗
誓要劈开无边汪洋的磅礴一剑落下,撞在行尸海里,瞬间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视线。
“分海式......连荡魔第二剑都掌握了?”
高空之上激战之余,无凤老母和楚癣同时瞥向了下方的战场,无凤老母的脸上更是出现微微的诧异。
之前好像是说,这小子连荡魔第一剑也斩了出来。
这可是天关地轴两宫分别主攻的绝学......
碧羽宗门人各自寻找着对手,各式手段,但无论是她们还是她们的对手,都被这一剑威势惊到。
单从声势来说,这一剑已经近乎堪比七阶手段,就差引动天地之力这一步。
烛梦烛英两姐妹刚准备上去帮忙,见到这一剑后,烛英的脸色陷入了彻底的颓丧。
“那一天他还有所保留了......”
分海式一剑落下,效果很显着,行尸海的正中被劈开了一道触目的空白,其中的行尸尽皆四分五裂,为无形剑气切割。
藏在其中的唤尸门弟子,大多丧命于此,侥幸保下一命的也都气息萎靡,正面硬抗下这一剑对他们的消耗着实不小。
不远处那爆开的赤炎先是为这一剑愣了下,随后似是有些不忿,爆裂地愈发盛大,形成了一朵更大的火莲,焚烧那些袭来的唤尸门弟子。
一时间,炽烈的高温之下,无人敢靠近。
但其主动寻找着唤尸门弟子中的高手,以高效而果断的手法焚炼。
似是暗暗和苏远较上了劲,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才更胜一筹。
苏远也是察觉到子鸢这番行径的用意,不过他倒没这个心思。
一剑过后,对他的消耗也不算小。
这一剑让苏远风头出尽,可也引来了诸多充斥着敌意的目光。
本来这些目光全都聚集在场中最炽烈的赤炎身上,但如今,却纷纷聚集到了他身上。
不知不觉间,苏远察觉到一些人在行尸海中快速朝着自己汇聚,这些人借助着海量行尸的遮掩,缓缓将苏远包围。
苏远注意到,这些人,全都是六阶以上的修为......
“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苏远不打算硬碰硬,正要向后退时,一只行尸却悄然飞上了半空,拦住了退路。
那只行尸全身半腐,但气息已达六阶顶点,周身冒着阴绿之色的气体,连带着周围天地都被影响充斥着死意。
行尸对着苏远张口吐出一口尸气,嘶哑的声音响起,“唤尸门,尸单。”
“哦?还能口吐人言?”苏远没想到这行尸自己开口说话了。
还是说......这家伙,把自己炼为行尸了?
不论哪一种,苏远都明白这家伙肯定不是寻常唤尸门弟子,怕是不好对付。
但苏远的脸上毫无畏惧,在尸单话音落下之际,他便踏着紫芒玄剑手里的金锋剑朝着那腐烂行尸刺去。
尸单仅仅是冷笑着抬起手臂,金铁交击的声音瞬间传出,苏远的金锋剑只刺穿皮肤后再无法更进一步,那骨头硬地和主防御的法宝一样。
尸单一手向着剑尖抓来,苏远立刻退去,和他拉开距离,不给他机会。
但也就是这个空当,其他的唤尸门弟子也纷纷踏立空中,将苏远围在了中心。
光是围攻苏远的唤尸门六阶弟子,就足足有近十位。
“对付我一个人下这么猛的料,这日子不过了是吧......”
这唤尸门不打算讲武德,苏远只能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冲出去。
但这些人也猜到苏远的打算,合围间,气机早已锁定了周围每一个方位,不论苏远从哪个方向冲出,都必定能有一人将其拖住,然后等待苏远的就是其他从背后的袭击。
“荡魔剑宗的小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掺黄沙天的混水,但我知道,你今天是必然走不掉的。”尸单嗬嗬地笑着,“留下来,成为我的一部分吧,我要把你的骨头炼成骨剑,融入我的手上......”
烛梦堪堪清扫着行尸,却根本不敢直面唤尸门门人,唯有烛英等实力强劲的族人才敢在行尸海中寻着唤尸门门人解决。
但眼下,他们都早已陷入了和对手的苦战。
烛英见苏远落困,脸色微变,打算抽身相助,可对面的唤尸门弟子阴笑一声,愈发猛烈地攻过来,就不让烛英脱身。
几次三番下来,烛英的火气越打越大,所有手段全往唤尸门弟子脸上招呼,却被其阴笑着抗下。
这些唤尸门门人似是早有应对,不同实力的弟子隐匿于行尸海里,专门挑着实力相仿的下手,目的倒不是为了杀人,而是拖住他们。
碧羽宗的门人注意到苏远陷入了包围,但唤尸门抽调了这么多六阶弟子,其他地方的实力一时间变得更弱,那些地方碧羽宗门人势如破竹,重点清扫着唤尸门弟子。
“那个始乱终弃的家伙被围攻了,要不要帮其脱困......”
“来不及了,先把眼前这些麻烦的家伙清理了,这家伙身为荡魔剑宗的弟子,还掌握了两式绝学,肯定能保命......”
场上不少碧羽宗门人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朝凤观察了下四处散开的战团,发现若是抽调数量和唤尸门一致的六阶弟子去助苏远,下面的战局光靠烛氏族人,怕是会死伤惨重。
想到这,朝凤微略一叹气,打算只身去助苏远。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但你可别死在鸢儿的眼前,你对鸢儿......可还有着用处。”
朝凤刚打算只身一人去助苏远时,却有一道比她还快的身影冲了过去。
爆裂的赤炎火莲于燃烧中变化着形态,逐渐从火莲变成了一道展翅的火鸟,火鸟震动双翅,挥起火浪将翼下的普通行尸焚成虚无,以比火莲形态还要快数分的速度,眨眼没入苏远身边的战团。
子鸢之前很生气。
很生很生的那种。
恨不得当场将整个世界焚烧干净。
尤其是某个混蛋,就应该被打死,就应该被天外的阴气侵袭变得不人不鬼,就应该一辈子浑浑噩噩他们两人再也不见......
就应该......
可她那双映照着火焰的干净瞳孔中,看到了被众多人围攻的身影后,终究还是做出了她的选择。
现在的子鸢,也很生气。
火焰的鸟儿带着无边热浪展翅冲来,此时距离尸单拦住苏远退路,其他唤尸门弟子现身不过数息时间。
绚丽的赤炎在战团中炸开,直面赤炎的唤尸门弟子脸色一变,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还不等苏远反应过来,只感觉热浪扑面,身后就已经多出了一道身着红裙的身影,面戴轻纱,如秋潭般干净的眸子中,有着浓重的愠怒。
“子鸢......”除去第一天倒在了子鸢的怀中后,苏远再未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接触到她。
子鸢冷冷地打断了苏远的话,“先别说有的没的,出去再说。”
子鸢的话里有些不忿又有些怪罪的意思,倒是让苏远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真是为了自己抢了她风头而生气了?
大敌在前,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苏远和子鸢各自依仗着着紫芒玄剑和汹涌的赤炎,背靠背面对着人数是己方数倍以上的敌人。
“赤鸢仙子......”尸单嘶哑的声音响起,“这家伙不会是你的小情郎吧,啧啧,大名鼎鼎的赤鸢仙子也玩这些......”
子鸢只冷冷地防备着所有的方向,尸单也不再废话,冷笑一声,当即,场中所有人全都动了起来,浓厚的尸气从四面八方喷吐而来,各种鬼影围绕在周边,所有的手段全向着中心两人落下。
紫芒和赤炎交织,和这些毫无保留的手段对抗,明明是初次联手,但两人各自挥使的紫芒和赤炎却有如天生般配,发挥出了近乎完美的配合。
“全被拦下来了......”
“一点破绽都没有......”
“这两个家伙......一个不过初入五阶,一个五阶巅峰......都是怪物......”
初次试探,虽然没有取得任何成果,但尸单已然知晓了两人底细。
他那半脱落的眼球扫着两人,悄然间,他和其他唤尸门开始了快速交换位置。
眼前的人影动作快到眼花缭乱,苏远的提防也提到了最大程度,尸单那这些人里最有威胁的,他最强横的便是自己炼化的那具尸身,只要锁定他的位置......
苏远思绪刚落,唤尸门弟子中冲出两道迅疾黑影,直冲他而来,子鸢面前的唤尸门弟子同样以近身逼迫子鸢做出防御动作的改变,誓要撕开两人近乎完美的防御。
可苏远手中剑早已做好了准备。
没有一点犹豫,苏远抬手就是惊神式,横斩的惊神式吸引了周围人一刹那的注意,也就是这一刹那,剑已落下,两人像是自己朝着剑上撞来一样,下一刻将会被拦腰斩断。
可此时却有第三人趁着苏远惊神式势头未散之际,以尸气裹挟,张大血口咬来。
面前有两人,惊神式不可能散去,就算散去,苏远也必会被这一剑的势头反震,进而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
唯有......
这一瞬间,苏远脑中做出了抉择,惊神式带着悍然不怕死的气势破开面前两人的护体尸气,拦腰斩断。
而第三人的血口在即将咬到苏远时,苏远背后的赤炎于一瞬爆涨又于一瞬熄灭,一呼一吸间,产生的爆冲犹如火山喷发,将第三人裹挟,如同一块焦黑的碳石,飞出老远,不知死活。
但哪怕是两人腰斩,一人不知死活,剩下的人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齐齐围上来,这些弟子间,尸单的身形一闪而过,他的眼中闪着浓浓的嗜杀,更是掀起一抹将要得手的兴奋笑容。
尸单的身形只出现了一瞬,但就是这一照面,却让苏远升起不好的预感。
赤炎包裹中的子鸢一边面对数个敌人,又在那呼吸般爆冲后,原本完备的防御现出了一丝破绽,一个唤尸门弟子立刻捕捉到这破绽。
子鸢冷着脸,面对冲着破绽而来的唤尸门弟子,眼中闪过狠厉,将最后保留的一分力道化作汹涌的缠绕之焰,向其四肢卷去。
似是没想到子鸢竟然在数个敌人手下还有余力,唤尸门弟子只惊慌了一刻,下一瞬,他的脸色瞬间凝固。
他的四肢刚被烈焰缠上,从他的身体正中,一对闪着金铁阴光骨爪森然出现。
以一名弟子开膛破腹为代价,这对骨爪的目标是......没有余力的子鸢的心脏。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苏远也是在这一刹那意识到。
眼前的这阵仗,根本就不是临时抽调的,而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的。
目标一开始,也不是为了对付他。
而是为了对付一个人......
一个他们密谋已久必须要杀掉的人。
哪怕是拿他们自己的性命换来一次出手的机会。
骨爪出手的时机刁钻到就算是子鸢也难以挑出毛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的子鸢终于体会到了一丝性命危难之感。
在这种关头,子鸢眼底却越发冷静,甚至是冷酷。
在子鸢的眼中,那骨爪和奔腾的赤炎好似都于这时停滞,子鸢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子鸢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的手伸向了脸上的轻纱......
但也就是这一刻,一道带着血色光芒的薄剑斜斜刺了过来,那骨爪的主人也莫名停了一下,突出的眼球中闪过一丝红芒。
血色薄剑看着轻巧无奇,却刺穿了一只比金铁还要坚硬万分的骨爪,甚至影响到了另一只骨爪的路线。
从血剑中散发出浓重的肃杀之意,血腥之味好似飘散在每个人鼻尖,持着血剑的身影,手里的金锋剑已掉落不见,哪怕身后是悍不畏死的唤尸门弟子,也依然以以伤换伤的方式转身出剑。
他手里的血剑冲着骨爪直直落下。
带着得逞笑意的尸单,脸上的笑容凝固,看到那刺穿自己手掌的血剑,眼中更是有着错愕。
另一只骨爪也受到影响,这一击再也不可能得逞,哪怕就是落到了赤鸢仙子的身上,穿透过那护体炎气后,也顶多是让其受点伤......
撕去了伪装的尸单看向持血剑的身影,眼中唯有无尽的暴怒。
尸单的一只骨爪死死握住那血剑,另一只骨爪径直于半空改变落下的路线,朝着持血剑身影的胸前掏去。
既然杀不了她,那你就去替她死吧......
血色薄剑锋利无边,纵然切掉了那死死握住的半只骨掌,但已来不及赶在另一只骨爪抵达前将其切下。
于子鸢凝滞的视线中,她看到了一根锋利的指尖,从那人的后背伸出。
子鸢脸上的轻纱缓缓飘落,比爆裂赤炎还要汹涌万倍的无边金炎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通天的金光焰柱于黄沙天的天地间矗立,隐约有缥缈凤鸣之声从中传出。
无比冰冷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好似无法接受这一切。
“你们......都要给他陪葬。”
第232章 金炎之威
第232章 金炎之威
“这是什么......?!”尸单的视线里唯有金黄烈焰,那被金光焰包裹的红裙人影,散发的恐怖温度甚至让尸单身周的尸气齐齐自燃,不攻自破,全身的骨架都燃起了一层细密的烈焰。
尸单的脸色一变,甚至顾不得其他陷入了金光烈焰中的同门,抽出鲜血淋漓的骨爪,拍散身上燃起的尸气,架着半腐烂的骨架返身就要逃跑。
可从烈焰之中穿透出的冷冷视线从始至终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
恍惚间,尸单的余光只瞥到金焰之中的人影遥遥举起了一只手,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握。
尸单一瞬间如遭重击,那早已炼化到极致的尸骨,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中爆出来一样。
尸单前所未有的惊惧。
下一瞬,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根根爆开,金色的烈焰如跗骨之蛆从断裂的骸骨中爆开。
比金铁还要坚硬万分的骸骨,竟然在这金焰之中缓缓融化。
莫名的恐怖攥住了尸单的全部心神。
那突出的腐烂眼球里,满眼都是自己被怎么都灭不掉的金焰吞噬的模样。
怎么可能......
他只差一步就可踏入那天人之境,一身的骸骨更是炼到快要超过同阶法宝的层次......他对自身的掌控更是达到了极致,更是对自己的骸骨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竟然就这么从里面爆开了......
于金焰融化中,尸单那一身骸骨渐渐被焚成虚无。
在最后之际,他甚至没有听到看到一个同门身影闯出那裹挟着金焰的人影身周。
造成这一切的,不过只是个五阶巅峰的女孩。
这个家伙......比宗内预计的还要......怪物......
从爆发的赤炎闯入唤尸门围攻战团,再到解下面纱,一切发生的时间极短,短到朝凤只来得及落在外围,寻找着机会出手助内里联手的两人脱困。
可也就是这时,朝凤为那汹涌的金焰光柱逼退,扑面的热浪甚至让朝凤都产生一丝心颤。
这还只是金焰外围。
她仰头看着那通向高空的金焰光柱,心缓缓沉到了谷地。
“不妙啊......”
朝凤最不愿看到的情形还是出现了。
冲天的金光焰柱刺穿了高空,一时间甚至压制了一众七阶强者战斗的波动。
无凤老母的神色更是变得极为狠厉,她一掌逼退楚癣为首的一众唤尸门七阶,猛地回头看向下方,只看到了被淹没在金光之中的一切。
那道红裙身影无处可寻,唯有在风中飘远的轻纱。
无凤老母眼底略一挣扎,很快得出了结果。
“碧羽宗门人,后退!”
无凤老母喝退了所有向金焰光柱靠近的门人。
可对面的一众唤尸门七阶却在愕然之后爆发了无比的震惊和意想不到的狂喜。
“老母,你碧羽宗竟然藏有这样的弟子?!这几乎可以和五界的那几个变态弟子相比了......”
“早就听闻碧羽宗所图甚大,嘿嘿今日果然窥见了一角,也不算没有收获......”
“那金焰......是好东西啊,啧啧,一个弟子未完全掌握就有这等威力......”
听着那些阴恻恻的话语,无凤老母的脸色越发阴沉,眼底的狠厉也越发强盛。
她直接祭出一根通体碧绿的长羽,碧绿长羽出现的一瞬,天地间一连卷起无数连通大地和云层的龙卷,数不尽的绿刃光点在龙卷中凝聚。
凝聚到某一个极限,绿刃光点随着疯狂涌动的龙卷向着四面八方齐射。
一众唤尸门七阶无处可躲,只得硬扛,但那些化作了刃锋的绿芒,其中充斥着绞杀之风,稍不注意被擦到轻则短暂失去部分战斗力,重则断胳膊断腿,令人不敢小觑。
“这老东西动真格了,看来真被说中了......”
“哥几个也别藏着掖着了,不动点真家伙真以为我唤尸门是什么只会奇技淫巧的旁门左道。”
高空之上的战场几乎是瞬息间进入到一个新的层次。
愈发恐怖的波动在整个戈壁大地之上蔓延,无边的风浪刮起了层层沙石,天空也尽皆阴沉了下来。
金焰的光柱逐渐凝实合一,从高空复归大地,却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向发泄那澎湃的金炎。
从中心处爆发了一场火焰汪洋,顺着戈壁大地罩住了无边的行尸海,就连其中的唤尸门弟子也尽皆被罩住,眼睁睁地看着金炎蔓延到自己身上。
待到金炎汪洋向四周散开后,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不论是其中的行尸还是唤尸门弟子,什么都没有。
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唯有戈壁大地本来的颜色。
行尸还不知道逃跑,可那些唤尸门弟子已经产生了畏惧。
没有了七阶强者庇护,他们在这金炎面前恐怕没有还手之力。
远处的行尸海里腾得爬出了几头体型硕大的巨人行尸,这些巨人行尸只保留了人形,但全身上下却宛如上百尸体拼凑缝合而成,狰狞不堪。
这些巨人行尸身穿骨架,一脚踏出,踩死不知多少行尸,顶在了即将到来的金焰前锋,巨大的身子好似一面高山,誓要挡住这涌来的金焰汪洋。
“是师尊他们的天古尸......”
“天古尸水火不侵,有救了!”
逃窜的唤尸门弟子眼中刚升起一丝希望,下一瞬,只见那几头巨大的天古尸被淹没在金焰中。
可唤尸门弟子分明看见了这些天古尸竟然缓缓变小......
那是,在融化?
在唤尸门弟子绝望的眼神中,天古尸身上的骨甲率先融于金焰,随后是它们身上缝合而成的各种躯干,上百个头颅在天古尸的身上同时发出哀嚎,直至哀嚎声被淹没,再也听不见。
而金焰再次越过没有了阻碍的戈壁大地,顺着行尸海将能焚烧的一切尽皆焚烧。
高空之上激战的唤尸门七阶一直在关注下方的动向。
眼见带来的行尸海在金焰面前如同无物,唤尸门弟子更是死伤惨重,几个唤尸门七阶同时对视一眼,抛弃了各自纠缠的对手,扛着无凤老母手里碧羽发出的绿刃,同时逼向无凤老母。
这使得无凤老母对上的楚癣腾出了一时的空当,他毫不犹豫地低头在金焰汪洋中寻找着一道身影,最终找到了一个被金炎包裹若隐若现的红裙人影。
楚癣嘴角掀起一抹难测的阴笑,“痴儿,这碧羽宗有什么好待的......不如入我唤尸门,得以看透这世间苦海,不再有困惑,不再有烦恼......”
楚癣的话带着莫名的蛊惑,甚至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投以怀抱之感。
这种蛊惑之感非是由外界而生,而是由内心心底油然而生。
被金焰包裹,眼中喷吐着幽幽金炎的红裙倩影,忽得停下了,连带着那不断蔓延的金焰汪洋也一顿。
眼中的金炎不再幽幽燃烧,转而现出的是一双有些痛苦的眸子,那眸子逐渐陷入一种看不透世间一切的浑浑噩噩。
但这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幽幽金炎再度熊熊燃起,击碎了那看不透的痛苦,看不透的浑浑噩噩。
子鸢猛地抬头,遥望这种蛊惑力量的来源。
抬手瞬息凝成了一只金色的鸟儿,带着恐怖的温度冲着楚癣撞去。
楚癣颇极为意外地“哦”了声,既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确定的惊讶。
虽然这金焰极为恐怖,但实力差距极大的楚癣轻易就将其捏碎,可这时无凤老母带着极度的愠怒将拦下她的唤尸门七阶击伤,丢给碧羽宗七阶处理,自己冲着楚癣而来。
“别将你那下三滥的手段用在我的弟子身上!”无凤老母手里的碧羽再度发威,几乎能割开空间的无形锋刃在楚癣的每一个角度凝聚。
“有意思......”惊讶过后,楚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淡淡笑了笑,继续应付着无凤老母。
虽然楚癣使用的蛊惑之法没能奏效,但是起了打断的效果,金焰的汪洋在肆虐了大半的行尸海之后,还是渐渐停歇了下来。
立于金焰中心的子鸢,眼底幽幽的金炎收敛了许多。
似是从先前那专注于毁灭的状态里重新回到了现实。
随着金焰纷纷向着体内收回,最终在脸上又形成了一道轻纱,遮盖了面容,随后子鸢第一时间寻找着一道身影。
那持着血剑的身影。
她的视线慌张地扫过周围,最后在下方找到了那横躺着一动不动的熟悉身影。
子鸢顾不得其他,直接落在了那身影边上,看到了一副胸口被贯穿露出一个血淋淋大洞的躯体。
子鸢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下一刻,径直瘫倒在这躯体身前,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直愣愣地垂头盯着那近在咫尺的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明明不久前还在眼前活蹦乱跳......
不是还左拥右抱,出尽风头吗......
还给我造成那么大的困扰......
子鸢的脸越埋越深,越发陷于阴影中。
她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双手缓缓搭上了面前横躺躯体的手臂,沾染着鲜血的手臂入手极为冰冷,子鸢一边又一边地向其中输送着什么。
就好像她不久前做过的一样。
她的动作好似祈求着这个一动不动的混蛋能够和之前一样醒来。
可这没有带来任何反应。
子鸢依然沉默着抚上其他地方,在胸口,在丹田,在太阳穴......
她似是忘却了要如何正确去做,慌乱而又仓促地一遍又一遍去尝试。
越是没有反应,子鸢的脑袋越是低垂。
忽然子鸢喃喃出声,“对了......伤口.......要封住伤口......”
她只要稍稍一抬头,视线就能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大洞,可她不敢看。
她只敢摸索着,缓缓触摸到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白玉般的手掌早已被染成了血色,上面还挂着一些残破的血肉,可子鸢根本不在乎,她的手上燃起了丝丝赤炎,顺着那一只手才堪堪能遮住的伤口,缓缓按下去。
哪怕里面的血早已流尽,哪怕她知道这是无用功,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可能堵得住......
可子鸢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鼻尖是烧焦的血肉之味。
好似这么做就能弥补她犯下的过错。
于这一刻,子鸢忽然想起那一天苏远倒在自己怀中之前说的话,还有说那话的眼神。
我保护不了......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子鸢死死咬住嘴唇,丝丝殷血溢出,她按在伤口的手也不由得握紧了。
但是,被金焰焚烧一空的寂静天地间,忽得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咚”。
起先,子鸢低下的脑袋轻轻一颤,有些不敢相信。
随后,“咚咚”之声再度响起,越来越多。
而声音的来源,似是手中按着的伤口,那血淋淋的大洞里。
子鸢连忙抬眼看去,从那模糊的血肉肉块里看到了一个缓缓跳动的心脏。
在子鸢错愕的视线中,本来冰冷死寂的躯体竟然抬手一把抓住了她。
“昏迷的时候,果然是你一直在给我输送你的炎气,这暖洋洋的感觉还真是一模一样......”
听到这熟悉声音,子鸢目光呆滞地愣了好久,失去了神采的眼眸中渐渐地涌上了神采......那是被戏耍的愠怒。
子鸢的脑袋再度低垂了下去,低沉的冷笑随着颤动的肩膀阵阵传出。
好不容易抓住子鸢小手的苏远大感不妙,可他又不愿撒开这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柔夷,生怕以后就没机会抓住了,“子鸢你听我解释......”
我也是第一次用开天之息重塑心脏啊......
可话没能说出口,眼角含着泪花,子鸢的铁拳已经砸在了苏远的脑门上。
“你就是个混蛋!”
第233章 终得见
第233章 终得见
“咳咳......”
铁拳落下,苏远立刻剧烈地咳嗽,甚至喷出了鲜血。
子鸢前一秒刚落下的铁拳,下一秒就僵住了。
苏远一口血咳出反倒是长舒了一口气,“问题不大,堵住的死血罢了......”
胸口上的大洞还未痊愈,无边的剧痛席卷全身,但苏远能感觉到其中强有劲跳动的心脏。
而前不久,这颗心脏却是在胸膛中被捏碎......
这是一种奇妙难言的体验,恐怕几乎没有人会体验到心脏被捏碎又重塑的玄妙。
也多亏了苏远的身体经过了锻体的锤炼,得以撑过心脏捏碎后的那几息,撑到了开天之息起作用。
由九圣世界得到的奖励,那一丝极为稀薄的开天之息,据其描述,可生死人,肉白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以重塑身体,但是这一缕开天之息太过稀少,只可供一人使用。
好在苏远并非重塑身躯,没有将开天之息完全抽取,仅是抽取了一半。
由这一半开天之息来重塑心脏。
效果也确实出乎苏远的意料。
除了中间那濒死的几息,新生的心脏完美地连接了心脏周围的经脉血管,立刻投入到造血大业上,甚至比以前的还要适配。
若说人最初生于天地时是无暇之躯,那时的五脏六腑乃是最纯灵的存在,但后天摄入五谷杂粮,由此夹带了部分无法排出的杂质,这些杂质留存在了五脏六腑中。
哪怕苏远修剑道后又修了锻体之术,身体经过淬炼,排出了诸多秽物,也没法彻底根除五脏六腑里的杂质,恢复到先天纯灵那种至纯至净的状态。
但此刻于开天之息的重塑下,这颗心脏却反而如同新生,不含一丝杂质,纯粹至极。
隐约间,苏远甚至能察觉到自己对天地灵气的感知都变了,吸纳速度也更快了,若是按宗门里的说法,就是天赋资质再上一层楼。
苏远大口喘着气,耳畔回响着心跳声,重新感受着何为活着。
子鸢僵硬地收回了拳头,似是有些后悔,她低着头,默然无言一会后才问道,“疼吗?”
“疼到是不疼......”毕竟苏远能感觉到那拳头落下时根本没有多少力,软绵绵的拳头顶多就是让苏远龇牙咧嘴一会,没什么感觉,“毕竟......我确实是个混蛋,做过不少混蛋事。”
子鸢听到苏远的后半句,脑袋轻轻一颤,但又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我问的不是这个......这里,疼吗?”子鸢的一只手依然被苏远死死抓着不愿放开,另一只手悄然抚上了苏远心脏的地方。
她的手覆在那巴掌大的洞口上,只是悬着,不敢去触碰,却又像是忍不住想去将这伤口弥补。
苏远没有回话,“那些家伙怎么样了?”
子鸢知道苏远说的是什么,她的声音霎时间变得无比冰冷,“全杀了。”
苏远一愣,“这样啊......看来好像是我多虑了,可能你一个人也能应付吧。”
子鸢无言地握紧了拳头,然后才憋出一句,“我会治好你的。”
苏远摇头,“我真没事了,小问题罢了,外面的伤口只是需要点时间愈合......那炎气似乎挺有效,要是每天有人来帮我应该能更快......”
听到苏远这么说,子鸢立刻猜到了他打得什么算盘,眼中不由得现出一丝愠怒,有些生气,可下一瞬感受到那抓着自己的大手很用力很用力,她又生不起来气。
子鸢藏在面纱下的脸蛋轻咬了下嘴唇,带着不满的嘀咕声响起,“你这么用力抓着我干嘛......我还跑了不成。”
“是啊,我就是怕啊。”苏远这一刻变得极为认真,“你又不愿意见我,肯定是你那师姐背地里造我的谣了,上次我都听见了。”
一提到这个,子鸢的视线立即晃动起来,变得极为动摇,甚至有一些慌张。
子鸢将视线瞥向别处,“我,我知道师姐的性子,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真的我分得出来,你不会觉得我傻吧?”
苏远呵呵笑起来,“好好好,你不傻,就是容易被诓骗。”
“那不是一个意思?!”
“这两个分明不一样,聪明不代表不被诓骗!”苏远强调。
子鸢极为不满地反驳,“可你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我不聪明!”
“我哪有,我只是说你别被师姐骗了,信了她的鬼话......”
“你看,你这不就是不相信我,我说了师姐的话我分得出来......”
“我真没有......啊疼疼疼,伤口伤口......”
一连串的惨叫声和子鸢惊慌失措的惊呼声响起,一阵手忙脚乱,苏远才龇牙咧嘴地缓过气。
苏远咧咧嘴,“我还以为你要下杀手了。”
子鸢撇撇嘴,视线有些游离,“不小心的。”
“当真,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那么大个伤口就直挺挺按上去......”
子鸢干脆闭上眼睛,也不去看苏远,淡淡哼一声,“不小心故意的,行了吧。”
纵然隔着轻纱,但那副娇俏又带着些许傲气的模样一瞬间让苏远怔住了,想起了某些在另一个遥远世界发生的事。
曾几何时,好似也有个这般年纪的娇俏少女,在慵懒的午后,和自己置着气。
抓着那盈盈一握的滑腻手腕,此刻上面满是自己的血,苏远却怎么也不愿放开,他用力地攥着,轻轻说道,“我怕以后就抓不到你了......”
子鸢的身子再度一颤,她缓缓低头,在苏远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干净眸子里的视线变得极为复杂难明,“你干嘛说这些......这一次本就是意外,你自己也说了你本没想着来找我,何来抓到我的说法......再说了这种说法就很奇怪,哪有抓到的说法,我又不是你养在笼子里的鸟儿,你把我抓到然后塞进鸟笼吗?苏公子,别说这种奇怪的话......每一次都是。”
苏远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笑笑,但隐约间,苏远似乎把握住了子鸢给他的那一丝违和感。
总感觉,子鸢对自己存着怨气,看着自己时总是气鼓鼓地,好似有什么要责怪自己似的。
“你希望我是来找你才穿过二十四重天的?”
子鸢没好气地立马道,“不希望。”
“那......就是烛梦烛英姑娘?我和她们什么都没有啊,说了是你师姐造谣,我和你说,那天是这样的......”
“你还叫上姑娘了?”子鸢眼底视线一闪,意识到不对,话锋一转,“......谁在乎她们,而且师姐什么都没和我说她们的事......”
“坏了,成我冤枉师姐了。”
“等等,为什么你也喊师姐,你一个荡魔剑宗的弟子别老惦记我碧羽宗的人,想都别想。”子鸢冷哼道。
“鸢儿啊,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子鸢背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朝凤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的地方。
朝凤的声音一出现,子鸢立刻变得无比慌张,她忙慌回头,对上朝凤的视线,“师姐,什么都没有......”
“那就是不止说了我坏话,还干了别的事咯......”朝凤一步一步来到苏远面前,看向倒在地上的苏远,尤其是胸口那触目惊心的大洞,朝凤深深叹了一口气,“算你小子走运,留了一条命,不然......麻烦了。”
刚冤枉了人家,眼下正主就在面前,苏远讪讪地一笑。
眼见师姐来了,子鸢刚要起身,却忘了手腕还被苏远牢牢抓着,起身的子鸢没了身躯的遮挡,两人牢牢抓住一起的手就这么暴露在朝凤的面前。
朝凤:“盯......”
从手上传来的拉扯感让子鸢僵硬地低头,然后猛地抬头喊道,“师姐你听我解释......”
朝凤敷衍地挖着鼻孔,“嗯嗯好好你说着我听着呢。”
子鸢回头瞪了眼苏远,“还不放开!”
苏远有气无力道,“没力气松开。”
苏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子鸢恨不得一脚踩在苏远脸上,可用力拽了几次,都没能拽开,就在子鸢要使上法力时,苏远却叫惨了起来,似是伤口被牵动。
子鸢眼底流露出于心不忍,只能恨恨地作罢。
而这时,高空之上的战场也渐渐出现了一些变数。
由无凤老母和人面蛇身的通天大蛇一起领衔的碧羽宗七阶数量更多,压了唤尸门一头,起初唤尸门还能勉强应付,甚至时不时做点小动作。
可随着无凤老母祭出那碧绿羽毛之后,加之碧羽宗七阶攻势越发凌厉,甚至不顾自身受伤也要逼退唤尸门,以伤还伤,如此一来,唤尸门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
眼下,楚癣带领的唤尸门退到了一方,和碧羽宗一众人相对对峙。
无凤老母冷冷道,“楚癣,再打下去你也知道什么下场,若你想陨落在二十四重天,老身也不介意亲自动手。”
楚癣只是淡淡一笑,“老母啊老母,你这么着急赶我们走是为何?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等着你吗?”
楚癣的话落在无凤老母的耳中,虽未让其动容,但无凤老母的眼神在这一瞬变得极为冰冷。
无凤老母厉声喊道,“动手,这一次务必将这些歪门邪道之徒全部斩杀!”
楚癣哈哈大笑,“老母,你还是按耐不住了,毕竟也是,通道开启的时间快要到了......我说的对吧?”
无凤老母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极为阴森,她转过头,余光阴冷地扫过身后一众碧羽宗七阶,“看来......我们碧羽宗出现了叛徒。”
楚癣极为得意地冲着无凤老母喊道,“老母,不如这次你就放我们一起过去,我向你承诺,你可先取任一样东西,哪怕是开启三清天反面之物。”
无凤老母径直拒绝,冷然道,“你做梦,老身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可能放你们这群小人过去一步!”
“何必呢......”楚癣摊了摊手,忽得他嘴角掀起一抹笑,“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烛氏族人生活的隔壁顶正中那个无底洞深坑,传出了呼啸之声,紧接着,数不尽的黑气从中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冲天黑柱。
如今景象好似地下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而无凤老母的声音也在这时响彻整个圣顶。
“碧羽宗弟子,如遇唤尸门门人,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无凤老母的声音像是在给所有人警告,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大变局。
“那就是前往反面的通道?”苏远看着那冲天的黑气之柱不像是能穿过去的样子。
子鸢和朝凤同时回看圣顶方向,脸色却变得有些惊疑。
此刻在诸多人视线里,冲天的黑气在高空凝而不散,竟然蠕动着形成了一面黑云,黑云笼罩了近百里范围的戈壁。
楚癣手里出现了一柄飞刀碎片,向着头顶的黑云没入而去,无凤老母手里的碧羽也同时发力,却没能拦下。
无凤老母的神色越发阴沉,而随着那莫名的锋刃碎片没入黑云,黑云扣在大地的一面逐渐变得光滑,宛如镜子。
黑云之镜中隐隐透出某些画面,但在暗沉黑云背景之下看不清楚。
楚癣的大笑声也响彻了起来,“唤尸门,随我入反面世界。”
大地之上尚还存活的唤尸门弟子纷纷向着远离圣顶的黑云边缘而去,没入黑云之中。
而碧羽宗和烛氏也同时得到了命令,纷纷出手拦截,奈何黑云笼罩的范围太大,根本无法拦下。
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楚癣等唤尸门七阶则在中心处拦下一众碧羽宗七阶和圣主,待到再无唤尸门弟子从边缘处进入黑云,楚癣这才嘿嘿笑着向无凤老母告辞,“老母,我们另一边再见。”
第234章 两宗宣战
第234章 两宗宣战
“我们被摆了一道。”
“本来开启的通道囊括的范围不应该这么大。”
随着楚癣的话响彻在所有人耳边,朝凤和子鸢先后冰冷道。
囊括了进百里范围的巨大黑云,倒扣下来呈镜面的通道,范围实在广阔无边,光靠碧羽宗门人和烛氏根本拦不住那些四面八方腾空而起的唤尸门门人。
苏远也看明白了,关键或许在于那唤尸门领头人向黑云中抛去的飞刀样物品。
而至于这家伙怎么得到这种消息的,做出了预先的准备,又是怎么精确得知通道开启时间的,或许,问题不仅仅出在唤尸门身上。
眼见拦不住唤尸门的人,无凤老母立在空中,一张老脸藏于阴影中,默不作声,哪怕楚癣等人也一齐没入黑云通道里,无凤老母也没有动作。
无凤老母身后的碧羽宗七阶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老母,我们......”
“哼......”无凤老母在阴影中抬眼,眼中透着无比的狠辣,“事已至此,唯有顺势而为,既然他们先进去了,让他们先探探路也好......另外,向每个弟子发布命令,我碧羽宗已和唤尸门定下血战,以后,不论是二十四重天,还是五界十天,见到唤尸门门人,必杀之......不死不休。”
“这......”那出声妇人微微一惊。
她看到无凤老母的话音落下,天地冥冥间多出了某些血色的线条,落在了每一个碧羽宗门人身上,这既是一种联系也是一种束缚,而线条的另一边,则联系着唤尸门。
血战,意味着一宗向另一宗的宣战,而且最终必是一方彻底灭宗再无任何后人或继承人为止。
身为代掌门的无凤老母自然有资格做出这种决定。
出声的碧羽宗七阶虽然也觉得唤尸门可恨,但还不至于到血战的程度,这已经是牵连到宗门覆灭的大因果之上,她不由得继续出声,“老母,一个唤尸门的楚癣而已,这是否......有点小题大做了?”
无凤老母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带着寒意扫过了这出声妇人,“莫非......你就是唤尸门的奸细?”
这妇人瞬间噤声摇头,流着冷汗道,“谨遵老母旨意。”
当血战成立的那一刻,诸多碧羽宗弟子都感觉到了那一丝玄之又玄的血色线条,将她们和另一方唤尸门牵扯上。
就连朝凤和子鸢的脸色也同时变了变,“这种感觉......”
“师父她只差一步便可超越天人合一的境界,一言一行已几可影响外天地,也只有师父立下的誓言才能达到这种效果了......”
子鸢皱了皱眉,“若说被一个唤尸门抢先进了黄沙天的反面就立下这等誓言,我不相信师父会是这样的。”
“师父她......或许有着她的考量的,这二十四重天里面存着太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师父可能知道什么......”
“嗯,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听着这一对师姐妹的对话,苏远却有些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
子鸢侧头瞥了苏远一眼,本不想搭理他,可最终还是无奈开口解释道,“师父她向唤尸门宣战了。”
“向唤尸门宣战?至高宗门之间的战争?”
子鸢点头,露在轻纱外面的眸子极为认真答道,“不仅是在这里,哪怕出去之后,在五界十天,宣战依然有效,而且这种宣战不死不休,直至另一方彻底被毁灭。”
朝凤也开口道,“各大至高宗门表面上维持着和平,但实际上私底下的摩擦就没断过,只不过这些摩擦还不足以影响整个宗门层面的决策,除非......某些摩擦足以引发生死存亡级别的问题,不过这极为罕见......至少这种宣战千年未有过,而如今.......我碧羽宗亲手撕开了这表面的和平。”
子鸢的表情变得有些莫名的忧心,“或许宗内......早已经面临一些问题,一些.......足以影响到我们碧羽宗存亡的问题,这一次深入二十四重天,就是导火索。”
“那......你们要怎么办?”苏远依然紧紧握着子鸢的手腕,不愿意放开,心底不断有种感觉告诉他,若是轻易放开了或许再难见到。
“还能怎么办?身为碧羽宗的大师姐,面对这种事我肯定冲在第一个。”朝凤抱着双臂理所当然道。
子鸢侧着身,一只手腕被苏远抓着,留给苏远的是一个纤细的背影,那一头如墨的长发,就顺着雪腻的肩颈滑落,娇俏人儿就在眼前,她给苏远的回答也不出苏远所料。
“我也是。”干净利落的声音里没有着犹豫。
苏远一直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倩影,听闻后,似是松口气又似叹口气,“这样啊......”
子鸢没有回头,脑袋藏在垂下的发丝里,视线也没有移向苏远,她顿了一下,然后道,“我会找人将你的伤疗愈,然后送你到你师父那的......这里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可出乎她的意料,苏远却道,“我不走。”
子鸢猛地回头望着苏远,那双眸子里带上无比的愕然和不忿,她听出了苏远的话不是开玩笑。
子鸢喊道,“苏远,你别傻了,这不是开玩笑,光是面对几个弟子就已经这样了,要是......要是唤尸门的七阶出手......”
一旦宣战的誓言立下,两宗将再无任何情面可言,长辈对小辈出手不过是顺手的事,没有长辈庇护,这种情况下唯有死路一条。
苏远反倒是咧嘴一笑,“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我怎么可能......”支支吾吾过后,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子鸢气冲冲地喊道,“你要是立马死了才好,可偏偏你就是个不死的命,我能怎么办?”
说罢,子鸢再度将脑袋偏回去,但还觉得不够,又气愤地拽了拽被死死抓着的手腕,偏偏拽不动,子鸢更觉得难堪,气鼓鼓地咬着牙,那怨气毫不掩饰的散发了出来。
哪怕只能看到背影,但苏远也能想到子鸢此时的样子,若不是不能动,苏远真想上去戳戳那圆鼓鼓的脸蛋,然后继续看着她难堪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相比我,你的存在倒是更为显眼。”苏远也不再逗子鸢,略显严肃道,“一旦开战,先遭殃的定是你们双方的弟子,尤其是最显眼的天才弟子......这一次,你杀了那个尸单,还杀了那么多唤尸门弟子,以后再碰上,对方不可能再像这一次一样只派出这些人,一定会是成倍的压力......你所面临的危险必然是成倍增长,这种时候能留在你身边的力量越多一分越好。”
子鸢虽然不想承认,但苏远所说确实是对的。
就连向来不愿看到两人凑到一起的朝凤也默不作声地听着。
苏远继续说,“你是无凤前辈的弟子不假,但无凤前辈也不可能时时照顾到你,这一次他们布下杀局,以后也同样能布下杀局,不怕贼上门就怕贼惦记,总有意外的时候,这种时候你怎么办?”
子鸢小声道,“我能解决的。”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大声告诉我一遍。”
子鸢缓缓转过头,直直地盯着苏远,视线里满是倔强,“我能解决。”
这倔强的性子让苏远大感头疼,“不是我让你说你真说啊......你拿什么解决?”
子鸢撇撇嘴,又将视线缩回去,“这你管不着。”
苏远的火气节节攀高,可一想到自己这个状态,打不过子鸢,不对,哪怕就是全盛时期也不好说,不能轻易教训了,于是只能作罢道。
他猛吸一口气,想平复心情,却牵扯到伤口,疼得直倒吸冷气。
子鸢听到苏远倒吸冷气之声,眼神微动,想回头却又忍住了,她抿了抿薄唇,喃喃道,“再说了,就算你留下来了又有什么用,两个宗门之间的战争靠你就能解决吗?苏远,你是不是在荡魔剑宗呆久了,觉得世界都围着你转......你不过,是个有点天赋的弟子罢了,在天人合一的七阶面前,和普通弟子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这话,子鸢猛地起身,连带着震开了苏远抓着她的手。
眼见那道毫不犹豫越走越远的背影,手心空落落的苏远怔怔地望着,却没法继续抓住。
这种感觉......他尝过不止一次了。
朝凤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眼见子鸢渐行渐远,而苏远无言地看着子鸢,朝凤才忍不住叹气道,“苏远,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还是要谢谢你,虽然没有你挡住那一下,鸢儿也能解决,但恐怕也要受点伤费点波折......唤尸门的人恐怕也没有想到鸢儿的另一副面貌,借着你对鸢儿下死手.......就这一点,我和他们就已经不死不休了,但下一次他们再度袭来,定然不会是今天的阵仗,这一次你就已经快丢了一条命,你本就是荡魔剑宗的人,这里的事你有一万个理由不掺和,所以......你离得越远越好。”
“是啊,我是有一万个理由不掺和......”听完朝凤的话,苏远不由得咧咧嘴,道,“但偏偏剩下的唯一一个理由比这一万个理由还要重要。”
似是听出了苏远话里那异常的执着,朝凤诧异地盯着苏远看了好久,最后无奈地摇头一笑,“你还真是......有毛病的家伙。”
“我也觉得自己毛病挺多,不过......相比起我要做的事,这点毛病不算什么。”
朝凤这时倒是很好奇,她看着子鸢的背影,那缥缈的背影明明看上去极为坚强,可却又冥冥中感觉少了点什么,那孤单一人的娇小背影,好似在等着什么。
“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你知道的,仰慕鸢儿的人很多,但像你这样......嗯......倒是不多见,那种感觉......很难说得清。”
面对朝凤的问题,苏远也摇摇头,“或许可能有可能没有吧......”
沉默一会后,苏远接着说,“其实有没有发生什么并不重要,因为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她也绝不会相信。”
苏远朝着朝凤咧嘴笑笑,“人不就是这样,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事情绝不会相信,尤其是你我这种所谓的‘天才’......”
朝凤的眸子里的诧异和好奇越来越多,只感觉这种话不像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天才嘴里能说出的。
天才嘛......一般都是嘴里嚷嚷着我命不由天或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种话,又或者像是鸢儿那样说着什么我定会继承赤鸢之名......
眼前的苏远,很难和这种形象联系在一起。
“其实我不太喜欢你和鸢儿接触......你知道为什么吗?”朝凤转过身,也打算离开,但在离开之前,朝凤还是开口了,“赤鸢是我碧羽宗九凤之名里至强至刚的存在,其余八凤在赤鸢面前都要甘拜下风,但......可能是性子问题,也可能是其他的问题,赤鸢......从来没有好下场。”
朝凤的声音极为认真,没有一丝作假,听得苏远当场愣住了。
“所以我不希望鸢儿牵扯上太多因果,若是能少沾染些因果,或许这一代的赤鸢就能安然活下去......”朝凤话锋一转,“但有的时候......我也希望鸢儿能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拥有她能有的东西,但现在看来,在鸢儿的身上,这几乎是不可能。”
朝凤的话没有说尽,就这么离开了,留下苏远独自躺在戈壁大地上。
没一会儿,几位碧羽宗弟子和烛氏姐妹找到了苏远,可无论她们怎么喊着苏远,苏远都没有反应,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35章 帮手
第235章 帮手
碧羽宗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收拾好了一切,不过半日时间,碧羽宗的大队伍随着无凤老母进入了黄沙天的反面,其中也包括子鸢和朝凤。
茫茫的戈壁之上只剩下了看守通道的烛氏族人和苏远。
苏远依然被安排在原来的住所养伤,每天除了烛氏姐妹来照料,倒是再无人打扰他。
但每天,烛梦进来看到苏远都是盯着天花板发呆,那样子,似是又有几分之前疯癫时的状态。
烛梦不敢问苏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道之前那场大战上发生了些事情,那无边的金焰和苏远胸前可怖的伤口几乎同一刻出现。
但之后的事情,她却是不知。
“英姐,苏公子他这样......不会再出问题吧?”烛梦回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苏远,关上房门,和烛英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说。
烛英摇摇头,“谁知道......要是再出问题,只能请圣主出手了,不过圣主对魂魄的研究不如那位无凤老母,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治好......”
烛英看到烛梦一脸担忧的样子,不由得调笑道,“怎么?这么关心你的苏公子,又怕他疯疯癫癫地跳起来揍你一顿?”
烛梦想起一开始和苏远遇见时的情形,虽然那时对苏远恨得直咬牙,但得知背后的真相后却没办法恨一点,尤其是苏远被那红裙的女孩抱在怀里的一幕,苏远那疯癫之下无助的样子更是让她记忆深刻。
想起这一切,烛梦很是无奈地摇摇头,“那不过是阴差阳错......”
“但也正是阴差阳错才带来了缘分,诶趁着那个叫子鸢的姑娘走了,你不就正好......”
“英姐,你说什么呢......”烛梦白了烛英一眼,可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抬起头,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道,“他眼里只有那个叫子鸢的,他不属于这里。”
听到这话的烛英明白了烛梦的心思,愣了下,倒是笑不出来了,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最后烛英拍了拍自己这个同族的小妹,揽住她的肩膀,“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能看清这一点你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你能直面于自己的想法,你这份心境就比我强了不少,以后的成就一定不比我低......”
“真的吗?英姐你怎么也开始学长老们画大饼了......”
“呃你这话说的,什么画大饼,我这是激励,激励!激励懂吗......”
......
苏远被一种无端的恐惧揪住。
那是一种以为自己已经摆脱噩梦醒来看到明媚阳光的瞬间,却在下一瞬发现让自己恐惧的东西还在身后,噩梦还没有醒来,那不过是无穷无尽的梦中梦。
苏远的脑袋里飘荡着一句话。
【可......你真的改变她的命数了吗?】
这是魔主世界模拟结束后显示的话语。
本是不信命数,本以为自己已经打破了命数的苏远,到头来却发现所谓的命数依然缠绕在周围。
如果朝凤所说的话是真的话......
这种纠缠似是无形的大手抓住了苏远的心脏,令他感到窒息。
但......
窒息过后,苏远内心深处涌起的反而是不甘。
若是所谓命数再一次显现,那他便像之前做的一样,再一次将所谓命数打破。
不论这个过程要重复多少次。
十次,百次,千次,万次......
眼见所有人都走了,短时间内没有人会打扰自己,又仔细感受着确认没有人在暗中探查自己的居所,并在周围设下用于警示的法力,一旦有人进来或者有人探查便会触动提醒苏远。
做完这一切后,苏远取出一张面具,那名为北方鬼帝的面具,缓缓戴上。
眼前一黑过后,苏远再度来到了那个布下了十二张桌椅的空间。
只是这个时候,空间里没有一个人。
苏远用此前金德星君教的法门呼唤着,几乎是瞬间,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身材挺拔到堪称火爆的女人,她脸上的面具隐约浮现连片的金光。
金德星君目光炯炯地盯着苏远,“你找我......是不是......”
金德星君有求于苏远,苏远虽然答应了金德星君,但也说过时间要由苏远来定。
苏远记得这事,但他摇摇头,“抱歉,我没空。”
金德星君几乎是瞬间就泄了气,微微一叹气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那样子似是等苏远等了很久了。
但苏远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在现在的他眼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他的事更重要了。
“金德星君,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金德星君点头,“当然,三件事,十条情报,你用路引带我去那个世界......”
“我现在需要你做第一件事。”
金德星君微微一愣,“怎么,你遇到我说的绝世之灾了?”
苏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径直道,“你能找到帮手吗,越多越好,我需要他们前往二十四重天。”
听到苏远的话,哪怕就是金德星君也忍不住面露难色,“鬼帝,不是我说你,你也知道二十四重天根本进不去吧,别说我们了,就是宗内八......”
金德星君自觉失言,后面没再说下去,“帮手我能帮你找到,但前往二十四重天做不到,就算有路引也做不到。”
金德星君一口回绝,让苏远也泄气了般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两个泄气的人就这么默然无言地坐在寂静的空间里,谁也不语。
就在这时,金德星君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一亮,“欸对了有一个人说不定可以,但是......”
苏远猛地看向她,“但是什么?”
金德星君有些为难,“人家不一定会答应......据我所知,他现在应该挺忙的......”
“待我处理完这次的事后,我就带你去你那个世界。”
“成交!”身怕苏远反悔似地,金德星君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回道,“哪怕就是豁出全部身家,我也会说动这家伙!”
“你说的这个家伙,到底是谁?”苏远此刻有些好奇。
“他是谁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对你说,不过......”金德星君有些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我们叫他......勾陈大帝。”
......
二十四重天,红杉天。
漫山遍野的红杉林将整个世界映照成红色。
而这个世界里一片祥和,没有任何争端。
红杉林的深处,大批身穿统一服饰的人聚集在一起,从这些人的交流间听得出来,他们全都是一个姓。
洛姓。
在这些人最核心的地方,一个青年从众人的包围里离开,回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帐篷,在帐篷内外设下禁制,掏出了一个面具。
面具上刻画的乃是一个威严肃穆充斥着战意的形象。
随着面具覆面,青年眼前的画面也变成了十二张桌椅的空间。
“金德,你唤我来又是何事?”勾陈大帝的声音没有任何遮掩,出乎苏远的意料,这个声音极为年轻。
苏远看向勾陈大帝,从那张面具上,他隐约感到了锐利至极的兵革之意,那面具之下的人似乎随时都准备着战斗。
勾陈大帝乃是四御之一,主持人间兵革之事,有人称之为武神和战神。
苏远在打量勾陈大帝的同时,勾陈大帝也在打量着苏远。
他一眼就认出了苏远脸上所绘的面具,“你就是金德之前提到的北方鬼帝?”
两人由此算是打了个照面。
金德简短地将事情说清楚,只说她欠北方鬼帝一个大人情,“之前你不是说过你在二十四重天里出也出不来吗,我就想着请你出手,不论你开什么条件我都接受。”
听完金德星君的话,勾陈大帝的神色倒是变得极为玩味,“没想到你也有欠人大人情的时候,我倒是很好奇什么事能让你做到这种程度?”
金德星君两手一摊,“想知道?老规矩......”
勾陈大帝呵呵一笑,“要付出代价的我就没兴趣了,不如这样,你我打一架,你输了就老老实实告诉我。”
金德星君翻了翻白眼,“得了吧,直接说说你的条件。”
勾陈大帝也不再开玩笑,转而看向了苏远,面色也严肃了起来,“你在二十四重天?五界十天来的?”
苏远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点头,“我的一个朋友可能会陷于困境,处境不太妙,但我没法脱身。”
他的话半真半假,既不愿过于明显地暴露自己也不想欺骗眼前的勾陈大帝。
苏远不知道勾陈大帝知晓自己身份后会不会直接向金德星君泄露,如果金德星君心怀不轨,直接从苏远这里抢走星舆轨道之引。
届时金德星君根本不用管她和苏远的约定,自己一个人就能拿着星舆轨道之引前往她要去的世界。
这种可能性苏远不得不防。
“要打架是吧?行......”
勾陈大帝的话让苏远一愣。
这算是......答应了?
金德星君也问到,“你不是说你很忙吗,有空?”
勾陈大帝抱着臂无所谓道,“诶本以为会很忙,结果一个都没敢来,意外地闲啊......”
说罢,勾陈大帝看向苏远,笑道,“同在二十四重天,你应该明白我的话,倒是不知道你是五界十天哪一家哪一宗的人了......”
苏远心底瞬间将勾陈大帝身份缩小到了五个范围。
正面十二天除去三清天,剩下浊九天被五界十天争夺,除去五界占据的五个浊九天,剩下四个里,全都陷入了十天至高宗门之间的争抢。
也就是说,眼前的勾陈大帝很可能是五界之人。
既然勾陈大帝答应了,他上前和金德星君秘密交谈了起来,声音被掩盖,苏远不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大概是谈出手的条件。
这一点苏远倒是不用操心,金德星君帮他做事,自然也是金德星君来付出代价。
眼见两人商定好后,勾陈大帝再度看向苏远,懒洋洋道,“给个地址和目标,你没法脱身的话我一个人就行......”
苏远早就想好了,开口道,“黄沙天,碧羽宗,朝凤。”
“哦?碧羽宗的朝凤仙子?你小子,这真是你朋友还是你仰慕的对象?”勾陈大帝显然知道朝凤仙子之名,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似是一点不怕自己的身份泄露。
“我朋友......”苏远沉默了一下,打算继续说道,可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行了行了什么朋友,这里没外人,你就算喜欢朝凤仙子也没什么,碧羽宗的仙子谁不喜欢,大把人追朝凤仙子呢,不过要说碧羽宗这一代最惊艳的仙子当属赤鸢仙子了......啧啧啧就是好像没人能看过到赤鸢仙子的真面,也不知道谁能掀开那层假面一睹芳容......”勾陈大帝摸着下巴,一脸琢磨的神情。
金德星君似是有些不服气,波涛汹涌的身材在抱臂之后尤为突出,“你们男人就喜欢讹传,最喜欢把那些女弟子推到仙子的位子上吹嘘,其实往往也就是有几分姿色罢了。”
“金德,难不成你见过?”
“我没看过就不能评价了?”
“你看,又急,金德啊你这就是见不得人好,月落天的渺月仙子,碧羽宗的赤鸢仙子,那都是大家公认的嘛......”
“哼......”
勾陈大帝和金德星君你一句我一句,眼见话题越来越偏,苏远出声拉回了正题,“咳咳,黄沙天的反面已经开启了,而且......碧羽宗向唤尸门宣战了,现在两方都已在黄沙天反面里,情况未知,进去后尽量保护朝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勿要露面,麻烦了。”
“宣战?”勾陈大帝忽然注意到苏远话里提及的,他罕见地惊疑问道,“难不成是血战?双方唯一一方覆灭才能停下......”
“没错。”
得到苏远的回答,勾陈大帝恍然大悟般道,“这就麻烦了,这么罕见的情况都被你碰上了,也难怪你头疼需要请帮手了......不过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
第236章 反面世界
第236章 反面世界
红杉天,红杉林的深处,戴着勾陈大帝面具的青年摘下了面具,解除了禁制走出帐篷。
周围人见到他纷纷打招呼,“洛师兄......”
“洛师兄,我新悟得了洛水经里的第六层绝学,还请师兄赐教......”
“洛皓师兄,红杉林里有野鹿,我逮了只,嘿嘿晚上吃鹿肉......”
名为洛皓的青年极为和善地一一应付。
“不了,我有点事。”
这时有人见到他向着红杉林的外围走去,那里的方向正是红杉天通向其他世界的通道,于是问道,“洛皓师兄,你这是......”
洛皓转头一笑,“告诉长老们,短时间内我都不回来了。”
“啊可是我们不是还要守着......”
“守反面入口的事交给其他人了,反正不差我一个,倒是......在别的地方有人更需要我。”洛皓摆摆手,脚底轻踏,掀起天地的涟漪,如一道迅雷直冲其他世界的通道而去。
洛皓跨入通道之中,接连横穿了好几个世界,最终达到了一个黄沙漫天的世界。
这个以黄沙和戈壁为主的世界,绿洲只占少数。
洛皓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远处戈壁中盘亘的黑云通道。
他拿出面具,缓缓戴上,身上的服饰和一切和身份有关的特征全部焕然一新,一身玄之又玄的隆重长袍配上那肃杀的勾陈大帝面具,好似眼前的人真是那位上古大帝。
......
黄沙天,烛氏圣顶。
苏远看着依然在头顶凝聚不散的黑云通道,默默盘算着。
忽得天地间多出了一道磅礴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气息直直冲着圣顶的方向而来。
“差不多了......”苏远起身,胸前伤口尚未痊愈,但苏远不在乎地套上衣物。
目之所及的地方,一道强横的身形跨着长白气流直直没入反面的通道。
圣顶内部也传出一声暴怒之声,“大胆!”
圣主的声音虽暴怒,但那跨着气流的强横身形丝毫不惧,速度未减一分,赶在圣主出手之前,已经消失在黑云之中。
烛氏内部纷纷响起惊疑声。
“又是一个和圣主同级别的强者?”
“这是来自哪一方的强者?怎么一个人?”
“他脸上好像戴着面具,那面具......好生奇怪。”
烛梦和烛英目睹了全过程,从那强横身形上散发的战意,甚至压过了自家圣主一头。
“英姐,这段时间发生的变故比过去千年的都要多,这些外来的人,个个强得离谱......我甚至有种感觉,圣主都......不一定能庇护我族。”烛梦的声音有些落寂。
尚未遭遇这么多变故的时候,烛氏一族隐于此,虽不显于世,不为外人知晓真面目,但几乎是没有对手的存在,安然度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对此,烛氏族人都引以为傲。
接二连三的遭遇碧羽宗唤尸门,甚至是那些小辈,无边的金焰和分海之剑,每一个都是怪物般的存在,在让她们开眼的同时也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广阔。
烛英明白这个小妹的心思,轻轻一笑,“这是好事不是吗,我辈修行者,本就是逆流而上,争得那无上天机,且不论能走到哪,至少与世无争的环境很难培养出真正的天骄,不论是苏公子还是那位子鸢,又或者这个神秘强者,我能看得出来,他们每一个都不是顺顺利利走到这一步的,在我们不知的地方,他们......肯定也做出了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尝试和努力......”
“看来缩在族内有长辈庇护不一定是件好事,欸要是偷偷溜出去的话长老们会不会很生气?”
“谁知道,只有做了才知道,不过到时候出去记得带我一个。”
就在两人谈话间,穿戴整齐的苏远向她们走来,“烛梦姑娘烛英姑娘,是时候了......”
苏远还未开口,两人便已明了,苏远是来向她们告辞的。
烛英神色里颇有惋惜。
烛梦则在愣了下后释然的一笑,“苏公子,果然......你是放不下子鸢姑娘的。”
烛英也道,“圣主和长老们的意思我也打探过了......既然碧羽宗的人已走了,而且唤尸门扩大了通道,已经不论是谁都可以进了,若是苏公子执意要过去的话,我们......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在苏远预料之中,那位圣主的实力虽达七阶,但其似是已绝争斗之心,对诸多事的态度都是避开不争,这才能这么多年带着族人安稳地守在这一角戈壁,不为人所知。
苏远仰头看向遮蔽天穹的黑云,倒扣下来的光滑镜面好似如他当前的心境一般,心如止水。
是啊,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放下她......和她们的。
就发生在眼前的事,哪怕他无法逆转,他也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改变。
就像他曾经在子鸢面前说过的承诺一样。
“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照顾了,若以后有机会去荡魔剑宗,定然以最高的礼节招待。”苏远拱手告别,转身踏着紫芒玄剑,一同没入那黑云之中。
未来得及说什么的烛梦略显黯然,对着身边的烛英嘟囔道,“说什么招待,这不还是把我们当外人看了嘛。”
烛英笑笑,“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知道去哪了,不然出去和个无头苍蝇一样......”
烛梦也抬头看向苏远没入消失的地方,释怀地松了口气,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说我们有机会喝他俩的喜酒吗?”
“呃感觉有点难,这两人,总感觉......嗯不好说。”烛英琢磨着,“不过......万一呢,说不定真有那么一天。”
......
没入黑云之后,苏远眼前起初是一片黑暗,随后黑暗里开始冒出一些画面。
那是一些错乱的画面。
画面都是关于苏远从小至今的诸多片刻,好似那一刹那的时间被截取了出来,重新呈现在苏远面前。
只不过那些顺序全都是紊乱的。
前一刻还是初入荡魔剑宗被授剑法,下一刻就是婴儿嚎啕大哭之时。
这里就好似陷入了错乱的时间,完全不知道下一刻的时间会是什么时候。
甚至不仅是过去,苏远还看到一些他看不懂的时间画面,那些画面里的他,看上去成熟了许多,只是在做着他无法理解的事。
这些一瞬的画面如同无数流光击穿了苏远的瞳孔,一刻又一刻,越来越多。
起初苏远还能坚守本心,只当眼前这些都不过是浮光掠影,可随着出现的画面越来越多,这些错乱的画面就像是深深刻在了苏远的脑海中,甚至取代了他现有的记忆。
照这么下去,苏远现有的记忆可能会被重塑,以一种错乱的方式重塑。
届时的他,上一刻还是十六岁,下一刻就可能回到三岁,活在哪一刻全凭借记忆里是哪一刻。
苏远不知道这要持续多久,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切,可越是如此,那些浮光掠影出现的速度就越快,苏远就越发恍惚。
恍惚间,苏远好像看到了的鼻翼间不断吸纳着黑粒之气,可......此前完全没有发现这些黑粒之气的存在。
这使得苏远猛地惊醒。
连忙屏气凝息。
果然,随着苏远屏气凝息,眼前的浮光掠影渐渐远去,被重塑的记忆也渐渐重归原样,这才使得苏远暗自松了口气。
这些不会就是晦明气......
苏远想到烛氏守护的晦明气,他们利用这种晦明气来修炼,光是晦明气修炼过后的残余气体都足以让凡人醉生梦死。
或许苏远从一开始进入黑云后就已经吸纳了晦明气,只是被那些浮光掠影占据了心神,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屏气凝息之后,苏远受到的影响渐渐消失,而他也好像看到了通道的尽头。
随着视线的变化,苏远感到自己抵达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周围的气息是截然不同的舒畅,天地间充斥着精粹的灵气,光是一呼一吸间,苏远就好似感到自身修为精进了一点。
而呈现在苏远眼前的,却是一个暗沉至极点的世界。
大地、山脉全都是死寂的黑褐色,光秃秃的山石难以看不到一丝绿意,哪怕有少数地面被植被覆盖,那些植被也都是深棕之色快要枯死一般的状态。
向头顶看去,昏暗的光线被层层乌云遮挡,只有部分光线隐约洒下,勉强照亮大地。
初来乍到,整个世界给苏远的观感就是死寂。
苏远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却传来一阵细碎的破裂声,低头一看,尽皆是白骨,只是早已风干,一踏上去就轻易化作了齑粉。
这份死寂之景让苏远怀疑,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活着的原住民。
苏远落在了山丘之上,站在山丘之上眺望,目之所及,没有发现任何活物活动的迹象,倒是顺着北方的峡谷,地势越发开阔,渐渐变成了一个平原,在平原上,隐约有些建筑存在。
苏远顺着那个方向靠近,到了之后才发现那所谓的建筑不过是一些早已倒塌的柱石,看样子,这里曾是什么大殿,但现在唯有阴湿的青苔和灰暗的砖石构成的废墟。
越发死寂的景象和天地间无比精粹的灵气,这样的反差让苏远心底升起疑惑。
按理说,灵气越是精粹之地越是生灵活跃之地,在灵气供养之下,天地生灵更可能诞生出强大的存在,而强大存在则奠定了生存基础,往往一个强大生灵就能孕育出一个强大的种族。
“这里的灵气含量几乎是五界十天的两到三倍,但生机相差何止百倍......”
只有一种可能能解释。
这里极度危险。
苏远暗自做好了应付的准备。
就在这时,从天际飞过两道流光,苏远当即锁定,却发现那是两名唤尸门的弟子。
但这两名唤尸门一前一后,彼此之间甚至在不断厮杀。
后面的唤尸门弟子不断驱使恶灵一般的黑气从前面弟子身上撕咬着,每咬下一口护体黑气,它自身的黑气就不断壮大,气息越发磅礴。
而前面那弟子则越发萎靡,脸上的神色则在惊惧和贪婪中交替变换。
时不时回头看向后面弟子身上越发壮大的黑气,眼中充满了贪婪。
两人厮杀着靠近了苏远所在的废墟,而苏远则藏在废墟砖石间,手里的金锋剑带着寒芒蓄势待发。
“楚修,你我是同门,再逼下去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嘿嘿,尸小弟,你就从了我吧,反正以你我的关系,你归于我之后,咱俩就融为一体了,多好......”
前面惊惧躲避着的人听闻,一咬牙,这漫山遍野无处躲藏,唯有一处废墟,他死马当活马医直奔废墟。
这个被叫尸小弟的唤尸门弟子一入废墟就惊喜异常地叫着,“全新的铭文......”
他的速度越发快了几分,满眼贪婪和惊喜地扑到废墟中,轰飞地上的青苔和砖石,一些斗大的扭曲纹路显现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他就扫过了所有的纹路,然后阴笑着转头对追杀的同门道,“楚修......现在不止你有,我也有了......”
在苏远的视线里,他不知使用了什么秘法,周围天地的灵气疯狂向其身上涌入,气息几乎是瞬间膨胀了起来,原先顶多五阶,如今直接跨越到六阶。
而追杀他的楚修不过五阶巅峰。
几乎是瞬间,被叫尸小弟的唤尸门门人反杀了楚修,他的眼底透着一丝癫狂,“这下你的全是我的了!”
但还没得及笑出声,濒死的楚修抛出了一物,撕下了尸小弟大半个身子,那东西落在了苏远的不远处,仔细一看,是个枯萎的脑袋,嘴上还沾染着森森血迹。
纵然临死一击重创了尸小弟,还留着一条命的尸小弟虽然痛苦,但其狞笑着将楚修吞噬殆尽,什么都不剩下。
自身的气息也在一瞬再度攀升,几乎是完成了六阶过半的进度。
这一幕看得苏远有些心惊,可也看出了些蹊跷。
这些人,是在相互吞噬?
第237章 炼仙为性
第237章 炼仙为性
得到了修为但失去了大半躯体的尸小弟倒在废墟中,畅快地大笑。
可还没笑几声,不知何时从废墟下钻出了些样貌诡异的生物。
那些生物长着猴脸鱼身却有着人一样的四肢,丑陋低矮,数量极多,发白的眼睛全都盯着浑身鲜血的尸小弟。
只剩半个身子的尸小弟从这些诡异的视线里感到一股寒意,支撑着仅剩的一只手踉踉跄跄地移动,可下一瞬所有这些诡异生物全都朝他扑了过去。
他挥手将扑来的生物灭杀,这些生物的实力低微,顶多就是两三阶的水平,但本就重伤的他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击之后再无力拦下剩下的诡异生物。
在他凄惨的叫声里,一只又一只低矮的诡异生物撕咬着他的血肉,将其分食殆尽。
而在吃完之后,原本低矮的诡异生物身形开始膨胀,相比原来,至少变大了四五分。
但这还不止,分食完血肉的诡异生物们还不满足,又将视线放到了彼此身上,一阵厮杀过后,场上数量繁多的诡异生物最终只剩下了极少数。
这些活下来的诡异生物各自占据了一方,身旁尽皆是同类的尸体。
而吃了同类尸体的它们,每一个都是最初模样的两到三倍大,实力也一连跨越两三个阶层,达到了四五阶的地步。
隐隐间,废墟中飘散的灵气浓度再度上升了一分。
藏在角落里的苏远算是看出了蹊跷。
不论是那两个自相残杀的唤尸门弟子还是这些诡异的生物,它们无一例外,只要吞噬对方就能变强。
而关键,或许在于那废墟之上显现的铭文。
苏远不再隐藏身形,从角落里现身,先是收取了那叫楚修的弟子扔出的头颅法宝,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废墟当中。
废墟里存活的少数几只诡异对新出现的苏远虎视眈眈,那猴脸上传出的神情,分明是将苏远当成了食物。
随着第一声怪异的尖叫,这几只诡异生物纷纷冲向苏远,张大的血嘴好似誓要从苏远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苏远的神色毫无变化,手中金锋剑轻轻挥出剑花,布下了精妙的剑锋之阵。
那些诡异生物就好似自己往剑上撞来,血花四溅,在苏远的身前纷纷留下尸首分离的尸体。
以苏远的实力,虽只是五阶,但剑斩同阶对苏远来说不过家常便饭般简单,那紫气加持之下,同阶的防御于他来说和没有也差不多。
就在苏远斩杀完这些诡异生物后,他感到一股无端地力量向自己汇聚,从四面八方的经脉向着丹田之中汇聚。
这是......
苏远这一刻终于明白无论是唤尸门的弟子,还是这些诡异生物,为何都要相互厮杀......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谁,只要杀了对方就能掠夺对方的力量。
向苏远丹田汇聚的力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至少能抵得苏远三月苦修,而这不过是苏远挥挥剑就达成的事。
只要这般事再重复个几十次,苏远就能直接突破至六阶。
当然,苏远也可以选择拒绝。
拒绝这些无端汇聚的力量涌入经脉,涌入丹田,依然维持着自己从天地间吸收灵气苦修的实力。
可......
苏远眼前闪过不久前经历的那一切。
他无法拯救的白骨之龙......
天壤之别的七阶之威,非同阶几无法抗衡......
种种事迹从眼前闪过,最后定格为一张藏于轻纱之下的娇俏脸庞,最终,苏远选择了接受。
他任由这些力量汇入丹田,而自身的气息也在这一刻缓慢上升着,而他没有任何不适。
苏远缓缓抬起头,扫过不远处废墟上显露的铭文,他一一将那些铭文收录眼底。
于他的眼底,那些铭文好似开始了自行演化,扭曲变动着,向苏远展示着一个玄之又玄的上古法门。
苏远为之吸引,但在眼底深处依然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在领悟这法门的同时又不至于彻底沦陷。
就在这道上古法门演化到最后时,简短的几个字吸引了苏远的全部心神。
炼仙为性之法......
演化同时结束,脱离了领悟状态的苏远颇为震惊地看着刻在废墟上的铭文。
“这是......炼仙为性的法门?”
所谓性,苏远已经不陌生了。
那名为仙性的东西,让无数人趋之若鹜,这一点,不论是九圣世界,魔主世界,乃至祖龙世界都是如此。
荡魔剑宗内更是有人为了仙性铤而走险,不惜背叛宗门。
以苏远经历的模拟来看,那些获取仙性的路子可以用四个字概括:炼妖为性。
但如今,摆在苏远面前的则是一字之差却截然不同的法门,炼仙为性......
只不过眼前废墟刻录的,只是炼仙为性法门的一部分,尚不是全篇。
但就是这一部分,苏远已然能感受到这上古法门的威力。
他的视线转向刚刚斩杀的那些诡异生物的尸体,随着苏远催动法门,那些尸体于苏远面前缓缓蒸腾,化作了精粹的缥缈之气,那些缥缈之气中隐约含着一点白茫茫的灵光,一同没入了苏远的体内。
这一点白茫茫的灵光,让苏远霎时间摸到了外天地的门槛,只感觉外界天地在这一刻和他构成了某种联系,挥挥手就可驱使。
但这种状态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下一刻苏远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只不过体内的气息相比之前却是暴涨了许多,至少抵得三年的苦修。
“炼仙为性......”
苏远缓缓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越发充沛的力量,眼底闪过精光。
虽此前他所知的仙性,多是留下了负面印象,但苏远并不觉得仙性便是邪恶的代名词,更多地则是看使用者的心性。
若是双眼被蒙蔽心里唯有追求力量之辈,那自然不能好好使用仙性。
第238章 炼人
第238章 炼人
验证了法门的有效后,苏远又从那名为楚修的唤尸门弟子死去的地方,找到了其遗留的储物法器。
从中苏远倒是收获了不少东西,这楚修定是唤尸门核心弟子,身家可以用丰厚来形容,除了各类法器丹药,各种修炼法门或攻击手段数不胜数。
其中有唤尸门的,也有从其他地方掠夺而来的,但苏远仅仅是粗略扫了一眼,相对于荡魔剑宗的绝学来说,这些都显得粗糙得多,练了也是白费精力。
尤其是那些唤尸门的修炼之法,更是设下了禁制,苏远没有选择触动,将其收好。
那些法器都是拿尸体的一部分炼制而成,给苏远极为阴森的感觉,丹药也大多是配合唤尸门法门修炼用的。
苏远继续在储物法器里找寻,在找到一枚玉简后被其吸引,拿到手上一看,发现上面被楚修设下了他自己的禁制。
苏远手中紫芒一闪而过,剑气轻易就将楚修的禁制破开,其中的内容果然不出苏远所料。
乃是另一部分炼仙为性之法。
这个楚修在别处见到了“炼仙为性之法”的部分篇章,领悟后或许是有着什么打算,将其刻录于玉简中,倒是便宜了苏远。
苏远一扫这部分的法门,沉浸其中,很快便领悟了。
这玉简里的内容倒是没提“炼仙为性之法”这几个字,只是叙述着“人篇”的内容。
苏远从废墟所得的部分,或为总纲,其中没有提及太多具体的炼化之法,多是以纲领的角度讲述“炼仙为性之法”以及其中的“天地人”三篇章。
“天篇”,炼天者。
“地篇”,炼地者。
“人篇”,炼人者。
炼天地人,即为炼仙。
玉简里的内容大致占到了“人篇”的三分之一,若是这么划分,加上总纲,这“炼仙为性之法”或许分为了十部分散落在不同地域。
而眼下,苏远手上就得到了两部分。
苏远的目光,缓缓看向了这处灰暗死寂的世界,无垠大地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
“碧羽宗的妹妹们......你们是想先成为我的伴尸然后被我日日夜夜操劳,还是想被我玩到废弃之后再炼成行尸呢?”
阴恻恻的声音在深褐山谷里回响。
一个身穿唤尸门服装的男人身后带着十数具暗金之色的魁梧行尸,居高临下地对下方的人群喊道。
眼见那些花枝招展衣裙飘飘的碧羽宗仙子各个露出惊慌的神色,唤尸门男人就一阵暗爽,“嘿嘿,我唤尸门弟子是不多,但我们的行尸可是用不完的......”
在他的身边,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具已经快要看不出暗金之色几乎成为深黑之色的行尸。
一众碧羽宗仙子护在一道靛青长裙身影前,身穿靛青长裙的女子容貌清秀,气质出尘,只是此刻无比萎靡。
“青鸾师姐,我们还能挡一阵......你先逃吧。”有弟子对靛青长裙的女子喊道。
被称为青鸾的她摇了摇头,“唤尸门青蓝紫金黑,五重尸傀,那几只金傀我还能应付,唯独那快要成为黑傀的行尸,我处理不了......逃也逃不过的。”
青鸾忽得一阵咳嗽,嘴角再度溢出殷殷血迹,她看向阴笑的唤尸门弟子视线中,唯有恨意。
“若是真落入他的手里......记住,立刻爆开肉身,魂魄也要散去,连尸体都不要留给他......不要留有任何侥幸,不然,那下场会比死还要惨......”
宗内有一部秘法就是教导在险境之下如何将自身的存在,包括肉体和魂魄一同散去,什么都不留下。
不然面对一些克制魂魄的宗门,比如唤尸门,一旦被抓,魂魄轻易就被拘出,封于尸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炼化......那下场,比死了还要残酷。
阴笑的唤尸门弟子指挥着一众暗金之色的行尸,如猛虎般向下方扑去,但一道紫光划破长空,瞬息而至。
唤尸门不出意外地冷笑一声,一直守在身边未动的近黑行尸,这时候动了,径直撞向这道紫光。
几乎看不出暗金之色的近黑行尸,嘶吼着只是一掌就拍碎了紫光。
唤尸门弟子发现那不过是一道紫光凝成的飞剑,他顺着飞剑来源看去,却看到了一道血光斩来。
那血色之光看着平平无奇,并不起眼。
“捏碎它。”唤尸门弟子冷言喊道。
近黑行尸再度嘶吼着上前,重复刚才的动作,那深黑的拳头触及血光,本应再度像刚才那样破碎的血光,却在唤尸门弟子错愕的视线里,直接透过近黑行尸的胸膛,硬生生从中劈成两半。
而血光丝毫没有影响,以不紧不慢却又怎么都躲不开的速度,刺向唤尸门弟子的额前,如切豆腐般刺穿头骨,将其牢牢钉在山谷上。
其视线里还维持着刚才的错愕,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唤尸门弟子死后,扑下去的一众暗金行尸纷纷失去了指挥,停留在当场。
本欲殊死一搏的青鸾面色一惊,随后看向那被钉在山谷上的唤尸门弟子,不禁喃喃道,“得救了......”
一众碧羽宗女弟子也露出劫后余生的惊喜,“是花长老解决了对手?”
但一道踏着紫芒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来到她们的面前,颇为眼熟的身影让青鸾愣了一下。
那好像是......
可踏着紫芒的身影丝毫没有在意她们,而是来到那唤尸门弟子的身前,拔出血剑,归于重剑刀鞘中。
随后缓缓伸出手,按着唤尸门弟子的脑袋,在一众碧羽宗弟子的见证下,那唤尸门弟子化作了蒸腾的轻烟,被踏着紫芒的身影尽数吸收。
而当轻烟散尽,唤尸门弟子的尸体则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一幕看得青鸾略微胆寒,但这胆寒只不过是其平日里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而产生的,冷静下来过后她意识到,这踏着紫芒的身影不是她们的敌人。
想到这,她稍稍放心。
而那踏着紫芒的身影这才转过头看向她们。
“你们......知道子鸢在哪吗?”
第239章 天篇
第239章 天篇
集齐了总纲和“人篇”三分之一部分,苏远将那名实力约在六阶中期的唤尸门弟子以炼仙成性的法门吞噬,几乎是瞬间,就有一股至少抵得八年苦修的强横力量汇聚于丹田之处。
更是有着一丝灵光一齐被炼出,投入苏远体内,那熟悉的掌控外天地之感再现。
这一次的效率比之前单单学会总纲时提高了至少三分之一......
苏远暗自思索着。
若说最初他杀掉那几只存活的诡异生物时,所掠夺而来的力量比之诡异生物体内所能有的,大约只占一成不到。
剩下的似是都散到了天地之间。
而总纲篇则又提高了一成,外加多出一丝灵光,这灵光是极为稀少的一缕仙性。
学会“人篇”三分之一部分后又提高了近一成的水平,掠夺而来的力量至少有杀掉之人的两成半以上。
眼下苏远的气息又强横了数分,只要再来几次,六阶轻易就可踏破。
而苏远的目光也放在了那群碧羽宗女弟子身上。
目光在其中扫了一眼,尤其是那被护在中心的靛青人影,却并未发现眼熟的身影,当下不由得有些失望。
“你们......知道子鸢在哪吗?”
面对苏远的问题,青鸾抹去嘴角的血迹,撑起身子道,“多谢苏公子相助。”
被认出来,苏远也不意外,他落在了这群女弟子面前,一些略显稚嫩的女弟子纷纷向后退去,有些惧怕,刚刚唤尸门弟子在苏远手中消散的一幕令她们印象太过于深刻了。
青鸾面对那向自己走来的人影,向来清傲的她不敢小觑眼前之人,这家伙表面的实力不如自己,但打起来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光是那轻易劈开近黑尸傀的血剑,就足以让七阶以下之辈喝一壶的了。
青鸾对苏远解释道,“老母......为了收集一种东西,让我们分散行动,我们这一支由花长老带队,赤鸢她倒和我们不在一起,至于她具体在何处,如今我也不知,她身边有老母相随,至少比我们安全......”
分散行动......
苏远意识到无凤老母所要收集的东西或许也是炼仙为性之法。
“不止我们,唤尸门的弟子也分散了开来,我们遭遇了唤尸门的一位长老和其弟子,虽然我们人数占优势,但那唤尸门的尸傀弥补上了这一点......”青鸾咬牙道,“唤尸门青蓝紫金黑,五重尸傀,最高等级的黑傀可比拟七阶强者,那弟子靠着一只快要蜕变为黑傀的行尸,硬是将我们拦在了这里......”
苏远问道,“那位花长老呢?”
“在谷里深处,和那位唤尸门长老一起,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传出了......”青鸾咬着牙,一脸担忧。
“谷里......”苏远看向弯弯曲曲的深谷。
唤尸门和碧羽宗同时锁定了一座山谷,这谷里定然有东西存在,说不定就是自己也在找的炼仙为性之法。
苏远率先向着山谷里走去,青鸾怔了下,也紧随其后,剩下的碧羽宗女弟子也纷纷跟上。
山谷里是一如既往的死寂,灰褐色的裸露石壁,偶有阴湿的青苔,踏在山谷中,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机。
时隔不知多少年,他们这群人的进入才打破了这里近乎永恒的死寂。
越是深入山谷,两侧石壁越是狭窄,将他们指向到唯一的方向,最终,越发狭窄的石壁合拢到一起,变成了一个幽深向下的洞窟。
洞窟里吹出阴冷的风,呜呜之声如幽如泣,但苏远仅是抽出金锋剑,剑锋散发着暗沉的金芒。
持着剑,苏远径直走了进去。
而青鸾也取出了自己的法宝,一柄青凤剑柄的长剑,冥冥青光笼罩了她的周围,她也持着剑深入洞中。
洞窟里的阴冷甚至刺穿了他们这些修行者的护体法力,直抵魂魄,幽冷之意侵袭着全身,越是深入,这种感觉越是明显。
一些修为稍弱的碧羽宗弟子更是承受不住,浑身颤抖,目眦欲裂,看着像是得了某种癔病一样。
青鸾知道这洞窟有古怪,心惊的同时下令让她们退出去,只选出几个实力在六阶以上的弟子随着自己一同深入。
当一行人抵达洞窟的最深处之时,前方传来幽暗的冷光,那冷光遍布洞壁,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诸多刻在洞壁上的铭文发出的光芒。
而在这些散发冷光的铭文中间,跪着一道人影,那人影的身前还横躺着一具尸体,只是那尸体血淋淋地,不断传出如同剁肉臊一般的粘稠声响。
苏远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些铭文之上,而青鸾见到那人影之后,瞳孔缩了缩,“花长老!”
青鸾的声音回响在洞窟深处,跪下的人影缓缓转过头,她手里举起鲜血淋漓的石头,上面沾满了血肉,那模样在冷光衬托下,看得青鸾等人无一不心惊。
苏远的视线扫过铭文,落在了跪下人影身上,但其眼中毫无波澜,只是心底的某种猜想越发得到验证。
花长老只剩下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似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了下来,她的视线里透着青鸾等人不曾见过的冰冷以及......如同野兽般的凶戾。
花长老在青鸾等弟子惊惧的视线里化身为一道残影,唯一一只独臂高举石头向她们落下。
但这时一柄金锋重剑直接拦在了她们的面前,和石头碰撞在一起,爆发出火花和金铁交击的声响。
苏远一连后退好几步才化解了其中的劲道。
不愧是七阶强者,光是靠着肉身的力量就已经能做到这种地步......
苏远轻轻挥了挥金锋剑,将其中汹涌而杂乱的力道疏导出去。
青鸾等人也在同一时刻做出了选择,只不过她们的选择是散开。
眼见苏远正面硬抗下花长老,青鸾暗自心惊地关切道,“苏公子,你......”
苏远摇摇头,“她已经沉沦在那些铭文里,敌我不分......必须要将你们这位花长老制伏。”
“可......”青鸾本欲表示花长老乃是七阶,哪怕受了伤的七阶依然是七阶,最好是撤出去等待......
但话未说出,苏远已经化作一道残影飘然迎上花长老,两人在这刻满铭文的洞穴内以不相上下的速度纠缠了起来。
时不时浮现的绚烂剑花更是晃动着她们的心神,依照着这剑法,苏远和花长老近乎打了个平手。
“虽然说花长老没有动用天地之力,但这也足够恐怖了......”青鸾看向苏远的视线里又多了一分忌惮。
能够正面拉扯住花长老的苏远给青鸾一丝希望。
若是这样下去,制伏花长老不是不可能......
第240章 炼化七阶
第240章 炼化七阶
就在青鸾寻找着机会参与到战团之中时,苏远眼底红芒一闪而过,针对花长老一人的杀意侵蚀进她的脑海,她的动作霎时间一顿,而苏远的金锋剑剑柄也重重落在花长老的脖颈后。
随着沉闷落地声,断臂的花长老扑腾倒在地上,再无声响。
青鸾连忙上前查看,发现花长老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这才松口气,她转而看向完成这一切的苏远,颇为不可思议。
察觉到青鸾的目光,苏远只是淡淡解释了一句,“她受了不轻的伤,心神又被吸引,这才给了我机会罢了。”
苏远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目光就沉浸在周围的铭文之中,还有那躺在正中的尸体,那尸体身穿唤尸门服饰,怕是那位唤尸门长老,只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而且肢体还四分五裂,破碎又模糊,没有一处完好。
见苏远的注意力也被这些铭文吸引,青鸾稍显僵硬,连忙吩咐其他弟子照看花长老,自己时刻观察着苏远,那样子好像生怕苏远也变成花长老这样。
苏远将那些铭文一一收录眼底。
这些是......“天篇”的一部分。
炼天......
苏远不知道这种法门到底是谁创造的,但就冲其这种想法,苏远就好似察觉到创造者那蔑视一切的霸道。
炼天篇章比起炼人篇章更加玄妙,这种玄妙乃是在对天地感悟之上。
炼天炼天......天本就虚无缥缈,无从可寻,想要炼天无疑是痴人说梦,但这一法门就是做到了。
苏远看得越多越是被其中的玄妙所吸引,沉浸在其中久久无法自拔,直到很久之后,当最后一个铭文为苏远所记下,这才从领悟的状态中苏醒。
他却注意到有一双视线一直牢牢地盯着自己,转头看去,却发现青鸾极为不安,脸色忽明忽暗地挣扎着。
眼见苏远转头,视线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些莫名其妙,青鸾这才松口气。
“苏公子,你看见这些铭文......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苏远没做出什么回应,只是道,“那唤尸门长老的尸身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既然苏远岔开了话题,青鸾已然明白苏远不愿透露什么,于是说道,“唤尸门门人的尸身对他们来说是上佳的炼尸材料,落到我们手里定然是挫骨扬灰,不给一丝可能造成麻烦的机会......”
苏远点点头,“那交给我来吧。”
青鸾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但最终没有说话,深深看了眼苏远,然后随意地扫了眼洞穴深处的铭文,不敢深看,仅仅是刻录了其形,将这里的铭文记录在玉简后,最终选择了退出去。
留下了苏远一个人在洞穴深处。
苏远来到那唤尸门长老身前,面对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缓缓催动炼仙为性之法。
诚然,他也意识到这炼仙为性之法的诡异,不论是之前相互厮杀的两位唤尸门弟子还是眼前的碧羽宗花长老......
好似这些铭文不声不响间,就影响了领悟者的心神。
但苏远却未发现自己有何异常。
看着面前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这可是一位七阶的尸身......
苏远的视线极为平静,也没有犹豫,随着炼仙为性之法起作用,一位七阶尸身于苏远手中化为了缕缕轻烟。
那些轻烟争先恐后地向着苏远毛孔里钻去,而这一次,于轻烟中凝出的,不再是一点灵光,而是一枚绿豆大小的玉珠。
那玉珠里闪动着灵性之光,和周围天地联系到一起,若是不仔细察觉,根本捕捉不到这绿豆玉珠的存在,只觉那里就是原本的天地。
这就是仙性......
苏远一把抓住这玉珠,随着玉珠一闪而逝,没入苏远体内,苏远的丹田内也在悄然发生着蜕变......
......
当青鸾带领弟子照顾着昏迷过去的花长老时,苏远不知何时已经从洞窟里出来了,青鸾见到苏远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不久前还不过是五阶的苏远,眼下已跨入六阶。
看着苏远那年轻的脸庞,甚至和子鸢差不多,但这份实力进展已经超越了子鸢。
本来苦修二十余载,好不容易取得了青鸾之名,却被怪物一样的赤鸢仙子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就超越了,这本就令青鸾心生挫败。
但赤鸢只有一个......
青鸾就这样不断说服自己,但眼下见到苏远,却又生出一丝挫败。
那些铭文......
青鸾回想起那异常吸引人的铭文,于挫败之下,她生起了尝试的念头。
可一想起花长老的样子,又不由得将这份心思压了下去。
“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行动?”苏远向青鸾问道。
“等花长老醒后,寻找老母她们,和她们汇合。”青鸾没有隐瞒。
不知为何,她从苏远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那种感觉......好似苏远的一言一行都合乎天地,更是代表着天地......
“既然如此,捎带我一个应该不麻烦吧。”苏远微微一笑,与其像个无头苍蝇般寻找,跟着碧羽宗的人才是捷径。
青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花长老受了不轻的伤,若是再遇到唤尸门长老级人物,怕不是只有等死的份......若是拉上眼前的苏远,或许活着和老母汇合的几率才更大。
第241章 绝对寂静的黑夜
第241章 绝对寂静的黑夜
苏远随着青鸾一行人走出了这处刻有“天篇”铭文的山谷。
那位花长老昏过去之后依然未醒,被碧羽宗的弟子照料着。
一行队伍全是女弟子,唯一的男性只有苏远,行进间,苏远倒是察觉到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就没断过。
可苏远顺着那些目光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个移开视线若无其事的女弟子。
不得不说,碧羽宗对弟子的选拔确实不错,每一个女弟子各有千秋,虽不至于各个绝美,但放在外面绝对属于万人迷。
“你和赤鸢师姐的那些事......”有一个胆大的女弟子戳了戳苏远,终于是抑制不住地问出口,“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连走在前方的青鸾,耳朵也下意识动了动。
“哪些?”苏远瞥了那弟子一眼,“要是生孩子什么的肯定是假的。”
胆大的女弟子讪讪一笑,“这你都知道了?”
青鸾清冷地咳了咳,“思鹃,不得无礼,那些都不过是流言蜚语,苏公子乃是荡魔剑宗翘楚,不可能和我碧羽宗翘楚发生那种苟且之事,至少......”
“其实有倒是有......”苏远的话让本来滔滔不绝的青鸾直接瞪大了眼,一行人更是纷纷竖起了耳朵,“不过也就是喂过一次花生糖,然后就没什么了。”
听闻,青鸾不禁松了口气。
什么啊,也就是喂了一次花生糖,还以为......
但青鸾又生出一丝怀疑。
那位清傲得不行的赤鸢,花生糖就能收买?
青鸾摸着下巴琢磨起来,有些动摇。
要不......她也试试?
......
渐渐地,苏远倒也和这群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们混熟了。
正是天真灿烂的活泼年纪,又没了长老管教,一个个的本性展露无疑,一口一个苏公子叫着,各种问题全都抛来。
苏远虽有些应接不暇,但好在熟络间说清了一些过于离谱的误会。
聊着聊着,淡薄云层之上的日光越发昏暗,天地间渐渐暗了下去,本就死寂灰暗的世界更是彻底陷入了一种无尽的冷暗,天地万物都好似冰冷冷地,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很少插话的青鸾也在这时下令道,“我们在前方山坡的背风口歇息,晚上......不宜赶路。”
青鸾的表情有些凝重。
这是苏远进入黄沙天反面的第一个夜晚,但青鸾她们却并不是,见她们极为慎重小心的模样,苏远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夜晚或许不会太安宁。
这些碧羽宗的弟子也并非花瓶,纷纷取出各种器物,搭建出了简易的营地,还安排好人手守在外围,那位花长老则被悉心照看着。
一切准备妥当后,青鸾对苏远叮嘱道,“苏公子,夜晚最好不要离开我们周围,当然,若是你执意的话......”
苏远仅仅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着天地间的白光转为黯淡的黑,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
白日里,云层之上的日光虽然不算灿烂,但也能照亮大地,于视觉刺激下,还不会过分关注听觉。
但这里的夜晚,抬头没有一点光亮,不知是云层遮蔽还是不存在星空,放眼望去,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时候听觉更加灵敏,却也正是这时才意识到,什么声响都没有的天地,是有多令人不安。
没有虫鸣,没有林叶哗啦之声,没有让人感觉到天地还活着的声音。
唯一的声响便是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一些受不了的女弟子不得不和周围人交谈着,靠说话的声音来掩盖这绝对寂静里的难安。
苏远本欲静心修炼,只要沉下心进入定心的状态,外界的这些便影响不到他。
可苏远发现,他很难进入到修炼的定心状态,莫名的不安和躁动如影随形地围绕在他身边,无孔不入。
最终,苏远只得作罢,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火堆,那里三三两两聚集着碧羽宗的弟子们。
眼见苏远都放弃修炼坐了过来,青鸾微微一笑道,“苏公子也感觉到了吧。”
苏远点点头,“这个世界有问题。”
青鸾却是摇摇头,“虽然这个猜想还未得到证实,但我怀疑,不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而是灵气......”
“灵气?”经由青鸾一提醒,苏远当即意识到那无孔不入的不安和躁动从何而来,那或许就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吸纳的天地灵气,“你怎么发现的?”
“功法缘故,我天生对这些很敏感。”青鸾轻描淡写地解释着,“我聆听到的那些属于灵气的音律......和在外面的,不一样。”
苏远点头表示理解,既然人家不愿意透露更多,他也不好细问。
不过有人交流倒确实让绝对寂静的感觉缓和了许多,苏远又问道,“花长老怎么样了?按理说不至于一直昏迷......”
青鸾摇头,“没有苏醒的迹象,一时半会应该醒不来......”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间,营地外忽然响起沉重的喘息声,在这绝对寂静的黑夜里,极为显眼。
粗大的喘气声既像是人类发出的,却又有着几分野兽的嘶哑感。
青鸾猛地站起,目光警醒地盯着声音的来源,一众碧羽宗弟子更是进入了警戒的姿态。
青鸾向那个方向挥出一阵淡青之光,淡青的光芒流动着飞远,也映亮了发出喘气声的身影。
穿着唤尸门弟子服饰的人影扭曲着向营地爬行,眼底的躁动早已化作了极端的不耐,布满了血丝,嘴中喃喃着发出声响。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他的瞳孔深处映照着一丝极远的火光,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青鸾皱了皱眉,“唤尸门的人......这些家伙本就多是性格怪异之辈,和同辈不合,又仗着行尸之利,打起来召唤尸傀就行了,于是这些人就喜欢独自行动,在这个世界里,算是遭了殃。”
这个唤尸门弟子的修为并不高,堪堪跨过了四阶,在这一批进入二十四重天的唤尸门弟子里算作垫底的存在。
但他躲过了赤鸢的金焰洗礼,却没躲过黄沙天反面诡异幽常的黑夜。
随着他的接近,火光和声响的刺激使得这个唤尸门弟子稍显安定了许多。
他看清了周围冷眼盯着自己的一众碧羽宗门人,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我......我还不想死,我,我想活着......我和唤尸门有仇,我进入唤尸门就是为了报仇!”
可这个唤尸门弟子的投名状没有起到一分效果,青鸾为首的碧羽宗弟子眼中的杀意越发旺盛。
最开始唤尸门来争抢黄沙天,双方便已结下梁子,截杀赤鸢更是无法原谅,黄沙天反面里的遭遇,青鸾差点被尸傀杀掉,这更是让双方正式进入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个唤尸门弟子眼底现出挣扎,咬牙道,“我知道一处唤尸门的秘密集结之地,那周围更是有一处你我宗门都在寻找的地方......”
第242章 我信
第242章 我信
青鸾冷冷盯着他没说话,有年轻的女弟子没好气地出声道,“你不会以为你说的话我们就能信吧?”
唤尸门弟子急忙忙喊道,“我是被赶出来的......他们想趁着长老不在去看那些东西......这要是被长老知道绝对会把我们的头都拧下来的......我劝了几句他们还不耐烦了......”
还未等他说完,营地内传出惊呼声。
“花长老你醒了?”
“不对,快让开!”
“花长老逃走了?!”
青鸾脸色变了变,只听见头顶上传出破空之声,一道身影转眼间消失不见。
她果断下令道,“杀了。”
说完,便要顺着花长老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唤尸门弟子极为痛苦地抱头,痛哭流涕,“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实在受不了......好安静好安静......有东西要吞掉我......”
本欲执行青鸾命令的碧羽宗女弟子被苏远拦了下来。
这一幕又让唤尸门弟子看到了希望,他趴在地上,仰头看向这群人里唯一一个男人,目中带着祈求,“救救我救救我......”
青鸾带着询问的目光落在苏远身上,苏远只是道,“让我来吧。”
青鸾愣了下,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可以。”
苏远的话再度让这个唤尸门弟子陷入绝望,“你......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是不是不信我?”
苏远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眼底没有丝毫动摇,“我信。”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
苏远默默唤起炼仙为性之法,同时说道,“因为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唤尸门弟子于苏远手中化作了丝丝轻烟和缕缕极淡的灵光,为苏远省去了一月苦修。
除去部分弟子留在原地,青鸾已带着半数实力上佳的弟子追着花长老而去,那个方向,倒正是这个唤尸门弟子爬来的方向。
苏远抓着金锋剑,踏着紫芒玄剑跟了上去。
......
花长老只凭借着肉身于大地上腾挪,青鸾根据声音紧紧追在后面,却不敢再放之前那种淡青光芒照亮前方。
花长老追去的方向正是唤尸门弟子来时的方向......
青鸾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
若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个方向说不定就会碰到那些唤尸门的人。
在这样的黑夜里,一点点光亮都会变得极为引人注目。
青鸾尽量隐藏着自己和其他弟子的破空声,保持着隐蔽,随时做好了接敌的准备。
这时一道紫芒从后追来,青鸾当即认出那是苏远,追上来的苏远也散去了玄剑,转而踏着金锋剑,不紧不慢地跟着。
“花长老怎么突然醒了?”青鸾是在问照料花长老的女弟子。
那女弟子也一副困惑模样,“师姐......我,我什么都没做,花长老自己就睁开了眼,直挺挺地看向一个方向,然后就跑了。”
“大概和那些铭文有关。”苏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若是苏远猜得不错,唤尸门率先发现的这处地方,大概率刻有的还是“天篇”的部分内容。
至于“天篇”为什么会使得参悟者变成这样,苏远还不敢肯定什么。
但至少,苏远眼下见过了“人篇”的参悟者和“天篇”的参悟者,除了自己之外,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异常。
那是被熄灭的火堆。
显然那里刚刚还有人待过。
只是此刻残余的火星边,除了一些停留的痕迹外,再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能确定是唤尸门的人,这股尸气是怎么掩盖都驱散不掉的。”
“这些人......不久前还在这,但是天黑没多久后应该就离开了......”队伍里有长于追踪探查之道的女弟子,在四周探查了一番情况后做出判断。
“这里一直向外留下的痕迹应该就是那个被赶走的唤尸门弟子留下的,起初是走......后面变成了爬......”
汇总了这些消息,青鸾皱眉轻道,“一个人在黑夜里被折磨成了这样吗......”
她是知道一个人不宜待在黑夜里,但没想到一个人什么都没做变成了那样。
星火散发出的依稀光亮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那黑影走的速度不快不慢,但却直直地向着一个方向。
“如果真如那弟子所说附近就有一处我们找的地方,那花长老......似乎知道在哪......”捕捉到这黑影动作的青鸾选择了跟上。
苏远也没有犹豫,紧随其后。
当前的景象对碧羽宗一行人来说颇为诡异,但同为修行者,其他碧羽宗弟子只是稍稍被惊到,不至于被吓到,都选择了跟上去。
一行人就跟在花长老那不快不慢的步伐后,渐渐步入了一座小山,小山的走势逐渐升高,山巅依稀有着光亮。
第243章 献天
第243章 献天
山巅火光旁围坐着几道身影。
离得近了,苏远才看清。
那些身影依照某种规律整齐划一地列坐,隐约按照某种阵法排列。
而在阵法的中心,则是一个头颅。
一个没有脑袋的头颅。
那一双眼睛却还圆溜溜地四处张望,他的身子不知所踪,依稀的火光照耀之下,周围黑褐山石上遍地洒着殷殷鲜血。
花长老径直走入阵中,坐在了极为靠近中心的位置。
但那些早已坐下的身影对花长老的到来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反应,唯有中心的头颅转动着眼睛,对花长老发出嘶哑苍老的声音。
“又来了一个......嘿嘿嘿极好极好......”
