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人家：福气多多》 第1章 林多多来到小巷 脑子寄存处。 有改动有改动！ 不能骂我，心灵脆弱(；′??Д??`)。 ...... ...... ...... （越过这三个省略号代表已经寄存好！） 棉纺厂的员工宿舍开始分配，宋莹凭借着一顿撒泼打滚。 “你要不给房子，我儿子就放你家！” 成功从领导指缝里，抠出来房子名额，让一家三口总算有了个安稳的家。 刚搬进新家没两月，宋莹的丈夫林武峰就收到老家母亲寄到工作单位的信，母亲很少给他来信，拆信的手有点抖，这一看，心塞得不行。 怪自己没有心，儿子林栋哲出生一个月时回过一次家乡，三个月后父亲去世时再回一次，一共两次。 到现在才知道有个遗腹妹妹比儿子还小七八个月，名叫林多多。 信上是这么写的。 你爸意外去世后，我都一把年纪了，肚子也不大，一直以为是肠鸣胀气，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直到腹痛不已产下你妹妹。 瘦得跟猴似的，只有三斤八两，那时候儿媳妇才生下栋哲没多久，我没好意思告诉你，增加你的负担。 后来你妹妹全身通紫，我以为她要去了，我舍不得，便给她取名林多多，希望她能有多多的福气大步跨过来。 取的名字确实有用，在一口米汤又一口米汤下，养到现在，跟同龄小孩比，人是瘦点矮点没太大关系，最让我在意的是她容易唇色发紫。 这会村里修起了卫生所，我就带她去看了看医生。 医生一看就说没有办法，直话说她的心脏有问题，养不得大。 武峰，你们城里的医疗条件好很多，我知道可能或许还是没有办法，求求你，试试看，看看阿妹有没有救，好吗？ 林武峰把信捏得紧紧的，鼻子一酸眼泪直接冒了出来。 下班回到家，看到宋莹开开心心的跟林栋哲在唱歌，这些话可怎么说出来好呢？ 宋莹打开木门：“武峰，你进屋呀，站在门口干嘛？” 林武峰回过神：“宋莹，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宋莹走过来牵着他拉他进屋：“怎么，神秘兮兮的，快说是什么。” 林武峰表情很是伤悲，说道：“这事很大，会直接影响到你和栋哲的生活，但是我没办法不去帮……” 说完把兜里的信掏给宋莹看。 宋莹一看信直接哭了：“林武峰，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帮的啊！你快点请假回去把多多接过来！看病的事是越早越好！” 林栋哲跑过来抱着宋莹的腿：“妈妈，你不要哭，不要哭，多多是谁啊，你为什么哭？” 宋莹摸着林栋哲的头：“栋哲，多多是你小姑。” 林栋哲侧侧头：“小姑？” 电报三分钱一个字，林武峰简短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等我接多。 ———— 林武峰家乡 林母收到林武峰打来的电报，抱起身旁的林多多很是激动。 “我的阿妹一定没事，大哥要来接你了。” 林多多不知道妈妈在哭什么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妈，你最近总是哭，是多多不乖吗？” 林母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们多多乖着呢。” 回到家，林母关好门窗，翻找自己母亲以前留给她的仅剩的一件嫁妆，一个金戒指。 无论日子多么难，她都没把主意打到它身上，留着这个念想，让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现在这个念想要用来救她的妹宝。 林多多没见过这个小玩意，好奇的伸手摸了摸，觉得冰冰凉凉的又缩回手去不敢触碰。 林母拿来林多多的衣服，在衣领那剪开一个小口抽掉棉花，在红纸上写下话句，把戒指包起来，塞到衣领里再堵上棉花，细细密密的缝好。 “多多，妈跟你约一个小秘密，等你到了大哥家，再把衣服里头这个拿给大嫂。这是要给大嫂的东西，你一定一定不能忘了，很重要，妈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林多多不解：“妈，我哪都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林母安慰着：“你不是还没见过大哥吗？大哥带你去城里玩，等玩好了，就回来妈这。” 林多多问：“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呢？我害怕……” 林母答：“等明天起来，妈给你找一块最干净的黄土带过去，你想妈就刮一点下来喝，那就不害怕了。” 林多多更不解：“土是不能吃的，妈我害怕，我不要跟大哥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母又哄又亲大半小时，给她煮了白面条，林多多才不再害怕睡过去。 ———— 与宋莹共用一个院子一个厨房的邻居是庄家。 庄超英与黄玲夫妇有对儿女，男孩是哥哥叫庄图南，女孩叫庄筱婷。 宋莹先搬进去的，他们在后。 因为恢复高考，庄超英临时被遣派隔离去阅卷不在家。 黄玲又赶着想在元旦前入住，便和儿女冒着雨，蹬着三轮慢慢把家具从筒子楼搬到新家去。 宋莹看到赶紧叫林武峰出来帮忙，这么一来二往，宋莹泼辣厂花的形象在黄玲心头抹去，两人成为好友，常常无话不谈，互相帮衬着照看孩子，买买菜。 这天宋莹拿了点布不好意思的看着黄玲。 黄玲笑笑问道：“说吧，想做点什么？” 宋莹叹了口气：“哎，你这两天不是没看见我们家武峰嘛，接他妹妹去了，我想着小姑娘家家的，过来我们这边，我做嫂子的怎么也得准备点新衣服。” 黄玲道：“可以啊，没问题，你知道她的尺码吗？” 宋莹又叹了口气：“我想大概跟筱婷差不多，瘦瘦的，给做个袄子。玲姐，其实我还有事想请教你，你知道哪里医院看心脏好吗？我小姑子过来其实是看病的。” 黄玲有点惊讶：“跟筱婷差不多，那是个很小的孩子啊，林工有个这么小的妹妹？” 宋莹点点头：“嗯，我们全家都是前两天才知道的，是他爸的遗腹，让人心疼的咧。” 黄玲收下布，心里也很同情：“行，医院的事，我帮忙问问，衣服的事，我就按照筱婷的尺寸来。” ———— 林武峰结婚晚，他的弟弟妹妹都结婚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弟弟妹妹还是第一时间从各自家赶过来。 见到家人还有这瘦瘦的小妹，林武峰满眼怜惜。 林母见着儿子回来，喜暂且大于愁：“多多，这是大哥，你喊大哥。” 林多多有点怯怯的，但很听话的喊道：“大哥。” 林武峰摸摸她的头：“多多你好，第一次见面匆匆忙忙没带什么，等到了大哥家，大哥再给你补。” 林弟塞给林武峰一点点钱和粮票：“大哥，家里实在困难，拿不出太多，这点钱补贴一下小妹花销……” 林武峰退回去：“说的什么话！我是大哥，多多是我妹，我顾一下还要计较吗？” 林妹也要塞钱被林武峰用眼神喝止了，他包分配工作离家后，一直每月寄钱回来补贴，从未间断，家庭地位很高，这一瞪林妹自然不敢再动。 看气氛忽然冷下来，林多多开始咿咿呀呀胡乱唱歌哄大家笑。 林多多唱：“那头牛啊吃草，那朵云啊飘飘~我的妈妈哥哥姐姐都要笑笑~” 林弟苦笑一下：“就知道古灵精怪。” 林多多牵着妈妈的手：“我不想跟大哥走。” 林武峰蹲下来看林多多：“为什么？这里有你的小伙伴不舍得是不是？去到大哥家，大哥的孩子栋哲可以做你的好朋友，跟我们一个院子的还有个小女孩筱婷，也会成为好朋友的。” 林多多扁嘴：“因为这里有妈妈……” 林母摆摆手示意林武峰先停一下，她领着林多多回房间去哄哄。 林多多是个小人精，知道自己不睡觉，妈妈就不会离开，她撒娇扭捏了好一会就慢慢闭上眼睛睡过去。 林母以为林多多睡下，出来跟几个孩子小声商议。 装睡的林多多一词一句尽收耳内。 原来不跟大哥走，她可能会没命。 可命……是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听到妈妈说起命这个事又哭了。 ———— 第二天，林母再次劝林多多跟林武峰离开时，林多多不再抗拒，只重重的抱紧妈妈。 林多多带着哭腔道：“妈，我到时候要回来的。” 林多多此趟出门，一个原则，把命找回来，大家就会继续开心。 林母也重重的抱紧她：“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做角酥！去到大哥家要听话，要乖一点，要有礼貌，还有妈妈跟你的小秘密没忘记吧？” 林多多点头应：“我知道了，妈，土呢？你说给我带块土的。” 虽然不知道土是不是真的有妈妈的味道，但带了比不带好。 林武峰看着这场景眼睛没停过的发酸，这孩子一哭那嘴唇更是紫，哎，小小年纪命苦啊。 ———— 经过坐船，走路，坐大巴车，坐火车，足足两天时间，林武峰才把林多多带到家里来。 林多多站在门口从衣兜里掏出个小布块，说：“大哥，我脸脏吗？我擦擦再见大嫂和栋哲……” 经过三天的相处，林武峰对这个小妹是喜欢不够，比栋哲小但是懂事那么多，惹人心疼。 林武峰顺了顺她飞起的几撮头发：“很好看，一点也不脏。” 林多多又擦了好几遍：“这样呢？” “更好看！” 林武峰抱起她敲门进屋：“宋莹，栋哲，多多来啦！” 第2章 我小姑子 宋莹下班就做好包子等他们回，隔段时间她就把包子重新热热。 这一等就是天都黑透，邻居家的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上了，自家儿子也刚洗过脸上床。 宋莹看到林武峰抱林多多进来，微笑着打招呼：“多多你好，我是宋莹，你可以喊我大嫂。” 林栋哲听到动静从房间跑出来：“爸！你回来啦！还有……我小姑？” 林栋哲有点懵，他没想到小姑多多居然是个小孩！ 林武峰很温柔的说：“对。多多，这就是我们的家，也是你的家，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大哥大嫂讲，知道吗？” 林多多抿抿嘴点头：“大嫂好，栋哲好。” 宋莹应：“好好好，哎呀，看你们一直站着，坐下呀，多多饿了吧，我给你拿吃的来。” 林栋哲跟在宋莹身后：“妈，这小姑怎么比我还小呢？” 宋莹说道：“谁规定小姑不能比你小啊，多多刚来有点害怕，你要多照顾照顾，知道吗？” 林栋哲拿盘子打了点醋：“哦……” 林多多有些紧张，左手扣右手，忽然想起什么，摸摸口袋的土块心里安了些，又立刻想起妈妈交代的事情，小声喊了林武峰。 林多多把袄子脱下来，捏着衣领摸：“大哥……” 林武峰道：“欸，天冷，你怎么脱外套呢？” 林多多摸到了：“妈妈缝了东西在衣领要给嫂嫂……” 宋莹把包子放到林多多面前：“多多，你吃，不够嫂子再做。” 林多多双手捏着衣领：“谢谢嫂嫂……我不饿……” 林栋哲蹦蹦跳跳过来，抓了个大包子，再抓她的手，塞到她手上：“我妈做的很好吃，你比我小，我就不叫你姑姑了，我也叫你多多吧~” 林武峰有被林栋哲的活跃笑到，小孩就是得跟小孩沟通，儿子这么一说，林多多脸上的紧绷瓦解不少。 宋莹道：“栋哲你真是的，多多，栋哲还小你不要见怪。” 宋莹说完自己都笑了，栋哲还小也小不过多多呀，这辈分太搞笑了点。 林多多咬了一口包子，好吃，里面是白菜肉沫的，好好吃，但她不敢说，粮食很珍贵，不能馋嘴。 林多多：“哥哥姐姐的娃娃都喊我多多，没人喊我小姑，嫂嫂，我想要剪刀，妈说了一见到你就得马上把东西给你。” 宋莹：“什么东西？不急，你先吃，我们都在的咧。” 林多多停下咬包子坚决要把东西先给宋莹。 剪刀一下，把红纸包着的小玩意拿出来。 林武峰惊了，这戒指他也知道，是外婆留给妈的。 宋莹把东西递过去：“哎呀，这，武峰……” 林武峰看了红纸上的字，重新把戒指包回去：“宋莹，你先放好，免得弄丢。” 宋莹领会他的意思，点点头，拿针线把衣服重新缝好给林多多穿回去。 “吃完包子，早点休息。” “好。” ………… 林多多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林栋哲在她身旁已经睡着，哥哥嫂嫂栋哲都很好，但是眼睛怎么想流眼泪呢？ 有点尿意但是不敢下床，外面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亮，要在这里找命…… 命在哪呀？是长什么样子的，家人都很担心命，所以开不了口问，一问大家都会不高兴…… 把妈妈给的土拿出来舔舔，有点咸……像是加了盐巴的面粉…… 妈妈，你睡了吗…… 林多多这想想那想想，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 啊！ 林多多是被林栋哲的尖叫喊醒的，一坐起来，她就知道林栋哲尖叫的原因。 她尿床了。 宋莹闻声走进来：“一大早叫什么呀？林栋哲！多多还要休……噢，多多也醒来了。” 林栋哲摸自己的屁股，确定不是自己的：“多多她” 林多多低下头大声承认：“对不起嫂嫂，我尿床了！我，我马上收拾！” 宋莹道：“哎呦，没事没事，来来来，嫂子给你弄了件新袄子，刚好换上看看合不合身，裤子也湿了是吧，你等会，我给你拿换的来。” 林多多：“对不……” 宋莹安慰着：“真没事，谁小时候不尿床，都是这么尿过来的，嫂子我小时候能把整个被子都尿透呢！” 林栋哲雀跃分享：“我以前还试过在我爸的枕头尿！他一躺下去，头都湿了！” 宋莹笑道：“幸好你爸去了上班，不然提起这个事，该打你屁股了。” ………… 宋莹在小院拉起线，把被子拿出来拍拍冲冲。 黄玲刚下倒班回来：“早啊宋莹，一大早就开始忙乎了？昨晚谢谢你帮我看孩子了。” 林多多站在门口看着，很想去帮忙，但是不够高，局促得不知所措，冒了层细汗。 宋莹：“早啊玲姐，昨晚图南和筱婷乖得很，很早就睡了。这我小姑子多多，多多这是……哎呀，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好咧，多多跟我们同辈，该跟着我也喊你玲姐是不？” 黄玲：“这多小的孩子，也叫黄阿姨就好，不整特殊的。” 宋莹：“好，多多，这是我们的邻居黄阿姨。” 林多多：“黄阿姨好。” 黄玲：“欸，多多你好，长得真水灵。” 宋莹看到林多多的脸带点笑了立马顺着夸：“对啊，我们家多多白白灵灵，多好看！” 林栋哲拿了早餐给林多多吃，两小的直接坐门口吃起来。 林栋哲：“多多，晚上我带你去看电视，你喜欢看电视不？” 林多多：“什么是电视，我没看过……” 林栋哲：“那你得好好看看，张爷爷家的电视特别好看！” 林多多：“好啊。” 庄图南，庄筱婷也从屋里头出来，四个小孩就这么边聊边吃，很快打成一片。 黄玲凑近宋莹小声说道：“我问过了，医院的号都特别紧，有一个看心内科特别好的医生，早上四五点去排队挂号，有可能挂得上，我这么想的宋莹，我倒班三点多下班可以过去那先占着位置，你们七点过来接替我，我再回来看孩子。” 宋莹：“这太麻烦你了玲姐……我们早点去也……” 黄玲握着宋莹的手：“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在医院等这么久很消耗体力的，大人倒是无所谓，多多年纪小又这么个情况，多休息休息总是好的，别推搪，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七点半医院见。” 宋莹：“真的太谢谢了，玲姐。” 黄玲：“不说谢谢，再客气，我就不让你家武峰替我们买菜了。” 宋莹不好意思的笑：“姐你真是的……” 第3章 羊屎蛋 庄图南读小学五年级，庄晓婷、林栋哲同岁读一年级，林多多小些还没入学。 吃完早餐，三个孩子结伴去上学，剩她自己一个。 林武峰在她们没起来时已经出门上班，这会宋莹也到了该上班的时候。 黄玲问道：“宋莹，你怎么还不出门？” 宋莹笑笑：“我打算请假…” 本来武峰说他请假，但他已经请了好几天，再请就不合适，所以宋莹应下来，这几天由她来请假照看林多多，是舍不得工资，但实在没办法。 黄玲催着她出去：“不用请假，院里头有我看着，我帮忙照顾多多。” 宋莹摇头：“不好不好，多多，” 林多多很懂事：“嫂嫂再见！妈妈出去干农活的时候我都是自己在家的，你不用担心我！” 黄玲给林多多竖了竖大拇指，表扬她真棒：“去吧，还怕我把你家多多偷了吗？” 宋莹知道到时候看病也得花不少钱，考虑再三决定去上班。 宋莹牵了牵林多多的手：“多多乖，嫂嫂上班你有事就找黄阿姨，饿了锅里有包子，让黄阿姨帮着热热，我们晚上见。” “好！” 宋莹走一步回头两次，就那么几步的院子愣是走了几分钟。 林多多帮着把院门打开，“嫂嫂！我真的能行！” 宋莹跨出了院，“好吧，记得喊黄阿姨帮忙，玲姐，拜托你帮帮忙。” 黄玲过来关门：“好好好，知道啦，我一会就把你家多多偷了藏起来，安心上班吧，别担心。” ………… 黄玲倒班回来人很累，林多多看她打了几个哈欠连忙说：“黄阿姨，我有点困想回去再睡一会。” 黄玲想林多多跋山涉水过来，肯定累坏。 看着她上床，给她掖好被子，等她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回自己屋休息。 林多多等门关上后起床坐在床边，又拿出土块舔了舔，帮着干点家务活才行，也不知道嫂嫂家里什么东西能用什么东西不能用，便用自己的小布块，就着点点水，擦擦桌子椅子，还有能够得到的窗户。 ………… 宋莹上着班心里还是不安，中午吃饭的时候回到家来一趟看看。 黄玲看见她回来，笑着把林多多干的好事说出来。 宋莹抱着林多多：“我们多多干了什么好事啊？？” 林多多挣扎着下地：“嫂嫂别抱我，我鞋沾屎了。” ………… 林多多搞着搞着卫生，听到敲墙的声音，立马出来院子看，原来是邻居家在敲院墙墙角。 林多多看着嫂嫂家这边慢慢被掏了一块砖，第二块砖快要被掏走时她立马伸手拿紧。 林多多大声问：“你为什么掏我嫂嫂家的墙！” 对墙的听到是小孩的声音吼过去：“你松手，等会弄着你手我可不负责！” 林多多也不怯：“你偷砖！黄阿姨！！黄阿姨！！有人偷砖！！” 对墙声音更大：“我什么时候偷砖，这是我家的墙！” 黄玲听到声音连忙出来：“什么意思呢？砖没了，你们地势比我们这边高，下雨什么的水会流过来的，不合理。” 对墙邻居是关系户，很是嚣张跋邑：“哎呀，黄组长，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没关系的，你让那个谁小孩松一下手，跟刺头住一个院很难为吧，拉个屎都要跑几百米。” 这关乎到自家屋子，黄玲可不让步：“既然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掏呢？” 对墙不再多做解释，继续掏。 林多多手没劲，砖块快要被抢走了，立马大声说道：“所以叔叔你这个洞是挖给我拉屎的吗？我爱拉屎！我跑得又慢，我以后有屎就往这洞里拉！” 对墙泛起一阵恶心：“你小孩懂什么，这洞不是给你拉屎！是用来排水的！” 黄玲无奈说道：“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往我们院里排水，说得过去吗？” 对墙不管，把砖块抢走后就没答应，林多多也不说话，直接脱裤子蹲在洞边准备拉屎。 黄玲惊了：“多多，干嘛呢？” 林多多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应了：“黄阿姨，我现在就想拉屎，已经忍不住了。你能帮我拿点纸吗？” 对墙听到连忙喝止：“你小孩家家的不要给我在这里捣乱！！” 林多多带着哭腔：“我嫂嫂出门前家是怎么样的，她回来后家还得是怎么样！！” 说完林多多真拉了几颗羊屎蛋，也顾不上脏，裤子还未拉上就把屎往洞口踢了过去。 对墙看着滚过来的屎蛋，大骂不已：“有没有教养！哪来的野孩子！往人家家里拉屎！！” 黄玲被气笑了，一边给林多多擦屁股，一边骂回去：“准你往人家院里排水，就不准人小孩往你洞口拉屎啊，反正这事你要是不还原我就去报房管科！” 对墙把屎蛋踢回去，马上那边就踢回来，踢了几个来回，屎蛋在他这边散开，沾了一鞋的屎。 对墙怒骂：“他妈的有娘生没娘养！野孩子！” 林多多咬了咬唇，太过分了这个大人，连面都没见过就骂了她妈妈两次。 可恶！ 林多多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最大的声：“你再不填回去！我就要拉稀的了！！我爱拉屎！一天最少拉五泡！！” ………… 听完黄玲的描述，宋莹把林多多再次抱起来，又亲又蹭：“我们多多真棒啊！真棒真棒！嫂嫂太喜欢你了！” 黄玲也有同样感觉，这孩子太勇敢了，比一个大人还勇敢，想起自己在婆家那些事，只有两个字冒出来，窝囊。 那些窝囊事多得数也数不清，最近的一件事就是婆婆生日。 忙里忙外给她做了满桌好吃的，自己一口吃不上不止，连女儿也吃不上，丈夫在那跟块石头一样，一句话也没为她讲。 窝囊！ 林多多被夸得不好意思，保住了砖块她也很高兴。 第一次搂着宋莹的脖子，跟搂着妈妈一样，心里默默说道，我也喜欢嫂嫂，喜欢大哥和栋哲。 第4章 没事儿 吃过晚饭，林栋哲想带林多多去张阿爷那看电视，被宋莹阻止了。 林栋哲不开心：“为什么，多多都没看过电视，我带她去看看呀。” 宋莹解释道：“明天多多要早起，得早点休息。” 林栋哲一脸不愿意：“早起去干嘛？多多又不用上学，睡多晚都可以啊。” 宋莹说：“总之今天晚上早点睡觉，不要往外跑。” 林栋哲撇撇嘴：“那我去图南哥哥那边总该可以了吧？” 宋莹让他带上点红薯：“去吧，有礼貌一点，如果哥哥还没做完作业就不要打扰。” 林栋哲捧上红薯拉起林多多：“我们找图南哥哥讲故事，故事可好听了！” ………… 一个红薯掰成两半，庄筱婷把大的那块递给林多多。 林多多摆摆手：“我不饿！我要小半就可以！” 庄筱婷说：“我也不饿，你多吃点嘛，你比我小，应该多吃点的！” 看见两个女孩子互相推让，林栋哲倒不客气：“你们不吃就给我吃，我吃得下！” 林多多便把庄筱婷给她的掰成两半：“栋哲你吃。” 庄图南很快把红薯吃完，喝了口水开始给弟弟妹妹讲故事。 林多多听着觉得非常有意思，筱婷栋哲坐在一边听，她就站在图南身后看。 那一个个的方块字很好看，比书上的图画还好看。 黄玲快要准备去上晚班，便把孩子们喊上床早点休息。 林多多摸了摸庄图南的书，要是她识字也会看书就好了。 ———— 林多多迷迷糊糊的被林武峰抱起来出门。 脸飕飕的被风刮着，林多多清醒了不少，问道：“大哥，我们这么早是去哪里啊？” 林武峰把衣兜的馒头掏出来给林多多：“我们去看一看，玩玩看看，大哥抱着你，你吃馒头，吃完馒头靠着大哥再睡睡。” 林多多想，大哥一定是带她去找命，把馒头分成小块递到林武峰嘴边：“大哥，你也吃。” 林武峰笑着吃下一块：“大哥出门前吃过了，你吃，吃完睡睡，路还远着。” ………… 果然很远，远到天都亮了，还见到黄阿姨，然后很多很多的人都在排队。 后头有人不愿意，开始嚷嚷，“同志，这里可不兴插队啊！素质呢？” 黄玲想起林多多的勇敢便说道：“同志，那你也看到了，我把我的位置给了他们，我是替他们来排的，这么小的孩子，不这样排队，难道要她自己过来排吗？” 本排在黄玲身后的人也帮说道：“这位大姐四点不到就排着呢，排着要看什么的大家都清楚，别为难小孩。” 有意见的那人一下就没了声。 这是漫长的一天，两人几乎整整一天都待在医院里，宋莹下班也赶了过来。 看到两人在诊疗室门口等候，匆匆走过去。 宋莹摸摸林多多的头问道：“武峰，怎么样？” 林武峰手里多了张片子，看到宋莹来，人恢复了些光。 林武峰道：“就剩片子的结果没看。” 听到医生喊林多多，三人立马挤了进去。 医生再次望她口舌，用听诊器闻林多多的心胸，背部，肚子，问她平日生活习惯，问她全身上下有否不适，左右手都脉了好几次，又看了看片子说道：“你们家是什么情况，几个孩子？” 林武峰答：“她是最小的，一共六兄弟姐妹。” 医生点点头：“都是普通家庭，我就直说了，这是先天不足导致的先天性心脏病，看这个片子……” 林武峰捂了捂林多多的耳朵：“医生，让孩子到外面玩去，我们再慢慢说好吗？” 医生嗯了一声，宋莹抱起林多多又挤了出去。 林多多伸着脖子看诊疗室，为什么不让她听呢？先天性心脏病是什么。 ………… 医生继续说道：“现在的医学发展的很快，你的小孩……” 林武峰更正道：“不，是我妹妹。” 医生叹气：“难怪，你母亲很大年纪才生下她吧。” “嗯。” 医生又翻了翻x光片：“很直白地说，x光片只能辅助性的看出来，她的房间隔有个小缺失没发育好，相当于心脏有个小破洞，这个小破洞有可能自己长好，也有可能长不好，长好了跟正常人没区别，要是一直长不好，身体又出现了明显症状，就很，这个情况很难解释，也有很多人四五十岁才发现自己有这个问题，医学近几年一直在进步，外国的医学知识也流了过来，器械技术等会越来越好的。” 林武峰听得云里雾里，一大段话里都没个重点：“医生，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医生语重心长：“等，等她自己长好，等医学继续进步，虽然现在已经有内科手术去治疗，但成功率很低，感染和精细度都是一个巨大难关。 医生给林武峰指片子重点：“看，这里显示她的情况还可以，心脏没有增大，外部轮廓也可以，肺部也良好，我给她开一些中药调理调理。每隔一段时间复查，我们给她多点耐心和时间，或许十年或许五年，可能更短，她还小，长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林武峰补充：“医生，她哭的时候会唇紫，这该怎么好？” 医生想了想：“那就让她少哭，不哭，把气慢慢顺下来，保守治疗是现在最好的方案。” 说完，递给林武峰一张药单：“这副药有条件的话，每周喝两次，熬一次再翻煲一次，原汤液混着翻煲液分早晚喝。方子要根据身体情况调的，但大变不变，看家里情况，没有特殊的话，延用半年也是可以的。” 林武峰接过药单，感谢许多遍，又问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才离开诊疗室。 ………… 看到林武峰四处张望找她们，宋莹举起手来：“武峰，我们在这！” 林武峰拿着药方走过去：“宋莹，这方子医生说要长期喝，我打算先买十包。” “长期喝十包够吗？一个月得三十包吧，我带钱了，看看够不够买三十。” 林武峰很感动宋莹无条件支持他，他们之间的好，一直是相互的。 林武峰说道：“一周喝两次，先喝五周，效果好了，我们再买，效果不行，我们就来调。” 宋莹点头：“好，听你的。” ———— 林武峰给母亲发去电报简要说明情况。 得到回信后，林多多就这么在小巷里住了下来。 两孩子性别毕竟不同，睡一起始终不好。 所以就算房间很小，林家还是把林栋哲的房间隔成两半，把带窗户的一侧给林多多，给予她满满的爱。 第5章 刺头姑嫂 第一副药在家里煎开，气味很快传遍小巷。 林多多闻着有点想吐，但这是命，很重要，必须喝下。 药汤棕黑，不离人的熬了很长时间。 在哥嫂的炽热目光下，想要鼓起勇气一举拿下，可刚捧到嘴边又撤了下去，多多眉头紧皱，好难啊！ 林武峰用手指沾了点尝尝，确实太苦，哎，该怎么哄？眼睛看向宋莹求助。 林多多跑回房间，宋莹没去追，在想办法：“往里头放点白糖？” 林武峰摇头：“要是破坏药性就得不偿失了。” 宋莹叹气：“那我再想想……” 林多多连舔了三下土块，下定决心回到药汤面前，猛的闭上眼睛，捧起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一整碗，然后开始在屋里头走着转圈圈。 宋莹看着不知所措：“多多，你咋啦？” 林多多把头仰起来继续转圈：“我觉得喉咙要撒汤出来，我走一走让它们下去。” 夫妻俩对视长长叹气，太懂事的孩儿，让人心好疼啊。 ………… 这药味儿频繁出现让大家都在猜咋回事，少不了背地里嚼舌根。 “林家小姑子怎么回事，那药啊，臭的咧！大毛病才喝那么多药吧。” “不知道什么毛病，没听有谁说出来，但是啊家里有个药罐子，迟早被拖垮，看那泼辣刺儿要到房子又怎样，还不是从其他地把财给漏回出去！” “就是就是！所以说，人还是得善，作了恶自然有恶报！” 这话不是才说一两遍，终于有一遍被下班回来的宋莹听个正着。 宋莹哪忍得了扯着嗓子破口大骂：“我们家多多是吃你粮票还是喝你水！屁事没有在这说说说！你们个个一家子都是做狗的东西！恶报恶报！让我再听见一星半点这些话，我跟你们没完！我会把恶报立马报给你们！在门口骂个一天一夜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们的狗脸！” 这骂声通了巷，嚼舌根的人小声骂骂咧咧回屋，没过两秒又听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叫骂声。 “我爱拉屎！谁惹我嫂嫂生气，我就在他家门口拉屎！！” 宋莹连忙捂着林多多的小嘴，小声说道：“多多，你是女孩子，别整天我爱拉屎我爱拉屎的，别人会笑话。” 林多多把刚刚宋莹维护她的话全记住，连日相处下来早就依赖宋莹得不行，对比起毫无关系的别人，嫂嫂才是最重要的。 林多多问：“那我说笑话我的人拉不出屎可以吗？” 宋莹一把抱起林多多笑个不停，跟这小妮子有点缘分在的，越处越喜欢。 “多多还小，做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不要管那些臭嘴的狗东西！挺身而出的事交给我们大人，知道不？” 林多多点头应好，“知道！” “嫂嫂给你买了点果丹皮，喝完药吃嘴巴会甜甜的，不会想撒汤。” “谢谢嫂嫂！” “乖！” ………… 晚上林家两夫妇睡在床上，林武峰听着宋莹声情并茂的讲述多多，眼睛看着爱人是越发的甜。 宋莹拉了拉林武峰的手，凑着耳朵小声说：“武峰，我跟你讲，多多才刚六岁，那脑子转得快的咧，我让她不要说自己爱拉屎，她立马改口说让那些笑话她的人拉不出屎，哇，真的，我都想不到骂人能这么骂。拉不出屎很痛苦的，你懂吧。其实我最高兴是她够勇敢，不憋屈，憋屈容易受欺负，她身子弱，再受点欺负委屈，我都不敢想。” 宋莹最后一句话声音抖抖的，林多多受委屈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单单闪过就想哭。 林武峰笑着安慰：“我们家这回可够热闹的，一个栋哲爱捣蛋，一个多多爱拉屎，还有一个你，一直给他们做后盾，我们的主心骨，辛苦了。” 宋莹挨着林武峰：“说的什么话呢，不苦，一点也不苦，快睡觉。” 林武峰回抱着她，小声喃喃：“孩子们都睡了，我俩这么早休息妥吗？” “你讨厌！” ———— 小巷里的老吴结婚了，从一家三口重组成一家五口。 三口老吴，吴珊珊，吴军。 加两口张阿妹，张敏。 把周围邻居都请来庆贺。 林多多头发短，宋莹给她一左一右扎了个小冲天鞭，可爱得很。 林栋哲过来找宋莹：“妈，你跟多多打扮好久了，还不出去看新娘子啊？” 宋莹再照了下镜子，一手牵一个：“出发出发，看新娘子去咯！” 林武峰在院里等着，看到三人出来，刚下班的疲惫尽散，伸手去牵儿子，儿子跑掉去看新娘，伸手去牵妹妹，妹妹也跑掉跟在栋哲后头去看新娘。 林武峰追着说了多多两句：“多多别跑那么快，缓着点用走的！” 林多多从跑变成快走：“哦！知道啦！” 林武峰对着宋莹无奈说道：“哎呀，这孩子，真的是转眼就大，这才半月不到，跟刚来的那会简直两个样。” 宋莹挽他的手：“哪有两个样，我多多从来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这么可爱的好吧。还有，虽然他俩都跑了，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得对我好点，听到了吧！” 林武峰笑着点头同意：“听到听到！两个耳朵都听到。” ………… 大人们高高兴兴闹哄哄，孩子们得了喜糖，嘴巴甜甜的说着恭喜恭喜的话。 林多多把三颗喜糖揣进兜里不吃，一颗给大哥，另一颗给嫂嫂，还剩一颗留着等以后回家给妈尝尝。 林栋哲看到了问：“你怎么不吃啊？糖会化的。” 林多多问：“多久会化？有一颗我想给妈妈留着，不知道能不能留到那时候。” 林栋哲想了想把小秘密告诉林多多：“几天就化吧，这样，你跟着我捡牙膏皮，一个牙膏皮能卖两分钱，到时候你要回去，再拿钱给奶奶买！我知道哪里能买到这个糖果！” “牙膏皮？不管牙膏皮了，嫂嫂进屋，我要去找她，叫她吃糖。” 林栋哲不进去：“新娘等会从这里过来，你不看吗？” 林多多摸摸口袋：“但是我怕糖会化，我有点感觉它已经开始化了。” “那你进去吧，我在这等着。” ………… 林多多进到屋里，看到宋莹在给吴珊珊扎辫子，小声的唤了宋莹一声：“嫂嫂。” 宋莹应了：“来，多多，这是姗姗姐姐和小军弟弟。” 大家都觉得，老吴再结婚，姗姗跟小军往后就有人照顾了，是件大大的喜事，在外头把好处说个不停。 林多多看到吴珊珊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便把衣兜里的糖拿出来给她吃：“姗姗姐姐，你吃糖，还有小军弟弟也吃，还有嫂嫂，你也吃糖。” 宋莹接了她的糖，剥掉糖纸塞到她嘴里：“甜不？” 林多多嘻嘻笑：“甜！嫂嫂，我咬一半给你！” 宋莹从衣兜掏出两颗：“嫂嫂有，但不给你那么多，吃太多甜的不好。” 吴珊珊看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小小年纪，脸上充满忧愁。 宋莹察觉到，快手把糖剥了给姐弟俩一人塞一个，再把一盒蛤蜊膏送给吴珊珊。 吴珊珊不好意思要，推回去：“宋阿姨，我不能要。” 宋莹直接打开抹到吴珊珊脸上：“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 小捧哏林多多开始她的自由乱唱：“姐姐~非常~漂漂亮亮的！小军~吃糖，吃糖好甜的~” 吴珊珊被逗笑，脸上恢复了些笑容。 ………… 新娘子被老吴背进来，林多多牵着宋莹出去看，人太多，跟宋莹松掉了手。 一回头看到林栋哲爬在新床上，屁股还破了个洞，想走过去喊他下来，还没走到就被邻居拉了一把不让她过去。 “你不能上人家的床，你身子霉” 邻居话还没说完，宋莹已经回头来找林多多，眼神狠狠的盯了邻居一眼说道：“别人喜庆的日子，你最好识相点别惹我！” 邻居想反驳，但又咽了回去，刺头姑嫂，闻名小巷，惹不起。 大家给新娘新郎敬酒敬茶，闹了一番大热闹，等到吃饱饱，人潮散去，日子恢复平静。 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伤流涕。 晚上下起大暴雨，哗啦哗啦啦的，闷雷响了几个，窗户的光一闪一闪，很是可怕。 林多多听到林栋哲在喊妈妈，自己也脱口而出喊起来， “妈妈，我害怕！” 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 “多多，大哥在！不害怕！” 宋莹的声音也来了，“都不怕哈，老天爷打个喷嚏罢了。” 双人床上挤着四个人。 林栋哲，林多多睡在两人中间。 林栋哲想翻身：“我感觉自己像放在最里面的煤炭，动都动不了！” 林多多说：“我觉得自己像小鸡，被鸡妈妈一屁股坐住了。” 林栋哲听到爸爸笑，连忙改口：“我不做煤炭，我也做小鸡！叽叽叽，叽叽叽。” 林多多想了想：“栋哲不是小鸡，小鸡只有妈妈，我才是小鸡。” 林栋哲哦了一声，“真的吗？那我不做小鸡，我继续做煤炭，我有爸爸。” 林武峰纠正道：“小鸡也有爸爸的，多多也有爸爸，我跟你是同一个爸爸呢。” 林多多问：“大哥见过爸爸吗？” 林武峰回答：“嗯。” 伴着雷鸣，这话题着实残忍，六兄弟姐妹里，只有多多没有见过爸爸。 林多多继续说：“奇怪，大哥你们都是见过爸爸才出生的，我是怎么出生的啊？” 林栋哲附和：“见过爸爸的出生和没见过爸爸是一样出生的吗？我们是怎么来的啊？” 宋莹开口停止这个话题：“都给我快点睡觉！再不睡的话！雷公和老天爷把你俩一并带去泼雨！” 两小孩答：“知道了。” 刚说完知道，两个又开始嘀咕嘀咕。 “多多，你也做煤炭吧，煤炭最里面的那一块真的拿不出来，很挤的。” “煤炭好像爸爸妈妈都没有，不过你做我也做吧！” “煤炭好，煤炭多暖和，就是黑了点～” “黑点不怕，可以藏在夜里，雷公和老天爷都找不到我们。” “找到就找到呗，我喜欢泼雨，泼雨多好玩，这边一勺那边一勺，还能给自己来一勺。” “这样，我泼你，你泼我，我们就当洗澡了！” 宋莹给两人一人赏了个捏脸：“林栋哲！林多多！给我立马睡觉！！” “哦！” 第6章 庄超英回家 来到一月中，林多多的脸色明显好转，脸上的肉也似乎多了二两，宋莹很高兴，一发工资拿到钱便让林武峰去多买几副备在家。 林多多还没到外头走过，雀跃的举手：“我能去吗？我慢慢走。” 宋莹应道：“当然可以啊！栋哲去吗？栋哲！” 林栋哲捂着屁股快步跑出门：“我不去，我要去拉屎！” ………… 林武峰带着林多多走进药房，整面的五斗药柜很是壮观，一格格的，格面上大字写着对应药名，小字写着药用用途。 林多多问完一格又一格。 她指向最高的一格子：“大哥，那叫什么车啊？” 林武峰看了看：“紫河车，多多，你是不是很喜欢认字？” 林多多点头，又指了另一个格子：“大哥，那这个呢，叫紫什么？” “紫菀。” “好！我记住了！” 林武峰开始考虑多多读书的事，要找人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政策措施能把妹妹的户口迁过来，还有大半年时间孩子就该读一年级了。 ………… 两兄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小院。 一推开门就看到林栋哲趴在地上。 林栋哲头也没抬：“你们回来啦，不要踩到我这边。” 林多多问：“栋哲，是不是有蚂蚁看？” “不，我玩弹珠呢，你玩不玩？” “玩！” 林多多说完也想趴下。 林武峰拉着她的手阻止：“两个不能趴地上，多多你到屋歇一歇，栋哲赶紧起来，要着凉的！” 林栋哲没起来继续趴着：“我不，我这几颗才刚开始打，还没知道哪颗是最厉害的。” 林武峰拍了他的屁股一下，劝不动，不管了，先把东西放进屋去。 宋莹给两人拿了热水：“怎么样，这次在药房拿的药会不会便宜一些？” 林武峰点头：“价格还行，要是药效跟医院一样，往后就在药店买得了。” 林多多开始念：“黄芪每千克5元，银杏叶每千克8毛，五味子每千克2元……大哥黑汤好贵，我不喝了！” 林武峰道：“不贵，你这单位是千克，一副药里用的是5克10克，单位用错差很远的。” 宋莹给掏了包新的果皮丹给林多多：“喝，喝了小脸粉扑扑的，越来越好看，嫂嫂有钱，你不要担心这个。多多你记性真好的，这么长的药也记得。” 林多多朝空中指：“黄芪在第五列从上往下数的第四格，它左边是黄连，右边是黄柏。” 宋莹连忙夸夸：“哇，多多这么棒!” 林武峰说道：“我想着把多多户口迁过来，让她在我们这边念书，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宋莹说：“我也不知道，等上班了我找人去问问。” 林栋哲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多多！批改试卷的庄叔叔回来啦！！” ………… 三人走过去庄家时，林栋哲已经上了人家的床，拿着被褥往身上盖。 宋莹连忙介绍自家情况：“庄老师你好，这我爱人林武峰，是工程师，还有小姑子林多多，多多，喊庄老师好。” 林多多乖巧的喊道：“庄老师您好！” 林多多看到庄超英戴着眼镜又是老师，一定会很多字，念过很多书，真厉害呀。 林武峰扒拉林栋哲抱起来道歉：“庄老师真不好意思，您刚回我们就不打搅了，等你歇歇回头咱们再聊。” 三人走几步回到家，宋莹正想教训教训林栋哲，发现林多多没跟着回。 宋莹催促：“哎呀，武峰，多多还没回。” 林武峰放下林栋哲，转头回去领林多多。 ………… 林多多站在那也不说话，瞪着个眼睛看庄超英。 庄超英问：“多多你好，请问你我是哪里脏了吗？” 林多多抠着手指问：“庄老师，黄芪每千克5元，那5克是多少元啊？” 庄超英答：“是两分五厘，怎么了？” 林多多噢一声，原来大哥没骗她，单位一变价格就会不一样。 可是两分五厘也好贵，妈妈去忙活一天挣四工分，一工分只能换两毛钱，白面一斤一毛五分。 林武峰拉了拉林多多：“多多，回家啦，让庄老师休息休息。” “哦。” 林多多在脑子里想啊想，想到了一个办法。 ………… 看林家的人都回去了，庄超英才发表自己意见：“我还一直担心着，怕不好相处，这看来还挺好的。” 黄玲一边收拾庄超英的行李一边应：“对，没什么，就是男孩淘气一点，女孩很讨人喜欢。” 庄超英说：“女孩看着比筱婷还小，但是辈分跟我们一样，我还挺惊讶的。” 黄玲想起林多多的种种夸道：“你别说，多多很聪明的。” 庄超英听黄玲讲完林多多的屎蛋儿事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老话说得真没错。 庄筱婷忽然来了句：“我喜欢林多多，但是林栋哲又脏又恶心。” 庄图南摆摆手：“筱婷，不能这样说同学，虽然他真的又脏又恶心。” ———— 晚上特别热闹，庄家来了许多人，邻居们都过来听庄超英讲这次1977年重启高考的趣事。 林家全家很快加入到围听，林多多听得津津有味，连林栋哲给她递蜜饯都没看到。 庄超英边说边回忆：“这次高考恢复，报名的人是非常非常的多，我们啊，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量的阅卷工作，招待所一进为了公平公正，再也不能出来，谁也不知道得阅多少天，我那牙膏啊，省着用，每天只敢挤出来那么一点点，用到现在。” 林栋哲听到牙膏来劲：“庄叔叔，招待所里肯定有很多牙膏皮，你都带回来了吗？能给我吗？” 庄超英答：“庄叔叔好像带回来了，就在厨房里，你去看，去拿吧。” 林栋哲牵着林多多要起身，被宋莹制止了：“栋哲，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能插嘴！快坐好。” “哦……” 话虽如此，庄超英接下去的话林栋哲是一句都不再听得进去，在林多多耳边嘀咕嘀咕等会要是有两个牙膏皮就给她分一个。 林多多摇头凑他耳边说：“牙膏皮你要，我不用买东西，我是得省着钱，我省一副药就是好多好多的钱。” “你不是说要给奶奶买糖吗？你得存钱啊！” 两个人一直咬耳朵讨论钱的问题，讨论到庄超英分享结束。 一结束，林栋哲就迫不及待拉着林多多去厨房看牙膏皮。 那牙膏皮里面还有很多牙膏，有牙膏的话就不能拿走。 林栋哲有点失望，便想着把牙膏全部挤到牙刷上。 林多多皱着眉看到林栋哲给其中一个牙刷挤了长长一条，那条牙膏正摇摇欲坠。 “栋哲，这不合适。等会牙膏掉下来就不能用了，我们拿个盘子挤在上面。” 林栋哲点头同意：“你这个办法好！” 林栋哲找来一个圆盘，林多多开始挤牙膏，“这一坨是筱婷的，这一坨是图南哥哥，还有黄阿姨的一坨，然后庄老师得大坨一点。” 林栋哲问：“为什么庄老师要多一点？” 林多多把最后一点全挤给庄超英那坨：“老师要讲课，嘴巴会大一点嘛。” 林栋哲说：“好像挺有道理，来，把牙膏皮给我，我力气比你大，我再挤一挤。（使出全身的力气）看，还有一点吧！” 林多多鼓掌：“这样就不怕掉下来弄脏啦！你是不是要回去做作业了？我能在你旁边看着吗？” 两人往家回。 “能啊，我还能教你念书呢！” “好啊！栋哲你真厉害！谢谢你教我！” ………… 庄超英来拿用品刷牙，看着漱口杯旁那一盘牙膏，感觉有道气直冲天灵盖，拼命的省，还不够瓜娃子这么一弄。 这林栋哲真够皮的。 ………… 林多多坐在林栋哲隔壁开始催促：“栋哲，你的铅笔已经削第三遍，为什么还不开始做呀？” 林栋哲把一支笔递给林多多：“我这是准备，不做好准备怎能写出好的字呢？” 林武峰走过来看两人：“栋哲，你教多多能教明白吗？” 林栋哲翻开书本：“当然，我可是一年级的，多多还没开始上学，我肯定能教明白。” 林武峰拿起桌面的牙膏皮：“真把庄老师的牙膏皮拿回来了？” 林栋哲点头：“是啊，庄叔叔不是说给我吗？” 林武峰说道：“但是里面摸着还有啊。” 林多多说：“我们明明挤得很干净了啊，大哥你等一下，我把盘子端过来，你给挤到庄老师那一坨里面去。” 林武峰笑容消失，立马给这两孩子讲了一大通道理，得到他们确切承诺不再这么干后，悄悄拿了宋莹藏的牙膏，给庄家送过去。 林武峰敲了敲庄家的门，黄玲走出来：“林工，那仨在洗脚呢，有什么事吗？” 林武峰把牙膏递过去：“就是那个，我家那两小的调皮了，把庄老师的牙膏拿来玩掉，对不起，真对不起。” 庄超英擦了脚走出来，把林武峰的手推回去：“没事儿没事儿，那牙膏里面本来就没多少，我答应给栋哲的嘛，小孩子是这样的，没事。” 林武峰继续递过去：“要的要的，孩子调皮，家长是要负责的，我也已经跟他俩讲好，往日要是再有什么问题，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们。” 就这么你退我让，在庄超英一句句没事下，牙膏最后没能赔出去。 第7章 穿针肉丝 排队买肉又开始了，林栋哲跟几家小孩拿着小板凳一起去排队。 林多多本来也想去，但是看到嫂嫂在熬药，她就决定不去了。 宋莹问：“多多，你怎么不出去跟大家一起玩呢？” 林多多答：“我等着渣渣出来，顺便一起扔了再去。” 宋莹说：“我这才熬第一趟，还得熬第二趟，你去逛逛吧，不要在这等着了。” 林多多道：“嫂嫂，那你留着渣渣给我倒，好不好？” “好。” ———— 林多多走在半道上就遇到往回跑的林栋哲。 “多多！有肉！我回去喊大人！你去排队那等着吧！” “好！” 来到铺子门口，庄家两兄妹，吴家两姐弟都在。 庄图南招手：“多多，你过来这里。” 林多多坐下看他们玩，他们能踢毽子，跳跳绳，跑步，捉迷藏，她其实也能，但是大哥说了最好不要。 吴珊珊问：“多多，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病？” 林多多答：“我没病！” 从医院回来后，林武峰给林多多做了好多思想工作，把一切事情经过缘由都给捋顺，让她知道自己是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要慢慢的长，慢慢的走。 吴珊珊继续问：“那你为什么吃药？” 林多多答：“我大哥说了，那不是药，是营养品，是让我长高长胖的黑汤。” 庄图南比划了一下林多多和庄筱婷，道：“我看看，好像确实长高了点，多多之前比筱婷矮许多的嘛。” 林多多踮起脚：“这样呢？我这样是不是更高了？” 庄筱婷也踮脚：“看，我也高了。” 几个孩子有说有笑，等大人到来把位置占了，就立刻去上学。 ———— 黄玲买了久违的排骨。 家里那小子现在敞开着长，总是喊饿，定量根本不够吃。 幸好有筱婷的份匀些出来，这日子才勉勉强强。 一边剁排骨，黄玲一边想，等这肉做好，孩子们吃饭肯定是狼吞虎咽的，他们吃得欢自己心里就乐，乐得开始放声高歌。 宋莹领着林多多来给她拿渣渣。 看到黄玲那么开心便凑过去看：“玲姐，有肉吃那么高兴呢？今天烧什么呀？” 黄玲笑着说道：“图南两个月前就说想吃红烧排骨了，我今天烧排骨，明天炖肉。” 林多多拿着渣渣：“嫂嫂，我去丢啦。” “去吧去吧，别撒了，要好好的放到垃圾桶里面去。” 林多多快步离开：“我知道啦。” 宋莹讨教黄玲：“栋哲老嫌我做肉不好吃，多多总是说不爱吃肉，都不知道怎么给他俩做饭了。” 黄玲说：“你说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多多你得逼一逼她吃，我感觉她现在比刚来时，脸有肉了，头发也变黑了。” 宋莹道：“是吧，你当时帮我们排的号真值，那医生开的药不贵，就是难喝了点。玲姐，你教教我怎么做肉，让那两小祖宗长好些，我就心安了。” 黄玲说：“等会我弄完这个就把步骤给你写写。” “谢谢！” 庄超英今日轮休在屋里头来回踱步，黄玲高兴的歌声，他听得清清楚楚，两人的对话也听得清清楚楚，稍稍叹了口气，听到外头只剩下歌声，咬咬牙走出来。 庄超英没看黄玲，因为他不喜欢每次说到自己父母，她就端着个脸。 “阿玲，我爸妈说呀，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孩子的，想过来一趟。” 说完就转身回到屋里捣鼓他的书籍。 黄玲的目光黯淡下来，有火无处发，一刀把排骨剁成两半，王八蛋，他们一家都是王八蛋！！ ———— 林多多把渣渣带回房间，挑出完整成块的药材，用布吸干汤，放在床底下摊开，等晾干要换到其他药包里，掺着用，循环着用，以后就不用再买药了。 小小的床底被铺满，布变得黑黑的，林多多觉得非常满意，拿着那些太破碎的渣渣去倒。 林多多出门前朝宋莹屋里头喊：“嫂嫂，我去倒垃圾，顺道去小学等栋哲回来！” 宋莹走出来给她拿了五分钱：“离放学还有段时间，你拿钱买个麦芽糖吃。” 林多多不肯要，跑着出门：“嫂嫂再见！” 宋莹站在院门口大声喊她：“林多多！不能跑！给我走着！” 林多多慢下来，“哦！！” 宋莹把钱揣回兜里：“这多多真是的。哎，快放学了，给孩子们弄肉去。” 宋莹到了厨房，看到黄玲在忙活，“玲姐，不是炖排骨吗？擦萝卜丝儿弄什么好菜？” 黄玲没好气的应道：“不烧排骨了。” 宋莹立马心领神会，庄超英在家呢，可不能当着面嚯嚯。 那碗能穿针的肉丝宋莹是看上了，“玲姐，你这肉丝切得真好能穿针呢，你教教我怎么切，好让我掺到菜里头让多多吃。（宋莹忽然加大声音）我家多多啊，总是舍不得吃，给她钱买零食也不愿意拿！我知道她想啥，粮食都是定量的，她怕多吃家里一口，我们就少吃一口，这孩子怎么能那么懂事，懂事得我心疼，我说孩子才应该多吃！那些老的人吃点肉丝，容易消化，差不多得了。” 黄莹笑了，她知道宋莹是帮着她说给屋里头那块丈夫石听的。 ———— 林多多等到栋哲，图南，筱婷放学。 林栋哲从兜里掏出五分钱，买了点麦芽糖分给大家吃。 林栋哲说：“吃吧，是用庄叔叔的牙膏皮换钱买的。” 庄家兄妹道了谢谢。 林多多说道：“筱婷，黄阿姨今天很开心一直在唱歌，你们去上学后，买了个和手臂一样长的排骨！” 庄筱婷牵着林多多：“哇，真的有那么长的排骨吗？等我们吃饭的时候，你要不要过来看看那么长的排骨得用多大的盘子盛。” “可以啊，你看到排骨时，喊我过去看！” “好！” 林栋哲举手：“筱婷，我也要去看！” 庄筱婷摇头：“那么大的排骨，等会我家放了桌子不够位置的，这样吧，等多多看完回去再喊你过来。” “好啊！” ———— 庄筱婷回到家做功课，没一会她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还有两个堂哥振东和振北就来了。 她想，这么多人来，这排骨得多大啊，要不把多多也喊过来一起吃。 “妈，我去喊一下多多来。” 黄玲在厨房做菜没听清，随口应了句好。 林多多来到看见小小的圆桌围坐着一圈人，有点局促，都是没见过的，小声在筱婷耳边说：“我要回去了，我还以为你喊我过来看排骨，喊我过来看陌生人，我不好意思。” “你也在我们这吃饭啊，那是我爷爷奶奶，没关系的。” 林多多惊了，忍不住声音提高：“这么多人来吃你家的饭，不得把一百天的定量吃光啊？” 庄超英的脸有点挂不住，赔笑着向父母解释：“这隔壁家的小孩，太小了，还没到上学的年纪，说话乱的很，别见怪。” 庄阿婆说道：“噢，你邻居家，我早就听过那件事，你们也懊恼吧，但这房子还是不错的，通风透气，比以前的大。” 黄玲把菜端出来：“多多，在黄阿姨家吃点饭吧。” 林多多摇头挤着人走出门：“不行，我怕我也吃，筱婷跟图南哥哥会一百天没饭吃，我得回去了，大家再见。” 黄玲想笑，但忍着。 林多多这孩子真实诚，要是自己也能这么敢说就好了，无奈还有点表面关系在，让这群王八蛋吃吧，吃胡萝卜丝，吃南瓜丝，吃头发丝肉丝！ 庄阿婆不停夸着房子好，房子大，这还没到寒假已经开始打主意想让振东振北住在这。 黄玲忍着没发火，因为饭桌上，唯一能帮她嘴的人，绝对不会帮她。 ………… 林多多回到家里，林栋哲以为轮到他去看排骨，屁颠屁颠走出门被林多多拉着不让去。 林栋哲道：“不是轮到我去看了吗？我好想看那么大的排骨！” 林多多摇头摆手：“别去别去，屋里头都没路走，没有排骨，只有好多人，多得筱婷都要坐到书桌去了，上不了桌。” 宋莹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话？” 林多多继续摇头：“我不知道，我跟筱婷在说话，黄阿姨在忙，他们好像就是在等着吃饭也不干活帮忙，嫂嫂，他们为什么不吃自己家的米？” 宋莹说：“他们还没你想得明白，别管他们了，我们开饭。” ———— 等王八蛋们全走，孩子们睡下，庄超英开始叨叨：“振东振北还没吃一口饭你就开始耷拉着脸，看到多多过来，一个邻居小孩你都愿意喊她一起吃饭，两小孩一起过来吃饭的次数少吗？你说少吗？” 黄玲哼了一声，回道：“多多吃了吗？人一小孩都知道定量，你们家呢？一群人来，东西东西不带，吃的一口不少。你别说他们两小孩过来吃饭，他们一直吃自己家的米，栋哲还把自己的米给图南吃，多多更不用说，宋莹给她装满，她还倒一半回去，倒不回去就塞她大哥的饭盒里。添双筷子添双筷子，你倒是只吃筷子头，别夹菜啊！” 庄超英被呛得火气直冒：“黄玲！你是庄家的大嫂！” 黄玲再也忍不下：“大嫂又怎么了！！你爸妈偏心你弟弟……” 两人的争吵声传到了林家，宋莹赶紧把两孩子喊过来，“栋哲多多，你们去把筱婷和图南哥哥喊过来，但别说是我说的，你们就说烤了红薯，请他们过来吃。” 两个拔腿就跑，林武峰一把抓住林多多，嘱咐道：“林多多，你得慢点！” 林多多慢了，林栋哲已经把人喊了过来。 林多多急眼：“哎呀，大哥，我，我！我要喊筱婷的！” 林多多那小脸渐渐变红。 不得了，吓得宋莹锤了林武峰好几下：“就两步你就别说她！多多咱们不急不急，冷静冷静！” 林武峰也吓了，没办法便说道：“筱婷啊，你回家一趟，多多立马就过去找你来。” 庄筱婷应了，转身回家。 前脚刚迈进家门，后脚林多多就来喊，把正在吵架的庄家夫妇看得一愣一愣，愣完后继续吵，黄玲什么都可以让，但是要把她孩子们口里的弄给振东振北，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让步的。 ………… 四个孩子围着红薯。 庄筱婷拿到红薯但没吃：“多多，你会变脸！” 林多多摸摸自己的脸：“哪里变了啊？” 庄图南说：“你刚才脸刷一下就红了，好像京剧脸谱一样。” 林多多斗起眼看自己的鼻尖，什么都看不到：“我自己看不到，你们会变吗？” 庄筱婷说：“我不会，但是妈妈会，她跟爸吵架，现在的脸一定很红……我有点害怕。” 林武峰蹲下跟他们解释：“没事的，大人有时候说话聊天会大声一点，因为大人嗓门大，说着说着不经意就大声了点，没事的。” 林多多点点头：“对，筱婷，你忘了啊，本来晚饭你喊我过去是悄悄地说话，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我就大声了，庄老师跟黄阿姨一定也是这样。” 庄筱婷点点头，听到家那边的声音确实慢慢小了，才安心吃起红薯。 ———— 一大早，黄玲带着一双儿女离开家。 庄筱婷出了院门走没两步，说道：“妈，我想跟多多说声再见。” 黄玲道：“现在时间还早，多多可能还没起来。” 庄筱婷说：“不，妈妈我还是想跟多多说一声，我们是好朋友，她不知道我去哪里会担心。” 庄图南附和：“妈妈，你就让筱婷回去说一声吧，多多看不见她会变脸的。” “好吧，我跟哥哥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出来。” ………… 庄筱婷敲了敲林多多房间那扇窗，林多多衣服没披就出来。 “筱婷，这么早你去哪里？” 庄筱婷挠挠头：“妈妈说要带我和哥哥去外婆家，我来跟你道别。”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数着日子等你。” 庄筱婷想了想：“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我再教你学拼音。” 两个女孩儿拉了拉勾，说了再见。 宋莹拿着袄子出来给林多多披上，“多多，你出来得披衣服，不然会着凉的。” “我知道了，刚刚起来得急没顾上。筱婷和我说再见。” 宋莹摸摸她的头：“筱婷走了，你伤心不？” 林多多摇头：“我不伤心，今天星期六放假，星期一上学的时候，筱婷就会回来吧？” “嫂嫂也不知道。我们星期一再看看好吗？” “好！” 回到房间，林多多把床底下的药拿出来点检查，真不错，应该算恢复得一模一样了吧，等会哥哥嫂嫂去上班，再掺到新的药里，从这取一点，从那取一点，弄出一包大的来。 第8章 省钱大计 宋莹和林武峰一起出门，出门前把钥匙放到了饭桌上。 宋莹道：“你俩出去玩要记得锁好门带上钥匙，钥匙由多多来保管，中午我会带饭回来，所以到了吃饭的点得提前回家，不许贪玩，知道没有？” 俩娃超大声应：“知道啦！！” 林武峰又对林多多加了几句嘱咐，不外是不要跑不要跳慢点走缓着悠着等。 林多多推林武峰出门：“我真的知道！唠叨大哥！” 林武峰一脸惊讶：“你听到没！林多多说我唠叨！才多大就开始嫌弃我了！” 宋莹笑着往外走：“幸好不是说我！走吧，唠叨大哥！” ………… 林栋哲咬着馒头出来，说：“多多，我带你出去玩吧，我跟同学约好了，要玩骑竹马。” 林多多往屋里头走，“你去吧，我在家歇会，你记得中午吃饭时间回来。” 林栋哲拉她：“你要一起去，在家多无聊啊。” 林多多扒拉着门框不松手：“我真不去，你跟的都是男孩儿，我喜欢跟女孩儿玩。” 林栋哲没再拉她：“行吧，确实都是男孩儿，等星期一回学校，我问问有没有女孩儿周六来我们这玩。” “不用问，等下周六筱婷肯定已经回来，你去吧，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林栋哲跑飞快：“知道啦！唠叨多多！” “你才唠叨！唠叨林栋哲！” 林多多喊完便把门关好，爬上凳子去看放在柜里头的药包，一二三四五，一共五包全部拿下来。 五包变六包，六包…… 林多多发现，这药包纸袋子可没有多余的。 想了想，拿起饭桌上的钥匙，出门去。 上次跟着大哥是这么走的，出了小巷，往左边走，走到看到店铺，再往右拐，那边有个特别高的电灯柱，看到了，就在电灯柱下面！！ 药房里的人员都在忙，忙着把刚拉过来的药材进行整理入柜，一把长长的木梯靠在五斗柜上，一个人在梯子下抵着，往上递药材；一个人在梯子上接过药材往格子装。 林多多摸摸鼻子壮了壮胆，发问：“请问哥哥姐姐们，我想要个装药的纸袋子……” 一位姑娘过来接待她，“你要纸袋子干什么？这里的纸袋子是用来装药材，不可以拿来玩。” 林多多开始解释，“我是用来装药材的。前几天跟我大哥过来买药，现在想要袋子分装一下。” 姑娘开始逗她，“那我怎么知道你是在我们这里买的呢？” 林多多开始背她的药方，“林多多，女六岁，黄芪五克，银杏叶十克……” 正在整理的组长听见，说道：“小娃娃，真厉害，我记得是在我们这里买的，给她吧。那天她把五斗柜问了个遍。” 姑娘问林多多：“小妹妹，你想要几个？” 林多多说：“纸袋子要多少钱，因为我现在没有钱，但是我的牙膏用完可以把皮卖掉，卖掉有两分钱，有钱的时候来还钱可以吗？” 姑娘被逗笑：“不要你钱，组长说了给你。要几个？” “我想想……” 林多多眼睛咕溜转着，在动脑筋。 如果下次抢在嫂嫂前头，去把药材放到药罐里，那袋子就可以保留下来继续用，所以结果是…… 响亮的声音。 “我要一个！” 姑娘看林多多想那么久以为要很多，没想到她就要一个，立马爽快拿给她：“妹妹拿好，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林多多记得纸袋上还有她的名字：“谢谢姐姐，请你帮我在纸袋上写上林多多。” “好嘞！” 林多多把写上名字的纸袋收好往家回，想到省下钱，心里就高兴，一边走一边唱着瞎编的歌。 “我看那路灯像个人，热心指路不头疼，没有手但站得高，一眼看到夸妙妙！” ………… 回到院子，庄超英在那收衣服。 林多多有礼貌的打招呼：“庄老师早上好！” 庄超英点点头：“你好多多，早上好。” 林多多说：“庄老师，你等下是不是要去筱婷的外婆家，请你帮我给她带句话，等她回来我要给她唱一首歌，我先唱给你听，是这么唱的（林多多站直身子扬起头），太阳那么大，云朵那么高，手臂大排骨，你是不是已经吃掉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林多多忘情高啦，张开手臂跟小蝴蝶一样，一上一下，飞啊飞。 庄超英嘴角抽了抽，“好好好，唱得不错，但是我等会不会去筱婷外婆家。” 林多多停下唱歌：“哦，我知道了，要上班，那你去忙吧，我也去忙了，庄老师再见。” 庄超英收了衣服默默回到家里头，往日衣服都有黄玲帮他收好搭在床脚，醒来就能换。她这次带着孩子一声不响就走，不管什么原因都是不对的，等她自己想清楚，自然就会回来，洗把脸上班去。 ………… 林多多把床底下的药材全部收拾好，分成六份，先把五包原有的药材各拿出一部分掏给第六包，再把六份“恢复原样”的药材装到里面去。 纸袋的口要这么叠，左边覆过来一个大三角，右边有一个大三角，再把顶顶的三角覆下去塞到缝隙里面。 林多多叉着腰欣赏这六包药，非常满意，一包得顶十个牙膏皮，十个牙膏把嘴皮子刷秃噜都刷不完。 全部放回柜子里面去，开心！ ———— 宋莹拿着两盒饭回来，看到只有林多多在家有点生气：“多多，你先吃饭，我去把林栋哲找回来。” 林多多怕宋莹打林栋哲，快手快脚把两个饭盒塞到被褥里保温，戴上帽子跟出去。 从巷头找到巷尾再找到隔壁院，林栋哲正在泥堆里打滚，裤子两个腿全是泥，屁股的破洞从裤头喇到裤裆露出白白的棉花。 林多多见状大声喊：“栋哲！回家吃饭啊！！” 林栋哲一抬眼看到宋莹气冲冲的样子，连忙撒腿跑。 “林栋哲！你个皮猴子！！” 宋莹捏紧拳头去追，才追两步，后头那个林多多开始叫喊：“嫂嫂等等我，你跑太快，我走路追不上~” 宋莹压下怒火微笑着等林多多慢慢走过来，“好好好，现在开始跟林栋哲打配合是吧，林多多啊，你公平点来评理，他该不该打，那裤子还能要吗？” 林多多牵着宋莹手慢慢往家走：“洗洗还是能要的。” 宋莹笑，是气笑，也是被逗笑，照顾两个孩子的生活，真是幸福充实得让人难以表达。 第9章 一百。 姑嫂二人回到家，林栋哲坐在门口难得乖巧甜甜喊妈妈。 “我不管你喊我什么，你就这样式的，我不会让你进家门，你在门口吃饭吧！” 宋莹牵着林多多进屋，林栋哲想进去，但门被关上了。 关就关了呗，林栋哲索性趴在地上看蚂蚁。 林多多不说话也不吃饭，就这么站着。 宋莹说道：“多多，你快吃饭，午休快结束，我得回去上班了。” 林多多立正站好带着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说道：“我是栋哲的小姑，没带好他是我的责……” 林多多还没说完，宋莹已经笑得不行：“林多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没带好他是我的责任啊！” 林多多觉得一开始应该跟着林栋哲出去玩竹马，玩了竹马就不会玩泥巴，不玩泥巴裤子就不会破得露棉花。 宋莹笑：“真是人小鬼大，快点吃饭，那只泥猴子在屋外吃，得等你大哥回来打水才能够给他洗。下午他就在院子里玩吧。” 林多多弯腰鞠躬：“知道啦，嫂嫂。” 林多多拿着一把勺子和一盒饭出来小院：“栋哲小侄子，因为你的手太脏了，小姑我决定这顿饭喂你吃，你张嘴就行。” 林栋哲也不客气，张大嘴巴：“啊……（林多多舀起超大一坨饭）太大勺啦，少一些才行。” 宋莹没这两人好气，出来接过林多多手里的饭盒勺子：“多多，你快吃饭，侄子让我来喂吧。” “辛苦你啦！” 宋莹看着林多多回屋，再看看坐地上张大嘴的林栋哲，就不懂了，明明都是林家的种，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下班要洗林栋哲，路过杂货铺的时候得给林多多买个专属她的盆子才行。 来这么久都是和栋哲用同一个，这次盆子要盛泥猴子的泥水，可不能再一起用了。 ———— 庄超英不会做饭，又舍不得花钱，早饭午饭都没着落，锅里剩几个昨天的馒头，揣进兜直接回去上班，中午馒头就着热水对付对付。 想着下班回家可能黄玲已经回来，推开门冷冷清清，厨房里没有一点烟火气，阿玲没回来。 ———— 宋莹下班回到小院很欣慰，一开门，两人就那么静静坐地上玩一坨小的泥，捏了四个好像是小人，还有不知道什么。 林栋哲想要夸赞：“妈！我下午一直待在院里，没出去！” 宋莹点头夸夸：“栋哲不错，多多更棒！” 林栋哲做了个丑脸：“妈，你看我和多多做的这是什么？” 宋莹猜：“我猜是不是你们跟图南哥哥和筱婷啊？” 林多多笑：“嫂嫂，你也太厉害了吧！那这几个呢？你知道是什么吗？” 宋莹真不知道，每一坨看着都是泥：“这几个猜不到了。” 林栋哲大声介绍：“这是多多捏的鸡，还有上学路上理发店门口的狗，这是，多多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块是……我不知道，是你做的。” 林武峰推门进来，说道：“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你仨的声音了。” 宋莹道：“你回来得真好，去打水，你儿子滚泥堆里了。” 林武峰放下东西，提着桶出去。 宋莹把手里的盆递到林多多面前：“多多，你看，这是属于你的盆，我找了两个铺子才找到的凤凰图案，你喜欢吗？” 林多多捧着盆直接扣在头上围着院子绕圈：“我好喜欢！我要用到一百岁！” 宋莹笑：“说好咯，你一定要用到一百岁！” “嗯！” ………… 烧开的热水俩孩子一人一半，宋莹替林多多洗，林武峰替林栋哲洗。 宋莹哎了一声，林武峰问：“怎么唉声叹气的？” 宋莹说：“还能为啥，想图南跟筱婷了。你是不知道，今天我看到林栋哲的时候，他简直就是土里面长出来的泥猴子，哎，真是什么什么发火，烤焦了一条鱼，我忘了，你知道不？”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哎，真是城门发火，玲姐带着孩子回娘家。我是鱼，我被烤焦了。” 两个小的跟听故事一样，笑眯眯的听，捂着小嘴笑。 宋莹拉下帘子，把扭干的毛巾交给林多多，教她怎么自己擦洗。 宋莹小声说道：“我们女孩子洗洗的时候，要拉好门帘，不能让人看见，知道吗？” 林多多点头：“嫂嫂，黄阿姨的娘家就是筱婷的外婆家吗？” “对啊！” 林多多哦一声，“我外婆，我没见过外婆，我没有娘家。” 宋莹小小捏了她的脸一把：“你这么小还娘家呢，娘家是结了婚，离开妈妈跟喜欢的人组成一个新的家，妈妈那边的亲戚，亲人，全都是娘家，要是以后你结婚了，你妈妈，我跟你哥，还有其他哥哥姐姐，都是你的娘家。” 林多多摇头：“那我不要凉家，一结婚家就变成凉的家，好奇怪，好不开心。” 宋莹摸摸她的头：“小傻瓜。” 林武峰的声音传过来：“我好像看到庄老师回来了。” 宋莹应：“我要去问问他什么时候把玲姐喊回来。” “别别别，我去看看吧。” ………… 林武峰看到对锅碗瓢盆发呆的庄超英，邀他过来家里一起吃饭，顺道做点思想工作。 宋莹很快做好饭菜往桌上一摆，林武峰斟了杯白的递给庄超英。 庄超英的眼睛直看着菜，他早就饿得不行，只是端着个为人师表样。 林武峰连忙说：“吃饭吃饭，大家吃饭。” 俩孩子还没动勺，庄超英就已经扒拉下肚大半碗米。 林多多忍不住惊呼：“庄老师，你要吃掉我大哥嫂嫂一百天的定量吗？” 庄超英的筷子顿了顿，放慢了速度，感觉非常不好意思。 林武峰盯向林多多：“多多，怎么乱说话！快点吃饭！” 林多多立马低下头光吃饭，不敢动菜。 林武峰心里酸疼，哎，完了，是不是骂太重。 宋莹赶紧把菜夹给林多多：“多多，吃菜，吃菜，没事，你哥喝多了，声音就会大些。” 林武峰赶紧顺着台阶下：“对，多多吃菜，哥刚才嗓子卡了一下，突然就变大声了，不好意思。然后庄老师，菜饭全都还有，你慢点吃。至于栋哲你，得快点吃。” 林栋哲把碗推开：“我不想吃，我想图南哥哥！” 林武峰拿酒杯碰了一下庄超英的，说道：“是，庄老师，图南筱婷什么时候回来，两小的一直念着。” 庄超英知道林武峰也是来自农村家庭，觉得他一定能体会到自己的感受，便开始侃侃而谈。 “都住一个小院，我就不瞒你们了，我弟弟的意思呢，就是想让两个孩子过来这边过寒假，就跟你们照顾多多一样嘛，但阿玲她就想不通，不愿意，所以带孩子们回去娘家说是住几天。” 林多多端坐着举高手。 庄超英知道这孩子小嘴厉害，但是人都举手了，不让她说，说不过去。 “多多，你想说什么？” 林多多站起来，想了一下才开口。 “嫂嫂说，跟一个喜欢的人结婚，原本的家就变成凉的家，这么伤心的事情黄阿姨都做了，你还做她不愿意的事情，她本来在自己家可以吃一百天的定量，上次已经那么多人来吃掉一百天的定量，图南哥哥和筱婷一百天没饭吃怎么办呢？你弟弟的孩子应该要吃你弟弟家的饭啊，如果没饭就出去工作挣工分，捡牙膏皮也可以卖钱……” 林多多还没说完，林武峰看到庄超英脸色越发不佳，于心不忍也得出口打断。 “多多，你坐下歇歇，再多吃点饭。” 林多多还继续说：“我天天在这里吃饭，以后长大挣到钱要买很多很多饭给大哥嫂嫂栋哲吃的，一百个一百。我不会让我的家变成凉家，我要拿饭热着家！” 林武峰声音很大，“多多！坐下！” 林多多马上缩成团坐了下来。 林武峰觉得连林多多都说明白了，这庄老师不会还理不清吧。 “你看，玲姐其实特别能吃苦，你不懂她的心思吗？” 说到吃苦，庄超英十分来劲：“吃苦，她们母子仨吃过什么苦，要说吃苦，我小时候跟我弟弟妹妹吃的那才叫苦，我妈没有工作全靠我爸一个人的工资，那饭根本就吃不饱，我妈到处借钱给我读书，历尽千辛万苦才供我读完中专，弟弟妹妹读完初中，阿玲他们家条件好，根本不懂什么叫吃苦，匀一点饭算什么苦。” 林多多举着手站起来带着哭腔说：“我之前一直喊你庄老师！你现在是庄叔叔了！” 说完这句话，林多多开始哭：“我知道大哥要骂我，但是不要再叫筱婷回来，虽然我也想她回来！可我更害怕她回来要吃苦！他们在凉家吃一百天甜的饭，我会更开心！！” 庄超英愣了，没想到被一个孩子说愣了。 宋莹抱起林多多哄着：“没事的，没事，多多不要哭，不要哭。” 林多多咳嗽呛到一口饭上下不得，卡住了。 宋莹吓得尖叫：“武峰！！！” 林武峰立马起身，从背后抱起林多多，拍推她的背：“多多！哥在！你说的都对！得扣她喉咙！！” 宋莹帮忙托着，林武峰伸手进林多多嘴巴，扣她的喉咙。 一扣呃一声，哗啦吐了一地。 林多多的哭声才再次响起：“不要让筱婷回来了，呜呜呜……” 林栋哲也哭了：“对啊，图南哥哥筱婷要吃饭的。” 庄超英已经想钻地洞，放下碗筷，朝几人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多多，对不起林工，对不起小宋还有栋哲。” 宋莹被吓得不轻，但还是想向庄超英说一句，“你最对不起的，是玲姐。” ………… 晚上林家的双人床又挤了四个人。 林武峰小声的向林多多道歉：“多多，有时候大哥不是不想让你说，大哥只是想换个委婉一点的说辞，大人嘛，有时候话会说得拐弯一些，这样大家都有面子。” 林多多问：“面子是什么？” 林武峰摸着她的头：“对啊，面子是什么，它不过是一种飘无虚渺的东西。” 林多多再问：“飘无虚渺是什么东西。” 宋莹答：“这我知道，就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林栋哲问：“不切实际是什么东西？” 林多多答：“切不到的东西！” 林武峰笑，“面子还真是切不到的东西。” 林武峰想起一个小细节要问林多多：“多多，你为什么一直说一百一百的？” 林多多答：“一百是很大很多很长。妈妈出去挣工分，她说我乖乖在家不捣乱，她挣够一百分就不用再出去，可每次都不够，因为工分要拿去换钱，一百是很多分也是很长时间。” 宋莹牵牵林多多的手，“我们多多真的好乖啊。” 林栋哲不服：“我呢？” “你？” 宋莹伸手过去跟林武峰搭着，把两孩子圈起来，挤到一起。 林多多笑，“好挤啊！” 林栋哲用尽全力想翻身，“我们现在是最里面最里面最里面的煤炭！我翻不到！” “我数三声，你们就得立马睡着！” “三！” “二！” “一！” “我睡着了！” “我也睡着啦！” 第10章 幸福一家 一早，庄超英就在门口等着，看到林多多出来马上打招呼：“多多，早上好。” 林多多也响亮回应：“庄叔叔早上好。” 庄超英从怀里掏出一本趣味数学：“多多啊，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数学，这书挺有趣的，你要是看不懂就随时过来问我。” 林多多不敢拿，拿了筱婷就没有。 庄超英说道：“不喜欢？不喜欢我给你换一本趣味语文怎么样？” 林多多说：“我不要，留给筱婷看就好，筱婷会借给我的。” 庄超英说：“这是教材，有很多，你拿着，筱婷有，图南有，你也有。” 庄超英直接把书塞到她手里：“好了，筱婷他们大概周一回来，我先去上班，再见。” “再见，庄老师……庄老师！筱婷回甜的家对吗？” 庄超英点点头走了。 林多多看着庄超英出门，猛的想起自己是要干嘛，嫂嫂叫她擦把脸，等会带她和栋哲去国营商店买过年的新衣服。 赶紧把书放好，洗脸！ 林栋哲从屋里跑出来，被宋莹追着擦，一边被擦一边大叫：“我眼睛好冷啊，鼻子好冷！” “就是让你醒醒神，等会要跟紧不能走丢！” ………… 林多多第一次来国营商店，眼睛瞪大如铜铃，东西全都好漂亮，也好贵。 宋莹挑了条大红色带蝴蝶结的厚棉裙，往林多多身上比划比划：“多多，你喜欢吗？” 林多多哪敢说喜欢，宋莹问的每一件都说不喜欢。 “黄色波点？” “粉色连衣裙？都不喜欢啊……” 林栋哲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四处乱晃，摸摸这摸摸那。 宋莹头大，随便又拿了两件给林多多看，还是不喜欢。 “好吧，林多多，是你逼的我，我现在给你一次最后机会，你还不选，我就买刚刚我第一眼看上的那条大红蝴蝶结裙，栋哲要条黑篮棉裤，耐脏，我自己就要一件外套，你大哥也安排一件外套。” 林多多摇头：“我来的那会你已经给我添过袄子了，我不要你买，我衣服够穿。” 宋莹指了指蝴蝶结裙：“帮我包起来谢谢。” 林栋哲蹲在地上：“我想要这条黄的。” 宋莹付钱，布票和工业券：“栋哲，你不起来我们先回去了哈，等会坐不上公交车，你就走路吧。” 售货员询问：“你好，这个红色蝴蝶结裙还有一件上衣，请问你需要看看吗？” 宋莹一看，非常喜欢：“买，帮我包起来，过年就要漂漂亮亮的，不然哪有过年气氛，你说对吧？” 售货员答：“对的，你们妈妈真好。” 宋莹开心的笑，“诶，是。男孩的上衣有吗？” “有的，我拿给你。” “可以，很耐脏，要了，谢谢。” 林多多也想自己的妈妈，这么久没见，不知道她的白头发是不是又多了些？ 快过年了，她是不是跟往年一样会去二哥家做角酥…… ———— 下班后，林武峰之前多方打听户籍政策有结果了。 旁系血亲可以通过投靠入户的方式迁移户口，加上林多多是未成年人，其原本监护人年纪大工作能力低下，获得名额的几率还会有所增加。 林武峰立马给家乡的母亲发去电报把需要准备的材料和证件一一详细说明。 等证件寄过来，用他的出生证和林多多的出生证加上户口本和母亲身份证明，来公证证明他们之间的亲生兄妹关系。 各种证明听着人头疼，但为了让多多能留下来，所有困难都不是困难。 回到家不见三人，只有桌面的一张纸条。 武峰，我带两小的去买衣服，你回来把多多汤药煮了。 林武峰从柜子拿出药包，拿在手里有种错觉，觉得药包比之前的小，没多想直接熬。 ………… “爸！我们回来啦！吃了阳春面，还买了好多东西！累死我了！” 林多多笑：“东西都是嫂嫂拿的，你还累死。” 林栋哲喊得更大声，“累死啦累死啦！” 林武峰从厨房跑出来接过所有包裹，看着宋莹道：“辛苦了。” 宋莹拍拍衣服上的尘再进屋：“花钱那么开心，一点也不辛苦！多多的药熬好了吗？” “熬好了。” 林多多赶紧问：“渣渣呢？纸袋子呢？丢了吗？” 林武峰答：“没有，都在。” 宋莹说：“倒渣渣的功夫现在归她，紧张的嘞。” 三人围看林多多喝药。 林多多觉得这个药喝着跟上一次一模一样，而且变得没那么苦，一口气喝完，反转碗，一滴不剩。 林栋哲鼓掌：“厉害厉害！（林栋哲摊开手掌）果丹皮果丹皮！” 林栋哲分得了不少果丹皮：“多多，下次我还要看你喝黑汤！” “好啊！” 果丹皮放嘴里嚼嚼嚼，嘴巴不苦了，变得甜甜咸咸的。 宋莹摇摇头：“也不知道是给你买还是给多多买的。” 新的衣服拆开拿出来几人试了试又试，哪哪都好看。 宋莹转了个圈：“武峰，我这外套不便宜，好看吗？” 林武峰一直点头，夸完一个又一个：“好看，宋莹同志和林多多同志并列第一名好看，林武峰同志和林栋哲同志顺位并列第三。” 林栋哲反对：“我不同意，如果妈妈让我买那条黄色的裤子，我一定是最好看的。” 宋莹把新衣服都收起来：“还买黄的，不给你买全黑就不错了。” 林多多抱着衣服往宋莹的衣柜里放，裙子太漂亮了，她从来没有穿过裙子，今晚有点想跟裙子一起睡。 宋莹看出她的小心思，放衣服的小手是一直不松，你个林多多，真是的，爱拉屎说了那么多次，爱裙子就不能说一次吗。 “哎呀，我的衣柜不太够地方放东西，多多，这套衣服先放你床上，等我腾了位置再放柜子里。” 林多多雀跃的声音：“好啊！！ ” 等孩子们都睡了，林武峰把户籍的事跟宋莹说了一遍。 “呀，还有这种证明，证明自己妹妹是自己妹妹？有意思的咧。要是搁家里生的没有出生证，那可咋整，幸好你们都是医院生的，不然这事可有得折腾。” “户籍这么重要的事，繁琐是一定的，出去逛商店累了吧？” “一回来就说了不累，今天全是开心！” “那你要睡了吗？” “干嘛？” “孩子们都睡了，你说能干嘛……” “真烦人！” 第11章 信。。 又到了熬药的日子，宋莹看着药包很吃惊，把刚下班回来睡着了的林武峰喊起来。 “武峰，你上次不是熬了药吗？为什么还有六包，应该只有四包才对，你是买新的回来了？” 林武峰揉揉眼睛醒醒，“没有，我看还有几包就没买。” “那这是怎么回事啊？” 打开一包药，宋莹知道怎么回事了，难怪倒渣渣那么积极。 “你们林家真是那句诗什么什么人才出。百年。” 林武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对，就是这句，栋哲领了泼猴的风骚，而多多，领了省小钱丢西瓜的风骚。这几包药，全都不能要了。发霉！” ………… 林多多回来看到药包全部要丢掉，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直流。 “六十个牙膏皮没了！！” 林武峰抱着安慰：“没事的，以后咱不再干这事，好吗？” 林多多一抽一抽的：“大哥，我是不是个笨蛋。” 林武峰笑：“还真不是，其实挺天衣无缝的，要是没有能量守恒定律。” “什么是能量守恒定量？” “你看啊，每次煮出来总有些药材烂掉不能再用，这样每次少一点，它的总重量质量都改变了，它只会越来越少，不足以支撑六包。” “大哥，我知道了，我就是个笨蛋。” 宋莹笑：“来，我看看这个小笨蛋能不能打成鸡蛋羹。” 林多多被逗笑，鼻子吹出一个鼻涕泡。 ———— 临近年关，孩子们得期末考试，庄超英便特意借了辆自行车去接黄玲母子女仨回来。 看到丈人和丈母娘都是和和气气说话。 丈人拍了拍庄超英的肩膀说道：“超英啊，你要知道，小玲呢在家里是小姐脾气，有时候难免会看不懂生活上的迁就，所以就请你多担待担待，为了家庭和睦让让她也好忍忍她也好，毕竟又要上班还要带小孩那段日子她是很难熬的，现在熬过来了就更不应该吵架。” 庄超英应了好。 黄玲回到家有人靠着变回小孩，立刻反驳：“爸，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明明就是他家有问题，怎么就是我……” 母亲连忙拉着女儿小声嘀咕嘀咕，黄玲的气性慢慢恢复冷静。 “给买了很多好吃的特意给你们这个小家吃用，回去吧，路上小心。” 黄玲抱抱母亲，母亲又从兜里拿出一些票子塞给她。 黄玲不要：“哎呀，妈！够吃！只要不负担别人就够吃！” “拿着吧拿着吧，我和你爸能吃多少呢，我的外孙们是要吃饱的。拿着回去小家补贴。” “妈，再见。” “外公外婆再见。” 就这么一家四口，庄超英骑车，庄图南坐车横杆上，黄玲抱着庄筱婷坐后座架，拎上大包小包回小巷。 “筱婷！！图南哥哥！！” 一个飞奔，一个快步走，四个孩子总算又聚在一起了。 林栋哲问：“筱婷，你请假好几天明天期末考试你能考多少分？” 林多多抢着答：“一百分！我觉得筱婷能考一百分！” 庄筱婷点头：“嗯！” 林栋哲挠头：“为什么，你这几天都没有在学校复习，也能考一百吗？” 庄筱婷说：“我们在外公外婆家复习了啊，外公还教了我们很多东西，带我们去了百货商店，买了好多东西，里面可漂亮了。” 林多多道：“嫂嫂也带我们去了国营商店，里面也有好多漂亮的东西！” “百货商店更厉害，下次再去外公家，多多，你也一起来吧，还能吃蛋糕！” 林多多摇头：“等我们长大再一起去吧，我得先挣了钱才能买鸡蛋糕。” “不是鸡蛋糕，是蛋糕，更松软更好吃！” 林多多跟庄筱婷牵着的手越甩越高：“这么厉害啊，你笑得那么开心，凉家不应该叫凉家，应该叫暖家，热家，开心家！” 林栋哲大声说话，把前头两个嘻嘻笑笑的女孩儿吸引回头：“我也要去！你们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庄筱婷小声在林多多耳边说：“林栋哲这样是不让进百货商店的。” 林多多凑庄筱婷耳朵问：“为什么？” “他的裤子破，影响不好。” “回头我让嫂嫂给他缝一下。” “可我就想跟你去，他像个窜天猴，我不喜欢。” “我是他姑姑，我牵着他，一定不让他窜行不行？” “我想想……好吧！” ———— 张阿妹看到黄玲回来，立马到他们院子来串门。 “回来啦，我在外面都听见了，真好，这快过年了，回来热热闹闹的。” “欸，阿妹来了。” 黄玲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庄超英，让他拿进屋去。 宋莹从屋里出来：“玲姐，你刚回来很累的，先歇歇吧。” 黄玲指了指自行车，“不累，超英载我们回来的。” 宋莹看了一眼他们屋，笑着小声说：“那还行。” 张阿妹道：“是啊，夫妻都这样，吵吵就过去，对了，过年嘛，我们到时候三家人一起聚一聚，聊聊天，孩子们玩玩吃点年货高兴高兴。” 宋莹点头：“可以啊，到我家里来吧！” 黄玲也同意：“那就去你家，闹闹新年，给你添麻烦了，宋莹同志。” 宋莹挽着黄玲胳膊：“看你说的，回去歇歇吧，晚饭我来做，就当替你回来洗尘了。” “你家多多同意吗？等会又大声喊，黄阿姨吃了我嫂嫂一百天定量。” 两人对视后大笑不止。 张阿妹也跟着笑，说道：“那个，过年嘛。不是都要给孩子包红包吗？我们商量商量，给每个孩子都包一样的吧。” 黄玲宋莹的笑声戛然而止 。 张阿妹继续说：“你们觉得是一块五好，还是两块，要不两块五吧，两块五能把孩子们乐透。” 黄玲说：“我看一块就挺好的，意思意思可以了。” 张阿妹摇头：“我们都有女孩，过年她们自己买点头绳，小零嘴，男孩买点鞭炮，小玩具。一块钱不经花，两块五就挺好的，一年一次，他们高兴，我们大人也高兴。” 谁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只不过善良的宋莹和黄玲，忍下罢了。 ————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开始。 一家人搞卫生，剪窗花，贴窗花，对联，家里变得到处都红红火火。 林多多看着林武峰想问又不想问。 林武峰道：“怎么，今天都看我十几次了，该不会又想说我唠叨吧？” 林多多说：“大哥，给妈妈写个信行吗？她让我带过来的黄土都快舔完了。我好想她啊。” 林武峰点头，“你说，我写。” “谢谢大哥！！” 宋莹牵着林栋哲出去：“多多，你们写完信就到理发店来，我跟栋哲先排队。” 林多多说：“嫂嫂，我不剪头发，跟筱婷一样变成长头发可以吗？” 宋莹往回走温柔的说道：“当然可以啊，可是，长头发太吸营养了，等下次我们看完何大夫，问问他现在营养够不够，再决定留不留，好吗？” “好！” 信 妈妈： 你好，我是林多多，现在是大哥在写字，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写好，因为我说很长的话，怕他没有记住。 在你左边耳朵后面的那一根白头发叫做阿白白，它长得很粗，还有个小突突，我现在想它有没有掉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它还在。 我现在学会了拼音和数字，它们好像小人在我脑子里跳舞，你也经常在我脑子里跳舞，晚上睡觉你还会跑来跑去，我都怕你累着了。 妈妈，你不要累着了。 我说完了，下面我想请栋哲来说，但是他还在剪头发没回来，你要等一下。 大哥说他也要说，那就让他先说，我去剪头发了，妈妈再见。 妈，家里一切都安好，放心。 资料你尽早备齐，因为政策随时会变，保重身体。 第12章 除夕。 除夕，林家一家人提前穿上新衣裳去拍全家福，林武峰牵着林多多，林多多牵着林栋哲，林栋哲牵着宋莹，一家四口在路上排开。 宋莹道：“咱们把整个路都拦着了，得挤着点走，小心自行车。” 林多多跟林栋哲直接搂在一起，林栋哲说：“这样够挤着吧！” 宋莹拉了林栋哲一把：“你别挤着多多，把多多弄得一路上都不说话。” 林多多说：“不是不是，我不怕挤，我是怕照相。” 林武峰问：“为什么？” 林多多招招手让林武峰凑下来听，用气声说道：“大哥我跟你说，村里头有个婆婆去拍照，还把照片给我看，过了一段日子，她盖着被子睡在前屋，照片摆在桌子上瞪人瞪没几天，就入棺棺里被送走了，妈妈说婆婆去一个叫极乐的地方生活，以后都不能再回来，我害怕我要去。” 林武峰苦笑：“多多啊，我们这回去是拍全家福，福气多多的福，哪都不去，就在苏州。到时候把照片寄给妈看，我们会在照片上笑很久很久很久。” 林多多问：“一百年那么久吗？” 林武峰点点头：“对，就是一百年那么久。” 林多多这才笑起来：“那太好了，不去极乐！我们等会要张大嘴巴来笑！给妈妈看我们开心的样子。” 宋莹说：“那是大哥抱着你还是我抱着你啊？” 林多多说：“能不能大哥抱嫂嫂，我抱栋哲啊？” 林栋哲立马不愿意：“我不，我比你大，我抱着你才对！” 林多多跳起来跟林栋哲比高：“才不是，我是你小姑！我比你大！” 林栋哲当然不服，也跳起来：“你几岁我几岁，当然是……” “哎呀！” 林栋哲撞到了。 林多多尖叫：“栋哲！！栋哲流血！” 看到林栋哲一嘴的血，检查过后宋莹反而开心。 “林栋哲！你的第一颗牙齿终于掉下来了！谢天谢地，我还以为要用铁钳把它拔下来。” 林武峰扶着林栋哲，“来，栋哲，咬住。” 林栋哲嘴里被塞了布，不清不楚的说着，“呜呜呜，我流血了，你还那么开心。” 宋莹把掉下来的牙齿好好放到兜里，“这颗牙齿等会回到家要抛到屋顶上去，这样新长出来的牙齿才会整齐。” 林多多摸了摸自己的嘴，往后她也要这么掉牙齿？看着好痛！ 宋莹继续说：“多多也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嫂嫂要给你摇摇看，有没有哪颗牙齿松了。” 林多多立刻用自己的手摇牙齿：“没有，一颗都没有全部都站得很稳，我不要掉牙齿！” 林栋哲哭着说：“我也不要掉！” 林多多没听清，“栋哲，你在说什么？” “不要掉牙齿！” 林多多捂着自己的嘴巴，掉牙齿好吓人，说话会漏风！ ———— 来到照相馆，林多多林栋哲两个开始吵架。 “我大！” “我才大！” “你抱不起我！” “我抱得起你！” “我是男孩，我抱你！” “我是你姑！我抱你！” “你不讲道理！” “你才不讲道理！” “我不理你了！” “我才不理你！” 宋莹笑：“武峰，他们真以为你抱我，他俩互抱。” 林武峰也笑：“可以啊，为什么不行。” 宋莹拍了林武峰的手臂一下：“净胡说八道。” 照相师走过来问：“等会就轮到你们一家，需要换我们这里的服装还是直接穿自己的呢？” 宋莹看了看他们的服装，不外乎中山装或者衬衣。 摇摇头说道：“不用，我们自己穿的就漂漂亮亮的了。林栋哲，林多多，快点过来，你俩都不抱对方！我俩抱你们。” 两娃不情不愿：“哦。” 林武峰抱林多多，宋莹抱林栋哲，两孩子和好如初，手牵着手。 照相师按着快门：“我数一二三，笑！” 第一张全家福拍好了，缺牙的林栋哲，张嘴说o的林多多，微笑的林家夫妇。 林多多摸摸自己的脸，一点东西都没少，牙也好好的，果然是福气！ 大哥说等过些日子照片晒出来，就寄回去给妈妈，真是太好了。 ………… 除夕的整点会很多人烧鞭炮，宋莹把压岁钱提前给到孩子们。 林栋哲立刻就扒开红包看里面：“哇！妈，你发大财了吗？是五块钱！” 林多多一看，真的是五块钱连忙给回去：“我不要，嫂嫂，我不要，这么多钱我得花一百年！” 宋莹笑：“给你们压岁的，压在枕头下面，不是零花钱，快给爸爸妈妈哥哥嫂嫂说吉利的话，然后早点睡觉，不然等会烧鞭炮太吵会睡不着。” 林栋哲说：“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过年好！” 林多多说：“祝哥哥嫂嫂过年好，身体健康！” “林多多，你怎么和我说的一模一样，你得想新的！” “我哪里跟你一样了，不一样！顺序不一样！” 宋莹大喊：“林武峰！快点过来哄睡！今天被他们两个吵死啦！” 林武峰端着热水壶过来，“来，宋莹同志，你洗脚，这两人我来处理。” 林武峰拍拍床：“谁想听年兽的故事就快点上床躺着！” 两个立马脱掉鞋子爬上了双人床。 “我！” “我！” “你又学我说话！” “你才学我说话！” “你！” “你！！” 林武峰咳嗽了几声：“那你们继续吵架吧，年兽已经被你们吓跑了，这故事讲不了。” 全屋安静下来，两个小孩捂着嘴巴不再说话。 “从前有一种怪兽叫“年”，它的头上长着角，血盆大口，非常厉害，平时年兽躲在海底，快过春节了，年兽就会从海底下爬出来，吃牛羊鸡猪甚至人和小孩它都要吃……” 两孩子缩成一团，“啊！好可怕！” “栋哲，我们得一直吵架，不然年兽就要来了！！” “好！呃呃……林多多你个大笨蛋！” “你为什么说我是大笨蛋！你才是大笨蛋！” “因为你自己不敢一个人去厕所！” “是你不敢去我才陪你去的！” “是你！” “是你！！” 宋莹捂着耳朵：“别吵啦！再吵，我就变成年兽吃掉你俩！” 全屋再次安静，林武峰开口第一句就是继续刚刚的年兽故事。 宋莹死死盯着林武峰：“你再说吓小孩的故事看看。” 林武峰挠挠头笑：“那我们换一个八仙过海的故事怎么样？” 俩孩欢呼：“好！！” 除夕的爆竹声响起。 一岁除，入屠苏。 小巷里的人们，一九七八年过年好。 第13章 张阿妹 年初三，林庄吴三家一起聚聚。 宋莹把在国营商店买的年货摆到桌上，林多多指了指苹果：“嫂嫂，我能挑一个最大的苹果给筱婷吗？” 宋莹答：“当然可以啊！” 林栋哲说：“那我也要挑一个最大的给图南哥哥！” 林多多比划着：“只有一个是最大的，就是我手里这个！” “不，是我这个最大！” “你那个是第二大！” “你第三大！” “你第四大！”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这俩又开始了…… 寒假是一个吓人的词语，还好有图南筱婷他们可以帮助一下。 但是过年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以至于两小的只要在家待久了，随便一点芝麻绿豆都能吵起来。 宋莹被吵得头昏脑胀，大声喊道：“林武峰！你们林家两位才人又吵起来了！” 林武峰端着刚洗好的冬枣进来放在桌面上，朝宋莹点点头：“我来我来。” “哎，我们家可就只有唯一一位姓宋的同志，要是她不高兴像黄阿姨一样回娘家，我们三个姓林的，可就惨了，饭没得吃，衣服没得穿……” 林多多在思考，收嘴静了下来。 林栋哲也收嘴思考，他思考着图南哥哥为什么可以把几步路走那么久。 有人敲门了。 两人挤着一起去开门，“是筱婷他们过来啦！” 屋子里响起一句又一句“过年好。” 黄玲给林家带了伴手礼，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家乡食品。 林武峰递茶水给庄家夫妇：“就我们聚一聚怎么还带东西呢？” 庄超英喜笑颜开介绍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是黄玲他们老家的特产，带过来让大家尝一下！” 宋莹夸赞：“可以啊玲姐，你娘家条件挺好啊。” 林多多过来拿苹果，顺道说：“嫂嫂，那不是凉家，是暖家，热家是黄阿姨的开心家！” 黄玲摸摸林多多的头：“诶！对，是黄阿姨的开心家。” 林多多拿了苹果：“我不跟你们大人说话了，我要去给筱婷吃苹果。” 宋莹道：“去吧去吧，你们小孩玩你们小孩的，我们大人聊我们大人的。” ………… 林多多把苹果放在庄筱婷的手上，“筱婷，你吃苹果！这是最红的苹果！” 庄筱婷接过：“谢谢多多。” 林栋哲也去拿了他挑的苹果递给庄图南：“图南哥哥，我这是最红的苹果，特意挑给你吃的！” 林多多有被气到，立马改口：“筱婷，我刚说错了，我这是最大的苹果。” “图南哥哥，我也说错了，我这是最大的苹果！” 林多多很认真的对林栋哲说道，“栋哲，我们一人一个最行不行，要是再吵架，嫂嫂会被吵跑的！我比你大，你先选，你要最大的还是最红的。” “不行不行，我比你大，你先选。” 庄图南拉开两人分左右：“上次去外公外婆家的事还没讲完，我们现在开始讲吧！” 两人乖巧听话坐端正，“好啊！” ………… 宋莹欣慰极了，还是图南厉害，一句话就把头昏脑涨这个老毛病治好了。 吴建国张阿妹带着仨孩子过来，一共七个孩子或趴或坐或躺，在床上听庄筱婷绘声绘色讲趣事。 “我外公家的电视机可好看了，是彩色的！” 林栋哲说：“有张爷爷家的好看吗？现在放假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 大人们也开始了他们的聊天。 宋莹笑着说：“玲姐，你家可真是像多多说的那样啊，暖家，开心家，彩色电视机票很难得，也贵！你家条件是真不错！” 黄玲意味深长看向庄超英，不禁问自己，当初结婚图他什么。 图他细心？他没有； 钱，没有； 彩礼，更没有。 忍不住咧开嘴笑，那会居然图的就是他人孝顺。 结婚后，庄超英孝顺得庄阿婆想把自己娘家给的嫁妆缝纫机送给庄老三未过门的媳妇当彩礼，还有礼貌的问能不能考虑一下送。 把自己吓得一愣一愣，他是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难怪爸当时说自由恋爱害人。 简直害惨了。 庄超英给黄玲递了杯热茶：“阿玲，小宋给你递水果。” 黄玲连忙接着，“谢谢，客气了客气了。” 宋莹笑：“玲姐，想什么想得那么开心？我看你笑好久了。” 黄玲摇摇头笑：“没有，想起个上赶着吃亏的人忍不住笑。” 宋莹道：“那确实好笑，哪有人喜欢吃亏的…对了，老吴，听说你年三十，初一，初二都在厂里值夜班，你可不年轻了啊，这么拼命挣加班费，得保重保重身体吧。” 吴建国嗯了一声：“没办法，家里负担重。” 张阿妹叹气：“两边老人时不时就要给钱，这不过年嘛，那加班费加起来都不够给的。” 林武峰抓了把瓜子递过去给吴建国：“过年嘛，该花的花，大家都一样。” 吴建国接过，揣在口袋里。 张阿妹边说边掏口袋：“那是，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应该一进门就给，来来来，孩子们过来排队，张阿姨要发红包啦！” 小孩们排好队，一个一个说好听话。 “过年好！谢谢张阿姨！” ………… 宋莹和黄玲互相看了一眼，还能怎样，一起吃哑巴亏呗。 宋莹也开始发红包，“来，图南的，筱婷的，小军，然后小敏，珊珊…” 林栋哲举手：“妈我跟多多的呢？” 林多多拽下林栋哲的手：“嫂嫂压岁的时候给了呀！” 庄超英掏出红包：“来来来栋哲，庄叔叔这里给红包。” 黄玲想拉都拉不住，林栋哲已经接过红包：“谢谢庄叔叔！” 庄超英递给林多多：“多多，过年好，祝你学习进步，不会的记得过来问庄老师。” 林多多接过，鞠了一躬：“谢谢庄老师！” 黄玲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栋哲的红包，第一封是特意装了公债废票的讽刺红包，打算给吴家小敏的，庄超英个王八蛋不记好顺序！栋哲在拆红包！！完了……完了…… 宋莹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林栋哲的红包：“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妈妈帮你先收着！” “我不要！那是我的红包！” 林多多把红包主动奉上：“嫂嫂，我的红包全部给你！” “乖，嫂嫂帮你们先收着，存起来。” 林栋哲没辙，把另一个红包也给了宋莹。 林多多拉他回床上趴着：“栋哲，筱婷说还有没讲的故事！” 林栋哲伸手拉了拉庄筱婷的辫子：“筱婷，下次一起去张阿爷那看电视吧，张阿爷家也有新闻联播。” “好！” ———— 男孩子说要出去买鞭炮，女孩子说要去看头绳，买水果糖，乐乐呵呵的分两队，出了院到外面玩。 大人们聊得差不多也各回各家，地上的瓜子壳和泥沙，宋莹拿着扫帚开始打扫，林武峰拿过她的扫帚扫起来。 林武峰说：“你歇歇，刚刚说话也说累了吧。” 宋莹摇摇头去翻枕头：“不累，看看孩子们的红包…” 这一看不得了，宋莹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公债！居然放的是公债！！一票公债和五毛钱！” 宋莹立刻把几个红包都拆了，只有一个公债红包，其余都是人民币。 “我要过去质问张阿妹！这公债红包到底是给的多多还是给的栋哲，要是给的栋哲我还能好好听她说话解释，体谅她家养三个孩子，要是给的多多我立马撕碎她的脸！” 林武峰拦着不让宋莹出门，好言相劝着：“大过年的别追究了，就当是为邻里和睦好不好？（用气声说）而且可能是…（指了指庄家）” 宋莹说：“不可能！一定不可能！玲姐不会这样区别对待孩子的！” ………… 同一个院子，有点什么大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的对话钻刺着黄玲耳朵，她长长叹了口气，庄超英还在她身旁叨叨教训个不停，说她这不该那不该。 黄玲现在的感受就像是上学那会，好好背了课文老师从来不抽查，到她忘记背诵了，就被点名叫到讲台上，罚打手心让人笑话不止，还要罚抄二十遍。 黄玲狠狠的掐了自己腿一把，黄玲啊黄玲，你为什么做事情总是偏离预想…… ———— 吴家三个孩子一出小院门，张阿妹就摊开手，张敏哎了一声把红包给到了她手中。 吴珊珊摸着兜里的红包看向吴建国，吴建国看向张阿妹。 吴军拿着红包开心的说：“姐，我们去买肉包子！” 吴珊珊摇摇头，把弟弟和自己的红包都给了吴建国，吴建国没拿上两秒，张阿妹就取走。 张阿妹说：“去吧，你们玩一会再回家。” 吴珊珊问吴建国：“爸，过年了，能不能买一点肉，小军总是饿，吃不饱。” 吴建国说道：“阿妹，红包能不能给孩子一点零花？” 张阿妹当作没听见，牵着张敏径直走回家。 吴建国看了女儿吴珊珊一眼，没说话，低下头掏了掏左边口袋，右边口袋，拿出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走回家。 吴珊珊牵着吴军站在原地。 吴军问：“姐，回家吗？” 虽然家并不像家，但他们又能去哪… “回。” 第14章 再见，再见。 快要开学，庄超英为了补偿公债红包事件，主动带着林栋哲，林多多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一起练字，预习。 闲暇时还给他们讲有趣的书籍和上学的好处。 庄超英说：“你们啊，是赶上好的时代了，恢复高考，这是给所有国人最公平公正的竞争机会，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才有作为，成为国家的栋梁，你们这一代是国家进步的根基，知道吗？” 林多多举手发言：“庄老师！因为我们长得比较长，所以是一根鸡吗？那倒是和姗姗姐姐家的一只鸡区分了。我们做国家的根鸡，给国家生很多很多的蛋！” 庄图南笑着捏了一下林多多的耳朵：“多多你听的什么，是树根和基础，不是一根会下蛋的鸡，而且人根本就不能生蛋啊。” 林栋哲说：“对啊，人是生人的！” 庄筱婷说：“就像我是我妈生的，你是你妈生的，但是没有蛋是我们妈妈生的！” 林多多说道：“都怪我没理解词语的意思，让大家笑话了，庄老师，请你给林多多小同志更多的知识吧！” 庄超英笑了笑，给林多多讲起了以前庄图南二年级的语文课本。 ———— 开学大家都去上学，只有林多多自己在家，中午要是黄玲在，黄玲就帮她热饭，要是黄玲不在，宋莹就会送饭回来。 林多多睡醒午觉睁开眼睛，看到妈妈就在眼前，嘻嘻笑了几声说道：“好奇怪呀！我脑子里的妈妈跳出来堵在眼睛前面了！” 宋莹走过来林多多房间，笑着说：“多多，你再睁大眼睛看看，你妈妈真的来了！” 连佳时回头看宋莹说：“莹莹，谢谢你，你真的把多多养得很好啊。” 林多多伸手触摸连佳时的脸，是温的，轻轻戳她的眼皮，眼睛立刻就闭起来。 “妈妈！我都快忘记你的声音了！！” 林多多一把推开被子连滚带爬的起身搂紧了妈妈。 又哭又笑说道：“妈妈！我妈妈！嫂嫂，是我妈妈！” 宋莹眼角湿湿的，“听到啦，听到啦，两个耳朵都听到啦。” ………… 连佳时头发灰白，清清瘦瘦，五十八的人看着很硬朗，即使脸上爬了皱纹还是难掩她年轻时的清秀。 当姑娘时，家里有几条船往外跑送货物，生活条件很不错，受过教育。 碰着时局动荡，家离人散，逃荒到晋江，遇到林武峰的爸爸，又再安定下来。 收到林武峰电报后就开始操办各种证明文件，在村委会几位村干部的帮助下，把所有的证明文件还有各种介绍信，公证证明备齐，原本想着早点过来跟儿子一家和小女儿过个年。 没想到突来了个政策让她推迟出发。 之前生产队统一安排进行劳动获得相应工分，导致部分群众干活不积极，觉得努力干是一天男同志五分女同志四分，不努力干还是五分四分，一个月雷打不动足工三十天，男同志一百五十分，女同志一百二十分。 为了调动劳动积极性，国家把《划红线分宅基地使用权：保障农民权益，促进农村发展》的文件发下来，只要在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前出生的所有村民均会通过划红线，获得对应的宅基地永久使用权，做到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来促进农民自给自足。 林多多是一九七一年生的，自然得到宅基地的配额，但她的户口要迁出去，便不能获得这一部分的配额， 在多方面的协商下，村委干部领导体恤孤儿寡母的困难，决定把林多多的配额置换成为人民币。 得到补偿后，连佳时便带着大包小包从家乡出发，由于人生路不熟，硬是花了五天才来到小巷。 她拿着林武峰寄来的信件找地址，恰好碰到黄玲下班。 黄玲看见有大娘在自家小院门口左顾右盼，出于好心询问了一句，连忙把人带到屋里来。 宋莹也在家，婆媳两人见面，一下眼睛就透红，无论是哪一代的女性都不容易，但都坚韧的熬过来了。 宋莹握着连佳时的手：“妈，多多可想你了，现在在睡午觉，要不要把她喊起来？” 连佳时摇头：“不，让她多睡会吧，莹莹啊，谢谢你了，我真的太谢谢你了。” 说完，连佳时居然跪下给宋莹磕头。 宋莹吓得赶紧也跪了下来：“妈，你这是做什么呢！我受不起啊！我们是哥哥嫂嫂，照顾一下小姑子很应该的！你这让武峰知道他该多难受！” 黄玲过来把两人都拉起来：“林大娘过来一趟多不容易，你们别再这样客客气气的，快点坐着。” ………… 大包小包里是连佳时能拿得出的所有，鸡蛋，腊肉，咸鱼，花生油，白糖，大米。 “连大娘真是辛苦了，这么多东西一路拎过来，太厉害了。” 黄玲想起庄超英家里头那两个老人，都是做父母的，怎么能差那么远。 “也没什么能带的，莹莹，你看看给阿玲拿一些。都住一个院的，多谢你平日给武峰他们关照了。” 黄玲还想推脱，宋莹已经给她拎到家里桌上放着：“我妈给你的一番心意，你就拿着吧。” 黄玲连连道谢。 ………… 林多多牵着连佳时的手去小学等林栋哲放学，逢人就大声喊：“妈妈，妈妈，我的妈妈！” 连佳时笑着不停应：“欸，欸，欸！” 林栋哲只在满月时见过奶奶，这看到现在眼前的人是完全不认识，林多多欣喜的给介绍着。 “栋哲，这是我妈妈！我妈妈就是你奶奶！” 林栋哲有礼貌的喊道：“奶奶好。” 连佳时应：“乖，栋哲你好。” 庄家吴家的孩子，一同放学下课。 连佳时被六个孩子围着，好久没这么闹腾了。 “我妈妈！这是我妈妈！我的妈妈！” “欸！” “奶奶，奶奶这是我的奶奶！” “欸！” ———— 连佳时把所有文件资料交给林武峰。 布块包着二百零八块三毛七分，有零有整。 连佳时打开，整整齐齐数了一遍两遍，一文不差交到宋莹手中。 “这是多多的土地补偿款，请你收起来，补贴补贴家用。” 宋莹立马推回去，连佳时握紧双拳不接。 宋莹急了，“武峰，咱不能要！” 林武峰道：“你来这一趟又是这又是哪的，我倒担心起你来，妈，你怎么了？” 在房门口偷听的林多多探出脑袋来：“妈妈，你是不是累？要不要跟我一起睡觉？” 林栋哲听到林多多先发的声，立刻从房间跑出来，看到桌上的钱眼睛发直。 “哇！好多钱，我们家发财了吗？” 连佳时道：“莹莹，快收起来吧，钱财不外漏。” 林武峰十分严厉的看向林栋哲：“栋哲，这是多多的钱，绝对不能在外头乱说话，会出大事的！知道不？” 林栋哲第一次见这么严厉的父亲，没多问，点头应下来，“知道。” ………… 躺在床上，林多多让妈妈背过身去找阿白白，阿白白已经不见了。 林多多侧过身子让出更多的位置：“妈妈，你多睡点位置，抱着我，我是挤挤的煤炭，很暖的。” 连佳时道：“在嫂嫂家这么久有没有乖？” “当然有啊……妈妈，对不起，也有时候不乖了。” 林多多开始讲自己在这里的一点一滴，讲到口渴起来喝水，讲到尿急领连佳时到外头上厕所，讲到天蒙蒙亮，讲到终于睡着了。 ———— 林栋哲去了上学，宋莹去了上班，休假的林武峰带着连佳时跟林多多一起去医院复查，已经来过两次，何大夫为他最小的病患开了小特权，只要来就给加号。 何大夫说道：“多多，你跟这位哥哥出去玩一下，我和你妈妈哥哥聊聊天没那么快。” 林多多仰起头看何大夫指的哥哥，哇，比图南哥哥高那么多，是个大人吧。 林多多被牵着来到医院饭堂坐下。 坐下没多久，这位哥哥就给她端了碗汤。 “喝吧，五红汤，甜的。” 林多多凑近闻了闻，甜甜香香热热的：“这要多少钱？我没有钱。” “不要钱，请你喝。” 林多多舔舔嘴唇还是不敢喝，心里想，这位哥哥还怪好人的，给她买红豆汤。 “我妈妈说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你好高啊，你几岁啦？” “十六岁，你不喝就倒掉，我不喜欢喝甜的。” 林多多护着不让拿走：“别！多浪费，我喝，让我喝，我喜欢喝甜的。” “真是小孩儿。” “你这么高是不是要去念大学了？” “嗯。” “庄老师说高考考试没公布成绩，所以要考多少分才能收到大学书？一百分够吗？你在何大夫的诊疗室里做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这么高是不是要吃很多的饭？你请我喝红豆汤会不会一百天没饭吃……” “你再说话，我就把汤倒了。” 林多多低下头抓紧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 ………… 连佳时亲自听到何大夫说的话心里总算安下来，还是城里的医疗条件好。 家乡那里一句养不大的，把她吓得路都没走稳，差点抱着林多多一头栽到河里去，幸好同村的人在后头拉了她一把。 何大夫说道：“听说国外现在开发出一个新仪器，能够更精细的检查到血液流向，但是新的东西出现，要跟国内融合贯通还需要一段长时间，多多现在情况挺好的，脸色也不错，听诊器里的心脏摩擦音几乎听不见，给她调一下药，把温补的药材改成平甘的药材，开春了，一直温补会流鼻血，家长也要放宽心，小孩嘛，都会慢慢长大的。” 连佳时道：“谢谢，谢谢大夫。” 林武峰说道：“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多多的。” 连佳时道：“难为你了，帮我同莹莹说声抱歉。” “你又说这些话了，一家人不能分那么仔细。” ———— 火车站里头，连佳时抱着林多多，林多多死活不肯撒手。 才待两天，母女便要分离，太短了。 林武峰拉了拉林多多的身子，想把她抱到自己怀里来：“多多，听话，放手，妈会累的。” 林多多死死抓着连佳时的肩膀：“不放！我一放手，妈妈就会走掉！” 连佳时侧过头蹭了蹭她的脸：“家里的东西都等着妈，车票紧张，妈得回去了。这次看到你，我可太高兴，乖，跟大哥回去！好好念书，书念好了，你亲自拿笔给妈写信。” 林多多不放，就是不放，捧着妈妈的脸，她看到妈妈的笑，真开心的那种笑，想要一直看着，一百年都看着。 林多多咬牙切齿用尽全力双脚夹紧连佳时的腰，双手抓牢她的肩膀。 “妈妈，你带我走吧。你把我带走吧！你带我走啊！” 林武峰抱着林多多的身子往外拉，连佳时狠下心抠掉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掰掉腰上的腿，眼泪直哗哗，“快抱她走，快，保重啊，武峰！保重！阿妹！要乖啊！” 林武峰没多说什么，抱到林多多后立即转身往站外走。 林多多大声尖叫，用拳头乱捶林武峰的脸，跟泥鳅一样乱踢乱动，“我要跟妈走！我要跟妈走！！放开我放开！大哥你是大坏蛋，大坏蛋放开！放开我！你个大坏蛋！” 林多多低下头一口咬在林武峰的肩上，眼睛睁老大一边流泪一边看向汹涌的人潮。 放开我…… 放开…… 呜呜呜…… 已经看不到妈妈的脸。 放开……放开。 出了火车站外，林武峰更用力的抱着，“多多，不要闹！妈会伤心的！” 林多多一把环着林武峰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不停抽着：“妈，妈笑了……哥，我来的时候，已经给自己说好，要找命，找到命大家自然就会变开心，这下妈变开心，你变开心，嫂嫂也变开心，一定是我找到命你们才开心的。可是我不开心……呜呜呜……大哥，我不要命，让我回妈那，我要回妈那……” 林武峰拍拍她的背：“不许胡说，林多多要多多的开心！何大夫说了，你可以留长头发，开心吗？” 林多多吸着鼻子说，“不开心。” “何大夫说，这回的黑汤不会太苦，开心吗？” 林多多的鼻涕糊了林武峰肩膀一大坨，“不开心。” “何大夫还问你，以后要不要学医，长大后做大夫。” 林多多抽抽缓了些：“真的？我也可以做大夫？” “对，你好好学习长大就能做大夫。” 林多多还是抽抽，但是眼泪不流了，“这样我有点开心。” “不要哭了，哭得眼睛花，看不清病人，那就做不了好大夫。” 林多多捂着嘴巴捏着鼻子想让自己停止抽抽，“我不哭了，是我的鼻子嘴巴不听话，还在自己抽抽。” “给鼻子它们一点时间，它们还有些伤心没缓过来。” “好……” 过了好久，林多多不再抽抽，小声问道，“大哥，我刚刚有没有把你打疼咬疼？” 林武峰无奈叹气笑笑：“总算想起你大哥来了，不疼，一点也不疼。多多，你努力念书，等以后有名额，我们把妈接过来苏州一起生活，好不好？” “好！” 第15章 张阿爷的电视机 林栋哲吃完饭在院子门口坐着等，他放学回来才知道奶奶要回乡下去，爸爸和多多都去送她。 庄图南喊他玩象棋他不去，庄筱婷喊他一起画画他也不去。 闹腾的劲道一点都没了，好苦恼。 小巷里头只有他一个人有这么小的姑姑，他有点害怕，害怕林多多也跟着回乡下去。 他害怕夜里房间木板的另一头没人跟他敲板，害怕他唯一的小姑姑不能再陪着他，护着他。 虽然经常吵架，但是很快和好。 每次去厕所，林多多都会帮他打手电筒，给他拿纸，他拉多久都不会嫌臭，也不会催他，还会给他唱歌。 宋莹看着坐门口的林栋哲，觉得今天太安静了，静得跟住在石头里一样，有些不习惯。 宋莹问：“栋哲，你冷不冷，要不回家里头等吧。” 林栋哲摇摇头，站起来，眼睛看向巷口：“妈妈，几点了，爸爸和多多怎么还不回来？” 宋莹看了眼手表，这是林武峰跟她恋爱时用光积蓄买的定情礼物，她一直戴着。 “现在六点多快七点了。” “七点还不回来，他们还会回来吗？不知道多多吃饭没有…” 宋莹走出来摸摸林栋哲的头：“要回来的，你爸肯定不会让多多饿着，你就放心吧。” 林栋哲等啊等，终于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看到林武峰抱着林多多走回来。 林栋哲举起手用力挥着，大声喊道：“多多！林多多你回来啦！我们一起去张阿爷家看电视！！” 林武峰把林多多放下地，林多多快步朝林栋哲走过去：“好啊！” ………… 宋莹打开柜门拿万花油，看到完好的布包和红纸，一脸失望：“武峰，妈又把东西给我们放到这里来了。” 林武峰摇摇头应：“哎… 我还以为悄悄放妈衣服里没被她发现，这样，你先给放起来，到时候等多多长大，给多多也一样。” “好。” 宋莹往林武峰脸上抹万花油：“还有啊，叫人看见你的时候，你可得解释一下，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把你打得紫一块青一块，你就说你一个踉跄站不稳摔地上摔成这样的。” 林武峰笑着说：“好，我就说我是摔的。你别看多多人小，我刚才真的差点抓不住她，忽然像会武功一样，拳打脚踢厉害得很。我是又怕抱她不住，又怕她哭抽抽过去，背一直冒汗，衣服都湿透。” 宋莹用力揉搓林武峰的淤青，“我都说请假送送妈，你就是不让！” 林武峰有些吃疼，呀了一声说道，“不敢让你去，到时候三个一起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就你想得周到，我…我可能不会…对，我一定哭，我现在看着你就已经想哭，多多那么乖，哪有这样撒泼过，肯定是一百个舍不得才给你使这劲。” 林武峰叹气：“也是没办法，政策紧，迁一个人的户口都有困难，一下子迁两个，可能连多多的名额都下不来。” “也对，希望政策早日放松吧。” 宋莹看到林武峰肩膀的衣服破了一块：“武峰，你外套这里怎么破了？” 林武峰摸了摸笑：“让小老虎给咬了一口。” 宋莹扯开林武峰的衣领一看：“哎呦哎呦，这小老虎猛的咧。给你抹药，别动忍着点。” “呀呀呀……宋莹同志，麻烦你轻些，有点疼。” ———— 张阿爷准时打开电视机，屋里头坐满人，固定观众林栋哲，林多多。 张阿爷的孙儿张国良是林栋哲的同学，昨天林多多跟妈妈在学校等林栋哲放学的时候，他也看到连佳时，觉得很好奇便问：“林多多，为什么你妈妈和我奶奶一样老？” 林栋哲立刻应道：“她是我的奶奶啊！” 张国良说：“原来是林栋哲的奶奶，林多多，你妈妈真老啊。” 林栋哲皱着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奶奶不老！多多妈妈不老！” “奶奶是很老的人才能做的！就是老，就是老！” 张阿爷喝止孙儿发言：“国良，你要是再说话你就不要看电视，上床睡觉去吧。” 张国良撇撇嘴，不再说话。 但林多多开始说了：“国良，我妈妈说，因为那时候太多小孩生出来，我太小她害怕找错，只能慢慢找，找得比较仔细，等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比较晚所以她有点老，但是我觉得没有关系，最后找到我就好啊！我很喜欢我的妈妈！她是最好最好的妈妈！一百个好字的妈妈！” 张国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林多多，我也觉得你妈妈很好！把你生得讲话那么好听！” “我妈妈真的很好！” 张国良摸摸口袋，空空如也，便说：“林多多，你明天还来看电视吗？我请你吃奶糖！” 林栋哲说：“国良，我也想吃奶糖，为什么只有多多。” 张国良在心里数了数自己的零花钱，应该够买三块，“好吧，明天也给你一块。” 林栋哲开心了，“谢谢国良！多多，你快说谢谢啊！” 林栋哲拉了拉林多多的衣服让她快点说谢谢。 林多多拨开他的手说：“但是我没有东西能够跟国良换，所以我不想吃。” 张国良叉着腰说：“我还以你是不爱吃奶糖，不用换，我请你吃！我零花钱多着呢！” 张阿爷开口道：“你们几个小孩一直说话还让不让人看电视，电视剧要开始了，快点把嘴巴闭起来，安静的看。” 电视剧播完，时间已经不早，林多多困了想喊林栋哲一起回家。 林栋哲不愿意，“再看一会吧，再看一会，接下来的节目很好看的。” 就这样，两个坐那一直看到电视屏幕出现雪花，林栋哲才肯跟林多多回家。 两人一人拿着个手电筒，边聊边走回家。 林多多说：“我觉得夜间新闻比电视剧好看，夜间新闻播我们不知道的事，电视剧是人在过生活聊天，我们平时就在过生活，没什么好看的。” 林栋哲说：“我觉得每一个节目都好看，看到电视机里面有人我就觉得好看！你要是喜欢看新闻我们就早点来，七点的时候还有个叫新闻联播的节目，应该和夜间新闻一样好看！” “那我们明天吃过晚饭就来！” “好！” ———— 大家夸张阿爷的电视机又漂亮又清晰，他就买来玻璃彩色片贴在电视机上。 这下更漂亮了。 林栋哲嘴甜得很，每次来看电视都夸，“张阿爷家的彩色电视机就是最好看的！” 张阿爷自然开心，黑白电视机三百多块，彩色电视机得五百多块，被栋哲一夸，感觉脸上的面子又更亮些。 可林家两孩子连续三天都过来，他开始有点不乐意了。 一是这俩孩子总是跟自己的孙子聊天讲话，本来电视机声音就不大，小孩一说话就更听不清。 二是总看到电视机起雪花才回去，偶尔还吃点家里头的小零食，喝点水，张阿爷觉得心里刺挠刺挠的。 后来张阿爷又乐意了，想让他们来，甚至想让他们早点来。 因为林多多只爱看新闻，先是七点的新闻联播，然后是九点的夜间新闻，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是不看的，在角落那自顾自看书。 孙子张国良总是凑过去问这问那，林多多嫌他吵，索性叫他拿作业出来做，只有做到不会的才能跟她说话，问她怎么做。 多了个小辅导，没到两周，张国良数学单元测试居然进到了班级前十名。 张阿爷乐得啊，看到林多多来就立刻给腾出位置，让她先好好看新闻，再弄个小板桌，电视剧时间就让孙子和林多多在小板桌那写字看书做作业。 至于林栋哲也还行，只要他看电视不讲话，张阿爷觉得问题不大。 这天，新闻联播报道，为加强青少年儿童的素质培养教育，苏州开启了几个少年宫试点，其中一个点就离小巷两个公交站。 林多多原本听着舞蹈班，合唱班，绘画班，书法班什么的没有任何反应。 一听到报名免费，上课免费，要是选上书法班，连纸都免费，立马起了劲，夜间新闻都没看，撇下林栋哲自己快步走回家告诉宋莹。 回到家，林多多拉着宋莹说：“我听到的，两个耳朵都听到，免费，全都免费，被选上了一点定量和钱都不用！嫂嫂，你说这天大的好事，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宋莹说：“当然可以啊！就算是要钱的，你喜欢，我也让你去。” 林多多摇头：“要钱的我不去，画画写字我能在家里自己画自己写，唱歌我在厕所门口也能唱，就是舞蹈……舞蹈我应该不太合适。” 宋莹道：“你想参加舞蹈班？” 林多多眼神闪躲，“不太想……” 宋莹道：“你大哥告诉我，何大夫说适量不累的运动你可以去试试，如果选上了你就试试，好不好？” 林多多高兴得跳起来：“好！！嫂嫂，我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筱婷，让她也一起去！” 林多多敲开庄家的门，庄超英正在里屋教庄图南学习。 庄图南最近压力有点大，因为各区的重点中学已经发文公布，新一学期开始将全市公开招生，以成绩为上，只要考得好，无论你是不是这片区域的，都有机会入读。 庄超英知道消息后是激动万分，为庄图南弄来许多学习资料，有他自己手写的，有往年的试卷试题，有学校发的教辅练习，他希望庄图南全部吃透，只剩下一学期时间，得在各方面全面抓紧。 要是庄图南能考上一中，他的高中、大学基本有着落，这可是几个区里面最好的中学，庄超英对他寄予厚望。 黄玲问道：“多多，你来找筱婷玩吗？” 庄筱婷从里屋出来：“多多，我已经做好作业，我们在院子里玩吧，我哥要学习，不能在家里玩。” 林多多退了两步回到小院，小声的说道：“黄阿姨，我在电视上看到少年宫在免费教学生，我想问问你要不要让筱婷和图南哥哥一起去。” 庄图南听到，眼睛看向了外面，他有一两周没出去玩过，同班同学的邀请他全部拒绝，老师的作业做完，他还有一大堆来自父亲的作业，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虽然很想出去，但只能想。 庄筱婷和黄玲一起出来小院，黄玲轻轻把屋门带上，宋莹也走了出来。 庄筱婷跟林多多在小院里拉着手，已经在商量要是被选上，她们就一起存钱吃棒冰。 宋莹道：“玲姐，周末我们一起带孩子们去看看吧，听多多说地方离得也不远。” 黄玲说：“可以啊，筱婷挺喜欢唱歌跳舞的。” 宋莹问：“图南呢？好像很久没见到图南出来玩了。” 黄玲凑近宋莹笑小声说道：“超英打算让图南冲一冲，考去一中，现在天天下班回来就搁家里头辅导图南，紧张得很，我和筱婷在家是大气都不敢出，走路都垫脚，图南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宋莹点点头表示理解。 棉纺厂这小巷的职工家长通常都是图方便，让孩子在离家最近的棉纺厂附属小学上学，读完小学读附属中学，读完中学就随缘，反正有中专保底，职工家庭还有子女顶替就业名额，对学习不太看重。 只是上一年高考恢复，不被看重的老师才重新成为人们讨论的热点。 第16章 决定买电视机 周末，少年宫一大早就人头涌涌，知道一切免费，不管孩子感不感兴趣，先来报名了再说。 宋莹牵着两个孩子，黄玲牵着庄筱婷，排在队伍的最后。 林多多说：“果然免费的东西就是好，大家都来了，也不知道老师备的跳舞垫子，写字纸笔够不够！” 林栋哲说：“多多，你走得太快了，新闻还没说完，新闻说一个班就招二三十个学生。” 林多多伸出手指数着能看着的小孩：“这也太多了吧……” 宋莹说道：“反正全部都要考试的，咱们不看人数，尽自己的努力好不好？” 三个孩大声应：“好！” ………… 孩子太多，老师们也没办法仔细一个一个测试。 跳舞班简单测试一下柔韧度，教室里铺了垫子，让孩子们全部下劈叉，劈好后，老师逐一记录他们裤裆离地多少厘米，把压得最低的二十五个孩子选为正式学生。 