碧羽宗一行人在看见这一幕后早已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花长老此举为何。
但她们却都是明白,此时的花长老......或许早已不再是那个碧羽宗的花长老了。
苏远控制着身形,在黑暗里悄然接近,也终于看清那些整齐排坐的身影正面。
那些......都是唤尸门弟子,只是他们满脸虔诚地闭目,手中或是捧着一只手掌,或是抓着一条腿,又或是拿着心肺。
这些血肉淋漓的组织拼凑起来,恰好是一个人的身子。
入座的花长老不知从哪找到了一截肠子,缠绕了几圈盘在手中,同样一脸虔诚地闭目。
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在这些闭目之人的虔诚神色中,隐约传出异样的圣洁。
让看到的人丝毫不觉得眼前场景有何不对,反而好似想要加入进去,那是一种从天地生出的认同感,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人同化。
就在苏远打量时,中心摆着的头颅注意到了藏在黑暗里的苏远。
嘶哑苍老的声音嘿嘿一笑,“小辈,你也要加入我们吗?快来快来......”
这话里的声音带着一丝油然而生的蛊惑,浩然到其像是天地化身一般在召唤苏远,让苏远心底一凛。
苏远呵呵笑道,“前辈好雅致,晚辈就不掺和了,您请您请......倒是晚辈斗胆问一句,您这是在干嘛呢?”
那头颅的眼睛滴溜溜打转,“你要是进来我就告诉你......你不进来嘛,告诉你也没用。”
“那还是算了。”
这被分了身躯的头颅越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和苏远沟通,苏远心底的凛意越是深重。
哪个正常人能看着自己的身子被人分了还能一脸笑的邀请人过去坐一坐,要是坐下去是喝一杯茶就算了,这坐下去拿上一截身躯,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青鸾一脸担忧地靠近苏远,“苏远......你还能再像上次那样击晕花长老吗?我......感觉很不对,花长老她......”
苏远却是摇摇头,“先不说花长老怎么了,就算是再击晕,下一次她还会做出怪异的举动,不如就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可......”青鸾一怔。
苏远说的有道理,可她没法对花长老不管不顾,那可是她们碧羽宗的长老。
但青鸾也意识到,她一人的力量又没法阻止花长老,就算是对苏远,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强行要求他帮忙。
青鸾只能盯着花长老,不甘地咬了咬牙。
苏远想了想,上前对那头颅高喊道,“前辈,可否让这位新加入的恢复片刻神智,她或许有些东西还没和自己的门人弟子交代。”
那头颅嘶哑道,“又不是我让她变成这样的,我有什么办法......她既已主动投来,便是和我志同道合,我们都是一条路上的人......”
果然......
不出苏远所料,这里的异象或许不是眼前这些唤尸门的人弄出来的。
归根结底,最可能的还是“天篇”的缘故。
那头颅的前身,或许就是唤尸门长老,但此刻,他怕是也早已忘了自己原先的身份。
见差不多了,那头颅发出一阵阵低低地笑容,随后,头颅所处的下方开始映亮,浮现一个铭文的轮廓。
但这只是第一个,一脸虔诚拿着一截身躯的人坐下,也纷纷浮现光亮,映出一个铭文的轮廓。
这些铭文依次亮起,以头颅为中心,迅速形成了一个环形的小阵,某种力量开始在其中涌动。
苏远所站立的位置恰好在小阵的边缘,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铭文,一一记下,与他先前在山谷里看到的“天篇”铭文合在一起,组成了三分之二篇幅的“天篇”。
只剩下最后一部分,“天篇”的完整内容就可凑齐。
也就在苏远参悟间,他渐渐明白了眼前这阵法是用来干嘛的了。
炼天炼天......若不融于天又怎么炼天?
就在苏远参悟间,那头颅发出狂喜的笑声,在铭文的光亮里,化作了缕缕轻烟,消散在天地间,而那些捧着身躯的唤尸门弟子,手上的每一截躯干也都化作了轻烟,他们睁开双眼,眼底满是虔诚,为轻烟笼罩,一同融入到轻烟里。
就这么在青鸾的眼前,包括花长老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消散不见,十数条轻烟飘至空中,于黑暗里不见。
可青鸾她们分明感觉到,周围天地里的灵气浓度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隐隐间总感觉灵气浓度升高的黑暗里传来视线,如芒背刺,可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这种感觉就好似......眼前的这些人并未真正死去,而是化作了灵气。
“这到底......”青鸾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还在发着冷光的铭文,生怕自己也步入了花长老的后尘。
可她又看到苏远在参悟,意识到同样领悟了山谷里的铭文,苏远却没有变成花长老那样。
苏远从参悟的状态退出,正好看到轻烟消散,眼前铭文上什么都不剩下,那些头颅,唤尸门弟子,花长老,全都融入了天地间。
周围的灵气浓度在这一刻达到了几乎离谱的程度,放在五界十天估计都会变成被人抢破头的绝顶宝地。
苏远随便吸一口就抵得上外面吸纳十几次,可这些灵气入体,那被黑暗包围的不耐和烦躁又出现了。
好在苏远所受影响不大,轻易就压制住了。
第244章 遇门人
第244章 遇门人
这处铭文之地什么都没有了,两位七阶连尸身都没留下,自然没什么好待下去的了。
“走吧。”苏远对青鸾道。
“你......真的一点事没有?”青鸾警惕地盯着苏远。
苏远转身向着山坡下走去,“你就那么指望我出事吗?”
青鸾怔了怔,回头扫过那些正在黯淡下去的铭文,刻在裸露山石间的铭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尤其是这黑暗里。
周围的灵气依然给青鸾一种被盯着的感觉,这种不适感让青鸾也不愿久留,哪怕灵气浓度再高。
她屏蔽自己的感知,只用视觉粗略地扫了眼铭文,将其刻录于玉石,然后转身追着苏远离开。
待到青鸾带着碧羽宗一行人回到营地之时,诸多人纷纷围了上来。
“青鸾师姐,花师叔呢?”
“师姐,花长老没和你一起回来?”
面对这些问题,青鸾不知如何作答,最终只能说:“花长老她......可能就在你我身边。”
青鸾的话让所有人一凛,从随行者那得知大概经过后,全都陷入了沉默。
当晚,再没人有睡意,又按捺不下心无法沉心修行,众人围坐在火堆旁,等待着天明。
伴随着熹微的光芒,天地的黑暗不再,从浓厚云层之上传来的白光照亮了大地。
“我们出发吧。”青鸾站起身,神色慎重地看向远方。
没有了花长老,她们接下来的路又凶险了几分,只希望路上不会再遇见唤尸门的人。
......
“老母,联系花长老性命的玉石碎了......”一位妇人对无凤老母说道,“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我们已经接连损失三位长老了......”
无凤老母点点头,神色却未发生多少变化,依然坚定,“我们已经集齐了四部分,剩下的应该也快了,只是最重要的总纲还未到手......”
“老母,这炼仙为性之法有些邪性,怕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唤尸门的人本就心术不正,为了这东西更是疯了一样,甚至不惜用这东西璀璨同门,我怕......”
老母摇了摇头,劝阻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忧,从接触到这东西的一开始我就意识到了......只是你们可曾想过,若是这东西完全落入唤尸门手中,才是最大的问题,连同门都不过炼化仙性的材料,到外界岂不是更无法无天,本来至高宗门之间还能相互掣肘,一旦唤尸门得了完全的炼仙为性之法,那就是脱缰的野马......所以我们更要在唤尸门之前得到完整的法门,不惜一切代价。”
在不远处,朝凤围着子鸢转道,“鸢儿,你确定不是病了?心病难医啊......”
子鸢的眼底有些许恍惚,朝凤过来的时候根本都没注意到她,直到朝凤开口她才惊醒。
子鸢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接连的战斗有些许累了。”
她刚刚的恍惚表现却被朝凤看在眼里,哪怕是累了也不可能是这样的表现。
“那楚癣修的是痴道人的路,本被看做下一代痴道人,那天他对你施的法真的无碍?”朝凤关切地问。
“师父不是已经查看过了吗,没事的。”子鸢依然是摇摇头,“痴道人的手段对那些心智不坚定心有缝隙之人才有大用,师姐你不会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吧?”
从子鸢听到那难得的打趣,朝凤也只能收起自己的怀疑,“不好说......”
“师姐!”子鸢微微嗔道。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天际飞来一道流光,流光眨眼即至,落在了无凤老母的手上。
当无凤老母看完后,脸色并未产生任何,仅仅是将流光交到子鸢手里,并吩咐道,“子鸢,朝凤,我要亲身去一趟,你们其他人都留在这里不要动。”
子鸢看到流光内的信息,神色微变。
“总纲现世,被唤尸门围困,老母速来。”
看完信息之后,子鸢皱了皱眉,“师父,就您一个人?若这是针对您的陷阱呢......”
面对自己这个弟子,无凤老母的脸上才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摇了摇头,“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一趟,炼仙为性之法关系重大,不能让唤尸门得到,放心,哪怕是陷阱,我也有绝对的把握安然脱身。”
眼见师父这么说,子鸢也只得点头应承。
无凤老母交代了一些事项,让队伍里的长老时刻提防周围,便祭出碧羽架空消失不见。
只是随着无凤老母的身影离去,子鸢的瞳孔渐渐变得模糊,稍显恍惚,恍惚只持续了一瞬,子鸢又瞬间清醒,沉默着继续进行之前干的事情。
......
苏远和青鸾带领的碧羽宗门人一起前行了两个日夜。
所幸这两个日夜间再未遇到唤尸门的人,一路上安然无恙。
可越是走下去越是让他们发现这个世界的广阔,以他们御空的速度,这个世界至少是万里级别的世界,但这个世界越是广阔就越是让苏远心惊。
这么大的世界内,灵气浓度却维持在如此高的水平上,这其中的缘故若真是如苏远所想的那样的话......
前方的青鸾这时忽然停了下来,她从大地上攫取了一道绿光,“是宗内的联络之法,有宗内的人经过这里。”
青鸾以秘法顺着绿光加以联系,果然没多久,从前方就飞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女子看见青鸾之后立马高兴地扑了过来。
青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躲开了,为首的女子扑了个空,顿时不高兴了,撑着腰喊道,“小青鸟,看见师叔还不过来行礼。”
青鸾硬着头皮上前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师叔,喊完还对苏远解释道,“我师尊的女儿......宗内新晋长老啼泪。”
第245章 直面七阶
第245章 直面七阶
眼见青鸾这么介绍苏远,名为啼泪的女子看向了苏远,眼中满是打量之意。
在被打量的时候,苏远总有种被暗中盯上的感觉,但这感觉一闪而过,只有一瞬,当苏远再想去捕捉时,却再也察觉不到了。
苏远并未想当然地将这当成错觉。
啼泪打量完苏远,对其点头示意,显然也是知道苏远的存在。
但她主要的心思却并不在苏远身上,啼泪热切地拉着青鸾来到一边,两人悄悄谈论些什么。
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说到后面,青鸾的脸色连连变换,变得极为慎重。
青鸾对着那些跟着她的碧羽宗门人发下了命令,随后两支队伍汇聚到了一起,由啼泪带领着,似是要往一个方向前进。
而青鸾落到了苏远身边,轻轻道,“找到老母了,只是......她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我们要赶去汇合,另外......”
青鸾深深看了眼苏远,“你要找的人不在老母身边......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去老母那里?老母对你似乎......”
苏远顿了顿,察觉到了一丝蹊跷,但这蹊跷的感觉还不能完全确定,苏远便没有说出,而是在略作思索后了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他选择顺势而下,不管青鸾本意为何,既然她提出这番话,苏远索性就打算告辞。
青鸾也未多说什么,似是有更重要的事,她点点头,“多谢苏公子一路相助,日后定后回报。”
说罢,青鸾回到了碧羽宗队伍里,回到了啼泪的身边,和其交谈着,交谈几句后,她们的目光扫过苏远,然后一齐离开。
苏远独自留了下来,目送着碧羽宗的人离开,越来越远,直至化为黑点看不见。
待到这时,一直未动的苏远动了,他顺着这些人离开的方向,掩盖身形,贴着地面悄悄地跟在后面。
这一跟就是大半天的时间。
期间她们没有停下过,目标明确地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但没多久,前方远在天际的碧羽宗队伍停了下来,苏远顿时跟着停下,下落至山石间,将自己藏起,同时掩盖住自己的气息,静静等待着。
等了不知多久,苏远再出来时,却注意到原本的碧羽宗队伍已不见了,但头顶上却多出了一个人影。
正是之前那个名为啼泪的女人。
啼泪看见苏远,叹了口气,“苏远是吧,既然这么想跟着,何必藏着掖着呢,直接和我们一起走就是了?”
既然被戳穿,苏远倒也没必要装了,直接说,“我信不过你们。”
啼泪轻哦了声,“之前不还是和小青鸟相处得挺好嘛,怎么这时候又说不信了?你......到底是不信她呢,还是不信我呢?”
苏远直直对上啼泪的目光,“可能都有点吧,毕竟她要是被你骗了,说的话不也就变得不可信了。”
“你的心思是挺多......不过,倒是猜对了。”啼泪勾起嘴角。
“你把青鸾她们带到了何处?”既然心底的猜想得到应验,青鸾她们的下场怕是不妙,苏远不由得问道。
“这么想知道,不如和我一起过去看一眼如何?”啼泪带着莫名的笑容缓缓道。
当啼泪的笑容浮现时,苏远心底的警惕瞬间达到了巅峰,想都没想地腾空而起。
就在苏远原来的地方不知何时钻出了几根带刺的血枝,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若是苏远再慢一步,或许已经被困住了。
而那闪耀着妖艳红色的刺尖,还会自己扭动,向着内里钻去,尖端隐隐有细密的开口,好似是为了注射什么东西。
二话不说直接来这么一手,苏远反手就是一剑向啼泪砍去,金锋剑带着厚重金芒,无物不破,径直斩在了啼泪面门。
可啼泪只是不急不缓地笑着,笑容里带着戏谑,似是猫捉耗子般。
连手都没抬,径直落下的金锋剑就停在了面前一寸处,啼泪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谁料紧随其后的是一丝快到无边的血芒。
苏远早有预料,不指望金锋剑能够对身为七阶的啼泪造成什么麻烦。
金锋剑不过是佯攻,真正的杀手锏其实是藏在金锋剑之内的苦海剑。
啼泪显然没有料到金锋剑之内还藏着另一柄剑,本就已抵近面前的金锋剑,从中抽出的血芒更是眨眼即至,血芒闪动着血光。
血光明暗闪动间,爆发出了足以吸引人全部心神的惊神一剑。
啼泪一惊,但身为七阶,她的心神也仅仅是被吸引了一瞬,在血芒一剑抵近皮肤上时,她做出了反应。
由法力凝聚的幽然之声从苏远的心底响起,这声音好似空谷里哭泣的鸟儿,如泣如诉,又好似来自深渊里的诱惑之音,让人的心神陷入无底的悲伤深渊,不可自拔。
连带着,苏远甚至产生了将苦海剑收回,抵在自己脖子上自尽的想法。
但这想法硬生生被苏远压下去。
可就是这一想法产生的一瞬间空当,啼泪已经顺利抽身,血剑虽然还是落了下去,但却是擦着啼泪的身躯而过,在她的身上只留下一道血痕。
擦拭着从血痕流出的鲜血,啼泪颇有些意外地对苏远道,“很不错......仅仅才六阶,一剑之威就能伤到我,虽然只是一道小伤痕,但你足以为之自傲了......不过,也就能做到如此了,千方百计地藏手段,藏出这一剑,你应该没有其他手段了吧。”
啼泪的话似是肯定又似是轻蔑,话里更是有着一丝动摇之意,暗戳戳地深入苏远脑海,似要勾起某些藏在苏远体内的存在。
但哪想到,对苏远来说,这种动摇几乎和没有一样,甚至不如刚刚的那幽然之声。
这倒是让啼泪一愣,脸色微微变,看向苏远的眼神越发慎重。
苏远并未回应啼泪刚刚的话,倒是那动摇之意让苏远不禁联想到了什么,“果然,碧羽宗内和唤尸门勾结的叛徒就是你,这手段,若我没猜错,应是唤尸门的三尸之法。”
啼泪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只是法力凝成的幽然之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强度比之之前匆忙唤响的幽然之音强烈了数倍。
而且不仅是幽然之音,一起产生的,还有那掺杂在其中的动摇,这一次似乎是誓要将苏远体内的三尸唤醒。
幽然之音入体,苏远再度生起了举苦海剑自尽的想法,他的手不受控制,向着脖子靠近,但随着一阵猛烈地杀伐之意从血海中冲出,原本响彻的幽然之音被彻底冲垮,再无一丝残留。
眼见苏远几乎是在极短时间内就解决了自己的天赋神通,啼泪的脸色变了又变。
不说是七阶以下,就算是同阶,也罕有能在三息内解决自己的天赋神通,而三息的时间,足以改变战局。
更别说自己的天赋神通还叠加了三尸之法,两者颇有些相似的地方,互补起来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猛烈地杀伐之意又让苏远看到了一瞬的画面,那是持剑的将军跪在千万人尸体铸就的血色世界里,这番画面,在苏远拿到苦海剑时见过一次。
而这一次,苏远再次看到了。
顺带冲垮了那幽然之音。
没想到苦海剑会自动护主的苏远深深地看了眼手中这柄薄如蝉翼的血色长剑,转而抬眼看向啼泪,“你就会这些阴损的手段了吗?倒不像是碧羽宗门人,更适合唤尸门那种下三滥的路数。”
似是被戳到痛处,啼泪被苏远一番话激到,凭空凝出一根带有尖刺的血枝,蜿蜒的血枝如长鞭一般撕裂了空气向苏远挥来,其中蕴含的重压,恍若天塌了般压下来,令人窒息。
“对付你,我根本不需要神通......”啼泪眼底闪着必杀的决心,毫不留手地要将苏远碾成齑粉。
但也就是这一根带刺血鞭落下之时,苏远手中的血剑也悄然覆上了一层紫芒。
天地人三阶玄剑,他已臻至天阶的本命玄剑,相比于五阶时的状态,炼化那一缕缕仙性后晋升至六阶的紫意,明显盎然了许多。
更为突出的是,这本命玄剑上的汹涌紫意,更是隐隐间牵连至了外天地,苏远的气息在这一刻有了几分融入天地间的意思,出手间更是带上了那无边的天地重压。
这种异象,乃是七阶才能有的专属。
但在炼化了数人得到仙性后,苏远的身上却发生了这样的异变。
本命玄剑融于苦海剑,两者合二为一,血芒紫芒交织间,苏远轻飘飘地向着挥来的血鞭斩出一剑。
恍若天光般乍现,无边的剑光照亮了周边,吸引了一切事物的目光,在当前这一刹那,万事万物都好似在围绕着这一剑,为之瞩目,为之开路,就连天地也隐隐间是如此。
杀生非我......
苏远所能斩出的至强一剑。
在异变之后的紫芒加持下,似是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面对七阶的啼泪,苏远没有任何留手,哪怕是这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一剑,苏远也毫不犹豫地斩了出来。
若说此前在圣顶于万众瞩目下,苏远有所忌讳而没有斩出这一剑,但现在,只有啼泪一人,苏远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恍若天光的一剑和携带无边天地重压的血鞭撞上,无比的剑光不仅惊艳到了啼泪,吸引了其心神,更令啼泪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血鞭竟然从中一分为二。
一道剑光破开血鞭,一路从末端劈到首端,一直劈到啼泪的身前。
啼泪从中感觉到了极度强烈的危险,顾不得已经成了两半的血鞭,直接丢下,连连后退,中途布下一道又一道阻拦的手段。
但在剑光面前都如同纸糊的一样,无往不利的剑光最后避无可避地斩在了啼泪的腰际,留下了一道可怖的剑痕。
可怖的剑痕几乎从肩膀斜斜延伸到后腰,还在不断蠕动,剑气肆虐着侵袭,难以清除地同时还让人痛不欲生,日日夜夜处在被折磨的境地。
可啼泪却根本顾不上那钻心的痛楚,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苏远,“你......你也能勾连外天地,你不是六阶,你已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方......你是七阶!?”
能对抗七阶的唯有七阶。
这是诸天共识。
天地伟力凡人怎可违抗。
看着气息渐渐萎靡的啼泪,苏远只是摇摇头,轻飘飘道,“不,我只是六阶......”
话音未落,苏远又如同鬼魅般朝着啼泪缠上,见到了他这一剑,苏远必定要将啼泪灭口。
不然一旦让其回到了五界十天,和荡魔剑宗那戴着北方鬼帝面具的人影使出的一剑一对证,有些秘密或许就不保了。
青鸾说过,这名为啼泪的女人刚成为长老,不过初入七阶,在不熟悉苏远的手段下吃了个大亏,但苏远不能保证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七阶都是如此。
因此苏远还需要提高自己的实力。
从七阶体内炼化的仙性......
苏远看向啼泪的眼神逐渐变了,摆在眼前的就是最好的炼化材料。
苏远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啼泪陷入了极度的动摇,她丝毫没有恋战的想法,胜负已分,再留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不论苏远到底是不是七阶,啼泪都不打算纠缠。
她的口中传出幽然的尖啸,尖啸声声声凄戾,穿透耳膜,直达心底,只为了阻拦一分,然后啼泪马不停蹄地施法,敢在血芒落下前化作一根带刺枝条,钻入地下一闪而过。
苏远的剑落了空,但苏远并不打算放过啼泪,紧紧锁定着那道钻入地下的气息,苏远于裸露的山石间跨越,紧紧地跟在后面。
追着追着,苏远发现,这啼泪逃跑的方向正是此前那些碧羽宗门人前往的方向。
察觉到这一点,苏远虽然还在追着,但减缓了速度,只是对啼泪的锁定依然未变。
当苏远翻过一道山岭,看到前方裸露的黑褐谷地里的景象后,终于停下了步伐。
诸多碧羽宗门人被一座大阵封锁在了谷地中。
第246章 陷阱
第246章 陷阱
前方谷地里,升起了一座不知何时布下的磅礴大阵,周围天地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被大阵吸纳用以运转,而大阵正中,则封锁着诸多碧羽宗门人。
前不久和苏远分开的青鸾等人,也在其中。
但令苏远意想不到的是,青鸾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和啼泪一模一样的存在。
不论是动作气质形态,苏远一眼望去都找不到一丝破绽。
当然,苏远和啼泪打得交道并不算多,一些细微的差别可能无法分辨出来。
但和啼泪交情极好的青鸾竟然也没看出一点问题。
这一点就让苏远不由得思索起来。
里面和外面的啼泪,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若是两个人,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吃过皮仙亏的苏远当即谨慎了起来,若是类似皮仙那样的存在,恐怕不仅是会有假啼泪,也会有假的其他人......
但这一点苏远尚无法确证,只能留待心底验证。
大阵内似乎能蒙蔽感官,让人无法察觉外界的情况,青鸾等碧羽宗之人对苏远的到来一无所知。
就在苏远于阵外搜寻着其他人之时,在另一个方向飞来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赫然是无凤老母。
无凤老母只身一人来到大阵外,手中持着一片绿羽,以绿羽之力对大阵狂轰乱炸,那绿羽之威极强,道道迅疾的风芒落在大阵上,将大阵轰得摇摇欲坠。
阵内碧羽宗的人对大阵产生的动静有所感应,纷纷抬头看去,却看不到到底是谁在破阵。
眼看着无凤老母就要破开大阵,这时四面八方都出现了人影。
为首的,正是唤尸门楚癣。
楚癣一现身,哈哈大笑着朝无凤老母喊着,“老母,不要再强破大阵了,不然阵破之时,也是你碧羽宗门人被炼化之时,要想安稳解除大阵,将你收集到的法门交出来吧。”
无凤老母只是冷冷道,“你做梦。”
随即两人就陷入了交战,周围的唤尸门之人也一同围攻无凤老母,激烈的碰撞在四周肆虐。
见此情景,苏远暂时顾不上斩杀受了伤的啼泪,而是静悄悄地向远处退去。
他算是明白此处大阵为何而设的了,楚癣的目标是无凤老母,将碧羽宗门人引入阵中,为的就是逼无凤老母前来。
这里的弟子至少占了无凤老母带进来的人三成以上,无凤老母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她们。
至于此前青鸾从啼泪得知的什么无凤老母情况不太妙,都是半真半假的话,只为了将青鸾等碧羽宗弟子哄骗进阵中。
好在,苏远此前匆忙扫了眼其中的人,未看到那一抹嫣红的身影。
子鸢应当不在阵中。
况且,子鸢和朝凤形影不离,若是朝凤陷入了阵中却无人阻拦的话,勾陈大帝那家伙势必会出手。
就在苏远琢磨的期间,他也以极快的速度退出了这片地域,好在唤尸门的人目标是无凤老母,不是他,不然他怕是没这么容易离开。
苏远旋即又想到,无凤老母在这里露面,那子鸢她们也很可能就在附近。
想到这,苏远绕着大阵区域的外围,去无凤老母来时的方向探寻着。
......
“师父她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子鸢颇为不安地皱眉。
“可能是师父又有了新发现吧。”朝凤只能这么安慰,可这说法朝凤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不能这么等下去。”子鸢的眼底现出一丝坚决,“我们一齐去找师父,当前队伍里还有三位长老,有三位长老相助,哪怕就是楚癣带着唤尸门埋伏我们,我们也能挡住,就怕唤尸门设下陷阱先困住师父,待将师父困死后再逐一击破我们剩下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死路......”
朝凤对子鸢的话颇为赞同,但朝凤却皱眉道,“那几位长老并不同意,师父临走前给她们下的命令就是留在原地保护我们,怎么说都不肯离开一步......”
就在两人谈话间,远处传来破空声,一道身影急速逼近。
场中碧羽宗门人纷纷站起,三位长老更是急切地升空,所有人都期盼着那是无凤老母归来。
可当看清那身影后,所有人又不可避免地失望了。
那身影并不是无凤老母。
倒是三位长老中有人惊叫出声,“啼泪?!”
“你怎么受伤了?”
“谁干的?唤尸门?”
只见到靠近的人影身前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鲜血淋漓,甚至剑气还在其中肆虐,让伤口不停地蠕动,看起来煞是可怖。
这番模样的啼泪让所有碧羽宗之人提心吊胆了起来。
啼泪满脸痛苦,语气极为虚弱,支撑着身体落在了一众人面前,喘着气道,“那个叫苏远的小家伙也进来了,他被唤尸门的人炼成了尸傀,这家伙的剑好厉害,我根本拦不住......”
啼泪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红裙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啼泪来的方向飞去。
“子鸢!”朝凤焦急喊道,早在啼泪提及苏远的时候她就想抓住子鸢,可还是慢了。
眼见子鸢飞走,朝凤毫不犹豫地追上了上去。
三位长老一看这情形,无凤老母临走前特意叮嘱的就是看好子鸢,不要让子鸢出任何事,旋即也顾不得啼泪,顺着子鸢飞走的一步跨出,以比子鸢还要快三分的速度逼近。
但最前方的子鸢铁了心要走,于半空之中,金焰乍现,如火山般爆开,爆冲的力量再度使得她的速度又加快了数分,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
苏远踏着金锋剑于空中寻找有人停留的痕迹,可却一无所获。
一直沿着无凤老母来的方向寻找了上百里后,苏远调转方向找了其他地方,也都一无所获,只能作罢。
毕竟没有确切的方位,如此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着实困难。
苏远又晃悠悠地回到了靠近大阵的地方,从天穹之上传来的战斗余波依然浩浩荡荡,无凤老母和唤尸门的战斗还未结束。
无凤老母持着那绿羽,竟然能和数名七阶战成这样,倒是让苏远琢磨起那绿羽是个什么法宝了。
就在苏远沿着大阵外围晃荡之时,忽然察觉到此前锁定的那份气息。
啼泪的气息。
在无凤老母现身后,这气息就远去藏匿了起来,苏远也暂时熄了追踪的心思,可如今在这里又让苏远遇上了。
苏远顺着追过去,果然看到了身上有着一道触目惊心剑痕的啼泪。
而此时的啼泪,正带着一批碧羽宗弟子朝着大阵的方向前进。
“又要故技重施了吗......”
苏远很清楚这个啼泪想要干什么。
扫了眼这批弟子里,依然没有子鸢的身影,但苏远也不介意拦下啼泪,顺带着将这批碧羽宗弟子救下。
苏远不再掩盖自己,从金锋剑里抽出苦海剑,直直朝着啼泪就是一剑惊神式斩下。
天穹之上忽然乍现的剑光使得啼泪猛然一惊,本就受了伤的她将大半法力用在了压制身上的剑伤,以抵消那不断侵蚀身体的剑气,对外界的关注就少了许多。
可未曾想天上忽然涌现剑光,熟悉的剑光几乎将啼泪的魂都吓飞了。
又是这个家伙......
啼泪恨恨地咬牙,忍着痛苦反手挥出一道带刺血鞭,撞在这剑光之上。
可带刺血鞭被剑光穿透堙灭,而剑光只是略微黯淡了一分。
啼泪接连挥出数道带刺血鞭,最终才堪堪在剑光抵达身前将其彻底堙灭。
还未等啼泪松口气,紧接着剑光的又是一道同样的剑光,连绵不断地袭来,誓不将啼泪斩到不罢休。
啼泪一边挥出带刺血鞭消弭剑光,一边咬牙喊道,“诸位小心,那唤尸门的贼人追上来了,我受了伤,不敌他,我们一同出手......”
被袭来的剑光弄得不明所以的碧羽宗门人,听到啼泪的话,虽心有疑惑,但仓皇间还是选择了相信啼泪的话。
一时间,纷纷向着剑光袭来的方向使出各自的手段。
啼泪还不忘提醒道,“小心,那家伙的剑很厉害......”
但就在诸人手段尽出,现场被法术光芒变得眼花缭乱之际,啼泪悄悄地化作一根带刺枝条,潜入了地下,想要趁着这混乱逃离这里。
苏远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锁定在啼泪的身上,她的小心思苏远怎么能不察觉到。
一介七阶在苏远面前连手都不敢还,如老鼠见到猫一样见到就逃,啼泪对此虽感到一丝屈辱,可还是活着重要。
不管苏远此前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自己吃亏,受了这番伤,就结果来看,眼下的自己根本不会是苏远的对手。
啼泪化作带刺枝条在地下朝着唤尸门门人和无凤老母激战的方向而去,祈祷着自己能够撑到那里。
只要到了那里,苏远就不敢再追上来,自己就安全了......
就在啼泪的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想法时,啼泪忽然发现眼前本应黑暗的大地,忽然变得一片光明。
不......
啼泪意识到。
那不是光明,而是剑光......
隔着黑褐之色的大地,一道强横的剑气从天而降,劈开了山石,劈开了泥土,囊括连绵数里的范围,轰轰烈烈地落下。
连带着将大地之下的带刺枝条,一同覆灭。
察觉到不远处大地之下的存在生机渐渐消散,苏远散去了苦海剑上的紫芒,收回附剑的本命玄剑,又将苦海剑装回金锋剑,来到了自己斩下分海式劈出的沟壑正中。
原本凹凸不平的崎岖山石,被这一剑劈出了一道极深的沟壑,沟壑呈山谷状,正中横躺着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这具尸体正是那位碧羽宗新晋长老啼泪。
这是苏远第一次不依靠他人,于正面搏杀了一位七阶强者。
苏远来到啼泪尸首旁,炼仙为性之法再度运转,于寂静中将其尸首缓缓炼化,随着缕缕轻烟散出,一粒绿豆大小的玉石于其中缓缓凝聚。
仙性......
苏远一把抓住了这绿豆大小的玉石,将那些轻烟一同吸纳。
随着仙性入体,苏远此前感觉到了勾连天地之感再度强烈了几分,那融入天地的一刹那,苏远仿佛真成了掌控外天地的七阶强者。
苏远的气息也节节攀升,与此同时,在苏远未察觉的地方,他体内的本命玄剑,其上缠绕的紫意愈发璀璨,甚至比肩星空中的大日,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荡魔剑宗所修剑法,修出一柄本命玄剑,本命玄剑和性命相关,也和实力相关。
从人阶跨入地阶,本命玄剑缠绕之气的色彩由绿转蓝。
从地阶跨入天阶,本命玄剑缠绕之气的色彩由蓝转紫。
本命玄剑上缠绕气便意味着一个剑修的修为,越旺盛的剑修实力便越强。
按照常理,这等紫意的天阶玄剑应该到达了天阶的极限,已是可以跨入下一个阶层的时候。
天地人三阶,天阶之后,即为仙阶。
可苏远的天阶玄剑似乎还未到达极限,距离荡魔剑宗七阶所练成的仙阶本命玄剑,依然有着不少差距。
对于这一点,苏远也是有所猜测,或许和他跨入天阶时引起的三重异象有关。
天阶玄剑出世时,那紫意就已浓厚异常,光是基础就已是如此,想要到达极限,所需要积蓄的至少是寻常弟子的数倍。
随着啼泪的尸首消散,苏远见到了那些碧羽宗弟子,还不等苏远开口,那些人纷纷退去,极为害怕。
苏远也大致猜到啼泪说了些话诓骗她们,于是开口问道,“你们这一批人没有长老带队吗?”
见到苏远开口,又碧羽宗弟子壮着胆子问道,“你......你不是尸傀?”
苏远不由得一怔,“你看我这样......像尸傀吗?”
“可啼泪师姐你被唤尸门炼成了尸傀,然后......赤鸢师姐就匆忙忙追出去了。”
这话让苏远瞬间明白啼泪这一次的目标不仅是眼前这些碧羽宗弟子了,更是冲着子鸢而来。
第247章 袒露
第247章 袒露
于金焰包裹中的子鸢在空中停下,只因前方传来的激烈交战波动。
其中一道气息极为熟悉,乃是自己的师尊无凤老母。
其他的气息令子鸢极为厌恶,那都是唤尸门的人。
子鸢试图在其中寻找到另一道熟悉气息,可并没有结果。
或许是还抱着一丝侥幸,子鸢觉得不过是啼泪师姐在骗人,还没有到那种地步,那个家伙的命这么硬,不可能轻易就被人炼成尸傀......
但啼泪身上所见的剑痕无法骗人,回想着那剑痕上的熟悉气息,子鸢的眼底无端地恍惚起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心。
都和你说了不要进来......
你怎么偏偏不信邪,这下好了,终于是栽了吧......
死了也好,以后再不需要去保护你了......
你这个混蛋......
子鸢咬着牙,埋在阴影里的面容,两行清泪无声地落下,却又被轻纱掩盖。
“子鸢......”
但从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子鸢猛地一颤。
那声音让她不敢置信。
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没有听错......
子鸢猛地转身,挥出一道赤炎,夹杂着金丝般火焰的赤炎无比猛烈地向着身后袭去,要将身后的东西焚烧殆尽。
但赤炎却被极为璀璨的紫芒挡下,堪比大日般的耀眼紫芒掺杂了一丝玄之又玄的玄奥气息,仿佛勾连了天地至理大道,于天地融为一体。
当赤炎散去,紫芒被收回,其中的人影展现在了子鸢的眼前。
子鸢怔怔地看着那人,如水潭般的干净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几乎凝固。
苏远来到子鸢面前,笑道,“你不会真觉得我被炼成尸傀了吧?”
可苏远的打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远对上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眸子,那眼角还夹杂着点点泪水,轻纱难掩的绝美容貌梨花带雨,苏远不由得有些心疼,面对近在咫尺的佳人,他伸出手,为其抹去眼角的泪。
“你这是......哭了吗?”
子鸢直到这时才猛地惊醒,偏过头躲开那只手,用自己的手背擦去了泪水,“我没有......”
“真的吗?”苏远牢牢地盯着,肉眼可见地,子鸢的耳根红了。
可她却只埋着头,像只鸵鸟样不去看苏远,她很想转身就走,可不知为何,她几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某种本能作祟,让她待在了原地。
但越是这样,子鸢眼底越发恍惚,头也低得更深了。
甚至,子鸢将头依在近在咫尺的那人胸前,默不作声。
苏远察觉到子鸢的异样,“怎么了?”
“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子鸢的声音有些闷闷地。
苏远不知如何回答,手也悬在了半空,不知如何安放。
子鸢又抬起头,盯着苏远,双眼带着难言的恍惚道,“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感觉我不像是我了......我,到底是谁?苏公子,你能告诉我吗?”
子鸢的话在苏远耳边回荡,似是哀求又似是期盼,也让苏远回想起一些久远的回忆,看着面前那眼底尽皆是动摇的人儿,苏远的神色变得无比温柔,却又无比确信。
苏远轻声道,“那是个距这里很远很远地方发生的故事了......”
就在这时,子鸢主动拉着苏远的手,掀起了面纱一角。
苏远终于看到了面纱之下的真容。
那模样,分明和他记忆里名为雨曦的人儿一模一样,但此刻这幅面容之上,却覆盖着大片大片的红色印记,布满了大半张娇俏面容,显得有些可怖。
这红色的印记让苏远微微一愣。
子鸢继续拉着苏远的手在自己的面容前拂过,将轻纱掀开,“你曾说过,想要看我的真面,现在......你看到了。”
“我怕......”子鸢眼底的恍惚和动摇越发严重,“自我小时候起,这印记就不断长大,在我的身上蔓延,印记越是蔓延,我所能掌控的金炎便越发强大......可我就越害怕......”
子鸢的娇躯轻轻颤抖了起来,神色间多出了一抹无助,她松开了苏远的手,抱着自己的身躯,颤抖道,“有人说这是神凤之力的象征,还有人说......这是我体内的存在在吞噬,印记彻底包裹之后,我便不复存在......我本不信,我便是我自己,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吞噬我......可你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一切......”
子鸢无助地望着苏远,嘴角掀起了一抹笑容,可那笑容在此刻显得有些凄凉,“苏公子,你要找的其实根本不是我......”
同样的话语再度在苏远耳边响起,让苏远想起最后一次在荡魔剑宗内和子鸢的相见。
那时的子鸢也是同样的话。
你要找的不是我......
和子鸢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湖边。
刚刚经历过九圣世界模拟的苏远,于廊桥之上见到了一个相似的背影,相似到让苏远真以为世上有着一个名为凌霜的少女。
可待到见到其面容,苏远才知道,那不是凌霜,而是子鸢。
不敢以真面示人,只敢以假面示人的子鸢。
两人的第一次照面,就是在这样意想不到的情形下。
于苏远来说,他在湖边找的人,的确不是子鸢。
哪怕后面再于荡魔剑宗相遇,此时已是魔主世界之后,但这时再见,苏远的眼中,子鸢早已成了不可代替的存在。
和初次相见的状态自然不同。
敏锐如子鸢,也察觉到这其中的差距。
但她却将这其中的异样归结于自身上。
至此,苏远算是明白了子鸢的疑虑。
也是明白为何每次子鸢靠近自己之后会变得犹豫,会变得反复,会变得质疑。
他于无声间将子鸢揽入怀中,子鸢没有丝毫反抗,只是轻轻颤抖的身躯渐渐安定了下来,静悄悄地缩在苏远怀里。
“我很确定,你就是你,从没有变过。”
苏远给出了他的答案。
传入耳中的声音让子鸢愣了愣,眼眸半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无言地闭上了双眼,似是接受。
短暂的寂静独处几乎让他们忘却了周围的一切,直到天际的爆轰声连绵不断地响起。
苏远向那个方向看去,那正是无凤老母和唤尸门的战场。
此刻的战场已经达到了白热化。
子鸢在苏远怀里伸出脑袋,看向战场,嘴里喃喃道,“师父......”
佳人在怀,让苏远得到了一时的满足,解惑的同时也让苏远心底升起了新的目标,他要弄清楚子鸢身上那赤红印记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向子鸢证明他所确信的一切。
有些事,光靠说是无法证明的。
有些东西,光靠说是无法传递的。
但不论如何,所有的这些,都需要出去再说。
眼下出去的路或许就在炼仙为性之法上。
“我集齐了四部分炼仙为性之法,期间还遇到花长老和青鸾,花长老死于炼仙为性之法上,青鸾却为啼泪骗至唤尸门布下的大阵里,老母为了青鸾等人,才一直待在这没有离开......”苏远简短地向子鸢叙说着他所知道的情况。
子鸢的脑袋点了点,“师父手里也集齐了四部分,师父猜测,集齐了炼仙为性之法的人,才有资格进去三清天的反面。”
苏远松开了怀里的子鸢,牵起她的手,看向远方道,“想必唤尸门手里也集齐了不少,既然如此,将唤尸门解决了便应差不多。”
被苏远牵着手,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火热,还是让子鸢感到有些异样,内心既有些想要逃离,却又想要靠近,于挣扎中,最终还是选择了微微紧了紧牵着的手。
似是察觉到子鸢心底的那份纠结,苏远不在意地笑了笑,“走吧。”
“嗯......”子鸢低着头,轻轻答应了一声。
......
青鸾被关押的大阵里,她和一众同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可那激烈的战斗余波对大阵产生的影响还是呈现了出来。
大阵的边缘不断产生涟漪,整个大阵都处在岌岌可危的地步,随时可能被破开。
想起此前唤尸门的人所宣布的,青鸾就不由得升起担心。
“啼泪,那些贼人说大阵一破,我们便会被一同炼化,我自己的命,我无所谓......但没能带好这些同门,将她们陷于险境,我有愧......”青鸾对着身边的啼泪倾诉道。
身边的啼泪忽得一颤,不知发生了什么,脸上现出一丝痛苦,可这异样很快被掩盖,转而是一丝解脱。
面带解脱之意的啼泪有些茫然,又有些恍惚,定了定神之后才道,“是啊,对于你们,我也有愧......”
青鸾还未察觉到啼泪的异样到底是因为什么,忽然,头顶的大阵被打开,闯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和楚癣一模一样,但浑身却缭绕着黑意。
那黑意和寻常唤尸门弟子所修炼的尸气不同,那种黑意没有令人一闻就发呕的感受,转而是一种极度的阴寒,好似那其中蕴含着世间最大的恶意。
缭绕着黑意的楚癣视线扫过一众碧羽宗弟子,在诸人紧张不安的气氛下,他的视线最终停在了啼泪身上。
“啼泪,你也感受到了,本体已灭,想必已暴露,你这具三尸化身再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不如出来相助我等压制老母。”
缭绕黑意的楚癣之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青鸾耳中。
她瞬间意识到刚刚啼泪所说的有愧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还有一路上和啼泪相关的一切事情,从遇到啼泪开始到陷入大阵......
这一切,都是啼泪在其中作祟。
而一开始,碧羽宗内的叛徒,也就是啼泪。
“你......”青鸾不敢相信啼泪会背叛宗门。
“为什么......”青鸾咬着银牙,力气大到几乎能把牙齿咬碎,整个人颤抖地和个筛子一样。
青鸾猛地拔出青色长剑,指着啼泪,厉声质问道,“其他诸位长老都可能背叛宗门,唯独你我不相信......”
啼泪看着青鸾,掀起嘴角痴痴地笑了下,“是啊,最开始我也没想到,可谁让我心有隙,中了那妖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啼泪看向青鸾的神色极为莫名,又极为复杂,甚至,含有几分痴痴的情愫。
啼泪摇摇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青鸾,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活着......”
说完,啼泪的身上也涌现出一丝缭绕的黑意,随着那缭绕黑意的楚癣,一同飞出大阵,留下青鸾一人失神地待在阵中。
阵外波动再大,却一分传不到青鸾耳中,她呆呆地盯着啼泪消失的地方,无言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缭绕着黑意的啼泪和楚癣出了大阵,“啼泪,你这具虽说是三尸化身,但你也有着本体的一切记忆,和本体几乎没有差别,你也可以成为真正的啼泪,不用再顶着化身之名存活,你明白吧。”
啼泪只是冷冷回应,“不用你教我做事,我的情况我自己明白,,我这幅身体为‘痴’主导,三尸化身终究不足以当成一个真正的全面的‘人’......”
缭绕着黑意的楚癣摇摇头,“待我成就三尸合一的大道后,你所说的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不过是一个心念间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你所要做的是便是助我先取得痴道人之位,届时再寻到嗔道人,重新开始三尸合一的流程,我唤尸门的远古盛景又将重现......”
就在两人交谈间,却看到远处飞来两道人影。
这两道人影和缭绕黑意的楚癣以及啼泪遇上后,也停了下来,双方就这么对峙在了大阵之外。
苏远看着那缭绕黑意的啼泪,并不显得意外,而眼前这个楚癣,显然也不是楚癣本体。
第248章 后手,勾陈大帝
第248章 后手,勾陈大帝
赶到大阵边的正是苏远和子鸢两人,另一边的则是缭绕着黑意的啼泪和楚癣。
那缭绕的黑意让苏远产生了一丝熟悉感。
此前啼泪暗中驱使的三尸之法似是和这同源。
“斩三尸......”苏远意识到眼前‘死而复生’的啼泪或许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并非是他此前猜测的类似‘皮仙’之法,而是身外化身一类的法门。
“你竟也知道这等古法?”楚癣咧嘴一笑,面对苏远和子鸢两人显得相当惬意。
哪怕是三尸化身,他依然有着不菲的实力。
至少,两个七阶之下的小家伙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三尸啼泪盯上了苏远,“你杀了她,于我来说既是痛苦也是一种解脱。”
身为三尸化身的啼泪,实力相比本体的她却并未差多少,苏远轻声道,“看来你并不觉得你和她是一体的。”
三尸啼泪摇了摇头,“不,我们是一体的,只是......这种感觉很奇妙,当我们站在一起时,我们有着同样的思维,但却能看到彼此,视觉上传来的感受告诉我,对面的那个人就是我......可当对面的那个她死后,我还是我......”
听着三尸啼泪的话语,苏远并不想深究其中之意,只是问道,“既然你和她有着相同的思维,下方的同门,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唤尸门炼化?”
三尸啼泪轻声回应,“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再挽回了......”
与此同时,三尸楚癣对苏远身边的子鸢更有兴趣,他对子鸢点点头道,“小丫头,你的身上很有意思,之前你师父阻拦,没来得及和你细聊,怎么样,不如入我唤尸门,我教你一些有意思的,就像你这位师姐一样......”
子鸢的神色变得无比冰冷,一句话未说,眼底腾得升起燃烧的金焰,赤炎于周围爆裂,二话不说,子鸢直接对三尸楚癣动手了。
不论是底下被困在阵中的同门,还是变得不人不鬼的啼泪,子鸢统统将这笔账算到了楚癣的头上。
大阵一旁霎时间开辟出了一处新的战场。
而在另一端大阵外围,无凤老母和楚癣等唤尸门长老的战场上,多出了朝凤和三位长老的身影。
她们未能找到子鸢,却反而被无凤老母战斗的余波所吸引找到了这里。
当朝凤察觉到另一端的波动后,神色微微一变,“肯定是子鸢......”
狡猾如泥鳅般不与无凤老母硬碰硬的楚癣咧嘴一笑,露出一个稍显阴冷的笑容,“是啊,那小丫头的心可动摇了,这种......最是容易点着,好似干柴烈火,稍稍一点就能焚烧得什么都不剩......”
楚癣的话落在朝凤和无凤老母耳中,让两人面怒愠色,楚癣继承的痴道人之术,或许不是最具杀伐的,但绝对是最恶心人的。
无凤老母的攻击越发凌厉,法力不要钱似地挥洒,勾连天地之力,驱使绿羽,疯狂地朝着楚癣包围,可楚癣偏偏在边际游离着,一味地闪躲。
朝凤一想到子鸢此前那恍惚的模样,明白子鸢的状态不对,当下更是心急。
两人的表现落在楚癣眼中,正是楚癣想要的,他得意一笑,催动起了心法,无声无息间,一抹看不透世间一切事的浑浑噩噩之感袭上了无凤老母和朝凤的心神,试图扭曲她们原本的认知。
于无凤老母而言,她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这丝企图侵蚀她心神的异样,只是冷哼一声,便轻易震碎了这异样的感觉。
朝凤也察觉到了这等异样,只是本就心急的她急着摆脱这样的异样,可越是心急,便越是无法摆脱,陷得越深。
朝凤眼睁睁感受着那浑浑噩噩之感如同阴冷的大手,缓缓爬入了她的大脑,一点一点将她脑海里的思维剥开,重新塞入一种她极为讨厌的扭曲阴冷之物。
一些恍惚的声音开始在朝凤的脑海里盘旋。
痴儿......你那可爱的小师妹已经投入唤尸门了,你也来吧,她在等着你呢......
眼见朝凤的状态越发不对劲,无凤老母刚要出手,一直游离的楚癣却又携着唤尸门长老齐齐逼来。
当下的楚癣就好似蚊子般,赶也赶不走,杀也杀不掉,当你想要干别的事情时却又出现来吸血,让人心烦。
但一个同层次的强者铁了心要这么做,哪怕是无凤老母也没办法。
眼见形势被拖入了楚癣想要的局面,这么耗下去,对碧羽宗越发不利,就在这种时候,于战场之外,悄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面戴古朴仙神面具的身影横跨一步,径直插入了战场,来到了朝凤的身后,向其伸出一只手,手中执着一张符箓,搭在了朝凤的肩膀上。
无凤老母在这身影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尤其是在看到其脸上的面具后,脸色猛地一变,对着向朝凤伸手的面具人影怒道,“住手!”
还不等她话音落下,却见到原本陷入浑浑噩噩的朝凤,神色又逐渐回到了正常。
那符箓似乎隔绝了楚癣对朝凤的影响。
察觉到来者是友非敌后,无凤老母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愕,“你们......”
就连对面的楚癣在看到那戴着面具的人影后,也停了下来,一齐盯着,“远古仙神面具......真出现了,没想到浊九天里还混进了你们这些东西。”
楚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张面具,似是在辨认上面的样式到底应是哪位仙神。
当他辨认出来后,微微惊诧了起来,似是看到了颇为罕见的东西,“你是......勾陈大帝?”
突如其来的第三者让原本白热化的战场一时僵住了。
但名为勾陈大帝的面具人影,却是冷冷扫过楚癣,手中接连现出四张闪动着星辰之光的符箓。
“勾陈真箓·角......亢......氐......房......”
第249章 三尸化身
第249章 三尸化身
随着四张符箓飘向东方,于东方缓缓升起了四颗亮星。
哪怕是于这看不清星空的浊九天反面,这四颗星的亮度依然穿透了一切,闪耀在众人面前,然后于众目之下,这四颗星越发磅礴,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是直接坠落了下来。
磅礴的星力随着坠落下来的星辰构筑出了一处大阵,一处隐约有青龙之势的大阵,将楚癣等唤尸门门人封锁其中。
见到这一幕,楚癣非但没有变色,反而极有兴趣地喃喃了起来,“上古勾陈大帝的功法吗......何其有幸能再见到这等失传的古法,勾陈大帝......嘿嘿,到底是真的假的,一试便知!”
随着东方青龙阵形成,勾陈大帝非但没有停手,手中接连现出不同的真箓,只是都向着唤尸门的门人身上扔去。
无凤老母的诧异只持续了一瞬,意识到当前局面非是三足鼎立,而是两方倾轧后,也向着困于东方青龙阵中的唤尸门门人挥出毫不留情的杀招。
......
降落的星辰引起了苏远的注意。
这等奇特的法门不是唤尸门的风格,也不是碧羽宗任何一门已知的绝学,苏远断定是勾陈大帝出手了。
朝凤在无凤老母那遇到危险了?
苏远倒是没想到,当初使的小手段误打误撞倒是护了朝凤这一次。
既然有了勾陈大帝的出手,苏远于当前战场更显得游刃有余,没有后顾之忧了,不必忌惮无凤老母她们被唤尸门先手解决从而导致楚癣本体杀过来。
苏远和啼泪本就不是初次交手,对啼泪的手段皆已知晓,这三十啼泪虽说勉强有着七阶的实力,但比之本体却是弱了三分,炼化了啼泪之后的苏远更是压着她打。
而子鸢和三尸化身的楚癣,则陷入了此消彼长的消耗战。
三尸化身的楚癣难以如同寻常七阶般勾连外天地,面对袭来的金焰,倒是借助身周缭绕的黑意来抵挡。
每一次被金焰灼烧,那缭绕的黑意都会消散一分,但很快就又会从三尸楚癣的体内得到补充,再度于周围肆虐,寻找着机会破开子鸢身周的金焰,想要找到漏洞。
一缕金焰忽然破开了三尸楚癣身周黑意,创造出了一个伤到其身躯的机会,子鸢果断地汇聚烈焰,于这一丝破绽中对楚癣施以全力一击。
子鸢的这一击没有留手,但被黑意缭绕的楚癣嘴角勾起笑容,所谓的破绽,不过是他故意漏出的,使出全力一击的子鸢,也同样露出了给他出手的破绽。
三尸楚癣身躯内涌出比之前旺盛数倍的黑意,填补了自身的破绽,还顺着那汇聚的烈焰向子鸢侵袭而去。
于子鸢瞳孔里,黑意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金焰,黑压压地向着她袭来,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在其中。
也就是这一刻,子鸢毫不犹豫地取下了轻纱,金炎火柱再度出现,炙热的温度甚至将山石都灼烤成琉璃,原本死寂的天地也因这金炎而变得极度活跃,四周的灵气更是如同烧着了般,充斥着烈焰的气息。
楚癣勾了勾嘴角,“这才对嘛......”
于金炎包裹中的子鸢,视线极为平淡,只是伸出手指轻弹,一缕金炎于三尸楚癣的胸口处凭空燃起,那金炎起初很小,但却怎么也不灭,随着风势飘摇,逐渐壮大,要将楚癣的三尸身彻底燃烧殆尽。
楚癣挑了挑眉,“有点天人合一的意思了,单单靠着这份掌控金炎的能力就能做到让外天地为你所用......”
说罢,他随手掐灭了胸前将要变得壮大的金炎,可掐灭之后,出乎他的意料,那金炎又燃烧了起来。
楚癣皱了皱眉,这一次,手上缭绕了几分黑意,一同向金炎扑去。
于黑意扑灭之下,金炎终于是灭了,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但于子鸢燃烧着金炎的瞳孔里,却清楚地看到那不过是楚癣动用三尸将金炎严丝合缝地包围,实则在最内里,金炎依然在燃烧。
不灭金炎一旦种下,便不可能熄灭......
这还是子鸢第一次动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敌人。
哪怕是个三尸化身,子鸢也没有小觑,要动手就彻底不给对方活路。
想到这,子鸢的视线不由得转向了苏远那边,见到啼泪的三尸化身已被苏远斩下了一只手,若不是其有着啼泪此前的记忆,对苏远的手段有所防备,这一剑本应斩在其身前,彻底灭了其生机的。
又变强了......
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再次见到,苏远和在黄沙天时相比,那剑意又凌厉了几分,甚至隐隐有着天壤之别的蜕变......
脑海中的念头一起,对面的楚癣又露出那讨人厌的笑容,“对敌时分心可不好......”
轰得一声,被金炎包裹的子鸢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她那燃烧着金炎的眼底现出了一片恍惚,在念头交织的缝隙间,某些浑浑噩噩而又阴冷的东西钻出,试图侵袭。
也就是这一瞬,楚癣的三尸化身寻到了子鸢再也无法避开的破绽。
这一次,你可没别的手段了......
三尸楚癣的脸上现出一丝无比的畅快之意,黑意如利刃,朝着子鸢刺去。
但一只手于半空握住了利刃般的黑意,挡在了前面,任由这黑意刺入这只手的主人身体里,无形的黑意没入其中,却好似河流汇入大海,掀起不了丝毫波澜。
黑意入体,苏远明显感觉到除了嗔念和贪念之外的其他念头有些许异动的倾向,但他经受过天外阴风洗礼,当初的一番波折反而给苏远带来了好处,三尸之法于苏远身上的效果极大削弱。
苏远冷冷地盯着楚癣,“看来你这具三尸化身也是有限制的啊......”
他似乎把握到了眼前这具三尸化身的缺陷。
那叫楚癣的家伙,还没有修成真正的三尸之痴,无法凭空掌控他人的三尸。
这时苏远手里现出一物,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碎片,一块镜子的碎片,而楚癣的三尸化身在见到这面镜子碎片后感应到什么,不复之前的笑容,脸色大变。
第250章 收复三尸化身
第250章 收复三尸化身
往生镜碎片出现的那一刻,楚癣的三尸化身从中感觉到极度的危险。
那种感觉如同耗子见了猫般见到了天生相克之物。
苏远手中镜面碎片微微偏转,将楚癣的身姿映照在其中,只是在镜中的并不是一个人的样貌,而是一团漆黑扭曲的黑意。
此时的三尸楚癣回望啼泪的方向,却看到啼泪的那具三尸化身也已彻底不见,想来也是遭遇了不测。
“你从哪得到这碎片?”三尸楚癣失声质问。
“我有必要告诉你?”苏远只是催动往生镜碎片,于镜面碎片里映射的漆黑扭曲黑意,竟然缓缓被压缩。
与此同时,三尸楚癣发出一阵怪叫,竟然也和镜面里的一团黑意一样,被压缩着,直至变成一条游鱼般的黑气。
最终这条游鱼般的黑气径直没入镜中,在镜面里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被彻底困在其中。
往生镜本就是天尊法宝,专克阴邪之物,哪怕是一枚碎片,拘住一个还未修成的三尸化身不过是轻易的事。
眼见往生镜碎片效率如此之高,甚至出乎苏远的意料,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收复楚癣的三尸化身。
苏远发现这往生镜碎片的能力还是归功于啼泪。
啼泪被苏远一剑斩下一只手,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临死反扑却未能取得奏效,反倒是激活了苏远持有的往生镜碎片,引动了往生镜出现反应。
啼泪的三尸化身也就此彻底消散。
承载着啼泪记忆的存在,不再有了。
虽说只是解决了两具三尸化身,但于整个战场的形势却是一大逆转。
面对无凤老母和勾陈大帝的联手,楚癣带领一众唤尸门长老应战,可他的脸色忽得一变,从原先的游刃有余变得心有余悸。
“三尸身......”楚癣回头看向一个方位,显得有些困惑和阴郁。
他没想到自己的三尸身能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复......
甚至,他和三尸身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那封锁他和一众唤尸门的星辰青龙阵,也出乎他的意料,不仅有封锁之能,甚至在阵中,就是阵法之主的主场,无往不利。
除此之外,那个叫勾陈大帝的家伙使出的手段都是闻所未闻的上古术法,实力也不弱,初次交锋之下,吃亏在所难免。
“少主,在场除了我楚氏嫡系的长老,其他几脉的长老都未回应。”有长老来到楚癣身边,急切道,“多了一个勾陈大帝,我们现在的人手怕是不够压制......”
楚癣面色不善地摇摇头,“其他那些个自私自利的老鬼不用指望他们能赶来了,平日里各自也没少为了修行的资源勾心斗角,碰见这能炼化仙性的术法,一个个不还和疯了一样......”
“不过......”楚癣眼底现出思索的精光,“我们的目标不是为了压制眼前这些人,我们是为了那炼化仙性之法,既然如此......”
......
苏远回看身后的子鸢。
于金炎裹挟中的子鸢,眼底的恍惚散尽后,金焰复生。
金炎飘摇间,没有了轻纱遮掩的脸蛋时隐时现。
哪怕上面布满了可怖的红印,却依然看得苏远出神,那容貌,没有一点差别。
如秋潭般的眸子,清澈透明,点点金色焰火于其中闪耀。
这一刻,苏远又好像置身于魔主世界的那个小城里,和那个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娇俏女孩朝夕相处。
那四年的每一瞬画面,苏远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要吃我吗......
一开始那个脏兮兮的瘦弱女孩举着魔剑这么问道。
她的眼神极为地平静,好似一滩幽暗之水,早已凝固,不会再生起任何波澜。
那眸子就给苏远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也或许就是那一眼,才让苏远鬼使神差地没有选择当场“吃掉”她。
苏远一点一点看着她成长,十二岁的年纪到十六岁之时,最美好的四年,他全程在场。
那双凝固的眼眸也重新流动,如冬日里的冰河融化,变得极为明亮,变得极为动人,折射出独属于少女的青春娇俏。
本是无心之举,却栽培出了一朵最美的花。
而他却想着等到合适之时吃掉这朵花。
但......苏远终究还是没能下口。
黑夜里找不到自己苦苦寻觅的样子......
一句话不说却满眼期盼索要着红绳的样子......
和自己置气时眼底的幽怨几乎成了实质......
成为皇女后精心装扮的惊艳样子.......
每一个时刻的雨曦都被苏远清晰地想起,怎么也忘不掉。
所有的时刻连起来构成了一个名为雨曦的人儿,如今,这个人似乎又站在了面前。
面对苏远含着别样意味的视线,子鸢怔了怔,下意识摸了摸脸庞,没有了轻纱遮掩,暴露在外面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尤其是她知道脸上那印记,看起来的感觉是什么样,独处之时,她无数次在镜中端详自己的面孔,一点点看着那印记从很小一点慢慢爬满了大半张脸,那种一点一点被侵蚀却又无能为力的感受,子鸢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子鸢手中的火焰又凝成了一副面纱,就在她要将轻纱覆盖在脸上时,苏远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苏远就站在子鸢近前,极为仔细地端详着,甚至看得子鸢都感到无所适从起来,视线不由得瞥向了一边,半阖的眼眸只留有一丝缝隙,视线飘忽不定。
寂静无声间,子鸢的呼吸略显急促,有些仓皇。
苏远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一寂静,“原来赤鸢仙子也会有怕的事情?”
“那又怎么了......”子鸢下意识嘟囔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服,但半阖的眼眸依然不敢抬起,“我也不是神仙......”
正是这样的反应让苏远会心一笑,下意识想要弹那洁白的额头,但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算了......
苏远忍住了这下意识的举动,收回了有自己想法的那只手,转身道,“和唤尸门的战争还未结束,走吧。”
子鸢直到这时才敢抬眼看向面前那挺立的背影。
那身影边,好似应站着些什么人。
子鸢想伸手牵住近在咫尺的衣角,但也同样,伸出的手在即将触碰到衣角之时停下了。
玉藕般的小手僵在空中,只差一丝,就能抓住那衣角。
子鸢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出现一丝挣扎,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发自本心想做的事......
可她的挣扎并未持续多久,苏远回头看了一眼,直接抓住了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径直拉着子鸢闯入了不远的大阵中。
第251章 不难,真不难
第251章 不难,真不难
无凤老母和唤尸门的战场中,楚癣再没有保留,联合场中他楚氏嫡系的长老联手破了勾陈大帝的星辰所化大阵。
站在阵外,没有了星辰之力的压制,楚癣恢复了对外天地的绝对沟通。
勾陈大帝似乎还未尽兴,哪怕自己布下的限制阵法被破,依然悍不畏死地冲着一众唤尸门长老袭来,那架势好像是不死不罢休一样。
楚癣连忙喊话,“慢着......”
勾陈大帝的身影顿了一下,不打算理睬楚癣,正要继续冲上去时,楚癣连忙对无凤老母喊道,“老母,我便不赔你玩闹了,一句话,交不交出你手中的古法,不然我立刻启动大阵。”
无凤老母听到这话倒是停了下来,脸色如常,只是皱了皱眉,“你想要,自己去找,作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你绝不拦着你。”
随着唤尸门和无凤老母都停手了,场中的战意微微冷却,勾陈大帝有些无趣地摇摇头,也只好停手,毕竟他的任务不是来解决唤尸门的。
这时楚癣才有了些喊话的时间,嘿嘿笑道,“老母可真是把我当小孩耍,想必老母到手的那部分古法,原先刻录于大地上的铭文早已被毁去,如果老母你说你做不到,那可真就是糊弄我了。”
无凤老母目光微凛,“楚癣,你费尽心思不也是想这么做吗,奈何你唤尸门的人本就各有心思,一个个为追求力量不择手段,连诸多长老和弟子也背弃了你,不听你的令,收集铭文的速度才慢我一分,不然你做得一定会比我更绝......”
“老母,就别说这等废话了,交不交,说实话,我手中收集到了三部分,却恰好能组成一个大阵,你收集速度比我更快,哪怕就是将手里的部分复刻给我,最终也不完全的古法,你我再继续比一比,你收集完整古法的速度也不一定就慢于我。”楚癣收起了笑容,极为有诚意地道。
但无凤老母始终未被楚癣说动,楚癣眼见自己的蛊惑没有一点成效,只能摊手,“既然老母不愿,那没办法了......”
话音未落,唤尸门等人身后的大阵已然启动。
上一刻还好言相劝,下一刻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将事情做绝,不留一点余地。
眼见大阵缓缓运转,周围天地的灵气如潮水般吸纳进去,一股古朴的气息从大阵中传出,更令人动容的则是那隐隐间传递出的玄妙之感。
熟悉这种感觉的无凤老母深知,那便是仙性......
楚癣说动手就动手,没有一点余地,就连无凤老母想动手阻拦也做不到。
无凤老母的眼底浮现丝丝犹豫,可犹豫过后却变成了果断。
“此次碧羽宗损失惨重,我无凤愧对门内长辈,但这份血仇,无凤会全部算到唤尸门的头上替她们讨回来的......”无凤老母冷冽的声音响彻在周围。
就连一边的朝凤和其余三位长老都忍不住一惊。
无凤老母这是打算彻底放弃阵内的同门了,眼睁睁看着她们被炼化?
可细想之下,她们又深知,从碧羽宗代门主的角度出发,无凤老母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老母她所要考虑的乃是整个宗门的大事。
一时间,朝凤等人纷纷陷入了沉默,沉默着眺望启动的大阵,视线穿透那阻隔的内外的光壁,隐约看见了一些熟悉的同门身影。
朝凤为之心颤,无能为力的同时,又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极为隐晦的想法。
那是一种庆幸,庆幸子鸢并不在阵中。
这样的想法让朝凤稍微好受了一点,可随即又忍不住扑灭。
不对,我怎么能庆幸这种事,里面的都是同门,不分什么子鸢......
就在朝凤心底心思涌动之时,一道红裙倩影没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
朝凤瞬间瞪大了眼。
不仅是她,身边那三位长老,半空中的无凤老母也都看见了这一抹嫣红的身影。
道道视线于空中凝固。
“好......”无凤老母顿了下,在楚癣不太相信地神情中,手中出现一枚玉简,“我给你,停下炼化之阵。”
“当真?”楚癣有些怀疑。
“停下。”无凤老母面无表情地重复。
“好好好,老母放心,我楚癣说到做到......”楚癣嘴上一边应着,心底虽然还有疑虑,但还是做出了停下大阵的举动。
无凤老母也看准了时机,眼见大阵确实要停下来,手中的玉简径直扔了出去。
玉简一出手,楚癣的身形猛地踏空冲出,直直朝着玉简抓来。
无凤老母虽是交出了玉简,扔出的方向却并不是楚癣的方向,而是......勾陈大帝所在的方向。
也就是在这时,正要停下的大阵,那蔓延的光壁却莫名地散去,这动静看得一众唤尸门长老一愣。
“这是停下大阵吗?怎么感觉......像是在解除大阵?”
“少主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实诚了?”
无凤老母的视线也现出一丝愕然,楚癣竟然真的说到做到,有猫腻?
玉简飞出的速度远超楚癣的速度,在楚癣抓到手之前,玉简先落入了勾陈大帝的手中,勾陈大帝饶有兴趣地抓着玉简打量,看样子似是不打算轻易交出手了。
这顿时让楚癣的脸色阴郁了起来,“老母,你这是不打算信守承诺了?”
楚癣冷哼一声,眼底狠色一闪而过,就在他要继续将这座炼化大阵继续下去,将其中的碧羽宗门人炼化之时,他却突然发现......大阵,怎么没了?
一转身,却看到两道人影联袂从阵中踏出。
苏远带着有些意外的神色和场中诸位打起了招呼,“这阵法......不难呐。”
第252章 踢皮球
第252章 踢皮球
苏远的手上悬浮着三块石板,石板上刻有铭文,那铭文和之前苏远所找到的“天篇”“人篇”铭文如出一辙。
这三块石板的铭文相互勾连,布置在一起时隐隐形成极为玄妙的繁杂阵纹,其作用和炼仙为性法的“天篇”“人篇”有异曲同工之妙。
无疑,这三块石板属于“地篇”的部分。
苏远手中的石板让唤尸门众人脸色变得极为精彩,楚癣的脸色逐渐从阴郁变得无悲无喜,但看向苏远的眼神带着不善。
这眼神让苏远生起一股被盯上的感觉。
似是楚癣猜到了苏远身上怀揣着什么。
不仅是楚癣,无凤老母的神色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苏远破开这“地篇”的炼化之阵,全靠炼仙为性之法的总纲,这一点,在苏远破开阵法之后,估计也会被眼前这些心思多变的七阶强者们猜到。
但苏远也没打算解释,任由他们胡乱猜想。
不仅是苏远,苏远身后的人影更引起碧羽宗众人的瞩目。
苏远的身后站着一身红裙的子鸢,只是面对那一双双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子鸢似是被抓到的现行犯,默默地低下头,隐隐将半个身子缩到苏远身后藏起来。
她着实是不知道如何解释好。
随着炼化大阵被解,诸多碧羽宗弟子四散而出,逃出生天。
除无凤老母之外的三位碧羽宗长老护住这群弟子,以防唤尸门再下死手。
一时间,场中的形势变成了四方鼎立。
苏远和身后的子鸢立于一方,无凤老母和朝凤带领的碧羽宗众人一方,楚癣带领的唤尸门众长老还有手上把玩着玉简的勾陈大帝。
青鸾的目光在唤尸门众人中寻找,可却没有找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青鸾掩盖住眼底的失望,转而来到无凤老母面前,交出自己所刻录的两篇铭文。
无凤老母眼含赞许地点头,而除了青鸾外,还有一个碧羽宗弟子也交出了自己所刻录的铭文。
这些碧羽宗弟子人数比唤尸门多得多,找寻到分散各地的铭文概率也远超唤尸门。
这么一来,若是算上无凤老母原先收集到的四部分,眼下,无凤老母手里已经掌握了七部分炼仙为性之法。
这个过程楚癣全都看在眼里。
楚癣所求的便是无凤老母手里收集的那部分炼仙为性法,可如今,那部分炼仙为性法落在了一个棘手的勾陈大帝手上。
而自己的筹码也被破开了。
但事已至此,楚癣也明白说再多也无用。
他眼下那一丝心急,转而将目光放在了那戴着勾陈大帝面具的人影身上,拱手笑道,“这位朋友,我虽未和你们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一些你们的事迹,我唤尸门对你们没有敌意,如果能将玉简交还给我们,我唤尸门定有重谢,并且欠你一个大人情。”
勾陈大帝对楚癣的话充耳不闻,摩挲着玉简,过了一会才摇摇头道,“你听过我们什么事迹?”
“呵呵,都是些陈年隐秘了,故事的主角都是戴着面具的神秘强者,干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想来,您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面对楚癣的话,勾陈大帝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也明白我们这样的人不可能怕你一个唤尸门,也不会在意所谓的人情,我为何要将玉简给你?”
楚癣脸上挂的笑容有些僵硬,“朋友说这话,是确定自己今日能安然脱身吗?”
楚癣话里的意思有些威胁之意,一众唤尸门长老更是有将勾陈大帝包围起来的趋势。
面对这阵仗,无凤老母仅仅是踏立一侧,没有上前帮勾陈大帝脱困的意思,反而带着些打量之意盯着勾陈大帝,似是要看勾陈大帝如何处理这局面。
勾陈大帝环视一圈,顿时明白各方的心思,不甚在意地笑笑。
无凤老母将玉简抛出给自己,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双方本就不是同盟,目标也不一致,刚才的联手不过是一时之举罢了。
看到唤尸门的压力转到自己这里后,无凤老母自然是乐于见到。
当然,若是自己落入了下风,这位无凤老母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看看自己被唤尸门围攻至绝境。
但无凤老母也不会立刻出手,要出手也只会在自己和唤尸门斗得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出手。
既然如此......
勾陈大帝的视线转到一边的苏远身上,打量了几眼。
“玉简里的东西我扫了一眼,东西是真的,但我没兴趣。”勾陈大帝的语气极为淡然,没人觉得他在说假话。
楚癣挑挑眉,“看来朋友还是识相的。”
“想要?”勾陈大帝和楚癣对视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将手里玉简化作一道流光抛向了苏远那。
楚癣的注意力从始至终一直锁定在玉简上,在玉简抛出的第一刻就冲了上去,但勾陈大帝悍然拦下了他。
“你......”楚癣冷冷扫过勾陈大帝。
勾陈大帝懒洋洋道,“我怎么了?我只是不感兴趣又不是怕了你,要打就来,正好没打够。”
“他娘的......”听到这话的楚癣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完全没了之前的风度,眼下的局面对他来说实在太被动。
既然玉简已不在勾陈大帝手上,楚癣选择不跟这个棘手的家伙硬碰硬,转而看向了玉简飞去的方向。
那里,正是让他陷入如此被动局面的罪魁祸首。
一道流光飞来,苏远下意识伸手抓去,一枚玉简就到手了。
早在勾陈大帝将视线挪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苏远就猜测到,这家伙,可能在怀疑自己了。
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北方鬼帝。
拿到玉简,苏远忍不住道,“踢皮球是吧......”
虽然苏远没有见到无凤老母抛出玉简的画面,但粗略一扫,发现其中刻录的铭文仅含有一部分“地篇”内容,便也知道这玉简是无凤老母收集的那部分炼仙为性法。
这里面的四部分,除去一部分“地篇”,一部分和苏远已有的“人篇”部分重叠,剩下两部分,都是苏远所没有的“人篇”部分,这样一来,苏远手里倒是只差最后一部分“天篇”就能收集齐整部炼仙为性之法了。
但苏远还未来得及参悟这玉简里的铭文。
苏远也知道,当前这玉简留在手上就是个烫手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聚集在苏远身上。
第253章 僵局
第253章 僵局
苏远想了想,转头看向子鸢。
子鸢:“......看我干嘛。”
两人对视了一会,子鸢率先将视线挪开,瞥向别处,那意思,倒是不想管这茬子事。
无凤老母也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远,似是等待着苏远做出决定。
楚癣带领着唤尸门隐隐拦在了苏远的一侧,而另一侧是碧羽宗门的无凤老母和几位长老,压力一时间全汇聚到苏远身上了,苏远忍不住看了眼勾陈大帝。
这家伙现在抱着双臂一副看戏的模样,一点也不嫌事大。
苏远很快做出决定,“老母,这玉简......”
这时远处传来破空声,一个身形枯槁的老者闯了进来,老者直奔楚癣等人。
来到楚癣身边后,递出一枚玉简,“少主,老夫没来晚吧,路上察觉到两个老家伙死去的气息,过去一看,嘿嘿,找到了好东西,加上我自己找到的,我便集齐了一整篇古法,正好构成了一个‘天’字......”
老者的话落在楚癣耳里,却让楚癣高兴不起来,楚癣扫了眼老者,恨恨道,“晚了......”
“......等等,还不晚。”楚癣的脸色忽然一变,制止了刚要喊住无凤老母的苏远,“等下......”
无凤老母对于苏远做出的决定,神色刚表现出一丝欣慰,却被楚癣打断。
“总纲,应该在你身上吧......”早在苏远能轻易破开这“地篇”大阵时,楚癣心头就蹦出这么个想法,“地篇......你拿到了,人篇,那玉简里应该差不多齐了,那,我这还有最后的天篇......”
楚癣的话落在诸人心头,无凤老母隐约猜出了楚癣的意思,她声音略带冷意,“楚癣,已成定局的事就不要再想着折腾了。”
“呵,老母,确实如你所说,我唤尸门拿不到这古法是定局了,但他可不一样。”楚癣明白抢先拿到七部分的碧羽宗,进度终究还是快过自己手上握有的六部分。
楚癣嘴角再度浮现一抹笑容,扫过玉简里的铭文,随后将玉简猛地抛向苏远。
“我很想看看,第一个集齐所有内容的人,会产生反应?”楚癣望着无凤老母,浮现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好过的神色。
这片世界空旷却又死寂,除了那无比厚实的灵气和散落各处的神妙铭文外,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线索无不指向集齐这十部分铭文。
楚癣的动作让无凤老母面现愠色,隔空阻拦那玉简,可和之前勾陈大帝拦下楚癣一样,无凤老母也被楚癣所拦。
第二枚刻录天篇铭文的玉简入手,只一眼,苏远就补齐了他所缺的最后一部分“天篇”铭文。
这一刹那,从苏远的体内涌现连片的铭文,而苏远也陷入了一种清明的参悟状态,眼底唯有那些玄之又玄的铭文,气息隐隐间勾连着天地。
随着苏远陷入这种状态越深,某种得到认可的清玄之感传出。
这种清玄之感同时让楚癣无凤老母还有勾陈大帝一惊,那是三清天里传出过的感觉。
见到这一幕,果真如楚癣所想,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老母,或许我真说对了,他现在就有着进入三清天的机会,你现在要拿这个不是本宗的小子怎么办?杀了?你还能夺下这次机会,不杀?那你就赌一赌第二个集齐的人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只一手,楚癣就让原本处在同一条线上的苏远和碧羽宗站到了对立面。
就连勾陈大帝都忍不住道,“你这样的家伙还蛮讨厌的。”
不过他依然秉持着看戏的立场,同时目光还关注着不远处的朝凤。
毕竟,他的任务是保护那个叫朝凤的。
前一刻,无凤老母要处理的只不过是唤尸门,但下一刻,无凤老母最大的压力便来自苏远了。
说实话,哪怕苏远的师父和无凤老母尚有些交情,无凤老母也绝对能当场一巴掌拍下去,将苏远拍成齑粉。
但唯独,苏远的身边有着她不能拍下去的理由。
无凤老母略一抬手,对着子鸢抓去,便会立马遭到楚癣等人的阻抗。
眼看没法强硬地将子鸢拖回身边,无凤老母眼底闪着难明晦涩的光,喊道,“子鸢,过来!”
无凤老母的话带上了罕见的严肃,面对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弟子,无凤老母从未表现过这般的严厉。
就连朝凤和其他长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眼下这种局面,换做她们,恐怕也找不到一丝解决的办法。
子鸢的身子颤了颤,却没有动分毫,只是低着头,似是无措。
这番动作就已经表明了子鸢的心思。
无凤老母再度开口,话语更加严厉,“赤鸢,给我回来!”
此话一出,朝凤吞了口口水,也开口劝道,“鸢儿,快回来,这不是开玩笑的......”
子鸢握紧了手心,如此之下,装傻充愣是糊弄不过去了。
她看了眼陷入了那参悟状态的苏远,咬了咬嘴唇,径直转身对无凤老母道,“师父,弟子不孝,事已至此,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要让她背叛宗门,她做不到。
可要让她在这时离开苏远的身边,她也做不到。
子鸢深刻地明白以师父的果断,苏远会是什么下场。
别看唤尸门现在还愿意出手稍作阻拦,看似是帮助苏远,其实不过是在等无凤老母率先出手,只待苏远一死,楚癣也会立刻如恶狼般扑来,一同抢夺集齐的铭文。
而无凤老母也不会让唤尸门率先杀死苏远,得到完整的铭文。
这就是一个僵局。
第254章 炼天锁地封人躯
第254章 炼天锁地封人躯
僵局之下,勾陈大帝事不关己地看戏,碧羽宗和唤尸门都隐隐站到了对立面。
而除了子鸢,没人敢上前为苏远说话。
就连朝凤和青鸾等与苏远略有交情的人,也在无凤老母那堪称严厉的威压之下,个个噤声,有心无力。
苏远此刻沉浸在一片荒芜世界中,这是一片全是空白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但随着四周急速演化,渐渐地,天地分开,大地之上出现了一些天生仙灵。
这些承载着天地灵气而生的存在又分化成了诸多存在,以本命灵石入道,修得正果,以无上神树入道,得照万象,以蕴灵之兽身修炼,终成仙道。
所有的这些存在全都牵连到一个东西,无数条若有若无的丝线将他们绑定在这一件东西上。
这东西于苏远的感知中,藏在世界的最核心之地,是为世界存在之根,之本。
那是世界本源。
这些天生仙灵从世界本源中获得了大好处,于天地间畅游。
但随着时间推移,大地之上又出现了一些直立的生物,这些直立生物拥有极为弱小的能力,甚至身无灵气,每万人中才可能出现一个与天地灵气建立联系的人。
这些直立生物虽然弱小,但他们繁衍,学习,进化,于朝夕间,便将足迹蔓延到了天地每一个角落。
起初,天生仙灵们对这些直立生物没有任何看法,降生于天地之物,不论生还是死,都是合乎存在之道的。
天生仙灵接受了这些名为‘人’的直立生物,部分天生仙灵更是和人们中间天赋异禀的人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它们教导这些人如何与世界本源沟通,获得更多天地灵气,以成大道。
但人哪能和这些天生仙灵相比,纵然这些人已经是人们中最拔尖的一批人,但在这条路上,他们成为了走得最慢的存在。
天生仙灵不会为此感到悲喜,但这些人陷入了无比的沮丧,一代又一代于绝望中沉寂起伏。
可出乎天生仙灵意料的是,本以为人这种存在也就会这样了,但一代又一代的积累之下,庞大的基数产生了足够偏离的异数。
第一位与世界本源建立了联系,与天地沟通的强者出现。
随后,便是源源不断地第二位,第三位......
强大但稀少的天生仙灵们似是看到了人身上存在的可能性,但它们没看到的是,于这些越来越多的强者之中,那盘绕在每个人心头各不相同的心思,也在一代又一代的演化中产生了转变。
庞大基数产生的偏差,不仅包含强者的出现,也包含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一些还未被天生仙灵们所发现的‘道’。
当第一个天生仙灵为人所杀,霎时间,无数早已觊觎天生仙灵强大的人全都扑了上去,疯抢着它们那堪称至宝的血肉躯干,疯狂地吸吮着其中的天生灵气,直到连残渣都不剩。
虽然收效甚微,吸吮天生仙灵躯干的人,所取得的成就根本无法和天生仙灵原来的成就比肩,大部分天生灵气不过是重归天地,但人们依然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哪怕效果再差,也比之前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无味的尝试,苦修要好得多。
当一只又一只天地仙灵死于前赴后继的人手之中,有一人于嗜血吞肉间凝聚了玉石状的东西,这东西,凝结了天生仙灵几乎所有的力量,没有让灵气逸散,重归于天地。
甚至,这是一种和世界本源截然不同的力量,其和世界本源之间,建立的联系不再是给予和被给予的关系。
而是掠夺。
这是对世界本源的掠夺。
凝结了玉石的这一人于掠夺之下越发强大,这一人于突飞猛进之下越发疯狂,其手中撕碎的天生仙灵也就越多。
直至,他杀光了所有的天生仙灵,掠夺完了所有的世界本源,最终,代替了世界本源,身化世界,顶天立地,于天地合为一体。
他便是天地,天地便是他。
合一切为一,他是已成仙。
他杀不死,哪怕身躯被灭,只要一个念头转动,便能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复生。
世界的每一个细节都为他掌控,只要他想,世界能一瞬间改天换地,日月同辉,山川变深海,深海变燎原。
但强大如此,从未想过死亡的他却于一日被天外的光照耀。
那光芒,炼天,锁地,封人躯。
强如仙者,也顷刻间随着世界一起化作了灰飞。
伴随着世界破灭,苏远眼前只剩下那炼天锁地封人躯的光芒,光芒里,无数铭文上下浮沉,隐隐构成了世间最玄妙的至理大道。
看得人如痴如醉,心神为之沉迷。
这就是炼仙为性......
炼仙为性法最终展示出来的效果让苏远略为心惊,哪怕是和世界合二为一的真正的仙,也不过顷刻间炼化。
而且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不然以这画面里那真仙的强大,寻常手段根本无法灭杀。
苏远脑中的念头不过一时生起,他的心神转眼间又移到了铭文上,随着他对铭文的参悟越深,他的额前渐渐凝出了一个印记。
......
子鸢看向无凤老母的视线满是哀求。
无凤老母有些失望地低眉,她的语气稍稍放缓,“鸢儿,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坚强无畏......果决而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我曾将你视作最好的接班人。”
子鸢微微低头,不知如何叙说,可哪怕话到了嘴边,也显得那么无力。
如果有的选,她绝对不想落到当前这种局面。
她这样做,无疑是在逼无凤老母不得不去赌,去赌这炼仙为性法不会只对一人生效。
修炼之人强调先机,此举无疑就是失了先机。
有的时候,失了先机或许并不致命,但有的时候,失了先机就是致命的。
这一点上,子鸢也是在赌。
子鸢和无凤老母之间形成了僵持,子鸢身后就是苏远,她退无可退。
“师父......只有这一次,这一次就好......”子鸢在嫣红的唇边咬出血印,低声道,“子鸢从未想过和宗门对立,只是这一次......以后,若能回去,我一切都听您的......”
或许是知晓了子鸢的心意难改,又或许是了解子鸢的倔性子,最终,无凤老母深深叹了口气,“唯有......这一次。”
子鸢眼中复现希望的光芒,但无凤老母忽然又道,“你这丫头别觉得事情就结束了,告诉你那......让这小子把总纲和天篇部分刻录给我,后面的事,我就不管了。”
这样一来,不仅是子鸢,就连朝凤和青鸾等人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事情能这样解决便是最好的了。
不然怕是难以收场,真逼到子鸢和宗门刀兵相见的那一幕,不论哪一方受损,结局都不会好看。
被无凤老母训斥的子鸢轻轻点头,算作答应。
勾陈大帝的眼中倒是少了几分期待,本来还想看看这个叫苏远的家伙到底有几分实力,不论苏远是和无凤老母还是和唤尸门的楚癣斗上,都势必无法再藏拙下去。
只要他暴露出实力,就能判断这个苏远到底是不是那个北方鬼帝了。
想到这,勾陈大帝的目光放到了苏远身边的红裙人影以及碧羽宗队伍里的朝凤了。
视线在两人身形间转移,越发怀疑。
唤尸门众人的面色虽然不太满意,但相比之前彻底的失败,当前的结果更能接受。
如今唤尸门和碧羽宗好歹站在了同一水平,都失败了。
抢得头筹的是一个其他宗门的小子。
楚癣的面色也没有之前那般不堪,只是隐隐有些失望,“老母,这可不像你,一个弟子就把你说服了,嘿嘿我要是你,别说一个弟子了,就是那些长老也不敢拦在我面前......”
无凤老母冷冷扫过楚癣。
“楚癣,这种挑拨离间的陈词滥调就不用再说了,收拾好东西滚出去吧,不然......”无凤老母的眼底生出血红杀意,“就都留在这吧。”
“呵,我是走是留还轮不到老母操心......”楚癣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带着一众唤尸门长老离远了。
当下的局面已定,虽然没有达成最佳的目标,但不意味着没有收获。
无凤老母和子鸢达成一致,那个叫苏远的小子动不了了,从他身上取得完整的炼仙为性法是不用想了,但还有时间,还能从其他地方寻找......
就在楚癣带领着唤尸门众人这么想的时候,于中心参悟完整炼仙为性法的苏远缓缓睁眼,只是这一次他眼中的神色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苏远身上那勾连天地之感也就此消失,失去了那种清明的玄妙之感。
也就是在这一时刻,这处原本死寂而充斥灵气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好似天地间漏了个大洞,原本浓郁的灵气开始疯狂地四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降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紧接着,头顶,脚下,开始不断出现黑洞洞的窟窿......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坍塌了。
如此剧变几乎让所有人变色,勾陈大帝身形眨眼间消失,无凤老母的抬手祭出绿羽,护在一众碧羽宗门人头上,更是将不远处的子鸢和苏远一同笼罩在内。
楚癣等唤尸门的人则各显神通,使出护身的手段,但楚癣更为不甘的是,世界坍塌之下,再去寻找其他几处炼仙为性之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可天地间坍塌的窟窿越来越多,直至一切都变成了黑暗,原先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
无凤老母神色淡定,于黑暗中寻找着出路,忽然,她捕捉到什么,顺着捕捉到的那一丝感觉,横跨而出,挥出绿羽撞出了一条路。
那条路闪着白光,无凤老母对众人喊道,“跟上。”
无凤老母率先跨了过去,诸多碧羽宗门人也跟了上去。
刚刚恢复的苏远还没有动作,就被子鸢一把拉着朝着那光点奔去。
苏远于参悟期间虽然不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到这样的情形,也明白黄沙天的反面将不复存在,而集齐了炼仙为性法的自己,可能是唯一的受益者。
被那只柔软的小手拉着,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力度,苏远眼前的白光也越来越盛,就在子鸢拉着苏远即将跨过白光前的一刻,身后那坍缩的世界里,一道流光窜了出来,以迅雷般的速度没入苏远额间。
苏远虽然捕捉到了这动静,但没来得及做出挡下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道流光没入额间。
当流光融入苏远体内的那一刻,苏远恍惚间看到了某些画面,那似是一座宏伟宫殿,而宫殿所在则是......三清天。
苏远明白这流光到底是什么了,这便是进入三清天的凭证。
这样的凭证,浊九天九个世界的方面各有其一。
这也意味着,浊九天的九个反面世界,最终只能有九个人进入三清天。
而苏远,便是其中之一。
苏远的念头一落下,他也已穿过了那白光的通道。
当再度恢复对周围的感知之后,发现他和子鸢已经身处在一处城池上空。
前方不远处则悬浮着无凤老母等碧羽宗之人。
子鸢轻声念叨起来,“我们回到黄沙天了,这座城池我和师父他们曾经待过一段时间......”
虽然子鸢没有回头,但这话却是对苏远说的。
子鸢这时抽了抽手臂,从苏远掌中收回自己的手,她这才微微转头,半张藏在轻纱下的脸蛋轻声道,“另外......总纲和天篇部分,能给我吗?”
苏远虽然猜到子鸢要做什么,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交了出去。
一枚玉简脱手而出。
已彻底参悟完整炼仙为性法的苏远,脑中将那每一个铭文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不再需要这些外在之物。
“虽然我还不确定,但我猜测进入三清天的名额,一个反面世界可能只有一个。”
面对苏远的提醒,子鸢只是微微点头,拿着玉简,转身奔向无凤老母所在的地方,轻纱和红裙飘摇间,声音随风飘荡,“谢谢......”
第255章 不期而遇
第255章 不期而遇
此后一段时间,苏远暂时于这座城中留了下来。
这段时间算是苏远难得的清闲。
没有琐事缠身,也没有任何外部的压力。
从黄沙天反面出来后,接连不断有碧羽宗的长老带着弟子出现,那都是分散在反面世界各个地方的长老。
除去少部分像青鸾那样带队长老出了事的,大多人还是相安无事的。
这些人顺着碧羽宗独有的联络方式汇聚到了这座城池,最后一合计,还是折损了约一成的门人。
这个损失对碧羽宗来说虽然惨重,但唤尸门的损失比她们只会多得多。
至少过半的唤尸门弟子永远地留在了反面。
剩下的,无凤老母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就在碧羽宗众长老汇合得差不多的时候,无凤老母匆匆安置好碧羽宗的事项,便带着人在黄沙天四处寻找唤尸门的踪迹。
唤尸门的人自反面坍塌之后再无露面,但无凤老母深知他们还未离开黄沙天。
黄沙天的通道也被无凤老母暗中布下了手段,只要楚癣带人通过,必定会被无凤老母标记。
无凤老母离开,苏远才敢拿出北方鬼帝的面具。
随着苏远眼前的画面重新变成十二张古色古香的桌椅,桌椅边,早已汇聚了三道身影。
身材挺傲,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还有慵懒无所事事的勾陈大帝。
见到苏远的身形从黑暗里走出,勾陈大帝挥了挥手,“来啦。”
“多谢。”苏远对其点点头。
虽说请勾陈大帝出手的本意是为保护子鸢,而这个目的实际上没有达到,但却阴差阳错地保护了朝凤一次......
“小事。”勾陈大帝不以为意,“反正报酬有人出了......反倒是这一次,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你是指什么?”苏远淡淡问道。
有意思的事是指炼仙为性之法?又或是......
“赤鸢仙子好像被人捷足先登了。”
“嗯?还有这事?谁啊?”金德星君顿时来了精神。
北斗星君也从座椅上坐直了身子,伸头问道,“虽然我不知道赤鸢仙子是谁,但这名一听就很高傲,不会是我想的那种......”
北斗星君双手用力抓了抓,似是将什么东西给狠狠破坏。
“想什么呢?正经的。”勾陈大帝眯眼打量着苏远的反应,“赤鸢仙子似是心有所属了,倒是朝凤仙子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朝凤仙子的年龄似乎比赤鸢仙子要大了许多啊......”
苏远淡定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修行之人又不讲究什么年龄,年过半百依然风华正茂被称一声仙子的大有人在......要放在俗世嘛,到了朝凤仙子那个年龄,倒确实,恐怕很难嫁出去。”
苏远的话一时间让勾陈大帝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在维护朝凤呢,还是在贬低她呢......
至少,勾陈大帝没从苏远的话里发现破绽。
“这浊九天的反面和我想的倒是不一样,本以为里面留下的会是一些上古神兵法宝,没想到是一些偏门术法。”勾陈大帝又将话题转到炼仙为性法上。
勾陈大帝将其所看到过的那部分内容,对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简单地描述了下,虽然她们不知道炼仙为性法,但对仙性她们是了解的。
这等术法,虽不能详细参悟,但光是这份描述就足以让她们为之心动。
“你竟然不心动?”北斗星君见勾陈大帝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直接反问。
勾陈大帝摇摇头,“我又不是靠仙性才走到今天的......”
“那你好歹把那些铭文统统记下来啊,你用不上还能卖给我啊!”北斗星君恨铁不成钢地斥道。
“哎呀就那点时间,没空,况且记下来也只是残篇,你去哪凑齐,不凑齐这东西就会像个永远砸不开的铁蛋一样,你知道里面是黄金,但你就是砸不开,一辈子都要为了将其砸开而奔波......这反而是害了你,不过......”勾陈大帝随口敷衍道,但说到后面话锋一转,“你要是想知道,或许可以问问他。”
勾陈大帝将矛头指向了苏远。
一时间,金德星君和北斗星君都将视线转向苏远,但苏远依然在淡定地喝茶,“这茶不错,每次来都会有一杯茶自动出现在桌上,这茶叶来自哪你们知道吗?”
苏远的样子仿佛不是事件的参与者,而是个置身事外的人。
“鬼帝,你......还记得那些铭文?”北斗星君忍不住发问。
“有交易的可能性吗?哪怕是残篇也够了,不为别的,至少这等术法我们也要提防,多会一门也是一重保障。”
勾陈大帝索性道,“老弟,你就老实交待吧,只要你进去了,不可能忍住不去搜集那东西,你身上至少怀揣着部分篇章。”
苏远叹了口气,随后将神情一敛,略带严肃和幽然道,“你们知道我在那个世界里面见到了什么吗?”
苏远略显低沉的话带上了一丝神秘,让几人都带着探寻的视线看过来。
“一个碧羽宗长老,参悟其中一篇章时,像是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神智,变成了行尸一般的存在,然后......一个唤尸门长老参悟另一篇章时,将自己的身躯四分五裂,交给弟子一人一块,布下人阵,连同刚才那位碧羽宗长老,一齐以身为阵,身化天地......那块地方附近的灵气也跟着浓厚了许多......”苏远好似于深夜给小孩讲鬼故事一般,语气越发森然,“你们还想要参悟这东西吗?”
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的神色微微一凛,似是产生了些许担忧。
苏远见状默默一笑,“诸位我先告辞了,有事随时叫我。”
戴着北方鬼帝面具的人影陡然消失,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勾陈大帝自顾自地摇摇头。
最终还是没能确定北方鬼帝的真实身份。
这家伙说的话,既有可能是那个苏远,也有可能是个进去了但没现身藏在暗处的家伙。
而勾陈大帝身边的北斗星君和金德星君则凑到一块低语。
“这所谓的炼仙为性法好像是有点邪性......”
“勾陈说的也有道理,若是残篇,还不如不悟,不然,恐怕很难把持住不去想着收集全篇......”
“欸你说鬼帝要是参悟了,他怎么没事?”
“不知道......他不一定参悟了,说不定他在看到那些画面后也没有选择参悟,也有可能......他其实,也不是原来的他了......”
“......”听见两人的低语,勾陈大帝忍不住满头黑线,“瞎猜什么呢?散会......”
随着勾陈大帝也跟着离开,剩下的人一一离开,这片空间又陷入了原先的寂静。
......
拿下面具,苏远忍不住松口气。
老实说,糊弄这群家伙真有点麻烦。
都不是随便说说就能糊弄过去的主。
说假话,容易露出破绽,说真话,却又不是苏远想要的,最终只能含糊不清地了事。
好在,看样子是敷衍过去了。
窗外的阳光明媚和煦,今天是个好天气,苏远心中一动,想着出去转转。
第256章 仙缘
当三人重新汇聚在一起时,子鸢站在中间低头抱着啃花生糖,却忽然瞥了眼怨气极大的朝凤。
“师姐,又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朝凤几乎气炸了。
朝凤颤巍巍地指着子鸢手里的花生糖,带着哭腔吼道,“你分明就是偏心!我的你就不吃?!”
子鸢再度瞥眼,有些嫌弃道,“师姐你都咬了一口......”
“呜呜呜......”
再没有话语传来,唯有如泣如诉的幽怨哭声。
一旁的苏远不敢多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打量着街道,时不时煞有其事地点下头,表达着他对某些东西的赞赏。
直到子鸢没好气地转头嘟囔了句,“别装了,不用理会师姐......”
她迈开步伐,修长如玉的小腿伴随着裙摆的摇曳时隐时现,轻盈的身姿恍若一朵盛开的艳丽红花,带着香风跨出,引得无数人瞩目。
微微侧过的半张脸,干净洁白,展开的长发,如飘带般散开。
恍惚间,苏远似是看到了眼前人儿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子鸢向前跨出几步,却发现苏远还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于是转着身回旋,红裙和黑发如孔雀屏般展开,那一双如水般的眸子投向苏远,一只手抱着刚买的点心,另一只手捋了捋耳边的秀发,似是有些不自然,随后颇有些埋怨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还呆在那干什么......”
这样的光景让苏远恍惚了好一阵,他没动,朝凤率先动了,朝凤扑上去抓着子鸢的手哭闹,惹得子鸢挺着光滑如玉的脖子和朝凤争执说理。
晴空之下,周围虽然嘈杂,可两人的争吵声落在苏远耳中却别有意味,好似生活本应就是这样。
对此,苏远并不讨厌。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笑了笑,跨步跟上了她们。
......
城中各色人等齐聚,为了所谓的仙人,远超往日的人流量将这座城池上下每一条街道给挤满了。
与之一同产生的,便是时不时爆发的争斗。
有的是小摊贩之间,有的是行人因为一点小摩擦就起了争执,还有的人,更是出于一些缘由在城中四处闲逛,寻找这类争执的事情,大打出手。
苏远就看到了面前发生了这么一起小摩擦引起的争执。
苏远本无心管这些事情,可人群堵住了去路,苏远只能停下来被迫看戏。
倒是随着人潮在这里堆积得越多,四面八方的人都朝着苏远几人挤过来,眼见子鸢和朝凤两人左闪右躲只为了不让人接近自己,苏远索性直接将子鸢拉到身前护起来。
子鸢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下意识动用法力反抗,可再瞥到大手主人后,怔了怔,散去了法力,顺从着那只手上传来的力气,整个身子被拉入一个苏远用双臂撑开的空间内。
人潮挤得越发汹涌,可子鸢在这个单独的空间内却丝毫不受影响,有些人看到这里还有空当,刚要挤过来,却被苏远一个眼神看过去,那肃杀的气质吓得人心底莫名一惊,再不敢靠近。
子鸢这些倒是不知,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待在其中,好似一个毫不知情的鸵鸟。
倒是朝凤见此情景恨恨地一咬牙,周边的人群挤过来,她不得不自食其力地动用法力腾挪,面对一些不怀好意靠近的人,更是要自己用法力暗自惩戒。
她只觉得好麻烦好命苦。
更让她难受的是,本来应该是在自己怀里被自己保护的小师妹就这么被抢走了。
朝凤的心情很复杂很不是滋味。
笼罩住子鸢的那一对臂弯将诸多麻烦排除在外,眼见怀里的脑袋低着没有任何反应,原本还算宽敞的臂弯渐渐缩小,而子鸢整个身子也几乎是贴在了苏远身前。
中间唯有子鸢自己的双臂撑着,堪堪隔开。
苏远其实本没有这种想法,不过是意外罢了......
就这样两人挤到了人群深处,看到了最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里面分成了两方,一方是一对相互依靠的母女,母亲白发苍苍年纪不小,女儿看着干练,手上不少老茧,看着是个能吃苦干活的人。
另一方则是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三个学徒。
地上洒了一地的蒸屉,包子掉了一地,苏远听旁边人三言两语倒是大约听清了事情经过,说的是这对母女在包子铺对面摆摊,买的也是包子,但是价格比包子铺便宜一文钱,于是包子铺老板带人过来围攻这对母女,要把她们逼走。
周围人无不对掌柜模样的男人指指点点,各种话语全将矛头指向了他。
苏远只是打量着现场的情况,没有对任何一方做出评价,在苏远的眼中看到,这个掌柜模样的男人站在原地,有些茫然无措地惶恐,带来的那些学徒也呆若木鸡似得无措,而那对母女则是半跪在地抓着他们的衣角不让他们离开。
苏远的怀里抬起了一个小脑袋,侧着脸庞看向场中,干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忿,小声念叨了一句,“要真是这样,这几个人倚强凌弱,真不是东西......”
苏远没急着下定论,只是道,“再看看......”
“哦......”怀里的小脑袋微微缩了缩,低低应了一声。
“狗畜生,又欺负我一家人......”随着一声暴吼,一个精瘦男人挤进了人群,上来就揪住掌柜的袖口,怒目圆睁嘴里不断骂着。
在他之后,还跟着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影。
这魁梧人影身穿书生长袍,但和向来瘦弱形象的书生不怎么沾边,宽阔的臂膀和紧绷的长衫让周围人纷纷避开,这魁梧人影一进场扫了眼一地的残骸还有跪坐的母女,当即就怒斥起来,“天底下还能发生这种欺负人的事,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径直冲到掌柜身后的铺面,将招牌砸断,又将整个铺面的东西砸得稀碎,哪怕几个学徒拦着也无济于事,最终铺面落得一片狼藉。
这番行径看得周围人一致叫好,而那个掌柜看着一地狼藉,还有耳边喧闹的声音,深深叹气。
有人出头之后,周围人谈论的话语中心从掌柜和母女身上转移到这魁梧书生身上,有人认出了这人。
“他啊,有名的很,附近乡下土地主的傻儿子,在书院里成天混事,不学无术,书院里的老师都拿他没有办法。”
“嘿,不过这种人比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书生好多了,真出了事的时候,也就这种人敢为我们平头百姓出头,不然被欺负等着那些文绉绉的书生给你说理去吗?”
“够正气,这小子,一看就是有仙缘的......”
周围人一片的赞扬声里,魁梧书生的动作越发强硬,将那学徒推开后,他来到掌柜面前,指着那对母女和精瘦男人道,“跪下来给他们磕三个响头,再把该赔的银子赔给他们,今天就放过你!”
眼见铺面被砸,自己带出来的学徒更是各个垂头丧气,面对周遭的指责,没有一个人抬得起头来,掌柜只能无力地叹息,从袖中探出颤巍巍的手,对这个魁梧书生拱手,尽量和气道,“这位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魁梧书生不耐烦地推搡掌柜,将其向学徒方向一扔,“说什么废话,你难不成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我就问你,她们母女俩的摊子谁砸的,又是谁让她们跪在地上哀求的?现场大伙都看到的事你难不成还能狡辩?”
“意外......那真是意外......”掌柜的只感觉百口莫辩,一个字也没法说出口,“......我,真没想这样......我只想好声好气地劝走她们......真没想这样......”
掌柜的话被淹没在杂乱的谴责声里,没人听得进去他说的话。
精瘦男人见掌柜没有反应,径直翻到店铺中翻找银子,和学徒发生争执毫不客气地一拳将学徒打倒,拿着翻找出来的铜钱和碎银来到掌柜面前道,“老家伙,这些就算作你赔给我们的了,有事你找这位胡爷说理去,你能把胡爷的理说通了,这些银子和铜钱就还给你,要是胡爷不答应,你一分别想拿回去。”
这番举动没有引得周围人反感,反倒是一片叫好和说畅快的,似是此举是天经地义的。
眼见周围没有人反对,精瘦男人更是兴来,抓了一把铜钱四处洒着,顿时周围一片混乱,不知多少人抢着抓这些从天而降的铜钱。
混乱之中,苏远的周围霎时间乱了起来,他皱着眉,只是将自己和子鸢护好,法力的波动隐隐隔开他和周围的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群身穿官服的人来到了场中,制止了混乱。
为首的是个文绉绉的书生,身后带着一群差吏,看样子像是个小官。
小官书生和魁梧书生是认识的,文绉绉书生对其打招呼,“胡兄,又见面了。”
魁梧书生很是看不上这个带队的小官,淡淡点头应了声,直接道,“你治下发生欺人事件,你毫无作为,直到现在才管,事情结束了又出来干什么?”
文绉绉的书生打量了一番现场情况,又找附近许多人问清楚情况,然后还当着诸多人的面向两边的当事人仔仔细细地问询。
掌柜的颤巍巍将前后情况描述了一番,说得较为客观,有条理,可一边说,那对母女一边在旁哭着打断。
轮到母女叙说之时,她们却是一个劲地表达自己的感觉和自己受的委屈,精瘦男人还在一边帮腔,恶狠狠地表示对方就是欺负他老婆和老母亲。
听完两方描述,带队小官分开了双方,回到魁梧书生面前,向着众人宣布道,“情况我已了解,是这样的,这位掌柜卖包子已有十年,十年积攒之下口碑甚好,来客颇多,今年遇到这两位在店门前摆摊,价钱虽便宜一文,但买包子的人还是不多,更多人冲着掌柜的店而来,掌柜见其生意不好,又是孤苦伶仃的母女二人,上前劝说,表示这地方摆摊不如别处好,却未曾想这一句话引发了口角。”
带队小官看了眼母女两人,“情绪激动之下,掌柜的衣服被这两位抓着不放,掌柜的想摆脱之时将蒸屉打翻,随后双方不断拉扯,事态逐渐不可控,你们对我说的可有异议?”
那对母女依然哭诉,“这家伙分明是怕我们断了他的财路,才假惺惺要赶我们走,他就是看我们好欺负......”
精瘦男子也怒了,“你这当官的,黑白不分,帮着这家伙说话,你这么说,人家是好意才打翻了我家的摊子?”
魁梧书生也对带队的小官怒目瞪道,“你别当这群平民百姓好欺负,暗戳戳说着帮别人的话,他们听不出来我听得出来,你分明就是有偏颇,你在引导,就想帮这些欺负人的东西开脱!”
周围人一时间更是群情激愤,喊声间充斥着对小官的不信任和怒骂。
这位当上了小官的文绉绉书生愣了愣,要不是差吏挡着,周围那些人甚至表现出了要上来打他的倾向,一个个骂着他和掌柜互有勾结。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几乎无法收场,掌柜的带头站起来,颤巍巍地给那对母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喃喃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确实是我打翻了摊子,我无可开脱......钱财你们拿去就是,别争了......别争了......”
子鸢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这一幕,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忿,可又有些疑惑,她微微仰头,顺着苏远一侧肩膀凑到耳边对其问道,“你觉得谁在撒谎?”
子鸢吐出的气息打在苏远耳边,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但又立马正色道,“......谁都没有撒谎。”
第257章 痛苦
随着掌柜的动作,场上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周遭人冷眼看着掌柜的举动,几乎没人为他说话,唯有带队的小官,那为文绉绉的书生愣住了,流露出几分于心不忍,环顾四周,却看到的都是冷眼旁观者。
那对母女一家更是露出畅快的笑,魁梧书生也得意地朝他看过来,目光里满是自得。
纵然文绉绉的书生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道,“掌柜的没有错.....如果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让你们产生了无法撼动的偏见,你们甚至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愿去探究,相信自己一时所看到的,愿意被一时的怒火裹挟着......”
文绉绉的书生所说的话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一样,原本安静的场中,瞬间又变得沸腾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攻击的对象变成了他自己。
魁梧书生这时又冷哼一声,“那你呢?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人证,这里都有,都看见了确实是掌柜的和他们起了冲突,打翻了摊子,他说失手就失手,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意的,你又岂不是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文绉绉的书生哑口无言,确实如魁梧书生所言,他拿不出证据。
魁梧书生冷笑一声,“终于不再狡辩了吗?你要是识相点,顺从大伙的想法还没事,不然,我就把你告到城主大人那,你这可不是民欺民而是官欺民了。”
文绉绉书生愈发握紧了手心,周围汹涌的嘈杂声全都向他扑了过来,让他看起来有些无力。
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息,这道叹息带着压过一切嘈杂的力量,恍若从心底响起,让所有人霎时间安静下来侧目看向声音的来源。
苏远从人群中挤出,子鸢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只是眉头微微紧皱。
两人出现的那一刻,周遭人只觉眼前一亮,从两人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淡然出尘的气质。
只觉得两人中的青年昂首挺胸,步伐自信,一举一动间给人一种挪不开眼的神秘吸引之感,那女孩更是娇艳动人,容貌算不上绝色,但清丽佳容配上藏在红裙下的婀娜身姿,恍若下凡的天帝神女,令人升起无限遐想。
这两人......
还不等其他人做出感想,苏远跨出一步,来到掌柜身前,将掌柜扶起。
“其实这件事,这位掌柜......本意没有错,倒是你们母女有些胡搅蛮缠之意,既然争执中打翻了摊子,掌柜的赔你们摊子可以,道歉我看就不必了,更没有什么欺压人的事情......而你们,也要赔掌柜的铺子。”
苏远的话犹如定音之锤般清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苏远的目光看向魁梧书生身边的母女和精瘦男人,继续说,“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谎,掌柜的确是无心,既然无意造成了损失,自然是要弥补的,但你们几人,虽然没有说谎话,但实话也没有说全。”
苏远的话似是点破了那几人的遮羞布,那对母女有些恼怒地冲着苏远喊道,“你知道什么?又是来帮他们欺负我们母女的?”
魁梧书生也察觉到苏远两人的出尘气质,但一时拿不准,有些忌惮,“不知您是哪家公子,看您的打扮也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这里的事您不如多了解了解?”
苏远瞥了这几人一眼,淡淡道,“了解就不必了,来,当着这物件的面重新说一遍,真假自然便知。”
苏远手心无端地浮现了一块镜子的碎片,悬浮的破碎镜片中倒映出了精瘦男子和母女三人的面孔,于镜中,隐隐有一丝黑影一闪而过。
镜子悬在半空微微发出光芒,却在周围引起了一片喧哗声,也愈发让人确定了苏远两人的身份。
能有这种手段的,自然是那传说中的仙人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诸人再看向那悬浮破碎镜片的视线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仙人自有仙人的手段,辨认所说之话的真假自然不是问题。
甚至就连看向掌柜的视线也纷纷变了,仙人都偏向他,那他是不是真的没错?
母女二人在无数视线还有苏远的瞩目下,看到了镜中自己倒映的面孔,竟然有些惶恐,恍若那镜子里倒映的不是自己的外表,而是自己的内心。
一番扭捏过后,母女二人同时指着精瘦男人说道,“他......看掌柜的生意好,就让我们来这摆摊,说只要比掌柜的便宜,掌柜的老顾客肯定都会被引来,没想到根本没多少人,他又给我们出主意,说是想办法毁了掌柜的铺子......”
一番指证之下,精瘦男子脸色大变,四股转头喊道,“没有!我没有!你们两个狗娘养的,养你们吃干饭还不够,还敢倒打一耙......”
精瘦男子举起拳头作势就要落下,却被魁梧书生一把提起来,魁梧书生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你找我过来帮忙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遭人的矛头在这一刻全都指向了他们四人。
眼见事实瞬息间翻转,自己不仅没有成为拔刀相助的义士,反而成了罪人。
颤巍巍的掌柜和被毁的铺子就摆在眼前,而这些都是罪证。
见事已了,苏远不禁回望,见到子鸢那悄悄皱起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抚平,显然是放心了。
掌柜的带着学徒向苏远跪拜下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没跪下去,苏远摇摇头无所谓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文绉绉书生愣了下,朝苏远拱手道谢,“多谢仙人,不然......这事还真没法说清。”
苏远倒是多看了这书生两眼,“你身为小官,处理这点事的权力还是有的吧,既然已看清了事实,为何不直接秉公处理?”
文绉绉的书生只是苦笑,“秉公......秉的是哪个公,是我心中的公平,还是众人眼里的公平,以我心中的公平却得不到众人认可,若是执意如此去处理,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文绉绉的书生指向了另一边还在和精瘦男子争执的魁梧书生,“他拥有武力,我拥有权力,都是力量......他以武力为人打抱不平,我以权力为人断是非......若是都只以自己所相信的一面去判断,迟早有一天我也会落到他那样的局面。”
文绉绉书生的视线又扫向周围的人群,刚刚还将矛头指向他的人群此刻却都在指责魁梧书生,好似忘了前一秒还在帮魁梧书生帮腔。
但文绉绉书生看向人群的视线里没有责怪或者其他不满之意,有的,唯有痛苦。
“世人皆痴......总觉得不干净的是其他人,是外界天地,是官欺民,是官欺官,是民欺民,但其实,最不干净的是‘人’本身,不分身份......最大的罪,就是‘人’的念头......若是人心不古,没有力量的人也能伤害他人......一念起,千妄生,我也不例外,我无法脱离,也无法改变,只能谨守自身......”
苏远端详着书生看了许久,最终轻轻道,“若是......我给你一个机会呢?一个让你得到远超一切甚至能够去改变一切的机会......”
文绉绉的书生呼吸霎时间急促了起来,他深刻地明白苏远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大抵就是......仙缘吧。
“当然,怎么做都随你,我不会干涉。”苏远紧接着道,他等待着文绉绉书生做出选择。
至于这人的根骨,苏远看了,根骨是有的,虽算不上上佳,但也不错了。
文绉绉书生的身子颤了颤,缓缓扫过周围的一切,这里的街道,这里的人,这里的吃食,这里的风景,这里的一切。
曾几何时,他是被困在这其中的一只孤兽,他看穿了一些事,看穿了周围那形形色色的属于“人”的罪。
可他又没有看穿,他自己困于其中,寻找出路不得,孤独彷徨痛苦终日,想放下却又放不下,终是看不穿自己的罪。
他清醒,又不够清醒,想浑浊,却又不够浑浊。
文绉绉书生明白,错过了这一次,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再遇到这样的机会了。
他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内心,对苏远躬身道,“仙人,我......愿求得一丝真能解脱的机会。”
苏远笑着点头,于手心再度浮现一卷横轴,散发着莹莹毫光的横轴被精致丝带系着,让人为之一动。
这是苏远随手拿的一卷修仙法门,虽然是随手拿的,但品阶也不差,只是和自家的荡魔剑法这等至高功法比不得。
苏远将这卷卷轴交给了文绉绉书生,在文绉绉书生盯着卷轴失神的视线中,带着笑意道,“这便是你的仙缘。”
周遭人的目光早就汇聚在苏远身上,虽然听不清苏远和文绉绉书生之间的对话,但苏远的动作却还是向他们揭露的一件事。
仙缘......落到了那人身上?!
这一想法如惊天巨雷震在每个人心头,尤其是那魁梧书生,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他求学不成,没混个一官半职,于家中闲混无所事事,听闻仙人之事特来求仙缘,思来想去,他意识到只有特立独行才能被仙人看中。
那些一眼看过去都一样的俗人,仙人怎么可能入得了眼。
为了不泯然众人,他必须要干点吸引人眼球的事。
为此,他四处仗义行事,为人打抱不平,在城中到处留下自己的“痕迹”,只为了能让仙人注意到自己。
哪怕一眼就好。
如今仙人确实看了自己一眼,可这一眼,却让他足以悔恨度过一生。
魁梧书生的心虽然在颤抖,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靠了过去,小心翼翼祈求道,“仙人,我.....您看看我有没有仙缘?”
苏远瞥了他一眼,毫无根骨之辈,于是摇摇头,“下辈子可能有。”
这一句话击穿了魁梧书生的道心,让其跪瘫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四处求仙缘,却还是比不上一个没用的只会说理的书生......
他分明,什么也没做......
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火热地汇聚在自己身上,苏远转身抓住了子鸢的小手,捏了捏柔弱无骨的小手,苏远凑到子鸢耳边问道,“你会不会那种能降低自己存在的法术?”
子鸢没好气地抬眼看了苏远一下,却没松开苏远的手,只是默不作声地施法,然后主动拉着苏远冲向人群之中,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其中。
周围人群只觉得眼前一花,本来在面前的两人就这么不见了,四处寻找也没找到人,心惊之后,更是笃信那就是仙人。
人群中,隐隐传出对话。
“那个书生的话,其实就是在隐晦地向你讨要仙缘而表达自己。”
“这又何妨,他不表达我哪知他是何种人,而且相对于他所说,他所为倒更重要。”
“嗯......你选他就是因为他谨守自身?”
“那倒不全是......不如说,是因为他的痛苦吧,不经历痛苦执掌力量的人和经历痛苦执掌力量的人是两种人,不经历痛苦得来的东西会变得极为廉价,甚至变成一种危害......你花费了巨大代价得来的东西会随意挥霍吗?”
一阵沉默过后,少女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次话题转向了新的方向,“你那破镜子,真能辨别真假?”
“......其实不能。”
少女不知为何噗嗤一笑,笑声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肆意。
被人群挤来挤去的朝凤踮起脚,四处张望,想要在人群里找到那两个人,可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那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朝凤:???
人呢?我还没跟上呢?就这么把我丢下了?
第258章 步步紧逼
有人得到仙缘的事迹转瞬间传了出去。
但问到具体经过时,很多人语焉不详,不清楚到底是如何得到仙缘的。
关于当天发生的事,因此越传越邪乎。
有人说是卖包子的掌柜被人冤枉,甚至要被官差押入大牢,于是掌柜跪地喊冤,磕得额头血肉模糊,顿时八月飞雪,一对神仙样貌的男女从天而降,问清缘由后还给掌柜的清白,沉冤昭雪,其他该罚的人罚,该赏的人赏,赏罚分明,还以公平。
苏远听到这个版本后表示这很合理。
生动表现了人民群众对公平正义的追求,鲜活地叙说了一个足够戏剧性的故事,具有极高的警醒意味。
但可惜,事实的真相往往并非如此,人们对外界的期盼很高,但往往人们自己的智慧不一定如他们自己所预期的那样高。
还有人说赐下仙缘的仙人看上了那个文绉绉的书生,许下约定,千年后再相会。
苏远点评,别让我找到第一个说这版本的人嗷,不然我也赐你一份天大的仙缘。
总之,整个城池因这一件事几乎被引爆,仙人赐下仙缘不再是传说中的事,而是切切实实能够发生的事。
无数人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仙人的痕迹,寻找着符合描述的那一对神仙男女。
但这一对神仙男女早躲在了城中一处孤僻的院中。
站在院中,两人互相隐晦地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收回了目光。
隐约间,他们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但想了想又没想起来,于是作罢。
“你平日里......就这些东西?”子鸢略显好奇地探头打量苏远的居所,虽然是临时居所,但苏远的小院还是显得有些孤寂了。
院中一棵树,墙角一排绿植,屋内除了床桌椅之外,空荡荡毫无生气。
这就好像......没有一点属于个人的印记,无论是谁来了都认不出这房子是苏远的还是其他任何人的。
苏远倒是不在意这些,回想起以前在魔主世界的那四年时,似乎也差不多是这样,但那时屋内有个越来越不听话的倔性子丫头。
不论是贴身衣物还是梳妆打扮用的东西,在屋里堆积,倒也稍显活人的气息。
“怎么?我又不像你们女孩,一年四季的衣服换不完,一柜子的胭脂红粉......”苏远下意识瞥了眼子鸢的身材,似是看到了曾经自己亲手打理的贴身衣物穿在她身上的样子。
不过这纯粹是下意识使然,没有别的意思。
可苏远的动作落在子鸢眼里,让子鸢的脸蛋微微红润,只觉得苏远话中有话,可又不好点出,只得咬着牙暗暗吃下这个亏。
一手抱紧胸脯,一边扭头背着苏远四处巡视,若有若无的怨气开始逸散。
气势汹汹地巡视了一圈,子鸢斜着眼冷言道。
“仙人,您这屋内很是清冷,要不给您找个丫鬟吧,月落仙宗有个叫白月的丫头不错,要不绑来给您暖床?”
子鸢的话让苏远有些头疼。
不是,怎么还记得这茬啊?
不过苏远倒是淡定自若地坐下,瞥着眼扫了下子鸢,“这我看就不必了,何必舍近求远,面前不就有一个吗......”
子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再度冷声开口道,“给仙人暖床,子鸢怕是不配......”
“有什么配不配的?既然来了,今晚就别走了。”
房门砰地关上,吓了子鸢一跳,再回过头来,却发现苏远站起来步步紧逼。
那架势......似乎是来真的。
方才还装腔作势的子鸢瞬间慌了,原先的气势和镇定一瞬化为乌有,清澈的眼眸也开始动荡,盯着那步步紧逼越靠越近的身形,微张的薄唇间呼出略有些急促的气息。
“你,你要干嘛?”子鸢不敢直视苏远,低着头,缓缓向后挪着脚步。
可她拉开的距离在那逼近的人影脚步下几乎毫无用处,轻易间,距离又重新拉近。
步步紧逼的人影好似什么凶神恶煞的鬼魅,让子鸢胆战心惊,再后退时,却猛然撞到了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子鸢紧紧贴着墙边,双手不安地拧在一起,低垂的眉眼间满是不知所措,屋内不算明亮的光线下,那张娇俏的脸蛋上早已被红意爬满,耳根也一同被染成了红色。
抵在墙边的子鸢侧着脑袋,如水的秀发落下,好看的脸蛋格外怜人,藏在黑发间玉一般的耳朵,白里透红,晶莹剔透。
这样的光景只是让苏远略作恍惚,随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子鸢低垂的眼眸视线中,伸出了手,子鸢的睫毛越发颤抖,无措间忐忑不安。
可就在这份不安间,苏远从子鸢的脸上拂过,抹下一缕鲜红,放在眼前看了看,“哦?原来只是颜料,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去了......”
第259章 我还是怕
苏远的动作和话让子鸢变得无比僵硬,她咬着银牙,“你......”
“我怎么了?”苏远极为无辜地眨眼。
子鸢愤愤地转过头,闭上眼,不去看苏远,可迎面而来的却是苏远的一弹指。
苏远打在子鸢的额头上,上面瞬间多了个红印。
“你!”传来的痛意让子鸢猛地睁眼,抱着额头,满是怨念和愤慨地盯着苏远,可在触及苏远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又心虚地收回了目光,半阖的眼眸里,幽怨几乎成了实质。
“就算是颜料也不用这样吧......”回想着刚刚的种种,每一刻每一幕都无比清晰地重新浮现在子鸢眼底。
想着想着,子鸢的神色又变得极为恍惚,双手不自觉地垂落,整张脸埋在黑发的阴影间,看不清神色。
而苏远早已转过身,推开房门,笑着说,“不会真以为我要干嘛吧?”
可苏远没有得到回应,回头一看,却发现子鸢怪异地呆在原地,没有一点动作。
苏远心底暗道坏事了,不会真生气了吧......
当苏远凑过去呼唤子鸢时,埋着脑袋的子鸢只是不语,没有话语也没有动作。
苏远感到不对劲,搭上子鸢的肩膀,可刚一触及,子鸢的身子却径直朝苏远怀中落去,双眼紧闭,再无反应。
苏远的心一沉,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发现不仅是没有反应,就连脸上的伪装也不知不觉间卸去了,露出了那张布满红色印记的绝色脸蛋。
除了还算平稳的呼吸,紧闭的双目之下,连连颤动。
但这只是开始,子鸢开始无意识地呢喃,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将自己蜷成一团,蜷缩着轻轻颤抖,靠在苏远怀中,手里紧紧抓住苏远的衣角不放。
苏远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抱紧了子鸢,想要安抚她。
这样的症状,苏远从未见过,苏远不知道此前有没有发生过。
还是说......这就是子鸢身上的印记所引起的。
苏远的目光顺着子鸢的脸庞,一路向下扫过脖颈一直到锁骨,那红色印记一直蔓延,一直蔓延到衣裙之下,不知道到底有多大。
苏远想起身去找朝凤,他抱着子鸢起身,想要将其放在床上,可将要松手的那一刻,原本只是抓着衣角的手却揽住了他的脖子,死死抓着不放,就连嘴里的呢喃声也变得大了一点。
“对不起......”
这一刹那,和记忆里完全一样的音色所吐出的话语,似乎将苏远拉回到了魔主世界的小院里。
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小院,无数个日夜他守在床边,无需休憩的他只为了让床上的女孩能睡个好觉而坐上一整晚。
每一个晚上,那个名为雨曦的女孩只需要抓着他的衣角,确认他不会消失,就能安然睡去,嘴边恬静的浅笑恰如月色下最珍贵最美好的宝物。
如今,类似的画面再一次于现实复现,这一次,苏远还是没有选择离开,他抱紧着怀中无端颤抖的人儿,任其靠在怀中,默默安抚着。
不论多久。
或许是佳人在怀,久违的放松让苏远松懈了,不知不觉间,苏远就这么抱着子鸢睡了过去。
当他再度睁开眼后,窗外的月光依稀间照亮了不大的屋子。
鼻尖依然缠绕着一缕挥之不去的清香,这股清香苏远既熟悉又陌生,可怀里的人儿却不见了。
就在苏远惊醒之下转头才看到,不知何时,于月光和床沿交织的地方,一道窈窕倩影跨坐在那。
堪称完美曲线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腿和雪腻的小脚顺着从裙下露出,纤细的身姿于朦胧月光笼罩,有些模糊,却又分外地白亮,在看得清和看不清之间,构成了一幅最动人的绝美图案。
一头秀发如水般垂落,被月光映成了白色,披在身后,覆在腰际覆在纤细身姿外,落在小腿和脚跟上,恰到好处。
唯有那张藏在黑暗里的脸蛋看不清晰,似是在举头仰望窗外的月光,看得出神,一动不动。
“子鸢......?”苏远轻轻喊了声。
黑暗里的脸蛋缓缓转过身,一道目光落在了苏远脸上。
子鸢动了。
她一动起来,那张脸蛋重新被月光照到,苏远才看清此刻的子鸢,布满红色印记的脸蛋没有什么表情,月光下印记的颜色都变得不太明显,整张脸蛋更像是正常人,唯有瞳孔轻轻震荡地盯着苏远。
那视线里,极为复杂,有些许落寞,有些许困惑,又有些许无措,可落到苏远身上时,却无端地现出一丝痴意。
“你怎么......”就在苏远将要起身时,子鸢却跪坐起来径直跨坐在苏远身上,将苏远压得动弹不得。
而子鸢的手中,忽得闪过一丝寒芒。
那是刀尖闪烁着月光造成的。
子鸢握着刀柄,在苏远的视线里,直直地朝着苏远的心脏刺去。
可就在刀尖将要刺穿皮肤时停了下来。
子鸢幽幽地盯着苏远,没什么表情地轻轻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苏远躺在床上,似是放弃了一切手段,看着于月光中闪耀的子鸢,于月光下的子鸢,遮盖了印记的颜色,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更像了。
苏远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怀念,“如果......你真要取我性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唯有接受。”
苏远的话让子鸢轻轻颤了颤,她低下头,咬住唇齿,再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我还是怕......”她的声音像是个走投无路的无助之人。
此刻的她,卸去了那个名为赤鸢仙子的外表,在苏远面前的,不过是个名为子鸢的女孩。
苏远明白子鸢所说的意思。
有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几次谈话就能打消的。
哪怕他做出了他的承诺。
“那又怎么了。”苏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些,“怕也是很正常的事,我们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没有情绪,道心再坚定的人,也会有在乎的东西......”
说到这,苏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笑意,“碰到这种东西的时候,接受自己就好了。”
说着,苏远抓住了子鸢握刀的手,轻轻向下落去,刀尖抵在苏远的皮肤上,刺出轻微的凹陷,“所以,接受这样的你自己。”
刀尖落在苏远皮肤上的那一刻,子鸢惊慌地调转刀刃的方向,好在是没有酿成她不愿看到的画面。
子鸢低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最终似是放弃了似地抬头,盯着苏远看了许久,最终重新躺回到苏远身侧,蜷缩着靠在了苏远的怀里。
感受到那主动向着怀里钻去的身躯所传来的触感,苏远愣了下,随后也一同将其抱住,可子鸢却制止了她。
子鸢重新抓住了苏远的双手,只不过,这一次,是由苏远抓着刀柄。
子鸢引导着苏远的手,将刀锋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她凑到苏远的脖颈间,带着莫名的意味小声念叨着,“苏远,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请在她吞噬了我之前,杀了我。”
第260章 暖床丫头
苏远没有给出回答。
也给不出回答。
就算真到了那一天,他也绝无可能下手。
不过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苏远想向子鸢传达这份感觉,可话到嘴边却统统变为了无声。
哪怕他将曾经魔主世界发生的那些事告诉子鸢,可他又如何证明两人就是一人,仅靠着所谓的感觉,所谓的相似,子鸢无论如何是不会确信的。
或许......
苏远的眼前又冒出了熊熊燃烧的黑暗大地,亘古的巨大身躯上,一株凤枝缠绕着濒临破碎的魔剑,凤枝枝头,小小的银铃铛无风飘摇,发出细微而又恒久的叮当之声,似是在引路,又似是在呼唤。
魔主世界......
很有必要再去一趟。
不过在那之前,苏远还需要突破最后一个门槛,踏入七阶。
于无声间,苏远的身边渐渐传来悠长而轻巧的呼吸声,子鸢依偎在怀里睡着了。
依稀的月光下,那张脸庞显得格外地恬静和乖巧,长长的睫毛不再颤动,光滑如玉的肌肤,纵然因鲜红的印记而变成两种颜色,也依然难掩那份绝美之貌,真如天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下凡一样,化为了世间的珍宝。
苏远小心翼翼地收起那柄刀刃,抱着子鸢,和衣而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当前,先享受着这难得地再一次的宁静。
苏远的动作没有让子鸢惊醒,反而下意识向苏远怀里拱了拱,寻找到最舒服的睡姿,才停歇下来。
见此情景苏远直接笑了,“你这暖床丫头的活干得不是挺好嘛。”
第二天,清晨的熹微之光顺着窗沿洒进来,将屋内映亮。
而小院外却极为热闹。
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弟子举着火把在大街上横行霸道,见到一个人就抓住一番盘问,就连路过的狗都要抓来审两句。
为首的朝凤气势汹汹,眼底冒着火光,不知是火把的亮光映照而成还是真的快要冒火了。
朝凤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今天哪怕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子鸢给我找到!”
咬牙切齿之后,朝凤眼底又流出深深的恐惧,“这还是鸢儿头一次彻夜未归......以前从来没有过......那个混蛋......不可能不可能,肯定不是我想的那样......”
朝凤在心底祈祷着。
一边劝说着自己鸢儿不会是那样的人,鸢儿那么懂事肯定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肯定不会遭到那个混蛋的毒手......
朝凤的心稍显安定。
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碧羽宗的弟子们已经将这座城池搜了一遍,全城上下都掌控在碧羽宗的严密监视中,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朝凤就能立马收到。
可找了一夜,没有找到两人的一点踪迹,朝凤的心也缓缓降到了谷底。
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两人可能......
朝凤不相信那样的结果。
在没亲眼见到之前,她绝不!是绝不相信!
随着朝阳升起,清晨的光线越发明晰,有弟子凑到朝凤身边,“大师姐,抓到了一个人,他虽然没见到过神仙一样的一男一女,但他描述他家隔壁的院子租给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整天啥活也不干,打扮得斯斯文文,他怀疑是干那个的......”
这个弟子扯了扯袖子,一脸你懂的表情对朝凤暗示,朝凤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敲在这个弟子的脑门上,“让你少看点奇奇怪怪的话本就是不听......这肯定是苏远那家伙,走,把人给我叫齐抄家伙跟上!”
“哦哦......”那弟子捂着额头,虽然痛但是不敢和此刻正在气头上的朝凤顶嘴,乖乖在前面带路。
一大群碧羽宗弟子汇聚到了一起,直奔苏远的小院而来。
苏远隐约间听见了外面极为热闹的声响,瞥了眼发现这不过是大清早,可怀里抱着娇软身躯,温暖的被窝,实在太舒服了。
管他呢......
苏远又闭上了眼,模模糊糊间又陷入睡眠中。
但忽然。
砰地一声巨响,苏远的房门被踹开了。
一股冷风径直灌入,袭向了床上裹成一团的两人。
朝凤带着浓厚的杀气,双眼猩红地闯了进来。
“嗯......?”而子鸢睡眼惺忪地从床上撑起身子,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了一个和师姐一模一样的人,“......师姐......?”
她含糊不清地喊了声。
子鸢此刻衣衫不整,一半的衣裙褪去盘在身下,剩下的一半挂在身上,像是脱又没脱干净一样,内里的贴身衣物也暴露了出来,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极具视觉冲击力。
而那半盖的衾褥里好像还躺着个人,这个人因为子鸢的动作而开口了,“嘶,有点冷......再睡会。”
还躺着的这个人一把拉住撑起身子的子鸢,将其重新拖进被子里盖好,捂得严严实实。
但下一刻。
“等等,师姐?”苏远猛地坐起,回头望去,见到了鬼一样的人影。
第261章 你压我裙子了
子鸢也跟着起身,跨坐在床内侧,略有些杂乱的一头秀发倾泻在肩后,眼底的迷糊渐渐散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前维持着什么样的姿势,几乎是瞬间,一抹醉红袭上了子鸢的脸蛋,一直红到了耳后,红到了香肩之上,锁骨之下,在熹微光亮之下,更显动人。
可这番场景落在朝凤眼里又是另一回事。
朝凤如同石化了般呆在原地,眼底的神采在一刹那变得灰暗。
“完了......完了......完了.......”她无神地喃喃着。
哐当一声,手里的剑掉了。
剑一掉落,朝凤的杀气也全部散完了,她瘫坐在地上,幽怨地哭诉起来,“呜呜呜呜我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我明知道会这样......我就是一不小心撒了手......只一会就不见了......哪想到再见到就是这样......”
趴在地上呜咽的朝凤看得苏远和子鸢不由得对视一眼,可彼此的模样又让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撇开视线,子鸢的脸蛋更是烧得火热,烫的几乎能立刻融化冬冰。
子鸢低着头,不敢去看师姐和苏远,想躲却又没地方躲。
如今她已经被堵在床的最里侧。
子鸢想重整衣衫,可压在身下的衣衫散做了一团,慌乱间,又不可避免地和苏远发生了接触。
“等,等下,苏远,你别动......”子鸢低低的声音带着责怪,又极为慌乱。
“我没动......你扯错了,那是我的衣服......”
“你,你起来一下,你压我裙子了......”
一整手忙脚乱和不可描述的窃窃私语过后,子鸢好不容易才重整衣衫,硬着头皮起身。
可这一番动静被朝凤注意到,又是一阵绝望。
朝凤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
......
“我要说是误会你信吗?”
紧闭的房门,屋内只有朝凤和苏远子鸢三人,苏远认真地对稍稍平复情绪的朝凤解释道。
子鸢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师姐你听我解释......”
可朝凤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嘴角,一副你们当我是傻子吗的表情,无神地喃喃道,“事已至此,过错是非我已无心辨认......”
说罢,朝凤看向了窗外,目光好似穿透了一切,极为缥缈。
苏远无奈摊手。
完了,这是说什么都不信了。
除了已经陷入神游状态的朝凤,还有一道幽怨到了极点的视线盯向自己。
苏远有心无力,很想说真不是我的错,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子鸢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缩在椅子里,双手拧成了一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的三个人,心思各异,直到一声叹息打破了这份沉寂。
“对外什么都不要说,就说无事发生,一切安好。”朝凤扫过两人。
“可......真的什么都发生......”子鸢委屈地开口。
“那你告诉我,一男一女同床共眠能干什么?包饺子吗?”朝凤目光炯炯地盯着子鸢,就差接上一句看着我的眼睛!
朝凤忽然起身,一把推开房内,房外偷听的一个个脑袋顿时四散而逃,随之而来的还有朝凤的声音,“看什么看,这里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
最终朝凤没能把子鸢和苏远怎么着,只是把子鸢领了回去,临走之际,子鸢低着脑袋跟在师姐身后,还不忘悄悄回头看一眼,正巧碰上苏远的视线,又紧忙收了回去。
苏远其实也知道朝凤不会拿子鸢怎么样,毕竟回去冷静后稍微查一查也能发现子鸢其实......
唉,其实苏远真觉得挺无辜的,真要说起来,先动手的是子鸢啊。
不过苏远一回想起昨晚,还是想感叹,难怪英雄难过美人关,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真不错啊真不错。
这份心思仅仅一闪而过,苏远收敛起这份心思重新恢复严肃后,手中再度出现那枚往生镜碎片。
苏远盯着镜中一闪而过的黑影,缓缓将心神沉入其中,和往生镜建立了联系。
“三尸门楚癣......”当苏远眼前出现白茫茫一片的画面后,正中一道扭曲的黑气正四处飞来飞去。
听到苏远的呼唤,这道楚癣的化身停止了四处乱撞的动作,落到苏远正前,“小子,放我出去,我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苏远嗤笑一声,“你能给的我为什么不自己拿呢?”
楚癣的三尸身一愣。
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正常情况下他说完这番话给出的回答不应该是刚正不阿地拒绝吗,然后一番义正言辞的发言,最后勉为其难地达成约定。
三尸身楚癣颇有些忌惮地看着面前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可它在对方掌控的法宝内伤不到其分毫。
虽然是个修为不如它的小子,在外面它挥挥手就能碾死一大片这样的存在,但偏偏这法宝天生克它,沦为这阶下囚。
“你想要什么?”三尸身楚癣尽量表现出强硬,“如果我不愿给,你就算强行拿也拿不到,到时候你什么也得不到。”
“那你就一辈子关在这里面好了。”苏远不在乎道,“随便找个方向往天外一扔,你不会觉得你还能被楚癣找到吧?”
这句话一下踩中了三尸身楚癣的痛处,被关在这鬼东西里面,它几乎被切断了一切联系,一旦真如这小子所说,随手扔到天外的黑暗里,再想找到,那可比大海捞针还难。
“可你也不舍得这法宝吧.......”
“舍不舍得就由不得你了。”苏远的话终是让三尸身楚癣蔫了下来,这场交锋苏远取得了上风,苏远这时便开口问道,“楚癣之前是不是对碧羽宗的人使出过三尸之法,除了那个叫啼泪的。”
苏远并非没有察觉到子鸢昨晚的异样和她平常的状态极为不同。
至少,按照子鸢平常的性子,恐怕直到自身灭亡的前一刻,她也不会开口向其他人求助。
她只会自己傻傻地撑着,不会做出任何请求,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那注定的终局。
如果说子鸢被改变后的异样最可能产生于哪里,苏远几乎是瞬间得出了一个存在。
被称为下一代痴道人的楚癣。
苏远虽然无法直面楚癣质问,但手头倒正好有个楚癣的三尸身。
三尸身楚癣愣了下,然后嘿嘿笑了起来,“你小子在乎的是那个红裙的女孩吧,没错,在黄沙天的时候,我确实对她使了三尸之法,不过至于有没有效果,则不取决于我了,也就和我无关。”
“把对她使用的三尸之法解除,我将你放了。”苏远丝毫没有遮掩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可三尸身楚癣却是再度怪异地笑起来,“我哪能做到啊,这东西......本就是对心有隙之人才能有效,而且,我们做的不是放大,只不过......是让其直面自己的内心,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他们自己,毫无伪装,让原本潜藏到未来才可能爆发的隐患提前展现......这又有什么解除之法呢?”
第262章 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知道三尸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吗?”三尸身楚癣于空中扭了扭一团黑气的身子,阴森道,“三尸,本就是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贪嗔痴,是每个人必不可少的东西,天底下哪有什么圣人神仙,不过是一些将自己的缺陷遮掩得很好的伪君子罢了......”
“至圣之人,心头也会有邪念,只是邪念一起,他们顷刻间就能消弭,但就算他们,也没有彻底摆脱三尸。”三尸身楚癣嘿嘿笑着絮絮道,“三尸如影随形,只要这个人还在世上,不论在何时何方,三尸总会有其存在的一隅之地......本质上来说,人人心中皆有隙。”
“而我们做的,不过是让这些人睁眼看清楚他们的三尸到底是什么样,看清楚他们的本性,他们的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是什么样,而不是被教化之后深深掩盖过去的伪装......这才是最真实的‘人’本身。”三尸身楚癣越说越兴奋,“从‘人’在天地诞生之初起就是这样,这便是最自然的形态,又如何去解除呢?重新披上一层教化的伪装?那不过是在为下一次更大的爆发做准备......”
可说着说着,苏远伸手一把抓住扭动的黑气,可却没能抓住,只是将其捏散,于空中重组。
“小子,你别不信......”三尸身楚癣龇牙咧嘴,可对苏远又没有办法。
苏远只是盯着它淡淡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解决的办法,有还是没有?”
三尸身楚癣察觉到了丝丝危险,要是自己给不出满意的回答,这小子会做出什么举动还是个未知......
“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三尸身楚癣直接道,“修三尸之法,斩去三尸,将其化为独一的存在,比如像我这样,我便是本体斩去的痴意所形成的一个化身,只是......”
三尸身楚癣带着莫名意味打量着苏远,“只是三尸一斩去,相关的念头也当即不复存在,你和那女孩之间......当真舍得如此做吗?又或者,你舍得,她会愿意吗?”
“贪嗔痴三尸,痴为蒙蔽,为不明,为执念,由痴生贪,由贪生嗔,痴为三尸之根本,所以我痴道一脉才是最有可能做到三尸合一达成至高大道的......我这具痴化身一斩去,本体便不会为无端的念头所执着,而我会汇聚所有可能产生的痴念,两者互为一体却又各自独立,嘿嘿,是不是很奇妙?”
苏远没有理会三尸身楚癣喃喃的自夸,“怎么修三尸之法?”
“很简单,入我唤尸门就行......”
话音未落,三尸身楚癣又被苏远捏碎,散做了一大团黑雾,重新凝聚。
苏远深吸一口气,到头来,只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让子鸢修三尸之法斩去三尸?苏远不觉得这是个好点子。
三尸身楚癣还在那喋喋不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或者你入我唤尸门也行,叫我一声师父我传你三尸之法......”
苏远没有理会这一团不成型的黑气,直接离开了往生镜。
回到自己的居所,苏远长出一口气。
虽然没有得到解决的办法,但至少,问题能确定了。
于屋内,苏远独自一人默立床前,隐约间,清香浮动,佳人似还在眼前,于苏远心头掀起丝丝涟漪。
握着他的手,将刀刃抵在心口凑到耳边低声念叨的娇俏人儿,所说的话语,恍惚间,似是和另一个名为凌霜的女孩重叠。
两人虽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但总会在一些莫名的地方极为相似。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苏远第一次见到子鸢时才会阴差阳错地将其看做了凌霜。
......
黄沙天的事已了,无凤老母所领衔的追杀队伍也在几日后归来,她们并未追踪到楚癣等唤尸门主力,只抓到了两个落单的唤尸门长老。
这两个唤尸门长老都死在了无凤老母的手下,其尸首更是被带回来示众。
或许是朝凤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子鸢依然是完璧之身,完好无损,事情也就没有闹大,无凤老母并不知道这件事。
子鸢也安分了一些日子,至少,这些天一直缩在碧羽宗的弟子中间,倒是再没和苏远见过面。
城中流传的仙缘故事热度不减,很多人求仙不得,便把心思打到了那唯一一个得了仙缘的人身上。
问那些路人,得到的回答多是含糊不清,只知道是个官差打扮的人。
很多人循着线索找到了当事一方的魁梧书生,问其仙缘的下落。
越是有很多人问,魁梧书生越是郁闷。
“别来问我,我不知道......”他每每回想起那天,心底就好似被挖去了一大块,明明仙缘就在眼前触手可得,他却和仙缘擦肩而过。
只差一点......
这种只差一点就能得到却失去的感受比没有机会得到更可怕。
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永远都会懊悔那个得到仙缘的怎么就不是自己。
第263章 三清天
见到自己儿子整日郁郁寡欢不得志,其老父更是整天在茶馆里嚷嚷。
“胡老爷,听说令郎见过仙人,还差点得了仙缘?”
土地主打扮的胡老爷呸地吐了口口水,瞪眼睛喊道,“仙人?我呸!眼睛都是瞎的,黑白不分,还仙人!我儿子行仗义之事,替人主持公道,这一点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瞎了眼的仙人竟然看不到?竟然把仙缘给了我那个傻邻居的儿子,不就是在学院里对师长们卑躬屈膝运气好考了个小官嘛......有时候我真怀疑这狗屁仙人是不是和当官的也勾结到一起去了......”
没人在意胡老爷发泄的话语,只在乎他话里透出的信息。
仙缘获得者的身份当即被锁定,可诸多人找上门后才发现,这一家人早已人去楼空,去其当差的地方寻找,这号人早在好多天前就消失了。
自此,仙缘再难觅。
但谁也不知道胡老爷的那番话有没有被仙缘获得者听到。
或许,几年之后,魁梧书生和其老父将会再遇到仙人,不过届时仙人带来的就不一定是仙缘了。
......
黄沙天,半壁黄沙荒漠,半壁山清水秀,通向其他世界的通道就处在这两者的交界线上。
上百道流光划过天际,径直进入通道,而在这上百道流光中,唯一一道踏着剑的紫光极为显眼,格格不入。
二十四重天的三清天内。
秦书站在通道之外,好奇地打量着所谓的三清天。
秦书一身朴素的长裙,清秀的容貌在一众荡魔剑宗弟子已算是突出者,可荡魔剑宗的弟子没一个敢靠近秦书,只因为秦书身边那个摸着白胡子嘿嘿笑的老头。
秦书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缩着脑袋躲在秦书的身后,一双大眼睛,带着懵懂和稚嫩,怯生生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秦书对身边的老头问道,“师父,这三清天分为风、云、雨三天,这云天倒是......一点都没有云天的样子......”
她的话语间透着难掩的失望,本以为云天应是一眼望不到的云海,极尽瑰丽壮阔之景色。
可当前摆在面前的云天,反倒是......一片破败苍凉之景,到处是断壁残垣,倒塌的宫墙和石壁,漫山遍野,爬满了绿藤和杂草。
山林里不知藏匿了多少建筑,茂密的深林里不时冒出几根独立的柱子,遮掩的浓密树丛之下,潜藏着更多待发掘的遗迹。
天空之上残阳如血,看不到一点云彩飘过,反倒显得有些妖艳。
万长天习惯性捋直了胡子,“三清天我之前随宗内大部队来过一次,这三个世界早已破败,没有人活动的迹象,有的,唯有这些数不清的断壁残垣,但这些遗迹里可发掘的东西几乎是没有,一点价值都没有......唯一有价值的,可能就在三清天的反面了。”
说到三清天的反面,秦书的眼中就流露出不忿,“日炎天和血衣门太不讲武德了,竟然联手争抢我们驻守的世界,最后还真给他们夺去了......”
万长天倒是看得开,“修行之争,向来如此,你来我往,不争者便要永远落后一步,最终被淘汰,所以......”
秦书身后那个怯生生的小脑袋接话道,“......把他们都杀了?”
小小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还有些许害怕,可说出的话却让秦书和万长天一愣。
“吔......?”秦书歪头盯着自己这个徒弟看了几眼,起初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想了想之后又没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点头道,“嗯,好徒儿说得对!”
万长天先是看了看那怯生生的徒孙,然后又看了看说话的秦书,摸胡子的手也停下了,可最后他也跟着点头道,“嗯,徒孙说得对!”
听到两人的夸奖,那怯生生的小脑袋松开了揪紧了的秦书衣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欣然欢喜。
“可惜苏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在宗内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他......”秦书忽然感怀地叹气。
而就在秦书念叨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通道出现了波动。
万长天回望,“哦?其他宗门的人来了,不知道是哪一宗,反正不可能是日炎天和血衣门了......”
不仅是秦书和万长天,场中诸多荡魔剑宗的弟子皆将视线看向了通道所在,只见通道之中率先走出一道人影。
雍容淡然的老妪俯瞰着大地,随即目光触及到下方的诸多荡魔剑宗之人。
荡魔剑宗队伍中当即有不少人笑着上前来打招呼。
“无凤老母......”
“原来是碧羽宗的同道,老母可安好?”
“老母,你们可曾遭遇其他宗门的袭击,唉,我荡魔剑宗同时遭到两大宗门联手袭击,不得已选择了放弃,保存了宗内弟子,可驻守的世界被抢走了......”
无凤老母在诸多眼熟的面孔中扫过,最终停在了下方一个满脸唏嘘的老头身上。
这老头不修边幅,形象上虽有一点高人风范,但也只有一点罢了。
无凤老母没有理睬其他人,直接喊道,“万长天,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虽说是好消息,可听到这话的人总隐隐觉得无凤老母似是有点......怪罪的意思
这两人不会.......
无数双眼睛扫过无凤老母和万长天,没人乱说话,可他们的视线把该说的都说了。
万长天愣了下,秦书戳了戳自家师父,“师父,你不是天天说人老心不老吗......”
万长天没好气地一挥袖,“我万长天岂是那样的人......我什么也没干啊......”
他此刻是一脸纳闷。
从无凤老母身后接连出现的碧羽宗弟子里,一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踏着紫色剑芒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看到这人的瞬间,万长天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这小崽子......?”
秦书也怔住了,眨眨眼,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才不敢置信地问道,“小......师弟?”
秦书背后的怯生生脑袋也钻出来,“小师叔?”
就连其他荡魔剑宗弟子也愣了下,“那人是谁?天阶玄剑,肯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可宗内有这号人?”
他们进入二十四重天之时,苏远还声名不显,尚未跨入天阶,很多人根本不认识苏远。
苏远对着一双双好奇和试探的目光淡然笑了笑,最后停在了万长天和秦书的身上,拱手笑道,“师父,师姐,好久不见。”
“呼......原来是万老头的弟子,还以为是私生子呢。”
“万老头,你这弟子不错,年纪轻轻天阶玄剑的剑意如此浑厚,年少有为年少有为。”
“嘶......万老头,我记得你在宗内好像是有个弟子,不过他不是才进内门,是他吗?不太像......这修为对不上吧。”
还不等其余人问话,无凤老母发起了诘难。
“万长天,你这弟子不错,夺了我碧羽宗所占世界的好处,你说说怎么处理吧?”
之前无凤老母念在苏远是小辈,还有子鸢的份上,没有过多为难苏远,可现在找到了同辈的正主,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无凤老母的一番话直接让荡魔剑宗队伍里掀起了连串的倒吸之声。
第264章 重逢
从无凤老母手里夺了好处?
万长天的额间流出滴滴冷汗。
他这个弟子什么本事他还不知道吗,无凤老母这话明着是在夸苏远,暗地里却隐含着其他意思。
而这份意思,更是直直冲着他来的啊......
坏了,这次怕是在劫难逃,甚至要脱层皮了......
万长天面含微笑拱了拱手,“无凤老母说笑了,这混小子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过是老母让着他罢了哈哈哈......”
无凤老母冷冷一笑。
开始细数苏远在黄沙天所作所为。
“你这弟子胆子大得很,单枪匹马杀进人家的圣地......”
先是烛氏圣地,然后是和唤尸门一战,后面又是反面世界出人意料地破阵,却反而成了唤尸门最好的目标。
诸如种种,一一道来。
听到后来,万长天都懵了。
谁教的这么大能耐,他也想学。
其他荡魔剑宗长老纷纷将视线投向万长天,意思很明确,都在说你个老小子不厚道,这么个弟子藏着掖着。
“万老头,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安排了这一手?”
“好家伙,原来藏得最深的是你啊,于万里之外运筹帷幄,好歹是给我们荡魔剑宗争了光......”
“本以为这次三清天之争我们荡魔剑宗没戏了,哪想到在别处开花了,好呀好呀......”
关系交好的荡魔剑宗长老对万长天说起了悄悄话,得来的却是万长天的苦笑。
万长天将视线看向那个站在绚丽紫芒长剑上的身影,“可是......他本应该还在宗内啊,我来二十四重天时就没带着他......”
这话引来的是一重重磅的猜测。
“那他怎么来的?”
“岂不是找到路了?!”
“好小子,快和你师父说说回去的路在哪,这破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听到那些长老这么对自己喊话,苏远也只得苦笑。
无凤老母倒是替他解释道,“别想了,这小子是横穿天外来的,怕是除他之外再无一人能行。”
苏远也接着说道,“师父,这事说来话长......”
这事涉及到宗内,皮仙冒充长老和弟子,谁知道宗内还有没有同伙,在未弄清楚之前,苏远不想走漏太多消息,免得打草惊蛇。
无凤老母并未拦着苏远回归荡魔剑宗的队伍,毕竟这么多人在这,难不成万长天还能跑了不成。
苏远下意识在碧羽宗队伍中寻找一道红裙倩影,在朝凤身边找到后,苏远对上了那双重归平静的清澈眼眸,干净明亮的眸子带着丝丝愠意瞥了苏远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别处,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见状苏远于是笑笑,放心地转身回到万长天面前。
围在万长天身边的长老对苏远啧啧称奇,纷纷道是个好苗子,怕是不久就能接万老头的班。
可万长天唯有苦笑,总觉得这个弟子的进步看得他实在懵逼。
不过这年头谁身上能没点奇遇,很多时候大家不会去探对方的底,心照不宣罢了。
“这些都是我天关宫的直属长老......”万长天给苏远介绍几位长老,让苏远和几位长老打个照面。
苏远见到这些笑呵呵的长老,顿时想起宗内对他多有关照的雷宣叶先等人,雷宣是地轴宫直属长老,叶先则是天关宫直属长老。
念此,苏远和几位长老极为聊得来,几位长老诧异间愈加觉得苏远绝非那种一心向剑的剑呆子,这份为人处世在宗内怕是极能混得开。
久别重逢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但也没有想象中的平淡,苏远再见万长天和秦书,有的只是一丝怀念和感慨。
没想到再次见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下。
秦书反复打量着苏远,那眼神看得苏远一阵发毛,好似秦书不认识他了一样。
“怎么?师姐这就不认识我了?”
秦书皱了皱鼻子,“你修为怎么比我还高了?不行不行,我是师姐,你不能比我厉害......”
直到此刻,苏远也看清了秦书的实力,约摸着在六阶中级左右,苏远的修为比秦书只高不低。
但苏远当前具体的修为在什么水平,苏远自己也说不清。
按照荡魔剑宗所修功法,其本命玄剑的紫光之强盛早已达到了七阶的水平,但苏远的本命玄剑依然没有跨过六阶晋入七阶的仙阶门槛。
虽然还处在天阶玄剑的水平,但苏远有自信,同阶之下,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师不必强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苏远想到一段古文,当着秦书的面念出来,结果秦书没炸毛,万长天没好气地出声了。
“你小子到底是点你师姐还是点我呢?还没到七阶呢就想着夺了老夫的位子是吧?”万长天气冲冲道。
“不是啊师父,冤枉啊,我哪有这想法......”苏远无奈摊手,“说实话您老在天关宫有什么位子吗?我还真不知道......”
“师父是善剑堂堂主哦。”秦书提醒。
苏远一愣,“善剑堂?这是什么东西?”
秦书煞有其事地介绍,“不以修炼为目的,纯粹以修身养性为目的而练的善剑,多是没修为的家属和一些因伤退下来的长老......”
苏远瞬间明白了。
老年活动中心主任是吧?
不是,这位子还需要人觊觎的吗?
可见万长天一副颇为自傲的模样,苏远扯了扯嘴角,“您老......这位子挺好,挺好,一直干下去没问题的,我相信您。”
就在这时候,从秦书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叫喊,“小师叔......”
苏远注意到秦书背后钻出一个怯生生的脑袋,那脑袋的主人年纪不大,顶多就十二三岁,勉强站到和秦书齐胸的高度。
瞪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眼底的怯意几乎成了实质,一张瓜子脸,小巧精致的五官,一看就是美人模子,小小的身躯只裹着一身单色素裙,宛如柳芽的青涩身段,最是纯真美好。
第265章 荡漾之夜
苏远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还能被人叫师叔,打量着这怯生生的女孩,愣了一下,“你收的徒弟?”
秦书理所当然地叉腰,一脸我厉害吧的表情,“怎么样?这你永远追不上了吧,哪怕你以后再收徒弟,还是要叫我徒弟一声师姐。”
不是师姐你的胜负欲是用在这样的地方吗?
苏远一脸难言的表情点头赞道,“挺好挺好,既然叫我一声师叔,也不能让你白叫......”
想了想,苏远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七彩珍珠,这是在极西之海时从海里捞上来的,虽然没什么用处,但胜在好看。
苏远将七彩的珍珠举到那个怯生生的脑袋面前,七彩的珍珠在云天那残阳如血的烈阳照耀下,霎时间从七彩之色变成了血红色,晶莹剔透的血红之色更显瑰丽,愈加动人,看得那双水润的大眼睛直愣神。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好好看......”
可她依然不敢伸手接过。
“虽然不是什么宝贝,但这就算作初次见面的见面礼了,收下吧。”
面对苏远的话,那小脑袋的主人还是不敢置信的样子,“给我的.....?”
她抬头看了眼秦书,直到秦书点头首肯,“汐妾,小师叔送你的东西可以要哦,不用和小师叔客气。”
名为汐妾的女孩这才眼巴巴地接下了血红的珍珠,失神地捧在手心里,直愣愣地盯着。
这番模样颇为惹人怜爱,秦书也是极为温柔地揉了揉汐妾的脑袋,“这孩子性子较为胆小,师弟你习惯就好。”
苏远倒是无所谓地摇头,汐妾的身上显然也发生过不少事,不过也见怪不怪了,“没事。”
苏远和万长天秦书等人好不容易团聚,子鸢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略有些动容,目光一直怔怔地落在他们的身上,朝凤不由得凑上来,略显幽怨地嘀咕道,“你要是想去也可以去啊,相信人家的长辈肯定很欢迎你。”
子鸢瞥了眼朝凤,“哪有......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没别的想法,有师姐和师父陪着我就够了。”
“哼哼,真是这么想的,我不信......除非......”朝凤凑到子鸢耳边悄声嘀咕了句话。
子鸢面色一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会颇为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如果非要这样做你才能信的话,那行吧。”
见状,朝凤开心地抱住子鸢,“嘿嘿这才是我的好师妹嘛~”
......
三清天的云天当前只汇聚了碧羽宗和荡魔剑宗,两宗没有明面上的利益冲突,关系还算不错,暂且互相驻扎在了一块。
当晚,荡魔剑宗和碧羽宗营地的中间升腾起了巨大的火堆,三三两两的弟子结伴于火堆边交谈,在这里的都是各宗最精锐的弟子,至少于修炼一道上,都是佼佼者。
碧羽宗又以女弟子闻名,荡魔剑宗内不少所谓的青年才俊对这些“仙子们”仰慕许久,不少荡魔剑宗的弟子和那些碧羽宗弟子嬉笑着逗乐,时不时传来女弟子银铃般的笑声,气氛极为融洽。
苏远无所事事地坐在离火堆稍远点的地方,不多时,秦书也带着汐妾走来,见到苏远秦书就立刻打趣道,“师弟,怎么不去找找碧羽宗的仙子?可别被师兄弟们抢先了哦。”
苏远只是摇头。
秦书又恍然大悟,“和碧羽宗走在一起,怕是那些仙子们早都给你混熟了,怎么样?有没有哪个仙子比赤鸢仙子还好看?”
苏远瞥了眼秦书,“师姐,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书嘿嘿笑道,“你知道之前我们碰到过一回无凤老母吗?”
苏远想起无凤老母曾经提过一回,“听无凤老母提到过一次。”
秦书继续嘿嘿笑道,“你知道那一次赤鸢仙子找我们要了什么吗?”
苏远对此事一无所知,好奇问道,“子鸢她找过你们?”
秦书咂咂嘴,“已经直呼其名了呀......赤鸢仙子找我们要了你的资料,你也知道,每个弟子的底细宗内都会调查得一清二楚,你的也是。”
苏远还是瞥了眼秦书,“她要了你就给了?”
“起初没给。”秦书先是摇头,后来又点头,“后来嘛......”
“给了就是给了,哪有什么先给后给......”
“我想着说不定是一家人了呢......而且她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秦书摊手,但到最后也没说到底是什么理由。
苏远无语至极,不过这种东西他倒是无所谓,那些所谓的底细他也看过,记载的东西不过是生平家世经历等一些稀疏平常的东西。
哪怕子鸢不找秦书索要,她自己费一番功夫也能轻易查到。
反倒是子鸢直接找秦书索要的动作,势必也会让苏远知晓,其中暗含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子鸢一开始就没想着瞒过苏远。
火堆旁忽然走出几道倩影,为首的是子鸢和朝凤,在其身旁还有青鸾等人的身影。
这几道倩影一出现,当即不少自信的荡魔剑宗弟子围了上去,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不过都是朝凤出面将这些人拦了下来,一番客套话打发完事。
苏远的目光落在唯一一道红裙的窈窕人影上,脖颈如天鹅般傲然挺立,漠不关心的神色好似对一切都不感兴趣,脸上的轻纱也难掩那份绝妙的容姿和气质,但越是这样周围人越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苏远扫了一眼子鸢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说实话,自那一晚过后,他和子鸢之间变得有些微妙,只是这份微妙谁都没有点破。
秦书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跑开,留下了汐妾低着脑袋缩在苏远背后。
本没想到她会出声的苏远忽然听到了一声极为微弱的声音,“谢......谢谢师叔。”
汐妾的声音像是演练了很多次才勉强憋出来的一样。
苏远想了下才意识到,她这是在为白天时送的那七彩珍珠而道谢。
第266章 碎了一地的道心
隔了这么久的道谢让苏远无端地想笑,颇感这孩子可爱又可怜,他转过身,看到汐妾缩着脑袋跪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身子紧绷,在夜风里,被裹在单薄衣衫之下的柳芽身姿似是在颤抖。
苏远上手揉了揉那低下的脑袋,安抚道,“小事,以后被欺负了找师叔,师叔给你出头。”
汐妾的身子愈发紧绷,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蛋,紧紧咬住了嘴唇,眼眸几乎合上,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远身前的嘈杂声越来越重,似是有人群在靠近,一看,发现是朝凤带领的队伍朝苏远这走来了。
朝凤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走过苏远身边瞥了他一眼,子鸢傲然挺立的脖颈默然间低垂了下来,一副目不斜视盯着路的样子,青鸾瞥见苏远,先是一怔,随后矜持一笑,点点头走过。
其他诸人对苏远也多是点头一笑而过,这么多仙子同时对苏远示意,一时间倒给苏远引来了不少目光。
不过大家对此还算能原谅,毕竟苏远和碧羽宗队伍待在一起,混熟了也能理解。
但之后发生的事却是诸人无法原谅的。
朝凤虽然领着众人走过,但没多久,一道单独的倩影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定,从队伍中脱离,摇摇晃晃地向苏远走去。
子鸢走两步停三步,犹犹豫豫间最终还是来到苏远身边,而此刻苏远却正和汐妾聊得极为欢快,虽然汐妾接话接的极为勉强。
当苏远注意到那步入眼帘的身影时,其距离自己不过三两步,可就是这三两步对子鸢来说却恍若天堑,怎么也无法跨越。
子鸢的步伐虽然是朝着苏远的方向,可视线却偏望着另一侧的黑暗,火堆的光芒摇曳着落在子鸢身上,将其脸庞一侧淹没在阴影之中。
苏远见状倒是停下了和汐妾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转而不动痕迹地默默等着。
子鸢的脚步很慢,几乎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但挪到一定距离后,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住,径直被拽着坐下,坐在了苏远身边。
霎时间,场中响起一连片捏拳头嘎吱作响的声音。
这小子敢这么对赤鸢仙子......
子鸢的视线和苏远平齐,苏远也终于看到子鸢的面庞,那是一副晦暗难明的神态,明明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表现得极为淡然,但依然有着难掩的幽暗流露出来,好似有些许不满。
被猛地一拽坐下后,原本齐整精致的红衣罗裙也有些杂乱地散开,子鸢借着整理衣裙的空当低下头,可动作却无比生硬,反倒是让两人间的气氛更显尴尬。
汐妾的声音弱弱响起,“好漂亮的姐姐......”
苏远略有些骄傲地扬头一笑,“是吧,姐姐可是鼎鼎有名的仙子......等等你叫她姐姐叫我师叔总感觉这样好显老。”
子鸢下意识瞥了眼汐妾,“我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叫姐姐很正常,倒是你也确实步入老气横秋的年纪了。”
“喂明明我们年岁也差不了多少,我老气横秋那你不也是。”
子鸢低低地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也不去看苏远,只是抬头去看天上的星辰,顺便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渐渐放松了下来。
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极短极短。
见此情景,四周捏紧拳头的嘎吱作响声愈加响亮。
苏远轻叹一口气,环顾四周,夜风带来身边佳人熟悉的清香,在这个没有压力的夜晚,熟悉的人聚集在身边,两宗弟子一派祥和,唯有等待着即将开始的三清天之争,静谧而又满是期待,这种时候对他来说似乎并不算多。
“要是天天都能这样该多好。”苏远感慨着,可落在子鸢的耳中意味却截然不同。
“要哪样?”子鸢拢了拢落至腿上的裙子,抱着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苏远。
苏远想都没想直接道,“当然是你们都陪在我身边啊。”
苏远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穹,明灭的星点于天际出现,苏远好似看见了天外那无数个世界里所发生的种种往事。
从密林中闯出的稚嫩女孩长成了清冷无情的仙子,矗立于海崖之上,眺望着,期盼着......
甘愿献出一切的平静少女,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一丝情愫,但她依然只是会献出自己这一件事,最后更是傻到化作亘古的凤枝......
分不清真实和虚假的女孩,早已于绝望中失去了一切,横躺于棺中的烧焦身躯,是否还能有再见的时候......
带来灾祸的少女,将血肉献于大地,终得蜕变,身成祖龙,但那皑皑骨躯,早已见不到曾经那依稀的笑容......
悄然间,苏远抓住了子鸢的手,抓得很用力很用力。
哪怕当前只有一人陪在他身边,但苏远也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把她们全部找到。
子鸢似是感受到了苏远想要传递的感受,她虽然不能全部明白,但至少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她并不讨厌这样。
待在苏远的身边。
子鸢心底本留存的一点芥蒂正一点一点消散。
苏远却忽然拿出一枚圆润的闪动着光芒的东西。
子鸢的眼眸一点点睁大。
苏远将那闪动着七彩光芒的圆珠举动前方,正对着火堆,摇曳的火芒于夜色里极为耀眼。
“你过来看。”苏远拿出这枚七彩珍珠,视线和七彩珍珠还有火堆形成了一道直线。
子鸢下意识靠了过去,怔怔地盯着七彩珍珠,视线同样穿透了七彩珍珠,和火堆列于一条直线上。
只见原本还是七彩之色的珍珠,于火堆的映照下,直接变换了一种颜色,那是和摇曳之火同样甚至更瑰丽的烈焰之色。
七彩的珍珠中间,甚至隐隐有一缕火芒在跳动。
子鸢没有言语,只是失神的盯着那一缕火芒,瞳孔随着火芒的跳动而一齐动着。
“这朵火苗和你很像啊。”苏远随口打趣着,“所以,此物合该和你有缘。”
七彩的珍珠离子鸢的视线越来越近,最终直接落在了手心上。
子鸢这才回过神,看了眼依然维持着火芒跳动模样的珍珠,又抬头看向苏远。
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能用近来形容的了。
负距离,倒也算不上。
总之就是非常非常近。
子鸢一手撑在地上,身子前倾,呆呆仰头的模样,隔着轻纱,那薄润的娇唇只要苏远一点头就能触碰。
子鸢的眼中现出一丝恍惚,鬼使神差地,她再度仰头,一点点靠近,眼看着两人的影子就要重叠之时,汐妾的声音幽幽响起,“师叔......亲亲是不是会生宝宝的。”
苏远的身子一僵,子鸢的身子也一颤。
“谁教你的!”苏远猛地回头质问,咬牙切齿间,有些恨铁不成钢。
汐妾缩了缩身子,害怕道,“师父说女孩子不能和人随便亲亲,不然会变成大肚子,小宝宝就会在里面拳打脚踢,然后某一天突然蹦出来......”
苏远一想起秦书那张嘴,这确实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再回头看向子鸢,却见子鸢此刻颤抖着低下头,微微喘着气,再也没有刚才的氛围。
苏远很想现在立刻就冲到秦书面前将其教育一番,成天教小孩什么破东西,没有一点眼力见吗。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回过神来的子鸢立刻缩了回去,抽走了被苏远牵着的手,抱着腿只是低头不语。
“现在立刻回去找你师父,告诉你师父,亲亲是不会生宝宝的。”忍着怒意,苏远压低声音道,“然后,替师叔教训下你师父,记得,要用你能用的最狠的方式狠狠教训!”
汐妾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猛猛点头。
师叔人这么好,他说的事肯定是对的。
于是汐妾起身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了苏远和子鸢两人。
可良机难觅,错过了的就是错过了的,再难复现,苏远只好若无其事地看看四周,却看到到处是眼放绿光的充满仇视的视线,如同黑夜里的群狼,虎视眈眈。
这一夜,不知道多少荡魔剑宗的弟子道心破碎。
苏远对此不以为然,顶多就是踢一脚再叫两声“去去”。
七阶之下,在他眼中,都是路边一条。
......
是夜。
子鸢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临时搭建的小屋,朝凤早已等待多时。
见到子鸢,朝凤立刻扑了上来,可揽入怀中的却是恍若失魂落魄的人偶。
朝凤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子鸢的脸上立刻浮现一抹醉红,她摇摇头,低声道,“没事......”
可刚才的一幕幕总是不断在她眼前浮现,怎么赶也赶不走,让她的视线愈发动摇。
朝凤不以为然地咧嘴一笑,“已经好几年和没师姐一起睡了吧,欸小时候可是天天抱着师姐不放的,每天晚上给某人当枕头,一当就是十多年......”
说到后面,朝凤的话语间已然充满了幽怨。
子鸢失神间却没听清师姐在那嘟囔个什么东西。
朝凤解开披着的外衣,坐回到床上,拍了拍被子,骄傲地展示着,“床早已暖好了,快过来!”
子鸢只记得似是答应过师姐,于是下意识使然地过去了,可脑海中却还是在想着其他东西。
“嘿嘿,又香又软的小师妹是我的啦......”
当夜已深之时,朝凤如同八爪鱼般缠着子鸢呼呼大睡。
被紧紧抱着的子鸢,虽然从师姐身上传来的气味和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未变,让人怀念的同时又稍显安心,可子鸢依然感觉......不对劲。
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她艰难地翻了身,从那窒息之中将自己解放,背对着师姐的同时,却是有些难以睡去。
她不知道少了的到底是什么。
师姐的怀抱确实很温暖,很软和,可就是......
子鸢的神色变得有些莫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又向前倒退,回到好几天之前的那一晚。
隐约间,她似是回想起那一份感受,那独一无二的感受。
还有那莫名的安心和舒适。
想着想着,子鸢忽然意识到。
原来,不是所有人的怀抱都是一样的。
......
第二天,子鸢顶着个淡淡的黑眼圈找到了苏远。
“昨晚忘记说了。”子鸢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幽怨,又让苏远有些摸不着头脑,“青鸾她......状态有点不对,啼泪......是死在你手上的吧。”
苏远点头。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啼泪背叛宗门,若是抓去宗内,她的死法或许会比死在你手上还要惨,只是......青鸾有些困惑。”子鸢借着解释道。
“我明白了。”苏远明白了子鸢的意思。
对他来说,这倒是小事。
之后有空可以去找青鸾聊一聊。
“昨晚找你本来就是说这件正事的......”子鸢又嘟囔着开口,话语间略显埋怨,“结果......”
“还有,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我也不是很想......”子鸢的手中重新现出那枚七彩珍珠,其中依然维持着幽幽燃烧的火芒状态。
“此物和你有缘而已。”
但苏远的解释很明显并不让子鸢满意。
见状,苏远回想起送这东西给汐妾时,从身后传来的有些羡慕又有些黯然的视线。
虽然视线的主人藏在碧羽宗队伍里藏得极好,也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一直注意着的苏远还是捕捉到了。
可苏远也不好当着正主的面将其揭穿。
最终,苏远只能承认道,“其实,早就给你准备了,早在来二十四重天之前......”
子鸢一下子怔住了,喃喃道,“所以......不是顺便,而是......”
“特意......给我的?”子鸢低下头,眼中只有那枚闪动着火芒的珍珠,所有的幽怨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第267章 留影
这么说,其实也行。
苏远没有点破的想法。
毕竟这七彩珍珠在极西之海寻到了六枚,那时是打算分三枚给子鸢她们,剩下三枚送给其他身边的人,师姐秦书一枚,子鸢的师姐一枚,可后来多了个伏栀。
六枚就只能重新分配,秦书......就算了,由她的弟子继承,子鸢师姐的那一枚也暂时搁置,等以后再说。
本就是图个好看,分给这些女孩子图个开心,苏远并未多想。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容苏远这么单纯。
至于特意不特意,苏远只能表示。
虽然我同时准备了很多枚,但对于每一枚来说都是刻意准备地没问题吧。
子鸢的脸上复现笑容,略显愉悦地离开了。
就在子鸢走后没多久,苏远的面前又多出了一个满脸委屈的人。
秦书苦着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朝苏远喊道,“小汐妾她欺负人。”
苏远猛地一惊,才想起昨晚似乎是对汐妾说过让她教训教训秦书,可没想到汐妾竟然真的做到了。
看秦书这模样,似乎教训得还挺惨。
于是苏远不动声色地问道,“她怎么你了?”
秦书愤愤不平地抱怨道,“以前她起床后都会给我准备好热水洗漱,还有她亲手做的饭菜,可今天她一声不吭什么都没准备......”
苏远眼皮一跳,“师姐......你这是找了个徒弟吗?”
况且,就这?
这就是......汐妾所能做到的最狠教训?
说实话,有点窝囊了......
但关键是,还真他娘的有效果。
看着秦书这委屈极了的模样,苏远感觉这对师徒能碰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确定......不是找了个丫鬟?”苏远不太自信地问。
秦书摊着手一副这个事情我没办法和你解释的样子,“一言难尽,汐妾她就是这样......总之,汐妾好像对我变得特别冷淡了怎么办,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师父了?是不是要出去流浪了?然后重新找个师父顺便在新师父面前说我的坏话......”
苏远叹气。
他有些后悔让汐妾狠狠教训秦书了。
......
好不容易送走秦书,问题还未解决,苏远打算去找青鸾时,路上却碰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怀里护着宝贝一样的朝凤将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捂着,探头探脑地向着荡魔剑宗的驻地方向靠近。
苏远当即喊了一嗓子,“朝凤师姐!”
朝凤吓了一激灵,当看见是苏远后这才重新舒气,然后嘴角掀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这笑让苏远总感觉有些蹊跷。
昨晚朝凤带领着碧羽宗众人从面前走过时也是这样的笑。
那样子就好像......我明着告诉你我要使坏了但你就是不知道我要使什么坏一样。
这种感觉,苏远只觉得很微妙。
“苏远呐,给你看个好东西......”和苏远也算是老相识了,朝凤直呼苏远的名字,凑到苏远近前,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苏远好奇地探头望过去,想看看朝凤的葫芦里面到底卖得什么药,想搞什么鬼。
可当苏远看清朝凤捂在怀里的东西后,霎时间愣住了。
那是一枚透明的水晶,棱形的水晶晶莹剔透,中间隐隐有水波流转,其中似乎记录下了某些画面。
画面里,面带得意之色的慵懒成熟女子侧躺着,正是朝凤,她举着刻录画面的水晶,越过其发间,背对背则躺着另一个身披白色单衣的窈窕背影。
如墨的青丝倾泻而下,单薄的白衣裹住身躯,将那玲珑的曲线尽显而出,只是那背影轻轻缩着,似乎是有些无端的寂寥。
苏远一眼就认出那单薄白衣裹着的人影就是子鸢。
他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朝凤一脸得意的神情,苏远再度叹气。
不是吧师姐,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较劲......
朝凤将苏远的无语看做了郁闷,顿时愈发高兴,一脸欢快地离开了。
独留苏远仰头望天。
......
“青鸾,啼泪长老的事可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唤尸门早有蓄谋,若能回宗,相关的人怕也要受到牵连,这一点上,你应当明白,不要过多插手,不然对你没有好处。”
“雪霓师姐,我明白......”青鸾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地响起,不轻不淡。
敲门声适时响起,刚才和青鸾交谈的那声音于是道,“有人来了我就先告辞了。”
随着房门被推开,门外的苏远看到青鸾房内走出了一名极为朴素的女子,那女子面相普通到了极点,就算是放到大街上也是一眼被淹没的那种,并不难看,但也毫无突出点。
可越是这么普通,苏远越是发觉不对劲,一般人虽然普通,但也不可能普通得这么标准。
朴素女子和苏远擦肩而过,离开了青鸾居所。
“那位是?”苏远有些好奇问道,碧羽宗队伍里的弟子足有数百之众,不是每个弟子他都打过照面。
青鸾见到苏远时微微一怔,没什么波动的眼眸微微低合,缓缓道,“九凤之一的霓裳精卫,雪霓师姐。”
第268章 往事
相比起赤鸢朝凤青鸾等人,这个名头苏远倒没怎么听说过,声名不显。
不过能位列九凤之一,和赤鸢青鸾并列,显然也不是寻常碧羽宗弟子。
拥有者霓裳精卫的名头,却如此朴素,苏远也不觉得奇怪了。
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喜欢在人前出风头,哪怕是子鸢有时也会遮盖面容,换上一副普通多了的样子悄悄外出巡游。
碧羽宗的九凤,乃是其弟子间所能继承的最强的九个称号,至少苏远所知道的就这些。
但关于九凤的更具体细节,苏远则知晓地并不明确。
“这一次陷于二十四重天的九凤只有赤鸢,朝凤师姐,雪霓师姐和我,剩下的都不在此。”似是看出了苏远的困惑,青鸾主动开口道。
苏远了然地点头,便转回到正事上,青鸾的状态虽然看着和没事人一样,但子鸢所说,青鸾实则陷于困惑之中。
“青鸾仙子,啼泪的事......”
不等苏远说完,青鸾率先摇头开口,“我其实没事的,只是,只是......有些不理解。”
青鸾低合的眼眸,睫毛轻轻颤着,似是回想起那一天的情形,“我......明明什么也没感受到,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为什么她突然就叛变宗门,我还觉得一切能和以前一样的时候,周围早已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最亲近的人却变成了敌人......我,我不理解。”
青鸾的话语间流露出极大的困惑,苏远没有出声。
他不是青鸾本人,没有经历过青鸾过去的事,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去替她理解这份困惑。
青鸾喃喃着,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她顿了顿,“苏公子,那一天从阵中出去的啼泪,是她的三尸化身吧。”
“没错。”苏远点头。
青鸾恍惚了一下,还是继续缓缓问道,“而真正的啼泪......在那之前就......”
“死于我手中。”苏远坦然承认。
青鸾的眼眸微微抬眼,似是有话要说,可最终又什么都没说,眼眸又低低半阖,良久才幽幽道,“如果......她不是死在苏公子手中,最终也大概会是死在我手中,又或者......我死在她手中。”
青鸾握紧了掌心。
她没有问苏远是怎么做到的。
哪怕是初入七阶的啼泪,也不是七阶以下之人能轻易斩杀的。
现在的她无心关心这些。
“苏公子,我......啼泪的遗物,能交给我吗?”青鸾鼓起勇气发出了她的请求。
怕苏远误解,青鸾又接着解释道,“不是那些宝物,而是,而是......有没有,其他东西在里面......”
“有。”苏远郑重地递出一个锦囊,那是啼泪的储物法器中,除去法宝丹药等物之外唯一的一件看似无用之物,“我没有打开过。”
看到那靛青之色的锦囊,青鸾陷入了难言的沉默,听到苏远的解释,她悄无声息地伸手接过,将其放在心口,怔怔地也不去打开。
到这里,苏远就觉得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东西已经落入了该落入的人手中。
就在苏远转身离去后,从身后飘来了一道轻轻的声音,“谢谢......”
当苏远离开没多远之后,却发现前面多出了一道身影,轻纱难掩的神姿,倾泻而下的长发堪堪遮住那红裙之下的窈窕身形。
子鸢扑闪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凑了上来。
“啼泪她......给青鸾留下了什么话吗?”子鸢好奇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说。”苏远摇头,“或者说,可能有,但我也不知道。”
子鸢还有想问的话,最终也都咽了下去,没有问出口。
青鸾的身形没多久之后便从居所走出,她看到了依然停留在不远的苏远和子鸢,但她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顺着一个方向进入了云天的茂密林中。
苏远和子鸢对视一眼,选择了跟上。
青鸾的身形在林中穿梭,像是在寻找什么,最终她停在一片竹林之前。
苏远和子鸢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青鸾砍下竹子,利用这些原料开始编织,渐渐地编织出一个灯架的轮廓。
子鸢想到了什么,“以前,啼泪会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带着一大帮孩子去后山寻找竹林,在竹林里耗费一整个白天,在将要日落时带着一盏盏竹灯回来......”
“虽然我不会参与那帮孩子中,但我也会和朝凤师姐在傍晚时,伴着昏暗的霞光,看他们放飞一盏盏糊了纸的灯,除此以外,我就记得她们这帮人很吵闹,总是大喊大叫的......”子鸢微微低眉,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子鸢絮絮叨叨说着,苏远就默默听着,这一整个白日,他们就这么注视着青鸾在竹林里忙碌,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竹灯。
直到白日将尽,云天的日光将要倾落,夜幕伴随着点点星辰快要涌上来的这一刻。
青鸾做好了。
她亲手编织了好多个糊了纸的竹灯,铺满一整片竹林。
在夜幕彻底落下前,她弯腰将什么东西系在其中一个竹灯之上,然后立于林中,挥手点燃了所有的竹灯。
即将迎来黯淡的夜幕笼罩之下,火光隐约照亮了青鸾的面孔,竹灯缓缓升腾,矗立在幽暗之处的苏远和子鸢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越来越多的竹灯点亮半明半暗的天际,幽幽燃烧的火光,摇曳绽放,一枚被系着的锦囊也随着火光的燃烧,在竹灯的升腾间一点一点被吞噬。
远处的荡魔剑宗弟子和碧羽宗弟子同时响起惊呼声,招呼着同伴看这飘起的竹灯。
也算是于这山林间难得不多的取乐。
但对部分碧羽宗的弟子来说,这竹灯却并非仅仅是取乐,她们似是想起,曾经好似也见过如此场景,于记忆里最纯粹的年纪。
青鸾驻足仰头看着漫天的竹灯,寂然无言。
于她的视线中,竹灯的光点越发缥缈越发遥远,终归化作了一个个看不见的小点,消失在视线里。
子鸢的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远的火光,忽然开口,“锦囊里,会是啼泪留给青鸾的真相吗?”
苏远轻笑了下,还是摇头。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子鸢愣了下,忽得也意识到,所谓的背叛宗门的原因,一切的真相,无论青鸾是否知道,无论其他人是否知道,在此刻来说根本不重要了。
也是于这一刻,子鸢发现这个道理似乎不仅能用在啼泪的事上,其他的事上,也是同样的。
很多事情......根本不重要,无需太过在意......
当一切都过去时,当尘埃落定后,真正能留下之物,才是值得在意的。
是......这样吗?
第269章 一观真颜?
三清天为风、云、雨三天,荡魔剑宗是最先抵达云天的至高宗门,随后便是碧羽宗。
没过多久,第三个抵达的宗门便出现了。
一行月白之衣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出口,为首者,乃是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唤为月阙上人,乃是月落仙宗的掌事。
无凤老母带领着一众人,和荡魔剑宗诸位长老,一齐上前迎接月阙上人为首的月落仙宗诸人。
月落仙宗的人数丝毫不比碧羽宗的少,甚至还要多出不少,排场在三宗之中最大。
身穿月白长衣的月落仙宗弟子,各个精神抖擞,昂扬着战意,那样子,似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胜仗。
“月阙上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无凤老母对月阙上人颔首,护得惊讶出声,“你修为又精进了?看来你可能比老身要更快抵达那个目标......”
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目标也唯有那屈指可数的八阶了。
月阙上人哈哈大笑,满脸喜意,“老母也不差,你我都处在临门一脚的地步,说不定哪天谁先顿悟就跨过去了,哪有快慢的说法......”
无凤老母笑着摇摇头。
一荡魔剑宗长老出声,“听闻月落仙宗也被两宗围困,和我荡魔剑宗境地相似,围攻我们的日炎天和血衣门不知达成了什么约定,联手逼来,无奈之下我们只能退出浊九天之争......”
月阙上人摸着胡子缓缓道,“黄泉宗和滔海宗虽强势,但心不齐,老夫用了点小伎俩,倒是离间了两宗关系,恰巧我宗此次进入二十四重天的弟子众多,实力为三者之最,最终那处浊九天的东西也被我宗内弟子收取。”
虽然月阙上人说得简单,但明眼人都知道三宗相争,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局面,定是一番腥风血雨,而从中杀出来的月落仙宗,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直接压过了荡魔剑宗和碧羽宗。
苏远身边的秦书眺望月落仙宗的队伍,寻找着什么人。
“秀秀她们也在月落仙宗来二十四重天的队伍之列,她应该没事吧......”
秦书要找的人苏远还有点印象。
当初诸宗汇聚荡魔剑宗时,秦书在月落仙宗认识一个叫唐秀秀的弟子,号为凝华仙子,在月落仙宗中地位不低。
最终秦书在月阙上人背后不远处找到了一道身穿月白长裙的高挑身影,凝华仙子的样子和之前相比几乎没变过。
秦书顿时欢欣雀跃地挥手想要引起那高挑身影的注意,只是凝华仙子身边站着其他两道清冷身影,三人交谈间,倒是没有注意到下方的秦书。
“秀秀她不理我......”秦书垂头丧气,将视线幽幽转向自家徒弟,她抱着汐妾将其在怀里揉搓,同时还感叹道,“这冰冷的世界也只有小汐妾能给我一丝安慰了......”
汐妾被捂在秦书怀中,怯弱地不敢反抗,只能向着周围传出隐含求救意味的弱弱视线。
面对汐妾的求救,苏远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放到其他地方,观天,观地,就是不观人。
凝华仙子身边那两道人影苏远看着也颇为眼熟,虽然两者气质相似,远远看过去是如出一辙的清冷,可细细观察,还能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其中一道,倒是此前有过交集的白月。
那个打赌打输了说要给苏远当暖床丫鬟的傲然少女。
当然,体会过子鸢那柔软娇躯暖和的被窝之后,苏远有些瞧不上其他暖床丫鬟了。
在白月身旁的清冷身影面无表情,相比白月的清冷,这位给人的感觉是由内而外的冰冷,没有感情没有丝毫波动。
若说白月的清冷是受人影响,从而轻视其他人,变得目中无人,那这位的清冷则是纯纯的不将其他人当做人。
其视线扫过周围的一切,在其眼中,人和草木没有区别。
他人的话语、动作,再怎么花枝招展,引人注目,也不过和树叶被风拂过产生的一次扰动一样。
这位......怕就是那位渺月仙子了。
苏远暗暗猜测出这人的身份,那个白月挂在嘴边念叨的师姐,在世人口中和赤鸢仙子齐名的渺月仙子。
此前苏远和她有过一次照面,那是在诸宗弟子离开荡魔剑宗之时,苏远撞见了月落仙宗队伍,和白月以及这位渺月仙子打了个照面,只不过那时苏远并没有认出她,两人也毫无瓜葛。
当然,现在也依然没有瓜葛。
......
月落仙宗的让云天再度热闹了起来,随着月落仙宗也依靠着荡魔剑宗和碧羽宗设立营地,由诸多长老挥手间立起房屋瓦舍,构建了一个小型聚居点,容纳数百月落仙宗之人。
月落仙宗的融入,让诸多荡魔剑宗弟子和碧羽宗弟子讨论着月落仙宗来人,尤其是那位渺月仙子,更是成为众人话题的焦点。
隐隐间,风头甚至盖过了赤鸢之名的子鸢。
不过渺月仙子那纯粹冰冷的姿态倒是让人望而生畏,罕有人敢当面找渺月仙子攀谈,顶多是私下里悄悄讨论。
只是渺月仙子无人敢惹,但赤鸢仙子这边却迎来了一批人。
子鸢冷冷地盯着围在面前的这些身穿月白长袍的弟子。
“赤鸢仙子是吧,久仰大名,少主有请,麻烦您和我们走一趟。”一月白长袍弟子拱手道。
子鸢眉目淡然地舒展,掩盖在轻纱之下的面容没有多少变化,轻轻道,“没兴趣。”
可对方依然不依不饶,“少主听说赤鸢仙子真颜堪比渺月师姐,心生敬仰,特此来邀请赤鸢仙子,以让少主一观真颜,看看是否真如流传那般可比渺月师姐,毕竟,在月落仙宗弟子心目中,渺月师姐自是天下最完美的存在......”
听到以让少主一观真颜这句话,子鸢古井无波的眼底生出一缕赤炎,炯炯燃烧,袖口下的手心浮现一朵红炎之花。
就在子鸢被围之时,得到消息的碧羽宗弟子在朝凤的带领下迅速汇集,气势汹汹地向着子鸢所在的地方杀来。
但这中间所需的时间却是不及子鸢说完两三句话的时间,就在子鸢眼底生出赤炎,从袖口伸出的纤纤玉手托着红炎之花将要绽放的那一刻。
原本开口的月白长袍弟子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子鸢的身前多出了一抹不算魁梧但让人安心的身影。
苏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做,他径直看向子鸢,趁着子鸢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伸手替她理了理耳畔系着的轻纱。
飞出去的月白长袍弟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其他月白长袍弟子错愕之间迅速将目光聚焦在突然出现的人影身上。
第270章 来者不善
见到苏远的举动更是怒吼道,“伤我月落仙宗弟子,你们是想和我们开战吗?”
“少主是月阙徒孙,动少主的人无异于和月阙上人做对,碧羽宗这是不知好歹。”
苏远颇感麻烦地扫了眼这些人,“既然如此,直接带我去见少主吧。”
这些月白长袍弟子对视一眼,诧异之余又有些得意。
果然,这家伙是不知道他们是月阙徒孙的人,知道后不还是立马变了一副脸。
但见到他们神色的苏远忽得一笑,“不过,只留一个人带路就行了。”
什么意思?!
这些人脸色微变,但下一刻,都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最终这群月白长袍弟子只剩下唯一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看着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诸多师兄弟的苏远,耳中回响着苏远刚刚的话,脸色极为难看。
苏远盯着他,轻轻道,“带着你的师兄弟,带路吧。”
唯一剩下的月白长袍弟子握紧了手心,咽了口口水,似是想要鼓起勇气,可最后还是低着头于沉默中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向着月落仙宗的营地走去。
......
前不久才设立好的月落仙宗营地,一处砖墙忽然垮塌,冲碎砖墙的是一具具月白长袍的身躯,这些月落仙宗的弟子犹如滚石一般砸落。
而倒塌的砖墙之后,一道极为愠怒的声音喝响,“哪个王八蛋敢动我月落仙宗的人,毁我月落仙宗的房子......”
砖墙四飞,从砖墙之下冒出一道同样身穿月白长袍的人,只不过这人身上的长袍隐隐流转着光芒,一看就不是凡物,和那些普通弟子身穿月白长袍的截然不同。
这一角的动静迅速引起了整个月落仙宗营地的关注,不知多少弟子朝着动静发生的地方汇聚。
一些声音也渐渐传入诸人的耳中。
“王八蛋,就是你动了我.......啪......”
“不是,你怎么可能破开我.......啪......”
“不对,你到底是.......啪......”
“别别......我有话说......啪.......”
“我,我是月阙徒孙......啪......”
每一句残缺不全的话语之后都接上了一道极为响亮的巴掌声,那声音清脆至极,声声回响在天际。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修长的青年,他一手提着月白长袍人影,另一手反复挥来挥去。
这青年身穿的并不是月落仙宗的弟子服饰,众人也不认识他是谁,可青年手里提着的人大家都认识,看清这道人影,诸人在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又极为震动。
那位不是月阙上人的徒孙吗?
可如今这位月阙徒孙脸肿的和猪头一样,极为难堪,吐出的话语也逐渐含糊,到最后变成了一声声难以听清的呜咽声。
月落仙宗一安置完毕,秦书刚找到凝华仙子,两人还未聊上几句,就听到传出的砖墙倒塌的声音,过去一看,秦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那提着月阙徒孙反复抽打的青年,秦书熟得不能再熟了。
凝华仙子脸上的错愕近乎凝固,表情僵硬地转向身边的秦书,“这......是不是你那位师弟?样子看着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但这进步......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秦书揉了揉脸蛋,反复确认那就是自己的师弟,苏远。
看到苏远身边一地的狼藉,砖墙和掩盖在砖墙之间的月白长袍弟子,秦书捂住砰砰跳的心口,暗道一声坏事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师弟别走不出月落仙宗......
不行,得想个办法保住小师弟......
苏远发现手上这个月阙徒孙的实力的确不菲,在六阶中大概能算个中上,本身也有着相当的实战经验,若是一般六阶来了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但在苏远眼里,这家伙就破绽百出了。
不仅一身月华般的水乳之气被苏远爆发出的纯粹紫光压制,战斗经验也不如苏远,在苏远眼中,几乎是第一瞬间就找到了其命门。
所以苏远几乎是一瞬间压制了这家伙,将其提在手中来回抽打。
苏远望着这家伙的神色有些冰冷,若是找上自己的事,他可能还无所谓,但找上子鸢......
月阙徒孙也没用。
在场的月落仙宗弟子陷于震惊中,一时间都被震住了,无人敢上前,可一前一后两道清冷至极的身影闯入了场内。
“住手。”
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如山涧清泉般动听,可也如极北之寒地下万里深的坚冰一样冰冷。
带着白月走进场中,名为渺月仙子的清冷身影,目光再度对上了苏远。
......
万长天立在远处,遥望略显混乱的月落仙宗营地,其身边站着怯生生的汐妾。
汐妾看向月落仙宗的方向,眼底出现一丝关切,“师祖......真的不用管小师叔吗?”
万长天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对汐妾道,“汐妾啊,师祖这次教你,有些时候,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知道为什么事情闹成这样却没有一个足够有分量的长辈站出来吗?”
第271章 月落仙宗的试探
汐妾摇头。
万长天解释着,“月阙徒孙再嚣张跋扈惯了,也不敢当着无凤老母的面去碧羽宗的地盘闹事,除非他是嫌自己过得太滋润了,想吃点苦头......”
“所以,是有人叫他这么做的吗?”汐妾不确定地问,“可是这有什么好处呢?”
万长天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模样,“至于具体怎么想的可能就要去问问月落仙宗的那些人了,不过老夫大致也能猜出一些来......这怕是冲着无凤老母而来。”
“而小远倒是好巧不巧牵连其中了。”万长天叹了口气,“不过,既然无凤老母有言在先,答应了无凤老母的条件,我这次就不便出手了......这也算是替小远还了无凤老母的账了。”
汐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师祖的语气,好像是他和无凤老母之间达成了什么条件。
似乎还是为了给小师叔还债......
场上的情况也正应验了万长天的话。
哪怕月阙徒孙被人抽肿了脸,也依然没有长辈出来,唯有那目光冰冷的渺月仙子出现在苏远眼前。
渺月仙子目光扫过苏远,轻吐一口气,似是松了气,“原来真的是你......”
苏远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浊九天的传承,真的落到你的身上。”渺月仙子没什么感情地淡淡道。
渺月仙子的话让苏远意识到一件事。
月落仙宗所在浊九天的传承,或许也落在了他对面的这位渺月仙子身上。
当苏远将心神沉于炼仙为性法之上时,隐隐间感觉到对面的渺月仙子身上传出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极为奇怪,这并非异性之间的吸引,而是一种......“道途”之上的吸引。
他们就好像同类,应走在同一条道途之上,践行着他们的使命。
至于具体是何使命,苏远也不知晓。
他只是油然而生这种感觉。
或许......
苏远再度得出一个猜想。
若是月落仙宗所得的浊九天传承落在了渺月仙子身上,渺月仙子作为集齐炼仙为性之法的人,那么或许,所有集齐了炼仙为性之法的人都是走在同一条道途之上的人。
他们都是同一类存在,这是由他们所得传承带来的结果。
“月落仙宗竟然让最终的传承落在一个弟子身上。”苏远没想到月落仙宗会让第一个集齐炼仙为性之法的名额落到一介弟子身上。
他能第一个集齐炼仙为性之法,不过是各种因素堆叠之下的结果。
可换做其他宗门,却未必能有这个待遇。
对苏远的话,渺月仙子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勾了勾嘴角,倒是她身边的白月气冲冲地瞪着苏远,不忿道,“渺月师姐才不是什么弟子。”
苏远瞥了眼白月,“一个暖床丫鬟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一句话直接将白月气个半死,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恶狠狠盯着一副扑上来要从苏远身上咬下一块肉的模样。
渺月仙子挥手拦住了白月,她转过身,作势要走,一点也没有要继续管月阙徒孙的意图。
但在临走之际,渺月仙子留下了一句话,“我们和你不是敌人。”
说完,渺月仙子带着白月向着来时的方向走远,苏远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好像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一样,她喊出那句住手也不过是为了确认某些东西。
渺月仙子的话和举动让苏远在心底揣摩起来。
场中情况苏远早已明了,那些长老们没有一个现身,不仅是月落仙宗的长老,就连对子鸢护犊子护得紧的无凤老母都没有出面,荡魔剑宗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这番诡异的情况无疑说明了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所谓的月阙徒孙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更多地则是为了试探。
当子鸢被围的那一刻,苏远就察觉到了这种情况。
既然各位长辈都不现身,苏远也顺势而为,直接杀到了月落仙宗的营地,估计月阙徒孙和其背后的人一开始也没想到有人能杀到这。
大概会以为在月落仙宗弟子和碧羽宗弟子冲突之间能察觉越多的蹊跷。
至于具体在试探什么,苏远隐隐觉得,或许一开始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过是主动卷入了其中,然后一同被试探了一番。
这才有了渺月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其中隐含的意思便是明着说,我们不是冲你来的。
这个事实渐渐在苏远心中明了,苏远环顾四周,那些月落仙宗的弟子见到渺月仙子都没有出手,他们就更不可能一拥而上了,连月阙徒孙都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其他人上去不过是找打。
见状,苏远也松开了提着的月阙徒孙,虽然这家伙只是明面的幌子,但敢对子鸢说出那种话,打一顿都算轻的了。
苏远扫了眼狼藉的现场,转身离开。
其实相比于渺月仙子的话,苏远更好奇的是另一点。
月落仙宗的人到底在试探什么?
......
苏远重新回到子鸢这边时,朝凤正带着一大帮弟子气势汹汹朝着月落仙宗营地冲去。
见到苏远一个人慢悠悠从那边回来,朝凤和一帮碧羽宗弟子直愣愣地看着他走过,待到她们冲到月落仙宗营地之后才发现,所谓的月阙徒孙早已不成人样。
朝凤原本难看的脸色稍稍缓解,悻悻暗道。
苏远这小子......还是有点能耐的嘛。
但是朝凤也没放过月阙徒孙,朝凤将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月阙徒孙拎起来,引起了其第二轮的惨叫,直到最后,朝凤还有些不解气地将其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直到半刻钟之后,月阙上人和无凤老母的身形才同时从高空之上落下。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彼此的身上,相互间都有些忌惮的意味,只是看两人的表现,怕是谁都没有取得上风。
“老母长进也不少啊。”月阙上人轻轻点头,转身打算回到营地,可其视线一触及自家营地,脸色立马一僵。
只见自己的徒孙惨兮兮地躺在一片破碎的砖石间,毫无人样。
第272章 我有一个好点子
周围全都是各宗旁观的弟子。
月阙上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徒孙能被人打成这样,就算是碧羽宗弟子中实力最狂暴的赤鸢仙子也没法做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完全是他未曾设想过的结果。
亏得他之前还暗暗交待过宗内诸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手。
想到这,月阙上人脸色有些难看地瞥了眼无凤老母,这个亏吃的彼此心照不宣,可又没法说出来,只能往肚子里咽。
无凤老母察觉到下面的情况,倒是不由得带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对月阙上人点点头,径直离开。
只留下月阙上人僵在原地片刻后,才回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万长天还以为月落仙宗的渺月仙子会对自己的徒弟大打出手,可没想到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那表情,对月阙徒孙毫无关心之意。
“这月落仙宗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怪......不过我这徒弟也是......”
万长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苏远动手,这份实力饶是以他的见识也不由得惊讶。
好在,这是自己的徒弟。
就在这时,秦书连跑带跳的跑了过来,见到万长天,立刻喊着,“大事不好啦师父,小师弟闯祸了!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在我们宗门找几个其他师叔师伯的弟子装成重伤的样子,就说月落仙宗先动手的,伤了我们人,小师弟才去打人的,不然小师弟怕是免不了被人打上门抓走......”
秦书的计策让万长天的老脸一抽,他怎么有这样的弟子......
他恨铁不成钢,“你笨啊,几个怎么够,一个月阙徒孙至少顶十几个才够......得多找点人......”
秦书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对哦,还是师父英明,这样一来也能逼得宗门内多数长老站在小师弟一边......”
汐妾捏着拳头弱弱道,“师父师祖,装伤会不会太容易被看出来......不如真打成重伤,然后再一起去帮小师叔压阵!”
“好徒弟,真聪明!”
“好徒孙,真机灵!”
“诶嘿嘿......”听到夸奖,汐妾露出不好意思的浅笑。
不远处走过的朝凤完整地听完了师徒三人的对话,她一脸震惊地不理解。
这,这到底哪里对了......你们三个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寒而栗的朝凤没有选择当面揭穿,她想着非必要不会再接触这两对师徒,然后找到秦书,在秦书一脸疑惑的神情中,朝凤问道,“你家师弟呢?”
朝凤微微鼓起脸,有些不满,“一个转眼就把我家师妹拐不见了,到处找不到,虽然......他做的事还没来得及谢他,可师父还等着见子鸢呢。”
听到朝凤这么说,秦书略显恍悟的神情,然后眼睛转了一圈,径直道,“不知道啊,小师弟他可能刚刚揍了人一顿,现在在哪个地方默默消化内心的伤害呢......”
朝凤看着秦书的眼神极为怪异。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师弟被揍了,而不是你师弟揍了别人。
汐妾不请自来地从秦书背后钻出一个小脑袋,带着些许怯意望着面前这个陌生但又好看的大姐姐,“不知道啊,可能在哪个地方躲着亲亲吧,小师叔之前就差点亲上了一个漂亮姐姐......”
这一句话比秦书的话还直插朝凤的心脏,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亲亲?
朝凤不敢相信那场景。
光是两个字还没有想象出画面就已经让她几乎陷入了气抖冷的状态中。
朝凤有些慌乱地动摇,甚至都没空继续追问这对师徒话语的真实性,猛地一挥袖子转身奔着四周探查寻找起来。
而就在朝凤离开后,汐妾忽然注意到其原地多了个什么东西。
汐妾好奇地将这东西捡起来。
这是个闪闪发光的物件,拿起来一看是个棱形的水晶,水晶里隐隐有水波流转,似是有画面在其中展现。
“这个大姐姐丢东西了......”汐妾的话还未说完,秦书就弯腰凑了上来,瞪大了右眼仔细琢磨这是个什么玩意。
“有画面......好像是个留影水晶。”秦书倒是认出了这东西,可等她仔细看清其中留下的影像后,瞬间瞪大了眼。
画面里的朝凤一手举着水晶,背后躺着另一道身披单衣的玲珑身躯,秦书虽然和子鸢接触不多,但也八九不离十地猜出这就是那位和朝凤形影不离地赤鸢仙子。
“这是在亲亲吗?”汐妾不解问道。
秦书直接把水晶抢过来,敲了敲汐妾的脑袋,“小孩子不能看。”
汐妾委屈地捂着脑袋,低低哦了声。
但秦书的视线却一直盯在水晶中,摩挲着下巴琢磨着。
琢磨一阵后,忽然,秦书眼底大放光芒,“诶我有一个好点子!”