合唱班是全员一起唱《茉莉花》，老师边走边听，觉得嗓音合适的就先留下等一轮挑完，再来边唱边挑第二轮，直到剩余二十五个孩子。 书法班和绘画班暂时还在筹备中，并未举行测试。 劈叉测试，林多多和庄筱婷劈得龇牙咧嘴都没能下去，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不好意思拍拍屁股站起来让位给其他小朋友。 林多多劈完叉，觉得自己对舞蹈失去所有期盼。 她的大腿根像裂了一样疼，屁股疼，撑着的手疼，让她跳舞还不如把她分成四瓣算了。 倒是林栋哲意外的柔韧，离地只余三厘米，很大几率会被选上。 两个女孩难得给他鼓起了掌。 “太厉害了栋哲！” “果然猴儿就是不一样，多多我们等会唱歌要更加努力！” “好！” 唱茉莉花的孩子有一百多个，老师也是第一次进行这样测试，很多声音根本听不出来。 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三人被打散，分在三个不同的角落里。 老师先走的是庄筱婷那一块的角落，很快把庄筱婷挑出来，觉得她音准很不错。 然后是林栋哲的角落，林栋哲那一片没几个好苗子，老师很快就略了过去，正当老师准备走往下一片，茉莉花已经整曲演唱完毕。 老师清点人数已经足二十五还有余，便打算结束这个测试。 林多多看到老师在点人数很是着急，她站的这一排老师都没来得及走过来，不行！得想办法！ 全部人都停下唱歌时，林多多没停，她开始了朗诵。 林多多放声朗诵起来：“美丽的茉莉花啊！我们在唱属于你的歌，你是洁白清香的小花，像是白色的蝴蝶，停在翠绿的枝桠，可惜你忘记了耳朵，还没听见我，我会努力继续唱，一直唱！直到你看到我并没有放弃！” 老师看向林多多，指了指她：“小朋友，你过来这边。” 就这样，林庄小院，三个孩子去三个都中选。 把棉纺厂小巷的中选名额全部包揽，大家夸宋莹把两个孩子带得那么好，乐得她走路带风，两个孩子就算经常又吵又闹，那几天她也觉得像是歌儿一般好听。 ………… 周末，林武峰把上完课的三个孩子接回来，告诉宋莹三个孩子被老师挑选到了节目里，会去剧院录制六一儿童节歌舞节目。 听到这个消息，宋莹惊喜万分，马上把自己一直舍不得用的的确良布料交给黄玲。 黄玲便给林栋哲做了新裤子，两个女孩做了背带裙。 穿起背带裙的两个女孩互相对望着，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在小院里手拉手绕圈圈练唱歌。 宋莹很欣慰，林多多原本比庄筱婷矮大半个头，现在穿起一样的衣服，竟有点像是双胞胎，身高差距越来越小。 ———— 经过一段时间排练，六一儿童节特别节目在一个周末录制完成。 六月一日儿童节晚上八点，林庄吴三家跟张阿爷提前打过招呼，带着孩子们去看多日来的努力成果。 林多多的头发已经长不少，扎着两个小辫子，一翘一翘的。 张国良坐在林多多身后，一直拽她的小辫子，林多多有些生气，但是现在在张国良的家，她不能生气，只好换位置，坐到林武峰怀里。 张阿爷说道：“小孩子们上电视啊，在我们巷子里是头一回，真值得高兴！” 几家大人都点头应和。 张阿爷说：“多多啊，你最近怎么不来张阿爷家看电视？” 林多多说：“我跟筱婷在家练习唱歌。” 张阿爷笑着应：“好好好！现在排练结束，你就多来张阿爷家看电视，新闻联播等着你呢。” 林多多没说话，点点头继续看电视。 张阿爷继续说：“林工，你家妹儿，可讨人喜欢，国良连续两次测验都有进步，她有一份大功劳。” 林武峰摸摸林多多的辫子，已经松掉，麻利拆了帮她重新扎好：“欸，好，多多，张阿爷夸你，你得说谢谢。” 林多多小声说了句谢谢。 张阿爷笑着说：“乖！明天记得要过来看电视！” 林多多没出声应。 节目开始，林多多站在最中间，声音洪如钟气息稳如山，给合唱念开场独白，念完独白，她退到一边，指挥棒一起，领唱的大姐姐开始唱，全部小朋友跟着唱，美妙的《茉莉花》歌声开始荡漾。 两个女孩很显眼，漂漂亮亮的。 张阿妹说：“我看以后，一个念独白，一个领唱，走出去就是一对双生花，好看极了！” 林多多从林武峰怀里出来，坐到庄筱婷旁边问：“筱婷，我们要做一百年的好朋友！” “好！” 张国良又拽林多多的小辫子：“我也是你一百年的好朋友！” 宋莹看到多多辫子被拽，不好意思在人家家里发脾气，只能提醒道：“国良，你手放好坐着看，等会就到你的好朋友栋哲的节目。” 张国良哦了一声，把手放回膝盖上。 跳舞节目来了，林栋哲跳民族腰鼓丰收舞，跳着跳着原本就松的另一颗门牙也掉了，他还捡回到嘴里含着，把大家逗得笑哈哈。 ———— 隔天，林栋哲再次去张阿爷家看电视，张阿爷问：“为什么多多不一起来啊？” 张国良把掏出来的奶糖又揣回兜里：“多多不是说好过来的吗？” 林栋哲眼睛看着电视，说道：“她在筱婷家，和筱婷一起做作业。” 张阿爷继续问：“她怎么不过来陪国良做作业呢？” 林栋哲说：“我不知道，她的问题你得问她啊。” 张阿爷原本乐意，又变不乐意了，越看林栋哲越觉得刺挠，开口说了说他：“小栋哲，你长期占我家一条板凳，问点小事都说不知道，你有啥好，只会看电视，还人小屁股大。” 张嬢嬢说道：“屁股大话也多，话多还没个有用的，栋哲，你得好好检讨检讨。” 林栋哲无缘无故被骂，心里很不舒服，抿抿嘴起身，朝他们说道：“你们家有电视好稀奇啊！我让我爸爸妈妈也给我买电视！” 说完，带上张阿爷家的门后跑回家。 ———— 林武峰要上早班已经睡下，宋莹坐在床边抹蛤蜊膏也准备睡下。 林栋哲跑回到屋里头叫喊：“妈！你先别睡！我把多多喊过来！” 林多多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被林栋哲拉到双人床床边。 “妈！张阿爷嫌我屁股大占了他家一个板凳！嬢嬢嫌我话多，我都不说话了，看不懂也不说话！他们还是说我！” 宋莹半个身子已躺下，说道：“行，那以后别去他们家看电视，回房间睡吧，多多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林栋哲说道：“我没说完，我对他们说一个电视机有什么稀奇，我爸爸妈妈也能给我买！” 宋莹点点头：“嗯，听到了，快点回去睡觉。” 林栋哲急了：“妈！我不看，多多也要看的啊！” 林多多立马说：“我现在都不去看了，我不要看。” 宋莹问：“我记得你很喜欢看新闻联播的啊，为什么最近不去？” 林武峰睁了睁眼，他也想知道林多多为什么好些日子没去，以往看完新闻回来，小嘴叭叭可多话讲了。 林多多睡意全无，带着点气愤说道：“张国良他总是拽我小辫子！有时候还两个一起拽，把我头皮都拽疼了，张阿爷让我教他做作业，他调皮拿铅笔画我指甲，还爱掐我脸，我说不好他还这样，在别人家我又不能生气，所以我不愿意去，我想看电视也不愿意去！” 林武峰猛的坐起来，看了宋莹一眼，有人欺负林多多那可不行！ 夫妻俩异口同声说道：“买！我们存钱！买自己的电视机！！” 第17章 亲生的 林栋哲得偿所愿手舞足蹈表演了个劈叉，一听到要存钱立马想起家里头有钱啊，他小姑姑林多多就有钱。 林栋哲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林多多的手说：“多多，你愿意把钱用来买电视机吗？这样不用存钱，明天马上就能看了！” 林多多说：“那不是我的钱，是妈给嫂…” 林多多没说完，宋莹已经开始大骂林栋哲：“好你个林栋哲，居然打那笔钱的主意！我现在明确说一遍，那钱谁都不能动一分一厘！” 林武峰在一旁鼓起掌：“对！宋莹同志说的特别对！” 林栋哲叹气：“哎，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电视啊。” 宋莹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们每个月存三十块，存够了立刻就买！三位林姓同志，听清楚了吗？” 三位林姓同志道：“听得非常清楚了！！” 省钱第一步削减是伙食，两个孩子的营养，每天一个鸡蛋保持不变，但是零嘴大大减少，水果蔬菜都买当季最便宜的。 刚好连佳时过来时带的腊肉咸鱼能长期储存还没动过。 这会，宋莹准备把它们拿出来，轮着切成块加到饭里头一起蒸，饭好了肉也好了，还省煤炭的钱。 只是慢慢的腊肉咸鱼从一开始的大块变成小块变成厚片，再后来是厚厚的薄片，再再再后来是薄薄的薄片，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都是后话了。 ………… 隔天放学林栋哲刚放下书包就喊上林多多去隔壁庄家。 庄家兄妹俩在做作业，林多多凑过去看，说道：“图南哥哥，你的功课好难，我一点都看不懂。” 庄图南说道：“要是你看得懂，那你肯定得跳级！” 林多多说：“跳级是什么？” “跳级就是从原来的年级跳到更高的年级去。” 林多多可想跳级了，“我现在还没上学，我能不能一上学就去栋哲和筱婷的班？这样我就有伴了！” 庄图南摇头：“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得学校老师评估过后才能算。” 林多多哦了一声，心想，要是能跳级顶顶好。 不知道要做什么测试才能跳级，要是说长得高才能跳级，她肯定不行，不行其实也还行，能一起上学放学就很开心，好想快点到九月开学，成为小学生！ 林栋哲眼睛瞄来瞄去看柜子，他过来的主要目的是找庄家兄妹要上一学期的旧书和作业本，想着拿去卖掉换钱，给电视机多存一点钱。 林栋哲问：“筱婷，上学期的书和作业本都没用了，我们把它们卖掉换钱吧！” 庄筱婷答：“去吧，你自己拿！” 林栋哲立马上柜子翻，拿了一叠书本和作业本下来后，他又看上庄筱婷的画画本。 庄筱婷不同意卖，林栋哲硬要卖。 图画本在两人手里拉扯着，林栋哲大叫：“林多多，你帮我啊！你帮我抢！” 庄筱婷也叫：“多多！我画画本里的画还要的！不能卖！” 林多多有些为难，看了林栋哲两眼，决定帮庄筱婷。 两个拉一个，林栋哲的手拉不住，跌坐在地上，画画本回到了庄筱婷手上。 林栋哲咬着唇生气极了，从地上爬起来，大声朝两人喊道：“我以后都不跟你们玩了！我让图南哥也不跟你们玩！图南哥，你以后不要和她们玩！不要带她们上厕所！不要带她们上学！” 庄图南站起来说道：“栋哲，筱婷是我妹，亲妹，亲生的，你不是亲生的。” 林栋哲的火气减了一大半，“什么亲的不亲的，我不懂，反正图南哥哥你别跟她们玩！” 黄玲在外头包饺子，听到孩子们的童言童语搭了一句：“栋哲，亲的就像你跟多多，你俩是亲的，是一家人的意思。” 林栋哲看向林多多觉得更生气，他和林多多是亲的！ 可是，亲的林多多没帮他，帮的是庄筱婷！！ 林栋哲拿着要卖的作业本走出庄家，回头朝里屋大喊了一句：“林多多！我不要你做我姑姑！！” 林多多听到，没去应和，翻了翻庄筱婷刚刚抢回的画画本：“筱婷，你的画画本没坏，请你不要生栋哲的气，他着急卖钱是因为他太想存钱买一台电视机了。” 庄筱婷说道：“没关系，你帮我抢回来我就不生气。” 黄玲听到林多多的话才知道林家在存钱买电视机，想着想着，她也想多存点钱。 要是图南考上一中，伙食费和交通费都得准备准备。 得想想办法。 ———— 晚饭，林多多和林栋哲一左一右坐离得远远的。 林武峰问道：“你俩平时都黏在一起吃饭，今天怎么离得那么远？” 林栋哲没说话，低头吃饭吃菜。 宋莹笑：“怎么回事？闹脾气了？” 林多多也有些气性，她觉得自己没错，是林栋哲先说不要她的，那她也不要他，也不要说话，低头吃饭吃菜。 林武峰又问了一次，还是没人说话，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安静得庄筱婷在外头喊的话，林栋哲听得一清二楚。 庄筱婷喊：“多多！要不要一起出去上厕所！” 林多多舔干净碗边的米粒，应道：“来啦！等我拿点纸！” 林栋哲眼睁睁看着林多多拿手电筒和纸出去，没叫他一起去，甚至没看他一眼，他有点后悔说那句话。 刚想主动出去喊林多多等他一下，就听到小院关上门的声音。 顿时觉得也并不十分后悔，反正一天不拉屎没太大关系。 林武峰问：“你俩到底怎么了？” 林栋哲把在庄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宋莹摸摸林栋哲的头：“栋哲，你发没发现这件事情里，多多是做得对的。” 林栋哲皱着眉说：“我不管！林多多是我亲姑姑，她就得帮着我！” 林武峰道：“图南说筱婷是他亲妹妹，他一定会帮筱婷，而多多是你亲姑姑，看着在帮筱婷，其实是在帮你，她不希望你变成欺负筱婷的坏蛋，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林栋哲往嘴里送饭，不说明白也不说不明白。 ………… 夜里，林栋哲能听见木板另一边林多多翻身的声音，林多多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不拉屎不太行，肚子胀胀的，还有点痛。 他装作不小心翻身，敲了一下木板，没得到回敲。 不甘心，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 算了，生气就生气，我自己也能去！ 林栋哲拿起枕头旁的手电筒，穿上拖鞋，拉开帘子到外头上厕所。 蹲在坑上，周围安静得很。 林栋哲开始伤心，手上拿着电筒和纸真的很不方便，厕所又臭还有苍蝇，林多多在的话，一定会帮他拿手电筒，还会唱歌，让他忘掉这臭气。 想着想着一只苍蝇落到林栋哲脸上，他用拿着纸巾的手去扫走它，没想到一扫把这笨苍蝇扫烂在脸上，恶心得他大叫，“啊！救命！！” 林多多拿着电筒快步走进厕格，看到林栋哲脸上一小撮白白的小虫，全身冒出鸡皮疙瘩。 林栋哲不敢动，声音颤颤的求助，“多多，多多！你帮帮我！” 林多多忍住鸡皮疙瘩，“栋哲，你别怕，把纸分我一点！” 林栋哲掰了一小块纸给林多多，纸太小了，林多多帮他擦虫的时候，有一小部分是用自己手给他擦掉的。 “已经没事了。” 林栋哲想要开口说谢谢，林多多已经走出外头，她边走边甩沾过虫的手，好想立马洗掉，这个臭苍蝇，怎么一肚子虫，好恶心！好恶心！ 林栋哲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叹了口气。 哎，不知道林多多什么时候来的厕所外头的，但现在她肯定已经不在外头，肯定还在生气。 仔细一想画画本是筱婷的，其他的旧书和作业本筱婷愿意卖了分一半钱给自己已经很不错……多多帮她抢回去是对的。 当时怎么就想不到呢，以后得对多多好点，要好好给她道歉，还要对筱婷好点，因为她是多多的好朋友。 林栋哲上完出来，看到林多多站在外头，很是惊喜。 林多多用手电筒照了林栋哲一下，“蹲这么久，脚麻不麻，要不要我扶着你？” 林栋哲赶紧点头：“要！” “栋哲\/多多。” “你先说。” 林栋哲说道：“多多，对不起！！” 林多多笑着说：“没关系！” “以后要是我是对的，不管什么事，你都得帮着我！” “好啊！” “我也会帮着你！你是我亲姑姑！一百年不变的亲姑姑！” “嗯！” ………… 第二天清早在洗漱池子那，林多多领着林栋哲来向庄筱婷道歉。 “图南哥哥，筱婷早上好！” 林多多拉了拉林栋哲：“栋哲，你昨天答应我的，你说啊。” 林栋哲扭扭捏捏，被林多多看了几眼，虽有点不情不愿，但态度很端正，“筱婷，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画画本。” 庄筱婷点头：“好吧，没有关系，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知道了。” 庄图南说：“等我考完试，就带你们去游泳！” “好！！” 小孩们的世界没那么多生气，三言两语完成和好。 第18章 别人亲生的 去年一九七七十月各大媒体公布恢复高考消息，相隔一个多月就把高考的大门打开，迎来了关闭十一年后的第一场高考考试。 今年一九七八，再次下发通知，全国统一高考时间恢复到夏季，即七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 儿童节刚过，意味着这一轮高考还剩一个多月。 有户姓李的邻居有一大孩子李一鸣，上年高考没考上，决定今年再拼一把，已经连续好几星期在周末的时候来庄超英家里，让庄超英给他辅导功课。 一开始是他一个来，后来来的次数多了，变得不再客气，把他在外头认识的朋友也带上一起。 少年宫下课回来，林武峰走在后头，前头三孩子一人吃着个棒冰往家走。 庄筱婷说：“夏天吃棒冰真凉快！” 林多多不清不楚的说：“筱婷你看，我舌头黏在上面！不知道是我吃棒冰，还是棒冰吃我！” 庄筱婷被逗笑：“多多，你别闹，等下舌头要掉皮，很痛的！” “哦，我知道了。” 林多多把黏着舌头的那部分棒冰咬下来，牙齿被冻得酸酸胀胀，呀好冰好冰！牙齿喊救命！ 林栋哲说：“你们慢慢走，我先跑回去把这个棒冰给图南哥哥带去！” 说完林栋哲跑起来。 林武峰在后头喊道：“栋哲慢点！小心别摔着了！” 看看没影的儿子，和前面安安静静小声说笑的两个女孩。 哪个贴心，高下立见，幸好两个里有一个是自己的，不然心里得多不平衡。 回到小院，宋莹刚好要出去买菜，看到林武峰给小孩买了棒冰，暗暗给了他手臂一把掐，小声说道：“昨天才买来，今天又买，还说存钱买电视机，得存到什么年代。” 林武峰嬉笑着拿出一个棒冰递给宋莹：“要是你送她们回来，你也会买的，来，宋莹同志，你的棒冰。” 宋莹没好气接过，说道：“我不是说不让你买，（气声）棒冰寒气对多多身体不好，你往后给买点不凉的。” 林武峰点点头应下来，“好的，下次给她们买话梅。” “那还差不多。” 庄家的门打开，庄超英送两个大男孩出来。 林多多好奇的看，李一鸣大哥哥她是认识的，另一个是谁。 李一鸣说道：“庄老师，高考就剩一个月了，我平时晚上能来你家里请教问题吗？” 庄超英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啊，没问题。” 黄玲从屋里走出来，她理解不了庄超英的意思，明明是他想图南考一中，周末也就算了，连平日都来，哪还有学习环境和时间。 黄玲道：“一鸣，图南和筱婷每天晚上都要做作业，屋里太小，你们来了会互相干扰，平日实在不行。” 一鸣带来的人说道：“黄阿姨，我觉得你没分清楚轻重缓急，高考比小学生学习重要多了！” 庄超英听见也是顿了顿，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宋莹直接开始笑，看见林多多在举手，立刻说：“庄老师，您其中一个学生好像要发言，你看你要不要让她说。” 林多多把手举得更高，“庄老师！让我说让我说！” 林武峰偷偷拉了宋莹衣角一下，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多的嘴，你还想让她说。” 宋莹扯回自己的衣服，提醒林武峰，“面子，只不过是切不到的东西。” 庄超英还在思考，他不知道林多多会说出什么话来，还是别让她说了，以免李一鸣他们面子上过不去。 黄玲很庆幸多多举手，刚好借她的童言无忌给李一鸣他们提醒提醒，“多多，你说。” 林多多指了指李一鸣带来的人，问：“大哥哥，你是吃庄老师家定量长大的吗？” 那人说道：“不是。” 林多多说：“那你是庄老师亲生的吗？” “不是……” 林武峰开口道：“多多，不要乱问问题。” 林多多说：“我没有乱问！他们不吃庄老师定量长大的，也不是庄老师亲生的！怎么好意思跟庄老师亲生的图南哥哥和筱婷比！他们的高考关庄老师什么事！亲生的图南哥哥升中考才是天大的事！！” 林栋哲也来帮嘴：“对！而且就算是亲生的，也要看事情是不是对的！图南哥哥升中考一看就是件特别对的事情！因为是亲生的，所以庄叔叔你一定要帮图南哥哥，他的升中考（林栋哲指着两个要高考的人）比别人高考重要多了！” 林多多义正严辞说道：“你们两个别人亲生的人！要找就找别人去！！” 李一鸣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庄老师，我们还是周末再来吧。” 一鸣带来的人有些气愤，觉得这两小孩胡说八道不成体统，看了林多多一眼，说道：“以后你也是要高考的人，你也会为自己的成绩去找老师问的，高考是关乎大家的事，你还小不懂，我不跟你计较。” 宋莹哈哈大笑，“武峰，不行了，他们的话把我笑得呀，肚子疼。” 林多多看到嫂嫂站自己这边，更神气了，叉着腰说：“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管不了。你们出去后把门关紧，不要打扰图南哥哥学习！” 李一鸣拉着朋友走，林多多还在后头大喊：“你们平时不要来！筱婷和栋哲要单元测验，我也要升小考！！！” 小院里四个大人三个笑，只有庄超英有些尴尬，他本意是想帮邻居的小孩一把，没想到连林多多都懂的轻重，那么大的人却不懂，这么些人考上大学，根基得歪。 林武峰问：“多多，你升小考什么？” 林多多眨巴眨巴眼睛，“中学叫升中考，小学就是升小考啊。” 宋莹笑：“小学不用考，带户口本去报名就能上。武峰，都好几个月了，多多的名额还没下来吗？” 林武峰点点头，“我打听过，户籍处说还在校对，但基本已经确定下来，再过个两周就能拿户口本去登记。” 林多多牵着庄筱婷围着大人们绕圈圈：“我们能一起上学啦！筱婷你开心吗？” “开心！” ———— 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黄玲问庄超英：“以后怎么办？往后年年都要高考，巷子里头的家长还没多多拎得清，个个都在打主意，要是有学习问题就把孩子往我们这里送来。” 庄超英也很无奈，“都是熟人，那你说怎么办？” 黄玲说道：“我跟你商量解决这个问题，你又把问题交还我，家里人来人往已经影响到图南不止，中午筱婷想睡个觉都要去多多那，多多的房间本就是隔出来的，很挤，两个孩子一起睡总是聊天，根本睡不好！” 庄超英叹气：“能怎么办，邻居家的孩子待业你不拉一把，唾沫星子不得把我们淹死。” 黄玲没了聊下去的心，庄超英左一句怎么办右一句怎么办，他就是什么都不想办！ 他不办就自己办，宋莹说的没错，面子不过是切不到的东西。 然而还没来得及办，林家姑嫂已经给她办得明明白白。 第19章 别人亲生的2 又到周末，天才蒙蒙亮，小院的铁门被敲得砰砰响，李一鸣大声喊着：“庄老师！庄老师！” 宋莹穿着睡衣，外套都没披，怒气冲冲推开自家木门朝着李一鸣大骂：“敲什么敲啊，一大早还让不让人睡觉！” 林武峰跟在后头，把拿在手里的外套默默给宋莹披上，有个小手拍了拍自己，是床气朦朦在揉眼睛的林多多，立马蹲下把人抱起来。 李一鸣稍微有点抱歉，连忙说：“宋阿姨，你接着睡，不用管我们，我们是来找庄老师的。” 宋莹上夜班回来才刚睡着，听他们说着无耻的话，火一点也压不住，骂道：“睡？我睡个屁啊！屁大点地方，你们在图南房间大声说话吵死了！别说大声说的话，就连你们放屁喝水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睡！你告诉我，我怎么睡！！” 林多多把头挨在林武峰肩膀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林武峰忍不住开口：“你们真的来太早了，天才蒙蒙亮，孩子们周末想睡个好觉都不行，你们宋姨黄姨还刚下夜班在补觉…” 庄超英毛巾都没放下，从厨房小跑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大家了。” 一鸣的朋友说道：“我们平日不能来，想着周末提前一点，也是为了高考，你们大家忍耐一下，高考很快就过去了。” 林多多听到话不困了直起腰杆子，加上她还没梳的头发，跟朵蒲公英一样，看着软软的很温柔，但实际上声音十足大。 “我不忍！你们又不是我亲生的，我为什么要忍！” 林武峰捂了捂林多多的嘴，“多多，你缓着点说话。” 林多多有点想哭，说道：“大哥，上次请我喝红豆汤的高个哥哥说，要多睡觉才能长骨头长肉，我怕我长不高要成小矮子！” 宋莹牵牵林多多的手很是心疼，朝李一鸣说道：“我们两家都有小女孩，你们两个过来一点都不方便！我管你高考低考，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过年也没见你给庄老师问句过年好！现在来问问问，问个屁！” 邻居王勇走进来小院说道：“宋莹！孩子小，不懂人情世故，你做大人的应该体谅。” 王勇的口水沫子打到林多多脸上，林多多皱着眉抹了一把，糊得脸臭臭的，好难受。 王勇家有孩子明年也要高考，他也想着把孩子送这来，这回不把话说通，往后送不来就难办了。 宋莹道：“来来来，把人领你家辅导去！” 王勇说道：“庄老师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意见不断，不要以为你大声撒泼就是对的！你错！你大错特错！” 林多多见不得别人说宋莹，立马大声骂道：“你个嘴巴喷屎水的坏蛋一百年拉不出屎！！” 王勇骂回去：“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大的没教养，小的更没教养！” 林多多捏着鼻子，“你嘴巴一直在喷屎水，把我脸都喷臭了！屎水大坏蛋！” 林武峰听到，赶紧拿衣袖给林多多擦擦，“大哥带你去洗把脸。老王，你把嘴闭一闭，确实喷我妹一股味了。” 王勇捂着嘴退后了些… 宋莹吼道：“你们三个给我立即滚蛋！” 李一鸣见势头不对，拉着朋友暂时离开。 王勇也悻悻回自己院去。 庄超英长长叹气，哎，事情怎么成这样了… ………… 黄玲躺在床上搂着庄筱婷把这出闹剧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既感激又惭愧，自己一早醒了也没出门帮骂两嘴，其实还是面子上有点放不下，这该死的切不到的东西，无形牵绊了她言行。 为了弥补惭愧，也为了逼庄超英给大家一个交代，黄玲熬好一大锅绿豆汤，把林家喊过来一起喝。 林武峰，宋莹牵着两个孩子进来，“玲姐，怎么那么客气。” 黄玲把汤放桌面说道：“林工，坐。宋莹，白天我没出屋来，实在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我被你说的那个切不到的东西绊住了腿。” 宋莹笑着摇摇头，“那不是我说的，是多多说的。” 林多多跳着跳着过去找庄筱婷，“对，我说的！筱婷，我来啦！” 黄玲给大家盛绿豆汤，“哎，（黄玲看了庄超英一眼）孩子比我们大人还透彻，为了这个没用的面子，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欠你和多多一个大人情。” 宋莹道：“没什么不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只有你家图南能管得住我家两个孩子，而且不只是为了替你们出头，我确实是想睡大觉。别说欠，我还指望着图南带他们去游泳！我们之间哪来那么多计较。” ………… 书桌边上，庄筱婷仔细看林多多的脸，直勾勾看了好一会儿，把林多多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筱婷，你看什么，我脸上是眼睛没擦干净还是鼻子没擦干净？” 早上林武峰带她去洗脸，给她说了好些话，说她是女孩子，嘴巴不能整天说屎尿屁，少了点文明礼貌。 所以这会她连眼屎鼻屎都拐着弯说，尽量不说屎字。 庄筱婷笑，“什么都没有，跟以前一样漂漂亮亮的，我是早上听到你说被喷了屎水，心里有点难受和担心。” 林多多又想起自己脸臭臭的感觉，表情嫌弃极了。 “大哥已经帮我洗过三次脸，没有味了，我真没想到小巷里居然有人会吃……会吃……会吃大粪！” 林多多松了口气，终于找到可以说的词。 庄图南笑得嘴角流了点绿豆汤，“多多，他可能只是没刷牙，没人会吃大粪的。” 林多多很是失望，“啊？！他没吃吗，我还以为能把这件事写信寄给新闻联播呢。” 庄图南问：“为什么要寄给新闻联播？” “因为新闻联播说过，群众可以向他们寄有意思的新闻，寄信人可能会获得稿费，要是我获得稿费就能存起来买电视机，但现在不行了，好可惜啊，那么臭的嘴巴没吃下大粪……” 林栋哲大喜，“不可惜不可惜，我还有很多有趣的新闻可以寄过去！” 林多多点头，“好啊！你快点写出来，看选不选得上！” 庄图南说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寄信出去要买邮票，邮票也不便宜。” 林多多再次失望，“哎，为什么每个东西都要钱，太坏了！” 林栋哲附和道：“就是就是…” ………… 林武峰给了好几个建议，庄超英终于选了个合适的答应下来。 就是把要辅导的大孩子们集中到他们自己家去，每家轮着去。 庄超英说：“那我明天开始就这么办吧。” 林多多举手想发言。 庄超英说，“多多，你想说什么？” 林多多说道：“庄老师，你去他们家见到他们亲生的人，记得问他们要回在你家用过的笔钱，本子钱，书钱，他们用了筱婷和图南哥哥好多东西！” 黄玲默默点头，她早就想这么说这么做了，只是怕被人说斤斤计较。 庄超英说：“大家都是邻居，多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应该让这份情意跟钱画上等号。” 黄玲无奈的看向宋莹，宋莹握了握她的手给了些安慰。 面子是个害人的东西，她拼命省着，庄超英倒是说得轻巧，对外头的人比对他们的小家还大方。 林多多想了想，说道：“庄老师，你人真好，好得跟彩色电视机一样稀奇，要不是邮票要钱，我就把你写到信上寄给新闻联播了。” 宋莹笑得几颗绿豆脱口喷出，喷到了庄超英身上，“对不起对不起庄老师，我被多多逗笑了，对不起，哈哈哈，对不起，武峰！快回家拿纸过来！” 林武峰应：“好。” 庄超英脸色很难看，为人师表应当以身作则，他实在想不明白，教了林多多一个寒假，他是哪里的身，则出她这么一个学生来。 第20章 大哥。 六月中，区域福利建设工程加快推进，这天是小巷的大喜日子，自来水水管进到每家每户，再也不用去厕所门口打水了。 黄玲在工友那要到了一些蛇瓜种子，听说这瓜产量大，种活了能一整年不用买菜。 吃饭是开销大头，要是能省下菜钱，图南上初中的伙食费就有着落了。 而且最近庄图南吃得太多，筱婷的定量已经匀不过来，黄玲经常省着自己只吃一两筷子，才勉强让他吃饱。 院子是两家人一起的，黄玲找宋莹商量，宋莹本来还犹豫种菜施肥院子会变臭，但一想到能省钱，臭是什么事，臭是一点事都没有！ 宋莹说道：“种！这周末放假我们两家就一起搭棚种起来！” 林多多数着种子，她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是连佳时宠得很，从来没让她下过地，草都没让她拔过一根，最多让她在家里喂喂鸡，捡捡鸡蛋。 林多多说：“黄阿姨，菜有了，可是没有肉，我们能不能像姗姗姐姐她们家一样，养几个鸡生蛋？我会养鸡！” 黄玲说道：“可以啊，到时候鸡粑粑用来当作肥料给蛇瓜，一举两得！” ———— 周末来了。 林栋哲一大早看到院里有竹竿，也没问，直接拿了一根最长的，喊林多多一起去打蝉。 林多多说：“我不，今天我要在家里等着，大哥说他拉完泥，要给我带小鸡！” 林栋哲哎了一声，“打蝉可有趣多，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嗯！” 林武峰借来三轮车，到郊外拉了一车泥回来，顺道弄来四只小鸡。 林多多走出小巷，在大路上等啊等，盼啊盼，终于看到林武峰骑三轮车的身影。 林多多用力挥着手，大声吆喝：“大哥！大哥！我看到你啦！” 林武峰一边拨响车铃一边回应：“好！多多别着急！慢点走过来！” 林多多爬上了三轮车的后斗，全是泥还有一个蛇皮袋，里面就是小鸡。 林多多很开心，在后斗啦啦啦的唱着歌，林武峰偶尔也给她应两句，兄妹俩就这么一唱一和回到了巷口。 小巷窄，只能用簸箕把土一点一点运到院里去。 林武峰拿大大的簸箕满满的土，林多多拿大大的簸箕点点的土。 庄筱婷也加入到运土的队伍里，屋里头的两个妈妈在甜甜的补觉，等她们醒来的时候，小院墙边已经砌出一个小坛，坛里面装满泥。 门口板凳上还坐着两个鸡妈妈，在看着自己的小鸡孩子。 林多多朝宋莹说道：“嫂嫂！这是我的小鸡，它的名字叫鸡蛋黄！” 庄筱婷说：“我的小鸡叫鸡蛋白！” 林多多和庄筱婷一起说：“我们合起来就是一整个鸡蛋！” 宋莹，黄玲一起笑，“好，这名字起得好！” 庄图南在屋里也想出来看看他的小鸡，可是作业没做完，想了想，迈了一半出房间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林栋哲打完蝉回来，看到小鸡立马抓在手里，“这一只是我的吧！我要带着它出去玩！” 林多多说道：“栋哲不要，它还小，在外头会生病的！” 林栋哲撇撇嘴，“好吧，那就在院子里头玩。” ———— 庄超英辅导完学生立马赶回家。 回到小院时，林武峰已经在小坛上方打好龙骨支架，只差把竹竿往最上面架。 庄超英说：“林工，辛苦你了，我这放下书本马上就来。” 三个孩子嘴里叽叽叽的喊着在逗小鸡，两个男人在架竹子，黄玲给他们递竹子，看到宋莹出来，说道：“宋莹同志，站着看我们干活呀。” 宋莹笑着说：“我们家武峰干活一个顶你们俩个！我是负责给你们喊号子加油的！” 黄玲哎了一声打趣道，“动嘴皮子干活，也得干得漂亮啊。只喊加油有什么用？得行动表示。” 林多多听到黄玲的话，以为说的是自己，连忙把鸡蛋黄交给庄筱婷看着，走到林武峰身边，“大哥，你蹲下来！” 林武峰以为有什么事，立刻蹲了下来，没想到林多多朝着他的脸蛋亲了一下。 林多多笑着说：“大哥，加油！” 说完又朝庄筱婷走去，要回她的鸡蛋黄。 林武峰笑得眉眼皆弯，老来得妹真是件大喜事。 宋莹笑着说道：“玲姐，你看我们林家的行动就是这么出色！武峰充满干劲，都不用我搭把手了！” 庄筱婷看到林叔叔干得那么快，便在一旁喊起来：“爸爸加油！爸爸加油！” 林栋哲也跟着喊起来，“爸爸加油！爸爸加油！我爸爸是最厉害的！！” 庄筱婷不服气，“我爸爸才是最厉害！爸爸！加油！！” 两个人你一句爸爸，我一句爸爸，似乎把一个月的喊爸爸定量都喊光了。 只有林多多，看着她的鸡蛋黄在想东西。 林多多带着鸡蛋黄来到林武峰身旁，问：“大哥，你带鸡蛋黄回来前，看见它的爸爸没？” 林武峰说道：“看到了，是一只特别漂亮的大公鸡。” “能给我多讲讲它爸爸吗？等到时候鸡蛋黄问我，我可以告诉它。” 林武峰点点头，“好，大哥把蛇瓜种完，再慢慢跟你说。” 架子搭好，蛇瓜种子隔着一定距离放下，浇点水，再覆土。 黄玲希望蛇瓜快快长，长成了能填饱庄图南最近无底洞一般的肚子还能省下菜钱。 宋莹希望蛇瓜快快长，长成了买电视机的日子就越来越近。 庄超英希望蛇瓜快快长，长成了给他爸妈拿点去，批改高考试卷的补贴已经下来，他把钱给到爸妈手里，因为爸妈年纪大，生活实在不容易，当老大的得负起责任。 林武峰希望蛇瓜快快长，因为他的妻子想快点吃上蛇瓜，而他的妹妹，他的儿子，想快点看看蛇瓜究竟长什么样，有多像蛇。 林武峰说道：“蛇瓜项目大功告成，要吃话梅吗？我给你们买去！” “要！！” 林武峰拿钱出门，把林多多一同带上。 好高啊，林多多觉得自己好高啊！比红豆汤哥哥还要高。 因为林武峰把她架到了肩膀上骑着。 林武峰抓紧林多多的两条腿，问：“多多，开心吗？” “开心！整个街上，我是最高的！我是个大大的人！” “开心就好，大哥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开开心心。” 林多多抱紧林武峰的额头，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大哥，我想问…我们的爸爸是怎么样的呢？” 林武峰早猜到妹妹的心思，所以才会把她一起喊出来。 “如果爸知道他还有一个小女儿，一定非常非常高兴。” 林多多不太相信，“有多高兴？” “跟大哥看到你的那一天一样高兴。” 林多多记得那天，大哥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很温柔很温柔。 “大哥给你讲一下，我和爸的故事。” “好啊！” “我们的爸爸很勤劳，也很聪明，以前家里头物资比现在更短缺，冬天收成的甘蔗太冷，他就给我们火烤着吃，还会烤红薯烤土豆，再冷一点他就往玻璃瓶子灌热水给我们暖手，也会像这样把我们架起来骑肩上，会给我们讲有趣的事。” 林多多问：“样子呢？样子是怎样的？” “多多，你的眼睛长得特别像爸，大大的，黑黑的，圆圆的。” 林多多脑子里有了一点画像，“大哥，嫂嫂说过，我的眼睛跟你一模一样！” “嗯，我们是同一个爸亲生的，肯定像啊！” “大哥，你再多说一点！” “爸长得高，皮肤有一点黑，鼻子挺，笑起来很好看，两只手都有大力气，能搬起很重的东西！” 林多多忽然开怀大笑，说道：“大哥！大哥！！我知道有爸爸是什么样的了！” “什么样的？” “就跟有大哥一样！” 林武峰觉得眼睛热热的，应道，“对！” “我有大哥真的太开心了！大哥！” “在！” “大哥！大哥！大哥！” “在！在！在！” 晚上，林多多在纸上写下小小的一行字。 妈妈，今天大哥说他 gen 爸爸一样xi huan我。 写完，她把纸压在席子下，邮票要钱，信要存到长长的再给妈寄去。 第21章 鸡蛋。 踏入七月第一天，林多多的户口终于下来。 林武峰拿着户口本看了又看，用手指指着刚刚填上去的新页跟资料员再次核对。 资料员说道：“字都没写错吧，出生日期，性别籍贯等核对完在这里签个字。” 林武峰再次核对，完全正确，签上名字。 资料员说道：“林多多的户口迁移手续已经办理完成，你们家的定量簿带来没？我这边登记一下，加印公章，这个月起，她的定量票就可以领了。” 七岁以下，细粮十五斤，蔬菜八斤，蛋类一斤二两，肉类一斤，食用油四两，还有盐糖酱油火柴和肥皂等。 资料员继续说：“下个月如果在她生日后去领定量票，就能拿七岁以上的定量，每个种类的量会再多加一些。” 林武峰把定量簿交过去，“谢谢，谢谢您。” 林多多从此也是有定量的小孩了。 林武峰事不宜迟，拿着户口本去棉纺厂附属小学了解招生政策。 学校门卫室就贴有招生章程。 门卫大爷热心肠，出来询问了一番小孩情况。 大爷笑道：“您爱人就是棉纺厂职工的话，这小孩百分之百能入读，你就放宽心吧！记好交资料的日子再来。” 林武峰笑笑，点头应好，“谢谢大爷，谢谢。” ———— 林栋哲的鸡蛋皮和庄图南的鸡蛋壳在林栋哲多番折腾下，挺不过去，两命呜呼。 林栋哲有些伤心，他不过想给两只小鸡洗洗澡，完全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大家看到僵硬的鸡蛋皮和鸡蛋壳都很伤心。 林栋哲说：“我对不起图南哥哥，对不起鸡蛋皮，对不起鸡蛋壳！” 庄图南轻轻点点头，很快原谅了林栋哲。 小鸡到家后，鸡蛋壳是林栋哲自动请缨帮他照顾，名字也是林栋哲取的，他都没看过一眼，是有难过，但不多，学习占据了他的全部，还有两周就升中考，他没多余的时间忧伤。 林多多叹着气：“栋哲，我在家乡时，从来都没听说过要帮鸡洗澡的，鸡只爱在沙子里滚一滚。” 林栋哲说：“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名字起得不好，鸡蛋皮和鸡蛋壳都是吃鸡蛋时不要的东西！我要是养的鸡蛋黄和鸡蛋白，一定不会这样！！” 林多多抱着鸡蛋黄，庄筱婷抱着鸡蛋白退后两步，离林栋哲远了些。 庄筱婷说道，“你不止帮它们洗澡，你还想教它们飞起来，给它们吃大蝉，偷偷带回学校去给同学看！林栋哲！你不能打鸡蛋黄和鸡蛋白的主意！” 林多多是真没想到，鸡蛋皮和鸡蛋壳竟然去过学校，“栋哲，你不要吃鸡蛋了？！它们是小鸡，不用上学的！” 林栋哲扁扁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那现在它俩该怎么办？” 庄图南道：“挖深一点埋在蛇瓜地里面吧。” 林栋哲蹲在小坛边上，准备用铲子挖坑，忽然看见坛里有好几抹绿，心情转喜，“你们来看！蛇瓜发芽啦！！” 三人凑过去看。 “真的发芽了！” ………… 林武峰推门进小院，看见小孩都在，把喜悦的消息当场公布。 “林多多小同志！八月十日，我们去小学报名念书！” 林多多把鸡蛋黄顶在头上，“好！” 庄筱婷在旁边护着，“多多，你小心！鸡蛋黄会摔的！” 林栋哲跟嘴，“就是就是，还说让我吃鸡蛋。” 林多多笑嘻嘻把鸡蛋黄放回地上，“放心，我的手一直护着！一定会让你吃上鸡蛋的！” 林武峰问：“怎么就两个，还有两个呢？” 林栋哲支支吾吾的，“爸，鸡蛋皮和鸡蛋壳已经不会动了。” 庄图南补充道：“林叔叔，他不是故意的。” “栋哲，你真的太调皮了。” 林栋哲再次低下头说抱歉。 ………… 林武峰挖了一个很深的坑，“要把它们埋起来了。” 林多多忽然大声说道，“再见！” 鸡蛋皮和鸡蛋壳埋在了很下面很下面的泥土里。 一颗泪珠从脸滑落，林多多明白命是什么东西了。 命是有时开心，有时伤心，有时笑，有时泪。 活着就是命。 鸡蛋皮鸡蛋壳，再见，再也不见。 ———— 庄图南升中考结束，高考也结束了。 一九七八年的暑假开始。 蛇瓜长得很快，每天都好好向上，已经爬满竹架，还挂了一条又一条的蛇瓜。 第一次吃蛇瓜，大家都觉得很惊喜，虽然长相不佳，但瓜肉带甜味，煮熟后清香清香的，咬下去很松软，比丝瓜好吃！ 庄图南一块又一块往嘴里塞，好像不用咀嚼就吞了下去。 庄超英说：“图南，你慢点吃，院子里多得是，要是不够，明天让你妈给多摘两根。” 庄图南把饭咽下去，朝黄玲笑着说：“妈！你明天再多煮两根！蛇瓜好吃！” 黄玲点点头，蛇瓜产量很高，再摘就是，儿子辛苦念一学期的书，好久没见他笑了。 庄筱婷看看脚边的鸡蛋白，它也在吃蛇瓜，一整根放地上小尖嘴啄啄啄的。 “蛇瓜是好吃，可是太像蛇，我晚上都不敢上厕所了。” “别怕，妈陪你去。” “好。” ………… 因为蛇瓜是免费的，林多多觉得更好吃了，“我喜欢吃蛇瓜，我要天天吃蛇瓜！” 宋莹笑着应道：“明天我做蛇瓜汤怎么样？” “嗯！” 林栋哲说道：“多多，你的鸡蛋黄怎么还不下蛋啊？” 林武峰带着些许歉意说道：“鸡蛋黄，鸡蛋白它们都好像是个公鸡。” 宋莹很无奈，“养了一个月，你告诉我它们是公鸡！” 林多多蹲下把吃蛇瓜的鸡蛋黄抱起来，“嫂嫂，我们只给鸡蛋黄吃蛇瓜，不给它吃定量，继续养着，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只是以为它是母鸡。公鸡也很厉害，可以给我们当闹钟！” “谢谢嫂嫂！” 林多多也皮，放下鸡蛋黄后拿走它的蛇瓜，把蛇瓜放到桌子左边去，鸡蛋黄就去左边，放到右边去，鸡蛋黄就去右边，来来回回放了好几次。 “看！鸡蛋黄也爱吃蛇瓜！” ———— 蛇瓜，包揽了两家人的一日三餐。 产量果然足，大人让小孩把蛇瓜送给左右邻居，一开始邻居还说谢谢，送过几次后，人人都嫌弃。 它开始富余，富余到厨房的壁柜放满；富余到宋莹黄玲不敢摘下来，一摘下来，又长几颗新瓜，不摘下来，旧瓜只会继续长长，长得更像蛇。 吃蛇瓜一周，宋莹忍不住给蒸了包子。 包子蒸好，宋莹把林栋哲喊过来，小小声嘱咐他，去吴家如果张阿妹不在的话，就把小军和姗姗喊过来吃。 林栋哲点点头出去。 ………… 早些日子宋莹出布料，黄玲出手工的两件胸衣，今日做好了，是准备给吴珊珊的。 张阿妹偏心偏得不行，家里的两个女孩都准备升到棉纺厂附属中学去，十二岁了，已经开始发育。 但胸衣，张敏有，吴珊珊没有。 黄玲把两件胸衣拿出来，宋莹看了看，“呀，做得真漂亮，以后我们多多的，也请黄阿姨代劳啦。” 黄玲笑着说：“你有点夸张，多多才几岁你就想着这事。” 林多多和庄筱婷抱着鸡从屋里出来，林多多说：“在喊我吗？” “嗯，多多来，嫂嫂给你扎个麻花辫！” 今天天气好，宋莹给林多多洗了头，这会已经干透。 宋莹本想给她左右各弄一个麻花辫，最后弄成一个都很勉强，哎，多多的头发还没筱婷两个麻花辫其中一个的一半大。 这几撮头毛还得继续加把劲好好养。 吴珊珊和小军过来了，几个孩子坐在小院板凳上聊天吃包子。 吴珊珊说：“多多你好香啊，你洗头发了吗？” “嗯！嫂嫂给我用了冷香洗发膏！” “粉红色的对吗？” “嗯！” 吴珊珊摸着林多多的麻花辫，“真好…” 宋莹在厨房热第二屉包子，林多多快步走了进来。 “嫂嫂，洗发膏能不能给珊珊姐姐用一用，她说我好香，我想珊珊姐姐也变香！” “可以啊，没问题！” 耐不住林多多热情请求，吴珊珊在他们小院洗了一次头，洗发膏原来会有这么多泡沫，头发变好香，好顺… 庄筱婷，林多多两个小女孩过来偷偷拿了吴珊珊头上一团泡沫，用嘴吹散在对方脸上。 看到对方脸上粘上泡沫，不停的哈哈大笑。 等吴珊珊头发干透，两孩子一人一边给她扎了麻花辫，虽然歪歪扭扭乱乱的。 “哎呀，珊珊姐姐，我跟筱婷扎得一边高一边低，还是让我嫂嫂来扎吧！” “没有关系，一高一低我也喜欢！” 宋莹给吴珊珊拿簸箕盛了好几根蛇瓜，黄玲用报纸把胸衣包好送给她。 宋莹手按在吴珊珊的背后，使了点劲让她挺直腰杆来，“姗姗啊，不要再含胸驼背，得光明正大，这都是正常的！我们女孩子要漂漂亮亮的！” 林多多昂首挺胸在旁边走，“珊珊姐姐，我们一起向鸡蛋黄鸡蛋白学习走路！” 宋莹笑道，“对，挺起腰杆子来！” “谢谢，谢谢黄阿姨宋阿姨，还有多多筱婷，谢谢你们。” 吴珊珊觉得心很热，很热，是她在家没体会过的热。 第22章 庆祝。 新一轮的高考阅卷开始了，庄超英受邀去批改试卷。 他再次挑起扁担拿上行装，“图南，筱婷，爸不在要乖一点，听妈的话。” 林栋哲站在一旁很是羡慕，庄叔叔这一出门不用再吃蛇瓜，实在很不公平。 “庄叔叔，你带点蛇瓜上路吧，你改试卷那人多，吃得快！” 庄超英笑笑，挑起扁担推门出发。 ———— 黄玲很欢喜，庄超英出差那么些天吃的国家粮，剩的定量补贴到图南身上，还有借口家里没大人，不用去管庄阿爷想抛过来的振东振北。 日子过得老舒心。 宋莹笑着说：“玲姐，我怎么看庄老师出差那么久你就高兴那么久呢？” 黄玲道：“他一直出差我一直高兴，图南的口粮多了，我和筱婷还能睡得宽松些。” 宋莹看了看外头小孩都在玩着，“那，不想办事吗？” “不办，老夫老妻有什么好办，早就不办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孩子越来越大，床是越来越小了，想麻烦林工帮忙找些旧木材给筱婷弄个阁楼。” “可以啊，没问题！” 黄玲很感谢，拿了些果脯想给宋莹的两个孩子吃，“诶，怎么不见多多呢？” “武峰带她去小学报名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多多都要上小学了。” “是啊。玲姐，你有空帮我做几件胸衣，孩子转眼就大，我得备着。” “好好好，给你们家多多做！” “说真的，我有些碎布想你帮我给多多做个书包。” 黄玲从屋里拿出个书包，“早给多多做好了！” 宋莹接过，满眼喜欢，“谢谢玲姐！真好看！孩子们今天可有得高兴的，武峰…” 宋莹在黄玲耳边低语了几句，黄玲不禁概叹，“你们这大哥大嫂真的做得够可以的。” “你是不知道，武峰宠得很，当然我也非常乐意。” “林工很宠你，你也很宠他。” 宋莹看着腕上的手表，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漂亮那么讨她喜欢，“那是！不然我怎么对他手拿把掐，其实都是互相的。” 黄玲看着很羡慕，她是住到这院来才知道夫妻的相处之道还可以这样子，恩爱不会被柴米油盐和孩子消磨掉，钱大方，事大方，互相扶持理解。 不像庄超英，婚结了，孩子生了，他的工资到现在每个月还要给父母三分之一，剩三分之二他自己拿着，生活费还得黄玲开口要才给。 夫妻间分得清清楚楚，他的是他的，她的是她的，庄超英有没有余钱，黄玲完全不知道的。 ………… 林多多立正站直，双手夹紧双腿，对面坐着的是棉纺厂附属小学的招生主任。 主任问：“小朋友，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林多多说道：“有大哥，嫂嫂和侄子！” “喜不喜欢念书？” “喜欢！” “长大后想做什么？” “大夫！” 招生主任笑着点点头，“不错，挺好的一个孩子，这是入学通知书，家长请收好，林多多小朋友，希望你在小学努力学习，和同学们友好相处，尊师重道天天向上！” 林武峰接过入学通知书，“多多，跟老师说谢谢。” “谢谢老师！” 离开学校，林武峰拉着林多多坐上公交车。 林多多问：“大哥，我们去哪？为什么不走路回家？” 林武峰摸摸她的头，“我们去拿点东西再回家。” 是上次宋莹带她来过的国营商店，国营商店旁边还有很多店铺，书店，副食店，五金店，服装店，还有糕点店。 “大哥，你要买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林武峰朝糕点店店员摆摆手，“同志你好，我的爱人宋莹在这里预定了一个…” 林多多不敢相信，林武峰说完话后，店员就从玻璃柜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大糕点。 店员说道：“你好，这边是你的奶油裱花蛋糕，糕点票已收取，还需要补交十二元。” “大…大哥？这是筱婷说的蛋糕，不是鸡蛋糕的蛋糕要十二元！好贵啊！” 林武峰被这双震惊的大眼逗笑，“多多，大哥那么多年来才第一次给你过生日，不贵。” “大哥！” 林多多抱住林武峰的腰，生日不止是妈妈找到她的日子，还是她看到命中最美糕点的日子。 “大哥，你要在我命里待一百年！” “好！” ———— 大院公告栏悄悄贴出今年升中考的本区录取名单，得知消息的庄家兄妹俩和林栋哲从家飞奔出来，此刻正站在栏前面仔仔细细找名字。 林栋哲说道：“一定有图南哥哥的名字，一定有，一定有…” 庄筱婷看到了，指着名字激动的说：“哥！你名字在这！一中庄图南！” 庄图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嗯，是我的名字。” 林栋哲也看到了，边往家跑边大声报喜，“报！报！图南哥考上一中啦！图南哥考上一中啦！报！” 声音传遍棉纺小巷头尾，张阿妹探头看了看，一中… 一中也就那样，上学路远，还得在学校吃饭，她供不起小敏这样的花销。 吴建国动了心思，吴珊珊开学就是五年级毕业班，他想吴珊珊可以去庄超英那要试题，冲一冲考一中，话还没说完，张阿妹就摸摸他的口袋。 “你有那个钱供得起两个孩子读大学吗？” 吴建国哑口无言，不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张阿妹就听见邻居黄玲的声音，“我去买肉！今晚要给图南做红烧肉！” 接着是宋莹的声音，“我也去！我这也有票，我们吃顿好的！！” 张阿妹摇摇头，负担轻的家庭就是洒脱，不像他俩搭伙过日子，日子紧巴巴的，靠着有个住的地方拧扭在一起。 她的女儿小敏确实很久没吃肉，早前给她做胸衣花了些钱，还是过段时间再买肉吧。 ———— 庄超英刚走进小院门口就被林栋哲恭喜了好几遍，脸上展着笑，摸了摸庄图南的头，“图南！你做到了！你妈呢？去哪了？” 庄图南说道：“妈去……” 庄筱婷抢着答：“妈去公告栏确认哥的名字，一会就回来，爸，你先歇会儿！” 自从奶奶生日让自己和妈妈在厨房吃饭不让上桌，买了排骨他们又想来家里上桌的各种大事小事。 庄筱婷就知道，家里不开心很大原因在于爷爷奶奶，要是爸知道妈去买肉，加上哥放榜这么开心，他肯定要去找爷爷奶奶过来吃饭，一定不能让爸出门！ ———— 庄超英看到黄玲提着五花肉回来，看天色还早，想给父母尽快报个平安报个喜，无论庄筱婷怎么喊他留下来辅导作业，他都说回来再说。 庄超英刚推开门，林多多就回来了，“庄老师你回来啦！大哥说我们两家一起吃生日蛋糕！” 说完林多多继续往里跑。 林武峰在后面走上来，“庄老师，你回来得正好，多多生日，今晚一起吃蛋糕，热闹热闹！” 庄超英往后退了两步，“嗯，好。”还是过两天再告诉父母吧。 “筱婷！我大哥买了不是鸡蛋糕的蛋糕！好大的蛋糕！我们一起吃蛋糕！！” “谢谢多多！” ………… 晚上的饭，非常丰盛。 借着夕阳，在小院里摆了两张小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庄家做的红烧肉，煎荷包蛋，炒蛇瓜，蛇瓜汤。 黄玲笑着说道：“吃，今天真是三喜临门，图南考上一中，多多生日，还有拿到小学入学通知书！” 林武峰给庄超英倒了一小杯，“庄老师，恭喜恭喜，图南终于得偿所愿了。” 庄超英拿起小杯，“谢谢谢谢，我也恭喜林多多小同志，祝你生日快乐，也祝你在求学路上一帆风顺。” 林多多像模像样的敬了个礼，“谢谢，谢谢庄老师的祝福，我祝你天天可以阅卷，不用回家吃蛇瓜！” 宋莹拉着林多多坐下，“多多，你得祝庄老师工作顺利。” 林栋哲说道：“对，不用吃蛇瓜的祝福应该给我，我真的要吃吐了！” 林武峰说道：“你不吃完蛇瓜，等会就不能吃蛋糕。” “啊！多多！你帮我吃点吧！” “我不要！” 几个孩子的蛇瓜轮着夹给对方，最后蛇瓜在庄图南碗里结束使命。 庄图南给弟弟妹妹们都夹了红烧肉，“多多吃肉，栋哲吃肉，筱婷吃肉。” 宋莹小声朝黄玲说道：“图南真是个好哥哥。” “图南哥，你给我夹肥的，我不要吃瘦的，瘦的塞牙！” “好！” “图南哥哥，我不想喝蛇瓜汤。” “来，给我喝。” “哥，我要荷包蛋！” “给你！” 黄玲点了点头，开始吃蛇瓜，喝蛇瓜汤，碗里忽然多了双筷子。 林多多夹着红烧肉放到黄玲碗里，“黄阿姨，你做的红烧肉好吃，你自己也尝一块！” 庄筱婷把庄图南给她的荷包蛋分成两半，给了一半黄玲，“妈，你煎的荷包蛋也尝尝！” “诶，好。” ———— 吃生日蛋糕的时候天色已暗，吴家的三个孩子也来了。 林多多换上宋莹新买的粉色连衣裙，站在小院中间，蛋糕上点燃了七根蜡烛。 “祝多多生日快乐！” 每个孩子都吃上了不是鸡蛋糕的蛋糕。 林多多舔掉嘴角的奶油，好吃得只会说好好吃三个字。 庄筱婷说道：“是不是跟鸡蛋糕不一样，奶油蛋糕甜甜软软的。” “嗯！” 林栋哲问：“妈！为什么我生日的时候没有生日蛋糕！” 宋莹大笑着想用笑对付过去，没想到林栋哲不屈不挠硬要个明白确切，还是林武峰有办法，一句话给安慰好。 “因为你的生日还没到，你的生日在五年后。” “那五年后我生日有蛋糕吗？” 见林栋哲相信了，林武峰笑着应，“有！” 林栋哲记在脑子里，“五年后你一定要给我买蛋糕！” 林多多问，“大哥，五年后妈妈会吃到生日蛋糕吗？” “会！” ———— 吃过蛋糕，吴家的三个孩子回家。 张阿妹看他们空手而回，吴军脸上还黏黏糊糊的，心里有些生气，她在家吃蛇瓜，一点油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有想着她。 淡淡说了句，“也不知道给妈拿点回来尝尝。” 张敏说：“你要吃怎么自己不过去，人家又没说不让你去。” 张阿妹看了女儿一眼，叹气。 吴军说道：“蛋糕好好吃啊！我吃完了，多多姐姐还给我加了一块！” 他的肚子圆滚滚。 吴建国说道：“珊珊你不看着点弟弟，等下吃积食还要看病，光顾着自己贪嘴。” 吴珊珊驼着背含着胸，一言不发。 ———— 妈妈，xie xie 你把我找到，五年后我们要一起吃今天的dan gao。 第23章 开学了 林多多在床上连翻好几个身，明天就上一年级，不知道在学校一整天是怎样的，老师同学有多少个，他们叫什么名字，会有认识的邻居小孩吗，离栋哲筱婷远不远，下课可不可以一起玩…… 林栋哲敲了敲木板，“多多，你究竟睡不睡，我都醒来第二遍了。” 林多多回敲了一下木板，“我好想快点天亮，这样就能早点到学校去！” “快点睡觉，要是你上课打瞌睡，会被老师打手心的！” “好，我现在马上睡！” 紧紧闭着眼睛不要乱想！ 紧紧闭着……闭着……着…… ———— 庄筱婷在窗边喊：“多多！你怎么还不起床！鸡蛋黄鸡蛋白都叫好几十遍了！” 林多多猛的睁开眼睛，天什么时候变这么亮了！ “我，我现在马上起来！” 宋莹笑着走进房间给她梳辫子，“不着急，时间还早，筱婷是要洗头所以早起些。” 林多多扫扫自己心口，“我还以为第一天上学就要打手心呢……” 宋莹想起因为林栋哲捣蛋，她被老师多次叫到学校的情景，心里很害怕，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们多多一定不会被老师打手心的，一定不会！！” ———— 一九七八年九月 初一生庄图南，五年级生吴珊珊，张敏，二年级生庄筱婷，林栋哲，一年级新生林多多，开学了！！ 林多多走在路上脚步特别轻快，背上黄阿姨送的书包，牵着筱婷和栋哲的手，我林多多是棉纺厂附属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 站在操场上升国旗，唱国歌，给国旗敬礼！给校长敬礼，听校长讲大道理。 林多多摸摸只有铅笔袋的书包，这么小半天就过去啦？学习呢？不是来学习的吗？校长怎么那么多话讲！ 叮铃铃！！叮铃铃！ 校长说道：“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开学典礼尾声，我祝同学们学习进步，在老师的帮助下茁壮成长，在学校里享受美好学习时光，现在请老师带队，分批回教室。” 课间小歇后，第一节正式课开始！ 班主任站在台上，“同学们好！” “老师好！” “今天是我们开学第一天，欢迎各位新来报到的小朋友，我姓白，你们可以叫我白老师，下面请听我讲讲在学校要遵守的纪律和生活上的各种事情，有不懂的同学可以举手发言！” 白老师再次重复了刚刚校长说过的话。 林多多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学好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今天什么都没做，仅仅发了一本数学书，一本语文书，两个作业本。 ………… 三个人一起放学。 林多多问：“筱婷，你们今天上课了吗？” “上了啊，一直在上课。操场听校长讲完话，回教室听老师讲话，第一天大家都上这样的课。” “原来这样…” 回到小院没多久庄图南也回来了，三个弟弟妹妹和下班回来的大人都集中到庄家，听他讲在一中的各种好。 庄图南说道：“学校有正规的四百米体育场和篮球场，还有实验室音乐室，图书馆，比棉纺厂附属中学的环境好多了，还有英语课，班上的同学也是来自各区，非常热闹！” 庄超英非常高兴，他的厚望持续上升，努力读书就能改变生活，要把草鞋换成皮鞋，普罗大众只有这个方法。 “图南，继续努力。” 庄图南点点头，说道：“嗯，多多，第一天上小学觉得怎么样？” 林多多张了张嘴，发现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她听到庄图南对一中的描述，非常向往。 “图南哥哥，以后我也要到一中去上学！” 庄图南说道：“那你要加油努力，因为这个学校你一定非常喜欢，学校里面有专门的报刊室，听老师说想要投稿到报刊的话，可以先给班主任投稿，班主任通过了再投报刊，被选上的概率会很大！就不怕浪费邮票了。” 林多多很感兴趣，“能投什么呢？也是有趣的新闻吗？有没有稿费？” “有稿费，投诗歌，散文文章故事都可以，新闻应该也行吧。” 林多多脑瓜子一转，念起了一首在脑子里刚刚出现的小词，“图南哥哥，你听听我的这段……有时候喉咙里有瓜有汤，肚子不舒服想吐出来，但觉得不能浪费钱和定量又咽了下去。” 宋莹笑着说，“呀，你这林多多，在控诉黑汤和蛇瓜吧！” 林多多笑得眯眯眼。 大人们嘻嘻哈哈跟着笑林多多的古灵精怪。 庄图南觉得这段小词很有意思，这跟他在努力学习对太多作业产生抗拒时，内心的挣扎一模一样。 ———— 附小一年级的第二天继续强调纪律，老师带着他们参观学校，告诉他们在哪里上厕所，在哪里洗手，哪里是操场，哪里是学校正门，学校后门。 第三天，终于像在上课了。 白老师说：“今天我们数学要学习的是数字123，我们拿出作业本，把123分别写两行。” 林多多很快写完，举手给老师看。 白老师过来看了点点头，“嗯，写得很不错，你以后就做老师的数学小帮手，帮忙收作业吧！” “好！” “写完的同学可以举手，林多多同学会过去收作业本！” 林多多伸着脖子四处看，同学看着也不小啊，几乎都比她高，怎么做作业那么慢…… 数学课写数字，语文课学写自己名字。 过了差不多两周，林多多把班里所有同学的名字都写会了，整本数学书的课后练习题全部做完。 老师讲的课她早已明白，一整天她都坐着，很闷。 她再也坐不住，跟左边的同学聊聊，跟右边同学玩玩，跟后边的同学画画小东西，帮同学做做作业。 白老师大声说道：“林多多！如果做完题目的话，可以教一下同学，而不是吵着同学！” “好。” 林多多把课后练习题抄下来又重做了一遍，探头去看同桌做题目，忍不住开口，“你不要用手指算！用手指太慢了！” 徐同学小声说道：“可是，我不用手指算不明白。” 林多多苦口婆心劝着，“以后还会算二十，三十，五十，你连脚指头一起也才二十个，根本不够用，你试试用脑子算，不要用手指头，一定要用的话，你就用头发，头发才够用！你头发那么长那么多，算到一百是没问题的。你还不会，让我帮你写吧！” 白老师皱着眉喊道：“林多多！放学让家长来见我！” ………… 林栋哲摸着书包里的蛇瓜一直在笑，等会课间操没人时他要偷偷放到同学抽屉去，把蛇瓜丢在学校就不用吃那么多了！ 课间操回来，有两位女同学伸手到抽屉去拿书本，直接摸到了蛇瓜，低下头一看，吓得尖叫起来，其中一个大胆的把蛇瓜从抽屉里抽出来，“有蛇啊！有蛇！！” 课室顿时沸腾起来，跑开推拉的人越来越多，乱成一锅粥，蛇瓜有些在地上，有些被抛来抛去，林栋哲在一旁看着心里得意极了，都是一群胆小的人，蛇瓜根本就不是蛇，有什么好怕！ 张老师上完厕所回来看到班级这么乱，立刻大声喝止，“全部都回座位坐好！全部都回……啊！！什么东西！！” 一条蛇瓜从天而降，落到了张老师头上，吓得张老师直接跑出教室。 庄筱婷洗完手回来看见是蛇瓜缠在张老师脖子上，马上大喊道：“张老师，你不要怕，那不是蛇！是蛇瓜！！张老师！” 张老师惊魂未定停止跑步，把脖子上的瓜扯了下来，“是谁带来的！！是谁！！” 没有人敢应，张老师再问：“刚刚谁说这是蛇瓜的？” 同学们异口同声说道，“庄筱婷！” 庄筱婷会认识蛇瓜？ 张老师立马看向与庄筱婷同住一个院的林栋哲，笑得那么高兴！不用想一定是他！ “林栋哲！把你的家长喊过来！！” ———— 林栋哲听到又要喊家长，心里很沮丧，想自己先去老师那道歉，看能不能让老师把话收回去。 他实在不想告诉宋莹，因为宋莹打他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扭耳朵掐屁股手臂，哪疼掐哪，他有点怕。 张老师受到惊吓，完全听不进林栋哲的保证和道歉，“我不管，你一定要喊家长过来！” 林栋哲想了想说：“我妈去上班，家里的其他长辈可以吗？我姑姑。” “可以！放学后喊过来吧，我就在办公室等着！今天必须见到家长！！” 第24章 见家长 放学后，林栋哲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林多多。 “事情就是这样，张老师说要马上见你。” 林多多用手拨了一下刘海整理整理仪容仪表，“栋哲，我有点紧张，你真的没听错，老师说要见的是我？” “对。” “那行吧，你是我侄子，我确实有责任看着你，我想一想该怎么跟老师……” 林栋哲拉着林多多快走，“别想了，等会见到老师，你帮我说一下好话就行！！” ———— 张老师看着眼前两个小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林栋哲说：“张老师，这就是我的姑姑，林多多。” 林多多弯下腰朝张老师深深鞠了一躬，“张老师，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的侄子林栋哲小同志带蛇瓜回学校是不对的，我已经告诉他这样做很坏，他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请你原谅他，他只不过是个孩子……” 白老师走进办公室，“林多多，你在这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回家喊家长来吗！” “啊！白老师！” 林多多一下躲到林栋哲身后，小声说道：“栋哲，这，我我忘了我也要见家长，轮到你过去帮我给白老师说一下好话……” 林栋哲展开双臂把林多多护在身后，朝白老师说道：“白老师，我家多多很乖的，我们有话慢慢说，不要吓着孩子……” 白老师和张老师对视，脸上爬满无奈。 ———— 林多多被留下来，林栋哲回家喊家长。 林多多颤颤巍巍问白老师：“白老师，如果上课我保证不说话，能不能不要让我嫂嫂太生气？” 白老师说：“你也知道上课说话不对，为什么还一直说，这对其他同学造成多大的影响。” 林多多低下头，“因为上课老师说的知识已经全部明白，我坐在位子上，手痒眼睛痒哪哪都痒，嘴巴也痒……” “我们这才刚开始学习，你就全部明白了？” “全部明白了。” 白老师知道林多多堂上练习做得快，半信半疑的抛出几个题目，“小华现在排在第五，他前面有多少个小朋友？” “四个。” “一共六个小朋友，小华排第三，他后面有几个小朋友？” “三个。” “小华前面有三个小朋友，后面有四个小朋友，这个队伍一共有多少个小朋友？” “八个。” 白老师有点吃惊，林多多几乎不用思考，答案脱口而出，还全是对的。 林栋哲班的张老师说道：“白老师，给她个试卷做做看。” 白老师把上一年度一年级期末考试语文卷、数学卷各找了一份出来，让林多多坐在自己的身边做。 一笔一划，不急不躁，原本白老师想给她念题目要求，林多多自己看着题目文字上的拼音，边拼边读就理解下来了。 语文，拼音过关，写字描红过关，笔顺笔画过关，诵读经典过关 。 数学，数的认识，十以内的加减法，简单图形，生活中货币的认识，全部过关。 白老师笑着把试卷递过去，“张老师，你看看。” 张老师看过后点点头，“看来我们班要多一个同学了。” ———— 宋莹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听完左边的张老师，再听右边的白老师。 张老师激动的说：“林栋哲妈妈！这孩子淘气也该有个限度！幸好我身体没什么毛病！可是同学们被惊吓成一锅粥，要是推拉拥挤发生人踩人的事情，这个责任谁负！你说谁负！” 宋莹手起掌落，在林栋哲屁股啪啪就是两下，一边道歉一边继续打，因为另一只手牵着林多多，导致只打了两下，林栋哲就开始绕着办公室跑，边跑还边喊，“我知错了！我知道错了！妈妈不要打我！张老师，求求你，叫妈妈不要打我！” 林多多牵着宋莹的手不撒，宋莹只能慢慢走着，嘴上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张老师，好你个林栋哲！你带蛇瓜回学校吓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臭小子别跑！我要好好的教训你！别跑！！” 林栋哲哀嚎着，“张老师，你好心好心，原谅我吧！张老师！” 林多多也求着情，“张老师，我是他姑姑，他做得不对我也有责任，张老师，你要骂要打，就朝着我吧，张老师！嫂嫂，你不要生气，栋哲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想吃蛇瓜，蛇瓜太多了！” 张老师白老师看着三人围着办公室书桌慢走，快走，慢跑，快跑五分钟。 张老师长叹一口气，大声说道：“家长和孩子都不要在办公室里头走来走去了！听我说！林栋哲同学明天当着全班同学做检讨！林栋哲妈妈回家要给孩子做好思想工作，这次工作要做得非常到位，到位在他内心深处，触及灵魂，深刻到在脑海久久不能忘怀的深刻。” 宋莹点头弯腰再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张老师，我这次一定让他深刻到骨头上面去。” 宋莹牵回林栋哲，把他的手捏得紧紧的，调整了一下心态，换上笑脸，“林多多这边的白老师，请问我们家多多怎么了？” 白老师皱着眉头，“林多多嫂嫂，林多多最主要的问题是讲话，无论位置给她调到哪她都能抓着同学讲一通，阻碍同学做习题；教同学的时候，同学算数算不明白，她直接就把答案给别人写上，这样的行为是不好的。” 宋莹点点头，对比林栋哲的事，林多多的问题好太多了。 “多多，跟老师说对不起，下次我们不再犯了，知道吗？” 林多多说道：“知道了，白老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帮同学写作业。” 白老师笑着指了指张老师，“林多多嫂嫂，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时间我正式把你的孩子交给张老师。” 宋莹牵着孩子的手抖了抖，张老师！难道蛇瓜吓人这事，多多也有份？ “张，张老师，你，你看我们家多多是刚来的新生，她还小，不太懂学校的规矩，请你宽容原谅她一次……” 张老师说道：“不是不是，白老师把林多多交给我的意思是，经过老师领导的商量，批准林多多跳级，她明天开始可以上二年级，从一年级跳到二年级来！” 宋莹的眼睛变亮，“跳级？” 张老师点点头，“对，跳级。” 林栋哲说道：“多多！以后我跟你就是一个班的了！” 林多多拍手叫好，“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跟筱婷一个班！我们三个可以一个班！” 张老师笑着说道：“林多多同学，老师相信你能在二年级好好表现的，对吗？” 林多多立正站好敬礼，“对！！” 宋莹的心情起起伏伏，最后选择笑着走出学校。 一个惩罚，一个表扬，生命就是这样，没有人一直笑，也没有人一直哭。 宋莹拉紧了左手，气愤的再次警告，“林栋哲！！你今天的事情我回去要完完整整告诉你爸！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然后温柔的拉了拉右手，笑着说：“多多，我们回去告诉大哥你跳级了，他一定很开心，我们多多真棒！” 第25章 姑姑与侄子 林武峰看着宋莹说孩子，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打林栋哲几下，一会儿抱着林多多亲脸蛋。 嘴噼里啪啦说着今天在办公室里被两个老师一左一右围剿，耳朵都要听不过来的情形。 宋莹说着说着对林栋哲越来越气愤，随手拿着挠痒痒的不求人，给林栋哲屁股开了两道花。 林多多惊声尖叫着把林栋哲护在怀里，“嫂嫂，你手轻点，栋哲知错了！” 林栋哲抱紧林多多，“呜呜呜！对，我知错了！” 宋莹觉得这两下还没刻入骨头上，可现在两人搂紧，再下手容易误伤林多多，只能继续骂道，“知错知错，这句话从你会说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林武峰把搂紧的两人护在身后，还有在门口咯咯叫的鸡蛋黄鸡蛋白，家里好生热闹。 “宋莹同志，以后见家长就我去，这一次林栋哲小同志已经深刻体会到自己的错误。” 林多多嗷嗷大叫，“嫂嫂！我的好嫂嫂！我最喜欢你了！放过我小侄子吧！” 宋莹放下不求人，坐在床边严厉说道：“还不能算！我决定给林栋哲另一个刻入骨头的教训！另外给林多多一个小奖励！！” 林栋哲的惩罚是，两个星期里只能吃蛇瓜和白饭。 林栋哲听见蛇瓜两个字，胃已经开始挤兑，可有什么办法，咬紧双唇一言不发，眼泪从眼角，眼中冒出来。 现在宋莹不再打他，吃蛇瓜就蛇瓜吧，总比屁股疼要好，就是眼睛有点伤心。 林多多用衣袖给林栋哲擦眼泪，“栋哲不哭。” 林多多越喊他不哭，他就越想哭。 林武峰小声问道：“两个星期会不会太长了？” 宋莹大声说道： “我就是要他长记性！！触及灵魂！老师说的！一定要触及灵魂！你再帮他的说话，那就吃三个星期，四个星期！两个月！！” 林武峰立马停止说话，然后看着林栋哲点点头，“对，老师说得对！教育不能光靠打骂，要触及灵魂，妈妈说得对，要长记性，找到灵魂和记性才能达到教育的效果。栋哲，别哭了。哭是长不出灵魂的，多吃蛇瓜才能长出灵魂和记性！” 林栋哲似乎把眼泪流干，轮到流鼻涕。 林多多觉得有点恶心，不想再用自己的衣袖给林栋哲擦，便拿起他的衣摆，说道：“栋哲，你头低一点，鼻涕太浓了，用你自己的衣摆擦。” 宋莹看见两人的滑稽，差点笑出声来，立马转过头去不看两个小的。 林武峰看到宋莹的小动作，知道她的气消了不少，连忙问：“那多多呢，多多的奖励是什么？” 林多多的奖励是，水煮蛋可以做成煎蛋来吃，也可以做成鸡蛋羹来吃，随她心意。 听完林多多的奖励，林栋哲的眼泪恢复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他也想吃煎蛋，他也想吃蛋羹，他不想吃蛇瓜配白饭！！ 看到林栋哲又哭起来，林多多急忙说道：“谢谢，谢谢嫂嫂！” 宋莹说：“去洗洗手吃饭吧。” 林多多牵起林栋哲的手，领他去水龙头洗脸冲鼻涕，暖心的安慰他。 “栋哲，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到时候我悄悄的把鸡蛋分给你！不要再哭了，我的小侄子。” 林栋哲重新燃起了希望，不停点头，“好！谢谢小姑姑。” 林多多笑着应，“乖！我们家栋哲真乖！” 殊不知他们的话被林武峰，宋莹都收入耳。 林武峰笑笑，“孩子嘛，我们慢慢教，男孩是会顽皮些，辛苦你了宋莹同志。” 宋莹边笑边捶林武峰的手臂，“你得严肃一点！不能再惯着林栋哲了。” “好的，我明白。宋莹同志！那林多多小同志的鸡蛋……” “我知道，我会给她双份的！” “宋莹同志，林多多小同志说得没错，你真是好嫂嫂，我最喜欢你！” “嘴贫！” ………… 隔壁庄家听着是鸡飞狗跳，就是不知事情全貌，也知道了个大概。 庄图南说：“妈，要去看看多多栋哲他们怎么回事吗？” 黄玲说：“不用，林叔叔在，他们就是怎么闹都没太大的事。” 庄筱婷说：“林栋哲调皮把蛇瓜带到学校吓人才会让宋阿姨这么生气，多多还护着他，应该让他屁股多吃几道花花。” 庄超英说道：“筱婷专心点，快做作业，你以后也要考一中，基础要从小垒起。” “好…” ———— 早晨，林多多跟着林栋哲，庄筱婷进教室。 庄筱婷赶紧带她出去：“多多，你还不快点到自己班上去，快要铃响了！” 林栋哲把林多多的书包放到自己位置，“多多也是我们的同学了！” 庄筱婷瞪着眼睛问：“真的？多多！” 林多多露齿笑着，“嗯！我在门口先站着等一下，张老师说上课再给我安排位置！！” 庄筱婷也露着齿笑：“太好了！” 上课前，张老师把林多多领到讲台上，朝着学生们介绍道：“今天我们班迎来一位新同学，多多，你介绍一下自己。” 林多多站得直直的，大声说道：“大家早上好！我叫林多多今年七岁，希望和同学们成为好朋友！” 张老师说道：“我们给林多多同学一点掌声，多多，你就坐在那个空位置上去吧！” 林多多从林栋哲那拿回自己的书包，坐到空位置上去。 张老师说道：“接下来是林栋哲念检讨书的时间，林栋哲站起来！” 林栋哲朝着昨天被吓女同学的方向，弯腰鞠躬，“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吓大家了。检讨书，我林栋哲深刻到灵魂的反思蛇瓜，蛇瓜不应该出现在我们家的院子里，我希望它原本就长在学校里，让……” 张老师越听这个检讨越不是一回事，“林栋哲！你下课时候重写检讨！要专一在道歉上！不能净说吃蛇瓜和种蛇瓜的！” “知道了，张老师…” “坐下吧！开始今天的语文课，我们翻开书本第十八页，今天要学的是课文《一只小羊羔》……” 二年级的课比一年级的课好听多了，林多多不再说话，上课认认真真，端坐得腰背头皆直。 下课了就和庄筱婷他们一起玩，筱婷把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林多多，说说笑笑的这才是她想要的美好校园生活。 到了晚上吃饭，林多多就提前往厨房钻，帮着端饭端鸡蛋，在宋莹没出来前把鸡蛋埋到林栋哲的饭里头。 林多多拿着勺子舀鸡蛋羹，“栋哲！你帮我看着，嫂嫂准备出来了吗？” 林栋哲小声说道：“还没！多多，够了够了！你给自己留点！” “分好了！” 宋莹也是配合着，要出来时总是喊上一句，“饭够了没，还有没有差的？” 等听到林栋哲或者林多多应话，“够了！”，才把蛇瓜汤端出来。 这么个林多多多藏蛋宋莹等她藏蛋，林栋哲小心翼翼吃蛋林多多偷笑的平静日子过了一个半周。 宋莹看两个孩子乖了这么久，应该已经长出灵魂和记性，准备晚上停止对林栋哲的蛇瓜白饭惩罚。 新闹腾又出现了。 “把你们的家长叫过来！！！” 第26章 打架。 为了保证同学们的视力，张老师每隔半个月都会调整一次位置，这次做大调整，把整个班都打乱。 张老师说道：“林多多，你坐到第三列的第一排。” 林多多收拾好书包，坐到对应的位置上去，希望林栋哲和庄筱婷会坐在附近，这样能更亲近些。 天不遂人愿，两个小伙伴都没能坐到她身旁，反倒是张国良坐在了她身后。 张国良很高兴，跟林多多做同学以来，林多多只对他打招呼，一点儿也不跟他玩。 “多多！以后你多多教我做作业！” 林多多没答应，继续理着她的书本。 “林多多！” 林多多回头，“我听到了，如果我会做的话，我就教一下你…” 张国良看着林多多脑勺的辫子，很想要拉一下拽一下。 等张老师到后排检查同学作业的时候，他就出手拽了。 林多多回头牙咬得恨恨的，但是因为她答应过白老师不会再再课堂上说话，也答应过张老师会在二年级表现好，所以选择写个纸条给张国良告诉他，不要这样做，她不喜欢。 张国良消停了一会，张老师回到讲台上，这节课就过去了。 庄筱婷跟林多多一起上厕所，两人蹲在并排坑上。 林多多唉声叹气，很闷闷不乐。 庄筱婷问：“多多，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少？叹气那么多。” “哎，要是没调位置就好了，张国良老爱拽我辫子…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要剪回短头发他才不拽…” “张国良这么坏！多多，不用剪！我陪你去告老师！” ………… 张老师听到两个女孩说了一大通，总算明白她俩的意思，立刻决定把张国良调走。 以为调走了事情就结束，哪知道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张国良又从后拽了林多多辫子。 正走路的林多多失去重心，往后一倒，屁股着地，哎呀了一声大的。 林栋哲听见看见，顿时火气直冒，林多多护他那么多次！这次换他来护林多多！ “张国良！你个坏蛋！欺负我家多多！！” 一个弹跳，扑倒张国良，两人跌在地上扭打起来。 林多多哪见得林栋哲被压着，立马上前来帮忙，打张国良的手，掰张国良的腿。 张国良凌乱中，手甩了林多多脸一下疼的。 听见林多多惨叫，本想跑去找老师的庄筱婷一个回头，也加入到三个人的扭打中。 “张国良！你打多多！我不放过你！” 四人堪比蛇瓜，拴扭在一起，三个打一个，张国良很快败下阵来，开始嚎啕大哭，他的左手被林栋哲咬，右手被林多多掐着，庄筱婷坐着他的小腿。 同学们尖声大叫，体育老师闻声赶过来。 “你们四个给我住手！！把你们的家长叫过来！！！” ———— 黄玲听到敲门声不停，打开门的时候是震惊的，庄筱婷的同学来喊她去学校见老师，要知道她从来没有被老师喊去学校过。 宋莹匆匆出来，“怎么了玲姐？” 黄玲茫然，“筱婷同学让我去学校见张老师……” 宋莹连忙安慰，“去见老师也不一定是坏事，多多老师也让我见了，结果是让多多跳级！” 小同学说道：“林栋哲妈妈林多多嫂嫂，老师也有喊你过去。” “什么？！” “他们三个在学校打张国良。” 黄玲手心出了层汗。 宋莹愤怒至极，“不得安生的臭小子！！” ———— 张阿爷，黄玲，宋莹三个家长四个孩子把老师的办公室挤得满满的，张老师看到人齐了，便快步出门去把体育老师喊来。 张阿爷看到孙子的伤痕，心疼极了，道：“哎呦哎呦，我可怜的国良！” 张国良哭着说：“爷爷！” 宋莹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先发制人，一手一个，压着两个孩子的头，弯腰鞠躬给张国良和张阿爷道歉，在她看来，打人是不文明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不文明的。 “对不起国良，对不起张阿爷，栋哲！多多！快点说对不起！” 两个声音微弱的说了声，“对不起。” 黄玲牵着庄筱婷小声道：“筱婷，快点道歉！” 庄筱婷不情不愿，弯了弯腰，“对不起…” 听到张国良止不住的哭，宋莹开始打林栋哲，“我叫你皮！我叫你皮！” 林多多挡在林栋哲身前，“嫂嫂，不关栋哲的事！是张国良先坏！” 林栋哲大声说道：“妈！他欺负多多！我才打他的！” 庄筱婷觉得此时的林栋哲很厉害，大声应和，“对！！” 黄玲用力握了握筱婷的手，女儿什么时候变这么勇敢的…… 林多多挡着宋莹伸过来的手：“嫂嫂！真的不能打栋哲！” 张老师领着体育老师跑过来，把鸡飞狗跳场面喝停。 经过几个孩子轮流讲述事情经过，一番梳理下来，加上张老师早前收到林多多和庄筱婷的告状，张老师比较偏向林多多的讲述。 张国良哭着喊出一句，“我也是喜欢林多多才想跟她玩，没有故意要拽，对不起呜呜呜……” 张阿爷看孙子把错认下来心里很不服气，“国良！你胡说什么话！不许喜欢！！！” 双方一直协商不了，一会儿小吵，一会儿大吵。 张老师把小孩先喊了出去操场玩。 张阿爷说不过宋莹开始戳她痛处，“谁会喜欢你家的药罐子！放屁！” 宋莹冒大火，熊熊大火！ 宋莹走近一步昂着头叉着腰，瞪着眼睛大声怒骂：“岂有此理！你们爷孙俩算什么狗东西欺负我家多多！我家多多是个宝！把你吃屎的狗嘴给我闭上！别到处喷粪！上张不正，下边的臭虾烂蟹小猫小狗张哪会正！！！” 张阿爷走近了一步，“你说什么东西！你说什么东西！！你个泼妇！！” 张老师拉张阿爷，体育老师黄玲拉宋莹，两人对骂声如同雷鸣。 校长，副校长匆匆赶到，拿着红声牌扩音器大声喊道：“不许吵架！不许吵架！！” ………… 操场上的几个孩子玩着玩着，已经跟没事一样和好了。 张国良说：“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拽你辫子！对不起！多多对不起，你能说没关系吗？” 林多多叉着腰说：“我不说没关系，因为你说过好多次对不起，我有点儿不相信你。” 庄筱婷说：“那就一个月都不拽，多多再相信你！” “好！！” 林栋哲说：“如果我再看到你拽多多，我就跟这会一样咬你打你！我们小队有三个人！全都很厉害的！” “知道了。” ———— 庄图南回到家，家里居然没人，隔壁林家也没人，还想着把刚买的水果糖分给大家吃一吃。 他们去哪了呢？ ………… 庄超英今天下班就去了父母家，原因是弟弟庄赶美说母亲的脚受伤了，要他过来商量商量怎么处理，听着母亲一句一句的埋怨自己不小心，让大家现在这么多麻烦，很不好意思，她心里很难受。 庄超英说道：“我回去跟阿玲说一下，到时候会过来帮忙的。” 庄阿婆还想说些好话给老大听。 庄阿爷生气了，“父母身体暂时不好！你们做子女的就应该上赶着围过来照顾！还商量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赶紧的！” 庄超英应道：“明天周六我跟阿玲过来。” 庄赶美说道：“哥你知道的，我们照顾两个老人本来就吃力，还有振东振北也小也需要照顾，只是最近遇到这么个情况才想让你和嫂子分担一下，你看着帮帮吧。” 庄超英点点头应了好。 ………… 看到黄玲、庄筱婷他们回来晚了，庄超英也没多问，他在斟酌着怎么把这件事告诉黄玲。 黄玲见庄超英不问，那她就不说，主动提起来，免不了一顿数落，听着心烦，放下东西，洗把手，麻利的去厨房给下两斤面条做晚饭。 两斤面条有一斤是庄图南吃的，升到初中他的定量多了五斤，有二十八斤。 二十八斤黄玲全给他换成学校的饭票，只吃中午一顿。 吃吧吃吧，长高长个，做母亲的就欣慰。 黄玲道：“超英，林工帮我们买到木料和窗户了，周六一起搭把手，把筱婷的阁楼搭起来。” 庄超英顿了顿。 “怎么？明天你有事吗？” “搭吧，一上午应该能搭起来。” 黄玲问道，“你的阅卷补贴下来没？木料钱是林工垫付的，要还给人家。” 庄超英点了下头没说话，继续吃面。 庄筱婷听到很开心，以后有自己的小阁楼，左右都能够翻身了！ ………… 晚饭，宋莹给林栋哲，林多多一人两个煎鸡蛋。 “你们好好吃，吃得壮壮饱饱的，在外头你们两姑侄一定要团结！不能让人欺负，知道吗！” 两小的应，“知道！！” “栋哲！保护好多多知道吗！” 林栋哲应：“知道！” 林多多站起来说：“嫂嫂！我也会保护栋哲的！” 宋莹给两个孩子的鸡蛋加了点盐巴，“好！互相保护！我们是团结的一家子！” 林武峰看着菜，“宋莹同志，我没有煎鸡蛋吗？” “你今天没跟我们一起团结打张，所以没有！！” 林武峰夹了几块蛇瓜吃，没有就没有了，看他们三人笑得那么开心，蛇瓜吃着就是煎鸡蛋的味！ 第27章 《命》 周六，林武峰起大早把窗户和木料用三轮车拉回了小巷。 吴建国会一些木工，三家男人便按照尺寸切切裁裁搭起来。 往墙上固定好承重螺丝，架起梁，搭好底板，两扇窗户一立起来，小阁楼就搭好了，通风透气，拉上小窗帘就是一个小闺房，庄筱婷越看越喜欢。 “谢谢林叔叔，吴叔叔！谢谢爸爸！我好喜欢这个阁楼！” 林武峰笑道：“喜欢就好！” 庄筱婷拉着林多多的手，“多多，我们晚上要一起睡吗？” 宋莹说道：“你俩要是一起睡，就不是睡觉了，是聊天，东南西北全部聊一遍。” 林多多笑着说：“还有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也得聊一遍！” 两个小女孩蹦着出小院陪鸡蛋黄鸡蛋白，在蛇瓜小坛面上左挖右挖看看有没有蚯蚓，给它们找点小零嘴。 吴建国看了看庄图南，还是问了一嘴说：“图南现在上一中，挺适应吧？环境应该比附中好很多。” 庄图南说道：“嗯，老师更好些，还会给我们讲课外的知识。” 庄超英问：“怎么，老吴，你想让珊珊小敏考一中吗？” “想是想，但是供不起，小军往后念书花销也大。” 他的话让大家接不上，大家只能沉默以对，这种硬性条件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林武峰给换了个闲聊，“图南，一中多姿多彩，你去了后有没有想过往那方面发展，以后长大做些什么？” 庄图南摇摇头，“我，我还不知道。” 他长这么大以来，好像都没考虑过以后要怎样怎样，这个问题，但凡要走的路和方向，他爸妈都给提前画好规划，他顺着走。 林栋哲说道：“我知道我长大以后要做什么！我要做副食店的售货员，这样来肉了，我就能提前告诉大家，珊珊姐，多多，图南哥，筱婷的孩子就不用早起排队，我还能给大家多切一点！” 几个大人听着都笑了，孩子的愿望总是单纯朴素。 林多多走进来提醒，“谢谢栋哲，但是我为了不让家变成凉家，我是不会结婚的，不结婚就不会生孩子，我没孩子，能不能以后让你孩子给我买点？” 林栋哲笑着说：“行啊！我让我孩子多买点，分给你！反正我们是一家的，我做了喊你吃也行！” “好啊！” 几个大人听着更乐了。 宋莹问：“多多，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也不结婚啊？” “不结婚，喜欢算什么，家才是最重要的。” 林武峰笑着说，“林多多小同志的觉悟非同一般，这样，大哥跟你说好了，我养你一辈子。” 宋莹肘了林武峰一下，凑着耳根小声说道：“你别胡说，哪有女孩子不结婚的，多多一定会遇到她喜欢的人。” 林武峰把林多多拉过，坐在自己的腿上，多多那么小怎么就聊到结婚去了，竟然有点小伤心，要是嫁了人，人没对她好怎么办，用拐棍打人可还行？ 林多多说道：“我以后做了大夫自己养活自己！然后给妈妈大哥嫂嫂栋哲买很多很多的米和肉！” 庄图南说道：“多多，我还以为你长大想做作家，因为你的小词念得特别好。” 林多多有些犹豫，作家，大夫…两个听着都挺好的。 “还是等以后的我自己想吧，我现在想不到！” 说完就从林武峰怀里蹦走，回小院玩去。 庄图南跟了出来，“多多，你最近还有念词吗？我可以帮你写下来给我的班主任看！” “没有，我脑子里不是经常有东西。” “那你想一下，现在想一下。” 林多多想着作家和大夫，还真的想出来点什么。 “图南哥哥， 我想到了！我…” 庄图南跑回屋子里，“你等着，我给拿纸笔记下来！” 林多多念道： “我不知道命有多长， 但我知道它饱饱的。 因为它被我填满， 填满了快乐，想念，眼泪和希望。” 庄图南鼓起了掌，“好，多多！你念得特别好！给这首小诗歌起名为《命》，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 林栋哲出来说道：“我也会念，图南哥哥，你等会，我现在念给你听，我的诗歌名字叫《蛇瓜》，蛇瓜你不要再长大，你长大成了蛇又不是蛇，瓜又是瓜，实在太难吃了。” 庄图南笑笑，不想说话做出评价。 林栋哲追问，“图南哥，我念得怎么样，你怎么不说话呢！” “也还行，总体来说是句完整的话。” “那这句话是好还是不好？” “还行。” 林栋哲一直追问，追问到两人一起去蹲坑还在问。 最后庄图南给出了不违背自己的答案，“你的比多多差得有点多。” 擦着屁股的林栋哲愤怒说道：“图南哥你偏心！！” ———— 为了感谢来帮忙的吴建国，黄玲特意给他送了二两肉。 这二两肉被张阿妹做成红烧的，桌上两个菜，一大碗蛇瓜，小半碗肉。 她给张敏夹，给自己夹。 吴建国给吴军夹了一块，“珊珊，你动筷，你吃。” 吴珊珊看着爸爸，爸爸自顾自吃饭没给她夹。 她的筷子伸过去停在碗边，四双眼睛不经意的瞄着她。 最后她夹起一块最小的肉。 如同嚼蜡，一点也不好吃。 ———— 宋莹没要黄玲送的肉，“玲姐，你这多见外啊，各回各家吃饭得了，别整这些，你等会，我还有一块布要给筱婷做成床单！” 黄玲摸着宋莹送来的布，是非常好的一块花布。 “做成床单多可惜，我不要，给你和多多做成衣服吧。” 宋莹握紧黄玲的手，“我给你你就拿着，本来想买一套现成，但是你知道，我最近的口袋为了电视机，里头没有馅料，只能给你拿块布。” “宋莹，我太谢谢你了。” “不要跟我客气，多多能跳级，全赖庄老师教得好！” 等宋莹走后，黄玲哼着歌去厨房下面，筱婷有了小空间，还给她买了个专属她的脸盆，像自己爸妈一样，把最好的东西不止给儿子，还有女儿。 她要做不偏心的母亲，这个甜，另一个也要甜。 庄超英走了进来。 “阿玲，吃过面后，你随我到爸妈那一趟吧，妈扭到脚，需要人照顾，想我们过去两兄弟商量商量。” 黄玲看着庄超英的背影，失望，失望至极。 好事从来落不着，麻烦事一件逃不掉。 总在开心的时候，给划一刀，一家子的乌龟王八蛋！！ 第28章 庄阿婆 吃完面，黄玲跟宋莹说了声后，就和庄超英坐公交车去他爸妈家。 “阿玲，我妈这次扭到脚，她的心里是非常难过的，你体谅体谅老人的不易。” 车上很拥挤，黄玲看向窗外一声不发，从嫁过来那天就一直体谅。 体谅他体谅他父亲母亲弟弟弟媳，这么一大串人，全都要她体谅，谁又体谅过她。 去商量明摆着就是庄赶美夫妻俩不愿意照顾，喊他们收拾烂摊子。 “阿玲，你不知道我妈多不容易，忍着痛起夜…” “可以了超英，你别再说话。我没说不管，商量商量看看情况再算行不行。” ———— 宋莹给四个孩子煮绿豆汤，她心里有些担心的。 担心黄玲去婆家会受委屈，但她一个外人跟着去又不妥，希望她好好的回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喝完绿豆汤的四个孩子拿着苍蝇拍开始打苍蝇。 林多多想起林栋哲脸上破了苍蝇出来的虫，有些恶心，便问道：“为什么要打苍蝇？” 林栋哲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因为你刚去学校的时候是一年级，有些话老师是在二年级的第一天第一课讲，你没听所以不知道。打苍蝇可以换红领巾，有了红领巾就是少先队员，少先队员可威风了，图南哥就是少先队员！” “难怪我看图南哥哥脖子上经常戴着红色的围巾，原来叫红领巾，图南哥哥我向你敬礼！” 庄图南看林多多一本正经，举起手也回了她一个礼。 庄筱婷说道：“多多，我俩一起拍这个窗户的，这边多！” “好！” 拍了大半个下午，热了渴了就喝绿豆汤，累了就歇歇。 林栋哲拍得最多，然后是庄筱婷，最后林多多。 庄图南把自己拍到的苍蝇分给林多多，“多多，我已经是少先队员，不用交苍蝇，我的给你。” “真的吗？那我就是第一名了！不对，图南哥哥，你给筱婷也分，让我和筱婷一起第一名！” 林栋哲不乐意了，“图南哥！你不能这样偏心！你要是分苍蝇的话，你得分成三份！每份要一样多！” 林多多点头，差点把侄子忘了多不合适。 “图南哥哥，你还是分成三份，这样比较公平。” “行吧…” 林栋哲数着添过来的苍蝇，开心说道：“我还是第一名！最多的！” 拍苍蝇结束，庄图南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开始写日记，学着老师说的那样，让他们用真情实感，跳出思维的固定方框来描绘一天里最值得记住的事情。 他写的是邻居家聪慧妹妹念了一首小诗歌，他对这首小诗歌的理解。 庄筱婷写的是她拥有了小阁楼。 林栋哲写的是他拍了最多的苍蝇，一定会有红领巾吧！ 林多多写的是，她还没动笔写。 庄图南问：“多多，你怎么不写？” 林多多说道：“今天还没过完，要是等会有更值得被记住的事情，那就要重写了。” “也是…那你把刚刚我帮你写下来的小诗歌抄两遍，当练字和识字，不会的字就问我。” “好！” ———— 庄超英在婆家收拾。 黄玲先回来了，一回到家立马开始收拾庄图南的小房间。 黄玲说道：“孩子们，房间要整理一下，你们在前屋玩。” “知道了黄阿姨。” 林多多、林栋哲迅速收好自己的作业本。 庄图南问：“妈？怎么了？” 黄玲叹气说道：“你奶奶腿扭伤需要人照顾，暂时在这里住，图南，你在爸妈床边架个小床睡，让奶奶睡小屋。” 庄图南点点头。 庄筱婷默默把刚刚写好的日记撕掉，想了想又贴回去，她选择记住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不去想懊恼的事情。 林多多看见庄筱婷撕日记又粘日记心里很不是滋味，庄阿婆要来，筱婷不开心，黄阿姨也不开心，她也觉得不开心，回家去把事情告诉宋莹，宋莹也不开心了。 林多多问：“嫂嫂，怎么办，我们的朋友都不开心了。” “嫂嫂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 黄玲越收拾越生气，看到宋莹过来安慰，面上撑着笑说照顾老人没多大事，两三个月忍忍就过去。 实际上都快要被气晕了。 商量时，庄赶美提出把庄阿婆送他们家里来。 庄超英觉得屋子太小住不下。 弟媳便说让他们夫妻其中一个住过去，庄超英要带毕业班上晨读去不了，黄玲要三班倒更去不了。 把这些实际情况和理由说出来后，赶美两夫妻的脸跟糊了屎一样，臭得不行。 黄玲便说大家凑凑钱，请人来照顾照顾。 庄阿婆又不愿意，还提议让庄筱婷过去给她倒痰盂，斟水，做家务。 王八蛋庄超英居然答应！ 把女儿当什么了，黄玲自己都舍不得让筱婷做家务活！ 最后的最后，无论哪个建议都是针对庄家老大的。 庄超英低头不语，为了不让筱婷受这个罪，黄玲只得咬牙妥协把庄阿婆接到家里来，她和庄超英一起照顾。 ———— 周末，庄超英借了三轮车载庄阿婆到小巷。 庄阿婆坐在三轮车后斗，谈起了她为这个家的付出。 庄阿婆说道：“超英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考上了要念中专，你阿爹说读那么多书没用，早点出来工作干活才是正事，我是多么难才把他说服，让你继续上学念书，要不你现在哪能成为高中老师。” 庄超英努力蹬着车，“记得，我全部都记得。” “还得是你啊老大，你的弟弟妹妹都只念到初中，工作也没你好，桦林还在贵州乡下苦着，我这个做母亲的，是真的难受，只能指望你多帮衬帮衬。” “我明白，妈你坐稳，前面有个坎，要颠簸。” 庄超英更加卖力的蹬车，老大顾全大家，应该的，他受了最多教育，应该回报到家里去。 蹬了差不多快一小时才到小巷。 巷口三轮进不去，庄超英扶着庄阿婆慢慢走。 一打开小院的门，鸡蛋黄，鸡蛋白就扑棱翅膀，把庄阿婆吓了一跳，“哎呦！吓我一大跳！这院里头怎么会有鸡，脏不邋遢的东西！去去去！” 庄超英连忙用脚赶两只鸡，“筱婷和邻居家多多养的，平时很乖的，不用怕。” 庄超英大喊：“阿玲，图南，筱婷，妈来了！！” ———— 庄阿婆一晚上不是咳嗽就是要喝水要痰盂，庄超英刚眯上眼又睁开，迷迷糊糊之下，天居然开始亮了，鸡蛋黄鸡蛋白打了好几次鸣。 看着黄玲和一对儿女哈欠连连，庄超英也打了个大哈欠，用凉水浇浇脸拍几下脑瓜子，找回些许精气神。 黄玲心酸无奈，庄阿婆的一举一动都是声嘶力竭的，痰盂端慢一点就叫唤，咳嗽声是痰夹唠，不是屎就是尿，要扶要帮，折腾，非常折腾。 她能忍，可孩子怎么办，愁死了。 ———— 周六已经过完，周日也过完了，但林多多的周六日记还是没能写下来，筱婷的不开心，黄阿姨的不开心，她都不想填在命里。 第29章 闹腾。 连着几天没休息好，庄筱婷上课忍不住打瞌睡。 张老师看到提醒了两次，第三次不再提醒，大声训斥起庄筱婷。 林多多回过头去看，庄筱婷的眼泪噼啪落到桌面，还被张老师要求站着上课，心里的难受劲让她觉得喉咙里有汤，要不停的咽下去，脑子里想着我该怎么帮筱婷。 下课后，林多多立马来到庄筱婷身边，“筱婷，怎么了？” 庄筱婷抽泣着，“我奶奶晚上不停起夜，打呼噜，咳嗽，我都没法好好睡觉，所以才会上课时打瞌睡。” “庄阿婆都不睡觉吗？” 庄筱婷说道：“睡，我们出门后她就一直睡到中午吃饭才醒来！” “筱婷，我跟栋哲周六一早去你家做功课吧。我妈妈说过，早上睡太多晚上会睡不好，我想想办法，不让庄阿婆早上睡觉！” ———— 周六，黄玲宋莹上早班，庄超英回学校值班，林武峰出差学习，四个孩子聚在庄家做作业，庄阿婆闭着眼睛准备补觉。 庄筱婷先说：“奶奶，多多跟栋哲过来做作业。” 庄阿婆应了一句，“知道了。” 林多多放下作业本，走到她身边大声喊道：“庄阿婆！早上好！我就是林多多过来做作业！” 庄阿婆吓一吓，睁开眼睛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做去吧！” 刚闭上眼睛没过几分钟，轮到林栋哲过去，“庄阿婆！早上好！我是林栋哲，林多多是我小姑姑！图南哥是我的好朋友，庄筱婷是……” 庄阿婆不耐烦，“行咯行咯，我都知道咯，你们做作业就做，莫得吵着人的！” 四个孩子应了好。 但实际上偶尔窃窃私语发出笑声，偶尔吵架大闹，凳子还跌了几趟。 两只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时不时哦哦两声，还有喝水的水杯，这咚一下，那咚一下，让庄阿婆根本睡不了。 “我说你们四个，太吵了！” 林多多说道：“对不起，庄阿婆，我到小院去玩，筱婷你也一起啊！” “好啊！” 庄筱婷跳绳，林多多给她数，有多大声喊多大声，“一二三……” 庄阿婆捏紧拳头，一肚子闷气，“图南！把门给我闭一闭，吵死了！” 庄图南应了好，把门带上但是没有关严实。 鸡蛋黄鸡蛋白还没出去，急得在屋里头来回扑棱，咯咯咯叫不停。 “把鸡也给我赶出去！臭烘烘的还吵！” 就这么来回折腾着，一上午过去了庄阿婆还没睡下。 中午黄玲回来给孩子们热饭，在厨房里起锅炒菜，叮叮当当。 庄阿婆很气愤，把气都撒黄玲身上，“阿玲！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早上是孩子吵，现在你回来又吵，我都不用睡了！” 黄玲探头看在林家玩得闹腾的孩子，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让邻居家的孩子一言不发吧，但是她记得林多多平时没这么闹腾的啊，今天是怎么回事？ “妈，你就闭着眼睛捂上耳朵当没听见，孩子们周末放假都这样。” 到了下午，庄阿婆不让林家的两个孩子过来，也不让自家的两个出去。 林栋哲就把过年还没玩完的鞭炮摔在小院，摔完了开始跳大绳，跳大绳和林多多两个人不够，就把吴家的三个孩子也喊过来。 跳完大绳，玩蛇瓜，几人一人择一条最长的蛇瓜，互相追逐打闹。 吴军年纪小跑得没哥哥姐姐快，不小心摔跤，膝盖划破了一点皮，疼得哇哇大哭，林多多学着宋莹的样子，去拿万花油给他抹上，哄了很久才收起哭声。 “蛇瓜已经被我收拾掉！小军不要哭，你乖了，我给你舀点白糖吃！” 吴军破涕而笑，“谢谢多多姐姐！” 林多多在厨房又是搬大凳子又是拿小板凳，终于够着白糖，捏了几小颗给吴军吃。 吴军吃完，栋哲吃，栋哲吃完珊珊姐吃，小敏姐吃。 一点点白糖，几人在厨房里笑翻了天。 共用的厨房通房间，庄阿婆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庄筱婷探了探头，“奶奶，我也想吃白糖。” “去去去！吃过马上回来！莫得跟他们玩在一起吵吵！” 林多多看到庄筱婷进来很是高兴，两个咬着耳朵互通情报，得知庄阿婆一点没睡，下午可得继续努力！ 玩过的蛇瓜给鸡蛋黄鸡蛋白吃，开始下个活动，拍苍蝇。 庄阿婆用被子捂着头睡，觉得透不过气，不捂着又感到耳边一直噼啪噼啪响，困极了还是睡不下去。 宋莹下班回来，两个孩子热情的大喊嫂嫂、妈妈。 那份热情热得宋莹以为他俩闯了祸，在用热情掩盖。 “说吧，你俩闯什么祸了？” 林栋哲不停的喝水，小声说道：“什么祸都没闯，这是我跟多多的计谋，大声吵着庄阿婆，不让她早上睡觉，这样她就可以晚上再睡觉，不吵着图南哥他们了。” 林多多也大喝一杯水，“嫂嫂，我感觉嗓子都发烫了。” 原来如此，宋莹微笑着，也来了两嘴。 “你们做好了作业那么乖！给你赏个鸡蛋羹！” “我要加酱油！” “我要加酱油和盐巴！” “没问题！！” 庄阿婆听着是连连摇头，听宋莹那声音就知道，有闹腾家长才有这闹腾孩子。 ———— 庄家全家一觉睡到大早上，一整晚庄阿婆只咳了两声。 庄超英神清气爽的醒来，感觉身体好多了，到小房间来看庄阿婆，“妈，你没事吧，昨晚都没起夜。” “我那是累的咧，早上被隔壁家两个小孩吵得是一点都睡不下，晚上自然就多睡了。” 黄玲走进来说道：“妈，你又不用三班倒，早上别睡了，晚上跟大家一起睡。” 庄阿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早上本来就是要睡觉的，晚上也睡。” 庄超英多日心闷气短，难得恢复一天正常，便说道：“妈，你早上还是醒着别睡，跟昨晚一样晚上能睡得好。” 庄阿婆开始发脾气，“老喽老喽，儿女嫌…儿女嫌啊…” 庄超英的表情很复杂，晚上再睡觉怎么就成嫌弃了呢？ 周末三个小孩去完少年宫回来故技重施，让庄家又得了个舒心的休息。 可到了周一孩子们都去上学后，庄阿婆又开始睡觉了，把晚上的觉全部睡掉。 看着睡着后一声不吭的庄阿婆，夜班的黄玲气得人直发抖。 “妈！你晚上再睡啊！” “我现在困得很，老了不中用，睡个觉还得偷摸着睡，嫌喽嫌喽。” 黄玲不再说话，控制着自己不能把手里的湿衣服甩到王八蛋身上。 叹了口气，回小院继续洗衣服。 第30章 变成大人的女孩 中午，黄玲帮三个放学回来的孩子热好饭，再炒点蛇瓜做蔬菜。 正吃着饭，庄图南回来了。 “妈，有饭吗？我还没吃饭。” 黄玲连忙把自己的份递给庄图南，“不是给你在学校买了饭票吗？怎么没吃饭？” 庄图南扒拉着米饭说道：“已经全部吃完了。” 黄玲不敢相信，“二十八斤全部吃完了？” “全吃完了。妈，我还是回家来吃午饭吧，一斤粮票只能买一斤饭，但是在家里买米的话能做成两斤，差一半。” 黄玲点点头，说道：“也对，学校的饭没有油水，容易饿，那中午就回来吃吧。我给你车钱坐车回去。” “不，我走路就好，跑跑走走很快的。” 林多多看庄图南吃得那么快，便把自己饭盒里的米扒拉给他，“图南哥哥，我饱了，你多吃点，学习辛苦走那么远的路也辛苦。” 庄图南想扒回去，林多多已经合好饭盒，“我真的饱了。” 林栋哲说道：“图南哥，你要是回来得早些就好，我就能分你些肉末蛋羹。” “不用，你自己吃就好。” 庄图南扒拉碗里的饭，发现林多多扒给他的饭里头就有肉末蛋羹，“多多…” 林多多咧着嘴笑，“我嫂嫂蒸得很好吃的，图南哥哥你尝尝！” 庄图南跟着笑了笑开始吃，他给林多多的小诗歌加了些修饰词交到老师那，老师说过两天有空会看看，要是通过了，他决定自己出邮票钱，把小诗歌寄给报刊。 庄阿婆在里屋说道：“二十八斤吃中午一顿一个月不到就吃完，现在的孩子是真的不珍惜粮食，还莫得油水，有得哪能挑三拣四的，哎…不像我们以前只能吃…” 黄玲不想继续听庄阿婆嚷嚷下去，说道：“妈，你爱吃蛇瓜你就吃蛇瓜！” 庄阿婆撇着眼睛看出前屋，不应黄玲的话，把两块蛇瓜塞到嘴里。 转眼庄图南已经把饭吃干净，碗里一粒米都不剩。 林多多担心庄图南和庄筱婷不够饭吃了，朝黄玲问道：“黄阿姨，庄阿婆是不是净带嘴来，没带米来？” 庄阿婆刚被黄玲堵了话，本就想撒气，便大声说道：“莫得带又怎样！我做妈的，还不能吃儿子啦！小孩子家家的净说浑话！” 林多多有些生气，“你才是说浑话，你让筱婷都开始说浑话，上语文课老师让她回答问题，她困得答成数学题了！” 庄筱婷听见林多多把这件事说出来，哇的一下就哭了，“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睡不好眼睛一直耷拉，睁不开来。” 林多多也跟着哭，“黄阿姨，筱婷和图南哥哥好惨…你带他们回凉家吧，在凉家可以看电视还可以吃饱饱，不用听庄阿婆咳嗽吐痰打呼噜……” 黄玲陷入愧疚中心痛难受，一手一个安慰俩痛哭的孩子，还要听着庄阿婆大声骂骂咧咧，她苦不堪言。 庄图南和林栋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下午，宋莹回来，林多多林栋哲急急忙忙把庄家的事一一告诉了她。 宋莹听完很生气，她生气庄阿婆不要脸，更生气黄玲自己一个默默承受，什么都不跟她说，在厨房聊过好几次天，每次都说还行还好还可以。 “多多，栋哲，要是把图南和筱婷喊过来我们家睡，你俩能保证睡觉不说话吗？” 两个孩子眼睛亮亮的眨巴眨巴，“能！” ———— 等孩子们都出去玩，宋莹把黄玲喊到家里头来，“玲姐，我就直接开门见你说了，孩子们睡不好特别影响身体和学习，虽然挤了点，但是总比吵着好，让筱婷和图南过来跟多多栋哲睡，他俩答应我了，睡觉绝不说话，不会影响图南和筱婷的。” 黄玲一下就绷不住了，“宋莹…我，我…” 接着宋莹从抽屉里拿出一信封，里面买电视机存的钱，“玲姐，钱拿去给图南买辆自行车，我听多多说，图南中午要回家来吃饭，初中高中五年，一来一回在路上把时间都折腾完，那可不行，早买早用早健康！” 黄玲眼眶通红，握着信封久久不能平息，“宋莹，我不能要，这是你买点电视机的钱，孩子们多盼着看电视啊…” 在宋莹一再坚持下，黄玲捂着脸把所有的委屈化成泪水落下。 “玲姐，记着，你还有我。” 黄玲哽咽道，“嗯，我收下了。宋莹，谢谢你们一家。” “还哭，还哭我就学多多，拉你的衣摆给你擦鼻涕了。” 黄玲哭着笑。 夕阳落在她的泪痕上，灿灿金亮。 ———— 庄图南难得出来跟他们仨玩，很快就玩开脱，不停的跑啊跑，从这边巷跑到那边巷。 只有林多多快步走着，怎么也追不上林栋哲庄筱婷的脚步。 庄图南倒回来蹲下，“多多，来，我背你！” 林多多扑上去，“谢谢图南哥哥！” 庄图南背起林多多慢慢的走着，“多多你好轻，比筱婷还轻。” “图南哥哥，栋哲喊你图南哥哥，我也喊你图南哥哥，其实我是栋哲姑姑，如果以后我长得比你高了，你会不会喊我多多姑姑？” “哪能，你比我小那么多，不会比我高的。” “真的？我每天好好睡觉也不行？红豆汤高个哥哥是骗我的吗？” “我的意思是，男孩本来就比女孩要高。红豆汤哥哥是谁？” “红豆汤哥哥就是请我喝红豆汤的哥哥啊。图南哥哥，你说男孩还会做些什么？栋哲是一直捣蛋，我觉得所有男孩都是一直捣蛋。” 譬如拽辫子的张国良。 庄图南想了想，说道：“也不是，男孩会照顾女孩的。” 林多多不太同意，摇摇头说：“不一定，我大哥和嫂嫂会互相照顾，可庄老师就没照顾好黄阿姨，总是让她伤心。是黄阿姨在照顾庄老师，洗衣服做饭买菜洗菜洗碗全都是黄阿姨。” 庄图南说道：“他们那是大人的事，我说的是小孩的事。” 林多多叹气，变成大人的男孩女孩，变不好的话，还要变那么多东西，可真是糟糕。 庄筱婷在小店门口喊道：“多多！我买了水果糖，你快过来吃！” “来啦！图南哥哥，谢谢你，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第31章 变成大人的女孩2 当晚，庄图南和庄筱婷就拿上被褥搬到林家，黄玲对庄超英说了句照顾好你妈就出门去上夜班。 庄超英坐到庄阿婆身边，帮她揉搓伤脚。 “这事怎能你来做，把筱婷喊回来，晚上起夜她来顾我。” 连日来庄超英知道自己母亲有多难伺候，皱着眉说：“筱婷得睡好，现在上课老是打瞌睡被老师喊去谈话，你睡吧，要起夜要水就喊我。” 庄阿婆重男轻女，这会只有庄超英在，她是忍着咳嗽忍着痰难受得很，早上睡太多这会又睡不着。 忍着忍着没忍住大咳一声，嘴上漏痰，底下漏尿，尴尬非常。 庄超英连忙过来把庄阿婆抱起到凳子上坐着，又是换衣服又是换被褥，折腾下来大半夜过去了，头痛欲裂，脑胀昏眼。 ———— 庄图南终于不用把睡眠时间借到作业上，带着弟弟妹妹们刷牙洗完脸就上床睡觉。 隔壁好安静，林栋哲小声对庄图南说：“图南哥，我不说话也能知道多多睡着没！” “什么意思？” “看我的！” 林栋哲咚咚咚敲了五下木板，林多多说话了，“林栋哲你不睡觉捣乱！” 林栋哲嘻嘻笑，咬着耳朵把他和林多多的小暗号告诉庄图南。 木板敲两下是去尿尿，敲三下是去蹲坑，敲一下是听到宋莹的脚步声。 林多多这边也一样咬着耳朵告诉庄筱婷，忽然听到什么声音，林多多马上敲了木板一下！ 四个人全部闭上眼睛盖好被子，睡觉。 宋莹刚刚上完厕所回来，偷偷的扒了点门缝看，不错，都睡了。 回到双人床，宋莹和林武峰说悄悄话。 “图南来真的很好，给我们俩调皮蛋做了个很好的榜样，特别是林栋哲，做作业速度快了很多，今晚不用吼他们睡觉，让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非常健康非常漂亮。” 在房间里装睡的四人眼睛闭着闭着也真的入睡了，林家小屋里四个好梦。 ———— 木板一早咚咚咚被敲五下，林多多还没翻好身就听见庄图南的声音，“起床，起床，健康体魄需要良好的生活习惯！” “图南哥哥，我们有鸡蛋黄鸡蛋白…它们还没……” 林多多刚想说它们还没打鸣，这鸣就打起了，“图南哥哥，你为什么起得比鸡早！！” 庄筱婷笑出声，说道：“多多，起床。” 咚咚咚又是几下敲木板，是林栋哲的声音，“林多多！快起床！” 庄筱婷慢慢扒开林多多盖着头的被子，“多多小朋友，你怎么还不起床。” 林多多伸个大懒腰，说道：“起了起了，林多多小同志现在起了。” 四个人按照从高到矮排排队，先是去洗脸，然后到厨房拿洗漱用品，刷完牙再一起上厕所。 迷迷糊糊还睡着的宋莹笑了几声，林武峰问道：“宋莹同志，在做什么美梦？” 宋莹笑着道：“因为图南一条鱼，把我们这池鱼都殃及了，好开心。” 小院传来庄图南的声音，“一人喝一杯温白开！满的，听到没！” “听到了！” 乐得宋莹林武峰一同咯咯笑。 ———— 庄图南帮林多多添的修饰词全部被老师圈了出来。 老师说道：“这首小诗歌非常简单淳朴，就像一条蛇，多加的修饰词添足了。” 庄图南说道：“谢谢老师的指导，请问它能寄到报刊去吗？” “可以啊，有个报刊叫做《少年文艺》，很适合这种小诗歌，这个小诗歌短小精炼，我也很喜欢。” 得到老师的认同，庄图南中午回来吃饭的路上抓紧时间跑着去买邮票。 按照老师提供的地址和邮政编码，仔仔细细的在信封面上贴上邮票，投递到邮箱里面。 ———— 黄玲摸摸她的缝纫机，把刚买回来的布展开，用粉笔画上裁线，拿大剪刀裁出一块一块布料。 她要为宋莹、林多多和庄筱婷一人做一条裤子，再为庄图南和林栋哲做件短袖衬衣。 才刚把布料裁剪完成，穿上线，里屋又喊了，“阿玲啊，扶扶我，我要去外头厕所。” “来啦妈。” 黄玲放下布，还是等晚上守着庄阿婆再缝吧。 黄玲扶着庄阿婆，觉得她的腿好像好了些。 “妈，你的腿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疼，哪里不疼，还疼着！” “一个月了，一点好转都没有吗？” “那肯定有一点点。” “让超英送你到大医院去看看吧，拖的时间太久，我都怕你腿有什么其他伤。” 庄阿婆思索良久，说道：“我莫得带钱过来，还是不要看咯。” 黄玲一听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只好说道：“去看了再说钱的事。” 到晚上，黄玲缝纫机踩个不停，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伴着这声音，夜特别静，特别特别静。 这夜是她跟缝纫机最后的对话。 ———— 周六，等庄超英把庄阿婆带出门去了医院，黄玲把宋莹，林多多，庄筱婷喊了过来。 “给你们做了裤子试试看。” 门关上，瞬间六条白花花的腿展在黄玲眼前。 黄玲立马推推门，确定它关严实了。 “你们三个把我吓一跳，幸好家里没人！” 庄筱婷说道：“妈！我们三个都看到爸扶奶奶出去的。” 林多多边穿裤子边说：“我们好像六根牛奶棒冰！” 宋莹笑着说道：“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棒冰的棍子还差不多，林多多听着！你得多吃点饭知道没有！” “知道啦！”林多多笑嘻嘻的站起来，旋转，“黄阿姨，你看我穿得好看吗？” “好看，多多真好看！” 庄筱婷也转起来，“妈，你看我穿得好看吗？” “好看，你俩出小院玩玩，蹦蹦跳跳试试裤子有没有哪里紧的，不舒服的，告诉我，我给改一改。” 等孩子们出去，宋莹拍拍裤腿拍拍屁股说道：“玲姐，这裤子合身的很，你手真巧，要不你偷偷接点邻居的单子吧，反正到外头找裁缝也是要付钱，还不如付给你！” 黄玲把宋莹给她的信封还了过去，“宋莹啊…缝纫机换成自行车了。” 宋莹瞪大眼睛，“玲姐！你，你不是说这是你的嫁妆吗？” “嗯，没办法，孩子更重要。自行车票太难弄了，弄到了票也没有货…只能换。” “可是，你怎么不给自己做新衣裳，你给我们都做了，就你自己没做！你得多关心自己！你也要漂漂亮亮的！” 黄玲再次捂脸哭泣，她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关心自己。 宋莹拍拍黄玲的背，拍了又拍。 “玲姐别哭，等图南长大了，让他给你买好多好多漂漂亮亮的衣服。” “嗯。” 第32章 大坏蛋 庄图南踩着用缝纫机换来的自行车，穿街走巷，载完一个再载另一个。 林栋哲看到庄图南载着庄筱婷回来，挥着手大喊：“图南哥！轮到我了！！” 庄图南没停下车来，说道：“栋哲，筱婷想再坐一圈，你等会。” 自行车就这么从林栋哲，林多多面前过去了。 林栋哲很气愤，说道：“太不公平了！明明说好一人坐一圈的！” 林多多咯咯笑着，“栋哲，筱婷是图南哥哥的亲妹妹，亲生的！” “总是亲生的亲生的，我跟你也是亲生的啊！” “对，但是我们没有自行车。” 林栋哲挠挠头，认清了现况。 “要是以后我们有了自行车，我载你坐一百圈！跟图南哥比赛！” “好啊！” ———— 上次送庄阿婆去完医院，庄超英遵医嘱买了几副行气活血的膏药，给她贴了两个星期，腿已经好得差不多。 吃过晚饭，庄超英开始检查庄图南的功课。 庄筱婷、林多多、林栋哲在一旁坐着看小人书等上庄图南再一起回林家。 黄玲收拾碗筷看了眼已经用空的膏药，加上今早扶庄阿婆去厕所时，她明显不用扶着都能好好走，等孩子们过去林家休息，得问问庄阿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了。 庄超英作业没检查完，黄玲的碗还没洗完，就听到庄阿婆赶孩子们去林家的声音。 “林家两个娃娃快点回去睡觉，太多人挤着，这屋子闷得慌。图南和筱婷把你们妈喊过来也去睡吧。” “哦…” 林家两个小孩从前门走。 林多多没把门带严，小声说道：“栋哲，我先不回去，我要听听庄阿婆说什么，她可能要走了，我想把这值得高兴的事记下来！” “你给我腾点地，我也听！” ................. 庄家两个小孩从厨房走去喊黄玲，庄图南喊道：“妈，奶奶喊你进去。” “好，我现在进去。” 庄图南想走进林家，但是妹妹在厨房边上站着不动听屋里头，他只好也等在一旁。 ................... 庄阿婆说道：“超英，阿玲，我不走了。” 闻言黄玲立马看向坐在书桌边的庄超英，庄超英也很震惊，但他一言不发。 庄阿婆继续说道，“我不走了，我现在腿也好，晚上不用你们照顾，还能帮阿玲照顾图南和筱婷，白天也能干点家务活。你们工作辛苦睡大屋，我同你阿爹睡小屋，这不快寒假了，振东振北睡阁楼，我一并照顾，都是趁手的事。你们要是没得意见，我明天就把阿爹叫过来，振东振北放寒假再过来。” 黄玲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眼睛死死盯着庄超英，这是他母亲，期盼他能说点什么维护自己的小家。 庄筱婷在厨房眼眶红了，想冲出去，“哥！奶奶是不想让我们再回家吗！” 庄图南拉着她，“这是大人的事，他们在商量，我们小孩不要插嘴，一定不会不让我们回家的。” 庄超英张开嘴想说拒绝的话，一直张着，只是张着，什么话都吐不出来。 黄玲知道靠不上庄超英，他不讲，自己来讲！ “妈，筱婷和图南怎……” 话还没说完，林多多冲了进来，大喊一声：“庄阿婆张嘴！” 庄阿婆愣了愣，一滩鸡粪直接甩到了她脸上和嘴里，苦酸臭腥的味道在她口中绽开。 庄阿婆惊得连连大叫，“啊！啊！” 庄超英拿起毛巾赶紧帮庄阿婆擦，“妈！你别把嘴闭上，你吐出来！你！吐出来！” 林多多站在那发着抖，身后的林栋哲根本不知道林多多什么时候捧了把鸡粪，回过神来立马拉着林多多走出去，“多多！回家！！” “我不回！我要看到筱婷能回家！！” 黄玲眼睛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脸上还有不少鸡粪的庄阿婆在呕吐，庄超英拿着毛巾接呕吐物，林多多两手都是鸡粪，鸡粪水滴着落地，林栋哲在那拉拽林多多，还有站在厨房门口被吓到的庄图南和庄筱婷。 黄玲定定神，把一杯水递给庄超英，“超英，你让妈用水漱漱口。筱婷，拿个痰盂来给奶奶吐水。图南，领多多去洗手。” 庄图南过来拉林多多，林多多直接坐到地上，“我不回家！庄阿婆！你把房间还给图南哥哥和筱婷！” 庄阿婆恶心得口水鼻涕直流，听到林多多的话愤怒地声嘶力竭大喊大叫：“你个狗娘养的死妹仔！没爹教的贱骨牵牵！” 宋莹林武峰在隔壁听到，立马跑过来，没想到林多多造了一场这么大的混乱。 林武峰拉过林多多，严厉问道：“多多！你这是干什么！” 林多多抽泣着，“庄阿婆要把黄阿姨和筱婷分开，庄阿婆的嘴不应该吃米，应该吃粪！” 林栋哲扒拉林武峰的手：“多多还小，你别这么用力抓她！” 庄阿婆边抠喉咙边骂人，怒吼着自己快要被吓晕吓没命的话，有多难听是多难听。 “多多！道歉！” 林多多不愿意，大声反驳：“我没错！不道！” 林武峰一巴掌打在林多多屁股上，“给庄阿婆道歉！” 宋莹上前来拉林武峰，“武峰，别打孩子！多多，快，给庄阿婆道歉！” 林多多就是不道歉，滚滚掉泪，嘴里继续大声喊道：“让妈妈和孩子分开就是大坏蛋！大坏蛋！庄阿婆是大坏蛋！” 林武峰巴掌收着气力一下又一下落到林多多屁股上腿上手上。 他不是真的要打林多多，但是这个情况下，他只能打林多多。 庄超英拉开林武峰，“别打，孩子小。多多没事不哭，回家去休息。” 林武峰大声吼道，“林多多！立刻道歉！！” 林多多咬着牙，用沾满鸡粪的手去推打林武峰，“你不让妈妈带我走！你也是大坏蛋！你也是大坏蛋！！呜呜！大哥是大坏蛋！！庄阿婆是大坏蛋！不让孩子和妈妈在一起的人就是大坏蛋！！” 宋莹过来抱起林多多，庄阿婆仍在大骂，庄超英说话了。 他大喊道：“都别吵了！！小宋，带多多回家。” 第33章 发烧。 林多多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只知道身边没了庄筱婷，自己头晕乎乎，闭合眼睛沉沉睡下。 林栋哲敲了几下木板没得到回应，下床过去看，看到林多多闭着眼睛，已经睡着。 他的小姑姑今晚真的很伤心。 一呼一吸全是鼻塞的声音。 .................... 林武峰坐在床边掐了自己的手好几下。 “那个情况下，我没办法，多多一句道歉话都不肯说，庄阿婆面子过不去。幸好多多没事，宋莹，我是一个很差的大哥。” 宋莹叹气，抱了抱林武峰。 林武峰一整晚都睡不着，隔半小时就去看林多多一次，越看越心疼，后悔莫及。 他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打林多多，也是最后一次。 .................. 里屋黄玲在收拾鸡粪，庄阿婆还在干呕，一遍又一遍的骂着脏话，脸色越骂越红润。 庄超英给她沏了几次水，水里加些白糖或盐巴。 小阁楼里睡着庄筱婷和庄图南。 庄筱婷小声的凑着哥哥说，“哥，多多保护了我们的家，你听到吗？奶奶刚刚好像说周末回去。” “嗯，我也听到，她是说了。” “多多脸哭紫，我很担心她。” “我也担心。” ................ 宋莹敲敲庄家的门，黄玲出来开门。 黄玲很担心林多多，连忙问道：“多多怎样了？” “哭完脸色缓过来睡下了，武峰在看着。” “那就好，你也早点休息。” 宋莹说道：“嗯，我过来跟庄阿婆说声抱歉，刚刚太乱了，没说上。” 庄阿婆在里头生气的喊：“对，你进来，你进来看看你家那小孩把这里弄得怎么个样！” 黄玲给宋莹使眼色，让她别去。 宋莹拍拍黄玲走了进去。 地方被黄玲收拾得差不多，庄阿婆也已经睡在床上。 庄阿婆训斥道：“你看看你那个多多干的好事！我年纪大，要是出什么问题，你怎么搞，你怎么搞！” 宋莹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和十斤粮票递过去，说：“庄阿婆，我们家多多年纪小，做事冲动让你受罪了，这点钱你买些东西吃吃补补。” 庄超英看到，赶紧说：“小宋，不用不用，我妈她知道多多小，能体谅的能体谅的。” 庄阿婆一把拿过钱和票，“怎么不要！我要！宋莹不是我说你啊，孩子你得好好管教，不能让她随便撒泼耍横，她这次是弄到我，我善良不计较，大家又是隔壁邻居，要是弄到别人可就不是一点粮票一点钱能解决的！” 