汐妾捂着脑袋看自家师父,有些不明白,可秦书趴在汐妾耳边絮絮叨叨小声说着些什么,说完之后,汐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些不情愿却又还是答应了。
一边的万长天看着自家弟子和徒孙,虽然不知道她们想要干嘛,但想来做的事定是极好的。
念此,万长天欣慰点头。
老夫就说老夫才不是走眼仙吧。
......
待到子鸢重新出现在碧羽宗诸人面前后,朝凤立刻扑了上来,捧着子鸢的脸蛋四处瞅瞅,甚至恨不得当众掀开子鸢的面纱看看下面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子鸢的眼神有些闪躲,她不露痕迹地摆脱了师姐。
可子鸢越是这样,朝凤越是心凉。
子鸢来到无凤老母面前,老母关切了几句,确认子鸢没被月落仙宗的人怎么样后才放其离开,子鸢这才轻吐一口气,略显舒心地离开。
朝凤缠在身后,嚷嚷着一些狠话,可无论怎么说都被子鸢恰到好处地挡回去,越发让朝凤感到一口气憋在心口。
第273章 暖床都不配
“七月十三日,和鸢儿一起来到三清天,遇见了荡魔剑宗的队伍,苏远那小子终于能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了,鸢儿又能重新归我咯。”
“鸢儿答应和我睡一张床,又回到小时候了嘿嘿。”
“鸢儿的身子好香好软,可恶,一想到以后鸢儿可能被别人这么抱着就好不甘......”
“七月十四日,今日无事,没找到鸢儿,傍晚看见了竹灯,小时候在宗内经常能看到,有些怀念。”
“......”
“七月十九日,月落仙宗到来......另外,鸢儿对我好冷淡......苏远那小子和鸢儿一起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不会......真让这小子亲上了吧?!”
朝凤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记载了无数小字。
就在朝凤奋笔疾书之时,子鸢经过,朝凤立马将小本子收了起来,拿着毛笔在桌上装模作样地比划。
子鸢瞥了一眼,淡淡道,“师姐,别装了,我是那种偷窥别人秘密的人吗?你让我看我也不会看的。”
“真的?那我让你看......”朝凤就要重新拿出小本子来给子鸢。
子鸢见状迟疑了一下,略有些好奇从眼底一闪而过,想了想还是伸手道,“当然,话说回来,如果你真给我看就是另一回事了......”
朝凤重新拿出小本子的动作一停,哼哼一笑,“你也学会不老实了嘛。”
朝凤的话让子鸢陷入了一瞬的失神。
好像是这样......
若是以前她可根本不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的心思。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见子鸢愣住,朝凤连忙补充道。
子鸢回过神,倒是没再说什么,“晚上为迎接月落仙宗,再度燃起篝火,作为宗内门面,师姐莫要迟到了。”
朝凤连连点头,“肯定不会忘的,放心好了!”
说罢,子鸢离开,而朝凤继续掏出小本子奋笔疾书。
......
晚间,三宗之地的中心,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裙颜色如同各类禽鸟之羽般的碧羽宗弟子。
身穿月白长袍,男的俊逸无双,女的缥缈无边的月落仙宗弟子。
以及身穿黑底白纹长袍,特显锋利剑意的荡魔剑宗弟子。
三宗弟子混杂在一起,一派祥和。
但祥和的表面之下,却暗藏着心思各异的潜流。
“月落仙宗和碧羽宗之间......暗藏着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不过这纷争我荡魔剑宗最好不要掺杂其中。”几位荡魔剑宗长老凑在角落里交流着。
前来二十四重天的长老们分成了大致三派,天关宫的直属长老,地轴宫的直属长老,以及那些依靠着仙性成为长老的有家族传承之人。
这几位正是有家族传承的长老,都是依靠着仙性才勉强晋入七阶,在荡魔剑宗长老中的话语权最低。
“所言甚是,月阙上人看着和和气气,其实是个手段狠辣的人物,无凤老母也不遑多让,两人的龙虎斗,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反正我们只要护着万长老那一脉的独苗,那个叫苏远的弟子,他倒是好运,占了碧羽宗的先机,好歹让我荡魔剑宗在这三清天不至于颗粒无收......”
“嗯,从这些天观察情况看,只要再等另一位浊九天承认者到来,凑齐三个,应该就能触发一些东西,听闻另一端的雨天已经开启了......”
几人絮絮叨叨间,不远处,秦书怀里抱着东西,领着身后的汐妾朝篝火边走去。
秦书的视线在场中到处扫了扫,寻找着目标。
虽然今晚的气氛不太对,可对秦书而言,这些和她无关,她的心思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坏心思。
秦书自己是这么觉得地。
碧羽宗的弟子各自围成一团,冷眼和部分月落仙宗隔空对峙,双方互相看不上。
当然,也有例外。
白月昂着头行走在一众碧羽宗弟子中间,那高台的雪白脖颈如同天鹅般,充满着盛气凌人的傲然,目光扫过那些以美貌着称的碧羽宗弟子,一眼看过去却都不如自己,这让白月更加神气。
白月身边围着另一道月白长袍的男弟子,这男弟子于白月身边来回献殷勤,鞍前马后地讨好白月。
白月倒也一脸无谓地享受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见到周围碧羽宗弟子纷纷投来视线,白月略显自得地掀起嘴角,察觉到白月小动作的男弟子顿时心领神会,“以白月师妹之姿,除了渺月师姐之外,再无人能比得上!”
听到男弟子这么夸赞,纵然白月不想在其面前露出笑容以免被其误会,可依然难压上扬的眉眼和嘴角。
可白月忽然远远望见前面多出了一道身穿嫣红典雅长裙,面带轻纱的娇俏身影,一双平静的眼眸格外令人印象深刻,多看几眼就要被其深深吸入,好似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古井中一样。
隔着面纱,这半张脸都足以让诸多貌美女子在其面前自惭形秽。
白月见到这人,第一眼就愣住了,然后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脸色有些僵硬。
男弟子还未察觉前面有什么,见到白月忽然换了个方向,就直接跟上了,嘴上依然夸个不停。
视线重新扫过周围碧羽宗弟子,都是些不如自己的货色,白月略有些僵硬的脸蛋重新露出笑容。
可走着走着,前方却多出了一道靛青淡雅裙装身影,一头未经梳妆的长发披在肩后,眉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愁,一举一动间,少女的青涩和愁意这两种相反的特质,却几乎完美地结合,令人心动。
围在白月身边的男弟子看到这靛青人影时眼皮一跳,心脏几乎漏了一拍,眼睛都看直了。
周围的碧羽宗弟子都喊这靛青身影为青鸾师姐。
“青鸾吗......好名字。”男弟子下意识喃喃。
却立刻引来了白月的怒视。
白月见到青鸾时本就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不着痕迹地啧了一声,有些惊艳。
这种惊艳,唯有在见到渺月师姐的第一眼时才拥有过,虽然青鸾还依然不能和渺月师姐相比,但这种下意识的感觉让白月心底涌起了极度的不适。
一个不敢露面的胆小鬼赤鸢就够了,不敢露面肯定是因其难看,但......碧羽宗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能比肩渺月师姐,甚至......
“你是觉得她好看吗?”白月目光炯炯地逼问男弟子。
男弟子顿时一激灵,回过神,“没有没有,她肯定没有白月师妹好看......”
白月哼了一声,还算满意,这才有些不忿地将视线从男弟子身上转回,却正巧撞上了青鸾的视线。
青鸾不着痕迹地扫过白月那高昂的脸蛋,嘴角现出若有若无的轻视笑意,身穿白月长袍的男弟子却被这若有若无的笑容再度勾去了魂,陷入失神。
不仅是青鸾的轻视,身边男弟子的表现更是直戳白月心底,瞬间,白月无法忍受地冷冷出声道,“碧羽宗的弟子不愧以美貌着称,连我宗师兄也被迷得神魂颠倒......”
面对白月明扬暗贬的话,青鸾淡然回击道,“自己本事不够还能怪到别人头上的?”
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弟子顿时有些急了,拦在中间劝道,“白月师妹,我绝不是这样的,别乱想......这位仙子,请勿生气,白月师妹不是这个意思,大家能在此相聚,认识一场,还是和气地好......”
眼见男弟子拦在中间,白月愈加怒火中烧,“纪师兄,你到底是哪边的,还是不是我月落仙宗的人?”
被叫做纪师兄的男弟子讪讪一笑,不知所措间还是拦着劝道,“白月师妹我这不是想着和气一点对大家都好嘛......”
这边纠缠的动静渐渐传开了,尤其白月那毫不遮掩的声音,很快引来了诸多视线。
青鸾的身后走过一道身穿黑底白纹剑袍的人影,其听到这边的动静,走到青鸾身前向其询问道,“我帮你解决?”
青鸾见到冒出的人影,先是一愣,然后一改刚才的神色,莞尔一笑,“多谢苏公子,不过这点小事我能解决。”
苏远对青鸾点点头,转头却看到另一道眼熟身影。
苏远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白月。
“来履行当年的赌约了?”苏远漫不经心道,虽是随口一句话,却隐隐有别的意味。
月白长袍的纪师兄有些奇怪地瞥了眼苏远,他看向苏远的视线有些忌惮,纯粹是白天时见到了苏远对月阙徒孙下手的那一幕,可随后又意识到苏远话里有话,当即问道,“白月师妹......什么赌约?”
白月的神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硬,原本高昂的脸蛋一瞬间垮掉,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可越是这样就越加让人怀疑。
苏远再度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打赌当暖床丫鬟罢了,输了就要做到底......”
纪师兄的脸色瞬间大变,甚至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在外人面前向来高傲的白月师妹要给人当暖床丫鬟?!这......
白月这时才恨恨出声,“还没输呢......谁知道你到底见没见过赤鸢仙子的真面......”
她冰冷地盯着苏远,满眼的不甘和恨意,她明知苏远故意提起就是为了让自己难堪。
“那这样也行吧......”苏远点头,这时一道嫣红裙装身影靠近,苏远转头看到人,立刻做出了选择,他对几人打了个招呼,转头走了,独留白月和青鸾对峙。
可两人却再难回到之前的样子,只因苏远身边多出了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谁都认识的赤鸢仙子。
赤鸢仙子靠近的脚步随着苏远走到其面前后停下,好似赤鸢仙子就是为了苏远而来一样,而那轻纱之下的眉眼,恬静而又带着丝丝淡然,和苏远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显现出和其他人相处时所展现不出的另一面。
这样的姿态,很难不让人怀疑。
至于怀疑什么,谁都没有说出口。
白月的神色越发僵硬,原本高傲的脸蛋上布满了不甘,停在苏远和子鸢身上的目光,恨不得将两人活吞。
青鸾嗤得笑了,看向白月的眼神里满是不避讳的轻视,“看来,你连给他当暖床丫鬟都不配。”
这话让白月甚至都没法反驳,暗地咬着牙握拳。
一边的纪师兄也陷入了沉默,苏远到底有没有看过赤鸢仙子的真面,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再重复了。
而不论是白月师妹还是青鸾,相对于苏远身边的那道嫣红身影,无论怎么看都有些相形见绌,若是不懂事地再上去追问,那唯有自取其辱的下场了。
......
“好讨厌的家伙。”子鸢不着痕迹地扫过白月,先前白月在碧羽宗弟子中间的举动她注意到了。
苏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没事,总有一天,会有人教训她的。”
“你想试试?”子鸢幽幽地瞥过视线。
暖床丫鬟的事她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苏远立刻正色道,“揍一顿也是教训,就像月阙徒孙那样。”
“不然呢?你以为的教训是什么?”
“嗯,口头上的训斥也是教训......”苏远擦去额头冷汗。
子鸢不说话,好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赤鸢师姐,大师姐找你。”
这一句话替苏远解了围,眼见子鸢离去,苏远才松了口气。
可这时,苏远忽然瞥见远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那人身材和朝凤差不多,披着朝凤同款裙子,只是苏远还是眼尖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那背影,怎么有点像他的师姐秦书?
而此时,远在三宗营地之外的林中,费力地在林中挖坑,时不时还傻笑一下,“嘿嘿虽然不知道鸢儿为何叫我挖坑,但她说了挖完一千个坑就连着一个月和我睡一起,这好事肯定不能放过,一千个坑也太简单了......”
虽然朝凤有些好奇为何是秦书来告知自己的,但想到自己和鸢儿睡一起这种私密的事外人也不知道,倒更显得可信,肯定是不好意思当着自己面说才这样的。
想到这,朝凤挖的更起劲了。
第274章 迷糊的子鸢
被叫走的子鸢循着那弟子指的位置找过去,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影子,那是自己师姐常穿的裙子。
但忽然听见从那边传来惊呼声。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不住地道歉。
这声音在子鸢耳中很是耳熟,似是那个叫汐妾的女孩,好像是苏远师姐的弟子。
“对不起......把你裙子弄脏了,东西也弄洒了......”
汐妾的声音不断响起,子鸢远远地也看到师姐的那道熟悉影子也低头处理什么,安抚了几句,竟然直接走开了。
等到子鸢赶到时,只见到低着脑袋的汐妾捧着什么东西立在原地。
见到子鸢后,汐妾怯生生仰头,“赤鸢......师姐?刚刚有位师姐被我不小心撞到......东西也洒到裙子上,她,她就先离开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子鸢好奇地看着汐妾递过来的杯子,杯中只剩下半杯水,还冒着热气,水里漂浮两三片绿叶,隐隐间有奇异的清香传出,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什么?”子鸢问出后又意识到问错对象了,一个小孩哪知道什么。
却没想汐妾回答了上来,“那位师姐说,这叶子乃是采自映魂宗宝地的神清叶,具有安神静心的作用,她找好友要来了几片泡好给你端来的......可是,可是却被我打翻了......”
听到汐妾的声音越说越低,子鸢主动将杯子接过,“没事,这不是还有吗,放心好啦,师姐她人很好的,不会怪你的。”
汐妾抬头看了眼子鸢,又低下头,“谢谢师姐,那我走了......”
目送着汐妾离开,子鸢端着杯子递到鼻尖闻了闻,清香入鼻,果然感觉精神不少。
虽然子鸢不觉得这东西能有多大用,但毕竟是师姐的一番心意,喝了也无所谓。
......
“奇怪,人呢?”当苏远想要循着那道和朝凤极像的背影追过去时,却找不到人了。
在周边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最终只能作罢。
可这时汐妾跌跌撞撞地跑过,被苏远一把拦下,“见到你师父了吗?”
汐妾毫不犹豫地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师父她不在这。”
说完汐妾就跑远了,留下苏远有些莫名其妙。
再回去找子鸢时,却发现子鸢也不见了。
到处问了一圈,得到的消息都是子鸢一个人离开了。
而苏远也顺着那些人指的方向找到了子鸢离开前所待的地方,在地上,苏远发现了一个被随手丢下的杯子,杯子里传出有些熟悉的味道,混杂了一丝酒气,杯底还残留着几缕绿叶。
既然没找到子鸢,苏远打算作罢,除了一开始的子鸢和青鸾,今晚似乎就没见到几个熟人。
苏远也没太当回事,想着今晚就这样吧。
......
“好热......师姐,你喂我喝什么了?”
子鸢只感觉迷迷糊糊地,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搀扶着自己离开。
可身边的师姐不说话,只是拉着她顺着一个方向走去。
朦胧间,子鸢感到脑袋越发昏沉,不过那不是一种不清醒的昏沉,而是一种......另类的欢愉,快乐之中带点沉沦,令人忍不住欣喜,又忍不住想要释放着什么。
子鸢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视线虽然略有些模糊,可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好极了。
依着师姐,子鸢只感觉没多久就进入了一个屋子,然后被送到床上躺下。
“你醉了,今晚就好好休息。”
听到师姐这么说,子鸢盯着略有些不一样的床顶,低低地应了声,又忽然感到有些冷,于是裹紧自己蜷缩成一团,闭上眼去。
几乎是瞬间,子鸢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看到这样的子鸢,一边的“师姐”却悄然露出笑容。
窗外忽然钻出一个脑袋,赫然是汐妾,“师姐”来到外面,拉着汐妾跑远了。
“师父,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汐妾的声音弱弱问道。
“没事的,有师父在,能有什么问题,况且......也就是一些酒罢了。”
......
当苏远回到自己的居所后,赫然发现有人进去过,本以为会是秦书或者万长天他们。
可苏远在里面扫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人。
苏远摇了摇头,来到床边,本欲静下心来修炼,可床上的异样让苏远瞬间警觉起来。
被捂着的身躯蜷缩在床上,脑袋也只露出一点,看不清到底是谁。
苏远霎时间愣住了,盯着那冒出的一点脑袋打量许久。
然后才缓缓伸出手掀开被子。
于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带着些许红晕的娇美容颜暴露在了空气里,玉石般的肌肤白里透红,闪动着水润的光泽,微张的薄唇,轻轻吐气,隐约有着一丝酒味。
床上的人儿蜷缩着,双手半握在身前,那动作,似是极没有安全感,想要抓住依靠着什么。
笼罩住整个身躯的单衣,看着宽松,将娇躯凸显地更为娇小,却又恰到好处地贴合在一些曲线玲珑之地。
苏远反复打量了床上之上几十遍,随后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沉默。
毫无疑问,躺在他床上的就是子鸢。
没错,就是子鸢......
的确是子鸢......
但是,为什么子鸢会在这种地方出没?!
真成了暖床丫鬟不成?
看着子鸢恬静的睡姿,红润的侧颜已经不光光是可爱诱人能形容的地步了,苏远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是放着不管还是叫起来让她回去睡呢?
我......可是正人君子啊。
苏远的手缓缓向床上的子鸢伸去,就在苏远即将要做出抉择之时,床上的子鸢似是察觉到周围的变化,眼底迷糊地撑开一丝缝隙。
身前站着的那团阴影让子鸢感到有些熟悉,昏沉间子鸢也迎合着抓住了那只伸来的手。
轻柔的力气将苏远拖拽进了被窝。
最终,苏远没有做出之前的两个选项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选择了一起睡。
毕竟,暖好的被窝总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再看向子鸢时,却发现子鸢重新恢复了侧卧的睡姿,又闭上了眼,昏昏睡去。
狭小的空间里,苏远的手有些无处安放,鼻尖传来子鸢发丝的香味,子鸢的身躯如同一个温暖的小火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甚至让苏远的心头越发火热。
可苏远终究是恢复了冷静,苏远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绝美侧颜看了一会,哪怕是那些红色印记在他眼中也丝毫不觉难看,他笑了笑,揽着子鸢的纤腰,仅仅是抱着,就心满意足地闭眼。
今天的修行,就到这里。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
......
子鸢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感到沉重的困意,于是先睡下了,待到师姐回来时,自己却猛地惊醒,醒来发现师姐很奇怪地立在床边,就那么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到最后还是自己将奇怪的师姐拉到床上,然后背对着师姐继续沉沉睡去。
而师姐也依然像往常那样抱着自己,可这一次师姐的怀抱变得极为奇怪。
那种感觉让子鸢有些怀疑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梦中梦。
可那触感又极为真实,真实中带点梦幻,梦幻中掺杂点炽热的真实。
现实和虚假的交织感让子鸢感觉飘忽不定,一会好似在云层一会又在瞬间跌落至深渊,这种难言的感觉带着子鸢的思绪越飘越远,直至某一刻,子鸢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了一幅陌生景象。
自己......好像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
子鸢转头,却一下愣住了。
她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就在自己的身边,取代了师姐。
但下一刻,子鸢又恍然了。
原来是梦啊......
顿感合理的子鸢虽然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合理,可迷糊间她并未选择思考。
如果是梦的话......
从腰上和背上传来的怀抱触感是和师姐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份感受让人莫名的安心和舒适,虽然师姐的怀抱同样能让人安心,也极为柔软,可......终究,这两者不一样。
当前的这份怀抱,是独一无二的。
子鸢似是又想起在黄沙天的那个夜晚,那一整夜的感觉至今还萦绕在心头,也或许就是这样才创造了这个梦境吧......
子鸢低眉垂眼,默默挣扎了下后转身,主动转向了这怀抱。
她至少是......在梦里能够任性一次。
反正无人知晓。
随着她的动作,环在腰间的大手也顺势将其搂地更紧了,子鸢的脸蛋虽更加红润,可随之而来的是慵懒的舒心,无需伪装,无需隐藏,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心地享受这片刻就行。
直到梦散尽,直到日光洒进醒来之刻,再度睁眼时,这一切都会了无痕。
慵懒的少女依于青年怀中,被单遮掩下的半边脸,娇艳动人,无限美好。
而这幅画面也在悄然间被定格。
......
......
当清晨的依稀光芒映亮一切时,苏远率先醒来。
身前的娇躯不知何时将脑袋贴到面前来,苏远稍微一低头就能碰到。
若是苏远没记错,一开始的姿势不是这样的吧。
仅仅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真实而细腻的触感,轻微的呼吸声和发间的幽香,诸多感官的刺激让苏远有些心马意猿。
随着苏远醒来,轻微的动作也影响到怀中的人。
“嗯......”
娟丽的秀眉轻轻动了动,眼皮微抬,可最终没有睁开,似是感到当前位置不舒服,她的脸蛋微微上抬了几分,才重新舒展了眉眼,露出松散的慵懒之色,乖巧地好似猫儿一般。
上抬的脸蛋几乎是主动将自己送到苏远面前,琼鼻樱唇,秀眉玉颈,白脂般的锁骨一览无余,不设防的一面展露无遗。
苏远再度陷入两难。
是放着不管就这样还是把她叫醒让她换个姿势呢?
不管选哪一种似乎都不太好......
随着日光越发明亮,在苏远注目下,怀中慵懒如猫的女孩终于有了新的动静,睫毛颤动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眸。
那一刹那,两人四目相对。
中间只隔了不到一指宽的距离。
苏远刚刚还在庆幸不用再承受着只能看不能动的局面,下一刻,他就看到子鸢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瞳孔剧烈动摇起来,其中的神色在短时间内猛地变化,起先是不解,随后是惊觉,然后是怎么也无法停下的震颤。
“不......不是梦吗?”
“不是梦哦。”
“真不是梦吗?!”
“真的,不是梦。”
“怎,怎,怎.......怎怎怎么不不是梦......”
“反正......不是梦就对了。”说到最后苏远已经很无奈了。
子鸢颤巍巍地将脑袋缩起来,捂在被中,一副不敢想象的样子,白玉一样的耳朵却露在外面,红得和朝霞有的一拼。
看到子鸢这副样子,苏远刚想笑出声,下一刻,却直接被一股大力踹飞出去,跌在床外。
“嘶......暖床丫鬟造反了?”
子鸢从被中伸着晶莹剔透的脚掌,维持着将苏远踹下去的姿态,同时裹住大半个身体,只抬起半个脸蛋。
“我才不是暖床丫鬟......”子鸢的眼中,隐隐有着泪花浮现,咬着银牙,早已羞愤至极。
她恨,恨自己怎么没能早点发现......
哪怕,哪怕就是早一点醒来趁着面前这人还未发现时率先逃走也行。
倾泻的长发披散而下,子鸢的脸蛋鲜红如血,平添几分诱人之色。
刚刚还环在腰际的怀抱触感还未消散,就连周围也到处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这一切使得子鸢的心底越发慌乱,甚至有些委屈。
眼角的泪花也有了止不住地趋势。
见状,苏远倒是顾不得笑了,一脸正色宽慰,甚至将锅揽到自己头上,好不容易才让子鸢重新平复情绪。
但苏远却有些纳闷。
虽说享受了温香软玉,但,分明不是他主动,锅却落在了他头上。
可别让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得鬼点子。
第275章 洛家
于无人察觉之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荡魔剑宗的营地回到碧羽宗营地。
当其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等待这道身影的是鬼魅般扑过来的师姐。
朝凤泪眼汪汪地扑上来,一把缠住子鸢,“鸢儿,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哪了?为什么一夜未归!”
子鸢面色不改地拿出早已想好的对策,“不过是修炼一夜罢了。”
“修炼什么?还需要在晚上修炼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在修炼什么新功法?”
子鸢轻轻咳了几声,“具体的不方便和师姐多说,师姐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
虽然师姐还是一副执着不相信的样子,但对子鸢来说,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的工夫,好不容易将师姐安抚,子鸢这才长出一口气,平复着隐隐跳动加快的心口。
似乎......自从接触苏远以后,在师姐面前撒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
被师妹安抚的朝凤虽然心底依然留有怀疑,可她没有任何证据。
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就在朝凤苦恼之时,朝凤在自己的居所门前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和自己的留影水晶一模一样。
想到这,朝凤猛地在身上寻找起来,可却没找到原先那枚留影水晶。
“我水晶呢?”朝凤的目光又看向门前地上的眼熟之物。
这不是就是她掉的那枚吧......
哪来的好心人捡到帮她送回来了。
“哎呀也不知道是谁送回来的,人还怪好的咧,没法当面说声谢谢......”
想到这是记录下自己和师妹的亲密一刻的珍贵水晶,有重大意义,难以用钱财衡量,朝凤满怀感激地拿起水晶,向其中看去。
可当朝凤看清水晶中的留影后,在一瞬间凝固。
然后,朝凤气炸了。
无边的怒火在一瞬间涌出,几乎成了实质,无他,只因为水晶里的画面早已变了,虽然鸢儿依然在其中,但主角不再是她自己,而是换成了其他人。
只见如有水流流淌般的水晶里,一个香肩半露的娇俏少女,主动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她脸上的表情半是慵懒半是舒心,透着迷糊的可爱。
这少女无疑就是子鸢,那男人无疑就是苏远,可朝凤从未在鸢儿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更别说鸢儿还主动依偎在苏远的怀中。
朝凤只觉得气抖冷。
消失了一晚的子鸢到底去了哪也不用再猜了。
“好好好......好好好......”
碧羽宗的营地内,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狞笑声。
......
到底是谁出的鬼点子......苏远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自家师姐秦书。
当苏远找到秦书时,秦书一脸心虚,还在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吹着口哨,然后就是四处张望,再然后就是和汐妾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但就是不敢和苏远对视。
“师姐......”
苏远的话还未说完,秦书就跳了起来,“不是我干的啊,是小汐妾干的!”
汐妾:?
“我还没说你干了什么呢你就自爆了......”苏远有时候觉得师姐机灵得过分,有时候又觉得师姐傻得过分。
眼见被识破,秦书知道也没办法一直装下去,嘿嘿一笑,叉着腰道,“你就说师姐给你办的事满不满意吧!”
“这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吗?!”苏远一脸正色,就在苏远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闹哄哄地有人找上门来了。
朝凤拉着视线瞥向一边的子鸢气冲冲闯进来,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拍,“苏远,这怎么解释?”
苏过一看,那不是之前朝凤在自己面前炫耀过的留影吗......
不过有了昨晚的经历,苏过是真的一点不羡慕。
但是朝凤的姿态使得苏远向水晶中仔细看去,却发现其中的画面和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画面的主角分明是自己。
慵懒而娇俏的少女,带着一丝满足的舒心紧紧依偎着,这份娇俏的姿态足以让冰石融化,铁树开花,没人能挡得住。
坏了,这是昨晚的实录?
而罪魁祸首自然是......
苏远猛地意识到这一点,质问地看向秦书,秦书也识相地立刻低头。
“对不起,我弄错了。”
秦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换了朝凤手中的水晶,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朝凤手中的水晶被换成了原来的刻录她和子鸢画面的那枚。
秦书的认错态度很直接,显得倒是很诚恳,朝凤的火气也散了不少,不过朝凤还是没有罢休,看了看面色各异的苏远和子鸢两人,朝凤对秦书狠狠问道,“昨晚你假装替鸢儿传的话也是假的了?”
秦书老实点头,“对不起!”
想到自己白挖了一千个坑,朝凤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数落,数落到最后,就连子鸢都看不下去了。
“师姐.....既然真凶找到,东西也拿回来了,要不就这样算了。”子鸢瞥了眼一言不发的苏远,看来还真是错怪他了。
子鸢又对秦书伸手道,“秦师姐,你那一块水晶也交给我销毁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在场的人只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行。”
朝凤欲言又止,虽然她还不想就这么了事,可子鸢的态度坚决,加之这个解决办法倒也确实够了,于是朝凤也不再有异议。
秦书无可奈何地交出水晶,惨兮兮地目送朝凤和子鸢远离。
见状,秦书戳了戳无动于衷的苏远,“小师弟你不觉得可惜吗?”
苏远没好气地瞥着自家师姐,“可惜什么?没让你多刻录几枚吗?”
秦书嘿嘿笑笑,略微惋惜道,“要是能保存下来,以后的价值绝对难以估量......”
“别想了,你该庆幸人家就这么放过了你,不然......”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小了下去,而离开的朝凤还是向着子鸢絮絮叨叨地说着,可子鸢却无心听那些话。
她的目光落在手里攥着的水晶上。
里面的画面她看过,说实话,将现实当成梦已经够不堪的了,没想到还被记录下了那最不堪的一刻,子鸢在看到这水晶里的画面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再看到这画面,子鸢心底却涌现了些异样。
“......鸢儿,你也不想这种东西被人看到吧?”朝凤略带警告意味道。
子鸢点头,“师姐,我明白,我会将其销毁到一点痕迹都不剩。”
可话是这么说,带回到自己的居所后,子鸢独自一人趴在桌边,撑着脑袋呆呆地仰望着举起的水晶。
看了许久之后,子鸢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打算将这枚水晶悄悄保留,藏起来。
虽然里面的画面是她最为不堪的一面......
但.....只要没人发现不就行了。
凝视着水晶的子鸢缓缓勾起嘴角。
......
月阙上人和月阙徒孙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此事来得快,平息地也快,恍若根本没有发生一样,月落仙宗和碧羽宗谁都没有再次提起。
在场的三宗一连等待数日,又等到了两方来客,这两方来客中有一方取得了浊九天传承,至此,汇聚在三清天中的云天的五方势力,凑齐了三位得浊九天传承之人,开启三清天的日子就在眼前。
率先来到云天的是一队身穿深黑道袍的宗门之人。
“映魂宗的人......”
“映魂宗精通神魂之法,对敌时专攻神魂等虚无之物,一般没有点手段的人碰上他们都会极为棘手,所以一般宗门的弟子会备上点用于稳固神魂之物,以防映魂宗这样的存在......”
“但我荡魔剑宗却是不惧映魂宗,本命玄剑本就是剑与神魂同修,既是修本命之剑,也是修本命神魂,两者合二为一,神魂锐利无边,光是神魂的杀伐之上,映魂宗的人碰上我荡魔剑宗也要吃亏......”
“不过我荡魔剑宗向来和映魂宗交好,互通有无,倒是不用担心敌对的事......”
苏远立于万长天身侧,听着周围长老们的话语,对映魂宗也了解地七七八八了。
此前他对映魂宗的了解还停留在宗内闹地使大人那事时,说是要请映魂宗的高人来审问徐家人。
这些映魂宗的人对场上的三宗客客气气,长老们之间纷纷打上了招呼,显然平日里的私交都不错。
“奇长老,许久未见,你映魂宗争的浊九天怎么样......”
“孙长老,听闻你映魂宗落了下风,真是如此?”
随着开始的寒暄过后,三宗长老纷纷问起了最感兴趣的事。
那便是浊九天之争。
映魂宗和另一至高宗门星惊仙门争夺一方浊九天,似乎结果并不怎么如意。
面对诸多人的问题,映魂宗的长老显得有些尴尬,“别提了,我映魂宗不擅正面斗法,这种攻防战着实吃亏,让与他星惊仙门又何妨......”
“星惊仙门的人早早就到了那方浊九天,占据了通往反面世界的路,见状我们也懒得和他们争,直接让星惊仙门的人进了去,也不知道浊九天的反面到底是什么......”
“我们不争就算了,倒是你们几宗情况如同,听说月落仙宗取得大获全胜,你荡魔剑宗倒是和我映魂宗差不多,嘿嘿,也半斤八两嘛......”
映魂宗长老的话立刻引起了几位荡魔剑宗长老的不满,他们对视一眼,眼底生出一丝打趣的意味,故意对着映魂宗的人卖关子道。
“嘿这可不一定,虽说我荡魔剑宗面对两宗联手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但可不意味着我们没取得浊九天传承......”
“而且你们只有一个对手,我们可有两个,什么半斤八两,老东西别给自己脸上添光......”
“你们来云天倒是来对了,正巧开启云天所需的三位浊九天传承者之一就有我宗弟子,说起来还是你们沾了我们的光......”
尚不知内情的映魂宗长老们有些懵,“浊九天传承者,月落仙宗有一个,碧羽宗有一个,你们也有一个?”
“那你们不早早开启三清天,还等在这干什么?”
“不对啊,听说另一边风天已经开启了,其中之一就是血衣门取得浊九天传承者的人,不正是血衣门和日炎天联手夺了你们那处浊九天吗?”
他们全然未注意到此时的碧羽宗门人脸色有些难堪。
直到月落仙宗的月阙上人主动跳出来笑呵呵地将一番事说清,映魂宗的人才一脸古怪地看向万长天,还有万长天身后的苏远。
“这么说,你荡魔剑宗算是夺了碧羽宗的传承......”
“无凤老母真是好脾气,倒是难得......”
“要是我,非得一剑劈下去不可......”
“这弟子倒是好本事,这可不是单单胆子大就能做到的,万长天你倒是难得没走眼一次......”
虽说是说笑,但映魂宗之人明里暗里地纷纷将苏远这个名字记住,暗加提防。
这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但越是这样,却越是让他们忌惮。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个普通弟子,若是个普通弟子在碧羽宗眼皮子底下取得了浊九天传承,那运气得有多逆天。
而没听过就意味着不知晓底细,这样的对手若是碰上,无疑要吃个大亏。
感受到诸多带着试探和疑问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苏远毫不避讳地和那些视线接触,轻轻对这些人点头示意,这份自信更让那些人确信。
这家伙不是个好惹的主。
映魂宗的到来又让云天热闹了一番,不过这热闹没有持续多久,在映魂宗之后,最后一方势力终于到来。
相比映魂宗,最后到来的一方势力气场则显得霸气得多。
来者,乃是五界十天中的五界中人。
当一群身穿统一服饰的人出现在四宗面前,所有人无不暗暗嘀咕。
“洛家,来了!”
第276章 齐聚
相比于前不久才战胜黄泉宗和滔海宗从而显得斗志昂扬的月落仙宗,洛家之人的气势则显得更加地霸气。
这种霸气是由内而外,发自内心深处散发而出的。
“洛家的人还是这副风格,这便是家族与我等至高宗门之间的区别了。”
“谁要是敢指责他们的姓,说‘洛’姓的不好,他们就敢拿命去和人家拼......”
“对于外姓人,洛家更是瞧不上一眼,只觉得自家洛姓才是天下第一姓。”
这还是苏远第一次接触到洛家之人,五界十天中的五界,皆是由家族统领,分别为洛,伏,邵,齐,思五大家。
洛家所统领的洛水界为五界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存在。
眼下这些洛家子弟毫不掩饰地展现对自己身份的自豪,从他们的脸上,唯有睥睨天下之感。
他们给苏远的感觉,和那些宗门弟子完全不同。
家族中人,绑定的关系是血缘,共同认可的是自家的姓,而宗门弟子所认同的则是宗门传承,单单从身份认同感来看,家族中人无疑要比宗门弟子强得多。
就在苏远打量洛家人之时,和洛家一众苍老面孔并排站立的一个青年忽得将视线放到他身上,和苏远产生了一瞬间的交集。
也就是那一刹那,苏远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人是?”苏远向万长天询问。
万长天看了眼苏远示意之人,随口答道,“那是洛家的洛皓,应算是洛家当代第一人了吧,年纪轻轻就晋入七阶,前途不可限量啊......”
万长天的话也引起了其他长老的讨论,“洛皓不仅实力出众,战力更是无双,在洛家有小武神之称,最爱到处找人比试......”
“还记得曾经各大家族和宗门都被他上门挑战过,一路打下来罕有败绩,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洛家家主出面下了禁足令才不了了之......”
“不过禁足没几年,倒是晋入七阶了,啧啧啧......洛家子弟傲虽傲,但底气也确实够足的。”
听着众人的谈话,苏远升起了一种古怪的奇妙感,眼前的洛皓渐渐和另一个家伙重合。
不会是他吧......
那戴着勾陈大帝面具的好战分子。
同在二十四重天,战力强横,好战,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也不多了。
苏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那个洛皓也仅仅是看了苏远这么一眼,随后他便将视线放到了不远处月落仙宗的人群当中,看向了那神情淡然视线冷漠到没有任何在乎之事一样的渺月仙子身上。
洛皓毫不掩饰自己的视线,引得诸多人猜想,浮想联翩。
不过猜想归猜想,却没有人敢提出异议,一个是当代风头最盛的仙子,一个是小武神之称的洛家年轻一代第一人,两人的身份倒也配得上。
洛家和月落仙宗的关系似是极好,来到云天之后,洛家最先打起招呼的便是月落仙宗,两边和气的姿态一时间甚至冷落了其他三宗,现场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好在,不久后以一面目庄严的洛姓老者为首,洛家诸人从月落仙宗所在的地方腾空而起,对着其余三宗一齐道,“诸位,老夫洛家大长老,与诸位也是老相识了,此次汇聚云天,共需三名浊九天传承者开启,其余两人皆已到齐,只剩我洛家一人.......”
说到这,洛家大长老微微侧身,从身后现出一名眉目略显稚嫩的俊秀少年,少年看着年岁不大,脸上的傲气却分毫不减,他露出一个看似和气的笑容对着四宗弟子拱手道,“各位前辈师兄师姐,我乃洛家洛巡夜,为我洛家所占浊九天的唯一传承者,还望各位对我多多照顾......”
话说的和气,可那副神情却丝毫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苏远倒也笑了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相匹配的实力。
最后一个浊九天传承者现身,意味着聚集云天的五方势力三位传承者都齐了,可让苏远心底升起疑惑的是,似乎......这些大家族和至高宗门选出来的传承者,无一例外都是七阶之下的弟子级别人物。
没有一个七阶之上的存在。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之。
苏远更倾向于后者。
若是这样的话......
在洛家到来,五方势力的长老都去商讨开启云天事项之时,苏远再度找到了子鸢。
子鸢的嘴里塞得囊囊鼓鼓,眼中透着微微的满足,见到苏远闯来,子鸢愣了一下。
见苏远的视线盯在手里捧着的点心上,子鸢犹豫了下问道,“你吃吗?”
苏远张口,子鸢伸手喂过去。
动作一气呵成,好似已排练过无数次。
可等到下意识的动作结束之后子鸢才反应过来,刚刚的点心她咬了一口。
苏远满不在乎地嚼着,一边还点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表示赞叹,似是没有发觉。
既然苏远没有察觉到,子鸢也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低头掩盖有些发红的脸蛋。
“你师尊......在进入黄沙天的反面时,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苏远斟酌着问道。
子鸢刚要从桌上的点心盘重新拿起一块点心,听闻这话指尖微微一颤,点心差点脱手而落,似是有些意料之外的慌乱,“你指的......是什么?”
苏远虽然眼尖地察觉到了,但他还是选择没看到一样问着,“关于浊九天的传承,她没有向你透露什么吗?”
子鸢无端地松口气,镇定地向嘴里塞入点心,摇头表示没有。
苏远更觉奇怪,“她在见到炼仙为性法之后,没有让你去集齐那些法门吗?”
子鸢有些奇怪地瞥眼苏远,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师尊......有她的考量,我并非最合适的人选,在诸位长老间还有不少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苏远算是明白了,看样子无凤老母根本没和子鸢提起过这回事。
这到底是有意隐瞒还是因为无凤老母有更合适的人选......
于是苏远又和子鸢合计起来,细数着这一批来到二十四重天的碧羽宗弟子,综合天赋、实力之后,确认再没有哪个弟子能够全面胜过子鸢后,苏远的心底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
“你好好地突然问这些干嘛?”
面对子鸢略显奇怪的神情,苏远只是摇摇头,“没事。”
......
开启云天反面世界的事宜已定,明日聚集三位浊九天传承者,进入反面世界。
整个二十四重天,唯独剩下三清天的反面尚未探查,而被困在二十四重天的五界十天共十五方势力,离开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之上。
“明天......你就要和渺月仙子还有洛家的人一起进去了。”于人迹罕至的山崖树顶之上,子鸢悬着纤长的雪腻小腿,轻轻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苏远聊着天。
“是啊,能不能回去就全看这一次了。”苏远仰望着远处的天穹和静谧的山林,此起彼伏的群山间,树木和那些爬满藤蔓的废墟交错而立,恍若新时代的生命成长于旧时代的遗迹之上,这种时空的错乱感让云天平添了数分神秘,也更让人想要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十四重天所牵连的事,绝非小可。
这一点从浊九天的反面世界便可看出,那所谓的炼仙为性之法,是以炼仙为目的......
苏远结合他过去所经历的,意识到这悠悠诸天之间,关于仙性的争端,或许早已在数千数万年之前就开始了。
“回去之后......”子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苏远就当回归荡魔剑宗,而她自己也应当回归碧羽宗。
这种理所应当的事却让子鸢有些失落。
“回去之后怎么?”苏远反问。
“回去之后你可别想着来我碧羽宗,不然师姐和师父她们不会放过你的。”子鸢捏紧了拳头小声道。
苏远不由得笑出声,“好,我一定不会去的。”
“所以......”子鸢停止了晃悠悠的小腿,从树上蹦下,理了理裙摆,将要转身离开之际偏头说道,“要是还回到五界十天的话,进去之后可别以身犯险,这一次可没人会帮你了.......”
说罢,子鸢的身影就已远离,独留苏远一人坐于树顶。
苏远看着无垠的星空,漫天的星点明灭不定,也将他的思绪带到极远极远的地方。
是啊,要想回去的话.......
回去,见到她们......
......
次日,荡魔剑宗,碧羽宗,月落仙宗,映魂宗,洛家五方势力各自的门人子弟在长老带领下分立一方,月落仙宗的渺月仙子率先走出,她的脸色淡然,看不出一点变化,于众人注目下眨眼间来至最前方。
其本就是风头出众的人物,一时间五方势力弟子的讨论中心都成了渺月仙子,各种低语,不论是好坏还是暗含其他意味的话语,落入渺月仙子的耳中,却没法让她产生一点波动。
月阙上人和洛家大长老之间笑呵呵地谈论着什么,目光也放在渺月仙子身上,那神情很是满意。
“渺月仙子果真神姿,名不虚传......”洛巡夜一步一步从洛家队伍走出,看似低调,可却故意开口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待到周围人全都看向他,纵然洛巡夜维持着脸上淡然的笑容,可依然难掩那越发浓厚的自矜之色。
渺月仙子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收回目光,任由洛巡夜行至身侧站立。
渺月仙子虽未回话,洛巡夜也不尴尬,依然呵呵笑着,“这最后一位浊九天传承者的面貌我还没见过,听说这人和碧羽宗荡魔剑宗同时有着不浅的交情,不知是哪一位?”
洛巡夜的目光扫过荡魔剑宗的队伍,苏远缓缓从万长天背后走出。
“师父,师姐,那我走了。”苏远对身边人打了个招呼,转身云淡风轻地向着渺月仙子身边另一侧走去。
同样是淡然,洛巡夜更像是享受众人的目光,却又不愿被人说闲话从而故作不在乎,但苏远表现出来的是真不在乎,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好似饭后散步一样,苏远站立在了渺月仙子的另一边。
如此神态,不似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所能有,倒是让一些不熟悉苏远的长老级人物微微侧目。
倒是前不久才听说这小子一怒为红颜闯到月落仙宗的地盘,今日一看,看起来倒不像是那种冲动的人啊......
“这位师兄好气质,想必出身不凡,家中长辈耳濡目染之下才得此气质吧。”洛巡夜微微挑眉,主动拱手问道。
苏远只是呵呵一笑,“普通出身罢了,师弟不必捧杀我。”
“师兄是荡魔剑宗弟子?我听闻你这传承是从碧羽宗那夺来的,倒是好本事。”
苏远还是呵呵一笑,“运气好罢了。”
洛巡夜挑了挑眉,一点话没从这家伙嘴里套出来。
除了碧羽宗之外,其他人对苏远的熟悉程度远不如渺月仙子和洛巡夜,渺月仙子大家都认识,那个洛巡夜一看就是洛家核心级别人物,受到重点栽培,唯独这个苏远冒出来的有点不明不白。
甚至就连底细都不知晓。
“你们准备好了?”洛家大长老笑呵呵看着三人,得到肯定答复后,以他为首的洛家七阶纷纷发力,他们合力于一处,那样子,似是要......破碎这方世界。
与之一同的还有其他四宗,诸多七阶齐齐发力之下,天地间转瞬间发生惊变。
天,暗了下来,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中剥离了开来,要从天上坠下。
也就是这种时候,苏远额间亮起一点光芒,那是此前黄沙天反面破碎世界时钻入的印记,在此刻,这印记似乎被激活,成为了某种凭证。
不仅是苏远,其他两人也是。
于一双双眼睛注目中,三人额间的光芒越发强盛,最后一齐化作流光没入天穹之上那要坠下的剥离之物中,消失不见。
第277章 平和的考验
“渺月师姐,还有这位......苏师兄,我们三人最好携手应对可能出现的问题,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也好。”洛巡夜的声音在其他两人耳边响起,“两位意向如何?”
但两人谁都没有回话,倒是让洛巡夜陷入了一时的尴尬,不过洛巡夜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笑笑。
三人面前的景色好似在流光中穿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化,不过这种变化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便抵达了尽头。
当流光散尽,展现在他们眼前的画面也终于清晰。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山,四面八方都是垂直而上的峭壁,唯一的上山之路,是一条陡峭的阶梯。
阶梯的起点就在三人面前。
苏远的目光向山顶望去,只见强烈的流光在山巅绽放,好似那里悬着个大日一般,隐约间,流光中露出一座宏伟宫殿的形状。
那宏伟宫殿的样子苏远曾见过。
在黄沙天反面破碎时的那一瞬见过。
不仅是苏远,渺月仙子的神情也微微一凛。
洛巡夜则是呆愣愣盯着宏伟宫殿的轮廓喃喃出声,“果然在这里......”
通向宏伟宫殿的路只有一条,苏远打量了眼阶梯,选择跨上去。
而渺月仙子也跟在苏远之后选择动身,洛巡夜见状不由得出声,“渺月师姐苏师兄,不先探查一番周围的情况吗?万一有其他路或者捷径呢?”
苏远头也没回,唯有声音轻飘飘地传到洛巡夜那,“或许吧,但与其花那么多心思在别的地方,不如先走好脚下的路......”
随着苏远和渺月仙子的身影顺着阶梯攀爬而上,于视线中渐行渐远逐渐变成黑点,洛巡夜思索一番后也略带不甘地跟了上来。
漫长阶梯看不到尽头,随着前进地势不断拔高,原先的大地早已于稀薄云层中遮掩而看不见。
苏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的步伐速度恒定从未变过,落后他一两步的渺月仙子也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步伐没有一丝紊乱。
苏远仰头看向流光中的宫殿轮廓,和在底下时看到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望山跑死马......”
苏远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渺月仙子顺势超过了他,超过他时没什么波动的声音一同响起,“要放弃了吗。”
没有回话,苏远的眼前升腾起一丝紫芒,那是本命玄剑的光芒。
被紫光包裹着,苏远化作一道紫色闪电直冲山巅。
仅仅是一瞬间就跨越不知多少台阶,远远将渺月仙子落在身后,见状,渺月仙子的眼底也闪过一丝波动,不再一步步踏出,而是挥出一道清冷的辉月,如水般的月光从弯月形状的法器之上涌出。
驾驭着弯月法器,渺月仙子也奋勇直追,朝着苏远逼近。
“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能装......”在后面的洛巡夜还在嘀咕着前面一步一步走上去的两人,为了不被人看贬,他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跨越台阶,但就在洛巡夜嘀咕之时,只见一白一紫两道光芒先后升腾,随后原本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两人直接就消失不见了。
这直接让洛巡夜愣住了。
不是说好的比一比谁更能沉得住气吗......他还打算不到天荒地老绝不会动用实力来上山。
谁想到这两个家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眼见距离被越拉越大,洛巡夜顿时有些急了。
也顾不得其他,也动身以极快的速度径直朝山巅而去。
......
山巅之上,是被平整削出来的平台。
苏远一落到平台之上,就发现流光依然在头顶上,而那宏伟宫殿的轮廓也在流光之中,平台之上什么都没有。
可这里再无上去的阶梯,已是达到了山巅。
清辉月光追了上来,渺月仙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一切,开口问道,“上来的方式错了?”
“有这种可能。”苏远尝试着向上空飞去,可上面的流光像是无形的屏障,阻挡住了苏远靠近,苏远越是向着宏伟宫殿飞去,便越发觉得其在变小。
看来光是靠飞是抵达不了的。
回到平台之上的苏远注意到渺月仙子和追上来的洛巡夜呆在原地,视线凝望前方,心神被某些东西完全吸引,就在苏远疑惑间,落到平台上的苏远眼前也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这些画面是从上方的宏伟宫殿中传出,那是一些人于平台之上厮杀的画面,隐隐传递某些信息。
从那些人身上所穿服饰来看,他们都是其他至高宗门和家族的子弟。
这些人的数量一共有六人,分为两部分,每一部分各三人,如同困于斗兽场中的斗兽一样彼此争斗着。
当一幅幅画面从苏远眼前流过,苏远也见证了这些人完整的斗争过程,到最后,各自只决出了两人,在宏伟宫殿投下的流光里,一齐没入高空不见。
“这些是其他两个三清天的反面世界里发生的事......”渺月仙子的声音淡淡响起,“看来,我们也要重新经历一遍,直到决出一个最后的胜者。”
渺月仙子的目光扫过苏远,刚刚苏远的动作她看在眼里,她也意识到光是靠飞是无法解决宏伟宫殿的。
这处天地似是有着其自成一体的规则,他们唯有遵守规则才能抵达上方的宫殿。
洛巡夜的眼底有些意动,可嘴上却说道,“要对渺月师姐和苏师兄出手,这有点......不如改成切磋吧,输了的人自动放弃,似乎也能有效果。”
苏远还是一动未动,沉浸在刚刚的那些画面中,眼底飞快地闪过所有画面的细节。
那些画面里,似乎少了一些东西,一些最为关键的东西......
按理说,他们能汇聚在这里,靠的全都是从浊九天得来的传承,而浊九天的传承则是......炼仙为性法。
这是将真仙炼化化为己用的法门,说其邪性,确实有点邪性,说其正派,倒也说不上完全正派。
但不管怎么说,能来到这里,这里的东西势必和炼仙为性法有着大关联。
可苏远未从这些画面里看到和炼仙为性法有关的存在,那些人仅仅是打败了对手,从三人中脱颖而出,剩下的人依然没有多大碍,若浊九天和三清天背后的布置者是同一人,按照其在浊九天所布下的那一切来看,他不可能会设下这么......安稳的考验。
这实在是有点太过于和平了。
第278章 你是什么仙
至少,苏远就从黄沙天反面世界里见到过不少为功法蛊惑而失了智一般发狂的人,那片广阔而荒芜的了无生机世界就好像专门为筛选什么东西而创造的一样。
“苏师兄......苏师兄!”
别人的呼喊将苏远从思索中唤醒,洛巡夜笑呵呵地看着苏远,“苏师兄,大家能汇聚到这里也是缘分,我也不愿伤了和气,大家的关系都不错,那就用切磋代替争斗,点到为止,输的人放弃,苏师兄你看如何?”
洛巡夜说这番话时虽是一派祥和的样子,可话语间却隐含着丝丝轻蔑,那自信的样子像是胜券在握一般。
谁料苏远仅是瞥了他一眼,道,“不必了......”
洛巡夜有些不满地皱眉,这人敢这么回绝,看来是真没讨教过自己的厉害,但随即又舒展了眉头。
本想给你留点面子,既然这样,面子也不用留了......
苏远无视了洛巡夜,转身离开了山巅的平台,他立于半空,踏着紫芒玄剑,将目光投向头顶上的宏伟宫殿。
“炼仙为性......你,又是什么仙?”
苏远的话语还未传出,就已做出了动作,那动作是炼仙为性的起手式,汇聚天地灵气以成大阵。
渺月仙子看着苏远的动作,起初还有些疑惑,洛巡夜的提议虽有些天真,但也不是不能考虑......
毕竟她对此完全没有任何看法。
可接下来渺月仙子看着苏远的起手式,猛地意识到什么,看着苏远所朝向的对象后,渺月仙子那张从不产生变化的脸蛋也怔了怔。
“苏师兄,你在做什么?想靠这样的手段拖延时间吗?”洛巡夜很是不满地喊出声,在见到苏远的起手式,更是猛地一震,“苏远,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逃避战斗不用和我们争斗了吧?别浪费时间了......”
话音未落,半空之上的苏远仅仅是轻轻瞥过来一眼,“闭嘴。”
从苏远手中迸射出一道浓郁到几乎成实质的紫光,紫光化作一枚小剑,如闪电般划过洛巡夜的脸颊,带着无边的锋芒划破了洛巡夜的护体手段,留下一道血痕。
洛巡夜霎时间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随手抛出的一柄小剑就能破开自己的防御。
虽说他也未使出全力防护,可在抛出小剑时,苏远也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依然在施展着手法,缓缓凝聚出一些大阵的雏形。
那快到他几乎反应不过来的浓郁紫光,其中蕴含的威力让洛巡夜感到了无比的威胁。
也就是这一瞬,洛巡夜才意识到,眼前的苏远根本不是个运气好的小子,他只会是个大敌......
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的洛巡夜再没了声响,渺月仙子眼底闪过精光,苏远的出手于她来看不至于处理不了,只是有些棘手罢了。
但苏远一心二用,抛出紫光小剑的同时还在凝聚大阵,这说明苏远还未全力出手。
看来那一日苏远也保留了不少......
渺月仙子想起那苏远暴打月阙徒孙的那一天,苏远所展现的实力虽然夸张,但还在能理解范畴内。
可当前来看,苏远的真实实力还是个未知数。
没有了人打扰,苏远全心全意地主持着炼仙为性之法,不同于之前炼化那些唤尸门的人,实力最强的不过是七阶的啼泪,当前苏远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不止七阶的未知存在。
况且这一切还都是基于苏远的假设之上,因此苏远格外地谨慎。
就在苏远将要构建出完整的炼仙为性之法时,原本悬于顶上远离不动的宏伟宫殿忽然发生了变化,如同镜花水月般,宏伟宫殿如同水面波动了一下,隐隐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那是一柄气息强横的仙兵,从上传出的磅礴力量甚至让洛巡夜的脸色都一变,光是这柄仙兵都可和自家的大长老相抗衡了。
渺月仙子也微微眯起眼,表情虽淡然,但也不可避免地生出微弱的争夺想法。
仙兵,只有一个。
从宏伟宫殿中飘出这唯一的仙兵,静静漂浮在远离平台的高空,那样子好似在对下方的三人叙说着一个事实——只要你们三人中决出一人来,便可得到这柄仙兵。
可苏远却反而在这时笑出了声。
“你若是不使这点手段我恐怕还会怀疑......”
苏远构建阵法的速度又快了几分,这一次,他的动作透着无比地确信。
“仙兵......”洛巡夜盯着仙兵眼睛都挪不开,哪怕于洛家七阶而言,仙兵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见状,洛巡夜的视线又落到了苏远身上,忌惮中又隐隐有些晦暗,“渺月师姐,不如......你我先联手如何?”
洛巡夜的声音低低响起,他带着某种期盼将目光投向渺月仙子,“苏师兄这人怪得很,一个人对付他倒是不好处理,可若是你我联手,他再厉害也不过七阶之下,轻易就被你我拿下,然后我们之间再分胜负,决定谁有资格靠近仙兵......”
洛巡夜觉得自己的安排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和渺月师姐似是都有心拿下仙兵,唯有那苏师兄莫名其妙,可偏偏这家伙又能让人忌惮,既然如此,不如先联手将苏师兄排除在外好了。
想必渺月师姐也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答应下来。
只要搞定了渺月师姐,这个苏远自然不再是威胁。
就在洛巡夜信心满满之时,洛巡夜得到了渺月仙子的回答。
“你可以自己试试。”
第279章 再见幻影
渺月仙子的回答让洛巡夜的热切被浇了一盆冷水。
洛巡夜看着全神贯注凝练阵法的苏远,默默地将刚才的想法收归心底深处。
渺月仙子盯着苏远的一举一动,似要看清苏远到底想要干嘛。
而此刻的苏远全部的心神都在炼仙为性法的阵法之上,阵法的目标,直指那宏伟宫殿。
苏远要炼化的,就是宫殿本体。
但诡异的是,流光之中的宫殿轮廓,除了释放出一柄仙兵之外,再未做出任何阻拦苏远的动作。
其仅仅是静静悬浮着,等待着苏远身前构建出的阵法成型,将其囊括在其中。
随着炼仙为性法的大阵起效,炼天锁地封人躯......无物可挡的光芒将宫殿覆盖,融化在一片无尽的汪洋伟力中。
轰得一声,苏远、渺月仙子和洛巡夜三人的耳边响彻了无边的巨响。
宫殿的轮廓在破碎,就连宫殿中飘出的仙兵也在顷刻间化作灰飞消散不见。
这就好似在说这一切真的是镜花水月。
“我不甘......我不甘心,老匹夫......你让我随意设下圈套,却又不给我出手的机会,我不甘呐......”
宫殿中飘散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苍老之声,只是随着宫殿的破碎,这道苍老之声也渐渐趋于消散,直至再也听不见。
这道声音更加印证了苏远心底的猜想。
所谓的阶梯,所谓的平台之上三人争出一人得入宫殿,所谓的仙兵,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
这些物象所营造出的假象足以让几乎所有人信以为真,以为这就是真正的考验,引导着他们互相争斗。
奈何苏远倒是吃过几次类似的亏,思考时下意识不会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诈?”渺月仙子的声音冷冷在苏远背后响起,“或者说,你怎么敢肯定?”
或许其他人的心底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往往只是猜测,不敢肯定,在没有明显的破绽之前,最好的选择就是维持当前局面,而不是主动去打破一个未知的可能性。
“直觉。”苏远笑笑,“不过这好像只是第一层考验,还没有结束......”
宫殿的轮廓破碎后,原先包裹在宫殿之外的流光就不断变化,脚下的山巅、阶梯、大地统统在变化,迎接着即将要出现的东西。
渺月仙子对苏远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她也没有追问,“你觉得那是什么?”
渺月仙子看向的是那苍老声音消失的方向,故意设下这一系列圈套的很可能是某个活生生的人,又或者说是某个未知的大能。
但这样的存在也依然被禁锢在此,甚至被限制,连出手都无法出手。
对此苏远只是摇头。
洛巡夜在一边,几次欲开口,可始终未能插上两人的话,只得闭口不言,看着面前缓缓变化的世界。
没有多久,三人面前的世界所发生的变化终于结束,悬于头顶的流光缓缓降下,如同大日凌空般,无比强烈的光芒刺得三人睁不开眼,脚下的大地和阶梯也在这强烈的光芒中消散,整个天地都变得白茫茫一片。
苏远的视线被无边的白茫占据,待到白茫褪去,眼前的画面让苏远陷入了惊愕之中。
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的清冷少女,怀中抱着一柄破碎的断剑,仰望着星空的她,眼角流下的是无声的泪。
凌霜......?
苏远张了张口,想要呼出那个名字,可还是没有喊出声音。
但绝世容颜的少女似是听见了一般回眸,流着泪的双眼带着无法忘怀的悲伤,怔怔地回看,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刹那,那眼中的悲伤渐渐变成不可思议的欣喜,她抱着破碎的断剑向苏远跑来。
但她越是靠近,身形便越是趋于虚无,每靠近一步,她的身子就淡化一分,那淡化的部分化作了星星点点,融于苏远的身上。
苏远感到了极为熟悉的一股力量涌出,那是炼仙为性法生效后所取得的增强。
可哪怕身形在一点一点消失,可少女的脚步依然没有任何迟疑,她依然流着泪,只是那泪水在含笑的眼眸中,不再带有悲伤的意味,满是释怀。
她的口中念叨着,念叨出那个成天挂在嘴边的称呼。
“破剑先生......”
苏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
他不能忍受凌霜消失在自己眼前。
眼看着含笑的少女就要触碰到自己,彻底消散于眼前之时,苏远毅然地选择了逆转炼仙为性法,将那融入自己体内的力量归于原主,连带着,那本应是自己的力量也一同在逆转中传递给了少女。
而他自己的下场无疑是消失。
苏远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淡化,可少女的身形在重新凝实。
苏远向她伸出手,想要赶在消失前拥抱她,可最终抱住少女的,唯有一片虚无。
苏远眼前的画面一瞬间又变了。
这一次于苏远眼前出现的是一双清澈的瞳孔,那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样子,将之占满。
娇俏而又傲气的女孩背着双手,前倾着身子仰望自己,似是见自己醒来,少女半闭眼眸,有些生气地瞥着自己,眼底流出一丝不满的幽怨,嘴中也抱怨起来,“你终于醒啦......说好奖励我的花生糖呢,明明说过我提前完成课业就给我买的......”
“不过......如果把奖励换成别的也不是不行......”娇俏的女孩缓缓闭上眼,向自己靠近。
那娇艳欲滴的薄唇就在眼前,女孩的脸上满是不安和期待的羞涩,可她的身形同样在这一刻趋于消失,一点点淡化。
苏远握紧了手心,躲开了近在咫尺的女孩,面对体内那再度涌来的熟悉力量,那炼仙为性法所取得的增强,苏远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逆转了炼仙为性法的他成为了一点一点消失的人,独留无言失神的女孩呆立原地,恍若做错了事一般低着头,身躯微微颤抖。
苏远想要对其说些什么,可不等话语出口,他已然接触不到面前的人儿。
第280章 第二阶段的考验
画面一转,孤寂的星空之下,山坡上眺望远处风景的白发少女,一头瑰丽的白发在黑夜中飘摇,显得格外亮眼。
少女转过身,白发于夜空中展开,蹁跹如裙摆,带着无法言说的恬静和柔和的脸庞浅浅笑起来,“夫君......”
名为念离的白发少女踏着嫩白的足丫,跨过草地,向着苏远伸出手,那姿态像是在邀请苏远,牵住她的手,伴随着她的笑容,一同步入这静谧的夜色中。
念离每跨出一步,那稚嫩娇小的身形就变大一分,依然恬静且柔和的脸蛋却缓缓燃烧起来,如同沾染火星的焦炭,她的身躯随风明亮,又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一次次地循环往复。
烧焦的枯骨一般的念离变得极为难看可怖,她的邀请也没有得到回应,念离收回了手掌,带着遗憾和寂寞的声音悄然响起,“夫君,下辈子要是还能陪在你身边该多好......”
念离的身形也开始趋于消失,一点点淡化。
这一次,已然知晓会发生什么的苏远主动向她伸出了手,随着苏远逆转炼仙为性法,体内不断增长的力量沿着来时的路回流,苏远伸出的手一点点消失,在即将触碰到白发少女的时候,终究是彻底消散。
仅仅是一眨眼,苏远眼前的画面再度变化,于无人的小院,闭锁的院墙,抱腿坐于门前台阶上的女孩将脸蛋埋于膝间。
她忽然抬起头,看到了身前站立的苏远,女孩的眼中起初有些黯淡,姣好的面容显得极为不自信,可在见到苏远之后失神了片刻,随后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废剑先生?”
她伸手向苏远的衣角抓来,可她的手还未抓到苏远,周围的环境却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血腥而淋漓的封闭空间内,血肉四壁带着最后的生机痉挛,沾染了龙血的少女,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腐蚀殆尽,不着片缕的雪白肌肤和殷红龙血交相辉映,显得极为妖艳。
抱腿蜷缩的少女,眼眸变得金黄,竖瞳中燃起了怒火,额间生出鹿角,向苏远伸出的手也变成了锋利的鳞爪,可她依然像个小孩一样惊慌失措,蕴含着无尽威压的金黄竖瞳无法遮掩其中的无措。
她伸出来的鳞爪没能抓住苏远的衣角,无数次滑落后,她的血肉开始掉落,从脸庞上,从躯干上,从手臂上......
留下的唯一一张白骨之脸却露出了一副略显勉强的笑脸,“废剑先生不会离开了吧......”
哪怕是血肉掉落完之后的白骨,也开始在苏远的注目下缓缓消散,一点一点变淡。
感受到体内无端多出来的得自炼仙为性法的力量,苏远搭上了那白骨之爪,于逆转中,他的身形开始变得淡化,而那副白骨之躯重新变得凝实。
力量在被抽离,当苏远自身消散到什么都不剩下的时候,苏远眼前一暗,发现这一次自己身处在一个空旷殿内。
大殿的四周雕栏玉柱,白玉做的砖墙晶莹剔透,在不知何处照进来的光线下折射出瑰丽的青白之色。
宽广的殿中并非只有苏远一人,在苏远不远处,还矗立着三道人影。
其中就有一道是渺月仙子。
剩下的两道人影穿着其他至高宗门的服饰,见到这一幕苏远便明白,他这是回来了。
此前所见......都是幻影?
这些人几乎是和苏远同一时间睁开眼,在苏远打量殿中时,他们也在暗暗观察四周的情况,目光触及到苏远和渺月仙子后,脸色也纷纷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殿中忽然响起回荡的声音,声源不知从何而来,宏大无边。
“恭喜你们完成了第二阶段的考验,你们遵从了你们的内心,做出了选择......”
这声音说完,便消失不见,再也没有任何提示或者其他内容。
苏远意识到。
所谓的选择,难道便是让自身被炼仙为性法吞噬?
于其他三人间,苏远没有看见洛巡夜的身影,这是否说明,洛巡夜于所谓的第二阶段的考验中,并没有让自己陷于炼仙为性法之中,而是让考验时遇见的目标被炼仙为性法吞噬,化作了其力量的一部分。
就像苏远所遇见的那些情景,那四个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存在,她们在苏远面前主动消散,一点点淡化,成为了炼仙为性法的目标,将她们的力量融入苏远。
“来到这里的,可能都经历了类似的情况,重要的人沦为炼仙为性法的目标,但都没有坐视不管......”
苏远扫过渺月仙子和另外两名弟子,其中尤为对渺月仙子有些意外。
说实话以渺月仙子的性子,那份冰冷的淡漠,世间好似已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其再产生波动,世间的一切在她眼中和一草一木几乎没有区别,苏远本不觉得有什么能让渺月仙子坐视不管的。
反倒是洛巡夜没有通过,还算是在苏远意料之中。
至于剩下两人,苏远也有了一些猜测,这怕是第一阶段未入圈套被留在了山巅平台上的人,至于成功胜出进入了流光中的宫殿轮廓之人,怕是不太乐观,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未落实,不能完全确定。
苏远看向渺月仙子的目光被其察觉到,渺月仙子回头瞥了眼,“很意外?”
“有点,但也没太意外。”苏远如实回答。
渺月仙子只是点点头,既没问苏远经历了什么,也没说自己经历了什么。
倒是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弟子主动向两人打起招呼。
“在下星惊仙门梁水无。”
“我是伏蕴界名门伏氏弟子伏桃。”
能通过第二阶段考验的人,都做出了放弃炼仙为性法得来的力量选择,从这一点上,他们这些人身上都有着相同的点,苏远对这些人的观感至少不太差,也点头回应道,“在下荡魔剑宗苏远。”
“月落仙宗渺月。”
第281章 丢失的三清像
“我们这算是通过第二阶段考验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考验?”梁水无看着颇为老成,脸上也没有多少轻浮,一边谨慎地打量四周一边问道。
伏桃摇摇头,“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落选,我们那三人里齐家之人最为强势,胜了我和另外一人,进了空中流光里的宫殿,没想到他反而没有通过第二阶段的考验……”
梁水无也同样道,“我也是,五界之一的思家人胜了我和邵家之人,进入了流光里,我都放弃了争下去的念头,没想到……”
苏远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那两人怕是已经遭到了不测。”
这话一出,梁水无和伏桃都沉默地点点头,庆幸的同时又都有些惋惜。
若第一阶段的目标真是陷阱,那率先获胜的两人怕真如苏远所说的那样已经遭遇不测了。
“你们也是......”伏桃看着苏远和渺月两人,她和梁水无各来自三清天之一,那剩下的苏远和渺月就是一起的了。
渺月瞥了眼苏远,见苏远没有说话,也没有自作主张地说出苏远之前的那番举动。
苏远呵呵一笑,只是道,“既然第二阶段的考验已过,而幕后的存在还未出现,说明考验没有结束,这里应该存在着第三阶段的考验。”
梁水无以及伏桃明显更在意当前所面对的考验,注意力瞬间转移到所处的殿中。
四人环顾大殿,发现大殿的上首之位什么都没有,那里的地基似是被人暴力拆除,本应矗立在那里的某些东西不见了。
这是整座大殿唯一的可疑之处,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发现。
伏桃琢磨着,“第三阶段的考验会不会是让我们去找到本应在这里的东西,物归原主后就算通过考验了呢?”
梁水无也应道,“殿中应是有着某种限制,而开启限制的或许就是原本在这里的东西......”
渺月没什么表情静静听着,苏远也只是呵呵笑着。
“但是我们要去哪里找本应该在这里的东西呢?”伏桃的目光又在殿中搜索起来,看了一圈后停留在大殿的入口处。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都锁定了大殿入口。
殿内没有任何相关的线索,似乎只有向殿外才有找到的可能。
同时产生了这样想法的四人顺着殿外照进来的光向外走去,从晦暗的殿内来到殿外,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意想不到的景象。
恢弘的建筑群林立,其中人来人往,好一番热闹的氛围,俨然是一个人气旺盛的城池。
城池的正中,正是大殿所在。
“这是什么情况?”梁水无有些摸不着头脑。
“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伏桃直奔大殿门外的台阶下。
但苏远四人的出现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他们出来的大殿周围空空荡荡没有人靠近,而且四人所穿服饰和当地人的也截然不同。
很快,就有一队人将他们包围,为首的武将身穿厚重而肃杀的盔甲,手中提着长刀,气息不凡,“诸位,还请留步。”
中年的武将话虽客气,可手中长刀却不客气地倾斜,随时能劈下来。
伏桃皱了皱眉,感觉到不对,但眼前的武将还在她能处理的范畴内,本不打算对武将客气的时候苏远拦下了她,梁水无也赶忙道,“这位......大哥,不知道找我们有什么事?”
武将面色严肃道,“几位从三清殿中出来,身份可疑,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和殿中三清像的丢失有关,我大衍皇朝乃三清道统,由三清祖师赐予开国皇帝伟力平定天下,如今三清像丢失,乃是大不敬,几位随我走一趟吧。”
短短的几句话瞬间让四人明白了当前的情形。
他们对视一眼,原来那殿中上首位丢失的是三清像......
可这三清像的丢失又怎么和他们扯上了关系......
“我们才没拿那什么三清像!”伏桃只感觉冤枉,皱着眉争辩。
“拿没拿不是你们说了算,跟我走,你们还有机会说清,不跟我走,你们铁定会背上一个亵渎的罪名......”中年武将的长刀闪过一道寒光,隐隐携带杀伐之势冲着四人而来,中年武将身后的一队人马也将四人团团围住,兵器齐齐对准,“就算你们能逃走,到时候,皇朝上下的强者都将追杀你们,你们逃不掉的......”
“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伏桃极为不忿,苏远再度出面,拦住了要发作的伏桃。
苏远对上了中年武将的视线,面对那双久经沙场而有些漠视人命的视线,苏远毫不受其中传出的杀伐之意的影响,甚至,苏远眼底微微一变,闪过一丝猩红之意。
捕捉到这一丝猩红的中年武将只感觉浑身一震,摆出的杀伐架势在一瞬间就被破了,整个人的气势也被压制住,这种感觉,就好似比自己所经历过的最残酷血腥的战场还要残酷数十倍。
明明只是个初出毛犊的青年人......
中年武将脸上变得有些忌惮,好在,苏远这时开口了,“随你走可以,但我们和三清像的丢失绝无关系,这一点我希望你不要有所夸大的猜忌,只要对你的上司如实叙说这里发生的情况就好了。”
眼见苏远开口,避免了直接冲突,中年武将松了口气的同时郑重点头,“我会的。”
得了保证,中年武将收起长刀,转身走远,而苏远向其他三人示意跟上,渺月仙子倒是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跟在苏远身后,伏桃和梁水无却是面面相觑。
大名鼎鼎的渺月仙子就这么听从了一个......名声不显的弟子?
第282章 大衍皇朝
倒不是他们对苏远有什么意见,只是相处没多久,一个是久闻大名的渺月仙子,一个是籍籍无名之辈,眼下渺月仙子却顺从地听籍籍无名之辈的话,一时间让两人心底泛起荒谬感。
不过想到苏远刚刚的一番举动,一股莫名的安心涌上伏桃和梁水无的心头,苏远这么做不仅没有冲动之意,反而更像是深思熟虑之举,于是他们也选择了跟在苏远身后,一齐去看看中年武将到底能把他们怎么样。
从所谓的三清殿离开,四人被护在队伍中央,两侧和前方是手持兵刃的士卒,大街小巷边是融合了古朴和新世代气息的恢弘建筑,既有飞檐青瓦的古色古香,又不失雕栏画栋的高耸院墙,显得别有一番新奇之意。
这种从未见过的样式让四人有些开眼。
“从未见过这一方样式的建筑......”伏桃探着头四处张望,新奇的同时却又不惊讶。
“保留了一些过去的风格却又衍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新风格,看来这方地域存在的时间相当悠久。”梁水无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五界十天的人难免会接触到其他不同的世界,面对这种差异倒是很快就能接受。
街上的人穿着倒是大差不差,这些人看到被拱卫在中心的四人,纷纷以一种指指点点的态度看过来。
“我们好像被当成犯了什么不得了事情的人了......”伏桃有些不爽地扬眉。
“游街示众是吧。”苏远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笑道,“目的地是菜市口就更对味了。”
“哦没错没错,下一步就是斩首了!”伏桃连连点头,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对上了。
前方走着的中年武将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梁水无那张颇显老成的脸蛋有些绷不住,“两位,这种时候讨论这种东西真的好吗?”
这感觉,好像是来游山玩水了一样。
“咳咳,虽然说诸位有嫌疑,但未查清之前,不会到斩首那种地步的。”中年武将怕四人误会,站稳了身子解释道。
“哦也就是说查清之后再斩首。”伏桃了然点头。
中年武将又是一个趔趄,只不过这一次他抽了抽嘴角,没再回话。
若说原先他还怀疑这几人和三清像的丢失有关系,现在他反倒越发觉得这几个家伙没有嫌疑......
渺月倒是从始至终维持一个表情,既不对几人的谈话感兴趣,也不对周围新奇的风土人情张望,一切于她而言都不过平常,没有丝毫变化一般。
很快,中年武将带着四人来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前,双重高墙筑起了最外层的防御网,中年武将则带着他们穿过中间的甬道,来到了宫殿群正中的主殿。
似是早已得到消息,两侧早就站满了身穿长袍和盔甲的各色人等,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看向四人。
伏桃心底生出预感,“我们......不会直接见到了这什么皇朝的皇帝吧?”
老成的梁水无瞥见了上首位置的金黄龙椅,“好像是的,不过这也不是坏事,直接能和皇帝申明我们和三清像的丢失无关,如果还不行......”
梁水无的脸上现出一丝果决,“就直接做了......”
苏远瞥了眼梁水无,没想到这看着老不算老年轻不算年轻的老小子能做出这样果决的决定。
中年武将上前跪地,“陛下,自三清像丢失,臣看守的三清殿再无任何动静,唯有今日从中走出四人,他们自称和三清像的丢失没有关系,还望陛下明辨是非下定夺......”
上首的金黄龙椅上依靠着一个人影,那人影身披宽大龙袍,身形被遮掩其中,听到中年武将的声音,龙袍中的人影才转过身来,原来刚刚是背对着众人,随后清脆的女声伴随着一股浩然天地之威传了出来。
“你们,是怎么闯过皇都重重封锁还有戚将军的看守进入三清殿的?”
浩然的天地之威让伏桃脸色微微一变,“七阶?”
梁水无:“当我前面那句话没说过。”
皇帝的问话飘荡在宽阔的正殿内,场中无人敢说话,都等待着这几人的回答,可这时一道喃喃声响起,“正面和背面怎么差不多......”
本是无意识的喃喃之语,可在极为安静的殿内却无比清晰。
一众人起初还一脸懵,可逐渐有人回过味来,脸色极为惊惧地变了,不论穿长袍的还是穿盔甲的,全都虎躯一震,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名为戚将军的中年武将猛地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盯着说这话的人,直倒吸冷气。
就连刚刚发大话的梁水无以及伏桃都惊恐地回头,脸上的表情无一不在说这才是真正的猛士。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渺月也怔了怔,表情有些恍惚地偏头,看到了苏远那张脸,“你......”
渺月欲言又止,可最终只吐出了一个字,什么话也没说出。
苏远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能传得那么大,似是这殿中结构设计会让站在下面的人说话声层层扩大,能让所有人听见,这倒是弄得有些尴尬。
上首披着龙袍的人影起初还不解,满脸的困惑,可注意到殿中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她便陷入了思索。
正面和背面差不多......正面和背面的差距在哪里......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所见,一览无余。
愣神了几秒后,披着龙袍的人影瞬间坐起,一张脸早已憋得发红,伸手指着苏远,陷入了怒不可遏的颤抖。
“你这无礼无耻,无耻无礼,无礼无耻之徒!”
苏远不好意思地拱拱手,满脸正经和严肃道,“陛下,您莫要幻听了,刚刚不过是苍蝇叫罢了。”
“你......你、你当我是傻子吗?!”
披着龙袍的人影看着年岁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稚嫩的脸蛋上青涩未脱,肌肤茭白,眉目秀丽,出落得亭亭玉立,加之那份尊贵气质,一头发丝盘在头顶,缀以华贵饰品挽成发髻,青涩与雍容交织,显得别有风味。
可此刻,这十六七岁的女皇帝却羞愤地难以言表,满眼都是下方出言不逊的苏远,咬着牙的模样,似是要把苏远牢牢刻在眼底好将之在心头杀个千百遍。
第283章 年轻的皇帝
可这位年轻的女皇帝终究没有真的拿苏远怎么样,她恨恨地咬着牙,自觉失态,深呼吸之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闭眼之后重新睁开眼,女皇帝面色如常地盯着下方四人。
“朕问你们,你们是如何闯过皇都重重封锁还有戚将军的看守进入三清殿的?”
伏桃和梁水无对视一眼,本欲张口想解释他们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那所谓的三清殿的,但总觉得这样说不妥,于是两人又将目光放到苏远身上。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就好像苏远是主心骨一般,会替他们给出更加稳妥的回答。
至于渺月仙子,看其那冷淡的性子,怕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指望不上了。
苏远想了想,对答道,“陛下,这事着实是意外,我等于深山中苦修,小有所成之际想着外出游历一番,可对外界的情况一概不知,稀里糊涂地就进了您口中的三清殿,至于所谓的三清像,我们更是见都没见过。”
苏远的话里破绽百出,更不像是说实话的样子,顿时底下的群臣中响起了连片的质疑声,可座上的女皇帝却陷入了思索的模样。
见状苏远愈加肯定地笑笑,继续说道,“您所说的重重封锁和看守戚将军,我等只当是寻常巡逻之人,未曾理会便绕了过去,这对我们来说还是比较轻易的事。”
苏远话里的轻蔑又激起了一层浪,尤其是身穿盔甲的武将,这简直是啪啪在打他们脸。
有武将站出来直接喊道,“陛下,这些人分明心怀不轨,直接处死吧!”
“陛下,他们口里没有一句实话,肯定已经内外勾结将三清像盗走,故意留下他们当幌子拖延时间,陛下,不用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陛下......”
一声声陛下传入年轻的女皇帝耳中,可她却微微低头,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未曾理会。
就连戚将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瞥了眼苏远四人,脸色极为不忿,这已经不是在说他渎职,而是在说他没用了。
对此苏远只是呵呵一笑,笑脸刚出现之际,一道惊艳至极的紫色剑光于刹那间占据了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在没有一人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剑光直直地朝着龙椅上的年轻身影掠去。
不论是戚将军还是其他武将,都只能看着剑光逼近却无法做出反应,只因他们看到剑光之时,便已是剑光抵达陛下身前的时候。
那位年轻的女皇帝于龙袍笼罩下的娇躯轻轻一颤,剑光虽快,但已经能和天地沟通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她还是提前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但她骇然地发现,就算自己提前察觉到了这面带微笑的青年发动剑光的动作,可依然难以拦截这惊艳剑光,心神都在这一刹那被剑光吸引,视线里的剑光从一缕直接到占满整个视线。
剑光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当这惊艳的剑光从所有人视线里消散后,众人的心神才复归原位,紧随而来的就是无比的混乱。
“陛下......陛下!护驾,快快,护驾!”
“陛下她......陛下她驾崩了......”
“陛下啊......呜呜......您年纪轻轻就驾崩了,您还未留后,臣等又要扶持新皇才能维持皇朝的运转了吗......”
哭嚎声,慌乱声一片,可所有的声音都在一声娇斥声里停息了下去。
“慌什么!”
披着龙袍的年轻人影依然端坐在龙椅之上,只是额前的发丝微微摇曳,其手心抓着一缕被斩下的头发,眼神略有些失神,紧随着失神之后的便是凝重。
底下的四人依然站立在原位,维持着不变的姿态,没有一点意外和惶恐,这份淡然使得诸人愈加感觉到他们的不同,换做一般人,光是站在这殿上就已经瑟瑟发抖惶恐不安,更何况在对皇帝出手之后还能这么安然自若。
苏远的目光看向戚将军和那些武将,“诸位,深山野林出身,很多规矩我们不是很懂,不过......要是真有心做些什么的话,倒犯不着偷盗那什么三清像。”
这番话落在场中人耳里,再没有一人质疑。
先前出声的武将此刻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戚将军更是低着头无颜去看龙椅上的人,向来气盛的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无法逾越的无力。
“陛下,臣等护驾不力......”戚将军刚欲说话,却被那位年轻的皇帝挥手制止了。
“你们都退下吧,这里的事和你们无关了。”略显稚嫩的话语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强硬,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年轻的皇帝再次加重了语气,“不退下......视同谋反,九族问斩......”
这一刻才有大臣缓缓向外退出,有了第一个带头,除了苏远四人外,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殿中。
伏桃和梁水无有些摸不准皇帝这是想干嘛,非但没对苏远的冒犯问责还将其他人清出去,只留下他们四人,这莫非是要将他们留下来单独决斗找场子的节奏......?
苏远倒是看出了这两人在瞎想什么,“有些事等私下再说。”
伏桃和梁水无点头,经过苏远刚刚那一手,他们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这家伙至少是个不比渺月仙子差的怪物,那斩向皇帝的一剑,换做他们,他们是无法接下的,若不是苏远并非为了攻击这位年轻的皇帝而收手,恐怕其就不只是被斩断一丝头发了。
年轻的皇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远等人,繁杂华贵的饰品,贵气逼人,落在那张不相符的青涩小脸上,更显得有些强撑的意味。
苏远和那年轻的皇帝对视,丝毫不落下风,身穿龙袍的少女不由得哼了一声,随后道,“跟我来。”
说完,她就转身向殿后走去。
第284章 约定
苏远率先跟了上去,其次是渺月,再之后则是伏桃和梁水无。
一行五人穿过殿后的屏风,顺着一条幽暗的甬道一直走到了尽头,进入了一个四面封闭的房间,从房间的其他三个方向里,年轻皇帝挑选了一个方向走过去,踩在地上图案的某个凸起,随之地上打开了一扇门。
门内又是一条甬道,在这条甬道的尽头,则是一间密室。
密室中什么都没有,唯有中心摆了张桌子。
桌上燃烧着一根红烛,唯一的光源依稀点亮了周围,桌子的中间则供奉着一顶面具。
那面具上画着相同风格的图案,苏远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上面的图案。
那是......代表着元始天尊的面具。
身穿龙袍的少女走到桌前,径直拿起面具,缓缓贴合于脸上,随后其转过身,看着苏远四人,伸出纤纤细指道,“你们就是应召而来的帮手吧......既然是受到召唤而来的你们,我以这幅面具的主人命令你们,去吧,将三清神像给我找回来!”
苏远:“......”
渺月:“......”
梁水无:“......”
伏桃:“......?”
“等、等下为什么会这样......”穿着龙袍的少女慌张地缩回指头,指尖搭在脸上的面具边一副难为情的模样道,“为什么你们毫无反应......难道不认识这副面具吗?”
苏远身边的渺月神情微动,但她并未说什么,倒是伏桃和梁水无在无语之后则是一脸困惑。
苏远的余光注意到渺月神情的那一点变化,说实话,若是渺月经常有表情,苏远或许还会注意不到,但其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变化,甚至已经深刻到牢牢刻进其他三人心底了,苏远这才能看出那一点不对劲。
想到这,苏远也干脆摇头道,“不认识。”
穿着龙袍的少女天塌了,“那、那你们不是应召而来的......?”
虽然苏远很想补充一句少女你在脑补什么,但他还是诚实地叹气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穿着龙袍的少女肉眼可见地泄了气,但苏远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重新打起气来。
“不过,找三清神像这事,你再说得详细点......”
......
“即日起,封苏远为玉庭卫指挥使,渺月、伏桃、梁水无为玉庭卫副指挥使,统领玉庭卫,掌管相关事宜......”
在皇殿外等待的大臣间响起连绵不断的低语,他们等待着从皇殿中传出的消息,可等来的却不是对苏远等人的审判,而是突如其来的赦封。
“什么?玉庭卫?那不是陛下贴身护卫吗?陛下此举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外人手里!”
“不行不行,陛下此举太过儿戏,完全就是在胡闹,我等一会一起向陛下抗议......”
“陛下虽有实力,但......不管怎么说将玉庭卫交给外人实在太不可理喻......”
纷杂的议论声瞬间席卷了场中,但这时从殿中走出四道身影,为首的正是苏远。
苏远一出来,所有的议论声一瞬间都停了,再没人当着苏远的面讨论这些。
但以苏远的听力这些人刚刚说的他都听到了,只不过他懒得计较这些。
“走吧,看看陛下给我们安排了什么住处。”苏远带着三人穿过群臣,在一名宫女带领下向着皇宫的其他殿走去。
他们刚刚和那位年轻的女皇帝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协议,由他们出面帮忙寻找三清神像,皇帝会给他们相应的活动身份和权力。
在宫女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偏殿,于假山花园池塘包围中,便是他们的居所。
一进入其中,伏桃就探头探脑地四处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其他人暗中探寻或者监视后才点头,“没有问题。”
梁水无接着看向屋内其他人,开口道,“皇帝要找的正好和我们要找的一样,和她暂且达成的约定,顺便还能帮助我们在这里行事。”
虽是大宗门子弟,但梁水无也明白像这类皇朝的地盘,他们虽可靠着实力肆无忌惮,但还是会有诸多阻力,尤其有些时候不是光靠实力就能成事的,那些民众多是向着皇朝,有皇朝内部的身份自然好行事。
“倒是没想到苏兄的实力已臻至如此地步,甚至能正面抗衡七阶......”梁水无颇为赞叹地恭维。
“这没什么,其实我发现那位皇帝的实力,并不稳固。”苏远对此只是笑笑,“而且她也太不稳重了,明明应是统御群臣的帝王,却在人前失态成那样,确实嫩了点。”
伏桃和梁水无一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情苏远此前的在皇帝面前说的正反面差距那番话是故意试探才说出的。
所有的不合理一瞬间变得无比合理,顿时苏远在两人心底的形象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倒是渺月忍不住瞥了眼苏远,眼中有丝丝怀疑。
苏远维持着笑容注视这一切,哪怕渺月瞥过来他也没有一点动摇,就好似一切真如他说的那样。
“看来这位年轻皇帝登基背后是有故事的。”伏桃喃喃道。
“没错,而且她和群臣之间并不合,说不定,所谓的三清像丢失就是内部出现的问题才导致的。”苏远接着道,“纵有七阶实力却无法镇压局面,心术方面实在太差了......”
“嗯,苏兄所言甚有理,不过这位小皇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来才会将其他人清出去,单独留我们沟通。”梁水无也跟着分析起来。
伏桃也连连点头,“她带我们去的密室里只有一副面具,说明她不愿外面的人知道面具的秘密,而且面具可能和我们有关,所以她才会觉得我们是应召而来的帮手......”
“不过这个时间点也太巧了吧,三清神像一丢失,我们就出现了,确实容易让人怀疑......”梁水无皱着眉道,“可问题是,偷神像的人怎么知道二十四重天的情况,知道我们这个时候进入了三清天?”
第285章 追踪
梁水无的问题确实指出了最让人困惑的点,不过这个问题当前无人能解答。
苏远所能做的猜测便是他们的到来和三清神像存在某种关联,但这种关联却并非直接关联。
另外关于那副面具。
那竟然是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为道家三清之首,不论在何方体系的神话里,都是一等一的顶尖存在。
比酆都大帝鬼帝等都还要高一个档次。
这样的大人物所代表的面具也现身了,是不是意味着那位年轻皇帝获得了元始天尊的传承,甚至……真正的元始天尊是不是也已经.......
毕竟此前苏远有过猜想,这些流传的面具是否意味着对应的大人物早已不在世间。
若是连元始天尊这样的大人物都只留下了面具和传承,那这背后所蕴含的东西就足够苏远琢磨的了。
况且,照理说,元始天尊绝对够级别在面具空间里位列那十二席之一,可似乎苏远并未在那十二席上看到过元始天尊的名字。
难不成这里和外界是彻底隔绝的?就连面具空间也无法穿透。
一时间,苏远心头浮现诸多想法,而在苏远未曾注意的地方,他身旁的渺月也陷入了微微的思索之中。
.......
苏远四人暂时在宫内安顿了下来,关于他们的消息一时间也传了出去,说是陛下召集了四个高手,只为追查神像失窃之事。
第二天一早,苏远等人便收到了消息,说是皇都西南方的山谷里发现了可疑的痕迹,苏远当即带着其他三人追了过去。
西南山谷上空落下四道流光,下方等待的一队车马之人不敢怠慢地上前。
“指挥使大人,山谷里的是一个叫春早亭的门派的人,他们应是和盗窃神像的人混在一起,掩护那些人窃取神像后逃离了都城,春早亭的人最后出没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些春早亭的人修为不低,其中有三人极为突出,我等实力不足,无法稳妥拿下,只好拜托指挥使大人。”
听着这队人的汇报,苏远点头,“我明白了。”
他们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选择分开包围山谷。
这个大衍皇朝的武力水平相比于五界十天低了很多,七阶已经是极难寻的存在,以他们的实力,在这大衍皇朝不至于说横着走,至少没有什么可忌惮的。
苏远从山谷正面一步一步向内部走去,渺月则从另一边包夹,伏桃和梁水无从两侧靠拢。
见到这一幕,这一队人马中间响起了低低的讨论声。
“指挥使他们.......分开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春早亭的人实力不弱,那三人哪怕放到朝堂之上,也不比一些武将差,指挥使大人实力虽强劲,但确实有些不妥......”
“如果这里的情况有意外,随时向陛下汇报,再......”
不过三两句讨论的时间里,连话音都未落的工夫,从山谷中忽然亮起了耀眼的紫光,连绵的紫光携带着无物不破的锐利之意,冲天而起。
紫光只出现了一瞬,一瞬过后,紫光重新归于虚无,刚刚的那一切都好似未曾发生一般。
而不久后,从山谷中走出苏远的身形。
苏远对着这队人马点头道,“解决了,你们收拾下残局,顺便看能不能审问出有用的信息。”
原本还在讨论的这队人马一个个呆若木鸡。
这就......结束了?
伏桃和梁水无也从两侧岩壁跳下来,同时抱怨道。
“苏远你一个都不留给我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苏兄的剑真是快,荡魔剑宗七阶以下的弟子怕是难有比苏兄更快的了......”
渺月的身影不久后也在山谷中出现,只不过其手上隔空提着一道人影,她轻轻一抛将其扔到了众人面前,表情淡漠,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伏桃和梁水无倒是已经习惯了。
“渺月仙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啊。”梁水无笑着道。
“但不得不说,渺月仙子越是这样越是能得到你们这些男弟子的追捧,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伏桃摊了摊手。
渺月依然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两人一眼,静静地立于一方,好似置身事外者,眼前的一切和自己并无关系。
“还有什么问题?”苏远见那队人马还杵在原地,于是问道。
领头的当即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道,“没问题没问题了.......”
他招呼着手下先将渺月带出的人绑了,然后将山谷里的春早亭之人一齐绑了送往都城,这样一来,寻找神像下落的线索就有了。
苏远等人本以为会是这样。
审问很顺利,但结果很不理想。
这些春早亭的人被虏后什么话都说了,但就是没有一句是和神像有关的。
问到三清神像的事,他们一概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们的身上各种手段都用上了,也将他们分开问询,可最终问出来的东西全都对得上,没有一点破绽,这说明,他们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苏远等人再次汇聚于院中,确认无人监视或探查之后,梁水无开口道,“春早亭的人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他们是无辜的,只不过被牵连了进来。”
伏桃却提出了疑问,“那为什么当初那些人得到消息说春早亭的人和偷盗了三清神像的混在了一起?”
苏远斟酌着道,“这怕是要问给他们提供消息的人了......如果提供消息的人撒了谎,将我们故意引向别的方向,以此来拖延时间......”
伏桃和梁水无深有同感地点头,“这样一来倒也说得通。”
“或者......”苏远再度提出了一种可能,“消息没错,这些春早亭的人和三清神像确实有关,只不过......他们都被修改了记忆,这才有了统一的口径。”
第286章 身在局内不知清
“修改记忆?!”梁水无和伏桃一凛,思索一番道,“这种手段要么是刁钻古怪的特殊功法,要么就是大能出手才能做到,这么一来,情况又更复杂了。”
“第二种,可能性不大。”苏远否定了后者的可能性,“如果是大能,没必要借助这种手段来规避皇帝和她手下的追查。”
其他人都觉得有道理,不过鉴于信息不足,倒也未能做出更多判断。
直到数日后。
这些日子里,苏远等人接连收到关于可疑踪迹的信息,每次他们都没有放过,可待到过去处理完,总是会发现那不过是虚惊一场,到头来根本和三清神像扯不上关系。
积累之下,皇都及其周边地区几乎快被他们查了个遍。
这种情况让苏远四人愈加确定,问题怕是出在提供消息的人身上。
苏远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不断提供这些信息,可每次调查都如同大海捞针般,找不到丝毫踪迹,隐藏得极好,只知道不断有信息一层层上报,最终到了他们的手上。
伏桃有些不忿地冷声道,“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线人,可谁知道到底是真线人还是假线人......”
梁水无摇摇头,“也可能是给我们传递信息的这些人早已被人掌握,他们故意在所有我们这些人周围释放假信息,这样我们能得到的也就只有他们想传递的假信息,而除了我们之外,底下的那些人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被蒙蔽了。”
这样的困境倒是让苏远产生了一些熟悉之感,“当一个体系发展到足够大的时候,产生这样的问题是必然的......这些天我花了点时间查看玉庭卫的系统,发现玉庭卫不仅是皇帝的护卫,还有一部分负责暗中监督收集情报之事,这部分的玉庭卫隐藏于暗中,他们能发展属于自己的手下,滚雪球之下,谁也不知道这部分玉庭卫到底有多少人,前任指挥使也是莫名其妙身亡,看来这趟水够浑的啊.......”
一时间,几人都陷入了沉思,思考着破局之法。
当前的情况就如泥潭,越陷越深,让他们有了一种无法脱身的感觉。
可却又不得不陷入这泥潭之中,不找到三清神像,这所谓的第三阶段的考验可能就无法完成,他们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总不能把他们全都杀了吧......”伏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抱怨了起来,“我们本来不用蹚浑水,直接强势地将所有人解决,除了那皇帝之外,都在七阶以下,我们都能应付,管谁偷没偷三清神像......”
伏桃的话只是抱怨,倒是发泄情绪之言了,不过对苏远而言,倒是一时间产生了些触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们,已经陷入了局里。
只因他们掺和到了三清神像被盗事件中,从本来的局外人成为了局内人。
如果依照着一开始的陌生身份,他们就是局外人,什么都不用顾忌什么都不用管。
而这个局,就是整个大衍皇朝的一切。
这活生生的一切。
如果真的按苏远所想的那样,苏远发现第三阶段的考验和第一阶段的考验其实一模一样。
只不过第一阶段的考验只有一座山,一道阶梯,一个虚无缥缈的追求。
稍有心者便能感受到这其中的违和。
可当这一座山,一道阶梯,一个虚无缥缈的追求换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于这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后,这违和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瞬间沦陷于其中,被其困惑,成为局内人。
想要打破这样的局,伏桃的话可能还真是解决的思路。
不将自己代入到任何大衍皇朝的身份,杀干净一切。
这种时候他们便是局外人。
可从一开始,他们四人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代入到了大衍皇朝的身份中,以局内人的思维去想着怎么解决问题。
失去了局外人的思维。
“有点意思......”苏远忽得笑出声。
......
“陛下,一连十数日,那些人都没有任何进展,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这要么是同党在故意给偷盗者拖延时间,要么就是办事不力,不值得重用啊。”
“陛下,那些人虽然实力强劲,但有实力不代表一切,您还是考虑考虑......”
“陛下,您切记您的实力可是......”
身穿龙袍的少女挥挥手,赶走了这些苍蝇般的声音,青涩和雍容交织的脸庞上的郁闷这才稍稍缓解。
她挥退了宫女,独自一人离开了宫殿来到了花园中,立于花畔赏着姹紫嫣红的花儿。
群芳斗艳,煞是好看,可这样的风景落在穿着龙袍的少女眼中,却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花园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另一道身影,这道身影肆无忌惮地踏着步伐走向穿着龙袍的少女,一步步靠近,直到其身后少女才回过神来。
“哦?你来啦。”穿着龙袍的少女头也没回,依然看向花朵,“怎么样?调查的事情很难吧,唉,这些老鬼的心眼子真的是多到没法数......”
苏远看着这个一身雍容饰品满是贵气的青涩少女,明明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当上了高高在上的帝皇,还掌握着一身常人难及的实力。
苏远随口问道,“你那面具和三清神像有什么关系?”
身穿龙袍的少女怔了怔,那天她没提面具到底代表什么,也没说面具和三清神像有关系。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面具代表的是三清之一,嗯......也算是从供奉的神像上拿下来的,至于另两位的面具,则还在神像上,这也是为什么我急于找回神像。”
苏远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陛下年纪轻轻就有这份实力,实在难得。”
青涩的少女瞥了眼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几岁的男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似是想起第一天见面的光景,有些不忿在其中,她捏起拳头,哼道,“虽然那并非我自身修炼得来,但真打起架来我是不怕你的,你有话就直说。”
第287章 八阶大能
苏远深深看了眼这个穿着龙袍的少女,缓缓道,“三清神像,真的是被别人偷走的吗?”
“你这是......”年轻的皇帝皱着眉,眼中满是不解,“在怀疑我监守自盗吗?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真是奇怪......”
“原来压力已经大到让你们开始怀疑我的程度了,其实我也没有给你设置期限,又没办法真的命令你们做什么,你们哪来这么大的压力......”她嘟囔着,极为不满。
看上去满是对自己被怀疑的不忿。
可偏偏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臣子,打似乎也不一定能轻易打得过,总之就是拿他没办法。
“你确实会感到很奇怪,甚至莫名其妙,自己的皇帝当得好好地,干嘛要去偷盗堪称镇国之宝的三清神像......”苏远的眼神越发深邃,牢牢盯着正直美好岁月的少女,这样的视线加上话语让这位年轻的帝皇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总有一种将要发生大事的预感,可偏偏她对此一无所知,什么都说不出。
于花园中,不知何时悄然升腾了一重大阵,苏远立于阵中心,操纵着阵法,而阵法所指向的目标,正是这位年轻的皇帝。
被囊括在阵法中的少女困惑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大阵,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汹涌至极的力量,锁定了自己和周围的天地,随时准备着将自己那份能动天地的力量解构。
“终究是要动手吗......”少女的神情依然残留着不解,但是她并不准备束手就擒,哪怕是与阵中,她的身周也汇聚了无边的天地伟力,隐隐和大阵抗衡。
而苏远只是看着,并未再进一步,这番动作让少女又产生困惑。
“为什么不动手?以你的实力加上这大阵,我承认我不会是你的对手......”
苏远轻轻叹口气,随后声音变得极为隆重,带着隆隆之声震响在少女的耳边,“还不愿现身?”
少女的神情没有变化,见状,苏远终于是动手了,浓烈的紫光乍现,如同雪崩前的最后一点雪花,苏远一剑精准戳在少女那与阵法抗衡的力量命门之上。
携带着紫光的锐利一剑霎时间让少女的反抗失去了作用,而早已构建好的大阵猛地收缩至极小的范围,如同禁制般落在身穿龙袍的人影身上。
炼天,锁地,封人躯之威当即开始显现,她被禁锢其中,动弹不得,一身的力量开始消融,于阵法中化解、流淌,重新流入苏远的体内。
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女却发现自己一点一点地失去所有的反抗能力,那种力量被抽离的感觉,那种自己的身体被封锁解构的感觉,无不于她的意识中展开。
她的眼睛带着浓烈的不解和不甘,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好似在问他为什么......
哪怕是死她也死得不明不白。
也就是于这濒临死亡之际,她的脑海中忽得响起了一声极重的叹息声。
那叹息声和她自己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可却不是她自己发出的,这种感觉,就好似另一个自己藏在这副身躯中。
叹息声不仅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也在苏远的耳边响起,那一瞬间,苏远的警惕性达到了巅峰。
轰得一声。
原本封锁了龙袍人影的大阵顷刻间消散,那些被炼化的力量也于大阵消散的同时重新回归,不能动弹的龙袍人影重新恢复了行动力,踏空立于头顶之上,明黄的龙袍猎猎作响。
同样的还是那个青涩与雍容交织的少女,只是她的身上散发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浩然威势,那已经不仅仅是七阶......而是八阶之上的压迫力。
挥手间,少女破开了阵法,然后纤纤玉指一点虚空,藏匿于周围的伏桃、梁水无还有渺月三人顿时也现出了身。
只是他们被限制地动弹不得,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绑在半空。
哪怕是苏远,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眼下的情况似乎演变成了最艰难的那一种,所谓的大衍皇朝,这第三阶段的考验,真的和第一阶段的考验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藏在背后的也确实是一个八阶的大能。
哪怕苏远曾面对过真正的八阶,甚至可以说击杀过八阶,但依然有种身处浩瀚大海的无力感。
这是他头一回以现实的身份直面八阶之威。
身穿龙袍的少女神色不复困惑,转而是嘴角掀起的若有若无的笑,从其怀中飞出一片面具,缓缓覆于脸上。
“发现得不算晚嘛,悟性不错。”同样清脆的声音从少女的口中吐出,可给苏远等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脸上的元始天尊面具更是给其增添了一丝无端的威严和神秘,好似那位位列三清之首的道门天尊真的重现于他们面前。
苏远此刻也注意到周围的花园,皇宫,甚至更远的皇都和其他一切都开始发生了一种莫名的扭曲,如同炙热阳光下的空气一般流动起来,这番诡异的画面让苏远忍不住开口道,“所谓的大衍皇朝,不过就是你一手缔造的假象,寻找三清神像也是同样的把戏,你靠着自己的手段创造了一个逼真的世界......”
听到苏远这么说,戴着元始天尊面具的少女身上流露出一丝寂寥和莫名的悲伤。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这里......是我曾经历过的一切。”
从少女身上传出的感觉不似作假,在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皇帝乃是八阶大能之后,苏远也放弃了同其正面抗衡的打算,见其话语未尽,似是还有后续,苏远索性盘腿坐下,就当听其说故事。
见苏远这么干脆地放弃战斗,戴着元始天尊面具的少女轻笑一声,“你倒是活络,知道打不过就不打了,你似乎也明白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想法......”
苏远直接道,“你要是真想对我们怎么样,何必这么麻烦绕圈子,动动手指就能捏死我们了。”
少女于无声间承认了苏远的想法,但她却未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而是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之上。
她的目光看向了周围扭曲的世界。
“这里......早已循环一万七千三百二十九次,我等你们的到来已经很久很久了。”
少女的话响在苏远四人的耳边,让他们精神一震,他们终于开始接触这一切背后的隐情。
“所谓的大衍皇朝,到底还算不算存在呢......我也不知道,若是没有你们的进入,大抵这样的大衍皇朝会一直存在下去,循环着这一切,也算是另类的永生了吧。”
“曾经我们供奉的是三清至尊,我们的力量也得之三清赐予,但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天地破裂,星空震荡,天地好似要破灭一般......”
“从那之后,三清至尊和我们便失去了联系,你们所遇见的‘丢失的三清神像’便昭示着这件事的发生,我以大衍皇朝的皇帝身份重新追寻三清至尊,却只从天外得到了一副面具。”
第288章 甘愿炼化
少女的手抚上了面具。
“这副名为元始天尊的面具......我本以为这就是我追寻得到的奖励,是三清至尊的回应,殊不知这根本就不是三清的奖励......”
“而那之后,我的皇朝,灭亡了......”
“唯有我躲藏于面具中活到今天,等到了你们。”
穿着龙袍的少女喃喃道。
苏远也从其略显碎片化的话语中窥见了一丝大衍皇朝的面貌。
大衍皇朝的存在,或许要追踪到久远的上古时期,而那个时期,正是仙神活跃的年代。
少女口中提到的天地破碎,苏远曾在别处听到过相似的描述,那正是在幽冥界所得知的信息,上古的世界破碎,仙神隐匿,甚至酆都大帝也在那场剧变中失去了踪迹,下落不为人知。
虽然大致得知了大衍皇朝和皇朝帝王的来历,但苏远紧接着又产生了新的困惑。
“等到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青涩与雍容交织的少女浅浅笑了笑,“给你们送一样东西。”
“送什么?”苏远愈发奇怪。
明黄龙袍的少女将目光放在四人的身上,里里外外地将他们打量了一遍,不论是伏桃梁水无还是渺月,她的目光都不过是勉强满意,唯有落在苏远的身上时,才微微点头。
“送你们一场大造化。”
“从那九个世界得了炼仙为性法传承的人,最终也就你们四个符合标准,不过最终就只有你还算能让人满意。”
“你们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看破了我所构建的一切,相比第一阶段的考验,这种身临其境的‘局’花费的时间倒是成倍的增加,算是让你们体会了一把未来可能会遇见的情形,只不过那时的情形可能会更加复杂......”
“既然你们成功看透了这是个局,肯定要赐予你们奖励,我便是为此而存在。”
“我,便是你们的奖励。”
就在苏远听着她的话琢磨其中意味的时候,于苏远的视线里,一道熟悉的阵法重新于空中构建了出来。
那是炼仙为性法。
只不过相比于苏远他们构建的炼仙为性法的大阵,这道重新构建的大阵速度快了数分,威势也更加骇人。
这是......八阶大能构建的炼仙为性法。
可就当苏远仰头看着这大阵之时,却见阵法轻飘飘落到了半空中那身穿龙袍的少女身上,重新将其禁锢。
炼化之能开始于阵中展现,一边是穿着龙袍的少女,一边却是,苏远四人。
还不等苏远惊讶,他只感觉体内涌现出无比磅礴的力量,那份力量足以勾连天地,引动远超原来数倍的伟力。
这是仙性的力量。
苏远也明白了她话中所谓的奖励是何意。
一位八阶大能以自身炼化为代价,将炼化出的仙性传于他们四人?
还不等苏远心头的困惑蔓延,苏远体内的伟力暴涨速度又加快了数倍,一瞬间,苏远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淹没了自己。
他丹田处的本命玄剑上的紫光愈发浓郁,近乎到了一种极致的地步,直到再也无法更进一步,达到了某一个瓶颈。
瓶颈之上,似是更为广阔的境地。
瓶颈的阻拦出现后,本命玄剑的演化短暂地停滞了一会,但停滞过后,却再度出现变化,在近乎无边无际的伟力推动下,本命玄剑不断地冲击着瓶颈,誓要越过,抵达那全新的境地。
苏远的心神也全部沉浸于此,不敢有一丝松懈。
同样的变化也发生在其他三人身上,伏桃、梁水无以及渺月根据各自所修的功法,全都在炼化得来的仙性助推下,发生着某种蜕变,冲击着那一道瓶颈。
悄无声息间,四人的气息无限逼近七阶,而那身穿龙袍的少女,却越发透明。
可是于炼仙为性法的炼化间,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唯有一丝反倒是有着一丝解脱。
“这样一来,我承诺的交易便算是完成了。”
眼见四人的气息愈盛,自己的身形愈发透明,而且这个速度大大超出原本的预期,本来想着将自己完全炼化,能将他们推至七阶接近八阶的水平,可按当前速度看来,却是要大打折扣。
顶多将四人推至初入七阶的水平。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人。
推动苏远突破这瓶颈所需的仙性大大超出其他人,大半炼化出的仙性都为其吸收,突破进度却依然缓慢。
不过穿着龙袍的少女倒也不在意了,她答应的事完成就行。
当这一切结束后,她这藏身于面具里的意识将会被彻底炼化,届时可能会剩下一个七阶的化身,永远地在这个不断循环的大衍皇朝中当那个青涩的皇帝,其他的记忆会随着她一同消散。
这算是,一同享受另类永生了吧。
身穿龙袍的少女没有一点留念。
但就在这时,本应沉浸于突破瓶颈的苏远忽然睁开了眼,他看向了眼前这个青涩和雍容交织的年轻皇帝,略显奇怪地向其问道,“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讳。”
苏远的目光似是窥见了一丝少女如此举动背后的动机,但他并未细问,却是选择了询问一个让其有些莫名的问题。
第289章 不依靠仙性的晋入之机
面对这个问题,穿着龙袍的少女明显愣住了,可随即又摇摇头,“这种东西已经不重要了,况且......”
她的双眼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笑意扫过四人,“当一份事物被赋予具体的名字之时,便是纠葛之始,便是其拥有着特殊意义的时候,我于你们而言,最好是只存有一面之缘,不必理会关于我的事情。”
苏远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有名字,留存在记忆里的便永远会是个泛化模糊的存在,只会是一幅幅模糊画面于记忆里浮现,而当名字出现的那一刻,这散乱的一切都会重归名字之下,被赋予新的意义。
碗中的稻谷,只会是稻谷,见者能够毫不犹豫地吃下其制成的米饭。
但若是给一粒稻谷取名,一个有名字的稻谷诞生,便像是创造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从其拥有名字开始,便赋予其一个活生生的人格,创造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对于这位维持着年轻样貌的皇帝的回答,苏远只是轻叹道,“说实话,我挺不喜欢这样的。”
“什么样?”
“拿别人的奉献换来自己的好处......”
对苏远来说,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许多次,虽然在这个世界,有时候为了得到什么必然要付出代价,但苏远更希望那是自己付出的,而不是由无关者甚至是身边的人为他承担。
九圣世界时,他破碎得心甘情愿,没有一丝悔恨。
魔主世界时,哪怕以身镇魔界,永世压得魔主抬不起头来,苏远也不觉得有丝毫负担。
幽冥界时,破天开棺,为了那一瞬的契机付出了灰飞烟灭的代价,但苏远觉得很值。
祖龙世界,他将祖龙珠传下去时,不会有一点犹豫。
他不是个会对敌人仁慈的人,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该怎么做他自然明白,对待唤尸门的人使用炼仙为性法时,苏远不曾有过动摇。
可他也同样不是个无情的人。
“每当遇见类似的情况时,我总会想起一些人......”苏远的声音缓缓响起,“那是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人,她们......唉其实都挺傻的,碰见这种事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她们的影子,就会觉得非常操蛋,哦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算了你不用管。”
这位年轻的皇帝静静听着,从苏远的话里她听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那是一种不相符的感觉,好像这个青年人身躯内的神魂经历过诸多无法言说的事情。
苏远还在说着,“不过操蛋的是这个世界,我慢慢发现这其实就是个吃来吃去互相吃的世界,上古时期的隐秘虽然不全,但我窥见的那一角无一不在说那时候的残酷,为了所谓的仙性,争来争去,成仙成仙,可到头来成的是魔还是仙呢......”
自从在浊九天反面取得炼仙为性法开始,苏远愈发明悟了一些事情。
很多事情已经可以串联起来,缓缓向他揭示了一些真相。
而一切的争端,都可以说和仙性脱不了干系。
不论是炼灵成性还是炼仙为性......
汇聚完整的炼仙为性法时所见到的那些画面,上古天地间诞生的强大天地之灵,与人共处,却落得个被人炼化的命,成为了他人成仙路上的养料。
天命圣人提议吞噬身为冰灵凤的凌霜,这样便能修补身为残缺仙剑的他......
身为魔剑的他遇见的最为心动的祭品,却是一头火凤......
以万千生灵为引,想要炼化七彩神龙之形的伏栀......
所有的这些无不是和仙性有关。
但就算得了仙性又如何呢?
炼化了所有的天地之灵最终成仙的人,也不过被另一道从天而降的炼仙为性法融化,成为了其他人的养料。
追寻仙性的路,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路。
或许有时可利用仙性作为一种手段,但若是一味依靠仙性,他便失了自我,与其说他还是他自己,不如说他成为了一个行走的炼化仙性材料。
终有一天,苏远也会成为了他人炼化仙性的养料。
想到这,苏远眼底愈发坚定,他笑着对眼前身穿龙袍的皇帝道,“仙性予我,应是我想要时便来,不想要时挥之即去,不应是仙性推着我前进,而是我驱使仙性为己用,所以......”
在那青涩和雍容交织的年轻面庞的注视下,被不断灌输炼化后的仙性之力的苏远,悍然地断开了和炼仙为性法阵的联系。
最大的吸收源于一瞬断开,原本以极快速度虚无下去的龙袍身影渐渐稳定,消散的速度慢了下去。
苏远的气息本被推至六阶巅峰,朝着迈过那道天人合一的门槛前进,于仙性堆积之下,哪怕苏远是个没有一点天赋的庸才也能突破至七阶。
但随着其主动断开和炼仙为性法阵的联系,苏远的气息也停留在了差一丝迈过门槛的地步。
距离七阶只有半步之遥。
可就是这半步,足以卡死无数人,不知多少天赋绝伦的天才究其一生卡在这半步上,一辈子无望七阶。
这也是为何在五界十天里,那些无望七阶的天才们才会绝望地转而寻求仙性的帮助去凝聚那“低人一等”的伪七阶。
“你这是......”穿着龙袍的人影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在一位八阶大能甘愿炼化自身的情况下,放弃这份机缘。
这样的心性,到底......
她不知道苏远到底是单纯追求自己的道路,还是说,因为其他的原因,比如他所说的,看到了某些东西的影子。
我挺不喜欢这样的......
拿别人的奉献换来自己的好处......
又或者,两者都有。
眼见其他三人和炼仙为性法阵的联系依然紧密,他们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很快就能突破七阶。
而苏远却停在了六阶巅峰,穿着龙袍的少女不由得皱眉。
“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寻得晋升之机又不知是何时了,你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你晋升所需仙性远超他们......”
可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苏远就打断了她,“不,我不需要仙性来晋入七阶......”
苏远于原地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一手为天,一手为地,人者居中......
那是......天地相。
当天地相摆出的时候,苏远重新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勾连天地之感,这份感觉在刚才源源不断的仙性涌来的时候格外明显,更是只差一丝就能让他彻底掌握这种勾连天地的感觉,可他主动断开之后,涌来的仙性失去了后继,这份勾连天地之感渐渐散去,可如今随着天地相的摆开再度现出。
他的眼底唯有无尽的自信,“晋入七阶之机,就在今日。”
苏远放弃了依靠仙性,转而向内寻求自身,寻求那真正的天人合一,真正的掌控天地。
在龙袍人影惊愕还未散去的视线里,苏远那停下的气息又开始了上升,虽然速度相对于仙性灌输时慢上了无数倍,可依然在缓慢而坚定地上升,而在这个过程中,苏远的身形越发缥缈,隐隐间,竟然有了一丝融入天地的感觉。
这又让穿着龙袍的少女陷入了错愕。
若说七阶是天人合一,勾连天地,以自身内天地映照外天地,从而能驱使天地外力为自己所用,那八阶就是身化天地,一言一行当为天地法则。
从七阶到八阶的过程,便是将自身的内天地融入外天地,从映照到融入。
如今的苏远身上,竟然有了这样的趋势?
而他,根本还未晋入七阶。
想到此前自己还未从面具里暴露时,不过六阶的苏远就敢对七阶的自己动手,那凌厉的紫光和剑意一瞬间的爆发之下更是能压自己一筹,想到这个穿着龙袍的女儿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光是六阶就已经如此逆天了,到了七阶之后又该是如何出人意料......
......
当渺月再度睁开眼之后,从体内迸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份力量勾连天地,那是......属于七阶的力量。
不远处是比她更早睁开眼的伏桃和梁水无两人,此刻两人也处在惊愕和兴奋之中,对新得到的七阶力量不断进行尝试。
“我们......都跨入七阶了......”渺月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晋入七阶,感受着力量的同时也有些情绪波动产生,“这是仙性......”
同为浊九天传承者,炼仙为性法的效果她也试验过,仙性的力量她知道是什么样。
伏桃和梁水无也一齐看了过来。
伏桃开口道,“除了苏远,我们都成功晋升了,仙性之力还真是奇妙,族内部分长老无望七阶也能依靠着仙性跨入七阶,就是不知道我们......”
伏桃话里的意思其他人都明白。
靠着仙性成为七阶的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存在,在七阶之中属于垫底的存在,这种七阶,称之为伪七阶更合适。
梁水无则是看得开,“既然已成七阶,再考虑这些事也没用了,至少我没感觉到自己和从那些正常七阶的长辈上有什么不同......”
渺月这时开口了,“其实......仙性之威,原本一般七阶所能掌控的力量更强,靠着仙性晋入的七阶也会比正常七阶强上一点。”
渺月的眼眸低垂,说这番话时依然没什么感情在其中,好似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让伏桃和梁水无两人一惊。
“这......为何我们一点都不知。”
“宗内的长辈也从未向我们提过,难不成他们是故意瞒着我们吗?”
“不太可能吧,长辈们就算能瞒,不至于一点异样看不出来,长辈们对伪七阶的态度就不像装的......”
“嗯......那就说明这是连那些长辈都不知晓的事。”
两人的对话落于渺月耳中,渺月既不否定,也不再做其他回应。
她的目光落在了更远处的人影身上。
维持着怪异姿势的苏远和束缚于阵中身形近乎透明的龙袍少女相对而立,苏远的气息还未达到顶峰,依然在缓慢地上升,是他们四人中最慢的。
但渺月却不认为慢代表着不好。
苏远的实力她看在眼里,渺月深知以苏远六阶就能抗衡七阶的实力,其晋升七阶势必不会很容易,但一旦迈过了这道槛,到了七阶的苏远会更加恐怖。
就在这时,一直未有动静的苏远忽然动了,他放了手,从那怪异姿势的状态中恢复了正常,随之而来的,便是其缓慢上涨的气息于一瞬的爆发。
和三人被仙性推动着跨过七阶不一样,苏远跨过七阶门槛的动静极大。
一瞬间,风云变幻,天地变色,周遭的天地以苏远为中心产生了无与伦比的飓风,从苏远的肉体之下,隐隐投射出密密麻麻的虚无线条,这些线条与天地间一一映照,勾连诸多方位,建立了一种难分难舍的联系。
当联系彻底成型之后,轰的一声,苏远踏立空中,挥手间天地之力凝成了一把无坚不摧的长剑,悬浮于其身前,但这只是第一把。
第二把,第三把......没有尽头的长剑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在苏远面前凝结,随着苏远对天地之力的操纵越发熟悉,凝结的速度越快,苏远能挥霍的天地之力好似无穷无尽,怎么也不停下。
直到密密麻麻的天地之剑如同幕布般展现在众人面前,苏远才放缓了速度。
但也只是放缓了速度。
到最后,似是这方世界难以撑下了,苏远才不得不放弃继续凝聚天地之剑,无数柄天地之剑眨眼消失,重新归于天地,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有一丝锐利至极甚至刺破空间的剑意飘荡在天地间。
苏远感受着这份和六阶天壤之别的力量。
他终于是晋入了七阶。
第290章 脱离
整片空间之上还出现了异样的景象,上方的空间扭曲,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孕育,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最终没有孕育出来。
“那是......异象!”渺月不由得出声,猜出了那是什么。
伏桃也跟着道,“族内有记载少数天才晋升七阶时会引发天地异象,苏师兄这样的,怕是够了,只是为何异象会是这样?”
梁水无斟酌着猜测道,“恐怕是因为我们身处的空间特殊,才最终没有显现出来吧。”
这个解释倒是足够说明为何上方的空间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可却没有东西孕育。
身穿龙袍的年轻皇帝看着晋入七阶的苏远,而本应彻底被炼化完的自己却没有完全成为养料,得益于苏远早早切断其和炼仙为性法阵的联系,她依然存活着。
虽然实力也因为被炼化大半的缘故而近乎散尽,但好歹原先的意识没有散去。
可紧随而来,便是一阵迷茫。
那是一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迷茫。
按照原定的路数,此刻她的意识应已消散,彻底归于天地,不再残存。
可她那眼看着就要抵达终点的路却忽然又出现了新的分岔,路的尽头不再是终点,她的命数还出现了新的可能。
但这并不在她预料之内,一时间,她陷入了不知所措中。
“苏师兄,恭喜恭喜......”
“苏兄未来的成就定不可估量......”
苏远的身边传来几声客套的恭维,就连渺月也不轻不淡地对苏远点点头,苏远也有些压制不住心底的兴奋,乐呵呵笑道,“同喜同喜,大家都是一个水平的人了,以后门人弟子见到我们是不是也要喊一声长老了。”
伏桃笑嘻嘻道,“苏长老是吧,诶别说,这么一提感觉立马就来了,这一听高低不是个等闲之辈。”
梁水无:“还有伏长老、渺......”
渺月直接打断,“我就算了,诸位原先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似是预感到梁水无接下来的称呼会变得极为怪异,毕竟渺长老或是渺月长老都不怎么好听,还是渺月仙子听起来足够有感觉。
苏远微微诧异,“没想到渺月仙子也会在意这种东西,还以为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呢。”
渺月只是抬了抬眼,红唇轻启,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看那样子,似是其中另有隐情。
四人重新汇聚,在来之前,他们也未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在调查所谓的三清神像的线索受阻之后,他们便展开了各种情况的推敲,妄图寻出一丝蛛丝马迹,最终还是苏远提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说是全新倒也不全是,毕竟第一阶段时他和渺月已经碰上了一次了。
不过伏桃和梁水无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经过苏远这么一说,顿时如醍醐灌顶般醒悟,得以用超脱的视角来看待他们遇到的情况。
顿时觉得若大衍皇朝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产生“沉浸感”从而被迷惑,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已设置好的,若是这样的话,为何他们的调查没有一点进展的情况就能得到很好的解释。
不过这也并非唯一的解释,但苏远依然觉得这种解释的可能性最大,还是可以一试。
而破局的办法则和第一阶段时一模一样。
眼下的大衍皇朝的一切,若是被设置好的,况且并非是按照早已定好的规律机械化的行动,而是会对他们的行动产生即时的反应,这就说明这很被很可能存在一个支撑的核心。
而苏远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核心,然后对其施展炼仙为性法破局。
三清天和浊九天的联系密不可分,唯有浊九天的传承者才可进入三清天的反面,而他从浊九天得到的唯一之物便是炼仙为性法,所以苏远有极大的把握确定这么做是对的。
结果也不出苏远所料,藏于面具中的真身出现,只不过略让他们惊讶的是,这竟然是一个八阶大能。
但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八阶大能禁锢他们只会却未下任何死手,反而以炼仙为性法炼化自身,换来仙性融于他们。
他们还以为......会是一番艰难的历练。
苏远率先看向那个轻蹙着眉头的人影,穿着明黄龙袍的女孩,独自立于天地间,好似和周围的一切隔绝。
原本属于大衍皇朝的一切,都如同炽热的空气般扭曲,化作了一幕幕停滞的画,停留于时光的夹缝间。
如她所言,大衍皇朝的世界已经循环过上万次。
本应灭亡的大衍皇朝以如此方式存留至今。
若无人打扰,或许其会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循环下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尽头。
苏远出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穿着龙袍的人影顿了顿,泛起了一丝苦笑,“我好像......对这样的情况毫无预料,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我的使命,到这里本应就结束了,我从未设想过之后的事。”
她的使命是被炼化,成为养料。
对此,苏远却提出了不一样的建议,“那不如你随我们一起出去吧。”
苏远的话让穿着龙袍的人影一怔,“出去?”
“对,出去,离开这里,去往外面我们称之为二十四重天的地方,还不止......带你去我们来的地方,一个名为五界十天的地方,或许和你生活的那个时代相比已经完全变了样,但与其停留在无限循环的世界里,看看新世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仅是苏远,伏桃也热切喊道,“别担心出去了被人欺负,有我罩着你,没人敢动你,再不行,还有他们呢,我们几个加起来横着在五界十天走都没人敢管!”
伏桃叉着腰说这话的气势很足,但话里的内容却让梁水无忍不住驳道,“伏桃师妹,你这话有些不妥,还是低调点为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伏桃摆摆手,“哎呀梁师兄你懂什么,做人就要自信点,唯唯诺诺缩手缩脚的还有什么意思,修行已经够苦闷了,还能压抑着自己不成......”
梁水无还是觉得不妥,和伏桃辩说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压过了场上其他人的声音,可其他人却无半点制止的意思,渺月虽表情冷淡,但那样子似是早已习惯,苏远只是笑笑,不觉有什么。
穿着龙袍的少女目光落在眼前的这些人身上,从这四人身上,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鲜活的感觉。
她低下头,看不到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的伏桃和梁水无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渺月此刻也罕见地开口了,“就当我们欠你的。”
苏远听言不由得侧目,看样子渺月对于自己依靠着别人炼化自身得来的仙性晋升七阶这事有些耿耿于怀啊,在其意识中将这认为是欠别人的。
看样子,渺月仙子倒也没完全断绝掉自己的情感,并不是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
眼见所有人都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明黄的人影也做出了决定,她幽幽道,“或许出去也不是一件坏事......”
伏桃顿时热情地扑上去,可却意外扑了个空,直接穿透了过去。
两者交叠的那一瞬间,身着龙袍的少女身形也如炙热空气般扭曲,好似和伏桃不在一个时空一样。
霎时间,伏桃瞪大了眼,穿着龙袍的少女解释道,“其实......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以常理去理解。”
“这里......更像是一处藏于时光长河夹缝里的特殊地带,靠着这里的特殊,我得以你们现在看到的另类方式保存下我的皇朝,虽然他们在历经无限次的循环,但他们并未真正的死去......”
“你们此前看到的那些身临其境的画面,倒是在我操纵之下所经历的,所以看不出差别,但如今,却是能一眼分辨出了,同样地,在这个空间内,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无法和你们真正接触......”
她的解释苏远大致听懂了。
倒也不出苏远的预料,能将皇朝从久远之前保留至今,这些或许就是她付出的代价。
当然,这份代价还包含其他的,比如,要以自身为养料炼化......
至于这代价是和谁达成的,又是谁助她将皇朝保存下来,寻到这么一处特殊地带的......那又是另一个值得深挖的问题了。
而这个存在,或许就是在浊九天留下传承的家伙,又处心积虑地引导着浊九天的传承者进入三清天,通过这三重考验。
“这个问题待出去后再想办法解决,如果按照原定的计划,待我们突破到七阶之后,会有什么等着我们?”苏远问道。
可她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应该再没有什么了......很多东西,我并不知情。”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间忽然震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脱离感,苏远四人都感觉到了这种感觉。
顺应着这份感觉,恍惚间,苏远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视角。
空旷的殿中,九道盘坐的身影,可唯有四道人影身披白芒,在九人面前,是一团奇异的扭动光球,从光球中传出的扭曲时空之感,和在当下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那九道身影里,自己也列坐其中,随着苏远陷入这种脱离干越深,九道身影中的苏远也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周围盘坐的其他八人,渺月、伏桃、梁水无、洛巡夜......还有其他浊九天的传承者,他们身处的大殿和苏远之前看到的三清殿一模一样,中心扭曲的光球自成一体,内蕴世界。
除了他们四人外,其他浊九天的传承者气息萎靡,尤其有两人更是陷入了重伤的状态。
苏远顿时明白了。
原来,他们从未离开过这里,所经历的三次考验都不过是某种高明的手段罢了。
不仅是苏远,渺月、伏桃、梁水无也依次睁开眼,眼中略显迷茫,可很快就弄清了当下的状况。
“我们这是回来了?”
“我们不会一直盘坐在这里没有动过吧?”
“等下,‘她’怎么办?”
“是不是留在了那个扭曲的光球里面了?”
伏桃和梁水无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剩下的那些浊九天传承者似是受到影响,也接连睁开眼,看向这四人的视线蕴含着纷杂的意味。
苏远却没在意他们的视线,他试着再次触碰中心的扭曲光球,下一瞬又回到了那个扭曲的世界。
穿着龙袍的明黄人影依然立于面前,苏远不知道能否带其离开,试着道,“走吧,试试看能不能离开。”
做出了决定的少女皇帝眼中散去了迷茫,反倒在苏远等人的叙说下产生了无端的好奇,对外界天地变化的好奇,她最后回头看了眼这片陷入循环的世界。
苏远:“或许以后还能有机会,脱离循环,让你的皇朝重新立于世间。”
听到这话的少女皇帝点点头,于心底生出了新的目标。
九人围坐的殿中,纷纷醒来的诸人面面相觑,一些足够机灵地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现了不一样。
他们当中,有四人的气息变得截然不同了。
而这四人就是那被白芒覆盖的四人。
“你们......完成了下一阶段的考验?”一道略显苦涩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位在第一阶段战胜了两个对手进入上空宫殿的齐家子弟。
他本以为强势胜出的自己会通过所谓的考验,没想到那反而是陷阱。
更为可怕的是那伪装成宫殿的流光是一个吃人的怪物,他差点就死在里面了,能重伤出来已是万幸。
但一看到晋升到七阶的四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他顿时明白了这是通过考验所带来的机缘,顿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闷得慌。
“侥幸罢了。”梁水无依然低调。
“我识破了陷阱的本质,看穿了一切,所以才能一步一步通过考验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伏桃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齐家子弟她打不过,当初败了的时候她可是气了好一阵。
听到伏桃这么说,这个齐家子弟终于一口气撑不过去仰头昏了过去。
第291章 碧羽宗隐秘
梁水无和渺月没拆穿伏桃,苏远更是不在乎这种东西。
苏远的注意力此刻都在那扭曲光球中。
在九人的视线中,只见到中心悬浮的扭曲光球似是有什么东西从中散出,随后光球渐渐隐去,直至在所有人目光里看不见。
但苏远依然能感受到周围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扭曲之感,想来那东西只是看不见,而不是消失了。
同时苏远心底一动,感受到了什么。
他对伏桃、梁水无和渺月几人使了个眼神,四人又离开了原地,汇聚到了一起。
“渺月师姐......”
洛巡夜睁眼醒来后惊奇地发现一切都结束了,可苏远和渺月仙子还有其他两人却几乎是一瞬间变强了,跨入了七阶,这使得洛巡夜心惊的同时又涌起不甘,好似自己错失了什么大机缘一样,明明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可为什么偏偏就他没有得到。
但洛巡夜的面上依然维持着风度,刚欲开口问些什么,可才喊出半句话,渺月师姐人已经离开了,和其他三人凑到一起看上去像是有要事商谈一样。
可这要事却避着其他人,避着他,这种好似被排斥的感觉让洛巡夜暗暗不爽,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苏远的身上。
其他几人也都有类似的感受,不过多数人更多的是奇怪和好奇,这几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才齐齐跨过七阶的槛。
......
四人又汇聚到一起,当着其他三人的面,苏远展示了一道犹如凝滞了的扭曲虚影。
“离开是离开了,但是她这样的状态和正常还差的远,我们......要给她寻找一副躯体。”
听言,伏桃想都没想的点头答应了下来,梁水无倒是斟酌道,“躯体......该怎么找,莫不是找一具尸体又或者......我们炼制一副?”
“找尸体那不就是夺舍吗?”伏桃想了想那画面,顿时直摇头,“以这位的性子怕是不太会答应吧。”
“那就只剩下炼制这一条路了吗......”梁水无思索着,“可我们中有人长于炼制之道吗?尤其是躯体类的......”
渺月没什么表情,只是微抬眼眸,淡淡道,“唤尸门,黄泉宗,映魂宗。”
伏桃一拍掌心,“对哦,这三个宗门可是玩尸......不对不对,和尸体打交道的好手,他们中定有相关的炼制之法!”
这倒是让苏远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梁水无一怔,“苏兄有路子?”
“我荡魔剑宗和映魂宗交好,让我师父去映魂宗扯嗓子应该能换来相应的法门......”苏远见他们当真顿时又改口,“开玩笑的,其实是让我师父找他老友利益交换换一份法门来。”
“真孝啊。”渺月微微瞥眼,盯着苏远轻轻吐道。
苏远回以一个难言的笑,其实他没打算这样做,只不过是拉师父出来当个背锅的罢了。
眼见三清天反面的事快要进入尾声,他们既然来到了这处大殿,说明不久之后很可能就能出去了,于是苏远不在犹豫,直接对着渺月道,“渺月仙子,方便私下聊聊吗?我有话对你说。”
苏远的面色极为肃穆,严肃地好似这是什么事关人生的大事,伏桃顿时一脸别样的笑容,就连梁水无的脸色也有些绷不住,“咳咳,既然苏兄和渺月仙子有话要说,伏师妹,我们到那边去吧。”
两人识相地走远,苏远却带着渺月继续向着空旷大殿的一角走去,渺月的神色没有一丝异样,只是静静地踩着不慌不忙的脚步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到离其他人很远的地方,中间被石柱彻底挡住视线,苏远才停下,操纵着周围天地在一步之内布下隔绝声音和术法的禁制,确保有人探测之后自己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后,苏远才一脸正色地看向渺月。
“渺月仙子,敢问此前你提及的‘我们和你不是敌人’这话和解?是否事关碧羽宗?”
渺月似是猜到苏远会这么问,掀起了一抹不含感情极为清冷的笑,“你知道多少?”
苏远有些奇怪地皱眉,若是在他们未进入三清天反面,未和渺月等人相处之前,苏远是绝不敢如此直截了当地问渺月,可相处下来之后,苏远能察觉到这位渺月仙子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意,不,准确说,她对恶意这种东西不会感兴趣,善意也是同样,恶意和善意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同样的东西。
故此苏远也能肯定,渺月此前制止苏远对月阙徒孙动手时说的话,绝非是为了释放善意而糊弄所说,那不过是在陈述一件事物,一件客观存在的事物。
“知道,但又不完全知道,如若没错,理应事关无凤老母。”这是苏远此前在黄沙天经历得来的感觉,但于他看来,依然如同蒙了一层雾般,看不太完整,诸多事他也不可能从碧羽宗门人口中打探到。
渺月微微颔首,“无凤老母乃是主导者,作为代掌门,在掌门不出的情况下,碧羽宗大小事务几乎都是老母在掌控。”
苏远敏锐地捕捉到什么,“碧羽宗的掌门......”
“那是一头叱咤万年的碧羽凤,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其作为立宗之本守护碧羽宗,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出面,其实力在一众至高宗门的八阶强者中也是压倒性的,尤其是......”渺月说到这神色略显阴暗,“这头碧羽凤的存在与我月落仙宗的立宗根本是对立的,其已压制了我月落仙宗数个千年......”
这还是苏远第一次听到如此秘闻,渺月也是毫不避讳地当着他面说出来,倒是让苏远有些明白为何月阙上人一来就和无凤老母不对付,甚至有针对的意思。
渺月继续道,“我们得到了一些隐晦的消息,无凤老母最近一些年开始了一系列动作,将其手脚甚至伸到了碧羽天之外的其他地方,这些动作的核心似是围绕着这头碧羽凤......但具体的还不能完全确定,无凤老母她自以为做得隐晦,实则各大宗门或多或少都有些感觉,只不过心照不宣地不说罢了。”
第292章 玉虚宫
渺月的话渐渐补充着苏远心底对于碧羽宗的认知拼图,说到这,渺月也差不多把自己能说的都说尽了,她轻吐一口气,淡淡道,“你和赤鸢仙子的关系不一般,虽然身为碧羽宗九凤之名的首位,但她没被选中成为浊九天的传承者,虽然我不知道无凤老母怎么打算的,但想来无凤老母心底的安排肯定不一般......”
苏远又想起之前他问子鸢,无凤老母是否有提前说过让其准备接受浊九天的传承什么的,但子鸢一脸茫然地摇头否认,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事,甚至就连黄沙天的反面到底是什么都不知情。
苏远沉默着问道,“......你们挑选的传承者无一例外都是年轻子弟,如果说只是巧合,我是不信的......”
渺月知道内情,她也没瞒着,直接道,“这事,说起来还和你们荡魔剑宗有关......还记得当年诸宗汇聚荡魔剑宗商讨星斗震颤之事吗?”
苏远当然记得,那正是魔主世界模拟之后,也正是那次,他第二次遇见了子鸢,只不过这一次相遇,相比于第一次浑然不相识的相见,更加让苏远苦涩难言。
一个性情几乎和雨曦一模一样的女孩,却早已认不出自己,苏远甚至无法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雨曦。
也是这次之后,师父师姐他们去了二十四重天,失了联系。
渺月抬眼盯着苏远道,“正是荡魔剑宗的宗主向各宗广发邀请,说是共商大事。”
荡魔剑宗的宗主?
苏远心头泛起困惑,说实话,除了天关宫地轴宫两位宫主之外,苏远根本不知道上面还有一个宗主,至少,他在荡魔剑宗的这段时间内,根本就不知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渺月似也知道苏远的困惑,“荡魔剑宗以天关地轴两宫闻名五界十天,罕有人知晓有一位宗主,这位宗主行踪向来神秘,实力也不为人所知,除了少数八阶强者,怕是无人能捕捉到他的痕迹,所以这一次他以荡魔剑宗宗主的名义广发邀请,诸宗高层感到困惑和震惊,这才齐齐汇聚于荡魔剑宗。”
苏远了然。
照这么说就能说得通了。
“那他露面了没?又商讨了何事?”苏远追问。
渺月摇头,“依然是两位宫主出面,你们这位荡魔剑宗宗主没有一点要现身的痕迹,至于说了什么,想必你已经猜到了。”
“你是说,二十四重天里的情报?”苏远立刻将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正是那次诸宗齐齐汇聚荡魔剑宗后,所有宗门家族开始大肆派人进入二十四重天。
也正是如此,各大宗门和家族在挑选所谓的浊九天传承者才会默契地选择了七阶之下的子弟。
这一切,都和自家宗门的宗主有关......
“这便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渺月毫无表情地转身,看上去是毫不关心的模样,嘴中却不忘提道,“赤鸢那家伙和无凤老母之间的关系,或许没外人想的那么简单,这一点上,你应该比谁都关心。”
说完,渺月就转身离开了一步之内的禁制范围,苏远也没有阻拦,只是停在原地思索着。
......
看到渺月的身形从角落处走来,洛巡夜撑着笑迎上来,“渺月师姐,大殿里我们看过了,没什么东西,门口被一层东西覆盖,似是通道,从那应该就能出去,我们一起走吧。”
渺月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从洛巡夜身边穿过,洛巡夜的神情僵了僵,随后又深吸一口气,扫了眼渺月走出的地方,那地方,他看着苏远和渺月两人单独进去的,洛巡夜脸上的表情恢复成笑容,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追着渺月而去。
确实如洛巡夜所言,这大殿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在许多该摆物件的地方,那些物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这大殿只是一个空壳子,如此怪异的情况让八人有些不寒而栗,伏桃等人甚至差点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某种障眼法。
不过唯一的大门前覆盖着一层光膜,从中传出不一样的波动,有些有见识的认出这应该是某种通道,既然这是唯一的通道,那必然是回去的路。
等到苏远从角落里钻出,九人在各种小心思之下,向着大门的通道踏出。
在跨入通道的一瞬间,苏远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拉扯,于不断变化的空间中裹挟着,苏远回头看了一眼大殿,他隐约有着预感,自己将来或许还会来这个地方。
三清天。
风、云、雨三天各有五方宗门家族等候,在那些浊九天传承者进去后,三清天再没有一丝动静,忽然,沉寂已久的三清天发生了异样,这异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随着他们的视线转动,顿时看到了天顶之上缓缓浮现一尊漂浮的宫殿。
那宫殿恍若虚影,又恍若实体,看上去触手可及,可在一众七阶强者的感应中,那里分明无一物。
宫殿好似从某个时空的夹缝中钻出,突兀地浮现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大殿正中竖立着金碧辉煌的牌匾,上面刻着古朴而苍劲的大字,有人下意识地将其念了出来。
“玉......虚......宫......”
就在其念完的瞬间,殿前出现了九道人影,那些人影由虚转实,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不论是风云雨三天哪个世界里都能清楚看到这九人。
随着这九道人影化虚为实之时,众人忽然感觉到天地深处传出轰隆之声,某种惊变在内部发生。
随着时间的变化,在诸多人眼里,他们好像看到了天地景色在重合。
那是......风云雨三天在合三为一!
第293章 回归
巨响响彻在所有人耳畔,当巨响停歇后,不论是风雨衣哪一天的人都发现,合三为一的天地间,多出了十数道通道通向别处。
这顿时让一些人狂喜。
这说不定就是离开二十四重天回到五界十天的路。
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原先分布在三个世界的至高宗门和家族,都汇聚到了一起来了。
而天顶之上由虚化实的九人,也彻底地稳固了身形,重新回归到了合一的世界里,那顶着玉虚宫牌匾的宫殿也随之褪去了身形,重新化作淡淡虚影一点点消失。
九道气息和此前大不相同的人影于众人眼中逐渐明晰,但随着众人看清之后,各自的目光中都涌出了各不相同的神色。
站在九人最前端的乃是......一身穿黑底白纹剑袍的青年弟子。
这位青年弟子的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陌生的,可从他的身上传出的气息却最为浩瀚深邃,一身凌厉的剑意控制不住地外泄,好似随时准备捅穿这天地。
在青年弟子之后才是诸多人耳熟能详的杰出人物,渺月仙子、齐家、思家等家族宗门年轻一代佼佼者......
“那人是......”
“穿着荡魔剑宗的剑袍,是荡魔剑宗的弟子?”
“荡魔剑宗何时有了这人?”
虽说他们不知道这领头之人到底是谁,可九人中唯有四道晋升成七阶的气息,这四人中又以这荡魔剑宗弟子为首,他们心底都明白,这人此后当为荡魔剑宗年轻一代翘楚......不,或许说是五界十天年轻一代翘楚也不为过。
唤尸门的一众长老看到这荡魔剑宗弟子人影时脸色纷纷一变,尤其是在察觉到其七阶实力和那通天剑意后,就连楚癣也忍不住抽了抽脸皮。
似是察觉到唤尸门的异样,不远处的血衣门一众人侧目看来问道,“楚兄认识这弟子?”
楚癣不咸不淡道,“一个好运的小子。”
见楚癣不愿透露过多,血衣门的人也未多问什么,只是悄悄吩咐下去,顿时,有人前去搜寻关于这荡魔剑宗弟子的信息。
洛家一众人在九人中寻找着他们寄予厚望的洛巡夜,可在注意到洛巡夜的气息和进去前根本没有两样,其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看,和那晋入七阶意气风发的四人相比,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洛家大长老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九人方位的视线顿时有些深远。
倒是洛家长老中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看着跨入了七阶的荡魔剑宗青年,嘴角再度浮现一抹弧度,顺带着,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储物器具,其中一幅勾陈大帝的面具微微闪动着光芒以回应。
月落仙宗的人在看到渺月仙子那本就缥缈身影又愈加显得深邃清远后,也都为之一阵欣喜和惊叹,本就差临门一脚跨入七阶的渺月仙子也正式列入七阶之列,真可尊称一声仙子了,不过在这些人的目光扫到渺月仙子身前的一道青年身影后,原本就惊叹的视线都纷纷变得凝滞起来......
荡魔剑宗一众长老和弟子全部陷入了鸦雀无声中,倒不是太过于丧气,而是已经被一众超出预期的收获震得整个人懵懵的,唯有万长天一脸舒畅地摸着胡子,笑呵呵道,“老夫就说吧,老夫才不会看走眼。”
碧羽宗众人对那荡魔剑宗弟子的身影意味各不相同,极为复杂,既有不忿,也有震惊和羡慕,于弟子中的一道飘摇嫣红身影看着出尽了风头的青年,子鸢不由得有些失神,恍惚间,多年前于湖边烟雨里遇见的那个人影和眼前的青年渐渐重叠。
不知不觉间,她见证了这个对她来说意味复杂的男人由籍籍无名弟子到名扬天下的变化,时过境迁,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了,一切,都在走向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向......
其他势力,诸如伏家和星惊仙门都面露欣喜之色,其他家族宗门也神色各异,一些人虽对这个结果感到不相信,可木已成舟,结果不可改,要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还需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穿着荡魔剑宗长袍的苏远立于天顶,此刻,整个五界十天所有的势力五名门十大至高宗门,所有的目光全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可于众多目光汇聚之下,苏远依然没有丝毫压力,云淡风轻似是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这般的瞩目。
这份气度在背后几人眼前显现出来,但却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只感觉眼前的人值得匹配上他所得的机缘。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即逝,他们也不愿承认也不会说出来。
苏远看到天地间多出了无数通道,“回去的路应该就在其中,离开二十四重天,就在今日。”
伏桃附和着,“哎呀困在二十四重天怎么说也快三四年了吧,说起来这段经历还挺有趣的,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
梁水无也颇为感慨,想到一路走来经历的起起伏伏出声道,“早知如此,当初或许也不会选择和宗门长辈一起前来二十四重天......”
伏桃不爽道,“那你岂不是遇不上我们,也得不到这么大一份机缘,反正来都来了,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梁水无倒也笑着点头,“说得也是,那条路未必就比这条路会好。”
......
九人回归,可却一致地对三清天反面所发生的事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引人好奇和遐想,反面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此之外,最引众人关注的便是那荡魔剑宗弟子的身份,苏远的名字几乎是一瞬间传遍了诸人耳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再然后便是于三清天出现的那十数个通道。
那被所有人视为回五界十天的希望。
没有犹豫,经过短暂的商讨,诸多家族和宗门当即决定派人前往这些通道中探索。
这个过程中,还出现了一些小意外,碧羽宗和唤尸门又起事端,两宗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从黄沙天反面刚出来时,无凤老母一连追杀唤尸门很长一段时间。
如今五大名门十大至高宗门再度汇聚,当着这么多势力的面,无凤老母依然强势,几乎是咬着唤尸门不放,但忙于探索通道急于回归五界十天的各大势力也无心掺和,碧羽宗和唤尸门的争端于是一直维持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限度内,主要是唤尸门在接连的削弱之下,已经比不得碧羽宗,若是两宗实力平衡,怕是要演变成一番惊天大战。
于这种情况下,苏远找到子鸢,子鸢依然身着一身嫣红长裙,俏丽可人的脸蛋和几年前初见时相比几乎没有变化,缕缕青丝拂过那水润的脸蛋,被苏远叫出来的子鸢视线不敢直视苏远,低垂着的眼眸瞥着地上的石块,藏在面纱下的樱唇轻吐着气息,背在身后的双手略显局促地拧在了一起。
极力掩盖着自己异样的子鸢在苏远眼中让他再度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将当前的环境换成那座小院的砖石和屋舍,人影重叠间,不会有一丝违和。
苏远的眼底闪动着回忆的触动,可他此次找来子鸢不是为了这份触动,苏远向子鸢伸出手,“你当初弄丢被我捡到的那半截红绳呢?”
子鸢怔了下,抬起眼眸看向苏远,触及苏远的视线,那一瞬间,好似她在苏远眼中成为了另一个人,子鸢眼眸又不自觉低垂下去,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黯淡,“给你......”
她偏过头去,同时递出半截被摩挲过无数遍而有些粗糙的红绳,留在红绳上的痕迹说明着,或许过去的每一年,红绳的主人都会在无人的时刻将其拿出,低头盯着红绳的同时摸索着,困惑地思索着,似有所感,却又捕捉不到那一闪即逝的感觉。
每一年每一年都是如此,每一年都会在一种迷惘无知中度过,想要追寻什么,却又捕捉不到,只知道心底存在那一丝抓也住不到的游光,下意识地跟随在其身后就这么过去这么多年。
但如今,这一丝抓不住的游光,其真面目似是要慢慢揭开,可摆在子鸢面前的,却是摆向了两极的转变。
这一丝她想要追寻的游光,其真面目将会是两种中的一种,而这两种真面目,所处在的是极端的两极。
要么她是,要么她不是。
在苏远的眼中,他看到的是红绳原来的模样,那被摩挲而卷边的红线,那只残存着半截的红绳,又变回了他亲手买下的完整鲜红红绳。
那完整的红绳上,本应系着个银铃铛,当风吹过的时候,铃铛会响起很低的声音,不怎么刺耳,声音小得和猫叫一样。
苏远将红绳还给了子鸢,同时掀起那偏过去的脸蛋脸上的轻纱,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印记,从脖颈后蔓延而上的红色印记遍布大半张脸,甚至已经有越过轻纱掩盖的地方的趋势,要将那张俏丽的脸蛋完全占满。
这份触目惊心的红虽破坏了原本的那份俏丽,可却增添了一丝妖异的妖艳。
子鸢的身子轻颤,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最终还是咬着唇边没有躲开,任由苏远掀起轻纱打量着那大片的红色印记。
“再等我一段时间,就快了......”苏远的话语落在子鸢的耳边,让子鸢眼中的黯然再度多了数分。
这话......遥远地好似不是在和眼前的自己所说,而是在对着另一个人虚无缥缈的存在叙说。
子鸢颤抖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苏远掀起轻纱的手,轻纱重新落下,遮住那妖艳与娇俏并存的绝美脸庞,子鸢低着头,颤抖着抱着垂下的手臂,身形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无助。
她是在害怕。
纵然苏远此前承诺说会证明给她看,可到头来到底证明的是什么......
证明她就是苏远所寻找的那人.....又或者,证明她不是。
与其面对一个确定的结果,子鸢甚至产生了一种不如就维持在当前这样的感觉。
只要不去见证结果的揭晓,自然不需要再害怕。
子鸢的姿态让苏远意识到自己刚刚举动的不妥,可他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看见子鸢那副害怕拒绝的姿态,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有些东西......是言语无法表达的。
这么一句话飘过苏远的思绪,这愈发坚定了苏远要将那半截红绳填补完整的决心,前往当初那个魔主世界一探的必要性又强了数分。
他无比相信,眼前的人儿就是自己追寻的人。
而他需要,将这一点昭示出来。
什么将要吞噬自我的印记,什么吞噬完之后子鸢将不复存在的话,苏远都不信。
......
一队包含了数个势力之人的队伍穿过一处三清天突兀出现的通道,出现在这一队人面前的是前所未见的景色,至少不属于五界十天中的任何一个世界。
“又不是回去的路吗......”有弟子垂头丧气,当希望出现在眼前后,亲眼见证希望破灭后的丧气感是当初的希望感双倍。
但一个一直皱眉的长老环顾着周围的景色,打量着痕迹,仔细辨认,却依然有些不确定,这位长老喃喃道,“不对.....”
在他的带领下,这一队人继续向这处世界深处探索,环顾周围的景色,渐渐出现了人烟,那些冒着轻烟的村落,水田屋舍,相似却又有些不一样的土语,慢慢地让这个皱眉的长老露出欣喜又震惊的神色。
“这、这这......这里是丙木星舆之轨......我们,我们回来了!”
听闻这位长老的话,一众人在短暂的愣神后,纷纷响起如释重负的笑声和松气声,一些弟子激动地放声欢呼。
大地之上,村舍中牵着水牛走过的老农奇怪地看着头顶一群突然出现的仙人,不知为何他们如此激动。
第294章 迎接
通往五界十天的路很快被探索出来。
一队由滔海宗和映魂宗联合组成的队伍抵达了丙木星舆之轨上的世界,通过那方世界中转,顺着这一条星舆之轨能一直抵达中枢般存在的五界十天。
顺着这条路,一个个势力启程开启了返回五界十天的路,二十四重天的机缘已得,相比于五界十天那广袤的天地,一个二十四重天并不能满足诸多势力于其中争斗生存。
就连碧羽宗也放下了和唤尸门的斗争,分批踏上了返程的路。
当第一支大势力的队伍归于原本的世界,带回了诸宗诸家族即将回归的消息,顿时这一消息如狂风般席卷了所有的世界,每一个家族宗门都翘首以盼,派出了各自的队伍前去迎接即将归来的那些长老和子弟。
......
抵达五界十天的那一刻,苏远看向奔向了另一个方向的碧羽宗,还有伏家星惊仙门月落仙宗等,都各自奔向了其他方向,那里各有一处通道,而摆在苏远眼前的就是通往荡魔剑宗的通道。
此时苏远所处的位置已经是五界十天的一处中转枢纽所在,在这里可以通往五界十天各处。
于此处,苏远仰头,隐约能看到头顶之上的黑暗星空里悬浮着一凤形星云,闪耀着湛蓝荧光的星云好似将要振翅高飞的冰凤,瑰丽而庞大,震慑人心。
目之所及,凤形星云距离五界十天的距离并不遥远,可苏远很清楚,横跨世界之外的黑暗并不是简单的事。
但好在,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初步横跨黑暗的能力。
看着一动不动悬挂的凤形星云,停留在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变过了......
无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远还记得那从天而降横跨大海的冰凤一击击杀皮仙,于海中海的湖水倒影,他见到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
苏远缓缓收回看向冰凤星云的视线,站在荡魔剑宗的队列中,立于重重人影的前方,跟随在万长天身后的苏远一步紧跟着跨入了通道之中。
......
于空旷无一物的黑暗地带,连绵不知多少距离都没有任何物质存在,连一木一石都没有,可就在这样的地带中心,横亘着一只淡蓝的星云冰凤。
散发着寒气的冰霜如雨点般漂浮在黑暗中,透着晶莹的寒霜之蓝,无数冰霜构建了一副壮阔的场景,形成了这只冰凤,映亮了天际,于无数世人眼中形成冰凤之形的星云。
无边无际的冰霜中心,一道蜷缩着的单薄躯体静静地横躺着,那躯体只覆着一层宛如淡蓝花朵般的衣裙,蓝裙掩盖不住其下娇躯的玲珑,白皙的肌肤透着寒霜般的晶莹,闭着眼的绝世容颜于静态下好似最完美的雕塑般,已经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是这副完美的躯体一动不动,披散的长发上凝结的冰霜如同亘古的象征,叙说着这副躯体已经维持这样的姿态很久了。
无人造访的冰凤星云,忽然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呼吸声。
完美雕塑般的脸蛋上,睫毛轻颤,其上的冰霜也一同掉落,但这只是某种开始,披散的长发上凝结的冰霜开始碎裂,最终星星点点飘散。
纵然那躯体依然一动不动,但轻微的呼吸声从未断过,于某一刻,静止的躯体轻轻动了动,一双眸子悄然掀开。
一股浩然的气息重新于黑暗中升腾,相比于之前,甚至更加强势了几分。
再往上,只差半步便能突破某道关隘。
......
穿过通道,映入苏远眼帘的是排列于天际的浩大队列,为首的乃是两位宫主。
盛大的队伍摆开阵势,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迎接从二十四重天归来的众人。
一行人一时间也为这阵仗吓到了,虽说他们从二十四重天回来不易,可也不值得宗内如此隆重迎接,两位宫主各自带着天关地轴两宫的精锐,几乎是全宗出动在等着他们,这......
还不等队伍中几位主事长老开口,迎接队伍中的两位宫主的目光率先锁定了站在万长天身后的一道身影。
那是已然晋升七阶的苏远。
看到苏远的一瞬间,两位宫主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大口气,虽说从其他宗门处得到消息时就已经放下了提着的心,但真正见到的那一刻才真正松气。
尤其在感觉到苏远身上的气息后,两位宫主更是眼前一亮。
“好好好!”裘思仇一连喊出了三个好字,身为天关宫宫主的他见到苏远跨入七阶比另一位地轴宫宫主卢颜韵当然要更为高兴。
就在归来队伍中人以为宫主是在为他们归来而高兴时,两位宫主直接来到了万长天身前,万长天看着两位宫主齐齐当面,嘿嘿一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落到自己头上,却见两位宫主一左一右越过了他,直接将苏远拦在了中间。
“不错不错,魏长老已经将事情全数告知我们,苏远,辛苦你了,没想到你真能抵达二十四重天......”裘思仇眼中放着精光,不断打量苏远。
另一边的卢颜韵也道,“皮仙之事我们已下令在宗内彻查,一些相关的人也已押入剑牢......”
苏远顿时想起当初被皮仙追杀到海中海,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和魏先锋魏长老还有楚氏双雄中唯一存活的楚连城楚长老一齐进入了前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可通道却于中途断裂,他们身陷星空的黑暗中,苏远差点就被罡风和阴风削得什么都不剩。
“魏长老还活着?!”苏远有些欣喜。
魏先锋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只为了让苏远能更接近二十四重天,随后自己便留在了黑暗里,不知所踪。
如今得知魏长老还活着,苏远很是欣慰。
两位宫主点头。
“当初那横跨黑暗的冰凤虚影声势之大,我们自然注意到了,魏长老也是好运,只差最后一口气之时被我们寻到,虽说保了一条命,但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如今尚在宗内静养。”
第295章 宗内之事
说起冰凤虚影,两人看向苏远的视线里含着一丝怀疑。
冰凤虚影落入极西之海后,几乎瞬间改造了极西之海的环境,冻结了那无边的汪洋,坚冰至今未化,甚至坚硬到无法深入海底查看海底的情况。
但从魏先锋嘴中得知更为详细的过程后,他们此前梳理过极西之海发生过的一切线索,最终也怀疑到苏远头上,可也只是怀疑,无从确证。
那冰凤虚影横跨黑暗,声势浩大,出现的突兀,不知内情的人一时根本不知是怎么回事。
面对两位宫主炯炯的视线,苏远倒是坦然地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他的视线穿过两位宫主,看到了天际边迎接的一众人等,天关宫的叶先等一众长老,地轴宫的雷宣、商老等人,还有叶先的大弟子周知群......这些熟悉的面孔都在苏远眼前,一时间让苏远生出终于回来的感觉。
两位宫主对苏远的重视,让归来的队伍之人看向苏远的眼神越发不一样,此前苏远的表现在他们看来更近乎一个好运的小子,尤其是获得了浊九天的传承和三清天的机缘,苏远能有突破到七阶的一切都全靠运气。
可两位宫主别样的重视却让这些不熟悉苏远的人纷纷错愕,尤其是万长天,他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自己这弟子到底做了什么,连两位宫主都这么重视。
就连自己都被无视了。
万长天看着自家笑呵呵的弟子,暗搓搓地想着要找叶先那几个老头了解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等他了解清楚之后,面色也不由得一僵,暗叹到自己终究是看走眼了。
不过不是高看了,而是看低了。
回归的队伍在荡魔剑宗内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尤其是二十四重天内发生的事情传开后,以及归来之人得知苏远以前的事迹后,两边一对账,发现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中的怪物,这哪是运气好。
那些长老以前见到苏远,顶多看其宫主亲传的份上对其交好,现在看到苏远,那可不仅是宫主亲传,而是一个同阶的宫主亲传,他们都得以同辈之礼乐呵呵地待见苏远。
更有人预料到,怕是不久之后,苏远就将位列天关宫长老之位。
.......
苏远随意地漫步在宗内,走到哪都能感觉到有无数视线盯在自己身上。
这段时间风头最盛的就属他了。
事迹传开之后,每天都有无数人蹲守在他居所外,只为了见上他一面。
甚至,苏远的名字也在整个五界十天传开,由那些回归了各宗各家族的队伍传出。
但苏远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感觉荡魔剑宗还是那个荡魔剑宗,和几年前初入荡魔剑宗时变化不大。
不,要说变化,那肯定是有的。
当初无常于宗外掳人炼化仙性之事导致徐长峰被抓,连着牵连到交好势力,如今宗内宗族势力变化不小,还有当初皮仙之事,苏远一开始被一个名为云彷的弟子刺杀,那云彷乃是云长老之徒,在海中海皮仙撕破脸皮对苏远下手,冰凤虚影的出现使得此事败露,云长老也在第一时间被关押进剑牢,其家族更是收到牵连,宗内也开展了一系列清查。
清查由两位宫主亲自主持,只为了查出到底有哪些长老于无声无息间被披上了一层‘皮’。
一时之间,宗内风声鹤唳。
这番大清查也确实查出不少问题,两位八阶宫主当面,罕有人能逃脱,那些披着所谓的‘皮’的存在,一一被抓出,数量甚多,多到甚至让两位宫主后怕的地步,在内门都至少有上百之数。
如若不是皮仙对苏远动手之事被冰凤虚影打断从而暴露,恐怕这股存在还会不断壮大,于无声无息间将整个荡魔剑宗侵蚀。
雷宣找到于宗内漫无目的逛着的苏远,他盯着苏远仔细打量,看得苏远甚至发麻。
“怎么了?”
雷宣啧啧称奇,“你这家伙晋升的速度就是神仙也比不过你......”
苏远摆摆手,“运气好。”
雷宣一脸晦气地摇头,“你这种家伙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在得了好处之后还要随口来一句运气好,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苏远叹口气,“那好吧,我不装了,我摊牌,我就是应运而生的天命之子......不,天命他老父。”
“这么说真不怕一道雷劈下来。”
“劈下来?那也不过是一剑的事。”
雷宣感叹着后浪推前浪离开了,苏远一路晃到天关宫,撞见了一群老头子聚在一起。
和万长天交好的一众长老看着闯来的不速之客,眼中的神情都好似看非人一般。
“诸位长老可安好。”苏远随口打个招呼。
没想到这群老头立刻摇头道,“不敢不敢,宫主亲传怎么使得......”
叶先更是揶揄道,“以后怕是要称你一声苏长老了......嗯,天关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老......”
“从此以后,天关宫长老之席多了个年轻人......”
苏远也知道这些老头没恶意,这些人此前对他多有照料,他只是笑笑,向诸位长老询问道,“长老们就别笑话我了,我这次来是想看些记录。”
叶先顿时明白苏远要看什么记录,“你要看事关皮仙的那些人的记录吧,这事宫主嘱咐过,还说到时候要让你来主持......”
说罢,叶先向苏远丢来一枚玉简,里面的信息瞬间被苏远扫过。
叶先也叹道,“两位宫主从未想到宗内悄然间就被侵蚀到这种程度,这些披着皮的存在已经不能算作人了,能在八阶的眼皮子底下干这事......我怀疑没那么简单,但具体是什么样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叶先只是天关宫执法堂掌事,能主管天关宫一众事宜,当关系到整个荡魔剑宗大局之事时,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第296章 子安
苏远扫过的记录里详细地记录哪些弟子被皮仙侵蚀,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
其中有一条信息引起了苏远的关注。
在清查之中,还抓到了一个弟子。
一个名为子安的弟子。
而这个子安,并非是因为皮仙之事被查出,而是事关当初的地使之事,也就是无常搜刮所谓的‘烛油’炼制仙性时,那个在宗内做内奸窜同的人。
苏远还记得当初撞见徐家之人绑走一个小男孩,于天际出现的地使和其身边的青年,地使已死,身份确定为无常,就连徐家也被连根剿灭,可那个青年却迟迟没有追查出。
没想到由两位宫主坐镇查皮仙反倒阴差阳错地追查出了他,揭露了其身份。
“这个子安......”
听到苏远提及子安,叶先笑道,“这弟子乃是孤剑道人的亲传,说起来当初还有个误会,那子安的本命玄剑晋入天阶之时,恰巧和你同一时间,孤剑道人甚至提前庆祝起来......”
其他长老也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时苏远一步跨出晋入天阶,引起三重异象,却被孤剑道人一脉误会为是刚出关的子安,这倒是让孤剑道人在宗内被笑了好长一段时间,孤剑道人一脉头都抬不起来。
苏远倒是想起那一晚撞见地使大人和那青年时,那青年指着自己喊道让地使大人杀了自己,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结仇了吧。
想着,苏远便想见这个子安一面,“他现在身在何处?”
说到这人在何处,叶先就皱起眉头,“说来也怪,这个子安当着两位宫主的面撒谎被识破后,立刻被押入了剑牢,之后其陆陆续续交代了一些事情,说其是如何被所谓的地使大人诱惑,地使大人助天赋平平的他跨过了关隘,为了能够维持自己的形象,他还需要更多支持,于是去鼓动那些依靠着仙性晋升的长老去抓捕治下的村人炼化仙性,这样他也能分到一杯羹。”
“但两位宫主仍然看出他没有说全实情,依然有隐瞒,便一直将其关押与剑牢之中,剑牢之中,常人待上一秒都受不了,就连那云长老在剑牢里也整日哀嚎不断,这个子安更是支撑不了多久,眼看其就要交代更多事情时,他的身影却于剑牢之中消失了......”叶先的脸色颇为严肃。
能从荡魔剑宗看守最严密的剑牢消失,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个不到七阶的弟子在两个八阶和十数个七阶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了。
这种事情就算是八阶也难以悄无声息地做到。
苏远也明白这是何意味,加之荡魔剑宗内能被皮仙悄无声息地侵蚀,有些东西已经不言而喻了。
叶先没有直接言说,但其严肃的面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时叶先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虽然见不到子安,但有个人你或许可以见见。”
“谁?”苏远好奇问道。
“你那晚撞见徐家的人掳走一人,那人被所谓的地使大人带走后,交给了子安,如今,这人也被关在剑牢之中。”
那个男童?
苏远脱口问道,“他怎么会被关进了剑牢?”
叶先摇摇头,不知如何说,“你自己去看吧。”
既然叶先提到,苏远也打算走一趟剑牢去见一见当初未能救下的这个男孩。
剑牢之中,苏远倚仗着宫主亲传令牌畅通无阻地进去了,那看守剑牢的诸位长老虽整日盘踞此地,但也不是一点不了解外界动向,听闻是苏远之后,也没有任何阻拦之意,反倒都是带着好奇打量苏远。
“你要见的人在剑牢第一层的最外围,第一层并无多少压力,只是他的状态不太好,你要小心点。”一位长老友善提醒道。
毕竟苏远如今也算是同道了。
苏远和气地点头,顺着这位长老指点的方向找过去。
剑牢乃是位列主峰的地下,主峰的山后便是剑谷,苏远当初寻得苦海仙剑便是在剑谷之中。
那剑谷之中万千利剑汇聚所形成的剑气被阵法引导传至主峰地下,以无尽的利刃之气形成了剑牢,越向地下剑气肆虐越严重,对修剑之人的摧残也便越严重。
所幸第一层关押的都是些修为不深的人员,苏远于其中一个单独的牢房里看到了一个稍稍长成的少年。
相比于当初那一晚见到的那个孩童模样,如今呈现在苏远面前的乃是一个披头散发眼神浑噩宛如乞丐般的人,年长的同时也更显沧桑,不知经历了什么。
苏远立于牢门前,轻轻敲击了下金铁拧成的大门,声响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
那少年缓缓转过头,失神的瞳孔扫到苏远的身上后,怔了很久,然后猛然出现了一丝亮色,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他顿时朝着苏远扑来,可隔着铁门,根本无法触碰到苏远,只能抓着铁门如同野兽般朝着苏远嘶吼。
“是你......是你......”
苏远微微皱眉,“你还记得我?”
少年还在不断吼道,眼底迸发出血丝,双眼猩红面目狰狞如兽类,“我怎么能不记得你,我怎么能不记得你......你没有救我,你没有救我......我永远记得你......”
苏远皱得更深了,微微叹气,那晚迫于地使实力,他也是有心无力,若是能顺手而为之,他也就救下来,可没想到反倒因此被记恨上了。
所幸,苏远就盘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走了,说道,“说说看你被他们带走之后的事吧。”
那少年依然扑在铁门上,不断晃动着想要闯出来,其憎恨地盯着苏远,阴沉吼道,“你们荡魔剑宗的仙人都是一个样,道貌岸然,大哥说的没错......你们这些仙人目中从来都是看着天上,不肯往地上多看一眼,不然,不然......村子里的人都被杀光了你们都不知道......”
少年的神色变得极为痛苦,“村子里的锅架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被一个接一个投进去......煮开了化作香味,整整三天三夜,没有一个仙人出现来救我们,大哥说的对,你们但凡真正将我们放在眼里,不至于三天三夜发现不了,直到事后才假惺惺地处理......那不过是你们随手洒下的猪食,好让我们继续乖乖听你们的话......”
苏远没有反驳,而是看着少年淡淡道,“然后呢。”
第297章 因果
“大哥,大哥他......说我们凡人,天生和你们这样的仙人不是一种物种,为什么你们高高在上,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我们要花一生所求的东西,予你们而言不过是顺手就能完成的......这样,好不公平......大哥要做的,就是将这份不公平抹除,让所有人能够靠着自己去夺取想要的,去逆天改命......可你们,却将大哥也抓起来,你们这些仙人,破坏了大哥破坏了我们做的一切努力......”
少年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苏远却从他的话里知晓了大概。
其口中的大哥,怕是那个叫子安的弟子。
而关于子安在孤剑道人名下所做的事,苏远也已在前来剑牢前知晓。
子安自身天赋平庸,甚至无法通过内门测试,靠着外物的手段入了孤剑道人的名下,成为亲传,甚至在之后还将这经验编纂成册,交给同意平庸的外门,让这些人以修炼资源换取成为孤剑道人亲传进入内门的资格。
而子安就依靠着这些额外的修炼资源勉强维持着自己孤剑道人亲传的身份,一直不被孤剑道人和其他人识破,都以为他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取得了对应的实力的。
但随着实力长进,为了维持这样的修炼速度,子安的消耗越来越大,其不知怎么和地使勾搭上,无常伪装的地使大人承诺许以仙性和其他帮助,让其能够一直维持着不比其他内门弟子慢的修炼速度。
于是子安为了获得炼化仙性的原料,又找上了宗外的长老家族,引发了后面的事。
只是那徐家也藏着自己的私心,想自己私下炼化仙性,留下了眼前这男孩,被苏远撞见,子安借着地使大人的威风掳走这男孩后,没有对其下手,反而是教了这样的道理。
而所谓的逆天改命,便也自然是靠着仙性。
苏远没有嘲笑少年话里的幼稚,反而是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可能是有些道貌岸然,目中无人,不肯低头看上一眼,仙人和凡人永别......但为什么你会觉得仙人就得是目中有人,永远注视着地上的呢?或者说,当你的生存成了问题的时候,凭什么别人一定要为你的生死负责,当你道貌岸然地要求这一切时,将得不到满足的无助恼怒憎恨算到仙人头上时,为何仙人就不能同样道貌岸然地走仙人的路......就因为庸才走得慢,天才就要放下脚步等待他吗?”
“如果天才真的放下了脚步等待庸才,那才是真的不公平。”苏远轻轻道,“天才走得快,那是自然的,庸才走得慢,那也是自然的,仙人眼中不会低头看,这是自然的,凡人仰望着仙人期盼着,这也是自然的......这个世界从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若你连这都看不清,还妄想逆天改命?”
少年欲言又止,神情凶狠地想反驳,可他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反驳,说不出话来,怔在了原地。
苏远最后幽幽道,“就算给你足够的仙性,到头来,你也不过成了力量的傀儡,成了自己私欲的傀儡......”
少年低着头,握着铁门的手攥得死死地,他的身子在颤抖,脑中的思绪极乱极乱。
苏远离开后,剑牢中再也没有传出过少年的嘶吼声。
第二日,苏远的居所迎来了一人,乃是叶长老的首徒周知群,那位爱摸师妹小手的周师兄。
周师兄盯着苏远打量了好一阵,一直盯得苏远发毛。
“怎么?你家的前途不够看看我来了?”
周知群啧啧叹道,“你啊你,去了一趟极西之海就闯了这么大名堂出来,以后见面就得叫你一声苏长老咯,唉,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
苏远连忙让周知群打住,“停停停,好好说话。”
周知群笑了笑,“其实见到你没事,大家别提有多高兴了,你出事这段时间都不知道你下落,几位长老可是急疯了,要不是极西之海已经成了冰海,他们怕不是能把极西之海翻个遍。”
苏远想了想,那些长老好像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周知群又提到,“你昨天去了趟剑牢?”
苏远点头。
“剑牢里事关子安的那个男孩,自绝了。”周知群轻声道,“不过这肯定不是你的原因,你也别多想,其实他那个状态谁都没法给他掰过来了......”
苏远再度点点头,他敲打着石桌,有些莫名的感慨,“世间哪有公平对错之说,唯有因果......”
那少年说着什么逆天改命的话,苏远其实并不反对,但其用什么手段,必然遭到什么样的果的反噬,子安走捷径取仙性,落得当前的下场便是如此,那少年若是也走子安的老路,势必会落得差不多的果。
苏远非是什么守苍生的圣人,也不是什么漠视一切的恶人,他撞见了男孩被掳走,却因实力不足,落得男孩被子安被带走的果,又因子安自身的因,终得男孩现状的果,一步步因果之下,致使最终的下场。
周知群不懂苏远在说什么,对于周知群的困惑,苏远也只是摇摇头,“你还是多摸摸你师妹的小手吧。”
周知群:“?”
“我能是那样的人吗?我能是那样的人吗?摸师妹小手怎么你了?是不是你没有师妹小手摸?!”
第298章 炼躯之法
苏远于宗内的这几日,享受了难得的清闲,顺带处理完宗内的事务。
万长天带着秦书回归宗门,借着苏远的光,万长天在宗内神气极了,倒是引得诸多长老眼红,苏远似是收到一些消息说是一些长老准备联合起来偷袭万长天,让其长长教训,为首的似是某个执法堂的叶姓长老。
苏远倒是不好管这事,老人家的事老人们自己去处理吧。
汐妾也正式入了荡魔剑宗的门,成为了秦书的首位弟子。
苏远接下来处理的便是那从三清天带出的年轻皇帝躯体之事。
苏远寻了个僻静之地,设下禁制,心神沉入往生镜碎片之中,于碎片里,他见到了依然是一团黑气的楚癣三尸化身。
再见到苏远,楚癣三尸化身明显惊到了。
“你......跨入七阶了?”他感受到了苏远身上那股截然不同的波动,那是和六阶之时完全相反的感受,其一举一动间都能牵引周遭天地,蕴含着玄奥之感,浑然一体,几乎寻不到破绽。
楚癣的三尸化身记忆里分明还留存着不到一年前初次遇见苏远时的模样,那时他不过是个不到六阶的不起眼存在,可短短时间内实力却几乎来到了和他本体同一层次的存在。
依照着苏远六阶时便能斩杀啼泪的战力,达到七阶的苏远恐怕就是楚癣本体来了也要感到棘手。
如此恐怖的晋升速度让楚癣的三尸化身陷入了沉默,他化作一团凝固不动的黑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远直接了当提道,“唤尸门有没有凝练躯体之法?”
楚癣三尸化身稍稍来了点兴趣,“哦?你也想练就行尸作为帮手?以你的手段,练就一只七阶的黑傀不是问题......”
苏远却是摇头,“并非行尸,而是可供人附身的躯体。”
末了苏远还补充一句,“最好不是使用阴损手段的那种。”
楚癣三尸化身嘿嘿笑道,“小子,你可别小瞧了我们唤尸门,虽然我们宗门整日和尸体打交道,但不代表我们只会些阴损的手段......但是,你想要拿什么来换呢?”
苏远早料想到了他不会老实交出来,淡淡道,“在我这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此前还未入七阶的苏远便对楚癣的三尸化身软硬不吃,如今入了七阶更是不惧,楚癣三尸化身明白想要唬住这小子怕是有点难。
于是道,“这炼制躯体之法......嘿嘿教给你也无妨,只是......”
楚癣三尸化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远,“作为交换,你得听我说些事,一些你绝对很想知道的事......”
楚癣三尸化身的目光看得苏远有种被盯上的感觉,楚癣这家伙心思不少,和无凤老母斗来斗去,又说是苏远自己很想知道的事,于是苏远断定楚癣化身想说的是关于碧羽宗的事。
“你想利用我参与到你和碧羽宗的争斗中?”苏远直言不讳问了出来。
楚癣的三尸化身也不隐瞒,纵然其身躯是一团黑雾,但他也摆出极为人性化的神色,盯着苏远的感觉像是看到了某个极为有价值的宝物一样,“嘿嘿反正绝对是你想知道的......甚至事关你那小女友的生死,你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小女友死去吧?”
“如果你想说的是关于碧羽凤的事,那就免了。”苏远早从渺月那得知了一些消息。
楚癣的三尸化身却是道,“不,还不止,如果我没猜错,那碧羽凤已经濒临大限,若是碧羽凤一死,碧羽宗将再无八阶撑着,以无凤老母一人之力定然没法撑起整个碧羽宗,在其他至高宗门和家族的眼中,碧羽宗定然会成为最肥的羔羊......据我对碧羽宗的研究,无凤老母近些年的动作肯定是在寻找给那头碧羽凤延命的方法,以那老女人的性格,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楚癣三尸化身继续道,“虽然不知道她具体会怎么做,但从浊九天的情况看,浊九天里的东西对无凤老母很重要,重要到甚至不惜一切和我开战,得了那神奇的法术,为了延续碧羽凤的生命,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不等苏远开口,楚癣三尸化身接着直接道,“无外乎两种情况,一种大肆举兵向外搜寻能吞噬的存在,将之供给碧羽凤,另一种嘛,虽然可能性小了很多,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就是直接将你那小女友献给碧羽凤,修炼同源功法下,只待培养到极高的层次,那不就是最好的补品嘛......”
楚癣三尸化身话里的熟练像是早已这么干过无数次,或许也正是这一点他才能以同样的心思去揣测无凤老母。
“怎么样?听完我的话还觉得我只是想利用你吗?那头碧羽凤我们都不愿意得罪,但也不愿意看着它活着,而你又想要你那小女友活着,这一点上我们是天然的盟友......”楚癣化身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四面八方夹击而来的力量捏成齑粉,只残留下一丝黑烟脱逃,于不远处重新汇聚。
苏远深深地看了眼重组的楚癣三尸化身,明知这家伙最擅玩弄人心,却又被其几乎可称阳谋般的话术所动,“你最好祈祷不是那样......”
苏远的话没有说尽,楚癣三尸化身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决绝,若眼前这人的小女友真出了事,谁知道他真的干得出来什么事......
楚癣化身啧啧了两声,被捏碎重聚的他气息显得有些萎靡,如今的苏远已经能真正的伤害到他的根本了,一道亮光朝着苏远飞去,苏远顺手接过,只见里面是一道炼制之法。
不是用那些阴损的手段去夺取或者用尸体炼制的手段,而是用天材地宝加以独特的手法炼制躯体的手段,说实话,苏远看完甚至觉得这炼制之法倒不像是唤尸门出品,更有几分仙家气象。
即将炼制躯体之法到手,苏远也不和楚癣化身废话,直接离开了往生镜的碎片。
苏远所得到的炼制之法里将所能炼成的躯体分成了六等。
分别是下品,中品,上品,极品以及仙品和神品。
所谓的炼制,非是用尸体为原料,乃是采用蕴含天地先天灵气的灵材为主材料,辅以相同属性的辅料,炼制一副夺天地造化的灵躯。
这等灵材共有五种,为金木水火土,若是能寻到其中的一种属性,炼制出来的便是下品灵躯,天生便有二阶的实力。
若是能寻到三种属性的灵材,并能融合,炼制出来的便是中品灵躯,天生便有四阶的实力。
而要是能寻到五种属性灵材,炼制出来的便是上品灵躯,天生就有着六阶的实力,甚至可能只差一丝便能跨入七阶。
之上的极品灵躯,则要求更为苛刻,说是要寻到同根同源所生的五种属性的灵材,这样的灵材所能毫无障碍的融合在一起,汇聚成一副近乎完美无瑕的灵躯,此等灵躯和上天亲自造出来的几乎没两样,其天资当是世间罕见的,天生便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是为七阶,掌控天地,如果是在寻到那五种灵材的同根同源之地,甚至能发挥出近乎八阶的实力。
光是极品灵躯就已是如此水平,仙躯更是彻底达到了八阶的实力,但其要求也严苛到变态,仙躯所需的主材,除了同根同源生的五种灵材,更是要一种名为世界本源的东西,更为夸张的是炼制仙躯要将那五种灵材附近范围内的空间剥离出来,自成一小世界,作为仙躯根本,然后以仙躯根本加之灵材和世界本源一齐炼制。
这等剥离的手法就至少要八阶的大能出手。
不过苏远还注意到有前人批注,似是唤尸门历代掌控炼制之法的强者所留。
“剥离之法难以生效,或因上古与当前天地不一,可根据当前天地情况加以改善,以一独立的世界作为仙躯根本,这世界内生五种灵材,乃同根同源,以这方世界的本源一齐炼制,只是此法有伤天和,若是稍有差错,炼制的仙躯或会被天地排斥。”
“若以一独立世界炼制仙躯,最好的结果乃是此方世界内除了孕育出五种属性的灵材之外,再无他物,此为极一,但这等世界难寻,或可人为干预引导,将一方世界改造为只孕育五种属性的灵材......”
“仙躯......失败了,炼制过程中或有差错,又或是孕育五种灵材过程中出了差错,炼成的仙躯勉强达至八阶水平,可却于天地间凝成一道雷霆,将之破碎,可惜可惜......”
苏远看着这些留下的批注,不由得感叹,原本好好的炼制灵躯之法,到了唤尸门手里,愣是变得阴损了起来,为了炼制仙躯,唤尸门的前人怕是干了不少有伤人和的事。
那炼制失败的仙躯,很可能就是唤尸门人为改造了一方世界,使其只孕育出了五种属性的灵材,然后以这些灵材加之整个世界去炼出来的。
怎么改造的,这个过程苏远稍微一想便能看到那个画面。
最后被一道雷劈碎也是该。
苏远愈发觉得这炼制之法绝对不是唤尸门独创,只是唤尸门不知怎么得到了这种法门,一直流传至今,却一直名声不显,不为外人所知。
至于最后的神躯,楚癣化身所给的内容里没有任何具体的炼制之法,唯有一句话。
“神躯天成......”
苏远琢磨着这句话,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可能说从四个字里忽然就悟出了某个藏匿至今的术法,不过单单从仙躯的炼制难度来看,神躯怕是只会难上数倍。
至少神躯的实力应是达到九阶。
九阶......
于苏远记忆里,不论是五界十天还是别的地方,从未有这等实力的存在。
或许那些苏远只是听过但没有接触过的天尊大帝可能有这等实力,不过那也太遥远。
忽得苏远想到了某个存在,这个存在可能是他接触过距离最近的九阶存在。
祖龙......
还有那于眼前挥之不散的白骨龙躯。
继承了祖龙之名的白骨之龙,那漂亮的七彩龙躯,只剩下了皑皑白骨。
苏远不由得握紧了手,回望着头顶,好似想从星空中看到那条白骨之龙的身影,可他的目光再难寻到。
苏远不知道这等炼制之法能否为伏栀也炼制一副身躯。
哪怕只是可能,可能让伏栀恢复原样,他也想为伏栀试试。
不过当前苏远打算先为那位三清天的年轻皇帝炼制一副躯体,这副躯体至少要是极品,极品的灵躯炼制条件虽然不低,但有心之下也是能凑齐的。
至于仙躯,若是能凑齐仙躯所需,那也是更好。
一副仙躯更是能让那位年轻皇帝发挥其全部实力,等于直接多了个八阶的帮手,这对苏远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
但苏远也没太指望能炼成仙躯,连唤尸门的历代前人在不依靠歪路子的情况下都没有炼成仙躯,他若想炼成,怕是更难。
苏远的目标暂定为极品灵躯。
炼制极品灵躯所需的辅料众多,其中也不乏名贵珍稀之物,不过苏远以其在荡魔剑宗内的身份,凑齐这些辅料也不过花了半月的时间。
这中间除了苏远依仗着宫主传人的身份亲自拿到的,还有一些珍稀的物材是拖着天关地轴两宫熟人的关系拿到的,叶长老和雷宣都出了不少力。
辅料凑成,缺的便是同根同源的五种属性的灵材了。
对于上古时候来说,同根同源或许说的是某一块灵地同时具备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才能诞生出五种属性的灵材,但对现在的天地来说,直接寻得一方世界,于这世界内诞生五种符合条件的灵材,将其集齐便可。
这便意味着苏远将要踏上前往其他世界的路。
第299章 平平无奇的王灵官
庞大的冰凤星云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好似明亮的星点,这等奇特的景象引来了一头懵懂的生灵。
硕大的白骨之龙撕开空间,眨眼间出现在冰凤星云附近,骨节分明的龙躯开始环绕着冰凤星云打量,空洞的瞳孔也掩盖不住其中的好奇之意。
它在环绕一会之后,一头扎进了凤形的星云中,闪耀的冰霜粘黏在白骨之龙的身上,让其那本就莹莹发光的白玉龙骨更加亮眼。
冰凉的冰霜让白骨之龙感受到了别样的欢愉,那双幽幽的空洞瞳孔好似无知的孩童一般,尽情地在冰霜的世界里玩耍。
但前方的冰霜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茫然无措地立在冰霜的缝隙间,虚握的手心,好似那里曾经抓着什么东西。
白骨之龙看到这道身影的时候下意识向其靠近,它顶着周围的冰霜,绕着这道身影来回地游动,那一双空洞的瞳孔中映照的唯有黑暗。
若是瞳孔完好时,其中映照出的应该是极好看的色彩和人儿吧。
被围绕着的人影如此想道。
她看着游动的骨龙,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略显触动,伸出白玉指节触碰到那皑皑白骨,白玉的龙骨中隐隐透着淡淡的金色。
“你......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伸出手掌的人影呢喃着,低垂的眉眼间,总有一丝落寂萦绕不去。
白骨之龙好似听懂了她的话,摇头晃脑想要演示着什么,但兴致冲冲的动作忽然一僵,似是本应记得很深很深的东西不记得了。
僵住了的白骨之龙不复之前的轻快,怔怔的样子让人无端的感到一丝悲伤,白骨之龙伸了伸龙骨,握了握,可却只是握住了虚无的黑暗。
立于冰霜中心的人影察觉到了一丝相似的茫然,那是曾经她于追寻的旅途中日日夜夜所经历的,无数个不知时光的世界里,她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否还活着,是否还能找到。
她不知道。
她能做的唯有一遍遍地走下去,一直找下去,直到找不到为止,直到找到世界尽头,直到找到一切的一切毁灭为止。
“你也是经历了一些难以忘怀的事情吧......”冰霜之中的人影轻声道,抚摸着温润的龙骨,她的眼底重新浮现一抹温柔,“但是......现在的忘记不代表一切的终结,我寻到了那一丝契机,你肯定也能寻找到你的契机,寻回你的记忆,寻回你要的一切......”
白骨之龙听懂了似的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绕着人影转动,张大的龙嘴之中隐隐亮着光,一枚龙珠在其中若隐若现。
立于冰霜的人影则转头看向这漫天的繁星,她轻声宣告着。
“我名为凌霜......”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可却穿透了那星斗之间的黑暗,轻轻地震颤着目之所及的每一颗星辰。
“我的旅程只为寻找一人,如今......我的旅程快要结束了。”
周天都在随着她的话语轻颤,她却缓缓勾起了嘴角。
“这一次,就换做我来保护你的一切。”
......
苏远准备着前往天外,他来到自己所持面具的空间内,那十二把椅子的空间内的景象让苏远微微吃惊。
空间内极为罕见地集齐了六人,除了他自己和勾陈大帝,北斗星君还有金德星君之外,多出了两道陌生的身影。
其一为紫薇大帝,身穿深蓝长裙不苟言笑的身影透着无边的冷漠,周边的空气好似也被凝结,纵然这身影再好看,也让人生出远离的想法。
另一则为......王灵官。
苏远的目光扫过那酆都大帝的椅子上,没看到一点有动静的迹象,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看向这两位陌生来者。
勾陈大帝见到带着北方鬼帝面具的苏远,对其点头,“收到你消息之后,金德就将我们汇聚起来,不过,这位倒不是......”
勾陈大帝的目光看向了那位王灵官。
之前金德星君就和苏远约定过前往其需要去的世界,金德为了保证行程的稳定,邀请了一些帮手,不出意外就是北斗星君勾陈大帝这些人。
在收到苏远说要出发的消息后,几人便约定好了集合,只是没想到突然冒出个王灵官。
几人对王灵官也是一副不太熟的样子。
王灵官是个看着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一身老派书生打扮,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戴着面具的脸好似雕塑,纹丝不动。
沉默的王灵官和几人之间隔着明显的距离,双方显然不是一路人。
勾陈大帝倒是对苏远介绍了起来,他指着浑身上下透着冷漠的紫薇大帝道,“这是我妹妹,这次正好有所感悟,打算出去走动走动,和我们一起正好。”
勾陈大帝的战力苏远见过,在七阶之中绝对算佼佼者,加上还有实力未知的金德星君和北斗星君,以及这么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紫薇大帝,这等阵仗着实让苏远怀疑起来,金德星君要去的那方世界是不是有几个八阶强者在。
在王灵官面前,几人并未多沟通关于行程的事,倒是王灵官在苏远到来之后,那雕塑似的脸庞微微抬起,看了苏远一眼,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看向苏远的目光让苏远感觉到一丝异样。
那种异样很难形容,明明是不认识的两人,却好似熟人一样,而且那目光中还含着期待和一丝丝的欣赏,这种莫名的期待更是难以揣测。
难不成他知道面具之下的自己是那个名为苏远的荡魔剑宗弟子?
苏远迅速在脑海中回顾了一番可能的人选,他的身边有哪些认识自己的人会以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天关地轴两位宫主?
别宗的大能?
苏远细想之下都觉得不太可能。
王灵官看了眼在场的众人,对众人点点头,然后身影消失于椅子上,奇怪的举动让几人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王灵官的插曲并未影响几人将要商讨的大业。
通过苏远持有的星舆轨道之引前往天外的世界。
当苏远再次拿出自己得到的星舆轨道之引,空间四周也浮现出无尽的星点,两道光线从星舆轨道之引中射出,一远一近,落在了星图之中。
(出了趟远门,回来了,稍稍恢复点灵感值,回来之后感觉久违的激情又有了,恢复一下还是有好处的ヾ(@^▽^@)ノ)
第300章 断开的大地
远的那个是星舆轨道之引中原本就存有的,近的那个则是金德星君携带之物破碎之后融入星舆轨道之引所触发的。
“较近的这处世界我们可以先抵达这里。”身材火爆的北斗星君指了一处星点,“我们可以从这里直达,这样这里的世界就能作为我们的第一落脚点,身处在不同地方的我们就能汇聚在同一处地方。”
“剩下的路就靠各自的手段横跨黑暗了。”金德星君补充道。
“然后处理完金德的事情后,还有一处世界,你需要我们充当打手吗?”勾陈大帝盯着苏远看来,他的意思是指那处较远的世界。
毕竟金德星君花人情请来了这么多人,苏远说不定也需要,不如一齐搞定。
苏远盯着那处较远的世界,有些无端地失神。
“到时候再说吧。”苏远随口答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金德星君略显激动地握拳。
一边的紫薇大帝倒是从始至终没发表过意见,苏远的目光谈过去,勾陈大帝替其开口了,“我这位妹妹不用操心,就算让她说她也不会说的,所以决定我们做好就行。”
苏远点头,“那行,事不宜迟,现在动身,另外......”
苏远将自己要寻找同根同源的五种属性的灵材一事提了出来,这几人的消息灵通都远甚自己,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听闻苏远的要求,金德星君显得有些迟疑,但略作犹豫之后,她还是开口了,“你要的东西,在我们前往的世界或许就能有收获。”
“哦?”苏远惊讶之余,听出金德星君话外之音,但见其难以言说的犹豫姿态,苏远猜测,她要前往的那方世界或许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便也没有多问。
既然金德星君说前往的那方世界能有收获,便随她前去,亲眼目睹便知。
几人商讨间定下了具体的行动,无人有异议后,由金德星君施法,在面具上拂过后,四周的黑暗出现了一片迷蒙的淡蓝星图,星星点点的光点漂浮在环状的空间内,宛如一幅真的将星空复刻下来的动态图像。
苏远也取出自己的星舆轨道之引,从星舆轨道之引上立刻射出两道光线,直直投入星图之中,一远一近,却都落在了没有星点的空白地带,那里唯有一片迷蒙的淡淡雾气。
在较近那处落点,附近就存在一处闪烁着的星点,明灭间,好似和苏远等人身处的空间呼应。
“跟着我们,不要落下了。”金德星君扫了眼苏远,随即其伸手指向那处闪烁的星点。
盈盈一指轻点下去,周围的空间当即出现了水波般的纹路,纹路不断蔓延,将几人包裹在内,一股无边的伟力席卷着,苏远没有反抗,仍由这股力量引导着,将他引领向别的地方。
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化,黑白的光如同日月穿梭般在上下左右闪过,交织间,一切事物和景象都被拉得无限长。
率先被引领着的是金德星君,由金德星君在前,苏远最后,一行人于这穿梭之景中前行。
在这里,时间的感知只是一种错觉,可能是须臾间,也可能过了很久很久,苏远眼前忽然一变,穿梭的景象消失了。
而摆在苏远等人面前的则是一片血色黄沙之景。
无边的苍茫荒原,透着浓郁的肃杀气息,天际的残阳如血,低垂于大地尽头,在残阳之中,隐约有一道庞大的阴影,只是耀眼的光线将这道阴影淹没,根本无法直视。
但苏远几人根本无惧耀眼的光线,看向残阳中的阴影,将其姿态尽数收在眼底。
那是一尊庞大的像。
一具浑身裂纹好似泥塑的像,双头六臂,但双头中的一头歪斜着倒下,只剩下部分骨节和经脉连着,背后的六臂也断了三臂,剩下的三臂中只有一根是完好的。
这尊像的神色狰狞,若是当做罗刹供奉在佛庙之中不会有一点违和。
狰狞的像身上依然透着磅礴的气息,苏远等人察觉到那是同为七阶的气息,只是这股气息已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那最后的一点烛火飘摇不定,随时可能消散,勉强维持着身为七阶的尊严。
初来这方未知的世界就遇见一个奄奄一息的七阶,苏远等人对视一眼,决定上前一探。
戴着勾陈大帝面具的凌人青年率先跨步,毫不惧怕地朝着这尊狰狞的像靠近。
苏远等人也跟在之后,凑近了,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狰狞的泥像残余的头颅轻轻动了动,睁开了眼眸,宛如不动明王般的威武眸子带着天生的愤怒,落在了他们身上。
这幅可怕模样配上其身上不断震荡而出的七阶气息,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百里范围一步,可他们却没事人一样来到了近前,狰狞的泥像眼中透出一丝疑惑,随即而来又是一丝慎重和震惊,最后则是一丝遗憾。
“几位......从何而来?”浩瀚而庄重的声音从狰狞泥像口中吐出,宛如佛音,“若是还想一战,本尊怕是没法奉陪了。”
“非也非也......”勾陈大帝虽然一副战意盎然的样子,但他并非落井下石之辈,就算是这尊泥像在此刻偷袭他他也会让其修养好再与之一战。
勾陈大帝忽然愣住了,他看见了这尊泥像背后的景象。
那被将要坠落的残阳遮掩住的景象。
大地忽然断开,断层式断开的另一边,是无尽的黑暗。
向外看去,那正是黑暗的星空,阴影能看到点点星点。
断开的大地,另一边什么都没有,好似被什么东西一下切开,断层向两边连绵不知多少,看不到尽头。
这样的景象让几人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他们就好似在一座浮岛上,一座漂浮在星空中的浮岛上。
悬在浮岛边缘的狰狞泥像犹如最后的守卫,默默警告着所有靠近边缘黑暗的人,只要踏错一步便会坠入星空。
只是它身上的裂纹显示着它的摇摇欲坠,它背后的大日宛如光轮,为其披上一层终末的夕阳色彩。
“这里发生了什么?”身材火爆的北斗星君好奇出声。
狰狞泥像露出若有所思地表情,恍惚过后道,“几位看来也不是附近世界的人,我还以为我们等待了十年的求援终于到来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金德星君在此刻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中,她低着头,神色略显恍惚,似是知晓一些什么内情。
但几人默契地没有多问。
远处的大日继续向着大地之下坠去,狰狞泥像身上的气息在此刻也越发萎靡,那最后的烛火也将要散去。
察觉到这略显奇怪的几位来客皆戴着面具,不露真面,狰狞泥像轻笑了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沿着断开的大地一直走下去,走到另一边的世界,你们就能看到了。”
说完,它就闭上了嘴,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静静等待着自身气息完全散去的那一刻。
在这死亡的前夕,周遭的一切都和它无关了。
第301章 师尊
苏远将目光看向金德星君,金德星君也抬起头,看向断开的大地,一边是大地,一边是黑暗的星空。
“走吧。”
金德星君率先踏空走在大地与黑暗的中轴线上,朝着狰狞泥像所指的另一端前去,苏远则默默跟在后面。
就在苏远他们走远后,那尊狰狞的泥像身上的裂纹终于遍布了全身每个角落,随即,原本磅礴巨大的泥像化作数不尽的碎片簌簌掉落,一半归于大地,一半归于黑暗的星空。
一行人横跨了至少万里距离,依然看不到大地的尽头,而一路过来,路过的皆是断开的大地,边缘不规则的断裂之形像是啃咬又像是被大力掰开,随着他们前行的距离越远,便察觉到这些痕迹被创造出来的时间越近。
于某一刻,前方的世界忽然变得朦胧。
前面的是另一片世界,另一片大地,和这片大地和苏远等人过来的大地有部分重合,重合的地域处在一种极为模糊的状态中,彼此交融却又有明显的分隔。
这等奇妙的景象还不等其余人问起,金德星君率先开口,“这是两个世界的交织之地,穿过这里就可以抵达另一个世界。”
金德星君的话里透着对此处的熟悉,却无人对此意外,从其种种表现来看,这里必然和她有着大联系。
随着金德星君率先踏入交织之地,交织之地的边缘同样是断层,在另一边世界即将跨入交织之地的地方,悬浮着数具残留着丝丝气息的尸体。
那些尸体残缺不全,大多只剩下一半,甚至只剩下一两根断肢残臂,显然有过一番大战。
“另一边世界的人在抵抗什么......”勾陈大帝轻声道。
“我们越来越近了。”
“再过一会就应该追上了......”
这一路走来,令他们疑惑的是能看到一些强者的尸骸,还有一些人们生活的痕迹,可遍望大地,却看不到城池和人,目之所及,只有苍茫的荒原和断层的大地。
跨过交织之地,来到另一个世界,苏远敏锐地察觉到天地间的气息变了。
狰狞泥像所处的世界所充裕的灵气更偏向土属性,可犹如大战震荡之下,泥像和断层大地周围的灵气混乱,各种属性的灵气混杂难以分清。
可一抵达第二个世界,两个世界的灵气一对比,这其中的差距立马就察觉了出来。
第二个世界充斥着一种生气,那是一种郁郁苍苍的林木生气,显然,这个世界的灵气属性更偏向木属性。
一般来说不同属性的灵气只会在一些特定地域呈现出不一样的变化,比如河海间多水之灵气,山林间多土木之灵气,矿石之地多金之灵气,极阳之地火山大日附近多火之灵气。
正是这些不同属性的灵气聚集之地能够催生一些天地灵材的诞生,这些不同属性的天地灵材又反过来增强了环境中的灵气。
但除去这些特定地域,外面的灵气一般不会有太多差别。
像这种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某一种单独属性的灵气,倒还真是少见。
不过正也正和苏远所想,能够支撑这么一方世界的木属性灵气,说明这方世界或许有着某种极为精粹稀罕的天地灵材。
而刚才的土属性世界则也是如此。
看来金德星君果真没有骗自己。
随着前方景色变化,苏远逐渐看到了大片的林木,远甚于寻常树林的苍木古树耸立,放眼望去,尽皆是三五人环抱粗,百丈高的大树。
于高耸林木之间,一座城池巍然而现,只不过城池的情况并不算太好。
大地的断层也蔓延至城池,断层从城中穿过,吞没了一半的城池,无数城砖尸骸漂浮在黑暗的星空,剩下的一半城池,建筑倒塌,哭喊声连片,其中更是有着响彻天际的怒吼声。
怒吼声朝向的方向正是黑暗星空之外,那一半断开不知所踪的大地的方向,于黑暗里,浮现出一尊庞然大物的轮廓。
“噬生魔,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魔,可你吞我山河城,将我木灵界半壁土地摧毁,你不是魔是什么?!”
只剩一半的城中,那怒吼声依然在朝着庞然大物吼叫。
黑暗里的庞然巨影不为所动,那是个难以看清形状的巨物,身形扭曲散发着黯淡的黑雾,在城中怒吼声传出后,庞然巨物再度张口咬向大地上的一半城池。
依照其庞大的体积,这一口下去就能将半座城池吞噬。
“畜生!”城中的怒吼声蕴含着无边的暴怒,可暴怒之余还有更多的无奈和痛心疾首。
也就在巨口张大的同时,于黑暗巨影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渺小的身影,那人影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乃是上古金德星君的面具。
她立于巨口之前,静静地注视着将要连她一起吞噬的巨口落下。
这道人影的出现让城中的人看到了希望,连那暴怒的吼声也停了下来,而那巨口也竟然在金德星君出现后停下了,僵在半空没有闭合。
幽幽且扭曲的声音从黑暗里的庞然大物身上传出。
“师尊......”
第302章 金尊主
师尊???
黑暗里的庞然大物分明是对着金德星君的方向喊出这话,金德星君竟然是这头怪物的师尊?
不仅是苏远,就连其他一同前来的人都微微动容。
和金德星君关系最好的北斗星君也有些困惑,金德星君从未提及过这段往事,甚至连自己有个徒弟的事都从未透露过。
不过看到眼前这个庞大的怪物模样,金德星君不愿提及倒也合理。
就在苏远等人浮想联翩之际,底下的城池中却传出一片喧哗声,先前那个沉默的暴怒声再度响起。
“师尊???师尊......你这噬生魔的师尊......金尊主!”暴怒的声音陷入了一种比先前还要狂怒的状态,“金尊主......你这个叛徒,你还有脸回来?!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你一手缔造了这个怪物,你竟然还敢回来?!”
立于城池上空的金德星君没有言语,也没有否认,她只是缓缓抬手,指尖拨动着虚空,于空中凝出一枚金光之影,那金光之影带有斑驳的纹饰,杀伐之意从那些纹饰中不断地传出。
这一枚带着纹饰的金光之影轰得撞向了黑暗里的庞然大物。
金光没入那怪物体表的黯淡黑雾,和庞大的怪物相比不算什么,却撞得怪物一个趔趄。
黑暗中的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吼声,但却没有反击的迹象。
但金德星君没有停手,一道又一道金光在金德星君拨动虚空的指尖凝成,轰轰地撞向黑暗里的怪物。
每一次轰击带来的便是愈发惨痛的痛叫,可怪物还是没有还手,于响彻的痛叫声中,直到最后,金德星君一次性凝聚十数道金光之影齐齐轰下,这一次似是突破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它再也受不了,转身向着无边的黑暗里没入,消失不见。
金德星君击退了这莫名的怪物,底下残存的城池中却并未传出欢呼声,唯有一片哀嚎和那不止的暴怒声。
“金尊主,你一手缔造的怪物已经无法遏制了,它还会回来的......它会吃了我们所有人,连你也是,你阻止不了它的......金尊主,你犯下的罪罪大恶极!”