宋莹赔着礼点头道歉，“是，是我们做哥哥嫂嫂的没好好管教，你好好歇歇，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 天亮时，林武峰蹲在林多多床头轻轻唤她：“多多，起床了，大哥给你做了鸡蛋面当早饭。” 林多多吃力睁开哭肿的眼睛，脸红红的应林武峰。 “大哥…我困。” 林武峰担心的摸摸她的脸，她的额头，在发烫。 “宋莹，多多发烧，我带她去医院！！” 宋莹快步走进来摸了摸，“是发烧了，去，你先去，我等会打点好栋哲马上赶过来！” 林栋哲站在门口担心的看着，喊林多好，“多多，多多！你怎么了，你不要丢下我！” 林多多有气无力的应他：“栋哲，我困。等会睡好了不困再跟你说话。” 林武峰拿好挎包，用自己的大外套把林多多裹起来搂在怀里，“你睡，大哥抱你。” “嗯。” 抱着林多多，她一呼一吸的热气全喷在林武峰的脖子上。 林武峰急坏了，三步并两步快走着。 心里不停祈祷着一定要没事，一定。 来到医院时，林武峰也顾不上何大夫诊疗室里有人，径直走了进去。 “何大夫，多多发烧！” 何大夫摸了摸林多多的头，用听诊器听了听她的心脏，确定心脏摩擦声没有太大变化后说道：“多多心脏问题不大，应该是普通感冒发烧，这样，我给你写个纸条，你到一楼急诊去看，要是打针的话，你同护士说你多加钱要套新的针头和玻璃注射器，知道吗？” 林武峰接过何大夫递来的纸，点头道谢。 .............. 林多多一直闭着眼睛，搂紧林武峰的脖子。 大哥的脖子全是汗，多多打大哥，多多是坏蛋，想着想着林多多眼睛又开始伤心。 林多多小声说道：“大哥，对不起。” 林武峰摸摸她的额头，“没关系，大哥在，没事。” 护士给林武峰一支水银体温计，他走到凳子那坐下，嘴巴给体温计哈了两口气，再夹在林多多的胳肢窝。 “冷不冷？要不要大哥给你再添件衣服？” 林多多摇摇头，小声抽泣。 “大哥，我真没用，我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发晕犯困，我怎么那么没用…总是乱花钱…” 林武峰心酸难受，温柔的哄着：“有用，多多最有用，你是小孩别管钱的事。是大哥不好，大哥不应该打你的，你不要生大哥的气。” “大哥，你是好蛋，庄阿婆才是坏蛋。” “多多无论什么蛋，都不应该拿鸡粪甩人家脸上，知道吗？” “知道了…” 急诊大夫给林多多开了青霉素，打屁股针。 到了注射室，林武峰把何大夫交代的事跟护士说了一遍。 “我们的注射器都消过毒，人人都这么用，一点问题没有。” “拜托了护士同志，拜托了。” “去收费处给买个两元的票过来。” 林多多看到粗粗的针头，听到玻璃注射器放在不锈钢盘的声音开始害怕。 “大哥，我不打针，我喝黑汤，我不打针！” “多多乖，大哥抱着你，不怕，忍一忍，一会就打完。” 林多多不停挣扎用手拽紧裤子，“我不打，我不打，我不要打！不打，不能打！不要！” 护士根本下不来手，“家长，你夹好她的手和脚，乱动等下受伤了，责任我们担不起。” 宋莹上楼去找何大夫，得知他们在急诊下来找了一圈终于看到兄妹俩，“多多，武峰！” 林多多像捉住救命稻草，大叫道：“嫂嫂！我不打针！我不打针！救我！不打针！” 宋莹跑过去说道：“多多嫂嫂对不起你，你乖别动。” 说完就跟林武峰俩人一个抓手一个抓腿，在林多多的哀嚎下，针终于扎到屁股上推液注射完成。 “呜呜呜！你们都是坏蛋！要我屁股好痛！！” 护士被林多多逗笑，拿起用完的注射液纸盒递给她，“不哭咯，不哭就把盒子送给你当文具盒。” 宋莹拿手帕帮着给林多多抹掉眼泪，擤走鼻涕。 林多多吸鼻水红着眼，哭哭笑笑接过纸盒，“谢谢嫂嫂，谢谢姐姐！” 林武峰把林多多抱好往家回。 林多多拿着纸盒，用纸盒保护右臀，嗷嗷叫着：“我的屁股，我的屁股…我不想要屁股，屁股好痛！” 宋莹捂着嘴，侧着身子走，可不能让林多多看到她在偷笑。 “武峰，时间还早我赶回去上班，你好好照顾多多。” 林武峰点点头，“路上小心。” “你俩也是。” 回家后林多多换了身衣服开始睡觉。 林武峰隔一段时间就进去给擦汗，换垫背毛巾，看时间差不多煮好一碗烂面条等林多多醒来吃。 林多多一觉醒来声音恢复力气，睁开眼就大喊：“大哥，我饿！” “好！来！” ................ 林栋哲一放学就往家跑，张国良跟在后头，庄筱婷跑得稍微慢些。 今天林多多请病假，好多小朋友都担心她。 还没到小院门口，林栋哲已经开始大喊：“多多！林多多！！林多多！！” 林武峰快步走到小院给他们开门，林栋哲担忧的问道：“爸！多多呢！多多没事吧！” “没事，打完针在里面躺着休息睡着了，别大呼小叫的，轻点。” 三个小孩蹑手蹑脚的去看林多多，看到她真的呼呼大睡放下心来。 张国良轻轻在林多多枕头边放下一块奶糖，用气声说：“林栋哲，这是给多多的，你不要吃了。” 林栋哲也用气声回应：“我不会吃！我知道是给多多的，你回家去吧，人太多会闷着她的！” “哦！那我走了！明天见！” 张国良出了房间，庄筱婷才有位置进去，仔细看了林多多的脸好一会儿，确认嘴巴眼睛鼻子都全乎才退出房间。 庄筱婷朝林武峰招招手，捂着嘴巴小声说：“林叔叔，等多多醒来，你告诉她我奶奶星期天就回去了，让她不要担心我。也告诉她要快点好起来，不要让我担心太久。” “好。” 庄筱婷也回家去了，林多多的房间剩林栋哲，林栋哲把自己最喜欢的几颗弹珠放在林多多枕边，小声念叨：“多多，你要快点好起来，昨晚没有你陪我去厕所，我觉得都拉不出屎了。” 林多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林栋哲的大脸就在眼前。 “栋哲，你别靠太近，好像年兽要吃我一样。” “林多多！我担心你，你还说我是年兽，年兽就年兽吧，你好点了没？” 林多多从被子里掏出纸盒，说道：“已经好了！护士姐姐给我送了纸盒子，我送给你放弹珠。” 林武峰在门口看着听着很欣慰，血浓于水的意义莫过于此。 第34章 恢复温馨 周末，林多多完全好了，林武峰让她照常去少年宫。 临出门前林武峰把林多多拉到怀里打算跟她谈一谈，林栋哲在一边看着。 林武峰说道：“多多，庄阿婆等会就要回去，你还欠一句什么，你知道吗？” 林多多扁着嘴巴，不看林武峰的眼睛说道：“大哥，快点走，等下就要迟到了。” 林栋哲伸手去开门，顺道帮嘴，“对！等会就迟到，迟到被老师盯着得多不好意思。” 林武峰抵着门不让他们出去，“栋哲，你别说话，林多多你给我好好说说，还欠什么？” 林多多用气声说话，“欠庄阿婆道歉…” 林武峰点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等会见到庄阿婆好好道个歉。” ............ 庄阿婆在小院晒太阳，看到林家两个孩子出来，脸色顿时变难看。 林多多看天看地东张西望就是不看庄阿婆，林武峰只好一手扶着她的脖子另一手托着脸，让她看过去。 林多多叹气妥协，走到庄阿婆身边弯下腰鞠躬，“庄阿婆，我向你道歉，我好像有点对不起你。” 林武峰提醒道：“林多多，把话好好说！” “庄阿婆，我向你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庄阿婆撇撇嘴说道：“小孩子家家的要尊重老人，爱护老人，不能满嘴胡说八道，没有我们老一辈打下基础，你们现在能这么幸福吗？以前一家子全部挤在一张床上都是这么睡的，你不要跟我讲什么现在应该怎样怎样，我有我的考虑和想法，我也是当妈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残忍，不是！轮不到你一个小孩来教我做事，啊，而且，你的行为非常脏，非常脏，我都没见过有那个孩子能像你一样，还是个女孩……” 庄阿婆念念叨叨念得林多多头发胀，答应过大哥要好好道歉，不能骂回去，手扣着裤侧忍啊忍，忽然想起图南哥哥讲过的西游记，现在庄阿婆就是唐僧，她就是头痛的孙悟空。 林武峰见庄阿婆说个不停，怕孩子忍不住赶紧牵着林栋哲和林多多出小院，“庄阿婆，孩子的课要迟到了，等会你看见筱婷就跟她说我们在杂货铺门口等她。” 庄阿婆又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见到庄筱婷出去后才把声音收了。 小院这会没了人，庄阿婆看向窝在蛇瓜地上的两只鸡。 来了快两个月，一直没有荤腥，庄阿婆觊觎这两鸡很久，早觉得哪有人用鸡来当伴，还起奇奇怪怪的名字，要是都不舍得吃，她来吃！ 可人一走过去，鸡就扑棱翅膀跑去其他地方，庄阿婆的腿是好了，可毕竟是老人家，不够灵活抓不住。 庄阿婆喊庄超英出来。 “妈，怎么了？” 庄阿婆道：“超英啊，把鸡抓了给我拿回去吃。” 黄玲从屋里赶紧出来要拒绝，庄超英比她先开口。 “不行，那是多多的鸡。” “你给我捉筱婷的那只。” “筱婷那只也是多多他们家的。” “你给我抓就是，等会她们回来你就说鸡飞了，又能怎么样！” 庄超英回屋把行李拿出来放在自行车车头筐里，说道：“走吧，妈，鸡就别想了。” 庄阿婆朝鸡吐了几口唾沫，骂了两句跟庄超英出了小院。 黄玲在后目送他们，等看不见他们身影时，笑得拢不住嘴，笑了一会又连连叹气。 庄超英明明是会拒绝的。 ———— 杂货铺门前小姐妹一相见就欢喜拥抱在一起。 庄筱婷从兜里掏出一个碎布头绳递给林多多，说道：“多多！我妈妈做了新的头绳，我分你一个！” “谢谢！筱婷，我有两天没上学，栋哲的书画得乱七八糟，等会回去你把你的书借我看看好吗？” “好啊！” 林栋哲跟林武峰走在后头，林栋哲问：“爸，为什么小时候女孩喜欢跟女孩玩，男孩喜欢跟男孩玩，但是长大结婚又变成男孩跟女孩结婚？没有女孩跟女孩结婚，男孩跟男孩结婚的吗？” 林武峰哈哈尴尬笑了两声，“以后你长大就明白，现在不明白的事慢慢长大都会慢慢明白的，别问了，快点跟上多多筱婷，公交车等会就来。” “哦。” ................. 少年宫今天的合唱班教了一首新的歌，庄筱婷去了中声部，林多多去了高声部。 两个离得远远的，但是只要是偷看对方都会很快被对方发现。 下课去厕所也是嘀咕嘀咕的嘻嘻哈哈。 “多多，你偷看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偷看你！” “好像是。我是偷看你了！” 走到少年宫门口，林多多朝着林武峰挥手，“大哥！我们上完课了！” 林武峰把预先买好的韭菜饼给两孩子一人一个，“等栋哲下课，我们就回家。” “好！” ............. 刚下车的三个孩子嚷嚷吵吵回到小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手风琴的声音。 林武峰说道：“看来今天宋莹同志心情很好啊！” 林多多鼓着掌，“是嫂嫂拉的？好好听！大哥快开门，我要进去听！” “我也想进去！” 林武峰把门打开，几个孩子挤着进去，“都进都进，慢点小心，先洗洗手！” 说起手风琴，林武峰一脸春意，他就是因为这个，一见钟情于宋莹，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把宋莹约出来见一面，两年交往后结婚组成他们的小家。 宋莹看见孩子们都进来听，拉得更加起劲，厂里即将评选劳动先进积极分子，每个车间评一个，评上的话会获得一张电视机券作为奖励。 宋莹算了又算，她是二车间里为数不多的全勤人员，加上三班倒从来都服从安排，让她上她就上，加班次数也多，这劳动积极分子不是她还有谁。 对电视机票志在必得，心里高兴得很。 一高兴就把年轻时喜欢的手风琴拿出来演奏一番。 一曲完毕，林多多站着鼓掌，“鼓掌鼓掌！我嫂嫂好厉害！！” 宋莹开心说道：“给，去买麦芽糖吃吧！” 林栋哲接过钱，“走！买麦芽糖去咯！！” 三个孩子欢欢喜喜出门去。 宋莹在后头喊道：“记得给图南也买一块！” “知道了！！” 林武峰在宋莹身旁小声说：“怎么不说给我也买一块呢？” 宋莹笑着轻轻打了林武峰一下，“你要吃自己买去！这么大个人还跟小孩一样要糖吃！” 黄玲从家里头出来，笑着说：“有人一走啊，刚好也到蛇瓜歇歇的时候，我这会要拔苗了。” 宋莹连忙过去帮忙，“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吃蛇瓜了！孩子们回来看见架子空了得高兴坏！” 林武峰接过宋莹手里的小铲子说道：“我看最高兴的就是你。” “你不高兴？你爱吃蛇瓜，明年再种一棵专门给你吃！” 林武峰笑着说：“我可以吃啊，你高兴就行。” 庄阿婆走了，大人嘻嘻哈哈，小孩儿嘻嘻哈哈，小院恢复往日温馨。 第35章 电视机票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棉纺厂提前举办元旦联欢会，会上将颁发劳动先进积极分子，奖励随奖状一起发。 宋莹出门参加联欢会前同两个小孩说好，下午会把电视机票带回家给他们看。 一放学林多多和林栋哲最快从课室出来，等上庄筱婷，三人开始快步往家走。 林栋哲说道：“我还没见过电视机票长什么模样！筱婷，等会你要不要来我们家看看电视机票？” “好啊！” 回到家，给他们开门的是黄玲，黄玲敲敲心脏，指了指林家房子。 林多多小声说道：“黄阿姨，我嫂嫂伤心了？” 黄玲点点头。 林栋哲说道：“我妈是不是没拿到劳动先进积极分子？” 黄玲再次点点头。 俩孩对视一眼立刻决定，先去庄家待一会，等林武峰回来再一起哄宋莹。 到了庄家林多多问庄图南：“图南哥哥，你见过电视机票吗？” 庄图南摇摇头，“没见过。” 林多多说道：“我想画一张电视机票，等以后我工作了给嫂嫂兑！” 林栋哲来劲，“这样的话我就画一张奖状，颁给我们伟大的宋莹同志！” “好！” ............ 庄超英回来看见林家两孩子都在，好奇的小声问黄玲，“多多在，我不奇怪，栋哲怎么也在，我眼神不好啦？” 黄玲小声应道：“宋莹的电视机票落空，孩子们说等领导回来再回家。” 庄超英笑着摇摇头，“他们家领导不是小宋吗？” 黄玲点头，“是是是，他们等另一个副领导。” 庄超英问：“那你呢？你选上没？” 黄玲摆摆手，“这次谁也不会选上的，因为李处长儿媳家正好缺一台电视机。” 庄超英长叹一声，“哎呀，懂了。” 随后放下一大叠蜡板纸在桌面。 省教育局看中庄超英两次阅卷经验，邀请他篆刻一些高考题型来帮助学校考生复习。 黄玲问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庄超英答：“往后我带毕业班不能再去阅卷了，也就没了阅卷补贴。刻卷子一张五毛，能挣一点是一点。” 黄玲笑笑说道：“阅卷两次，补贴是怎么样的？一分钱没看见，你说怪不怪？” 庄超英抿抿嘴没说话，黄玲给他递过去一条热毛巾，“擦擦手吧，别等会被蜡板纸冻坏了。” “嗯。” 庄超英挤了挤眉，黄玲笑了。 跟他们恋爱那时候一样，庄超英爱挤眉哄她笑。 要是他的家人不是王八蛋就好了。 一直平平淡淡。 ———— 林武峰回来，两个孩子立马从庄家窜出来，一个手里拿着画的奖状，一个手里拿着画的电视机，他立马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两位小同志，做得不错，那我们现在一起进去安慰宋莹同志！” 林多多林栋哲学着少先队员的口号喊道：“时刻准备着！！” 林武峰把两人拉到怀里，在他们耳边小声说些什么，说完后两人不停点头，目光炯炯，“好！能做得到！” 宋莹一听有人回来，赶紧用手把眼泪抹了，抹了眼泪，声音抹不掉，一说话就是哭腔，“你们回来啦。” 三人大声唱着歌进来：“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林栋哲喊：“全体立正，站好！” 林武峰说道：“为表彰宋莹同志为家做的一切贡献，有请林栋哲同志给她颁发荣誉奖状！再请林多多同志颁发荣誉奖励！” 宋莹半蹲展开双臂迎接朝自己正步走来的两个孩子，“谢谢，谢谢，乖！” 看到他们给自己画的奖状和电视机票，愁容中总算恢复些笑意。 林武峰问到：“宋莹同志心情好些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宋莹的委屈劲又上来了。 “好过分！这房子的事情都多久以前了，还说我闹事影响不好，上一年取消我的资格，今年还取消我的资格！一点都不公平！” 林武峰附和道：“对！对我们的宋莹同志一点也不公平！” 两小也附和道：“对！不公平！不公平！” 宋莹开始笑，“不过啊，有你们的奖状和奖励，我很高兴！俩都长大，会安慰人了。” 林武峰说道：“爱护围剿开始！” 两个孩子听到指令，立马一左一右对着宋莹的脸一顿亲。 林多多亲了又亲，“嫂嫂！你的脸是咸的！大哥的脸是没味的！” 林栋哲亲了两下，“对！多多说的没错，妈，你脸好咸！” 宋莹搂着两个孩子一人亲了一口，哭哭笑笑说道，“我是咸的，但你们是甜的。” 林多多把舌头伸出来，拼了劲向左舔自己的脸，林栋哲看见也学着舔，然后两个看着对方大笑。 “你好丑！” “你也丑！” “我脸没味！” “我的也是！” 宋莹被这对活宝逗笑，委屈一消而散。 当晚，林多多在自己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了句大大的警示。 以后的自己你好，请你要很努力，因为我给你留了很多事，你一定要完成！ ———— 一九七九年元旦节，林武峰的科室获配一张电视机票，为了公平起见科室一行人进行抓阄，林武峰没抓中，但是以五十斤粮票把同事的票要了过来。 宋莹看见电视机票先是惊喜，得知是五十斤粮票换回来惊喜马上变成难过。 “我已经有多多给我的电视机票了，你还换回来做什么！多浪费，五十斤，林武峰，那可是五十斤粮票！” 林武峰用手挂了刮宋莹眼角的泪，说道：“看见你高兴，什么都值得了。” 宋莹拿着电视机票看了又看，越看越欢喜，很快收起难过，衣袖抹掉眼泪啦啦啦的唱起歌来，“我去做饭。啦啦咚啦咚…” 林武峰笑着摇摇头，这变脸速度可真够快的。 ———— “挂号信！林多多同志的挂号信！” 小院门口有邮递员在叫喊，“林多多同志是住这吗？有她的挂号信！” 家里头只有补眠的黄玲，披了件衣服出来替林多多签收了信。 中午四个孩子回来吃饭，黄玲把信交给林多多。 林多多拿着信闻了闻，“信？我怎么会有信？妈妈的信都寄去大哥工作的地方…“ 庄图南看了下信封，欣喜说道：“多多！你快拆开！信封写的是《少年文艺》！我早前把你的小诗歌寄过去！可能是稿费！” 林多多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取款通知单，通知单上面写的是稿费五角八分。 “我！我有稿费！我有稿费！” 黄玲祝贺道：“多多，你真棒！” 林栋哲和庄筱婷不停鼓掌，“多多好厉害好厉害！” 林多多欢喜过后有点迷糊，“稿费怎么和平时用的钱不一样呢？” 庄图南拿过通知单看了一下，“多多，这个通知单说要拿户口本到邮电局去取款。” 林多多的花钱计划已经出来，“周末喊大哥去取回来！先把图南哥哥的邮费还了，再买邮票给妈妈寄信，剩下的钱给嫂嫂用来买电视机！” 黄玲问道：“那你自己呢？不给自己买块糖吗？” 林多多开心说道：“我不用吃糖！我的命已经太甜了！” ———— 林武峰把取过款的通知单拿到照相铺去过塑。 店员有点惊讶，“同志，过塑是五角钱。你这有必要吗？” 林武峰兴高采烈的解释着，“有必要！同志，这是我妹妹第一笔稿费通知单！她才七岁！七岁！” 店员微笑着接过通知单，点点头应：“好的，好的。” 过塑后的通知贴在了家里墙面上的画上，林武峰无比自豪，把林多多小诗歌出的那一期报刊买了两本，一本用于翻阅，一本用于保存。 林多多对于自己的小诗歌印到报刊上没多大感觉，她的心全在稿费上。 把八分钱还给庄图南后，庄图南带她去买邮票，得知挂号信会更加快更加准确去到妈妈手里，她咬咬牙，花了两角八分把平邮改成挂号信。 最后剩两角二分全数交到宋莹手里。 林多多说：“嫂嫂！你辛苦了！” 宋莹收下钱，大声宣布，“以后电视机买回来，林多多就是它的小主人！” 林栋哲听到后立马把自己卖牙膏皮的一角钱忍痛拿出来，这钱他原本打算寒假用来租小人书看的。 “妈！我也要做电视机的小主人！” 宋莹掂量着几张分币，“栋哲，家里的牙膏就是让你这么用没的吧！” 林栋哲摇摇头，撒着娇说道：“妈！我也要做电视机的小主人！！” “那你是小小主人吧！” “好！！” ............ 可能是母女连心，林多多的信才刚寄出，隔日林武峰就从工作单位带回来自连佳时的信。 信里连佳时除了念叨林多多林栋哲要乖要听话，儿子儿媳辛苦了多多包涵等，还带来一个喜讯，林多多有了第一个比她年纪小的外甥，二姐家添了一个小女儿。 ———— 在知道林家已经拿到电视机票后，黄玲把所有能动用的余钱都装到信封里。 早上等孩子们出去上学，庄超英去上班后，她就把信封给宋莹拿了过来。 黄玲说：“宋莹啊，我知道你要买电视机，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拿去。” 宋莹不敢要，“玲姐，我存的钱还差得远，不要不要。” 黄玲把信封硬塞到宋莹手里，说道：“快过年了，我也不瞒你实话实说，上次缝纫机换自行车给我这边补了二十几块，还有阅卷补贴和托林工买木料超英给的钱有余，现在这钱是被人惦记上了。请你帮我的忙拿去吧，拿走了我心里舒服，非常舒服，我真的不想给他爸妈买收音机。” 宋莹还在犹豫，“但是庄老师…” 黄玲说道：“电视机有英语节目，现在图南在学英语，超英辅导不了，他不会反对的。宋莹，拿着当帮我存钱！” 宋莹笑着收好信封，“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超英在想什么，他自己那么辛苦大冷天搓着手刻卷子一张五毛钱就为了挣点外快，挣了点父母一惦记他就全部给出去！明明每个月已经雷打不动给三分一工资当家用了，哎，我，哎我找不到话形容…” 宋莹说道：“我家多多说得没错，庄老师真的应该上新闻联播。” 黄玲笑着拍了宋莹一下，“说起多多我真的笑不行，解恨透了！上次那鸡粪她不是说甩就甩，她甩之前还喊了一句庄阿婆张嘴。我看多多以后要嫁人，绝对不会被欺负。” “那是，这孩子就是性子倔强了点，武峰不让她跟妈妈走，记到现在呢。” “ 小小年纪离开妈妈，也是够坚强的。” “嗯。” ———— 寒假即将开始，期末成绩也出来了。 张老师给班里每个孩子都准备了小礼物，橡皮，铅笔，本子，东凑西凑的无论什么奖，人人有份，希望孩子们在家能过个好年。 等全部奖项分发完后，张老师喊道：“下课！同学们再见！下学期再见！” 庄筱婷看着空空的黑板，举手问道，“张老师！你是不是还没有布置寒假作业啊？” 张老师拍拍自己脑门，“哎呀哎呀，只顾着拿礼物，没给拿寒假作业过来，哪两位同学能帮我到办公室领一领？” 林多多和庄筱婷同时举手，“我！” 林栋哲看着两个女孩蹦蹦跳跳出教室去拿作业，咬牙切齿心凉透。 原本庆幸着，只要老师喊了下课，他头也不回跑出学校就不用做寒假作业！！ 为什么！为什么！！ 三十六页的寒假作业本发下来，每天两页，一页是语文一页是数学。 张老师说道：“寒假作业本下边的页脚有古诗词名句或名人名言，同学们要用本子摘抄下来，知道吗？” 全班同学大声应：“知道！” 只有林栋哲在响亮的知道声音中，多说了个不字，他不想知道。 ............... 三个孩子总分庄筱婷排第一，林多多差一分紧随其后，林栋哲大比分落下排第三。 宋莹看到林多多成绩时很感动，“多多，你真的很争气啊！嫂嫂为你自豪！为你骄傲！” 林多多又从书包拿出张老师给发的几张奖状，说道：“嫂嫂！我的奖状送给你！老师还奖了我一个本子！” 宋莹把奖状拿在手里，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好！武峰你看！多好啊！飞跃进步奖，品德优秀奖，学习优秀奖。” 林武峰拿在手里看，摸着林多多的头欣慰极了，当即找来浆糊，把奖状贴在家里最显眼的墙上。 夸完林多多后，宋莹的目光投向林栋哲，问道：“林栋哲，你的呢？” 林栋哲哈哈笑了两声，慢吞吞的从书包里拿出试卷，说道：“妈，你要不坐着喝口水，我看你说了那么多话，应该口渴的。” 宋莹大声催促，“快点给我拿过来！” 林栋哲拿着试卷塞到宋莹怀里后，立马蹲下护着头说道：“妈！你别打我！我也有奖！全勤奖！！” 宋莹看到林栋哲成绩急了，“林栋哲你看看你看看！你跟多多上的是同一个班！都是同一个班的！你差哪了！全勤奖！全勤奖算什么奖！！” 林栋哲反驳道：“你上班要是没有全勤得扣钱！全勤奖很重要的！” 宋莹被气着，“好你个林栋哲！我上班怎么能跟你上学比！” 林武峰在一旁拍着宋莹的肩膀安慰着，“别急别急，读书嘛，是为了增长思想的维度，我看林栋哲同志的维度今年是增长了不少。这成绩呢，比较表面，没有完全表达出来。” 林多多稍稍侧过身，趁着没人注意悄悄退回自己的小屋，她背后顺道藏起了点东西。 宋莹眼睛四处看，在找她的不求人，“维度维度，我不管什么维度，我就是要表面这个能摸到看到切到的成绩！” 林栋哲大声说道：“这次考试是老师的问题！我复习过的题目她没考！专门考我没复习的！” 找不到不求人，宋莹随手抄起衣架子，“我看你是屁股骨头忘记灵魂了！” 林栋哲大喊，“不要！衣架好疼的！！” 林多多在小屋里忽然大叫一声，“啊！！” 宋莹打林栋哲的手还没下去，听到声音赶紧跑进屋子去看，“多多！怎么了！” 林多多眼睛瞄着外头，看到林栋哲已经跑出去，装模作样的翻翻被子，“我记得我好像还有一块奶糖没吃掉的，怎么不见了，好奇怪啊嫂嫂。” 宋莹微笑着点头，“林多多啊林多多，我告诉你，这小姑姑可不能这么当！你这是共犯！在古代要什么…什么的！” 林武峰进来说道：“对！林多多同志，在古代这个行为可是要连坐的！连坐什么意思，连坐是一整个…” 宋莹说道：“连坐！你俩连着坐在一起罚！” 林多多龇着牙笑：“嫂嫂，我的好嫂嫂，原谅我家小侄子吧。” 林武峰继续安慰道：“宋莹同志，林栋哲已经深刻的反省了，你就看在他，他数学不是挺好吗，将功补过语文，原谅他一次。” 宋莹哼了一声，把手里的衣架子放回原处，“你们姓林的，一个两个三个都是一丘……什么！就爱气我！” 两兄妹笑着一同说道：“一丘之貉！” ............... 逃跑的林栋哲跑到了庄家，亲亲热热的凑近庄图南。 “图南哥，你在做什么啊？寒假作业吗？我拿全勤奖！奖了一个本子，送给你啊！” 庄图南没好气问道：“说，有什么事。” 林栋哲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在意他俩后轻轻把门带上，“图南哥，我怀疑附小每年的寒暑假作业都是一样的，我想借你的作业看看。我有几个同学也想看，他们说一毛钱看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庄图南马上拒绝，“不行！让大人知道了…” “多多她也想看，你知道吧，她就是不好意思说，脸皮薄！她考试考得好，早就不想做最简单的作业了！她只想快点预习二年级下册的！” 庄图南半信半疑，林多多脸皮薄这件事他有些存疑，但是林多多想预习二年级下册他又觉得很真。 林栋哲看到庄图南开始动摇，立马多说两句，“要是你不信，我就喊她过来跟你说！但她脸皮薄，可能会不承认。图南哥，给人看一下就一毛钱！新的《封神演义》你不想看吗？” “好吧。” 林栋哲捧着庄图南的二年级寒假作业用脸蹭了又蹭，“图南哥！你等着！别人看完我给你拿钱来！但得记得千万不要让筱婷知道！也不要去问多多！” “嗯！” ———— 考试小风波过去后，电视机的购买成了林家的头等大事，林武峰每天不是在排队，就是在排队的路上骑着自行车。 电视机十分稀缺，看在眼前都还没上到货架上，就被一扫而空，摆放电视机的货架从来都没有摆过电视机。 就在宋莹已经准备放弃把钱还给黄玲时，皇天不负有心人，林武峰终于带了排队第十次的喜讯！ 林家的电视机买到了！在过年前几天运到家里！摆在了桌面上！ ............... 林多多跟着林栋哲来到书摊。 林栋哲一眼就看到最新的《封神演义》，平时怎么也得和老板说上几句讲讲价，今天异常的豪爽大方，指着所有的书朝林多多说道：“多多，随便看，看哪本都我出钱。” 林多多很好奇林栋哲哪来那么多钱，“栋哲，你掏了牙膏皮的窝吗？” “牙膏皮才多少钱，让人……” 林栋哲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林多多走近他， “栋哲？” “哎呀，你看书别看我，我是掏了牙膏皮的窝，还把平时吃零嘴的钱省下来，为的就是寒假看书。你快点选，等会还要回去吃晚饭呢！” 林多多不再多问，选了本《分兵出击》在书摊边找了个石坎坐下来看。 …………........ 看完小人书回家，林栋哲一眼就看到梦寐以求的电视机。 “啊！我出现幻觉了吗？林多多，你快点进来！电视机！我们家的电视机！你快来看！你能看见这电视机吗！！” 林多多从小院快步进来，眼睛越瞪越大，爱不释手的摸了摸电视机的边缘。 “啊！我能看到！电视机！真的是电视机！筱婷！我要去叫筱婷来！我们家的电视机！好大的电视机！！” 林多多到庄家把庄筱婷和庄图南一同喊了过来。 躲在厨房的林武峰和宋莹也不再躲，走到孩子们跟前。 林多多惊呼欢喜着：“大哥！嫂嫂！你们买了电视机！” 宋莹笑着点点头，“嗯！” 林栋哲举着手吆喝：“爸妈！我是电视机的小主人！我要看电视剧！！” 宋莹说道：“我这个大主人还没发话，小主人可不能着急。” 孩子们闭上嘴，眼巴巴看着宋莹。 林武峰说道：“电视机得安了天线才能看，可是…” 孩子们竖着耳朵听。 林武峰接上电源后，说道：“可是我们已经安好了！” “哇！！” 宋莹不再逗他们，一声令下，“拿小板凳！准备开电视！” 四个孩子拿过板凳乖乖坐好，手放在膝盖上，“时刻准备着！！” 电视机打开一片雪花，林武峰转动着天线去接收信号。 他们耐心的等着，等着一定会等到的惊喜。 “有画面了！爸不要再动！” “好！” 宋莹看着高兴的孩子们，小声对林武峰说：“武峰，开春后，我们得再次种蛇瓜了，不是专门给你的蛇瓜，是专门给我们家的蛇瓜，我们家欠玲姐一百多块呢……” 看着宋莹难掩的喜悦，林武峰温柔说道：“值得。” 第36章 七九年春 自放假开始，林多多每天都盼着妈妈会来。 早上醒来，午睡醒来，睁开眼睛都用慢慢的。 可到了春节还是没等到跳出脑子堵在眼前的妈妈。 林多多安慰自己，家乡离苏州还是太远太远了，还好有妈妈寄来的信，每天都可以看一遍。 ......... 今年的大年初三跟往年一样庄家吴家一起到林家串门。 不一样的是多了个有趣节目，看电视。 吴建国嗑着瓜子说道：“今年过年热闹啊，看上宋莹家的电视了。” 宋莹绘声绘色描述着这电视的来之不易，吃了大半年蛇瓜，找电视机票，林武峰排队抢电视机，还欠了黄玲家不少钱。 宋莹笑着说道：“想了一年，终于抱回家，只是啊，明年要继续吃蛇瓜了。栋哲，多多，想吃蛇瓜汤还是炒蛇瓜？” 三家孩子都在聚精会神看电视，但蛇瓜的震慑力度实在太大。 林栋哲立即说道：“我不想吃蛇瓜！” 林多多更厉害，她说：“我想吃掉蛇瓜种子。” 林武峰笑着剥了一小把瓜子仁，给妹妹一点，儿子一点，宋莹全部。 宋莹把瓜子仁全送嘴里，叹气说：“哎，我也不想吃蛇瓜，可家里没钱了啊。” 林多多马上改口道：“嫂嫂做什么我都爱吃！” 林栋哲也说道：“妈，我也一样。” 宋莹满心安慰，她决定要把蛇瓜做成不是蛇瓜味的好吃蛇瓜。 吴建国笑着夸了林多多两句伶牙俐齿，林武峰转身从柜里拿出用于翻阅的那本报刊，把林多多的小诗歌递给大家看。 庄超英很欣赏，没想到那天几句无意的话，今日再看感想良多，不过二十来字，已括一生。 张阿妹兜里已经准备好红包，可是宋莹提前给打过招呼，说自己口袋空空，就算她给了，也没得回。 张阿妹不死心，挨着黄玲问，“一年一次的春节真的不给小孩发红包？” 黄玲说道：“宋莹还欠我钱，替她省一点是一点。” 张阿妹道：“就那么几个孩子，能省多少。” 林多多说道：“黄阿姨省两块五，嫂嫂省两块五，一共五块，粮票大米两毛五一斤，能买二十斤，私人大米五毛一斤，能买十斤。” 宋莹应道：“对啊，两块五够我们家吃好几天了。” 张阿妹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宋莹，你这电视机就用布搭着啊，也不买个电视机罩？” 宋莹来来去去就一句，“没钱。” 黄玲提议给她的布勾个图案，再用针线缝起来。 宋莹握着黄玲的手，亲昵说道：“这主意好，谢谢玲姐！” 电视机播报着昨日的新闻，访美访日在吴建国眼里都一样，普通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庄超英和林武峰都觉得，这是改革开放的一个重要提示。 电视机被调到英语讲座，没有字幕林多多完全听不懂，只觉得叽里呱啦的说得很快。 林多多小声问庄图南：“图南哥哥，他们在说什么呢？” 庄图南小声回答：“我也听不太懂。但老师说了多听总归有好处的。” “他说了很多次my，他想卖什么东西？” “英语的my是我的的意思。” 林多多的耳朵竖得更直，“哇，好神奇啊。” 庄超英中专辅修学的是俄语，听不懂英语，但是对于小孩学英语的事很重视，因为英语是适用范围最广的语言。 他看孩子们都在认真看，大人也不好聊天吵着，他便悄悄从厨房回到家，准备篆刻试卷，刚拿出刻刀，小院就响起李一鸣的叫喊声，“庄老师！庄老师在吗？新年好！！” ............. 李一鸣带着表叔宋向阳带着水果罐头来拜年。 两人高考双双落榜，在家待业，给劳动局写信求助后，劳动局建议两人目光放开，可以适当发展个人经济。 李一鸣说道：“我们现在也很迷茫，不知道要怎么做好，之前不懂人情世故，高考后碰到的钉子让我成长许多，谢谢各位邻居之前的包容。” 林多多回头笑着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李一鸣招招手，“多多，你过来。” 林多多起身走过去，李一鸣把水果罐头递到她手里，“多多，拿去吃。” 林多多不敢接，说道：“我不是你亲生的。” “嗯，不是亲生的也请你吃！” 林多多拿着罐头看向林武峰，“大哥？” 林武峰点头，“吃吧，拿勺子过来跟大家分着吃。” “谢谢一鸣哥哥！” 孩子们一人分了好几瓣柑橘和糖水，边看电视边惜着吃。 李一鸣虚心请教：“大家觉得个人经济这条路怎么样？我之前已经去打听过，就是摆摊，卖些袜子内裤针线，生意还不错，只是需要一边卖，一边躲。” 庄超英义正严辞说道：“一鸣，这样成何体统，你虽然落榜了，但你毕竟是高中毕业，有文化底蕴，这种个体户也太丢人了，多没面子。” 黄玲说道：“一鸣，你妈想让你进棉纺厂，还是再等等排队吧，只要进了就是铁饭碗。” 李一鸣叹了口气，“看来大家都觉得个体经济不好没面子，但是排队也不知道要排多久，主要不想待业在家，想挣些钱不让家里的负担这么大，家里的每一粒米现在还在靠着我爸妈。” 林多多舔着勺子回过头看李一鸣，“一鸣哥哥，面子不过是切不到的东西，能吃饱饭谁还管面子，我觉得人应该管的是肚子！” 大人们听到话全都静了，林多多看大家不说话，回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吴军吃完罐头，舔着唇四处看，林多多还剩下些，便用自己的勺子喂给吴军吃。 “来，小军弟弟，张嘴吃。吃饱饱的，管好你的小肚子。” 吴军吸溜了两下鼻涕，“谢谢多多姐姐。” 吴珊珊摸摸吴军的头，年纪小就是好，慢点长大，不用那么多烦恼。 大人们静了会又开始说知青的最新政策。 林武峰把自己工作单位压缩机一厂请返城知青作临时工的消息告诉知青宋向阳，宋向阳很感兴趣，拿着林武峰送的基本机械书翻了翻，不停言谢。 庄超英想起来自己下乡到贵州的妹妹庄桦林，又想起外甥向鹏飞，他们现在生活还是很苦，但因为已结婚生子又有正式工作不符合政策返乡。 此时七十年代末开启了一个特殊离婚热潮。 无论是政策所使，还是社会现代化进程所使，婚姻和家庭观念都发生了转变。 第37章 再种蛇瓜 当年一家只留一个孩子，其余下乡的政策随着新政策的更迭，没有工作、没有结婚或者离了婚的知青回流到城市里排着队等候组织安排。 本来拥挤的家，变成拥挤的大家，无论是口粮还是居住环境，争吵成了家常便饭让小巷变得有些热闹。 早前来拜年的李一鸣丢弃面子开始了摆摊生活，而宋向阳则成为临时工，不用再继续待业。 使两个家庭免除了这场热闹。 —————— 开学前几天，蛇瓜种子如约而至。 黄玲把种子交到宋莹手里的时候，宋莹忍不住惊呼了一句，“玲姐，这分量太多了吧！” 黄玲说道：“我要少了，这量是上一年的一半。宋莹，要不还是别种了吧，钱欠着就欠着，我不急用。” 宋莹不停摇头，“不行不行，我可以欠着，但是我得有能随时还的那份钱，不然我全身不健康。” ..................... 林家四个人搓着手，开始了命运交响曲。 宋莹说道，“根据上一年的经验，我们今年每人选两粒种子，其他的事情我们交给上天。” 林栋哲开始翻拨种子，“我要选最干瘪的！” 宋莹瞪了林栋哲一眼，但并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林多多翻找着种子拿不定主意，她不想吃蛇瓜但是没钱要吃蛇瓜，像栋哲那样挑种子，可能种不出来不用吃蛇瓜，但种出来可以省钱。 林栋哲直接挑了另外两粒干瘪的给林多多，“多多，别想了，交给上天吧。” “好吧。” 林多多想，大哥嫂嫂肯定会选好的，他们选的四颗种出来也够全家人吃了。 林武峰也知道宋莹的纠结，说道：“要不选四颗吧，我们四个人一人一粒就够。” 宋莹点点头同意，“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就四粒吧！” 四粒干瘪的蛇瓜种子被四人一人一粒随意丢在没有翻松，没有施肥，没有浇水的泥土上，还是当着鸡蛋黄鸡蛋白的面丢下去的。 万一被鸡吃了，也是一个物竞天择的过程。 ———— 开学第一天，张老师宣布了这一学期的第一批入队名单，庄筱婷是其中一位，三人小分队里第一个戴上红领巾的，同时还选上了少先队中队长。 国歌响起，护旗手迈着矫健的步伐，护送着国旗和少年先锋队队旗缓缓入场，艳阳高照，站在旗杆下等待入队的同学昂首挺胸无比自豪。 唱完国歌再高唱少年先锋队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大队辅导员拿着扩音器大声念出新队员名字：“我们怀着最真挚的祝福，去祝贺我们新入队的成员，庄筱婷、虞海燕、胡自强、简红斌、林素芬！大家鼓掌！！” 在热烈的掌声下，二年级五名同学由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为他们佩戴上红领巾。 林栋哲羡慕极了，他不明白明明班里交死苍蝇最多的人是他，为什么他不在名单里。 林多多安慰道：“栋哲，我也没入队啊。” 林栋哲扁着嘴说道：“张老师还给你解释为什么没你名字，我呢，我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林多多说道：“我知道！一定是每次每个姓氏只能入队一个人！” 林栋哲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原来如此，那我俩下次不能一起入队。” 林多多坚定的说道：“没关系，红领巾一直在我们心里！” 林栋哲的目光恢复明亮，“对！！” ———— 人应该如同蛇瓜。 它不理会世间上的诸多困难，它只知道自己要往下扎根，一直往下就一定会找到柔软的生命源泉，它顺应春意，发芽，爬蔓，开花，结瓜。 让林家人为之“感动”的事情发生了。 四颗蛇瓜长得异常茁壮茂盛，茂盛得连庄家也要吃蛇瓜。 宋莹竭尽全力把蛇瓜做得不太像蛇瓜，譬如把蛇瓜切成长长的丝，烫熟后加入盐巴白糖酱油拌起来当成面条。 再就是把蛇瓜剁碎炒熟跟米饭拌在一起当作米饭。 整个小巷里，只有鸡蛋黄和鸡蛋白，真心实意喜欢吃蛇瓜。 随后经历的蛇瓜饺子，蛇瓜糊糊，蛇瓜蒸蛋羹，蛇瓜炒鸡蛋，凉拌蛇瓜，足足两个月，宋莹天天都用脑汁和蛇瓜过日子。 已经濒临崩溃。 这天，她再也忍不住，向黄玲提议五月庄筱婷生日，到重新开业的松鹤楼下顿馆子。 宋莹说道：“玲姐，我请你下馆子！” 黄玲说道：“下馆子太破费了，就我们家图南我都不好意思让你请。” 宋莹说道：“现在林栋哲跟图南吃得是一个样，也是无底洞了，就是最不爱吃的蛇瓜也能吞一斤。” 两人一起叹气，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事实在太吓人。 宋莹忽然精神了，小声说道：“玲姐！就我们四个！你母女俩和我姑嫂俩！！花不了多少钱。” 黄玲开始动摇，“不太……好吧？” “就这么说定了！” “你家多多那么疼侄子，她愿意吗？” “包在我身上！” .......... 当晚，林多多先做完作业，宋莹把她喊出院子咬耳朵告诉她密谋撇下林栋哲的计划。 林多多很吃惊，“嫂嫂，栋哲是你亲生的！” 宋莹捂住林多多的嘴，“嘘！多多，现在我们讨论的是撇下林栋哲，不是讨论亲不亲生的问题。筱婷生日，我们一群女孩子多好啊，上次黄阿姨给我们送裤子，我们也是四个人在一起换裤子，有男孩子不方便！你懂吧。” 宋莹绕着弯给林多多讲原因。 她总不能说最大的问题是，两个男孩吃的量，顶她们四个双份。 第38章 为了下馆子 自从林多多的《命》登上《少年文艺》，庄图南便让她多写多练，这两个月来，每月会集中投递一次稿件。 林多多觉得自己脑子里经常没有东西，但是为了不浪费每一次的邮费，她就硬写，以致有时候庄图南会对她的粗制滥造很无语。 庄筱婷生日这天，母女姑嫂四人已经商量好在书摊拐角处的旮旯巷子里等，一个一个的出去，尽量不要引起庄图南和林栋哲的注意。 林多多有些着急，因为昨天答应写的小诗歌写不出来，今早被庄图南喊过来继续写，现在她手对着纸用笔头戳戳戳，眼睛瞄到黄阿姨成功成为第一个出去的人。 庄筱婷走进来拉了拉林多多，“哥，我跟多多出去走走，都窝在家里大半天了。” 林多多连忙点头，“嗯！图南哥哥，我想出去走走！” 庄图南也点点头，“多多，你还想要稿费吗？上次寄出去的那一堆稿子有一个选上，你得了多少钱稿费？” 林多多抠抠手指头，“六毛。筱婷，你先出去走走，我再想一会儿，很快。” 庄筱婷拍拍林多多的手，“多多，加油！看着时间。” “嗯！” 林多多低下头开始乱画符号，想啊想，快点想！ ........ 庄筱婷刚出到院子就被林栋哲拦住要借语文书。 她跑回屋里拿过书，说道：“给你，我要找姗姗姐玩皮筋，你去不去，不去我就去了！” 林栋哲拿着庄筱婷塞到手里的书发了会呆，以前问庄筱婷借书很难的。 庄筱婷一定让他先借林多多的书。 但是林多多做笔记用很多自创的符号，只有她自己看得懂，庄筱婷还要看过检查过确实看不懂难懂才把书借给他。 今天怎么会那么顺利？？ 林多多的头探着去看门口，好像只剩下嫂嫂在家那头发出声音，跟栋哲说着要他留在家的理由。 宋莹说道：“你不是要看小人书吗？你留在家慢慢看，我要去买菜！” 林栋哲说道：“我都看过了，你去买菜正好，我跟着你去买麦芽糖吃！” “麦芽糖我给你买回来！你快点回屋里去！” 林栋哲还想争取一下，没想到肚子有些疼，朝着宋莹说道：“妈，你还是自己去吧。” 然后朝厨房大喊，“林多多！要不要去厕所！！” 林多多屁股又坐不住了，立马把铅笔放下，“图南哥哥！我陪栋哲去上厕所！！” 庄图南摇摇头叹气，“去吧去吧，你这纸都戳破了，想不出来也没办法。” 被庄图南一说，林多多有些着急，倔劲往上冲！想！要想出来！敲着脑门，哄着脑袋，你动啊！脑子！你快动！嫂嫂……嫂嫂第三个成功出去的…… 有了！！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哥，我有几个字不会写，你告诉我一下！” 林栋哲大声喊道，“林多多，你究竟去不去！” “去！你再忍一会！！” 庄图南把字写在草稿纸上，林多多指着念了念，很快把小诗歌写在作文纸上。 冷风吹醒了太阳， 月亮怕它寒给它添上雾衫。 嫂嫂下班回家对我说早安， 我对嫂嫂说晚安。 林多多把纸递过去，“图南哥哥，我要跟栋哲出去了！！” 庄图南还没看到写的什么，林多多已经从厨房那拐回家。 林栋哲在前头跑，林多多在后头走。 等林栋哲入了厕所，林多多在门口说道：“栋哲，我，我觉得有点臭！你自己回去行不行？” 林栋哲在里头哎了一声，确实臭。 “行吧！你先回去！” “好！” 林多多边快走边回头看林栋哲没有跟上来，为了撇下他下馆子，逃跑过程真是胆战心惊。 .......... 庄图南看到林多多的小诗歌还没命名，想着出去问问，来到厕所刚好碰上出来的林栋哲。 林栋哲说：“图南哥，你怎么来了，看到多多吗？” 庄图南摇摇头，“没有，我过来一路都没看见。” 林栋哲左顾右盼，“奇怪，明明她说先回去的啊，今天一切的事情都很奇怪！筱婷轻易就借我书，你没看见多多回家…” 庄图南说道，“路就一条，不是去了这边就是去了那边，多多可能去书摊看书。” 林栋哲撒腿就跑，“难道新的《封神演义》出来了？不行，我一定要比林多多更早看到！！” 两人刚来到报摊，就看见蹦着跳着的林多多走在石桥上，牵着庄筱婷，两人头上都扎了新发带，黄玲宋莹一个左一个右跟在她们身后。 林栋哲探着头看，“我妈不是说去买菜吗？怎么走去石桥那边！菜篮都没拿！还有黄阿姨，她们四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必定事有蹊跷！图南哥！我们跟过去看看！！” 庄图南点点头，和林栋哲一起跟了上去。 .......... 松鹤楼刚刚重新开业，顾客一点都不少，四人在门口排队，等了好一会儿才有桌子空出来。 点菜台的墙上是菜单，写着鸡腿面，熏鱼面，大排面，牛肉面，饺子，油条，肉包子，素包子等各式美食，只看名字宋莹已经咽了几口唾沫。 没有蛇瓜，一个蛇瓜的关于都没有！！ 两个女孩惊喜得更是哇出了声音。 林多多说道：“筱婷，你知道鱼面前面的是什么字吗？这么多笔画是不是说明这鱼很多刺？” 庄筱婷说道：“我也不知道，妈妈，那是什么字？” 黄玲说道：“那是熏字，熏鱼的做法是腌制后下锅炸再浸泡到糖水中，酸酸甜甜口味的。” 女孩们拍着手鼓掌，“听着就很好吃！” 宋莹说道：“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们点不同的换着吃！” ........... 此时林栋哲和庄图南已经在玻璃窗外看着四人对着墙指来指去好一会。 林栋哲牙恨恨的，“好啊！太好了！我的妈妈和我的姑姑真是对我太好了！” 庄图南拉了拉林栋哲，“栋哲，算了。” 林栋哲眼睛鼻子嘴紧紧贴着玻璃，不能算！长这么大，他还没下过馆子！凭什么算了！！ ........... 四个面宋莹一样买了一个，由小寿星庄筱婷先选，还买了两瓶橘子汁，两个小孩一人一瓶。 林多多舔了舔橘子汁的瓶口，发现舌头够不到，便把瓶子拿起来往嘴里送，脸刚扬起，就看到店门口玻璃上两张熟悉的脸，其中一张五官变形但仍能看出表达着愤怒。 庄筱婷嗦了一口面，也看到了，抬起手指向店门，“哥…哥…和林栋哲。” 第39章 抛夫弃子 宋莹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啦啦的哼着歌，把熏鱼分了一块给林多多又分了一块给庄筱婷，“吃，多吃，快点吃别凉了。” 黄玲看见两个孩子都愣着，橘子水不动，面也不动盯着外面，便顺着她们的目光回头看。 看到气汹汹的林栋哲已经走到宋莹身后。 林栋哲大声吼道：“宋莹！你不讲义气！你吃独食！！” 宋莹被吼声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林栋哲怒目狰狞，气高趾昂的大声数落着：“宋莹！林多多！！你们两个吃独食！！” 林多多解释道：“栋哲，我们有四个人，怎能算吃独食呢！独食是一个人吃的。” 林栋哲更生气了，回头跑向点菜台，大声喊：“我要面！我要四碗面！那桌上的面我全都要一碗！！！” 林多多和宋莹立马追过去，一个抱着他身子，一个捂着他的嘴。 宋莹不好意思的朝服务员说道：“不好意思，孩子乱说话不懂事，请你给我们拿两个小碗。” 林多多哄着，“栋哲，栋哲，我的橘子水才喝两口，分你一半。” 林栋哲扁着嘴，被两人“护送”到桌边坐下，黄玲招招手，让庄图南过来坐下。 坐下后，林栋哲眼睛逐一扫过四碗面，然后瞪了宋莹一眼，双手交叉在胸前，等着看她怎么安排。 黄玲把面推过去，说道：“栋哲，你看你想吃熏鱼还是大排？” 林多多把自己的也推过去，“或者牛肉。” 林栋哲刚想伸手去够牛肉面，宋莹立马把面推回给林多多，“多多你自己吃，他就是头蛮牛还吃什么牛肉，别管他。” 林栋哲鼻子出气呼了一大声，“宋莹！！你不带我吃面还说我是蛮牛！！” 宋莹把熏鱼面分了一半到小碗里推给林栋哲，“吃，不吃就没有。” 林栋哲扁着嘴不服气，“为什么我是小碗这么点！庄筱婷林多多都有一整碗！” 宋莹说道：“筱婷是寿星，你比不了，多多是你姑姑辈分比你大一辈，你更比不了，爱吃吃不爱吃别吃！” 林栋哲护着面不让宋莹端走，不舍得吃那么快，用筷子挑了一根面塞到嘴里，抬眼看见黄玲只夹了一点点面到小碗给自己，大碗的推给了庄图南，又说道：“宋莹！！图南哥也是吃大碗的！” 宋莹道：“图南学习用脑子，所以得多吃！你再多说话，我就！” 宋莹的巴掌举到半空。 林栋哲埋头吃面，不再叨叨。 林多多把剩下的四分三的橘子水推到林栋哲面前，“栋哲，喝橘子水。” 林栋哲一把抓住就往嘴里送，咕咚咕咚喝个痛快，打着嗝舔舔嘴唇意犹未尽说道：“嗝…这天底下，还是我小姑姑对我好啊！” 宋莹一看，橘子水已经被林栋哲一口气喝掉一半，又起身准备去多买两瓶。 林多多拉着她不让去，“嫂嫂别去，吃完面差不多了，别再花钱。” 林栋哲也疼林多多立马把橘子水推回去，“多多，你喝，你对我的好，我已经牢牢记住了。” 林多多还想推回去，林栋哲直接送到她嘴边，“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我们是林家的好苗苗！” 林多多顺着他的意思再喝了一口，庄筱婷想着把自己的给庄图南喝一下，一看瓶子已经在刚刚看林栋哲撒泼打滚时见底了。 庄筱婷不好意思看向庄图南说道：“哥…我…” 林多多把自己的橘子水递给庄图南，“我这有！图南哥哥，你也尝一口吧！” 宋莹说道：“我还是再买两瓶吧，孩子那么喜欢喝，图南还没尝过呢。” 林栋哲马上说道：“给我买两瓶！！” 黄玲说道：“宋莹，就是个甜水，不要再破费。” 庄图南接了林多多硬塞过来的瓶子，看着瓶口抿了一点，“嗯，宋阿姨，我尝过了，不用买。多多，你喝我不喝了。” 林多多摇头，“不喝，我饱啦！” 林栋哲眼睛馋得要掉口水，在听到林多多说不喝的那一秒，直接一句，我还没饱，端起瓶子喝个精光。 宋莹看着稍微打横长的林栋哲，又看了看给妈妈夹面夹肉的庄图南，哎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面。 一低头看到自己碗里多了几块牛肉。 欣慰的看向林多多，林多多把鼻子挤得皱皱的在逗她。 幸好，她也有一个小贴心。 ................ 面的事情回到家又发酵了一次，林栋哲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在看到林武峰后再次坍塌，声泪俱下爬到床上站起来，哭诉着今日遭遇的不公。 “爸！你是不知道！宋莹抛夫弃子，背信弃义！只分了我一小碗面！她跟林多多狼狈为奸！要不是我聪明跟了过去！一口都没得吃！另外我说明一下，林多多后来改邪归正！请我喝了橘子水！但这件事她们肯定密谋已久，绝不是临时起意！爸！爸！你要替我做主啊！！” 林武峰还没开口主持正义，林多多已挡在宋莹前头，“栋哲你言而无信！明明说好事情过去的！而且你词全用错！抛夫弃子，嫂嫂有回家，回家了就不算抛！我们吃面不是坏事所以不能用狼狈为奸！要用同心协力！我们四个同心协力撇下你和图南哥哥但是功亏一篑！还有！橘子水是嫂嫂买的！不是我请的，我没有改邪归正！！” “林多多！你！” “林栋哲！你！” “林多多！！！” “林栋哲！！！” 两人一同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中通外直蔓枝遍巷。 隔壁的庄家听了个清清楚楚，黄玲最先忍不住笑，然后是庄超英。 他笑着摇头说道：“栋哲和多多的词汇量是突飞猛进，电视机功不可没。” 林家又传来一声巨吼。 “我不是你最疼的侄子吗！你为什么不帮我！林多多！你为什么不帮我！！” 林多多扯着大嗓门道歉，“我跟你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林栋哲顿了顿，恢复平静说道：“…没…没关系。” 激烈的吵架声戛然而止。 林武峰的和稀泥都还没用，两人就这么和好了。 宋莹拿出水果罐头四人分着吃，跟着他们一起笑，成功消散了这场纷争的注意力。 ··········· 张阿妹听到没声音，嘴里啧啧两下回屋里对着吴建国说道：“带筱婷去，也不知道把小敏珊珊喊上，宋莹太小气了。” 吴建国挠了下痒，他倒是觉得林栋哲这高音没进合唱队有些遗憾。 声音停了好一会，庄图南出来院子敲林多多的窗户。 林多多推开窗，“怎么啦，图南哥哥。” “小诗歌你还没起名字。” “叫《安安》，好不好？” “好。” 第40章 儿童节 六一儿童节这天，学校举行了这学期的第二次入队仪式。 林多多站在旗杆下感觉比之前站在边上看庄严了许多，高年级的哥哥姐姐过来时，她看到熟悉的身影，是姗姗姐姐。 吴珊珊看到林多多特意跟同学换过位置，所以能正正好对着林多多。 吴珊珊给林多多敬了个礼，再把红领巾系在她的脖子上。 吴珊珊用手触了触林多多额前的发卡，说道：“恭喜你成为少先队员，多多啊……你真的很幸福。” 林多多右手举到额前回礼，“谢谢姗姗姐姐的祝贺！” 吴珊珊帮她的手调了调姿势，“等到你高年级的时候，小军也该佩戴红领巾了。” 林多多点点头，“我争取为小军弟弟佩戴红领巾！姗姗姐姐！再次谢谢你！” 林栋哲在队伍里看着林多多，替她高兴，林家人长出息，长完林多多再长他，顺序不一样但是结果是一样的。 下一次一定轮到他！ .......... 入队仪式结束后，是同学们最开心的时刻。 学校举行游园活动，听从引导和指挥，有秩序的排好队，由班主任给同学们每人发五张小票，把游戏规则交代清楚，一声令下，同学们原地解散，牵着拉着自己的好朋友，畅游在儿童节的乐趣当中。 套圈，猜谜语，运兵乓球，丢豆包，跳飞机，踢毽子，打弹珠，多人斗鸡，翻花绳，每玩一个项目花一张小票，通过游戏后获得兑换票，拿着兑换票到校门口摊位可以换小零食或小文具，换完就可以回家。 吴珊珊和张敏两人一解散就一东一西走，在学校从不一起玩，也没提过她们之间的关系，跟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林栋哲被套圈深深吸引，拉着林多多和庄筱婷排完一轮又一轮。 庄筱婷说道：“林栋哲，我跟多多都不想玩套圈！” 林栋哲在队伍里探头往前看，“很快，再等一下，还有十个人就轮到我了，这次我一定会套中的，到时候换水果糖和奶糖分给你们。” 林多多松开庄筱婷的手，“筱婷，你先去玩自己想玩的游戏吧，结束的时候我们在校门口等。” 庄筱婷看向翻花绳的摊位，说道：“多多，我去玩一下翻花绳，等会就回来套圈找你们！” “好！” 林栋哲的五张小票用于五轮套圈，每轮有三个圈，可他就是一个都没套着。 林多多把自己的票给他，“套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套中的！” 林栋哲很感动，拿着票信誓旦旦说道：“多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林多多笑笑，看着林栋哲拼命伸长手，脚尖紧紧贴着线，他为什么套不中，因为他只想套最远最大的那个。 林栋哲哎了一声，又落空了。 林多多问：“栋哲，为什么你不套近的啊？” 林栋哲分析道：“要是套近的，一张票只能换一张兑换票，但是最远的可以换二十张，中一个就不亏了。” 又排了几轮，林多多摊开手，票已经全没了。 林栋哲不好意思的傻笑着，“这次当吸取经验，下次我会保一争二十的！” 林多多说道：“嗯，三个圈，第一个圈先套近的，剩下的两个圈再套远的。” 林栋哲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我算错了！” 庄筱婷笑着跑回来，“怎么样，你们套中了吗？” 看见两个都摇头，庄筱婷手里仅剩的一个票，她想要不她来套吧。 林栋哲在她身边念叨着套圈战术，庄筱婷是一句没听，轮到她的时候，直接闭上眼睛来了招仙女散花，把三个圈同时抛出去。 居然中了两个！ 获得四张兑换票。 换得两块奶糖，她自己要了一块，给了林多多一块。 林多多一看林栋哲可怜巴巴的样子，马上说道：“栋哲，奶糖给你咬一半！” 林栋哲乐得不停点头，可是庄筱婷看见，心里又冒出了小时候的想法，林栋哲好脏的，有时候上厕所还不洗手！ 看到林多多接了半块糖准备塞嘴里，庄筱婷还是没忍住盖上了她的嘴。 “多多，我跟你分一半，让林栋哲自己吃一块。” 林栋哲恶心五个字，庄筱婷埋在心里没跟林多多坦白。 林栋哲把另外一半糖塞嘴里，笑嘻嘻的看向庄筱婷。 林栋哲觉得，这会的庄筱婷人还蛮好。肯定是看他套圈没套中，给他一整块奶糖做安慰和鼓励！下回要是一起刷牙，一定刷个她满意的程度！ ............ 自从村里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的积极性大大提升，也不局限于只种一样作物，各施各法，生活慢慢好起来。 林武峰下班回来带了一个硕大的包裹，是家里寄过来的。 两个孩子围着包裹等拆封。 一拆封，林多多就看到她熟悉的家乡食品。 灵水菜脯，金井紫菜，衙口花生，还有腊肉咸鱼腊肠和菜干。 林武峰从怀里掏出信，这信是母亲和四兄弟姐妹一起写过来的。 连佳时已经搬到二弟家一起住，地也暂时归到二弟家去。 他们商量好，每月老二出五块，老三出四块，姐妹俩各出一块五，月头一并汇过来给林多多作花销。 要是往后条件好些，四人再作商量调整。 林多多没听宋莹和林武峰商量这些事，她专注在包裹里头翻东西。 信寄出去那么久，妈妈一定收到的，她在信里提过想要的东西，不知道妈妈有没有看到，会不会寄过来。 找到了，一块大黄土。 “大哥快看！是家里的土！！” 林多多拿着黄土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好好闻。 好像闻到家门口的草香，甘蔗地的甜香，水稻田的米香。 林多多眼眶晕红，磕巴着说道：“大哥，一年四个月是好久好久啊，好像一百年那么久。” 林武峰帮林多多擦眼泪，“不哭，乖。” 林栋哲走过来拥着林多多，“林多多，你给我笑！奶奶叔叔姑姑寄来那么多好吃的你还不笑！有了这些我们就不用只吃蛇瓜！你得高兴些啊！” 宋莹剥开一颗花生，一人塞一粒花生米，“好！得高兴些！今天我给大家改善伙食！多多，你想吃什么！” 林多多恢复了些笑意，“紫菜蛋花汤！” “好！栋哲呢？” “我要吃腊肠！” “那就蛇瓜炒腊肠！” 林栋哲抱着头惨叫，“啊！又要吃蛇瓜！！” .......... 宋莹在厨房做菜时，黄玲也来了。 宋莹说道：“玲姐，这两根腊肠你做来吃吃！” 黄玲看着油光锃亮的腊肠问道：“晒得真好啊，不用给我，这不便宜的，你留给孩子慢慢吃。” “别客气，你拿着，是我婆家寄过来的，”宋莹声音小小的继续说，“他们还给多多寄了钱，但我跟武峰商量这些钱全部给多多存着，她一个小女孩花不了多少钱，哥哥姐姐的心意等长大再给她。” 黄玲有些羡慕。 林家兄弟姐妹间没人计较着多占便宜少承担，这样才是真正手足情。 而庄家每到长假期就让黄玲很头疼。 今年开始庄超英不能去阅卷，暑假快到，这振东振北也不知道得找个什么借口不让往家里塞。 第41章 最朴素的愿望 一九七九年七月高考又来了，盛夏的太阳毒辣犀利，只是坐着都能冒一身大汗。 全体老师为考生想尽办法消暑降温，往地上一遍遍泼水蒸发热空气，还有无限供应的凉白开和湿毛巾。 庄超英怕门外大树蝉鸣吵着考生思绪，想了个办法用长竹竿和浆糊把蝉粘下来。 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希望考生经此一役，从此飞黄腾达。 庄超英作为监考老师，这三天考试下来，觉得今年的考题又比往年难了。 为了听听庄超英此次监考的想法，林庄吴三家人约在一起吃晚饭。 宋莹的刀工现在很好，能把腊肉切得薄薄的。 黄玲笑道：“宋莹，再薄就要透明了。” 宋莹也跟着笑，“让蛇瓜沾个味就行，人多，切薄一点，大人小孩都能吃上。” 林多多林栋哲搬着小桌子小板凳出来小院，搬完后就开始剥花生。 吴军先过来玩，玩一会就凑过去看剥花生，他每看一次，林多多就给他吃一颗花生米。 庄超英推着自行车回来，庄图南喊道：“爸，你不用推进来，我要出去一下。” 林栋哲问：“图南哥，你要去哪？” “跟同学去踢球！” 林多多问道，“图南哥哥，你吃不吃花生米？” 庄图南点点头，林多多便起身往他衣兜装了把花生米。 “谢谢多多，我出去了！” “好。” 庄超英还没来得及问庄图南吃东西没，他已经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庄超英追出去喊了两声，“图南！图南！” 庄筱婷捧着菜出来说道：“爸，你不用喊了，哥刚才已经吃过几个包子了。” 庄超英叹了口气，本想好好给庄图南讲讲今年的高考情况，儿大不中留，只能等他回来再重说一遍。 张阿妹端着炒白菜跟吴建国，张敏，吴珊珊一起进来，没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只知道庄图南饭都不吃就出去耍。 张阿妹笑着问黄玲，“玲姐，图南该不会是轧朋友了吧？” 黄玲没好气应她，图南才十二岁，轧什么朋友。 林栋哲抢着说，“图南哥是出去踢球！才不是轧朋友！全是男的，我都见过好几次了，不是踢球就是踩单车，城东踩到城北城西，哪都去。” 黄玲说道：“对，就是出去跟同学玩。” 张阿妹笑笑不再乱说。 宋莹拿着碗筷出来，“这么热的天，图南还有心情这么闹腾。” 林武峰端出来两大盆腊肉炒蛇瓜，“这就是年轻人的友谊，一帮人一起闹一起疯。小孩一桌大人一桌，准备吃饭！” ············ 张阿妹坐在小孩桌，给张敏夹菜夹肉。 林多多小声问林栋哲，“栋哲，什么叫做轧朋友？” 林栋哲一边吃饭一边说：“轧朋友就是轧朋友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林多多完全没听懂，只能应：“哦…” 林栋哲继续说道：“轧完朋友就结婚，结完婚就生小孩，生完小孩就把他养大，这你听懂了吧。” 很明白，听懂了。 林多多说道：“我不轧朋友。” 林栋哲说道：“那以后我结婚你就带着礼物过来吃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好啊！我到时候给你带两个脸盆还有一对枕巾。” “可以啊！” 张阿妹笑着说：“多多，那小敏姐姐呢，要是她以后结婚，你给她带什么礼物。” 林多多看着张敏，吴珊珊，吴军，庄筱婷，想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说道，“等你们结婚，我全部都给带脸盆和枕巾！” 几个好朋友听着都笑了，给林多多说谢谢。 大人桌那边开始讲这次高考的事情。 庄超英问吴建国，“珊珊和小敏打算考到其他区还是直升附中？” 张阿妹应道：“直升，离家近，朋友也多，以后考个好中专找份好工作。” 吴建国意识里还是觉得念书好，往后吴军要是能念他就继续供。 吴建国说道：“嗯，直升好。庄老师，那今年高考哪些方面改了？” 庄超英说道：“今年高考以后，下一届的高中就要分文理科，还要分快慢班，只有在顶尖的学生才能获得更多学习资源，原本最公平的高考，渐渐也变得不公平了…” 大人们纷纷发表意见，说得热火朝天。 小孩桌的几个小孩目光都被大人吸引过去。 只有林多多呆呆的在想事情，她从没料到她一个不结婚的人要为结婚的好朋友花上那么多钱。 还要算上没在的图南哥哥和已经半年没拽她辫子的张国良。 她一共要买十四个脸盆，七对枕巾。 全部交给以后的自己不太公平，所以现在的自己要想想办法多挣些钱。 黄玲感慨道：“再过半年就到八零年，新闻都播好几次了，马上就要进入八十年代。” 宋莹叹气，“我对八十年代只有一个最朴素的愿望，少吃蛇瓜，多吃肉。” 小孩桌立马点头附和，太对了！ 还是只有林多多没任何表情，她愁得很啊。 吃完饭做完作业，林多多就从窗户看着小院门，等着。 等啊等，终于看到院门打开马上走出去。 “图南哥哥！” 庄图南朝着林多多笑，“多多，你在等我吗？” “嗯！图南哥哥，我想问你，投什么稿子才能获得多些稿费？” 庄图南想了想，说道：“散文，小说，故事字数多一些的文章，我想会比诗歌稿费高。” 林多多叹气，“可是我没读过这些，不会写。” “等会我把剪报本给你，里面有很多文章，你先看着，读不懂就问我。” “谢谢图南哥哥！” 第42章 向鹏飞 暑假正式开始，庄超英担起了照顾孩子的大责，早上让他们吃过早餐后开始早读，读完就做早操，然后再做暑假作业，中午给孩子们下点面条热点饭，下午孩子们自由活动看电视或者课外书，庄超英就备毕业班的课。 两个孩子有了管教，把宋莹感动得一塌糊涂，晚上做了肉菜一定会端过去，再感谢一番。 这天下午自由活动，庄超英想起很久没回家去看父母，有点挂念，交代了林家两个孩子一下，便带着自家一对儿女回去看爷爷奶奶。 林栋哲出去找同学玩，林多多自己一个留在家里看从庄图南那借来的剪报本，被里面的童话故事吸引了。 切不到的东西在里头描绘得像模像样，似乎真的能实现。 文章写得跟小人书一样，看着一词一句，脑子里会神奇的出现相应画面。 要是她也这么写的话，她有什么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是不是就能在故事里暂时完成呢？ 林多多开始动笔。 《飞往思念的云朵》 在很久很久以前，出来找宝藏的女孩，她找啊找已经找了快两年，她不知道还要找多久找多长才能回到妈妈的身边。 终于有一天，她决定不再寻找。 可回头看走过的路，脚印模糊不清。 敲敲脑袋发现自己已经忘记怎么回家，她再也忍不住哭起来。 哭出来的眼泪变成小水洼，浸过了她的脚，她的膝盖，快要浸到肚子。 她还是停不下哭，直到哭干所有眼泪再也哭不出来，身子变成轻飘飘的云，飘到空中。 在空中看到很多很长很远的路。 她好高兴，当了云可以飘去找妈妈。 可是慢慢她发现往前飘是件很难的事， 有风在吹， 有山在挡， 有雨在淋， 有日在晒， 有人在叫， ....... ....... 林栋哲回到家，宋莹做好饭，林武峰也下班回来了。 宋莹喊道：“多多，出来吃饭啦！” 很难得，林多多并没有应她。 林栋哲大喊道：“林多多，吃饭！” 林武峰起身走到林多多的小房间，看见她埋头写字，便轻轻喊了她一声：“多多，嫂嫂和栋哲喊你吃饭。” 林多多头也不抬，林武峰走过去看，她写的字越来越丑，但是速度很快，里面夹了不少拼音。 林武峰摸着她的头，喊：“多多？” 林多多摇摇头，“大哥，我现在不能跟你说话，脑子里有东西在淌出来。” 林武峰默默走出房间，朝妻儿嘘了一声，“多多在写作文，我们先吃，给她留点，等写完吃。” 宋莹点点头，拿来饭盒把大半菜脯炒蛋给她盛起来。 ........... 庄图南把西瓜拿到厨房去，想着给切一切，“奶奶，爸爸给买的西瓜，切来吃。” 庄阿婆应道，“饭都做好，不切了。” 她把饭菜端出来，目光偶尔看向门外。 庄阿婆说道：“可以吃饭了，边吃边聊，图南出来吃饭，筱婷吃饭。” 庄超英自顾自的说着高考的见闻，庄阿爷时不时夸两句，夸得庄超英嘴角不停扬起。 庄筱婷和庄图南也不知道该搭什么话，坐在那安静吃饭，一声不吭。 父亲总说爷爷奶奶想他们，但每次来都一样，坐着看着等着父亲把工资交给庄阿爷，所以庄筱婷其实很不愿意来，爷爷奶奶想不想她，她自己能察觉。 桌上摆了好几盘菜，炒土豆丝，炒萝卜丝，煮白菜，唯一的肉菜肉片豆角，庄阿婆移了几趟位置都觉得不满意，给庄图南、庄超英、庄阿爷夹了两筷子，庄筱婷一筷子，然后端回厨房去，说道：“赶美夫妻俩工作忙。辛苦，得给他们留点饭。” 庄超英把这个月的二十五块递给庄阿爷，说道：“好的妈，赶美他们经常加班是辛苦，多吃点才有力气。爸，你也辛苦了，这个月的生活费。” 庄阿爷笑着接过揣进兜里，说道：“你看现在知青回城热得沸沸扬扬，桦林是回不来，但是她的儿子鹏飞可以。” 庄超英说道：“鹏飞应该要排队等名额吧…” 阿婆阿爷哄着夸着，把庄超英夸上天，然后在他喜笑眉飞的时候，庄赶美媳妇领着儿子向鹏飞忽然站到了他身旁。 庄超英一脸惊讶看着第一次见面的外甥，喊道：“鹏…鹏飞？长这么大了。” 庄阿婆把向鹏飞推到庄超英面前，“对，我脚伤时候坐在三轮车后斗，你答应过要帮衬帮衬桦林的，她从那会就开始申请的，现在申请终于下来了，超英啊，你得管管鹏飞的学习，这小子很聪明，是村里头的教育不行。鹏飞，快谢谢大舅舅。” 向鹏飞腼腆的说道：“谢谢大舅舅。” 庄超英摸着想鹏飞的头，脑子一热，应了下来。 庄阿婆看到庄超英应下来，又夸了好一顿，把西瓜切出小半，“鹏飞跟舅舅回去，好好学习，超英，拿点西瓜回去吃，孩子喜欢。” 庄超英推搪，“不用不用，买来就是给你们吃的，我们又拿回去，多不好。” 庄阿爷说道：“拿着吧，路上小心。” .......... 林栋哲在林多多房门口探头看了好几回，手里的饭盒又拿回到厨房里去。 宋莹用气声问道：“多多还没写好吗？” 林栋哲用气声回答：“还没，好像写了几页纸放在床上。也不知道在写什么，能写那么多字出来。” 宋莹凑在林栋哲耳边说：“你上课不认真肯定写不出来，你得多念书林栋哲！” 林栋哲凑在宋莹耳边道：“二年级不用写作文的！张老师都还没教！” “那你自己学一下不行吗！” 林武峰凑过来，“你们母子俩不要吵架。多多好像快写完了，再安静一小会。” 母子俩应道：“好。” 安静的林家听到了庄家的对话。 黄玲十分不满庄超英的说辞，她原本还庆幸这个暑假庄阿婆没提出把振东振北送来的要求，现在想来她是等着时机把向鹏飞交给他们。 即使声音很小，向鹏飞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抿着嘴很局促。 不敢待在舅舅的房间也不敢待在表哥庄图南的房间，站在厨房边上低着头，默默等候自己最终能够去的方向。 第43章 向鹏飞2 林多多写下最后一页稿。 历经千辛万苦，云朵飘到了思念的源头。 妈妈直起腰看向天空，笑着说道：“那朵云长得好像我家妹宝。” 云朵离得太远没听见，只看见妈妈不停擦汗，便用自己的身躯为妈妈遮挡太阳，又用仅剩的云块浇灌了妈妈种下的新芽。 最后化作一缕清风吹拂妈妈的脸颊。 妈妈随手摘下田垄边的蒲公英顺着风一起吹。 “希望我的妹宝平安健康。” 思念的种子飘呀飘，飘向四面八方扎下根。 从此以后，想妈妈的孩子无论去到哪都不会再感到害怕。 因为妈妈的思念不比孩子浅啊。 ............. 林多多伸着懒腰大喊道：“大哥！我写完啦，肚子在叫！” 林栋哲端着饭进来，“什么事都喊你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给你热第三次饭了！” 林多多捧着饭笑，“谢谢栋哲！” “真是的，快吃别饿着。等你吃完我们去庄叔叔家瞧瞧，图南哥的弟弟来了。” “好！” ......... 向鹏飞还在厨房门口等着，似乎舅舅跟舅妈还没商量出结果，明天要再去阿婆家商量，庄筱婷递过来的西瓜也不敢吃，还在想着为什么妈妈硬要他上城里，一个声音蹦跶进耳。 林栋哲雀跃的喊道：“图南哥图南哥！听说你弟来了！！” 庄家三小孩看向林家两小孩。 林栋哲很自来熟，看到向鹏飞立马开始自我介绍，“我是隔壁林家的，我叫林栋哲，这是我姑姑林多多！” 向鹏飞点点头，“你们好，我叫向鹏飞。” 林多多掏出花生分给大家，“鹏飞哥哥你好，你吃花生吧。” 向鹏飞摇头不敢要，林多多直接塞到他手里，“很好吃的，尝尝。” 向鹏飞道了句“谢谢”，再开始剥花生。 林栋哲继续发问，“鹏飞，听说你是从贵州来的，贵州有什么好玩的？” 向鹏飞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有趣事情都说出来，在城里长大的林栋哲觉得很新奇。 向鹏飞说的蛐蛐和苞米，林多多都在家乡见过，顿时觉得向鹏飞很亲切，就跟家乡一同玩的孩子一样，很快在心里默默把他记为好朋友，往后他结婚也要给送两个脸盆一对枕巾。 还有自己的侄子侄女外甥，林多多要买的脸盆是越算越多，《飞往思念的云朵》得抓紧时间给图南哥哥看才行。 林栋哲和向鹏飞聊着聊着，才知道他从来没有看过电视，立即邀请他到家去看。 ··········· 五个小孩拿着板凳坐在林家看电视。 宋莹刚洗完澡，坐床边擦头发，说道：“多多，你刚刚不是在吃饭吗？吃完啦？” 林多多答道：“吃完啦，饭盒已经洗好放在柜子里了。” “乖！” 林武峰拿来另一条干毛巾给宋莹擦头发，看到林多多进屋把作文拿给庄图南看，问道：“多多，作文怎么给图南看不给大哥看？” 林多多小声说道：“因为大哥是大人，看的东西和小孩不一样。等图南哥哥帮我改好了再给你看。” 林武峰笑，招招手把她喊过来，“怎么就不一样呢？” 林多多说：“上次你把我架到肩膀上，看到的东西变不同了。长得高看到的东西本来就不一样，大人和小孩肯定是不一样的。” 庄图南小声喊林多多，“多多过来，你错别字太多了！” 林多多挠着头，笑嘻嘻小步走过去，“好，我改。” 向鹏飞目不转睛看着电视机里放映的电影，太好看了。 看到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熬不住回屋睡觉，看到宋莹林武峰已经睡着，看到电视机起雪花才跟着庄图南依依不舍回去。 他决定，他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让爸爸妈妈也看上电视机。 ········ 因为庄超英跟黄玲一早出去庄家，没人看管作业，庄图南便带着几个小孩去河边游泳。 庄筱婷和林多多不会游，坐在岸边泡脚，踢水玩。 玩水让炎热的夏天变得有些清凉。 男孩们在水里打仗，挥动着手臂捣起一波又一波水花。 拘谨的向鹏飞在此时回归了自己，站在岸边的树桩上跳得高高落入河中，水花溅得边上的两女孩头发都湿了。 庄筱婷抹掉脸上的水，喊道：“鹏飞哥哥！你得离我们远点，我和多多都湿了！” 林栋哲听到，立马游过来指了指他脱在边上的衬衣，“你们可以拿我的衣服擦擦脸！” 向鹏飞听到，也游了过来，说道：“对不起，我溅湿的，拿我的衣服擦吧！” 林多多和庄筱婷对视一眼，一同摇头拒绝，“不用，我们坐着晒晒就干。” 庄图南在远处喊，“栋哲，鹏飞，你们快过来这边，这边有鱼！” 两个男孩大声应，“来啦！” ········ 有了林家兄弟姐妹间同心协力作参照，黄玲不再选择忍让，跟庄阿婆明言现在粮食不够供孩子，可以买私粮。 庄超英作为老大，可以出力管外甥鹏飞的学习住宿生活起居，那私粮的钱就得老三庄赶美来管了。 庄阿婆装聋作哑想蒙混过去，没想到黄玲就这么直直的坐在她房间一点不退让，只能悻悻拿出二十块钱当做鹏飞暑假两个月的花销。 ·········· 庄筱婷在岸上害怕的不停大喊着。 “多多掉水里了！！哥！！鹏飞哥哥！！林栋哲！！” 刚刚林多多想起身，一下脚滑直接滑到水里，庄筱婷伸手去够她，她扑着水越挣扎越飘得远。 向鹏飞第一个听见，直接潜入水里快速划拉着手臂向林多多游去。 庄图南慌张的扒拉着水边游过去边大喊：“多多！你别扑棱，水会把你浮起来的！别扑棱！！” 林栋哲从树上下来飞跑着过去，“多多！多多！你快听图南哥的话！！” 林多多哪听得到声音，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水，感觉脑子里全是水，灌满的水，让头直发疼，呼吸上不来，力气越来越小。 忽然感觉脚被捉住，在水里有了支撑点，有人把她架到了肩膀上，全身都很疼但能呼吸了。 林多多猛烈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向鹏飞被林多多踢了好几脚，嘴里应该踢破了，含着一口水漱了漱吐掉，驾着她艰难游向岸边，庄图南在水里扶着，林栋哲庄筱婷在岸上接着。 脸色苍白的林多多侧着躺在地上大喘气咳个不停把几人吓坏了。 庄筱婷搓着她的手为她添暖。 林栋哲已经吓哭，直接把她的脚搂在肚子上。 庄图南拿着自己的衣服给林多多擦头发擦脸，“多多，没事了，慢慢呼吸，慢慢的。” “咳咳…咳咳…嗯。” 向鹏飞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筱婷，让多多穿我的衣服，别着凉。” “好。” 等林多多脸色恢复后，她坐起来哀求大家千万不要告诉家长，发誓保准自己不会再到岸边玩水。 向鹏飞说道：“躲避不是办法，多多，我教你游泳。” 林多多心有余悸，颤抖着说：“我害怕…” 向鹏飞把手举过头顶，说道：“我会跟今天一样，一直托着你，还害怕吗？” 林栋哲哭着说，“害怕就别学了，等以后长大，我挣钱把所有的河岸都安上栏杆。” 林多多想了会点点头，又咳了一阵说道：“我学。” 坐在小巷口的老人看着几个湿漉漉鞋都没穿的孩子，一边扇扇子一边忆自己的童年，不玩水，夏天是不完美的。 当天下午，林多多因为发烧，被带到医院去看医生。 又是一针让她放声惨叫的青霉素。 林武峰很心疼。 心疼林多多这次居然只是叫喊，屁股是一动不动任由护士推针，不禁慨叹妹妹又长大了。 第44章 七九年暑假 庄林两家在做饭。 黄玲问：“刚看到林工抱着多多出去，说要上医院，怎么了？” 宋莹说道：“哎，这要命的热天气大人都不舒服，可能早上热，晚上凉没盖好被子吹着所以发烧咳嗽，本来我想着一块去按着打针，这回她说不乱动，让我不用去。” “你们哥嫂俩都辛苦了。” “不辛苦，慢慢带，越带越好的。” “是，多多现在都跟筱婷一样高了。” 宋莹点点头说道：“再长点肉就更好！” 拿到钱后，黄玲对向鹏飞态度好了许多，看着向鹏飞主动收拾碗筷洗碗擦桌也知道，这个是好孩子。 跟宋莹提起自己去庄阿婆那要钱，心里是说一次乐一次，人善被人欺的道理算是弄透彻了。 宋莹说道：“玲姐，你这样做就对了，按我的性子，我第一年嫁进去已经跟她把规矩耍得明明白白，哪忍得到现在。” 黄玲说道：“桦林已经回去，鹏飞外婆一点都地都没给留，我知道鹏飞是个好孩子，我也乐意照顾他，但粮食紧我真的没办法，也谢谢你，多个孩子吃饭洗澡吵吵闹闹打扰你们了。” 宋莹一边炒菜一边说，“哎呦，你看看跟我说的什么话，吵够我家那两个吵嘛，说起洗澡，武峰说想把后面的空地造个洗澡间跟厕所出来，让我问问你们的意见。” “肯定愿意啊！砖头的钱我们家来出，你别跟我抢！” “行，听你的。” .............. 第二天，庄超英开始辅导向鹏飞的功课。 向鹏飞比庄筱婷大一岁开学后是四年级，经过一点小测，庄超英发现他基础比较差，所以打算从用江苏三年级的教材给他重新巩固一下，想到林家两个孩子和筱婷都将升上三年级，便把三人喊过来一起听，当作预习。 林栋哲第一个反对，“庄叔叔！暑假是不上课的。” 庄超英说道：“你爸爸妈妈已经同意了，外面那么热，哪里都不能去玩。” 林栋哲继续说道：“我们这还有病人呢！多多昨天才打完针！她要休息！” 林多多说道：“我好了！只是屁股还有些痛。” 林栋哲说道：“对！屁股痛是个大事！大大的事！我得照顾多多！庄叔叔，我领多多回去歇歇，鹏飞，筱婷你们好好学。” 林多多把屁股坐着的小垫子拿起来，“我要学，你也要学。我带了小垫子，没关系。” 林栋哲看着林多多，眼睛在怒吼，又不帮我！又不帮我！！ 林多多看回去，你要念书，你要念书！！ 两人的脸越凑越近，只剩十厘米距离。 林栋哲拿过纸笔，在纸上写下字，笔啪的一声放下，瞪回去。 你是我姑姑！为什么每次都不帮我！ 林多多低头写了一句，又继续瞪。 嫂嫂说了要你多念书！！ 写，啪，瞪。 现在是暑假！暑！假！ 写，啪，瞪。 暑假有个假字说明放假是假的！！ 庄超英看着两人，无奈看向庄图南，“图南，他们两人凑这么近在做什么？” 庄图南哦了一声说道，“因为宋阿姨不让他们在我们家吵架吵着人，然后他们现在可能在不出声的吵架。” 庄超英把两个人拉开，一个坐小屋的桌，一个坐外头的桌，说道，“好了好了，都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开始学习！” 林多多举手说口渴，庄超英点头，“嗯，顺道把水杯带过来。” 林栋哲见状举手说要拉屎，向鹏飞举手说没有带本子笔和尺子。 庄超英叹了口气，“图南，拿点零钱带弟弟妹妹买点文具和小零食。该喝水的喝水，该上厕所的上厕所，回来后任何一个都不能再举手了，听明白没有？” 五人一同应：“听明白了！！” ............... 来到小卖部，向鹏飞一眼看上透明的糖罐，几个罐罐装着半满的的糖，糖纸在日光下闪闪的，真漂亮。 庄筱婷问向鹏飞需要买什么，他样样都不需要，“不喜欢，不用买，我看看就行，大人挣钱不容易。” 店员走过来说：“看看的话不能挡着要买的人。” 林多多掏钱买了一小把水果糖分给大家吃，一人一颗，向鹏飞三颗。 “鹏飞哥哥，你吃，昨天谢谢你！” 向鹏飞拿着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道：“不客气。” 林栋哲只有一颗糖，本想朝林多多争取一下，听到林多多的原因，算了，确实该向鹏飞多分。 庄筱婷又多买了五块麦芽糖，一人分一块。 林栋哲觉得，庄筱婷人还挺公平的。 几人坐在石阶边上吃糖，说说笑笑。 黄玲买菜回来，看见几个小孩坐在小卖部门口干聊天，关心的问道：“图南，怎么不给鹏飞买点吃的？” 庄图南说道：“给他买，但他什么都不要。” 向鹏飞说道：“大舅妈，我，我够了，刚刚吃过糖，饱了。” 黄玲点点头，她觉得向鹏飞真的很懂事，走进小卖部买了四根棒冰和一瓶橘子水。 “多多昨天发烧所以喝橘子水，你们四个吃棒冰凉快凉快。” 向鹏飞把手收在后头不愿意拿，“大舅妈，你自己吃，你回来也热也累。” 林栋哲来劲，“你快点吃，这多好吃啊，再不拿都要化了！” 黄玲点头，“拿着，鹏飞快吃。” 吃着棒冰时，庄图南悄悄掏钱给向鹏飞买了本子和铅笔，庄筱婷买了塑料尺。 林多多把橘子水喝了五分一，传给庄筱婷喝，庄筱婷再传给向鹏飞，然后庄图南，最后林栋哲。 林栋哲把剩下的全部喝了，乐着说道：“你们对我可真好！剩那么多！” 庄筱婷尴尬笑笑，也就只有林栋哲不介意喝最后一嘴。 向鹏飞很喜欢这里，舅妈经常做好吃的，表哥庄图南会给他讲故事教他踩自行车，表妹庄筱婷会借他看小人书，隔壁屋的林栋哲会陪他穿街跑巷周围逛还带他回屋看电视，还有个能说会道的林多多经常逗人笑，这一天下来除了大舅舅布置的作业，一切都那么美好。 林多多晚上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睡不着。 索性起身开灯，拿出笔和作文纸，写下新一篇童话故事《河里有妖怪》，把自己在河里的感受深刻细致描述出来。 无形的妖怪无声的来，夺走力量把黑暗灌满脑袋。 第45章 七九年暑假2 次日，趁着庄超英批改几人小测时，林多多把《河里有妖怪》拿出来给大家看。 三个会游泳的男孩看了文章终于明白林多多的恐惧。 林栋哲小声说道：“你害怕得什么都听不见，往后真的不能再靠近水了。” 林多多有些迟疑说道：“我这不要跟鹏飞哥哥学游泳嘛，我，我一定没问题的。” 庄筱婷小声说：“多多，你这个写得跟我也在水里一样，好可怕！” “真的吗？不知道能不能被选上，图南哥哥，你说呢？” 庄图南点点头，“我觉得很不错，这次的错别字比上次少，语句也通顺，两个故事改好重新抄一遍就寄出去，能塞满信封了。” “好！” ...... 庄超英批改完小测说道：“昨天的知识点，栋哲和鹏飞要再复习一遍，筱婷和多多现在可以自由活动十五分钟。” “多多，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好！” 两人离开后，庄超英看到林多多放在桌子上的作文，问道：“图南，多多是不是溺水了？” 三个男孩同时大声回答，“没有！！” 庄超英疑惑，“没有？” “没有！！” 庄超英把故事再看一遍，说道：“那多多的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写得像模像样。” 林栋哲鼓掌叫好，“对！她想象力丰富极了，不然哪能写出来那么多字。” 向鹏飞看着故事里的一词一句，教林多多游泳一定要先消除她对在水里呼吸会呛的恐惧，该怎么做？ ...... 下午去游泳的时候，林多多拖拖拉拉一点也不敢靠近岸边，为了鼓励她，庄筱婷拿着游泳圈下水，朝她泼水闹着玩。 “多多，你过来啊！”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你过来，我架着你不让你淹！” 整个下午确实没淹，不是套着游泳圈就是骑肩膀，没有学游泳。 ....... 到了晚上，向鹏飞把林多多和庄筱婷喊出来，让她们拿脸盆盛满水。 林栋哲拿着毛巾出来，“鹏飞，在家怎么游泳，水都淹不来还让我帮忙拿毛巾？” 向鹏飞说道：“我想让多多和筱婷在脸盆里练习入水闭气，不会害怕的，一定不会淹着，脸一触到水立刻停止呼吸，憋着气，等离开水面再呼吸。” 庄图南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很有意思！” 林多多扶着脸盆，“那我，试试。” 她看着脸盆告诉自己，这么浅的水，脚也站在地上，没问题的！ 林多多深吸一口气后，直接闷到水里去，脸盆里的水满溢出来。 向鹏飞喊道：“三！二！一！好！多多！起来呼吸！用嘴巴呼吸！” 林多多猛的抬起头，水滴沥嗒啦往身上滴，大口吸气呼气，呼够了说道：“感觉好，好像还行。” 林栋哲递过去毛巾，“这么玩，难怪要毛巾。” 林多多摇摇头，“等会再擦，还要练。” 向鹏飞说道：“等你气顺了就继续闷，吸一大口气下水，在心里默念十个数，够了就起来！” “好！” 庄筱婷看到林多多又一头闷下去，她摸着水面犹豫了一会也闷了下去。 庄筱婷一碰水就呼吸，被呛了，她这回真真切切体会到林多多故事里写的，被针刺着眼睛，耳朵满是轰隆的感觉。 庄图南立马帮庄筱婷拿着毛巾捂鼻子擤水，庄筱婷说道：“咳咳咳咳咳咳…多多，你，你受苦了。” 林多多还在水里闷着，盆子里的水咕咚咕咚两声，是她吹的几个大气泡浮上来了。 向鹏飞大声说道：“多多！你懂了！就是这样，把最后一口气呼出来前就起来离开水面！” 哗啦，林多多扬起了头，“我在水里能睁开眼睛！” “棒！！真棒！！” ...... 后面的日子早上学习下午游泳。 庄超英出的三年级试卷两个女孩都是九十八分，林栋哲九十分，向鹏飞八十九分。 庄超英大手一挥改成九十分，说道：“筱婷多多还是有些粗心，栋哲进步了。鹏飞，大舅舅借你一分，下次考好一些再还给我，这次九十分！进步非常大！” “谢谢大舅舅！” 向鹏飞接过试卷好好收起来，回去给妈看一定非常高兴。 因为游泳，三个男孩全身都晒黑，两个女孩好些，穿着衣服游没那么黑但也不白，已经学会游泳，能自保了。 ........... 林武峰拉回一大堆砖头，在房子厨房后头垒厕所和洗澡间。 林多多捧着一块砖走过来，“大哥！砖头来了！” 林武峰接过，“多多，听庄老师说你写了一个特别精彩的故事，怎么那么久都不拿给大哥看看？” 林多多快步走开，“大哥，那是给小孩看的，我再去搬砖来！” 林武峰笑笑摇头，这情况看来就是报纸上最新出现的词语——代沟。 一代不懂一代事。 垒好两个小间，林武峰把石灰抹均匀，内里变得亮堂，晾个几天就可以使用。 小巷里的第一间私人厕所建好 ，两家再也不用跑几百米去上公共厕所。 黄玲大声喊，“筱婷，帮妈拿碗筷！吃饭啦！” 庄筱婷从外头跑回来，“来啦！” 宋莹在小院里大声喊着，“林栋哲！林多多！回来吃饭！！” 林庄两家又围在一起吃饭。 午饭的菜是紫菜蛋花汤，菜脯蒸五花肉，腊肠炒蛇瓜。 全是宋莹做的，她高兴，非常高兴，这个难熬的暑假即将要结束，她的快乐时光要复返。 鹏飞不用再看电视到起雪花，家里两个孩子能丢回到，错了错了，托付到学校去。 宋莹看着林多多回来了，鹏飞图南也回来了，就剩林栋哲，握紧着拳头去拉人，“林栋哲！！你是不是不吃饭！！！” 林栋哲听到宋莹越来越近的呼喊声，护着耳朵往家跑，“吃！我吃！宋莹你别打我！！” 宋莹看着人从自己身边跑过，举起的拳头忍了下来，再过五天，只要再过五天！！ ······· 向鹏飞收拾行李之际，黄玲过来给他些钱让他带礼物回家送父母朋友。 向鹏飞没接，当着黄玲的面把缝在衣服里的二十块钱撕开，拿出来交给她。 “大舅妈，我妈说谁留下我就把钱给谁，大舅妈谢谢你。” 黄玲眼眶红了，同是母亲，她对庄桦林所做一切感同身受。 ······· 向鹏飞出发火车站时，给巷子里所有的小伙伴都买了棒冰，坐在庄超英的自行车后座头扭着给他们说再见，黄玲跑过来，拎了一大袋东西交到向鹏飞手上，再把钱包好塞在他的包里。 向鹏飞打开包要把钱掏出来，“大舅妈，不行！妈说要给你的！” 黄玲捂住了他的包，“鹏飞照顾好自己，车上不要和陌生人人说话，乖，别掏了，等会赶不上车很麻烦。” 向鹏飞抿着嘴道谢，“谢谢大舅妈，谢谢大家！！再见！！” 小伙伴跳着挥手，再见，再见，下次再相见。 林多多在向鹏飞离开后又写下两篇童话。 温馨友情向的《鸡蛋黄和鸡蛋白相约看日出》， 反抗斗争向的《蛇瓜大战》。 共寄出四个故事，三首小诗歌。 一九七九年暑假，正式结束。 第46章 见家长二 新学期开学，庄图南升一中初二，吴珊珊，张敏新入学附中初一，林栋哲，林多多，庄筱婷升附小三年级。 排队准备去操场时，张老师提前把新入队名单念了一遍，林栋哲再次失望，又没有他的份，嘴里不服气的念念叨叨，“为什么还没有我，为什么，为什么…” 张老师听到他的动静，走过来问，“林栋哲，你在说什么？有话要说请举手发言！” 林栋哲大声说道：“张老师你骗人！你说打苍蝇能换红领巾，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交最多的死苍蝇，但每次都没有我！！” 张老师说：“因为少先队员需要德智体美劳五个都达标！你想想你上学期期末考了多少分，符合智吗？” 林栋哲放下举着的手，不再说话，暑假补过课，下次考试，智一定行！红领巾一定有他的！ ······· 张老师开始讲课，关于简单平面图形长方形和正方形的认识。 林多多听着全明白，又有一年级听课时哪哪都痒的感觉。 眼睛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抬头看转动着的电风扇，整个课室只有一个大风扇，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林多多从书包拿出作文纸，写下题目，《电风扇它身骨子疼》。 电风扇不舒服，咿咿呀呀用自己的话发出求助，可是没有任何人理会，甚至眼睛都不抬。 咿呀… 帮我修一修吧。 哎呀… 把我修一修吧。 ....... 林栋哲听到张老师讲长方形是特殊的菱形，立马开口说道：“错，张老师，你讲错了，正方形才是特殊的菱形。” 庄筱婷忧虑的回头看林栋哲，小声说道：“林栋哲你别打断老师讲课！” 林栋哲小声嘀咕，“可她真的说错了啊。” 张老师在讲台上一边翻书查找一边说道，“谁跟你说的正方形才是…” 眼睛瞥到课本确实说错了，改口说道，“你有问题应该举手发言，不能直接扰乱课堂纪律，看现在耽误一分钟了，三十几个同学加起来是三十几分钟，你说你这样做应该吗？应该吗？！二年级期末你考了六十八分！三年级打算多少！不及格吗？” 林栋哲小声回应，“九十，我能考九十分…” 全班同学哗然，张老师立马稳住课堂纪律，“安静安静！林栋哲，你放学留下来！现在翻开书本第四页，一起念正方形的定义和性质！” 张老师眼睛看向台下每一个学生，看他们是否有开口念，一看就看到埋头写字不念书的林多多。 “林多多！！你在做什么！” 张老师喊第一次林多多没应她，第二次还不应，直到第三次大喊加上扔去一个粉笔头，林多多才抬起头。 “林多多！” 林多多站起来，“老师，什么事？” “为什么不念书！” 林多多抓起数学书翻页，“我没听见…张老师，要翻开第几页？” 张老师把林多多桌面看得一清二楚，走到她身边把两页作文纸收走，“放学后说清楚情况再要回去！你们姑侄两人一共浪费课堂七十多分钟，赶紧坐下！翻开第四页！” 林多多坐下翻开书，跟着同学们大声念起来。 ......... 张老师拿着林多多的作文纸回到办公室，看了开头几句，身子不由得坐正把一页半作文纸逐段看完。 同办公室的白老师朝张老师说道：“哎，今天一开学，就有人捣蛋，也不知道几年级开始才不用让学生喊家长来。” 白老师脖子伸长了些去看张老师，“张老师？” 张老师回过神来，“抱歉，白老师，你跟我说什么？” 白老师说道：“见学生家长，我今天下午又要见学生家长了，你看什么那么入迷？” 张老师把作文递过去，“今天上课，以前你们班的学生林多多没听，在写这个故事。” 白老师看完，连说好几声精彩。 “很精彩！用拟人手法把电风扇当作历尽风霜的老人，扇叶是手臂骨，螺丝是肩膀骨，转头是尾巴骨，每个骨头为什么痛给编得真有其事一样，看得我有股冲动，想喊人去给班里的风扇检查检查，就是没写完不知道后续怎么样。” 张老师叹气说道：“白老师，我等会是要批评她的，现在看完故事，我有点想夸她了。” 白老师说，“一事归一事，上课不专心还是得批评。” “对，你说得对，要批评的。而且，今天两姑侄又一起，一起挨批。” 白老师无奈笑笑，看来就算到了三年级，不安生的还是不安生啊。 ............ 下午放学，林栋哲林多多端坐在自己位置上，张老师坐在讲台。 庄筱婷有些担心，探着头在教室门口张望。 张老师说道：“林栋哲上来拿一张三年级试卷下去做，林多多来我身边跟我说说为什么上课不听课。” 两人一同起身向前走，对视一眼，祈祷着自己和对方都不用把宋莹或林武峰叫来。 林栋哲领了试卷开始答题。 林多多站在张老师身边，不敢看她的眼睛，便看着她的鼻尖小声说道：“张老师，暑假的时候，我们小院的庄老师外甥向鹏飞来了，开学他是三年级升去四年级，他的大舅舅也就是庄老师帮他复习功课……” “早上复习好三年级的功课，下午我们会去游泳，夏天游泳很凉快，河里的鱼很聪明，从来不会被我们踩到…” “河道边的船会运来西瓜，甜甜的大西瓜在船上时是最便宜的，五分钱一斤，吃掉红色的瓤，嫂嫂会削掉绿色的皮，把白肉切成条条，加白糖炒软炒干就变成好吃的西瓜软条…” 林栋哲拿着做好的试卷交到张老师面前，“老师，我做完了。” 张老师直起身子接过卷子，没想到听林多多讲暑假的事讲了那么久。 “我看看我们班是不是要出个数学家…你俩先打扫一下卫生吧。” 林栋哲说道，“老师今天不是我值日…” 林多多说道：“老师，作文纸你还没还给我，而且我也不是值日生…” 两姑侄被张老师瞪了两眼，一个转身拿起边上的扫帚扫地，一个跑去门后拿簸箕接垃圾。 试卷批改下来，张老师看了林栋哲三次，每次表情都很不可思议，这张三年级期末考试卷，他居然真的考了九十分，不止，确切说是九十二分。 张老师说道：“林多多，你是不是也已经会了三年级的功课？” 正在扫地的林多多回头应：“是。” 张老师看向门口的庄筱婷，问道：“筱婷，你跟他们是一个院子的吗？” 庄筱婷点点头，“是。” “你回家时顺道喊一下他们家长过来。” 第47章 见家长二2 张老师又拿来上上届三年级语文数学的期末考试卷，让林栋哲和林多多收拾干净桌面和抽屉只剩铅笔尺子草稿纸和橡皮，一左一右离得远远的开始再次测试。 “语文除了作文不写，其他的阅读题目都要好好的写，知道吗？” 两人同声回答，“知道！” ······ 宋莹在家里跟着电视机哼歌，休息在家没人吵着，早上睡了个懒觉，中午孩子回来吃饭简单煮个青菜煎蛋面条，等他们回学校去，躺在床上开大大的声音看电视，舒适。 庄筱婷在林家门口着急的喊着：“宋阿姨宋阿姨！” 宋莹从床上起来过去开门，说道：“筱婷怎么啦？我家那两个呢？没有一起回来吗？” 庄筱婷从学校跑回来的，喘了几口气缓缓说道：“宋阿姨，他们被老师留在课室了，老师说要见你。” 宋莹张大嘴“啊！？”了一声，拳头开始捏紧。 又干嘛了！！ ······ 张老师批改完，两个人果然已经掌握全部三年级的知识。 “林栋哲，林多多，做的不错。” 刚过来的宋莹一来到教室就不停道歉，“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开学第一天俩孩子就给您添麻烦，主要是因为暑假放久了，心散，你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林栋哲没好气说道，“妈！在你眼里我就是整天惹事的小孩吗！” 宋莹赶忙捂住林栋哲的嘴，“你现在就别说话了！老师正在气头上！” 林多多说，“嫂嫂，栋哲和我…” 宋莹看着林多多不停摇头，林多多便把嘴闭上。 张老师说道：“这次来，是跟你说说孩子的学习情况，往年林多多从一年级跳级因为知识比较简单，所以考核很宽松，但是三年级跳到四年级涉及的内容比较多，要向教导处的领导申请，两个孩子一起跳级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家长可以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宋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的问道：“张老师，我，我刚没听错，你说我两个孩子跳级？！” 张老师点点头，“对啊，不是你们家长辅导的功课吗？已经完全掌握三年级知识了。” 宋莹大喜，“啊！栋哲！多多！棒棒棒！！” 张老师继续说道：“还有另一个问题，我们学校的几位语文老师看过林多多的作文，发现她很有潜质，决定等她把这个故事写完后，帮她投稿到报刊去。” 宋莹喜笑着说道：“我们多多已经在报刊上刊登过自己的小诗歌，现在一直保持着投稿，因为有稿费，可积极了！” 张老师瞪大眼睛看了看林多多又看了看她的故事，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告诉学校！学校可以给林多多同学配指导老师！家长，请把她投稿过的文章都带到学校来吧！” ········ 庄家刚做好饭往桌上摆，夫妻两就商量着等会要是宋莹对孩子大发脾气，他们得劝劝，才开学一天犯的错误，应该只是玩心没收回来，上课开小差。 还没商量好就听见宋莹用欢喜的语气在门外大喊：“庄老师！庄老师！玲姐！！张老师建议栋哲和多多跳级！！” 黄玲愣了，把手里的菜放下，“跳级？栋哲，栋哲跳级？啊？” “对！全靠庄老师的辅导！张老师建议我向学校教导处申请跳级！两个！多多和栋哲一起！！庄老师，你的意见呢！” 庄超英说道：“三年级和四年级还是差很远的，孩子忽然换一个环境，周围同学年龄都比他们大，不一定是好事。” “张老师提了这个情况，但她觉得栋哲活泼外向在哪都能交到朋友，而多多呢，她懂了她上课就不专心，两个一起跳刚好有个伴！” 庄超英看了看庄筱婷，或许还真可以。 “那就试试吧，筱婷应该也能试试。” “对啊！都是您同一批出来的学生，一定可以！还有庄老师，张老师说让我们把多多的文章全部带到学校去辅导，你觉得怎么样？” 庄超英想了想，“我觉得文章可以给学校看，也可以让他们帮着改改错别字和错句，但是辅导大概不合适。多多因为年纪小，看到的事情和想象力跟大人不一样，辅导过后有可能会让她失去特色。” “好！那就听庄老师您的！我太开心了！栋哲！多多！” 两孩大声应道：“在！！” “去松鹤楼，我们吃顿好的！庄老师，玲姐，图南，筱婷！一起走！” 黄玲拉着宋莹的手，“别别别，你们仨去，我这都做好了在家吃就行。” 宋莹拉着黄玲往外走，“哎呀，玲姐，你就让我高兴高兴吧！做了的晚点回来再吃！我给武峰留个字条，让他等会到松鹤楼找我们。他可爱吃熏鱼面了！一直没舍得，这机会得让他把握住啊！” ······ 来到松鹤楼，林栋哲反倒有些局促，说道：“妈，要是没考上，我又吃了你的面，你到时候不会打我让我吐出来吧？” 宋莹笑着说道：“不会！就算你考不上，我也请你吃，因为这是第一次我去学校找你不挨批！吃吧，妈请客！” “我吃大排面和…能再点一个吗？” “能！” “大排面和鸡腿面！再要两瓶橘子水！” “好！多多吃什么？你们大家吃什么？” ..... 刚点好单没多久林武峰就来了，脸上挂满喜悦。 庄超英说道：“林工，让你们家破费了。” 林武峰给庄超英倒点小酒，笑着说道：“庄老师！我这臭小子让你给琢成玉了！还有多多，感谢你对他们的教导！非常感谢！你俩快点感谢庄老师！” 林多多林栋哲大声道谢：“谢谢庄老师！” ······ 那么大的动静吴家全听见，张阿妹叹气，看向张敏，“小敏，你怎么有问题不去问庄老师，你看，现在可好，林家两个都沾上光，要跳级了。” 张敏埋头吃饭不说话。 张阿妹继续说道，“平时总说三家人聚聚，聚聚，这出去下馆子从不喊我们一声。” 吴建国给吴军夹了肉，“小军，你明年也要上一年级了，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去问庄老师，知道吗？” “哦。” 当晚，吴珊珊跟吴军睡一块，用气声说悄悄话，“小军，多多姐姐不是很喜欢你，经常请你东西吃吗？你不能只吃东西，你可以问问多多姐姐怎么写小诗歌，让她教教你。” 吴军迷迷糊糊说道，“我不喜欢写字，麻烦。” 吴珊珊说道：“小军，你乖，听姐姐的话，多学点东西没什么不好。” 吴军翻了翻身，已经睡着。 吴珊珊轻轻叹息，闭上眼睛。 第48章 三跳四 跳级考试开始，三个考生六个监考老师，南西北方向各一个，东方向讲台三个，紧紧盯着，保证严谨，不容有失。 林多多写下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题目的答，上次没有写答，庄老师说要扣扣一分，口算题粗心算错一题又扣一分，这次从头到尾检查了两遍，已经找不出错漏。 语文的错别字，病句改正，词句顺序等，全都没问题了。 林多多用手扫走卷面上的橡皮屑，起身交卷。 林栋哲也交卷了，交完去边上拿扫把，林多多去拿簸箕。 张老师看着他俩，“你们干什么？” 林栋哲说道：“今天我做值日。” 林多多说道：“我帮忙做值日。” 庄筱婷看两人都交卷了，咬咬嘴唇加快写字的速度，最后一个交卷。 六个老师围到一起，三个改语文，三个改数学，改完后互相检查。 互相肯定后，心里有了答案。 教导处主任说道：“明天先到原来的班级跟同学道别，再由老师带去新的班级，四年级新书的费用跟大人说一下，你们三个可以回去了。” 林家俩孩说道：“我们还没扫完地。” “扫完就回去！” “好！” ............ 林栋哲兴高采烈跑回家把通过考核的好消息告诉宋莹。 “妈！是不是能去松鹤楼吃面！” 宋莹笑着端出一大盆炒蛇瓜丝，“这不有炒蛇瓜吗？我给你俩一人再煎两个蛋庆祝庆祝！” 林多多说道：“谢谢嫂嫂！” 林栋哲撇撇嘴，“要是吃鸡腿面就更好了。” 宋莹说道：“我看我长得就挺像鸡腿面的。” 林武峰让林多多从小诗歌废稿拿一些出来带回学校交给老师。 从废稿里，张老师选出两首勉勉强强贴在光荣榜上，虽然看着比收上来的故事差许多，但还是充满童真，给林多多奖了五颗椰子糖。 这会还没开饭，她便从书包掏出糖来分，给林栋哲，庄筱婷，自己一颗，庄图南两颗。 林栋哲发出疑问，“为什么图南哥是两颗？” 林多多说道：“因为图南哥哥一直帮我修改错别字！我要谢谢他啊！” 庄图南剥开糖，递给林多多，“多多，你应该谢谢自己，一直没有放弃。” 林多多挠挠头笑，支持她一直没有放弃的源头是要买二三十个脸盆和十多对枕巾，现在钱还差得远，暂时不能告诉大家。 林多多拿着糖递到庄图南嘴边说，“图南哥哥你咬一半，这样我就可以一半谢谢你，一半谢谢自己！” 庄图南笑笑，咬下一小口。 林栋哲吃完了自己那颗，舔着嘴唇意犹未尽说道：“多多我俩这么好，你要不也谢谢我一下？” 林多多把手里的半颗糖塞到林栋哲嘴里，“吃吧吃吧！” 她弯下腰给小伙伴们鞠躬，说道：“谢谢栋哲！谢谢图南哥哥！谢谢筱婷！谢谢林多多！！” ........ 次日三年二班的教室里举行了一场简单而又隆重的道别仪式。 黑板上写着林栋哲，林多多，庄筱婷欢送会。 张老师本以为自己最不舍得乖巧的庄筱婷，其次古灵精怪的林多多，然后会开心地放声高歌送走捣蛋大王林栋哲。 实际上她全都不舍得，两个女孩好，林栋哲也很好，平时劳动积极，体育方面很优秀。 想着想着眼含热泪，摸了他们的头一次又一次。 全班一起放声唱起《友谊地久天长》。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友谊万岁！友谊万岁！” 林栋哲唱着唱着嚎啕大哭起来，两个女孩也开始小声抽泣。 庄筱婷掏出手帕递给林多多，林多多摇摇头，“筱婷，你自己擦，你也哭了。” 说完用自己的衣袖擦眼泪，顺道提醒林栋哲，“栋哲，用衣袖擦一下脸。” 林栋哲一边擦一边哭着说：“呜呜呜！同学们，老师！张老师！我的张老师！” 张老师吸着鼻水，说道：“不哭不哭，还在一个学校里面呢，栋哲到了四年级可不能再这么淘气了。多多上课要认真听讲，就算会了也要认真听，课外的事要留在下课做。筱婷，你最乖巧，要继续努力。老师说的话，你们三个都记在心里了吗？” 三个哭得稀里哗啦应到，“记住了！” 张老师抹了抹眼睛上的雾，转用高兴的语气说道：“同学们，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预祝林栋哲，林多多，庄筱婷同学在新年级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鼓掌！” 络绎不绝的掌声响起，是三年二班最真挚的情谊。 张国良哭得很狼狈，再也忍不住直接站起来哭着说道，“你们三个就这样把我一个留下来了！！呜呜呜！” 林多多也哭着说道：“国良，你用衣袖擦擦脸。” 张国良哭得更大声了，擦着脸说道：“张老师，我也想跳级啊！” 张老师被逗得哭笑不得，说：“国良，三年级的语文数学期末试卷都要考九十五分才符合跳级线，你要是能考，可以让家长过来申请。” 张国良摇摇头伤心的坐下来，他二年级期末数学考了八十分，语文才考了六十五分，三年级的还不会，呜呜呜…… ........ 张老师把他们领到四年级门口，再嘱咐了一番，“到了周老师的班，要好好加油，我虽然不再是你们的班主任，但遇到困难，一定要来找我啊！” 三人很感动，抱住了张老师，“嗯！” 林多多带着哭腔说道：“张老师，我第一个困难是我的作文纸还在你那…” 张老师一拍脑门，“对对对，我拿去给别的老师看忘了要回来，放学来办公室找老师要。” “谢谢张老师。” 周老师从课室探头出来，朝他们招招手，“来，新同学进来。” 三人红着眼走入四年一班，一个一个朝端坐着的哥哥姐姐们介绍自己。 “同学们好！周老师好！我叫” “林栋哲！” “林多多！” “庄筱婷！” 周老师说道：“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三位新同学！” 三年级跳四年级，正式上课！ 第49章 我的爸爸 林多多的作文纸要回来写完后，周老师跟校领导很满意这篇文章，在文末冠上学校名，棉纺厂附属小学，四年一班林多多，指导老师周正等，由学校出邮资寄去《少年文艺》。 三年级开始学习语文的重点——作文，四年级是更进一步的作文，已经需要写三、四百字。 两周后，语文学习进度来到第一单元整理与复习，需要写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 周老师在课堂上教到，“我们要明确文章的中心思想，围绕中心思想展开描写，总分总的方式，第一自然段和最后一个自然段要首尾呼应，段与段之间要做到承上启下，过渡自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作文后天交。” 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三人听得云里雾里。 下课后，周老师特意把他们叫到办公室。 “首先林多多，我不担心你的作文，相反我很期待你的作文，回家要好好写，知道吗？” 林多多说道：“老师，我没有信心能写好…” 周老师笑着说：“不要谦虚，老师相信你可以的，接下来是庄筱婷和林栋哲，你们放开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们先来作文的第一步，把文写出来，给摸摸底看看你们的理解能力，所以你们提前明天交上来可以吗？” “好…” ......... 林栋哲看了看还在写作业的林多多，笑着走出小院拍苍蝇。 宋莹摘着蛇瓜，问道：“栋哲，多多筱婷都还没做完作业，你已经做完了？” 林栋哲把拍到的苍蝇撒在地上给鸡蛋黄鸡蛋白吃，骄傲说道：“当然！我早就做完了！” “你可别落下什么功课了！” 林栋哲啪啪两下又拍中几只苍蝇，“绝对没有！” 宋莹探头看了看林多多和庄筱婷，奇怪，难道栋哲开窍了？平时做作业都是最慢的。 想着想着心里乐起来，男孩开窍好，往后自己怕是不用再那么担心辛苦了！ 林栋哲抱着鸡走到窗边，“看看你的小主人埋头在做......” 林栋哲贴近窗户看到林多多用笔戳着作文纸，纸上写着标题《我的爸爸》。 完了！忘记要写作文！！ 他立马放下鸡跑回屋子翻东找西。 “爸！作文！！” 林武峰下班回来有些乏躺在床上眯一会，朦胧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妈！！作文！” 林武峰闭回眼睛，不是在喊他，继续眯一会。 宋莹在炒菜没听清，停下手声音又没了，可能听错了吧。 林栋哲翻到了，把作文纸摊到桌面上。 乐着说：“我就知道附小的作业全都一样的！” ......... 林多多记起以前林武峰说过的爸爸，想了很久才开始动笔。 我爸爸是个神奇的人，我没见过他，我又见过他。 他很聪明，会想很多办法，但我还是婴孩的时候，他没办法教我走路也没办法教我说话。 他的眼睛和我一样大，一样黑。 他的手能举起一百块砖头，拿起一百条蛇瓜。 ......... 神奇的人会发生神奇的事，有一天，他什么办法都有了。 他带我坐火车，他教我识字，他原谅我的过错，他给我买了生日蛋糕。 ........ 我写的是我大哥，我知道大哥不是爸爸。 但在我六岁时第一次种下蛇瓜，买话梅的那天。 他把我架在肩膀上，告诉我，他跟爸爸一样喜欢我。 我好像还没告诉他我也是。 我也跟喜欢爸爸一样喜欢他。 ........ 林武峰眯着眯着，感觉有点不对劲，睁开眼一看，林多多在眼前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林武峰说道：“怎么了多多？” 林多多亲了他的脸颊一下，说道：“大哥我喜欢你！” 说完跑去厨房找宋莹，“嫂嫂，我拿碗出去！” “乖！” 林武峰摸摸脸笑，妻好妹乖儿成玉，这生活可真幸福！ ........... 次日三人去办公室交作文。 林栋哲第一个递上自己的作文。 “周老师，你说写三四百字，我写了五百字！” 周老师嗯了一声，“非常好林栋哲，第一次写作文就能写五百字，很不错！” 庄筱婷把自己的作文放下，“周老师，我不知道自己写得怎么样，要是不行我可以回去重写。” 周老师点点头，“老师看完会给你写评语的。” 林多多放下作文后朝周老师坦白，“周老师，我写着写着写成我大哥了。” 周老师眉头一皱，“多多，你知不知道写成大哥，在作文上叫做离题，离题就是偏离了题目，考试是得不到分的，作文占比大，得不到分会跟别人拉开很大距离，往后不能再这样了。” 林多多说道：“可是，我爸爸...” 周老师摆摆手，“好了好了，就算是发表过小诗歌也不可骄傲，不能随意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写。” 林栋哲帮着口说道：“不是，周老师，林多多她...” 周老师摇头，“课间时间快到了，快回去吧。” 林多多继续说道：“周老师，因为我没见过爸爸，所以我写了大哥，周老师再见。” 林栋哲说道：“对，多多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周老师再见！” 庄筱婷说完再见，跟林多多牵着手离开办公室。 周老师愣住了，一种不能言语的难受劲从头灌到脚。 ....... 林武峰，宋莹在路上笑着说了很多。 原因是中午林栋哲回来吃饭时样子非常高兴的说，周老师因为作文的事让家长到学校去一下。 “哎呀，今年是真的好，这么快就迎来第二次表扬，武峰，我现在感觉苦完甜来了！” 林武峰笑着说道：“苦尽甘来。” 宋莹小声说：“对，苦尽甘来。但蛇瓜的苦我准备继续吃。你知道的，虽然每次复查医生都说挺好…我们还是给多多存点钱安心些。” 林武峰感动的说道：“谢谢你宋莹。” 宋莹挽着林武峰的手臂，笑靥如花。 “不用谢，我乐意吃蛇瓜！蛇瓜好吃！” 第50章 我的爸爸2 两个小孩早就在校门口等着俩人，一见面林多多就把自己作文离题等会要受批评的事说了出来。 “对不起嫂嫂，本来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但是栋哲说完后你那么高兴，我就……” 林栋哲率先拍了拍林多多的肩膀说道，“没事没事，下次不离题就好。” 林武峰也点头，“嗯，第一次写命题作文离题很正常，慢慢就好了。” 宋莹牵住林多多的手安慰道，“你们一下子到四年级肯定有不习惯的地方嘛，没关系的。” 林多多被安慰好，林栋哲开始得意，“爸妈，事情不会全是坏的，老师要表扬我！因为我写了足足五百字，比筱婷还多五十多个字！” 宋莹开心的说道：“真的啊？栋哲多多你们两个继续努力，我俩会在后头支持你们，给你们一直喊号子加油！” ······· 见完周老师后，林家发出了史上最惨烈的哭嚎声。 林武峰拿着林栋哲藏起来的庄图南作业本，大声吼道：“林栋哲！要不是今天的事，我还不知道你一直在抄作业！！” 宋莹说道：“你抄也算了，你为什么连作文都要抄！还抄《我的爸爸》？你让我的面子摆哪去！刚刚办公室里，我都看到了，老师个个都笑话我，以为我是二婚的，儿子被改姓了！！” 林多多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林栋哲搂在怀里，“大哥，嫂嫂，别打栋哲，他都哭了。” 林武峰扒拉了一下林多多，发现拉不开，“栋哲！你要是不愿意上学就别上！我把你送到你二叔家喂猪去！” 林栋哲害怕得紧紧抱着林多多，“不要，我不要！我不喜欢喂猪！” 林多多小声说道：“栋哲，不用怕，二哥家里没有猪，牛倒是有一头。要是大哥送你去，我也要跟着去的。” 林武峰抿着嘴，拍了宋莹一下，示意她先骂，自己要调整一下情绪。 宋莹点点头，继续骂道：“我的爸爸！你好意思吗！抄我的爸爸，还跟筱婷的一起交上去，我的爸爸是高中数学老师！！你好意思吗林栋哲！！” 林多多帮求着，“嫂嫂…栋哲知道错了。” 林栋哲嚎着说：“我真的知道错误了！” 林多多脑子一转，拉着林栋哲往门外走。 宋莹喊道：“林多多！你不许护着林栋哲！你是不是想连坐！连着坐在一起受罚！！” 林多多喊道：“嫂嫂，姜子牙是武吉的老师也是他的义父，义父就是爹也是爸，我想带栋哲去问问庄老师的意见。” 林栋哲收住哀嚎声，来了精神。 “对！这就能和筱婷用同一个爸爸了！多多！你是我最聪明的姑姑！！” 宋莹皱着眉在想他们说的什么意思，林武峰已经一把把走到门口的两人拉住。 两个被拎回来，站在一起接受了林武峰深入灵魂痛彻心扉的怒吼解释——不能投机取巧！ 然后再一顿大批，不是把爸爸角色合理化就不用挨骂！ 两人牵着手共同获得了一个难以忘怀声嘶力竭的教训。 林栋哲嚎出最后一声，“多多会写作文是智多星转世！天赋异禀！而我！呜呜呜…我只不过是普通孩子！我不会写作文！我问过你了，你在睡觉，我也问过妈妈，妈妈在炒菜，你们从来不管我跟多多的学习！每次都把我们丢给庄老师！你们其实一点也不想要我们！！呜呜呜…” 夫妻俩一同吼道：“林栋哲！！” 隔壁的黄玲笑不拢嘴，对着庄超英说道：“栋哲这话说得他跟多多比失学儿童还惨。还会说智多星，哈哈哈，《水浒传》看得不少啊。” 庄图南听不下去，问道：“妈，爸，多多和栋哲已经被骂很久了，你们不去劝劝吗？” 黄玲笑着说，“今天还真不好劝。” 庄图南看向庄超英，“真的不劝劝吗？” 他心里有些担心，担心林栋哲不忍打骂，把林多多也看他作业的事，和他们收一毛钱看一次作业的事说出来。 黄玲很宽心，说道：“这次真的不用。” 庄超英点点头说：“确实不好劝，没事，你林叔叔跟宋阿姨都很有分寸。两个孩子怕是不止《水浒传》，《封神演义》也看不少。” 庄超英想着就笑，不知道此刻要是见到那俩小的，自己会不会成为姜子牙，然后有两个武吉。 庄超英想到了什么，严厉的对庄图南说道：“图南，我还没说你，借作业的事，你可不能再做了。” 庄图南坐回到位置上，“嗯。” ······ 打骂声终于停止，过了没多久，林武峰捧着所有的作业本拿回来还给庄图南。 宋莹本想一同过来道歉，但是因为作文和二婚这件事，感觉心里别扭尴尬，没脸见庄家夫妇，听到林武峰喊她，她便缩在床上装睡。 林武峰叹气说道：“庄老师，真的很不好意思，你看栋哲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我们已经深刻教育过了，真的很对不起。” 黄玲笑着说道：“林工，你别放在心上，栋哲抄作业可能脑子都没动，只有眼睛和手在动，要是老师没发现，可能他还不知道自己认了超英做爸爸呢。” 林武峰尴尬的低着头。 庄超英想跟他好好说说孩子学习的事，便说道，“林工，我们在小院喝一杯吧。” ········ 林多多拿着万花油给林栋哲抹，“栋哲，我真的跟你连坐了。” 林栋哲带着些许哭腔说道：“连坐你还这么开心。” “我从大哥身上，感受到了严厉的爸爸，严厉的爸爸也很好啊。” “呜呜呜…严厉严厉，你这是在我伤口放盐，哪好了，疼死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轻点。” 林栋哲摸摸肚子，“多多，我们回来就开始被骂，是不是还没吃饭啊？” “大哥嫂嫂也没吃…我们给他们煮个面吧？” “你会吗？” “你会吗？” 两个悄悄的贴着墙走，看到宋莹用被子蒙着头，立马快溜进厨房。 两人合伙着拿煤饼，把纸搓成长条用火钳夹紧，火柴点着纸再塞到碳炉里去。 小铁锅盛上水放到炭炉上面。 林多多说道：“栋哲，我扶着锅，你下面条！” “好！” 林栋哲拿着挂面，下了一把，“好像有点少。” “嗯，我一把，嫂嫂两把，你和大哥一人三把，应该够了吧？” “不够，我得吃五把！” 等面条开始变软，两人的眼睛越瞪越大。 林栋哲用筷子按着面条，“这面！怎么跟孙悟空的猴毛一样，变成一大堆猴子猴孙！” 林多多拿来筷子和碗，“快盛起来！不能让它们继续变！！” ······ 林武峰跟庄超英在小院边喝啤酒边讨论教育的问题。 庄超英说道：“林工，我还是今天才知道你们一直没有检查孩子的作业，这巷子里头，你是学历最高的，眼界跟我们比有远见多了，为什么对孩子不多上点心呢？” 林武峰说道：“学习我并不是不上心，只是比较顺其自然。对比学习，更最重要的是品德，为人正直，所以我今天才发那么大火。” 庄超英说道：“品德重要，学习也同样重要。趁着孩子现在还小，我们做家长的抓紧这会的学习态度养成好习惯，往后他们长大不听劝，想再重视就难了。” 林武峰说道：“我一直觉得读书不是唯一的路。我那会大学同学很多毕业后，被乱分配。我算好的，能分到工厂去。有好几个顶尖学科成绩好的无处可去，分到山沟里，现在还没调回来，估计一辈子也回不来了。我家乡的弟弟妹妹念书不多但人很勤快，现在过得越来越好。所以孩子们能读成什么样，我都支持，男孩只要肯干，怎么都行，栋哲想做售货员也挺好。多多的话，我别无他求，不工作也行，唯一的期盼是她身体健康。” 庄超英说道：“林工，高考恢复，今非昔比了。栋哲和多多能成功跳级，说明都是学习的好苗子。工不工作是往后的事，多多可以不工作，但你也要给她可以工作的选择。要是能多念书，往后穿皮鞋工作压力肯定会少许多，你愿意陪多多养她一辈子，我能理解。可你的一辈子和她的一辈子长度是不一样的啊。” 听着听着，林武峰开始反省，他一直固守在自己那个年代，觉得宋莹初中生和他大学生工资就差五块钱，代表念书可有可无，忽略了现今正在进步的人和物。 自己鼓励过林多多好好念书将来当大夫，现在想来孩子当真了，他还当开玩笑，确实不行。 “庄老师你说的对！我想明白了，往后会多花时间在他们学…” 林栋哲捧着一大碗面条过来，“爸，你一定饿了，吃点面吧，我跟多多煮的。” 林武峰看着脸上沾了煤灰的儿子，哎，刚刚打骂好像太狠了，自己当父母确实也有错。 林武峰开口说道：“栋哲，谢谢你。” 林栋哲听到林武峰谢自己，委屈得不行，又嗷嗷大哭起来。 ··· 林多多给宋莹端面，在她床边轻轻唤她，“嫂嫂，我和栋哲煮了面，你尝尝。” 宋莹推开被子，林多多脸上两道炭痕跟小猫一样。 “你们会煮面了？” “嗯！” “炭炉灭了吗？” “嗯！已经把锅拿起来了！” 宋莹被安慰到。 孩子们知错能改，还这么孝顺，有什么气好生呢，跟庄老师尴尬几天就没事了。 宋莹含着泪花夹起面条送到嘴里，差点没吐出来，也就有一点点咸。 “嫂嫂，好吃吗？” “好吃！” “我把栋哲喊回来吃面！” 等林多多出门，宋莹马上给他们的面加入热开水，再给自己加。 ...... 林栋哲站在外头一边哭一边看着林武峰吃面，“爸，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那么大的气，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作业！” 林武峰觉得非常口渴，喝下几大口啤酒，才说得出话。 “好！” 林多多站在门边喊，“栋哲！吃面！” “来啦！爸，还有一大锅，你吃完自己盛！” 林武峰的肚子已经很胀，疑惑问道：“还有一大锅？！你们是煮了多少？” 两人一起应：“十一把啊！” 当晚，林家庄家吃下一顿非常果腹的开水过挂面。 两个无底洞觉得，他们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想吃挂面。 —————— 次日，林多多的作文被周老师评为班级最优，在课堂上诵读。 周老师站在课室最后听，明明已经看过好几遍，眼睛还是忍不住起雾。 长兄如父，又怎算离题呢。 庄筱婷的作文也很优秀，两篇作文贴在班级表扬墙上。 林栋哲重新交上的作文东拼西凑，凑齐三百字，被周老师批改得红彤彤，几乎看不清原来写的什么。 周末时，林武峰，宋莹休息。 两人第一次守着林栋哲林多多做作业，看到林栋哲打回来的作文想要教，却无从下手。 宋莹说道：“栋哲，写作文就跟我们平时说话一样，说了什么写什么，你把你爸的样子写一遍，然后……然后武峰，你来教。” 林武峰拿着作文纸看了几遍，“其实也进步了些，你再多添一些细节和描绘，让文章丰富起来。” 