暴怒声不止,连连喊着金尊主的名号。
可金德星君对此无动于衷,她只是回到苏远等人面前,轻声道,“走吧,下去看看。”
半壁城池随着那断开的大地一起消失,只留下深不见底的断层和无边的黑暗,光是在旁边看上一眼就好似要坠入深渊一样,而城池中也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但广阔的占地和那些依稀残留着宏伟结构的建筑昭示着这里曾经是多么辉煌。
金德星君落入城中,步行于青石砖道上,扫过两边的惨像,她熟练地率领着众人跨过一条条青砖大道,迈过那道上的残骸,好像她对这座城池极为熟悉一样。
一边走着,金德星君也缓缓开口了。
纵然身后的一行人并没有问起。
“在前往五界十天之前,我在这方地界继承了个名号,名为尊主......”
“这片地界拢共有大世界五个,小世界十余,这样的结构在五界十天叫做星域轨道......这里的五方大世界各立一尊者圣地,供奉一天地圣物,维持着五方世界的运转,统领尊者圣地的便是尊主......”
“尊主之责,是为守护一方世界,守护尊者圣地,确保这一方世界的稳定......五方大世界彼此串联,各为一方属性,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间形成一种生生不息的平衡,一旦我们所守护的天地圣物出了意外,不仅我们所守护的世界会失衡,整个星舆轨道也会失衡......”
“我继承了金尊主的名号,可我却没有守护好我应守护的金龙印,还犯下了一个错误.......于是,我逃了。”
“逃避了我本应要面对的一切......”
金德星君的话语极为淡然,可其中传递的信息却让几人面面相觑。
紫薇大帝没什么反应,可勾陈大帝和北斗星君却是皱起眉头。
所谓的错误,就是那头黑暗里的硕大怪物吧。
“我们这次前来,便是要修正这个错误,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杀了那头怪物。”金德星君的话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的步伐踏在满是废墟的青石砖上,极为坚定。
她忽得停下了脚步,而在他们的前方,则是一座倒塌的城主府。
府里的废墟中躺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他已是强弩之末,生命如风中烛火,和那狰狞的泥像差不多。
苏远看出这是透支过度的结果。
这人就算能活下来,修为恐怕也要倒退,再难进步。
可即便如此,倒在废墟中的人也还是在怒吼着,话中充斥着对金尊主的怒意,在听到那一步一步越来越响的脚步声后,这人的眼前逐渐映出了一道人影。
废墟中鲜血淋漓的人勉强撑着头颅,苏远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只剩下一只,且几乎是血色的,另一只眼珠的地方还不停流出鲜血,显然,在这一战之前,他的双眼还是完好的。
“金尊主.......”只剩下一只眼的男人看到了一张戴着面具的面孔,和他记忆里的金尊主的样子几乎是两样,可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就是金尊主。
“你回来和我们一起陪葬吗......”男人笑出了声,笑声里有些癫狂,“金龙印没了,土元环也没了,木生灵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根本不需要那怪物做什么,只需要等着我们崩溃然后一点点把我们吃掉就好了......哈哈哈真是妙哉妙哉,金尊主,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面对癫狂的男人,金德星君显得很淡定,“不,这次回来,我就是为了杀掉它。”
可男人只是嗤笑起来,“你?笑话,当年四大尊主纠集所有强者围攻都没能杀掉它,现在它已经成长起来了,你还想杀掉它?你不会真以为那怪物怕你吧......”
第303章 金德星君往事
男人的目光又扫到金德星君身后的几人,他能感受到这些戴着面具的人都是同一实力的存在,可他依然惨笑着,丝毫不觉得以这些人的能力能够杀掉那头怪物。
面对男人的嗤笑,金德星君并未多解释什么。
金德星君只是缓步走到倒塌的废墟顶上,回望残存一半的城池,轻声念叨着,“我......会杀了它的。”
金德星君的话似是某种承诺,至于是对这座城池里的人的承诺还是对其他受到怪物波及的人的承诺,苏远觉得似乎都不是。
黑暗的星空里隐约传出了某种声音,那声音缥缈遥远,却又充斥着无边的情绪。
起初,这声音很难听清到底是什么,但一遍遍重复之下,那呕哑的声音渐渐明了。
“师尊......师尊......”
......
金德星君逼退了怪物,但这不意味着金德星君能胜过那怪物。
苏远虽然没有直接和那怪物交手,但苏远从那怪物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那是仙性的气息。
曾经金德星君提醒过自己,依靠着仙性晋升七阶之人会比一般的七阶更加难缠。
这说明金德星君和仙性七阶打交道的经验不少。
如今想来,金德星君的经验或许就来自这里。
金德星君的金光只是让那怪物受了点伤,并未产生实质性的伤害,至于那头怪物的真实实力,要等再次交手才知。
倒在城主府废墟中的男人依旧没有停下他那充斥着暴怒的声音,他的声音回响在只剩下一半的城池半空,而金德星君带着几人离开了这。
“我们要步入黑暗寻找那怪物的踪迹吗?”勾陈大帝出言问道。
打架他是最拿手的。
可金德星君却是摇头,“就如刚刚那座城池的城主所言,光靠寻常手段是杀不死那头怪物的......”
“那......?”
不等勾陈大帝继续说话,金德星君转头看向了苏远,金德星君那藏在面具下传来的视线有些莫名的复杂,“鬼帝,接下来的路就靠你来带我们走了。”
苏远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星舆轨道之引。
苏远不禁回想起当初自己在金德星君面前展示出星舆轨道之引时,金德星君无意间打碎的玉瓶,从玉瓶中钻出的一道清气引领出了星舆轨道之引的第二条指引。
而这第二条指引,就在这几方世界的附近。
苏远拿出了星舆轨道之引,璀璨的玉牌缓缓绽放着光芒,从上冒出的光隐隐有凝成一条线的趋势,随着苏远催动,星舆轨道之引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延伸出牵引,那个方向一直指向黑暗深处。
众人看着这道牵引的方向,目光都有些好奇,其指向的到底会是什么地方。
北斗星君忍不住问道,“这和那头怪物有什么联系吗?”
“联系自然是有的......”金德星君长出一口气,既然她选择了带这些人作为帮手,且已经向他们透露了自己在这方世界的身份,有些东西已经没必要继续瞒下去了。
金德星君缓缓叙说道,将那藏匿已久的往事缓缓揭露出来。
......
“师尊!”
明媚午后,唇红齿白的少年冲着一慵懒女子高兴喊道。
慵懒的女子睁开眼,有些不乐意,却又有些许无奈。
她是身份尊贵的金尊主,统领一方尊者圣地,守护那至高无上的金龙印,与其他四方大世界的圣物相呼应,形成一种生生不息的平衡。
尊贵的身份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权利以及享受的可能,她能选择一万个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可偏偏她收了个最不美好的弟子。
“什么事?”
“我练成了太白金阙劫运经的第一层了!”少年迫不及待地在女子面前展露一手,于手中现出一道金光,展开无数种变化。
慵懒女子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
尊者圣地最不入流的弟子都至少能在一月内练成第一层,而她的弟子足足用了六个月,这速度已经不能用慢来形容了,只能说他不适合自己能传下的功法。
可慵懒女子只是道,“不错,继续练下去超越你那些师兄师姐们指日可待。”
少年兴奋的跑远了,无人来打扰自己,慵懒女子取出一副面具,那是上古仙神金德星君的面具,里面另有传承,运用从中得到的传承,慵懒女子给自己算着。
“我的气运真的在这家伙身上吗?”
慵懒的女子不知道。
但金德星君的神通之一便是测算气运所在,于修为相差极大的人身上,她能清晰看到那些人的气运所在何处,何时会发生。
但于自己身上,她只能测算个大概。
极为模糊。
念叨着,金德星君感觉好麻烦。
算了,不管了。
......
“尊主,您那弟子顽冥不固,毫无天赋,各种和修炼不沾边的事都干尽了,我等恳请将其逐出圣地,不能再放任其在圣地为祸一方了......”
面对一众圣地元老的请求,金尊主很头疼。
但又不能完全无视这些元老的话。
毕竟她当上尊主还没多长时间,有时还要依靠这些元老帮衬,就算她依仗着金龙印能压住这些元老,可也不能一棒子把他们都打翻,那样这个尊者圣地还怎么运行,光依靠她一个人吗?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考虑的,你们先回去吧。”金尊主打算和往常一样敷衍过去。
可一遍遍被敷衍过去的元老们不干了,“尊主,这一次没有结果,我们无论如何是不会罢休的,您要有天赋的弟子,圣地中根本挑不完,您要会说话逗人开心的,圣地里也挑不完......总之,不一定非得是他。”
就在金尊主想着如何将这一次发难扛过去时,门外的角落里闪过一道人影。
金尊主看到了是自己那弟子。
待到金尊主好说歹说将这群元老安抚给予承诺后,她来到弟子面前。
那个略有长大的少年对着金尊主轻声叹道,“师尊,我终究不是这块料,没有人会认同我的,他们都说我是唯一的异类,在一群凤凰里混进来个野鸡......我想我还是回我的鸡窝比较好。”
金尊主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只丢下一句话,“不准走。”
第304章 金德星君往事其二
......
“师尊......又被您逮住了哈......”
不知第多少次逃跑失败被抓回来后,越发年长的少年依旧如同一只小鸡般被金尊主提在手中,毫无反抗之力。
金尊主冷冷盯着少年,“回去关一月再出来,再不悔改就继续关。”
虽然金尊主明知道这手段对少年没有用,可她还是一如往常地说着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
听到这话的少年深深地叹了口气。
倒不是为了回去要被关一个月,而是师尊始终表现出一副没有改变的样子。
第一次逃跑他被抓回去时,师尊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说,没有劝说,也没有责怪。
但就是不会放他走。
无论他尝试逃跑多少次,师尊都会一遍遍地将他抓回来,然后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
少年不由得陷入沉默,被提着的他在沉默了一会后,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淡淡地说道,“师尊,您到底是不懂我的意思还是不愿面对我的意思......其实,您不必如此执着的。”
可金尊主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回应着少年。
金尊主将少年抓回了他应该待的地方,将其丢下,然后大踏步离开。
看着金尊主离去的身影,少年唯有坐在地上叹气。
......
金尊主带领的圣地于五方大世界中越发凸显。
金尊主继承尊主之名以来,做出了不少改革,将原本的圣地风气一改,打造了成了一个锐意进取蓬勃向上的地方。
原本在五方大世界中,金尊主带领的圣地只能算下游,如今却成了领头者。
对金尊主来说这无疑是好事,可对其他圣地来说不好的事情,甚至是某些不祥的征兆。
“五方世界五行圣地,一环扣一环,生生不息,最好的情况就是彼此维持在同一水准,一直保持下去,如此才能长存。”
“若是一方强势,一方弱势,短期来看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时间一长,谁知道这里面会出现什么问题......我们圣地之争事小,可五方世界稳定事大,不得不考虑啊。”
“嗯,新上来的金尊主太过年轻了,带领圣地革新是好事,可革新过头了也是坏事,我们四方是时候联起手来敲打敲打。”
于金尊主所不知的地方,四位尊主聚在一起,他们代表的四方世界的圣地准备着打压一下金尊主的气焰,至少,不能让金尊主超过他们太多,大家维持在一个平衡的限度就好。
金尊主虽对这些不知,可也或多或少感知到一些外界的动态变化。
圣地内的元老更是于这时找上门来。
“尊主,去年的金龙印赐下的祝福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今年怕是能再创新高,这说明金龙印对我们的认可极高,这是天地之灵对我们的赏赐,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您的带领下取得的......”
“金龙印的祝福每多一份,就能多创造出一个天人合一境的种子,若一直这么下去,有朝一日,我们天人合一境的强者甚至能比其他四大圣地加起来还要多。”
“但是,尊主,您带来的变化甚是可喜,可有时候也要注意适度啊,听闻外界有些不好的风向,您是不是要注意下......”
“还有您那位弟子,我们不再求您赶走他,可您是否考虑过收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位弟子,毕竟您总不能......”
总不能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这话没有说出口,可在场众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得了势的金尊主比之数年前刚继位之时更加强势,她连看都没看底下那些元老一眼,只是低头研究着手中的古籍,淡淡回道,“我知道了。”
待到元老们走后,金尊主来到自己的徒弟居所处,当初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只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如今却是有些憔悴,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一身破衣已经不知多久没洗了,上面打满了歪歪斜斜的补丁。
补丁有新有旧,痕迹最旧的补丁,针线还极为粗糙,可越是新鲜的补丁,手法已经越发娴熟了。
青年不知在打量什么,目光有些散漫,在见到一身华衣充满气势的女子进来后,他笑了,“师尊。”
金尊主看着青年,不由得问道,“还没放弃吗......”
青年咧嘴笑笑,“师尊还是了解我。”
金尊主欲言又止,准备了许多了最后又都没有说出口,“以你的身份,哪怕你于修炼一途上不尽如意,你也可享受世间的一切荣华富贵,有我在,就算是那些元老们也不能欺负你......”
可破破烂烂的青年忽得笑了,“师尊,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你问。”金尊主看向青年的眼睛。
青年也极为认真地回看金尊主,“对于师尊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金尊主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青年有些释然地笑了,金尊主有些看不懂,那笑并非满意,也并非不满意。
青年抱着脑后顺势躺下,也不管沾满泥尘的地,看向头顶的天空,目光有些深邃,似是看透了那蓝天白云,看到了那之后的深空。
“真的是这样吗......师尊。”
留在金尊主耳边的是青年的小声念叨。
自那之后,金尊主再也没有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听到那张面庞对自己说话了。
......
第305章 金德星君往事其三
......
四大圣地在各自的尊主带领下紧锣密鼓地行动了起来,可却不同于以往五大圣地一起行动,这一次,金尊主独独被排除在外。
好似他们就是个外人一样。
这份异样也让金尊主等人紧张起来,既然没有外敌,四大圣地联手行动又能是为了什么呢?还特意将他们排除在外。
这摆明了就是在给他们压力。
但强势的金尊主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岂会随随便便就向其他四大圣地低头,她一如既往地自信,强势,调动着圣地内的强者,携带着圣地金龙印,誓要和其他圣地较出个高低。
气氛越发不对劲,本是一场施压的行动却在双方的强硬之下逐渐向着更严重的情况演变。
于无声的较量间,忙于事务的金尊主,某一日忽然发现,那青年,又逃了,而这一次,她没再抓到他。
可却于五行圣地之间,多出了个无名之辈。
那是个弑杀之人。
没有人能记住他的面孔,因为见到他的任何人都被杀了。
而被杀的人死状都很惨。
直到有一次,有一人撞见无名之辈后幸存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口气,但他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怪物......”
从此,怪物之名开始在人们之间流传。
起初,谁也不知道怪物为何是怪物,直到那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怪物降临了一座城池之上。
那是个乱糟糟的看不清面庞宛如乞丐的人,身上是沾满了血污的破衣,他在无数人的眼下,将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强者们提在手中,一点一点将他们蹂躏,炼化,直至吸干那些强者的一切,什么都不留下。
诸多人这才明白,怪物为何是怪物了。
五行圣地从未有过这般修行之法,独大的是五行圣地的五行法门,五行生生相息,组成了天地,于是五行圣地自诩修的是世间最正统的道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却在无数人眼下,硬生生现出了一个异样的怪物。
起初,五行圣地无暇关注这么一个无名之辈,可随着怪物的强大,甚至于众目睽睽之下撕开了治下城池的驻守强者,这些圣地开始将目光放在这个怪物身上。
随着怪物的行动越发频繁,一次次地袭击炼化,越发强大,所能威胁到的强者也越来越多,甚至,引发了无数人的动摇......
五行圣地的法门才是世间最强最正统的法门,这本是五行圣地之人的至理,可怪物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点。
原本深植于所有人心底的观念开始发生改变。
相比于强者的损失,这一点更让五行圣地惊恐。
那些掌控圣物的尊主更是能够感受到手中圣地对他们的排斥开始加深,这代表着圣物对他们的认同减少,所能赐下的祝福也便开始减少,这已经不是伤筋动骨的事了。
于是怪物成为了必须要杀掉的对象。
原本金尊主和四大尊主间风声鹤唳的景象顿时变了,变成了对怪物的围剿。
五行圣地无一例外,金尊主也在其中之列。
圣物乃是天地所化,乃是天地象征,怪物动摇的是他们和天地之间的联系,动摇的是他们的根本,怪物不死,他们一日难安。
可对怪物的围剿,始终没能奏效。
怪物非但没死,反而在一次次地战斗中愈发强大。
狡猾的他从不和超出自己限度的敌人战斗,只会挑选那些自己能应付的强者下手,一点点壮大自己。
而怪物的样貌也一次次变化。
从最初尚能保持的人样渐渐变成了难以言明的样子,佝偻的背缩起来好似一个球形,形体也越发庞大,头和脚渐渐勾连在了一起,形成的缝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大嘴,吞噬着一切能吞的东西。
这副样貌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而是货真价实的怪物。
怪物中的怪物。
平稳了千年的五行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而五位尊主密谋之下,布下了严密的陷阱,终于将怪物堵住了。
这一次,五位尊主齐齐联手,誓要拿下怪物。
......
无边的五行迷阵,乃是五行圣地的看家本领,引动五方世界的本源于星空构筑,于合适时便能落下,将人困于阵中。
纵然是天人之境以上的强者来了也要被困在其中。
五行世界就是依照着这五行迷阵一直延续到现在。
传闻五行世界之外就被布置了这么一套迷阵,将他们的世界藏匿了起来,免受外界打扰,才能一直安稳至今。
只是这五行迷阵需要五位尊主一齐施展,不到万难的时刻,几乎看不到迷阵的现身。
“上一次施展出五行迷阵还是三千年前对付一位圣地叛徒,那圣地叛徒仗着尊主亲信的身份,在尊主闭死关的时候将五行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呵,五行迷阵一出,结果已经注定了,据说迷阵曾困死过一头天人之上境界的灵兽,就算我们不出手,那怪物在阵中也必死无疑......不过现在嘛,倒没必要等上几千年只为了困死一个怪物,只要我们进入阵中,在迷阵之威下,那怪物必死无疑。”
“话虽如此,诸位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被那怪物找到机会逃脱......”
虽说是联手,但几位尊主依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他们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做,静静等着怪物困死在阵中的那一天,五行迷阵的支撑乃是五行世界,只要世界不灭,迷阵一日不破,那怪物迟早有一天会命绝于此。
可他们等不了那么久。
现如今怪物已是必死,他们更想要探究的,则是怪物身上的秘密了。
那出人意料的炼化之法。
能够让一介无名之辈变成人人恐惧的怪物,这种法门,饶是他们也没见过。
金尊主看着这些心怀鬼胎的尊主,心中不屑,可对这手中沾了不知多少鲜血的怪物,她也没有一丝仁慈,只想着杀了了事。
五位尊主从迷阵的五个方位踏进浩瀚的迷阵之中,各守一方方位,静等着猎物落网。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怪物没有等死,而是主动挑选了一个方位,找到了其中主持那一方阵法的尊主。
金尊主看着面前冒着黑气的庞大如山的怪物,眼底微微惊讶,暗叹于自己的好运,那怪物已在迷阵内寻找出口折腾了数月,耗费了诸多力气,如今气息很是萎靡,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就在她准备动手之际。
从那山一般的怪物体内却传出了让金尊主怎么也想不到的声音,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熟悉。
“师尊......”
第306章 你之幸事,它之祸事
金尊主不敢置信地听着从那怪物体内发出的声音,她脸上的表情落在怪物眼中,让怪物发出低沉的笑。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从怪物体内传出截然不符的青年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金尊主。
金尊主忽得一咬牙,低语道,“你这怪物,还想着祸乱人心,身为尊主,岂是你那么轻易动摇的!”
她手中绽放一道通天的金光之刃,朝着那硕大的怪物砍去。
怪物连躲都没有躲,硬生生扛住了,金光在怪物身外那蒸腾的黑雾中劈出一道缺口,露出了下面的真面,早已佝偻得不像人样的头颅缓缓转动,将那正脸朝向了金尊主。
“师尊......”怪物的正脸带着笑呼唤着。
那正脸虽已扭曲膨胀,但金尊主还是一眼看出了些许曾经的痕迹,那些痕迹在她眼底自动组成了一个熟悉的青年样貌,一个她怎么也不愿承认的事实就这么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金尊主愣在了原地,蓄势待发的第二击怎么也没能落下,怪物的正脸还在说着,“师尊,可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问题......”
他将当初那个问出的问题轻声重复了一遍:“对于师尊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现在......”怪物的双眼已被膨胀的肉团挤压得不成型,但他依然竭力盯向金尊主,死死地直视着,“我想要师尊再回答一遍。”
同样的问题让金尊主的身子一颤,可她却无法做出同当初一模一样的回答。
金尊主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怪物似是自嘲地笑了起来,“师尊,为什么说不出来呢?为什么呢?”
怪物喋喋不休,一遍遍地重复,让金尊主于沉默中暴起,手心翻起,一道金印眨眼间变得有如天幕般,轰得落下,将怪物镇压。
金尊主的神情极为阴沉,她收回了先前的颤抖和犹豫,冷冷道,“你犯下了滔天罪孽,早已不是我弟子,我有什么说不出来的,犯了什么样的事就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小孩都懂的道理也不需要我再来教你......”
金印之下的怪物被挤压得不成型,极为艰难地支撑着,随时可能被压成一堆齑粉,可怪物不惧反笑。
“不懂的从来都是师尊......”怪物的正脸最后看了眼气势极盛的金尊主,那睥睨一切的姿态正是他最熟悉的师尊。
带着笑,怪物没有丝毫反抗,在有如星辰般重量的金印之下,他主动选择了赴死。
可怪物并没有死。
金印落回了金尊主手中。
金尊主冷冷盯着怪物,“你在求死......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确实不懂你,当初你要离开,舍弃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地位,我不懂,如今你又杀了无数人靠着那邪法增长实力,到头来却是为了死在我面前......你要是恨我想报复我,这么做是没用的。”
没有死成,一直表现得极为淡然的怪物却有些莫名的暴怒,他质问道,“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对于你来说,我不就是有用才能一直被留下,我是你选出的福星,这就是我该干的事,你当初选择我不就是为了这些......”
怪物的话让金尊主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还有他两次问起那个问题的缘故。
对于师尊来说,他到底是什么?
他想从自己的嘴中听到那个真实的答案,而不是那个打着弟子幌子的假答案。
为什么一个独一无二的至高尊主,不要一群凤凰,而选择他这么一个野鸡。
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又能图什么?
也不知是怎样一番苦思冥想之后,他寻得了真正的答案。
他是金尊主唯一的缺陷。
再无坚不摧的物体,也会有命门,命门之外的地方可以承受千百次敲打,唯独命门一击即碎。
但若是将命门置于别处,是否能塑造一个真正的完美的坚固之物,一块真正的没有瑕疵的纯金。
身为尊主,不可能一直保持完美无缺,但若是有另一个更大的缺陷掩盖这一切,谁也不会刻意去挑尊主的毛病。
那些元老们面对尊主的强势,默默选择了承受,却将不满发泄在了那唯一的缺陷,那个野鸡一般的弟子身上。
金尊主野心勃勃,极力做出一些改变,那她自身势必不能有被诟病的地方,不然反对之声针对到尊主的身上,局面将会演变成圣地内的内斗,要么是金尊主仗着实力强压反对之声,高压统治,要么是金尊主的心气被打压,和那些反对之人妥协,无论哪一种局面,都不会是好结果。
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金尊主和她带领的尊者圣地繁荣的景象。
当初那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早已猜到了这个答案,可他并未明说,也并未不满,他只是照着自己该走的路一直走了下去。
起初只是宗内的矛盾,后来演变成圣地之间的矛盾。
四大尊主要针对金尊主。
圣地之间的矛盾,一个没多少实力的弟子又能如何左右,于是怪物出现了。
动摇圣地根本的怪物远比一个金尊主更可怕,五行圣地再一次站到了同一条线上,而金尊主,只需要杀了这头怪物,就能踏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金尊主给自己测算的气运所在,虽然模糊,但的确应验了。
金尊主收的唯一弟子,的确是她的福星。
可所谓福星,哪有往那一站就能带来好运的事,不过是你之幸事,它之祸事罢了。
面对着满是怒气质问的怪物,金尊主再也没有了下手的勇气,向来强势的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
......
“那怪物去了金尊主的方位,呵,运气真好。”木尊主带着淡淡的笑看向黑暗星空的一个方向,那里刚刚发生了极大的动静,天幕般的金印笼罩了下来。
那一击就连他也感到有些压力。
“金龙印和这一任尊主的融合水平有些超出我们的想象啊......尤其是这怪物一耽搁,诶,大势已成,再想阻拦金尊主怕是难咯。”水尊主无奈地摇头叹气。
“不得不说金尊主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好到老夫都有些嫉妒,也不知上一任金尊主那老家伙是怎么挑中的,嗯......既然无法阻挡,不如奉金尊主为首,随金尊主一道将我等圣地发扬光大,想必金尊主也明白五行平衡的道理,肯定不会愿意看到四个拖后腿的存在......顺带,我们还能向金尊主讨要讨要那怪物的功法,好研究研究以避免再出类似的问题......”火尊主摸着胡子细细道来。
土尊主不由得骂道,“你个老东西,只有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才是心里话吧......”
就在四位尊主谈话间,笼罩在周围的迷阵忽然如缺了一道口子般开始散去。
四位尊主同时一惊,“不好,迷阵破了。”
“等等这是......金尊主主动打开了迷阵?!”
“那怪物逃了?金尊主主动放走了怪物?她疯了不成?!”
“这一次放跑了怪物,下次再面对他时恐怕就是面对一位尊主级的存在了,务必不能让怪物逃了!”
四位尊主同时放弃了对迷阵一角的掌控,扑向金尊主所在的方位,誓要拿下那怪物。
可就在四位尊主的面前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影低着头,神情莫名,高挺的身姿依然强势,可她面对的方向却是不是怪物逃走的方向,而是四位尊主所在。
“金尊主,你干了什么?”
“金尊主,你这么做的后果你清楚吗?”
“快点随我们一起过去杀了他,快,现在还来得及......”
无数话语涌向了金尊主,可金尊主只是抬头看向四人,丢下这么一句话。
“不,你们还不能杀他,至少......现在还不行。”
......
......
“所以,是你放走了怪物......”苏远忍不住出声对金德星君道,“然后,它就一点点吃成了现在这样?”
金德星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放走它不是为了让它继续祸害外界......只是......”
说到这金德星君的神情有些黯淡,“我没想到它还能回到这里,但......不管怎么说,有什么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当初我酿成的祸事,所以他们称我为叛徒也没错......”
金德星君继续说,“我放走它是想要寻找另一种可能,我......想要让它变回来,抹杀那个怪物的他,恢复原来的他......从五行迷阵中出来后,我和金龙印的融合越发完美,我发现了包围在五行世界之外的一个更大的迷阵,凭借着金龙印和这个更大迷阵的联系,我借用迷阵的力量,于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将它放逐到深空之中,而金龙印伴随左右确保它时刻处于被压制的状态,这样其他几位尊主既找不到它,也不会给它发育的机会......”
“包围在无形世界之外的更大迷阵一破,我们便恢复了和外界的联系,我为了寻求恢复之法,开始向外探寻......”金德星君深吸一口气,“但我没想到它竟然能自己从深空中归来,还蚕食了这么多世界......”
随着金德星君说完,苏远几人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
“那你找到了恢复之法了吗?”和金德星君关系最好的北斗星君出口问道。
金德星君点点头,她停顿了下,然后缓缓抚上了脸上的面具,随着那只手将面具缓缓取下,一副略显疲倦的面容映入几人眼帘。
金德星君于这时选择了露出真容,那容貌哪怕在修行者中也算得上顶级。
那面容依稀能看出曾经的雍容和华贵,只是近些年岁月的磨砺,倒显得越加柔和,少了那种锋芒毕露的强势之感。
只是比之金德星君的容貌,其身份倒更让其他人惊讶。
“唤魂宗的安长老?”勾陈大帝一眼认了出来,“那位前些年才上任的副宗主?”
这倒是让苏远一愣。
没想到金德星君在五界十天这么些年也爬到高位了。
不过依其尊主的实力,到哪里都不会差,一个副宗主甚至有些屈才了。
金德星君坦然承认,“没错,是我,不依靠金龙印,我的实力在七阶中也是顶尖一列,若是有金龙印傍身,至少,我不惧任何七阶,为了得到恢复之法,我在唤魂宗也算是做了不少事,终究拿到了成果......只是我不知道到底有几成成功率,我也只能试试。”
唤魂宗本就是精通灵魂之法,若说五界十天有哪些存在能够让那个怪物恢复成原样,唤魂宗还真是独一无二的选择。
身为副宗主的金德星君肯定也掌握了唤魂宗秘而不传的法门后才决定回归五行世界。
如此一来,几人顿时有了不少信心。
恢复之事有了大半着落。
接下来......
“那你让我带你去的世界又是?”苏远琢磨起自己那星舆轨道之引上的引导所前往的世界会有什么。
没想到金德星君也摇头,“这也是我想弄清楚的,金龙印本应是在镇压怪物的状态中,可怪物现身在这里,说明金龙印那里出了问题,可我和金龙印之间的联系断开了......我不知道金龙印现在具体的方位,但若是能靠近金龙印附近一定范围内,我肯定能重新恢复对金龙印的掌控。”
“要对付那头怪物,我要先取得金龙印。”金德星君的目光看向星空,“我们要赶在那怪物继续蚕食更多地方之前赶到那......”
苏远也顺势拿出星舆轨道之引,从星舆轨道之引上迸射出迷蒙的线条,指引向黑暗星空中的某处地方。
第307章 直面
于星舆轨道之引的带领下,五道身影穿过星空中的黑暗地带,看到了前方绽放着光亮的星点。
“到了。”最前方带路的苏远停了下来,他手中的星舆轨道之引正指向那星点。
周遭尽是能毁灭金铁的罡风和吹散魂魄的阴风,曾经的苏远差点死在这罡风和阴风之中,但对如今的他而言,这些落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压力。
摘下了面具选择以真面目露在众人面前的金德星君也皱着眉道,“我能感受到......金龙印就在前面,但是金龙印的状态很怪,我依然没有办法恢复联系......”
“那便进去一看,找到金龙印所在一看便知。”勾陈大帝毫无畏惧地率先跨入其中,苏远紧跟其后,剩下的三人落在后面。
落后的三人里,北斗星君绕着金德星君看来看去,反复打量,似是对金德星君的真面极为惊诧,打量了好一会后北斗星君在金德星君耳边悄悄道,“你说,你都拿下面具了,我是不是也要让你看看我的真面,不然是不是不太好......”
金德星君倒是坦然摇头,“我只是想着既然已经和你们吐露这么多,所谓的身份暴露也无关紧要了,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们自己也能顺着蛛丝马迹找到线索锁定我身份的。”
北斗星君摸着下巴琢磨道,“你不好奇其他人的身份吗?那个勾陈大帝和我们算熟的了,但我们也只能锁定个大概,知道是个大家子弟,还有他妹,还有那个鬼帝,鬼帝这家伙不声不响地就这么横空出世,我总感觉不简单......”
表现地极为冷淡很少说话的紫薇大帝突然冷不丁地出声道,“我还在这呢。”
北斗星君略带歉意地笑笑,不过笑里倒没什么诚意,“没事没事,大家一路走到这来,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北斗星君忽然又道,“不过勾陈大帝和鬼帝这两个家伙在二十四重天里联过一次手,或许他们已经隐约猜出了彼此的身份也说不定......”
听到这话,紫薇大帝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动。
最前方的苏远和勾陈大帝不约而同地扯了扯嘴角,后面的人说话声再小,他们也能听到,大声密谋这种话,摆明了就是在向他们暗示。
不过苏远觉得没那个必要。
至少现在来说还没那个必要......
进入那明亮的星点之中,展现在一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世界。
五人踏立高空,俯瞰着大地,这里有山有水,山清水秀,放眼望去没有什么异样,可金德星君的神情却陷入了恍惚。
“这里......”金德星君极为熟练地奔向大地之上连绵的山脉间,来到一处三面环山聚集着锋利金气的地方,这里是连片的辉煌宫殿,只是宫殿里空无一人。
金德星君来到正门处,缓缓踏入其中,然后直奔深处而去。
随着金德星君一起向其中深入,起初金德星君的步伐还很慢,打量着四周,眼中有种些许困惑,可随着越发深入,金德星君的脚步越发快了起来,错综复杂的宫殿群延缓不了她的步伐,好似她早已走过许多遍这里的道路。
一直来到一处宏大的广场之中,在广场的居中之处,立于一处高耸的祭台,台上供奉着什么,而祭台之后是一处正门敞开的大殿,大殿内有一宽大的座位,座位上坐着道人影,光线斜斜落入大殿里,正好停留在座位脚下,看不清那座位上人影的面貌。
“这是......曾经的金灵界尊者圣地......”这熟悉的场景让金德星君一瞬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金尊主,统领着金灵界的尊者圣地。
那时的尊者圣地,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只不过那时的她,才是坐在大殿座位上的人。
金德星君一步一步靠近那祭台,从祭台上她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随着她一步步踏上祭台的台阶,一枚悬浮着的金印映入她的眼帘。
“金龙印......”金德星君立即伸出手就要向着金龙印抓去,可一触及到金龙印,却恍若触及镜花水月般,穿过了一道虚影,什么都没拿到。
“不对......我分明感觉到金龙印就在这。”金德星君皱起眉,看向大殿座位上的那道人影。
这里的一切,还有金龙印的怪异,始作俑者很可能就在这道人影。
随着金德星君的到来,座位上的人影也开始站起,缓缓走出,大殿内的光线一点一点照亮了人影,从脚尖到腿上,再到胸前,最后一直到脖前。
那人的面孔逐渐映入五人眼中。
“师尊,你终于来了。”熟悉的话语响起。
金德星君霎时间愣住了,可也仅仅是一瞬间,一瞬间过后,金德星君立刻质问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
那人影是个带着笑的青年,青年的面庞极为轻松写意,带着不羁,他笑着回应,“是啊,在师尊眼中,我应该是个怪物才对。”
“不......”金德星君立刻摇头否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但带着笑的青年打断金德星君,“可师尊来不就是为了将我从怪物的形态恢复成原来吗?”
青年脸上依然带着笑,可那笑让金德星君有些不敢面对,金德星君唯有以沉默回应。
金德星君的沉默对青年来说就是答案,青年笑得愈发灿烂,“师尊,看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有变。”
金德星君于这时忽然抽出傍身的长剑,指向青年,“不,你不是他,这里的一切也不是真实的,我们......应当被困在了五行迷阵之中。”
青年再度一笑,“终于发现了?师尊,离开了五行世界这么多年,洞察力终究还是变弱了......”
随着青年的话语落下,五人突然发现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剧变,原本还是一派祥和的景色猛地变得暗沉,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他们包围,而那个青年也在几人眼前扭曲膨胀,顷刻间从一个人样变成了一团不断壮大的肉团巨物。
不断闭合的大嘴将一切吞噬,几人在其面前霎时间渺小地如砂砾一般。
而与肉团的头顶也飘出五道绽放着不同色彩的光影,每一道光影里都有着一件充斥着无与伦比的灵气之物。
金光之影中的是一道龙形之印,土黄之色的光影中是一道圆环,翠绿之色的光影中是一件玉人,湛蓝光影中的是一件螺角,赤红光影中的是一朵盛开的红莲。
五件充斥着灵气的物品浮于肉团巨物的头顶,彼此间缓缓勾连,形成了不断变化的玄奥复杂之阵。
此阵一出,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的天地出现了某种压制,原本应该得心应手的天地之力也都在这时与他们对抗,根本不听使唤,需要耗费比平时大不知多少的力气才能操纵。
勾陈大帝第一个做出反应,竭力想要逃出这诡异压制的范围,可不论他逃出多远,哪怕在他眼中那肉团巨物已经成了一个看不清的小点,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如影随形的压制。
下一瞬,原本在千万里之遥的勾陈大帝眼前一花,又看到了近在咫尺宛如星辰般硕大的肉团巨物,而其他人也都出现在身边。
不仅是勾陈大帝,苏远也尝试着脱离这怪异法阵的压制,可没跑出多远就又回到了原地,而那肉团巨物就静静地看着他们尝试,一动不动,根本不担心他们能逃出去。
“还真是小瞧了这五行迷阵......”勾陈大帝喃喃道,转而拿出自己的武器,遥遥指向眼前的怪物。
“五行迷阵主困人,按先前金德星君所述的威力,想要以寻常方式逃出怕是不可能了。”苏远梳理了一遍金德星君的描述,对五行迷阵的威力有了大致的了解。
若是光靠速度快就能逃出,那怪物陷于五位尊主主持的五行迷阵中时,也没必要费那么大力气了。
况且当前的五行迷阵,看上去和五位尊主主持的有些大不一样。
悬浮于怪物头顶的五件灵物身上传出源源不断的灵力,金木水火土构成五行之力,给众人极大的压迫感。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骗了。”金德星君这时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在踏入五行世界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入了迷阵......”
金德星君的话瞬间点醒了所有人。
“我们遭遇的那尊泥像,还有木灵界被吞噬了一半的城池,还有那头被你击退的怪物......这都是假的?”苏远皱着眉问道。
他竟然连一丝端倪都没发觉,若这一切都是五行迷阵创造的,那这五行迷阵着实有些可怕,虽说无攻击之能,但光靠这一份困人手段就足以骇人,也难怪说是曾困死过一头七阶之上的灵兽,看来这并非吹嘘。
“那些景象,应该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就像我们刚刚见到的宫殿一样,身为掌控的者的它,借用五行迷阵的威能,只要是在迷阵范围内,哪怕是世界级别的景象也能重现......”金德星君的面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当年光靠着他们五位尊主构建的五行迷阵尚做不到如此威力,可如今却摆在了面前。
眼前的五行迷阵倒是和那不知谁人布置在五行世界之外的广大五行迷阵相当,此前五行世界一直被这更广大的五行迷阵遮掩,当初金德星君利用金龙印才破开一角,没想到眼下又出现了相当的大阵,可金德星君手中再无金龙印。
金德星君盯着怪物,“你不知用什么手段破了金龙印,然后外面的那些世界,早已被你吃掉,其他四位尊主手中的圣物便也被你掌控,火克金......于离火莲压制下,我才拿不到金龙印的掌控权......”
怪物的体内传出青年的声音,“师尊所言甚是,师尊当初的布置也是好手段,若非一些意外,我至今还被困着,压在金龙印之下......不过,我终究还是出来了,师尊,我原谅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已为你扫清了一切障碍,我也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接下来只要我们利用五行迷阵恢复曾经的一切,就能复现你的辉煌......现在的我,已经能满足你想要的一切了。”
可金德星君只是缓缓摇头,身上的气势缓缓升腾,和先前那份锐利中带着柔和的气质不一样,金德星君的气质逐渐变得睥睨强势了起来。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你去死!”
说完,金德星君率先动手,无边的金光之影乍现,带着道道流光砸向怪物那庞大的身躯,苏远等人也于瞬间齐齐动手,各自施展手段攻向怪物。
怪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师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还是我,为何就不能接受我当前的模样......”
“不,你不是。”金德星君的身后轰得展露出一道虚影,那是面戴名为‘金德星君’的仙神面具的虚影,只见这道虚影伸出一指,遥遥落向怪物。
“金德拼命了。”北斗星君也不甘示弱,身后同样出现一道虚影,是戴着‘北斗星君’仙神面具的虚影。
紧接着是勾陈大帝和紫薇大帝,所有人都毫无保留地使出了杀手锏,务必要联手重创眼前的怪物。
眼见其他四人都使出了各自获得的传承杀招,苏远却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老实说,他没继承到北方鬼帝的半点绝学。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是想使出类似的杀招也使不出。
除非,他用出荡魔剑宗的看家本领。
但那样一来,身份也差不多暴露完了。
不过大敌当前,苏远略微叹了口气,缓缓拿出一柄血红的长剑。
举着苦海剑,苏远向着怪物轻轻劈下。
“分海......”
第311章 庆宴之邀
另一边,碧羽宗。
碧羽天以仙禽为尊,尤其是那些带有上古仙禽血脉的神物更是地位尊崇,而获得这种神物青睐之人,在碧羽天便会受到无数人的膜拜。
无论大小宗门,皆以羽类之物为核心象征,修炼功法无一不和羽类、凤类相关。
这其中,又以碧羽宗为尊。
据传,整片碧羽天在上古时期便是一尊出自碧羽宗的神兽所化,化作了一方净土,庇佑着碧羽天的苍生。
地位尊崇的碧羽宗内,地势落差极大,往往是一尊孤零零近乎垂直而立的尖山耸立,于云雾间,一座座尖山时隐时现,好不震撼人心。
这其中又以九座尖山环绕着一座通天神柱般的主峰最为显眼,构成了碧羽宗的核心区域。
这九座山在碧羽宗内,唯有继承了九凤之名的人才能住下,无时无刻不挺立在众弟子心间,一日复一日地化作了愈发高大的形象。
而这一日,九座尖山中的一座山上忽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骄阳异象,天边甚至传出凤鸣,透过云雾看去,好似一座凤形虚影从大日中缓缓升腾而起。
这等异象顿时将整个碧羽宗内的人惊到,无一不抬头看向那座山上,待到她们看清那是赤鸢峰后,顿时了然叫出声。
“是赤鸢师姐!赤鸢师姐突破了!”
“这样的异象......这便是赤鸢的力量,这还只是继承者,若是真正的赤鸢那该有多宏伟......”
朝凤和青鸾等人也汇聚在不远处的另一座青鸾峰上,朝凤面露无比的欣慰,轻轻道,“从二十四重天回来后子鸢就一直闭关到现在,本就差临门一脚,好在这门终于被子鸢一脚踹碎了......”
青鸾看向于凤鸣凤影异象中的子鸢,眼底略显羡慕,不过随后升起的是更为强烈的追赶之心,“子鸢她始终快我一步,我也要抓紧了,不能慢子鸢太多。”
朝凤倒是摆摆手,随意道,“没事的,我才是大师姐呢,你看我都不急,毕竟那可是继承了赤鸢之名的子鸢,和她比不是找堵吗......”
不过说着说着朝凤又想起了另一个更让人发堵的存在,那家伙的晋升速度简直比子鸢还恐怖,连子鸢都比不过。
见朝凤的话语停下,似是陷入思索,青鸾也心有所感地察觉到什么,“朝凤师姐,那家伙......不太像人,子鸢在那家伙面前也不得不服气,你还是别想他了......”
青鸾有些纳闷,不是朝凤安慰自己吗,怎么变成自己安慰朝凤了。
朝凤深出一口气,看着赤鸢峰峰顶燃起了无边的赤炎,于赤炎中,一朵金炎犹如核心般缓缓绽放,那金炎里的气息越发磅礴,哪怕是于七阶之中,这等威势也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七阶可以比拟的。
朝凤不由得出言道,“果然,没有那家伙的干扰,子鸢才不会比他差,哼,这下好了,那家伙惹子鸢不高兴之时子鸢就能狠狠教训他......”
青鸾不由得在心底暗道,这两人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到时候最先遭殃的还真不一定是打架的两人......
赤鸢峰上的赤炎如同一团孕育着生命的熔炉,不断熔炼着其中的存在,核心处的金炎越发凝实,随着这个过程的不断推进,一些长老纷纷从各处现出,九山环绕的主峰上更是出现了一道老妪身影。
无凤老母看向赤鸢峰顶愈发凝实的存在,极为满意地点点头,“子鸢那丫头终于抵达七阶了,这等喜事,当昭告诸天......”
顿时有长老心领神会,“老母,我这就去办。”
可无风老母又挥挥手,道,“不仅如此,还对外宣布,庆祝当日,要举办真正的继承大典,以恢复上古的神鸢之姿,广邀各宗各家前来观礼......去吧。”
那长老愣了下,“那......唤尸门也要邀请吗?毕竟我们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宣战状态......此前还没有过邀请死敌的先例。”
无凤老母的双眼微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摩挲了下指节上的翠绿手镯,这件无凤老母走到哪都贴身携带的手镯内只存着一件东西......从二十四重天内得到的炼仙为性法。
想到这,无凤老母的神色稍缓,略显无谓道,“也叫上吧,什么死敌,大典过后,统统都不会再存在了......”
那长老随即明白了无凤老母的意思,点点头,立即离去着手去安排。
......
赤鸢仙子晋升七阶,引起凤鸣凤影异象,有引动上古神凤之姿,无凤老母为其设下庆宴,顺带举行继承大典,广邀诸天有名有姓的人物前来观礼,这样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了五界十天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上到八阶强者下到市井小民的谈资。
就连一些不问世事的隐秘八阶也被惊到。
“这无凤老母搞得什么鬼......一个弟子晋升七阶就弄这么大排场。”
“无凤老母搞什么鬼我不知道,不过她背后那头碧羽凤搞什么鬼我倒是知道一点......”
“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也难得有这么一次热闹凑。”
“嘿嘿,反正这么多人都去,无凤老母总不能倒反天罡,对我们出手吧......”
一些常人难以听闻的缥缈之声于世界之间的黑暗中传递,每一个声音都代表着一个曾经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
......
洛家。
“家主,碧羽宗的邀请,您决定派谁去?”
古色古香的议事厅中,坐于主位的严肃中年人环顾了一圈,然后问道,“洛皓那小子呢?”
众长老互相看了看,都没发现洛皓的身影,倒是有一位知道,“洛皓只打了声招呼说帮人处理事情去了,然后就没了联系,至今也没消息......”
严肃中年人摇摇头,然后叹气道,“这小子和那赤鸢仙子年龄相仿,实力嘛,现在看也差不了多少......派他去接触接触是最好的,不过这家伙不在,那便......我亲自走一趟了。”
听闻,厅内响起小声的议论之声,不过倒没人反对,只是在讨论碧羽宗这次邀请背后到底有何用意。
讨论到最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于是严肃中年人压下了所有的声音,“有些事,空谈没有用,去了看一看自然便知......”
......
荡魔剑宗。
两位宫主同一时间从天关地轴两宫踏出,所过之处,长老弟子无一不行礼。
于无数人的注目下,两位宫主来到了万长天的住处。
万长天见到两位宫主同时前来,颇为意外,施施然行礼后笑呵呵问道,“老夫好大的面子让两位宫主同时驾到......怕不是为了我那弟子而来吧。”
两位宫主点头,毕竟,在荡魔剑宗内,除了苏远之外再难找到其他人能让两位宫主如此对待。
只是万长天可惜地摇摇头,“他离开有一段时日了,至于去哪我也不清楚,那小子行踪神神秘秘的,打了个招呼就消失了,两位宫主方便的话就先和老夫交代,待到他回来老夫再转述。”
两位宫主倒没有吝啬地直言道,“碧羽宗的赤鸢仙子晋入七阶,无凤老母设下庆宴,顺带举行所谓的继承大典......”
“之前听说了点传闻,说是苏远和那赤鸢仙子的关系不错,本欲带着他一起前去碧羽宗......”
听到两位宫主这么说,万长天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嗯,苏远和赤鸢仙子的关系是不错......嗯,何止是不错......
不过身为长辈的万长天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就是有点羞赧,总有种自家猪拱了白菜的感觉,不过当前的苏远自然不能用猪来形容了,只是苏远身上的变化太快,快到一晃之间苏远就成为了同一阶的存在,曾经的印象还残留着,挥之不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要是赶得上的话我自然......”万长天的话还没说完,两位宫主忽然齐齐抬头看向荡魔剑宗之外。
于荡魔剑宗之外,不知何时出现一道平平无奇的身影,那身影极为简朴,只穿着一件寻常百姓的衣裳,看起来极为不起眼,放到人海中根本不可能被人注意,可就是这道身影却让两位宫主不由得心惊胆跳。
那道平平无奇的身影踏步在空中,缓缓靠近荡魔剑宗,由一道黑点渐渐映入万长天的眼帘,所见,却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
这人注意到两位宫主所在,一个踏步间,其身形原立的地方变得模糊,再出现时,便已是两位宫主面前。
两位宫主同时叫出声,可叫出的称呼却让万长天一阵错愕。
“宗主......”
宗主?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是宗主?那个统管偌大的荡魔剑宗却从未露过面的宗主?
上一次得知有关于这位宗主消息的时候,还是二十四重天的消息散布之时,以荡魔剑宗宗主之名才将诸多宗门和家族之人聚集到荡魔剑宗内,得知了二十四重天的存在。
不过以万长天所知,那一次虽然是以宗主之名将五界十天的大势力汇聚到了一起,可这位宗主从始至终没有露面,后续的一切事宜都是两位宫主在处理。
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位宗主却回来了。
难不成,是有比二十四重天还要重大的事?
万长天虽然不解,可他并未多说什么,随着两位宫主一起对宗主行礼,却见这位平平无奇的宗主笑眯眯道,“苏远的师尊是吧,真正培养了一个好弟子,不错不错......”
宗主越过了两位宫主,率先和万长天对话,聊得还是苏远,这顿时让万长天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惊的同时只能笑道,“宗主言重了,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况且,苏远能有今天的成就,靠得也全......大都是他自己。”
宗主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对两位宫主吩咐道,“无凤老母的邀请我收到了,这一次的庆宴和大典,我亲自去一趟。”
听到这番话,两位宫主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丝震惊和不解。
荡魔剑宗的宗主神龙不见首尾,不知所踪,两位宫主便也不掺和五界十天内的那些斗争之事,对于外界的争端向来都是置身事外,只要保全荡魔剑宗就行。
免得几千年后这位宗主说不定还会想起自己有个宗门,心血来潮地看一眼,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早被灭了......
因此两位宫主对碧羽宗的了解较为有限,就算有所知,可也不觉得这事重要到让宗主亲自走一趟。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两位宫主默契地没再多说什么,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也免得我们跑一趟了。”
......
月落仙宗。
月阙上人端坐清冷如月般的大殿之内,空荡的大殿内,他缓缓睁眼,殿外步入一道急促身影,急促身影还未开口,月阙上人率先道,“我已经知道了,无凤老母的邀请......那我必然要亲自走一趟,对了,渺月呢?”
下方的急促人影自是知道月阙上人的神通广大,跟着道,“渺月仙子外出了,没有留下消息说何时归来......”
月阙上人淡淡点头,倒也不意外,“那便告知她一声,让她随我一起前去庆宴。”
急促人影离开殿中,而月阙上人抬眼看了看头顶的透明穹顶,从这里正好能看到星空和那一轮月亮,供月光洒进殿中,落于月阙上人的周围。
月阙上人看的方向乃是碧羽宗所在的方向,月阙上人的目光似是穿透了遥远星空看到了远处的景象,可他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继续端坐。
第312章 遍传
唤尸门。
楚癣扫过手中的玉简,将其中内容看完,随即将玉简捏碎,楚癣嘿嘿笑了笑,“老母,都成死敌了还不忘邀请我等,看来你确实很有信心嘛......虽然明知是龙潭虎穴,但你这宴,我楚癣还真就赴定了。”
楚癣猛地站起身来,高声喊道,“唤醒贪、痴两位道人......”
外面顿时有无数人开始忙碌了起来,整个唤尸门都陷入了一种繁忙而肃杀的气氛中。
......
伏家。
自从二十四重天归来之后,伏桃就一直被家中长辈困扰,诸多长老来劝说什么早日寻个道侣,不然晋入七阶之后,修为越深越难诞下子嗣,弄得伏桃烦不胜烦。
另外随着伏桃跨入七阶之后,她也成为了族中小辈仰望的对象,她的地位本就不低,不然也不能从那么多伏氏子弟中被选出取得浊九天的传承,在跨入七阶之后,更是一跃成为了某种传奇,整日都有一群小孩来让她讲述一遍再三清天里经历的故事。
眼下刚糊弄完一群小屁孩,将他们赶走,伏桃却见一道魁梧身影走来,“父亲......”
来人乃是伏氏家主,他对伏桃轻声道,“碧羽宗的赤鸢仙子晋入七阶,引动凤鸣凤影异象,无凤老母宣称其有上古神凤之姿,要为其庆宴并举行继承大典,届时你随我走一趟。”
伏桃愣了下,赤鸢仙子她不太熟,可她和赤鸢仙子都认识同一个熟人。
想起那个于三清天中毅然摈弃了仙性转而靠着自己跨入七阶的青年,从二十四重天出来后,伏桃也是查了不少关于苏远的消息,发现苏远和赤鸢仙子的关系处于一种不清不白的状态中。
眼下虽然再没苏远的消息,但赤鸢仙子的庆宴,苏远一定也会来的吧,还有其他几个从二十四重天出来的同伴。
想到这,伏桃欣然答应下。
......
星惊仙门。
向来稳重的梁水无乃是仙门二师兄,但暗地里有诸多人以大师兄来称呼他。
梁水无却不在意称呼这种事情。
梁水无来到仙门的一处偏院,手中提着一篮子饭菜,推开门后,没见到任何人影,于是梁水无自顾自地向着里面走去,走进厢房,梁水无将手中饭菜一一拿到桌上摆好,顺带喊了一声,“师兄,别玩了,出来吃饭。”
可院内依然没有动静,这里本就处于宗门偏僻之处,没有嘈杂的声音,这下更是安静地可怕,好似院中除了梁水无之外再无一个活人。
梁水无无奈叹口气,“师兄,再不出来吃饭以后就不给你带地瓜了。”
房梁上传出丝丝响声,有些像是猫鼠之类的动物,梁水无抬眼一看,正对上一张倒吊的脸。
其双脚倒挂在房梁上,两腿曲着,像是倒立蹲在房梁上一样,轻轻晃动间,一张略显苍老的脸上满是嬉笑的神色。
梁水无无奈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地瓜,“师兄,每次都要这样吓人,就不能有一次乖乖地坐在这等我吗,难怪师兄弟们越来越不愿意给你送饭了.......”
倒吊的人见到地瓜一个翻身落地,抢过地瓜乐呵呵地剥着,丝毫没有和梁水无说话的意思,可梁水无早已习惯,一边盯着师兄剥地瓜一边自顾自地说道,“过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估计要有些时日才能回来......你知道碧羽宗的赤鸢仙子吗?算了估计你不知道,你成名时赤鸢仙子可能还没出生呢......不过碧羽宗的无凤老母你应该熟.......”
剥地瓜的人对梁水无的话置若罔闻,可梁水无依然说着,好似只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那位无凤老母收了个天赋极佳的弟子,为赤鸢,也是碧羽宗九凤之首,这位赤鸢仙子晋入七阶后,据说引动了上古神凤再现,无凤老母直接大摆排场,广邀诸天宗门家族,为赤鸢仙子设下庆宴......其实若不是这次三清天之行有额外收获,我估计还要慢这位赤鸢仙子一步,唉,惘我痴长她几岁,人家这种才是真正的天才......哦对了,真正的天才还有一个,就是我上次和你提过的苏远,那家伙可不比赤鸢仙子差......”
梁水无的话依然没引起剥地瓜的人的注意,倒是在梁水无说道后面的话时,才微略有了些反应,“这赤鸢仙子和苏远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这一次不知道苏远会不会过去,要是庆宴上发生点啥,那可就有意思了......”
梁水无说完,发现师兄不剥地瓜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好似再说:说啊说啊,你怎么不继续说呢?
梁水无顿时苦笑一声,怎么师兄对这种八卦奇闻感兴趣呢,难不成这就是人的天性?
梁水无叹口气,“师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见梁水无转移话题说到别处去了,剥地瓜的人顿时无趣地低头继续剥着自己的地瓜,那专注地模样好似眼前的地瓜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梁水无无奈,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之外,见师兄依然没什么反应,梁水无于是起身离开,这时梁水无身后的师兄终于有了些反应,那是一种极度的欣喜声,“嘿嘿,当年流落街头师父给咱吃的就是这个味。”
随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咀嚼声。
梁水无顿了顿,叹口气,继续走出院外,身影消失不见。
第313章 都熟人是吧
......
映魂宗。
于一处略显阴暗的山谷中,幽幽之风常年不绝,那呜咽声好似无数灵魂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一众映魂宗长老聚集一处,商讨着来自碧羽宗的邀请。
“一位副宗主闭关,还有一位副宗主什么消息都没留下不见了,宗主眼下又脱不开身,我们派谁去比较好?”
“安长老消失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是前些日子安长老的魂牌有些震颤,也不知受到了什么影响......”
“有用神魂联系之术向安长老发出消息吗?”
“发了,都被拒收退了回来,安长老似是暂时封闭了神魂,状态似乎不太妙啊......”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发了,直到安长老有回应为止,不然,这事可不好处理......”
“等下,安长老有回应了!”
“什么回应什么回应,速速说来......”
“安长老她说......别吵,知道了。”
“真不愧是安长老,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是啊是啊,安长老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没人批评我都有些不习惯了,还是安长老在的时候好,宗门上下的风气都正得不能再正了,按理说我们映魂宗亦正亦邪,正事能干,坏事也能干,这不能干坏事都有些手痒了......”
“你那是想被安长老批评吗?我都懒得揭穿你......”
......
五界十天,包括诸多连通紧密的世界,都收到了碧羽宗发出的邀请,五界的洛家、伏家、邵家、齐家、思家,十天的荡魔剑宗、血衣门、滔海宗、月落仙宗、日炎宗、星惊仙门、映魂宗、唤尸门、黄泉宗,无一例外,全都收到了来自无凤老母的特别邀请,而各宗各家做出的反应也各不一样。
但无一例外,没有人拒绝,都做出了前往碧羽宗一观的决定,只等着相应的日子到来。
而在更远处的星空之中,有五道身影正围在五件散发着光芒的灵物旁。
金龙印静静悬浮在金德星君面前,剩下四件灵物都悬浮在苏远面前,它们的光芒相比之前略显黯淡,显然不久前的灵潮爆发对它们来说也是极大的消息。
但这对苏远来说也是好事,这样的灵物他能更轻易地压制。
从这些灵物中,苏远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世界本源......
这些灵物已经融合了世界本源。
对此苏远也有一些猜想,这些灵物本就是五行世界诞生之初所产生的伴生之物,作为五行世界的立界之基,两者几乎同为一体,这也说明了为何这些灵物完全爆发能有如此威力。
而随着五行世界被一一吞噬,世界毁灭之后,在怪物的熔炼下,那些世界里的世界本源便一同融入了灵物中,两者彻底化作了一体,造就当前的这五件灵物。
相比于还是金尊主时期的金龙印,当前的金龙印相当于经历了一次进化,在金德星君手中也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可于无声间,金德星君将手中的金龙印递给了苏远。
苏远一怔,可金德星君却抬眼道,“你来不也是为了寻得五种不同属性的灵物吗,这五件应该符合,这便归你了。”
“这金龙印本就是你的立身之本,没有了金龙印......”
金德星君打断了苏远的话,她摇摇头,“我的立身之本从不是什么器物......”
说话间,金德星君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那怪物消失的地方,还有被怪物一同吞噬的五行世界,只是这些,统统化作了灰飞不复存在。
金德星君没再说下去,苏远等人也未开口。
苏远伸手接过了金龙印,五件灵物于苏远手上缓缓盘旋,构成了生生不息的一体。
有了这些,苏远就能为三清天时间夹缝中的那位元始天尊面具持有者炼制躯体了,而且炼制的还不是一般灵躯,而是极品灵躯之上的仙躯。
这等仙躯,能够发挥出八阶的实力,就连唤尸门都未能彻底成功炼制过,在人为灭杀一整个世界以培养世界级的灵物后,炼制出的仙躯直接被天地雷霆劈散。
可苏远眼前的这五件灵物不同,这五件灵物本是天生,且经过五行世界无数代掌控者供奉温养,于五行世界里形成一种冥冥的平衡,它们之间几乎不存在融入不到一起的冲突。
唯一需要担心的点就是被那怪物吞没五行世界后,无数生灵融入了灵物中,由这些灵物炼制的仙躯,又是否会引起那天地雷霆。
虽然抱着这样的担忧,苏远却打算先等仙躯炼制出来之后再说。
就算是天地雷霆,说不定也有解决之法,一旦能够解决,他便能直接多出一个八阶的帮手。
就在这时,苏远面前的金德星君和紫薇大帝同时一僵,似是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刺激。
剩下三人也敏锐察觉到了两人的变化,投来疑惑的目光。
可这两人却又将目光同时投向苏远,视线中隐隐有些异样。
这两人的目光看得苏远有些不解,又有什么事?
却见金德星君缓缓道,“碧羽宗......赤鸢仙子晋升七阶了。”
苏远心头微惊,然后有些欣慰,这是好事啊。
随后紫薇大帝开口说话了,只是这一次,她的话音间再无任何遮掩,其原本的话音落在苏远的耳边,总感觉极为熟悉。
“赤鸢仙子晋升引动神凤异象......无凤老母广邀各宗各家,为赤鸢仙子设下庆宴......”
这声音......
苏远听着听着脸上现出一丝“不会吧”的异样。
而紫薇大帝也没有继续遮掩下去的打算,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了一怔毫无感情的淡漠脸庞,那脸庞,在苏远眼中确实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渺月仙子?!
苏远有些懵。
等等,之前勾陈这家伙说了些什么来着,紫薇大帝是他小妹?
那岂不是说......
一边的勾陈大帝也不装了,拿下面具,露出一张苏远曾见过的面孔,正是洛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洛皓。
洛皓对苏远点点头,“苏远是吧......”
之前苏远那几招已经差不多将身份暴露,眼下几人都不装了,纷纷投来视线。
苏远也只得叹气,心底暗道,都熟人是吧。
苏远也拿下面具,见到苏远的真面,几人纷纷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渺月仙子则继续对着苏远道,那视线里,透着一丝......怜悯?
“无凤老母还说,要在举行庆宴的时候,为赤鸢仙子举行继承大典.......”
这一句话,直接让苏远的心坠到了谷底。
第314章 新生之凤
所谓的继承大典,苏远纵然不知具体会是继承什么,但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这对子鸢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三清天内从渺月那得知了关于无凤老母围绕着碧羽宗的碧羽凤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后来从楚癣的三尸化身那也得到了印证。
碧羽宗的那头碧羽凤,已濒临大限,为此,无凤老母什么都干得出来。
而此前无凤老母在浊九天的种种表现,甚至都没有打算让子鸢成为浊九天的继承者去承接那炼仙为性法,苏远实在不明白碧羽宗内还有何人能够比之子鸢更有资格去承接炼仙为性法。
虽然还未能掌握切实的证据,但这种种迹象都盘桓在苏远的心头,挥之不去,一遍遍地提醒着他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无凤老母这般大张旗鼓,属实有些奇怪,一个弟子晋入七阶,竟然将整个五界十天有头有脸的势力全都邀请过去......”身为勾陈大帝的洛皓咂舌,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他继续道,“当年我晋入七阶,被誉为族内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也不过邀请了些交好的势力办了个低调的宴会庆祝一番......”
紫薇大帝,不,如今摘下了面具露出面容的渺月似是有些嫌弃,毫无感情的眉头微挑,动了动嘴,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这番动作让洛皓有些汗颜,可在场的人谁能不注意渺月这番小动作,都明白这里面或许并不如洛皓吹得那么样,见状,洛皓忍不住找补了起来,“虽然有些夸大,不过事实也差不多......”
“宗内无人主事,急唤我回去,为的就是参加碧羽宗的庆宴......那赤鸢仙子说是引动了无边的凤鸣凤影之异象,那异象甚至在其他世界也能观测到,确实有些震撼,如此大张旗鼓也不为过......”金德星君虽仍有些说不明的低落,可眼下之事紧急,金德星君的心神又立刻扑到这件意料之外的事上。
渺月也点头,“我宗内也是,月阙上人唤我前去碧羽宗......那头碧羽宗专克我宗秘宝,不论无凤老母有什么打算,这等事月阙上人都势必会谨慎对待的。”
洛皓也叹口气,“你们都有秘法传音,我洛家就没有这等能横跨黑暗的秘法了,但我估摸着族内也在找我......”
说到这,几人同时将视线转向一直不参与话题的北斗星君。
北斗星君:?
“你们都看我干嘛......等下等下,不会是你们都脱下了面具,也想要我脱下面具吧......喂喂喂那是你们自愿的,我可不愿意,这面具已经是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了,对我来说脱下面具可比扒掉束胸还要羞耻......”
虽然北斗星君并不是五界十天之人,但在场众人也只剩下北斗星君的真实身份未揭露,隐隐间,北斗星君成为了某个异类。
北斗,你也不想......
众人虽然没有说这话,可那眼神无一不表露出这般意思。
于这种胁迫中,北斗星君选择了誓死不从,“好吧好吧,虽然还不能露面,不过我似乎感受到了这一次碧羽宗的庆宴没那么简单,为了金德,我可以陪你们去一趟五界十天,有我在,你们也能更安心一点......”
见状,几人倒没再继续逼迫下去,目光一时间全都汇聚在了苏远身上。
“苏远,我记得你是还要去一个地方吧......”
“那个地方危险吗?我们先陪你去了再回五界十天......”
“无凤老母也可能只是单纯举办一次庆宴,没必要多想......”
见苏远的脸色略有些不对劲,几人纷纷道,可苏远却缓缓摇头,“不,不必了,你们先回去吧。”
“那你......”
“正因为无凤老母将要做的这一切,那个地方我更加要去了......”苏远的目光看向了远离了五界十天的黑暗之中,手中出现晶莹的星舆轨道之引,从玉牌之中射出一道光芒,直指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
碧羽宗。
赤鸢峰上,无边的赤炎缓缓收缩,最终尽数凝练于中心的金炎,那金炎旋转着包裹,远远看去好似一枚蛋,于碧蓝天空之下绽放着耀眼姿态,这更让其他人相信子鸢有着上古神凤之姿,只等继承大典,便可重现那雄伟的神凤姿态。
包裹着的金炎缓缓停下,露出了一丝缝隙,犹如蛋壳破碎,其中的生命迎来新生一般,金炎之中也露出了一道充斥着高傲和典雅的身影,那纤细的虚影所展现的气质,恍若真凤转世,让无数围观弟子心生敬仰,昂着头惊叹。
“赤鸢师姐浴火重生的这份姿态,怕是要载入史册......”
“也不知赤鸢师姐真面又会是如何的惊艳,光是这虚影就恐怕将外人迷得神魂颠倒,只是赤鸢师姐晋入七阶,那些外人就愈发入不了师姐的眼中咯......”
“那还用说,赤鸢师姐的真颜谁都比不了,就是月落仙宗的渺月也不行......”
可忽然间,无数道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全都愕然地盯着眼前,一副完全没想到的错愕模样。
眼前那金炎中出现的窈窕人影,将那缕缕金炎尽数吸收入体内,可随着金炎的消失,没了火焰的遮蔽,赤鸢仙子的模样也展露在了大家的面前,脸上的轻纱并未及时出现。
不同于大家想象的倾国倾城之貌,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样貌,反倒是有些可怕。
大片大片的红纹蔓延在那张脸蛋上,将其占满,远看就似是某位来自蛮荒之地的荒古神明,带着不同于凡间的荒蛮气息,就这么展露在所有人眼前。
甚至从衣裙的缝隙间,那本应是大片雪腻肌肤的地方,也无一不露出赤红的纹路,环绕着手臂,脚踝,脖颈......那些纹路带着某种特定规律,排满了子鸢的身上。
无数视线落在子鸢身上,这份注目,其中的错愕,让子鸢微微低眉,她缓缓抬起手臂,看到了上面已然占满的红色纹路。
这是七阶之前还未出现过的景象,七阶之前,那些红纹还只占据着极小一部分的位置,子鸢还能用宽大的衣裙和面纱遮掩,可随着步入七阶之后,这红纹却已然占据了全身。
万众瞩目之下,那些视线里的神色很难不被子鸢捕捉到,这一刻,子鸢心头出现了无端的慌乱,甚至将视线看向远方,想要看到某一道身影的出现。
可她的目光里却怎么也不可能出现那一道身影。
子鸢略有些自嘲地掀起嘴角。
也是,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在......
子鸢收起目光,重新抬眼看向下方那数之不尽的师姐师妹,其中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面孔,可从她们的眼神中,子鸢感觉现在的自己不再是曾经那个她们眼中的自己。
和子鸢关系亲密的朝凤带着青鸾等人掠来,朝凤挡在子鸢的身前,为其遮住那满身的可怖红纹。
朝凤既有些欣喜又有些焦急,“子鸢没事的,事后我让人将看到的你样貌弟子全部处理,谁敢透露出去就拔了她的舌头......”
子鸢略显勉强地笑了笑,“师姐,我是不信你能做出这样的事......”
朝凤叉着腰,像是只开屏孔雀一样遮住了子鸢那纤细的身躯,“我不管......”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破空声,以及无凤老母响彻在每个人耳边的声音,“都回去吧,筹备为子鸢准备的庆宴,以及那继承大典......”
无凤老母在众门人弟子面前向来是以威严不苟言笑的形象出面,此话一出,无人敢质疑,哪怕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吞回到肚子里,那些聚集于子鸢身上的目光纷纷收了回去。
而无凤老母立于子鸢面前,同样将朝凤等人打发走了。
而后无凤老母打量着子鸢身上那布满全身的红纹,而子鸢在无凤老母面前也只是低头不语,无凤老母最终叹了口气,“我早说过,你这丫头偏不信,如今应验了你才肯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当年你父母将你送上山,只因他们发觉你身上的印记在不断扩大,长大到最后,迟早会吞噬你的,届时你还会是现在的你吗......”
低着头的子鸢,眼神中有着动摇,一双如水般的澄澈眸子晃动不止,脑海中不断浮现两个声音。
一个是自己师父无凤老母的话语,另一个,则是那一道自己期盼着出现的身影对自己所说的话。
两人的话语在其脑海中交织,让子鸢越发怀疑,不知如何抉择,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无凤老母见子鸢这副模样,再度深深叹口气,“你这丫头,你的心思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依你这么下去,你觉得你能如愿吗?不过当年我就已有预料,偏偏让你继承了这九凤之一的赤鸢之名,等待的就是今天这个时候,你身上的印记已经尽数凸显,再无进一步的空间了,这便已是你直面‘它’的时候,继承大典上,我会借助老祖宗的力量助你除去‘它’,印记一散,‘它’再也缠不了你,你便也能做你自己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做都随你了......”
无凤老母的话中有着无奈,可话里的内容却让子鸢升起一丝无端的期盼。
除去身上的印记,除去......代表印记的‘它’。
那个一直如冤魂般缠着自己的噩梦,终将消散......
想到这,子鸢再度抬头看向远处,只是依然没有看见自己所期望看到的那道身影,在二十四重天内,这道身影曾对自己许诺,会给自己看他的证明,证明她子鸢就是其要找的人......
可于当前,子鸢并未等到所谓的证明,而师父给出的办法近在眼前。
于是子鸢轻轻点了点头,“都听师父的......”
无凤老母升起一丝笑容,“这才对嘛,我已向各大宗门和家族发出邀请,届时整个五界十天都会前来为你的大典观礼,另外......”
无凤老母伸出指头摩挲了下子鸢的脸蛋,似是察觉她刚刚的小动作,“你想要见到的那个人说不定也会来,这个时候就别张望了,他怎么可能会出现......”
被戳穿了的子鸢脸蛋微微一红,可被那细密的红纹遮住,谁也看不出差别。
这番变化落在无凤老母,却愈加让无凤老母掀起了嘴角,露出一抹难以看出到底是欣慰还是其他含义的笑。
......
......
虽然其他四人一再放心不下,要求跟在苏远身后一起前往他将要去的世界,可苏远还是拒绝了他们,和他们分别后,苏远独自一人踏上了星舆轨道之引所指引的方向。
那处他曾经以魔帅之名,带领荡魔军抵抗魔潮威震天下的......魔主世界。
越是随着星舆轨道之引的指引深入,苏远越是察觉到身后的星空产生了细微的扭曲,苏远知道,那是时间流速变化所导致的。
当初在魔主世界的十余年,于荡魔剑宗不过月余,两者之间相差百倍。
这还只是魔主世界和五界十天比较靠近的结果,若是更远的九圣世界,相差恐怕已有万倍,同样的时间,发生的变化却早已是天差地别。
一想到此,苏远就越发心急了起来,穿梭在黑暗中的速度也更快。
他要赶在无凤老母为子鸢举行的庆宴前,抵达魔主世界并回归。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苏远的眼中唯有星舆轨道之引射出的那道光芒,死死盯光芒尽头的星空,那看似近在咫尺的星点,却是遥不可及,难以瞬间抵达。
但苏远始终相信,子鸢会等着他的,他对子鸢做出过承诺,会给出他的证明,来证明她子鸢,就是那个名为雨曦的女孩。
随着那个久远的名字出现在心头,苏远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而于不知不觉间,眼前的星点忽然放大,无尽的光芒将苏远吞没。
他......似乎到了。
第315章 翻天覆地
苏远眼前的光芒褪去,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晴朗无边的天空之上,从天顶向下看去,大地上的一切如蝼蚁般渺小。
就在苏远还在适应眼前的一切时,他忽然发现大地上那无数细密小点在缓缓蠕动着,定睛一看,那是无数成队列的人,他们聚集在空旷无边的大地上,极有规划地忙碌着。
远处,一条深可见底的宽大河沟正在数名踏空之人的轰击下被开掘出来,河沟中并没有水流,向更远处看去,能看到另一条宽广的大河,而这条开掘的河沟正是从中引出,只是连接处尚未连通。
那些密密麻麻数量众多的队列之人并非在他人奴役之下被鞭笞着干活,而是自发地形成一队队,在队伍前列之人的带领下,分工明确地干着各自的活。
甚至,他们还说说笑笑,在他们的脸上能看到笑容。
见状,苏远心生疑惑,他从天顶之上落下,隐藏了自身的气息,刻意避开那些踏空一看就是修行者的存在。
苏远来到河沟的边缘,随便寻了个在阴凉处歇息的队伍,走过去对为首的老者问道,“老人家,我乃是四处游历的游者,敢问你们这是何工事?”
那老者瞥了眼苏远,放下手中的水碗,“你这种一看就是只知死读书的书呆子,怕是还没游历多远,这开凿运河都看不出来吗?”
苏远只呵呵笑着,任由老者说着,“老人家,我知道是开凿运河,可为何和书里看的不一样......”
说着,苏远的目光看向了那广袤无边的人群,这些人虽然也在忙碌着,可也不过是帮忙运送些砖石,开凿运河的主力乃是那些踏空的修行者,他们将大地轰碎,利用自身修为将河泥转移,剩下的少数河泥才会落到周围守着的队伍中,而这种队伍也是将河泥挑到不远处,那里有十多人执笔记录,清点着这些河泥,然后记下。
除此之外,更多的人则是趴在开凿好的河岸上修整着什么,他们干得极为专注极为小心,怕是某些精细活。
“你看的什么书?”老者知道苏远的意思,他不由得瞪了眼苏远,“怕不是看的还是千年前那些老古董书,自曦皇以来,运河不都这么开凿吗?都已经上千年了......”
从老者口中说出那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之时,苏远再度陷入恍惚。
曦......皇......
如曦光般照耀一切的帝皇,已经......千年了吗......
见到这个年轻人愣在原地,老者感觉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不至于让一个人变成这样,只觉这年轻人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于是老者继续道,“后生,你是该多出来见识见识了,自曦皇统治这片大地以来,她便开启了一个盛世,一个截然不同于以往的盛世,曦皇新政将无数世家门阀珍藏的武修秘籍传出,只要有心者皆可修习,甚至还会在各地各城设立武坊,专用于教导那些有天资的好苗子,而这......不收取一分一毫......”
老者似是有些感慨,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而那些修习长大的孩童,又会成为新的一批武坊教头,他们不仅仅负责教导下一辈,还会为各地土木工事出力,修筑城墙,开凿运河,开山铺路......甚至演变至今,就连开荒春耕等事他们都会出力,所以这些武者在大伙中间地位超然,不过这种超然和以前又不一样,听说以前的武者那是当老爷被侍奉着,而如今的武者们......”
这时不远处飞下来一位粗犷的汉子,那汉子满嘴他娘的,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落下来,立马有十多个小孩围上去将自己手里的碗递上去。
“聂哥,你喝我的!”
“不行,必须喝我的!”
“徐小聪,你老是抢我们前面,这次你必须让给我们......”
一群小孩吵得不可开交,可那粗犷的汉子却咧嘴笑开了花,“好了好了,喝谁的他娘......不都一样。”
在小孩面前,那粗犷汉子忍住了爆粗口,可有个小孩伸着头喊道,“这他娘的不一样!”
粗犷汉子对其一瞪眼,“跟谁学的,不学好!”
那小孩把脖子一缩,有些胆怯,可依然回道,“和聂哥学的。”
顿时那粗犷汉子气得不轻,作势要打人,一群小孩顿时跑得飞快,全散了,而那粗犷汉子则笑笑,随便找了处队伍的凉棚,大咧咧坐下和众人笑骂着聊天。
老者努努嘴,示意那粗犷汉子,“那是聂将军,人家可是皇朝最猛的武将,聂家源远流长,从曦皇时代一直延续至今,据说,当年就是聂家先人跟随那位、那位......魔帅打跑了魔族大军。”
说到这,老者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你这后生莫怪我不敬,其实应该称那位为荡魔大元帅,只是我们这些粗俗之辈觉得还是魔帅这个名字听着更像回事......虽然说是魔帅,可这位魔帅所作所为却非是魔,在当今的皇朝,就是把曦皇遗忘也不能遗忘魔帅所做的一切......”
当老者说到魔帅的时候,身边的年轻人身上的气势莫名一变,老者愈发觉得奇怪,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只是那冥冥中的感觉在不断提醒他。
见老者停下,老者身边的年轻人醒悟般回过神,对老者示意,“老人家,您继续说。”
老者只觉那奇怪的感觉是错觉,于是继续感慨着道,“曦皇所做可谓彻底改变了一切,大伙不再困于耕种,不再为粮食困愁,孩子们也不用在小小年纪就为家里生计奔波,有天资的送去武坊,没天资的就去读书,书都读不成的,嘿,总归有个活法,摆摊的,卖艺的,经商的,啥都有,这日子好起来了,大伙的要求也越多了,于是商队、唱戏的......那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老者忽然指向远处那些挑着河泥的队列,“你别以为他们是来干活的,你能在干活的脸上看到那么高兴的神色吗,那些都是抢泥的,这些河泥都是肥料,大家都抢着要,能挑多少遍给你记多少,然后武坊会将河泥送到家门口的地里,这多好啊......”
说着说着,老者喃喃道,“......曦皇被称为千古第一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说到曦皇,始终绕不开那位魔帅,说起这位魔帅,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老者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那年轻人向着远处走远了,于是老者喊道,“嘿后生你到哪去,还没给你说完呢......”
那年轻人带着莫名的笑回过头,看着老者,还有老者身后那些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发牢骚以此打发时间的人们,“魔帅的故事,就不用说了。”
老者顿时愣住了,可随即又反应过来,“也是......毕竟谁不记得魔帅,那可是要受遗忘之罪的刑罚的......”
那年轻人继续向着远处走着,只是这一次,他一步跨出,便已至半里开外,再一步,身形已在天际,不远处那聂姓粗犷壮汉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满是不可思议,直到现在才察觉这个陌生人的出现。
聂姓壮汉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去,可他踏空之后,骇然地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远处的那人已经成为了天际的一个黑点,可望而不可即。
聂姓壮汉的异常引起了广袤大地上无数武者的注意,上百道踏空身影聚集了过来,可纷纷被聂姓壮汉拦下,一时间,整个开凿运河的场地陷入了哗然之中,却无人知晓具体为何。
老者愣愣地看着那一瞬间走远的身影,脑海中不断回闪着那年轻人刚刚带着莫名意味的笑,那笑容,似是有几分满意在其中。
......
苏远踏空立于天顶,俯瞰着整片大地,千年过去,沧海桑田,曾经他带领荡魔军奋战过的城池地界,大多已不复存在,或有些遗迹依然存在,但于苏远眼中也大不相同。
依稀间,苏远还能认出天南地北,他在南边的黎原,和拥有秋潭般干净眸子的女孩共度了四年,随后为了她向北进军,从南一路打到北边的皇都,又从皇都一路打到南边,一直到最后,他只身一人深入了极南之地,踏入了魔界领地。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而苏远自己......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好似还是当初那个魔帅,不相信所谓的命数,誓要打破那不变的结果,可回过神来,却又发现,那个魔帅已经死了,死在了魔帅,化为了剑山,永远地镇住不死的魔主,永远地......死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不过,有一件事或许从没有变。
所谓的命数,不论是魔帅还是苏远,他从来都不信。
这一次,他所来,依然为斩断那不变的命数之果。
踏于天顶的苏远不再掩饰,肆无忌惮地展露了自身的气息,锐利至极的剑意好似能切开世界一般,轰得出现在整片大地的无数武者心头。
可怕的剑意一瞬间肆虐开来,哪怕是当朝最勇猛的将军,也胆战心惊。
皇都中,不知多少道武圣级别的强者腾空而起,脸上皆是惊疑不定的惧色。
但这剑意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于天顶之上展示着自身的存在,随后,在所有武者的感知中,这道剑意向着极南之地猛地斩去。
轰得一声,好似世界被破开,无边的魔气乱流从那斩开的缺口中涌出,诸多武者瞪大眼睛,心底冒出可怕的想法,难不成这是......
不等他们心头的想法再起,于世界边缘斩开缺口后,那锐利至极的剑意又一剑斩下。
这一剑,斩向的是那向着四处肆虐的魔气乱流。
随着这一剑斩出,那些肆虐的魔气乱流停滞了一瞬间。
这让那些位于皇朝顶端的武圣们又看到了希望,这剑意主人并非魔界之人?那又是......
下一瞬的场景,让感知到的武圣纷纷傻了眼。
肆虐的魔气在停滞后,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以比刚才四散时还快的速度向着缺口缩去,这荒诞的场景闻所未闻,从未听说过魔气会有惧怕这种感情,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就是发生了。
越发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皇朝武圣们,此刻不约而同地向着极南之地的缺口飞奔,而赶在他们之前,早有一道身影携带着那锐利剑意顺着缺口冲入魔界。
轰隆隆如雷声的声音从缺口中传出,“此后,魔界当不复存在。”
那坚定而又自信的声音,落在诸武圣耳中,隐约间总有些熟悉,好似,曾经听过无数遍。
虽然听过无数遍的并不是这句话,而是这句话中传达出来的‘意’,这份‘意’,像是时隔了很久很久一般,终于重现了。
终于赶到极南之地的武圣们还在大眼瞪小眼之际,只见从魔界方向升起了一轮‘剑之大日’。
那是一种惊艳至极的剑光,如同开天辟地一般,劈开了混沌,劈开了一切,将人的注意力牢牢吸引,怎么也无法挪开。
剑光一起,直接斩开了魔界和皇朝的连接处。
直到很久,皇朝武圣们才回过神来。
“这一剑之名......我似乎知道......”有人艰难出声。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是如此,他们都认出了这一剑,这素未谋面但谁也不敢遗忘的一剑。
曾经有一个人,只身一人,一柄剑,将魔界的一切镇压。
这人留下的剑谱中,有着至高一剑,可却从没有人能复刻,唯一能留下记录的,便是千年前见过这一剑的人留下的感想。
他们无一不说,见到这一剑,就好似见到天光一般,怎么也不舍得挪开眼......
而这一剑,也蕴含着这一人所行之事的一切理念。
杀生非我......
第316章 魔界和赤红的女孩
置身于魔界,苏远亲眼看到了一番截然不同于自己化作剑山镇压魔主时的景象,漆黑的天空落下烈焰,无尽的火海遍洒大地,将天空映照成火红色。
不知多少魔物挣扎于火海之中,上下沉浮,承受着炙热之刑,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哪怕是终于化作了一缕魔气归于魔界,在不久后又重新凝成一具魔身,重复着这一堪称酷刑的过程。
被烈焰映亮的魔界天空,能看到一株高耸的黑影,无论在魔界的哪个方位,都能清晰地看到这一株高耸的黑影。
那是一株凤木,一株并非根植于大地,而是根植于一座沉默的剑山之上的凤木。
凤木缠绕着剑山,借着依稀的火光,远远看去,好似是一只凤凰环抱着剑山死去,凤凰的筋骨化为根,血肉化为树枝,凤羽化作叶片,郁郁葱葱的枝叶无风自动,隐隐间,苏远听见了一声声哗啦啦之声,甚至在这些声音里,他还听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叮铃之声。
清脆的铃铛声若有若无,很细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苏远于追忆里所见到的画面,终于亲自见识到了。
苏远一边顺着那铃铛声靠近,一边想起了‘凤枝绕剑’追忆中的一句话。
“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随着苏远念叨出这句话,远处的凤木似是有所感应,那极为漂亮的火红枝叶摇晃的更加厉害,又是一阵细微的铃铛声传出,在整个魔界幽然传荡。
踏步于无尽的火海之中,苏远来到了剑山之下,他伸出手,触及那沉默着的剑山,死寂的剑山再无一丝鲜活的气机,剑身上遍布裂纹,可这些裂纹统统被凤木的根系填补占满,整个剑山又为凤木环抱,这才能一直矗立不倒。
而在脚下,则是魔主的尸身,如今的魔主没有一丝声响,也不知道到底是死是活。
顺着剑山向上看去,赤红的枝叶极大极漂亮,真恍若羽毛般,恍惚间,看上去像是一只凤凰立于剑柄之上,振翅待飞。
就在苏远恍惚之际,苏远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声音,“你......是谁?为何凤木会对你有反应......?”
那声音充斥着一丝困惑,一丝奇怪,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谨慎。
苏远听到这声音,猛地回头,待看清楚身后之人时,才缓缓放下心,“你的声音,和她有点像......”
苏远看到的那人,披着一身赤红羽衣,气势磅礴,好似君临天下的女皇般,那张少女一般的脸蛋上,带着丝丝傲气和少许娇俏,这相似的气质差点还有那相似的声音差点让苏远认错人。
只是这披着赤红羽衣的不是她。
“她是......?”披着赤红羽衣的女孩皱着眉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苏远,她连忙凑到苏远面前,质问道,“你说的是她吗?那个创造我的人,那个真正的曦皇......”
听到这女孩的话,苏远反倒是有些不解,但苏远还是点头,“是啊,他们叫她曦皇......”
苏远的眼前浮现的却总是那青涩又娇俏的少女,总是喜欢凑在自己身边,也不怎么说话,就顶着一双大眼睛,那双澄澈的眼睛中好似能说话一般,足以将她的任何想法表露出来。
至于成为女皇之后的少女,于苏远的记忆里,就显得有些飘忽不定了,那于盛大酒会上身穿艳丽高贵红裙的少女,苏远和她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
无声间,剑山下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身披赤红羽衣的女孩于沉默过后缓缓开口了,“你念叨的那句诗,很美......”
苏远轻轻笑了笑,原来被人听见了呀。
不过苏远并不觉得美,只感觉到悲凉和无奈,他伸出手,触及身旁剑山的缝隙和其中的凤木之根,“于别人眼中或许会觉得那会是一种‘美’,但于我看来,那却是......不可饶恕之事......”
不可饶恕......
身披赤红羽衣的少女愣了愣,忽然想了想,悲剧发生于别人身上,旁观者或许会生出悲壮的感叹,可于当事人来看,那该是有多无奈有多痛苦的情况下才会做出那般悲壮的决定。
有那么一瞬间,身披赤红羽衣的少女感受到了那个将她创造出来的人,为何会创造自己之后义无反顾地选择投身到这片死寂的大地,环绕着那早已没有生机的剑山一同归去。
可眼前的人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披着赤红羽衣的少女依然不解,看着那触及剑山和凤木的青年,在联想刚刚他说的话,再度皱起眉头。
总不能......
于赤红羽衣少女沉吟间,苏远向着那通天的剑山之上掠去,来到了那株凤木的顶端,于最高的枝丫之上,苏远看到了半根红绳,还有为红绳系着的银铃铛。
细小的银铃铛于嫣红的凤叶海洋中飘荡,时不时晃动一下,发出极细极轻的声响,那极细极轻的叮铃铃并不刺耳,听着甚是舒适,宛如睡梦之间少女在耳旁轻声呼唤,一醒来,就看到含着笑意的佳人附在身前,笑盈盈地,大概就是这般的舒心吧。
苏远伸手向铃铛探去,要将那挂在枝丫上的红绳拿下,可一只手从旁拦了过来。
赤红羽衣的女孩盯着苏远,神色变得严肃,甚至有些冰冷,“你想要干什么?这不是你能拿的东西......”
苏远并未解释,只是挥手间将那赤红羽衣的女孩推开,继续向着铃铛抓去,而随着苏远的动作,那株凤木也附和似的主动伸展着枝丫,将那挂着红绳的枝丫伸到了苏远面前。
这番景象落在赤红羽衣女孩的眼中,愈加让其震惊,“这......不可能......为什么......”
苏远并未有解答她的疑惑,在苏远拿到铃铛的一瞬间,一瞬间,庞大的凤木几乎是在瞬间枯萎,化作了道道炙热的火焰,向着那红绳中涌去。
赤红羽衣女孩呆呆地凝望这一幕,不可思议的同时,之前的念头又涌上心头,只是......这个念头怎么都显得有些疯狂。
可眼前的一幕幕却又无一不在说明着,眼前的男人......和那凤木缠绕的剑山......
就在赤红羽衣的女孩思绪翻涌之际,随着凤木的枯萎,那半截红绳所系着的铃铛吸收了整株凤木所化的烈焰,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炽烈的红光,气势强盛到无人可以接近,可却被苏远轻易握在手中。
本被凤木环绕的剑山,那遍布的裂纹因凤木的存在而没能扩大,在凤木枯萎后,剑山上的裂纹轻轻颤抖了起来,似是有扩大的迹象。
剑山之下,忽然传出无边的怒吼,整个魔界的魔气也从火海中翻腾而起,遮蔽了天空,像是要将火海吞没。
眼见魔主还没死,还有着要复苏的迹象,苏远握着绽放红芒的铃铛,神情淡漠地瞥了眼剑山之下横躺着的亘古躯体,“既然你这么想出来,那我便放你出来......”
说罢,苏远再度伸手向着剑山虚握,苏远的身躯在剑山的剑柄面前好似白点一般,可就是这般差距之下,剑山竟然真的缓缓颤抖了起来,在赤红羽衣女孩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硕大的剑柄一点一点腾空,离开了镇压了千年之久的魔主身躯,最终如同倒悬的剑山一般浮在空中,被苏远虚握在手里。
纵然剑山早已变得黯淡无光,毫无生机,可苏远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久远的熟悉气息,握着这柄剑,好似他又成为了曾经那个名为魔帅的存在。
没有了剑山的镇压,整个魔界的大地都颤抖起来,魔主的怒吼愈发磅礴,其中甚至夹杂着兴奋。
魔气四处纵横,火海也沸腾起来,想要继续消弭那些魔气,可失去了凤木,无边的火海所仰赖的力量源泉已不再,面对魔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摆脱了双重镇压的魔主猛地睁开眼,死寂的身躯在数不尽的魔气灌输之下缓缓复苏。
被剑山贯穿压在大地上的躯体也缓缓起身,将一张脸凑到苏远面前,“哈哈哈,多谢道友,要不是道友助我,我怕是还要等上几千几万年才能脱困......道友想要什么,尽管提,我身为魔界之主,定能满足道友......对了,道友,那边的小女娃可是好东西,是由真凤之力混杂世界本源所塑造的火灵,道友若是想收下,尽管拿下,嘿嘿,味道定然好极了......”
赤红羽衣女孩脸色变了又变。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极短,她有心阻止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自诞生起她便位列于世界之巅,掌握了武圣级别的实力,可在这个身份未知的青年面前,面对青年身上那锐利至极的剑意,她知道自己不是青年的对手。
就在赤红羽衣女孩的心跌落谷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之时,那虚握着剑山的青年淡淡瞥了眼魔主,魔主的身上遍布着细密的剑痕,腹腔更是有着一道硕大的伤口,是为剑山所贯穿。
想到这,苏远不由得笑道,“伤疤还没好呢,就又想着为祸世间?”
通天的剑山在苏远手中高高举起,携带着一道天关,直直朝着魔主落下。
这熟悉的一幕还有那话语瞬间让魔主的思绪飘回了千年之前,千年前,也是有个人用着同样的语气挥出这同样的一剑。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魔主凄厉地喊着,不敢相信地看着剑山就这么落下,而他所有躲避的可能都被锁定,避无可避。
魔主盯着苏远,视线却被剑山覆盖,两者的身形在这一瞬重叠。
无可匹敌的锐利一剑落下,直接将魔主撕成两半,不仅如此,还直接击穿了魔界的大地,于空间中撕开一道可怖的裂缝,透过裂缝,能直接看到世界之外的星空,星空中,隐约有星点闪烁。
但这还没完,无边的剑意开始在魔界肆虐,带着无尽杀伐之意的剑气,抹杀着触及的每一道魔气,在整个魔界中爆发出一场剑气风暴。
照这么下去,魔界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身躯被劈为两半的魔主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但这口气将随着魔界的消亡而彻底散去。
魔主的嘴唇还在蠕动着,盯着苏远的视线蕴含着无比的恐惧,“他分明......已经死了......”
若有若无的声音随着魔主嘴唇的颤动而在魔界中低低回响,只是,无人回应。
赤红羽衣的女孩站在远处,看完了整个过程,尤其是魔主那撕心裂肺般的惊恐嘶吼,更是不断在其脑海中回荡。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赤红羽衣女孩看向苏远,苏远手中的剑山随着这一剑劈下彻底化作了细碎的灰飞,于魔界中飘散,可立于空中的苏远,身形却是前所未有的挺拔,身上的气势在这一瞬已经达到了新的巅峰。
“你,回来了?”赤红羽衣女孩动容地问道。
苏远只是笑笑,随即高举手中的铃铛,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叮铃铃之声,整个魔界之中的火海开始漂浮,化作道道火流向着苏远手中的铃铛汇聚。
散发着红芒的铃铛来者不拒地将无数道火流尽数吸收,红芒愈发旺盛。
到最后,失去了火海的魔界黯淡了下来,可空中却出现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炽烈红芒。
苏远从那铃铛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力量。
这时,他才终于转过身,对那赤红羽衣女孩缓缓道,“魔帅已经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但......我还没有完成那不可饶恕之事......”
苏远抓紧了手中的红绳和铃铛。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了。
第317章 迟来的人
近半月以来,碧羽宗都被笼罩在一种七彩的祥瑞之中,漫天的氤氲光彩,将碧羽宗渲染得如梦似幻,来者无不生出感叹,这碧羽宗恐怕真要出个了不得的人物。
更有不计其数的人不请自来,瞻仰这仙境一般的景象,赞上一声仙家,却不得而入,只能止步于碧羽宗大门之外,于靠近碧羽宗最近的城镇山门落脚,看着来来往往的仙家队伍进入碧羽宗,感叹着碧羽宗这一次排场之大。
“那是五界中的齐家,据说齐家的麒麟子也在前不久跨入七阶,只是极为低调,并未宣传,也不知是否在这次的队列里......”
“哦......邵家,伏家也来了,邵家嫡长子跨入七阶多年,早已掌事,邵家家主也似是有心扶持嫡子上位......伏家那嫡女伏桃此前在二十四重天失踪了数年,听说在二十四重天内得了些好处,一举跨入了七阶......”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当时是选出了九位获得认可的继承者,可最后决出的只有四位,其中五界五大家族只有伏家伏桃决出了......”
“那剩下三位呢?五大家族竟然有四家落败,真是不可思议......”
“剩下的则是月落仙宗的渺月仙子,星惊仙门的梁水无......正好,月落仙宗的人也来了......”
谈话间,又一支身穿月白长袍的队伍划过天际,朝着碧羽宗内落去,为首的则是月阙上人,而从碧羽宗内也掠出十数道身影来迎接,为首的则是无凤老母。
“无凤老母亲迎,这份待遇整个五界十天可没有几个人能享受到......”
“哦?跟在月阙上人身后的不就是刚刚提到的渺月仙子......这两人倒是久负盛名,渺月仙子谁人不知,那梁水无虽行事低调,但在仙门内地位可不低,在这些至高宗门内也有着不低的名望......那最后一人呢?”
“最后一人,此前是个无名之辈,不过现在嘛,消息灵通的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谁啊?”
“荡魔剑宗的苏远!”
“等下......那是不是荡魔剑宗的队伍?哪个是苏远?”
一队身穿玄黑长袍的队伍在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带领下踏空而来,有人认出这正是荡魔剑宗的队伍,可却在队伍中没瞧见苏远的身影。
“奇怪,那苏远竟然不在队伍中......还有,领头的竟然不是两位常露面的宫主,两位宫主竟然站在那男人身后......”
“那男人看着平平无奇,毫无气场,也从未见过......”
“等下,我听说荡魔剑宗还有一位宗主,那位宗主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露过面了......”
......
碧羽宗内,赤鸢峰上。
于山巅边缘之处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那身影全身被宽大的衣袍遮住,头上更是笼罩着一顶金丝花边的赤红头罩,配合着面纱,旁人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从阴影中时隐时现。
纤细的身影身穿的红裙被风吹起,于峰顶飘摇,藏于阴影中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宗外的方向,那里在迎接着一队又一队人。
忽然其背后出现一道声音,“荡魔剑宗的人来了。”
听闻这话,立于边缘的身影眼神微微一亮,含着期盼地眸子转头看向来者,可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又黯淡了下去。
“他没来。”
全身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子鸢轻轻点头,将视线收回,这一次是低着头看向广袤的大地,那里有着为数众多的碧羽宗弟子在忙着准备即将到来的大典和庆宴,“我知道了......”
子鸢回应的声音有些难以掩饰的失落,见子鸢这样,难免有些担忧,虽然她本不打算告诉子鸢这个消息的,可见子鸢一直守在这边,终究不是办法。
子鸢这时回身一笑,“师姐,你又多想了些什么,我只是......有些东西还没有完全弄明白。”
“不过......”子鸢微微侧头,头上的纱罩侧着滑落,露出了那占满红纹的面容,含着轻轻的笑,子鸢弯起的眼眸中却无多少遗憾,“以后还有机会的......一定如此。”
朝凤见子鸢这样,虽然不太明白子鸢的意思,可也回了一道笑,“是吗,那等你完全弄明白的时候,也要说给我听听啊。”
远处的天际升起了忽然一道磅礴的黑影,那是一道足足有十万里的庞大黑影,其缓缓起身,展开的双翅几乎视线里的一切都笼罩在内,高昂的头颅朝向太阳,远看上去遮天蔽日,就算是一口吞下太阳也没人会怀疑。
无数人的精神都一阵,看着这头庞大的黑影猛地一振翅,大地颤抖间,夹杂着呼啸而来的狂风,那黑影直接朝着碧羽宗掠来。
当其飞过碧羽宗的上空时,天地齐暗,望不到边际的阴影随时能压下来一般,轰隆隆的风声中,如此压迫感让诸多人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碧羽凤......”月阙上人盯着这头庞大的阴影,眼中满是谨慎。
其身旁的渺月仙子眼中略现波澜,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碧羽凤的真身。
“这老鸟儿真能活啊......”背手立在天关地轴两宫宫主身前的样貌普通的男人轻轻叹道,他仰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阴影,那羽翅上的每一道羽毛纹理都清晰可见,壮美中带着一丝神秘。
无凤老母立于主峰之上,带领着众多长老齐齐跪下,高声唱道,“恭迎神凤大人......”
整个碧羽宗随后也想起千道万道同样的声音,整个碧羽宗都回荡着这无边的恭迎之声。
天空中的阴影忽然一散,日光重新落于碧羽宗,狂风也尽数停歇,好似一瞬间的暴雨过去,下一刻日光便升起。
随着阴影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天顶之上的一道人影。
那人影落了下来,却不是落在无凤老母所在的主峰上,而是赤鸢峰上,落在了子鸢面前。
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子鸢略显惊讶地凝视着面前那全身覆盖着七彩羽毛的人形存在,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碧羽宗的这尊碧羽凤。
虽然维持着人形,可那一身的七彩羽毛让其看起来既不像人也不像禽类,如此另类的形象带着某种上古的神秘,震撼却又让人生出无端的惧意。
子鸢一时间呆在原地,而那七彩羽毛之人却伸出手,缓缓覆上了子鸢的脸庞,解下了面上的轻纱,又向着脑后的发丝探去,子鸢的纱罩随着这一番动作轻轻落下,垂在肩后。
七彩羽毛之人看清了子鸢的面庞,看到了那横七竖八的红纹,看到了那本应白皙精致的脸蛋,看到了那双倒映着羽人面貌的澄澈瞳孔,忽然,七彩羽人笑了。
它轻抚着子鸢的发丝,加上那副笑容,似是极为满意。
“孩子,你一定为这印记困扰了很久......放心,过了今天你将不用再困扰了,你也能以你的真面目示人......”轻柔的女声从七彩羽人的口中传出。
随后,七彩羽人直冲主峰之上,无尽的威压尽数展现,磅礴的气息席卷着碧羽天的每一个角落,向所有人昭示着它的存在,“庆宴......是时候开始了,诸位好好享用,顺带......请诸位看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典......”
话音落下,主峰上的无凤老母站起,手中抛出一道绿芒,那绿芒霎时间在整个碧羽宗之外形成了一道翠绿的大阵,将内外隔绝。
无凤老母的这番动作让其他家族宗门纷纷出现了骚动,可无凤老母只是笑笑安抚,“诸位不用担心,非是针对你们,只是不想让大典受打扰,这一次来了不少老朋友,老身就算想留你们也留不住......”
各家族宗门的带头人倒是从始至终都巍然不动,丝毫没有惊慌,显然也是深知这个道理。
唤尸门的楚癣坐于两位老道人身后,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都静静等待着。
洛家家主和大长老一同安坐,他们被安排于极为靠近主峰的一座山峰上,能在最近的地方看到主峰之上发生的一切。
洛家队伍中的洛皓隐隐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左看右看,可不论怎样都没看到苏远的身影,他甚至差点想要去荡魔剑宗的队伍中寻找,可他知道以苏远的性格,要出现早出现了,只得无奈叹气。
月落仙宗的月阙上人凝视着碧羽凤,淡定地喝了口茶,他们同样被安排在离主峰极近的一座山峰上,可月阙上人忽然注意到向来淡漠的渺月却有些三心二意,视线总是在别处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月阙上人问道。
渺月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经失态到被别人觉察,微微一怔后摇头,“没什么......”
月阙上人收回视线,继续将注意力放到碧羽凤身上,没再多说什么。
唤魂宗,带队的尊荣女子微微皱着眉扫过各家族宗门所在的山头,她看到了洛家的人,看到了月落仙宗的人,可却在荡魔剑宗的人未看到本应出现的人影。
“安宗主,可是有什么不满?”身旁一位长老带着笑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那尊荣的女子摇摇头,将视线放回至碧羽凤身上。
今日的重头戏,将不再是无凤老母,而是这位碧羽宗的真正掌控者。
伏家的伏桃也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却被自家父亲敲了下脑袋才肯作罢。
星惊仙门的众人发现往日里稳重的二师兄今日竟然有些坐立不安。
落座的万长天和秦书也被异样的气氛所感染,纷纷觉察到此行定然不会是单纯的宴席那么简单。
可荡魔剑宗的所有人却都看着那位前不久才现身的宗主,见其一脸写意,好似只是来游玩一般,两个宫主守在身边,一言不发,一些本想提出建议的长老们也不得不闭上嘴,不再多说什么。
宴席如约举行,各种富含灵气的山珍海味构成了一座座仙肴,就算是这些至高宗门的子弟,也颇觉珍贵,今日碧羽宗可谓是大手笔。
一同而来的,还有从赤鸢峰上伸出了一道七彩之羽构筑的长桥,一直延伸到主峰之上,而在主峰之巅,早已布下了一座古朴的高台。
一道身影从赤鸢峰上缓缓朝着主峰走去。
那身影起初还披着纱罩,可随着她缓步朝主峰走去,她伸手将纱罩摘去,一步踏出,纱罩落地,擦着那道七彩之羽的长桥落向千丈的峰低。
众人中响起连片的喧哗声,于他们眼中,看到了那占据了半张脸的红纹,红得有些惊心动魄。
子鸢再一步踏出,她解下了面纱,完整的样貌霎时间暴露在无数视线之中,但迎来的却不是惊叹,而是道道惊疑声。
他们不解,那和渺月仙子并称的赤鸢仙子如今的样貌着实有些惊人,甚至是可怕。
子鸢对周围的声响不闻不问,只一心踏着那七彩之羽搭成的桥走向主峰,走向那高台,走向......她能成为她自己的地方。
只要过了这一天,她将再也不用受到任何困扰......
与此同时,碧羽天的一角,一道锐利无边的剑气撕开了空间,苏远的身形跨过那道撕开的裂缝,来到了碧羽天。
苏远找了处最近的村庄,拦下一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人喏喏回答这里是碧羽宗统领的碧羽天。
苏远这才放下心来,从魔主世界回归,纵然有面具空间相助,不用一直横跨黑暗,能节省大半的路程,可苏远还是不短的时间才重新找到正确的方位,抵达碧羽天。
可当苏远问那人是否知道碧羽宗的庆宴和大典之时,那人却答道,“上仙,您来迟了吧,那不是早开始了,早有许多仙人飞过去了呢......”
瞬间,那人只看到原本还在面前的仙人一眨眼就不见了,空中只留下锐利到能撕开一切的剑意,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眼睛生疼。
第318章 我是谁
子鸢朝着主峰一步一步走去,周遭的一切都被她置于身外,眼中唯有那越来越近的高台。
好似只要她抵达那里,便能获得新生......
可随着她越接近,一些画面开始浮现于眼前。
“既然如此......不如就叫你子鸢吧。”
极为模糊的画面里,耳边的声音给她定下了这个名字。
她是子鸢。
......
被送上山,她瞪着懵懂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躲在门外的那些少女们,那些比大不了几岁的女孩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好奇。
耳畔是父母焦急的声音。
“子鸢这孩子一出生便有一道凤形印记,起初我们还以为是祥兆,可谁知那印记......老母,您可一定要救救子鸢......”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笑呵呵回应,“那凤形印记乃是一头血火凤死后怨气所化,缠在子鸢身上,只等着一个机会将其吞噬,好以此借壳重生,但对我碧羽宗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你们放心,将这孩子交给我便好。”
子鸢不甚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回头望向那慈祥的老妇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喊着,“奶奶,有时候我会做一些梦,我能看到一些......的场景,我......不是很懂那些场景里发生着什么......只知道,那些场景同样有个我,那个我......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
稚嫩的子鸢忽然愣住了,眼角划出一滴清泪,可她却一知半解,根本不理解为何要哭,只是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那些场景......还有一个人......我就会很难过......我,我......”
慈祥的老妇人将愣在原地的子鸢揽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好孩子,不哭不哭,跟随老身修了这至高无上的功法,就不会再做那些梦,不会再看到那些场景,也不会再想起那个人了......然后,你就能好好地当你的子鸢......”
眼角挂着泪的子鸢懵懂地抬头,一双澄澈的眼睛直直看着老妇人,听到这番话,她本应觉得开心才对,可为何,她的失落感反而加重了,“奶奶,我,我......”
“好孩子,别说了,从今往后,你便继承九凤之一的赤鸢之名,我就是你的师父,你有新的身份,有新的师门,有新的师姐师妹们,有你新的生活,有你......新的一切。”
老妇人朝着子鸢脑袋拂过,稚嫩的子鸢便昏昏睡了过去,只是眼角挂着的泪滴依然在向下坠去。
......
“师父,听闻荡魔剑宗的剑法冠绝天下,你也带我去见识见识好不好......”子鸢朝着师父娇声道,无凤老母拗不过,只好答应。
不过无凤老母敲了敲子鸢的脑袋,“去可以,但你可注意别被人看到了真面,不然,你的那些小秘密可不保......”
子鸢欣然点头,“我知道的师父,我的易容术除了师父之外可没人能识破......”
初入荡魔剑宗的地盘,无凤老母撞见一神秘人,急急忙忙不见了,留下子鸢待在原地,并嘱咐道让她等自己回来。
子鸢是待下了,可正好附近便是一处烟雨迷蒙风景极好的大湖,她乔装踏入湖上的长廊,正一人静静赏着那倒映天地的湖影之时,和另一人擦肩而过。
或许是无意,又或是有所感应,她抬眼,正撞上那人看来的视线。
她脑中的某根线颤动了起来,某种无端的慌乱袭上了她的心头,可当她细想之时,留下的却又全是困惑的不解。
为什么......
她忽然想起刚刚那人看到自己时眼中的失望,鬼使神差地,她朝着那人浅浅一笑,带着一丝狡黠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事?莫不是想要邀我去前方那望山楼?”
那人慌乱的同时又露出些许尴尬,可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竟也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于楼上闲聊一阵没有意义的话后,她按耐不住地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公子初见子鸢,是看到了谁的影子?”
可她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那人看向窗外的模样,眼中好似映出了想见之人的样子。
对此,她由衷地生出一丝羡慕。
“真好啊......”
随着这话语一同吐出的还有释怀。
她摩挲着手中的半截破旧红绳,她不记得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带在身边的,红绳极为破旧,一遍遍摩挲之下,线头早已散开,可就是这样她也舍不得扔掉。
每次只要心烦意乱的时候,摸一摸红绳,立刻便能心安下来。
从那人的种种表现来看,那人所寻找的,并非自己,两人过了今日之后怕是再无交集,子鸢心头的迷茫和那一丝困惑又涌了上来,连带着,她说出了心底的真实想法。
“......哪怕千难万阻,也要寻到她。”
“若有朝一日子鸢遇上了自己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人,子鸢便会如此做。”
“不然,若是我十年后,百年后再想起曾经的往事,定然会悔恨到不能以,如此情感灼烧,至死方休。”
......
......
再见,却是从未预料过的情形。
荡魔剑宗的后山重地,却闯进了一个人,只是,这一次再见那人,那人的神态气质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那人看到自己的时候又傻傻地愣住了,口中还喊出了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她笑了。
知道了答案的她从容问道,“苏公子......你又在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可莫要认错了。”
看着那人幡然醒悟般回过神,认出了自己到底是谁后,她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确立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子鸢,是碧羽宗的赤鸢仙子。
“我可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女孩,你要是辜负她,三心二意,别说她不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这种负心汉。”她再度笑道。
......
......
但随着那人的靠近,她又开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症状......
她无端地生出了一种眷念。
她想要靠近,她想要多倾听一些那人的话语。
她变得......不像她自己。
她到底......是谁?
在即将离开荡魔剑宗的时候,那人提出想要见一见自己的真面,可她却于这时退缩了。
“对不起,苏公子,我......不是......”伴随着这句话语,她本以为将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了,她也能重新回到本属于她的生活中,那名为子鸢的人的生活中。
......
浊九天的相遇,让她再次动摇,这一次的动摇,已经彻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了体内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顶着和自己同样面孔的人如同镜面般站在自己面前,只不过脸上没有那可怖的印记。
“你早晚会被我吃掉的,到时候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会成为子鸢,接替你的一切,不论是你的身份,你的师门,你的师姐师妹们,你的生活......又或者,是他......”镜面里的人儿对她残忍地笑着,“不,应该说,他本就不是为了那个叫子鸢的人而来,他是为我而来,不是你......”
她只能以无声回应。
“我只感觉我不像是我了......我,到底是谁?”
......
一幕幕画面浮想联翩,最终子鸢的眼中只剩下了主峰之上的高台。
她忽然停了下来,停在了那座七彩之羽长桥的中央,这番动作让诸多人生起疑惑,无凤老母脸色更是微变,刚欲开口,却被碧羽凤制止了。
子鸢缓缓转头,看向宗外的方向,从这里看去,能清晰地看到一览无余的大地。
“苏远,对不起......不论你是否能接受,也不论你要找的到底是谁,从今往后,将只有子鸢存在......”
子鸢眼中的疑惑和迷惘渐渐散去,转而变成了无比的坚定,她转头继续走向主峰之上的高台。
来到主峰之上,即将踏入高台之时,立于高空的碧羽凤问道,“你是否下定了决心,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
下方的子鸢毫不犹豫地答道,“弟子子鸢,愿接受继承大典。”
无凤老母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那身披七彩羽毛的碧羽凤也郑重点头,“那便......开始。”
碧羽凤随手挥下一道流光,覆盖在子鸢的身上,将子鸢的身躯引着向高台之上飘去......
与此同时,碧羽宗之外划过一道流光,但这道流光却被数道绿光所拦。
“让开!”苏远冷冷盯着拦在面前的几人,这几人身穿碧羽宗弟子服饰,都是碧羽宗弟子。
“碧羽宗正在举行继承大典,没有邀请不得入内......”她们并不认识苏远,摆出驱赶的姿态要将苏远赶出碧羽宗的范围。
既然如此,苏远也不打算走寻常路,准备硬闯,就在苏远准备动手之际,远处又划过一道流光。
来者是苏远在二十四重天有过一面的九凤之一,精卫雪霓。
雪霓见到苏远丝毫不意外,挥挥手让那几名碧羽宗弟子让开,苏远本以为有了雪霓的帮助就能顺利赶到,可没想到,那几名弟子是让开了,取而代之拦在面前的则是这位拥有者精卫之名的雪霓了。
“什么意思?”苏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我荡魔剑宗也应在碧羽宗邀请之列吧。”
雪霓看了一眼苏远,依旧身穿着初次见面时那身朴素衣裳,和精卫之名丝毫不相干,雪霓淡淡道,“除了你。”
苏远于空中虚握,好似握着一柄无形的剑,随时都能朝着雪霓斩下,苏远最后道了一句,“让开。”
雪霓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柄羽扇,气势也在一瞬间拔高,周围的天地随其手中的羽扇变化一同变化,显然也是突破了七阶。
针锋相对的雪霓在朝着苏远出手前也道了最后一句,“这是无凤老母,不......碧羽凤大人的意思。”
这一瞬间,苏远终于不用再怀疑,他很确信,眼下的一切,所谓的继承大典,只为了一个目的,将子鸢作为祭品,献给那只碧羽凤,就如同曾经的安神祭一样。
无边的杀意霎时间冲天而起,伴随着能撕裂空间的锐利剑气,如同一杆无形的通天杵一般,搅动起一场剑气风暴,风云变幻间,天地都黯淡了下来。
如同天光般的一剑直直朝着雪霓斩下,雪霓的脸色起初还能波澜不惊,可随着这一剑抵达身前,她也如梦初醒般,脸色变得极为慎重。
可下一瞬,她的脸色就凝固了,从肩膀到腰际,一道硕大的裂缝劈斩而现,她甚至连反抗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便已尸首异处。
就连手中的法宝羽扇也一分两半,失去了一切神采。
那几位被雪霓拦下的碧羽宗弟子被眼前一幕吓得面色煞白,换做她们,下场恐怕比雪霓师姐还要惨无数倍。
处于剑气风暴中的人并未理会这几人,如一道流星般直冲碧羽宗山门。
直到苏远冲出老远,她们才猛地惊醒,“告诉老母......告诉老母......有人,有人强闯山门来了!”
......
......
急促的鹤唳声霎时间传遍了碧羽宗,无凤老母猛地看向山门之外,刚要有所动作却被碧羽凤拦下,身披七彩之羽的人形存在毫无意外,似是早有所预料,“不用担心,子鸢已入阵,他来不及的......”
无凤老母仍然皱着眉,有些不放心,就在这时,隔绝碧羽宗内外的大阵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一道风暴正疯了般冲撞大阵。
一片哗然间,碧羽凤朗声道,“诸位安心,一些小意外罢了。”
正被牵引着送入高台之上的子鸢于这时睁开眼,看向了那袭来的风暴,隐隐间,好似听见了那狂风中将要传来的话语。
碧羽凤的话语飘入耳边,“他愤怒的,只是为了那将要被剥离抹杀的血火凤罢了,而不是为了你,子鸢......”
听闻此言,子鸢再度闭上眼,朝着那高台投身而去。
第319章 神火之凤
苏远斩出一剑又一剑,落在碧羽宗的护宗大阵之上,如落入大海般,泛不起一丝涟漪。
无凤老母这才重新安坐。
苏远看见了。
看见了那被引着飘向高台的身影,那身影全身赤红,遍布可怖的纹路,那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再度闭上眼,任由身形朝着高台之上飘去。
苏远见到那高台之上,开始浮现纹路,那纹路虽然经过掩饰,常人难以分辨,可苏远分明看出那是炼仙为性法天地人三座大阵的纹路,三座大阵齐齐启动,便是真正的仙人来了,也只有被炼化的下场,谁也无力回天。
“停下.......”苏远手中现出一道血芒,通天的血气一刹那弥漫开来,将天上的云染红,苏远的双眼变得通红,那血芒朝着护宗大阵轰然斩下,“给我停下.......!”
护宗大阵上泛起一阵涟漪,涟漪未歇,又是一道天关似的血芒斩来,让护宗大阵一阵颤抖,整个碧羽宗内都受到影响,地动山摇起来,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
万长天猛地站起身,那阵外的人影传出的气息分明是他的弟子,万长天回头看了一眼主峰之上正在进行的大典,无论是无凤老母还是碧羽凤,都对阵外的动静视若无睹,好似那和她们无关一样。
于是万长天不再看向主峰,转身准备朝着那血色风暴的方向而去。
但就在这时,万长天的耳边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坐下。”
那声音极为普通,却蕴含着极难反抗的力量,以万长天七阶的实力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身上有如压了一座大山。
“师父......”秦书惊叫出声。
万长天心惊的同时向声音来源看去,却看见了两位宫主身前那看似极为普通的中年人,“宗主......?您......就这么看着我荡魔剑宗的弟子被欺?”
那中年人没有回应,万长天又向两位宫主喊道,“两位宫主,苏远乃是我荡魔剑宗核心弟子,更是你们钦定的宫主传人,你们忍心就这么看着吗?!”
两位宫主神色略有异动,可随着那中年人一摆手,两人又纷纷恢复了原来的神色,不再理睬万长天,只是冷冷道,“一切......全凭宗主定夺......”
两人说这话间,对视了一眼,略有些心虚,可一想到宗主就在身边,又将这份心虚压了下去。
万长天见到这一幕,直接绝望了,周围那些长老也纷纷不敢出声,几位和万长天交好的长老有心出言,可话还没说出口,便感到天地间多出了一种束缚,将他们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
秦书看着这一幕幕,心已经坠到了谷底。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好的荡魔剑宗,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她最陌生的样子。
可秦书咬牙看了眼大阵外那通天的血气风暴,依旧做出了决定,她偷偷朝着大阵掠去,可还不等跑出多远,就被一股大力抓了回来,那中年人一只手虚握,淡淡瞥了眼秦书,对着众人宣布,“再有异动的,逐出荡魔剑宗!”
不仅是荡魔剑宗,其他宗门家族也被那血气风暴惊到,从中他们感受到了通天的杀意,那杀意甚至透过大阵影响到了里面的人。
......
洛皓早已坐不住,可洛家家主和大长老齐齐递来警告的目光,“洛皓,这是碧羽宗之事,你若掺和,可不仅仅是你一人之事,你是洛家之人,你要注意你的身份......”
这话瞬间让洛皓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无法坐视不管,可他同时也是洛家的人......
......
渺月抬眼看向那血色的风暴,从中透出的杀意,带着强烈的愤怒,甚至......是一种悲恸。
渺月转头对月阙上人道,“师尊,那碧羽凤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我们,是不是也要提防?”
月阙上人依然稳坐,先是看了眼毫无动静的荡魔剑宗,然后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渺月,“渺月,你何时会为了他人产生担心的心思了?”
月阙上人没有给出正面的回应,但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让渺月藏在袖下的手握紧。
月阙上人又道,“记住你是月落仙宗的人,一切,要以宗门为主......”
......
无数道视线穿透了那血色风暴,汇聚在了苏远身上,可苏远不在乎,此刻,他的眼中唯有挡在眼前的大阵。
一剑劈不开......那就两剑,两剑不行,那便三剑......就像当初的魔主一般。
彼时,他以不到七阶的实力硬扛魔主之威,如今,哪怕是八阶之威,哪怕最终他会粉身碎骨,他也绝不会停下......
一剑又一剑带着血色天关的剑光落在大阵上,一次比一次强烈,护宗大阵之上产生的动荡也一次比一次强烈,却始终未能破碎。
而远处那高台之上的身影,已经飘到了中央,于高台之上,缓缓升起了阵法光芒,从那布满红纹的身影上,开始绽放强烈的红光,那些红纹开始舒展,好似活了一般,形成一道凤形虚影,在身前剥离出来。
虚影之下,那静谧的脸庞,和记忆里的人儿无二。
雨曦......子鸢......雨曦......子鸢......
此刻他的脑中唯有两个名字。
两个名字在苏远的脑海中交织,渐渐重叠。
赤红的双目里,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荒原,遍布的尸骸,血流成海,将尸骸淹没,于中心之处,一道身影持着剑跪立,那身影,忽然抬起头,和苏远的赤红双目对上。
苏远蓦得明悟了,他停下了疯了般的斩击,手持着苦海剑,静静立于原地。
他看着苦海剑,轻声道,“这世间,皆为苦海......”
那声音沙哑,不像是苏远本来的声音。
也不知这话语到底是谁说出......
还不等其余人分辨,却见到苏远猛然握住了苦海剑的剑锋,锐利的苦海剑瞬间划破了苏远的手,深可见骨,血流如注,可苏远毫不在意,那流出的血好似有生命力一般,反而漂浮在周围,如同一滩水,缓缓壮大。
而苦海剑,就于这滩水中一点一点消解,直至于无形,助长着那血水扩张。
异样的血水于空中蔓延成一片血色之海,悬于空中,看起来惊心动魄,更是让诸多人心生不妙的预感,无凤老母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这小子怎么还有这样的后手,可想到身边的碧羽凤,又镇定了下来。
碧羽凤看着那血海,眼底泛起疑惑,它在犹豫,犹豫过后,它还是决定,现在不要触动那血海为好,它总感觉那血海触及之后会有着不好的事情发生。
血海中透出的诡异气氛几乎传遍了所有山头,那苦海剑融入血海中之后,苏远踏立在血海之上,距离那血海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跨出,便也如那苦海剑一般,融入这血海之中。
一旦跨入,便没有回头路......
这是苦海剑告诉自己的。
苏远决绝地看了眼高台之上的身影,从那身影上开始剥离的血色凤影越来越清晰,其下的人儿面容也恢复了那原本的白皙面貌,可苏远明白,炼仙为性法还未开始,这只不过是障眼法......
为了破开这至高宗门的护宗大阵,苏远决心用已身成苦海,消融一切。
就在苏远将要踏入血海之时,高台之上的人儿心有感应似地睁开了眼眸,那褪去了可怖血纹的人儿对上了苏远的视线,子鸢似是明白了苏远将要做什么。
子鸢的眼底浮现出难以言明的复杂思绪,她看着身前那剥离的血纹凤影,对着苏远缓缓摇头,唇齿微张。
“不要......”
可苏远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子鸢的眼底现出挣扎,她怔怔地看着那于身前剥离的血纹凤影,愈发凝实的血纹凤影正在一点一点被赶出自己的体内。
子鸢能感觉到。
若是现在停下,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可子鸢看着那怎么都不肯停下的苏远,终是做出了决定。
她低垂眉目,眼眸晃动,幽幽叹了口气。
然后似是认命般,她主动朝着身前剥离的血纹凤影靠去,淡淡涟漪于那血纹凤影上出现,正被驱赶的血纹凤影又贴合在了子鸢的身上,重新回到了她体内。
子鸢,选择了主动终止。
无凤老母脸色猛地一变,“子鸢,你要想好了,过了这一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子鸢恍若未曾听闻一般,眼神恍惚地带着满身的红纹,样貌可怖地跨出高台,朝着大阵之外的血海踏去。
可刚踏出大阵,她的身形便定在原地,一股伟力将其留下了。
身披七彩羽毛的碧羽凤看向主动停下的子鸢,眼底现出一丝不耐,这里是它的领地,一呼一吸间,它尽可掌握周遭的一切,正待它有进一步动作时,无声无息间,那囊括整个碧羽宗山门的大阵消失了。
无凤老母瞬间意识到什么,厉声喝道,“朝凤!”
可这时再呵斥已经没有用了,不等无凤老母有什么动作,只见护宗大阵之外的血海,不知何时已凝成了一道山一般的血剑,携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天光,吸引着天地间一切事物的心神,于一刹那间斩下。
浓烈的血气和杀意袭上所有见到这一剑的人,其威势大到众多七阶生出胆颤之感,他们......根本无法接下这一剑。
无凤老母也从这一剑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可那剑光出现地太快,她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将天地都染成血色的一剑落下,轰地将天地中的某些冥冥之物斩断,当无凤老母从那吸走心神的一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完好无损。
而身旁的碧羽凤大人脸上,却现出一丝错愕。
那血色一剑斩来时,子鸢的眼中被那无尽的血色的覆盖,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只能看着沾满血色的一剑朝着自己落下,可当血色掠过,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略显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怀抱中,周围是一片血色之海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子鸢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的熟悉之人,那人双目赤红,全身散发着肃杀气息,宛如癫狂的,唯有那怀抱还是那么熟悉。
可旋即她又低下了头,将面庞挡在身前之人看不到的地方。
这一瞬间,子鸢有千言万语,可最终都无法说出口。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天地间寂静到好似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于这种沉默间,子鸢低着脑袋幽幽开口,“其实......没有证明也是没关系的,哪怕......”
你是骗了我......
子鸢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当她决定终止之时,便已经做出了她的决定。
无论是何结果,无论她子鸢到底是还是不是苏远所寻之人,她都会选择接受。
“如果你是为我身上的那凤影而来,那你便拿去吧......”
如若那凤影要以她的身躯借壳重生,她便将自己交予给苏远。
可苏远却不由得笑了,那笑声充斥着轻松又有些莫名的心酸。
“傻丫头......”
苏远将一只握紧的手递到子鸢的面前,他张开手心,露出其中充斥着赤红红芒的铃铛。
子鸢呆愣愣地盯着那铃铛上系着的红绳,和她所拥有的那半截红绳,如出一辙。
“这便是我的证明......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远将红绳系着的铃铛放入子鸢的手中。
在其耳畔轻声呼唤道,“......雨曦......”
在子鸢触及那红绳和铃铛的一刹那,她的体内熊熊燃烧起了无尽的烈焰,她所修功法几乎是一瞬间被烈焰吞没,从前的一切几乎都被重塑,连带着某些限制也悄然解除。
子鸢体表的红纹凤影开始扭曲起来,甚至有某种凄惨的尖啸声响起,那模样像是在经受着烈焰炙烤一般,随着子鸢体内的烈焰愈发旺盛,那红纹凤影一点一点化作黑烟飘散。
凄厉的声音回响在子鸢耳畔,“不......不,这不是神凤血脉......这......这就是神火之凤......碧羽......你骗了我......”
随着那声响的消失,子鸢身上的红纹凤影也消失殆尽,子鸢的额间重现出一枚小小的凤形印记,隐隐间,印记中燃起了一丝金炎。
也是于这一刹那,子鸢明白了。
她是子鸢,也是雨曦......
第320章 离凤剑
子鸢的一切和雨曦的一切重叠着。
你是雨曦......
你生来便是为守护而生......
快逃,殿下......
你,要吃了我吗......
就让我来教你何谓真正的守护......
一幕幕画面掠过子鸢的眼前。
最刻骨铭心的四年时间,从相遇的那一眼,于头顶遮挡了烈日的高大阴影......
再到她饿晕之时将她背在身上后,她所感受到的安心后背......
那于黑夜中挡住寒风的人影,消失后又再度重逢的喜悦......
守在床边一刻不离的沉默身影......
再到那嘴上永远说着迟早要让她付出代价却从未付诸行动的青衫之影,耳边那催人欲睡的教导之言,依然挥之不去......
多年之后,殿堂之上的相遇,那永远隔着一段距离的黑盔身影,决绝地离去......
十年祭剑礼后,好不容易等来的重逢,却是最后的永别,最后消失的影子,从身前朝着魔界掠去,再也见不到......
最终的最终,这一切,都渐渐和眼前之人重叠。
子鸢瞪大了眼,缓缓抬头望着近在身前的人,无语凝噎。
这是......她的魔剑先生。
子鸢的嘴角极力想要翘起,可不论怎么样,都无法做到,期待过无数次本应该无比开心的时刻,却唯有泪水落下。
苏远替她擦去泪水,触及着那从未有过变化的脸庞,拥抱地愈发用力。
此时此刻,一切的话语都没有了用处。
而子鸢也似是体会到了苏远的心情,她落着泪,撑起一丝释怀的笑,给出了她那始终如一的回答。
“果然......我还是,只属于你一人的祭品......”
子鸢主动搂住苏远,迎了上去。
苏远触及那柔软的唇瓣,霎时间,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将他的心神从这温香软玉拉开。
两人的身影几乎重合,再无一丝缝隙。
......
身披七彩之羽的碧羽凤那未变过的神色在那浩然的血色一剑斩来后,终于发生了变化。
它本欲将身形再无法动弹的子鸢抓回,可那血色巨剑直直朝着自己斩来,它选择了先扛下这一剑,纵然只是七阶之人挥出的一剑,可它从这一剑中感受到了威胁。
尤其是那古怪的血色。
可未曾想,这一剑的目标非是自己,这血色巨剑于半空变化,硬生生将它拦住子鸢的那一丝力量斩断。
子鸢的身影于血色中消失。
而眼下,于主峰之前,凝聚成了一团血色之球。
从血色之球中传出了一道凄惨的尖啸,那尖啸声的最后直指碧羽凤,让碧羽凤的脸色愈发难看。
无凤老母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挥手朝着那半空的血色之球抓去,可无论无凤老母怎么挥使力量,都无法奈何那血色之球半分。
无凤老母神色阴沉的同时也有着不解,“那头身化血印的血火凤绝无其他人知晓的可能,他是怎么知道......又是怎么破解的......”
碧羽凤道,“看来......你我都小瞧了那头神火凤,本以为靠着同源但位阶低一点的血火凤之魂能压制神火凤的本能,谁想这神火凤还留有后手......”
在碧羽凤的预料中,就算曾经的子鸢和苏远关系匪浅,苏远的到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更无从激发神火凤的力量。
谁知,眼下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场中其余人看着那血色之球,眼神也都各自不同。
映魂宗的领头女子看着安然无恙的血色之球,忽然想起了什么,那被她亲手解决的怪物,实则是被她抛弃了。
而眼下,苏远的选择和她截然相反。
哪怕抛弃世间的一切,苏远都没有抛弃那至关重要的人。
她看着血色之球的眼中生出了一丝期盼。
只希望两人能安然无恙。
洛家、月落仙宗、荡魔剑宗等势力中皆传出相仿的视线,至少,苏远救下了那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人,剩下的,便是退去了。
除此之外,更多的则是抱着静观其变的心态。
但谁都明白,闯进来将人救下已经几乎是苏远的极限,想要离开,怕是没那么容易。
而碧羽凤也对荡魔剑宗的方向发难,“崔宗主,你宗弟子就这么闯入我碧羽宗山门,破坏我宗弟子继承大典,这......你说该怎么处置?”
一时间,所有视线全部投向了荡魔剑宗那安坐的中年人身上,看着没有一丝特殊的中年人只是淡淡笑了笑,“全凭碧羽宗主处理......”
这话一出,万长天直接怒骂道,“畜生,那是我的弟子,那是......荡魔剑宗的弟子,你怎可......”
没有任何征兆地,从那被称为崔宗主的中年人身上生出一股压制之力,直接将万长天凝固在座位上,再也一丝言语,中年人的神色微冷,“没有人有异议吧。”
场中再无人说话。
这番表态让诸多人侧目,许多人叹气,若说苏远还有一丝生机,便是背靠荡魔剑宗,可眼下,这最后一丝生机也断了。
看来,这一次苏远是再难逃脱了。
碧羽凤得了崔宗主的回应,也泛起一丝笑容,它挥手间,从身周爆发一股磅礴的力量,那种力量,已经不单单是操纵天地伟力了,而更近似......整个碧羽天。
可以说,在当前,碧羽凤就等同于碧羽天,它所代行的,便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就连那些未被针对的势力强者也纷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就是......一位八阶大能动真格的实力。
而于无数人瞩目下,那血色之球渐渐消散,一点一点打开,而于血色之球中,也爆发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耀眼金光。
炙热的气息瞬间让天地温度升高了何止一点,所有人只感觉一瞬间处在了火山之中,炽热的气息甚至要将万物炙烤成灰烬。
当金光散去,他们才再度看清。
苏远缓缓睁开眼,他一手抱着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的子鸢,另一手现出一抹剑影。
那是他的本命玄剑。
可随着无尽的金光从子鸢体内迸发,那些炽热的金光却通通朝着苏远的本命玄剑上涌去,化作了无尽的金炎,静静在剑上燃烧,将本命玄剑渲染成了一柄熊熊的烈焰之剑。
握着剑,苏远从中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曾几何时,他就是如此被身为女皇的雨曦握在手中,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烈焰,一击灭杀武圣。
本命玄剑的火凤形态于这一瞬激活,苏远感受到了远超此前自己的力量。
甚至比当时雨曦所掌握的力量还要强盛。
苏远低头看了一眼倒在怀中的人儿,握紧了熊熊燃烧的长剑,长剑之上的火焰霎时间爆发,无限延展,化作一头将要振翅高飞的火凤,恐怖的焰浪,能将一切焚烧。
这剑,是为离凤剑......
这是,他们一起的力量......
第321章 异变
苏远高高抬起那几乎可以媲美世界意志的离凤剑,声音也随之响起,“我苏远,自今日脱离荡魔剑宗,我所行一切事,我一人承担.......”
话音未落,无尽的金炎和早已袭来的世界意志之力撞击在了一起,于空中交织出一起绚烂而又恐怖的爆裂轰击。
谁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变化。
那燃烧着烈焰的长剑,其中的恐怖几乎让所有势力的代表者变色。
原先安坐的月阙上人,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在其身旁的渺月仙子,看到那被揽在苏远怀中的身影后,略松了口气,却又在看到那烈焰长剑后现出无比凝重的神色。
曾经苏远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存在,谁想到,如今她渺月却是要仰望苏远了。
洛家之人满是凝重之色,唯有洛皓,由衷地放松下来。
荡魔剑宗一众人耳边回荡着苏远掷地有声的话语,为苏远手中烈焰凤剑所震,万长天更是明白苏远所说那番话的含义到底为何。
只为了不让万长天为自己为难,去面对一个远超万长天处理范畴的碧羽凤......
怀抱着不再受那可怖纹路困扰的娇俏女孩,苏远朝碧羽凤道,“寿元将近,你也就能做出吞灵补全自己这样的事来苟延残喘了......”
手持凤离剑,苏远能够感觉到碧羽凤的实力虽然强盛,甚至于八阶之中,碧羽凤都属于绝对的强者,但碧羽凤身上残存着一股将死的死寂气息。
那是寿元无多的迹象。
如此也印证了苏远此前得到的消息,碧羽凤真的是为了延续寿元而选择吞噬他物,凤凰涅盘而成的子鸢便成了绝佳的食物,吃了子鸢,碧羽凤至少还能苟活千年。
虽然不清楚碧羽凤具体是如何做的,可苏远也能猜到大概,那所谓的会吞噬子鸢自我的纹路,不过是碧羽凤找来的另一道存在。
碧羽凤或许早在雨曦涅盘降生之时便察觉到了,也是于那时就做好了手脚。
加上子鸢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这一点恰好被无凤老母引导着利用,将那可怖的血纹塑造成和子鸢对立而存的“前世”。
碧羽凤见被戳穿,索性也不装了,它眼中生出嗜血的光芒,“我看你身上也是怀揣着大秘密的,吞了你......也同样有效......”
霎时间,天地都在排斥苏远,苏远的感官和对灵力的掌控都被剥夺,他就好似失去了一切,成为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这种忽然失去一切的感觉能让绝大多数人陷入慌乱。
可对苏远来说,他只是静心沉于手中的凤离剑,就好似黑暗中忽然燃起的一朵火苗,那火苗猛地燃起,越烧越旺,火势越来越大......
夹杂着无边的威势,碧羽凤心念一动,它要将被天地排斥的苏远扼杀,但一道火刃却横向斩来,不仅破开了碧羽凤的扼杀之举,更是让碧羽凤的封锁成了无用之举。
但碧羽凤并未觉得这样便能轻易灭杀苏远,早有第二手准备,从碧羽凤的身上蜕下几根七彩之羽,羽上绽放的绿芒,从四面八方朝着苏远钻去。
每一根七彩之羽都足以破开寻常八阶的护身之术,几乎没有多少禁制能拦下,足以称得上至宝。
但苏远不慌不忙地让剑端延伸的烈焰之凤绕身一周,无边的金炎霎时间沾染在那些七彩之羽上,无物不催的七彩之羽竟然在金炎的燃烧下缓缓融化。
仅仅是数息间,苏远和碧羽凤的战团便已到白热化,周围不知多少势力提心吊胆地看着场中的手段,换做任何其余人来面对两方中任何一方,恐怕早已落败。
月阙上人沉吟着,眼底生出意动。
碧羽凤的可怕他是领会过的,若是原来的苏远,他绝不会出手动一下,但眼下......
见到苏远竟然有着能抗衡碧羽凤的手段,月阙上人深知,若想解决碧羽凤,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不然一旦碧羽凤扛过这一次,或许又要被碧羽凤压制千年......
渺月似是窥见师尊的意动,跟着劝道,“师尊,碧羽凤天生克制我宗秘宝玄静圆月,若无碧羽凤压制,我月落仙宗或可重现以前的盛况,成为诸天之首......”
但月阙上人生性谨慎,听到这番话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抬手道,“再等等......”
映魂宗的带队女子,众人口中的安宗主眼底也出现一抹跃跃欲试。
更别说一些和碧羽宗不对头的宗门,比如唤尸门,楚癣此次特意将贪、痴两位道人唤醒,眼下,贪道人满眼贪念地盯着碧羽凤,好似那是什么世间美味一样,痴道人则一脸唏嘘叹道,“持凤剑之子若入我门下,其成就不在我之下......”
苏远和碧羽凤的战团持续的时间很短,可在众人的感知中却又极为漫长,短短的时间两方不知过了多少手,于这般交手之下,碧羽凤竟然慢慢出现了不支的迹象。
这让许多人愈发按耐不下。
苏远见时机成熟,碧羽凤已不复最初那般强势,他拼尽全力,挥动手中凤离剑,夹杂着冲天的杀意,宛如实质般的天光乍现,这一剑,带着必杀的决心直直斩下。
碧羽凤也浮现不妙的神色,可它却避无可避,那无视一切空间的一剑,根本不是靠着飞多远就能躲开的。
眼见天光一剑就要落下,碧羽凤猛地朝着一个方向吼道,“还不出手?”
这一句话顿时将月阙上人、安宗主、贪道人和痴道人这些跃跃欲试的人惊到。
还有帮手......?
就在他们纷纷猜测到底是谁之时,却见苏远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着平平无奇,极为普通,手中提着一柄近乎破铜烂铁的长剑,如此之人面带微笑,轻飘飘挥出一剑。
可于苏远眼中,却蕴含了无尽杀机,他乃是天生剑心,可这一剑,他却根本看不到破绽,恰好此时是他斩出一剑的瞬间之后,他还未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出现,便看到这一剑刺来,而且刺来的方向正好能将他和怀中之人贯穿。
这一刻苏远做出了抉择,他松开了怀抱,让那没有知觉的女孩避开了这一剑。
第322章 王灵官的真面
这一剑轻飘飘破开了苏远的护体剑气,从苏远的身前透过,可苏远不退反进,眼底闪过厉色,手中的凤离剑反而愈发凶猛地朝着碧羽凤落下。
凤离剑所化的烈焰之凤,延展的双翅如同一道剑芒也在同一时间划过碧羽凤的眼底,悍然劈下。
融合了杀生非我和离凤剑力量的一剑,于碧羽凤那越发心惊的眼神中,化作了通天的焰火爆炸。
蒸腾的热浪从碧羽宗主峰之上席卷开来,天地间的温度也变得犹如身处火山之中,整个碧羽天几乎是变成了一种赤红之色,万花枯萎,群山凋零,诸多青山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光秃秃的砂砾山石。
这番动静甚至传出了碧羽天之外,于星空之中创造了一次闪耀。
当中心的烈焰波潮退去后,众人的视线才再度看清其中的样子。
只见碧羽凤的身前横贯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那剑痕竖着从头到脚延展,剑痕所过之处,满是焦黑的燃烧伤痕,隐隐间还在蠕动侵蚀。
碧羽凤的气息极度萎靡。
这一击,直接将一位八阶顶峰的大能重创。
可还不等众多势力泛起各样的心思,碧羽凤对面那离凤剑所化的烈焰之凤却是渐渐变小,最终逐渐熄灭,顺着剑尖的火焰,回到了离凤剑内。
覆盖着一层火焰燃烧着的离凤剑,火焰也一点一点散去。
散到最后,众人也看清了持着离凤剑的那人的情形。
苏远的身前被一柄没有任何光华看着极为普通的长剑透穿,那剑看着普通,可却诡异地吸收着所触及到的一切鲜血。
那些鲜血没入剑中,消失不见,不知到底去了何方。
离凤剑中没出两道光芒,一道为金色,回归了苏远体内,另一道为赤色,回到了那双眸闭合的女孩体内。
随着赤色回归,娇俏容颜的少女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可她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柄穿透的剑。
霎时间,她变得无比慌乱。
就在她要扑上去之时,那被穿透的人影却拦住了她,“别过来......”
子鸢的眼底瞬间升腾起一抹金炎,额间的凤印如同将要活过来的凤凰一般,呼之欲出,漫天金炎从她体内涌出,可却在苏远身前尽数被挡下。
子鸢还要冲上来,苏远却缓缓摇摇头,随着苏远的动作,愈发多的血液从其体内向着胸前的穿透之剑流去。
苏远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那持剑之人的可怕。
看似平平无奇的表面之下,隐藏的暗流如同吞噬一切的大海,这是比那头碧羽凤还要强大的存在,更让人防不胜防的是那份表面的普通,这一份融入人群中极难察觉的普通,会让大多数时候难以注意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甚至直到其出现在身后出剑那一刻才会被人察觉。
蓦地,苏远想起一个人。
他微微偏头,看清了身后那面带一丝微笑的普通中年人,喊出了一个称呼,“王灵官......!”
中年人再度笑了笑,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打招呼般,“啊呀认出来了......好久不见,北方鬼帝......”
“原来如此吗......”苏远似是明悟了许多般撑起一个难看的笑,“原来都是你......”
中年人微微讶道,“不错,看来你早就注意到我了.......”
于苏远的脑中,很多发生于荡魔剑宗的事在这一刻全都串联了起来,当初那宗内弟子和地府无常的勾结......藏于宗内的皮仙以及诸多被悄然替换的长老弟子......还有宗内大肆使用的仙性......
这一切都隐隐指向了一个存在,一个位于荡魔剑宗内部的存在,能够悄无声息遮蔽这一切的存在。
不然如何能在两位八阶宫主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一系列的事。
“只是我想不通的一点......”苏远微微侧目,想要看清身后之人的面庞,“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中年人笑了笑,“我要干什么......”
于无数人的瞩目下,中年人向着苏远的胸膛探手,他的手穿透了苏远的身子,穿透了空间,直接拿出了一张面具,那是......一张北方鬼帝的面具。
荡魔剑宗那边响起连片惊呼,当初那个戴着鬼帝面具出手的神秘人竟然就是眼皮子底下的弟子......
也是于这一刻,从四方涌出无尽烈焰和猛烈的枪意,还有着来自神魂层次的攻击。
出乎诸多人的意料,除了那额间印有金炎之凤的女孩,从洛家坐席还有映魂宗坐席上也都出现一道身影朝着普通中年人攻去。
普通中年人面色不变,轻易就将三人的攻击尽数拦下,甚至连身周都未让几人靠近。
唯独额间印有金炎之凤的女孩眼底愈发焦急,在见到未奏效之后,眼底的焦急更甚,隐隐有一丝迫切的疯狂之意,于空中突然现出了一尊耀眼的凤影,凤影携带着焚尽一切的温度,要将那持剑中年人吞噬。
可持剑中年人只是微微抬眉,一手微微划下,凭空划出一道剑芒,便和耀眼的凤影撞击在一起,两者于半空堙灭。
“没用的,小丫头,凭你现在的实力,想要对付我还差了点,不过......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这也是他将你的力量归还给你的原因......”中年人的声音于空中飘散,传到子鸢的耳中,却更加让子鸢握紧了手心。
洛皓提着长枪,安宗主立于另一方,两人死死盯着中年人手中所拿着的北方鬼帝的面具。
他们也察觉到,眼前这位荡魔剑宗神秘的宗主,或许正是他们所见过的王灵官,只是他们从未想到过,会是以这样的形式见到彼此的真面。
奈何,以他们当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这位崔宗主。
第323章 给他陪葬
其他诸宗更是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荡魔剑宗的宗主竟然会对自家弟子出手,而后,洛家子弟和映魂宗宗主也会为了这名弟子出手。
洛家家主猛地站起,高喊道,“洛皓,回来!”
映魂宗诸长老也泛起各不相同的脸色,他们的安宗主出手了,岂不是代表了他们映魂宗的意思,那他们......
月落仙宗的渺月见到这一幕,眼底现出几分异色,只是微略挣扎一番,她转而开口道,“师尊,那碧羽凤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我们......”
月阙上人却盯着那中年人,依然浮现思索的神色,“荡魔剑宗的宗主......这滩水真够浑的,如有可能,谁也不愿掺和到其中......”
话音刚落,渺月缓缓站了起来,一时间,包括月阙上人在内的诸多人都面现难以抑制的惊讶神色,“渺月,你这是......?”
渺月无言,略作沉默之后回答,“师尊,我没法坐视不管。”
于诸多人愈发震动的视线中,月落仙宗那位渺月仙子也站到了崔宗主的对立面。
“几位,这是代表各自的势力和我开战吗?”崔宗主不甚在意地道,所透出的意思却足以让五界十天变天。
“今日所为只代表我自己......”渺月淡漠的脸庞直视着这位八阶强者,见他手中拿着的北方鬼帝面具,渺月和洛皓安宗主等人对视一眼,已经明白眼前这位是何身份。
只是于众目睽睽之下,谁都没有揭穿。
“我也是。”洛皓沉声道。
安宗主身周涌出一片无形的神魂波动,“我所为和映魂宗无关。”
崔宗主听闻,打量着几人,轻笑一声道,“看来都是熟人......只是你们就算加起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罢,崔宗主再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具,那正是王灵官的面具,他将北方鬼帝的面具靠近王灵官的面具,随着两者靠近,北方鬼帝面具渐渐破碎,破碎后化作片片流光,尽数涌入王灵官面具之中。
随着这一举动,肉眼可见地,崔宗主的身上气息愈发变得高深起来,那是一种冥冥中的玄理之感,非是单纯的实力强大,好似他在某一道上越发接近某一种至理。
伴随着北方鬼帝面具的破碎,某种联系悄然断裂,而苏远本就被刺穿的身体也虚弱了下去,苏远体内某些东西也像是失去了保护,齐齐疯狂地涌向着那柄剑。
苏远看着透体而过的剑,这柄诡异的剑触及他身体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不论他的天生剑心还是本命玄剑,都被死死压制,那是一种本源上的压制,更是在剑尖透体而过,全身的力量向着剑中涌去时意识到,他的一切力量都会被这柄剑吸干。
这也是苏远为何不避反进要将碧羽凤重创的原因,当碧羽凤重创之后,苏远将力量归还于子鸢,这样一来,至少再没有东西能威胁到子鸢。
看到那些昔日的同伴在此刻纷纷站了出来,苏远扯了扯嘴角,倒也觉得够了。
他早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天地背后总是有着几双冥冥中的大手,甚至自己也是牵扯进其中的重要一环,但有时候,纵使苏远有心也无力应对。
念此,苏远将视线投向了那依然试图抵达自己身边的少女,额间印有金凤的女孩,眼眸依然如当初那般澄澈,娇俏的脸庞也好似从未变过一般。
这一次,苏远或许是将她的命数改变了。
只不过,代价是自己罢了。
感受到苏远传来视线中所含的千般意味,子鸢心底一颤,可纵使她怎么尝试,都被那中年人挡下。
就如其之前所言,她们几人加起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唯独火凤归体的子鸢能够和其正面交锋。
但也极难在短时间内突破。
只能一点点看着那北方鬼帝的面具破碎之后,属于苏远的一切被其吸收......
苏远在给予最后一道视线之后,眼前的黑暗便越发沉重,眼皮更是沉重地随时可能落下,尽管他强撑着,也只能面前看到眼前的一切在变得模糊。
崔宗主身上的气息高深到某一个极限,似乎触及顶点,他的脸色涌出一丝喜色,但他还未停下,似乎不将苏远的一切都吸收干净他是不会罢休的。
可忽然间,于所有人未曾察觉的地方,不知何时飘出了一缕雪花。
起初只是一缕雪花,可随着雪花越来越多,天地间好似下起了一场大雪,温度开始变得极低极低。
这种温度异常,甚至让场中众多的修炼者都感觉到寒意,那是一种穿透了护体之气,寒彻心扉的冷。
在视线彻底闭合之前,苏远无端地朝向一个方向看去,模糊的视线之间,好似看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很模糊很模糊,可于苏远眼中,却是那么地熟悉。
幻觉吗......
苏远心底泛出这样的念头,随后彻底失去了知觉,从他的体内,也开始涌出无穷无尽的血色,那血色粘稠得犹如万万人尸首流出的血液混合后所提炼出的最纯粹的血,顺着那透体而出的剑尖爬上了整支剑,却未被其吸收。
崔宗主也察觉到天地间温度的异样,可还不等他找到这份异样来源,就发现面前的苏远身体内涌出的血色竟然未被吸收。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下一瞬,无比的血色将苏远的身体尽数包裹,于无数人瞩目下,直接消失不见。
崔宗主错愕了一瞬,可随后他便变得极为严肃,意识到苏远于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眼见苏远消失,不解其中缘由的子鸢瞬间变得疯狂,可令崔宗主更加棘手的,却是来自身后的一抹冷意。
于碧羽天之上,无尽的高空和星空接壤之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倩影,那倩影光是看到影子就已是令人神魂倾倒,清冷的气质比之渺月更甚。
只是此刻,她的眼眸却剧烈地晃动着,眼眸中倒映的,正是那道被血色包裹而消失的身影。
可那身影只于她眼前持续了一瞬,便再也寻不到,她沉默着......但沉默过后,天地霎时间被无数冰霜覆盖,极端的寒意遍布碧羽天的每一个角落,那寒意甚至让诸多势力的八阶都感到难以承受。
凌霜的嘴唇微张,声音轻飘飘地传遍碧羽天,“他死了,你们就全给他陪葬......”
第324章 不期而遇的初见
漫天的冰雪如同刀片般犀利落下,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那雪花之中潜藏着的杀机,整个天地都被无边的冰雪笼罩,甚至在这个冰雪领域之中,其他所有的八阶都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
这是一种压制,是对天地掌控权争夺中的落败。
同一个天地下不可能同时出现多位共主,唯有至强的那一人能够凌驾所有人之上。
来自天地的排斥使得各大势力的强者心惊,不解面前那冰冷到无双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但这个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她那压抑不住的寒意。
而在见到这道身影后,荡魔剑宗两位宫主的脸上也终于涌现出一丝慌乱,他们此前在苏远遭受背刺之时的心虚,也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们的瞳孔中倒映着那道无尽冰雪中的倩影,回想起当初于天外飞来的巨型冰凤之影,原本抱有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那一位......真的来了!
而且只有真正直面之后才明白,这远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可怕。
冰雪簌簌落下,万里大地冰封,覆盖上一层难以化解的冰层,碧羽宗的山门,那无数耸立的山峰也从鸟语花香的仙境一瞬便成冰国,流水冻结,瀑布凝固,生灵躲在山洞内瑟瑟发抖,看着洞口一点一点被冰层封堵......
随着一座冰封的山峰冻结之后又轰然爆开,原本一整座山峰直接化作了齑粉,但这还只是开始,一座座山峰于冰晶爆裂之下从原地消失,而高空之上冷若冰霜的身影也来到了碧羽凤的身前。
凌霜从碧羽凤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剑意,碧羽凤身前那可怖的剑痕,还在不断侵蚀着碧羽凤。
凌霜的目光只是愈加冰冷,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碧羽凤伸出手点去。
碧羽凤感受到眼前女人的可怕,光是靠近就已经能感觉到体内力量的凝滞,碧羽凤很想躲开,可面对那雪白如玉的纤纤指头,它却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那一指点在了身前。
伴随着这一指,碧羽凤的身体节节冰冻,于无数人瞩目下,一点一点化作了冰雕,然后......轰然爆开。
从碧羽凤爆开的地方钻出一道七彩流光想要逃走,可没逃出多远,就又停在了原地,露出了七彩流光的真面目。
那是一道虚影,一道缩小版的碧羽凤虚影,但这道虚影从头到脚都出现了凝固的冰霜,那冰霜穿透了一切守护在碧羽凤身边的力量无视一切将其神魂给冻结。
当冰霜蔓延到碧羽凤神魂的每一个角落,无声无息间,碧羽凤的神魂碎裂成星星点点的碎片,这意味着一位八阶强者,彻底地陨落了。
这一幕让场上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唯有胆寒蔓延。
一个八阶强者,哪怕是被重创了的八阶强者,却毫无反抗能力直接被灭杀。
当那清冷无双的人影转过身回看诸峰之上的各大势力之时,冰冷的视线无人敢触及,生怕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自己。
碧羽凤的陨落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那样貌普通的中年人,崔宗主皱着眉对面前女子探道,“这位道友.......”
但话音未落,眼前就闪过一道倩影,凌霜手中不知何时提着一冰坚冰所铸的长剑,挥舞着长剑,带着玄妙的轨迹,朝着崔宗主扫来。
几乎是那长剑挥出的第一瞬间,崔宗主就认出了其来头。
“荡魔剑法?!”
不仅是她,其余人也都看出了端倪,认出那突然出现的女子所使出的分明是荡魔剑宗的绝学。
其实力甚至比身为荡魔剑宗宗主的崔宗主还要更胜一筹,这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等崔宗主生出疑惑,惊骇就传遍了他的全身,只是轻飘飘的一剑,女子就将其所有退路封死,来自天地的排斥更是将其带入了一个死局。
情急之下,崔宗主选择了以命相搏,只为求得一丝生机。
滔天的剑影从崔宗主体内爆发,甚至构建了一个磅礴的法天象地虚影,挡下这一剑,可面对这虚影,天地间再度传出一道响彻的凤鸣,于天外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庞然大物浑身冰蓝,瑰丽至极,宛如覆盖着一层晶莹的冰霜铠甲,粗看之下极为震撼,再定睛一看,众人才看出那似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冰凤,冰凤的身子还未进入这方天地,只是伸出一只巨爪探入。
伴随着天地动荡,那骇人的巨爪直接握住磅礴的剑影,只一用力,便将其折断。
磅礴剑影一断,崔宗主七窍都流出鲜血,身周空间也顿时一片紊乱,从其身上传出的高深之息也突然中断,好似境界跌落,崔宗主脸上唯有惊色,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划开面前空间逃也似的钻了进去。
眼看崔宗主将要逃走,立于冰凤巨影之前的清冷人影并未追去,冰冷的视线只是一瞥,本应被划开的空间一瞬闭合,崔宗主察觉到了空间的异变,急忙加快逃离的速度,可还是没能在空间闭合前彻底逃脱。
一双脚于闭合的空间之外掉落下来,锋利的切口血肉清晰可见,可崔宗主却根本没有停留的打算,以双脚的代价逃走了。
凌霜对此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向着碧羽凤主峰上踏步走去,在其身后,那双八阶强者的脚盖满了冰霜,然后于某个瞬间轰然粉碎。
子鸢仍旧还呆望着苏远消失的地方,她的视线里唯有那道被血色包裹而不见的人影,哪怕那人影所在的地方早已空无一物。
可眼前忽然多出了一柄剑。
那是一把冰剑。
布满了繁杂而又不失玄奥的纹路,晶莹剔透,瑰丽至极。
冰剑直指子鸢面门,那动作好似在问罪。
而冰剑主人持剑的动作让人下意识生出一种熟悉之感,好似某个人手把手教出了一摸一样的手法,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几无差别。
恍惚间,子鸢抬头看向冰剑主人。
当看到这人的一瞬间,子鸢明白了很多事。
第325章 久远的呼唤
极为熟悉的即视感包围了子鸢,从眼前之人身上,子鸢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那只是第一眼。
第二眼她便又看出了一些自己不曾有的......那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一些特质。
或许正是如此,当初于湖边见到自己时,苏远才会在第一眼认错,可又立刻认出她们不是同一人。
而也就是这一眼才有了此后种种,有了子鸢的一系列误解,才有了当前发生在碧羽宗的这些事......
凌霜也看着那沉默无言但却握紧了手心的女孩,一种冥冥中的牵引之感从眼前的女孩身上传出,一直延伸到自己身上,她们两人,似是早已见过彼此,但那相见如梦中般模糊朦胧,唯有亲眼见到的这一刻,那层朦胧的迷雾才散去,她们对彼此的存在才惊觉。
可凌霜此刻无心去纠结这些,她握着剑的手轻颤一瞬,然后复又坚定,直抵子鸢的喉咙,“是为你......”
凌霜的眼底闪过赤裸裸的杀意,这份杀意落在子鸢的眼中,更像是某种罪证的显兆,子鸢带着苦涩开口,“是我......”
子鸢没有否认。
一切的罪责都是因为她自己。
重复的一幕再度于眼前重现,无论是她的名字是为雨曦之时,她所等候了十年的魔帅因她的期盼而陷入那必然的死亡终局。
还是如今因她的迟疑致使的结局。
近在咫尺的冰剑,凌厉的视线,毫无掩饰的杀意,看着这一切,子鸢低下头缓缓道,“他......要找的就是你吧。”
这话使得凌霜持剑的手僵硬了一瞬,陷入了失神之中。
这份姿态似是未曾料想道那人还记得自己......
子鸢接着道,“如果你要对我动手,我......不会反抗的......”
子鸢的眼神陷入了黯淡之中。
可凌霜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却将冰剑收起,她冷冷地盯着子鸢,居高临下,眼中冻结着无尽的寒冰,唯有在回想起那一道剑中的声音时才会出现一丝柔色。
子鸢有些惊讶,脸上是一种木然的不解,凌霜转过身,眺望着远处天地,只留给子鸢一个侧影,“我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活着,活着亲眼见证自己所带来的一切......若是我再也找不到他或者他真的死了,我势必会让你活的比谁都更久,带着所有的记忆活着,让你心底的痛苦永生永世地折磨你,永无止境......”
凌霜的眼底燃烧着某种永恒的火焰,轻飘飘的话语不含多少感情,却仿若天地至理般笃定,“但在那之前,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去继续找寻他,直到我死为止......”
子鸢定定地注视着那清冷如仙的女子,眼底的失神中又带着些许明了。
也就是这一刻,子鸢终于明白她和这女子的区别在何处了。
她们很像,像到苏远一眼都难以分辨,可她们又截然不同,从眼前人身上传递出的坚定和执着,那非是某种后天学习得来的,那是与生俱来的特质,在此刻耀眼到让子鸢产生浓浓的动摇和自我怀疑。
这些话语,分明是曾经的她也说过的......
可她,却没做到。
......
......
凌霜重新看向那些汇聚于碧羽天的各大势力,那些势力的领头人虽然都有八阶,可于她的眼中,都不过尔尔,她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参与到这一次的事件中,可她并不在乎。
只要,这些人能为她所用。
仰望着凌霜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傲寒姿态,很多人知道,五界十天要变天了。
......
苏远感觉身体处在一片流淌的液体之中,如同随波逐流的船只一样,顺流而下,不知道到哪里才是终点。
胸前被贯穿的伤口依然在传来无比的刺痛,苏远的身体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
这种虚弱是本源上的虚弱,除了这副身躯锤炼出来的实力之外,他所修炼的剑法、炼仙为性法所吸收的仙性,这一切都没了。
于这种虚弱中,苏远想要张开眼,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睁开,只能依靠着当初于天外磨练出来的神魂来勉强感知周遭的一切。
起初周围还极为安静,但随着苏远顺流而下漂地越来越远,他开始听见来一些呕哑难听的嘶吼之声,那声音好似被困在最深层地狱的恶鬼饱受折磨之后所发出的惨叫声,充斥着憎恨和恶欲的渴望。
伴随着这种惨叫声,苏远一直漂了很远很远,远到苏远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嘶吼,也就是这时,苏远的身形停止了漂流,撞到了什么东西之上,然后便是被猛地一抓。
“哪里来的小子?能从河里过来的,都是天底下最十恶不赦的,绝没有一个无辜的......既然这样,给他流放到刑房里......”
耳边的声音宣判着,苏远很想睁开眼睛,可他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做到,耳边的声音又开始了。
“小子,别以为装死就能躲过去,没用的,来到这样的......嘿嘿,就是死人也能让你变成想死都不能死的样子......”
苏远听着这声音,心底愈发涌上不好的想法,这地方,似乎不太对劲,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提醒了起来,“大人,这小子状态不太对啊,看这样子......似乎是个修为不低的修炼之人,这种人身家都不菲......是不是还能有油水榨一榨......”
“嘿嘿,还是你机灵,管他有天大的本事,到这来,落到我们手里,都得蜷着......小子,送走之前说说你有什么能留给我们的,不让你到了刑房只会吃更多的苦......”
忽然,场中多了几道气息,苏远在第一时间就敏锐察觉到了,可身旁那两道声音却慢了半拍。
“大人,这小子还在装......大.......阎罗殿下?!”
此话一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独剩下一道新的粗犷暴躁声音,“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开!”
先前那两道声音发出无边的凄惨之声,可这声音也渐渐远去,就连后来的暴躁声音也一同远去了。
可苏远分明察觉到身边还剩下一道气息,那气息静静地,什么话都没有说,却离自己很近很近。
直到很久之后,耳边才响起幽幽地声音,那声音让苏远猛地一震。
“夫君......”
第326章 我的地府
浓厚的黑暗所笼罩的世界里,一条猩红河水贯穿顺流而下,河里满是挣扎哀嚎的尸身,两岸盛开着一朵朵团花,那团花有两种色彩。
一为妖艳之红,一为纯洁之白,两种不同颜色的团花分立一条土路两侧,泾渭分明,连绵不绝,甚是壮观。
于猩红河水之侧,两色团花的中间,横躺着一人,而于这人旁边,跪坐着一名娴静的女子。
女子年岁看着不大,脸上还依然残留着一分初长成的稚气,可却有着超出寻常的典雅气质,恬静的眉眼带着难以明说的温柔笑意,只是静静地跪在一旁,满眼专注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存在。
那样的神情是其他人从未在女子脸上见到过的。
远处围着诸多存在,其中有十位身穿官袍气势非凡的存在拦在最前面,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众被坚执锐的甲士,还有数不清的幽魂。
这条位于两色团花中间的道本应供这数不清的幽魂向前行,一直抵达那猩红长河的边缘,踏上那座河上之桥。
但如今都被拦了下来,一切都戛然而止,无数双视线穿过拦在中间的十位非凡存在,盯在那女子身上。
“十位阎罗亲自拦路,那人是什么来头......”
“不就是从河里捞上来一具死人,总不能让他比我们先转生吧......这年岁,地府也要靠关系......”
“也不知前些日子的托梦有没有用,吾儿还没烧来银钱,不然我也能打点打点诸位判官鬼差,转生落得个好人家......”
一阵阵低语落在那十位身穿肃穆官袍的人影耳中,最终引来了他们的怒视。
“若想入畜生道的,尽可多说些......”
这一句话的威力比什么都好使,那些隐隐绰绰的幽魂顿时闭口不再言语。
倒是这十人彼此间对视一眼,眼中都尽是惊悚之意。
大帝她......何时变成了这样?
可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言语,生怕惊扰了眼前那眉眼恬静的女子。
如此一幕一直维持了很久,直到很久之后,苏远才悠悠睁开眼,入目所见却是昏暗的天空,以及一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庞。
那面庞和记忆里娇小如花般的稚嫩脸庞相比,年长了些许,好似花骨朵儿盛开成了艳丽之花,褪去了青涩和稚嫩,越发凸显那份娴静和典雅。
倒是那一头耀眼的白发依然醒目,披散在脑后,倾斜垂下,好似在说这眼前的人就是当年那鹤发童颜的“妻子”,那名为念离的少女。
其呼唤的“夫君”之声依然回荡在耳畔,加之眼前所见,让苏远久久不能回过神。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前的少女眼底荡漾起无端的笑意。
“你......在笑什么?不对......你怎么认出我的?”苏远忽然想起,当初模拟之时,他是以剑的形态处在念离的身边。
念离的眼眸中倒映着苏远虚弱的脸庞,纵然隔了许久,可是还是和她记忆里那长剑剑身上所映出的脸庞无二。
那时的苏远自以为藏的很好,总是会仗着剑身的掩护做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殊不知,在念离的眼中,苏远的一切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秘密~”念离歪了歪头,心情极好地笑着道。
可是这还不够,念离忽然冲着躺在地上的苏远抱去,直接扑在了他的身上,如同一只小猫般蜷缩着蹭着,念念不舍的姿态让周围响起连片的倒吸声。
十大阎罗的脑中犹如划过晴天霹雳,不敢想象往日端庄冷酷的大帝竟然能表现出这样的小女儿姿态。
“念离.......”苏远喊出了这个封存了很久的称呼,下意识揽住了扑在身上的人,那身子很轻很轻,轻到有些不真实。
上一次苏远触及这副身躯时,那还是道焦黑到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躯体,如今却这么鲜活。
想到这,苏远的神情也渐渐放松下来,“天地棺起效了啊......”
听到苏远极为感慨的声音,念离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那被她遗忘的千年,那时时刻刻处于九灵元圣设下的折磨中的痛苦,但这一切在想起和苏远所度过的时光后又逐渐化解。
念离于苏远怀中抬起头,娴静的眉目再度弯起,她小声念叨着当初未能直接传达给苏远的话语,“谢谢你,苏远......”
苏远从念离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很多,念离所说并非单纯感谢自己将她送入天地棺,更是包含着其他意味,苏远并未深究,而是笑了笑道,“不叫夫君了?”
念离反倒脸色一红,视线飘忽不定,意外地极为难堪,可随后念离就将雪白的鹅颈一抬,半是不情愿半是难堪地闭目道,“如果你真想我继续喊的话......”
“那就不必了,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如果那些能算作人的话......”
“所以没人的时候就能喊了是吧......”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苏远虽然不知当前身处何处,可周围那阴沉至极的景象还是被他收录眼底,尤其是那些隐隐绰绰的幽魂和猩红的河水,触及猩红河水的那一瞬间,他猛地想起自己是被一片血红裹挟着从碧羽天消失的,“对了,我们现在到底是在......”
“我的地府。”念离给出了回答,“酆都大帝的地府。”
第327章 灭宗
“也就是说......”苏远一愣,“你是新一代酆都大帝。”
念离点头,娴静的眉目再度弯起,“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或许我早已死在路途中......”
不止一次......
“我寻到了酆都大帝遗留的一切,我坐上了王座,当我坐上王座之后,这里的一切复归,河流重新流转,黄泉路重新连通,十大阎罗之府也重立,我任命了新的阎罗们,所有的一切从头来过......”念离在苏远耳边絮絮道。
可苏远分明记得应该还有个幽冥界,幽冥界应该升格成了地府才对,“幽冥界升格的地府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准确说,我们现在所在的是古地府,是那延续了数十万年的古老地府,幽冥界升格的地府是占了古地府消失的空子,若是我没有重新建立古地府,幽冥界就会真正替代古地府执行地府的职能。”念离仔细地给苏远解释,“但我重立了古地府,而幽冥界的权柄主人也是我,只要我出去,将古地府融入幽冥界,两者将没有任何区别......”
苏远扫了眼不远处那十位身穿官袍踌躇不安的人......不,鬼影,那十阎罗的面貌真和幽冥界的十阎罗完全不同,“也就是说,幽冥界的一切和这里的一切,只能存在一个。”
“没错,我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交锋......”念离轻声念叨着,“本来我打算在能彻底取得这场交锋的胜利之后,再去寻你的,没想到......”
苏远也苦笑一声,“我也没想到......”
他脑子里还满是子鸢和王灵官,还有那最后出现,他所朝思暮想了许久的清冷人影。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大概是乱成一锅粥了吧。
不过,子鸢的力量至少够她在王灵官面前自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就在苏远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心底一寒,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东西,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子鸢和凌霜的相见......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
五界十天,荡魔剑宗。
整个荡魔剑宗在前不久陷入了一种风声鹤唳的紧张中,护宗大阵全开,所有宗内的长老都被派出巡查一方,可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提防谁。
还未得到消息的诸长老只知道两位宫主随那神秘归来的宗主前去碧羽宗参加庆宴,可这个时候庆宴应该还未结束,好端端地怎么就变成这样。
就在诸长老疑心之际,天顶之上忽然伸出一只巨爪。
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冰蓝巨爪,光是爪子的大小就和碧羽宗的山门差不多大小,如此巨大的冰爪无视了荡魔剑宗的护宗大阵,直接刺入阵内,只阻碍了片刻,大阵就轰然爆裂。
随后那冰爪在无数门人长老骇然地眼神中,落在荡魔剑宗的主峰之上。
主峰在无数视线中轰然倒塌,整个荡魔剑宗的山门也处在地动山摇之中,末日般的景象让所有人产生了荡魔剑宗将要被灭的感觉。
于这种摇摇欲坠中,天顶之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清冷如仙,凛然不可侵犯,单手提着一柄冰剑,背后是若隐若现的硕大冰凤巨影,她遥遥看向倒塌的主峰以及主峰之后的剑谷。
冰剑只是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短的轨迹,剑谷之上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封印便直接碎裂,无数剑光从中飞出,汇聚于冰剑之前。
“剑谷破了?!”
不论天关宫还是地轴宫的长老,此刻都处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之中。
据传剑谷的存在甚至比荡魔剑宗还要悠久,每一代荡魔剑宗的传人都必定会对剑谷的封印进行加固,无数代下来,剑谷的封印就连宗内之人也解不开,如今就这么破了。
“我荡魔剑宗何时得罪了这等强者?!”这是无数长老心头的疑惑。
就在这种困惑和震惊中,从天而降的冰爪从主峰废墟之中抓出了一个人。
一个双脚尽断的人。
凌霜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被抓出的人影,万千剑影在身周汇聚呼啸,这些从剑谷中飞出的剑,随着凌霜的心念变化而变动着,变动间划出道道玄奥的弧线,每一柄剑都闪烁着冰蓝的寒光,位列一方,形成了磅礴无边的剑阵,远远看去,好似一座由剑打造而成的剑牢。
冰爪抓出的那道人影奋力挣扎着,可随着凌霜的降临,整片天地的主导权已不再是他。
这位荡魔剑宗的宗主脸色接连变化,喊道,“你不能杀我!”
凌霜却无视了他的话,对他宣判着,“你,罪不容诛......”
随着凌霜对话音落下,凌霜手中的冰剑刺穿了崔宗主的胸膛,冰剑贯穿过去,无数冰霜顺着伤口蔓延,却不至于让其立马死去。
“但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凌霜的话在整个荡魔剑宗飘荡着。
天关地轴两宫长老目睹着这一幕,却无一人敢上前插手,从头顶传来的压迫感,那已是另一个领域的交锋,那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崔宗主看到万千长剑构筑的剑阵,剑阵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甚至占据了整个荡魔剑宗山门的天空,他似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从剑阵中延伸出数根通天的巨剑,那是由无数柄剑汇聚而成的,这些巨剑从剑阵的不同方位猛然刺下,穿心而过,轰然坠入大地,将崔宗主钉死在半空。
而从剑阵中源源不断汇聚出镇压的剑气,将崔宗主体内的一切力量消解,如此,几乎是形成了一个永恒的牢笼。
做完这一切,凌霜于临走之际,回手于荡魔剑宗的山门挥下一道横贯千里的剑气,带着湛蓝冰气的剑气几乎将荡魔剑宗劈成两半,在大地上留下深不见底的沟壑。
“从今往后,若无他开口,荡魔剑宗将于世上除名......”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无数荡魔剑宗门人长老生不起一丝反抗的想法,唯有数不尽的疑惑。
那话里的“他”,到底是谁,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留下这样的话,创造了横贯天地上下的剑牢以及横贯千里的剑痕沟壑,清冷无边的身形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天顶之上的巨凤虚影。
被巨剑穿心钉在半空的崔宗主只剩下一口气,但哪怕奄奄一息之刻,他还是死死盯着凌霜消失的地方,嘴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你们......迟早会后悔的......”
第328章 宣告
念离拉着苏远,在十位阎罗虎视眈眈的眼神中,念离带他跨过了奈何桥、三生石等他耳熟能详的地方,虽然这些地方苏远听过不少,不过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奈何桥上确实有一位孟婆,只不过这位孟婆长相一点也不恶毒,反倒是极为年轻水灵,带着迷人的笑,有一种该死的甜美,给路过的每一位幽魂打上一碗汤。
见到念离,孟婆主动打招呼,“大人,您又要收纳新的幽魂作为地府的一员吗?”
孟婆见到念离拉着的苏远,将苏远当成了新来的幽魂,念离却摇摇头,直接道,“不是哦,这是我......夫君。”
孟婆手里硕大的汤勺瞬间被捏断,原本水灵年轻的面庞也变得阴气沉沉,“大人......您这样伟大的存在不应该有人能配得上......”
那话虽然是对念离所说,可那威胁之意却直指苏远。
苏远能感受得到,这孟婆的实力不可小觑,光是其泄漏出来的阴气就已经压得一众等待的幽魂喘不过来气。
念离上前一步,挡在苏远身前,眉眼弯弯劝慰道,“夫君就是夫君......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似是极少看到念离如此开心的模样,孟婆愣了下,最终只能心有不甘地悻悻道,“大人坚持的话,那也没办法......对了,这位‘夫君’大人,要不要喝口我煮的汤,喝一口保证你转生几辈子都忘不掉......”
听着那阴沉至极的话语,苏远感到不妙,果断选择拒绝,“不用了......”
念离歪着头巧笑道,“其实汤里并没有什么有害的成分,喝一口也不会有事的。”
“我怕喝完会忘掉......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念离问,“哪些东西很重要?”
“比如......”苏远的视线缓缓转动,落到了念离的身上,对上了念离的目光。
念离起初还没意识到这是何意,可等她猛然察觉之时,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一抹淡淡地红晕,视线也下意识挪到远处,和刚才一口一个夫君的模样大相径庭。
“走吧......”嗫嚅了一声,念离选择继续拉着苏远向深处走去,只是不敢再回头和苏远有说有笑了。
没等苏远走远,就听到身后的奈何桥上一阵哐当之声,有谁挥着铁勺敲着大锅给后来的幽魂猛猛灌汤。
十大阎罗也彼此对视一眼,眼底的古怪之色愈发明显。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迈过三生石,从三生石那光滑如镜的石面之上,苏远所见却是一片空白。
“这是不是意味我是没有前世今生?”苏远生出这样的想法。
略感奇怪的同时,他已经随着念离远离了三生石。
跟着念离跨过这所谓的古地府的每一站,目之所及,无一不井然有序,可见念离在古地府上下了不少心思,才构筑出了如今的古地府。
一直来到酆都城前,跨过宏大的城门,迈过十位阎罗的大殿,便抵达了一座矗立着黑石王座的宫殿。
站在黑石王座前,念离低着头让苏远不要动,就在苏远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念离轻轻一推,苏远便坐在了黑石王座上,念离则居高临下笑盈盈地看着苏远,打量了好一阵,一直到满意为止才带着笑俯身坐在苏远身侧。
宽敞的王座,念离偏偏和苏远贴的很近很近,苏远下意识揽住那靠在怀边靠得极近的白发少女,虽然身材不比初次相见时的娇小,但依然轻盈地感受不到重量,环抱的腰际,柔若无骨。
念离的眼眸不自然地低垂,但还是维持着依靠的姿势,隐约间,苏远感受到了身侧传来愈发响亮的砰砰之声。
殿外十位阎罗这时也跟着步入了大殿,入目却正好是这一幕。
他们齐齐一僵,然后默契地转身。
“我殿里有小鬼告冤,先走一步......”
“我二姨太闹着要转世,我也告辞了......”
“我,我......”
可纷纷找借口离开的十位阎罗又被念离喊了回来。
“等下,本帝要宣布件事......”
念离还是依在苏远怀中,紧紧抓着苏远身侧的衣裳不放,可话语间透出的威严不容置疑,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可对十位阎罗而言,这才是他们最熟悉的大帝。
“从今往后,夫君和我共治地府。”
......
幽冥界内忽然扫过一道极为磅礴的气息,那气息出现的一瞬间,甚至让谛听差点以为菩萨归来了。
“仙神未归,竟然还有这等不知名的可怕存在.......”谛听喃喃着。
从那可怕气息中它没有感觉到恶意,就算有恶意谛听也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
好在那可怕气息只是将整个幽冥界扫了一遍,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但没有结果后,这可怕气息就又消失了。
可谛听冥冥间还是觉察到那可怕气息并未离开,只不过是藏在了暗处,多亏了谛听和幽冥界已经产生了某种联系,才能觉察到那如刺般的暗中打量。
这可怕气息在暗处潜伏了许久,里里外外扫过了幽冥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就连谛听所在都没有放过。
谛听一动都不敢动,只敢装作昏睡蜷缩不动,不解这可怕存在到底是在找什么。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之后,谛听终于察觉到这可怕存在离开了。
但也可能是暂时的,这可怕气息随时都可能再回来。
谛听也不由得开始思索起来,既然这等强者锁定了幽冥界,说明其要找的真的很可能就在幽冥界。
但幽冥界有什么地方是这样的强者都无法看透从而找不到的了.......
想着想着,谛听猛然想起一个事物。
一件封存于幽冥界地底深处不知所踪的事物。
那是......一件棺材。
......
第329章 太虚
.......
子鸢呆坐于残存的山峰之上,除了她所在的这座山峰,碧羽宗已经找不到一座完好的山了。
不仅是碧羽宗,整个碧羽天也处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到处是风雪肆虐的残骸,再难寻见碧羽天曾经的景色。
可子鸢的目光却凝望着极远之处。
不知何时,子鸢的身后冒出了个清冽的身影,子鸢头也没回地问道,“你没找到他吗?”
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那不关你的事。”
子鸢紧咬唇齿,眼底暗沉。
什么叫不关她的事......那分明......
可子鸢又无法反驳,回想起那一幕幕,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缓缓将其握紧。
归根结底,或许还是她自己太弱了......
看着这副模样的子鸢,凌霜嘴角不由得掀起一抹嘲意,看向子鸢的视线隐约跳动着愤怒的火光,“现在再来悔恨是不是太迟了?”
子鸢听出这话里的责怪和嘲弄之意,可她还是无法反驳,唯有低下头。
碧羽宗也差不多毁了,凌霜虽然没有对无凤老母一脉之外的人痛下杀手,可碧羽宗也已经名存实亡。
这就像是她自己一样,都是应得的。
......
面具空间内,摆着十二张桌椅的地方却只有四人坐在这。
洛皓咂舌,满是惊叹道,“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找的神仙姐姐,实属吾辈楷模......”
这番话引得场中其他三人同时投来鄙夷的眼神,坐在紫微大帝位子上的渺月更是直言不讳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想的就只有这种事?”
北斗星君从几人那听完了大致的经过,皱着眉看向空无一人的北方鬼帝位子,“你们说荡魔剑宗的宗主就是王灵官,而且他为了夺得北方鬼帝的力量从而设下了这个局,那从此以后,北方鬼帝的位子是不是会彻底消失.......”
这番话也说出了其他几人心底的担忧。
苏远不知所踪,而北方鬼帝面具破碎的画面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王灵官可以夺得北方鬼帝面具的力量,那自然能夺得其他人面具里的力量。
想到这,金德星君略显忧心道,“王灵官已被那神秘强者钉死在荡魔剑宗山门之上,万剑穿心,却始终残留着一口气......他或许已不是什么大碍,但我怀疑这件事或许没这么简单......”
渺月也赞同这一点,“事后我感觉这件事太过巧合,总觉得,王灵官针对苏远不单单是为了夺得北方鬼帝面具的力量那么简单......”
北斗星君揣摩着,“他既是荡魔剑宗神隐了千年的宗主,又是王灵官面具持有者,千年里却几乎没有任何消息,独独这个时候布局针对一个北方鬼帝......”
几人心底都有所感觉,察觉到哪里不对,可又没法说清楚,讨论到最后只好作罢。
渺月望着往日里苏远会出现的地方,眼底浮现的尽是那一日的往事,“但愿苏远还在某一方世界安然活着......”
金德星君也苦笑起来,“不然那一位怕是真要把五界十天给翻一遍天......”
洛皓:“苏远你可千万不能死,不然我到哪学傍神仙姐姐的招术啊.......”
......
共治地府?
说实话苏远对这个提议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念离并非开玩笑。
甚至这也不是提议。
念离当着诸位阎罗殿面宣布完,也不管阎罗们有没有异议,就将他们赶出了殿外。
看着低头依在怀里的念离,苏远凑到她耳边准备开口道,“其实我......”
但话还没说完,念离忽然抬起头,她似是鼓起勇气般瞪大眼睛直视着苏远,然后在苏远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将苏远推倒在宽大的黑石王座上。
念离撑着苏远的胸膛跨坐在他身上,将苏远压得死死的,而苏远体内还在涌来阵阵虚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念离,你......!”苏远的眼前飘扬着的是念离那一头璀璨的白发,发丝顺着念离那娴静的瓜子脸蛋垂下,愈发将念离的身姿衬托地缥缈,衣裙下,那带着温度的娇躯就贴合在身前,唾手可得。
念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羞意,雪白的贝齿也紧张的咬住红唇,轻轻颤着似是有话语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我......我有许多话想和夫君说......”念离轻颤着倾吐出低低地声音,“但是......我说不出口......所以......”
念离居高临下地直视着苏远,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所以还是用行动来明说......
苏远感受到了念离的决心,可他虎躯一颤,抓住念离撑在身前的小手,猛然道,“不行,我现在有点虚!”
“我,我不会嫌弃的!”
“不是那个虚!”苏远握紧了念离的小手,谆谆道,“我刚刚大战过一场,元气大伤,甚至......原先的根基已经全毁了。”
从苏远大手中,念离感知到苏远所说的不是假话,苏远体内的气息几乎不像个正常人,就连普通人也比现在的苏远强。
念离眼底闪过猩红之意,“是谁......”
崔宗主的面庞浮现于苏远眼前,苏远轻声道,“是个......我会回去找他算账的家伙。”
既然苏远没有选择透露,念离也不好继续追问,直到此刻稍有些冷静的念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荒唐。
而且现在两人的姿势有多难堪。
一时间,念离处在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将脸庞埋在一头白发下,一言不发,在苏远看来,就如同失了魂的人偶。
苏远看出了念离的难堪,虽然这家伙嘴上一口一个夫君,可她并未发现,自己或许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能接受一个‘夫君’出现在身边。
想到这,苏远叹口气,直接将跨坐的念离拽到怀里搂住。
突如其来的转变使得念离的身形僵住,可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形后又立马放松了下来,借着苏远那凌乱的衣衫掩盖滚烫的脸蛋,念离只露出一双羞红的眼睛,趴在面前之人的身上将自己埋没在其中。
第330章 面中面
从苏远身上传来浅浅的匀称呼吸声,就连抓着自己衣衫的白皙小手也垂了下去。
苏远发现念离竟然就这么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松了口气的同时苏远也终于有时间梳理碧羽天发生的诸事。
苏远当前能肯定,王灵官是荡魔剑宗内一系列事件的幕后之人,从一开始苏远所撞见的地使大人以及宗内那名为子安的叛徒,两人暗中炼化所谓烛油,只为了得到仙性,再到潜藏于宗内的皮仙,若无宗内之人庇护,不可能在两位宫主的面前逃脱。
不,甚至有可能,两位宫主也和王灵官脱不了干系。
后面被关押起来的子安莫名其妙的失踪,找不到一点踪迹,也印证了宗内存在庇护之人这一点。
而王灵官这所为种种,给苏远的感觉根本不像是一宗之主的感觉。
无人能凌驾其头上的一宗之主,本身就有着无可匹敌的实力,想要什么得不到,想要做什么没法做,却独独在暗地里做如此多的动作。
这种感觉......更像是一个鬼鬼祟祟的鸠占鹊巢者。
王灵官,是一个窃宗者。
王灵官所担心或者说惧怕的,是荡魔剑宗原来的主人,那真正的荡魔剑宗的宗主。
但另一个问题又随之而来,能让王灵官惧怕的,以至于需要做如此多手段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苏远这时又发现体内的情况相当糟糕,除了晋升七阶时神魂和肉体合一,获得的七阶之躯外,他所修习的荡魔剑法,所炼化得到的仙性,荡然无存。
而苦海剑也消融为血海,不复存在。
看着往日悬浮着本命玄剑如今却空荡荡的丹田,苏远唯有苦笑。
这样看来,他除了力气大了点,身体砍不坏之外,和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在,他身上的伤在被血海裹挟着消失之时修复了,胸前被剑透穿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想到自己那张北方鬼帝的面具被王灵官吞噬殆尽,苏远不由得轻叹一声,“这是个到处吃人的世界啊......”
没有了北方鬼帝的面具,苏远也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立马从古地府出去也似乎不现实,就他现在这个体内状况,随便一个无名小卒都能轻易压制他。
就在这时,苏远忽然注意到空荡荡的丹田角落,有一块碎片。
那碎片极为眼熟,正是曾经北方鬼帝面具的一部分,苏远将注意力聚焦于这块碎片上,发现这块碎片似是附在什么东西之上,碎片后的东西隐隐绰绰,隐约能看出一个虚无的轮廓。
苏远顿觉不对,就在他想要看清楚那虚无的轮廓到底是什么东西之时,只见从丹田各处飞出道道流光,一块块曾经北方鬼帝面具的碎片飞来,汇聚于这块碎片周围,重塑了一块裂纹横亘的面具。
面具上所绘,依然是北方鬼帝,面具遍布裂纹,正好和下方的虚无轮廓重叠,这看上去就好像......面具之下藏着另一副面具。
苏远的神识缓缓触及碎裂的北方鬼帝之面,想要将其拿出,可在触及的那一瞬间,北方鬼帝之面却如同蛋壳般悄然剥落,将下方的虚无轮廓彻底露了出来。
在苏远的视线中,那虚无轮廓由虚转实,终于将其样貌展现了出来。
当苏远看清到底是什么样貌后,脑中轰的一下几乎成了空白。
那同样是鬼神的面具,只是,面具上的神仙乃是有着真武大帝之称的......荡魔天尊。
北方鬼帝的面具之下,竟然藏着荡魔天尊的面具?
这是苏远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可随即他又意识到,或许根本不是这样,而是恰恰相反......从一开始,这就是荡魔天尊的面具。
北方鬼帝的面具只不过是个假象。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其他面具持有者都拿到了相应的仙神传承,而苏远却没有得到一丝关于北方鬼帝的传承。
苏远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如此。
他盯着那刻画着肃穆仙神脸孔的面具,脑海中倒映出一尊荡魔天尊的形象,这荡魔天尊的形象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其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然道出了诸多秘辛。
一些东西渐渐被串联,苏远此前的困惑也有了答案。
若说实力在八阶之中罕有敌手的王灵官还能惧怕什么存在,那或许唯有更为古老的仙神......
那些天尊菩萨们......
那些隐于人们不知处不出世的古老者,可能一直在静静注视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等待着一个回归的契机......
来回到这个......吃人的世界。
念此,苏远看向荡魔天尊面具的视线越发幽然。
哪怕是在诸多天尊菩萨之中,荡魔天尊也是地位极为特殊的一位,有人称北方黑帝,有人称玄天上帝,但奇怪的是荡魔天尊于道教派系仙神中的地位很奇怪。
道家仙神三清六御五方五老二十八星宿十殿元君七十二功曹,此为诸多人所知的排列,三清之名更是响彻诸天,六御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天尊。
这六御乃是北方北极紫微大帝,南方南极长生大帝,西方太极天皇大帝,东方东极青华大帝,天上玉皇大帝,地下后土皇地只。
起初六御之一的北极紫微大帝手下有四圣真君,并称北极四圣,北极四圣之中有一佑圣真君,被尊称真武元帅,此时尚还只是真武元帅,可随着其声名鹤起,其竟然渐渐成为了和北极紫微大帝并称之一的真武大帝。
或许是扫荡天下妖魔妖崇有功,又或者是其他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真武大帝成了比肩甚至超越六御的荡魔天尊,只在三清之下。
苏远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好巧不巧,他的过去或多或少和六御中的几位天尊产生了纠葛。
北极紫微大帝......其现在的传承者正是苏远熟悉的渺月。
西方太极天皇大帝还有着另一个名称,勾陈大帝......
而东方东极青华大帝,就是拥有着一头九头狮子坐骑的太乙救苦天尊,那九头狮子名为九灵元圣......
六御中的三位天尊都已和自己有了纠葛,再当这荡魔天尊的面具浮出水面之时,难免让苏远产生连串的猜想,可猜想毕竟只是猜想,苏远还不能明确,只是隐约间,苏远意识到自己或许早已被牵扯进一场大局中。
一场......古老仙神们布下的大局。
第331章 不准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王灵官真的只是代表他自己的意志在行事吗?
王灵官的背后......有没有可能也是某位古老仙神......
王灵官在荡魔剑宗的所为,都是受古老仙神指使,一切,皆为了对付苏远当前所见的这一副意味着荡魔天尊存在的面具。
苏远忽然笑了。
难怪王灵官肆无忌惮地联手碧羽凤布下一局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北方鬼帝之面吞噬,怕是在王灵官眼中,根本就没意识到北方鬼帝之面下还有一面,苏远所持有的根本不是北方鬼帝之面,而是荡魔天尊之面。
念此,苏远不由得想到,面中面这一手,当真是好手段,除了此刻的苏远,怕不是将其他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也包括那些可能在暗中默默关注着的古老仙神。
苏远的神识退出了丹田,这时候他不再遗憾北方鬼帝面具的破碎,摆在手上的是更为神秘的荡魔天尊之面。
至于荡魔天尊之面其中的传承,苏远并未从面具中感知到,但苏远也丝毫不担心,只因他已有了眉目。
荡魔天尊的传承,或许还要回到荡魔剑宗之后才能一观,荡魔天尊和荡魔剑宗之间,势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荡魔天尊之面彻底现世,若有什么东西还能隐藏着未被发现,那唯有荡魔剑宗之内了。
甚至,王灵官潜藏荡魔剑宗如此之久,也是为了这藏于荡魔剑宗之内的传承。
但从现在来看,他似乎并未成功。
弄清楚了一连串事情的因果,苏远思绪畅通了不少,又开始思索接下来的修炼一道。
摆在他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乃是重修荡魔剑法,炼成本命玄剑,重新回到此前的境界,依照苏远的经验,本命玄剑晋升的障碍对他来水几乎等于没有,重返境界的路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漫长。
另一条则是彻彻底底地依靠炼仙为性法,靠着杀戮炼化之道快速地重回七阶,乃至更上一层楼。
后者无疑是比前者要更快的,但苏远却犹豫了。
仙性这种东西,本就是从他人那夺来的,不是自己的东西......早晚也会被别人夺走的。
苏远从心底对仙性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可有时候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东西,比如此前为了子鸢,苏远下定决心利用炼仙为性法诛杀炼化了不少唤尸门的人。
虽然苏远不会为唤尸门的人感到可惜,可或许是模拟中的种种经历,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是让苏远对仙性生不出好感。
至于荡魔剑法,苏远也生出了一丝不安,王灵官能让荡魔剑法一直流传下去,谁知道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荡魔剑法之中又有没有任何暗改。
若荡魔剑法真是荡魔天尊一手传下来的绝顶剑法,苏远不信王灵官会有那么好心让其就这么传下去。
苏远最后时刻被王灵官压制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这样一来两条路就都堵死了,苏远似乎再没路可走了。
就在苏远沉思之际,身前的雪白脑袋轻轻动了动,随后苏远就对上了一双抬起来如同小鹿般的眼眸,那眼眸起初还是一阵懵,可在对上苏远的视线之后就变成极为羞涩的动摇。
“我,我没睡着.......”念离悄悄将眼眸收至别处,低低辩解着。
苏远也极为配合地摆出一副严肃样,“嗯,我信......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衣服上的口水擦干净。”
念离顿时大惊失色,倚着苏远胸膛将自己身子半撑起来,略显慌张地在刚刚趴下的地方寻找着打湿的印记,同时嘴里还在道,“我不是故意的......”
可入目之处,哪有一点打湿的印记,有的,也只是折腾一番后被弄乱的褶皱。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念离低下头,一头白发顺着耳畔滑落,将其面容遮蔽在阴影之中,待到其再度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满是温柔可亲的笑容,“夫君真是狡猾呢......”
苏远的眉头猛烈跳动起来,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旺盛,随着念离脸上的温柔笑容越来越强烈,她抓住苏远双臂固定在黑石王座上,力气也是越来越大。
“等......等下,念离,我也不是故意的......”苏远想要挣脱,可虚弱的他在念离面前只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苏远越是动弹,念离的力气就越大,到最后,苏远似是认命般停止了反抗,闭上了眼,等待着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
可苏远等来的只是一头扎进怀抱里的柔软身躯,还有那死死缠住自己的柔荑,那双小手和脑袋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搁置之后就再也不动了,苏远耳边也传来极低极低差点听不见的嘀咕声,“罚你一整天不准动......”
苏远愣了下,本来都做好了的心理准备霎时间全无,唯独剩下了对面前雪白脑袋的柔情。
看来念离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自己......
想到一个人先是被困在冰火双重地狱千年,然后又待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不知待了多久,等来的不是想见的人而是一群鬼东西,苏远眼底越发温柔。
他也顺着念离的姿势,将其紧紧搂在怀中。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真正的念离面对面,同样,也是念离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自己。
闻着那白发飘出的淡淡馨香,苏远心想,这种感觉也不错。
第332章 他代表酆都
古地府不见天日,常年笼罩在一种昏沉的黑暗之中,仰头看去,好似头顶的那团黑暗是活的一样,随时都能压下来。
苏远踏出殿外,漫步在这名为酆都的古城之中。
酆都中除了中心的主殿之外,便是十座分立中心青石大道两侧的十宫殿,是为十殿阎罗的道场。
城中还蓄有阴兵阴将,各处关口之地都设有军营,俨然是一座守备森严的大城。
苏远对这些军营倒是丝毫不陌生,曾经统御兵马数年,早已习惯了军旅生活,见到阴兵阴将,颇觉奇特。
他们和活人看上去差不多,唯独身上阴气阵阵,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力量源泉,依靠着阴气强弱,从而分出兵将之差。
苏远在一众阴兵诡异而又直勾勾的眼神中走过,那些阴兵们能明显感觉到苏远身上没有阴气,不是同类,而在阴兵们的最前方,一个手持长戟的阴将猛然将视线转向苏远,阴冷地盯着他。
“活人?估计是阴差阳错间踏错到这生死之地......不将你送归往生竟然还放任你在酆都城中游荡,看门的是干什么吃的......”
他见苏远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脸上的阴冷愈发沉重,随后径直来到苏远近前,手中长戟一横,“停下。”
可苏远没有理睬,这让阴将的神色一冷,长戟携带着浓郁的阴气直朝着苏远的要害处刺来。
这一击要是戳中,常人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就算是修炼有成的修炼者也要受重伤。
苏远察觉到这阴将实力大约在五六阶左右,顿时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检验下当前肉身强度的机会。
虽然古地府中没有日月的概念,可苏远估摸着他来此也有好几天的时间,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只是体内依然空荡荡。
苏远眼底清晰地映着阴将长戟刺来的轨迹,所有可能的路径都被他锁定。
在诸多阴兵的注视下,眼见长戟就要落下,将那活人的身体戳个对穿,他们的眼中也都涌出一丝阴森的兴奋之意。
可苏远忽然动了,谁也没有看清苏远是如何动的。
阴将的长戟没有如他们预期般落下,然后血肉横飞,而是停在了那活人身前,只差一丝就能触及。
“你......”阴将的脸色剧变,挡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只手,一只阴气不侵利刃难伤的手。
苏远只伸出一只手轻易拦下戟锋,苏远略微挑眉,对自己当前的肉体强度还算满意。
苏远对阴将点点头,“还要练......”
然后指尖一弹,一股大力便将戟锋弹了回去,这股力气甚至传递到阴将,将其逼的退后数步才勉强化解。
就算苏远失去了七阶的修为,可他依然保留着七阶的战斗经验,还有这副身躯,无论如何,一个小小阴将根本不可能伤到他。
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被人一指弹退数步,阴将只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可他又深知眼前之人看似弱不禁风,却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骑虎难下之际,他见苏远转身要走,脸色难看地开口,“慢着,你不能走!”
“怎么?”苏远侧目。
“根据酆都律法,活人不得入,你......”阴将死死盯着苏远,“不该在这里......酆都可不是只有我一位阴将,且不说其他人,单单十位阎罗中的任何一位都能将你拿下......”
阴将话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苏远想到前些日子见到的十位阎罗,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出一道声音。
“他就代表了酆都,他说的话就是酆都律法......你说,他该不该在这里?”
阴将听闻这话,心底一惊,赶忙看向声音的来源,可当他看清来者之后,浑身的阴气忍不住一颤。
就连身后的阴兵阵列也在霎时间一肃,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迎面走来一眉目娴静淡然的年轻少女,如月般的白发倾斜而下,挂在耳后,垂在肩后,一直落到腰间,那面庞虽然年轻,但却隐隐透着铁血的肃穆,宛如九天神女般的面庞在这昏暗的地府中虽然耀眼,可却无一人敢对其生出不敬的想法。
这便是酆都的绝对掌控者,整个地府真正的主人,现任酆都大帝......
念离朝着苏远缓步走来,在念离的身后,跟着十位亦步亦趋的阎罗,此刻,十位阎罗通通瞪大了眼珠,齐齐盯向刚刚出言的阴将。
十位阎罗同时注视,这让阴将产生了莫大的压力,但更可怕的还不是十位阎罗,而是十位阎罗前面的大帝。
可这位大帝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其视线从未离开过那身躯略显单薄的活人青年身上。
念离一步一步走至苏远身前,肃穆的脸蛋上也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她主动挽住苏远的臂膀,依着苏远,温柔笑道,“夫君怎么又乱跑......”
苏远一边拉着小鸟依人的念离,一边朝另一个方向晃去,声音也渐行渐远,“不过是随便看看......”
留下的,只有站成一排宛如铜墙铁壁般的十位阎罗,十位阎罗,二十只眼,宛如实质的视线将阴将的脊背压得几乎抬不起来。
......
拉着念离,一路离开了酆都城,来到了人迹罕至的荒山,荒山遍地阴气冒出,看起来很是渗人,可念离在这样的环境里反倒如鱼得水。
站在山巅,能俯瞰大半个酆都城,还有更远处连绵不绝的奈何,一支看不到尽头的幽魂队伍正从高大的鬼门关延伸过来。
在酆都城前,一些血淋淋的刑罚之地,不断传出诸多怒吼声。
“我乃是霸霖天的至尊,我是七阶强者,我死后应供于祖庙,而不是成为阶下囚......”
“哼,什么至尊,一个初入七阶的家伙,竟然在入地府后妄图找替死鬼逃脱......加之你生前于霸霖天所做的残暴之径,本判官判你入畜道!”
“我是齐天皇朝的皇帝,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皇帝?古往今来,入地府的皇帝没有百万也有十数万,不缺你这一个......”
将这些情况一一收录眼底,苏远不由得感慨,“不论什么强者,入了地府之后都一个样。”
第333章 着急出去
念离寻了处崖边的平坦石块,挥去上面的浮尘,和苏远坐下。
“地府就像是一条路的尽头,只不过这个尽头是弧形的,是尽头却又是开始,这就好像......天地最根本的法则在这里运行,哪怕是我,也无法直接篡改这里的一切,我更像是一个执掌者,借助这里,利用这里,使用这里的一切.......”
念离的手置于石面,苏远的手覆在其上,轻轻抓着,两人的中间只隔着一只手的距离。
念离偏头对苏远悄声道。
就在这时,从古地府的头顶传出一阵汹涌的波动,那一层浓重的黑暗翻滚着,好似要被人直接拨开。
念离的神色一冷,淡淡哼了声,“又有老而不死的八阶强者想强闯地府逆天改命......要是无人驻守的地府或许还真能被他钻空子做到了......”
念离只是仰头扫了眼昏沉的天顶,顿时,翻滚的黑暗打开了一道裂隙,从中钻出了一道苍老的人影。
“这就是地府?”那苍老人影身形极虚,是神魂出窍的形态,他扫了眼地府各处,看到了井然有序的一切,随后脸色一喜,“没有比我更强的强者,哈哈,这地府也不过如此嘛,老夫续命的契机就在今天......”
可话音未落,苍老人影忽然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眼,入目处所见是一处山巅耀眼的白,于那耀眼之白中,是一双淡漠的瞳孔。
淡漠瞳孔宛如擦不掉的印记般印在了苍老人影的脑海中,原本满是喜色的脸庞也渐渐失去了任何表情,宛如活死人般僵硬。
苍老人影身上的磅礴气息也在一瞬间熄灭了下去,好似最后一丝烛火被一股狂风吹灭。
苍老人影缓缓向着下方坠去,待落到酆都城外,早有准备着用各种针对神魂的刑具将其拘住,一众执行者对苍老人影的下场丝毫不奇怪,那熟练的样子更像是早经历过好多次。
而在地府之外的某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至强者家族中忽然传出一阵悲戚的哭声。
原本从这个世界中飘荡出通往地府的气息也断了,再也找寻不回来,某些东西从这个家族中彻底离去,剩下的,唯有死寂。
念离的目光似是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世界的景象,可她收回淡漠的目光,毫不关心。
“这些人在死前才能感受到地府的存在,那种不断的召唤感会将很多人逼疯,逼到绝望......这样的殊死一搏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念离说完察觉到指缝间被填满,苏远的手掌和念离的手相扣,然后低头道,“那我以后要是也有这一天怎么办?”
苏远是带着调侃问念离的,可回答苏远的却是念离极为认真的目光,念离转动头颅,白发轻荡,娴静可人的瓜子脸蛋,一双眼睛闪动着莫名的光,她一字一句地答道,“你不会死。”
见念离这么认真,苏远也是一愣,然后又带着笑意问道,“可我要是真死了呢,然后也落到了你手里,落到了地府这无法篡改的一切里,注定要走向新的轮回......”
念离有些急了,嘟起嘴不满道,“那我就把地府掀了!”
“那你不就等于把自己掀了嘛,我反我自己......?”
“我不管,反正夫君不能死.......”
“傻丫头,天地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
......
苏远对念离的职权有了直观的观察,念离当前还处在一个很特殊的阶段,她无法离开古地府,但在古地府里,她近乎一个拥有无上权能的独裁者。
她在古地府里的存在,才保障了古地府的正常运转。
但苏远也对幽冥界和古地府的存在产生了疑惑,这一点,苏远也问过念离,得到的回答是:
“这或许是谁都没有料想到过的意外,幽冥界升格成为地府的一瞬间,权柄执掌者却回归到了古地府并重建了古地府,在天地规则面前,不论是幽冥界还是古地府,其主人都是同一人,而这两个世界都是天地承认的地府......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成了两个地府并立,往生的幽魂会在天地规则之下自动落到幽冥界和古地府之一,死后会随机分到两者其一.......”
回答问题的念离一顿,接着说道,“但这样的情况势必不能持续很久,这种错位持续久了,会带来什么不可逆的变化是谁都无法说清的,除非......是创世的那几位。”
“创世的那几位?”苏远未曾听过这样的说法。
念离也不是很了解,“我只知道,那是比三清、佛陀这样的古老者还要更古老的存在,他们开辟了最初的世界,形成了一开始的天地规则,其后似乎就一直未听闻他们的出现,天地也就一直自由演化,变成了如今的诸天并存的样子。”
随后念离继续回答最初的问题,“我虽是幽冥界的权柄执掌者,可幽冥界的情况似乎有变,最初的那十位阎罗里,有远古地府的余孽,他们曾是之前那位酆都大帝的手下,他们可不会重新臣服于我......我只知道,他们似乎一直在暗中谋划些什么,但无非也就是为了地府权柄,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谋划的关键和什么‘烛油’有关......”