林栋哲皱着眉，“我就是不懂…” 林多多说道，“用想的呢？在脑子里看到会动的画，把它写下来。” “还是不懂…脑子里没有画……” 在林家一筹莫展之际，庄图南前来助一臂之力。 庄图南把剪报本带过来，“栋哲，你不是没写过作文吗？我们先看别人的作文。” “摘抄好词好句。” “仿写好词好句。” “自己写好词好句。” “写不会再写，再写不会一直写，写到会为止。” 庄图南态度强硬，觉得林栋哲没把作业的事全部说出来，很有义气，有必要助他度过作文一关。 林栋哲看向林武峰求助，“图南哥布置的作业比老师还多，爸，你说呢？” 林武峰没搭理林栋哲，对着庄图南说道：“我跟宋阿姨出去买点菜，图南，谢谢你，辛苦了。” 一句话默认了庄图南的训练方式。 林栋哲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叫林多多，林多多也不理。 因为林多多做完作业，开始动笔写故事，每次写东西，别人喊她，她总是听不见。 《四季吵大架》春夏秋冬在争论，到底哪个季节是最好的。 春天说，我用软软的风，细细的雨叫醒大地。 夏天说，每次你来，衣服都不干一股臭味，我就不同了，我能把衣服被子晒得喷喷香。 秋天说，你也没什么好，热得流汗滴答滴，粘粘糊糊不舒服，我能把丰收带过来，你能吗？ 冬天说，你不单单把丰收带来，你还带来毛絮，让鼻子痒得一直打喷嚏，冬天最好，冬天有春节一家子在一起多开心！ 春天说，对啊！春节是我的节！所以我最好！ 四季吵大架，我最好，我最好！我！最！好！ 第51章 给蛇瓜浇水的人 作文事件后，庄筱婷自愿，林栋哲被动报读了少年宫的作文班。 林多多因为字越写越飞扬，也被动报读了书法班。 林武峰一大早排队抢到这些名额后，松了一口气，从各方面都体会到现今注重孩子学习的重要性。 没想到少年宫新增的书法班，作文班，阅读班，朗诵班，绘画班抢名额现象会这么夸张。 往日当甩手掌柜今日当“严父”，要把孩子哄过去。 林武峰对林栋哲说道：“栋哲，你好好学，上了这个班你就能顺利写下作文了。” 林栋哲去是去了，心没带全，听着老师讲如何描写人物，听到第二句要重点描写人物在外貌，性格以及兴趣爱好上的区别时，已经用手撑着脑袋进入了梦乡。 林武峰对林多多说道：“多多，你好好学，上了这个班你就能把字写得又快又好。” 上课时，林多多拿着毛笔，听从老师的教导慢慢来。 笔很软，要提着来写，一使劲，墨汁左右横流，老师让先别使大劲，横写了一整节课，一整节课只写了二十六横，她觉得大哥应该被人骗了。 林武峰提前买好韭菜饼等孩子们放学，走出来的三人，两个像迷路的孩子一脸茫然，只有庄筱婷挥着手朝他喊林叔叔。 林武峰觉得俩孩子可能不太适应，要多加鼓励，微笑着问道：“是不是课程有些难，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来。” 说到慢慢来，林多多开始说话，“大哥，你知不知道一节课四十分钟，我只写了二十六横，还是班里写得最多的！老师一直说慢慢慢，慢得我手痒屁股痒。” 林多多说完，林栋哲说，“爸，周末不应该上课的。” 林武峰挠着头，从“严父”又变回慈父，“多多，听老师的准没错，痒你就挠一下，但是不能分心。栋哲，周末是不应该上课，我们这不是课，这是兴趣班。” 林栋哲说道：“我没这兴趣！” 林武峰解释道：“要有这兴趣就不用你上了，就是没有才要给你培养出来，好了，低下头吃韭菜饼，先不说话。” ······· 回到家，庄图南对这两人逐一巩固。 林多多觉得此时的庄图南好像她写《蛇瓜大战》里的一个人。 坚定要给蛇瓜浇水保护蛇瓜的太尉。 明明人人都说吃蛇瓜吃不下，饱了，就他一个觉得还不够。 庄图南在林多多门口看了两眼，说道：“林多多，你在做什么？手不能离开本子，字帖翻下一页，继续写。” 林多多玩辫子的手重新抓起笔，应：“哦。” 庄图南回到林栋哲房间，拿起他的作文，有团火要从喉咙冒出来，上周教他的摘抄，仿写，自己写全忘了！！ “你这写的是作文吗！家务你写种蛇瓜！我的好朋友你还写种蛇瓜！你的好朋友庄筱婷最爱种蛇瓜？？！写蛇瓜还不止，还全是废话，为什么春天种蛇瓜，因为春天是最好的。夏天也能种蛇瓜，但是没有春天好…不行，这样不行的！林栋哲，你不能再写种蛇瓜！” 林多多的声音传过来，“栋哲，筱婷是你的好朋友，那我是不是？” 林栋哲应道，“你是我姑姑，亲生的，第一好的姑姑！以后要是写亲人，我就写你，写我跟你一起种蛇瓜！” 林多多声音嬉笑的回应，“好啊，可是我不想种蛇瓜，写我跟你一起去书摊看《西游记》怎么样？” 林栋哲摇摇头，“那可能不行，因为我比较喜欢写种蛇瓜。” 庄图南把林栋哲的脸转到笔记上面，说道：“林栋哲！！不能再写废话！给我好好看筱婷的笔记！！不准写蛇瓜！” 宋莹在门外听见，小声跟林武峰说，“武峰，是不是蛇瓜真的刻到骨子里去了，导致栋哲只会写蛇瓜。” 林武峰无奈摇头，真是辛苦图南了。 林多多的声音又传过来，“图南哥哥，要是栋哲换个样写蛇瓜可以吗？写嫂嫂变着法子给我们做蛇瓜，蛇瓜变着法子在泥土里长出来，鸡蛋黄鸡蛋白有多爱吃蛇瓜，熟了的蛇瓜和生的蛇瓜颜色会长得不一样，老了的蛇瓜和刚刚好的蛇瓜吃起来不一样，蛇瓜可太多东西能写了。” 庄图南点头，“要是栋哲能像你说的这样写，那还可以。” 林栋哲坚定的回答：“不可以，我写不出来。” 庄图南忍不住吼道：“那你就听我的！继续看筱婷笔记！把不懂的点给弄明白。” 看到林栋哲快要哭，庄图南丢下一句，装可怜没用，继续他的严厉管教。 就这样，在庄图南摆着黑脸下，林栋哲终于写出一篇与蛇瓜无关的作文。 《我的好朋友向鹏飞》 我想念向鹏飞，非常非常的想念他，想得不行。 想念跟他吃西瓜，非常非常想念跟他吃西瓜，想得不行。 想念跟他吃棒冰，非常非常想念跟他吃棒冰，想得不行。 想念跟他游泳…… 庄图南看着文章，刚刚松开的拳头又紧回去，“重新写！！” ·········· 李一鸣和宋向阳从别地带袜子回来苏卖，林武峰已经帮他们解围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巷子里张阿爷夜巡时发现他俩带着大包小包货物往家回，以投机倒把的罪名要把货物没收。 在林武峰的好言语劝说下，张阿爷最后为了两人的前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他们。 这会抓他们的人是从火车站便开始尾随，等他们快到家门口才一举拿下，没收货物不止，还把人扣下一整夜到了早上仍不让回去。 张阿爷得知后把事情告诉了林武峰。 林武峰刚出门准备上班，一听这事连忙赶过去求情，好说歹说，哀求了大半小时。 人家听了没说话，茶杯一放咳嗽两声。 林武峰懂了。 马上把备好的牡丹牌香烟递过去，人家没接，他只好放在桌面上。 放下后，人家咳嗽得更大声。 林武峰明白什么意思，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只能把手表摘下，塞到人家手里。 人家不咳了。 出来后，李一鸣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报答林武峰。 ······· 中午孩子们回来吃饭，宋莹开心的把挂号信交给林多多。 “多多，是《少年文艺》寄过来的！！” 打开一看，除了取款通知单，还有最新一期《少年文艺》。 这一期童话空间专栏共四篇故事，就是林多多投的四篇。 庄筱婷开心的说道：“多多！你好棒啊！！” 宋莹翻了又翻，立马跑进厨房给加菜，“等会，嫂嫂给你加煎蛋！” 林栋哲说道：“妈！我也要！” 宋莹骂了两句，“就你写成那个鬼样还想吃煎鸡蛋！” 嘴上虽然骂但手却没停。 煎鸡蛋，三个孩子一人一个，林多多两个。 林多多看着取款通知单，乐极了，这次有十块八毛钱，能买五个脸盆！！ ........ 傍晚，林武峰回来，一回来就看两个孩子做作业。 “多多，做完作业有没有练字？” “有，还差两行就写完了。” “乖。” 看完林多多，林武峰转去看林栋哲，这一看，他立马把门带上。 林栋哲单手撑着头在打瞌睡。 林武峰温柔摸摸他的头，把人喊醒，“栋哲，不着急，你先写，写完爸再给你慢慢改。” 林栋哲扁着嘴说道：“爸，我不会写。” “没人一生出来就会写的，写多了就会，栋哲，爸爸相信你一定能赶上的。” 林栋哲感动了，眼前的爸爸不像图南哥那样凶他，也不像妈妈一直责骂他，反而像庄老师。 “爸，你真的是我爸吗？我写庄老师是我爸，所以你俩换魂了？” 林武峰笑笑，“没换，快写吧。” 林多多敲门进来，“栋哲，我不出声，我过来静静地陪着你。” “好啊！” 林多多坐在林武峰腿上，两兄妹一起陪着林栋哲，林栋哲想一会抬抬头，低下头写两个字又抬抬头。 林多多说道：“栋哲，要是你半小时写完，我请你喝橘子水！” 林栋哲来劲，“真的？玻璃瓶橘子水，不是橘子皮泡的水？” 上次林栋哲吵着要喝橘子水，为了省钱宋莹想的法子是橘子皮泡水，泡出来的水只有橘子皮香味和橘子皮涩味。 林多多说道，“小卖部买玻璃瓶的，” 林栋哲埋头写字，“橙色的甜的橘子水！林多多我告诉你，这橘子水我喝定了！” “好！” 林多多伸手去摸林武峰的手腕想看时间，发现表没了，凑到林武峰耳边小声问，“大哥，你的表呢？” 林武峰凑在她耳边小声答，“坏了拿去修。” “大哥，今天我收到取款通知单，在嫂嫂那，你取了钱拿去交维修费。” 林多多觉得给大哥修手表是紧急是必要，脸盆有点抱歉，还是留给未来的自己解决吧。 林武峰笑着说，“大哥有钱，你的稿费拿来买糖吃。” 林多多用气声说，“这次是十块八毛，大哥，我要替你修手表，你就修吧，你修吧，我知道了，是不是钱不够？” 耐不住林多多的撒娇，林武峰点了点头，“乖，够了，这次真厉害，拿了那么多稿费，好棒！” 虽然兄妹俩说话声音跟蚊子一样，但林栋哲听得一清二楚，不放心的问道：“多多，我的橘子水还给买吧？” “买！你写完我给你买。” “我能多要一块奶糖吗？” “能啊！” 宋莹跟黄玲在外头边看电视边笑。 黄玲小声道：“林栋哲写作文就像以前的生产队出工，人不少，活没干，还要摊开手掌这也要那也要。” 宋莹捂着嘴笑，“就多多有那心思哄着他。” ··· 林多多的橘子水可不容易喝，林栋哲一抬头望天，她就在一边嘀咕，小卖部好像快要关门了，买不到可怎么办呢？ 在多番刺激之下，伴着星月，林栋哲终于在七点三十小卖部关门前喝上来之不易的橘子水，看到林多多只给自己买了，又豪气的把一半分享给她。 “多多，你就这么把巨款送给我爸了？那可是十块钱！我还没摸过十块是什么感觉呢。” 林多多摇头，“十块不是巨款，一百块才是巨款。” “你以后一定能拿一百块稿费！” “好！” ........... 晚上灯灭躺床上后，林武峰道着歉把手表的事情告诉宋莹。 宋莹听完愣了愣，那手表是她收到林武峰送的手表后，回送的礼物，心里很不舍。 但明白事情的无奈，很快恢复心情，“一鸣和向阳平安回来就好，但是他们一直这么投机倒把去卖货，肯定还会被抓的。” 林武峰说道：“他俩说会暂停摆摊等风头过了再算，希望一鸣在棉纺厂能够快点轮上位置吧。” 说起这个，宋莹唉声叹气，“因为厂里接收知青和职工子弟，我最近累死了，什么都要手把手教，工资却一点没加。” “你辛苦了。莹…时间还不晚，你能不能再辛苦多一把？” 宋莹轻轻打林武峰的手腕，“啧！林武峰你思想总有问题！” ···· 林栋哲在大家都鼓励下，终于跟上四年级的学习进度，作文写得虽然差点意思，但起码不再是蛇瓜，不再是废话。 林多多的字在练字时能保持，一到做作业就恢复脑子在前面飞，字在后面扬，说她，她立马改，可没多久又犯。 直到林武峰把连佳时过年要来的消息告诉她。 “妈说了，要是你的字好好写，她这次来待五天。” 林多多跳着要拿林武峰手里的信，“大哥，我认得字，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我给你看，那你答应妈的要求吗？” 林多多点着头，“答应！我全部答应！” 武峰： 很想念你们，不知春节是否打扰，想来一趟，留五天。 多多： 听大哥的话，你的信都收到了，字要是再这样写，妈就看不懂了，快到期末，要加油，杂志收到，写得真好，妈很高兴。 林多多拿着信，觉得脸烫烫的，妈看不懂她的字可不行。 “大哥！要是我的字再丑，你就全部擦掉让我重写！” “好！” 学校帮着投稿的故事也中选了，被粘贴到校门口光荣榜上。 林多多没理会别人对她的夸赞，光荣榜上的粘贴更是一眼没看，离期末就剩一个月，得抓紧时间。 一回家就写作业，写完作业就复习。 她发现林武峰的手表一直没回来，便在复习结束后，继续写故事，时间不够摊成两周写完一个。 练字学习故事一点不耽误，顺带着林栋哲一起算着时间争快争第一，并且互相检查作业互相监督。 终于在四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林多多以语文99.5分（作文标点符号扣0.5）数学100分名列年级第一，获得优秀学生和三好学生奖状。 投递了两个故事。 《手表不见了》讲述手表不见后，全家陷入时间混乱，该吃早餐的时候还在睡觉，该睡觉的时候还在上班等事事不便。 故事最后，手表回来，它哭着说自己迷路了。 它告诉大家，一定要牵好大人的手，因为迷路真的很可怕，可能永远回不了家。 《掰赢手指头》以自己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手指头好好写字为开头，对手指头自言自语讲诉求和不满，没想到手指头活了会说话，告诉她如果掰赢，一切都好说话。 指头说，让大拇指食指捏着笔成一圈！ 这不难。 指头笑笑，不难？不难就用中指托着笔，小手指不能翘起！ 好难啊！ 指头哈哈大笑，那你认输！ 不认！ ..... 两文均投稿成功，加上学校转交的稿费和奖励，林多多为林武峰维修手表再添六块六毛钱。 林栋哲从年级倒数跃上年级前三十，获得全勤奖和飞跃进步奖。 四张奖状贴在墙上，把宋莹乐得合不拢嘴，不绝的笑声夸赞声在小巷里荡漾良久，让隔壁张阿妹嫉妒得不行。 背地里埋怨吴建国，“你运气真背，知不知道差那么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庄老师就是我们的邻居了！” 吴建国听了能怎样，只能点头点头再点头。 第52章 喜迎八十年代 八十年代正式来临。 寒假一开始，林多多小人书、电视机全都不看，庄筱婷喊她玩也不去，她要趁着妈妈来之前把作业都做好，这样就不用在五天里匀出做作业的时间。 语数寒假作业本36页。 语文额外作业，周记4篇，作文《难忘的一个人》，生字表生字一个抄写五个。 数学额外作业，课后习题用作业本全部重做一遍。 林栋哲看着作业是叫苦连天，“寒假才放三十三天，这么些作业要做到猴年马月！不公平！不公平！寒假是过春节，是放假，为什么那么多作业！！” 宋莹吼林栋哲，“多作业也不见你提起笔去做，你再不做到时候一家人下馆子没你的份可不能怪我。” 林武峰好言劝着，“栋哲，到时候奶奶来了要出去走走逛逛，你自己在家里做作业多不合适，做吧，看多多都做两三天了，你还没动过笔。” 林多多在房间喊道，“大哥，妈有发电报来说什么时候来吗？我们去火车站接她。” “还没有，要是有了我告诉你。” 林武峰也有些着急，发了三次电报问买到票没有，只回了一次，在排队。 1980年临近春节，《人民日报》出现了亮眼的新词语。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对人员流动限制的放宽，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离乡外出务工、求学。 诸多人群集中在春节期间返乡，形成了堪称“全球罕见的人口流动”。 春节前后大规模人员流动现象——春运。 春运不仅是特殊人口大迁徙，更是家庭团聚的向往。 ... 林武峰一下班，林多多就把新闻拿给他看，刊登的照片上全是人头，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大哥，你能不能发电报问问妈，车票买了吗，” 林多多说着说着声音委屈得抽抽嘀咕，“我都两年没见过妈妈了。” 林武峰耐心安慰着答应下来。 宋莹拿手帕给林多多擦眼泪，“别着急，妈一定能来，嫂嫂跟你说个好事，明天我们把蛇瓜起了，两三个月都不用再吃蛇瓜！” 林栋哲从房间出来，激动的说：“你说什么？起蛇瓜？！起蛇瓜这么大的事还等什么，现在就起啊！！” 宋莹把林栋哲推回房间，“快去做作业！不然最后的几条蛇瓜全做给你一人吃！” ..... 年廿七，洗疚疾。 蛇瓜在鸡蛋黄鸡蛋白不解的注视下光荣退役，装到簸箕里揉成一团。 林武峰和庄超英把沤下的鸡粪肥拿到公共厕所去倒掉。 林栋哲和庄图南把蛇瓜藤蔓倒去垃圾池。 庄筱婷去买橘子水回来。 黄玲翻拌小坛里的泥土，宋莹整理架子上的残枝。 黄玲小声问道：“多多今天怎么没有出来？” 宋莹瞄了下林多多的窗户小声应，“在写作业，也在生闷气呢。” “很少听你说她生气，怎么啦？” “我婆婆的车票一直没有消息，孩子伤心了。” “是，都看到报纸上说的了，今年的运输压力是改革开放以来最大的，听说排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买到火车票。” “哎。” 庄筱婷拿着几瓶橘子水回来，黄玲小声喊她去拉林多多出来透透气。 庄筱婷喊道：“多多！买了橘子水！快出来喝！” ... 林多多正苦哈哈的酝酿着她故事生涯里第一个悲痛文学。 《狠心的妈妈》 写完这几个字，林多多吓了一跳，立马擦掉，擦得干干净净还不够，直接把本子页撕下来撕碎，可不能让人看见她曾经写过这几个字。 不是妈妈狠心，是火车狠心，它怎么就不长大一点，多载一些人呢。 《狠心的绿皮火车》 写完林多多又擦掉，火车已经很有良心了，人人都在放春节的假，就它没得放假，也没得回家，只有一个劲的送人回家。 林多多东张西望，哎，把这个事情怪到哪去，比较合理呢？ 三人直接站在林多多门口喊她：“出来喝橘子水！林多多！！” 声音把林多多喊醒。 林多多决定怪橘子水，怪它那么甜，怪它那么好喝。 “喝橘子水咯！！” ····· 小孩们坐在板凳上一人捧一瓶橘子水，看着大人扫门楣，清苔藓，擦玻璃，贴上新的对联窗花。 嘻嘻哈哈说着过年要做的事，没有一个孩子能抵抗春节的喜庆。 宋莹已经存够还给黄玲的钱，底气足了许多，“现在买肉不用肉票，我们明天买肉回来做香肠吧，多多，要不要帮嫂嫂打下手？” “好！” 黄玲说到：“我明天买瘦肉，做小酥肉。” 宋莹点头，“玲姐，我买五花肉做粉蒸肉，到时候多做些，年货我们互相匀一匀！” “好！” 大人们的唱起歌来。 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两个女孩放下橘子水，随着歌声展开手跳舞。 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 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青春属于谁， 属于我， 属于你， 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 下午，一篇奇奇怪怪的《狠心的橘子水》被写了出来。 又甜又粘乎的橘子水，粘住了手指不想写字，甜住了喉咙不想念书。 它说自己是孩子的好朋友，但是跟它说一次话要2毛钱，带它回家瓶子要压8分钱。 …… 真是狠心的东西。 故事写完林多多自己都笑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看都没看就把它压到被褥下。 ···· 澡堂子最近重开，孩子们都没去过。 晚上两家一人端个脸盆，脸盆里放着毛巾，去凑凑热闹，趁着年廿七搓个澡。 来人非常多，价格还算公道。 大人两毛，小孩一毛。 男人带男孩，女人带女孩。 进了澡池子，虽是人人坦诚，但水汽雾茫茫，谁也看不清谁。 宋莹用毛巾沾上肥皂和水，拿着那条小胳膊搓搓搓。 “多多，疼就跟嫂嫂，我力气小一点。” 林多多好奇的眨着眼睛，用另一条胳膊拍自己心口，“嫂嫂，你和黄阿姨都有（rou）坨坨，我和筱婷都没有。” 黄玲被林多多逗得笑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使了大劲都没察觉，把庄筱婷搓得龇牙咧嘴。 庄筱婷忍不住发出惨叫，“妈，妈，好疼啊！” 黄玲收了些力气，“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宋莹也笑得不行，“以后你长大也会有的。” 林多多本想问坨坨有什么用，看嫂嫂和黄阿姨笑得说不出话，算了，暂时不问，等她长坨坨自然就知道有什么用了。 “哦…” ··· 林栋哲在澡堂里被林武峰搓出一堆泥，林武峰笑着摇头，“栋哲，你妈说你是泥猴子我还不信的，现在不信不行，你看看地下的水。” 林栋哲嚎叫着，“还是在家里擦澡好，疼死啦！！我不当售货员，我要当搓澡员！我要狠狠的搓别人！搓到他们求饶！爸！爸！我求饶！你轻点！轻点啊！轻点！！” 庄图南跟庄超英隔着一个位置，庄超英想给孩子搓，可是庄图南背对着他说不用。 庄超英也不好勉强，孩子长大了，开始不好意思，得尊重。 ········ 年廿八把面发，打糕蒸馍蒸枣花，忙忙碌碌备年华。 宋莹跟林武峰包角酥，给两个小的一人一坨面粉，在一旁玩，揉揉搓搓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林多多时不时探头看向门外，万一那辆火车忽然长胖了呢。 林栋哲玩了一会觉得不好玩了，听到滋啦滋啦的声响，闻到扑鼻的香气，知道一定是黄阿姨开始做肉了！ 赶紧溜进去，笑眯眯的看着锅里的炸肉，对着炸肉说：“黄阿姨，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黄玲笑着说：“真的漂亮吗？黄阿姨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林栋哲舔着嘴唇，“金黄色！” 黄玲拿筷子夹起一条酥肉，“吃吧，你黄阿姨穿的可不是酥肉颜色。” 林栋哲拿着烫手的肉条，咬了一口，“好好吃啊！黄阿姨，你好厉害！！” 这头儿子刚出去，那头妈妈就来了。 “玲姐，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黄玲笑着道：“真是母子俩啊。” 很快林多多也来了，“黄阿姨，我听栋哲说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对！很漂亮，来，多多张嘴。” ........... 原本挂满蛇瓜的瓜棚现在挂满了香肠，宋莹少吃蛇瓜多吃肉的愿望总算实现了一小步。 宋莹说道：“这棚啊，就该挂满香肠！蛇瓜开春我们就种两粒好了。” 黄玲说：“我到时候去打听打听，弄点其他种子，番茄呀，豆橛子什么的。” “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 很快来到了年三十，与往年相比，桌面上的年货多了许多，寸金糖，红枣核桃，大芦柑。 个人经济发展在推进，粮票布票肉票慢慢落下时代的帷幕。 林武峰廿二九收到二弟打过来的电报，说连佳时廿二八已登上火车，算上时间今天会到，一早骑着自行车去火车站等候，对春运这词有了深刻认识，十分壮观的人流，还好没带林多多来，一不留神自己都被撞了好几次。 林多多，林栋哲坐在门口等，午饭也是在门口吃的。 庄筱婷给她拿来奶糖，“多多，你不冷吗？” “不冷啊！” 林栋哲摊开手，“筱婷，我也要吃奶糖。” 庄筱婷从兜里掏出一块给他。 “谢谢筱婷！” 庄图南拿着三条围巾出来给林栋哲递了一条，另外两条围到庄筱婷和林多多脖子上，是黄玲送给孩子的过年礼物。 庄图南说道：“回屋等吧，太冷了。” 林多多打了个喷嚏，起身回屋擦鼻涕，“不冷！我擦完鼻涕就出来！” 等啊等，等啊等。 从暖阳午后等到寒夜凛凛。 风萧瑟，冷不了期盼的心。 还没见着人已经听到声。 “多多！妈来了！！” 林多多心跳得砰砰响，宋莹从屋里头出来，林多多抿着嘴冷静的说道，“嫂嫂，是哥的声音，我妈妈来了。” “我们快走过去吧。” “嗯！！” 林多多边走边喊：“妈！妈妈！！妈！” 连佳时大声回应：“妹宝！妈听到了！！” 看到妈妈的那一刻，林多多原本想要说的一大堆话堵在喉咙出不来，一出来只有嗷嗷的哭声。 连佳时冒着泪花，“我看看我看看，林多多，长高了长大了，怎么比小时候哭得声音还大呢。” 林多多抱着连佳时的腰，嗷嗷嗷。 宋莹过来接东西，“妈，多多等你好久了！” 林栋哲也过来帮忙提东西，“奶奶！林多多考了全级第一名！她还把作业全部做完了！” “诶！好，莹莹好，栋哲好，都乖，都乖！” 林武峰推着自行车，笑着说道：“我们先回家，外头冷。” “好！” ······ 到了家，林多多像个小猴子一样，直接挂在连佳时身上，不哭也不说话，就这么挂着，时不时亲妈妈几口蹭妈妈几下。 林栋哲看见觉得很稀奇，把庄筱婷喊过来看。 “筱婷，你过来看多多，她变成个小娃娃了。” 庄筱婷没好气理他。 “图南哥，你要不要看小娃娃，多多现在是个小娃娃。” 庄图南也没好气理他。 林栋哲觉得无趣溜回家，连佳时朝他展开手，把他也抱在一起。 林栋哲挤着林多多，两人开始咯咯笑。 林栋哲问：“奶奶，我们两个长这么大还要抱，是小娃娃吗？” 连佳时和蔼的说：“是啊。” 宋莹在厨房煮面，弄好后给母子二人端来热茶和汤面。 “妈，你一路辛苦了，先吃点面垫一垫。” “不辛苦，很好吃！” 连佳时不会告诉孩子们，两个儿子两个女婿轮着去通宵排队，一连半个月都买不到票。 正想放弃时，票务员含蓄隐晦的告知，先随意买到票，上车后核票再补款。 连佳时从布包里翻出红包，“来，多多乖，时间差不多，妈要给大家发压岁钱。” 林多多听妈妈的话，从怀里钻出来，在地上磕了个头，“妈！过年好！” “乖！” 林栋哲有样学样，给连佳时磕头，“奶奶！过年好！” “乖！” 连佳时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红包，再给了四个小红包，“多多，这四个红包是哥哥姐姐他们给你的，栋哲，这四个红包是叔叔姑姑他们给你的，好好用，祝你们学业进步，健康伶俐！” “谢谢妈妈！” “谢谢奶奶！” 连佳时给林武峰也递了个红包，林武峰笑着接过，“妈，我也有啊？” 连佳时拍拍他的手臂，“有！你是我儿子当然有啊！” 要给宋莹时，连佳时微微侧身避着孩子，掏出一个不一样的厚红包。 “莹莹，带两个孩子，你辛苦了。” 宋莹不敢接，“妈！你别客气！我这么大的人不用红包！” 连佳时把红包往她怀里塞，“拿着，多大都是孩子。给妈点面子，妈是有才给你们拿。” 宋莹腼腆接过，这厚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听林武峰说过弟弟妹妹来信说老家大变样，日子越来越好，是真的越来越好了。 哥哥姐姐每月给林多多寄钱，从原来一月十二块，现在已提到每月三十五块。 ...... 睡觉时，林多多把红包压在枕头下，然后搂着妈妈。 林多多捏捏妈妈的手指说道：“妈，你晚上才来的，能不能不要算一天…只算半天。” 连佳时亲亲女儿额头，“明天算第一天。” 林多多把妈妈的手捂在脸上闻，“太好了！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妈也是。” “嫂嫂给我的零花钱我没花，给你买了礼物！” “是什么呀？” “雪花膏！” “谢谢妹宝。” 除夕骨肉亲，儿女灯前笑盈盈。 守岁苏州夜，祈愿今年胜旧影。 第53章 我长大了不哭 现在等林多多睡着，连佳时轻轻起身出来跟儿子儿媳一边看电视守岁，一边聊天。 “武峰啊，我交代一下我往后的意思，其余四兄弟姐妹已经听过也已经答应了。” 林武峰皱着眉不愿意听，“妈，刚要过年你胡说什么。” 连佳时给他塞了把瓜子，“我要说，你听就行。我现在跟老二住一起，家里原来的老宅翻新了一下，暂时给二妹女婿用来放东西，房子地皮是你爸爸留下的，你是长子，得留给你，以后你留给栋哲，一代传一代，也算是祖屋了。” 林武峰摇头，“妈，我现在都在苏州定下来了，家乡的房子给弟弟们就可以，我都没回去几次。” 宋莹在一边静静听着，她支持林武峰一切决定。 “回不回去是你的事，留给你是我的事。我还没说完，老二说给我养老，所以我那块分的地想留给他。另外现在生产队起了一列铺子租给做买卖的人家，得来的钱给往日队里的村民发份额说叫股份。老二老三他们都有，大妹二妹跟着婆家那边也有，我的这份有五股要是人不在了能传下去，我想列好字据去村委公正，打算栋哲两股，多多三股，钱不多，就是每年能有个买米的钱不愁吃。莹莹，武峰，妹宝多分一股，你们看行吗？” 林武峰担心的看着连佳时，“妈你别这样！分什么分！我担心你，你身体没事吧？” 连佳时笑着说，“没事，我还等着多多长大身体长全，只是村里有变化和情况，我要跟你们提前说好，免得以后兄弟姐妹间争吵，你们要是没意见就按我的了。” 宋莹眼角有泪花，连佳时这个婆婆她接触不多，但每一次，她都尽了全力为儿为女，让她很感动。 宋莹说道：“妈，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要看着多多出嫁呢！” 连佳时拍着宋莹的手，“嗯！要看的要看的。莹莹，感谢你把多多养得这么好，看到她我都快认不得。栋哲长得壮实又机灵，做母亲又做嫂子让你受累了。” “不累不累！多多乖着！” 到了十二点守岁，大人们烧过红鞭炮“吓完年兽“，才纷纷回被窝睡觉。 宋莹偷偷看了眼红包，居然有一百二十块钱，小声对林武峰说：“武峰，妈给的太多了！到时候得偷偷还回去！” 林武峰看了看自己的红包，“妈真偏心，给我的是五块。” 宋莹笑着捶了捶他手臂，“快点睡，净爱胡说八道。” ........ 大年初一，林武峰一早起来放“开门炮仗“，为新的一年打响头炮，辞旧迎新接新福。 早餐吃的是糖年糕，象征一家人甜甜蜜蜜，年年高。 两个孩子穿上喜庆的新衣新鞋，连佳时为林多多绑上在家做的花头绳。 林武峰把连佳时带来的腊肉腊肠咸鱼接挂在瓜棚上，林栋哲帮着把东西拿出来。 林多多迫不及待给妈妈介绍她的两只鸡，“妈！这是我跟筱婷一起养的，一个叫鸡蛋白一个叫鸡蛋黄，很乖，有时会自己跳到泥土上拉…大粪！” 连佳时看着两只鸡，夸林多多养得好，养得膘肥身圆精神足。 宋莹拿了把小米出来撒在地上，“给鸡蛋黄鸡蛋白也过个年！” “谢谢嫂嫂！” 庄家两兄妹穿得漂漂亮亮，出来给林家大人拜年说过年好。 连佳时给庄家俩孩子都发了红包，黄玲听到孩子那么大声在谢连大娘，出来一看马上回屋包红包，给林栋哲和林多多也发了。 宋莹看到那还得了，马上回屋去也给庄家两个孩子包了。 黄玲笑着说道：“连大娘，你真的太客气了，看我这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宋莹你还给我添乱。” 宋莹挽着林武峰，乐着朝黄玲喊，“我妈给孩子们开心开心，你才是添乱，要不你给我妈的另外两个大孩子也行。” 黄玲跑回屋去，“可以啊！” 宋莹赶紧阻止，“诶！玲姐！我开开玩笑！你别当真！” ...... 大年初二，林家一家到观前街逛逛。 很多老字号重新开店，林栋哲看着是这想吃那也想吃。 连佳时一手牵一个，笑着说道：“想吃什么，奶奶给买！” 林武峰立马掏钱，“妈妈妈！你别！我给买我给买！” 点心吃的是黄天源糕团。 午饭是陆稿荐的熟食酱肉配街边馒头，吃得林栋哲满口流油，甚至出口成章。 “寒假就应该这么过，春节奶奶的到来，让我品尝到人间从未有的美食，我要感谢她！我的奶奶是一个多么善良亲切的人啊！奶奶！！我亲爱的奶奶！！” 林多多听了不停鼓掌，“栋哲！你把《难忘的一个人》写出来了！！” 林栋哲学着电视剧里的作揖，“姑姑，见笑，见笑！啊！《难忘的一个人》，我还没写！多多，你记得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林多多故意说，“不记得了。” 急得林栋哲哇哇大叫，“啊！不要啊！！” 他抓脑袋的样子惹得三个大人乐哈哈。 连佳时给林多多买了发夹发箍，给林栋哲买了木头人，给宋莹买了条丝巾，给林武峰买了支钢笔。 临回家时，又给买了生煎包，梅花糕，还买了生春阳火腿片带回家。 林栋哲跟林多多把带回来的梅花糕给吴家庄家孩子送去。 林栋哲对着伙伴们描述酱肉的滋味，那叫一个陶醉，“酱肉它肥香糯鲜，样样不缺，入口而化，唇齿黏糊，堪称人世间第一美食！” 林多多想逗林栋哲，趁他说话时伸手去够他的梅花糕，小机灵一下就察觉到，立马塞到嘴里吃精光。 还没完全咽下又开始说道，“我再给你们说说这个梅花糕，做梅花糕的铁锅是特别定制的，倒入糕糊糊，香得啊，一整个巷子都是香的…” 连佳时出来喊，“多多，栋哲，吃饭啦。” 两个快步走回，“来啦！” 晚上的连佳时做的火腿片炖土豆，腊肠蒸米饭，豆腐白菜汤，年货备的粉蒸肉，小酥肉全让林栋哲激动不已，站起来背了几首古诗。 末了，林栋哲说道：“原来这就是书里面的满汉全席，真是让我眼界大开！” 林武峰不得不感叹，古话书中自有黄金屋，林栋哲则是美食佳肴里有书。 ······· 年初三，秉承往年传统，林庄吴三家聚聚。 张阿妹拿了些鸡蛋过来，一进门便夸赞瓜棚挂着的腊肠腊肉香肠做得真香真好。 张阿妹说道：“你们的手可真巧，我是不会做这些精细活。” 连佳时笑着说道：“莹莹，给阿妹拿几根尝尝。” 宋莹只好嗯一声，给拿了三根。 等孩子们都坐好后，连佳时看了看有三个孩子还没给过红包，又回林多多房间去包，包了三个两块钱的出来，分给吴珊珊，吴军和张敏。 吴建国连忙摆手，“连大娘，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张阿妹拉着吴建国的手，说道：“哎呀，大娘太客气，去年宋莹给说好几家之间不再准备红包，所以我们这手里也没做准备，怎么好意思…” 连佳时道：“不用准备，我辈份最大应该的，小小红包给孩子买糖吃吃。” 张阿妹大声说道：“小敏，还不谢谢连大娘！” 吴家三个孩子说道：“谢谢连大娘！” 黄玲朝宋莹笑笑，宋莹耸耸肩，对于热心肠的婆婆她也没办法。 张阿妹亲昵的对连佳时说着夸赞的话，“你家多多可聪明了，巷子里头数一数二的…” 连佳时觉得尴尬，但不好走开，只能笑着点点头。 七个孩子搬板凳在电视机前吃芦柑看电视，黄玲把家里寄来的酥饼拿来过来一起吃，暖暖的小屋欢欢喜喜。 电视台重播《迎新春文艺晚会》，孩子们看得津津有味，流行歌曲，相声小品，舞蹈，十几个春节特有的助庆节目让人耳目一新。 吴珊珊跟林多多说话，“多多，我想问问你要怎么写才能投稿成功？” 林多多挨着妈妈的腿按来按去，嘻嘻哈哈说道：“我不知道，我经常都不成功。妈妈，我要不要再按大力一点？嘻嘻嘻，你别乱动！” 连佳时痒得发笑，“妈不动妈不动，你别挠妈脚心！” 过了一阵子，李一鸣和宋向阳来给林武峰拜年，这回带了很多袜子送给孩子们。 女孩是花花的，男孩是纯色的。 林武峰说道：“一鸣，你们又出去拿货了？要注意点，现在查得紧。” 李一鸣点点头，“林工放心，我已经递交资料申请个体工商营业执照，这批货我会等证下来再卖。” 连佳时说道：“你们城里管得严，不要票据后，我那村里的买卖现在都开放了，但买电器还是要排队。” 张阿妹附和道：“城里乡里都大变样，都越来越好了。” 庄超英说道：“也要分地区，像我妹妹桦林那里无论物质工资教育生活都没变化，还是很艰难。” 吴建国说道：“对，还是艰难的地区多。要是不艰难，怎么返乡政策下来后，知青个个都想办法回来。” 连佳时说道：“你们城里的医疗教育我们乡下比不了，城里逛的地方多，新鲜事多，孩子还能去少年宫上兴趣班，我没来前都没听过。” 张阿妹笑着说道：“你们多多啊什么都好，读书好，唱歌也好，上过电视，还跳了两次级！” 宋莹过去坐到连佳时和张阿妹中间，“对啊！我们多多很厉害的！阿妹你看电视，晚会好看，等会那个小品真的很好看。” 李一鸣想到了什么，问道：“今年的车票是真的不好买，连大娘的票已经买了吗？” 连佳时不好意思的说，“说起来惭愧，我打算到时候挤上车再补票。” 林武峰皱着眉，“妈，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买票时返程一起买了。没买票乘车不方便，明天我去排队。” 李一鸣笑着说：“林工不着急，我经常坐火车认识票务，这事让我来办吧可能初五有点难，初六应该没问题。” 连佳时林武峰连连道谢。 林多多回头看李一鸣，他在帮妈妈。 心里决定往后一鸣哥哥结婚，也得给他送脸盆。 为什么不送枕巾… 因为票来，妈就要走。 林多多伤心，所以扣掉一鸣哥哥的枕巾。 ...... 初四林家去拙政园，庄家回了庄阿爷那，吴家回张阿妹父母家。 初五林家去了庙会，庄家夫妻俩吵了一架，因为黄玲今早出来洗漱才发现和宋莹做的那批香肠没了好些。 黄玲忍着火问庄超英，“昨天是不是给你家拿了香肠？” 庄超英应，“我想着过年没买什么，所以给他们拿了一些。” 黄玲数了数，几乎拿了一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庄超英哎了一声，“告诉你你又不乐意，过年得开开心心的，买肉现在不用票，再买就是了。” 庄筱婷钻到庄图南的床上缩起来，“哥，我不喜欢爸妈吵架…” 庄图南看了眼父母，点点头，“嗯…” .... 晚上李一鸣送来火车票，年初六上午八点十分的票。 夜深了，林多多还是闭不上眼睛，尽管连佳时扫着她的眉毛已经几百遍。 “多啊，快睡，你不睡，妈睡不着。” 林多多身子挨着妈妈，捧着妈妈的手在嘴边，用嘴唇磨着手背，声音蔫蔫的，“妈，五天跟五小时一样快，我睡着后，时间会把你偷走。” 连佳时安慰道，“等你考上初中，五年级暑假不用做作业，就带你回家，过一整个暑假，好不好？” 林多多搂着妈妈的脖子，把脸贴在妈妈耳边小声说：“妈，你答应我不要被时间偷走，我长大了不会和以前一样哭的，你让我到火车站去送你。” “嗯。” ······· 林多多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身边已经没了连佳时，吓得大声尖叫，“啊！妈！！妈妈！你个大坏蛋！被时间偷走了！你骗我！你个狠心的大坏蛋妈妈！！” 林多多眼泪正准备汹涌，门就被推开。 连佳时笑着说道：“我给你做早饭去了，我是做饭的狠心妈妈呀？” “呜…” 林多多用手捂着嘴巴，把哭声收住，昨晚答应了妈妈长大了不哭的，声音颤颤的说道，“不是，妈呜，我说错了。” 吃过蛋面，天蒙蒙亮，宋莹骑车载林栋哲，林武峰载连佳时，连佳时抱着林多多。 春运还是那么热烈，为了管控，送车的人不得进入候车大厅。 连佳时抱了抱每个人，最后抱着林多多，“多多，妈回去了，你听大哥大嫂的话，知道吗？” 林多多咬着唇忍耐着，眼眶鼻头都红红的，就是没有落下一滴泪，“嗯！” 宋莹看了看手表，要说又不好说，看着这一幕，她只想哭，“妈，那个…” 连佳时点点头，抹了抹眼角，“对，我，那么……武峰，莹莹，多多，栋哲，我回去了。” 林多多松开手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林武峰站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四口人一起目送连佳时。 待到再也看不到连佳时身影，林多多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哥，我长得还不够大，呜呜呜…我要走了我要回家！呜呜呜…我挤上火车再买票！” 林武峰一把抱起跑向候车大厅的林多多，心疼的搂在怀里。 林多多趴在他肩头，不停抽抽着，“我要妈妈，我要找我们的妈妈…” 宋莹的眼泪抹了又抹。 林栋哲也哭了，他的小姑姑本来就是个比自己小，需要妈妈的娃娃啊。 第54章 光荣的少先队员 《一碗蛋面》 油煎过的鸡蛋香香脆脆，泡在汤里变得软软入味。 就像妈妈被眼泪泡去坚硬的碉堡，想着念着是谁。 等到面条吸干汤，鸡蛋不吃会凉。 妈妈要赶快回家，不然也会受寒。 … 明天就是四年级下学期的开学典礼。 大人们充满喜悦把新的种子，番茄，豆橛子还有些白菜，空心菜等种到蛇瓜小坛里，鸡蛋黄鸡蛋白的大粪又开始被铲到桶里沤肥。 忙完一切，林庄两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庆祝庆祝孩子们回归校园生活，还他们一片祥和。 宋莹试着把那天吃的生煎包馅料调出来，除了肥瘦相间的肉馅，她还加了些连佳时带来的香菇。 蒸出来的包子口味获得所有人的称赞和好评。 林多多说：“嫂嫂，你做的这个包子比外面买的更好吃！” 庄筱婷说道：“宋阿姨，我吃了三个饱了，还想吃，真的真的很好吃！” 林栋哲说道：“我也一样！我跟她们俩说的一模一样！妈！你这都能拿出去卖钱了！” 宋莹很高兴，“吃，都吃，锅里还有呢。栋哲，你的寒假作业记得带好，不要等会老师让交，你说落在家里。” 林栋哲用衣袖擦了把嘴，“知道了！” 吃过晚饭后收拾书包作业，林栋哲收得很快，过来看林多多，一看不得了。 “不是只有《难忘的一个人》吗？怎么你还有其他作文？哦！我知道了！是你要投的稿子！” 林多多摇摇头，拿出作业登记的小册子，“这是周记啊，你没…” 林栋哲立刻反应过来，捂着脸冲回到房间，“对！！” 林多多过来看，除了周记没写，林栋哲抄写生字表，只抄了前面两页，没翻到第三页去，漏抄了。 林栋哲的脸悲上加悲，感觉天要塌下来。 林武峰看着两个孩子一会从里屋走到厨房去，一会又从门口走到庄家去，忙忙碌碌的，但是非常安静。 看来开学只有大人在高兴。 林多多看着林栋哲写周记，帮他回忆这几周发生过的事。 庄图南帮他抄生字表。 庄筱婷帮他改正数学课后习题。 这项任务在大人眼皮子下悄悄进行。 今晚注定是个奇迹之夜。 ········ 四年级下学期开学典，跟往年一样，将会有一批入队的新同学们被授以红领巾。 林栋哲期待极了。 全班就他一个还没有红领巾，交去死苍蝇一堆，德智体美劳也合格，寒假作业也全部交了，这次说什么也该轮到吧！ 周老师在出去排队前，郑重的对同学们说：“今天是新学期第一天，我们高年级的中队长和小队长等会要给低年级的弟弟妹妹们佩戴红领巾，现在先给你的同桌练习一下系领巾结。” 庄筱婷看向林栋哲。 林栋哲低着头，脸色很难看，他觉得一定是被老师发现寒假作业不全是他做的，这会是德不合格，所以不给他红领巾。 林多多举手，周老师让她起来发言。 林多多指向林栋哲，“老师，我家栋哲怎么办？还要等下一批才能当少先队员吗？” 周老师看向林栋哲，林栋哲立马捂着脖子趴在桌面上哇哇大哭。 周老师反应过来是自己疏忽了，一直顾着他们学习能不能跟得上，没留意林栋哲至今仍未入伍。 “栋哲别哭别哭，等会你也上台接受红领巾！” 林栋哲用衣袖擦去眼泪，站起来眨着泪眼，“真的？我可以当少先队员了？” “当然是真的！同学们，我们一起给林栋哲鼓掌，鼓励他一下！” ······· 林栋哲咧着嘴笑，他最高，站在前头带领一年级二年级的弟弟妹妹们登上他梦寐以求的升旗台去接受光荣称号。 校长大声说道，“今天我们又将有六名，不对，七名小同学即将带上鲜艳的红领巾！有请我们高年级的中队长小队长上台，为他们授以红领巾！鼓掌！！” 掌声响起，林栋哲朝着国旗敬礼，这个他已经看过五次的仪式，终于到自己参与。 “接下来，我们大声唱起，属于少先队员的队歌，我们…” 天空忽然飘来一朵大乌云，乌云带来一场过云雨。 校长大声喊道，“同学们，不要淋湿着凉！赶紧找地方躲一躲！开学典礼就此结束！！” 二百多名学生开始四处逃窜，教室离得近的躲回教室，离得远的或躲屋檐，或躲厕所，或躲树下，等待雨停。 升旗台上的同学们也跑走了，就剩林栋哲，他舍不得美好的一幕还没完成就硬行结束，被雨点打在脸上身上，不由得开始痛哭。 他问天，为什么，五次都没下雨，第六次却下雨，为什么。 林多多举着自己的外服过来给林栋哲挡雨，“你哭什么啊 ，光荣的少先队员。” 林栋哲哭哭啼啼说道：“多多！呜…我还没把歌唱完的。” “少先队员是不可以随便哭的！我来陪你唱！敬礼！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预备！唱！” 两姑侄在国旗底下淋着雨，把队歌唱完，准备唱国歌时，周老师撑着伞过来，“真拿你们没办法，还要唱国歌是吧？听着老师的口号，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唱！” “前进！前进！前进进！！” 林栋哲的入队仪式总算在湿透前完成了。 中午回家吃饭时，两人才换上干衣服，下午回到学校都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周老师说道，“现在老师把班干部的候选名单写在黑板上，同学们用纸写上对应的名字再交上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开始唱票。 周老师鼓着掌，“让我们恭喜新任语文课代表林多多起来为我们说两句话。” 林多多迷迷糊糊站起来，“语文好，好…我喜欢语文，谢谢大家。” “接下来，文娱委员是庄筱婷起来讲话。” 庄筱婷起身，说道：“谢谢老师同学们的支持，我会努力当好这个职务的！” 周老师说道，“再请我们新任的劳动委员林栋哲说话。” 林栋哲一样迷糊，“劳动，劳动光荣…很好。” 当晚林武峰抱林栋哲，宋莹抱林多多，一起去医院看急诊。 林多多护着屁股，“打针打什么针！医生，我一点也没有头晕头痛！不打针！不用打针！求你了！” 医生看向林武峰，宋莹。 “家长的看法是怎样？现在39度3，发高热，打针好得快一些。” 林栋哲嗷嗷叫着，“不打针！不打针！要打你们自己打！不要打我！” 宋莹点头，“医生！打！两个都打。” 然后夫妻二人一起按着林栋哲，再一起按着林多多。 一人来了一支青霉素。 哭嚎声一直没停，捂着屁股的两人对话。 林栋哲摸着脖上的红领巾说道：“呜呜呜…多多！你说的，少先队员不能哭！我们都是少先队员…” 林多多说道：“我说的是不能随便哭，屁股太痛肯定要哭的！痛啊，好痛啊，屁股裂开了！” “我也好痛啊，我要哭了…” 两人一起张着嘴，呜呜呜… 第55章 改变。 棉纺厂在大动干戈进行改革，一个是停薪留职，另一个是锤子砸在墙上叮当响——破墙开店。 基层的员工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开一整排的店，吃喝穿用买卖方便。 看到下来视察的领导，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 “领导，再修栋宿舍吧，现在厂里工人多，根本不够住！” “破墙开店以后是不是把租金用来发奖金？” “要是工资能提一提就好了，那么多店铺，工资都不够花！” 领导转身迈步回办公室，一群人仍围着他打听。 他可说不出什么应允的话来，他虽是领导，但他上面有领导，上上面还有领导。 改革以来政策接纳知青，职工子弟顶替或分配，使得厂里工人人数只增不减。 工厂产出来的布因为仍在计划经济，买卖额度就那么些，价格限死，销售渠道限死，只有进来的人限不死。 经济效益收入微薄，仓库里多产出来的布已堆积如山，岌岌可危。 张敏现在读初一，张阿妹已经盘算好吴建国的顶替名额，一趟一趟的跑去人事部问情况，非亲生孩子，能否用这个名额。 “能用，重组家庭也是享有政策的。” 得到确切答案的她，喜上眉梢，铁饭碗稳了。 张阿妹只有一个孩子，提早为张敏铺好日后的路子，是她最大的期望。 结婚时凑三十六条腿的债去年才还完，要不是吴建国有名额，张阿妹才不愿意嫁给他，难道图他穷，图他带孩子，图他长得没点秀气。 ....... 宋莹，黄玲是车间里的二把手，对于停薪留职的话术是一点没理。 铁饭碗工资低，只要厂别嫌我懒，我就不嫌你少，这么将就过日子但求稳定。 吴珊珊捡了许多鸡蛋，张阿妹让张敏拿了十个送过去给庄林两家，也算是还了过年过节庄林两家给他们送吃的情，其余全送去给李一鸣以五分一个收掉。 吴珊珊听着墙那头黄玲说庄图南喜欢吃鸡蛋，脸上泛起涟漪。 她喜欢听庄图南讲学校趣事，看他写与附中不一样的作业本，把自己写下的稿给庄图南看咨询意见，可庄图南总说她的文字少了些灵气，寄去报刊或许徒劳。 她默默下定决心，高中要考去一中，跟庄图南一样看更广阔的天地。 ......... 李一鸣成功拿下小巷里第一个个体工商营业执照，准备大干一番。 他拿货时看到外贸公司出口到国外去的手工毛衣，手工费都是用美金来算的，利润颇丰。 买了两本毛衣杂志给黄玲宋莹看，请她们编织毛衣，看她们忐忑不安，李一鸣马上拿出五十块钱当定金交给，以安她们害怕的心。 两人有钱握手，什么怕都变没有，有钱不挣是王八蛋！ 在改革的浪潮下，大家都发生着从未想过的改变。 ......... 自从林多多当上语文课代表，林栋哲就有些恨她。 每次收到作业本，林多多都把他的放到最面上，迫得老师不得不第一个检查他的作业。 这回作文《记一件小事》，林栋哲就被老师当为离题文章作讲解。 “记一件小事，它的重点是事，而不是这件事里的主角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要是别的老师抓紧分扣，这种作文只能拿零分，好心的老师或许会给个同情分合格，但以后在考场上，分数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望同学们以林栋哲为戒，务必抓紧题目中心！” “好！” 回到家，两人马上开始对骂战争。 林栋哲嚎着说：“林多多！都怪你！本来我写的就不容易，还要被老师批评，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林多多不急不慢回应，“你昨天写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行，是你自己不理我。” 林栋哲不服气，说道：“我这根本就不算太离题，要不是你把我放在最面上，老师也不会改得那么仔细，我同桌子他的《记一件小事》写成《记一个小人》，他作业本在后面，老师直接发下来了，都没来得及批改！！！” 林多多说道：“谁说没批改，那是老师懒得改，在他文章后头写了重写两个字！” 林栋哲诧异，“啊？他都没发现，还跟我得意！那他怎么办？！” 林多多道：“明天上学告诉他。” “哦，不是哦，林多多我跟你说重点！以后不要把我放最上面！” 林多多吼回去，“林栋哲，我跟你说，我是你姑姑，你要听我的！等你上了一中，我就不把你的作业本放在最上面。” 林栋哲无可奈何，咬牙切齿道：“可恶！！林多多！你好可恶！！” 林多多掏出五毛钱问道：“去不去喝橘子水？我请你喝。” 林栋哲的恨一下全散，“…去！” 就这样在林多多的一口甜一口咸下，林栋哲语文成绩突飞猛进，第二学期末，林多多继续稳守年级第一，庄筱婷年级第三，最让人意外的是，林栋哲闯进年级前二十。 林家一片欢腾！ 第56章 时间飞快 五年级毕业班冲刺最后一个月。 林庄小院异常安静，为了给孩子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宋莹已经看了小半年无声电视机，跟黄玲说话声音都是小小的轻轻的。 趁孩子还没放学，两人坐在小院织毛衣，毛衣已织出去好几次，李一鸣给的手工费很不错，让她们乐意继续做下去。 宋莹说道：“玲姐，图南要升高中了吧。” 黄玲笑着说道：“嗯，图南成绩进了年级前三十，可以直升高中部。” “真好，羡慕得咧，多多我不担心，我担心栋哲，不知道那臭小子能不能考得上。” 黄玲说道：“你要有信心，我听筱婷说，栋哲最近一次模拟考已经过了去年一中的分数线。倒是图南惹人烦，确定自己能直升后，天天在家看小说，写摘抄本。” 宋莹说道：“嫌烦呀，我俩换换儿子养呗。” 黄玲笑着说：“要换就一对换，哪能只换一个，让多多过来给我们家庄老师讲讲道理也好。” 宋莹装耳背，“玲姐，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黄玲重复道：“换对，我俩换着对来养！听不见吗？你是不是舍不得啊？” 宋莹嬉笑着，“是的呀！” ....... 五年级这一年，林多多冠着学校的名又发出去两篇故事。 她发现明明都是自己用心写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这边出去，稿费会少一些。 为此林多多特意按着杂志背后的意见箱，写了封信去问明原因。 《少年文艺》的编辑唐慧给她好好回了一封信，一来一往的，两人当起笔友。 每当杂志举办征文比赛，唐慧都邀请林多多参加，她开始着重留意这个机灵古怪的小作家，她觉得从林多多稚嫩的文字里，总能获得某些内心柔软的唤醒。 林多多首次参加征文比赛就拿下一等奖，上台领奖时全员为她欢呼，鼓掌。 她局促不安，双拳紧握着，脸开始发烫，不自觉有了那些她往日不在乎的东西——面子。 后来连着两次只拿到参与奖，对自己要求越来越高的她不知道什么是拿奖标准。 为了挽回面子，她尝试模仿获奖作品，越模仿越抗拒，因此陷入创作困境。 收到林多多陷入迷茫，不知所措下写来的稿件，唐慧用自己的经验写信告诉她，名次不是衡量优秀好坏的唯一标准，不必受外力影响，把你自己的特色弄丢，去迎合连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 你就是你，你写的文字就是你的文字，回想一下，你对文字最初想表达的是什么。 一纸话让林多多茅塞顿开，深入灵魂反省自己，自己是为了什么开始写作，是为了面子吗？ 是因为脑子里有东西。 既然脑子里没东西，那就先歇歇，手别为难脑子，脑子也别为难手。 歇了足足一个月不去想不理会不勉强。 很突然的一夜，林多多洗着洗着澡，看到扑棱蛾子不停围着发热灯泡飞舞，直到身上的粉末散落也不停歇。 她的脑子开始重新有东西淌出来。 趁着学习空隙，林多多花了两个月时间，写下第一篇万字小说——《我命林多多》。 多欢多喜，无忧无愁。 我命由我林多多，我自是我林多多。 唐慧收到稿件高兴至极，她欣赏的那位小作家回归了，并且文风上多了股坚韧不屈之气。 此文没刊登在童话空间专栏，而是刊登在新星烁专栏上。 文章一经发出，片区里几家好的学校对林多多伸出橄榄枝，免考保送初中，有家稍差的甚至保送初中和本校高中。 林武峰很高兴，把消息告诉林多多后，让她自己做决定。 “多多，你自己觉得怎么样？大哥都支持。” “我要考一中。” 寥寥五字，简单又肯定。 ....... 一九八一年夏，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仨仨报喜，成功考入一中初中部，跟庄图南成为校友，因为不再是小学生，三人一同从少年宫退役，当然了，不止合唱班舞蹈班，还有作文班和书法班。 没有作业的暑假开始第五天，林多多等待许久的车票到来了。 李一鸣带着车票和手表过来找林武峰，轻轻的叩门，“林工在家吗？车票买到了。” 林武峰出来开门，“一鸣，进来坐进来坐。谢谢你啊！这车票孩子盼星星盼月亮盼好久了！” 林多多从房间蹦着出来，“一鸣哥哥！谢谢你！！” 李一鸣没进门，把车票递给林多多，“多多，恭喜你考上一中。” “谢谢！” 林多多接过车票，看了又看，目的地的字体清晰明亮。 幸好一鸣哥哥还没来得及结婚，枕巾还是要送的，一定要送。 李一鸣伸手掏出兜里的手表，一把塞给林武峰，“林工，谢谢你，这块表我知道比不上您的表，您将就着戴！请您收着！一定要收着！” 林武峰一看手表的配盒就知道手表不便宜，不肯要，“邻里邻居的，一鸣，你这样太客气了，不要不要！” 李一鸣握紧拳不接推回去，“收着收着，现在光景好了，证件齐全生意好做！你就让我报这个情吧！” 林栋哲毫不客气从他们间把表接过，“爸，你不要，我要了，你们借我戴几天！” 林武峰喊了声臭小子，转头去抓林栋哲，李一鸣趁机快步离开。 宋莹追出去，“一鸣！一鸣！等会！你别走啊！” 李一鸣边走边说，“谢谢你们一家！谢谢！！” 手表就这么留下来了。 林栋哲把手表戴在手上给林多多看。 林多多说道：“难怪修手表要那么多钱那么久，修得都大变样了。” 林武峰才想起自己曾经跟林多多说过手表拿去修，原来这个好意的谎言被她一直记在心里头。 一年多时间，林多多拿到稿费硬是一分不要全给他的原因找到了。 林武峰挠着头想跟林多多解释，“多多啊，大哥…” “大哥，你等会。” 林多多抓着林栋哲的手，“栋哲，你把手表给我大哥你爸戴一戴，我都忘记大哥戴手表是什么样子了！” “好吧。” 林多多帮林武峰戴上手表，“大哥！你戴手表真好看！” “嗯。” 宋莹看着表，看来李一鸣投机倒把，不，是个体经济搞得很不错，挣得不少啊。 当初不懂人情世故，现已带巷做手工发家，长出息了，真好。 ······· 林多多林栋哲跟着李一鸣介绍的熟人，乘坐绿皮火车回家乡。 家乡这边的火车站连佳时带着四兄弟姐妹早早等候。 连佳时第一个看到孩子，把手挥起来，“妹宝！栋哲！你们慢点走！不急！我们在这！！” “妈妈！” “奶奶！” 一鸣的熟人见孩子已经找到亲人，匆匆打声招呼，继续返回火车上踏上他的旅途。 林家老二立马拿着一袋水果追上去，“小兄弟，一路上看着两个孩子您辛苦了，在路上解解渴吧！” “谢了哥！” ··· 林家老三抱着林多多掂了掂，“小妹，十岁了现在一顿吃多少碗饭啊？胖了一点点但还是瘦。” 林多多咯咯笑着，“我吃一大碗！” 林栋哲除婴孩时外，是有记性来第一次见叔叔姑姑，也不是胆怯，只是有点害羞，站着扣手没说话。 连佳时牵着他关心的询问着一路来是否适应。 林家老二送完水果回来，看到老三抱着林多多，林栋哲略显局促，便想着自己也来抱抱林栋哲，一下手发现完全抱不动，尴尬的撒下手笑笑。 “栋哲啊，二叔昨晚没睡好，等明天我睡好了，一定能抱得动你的。” 林栋哲摆摆手说道：“二叔，没事的，我爸也抱不起我，因为我能吃三大碗饭。” 大家一听哈哈不停，这侄子真可爱。 第57章 辈分再大一轮 村里大变样，要不是一点未变的林氏宗祠，林多多还怀疑自己走错村落。 往日的泥地多了水泥地或石板地，街边商铺卖菜卖鱼卖肉卖糕点，村里就是个小小市集，很方便。 林栋哲是这看不够，那看不够，仅有一点的局促早已烟消云散。 林家一行人为了两个小孩回来，弄了很多仪式，两个主角被请来请去，这点一炷香，那烧一份纸，被大人带得迷迷糊糊。 吃饭桌上有很多红鸡蛋。 林多多问道，“这么多红鸡蛋，今天是谁生日啊？” 原来是林家老二最大的女儿生了个男孩，再过些天就满月，提前做的满月红鸡蛋。 林老二笑着说，“多多这次回来，辈分又大了，我大妹的儿子得喊你姑婆咯。” 连佳时点点头，“对，得喊多多姑婆，喊栋哲堂舅。” 两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新奇。 “你是姑婆！” “你是堂舅！” 随后一同发出疑问，“那娃娃是我们的什么？” 连佳时笑着说，“多多喊侄外孙，栋哲喊堂外甥。” 林多多兴奋的鼓掌，“哇…我有孙子了！恭喜你呀！二哥！” 林老二笑得合不拢嘴，“同喜同喜！” 过了几天，两人就看到他们的侄外孙和堂外甥。 林多多看着侄女跟侄女婿抱娃娃走到连佳时面前轻轻磕了两下，说道：“娃娃向太婆请安问好。” 转了一圈轮到自己，“娃娃，这是你的姑婆，多多，要不要抱抱小娃娃？” “要！” 林多多展着手，有些抖，她想抱可是有点害怕。 侄女小心的把孩子放到她手上，其实大人比她更害怕，一个在前面兜着，一个蹲下兜着，一个后面围着，忙得不行。 看着怀里的娃娃，好软好小好白但没头发。 林多多小声问道：“妈妈，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林老二笑着道，“你以为呢，你可是比这娃娃还小，只跟我的巴掌差不多大，很小很小。” 连佳时咳咳两声，林老二马上换了个说法，“都长大了长大了！有骨有肉不愁长，多多！给侄外孙说几句恭喜的话。” 林多多抱紧娃娃，说道：“娃娃，我希望你，开心多，快乐多，欢喜多，福禄寿样样多！” 侄女侄女婿都很高兴，跟着来的男家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直拍手，“好！好！” ....... 晚上，林多多跟连佳时睡在一起。 林多多问，“妈妈，我以前小娃娃的时候，也没有头发吗？” “有啊，你有密密麻麻的黑头发。” “妈妈，我满月的时候也是吃红鸡蛋吗？” “吃啊。” “妈妈，…” 林多多一直问，把她无记忆，没能记住，有的没的问了一大通。 最后林多多问，“妈妈，你能不能永远活着？” 连佳时笑着说，“能啊。” 林多多低声抽泣搂着妈妈的脖子，“妈妈，你要永远活着，不能反悔。” “嗯。” ........ 两头放飞的小牛，天天开心。 给家里报平安这事抛到九霄云外，还是林大妹忽然想起来才给林武峰，宋莹打去电报。 孩好。 林武峰悬着几天的心终于落下。 宋莹一边落泪一边骂，两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升初中。 骂着骂着又开始担心起来，害怕他们年纪比同学小，到了初中会被欺负。 林武峰怎么劝，宋莹都咽不下去这个担心。 黄玲听见她的唠唠叨叨，走过去劝了一下，“不是还有图南嘛，都一个学校的，天天见。” 林武峰拿来纸给宋莹擦眼泪，宋莹吸着鼻子说道：“对，玲姐，你说的对，还有筱婷，人数方面还是能扛一扛的！” 扛一扛这句把黄玲，林武峰都逗笑了。 … 庄筱婷小声问庄图南，“哥，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 “开学前一定会回来的。” 庄筱婷嘀咕嘀咕，“我想多多了。” 庄图南嗯了一声。 他们不在，家里好安静。 ..... 林栋哲跟着林多多在家里喂鸡喂牛，在田里，捞蝌蚪，逮青蛙，捉泥鳅，追蝴蝶，摔泥泡，在河涌游泳。 游泳时，林多多想起向鹏飞，感谢他没让自己逃避，此时才能享受游泳捉鱼的乐趣。 晚上连佳时经常带他们到村的大空地纳凉。 连佳时会拿蒲扇扇着，帮他们驱赶蚊虫。 偶尔大空地会播露天电影，上演歌仔戏。 偶尔会有老一辈讲述过往处于饥饿荒乱时，连树皮野菜红薯都被掘地三尺刨干刨净。 还有一些老人神神秘秘讲换孩子的事，这时连佳时就会拍拍两个孩子的屁股，喊他们拿上板凳回家。 其实林多多没忘记小巷，因为挂念他们，还写了不少文章。 《家有“侠女”》， 《唠叨大哥》， 《离开凉家的姑娘》， 《彩色电视机一样稀罕的老师》， 《绿筱婷婷》， 《大雁图南飞》， 《鹏思愈水记》。 林栋哲看到后说：“啧啧啧，林多多，你真偏心。” 林多多觉得自己确实偏心了，当晚写下属于林栋哲的《侄子窜上天》。 快乐的乡村暑假飞逝而去。 林多多觉得，要是离别不哭才算长大的话，她一百年也长大不了，离别那么痛，为什么不能哭。 林多多探头出车窗哭着喊道：“妈妈！我还要再回家的！我还要占你一半的床！！” 连佳时小步追着火车再次叮嘱，“上厕所离开位置都要跟林叔说一声！阿妹！保重！栋哲！保重！” 林栋哲擦着眼睛，大喊，“大家保重！！” 两天一夜的火车回到苏州，火车站里早等着他们的林武峰宋莹举起手大喊，“多多！栋哲！我们在这！” 第58章 《少要更事》 一九八一年暑假过后，庄图南直升一中高一，吴珊珊，张敏附中初三，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升入一中初一，吴军附小二年级。 林栋哲在院门口大喊：“集合上学！集合上学！！今天图南哥带我们坐公交车！” 林多多梳着齐刘海，双辫稍微有些卷，精神奕奕出来。 这个小卷发是宋莹在织毛衣时，看到毛衣模特发型自己改良出来的，操作在自己头上不好弄，便把想法套在林多多头上，出来的效果十分俏皮可爱。 林栋哲看着林多多，“你们女孩子净爱弄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庄筱婷出来看到说，“才不是浪费时间，多好看啊！哥，你说多多是不是很好看？” 庄图南看了林多多几眼，“嗯，好看。去坐公交车了，晚了人会很多。” “好！” 四个人快快慢慢熙熙攘攘跑着走着，经过李一鸣屋门前。 李一鸣喊住他们，“早！！今天开学都穿这么好看啊，图南你怎么没骑车？” 庄图南说道：“第一天，我带多多他们坐公交，好让他们认认路！” 李一鸣转身回屋，“等我一下，我拿相机帮你们拍张照片！” 林多多捋了捋刘海看着庄筱婷问，“我的头发乱不乱？” 庄筱婷说道：“不乱，很好看！” 李一鸣端着相机，“看这，来，靠近些，再靠近些，对了！” 林多多和庄筱婷直接搂在一起，笑得眉眼弯弯。 庄图南微微笑着，林栋哲稍稍退后一步使坏把庄筱婷，林多多的一边辫子拎起来。 相机咔嚓一声，留下四人第一次合影。 过了好些日子，照片晒出来后，李一鸣在背后工整的写下两行字。 一九八一年九月一日，庄图南一中高中第一天，庄筱婷，林栋哲，林多多一中初中第一天。 特此留念。 ........ 新的一学期，学校把庄超英提升为教导主任，紧接着教育局的新文件下发让学校里各个老师为之头疼。 “在严禁校园早恋的前提下，学校的具体教学要打破男女界限，让异性同学正常相处，包括体育课，实验课需要男女同组共同学习…” 附中校领导对此大发雷霆，本来十二三岁青春少艾乱思就多，为了让孩子们好好学习，他都准备把男女分班了，现在教育局来个这样的规定，搅混水，大大的搅混水！！ “我都不知道现在思想为什么变成这样！宣扬爱情，歌颂爱情！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学生都传阅好几遍了！天天收上来一大摞！不用学习！心思全飘了！庄老师，你是教导主任，你有责任去禁止这些恋啊，爱啊的发生！一定要禁止！！学校内黑板报缝缝隙隙全面杜绝，抄写任何有关爱情的文艺作品！” 庄超英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可他不好开口反驳领导，越禁止，越好奇。 懵懂的年纪不说还好，一说容易反抗和深究，他只能尽量盯着，上课盯课室，下课盯操场，放学盯停车棚。 本来严厉的教导主任变得跟巡逻员一样。 ....... 与附中相反，一中对待政策比较随心自由，能考上重点中学，学生的自律性他们并不担心。 学校还组织了众多的文学社团，抄写黑板报，读后感分享座谈会，支持学生给杂志投稿，丰富他们的精神世界。 林多多的稿件也慢慢离开《少年文艺》的童话空间专栏，转向散文风铃专栏。 作为成长礼物，唐慧来信和林武峰商议，把林多多所有曾刊登在《少年文艺》的作品整理成作品集——《少要更事》出版。 林武峰当然高兴，高兴过后很快恢复平静，跟林多多细细聊了好一会，只想告诉妹妹，高兴过后就该继续向前，停在原地享受掌声，掌声终会散去。 林多多明白，大哥是在教她做人不要骄傲自满。 经历过脑子没东西淌出来的迷茫，她早已懂得这个道理。 初版一印一万册，每册定价二毛九，稿费予林多多一分一册。 序言由唐慧撰写。 我见过童趣在挣扎， 于泥泞中陌上开花。 花会染泥，有雨水冲刷。 花会凋谢，有春天复芽。 花会绽放，有赏自有踩踏。 文学百花齐放，我愿荐之。 谁说少不更事，她偏《少要更事》。 ...... 发行后的一个多月，林多多把收到取款通知单的消息跟林栋哲分享，“栋哲！你说过我会有一百元稿费的！我真的有了！是一百元整！！” 林栋哲激动得抱紧她，“姑姑！恭喜你啊！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喝橘子水！你都请我！” 林多多收起激动，淡淡回答：“那不行。” 林栋哲不解，“为什么不行，我保证，我每天最多只喝一瓶，只喝一个学期！” 林多多摊摊手，“我就是告诉一下你这个事，稿费已经全给嫂嫂了。” 林栋哲哀嚎，“你要回五块钱也行啊！他们俩有工资！你不用管他们！！” 林多多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不行。” 林栋哲的气无处可发，他觉得他没见过比他姑姑更笨的人，“林多多！你只想着你大哥大嫂！大人有钱的，你应该关爱没钱的侄子，也就是我！” 林多多掏出一块钱，“行吧，现在请你喝一瓶，去不去。” 林栋哲立马来神，换上笑脸，“去！姑姑，我的好姑姑再给我来份爆米花吧！好久没吃过了。” 林多多没扫兴应了下来，也当是给自己的奖励。 “栋哲，得分着一起吃！” “行啊！没问题！” 林栋哲说完便跑向巷口，大声喊到：“大伯，给我来份爆米花，多加糖！多加玉米粒！钱等…一…二…三…我姑来了来了！好姑姑，请掏钱！” 林多多把钱递给爆米花大伯，找回五毛钱给林栋哲买了瓶橘子水，看到吴军和吴珊珊，庄筱婷都在，剩下三毛钱给吴军买了一瓶让他跟吴珊珊一起喝。 最后一毛钱买了两块奶糖跟庄筱婷一人一块。 林栋哲眼睛不眨的看着大伯转动爆米花炉子，小小一把玉米粒等会就变成一大袋子，这炉子着实好。 林栋哲心里又动摇了，不当售货员和搓澡员，当爆米花大伯比较好，能卖钱还能吃。 林多多问吴珊珊，“珊珊姐，你在这里蹲着等图南哥回来吗？” 吴珊珊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图南哥说今天会借新的《十月》和《收获》回来，我想看一下。” 林栋哲说道：“珊珊姐，不是我们不想借，是学校只允许高中部借回家，我们初中部的只能在图书馆看，你要看多多的作品集吗？唐老师给她发了好几本过来。” 吴珊珊点点头，“好啊，小军最喜欢看多多的故事了，他还问我，为什么多多姐姐没写他呢。” 林多多咬着奶糖傻笑挠头，“小军，要是往后我脑子淌东西我有可能写，最近都不淌，它歇着我没办法。” 吴军也当少先队员了，朝着林多多敬礼道：“知道！” 庄图南骑着自行车回来，车铃铛铛铛的响着。 吴珊珊抬头看过去，心随着车铃一下一下泛起涟漪。 第59章 一起看书 庄图南停下车，吴珊珊马上迎过去，“图南哥，车筐里是不是最新的一期杂志？你真厉害，这都能借到。” 庄图南说道：“这一期有几篇文章特别好看，我快看完了，看完就借你。” 吴珊珊拿起书翻了翻，“太好了！” 庄图南问，“多多，杂志你看了吗？” 林多多摇头，“没看，我最近在看国外名着《老人与海》。” “好看吗？” 林多多眼睛盯着爆米花大伯，看到他把哨子咬在嘴里，似乎差不多时候了。 “不知道，我还没看完，因为有很多单词我都不会，得慢慢查。” 庄图南问，“你没看中文译本吗？” 林多多说道：“我就想看原…啊！来了！大家快捂紧耳朵！” 爆米花大伯把哨子吹响！ 哔！ 砰！烟雾弥漫！爆米花出炉了！ 林栋哲快速凑上前去看装爆米花的布袋子，“我的我的！这份是我的！杂志有什么好看的，爆米花都比杂志好看多！” 庄图南说道：“栋哲，书中的风景比你想象的更美更广阔，怎能跟爆米花相提并论。” 林栋哲小声嘀嘀咕咕，“我倒是看不见杂志里有什么能和爆米花一样神奇，会膨胀发大。” 吴珊珊说道：“图南哥说得对。我要跟你们一样，努力考上一中，我很向往那里更自由的思想和天地，借的书都是外面借不到的。不像附中，这不行那也不行，杂志全被老师没收了。” 林多多抓了一把爆米花给吴珊珊，“这是一中和附小附中里面都没有的，甜甜爆米花！珊珊姐，你吃！” 吴珊珊仰着头笑，“谢谢多多。” 林多多转头看向林栋哲，“栋哲，你应该看看《变形记》，他跟爆米花一样神奇。” 林栋哲抓着一大把爆米花往嘴里塞，含糊说道：“真的？那我要去看看到底有多神奇。” 吴珊珊感叹着说，“一中真的很好。” 林多多点头，抓了一把爆米花给庄筱婷，“嗯，图书馆还有《爱丽丝漫游奇境记》，《悲惨世界》，等我看完好看就跟你们说。” 张国良不知道从哪里忽然跑出来，喊道：“林多多！我也会努力考上一中的！” 林多多指了指林栋哲，“栋哲那有爆米花吃。” 张国良“哦”了一声，朝着林栋哲摊开手掌，林栋哲无奈分享了一把爆米花出去。 ........ 林多多，庄筱婷在挖土找蚯蚓喂鸡，林栋哲，庄图南在洗鞋子，庄超英，林武峰在厨房做晚饭。 宋莹最近沉迷于杂志和小说，看得是心花怒放，流连忘返，合上手里的书，半天缓不过来神。 她走出来坐在小板凳上，跟洗衣服的黄玲说道：“玲姐，你看图南带回来的小说了吗？” “看了呀，图南带回来的书，我断断续续都看了。” 听到黄玲已经看过，宋莹迫切想要交流心得，“看得我呀，以前想不到的事，说不出的话，看完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现在的文字还是文字，但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很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庄图南说道，“这些书都是我们语文老师推荐的，他还鼓励我们勇于表达自己，用文字创造更多的可能性。猜吧，还有许多夜晚，我需要你不再孤独，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诗！” 宋莹也抒情的说出那句她喜爱的诗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句子，玲姐，你说呢？” 黄玲微微笑着，“欸，我也想趴在谁的肩头痛哭一场…” 林栋哲立马纠正，“是一晚，不是一场。” 黄玲摸摸林栋哲的头，说道：“哎呀，你个小栋哲！把这么美的句子给我弄醒了。” 林多多挑出一条蚯蚓，一铲子分成两半，让鸡啄食，然后笑着说道：“嫂嫂，黄阿姨，痛哭一晚得多少纸啊，眼睛都肿了，还有眼泪鼻涕糊别人肩膀一大块，这句子哪里美啊？” 宋莹收起脸上的笑，“林多多，你还小，你不懂，它当然…很美啊…那个词叫，叫浪漫！” 庄图南说道：“多多，你得从人的感觉上去感受，不能光看表面。诗歌和小说里有人性有感情，就跟你写的故事一样，它不单单是一个故事，还在里面表达了你的情愫，现实世界里的另一个升华，精神世界。” 宋莹点头赞同并赞道，“图南这名字我还以为再要一个男孩，现在我感受到里面蕴含的期望，图南，志向远大！多宏伟的名字啊。” 林多多没有完全理解庄图南所谓的精神世界，只知道上次打针趴在大哥肩上痛哭，嫂嫂跟她说了好多次别哭咯别哭咯，鼻涕最好擤在纸上，因为干在衣服上有点难洗。 林多多只得出一个答案，“我知道了，可能有的人哭是不流鼻涕的。” 厨房里，林武峰听笑了。 庄超英打发着蛋，说道：“没想到多多和栋哲思维还挺严谨的。” 林武峰点头，“图南的想法也挺厉害。” 庄超英笑着道：“我不怕他的思想有多自由，多先进，只要愿意表达，我就支持，最怕孩子什么话都藏在心里，那才叫人担心。” “嗯，庄老师你说得对！” 多沟通才能把代沟碾平。 第60章 早恋问题 附中为了更有效禁止早恋问题，趁着周六日放假，校长组织老师们一起把游泳池填平。 校长拿着铁铲往里面推土，“我就不信做到这份上，还有学生能从我手指缝中眉来眼去！！” 庄超英用三轮车载着土过来，蹲守各处的排班表让每个老师苦不堪言，现在连着两个周六日回来填游泳池，大家都疲惫不堪。 庄超英说道：“校长，要是我们所做的一切激起学生的逆反心理，这得不偿失啊。” 校长铲土铲得汗流浃背，“我不管，要是有学生因为谈恋爱弄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这才是最大的得不偿失。我看再填完今天，游泳池就平了，往后做早操多一块地，学生不用那么挤，不那么挤就不会出现肢体触碰，不触碰就不会胡思乱想，你们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吗？预防是笨方法，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啊！” 老师们听着校长愤慨发言，手里的铲子只得继续加快。 ........ 自从上了初中，林多多有点不敢出小巷玩，因为张国良好像阴魂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从某处钻出来跟她说些豪言壮语。 “林多多，你相信我，我初中一定能考到一中！” “林多多，我今天给《少年文艺》投稿了！下下期杂志可能就会出现我的文章！真的！” “林多多，我数学测验进步了两分！” “林多多…” 张国良的声音听得林多多烦躁。 她心里已经扣掉张国良一对枕巾，一个脸盆，再这样下去，张国良将失去最后一个脸盆。 为了保护他最后的脸盆，林多多索性放学后留在家，哪都不去。 在家看看书，脑子有东西淌的时候就写写文章，没有淌就尝试用自己的话翻译名着。 这天，林多多在庄家刚跟庄图南说着《老人与海》里面一句自己的见解。 “图南哥，这句话像不像你说的精神世界，it was too good tost，he thought。” 庄图南看着林多多密密麻麻的小抄，“你已经把单词全部找出来了？” “对啊，图南哥，你觉得应该怎么翻…” 门外响起吴珊珊的声音，“图南哥，在吗？我想找你借一中的笔记。” 林多多喊道：“珊珊姐，图南哥在！！” 吴珊珊进来后看着林多多，跟她打了声招呼。 林多多指着小抄联系上下文，把文字意思串联加以修饰，说道：“太美好的事情没办法到达终点，啊！就是这个精神世界！我要回屋写下来！图南哥，珊珊姐再见！” 吴珊珊看着林多多从厨房走回去，说道：“多多，她很好学。” 庄图南说道：“嗯，你要借笔记是吧？我找一找…” “好。” 黄玲外屋外头听着里面的动静，又看了看林多多房间窗户，林多多已经埋头在写东西。 庄超英埋完游泳池回来， 看见黄玲在门口左看右看，开口问道：“阿玲，你在看什么呢？” 黄玲嘘了一声，指指屋里头。 庄超英疑问，“珊珊来了有什么好看的？” 屋里庄图南说道：“找到初三的物理笔记了。” 屋里吴珊珊说道：“谢谢图南哥，我抄完就还你。” “你先慢慢看，有问题再问我。还有几本我看完的杂志，你也带回去看吧。” 等吴珊珊离开后，黄玲着急的跟庄超英说自己的看法，“今天才周三，珊珊已经来我们家两次了，这一来二去的，借这借那经常接触，我怕…” “阿玲，你想太多了，要真担心，你还不如说筱婷和栋哲，他俩现在经常一起玩，多多都不怎么出去，诶，不对，多多好像也经常跟图南在一起啊。” 黄玲小声说道：“我不跟你瞎扯，他们四个本来就一起玩一起闹，我一点都不担心，栋哲只是想抄筱婷作业，筱婷的性子也看不上栋哲，多多更不用说，问完问题她跑得比图南的话还快。但是珊珊…” 庄超英摇摇头，“杞人忧天，放心吧，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做教导主任的看得比你快比你明白，我现在已经被校长训练得很厉害了。” 黄玲说道：“要不姗姗来的话，让多多过去一起坐一起看？有第三个人在，姗姗应该就……” 庄超英皱着眉看黄玲，“阿玲，再说就有些过分了，他们都还是小孩，别想太多。” 吴珊珊把借回来的笔记和杂志摊在桌上看，张敏也围了过来一起看。 张阿妹看着有些许不乐意，觉得张敏在看闲书，不好好学习。 自从有了杂志，重组姐妹的感情比以往好了很多。 张敏会大声喊姐。 吴珊珊用蛋壳做人头娃娃时，也会做上张敏的份。 做了三姐弟，还有庄图南。 朦胧意，朦胧情，朦胧感觉，小心翼翼。 ...... “林多多。” 林多多猛的抬头，看到张国良在窗边差点把她吓个半死，“张国良，你来我家干嘛？” 张国良拿出一个纸包，说道：“栋哲在门口开的门，等会就进来。我给鸡蛋黄鸡蛋白捉了十几个蚯蚓，我往后放学要去少年宫上阅读班，作文班，数学班，没什么时间出来玩了。” 林多多走出来，看到摊开的纸上是还活着的蚯蚓，说道：“我替它们谢谢你。” 张国良笑笑，“不用谢！那我放地上了，鸡蛋黄咯咯哒鸡蛋白咯咯哒！过来吃！林多多，我走啦。” 林多多觉得张国良对鸡还挺好的，说道：“好，张国良，你努力加油！顺道帮我喊栋哲快点进来关好门，不然等会鸡会飞走的。” 张国良“嗯”了一声带上门跑走。 林栋哲推开门走进院来，“张国良不是说要找你吗？这么快就走。” 林多多蹲下摸鸡蛋黄，“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鸡蛋白它们，蚯蚓好吃吧，你俩吃得真快。” 林栋哲挠挠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夜里，林多多把书合上，《老人与海》在脑海里翻涌着。 太美好的事情没办法到达终点。 无数次背靠黑暗重新站起。 切不到的感受是精神世界，海明威立起的支柱，无论是那条想活着的大鱼或者想捕到大鱼的老人，林多多都想称之为大刺儿，扎得她脑袋又痛又震惊。 第61章 吴珊珊 文学浪潮浸润着小巷，宋莹决定省几件衣服订购杂志。 林武峰为宋莹添了点热的洗脚水。 宋莹说道：“武峰，我打算明天到邮局订《十月》《收获》和《今古传奇》，加上多多的《少年文艺》，四本够看了。” 林武峰说道：“可以啊。” 林栋哲走出来说，“再加一本《故事会》吧，《故事会》好看。” 宋莹看着书后的定价，有点心疼，说道：“也行，再买少两件衣服吧…” 林武峰说道：“要不我重新种上蛇瓜，这样《故事会》和衣服都有了。” 林栋哲眼睛一亮有了想法，“不！不用蛇瓜！我有办法！” 他跑到林多多房间门口，说道：“多多，你能不能写点故事投去《故事会》，这样《故事会》就会给我们寄免费的书来！” 林多多想了想《故事会》里的文章，摇摇头，“等我中稿还不如种蛇瓜来得快，大哥，明天就种蛇瓜吧。” 林栋哲立即说道，“不种不种！《故事会》不要！蛇瓜也不要！！爸！你千万千万不要种蛇瓜！！” ...... 周末，林栋哲想跟庄图南打毽球，他的好哥哥沉迷看书，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一起玩了。 林栋哲拍着窗户，喊道：“你可怜可怜我吧，老大！打球，打一会！就一会！！” 庄图南不想搭理他，“不玩，我要看书！” 说完，把窗帘拉上，厨房的通道门也给关上。 庄筱婷耐不住林栋哲的鬼哭狼嚎，出来陪他一起玩。 庄筱婷拍着毽球，问：“多多呢？” 林栋哲说道：“她去医院探望何大夫。” “多多没事吧？” “没事，就是黑汤喝完了去调一下。” 一来一往打着，林栋哲觉得庄筱婷球技还不错，以后图南哥不跟他打毽球也没有关系，庄筱婷挺好的。 ....... 何大夫给林多多例行听心肺，问道：“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林多多摇摇头，“没有啊，什么都跟以前一样。” 何大夫朝着林武峰说道：“四个年头了，家长很好，多多也很好，继续保持！” 林武峰让林多多到外头去玩一会，随后问道：“何大夫，现在医学进步了吗？” 何大夫点点头，手里的笔写得很快，“这是肯定的，再过两三年我们医院送出去国外学习的第一批规培生，也该回流了。” 林武峰说道：“您们辛苦了。” 何大夫笑着把药方递过去，“家长才是最辛苦的，加油的同时也切记放宽心有信心。” 林武峰接住说道：“好！” ....... 看到林武峰林多多回来，黄玲关切的问情况。 林武峰说道：“何大夫说除了瘦些，其余一切都好。” 黄玲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多多，你进去找图南看看书吧，他好像借了新的杂志回来。” 林多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黄玲牵着进屋了。 被留在小院的林武峰愣了愣，看看庄家又看看自己家，念了两句看书好看书挺好的，拿着药包回屋去放。 林多多站在里屋门口喊道，“图南哥，我进来看书。” 庄图南说道：“好，珊珊也在，你过来看看最新一期的《萌芽》，特别好看。” 林多多打招呼道：“珊珊姐好，我进来会不会碍着你们看书？” 吴珊珊连忙摆摆手，“不会不会。” 庄图南把床上的被褥推到一边，“多多，你坐这，《萌芽》这篇文看起来特别有感觉。” 林多多一屁股坐下，拿起书看。 黄玲在外屋听着里屋的讨论声变少，没过一会儿吴珊珊就拿着书离开，她的担忧更多了。 庄超英在门外碰着吴珊珊匆忙回去，看到吴珊珊闪烁的眼神，他作为教导主任的捕抓能力终于察觉到某些东西。 防范于未然，庄超英打算找吴建国聊一聊，没想到跟打算找张阿妹聊一聊的黄玲，在吴家门口撞个正着。 张阿妹买菜回来看到两人，“庄老师，玲姐！看到你们正好！有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两人带着笑着脸进吴家，双双耷拉着脸出吴家。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例子就这么明晃晃出现在身边。 孩子们回来看电视，黄玲见庄超英闷闷不乐，便邀宋莹和林武峰到家里打牌。 林武峰小声提醒，“庄老师，该你出牌了。” 庄超英长叹一声，把吴建国张阿妹决定让两个女孩都读中专，并且让张敏接替吴建国棉纺厂名额的事全部说出来。 庄超英气愤的说道：“我没想到张阿妹只安排小敏不管珊珊，老吴看着样子很难受，但实际上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 黄玲说道：“她甚至还说在棉纺专业方便小敏能找个知根知底的城市人恋爱结婚，那珊珊怎么办…哎…” 宋莹看着黄玲说道：“其实老吴早就找我们家说了一遍，说是让我们提个意见，但他们家的事，我们外人怎么给意见，都是没办法的，完完全全就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才来和我们说。” 林武峰说道：“很浅白的道理，要是我们不能出珊珊上学的费用，就要尊重老吴的选择。” 庄超英说道：“我好像听说珊珊也有投稿到报刊去，不知道那些稿费能不能支撑她自己念书，差了的，我们邻里街里多少凑着些也还行。” 林武峰笑着摇摇头，“庄老师，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们家多多你是知道的，书都出了，拿了多少稿费，一万册一百块。要是没有贵人相助这书没出，快三年大大小小稿费合共三十来块。老吴不单单是不想供，他还想让珊珊早日帮扶家里，不要忘了，小军才念二年级，供书教学的路还长着。” 作为巷子里看着长大的孩子，庄超英想帮，却帮不到，为此唏嘘不已，叹息连连。 黄玲担心的早恋问题暂时搁置，到时候一个念书一个上班，环境不同，什么都会不一样。 只是可惜了姗姗。 ..... 吴珊珊在家里头把吴建国张阿妹跟黄玲庄超英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得一清二楚的还有张敏。 两姐妹对视着一言未出。 看不见的鸿沟拉开彼此距离。 宛如一片是天，一块是地。 第62章 对成长启齿 唐慧许久未见林多多投稿，便给她来信询问是不是近期忙于学习。 看信封重量还有空余，林多多就把自己翻译的节选文段跟着回信发过去。 在信里，林多多向唐慧写道，英语词汇是有很多，但是一点也不及汉字有味道颜色，不知道外国作家诗人在写文章时会不会懊恼，脑子里还有东西没有完全写出来。 唐慧收到回信，比起一板一眼的翻译，林多多为译文增添了很多自己的融汇，让文章读起来更加通畅不突兀，不免感叹这孩子与文学这块缘分颇深。 林多多： 我也有跟你同样的感受，期待你有味道颜色的汉字。 要是有翻译出来的句子或文章，也可以寄给我，我列在报刊页脚，跟名言名句一起让大家读阅也是极好。 可以多给我寄信，当然，我会给你报销邮费的，翻译得好，中稿也会有稿费。 林多多收到信的时候笑了，唐老师是怎么知道自己因为不想出邮费所以从不主动给她寄信的。 再看看信封里头有一板整整齐齐面额为十分的邮票。 先给唐老师寄第一封信。 唐老师，我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我谢谢您！ ......... 由于学生经常在车棚看到庄超英，所以自行车遇到问题会求助他，因此庄超英蹲车棚蹲出门手艺来。 偶尔给学生的自行车加点机油，掉了链子重新安上，没气打打气。 弄自行车不是他本意，但也很庆幸没有发现早恋情况。 这天庄超英刚蹲下拔起气嘴帽，就听到学生吵吵闹闹打了起来。 庄超英站起来大声喝止，“你们在干嘛！住手！” 把几人分开才知道，因为个别学生嘴多，对女生不尊重，另外两个看不过眼，演变成你一言我一语的口舌之争，再到打起来不过几分钟的事。 庄超英对此恼怒无比。 一边是父母好心供着求着，但学习成绩不理想，觉得考上中专有工作就行，得过且过的学生。 另一边是被亲生父亲牺牲，学习成绩优秀，无力反抗的姗姗。 庄超英像是看到回马灯一样，他艰苦求学，省吃俭用，孝敬父母，兢兢业业，生儿育女，直到现在的自己，每一步都在向上走。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庄超英组织了一次附中初三级会。 他看向吴珊珊，看向张敏，看向打架的那群人，看向在座的每一位学生。 脚下是漫长又崎岖的路，百无一用从来都不是书生，百无一用的是放弃人生。 庄超英站在讲台中央，摘下眼镜悲悯愤慨的吼道：“读书是很有用的！高考正规就是一个最重大的提示！就算考不上本科，可以考大专。就算什么学都考不上，你将来工作也要考文化课！要理解要做事！就算忽然断了条件！成人自考！自学的人多的是！国家在向上走！你们拥有无穷的机会！只要肯努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向上走！！” 台下掌声轰鸣。 庄超英不知道醒了的人有几许，但他为人师表定当竭尽全力。 .......... 一天下午，黄玲打着打着毛衣，忽然想起点事，放下棒针回屋里去。 黄玲拿着报纸包出来，递给宋莹。 宋莹接过笑着道：“玲姐，这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黄玲道：“还能是什么，就是你念了很久的东西，我已经给筱婷穿上了，多多虽然年纪小一点，但是上了初中…你明白的。” 宋莹打开一看，是三件胸衣。 宋莹看了看周围，小声问道：“筱婷，有那个了吗？” 黄玲摇摇头，“还没，但是有点那个。” 宋莹叹气，“我们多多很平坦，不见一星半点。” 黄玲小声说道：“没也穿穿，别忘了初中里都是大孩子，还有高中呢。” 宋莹点点头，“说起这个我就想到小时候看见流血，我害怕得不敢告诉我妈，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摔坏了，最后等了两天还流才忍不住告诉我妈。” 黄玲道：“我那会还以为自己得病，哭着跟我姐说，我姐再去跟我妈说，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哎，女孩贴心可能就是因为大部分时间我们都知道对方的不方便啊。” “是呢。” 宋莹又小声问道：“玲姐，那你怎么跟筱婷解释的，传我点经验呗。” 黄玲凑在宋莹耳边说道：“就……，那……” ........ 下午几个孩子放学回来，宋莹让林栋哲先去庄图南那看一会书。 等林栋哲进庄家后，宋莹站在林多多房门口，拿着报纸包犹犹豫豫。 她以前其实很庆幸自己生了男孩。 生了男孩，男孩有什么问题让林武峰去说就好。 因为讲起这些，宋莹觉得自己平时说话一套一套的嘴，就长得跟张不开似的。 林多多把作业拿出来后，看见宋莹要进来又不是进来的样子，问道，“嫂嫂，你…你是不是想看我做作业？” 宋莹哈哈两声走近林多多，说道：“啊，对！我看看，我看看现在初一的功课难不难…” 一看，宋莹觉得太难了，她上初中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学这些的啊，离自己上初中已经是那么那么远的事吗？ 她记得庄老师辅导李一鸣高考的时候，她看到题目还能做出来一些，怎么…… 宋莹在发呆，林多多小声提醒道：“嫂嫂？” 宋莹尴尬的放下作业本，把报纸包递给林多多，说道：“嗯…那个，那个…多多，黄阿姨给你做了点小衣服，嫂嫂转交给你，顺道想跟你聊点天…” 林多多打开纸包，“哇，这么小的衣服，黄阿姨是不是弄错了？我不是小娃娃啊…” 宋莹关好门窗，拉上窗帘，“多多，小衣服要穿在最里面，嫂嫂教你。” “哦…” 林多多麻利的把衣服脱下。 宋莹瞄了几眼林多多身子，还是排骨，不是一般的排骨，是那种没有肉只有层筋皮的排骨。 不行不行，太瘦了！ 今晚一定要盯着让她吃完所有饭菜！ 宋莹帮着穿上小衣服。 林多多左右拉着小衣服的下摆，“嫂嫂，小衣服环着我的上半截，好像…很奇怪。” 宋莹磕磕巴巴的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描述了一下身体进入青春期会产生的变化。 “多多，如果…就是，反正你有什么问题都告诉嫂嫂就对了。然后女孩子，一定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够让任何人看到衣服遮盖着的地方，特别是小衣服，小裤子盖着的。知道吗？” 一大段话，林多多听明白了些，但没有十分明白。 嫂嫂大概的意思，小衣服是用来包坨坨的，而坨坨可能很快就要从她身上长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红红，虽然是血，但不是生病，是正常的。 有红要告诉嫂嫂，嫂嫂教她用月布，月布要绑在小短裤上。 林多多把衣服穿回去，“我知道了嫂嫂！我能做得到！” 宋莹长长松口气，从没觉得说话都能说出一身汗。 “好！很好，听明白能做到就好！多多要长大了。” 第63章 校运会 一中即将迎来一年一度校运会。 老师让每位同学都积极报名，重在参与，不必计较成绩好坏。 既然老师说了不计较成绩，作为体育委员的林栋哲，立刻为他的姑姑安排了一场比赛。 最不花体力的立定跳远。 当老师念出比赛确认名单时，林栋哲对上林多多朝他瞪圆的双眼，心里得意极了。 到了一中后，林栋哲林多多庄筱婷三个巧合的继续同班。 林多多仍然做语文科代表，往日答应考上一中就不管林栋哲语文作业的承诺并未兑现。 林栋哲一抗议，林多多就用长辈身份压他。 所以这次，他只是小小的轻微的，报答了他姑姑一下。 运动会欢悦的开幕仪式结束后，同学们自由活动，听着广播声去参加自己的比赛。 林多多穿着运动服站在立定跳远的比赛场地上。 林栋哲夸张的大喊大叫在一旁为她加油。 “林多多加油！林多多加油！！” 林多多听到了，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看林栋哲，只朝着庄筱婷挥挥手。 老师哨子一吹，“下一位运动员，林多多。” 林多多站在白线上，膝盖微微弯曲，双臂前后前后摆了几下…… 跳！ 林栋哲大声喊道：“你给我飞起来啊林多多！！飞！林多多！飞起来！” 哔！ 这一跳成绩有效，测量员一拉尺子，测出122厘米。 林多多从沙池起来，抖完鞋子里的沙，才走过去给林栋哲一拳，“林栋哲！！我不许你看我比赛！” 林栋哲护着手臂笑说道：“哎呦哎呦，现在长大了不让人给你加油，太伤心了，我只是在关心你。” 林多多用力又捶了林栋哲几下，“我也关心你！我用拳头关心你！” 庄筱婷笑着看两人打闹，说道：“好啦好啦，多多，等你跳完，我们去看我哥拔河！” 林多多道：“嗯！” 第二跳林栋哲没喊，120厘米。 第三跳林栋哲喊了，125厘米。 林多多三跳结束，最终成绩125厘米，无需参加复赛。 林栋哲咳咳两声骄傲的说道：“看吧，林多多，跟我客什么气。一看成绩就知道，我的呐喊声，你在心里头是认可的，最好成绩125厘米是在我最大的加油声中诞生的！” 林多多挽起庄筱婷的手快步往拔河场地去，不搭理林栋哲。 林栋哲追在后头，“你俩等等我！！林多多！庄筱婷！” ... 还没走近，已经听到雀跃的号子声。 “图南！加油！图南！加油！” 一大群同学在为庄图南呐喊助威。 林栋哲的到来，声音更是一个顶八个。 他的力气跟用不完似的，又跳又叫。 看着红绸在绳子中央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战况十分激烈。 “图南哥！！图南哥！！加油！你力大无穷！你孔武有力！你有如神助！！你加油啊！图南哥！” 庄筱婷看着林栋哲就想笑，庄图南出力他出声，出声的人出汗比出力的人还要多，还有林多多，相比起林栋哲冷静一点，但也不多。 林多多拍着手大声喊着：“图南哥！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了！加油！加油！” 林栋哲激动得跃起半米，兴奋的搭着庄图南的肩膀，说道：“赢了！！图南哥赢了！图南哥你赢了！！” 林多多递过去水，庄图南刚要伸手，就听到林多多说：“林栋哲，你再不喝水，嗓子要冒烟了！” 林栋哲接住，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指了指身后，“图南哥，你们班好多女生给你加油呢！” 庄图南点点头，迅速接过庄筱婷递过来的水，“大家都是为了班级荣誉，不只是单单给我加油。多多，你刚刚跳远怎么样？我们这边集合没办法过去看…” 林多多尴尬笑笑，“还能怎样，倒数第一…” 林栋哲说道：“什么倒数第一，是第二十四名！” 庄图南说道，“顺利参与就很不错了。” 林栋哲附和道：“对啊！对啊！” 林多多露着笑脸，但在庄筱婷耳边小声说，“我要去小卖部买橘子水，只有橘子水才能堵住林栋哲的嘴。” 庄筱婷笑着说：“他们只是想鼓励你。” 林多多掏出一块钱，“等会买橘子水！” 林栋哲欢呼，“姑！我亲姑！” 林多多说道：“你快去比赛吧，我都听到你的名字了！” 林栋哲朝比赛区跑过去，“我先去比赛！你们歇歇，不用来给我加油！真的不用！” 想去加油也去不了，大家的其他项目也在进行中。 庄图南去参加跳高比赛。 林多多陪着庄筱婷去参加一分钟跳绳比赛。 林栋哲体育好，五十米跑，四乘一百接力跑，一千米长跑每样都参加了。 看到林栋哲一千米跑冲刺后喘着气慢慢缓着走，有三人越过观众陪在他身边。 等林栋哲缓过劲来，庄图南搀扶着他坐在操场边休息。 很快，两个女孩拿着四瓶橘子水回来。 一人一瓶。 橘子水不再是两毛钱，是两毛五分钱了。 第64章 巷尾巷头 一九八二年寒假开始没多久便是春节，林家夫妻凑齐春假年假近十天，赶了趟春运回老家拜年，祭拜林父，见还没见过的小辈。 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林大女婿请来照相师傅，拍了一张全家福，小家每家一张，还有一张另外加大尺码的挂在祖屋。 连佳时看着难得人齐，便在林氏宗祠，带着六个孩子，儿媳女婿孙子孙女一大群人，当着几位林氏最年长的老人面，把家里明细安排说得妥妥当当，村委会派来书记做公证，看着他们签字按指纹。 临别之际，林武峰要拿的行李比来之前多一倍，林多多林栋哲的小书包还装满了鱼干。 林家的各个人给林多多，林栋哲明着暗着塞红包。 众人笑着哭，挥手道别。 ...... 开学前，宋莹打算用织毛衣的钱为孩子添辆自行车方便上学。 林多多的压岁钱早就上交，只有林栋哲还苦苦守着，一听要买自行车，林栋哲不再抗争，连准备用来看小人书的钱都掏了出来。 林武峰带回自行车后，林栋哲最欢天喜地。 林栋哲说道：“从此以后，我便要去往更远的方向！” 宋莹说道：“这不是你一人的自行车，你得爱惜着骑，往后上学放学载着多多要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林栋哲搂紧宋莹的手臂，“妈妈，请您放心，我将永远铭记！” 宋莹看着林栋哲的样子，听着他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话是好听的但想揍他。 林栋哲喊上林多多一起推车出门，“多多，走，我教你骑自行车！” 林多多扶着车后座，“谢谢栋哲！” 宋莹，林武峰站在小院门口目送他们。 “记得一定要小心！” “知道啦！” ..... 这天，四个孩子骑完车回来，刚进小院就听到吼叫怒骂的声音。 虽然不符合知青返城政策，但是隔壁王勇家的妹妹王芳带着女儿周青硬从新疆回到苏州投靠娘家当“黑户。 王勇气得用一句又一句“小新疆”“乡巴佬““给我滚！”驱赶着。 王芳大声吼着，“我吃了那么多年风沙，为什么不让我回来！要不是我下乡，哥你哪能留在城市顶爸的工作位置！这是我的家！这也是我的家！妈！我是你女儿！爸！我是你女儿！我不是外人！” 宋莹黄玲看孩子们站在院里一动不动听着，立马从屋里出来，一手一个把孩子拉回去。 脸盆“砰”一声被摔到地面，周青的哭声，王芳的诉苦声，王勇的叫骂声，王家父母的不吭声，此情此景他们不像亲人，更像有大恨的仇人。 宋莹害怕林多多在自己屋里继续听，特意把电视机音量调到最大，自己陪着两个孩子看英语频道。 王芳一句“我死也要死在苏州！死也要死在家门口”，让双方僵持到天色黑迷。 周青眼睛哭肿了，只得在巷口路灯下暂时歇歇，黄玲让两个孩子去给她送些吃的，吴珊珊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周青终于吃到今天的第一口食物，对着庄筱婷和吴珊珊说了句，“谢谢。” 庄图南看着狼狈的周青，若有所思。 深宵骂声渐停，王家父母最后让女儿和外孙进了屋，许她们在自己屋的地面上打地铺。 ....... 巷尾昨夜王家的大事还没来得及消化，早上另一件大事就发生了。 李一鸣砸了自家院墙，在巷头开了家小卖部，刚过八点就大声喊道：“小卖部开业放鞭炮，要放鞭炮了！放鞭炮了！红红火火！” 邻居们捂着耳朵，等炮声停下，纷纷出门看个新鲜。 林庄两家四个大人，四个孩子也去凑热闹，小卖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墙上挂着亮眼的营业执照和烟草许可证，酱油醋盐火柴肥皂，糖果零嘴，香烟面条，小小的铺子摆满货物。 冰柜街边小卖部装冰棍见过，新奇的是固定电话，孩子们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林栋哲好奇的拿起来凑在耳边听。 林栋哲说道：“里头有声音！” 话筒那头是不断绝的嘟…嘟…声。 庄筱婷也凑过去听，听完了喊庄图南过来听，庄图南又把林多多喊过来听。 宋莹问道：“李阿爷，装这电话机得多少钱？” 李阿爷说道：“安装费和电话机费合在一起四千三百元。” 正在听电话嘟嘟声的林多多吓得立马轻轻把电话听筒放回去。 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握着四千三百元！！ 四千三百元！！四百三十张大团结！ 林多多还在震惊的看电话机，林栋哲已经从李一鸣手里分了一把水果糖吃。 林栋哲说道：“哇，跟外头小卖部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李一鸣笑着说道：“对，都是一模一样的，不用票，价格、质量都跟外面买的一模一样！” 李一鸣的母亲李大娘总算扬眉吐气，往时自己儿子偷偷摸摸做着小买卖，不免让人背后议论，但一直没管没理，挣到钱也绝口不提。 终于，今日看着成绩斐然的儿子，李大娘光明正大说道：“我这儿子啊，总算苦过来了，铁饭碗虽好，个体户也不赖！” .. 林多多回到家把电话机的事情写下来告诉妈妈。 妈，电话机很厉害，见字如面要变成见字如声了，我写下这串数字号码的时候，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你信不信？ ..... 小巷就这么喜着热闹，悲着吵闹过了两月，王芳的“黑户”坚持让周青在附中获得了旁听的位置。 面对哥嫂爸妈邻里街坊的不解，王芳说道：“我不管，现在能留下就行，政策一定会再变的！” 知青的各种行径成了巷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 傍晚小卖部的电话机响了，林多多被林栋哲背着用最快的速度从巷尾跑到巷头。 “喂，是妹宝吗？村里也安电话机了。” “妈！” “欸！” “奶奶！” “欸！” 接听电话每分钟一毛钱，打出市内每分钟六分钱，市外长途更贵。 下下个周六傍晚六点，连佳时那头打过来响一声就挂断。 林多多也会打过去响一声就断。 表示两人都在电话机旁准备好了，才开始正式对话。 “妈！我们聊两分五十五秒，留五秒放听筒，好不好？” “好。” 每月两次长途电话，隔空接住思念。 第65章 黄玲。 一九八二年的暑假。 王家争吵从未间断，狭隘的空间让火药味越演越烈。 宋莹不堪其烦，碰巧林多多林栋哲学期末考得不错，织毛衣又存下点钱，便想约黄玲明天去趟百货商店逛逛散散心。 宋莹敲了敲庄家的门，“玲姐！” 黄玲出来小声说道：“宋莹，你来得正好，我有点事想拜托你，明天能不能让栋哲多多他们带鹏飞在周围逛逛？” 宋莹笑着说道：“可以啊，没问题！他们可想鹏…” 忽然瞧见黄玲眼珠子布满血丝，宋莹收起笑脸，担心问道：“玲姐？怎么了？” “庄家也有知青。” ........ 听到小院开门声，林多多从窗户看出去，应该向鹏飞来了！ 嗯？怎么连庄阿爷庄阿婆也来了？ 林多多起身准备出去看看，林武峰拉住了她，“多多，鹏飞一会会过来，先在家等等。” “大哥，庄阿爷庄阿婆他们过来干什么？” 林武峰说道：“他们是筱婷的爷爷奶奶，过来探望探望很正常啊。” “也是…” 林栋哲笑嘻嘻从宋莹手里接过钱，“谢谢妈。” 宋莹叮嘱道：“坐公交车要注意安全，照顾好鹏飞不要乱跑！” “知道知道。” 稍过片刻，向鹏飞敲门了，“多多！栋哲！好久不见！宋阿姨好！林叔叔好！” 宋莹说道：“鹏飞好，记得注意安全。” “知道！” 林多多走出家门，朝庄家看了看，喊道：“筱婷，图南哥，你们不去吗？栋哲说买魔方。” 黄玲答道：“多多，你们仨先去，筱婷他们很久没见过姑姑，想聊一下。” 庄筱婷说道：“多多，你们先去，晚点回来再给我看魔方。” 林多多应，“好！” 三人乘坐公交车前往观前街新华书店。 那是拥有书籍最多的地方，除了书还有很多文具和文化用品，包括魔方。 林栋哲说道：“鹏飞，你这次也是来过暑假的吗？” 向鹏飞看向车窗外很兴奋，他在外公外婆家待了好些天，里头根本没人欢迎他和妈妈，但妈妈又不让他出去， 只有来到大舅舅家，才有真正想见他的人，他的开心是发自肺腑的。 向鹏飞说道：“我妈说了，我的户口已经下来，让我留在苏州念书，以后天天能跟你们在一起！” 林多多说道：“要是你早一年来就能跟我们一起念一中了！我们三个现在都在一中。” 向鹏飞挠挠头，“多多，我可没你们念书念得好，能上大舅舅的附中我已经很开心。” 林栋哲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一个当语文课代表的姑姑！要是你有，你也能上一中！” 林多多淡淡说道：“林栋哲，请好好写暑假作文，开学后我会让老师重点检查你的。” 林栋哲连忙求饶，“亲姑！我的好姑姑！不要！算我求你了！” 向鹏飞笑着说道：“多多，我在学校报刊室《少年文艺》看到你写的文章《鹏思愈水记》写的是我吗？” “嗯！” “我就知道！我同学都以为我在说谎，但我真觉得你写的就是我！多多，你在文章为什么不写我的全名？” “因为唐老师说，记实的文最好用化名，所以我给大家用的都是化名或者简化名。” 林栋哲说道：“别聊了别聊了，到站！” ........ 庄桦林知道自己是无理的，上次暑假送鹏飞来就是一个试探。 父母弟弟都不欢迎她，把责任撇给大哥，她跟丈夫可以一辈子在山沟沟里，但鹏飞不可以，庄桦林只能厚着脸面死死抓住庄超英不放。 庄超英已经同意，但是黄玲不同意。 庄桦林痛哭着哀求道，“大嫂，求你给鹏飞一张床，不要床，给他一个地铺，一小个地铺，他绝对不会吵着图南，我会给生活费的，大嫂，求求你。” 庄筱婷什么也没说搂紧了妈妈，黄玲闭起眼睛滑落泪滴。 她知道作为母亲的感受，就是因为作为母亲，她必定要顾着的是自己的孩子。 没有什么比自己孩子更重要，高考又改革，这一届将是最后一届两年高中，以后改为三年变动太大，图南的前程不得出任何冒险。 即使庄图南对她的决定露出一脸不解，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影响。 即使庄超英摔碎了茶杯，夺门而出。 即使庄阿爷破口大骂，庄阿婆左哀右求。 即使庄桦林给她跪下。 黄玲撕碎庄家所有虚伪的面子，房子是她的，孩子是她的。 庄超英如此大公无私热爱奉献，那让他自己一个无私去吧，这次就是离婚也不会作任何让步！ 黄玲给庄桦林跪回去，再次决绝的说：“桦林，对不起，不行，绝对不行，鹏飞不能留在我家。” ....... 买完魔方回来的三人嘻嘻笑笑走回来。 向鹏飞还没迈进院子就大声喊道：“妈！大舅舅大舅妈，筱婷，图南哥，我们回来了！” 庄桦林眼红红出来，“鹏飞，跟大舅妈说再见，外公外婆他们已经先回去了。” 向鹏飞本想问妈妈，他不是要住到大舅舅家吗？怎么还让他回去… 等他走近庄家门口看到抹眼泪的庄筱婷和黄玲，还有蹲在地上收拾碎瓷片的庄图南，他什么都明白了。 “大舅妈，筱婷，图南哥，我先走了……” 黄玲抹掉眼泪起身应道，“鹏飞啊，有空大舅妈过去看你。” “嗯。” 庄图南看向黄玲，自己说了那么多保证的话，她还是不松口留下鹏飞。 刚刚黄玲跟他说的，什么温水煮青蛙慢慢给他灌输少吃一口的想法，好让他往后成为被压榨的对象，什么自私的爷爷和奶奶为了养老只对二叔好，什么姑姑觉得鹏飞留在苏州比自己高考重要，还有姗姗被吴叔叔偷改了中考志愿…… 一大堆他没想过的事情同一时间，撞进脑袋。 ............. 林多多和林栋哲把宋莹做的面条给庄家端过去。 林多多小声问道：“黄阿姨，要不要我给你拿点醋或者酱油？” 黄玲摇摇头，“谢谢多多，不用，味道够了，很好吃。” 同样的话，林多多又问了庄筱婷。 她跟嫂嫂的朋友，还有栋哲的朋友，都在伤心。 庄老师还不见了。 问筱婷，筱婷也不说…… 庄阿婆庄阿爷过来究竟做了什么？ 晚上，林多多坐在窗前写文章，看到庄图南独自出来，坐到小院的板凳上。 林多多开了一点窗问道：“图南哥，这么晚还在出来喂蚊子。” 庄图南用蒲扇扇了扇手臂，“屋里闷，我出来纳纳凉。” 林多多走出来小声问道：“图南哥，庄阿婆是不是又使坏？筱婷跟黄阿姨都不开心，但她们什么都不说！” 庄图南说道：“要不要去一鸣哥小卖部？我请你喝橘子水。” 第66章 站边。 林多多，林栋哲，庄图南三人坐在巷头的石凳喝橘子水。 林栋哲打了个气嗝，说道：“幸好我在玩魔方还没睡觉，筱婷怎么那么早睡了，不过图南哥你是筱婷亲哥，肯定还会再请她喝的！” 庄图南用蒲扇给他俩扇扇，“你们今天和鹏飞出去怎么样？” 林栋哲说道：“很开心啊！买了魔方，我现在在学着玩，非常好玩，图南哥，等会回去拿给你看看！” “行...”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我们出去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庄图南叹气，“你们知道吗？我妈不让鹏飞留下来。” 林栋哲凑过去搭着庄图南肩膀，“今天鹏飞还跟我们说要留在苏州念书，所以他是留还是不留？” 庄图南摇摇头，“我妈不肯留。” 林多多问道：“为什么？” 庄图南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幕一幕，哀伤说道：“她觉得鹏飞会阻碍我学习，让我分心，不管我姑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我姑姑都跪下求她了！我这么大，难道还管不住自己吗？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林多多拍拍庄图南的背，说道：“图南哥，你别激动，不要伤心。” 感受到安慰后，庄图南心情更加悲悯，“我怎能不伤心，我妈不让鹏飞留下，鹏飞就要回贵州，可鹏飞已经落户苏州，他应该在苏州念书的，为什么不能拉鹏飞一把，鹏飞那么好。” 林栋哲把喝完的橘子水瓶放在一边，安慰道：“图南哥，我不懂说安慰的话，这样，我请你吃根棒冰，你会不会好点？” 庄图南摆摆手，“不用...” 林栋哲再次安慰：“要不我请你再喝一瓶橘子水吧？橘子水够甜，把你脸上的苦匀一匀。” 庄图南看向林多多，“栋哲，我不想喝…你们不觉得我妈这个决定是错的吗？我妈是错的。” 林栋哲闭起嘴，大人的事他说也没用，也不懂，只好推推旁边的林多多，“姑，你辈分大，你说句话啊。” 林多多想了好一会儿，说道：“让鹏飞留在外公外婆家可以吗？” 庄图南愣了一下，“我爷爷奶奶那，不够位置...” “还有其他亲戚家可以留鹏飞吗？” “没有了，只有我家。” 林多多低声说道：“图南哥，既然黄阿姨做好决定，我觉得我们做孩子的，只需要相信妈妈的决定。” 庄图南皱着眉看她，很不理解，“多多，鹏飞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我妈是错的！” “鹏飞是好朋友，但我站在妈妈的边。” 庄图南悲愤说道：“可我姑姑也是一个妈妈啊！” 林多多点头，“嗯，我知道。没有影响的，鹏飞站你姑姑的边，你站黄阿姨的边。” 庄图南捂着脸，声音颤抖着，“多多你知不知道鹏飞不能留下意味着什么？你想看鹏飞修铁路，抡大锤吗？他留在贵州没有任何机会！我不想看鹏飞受苦！！” 林多多解释道：“我也不愿意鹏飞受苦，但我们只是孩子，决定权在大人手上，我们只能收起伤心，站在妈妈身边，而且鹏飞才念初一，他将来要做什么工作，不是靠想象就能知道的，是他自己说以后想修铁路和抡大锤吗？” 庄图南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哎，多多不是这样，我以为你懂，我以为你会懂的...” 庄图南以为林多多会明白他的想法，因为林多多也是被哥哥照顾着的孩子，为什么连她都不懂，为什么... “我也以为你会知道要站...” 林多多还想说，林栋哲一把捂住她的嘴，气声说道：“别说了姑奶奶，看你们吵架我害怕！” 林多多没再说话，虽然看到庄图南趴在膝盖上一抽一抽应该顺着安慰，但她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并且也不像栋哲说的，他们不是在吵架，是在讲道理。 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最亲的肉，所有人应该站在自己妈妈的身边。 这个道理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吗？ ....... 回到小院，林多多把刚刚买的三块奶糖塞给庄图南。 “图南哥，你跟筱婷黄阿姨是最亲的亲生。” 看着林多多回屋，庄图南把三块奶糖捏得紧紧的，明明只需要让一点点位置，仅仅一点点，多多太小，还不懂。 林栋哲拿魔方出来，发现庄图南已经回去，算了，下次再让图南哥看，让他先好好休息休息。 黄玲见庄图南一脸阴霾回来，没抬头的喊了声妈就钻回小屋。 她知道庄图南想不通在伤心，她也不奢望孩子一下全理解。 但有的事情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真的吃上亏再想明白就太迟了，即使现实痛苦，也应该面对。 ....... 庄超英木讷的坐在学校办公室位置上，今晚他不会回家，黄玲的嘴脸让他心寒万分。 因为照顾亲外甥一事，黄玲在父母妹妹，孩子甚至穿透墙壁外的邻里面前，大声喊出月子之仇，没让她们上桌吃饭之仇，工资没有交到她手上的仇，各种仇，数不清的仇。 还声嘶力竭说就算是离婚也不让鹏飞住进她屋。 那么多仇恨，屋也是她黄玲的屋，回家干什么。 庄超英摘下眼镜，把几张凳子拼起来，侧躺在上面，抹了一把脸，失望至极。 他恨黄玲，恨她的自私，恨她的不留情，很恨很恨很恨。 ........ 庄桦林和鹏飞铺着席子睡在庄赶美的床脚下，弟媳起夜一脚踩在她的小腿上，差点摔倒压到向鹏飞。 她因疼痛发出声响，弟媳因为差点摔喊出几句谩骂。 全家都醒了，但一点亲情，一点安慰都没有。 庄赶美喝斥她闭嘴快点睡，父母劝她别闹把脚缩起来。 只有儿子向鹏飞紧紧搂着她，说道：“我什么都知道，妈，不要忘了，我们有自己的家，还有爸。” 庄桦林揉揉发酸的鼻子，“没事，大舅舅可喜欢你了，明天我们去看大舅舅，你去了买魔方还没和大舅舅好好说说话。” “嗯。” ........ 宋莹去上班前交代两个孩子，“我跟黄阿姨要上班，昨晚筱婷和图南心情都不好，桌子上放了钱，你们四个中午去松鹤楼吃顿面，喝瓶橘子水，多多，栋哲说说笑笑哄哄他们。” 林栋哲拿起桌面的钱揣进兜里，“妈，你放心，我们一定吃好喝好哄好！” 林多多说道：“嫂嫂，要不晚饭再去吧，等你下班我们带着黄阿姨一起，黄阿姨也不开心。” 宋莹笑着说，“多多乖，黄阿姨有我呢，我等会在棉纺厂就把她给哄开心，你们中午去吃，不用等我们。” ........ 中午林栋哲走进庄家喊庄筱婷，庄图南出去吃饭时，小院有人敲门了。 林多多开的门，来人是庄桦林和向鹏飞。 “庄阿姨好，鹏飞好。” “多多你好，我来找我大哥的。” 庄筱婷走出来说道：“姑姑，爸昨天晚上没回家，今天早上也没回家，妈妈出去上班了。” 庄图南道：“姑姑鹏飞，进屋喝杯茶。” 向鹏飞拍拍愣着的庄桦林，“妈，大舅舅不在家，要不你先回去，我跟多多他们玩一会，下午就回外公家。” 庄桦林本想带向鹏飞趁黄玲上班，再来求求庄超英。 知道庄超英看见孩子会于心不忍，这是她最后的办法。 没想到，庄超英因为这件事没有回家。 庄桦林朝几个孩子点点头，“筱婷，图南，替我向你们爸爸妈妈问好，我先回去了。” 庄桦林咬咬牙转身离开。 庄图南快步追出去，“姑姑！姑姑！” 庄筱婷也追了出去，在小院门外拉住庄图南，低声说道：“哥，妈妈是为了我们才和爸爸吵架，我们必须站在妈妈这边。” 庄图南看着庄桦林远去的背影，收起了呼喊的声音。 小院里林多多，林栋哲，向鹏飞，三人站在那，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林栋哲大笑一声，“啊！我们不是要去松鹤楼吗？鹏飞一起去吧！我请你吃大排面！” 向鹏飞大声回应道，“好啊！” 林多多顺机牵着庄筱婷，“筱婷走咯，走咯，吃面去！” 到了松鹤楼，林多多，庄筱婷吃鸡腿面，向鹏飞，林栋哲吃大排面，庄图南吃牛肉面。 林多多凑在庄筱婷耳边小声说悄悄话，时不时揉揉庄筱婷的眉心，或者捏捏她的小脸，拿着她的辫子挠她逗她。 向鹏飞说道：“栋哲谢谢你请我吃面，等会我去你家玩一下魔方，然后请你们吃棒冰！” 林栋哲点头，“嗯！现在天气热，最适合吃棒冰了！” 庄图南说道：“鹏飞，我…我对不起你。” 向鹏飞笑着说，“图南哥！你别说对不起！在贵州我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别提多高兴了！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你跟大舅舅大舅妈筱婷也是，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你们吃什么棒冰都可以，我带了钱！吃完我就坐车回去找我妈！” 林多多说道：“鹏飞，你回了贵州可以给我们写信！” “好，我一定写！” ........ 庄桦林走在大路上，苏州是她成长的地方，这路边的水岸，石阶，大树，气候还是她熟悉的模样。 只是家，从她下乡的那刻起，她在苏州就没有了家。 想撇清关系的爸妈，被压榨许久的大哥，享了父母福的弟弟弟媳，无辜的大嫂。 穷苦的自己折着腰想从娘家嘴里抠出鹏飞的一嘴，只是一嘴。 这一嘴只能从习惯负责任的大哥身上挖，从图南，筱婷身上挖。 挖了暑假，还想挖。 不要骨气不要脸面，她为了这一嘴可以什么都不要，然而没有转机了。 庄桦林坐上去往火车站的公交车，垂着泪穿梭在人群中排队。 傍晚，庄桦林走着路回老庄家，向鹏飞从远处跑来，给她递还热着的包子，“妈，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饿了没，快吃包子。” 庄桦林摸着向鹏飞的脸，“鹏飞啊，我对不起你，但妈妈好像没有办法了…” 向鹏飞握住庄桦林的手，“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办法。” 当晚，庄桦林的电话打向李一鸣小卖部，跟黄玲说了几句。 “大嫂，我跟鹏飞过两天就回贵州，麻烦到你和大哥，对不起。” 黄玲握紧话筒，“桦林，不要怪我狠心，祝你一路平安。” 庄图南得知向鹏飞过两天就要回贵州的消息心里苦涩无比，再次问黄玲，“妈，你相信我，我一定能管好自己。林叔叔不也照顾着多多吗？多多对栋哲的影响你也看到的啊，有什么不好吗？妈！” 黄玲扶着额头感觉天旋地转，全身都在痛。 她依坐在床上，长长叹气说道：“图南，你就当妈自私吧，你只看到林叔叔照顾多多，多多的妈妈做了什么你知道吗？家乡的祖屋给了林叔叔，手里生产队的股份分给了栋哲，其他的哥哥姐姐也给多多寄钱，过年过节塞红包，每次来都大包小包，他们是互相在帮助在扶持。 而不是像你的爷爷奶奶那样，连你出生都只因为面子照看了三天，现在每月有退休金还要拿你爸的工资补贴你二叔。我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庄家的大家长是吸血的水蛭，吸多少都不会满足，你答应了这个要求就有下一个要求，会被困住一辈子的，你爸已经被困住，你不能再被困住啊图南！！对妈妈来说，你的高考比鹏飞重要，对你姑姑来说，鹏飞留在苏州比你的高考比你的前途更重要，对你爷爷奶奶说，他们自己比所有人都重要！” 庄图南低下头，被这一大段话冲着脑子，晃了晃头好乱，理不清。 只知道鹏飞要走，他还能做的就是回小屋收拾自己初中笔记送过去。 在阁楼看着黄玲哀伤的庄筱婷用被子捂着抽泣的嘴，她发誓，她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妈妈身边，永远永远。 第67章 阴霾。 过了两日，庄桦林收拾好行李准备带向鹏飞回贵州，庄阿婆稍作挽留。 “桦林啊，鹏飞是超英外甥，帮助外甥天经地义，我们家老大还是很有责任心的，再求求吧。” 庄桦林把行李背上身，“妈，大哥做不了大嫂的主，我认了。你呢，这个家你和爸能做主吧，鹏飞留在这，我一个人回去。” 庄阿婆连忙拿出盒糕点递到女儿手中，“桦林，回到贵州就买不到这个定胜糕，你跟鹏飞带回去，让鹏飞爸也尝一尝。” 庄桦林听完，笑起来。 向鹏飞进来拉庄桦林，“妈，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嗯。” .......... 天气很热，可林庄小院有点冷。 林家每个人都深有体会。 林多多知道自从庄筱婷送完笔记本回来就闷闷不乐，已经两三天没出来跟她聊天喂鸡。 第四天终于忍不住，跟林栋哲一起敲开了庄家的门。 黄玲开门，脸是苦笑的，他们能来很好，家里阴阴沉沉的，几天没笑声了。 