“但不管他们怎么谋划,地府......都只可能是我的,我组建的这一切,就是为了重出幽冥界的那一天......本来我还觉得时机未到,但夫君你来了,或许是时候了......”
念离犹豫了一下,看向苏远轻声道,“我能感觉到,夫君你......很急着出去。”
第334章 回归幽冥界
昏暗的天空,隐约透着血色,落下的妖异红芒隐约将古地府的一切笼罩,显得比平日更加诡异。
而于这份难言的妖异之中,酆都城前正汇聚了一支肃杀的军队。
整装待发的阴兵阴将于十大阎罗的带领下,分成各部列成一片,远望过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念离身上的华裙落地,却又不沾染分毫灰尘,耀眼的白发于身后宛如无垢的神明,在这昏暗的世界里照耀于所有存在的心头。
城墙之上,念离的目光遥遥看向远处,那笼罩整个古地府的重重迷雾,黑得看不清,可此刻的念离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实力来破开这层迷雾。
念此,她的视线再度回首,看到了立于不远处的苏远,苏远虽然身无实力,可却有着那一副七阶身躯,也足以独当一面,和十大阎罗并立。
脑海中浮现诸多过往的画面,念离的眼眸微闭,娴静的小脸蛋上浮现丝丝柔色,随后,她猛地睁开眼,此前的一切表情都散去,唯有肃穆和威严。
她淡淡下令道,“破天......回归。”
随着念离令下,从她的身上荡漾起无边的伟力,整个地府都轰隆隆响应,所有的一切阴气都似乎聚集在念离身上,随着念离指尖的抬起向着笼罩在地府周围的黑雾破去。
黑雾中打开了一道缝隙,随着古地府阴气的不断灌入,裂缝还在不断变大。
当裂缝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天空上响起惊雷,似是被撕扯的断裂声,又似是云暴的尖锐摩擦声,而天......从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像是闭合的盖子被打开一样,倾斜着向上翻起,露出的口子越来越大。
......
幽冥界,谛听面前站满了十位阎罗。
“谛听大人,天尊菩萨未归,单凭您是无法阻止我们的,况且......这事对您也不是没有好处,幽冥界权柄已不在我们任何一方手中,但靠我们的方式,多少还能夺回一部分权柄,这样菩萨归来时,您也有个交待不是。”
那些阎罗隐隐分成两派,其中一派的阎罗淡然地对谛听道,虽然他们的实力不如谛听,可却丝毫不惧谛听。
谛听谨慎地盯着面前这一派阎罗,他深知,这些人是上古地府遗留至今的隐秘存在,他们在上古地府前任酆都大帝还存活之时就是不比自己弱的存在,如今不知依靠着什么手段苟延残喘至今。
不,不应该是苟延残喘,应是刻意活到了今日,只为了悄悄谋划一些谛听所不知的事情。
听着这些人的话,谛听深知不可轻信,若真如他们所说去做了,或许是能得到些许幽冥界地府的权柄,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大的隐患藏在背后。
谛听沉默间,说话的这一派阎罗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天空轰然巨响,宛如天塌了般,整个幽冥界地动山摇。
谛听和阎罗们脸色大变,怀疑难道是上次那位无名大能发现了什么又折返吗?
横贯幽冥界的大地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可怖的裂痕,宛如大地伤疤一样,这场景让谛听猛地想起什么,曾经,这幅场景也出现过一次。
那一次,大地裂开之后,一副棺材落入了其中,从此再无音讯,怎么也寻觅不到。
难不成是上次的无名大能察觉到天地棺的存在并且将其揪了出来吗?
谛听心底震动,想不到上次的那清冷如仙子般的大能竟然能直接硬刚大帝所留天地棺。
大地裂开,下一刻,无边的黑气从中涌起,这是重叠到难以看穿的阴气,如此浓厚的阴气,于谛听和幽冥界阎罗的眼中,化作了无边的阴兵阴将。
而于这些阴兵阴将中,立着一道无比耀眼的身影,那一头璀璨的白发静静垂落,宛如一条月白的河流倒映在所有人眼底。
紧绷的娴静脸蛋,于一身凸显曲线长裙的包裹下,愈发显得一种别样的气质,那是一种......重新君临的气质。
谛听脑中轰得炸开,它虽然没有亲自去看过虚境中被关押的存在,不知道她的样貌,可它认得那独一无二的属于权柄的感觉,整个幽冥界霎时间齐齐向着这个耀眼的少女臣服,似是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
“是她!”谛听的喊声连带着让分成两派的幽冥界阎罗们也认了出来,当初他们可都是亲历者。
不仅如此,他们还忽然发现了一个极为眼熟,眼熟到甚至有些心惊胆颤的身影。
“他、他还活着?!”谛听不敢置信。
那顶天立地强行将幽冥界的天给撑起来的巨影,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始终忘不掉,还有那决绝一抓,将载有九灵元圣的往生镜一同擒至手中,随着天地重新闭合一起化作云烟。
本以为他和九灵元圣一起死去,可谁能想到,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又出现在了眼前。
可下一刻,谛听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不是他......实力不一样,而且,他是......”谛听从白发少女身旁的人身上感受到了那虚弱的气息,实力甚至比自己还要弱小。
幽冥界的阎罗们在看到白发少女身旁人时,眼底先是出现一丝害怕,随后便是深深的忌惮。
尤其是刚刚对谛听开口的那一派阎罗,他们的计划全因这个人而毁掉。
在听到谛听的喃喃后,他们又皱起眉头,“不是他?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
谈话间,重新君临幽冥界的念离立于天际,俯瞰着这片她曾经遭受千年折磨的土地,不禁低语道,“还是那么丑陋......”
黑水横流,熔岩四溢,嘶哑哀嚎之声到底都是,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甚至,念离还看到了远处的遗迹。
那是一处大战遗迹,倒塌的山脉不计其数,大地千疮百孔,像是有过两个巨人在此处厮杀留下的。
中心处,曾经有一道小小的枯焦身躯,永远地被置于寒冰和火焰中,面目全非,连惨叫都无法发出,连灵魂也无法得到救赎,爱不能,死不得。
苏远也知道念离在想着什么,他主动抚上了念离的手,悄然握住,念离微微偏头,看到近在咫尺的面庞,娴静的眉眼微微弯起,展现出了只对一人露出的笑颜。
然后,念离一步踏出,来到了谛听等人的头顶,她冷然盯着这一众存在,眼底,杀意涌动。
第335章 地府归一
尤其是谛听下方十位阎罗中的六位,念离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异样的排斥之感。
那是他们企图和自己争夺幽冥界地府权柄的象征。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但毫无疑问,他们的存在已经跨过了他们的边界,觊觎着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念离轻轻抬手,无边的压迫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而来让那六位阎罗面色大变。
“怎么会......你怎么,提前出来了?!”
“等等,我想我们还能谈谈.......”
可念离并未打算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于念离心念转动下,那六位阎罗的身躯霎时间枯瘪下去,某些哀嚎着的黑气从中冒出,萦绕在倒下的枯瘪身躯旁,挥之不散,一些幽暗的话语从中传出。
“大帝......我们再无侍奉您的机会......”
“她不是我们的大帝......”
“这地府......终究还是改天换地了......”
随着他们身死,念离身上的某块东西似是彻底补全,不知道他们此前布置了什么手段,念离遥遥对着幽冥界的天空一摄,从四面八方顿时飞来无数道流光。
这些流光落于念离的手中,汇聚成了一块光球,其中透出的气息苏远极为熟悉。
“这是......仙性!”不仅如此,苏远还从这些流光飞来的方位看出了一些蹊跷,这似是某种大阵,其作用并非炼仙为性法那般强横霸道,以直接炼化夺取为目的,而是巧妙地承转嫁接,以夺取某些冥冥难言之物。
看来这就是这些阎罗所行之事,但在念离面前,不过挥手便破灭。
本以为到此就会结束,可随着道道流光的汇聚,整个幽冥界又犹如沸腾的油锅开始出现无端的呐喊声,那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山呼海啸,声势越来越大。
念离只是瞥了眼便道,“暴动的幽魂,大概是后手,不过也无关紧要......这便交给阴兵阴将处理。”
念离的话语刚落,她从天地棺内带出的阴兵阴将在十大阎罗的率领下有条不紊地向着幽冥界的各个方向开始镇压,一场世界级的大战一触即发。
可念离的神色毫无波动,一张娴静的小脸蛋转而看向谛听和剩下的四位阎罗,直接道,“尊我为地府之主,或者和他们一样......”
念离知道谛听背后是什么存在,可她不在乎。
她已是新生的酆都大帝,她继承了酆都的一切,自然也继承了属于酆都大帝的气场,她已站在这诸天的......顶尖之列。
那四位阎罗本就是九灵元圣随手从幽魂中挑选的,并无何特殊,于念离面前丝毫不敢抗衡,反倒是谛听极为复杂地盯着念离和苏远,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抉择。
“果然是要走到这一步......”谛听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就是那柄剑吧。”
谛听是问苏远的。
苏远并未回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谛听继续说着,“当初天地棺被你逼出之时我就已经足够意外,可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你强行将她送入天地棺......而她,能成为新一代的酆都大帝......”
谛听叹口气,“罢了罢了,既然大帝重临,这地府也是该属于她的,我也不会占着不放,这一代的地府,彻底地只属于酆都大帝一人了......”
“只是......”谛听幽幽地盯着念离,又看向苏远,“你们是否听说过一个宿命......”
“什么宿命?”苏远问道。
“一个漫天神佛都将面临谁也无法逃避的宿命......”谛听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是有些惧怕的含义在其中,“那是一场必将迎来的大劫......为了延缓大劫的到来,神佛们甚至能够沉睡万年.......这场大劫,神佛们将彻底从天地间抹除,不复存在.......”
“当然,这也包括继承了酆都大帝之名的你。”谛听炯炯地盯着念离。
念离微微皱眉,但却丝毫不惧,“那又如何?”
见念离这般,谛听叹口气不多说什么。
倒是苏远心底生出了别样的想法,漫天神佛都无法避免的宿命......
那和荡魔天尊沾上了关系的他是否也会面临这样的下场呢?
大劫将神佛们从天地间抹除......包括酆都大帝,地藏王菩萨,乃至其他的天尊神佛......谁都不复存在......
这玄之又玄宛如语言般的话语令苏远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他又像是触摸到了门槛一样,隐约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在看清那场天地大局背后的真相。
或许荡魔天尊面具之上叠加着北方鬼帝面具这样的布置,也和这场大劫息息相关。
只是苏远当前所知还是太少,这场局,以他当前的实力还没有资格参与。
谛听或许知道些许,但苏远觉得谛听知道的也并非就是真相,谛听也不过一知半解,甚至,连参与者都算不上。
谛听见自己说得够多了,于念离注视下,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投向幽冥界之外,彻底离开了此方世界,从此,最后一方掺手地府的势力也没了,整个地府完完全全变成了念离一人说了算。
阴兵阴将还在和暴动的幽魂战斗,训练有素早有准备的阴兵阴将在面对数量几倍乃至几十倍于己方的幽魂时丝毫不落下风,一步一步将幽冥界的地盘收归己下。
当整个幽冥界彻底落入念离手中时,随着念离心意驱动,天地棺从至深至暗的裂缝地底缓缓浮现,出现在了幽冥界,某些东西,悄然顺着天地棺和幽冥界之间的联系,一点一点融为一体。
两个地府并立的情况将成为过去,从今往后,将只存在一个地府,一个新生的地府。
念离则是地府之主。
这种变化发生中,不知何时,幽冥界中出现了一道毫不掩饰的冰寒气息,但在有主的幽冥界之中,这样的气息就像侵犯了兽王领地的野兽,引起了兽王的关注,只是......这只野兽怎么也不愿跨出地盘。
第336章 针锋相对
念离于早在这道寒冰气息出现前就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遥遥看向来人的方向。
和往日目光中的淡然温柔相比,此刻的念离,尚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
念离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苏远的注意,苏远心底一惊,随后整个幽冥界便席卷过一道寒风,某个庞然大物似从天外降临。
苏远眼底顿时涌现诸多想法,最后定格在碧羽天被血海彻底包裹前所看到的那熟悉倩影上。
凌霜......
念离昂着头,目之所及处,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道身影,那身影,朦胧清冽,宛如九天之上的清冷仙子下凡,飘渺不可寻,一身湛蓝长裙,裹住窈窕身躯,配上那绝色姿容,令人神魂倾倒,可就是这样一道身影,却散发着噬人的寒意。
凌爽冷冷盯着下方那一头白发的娴静少女,少女的姿容和自己相比各有所千秋,只是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但更重要的是,在这处名为幽冥界的世界里,两人隐隐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她们彼此心头都明白,要想解决彼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凌霜的目光扫过白发少女周围,眉目间隐隐有一丝急切,“他在哪?”
凌霜的问话使得就在念离身边的苏远一愣。
这是......何意?
念离轻轻掀起嘴角,缓缓道,“谁知道呢......你闯入我的领地,一来就质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按你这样行事,恐怕天地间谁也无法给你解答。”
凌霜被一番话问得神色更显冰寒,眼底的急切愈发明显。
明明刚刚就捕捉到一瞬的......
可任凭凌霜再怎么看去,再也找不到刚刚捕捉的那一丝气息。
凌霜对眼前那披着耀眼白发的少女,视线越发冰冷,而念离也丝毫不让地回以无比凌厉的视线,两人间暗流涌动,肃杀的气氛愈演愈烈。
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出现在面前,凌霜那张似是变了又似是没变的绝美脸蛋,让苏远陷入一阵恍惚,分隔了不知多长的空间,又分别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兜兜转转,凌霜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却好像还是那个会抱着自己傻笑的娇憨少女。
得亏她能一路找过来......
这一路上的艰辛,苏远不用想也能知道,可能比凌霜抱着自己走过的三年山路还要难无数无数倍吧。
念离的表现也让苏远渐渐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念离或许是动用了她身为幽冥界之主的力量,硬是隐去了自己的存在,至少在幽冥界这方地界,念离并不惧任何人。
但苏远的心也缓缓沉入了谷底。
他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发生了.......
凌霜明白今日想要不动兵戈地找到他是不可能了,哪怕面前的白发之人是这方世界之主,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她也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掌,雪白的玉指轻握,无端的冰雪飘出,汇聚成一柄她曾经想要抓住却没能抓住的剑。
凌霜轻挥冰剑,直指念离,天地也随着变色,隐隐有冰雪风暴汇聚,昏暗的天空变得越发黑暗,厚重的黑暗里,一头冰爪冰翅冰躯的巨物伴随着凤鸣若隐若现。
念离也不甘示弱,勾勒着淡淡笑容的嘴角轻抬,一尊暗沉到吞噬一切黑暗的黑石王座于天际另一方展现,黑石王座之上,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看不清面容的尊主,气质肃穆,扩散着无边威严。
两方针锋相对之下,诺大的幽冥界霎时间都变得极为渺小,成为了两尊大人物斗法的角斗场。
无数幽魂界原有的幽魂以及那些无常功曹之流夹在两尊大人物中间,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异动。
整个幽冥界安静地仿佛只有一只冰凤和一尊黑石王座,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而就在这份寂静之中,白发少女的身侧踏出了一道人影。
苏远只是做出了一个动作便破除了念离对其施加的隐匿。
而这也是苏远主动做出的选择。
苏远的眼中闪动着千般万绪,牢牢地将冰凤风暴之前的人影记在心头,口中低声喊道,“凌.......霜......”
这两个字有如魔力般,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凌霜陷入了一刻的失神,思绪顺着这两个字一瞬间回到了最初的最初。
在九圣面前,抱住自己在自己耳边低语的声音,就是这......
无论过去多长时间无论历经何种磨难,她都不会忘记这声音。
声音的主人就在前方,只要凌霜稍稍转动视线就能看到,可她却于此刻退缩了,无边的风暴在顷刻间散去,冰凤也眨眼消失不见。
唯独凌霜的眼眸低垂,睫毛轻颤,不敢多看一眼。
无数次的幻想中,她料想过千百种再次见到彼此的情景,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如梦似幻,只觉得一切都虚假地不真实。
见凌霜这副模样,熟悉感顿时涌上苏远的心头。
过去了这么久,还是那个傻瓜,一点没变......
苏远不由得笑了笑,“傻丫头......”
这声呼唤让凌霜生起了一丝勇气,她期盼着,忐忑地缓缓抬起眼眸,一点一点将面前之人收录眼底,先是脚尖,然后是垂下的长袍,再到躯干和双臂,再到......下巴。
她的目光在这停留了下,当初所抱的遗憾,便是于破剑先生消散的最后一刻没能看清他的样貌。
视线的最后,只看到了半张脸。
如今还是那半张轮廓,不同的是,这半张轮廓不再是残缺不全的了......
凌霜的眼眸轻轻颤动着,终于彻底将那张脸庞映入眼帘,一如当初水中镜见到的,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人安心。
“我......”轻咬着唇齿,不复之前强势姿态的凌霜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颤巍巍开口,可话语还未说出,某些想要倾诉的东西还未传达,于她的眼中,忽然见到眼前那人的身侧多了一道白发身影。
白发身影朝着站立的青年伸出手,极为自然地挽住青年的手,带着娴静温柔的笑极为自然地立在其身侧,小巧依人,恰似明媒正娶的正妻,定定地注视着凌霜。
“夫君.......”
第337章 看见的是我
从身旁传来的呼唤让苏远瞬间冒出涔涔的冷汗,面色一僵,手边传来的柔软在此刻却是那么地让人感到煎熬,就好像是某种酷刑一样。
可苏远却又不敢松开,他脑海中唯飘过一个念头......怎么偏偏非要是这种时候让念离和凌霜遇上了。
这让苏远根本没有一点准备的机会。
凌霜的眼底死死映着那只抓住苏远手臂的小手,宛如那是什么至阴至邪必须要铲除的事物一样,巧笑着的念离,也一并被她映入眼底。
可更令凌霜身躯一僵的是耳边听到的话语。
夫君......
夫君......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等......为什......不......不对.......
一瞬间,凌霜脑中的思绪极乱极乱,甚至难以连成具体的话语,她的身躯在半空之中颤了颤。
苏远本以做好了最坏打算,刚刚有息事宁人倾向的两人恐怕又要大打出手,可出乎苏远预料的是,凌霜只是垂下头,没有任何言语,nuo动的嘴唇也只是在最初见到这一幕时动了几下,此后再无动静。
可凌霜越是这样越让苏远心底的不安更加强烈,可于无声间,苏远看到了退缩。
凌霜她......向后退去了。
她......选择了退缩......
在苏远错愕的眼神里,凌霜低着头,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形直接从幽冥界消失了,那股君临天下的寒冷也随之一同散去。
可苏远非但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怅然若失,似是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而那东西,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回来......
苏远怔在原地间,依着他的小手却悄然间紧了紧,“夫君,你要怪就怪我吧.......”
强敌退去,幽冥界的气氛都为之一松,念离也恢复了往常的娴静,她平和地注视着苏远的变化,最终只是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对此,苏远唯有苦笑。
深重的苦恼缠上他的心头,直到此刻,他才开始真正思考如何处置她......还有她们之间的关系。
......
碧羽天,曾几何时被奉为一界之主的碧羽宗已经覆灭,伟岸的山门遗址之上,只残留着诸多抹不去的遗迹。
可于曾经那被称为赤鸢峰的山头上,却依然如旧。
子鸢无神地凝望远方,如今的赤鸢峰,更像是一座囚笼,一座关押着她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囚笼,当初的一幕幕依然历历在目,让她喘不过气。
背后传来轻微的动静,不用猜子鸢都知道那是谁。
如今形势之下,敢来到赤鸢峰的除了那一道屠戮了不知多少人的存在外,再无他人。
一如往常地,子鸢并不觉得这个存在能带来什么消息,眼中的失神依然,可那存在却和自己一样久久凝望着远方没有离去。
这样的的异常使得子鸢心头翻涌起思绪,眼底微微恢复了些神采,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期盼问道,“你.......找到他的痕迹了?”
子鸢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可这却让子鸢越发激动起来,“你找到了......?你真找到了?他没有死对不对?”
可不论子鸢如何追问,得到的都是沉默。
子鸢向其看去,起初抬头还没能看清,当子鸢再三看了许多眼后,才发现,那屠戮了不知多少人的冷酷存在,此时的表情却是难言的落魄,宛如路边被人丢弃的小狗,迷惘地站在路口,低下的头颅就是那低垂的尾巴,不知该何去何从。
“你......”子鸢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能说出。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这一刻,她莫名地感到有一丝同情,两人的心境好似在此刻畅通,感受到了彼此心底最深的感悟。
良久,身旁才又传出动静,子鸢再度回头看去,凌霜已然离去,不知所踪。
......
苏远仰头注视昏暗的幽冥界天空,意图再看到那湛蓝的倩影从天而降,可却再也没有等到。
念离于苏远身旁坐下,将头靠在苏远肩上,低低地声音传来,“夫君,对不起......”
苏远摇摇头,“不,这不怪你......不如说,这全都怪我,你一开始将我隐去是对的,这种时候......不见或许才是最好的,但我却......”
只是这种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凌霜已经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苏远也陷入了一阵的迷惘,重新见面的喜悦荡然无存。
念离轻轻的声音又响起,“我......有些羡慕她......”
苏远一惊,“为什么要羡慕?”
念离歪着头对苏远笑了笑,“能让夫君如此魂牵梦萦,我难道能不羡慕吗?”
这话让苏远心头顿时生出愧疚,一时间陷于纠结和苦恼之中,反倒冷落了念离,这事并不怪念离,但却好像是念离承受了代价一般。
苏远揽住念离的纤腰,将之拖入怀中,抵着那柔顺的白发,闻着馨香满怀歉意道,“对不起......”
“不......”被拖入怀中的念离起初还有些放不开,脸上浮现一抹醉红,可当她渐渐习惯后,就缩着身子,让自己尽可能地依偎在苏远怀里,满脸安心道,“夫君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介意她.......不介意还有其他人......只是,至少在我身边时,我希望夫君能看见的......是我。”
“不然......”念离低下眉头,娴静的小脸蛋罕见地直接表露出了不开心,“就算是我也会吃醋的......”
念离倾吐的是真心话,苏远能听得出来,可念离越是这样,苏远越是难以抉择,最后怀中传出匀称的呼吸声,念离缩着娇躯直接睡着了,苏远只能缓缓吐出一口气,幽幽叹声。
第338章 回宗
荡魔剑宗。
山门前,一处贯穿的幽黑隧道悄然出现。
一道挺拔的身影牵着可人的白发少女从隧道之中出现。
“之前那些阎罗们就是借助这条通道将手下的无常送往荡魔剑宗。”白发少女对身边人道,“将手触及各个世界,以此来搜刮炼化仙性的原料,然后以仙性为基,暗中蚕食幽冥界的立界之本——权柄。”
白发少女身边的青年点头了然,他望着眼前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荡魔剑宗,心中顿生难言的复杂之感。
这人正是苏远。
幽冥界里的蛀虫已被拔除,那些遗留下的远古地府之人在念离面前无所遁形,一番大清洗过后,幽冥界的一切都在按照念离的预想发展。
而权柄的完整性也自是得到了保存,此前那些阎罗们使用的手段也被念离知晓。
从幽冥界来到荡魔剑宗,摆在苏远面前的是倾倒的主峰,以及悬挂在主峰之上那遮天蔽日的硕大剑影,那些硕大的剑意是由万千长剑汇聚而成,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的交点。
交点处,横挂着一个人。
一个千疮百孔几乎不成人形却依然还留有一口气的人。
纵然其面目难分,可苏远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自己想要千刀万剐的王灵官。
而做出这一切的人,苏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念此,苏远心头越发不是滋味,望着荡魔剑宗的穹顶,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一日冰凤降临的景象,一如当初在极西之海自己性命忧难之际,那横跨星海而来的冰凤。
念离察觉到苏远的异样,轻轻蹙着眉头,“她......消失了?”
整个天地间,念离再没有找到一道相仿的气息,那和自己于幽冥界针锋相对顶天立地的冰雪气息,哪怕是念离也捕捉不到丝毫的踪迹。
仿佛整个五界十天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以念离的实力来说,就算凌霜想要收敛气息不被人发现,可那几乎就要登临绝顶的实力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苏远听闻此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迈出步子走向荡魔剑宗的山门。
“走吧。”
念离跟在苏远身后,纵使苏远什么都没有说,可她还是能明白苏远此刻的心情。
苏远想要的,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强大到足以让他不必受困于任何事,不必再重蹈王灵官的覆辙......
如果没有王灵官的意外,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境地。
一切的一切,还是归因于他自己的弱小。
自从跨入七阶之后,苏远发觉自己于五界十天是达到了顶峰的阶层,在七阶之上,只有寥寥存在能够压他一头。
可王灵官的出现给了苏远敲响了警钟,让苏远隐约瞥见了天地背后仙神们的实力,而八阶巅峰的王灵官,很可能只是这些仙神们的棋子......
七阶的实力......还不够!
荡魔剑宗内的情况极为混乱,往日的秩序不复存在,苏远一直向内门方向跨过了巡逻队的警戒线,却未遇到一支巡逻队。
越过一座山头,立于高处,向内门看去,举目之处,一片萧条,罕有人影。
天关和地轴两宫之间,本应矗立主峰的地方,也只剩下一片破碎的山石废墟,再难寻往日强盛景象的十之一二。
“人都到哪去了?难不成......”念离想到了最残酷的一种情况。
凌霜为泄愤在荡魔剑宗大肆屠杀?
念离皱起眉头,她本就对凌霜印象不好,油然产生这样的联想。
苏远却像是没有听到念离的疑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荡魔剑宗,神色越发恍惚。
念离还以为苏远是因宗门破灭而恍惚之际,却间苏远忽然向前踏出一步,起初念离还未察觉这一步的问题所在。
可随着苏远踏出第二步,第三步......
念离忽然发觉荡魔剑宗变了。
一瞬间的变化很隐晦微妙,可念离的实力令其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
这种变化,好似整个荡魔剑宗和前一刻脱离开来,变成了另一处存在,俯瞰荡魔剑宗,一道玄奥至极的阵法雏形在山峦走势以及天关地轴两宫的布置下渐渐成型。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这种玄奥之感就突然产生,唯一的变量......就只有她和苏远的到来。
荡魔剑宗内的气息从肃杀萧条变得玄之又玄,前所未有的清明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还在荡魔剑宗内的人心有所感,纷纷抬头看向某一个方位,只见那个方位,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了......
苏远对着天关地轴两座矗立在山间的硕大宫殿缓缓伸手,随后在诸多人不解震惊的眼神中,天关地轴两宫发生了巨大的颤动,好似要从大地上拔地而起,脱离荡魔剑宗的范围。
剧烈的震动没有持续很久,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天关地轴宫真的脱离了大地,缓缓悬浮而起,一点一点缩小。
“天关宫和地轴宫......要飞走了?!”
“找人......找人......速速找人!”
在那些震惊的目光中,天关地轴两宫在半空划过两道轨迹,伴随着轨迹的流光一同缩小到两枚巴掌大小的印,这两枚印飞快落入苏远手中,消失不见。
“天关地轴宫被人收走了?”
“那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完了完了,先是宗主被人钉在宗门上空,然后又是天关地轴宫被人收走......我荡魔剑宗真要彻底完了......”
随着两枚巴掌大的小印没入手中,苏远恍惚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神采,可他没有收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之后他依然循着来到此处后出现的冥冥感觉,试图联系某些......藏在荡魔剑宗内的东西。
而天关地轴两宫,不过是最表面的藏品。
不过,到了苏远手中,如今已经不能再用天关地轴宫来称呼了,实则应称之为......天关印和地轴印!
这两枚都是可镇压八阶大能的神印!
可苏远知道,荡魔剑宗内还有着比天关印和地轴印更强大的藏品。
那来自真正的荡魔天尊所遗留的宝物。
苏远的心神继续沉浸在整个荡魔剑宗,丝毫不顾及周围传来的无数惊疑视线,就连天顶之上被无数巨剑贯穿的王灵官也感应到了,勉强撑开眼,看到下方的一幕,还有苏远那张脸。
王灵官用着奄奄一息的话语道,“果然......你真藏了东西......你真藏了......终究还是被你骗过去了......”
王灵官的话里夹杂着诸多难言的意味,可他却连表露这些复杂情绪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吊着等待着被人宰割的废物,可纵然如此,王灵官依旧翘起血淋淋的嘴角,看着苏远的眼神,满是毁灭的意味。
“你躲不掉的......”
王灵官的话语轻飘飘地随风消散,苏远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主峰之前,原本两座宫殿的中间,那是剑谷的所在地,剑谷中的剑被凌霜操纵着汇聚成了封住王灵官的剑牢,但那些剑似乎并不是剑谷的全部。
第339章 灭杀王灵官
剑谷之下,隐约升腾起五道玄清至极的光芒,那光芒细长,如剑影,散发的清气清渺凛然,邪气不可侵,无物难移。
那五道剑影的出现,霎时间引起了王灵官低沉又无力的嘶吼,“真正的荡魔五剑......”
看王灵官的模样,他寻找所谓的荡魔五剑找了不知多久,但一直一无所获。
直到眼下苏远的出现,收走了天关宫和地轴宫,剑谷之下潜藏的事物也终于露出水面。
苏远相信王灵官肯定不止一次地搜寻过荡魔剑宗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剑谷。
可这......定然不是王灵官能拿到的。
剑谷之下的五道玄清剑影暴露之后便朝苏远掠来,划出的流光于荡魔剑宗上空显得是那样玄奥,隐藏某种至理的道韵,让人如痴如醉。
第一道剑影一入苏远体内,苏远便察觉到极为熟悉却又不同的剑意。
此剑......名为惊神!
随后是第二道。
这一剑.......为分海!
第三道,天关一剑......
第四道,地轴一剑......
第五道,金阙......
前四道剑意,每一道剑影都让苏远习得了一剑,相对于苏远从荡魔剑宗学到的荡魔五剑,这五剑才是更精粹更正统的荡魔五剑。
这第五道剑影,虽为金阙,可并不仅仅是一道单纯的剑影。
苏远的天生剑心在第五道剑影没入之后发生变化,一道精湛的金光如同天际之上悬挂的太阳,照亮苏远体内的一切,苏远体内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逃脱金光的照耀。
缓缓跳动的金光如同新生的心脏。
这是......金阙剑心!
传闻荡魔天尊便是金阙化身,玄妙至极。
金阙剑心世间独一份,如今落入苏远手中,一瞬间,苏远眼中闪过万千剑法,所有的玄妙都被他看穿,轻轻挥手便能施展。
而这万千剑法不论如何演化,最终都是殊途同归,化为一抹迸现的金光,耀眼夺目,映入瞳孔之中,刻入脑海深处,印入神魂之上,永不磨灭。
这迸现的金光就是荡魔第五剑,金阙!
其威能便是......消弭。
新生和死亡是一体双面,死亡即新生,新生即死亡。
迸现的金光一如荡魔天尊化身落入天地时一样,既是新生也是死亡,这无物可逃的金阙一旦印中敌人,最终的结局就只剩下消弭。
另外四剑,前两剑惊神和分海也让苏远生出截然不同的感悟,后两剑天关一剑和地轴一剑则分别映照着天关印和地轴印,乃是荡魔天尊降服苍龟巨蛇之时所悟,后来被荡魔天尊降服的苍龟巨蛇分别成了他的手下,巨蛇为天关太玄火精,苍龟为地轴太玄水精。
真正的荡魔五剑出世,代表着属于荡魔天尊的传承终于显露在世人面前,这或许是荡魔天尊传承第一次问世。
荡魔五剑之后,从荡魔剑宗四方位上的山峦再度浮现氤氲的光芒,四个方位的山在隐隐绰绰间变成头盔、胸甲、护手甲、护腿甲的形状。
光芒向着苏远的身上汇聚,于苏远身外凝聚成了一套玄黑之色的肃穆盔甲,盔甲上流转着幽幽之色,乍一看还以为整个星空都浓缩在其中,无垠深邃。
“真武玄甲.......”在王灵官的眼中,这一幕使得苏远不仅仅只是个传承者,而是有更为特殊的含义。
可王灵官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幽色,苏远踏步而出来到了他的面前。
苏远仅仅问了一个问题,“你背后的仙神是谁?”
王灵官用尽力气露出一个看起来颇为凄惨的笑容,并未回答,可苏远丝毫不在意王灵官有没有回答,回答的准不准确。
苏远淡漠地注视着这个将自己逼迫至死境的“自己人”,抬手间,一柄闪耀着金光的玄剑已于掌中凝聚。
苏远的本命玄剑被王灵官摧毁,可得了金阙剑心的那一刹那,本命玄剑便已不再是问题。
本命玄剑本就是从荡魔天尊遗留演化而来,是为了更好地使出剑法,驱使荡魔五剑。
如今苏远追本溯源,直接继承最初的演化之源。
对苏远而言,有剑无剑不过是心念间一动的事。
“他们都会回来的......你挡不住的,他们......都会吃了你......”眼见苏远手中的金剑,王灵官只是吃力地含糊道,可金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停顿。
闪耀着金光的玄剑朝着王灵官落下,于王灵官的眼中,心头,脑海乃至神魂之中,都不自觉印上了一抹金光。
王灵官的性命本就吊着最后一口气,在印上这抹金光后,其气息更是开始消弭,在最后的弥留之际,王灵官眼前的金光更盛,占据了其全部视线。
恍惚间,他看清了金光中的存在,那是一座宏伟至极的金殿,从天而降,威震八方,寰宇相拜,他不由得喃喃道,“金......阙......”
最后一丝声音从他嘴中吐出后,王灵官的气息也彻底从天地间消失,连同肉体和神魂一起,什么都没有留下。
伴随着王灵官的死去,天外开始出现无与伦比的动荡,白天和黑夜的界限被打破,光阴快速交替变化,亘古的蛮荒气息开始从天外各个方向涌现。
这样的景象,就好像......天塌了一般。
荡魔剑宗乃至五界十天,又或者整个诸天之内的人都仰头瞩目着这一宏伟到有些令人心颤的景象。
从天外隐隐传出一道怒吼,“新的荡魔天尊......苏远......我等必杀之......”
这一道话语如滚滚惊雷流传在每一个世界之中,传出令人窒息的威压,其中的怒气和杀意毫不掩饰,让人暗暗心惊这位苏远是何方神圣......
苏远也听到了这声音,也感受到了那些不断苏醒挤着要回归的蛮荒气息,可他还是不在乎,他没问到的问题果然是主动蹦到了脸上。
横贯天地的巨剑交错之地,原本应挂着王灵官尸体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了一副面具。
一副代表上古仙神王灵官的面具。
苏远拿出荡魔天尊的面具,盖于脸上,而王灵官的面具一同受到牵引,向着荡魔天尊的面具靠近,最终化为条条河流般的沙砾,尽数归于荡魔天尊面具之中。
第340章 仙神归来
自此,天地间的星空黯淡了一分,头顶的无数星星在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少了一颗,化作一道流光划过天际。
无数世界流传的关于王灵官的传说,在霎时间戛然而止。
一座山野小庙,庙里供奉着一尊凶神恶煞的神仙,这神仙虽然面目可憎,可香火不断,周围村人都来庙前祭拜,说些好话,只因这小庙里的神仙很灵,据说曾经还真的降临过,从庙里活过来为周围人布施。
“多亏了王灵官大人,我们才能年年吃上一口饭,不用流离失所到处乞讨为生了......”
“王灵官大人来年可一定要继续庇护我等,等来年的小猪长大了,定给王灵官大人献上最肥的一块嘿嘿......”
村民们的祈祷声中,那小庙里供奉的王灵官雕像悄然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裂缝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响起连串的破碎之声,在诸多村民错愕难掩的视线中,王灵官殿雕像轰然倒塌了。
“完了完了,肯定是你们心不诚,王灵官大人怪罪下来了......”
“王灵官大人息怒息怒,我们马上将今年的供奉都换成最好的,再给您塑上一尊披着金子的像,我们......我们......给您,给......王......王......什么......”
那些跪拜的人原先还念叨不停的仙神之名,忽然间变得无比陌生,甚至在脑海中都留不下一点印象,习惯性地想说出口,想说出那个十几年间天天念叨的仙神之名,可除了嘴上的肌肉在照着习惯颤动外,庙外跪拜的人里没有一个人还能喊出眼前仙神的名字。
又过了一会,跪拜的众人眼底都生出一丝迷惘,互相看着彼此,不解为何大家都聚集在这。
“李家村长,孙家村张......怎么你们都在这,大伙在这干嘛呢?”
“咦这里怎么有座庙,什么时候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庙里还有许多碎石,我看看......都碎成沙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一哆嗦,颇觉诡异。
“难不成......这是什么孤魂野鬼庙,将我等迷惑至此是要......”
一阵浮想联翩之后再没有人敢停留在这,一瞬间人全部逃也似的散了。
......
王灵官,殒。
彻底地除名。
苏远拿下脸上的面具,看到了面具上多处的一个星点,好似天上的星星坠落到了他的面具里。
继承了天关地轴印,又得了荡魔五剑和真武玄甲,苏远也得知了一些事关上古的隐秘。
他知道了当初地府破碎,上古酆都大帝无故死亡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也知道了为何世间有这么多上古仙神面具流传。
甚至,那能不断让他模拟变强的背后,总像是在阴暗中低语的存在是谁,苏远也都察觉到了。
这些,都是一个人造成的。
从小小的北极四圣一路杀成威名赫赫的真武大帝,只在三清之下,位居六御之上的荡魔天尊,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地府破碎,杀死上古酆都大帝的是他。
不仅如此,还有诸多神佛都被他所灭,只是这些仙神本就是近乎超脱的存在,岂是那么容易被灭杀的。
他们纵使被荡魔天尊杀了,在天地间的印记依然难以磨灭,最终形成了代表各自存在的面具,若是给这些仙神足够的时间,假以时日,他们说不定都能再次复活。
可若是面具被灭,那就代表着这些仙神们留在天地间的最后印记也消失了。
他们,就此彻底地被天地除名,永远地消失。
而这,也是荡魔天尊所留给苏远的任务。
杀尽当初未能杀尽的仙神。
王灵官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至于荡魔天尊为何要如此做,虽然其未明说,可苏远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无他,只因为苏远听到了一句话。
“荡尽一切之魔......开创新纪元......”
魔......荡魔天尊是如此称呼仙神们的。
至于原因,或许只是因为这是个......吃‘人’的世界吧。
苏远想起那些炼化之法,无论是炼灵为性还是炼仙为性,都无比残酷。
荡魔天尊给苏远留下了如此目标,这也是苏远继承荡魔天尊传承的唯一代价。
就在苏远低头凝望着荡魔天尊盔甲失神之时,天地间那些苏醒过来的蛮荒气息越发厚重,似是有越来越多的存在正在回归。
起初只是个一小点白炽在星空爆发,随后五界十天大变,一股堪称恐怖的威压降临,一个庞大的虚影踏着星河而来。
虚影怒吼着直冲荡魔剑宗,“哼,荡魔天尊......你身死不知多少万年,妄想归来?这天地早就容不下你,你......就是我们的劫,如今沉睡的我们一个个都应劫归来,你逃不掉的!”
这尊虚影身着盔甲,似是某位天庭之将一类的人物,于五界十天来说他的实力或已站在了巅峰,可对苏远来说,就不怎么够看了。
苏远抬眼瞥了虚影一眼,下一刻,手中无端飞出一道玄印。
玄印背供隆起,趴着如山,赫然是一龟印,乃是地轴印。
地轴印一飞出天顶,在星空中化作庞大如烈阳般的体型,直直朝踏来的虚影压去。
虚影未曾料到苏远连话都不说直接出手,一出手就是地轴印。
眼见眼熟的地轴印压下,那虚影惶恐叫出声,“当初荡魔手中的双印之一......你不过刚继承怎么有如此威能?”
可声音未能继续发出,伴随着地轴印压下连同虚影一起消失。
苏远轻轻笑了,“刚苏醒归来不过八阶的实力就敢上门挑衅,也不知是谁撺掇的替死鬼......”
他如今的状态很奇怪,虽然身上依然没有半分修为,可他对天地的掌握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那是一种玄奥至极的状态。
多亏了苏远七阶之时就已经接触了很多超过七阶之能的存在,掌握当前一切对苏远来说只是稍有问题。
苏远能感知到自己当前的实力,若是再面对王灵官和碧羽凤的联手,足以轻易镇杀他们两。
眼下那踏河而来的虚影不过是一个开始,正是这虚影不算什么位高权重的存在,才能最快苏醒归来。
苏远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才是重头戏。
天地间,不断有蛮荒气息复苏,或从崩裂大地的缝隙间喷吐而出,或从天空撕开的裂隙里降临,或从大山大河间悄然乍现,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发生在诸天世界的每个角落。
上古仙神......正在集体归来。
第343章 普贤
男身女相之人的出现让裘思仇和卢颜韵生出不妙的预感,“菩萨?此处是我荡魔剑宗治下极东之海。”
“敢问阁下......”
男身女相之人重重冷哼,“我乃菩萨座下白象童子,什么荡魔剑宗,普天之下,莫有菩萨不能去之地,此处原为菩萨随手洒下的一池莲花水,后化为一片汪洋,如今菩萨归来,正是个适合当作菩萨道场的地。”
说罢,白象童子挥手掀起一片海浪朝着裘思仇和卢颜韵袭去,虽然白象童子的实力和他们相仿,不一定是他们两人联手的对手,可裘思仇和卢颜韵依然不敢小觑。
袭来的浪潮穿过裘思仇和卢颜韵,未对两人造成多大伤害,可却将之后的诸多七阶长老包裹,一时间惨叫声连连,许多七阶长老直接消融在海水中,尸骨无存。
如此一幕让裘思仇和卢颜韵又惊又怒,想不到这白象童子如此狠辣,表面自大,实则心机深层,骗了他们一手。
当即,裘思仇和卢颜韵顾不得自身的虚弱,一齐上去和白象童子厮杀在一块。
战团难分难舍,裘思仇和卢颜韵仗着两人合力的优势,而白象童子仗着莲花水之威,不仅弥补了人数的劣势,还隐隐压着两人打。
滔天的巨浪依然在肆虐,滚滚浪潮一次比一次宏伟,张牙舞爪朝着海岸吞没。
而在巨浪之中,诸人未曾注意的地方,两道渺小的身影踏着海浪缓步走向战团之中。
相比于滔天的巨浪,两人的身影宛如飘摇的小舟,随时能被浪潮吞没,但奇怪的是两人所过之处,浪潮落入两人身周数丈范围时自动平息,他们脚下的海浪平静无波。
大洋深处的战团终于分出了胜负,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响起,两位宫主之一的卢颜韵被白象童子忽然泼洒出的莲花水直击面庞。
霎时间,伴随着阵阵白烟,卢颜韵的脸庞极速消解了下去,露出白白的颅骨。
可纵是如此,身为八阶强者的卢颜韵还未身死,惨叫声戛然而止,颅骨张大了嘴,却未有任何声音发出。
后方的七阶长老见到这一幕纷纷倒吸冷气,惊怒交加,可又无可奈何。
他们意识到,今日他们或许都要殒落在此,随着极东之海不断向陆地侵蚀,迟早整个世界都会沦为一片汪洋,化为所谓的菩萨道场。
届时荡魔剑宗也不复存在,就算他们能逃到别的世界又有何意义......
甚至,在别的世界会不会也在发生着类似的事,这样一来,逃到哪里都没有区别......
眼见一人被自己重创,白象童子面色一喜,龇牙咧嘴笑道,“莲花水的滋味如何?”
就在他打算乘胜追击时,眼神忽然一肃,瞧向了西方,滚滚浪潮朝西而去,而在无边的浪潮中,却有一道长长的“溪流”。
宛如巍峨起伏的山谷间连绵的溪流,一路从西向东延伸,不受汹涌波浪的干扰,只是静静地延伸。
而在这道“溪流”的最前方,两道身影携手缓步走来,在两人的周围,所有的纷乱全都消失,好似两个世界。
随着白象童子略显错愕的视线,其余人也都注意到这两道身影,只见其中一道倩影,白发素裙,姿容绝美,身姿窈窕,气质娴静,不似凡间人,更似月中仙。
其身旁人影一身肃穆玄色黑甲,不怒自威,幽光随着汹涌波涛在盔甲上流转,锐利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如此组合的男女宛如神仙眷侣,可却让荡魔剑宗一众人惊叫出声。
“苏远?”
“他没死?!”
“他回来了!”
在他们的眼中,苏远那熟悉的面庞一如当初碧羽天之时。
可在白象童子眼中,身披玄甲的苏远让他心头生出极为不妙的危险之感。
“荡魔......哼,藏得真够深的。”白象童子眯起双眼,手中攻势依然没有停下,招招要苦苦支撑的裘思仇的命,“不过,就算你找了个不知名的小子作为继承人,这漫天神佛也不会让你轻易活下去的......”
裘思仇见到来人是曾经自己极为看好的弟子,他一眼看出苏远身边的女子实力非凡,当即求救道,“苏......苏道友,身为荡魔剑宗的一员,这种时候我们一同将这白象童子拿下,以免他为害一方。”
可苏远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一如当初碧羽天之时他和卢颜韵袖手旁观一样。
苏远只是缓步走向白象童子所在的东方,所过之处,风平浪静,划出一道“溪流”。
眼见苏远和其身边没有出手,白象童子微微一诧,旋即朝着裘思仇阴阴一笑,裘思仇暗道不好,苏远丝毫不为之所动让他心头苦叫起来,下一刻,裘思仇面前又被天幕般的莲花水覆盖,这一次不再是虚晃一招,裘思仇避之不及,全身上下都被淋了个透。
惨叫声只响了一瞬就消失了,随后原地只剩下一副白骨,可并未完全死去。
白象童子面前的两人一个顶着个白骨头颅,一个全身只剩骨架。
“甚好甚好,这两人正好为我醒来后的大补。”白象童子笑哈哈地展露出苏远曾经极为熟悉的仙性,运转其炼灵为性法,要将两人炼化。
一众七阶长老对此敢怒不敢言,看了看身披玄甲的苏远欲言又止,碧羽天发生的事已经流传开来,他们也都是知情之人,一些话,他们没脸说出口。
可苏远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白象童子身上。
他甚至踏着海面越过了白象童子,朝着白象童子背后走去。
白象童子皱了皱眉,这新任的荡魔天尊怎么看怎么都有些不对劲,“这么急着找死?那你也化为菩萨道场的一份子吧......”
解决了两个八阶,眼下一众七阶根本没资格掺和到八阶的战斗中,那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荡魔天尊出手。
白象童子朝着苏远悍然出手,一只通天巨象的虚影在半空凝聚,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那犹如撑天柱般的巨象腿将苏远两人笼罩在内。
苏远只是抬了抬眼,手中飞出一道流光,那流光飞入高空,化作一道玄印,玄印遮天蔽日,高拱起的背宛如无尽高山,看不到尽头。
“这是......?!”
“地轴宫?”
有眼熟的长老认出了玄印,不等他们震惊于地轴宫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遮天蔽日的玄印已经压下,其下的巨象也正好抬腿落下。
轰得一声宛如世界爆裂的炸响,巨象虚影在被玄印压下的瞬间直接炸开,消失不见。
一道身影也直接从半空坠入海中。
正是那白象童子。
只是一击,不可一世的白象童子直接落败。
可不等七阶长老们松口气,眼见苏远来到海面中心,终于停下,苏远看着大海下方,视线穿透了滚滚海水看到了海面之下潜藏的事物。
随后从苏远身上迸发出一道剑光,一道诸长老极为熟悉却又不同的剑光。
“分海。”
大海倏忽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顺着东西方位一直蔓延,看不到尽头。
缝隙起初并不大,诸位长老本以为到此就结束了,可下一刻,比白象虚影炸裂还要猛烈千百倍的轰轰声响起,千万方的海水被一股伟力霎时间分开了,露出了中间近百里的海床。
两侧的海水宛如两座高大的海墙,被无边的伟力束缚着,随时可能再度倾覆下来。
这等手法让一众长老有些怀疑,这还是荡魔第二剑分海式吗?
分开的海水之下,裸露出的海床上,露出了一尊百丈高的金光雕像,雕像庄严宝相,趺坐于莲花之上,背后隐隐浮现一轮圣洁光相。
其面相,正是四大菩萨之一的普贤菩萨。
第344章 他不会回来了
普贤菩萨身上的金光明灭不定,将面孔映照得时而光亮时而暗沉,隐约间,面孔轻轻动了起来,可也仅仅是面孔动了起来,身躯依然趺坐一动不动。
苏远手中现出了一柄闪耀金光的长剑,对准了普贤菩萨。
“离得这么近,也省得我到处去找了。”
苏远的声音落在诸人耳畔,随后传来一道不男不女的怒声。
“你敢,小辈,纵你继承荡魔衣钵,也不会是漫天神佛的对手,若你能放下屠刀,皈依我佛门,我或许还能庇护你,容你继续当你的荡魔天尊......”
普贤的话在苏远耳边却显得有些可笑,“你怕不是还未归来,怕我先下手为强,等你彻底归来之刻,就又是另一副样貌了。”
说罢,苏远毫不犹豫地动手。
金光玄剑带着必杀的决心强横斩下,剑上传出的金光,将天顶的云彩映照成金色,隐约间,荡魔剑宗的诸位长老看见了云中显出了一道宫殿的虚影,那宫殿金碧辉煌,仅仅是虚影降临,就将日月星斗的光辉压了下去。
那些曾和苏远交好的长老们唏嘘叹气,而那些对苏远褒贬不一的七阶长老则忐忑不安。
“苏远他是......荡魔天尊?”
“宗主受困,两位宫主身死,我荡魔剑宗以后怕不是苏远一人执掌......”
“大胆,还敢直呼天尊姓名?以后我定唯苏天尊马首是瞻!”
......
苏远和普贤菩萨的战斗并不轻松,纵然是未完全归来的菩萨,其实力也差不多逼近那至高无上的境界,只差半步即可跨入九阶。
和此前的凌霜实力处在同一个层次。
就连念离在地府之外的地方也难以保证说能压制这等强者。
但苏远终究是占了先机之利,趁着普贤菩萨尚未恢复之际将其斩杀。
随着普贤菩萨嚅动嘴唇中缓缓念叨出一声“金阙”,宏伟的百丈菩萨像也轰然倒塌,化为细碎的砂石,消散于天地。
而一同消散的,还有诸天内无数被供奉着的菩萨像,那名为普贤的菩萨消失在了凡人的记忆里,除了一些微不可查的痕迹还能证明这位菩萨曾经的存在,也只有相同层次的强者还能记得普贤的存在了。
身披玄甲的苏远回到了念离身旁,身形有些踉跄,念离悄无声息地扶住苏远,神色温柔地道,“夫君需要我时,尽管开口便是。”
苏远却只是摇摇头,“还不用,我还能应付。”
苏远的面具上,又多了两点星光,一道极亮极亮,一道略显晦暗,而天上就此少了两颗星点。
苏远能感觉到随着面具上收集的星点越多,他对天地法则的掌握就越发强盛。
若说八阶之能是显出法天象地,拥有常人不能及的毁天灭地之能,那八阶之上的至高无上境界,传说中的九阶,则比拼的是“言出法随”的能力,谁对法则掌握更强,占据更多的天地,谁就能压制敌人,取得先机。
多亏了苏远模拟中的经历,他对言出法随的能力有所感悟,此刻掌握起来并不算陌生。
但苏远知道,这对于即将面临的无数神佛而言还不够,那将是一群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强大的敌人。
好在,他还有一点点时间。
仙神归来的空当,将是他的最大转机。
一如面前的普贤菩萨一样。
“走吧,我们还有几个地方要去。”苏远感觉分外紧迫,脑中浮现连串计划,还有......那低着头选择了退缩的傻瓜。
苏远在一众荡魔剑宗长老中见到了几个熟面孔,可没有找到自己师父,于是他收回目光,带着念离消失在了天外。
留下一众长老面面相觑。
“他这是何意?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定然是对我们心有怨气,唉,有怨气也是必然的,我等实在是不敢掺和八级之争啊......”
“对了,苏,苏天尊的师父在碧羽天事件之后被关了起来,又在宗主被那头冰凤关押之后被两位宫主放出,不知所踪,我们......要不去将他请回来?”
就在一众七阶长老争论之际,地轴宫长老,那位曾给苏远铸剑的商老冷然出声。
“他不会回来了。”商老看着苏远消失的方向,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怅然,“荡魔剑宗或许是保存了下来,但荡魔剑宗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荡魔剑宗了,也我们,也不会再有一个叫苏远的弟子了。”
一众长老明白了商老的意思,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刚刚从白象童子手中逃过一命的喜悦也被冲刷地极淡极淡,不是滋味的滋味迷茫在所有人心头,难以说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谁幽幽开了口,“或许,这就是命吧。”
第345章 错过
碧羽天,身着幽色玄甲的身影和依稀的白发俏影出现在曾经的碧羽宗遗址之上。
苏远望着和荡魔剑宗同样倾倒的主峰,还有遍布各处的废墟,可想而知当初是怎样一幅毁天灭地的场景。
中心处唯有赤鸢峰依然挺立,可苏远并未看到上面留有任何活人的踪迹。
除去在那场大战中受到波及的摇摇欲坠的房屋废墟,赤鸢峰上只留一片寂静,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死寂之感在此处蔓延。
碧羽宗内也见不到任何活人,那个强横的至高宗门好似在刹那间被抹除,盛大的宴会场景还历历在目,更显得此时是有多么的死寂。
苏远无言踏步碧羽宗的每一个角落,念离也陪在他身边无言地踏足每一块土地,直到末了,苏远才轻轻叹了一句,“走吧。”
念离那披散的白发在风中微微荡漾,那双平静的眸子中也闪过一些属于她自己的小心思,“她不久前还在这。”
苏远自然知道念离说的是谁,两人在幽冥界一番交锋,对彼此气息都格外深刻,念离不可能认错。
可找遍也找不到人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不想见自己。
对此苏远心知肚明。
恐怕连带着,子鸢也因此受到了牵连。
心底虽然产生了种种想法,可苏远面上却并未表露,仅仅是看向碧羽天通向别处世界的通道,在那里,刚刚产生了极为剧烈的动荡,而动荡的来源,则是五界中的洛水界。
“又有仙神复苏归来了。”念离小声念叨着,随后看向苏远,歪头问道,“像对付普贤菩萨那样提前出手将其扼杀?”
苏远点头,却又摇头,“这些仙神不会放过我的,我自然是要找上门去,只是我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去处理,我担心,若是晚了,可能会被其他归来的仙神找到,说不得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念离浮现一丝担忧的神色,苏远明白她想的是什么。
于是出言宽慰道,“没事的,不过是一尊归来的神仙,就算不提前扼杀也是一样的,随着归来的仙神越来越多,我们不可能将每一尊仙神扼杀在归来之前,相比较扼杀一尊神仙,我们要去的地方或许能帮我们彻底解决一个比十尊仙神还要恐怖的存在......”
在碧羽天没有找到凌霜和子鸢的踪迹,苏远最后望了一眼碧羽宗,转身带着念离离开,其方向,直至天外当初那个五行世界的方向。
就在苏远离开不久后,碧羽宗的附近出现了一大批人影,为首的正是朝凤和青鸾。
苏远和念离毫不掩饰的气息威压整个碧羽天,朝凤等人自然也察觉到了。
看到天顶之上渐行渐远的两道流光,虽然还能看到,可朝凤深刻明白这是追不上的,看山跑死马,更别说广阔无比的黑暗星空了。
“混蛋,还是来晚了一步!”朝凤难言愤怒的忿忿道,“那个女人一直盘踞在宗内,甚至将鸢儿囚禁在峰上,我们只能躲得远远的......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苏远这家伙,是我们救出鸢儿的唯一希望.......”
朝凤出离的愤怒,只因那身化冰凤的恐怖女人好不讲理,丝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连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手撕碧羽凤之后仍旧不放过其他碧羽宗内的门人弟子,几乎是开展了无差别的屠杀。
前来参宴的各大势力也损失惨重,勉强退出了碧羽宗,还好那女子没有追杀过去,只是听说她去了一趟荡魔剑宗,从此,一代至高之门几乎除名。
此后的碧羽天,每天都能感受到一尊冰寒至极的无上气息时不时从天而降,压得整个世界的生灵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自然也无人敢靠近碧羽宗附近,哪怕朝凤明知子鸢肯定还活着。
朝凤的身上也全是伤,很大一部分是背叛了无凤老母和碧羽凤强行关闭护宗大阵时所受,被发现后,碧羽凤毫不留情地将她锁定,几乎要抹杀,索性苏远杀了进来,让碧羽凤无暇顾及,朝凤也被青鸾救出,两人率先远离了碧羽宗,这才幸免于难。
苏远身边还有一道气息强大的流光,再一想到子鸢生死未知,而苏远只是匆匆一番搜寻后就离开,霎时间让朝凤恨得牙痒痒,“苏远,你就是个负心汉!”
她也不知道苏远到底从哪招惹来这么多未知的强大存在,且各个关系都极为亲密,可无论朝凤如何发泄心底的愤懑,最终都只能回归到现实:能救出子鸢的,或许真的只有苏远一人。
......
第346章 洛水之变
......
洛水界。
洛家内一片萧条之息。
洛家家主洛川重伤命悬一线, 据说当初在那个碧羽天无端出现的恐怖女人面前,连十招都没有撑过去。
这还是在十数位八阶齐齐出手抵抗的情况下发生的。
洛家家主拼死抵抗才让其他洛家人有了回到洛水界的机会,借助家族大阵以及族内一些潜藏的底蕴,死守洛水界还是能做到的。
洛家气氛低沉之际,有洛家小战神之称的洛皓却是面色沉重地守在家族重城的城墙之上,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第三批的斥候还没有消息传回吗?”一个年轻人慌乱跑上城墙,洛皓连忙追问。
“洛皓大哥,第三批的人没有回答,但是,但是有人看见了他们主动朝着那个方向跪下了.......”
“跪下?”洛皓神色越发不妙,“你且缓缓,仔细将事情说清楚!”
“是,是洛云他们几个小孩,他们发现族外的气氛不对劲,发觉连水山脉方向的异常,于是想着偷偷去侦查立功,撞见了第三批的兄弟,他们跟在第三批兄弟后面没多久,闯进了连水山脉的内山,一跨进内山,第三批的兄弟就像失了魂一样,一个个朝山里跪了下去,一边跪一边磕头,就这么一路跪到了山里消失了,洛云他们吓得立马回来了汇报了这事......”
洛皓听完年轻人的汇报,点点头,“你休息休息吧,顺带把洛云他们也看好,别再让他们跑出去了......”
洛皓虽然极力维持着淡然,可面上的严肃却一点也没有消退。
洛家大长老洛匡从族内宗祠的方向掠来,落在洛皓身边,“洛皓,连水山脉的情况如何?”
“大长老,数个时辰前,自天空传出那怒吼声后,连水山脉也发生异动,鸟群惊飞,兽潮从山中狂奔而出,靠近山脉一定范围后更是成了死域一样的存在,我们派出去的宗族子弟无一回归,唯有几个小孩传来了零星的消息。”洛皓将刚刚得知的消息转告给大长老,大长老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连水山脉横贯洛水界东西,无数河流源头尽皆从山脉中发源,若是连水山脉出了问题,我洛水界少不得生灵涂炭......”大长老深深叹气,“恰逢族长也受了伤,好在伤势缓过来了......”
这消息对洛皓来说算是不多的好事,当初洛家家主洛元合联合其他八阶掩护自家子弟撤离碧羽宗,在洛皓眼中洛家家主当时并无大碍,可谁知回到宗内就宣称重伤,闭关不见,虽然有点蹊跷,不过眼下缓过来就好。
洛家大长老说这话并未藏着掖着,当着城墙上一众人的面大声说出的,此话一出,诸多洛家子弟纷纷露出喜色,低迷的气氛稍显振奋。
也有一些有心之人悄悄将这道消息向着城外别处传去,不知道传到何方。
洛家大长老微微一笑,对这效果很是满意。
这本就是他联合家主洛元合的一出计,洛元合的伤不算很重,故意宣称重伤不治就是想借此引出一些意图对洛家不轨的存在,可没想到连水山脉突然出现的异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再这么宣称下去,家族的军心都要溃散,只能临时改变计划。
“既然家主无碍,接下来我们的重心就是处理连水山脉的异动了,只希望不是什么大麻烦.......”大长老想起那无端降临在碧羽天的强大冰凤,祈祷着连水山脉中只是一些小问题。
此刻,荡魔剑宗极东之海的异变之事还未传至洛水界。
......
曾经的五行世界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存留在那里的是一颗圆溜溜的至纯至阴的茧。
茧的表面散发着盈盈毫光,在这黑暗的星空中开阔出一片光明之地,远看灿若星点。
这正是苏远从二十四重天三清天带出的那八阶女帝,只是她失去了躯体,寄宿在元始天尊面具之上。
当初苏远为收集炼制躯体的灵材,来到五行世界,为其攒齐了五种独一的灵材,且各自身化一世界,珍贵难寻,若是炼制恰当,足以炼出八阶实力的仙躯。
苏远做这件事并非独独为了帮助这位八阶女帝重获身躯成为自己的帮手,他实则是在为更大的打算做着准备。
徜徉在星空之中,比之七阶时,如今的苏远穿梭星空中更加如鱼得水,那无物不摧的罡风和无物不侵的阴风主动避开他,向着两侧流动,苏远毫不费力地就能以比七阶时快十数倍的速度穿梭其中。
第347章 偷茧
寻到那枚仙茧面前,这是苏远离开五行世界前布置的。
材料凑齐,仙躯的炼制工作便已不是苏远需要掌控的了。
仙茧自成,若是顺利,出现在苏远面前的就自是一名八阶女帝了。
仙茧绽放盈盈毫光,隐约间,光芒中透出一道抱腿身躯的轮廓,宛如初生的婴孩,只是身躯欣长,绰约的光影映出玲珑的身姿。
苏远感觉到仙茧中孕育的澎湃生命力,呼之欲出,再有不多时的时间仙茧孕育的仙躯将彻底诞生,在此之前,苏远则一直守候在仙茧之侧。
没有等候太久,仙茧中孕育的生命力几乎达到了极限,仙茧也开始摇摇欲坠,其中孕育的躯体将要破茧重生。
就在这种时候,仙茧之上却传来一道滚滚雷声,轰隆隆绵延不知多远,那雷声似是从深空而来,将星空的黑暗撕穿,落在耳边,却恍若近在咫尺,随时都能爆开。
苏远忽然想起唤尸门的人利用炼躯之法炼制仙躯失败的经验,他们人为炼化整个世界从而得到五种属性的灵材,眼看就要炼成仙躯之时,却天降惊雷劈散了仙躯,功亏一篑。
眼下的情况和唤尸门的描述极为相似,加之炼制眼前仙茧里这道仙躯,所取五行灵材也是沾染了五行世界之人的血,哪怕这并非苏远所为,可终究难逃天雷之责。
“过了天雷这一关,仙躯应当能彻底稳定下来。”
仙茧中的仙躯也为天雷吸引,油然躁动起来,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生欲,苏远和念离对视一眼,若是他们两人联手,帮助仙躯渡过这天雷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惊雷声滚滚,甚至还在积聚,雷声一时间更甚,穿透无边黑暗,绵延不知何处,这也引来了一些暗藏的存在。
“此处居然酝酿这等仙躯?!好好好,老夫正愁寿元将近无法可避,这仙躯就送到脸上来了哈哈哈哈!”
毫不掩饰的大笑声传来,仙茧的另一侧掠过一道光影,一个双眼亮着光的灰衣老者死死盯着仙茧,满是对仙茧的觊觎。
其实力不弱,至少有八阶巅峰,在这黑暗星空中踏行速度极快,一眨眼间就能掠过数个世界范围的距离。
这份移动速度远超寻常八阶,至少八阶还不能在空间中做到瞬移。
“空间相关的法门?”苏远看出一些蹊跷。
仙茧之上的雷声越发澎湃,而另一边又多出一个不知来历的八阶巅峰强者,苏远的身形依然在原地未动分毫。
看到苏远两人如此托大,冲着仙躯而来的老者露出一丝喜色,“我知你们两位都是同道,但不清楚对方底细就如此托大,就算你们占人数优势也要吃亏啊......今日老夫就让你们两个小辈吃一次教训。”
老者嘿嘿念叨完,瞥了眼仙茧之上孕育的雷霆,也是不惧,一边四处变换位置一边朝着仙茧靠近,如同鬼魅一般,身形一时间难以琢磨。
就在轰隆的雷声孕育出撕破黑暗的电光,仙茧之上的空间被雷霆撕开,骇人的雷霆朝着仙茧落下,也就是这一刻,身形鬼魅的老者出现在了仙茧旁,隔着茧壳对内里的仙躯出手。
苏远身边的念离身形模糊了几分,念离的气机和仙茧内的仙躯一刹那产生了联系,一股无形的引力牵引着念离与仙茧内仙躯进行交换。
若是交换成功,将是念离置于仙茧内替承从天而降的雷霆,只要实力稍微弱点,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那会是粉身碎骨,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而鬼魅老者自然可趁这种时候偷取仙茧之躯。
这等移形换位之术的阴毒可想而知。
念离的身形愈发模糊,雷霆也眨眼间落下,老者心头窃喜。
一旦换位成功,不论那男子还有什么手段,必定要在同伴和仙躯之间做出一个选择,选择了仙躯那就要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劈得粉身碎骨,若是选择了替同伴扛下雷霆,那仙躯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老者的瞳孔已被刺眼闪耀的雷霆占满,就在这种时候,雷霆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黑点。
那黑点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道人影,一道身穿玄黑盔甲的肃穆人影。
对方选择了保下同伴......
老者心头心思刚起,下意识就要抓取仙躯之时却赫然发现手心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没有交换成功?!
惊骇之余,他眼中那道置身雷霆的黑影也有了动作,粗大的雷霆冲击而下,却尽数被其身上玄黑的盔甲吸收,伴随着雷霆冲刷,盔甲上的幽光流转更加明亮。
所有的雷霆全被盔甲吸收,没有丝毫溢出,正下方的仙茧毫发无伤,仙茧中的仙躯更是在茧中开始舒展身姿。
老者的视线中不知何时又闪过一道纤细白影,飘摇的长发如同真正的鬼魅之影。
那身影一头雪白长发之下的姣好面容闪动着无情的冷酷,一道坐于黑石王座的虚影在其身后磅礴展开。
虚影更是在老者骇然的眼神中撕开了黑暗,打通了一条通道。
通道的另一头,传出无尽的死亡气息,可这无尽的死气中又掺杂着生生不息的生气,生死之息交织,构成轮回。
老者脸色猛然变了,惊惧地叫道,“地府?!”
第348章 元始之灭
这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此前他的老友临终之际决心拼死一搏,利用大神通撕开通往地府的路,妄图通过地府逆转自己的寿元。
地府在他眼前撕开的时候,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地府中那生死循环的奇特气息,除此之外,别无他处可寻。
眼见着老友成功进入地府,甚至传出了他欣喜的笑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要在地府逆转寿元了,谁想到,地府中忽然掀起一道至高至强的气息,直接将老友进入地府的神魂打落,原本飘摇的魂火直接熄灭,彻底失了命数。
眼前的虚影和被打通的地府让老者吓得魂飞魄散,顿时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只想着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前的这两人,一个徒手接下天雷,一个凭空撕开地府,都不是他能对付的。
天地间什么时候出现这等恐怖存在了,除了那些还未彻底归来的仙神,还有上次那条骨龙,天地间应该不会有他不认识的八阶至强者.......
老者惊骇地想着,忽然见到一个眼熟的身躯在黑暗星空里腾挪着飞远了。
那不是......自己吗?
老者亲眼看到自己的身躯飞离了自己,下一瞬,他浑身被一股大力直接摄入了地府之中,投入了一片无比昏暗的世界。
十数个面目狰狞的鬼差围上来,在老者目眦欲裂的神色中将他拘拿,将他压向不远处的牢狱之中。
饶是以他八阶的实力面对一众鬼差也无能为力。
“不,不,我寿元还未尽!我寿元还未尽!你们不能抓我!我不属于地府......我,我要离开这.......”
老者撕心裂肺的吼叫却无人应答。
......
念离背后的虚影重归寂静,撕开的地府通道也闭合如初。
仙茧之上的天雷落下一次后依然轰隆不绝地响彻雷声,只是迟迟没有雷光落下。
待到雷声彻底散去后,仙茧悄然如花般剥开,绽放着微微光亮的盈盈仙躯露了出来。
洁净至极的气息从中传出,这无疑是世间至纯至净的仙灵之躯,若是用以修炼,其天资堪称绝顶,天下几无可以比拟的。
这等仙躯,称一声天地所生也不为过。
洁白的仙躯身无片缕,苏远正等待着那位元始天尊面具持有者的八阶女帝苏醒,一旁却传来不太友善的视线。
盯.......
白发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苏远,娴静的瓜子脸蛋也微微鼓起。
“好看吗?”念离问道。
苏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老实点头,“我可没乱看。”
“那你点什么头?”
“肯定是你看错了。”苏远再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说罢,洁白的仙躯也缓缓睁开了眼,眸中起初还有些迷惘,在看见苏远后迅速退去了迷惘。
“成功了?”这位曾经的大衍皇朝的帝王惊奇地起身,环顾自己所拥有的躯体,一切都真实地不像话,“我的躯体......果真是八阶。”
从她身上传出的气息时刻影响着周围天地,证明她已处在八阶,而且至少是在八阶后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炼制仙躯的灵材实属难得。
“多谢......苏远。”大衍皇朝的女帝朝苏远道谢,玲珑的身材毫无遮掩地展露在苏远眼前,可她却毫不在意。
倒是念离上前一步,拦在了苏远面前,眼中带着警惕瞪着这位女帝。
仙躯的样貌本就会随着使用者变化而变化,这位女帝在三清天的时间夹缝中度过了不知几个千年,但样貌依然还是当初的华贵少女模样。
念离的瞳孔中倒映着这副少女样貌,虽然不知道苏远除了自己之外到底还有几个相好,但她知道,苏远可能就好这一口。
可女帝面对气势汹汹的念离反倒优雅一笑,然后故意扭动着身姿,动作略显晦涩地展现着自己的美好,这番故意的举动更引得念离猛地一咬牙。
这女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挑逗夫君.......
“早知道就该让雷将你给劈散了!”
那一头雪白白发下极为认真的表情让这位女帝噗嗤一笑,“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苏远是本帝的恩人,放心好了。”
苏远也强装淡然地点头,一把抓住念离的小手,同时一件衣服从手中飞出,披在大衍皇朝女帝的身上,遮住那大片苏远无心欣赏的美好。
“对了,到现在还没问你的名姓。”
大衍皇朝女帝蹁跹一笑,“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叫我衍一就行了。”
苏远点头,“衍一,此番找你还为了另一件事,我要取走那面具。”
维持着华贵少女样貌的衍一凭空取出了一面具,正是那代表元始天尊的面具。
衍一毫不犹豫地将这面具交给了苏远,“虽然有些不舍,但我能感觉到,这东西对你比对我更重要。”
毕竟衍一寄宿于元始天尊面具中数千年,这东西几乎等于另一个她,可此时,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将之交给苏远。
当元始天尊的面具落到苏远手中时,天地间又响起无边的震怒之声,仿佛有上千个神佛齐齐在耳边呐喊。
“荡魔......元始不是你能动的!”
“唉,荡魔天尊,你一旦动了元始,所有的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苏远,你继承荡魔天尊的衣钵,想必也知晓世间因果纠缠的威力,这漫天神佛齐齐要拿下你便已是前所未有之大因果,你还要去沾染元始天尊的因果吗?”
“慎......!”
第349章 神仙难救
无数神佛齐齐呐喊,有愤怒者,有好言相劝者,有循循道来者,但无外乎只有一个核心,让苏远不要吞噬这代表元始天尊遗留在世间最后印记的面具。
面具本就是仙神本体消散之后,印记难灭所残留下的存在,一旦面具被吞噬,将意味着这位仙神彻底于世间消失,若是王灵官那等仙神消失,所带来的影响有限。
可元始天尊这种涉及到道教仙神根本存在的仙神消失,所带来的后果已经不单单是一位神仙消失那么简单了。
耳边齐齐响彻的神佛之声并未让苏远动摇,苏远只是淡定地取出自己的荡魔天尊之面,一手拿着荡魔天尊之面,一手拿着元始天尊之面,两张差不多大小的面具并列摆在一起,微弱的光芒从两张面具上绽放,看着并不大,却总给人一种照亮了无边星空的敞亮感。
苏远端详着两张面具并未动手,念离这时挽上了苏远的手臂,靠着苏远极近的地方轻轻道,“虽然我从未说出口,但......夫君你是知道的,不论你做什么决定,都有我陪在你身边。”
苏远视线微抬,映入眼帘的正是念离那张温婉的娴静脸庞,那张脸庞对苏远翩然一笑,“这一次,我可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的哦......至少,我不会被其他人比下去。”
衍一也感觉到些许奇怪,可她两手一摊,“虽然这一切有些出乎意料地巧合,也不知是哪些大人物的布局,但既然东西交到你手上了,决定权就在你了,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耳边的神仙呐喊声还在连绵不绝地回响,可苏远手中荡魔天尊的面具和元始天尊的面具却越靠越近,直至合在一起。
元始天尊的面具化作了荡魔天尊面具上最闪耀的一颗星,而天地间也发生了无声的动荡。
漫天的星斗齐暗,好似在同一时刻坠落,无边的星空彻底陷入黑暗,再也没有了星斗来指引前路。
几乎每一个世界都在发生着同样的变化,不论是老者形象还是道人形象的元始天尊像都化作数不清的砂砾悄无声息地倒塌,元始天尊这个名字从各种典籍石碑上除名,变成了模糊的空白。
以千万计的道人传承中都缺失了无比重要的一环,所产生的空白哪怕不再能被人记起,可依然让人冥冥中察觉那里曾经有过什么,有过什么千不该万不该抹去的东西。
无论是隐晦的传承还是口口相传的话语,对这位元始天尊的记载都变成了那位,但谁都不知那位的名讳到底为何。
苏远的周围,周天数之不尽的星点在变暗之后又开始闪烁起来,整个世界犹如崩坏了一般,耳边神佛的呐喊声依旧,只是这些呐喊声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最后,更是带着些许似是非是的疑惑。
“荡魔......你杀了王灵官和普贤师兄,我等必杀你,你逃不掉的......不对......还有一个......你,还杀了一个......”
“荡魔天尊,我等齐齐归来之刻就是你身死的时候,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奇怪,为何如此不安,荡魔,你又做了什么?”
那些神佛竟然连元始天尊也给忘了,而此前苏远杀王灵官和普贤菩萨时却并未出现这样的情况,纵然王灵官和普贤菩萨彻底身死,消失于凡人世界,可神佛们还有那些足够强大的大能还能记住他们。
可元始天尊的身死却让这些神佛都忘掉了。
就连苏远面前的念离和衍一也出现了些许神情变化。
苏远恍然。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还记得元始天尊的存在了?
王灵官和普贤菩萨虽然消失,但还有很多仙神记得他们,这些仙神死一两个还会有其他仙神记得王灵官和普贤菩萨。
但若是自己死了,那世间就彻底没有元始天尊的存在。
这才是消失得极为彻底。
苏远的视线被荡魔天尊面具上那颗最闪耀最大的星吸引,端详了片刻,苏远忽然抬嘴笑了笑。
念离偏着头,闯入苏远的视线,一头白发因倾斜而垂落,煞是好看,“笑什么?可不准笑话我......”
“为夫怎么可能笑你,你说是吗娘子?”
“哼,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刚刚盯着这个叫衍一的女人看的行为。”
衍一不满,“喂我还在你们面前呢!”
念离的声音继续响起,“对了,夫君,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的身上会随时带着女人的衣物......”
苏远有些不知如何解释地咳嗽了两下,“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对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夜长梦多......得多做准备不是。”
“哦?那,夫君,夜有多长,又有几场梦......”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远和念离的声音飘散在无人的深空,时不时还伴随着衍一的反驳声。
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
凌霜走在重重迷雾中,看不清前路。
她冷然皱眉,“妖圣,以迈过最后一步为由将我骗到此处,到底有何打算......”
凌霜的背后隐隐出现一道冰凤虚影,那冰凤虚影的气势已经达到了再无进一步可能的巅峰,再往前跨一步,就足以撑爆一方天地了。
也就是这一步,将凌霜卡住。
一旦冰凤虚影彻底占据一方天地,届时她便是货真价实的九阶。
八阶之间比拼的是各自虚影威能,而九阶则是比拼各自占据天地,这也是为何地府这等特殊地带遭到各方争抢布局。
凌霜未得到妖圣的回应,从幽冥界回来便被这所谓的妖圣找上门,扬言能助她迈过最后一步,凌霜自然不信。
眼下见到妖圣所言皆虚,凌霜眼底闪过凌厉的光芒,背后磅礴的冰凤虚影就要撕开这方天地,回归五界十天,就在这时,她眼前的迷雾产生了变化。
随着凌霜的踏步,迷雾向两侧分开,渐渐显露出道路。
可展现在凌霜面前的却不是她熟悉的建筑和人群。
“咦?”凌霜讶然地打量面前拔地而起的高楼,还有那些人穿着的看着极短却又极为轻便的衣物。
宽敞的街道整齐有序,在路上跑的不是马车而是一辆辆铁壳子。
来来往往的人,不论男女都盯着自己看来。
就算凌霜早已习惯了被各种视线注视,也依然顺着这些人的目光下意识地低头,但看到的却是一条及膝的短裙,围成一圈的褶皱裙摆轻轻荡漾,裙下更是一种质感极为奇怪的袜子。
“这是......何等不雅衣物。”凌霜的双腿轻轻颤了颤,可扫过四周那些女人,很多人也穿着和她样式一样的短裙,顿时又无言地低下头,将脸埋在发间,闷着头向道路的一头走去。
只是没走出几步,凌霜的余光就瞥见到什么。
她抬眼看去,眼神几乎凝滞,不敢置信地望着几步开外的人影。
那人影捧着一本书,神情专注地盯着书里的内容,除了时不时的翻书动作,就只闷着头走路,注意力完全陷在书中。
此刻,外界的一切都从凌霜的视线中剥离,唯独只剩下眼前的人。
然后,在她的瞩目下,这人影径直跨过了路边,踏入了一辆辆铁壳子行驶的车流之中,伴随着一阵惊恐的叫声和刺耳的摩擦声,凌霜的眼前变成一片血色。
“卧槽那校服是我们学校的......”
“等下,那不会是......苏远?!快快,叫救护车!”
“完了,苏远死定了,就算是神仙来也救不活......”
耳畔不时传来缥缈的话语声,可凌霜的视线却变得木然。
第350章 魔礼海
凌霜的眼中不断回闪刚刚的那一幕。
她从未想过人体是如此脆弱,在碾压之下轰然变成一摊血肉,形体难辨。
除了地上大片的血色还能证明这个人曾经存在的痕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凌霜愣在原地,身边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不时有穿着同样校服的人从她身边冲过去,围着那滩血肉不知所措。
他们口中的苏远,落在凌霜的耳畔,既陌生又熟悉。
“快让让快让让,老师来了。”
“老师,苏远这样......打120也救不活了吧。”
一群学生慌乱的声音里,忽然有人惊叫起来。
“喂,这位同学,你要干什么?”
“拦下她!”
这些人眼前忽然窜出一道身影,这道身影朝着地上的血肉触及而去,却不想这时,对向车道因这场骚乱发生连环追尾,一辆车失控之下撞开护栏直直朝着这场事故地而来。
凌霜跪坐在地上,双手双脚沾染的全是鲜血,刺耳的轰鸣声让她抬起头,所见却是耀眼的白光。
猛烈的撞击之后,凌霜的意识随着白光一起散尽,当她再度睁开眼后,却发现目之所及都是拔地而起的高楼,人们都穿着极短却又极为轻便的衣物。
而她自己也穿着类似的衣物,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衬衣,堪堪盖住膝盖围成一圈褶皱的裙子,长到大腿根的奇怪黑袜以及棕黑色的......小皮鞋?
凌霜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向一个方向看去,从那个方向正走来一个人,那人还是捧着一本书,专心致志地翻阅着,丝毫没注意到脚下的路。
凌霜的眼前再度闪过此前的一幕幕,下一刻,未束起的长发荡漾而起。
她冲了出去。
在周围一片惊咦声中,正走着自己路的苏远,手中的书忽然被外力撞落,而当挡住视线的书掉落后,展现在苏远面前的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娇艳欲滴眉眼如画的绝色少女,眉目间隐约缭绕着一丝哀愁和慌乱,更让人生出我见犹怜之感。
简单的白衬衫和百褶裙穿在她身上更显别样的青涩风情,裙摆轻轻荡漾下,黑丝包裹的小腿曲线和可爱的小皮鞋更是绝了。
只是看上一眼,苏远就断定,网上传的什么四千年美少女都弱爆了,要比数值的话,这就是四万年美少女......
但眼下,就是这样的美少女冲到了自己的身前,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衣服,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学校里正常男女同学相处的距离了。
苏远明显愣住了,突然冲过来的少女也陷入了沉默,两人谁也没说话,但周围的目光如刺般让苏远难安。
“同学,你......是不是被绑架了,要是有人胁迫你你就眨眨眼我马上报警。”苏远最终开口道。
凌霜轻咬着唇齿,带着丝丝颤意缓缓开口,“苏远,你不认识我了?”
苏远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精彩,一番头脑风暴后恍然大悟,“哦对对,像你这样的女孩肯定是学校里的耀眼人物,又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对对谁不认识你呢......”
“我不是说这个!”凌霜直接打断了苏远的话,松开了苏远的衣服,后退一步,低下头撇开视线道,“你再往前走就要被撞了。”
苏远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走进车流了。
等他想道谢的时候转头一看,却发现刚刚的女孩已经走远了,看着女孩的背影,哪怕是背影在人群中也极为亮眼,和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可苏远总有些别样的感觉。
他总感觉这个少女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她引人注意的外貌,更多的,似乎是一种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想到这,他摇摇头捡起书自顾自地离开了。
......
洛水界。
连水山脉的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洞边跪拜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无数的人影围在巨洞边,其数量不知有几十上百万人。
这些人都在低语默念着什么,这些低语声汇聚到一起后,渐渐形成了声势浩大的祷告之声。
祷告之声扩散在天际,深入到巨洞,形成了无边的回响,好似这么多人齐声念叨只为了将洞中的某些东西呼唤出来。
在更远处,洛家一众人严阵以待,以洛家族人为核心组建的洛水军更是从洛水界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足足上百万洛水军围在洛水山脉的外围。
洛家可谓倾巢而出,饶是这样,不安的氛围还是在洛家众人中蔓延开来。
“家主和大长老他们进入洞中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一旦一个时辰一到,大军和所有洛家强者都要一齐压上连水山脉。”
“这已经是孤注一掷了,不然整个洛水界都要沦为这个鬼东西的领地,这么些时日,就已经有这么多百姓变成了它的信徒,再这么下去,就连我们这些有修为的也扛不住,要沦为它的信徒。”
“那鬼东西的领域着实古怪,蛊惑的范围竟然能达到整个洛水界,其效果更是随着时间的变迁而越来越强,一直这么下去,不仅是百姓,就连整个洛家都要化为它的奴隶!”
就在洛家子弟窃窃私语之际,从巨洞中飞出几道摇摇欲坠的身影,为首的正是洛皓。
洛皓等人身上尽皆是鲜血,除洛皓外个个缺胳膊少腿,这样惨烈的景象让百里外等待的洛家大军纷纷一惊,很难想象他们是经过怎样的激战才从洞中杀出。
拼命从洞中杀出的洛皓环顾跪拜的百万百姓,这些百姓的脸上全是狂热,嘴里念念有词,哪还有那个安居乐业的洛水界百姓的模样,洛皓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一丝疲惫,他的声音也响彻于天际,“洛家子弟及洛水军诸位,我们面临的是洛水界自出现以来的最大危机,这一役,或许我洛家以及洛水界的一切都会化为灰飞,但就算如此,我洛皓也不会弃洛水界不顾,这里是我们安家乐业的家乡,这里是我们守护了万年的土地,这里是属于千万洛水界人的世界......”
“所以......”洛皓于空中朝着跪拜的百万百姓横戟一指,“杀!”
“将这些人杀光!”洛皓发出了命令。
洛家有实力的长辈已经尽皆入了洞中,不知生死,剩下的人中唯有洛皓同时具有实力和声望,在场中众人也唯有他能发号施令。
随着洛皓的命令发出,一场血腥的清洗之战开始了。
无论愿不愿意,那些洛家子弟和洛水军对着曾经的自己人落下了屠刀,鲜血瞬间将广袤无比的连水山脉染红,连贯千里的山脉出现了上百条娟娟的红溪。
看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如麦子般倒下,洛皓用前所未有的的力气握紧了长戟,目眦欲裂,恨不得倒下的是自己。
但他没办法。
眼看屠杀过半,就在洛皓心底怀揣着些许希望时,从洞中传出哈哈大笑。
“无知小儿,以为杀光这些人就能削弱我,岂不知,他们早在跪拜的时候就已成了我炼化之材,就算杀光也丝毫影响不到我。”
随着哈哈大笑声,从洞中猛然飞出一道磅礴巨影。
那磅礴巨影宛如小山,身穿盔甲,在烈阳下烨烨生光,鱼鳞般的盔甲闪得诸多人睁不开眼,其手中举着一面巨大的玉琵琶,只是那琵琶之中却游荡着无数细长的黑影,远看上去像是一片乌云,将玉琵琶染成漆黑之色。
磅礴的巨影从天而降,落在洞外,震得地动山摇,威风凛凛的模样将洛家所有人震住,不敢乱动。
巨影缓缓抬头,那是一张粗狂的面孔,他对着如蝼蚁般的人群咧嘴一笑,“我乃天庭护世天王魔礼海,此方世界将成为本天王的道场,尔等还不跪拜,或许还能饶你们活在本天王的道场之中!”
传闻中的护世天王本应是带来风调雨顺的镇门之神,可如今的魔礼海面相在无数洛家子弟眼中却有些......邪性。
似乎是感受到了下方传来的畏惧和异样感觉,魔礼海一瞪眼,凶神恶煞地吼道,“一群凡人,安敢视本天王如邪魔外道,那便全留下为本天王道场之基!”
随着魔礼海的吼声,它高举手中的玉琵琶,挥舞起来,从玉琵琶中霎时间钻出无数黑影汇聚形成的黑潮,乌泱泱的黑潮从不同的方向朝下方的百万活人扑去。
洛皓无助地注视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可面对身形庞大的魔礼海,他就犹如蜉蝣般弱小,根本不是魔礼海的对手,就连家主和大长老他们也是如此,全都败在了魔礼海的手中,生死不明......不,或许是比死了更可怕,全都进了那玉琵琶中。
“洛皓大哥,我们走吧,事到如今,唯有逃走才能给洛家留下一丝传承的机会,未来我们未必不能重新振兴洛家。”
“家主他们拼死战斗只为了掩护我们出来或许也正是这层意思,我们不能辜负了他们啊!”
耳畔的劝阻声落在洛皓的耳中,让他握着长戟的愈发颤抖,可在颤抖之后,洛皓的手复归稳定,他紧紧握着长戟,凶狠地盯着魔礼海,“你们走,我留下。”
“洛皓大哥!”
“家主他们都败了,你一人留下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牺牲!”
洛皓再度低声吼道,“滚!再不滚就一起和我死在这!”
说罢,洛皓掏出一副面具,覆于脸上,冲着魔礼海的面门而去,那渺小的身躯和魔礼海山一般的体型根本不成比例,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如一道电光冲过去。
“魔礼海,见过你勾陈爷爷吗?”
这一声喊话顿时吸引了魔礼海的注意力,“哦?”
漫天的黑潮也在这时停顿了下来,魔礼海那斗大的眼球全都汇聚在面前那一道戴着面具的渺小人影身上,见到面具之后,魔礼海微微讶道,“勾陈大帝?当初听闻你被荡魔那厮杀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如今靠着存留的一点印记汇聚成这幅面具苟延残喘.......”
魔礼海转动着眼珠,“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地界和你有关,真是麻烦啊,既然如此......”
他咧嘴狞笑了下,“只能先下手为强将你一同拿下了,如今的你也不过只是一副面具罢了。”
魔礼海更加用力挥舞起玉琵琶,将琵琶中的细长幽影全部释放,然后提起琵琶演奏起乐曲,那乐曲和魔礼海形象截然相反地动听,可在这乐曲影响下无数幽影反而更加汹涌,而其他人全都受到相反的影响,全身的气血一滞,连灵气调动都慢了半分。
于琵琶之音影响下,洛皓的四面八方都被汹涌的黑潮包围,在这一刻,每一条黑潮都好似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要将洛皓一口吞下。
而洛皓也摆出了奋战至死的架势。
今日,他要和洛家共存亡。
就在这时,天顶轰然炸响一道惊雷,起初一道惊雷还不足以引起魔礼海的注意,可随后是第二道惊雷第三道惊雷,连绵的惊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令人色变。
魔礼海也不得不注意这异样,可等他抬头看去才发现,头顶上哪有雷霆。
倒是有宛如蛛网般破碎的虚空。
那雷声不过是虚空破碎的回响。
而就在魔礼海注视之际,破碎的虚空中飞出一点黑点,那黑点的速度很快,眨眼间落到眼前,只是那黑点体型也变得硕大无比。
甚至比魔礼海的体型还要大。
那是一块巨印,巨印从天而降,带着无可匹敌的速度朝着洛皓压去。
眼看着合拢将洛皓吞下的几条黑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随着巨印的镇压轰得消失,半空中什么都没剩下,唯有被巨印封堵的巨洞,以及比先前还要剧烈的大地的震颤。
魔礼海神色不变,冷笑一声,正要掀起地上的巨印,忽然注意到这巨印的形状,巨印宛如一条长蛇缩成一团而成,这等奇特的造型让他有些眼熟。
“天关印!”魔礼海惊叫出声。
一道身穿黝黑玄甲的人影携带着背后两尊如谪仙般的仙子从破碎的虚空出钻出,轻飘飘的话语传出,“还以为是哪尊神仙,原来只是个看大门的。”
第351章 不认识
下一瞬,在百万人的注目下,身穿黝黑玄甲的人影对着下方轻轻一按,硕大的天关印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其手中,而下方的黑潮也在天关印下全都消散,反倒是洛皓毫发无损。
洛皓先是迷茫了一阵,在看到黝黑玄甲人影时顿时无比欣喜叫出声,“苏远?!”
可对面的魔礼海却是忌惮道,“荡魔天尊......”
顿时,周围响起无数惊呼。
“那就是苏远?”
“传闻中做了那么多大事的苏远也不是三头六臂啊,看着和正常人差不多......”
“那不然呢,真以为人家是神仙?”
“不过称人家一声神仙或许真没错,说不得以后我们都要尊称人家一声天尊。”
寻到仙茧后,苏远直接朝着洛水界赶来,好在没有来晚,见到魔礼海手中邪性的玉琵琶,苏远直接对其动手,天关印再度出现于魔礼海的头顶,朝着魔礼海直直压下。
魔礼海脸色微变,举起手中玉琵琶抗衡落下的天关印,但天关印的背后忽然现出一尊蛇像,猛地一甩尾,将玉琵琶甩出一道裂缝,而天关印紧随其后随后压下,直接将玉琵琶压碎。
魔礼海那庞大的身躯在轰得一声中直接被镇压在天关印下。
但魔礼海依然未死,那磅礴的身躯依然在天关印下挣扎,远处传来欢呼之声,那是百万洛水军在庆祝魔礼海被镇压,可欢呼声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只因矗立在地上的天关印竟然在一点一点挪动。
地下传来沉闷的金铁交击之声,那声音,像是某些东西在不停地撞击天关印。
这甚至将天关印震起一定的间隙。
随着砰砰声,天关印一次比一次地跳动出更大的幅度,直到某一刻,天关印被震出足够大的间隙,一道流光从中飞出,落到远处,重新化作魔礼海那庞大的身躯。
这是魔礼海气喘吁吁,他恶狠狠对苏远道,“荡魔天尊,一个天关印想拿我还是太天真了,我二哥的新仇旧恨今日一起算了。”
苏远想起魔家四将分别为天庭四方天门的护法神将,魔礼海为魔家老三,其中老二魔礼红所使的乃是一把混元伞。
一想到这,苏远意识到当初在极西之海下,被皮仙扔出的那把伞,还被皮仙称为灵尊。
只不过如今那把伞永冻于极西之海海底。
苏远笑了,“原来那把伞就是你的二哥,也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看来王灵官在荡魔剑宗干的这些事和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能在荡魔剑宗内肆意行事扩大组织,没有王灵官的遮掩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苏远对魔礼海的必杀之心又重了一分,他的手中再度现出一把闪着金光的长剑。
魔礼海看到长剑的一瞬间,浑身一颤,“金阙剑心,荡魔将这个都留给你了?!”
苏远上前一步,淡漠道,“他们没告诉你吗?那些......在天上一直注视着自己却没有亲自下场的大天尊大佛们。”
眼前的魔礼海还未到九阶之列,或许于八阶之中属于强大之列,但对苏远而言并不棘手,既然魔礼海并不算仙神们当中核心的存在,苏远也不再废话,手中的长剑遥遥朝着魔礼海斩下,闪着金光的剑光没有什么特殊的,可却在魔礼海的眼中,这就像是死亡前兆一般,令他生出想要逃跑的心思。
但金阙之剑避无可避,那一抹金色剑光直接刻印在魔礼海的脑海深处,神魂之上。
恍惚间,魔礼海看到了云层之中现出一尊金光虚影,那虚影拨开了云雾,露出了身形,那是......一尊金光闪闪的宫殿。
“金阙......”伴随着一声喃喃声,魔礼海的神魂在金光之中尽碎,生机全无。
魔礼海的一切都在金光中消弭,包括他那庞大的身躯,横亘在天地间好似要顶天立地的巨人身躯一点点化作灰飞,露出了背后被遮住的烈阳。
这一剑过后,欢呼声被中止的洛水军再度欢呼了起来。
站在下方目睹了一切的洛皓也松了口气。
看来,苏远的实力已经到了一种远非他能理解的程度,谁能想到,当初的苏远还需要向自己求助。
魔礼海一死,苏远再度取出荡魔天尊的面具,一道星点从魔礼海陨落的地方自动掠来,化作了荡魔天尊面具上一点黯淡的星点,旁边则是如骄阳般闪耀的元始天尊星点。
做完这一切后,苏远朝着洛皓所在的方向而来。
洛皓收起感慨良多的神色,刚欲道谢,却被苏远阻止。
“先别急着谢我。”苏远直截了当道,“我要从你这拿一件东西。”
洛皓正色回道,“救了这整个洛水界,还有我洛家,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给。”
“你的面具。”
苏远的话让洛皓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苏远会需要这件东西。
当然,他并不认为苏远是觊觎自己的勾陈大帝面具,只是......
洛皓沉思了一瞬,随即就做出了决定,“这面具陪我十余年,里面的东西我已尽掌握,倒也没什么可惜的,你要是看得上我也能直接教给你......”
谁料苏远却是摇摇头道,“我要毁了这张面具。”
“毁了......”洛皓脸上的错愕根本不是作假。
苏远也并未多解释什么,当着洛皓的面将勾陈大帝的面具置于荡魔天尊面具附近,随着勾陈大帝的面具化作灰烬流光散入荡魔天尊之面中,这幅代表着勾陈大帝残余印记的面具彻底从世上消失了。
荡魔天尊的面具上又多出了一颗璀璨的星点,比王灵官普贤菩萨之列还要耀眼一些,仅次于元始天尊。
就在苏远吞噬完这幅面具之后,他心有感悟,似是意识到什么,“踏入九阶的门槛。”
荡魔天尊之面给苏远带来的是直接的反馈,是直接助其掌握荡魔天尊所能掌握的力量,而在一次次吞噬这么多仙神后,其也要跨越下一道门槛了。
那意味着九阶的门槛。
跨入了九阶,苏远才有和那些远古仙神们正面交锋的实力。
想到这,苏远没有什么犹豫的,借助着荡魔天尊面具的力量,苏远开始触及那无数人终其一生追求不到的境界的门槛。
蓦地,苏远眼前的画面不再是洛水界的一切,而是一条璀璨的银河。
一条从无垠处而来,又流向无垠处的无止尽的长河,亮银之色的长河如同一道汪洋横亘在苏远面前。
苏远向河中望去,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河,那是一条由无数细密长线构成的“河”。
这一下苏远就明白这是什么了。
这是传闻中的时光长河。
只要身处在时光长河中,不论是凡人还是仙神,都无可避免地会受到其中的影响,寿元有尽头,实力也会达到顶峰,所有的一切都有终结。
而唯有时光长河之外,才有可能不受影响。
那些仙神们也是用的某种方法跳出时光长河之外,才能保存自身寿元和实力不受时光长河影响,直到某个特殊节点他们再回归。
如今,苏远终于是看到了时光长河的真面目。
九阶和时光长河定然有着大关联,苏远在原处再无别的发现,索性直接踏出,跨入时光长河中去。
霎时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
苏远看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场景。
十几岁的他刚加入荡魔剑宗外门第二天,因左脚先跨入宗门被罚出门,剥夺了一身的修为,流落宗外城镇,却被处处针对,没有收入也没有居所,最终饿死街头。
在加入荡魔剑宗第六个月,因修炼本命玄剑走火入魔,玄剑在丹田处显现,直接将苏远从上到下贯穿,卒。
加入荡魔剑宗几十年的苏远,因天赋平平,也没有遇见任何机遇,最终一事无成,在宗内孤独到老,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死去。
又或是苏远当初在后山无意间撞见子鸢,却被子鸢当做偷花贼一剑捅死。
还有苏远从极西之海逃出来后,在不断刮着罡风和阴风的黑暗星空里惨死。
......
这是苏远未曾经历过的各种可能性。
每一种可能性中,他都因各种意外死去。
想到这,苏远忽然有一种明悟,若这些可能性当中的苏远都是真实的苏远,那他是谁?这个踏入了时光长河看到了这么多可能性的苏远是谁?
如此多的苏远并存?
苏远并不相信这种说法,所以,他要......合一!
所有的苏远都是他,他就是所有的苏远。
当前的他才是苏远,而其他可能性当中的苏远,终归都要并到自身之上。
伴随着苏远念头生出,所有的可能性疯狂涌动,再度化为杂乱无序的旋涡,如同光怪陆离的梦一样,撕扯着,变化着。
渐渐地,展现在苏远眼前的又是另一番画面。
只是这一次,苏远不再是看了。
他惊奇地发觉周围的世界变得极为真实,那感觉犹如身临其境一般,更令苏远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竟然回到了地球。
苏远环顾着四周,这不是上辈子自己的小窝吗,虽然只是个廉租房,但有卧室有客厅有卫生间还有厨房,还挺温馨的,就是苏远一个人住有些寂寞。
不过也没办法,他父母早亡,又无亲无故,自己一个人还算努力,上了本地最好的中学,要不然这套廉租房也不会轮到他了。
“这么真实,就感觉像真的一样.......”
苏远想着,忽然看到床头书桌上摊着一本笔记,笔记上写着:“真奇怪,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多了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好像还知道我的名字,下午放学时撞到我时莫名起来地提醒我‘再往前走就要被撞了’,真奇怪,明明撞我的是她,还没给我道歉呢......我知道了,她一定是转校生,但她把全校人的名字都记住了,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定是怕不知道别人名字没打招呼被霸凌吧。”
苏远看着莫名其妙的字迹,确定这是自己的笔迹,再看看日期,就是今天。
苏远连打三个问号,什么鬼。
原来自己遇见过这么奇葩的女孩子吗?
长得漂亮......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能有多漂亮,有凌霜雨曦念离伏栀她们好看吗?
想到这,苏远有些猜测,当前的情景肯定是时光长河当中众多的可能性一种,只不过换了种展现的方式。
于是苏远决定继续看看。
果然,不出苏远所料,他的记忆中多出了一些东西,那似乎是往日的记忆,随着这些记忆越多,苏远想起了自己要干嘛。
“明天的饭还没做呢,得快点买菜去......”
苏远念叨着,身体自顾自地动了起来,他熟悉的拿起书桌上的钥匙,朝着门外走去。
出了门,走过无比怀念又熟悉的楼道,来到小区外,阳光正渐渐隐去,只留下火烧般的云层,美丽又醉人,时下又是春尽夏启的季节,时远时近的蝉鸣声从各个地方响起,让苏远颇有种怀念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没有了打打杀杀,也没有整日思考藏匿在诸天背后的暗流,一心想着高考,闷着头读书读书读书,很苦闷,但也正是这份苦闷愈发凸显了那些难得的快乐时光,才在记忆里显得愈加深刻。
夏日的天黑得很晚,路灯早就亮着了,小区绿道边的橙黄灯光下,隔着一段距离就有长椅,椅子上多是老年人或者是刚生小孩的妇女推着轮椅车聚在一起,唯独有一张椅子上很空旷,只坐着一个人。
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那人抱着腿缩成一团,投射下的影子罩在身上,犹如一团阴影,浓浓地怎么也化不开。
苏远却愣住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
世上竟然还能有如此像的侧脸吗?
长椅上抱着腿缩成一团的人似乎也察觉到苏远的目光,半阖的睫毛微微颤动,略微睁大了一点,埋在膝盖间的脸蛋没有动,只是眼眸偏转了个角度朝苏远撇去。
再看清苏远后,长椅上的人也缓缓抬起头。
在苏远的眼中,那张面孔和记忆里的凌霜没有丝毫差别。
就在他震惊之际,却发现长椅上的人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重新低下头去,将脸继续埋在膝盖里。
“反正......”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世界的凌霜如此想到,“这里的苏远也不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