林多多爬上小阁楼的楼梯看庄筱婷。 庄筱婷正抱着被子发呆。 林多多轻声说道：“筱婷要不要出去走走，我请你吃麦芽糖。” 庄筱婷摇摇头，“多多，我可能感冒了，想在家休息一下，好点再跟你出去。” 庄筱婷不想出去，也不想告诉林多多那天送笔记在爷爷奶奶家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出去买馄饨后，爷爷奶奶一句又一句的贬低妈妈，还要爸爸跟妈妈离婚，让她选择跟谁。 庄筱婷不选，她确信爸爸妈妈一定不会离婚的，爷爷听到立刻给了她的脸一巴掌。 庄筱婷跑出去找哥哥，庄桦林追出来给她说了一句话，在庄家女孩子注定要吃点亏。 她明白姑姑是什么意思，看着眼前的林多多，心里有点羡慕。 同样是女孩，在林家没有任何人舍得让林多多吃亏，即使上次林多多喂鸡屎给奶奶吃被林叔叔打。 她眼睛看到的，是比林多多更伤心的林叔叔和宋阿姨。 ..... 林栋哲拿着魔方给庄图南看，庄图南一副萎靡样子。 “图南哥，你知不知道怎么把一面颜色归一，很简单的，我教你！” 庄图南嗯了一声，可眼睛完全没看魔方，也没看林栋哲。 林栋哲的热脸经过五重打击后，他也开始萎靡。 至此，林家二将无功而返。 林多多唉声叹气写出真正第一篇伤痛文学《屁股针能治》。 医院诊所里有一管超大针，银光熠熠。 掌管大针的护士铁面无情，眼神犀利。 再看针尖十厘米，能入肉，痛刺骨。 悲伤的人来一针，哭完悲除只伤屁股。 不回家的来一针，吓得转头去找夫人。 ...... 神通屁股针，能治！当真能治！ 林多多看了看，这跟酷刑有何区别，太残忍！赶紧压在被褥下，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 夜里，宋莹躺在床上也唉声叹气，“武峰，我听李阿爷说，庄老师现在住在学校的办公室，我俩去把他劝回来，夫妻没有隔夜仇，我不想整个院子死气沉沉大阴天一样。” 林武峰轻声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事不是外人劝得了的，这次的性质不一样，玲姐把庄老师一家人的脸面都撕下来，而庄老师尤其在意就是面子，劝不来的，得他自己想清楚想明白，究竟哪一个最重要。” 宋莹继续叹气，“那怎么办，大的劝不了，小的总能行吧。这些天图南都是躲着玲姐走的，听栋哲说，图南觉得玲姐决定错，在怨玲姐。筱婷又经常躲在阁楼，多多能哄来筱婷，但栋哲哄不来图南，我肯定也哄不来，家里的池鱼就剩你了，你得负责图南。” 林武峰说道：“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但事教人......” 林武峰还没来得说完怎么劝庄家阴霾，王家阴霾突然来了个大响雷。 一个男人大声喊：“流血！流血了！救命啊！伤人！伤人啦！！” 王勇愤怒的吼道：“王芳！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说道：“你妹妹都受伤了！流血了！你还吼！你是不是人！” 王勇大声谩骂着：“你个气急败坏没用的小新疆！把妻子孩子往娘家赶也就算了！现在连累完哥嫂丢工作又想来连累我？你去死！你给我去死！” 原来大喊的男人是王芳丈夫，今晚刚从上海赶到苏州。 上海黑户当不成，想跑来苏州当黑户。 巷子里好些人都出来看事，李一鸣听见受伤第一时间打电话报了保卫科。 林栋哲拿着板凳扶着院墙听，林多多微蹲在院墙的缝隙听。 林多多小声说道：“栋哲！你站稳一点，别等下坐我头上！真的流血了吗？” 林栋哲探着头，小声应：“不会掉！多多！我看到了，我跟你描述一下，完啦！刀上好像真的有血！” “啊！周青呢？周青在吗？我们把她喊过来吧！” 林武峰跑过来拉林多多，“多多，回去睡觉，大人的事小孩别瞎听。栋哲，你也快点下来！” 林栋哲下来，宋莹站上林栋哲的位置扒着墙看，一看不得了，真见血，连忙吼着劝：“王勇！你个王八蛋真砍妹妹！你丧心有病！快点把刀放下！快点！！” 电筒的光柱伴随人声左右晃动着，“干嘛干嘛！大半夜的干嘛！谁受伤了！” 王芳大声喊道：“我！我受伤！手割了个大口子！” 保卫科的人赶紧走过去查看，幸好是小伤，手指头划破了点皮，但见血的影响非常不好，要把吵起来的人带回去。 王勇骂道：“王芳！你别污蔑我！是你自己用手推刀子！是你自己！！” 王芳丈夫周志远吼道：“都见血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想逼死我们吗！” 王勇是越骂越燥热，“是你们一家回来逼死我！这是棉纺厂宿舍是我家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保卫科几人全进来挤在王家小院，把王芳王勇周志远都拉走，一个带回去包扎，两个带回去盘问。 领头的队长大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都回去休息！” 一堆看热闹的邻居围着不散，大声小声嘀咕嘀咕，不知所措的王叔王婶关上院门，把哭泣的周青领回房间。 林武峰拉两个孩子回屋。 林多多忽然对着林武峰，宋莹重重鞠了一躬，说道：“大哥，嫂嫂，谢谢你们让我留在这里，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 宋莹伸手掐林多多的脸一下，“林多多，这个家电视机有你的份！房间有你的份！墙上的奖状有你的份！什么都有你份！连户口都在我这！你要是胡思乱想，我就给你种一棵专属于你的蛇瓜！天天浇三次水，让它一百年不死！” 林多多捂着嘴巴，连忙道歉，“嫂嫂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蛇瓜！我不要蛇瓜！” 林栋哲哈哈大笑，“种！妈你快点种！林多多最爱吃的就是蛇瓜！你别忘记她还特意为蛇瓜写过故事！” 林多多指着林栋哲说道：“林栋哲，以后你上厕所我就关你的灯。” 林栋哲指回去，“你洗澡我不帮你提水！” “那我不洗澡，我在隔壁臭死你。” “那我拉屎不冲水，臭死你。” “不行！你一定要冲水。” 林栋哲属于有台阶立马顺着下的人，说道：“行！我一定冲水！你明天中午洗澡吧，中午打的水被太阳晒得很热，不用煮就能用。” “好啊，谢谢你。” “不客气。” 两扇房门一同关上。 林武峰坐在床上笑着看向宋莹，宋莹也笑着回看林武峰。 “武峰，时间过得好快啊，这两人不是十一岁了吗？听着他们吵架好像又回到小时候。” “现在倒也不大。” 宋莹盖上薄被，“那是。睡觉睡觉！被这两人一闹，差点忘记刚刚王芳手指有血给我吓得，他们兄妹间太狠了！” 林武峰轻轻叹息，有些亲情薄如纸片。 第68章 阳光。 又过了两天，庄超英还是没有回家，晚上在办公室里睡板凳，早上在办公室里做教案备课，刻试卷，饿了吃干粮，渴了喝自来水。 没等庄超英回来，王芳因为受伤的事得到领导的重视，上头派人前来慰问时，她还是坚持留在苏州，没有办法，各个部门共同协调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周志远回新疆，知青办给王芳临时工，附中继续提供旁听学习机会，居住条件是房产科协议两个院子中间的墙去一去，盖个小卧室。 这堵院墙就是庄林小院的墙，为此，林武峰临时组织了两家一起开小会议。 林多多拉着庄筱婷坐在一起，给她看自己新写的小诗歌。 《找太阳》 水里的太阳，一捞就散。 窗上的太阳，四处撒欢。 自行车铃上的太阳，刺眼发酸。 可恶可恶，找真太阳算账！ 爬上梯子，用筷子夹太阳，筷子掉了。 筷子说，我怕烫！ 好吧，我也怕烫，那就不找太阳。 庄筱婷小声问，“多多，你同意挪墙，对吗？” 林多多点头，“你呢？” “我也一样！” 庄图南眼睛瞄了瞄林多多，手放在膝上，等着她的作文纸。 庄筱婷感受到庄图南投来的目光，问：“哥，你要看吗？” “嗯。” 庄图南接过庄筱婷递来的作文纸，看到第一句就笑了，林多多还跟以前一样，天真烂漫。 林栋哲挨近庄图南笑眯眯说：“图南哥！我好久没看见你笑了！” 黄玲听到后看向儿子，笑了就好，总会过去的。 林武峰说道：“房产科已经让人来看过说过，想跟我们商议一下，挪院墙退出两平米，让周青母女俩盖个小卧室。我们现在的房子是要住很久，搞不好是一辈子。所以我简单说说挪院墙给我们带来的影响。没地方停自行车，蜂窝煤也得重新找地方放，还有多多房间的窗户几乎堵没了，采光通风会变差，但王芳也确实困难，这样我们投个票，看看大家的意见，大人小孩都表一下态。” 林栋哲第一个举手应允，“我赞成！” 庄筱婷点头，“我也赞成。” 黄玲问道：“最受影响的是多多，多多，你觉得怎么样？” 林多多说道：“我是赞成的，但是我没想过放自行车和蜂窝煤的问题…” 黄玲说道：“是，该怎么办？放屋里头也不实际。” 林武峰说道：“不能放屋里，太不方便了。你们俩都是棉纺厂的职工跟房产科好说话，和他们先谈谈这个问题，我们稍后再做打算。” 宋莹说道：“对！让房产科来办！他们办好了我们放东西的问题，我们再办退两平米的问题！玲姐，你觉得怎么样？同意吗？” 黄玲同意。 房产科再次前来考察。 房子后院加盖厕所的位置，院墙后是块小烂地，全是树叶和垃圾，对棉纺厂毫无作用。 房产科当即慷慨答应，同意把烂地归给林庄小院使用。 明天就要抡掉院墙，宋莹黄玲跟孩子们收拾收拾东西。 宋莹感慨道：“多多保护下来的院墙，最后还是消失了。” 黄玲想起林多多在院墙下对抗王勇的情形，笑着说道：“宋莹，我还记得多多那时候裤子一，” 林多多听到后，吓得大惊失色，尖叫着喊道：“啊！！！黄阿姨！黄阿姨！不要！不要！不要啊！” 黄玲马上捂住嘴，“多多对不起对不起，黄阿姨记住了记住了。” 其他三个孩子当时都去了上学，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听到林多多尖叫都好奇的看向她。 林栋哲问，“林多多，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林多多充耳不闻，蹲下逗鸡。 林栋哲追问，“是不是一家人！林多多！你看着我！居然有事是我不知道的！” 宋莹骂道，“你再烦着多多，看我揍不揍你！” “妈！你也跟林多多一起瞒着我！” 庄图南说道，“栋哲，魔方能不能教我玩一下。” “好！图南哥，你进来我屋吧！” 宋莹走近凑在黄玲耳边问道：“玲姐，图南好了吧？” 黄玲摇摇头，“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第69章 争水。 两个院子人齐了，房产科派来人员参与划线测量，抡大锤的师傅大声喊道：“让一让！小心砖块伤人。” 砰一声，院墙被砸出一个大洞。 松散的砖块随即散落一地，墙被破开，房产科用卷尺测量着地块，在林庄小院这边拿石灰划出两平米线来。 王勇那边也一模一样，被划出线来。 林武峰跟孩子们开始理砖块，王勇愤愤不平，总觉得自己这边的线划大了，骂骂咧咧的指手划脚。 “林工！这量得准不准啊？我怎么感觉我这边比你们那边大，错了吧。” 林武峰说道：“我们院子的尺寸是准的，两米乘一米。” 王勇笑道：“我就奇怪了，这我们棉纺厂的地，出来一个外人给另外一个外人盖房子，好笑，太好笑。” 林武峰说道：“来，老王，你过来核实一下尺寸。” 王勇正要张嘴，林多多拿起一块砖头塞到他手里。 王勇左手拿着砖头，“你这小孩你又干嘛这是？” 林多多拿起另一块砖头塞在王勇的右手，“你是内人，你多干。” 王勇气急败坏，把砖块扔到地上，“我就是不想干！” 林多多喊道：“房产科的叔叔，王叔叔说不想干，那怎么办？” 房产科的工作人员皱着眉说道：“王勇，这是棉纺厂房产科，知青办，保卫科，附中几个部门好不容易商量出来的决定，你要不愿意当初怎么不提出来，现在木已成舟，还有异议你找领导说去！为难我干什么！” 林多多把砖块塞给王勇的妻子蔡根花，“蔡阿姨，你是内人的内人，你也多干些。” 宋莹笑着说道：“对！” 蔡根花翻着白眼鼻孔出大气，把砖块扔在地上。 王勇接过房产科工作人员的卷尺，和蔡根花又量了好几遍，周志远和王芳在旁边盯得紧紧的，生怕他使小诈。 林多多也蹲下看，“刚好，卷尺上刚好是两米，一厘米都没少也没多。” 王勇把卷尺收起来，把气撒在王芳身上，“看什么看！垒好这些砖！不要碍着路！晚上起夜踩到摔着谁负责任！” 黄玲说道：“王勇，趁着人齐，你要有意见现在就提，我跟宋莹这些天已经排好班会在这看着，没人愿意天天吵架。” 王勇什么也没提，让蔡根花搬来板凳，直直坐在院里，他盯紧妹妹和妹夫，他妹夫也撇着眼盯紧他。 ..... 晚饭过后，庄图南坐在院里，看着打通的小院，一米，两米，精准到一厘米，四平米的框框条条用了一中午在众人注视下艰难成型。 林多多透过窗看到庄图南出来，立马通风报信给宋莹，宋莹随即把林武峰推出了小院。 林武峰喊了庄图南一声，坐在他身旁。 “图南，接下来几天盖房子我都要上班，白天是你妈妈和宋阿姨轮着监督隔壁起房子不能越界，你在家帮着保护她们，一有什么情况就让栋哲打电话给我，我会马上赶回来。” 庄图南点点头，望着那条界线，没说话。 林多多趴在窗上，偷偷看庄图南和林武峰，听他们说话。 林武峰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硬着头皮问，“图南，我听说鹏飞已经回贵州了。” 庄图南道：“嗯。” 林武峰顿了顿，还是把话问出口，“图南，是不是还在怨你妈妈？” 庄图南看着林武峰欲言又止，垂下头没说话。 “你是大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我们年纪比你大，讲得好就好，讲不好像在说教，这是避免不了的代沟。但是图南，你躲着你妈妈，你知道她难受，你也难受，两个人都难受，把话闷着憋着，一直难受，这是你希望的吗？” 庄图南问道，“那林叔叔，我想问你，如果没有屋后的那块地，也没有房产科的批准，你们还会给周青家让出这块地吗？” 林多多的声音悠悠传过来，“大哥，我有话想说。” 林武峰正好在想怎么解释，林多多来得好，孩子跟孩子没有代沟好沟通，“行，你说。”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你还记得以前要粮票的日子吗？一斤粮票只能换一斤米，多一两都不可以，他们为什么不肯多给我们一两呢？明明粮店里全是米，明明给的定量不够吃。” 庄图南看向林多多，“多多，那是不一样的，你忘了吗？你的小诗歌里没有任何条件就把阳光放弃了。” 林多多说道：“我写诗歌的时候考虑不全，我忘了自行车，蜂窝煤它们也需要位置。” 庄图南说道：“所以如果没有后面的地，你是不是就不赞成让地？” 林武峰给林多多使眼色，让她缓着别再说话，林多多便捂住嘴。 林武峰说道：“图南，多多的卧室牺牲了采光和通风，后面的地还要修整才能用，我们让地已经把周青的忙帮到底。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但这个规则你说了不算，你失望也好，愤怒也好，只能想办法适应。现在这条线就是规则，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守着。” 庄图南抿紧双唇沉默，他的理想主义，浪漫主义被“世界规则”践踏着。 讲完规则，林武峰要继续宋莹给的任务，劝庄图南和黄玲和解。 他决定用自己的过往开导庄图南，“图南，你还记得我和多多妈妈吗？很精瘦的一位大娘。我记得小时候，爸爸被派到外头修路不能回家，家里吃喝的水只能靠我妈一个人去挑，” 林武峰看向林多多，“多多应该没听过这件事吧？过来大哥这。” 林多多从房间出来，坐在林武峰身边，“大哥，我要听，你告诉我。” 林武峰缓缓道来：“村里的水源有限，妈妈靠着扁担木桶和锄头，一桶一桶的跟别人争水回家，那是一段很长很苦的日子，妈妈一直坚持到爸回来。我们大了试着去争水，才知道那水有多难争。如果妈妈当时没有拼命去争水，我和弟弟妹妹根本没饭吃，没机会长大。” 林多多把头靠在林武峰手臂上，默默流泪吸鼻子，虽然前几天才打过电话，但又想妈妈了。 林武峰摸着妹妹的头，“图南，你明白了吗？你姑姑你爸爸，甚至鹏飞都可以怨你妈妈，但是你不能，因为你妈妈从始至终争的都是你和筱婷的水。多多，我们该回去休息了，让图南在这里坐坐歇歇，看看线。” 林多多蔫蔫应道：“好。” 林武峰跟小时候一样，把林多多抱起来。 林多多破涕为笑，“大哥，我都长大了，你还抱我！” 林武峰笑着说：“确实长高不少，明年可能就抱不动了。” “我会努力长！今年年底你就抱不动！” “好！” 庄图南看着两人嬉嬉笑笑回到屋里去，又看到林多多坐在窗前看书，便走过去敲敲她的窗户。 庄图南轻声问，“多多，如果没有后面的地，你会让吗？” 林多多反问道：“那蜂窝煤和自行车怎么办？” 庄图南说道：“其实家里挤挤还是有地方放的。” 林多多想了想，说道：“图南哥，因为这个问题你问的是我，所以我只能挤我的空间，我的空间就是你眼前看到的这个房间，蜂窝煤和自行车挤进来可以，但是我不喜欢和它们一起睡。也因为是你问的我，所以如果我同意让地，你愿不愿意跟我换房间？” 庄图南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看着林多多亮亮的眼睛，眨到第三下的时候。 庄图南有了答案，答道：“我愿意跟你换。” 林多多说道：“你愿意换，我也同意让。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大哥说的不对，黄阿姨没吃你姑姑的米，也没吃庄老师的米。一直以来，黄阿姨有定量，有工作，持家做家务，尽心尽力，没有人能怨她，” 林多多看到庄图南扇走窗上的苍蝇再帮她把窗掩上，闭起嘴把那句要出口的“包括你”咽回肚子。 庄图南微笑着道，“嗯，我明白的。多多，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第70章 志愿。 王芳求助返城知青组织，凑齐钱和人手，买了砖头，次日便开始了盖房子。 庄图南和林栋哲帮着递砖头，拉砖块。 林多多和庄筱婷给大家煮好茶，再俩人一起出去河边买船上的西瓜。 庄筱婷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林多多知道她在想庄老师的事。 林多多问道：“筱婷，要不让图南哥去附中把庄老师喊回来吧？” 庄筱婷摇摇头，“妈说过爸还在想事情，让我们别担心…” 林多多点点头不再问，看着大堆西瓜这敲敲那敲敲，挑了个声音清脆的，瓜蔓微焦的，付过钱后抱在怀里，静静走着。 庄筱婷见林多多也不说话，便笑着问，“多多，宋阿姨说你保护了院墙，你是怎么保护的啊？栋哲问你，你没说，我猜是不是很厉害的保护？” 林多多感觉脸在发热，就当是哄筱婷笑，心一横咬咬牙，把小时候脱裤子拉羊屎蛋的事情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告诉了庄筱婷。 庄筱婷听完立马捂着嘴忍笑。 林多多见庄筱婷笑，倒也开心，说道：“筱婷，你放声笑，没关系。但是绝对绝对不可以告诉林栋哲，我是他姑姑，不能在他面前丢了脸。” 庄筱婷继续捂着嘴，点点头，“我一定会保守秘密！一辈子！” “好！” 俩人回到小院，小房子已具雏形，只是对骂声又开始了。 蔡根花与王芳大声嚎着。 “把你的垃圾全部拿走！只有那四平米是你的地！我的地你一点东西都不能放！” “我都放到院子外面去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哪知道你要怎么样！总之我的地你是不能占！” “院子外面怎么成你的地了！” 宋莹一个怒吼，“别吵啦！都别吵！烦死了！” 跑过的吴建国被吼声吓得脚打滑，摔倒在小巷里。 庄图南离门口最近，立马跑出去扶起吴建国。 几个孩子也赶紧围上来，“吴叔叔，你没事吧？” 宋莹也跑了出来，“老吴，年纪大了你就别跑，没摔着吧？” 吴建国着急的问道，“你们有看见姗姗吗？” 庄图南说道，“今天家里一直在盖房子，没看见过姗姗。” 吴建国左顾右盼，“姗姗今天一整天都没在，中午也没回家吃饭，不知道去哪里了，你们帮叔叔分头去找找吧！” 宋莹说道：“去吧去吧，我在家看着就行，都小心点，不要跑太快！” 林多多牵上庄筱婷往外走，应道：“知道了，嫂嫂。” 庄图南和林栋哲往左边走，林多多和庄筱婷往右边走。 两个女孩急急走着，路过张国良家门。 张国良跑出来喊道，“林多多！我拿了通知书，没考上一中！” 林多多回头看他，“那你考上了什么学校？” “十六中！我升高中时会努力考一中的！” “哦！我有事要先走了！” “行！” 林多多继续往前走，张国良拿了通知书，难道姗姗姐也去附中拿通知书了？ 林多多说道，“筱婷，我们要不要回附中看看？说不定姗姗姐去拿通知书了！” “嗯！” ..... 庄图南也是一样的想法，很快四人在路上汇合，大概十分钟后在附中附近找到吴珊珊。 吴珊珊今早看报纸知道了一中中考录取分数线，盘算着自己的总成绩超出分数线差不多二三十分，肯定考上了。 高兴的跟吴建国说，吴建国才把录取通知书从抽屉拿出来。 “姗姗，录取通知书，我提前帮你拿了回来。” 信封已被拆过，吴珊珊从里面拿出通知书，看到录取学校后，她抬头哀怨的看向吴建国，伤心欲绝喊道：“爸！” 吴建国低下头，没说话。 吴珊珊扔下录取通知书，跑出家门。 她以为自己不理吴建国意见，悄悄填好志愿表，只要考上，吴建国不会狠心不让她去念的。 完全没想到吴建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志愿改了。 吴珊珊跑啊跑，距离应该离一中越来越近的，但是为什么越来越远，跑不到，再也跑不到。 她蹲在附中不远处，头埋在膝盖上，鞋面是奔跑时沾上的斑驳泥点。 吴珊珊抽泣着，她多希望，附中里她真正的志愿没被取走。 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唤。 “姗姗！” “姗姗姐！” 第71章 秘密。 天空下起雨来，打在吴珊珊扬起的脸上。 吴珊珊看着庄图南说道：“庄图南，以后看杂志，只能向你借了。” 庄图南应道，“嗯…” 其余三个孩子互相看着，这句话包含了多少意思。 林栋哲先开口说道：“姗姗姐，你爸很着急的找你，我们回去吧。” 林多多猜到吴珊珊大概无缘一中，所以如此伤心，走向前用手为她挡雨，“姗姗姐，淋雨会发烧的。” 吴珊珊摇摇头，眼泪滴在地上，“我的师范专科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林栋哲蹲下来安慰道：“姗姗姐，中专没什么不好的，你看我妈是初中的，我爸是大学的，但工资都差不多，我爸还经常被我妈欺负呢！” 庄筱婷打了林栋哲一下，林栋哲马上闭上嘴。 不远处是附中的小卖部，庄超英手里拿着刚买的干粮，看到吴珊珊几人，知道一定是吴珊珊看到录取通知书了，顿感愧疚，低下头靠着墙边走。 庄筱婷看到庄超英想走过去，吴珊珊朝她说道：“筱婷，栋哲说的话跟我爸说的一样。我…我们一起回去吧。” 庄筱婷就这么看着庄超英走另一个门回到了附中，自己则被林多多拉住躲到林栋哲撑起的衣服底下，“筱婷，我们要走快一点。” “好。” 庄图南撑着衣服遮住吴珊珊，吴珊珊问：“庄图南，你觉得中专好吗？” 庄图南说道：“我爸就是中专生。” “所以，你觉得中专好吗？” 庄图南加快了脚步，点头应道：“嗯…” 吴珊珊心生安慰，她会好好念的，她会努力不离太远。 ... 庄超英回到办公室，思量片刻问出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李老师，你说高考允许初中生报名吗？” 李老师不可置信说道：“庄主任，肯定是不允许的啊，不然怎么会叫高考。” 庄超英捂着脸，“也是，我，我可能没休息好，说胡话了。” 李老师说道，“庄主任，天气暑热学校绿植多，蚊虫也多，确实很难休息好。再过两星期就要开学，你还不打算回家吗？” 庄超英摇摇头，回到位置上，开始工作。 ... 几个孩子喝完姜汤，围坐在厨房的灶炉前取暖，身暖了寒就散，没什么大碍。 黄玲安慰着吴珊珊，“姗姗，师专以后当老师，干得好前途也好，一点不比大学生差的。” 宋莹附和道，“就是啊，你看我还初中生呢，不也对林叔叔这个大学生手拿把掐。” 林多多林栋哲笑嘻嘻的点着头。 庄筱婷说道：“我爸…” 她用眼睛瞄向黄玲，看到黄玲没什么表情便继续说道，“我爸中专生，现在教的是高中生，姗姗姐，你要加油。” 吴珊珊捧着姜汤点点头，接受了现实。 林多多收起笑，手捂向左胸口，她不太舒服，不是感冒头痛发烧的不舒服，是胸口跳得有些快，快得别扭烦躁不安。 但她知道该怎么办，只需要缓缓呼气，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给胸口按一按揉一揉。 过了一会儿，林多多再次抬头时，不适感已经消失得差不多，吴珊珊也被大家哄得恢复笑意。 林多多知道刚才冒雨走得太快，加上还没吃晚饭，才会这样，小事。 只要以后慢点，再慢点就好。 等大家从厨房出去，庄图南故意走在最后，他拉了拉黄玲的手臂，黄玲便停了下来。 庄图南说道：“妈，我不怨你了。” 黄玲点点头说，“好，其实那天喊你留下来，我就知道你会怨我，你爸也会怨我。” 庄图南看着黄玲，“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黄玲转过脸去，带着些许抽泣的声音，“图南，为了你以后的路好走，我宁愿你现在怨我，也不希望你将来怨我。” 庄图南抓着黄玲的手臂，想到珊珊，想到多多，想到鹏飞，想到周青，百感交集喊道：“妈…” 黄玲眼里有泪，笑着应：“在。” ... 开学前一周，林武峰带林多多到医院去复查。 何大夫跟往常一样为她听心肺，这次他的眉头紧了一下。 何大夫说道，“多多，你最近有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任何不舒服都要跟何大夫说。” 林多多越过何大夫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心脏结构图，稍稍心虚答道：“没有，还是和往常一模一样。” 何大夫说道：“老林，今天查一下心电图。” 林武峰着急的问道：“何大夫，这是？” 何大夫说道：“很久没查了，查一下。” 中药全副更换，还多了两种药片。 林多多站在药房边上等林武峰取药，手不安的抠着裤腿。 何大夫这次让她出去玩玩，玩了很久很久，一定是哪里出错，才要玩这么久。 回家的路上，林多多问林武峰，“大哥，我怎样了？” 林武峰捏紧手里的纸袋，说道：“挺好的，何大夫说挺好的。” “挺好的…但是你们在里面聊天聊了很久。” “多多，大夫说你长大了，要多吃点东西不能挑食，在里头嘱咐我要给你多吃些什么，对你身体好。” “真的吗？” “真，你看我们都在回家的路上了，要是有事情何大夫才不会让你回家。” 林多多又问道：“那药片呢？以前都不用吃药片的。” 林武峰装作若无其事说道，“这不得不提改革进步四个字，药片是何大夫那才有的压缩黑汤，你看中药包小了，就是因为多了这个压缩成片的黑汤。” 说完，林武峰马上掰了两粒药片出来，“你试试，今天就要开始吃，每天各一片。” 林多多张嘴吃下，苦得差点吐出来，难以形容深入舌头每个缝隙久久不散的苦味，喝多少水都冲不散。 林多多相信它是黑汤。 黑汤压成药片虽然变白色，可它比黑着的时候更可怕，因为苦味也跟着压缩，然后在舌头上跟爆米花一样膨胀。 ... 晚上，林武峰躺在床上，想着在医院的事。 心电图出来结果还可以，但是按照何大夫建议，给林多多加服用两个药，一个抗凝药预防血栓，一个利尿药减少心脏负担。 林武峰问，“何大夫，多多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何大夫说道，“多多长大了，心脏负荷会重些，继续观察保守治疗。她应该稍有不舒服的感觉，但是可能怕你担心，也可能是耐受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林武峰抹了把脸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何大夫安慰道，“有一个药是可以减轻心脏负担，比较便宜。还有一个药对她好，但是价格不一般，家里能承受得住吗？” 林武峰毫不犹豫说道，“能。” 这个抗凝药是从国外来的，很贵，贵得让林武峰愁眉不展。 宋莹扇着扇子说道：“还有一个星期开学，终于能把那俩送回学校了，只是都快开学了，庄老师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武峰没应答。 宋莹用扇子拍了拍他，“武峰，你睁着眼睛睡着了？” 林武峰回过神来摇摇头，“刚刚在想工作的事情，怎么了？” “我说，他们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心里乐，但是庄老师还没回来，让人烦。” “嗯。” 宋莹坐起来看着林武峰，“林武峰，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武峰笑着说道，“我就是困了，没事瞒着你。” “困就睡觉嘛，在那睁个眼睛我还以为你想什么什么，快睡。” “嗯。” 第72章 遇见。 王芳邀请庄林两家到布置好的小房子看看。 一眼看完，上下床，边上放着锅碗瓢盆，衣服杂物，进去的人只能坐在床上。 王芳给堵在门口的孩子拿糖果，笑着说道：“谢谢你们，因为你们，我和青青才能留下来。” 宋莹坐在下床上，打量着屋子，小心翼翼说道：“孩子小，为了户口离开父母未必值得。” 林武峰顺着说，“政策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下来的，有时候一等就是好几年，我听说，中考高考还是要回户籍地去的。” 王芳悲愤说道，“我不管，我一定会等到的，现在做的一切都值得！你们没有下过乡，挑粪浇粪踩粪，连吃饭的边上都放着粪，还有挑灰犁田锄草收割，从早干到晚做不尽的农活，我们这辈子逼着是农民，我认了，但不能让孩子也是农民。青青不能跟着在地里刨食！” 林武峰看向宋莹，宋莹看向黄玲，大家沉默不再说话。 庄图南在门口听到，同样哑口无言，心生悲悯的同时，他的理想主义世界已经快崩塌秃噜。 林武峰见大家不说话，又看到王勇站在院子大眼瞪着他们表示不欢迎，便让庄图南带几个弟弟妹妹到外头去玩。 屋里没位置，周志远坐在门口对坐在屋里的人百般感谢，大家点点头，又听到外头蔡根花开始骂街占了她家位置，都觉得十分尴尬。 ... 庄图南请几人去小人书摊看书。 周青还是有些害羞，林栋哲大大咧咧的给她挑了本《哪吒闹海》，“很好看的！你看过没？” 周青摇摇头，拿着书在一旁坐了下来。 庄筱婷看向林栋哲，林栋哲是个皮猴子，也是个皮厚的子，对着每个人都笑嘻嘻的，每个人。 ..... 房产科派人拉来两车砖和一些沙土水泥，放下后就当作完成庄林小院修整烂地的贡献。 黄玲和两个孩子，林武峰，宋莹和林栋哲挽起裤脚就是干。 林多多也挽起裤脚，开始捡地上的垃圾。 林武峰拦着不让，“多多，你在边上做监管，指挥大家工作。” 吃了两天黑汤药片，林多多觉得力气变大了，晚上睡觉也不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心里对何大夫更加敬重，对大夫这个职业更向往，对黑汤的进步夸赞了几番。 碍于大哥出口劝阻，林多多说道，“大哥，我拿扫帚扫扫树叶可以吗？” 林武峰点头应允。 黄玲和宋莹边干活，边唱起年轻时爱唱的歌来。 她们刚进棉纺厂也是难着过来，一片大荒芜，附中附小没有，医院没有，小卖部，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遮雨棚遮着机器，累了就躺布上，生了孩子的妈妈们轮着休息照顾所有孩子，都是一步一步好过来的。 庄筱婷心里有事，还有四五天就开学，爸爸真的不回来了吗？ 她小声问林多多，“多多，等会清完垃圾，你要不要跟我在外面逛逛？” 林多多应道，“可以啊！” 林栋哲凑过来，“我也要去！” 这一去便是饭点时间，在附中绕了两圈，就碰到庄超英下来买干粮。 庄超英见到庄筱婷，愣了愣，点点头，付过干粮钱就迈步往学校走。 庄筱婷追过去拉着庄超英，“爸！爸！你回家好不好？” 林栋哲，林多多走过去喊了声庄老师。 庄筱婷抱紧庄超英的手臂哀求着，“爸，你回家吧，爸！” 庄超英一言不发，又往前走了几步。 林栋哲大声喊道，“庄叔叔，回去吧！筱婷可想你了！” 林多多接话，“每天想你想到哭。” 庄超英摸了摸庄筱婷的头，“你们先回去。” 庄筱婷追问，“爸！那你呢！你也回来啊！” “我再想想。” 庄超英说完，扬长而去。 三人慢慢的往家走，林栋哲开始出馊主意，“筱婷，庄老师最在意学习，你不学习不做作业，成绩一下降他自然就回来了！” 林多多说道，“不如直接说学校要见家长，让黄阿姨和庄老师一起去，两人见面了自然就能把话说清楚。” 庄筱婷听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出的主意，她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因为选哪一个她都觉得不开心，她不想骗爸爸回来，她想爸爸自己想回来。 林栋哲回忆道：“做坏孩子吧，只要父母有共同目标，事情就好办了！比如我爸妈一起收拾我，我妈还跟我爸说，武峰，我在对林栋哲的阶级斗争中对你产生了新的爱情！” 林多多哈哈大笑，学着林武峰的口气说道，“宋莹，我很高兴从你这里得到这个消息，其实我到现在每天都会对你涌现新的爱情。” “哈哈哈！对！多多！我爸教训我的时候不是把你推回房间了吗？你怎么会知道！” “我没掩门，我等着听你声音，要是听到你实在不行，我得出来救你啊！” 庄筱婷被两人逗笑，她回头看了看附中，刚刚搂着爸爸时，爸爸是颤抖的，她始终相信，爸爸一定一定会回来。 第73章 林氏仨 周六，四个孩子去新华书店买学习用品，宋莹黄玲在厂里上夜班还没下班。 林武峰休息打算把自行车推出去修一修链条，一出门就看到安厂长。 安厂长来自一家乡镇企业工厂，并不是压缩机一厂的厂长。 林武峰看到他有些吃惊，没想到会被找上门来。 先前已经被几家企业工厂在下班路上找过，但是他都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教育部门明文规定，不允许大学生下到乡镇企业去。 所以对于乡镇企业来说，像林武峰这样经验丰富的资深工程师，他们求贤若渴。 张阿妹经过看到两人，随口问道，“林工，早啊，这位是？” 林武峰忙说道，“是我的同事。” 张阿妹点头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林武峰怕在巷子往来的人太多，把门敞开将安厂长请到屋里去。 安厂长开门见山说道，“眼瞅着三转一响将会更迭为电视机，录音机，洗衣机，电冰箱，我们厂真的很想赶上这波大热潮，非常非常急需您这样的人才。” 林武峰笑笑没说话，高薪利诱，分红，股份几家乡镇企业都是这么说的，开出的条件很好，可他是吃免费大学，国家补贴红利出身的，包分配工作到现在，一直安安稳稳。 工资也安安稳稳，升到现在的高级岗位每月六十元，已经四五年还是每月六十元，过年多五元奖金。 见林武峰没说话，安厂长说道，“林工，你不用把图纸带过来，只需要每周日过来厂里指导一下，每天指导费用是一百元，如果解决重大技术问题还有额外奖金。” 林武峰听见条件愣住了，不用离职，只需周末，每次一百元。 小院有声音，是宋莹下班回来。 安厂长看到宋莹连忙起身，林武峰介绍道，“这是我的爱人，这是安厂长。厂长，您看我爱人也回来了，我们就。” 安厂长说道，“好，好。我就先告辞了。” 安厂长很识趣，快步离开林家。 林武峰反应过来自己的徒弟宋向阳在厂里还没转正，一月工资只有二十七元，立马追出去。 “安厂长，我的一个徒弟高中毕业，已经跟了我三年，对机械看图纸，车零件都已经完全出师，要是您感兴趣，我可以跟他说说。” 安厂长看在林武峰推荐的份上，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林武峰回到屋，宋莹已经侧躺在床上歇着，他拿过宋莹摇着的蒲扇，轻轻扇宋莹。 看到宋莹手腕贴着药膏，车间领班三班倒，辛辛苦苦每月五十五元，也是五六年了，还是五十五元。 爱人疲惫不堪，林武峰心酸难忍。 还有林多多每月近一百元新添的药费。 只是每周一趟，家里就会变好，缺口也迎刃而解，林武峰动摇了。 ...... 明天就要开学。 林多多本来睡得好好的，林栋哲硬要拉她起来预习做早操。 林栋哲用哨子吹着节奏，哔！哔！哔哔哔！ “林多多同志！打起精神来，明天上学做早操动作不能忘！” “向前看！生命在于运动！” 林多多抗议道，“你是体育委员，我不是，你要领操，我不用！还向前看，我都想回去躺下看了。” 林栋哲说道，“你要是躺下看书，我就告诉你哥，眼睛不要啦？脖子不要啦？你给我好好做，手伸直一点！” 林多多没好气应道：“哦…不对，林栋哲！我是你姑，你别总命令我！” 小院的门忽然被推开。 林栋哲，林多多惊讶喊道。 “庄叔叔！” “庄老师！” 庄超英点点头，“栋哲，多多，早。” 庄图南，庄筱婷听到声音，立马从屋里跑出来。 庄筱婷扑到庄超英身上，喊道：“爸！” 庄图南笑着喊，“爸！” 庄超英看见家里的变化，大吃一惊，不敢想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院子被砍了一大截，林多多窗被堵得接近无。 庄筱婷把庄超英拉回家里，把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告诉他，包括庄阿爷打了她一巴掌。 庄超英没想到，现在连女儿对自己父母也有了怨气，也没想到庄阿爷会打筱婷，会叫他跟黄玲离婚。 庄图南看向妹妹，早知道就不出去买馄饨，以后只要筱婷去爷爷家，他定会寸步不离保护妹妹。 庄超英听着庄筱婷继续说，心里不自觉产生难受烦躁的情绪，父母是他的软肋，儿女也是，这两根软肋在较劲。 庄筱婷嘴里是他一件又一件不知道的事，每件事都在敲打父母那根软肋。 林栋哲林多多在外头不再吹哨做操，又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庄家久违的父慈子孝，只能在外头逗鸡，扫院子。 小院门再次被推开，黄玲回来了。 林多多小声提醒道：“黄阿姨！庄老师在屋里头！” 黄玲从窗户看到了庄超英，庄超英也看到了黄玲。 夫妻多年，彼此熟悉，对视中无奈，妥协，忍让，些许挂念全尽显。 这夜。 庄筱婷忐忑又欢喜的拉上小阁楼帘子，看到爸爸妈妈睡在床上，肯定和好了。 庄图南拉下灯开关，把他的摘抄本，杂志都放到柜子深处，高二来了，妈妈为他争来环境，他也要在学业上加油才行。 林多多把厚厚的信粘好邮票，上学经过邮筒要寄。 林栋哲奋笔疾书，乱写一通，终于到最后一页，笔一放，作业一塞，倒头就睡。 宋莹在林武峰一摇一摇的蒲扇风下睡着，林武峰若有所思，思着思着翻个身，继续思。 黄玲睁着眼睛看着蚊帐顶，庄超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是最合适不过的搭伙人，回来也就回来了，他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起码把孩子放在心上，工资问问还是能拿到些，忍着吧。 庄超英耳边再没蚊虫声音，凉席蚊帐蒲扇齐全，是这么多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对于向鹏飞留苏不成撕破庄阿爷庄阿婆脸面这根刺，两人心照不宣，默契的选择扎在心底深处，不碰不看不提不理那就不会痛了。 ..... 很快，宋向阳从压缩机一厂离职，入职到安厂长那去。 这天下班，宋向阳带着李一鸣一起过来，向林武峰道谢。 宋向阳此次来的目的更是劝林武峰，“林工，安厂长给我开的工资是每月一百二十块，一百二十块是我原来在压缩机一厂差不多五倍啊。” 林武峰笑笑，“很好，趁着年轻，好好闯一番。” 宋向阳直言道，“林工，项公舞剑意在沛公啊，人家是看在您的份上，您知道的，您再考虑考虑吧！” 李一鸣更是用自己的经验比喻，“林工，现在是谁大胆谁挣钱，等着等着政策就出来了，厂里那点死工资只能保证人饿不死。您真的不要过虑，家里两个孩子，往后供书教学的路还很长，花钱的地方多着，您就不想赶上这个时代的大潮，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大干一番，为孩子创造条件吗？” 林武峰很想去，他只是怕被发现，上头说判就判，沾到劳改犯的罪名全家都要完。 林武峰说道：“一鸣，向阳，你们就别替我做主了，我是在职技术人员，跟你们不一样。” 宋莹在厨房听到，拿着做好的菜出来给林武峰解围。 宋向阳觉得说得差不多，便拉起有些醉意的李一鸣走了。 宋莹收拾东西，安慰林武峰，“武峰，安安稳稳挺好的。另外棉纺厂不管这些在职不在职，我给一鸣打毛衣也能挣不少，等着吧，到时候我打出一个电冰箱！打出一个洗衣机！给我们的家打得漂漂亮亮的！对了对了，还有那两个活宝！我给他们打得龙飞凤舞，只要能考得上，供！好好的供！” 林武峰笑道，“嗯。家里你最能干。” 宋莹笑着说，“当然！武峰还有件事没告诉你，昨天出版社寄来稿费说多多的书再版了。” “很好啊！” 宋莹在林武峰耳边小声说：“吓死我了！这次有五百元！你到时候拿了存到给多多留钱那个存折上。我们家啊，女人顶大半边天！厉害的咧！” “那是！” 林武峰此刻终于下定决心，以家为上，只要小心谨慎行事，不会有问题的。 ... 一九八二年秋季，庄图南一中高二，吴珊珊师专一，张敏纺专一，林栋哲，庄筱婷，林多多一中初二，吴军附小三年级。 开学第三周起，林武峰每周日出去。 林多多起来洗漱看到，问，“大哥，你这么早要去哪？” 林武峰笑着说，“蒸了白菜肉包在锅里头，吃完可以到院子晒晒太阳，等大哥回来给你带冰糖葫芦。” “你是去加班吗？” 林武峰点点头，推着自行车出去。 一个月后，林武峰再次带林多多复查时，何大夫的笑容让他终于放下心头大石，买下三个月分量的药片带回家。 林多多看到林武峰提了那么大一袋子，眉头没皱还特别高兴，本来悬着的心变得没那么悬，虽然不知道药片要多少钱，但她知道林武峰的工资有多少钱，要努力些，让稿费能抵药费。 ... 这学期，林多多投稿多次登上《少年文艺》，并因此荣获《少年文艺》颁发的好作品奖和小百花奖，在学校里小有名声。 同班的别班的男同学背地里赞誉她，柳絮才高，扫眉才子，林栋哲看在眼里听在心上，还拿在手中。 放学后，林多多在房间做作业，林栋哲鬼鬼祟祟走进来。 林多多没抬头，听也知道是谁，说道：“干嘛林栋哲，你作业做完了吗？快期末了，给我检查检查。” 林栋哲把信放在桌面，生气但小声说道：“等会做。你看这是什么，这几个人太无耻了！把我当邮筒！还想当我姑父！林多多，我告诉你，你要分清楚，我把信给你，是让你跟我一起取笑他们，不是让他们得逞的！你要是让他们得逞，我第一个告诉我爸。” 林多多拿起信，看了看一共五封，她抽出其中一封递还林栋哲。 “这封是筱婷的。我有唐老师当笔友就够了，不想再多交，要是还有人给你，你就说我不要，我没那么多精力应付。” 林栋哲把庄筱婷那封揣到兜里，说道：“笔什么友，你没听清我说吗，他们想当我姑父！姑父啊！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林多多： 《少不更事》的一版我终于买到了，我先买的是二版，再是一版，表面上它们是一样的。 我知道其实是不一样的，一版的你是稚嫩的你，二版时，你更具能力…… 林多多把信塞回去，“看得我想睡觉，轧朋友是吧，放心，我小时候就说过，我不轧。” 林栋哲笑，“小时候我还想当搓澡员，我现在才不当，小时候说的话怎能算数。” 林多多把几封信都给林栋哲，“我不回信了，回什么都不太好，你帮我把它们直接还过去。” 林栋哲说道：“我跟你说，这里面倒是有一个还可以，高高壮壮的，隔壁班的体育委员，他的信你也不看？” 林多多看着林栋哲认真说道：“我小时候的话也算话，我真不结婚，真不轧朋友。” “读大学也不轧？” “不轧。” “为什么？” 林多多低下头写作业，轻描淡写说道：“栋哲，我是有心脏病的人。” 听到这话，林栋哲真生气了，拽了林多多辫子一下。 “林多多！这句话我不允许你说出口第二次！” 林多多握着辫子，把橡皮圈套回去，说道：“你不允许，它也是事实，你是我家人，只能无条件接受。” 林栋哲又轻轻拽了林多多辫子一下，“我说的，以后一定会有，一定一定会有！我拿人头担保，我姑父一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林多多你不准再说话，只准做作业，我去把信给筱婷。” 林多多没搭理他，扎好头发，继续做作业。 林栋哲帮林多多掩好门，从门缝里看林多多。 他的姑姑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学习成绩又好。 林多多天下无敌！无人能比！要真有姑父，一定高大英俊，才华横溢！ 不然连他的关都过不了！ 另外，他是林多多的邮筒就算了，为什么筱婷的邮筒也是他！ 太过分！简直太过分！ 林栋哲决定，信不给庄筱婷，跟林多多那几封一并退回去。 真是的，才多大的人，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成何体统！ 体育委员化身道德委员，全部退回去！ 第74章 电冰箱 一九八三年夏，距离高考还剩三个月。 在林武峰小心翼翼“周末加班”多月下，林家的存折数字直线上升，宋莹高兴之余组织了家庭会议。 宋莹说道：“为了跟上时代的步伐，我提议我们家添一件电器，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是她和林武峰经过庄家大吵架后达成的共识，让孩子参与到家事来，尽量公平公正处理家的大事小事，有必要就召开家庭会议，每位同志均可发表意见。 林栋哲发言，“收音机！现在收音机有很多电台，歌特别多，我喜欢听歌！” 林多多发言，“洗衣机！嫂嫂洗衣服太累了！” 林武峰发言，“现在投票，洗衣机的举手，好，有三票，我出去量一量厕所旁边位置够不够。” 林栋哲低下头小声嘀咕嘀咕，“每次都这样一打三还说什么公平公正。” 宋莹说道：“林栋哲，你有什么不满！这洗衣机就是给你用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衣服是家里最脏的！” 林武峰一脸失望回到屋里来，“宋莹，抱歉，洗衣机要的那个上下水，厕所旁边没条件，小院里我们这边也不够条件…对不起。” 宋莹笑着说道：“那就不买洗衣机，买…” 林栋哲大声喊道：“这回肯定要买收音机了吧！” 宋莹说道，“我们买电冰箱！怎么样？” 林栋哲迅速举起手，电冰箱四票通过。 举完手，在林栋哲继续苦苦哀求下，收音机也通过了。 他虔诚的说道：“妈，我也是为了学习，收音机不像电视，只听声音能开拓我的想象力！还有英语电台，听多久都不伤眼睛！” 宋莹问道：“多多，林栋哲有骗我吗？” 林多多说道：“确实有几个电台经常播放英语听力。” 宋莹咬咬牙，“学习是吧，行，买！你有什么想买吗？” 林多多摆手，“没有，我没有。” 宋莹说道：“这样，我俩头发都长，买一个电吹风吧，武峰，电吹风没有票能买到吗？” 林武峰看着三人有商有量觉得很幸福，点头应好，“能！三个都不用票。” .... 天还没亮，林多多起来准备抓鸡。 为了巷子出第一位大学生，嫂嫂，黄阿姨天天对噪音如临大敌，在黄阿姨提醒下，她才反应过来鸡叫也是噪音，这是抓鸡第二天。 碰巧庄图南在小院洗漱。 林多多一把抱起鸡蛋白，打招呼道，“图南哥，早。” 庄图南连忙把嘴里的水吐出去，“多多，鸡蛋黄鸡蛋白的声音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林多多笑着另一手拎起鸡蛋黄翅膀，“巷子里还有另外两个哥哥姐姐要高考，它们嗓门确实大，我送去洗澡间让它俩闭门思过。” 庄图南说道：“就放院子里吧，真的没关系。” 林多多道：“没事。图南哥，等会我大哥带冰箱回来，会有点吵，你可能要用纸巾塞塞耳朵。” 庄图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没那么严重，是我妈爸他们太紧张。” 林多多抱着鸡边笑边往家走，“黄阿姨紧张得就差给你喂饭了，我猜她很想喊号子给你加油，又怕吵着你，都留在心里喊，虽然没喊但她一直在行动上给你加油。我没什么行动，就小小声的喊喊号子吧，图南哥，加油！” 林家的门掩上。 庄图南看向自己家门口，里头的黄玲刚起来，一起来就哈着腰蹑手蹑脚，减少噪音就像刻在骨子里，从醒来的一刻开始一直保持。 庄筱婷为了给自己制造学习环境，经常到林家去做作业。 还有庄超英一下班就赶回家，他要是有不会的，爸字一出口，庄超英马上到跟前。 他的世界观在慢慢重新搭建，对外界的认知和理解，被一句句无心的话语改变着秩序。 ... 林家的电冰箱从巷口开始，热热闹闹慢慢挪着进巷里。 街坊邻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宋莹，买了个这么大的冰箱啊！” “看着可真好啊！” “这什么牌子，看着很不错啊！” 宋莹高兴的一一应答，“是，小牌子，但不用票。” 林栋哲已经是大男孩，跟林武峰一样承着最重的那块气力。 林武峰说道：“栋哲，能不能行？要不要放下歇歇？” “不用，我力气大着！你歇不歇？” “到了院子再歇。” “行！” 宋莹辅助用力，林多多在前头开路，领着拐弯，“要拐弯了！哥，嫂嫂，栋哲，小心手和背！” “好！” 一家人同心协力，把硕大的冰箱搬到小院。 庄图南听着声音马上出来，“林叔叔你们歇好了，我再和你们一起搬到厨房去。” 黄玲想阻止，宋莹已经开口，“不不不，图南，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 庄图南说道，“没事，我一整天坐着，也得运动运动。”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你还是别搬的好。运动可以，但是搬这个容易伤到手，我哥手背已经被划一下，栋哲被划两下了。” 林栋哲点头，“对啊，图南哥，你在外头晃两圈就行。爸！歇好没？继续！” 林武峰应：“来！” 电冰箱被两父子拆箱抬到厨房。 插上电后，电冰箱开始运作，冷冻层的凉气白烟一股一股往外冒。 宋莹凑近感受，“好凉快啊。栋哲！快点去生活部批发一箱棒冰回来！” 林武峰说道，“太多放不下，买二十来根就好。” 林栋哲的力气用不完，应下后马上出门，庄图南也跟着一同出去。 两个女孩把手放到冰箱里头。 林多多说道，“真的好凉快。” 庄筱婷的手放了一会就被黄玲拎出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筱婷，有那个最好不要碰冰的凉的，对身体不好。” 庄筱婷点点头。 宋莹从菜篮子拿出果脯给两个女孩到外屋去吃。 等她们离开厨房后，宋莹小声问道，“玲姐，筱婷有那个了？” 黄玲点点头，“嗯，这回是第三次。” 宋莹凑近说，“筱婷都成大女孩了，我们多多还没有。” 黄玲说道：“多多比筱婷小，不着急，来了那个身高就不怎么长，没来再长长也好。” 宋莹拿着菜往冰箱放，“那也是。玲姐，你往后有东西就往里面放，不用给我客气。听说菜放冷藏能放好几天，肉放冷冻能放好几个月，神奇的咧。” 黄玲说道：“宋莹，你这么说，我就厚着脸皮放两瓶牛奶。我想给筱婷和图南订牛奶，天太热放到晚上就坏了，一直没敢订，喝牛奶可以补脑子。” 宋莹说道，“可以啊！我也得订一订，订两瓶，多多一瓶我一瓶。” 黄玲笑着说，“那栋哲呢？” 宋莹应道：“林栋哲他人一天到晚都不用脑子。行吧，订三瓶，不然等会订少了，多多又偷偷给他侄子分一半。” ... 棉纺厂生活部 林栋哲对着售货员说道，“姨，给我来十根绿豆，十根牛奶，五根红豆的。” 售货员说道，“没有红豆。” 庄图南说道，“栋哲，外头小卖部有红豆，我去买吧。” 林栋哲点头，“谢谢哥，多多就爱吃红豆的。” “嗯，我知道。我现在去买，我俩不汇合了，分头回家。” 林栋哲看着庄图南离开的背影，有种熟悉的感觉，但说不上来。 售货员把棒冰装好递给林栋哲，“孩子，装好了。” “哦，好。” 说不上来就不说了，快点回家才行，不然棒冰要化！ ... 庄图南到小卖部买了五根红豆棒冰，另外买了一根桔子棒冰和几个最新出的花脸雪糕。 回到家，黄玲接过桔子棒冰的时候，心里满是诧异和惊喜，“图南，你…” 庄图南说道：“妈，你不是喜欢吃桔子吗？你尝尝桔子棒冰好不好吃。” “好。” 花脸雪糕很受欢迎，宋莹吃了一个，林栋哲吃了两个，庄筱婷听黄玲的话只尝了小半个，另外半个庄图南吃了。 林多多选择红豆棒冰，林武峰说都可以，林多多便给他也拿了红豆棒冰。 电冰箱成为这个夏的大功臣，绿豆汤里来点冰块，偶尔喝冰牛奶，偶尔吃棒冰。 蝉鸣声声炎暑酷，冰箱凉凉降火燥。 两个字，舒心。 ......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周末，庄超英陪庄图南回一中体检。 林武峰“周末加班”。 宋莹熬好绿豆汤，放在厨房待凉。 林多多上厕所看到绿豆汤已经凉了，便打开电冰箱拿出昨晚冻的冰格凉白开，一碗绿豆汤放上两颗冰，消暑凉快。 林多多敲敲林栋哲的房门，小声说道：“栋哲，绿豆汤凉好了，你给筱婷拿过去吧。” 林栋哲放下书本应道：“行！” 自己则拿着两碗到小院去给宋莹和黄玲。 她们正在洗衣服，难得庄图南不在，俩人大声笑小声聊事情，大笑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林多多喊了她们两声，“嫂嫂，黄阿姨，我坐你们后面端着。” 宋莹站起来踩衣服，兴奋的说道：“真的把我乐得不行，我去河边买西瓜，他说随便挑包甜，不甜不给钱，我挑了一个说那你给我开开尝一尝，哪知道我连挑两个都不甜，他给我挑第三个才甜，最后三个西瓜只收我一个的钱！” “买西瓜这人还挺实在的，我也不会挑西瓜，每次都是碰运气。” 黄玲接着说道：“宋莹，你家的冰箱像神仙，帮了我大忙，图南现在胃口好了，心情也好了，学习很顺利。我知道你家现在不缺钱，但我还要说，冰箱的电费我要出一半。” 宋莹说：“哎呀，放两瓶牛奶用点冰块能花多少钱，你要是付钱我就不让你用了。再说了，我和武峰也希望图南考上好大学给弟弟妹妹带个好头，不知道省了我们俩多少口舌。” 黄玲笑着说道，“超英要是听到你说这句话肯定要感动哭了，你们关心栋哲学习，他比谁都高兴。” 宋莹欣慰的说道：“栋哲现在是勤快些，多多拉着他，图南也拉着他，我是真呀真幸福呀。” 宋莹忽然改小声说道：“我前段时间看到小敏跟一个男孩在外面逛街，应该是轧朋友了吧，不知道珊珊有没有。” 黄玲说道，“应该没有，她现在经常在一鸣手里接毛衣单子挣零花钱，挺勤快的。” 宋莹说道：“还有珊珊这两个周末回来家住的事…” 黄玲站起来踩衣服，看到身后的林多多，吓了一大跳，捂着心口哎呦一声，“多多！你什么时候坐在这的，怎么没声响，给我吓一跳！” 林多多把绿豆汤递过去，“我都喊你们几次了，我以为你们知道我在的。” 宋莹坐下来回头跟林多多说，“多多，你没听到什么吧？” 林多多点点头，“全部听到了。” 宋莹小声说道，“答应嫂嫂，别说出去。” 林多多说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消息有点旧，还没我的灵通。” 黄玲问道，“什么意思？” 林多多说道：“小敏姐轧的那个朋友都散三星期了，然后珊珊姐打毛衣不是在挣零花钱，她是在存念大专的钱。她们中专有名额，优秀的学生通过考试可以直升大专。” 宋莹惊讶的问道，“多多，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林多多说道，“小军告诉我的，他来问我作业，经常分心说他家里的事给我听。他也说要给姗姗姐存钱，所以我跟栋哲就把牙膏皮和电冰箱纸皮都拿去给小军了。” 林多多起身，“嫂嫂，黄阿姨，我进屋给鸡蛋黄它们盛点绿豆吃，你们继续聊。” 黄玲看着林多多回到屋里才开口，“这多多啊，小时候是小大人，现在直接是大人了。” 宋莹说道：“就是，张阿妹当妈都不知道的事，她知道了。” 宋莹看了一圈再小声说道：“玲姐，但是姗姗这两个周末回家住的事情多多一定不知道，因为怕碍着图南学习，我让老吴喊小军暂时别来，刚好两周。” “我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小敏想把他们仨那个房间隔开的木板拆了，姗姗回来住给小军占着房子，争房子不让拆。” 俩人一起叹气，只感唏嘘。 没妈的孩子心眼渐渐变多，成了“后爹”的亲爸跟个泥坨一样，任人揉搓。 第75章 同济建筑学 一中是重点学校，各大知名院校招生办已经早早入校分发招生简介和专业介绍。 北京和上海是所有学生憧憬的两个大都市。 它们一个是首都，另一个是最发达，最与国际接轨的城市。 无论是靠想象或报纸刊登的照片和旁人描绘，它们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的机遇天堂。 庄图南经老师介绍，见了两位招生老师，对自己想要学的专业有了大概方向，接下来是奋力一搏。 高二毕业班的黑板报上只剩下一行大字，从一百开始，数字每天更迭。 距离高考还有：15天。 这行字无形中给所有考生压了一座山。 考生是既期待山能挪开，又害怕山要挪开。 ... 与此同时，一中其他年级迎来了期末考试成绩公布，红彤彤的光荣榜贴在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 林多多谦虚低调第四次蝉联语文年级第一，物理稍差拉了下腿，总分年级第三。 林栋哲觉得化学很有趣，上化学实验课最是积极。 他的积极也表现在了这次期末成绩里，单科化学突围而出，比林多多高1分，班级第一，年级第三，总分年级三十名，刚好上榜最后一名。 宋莹听到高兴得差点哭出来，二话不说掏钱满足林栋哲的愿望，买了两盒他最喜欢的流行音乐磁带。 林多多什么都不要，宋莹自己做主意，给她买了一支国外进口的派克钢笔。 庄家全家每天笼罩在高考的紧张氛围里，庄筱婷年级第十的成绩让大家稍稍放松了十来分钟，很快情绪又回到紧张。 ... 等到数字更迭为1时，老师让每个人在黑板上留下自己的话。 老师最先用行书苍劲有力的写下，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看着台下的学生，他忍着眼泪作最后鼓励。 “同学们，老师最后一次提醒，一定要在睡觉前和出门前检查好文具和准考证已经放到书包里面！ 苦读十载战苍穹，望舒只为今朝梦。 我祝你们全力以赴！旗开得胜！” 好些感性的女孩一边听一边噼啪掉泪。 黑板上的字越来越多，座位上的学生越来越少。 逐梦扬威，翱翔天际的少年们。 距离高考还有：0天。 明天醒来就是高考日。 庄图南放下所有课本，难得的喊林多多，庄筱婷，林栋哲一起散夜步。 庄筱婷一遍遍的提醒，“哥，东西都带齐，放到书包里了吧？” 庄图南点点头，“嗯。” 经过小卖部，庄图南买了四块麦芽糖分着吃，庄图南含含糊糊说道：“小时候这个糖明明不太甜，现在感觉好甜。” 林多多笑着说，“因为你把一整块都放嘴里啊！” 林栋哲跑到庄图南前面回头看，“我还想，为什么我感觉是一模一样，原来是图南哥你贪嘴！” 四个人嘻嘻闹闹的走着，好像跟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 庄图南走在最前头，忽然对着马路大喊：“庄图南！你一定行！” 喊话林栋哲最熟，立马扯着最大的嗓子喊：“庄图南！你一定行！！” 两个女孩本来想喊的，只是突然骂声两起，立马捂住嘴不敢喊。 “几点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喊什么喊！” “再喊我就泼水了！” 庄图南展开手护着林多多，庄筱婷的头，抱歉的说道：“不喊了，不喊了，马上走。” 林栋哲护着自己的头和庄图南的头，“图南哥，回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考完回来我给你大喊特喊！” “好！” ...... 一家人把庄图南送到考试场地门口，黄玲为他再三检查了准考证和文具，一连三天如此。 六个学科考试完毕。 淋漓酣畅没有硝烟的战争暂告一段落。 段落虽告，紧张依旧。 因为高考填志愿，才是最让人发愁的技术活，填高了滑档，填低了不甘。 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在门口听着里屋林武峰，庄图南，庄超英在商量第一志愿怎么填报。 林栋哲小声问，“有必要听吗？我们连中考都没到…” 林多多答：“有！你以后想考哪里的大学？” 林栋哲说道：“你嫂我妈都说了，只要我的分够考大学，啥大学都行。” 林多多看向庄筱婷，“筱婷呢？” 庄筱婷说道，“我哥想考上海的学校，我也想考上海的。” 林栋哲拉两人去小院，“想这个还不如想想学校暑期的劲歌热舞大赛，你俩都去参加吧，赢了有奖品，多多跳慢的，筱婷跳哪个都行。” 林多多看着林栋哲跳舞，想起了小时候下一字马屁股疼的感觉，连忙摇头钻回屋里去听填志愿。 庄筱婷在外头看林栋哲练舞，还真别说，跳得挺好看的。 “筱婷，参加吧，赢了我的奖品也给你。” “不去，你一个人作代表就够了。” 屋里，庄图南考虑的是复旦历史学，和同济建筑学。 林武峰看着窗外的林栋哲，笑着摇摇头，“图南发愁的是同济还是复旦，我发愁的是不知道栋哲替棉纺厂好，还是压缩机厂好。” 庄超英说道，“我听筱婷说栋哲进步了许多，你怎么能这么消极。” 林武峰说道，“政策一直在改，轮到他们这一届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在各处都出现劳动力过多的现象，不知道以后包分配会不会消失，能念自然是好，不能也有大家可以彼此放过的退路。我还记得小时候大概五六岁，有个算命先生见着我就指着我说，你们家的所有的书都让你这个娃娃给念了，后来一看，除了多多，我后面的四个弟弟妹妹还真没有念成的，顺其自然吧。” 庄图南笑道，“林叔叔，多多不止念书还写书，一下就改变了算命先生的看法。” 林武峰拍着大腿哈哈笑，“对啊！我就说栋哲怎么突然就能念进书。是多多出现写书，书多出来，落到栋哲还有得念，合理，很合理，这算命啊，还真有道理。” 庄超英一脸无奈，“你们都是念过书的人，怎能相信这些算命。” 林武峰招招手，把躲在门口的林多多喊进来。 林多多进来后第一个就是抗议林武峰的说辞。 “大哥，栋哲的化学是真厉害，与我无关，我比他分低！” 林武峰宠溺的应道，“好好好，是是是，你都对。” 林栋哲得到正名，在窗外叉着腰说道，“姑，你在里面听好，我把话放在这，往后你考去哪个城市！我跟着你去哪个城市！” 林多多嬉笑着答，“好！” 庄图南问，“多多，北京和上海，你愿意去哪？” “我不知道。” 林武峰问，“那你想念文科还是理科？” “医学。” 庄图南觉得有些可惜，“多多，你的文科这么好，真的不打算往文学方面发展吗？” 林多多摇头，“写作不会一直有灵感，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它飞了又捉不住。但是医学掌握好，能一直用。” 林武峰点头，认真的看起桌上的资料来。 嘴里念念有词，“排名第一的医学院是北京医科大学，第二上海医科大学，第三华西医科大学，它们上一年的录取分数线是…” 林多多笑了，“大哥，今天是图南哥填志愿！” 林武峰尴尬的笑笑，“对对，图南，现在国家在高速发展中，建筑大有作为，你考虑一下。” 庄超英也同意，“我们一直有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图南你好好想想，爸尊重你的选择。” 经过多番考量，庄图南最后决定，第一志愿填报同济建筑学。 ..... 放榜日，庄图南推自行车出小院，林家两个应声钻出来。 林栋哲林多多一起床就商量好，要跟着去。 要是考上了，第一时间给庄图南欢呼。 要是考不好，林栋哲力气大能扶着庄图南，林多多则可以推自行车。 庄筱婷走出来，说道：“看榜的人一定非常多，我会陪着我哥，你们两个在家等我们回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林多多提前把鸡捉到洗澡间，林栋哲提前买好啤酒汽水西瓜冻在冰箱，做好两手准备。 林多多忽然对林栋哲说道，“栋哲，要是以后我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林栋哲大大咧咧的说，“连你都考不上我肯定也考不上。这样，到时候你先选，你喜欢棉纺厂我就去压缩机厂，你喜欢压缩机厂我就去棉纺厂。” 林多多笑着说：“还有其他选择吗？” 林栋哲也笑了，“既然如此，那就别客气，让你哥我爸搞个私人书摊，你卖杂志，我出租小人书，找口饭吃嘛，总有办法的！” 小院有声响，庄图南兄妹俩回来了。 林栋哲大喊，“图南哥！考上了吧？考上了吗？” 黄玲庄超英提着一股气，故作镇定的等结果。 庄图南看见大家如此紧张再也忍不住笑。 看到庄图南笑，庄筱婷立马激动的宣布，“考上了！哥考上了！” 林栋哲朝着家门大声喊，“林多多！放鸡！！” 林多多把鸡从洗澡间放出来后，快步走进屋祝贺，“图南哥！恭喜恭喜！” 庄图南伸手把林多多头上粘着的鸡毛拔掉，“谢谢多多。爸，妈，我考上同济了。” 黄玲热泪盈眶，话都说不全，手忙脚乱的去找钱，“我，我…对！买…去买东西庆祝…” 林栋哲鼓着掌说道，“黄阿姨！我爸妈吩咐了让我买好汽水西瓜啤酒，都在冰箱里我现在拿过来！” 黄玲带着泪眼笑，点头应好，“谢谢栋哲，等会我们喝一个，我已经买好菜，今晚做你们喜欢吃的肉沫蒸蛋，红烧排骨，豆腐焖鱼！” 庄超英拍拍庄图南的手臂，“图南，做得非常好。” 庄筱婷笑着说，“爸！哥的分数超过复旦分数线三分，真的很厉害！” “好！好！” 欢喜没持续半昼，庆祝的汽水，挖着吃的西瓜还没喝完吃完。 一通电话的到来，鸡蛋黄鸡蛋白又被关到洗澡间去。 林栋哲林多多在家里把耳朵贴到墙壁上，想听听究竟发生什么事，接完电话回来后父子俩脸色都变了。 庄图南的体检报告显示他有轻微色弱，可以进同济，但恐怕得换别的专业。 庄超英的手抖了一会，立马起身出门。 黄玲追出去问：“超英，这个时候你不安慰图南，你去哪？” “我到棉纺厂的诊所，看看有没有色盲检测卡，回来测一下。” 黄玲很慌，她庆幸这时候的庄超英肩上担起了这个家。 听明白发生什么后，林多多心里担心庄图南的同时也落下件心事。 高考公平，但是又不绝对公平，可它又不得不这样不公平。 ..... 等再次听到小院有大的声响，庄超英跟庄图南简单扒两口饭，带两套衣服轻装出门，直接前往上海与招生办老师见面，力求即使进不了建筑系，也不要调剂到冷门专业去。 庄超英让庄图南把检测卡上的内容背下来。 “以前就有这样的例子，我有个学生想考军校但是视力不过，他就把视力表整个背下来，图南，你是轻微色弱，其实一点也不影响读建筑，我们去到继续争取一下。” 庄超英在安慰自己，同时也在安慰庄图南。 庄图南点点头，一路上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手里的检测卡就没离开过眼睛。 ..... 林家四人吃着晚饭，讲话也不敢大声。 宋莹小声说道：“图南平时好好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色弱，是不是检测卡有问题，或者太难了？” 林武峰小声应：“体检检测卡应该都是统一的。” 宋莹叹气，“那该怎么办，玲姐现在跟丢了魂一样。” 林多多说道：“不止黄阿姨，筱婷也丢了。” 林武峰道，“一切都还没落实，我们也只能安慰和等待。” 林栋哲说道，“哎，筱婷黄阿姨都没胃口吃饭，可能晚饭都没吃。” 宋莹点头，“我知道，等会我做点面拿过去。” 等姑嫂拿着面过去时，俩人一同发出尖叫。 黄玲母女双双坐地上呕吐！ “来人啊！武峰！栋哲！玲姐筱婷要吐晕了！！” 第76章 住院。 林武峰闻宋莹声跑过来，又朝着巷子大喊道，“筱婷母女俩要送去医院！哪位邻居帮忙借一下三轮车！” 巷子里有人应答：“行！” 黄玲脸色苍白虚弱的说道：“肉沫怕是没炒熟，筱婷，筱婷肚子很痛……” 庄筱婷捂着肚子冒大汗。 林武峰这时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背起黄玲，宋莹跟林栋哲搀扶庄筱婷，林多多跟在后头。 把人送到巷口时，李一鸣已经备好三轮车。 李一鸣说道，“林工，我知道庄老师去上海了，我让我爷打电话通知庄家的人，我跟你一起送过去。” “行！” 宋莹说道：“我也跟着去，有个女人在方便些。” 李一鸣骑三轮车载黄玲母女，林武峰骑自行车载宋莹赶往医院。 林多多林栋哲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担心又无计可施。 李阿爷喊他俩，“你俩先回家去，我给庄家打过电话了。” 回到家，看到敞开的门，默契的一个去拿来沙土，一个去拿簸箕，俩人一同把庄家地面清理干净，桌上的剩饭剩菜全部倒掉。 ..... 急诊接了黄玲母女俩后初步诊断为食物中毒，医生护士直接抠喉咙为她们进行催吐治疗，因为伴随发热腹痛症状，所以要暂时留院观察。 宋莹让李一鸣林武峰先回去。 “我在这看着她们两个就行，你们是男的待着也不方便。” 李一鸣说道：“我爷已经打过电话，可能等会庄家有人过来，要不再等等？” 林武峰说道：“对，等他们来了我跟你一起回去。不方便的话，我在外头走廊等。” 宋莹摇摇头，“天都黑了，他们肯定不会来。武峰，你回去吧，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在担心。” 林武峰把李一鸣送出医院，让他回去后顺道跟两个孩子报声平安。 这一夜，林武峰在走廊坐，后半夜给宋莹买了碗粥当宵夜。 宋莹照看着俩人打吊瓶，不敢松懈，强撑着熬过一夜。 ..... 次日早上，林多多煮了些面条跟林栋哲一起到医院看看。 林多多站着等，林栋哲去排队问护士。 何大夫看到林多多，连忙走过去询问，“多多，你怎么在这？是不是不舒服？” 林多多见是何大夫，赶紧解释道，“何大夫早，是我朋友跟她妈妈不舒服来医院，我来看看她们。” 何大夫放心下来，“那就好，那就好，知道路怎么走吗？” “我侄子去问了，等会就回来。” “行，保重身体，我先去忙。” “何大夫再见。” ..... 何大夫加快脚步走到走廊，走廊那有人在等着他。 “爸，刚跟你聊天的是你病人？” 何大夫说道：“嗯，你也见过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我要和她母亲哥哥说说话，让你带她出去玩一玩。” 护士经过看到两父子，笑着说道：“何大夫，今天又带儿子一起上班啊？人家难得放假回来你也不让人歇歇。” 何浩森打招呼道：“黄护士长好。” 何大夫笑着应道：“没让他跟着上班，今天过来拿介绍信。” 黄护士长点头，“拿介绍信买机票是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子俩了，有空再聊。” “好。” 何大夫两父子继续往前走，“已经是好些年前，你忘也很正常，多多现在长高长大长得不一样。” “没忘，你提到让我带出去玩，我就记起来了。” 何浩森记起林多多。 记起当时看她喝五红汤，觉得这女孩人如其名，话多、问题多。 何大夫说道：“浩森，你这次过去就等规培和课程结束再回来，两年时间很快，记得要多观察多问多了解。” 何浩森应道：“我知道。爸，那女孩身体现在怎么样？” “在吃抗凝和利尿。” “还是加西药了。” “嗯。” ..... 黄玲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宋莹很是感激，对床庄筱婷脸色恢复正常，她才踏实些，但一想到前途未卜的庄图南心里又揪起来。 林武峰坐在走廊看到林多多和林栋哲正走过来，把手举起来，“多多，栋哲，我们在这。” 宋莹压得胳膊麻，迷迷糊糊坐起身来，看到黄玲已经醒来，连忙问道，“玲姐，你觉得怎么样了？” 黄玲不胜感激，“好多了，谢谢你啊，宋莹。” 林多多敲敲门走进病房。 “黄阿姨，筱婷…你们还好吗？” 黄玲说道：“多多让你担心了，已经好了很多。” 黄玲下午可以出院，庄筱婷吃得多些还有些低烧，需要再观察观察。 林武峰接宋莹先回去休息，林多多和林栋哲留在医院陪着。 ..... 宋莹坐在林武峰自行车后座骂骂咧咧，道：“玲姐母女俩不舒服我们全家到齐，那庄家的人是一个不见！晚上不来我忍了，早上还不来，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玲姐刚刚好些，我早就把这事告诉她了！” 林武峰说道：“别生气，等会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下午还要接玲姐回家。” 宋莹说道：“我一想到庄家下午可能也不来就替玲姐不值。凭什么庄阿婆弄伤脚好意思赖玲姐家里两个月，一点脸面也不装装！要不是庄老师带图南去上海没在家，轮得着他们过来看吗？！真是气死我了！” 林武峰好言安慰了愤怒的宋莹一路。 ..... 林栋哲很积极，削苹果，喂面条，打水，递毛巾。 林多多则接过毛巾帮庄筱婷擦擦手脚擦擦脸。 林多多小声问，“筱婷，肚子还痛吗？” 庄筱婷摇摇头，“不痛了，就是有点想吐。” 林栋哲说道，“行！我找护士要个痰盂过来！” 黄玲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庄筱婷又打了两瓶点滴。 下午的时候不再吐不再拉，人能坐起来说话，已经退烧。 医生批准母女俩可以一起回家。 办好手续已经傍晚，林武峰，宋莹踩自行车一人载一个。 李一鸣踩三轮车载黄玲母女，踩着踩着他无意间说出李阿爷已经打电话通知过庄家。 黄玲听着很是心寒，默默把庄筱婷搂得更紧。 到了巷口要步行，李阿爷从小卖部里出来，朝着黄玲说道：“庄老师打电话回来找你，我把你们母女俩的事跟他说了，他应该明天能回到。他还交代说图南的事一切安好，让你放下心。” 宋莹搀扶着黄玲，黄玲听到李阿爷的话后，身子力气恢复多些，抹了一把脸连声道谢。 庄筱婷在后头被林多多林栋哲搀着，脸上也恢复了笑容。 ... 庄超英隔日回到家，赶火车买的站票，一来一去两三日未眠一脸倦容，仔细询问了母女俩身体情况，确认没大碍，才把在上海的事情跟黄玲一一细说。 大学不准闲杂人进校，庄超英带了高中教导主任的工作证，门卫以为他是高中对接招生的老师，便爽快放行。 一路找到负责的招生老师，表明来意后，庄超英当场把测试卡在老师面前让庄图南重新辨认。 招生老师一眼看破庄超英的小伎俩，当场拆穿。 父子俩无地自容，正要离开时，招生老师看在他们辛苦赶来，明着说色弱并不影响入读建筑系，庄图南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出来。 黄玲听完泣不成声，所有的委屈都顺着眼泪流下而消失不见。 庄图南安慰道，“妈，让你担心了。” 庄筱婷躺在床上，庄图南用铁勺把苹果刮下成泥再喂给庄筱婷吃。 庄筱婷说道，“哥，恭喜你。” “嗯，多吃点，宋阿姨还煮了排骨汤拿过来，你想喝的时候喊一声，我给你盛。” 黄玲说道：“超英，这两天是林工一家顾着我们，现在你们也回来了，得好好谢谢他们。” 庄超英说道，“应该的。桦林也打了电话过来关心，我说你们没事，她说早前寄了些贵州的刺梨干过来，算着时间过几天应该就到，酸酸甜甜的让你跟孩子多吃些，夏天对胃口好。” 黄玲知道庄超英在暗示什么，“桦林那么远都知道这事，也是有心了。” 庄超英低着头，嗯了一声。 黄玲继续说道，“我已经跟宋莹打过招呼，人家心好同意了。还有一个月左右该开学，要是鹏飞来得及转学，你就看着安排一下吧。” 庄超英的头抬起来，笑着说道：“来得及！我这就给桦林打电话去。阿玲，筱婷，图南你们想吃些什么？我到小卖部顺道买回来。” 黄玲说道：“买几个水果罐头，汽水，买回来后给林家两个孩子拿一拿。” 庄超英应声出门，“好！图南你看着妈妈和妹妹，我一会回来。” 远在贵州的庄桦林收到电话，喜出望外。 当日就到学校把向鹏飞的成绩和学籍资料备好，到镇上排队买火车票。 ... 宋莹组织两个孩子给庄图南做红绸，“做好了挂到巷口的墙上！” 林栋哲裁纸，林多多用大毛笔写字。 林多多说道：“栋哲，以后你考上大学，我为你写十个红绸！” 宋莹笑着说道，“好！你还要写自己的，二十个可能还不够挂，我要挂到附小，棉纺厂，压缩机厂，小巷口，家门口…” 林栋哲用手扇着纸上的墨水，“挂在身上，到哪别人都能看到！” “林栋哲要是你考上了，我披在身上到处逛街，当初的泥地皮猴子考上大学，我这当妈的，高兴得要晕过去！到时候多多的披前面，你的披后面，红绸当旗袍穿想想就幸福。” 林多多被宋莹逗得咯咯笑。 林栋哲说道：“幸福归幸福，你可别晕，晕了还得扶你去医院，多吓人。” 宋莹道：“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棉纺厂的诊所门口也可以挂！” ... 大红绸被挂到了小巷口的墙上。 黄玲买菜回来看到，静静的站在原地注视，边上来来往往的邻居送上一句又一句祝贺。 “恭喜啊，恭喜图南考上同济大学！” “你们家图南真厉害，巷子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 “谢谢，谢谢。” 黄玲脚步轻盈笑着回家，桌上的录取通知书被窗外的太阳晒着，跟好几年前她流的眼泪一样，烫金的大字灿灿金亮。 庄超英从里屋出来，“阿玲，通知书到了。” “嗯。” 两人笑着，跟年轻时候一样，跳起舞来，他们的孩子很出息。 ..... 晚上，黄玲做了很多菜请林家吴家李家一同来庆贺。 宋莹拿着酒杯子站起来，“玲姐，我敬你一杯！” “好！” 孩子们那桌在传阅庄图南的录取通知书。 吴珊珊摸着上面庄图南的名字夸奖道，“图南，你是我的榜样。” 林栋哲夸张的接话，“那是当然的，同济大学是全国的重点大学，厉害得很！” 庄图南笑着给弟弟妹妹们夹菜。 吴珊珊凑近庄图南小声说道，“图南，我会努力考上大专的。” “好。” 林武峰开始回忆自己念大学的光阴，说道：“我那会念大学拿到通知书，第一时间是去老师那里了解政策，知道补助和助学金刚好够吃饭，才放下心来去念，后来也只正正经经念了一年，大学生活真的特别好，特别好，图南，叔叔再次恭喜你啊。” 林多多听哥哥姐姐说过这件事，大哥当时省吃俭用，把钱寄回家，家里才够粮食过冬。 庄图南笑道：“谢谢叔叔，我会继续用心的。” 黄玲说道，“我今天一回来看到巷子口的红绸，把我吓一跳，好招摇啊。” 宋莹笑着说，“玲姐，你就是乐！我们谁跟谁啊，还装。这个时候不招摇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我直说了，那红绸的纸是栋哲裁的，字是多多写的，一鸣和李阿爷帮忙挂上去的。希望我们家两个稍微沾点福气，以图南为榜样，以后都考上好的学校！” 黄玲说道，“到时候，栋哲和多多的，我给你写，我给你挂！” 宋莹开心说道，“好呀，我要披到身上去到处招摇！武峰，你也披。” 林武峰点头微笑，“披。” 庄图南小声对林栋哲林多多道谢。 张阿妹说道，“图南到了上海，多认识认识本地的朋友，没准以后会有帮助的。要是认识了一个人品好，本地的姑娘，那就更要好好的接触接触了。” 吴珊珊小心翼翼看向庄图南，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的。 庄图南不自觉看向林多多。 林多多吃饱了，拿着辫子看发尾的分叉，找到一个用手掐掉一个。 黄玲说道，“图南考上这么好的专业，这么好的学校，就算去到上海也会以学业为先。对吧，图南。” 庄图南点头应道，“对，年纪还小，我一定会以学业为重。” 张阿妹笑着说道，“你是这帮孩子里最大的，还年纪小，不小啦。” 林栋哲站起来滔滔不绝的歌颂庄图南，“图南图南，远大威扬！巷子里出的第一个重点大学生，要是在我家乡，这个身份起码多分两斤猪肉……” 林多多偷笑着看林栋哲，忽然瞥见吴军往她碗里放了块咬过的肉。 林多多皱着眉把肉夹回给吴军，“小军，吃过的别给我夹！我不喜欢！” 吴军小声嘀咕，“是我姐说你喜欢吃瘦的，我才咬掉肥的给你吃。” 林栋哲的声音还在嘹亮继续着，林多多没听清吴军的话，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吴珊珊连忙给林多多重新夹了块肉，“多多，吃，别理他。” 李一鸣举起酒杯，“再来干一个，恭喜图南！” “干杯！！” 一顿简单的升学宴，小孩吃好喝好，大人把酒言欢。 祝贺夸赞尽喜尽兴充斥着小巷温馨的夜幕。 第77章 黄玲。。 还有两周庄图南就要出发上海，听庄筱婷说林多多因为物理拖后腿才没拿年级第一，吃过午饭便把人喊来学习。 林多多叹气说出林栋哲的至理名言，“图南哥，暑假是不应该上课的。我已经把作业做完，想做点其他的事…” 林栋哲一进来就不客气的躺在庄图南床上看魔方书，听到林多多的话哈哈大笑道，“林多多！真没想到你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 林多多瞪了林栋哲一眼，朝他扔了团草稿纸。 庄图南说道，“栋哲，你物理比多多高两分，还需进步，你也来听一听，筱婷，一起过来。” 庄筱婷把椅子拉过来，“好。” 庄筱婷坐到林多多旁边，林多多放弃挣扎，翻开书催促道，“林栋哲，快点来，庄老师说的，学好数理化，” 庄筱婷，庄图南笑着接，“走遍天下都不怕！” 林栋哲无奈撇撇嘴，起身挪凳子坐下学习。 庄图南看到林多多手上有块淤青，问道，“多多，你手磕到了？要不要涂点药油？” 林多多摇摇头，“已经涂过了。” 庄筱婷轻轻摸了摸淤青，“怎么弄的，这么青，磕好大的力吧。” 林多多挠挠头笑，“昨晚关灯不小心磕门上。”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就是个糊涂蛋！” 林多多朝林栋哲又扔过去一团草稿纸，“让你话多。” 林栋哲委屈的挨在庄图南肩上，“那药油还是我帮她涂的，这么对我。” 庄图南推开林栋哲的头，“快点动笔。” 学了大半个小时，熟悉的声音从小院传来。 “图南哥！筱婷！多多！栋哲！” 林栋哲立马站起来，兴奋的说道：“是我听错了吗？好像是鹏飞的声音！图南哥！鹏飞从贵州过来了？！” 庄图南点点头，“嗯。” 向鹏飞走进来，与林栋哲牢牢的握紧了手，俩人颇为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林栋哲倾诉道：“鹏飞，我想你想得魔方都已经可以扭两面了！” 向鹏飞夸道：“这么厉害！快教教我！” “走！去我房间，我教你！” 物理补习，林栋哲就这么轻飘飘逃过了。 吴珊珊走进来，“图南，我有碍着你们吗？” 庄图南放下手里刚刚改好的练习题，“不碍着，多多，筱婷，可以歇歇。” 林多多起身坐到外屋去，拿起饭桌的杯子咕咚咕咚喝水，“终于全对了。” 庄筱婷给她拿水果糖，“我错了一个选择题。” 吴珊珊看看外头坐的俩人，又看看庄图南，坐下问道，“图南，宋阿姨说杂志在你这，我想借《十月》。” 庄图南从抽屉翻出来，“我都看完了，你看吧。” 吴珊珊看到庄图南桌面的毕业纪念册，“你们一中的纪念册真好看。” 庄图南点头，“嗯，附中没有纪念册吗？” 吴珊珊说道，“有，但是比不上你们一中，图南，你觉得，念大专真的好吗？我爸说了，中专包分配能尽快工作，再读三年大专，有些耽误时间，不值当…” 庄图南继续翻找着抽屉，“大专是高等教育，你要是愿意花三年肯定是有用的。听说中专只能分配到周边乡镇，大专能分配回城区。” 吴珊珊说道，“我也是跟你一样的看法。同济…同济在上海，上海这个地方，很多人去了就不想回来，图南，你呢？” 庄图南找到练习题，抄在草稿纸上。 吴珊珊见他没应答，再次问道：“图南，你会留在上海吗？” 庄图南说道，“大学生分配都是从哪来回哪去，我毕业就要回来的。多多！筱婷，另一份初二物理练习，过来做做看。” 林多多不情不愿不起身，说道，“才歇两分钟！我要去玩魔方了！” 庄筱婷笑了，“多多，你怎么变得跟林栋哲一样。” “我才没有！” 吴珊珊得到满意答案心生欢喜，说道：“我先回去看书，你们学习。” 林多多拉着要走的吴珊珊，“姗姗姐，你别走啊，再待个三五分钟吧。” 庄图南说道，“做完这个，今天物理就结束。” 林多多松开吴珊珊的手，“真的？那我现在做。筱婷，做完去我房间，我给你看我最新写的小说！” 庄筱婷应到，“好。” 吴珊珊站在门口看了庄图南几眼，掩上门离开庄家。 ..... 宋莹跟黄玲在小院洗衣服，黄玲邀请宋莹去吃庄阿婆设的家宴，也是庄图南的升学宴加向鹏飞的接风宴。 宋莹拒绝接受邀请，“不去，现在都不缺吃的了，蹭这口家宴多不好意思。” 黄玲说道：“就棉纺厂旁边的小面馆罢了。去，你们一家都去！现在庄阿婆四处宣扬育儿经验，把功劳都揽自己身上，你就当去看看她表演也好，这做奶奶的第一次为图南花钱，多花点怎么了！” 黄玲见宋莹还在犹豫便朝屋里大声喊道，“多多，栋哲，等会晚饭黄阿姨去面馆吃东西，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两个声音分别从两个屋传出来，“要！” 宋莹笑道，“玲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黄玲惬意的说道：“不将就，不顾面子，现在我跟你一样，觉得身体和灵魂都健康多了！反正去年这面子都已经抓得稀烂，破罐子破摔，痛快！” 刚说完，小院门被推开，林武峰“周末加班”回来。 黄玲邀请道，“林工，等会一起去吃图南的升学宴！” 林武峰停好自行车应，“好，我有瓶米酒，可以跟庄老师喝一杯！” 宋莹看着林武峰大笑，说道：“好好好，玲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家四个都去。” “去！痛痛快快高高兴兴的去！” ..... 庄筱婷看了林多多写的小说，觉得惊心动魄，问道：“多多，这个故事里的女孩子最后会胜利，会获得幸福吗？” 林多多笑着说道，“等故事写完，我第一个拿给你看。” 庄筱婷点点头，“好！我上个两个月投的文章也得稿费了，我们找个时间去逛国营商店，我想给妈妈买个礼物。” “嗯！” “你写了好多字啊，手累吗？” 林多多用力敲木板，“有时候累，林栋哲！鹏飞，准备出去了！” 木板对面两个声音，“哦！” 晚饭时间，五个孩子先来到面馆，林多多坐到林栋哲旁边后，看见庄筱婷坐到另一桌去。 林多多走过去拉庄筱婷，“筱婷，大圆桌那么多位置，为什么不一起坐？” 庄筱婷说道：“多多，你跟我一起坐这里吧，等会还有人要来。” 坐了一会，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庄家家宴分两桌，男主桌，女副桌。 男桌位置不够，向鹏飞的爸爸向佐被庄阿爷安排到女桌去，他表现得有些尴尬，局促的坐在位置上，不时看向向鹏飞。 向佐有点难过，没能坐到男桌代表着庄家一点也不看重他，但他牢牢记住庄桦林说过的话，只要儿子有口吃的能留在苏州，他们一定要什么都无所谓。 同样尴尬的还有林武峰。 庄阿爷听庄超英说庄图南的志愿林武峰提供了宝贵意见，硬要把他留在主桌，林武峰实在不好意思坐下，再三推辞，自己走过来女桌，跟宋莹坐一块。 林武峰把米酒收在桌子下，小声对宋莹说：“你没跟我说是图南爷爷奶奶请的家宴啊。” 宋莹说道，“你也没问啊！” 林栋哲自来熟，坐在主桌一点都不怯，站起来边斟茶边发言大赞，“这里坐着的是同济大学的大学生庄图南！同济大学是全国重点！可好了！建筑系更好！” 庄超英黄玲听的是喜笑颜开。 庄阿爷更是朝邻桌的陌生人说道，“我庄家的大孙子，从小学习就好！我盼这一天，很久了！” 林多多的表情跟林武峰一模一样，她也没想这是庄阿婆请的家宴，瞪着眼圆溜溜的。 宋莹看完林武峰的样又去看林多多的样，捂着嘴笑，“我说你们兄妹俩那个眼睛，怎么能瞪得这么像。” 林武峰看着林栋哲说道，“栋哲这架势，别人不知道的以为是他考上大学，图南来吃席。” 黄玲笑道，“我们都等着栋哲多多那一顿。” 林多多还是不愿相信，凑在庄筱婷耳边小声问道，“真的是你爷爷奶奶请吃饭？庄阿爷庄阿婆付钱？” 庄筱婷点点头。 林多多想起筱婷跟她说过，庄阿婆被她摔鸡粪后，嫂嫂赔了十斤粮票和十块钱，今天终于能吃回来一些！！ 男桌的点完轮到女桌，黄玲把餐牌递给向佐看，向佐要了碗排骨面，林武峰也要排骨面，宋莹要了鸡腿面。 林多多拿着餐牌看，吃不完可以分给大哥，长这么大应该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吃到庄阿婆的米。 林多多问道，“我能吃双浇面吗？” 庄阿婆摆摆手说，“双浇是很大碗的，你一个女孩家家吃不完，别吃，浪费，你跟你大嫂分一碗差不多得了。” 宋莹应道，“多多，你和嫂嫂一起吃。” 林多多不服气，但还是听宋莹话把餐牌递归黄玲。 黄玲说道，“宋莹，说什么话呢，让多多吃，她得多吃些！多多，你在医院照顾筱婷大半天都瘦了，要是双浇不够你就吃三浇。” 林多多开心的说道，“谢谢黄阿姨庄阿婆，那我要三浇的，牛肉，爆鳝和虾仁！” 庄阿婆面露难色，又想起来这妹仔的厉害，为了家宴顺利，咬牙忍下来。 林武峰在桌底越过宋莹拍了一下林多多的腿，林多多越过宋莹拍回他的腿，“你拍我一下，我也拍你一下。” 林武峰小声说了她一句，“又皮了。” 宋莹小声说道，“你俩兄妹回去再拍！” 庄筱婷和庄赶美媳妇都要馄饨，黄玲问道，“妈，你吃什么？” 想到等会要结的账单，庄阿婆心疼的不行，说道，“我不怎么饿，筱婷的馄饨扒两个给我就够。” 黄玲嗯了一声，对着服务员说道：“除了刚刚点的，再要三碗馄饨。” 庄阿婆连忙说道，“两碗，我都说了我不要！” 黄玲笑着说，“妈，我也是人，我也长了嘴要吃饭的，两碗你是想让老三媳妇不吃，我不吃还是筱婷不吃？” 庄阿婆解释道，“图南考上大学，我太高兴，一时算错了。” 黄玲说道，“服务员，要三碗馄饨，还有等会给隔壁桌笑得最开心的男孩拿瓶汽水。妈，你是不知道，林家两个小孩照顾筱婷，一个擦脸一个端痰盂。我是要起来照顾筱婷的，没想到手软脚软，一看身上的病号服，原来我也躺医院里。这么说来，我跟筱婷得多吃点补补身子，服务员麻烦你，有两碗馄饨浇个鸡腿。” 庄阿婆愣住，没想到黄玲完全变了样，讲话句句带骨带刺，自己想反驳一时没找着词，哑住了。 林武峰和向佐自然注意到女桌上暗起的云涌，两个都低下头不敢与庄阿婆对视。 男桌那边听到，热闹的谈话声一下全无。 庄图南探头看向女桌问道，“妈，需要我帮忙点吗？” 庄超英看到庄阿爷捏紧拳头，小声问，“爸，钱是不是没带够？” 庄阿爷摸摸衣兜，没说话，庄超英悄悄在桌底下递过去钱，庄阿爷的脸才好看些。 黄玲应道，“图南，不用，妈会点。多多你喝汽水吗？” 林多多点头。 黄玲看了看服务员写下的点菜单，确认无误后说道，“再加四瓶汽水，筱婷喝一瓶，鹏飞，图南也喝。妈，忘了说，筱婷在长身体，你别扒她的馄饨，扒老三媳妇的吧。” 振东振北在男桌嚷嚷，“奶奶，我们也想喝汽水。” 庄阿婆叹气说道，“那，那就再来两瓶吧，其实小孩子喝汽水一点都不好，太甜没有营养。” 宋莹拿着餐牌笑得肩膀发抖，服务员走过去问，“你好，请问餐牌还需要继续看吗？” 宋莹憋着笑说，“不，不用，还，还你。” 黄玲道，“宋莹，你是大人，要不你来瓶汽水吧。” “好啊！” 黄玲的行为气得庄阿婆脸面发绿。 面上来后，庄阿婆伸勺子到老三媳妇那扒馄饨，扒两个馄饨还掉了一个在桌面上。 她更气的是馄饨掉了，老三媳妇也没给她重新扒一个，只能悻悻地把掉的捡起来放自己碗里。 黄玲用筷子夹起鸡腿，问道，“妈，你要不…” 庄阿婆把碗递过去，“好啊，我” 黄玲说道，“我问你要不要叫服务员多加一个鸡腿，我看你挺想吃的。” 庄阿婆的碗收回去，说道：“不用！” 庄筱婷和林多多两人用小碗分着吃三浇面和馄饨，吃得嘻嘻哈哈。 宋莹一整顿饭都笑不拢嘴，跟黄玲一人喝了两瓶汽水。 庄家的女桌开始好起来，比男桌更开心，更热闹。 第78章 孩子在长大 五个人趁着暑假的尾端，去了趟国营商店。 庄图南买了手提行李袋，庄筱婷买了丝巾，林多多给宋莹买了双手套，给妈妈哥哥姐姐都买了礼物。 林栋哲看林多多掏钱结账看得眼都直，“林多多！你！你有很多钱！！” 林多多捂紧书包，“没钱了！” 她存了四五年的零花钱已所剩无几。 林栋哲喊道：“姑姑！我的好姑姑！” 在林栋哲多次嚎叫下，林多多很快心软，“以后都喊我姑姑。” 林栋哲同意，“可以啊！本来你就是我姑嘛！可以！” 林多多掏钱，允许他选一件不超过三元的礼物。 林栋哲心满意足在隔壁新华书店挑了本《进阶魔方》。 庄图南买了一本《初中数理化公式大全》送给向鹏飞。 向鹏飞刚接到手中，就觉得书比大锤还重。 哎，妈一直让他好好念书，他也有好好念，可是念来念去和书都不熟，做不来朋友。 ... 庄图南离开小巷那天，黄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上庄筱婷送给她的丝巾，穿上淡黄色的长裙。 黄玲很是不舍，抓紧庄图南的手臂说道，“图南啊，离火车站有一段路，还是让你爸送送你吧。” 庄图南再次委婉的拒绝，“妈，坐公交车就到了，我能行。” 庄图南朝着四个弟弟妹妹嘱咐，“往后我不在家，监督学习的任务就交给筱婷，栋哲跟多多不要经常吵架，鹏飞要加把劲追上苏州的学习进度，你们四个要升初三了，中考很重要。” 林栋哲委屈的抱了庄图南一下，“图南哥，你不在的日子，我会想你的，她们两个比你凶多了，你放假要早点回来护着我和鹏飞。” 林多多，庄筱婷立马反驳道，“你才凶！” 向鹏飞也上来抱了庄图南一下，“哥，我尽力念。” 庄筱婷拿出一整张邮票送给庄图南，“哥，你要经常写信回来！” 说完庄筱婷抱紧庄图南，这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的道别。 黄玲用手拍着两个孩子，“图南，要是有着急的事就打电话回家。” 庄图南一一应好。 庄超英提醒道，“图南，时间宽裕点好，出发吧。” 黄玲不舍的拉着庄图南的手在前方再次叮嘱检查，塞钱。 后方宋莹见这般离别情景一个没忍住，呜咽着转过脸去。 林多多贴心抱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宋莹，“我的好嫂嫂不哭不哭。” 林武峰在一旁安慰道，“怎么玲姐没哭，你就先哭上了。” 林栋哲说道，“妈，再过几年，你送两个的时候，可别哭。你哭我姑一定哭，哭着哭着，有个人就会说道，我还长得不够大，我要回…” 林多多在心里跟自己说，林栋哲都喊姑了，不要跟小孩子计较一句两句废话。 宋莹抹掉眼泪，两个手指一弯，敲在林栋哲头上，“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宋莹看向笑得灿烂的林多多，刚刚抱着的时候，她感觉到她的小姑子又长大了些。 想着这些年林多多喝过的黑汤吃过的药片，一时间再次没忍住，噼啪滚下几颗泪珠。 林栋哲捂着头，吃惊的说道，“妈！你敲我头，疼的是我，哭的应该是我！” 林多多问道，“嫂嫂，你是不是手指被栋哲的头硬疼了？” 林栋哲诧异的说道，“林多多！你在说什么诳语！？” 林多多说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宋莹再次抱住林多多，“嗯！相互的，嫂嫂要给你添点衣服。” 林栋哲看向林武峰，疑惑不解，“爸！这是为什么？” 林武峰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过来，爸抱抱你，然后给你买双袜子？” 林栋哲摆手拒绝，“不要！” 庄图南接过所有行李，“爸妈，筱婷，鹏飞，林叔叔宋阿姨，多多，栋哲，我走啦。” 庄图南回了三次头，举起手挥了又挥，他告诉自己事不过三，不能再回头了。 现在不比往日，书信很快，电话更快，要是再回头男儿也会落泪。 黄玲怕庄图南看见自己哭一直忍着，直到看不到庄图南的身影才抽泣起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黄玲觉得心里空落落被割掉一大块。 庄超英拍拍黄玲，安慰道：“孩子长大，要独立，我们应该多多支持，我像图南这么大的时候，都准备出来工作了。” 庄超英也不舍，但他更愿意孩子成长。 ... 一九八三年九月，庄图南同济大学大一，吴珊珊师专二，张敏纺技二，林栋哲，庄筱婷，林多多一中初三，向鹏飞附中初三，吴军附小四年级。 一中的文学社团在新学期继续发光发亮，开学第二周就打响获奖头炮。 林多多的短篇小说《荒糖》登上杂志获奖，负责老师十分激动，还没通知林多多就跟学校校长，教导主任说了。 在升旗仪式结束后，校长请林多多上台讲话发言，让她分享自己的创作灵感和经验。 林多多忽然被点名，人愣住了，被身后的同学轻拍几下，她才走上台去。 好侄子林栋哲在后头卖力鼓掌，不时朝着旁边班的同学介绍道，“林多多，上台那个叫林多多，你认识？你早就认识？那你鼓掌啊！” 林多多想了想，有些紧张便把双手握在一起，娓娓道来：“这篇小说的灵感主要来源于我家两只鸡在太阳底下，因抢蚯蚓而扑棱翅膀，尘土在太阳光下争相追逐，它们浮浮沉沉，荡游于世，就在任何随意一处，丁达尔效应的发现对于理解光的传播和物质的微观结构具有重要意义，它们既是胶体其实也是我们…” 庄筱婷笑着小声对林栋哲说，“多多讲的话，好有趣。” 林栋哲说道：“我听不懂，我甚至不能在她的文章里看到她现在说的任何一句话。” 庄筱婷说道，“有，文章里有！我明白多多在说什么！她把我们生活的空气空间比作荒漠，所有人都在荒漠里找那一颗看不到但在身边的糖，故事里女孩找没找到糖，多多留了白，我很喜欢这个结局，只要我觉得女孩找到了她就是找到了！” 林栋哲摸摸脑袋，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吗？难道脑子长得有什么不一样？庄筱婷在说什么啊！ 学校共青团组织见林多多能说会道，思维敏捷，在她成为共青团团员的同时，邀请她成为外联部成员。 团组织对外联系时，随团老师很喜欢林多多的口才，询问她是否想尝试做主持人，主持人的工作不费劲，林多多爽快答应了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当主持人时，她站在了文体部组织的灵动魔方比赛现场。 稿子拿在手中看了两三遍，林多多确认名字无误后，觉得意外倒也不是很意外。 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争后，林多多激昂大声的念出名单，“三等奖！林栋哲！” 活动结束后，林栋哲走过来看着林多多问，“你怎么在这？” 林多多反问，“你怎么在这？” “我过两周还有跳舞比赛…你？” “嗯，那个活动我也要去做主持人。” 林栋哲一把抓住林多多的手，“姑姑！这真是巧合啊！我们可以一起不务正业！” 林多多甩开林栋哲的手，“我这是外联部的工作。林栋哲，你玩归玩，闹归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语数英都降分了，老师要是找家长…” 林栋哲笑着说道，“我就找你去见老师！你是我姑姑现在又是共青团员，有你做我的担保人，老师会放过我的！” 林多多笑着摇头，“你还不好好学起来，我现在就打电话到一鸣哥的小卖部通知大哥嫂嫂。” 林栋哲没当回事，嘴上继续唱着他爱听的流行音乐也就是他的舞曲，“知道了知道了。dance！dance！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 ..... 庄图南的信到了家，他在信里描绘着大学生活和学术氛围。 关于恋爱问题，对比附中的紧绷，一中的松弛，中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济是明令禁止写到校规里，一旦发现，最严重予以开除处理。 在严谨的校规校令中，同济又是浪漫和自由奔放的。 一整栋大楼的图书馆，有一层全是西方国家的书籍，里面有很多英语原着，英语杂志，各个世纪的西方艺术，由于尺度太大，庄图南没在信里过多描绘。 要是把一中杂志风潮比喻为让人耳目一新，同济就是让人改头换面。 四个人一人读了一遍信，向鹏飞说道，“我在图南哥的信中读出了，大学很大！人很多。” 林栋哲说道，“我也一样。” 庄筱婷看向林多多，说道，“多多，你觉得呢？” 林多多点头，“大学就是很大吧，看描述感觉有十个一中那么大，到处都是可取之处！” 庄筱婷笑道，“你们有什么话想跟我哥说吗？我等会写回信，写到信上去。” 林栋哲说道，“有！帮我问图南哥大学有没有全方位魔方解读！” 向鹏飞说道，“要不问问他那里的饭堂菜好不好吃？” 庄筱婷问道，“多多，你呢，你有没有想问的？” “没有啊，问学校里什么东西最好吃？” 向鹏飞笑着点头，“是吧，民以食为天。” 黄玲走进来说道，“我去上班了，你们好好做作业，鹏飞你牛奶记得喝，牛奶对脑力劳动好。” 向鹏飞嗯了一声，就跟林栋哲继续去研究魔方。 ..... 中秋节到了，林家收到连佳时寄来的包裹。 宋莹不可置信拿起里面的牛仔裤，是在国营商店都没见过的款式。 “武峰，你看这多漂亮啊！这布料很结实！” 林武峰小声说道，“妈说了，是从台湾那边来的。” 宋莹也变得小声，“没问题吗？” 林武峰笑着说道，“没问题，又不是拿出去卖，自己穿穿，她也是在市集看到买的。” 宋莹看着汇款单，拍了林武峰一下，“我看多多都快成万元户了！哥哥姐姐这个月给她寄的钱又大涨！还有多多栋哲中秋节的零花钱，武峰，我们的死工资真够死的，那一百块出头也就刚好吃饭。” 林武峰点点头，“看到大家的生活那么好，我也安心了。” 林多多在小院耍完蜡烛回屋，“大哥嫂嫂，上次跟妈约好了今晚打电话十分钟，差不多时间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林栋哲进来说道，对着林多多使眼色，“姑，你先去，我跟你大哥嫂嫂很快就到。” 林多多拿起小木凳往外走，“你们快点啊，我先聊前面五分钟！” “好！” 宋莹看着林栋哲问道，“林栋哲，看你表情，又发生什么事了！” 林栋哲拿出魔方比赛三等奖的奖状，“看！我拿奖了！是不是很高兴！有没有奖励！” 林武峰挺高兴的，但是一想到林栋哲已经初三，还把心思花在其他地方，宋莹肯定不高兴。 果不其然，宋莹已经开骂，“你还问奖励？！老师已经把我喊过去一次！说你成绩直线下滑！林栋哲！我宣布！要是你期末没考到前二十名，你就永远停发零用钱！！” 林栋哲唉声叹气走出小院，林武峰连忙安慰宋莹，“孩子大了，我私下跟他再好好聊聊，你不是想要一个金项链吗？我发了奖金，能买。” ... 林多多坐在小木凳上，跟连佳时撒着娇，“妈妈，你收到我给你寄的礼物吗？我好想你，天天想你。” 连佳时笑着说，“妈也想你，今天刚给你寄出去两盒巧克力饼干，你大姐说很好吃的，到了你给好朋友分着吃。” “好呀，我听到小孩子的声音，君君是不是也跟出来啦？” “对，你大侄女带着君君来买东西，君君来这边听姑婆的电话。” 林多多哄着说道，“君君，我是姑婆，你喊姑…婆…我和我的妈妈跟你和你的妈妈在看同一个月圆，中秋节好呀。” 向鹏飞出来买蜡烛，看到林多多便拍了拍她肩膀，林多多拿着话筒回头笑笑。 “妈，已经四分五十秒了，我回家喊大哥，过十分钟再给你打。” “好。” 林多多站起身，忽然觉得头晕眼黑，向鹏飞一把扶住她，问道：“多多，你还好不？” 林多多扶着墙，“可能坐太久，一时眼花了。” 向鹏飞想帮林多多拿小木凳，看到木凳染红了一片，吓一大跳，“多多！你，” 再看林多多裤子，也是一片红，向鹏飞马上脱下薄外套，围到林多多腰上，“多多，你还能走吗？” 林多多摸了下衣服，“能走…衣服给我围着干什么？” 林栋哲刚好出到小卖部，看见向鹏飞扶着林多多，赶紧向前一起扶着，问：“怎么了？” 林多多说道，“我没事啊。” 向鹏飞不好说，把木凳亮给林栋哲看，林栋哲蹲下一把拉过林多多背起来往家走。 林多多小迷糊搂着林栋哲的脖子问，“背我干嘛？” 第79章 女孩是最棒的 林多多躺在床上拿着一包卫生巾，把上面的字都看一遍。 刚刚宋莹进来跟她好好指导怎么使用卫生巾，它跟月布不同，卫生巾更方便，更卫生。 要是没有嫂嫂，林多多觉得自己确实会被吓到，暗红的血一涌接一涌，根本离不开厕所，谁能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女孩子往后每个月要经历一次。 庄筱婷也过来“开导”了她一下。 庄筱婷小声说道：“多多，我都来过五次了，前两次我用的是月布现在有卫生巾，用好了一点也不用害怕。” 林多多说道，“我不害怕，只是被吓到。你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月布你怎么没晾出来呢？藏起来啦？” 庄筱婷说道，“嗯，把那个东西晾出来让人多不好意思啊。” ..... 宋莹翻出红枣和桂圆，加了些姜给林多多熬茶。 煮下茶，宋莹开始洗林多多换出来的裤子，血迹要是过了夜，不好洗掉。 洗着洗着，宋莹心突突的跳，盆里的水被染得很红，过于吓人。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个东西可没这么多血，多多怎么会多到把裤子染透还落凳子上呢… 林武峰给连佳时打完电话回来，接过裤子来洗，小声道：“莹，我明天带她去何大夫那一趟。” 宋莹一下就紧张起来，“为什么？” 林武峰看着惊心的血水，叹气说道：“何大夫以前交代过药片的副作用其中一个就是这个过多，要去调一下药。” ..... 林栋哲轻轻敲着木板，虽然宋莹让他不要担心，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好端端的人屁股怎会流那么多血，他只记得小时候不吃蛇瓜拉不出屎，屁股破了流一点点血都疼得要命。 “姑，你疼吗？” 林多多应道，“不疼，我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必经的，你别担心。” 林栋哲故作镇定说道：“我没担心，你喝不喝水，给你倒一杯。” “不喝，嫂嫂给我熬了茶，我去上厕所，先不跟你聊。” 林栋哲出来门口跟着，看到林多多能走能笑，好像真的没事。 向鹏飞出来洗澡间看到林栋哲，悄悄和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多多围衣服吗？因为我在贵州的时候，看到我们班上的女孩也这样，你一直看着，她会不好意思的。” 向鹏飞又在林栋哲耳边更详细的嘀咕嘀咕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脸红耳赤，但总算把心放了下来，不再守厕所门口。 ..... 林栋哲帮林多多请假在家休息一天，放学后便按照约定跟向鹏飞去录像厅看《自古英雄出少年》。 看完两人偷偷摸摸的先在门口左看右看，确认没有认识的人才从录像厅出来。 回去的路上向鹏飞还买了几个橘子。 林栋哲看不明白，“你这是干什么？” 向鹏飞小声说道，“你这就不懂了吧，上次我看完录像饿了，带着几个烧饼，我大舅舅以为是大舅妈让我去买东西，问都没问我干什么去，要是不买的话肯定得盘问一番，所以这次我买几个橘子。” 林栋哲由心发出夸赞，“厉害。刚老板说了，元旦有新的片子，香港警匪片，我们再来看吧！” 向鹏飞摇头拒绝，“不能看，本来元旦大舅妈要带筱婷和我去上海看哥的，大舅舅现在不让我去，要我留在家补课。” “什么！筱婷黄阿姨要去上海？我也想去上海！我要喊我妈带我跟多多去！” 林栋哲加快脚步跑回家，一回到家，看见宋莹在林多多房间收拾东西。 宋莹见林栋哲回来，说道，“栋哲，你明天继续帮多多请一下假，请大概…我还不知道，你先请着。” 林栋哲愣了，“妈，多多呢？不是应该在屋里休息吗？” 宋莹说道，“不用担心，大夫让多多住院检查身体。我给你蒸了香肠饭在锅里头，你自己吃。我拿东西去一下医院，你做完作业别看那么久电视，早点休息。” 林栋哲哦了一声，看着宋莹匆忙出门，心里涌起一股感觉。 那感觉苦涩郁心，跟小时候在巷口等林多多，不知道她还回不回来一模一样。 ..... 林多多住院几天，做了一个全面身体检查。 另外加检抗凝药的血药浓度。 确定月经过多的诱因后，用针灸止血。 何大夫医嘱，往后抗凝药在月经期间停服，平日注意补钙补铁补锌。 身体一切还行，无大碍。 林栋哲自己在家几天，准时起床，买包子喝牛奶当早饭，中午在学校吃饭堂，晚上回家煮面条吃。 早晚喂鸡，上课不走神，功课主动做，还拉着向鹏飞一起学习，庄筱婷以为他发疯了。 ......... 在医院时，林多多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不躲躲。 并署在《我是女孩，我怎么了？》一文，寄给唐慧。 文章讲述了女孩子在初潮里经历的迷茫，遇到的尴尬和无奈。 文末写道， 我是女孩，我不怎么了。 我不害怕初潮，这是身体成长必经的过程。 不要害羞，勇敢告诉妈妈，告诉嫂嫂，告诉女性亲人，女性老师寻求帮助。 它不叫那个东西，这个东西。 它的名字叫月事，月信，月经。 我们女孩流血不流泪，是最棒的。 不躲躲 第80章 坐上长途汽车 林多多休养好后，照常主持了校园劲歌热舞大赛。 林栋哲全力以赴荣获一等奖不止，他还参加了校际化学竞赛，见识到校与校之间各路化学能手，一通交流下，虽然没有获得名次，但思维被拓开好几个度。 林多多也不歇着，保证休息的同时从学习缝隙里抠出时间丰富自己的课外生活，书法比赛，即兴演讲比赛，古诗词知识竞赛，朗诵比赛，跟林栋哲，庄筱婷一起去校外参加全市中学生数学联赛，忙得不亦乐乎。 林武峰宋莹看着一桌的奖状证书和奖杯，还没反应过来，林栋哲就拿出化学比赛的参与奖，一脸得意洋洋。 林栋哲说道：“以后林多多去哪个城市念大学，我就去哪个城市念大学！你们放心！我不会太差的！” 林多多提醒道，“喊我姑。” 林栋哲喊道，“好，小姑姑，姑奶奶。” 宋莹揉揉眼睛，拍拍林武峰说道：“武峰，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昨天还挂念图南来着，现在不用挂了？？” 林武峰笑道，“这应该就是我们期盼已久的开窍！！” 林栋哲说道，“爸，妈，我的零花钱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正常？” 宋莹痛快答应，“立马恢复！我还给你多加一块钱！多多也加！这周先给一元，不能去录音厅和看闲书。” 林栋哲顺势说道，“知道了，妈，黄阿姨元旦要带筱婷去上海，你也带我和多多去吧！” 宋莹说道，“这个你就别做梦了，人家母子团聚关你什么事。我元旦不放假，而且很快到寒假，图南会回来的。” 林栋哲看向林多多，“跟你大哥说啊，你明明也想去的。” 林多多确实想去，谁不想看看被誉为“东方巴黎”的上海呢？ 可嫂嫂没休假，大哥也经常要加班。 林多多说道，“栋哲，要不我们考上海的大学？以后可以自己去上海。” 林栋哲哎了一声，“我是现在就想去…” 林武峰说道，“听你妈的话，回屋早点睡觉。” 林栋哲有些不甘心，大人不让去，那就自己去。 他悄悄找林多多商量，“我们自己买票去，上海离苏州不远，长途汽车就能去。” 林多多说道：“虽然不远，但是不太好吧？” “我们一早去，晚上回来，时间来得及！” 林多多动摇了，“真的来得及？” 林栋哲说道，“真！我刚恢复零用钱不够买票，一张票三元五毛，你借我一点。” 林多多不好意思说道，“这回真没钱，买礼物把几年的零用钱花完了，我就剩嫂嫂刚给的一元，还有两元零花，自己的票都不够买。” “没关系！我去问筱婷借，把你的份也借了。” “我去吧，有点紧张，第一次问人借钱。” “我去吧，你吃了药早点睡，我跟筱婷商量商量，喊她也一起去。” “好！” ....... 林栋哲拿着苹果找庄筱婷，庄筱婷一看他笑的那个样子就知道准没好事。 庄筱婷说道：“不行，林叔叔宋阿姨说了，不能借你钱。” 林栋哲挺直腰板拿出他的化学竞赛参与奖奖状，“我妈给我恢复零用钱了，你去不去上海？” 庄筱婷点头，“去，我妈说元旦去。” “别元旦了，提前吧。” 庄筱婷盯着林栋哲，“你说什么？” 林栋哲一听庄筱婷疑惑不解的声音，立马改口，“哎，我妈元旦不让我去，行，你跟黄阿姨玩得开心些。” 林栋哲把苹果塞给庄筱婷，“你吃苹果，不用管我，我只是有点伤心在胡言乱语。” 林栋哲一出庄家门口就看到他的下一个目标，可向鹏飞表示他也没钱，仅有的三块钱在筱婷哪。 林栋哲叹息到，“我真的很想很想去上海，好想图南哥。” 向鹏飞一听，这他有办法。 “栋哲，我认识钱叔叔，他现在在汽车站开长途，通过他的关系我可以免费坐车，怎样，要不要坐车去上海？打声招呼的事。” 林栋哲眼睛亮了，立马点头，“要！厉害啊，鹏飞，都有社会上的朋友了，敬佩敬佩！” ....... 周六，林多多五点多起来，把昨晚写好的字条留在宋莹床柜旁边，小声朝宋莹说道，“嫂嫂，我们去一下上海，晚上回来。” 宋莹下夜班回来在补觉，迷迷糊糊听到林多多的话闭着眼睛嗯了一声，继续睡觉。 三人在巷口汇合，林多多问道，“筱婷呢？不是说筱婷也一起去吗？” 林栋哲使了几个眼色，向鹏飞立马解释道，“筱婷她今天有点那个…不太方便…” 林多多心领神会，筱婷可能来月事，确实会不太方便，点点头快步跟上。 到了汽车站，三人跟着钱力的朋友张进免费坐上去往上海的长途汽车。 向鹏飞特别熟悉运行流程，每一站上人下人，他都帮忙开门关门放行李，让上车的人买车票，跟售票员一样在工作。 林多多说道，“鹏飞，你真厉害，我们等会也是坐这个车回去吗？还有多久能到上海？” 向鹏飞问张进，“张叔叔，到上海要多久？我都忘记问了。” 张进说，“十二点左右能到，四点返程。” 林多多算着时间，“我们要是在上海待三小时，返程到家八九点，下车的时候给家里打个电话，跟他们说说到家的具体时间。” 林栋哲觉得已经到上海，打个电话也无妨，应道，“打！” 林多多念着，“只有三小时，不知道见完图南哥还够不够时间去上海外滩，看报纸说那里特别漂亮。” 向鹏飞说道，“没问题的，要是这次看不到，下周六我们也能出来，继续看。” 林栋哲鼓掌，“好啊！天天在苏州，闷死了。” 林多多问道，“鹏飞，你坐长途汽车去过很多地方吗？” 向鹏飞应道：“嗯，半天来回，去过无锡，宜兴，溧阳。” “真厉害。” 林多多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禁哇了一声，国门地大物博，一处地方一道景，感觉灵感正从四面八方涌进脑子。 向鹏飞说道，“只要周六有空，你们随时可以跟我一起坐长途汽车，不止去上海，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林栋哲兴奋地说，“真的？姑，你去不去？” 林多多点头，“去！” ........ 宋莹醒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做饭，看到床柜有篇文章，心想应该是林多多新写的，拿起来看。 嫂嫂： 早上好，给你买了菜肉包子在锅里。 今天我和筱婷栋哲鹏飞一起坐长途汽车去上海。 载我们的人叫钱叔叔，他人很好，是鹏飞的朋友也是车站的员工，他的电话号码是…… 到达上海后，我们会坐公交车去同济大学见图南哥。 我已经带好钱、干粮和水，也带了晚上要吃的药片。 我会看好大家，尽快回来，不用担心。 林多多 第81章 宋莹急坏了 宋莹慌了神，跌跌撞撞推开林栋哲林多多的房门，大喊：“林多多！林栋哲！” 屋里无人。 庄家的门被拍得砰砰响，庄超英打开门，宋莹眼睛发红焦躁的说道，“筱婷和鹏飞在吗！” 庄超英说道，“筱婷在家，鹏飞不在，我以为他去你家了，不是在你家吗？” 宋莹大声喊道，“筱婷！筱婷！！” 黄玲从屋里出来，“宋莹，怎么了？” 庄筱婷跟在黄玲后头问，“宋阿姨，什么事？” 宋莹说道，“她，他们，多多说跟你去上海？！” 庄筱婷摇摇头，“没有…但是栋哲跟我借过钱，也问过我什么时候去上海。” 宋莹把林多多写的纸条塞给黄玲，大口呼吸着冲回家套衣服，拿上手提包跑出门。 嘴里着急念念有词，“多多…林多多…林栋哲…栋哲…” 黄玲追在后头，“宋莹！宋莹！多多留的纸上有电话！先打个电话！” 宋莹一下跌坐在李一鸣小卖部门前，语言郁滞，“打…打打打电话…我！李阿爷，我打电。我，他们去去上海了…” 李一鸣小卖部很快围满邻居，张阿妹，王芳，李婶，张阿婆… 庄超英先打电话联系林多多留下的号码，询问一番这钱叔叔名叫钱力是他们的员工，但是今天开的不是去往上海的长途车，开上海长途的是张进，值班室人员确实看到有三个孩子走特殊通道上车，已发车没办法拦截。 再打电话联系庄图南的系辅导员，请求辅导员转告庄图南，三个弟弟妹妹去上海找他。 最后打电话到压缩机厂找林武峰，但是林武峰没在厂里。 宋莹一听，眼泪止不住流出来，“我该怎么办！林武峰这关头跑哪去了！呜呜…我怎么跟我婆婆交代！我的多多！栋哲！” 张阿妹扶着宋莹，安慰道，“没事，没事，他们三个都是聪明孩子，一定没事的。” 黄玲忍着紧张拍宋莹的背，“阿妹说的对，没事，一定没事，一定，我们去找，现在就去找。” 宋莹想到什么，一脸惊恐说道，“要是那钱叔叔张进是坏人！把人拐，拐卖到深…” 邻居们纷纷出言安慰。 宋莹听不进去，也说不下去，再多说一个字，她都承受不了。 ..... 到站上海，向鹏飞领着两人下车，找小卖部打电话，打了两次都没打通，猜想李一鸣小卖部现在应该有人在打电话谈事占着电话线，时间还早，等去到大学再打也来得及。 三人根据指引到达公交车站，发现去往同济的车还有四十五分钟才来，便在边上小食店买了豆浆就着干粮，边吃边等。 还差十分钟时，林多多说道：“我去上趟厕所。” 林栋哲把豆浆喝完，“我陪你。” 向鹏飞留在原地等，没等多久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吼他。 “向鹏飞！！” 向鹏飞随声音看过去，挥起手大声回应，“图南哥！！” 庄图南上来抓紧向鹏飞的手臂，“你们真是！三个一齐造反！多多跟栋哲呢！” 向鹏飞说道，“他们去上厕所。” “去哪边的厕所了！” 向鹏飞指了指远处，庄图南拽着他走过去。 林栋哲跟林多多从厕所出来，看到庄图南一起大声的喊道：“图南哥！” 看到对方后，几人加快脚步汇合。 林多多笑着说道，“图南哥，不是说让我们去学校找你吗？你怎么过来啦？” 庄图南一手抓着林栋哲向鹏飞衣服，另一手拉住林多多的书包，把人带到一边，“什么我说？我没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声不吭跑来上海！” 林多多看向林栋哲，林栋哲挠头嬉笑。 林多多伸手打了他几下，“林栋哲！你不是说已经跟图南哥联系好吗！！” 林栋哲解释道，“这不时间有点急，不过你看，没联系都来了，证明图南哥跟我们心有灵犀！他也在想我们！” 庄图南说道，“你以为我是千里眼啊？心有灵犀！是我爸把电话打到学校！两家的大人已经急死了！以为你们被拐！林多多！特别是你！你一个女孩怎能跟两个男孩一起撒野！鹏飞！栋哲！要是出意外，我问你们仨要怎么办！” 林多多在书包放了铁尺，她辈分最大，早就准备好，要是有坏人，她就拿出来打人。 林栋哲觉得眼前的庄图南变了个人似的，很是吓人，连忙说道，“图南哥，多多…多多是被我骗过来的，她以为筱婷会来，也以为你已经知道，是我的…” 林多多接到，“是我的错，我是长辈，不应该随意带他们出来玩，对不起。” 向鹏飞说道，“不…图南哥，是我说可以带他们免费坐车，他们才跟过来的。是我！你要怪就怪我吧！” 三个人争相认错，庄图南压下怒火，说道，“你们的错稍后处理，先打电话回去告知大人。” ... 长途到上海的汽车已发完，宋莹，黄玲，庄超英只能来火车站，随意买了次日站票，准备蒙混上火车。 但因为乘客不多，检票员查得很仔细，看他们的票不是当日的，不让上。 宋莹捂着脸跌坐在地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黄玲搂着宋莹的肩膀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俩人都一抖一抖，心乱如麻。 庄超英四处张望，跑了几趟售票点，当日的票已售光，最早只能买到次日凌晨的。 李阿爷在小卖部接到庄图南的电话，嘱咐他看好弟弟妹妹，大人正在来学校的路上不要乱跑。 挂断后，李阿爷给压缩机厂打去电话，林武峰还是不在。 接电话的工人到林武峰工作岗位问了几遍他的同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哪。 李阿爷要看着小卖部走不开，只好给李一鸣摆摊附近的小卖部打电话，让他一定要找到林庄两家大人，告诉他们图南已经接到三个孩子，在学校等他们。 李一鸣在玄妙观收到电话，立马收摊赶往火车站，他经常跑上海拿货，很熟门路，带着庄超英，宋莹登上会途经上海的火车。 黄玲担心庄筱婷一个人在家，先行回去等消息。 第82章 找到了，呜呜呜 庄图南带着三人坐公交车前往同济。 林栋哲和林多多坐一起，林栋哲一直回头跟向鹏飞说话，林多多没怎么出声，看着车窗外。 庄图南喊了她一声，“多多？” “嗯？” 庄图南说道，“虽然你是栋哲的长辈，但实际上你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他们说的事，特别是这种荒谬的事，你要和大人商量，不能轻易同意。刚刚，刚刚我说话声音大了点，对不起。” 林多多小声应道，“没关系，是我们有错在先，该骂。” 林栋哲夸着一树一木，“这路真漂亮，果然大都市就是不一样！图南哥，多多想去上” 林多多捂住林栋哲的嘴，“我想上厕所！” 庄图南嗯了一声，“到学校后我带你去。” 到了学校门口，门卫室出来一个女孩，朝他们走来，“庄图南，刚刚辅导员又接了电话通知到我，说你家里人已经上火车，听同学说你出去了，所以我在这等你把这事告诉你。” 庄图南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谢谢你。” 林栋哲的眼睛眯起来，看向庄图南，“图南哥，不介绍一下？” 庄图南拍了林栋哲的头一下，“这是我班的班长。” 林栋哲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佳说道，“我叫李佳，现在是午休时间，庄图南，你打算带他们去男生宿舍吗？” 庄图南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到林多多去男生宿舍不方便，但他们长途跋涉坐了那么久的车，该休息休息。 “我看看找个地方让他们休息一下…” 李佳笑着说道，“这是你妹妹吧，我带她到我宿舍去歇一会，你定个时间，到时候我把她带出来。” 庄图南连忙道谢，“谢谢，太谢谢你了，她叫多多。” 林多多朝着李佳微笑点头，“谢谢姐姐！” 五个人一起走向宿舍，林栋哲从书包拿出苹果给李佳，“姐姐，你是图南哥的班长，那你和图南哥是好朋友吗？” 庄图南在后头小声警告，“林栋哲！！” 李佳应道，“普通同学。” 林栋哲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在门卫室等了很久？” 庄图南再次提醒，“林！栋！哲！” 李佳笑道，“因为庄图南爸爸给辅导员的电话没说太清楚，我以为你们发生大事，所以一直等着不敢走开。” 林栋哲说道，“我们仨个聪明伶俐，能出什么大事，肯定是有计划才出来的。” 庄图南在后头很想用浆糊把林栋哲的嘴粘起来，因为他的嘴跟过年鞭炮一样，一串接一串，完全不停。 没等庄图南动手，林多多已经给林栋哲的背来了一下，“计划，计划！你给我说的计划一个都没做！” 林栋哲说道，“计划就是见图南哥啊，你就说见没见着！” 林多多收回打人的手，“…见着。” 林栋哲掏出苹果给李佳，“姐，吃一个吧，特意从苏州带过来的，很甜！” “不了，没洗也没切开…” “你就拿着吧，不用跟我客气！” 庄图南向前捂住林栋哲的嘴，说道，“李佳，麻烦你能不能带多多上一下厕所，她在车上的时候已经想去了。” 李佳应了好，把林多多带到教学楼的女厕去。 林栋哲挨在庄图南身上，“图南哥，你跟在高中一样，有那么好的女同学在等你。” 向鹏飞说道，“图南哥，有女孩等你，你可真帅啊！” 庄图南敲了两人的头，“还胡说八道！等着挨大人的扫帚子吧！” ... 去往厕所途中，李佳遇见认识的清洁阿姨，打了声招呼。 林多多问李佳，“姐姐，你刚跟阿姨打招呼说的是上海话吗？” 李佳点点头，“嗯，左手边就是女厕所，我在门口等你。” 上完厕所，林多多好奇的问，“姐姐，你会讲上海话，那你去过上海外滩吗？是不是特别漂亮，我看报纸说十一国庆时，外滩有很多人看灯。” 李佳点头，“是的，不止看灯还会放烟花，那里有很多欧式风格的建筑，因为这些建筑，上海被誉为“东方巴黎”。” “嗯！我知道，听着真美啊。” 李佳说道，“你可以让你哥带你去，也不远。” 林多多说道，“我大哥经常加班没空。” “庄图南加班？” “不是，我说的是我亲大哥。图南哥是我邻居，今天闯祸了，不能再麻烦他。” 去到宿舍，李佳把自己的床让给林多多休息。 林多多怕弄脏，只肯坐椅子上，李佳给了她一个橘子吃。 林多多觉得李佳和蔼可亲，一边吃橘子，一边一句句的问，“姐姐除了看灯，上海还有什么有意思的呢？” 李佳便给她讲了很多上海吃的玩的有趣的事。 三十年代被称为“远东第一高楼”的上海国际饭店， 上海儿童公园， 凯司令栗子蛋糕， 老大房咸淇淋， 上海第一百货商店有电梯， 商店里除了有一整面来自全国各地各色各样的糖果，还有其他国家进口的坚果和巧克力…… 林多多由衷感叹，“上海很昌盛繁华！” 随后说道：“我的家乡泉州也特别棒，钟楼西街那有一座很大很高的钟楼，四根细柱子把大钟楼撑起来，歌仔戏很好看，但我有一年多没回去了。 我现在住在苏州，姐姐，要是你来苏州，可以逛拙政园，沧浪亭；可以吃梅花糕，糕团，肉酿团子。《吴郡志》的‘天上天堂，地下苏杭。’说的就是苏州。泉州，苏州跟上海都漂亮，是三个不一样的漂亮！” 李佳笑着点头，“你跟姓林的男孩是亲戚吗？” 林多多惊喜的说道，“对！你怎么知道的？他是我侄子！” “因为…因为你们长得有点像。” ... 林武峰夜里回到小院，看到灯没亮，以为他们都睡着了，蹑手蹑脚走进家，发现宋莹不在床上，打开灯，才看到林多多林栋哲的门敞着，里面没人。 “宋莹，多多，栋哲？” 黄玲听到声音，马上起身到厨房喊林武峰，林武峰拿着黄玲递过来的纸条，吓到说话断续，“去，去了，上海？！” 黄玲说道，“别担心，都找到了，宋莹超英跟一鸣已经到上海去接他们。” ... 宋莹跑在校园的道上，眼睛看着前方，等确认看到林多多林栋哲时，本来举起要揍孩子的手变成了拥抱，将两人搂入怀里，“找到了！呜呜呜！你们把我吓死！！” 抱完，宋莹用力掐了俩人的脸一把。 俩人捂着脸同时大喊，“啊！好痛！” 宋莹哭着吼道：“你们该的！” 第83章 混合双打 庄图南正想替几个孩子说说情，宋莹已忍不住带着哭腔破口大骂。 “你们！你们三个胆大包天还包地！特别是你林多多！我告诉你！要是你被拐到山沟沟去当傻子瞎子瘸子的媳妇，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鹏飞，鹏飞你虽然是庄老师的外甥，但我真的不客气了！你跟栋哲两个兔崽子！你们！你们！我要打” 宋莹的手举到一半，庄超英小声的提醒道，“小宋，在大学里别训孩子。” 宋莹看到往来的大学生只得收回手作罢，“我给图南面子！回去再跟你们算账！！” 庄图南说道，“宋阿姨，来上海的车是鹏飞联系的，多多是被他俩骗着来，你也不要太生气，他们认过错，态度还行，辛苦你回家再加强了。” 宋莹把两个孩子拉回身边牵着，“加强！我一定加强到灵魂骨子！” 庄图南对庄超英说道，“爸，你回去也得加强鹏飞。” 庄超英瞪了向鹏飞一眼，“你真不像话！” ... 趁火车还没到点，庄图南带几人逛了逛校园。 庄超英看着比附中大十倍甚至三十倍，设施优渥资源充沛的同济大学，心里升起无限的向往，孩子正站在他们这一辈的肩上，看他们从未见过的风景。 此刻庄超英深深体谅到黄玲那时候的倔强，她的坚持是对的。 林多多怯怯的举手发言，“那个，嫂嫂，如果我们坐火车回去的话，能不能给长途汽车站打个电话，我怕张叔叔会等我们…” 宋莹咬牙切齿，“好你个林多多！我都要被你气死！你还想着外人！” 庄超英说道，“多多说的也有道理，图南，你去打一个吧。” ..... 林武峰在巷口徘徊等候，等到八点多时终于见着人，一上去就提起林栋哲的后衣领把人拽住，看着林多多想提又怕伤到小姑娘的自尊心，叹了一口气，怒着说道：“林多多！你跟紧上来！！” 林多多低下头，拉着林武峰的衣角边走边小声道歉，“大哥，对不起，大哥…” 李阿爷在小卖部看到，出来数到，“一，二，三，都回来了，回来就好。” 宋莹感谢李阿爷，“李阿爷，谢谢你们家一鸣帮大忙，真的太谢谢了，我明日再好好的谢，现在回家有点事。” 向鹏飞走在最尾不敢出半点声响，庄超英急得眼都红，但一路上只骂了两句，就沉默着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很害怕大舅舅对他失望透顶，不再管他。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庄林院门砰一声关上。 没多久，震撼人心的男女混双交响曲开始在小巷盘旋。 庄超英黄玲一开始教训向鹏飞还有点拘谨，因为两人教导孩子主温善劝导，从没试过大喊大骂。 但是听着隔壁宋莹的怒吼，林多多的哀求，林栋哲的痛哭大叫，林武峰的严厉训斥，黄玲下定决心说道，“超英，你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黄玲拿起身边最趁手的衣架子，手有点抖，庄超英接了过来，抽在向鹏飞的屁股上。 庄超英放弃了高尚的师德，现在是大舅舅不是教导主任！ 他放声斥问道，“向鹏飞！你偷走！你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去！我听图南打电话问！这不是第一回了！说！第几回？！” 向鹏飞耷拉着脑袋哭着说，“以前有三回，这是第四回。” 黄玲一听，这么危险涉及人身安全的事居然发生过四回！ 这还得了，她一把抢过庄超英手上的衣架，无师自通，抽向向鹏飞的手心，“你让我怎么跟你妈交代！你知不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 向鹏飞一边嚎叫一边躲，“大舅妈，对不起，原谅我吧！大舅妈！我不敢了！大舅妈！哇！嗷！好痛啊！大舅舅！救我！大舅妈，打屁股别打手！啊！” 庄超英点头，“打！屁股和手都打！ ... 宋莹在家听到黄玲的骂声，喝了杯水恢复些气息，继续骂和吓唬，“林多多！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情！我就把你那两只鸡炖了喂给你吃！” 林多多一听，害怕得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发抖，豆大眼泪滚滚往下掉。 “嫂嫂，对不起，我真的不敢了，它们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两条鸡命！” 宋莹吓一跳，看来真把孩子吼住了，连忙把林多多扶起来，搂在怀里安慰。 “我这是吓唬你，不是真的！哎呀，我的多多，别害怕，别害怕，嫂嫂跟你闹着玩呢，我临出门还给它们喂了小黄米。我发誓！绝对不会动鸡蛋黄鸡蛋白一根毛！” 林多多仰着可怜兮兮红扑的脸，“嫂嫂，大哥，对不起，我刻入骨子的知错，绝不再犯。” 林武峰看林多多已经教育好，手里的鸡毛掸子再次落到林栋哲的屁股上，手上，腿上。 林栋哲痛得嗷嗷大叫，“我也知道错了！我也刻了！救命啊！爸！你就手下留情吧！爸！我唯一的爸！多多！你不是带了保护我们的武器吗！你拿出来告诉他们我们有万全之策啊！爸！真的有，你鸡毛掸子缓一下，我掏你看！” 林多多去小院抱回两只鸡，不敢再说话，心里是难受，但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林栋哲自求多福。 林栋哲一掏林多多书包，所谓的武器原来只是一把二十厘米的铁尺。 林武峰看到，火气更大了，怒不可遏说道，“这叫武器？！刚好！当打手的戒尺刚好！林栋哲你不要缩！缩了打五下！不缩打一下！” 啪！ 这一下让林栋哲的手掌滚烫红肿生疼，痛入心扉“父慈子孝”教育，已经深深烙印在骨子里。 ... 巷子里的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闹腾过。 张阿爷把电视机声音调小，对着张国良说道，“看吧，你小时候的玩伴，现在还是这么皮，你倒是变乖了。” 张国良说道，“是我没考上一中，不好意思跟多多玩，多多在一中可厉害了，这次一定是林栋哲向鹏飞把她带坏的。” 张阿爷敲了他的头一下，“你再胡说八道我也揍你一顿！” 吴家就在不远自然听得更清楚，张阿妹说道，“都说外甥像舅，向鹏飞可一点也不像庄老师。” 打骂的声音忽然停止，吴建国竖起耳朵听，“从来没听过两家混合着打，这就没啦？这么大的事就打一会？” 张阿妹给他翻了个白眼，“孩子那么大了，你还想怎么打，真往死里打啊？” 吴建国不信，他觉得肯定是几人打累了，中场休息，等会会接着揍。 事实是家里来人了。 庄超英把向鹏飞送到林家去，林武峰喊自家的两个写检讨，庄超英便让向鹏飞也写一份。 大人都去庄家，小孩留在林家。 庄筱婷在一旁逗鸡，三人围在桌上写检讨，林多多写得飞快，已经翻另一面。 向鹏飞想借林多多的第一面抄抄，林栋哲立马阻止，说道：“你要是不想再被揍一遍，我劝你不要抄我姑的检讨，她的跟我们的，一看就不是同一档次。” 向鹏飞挠着头，傻傻的笑了两声。 林栋哲伸手摸他额头，“你居然在笑？被揍傻了？” 向鹏飞笑道，“刚才，大舅舅大舅妈都打了我，骂了我，跟我在家犯错误被爸妈打一样，也跟你们被林叔叔宋阿姨打是一样的。” 林多多吸着鼻子说道，“鹏飞这么一说，让我想起第一次跟栋哲连坐，那种终于成为一家人的感觉，开心盖过了悲伤。” 向鹏飞点头同意，“对！” 林栋哲一脸不解，“我看你们是被揍疯了，痛得那么刻骨铭心还笑得出来。” 庄筱婷提醒到，“栋哲，鹏飞哥，请你们拿起笔继续写检讨。” “哦。” 庄筱婷看林多多的检讨，“多多，你这篇检讨，用词好优美啊。” 林多多笑，林栋哲撇嘴，向鹏飞不可思议，检讨居然能用优美形容，真是闻所未闻。 ... 来人是让孩子们走特殊通道免费上车的钱力，拎着鸡蛋糕来给两家大人赔礼道歉。 钱力说道，“我和向佐哥，桦林姐是同乡也是同一个公社的，上次来苏州就是我带的鹏飞，可以说这孩子是我看着出生长大。我知道他在苏州学习压力大，所以他来找我，我就带着他逛逛，透透气，这一会他带着另外两个孩子说去上海见哥哥，我以为他已经获得家长批准…对不起。” 黄玲开口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不跟大人说就是不对！” 钱力惭愧说道，“是鹏飞不让我跟大人说。” 宋莹哼了一声，“你说得倒轻巧，他让你不说就不说！你以为自己是孩子什么人啊！这趟去上海还不是你开的车，是另一个叫张进的！” 宋莹越说越激动，“里头有女娃！女娃！！你那眼睛睁着看不到吗！女孩子！男孩肯定也是不行的！你这道歉我不接受！我要告到你们单位去！” 林武峰拍着宋莹的肩膀安慰。 钱力知道自己不对，当前家长这么激动，留着只会让他们更糟心，便起身放下鸡蛋糕，深深鞠一躬离开，哪料到一起身就晕跌在地。 四个大人连忙把他扶起来，才得知钱力为了给老家的妻儿多寄钱，一天跑两三趟车不休息，多劳多得去挣钱，今天饭都没吃就跑来道歉。 大人心里的怨气下去许多，黄玲还给钱进煮了碗面吃。 钱力捧着面，真诚的说道，“我来了苏州找到长途汽车这份工作，没有家人陪在身边，是鹏飞伴着我渡过，我把鹏飞当作朋友，想让他在学习的空隙开心一下，对他纵容了。我真心实意请求你们原谅，往后绝对不会再让鹏飞跟车。” 大人们长长叹气，都是厚道的人，看到眼前的钱力满眼都是心疼孩子，语气对鹏飞甚是关切，气消了一些。 宋莹收回她的话，“我不会去单位告你，但是除了你以外，你要跟长途汽车站所有司机都说清楚，他们三个绝对绝对不能再单独上车。” 钱力点头应好，再次鞠躬致歉。 林庄两家收下鸡蛋糕。 ... 等钱力离开后，三人轮着大声朗读自己的检讨书。 向鹏飞总算明白庄筱婷说的优美，他知道林多多写诗歌写作文厉害，没想到连写检讨也可以灵动得像首诗。 庄筱婷拿着鸡蛋糕在外面吃，另外三人读完检讨坐在屋里被四个大人看着吃，嘴里虽然甜甜的，但心里苦苦的。 大人们商议结果是，两个男孩考试结束前只能待在家，不能外出，林多多做监督。 三人同时停发零用钱，至于什么时候恢复，有待商议。 林栋哲哀悯的问道，“图南哥回来我们也不能出去吗？” 宋莹吼道，“图南回来再说，现在上床睡觉！” 夜里孩子们都睡下。 宋莹想起林武峰没在压缩机厂的事，一番质问，林武峰把事情前前后后都交代清楚。 宋莹虽然很恼火，但声音压得很低。 “我就说压缩机厂怎么会给那么高的加班费，林武峰！结婚的时候答应过什么事都不能能瞒着我！这才多久！我就说为什么冰箱不要票，原来你在向阳的厂子做兼职！你想没想过家里两个孩子和我！被发现怎么办！” 林武峰温柔的恳求，“对不起，我错了。莹，我保证不会被发现，每次去我都很小心谨慎。我想给你买洗衣机，给多多栋哲多存些教育金，我想的都是你们。” 宋莹抿着嘴，想到在同济看的新天地，她妥协了，孩子能往高处走，他们要做好后盾。 宋莹打了林武峰两下，“你一定要小心，报纸上对这个争议太多。” 林武峰看着宋莹的眼睛，“为了你们，我会的。” ... 躺在床上，庄超英第一次正式向黄玲致谢，“阿玲，去年鹏飞没能留下的事我是怨你的，但是现在我要感谢你，我也替图南感谢你，你辛苦了。” 黄玲笑着掖好被子，去一趟同济庄超英转变那么大，她也想去。 1984年元旦，黄玲带着庄筱婷去同济大学探望庄图南，看到校园公告栏里粘贴的告示，宣传的名师名人全都很专业，内容活力十足，热情奔放。 校内悠扬的歌声，琴声，鸟叫声不绝。 琳琅满目的书籍，一栋栋教学楼，实验室，人工湖，令人目不暇接。 看着青春洋溢的面孔，黄玲有种回到当女儿时，脚步轻快无忧无虑的感觉。 是自由。 第84章 又一年除夕 1984年寒假开始。 林多多因为期末考试年级第二的优异成绩，宋莹当即解除她的惩罚，恢复零用钱的同时还多给两块钱让她打电话回家告诉连佳时。 等宋莹出去上班，林多多去打电话后，林栋哲立马打开电视机，伸着懒腰大呼，“天知道，我有多久没看电视！” 向鹏飞说道，“昨天下午不是看了英语论坛吗？” 林栋哲反问，“你爱看吗？” 向鹏飞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不爱。” ... 林多多打通连佳时电话又挨了一顿骂，这个教训已经不止刻在骨子里，还渗入到骨髓。 庄图南经历专业课两份大作业后筋疲力尽，一放假拿到学校帮忙买的学生票后就马上启程回家。 走到巷口碰巧遇见林多多在打电话。 林多多面对着墙壁，手指卷着电话线，另一手握着话筒，撒着娇说道，“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听我说说嘛，还有两分钟让我想想你，念念你好不好。” 连佳时说道，“你二姐夫的厂子刚建起来，很多事做，所以妈没过来。武峰不舍得打你屁股开花，我也是要打的。如果我再从你大哥那知道你调皮任性，你的暑假就在苏州过。” 林多多喃喃的哀求着，“妈妈，我想你，好想你，暑假让我回来帮二姐夫工厂扫地吧，我扫得可干净了！好妈妈，你让我回来，最好的妈妈，妹宝想你。” 连佳时被这娇声娇气哄得心酸酸，应道，“妈也想你。” 挂断电话后，林多多一转身看到庄图南吓了一跳，“呀！图南哥你怎么没声，放假回来啦。” 庄图南应，“我看你在打电话没喊你，给连大娘打的吗？” 林多多付完钱抓着自己两个辫子顺了顺，“嗯，被她骂了一顿，不过能听到妈妈的声音，骂也很幸福。” 庄图南伸手摸了摸林多多的头，“你长高了。” 林多多踮着脚比划比划两人的身高，“还行，你也长高了些。” 庄图南无奈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没大没小。” 林多多笑着快步走开，“哪有！一直是你们这群小孩没大没小，别忘了，我跟黄阿姨是同辈的！” 庄图南摇摇头笑笑，迈步跟上去。 ... 回到小院，庄图南刚打开家门，庄筱婷就从里屋走出来，高兴的迎接，“哥！妈就说了你这两天会回来！买了好多菜！” 庄图南把包放下，“他们俩呢？没在家吗？” 庄筱婷笑，“受罚被关禁闭，在隔壁屋做作业呢！” 林多多跳着进来，“筱婷，我给你买了麦芽糖！” “谢谢多多。看，我哥回来了！” 林多多笑道，“我知道，我跟图南哥一起回来的。” 庄图南把手指放在唇中央，“嘘”了一声，小声说道，“我吓唬他们俩一下。” 庄图南本想直接打开林家通往厨房的门，没想到门被锁着打不开，拍了几下门，林栋哲拉起门帘看是庄图南，立马把门打开。 两个人有些慌张又很热情的喊道，“图南哥！你终于回来了！！” 庄图南五步并三步走进屋，费时两秒找到他们慌张的原因——温热的电视机外壳。 庄图南说道，“多多去小卖部打个电话，你们都抓紧时间看电视是吧？” 林栋哲见被识破便不再隐瞒，说道，“你不知道她现在变了个人似的，为了让我考进一中高中部，就差把我的头按在书上！难得打电话走开一会，我跟鹏飞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理…” 林多多听到林栋哲的话从庄家走回林家，叉着腰说道，“我妈刚刚电话又说了一次，你没考到一中，暑假不让我回泉州！” 林栋哲撇着嘴，“你，你也回来了啊，我没看很久…” 庄图南笑着说，“你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吗，说多多去哪个城市念大学，你就去哪个城市念大学，总想着看电视怎么念。” 林栋哲小声嘀咕，“就那么一小会，能耽误什么。而且一个城市里总有好的学校，和没那么好的学校…图南哥，小姑姑，我错了，别告诉我妈。” 庄图南弹了林栋哲一个脑瓜崩，“就知道狡辩！” 林栋哲哎呀一声，捂紧额头。 林多多抿着嘴笑，“该。” 向鹏飞在一旁偷笑，庄图南转手也弹了他一个。 向鹏飞捂着额头说道，“哥！为什么我也要被弹？！” “因为你也看了电视！” 向鹏飞看着庄图南笑嘻嘻说道，“哥，你弹！我该弹。哥，就是有个事，大舅舅大舅妈跟林叔叔宋阿姨说过，要是你回来，我们可以跟着你出门。” 庄图南挪脚走回庄家。 林栋哲追在后头喊，“图南哥！你就带我们出去吧！求你了！” 向鹏飞林栋哲一起哀求道：“图南哥！我们真的知错了，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等你回来！你看在太阳的份上，带我们出去放放风吧！” 庄图南没好气说道，“急什么急，从上海给你们带了吃的！吃不吃！” “吃！” 五人一同坐在庄家，吃庄图南带的上海特产杏元饼干和高桥松饼。 林栋哲边吃边掉嘴角有屑，还没咽下去就说，“好吃！这个高桥松饼太好吃了！” 庄筱婷给林栋哲递纸巾，说道：“林栋哲，为什么你从小到大都这样。” 林栋哲接过纸巾，“谢谢！” 在林栋哲，向鹏飞软磨硬泡下，庄图南答应周末一起去逛玄妙观。 周末，两个男孩逛街全程光看不买，遇到糕团实在想吃，停下直勾勾看着，步子一点都动不了。 两个女孩已经走到前面店铺看发卡。 庄图南在后面没忍住又弹了两人脑门，“你俩真好意思！刚刚梅花糕是筱婷付的钱！” 林栋哲摸摸衣兜，说道：“哥，实在是囊中羞涩，但又嘴馋，拿了压岁钱马上还给你和筱婷。” 林多多听到回头快步走回来掏钱，“林栋哲！你想吃就说，可怜兮兮的，姑请。” 庄图南挡住林多多的手，“多多，让我来买，你和筱婷的我请，你俩的拿了压岁钱记得还我。” 林栋哲向鹏飞接过糕团，笑着道，“好！” 向鹏飞又小声加了句，“也不知道我俩有没有压岁钱。” 林多多摸摸口袋，“那个…要是不嫌弃的话，到时候我给你俩每人发三毛？” 向鹏飞笑道，“你没结婚还是小孩，发什么压岁钱。” 林多多说道，“谁说结婚才能发压岁钱，压岁钱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我是长辈，能发，只是钱不多。” 庄筱婷说道，“多多，你别操心，他们有压岁钱，我听到我妈喊我爸买五盒云片糕。” 向鹏飞不懂，问道，“为什么要买云片糕？” 庄筱婷解释道，“江苏习俗喜欢把压岁钱塞到云片糕里，寓意步步高升。” 林栋哲赖在庄图南身上，“哥，我有压岁钱，你就再给我买串冰糖葫芦吧。” 庄图南边掏钱边嫌弃的说，“真想甩你嘴巴子。” ... 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过渡，导致原本统一的价格出现了同一商品同时存在计划价格和市场价格两种形式。 林武峰兼职的电冰箱厂因此受到严重影响。 原本作为供给的国营元件厂不再以计划价售卖零件给乡镇企业。 现在执行的是市场价，比计划价贵百分之二十，安厂长走遍整个苏州都找不到还以计划价出货的工厂，如此一来，原本该有的利润全无，还要倒赔。 周末林武峰来兼职时，安厂长邀请林武峰出差，希望他能跟着去温州打听打听，那里的私人小作坊能定制零件，价格比买原材料便宜，只是精细度有些参差。 林武峰觉得时间太长有点拿不定主意，表示要回家跟宋莹商量。 宋莹听了林武峰的话很不乐意，“去那么久，不许去，这要出什么问题，谁担起这个责任。” 林武峰说道，“冰箱厂的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了，我知道你担心，宋莹…” 宋莹不说话，林武峰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莹，你相信我。” 宋莹叹气，反握着林武峰的手，“你要去几天？” 林武峰想了想，“初三出发，温州都是个人小作坊，一家家比价，快的话四五天，要是我上班时间还没回来，你帮我到厂里请假。” 宋莹数数手指头，说道：“一共休七天，你休两天就去出差，还有可能请假，这么长时间，你一定一定要小心…” 林武峰点点头，“家里就辛苦你了。” ... 除夕到了。 庄超英给黄玲端来几个包子做早饭，说道：“阿玲，爸妈打电话来喊我们过去吃年夜饭。” 黄玲点头，“行，但是我刚下夜班回来没多久，在妈那边补一下觉应该没问题吧。” 庄超英说道，“这肯定是没问题的。” 就这样，庄家一起回到老庄家后，黄玲打过招呼，直接躺到庄阿婆床上盖着自己的外套蒙头大睡。 庄阿婆想喊黄玲做饭，向鹏飞立马说道，“外婆，大舅妈刚上完夜班回来，要是不补眠生病了，我过年得待在你这里。” 庄阿婆说道，“我不知道阿玲上的夜班，你现在跟我说，我就知道了，让她继续睡，继续睡，一睡大半天。” 庄赶美媳妇捧着菜进屋，放碗的声音重重的。 黄玲听到后，起身出来坐下拿碗准备吃饭。 庄赶美媳妇说道，“哎呀，大嫂辛苦了，这一吃饭你就醒，看来这力气都留着吃饭用。” 黄玲也不说话，哪块肉大夹哪块，给自己夹，给三个孩子夹，吃完饭放下碗便说道，“妈的床我睡得不太舒服，人很困，我还是回去睡吧。” 向鹏飞快速把碗里的饭扒干扒净，穿上鞋，“大舅妈！那你快点穿鞋啊！我也困了！” 庄图南，庄筱婷紧随其后，把鞋穿好。 黄玲慢悠悠走过去，“你们怎能这么着急，还没跟阿爷阿婆说再见。” “再见！” 庄超英脸上不好看，但还是起身走向门口，“爸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庄家新添的电视机庄超英出了一半钱，刚刚庄图南答应有空过来照看振东振北的功课，因此庄阿爷不好发火，把压岁钱给三个孩子，点点头随他们去。 庄阿婆把电视机声音调大，“岁也不守，现在的孩子不跟往年咯。” 庄赶美摊开手掌，咧着嘴说，“妈，你还没给我们发压岁钱！” 庄阿婆掏出四个红包发给老三一家，“有备，这就给。” ... 林武峰拿来小炭炉，把铁丝网架在上面，上面烤着连佳时寄来的鱿鱼干。 林多多大吸一口香气，“好香啊！大哥，来不来一杯？我给你倒点？” 宋莹笑着说道，“林多多，你还记得自己几岁吗？说话跟个大人似的。” 林多多挽着宋莹的手，“嘻，嫂嫂也来点？” 林武峰点头，“莹，喝点，妈寄来的鱿鱼确实好。” 林多多从双人床床底下拿出白酒，“我给你们倒！” 林栋哲拿来两瓶汽水，“姑，我跟你干这个！” “好！” 两瓶汽水，两个酒杯碰在一起。 “干杯！” 孩子一口汽水一口菜，大人一口菜一口酒。 桌上是他们每个人的拿手好菜，林栋哲炒的青菜，林多多煎的鸡蛋，林武峰烤的鱿鱼，宋莹炸的桂鱼，焖的大虾。 这是他们成为一家四口的第七个年头。 晚饭过后，宋莹把连佳时寄来的护身符塞到每个人枕头里面。 林栋哲还以为宋莹塞的是压岁钱，喜滋滋溜进房间翻出来，一看是护身符，轻轻叹了口气塞回去。 宋莹坐在电视机前喊道，“林栋哲，除夕你叹什么气，快点过来！” 林栋哲立马精神了，跑着出来，“妈！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的！” 宋莹说道，“你要是做作业有这么快，我不信你成绩会差！” 林多多站着拱手。 林栋哲笑笑，跪下磕头。 一个大声喊道：“大哥嫂嫂，过年好！” 另一个大声喊道：“爸妈！过年好！” 林武峰从衣兜掏出压岁钱递给孩子，“乖！身体健康，学业进步！” 宋莹掏出压岁钱，严厉的说道，“林栋哲，你给我考上一中；林多多，你给我长肉，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 第85章 压岁钱 大年初一，吴建国穿好衣服，督促吴军穿鞋子，“你们姐弟俩快点，等下去小敏姐的外公外婆家记得要有礼貌。” 张阿妹拉过吴建国，“我看到庄老师买云片糕了，先去他们家拜个年。” 吴建国说道，“云片糕什么意思，年初一还是先接小敏吧，拜年不都年初三才去的吗？” 张阿妹用往篮子放了些鸡蛋，“以前不宽裕不发，林工上次周末你忘了啊？不在压缩机厂还天黑才回家，电冰箱怎么来的，电冰箱要一千多块钱。” 吴建国一脸茫然。 张阿妹瞪了吴建国一眼，“还不懂？不懂就不懂，我都懒得说。” ..... 三家人围在林家看春晚重播，宋莹发现张敏没来，随口问道，“小敏呢？” 张阿妹说道，“她年前就回外公外婆家，等会我们过去我妈那接她顺道吃团年饭。” 林武峰说道，“也好久没见珊珊和小军了，小军长高许多。” 张阿妹脱口而出笑着说，“孩子是周末回来，你每周末都出去挣大钱，看不见也很正常。” 本来热闹的气氛一下冷下来。 林多多看向林武峰，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尴尬，马上拿起汽水塞到张阿妹手里，“张阿姨，你喝点汽水，等会春晚有好看的节目。” 林栋哲附和道，“对，等会就有小品看，我把声音调大一些。” 宋莹捏紧双拳，心里全是担忧，林多多挪了挪小板凳，挨在宋莹腿边，帮她捏手。 吴建国总算明白张阿妹在家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连忙岔开话题，“庄老师家出了大学生，林工本身就是大学生，要是我家也出一个就好了。” 宋莹看着张阿妹不悦的说道，“提起这个，我们两家的孩子下学期开学要面临中考，作业多得不行。老吴，小学你还是会教的吧，要是不会，你就让小军来问我好了，他俩得冲刺，我们家看电视也就今天开声音。” 吴珊珊立马说道，“宋阿姨，我明白的，我周末回来会教小军。多多，栋哲，筱婷，你们中考加油，一定可以考上一中。” 大人的多嘴不应该怪在孩子身上，宋莹恢复笑意说道，“珊珊最近忙什么，我听说你中专毕业打算继续念大专。” 吴建国说道，“学校包分配工作，我觉得直接去当老师比较好，你们算嘛，念三年再等分配，但人家中专的已经有三年教学经验了，经验和纸上谈兵差很远的。” 吴珊珊看向庄图南，小声说道，“我还是想念，大专会提供助学金和生活补贴，不用供。” 庄超英点头，这次不能再沉默了，说道，“老吴，难得学校有名额，你得尊重一下孩子的选择，你刚还说想家里出大学生，大专生其实也很不错。” 吴建国挠头说道，“还远着，到时候再看看吧。” 吴珊珊小声问庄图南，“你这学期在同济，过得好吗？” 庄图南点点头，“很不错。” 庄筱婷看看吴珊珊，又看看自己哥哥，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张阿妹说道，“大学就是不同，我听说一鸣轧了朋友打算结婚。图南，你在学校有没有轧朋友？” 黄玲淡漠的说道，“国家免大学学费，补贴饭钱不是让大学生去谈恋爱的。同济校风很严，禁止恋爱，情节特别严重的直接开除学籍，谁敢冒这个险。” 庄图南说道，“大学里功课繁重，其他人我不知道，我的宿舍六个人，没有一个人有这心。” 吴珊珊低头抿着嘴难掩笑意。 张阿妹吃了瘪，又见黄玲宋莹没有派压岁钱的想法，起身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不然等下回娘家时间晚。” 林多多起身回房间拿了两块连佳时给她寄的凤梨酥给吴珊珊，“珊珊姐，凤梨甜一甜，继续勇往直前！” 吴珊珊笑着点头，“谢谢多多。” ..... 等吴家离开后，庄超英打开酒准备跟林武峰小酌几杯。 林武峰说道，“图南也是大人了，要不要浅尝一点？” 黄玲同意了。 庄图南饮一小口，酒在嘴里辛辣，滑到喉里刺烧，忍着难受咽下去。 林多多笑着说道，“图南哥，你还小，给庄老师喝吧。” 庄图南点头把酒倒在庄超英的杯里，“嗯。” 庄超英说道，“你们五个都小，小孩应该有压岁钱，阿玲，把云片糕分给孩子吧。” 五个人立马排成一列，庄图南一声令下，一起大喊到，“祝叔叔阿姨过年好！！万事如意！龙马精神！” 一人手里一份云片糕，定胜糕，糕里夹了红包。 庄图南单独有另一个红包，他一摸红包厚厚的，忍不住拆开，一看三十元，立马退回去，“宋阿姨，这些钱太多了，不能收。” 宋莹说道，“你帮多多把物理拉上来，寒假看管林栋哲那么久，还有庄老师平时的补课，不多，一点也不多！收着！” 林栋哲拿着自己的两元，眼里只有羡慕两字。 黄玲见宋莹态度强硬，知道她是换个法子在补贴图南，心里非常感激把人情记住，不再推脱，让庄图南收下。 林栋哲说道，“有钱咯！我们出去买摔炮玩吧！” 向鹏飞应道，“好！” 两个男孩买了摔炮，庄筱婷买了文具。 林多多在四人诧异的目光下买了一只脸盆。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你脸盆破了？” 林多多把脸盆抱在怀里，“你忘了啊，这事还是你挑起的。你小时候跟我说，你结婚让我带礼物去参加。这不一鸣哥结婚，我得提前准备。” 林栋哲一拍脑门，“呀！这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 林多多说道，“记得牢牢的。” 林多多另一手挽着庄筱婷往家走，小声说道，“筱婷，等你结婚，我给你买那种很大的搪瓷盆，让你用来洗你的娃娃。” 庄筱婷脸红着说道，“等你结婚，我给你买双人蚊帐。” 林多多摇头笑笑，“走吧，我们回家。他们的炮，声音真大！” 林栋哲走在后头，停下摔炮，“林多多！我请你喝橘子水！！” “在家喝过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有钱！请你！” “小侄子，摔你的炮去！” “哦。” 第86章 作业。 年初三，天没亮孩子还没醒，林武峰就提着行李准备走出家门，宋莹把连佳时给的护身符放在林武峰外套的盖口袋里，“武峰，有条件的话每天打一通电话回来。” 林武峰点点头，快步离开小巷，宋莹在门口看着他走远，眉头渐渐紧锁，她跟黄玲约好了今天去寒山寺烧新年香，她有很多话想跟佛祖说。 来到寒山寺，宋莹朝着佛像双手合十，先置于眉心，再到唇边，往下心口，虔诚求愿。 南无阿弥陀佛，信女从苏州来，来这许愿，愿丈夫林武峰事事顺利，儿子林栋哲学业进步考上一中，小姑子林多多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林氏阖家安康。 在心里念完后，宋莹跪于蒲团之上重重磕头三遍。 晚上，林多多看林武峰没回家，有些担心想和宋莹说悄悄话，“嫂嫂，我今晚想和你睡。” 林栋哲在一旁鹦鹉学舌，“嫂嫂，我想和你睡。” 宋莹拿起自己的拖鞋扔向林栋哲，“林栋哲！我看你是想开年了！” “哎呀，妈，别气别气，我自己睡我自己睡。” 林栋哲嬉笑着回房间，把门关严实，拿出从书摊老头那借来的书看，这可不是一般的书，看完得藏起来。 林多多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看宋莹，“嫂嫂，你是不是在想大哥？” 宋莹说道，“你在想他是吧？放心，你大哥出差，过几天就回来。” 林多多挨着宋莹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嫂，我们没有秘密好不好？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 宋莹笑着说，“林多多，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大人了，哪有秘密，快点睡觉。” 林多多见宋莹不愿说便不再勉强，坐起身来帮她把三边的被子压实，“我给你唱首歌吧，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宋莹的心很暖，当即决定压箱底那条金项链要给林多多做嫁妆。 ... 林武峰长途跋涉，第一天没来得及给宋莹打电话，他跟安厂长先坐火车到上海看国营厂生产的压缩机零件，再转轮渡去温州，刚歇一会就坐三轮车转轮船去乐清，换乘长途汽车去往柳市，靠着步行连续几天辗转私人工坊看零件，比对精细度和价格。 宋莹帮着从压缩机厂请了三天假。 多日来，林武峰身心疲惫，找到安厂长满意的零件和价格后，握着那卷指导费，先行踏上归途。 刚回到家就听到林栋哲，林多多，庄图南在商量。 林多多说道，“我觉得，图南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林栋哲，你自己觉得呢？” 林栋哲把作文往桌上一放，“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觉得他觉得，我觉得还行。” 林多多苦笑，“你写作文最大的问题是，题目问你一加一等于二的理据是什么，你答，两个质数的和一定是偶数吗，不一定。”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你说我离题就得了，还质数偶数。” 庄图南道，“就是你的文非常特别，烂里有点好，好里一堆烂，挨着点边但又不完全挨。” 林多多看向窗外，“大哥！你回来啦！！ 庄图南收了宋莹三十块红包后觉得包庇林栋哲看电视心中有愧，决定“改邪归正”，给宋莹提换锁的意见被接纳后，亲力亲为买了新锁安在大屋门上。 大屋只有宋莹有钥匙，林武峰怕待在林栋哲屋碍着他改作文，便在小院等宋莹，林多多走出来陪着。 林多多小声问，“大哥，这么些天你去哪了？” “我出差啊，担心我是吗？” 林多多扣着手指，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我知道嫂嫂去压缩机厂请假，所以你的出差…我是你妹妹，你有事别瞒着我…” 林武峰摸摸林多多的头，“真的是出差，多多，我也像你一样在努力学习。等你们考上高中后我就去申请高级工程师，到时候我可能会出更多的差，因为我要考试，还要写论文，这回是趁着春节假先学习了一些。” 林多多紧紧盯着林武峰，“真的？” 林武峰肯定的说，“真的。” 林多多一把抱住林武峰的手臂，说道：“哇！我大哥真厉害！！” 庄图南的寒假作业还没完成，下午辅导了林栋哲一番，让他重写一遍，就先回家做作业。 林多多拿林武峰从外地带回来的炼乳给庄家。 向鹏飞给开的门，“多多，找筱婷呢？她在。” 林多多摇摇手里的罐子，“我哥带回来的，说用勺子舀一勺温水冲开就成甜牛奶，我拿过来大家尝尝。” 向鹏飞接过罐子，“行！没问题，你进来坐着等一下，我给调调！” 林多多走进屋，庄筱婷说话声音小小的，“多多，我哥在做作业，好像有点烦，我们声音小一点。” 林多多点点头，“居然有让图南哥烦的作业，真神奇。” 向鹏飞调好炼乳，先给两个女孩拿，再送了一杯给林栋哲，最后轻轻放了一杯在庄图南桌面。 庄图南抬头，“谢谢鹏飞，诶，多多，你过来了。” 林多多说道，“嗯，好甜的炼乳，你尝尝。” “好。” 向鹏飞出来跟两人嘀咕，“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我们进去给图南哥出点主意？我看他想很久了。” 庄筱婷笑道，“初中生给大学生出主意？” 庄图南说道，“我还没思路，你们进来看看聊聊天也行。” 作业题目是，人与空间的关系。 向鹏飞说道，“这我懂！我在外婆家打地铺时，那个空间挤得我妈都要哭了，就差睡到床底下去。” 林多多说道，“隔壁王叔叔和王阿姨因为空间问题还动刀子。坐火车的时候卧铺分为上中下，古语云人往高处走，但是这三个铺的空间，人人都想要最下面的。爬上上铺入眼帘的不是行李就是对床的人，坐着要弯腰，躺着车顶离脸没多远，挤得一眼望到头，我睡过一次，一个梦都想不出来，灵感枯竭。” 庄筱婷说道，“拥有属于我的小阁楼空间时，我觉得很高兴。” 庄图南觉得有些头绪，一口干了炼乳开始写起来。 被完全利用的立体空间，充满无奈。 第87章 天灵灵地灵灵 开学后，庄图南班里仅有他一人的作业碰着些边，几十个同学被教授训斥得脸红耳赤，把原来去苏州参观园林空间结构的活动改为到上海弄堂观察人与空间的关系。 参观完后，庄图南把上海繁华下的另一面转成文字写信回来告诉几人。 林多多听完庄筱婷念信，把庄图南说的话换了一个说法。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这里写的好像在说，立体生活空间里一半是天日，另一半是不见天日。跻身上层的不是人，是换季的衣服，是不用的杂物，是舍不得丢弃又无法舒展的一切。他们学建筑就是想把这种关系改善吧。” 向鹏飞拿起信，说道：“多多，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庄筱婷笑道，“我要把多多的话写到回信里去！” 林栋哲说道，“姑，你脑子里现在是什么？” 林多多说道，“在弄堂里，到处都是关了灯的火车上铺。” 向鹏飞一拍桌子说道，“这句我懂了，就是挤。” 林多多笑嘻嘻的，“对！” ... 初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老师急赶慢赶把新课上完开始复习，四月份第二周迎来第一次摸底考试，第三周第二次摸底考试。 连着两次摸底考试出成绩，林多多回来后说老师要见家长。 林多多说道，“我在学校绝对绝对没有犯错误，嫂嫂，这次好多同学都要见老师，说是学习汇报。” 宋莹一脸喜悦，“好。” 林栋哲支支吾吾说，“妈，正如姑说的，很多同学要见家长，我也不例外。” 宋莹看向林武峰说道，“武峰，我跟你说好了，去到学校你就说你是林栋哲的家长，我说我是多多的家长。” 林武峰说道，“没问题。” 林栋哲笑着说，“我俩是同一个班主任，老师又不是没见过你，这方法一点用没有。” 宋莹生气的说道，“你管我！！” ...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老师一人和夫妻二人。 老师说道，“我也当他们班主任两年多了，这次把家长叫来，是一个好消息，一个没那么好的消息，不知道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宋莹说道，“听好消息，不，还是先听没那么好的消息，不，还是老师您来选吧。” 老师把林栋哲的试卷放到两人面前，“那我们从这个共通点出发，就是成绩。 林栋哲潜力一直都很稳定，每一科考试都不慌不忙，拿到成绩也不急不乱，可是这次凭借他一己之力令我们班数学成绩全级倒数第一，让我陷入了沉思。 你说他不懂，他能做对最后的附加题，你说他懂，基础题目这错那漏。 数理化还好一些，语文政治那叫一个自由发挥。答题答得很有道理，只是和题目没什么关系，给他辛苦分吧，觉得自己仁慈，不给吧，又感觉很可惜。” 林武峰默念了一下林栋哲的作文。 脑子开始回忆他写的《我的爸爸》，那一篇比较起来已是优秀作文，这两篇看着只想打人。 宋莹低下头，不敢看老师的眼睛，“抱歉啊老师，实在太不应该了，我回去好好的给他教育教育。” 老师说道，“林栋哲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之前能考到年级三十不能完全说靠运气，是有底子在的，冲一冲报考一中还是很有希望。” 宋莹低着的头扬起来，“好！我督促他！老师，那林多多她是…” 老师说道，“我给两位先倒杯茶。” 宋莹小声对林武峰说，“还好有多多，老师看我们的目光温柔多了。” 林武峰坐端正，“咳，老师过来了。” 老师把茶递给俩人说道，“多多啊，是我最喜欢的学生，班里面年纪最小，但她从来没有让人担心过，两次的成绩均稳定在前三，高中直升名额是确定的，只是学校想听听家长意见。” 宋莹高兴的说道，“能直升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家长没有任何意见！” 林武峰点头附和。 老师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今天的见面差不多了，还有两个月中考，家长辛苦一点，都抓紧一下。” 回去的路上，宋莹问林武峰，“老师找我们说多多的问题说了等于没说，最主要还是林栋哲有问题。” 林武峰说道，“现在学校的升学率直接影响校与校之间的排名，老师是想从我们嘴里得个准。” 宋莹不耐烦说道，“你有话直说行不行？” “一中不是苏州最好的学校，学校怕多多报其他志愿。” “原来是这意思，我还说怎么突然客气了，我感觉我这心情一下飞天一下坠地，刺激的咧。” ... 此后，林栋哲经历混合双打，混合双劝，威逼利诱，林武峰贴身监督。 在陪伴林栋哲学习期间，林武峰写出两篇论文，还跟林多多一起自学了机械的专用英语术语。 林栋哲变得如履薄冰，生怕一回头就有两双炯炯的眼睛盯着自己。 隔壁的庄超英也是头脑发胀，他一直以为因材施教，好生劝导，就能把孩子教好，自从接管向鹏飞后，他才知道自己拥有两个乖巧伶俐的孩子和因材施教毫无关系，这是天性，生来就有的。 ... 炎热的夏到来，离中考还有两周。 庄超英看完庄桦林的来信心里憋了一股气。 苏州分数线普遍高，庄超英已经把利弊阐明，在向鹏飞学习成绩不理想的情况下，庄桦林回信还是一如既往表明不愿意选择中专技校。 庄超英无奈出来小卖部吃根冰棍顺顺心，刚坐下，宋莹黄玲也出来了。 宋莹一屁股坐在石板凳上，用手给自己扇风，“寺庙的师父说了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要是想生气就从一数到一百静一静，刚刚数到几来着…” 黄玲跟在后头，买了几根棒冰分着吃，买菜回来的吴建国，张阿妹放下菜篮子接过棒冰一起坐下聊聊天。 张阿妹说道，“你们有什么忧愁啊，脸跟苦瓜一模一样。” 黄玲说道，“还能有什么，几个孩子的中考。” 宋莹说道，“总之我跟武峰什么都做全了，听天由命吧，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容易长白头发。” 庄超英也感慨，“我是教导主任在学校，在家里两只眼睛都盯着，鹏飞就是不太一样，他的不一样已经打破我对命运的看法，确实是命啊。” 宋莹说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庄老师都开始迷信了。” 庄超英点点头叹气。 吴建国说道，“我也信命，姗姗和小敏现在都挺好的。” 宋莹说道，“你那不是信命，你那是改命。” 吴建国不好意思的哈哈笑了两声搪塞过去。 张阿妹岔开话题说道，“按道理，栋哲也是姓林的人，林家里头多多和林工都是一等一念书的好苗子，这心有点落差是吧。” 宋莹气愤的说，“我还怀疑过是不是抱错了。生娃那几天在医院都是武峰亲自照顾的孩子，他打包票绝对没抱错，真糊涂了，到底哪里出问题！” 大家笑着不说话。 宋莹摸摸脸，“都看着我干嘛，我脸脏了吗？反正有多多在，足已证明我的教育方法还是可以的，我只是没生出学习乖巧命的孩子来。” 黄玲笑着说，“对！” ..... 来到最后冲刺阶段，庄超英成悬梁刺股的锥，林武峰成囊萤映雪的萤，两个男人肝胆相照，惺惺相惜。 每晚等孩子灯灭后，都一同浅酌半杯米酒吃一小碟炸花生米。 谈起两个女孩喜上眉梢，谈起两个男孩互相鼓励，坚持就是胜利。 宋莹秉承不管树上有没有枣，先打两杆子再说的念想，开启了听天由命但请天多多关照的求佛之路。 城西的西园寺，城东的重元寺，城西南的灵岩山寺，宋莹把在寒山寺祈的愿全部再虔诚的祈一遍。 黄玲张阿妹也跟着一起去。 黄玲祈外甥向鹏飞考上好高中，女儿庄筱婷考上一中。 张阿妹祈女儿张敏，继女吴珊珊能分配到一个好的实习单位。 天灵灵地灵灵，菩萨菩萨请显灵。 第88章 首金! 大学放暑假比中学早。 中考这天，天色灰蒙，闹钟，鸡啼重叠，庄图南带队准备出发考场。 宋莹紧张的再次检查两个孩子的准考证，文具。 宋莹问到，“刚刚早饭都吃饱了吧？没喝牛奶吧，喝牛奶紧张的时候容易胃不舒服。” 黄玲走回家里拿出两瓶小风油精，“多多栋哲，带上风油精，可以提神。” “谢谢黄阿姨！” 宋莹拍拍自己头，“我就说为什么总感觉有东西没带，就是风油精，玲姐，幸好有你！” 林多多拉着宋莹的手，“嫂嫂，都带好，栋哲也带好，还有仁丹也带了。” “好，那就好！还有什么我忘了…对！” 宋莹拉起林栋哲和林多多的手，朝庄图南说道，“图南，让多多和栋哲摸摸你的手，沾沾运气。” 林栋哲捧起庄图南的手捂到额头上，“图南哥的知识源源不断流入我的脑子里吧！” 林武峰无奈笑道，“这小子算是临急抱图南手了。” 林多多牵着庄图南尾指喊道，“鹏飞，筱婷，过来分图南哥的手！” 五双手交叠在一起，向鹏飞问道，“多多，你的手最凉，是不是不够衣裳？” 林栋哲说道，“我告诉你，我姑就这样的，因为她冰雪聪明！” 林栋哲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林武峰过来拉拉林多多的手，“多多，放松点不着急，大哥陪你们一起过去吧。” 林多多学着林栋哲把林武峰的手捂到额头，“两个大学生我都握了，一点也不紧张。大哥你不用去，有图南哥带我们就够！” 林栋哲拉开小院门，宋莹喊道，“栋哲！你握握你爸的手！” 黄玲跟着喊道，“鹏飞！你也握握林叔叔的手！” 林武峰心里怕自己这个大学生有点过时，所以握住两个男孩的手同时，不断在脑子里回忆模拟试卷大题，和作文好词好句。 几位家长站在巷口，看着孩子远去。 黄玲说道，“忽然想起他们五个几年前，坐在小卖部阶梯那笑着闹着吃棒冰。” 宋莹眼睛润润的，“现在个个都大小伙子，大小姑娘。” 林武峰笑着安慰宋莹，他家的“侠女”内心柔软，越来越爱哭了。 ... 到了考场，庄图南嘱咐道，“都好好考，放松心情深呼吸，进去后先上厕所，我在外面等你们，多多，筱婷，鹏飞，栋哲，加油！” “好！！” ... 一九八四年七月底，新中国成立后首次参加在洛杉矶举办的夏季奥运会。 林庄两家孩子正紧张万分的看电视即时转播。 中国射击运动员许海峰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比赛，随着比赛推进，他的状态越来越好，很快他的成绩领先跃到第一位。 啪，电表跳闸了！ 五个孩子大呼不妙。 摸着黑，林多多拉过身后一只手喊道，“栋哲你跑去小卖部看！看了回来告诉我！” 林栋哲站起身跑出去，说道，“你别急！其他院都有电，不是停电，是烧保险丝了！” 庄图南说道，“我会换，我去找手电。” 林武峰拿来工具，说道，“都别急，电的事还是交给大人来处理。” 庄超英打着手电筒从家里出来，跟林武峰一起换保险丝。 “用电负荷太大了，我把电灯和风扇都关关，让孩子先看电视。” 检查过电冰箱没东西后，它也暂时休息。 电视机重新亮起来。 最后一枪射击了，许海峰领先第二名三环，这一枪只要不出现重大失误。 那么！ 小巷里有电视的人家都大声喊出了骄傲。 “首金！！” 男子手枪六十发慢射比赛许海峰获得金牌，成为中国首位奥运冠军！ 全国沸腾！ 此外，中国女子排球队在决赛中以3－0战胜美国队，获得中国女排的首个奥运冠军！ 中国派出的二百二十五名运动员共获十五枚金牌，八枚银牌，九枚铜牌，金牌总数位居第四，是体育史上重要的里程碑，标志着中国体育事业开始走向世界舞台！ 首金次日，宋莹焦虑忐忑跟林武峰带着几个孩子一同前往一中看放榜。 林多多的名字就在第一，宋莹惊呼道，“找到多多的名字了！多多真棒！武峰，你再找找栋哲的！” 庄图南大声喊道，“这！我看到了，栋哲的在这！” 宋莹大声问，“哪？图南，你在哪看到！指给我看看！啊！真的！武峰！多多！你们看！林栋哲！你快看，是你的名字！” “栋哲！” “姑！” “林栋哲！” “爸，妈！我考上了！” 林多多，庄筱婷大比分过线，林栋哲踩线超一分，三人继续在一中做同学。 向鹏飞刚过普通高中分数线，被棉纺厂附属中学高中部录取。 至此，中考落下帷幕，四个初中生成为高中生。 第89章 一九八四夏 宋莹的喜笑声从巷头响到小院，黄玲一听就知道，林栋哲考上了。 林武峰提着一篓子大闸蟹进来，“玲姐，庄老师，中午我们两家一起吃点螃蟹。” 庄超英起身进厨房，“我备了鱼和排骨，中午给孩子们好好的做一顿。” 两个男人进厨房开始做饭。 宋莹激动的挽着黄玲的手坐下，“玲姐，佛祖真的很给面子！考上了！超一分考上！” 黄玲笑道，“那就好，你可以放下心了。几个孩子怎么没跟着回来？” 宋莹说道，“图南碰着他们一中以前的老师，那老师让他帮忙抄新生手册，他随口提了句多多拿过书法奖，两人就一起去帮忙了。筱婷和栋哲班上的化学老师调走，两人去道个别，等会就回来。鹏飞呢？鹏飞还没回来吗？” 黄玲小声说道，“鹏飞刚刚过附中的线被录取了，在屋里给他妈妈写信。” 宋莹哦了一声，小声道：“之前庄老师说鹏飞基础差，就是考技校都有难度。现在考上高中，看来这大舅舅下的功夫不少啊。” 黄玲点点头，“超英辅导的那段日子，不喝上点都睡不着。厨房里的两个男人，经过辅导男孩这事，怕是有了革命般的友谊。” 宋莹笑着大声喊道，“武峰！庄老师！你们辛苦了！等会多吃两个螃蟹补补！” “好！” ..... 一中办公室，老师把抄写模板给两个人后就先去处理其他事务。 庄图南问道，“多多，你最近好像没怎么发表文章。” 林多多笑着，“鲁迅先生也不是每次都叫鲁迅啊。” 庄图南看着她，“你改笔名了？” “嗯。” “叫什么？” “是个秘密。” 庄图南笑道，“现在都有秘密了。” 林多多问，“你没有吗？” 庄图南咳了一声，“人小鬼大，快写，写完回去吃午饭。你匀我一些，我写得快。” ..... 化学老师要调走，林栋哲难受极了。 林栋哲说道，“老师！我最亲爱的化学老师！我们日后江湖再会！！” 化学老师苦笑道，“我只是调去高中部管高二，要是你选理科，说不定我还会教你的。” 林栋哲一把抱住化学老师，“真的！我好感动啊！” 庄筱婷看着林栋哲，忍不住发笑，人人都长大了，就剩他保持着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 ..... 八月的暑假，宋莹安排好时间，跟黄玲一起带着糕点鲜花去几个寺庙还愿。 作为升学宴，宋莹请了庄吴两家的女人跟女孩一起去新开的冷饮店，吃用透明玻璃高脚碗装的香蕉冰淇淋球，喝淡淡果味的青梅酒。 这家小资新潮的店在妈妈们眼皮底下开了两三个月，忙于照顾孩子，拜佛，上班的她们现在才有时间慢下脚步。 留声机播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窗外是小桥流水乌篷船，很是惬意。 张阿妹抿了一口小酒，说道：“你家两位升学的主人公都没来，只有我们来了，这合适吗？” 宋莹舀一勺冰淇淋送嘴里吃，“合适，等多多从我婆婆那回来，我肯定要带她再来一遍的。至于林栋哲，他吃饭那个狼吞虎咽样，一看就吃不明白这里的东西，现在在家看奥运会，喊都喊不动，替我省钱呢。” 吴珊珊小声问庄筱婷，“你哥哥怎么没过来？” 庄筱婷说道，“他跟栋哲鹏飞哥一样，说想看奥运会，你有事找他吗？” 吴珊珊摇摇头，“没有，想着这么好吃的冰淇淋球，他没来有点可惜。” 庄筱婷笑笑没说话。 宋莹看到庄筱婷的冰淇淋吃完，拿出钱包递过去，“筱婷，再去买一份吃。这钱啊，我花得太开心了。小敏，珊珊，你们想再吃的话，就去点，不用跟宋阿姨客气。” “好！” ..... 为了方便男孩们看奥运会，电视机暂时搬到林栋哲房间。 选手中场休息，林栋哲立马跑去厨房，“图南哥！你吃西瓜还是喝汽水？” “汽水！” 庄图南挨在林栋哲床上，敲了敲那块间隔的木板。 向鹏飞也躺了下来，“体操就是好看。” 庄图南侧过身去，忽然看到向鹏飞身后的书本，“鹏飞，你让开。” 向鹏飞连忙挡着，“哥！这栋哲的东西，我们翻不太好吧。” 庄图南拉开向鹏飞，翻出一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林栋哲回来，看到摆在电视旁的书，缓缓放下汽水不敢说话。 庄图南说道，“没想到你俩对文学还挺感兴趣的，哪来的？” 林栋哲小声说道，“还能是哪，书摊老头那拿的。” 庄图南说道，“鹏飞，你都看过了吧。” 向鹏飞问，“哥，你怎么知道的。” 庄图南盯向向鹏飞，说道：“你刚刚一直在挡着我。屋里还有其他吗？鹏飞，你有没有藏在家里？！” 两人摇头，庄图南让他们站到门口去，把林栋哲的柜子翻了个遍，找出《家庭医生》、《虹》、《尤利西斯》。 这几本书让庄图南倒吸一口凉气，严厉说道：“林栋哲，向鹏飞，我劝你们好自为之。这些书即使到了大学都是不宜谈论的，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要是被学校知道记在档案上，跟着的是一辈子，工作升学都有影响！” 向鹏飞小声问道，“哥，你怎么知道这几本书不宜谈论。” 庄图南的心怦怦跳，停了两秒稳下来，面不改色说道，“你们藏这么深，还能是什么书。我知道我现在丢掉也不管用，我回上海后你们肯定阳奉阴违。家里头有女孩，你们一定一定要藏好，不能让多多筱婷知道！后果很严重！最后忠告一句，你们还小，不要为了一时好奇自毁前程。” 林栋哲好奇问道，“图南哥，你在大学有轧朋友吗？” 庄图南眉头一皱，指着林栋哲说道，“你别告诉我你小子现在轧朋友了！” 林栋哲说道，“不是，我是好奇你跟李佳姐姐有没有…” 庄图南无奈说道，“你们真的被这些书教坏了，轧朋友什么的急什么急。爱是责任，是理智，还花着父母钱就谈恋爱，有这个理吗？” 向鹏飞说道，“哦！哥，你的意思就是等有工作之后再跟李佳姐姐轧朋友！” 庄图南咬牙切齿说道，“你俩再说话我马上甩嘴巴子！没有！我没有轧朋友！别扯开话题，再看这些书脑子要坏，你们自己想个法子处理掉！” 向鹏飞林栋哲忍痛当着庄图南的面把书撕毁。 林栋哲叹了一口气，庄家一门双杰两位教导主任，都把他教导得够够的。 庄图南问道：“说起来，栋哲，你怎么没跟多多一起回泉州？” 林栋哲说道，“她先回，我等奥运结束再去把她接回来。” ..... 林多多回到众神之城——泉州，如愿见到连佳时与哥姐亲戚。 歇了一天，连佳时便带她去临水宫庙见干妈。 林多多出生百天就与神上契，认了临水夫人陈靖姑作干妈，她听从妈妈的话，跪于临水夫人像下，磕头跪拜。 连佳时一同跪下，向神祈诉，许下良愿。 许过愿后等香烛燃毕，连佳时把上供过的米饭喂给林多多吃，吃过临水夫人的米，会得到她的庇佑，病灾远离平安无恙健康成长。 三个星期的时间，林多多帮二姐夫的工厂扫地，带大侄女的娃娃君君，跟妈妈去买东西，和大姐大姐夫去吃席，二哥三哥本来想带她去看杀猪，被连佳时知道后大骂一顿。 林多多在边上看着笑，“二哥，你哄哄妈，妈就心软了。” 四十三岁的林武正顺着妹妹逗她开心，对连佳时喊道，“妈，我哄你，你别骂我。” 连佳时骂得更起劲，“闹心，听着就来火，都是当外公的人了！杀猪是能带多多去的地方吗？猪叫多吓人啊！” 林武正躲开连佳时的扫帚，说道：“阿妹都笑了，你还打我。” 林多多牵着妈妈的手，“妈，我好开心啊，我回来念书好吗？我想你天天陪着我。” 连佳时摸摸女儿的脸，“怎么？又撒娇了。” 林多多挨着连佳时的肩膀，说道：“我好好念书，书在哪里念都可以的。” 林武正走过来看妹妹，“妈，妹哭了。” 连佳时拍拍林多多的背，温声细语道，“妹宝乖，考上一中多好，不能不念。在苏州好好的，想妈就写信打电话。” 林多多抽泣着，“妈，我不想乖…” ...... 第四个星期林栋哲跟着泉州老乡来了。 在泉州待了三天，第四天和林叔一起拉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林多多回苏州。 火车开出再也看不见亲人后，林多多很难受，难受得控制不住发脾气，“林栋哲！我讨厌你！” 林栋哲给她剥了个橘子递过去，安慰道，“讨，讨完就别哭了。” 林多多趴在他的肩上大哭，“我要哭！呜呜呜…” 林叔看着两个娃娃笑道，“就你哄得住她。” “谁让她是我最好的小姑姑呢。” 第90章 高一。 一九八四年九月，庄图南同济大学大二，吴珊珊师专三，张敏纺技三，林栋哲，庄筱婷，林多多一中高一，向鹏飞附中高一，吴军附小五年级，庄超英报读了成人高等学历，准备拿一张函授大专文凭。 本来学历提升这事他是想着动员黄玲和宋莹一起参加。 无奈一个说自己不求进步稳定就好，另一个说考高中还不如把时间留着打毛衣。 林武峰看到庄超英失落，开口安慰了两句，“庄老师，脱离书本太久，很难再拾起来的。” 庄超英说道，“那林工你正正好，你已经写了论文，学英语准备申请高级工程师，要不直接把研究生念了吧。” 林武峰哈哈笑两声加快脚步走出小院，“庄老师，你行行好，饶了我。” ..... 高中的课程不同初中，新的科目一下多出三个，历史，生物，地理。 三人分到一班，按成绩排座位，头尾搭配来坐。 庄筱婷是第三名，林栋哲倒数第三名恰好成同桌。 林多多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赵童宇是同桌。 赵童宇就是初二时林栋哲力荐的隔壁班体育委员。 林多多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表明他们之间的桌缝是三八线，书本，文具等任何东西都不能逾越。 赵童宇笑着大方说道，“我的桌面你随便用，我不介意。” 林多多有些无语，但礼貌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就不领了。” 说完，林多多默默把赵童宇越界的笔袋推回去。 自我介绍，书本分发，班干部选举，新班主任雷厉风行在第一节班会课全部完成，第二节课开始了正式学习。 高中老师讲课默认了重点中学每个学生都能一遍理解两遍就能举一反三，讲得快，题型多，林多多一时间知识拥挤，已经两周没写出文章来，人自然是焦虑的。 但她从小记性好，文科类的历史，地理很快找到路子，理科类有些没把握，看到林武峰回来就扒着问。 林栋哲倒是潇洒自由，春风满面，先是入选田径队，再后入选共青团文娱部，唱歌跳舞样样手拿把掐。 宋莹看着悠闲的林栋哲问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多多的作业那么多，你那么少，你俩是一个班的。” 林栋哲说道，“我不少，真不少，林多多那是还没适应。” 宋莹拿过林栋哲的作业检查，看不懂，查不出什么来，只能作罢。 庄筱婷做着作业默默掉下两颗眼泪，打湿了作业本。 高中好像一切从头开始，跟初中相比发生质的颠覆。 向鹏飞走进来好言相劝。 这一劝，庄筱婷的眼泪反而变得更大一颗，她说道：“鹏飞哥，你不懂，爷爷以前说过，要不是我跟哥学习好，他早就让爸爸妈妈离婚了。” 向鹏飞拿纸巾给庄筱婷擦眼泪，说道，“筱婷，有些事情你越在意它越伤你的心。不要管外公说什么，大舅舅大舅妈绝对不会离婚的。要是他们再这么说，你就喊我，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帮你骂回去。” 庄筱婷点点头，恐惧并没有驱散。 第91章 劳动积极分子 又到棉纺厂一年一度评选劳动积极分子的日子。 自从上次与电视机票失之交臂后，宋莹就对这个称号不抱期望，不再在乎。 一是每年评选都差两三票，二是让她为了这两三票不去骂人，忍着脾气一整年她做不到。 周科长每次都苦口婆心相劝让她收敛忍让，这次是喜笑着通知。 “小宋，你被评上劳动积极分子了。” 宋莹不敢相信，问道，“不是，周科长你什么意思啊？” 这刹那，宋莹觉得自己终于“沉冤得雪”，顿时冒出闪闪泪花，回到家跟林武峰诉说的时候，一脸骄傲。 “你不知道，周科长给我说的时候，好像这个荣誉是他舍给我的，唉，这回我总算是喝完苦水喝甜水了。” 林武峰笑道，“嗯，苦尽甘来了。” 宋莹把吃过饭的碗放到厨房，看到庄筱婷的屋还亮着灯，小声跟林武峰说道，“林栋哲都睡半小时了，筱婷还没睡。听玲姐说高中学习压力大，筱婷偷哭过好几回。” 宋莹指指林多多的屋门，用气声说道，“你教作业的时候多些鼓励，尖子生容易钻牛角尖，该休息的时候得休息，不然对身体不好。” 林武峰点点头，冲了杯炼乳走到林多多房间敲敲门，她的灯还在亮着。 林多多说道，“是大哥吗？可以进来，我还没睡。” 林武峰进来房间说道，“多多啊，这天也晚了，作业还没做完呢？” 宋莹在门外站着听。 林多多说道，“做完了，我预习明天要学的课。” 林武峰把炼乳放下，说道，“喝杯甜牛奶放松一下，有事要跟大哥说，不要憋着，太难的话我们到外头去补习。” 林多多喝了口牛奶笑着说，“大哥，高中确实难。我上周跟妈说了，妈说让我悠着点学，什么都不用担心。二姐夫工厂留着位置让我去做财务，三嫂说到时候不想干就给我找户好人家当少奶奶，吓得我突然就会了。” 宋莹憋不住笑，走进来说，“你是不想当财务还是不想当少奶奶？” 林多多笑道，“两个都不想！” 宋莹说道，“好的休息才能好学习，快抓紧时间睡觉。” 林多多伸手挠宋莹痒痒，“嫂嫂辛苦了！我去刷牙！” ... 黄玲在门口小声喊宋莹，两人一起去上夜班。 黄玲笑着问，“在屋里头笑什么呀？” 宋莹说道，“被多多逗的，玲姐，怎么你也上夜班，不是四十岁往后就不用上夜班吗？” 黄玲说道，“今年继续评上红旗手，主任让我上完国庆颁奖那天好看些。” 宋莹说道，“那还好，我还有五年呢，我要好好记住还跟你一起上夜班的感受。我记得每次不同的感受，有时笑意有时眼泪滑落。” 黄玲笑道，“你说什么呢？评上劳动积极分子心情很好吧！” 宋莹点头笑道，“心情确实好，栋哲多多考上一中，武峰评上高级工程师，多多第一本作品集再版，第二本作品集也发行了，刚我念的两句就是唐老师给她写的序言。” 黄玲说道，“厉害！真是恭喜了！” “图南筱婷这么棒，我们同喜同喜！” ... 国庆节到来，评上劳动积极分子的要上台跳交谊舞。 宋莹穿上最新买的暗红色长裙，林栋哲穿上白衬衣黑西裤，搭配皮鞋打扮起来人模人样，帅气十足。 林栋哲走到小院围着大人转了两圈，问道，“怎么样，等会有没有信心！” 黄玲笑着说，“有，林老师，你教的步子我已经完全熟记了。” 庄超英说道，“勉勉强强，等会跳慢些，应该没问题。” 庄筱婷笑道，“我爸连走路都在练舞。” 向鹏飞道，“对！大舅妈，大舅舅为了你很积极！” 庄超英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黄玲跟着低下头去看庄超英的眼睛，两人目光对上后，微微的笑。 林栋哲很满意，随后看着林武峰宋莹说道，“庄叔叔黄阿姨很好，爸，妈，那你们呢？” 林武峰点点头，为了宋莹第一次上台领奖，他已经豁出去，当场把从林栋哲那学的扭腰转圈摇屁股大概跳了一遍。 林栋哲说道，“老林啊，很不错。” 宋莹拍了林栋哲屁股一下，“看你的气势样，这回真是你的英雄有用舞之地了。诶？多多呢，还没换好衣服吗？” “来啦！” 林多多带着发箍披散一头长卷发，穿着连佳时给她买的淡蓝色花边长裙出来。 宋莹走向前摸林多多那头她用卷发筒卷出来的长发笑得很明媚，“这头发算是养出来了，多好看啊。” 林栋哲鼓掌直呼漂亮，“好看真好看！吾家有女初长成，” 林多多伸手去打林栋哲小臂，林栋哲接着上句说道，“只是出手就打人。” 林武峰笑道，“姑姑打侄子，天公地道。” 林多多左边挽宋莹，右边挽林武峰，“大哥嫂嫂好！” 宋莹笑着说道，“出发吧！” ... 获奖者站到中央，一人抱着一袋糯米拿着证书，跟领导拍下大合照。 掌声过后，镜面反光球开始转动，留声机也开始转动。 欢快的圆舞曲适合来一支华尔兹。 林武峰伸出手邀请宋莹，“这位女士，请问是否赏脸一起跳个舞？” 宋莹笑着牵上手，自信大方的跟林武峰跳起来。 庄超英黄玲一对，林栋哲跟庄筱婷一对，越来越多的对子走出来跳舞。 向鹏飞问林多多，“多多，你不跳舞吗？” 林多多笑道，“我跳舞像挠痒，不好看。” 向鹏飞伸出手微微弯腰，“巧了，我也是，要不要一起挠？” “我要跳得慢些。” “好。” 向鹏飞跟林多多确实像挠痒，这手要怎么放两人都调整了很久。 在林多多第三次踩到向鹏飞时，她想放弃，抱歉的说道，“对不起鹏飞，还是算了吧…” 向鹏飞说，“不疼，玩玩闹闹是这样的，没关系。” 林栋哲看过去林多多那，小声跟庄筱婷说道，“我姑的灵活全匀到脑子和嘴。” 庄筱婷说道，“所以你跟她相反对不对？” 林栋哲苦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庄筱婷乐了，不搭理林栋哲问的话。 林多多看向庄筱婷，说道，“筱婷她们是这样的，要不我喊着口号来跳，前前后挪步，前前后挪步，转圈！” 向鹏飞应道，“行！” 跟着口号跳很有效，两人渐渐踩上拍子，顺畅起来。 向鹏飞问道，“上个月好像闻不到宋阿姨熬黑汤，你好些了是吗？” 林多多笑着点头，继续喊口号。 舞会结束，林栋哲凭借他的优美舞姿和充沛活力，荣获棉纺厂开办以来第一个男厂花称号。 作为鼓励，周科长代表棉纺厂送给他一袋糯米。 宋莹开玩笑道，“这糯米我努力了十几年才要到，林栋哲，你可以啊。” 林栋哲开怀一笑，行了个屈膝礼，说道，“谢谢！谢谢棉纺厂赠予的糯米，我一定好好吃，争取明年继续拿！” 第92章 最后一站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林多多松一口气，理科的路子总算也摸清了，成绩小掉但还好，总分班级第三，年级第八，语文和生物年级第一。 学生手册老师评语写得非常漂亮，德智发展优秀，从不用多费心。 老师发完手册后，说道：“多多，你留一留，老师有话跟你说。” ..... 林武峰下班回来，看到林栋哲在门口相迎，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林栋哲把学生手册递过去，“爸，老师说要签名，写点小意见。” 林武峰回屋坐下，翻看学生手册，还没细看就发现红的多，黑的少。 宋莹下班回来，问道，“我听玲姐说出期中成绩了，栋哲考得怎么样？” 林武峰用书本把手册压住，说道，“文娱体育方面很优秀和同学相处得很好，成绩，成绩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宋莹说道，“林武峰，我发现你总是不好好说话，有提升空间是好还是不好？” “可以。” “那就好，多多呢？多多怎么还没回来？” 林栋哲答道，“多多被老师留下来，让我先回来，她坐公交车。” 宋莹问，“那多多考…” 林多多推门进来，眼红红声音低沉的打招呼，“嫂嫂，大哥，栋哲，我回来了。” 宋莹听着声音觉得给林武峰使眼色，“多多啊，这晚上想吃点什么呀？嫂嫂给你做。” 林多多摇摇头，回房间放下书包，“我吃点素面条就行…” 宋莹推林武峰，小声说道，“快去安慰一下。” 林武峰敲敲林多多房门，问道，“多多，你的学生手册是不是也要签名？没关系的，已经努力过就够了。” 林多多没说话把手册递过去。 林武峰一看连忙夸赞道，“考得很好啊！为什么闷闷不乐呢？” 林多多坐在床边捂着脸呜咽说道，“大哥，老师给我看唐老师的讣告，唐，唐老师到极乐了。” 林武峰把林多多搂入怀里，轻声安慰，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多多泣不成声，宋莹林栋哲走进来，四人挤在小屋里，相视无言泪眼婆娑。 ..... 周末，一家四口穿上素黑的衣裳，乘火车前往上海，参加唐慧的追悼会。 林多多到了才知道，自己的第二本作品集是她最后的工作。 总策划，责任编辑，校对，序言撰写全是她。 唐慧的丈夫强忍悲痛，招待每一个到来的宾客。 看到林多多微笑着说道，“你是多多吧，之前在征文比赛的颁奖仪式上我见过你，非常感谢你们能来送唐老师一程，她真的很喜欢你的作品。” 林多多给他鞠躬，他也给林多多一家鞠躬。 林武峰上厕所时无意听到来宾叹息唐慧英年早逝很是可惜，再听下去离世的原因，让他的心揪得紧实。 唐慧丈夫站在台上，温柔的念出唐慧的遗笔。 生命的价值 生老病死古来人生四大站，如果我丈夫在念此文，那表示我已经到站下车。 死，是最为避讳，却又不得不经历的最后一站。 避讳源于害怕。 为什么会害怕死亡？ 我想，因为生老病都有过来人告诉其中经验，唯独死没有。 它的未知，让人把握不住，由心生怖，怖生黑暗，黑暗遮盖万物。 …… 长篇大论的职业习惯辛苦大家忍一忍，就剩两句。 我想告诉大家，别害怕我，我还害怕你们的眼泪呢。 跟我笑着说声再见，今生有缘相识相见，唐慧倍感荣幸。 全场第一个笑的是唐慧丈夫，接着陆陆续续带着哭腔的笑声此起彼伏。 林武峰拆开奠酬，拿毛巾给林多多擦眼泪，再把里面的糖果剥开给她吃。 林多多接过毛巾自己擦，“唐老师的糖果会甜的。” “嗯。” ... 全国各地省市开始澎湃的引进进口设备或生产线用于提高生产效率。 棉纺厂斥巨资引进设备，这设备看得工人们心里踏实，拿着使用小册子不停看，就等年后启动使用，大展身手。 林武峰工作的压缩机一厂也不例外，引进了一套德国过时设备，准备投入生产。 因为新生产线需要摸索的地方很多，单单全是英语的使用说明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为了让工程师们全心投入，即使出台的条例模糊允许兼职，厂里还是自行出了明令，严禁任何员工在外兼职，发现者开除。 这让林武峰犯起难来，兼职的工资是家里收入大头，无法舍弃。 但是他对工作多年的压缩机厂有浓厚感情，即使生产线不具备出海条件，可生产出造福下乡的产品还是很有意义的。 在安厂长再三邀请下，林武峰决定先暂停兼职，帮助压缩机厂解决生产线的问题。 等问题解决完，再全身投入到兼职去。 听了林武峰的打算，宋莹不是很高兴。 “武峰，压缩机厂工资虽然少，但始终是铁饭碗，医疗退休都齐全，安厂长的电冰箱厂是工资高，但没有福利，原材料的政策一时一个样，变化太多不稳定。” 斟酌许久，林武峰走到孩子的房门前推了推听了听，确定已经睡了，检查门全部关严实后，又把他们自己屋的门关严实。 林武峰小声说道，“莹，我想趁着还年轻多挣些钱，唐老师…生的病跟多多是一样的。” 宋莹定住了，缓好一会磕巴的说道，“什…么意思，唐…唐老师才三十一岁。” 林武峰点点头，吸着鼻子说道，“多多现在保守治疗吃西药控制着。不保守的治疗去做手术，莹…她…她下…” 林武峰捂住嘴重重的喘息，下不来怎么办。 宋莹搂着林武峰哭起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跟我说！林武峰！你藏着掖着多难受啊！按你说的办，我听你的。” 林武峰握着宋莹的手，“莹，这段时间厂里会很忙，家里头就拜托你了。多多的药费很贵…可能暂时要用…” 宋莹回握着林武峰，说道，“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别看我花得多，我打毛衣也挣不少，存折里有的是钱！” “谢谢你。” “谢什么谢！多多也是我的！” 第93章 做人呢，最紧要开心 一九八五年一月初，苏医成立了专门的心超室。 科室成员除了医院原有医师，还包括经过国外规培回流的年轻医师。 经验老道的医师提供实际案例做支撑，年轻医师用新技术知识作突破，科室干劲十足。 紧随潮流，苏医引进新设备彩色多普勒显像仪，可用于检测心内分流和反流，让无创检查技术在先心和瓣膜病的诊断中渐渐取代有创的地位。 林多多在诊疗室外晃荡了很久，刚刚做的检查全是新仪器。 一点也不疼，就是耦合剂凉了些。 她能看到小电视机里有些许跳动的彩色，b超医生啪啪啪的按着键，说画面里是她的心脏。 都说人心隔肚皮看不透，但这小小的探头穿皮透骨，还能把血管显出来，太厉害了。 林多多看到林武峰出来，喊道：“大哥。” 林武峰收好检查单子抬起眼，笑着说道：“多多，何大夫说都挺好，我们回家。” 林多多回头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跟在林武峰身后。 ... 一月末寒假开始，孩子们一学期下来都辛苦了，林武峰借着林栋哲十四岁生日买回一个蛋糕，三家人聚一起高兴一下。 林栋哲看着蛋糕，听着生日歌，不可置信的吹灭蜡烛，感动说道：“我，我终于生日了！” 林多多被逗笑，林武峰乘着这股劲继续说，“栋哲，看，爸可没骗你。” 林多多笑着说道，“大哥，你那时候说栋哲生日在五年后，现在已经七年。” 林武峰挠挠头笑，“被你拆穿了。” 林栋哲沾了点蛋糕抹在林多多的脸上，“姑，你现在跟只猫一样！” 林多多拿纸巾擦脸，脸变得粘粘的，看到林栋哲再次伸过来沾着蛋糕的手，她忍不住了，大喊道，“林！栋！哲！你给我停住手！” 三家大人在大桌嘻嘻哈哈的吃着菜，看孩子们打闹。 .. 林多多切下一块蛋糕用袋子装起来放到冰箱的冷冻层。 大嫂说过，放在冰冻的东西几个月都不会坏。 希望它真的不会坏。 ..... 春节期间，李一鸣跟铁路局的一位姑娘结婚了，在老字号酒楼里摆宴席，很是热闹。 林多多带着她的两个脸盆一对枕巾跟着哥嫂过来吃酒席，新娘子收下礼物后觉得很高兴，手里的捧花分了一支给林多多。 林多多折短了些，把花插到宋莹耳边的头发里，“嫂嫂真漂亮。” 宋莹亲热的把林多多拉到身边坐下，把花别在林多多耳边，“这是新娘子给你的喜气，嫂嫂沾到了，你也沾沾。” “好。” 宋向阳拿着相机给大家拍照。 轮到林家时，林多多站在宋莹身后环着她的脖子，林栋哲站在林武峰身后环着他的脖子，拍下一张温馨照片。 宋向阳开玩笑道，“林工，你可要加把劲，这家里面就剩你不是厂花了。” 林武峰笑着应道，“行，我明年争取争取。” 桌上，大家说起棉纺厂的新机器全是憧憬。 特别是张阿妹，还有小半年张敏就高技毕业要面临工作分配，有新机器代表需要更多新人。 她好话说尽，让宋莹和黄玲到时候多多关照自家的孩子。 张敏也跟着一句黄师傅，一句宋师傅的喊。 张阿妹问道，“宋莹，刚刚多多送了脸盆，你还包红包吗？” 宋莹说道，“我早包了。” 张阿妹摇摇头，“还是以前好，喝点茶嗑点瓜子，送送日用品就行，这红包炸弹真受不了。” 林多多倒觉得红包炸弹好，现在家家户户不缺脸盆，直接给钱喜欢什么买什么，还不用拿着重物，但筱婷洗娃娃的盆得买。 喜宴上，大家聊起李一鸣婚后住房问题，张阿妹一直在说房子最重要，吴珊珊敏感的看向吴建国，吴建国只顾着低头吃，一点意见都没发表。 庄图南成了妈妈们聊天的重点对象，这答一句那答一句，还有几个想给介绍女朋友的，他只比新郎闲一些。 向鹏飞笑道，“图南哥好忙啊。” 林栋哲吃到一个好吃，给林多多庄筱婷夹，“图南哥太忙，我们帮他多吃点。” 两个女孩笑嘻嘻，“好！” ... 一九八五年二月末，新学期开始，林多多和倒数第三的赵童宇又做同桌。 林栋哲第三十九名，坐在中后排，庄筱婷前十，坐前排。 林多多趴在桌子上，有人拍她便睁开眼睛，看到赵童宇的脸，立马转过头去。 赵童宇笑着说道，“快上课了，我喊你醒来，你还给我翻白眼。” 林多多说道，“谢谢。” “你晚上没睡觉吗？午休睡得那么沉。” 林多多说道，“赵童宇，就是那个，其实我不太喜欢聊天…” 赵童宇小声说道，“你还不喜欢聊天…你是介意那个吧。虽然！但是！都多久前的事了！你忘掉它，我是你同桌和同学，仅此而已，没有了。” 林多多看着他说道，“没有…了？” “没有了！” 赵童宇伸出手，“握个手言和？” 林多多见他颇为真诚，握了握他两根手指。 赵童宇说道，“你的手有点凉。” 林多多缩回手，“书挪一下，越过界。” ... 超大的学习强度让庄筱婷透不过气来，才刚开学两天，老师就进行上学期知识摸底测，她考了不及格。 放学后，林多多过来喊她，“筱婷，新的杂志到了，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庄筱婷把试卷收到抽屉里，摇摇头，“我，我等会有其他活动，你去。” 林多多摸摸庄筱婷的辫子，“好吧。” ... 林栋哲打完篮球回教室，看到庄筱婷趴着，喊道，“庄筱婷，你怎么还不回家？” 庄筱婷扭过头不让林栋哲看她的脸，“没去，不想跟你说话，别理我！” 林栋哲不放心，一直等着，庄筱婷没办法，问道，“你究竟想干嘛！” 林栋哲说，“是不是考得不好老师批评你了？” 庄筱婷摇头。 “没批评你，你还哭？” “刚刚我去找老师谈话，老师鼓励了我，她说起以前教哥哥，哥哥的数学很好，好几个老师都看向我，我觉得喉咙有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太差了…” 林栋哲无奈说道，“明明就是你自己胡思乱想，走吧，很晚了回家。” “多多呢？” “她还看书，说自己坐车回去。” 到了车棚，庄筱婷发现自行车气门芯被人拔了，心里很气但没办法，只能去坐公交车。 林栋哲踩着车追上来，“我载你！” 出了校门后，庄筱婷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林栋哲踩得不快，她抓着车座边缘，一阵阵洗衣粉的香味打在她的脸上。 林栋哲超了几辆车，喊道：“庄筱婷！做人！最紧要开心！老师刚刚看到你去找她，心里肯定在想已经到点下班，要回家做饭，这筱婷不饿吗。你呀，别胡思乱想，有伤身体！” 林栋哲吹起轻快的口哨，庄筱婷脑子闪过很多画面，爷爷奶奶的，爸爸妈妈的，关于自己跟哥哥学习成绩好，给他们争面子的种种。 她上高中才发现自己没有天赋，一直靠的是死记硬背，而这一招已经不太管用。 庄筱婷变成惊弓之鸟，她经常做噩梦，在梦里一直哭泣，她的成绩不再令人骄傲，所有事情都变成坏的。 林栋哲说道，“你不说话是不是还在胡思乱想？也行，离家有段时间，你慢慢调整，但是明明父母老师朋友都喜欢你疼你，你还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 庄筱婷问，“你怎么知道我爱胡思乱想。” 林栋哲笑道，“这就不得不提起我的忙碌，平时我要琢磨观察我妈，我姑，还有我爸，观人经验自然十足。” 庄筱婷被逗得笑出了声。 林栋哲用粤语大声喊道，“做人！都话要开心嘎啦！笑下啊！年轻人！” 庄筱婷笑着说，“我知道了，你跟鹏飞哥能不能别去那么多录像厅，经常说些奇奇怪怪又不标准的粤语。” “那我下次学标准点！我要加速了，你抓稳！” “好。” 第94章 划破宁静 棉纺厂的新机器在春节后举行了一次隆重开机仪式。 只是刚开机，车间就大响一声， 嘭！ 整个车间停电。 电工检查结束后表示，是厂里电力设备不足，无法运转新机器。 厂长和上级领导焦头烂额的多次跑供电局，但局域电网无法立刻升级，导致新设备只能从箱子里来回箱子里去，旧设备又重新回到车间里。 职工们私下评判这出敲锣打鼓上演的徒劳无功——花大钱放个响屁，还不如破墙多开几个店铺来得实际。 三月，新一批的技校实习生进入棉纺厂。 张敏分派到二车间实习，宋莹扛起师傅大旗，手把手倾囊相授，师徒关系融洽，实习生们每天勤勤恳恳工作，等着毕业转正入编制。 ... 林多多拿着稿纸在小屋里来回踱步练习，“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学校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在此，我谨代表学校向本…” 林栋哲走进来大笑，“林多多，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嗓音听得我想笑。” 林多多冲出房间，林栋哲立马跑回房间关上门掐着喉咙学舌，“尊敬的领导、老师、” 林多多咬牙切齿敲门，“你再说一句，出来！开门出来对着我说！” 向鹏飞放学回来，笑着说：“怎么，你俩又吵架了？” 林多多打开门出来小院，“我烦死林栋哲，天天惹我！” 向鹏飞道，“你烦他，但还是借钱给他。” 林多多说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他问我借钱的时候我是姑姑，姑姑应该照顾小侄子，但现在他是我敌人。” 林栋哲从房间出来，“鹏飞！你回来啦！哎呦，姑姑，小姑姑，别生气了，明天我在台下给你最大的掌声！” 林多多扁着嘴无奈说道，“其实这事本该你们文娱部来做，轮到我身上真不公平…” 林栋哲说道，“我记得老师点你名字的时候你很大声的应好。” 林多多叹着气拍拍自己的脸骂自己，“我恨啊，这可恶的面子当时没扯下来！最大的敌人原来是我自己！该该该！” 林栋哲向鹏飞被林多多的言行逗得笑个不停，笑声把庄筱婷也引出来。 林栋哲大方说道，“走，请你们三个去小卖部喝橘子水！” “谢谢！” .. 校运会上，林多多不止担任主持人，还被分派到投垒球登记的职位去。 赵童宇跟另一个同学负责拉尺，“成绩有效，三十五米三。” 林多多举手示意，“记录完毕！” .. 另一边的运动健将林栋哲跟往年一样，甩开长腿先跑一百米，再跑四百米，最后跑接力赛。 三项均获得冠军。 庄筱婷在一旁为他呐喊助威。 加油的声音很大，庄筱婷回头一看班里好多女孩子都在为林栋哲加油，比以前看哥哥比赛的女孩子还多，她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怪怪的。 .. 投垒球项目结束，得收拾散落一地的垒球，两个打闹的男同学拿着垒球扔来扔去，林多多在后头喊道，“小心小心，别砸…” 话还没说完，垒球直接砸到林多多脸上，两个男同学赶紧跑过来，“对不起，你没事吧？” 林多多捂着鼻子，“没事，我…” 血从林多多指缝流出来，吓得两个男同学大叫，“校医，我我，我跑去找校医！” 林多多另一只手摆了摆，往校医室走，“我走过去比校医来的快。” 赵童宇闻声跑来，“怎么回事，我刚去交成绩你们，你们是高二的师兄吧！” 两个男同学不好意思的追着林多多道歉，林多多顾不上应，加快脚步。 赵童宇跟在她身后，“林多多，我这有纸巾，你先堵着。” 林多多伸手想接，看是几张皱巴巴好像用过的纸又收回手，“算了…谢谢。” 赵童宇一直在校医室陪着，校医用纸巾，棉球，按压，冰敷，还是花了些时间才止住血。 校医说道，“流好多血，我让老师通知家长过来接你回去。” 林多多摇摇头，“不用，我歇歇就能走，我侄子也是这个学校的，等会我跟他一起回去。” 校医点点头，有学生来找她出去处理伤口，她出去后，校医室就剩林多多和赵童宇。 赵童宇看着林多多，觉得她脸煞白得很，想了想说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林多多应道，“不用回来，我坐几分钟就走了。” 赵童宇跑出校医室，“真的很快。” 过了一会，赵童宇带着两罐健力宝回来，放在林多多边上，“生物书上说的，糖类是重要的能量物质，你补补。” “谢谢，我等会还你钱。” “你先喝。” “谢谢。” 赵童宇把健力宝打开拿在林多多眼前，“你就别谢了，快喝吧，你刚刚血流成河，姑娘。” 林多多不再客气，咕咚咕咚喝下几口，“你怎么不喝？” “喝…” 气从罐子冒出来的声音，撇，健力宝打开。 赵童宇仰起头喝下一大口，打了一个长嗝，“抱歉，没忍住。” 林多多稍稍转过脸去当没看见，说道，“那个，那道附加几何题，我解出来了，等会借你看，再次谢谢你。” 赵童宇道，“别再说谢谢，你脸色好一…” 两位师兄带着林栋哲进来。 林栋哲慌张的捧起林多多的脸，“多多！你没事吧！” 林多多转了转头，“没事，拿冠军了吗？” “嗯…” 两位师兄弯腰鞠躬道歉，“对不起！” 林多多微笑着说，“没关系，但真的很危险，以后别再闹了。” “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林栋哲走过去拍拍赵童宇的手臂，“兄弟，谢谢你陪着我姑。” 赵童宇道，“不客气。” 林栋哲忽然伸手捂住赵童宇的眼睛，赵童宇挣开，“干嘛？” 林栋哲笑了两声没回答。 赵童宇追问，“究竟干嘛？” 林栋哲拿过赵童宇手里的饮料，“不干嘛，你的健力宝让我也喝一口。” “喝。” ... 一纸通告悄悄贴在棉纺厂大门口。 黑红刺眼。 棉纺厂不再接收技校和职高的毕业生，职工子女进厂指标取消。 小巷的宁静要被打破了。 ... 宋莹做好饭给孩子们吃，电视机上播放着报道——85年6月4日在会议上首次公开百万大裁军。 宋莹给两个孩子夹菜，“你们听得懂吗？眼睛转都不转，别光顾看电视不夹菜！” 林多多吃着菜含糊的说道，“一百万，嫂嫂，一百万啊，这么多人转业会去哪里，比春运火车站的人还多。” 宋莹说道，“能怎么办，普通老百姓该上班的上班，吃饭的吃饭。林多多，给你夹什么吃什么，不可以这样，再不动筷子我就关电视。” 林多多夹了块炒蛋，说道，“不关不关。嫂嫂，老师说高二文理分科，我选了理科，要家长签名。” 林栋哲问道，“姑，老师把话都劝到我这里来了，你真的不选文科？他们都说好惋惜啊，选文科的话，说不定就是文科状元。” 林多多给他夹了块肉，“栋哲，你敞开说，是不是不想跟我做同班同学，怕我监督你。” 林栋哲哈哈大笑，给林多多夹了块肥肉。 林多多夹回去并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 宋莹用筷子敲林栋哲的头，“你这臭小子欠揍。” 林栋哲捂着头，“妈！你敲错人，是林多多先踢我！” “我就是敲你！” 庄筱婷在门外喊道，“宋阿姨，小卖部有你的电话。” 宋莹说道，“好！马上去！你俩快吃饭，不许打闹！” ... 接过电话，宋莹喊上黄玲一起去往棉纺厂。 黄玲说道，“不知道厂里有什么事，火急火燎的，不会是夜班的实习生出问题了吧？” 宋莹说道，“周科长电话里没详细说，让我们去办公室找他，不用去车间。” “我听筱婷说，多多和栋哲都要选理科。” “对呀。” 黄玲问道，“真不选文科？好像班上就三个女孩选理科。” 宋莹笑道，“这孩子从小倔强，认定了就做，虽然她的理科没有文科好，但是也不差，武峰说了，最重要是多多自己喜欢愿意。” 黄玲说道，“那也是。说起林工，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人了。” “嗯，压缩机厂那个生产线跟我们厂拉回来的新机器差不多理，破事一大堆，他经常两个孩子睡着才回来，天天披星戴月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超英也是，现在每天下班后去上夜校，得十点多才回来。” 宋莹叹道，“男人女人啊，都累。庄老师例外，他是自己给自己找累。” ... 棉纺厂办公室里，周科长语重心长的说道，“电视机播的新闻，你们都看了吧。” 宋莹点头，“看了，周科长，你说的是哪天新闻？” 周科长说道，“就这几天都播的新闻，百万大军转业合并。虽然现在才播出来，但其实我们厂的订单在上两个月已经锐减，你们知道我们生产的那些棉布有一大半都是军需求产品，现在需求大减，订单少，自然……人手就不需要那么多。” 宋莹的眼睛瞪大了，“周科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科长道，“经过人事部和各个上级领导商量决定，四十四岁以上的老职工们退下来，年轻职工顶上。接收部分转业军人的同时，不再接收职工子女，无论高职还是技校一律不接收。” 宋莹激动的站起来，“我没听错吧周科长！让老职工下岗，接收外面的人，我们带的实习生一个不要！你让我们怎么回去面对他们！说出去怎么听！” 黄玲拉住宋莹，说道，“周科长，可是实习生们已经要毕业，早就填好分配去向，这一届的孩子已经在厂里实习了很长时间，你说不要就不要……那……” 周科长摇摇头，“我喊你们来是委以重任的，一二车间合并，黄玲进生产科，宋莹担任小组长，你们的孩子都不在纺织系统的学校里面，能更好的和棉纺厂共渡难关。” 宋莹挣脱开黄玲的手，“周科长！你不能这样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周科长长长叹气，大声说道，“我自己的孩子也是今年毕业的棉纺技校生！这是上头的决定，不管是你是我是谁都改变不了，效益不好，我们的新机器已经被转移到郊外的三厂，三千枚纱锭也即将要转移…” 宋莹哽咽，黄玲眼眶泛红，无计可施。 （纱锭是纺纱机上的主要部件，用于将纤维捻成纱并将其绕在筒管上。行业里通常用纱锭的数目来表示纱厂的规模。） ... 消息在小巷炸开了锅。 吵闹声哭声，林庄小院的孩子们都听见了，宋莹黄玲只能把门关严。 要下岗的王勇跟王芳吵架。 张阿爷的大孙子还没转正。 李叔李婶要提前退休唉声叹气。 还有吴家，准备用吴建国名额的张敏。 吴珊珊站在屋里看着哭泣的张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张阿妹手忙脚乱的翻家里的存折，“老吴，你还有没有钱，我们买点东西去给领导，求他们帮帮忙！” 吴建国坐在凳子上捂着脸摇头。 张阿妹把全部钱塞到吴建国手里，“你在棉纺厂这么长时间了，你想办法！找周科长不行你就找厂长！建国！你把腰杆挺起来，帮小敏想想办法！” 张敏吼道，“就是你！就是你让我选纺织！把我害惨了！” 吴珊珊劝道，“小敏，你这就没道理了，妈当初也不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张敏趴在桌子上哭着说，“你可以选分配！还可以选升学！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吴珊珊说道，“这个棉纺厂不招人，又不是每个棉纺厂都不招人，小敏你可以到其…” 吴建国大声喝止，“姗姗！你别说话！听爸一句，你不要去念什么大专了！二三十年的政策说变就变！现在是小敏的坑没了，没准以后大专毕业你的坑又没了！你跟老师说，不念大专！接受分配的工作！” 吴珊珊大声抗争，“我不！我这届只有三个学生考上大专，我一定要念的，绝不能再错过！” 吴建国大骂道，“姗姗！不准任性！你知道找一份工作有多难吗！我说不许念就是不许念！” 吴珊珊声嘶力竭的诉说委屈，“你管小敏，管小军，为什么就不能管管我！” 张阿妹用力的捶打吴建国，“你把小敏的工作找回来！你找回来啊！” 吴建国缩成一团，耳边全是女人的哭声。 吴军站在屋门口，看着鸡飞狗跳的家，只剩下害怕。 第95章 一波未平 为了孩子的前程，许多老职工委曲求全，自愿申请调岗，想着到郊区的棉纺三厂能带上孩子，拉孩子一把。 没想到棉纺三厂只给转过去的老职工编制，职工子女、实习生均只可入职为临时工。 连着两个打击让老职工们生气不已，大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把棉纺厂办公室围个水泄不通。 几位领导不停道歉，解释理由，把好话说尽，还是出不了办公室的门。 吵的吵，闹的闹，哭的也不少。 一直在后头皱着眉的宋莹出来大声安抚道，“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生活，所以就算临时工也是工，先占着！” 张阿妹回过头对着宋莹嚎叫，“宋莹！要是栋哲多多是棉纺技校的，我保证你闹得最凶！因为我小敏的前途与你无关痛痒，你当然能说得理直气壮！你跟这些砸饭碗的人是一伙的！” 宋莹吼回去，“你回去问问小敏我是怎么一步一步教会她的，我宋莹对得起天地良心！我带出来的实习生我不心疼吗！要是闹能闹出编制来！我帮着你们闹！无，” 宋莹开始哽咽，她十六岁就进入棉纺厂，看着它兴旺繁荣到现在蜷缩颓堕。 宋莹用手刮了刮眼角，继续说道，“无论再怎么闹，机器转移是事实！二车间…已经空…已经是空的了！” 二车间一夜间搬空，空得跟她的心一样，黯淡无光。 ... 周六，林多多跟连佳时打电话汇报自己最近的学习，和家里情况，顺道撒娇暑假一到就想立马回老家。 林多多吧啦吧啦说了一大段，顺好一会气才又慢慢说。 连佳时说道，“妹宝，大哥在不在，你把大哥喊过来，妈想跟他说几句。” 林多多说道，“大哥最近经常在厂里加班，家里现在嫂嫂和栋哲在。” “那就请大嫂过来跟妈聊聊。” 宋莹接过电话，两人寒暄几句后，连佳时问道，“莹莹，快学期末考试，不知道家里方不方便，我想住些日子，放暑假的时候我再直接带多多回老家。” 宋莹说道，“当然可以！妈，多多知道肯定高兴坏了！” “谢谢你啊，那我过些天安顿好就买票去苏州，你先别给多多说，我怕她太盼着。” “行！妈，你挂电话吧！” 连佳时忙说，“莹莹等会，多多最近复诊情况好吗？” 宋莹小声的说道，“大夫说保持的还行。” “好。太谢谢你了。” ... 过了两天连佳时还没到，棉纺厂第三个打击又来了。 棉纺厂书记拿着扩音器大声宣告，“厂里面现在出现了一点小困难，我们作为集体的一份子，面对困难要义不容辞去克服，所以这个月开始，厂里暂时决定用生产的布匹抵大家的工资，我个人先带头领取！” 职工们的叫苦声漫天遍野，虽然布匹可以跟生活部置换粮食，但是只管吃喝，谁愿意… 没人愿意，又不得不服从。 谁想到铁饭碗，有一天会只能装饭。 多出来的布匹从积压在仓库，变成积压在员工宿舍。 一时间，小巷的男孩多了裤子，女孩多了裙子，全是绿，墨绿，军绿，草青绿。 ... 宋莹看着晾在小院的七八条绿裤子绿裙子觉得胃里一阵排山倒海，蛇瓜变成腿满街跑，跑上架子，跑入衣柜，跑到家里到处是，实在太可怕。 林多多，林栋哲用上军绿色新书包，两人回到学校交作业时才发现背错了。 林栋哲背错向鹏飞的书包，林多多背错庄筱婷的书包。 两个女孩迅速换回来，无奈的林栋哲只能跟老师解释，他的作业被另一个学校的人背走了。 老师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书包，沉默数秒，点头相信林栋哲，让他坐回到位置去。 林多多放学后看到校门口挥着手的人，忍不住跑起来，“妈！妈妈！！妈！” 林栋哲在后头大喊，“林多多！你悠着点！啊…是，是奶奶！奶奶！！” 连佳时笑着道，“妹宝！栋哲！” 一回到家，林多多献宝似的把林栋哲生日的蛋糕拿出来给连佳时。 林多多说道，“妈妈，我们一起祝栋哲生日快乐。” 林家母女跟宋莹一起唱生日歌，林栋哲挠着头，觉得温馨又搞笑。 “谢谢，谢谢。” 在十四岁五个月这天，林栋哲又吹灭了一次十四岁生日蜡烛。 蛋糕真的没坏，还是很甜很好吃。 ... 孩子们去上学，宋莹怕连佳时一个人在家无聊，便想给她一些钱到外面自己逛逛买些东西。 宋莹说道，“妈，你拿着钱，想吃点什么自己买。” 连佳时拍拍自己的衣兜，“莹莹，妈有钱，你晚上回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一家人不能太客气，要是太客气的话，我谢你这么些年照顾武峰栋哲多多，怎么谢得过来。” 就这样宋莹回到做女儿时的日子，当了好些天甩手掌柜。 每天下班回来，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保温壶是满的热水，地面是干净的，衣服洗好晾好叠好。 连佳时闲着时把布料纳成鞋垫，宋莹拿去给李一鸣，李一鸣全部收了带去摆摊卖，卖得很不错。 最让宋莹不好意思的是，连佳时守着送奶工，给他们加订了三个月的奶，把冰箱装满吃的，日用品塞满柜子。 倒是林栋哲和林多多虽然天天乐得不行，但该吵还吵，该闹还闹。 教育孩子宋莹和连佳时连成统一阵线，一人骂一个，婆媳关系非常好。 林武峰也因为见到妈妈，心里安稳许多，没那么忧虑。 连佳时跟小时候一样摸林武峰的头，“不用愁，妈妈摸摸头。” 林武峰笑道，“妈，我四五十了，还当我孩子。” 连佳时道，“就是一百岁也是妈的孩子！” .. 庄超英摸着布，家已经变成军绿色或墨绿色，床单，铺盖，裤子，枕巾，窗帘，门帘，全是绿。 黄玲从厨房出来，说道，“超英，你不是要去上课吗？今天这么早回来？” 庄超英点点头，“我，我拿点布出去一下。” 黄玲指了指用报纸包着的一份布，“你拿去干什么用？这一份是没动过的，拿这个吧。” 庄超英说道，“我拿去给爸妈用用。” 黄玲虽然不乐意，但是放在家也是碍位置，便收拾了些没动过的布让庄超英拿去。 ....... 庄超英站在老庄家门口好一阵子，他的心很纠结。 庄图南从向鹏飞的信里得知棉纺厂以布抵工资的事，特意写信回来让父母不用寄钱给他，暑假也不准备回来，打算跟系里老师去云瑶做测绘项目，获得经验的同时，路费伙食能省一点是一点。 向鹏飞还没开始放假就让庄桦林托人到时候买火车票，要回贵州过暑假。 庄筱婷不要零花钱，不吃零食，从犄角旮旯里省钱。 孩子们都懂事的想减轻家里负担，林家又时不时邀孩子过去一起吃饭，不经意接济，他是大人又怎会看不见小家处处显现的捉襟见肘。 庄阿婆买完菜回来，看到庄超英站在门口，喊道，“老大，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噢！我记起来了，今天发工资对不对，你不用那么着急，周末来也可以的嘛，下班还赶过来多累啊。” 庄超英喊了声妈走进屋里。 庄阿爷笑着接过庄超英递来的布，“这么多布，刚好能给振东振北两个孩子做点裤子穿穿，老婆子，你放起来。” 庄阿婆放起布后，跟庄阿爷一同坐在凳子上看着庄超英。 庄阿爷说道，“超英，快学期末了，工作是不是很忙，要注意保重身体，多休息休息。” 庄超英点点头，捏紧双拳开口说道，“爸，妈，阿玲厂里发不出工资只能以布抵，现在家里全靠我那七十块钱，再给你们二十五块，不够用。我暂时不能拿钱来了。” 庄阿爷一听脸上笑意全无，一拳捶到桌子上，勃然大怒骂道，“超英，我以为你过来跟我们说什么，原来是翅膀硬了，要把我们撇下，钱钱钱！跟爸妈算账？你还有没有良心！” 庄阿婆叹气道，“阿玲筱婷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我几十年都没件新衣裳。鹏飞跟着筱婷天天都有牛奶喝，我和你爸长这么大，牛奶见过，但是味是从来不知道，你跟我说不够用，老大，没你这样做老大的。” 庄超英揉了揉眉心，钻入耳内的全是斥骂声音，骂他不孝顺，骂他让父母寒心，骂他奢侈，骂他不顾亲情。 一句比一句刻薄，一句比一句伤人。 终于在听到庄阿爷那句，“我就当你死了，没你这个儿子，给我滚！”时，庄超英感觉头晕目眩呼不上气来，颤颤巍巍走出老庄家。 他回到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释怀。 黄玲看着摆在桌上的七十块，给庄超英倒了杯水，煮了碗面。 庄超英跟图南那会一样，面对残酷现实要自我成长。 ....... 林多多晚上睡觉躺平，总觉得姿势不舒服，侧着睡会好一些，只是侧久了腿麻。 晚上第二回醒来，全身都是汗。 林多多换好衣服后，连佳时轻轻地为她摇蒲扇，再把电风扇开大对着墙吹，墙反出来的风会柔和些，不容易着凉。 连佳时小声问，“阿妹，是不是还热？妈给你倒杯凉水？” 林多多小声应，“妈，不用摇扇，我不热，但不知道为什么流那么多汗，可能在梦里热的。我是脚有点麻想翻个身，对不起，吵醒你了。” 连佳时坐起来调风扇，“没有吵，妈都还没睡，老人觉少不碍事。” 林多多生气的小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妈不老一点都不老！” “好，妈不说，妈给你揉揉麻的腿。” 林多多看着连佳时给自己按脚，笑眯眯幸福的说，“妈，我好爱你啊。” 连佳时笑道，“长这么大了还说这些话。” 林多多坐起来帮妈妈捏捏手，应，“多多爱妈妈，妈妈爱妹宝，我就要说。妈，腿不麻了，我现在就睡。” “好。” ....... 考试前两周，连佳时第一次参加林多多的家长会。 宋莹挽着连佳时黄玲去参加，一边夸林多多庄筱婷一边安慰自己，林栋哲应该不会被老师点名批评的。 林多多作为班干部在门口迎接家长们，看到她们的到来，清脆爽快的介绍道，“老师，这是我妈妈！栋哲妈妈和筱婷妈妈！” 老师点点头，示意她带家长到座位去。 宋莹小声问林多多，“栋哲怎么不在？” “他去打篮球，等会就回来！” 家长坐椅子，孩子在旁边坐小板凳，一起听老师讲考试时间安排、注意事项和督促学习的方法。 宋莹拿手帕给林栋哲擦汗，心里不禁想，男孩就是不贴心。 明知开家长会还打球，看着湿透的头发和衣服，宋莹真想把林栋哲摁到水里去洗洗。 连佳时听林多多被老师点名表扬，见她在台上讲学习分享，心里既感动又责怪自己，为什么没给妹宝好的身体。 ....... 暑假开始，李一鸣帮林家买到三张三天后的卧铺票。 庄图南给家里来电话，说是云瑶项目经费有限，老师希望家里有自行车的同学可以做一下贡献。 黄玲看了一圈，车间刚合并，自己忙得不行走不开，向鹏飞已经回贵州，庄超英要考试，庄筱婷是女孩不放心她独自外出，完全腾不出人。 幸好有林家帮忙，林栋哲自告奋勇，带着自家的自行车和庄家的自行车，坐上开往上海的长途汽车。 ... 把林栋哲交给钱力后，林武峰跟连佳时一起陪林多多去复诊，准备多开些药过两天带回泉州。 何德勋说道，“多多，你要想跟妈妈回老家过暑假，就得仔细把近日情况好好说说，不然我不放人。” 林多多认真回忆，说道，“容易有淤青，月信有一点点多，其他基本和往常一样…” 连佳时说道，“何大夫，这孩子晚上总要醒来两三遍，手脚都是凉的但出很多汗，脚经常麻，你看看能不能调理一下？” 何德勋点点头开始把脉听诊，听到心脏摩擦声明显增强，脉象搏动较弱，连忙开了几个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后，林多多被直接留在医院。 不能回老家，也不能回家。 第96章 妹宝尾指过三关 庄图南和一位师兄在汽车站等林栋哲，等到人后，钱力请他们三个吃饭。 饭桌上，林栋哲把橘子水打开递给两人，庄图南感谢道，“栋哲，你这来回坐一天的车就为了给我送车，辛苦你了。” 林栋哲给庄图南夹了个大馒头，“哥，你客气啥，我爸说了，把车送来参加同济的活动，开开光沾点书卷气！” 庄图南伸出手握着林栋哲，“来，多沾些，林叔叔现在是真迷这个。” 林栋哲说道，“你别说，我奶奶来了之后，家里神叨叨的氛围更重，每天她起来都要掷杯筊。” 庄图南问道，“多多的妈妈？怎么忽然来了？” 林栋哲答，“奶奶来把我俩接回去泉州过暑假，六月中就来了，她做的饭可好吃，筱婷也这么说。” 说完，林栋哲从书包里拿出黄玲交代要给庄图南的东西，“哥，黄阿姨给你缝的新裤子，裤兜里有钱，还有常用药，你回去再慢慢看。” 庄图南把两封信递过去，“谢谢了，这信你帮我交给筱婷，多多和你都看看，等云瑶项目结束，我再写信给你们说说趣事。” “好！” ..... 林多多暂时躺在急诊的病床上，她敲了敲床头的氧气大铁罐，心里很苦闷。 除了要吃药，自己的一行一举一动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她也常常会让脑子忘掉心脏病的事。 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宋莹坐在床边小声问，“多多，你饿不饿？嫂嫂给你买点粥吃？” 林多多摇摇头，眼睛红红的，“嫂嫂，我这次又要花多少钱…” 宋莹拿手帕给她擦眼泪，“说什么呢，家里有钱，没花多少。只是坐火车回老家路远，何大夫不放心，要给你详细检查。” 林多多转过头去抽泣，“你别骗我，妈和哥跟何大夫聊那么久都没回来，我又闯祸了…” 宋莹扫着林多多的背，轻声安慰。 ... 心脏早搏，房缺扩大到二十五毫米，轻度肺动脉狭窄，轻度肺动脉高压。 何德勋拿着几份报告看了又看，“后面还有两个病人我先看完，看完后我让胸外科的大夫一起来商量…多多这回病情加重很多。” 林武峰愣住，站在那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连佳时说道，“行，谢谢何大夫，你随时喊我们。” 连佳时拉着林武峰出诊室，到一旁没人的地方，说道，“武峰，你到边上坐坐，我给武正打个电话。” 林武峰喊住连佳时，“妈…我，” 连佳时道，“妈在，让妈来处理。” 电话里，连佳时把自己放钱和存折的地告诉林武正。 并安排几兄妹帮忙走动。 老二林武正、二妹林芬芬取钱筹钱。 老三林武勤去火车站排队买票。 筹到的钱由大妹林芳芳抓紧带来苏州。 林武正一口应下来。 ... 林多多转到专科病房，换上病号服后，继续躺着，身旁三个大人都在。 林多多不敢哭，故作镇定说着从《故事会》上看到的笑话，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病房只剩下隔壁床吃苹果的声音。 何浩森走进来，说道，“你们好，我是值班医生何浩森，过来看看病人情况。” 林多多瞪着眼睛，原来之前在医院没看错，红豆汤哥哥果然在苏医，还当了医生？！ 何浩森拿起床尾挂着的病历问道，“吸过氧后，有没有感觉舒服些？” 林多多点点头。 何浩森说道，“家长现在可以到办公室去，何大夫梁大夫在等你们。” 连佳时应道，“谢谢。莹莹，那我跟武峰过去，你陪陪阿妹。” “好。” ... 林栋哲回到家，家里没开灯，黄玲出来说道，“栋哲，你今天来黄阿姨这边吃饭，你妈妈晚些才回来。” 林栋哲走进庄家，“好的，黄阿姨，我妈她们去哪了？” 黄玲摇头，她也不清楚，“…你先吃饭，等你妈回来再问问。” ... 办公室里，母子俩眉头没松过。 梁大夫说道，“自愈已经不可能。进入青春期后，缺损扩大加速，病情持续恶化。我的建议是病人开胸做房室补缺手术，把缺损堵住不再扩大。” 林武峰问道，“不能再保守治疗吗？” 何德勋说道，“调药是其中一个办法，在副作用可承受的情况下，药分量再重一些，多添两个西药。” 何浩森走进办公室，站在一旁静静听。 听了一大段，了解到林武峰想继续保守治疗，连佳时同意开胸堵漏。 林武峰道，“大夫，我跟我妈再商量商量。” 林武峰把连佳时拉出去到走廊边上的椅子坐着，“妈，你知道唐老师是怎么死的，她跟多多一样是心脏病，在手术台上没下来！保守治疗还可以继续为什么不继续？” 连佳时强忍着眼泪说道，“武峰！开胸后阿妹才会完全好起来，她能完全好起来的！妹宝尾指过三关，此生必是富贵人，一定没事！” 林武峰激动的说道，“妈！现在不是观相看命的时候！” 连佳时坚定地说：“是！就是观相看命的时候！我跟妹宝母女连心！你不用说了！这事我来负责任！妹宝尽快做手术！要是没下来！我跟她一起下去！” 林武峰落泪无言。 第97章 一弯明月 何浩森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大四在北医各科室见习，大五回苏州，在苏医心外科实习，毕业后赶上苏医规培计划，到国外边规培边攻读专硕，专硕三年间发表论文四篇，毕业国外实习半年回流。 回流数月一直于心外科，在外科手术医生青红不接的情况下，二十四岁已参与手术，并担任梁大夫的副刀。 梁大夫问何浩森对林多多病情的看法。 何浩森说道，“先心病自愈在幼儿期是可行的，但到了林多多这个年纪只会每况愈下，在医疗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越早介入治疗越好。” 何德勋这么些年来看着林多多长大，很是担忧，他叹气说道，“现在的条件还是很有限。” 何浩森道，“我看过报告，她是单纯房缺不是特别复杂，拖下去并发症会越来越多。吃药不治本，手术治本，生活质量也能上来。” 何德勋摇头，“手术成功的情况下可以这么说，要是…” 何浩森说道，“医学是一步一步进步的，现在条件比她刚来的时候好很多。即使医学再怎么进步，我们也无法保证手术百分百成功，这是不争的事实。” 梁大夫拍拍何浩森肩膀，“等家长答复吧，手术与否对老百姓来说太沉重了。” ... 林栋哲在房间听到林武峰宋莹回来，问道，“奶奶跟多多呢？不是吧！她们扔下我先回泉州了？！” 宋莹吸着鼻子打开屋子的灯，“没有…” 林栋哲才看到两人泛红的眼睛，“妈，爸…多多，怎么了？” 宋莹道，“奶奶陪着多多在医院。” 林栋哲试探的问，“姑她跟以前一样，身体检查，对吗？” 林武峰摇摇头没说话。 ... 病房里，灯灭了，只余窗外一弯明月。 林多多侧着身子看连佳时，“妈，这折叠床是不是很难受？跟我换吧，我喜欢折叠床。” 连佳时伸手摸摸林多多的脸，“不难受。妹宝你好好睡床别动，妈跟你说，妈想和你拼一次，好不好？好了，你就完全好了。” 林多多牵着抚脸的手，“好。” 连佳时温柔的笑着，“不要害怕，无论到哪里妈都会陪着，妹宝很乖，临水夫人会稳稳保佑的。” ... 入院的第三天，林栋哲带着赶来的大姑林芳芳来看林多多。 林多多在床上挥手，“大姐！栋哲！” 一看到林多多吸着氧，挂着吊瓶，林栋哲跟个小孩一样哇哇大哭，“林多多！我告诉你！以后不跟你吵架了。” 林多多坐起来皱着眉，“可别，那多没意思。你哭什么哭，又不疼，这个吊瓶一点都不疼，不足屁股针的十分一。” 林栋哲转过头去，小声呜咽。 林多多叹气，“能不能别哭，等会我又想哭，把氧气管子弄得全是鼻涕，我恶心自己。” 林栋哲说道，“我没哭！” “那你把脸转过来。” “一分钟后给你转。” .. 林芳芳躲到一边背着人，将一个厚实的布袋交给连佳时，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妈，这里一万八，你收好，不够我再打电话回去。” 连佳时小声问道，“谁给拿了多少记好没？” 林芳芳说道，“大家都说给小妹用就行，不用记。” 连佳时道，“那不行，这不是几块钱，你们都有自己的小家，妈能还多少是多少。” 林芳芳道，“妈，一家人还什么还，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是应该的，我拿得最少，你嫌弃我吗？” 连佳时道，“说的什么话！乱说！” “对，别胡说，治好小妹要紧。” “妹宝全部检查做完，三天后手术。” ... 林武峰来到压缩机厂办公室人事部，想要请假。 人事部主管详问原因，“最近因为新生产线的问题排班很困难，你想请假几天太多了，有原因吗？” 林武峰一开口就控制不住的哽咽，“我，我那个最小的妹妹，要动心脏的手术，我…” 主管连忙安慰道，“这假批了。林工，现在医学发达，一定没事的。还有，厂里的医疗报销你可以申请看看。” 林武峰说道，“不是要直系吗？旁系血亲也可以吗？” 主管说道，“先申请，不通过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情是活的。” 林武峰点头感谢。 ... 宋莹失了魂一样煮面条，放了一把又一把。 黄玲看到赶紧走过去挡着她的手，“宋莹，锅满了！” 宋莹回过神，“哎，玲姐，看，我这想东想西的，都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了。” 黄玲问道，“你一直没说我也不方便问，是不是多多出什么事了？筱婷问了好几遍。” 宋莹苦笑着，“往后再跟你们说。” 黄玲说道，“都是邻居，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宋莹点头，“好的。玲姐，这个面条太多了，你拿去给庄老师筱婷吃一吃。” 第98章 圣杯。 手术前一天早上，何浩森跟护士姑娘走进来，“林多多，我听听心肺，等下需要画线。” 林多多坐起来，“何…因为门诊那有何大夫，所以为了区分，我能叫你何医生吗？” 何浩森点点头，“可以。” 林多多问，“何医生，你听到什么吗？” 何浩森答，“跟昨天差不多。” 连佳时问道，“何医生，要禁食那么久，孩子饿怎么办？” 何浩森说道，“术前禁食十二小时，禁水两小时一定要严格执行，不然手术过程出现胃肠道反应，病人会很危险。今晚八点禁食，过一夜，早上五点适当喝些葡萄糖水，没问题的。” “好。” 何浩森推来医用屏风把病床围住，对林多多说道，“你自己解衣服还是要家人帮忙？” 林多多捂着衣服，“不是，何医生…画线要解衣服？能不能不解…” 何浩森道，“不能。” 林多多哑口，羞耻感爆炸，脸都红了，解开一个扣子后，再也解不下去。 何浩森见她扭捏五分钟都解不下来，说道，“晚点我让其他科室的女医生给你画吧，但是手术当天，也是需要解衣的。” 林多多连忙点头，“嗯！手术麻醉后，我不清醒就不觉得羞，现在…现在实在太羞。” 一个小时后，一位女医生走进屏风里，何浩森在外等着。 林多多感受到笔划过身体的微凉，求饶道，“姐姐！姐姐！你能不能画短一点，好长啊，啊！啊…到锁骨这里，太长了，好吓人啊…” 女医生说道，“不是线画多长切口就多长，主刀医生会把握的。” 林多多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好…” ... 快到午饭时间，林多多想把连佳时，林芳芳都赶出病房，“你们直接在外头吃完再给我拿，我一个人在这里又不会跑，行行好吧，妈妈大姐…” 连佳时嘱咐了好些话，才跟林芳芳出去。 林多多奋笔疾书，想把脑子里所有话都记下来。 很多的幸福，还有很多的抱歉。 过了好一会，有人敲她的小桌板。 “林多多。” 林多多趴在桌子上盖着她的作文纸，“何医生…你要干嘛？” 何浩森说道，“何大夫担心你，让我多过来看看。怎样，要喝五红汤吗？我去吃饭可以顺道打上来。” 林多多眼睛睁得圆圆的，“五红汤？！” “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喝吗？” 林多多笑了，“原来你认得我！我知道了！你是何大夫的学生！所以那时候你在诊室里面！” 何浩森说道，“算是吧…” 林多多问道，“何医生，画了线能擦澡吗？晚上想擦澡。” “能，擦澡擦不掉的。” “用肥皂也擦不掉吗？” “特别用力，慢慢会擦掉。” “行，那我不用肥皂。” 林多多看着听诊器，“何医生，我可以听一下吗？” 何浩森把听诊器挂到林多多脖子上，林多多戴好后，听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 “何医生，我的跟你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吧？” 何浩森点头，弯下腰，“…听吧。” 连佳时带着馄饨回来，“何医生，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吃点馄饨？” 何浩森站起身摆摆手，接过林多多递来的听诊器，“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回来那我先出去了。” ... 下午，林芳芳去火车站把另外三兄弟姐妹还有两个嫂子接到，病房变得十分拥挤。 哥姐从包里拿出的东西，一样比一样让人吃惊。 平安符，五帝钱，穿了朱砂的红绳，玉扣，还有一碗从临水夫人那带过来的米饭。 林武勤说道，“小妹，整个林家撑着你！不用怕！” “嗯…” 林武正偷偷去办公室给梁大夫塞红包，被梁大夫骂了个狗血淋头，“国家培育我们是让我们贪受劳动人民钱财的吗？再有此事就是对我不尊重！回去！” “梁大夫对不起，我是粗人没文化请你不要生气，谢谢你替我妹妹做手术！” 说完，林武正弯腰感谢，离开办公室。 ... 这一晚，宋莹跟林芬芬，两个妯娌分别挤在两个小房间，林武正林武勤在大间打地铺，林栋哲林武峰睡双人床。 连佳时和林芳芳在医院睡折叠床。 林多多觉得她命里面有世上无法比拟，挤得很满的他们，幸福得此生无憾。 ... 掷杯筊三次，均是圣杯，神明同意。 连佳时亲吻林多多的脸颊，“妹宝，好多人在外面等你，等会见。” 林多多噼啪无声掉泪，姐姐嫂嫂全都背过身去抹眼睛。 林栋哲为他的姑姑擦掉眼泪，“姑，等你生日，我请你吃香蕉冰淇淋。” “嗯。” 手术室外，林家女人念经祈福，男人来回踱步。 历时六个半小时，封堵器完好封堵在房室缺口上，修复了林多多心脏的正常结构。 手术成功。 第99章 辅助线 林多多看着手上去皮的甘蔗，刚好有点饿，咬了一口，很甜。 “可是太硬了，咬得我牙疼。” 林多多惊讶的看着手里甘蔗慢慢变成大番薯，“我甘蔗哪去了？！” “番薯软，不硌你牙疼。” 林多多看过去，“你请我吃的吗？” “角酥吃不吃？” “吃！我好饿啊！” 林多多一口一个角酥，吃了上百个，“大伯，怎么我吃那么多都不饱啊？” “我守着呢，不会让你能吃饱的，时妹在喊你，快回去吧。” 林多多问，“谁是十妹？” “时妹都不知道啊？我不是大伯，我是…” ..... 为防止术后感染，林多多被转移到单人病房，每次探望只能进一人。 连佳时看着林多多的脸，她的嘴动来动去，发出喃喃不清的声音。 连佳时轻轻唤着，“妹宝，是不是饿？妹宝，妹宝…你睁开眼睛…” 林多多慢慢睁开眼睛，好晕，好想吐，嘴角慢慢渗出酸水。 连佳时赶紧出门喊医生护士。 ..... 宋莹在厨房炖瘦肉汤，林栋哲把录音机开到最大，播起《monica》，跑到厨房拉着宋莹跟他跳舞。 “好多谢一天你改变了我！无言来奉献，柔情常令我个心有愧！” 宋莹笑着说道，“你唱什么啊林栋哲，快把汤送过去。” 林栋哲拎起保温壶，“马上！” 准备开门时，林栋哲觉得林多多一天到晚躺在那肯定很无聊，收拾了两本暑假作业一起带上。 黄玲进来厨房，“宋莹，好久没听到你们家笑得这么欢，是不是多多没事了？” 宋莹把熬汤的肉沾上酱油，“玲姐，吃不吃肉，这肉甜得很！我们家多多啊，厉害咧！” 宋莹凑在黄玲耳边小声说道，“我婆婆说了，孩子容易小气，再过几天，我慢慢说。” ..... 林多多醒来后，林芬芬因为女儿还小，跟两个哥哥轮着进去探望过就先行回泉州。 二嫂三嫂一人照顾两天，回去前买了好多肉和排骨，把冰箱冷冻格填满。 大姐林芳芳陪着连佳时留下，母女俩轮着去照顾林多多。 这边二嫂三嫂刚回去，那边大姐夫二姐夫提着几桶花生油从火车站直奔医院，看过林多多后，把花生油硬是塞到大夫的办公室里，“这是我们家里自己榨的花生油，不值钱，大夫你们不收下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林芳芳跟丈夫耳语了一会，丈夫一直点头，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让她安心留在苏州，又塞了些钱给她。 两个男人怕给林武峰添麻烦，住招待所又不方便，到林家坐了半小时聊聊天就起身回去。 林武峰拦着小院门，“妹夫，待两天吧，这都没歇着，不着急！” 二妹夫说道，“多多的事安心了，我得回去顾工厂。大舅哥，别留，都保重！” 林武峰说道，“这…行吧，你们一路注意安全。” 大妹夫说道，“大舅哥，妈说了，你们有很多布，送我们些带回去吧，够厚实，给男孩做裤子刚好！” 林武峰拿布出来，“宋莹给你们热了些包子，妹夫，再等个两分钟。” 大妹夫说道，“好！” 等两位妹夫走后，宋莹才看到放在椅子底下的东西，“武峰！妹夫他们落下东西了！快追过去。” 林武峰打开一看，布袋里放着两百块，两包茶叶，两瓶酒，一盒巧克力，“哎，他们真是太客气。” ..... 林栋哲来到病房，连佳时便和林芳芳出去吃饭。 林多多吐了三、四天才慢慢好起来，身体平躺不能乱动，一动就疼，看到林栋哲拿来作业，生气的说，“我那会想躺着看书你说要告诉大哥！这会你想我躺着写作业！” 林栋哲用勺子喂林多多喝汤，“我这叫做刺激疗法，多刺激你，加速新陈代谢，伤口愈合会加快！” 林多多翻了个白眼，“原来应该去当医生的是你。” 林栋哲笑嘻嘻，又给她喂了几口汤。 何浩森进来查房看伤口，林多多还是很害羞，但她已经有应对方法。 屏风围好后，林多多把暑假作业盖在自己脸上，熟练解开衣服。 何浩森看得想笑，前前天用衣服盖，前天用毛巾盖，昨天用两个橘子皮盖，今天用暑假作业，明天不知道随手用什么盖。 何浩森问道，“还想吐吗？” 林多多答，“不想了。” 何浩森点点头，“嗯，不吐的话，食物可以慢慢恢复正常吃。” 林多多欢喜的说道，“太好啦，我都快要饿死了！” “但一次不要吃太多，少量多餐慢慢加，我会跟你妈妈说的。” 林多多问道，“何医生，你念哪家大学成为医生的？我也想成为医生。” 何浩森说道，“你想当医生？” “嗯！” “这样吧，这个问题我晚点下班再过来跟你说说。” “好！” ..... 何浩森下班后过来找林多多，林多多正躺着看暑假作业。 林芳芳说道，“阿妹，何医生来了。” 林多多放下作业，“何医生！” 何浩森拿起暑假作业看，“好久没看过高中作业了，你成绩怎么样？” 林芳芳起身拉来把椅子，“何医生，你坐。” 何浩森坐下后，林多多把自己的大概成绩说了一遍。 何浩森说道，“成绩很棒。你看我现在几点下班？” 林多多看看外面的天色，星月高挂。 “妈刚回去，应该快八点了。” 何浩森点头，“嗯，差不多，从早到现在我待在医院十二、三个小时。林多多，以你的成绩，我觉得你能考到医学院去。但医生需要值通宵班，坐班，如果做手术还需要长时间站立。这是一个花费大量体力的工作，单单有脑力不足够胜任。” 林多多沉默一会说道，“我不适合当医生，对吗？” 何浩森道，“对的。其实除了医生，还有很多选择，你有什么特长和爱好吗？” 林多多很丧气，她的梦想突然没了，心里空得慌，无气无力的说道，“我没有…” 林芳芳说道，“何医生，她有！我小妹的文章写得特别好，妹宝，不当医生无所谓，以后可以当作家！” 林多多摇头，“不行，灵感它不会一直光顾。” 林芳芳鼓励道，“行！妹你可行了！你出过两本书呢，家里附近几条村都没你这么能干的！” 何浩森说道，“出过书？那真的很厉害。你怕没有灵感，也许换个角度去当出版社或者杂志社的编辑，发行人员，行政人员，跟写作对应，也挺好的。” 林多多的眼睛重新亮起来，做和唐老师一样的工作她觉得可以！ 林多多说道，“何医生！你是条辅助线吧！” 何浩森笑道，“我看你刚才的暑假作业，最后一道几何题确实要加辅助线才能解出来。” “对的！只是我躺着不好画！” “我帮你画？” “谢谢！！” 第100章 回家。 林多多住院共四十二天，扛过血管轻微出血，天气太热切口发炎，终于熬到拆线转普通病房，又感冒发烧咳嗽肺部感染，可怜兮兮的在医院度过她十四岁生日，不停的咽唾沫听林栋哲口述香蕉冰激凌的味道。 终于在第四十三天平安回到家中休养。 家里大变样，林多多被林武峰横抱着进小院，她看到很多姐姐在小院坐着做领子，看到她回来立马让开路，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怕吵着林多多。 宋莹告诉林多多，这是原来纺织厂的实习姐姐，在帮一鸣做领子。 庄筱婷听到动静出来看，见是林多多回来马上跟进房间。 俩人久别重逢，林多多有很多话想说，“筱婷，你有空吗？陪我多说会话吧，我这嘴现在除了吃饭都没怎么张过。” 庄筱婷还没张嘴，眼泪就掉个不停。 黄玲马上把她拎出去，在她耳边小声说，“多多身体还在恢复，不能惹她哭。” 庄筱婷只好回家把这些天想说的话写成信让宋莹交给林多多。 她目睹了林家人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庄筱婷的心跟着这些情绪起伏，最难受的是一直没人告诉她，林多多发生什么事。 庄筱婷本就爱胡思乱想，整个暑假把林多多想了百遍千遍，终于在暑假结束前十天看到林多多回家，那眼泪又怎么忍得住。 ... 宋莹在小院边做领子边小声跟黄玲聊天，聊到棉纺厂卖了哪些机器，卖了多少纱锭，下个月应该会恢复发工资。 能发工资当然高兴，可好好的国营厂靠变卖资产维持，让人唏嘘不已。 聊着聊着聊到今天，宋莹觉得声音还是大，把黄玲拉到最边上，在身上做了个比划，红着眼睛说道，“玲姐，多多真真切切在屋里面躺着我才敢告诉你，那丫头这么些天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 黄玲拍着宋莹的背小声安慰，“你们辛苦了。” ... 林多多在屋里躺得无聊透顶，敲了几下木板。 林栋哲停下追赶作业的笔敲回去，“姑，留着口气暖暖肚子吧，过几天你能跑能跳的，还怕没时间讲话？” “好吧。” 林多多看完庄筱婷的信，又看庄图南从云瑶寄回来的信，都看完了，让大姐打开窗户，想听姐姐们畅所欲言，但姐姐们埋头苦干就是不聊天。 林多多只好让林芳芳打开录音机，把声音扭大，一起听广播剧《碧血黄花》。 ... 连佳时因连日过于操劳，林多多刚出院，她就在厕所阶梯不小心扭伤脚，为了不给孩子增加负担，瞒着林武峰和宋莹跟林芳芳商量，让林芳芳留下再照顾几天，自己先回泉州。 林多多能下地走路后，林芳芳才回去。 她担心连佳时，一下火车先往林武正家里赶。 连佳时果然对其他人隐瞒了，穿大长裤遮住脚踝的发肿淤青。 林芳芳马上把俩兄弟喊来，一起架人去村卫生所，开了几副药，幸好没大碍。 ... 假期结束前两天，庄图南乘长途汽车回到苏州，在汽车站遇见钱力，钱力便帮着把两辆自行车带回小院。 推开小院门，向鹏飞，庄筱婷，林栋哲正在大声数一二三。 林多多喊道，“图南哥，你回来啦！还有钱叔叔也来了！” 坐着的三人簇拥而上围住庄图南，“哥！你回来了！叔叔好！” 庄图南问道，“怎么在数数？” 向鹏飞说道，“多多做操，我们帮她数拍子！” 庄图南笑道，“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做？” 林多多说道，“因为他们是坏蛋，在监督我做爬墙康复运动！” 林栋哲说道，“图南哥！往后我姑就跟我们一模一样了！不对，” 林栋哲鼻子嗅来嗅去，落到庄图南身上，“不！不一样！图南哥！你好臭啊！” 庄图南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已经是我最干净的衣服了，云瑶那里水资源缺乏，不怎么能洗澡洗衣服。” 庄筱婷退后一点点，小声问道，“哥，你几天没洗澡？” “十五天…” 四人啊一声，瞬间远离庄图南。 林多多先说道，“图南哥，不是嫌弃的意思，主要是我最近身体比较弱，容易生病。” 林栋哲附和道，“对！图南哥！我们绝对不是嫌…” 庄图南自己站远了些，“不用解释，我明白，我现在就去洗澡。” 钱力笑道，“你们四个跟我到小卖部吧，我请你们喝饮料，让图南安安静静洗个澡。” “谢谢钱叔叔！！” 晚上，庄家煮了好些菜，邀林家一起吃。 庄图南抱歉的说道，“林叔叔，栋哲的自行车被用得刹车不太灵，车漆也要补，等明天醒来，我拿去修一修。” 林武峰说道，“没关系，等会我看着调一下就行。” 庄超英说道，“林工，一定要的，孩子长大了，得适当承担责任。” 林武峰说道，“那就按图南说的吧。图南黑了瘦了，云瑶怎么样？是不是很艰苦？” 庄图南把测绘本打开，一张合照掉了出来。 林栋哲捡起来，三个孩子围过去看。 林多多说道，“李佳姐姐也去了云瑶！嫂嫂！李佳姐姐是图南哥的班长！” 宋莹夸李佳漂亮，云瑶这么难都肯去。 林栋哲，向鹏飞，林多多回忆着，把那次跑去上海，见到李佳的各种一一详述。 黄玲觉得李佳确实漂亮，听着人也不错，但是上学时期还是不该有感情发展，心有些悬着，可见庄图南大方介绍，很快又安下来。 庄图南说道，“你们总说人家姑娘干什么，这还有很多照片你们不看看吗？云瑶的古建筑特色鲜明，非常值得保留下来，我们一行人在那里成为了战友，每天都臭烘烘，但是充满热血！” 林多多听着，觉得何大夫，梁大夫，何医生还有打吊瓶，量体温，消毒换纱布的黄护士，刘护士，廖护士，周护士也是战友，先心是敌军，而自己是战地。 庄图南问道，“多多，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恭喜你们打胜仗！” 第101章 如愿。 经过棉纺厂几个波折，顶替制度失效，意味着报考其他技校或中专，孩子都会被分配到离家遥远的乡镇去。 因此小巷兴起了借笔记书本试卷争取考高中的浪潮，庄图南和庄筱婷两位优秀学生的笔记早就借了出去。 家长们无奈转向问林家借，要是林栋哲的笔记是鬼画符，林多多的就是天书。 家长们表示，难怪俗语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夜里，庄超英听黄玲说起两个孩子的笔记试卷被排着队要的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心里很安慰。 黄玲觉得幸好有图南和庄超英能教教林家孩子的功课，不然自己早就没了跟宋莹继续往来的底气。 黄玲说道，“宋莹一家的好心肠给我们很多帮助，这人情都要还不过来了，哎。” 庄超英突然想通了，黄玲尚会暗地里和林家比较，自己父母又何尝不是，可能庄阿爷阿婆一时间受不住自己孩子过不好的打击才说重话，作为子女不应该计较… 假期最后一天，庄超英还是有些尴尬，但放心不下父母，便让三个孩子结伴去老庄家探望。 向鹏飞说自己肚子痛去不了，庄超英的脸色唰一下暗下来。 向鹏飞说道，“不行了，大舅舅，我现在就要去！” 说完，向鹏飞拿着纸拔腿跑向厕所。 庄筱婷原本也想找个借口拒绝不去，但看到爸爸的表情后，又把话咽回。 兄妹俩听着爷爷奶奶的阴阳怪气左问右问，庄筱婷没应上几句。 庄筱婷斟酌多次思考用什么回答才能无懈可击堵住爷爷奶奶的嘴，想着想着，庄图南已经避重就轻全部答完了。 ....... 向鹏飞等庄超英出门去学校值班后，来林家喊林栋哲去录像厅。 林多多跟出来，“我还没去过，我也要去！” 林栋哲不想带林多多去，他和向鹏飞想看的片，可不是林多多一个女孩能看的。 向鹏飞编造道，“多多，今天我们看的片会把你吓到。” 林多多问，“什么片？” 向鹏飞做了个鬼脸，“鬼！抓鬼的片，《僵尸先生》！” 林多多点头，“我要看！我还没见过僵尸！” 林栋哲说道，“真的很恐怖，烂的脸，吸血尖牙，还有长指甲！别去。” 这话更引起林多多的好奇心，“要去！快带我看！” 俩人没办法，找了几家录像厅才找到播《僵尸先生》的地。 电影开播后，录像厅里不停尖叫四起，林栋哲坐中间，吓得同时挽住林多多向鹏飞的手臂护身，“姑！你是女孩，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向鹏飞侧头看过去，从兜里掏出整整齐齐的纸递过去，“多多你是被吓哭了吗？” 林多多接过纸擦擦眼角，“不是，是英叔和四目道长太惨了，不停救一群笨蛋！最大的笨蛋居然是自己那俩徒弟，好憋屈！” 林栋哲松开林多多的手，“林多多，要没有笨蛋，这电影演两分钟就结束了。” 林多多笑着伸手搭住林栋哲的肩膀，“你对，来，姑护着你。” 播到徒弟被鬼迷惑后跟女鬼接吻，三个人甚是尴尬，不约而同低下头不看，但隔两秒就偷瞄一眼，瞄十几眼后终于亲完，一起松了口气。 林多多完全明白，确实不能跟他们来录像厅。 爱情片有亲嘴片段情有可原，恐怖片也有，还让不让道长专心抓鬼了？！ ..... 下午，林武峰提前下班回来带林多多去医院复查。 何德勋的听诊器刚接触到心脏位置就露出笑容，“多多啊！你的心跳强而有力！” 林多多笑着看向林武峰，林武峰激动得把她的病历都握皱了。 何德勋说道，“抗心律失常的药再吃四周就可以停了！” 林多多瞪大眼睛，期盼的问道，“现在就剩这一个药，所以？何大夫！所以！” 何德勋点点头，“停药一周后，过来复查情况。顺利的话，你往后不用再吃心脏的药！” “谢谢何大夫！！” 林多多和林武峰走出诊室，往药房走，最边上的诊室里头是熟悉的面孔。 林多多探头进去，“何医生，你怎么在这？” 何浩森放下笔抬起头，“我今天是坐诊班，你们来复诊？” 林武峰点点头，“对，复诊完了，说情况一切都好。” 林多多走进何浩森诊室，林武峰拉了林多多一下，“多多，别碍着何医生工作。” 何浩森说道，“没关系，现在没病人。林多多，你是想借听诊器？” 林多多惊讶问道，“何医生，你怎么知道的？” 何浩森摘下脖上的听诊器递过去，“你眼睛一直看着，给你。” 林多多欢喜的接过听诊器，先听自己的，再听林武峰的，声音听上去都是稳稳当当的。 林多多把听诊器还回去，“何医生，谢谢你！” “不客气。” “下次复诊，我能找你看吗？” “如果我坐诊，可以的。” 兄妹俩回家的路上，林多多对林武峰说道，“大哥，我改变主意不想当医生了。” 林武峰说道，“你不是从小都…没关系，你想做什么，大哥都支持。” “谢谢大哥！” 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 明天就要出发学校，傍晚，吴珊珊带上吴军，提着大西瓜去林庄两家走动走动。 刚好两家在小院摆开饭菜，便邀吴珊珊一起边吃边聊。 吴珊珊说道，“宋阿姨，黄阿姨，我这次去上学，学校在郊外路途比较远，不能每周回来，小军就拜托你们有空的时候照看一眼。” 黄玲觉得这个请求太重，不能轻易答应，还没开口宋莹就应道，“这都是小事，小军有事情我们邻里邻居的肯定会帮一下。” 黄玲说道，“小军，要是学习上有问题，就过来问庄老师吧。” 吴珊珊拍了拍吴军，吴军应道，“谢谢黄阿姨，庄老师。” 宋莹在桌底偷偷塞了个红包给吴珊珊，凑她耳边小声道，“姗姗，大的忙帮不上，阿姨祝你学习进步。” 吴珊珊握着有温度的红包，感谢道：“宋阿姨，谢谢！” “不客气。” 吴珊珊慢慢把目光转去看庄图南，说，“这一别，再见面就是寒假了。” 庄图南说道，“嗯，恭喜你如愿。” “谢谢。” 第102章 林武峰 一九八五年九月开学的同时，教师节议案通过了。 从今年开始，往后每年的九月十日定为教师节，老师福利改善，多了一天假期，工资标准提高。 吴建国为此更生气，没有来送吴珊珊，吴军一个人也没办法送姐姐到长途汽车站。 吴珊珊请吴军吃了花脸雪糕当做升学宴，还把自己存下的钱分了一半给弟弟，告诉他要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家里发生的一切都要勇敢面对，姐姐有空会回家。 吴珊珊跟弟弟说再见后，独自拿着行李，踏上去往师范大专的路，心情愉快，脚步轻盈，她握住了她的选择和明天。 张敏放弃张阿妹多方走动得来的棉纺三厂编制工作。 她摸着自己做领子做到发酸的手腕，想起棉纺厂实习时，不间断在车间走动穿线头打结，通宵班困得眼皮耷拉却不得不睁开，被纱锭烫得接近消失的指头螺纹，还有少得可怜的工资，她不想被纱线和机器声捆住一辈子。 在张阿妹又哭又闹的情况下，张敏仍然选了另一份工作，在理发店帮人洗头烫头剪发。 庄图南升上大三开始勤工俭学，给学校介绍的一个孩子当家教。 林栋哲，庄筱婷，林多多一中高二，向鹏飞附中高二，吴军附中初一。 高二的上课模式是，上午在本班学习各科目的必修课，下午按照文理科分班上对应的选修课。 林多多在开学典礼结束后，找到班主任，跟她商量还有没有机会转到文科班去。 班主任高兴的说道，“当然有！只要没到高考报名那一步，文理都是可以变更的！多多！你终于想通了！下午文科课室见！” 理科课室里只有伶仃两个女孩，文科课室更是只有一个男孩。 这就是学校为什么不完全分文理科的原因——得满足教育局“男女生正常接触”的要求。 ... 林武峰之前想着处理完生产线的运作便离开，根本没去申请林多多的医疗报销。 不料压缩机厂职工活动时，书记忽然把林武峰喊到台上去，当众颁发了一千元慰问金，还告知往后林多多门诊的药费，厂里能给予百分之三十的报销。 财务主管高兴的说道，“这个数目实在太大，厂里商量了很久。领导们知道林工你一直诚诚恳恳陪一厂渡过许多难关，厂里也想帮你渡过难关，希望你妹妹往后身体健康！” 所有人都在台下鼓掌，林武峰很感动，这是他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另一个家。 晚上睡觉时，林武峰把事情告诉宋莹。 宋莹说道，“那天阿妹让我劝小敏进三厂，听到小敏说时代变了，什么都没保障，我很心酸觉得她说的对。现在听你这么说其实国营厂还是很有人情味的，破船还有三千钉不是没有道理。” 林武峰想了想说道，“莹，领了这一千元，我心很过意不去。之前因为孩子的事决定离开，现在多多没事了，要不我继续留在压缩机一厂吧，你看怎么样？” 宋莹本就喜欢安稳，她开心的说道，“好啊！” 次日，林武峰打电话跟安厂长说明自己留厂的意向，安厂长真诚的多番挽留还是没能把他留住，很是惋惜。 ... 林多多转为文科班后，老师找她参与校刊的编排校对，她想着这也等同于提前学习编辑工作，便答应下来。 林栋哲放学经常打篮球，三人放学渐渐各走各的。 这天林栋哲打完球发现庄筱婷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便问道，“筱婷，你在等多多？” 庄筱婷摇摇头，要是林多多回来就好了。 刚刚出黑板报的时候，一股暖流往外冒。 她的生理期提前，这裤子上都是血迹，不敢起来。 林栋哲又问了几句，庄筱婷只不停赶自己走。 忽然他想起向鹏飞说过的事，马上把校服脱下来，问道，“筱婷，你是不是需要围上这个？” 庄筱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有救了。 林栋哲载庄筱婷回到家，庄筱婷尴尬的说了声谢谢。 林栋哲为了让庄筱婷自在些，快速转移话题，“不用谢！还有件事，我已经发现是哪个混蛋拔你的气门芯，等着吧！你很快就无后顾之忧！” 庄筱婷还没来得及问怎么解决，林栋哲已钻回到屋里去。 第二天，林栋哲放下林多多后没有回课室，而是等着拔气门芯的那两小混子，势单力薄但奋勇的跟人家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的。 三人被学校点名批评，拔气门芯的两位记了小过。 庄筱婷回头看被罚站的林栋哲，愧疚又感激，眼中的林栋哲任何时候都爽朗灿烂，那会校运会隐隐的怪滋味越发清晰。 ... 十月中，林武峰跟随厂里的书记去广州参加展会。 展会非常顺利，接到很多国内压缩机订单，林武峰还跟当地知名的电冰箱厂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一切被书记看在眼里，吃饭的时候特别指着林武峰大骂一顿，觉得往后不能再带技术人员出来，这一出来看到工资对比，个个都不想回去。 林武峰根本没有这心思，不停道歉，他的心思全飞去给家里人买礼物。 广州市场上有很多内地市场紧缺甚至见不到的商品，林武峰给宋莹买了好几块亮眼新潮的布料，走了几家医疗器械门店买了听诊器和水银血压计给林多多，还买了四块电子手表，一块石英表。 收到电子表的四个孩子马上戴上，时间对好后，林多多看着电子表给他们听心肺。 林多多说道，“下一位，来，按我说的做，吸气…呼气…” 向鹏飞笑道，“多多，你像模像样的，真跟医生一样。” 林多多嘘了一声，“别说话，我在数你的心率，鹏飞，你心率过快呀，别紧张，我再数一遍…” 林栋哲在旁边玩水银血压计，帮庄筱婷套在手上。 林多多说道，“血压计不能单独使用，要搭配着听诊器，听到肱动脉第一声咚的柯氏音就泄气。” 林栋哲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复诊时，何医生教我的。” 林栋哲说道，“何医生那么有空？” 林多多叹气道，“因为他太年轻，很多心血管病的病人都去排队看何大夫，但没关系！何医生老了以后，一定也会有很多人看的！” 庄筱婷笑道，“我怎么感觉这个祝福有点奇怪。” 四人大笑起来。 屋里宋莹轻轻拍了林武峰几下，“你不给自己买点东西？” 林武峰笑着说，“买了，你们的笑就是我的。” 屋里笑，屋外笑。 浮云蔽月。 第103章 王芳。 黄玲拿着林武峰送给庄图南的石英表看。 难怪那么多人向往沿海城市，这四十五元的手表比得上国营商店一百五的。 还有两个孩子的电子表，五元钱一块，这么便宜的物价，在这边是想都不敢想。 黄玲说道，“宋莹送我的这两块布，厂里根本染不出来，花色好看还那么便宜，一块钱一米。所以一鸣倒卖摆摊，能挣到钱开小卖部，开完小卖部娶媳妇，工字不出头，就是这个理。” 庄超英说道，“现在报纸也有说，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什么都金钱至上，这种风气实在太误人子弟！” 黄玲叹气，“希望图南明年能分配到好工作，我又要开始去寺庙了。” ... 展会接到的订单如火如荼生产中。 压缩机一厂贴告示，准备从几位高级工程师中提拔出一名任副厂长，林武峰递交了申请。 夜里林武峰跟宋莹聊起，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很幸福。 宋莹笑道，“还是这种国营厂实打实的幸福让人更幸福！” 林武峰说道，“副厂长一职竞争很激烈，每个申请人都是工作了二十几年的老职工。” 宋莹道，“不用管结果，能就好好干，不能说明你没当官的命，我们就安安分分做个老百姓。” 林武峰吻了宋莹的手一下，“谢谢你一直体谅支持我。” 宋莹羞羞的挨着林武峰肩膀，“妈说了，一家人不要谢来谢去。” 林武峰顺宋莹的头发抚她的脸，“你不一样，你还是我爱人。” “他们睡了？” “嗯。” ... 上海知青子女落户政策下来后，王家又开始吵架。 王勇想赶王芳母女俩回上海，把小卧室占为己有。 王芳不肯，她觉得这是棉纺厂特批给她的，只有她可以处理。 因此，王芳不止对王勇起了心眼，还对林庄两家起了心眼，害怕这四平米早晚要被夺回去。 ... 周五学校集体大扫除结束，三人难得一起放学，去车棚拿自行车。 庄筱婷刚骑上自行车就觉得不对劲，林多多问道，“气门芯又被拔了？” 庄筱婷说道，“不是，扎钉子了，轮胎没气…我去坐公交车吧，周一回来再喊人修。” 林多多说道，“我陪你坐。” 赵童宇走过来看着林多多说道，“我跟你们顺路，要不我载…” 庄筱婷摇摇头，“不用，等下被老师抓到误会就不好了。” 林栋哲说道，“这样，我载筱婷，大宇载多多，在学校门口拐弯那等。” 赵童宇说道，“好！” 林多多说道，“不好，走到那都快到车站了，我俩坐车就行，别折腾。” 林栋哲、赵童宇踩着自行车跟在后，把两个女孩送到公交车站，目送她们上了车才开始踩车。 林栋哲问，“大宇，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姑？” 赵童宇咳了两声，“没…没有。” 林栋哲说道，“谎也不会说，上次在校医室我都看到了，你眼睛一直盯着我姑和那两个高年级的说话，我捂你眼睛，你挣开我手后第一眼还是去看我姑。” 赵童宇没说话，算是默认。 林栋哲道，“兄弟，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这样，你坚持坚持，等考上大学，我助你一臂之力！” 赵童宇停下车问道，“真？” 林栋哲也停下车点头，“真，毕竟初二到现在，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 公交车开得快，比自行车快多了。 庄筱婷林多多下车后，脚步慢慢加快。 “筱婷，你是不是觉得？” 庄筱婷点点头，林多多说道，“会不会是栋哲在后面吓我们？我回头看一下？” 林多多猛的回头，吓出冷汗，三个笑得猥琐的男人跟在她们身后不足三米。 林多多松开庄筱婷的手，“筱婷，你快跑。” 林多多想迈腿跑，可紧急关头这腿又软又重抬不起来，只好解下书包往后扔。 三个男笑着喊到，“这么可爱咧，一起聊聊天，不用跑，我们又不是坏人！” 庄筱婷回头，看到王芳大喊道，“王阿姨！救命！” 王芳像是没听见一样扭头就走。 林多多被踩到鞋跟，整个摔倒在地，擦伤手脚。 落地后，林多多把另一只鞋脱下来，砸向三人，“快滚！” 三人嘻嘻哈哈，“叫我们滚？” 庄筱婷的喊声惊动了其他邻居，李婶和李阿爷拿着扫帚出来，怒骂道，“你们这群无业青年怎么回事！我已经让人报去保卫科了！把你们都抓起来！！” 三人吹了几声口哨，一哄而散。 李婶扶起林多多，“哎呀，那群混账东西！多多摔疼了吧！” 庄筱婷跟李婶一起搀扶林多多回小院，向鹏飞在附中离得近已经到家，一看这状况立马拿碘伏和万花油出来处理伤口。 庄筱婷很担心，“多多，你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被吓得很重吗？鹏飞哥，你轻点…” 向鹏飞点点头。 林多多被棉棒划得吃疼，哎呀一声说道，“就觉得有什么怪怪的！原来我刚扔出去的书包和鞋没捡回来！” 向鹏飞说道，“在哪？我给你捡。” 向鹏飞捡东西的时候碰着林栋哲回来，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两人一拍即合，当场决定去找那三人，势必今日有仇今日报。 .. 三个混子在附近晃荡，对着路过的女孩出言骚扰。 俩男孩不由分说，上去就是揍。 二打三自然身受重创，但对方也添青挂彩。 ... 宋莹看到旧伤刚好又添新伤的林栋哲，劈头就骂，“林栋哲，你是武打演员要去拍《南拳王》吗！说！这次又为了什么打架！？” 林栋哲指指林多多的房间，“保证你看了会心疼。” 林多多缓缓转过头来，只看到鼻尖擦破了些许。 宋莹走过去，“多多，你撞路灯柱上了？” .. 林武峰下班回来，“怎么都堵在多多房门口？” 林武峰一看林多多手脚膝盖多处擦伤，紧张的检查了好几遍，“多多，你拿听诊器听听自己的心脏！” 林多多说道，“我真的没事，就是手撑着地面划伤了一点点。” 林栋哲说道，“爸，还有件很过分的事，筱婷喊了王阿姨救命，可她掉头就走了，李婶也看到…” 这事让林庄两家对王芳极为寒心，林武峰更是连夜想把墙砸掉，被庄超英劝住。 宋莹跟黄玲砰砰砰急躁的去敲门，敲开后，屋里只有周青一个在写作业，王芳不在去上夜班。 两个妈妈心又软下来，让周青做完作业关好门休息。 宋莹叮嘱林栋哲以后跟庄筱婷林多多一起上下学，走人多的路。 庄筱婷把这件事写在信上告诉庄图南。 庄图南收到信后倍感震惊，“世界规则”中，那条助人的石灰线变成了伤痕。 第104章 林武峰2 快上课时，赵童宇递给林多多一包梁丰麦丽素。 林多多没接，“干什么？” 赵童宇说道，“那个，栋哲让我拿给你的。” 林多多接了，“哦…谢谢！可他怎么不自己给我？” 赵童宇说道，“他，他还在打球，准备回来了。你吃吧，我看好多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巧克力。” 林多多撕开包装，递过去，“你也尝尝，难得他给我买次零食的。” 赵童宇忍俊不禁，“好。” 上课铃响，老师让大家换座位，“跟上次一样，往左挪一列，向前进一行。” 同学们动起身来，林栋哲和庄筱婷再次做同桌。 老师说道，“现在立刻打开书包把全部书摊到桌面上。” 林栋哲听到慌了，他书包里这本课外书是庄图南再三叮嘱不得被一中发现的书。 看着老师步步逼近，林栋哲往后看林多多，但林多多的位置凹下去，人不见了。 林栋哲心想，这个时候！人哪去啦！她身后的垃圾桶是最好藏书位置！ 林多多捡起掉地上的麦丽素叹气，为什么巧克力不做成方的，这就不会滚出来三颗，掉了两颗。 庄筱婷不慌不忙把林栋哲握在手的书本拿过来，套上自己从语文书上拆下的书皮。 林栋哲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平日巷子里最乖的孩子会这么镇定替他藏书。 庄筱婷心里其实很慌，这是她第一次做“叛逆”孩子，特意把书放在最上面，赌的就是心跳。 庄筱婷的书，老师一本都没看，而林栋哲的书，每本都被翻个遍。 检查结束，庄筱婷把林栋哲的“语文”书还回去，小声说道，“看课外书你起码包个书皮吧…” 林栋哲笑着摸了摸书面，这是他没见过的庄筱婷，很俏皮。 ... 林武峰和几个高级工程师在商讨生产线如何改善操作步骤，厂长助理敲了敲门，“林工，厂长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林武峰应道，“好，马上来。” 高级工程师们笑着说，“林工，看来审核结果出来了，恭喜你啊！” 林武峰摆摆手，“厂长上次问了生产线零件的问题，这回可能问其他问题，我先过去了，你们继续不用等我。” 林武峰边走边笑，审核有一个多月，厂长也叫过他去好几次，或许真的该出结果了吧。 “厂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厂长把一纸收据拍在桌面上，“厂办收到这封举报信，如果是污蔑，厂里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如果不是，厂里已经处理过很多这种事情，小林，积极退赔，争取从宽处理。” 林武峰拿起收据，一看傻眼了。 是温州出差收指导费的收据。 自从厂里出了明令，林武峰已将近一年没去兼职。 这意味着举报的人握住收据，等候已久。 林武峰开始解释这张收据的来源。 “我是去技术指导和带徒弟…” “没有损害压缩机厂任何利益，厂里明令禁止后，我就没去过…” “收的指导费全部经过村党委的批准…” “绝对没有…我没有…没有…” 林武峰说了上百句的辩词，脸冒出豆大的汗。 官字两个口，无论他说什么，厂长都有让他尊严扫地的抗辩。 林武峰无法再辩驳，只喃喃重复着，“我没有经济犯罪…” 厂长叹息道，“小林，厂里对你期望很高，特意批出慰问金去救你妹妹，你这样反过来出卖工厂，实在令人心痛不已。总而言之，现在情况未明，从这刻起，你不得再进入科研室，先去检修部上班吧。” 林武峰恍恍惚惚走出办公室，光晃到他眼睛，可是眼前很黑，路也很黑。 烈日骄阳暖不住被践踏稀碎的真心。 ... 林武峰推门进屋，林多多欢喜的小声说道，“大哥！小巷都在传…结果…大哥？” 林武峰回头看林多多，“多多，你刚刚说什么？” 林多多上前摸摸林武峰的手，“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那么白？” 林武峰说道，“可能有点着凉，我躺一下就好。” “我煮点面给你吃？暖着肚子容易入睡？” 宋莹在补眠，“怎么了？” 林武峰说道，“没事，多多你回房间忙吧，莹你继续睡，没事。” 宋莹朦朦忪忪说道，“提拔结果是不是已经出来？巷子里的人都开始喊我副厂长夫人…” “还没…我应该当不上…” 宋莹说道，“那就不当，要不要我给你拿点感冒药？” “不用，我睡会就行…” 林多多走过去把林武峰的鞋摆正，将热水壶挪到他们床头柜，放下一只玻璃杯。 轻轻带上房门。 林武峰在梦里，伸手不见五指，他猛地回头，什么都看不到，藏在哪里。 他看不到藏在暗处的眼睛。 醒来全身湿透。 ... 一九八六年元旦放假，林多多和向鹏飞在小院逗鸡，林栋哲和庄筱婷因为石头剪刀布输了，负责出去买饮料和梅花糕。 向鹏飞问道，“多多，你这两只鸡有几岁？” 林多多说道，“一九七八年六月养的，那一天也是我们蛇瓜噩梦的开端。” 向鹏飞惊叹道，“哇，它们七岁半了！” 林多多点头，“嗯，鸡里面的老大爷。” 林栋哲的声音在院外响起，“王叔叔！开开门！你换了锁周青进不去！” 林多多起身出来，“怎么了？” 庄筱婷说道，“周青开不了门回家。” 林栋哲拿起小院放着的脸盆，用力敲响。 “王叔叔！开门！” 乓乓乓。 嘭嘭嘭。 第105章 王勇。 林多多伸手抢林栋哲的脸盆，“栋哲，让周青在院子里等就行，王阿姨下班会回来的。” 林栋哲说道，“王叔叔不在家的话，我从这里爬过去可以直接开门。” 林多多拉着林栋哲的脚不让他翻过去，“栋哲，听我的，你下来！” 林栋哲的脚停下蹬墙，“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大人的事，周青无辜。” 林多多松开手，栋哲说的对，是自己小气了。 林多多把手托到林栋哲鞋底下，“栋哲，我手托起来些，你借力翻过去，挺高的，看着点落地。” “行！” 向鹏飞走过来帮忙托举，庄筱婷在一旁很担心，“小心点，栋哲，你小心点！” 林栋哲一落地，刚把门打开，王勇就从屋里出来，大骂道，“干什么林栋哲！你干什么！瞎敲什么！” 林多多，向鹏飞走过来门口看着。 林多多说道，“周青，门开了你赶紧进去，栋哲，你出来。” 王勇不愿意，把门口堵住，“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呢！一天天跑人家家里当英雄！” 林栋哲拉开王勇的手，让周青挤进去，“王叔叔，周青是你外甥女！” 王勇就是不让，推完周青推林栋哲，周青被推跌落地，林多多和庄筱婷把人扶起来。 林多多说道，“周青，你去找你妈回来。” 周青说道，“我妈在上班…她是临时工不能随意走开…” 林多多只好上去帮林栋哲，“王叔叔！你应该跟王阿姨商量，而不是为难孩子！” 林栋哲扒着门框，“王叔叔！让周青进去！” 王勇大吼道，“你们姓林的自己一身绿毛还有本事来评判我？我告诉你们，林武峰违反厂里规定，就要被带走了！还有空来管我！先管好自己家的事情！” 林栋哲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林多多想到林武峰的种种异样，不会的，大哥不会被带走，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你不要乱说！我大哥不是！” 王勇大笑道，“林武峰在外面挣票子，买了冰箱电视录音机，供你这个大药罐！人人都是死工资，你们觉得凭什么你们家可以过得风生水起！等着吧！林武峰马上要被抓起来！劳改犯的妹妹！劳改犯的儿子！” 王勇一把抓着林栋哲的衣领往外拽，林栋哲愤怒不已，在门口跟他推搡起来，“你才是劳改犯！” 林多多看到王勇抓林栋哲的头发，伸手去打王勇的手，“你放开我侄子！你放开！” 向鹏飞在后面大喊，“王勇打小孩！王勇打人！” 王勇院门口一团糟，向鹏飞触不到王勇，他想把林多多拉出来，但是林多多死死扯着王勇的手不肯松开。 林多多嘶吼着，“筱婷！你不要扯我！王勇！你个混蛋！你劳改犯！你全家劳改犯！全家都是被狗吃掉良心的恶臭东西！” 庄筱婷吓得不停在后面喊，“不要！不要打！” 周青蹲在墙角捂着嘴巴，眼泪流个不停。 向鹏飞没有办法，跑出去喊大人。 林庄小院的门没关，鸡蛋黄鸡蛋白听到林多多的嘶吼声也加入混战，顺着林多多的脚往上飞，飞到腰间借力蹬上林多多肩膀，扑向王勇啄他的头，啄他的脸。 王勇掐着鸡脖子甩掉两只鸡后，挥了林栋哲两拳。 林栋哲鼻血一下就冒出来。 王勇还不停手，抓住两人的头发用力扯。 林栋哲和林多多大力一推，把王勇推倒，三人一起跌落地上。 鸡蛋黄一瘸一瘸返回来啄破了王勇的眼皮。 林栋哲趁机一拳打在王勇的脸上。 王勇吃疼，随手捡到地上的砖头，对着林栋哲的头砸过去。 林多多还没站稳马上扑过去抱住林栋哲的头，砖头砸到她小臂上，疼得发出惨叫声，“啊！” 五六个大人从巷口跑过来，大声喊道，“别打！干什么！别打！王勇你要打死小孩啊！” .... 林武峰被举报的事还没进家门，却已通天走巷。 宋莹在车间接到电话，连假都来不及请，慌张跑回家，看到林多多小臂上紫黑色淤青，眼泪滚滚落下。 林栋哲左边脸肿了，鼻孔塞着纸，一直捏紧拳头，“妈！王勇那乌龟王八蛋！这砖头本来是砸我的，姑护着帮我顶了。” 林多多安慰道，“栋哲，嫂嫂，我没事，不要告诉大哥…” 冬天穿的衣服多，还砸成这样，宋莹抽泣着帮林多多按揉，“王勇是想把人砸死！” 揉完后，宋莹推林栋哲到他的房间，不放心的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其他淤青。 ... 林多多把窗帘重新拉开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过了会，有人敲窗户，林多多抬眼一看是向鹏飞，“怎么了？” 向鹏飞说道，“多多，你出来一下。” 向鹏飞低头在外等候，他的右手垂下，拎着两只鸡脚。 林多多开门出来，马上伸手去拿鸡，“鹏飞，你不能这样拎着它们！” 向鹏飞怕死鸡有细菌，稍稍躲过林多多的手，“多多，你别伤心，它们死了。” 林多多想起王勇甩鸡的一幕，“不！不会的！它们，它们刚刚还帮着一起…” 林多多蹲下把鸡抱在怀里，“鹏飞，你看啊，它们眼睛还是睁开的，鸡蛋黄，鸡蛋白，叫一声咯咯，乖…咯咯…” 向鹏飞蹲在林多多身旁，想把鸡拿过来，“筱婷去收废品那拿纸箱，现在有点晚，你看要不要明天埋到郊外去…” 林多多把鸡搂得紧紧的，“不，它们哪里都不去！” 林多多带着鸡回房间把窗帘拉上，不管向鹏飞在窗口怎么安慰，她都不说话。 鸡蛋白鸡蛋黄眼睛还是亮亮的，可脖子软得直不起来。 林多多打湿毛巾温柔的把它们嘴角血迹擦掉，从头到脚趾头全擦了一遍，用电吹风吹干，再用花布包起来。 “对不起。” 鸡蛋黄鸡蛋白被林多多轻轻放在庄筱婷带回的纸箱里，再放到蛇瓜小坛面上。 黄白皮壳一整个鸡蛋团聚，长眠。 第106章 林多多 安厂长，宋向阳来敲门，压缩机一厂给他们打了电话，特意找林武峰提前说一声。 宋莹出来开门，宋向阳说道，“师母，你不要担心，每一笔费用都有详细记录，村党委盖过公章，师傅一定没事的。” 宋莹把人请进家，才从他们口中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 林武峰推着自行车进小院，没想到宋莹在家，问道，“今天不是上中班吗？怎么在家呢？” 宋莹一开口就是哭腔，“这么大的事，你打算一个人扛吗？” 林栋哲，林多多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林武峰平平安安回来，心定下来。 妻子，儿子，妹妹再加上大间坐着的宋向阳，安厂长，林武峰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 .. 压缩机一厂拿着鸡毛当令箭，召开两次管理层会议，商讨是否把林武峰以“技术投机倒把罪”告向公安局。 林武峰在检修部每天提心吊胆等着厂里的判决处分，回到家又装作若无其事。 宋莹把林栋哲，林多多支出小院。 林武峰听着安厂长宋向阳的好言相劝，无奈点点头。 耳边是宋莹说话的哭腔，林武峰觉得自己糟糕失败透顶，他握紧宋莹的手，脸上镇定的安慰宋莹。 “我会没事的。” .. 失魂落魄的姑侄俩坐在屋顶上，想说两句安慰对方，一同开了口。 “我相信大哥\/爸没做错，他会没事的。” 林栋哲拍拍林多多的手背，“手还疼吗？” “不疼…你的脸呢？” “不疼…” 庄筱婷，向鹏飞一人捧着一碗汤面过来，“多多，栋哲，你们还没吃晚饭…” 两人好像没听见一样，庄筱婷拍了拍林多多的背， 林多多接过一碗放到林栋哲手中，又接过另一碗低下头混着眼泪吃。 .. 林武峰送完安厂长，宋向阳，拿过凳子，坐到自行车的边上，打开修车工具包，拿出轴承润滑脂摸到车链子上。 吃过面，两人从屋顶上下来，看到林武峰在弄自行车，林多多抱向林武峰的脖子，“哥…” 林武峰手往后拐，摸了摸林多多的头，“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我没事…” 林栋哲问道，“爸，你是不是要被抓起来了？” 林武峰说道，“我只是违反了厂里的规定，不是犯罪，只要厂领导调查清楚就没事了，你们别自己吓唬自己。” 林栋哲听完，回了屋。 林多多起身走向蛇瓜小坛，蹲下摸摸纸箱。 林武峰说道，“多多，那是…” 林多多抱起纸箱回屋，“没，我放回屋去…” 林武峰看向门口的庄筱婷和向鹏飞，问道，“筱婷，鹏飞，你们知道他俩怎么了吗？栋哲怎么突然担心我被抓？” 向鹏飞在庄筱婷耳边低语了几句，跟着林多多进屋。 向鹏飞敲林多多的房门，“多多，你身体不好，不要把它们放到屋子里去…会有细菌的。” 林多多打开门生气的用气声说道，“你也嘲笑我是药罐子对吗？为什么！我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 林多多转身趴到床上抽泣，她的鸡死了，最无辜的它们死了，控制不住情绪乱发脾气。 向鹏飞走近林多多，“多多，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 小院里，庄筱婷小声说道，“林叔叔，是王叔叔说，你要被抓起来当劳改犯，说他们是劳改犯的妹妹，劳改犯的儿子，他们俩跟王叔叔打起来了，多多的手被板砖砸了，栋哲的鼻子被揍出血…” 林武峰的心头一紧又一紧，想起身进屋看看两个孩子。 王勇说是道非的声音传到巷里每个角落，“一个小赤佬，一个丫头片子在那逞英雄，连养的鸡都有毛病！你们以为林工老实，其实全家都是妖怪张牙舞爪的劳！改！犯！” 林武峰再也压不住愤怒，拿起工具包的扳手推门而出。 庄筱婷正想回屋，听到林武峰推门的声音，回头说道，“林叔叔！不要！” 林多多冲出来，“筱婷，什么事？” “林叔叔出去找王勇算账！” 林多多抄起扫帚出去，边跑边大喊，“哥！大哥！” 林武峰站着回头，喊道，“多多，你回去！” 李一鸣在小卖部看到林武峰手里拿扳手，立马出来夺走。 听到王勇恶毒的叫骂声，林多多难过心燥，再受不了他一遍遍污蔑大哥是劳改犯，超过林武峰跑出巷口用扫帚对着王勇就是拍，“乌龟王八！欺负我哥！欺负我侄子！杀我两只鸡！我塞你母！” 王勇护着脸抢走扫帚扔地上，大骂道，“你这小刺头！不是拉屎就是打人！没爹教的贱骨头！” 林武峰跑过去，一把抓住王勇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林多多怕林武峰打人会被抓走，捡起扫帚拍向王勇的头，迫使两人分离开，破口大骂，“臭嘴疯狗！” 林武峰喊道，“多多！让开！” 林多多挡在林武峰前面，“哥！你不能打啊！不能！” 王勇继续叫嚣，“林工打人！林工的妹妹也打人！帮我叫保卫科的人来把他们都抓去！” 看热闹的邻里邻居都劝着，“王勇你就收收嘴吧！今天打孩子的事是你不对！” 林武峰把王勇再次提起来，怒吼道，“要是让我看到你再欺负我妹妹和儿子！我打到你满地找牙！” 林多多拉扯着，“哥！求你！不能打！” 林栋哲，宋莹，李一鸣，庄家一家全都跑出来，都来拉林武峰手臂，“武峰，住手！” “爸！住手！” “林工！住手！” “林叔叔！住手！” 林武峰用力一推，王勇跌在地上。 王勇吼道，“打人！一群人想打我！你们看热闹的帮我啊！帮我！” 对比起平日为人，邻里邻居全都偏向林家，对着王勇骂骂咧咧。 李一鸣拉着林武峰往回走，“林工，你一定要保持冷静，这事可以解决的！不要意气用事，为了那个王勇，不值得！你还有一整个家！” 林武峰点点头，“一鸣，谢谢你…” 李一鸣说道，“是多多给了我看到扳手的时间。” 林武峰回头找林多多，才发现林多多没跟上，喊道：“多多！” 向鹏飞在后面应，“多多没事！她鞋不见了，刚找到！” 王勇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仍不服气的叫骂着。 王芳下班看到王勇坐地上，在他面前径直走了过去。 很快，王勇骂的对象变成王芳。 兄妹吵闹声刺耳不停。 .. 林多多红着眼把纸箱重新放回蛇瓜小坛上。 林栋哲安慰坐在床边哭泣不止的宋莹。 林武峰将扳手塞回包里，抬眼看家门，听着哭声，好揪心难受，要如何收场。 第107章 报警协商 1986年1月2日，四人早起一小时，抱着纸箱到公园选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大树下隆起一个土包，上面撒满小黄米。 林多多躲在林栋哲背后，在他外套上印下两行永别。 林多多呜咽着说道，“我以后不会再养小动物了…” 庄筱婷在旁边顺着她的背，“我相信鸡蛋黄和鸡蛋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鸡。” 林多多摇摇头，“你们都先去上学，我在这里再待一会。” 林栋哲说道，“不可以，我不放心。” 林多多苦笑，“让我跟它们最后说一段悄悄话吧。” 三人口上应着，走出一段路后，躲到一边等。 林多多喃喃说道，“大哥以前跟我说过你们的爸爸。你们一直没问，所以我忘了说，你们爸爸是养殖场里最强壮的公鸡，鸡冠子最红最大挺挺的…” 林多多说完回头，三人蹦出来举起手挥舞，“多多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林多多想举起双手，但左手又肿又疼举不起来，只能挥着右手回应道：“来啦！” ... 林武峰昨晚想了一夜没睡，越想越不对劲，那是他疼爱着长大的妹妹，怎能因为自己的事，让林多多吃哑巴亏。 听到孩子们窸窸窣窣早起出门，猜测他们去埋两只鸡，林武峰轻声披衣起身。 感觉被子进来一股寒风，宋莹睁开眼问道：“武峰，你是不是惊醒了？” 林武峰摇摇头，“莹，一鸣说得对，事情是可以解决的，我现在第一件要解决的事就是去报派出所，把王勇抓起来。” 宋莹伸手拉了一下林武峰，说道，“武峰，我支持你！王勇那王八犊子是往死里砸的！” “嗯。” 派出所受理了。 几个便衣民警在棉纺厂附近找邻居打听，初步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 .. 晚上，王勇在家看电视，听到拍门声，看了看屋里头，妻子，父母，都在家，以为是王芳或者周青，把电视机声音扭到最大声，当听不到不管不问不开门。 门外的民警大声喊道，“王勇！王勇在家吗？” 另一个民警道，“应该有人在，里面的电视声好大。” “王勇，请开开门，派出所的！” 王勇吓得不行，立马走出来开门，看到四名民警，低声下气问道，“各位民警同志，请问有什么事？” 民警出示警察证后，说明来意，“我们接到报案，说你故意伤人，现在需要带你回去查明。” 王勇解释道，“是那两个孩子先打我的！我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他们家的鸡还啄破我眼皮！民警同志，你要抓也应该抓他们家的劳改犯林武峰！他犯了经济罪！” 其中一名民警说道，“你可以向派出所报案，但现在请跟我们合作，你口中的两个孩子已经在医院验过伤，女孩左手桡骨骨折，男孩脸部手臂多处挫伤。” 王勇变得口齿不清，“啊？骨，骨折？我，是那丫头片子自己扑过来的！” 民警说道，“好的，你跟我们回去把事情好好说清楚，我们会调查。” 王叔王婶从屋里出来，“民警同志！一定是误会！我们邻里邻居的，只是嘴上对骂了几句，不是故意的！” 不管王叔王婶怎么说，王勇还是被带走。 王叔王婶去拍林庄小院的门，黄玲开门出来说道，“王叔王婶，你们要是找林工一家，他们都去医院了，照顾着多多打石膏。” 王婶说道，“林工怎么不通知一声就报警，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阿勇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黄玲说道，“你最好把这些话跟民警同志重复一遍。王婶，你讲讲道理，王勇拿的是砖头，要是多多没挡住，我看他能把栋哲砸死，你应该感谢多多救了王勇。” 王叔怒骂道，“你放屁！” 向鹏飞走出来，“是你在这放屁！民警大哥应该没走远！我马上跑去喊他们回来把你们也抓了！” 王婶扶着气急败坏的王叔骂骂咧咧回屋。 蔡根花带着钱连夜去托关系，但她的钱不多，所以一无所获。 王家一日里，低价变卖了电视机，自行车，还把准备给孩子结婚用的钱拿出来去通关系。 他们认识的人后台不硬，那人告诉他们，取得受害者的原谅比打通关系更要紧。 王勇被拘留两日后，满脸胡渣神情呆滞，原来的霸道火焰全灭了，向派出所报案林武峰的事一个字都没再提。 来探望的蔡根花哭着说，“阿勇！你糊涂啊！怎能用板砖去砸人！砸完人还在巷口叫嚣挑衅！我问你，现在怎么办！要是林家那小姑娘不原谅你，你就要留案底了！” 王勇胆战心惊，害怕的说道，“根花，你们帮我求求她。我一个大男人被两个小孩打得急了眼，根本不知道随手摸的是板砖…只要多多肯原谅我，我给她下跪！我不能留案底！有了案底，我们两个儿子的前程就完了！” 蔡根花骂道，“你现在知道完了！一切都迟啊！你的暴脾气怎么不改改呢！” 王勇低着头落泪，“我改，我改…” .. 王家人在林多多上学的路上求饶，放学的校门口求饶，只要她在家，王家就一直求饶。 林栋哲，林武峰，宋莹驱赶多次，效果甚微。 求到第三天，王家人跪在林庄小院的门口，任由邻居指指点点，为了王勇，他们什么面子都不要了。 林多多被闹得根本复习不下去，想到留案底影响三代人，心软了，跟林武峰商量签谅解书。 两家人在民警的调解下见面。 王家赔偿林多多，林栋哲医疗费，护理费，营养费共计五十八元。 另外还有两只鸡赔偿金五百元。 王勇不太满意，小声问道，“民警同志…两只鸡要五百赔偿金合理吗？” 民警说道，“这就是你们坐在一起需要调解的事情，不合理你可以提出来，双方共同协商。” 林多多站起来红着眼睛，右手指着王勇说道，“五百元是我定的！我在为难你！王勇！我告诉你！其实我什么钱都不想要，我只要它们！你把活着的鸡蛋黄鸡蛋白还给我！你还给我！我不协商了，你去坐牢！你给我填鸡命去！呜呜呜…” 王勇一看林多多认真的模样，马上答应下来，“我赔钱，我赔钱，多多，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 林多多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王勇说道，“记着，如果你还使坏，我会把钱退给你，然后反悔这份谅解书！” 王勇脸都吓白，连连点头保证。 .. 回到家，王勇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气高趾昂现在话少慎行，对王芳周青看不顺眼也不再说什么。 王芳觉得林家全都是好人，把她哥压得死死的。 周青的上海户口下来了，王芳兴高采烈去找宋莹黄玲。 希望她们答应让周青跟庄筱婷，林多多一起学习，提高下成绩，等回上海后能考一个好高中。 宋莹听完冷笑两声，一个眼神都没给王芳，转身回屋，心里觉得这一家姓王的王八犊子真齐全，爹妈哥妹是一个没落下。 王芳想进院被黄玲堵住，“几个孩子在学习，我们外头聊就够了。” 王芳叹气说道，“莹姐心情那么差，肯定还在为林工的事烦恼，这么久厂里也没个准信，难为他们一家了。” 黄玲说道，“宋莹家的事你不用猜也不用管。王芳，你别拿我们当傻子看，不是王勇出事就能把你的事给忘了。上次多多筱婷被混混欺负，你看到没管，我们全都对你失望寒心，周青是好孩子，但她学习的事你找找别人吧。” 王芳愣住没说话，灰头土面被院门扇了一脸风。 第108章 懂事。 处理完王勇打孩子的事后，林武峰再次回到举报的糟心。 寒假到了，临近春节，他的调查结果仍未出来。 他想不出是谁捡到收据，是一厂里一起工作的同事，同期提交副厂长职位申请的几位高级工程师，还是邻里邻居多嘴的张阿妹或可怜也可恨的王芳… 难道是乡镇厂想使绊子向厂里提供的？ 压缩机一厂长时间拖着，林武峰便一直提心吊胆。 工作和生活中嚼舌根的人是没了，但信任也一同没了。 厂里不仁，他便不义。 林武峰在广交会上得到不少当地企业负责人的联系电话，斟酌再三，他按下了号码。 . 林多多害怕连佳时过来看到自己打了石膏，让林武峰提前跟她联系，和她说别赶春运的趟，等暑假再回老家见面。 连佳时本想让他们一起回家守斋还神，见孩子都挺忙，便没提出来。 林武峰打完电话回来，看到林栋哲躺在床上复习，走进去问道，“栋哲，最近学习怎么样了？” 林栋哲指指桌上凌乱的试卷，“爸，我真的还行。” 每张试卷都过八十分，这对于红多黑少的林栋哲来说，是天大的进步。 走出林栋哲房间后，宋莹小声跟林武峰说道，“栋哲懂事了很多，他说就算你没了工作，他会去工作挣钱照顾我们，还有多多，她写《朵朵的心跳》拿了奖，把奖金全给我了。武峰，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切都会过去的。” 林武峰点点头，热了两杯牛奶看着两个孩子喝完，把杯子拿出来。 他的心可以悬着一辈子，但是妻子，儿子，妹妹的不可以，他又翻了翻记事本，明天要再多打几个电话，路一定会找到的。 . 庄图南放假回来，一推开院门就看到向鹏飞在打牌，“鹏飞，你能不能让我有一次惊喜，每次看到你都不在学习，你都高二了，离高三还远吗？” 向鹏飞笑嘻嘻接过庄图南的行李放在小院的桌上，“哥，栋哲给你惊喜，他跟筱婷在里面听写单词呢！” 庄图南从窗户看进去，庄筱婷在念单词，林栋哲埋头写字。 庄图南小声说道，“真挺稀奇的，你怎么不一起去听？” 向鹏飞说道，“听，我等会就听。” 庄图南问道，“多多呢？她回老家了吗？” 向鹏飞道，“她骨折打了石膏，要去复诊。” 庄图南很是震惊，“什么？” 向鹏飞指指石头，再指指左手，“隔壁王家，王勇干的。” 庄图南耳朵嗡的一声鸣起来，心里那条石灰线不止变成伤痕，还变成勒脖的钢筋。 ... 林多多敲敲石膏很无奈，她的左手已经一个多月没碰过水，感觉里面腌了块咸肉。 大夫说道，“石膏没有松动，愈合情况良好，过完年应该就能拆掉。” 林多多可怜巴巴的哀求，“大夫，我感觉手里面好痒啊，今天拆了让我过个好年吧。” 大夫摇摇头笑。 林武峰牵起林多多的右手往外走，“别碍着大夫，我们再到何大夫那复诊一下，最近事太多，我担心你的心脏。” .. 来到心血管门诊，被挂号护士告知，今天何德勋大夫不在，问他们看不看何浩森。 林多多点头，“当然看！何医生是很好很好的医生！” 何浩森的诊室门口排着好几个人，林多多欣慰的说道，“何医生是个很好的医生，大家开始知道了！” 林武峰点点头。 轮到林多多的筹，何浩森惊了惊，说道，“林多多，你调皮了？” 林多多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林武峰叹气说道，“别看她瞎点头，她很乖的。何医生，我妹妹最近被很多事烦着，你看看要不要给她做个什么多光照心脏。” 林多多说道，“哥，是多普勒显像仪…” “对，何医生，你看怎么样…” 何浩森说道，“我先听听心肺…” 林多多悄悄屏住呼吸。 何浩森知道，但他不说，缓慢的听了前后左右。 林多多忍不住，长长哈出一口气，“啊！差点憋死我了！” 林武峰着急问道，“怎么回事？” 何浩森笑道，“没事，心肺听着很好，不用照心脏，脸色也不错，就是人可能还小，开点钙片回去长长吧。” 林武峰应道，“好！那我就安心了。” 林多多说道，“何医生，我刚刚憋气了，心率不准吧…” 林武峰皱着眉道，“多多，认真点。” 何浩森把病历还给林多多，“多练练肺活量，憋气的时间有点短。” 林多多一听这话，知道自己早被看穿，拿过病历本说了声谢谢，快步离开诊室，在医生面前玩小孩把戏，真丢人。 ... 往时每年的初三，林庄吴三家人会一起在林家看电视，今年吴家庄家都买了黑白电视机，吴家没来，庄家来了。 宋莹尽量保持着笑容，给五个孩子发了红包。 林栋哲看大家拘谨，便讲起回老家看到赤膊大汉制作话梅的过程，“果肉黏在他们前胸后背过一会再掉下来，盐都不用加，因为汗就是咸的！” 这话把庄筱婷恶心得立马把嘴里话梅吐掉。 林多多抓了三颗塞到林栋哲嘴里，“我让你糊弄筱婷！筱婷，别怕，你吃的这个是苏州本地产的！国营制造不同小作坊。” 林栋哲被咸得直流口水，把接口水的纸都滴破了。 他咬牙看向林多多，为什么从小到大，他的姑姑！他的亲姑姑总是不给自己面子！ 向鹏飞说道，“林栋哲，你好恶心啊！” 庄筱婷瞄了一眼林栋哲不自觉笑起来，林栋哲滑稽的样子还能那么灿烂，真奇妙。 门外李婶喊道，“林工！你的电话！” 第109章 决定。 林武峰出去接电话后，宋莹很紧张，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吃啊…你们吃瓜子…” 黄玲拍拍宋莹说道，“宋莹，我们就先回去了…” 庄超英说道，“对，小宋，我们先做饭，等会你们歇好了一起吃。” 宋莹点点头。 林多多站在屋门口透过纱网张望，向鹏飞说道，“多多，我们先回去，这个门…” 林多多让开路子，“好…” 庄筱婷伸手指点了点林多多的脸，“会没事的，等会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我请你吃猪油糕。” “嗯…” 林栋哲过来拉林多多进小屋，“你嫂我妈说让我们在小屋待着。” 林多多进了林栋哲的小屋，躺到林栋哲的床上，小声道，“栋哲，你觉得我可以稍微做些什么吗？我这心痒得比咸肉手还痒…” 林栋哲说道，“你别担心，所有的担心都应该交给我。我是男的，无论出了什么事，一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大不了重操旧业，借作业给附中的小孩看，一本收一毛钱…” 林多多坐起来，拿起林栋哲的枕头拍了他一下，“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小时候怎么那么多零花钱，你还跟我说掏了牙膏皮的窝！” 林栋哲挡着枕头，“谁让附中的作业十几年不变…” 林多多长叹口气，“现在除了作业外，其他什么都变了…” 林栋哲刚想说话，发现枕头下藏着的书展露无遗，林多多放下枕头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林栋哲抢回来，“姑！你不能看！” 林多多眼睛眯起来看林栋哲，道，“不看就不看，这么紧张，是怀春文学吗？” “才不是！” 林多多听到门外有声音，嘘一声，把耳朵贴在墙上，林武峰接完电话回来了。 他对宋莹说道，“放心，不是厂里打来的。” 小屋里两人听到这句话，心才安下来。 宋莹大声喊道，“多多，栋哲，你们到外面买摔炮玩玩。” 两人应声出门，你拍拍我肩，我拍拍你肩，无声安慰对方。 .. 林庄孩子们一同出去走走逛逛。 庄图南落到后面，跟林多多，庄筱婷并排走。 庄图南说道，“回来这些天看你一直在忙作业，现在才有空问问，你的手还好吗？” 林多多敲敲石膏，“还好，大夫说过完年可以拆。” 庄图南问道，“我听说你跟王勇…还有两只鸡…” 林多多笑道，“你是想问我因为鸡蛋白鸡蛋黄要他赔五百，是不是疯了，对吗？” 庄图南连忙摆手说道，“不是，我是想说，你做得好。” 林多多说道，“五百是我跟大哥一起商量出来的，要得太少王勇不会把错误当一回事，要个大的狠狠刻到他骨子里。” 林栋哲回头说道，“图南哥，你不知道，调解那天我姑身后的气焰把王勇整个人烧焦了！” 庄图南点头，“多多，你真的很棒…” 林多多掏钱买了五盒摔炮，一人分一盒，“谢谢夸奖。希望今年会好好的！我们把霉运通通摔掉！” .. 宋莹边哭边听林武峰讲打算去广州工作的事，“莹，树挪死人挪活，我是从福建来到苏州的，这次过去珠三角也挺熟悉。那边的负责人很欣赏我的能力，会以重点帮扶企业技术骨干引进标准来聘请我为高级技术人员，户口能解决，待遇很不错，这边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说在那一点都不算事。” 宋莹哽咽着说道，“怎么忽然就要到广州去呢？厂里不是还没有答复吗？” 林武峰说道，“还能有什么答复，大概一撸到底回到最基础的技术员岗位上。但是举报的事，有第一次，怎么防止第二次。万一哪天政策变了，这件事变成重罪，到那个时候，想走就来不及了，为了你们我不能赌。” 宋莹用手捂住林武峰的嘴，“武峰，别说了，我支持你！我去办停薪留职，等开学就给多多栋哲转学，办转学手续！我们一起去广州！” 林武峰捧着宋莹的脸说道，“莹，你说什么傻话？” 宋莹抱住林武峰，“武峰，你不能一个人走，你走了这个家就散了，不能，我离不开你！” 林武峰温柔的安慰着，“棉纺厂最难的时候都没裁到你，你怎能自己走呢？多多要在何大夫那里复诊，两个孩子还有一年半就高考了…” 宋莹痛苦不已，道，“那边机会多，我能找到工作的！多多…广州的医疗比苏州更先进，我去何大夫那边打听打听会有办法的！广东高考分数线比苏州低一点点，栋哲到了后兴许就能考上大学，武峰，要是分开再也见不到，我活不了！” 林武峰抚摸着爱人的头发，心隐隐作痛。 “武峰，不能分开。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嗯。” ... 跟庄家吃过晚饭后，林武峰宋莹一人牵一个孩子回家。 林武峰说道，“我们现在组织一次家庭会议。” 两个孩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等着大人说话。 林武峰给两人一人端了杯牛奶，“你们口渴吧，喝点奶…” 林多多看到宋莹背过身去，林武峰又支支吾吾，预感要说的事情很大，接过牛奶说道，“哥，你有话直说，我们是一家人。” 林武峰看了看宋莹，“莹，你帮我说…” 宋莹转过身来，“咳…多多，你哥，栋哲，你爸，现在得到一个工作机会，福利工资都挺好的，他在考虑…” 林栋哲说道，“那还用考虑，去，爸，你去！” 林武峰说道，“对…我是想去的，但是这一去…就得到广州去了…” 林栋哲考虑了几秒双手握在一起，说道，“对比起我，你们俩更难做离开的决定。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一定是对家里最好的选择，反正明年高考后也是要走的，早一年而已，我同意。” 林武峰伸手摸林栋哲的头，“栋哲，谢谢你谅解。莹，孩子，孩子真的长大了。” 林武峰的目光转过去看林多多，林多多抿着嘴，低着头，手不安的抠着。 林武峰说道，“多多，我知道，你在这里的朋友很多，一中的老师非常喜欢你，让你忽然…” 林多多抬起头，挤出笑容说道，“哥！恭喜你！” 林多多说着说着开始哭，“广州离泉州不远，要是我想你们，我可以坐火车去看你们吗？” 宋莹眼眶红了，“多多，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广州吗？” 林多多站起来，石膏哐的敲了一下响，林武峰赶紧扶着，“多多，你慢点。” 林多多激动的说道，“大哥！嫂嫂！你们要带上我？” 林武峰点点头，“只要你愿意。” 林多多抱向宋莹林武峰，“我愿意！” 林栋哲起身从后抱过去，四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 夜里，林栋哲敲响木板，林多多敲响回应。 林栋哲问，“姑，你不是一直想要跟奶奶在一起吗？” 林多多摸着胸膛那道长长微微增生的疤，说道，“我是想跟妈妈在一起，但我要等有能力照顾她，再把她接出村子。回到妈身边是很幸福，可村里面没有不结婚的女孩，我知道他们希望我好，栋哲，我不想被人嫌弃，也不想嫌弃别人…”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首先你想等有能力接奶奶一起住这个孝心非常好。然后，我觉得你能不能别说那两个难听的字，喜欢你的人能从苏州排队到广州，这么多的人里面，一定会有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人出现。每次听到你胡说八道，我都特想揍你。” 林栋哲本准备提赵童宇，可一想到即将离开苏州，他立马放弃了这位看着长大曾经有可能的未来姑父。 以后在广州居住，让小姑姑嫁远了可不行。 林多多小声问道，“栋哲，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林栋哲的脑海里浮现一双模糊的眼睛，说道，“没有，我哪有！” 林多多笑道，“嗯，我知道了，双重否定表肯定。你看怀春文学，果然是因为怀春了！” 林栋哲说道，“我才不是，不跟你说！睡觉！” “好，晚安，小侄子。” 第110章 出发。 春节过后，林武峰带林多多去医院切开画满小图画的石膏。 几人看电视时，林栋哲忽然说道，“姑，你快要拆石膏了吧，坐着别动，我在你石膏上画点画。” 就这样，林栋哲画完，庄筱婷画，向鹏飞画，连庄图南也来画。 庄图南画的时候，林多多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武峰指着小素描说道，“这一看就知道是图南画的，画得真好，眉目与你有八分相似。” 切开石膏，林多多才看到素描的全貌，学建筑画图就是厉害，图南哥画得非常给面子。 林多多想起那天趴着睡压到手臂发麻醒来，她抬起头后，庄图南第一时间递纸巾，让她擦擦嘴。 这一擦，林多多尴尬极了，怎能睡得那么熟，流口水都不知道。 然而庄图南竟没把口水画素描上去，心地真的很善良。 要是让林栋哲来画，他肯定把口水放大夸张，画成一大滩。 拆完石膏，林多多坐在一旁等林武峰咨询何大夫。 为什么不一起进诊室？ 因为即使洗了好几次，左手的味道还能把人熏得直发晕。 何浩森上完厕所出来，看到林多多喊了她一声，“林多多。” 林多多起身离得远远的，“何医生，我今天来拆石膏的。你是医生，应该明白！” 何浩森笑道，“我还真的明白。” 他想起几年前在北医各科室见习时，被喊去清理石膏沉淀池的情景。 臭得他不停作呕，缓了好久。 但工作这么些年，早已习惯。 何浩森说道，“没事，医生都是不怕困不怕臭的。” 林多多可不信，摆摆手道，“我哥出来了！何医生再见！” “好。” .. 一厂的调查结果终于出来，和林武峰想的差不多，人事主管说他业务能力强，责任心强，人缘也好，厂长同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罚款五百元，降薪降职，从车间操作员重新做起。 林武峰松了一口气，这个处分正合心意。 他立马打电话告诉宋莹。 宋莹如释重负，发出一声长叹。 次日，林武峰交过五百元罚金后，把一千元慰问金归还，顺道递交辞呈。 收到辞呈的人事主管一脸震惊，“林工，厂长说了，降薪降职只是暂时的，等事情慢慢淡下去，会恢复你科研的工作。” 林武峰笑着摇摇头。 夜里，小院林庄两个肝胆相照的男人再次小酌半杯。 “林工，我祝你到新的环境，大展宏图。” “庄老师，我家就麻烦你帮着照看照看了。” “没问题！” 碰杯声响玻璃脆，推盏夜谈情谊长。 ... 下学期开学后不久的一个凌晨，林武峰拿上手提行李包走出家门，身后跟着宋莹、林多多、林栋哲。 林武峰安慰低声哭泣的宋莹，“莹，我不在家后，凡事要冷静，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两个小的就拜托你了。” 宋莹捂着嘴巴，不让哭声发出来，点头答应。 林栋哲说道，“爸，你放心吧，家里两个小女孩，我会好好看着，不会让她们受任何委屈的。” 林武峰说道，“栋哲，你是男子汉，要听你妈你姑的话，照顾好她们。” 林多多送给林武峰两块土，“大哥，这是苏州和泉州的土，妈说了，有什么事你马上打电话回老家，他们会立刻赶过去。” 林武峰摸摸林多多的头，“嗯。” 林栋哲的左右肩膀都挨着人。 林武峰的背影越来越远，灰黑的凌晨看不清他回了几次头。 .. 夜里，宋莹坐在小院抬头看月亮，最起码广州的月亮跟苏州的月亮是一样的。 林栋哲打开录音机播放舞曲，伸手邀请宋莹跳舞。 宋莹摇摇头，“你跟筱婷跳吧，妈看看就行。” 林栋哲转身把手伸出，“筱婷，赏脸跳个舞吗？” 庄筱婷把手搭在林栋哲手上，眼前的少年，风度翩翩，掌心微暖。 越跳，手拉得越紧。 林多多从小屋走出来，挨着宋莹的背，“嫂嫂，我陪你跳…” 宋莹摸摸林多多的脸，“想你哥就看看你，不对，你比你大哥漂亮多了。” 姑嫂俩跳起舞，没跳两步，宋莹被林多多逗笑，“多多，你怎么一边跳舞一边喊口号呢？” 林多多笑，“不喊口号，我不会跳。” 前前后后，一二三四。 挪步转圈，一二三四。 第111章 五个太阳 1986年七月初，高二散学典礼结束。 赵童宇给林多多塞了一袋麦丽素，“我听栋哲说了，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你带过去吃…” 林多多不肯要，“别，等会老师看到，说不清。” 赵童宇喊道，“林栋哲，过来！” 林栋哲一把拎过袋子，“谢啦，兄弟！” 林多多要抢回来，林栋哲跑掉了。 赵童宇挥起手倒着走路，“林多多！再见了。” “谢谢你，再见。” ... 傍晚，林庄小院四个高中生难得获取到逛街自由，林栋哲提议一起去得月楼吃饭。 得月楼古色古香，雕花的窗和屏风，面积很大，有两层楼。 一坐下，服务员就递来毛巾碟子，“客人请用，可以擦擦手。” 庄筱婷看着菜牌小声说道，“得月楼比松鹤楼贵很多！” 林多多笑笑挽上庄筱婷的手，“不用看，有位大食客说他来处理。” 林栋哲举起手，“服务员，点菜！芙蓉蛋，松鼠桂鱼，得月小炒，香菇菜心，莼菜汤。” 向鹏飞连忙说道，“够了够了！栋哲！我们就四个人，够了！” 林栋哲拍拍自己的衣兜，“放心，今天我请客！再来四瓶橘子水！” 服务员应道，“好的。” 向鹏飞吃着饭菜，粗略估算这桌要八元，比起念书，他更想能快点工作挣钱。 ... 吃完饭到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庄筱婷说什么都要请回去，经过投票表决，看的是香港警匪片《英雄本色》。 两个女孩坐中间，两个男孩坐两边。 电影主题曲《当年情》由张国荣演唱。 林栋哲随着歌轻轻哼起来，“轻轻笑声在为我送温暖，你为我注入快乐强电…” 林多多说道，“张国荣长得真俊俏…” 庄筱婷笑道，“第一次听到你夸男生，你喜欢俊俏的？” 林多多笑眯眯掐了庄筱婷的脸一下，“对，特别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最喜欢了。” 庄筱婷甜甜的回应道，“我也喜欢你。”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女孩的友情真黏糊，他们可做不到这样。 ... 林武峰处理完户口问题，帮两个孩子缴赞助费定了学位。 从工厂宿舍搬出，租下一个小三室，等着一家团聚。 宋莹接到电话后，便去厂办公室办理“停薪留职”。 棉纺厂效益不好，对办这类手续的员工大开绿灯，手续不用一小时就办好，宋莹拿着凭证有点不知所措，十六岁开始在厂里工作，足足二十一年，只有她难舍离别，东家全是催促。 黄玲看到宋莹在门外，打开门招呼她进屋，“宋莹，孩子们都去看电影，进来坐坐。” 宋莹坐下就开始眼红，“玲姐，你们也知道的，武峰那边来了电话，我还以为手续要办好几天，没想到就一小时…” 黄玲握着宋莹的手说道，“宋莹别哭…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宋莹抹了下眼睛，“房子是保留的，电冰箱留下来你们用，你可以给孩子做些冰饮，暑假会很热，图南胃口不好。” 黄玲摇头，“不行，电冰箱很值钱，我不能白要，你出个价我买下来。” 宋莹拍拍黄玲手背，“玲姐，我们两家不谈钱，小黑白我会托运过去广州留个念想，这会想起为了买电视，家里吃蛇瓜吃到吐，一幕幕好像昨天的事…” 黄玲哽咽着，“太快了…” 宋莹说道，“玲姐，我有个请求，高二暑假的时间太宝贵，我们不敢耽误，就先不带多多和栋哲走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他俩一段时间，等那边安顿置办好了，会尽快把孩子接过去。” 庄超英应道，“小宋，一只羊是放，四只羊也是放，广州的学校好吗？要是没一中好…” 黄玲说道，“超英的意思是，俩孩子可以继续念一中，到高考前再回广州，我们帮忙照顾一整年。” 宋莹感动得不行，紧紧抱着黄玲，“玲姐，庄老师，谢谢你们，那边的学校也是市重点，一家人总要在一起的，早适应比晚适应好，别担心我们。” “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们。” “我也是。” 庄超英默默起身，给两人递去纸。 .. 庄图南回来得晚，一进门看到黄玲宋莹相拥而泣，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庄超英接过他的行李后，把人拉出小院。 庄图南问道，“妈和宋阿姨怎么了？” 庄超英说道，“林工他们一家要到广州去，让她们哭一会吧。” 庄图南很是惊讶，“这么突然？” “林工过去有段日子了，因为没安定好所以一直没说。” “举报的事没有一点回旋余地吗？” “图南啊，到了四五十这个年龄，早就不敢赌档案上记一笔有什么后果，我们不要紧，紧的是怕影响孩子。” 庄图南沉默一会，点点头表示明白和理解。 他在学校听过不少经济方面的讲座，林武峰的“兼职”根本不构成犯罪。 但理想国终究是理想国，人实际生活在现实主义。 庄图南说道，“爸，要是往后有人问，我们就说林叔叔是为了多多和栋哲考上更好的大学所以调动。筱婷和鹏飞知道了吗？” “还没，就按你的说法告诉他们吧。” ... 次日，宋莹买了很多点心水果，带着林栋哲林多多一起去医院感谢照顾过林多多的大夫护士。 走进何德勋诊室，林多多鞠躬感谢，林栋哲直接上手握住何德勋，“何大夫，谢谢你这么些年来一直照看我姑！” 有个病患说道，“下次过来看何大夫要改口了。” 何德勋笑道，“老蒋，又开我玩笑。” 老蒋说道，“没开玩笑，我都听药房的人说了，下个月就是何副院长。” 宋莹祝贺道，“何大夫，不，何副院长，恭喜恭喜！” 林栋哲夸道，“何副院长真是悬壶救世，医者仁心，慈悲为怀啊！” 林多多把厚厚一封感谢信双手奉上，“何副院长，林多多非常谢谢你！” 何德勋接过信，“谢谢，谢谢你们。多多，也谢谢你一直配合一直努力，要记住…” 林多多接道，“保持良好心情，不要熬夜，不要过分激动，我全都记着！” “好，那我就放心了。” .. 林多多到何浩森诊室门张望，今天坐诊的是另一个大夫。 “大夫你好，请问何医生今天有上班吗？” “他今天忙手术。” “谢谢。” 宋莹说道，“何医生厉害，年纪轻轻的，又是坐诊又是手术，真是能者多劳。” 林栋哲笑道，“妈，我感觉你现在成语用得挺好的。” 宋莹道，“当然，我书不是白看的。我们去给注射室的护士送点水果，你们没少骂人家。” 林栋哲林多多一听，顿时觉得屁股泛起阵阵肿痛酸麻。 面对难以克服的屁股针，惨叫不是小孩的权利。 .. 小院点起蚊香，五人拿来小板凳随意坐。 庄筱婷抱着林多多抽泣，“我说为什么林栋哲昨天请我们去得月楼吃饭，原来是因为你们要走！” 林多多安慰道，“我们可以打电话，可以写信，筱婷，拉钩，我们做一辈子好朋友！” 两尾指勾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嬉笑的脸带着红眼。 林栋哲把赵童宇给的麦丽素提出来分，“筱婷，吃麦丽素。” 一人分一包后，林栋哲发现有封信，“姑。” 林多多接过袋子往里面一看，起身回屋。 向鹏飞说道，“栋哲，什么东西？” 林栋哲忽然吟起诗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念念…” 林栋哲看向庄筱婷，“不忘。” 向鹏飞说道，“怎么忽然念起诗来？” 庄图南问道，“…该不会是情书吧？” 林栋哲微微点点头。 庄图南捂住嘴巴，讶异的小声道，“什么？多多！谈恋爱了？” 庄筱婷的眼睛噌的一下瞪大，“啊？我怎么不知道！” 林栋哲摇头，“没谈没谈，她呀，铁石心肠得很。我想最起码等大学毕业把奶奶接出来，她才会考虑这些事。” 林多多站在门口咳嗽两声，“林栋哲，说我坏话呢？！” “姑！我哪敢！” 林多多揪了林栋哲耳朵一下，坐回到位置上，跟庄筱婷小声嘀咕。 庄筱婷问，“信写了什么？” “珍重。” “没啦？” “没了。” 五人回忆小时候的各种事。 从第一次见面说起，一直说到蚊香燃尽，汽水喝完。 庄筱婷说道，“以后的试卷，我用复写纸抄下来，定期寄给你们。” 林栋哲受宠若惊问道，“你不是很怕复写纸的墨水沾到本子上吗？” “你不要算了！” “要！当然要！谢谢！” “不是只给你，还是给多多的！” 林多多微微笑看向林栋哲，又稍稍侧头看庄筱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心里砰砰直跳，她有望在林庄小院巩固自己的姑姑地位，“谢谢筱婷。” 林栋哲打开录音机，电台在播香港新曲，叶德娴\/陈洁灵的《千个太阳》。 风波虽各自去闯，而两心未分过。 伴我行，是友谊，是太阳千个。 “来，我们干瓶汽水！” “干杯！” 第112章 空房。 宋莹离开的消息很快传遍小巷，人还没走，两间房就被邻居们关切的“担心”上。 “宋莹，听说你要去沿海城市工作，那你的两间房怎么办啊？” 宋莹拿着刚打的酱油往回走，“我是停薪留职的棉纺厂女工，为了孩子高考去外地待个一两年，考完就回来，你听谁说的，把那人喊来。” 宋莹刚到家门口，张阿妹快步跟上来了，“宋莹，买酱油做饭呢？” 宋莹叹气，“嗯，阿妹，你要吃冰棍吗？” 张阿妹走进屋说道，“谢谢啊，这东西挺多的，你全收拾干净吗？” 宋莹道，“为了孩子拼一把，带过去不用买新的，浪费钱。” “这，房子就这么空着？” 聊了几句，宋莹以真的到点做饭，把张阿妹请出去后，气冲冲跑到庄家来，“玲姐，我走了后，房间钥匙放你这，等栋哲多多走了，他们的钥匙也放你这！气死我了，我这好端端的还在，一堆人来关心我的房子！” 黄玲看了看家里，确认庄超英不在后，把钥匙归还给宋莹，她害怕多出来的空间会被庄阿婆阿爷惦记上。 五人在里间听得清清楚楚。 林栋哲看到庄筱婷眼里全是恐惧还闪出泪花，拍拍她的手背给予安慰，掏了张纸给她擦眼睛。 林多多又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嘴角不自觉翘起来，但同时也担心，筱婷被欺负怎么办。 林多多提醒道，“筱婷，我们长大了，是十五岁，不是六岁。” 庄筱婷看向林多多，“嗯。” 最后，黄玲收下林栋哲房间钥匙，等林栋哲去广州后，房暂借给向鹏飞住。 林多多的钥匙和大间的钥匙离开时带走。 ... 宋莹出发广州的日子到了，她蹲下看被搬空的房子，突然变得那么大很不习惯。 她用近十年一点一点填满的家，两小时就全部纳到车上去。 林多多蹲宋莹旁边，拍拍她的背，“嫂嫂，你辛苦了。” 宋莹指向墙，红着眼笑道，“多多，你看墙上，你小时候写的，我今天才发现。” 林多多走近一看，笑了。 原本放凳子的墙后，写着，sao sao dui不qi，今天吃了guo dan 皮还是sa tang，wo 要自己 fa自己，pei dong zhe去ce suo不neng wu bi 子。 宋莹又指指门框上面的划痕，“左边框上是栋哲的身高，右边框上是你的身高，现在，你都跟我一样高了。” 林多多抱紧宋莹，“嫂嫂。” 宋莹道，“多多，帮我把栋哲喊进来。” 宋莹踮着脚，用钥匙在门框上用力划下林栋哲和林多多现在的身高。 “等下次回来，我们再量。” “好。” 黄玲穿着宋莹送她那块布做的连衣裙进来，“宋莹，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 宋莹道，“玲姐，你太好看了，答应我天天都这么穿好吗？” “嗯。” “玲姐，我还有好多话没讲。” “你的人事关系还在厂里。我们会再见的。” 林多多伸手掏林栋哲的衣兜，把纸递过去给两个泪眼朦胧的女人。 林栋哲按着衣兜，“你怎么知道我有纸？” 林多多说道，“此乃天机，我不可泄露。” 林栋哲撇撇嘴，“就两张纸还天机。” 吴珊珊特意从大专请假赶回来见宋莹一面，她太激动，把满腹的心里话倾诉。 “宋阿姨，我舍不得你！我还记得第一件胸衣是你和黄阿姨给我做的，再长大些你告诉我生活部有卫生巾买，可以不用月布，还和我爸说给我多些零用钱卫生纸票买卫生用品，我去念大专你给我大红包，宋阿姨，你帮我太多，我真的舍不得你。” 宋莹抱了抱吴珊珊，“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庄筱婷说道，“宋阿姨，我们等你回来！” 宋莹哭着坐上副驾驶，探出头来挥手道别。 庄图南向鹏飞，林栋哲坐货车后斗上，过去帮忙托运家具行李。 车载着一个家，摇摇晃晃驶往火车站。 林多多拍拍黄玲抱着庄筱婷，“黄阿姨，筱婷，珊珊姐，你们都别哭，嫂嫂让我跟你们说，哭多了不漂亮，她喜欢你们笑。” 黄玲摸摸林多多的头，“家里没大人，有事一定要找黄阿姨，知道吗？” “知道！” 第113章 是爱。 黄玲回屋坐在床边，看着屋子里的不变，其实什么都变了。 如果是以前这个时候，宋莹有时会喊她，“玲姐，今天的虾特别好，等会做了一起吃。” “玲姐，忘记买白糖了，借一点你的。” “玲姐…” “玲姐，你喜欢看着孩子们穿的漂漂亮亮的，你要自己也穿得漂漂亮亮的…” “玲姐，我跟武峰都在家，有事喊我们…” “玲姐…” 喊她玲姐，护着她的人，离开了，门紧锁的林家大间空空如也。 林多多说道，“黄阿姨，我跟你和筱婷一起去冷饮店吃香蕉冰激凌！” 林多多看黄玲脸色没变好，继续说道，“要不吃生煎包，我拿出来热给你吃？” 黄玲摇摇头，趴在庄筱婷肩上放声大哭。 林多多拿了张纸递给庄筱婷，本来想分散黄阿姨注意力，怎料越分散越哭得厉害，她看向坐在桌旁像座钟的庄老师，有点生气，提醒道:“庄老师，黄阿姨她…” 庄超英点点头，“黄阿姨舍不得你大嫂，让她哭一会就好…” 林多多很无奈，大哥可不会让嫂嫂这样干哭。 ... 傍晚，吴珊珊带着馄饨馅来找黄玲，让黄玲教她包馄饨。 黄玲有点事做，才暂时忘记离别的苦涩。 吴珊珊说了很多，大专的学业比中专重，寒假她报名参加课外培训，在学校里学音乐练琴。 听说教师缺乏的情况下，多一样技能，兼任美术或者音乐老师会多一份补贴。 三个男孩回来，庄图南看到黄玲脸上微微笑着，放下担心。 林多多包馄饨不在行，总是这漏那漏。 向鹏飞笑道，“多多，你的手比较适合拿笔。” 林栋哲作证，“那是，我奶奶说她挑食，所以不会做饭。” 林多多道，“我会啊！煮面煮茶还会热饭！没挑食，我那是饱了。” 林栋哲开始笑，“我奶奶还说，林多多你连炒猪心都不吃，我真的要去给你找块龙肉吗！” 林多多用沾满面粉的手拍林栋哲手臂，“你还说！” 看到林家两个孩子打闹，黄玲脸上的笑又恢复些。 吴珊珊一直看着庄图南，黄玲让她遇到合适的对象，带过来把把关，她还是看庄图南。 庄筱婷尽收眼里。 馄饨包好了，吴珊珊端着出门。 庄图南正在洗漱，擦了下嘴说道：“珊珊，我送送你。” 吴珊珊笑道，“你的腿要是再长一点就可以一只腿在你家院里，另一只腿在我家院里了。” 庄图南笑笑，“那好吧，谢谢你过来陪我妈妈聊天。” 看到庄图南没出院子，吴珊珊又回头说道，“图南，我想跟你说说话。” 庄图南应下，到了小卖部买了橘子水请吴珊珊喝。 吴珊珊说道，“谢谢，今天忽然想起好多小时候的事，现在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先是你去上海，现在又是栋哲和多多，晚点筱婷考上大学也是要走的…好像就我家留在了苏州…” 庄图南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吴珊珊道，“其实我很羡慕多多和栋哲，林叔叔对他们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多多好像赔过不少钱，栋哲考试不管好坏，林叔叔都一直惯着他们…” 庄图南说道，“我想不是惯，是爱。足够的爱让他们现在都长大成为特别好的人…” 吴珊珊低头不语。 庄图南解释道，“珊珊，我不是那个意思，巷子里的孩子都特别好。我们父母这一辈表达爱的方式太隐匿含蓄，吴叔叔不是不爱你，而是他全部的爱就只能表达出这么多，他不留余地的全部。我好像从没见过吴叔叔穿新衣…。” 吴珊珊道，“我不是埋怨我爸，我只是很羡慕多多栋哲，现在林叔叔又为了他们高考搬去广州…” 知道事情全貌的庄图南点头笑笑，没说话。 他已想明白，没有什么是凭空多出来，长出来的。 林叔叔爱着家的同时，家也一样在爱着他，愿意舍弃一切随他去陌生的地方。 .. 宋莹平安到达广州，几月未见林武峰，心里有些焦虑。 在人潮汹涌中他们很快看到对方，并向对方靠近。 “武峰，你瘦了黑了。” 林武峰接过宋莹手里的包，“你憔悴了，肯定是火车上没有休息，我带你回家歇歇。” “嗯。” 计程车外是比苏州更拥挤的车流，空气中充满让人郁躁的湿闷气息。 宋莹不太习惯，但握紧林武峰的手，夫妻同心，什么都可以克服。 第1章 林多多来到小巷 脑子寄存处。 有改动有改动！ 不能骂我，心灵脆弱(；′??Д??`)。 ...... ...... ...... （越过这三个省略号代表已经寄存好！） 棉纺厂的员工宿舍开始分配，宋莹凭借着一顿撒泼打滚。 “你要不给房子，我儿子就放你家！” 成功从领导指缝里，抠出来房子名额，让一家三口总算有了个安稳的家。 刚搬进新家没两月，宋莹的丈夫林武峰就收到老家母亲寄到工作单位的信，母亲很少给他来信，拆信的手有点抖，这一看，心塞得不行。 怪自己没有心，儿子林栋哲出生一个月时回过一次家乡，三个月后父亲去世时再回一次，一共两次。 到现在才知道有个遗腹妹妹比儿子还小七八个月，名叫林多多。 信上是这么写的。 你爸意外去世后，我都一把年纪了，肚子也不大，一直以为是肠鸣胀气，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直到腹痛不已产下你妹妹。 瘦得跟猴似的，只有三斤八两，那时候儿媳妇才生下栋哲没多久，我没好意思告诉你，增加你的负担。 后来你妹妹全身通紫，我以为她要去了，我舍不得，便给她取名林多多，希望她能有多多的福气大步跨过来。 取的名字确实有用，在一口米汤又一口米汤下，养到现在，跟同龄小孩比，人是瘦点矮点没太大关系，最让我在意的是她容易唇色发紫。 这会村里修起了卫生所，我就带她去看了看医生。 医生一看就说没有办法，直话说她的心脏有问题，养不得大。 武峰，你们城里的医疗条件好很多，我知道可能或许还是没有办法，求求你，试试看，看看阿妹有没有救，好吗？ 林武峰把信捏得紧紧的，鼻子一酸眼泪直接冒了出来。 下班回到家，看到宋莹开开心心的跟林栋哲在唱歌，这些话可怎么说出来好呢？ 宋莹打开木门：“武峰，你进屋呀，站在门口干嘛？” 林武峰回过神：“宋莹，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宋莹走过来牵着他拉他进屋：“怎么，神秘兮兮的，快说是什么。” 林武峰表情很是伤悲，说道：“这事很大，会直接影响到你和栋哲的生活，但是我没办法不去帮……” 说完把兜里的信掏给宋莹看。 宋莹一看信直接哭了：“林武峰，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帮的啊！你快点请假回去把多多接过来！看病的事是越早越好！” 林栋哲跑过来抱着宋莹的腿：“妈妈，你不要哭，不要哭，多多是谁啊，你为什么哭？” 宋莹摸着林栋哲的头：“栋哲，多多是你小姑。” 林栋哲侧侧头：“小姑？” 电报三分钱一个字，林武峰简短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等我接多。 ———— 林武峰家乡 林母收到林武峰打来的电报，抱起身旁的林多多很是激动。 “我的阿妹一定没事，大哥要来接你了。” 林多多不知道妈妈在哭什么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妈，你最近总是哭，是多多不乖吗？” 林母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们多多乖着呢。” 回到家，林母关好门窗，翻找自己母亲以前留给她的仅剩的一件嫁妆，一个金戒指。 无论日子多么难，她都没把主意打到它身上，留着这个念想，让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现在这个念想要用来救她的妹宝。 林多多没见过这个小玩意，好奇的伸手摸了摸，觉得冰冰凉凉的又缩回手去不敢触碰。 林母拿来林多多的衣服，在衣领那剪开一个小口抽掉棉花，在红纸上写下话句，把戒指包起来，塞到衣领里再堵上棉花，细细密密的缝好。 “多多，妈跟你约一个小秘密，等你到了大哥家，再把衣服里头这个拿给大嫂。这是要给大嫂的东西，你一定一定不能忘了，很重要，妈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林多多不解：“妈，我哪都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林母安慰着：“你不是还没见过大哥吗？大哥带你去城里玩，等玩好了，就回来妈这。” 林多多问：“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呢？我害怕……” 林母答：“等明天起来，妈给你找一块最干净的黄土带过去，你想妈就刮一点下来喝，那就不害怕了。” 林多多更不解：“土是不能吃的，妈我害怕，我不要跟大哥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母又哄又亲大半小时，给她煮了白面条，林多多才不再害怕睡过去。 ———— 与宋莹共用一个院子一个厨房的邻居是庄家。 庄超英与黄玲夫妇有对儿女，男孩是哥哥叫庄图南，女孩叫庄筱婷。 宋莹先搬进去的，他们在后。 因为恢复高考，庄超英临时被遣派隔离去阅卷不在家。 黄玲又赶着想在元旦前入住，便和儿女冒着雨，蹬着三轮慢慢把家具从筒子楼搬到新家去。 宋莹看到赶紧叫林武峰出来帮忙，这么一来二往，宋莹泼辣厂花的形象在黄玲心头抹去，两人成为好友，常常无话不谈，互相帮衬着照看孩子，买买菜。 这天宋莹拿了点布不好意思的看着黄玲。 黄玲笑笑问道：“说吧，想做点什么？” 宋莹叹了口气：“哎，你这两天不是没看见我们家武峰嘛，接他妹妹去了，我想着小姑娘家家的，过来我们这边，我做嫂子的怎么也得准备点新衣服。” 黄玲道：“可以啊，没问题，你知道她的尺码吗？” 宋莹又叹了口气：“我想大概跟筱婷差不多，瘦瘦的，给做个袄子。玲姐，其实我还有事想请教你，你知道哪里医院看心脏好吗？我小姑子过来其实是看病的。” 黄玲有点惊讶：“跟筱婷差不多，那是个很小的孩子啊，林工有个这么小的妹妹？” 宋莹点点头：“嗯，我们全家都是前两天才知道的，是他爸的遗腹，让人心疼的咧。” 黄玲收下布，心里也很同情：“行，医院的事，我帮忙问问，衣服的事，我就按照筱婷的尺寸来。” ———— 林武峰结婚晚，他的弟弟妹妹都结婚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弟弟妹妹还是第一时间从各自家赶过来。 见到家人还有这瘦瘦的小妹，林武峰满眼怜惜。 林母见着儿子回来，喜暂且大于愁：“多多，这是大哥，你喊大哥。” 林多多有点怯怯的，但很听话的喊道：“大哥。” 林武峰摸摸她的头：“多多你好，第一次见面匆匆忙忙没带什么，等到了大哥家，大哥再给你补。” 林弟塞给林武峰一点点钱和粮票：“大哥，家里实在困难，拿不出太多，这点钱补贴一下小妹花销……” 林武峰退回去：“说的什么话！我是大哥，多多是我妹，我顾一下还要计较吗？” 林妹也要塞钱被林武峰用眼神喝止了，他包分配工作离家后，一直每月寄钱回来补贴，从未间断，家庭地位很高，这一瞪林妹自然不敢再动。 看气氛忽然冷下来，林多多开始咿咿呀呀胡乱唱歌哄大家笑。 林多多唱：“那头牛啊吃草，那朵云啊飘飘~我的妈妈哥哥姐姐都要笑笑~” 林弟苦笑一下：“就知道古灵精怪。” 林多多牵着妈妈的手：“我不想跟大哥走。” 林武峰蹲下来看林多多：“为什么？这里有你的小伙伴不舍得是不是？去到大哥家，大哥的孩子栋哲可以做你的好朋友，跟我们一个院子的还有个小女孩筱婷，也会成为好朋友的。” 林多多扁嘴：“因为这里有妈妈……” 林母摆摆手示意林武峰先停一下，她领着林多多回房间去哄哄。 林多多是个小人精，知道自己不睡觉，妈妈就不会离开，她撒娇扭捏了好一会就慢慢闭上眼睛睡过去。 林母以为林多多睡下，出来跟几个孩子小声商议。 装睡的林多多一词一句尽收耳内。 原来不跟大哥走，她可能会没命。 可命……是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听到妈妈说起命这个事又哭了。 ———— 第二天，林母再次劝林多多跟林武峰离开时，林多多不再抗拒，只重重的抱紧妈妈。 林多多带着哭腔道：“妈，我到时候要回来的。” 林多多此趟出门，一个原则，把命找回来，大家就会继续开心。 林母也重重的抱紧她：“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做角酥！去到大哥家要听话，要乖一点，要有礼貌，还有妈妈跟你的小秘密没忘记吧？” 林多多点头应：“我知道了，妈，土呢？你说给我带块土的。” 虽然不知道土是不是真的有妈妈的味道，但带了比不带好。 林武峰看着这场景眼睛没停过的发酸，这孩子一哭那嘴唇更是紫，哎，小小年纪命苦啊。 ———— 经过坐船，走路，坐大巴车，坐火车，足足两天时间，林武峰才把林多多带到家里来。 林多多站在门口从衣兜里掏出个小布块，说：“大哥，我脸脏吗？我擦擦再见大嫂和栋哲……” 经过三天的相处，林武峰对这个小妹是喜欢不够，比栋哲小但是懂事那么多，惹人心疼。 林武峰顺了顺她飞起的几撮头发：“很好看，一点也不脏。” 林多多又擦了好几遍：“这样呢？” “更好看！” 林武峰抱起她敲门进屋：“宋莹，栋哲，多多来啦！” 第2章 我小姑子 宋莹下班就做好包子等他们回，隔段时间她就把包子重新热热。 这一等就是天都黑透，邻居家的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上了，自家儿子也刚洗过脸上床。 宋莹看到林武峰抱林多多进来，微笑着打招呼：“多多你好，我是宋莹，你可以喊我大嫂。” 林栋哲听到动静从房间跑出来：“爸！你回来啦！还有……我小姑？” 林栋哲有点懵，他没想到小姑多多居然是个小孩！ 林武峰很温柔的说：“对。多多，这就是我们的家，也是你的家，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大哥大嫂讲，知道吗？” 林多多抿抿嘴点头：“大嫂好，栋哲好。” 宋莹应：“好好好，哎呀，看你们一直站着，坐下呀，多多饿了吧，我给你拿吃的来。” 林栋哲跟在宋莹身后：“妈，这小姑怎么比我还小呢？” 宋莹说道：“谁规定小姑不能比你小啊，多多刚来有点害怕，你要多照顾照顾，知道吗？” 林栋哲拿盘子打了点醋：“哦……” 林多多有些紧张，左手扣右手，忽然想起什么，摸摸口袋的土块心里安了些，又立刻想起妈妈交代的事情，小声喊了林武峰。 林多多把袄子脱下来，捏着衣领摸：“大哥……” 林武峰道：“欸，天冷，你怎么脱外套呢？” 林多多摸到了：“妈妈缝了东西在衣领要给嫂嫂……” 宋莹把包子放到林多多面前：“多多，你吃，不够嫂子再做。” 林多多双手捏着衣领：“谢谢嫂嫂……我不饿……” 林栋哲蹦蹦跳跳过来，抓了个大包子，再抓她的手，塞到她手上：“我妈做的很好吃，你比我小，我就不叫你姑姑了，我也叫你多多吧~” 林武峰有被林栋哲的活跃笑到，小孩就是得跟小孩沟通，儿子这么一说，林多多脸上的紧绷瓦解不少。 宋莹道：“栋哲你真是的，多多，栋哲还小你不要见怪。” 宋莹说完自己都笑了，栋哲还小也小不过多多呀，这辈分太搞笑了点。 林多多咬了一口包子，好吃，里面是白菜肉沫的，好好吃，但她不敢说，粮食很珍贵，不能馋嘴。 林多多：“哥哥姐姐的娃娃都喊我多多，没人喊我小姑，嫂嫂，我想要剪刀，妈说了一见到你就得马上把东西给你。” 宋莹：“什么东西？不急，你先吃，我们都在的咧。” 林多多停下咬包子坚决要把东西先给宋莹。 剪刀一下，把红纸包着的小玩意拿出来。 林武峰惊了，这戒指他也知道，是外婆留给妈的。 宋莹把东西递过去：“哎呀，这，武峰……” 林武峰看了红纸上的字，重新把戒指包回去：“宋莹，你先放好，免得弄丢。” 宋莹领会他的意思，点点头，拿针线把衣服重新缝好给林多多穿回去。 “吃完包子，早点休息。” “好。” ………… 林多多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林栋哲在她身旁已经睡着，哥哥嫂嫂栋哲都很好，但是眼睛怎么想流眼泪呢？ 有点尿意但是不敢下床，外面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亮，要在这里找命…… 命在哪呀？是长什么样子的，家人都很担心命，所以开不了口问，一问大家都会不高兴…… 把妈妈给的土拿出来舔舔，有点咸……像是加了盐巴的面粉…… 妈妈，你睡了吗…… 林多多这想想那想想，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 啊！ 林多多是被林栋哲的尖叫喊醒的，一坐起来，她就知道林栋哲尖叫的原因。 她尿床了。 宋莹闻声走进来：“一大早叫什么呀？林栋哲！多多还要休……噢，多多也醒来了。” 林栋哲摸自己的屁股，确定不是自己的：“多多她” 林多多低下头大声承认：“对不起嫂嫂，我尿床了！我，我马上收拾！” 宋莹道：“哎呦，没事没事，来来来，嫂子给你弄了件新袄子，刚好换上看看合不合身，裤子也湿了是吧，你等会，我给你拿换的来。” 林多多：“对不……” 宋莹安慰着：“真没事，谁小时候不尿床，都是这么尿过来的，嫂子我小时候能把整个被子都尿透呢！” 林栋哲雀跃分享：“我以前还试过在我爸的枕头尿！他一躺下去，头都湿了！” 宋莹笑道：“幸好你爸去了上班，不然提起这个事，该打你屁股了。” ………… 宋莹在小院拉起线，把被子拿出来拍拍冲冲。 黄玲刚下倒班回来：“早啊宋莹，一大早就开始忙乎了？昨晚谢谢你帮我看孩子了。” 林多多站在门口看着，很想去帮忙，但是不够高，局促得不知所措，冒了层细汗。 宋莹：“早啊玲姐，昨晚图南和筱婷乖得很，很早就睡了。这我小姑子多多，多多这是……哎呀，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好咧，多多跟我们同辈，该跟着我也喊你玲姐是不？” 黄玲：“这多小的孩子，也叫黄阿姨就好，不整特殊的。” 宋莹：“好，多多，这是我们的邻居黄阿姨。” 林多多：“黄阿姨好。” 黄玲：“欸，多多你好，长得真水灵。” 宋莹看到林多多的脸带点笑了立马顺着夸：“对啊，我们家多多白白灵灵，多好看！” 林栋哲拿了早餐给林多多吃，两小的直接坐门口吃起来。 林栋哲：“多多，晚上我带你去看电视，你喜欢看电视不？” 林多多：“什么是电视，我没看过……” 林栋哲：“那你得好好看看，张爷爷家的电视特别好看！” 林多多：“好啊。” 庄图南，庄筱婷也从屋里头出来，四个小孩就这么边聊边吃，很快打成一片。 黄玲凑近宋莹小声说道：“我问过了，医院的号都特别紧，有一个看心内科特别好的医生，早上四五点去排队挂号，有可能挂得上，我这么想的宋莹，我倒班三点多下班可以过去那先占着位置，你们七点过来接替我，我再回来看孩子。” 宋莹：“这太麻烦你了玲姐……我们早点去也……” 黄玲握着宋莹的手：“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在医院等这么久很消耗体力的，大人倒是无所谓，多多年纪小又这么个情况，多休息休息总是好的，别推搪，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七点半医院见。” 宋莹：“真的太谢谢了，玲姐。” 黄玲：“不说谢谢，再客气，我就不让你家武峰替我们买菜了。” 宋莹不好意思的笑：“姐你真是的……” 第3章 羊屎蛋 庄图南读小学五年级，庄晓婷、林栋哲同岁读一年级，林多多小些还没入学。 吃完早餐，三个孩子结伴去上学，剩她自己一个。 林武峰在她们没起来时已经出门上班，这会宋莹也到了该上班的时候。 黄玲问道：“宋莹，你怎么还不出门？” 宋莹笑笑：“我打算请假…” 本来武峰说他请假，但他已经请了好几天，再请就不合适，所以宋莹应下来，这几天由她来请假照看林多多，是舍不得工资，但实在没办法。 黄玲催着她出去：“不用请假，院里头有我看着，我帮忙照顾多多。” 宋莹摇头：“不好不好，多多，” 林多多很懂事：“嫂嫂再见！妈妈出去干农活的时候我都是自己在家的，你不用担心我！” 黄玲给林多多竖了竖大拇指，表扬她真棒：“去吧，还怕我把你家多多偷了吗？” 宋莹知道到时候看病也得花不少钱，考虑再三决定去上班。 宋莹牵了牵林多多的手：“多多乖，嫂嫂上班你有事就找黄阿姨，饿了锅里有包子，让黄阿姨帮着热热，我们晚上见。” “好！” 宋莹走一步回头两次，就那么几步的院子愣是走了几分钟。 林多多帮着把院门打开，“嫂嫂！我真的能行！” 宋莹跨出了院，“好吧，记得喊黄阿姨帮忙，玲姐，拜托你帮帮忙。” 黄玲过来关门：“好好好，知道啦，我一会就把你家多多偷了藏起来，安心上班吧，别担心。” ………… 黄玲倒班回来人很累，林多多看她打了几个哈欠连忙说：“黄阿姨，我有点困想回去再睡一会。” 黄玲想林多多跋山涉水过来，肯定累坏。 看着她上床，给她掖好被子，等她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回自己屋休息。 林多多等门关上后起床坐在床边，又拿出土块舔了舔，帮着干点家务活才行，也不知道嫂嫂家里什么东西能用什么东西不能用，便用自己的小布块，就着点点水，擦擦桌子椅子，还有能够得到的窗户。 ………… 宋莹上着班心里还是不安，中午吃饭的时候回到家来一趟看看。 黄玲看见她回来，笑着把林多多干的好事说出来。 宋莹抱着林多多：“我们多多干了什么好事啊？？” 林多多挣扎着下地：“嫂嫂别抱我，我鞋沾屎了。” ………… 林多多搞着搞着卫生，听到敲墙的声音，立马出来院子看，原来是邻居家在敲院墙墙角。 林多多看着嫂嫂家这边慢慢被掏了一块砖，第二块砖快要被掏走时她立马伸手拿紧。 林多多大声问：“你为什么掏我嫂嫂家的墙！” 对墙的听到是小孩的声音吼过去：“你松手，等会弄着你手我可不负责！” 林多多也不怯：“你偷砖！黄阿姨！！黄阿姨！！有人偷砖！！” 对墙声音更大：“我什么时候偷砖，这是我家的墙！” 黄玲听到声音连忙出来：“什么意思呢？砖没了，你们地势比我们这边高，下雨什么的水会流过来的，不合理。” 对墙邻居是关系户，很是嚣张跋邑：“哎呀，黄组长，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没关系的，你让那个谁小孩松一下手，跟刺头住一个院很难为吧，拉个屎都要跑几百米。” 这关乎到自家屋子，黄玲可不让步：“既然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掏呢？” 对墙不再多做解释，继续掏。 林多多手没劲，砖块快要被抢走了，立马大声说道：“所以叔叔你这个洞是挖给我拉屎的吗？我爱拉屎！我跑得又慢，我以后有屎就往这洞里拉！” 对墙泛起一阵恶心：“你小孩懂什么，这洞不是给你拉屎！是用来排水的！” 黄玲无奈说道：“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往我们院里排水，说得过去吗？” 对墙不管，把砖块抢走后就没答应，林多多也不说话，直接脱裤子蹲在洞边准备拉屎。 黄玲惊了：“多多，干嘛呢？” 林多多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应了：“黄阿姨，我现在就想拉屎，已经忍不住了。你能帮我拿点纸吗？” 对墙听到连忙喝止：“你小孩家家的不要给我在这里捣乱！！” 林多多带着哭腔：“我嫂嫂出门前家是怎么样的，她回来后家还得是怎么样！！” 说完林多多真拉了几颗羊屎蛋，也顾不上脏，裤子还未拉上就把屎往洞口踢了过去。 对墙看着滚过来的屎蛋，大骂不已：“有没有教养！哪来的野孩子！往人家家里拉屎！！” 黄玲被气笑了，一边给林多多擦屁股，一边骂回去：“准你往人家院里排水，就不准人小孩往你洞口拉屎啊，反正这事你要是不还原我就去报房管科！” 对墙把屎蛋踢回去，马上那边就踢回来，踢了几个来回，屎蛋在他这边散开，沾了一鞋的屎。 对墙怒骂：“他妈的有娘生没娘养！野孩子！” 林多多咬了咬唇，太过分了这个大人，连面都没见过就骂了她妈妈两次。 可恶！ 林多多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最大的声：“你再不填回去！我就要拉稀的了！！我爱拉屎！一天最少拉五泡！！” ………… 听完黄玲的描述，宋莹把林多多再次抱起来，又亲又蹭：“我们多多真棒啊！真棒真棒！嫂嫂太喜欢你了！” 黄玲也有同样感觉，这孩子太勇敢了，比一个大人还勇敢，想起自己在婆家那些事，只有两个字冒出来，窝囊。 那些窝囊事多得数也数不清，最近的一件事就是婆婆生日。 忙里忙外给她做了满桌好吃的，自己一口吃不上不止，连女儿也吃不上，丈夫在那跟块石头一样，一句话也没为她讲。 窝囊！ 林多多被夸得不好意思，保住了砖块她也很高兴。 第一次搂着宋莹的脖子，跟搂着妈妈一样，心里默默说道，我也喜欢嫂嫂，喜欢大哥和栋哲。 第4章 没事儿 吃过晚饭，林栋哲想带林多多去张阿爷那看电视，被宋莹阻止了。 林栋哲不开心：“为什么，多多都没看过电视，我带她去看看呀。” 宋莹解释道：“明天多多要早起，得早点休息。” 林栋哲一脸不愿意：“早起去干嘛？多多又不用上学，睡多晚都可以啊。” 宋莹说：“总之今天晚上早点睡觉，不要往外跑。” 林栋哲撇撇嘴：“那我去图南哥哥那边总该可以了吧？” 宋莹让他带上点红薯：“去吧，有礼貌一点，如果哥哥还没做完作业就不要打扰。” 林栋哲捧上红薯拉起林多多：“我们找图南哥哥讲故事，故事可好听了！” ………… 一个红薯掰成两半，庄筱婷把大的那块递给林多多。 林多多摆摆手：“我不饿！我要小半就可以！” 庄筱婷说：“我也不饿，你多吃点嘛，你比我小，应该多吃点的！” 看见两个女孩子互相推让，林栋哲倒不客气：“你们不吃就给我吃，我吃得下！” 林多多便把庄筱婷给她的掰成两半：“栋哲你吃。” 庄图南很快把红薯吃完，喝了口水开始给弟弟妹妹讲故事。 林多多听着觉得非常有意思，筱婷栋哲坐在一边听，她就站在图南身后看。 那一个个的方块字很好看，比书上的图画还好看。 黄玲快要准备去上晚班，便把孩子们喊上床早点休息。 林多多摸了摸庄图南的书，要是她识字也会看书就好了。 ———— 林多多迷迷糊糊的被林武峰抱起来出门。 脸飕飕的被风刮着，林多多清醒了不少，问道：“大哥，我们这么早是去哪里啊？” 林武峰把衣兜的馒头掏出来给林多多：“我们去看一看，玩玩看看，大哥抱着你，你吃馒头，吃完馒头靠着大哥再睡睡。” 林多多想，大哥一定是带她去找命，把馒头分成小块递到林武峰嘴边：“大哥，你也吃。” 林武峰笑着吃下一块：“大哥出门前吃过了，你吃，吃完睡睡，路还远着。” ………… 果然很远，远到天都亮了，还见到黄阿姨，然后很多很多的人都在排队。 后头有人不愿意，开始嚷嚷，“同志，这里可不兴插队啊！素质呢？” 黄玲想起林多多的勇敢便说道：“同志，那你也看到了，我把我的位置给了他们，我是替他们来排的，这么小的孩子，不这样排队，难道要她自己过来排吗？” 本排在黄玲身后的人也帮说道：“这位大姐四点不到就排着呢，排着要看什么的大家都清楚，别为难小孩。” 有意见的那人一下就没了声。 这是漫长的一天，两人几乎整整一天都待在医院里，宋莹下班也赶了过来。 看到两人在诊疗室门口等候，匆匆走过去。 宋莹摸摸林多多的头问道：“武峰，怎么样？” 林武峰手里多了张片子，看到宋莹来，人恢复了些光。 林武峰道：“就剩片子的结果没看。” 听到医生喊林多多，三人立马挤了进去。 医生再次望她口舌，用听诊器闻林多多的心胸，背部，肚子，问她平日生活习惯，问她全身上下有否不适，左右手都脉了好几次，又看了看片子说道：“你们家是什么情况，几个孩子？” 林武峰答：“她是最小的，一共六兄弟姐妹。” 医生点点头：“都是普通家庭，我就直说了，这是先天不足导致的先天性心脏病，看这个片子……” 林武峰捂了捂林多多的耳朵：“医生，让孩子到外面玩去，我们再慢慢说好吗？” 医生嗯了一声，宋莹抱起林多多又挤了出去。 林多多伸着脖子看诊疗室，为什么不让她听呢？先天性心脏病是什么。 ………… 医生继续说道：“现在的医学发展的很快，你的小孩……” 林武峰更正道：“不，是我妹妹。” 医生叹气：“难怪，你母亲很大年纪才生下她吧。” “嗯。” 医生又翻了翻x光片：“很直白地说，x光片只能辅助性的看出来，她的房间隔有个小缺失没发育好，相当于心脏有个小破洞，这个小破洞有可能自己长好，也有可能长不好，长好了跟正常人没区别，要是一直长不好，身体又出现了明显症状，就很，这个情况很难解释，也有很多人四五十岁才发现自己有这个问题，医学近几年一直在进步，外国的医学知识也流了过来，器械技术等会越来越好的。” 林武峰听得云里雾里，一大段话里都没个重点：“医生，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医生语重心长：“等，等她自己长好，等医学继续进步，虽然现在已经有内科手术去治疗，但成功率很低，感染和精细度都是一个巨大难关。 医生给林武峰指片子重点：“看，这里显示她的情况还可以，心脏没有增大，外部轮廓也可以，肺部也良好，我给她开一些中药调理调理。每隔一段时间复查，我们给她多点耐心和时间，或许十年或许五年，可能更短，她还小，长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林武峰补充：“医生，她哭的时候会唇紫，这该怎么好？” 医生想了想：“那就让她少哭，不哭，把气慢慢顺下来，保守治疗是现在最好的方案。” 说完，递给林武峰一张药单：“这副药有条件的话，每周喝两次，熬一次再翻煲一次，原汤液混着翻煲液分早晚喝。方子要根据身体情况调的，但大变不变，看家里情况，没有特殊的话，延用半年也是可以的。” 林武峰接过药单，感谢许多遍，又问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才离开诊疗室。 ………… 看到林武峰四处张望找她们，宋莹举起手来：“武峰，我们在这！” 林武峰拿着药方走过去：“宋莹，这方子医生说要长期喝，我打算先买十包。” “长期喝十包够吗？一个月得三十包吧，我带钱了，看看够不够买三十。” 林武峰很感动宋莹无条件支持他，他们之间的好，一直是相互的。 林武峰说道：“一周喝两次，先喝五周，效果好了，我们再买，效果不行，我们就来调。” 宋莹点头：“好，听你的。” ———— 林武峰给母亲发去电报简要说明情况。 得到回信后，林多多就这么在小巷里住了下来。 两孩子性别毕竟不同，睡一起始终不好。 所以就算房间很小，林家还是把林栋哲的房间隔成两半，把带窗户的一侧给林多多，给予她满满的爱。 第5章 刺头姑嫂 第一副药在家里煎开，气味很快传遍小巷。 林多多闻着有点想吐，但这是命，很重要，必须喝下。 药汤棕黑，不离人的熬了很长时间。 在哥嫂的炽热目光下，想要鼓起勇气一举拿下，可刚捧到嘴边又撤了下去，多多眉头紧皱，好难啊！ 林武峰用手指沾了点尝尝，确实太苦，哎，该怎么哄？眼睛看向宋莹求助。 林多多跑回房间，宋莹没去追，在想办法：“往里头放点白糖？” 林武峰摇头：“要是破坏药性就得不偿失了。” 宋莹叹气：“那我再想想……” 林多多连舔了三下土块，下定决心回到药汤面前，猛的闭上眼睛，捧起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一整碗，然后开始在屋里头走着转圈圈。 宋莹看着不知所措：“多多，你咋啦？” 林多多把头仰起来继续转圈：“我觉得喉咙要撒汤出来，我走一走让它们下去。” 夫妻俩对视长长叹气，太懂事的孩儿，让人心好疼啊。 ………… 这药味儿频繁出现让大家都在猜咋回事，少不了背地里嚼舌根。 “林家小姑子怎么回事，那药啊，臭的咧！大毛病才喝那么多药吧。” “不知道什么毛病，没听有谁说出来，但是啊家里有个药罐子，迟早被拖垮，看那泼辣刺儿要到房子又怎样，还不是从其他地把财给漏回出去！” “就是就是！所以说，人还是得善，作了恶自然有恶报！” 这话不是才说一两遍，终于有一遍被下班回来的宋莹听个正着。 宋莹哪忍得了扯着嗓子破口大骂：“我们家多多是吃你粮票还是喝你水！屁事没有在这说说说！你们个个一家子都是做狗的东西！恶报恶报！让我再听见一星半点这些话，我跟你们没完！我会把恶报立马报给你们！在门口骂个一天一夜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们的狗脸！” 这骂声通了巷，嚼舌根的人小声骂骂咧咧回屋，没过两秒又听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叫骂声。 “我爱拉屎！谁惹我嫂嫂生气，我就在他家门口拉屎！！” 宋莹连忙捂着林多多的小嘴，小声说道：“多多，你是女孩子，别整天我爱拉屎我爱拉屎的，别人会笑话。” 林多多把刚刚宋莹维护她的话全记住，连日相处下来早就依赖宋莹得不行，对比起毫无关系的别人，嫂嫂才是最重要的。 林多多问：“那我说笑话我的人拉不出屎可以吗？” 宋莹一把抱起林多多笑个不停，跟这小妮子有点缘分在的，越处越喜欢。 “多多还小，做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不要管那些臭嘴的狗东西！挺身而出的事交给我们大人，知道不？” 林多多点头应好，“知道！” “嫂嫂给你买了点果丹皮，喝完药吃嘴巴会甜甜的，不会想撒汤。” “谢谢嫂嫂！” “乖！” ………… 晚上林家两夫妇睡在床上，林武峰听着宋莹声情并茂的讲述多多，眼睛看着爱人是越发的甜。 宋莹拉了拉林武峰的手，凑着耳朵小声说：“武峰，我跟你讲，多多才刚六岁，那脑子转得快的咧，我让她不要说自己爱拉屎，她立马改口说让那些笑话她的人拉不出屎，哇，真的，我都想不到骂人能这么骂。拉不出屎很痛苦的，你懂吧。其实我最高兴是她够勇敢，不憋屈，憋屈容易受欺负，她身子弱，再受点欺负委屈，我都不敢想。” 宋莹最后一句话声音抖抖的，林多多受委屈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单单闪过就想哭。 林武峰笑着安慰：“我们家这回可够热闹的，一个栋哲爱捣蛋，一个多多爱拉屎，还有一个你，一直给他们做后盾，我们的主心骨，辛苦了。” 宋莹挨着林武峰：“说的什么话呢，不苦，一点也不苦，快睡觉。” 林武峰回抱着她，小声喃喃：“孩子们都睡了，我俩这么早休息妥吗？” “你讨厌！” ———— 小巷里的老吴结婚了，从一家三口重组成一家五口。 三口老吴，吴珊珊，吴军。 加两口张阿妹，张敏。 把周围邻居都请来庆贺。 林多多头发短，宋莹给她一左一右扎了个小冲天鞭，可爱得很。 林栋哲过来找宋莹：“妈，你跟多多打扮好久了，还不出去看新娘子啊？” 宋莹再照了下镜子，一手牵一个：“出发出发，看新娘子去咯！” 林武峰在院里等着，看到三人出来，刚下班的疲惫尽散，伸手去牵儿子，儿子跑掉去看新娘，伸手去牵妹妹，妹妹也跑掉跟在栋哲后头去看新娘。 林武峰追着说了多多两句：“多多别跑那么快，缓着点用走的！” 林多多从跑变成快走：“哦！知道啦！” 林武峰对着宋莹无奈说道：“哎呀，这孩子，真的是转眼就大，这才半月不到，跟刚来的那会简直两个样。” 宋莹挽他的手：“哪有两个样，我多多从来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这么可爱的好吧。还有，虽然他俩都跑了，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得对我好点，听到了吧！” 林武峰笑着点头同意：“听到听到！两个耳朵都听到。” ………… 大人们高高兴兴闹哄哄，孩子们得了喜糖，嘴巴甜甜的说着恭喜恭喜的话。 林多多把三颗喜糖揣进兜里不吃，一颗给大哥，另一颗给嫂嫂，还剩一颗留着等以后回家给妈尝尝。 林栋哲看到了问：“你怎么不吃啊？糖会化的。” 林多多问：“多久会化？有一颗我想给妈妈留着，不知道能不能留到那时候。” 林栋哲想了想把小秘密告诉林多多：“几天就化吧，这样，你跟着我捡牙膏皮，一个牙膏皮能卖两分钱，到时候你要回去，再拿钱给奶奶买！我知道哪里能买到这个糖果！” “牙膏皮？不管牙膏皮了，嫂嫂进屋，我要去找她，叫她吃糖。” 林栋哲不进去：“新娘等会从这里过来，你不看吗？” 林多多摸摸口袋：“但是我怕糖会化，我有点感觉它已经开始化了。” “那你进去吧，我在这等着。” ………… 林多多进到屋里，看到宋莹在给吴珊珊扎辫子，小声的唤了宋莹一声：“嫂嫂。” 宋莹应了：“来，多多，这是姗姗姐姐和小军弟弟。” 大家都觉得，老吴再结婚，姗姗跟小军往后就有人照顾了，是件大大的喜事，在外头把好处说个不停。 林多多看到吴珊珊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便把衣兜里的糖拿出来给她吃：“姗姗姐姐，你吃糖，还有小军弟弟也吃，还有嫂嫂，你也吃糖。” 宋莹接了她的糖，剥掉糖纸塞到她嘴里：“甜不？” 林多多嘻嘻笑：“甜！嫂嫂，我咬一半给你！” 宋莹从衣兜掏出两颗：“嫂嫂有，但不给你那么多，吃太多甜的不好。” 吴珊珊看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小小年纪，脸上充满忧愁。 宋莹察觉到，快手把糖剥了给姐弟俩一人塞一个，再把一盒蛤蜊膏送给吴珊珊。 吴珊珊不好意思要，推回去：“宋阿姨，我不能要。” 宋莹直接打开抹到吴珊珊脸上：“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 小捧哏林多多开始她的自由乱唱：“姐姐~非常~漂漂亮亮的！小军~吃糖，吃糖好甜的~” 吴珊珊被逗笑，脸上恢复了些笑容。 ………… 新娘子被老吴背进来，林多多牵着宋莹出去看，人太多，跟宋莹松掉了手。 一回头看到林栋哲爬在新床上，屁股还破了个洞，想走过去喊他下来，还没走到就被邻居拉了一把不让她过去。 “你不能上人家的床，你身子霉” 邻居话还没说完，宋莹已经回头来找林多多，眼神狠狠的盯了邻居一眼说道：“别人喜庆的日子，你最好识相点别惹我！” 邻居想反驳，但又咽了回去，刺头姑嫂，闻名小巷，惹不起。 大家给新娘新郎敬酒敬茶，闹了一番大热闹，等到吃饱饱，人潮散去，日子恢复平静。 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伤流涕。 晚上下起大暴雨，哗啦哗啦啦的，闷雷响了几个，窗户的光一闪一闪，很是可怕。 林多多听到林栋哲在喊妈妈，自己也脱口而出喊起来， “妈妈，我害怕！” 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 “多多，大哥在！不害怕！” 宋莹的声音也来了，“都不怕哈，老天爷打个喷嚏罢了。” 双人床上挤着四个人。 林栋哲，林多多睡在两人中间。 林栋哲想翻身：“我感觉自己像放在最里面的煤炭，动都动不了！” 林多多说：“我觉得自己像小鸡，被鸡妈妈一屁股坐住了。” 林栋哲听到爸爸笑，连忙改口：“我不做煤炭，我也做小鸡！叽叽叽，叽叽叽。” 林多多想了想：“栋哲不是小鸡，小鸡只有妈妈，我才是小鸡。” 林栋哲哦了一声，“真的吗？那我不做小鸡，我继续做煤炭，我有爸爸。” 林武峰纠正道：“小鸡也有爸爸的，多多也有爸爸，我跟你是同一个爸爸呢。” 林多多问：“大哥见过爸爸吗？” 林武峰回答：“嗯。” 伴着雷鸣，这话题着实残忍，六兄弟姐妹里，只有多多没有见过爸爸。 林多多继续说：“奇怪，大哥你们都是见过爸爸才出生的，我是怎么出生的啊？” 林栋哲附和：“见过爸爸的出生和没见过爸爸是一样出生的吗？我们是怎么来的啊？” 宋莹开口停止这个话题：“都给我快点睡觉！再不睡的话！雷公和老天爷把你俩一并带去泼雨！” 两小孩答：“知道了。” 刚说完知道，两个又开始嘀咕嘀咕。 “多多，你也做煤炭吧，煤炭最里面的那一块真的拿不出来，很挤的。” “煤炭好像爸爸妈妈都没有，不过你做我也做吧！” “煤炭好，煤炭多暖和，就是黑了点～” “黑点不怕，可以藏在夜里，雷公和老天爷都找不到我们。” “找到就找到呗，我喜欢泼雨，泼雨多好玩，这边一勺那边一勺，还能给自己来一勺。” “这样，我泼你，你泼我，我们就当洗澡了！” 宋莹给两人一人赏了个捏脸：“林栋哲！林多多！给我立马睡觉！！” “哦！” 第6章 庄超英回家 来到一月中，林多多的脸色明显好转，脸上的肉也似乎多了二两，宋莹很高兴，一发工资拿到钱便让林武峰去多买几副备在家。 林多多还没到外头走过，雀跃的举手：“我能去吗？我慢慢走。” 宋莹应道：“当然可以啊！栋哲去吗？栋哲！” 林栋哲捂着屁股快步跑出门：“我不去，我要去拉屎！” ………… 林武峰带着林多多走进药房，整面的五斗药柜很是壮观，一格格的，格面上大字写着对应药名，小字写着药用用途。 林多多问完一格又一格。 她指向最高的一格子：“大哥，那叫什么车啊？” 林武峰看了看：“紫河车，多多，你是不是很喜欢认字？” 林多多点头，又指了另一个格子：“大哥，那这个呢，叫紫什么？” “紫菀。” “好！我记住了！” 林武峰开始考虑多多读书的事，要找人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政策措施能把妹妹的户口迁过来，还有大半年时间孩子就该读一年级了。 ………… 两兄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小院。 一推开门就看到林栋哲趴在地上。 林栋哲头也没抬：“你们回来啦，不要踩到我这边。” 林多多问：“栋哲，是不是有蚂蚁看？” “不，我玩弹珠呢，你玩不玩？” “玩！” 林多多说完也想趴下。 林武峰拉着她的手阻止：“两个不能趴地上，多多你到屋歇一歇，栋哲赶紧起来，要着凉的！” 林栋哲没起来继续趴着：“我不，我这几颗才刚开始打，还没知道哪颗是最厉害的。” 林武峰拍了他的屁股一下，劝不动，不管了，先把东西放进屋去。 宋莹给两人拿了热水：“怎么样，这次在药房拿的药会不会便宜一些？” 林武峰点头：“价格还行，要是药效跟医院一样，往后就在药店买得了。” 林多多开始念：“黄芪每千克5元，银杏叶每千克8毛，五味子每千克2元……大哥黑汤好贵，我不喝了！” 林武峰道：“不贵，你这单位是千克，一副药里用的是5克10克，单位用错差很远的。” 宋莹给掏了包新的果皮丹给林多多：“喝，喝了小脸粉扑扑的，越来越好看，嫂嫂有钱，你不要担心这个。多多你记性真好的，这么长的药也记得。” 林多多朝空中指：“黄芪在第五列从上往下数的第四格，它左边是黄连，右边是黄柏。” 宋莹连忙夸夸：“哇，多多这么棒!” 林武峰说道：“我想着把多多户口迁过来，让她在我们这边念书，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宋莹说：“我也不知道，等上班了我找人去问问。” 林栋哲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多多！批改试卷的庄叔叔回来啦！！” ………… 三人走过去庄家时，林栋哲已经上了人家的床，拿着被褥往身上盖。 宋莹连忙介绍自家情况：“庄老师你好，这我爱人林武峰，是工程师，还有小姑子林多多，多多，喊庄老师好。” 林多多乖巧的喊道：“庄老师您好！” 林多多看到庄超英戴着眼镜又是老师，一定会很多字，念过很多书，真厉害呀。 林武峰扒拉林栋哲抱起来道歉：“庄老师真不好意思，您刚回我们就不打搅了，等你歇歇回头咱们再聊。” 三人走几步回到家，宋莹正想教训教训林栋哲，发现林多多没跟着回。 宋莹催促：“哎呀，武峰，多多还没回。” 林武峰放下林栋哲，转头回去领林多多。 ………… 林多多站在那也不说话，瞪着个眼睛看庄超英。 庄超英问：“多多你好，请问你我是哪里脏了吗？” 林多多抠着手指问：“庄老师，黄芪每千克5元，那5克是多少元啊？” 庄超英答：“是两分五厘，怎么了？” 林多多噢一声，原来大哥没骗她，单位一变价格就会不一样。 可是两分五厘也好贵，妈妈去忙活一天挣四工分，一工分只能换两毛钱，白面一斤一毛五分。 林武峰拉了拉林多多：“多多，回家啦，让庄老师休息休息。” “哦。” 林多多在脑子里想啊想，想到了一个办法。 ………… 看林家的人都回去了，庄超英才发表自己意见：“我还一直担心着，怕不好相处，这看来还挺好的。” 黄玲一边收拾庄超英的行李一边应：“对，没什么，就是男孩淘气一点，女孩很讨人喜欢。” 庄超英说：“女孩看着比筱婷还小，但是辈分跟我们一样，我还挺惊讶的。” 黄玲想起林多多的种种夸道：“你别说，多多很聪明的。” 庄超英听黄玲讲完林多多的屎蛋儿事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老话说得真没错。 庄筱婷忽然来了句：“我喜欢林多多，但是林栋哲又脏又恶心。” 庄图南摆摆手：“筱婷，不能这样说同学，虽然他真的又脏又恶心。” ———— 晚上特别热闹，庄家来了许多人，邻居们都过来听庄超英讲这次1977年重启高考的趣事。 林家全家很快加入到围听，林多多听得津津有味，连林栋哲给她递蜜饯都没看到。 庄超英边说边回忆：“这次高考恢复，报名的人是非常非常的多，我们啊，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量的阅卷工作，招待所一进为了公平公正，再也不能出来，谁也不知道得阅多少天，我那牙膏啊，省着用，每天只敢挤出来那么一点点，用到现在。” 林栋哲听到牙膏来劲：“庄叔叔，招待所里肯定有很多牙膏皮，你都带回来了吗？能给我吗？” 庄超英答：“庄叔叔好像带回来了，就在厨房里，你去看，去拿吧。” 林栋哲牵着林多多要起身，被宋莹制止了：“栋哲，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能插嘴！快坐好。” “哦……” 话虽如此，庄超英接下去的话林栋哲是一句都不再听得进去，在林多多耳边嘀咕嘀咕等会要是有两个牙膏皮就给她分一个。 林多多摇头凑他耳边说：“牙膏皮你要，我不用买东西，我是得省着钱，我省一副药就是好多好多的钱。” “你不是说要给奶奶买糖吗？你得存钱啊！” 两个人一直咬耳朵讨论钱的问题，讨论到庄超英分享结束。 一结束，林栋哲就迫不及待拉着林多多去厨房看牙膏皮。 那牙膏皮里面还有很多牙膏，有牙膏的话就不能拿走。 林栋哲有点失望，便想着把牙膏全部挤到牙刷上。 林多多皱着眉看到林栋哲给其中一个牙刷挤了长长一条，那条牙膏正摇摇欲坠。 “栋哲，这不合适。等会牙膏掉下来就不能用了，我们拿个盘子挤在上面。” 林栋哲点头同意：“你这个办法好！” 林栋哲找来一个圆盘，林多多开始挤牙膏，“这一坨是筱婷的，这一坨是图南哥哥，还有黄阿姨的一坨，然后庄老师得大坨一点。” 林栋哲问：“为什么庄老师要多一点？” 林多多把最后一点全挤给庄超英那坨：“老师要讲课，嘴巴会大一点嘛。” 林栋哲说：“好像挺有道理，来，把牙膏皮给我，我力气比你大，我再挤一挤。（使出全身的力气）看，还有一点吧！” 林多多鼓掌：“这样就不怕掉下来弄脏啦！你是不是要回去做作业了？我能在你旁边看着吗？” 两人往家回。 “能啊，我还能教你念书呢！” “好啊！栋哲你真厉害！谢谢你教我！” ………… 庄超英来拿用品刷牙，看着漱口杯旁那一盘牙膏，感觉有道气直冲天灵盖，拼命的省，还不够瓜娃子这么一弄。 这林栋哲真够皮的。 ………… 林多多坐在林栋哲隔壁开始催促：“栋哲，你的铅笔已经削第三遍，为什么还不开始做呀？” 林栋哲把一支笔递给林多多：“我这是准备，不做好准备怎能写出好的字呢？” 林武峰走过来看两人：“栋哲，你教多多能教明白吗？” 林栋哲翻开书本：“当然，我可是一年级的，多多还没开始上学，我肯定能教明白。” 林武峰拿起桌面的牙膏皮：“真把庄老师的牙膏皮拿回来了？” 林栋哲点头：“是啊，庄叔叔不是说给我吗？” 林武峰说道：“但是里面摸着还有啊。” 林多多说：“我们明明挤得很干净了啊，大哥你等一下，我把盘子端过来，你给挤到庄老师那一坨里面去。” 林武峰笑容消失，立马给这两孩子讲了一大通道理，得到他们确切承诺不再这么干后，悄悄拿了宋莹藏的牙膏，给庄家送过去。 林武峰敲了敲庄家的门，黄玲走出来：“林工，那仨在洗脚呢，有什么事吗？” 林武峰把牙膏递过去：“就是那个，我家那两小的调皮了，把庄老师的牙膏拿来玩掉，对不起，真对不起。” 庄超英擦了脚走出来，把林武峰的手推回去：“没事儿没事儿，那牙膏里面本来就没多少，我答应给栋哲的嘛，小孩子是这样的，没事。” 林武峰继续递过去：“要的要的，孩子调皮，家长是要负责的，我也已经跟他俩讲好，往日要是再有什么问题，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们。” 就这么你退我让，在庄超英一句句没事下，牙膏最后没能赔出去。 第7章 穿针肉丝 排队买肉又开始了，林栋哲跟几家小孩拿着小板凳一起去排队。 林多多本来也想去，但是看到嫂嫂在熬药，她就决定不去了。 宋莹问：“多多，你怎么不出去跟大家一起玩呢？” 林多多答：“我等着渣渣出来，顺便一起扔了再去。” 宋莹说：“我这才熬第一趟，还得熬第二趟，你去逛逛吧，不要在这等着了。” 林多多道：“嫂嫂，那你留着渣渣给我倒，好不好？” “好。” ———— 林多多走在半道上就遇到往回跑的林栋哲。 “多多！有肉！我回去喊大人！你去排队那等着吧！” “好！” 来到铺子门口，庄家两兄妹，吴家两姐弟都在。 庄图南招手：“多多，你过来这里。” 林多多坐下看他们玩，他们能踢毽子，跳跳绳，跑步，捉迷藏，她其实也能，但是大哥说了最好不要。 吴珊珊问：“多多，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病？” 林多多答：“我没病！” 从医院回来后，林武峰给林多多做了好多思想工作，把一切事情经过缘由都给捋顺，让她知道自己是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要慢慢的长，慢慢的走。 吴珊珊继续问：“那你为什么吃药？” 林多多答：“我大哥说了，那不是药，是营养品，是让我长高长胖的黑汤。” 庄图南比划了一下林多多和庄筱婷，道：“我看看，好像确实长高了点，多多之前比筱婷矮许多的嘛。” 林多多踮起脚：“这样呢？我这样是不是更高了？” 庄筱婷也踮脚：“看，我也高了。” 几个孩子有说有笑，等大人到来把位置占了，就立刻去上学。 ———— 黄玲买了久违的排骨。 家里那小子现在敞开着长，总是喊饿，定量根本不够吃。 幸好有筱婷的份匀些出来，这日子才勉勉强强。 一边剁排骨，黄玲一边想，等这肉做好，孩子们吃饭肯定是狼吞虎咽的，他们吃得欢自己心里就乐，乐得开始放声高歌。 宋莹领着林多多来给她拿渣渣。 看到黄玲那么开心便凑过去看：“玲姐，有肉吃那么高兴呢？今天烧什么呀？” 黄玲笑着说道：“图南两个月前就说想吃红烧排骨了，我今天烧排骨，明天炖肉。” 林多多拿着渣渣：“嫂嫂，我去丢啦。” “去吧去吧，别撒了，要好好的放到垃圾桶里面去。” 林多多快步离开：“我知道啦。” 宋莹讨教黄玲：“栋哲老嫌我做肉不好吃，多多总是说不爱吃肉，都不知道怎么给他俩做饭了。” 黄玲说：“你说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多多你得逼一逼她吃，我感觉她现在比刚来时，脸有肉了，头发也变黑了。” 宋莹道：“是吧，你当时帮我们排的号真值，那医生开的药不贵，就是难喝了点。玲姐，你教教我怎么做肉，让那两小祖宗长好些，我就心安了。” 黄玲说：“等会我弄完这个就把步骤给你写写。” “谢谢！” 庄超英今日轮休在屋里头来回踱步，黄玲高兴的歌声，他听得清清楚楚，两人的对话也听得清清楚楚，稍稍叹了口气，听到外头只剩下歌声，咬咬牙走出来。 庄超英没看黄玲，因为他不喜欢每次说到自己父母，她就端着个脸。 “阿玲，我爸妈说呀，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孩子的，想过来一趟。” 说完就转身回到屋里捣鼓他的书籍。 黄玲的目光黯淡下来，有火无处发，一刀把排骨剁成两半，王八蛋，他们一家都是王八蛋！！ ———— 林多多把渣渣带回房间，挑出完整成块的药材，用布吸干汤，放在床底下摊开，等晾干要换到其他药包里，掺着用，循环着用，以后就不用再买药了。 小小的床底被铺满，布变得黑黑的，林多多觉得非常满意，拿着那些太破碎的渣渣去倒。 林多多出门前朝宋莹屋里头喊：“嫂嫂，我去倒垃圾，顺道去小学等栋哲回来！” 宋莹走出来给她拿了五分钱：“离放学还有段时间，你拿钱买个麦芽糖吃。” 林多多不肯要，跑着出门：“嫂嫂再见！” 宋莹站在院门口大声喊她：“林多多！不能跑！给我走着！” 林多多慢下来，“哦！！” 宋莹把钱揣回兜里：“这多多真是的。哎，快放学了，给孩子们弄肉去。” 宋莹到了厨房，看到黄玲在忙活，“玲姐，不是炖排骨吗？擦萝卜丝儿弄什么好菜？” 黄玲没好气的应道：“不烧排骨了。” 宋莹立马心领神会，庄超英在家呢，可不能当着面嚯嚯。 那碗能穿针的肉丝宋莹是看上了，“玲姐，你这肉丝切得真好能穿针呢，你教教我怎么切，好让我掺到菜里头让多多吃。（宋莹忽然加大声音）我家多多啊，总是舍不得吃，给她钱买零食也不愿意拿！我知道她想啥，粮食都是定量的，她怕多吃家里一口，我们就少吃一口，这孩子怎么能那么懂事，懂事得我心疼，我说孩子才应该多吃！那些老的人吃点肉丝，容易消化，差不多得了。” 黄莹笑了，她知道宋莹是帮着她说给屋里头那块丈夫石听的。 ———— 林多多等到栋哲，图南，筱婷放学。 林栋哲从兜里掏出五分钱，买了点麦芽糖分给大家吃。 林栋哲说：“吃吧，是用庄叔叔的牙膏皮换钱买的。” 庄家兄妹道了谢谢。 林多多说道：“筱婷，黄阿姨今天很开心一直在唱歌，你们去上学后，买了个和手臂一样长的排骨！” 庄筱婷牵着林多多：“哇，真的有那么长的排骨吗？等我们吃饭的时候，你要不要过来看看那么长的排骨得用多大的盘子盛。” “可以啊，你看到排骨时，喊我过去看！” “好！” 林栋哲举手：“筱婷，我也要去看！” 庄筱婷摇头：“那么大的排骨，等会我家放了桌子不够位置的，这样吧，等多多看完回去再喊你过来。” “好啊！” ———— 庄筱婷回到家做功课，没一会她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还有两个堂哥振东和振北就来了。 她想，这么多人来，这排骨得多大啊，要不把多多也喊过来一起吃。 “妈，我去喊一下多多来。” 黄玲在厨房做菜没听清，随口应了句好。 林多多来到看见小小的圆桌围坐着一圈人，有点局促，都是没见过的，小声在筱婷耳边说：“我要回去了，我还以为你喊我过来看排骨，喊我过来看陌生人，我不好意思。” “你也在我们这吃饭啊，那是我爷爷奶奶，没关系的。” 林多多惊了，忍不住声音提高：“这么多人来吃你家的饭，不得把一百天的定量吃光啊？” 庄超英的脸有点挂不住，赔笑着向父母解释：“这隔壁家的小孩，太小了，还没到上学的年纪，说话乱的很，别见怪。” 庄阿婆说道：“噢，你邻居家，我早就听过那件事，你们也懊恼吧，但这房子还是不错的，通风透气，比以前的大。” 黄玲把菜端出来：“多多，在黄阿姨家吃点饭吧。” 林多多摇头挤着人走出门：“不行，我怕我也吃，筱婷跟图南哥哥会一百天没饭吃，我得回去了，大家再见。” 黄玲想笑，但忍着。 林多多这孩子真实诚，要是自己也能这么敢说就好了，无奈还有点表面关系在，让这群王八蛋吃吧，吃胡萝卜丝，吃南瓜丝，吃头发丝肉丝！ 庄阿婆不停夸着房子好，房子大，这还没到寒假已经开始打主意想让振东振北住在这。 黄玲忍着没发火，因为饭桌上，唯一能帮她嘴的人，绝对不会帮她。 ………… 林多多回到家里，林栋哲以为轮到他去看排骨，屁颠屁颠走出门被林多多拉着不让去。 林栋哲道：“不是轮到我去看了吗？我好想看那么大的排骨！” 林多多摇头摆手：“别去别去，屋里头都没路走，没有排骨，只有好多人，多得筱婷都要坐到书桌去了，上不了桌。” 宋莹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话？” 林多多继续摇头：“我不知道，我跟筱婷在说话，黄阿姨在忙，他们好像就是在等着吃饭也不干活帮忙，嫂嫂，他们为什么不吃自己家的米？” 宋莹说：“他们还没你想得明白，别管他们了，我们开饭。” ———— 等王八蛋们全走，孩子们睡下，庄超英开始叨叨：“振东振北还没吃一口饭你就开始耷拉着脸，看到多多过来，一个邻居小孩你都愿意喊她一起吃饭，两小孩一起过来吃饭的次数少吗？你说少吗？” 黄玲哼了一声，回道：“多多吃了吗？人一小孩都知道定量，你们家呢？一群人来，东西东西不带，吃的一口不少。你别说他们两小孩过来吃饭，他们一直吃自己家的米，栋哲还把自己的米给图南吃，多多更不用说，宋莹给她装满，她还倒一半回去，倒不回去就塞她大哥的饭盒里。添双筷子添双筷子，你倒是只吃筷子头，别夹菜啊！” 庄超英被呛得火气直冒：“黄玲！你是庄家的大嫂！” 黄玲再也忍不下：“大嫂又怎么了！！你爸妈偏心你弟弟……” 两人的争吵声传到了林家，宋莹赶紧把两孩子喊过来，“栋哲多多，你们去把筱婷和图南哥哥喊过来，但别说是我说的，你们就说烤了红薯，请他们过来吃。” 两个拔腿就跑，林武峰一把抓住林多多，嘱咐道：“林多多，你得慢点！” 林多多慢了，林栋哲已经把人喊了过来。 林多多急眼：“哎呀，大哥，我，我！我要喊筱婷的！” 林多多那小脸渐渐变红。 不得了，吓得宋莹锤了林武峰好几下：“就两步你就别说她！多多咱们不急不急，冷静冷静！” 林武峰也吓了，没办法便说道：“筱婷啊，你回家一趟，多多立马就过去找你来。” 庄筱婷应了，转身回家。 前脚刚迈进家门，后脚林多多就来喊，把正在吵架的庄家夫妇看得一愣一愣，愣完后继续吵，黄玲什么都可以让，但是要把她孩子们口里的弄给振东振北，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让步的。 ………… 四个孩子围着红薯。 庄筱婷拿到红薯但没吃：“多多，你会变脸！” 林多多摸摸自己的脸：“哪里变了啊？” 庄图南说：“你刚才脸刷一下就红了，好像京剧脸谱一样。” 林多多斗起眼看自己的鼻尖，什么都看不到：“我自己看不到，你们会变吗？” 庄筱婷说：“我不会，但是妈妈会，她跟爸吵架，现在的脸一定很红……我有点害怕。” 林武峰蹲下跟他们解释：“没事的，大人有时候说话聊天会大声一点，因为大人嗓门大，说着说着不经意就大声了点，没事的。” 林多多点点头：“对，筱婷，你忘了啊，本来晚饭你喊我过去是悄悄地说话，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我就大声了，庄老师跟黄阿姨一定也是这样。” 庄筱婷点点头，听到家那边的声音确实慢慢小了，才安心吃起红薯。 ———— 一大早，黄玲带着一双儿女离开家。 庄筱婷出了院门走没两步，说道：“妈，我想跟多多说声再见。” 黄玲道：“现在时间还早，多多可能还没起来。” 庄筱婷说：“不，妈妈我还是想跟多多说一声，我们是好朋友，她不知道我去哪里会担心。” 庄图南附和：“妈妈，你就让筱婷回去说一声吧，多多看不见她会变脸的。” “好吧，我跟哥哥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出来。” ………… 庄筱婷敲了敲林多多房间那扇窗，林多多衣服没披就出来。 “筱婷，这么早你去哪里？” 庄筱婷挠挠头：“妈妈说要带我和哥哥去外婆家，我来跟你道别。”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数着日子等你。” 庄筱婷想了想：“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我再教你学拼音。” 两个女孩儿拉了拉勾，说了再见。 宋莹拿着袄子出来给林多多披上，“多多，你出来得披衣服，不然会着凉的。” “我知道了，刚刚起来得急没顾上。筱婷和我说再见。” 宋莹摸摸她的头：“筱婷走了，你伤心不？” 林多多摇头：“我不伤心，今天星期六放假，星期一上学的时候，筱婷就会回来吧？” “嫂嫂也不知道。我们星期一再看看好吗？” “好！” 回到房间，林多多把床底下的药拿出来点检查，真不错，应该算恢复得一模一样了吧，等会哥哥嫂嫂去上班，再掺到新的药里，从这取一点，从那取一点，弄出一包大的来。 第8章 省钱大计 宋莹和林武峰一起出门，出门前把钥匙放到了饭桌上。 宋莹道：“你俩出去玩要记得锁好门带上钥匙，钥匙由多多来保管，中午我会带饭回来，所以到了吃饭的点得提前回家，不许贪玩，知道没有？” 俩娃超大声应：“知道啦！！” 林武峰又对林多多加了几句嘱咐，不外是不要跑不要跳慢点走缓着悠着等。 林多多推林武峰出门：“我真的知道！唠叨大哥！” 林武峰一脸惊讶：“你听到没！林多多说我唠叨！才多大就开始嫌弃我了！” 宋莹笑着往外走：“幸好不是说我！走吧，唠叨大哥！” ………… 林栋哲咬着馒头出来，说：“多多，我带你出去玩吧，我跟同学约好了，要玩骑竹马。” 林多多往屋里头走，“你去吧，我在家歇会，你记得中午吃饭时间回来。” 林栋哲拉她：“你要一起去，在家多无聊啊。” 林多多扒拉着门框不松手：“我真不去，你跟的都是男孩儿，我喜欢跟女孩儿玩。” 林栋哲没再拉她：“行吧，确实都是男孩儿，等星期一回学校，我问问有没有女孩儿周六来我们这玩。” “不用问，等下周六筱婷肯定已经回来，你去吧，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林栋哲跑飞快：“知道啦！唠叨多多！” “你才唠叨！唠叨林栋哲！” 林多多喊完便把门关好，爬上凳子去看放在柜里头的药包，一二三四五，一共五包全部拿下来。 五包变六包，六包…… 林多多发现，这药包纸袋子可没有多余的。 想了想，拿起饭桌上的钥匙，出门去。 上次跟着大哥是这么走的，出了小巷，往左边走，走到看到店铺，再往右拐，那边有个特别高的电灯柱，看到了，就在电灯柱下面！！ 药房里的人员都在忙，忙着把刚拉过来的药材进行整理入柜，一把长长的木梯靠在五斗柜上，一个人在梯子下抵着，往上递药材；一个人在梯子上接过药材往格子装。 林多多摸摸鼻子壮了壮胆，发问：“请问哥哥姐姐们，我想要个装药的纸袋子……” 一位姑娘过来接待她，“你要纸袋子干什么？这里的纸袋子是用来装药材，不可以拿来玩。” 林多多开始解释，“我是用来装药材的。前几天跟我大哥过来买药，现在想要袋子分装一下。” 姑娘开始逗她，“那我怎么知道你是在我们这里买的呢？” 林多多开始背她的药方，“林多多，女六岁，黄芪五克，银杏叶十克……” 正在整理的组长听见，说道：“小娃娃，真厉害，我记得是在我们这里买的，给她吧。那天她把五斗柜问了个遍。” 姑娘问林多多：“小妹妹，你想要几个？” 林多多说：“纸袋子要多少钱，因为我现在没有钱，但是我的牙膏用完可以把皮卖掉，卖掉有两分钱，有钱的时候来还钱可以吗？” 姑娘被逗笑：“不要你钱，组长说了给你。要几个？” “我想想……” 林多多眼睛咕溜转着，在动脑筋。 如果下次抢在嫂嫂前头，去把药材放到药罐里，那袋子就可以保留下来继续用，所以结果是…… 响亮的声音。 “我要一个！” 姑娘看林多多想那么久以为要很多，没想到她就要一个，立马爽快拿给她：“妹妹拿好，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林多多记得纸袋上还有她的名字：“谢谢姐姐，请你帮我在纸袋上写上林多多。” “好嘞！” 林多多把写上名字的纸袋收好往家回，想到省下钱，心里就高兴，一边走一边唱着瞎编的歌。 “我看那路灯像个人，热心指路不头疼，没有手但站得高，一眼看到夸妙妙！” ………… 回到院子，庄超英在那收衣服。 林多多有礼貌的打招呼：“庄老师早上好！” 庄超英点点头：“你好多多，早上好。” 林多多说：“庄老师，你等下是不是要去筱婷的外婆家，请你帮我给她带句话，等她回来我要给她唱一首歌，我先唱给你听，是这么唱的（林多多站直身子扬起头），太阳那么大，云朵那么高，手臂大排骨，你是不是已经吃掉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林多多忘情高啦，张开手臂跟小蝴蝶一样，一上一下，飞啊飞。 庄超英嘴角抽了抽，“好好好，唱得不错，但是我等会不会去筱婷外婆家。” 林多多停下唱歌：“哦，我知道了，要上班，那你去忙吧，我也去忙了，庄老师再见。” 庄超英收了衣服默默回到家里头，往日衣服都有黄玲帮他收好搭在床脚，醒来就能换。她这次带着孩子一声不响就走，不管什么原因都是不对的，等她自己想清楚，自然就会回来，洗把脸上班去。 ………… 林多多把床底下的药材全部收拾好，分成六份，先把五包原有的药材各拿出一部分掏给第六包，再把六份“恢复原样”的药材装到里面去。 纸袋的口要这么叠，左边覆过来一个大三角，右边有一个大三角，再把顶顶的三角覆下去塞到缝隙里面。 林多多叉着腰欣赏这六包药，非常满意，一包得顶十个牙膏皮，十个牙膏把嘴皮子刷秃噜都刷不完。 全部放回柜子里面去，开心！ ———— 宋莹拿着两盒饭回来，看到只有林多多在家有点生气：“多多，你先吃饭，我去把林栋哲找回来。” 林多多怕宋莹打林栋哲，快手快脚把两个饭盒塞到被褥里保温，戴上帽子跟出去。 从巷头找到巷尾再找到隔壁院，林栋哲正在泥堆里打滚，裤子两个腿全是泥，屁股的破洞从裤头喇到裤裆露出白白的棉花。 林多多见状大声喊：“栋哲！回家吃饭啊！！” 林栋哲一抬眼看到宋莹气冲冲的样子，连忙撒腿跑。 “林栋哲！你个皮猴子！！” 宋莹捏紧拳头去追，才追两步，后头那个林多多开始叫喊：“嫂嫂等等我，你跑太快，我走路追不上~” 宋莹压下怒火微笑着等林多多慢慢走过来，“好好好，现在开始跟林栋哲打配合是吧，林多多啊，你公平点来评理，他该不该打，那裤子还能要吗？” 林多多牵着宋莹手慢慢往家走：“洗洗还是能要的。” 宋莹笑，是气笑，也是被逗笑，照顾两个孩子的生活，真是幸福充实得让人难以表达。 第9章 一百。 姑嫂二人回到家，林栋哲坐在门口难得乖巧甜甜喊妈妈。 “我不管你喊我什么，你就这样式的，我不会让你进家门，你在门口吃饭吧！” 宋莹牵着林多多进屋，林栋哲想进去，但门被关上了。 关就关了呗，林栋哲索性趴在地上看蚂蚁。 林多多不说话也不吃饭，就这么站着。 宋莹说道：“多多，你快吃饭，午休快结束，我得回去上班了。” 林多多立正站好带着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说道：“我是栋哲的小姑，没带好他是我的责……” 林多多还没说完，宋莹已经笑得不行：“林多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没带好他是我的责任啊！” 林多多觉得一开始应该跟着林栋哲出去玩竹马，玩了竹马就不会玩泥巴，不玩泥巴裤子就不会破得露棉花。 宋莹笑：“真是人小鬼大，快点吃饭，那只泥猴子在屋外吃，得等你大哥回来打水才能够给他洗。下午他就在院子里玩吧。” 林多多弯腰鞠躬：“知道啦，嫂嫂。” 林多多拿着一把勺子和一盒饭出来小院：“栋哲小侄子，因为你的手太脏了，小姑我决定这顿饭喂你吃，你张嘴就行。” 林栋哲也不客气，张大嘴巴：“啊……（林多多舀起超大一坨饭）太大勺啦，少一些才行。” 宋莹没这两人好气，出来接过林多多手里的饭盒勺子：“多多，你快吃饭，侄子让我来喂吧。” “辛苦你啦！” 宋莹看着林多多回屋，再看看坐地上张大嘴的林栋哲，就不懂了，明明都是林家的种，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下班要洗林栋哲，路过杂货铺的时候得给林多多买个专属她的盆子才行。 来这么久都是和栋哲用同一个，这次盆子要盛泥猴子的泥水，可不能再一起用了。 ———— 庄超英不会做饭，又舍不得花钱，早饭午饭都没着落，锅里剩几个昨天的馒头，揣进兜直接回去上班，中午馒头就着热水对付对付。 想着下班回家可能黄玲已经回来，推开门冷冷清清，厨房里没有一点烟火气，阿玲没回来。 ———— 宋莹下班回到小院很欣慰，一开门，两人就那么静静坐地上玩一坨小的泥，捏了四个好像是小人，还有不知道什么。 林栋哲想要夸赞：“妈！我下午一直待在院里，没出去！” 宋莹点头夸夸：“栋哲不错，多多更棒！” 林栋哲做了个丑脸：“妈，你看我和多多做的这是什么？” 宋莹猜：“我猜是不是你们跟图南哥哥和筱婷啊？” 林多多笑：“嫂嫂，你也太厉害了吧！那这几个呢？你知道是什么吗？” 宋莹真不知道，每一坨看着都是泥：“这几个猜不到了。” 林栋哲大声介绍：“这是多多捏的鸡，还有上学路上理发店门口的狗，这是，多多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块是……我不知道，是你做的。” 林武峰推门进来，说道：“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你仨的声音了。” 宋莹道：“你回来得真好，去打水，你儿子滚泥堆里了。” 林武峰放下东西，提着桶出去。 宋莹把手里的盆递到林多多面前：“多多，你看，这是属于你的盆，我找了两个铺子才找到的凤凰图案，你喜欢吗？” 林多多捧着盆直接扣在头上围着院子绕圈：“我好喜欢！我要用到一百岁！” 宋莹笑：“说好咯，你一定要用到一百岁！” “嗯！” ………… 烧开的热水俩孩子一人一半，宋莹替林多多洗，林武峰替林栋哲洗。 宋莹哎了一声，林武峰问：“怎么唉声叹气的？” 宋莹说：“还能为啥，想图南跟筱婷了。你是不知道，今天我看到林栋哲的时候，他简直就是土里面长出来的泥猴子，哎，真是什么什么发火，烤焦了一条鱼，我忘了，你知道不？”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哎，真是城门发火，玲姐带着孩子回娘家。我是鱼，我被烤焦了。” 两个小的跟听故事一样，笑眯眯的听，捂着小嘴笑。 宋莹拉下帘子，把扭干的毛巾交给林多多，教她怎么自己擦洗。 宋莹小声说道：“我们女孩子洗洗的时候，要拉好门帘，不能让人看见，知道吗？” 林多多点头：“嫂嫂，黄阿姨的娘家就是筱婷的外婆家吗？” “对啊！” 林多多哦一声，“我外婆，我没见过外婆，我没有娘家。” 宋莹小小捏了她的脸一把：“你这么小还娘家呢，娘家是结了婚，离开妈妈跟喜欢的人组成一个新的家，妈妈那边的亲戚，亲人，全都是娘家，要是以后你结婚了，你妈妈，我跟你哥，还有其他哥哥姐姐，都是你的娘家。” 林多多摇头：“那我不要凉家，一结婚家就变成凉的家，好奇怪，好不开心。” 宋莹摸摸她的头：“小傻瓜。” 林武峰的声音传过来：“我好像看到庄老师回来了。” 宋莹应：“我要去问问他什么时候把玲姐喊回来。” “别别别，我去看看吧。” ………… 林武峰看到对锅碗瓢盆发呆的庄超英，邀他过来家里一起吃饭，顺道做点思想工作。 宋莹很快做好饭菜往桌上一摆，林武峰斟了杯白的递给庄超英。 庄超英的眼睛直看着菜，他早就饿得不行，只是端着个为人师表样。 林武峰连忙说：“吃饭吃饭，大家吃饭。” 俩孩子还没动勺，庄超英就已经扒拉下肚大半碗米。 林多多忍不住惊呼：“庄老师，你要吃掉我大哥嫂嫂一百天的定量吗？” 庄超英的筷子顿了顿，放慢了速度，感觉非常不好意思。 林武峰盯向林多多：“多多，怎么乱说话！快点吃饭！” 林多多立马低下头光吃饭，不敢动菜。 林武峰心里酸疼，哎，完了，是不是骂太重。 宋莹赶紧把菜夹给林多多：“多多，吃菜，吃菜，没事，你哥喝多了，声音就会大些。” 林武峰赶紧顺着台阶下：“对，多多吃菜，哥刚才嗓子卡了一下，突然就变大声了，不好意思。然后庄老师，菜饭全都还有，你慢点吃。至于栋哲你，得快点吃。” 林栋哲把碗推开：“我不想吃，我想图南哥哥！” 林武峰拿酒杯碰了一下庄超英的，说道：“是，庄老师，图南筱婷什么时候回来，两小的一直念着。” 庄超英知道林武峰也是来自农村家庭，觉得他一定能体会到自己的感受，便开始侃侃而谈。 “都住一个小院，我就不瞒你们了，我弟弟的意思呢，就是想让两个孩子过来这边过寒假，就跟你们照顾多多一样嘛，但阿玲她就想不通，不愿意，所以带孩子们回去娘家说是住几天。” 林多多端坐着举高手。 庄超英知道这孩子小嘴厉害，但是人都举手了，不让她说，说不过去。 “多多，你想说什么？” 林多多站起来，想了一下才开口。 “嫂嫂说，跟一个喜欢的人结婚，原本的家就变成凉的家，这么伤心的事情黄阿姨都做了，你还做她不愿意的事情，她本来在自己家可以吃一百天的定量，上次已经那么多人来吃掉一百天的定量，图南哥哥和筱婷一百天没饭吃怎么办呢？你弟弟的孩子应该要吃你弟弟家的饭啊，如果没饭就出去工作挣工分，捡牙膏皮也可以卖钱……” 林多多还没说完，林武峰看到庄超英脸色越发不佳，于心不忍也得出口打断。 “多多，你坐下歇歇，再多吃点饭。” 林多多还继续说：“我天天在这里吃饭，以后长大挣到钱要买很多很多饭给大哥嫂嫂栋哲吃的，一百个一百。我不会让我的家变成凉家，我要拿饭热着家！” 林武峰声音很大，“多多！坐下！” 林多多马上缩成团坐了下来。 林武峰觉得连林多多都说明白了，这庄老师不会还理不清吧。 “你看，玲姐其实特别能吃苦，你不懂她的心思吗？” 说到吃苦，庄超英十分来劲：“吃苦，她们母子仨吃过什么苦，要说吃苦，我小时候跟我弟弟妹妹吃的那才叫苦，我妈没有工作全靠我爸一个人的工资，那饭根本就吃不饱，我妈到处借钱给我读书，历尽千辛万苦才供我读完中专，弟弟妹妹读完初中，阿玲他们家条件好，根本不懂什么叫吃苦，匀一点饭算什么苦。” 林多多举着手站起来带着哭腔说：“我之前一直喊你庄老师！你现在是庄叔叔了！” 说完这句话，林多多开始哭：“我知道大哥要骂我，但是不要再叫筱婷回来，虽然我也想她回来！可我更害怕她回来要吃苦！他们在凉家吃一百天甜的饭，我会更开心！！” 庄超英愣了，没想到被一个孩子说愣了。 宋莹抱起林多多哄着：“没事的，没事，多多不要哭，不要哭。” 林多多咳嗽呛到一口饭上下不得，卡住了。 宋莹吓得尖叫：“武峰！！！” 林武峰立马起身，从背后抱起林多多，拍推她的背：“多多！哥在！你说的都对！得扣她喉咙！！” 宋莹帮忙托着，林武峰伸手进林多多嘴巴，扣她的喉咙。 一扣呃一声，哗啦吐了一地。 林多多的哭声才再次响起：“不要让筱婷回来了，呜呜呜……” 林栋哲也哭了：“对啊，图南哥哥筱婷要吃饭的。” 庄超英已经想钻地洞，放下碗筷，朝几人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多多，对不起林工，对不起小宋还有栋哲。” 宋莹被吓得不轻，但还是想向庄超英说一句，“你最对不起的，是玲姐。” ………… 晚上林家的双人床又挤了四个人。 林武峰小声的向林多多道歉：“多多，有时候大哥不是不想让你说，大哥只是想换个委婉一点的说辞，大人嘛，有时候话会说得拐弯一些，这样大家都有面子。” 林多多问：“面子是什么？” 林武峰摸着她的头：“对啊，面子是什么，它不过是一种飘无虚渺的东西。” 林多多再问：“飘无虚渺是什么东西。” 宋莹答：“这我知道，就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林栋哲问：“不切实际是什么东西？” 林多多答：“切不到的东西！” 林武峰笑，“面子还真是切不到的东西。” 林武峰想起一个小细节要问林多多：“多多，你为什么一直说一百一百的？” 林多多答：“一百是很大很多很长。妈妈出去挣工分，她说我乖乖在家不捣乱，她挣够一百分就不用再出去，可每次都不够，因为工分要拿去换钱，一百是很多分也是很长时间。” 宋莹牵牵林多多的手，“我们多多真的好乖啊。” 林栋哲不服：“我呢？” “你？” 宋莹伸手过去跟林武峰搭着，把两孩子圈起来，挤到一起。 林多多笑，“好挤啊！” 林栋哲用尽全力想翻身，“我们现在是最里面最里面最里面的煤炭！我翻不到！” “我数三声，你们就得立马睡着！” “三！” “二！” “一！” “我睡着了！” “我也睡着啦！” 第10章 幸福一家 一早，庄超英就在门口等着，看到林多多出来马上打招呼：“多多，早上好。” 林多多也响亮回应：“庄叔叔早上好。” 庄超英从怀里掏出一本趣味数学：“多多啊，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数学，这书挺有趣的，你要是看不懂就随时过来问我。” 林多多不敢拿，拿了筱婷就没有。 庄超英说道：“不喜欢？不喜欢我给你换一本趣味语文怎么样？” 林多多说：“我不要，留给筱婷看就好，筱婷会借给我的。” 庄超英说：“这是教材，有很多，你拿着，筱婷有，图南有，你也有。” 庄超英直接把书塞到她手里：“好了，筱婷他们大概周一回来，我先去上班，再见。” “再见，庄老师……庄老师！筱婷回甜的家对吗？” 庄超英点点头走了。 林多多看着庄超英出门，猛的想起自己是要干嘛，嫂嫂叫她擦把脸，等会带她和栋哲去国营商店买过年的新衣服。 赶紧把书放好，洗脸！ 林栋哲从屋里跑出来，被宋莹追着擦，一边被擦一边大叫：“我眼睛好冷啊，鼻子好冷！” “就是让你醒醒神，等会要跟紧不能走丢！” ………… 林多多第一次来国营商店，眼睛瞪大如铜铃，东西全都好漂亮，也好贵。 宋莹挑了条大红色带蝴蝶结的厚棉裙，往林多多身上比划比划：“多多，你喜欢吗？” 林多多哪敢说喜欢，宋莹问的每一件都说不喜欢。 “黄色波点？” “粉色连衣裙？都不喜欢啊……” 林栋哲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四处乱晃，摸摸这摸摸那。 宋莹头大，随便又拿了两件给林多多看，还是不喜欢。 “好吧，林多多，是你逼的我，我现在给你一次最后机会，你还不选，我就买刚刚我第一眼看上的那条大红蝴蝶结裙，栋哲要条黑篮棉裤，耐脏，我自己就要一件外套，你大哥也安排一件外套。” 林多多摇头：“我来的那会你已经给我添过袄子了，我不要你买，我衣服够穿。” 宋莹指了指蝴蝶结裙：“帮我包起来谢谢。” 林栋哲蹲在地上：“我想要这条黄的。” 宋莹付钱，布票和工业券：“栋哲，你不起来我们先回去了哈，等会坐不上公交车，你就走路吧。” 售货员询问：“你好，这个红色蝴蝶结裙还有一件上衣，请问你需要看看吗？” 宋莹一看，非常喜欢：“买，帮我包起来，过年就要漂漂亮亮的，不然哪有过年气氛，你说对吧？” 售货员答：“对的，你们妈妈真好。” 宋莹开心的笑，“诶，是。男孩的上衣有吗？” “有的，我拿给你。” “可以，很耐脏，要了，谢谢。” 林多多也想自己的妈妈，这么久没见，不知道她的白头发是不是又多了些？ 快过年了，她是不是跟往年一样会去二哥家做角酥…… ———— 下班后，林武峰之前多方打听户籍政策有结果了。 旁系血亲可以通过投靠入户的方式迁移户口，加上林多多是未成年人，其原本监护人年纪大工作能力低下，获得名额的几率还会有所增加。 林武峰立马给家乡的母亲发去电报把需要准备的材料和证件一一详细说明。 等证件寄过来，用他的出生证和林多多的出生证加上户口本和母亲身份证明，来公证证明他们之间的亲生兄妹关系。 各种证明听着人头疼，但为了让多多能留下来，所有困难都不是困难。 回到家不见三人，只有桌面的一张纸条。 武峰，我带两小的去买衣服，你回来把多多汤药煮了。 林武峰从柜子拿出药包，拿在手里有种错觉，觉得药包比之前的小，没多想直接熬。 ………… “爸！我们回来啦！吃了阳春面，还买了好多东西！累死我了！” 林多多笑：“东西都是嫂嫂拿的，你还累死。” 林栋哲喊得更大声，“累死啦累死啦！” 林武峰从厨房跑出来接过所有包裹，看着宋莹道：“辛苦了。” 宋莹拍拍衣服上的尘再进屋：“花钱那么开心，一点也不辛苦！多多的药熬好了吗？” “熬好了。” 林多多赶紧问：“渣渣呢？纸袋子呢？丢了吗？” 林武峰答：“没有，都在。” 宋莹说：“倒渣渣的功夫现在归她，紧张的嘞。” 三人围看林多多喝药。 林多多觉得这个药喝着跟上一次一模一样，而且变得没那么苦，一口气喝完，反转碗，一滴不剩。 林栋哲鼓掌：“厉害厉害！（林栋哲摊开手掌）果丹皮果丹皮！” 林栋哲分得了不少果丹皮：“多多，下次我还要看你喝黑汤！” “好啊！” 果丹皮放嘴里嚼嚼嚼，嘴巴不苦了，变得甜甜咸咸的。 宋莹摇摇头：“也不知道是给你买还是给多多买的。” 新的衣服拆开拿出来几人试了试又试，哪哪都好看。 宋莹转了个圈：“武峰，我这外套不便宜，好看吗？” 林武峰一直点头，夸完一个又一个：“好看，宋莹同志和林多多同志并列第一名好看，林武峰同志和林栋哲同志顺位并列第三。” 林栋哲反对：“我不同意，如果妈妈让我买那条黄色的裤子，我一定是最好看的。” 宋莹把新衣服都收起来：“还买黄的，不给你买全黑就不错了。” 林多多抱着衣服往宋莹的衣柜里放，裙子太漂亮了，她从来没有穿过裙子，今晚有点想跟裙子一起睡。 宋莹看出她的小心思，放衣服的小手是一直不松，你个林多多，真是的，爱拉屎说了那么多次，爱裙子就不能说一次吗。 “哎呀，我的衣柜不太够地方放东西，多多，这套衣服先放你床上，等我腾了位置再放柜子里。” 林多多雀跃的声音：“好啊！！ ” 等孩子们都睡了，林武峰把户籍的事跟宋莹说了一遍。 “呀，还有这种证明，证明自己妹妹是自己妹妹？有意思的咧。要是搁家里生的没有出生证，那可咋整，幸好你们都是医院生的，不然这事可有得折腾。” “户籍这么重要的事，繁琐是一定的，出去逛商店累了吧？” “一回来就说了不累，今天全是开心！” “那你要睡了吗？” “干嘛？” “孩子们都睡了，你说能干嘛……” “真烦人！” 第11章 信。。 又到了熬药的日子，宋莹看着药包很吃惊，把刚下班回来睡着了的林武峰喊起来。 “武峰，你上次不是熬了药吗？为什么还有六包，应该只有四包才对，你是买新的回来了？” 林武峰揉揉眼睛醒醒，“没有，我看还有几包就没买。” “那这是怎么回事啊？” 打开一包药，宋莹知道怎么回事了，难怪倒渣渣那么积极。 “你们林家真是那句诗什么什么人才出。百年。” 林武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对，就是这句，栋哲领了泼猴的风骚，而多多，领了省小钱丢西瓜的风骚。这几包药，全都不能要了。发霉！” ………… 林多多回来看到药包全部要丢掉，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直流。 “六十个牙膏皮没了！！” 林武峰抱着安慰：“没事的，以后咱不再干这事，好吗？” 林多多一抽一抽的：“大哥，我是不是个笨蛋。” 林武峰笑：“还真不是，其实挺天衣无缝的，要是没有能量守恒定律。” “什么是能量守恒定量？” “你看啊，每次煮出来总有些药材烂掉不能再用，这样每次少一点，它的总重量质量都改变了，它只会越来越少，不足以支撑六包。” “大哥，我知道了，我就是个笨蛋。” 宋莹笑：“来，我看看这个小笨蛋能不能打成鸡蛋羹。” 林多多被逗笑，鼻子吹出一个鼻涕泡。 ———— 临近年关，孩子们得期末考试，庄超英便特意借了辆自行车去接黄玲母子女仨回来。 看到丈人和丈母娘都是和和气气说话。 丈人拍了拍庄超英的肩膀说道：“超英啊，你要知道，小玲呢在家里是小姐脾气，有时候难免会看不懂生活上的迁就，所以就请你多担待担待，为了家庭和睦让让她也好忍忍她也好，毕竟又要上班还要带小孩那段日子她是很难熬的，现在熬过来了就更不应该吵架。” 庄超英应了好。 黄玲回到家有人靠着变回小孩，立刻反驳：“爸，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明明就是他家有问题，怎么就是我……” 母亲连忙拉着女儿小声嘀咕嘀咕，黄玲的气性慢慢恢复冷静。 “给买了很多好吃的特意给你们这个小家吃用，回去吧，路上小心。” 黄玲抱抱母亲，母亲又从兜里拿出一些票子塞给她。 黄玲不要：“哎呀，妈！够吃！只要不负担别人就够吃！” “拿着吧拿着吧，我和你爸能吃多少呢，我的外孙们是要吃饱的。拿着回去小家补贴。” “妈，再见。” “外公外婆再见。” 就这么一家四口，庄超英骑车，庄图南坐车横杆上，黄玲抱着庄筱婷坐后座架，拎上大包小包回小巷。 “筱婷！！图南哥哥！！” 一个飞奔，一个快步走，四个孩子总算又聚在一起了。 林栋哲问：“筱婷，你请假好几天明天期末考试你能考多少分？” 林多多抢着答：“一百分！我觉得筱婷能考一百分！” 庄筱婷点头：“嗯！” 林栋哲挠头：“为什么，你这几天都没有在学校复习，也能考一百吗？” 庄筱婷说：“我们在外公外婆家复习了啊，外公还教了我们很多东西，带我们去了百货商店，买了好多东西，里面可漂亮了。” 林多多道：“嫂嫂也带我们去了国营商店，里面也有好多漂亮的东西！” “百货商店更厉害，下次再去外公家，多多，你也一起来吧，还能吃蛋糕！” 林多多摇头：“等我们长大再一起去吧，我得先挣了钱才能买鸡蛋糕。” “不是鸡蛋糕，是蛋糕，更松软更好吃！” 林多多跟庄筱婷牵着的手越甩越高：“这么厉害啊，你笑得那么开心，凉家不应该叫凉家，应该叫暖家，热家，开心家！” 林栋哲大声说话，把前头两个嘻嘻笑笑的女孩儿吸引回头：“我也要去！你们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庄筱婷小声在林多多耳边说：“林栋哲这样是不让进百货商店的。” 林多多凑庄筱婷耳朵问：“为什么？” “他的裤子破，影响不好。” “回头我让嫂嫂给他缝一下。” “可我就想跟你去，他像个窜天猴，我不喜欢。” “我是他姑姑，我牵着他，一定不让他窜行不行？” “我想想……好吧！” ———— 张阿妹看到黄玲回来，立马到他们院子来串门。 “回来啦，我在外面都听见了，真好，这快过年了，回来热热闹闹的。” “欸，阿妹来了。” 黄玲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庄超英，让他拿进屋去。 宋莹从屋里出来：“玲姐，你刚回来很累的，先歇歇吧。” 黄玲指了指自行车，“不累，超英载我们回来的。” 宋莹看了一眼他们屋，笑着小声说：“那还行。” 张阿妹道：“是啊，夫妻都这样，吵吵就过去，对了，过年嘛，我们到时候三家人一起聚一聚，聊聊天，孩子们玩玩吃点年货高兴高兴。” 宋莹点头：“可以啊，到我家里来吧！” 黄玲也同意：“那就去你家，闹闹新年，给你添麻烦了，宋莹同志。” 宋莹挽着黄玲胳膊：“看你说的，回去歇歇吧，晚饭我来做，就当替你回来洗尘了。” “你家多多同意吗？等会又大声喊，黄阿姨吃了我嫂嫂一百天定量。” 两人对视后大笑不止。 张阿妹也跟着笑，说道：“那个，过年嘛。不是都要给孩子包红包吗？我们商量商量，给每个孩子都包一样的吧。” 黄玲宋莹的笑声戛然而止 。 张阿妹继续说：“你们觉得是一块五好，还是两块，要不两块五吧，两块五能把孩子们乐透。” 黄玲说：“我看一块就挺好的，意思意思可以了。” 张阿妹摇头：“我们都有女孩，过年她们自己买点头绳，小零嘴，男孩买点鞭炮，小玩具。一块钱不经花，两块五就挺好的，一年一次，他们高兴，我们大人也高兴。” 谁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只不过善良的宋莹和黄玲，忍下罢了。 ————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开始。 一家人搞卫生，剪窗花，贴窗花，对联，家里变得到处都红红火火。 林多多看着林武峰想问又不想问。 林武峰道：“怎么，今天都看我十几次了，该不会又想说我唠叨吧？” 林多多说：“大哥，给妈妈写个信行吗？她让我带过来的黄土都快舔完了。我好想她啊。” 林武峰点头，“你说，我写。” “谢谢大哥！！” 宋莹牵着林栋哲出去：“多多，你们写完信就到理发店来，我跟栋哲先排队。” 林多多说：“嫂嫂，我不剪头发，跟筱婷一样变成长头发可以吗？” 宋莹往回走温柔的说道：“当然可以啊，可是，长头发太吸营养了，等下次我们看完何大夫，问问他现在营养够不够，再决定留不留，好吗？” “好！” 信 妈妈： 你好，我是林多多，现在是大哥在写字，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写好，因为我说很长的话，怕他没有记住。 在你左边耳朵后面的那一根白头发叫做阿白白，它长得很粗，还有个小突突，我现在想它有没有掉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它还在。 我现在学会了拼音和数字，它们好像小人在我脑子里跳舞，你也经常在我脑子里跳舞，晚上睡觉你还会跑来跑去，我都怕你累着了。 妈妈，你不要累着了。 我说完了，下面我想请栋哲来说，但是他还在剪头发没回来，你要等一下。 大哥说他也要说，那就让他先说，我去剪头发了，妈妈再见。 妈，家里一切都安好，放心。 资料你尽早备齐，因为政策随时会变，保重身体。 第12章 除夕。 除夕，林家一家人提前穿上新衣裳去拍全家福，林武峰牵着林多多，林多多牵着林栋哲，林栋哲牵着宋莹，一家四口在路上排开。 宋莹道：“咱们把整个路都拦着了，得挤着点走，小心自行车。” 林多多跟林栋哲直接搂在一起，林栋哲说：“这样够挤着吧！” 宋莹拉了林栋哲一把：“你别挤着多多，把多多弄得一路上都不说话。” 林多多说：“不是不是，我不怕挤，我是怕照相。” 林武峰问：“为什么？” 林多多招招手让林武峰凑下来听，用气声说道：“大哥我跟你说，村里头有个婆婆去拍照，还把照片给我看，过了一段日子，她盖着被子睡在前屋，照片摆在桌子上瞪人瞪没几天，就入棺棺里被送走了，妈妈说婆婆去一个叫极乐的地方生活，以后都不能再回来，我害怕我要去。” 林武峰苦笑：“多多啊，我们这回去是拍全家福，福气多多的福，哪都不去，就在苏州。到时候把照片寄给妈看，我们会在照片上笑很久很久很久。” 林多多问：“一百年那么久吗？” 林武峰点点头：“对，就是一百年那么久。” 林多多这才笑起来：“那太好了，不去极乐！我们等会要张大嘴巴来笑！给妈妈看我们开心的样子。” 宋莹说：“那是大哥抱着你还是我抱着你啊？” 林多多说：“能不能大哥抱嫂嫂，我抱栋哲啊？” 林栋哲立马不愿意：“我不，我比你大，我抱着你才对！” 林多多跳起来跟林栋哲比高：“才不是，我是你小姑！我比你大！” 林栋哲当然不服，也跳起来：“你几岁我几岁，当然是……” “哎呀！” 林栋哲撞到了。 林多多尖叫：“栋哲！！栋哲流血！” 看到林栋哲一嘴的血，检查过后宋莹反而开心。 “林栋哲！你的第一颗牙齿终于掉下来了！谢天谢地，我还以为要用铁钳把它拔下来。” 林武峰扶着林栋哲，“来，栋哲，咬住。” 林栋哲嘴里被塞了布，不清不楚的说着，“呜呜呜，我流血了，你还那么开心。” 宋莹把掉下来的牙齿好好放到兜里，“这颗牙齿等会回到家要抛到屋顶上去，这样新长出来的牙齿才会整齐。” 林多多摸了摸自己的嘴，往后她也要这么掉牙齿？看着好痛！ 宋莹继续说：“多多也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嫂嫂要给你摇摇看，有没有哪颗牙齿松了。” 林多多立刻用自己的手摇牙齿：“没有，一颗都没有全部都站得很稳，我不要掉牙齿！” 林栋哲哭着说：“我也不要掉！” 林多多没听清，“栋哲，你在说什么？” “不要掉牙齿！” 林多多捂着自己的嘴巴，掉牙齿好吓人，说话会漏风！ ———— 来到照相馆，林多多林栋哲两个开始吵架。 “我大！” “我才大！” “你抱不起我！” “我抱得起你！” “我是男孩，我抱你！” “我是你姑！我抱你！” “你不讲道理！” “你才不讲道理！” “我不理你了！” “我才不理你！” 宋莹笑：“武峰，他们真以为你抱我，他俩互抱。” 林武峰也笑：“可以啊，为什么不行。” 宋莹拍了林武峰的手臂一下：“净胡说八道。” 照相师走过来问：“等会就轮到你们一家，需要换我们这里的服装还是直接穿自己的呢？” 宋莹看了看他们的服装，不外乎中山装或者衬衣。 摇摇头说道：“不用，我们自己穿的就漂漂亮亮的了。林栋哲，林多多，快点过来，你俩都不抱对方！我俩抱你们。” 两娃不情不愿：“哦。” 林武峰抱林多多，宋莹抱林栋哲，两孩子和好如初，手牵着手。 照相师按着快门：“我数一二三，笑！” 第一张全家福拍好了，缺牙的林栋哲，张嘴说o的林多多，微笑的林家夫妇。 林多多摸摸自己的脸，一点东西都没少，牙也好好的，果然是福气！ 大哥说等过些日子照片晒出来，就寄回去给妈妈，真是太好了。 ………… 除夕的整点会很多人烧鞭炮，宋莹把压岁钱提前给到孩子们。 林栋哲立刻就扒开红包看里面：“哇！妈，你发大财了吗？是五块钱！” 林多多一看，真的是五块钱连忙给回去：“我不要，嫂嫂，我不要，这么多钱我得花一百年！” 宋莹笑：“给你们压岁的，压在枕头下面，不是零花钱，快给爸爸妈妈哥哥嫂嫂说吉利的话，然后早点睡觉，不然等会烧鞭炮太吵会睡不着。” 林栋哲说：“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过年好！” 林多多说：“祝哥哥嫂嫂过年好，身体健康！” “林多多，你怎么和我说的一模一样，你得想新的！” “我哪里跟你一样了，不一样！顺序不一样！” 宋莹大喊：“林武峰！快点过来哄睡！今天被他们两个吵死啦！” 林武峰端着热水壶过来，“来，宋莹同志，你洗脚，这两人我来处理。” 林武峰拍拍床：“谁想听年兽的故事就快点上床躺着！” 两个立马脱掉鞋子爬上了双人床。 “我！” “我！” “你又学我说话！” “你才学我说话！” “你！” “你！！” 林武峰咳嗽了几声：“那你们继续吵架吧，年兽已经被你们吓跑了，这故事讲不了。” 全屋安静下来，两个小孩捂着嘴巴不再说话。 “从前有一种怪兽叫“年”，它的头上长着角，血盆大口，非常厉害，平时年兽躲在海底，快过春节了，年兽就会从海底下爬出来，吃牛羊鸡猪甚至人和小孩它都要吃……” 两孩子缩成一团，“啊！好可怕！” “栋哲，我们得一直吵架，不然年兽就要来了！！” “好！呃呃……林多多你个大笨蛋！” “你为什么说我是大笨蛋！你才是大笨蛋！” “因为你自己不敢一个人去厕所！” “是你不敢去我才陪你去的！” “是你！” “是你！！” 宋莹捂着耳朵：“别吵啦！再吵，我就变成年兽吃掉你俩！” 全屋再次安静，林武峰开口第一句就是继续刚刚的年兽故事。 宋莹死死盯着林武峰：“你再说吓小孩的故事看看。” 林武峰挠挠头笑：“那我们换一个八仙过海的故事怎么样？” 俩孩欢呼：“好！！” 除夕的爆竹声响起。 一岁除，入屠苏。 小巷里的人们，一九七八年过年好。 第13章 张阿妹 年初三，林庄吴三家一起聚聚。 宋莹把在国营商店买的年货摆到桌上，林多多指了指苹果：“嫂嫂，我能挑一个最大的苹果给筱婷吗？” 宋莹答：“当然可以啊！” 林栋哲说：“那我也要挑一个最大的给图南哥哥！” 林多多比划着：“只有一个是最大的，就是我手里这个！” “不，是我这个最大！” “你那个是第二大！” “你第三大！” “你第四大！”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这俩又开始了…… 寒假是一个吓人的词语，还好有图南筱婷他们可以帮助一下。 但是过年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以至于两小的只要在家待久了，随便一点芝麻绿豆都能吵起来。 宋莹被吵得头昏脑胀，大声喊道：“林武峰！你们林家两位才人又吵起来了！” 林武峰端着刚洗好的冬枣进来放在桌面上，朝宋莹点点头：“我来我来。” “哎，我们家可就只有唯一一位姓宋的同志，要是她不高兴像黄阿姨一样回娘家，我们三个姓林的，可就惨了，饭没得吃，衣服没得穿……” 林多多在思考，收嘴静了下来。 林栋哲也收嘴思考，他思考着图南哥哥为什么可以把几步路走那么久。 有人敲门了。 两人挤着一起去开门，“是筱婷他们过来啦！” 屋子里响起一句又一句“过年好。” 黄玲给林家带了伴手礼，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家乡食品。 林武峰递茶水给庄家夫妇：“就我们聚一聚怎么还带东西呢？” 庄超英喜笑颜开介绍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是黄玲他们老家的特产，带过来让大家尝一下！” 宋莹夸赞：“可以啊玲姐，你娘家条件挺好啊。” 林多多过来拿苹果，顺道说：“嫂嫂，那不是凉家，是暖家，热家是黄阿姨的开心家！” 黄玲摸摸林多多的头：“诶！对，是黄阿姨的开心家。” 林多多拿了苹果：“我不跟你们大人说话了，我要去给筱婷吃苹果。” 宋莹道：“去吧去吧，你们小孩玩你们小孩的，我们大人聊我们大人的。” ………… 林多多把苹果放在庄筱婷的手上，“筱婷，你吃苹果！这是最红的苹果！” 庄筱婷接过：“谢谢多多。” 林栋哲也去拿了他挑的苹果递给庄图南：“图南哥哥，我这是最红的苹果，特意挑给你吃的！” 林多多有被气到，立马改口：“筱婷，我刚说错了，我这是最大的苹果。” “图南哥哥，我也说错了，我这是最大的苹果！” 林多多很认真的对林栋哲说道，“栋哲，我们一人一个最行不行，要是再吵架，嫂嫂会被吵跑的！我比你大，你先选，你要最大的还是最红的。” “不行不行，我比你大，你先选。” 庄图南拉开两人分左右：“上次去外公外婆家的事还没讲完，我们现在开始讲吧！” 两人乖巧听话坐端正，“好啊！” ………… 宋莹欣慰极了，还是图南厉害，一句话就把头昏脑涨这个老毛病治好了。 吴建国张阿妹带着仨孩子过来，一共七个孩子或趴或坐或躺，在床上听庄筱婷绘声绘色讲趣事。 “我外公家的电视机可好看了，是彩色的！” 林栋哲说：“有张爷爷家的好看吗？现在放假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 大人们也开始了他们的聊天。 宋莹笑着说：“玲姐，你家可真是像多多说的那样啊，暖家，开心家，彩色电视机票很难得，也贵！你家条件是真不错！” 黄玲意味深长看向庄超英，不禁问自己，当初结婚图他什么。 图他细心？他没有； 钱，没有； 彩礼，更没有。 忍不住咧开嘴笑，那会居然图的就是他人孝顺。 结婚后，庄超英孝顺得庄阿婆想把自己娘家给的嫁妆缝纫机送给庄老三未过门的媳妇当彩礼，还有礼貌的问能不能考虑一下送。 把自己吓得一愣一愣，他是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难怪爸当时说自由恋爱害人。 简直害惨了。 庄超英给黄玲递了杯热茶：“阿玲，小宋给你递水果。” 黄玲连忙接着，“谢谢，客气了客气了。” 宋莹笑：“玲姐，想什么想得那么开心？我看你笑好久了。” 黄玲摇摇头笑：“没有，想起个上赶着吃亏的人忍不住笑。” 宋莹道：“那确实好笑，哪有人喜欢吃亏的…对了，老吴，听说你年三十，初一，初二都在厂里值夜班，你可不年轻了啊，这么拼命挣加班费，得保重保重身体吧。” 吴建国嗯了一声：“没办法，家里负担重。” 张阿妹叹气：“两边老人时不时就要给钱，这不过年嘛，那加班费加起来都不够给的。” 林武峰抓了把瓜子递过去给吴建国：“过年嘛，该花的花，大家都一样。” 吴建国接过，揣在口袋里。 张阿妹边说边掏口袋：“那是，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应该一进门就给，来来来，孩子们过来排队，张阿姨要发红包啦！” 小孩们排好队，一个一个说好听话。 “过年好！谢谢张阿姨！” ………… 宋莹和黄玲互相看了一眼，还能怎样，一起吃哑巴亏呗。 宋莹也开始发红包，“来，图南的，筱婷的，小军，然后小敏，珊珊…” 林栋哲举手：“妈我跟多多的呢？” 林多多拽下林栋哲的手：“嫂嫂压岁的时候给了呀！” 庄超英掏出红包：“来来来栋哲，庄叔叔这里给红包。” 黄玲想拉都拉不住，林栋哲已经接过红包：“谢谢庄叔叔！” 庄超英递给林多多：“多多，过年好，祝你学习进步，不会的记得过来问庄老师。” 林多多接过，鞠了一躬：“谢谢庄老师！” 黄玲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栋哲的红包，第一封是特意装了公债废票的讽刺红包，打算给吴家小敏的，庄超英个王八蛋不记好顺序！栋哲在拆红包！！完了……完了…… 宋莹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林栋哲的红包：“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妈妈帮你先收着！” “我不要！那是我的红包！” 林多多把红包主动奉上：“嫂嫂，我的红包全部给你！” “乖，嫂嫂帮你们先收着，存起来。” 林栋哲没辙，把另一个红包也给了宋莹。 林多多拉他回床上趴着：“栋哲，筱婷说还有没讲的故事！” 林栋哲伸手拉了拉庄筱婷的辫子：“筱婷，下次一起去张阿爷那看电视吧，张阿爷家也有新闻联播。” “好！” ———— 男孩子说要出去买鞭炮，女孩子说要去看头绳，买水果糖，乐乐呵呵的分两队，出了院到外面玩。 大人们聊得差不多也各回各家，地上的瓜子壳和泥沙，宋莹拿着扫帚开始打扫，林武峰拿过她的扫帚扫起来。 林武峰说：“你歇歇，刚刚说话也说累了吧。” 宋莹摇摇头去翻枕头：“不累，看看孩子们的红包…” 这一看不得了，宋莹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公债！居然放的是公债！！一票公债和五毛钱！” 宋莹立刻把几个红包都拆了，只有一个公债红包，其余都是人民币。 “我要过去质问张阿妹！这公债红包到底是给的多多还是给的栋哲，要是给的栋哲我还能好好听她说话解释，体谅她家养三个孩子，要是给的多多我立马撕碎她的脸！” 林武峰拦着不让宋莹出门，好言相劝着：“大过年的别追究了，就当是为邻里和睦好不好？（用气声说）而且可能是…（指了指庄家）” 宋莹说：“不可能！一定不可能！玲姐不会这样区别对待孩子的！” ………… 同一个院子，有点什么大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的对话钻刺着黄玲耳朵，她长长叹了口气，庄超英还在她身旁叨叨教训个不停，说她这不该那不该。 黄玲现在的感受就像是上学那会，好好背了课文老师从来不抽查，到她忘记背诵了，就被点名叫到讲台上，罚打手心让人笑话不止，还要罚抄二十遍。 黄玲狠狠的掐了自己腿一把，黄玲啊黄玲，你为什么做事情总是偏离预想…… ———— 吴家三个孩子一出小院门，张阿妹就摊开手，张敏哎了一声把红包给到了她手中。 吴珊珊摸着兜里的红包看向吴建国，吴建国看向张阿妹。 吴军拿着红包开心的说：“姐，我们去买肉包子！” 吴珊珊摇摇头，把弟弟和自己的红包都给了吴建国，吴建国没拿上两秒，张阿妹就取走。 张阿妹说：“去吧，你们玩一会再回家。” 吴珊珊问吴建国：“爸，过年了，能不能买一点肉，小军总是饿，吃不饱。” 吴建国说道：“阿妹，红包能不能给孩子一点零花？” 张阿妹当作没听见，牵着张敏径直走回家。 吴建国看了女儿吴珊珊一眼，没说话，低下头掏了掏左边口袋，右边口袋，拿出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走回家。 吴珊珊牵着吴军站在原地。 吴军问：“姐，回家吗？” 虽然家并不像家，但他们又能去哪… “回。” 第14章 再见，再见。 快要开学，庄超英为了补偿公债红包事件，主动带着林栋哲，林多多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一起练字，预习。 闲暇时还给他们讲有趣的书籍和上学的好处。 庄超英说：“你们啊，是赶上好的时代了，恢复高考，这是给所有国人最公平公正的竞争机会，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才有作为，成为国家的栋梁，你们这一代是国家进步的根基，知道吗？” 林多多举手发言：“庄老师！因为我们长得比较长，所以是一根鸡吗？那倒是和姗姗姐姐家的一只鸡区分了。我们做国家的根鸡，给国家生很多很多的蛋！” 庄图南笑着捏了一下林多多的耳朵：“多多你听的什么，是树根和基础，不是一根会下蛋的鸡，而且人根本就不能生蛋啊。” 林栋哲说：“对啊，人是生人的！” 庄筱婷说：“就像我是我妈生的，你是你妈生的，但是没有蛋是我们妈妈生的！” 林多多说道：“都怪我没理解词语的意思，让大家笑话了，庄老师，请你给林多多小同志更多的知识吧！” 庄超英笑了笑，给林多多讲起了以前庄图南二年级的语文课本。 ———— 开学大家都去上学，只有林多多自己在家，中午要是黄玲在，黄玲就帮她热饭，要是黄玲不在，宋莹就会送饭回来。 林多多睡醒午觉睁开眼睛，看到妈妈就在眼前，嘻嘻笑了几声说道：“好奇怪呀！我脑子里的妈妈跳出来堵在眼睛前面了！” 宋莹走过来林多多房间，笑着说：“多多，你再睁大眼睛看看，你妈妈真的来了！” 连佳时回头看宋莹说：“莹莹，谢谢你，你真的把多多养得很好啊。” 林多多伸手触摸连佳时的脸，是温的，轻轻戳她的眼皮，眼睛立刻就闭起来。 “妈妈！我都快忘记你的声音了！！” 林多多一把推开被子连滚带爬的起身搂紧了妈妈。 又哭又笑说道：“妈妈！我妈妈！嫂嫂，是我妈妈！” 宋莹眼角湿湿的，“听到啦，听到啦，两个耳朵都听到啦。” ………… 连佳时头发灰白，清清瘦瘦，五十八的人看着很硬朗，即使脸上爬了皱纹还是难掩她年轻时的清秀。 当姑娘时，家里有几条船往外跑送货物，生活条件很不错，受过教育。 碰着时局动荡，家离人散，逃荒到晋江，遇到林武峰的爸爸，又再安定下来。 收到林武峰电报后就开始操办各种证明文件，在村委会几位村干部的帮助下，把所有的证明文件还有各种介绍信，公证证明备齐，原本想着早点过来跟儿子一家和小女儿过个年。 没想到突来了个政策让她推迟出发。 之前生产队统一安排进行劳动获得相应工分，导致部分群众干活不积极，觉得努力干是一天男同志五分女同志四分，不努力干还是五分四分，一个月雷打不动足工三十天，男同志一百五十分，女同志一百二十分。 为了调动劳动积极性，国家把《划红线分宅基地使用权：保障农民权益，促进农村发展》的文件发下来，只要在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前出生的所有村民均会通过划红线，获得对应的宅基地永久使用权，做到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来促进农民自给自足。 林多多是一九七一年生的，自然得到宅基地的配额，但她的户口要迁出去，便不能获得这一部分的配额， 在多方面的协商下，村委干部领导体恤孤儿寡母的困难，决定把林多多的配额置换成为人民币。 得到补偿后，连佳时便带着大包小包从家乡出发，由于人生路不熟，硬是花了五天才来到小巷。 她拿着林武峰寄来的信件找地址，恰好碰到黄玲下班。 黄玲看见有大娘在自家小院门口左顾右盼，出于好心询问了一句，连忙把人带到屋里来。 宋莹也在家，婆媳两人见面，一下眼睛就透红，无论是哪一代的女性都不容易，但都坚韧的熬过来了。 宋莹握着连佳时的手：“妈，多多可想你了，现在在睡午觉，要不要把她喊起来？” 连佳时摇头：“不，让她多睡会吧，莹莹啊，谢谢你了，我真的太谢谢你了。” 说完，连佳时居然跪下给宋莹磕头。 宋莹吓得赶紧也跪了下来：“妈，你这是做什么呢！我受不起啊！我们是哥哥嫂嫂，照顾一下小姑子很应该的！你这让武峰知道他该多难受！” 黄玲过来把两人都拉起来：“林大娘过来一趟多不容易，你们别再这样客客气气的，快点坐着。” ………… 大包小包里是连佳时能拿得出的所有，鸡蛋，腊肉，咸鱼，花生油，白糖，大米。 “连大娘真是辛苦了，这么多东西一路拎过来，太厉害了。” 黄玲想起庄超英家里头那两个老人，都是做父母的，怎么能差那么远。 “也没什么能带的，莹莹，你看看给阿玲拿一些。都住一个院的，多谢你平日给武峰他们关照了。” 黄玲还想推脱，宋莹已经给她拎到家里桌上放着：“我妈给你的一番心意，你就拿着吧。” 黄玲连连道谢。 ………… 林多多牵着连佳时的手去小学等林栋哲放学，逢人就大声喊：“妈妈，妈妈，我的妈妈！” 连佳时笑着不停应：“欸，欸，欸！” 林栋哲只在满月时见过奶奶，这看到现在眼前的人是完全不认识，林多多欣喜的给介绍着。 “栋哲，这是我妈妈！我妈妈就是你奶奶！” 林栋哲有礼貌的喊道：“奶奶好。” 连佳时应：“乖，栋哲你好。” 庄家吴家的孩子，一同放学下课。 连佳时被六个孩子围着，好久没这么闹腾了。 “我妈妈！这是我妈妈！我的妈妈！” “欸！” “奶奶，奶奶这是我的奶奶！” “欸！” ———— 连佳时把所有文件资料交给林武峰。 布块包着二百零八块三毛七分，有零有整。 连佳时打开，整整齐齐数了一遍两遍，一文不差交到宋莹手中。 “这是多多的土地补偿款，请你收起来，补贴补贴家用。” 宋莹立马推回去，连佳时握紧双拳不接。 宋莹急了，“武峰，咱不能要！” 林武峰道：“你来这一趟又是这又是哪的，我倒担心起你来，妈，你怎么了？” 在房门口偷听的林多多探出脑袋来：“妈妈，你是不是累？要不要跟我一起睡觉？” 林栋哲听到林多多先发的声，立刻从房间跑出来，看到桌上的钱眼睛发直。 “哇！好多钱，我们家发财了吗？” 连佳时道：“莹莹，快收起来吧，钱财不外漏。” 林武峰十分严厉的看向林栋哲：“栋哲，这是多多的钱，绝对不能在外头乱说话，会出大事的！知道不？” 林栋哲第一次见这么严厉的父亲，没多问，点头应下来，“知道。” ………… 躺在床上，林多多让妈妈背过身去找阿白白，阿白白已经不见了。 林多多侧过身子让出更多的位置：“妈妈，你多睡点位置，抱着我，我是挤挤的煤炭，很暖的。” 连佳时道：“在嫂嫂家这么久有没有乖？” “当然有啊……妈妈，对不起，也有时候不乖了。” 林多多开始讲自己在这里的一点一滴，讲到口渴起来喝水，讲到尿急领连佳时到外头上厕所，讲到天蒙蒙亮，讲到终于睡着了。 ———— 林栋哲去了上学，宋莹去了上班，休假的林武峰带着连佳时跟林多多一起去医院复查，已经来过两次，何大夫为他最小的病患开了小特权，只要来就给加号。 何大夫说道：“多多，你跟这位哥哥出去玩一下，我和你妈妈哥哥聊聊天没那么快。” 林多多仰起头看何大夫指的哥哥，哇，比图南哥哥高那么多，是个大人吧。 林多多被牵着来到医院饭堂坐下。 坐下没多久，这位哥哥就给她端了碗汤。 “喝吧，五红汤，甜的。” 林多多凑近闻了闻，甜甜香香热热的：“这要多少钱？我没有钱。” “不要钱，请你喝。” 林多多舔舔嘴唇还是不敢喝，心里想，这位哥哥还怪好人的，给她买红豆汤。 “我妈妈说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你好高啊，你几岁啦？” “十六岁，你不喝就倒掉，我不喜欢喝甜的。” 林多多护着不让拿走：“别！多浪费，我喝，让我喝，我喜欢喝甜的。” “真是小孩儿。” “你这么高是不是要去念大学了？” “嗯。” “庄老师说高考考试没公布成绩，所以要考多少分才能收到大学书？一百分够吗？你在何大夫的诊疗室里做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这么高是不是要吃很多的饭？你请我喝红豆汤会不会一百天没饭吃……” “你再说话，我就把汤倒了。” 林多多低下头抓紧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 ………… 连佳时亲自听到何大夫说的话心里总算安下来，还是城里的医疗条件好。 家乡那里一句养不大的，把她吓得路都没走稳，差点抱着林多多一头栽到河里去，幸好同村的人在后头拉了她一把。 何大夫说道：“听说国外现在开发出一个新仪器，能够更精细的检查到血液流向，但是新的东西出现，要跟国内融合贯通还需要一段长时间，多多现在情况挺好的，脸色也不错，听诊器里的心脏摩擦音几乎听不见，给她调一下药，把温补的药材改成平甘的药材，开春了，一直温补会流鼻血，家长也要放宽心，小孩嘛，都会慢慢长大的。” 连佳时道：“谢谢，谢谢大夫。” 林武峰说道：“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多多的。” 连佳时道：“难为你了，帮我同莹莹说声抱歉。” “你又说这些话了，一家人不能分那么仔细。” ———— 火车站里头，连佳时抱着林多多，林多多死活不肯撒手。 才待两天，母女便要分离，太短了。 林武峰拉了拉林多多的身子，想把她抱到自己怀里来：“多多，听话，放手，妈会累的。” 林多多死死抓着连佳时的肩膀：“不放！我一放手，妈妈就会走掉！” 连佳时侧过头蹭了蹭她的脸：“家里的东西都等着妈，车票紧张，妈得回去了。这次看到你，我可太高兴，乖，跟大哥回去！好好念书，书念好了，你亲自拿笔给妈写信。” 林多多不放，就是不放，捧着妈妈的脸，她看到妈妈的笑，真开心的那种笑，想要一直看着，一百年都看着。 林多多咬牙切齿用尽全力双脚夹紧连佳时的腰，双手抓牢她的肩膀。 “妈妈，你带我走吧。你把我带走吧！你带我走啊！” 林武峰抱着林多多的身子往外拉，连佳时狠下心抠掉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掰掉腰上的腿，眼泪直哗哗，“快抱她走，快，保重啊，武峰！保重！阿妹！要乖啊！” 林武峰没多说什么，抱到林多多后立即转身往站外走。 林多多大声尖叫，用拳头乱捶林武峰的脸，跟泥鳅一样乱踢乱动，“我要跟妈走！我要跟妈走！！放开我放开！大哥你是大坏蛋，大坏蛋放开！放开我！你个大坏蛋！” 林多多低下头一口咬在林武峰的肩上，眼睛睁老大一边流泪一边看向汹涌的人潮。 放开我…… 放开…… 呜呜呜…… 已经看不到妈妈的脸。 放开……放开。 出了火车站外，林武峰更用力的抱着，“多多，不要闹！妈会伤心的！” 林多多一把环着林武峰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不停抽着：“妈，妈笑了……哥，我来的时候，已经给自己说好，要找命，找到命大家自然就会变开心，这下妈变开心，你变开心，嫂嫂也变开心，一定是我找到命你们才开心的。可是我不开心……呜呜呜……大哥，我不要命，让我回妈那，我要回妈那……” 林武峰拍拍她的背：“不许胡说，林多多要多多的开心！何大夫说了，你可以留长头发，开心吗？” 林多多吸着鼻子说，“不开心。” “何大夫说，这回的黑汤不会太苦，开心吗？” 林多多的鼻涕糊了林武峰肩膀一大坨，“不开心。” “何大夫还问你，以后要不要学医，长大后做大夫。” 林多多抽抽缓了些：“真的？我也可以做大夫？” “对，你好好学习长大就能做大夫。” 林多多还是抽抽，但是眼泪不流了，“这样我有点开心。” “不要哭了，哭得眼睛花，看不清病人，那就做不了好大夫。” 林多多捂着嘴巴捏着鼻子想让自己停止抽抽，“我不哭了，是我的鼻子嘴巴不听话，还在自己抽抽。” “给鼻子它们一点时间，它们还有些伤心没缓过来。” “好……” 过了好久，林多多不再抽抽，小声问道，“大哥，我刚刚有没有把你打疼咬疼？” 林武峰无奈叹气笑笑：“总算想起你大哥来了，不疼，一点也不疼。多多，你努力念书，等以后有名额，我们把妈接过来苏州一起生活，好不好？” “好！” 第15章 张阿爷的电视机 林栋哲吃完饭在院子门口坐着等，他放学回来才知道奶奶要回乡下去，爸爸和多多都去送她。 庄图南喊他玩象棋他不去，庄筱婷喊他一起画画他也不去。 闹腾的劲道一点都没了，好苦恼。 小巷里头只有他一个人有这么小的姑姑，他有点害怕，害怕林多多也跟着回乡下去。 他害怕夜里房间木板的另一头没人跟他敲板，害怕他唯一的小姑姑不能再陪着他，护着他。 虽然经常吵架，但是很快和好。 每次去厕所，林多多都会帮他打手电筒，给他拿纸，他拉多久都不会嫌臭，也不会催他，还会给他唱歌。 宋莹看着坐门口的林栋哲，觉得今天太安静了，静得跟住在石头里一样，有些不习惯。 宋莹问：“栋哲，你冷不冷，要不回家里头等吧。” 林栋哲摇摇头，站起来，眼睛看向巷口：“妈妈，几点了，爸爸和多多怎么还不回来？” 宋莹看了眼手表，这是林武峰跟她恋爱时用光积蓄买的定情礼物，她一直戴着。 “现在六点多快七点了。” “七点还不回来，他们还会回来吗？不知道多多吃饭没有…” 宋莹走出来摸摸林栋哲的头：“要回来的，你爸肯定不会让多多饿着，你就放心吧。” 林栋哲等啊等，终于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看到林武峰抱着林多多走回来。 林栋哲举起手用力挥着，大声喊道：“多多！林多多你回来啦！我们一起去张阿爷家看电视！！” 林武峰把林多多放下地，林多多快步朝林栋哲走过去：“好啊！” ………… 宋莹打开柜门拿万花油，看到完好的布包和红纸，一脸失望：“武峰，妈又把东西给我们放到这里来了。” 林武峰摇摇头应：“哎… 我还以为悄悄放妈衣服里没被她发现，这样，你先给放起来，到时候等多多长大，给多多也一样。” “好。” 宋莹往林武峰脸上抹万花油：“还有啊，叫人看见你的时候，你可得解释一下，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把你打得紫一块青一块，你就说你一个踉跄站不稳摔地上摔成这样的。” 林武峰笑着说：“好，我就说我是摔的。你别看多多人小，我刚才真的差点抓不住她，忽然像会武功一样，拳打脚踢厉害得很。我是又怕抱她不住，又怕她哭抽抽过去，背一直冒汗，衣服都湿透。” 宋莹用力揉搓林武峰的淤青，“我都说请假送送妈，你就是不让！” 林武峰有些吃疼，呀了一声说道，“不敢让你去，到时候三个一起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就你想得周到，我…我可能不会…对，我一定哭，我现在看着你就已经想哭，多多那么乖，哪有这样撒泼过，肯定是一百个舍不得才给你使这劲。” 林武峰叹气：“也是没办法，政策紧，迁一个人的户口都有困难，一下子迁两个，可能连多多的名额都下不来。” “也对，希望政策早日放松吧。” 宋莹看到林武峰肩膀的衣服破了一块：“武峰，你外套这里怎么破了？” 林武峰摸了摸笑：“让小老虎给咬了一口。” 宋莹扯开林武峰的衣领一看：“哎呦哎呦，这小老虎猛的咧。给你抹药，别动忍着点。” “呀呀呀……宋莹同志，麻烦你轻些，有点疼。” ———— 张阿爷准时打开电视机，屋里头坐满人，固定观众林栋哲，林多多。 张阿爷的孙儿张国良是林栋哲的同学，昨天林多多跟妈妈在学校等林栋哲放学的时候，他也看到连佳时，觉得很好奇便问：“林多多，为什么你妈妈和我奶奶一样老？” 林栋哲立刻应道：“她是我的奶奶啊！” 张国良说：“原来是林栋哲的奶奶，林多多，你妈妈真老啊。” 林栋哲皱着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奶奶不老！多多妈妈不老！” “奶奶是很老的人才能做的！就是老，就是老！” 张阿爷喝止孙儿发言：“国良，你要是再说话你就不要看电视，上床睡觉去吧。” 张国良撇撇嘴，不再说话。 但林多多开始说了：“国良，我妈妈说，因为那时候太多小孩生出来，我太小她害怕找错，只能慢慢找，找得比较仔细，等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比较晚所以她有点老，但是我觉得没有关系，最后找到我就好啊！我很喜欢我的妈妈！她是最好最好的妈妈！一百个好字的妈妈！” 张国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林多多，我也觉得你妈妈很好！把你生得讲话那么好听！” “我妈妈真的很好！” 张国良摸摸口袋，空空如也，便说：“林多多，你明天还来看电视吗？我请你吃奶糖！” 林栋哲说：“国良，我也想吃奶糖，为什么只有多多。” 张国良在心里数了数自己的零花钱，应该够买三块，“好吧，明天也给你一块。” 林栋哲开心了，“谢谢国良！多多，你快说谢谢啊！” 林栋哲拉了拉林多多的衣服让她快点说谢谢。 林多多拨开他的手说：“但是我没有东西能够跟国良换，所以我不想吃。” 张国良叉着腰说：“我还以你是不爱吃奶糖，不用换，我请你吃！我零花钱多着呢！” 张阿爷开口道：“你们几个小孩一直说话还让不让人看电视，电视剧要开始了，快点把嘴巴闭起来，安静的看。” 电视剧播完，时间已经不早，林多多困了想喊林栋哲一起回家。 林栋哲不愿意，“再看一会吧，再看一会，接下来的节目很好看的。” 就这样，两个坐那一直看到电视屏幕出现雪花，林栋哲才肯跟林多多回家。 两人一人拿着个手电筒，边聊边走回家。 林多多说：“我觉得夜间新闻比电视剧好看，夜间新闻播我们不知道的事，电视剧是人在过生活聊天，我们平时就在过生活，没什么好看的。” 林栋哲说：“我觉得每一个节目都好看，看到电视机里面有人我就觉得好看！你要是喜欢看新闻我们就早点来，七点的时候还有个叫新闻联播的节目，应该和夜间新闻一样好看！” “那我们明天吃过晚饭就来！” “好！” ———— 大家夸张阿爷的电视机又漂亮又清晰，他就买来玻璃彩色片贴在电视机上。 这下更漂亮了。 林栋哲嘴甜得很，每次来看电视都夸，“张阿爷家的彩色电视机就是最好看的！” 张阿爷自然开心，黑白电视机三百多块，彩色电视机得五百多块，被栋哲一夸，感觉脸上的面子又更亮些。 可林家两孩子连续三天都过来，他开始有点不乐意了。 一是这俩孩子总是跟自己的孙子聊天讲话，本来电视机声音就不大，小孩一说话就更听不清。 二是总看到电视机起雪花才回去，偶尔还吃点家里头的小零食，喝点水，张阿爷觉得心里刺挠刺挠的。 后来张阿爷又乐意了，想让他们来，甚至想让他们早点来。 因为林多多只爱看新闻，先是七点的新闻联播，然后是九点的夜间新闻，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是不看的，在角落那自顾自看书。 孙子张国良总是凑过去问这问那，林多多嫌他吵，索性叫他拿作业出来做，只有做到不会的才能跟她说话，问她怎么做。 多了个小辅导，没到两周，张国良数学单元测试居然进到了班级前十名。 张阿爷乐得啊，看到林多多来就立刻给腾出位置，让她先好好看新闻，再弄个小板桌，电视剧时间就让孙子和林多多在小板桌那写字看书做作业。 至于林栋哲也还行，只要他看电视不讲话，张阿爷觉得问题不大。 这天，新闻联播报道，为加强青少年儿童的素质培养教育，苏州开启了几个少年宫试点，其中一个点就离小巷两个公交站。 林多多原本听着舞蹈班，合唱班，绘画班，书法班什么的没有任何反应。 一听到报名免费，上课免费，要是选上书法班，连纸都免费，立马起了劲，夜间新闻都没看，撇下林栋哲自己快步走回家告诉宋莹。 回到家，林多多拉着宋莹说：“我听到的，两个耳朵都听到，免费，全都免费，被选上了一点定量和钱都不用！嫂嫂，你说这天大的好事，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宋莹说：“当然可以啊！就算是要钱的，你喜欢，我也让你去。” 林多多摇头：“要钱的我不去，画画写字我能在家里自己画自己写，唱歌我在厕所门口也能唱，就是舞蹈……舞蹈我应该不太合适。” 宋莹道：“你想参加舞蹈班？” 林多多眼神闪躲，“不太想……” 宋莹道：“你大哥告诉我，何大夫说适量不累的运动你可以去试试，如果选上了你就试试，好不好？” 林多多高兴得跳起来：“好！！嫂嫂，我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筱婷，让她也一起去！” 林多多敲开庄家的门，庄超英正在里屋教庄图南学习。 庄图南最近压力有点大，因为各区的重点中学已经发文公布，新一学期开始将全市公开招生，以成绩为上，只要考得好，无论你是不是这片区域的，都有机会入读。 庄超英知道消息后是激动万分，为庄图南弄来许多学习资料，有他自己手写的，有往年的试卷试题，有学校发的教辅练习，他希望庄图南全部吃透，只剩下一学期时间，得在各方面全面抓紧。 要是庄图南能考上一中，他的高中、大学基本有着落，这可是几个区里面最好的中学，庄超英对他寄予厚望。 黄玲问道：“多多，你来找筱婷玩吗？” 庄筱婷从里屋出来：“多多，我已经做好作业，我们在院子里玩吧，我哥要学习，不能在家里玩。” 林多多退了两步回到小院，小声的说道：“黄阿姨，我在电视上看到少年宫在免费教学生，我想问问你要不要让筱婷和图南哥哥一起去。” 庄图南听到，眼睛看向了外面，他有一两周没出去玩过，同班同学的邀请他全部拒绝，老师的作业做完，他还有一大堆来自父亲的作业，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虽然很想出去，但只能想。 庄筱婷和黄玲一起出来小院，黄玲轻轻把屋门带上，宋莹也走了出来。 庄筱婷跟林多多在小院里拉着手，已经在商量要是被选上，她们就一起存钱吃棒冰。 宋莹道：“玲姐，周末我们一起带孩子们去看看吧，听多多说地方离得也不远。” 黄玲说：“可以啊，筱婷挺喜欢唱歌跳舞的。” 宋莹问：“图南呢？好像很久没见到图南出来玩了。” 黄玲凑近宋莹笑小声说道：“超英打算让图南冲一冲，考去一中，现在天天下班回来就搁家里头辅导图南，紧张得很，我和筱婷在家是大气都不敢出，走路都垫脚，图南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宋莹点点头表示理解。 棉纺厂这小巷的职工家长通常都是图方便，让孩子在离家最近的棉纺厂附属小学上学，读完小学读附属中学，读完中学就随缘，反正有中专保底，职工家庭还有子女顶替就业名额，对学习不太看重。 只是上一年高考恢复，不被看重的老师才重新成为人们讨论的热点。 第16章 决定买电视机 周末，少年宫一大早就人头涌涌，知道一切免费，不管孩子感不感兴趣，先来报名了再说。 宋莹牵着两个孩子，黄玲牵着庄筱婷，排在队伍的最后。 林多多说：“果然免费的东西就是好，大家都来了，也不知道老师备的跳舞垫子，写字纸笔够不够！” 林栋哲说：“多多，你走得太快了，新闻还没说完，新闻说一个班就招二三十个学生。” 林多多伸出手指数着能看着的小孩：“这也太多了吧……” 宋莹说道：“反正全部都要考试的，咱们不看人数，尽自己的努力好不好？” 三个孩大声应：“好！” ………… 孩子太多，老师们也没办法仔细一个一个测试。 跳舞班简单测试一下柔韧度，教室里铺了垫子，让孩子们全部下劈叉，劈好后，老师逐一记录他们裤裆离地多少厘米，把压得最低的二十五个孩子选为正式学生。 合唱班是全员一起唱《茉莉花》，老师边走边听，觉得嗓音合适的就先留下等一轮挑完，再来边唱边挑第二轮，直到剩余二十五个孩子。 书法班和绘画班暂时还在筹备中，并未举行测试。 劈叉测试，林多多和庄筱婷劈得龇牙咧嘴都没能下去，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不好意思拍拍屁股站起来让位给其他小朋友。 林多多劈完叉，觉得自己对舞蹈失去所有期盼。 她的大腿根像裂了一样疼，屁股疼，撑着的手疼，让她跳舞还不如把她分成四瓣算了。 倒是林栋哲意外的柔韧，离地只余三厘米，很大几率会被选上。 两个女孩难得给他鼓起了掌。 “太厉害了栋哲！” “果然猴儿就是不一样，多多我们等会唱歌要更加努力！” “好！” 唱茉莉花的孩子有一百多个，老师也是第一次进行这样测试，很多声音根本听不出来。 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三人被打散，分在三个不同的角落里。 老师先走的是庄筱婷那一块的角落，很快把庄筱婷挑出来，觉得她音准很不错。 然后是林栋哲的角落，林栋哲那一片没几个好苗子，老师很快就略了过去，正当老师准备走往下一片，茉莉花已经整曲演唱完毕。 老师清点人数已经足二十五还有余，便打算结束这个测试。 林多多看到老师在点人数很是着急，她站的这一排老师都没来得及走过来，不行！得想办法！ 全部人都停下唱歌时，林多多没停，她开始了朗诵。 林多多放声朗诵起来：“美丽的茉莉花啊！我们在唱属于你的歌，你是洁白清香的小花，像是白色的蝴蝶，停在翠绿的枝桠，可惜你忘记了耳朵，还没听见我，我会努力继续唱，一直唱！直到你看到我并没有放弃！” 老师看向林多多，指了指她：“小朋友，你过来这边。” 就这样，林庄小院，三个孩子去三个都中选。 把棉纺厂小巷的中选名额全部包揽，大家夸宋莹把两个孩子带得那么好，乐得她走路带风，两个孩子就算经常又吵又闹，那几天她也觉得像是歌儿一般好听。 ………… 周末，林武峰把上完课的三个孩子接回来，告诉宋莹三个孩子被老师挑选到了节目里，会去剧院录制六一儿童节歌舞节目。 听到这个消息，宋莹惊喜万分，马上把自己一直舍不得用的的确良布料交给黄玲。 黄玲便给林栋哲做了新裤子，两个女孩做了背带裙。 穿起背带裙的两个女孩互相对望着，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在小院里手拉手绕圈圈练唱歌。 宋莹很欣慰，林多多原本比庄筱婷矮大半个头，现在穿起一样的衣服，竟有点像是双胞胎，身高差距越来越小。 ———— 经过一段时间排练，六一儿童节特别节目在一个周末录制完成。 六月一日儿童节晚上八点，林庄吴三家跟张阿爷提前打过招呼，带着孩子们去看多日来的努力成果。 林多多的头发已经长不少，扎着两个小辫子，一翘一翘的。 张国良坐在林多多身后，一直拽她的小辫子，林多多有些生气，但是现在在张国良的家，她不能生气，只好换位置，坐到林武峰怀里。 张阿爷说道：“小孩子们上电视啊，在我们巷子里是头一回，真值得高兴！” 几家大人都点头应和。 张阿爷说：“多多啊，你最近怎么不来张阿爷家看电视？” 林多多说：“我跟筱婷在家练习唱歌。” 张阿爷笑着应：“好好好！现在排练结束，你就多来张阿爷家看电视，新闻联播等着你呢。” 林多多没说话，点点头继续看电视。 张阿爷继续说：“林工，你家妹儿，可讨人喜欢，国良连续两次测验都有进步，她有一份大功劳。” 林武峰摸摸林多多的辫子，已经松掉，麻利拆了帮她重新扎好：“欸，好，多多，张阿爷夸你，你得说谢谢。” 林多多小声说了句谢谢。 张阿爷笑着说：“乖！明天记得要过来看电视！” 林多多没出声应。 节目开始，林多多站在最中间，声音洪如钟气息稳如山，给合唱念开场独白，念完独白，她退到一边，指挥棒一起，领唱的大姐姐开始唱，全部小朋友跟着唱，美妙的《茉莉花》歌声开始荡漾。 两个女孩很显眼，漂漂亮亮的。 张阿妹说：“我看以后，一个念独白，一个领唱，走出去就是一对双生花，好看极了！” 林多多从林武峰怀里出来，坐到庄筱婷旁边问：“筱婷，我们要做一百年的好朋友！” “好！” 张国良又拽林多多的小辫子：“我也是你一百年的好朋友！” 宋莹看到多多辫子被拽，不好意思在人家家里发脾气，只能提醒道：“国良，你手放好坐着看，等会就到你的好朋友栋哲的节目。” 张国良哦了一声，把手放回膝盖上。 跳舞节目来了，林栋哲跳民族腰鼓丰收舞，跳着跳着原本就松的另一颗门牙也掉了，他还捡回到嘴里含着，把大家逗得笑哈哈。 ———— 隔天，林栋哲再次去张阿爷家看电视，张阿爷问：“为什么多多不一起来啊？” 张国良把掏出来的奶糖又揣回兜里：“多多不是说好过来的吗？” 林栋哲眼睛看着电视，说道：“她在筱婷家，和筱婷一起做作业。” 张阿爷继续问：“她怎么不过来陪国良做作业呢？” 林栋哲说：“我不知道，她的问题你得问她啊。” 张阿爷原本乐意，又变不乐意了，越看林栋哲越觉得刺挠，开口说了说他：“小栋哲，你长期占我家一条板凳，问点小事都说不知道，你有啥好，只会看电视，还人小屁股大。” 张嬢嬢说道：“屁股大话也多，话多还没个有用的，栋哲，你得好好检讨检讨。” 林栋哲无缘无故被骂，心里很不舒服，抿抿嘴起身，朝他们说道：“你们家有电视好稀奇啊！我让我爸爸妈妈也给我买电视！” 说完，带上张阿爷家的门后跑回家。 ———— 林武峰要上早班已经睡下，宋莹坐在床边抹蛤蜊膏也准备睡下。 林栋哲跑回到屋里头叫喊：“妈！你先别睡！我把多多喊过来！” 林多多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被林栋哲拉到双人床床边。 “妈！张阿爷嫌我屁股大占了他家一个板凳！嬢嬢嫌我话多，我都不说话了，看不懂也不说话！他们还是说我！” 宋莹半个身子已躺下，说道：“行，那以后别去他们家看电视，回房间睡吧，多多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林栋哲说道：“我没说完，我对他们说一个电视机有什么稀奇，我爸爸妈妈也能给我买！” 宋莹点点头：“嗯，听到了，快点回去睡觉。” 林栋哲急了：“妈！我不看，多多也要看的啊！” 林多多立马说：“我现在都不去看了，我不要看。” 宋莹问：“我记得你很喜欢看新闻联播的啊，为什么最近不去？” 林武峰睁了睁眼，他也想知道林多多为什么好些日子没去，以往看完新闻回来，小嘴叭叭可多话讲了。 林多多睡意全无，带着点气愤说道：“张国良他总是拽我小辫子！有时候还两个一起拽，把我头皮都拽疼了，张阿爷让我教他做作业，他调皮拿铅笔画我指甲，还爱掐我脸，我说不好他还这样，在别人家我又不能生气，所以我不愿意去，我想看电视也不愿意去！” 林武峰猛的坐起来，看了宋莹一眼，有人欺负林多多那可不行！ 夫妻俩异口同声说道：“买！我们存钱！买自己的电视机！！” 第17章 亲生的 林栋哲得偿所愿手舞足蹈表演了个劈叉，一听到要存钱立马想起家里头有钱啊，他小姑姑林多多就有钱。 林栋哲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林多多的手说：“多多，你愿意把钱用来买电视机吗？这样不用存钱，明天马上就能看了！” 林多多说：“那不是我的钱，是妈给嫂…” 林多多没说完，宋莹已经开始大骂林栋哲：“好你个林栋哲，居然打那笔钱的主意！我现在明确说一遍，那钱谁都不能动一分一厘！” 林武峰在一旁鼓起掌：“对！宋莹同志说的特别对！” 林栋哲叹气：“哎，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电视啊。” 宋莹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们每个月存三十块，存够了立刻就买！三位林姓同志，听清楚了吗？” 三位林姓同志道：“听得非常清楚了！！” 省钱第一步削减是伙食，两个孩子的营养，每天一个鸡蛋保持不变，但是零嘴大大减少，水果蔬菜都买当季最便宜的。 刚好连佳时过来时带的腊肉咸鱼能长期储存还没动过。 这会，宋莹准备把它们拿出来，轮着切成块加到饭里头一起蒸，饭好了肉也好了，还省煤炭的钱。 只是慢慢的腊肉咸鱼从一开始的大块变成小块变成厚片，再后来是厚厚的薄片，再再再后来是薄薄的薄片，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都是后话了。 ………… 隔天放学林栋哲刚放下书包就喊上林多多去隔壁庄家。 庄家兄妹俩在做作业，林多多凑过去看，说道：“图南哥哥，你的功课好难，我一点都看不懂。” 庄图南说道：“要是你看得懂，那你肯定得跳级！” 林多多说：“跳级是什么？” “跳级就是从原来的年级跳到更高的年级去。” 林多多可想跳级了，“我现在还没上学，我能不能一上学就去栋哲和筱婷的班？这样我就有伴了！” 庄图南摇头：“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得学校老师评估过后才能算。” 林多多哦了一声，心想，要是能跳级顶顶好。 不知道要做什么测试才能跳级，要是说长得高才能跳级，她肯定不行，不行其实也还行，能一起上学放学就很开心，好想快点到九月开学，成为小学生！ 林栋哲眼睛瞄来瞄去看柜子，他过来的主要目的是找庄家兄妹要上一学期的旧书和作业本，想着拿去卖掉换钱，给电视机多存一点钱。 林栋哲问：“筱婷，上学期的书和作业本都没用了，我们把它们卖掉换钱吧！” 庄筱婷答：“去吧，你自己拿！” 林栋哲立马上柜子翻，拿了一叠书本和作业本下来后，他又看上庄筱婷的画画本。 庄筱婷不同意卖，林栋哲硬要卖。 图画本在两人手里拉扯着，林栋哲大叫：“林多多，你帮我啊！你帮我抢！” 庄筱婷也叫：“多多！我画画本里的画还要的！不能卖！” 林多多有些为难，看了林栋哲两眼，决定帮庄筱婷。 两个拉一个，林栋哲的手拉不住，跌坐在地上，画画本回到了庄筱婷手上。 林栋哲咬着唇生气极了，从地上爬起来，大声朝两人喊道：“我以后都不跟你们玩了！我让图南哥也不跟你们玩！图南哥，你以后不要和她们玩！不要带她们上厕所！不要带她们上学！” 庄图南站起来说道：“栋哲，筱婷是我妹，亲妹，亲生的，你不是亲生的。” 林栋哲的火气减了一大半，“什么亲的不亲的，我不懂，反正图南哥哥你别跟她们玩！” 黄玲在外头包饺子，听到孩子们的童言童语搭了一句：“栋哲，亲的就像你跟多多，你俩是亲的，是一家人的意思。” 林栋哲看向林多多觉得更生气，他和林多多是亲的！ 可是，亲的林多多没帮他，帮的是庄筱婷！！ 林栋哲拿着要卖的作业本走出庄家，回头朝里屋大喊了一句：“林多多！我不要你做我姑姑！！” 林多多听到，没去应和，翻了翻庄筱婷刚刚抢回的画画本：“筱婷，你的画画本没坏，请你不要生栋哲的气，他着急卖钱是因为他太想存钱买一台电视机了。” 庄筱婷说道：“没关系，你帮我抢回来我就不生气。” 黄玲听到林多多的话才知道林家在存钱买电视机，想着想着，她也想多存点钱。 要是图南考上一中，伙食费和交通费都得准备准备。 得想想办法。 ———— 晚饭，林多多和林栋哲一左一右坐离得远远的。 林武峰问道：“你俩平时都黏在一起吃饭，今天怎么离得那么远？” 林栋哲没说话，低头吃饭吃菜。 宋莹笑：“怎么回事？闹脾气了？” 林多多也有些气性，她觉得自己没错，是林栋哲先说不要她的，那她也不要他，也不要说话，低头吃饭吃菜。 林武峰又问了一次，还是没人说话，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安静得庄筱婷在外头喊的话，林栋哲听得一清二楚。 庄筱婷喊：“多多！要不要一起出去上厕所！” 林多多舔干净碗边的米粒，应道：“来啦！等我拿点纸！” 林栋哲眼睁睁看着林多多拿手电筒和纸出去，没叫他一起去，甚至没看他一眼，他有点后悔说那句话。 刚想主动出去喊林多多等他一下，就听到小院关上门的声音。 顿时觉得也并不十分后悔，反正一天不拉屎没太大关系。 林武峰问：“你俩到底怎么了？” 林栋哲把在庄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宋莹摸摸林栋哲的头：“栋哲，你发没发现这件事情里，多多是做得对的。” 林栋哲皱着眉说：“我不管！林多多是我亲姑姑，她就得帮着我！” 林武峰道：“图南说筱婷是他亲妹妹，他一定会帮筱婷，而多多是你亲姑姑，看着在帮筱婷，其实是在帮你，她不希望你变成欺负筱婷的坏蛋，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林栋哲往嘴里送饭，不说明白也不说不明白。 ………… 夜里，林栋哲能听见木板另一边林多多翻身的声音，林多多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不拉屎不太行，肚子胀胀的，还有点痛。 他装作不小心翻身，敲了一下木板，没得到回敲。 不甘心，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 算了，生气就生气，我自己也能去！ 林栋哲拿起枕头旁的手电筒，穿上拖鞋，拉开帘子到外头上厕所。 蹲在坑上，周围安静得很。 林栋哲开始伤心，手上拿着电筒和纸真的很不方便，厕所又臭还有苍蝇，林多多在的话，一定会帮他拿手电筒，还会唱歌，让他忘掉这臭气。 想着想着一只苍蝇落到林栋哲脸上，他用拿着纸巾的手去扫走它，没想到一扫把这笨苍蝇扫烂在脸上，恶心得他大叫，“啊！救命！！” 林多多拿着电筒快步走进厕格，看到林栋哲脸上一小撮白白的小虫，全身冒出鸡皮疙瘩。 林栋哲不敢动，声音颤颤的求助，“多多，多多！你帮帮我！” 林多多忍住鸡皮疙瘩，“栋哲，你别怕，把纸分我一点！” 林栋哲掰了一小块纸给林多多，纸太小了，林多多帮他擦虫的时候，有一小部分是用自己手给他擦掉的。 “已经没事了。” 林栋哲想要开口说谢谢，林多多已经走出外头，她边走边甩沾过虫的手，好想立马洗掉，这个臭苍蝇，怎么一肚子虫，好恶心！好恶心！ 林栋哲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叹了口气。 哎，不知道林多多什么时候来的厕所外头的，但现在她肯定已经不在外头，肯定还在生气。 仔细一想画画本是筱婷的，其他的旧书和作业本筱婷愿意卖了分一半钱给自己已经很不错……多多帮她抢回去是对的。 当时怎么就想不到呢，以后得对多多好点，要好好给她道歉，还要对筱婷好点，因为她是多多的好朋友。 林栋哲上完出来，看到林多多站在外头，很是惊喜。 林多多用手电筒照了林栋哲一下，“蹲这么久，脚麻不麻，要不要我扶着你？” 林栋哲赶紧点头：“要！” “栋哲\/多多。” “你先说。” 林栋哲说道：“多多，对不起！！” 林多多笑着说：“没关系！” “以后要是我是对的，不管什么事，你都得帮着我！” “好啊！” “我也会帮着你！你是我亲姑姑！一百年不变的亲姑姑！” “嗯！” ………… 第二天清早在洗漱池子那，林多多领着林栋哲来向庄筱婷道歉。 “图南哥哥，筱婷早上好！” 林多多拉了拉林栋哲：“栋哲，你昨天答应我的，你说啊。” 林栋哲扭扭捏捏，被林多多看了几眼，虽有点不情不愿，但态度很端正，“筱婷，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画画本。” 庄筱婷点头：“好吧，没有关系，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知道了。” 庄图南说：“等我考完试，就带你们去游泳！” “好！！” 小孩们的世界没那么多生气，三言两语完成和好。 第18章 别人亲生的 去年一九七七十月各大媒体公布恢复高考消息，相隔一个多月就把高考的大门打开，迎来了关闭十一年后的第一场高考考试。 今年一九七八，再次下发通知，全国统一高考时间恢复到夏季，即七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 儿童节刚过，意味着这一轮高考还剩一个多月。 有户姓李的邻居有一大孩子李一鸣，上年高考没考上，决定今年再拼一把，已经连续好几星期在周末的时候来庄超英家里，让庄超英给他辅导功课。 一开始是他一个来，后来来的次数多了，变得不再客气，把他在外头认识的朋友也带上一起。 少年宫下课回来，林武峰走在后头，前头三孩子一人吃着个棒冰往家走。 庄筱婷说：“夏天吃棒冰真凉快！” 林多多不清不楚的说：“筱婷你看，我舌头黏在上面！不知道是我吃棒冰，还是棒冰吃我！” 庄筱婷被逗笑：“多多，你别闹，等下舌头要掉皮，很痛的！” “哦，我知道了。” 林多多把黏着舌头的那部分棒冰咬下来，牙齿被冻得酸酸胀胀，呀好冰好冰！牙齿喊救命！ 林栋哲说：“你们慢慢走，我先跑回去把这个棒冰给图南哥哥带去！” 说完林栋哲跑起来。 林武峰在后头喊道：“栋哲慢点！小心别摔着了！” 看看没影的儿子，和前面安安静静小声说笑的两个女孩。 哪个贴心，高下立见，幸好两个里有一个是自己的，不然心里得多不平衡。 回到小院，宋莹刚好要出去买菜，看到林武峰给小孩买了棒冰，暗暗给了他手臂一把掐，小声说道：“昨天才买来，今天又买，还说存钱买电视机，得存到什么年代。” 林武峰嬉笑着拿出一个棒冰递给宋莹：“要是你送她们回来，你也会买的，来，宋莹同志，你的棒冰。” 宋莹没好气接过，说道：“我不是说不让你买，（气声）棒冰寒气对多多身体不好，你往后给买点不凉的。” 林武峰点点头应下来，“好的，下次给她们买话梅。” “那还差不多。” 庄家的门打开，庄超英送两个大男孩出来。 林多多好奇的看，李一鸣大哥哥她是认识的，另一个是谁。 李一鸣说道：“庄老师，高考就剩一个月了，我平时晚上能来你家里请教问题吗？” 庄超英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啊，没问题。” 黄玲从屋里走出来，她理解不了庄超英的意思，明明是他想图南考一中，周末也就算了，连平日都来，哪还有学习环境和时间。 黄玲道：“一鸣，图南和筱婷每天晚上都要做作业，屋里太小，你们来了会互相干扰，平日实在不行。” 一鸣带来的人说道：“黄阿姨，我觉得你没分清楚轻重缓急，高考比小学生学习重要多了！” 庄超英听见也是顿了顿，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宋莹直接开始笑，看见林多多在举手，立刻说：“庄老师，您其中一个学生好像要发言，你看你要不要让她说。” 林多多把手举得更高，“庄老师！让我说让我说！” 林武峰偷偷拉了宋莹衣角一下，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多的嘴，你还想让她说。” 宋莹扯回自己的衣服，提醒林武峰，“面子，只不过是切不到的东西。” 庄超英还在思考，他不知道林多多会说出什么话来，还是别让她说了，以免李一鸣他们面子上过不去。 黄玲很庆幸多多举手，刚好借她的童言无忌给李一鸣他们提醒提醒，“多多，你说。” 林多多指了指李一鸣带来的人，问：“大哥哥，你是吃庄老师家定量长大的吗？” 那人说道：“不是。” 林多多说：“那你是庄老师亲生的吗？” “不是……” 林武峰开口道：“多多，不要乱问问题。” 林多多说：“我没有乱问！他们不吃庄老师定量长大的，也不是庄老师亲生的！怎么好意思跟庄老师亲生的图南哥哥和筱婷比！他们的高考关庄老师什么事！亲生的图南哥哥升中考才是天大的事！！” 林栋哲也来帮嘴：“对！而且就算是亲生的，也要看事情是不是对的！图南哥哥升中考一看就是件特别对的事情！因为是亲生的，所以庄叔叔你一定要帮图南哥哥，他的升中考（林栋哲指着两个要高考的人）比别人高考重要多了！” 林多多义正严辞说道：“你们两个别人亲生的人！要找就找别人去！！” 李一鸣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庄老师，我们还是周末再来吧。” 一鸣带来的人有些气愤，觉得这两小孩胡说八道不成体统，看了林多多一眼，说道：“以后你也是要高考的人，你也会为自己的成绩去找老师问的，高考是关乎大家的事，你还小不懂，我不跟你计较。” 宋莹哈哈大笑，“武峰，不行了，他们的话把我笑得呀，肚子疼。” 林多多看到嫂嫂站自己这边，更神气了，叉着腰说：“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管不了。你们出去后把门关紧，不要打扰图南哥哥学习！” 李一鸣拉着朋友走，林多多还在后头大喊：“你们平时不要来！筱婷和栋哲要单元测验，我也要升小考！！！” 小院里四个大人三个笑，只有庄超英有些尴尬，他本意是想帮邻居的小孩一把，没想到连林多多都懂的轻重，那么大的人却不懂，这么些人考上大学，根基得歪。 林武峰问：“多多，你升小考什么？” 林多多眨巴眨巴眼睛，“中学叫升中考，小学就是升小考啊。” 宋莹笑：“小学不用考，带户口本去报名就能上。武峰，都好几个月了，多多的名额还没下来吗？” 林武峰点点头，“我打听过，户籍处说还在校对，但基本已经确定下来，再过个两周就能拿户口本去登记。” 林多多牵着庄筱婷围着大人们绕圈圈：“我们能一起上学啦！筱婷你开心吗？” “开心！” ———— 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黄玲问庄超英：“以后怎么办？往后年年都要高考，巷子里头的家长还没多多拎得清，个个都在打主意，要是有学习问题就把孩子往我们这里送来。” 庄超英也很无奈，“都是熟人，那你说怎么办？” 黄玲说道：“我跟你商量解决这个问题，你又把问题交还我，家里人来人往已经影响到图南不止，中午筱婷想睡个觉都要去多多那，多多的房间本就是隔出来的，很挤，两个孩子一起睡总是聊天，根本睡不好！” 庄超英叹气：“能怎么办，邻居家的孩子待业你不拉一把，唾沫星子不得把我们淹死。” 黄玲没了聊下去的心，庄超英左一句怎么办右一句怎么办，他就是什么都不想办！ 他不办就自己办，宋莹说的没错，面子不过是切不到的东西。 然而还没来得及办，林家姑嫂已经给她办得明明白白。 第19章 别人亲生的2 又到周末，天才蒙蒙亮，小院的铁门被敲得砰砰响，李一鸣大声喊着：“庄老师！庄老师！” 宋莹穿着睡衣，外套都没披，怒气冲冲推开自家木门朝着李一鸣大骂：“敲什么敲啊，一大早还让不让人睡觉！” 林武峰跟在后头，把拿在手里的外套默默给宋莹披上，有个小手拍了拍自己，是床气朦朦在揉眼睛的林多多，立马蹲下把人抱起来。 李一鸣稍微有点抱歉，连忙说：“宋阿姨，你接着睡，不用管我们，我们是来找庄老师的。” 宋莹上夜班回来才刚睡着，听他们说着无耻的话，火一点也压不住，骂道：“睡？我睡个屁啊！屁大点地方，你们在图南房间大声说话吵死了！别说大声说的话，就连你们放屁喝水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睡！你告诉我，我怎么睡！！” 林多多把头挨在林武峰肩膀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林武峰忍不住开口：“你们真的来太早了，天才蒙蒙亮，孩子们周末想睡个好觉都不行，你们宋姨黄姨还刚下夜班在补觉…” 庄超英毛巾都没放下，从厨房小跑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大家了。” 一鸣的朋友说道：“我们平日不能来，想着周末提前一点，也是为了高考，你们大家忍耐一下，高考很快就过去了。” 林多多听到话不困了直起腰杆子，加上她还没梳的头发，跟朵蒲公英一样，看着软软的很温柔，但实际上声音十足大。 “我不忍！你们又不是我亲生的，我为什么要忍！” 林武峰捂了捂林多多的嘴，“多多，你缓着点说话。” 林多多有点想哭，说道：“大哥，上次请我喝红豆汤的高个哥哥说，要多睡觉才能长骨头长肉，我怕我长不高要成小矮子！” 宋莹牵牵林多多的手很是心疼，朝李一鸣说道：“我们两家都有小女孩，你们两个过来一点都不方便！我管你高考低考，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过年也没见你给庄老师问句过年好！现在来问问问，问个屁！” 邻居王勇走进来小院说道：“宋莹！孩子小，不懂人情世故，你做大人的应该体谅。” 王勇的口水沫子打到林多多脸上，林多多皱着眉抹了一把，糊得脸臭臭的，好难受。 王勇家有孩子明年也要高考，他也想着把孩子送这来，这回不把话说通，往后送不来就难办了。 宋莹道：“来来来，把人领你家辅导去！” 王勇说道：“庄老师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意见不断，不要以为你大声撒泼就是对的！你错！你大错特错！” 林多多见不得别人说宋莹，立马大声骂道：“你个嘴巴喷屎水的坏蛋一百年拉不出屎！！” 王勇骂回去：“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大的没教养，小的更没教养！” 林多多捏着鼻子，“你嘴巴一直在喷屎水，把我脸都喷臭了！屎水大坏蛋！” 林武峰听到，赶紧拿衣袖给林多多擦擦，“大哥带你去洗把脸。老王，你把嘴闭一闭，确实喷我妹一股味了。” 王勇捂着嘴退后了些… 宋莹吼道：“你们三个给我立即滚蛋！” 李一鸣见势头不对，拉着朋友暂时离开。 王勇也悻悻回自己院去。 庄超英长长叹气，哎，事情怎么成这样了… ………… 黄玲躺在床上搂着庄筱婷把这出闹剧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既感激又惭愧，自己一早醒了也没出门帮骂两嘴，其实还是面子上有点放不下，这该死的切不到的东西，无形牵绊了她言行。 为了弥补惭愧，也为了逼庄超英给大家一个交代，黄玲熬好一大锅绿豆汤，把林家喊过来一起喝。 林武峰，宋莹牵着两个孩子进来，“玲姐，怎么那么客气。” 黄玲把汤放桌面说道：“林工，坐。宋莹，白天我没出屋来，实在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我被你说的那个切不到的东西绊住了腿。” 宋莹笑着摇摇头，“那不是我说的，是多多说的。” 林多多跳着跳着过去找庄筱婷，“对，我说的！筱婷，我来啦！” 黄玲给大家盛绿豆汤，“哎，（黄玲看了庄超英一眼）孩子比我们大人还透彻，为了这个没用的面子，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欠你和多多一个大人情。” 宋莹道：“没什么不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只有你家图南能管得住我家两个孩子，而且不只是为了替你们出头，我确实是想睡大觉。别说欠，我还指望着图南带他们去游泳！我们之间哪来那么多计较。” ………… 书桌边上，庄筱婷仔细看林多多的脸，直勾勾看了好一会儿，把林多多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筱婷，你看什么，我脸上是眼睛没擦干净还是鼻子没擦干净？” 早上林武峰带她去洗脸，给她说了好些话，说她是女孩子，嘴巴不能整天说屎尿屁，少了点文明礼貌。 所以这会她连眼屎鼻屎都拐着弯说，尽量不说屎字。 庄筱婷笑，“什么都没有，跟以前一样漂漂亮亮的，我是早上听到你说被喷了屎水，心里有点难受和担心。” 林多多又想起自己脸臭臭的感觉，表情嫌弃极了。 “大哥已经帮我洗过三次脸，没有味了，我真没想到小巷里居然有人会吃……会吃……会吃大粪！” 林多多松了口气，终于找到可以说的词。 庄图南笑得嘴角流了点绿豆汤，“多多，他可能只是没刷牙，没人会吃大粪的。” 林多多很是失望，“啊？！他没吃吗，我还以为能把这件事写信寄给新闻联播呢。” 庄图南问：“为什么要寄给新闻联播？” “因为新闻联播说过，群众可以向他们寄有意思的新闻，寄信人可能会获得稿费，要是我获得稿费就能存起来买电视机，但现在不行了，好可惜啊，那么臭的嘴巴没吃下大粪……” 林栋哲大喜，“不可惜不可惜，我还有很多有趣的新闻可以寄过去！” 林多多点头，“好啊！你快点写出来，看选不选得上！” 庄图南说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寄信出去要买邮票，邮票也不便宜。” 林多多再次失望，“哎，为什么每个东西都要钱，太坏了！” 林栋哲附和道：“就是就是…” ………… 林武峰给了好几个建议，庄超英终于选了个合适的答应下来。 就是把要辅导的大孩子们集中到他们自己家去，每家轮着去。 庄超英说：“那我明天开始就这么办吧。” 林多多举手想发言。 庄超英说，“多多，你想说什么？” 林多多说道：“庄老师，你去他们家见到他们亲生的人，记得问他们要回在你家用过的笔钱，本子钱，书钱，他们用了筱婷和图南哥哥好多东西！” 黄玲默默点头，她早就想这么说这么做了，只是怕被人说斤斤计较。 庄超英说：“大家都是邻居，多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应该让这份情意跟钱画上等号。” 黄玲无奈的看向宋莹，宋莹握了握她的手给了些安慰。 面子是个害人的东西，她拼命省着，庄超英倒是说得轻巧，对外头的人比对他们的小家还大方。 林多多想了想，说道：“庄老师，你人真好，好得跟彩色电视机一样稀奇，要不是邮票要钱，我就把你写到信上寄给新闻联播了。” 宋莹笑得几颗绿豆脱口喷出，喷到了庄超英身上，“对不起对不起庄老师，我被多多逗笑了，对不起，哈哈哈，对不起，武峰！快回家拿纸过来！” 林武峰应：“好。” 庄超英脸色很难看，为人师表应当以身作则，他实在想不明白，教了林多多一个寒假，他是哪里的身，则出她这么一个学生来。 第20章 大哥。 六月中，区域福利建设工程加快推进，这天是小巷的大喜日子，自来水水管进到每家每户，再也不用去厕所门口打水了。 黄玲在工友那要到了一些蛇瓜种子，听说这瓜产量大，种活了能一整年不用买菜。 吃饭是开销大头，要是能省下菜钱，图南上初中的伙食费就有着落了。 而且最近庄图南吃得太多，筱婷的定量已经匀不过来，黄玲经常省着自己只吃一两筷子，才勉强让他吃饱。 院子是两家人一起的，黄玲找宋莹商量，宋莹本来还犹豫种菜施肥院子会变臭，但一想到能省钱，臭是什么事，臭是一点事都没有！ 宋莹说道：“种！这周末放假我们两家就一起搭棚种起来！” 林多多数着种子，她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是连佳时宠得很，从来没让她下过地，草都没让她拔过一根，最多让她在家里喂喂鸡，捡捡鸡蛋。 林多多说：“黄阿姨，菜有了，可是没有肉，我们能不能像姗姗姐姐她们家一样，养几个鸡生蛋？我会养鸡！” 黄玲说道：“可以啊，到时候鸡粑粑用来当作肥料给蛇瓜，一举两得！” ———— 周末来了。 林栋哲一大早看到院里有竹竿，也没问，直接拿了一根最长的，喊林多多一起去打蝉。 林多多说：“我不，今天我要在家里等着，大哥说他拉完泥，要给我带小鸡！” 林栋哲哎了一声，“打蝉可有趣多，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嗯！” 林武峰借来三轮车，到郊外拉了一车泥回来，顺道弄来四只小鸡。 林多多走出小巷，在大路上等啊等，盼啊盼，终于看到林武峰骑三轮车的身影。 林多多用力挥着手，大声吆喝：“大哥！大哥！我看到你啦！” 林武峰一边拨响车铃一边回应：“好！多多别着急！慢点走过来！” 林多多爬上了三轮车的后斗，全是泥还有一个蛇皮袋，里面就是小鸡。 林多多很开心，在后斗啦啦啦的唱着歌，林武峰偶尔也给她应两句，兄妹俩就这么一唱一和回到了巷口。 小巷窄，只能用簸箕把土一点一点运到院里去。 林武峰拿大大的簸箕满满的土，林多多拿大大的簸箕点点的土。 庄筱婷也加入到运土的队伍里，屋里头的两个妈妈在甜甜的补觉，等她们醒来的时候，小院墙边已经砌出一个小坛，坛里面装满泥。 门口板凳上还坐着两个鸡妈妈，在看着自己的小鸡孩子。 林多多朝宋莹说道：“嫂嫂！这是我的小鸡，它的名字叫鸡蛋黄！” 庄筱婷说：“我的小鸡叫鸡蛋白！” 林多多和庄筱婷一起说：“我们合起来就是一整个鸡蛋！” 宋莹，黄玲一起笑，“好，这名字起得好！” 庄图南在屋里也想出来看看他的小鸡，可是作业没做完，想了想，迈了一半出房间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林栋哲打完蝉回来，看到小鸡立马抓在手里，“这一只是我的吧！我要带着它出去玩！” 林多多说道：“栋哲不要，它还小，在外头会生病的！” 林栋哲撇撇嘴，“好吧，那就在院子里头玩。” ———— 庄超英辅导完学生立马赶回家。 回到小院时，林武峰已经在小坛上方打好龙骨支架，只差把竹竿往最上面架。 庄超英说：“林工，辛苦你了，我这放下书本马上就来。” 三个孩子嘴里叽叽叽的喊着在逗小鸡，两个男人在架竹子，黄玲给他们递竹子，看到宋莹出来，说道：“宋莹同志，站着看我们干活呀。” 宋莹笑着说：“我们家武峰干活一个顶你们俩个！我是负责给你们喊号子加油的！” 黄玲哎了一声打趣道，“动嘴皮子干活，也得干得漂亮啊。只喊加油有什么用？得行动表示。” 林多多听到黄玲的话，以为说的是自己，连忙把鸡蛋黄交给庄筱婷看着，走到林武峰身边，“大哥，你蹲下来！” 林武峰以为有什么事，立刻蹲了下来，没想到林多多朝着他的脸蛋亲了一下。 林多多笑着说：“大哥，加油！” 说完又朝庄筱婷走去，要回她的鸡蛋黄。 林武峰笑得眉眼皆弯，老来得妹真是件大喜事。 宋莹笑着说道：“玲姐，你看我们林家的行动就是这么出色！武峰充满干劲，都不用我搭把手了！” 庄筱婷看到林叔叔干得那么快，便在一旁喊起来：“爸爸加油！爸爸加油！” 林栋哲也跟着喊起来，“爸爸加油！爸爸加油！我爸爸是最厉害的！！” 庄筱婷不服气，“我爸爸才是最厉害！爸爸！加油！！” 两个人你一句爸爸，我一句爸爸，似乎把一个月的喊爸爸定量都喊光了。 只有林多多，看着她的鸡蛋黄在想东西。 林多多带着鸡蛋黄来到林武峰身旁，问：“大哥，你带鸡蛋黄回来前，看见它的爸爸没？” 林武峰说道：“看到了，是一只特别漂亮的大公鸡。” “能给我多讲讲它爸爸吗？等到时候鸡蛋黄问我，我可以告诉它。” 林武峰点点头，“好，大哥把蛇瓜种完，再慢慢跟你说。” 架子搭好，蛇瓜种子隔着一定距离放下，浇点水，再覆土。 黄玲希望蛇瓜快快长，长成了能填饱庄图南最近无底洞一般的肚子还能省下菜钱。 宋莹希望蛇瓜快快长，长成了买电视机的日子就越来越近。 庄超英希望蛇瓜快快长，长成了给他爸妈拿点去，批改高考试卷的补贴已经下来，他把钱给到爸妈手里，因为爸妈年纪大，生活实在不容易，当老大的得负起责任。 林武峰希望蛇瓜快快长，因为他的妻子想快点吃上蛇瓜，而他的妹妹，他的儿子，想快点看看蛇瓜究竟长什么样，有多像蛇。 林武峰说道：“蛇瓜项目大功告成，要吃话梅吗？我给你们买去！” “要！！” 林武峰拿钱出门，把林多多一同带上。 好高啊，林多多觉得自己好高啊！比红豆汤哥哥还要高。 因为林武峰把她架到了肩膀上骑着。 林武峰抓紧林多多的两条腿，问：“多多，开心吗？” “开心！整个街上，我是最高的！我是个大大的人！” “开心就好，大哥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开开心心。” 林多多抱紧林武峰的额头，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大哥，我想问…我们的爸爸是怎么样的呢？” 林武峰早猜到妹妹的心思，所以才会把她一起喊出来。 “如果爸知道他还有一个小女儿，一定非常非常高兴。” 林多多不太相信，“有多高兴？” “跟大哥看到你的那一天一样高兴。” 林多多记得那天，大哥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很温柔很温柔。 “大哥给你讲一下，我和爸的故事。” “好啊！” “我们的爸爸很勤劳，也很聪明，以前家里头物资比现在更短缺，冬天收成的甘蔗太冷，他就给我们火烤着吃，还会烤红薯烤土豆，再冷一点他就往玻璃瓶子灌热水给我们暖手，也会像这样把我们架起来骑肩上，会给我们讲有趣的事。” 林多多问：“样子呢？样子是怎样的？” “多多，你的眼睛长得特别像爸，大大的，黑黑的，圆圆的。” 林多多脑子里有了一点画像，“大哥，嫂嫂说过，我的眼睛跟你一模一样！” “嗯，我们是同一个爸亲生的，肯定像啊！” “大哥，你再多说一点！” “爸长得高，皮肤有一点黑，鼻子挺，笑起来很好看，两只手都有大力气，能搬起很重的东西！” 林多多忽然开怀大笑，说道：“大哥！大哥！！我知道有爸爸是什么样的了！” “什么样的？” “就跟有大哥一样！” 林武峰觉得眼睛热热的，应道，“对！” “我有大哥真的太开心了！大哥！” “在！” “大哥！大哥！大哥！” “在！在！在！” 晚上，林多多在纸上写下小小的一行字。 妈妈，今天大哥说他 gen 爸爸一样xi huan我。 写完，她把纸压在席子下，邮票要钱，信要存到长长的再给妈寄去。 第21章 鸡蛋。 踏入七月第一天，林多多的户口终于下来。 林武峰拿着户口本看了又看，用手指指着刚刚填上去的新页跟资料员再次核对。 资料员说道：“字都没写错吧，出生日期，性别籍贯等核对完在这里签个字。” 林武峰再次核对，完全正确，签上名字。 资料员说道：“林多多的户口迁移手续已经办理完成，你们家的定量簿带来没？我这边登记一下，加印公章，这个月起，她的定量票就可以领了。” 七岁以下，细粮十五斤，蔬菜八斤，蛋类一斤二两，肉类一斤，食用油四两，还有盐糖酱油火柴和肥皂等。 资料员继续说：“下个月如果在她生日后去领定量票，就能拿七岁以上的定量，每个种类的量会再多加一些。” 林武峰把定量簿交过去，“谢谢，谢谢您。” 林多多从此也是有定量的小孩了。 林武峰事不宜迟，拿着户口本去棉纺厂附属小学了解招生政策。 学校门卫室就贴有招生章程。 门卫大爷热心肠，出来询问了一番小孩情况。 大爷笑道：“您爱人就是棉纺厂职工的话，这小孩百分之百能入读，你就放宽心吧！记好交资料的日子再来。” 林武峰笑笑，点头应好，“谢谢大爷，谢谢。” ———— 林栋哲的鸡蛋皮和庄图南的鸡蛋壳在林栋哲多番折腾下，挺不过去，两命呜呼。 林栋哲有些伤心，他不过想给两只小鸡洗洗澡，完全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大家看到僵硬的鸡蛋皮和鸡蛋壳都很伤心。 林栋哲说：“我对不起图南哥哥，对不起鸡蛋皮，对不起鸡蛋壳！” 庄图南轻轻点点头，很快原谅了林栋哲。 小鸡到家后，鸡蛋壳是林栋哲自动请缨帮他照顾，名字也是林栋哲取的，他都没看过一眼，是有难过，但不多，学习占据了他的全部，还有两周就升中考，他没多余的时间忧伤。 林多多叹着气：“栋哲，我在家乡时，从来都没听说过要帮鸡洗澡的，鸡只爱在沙子里滚一滚。” 林栋哲说：“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名字起得不好，鸡蛋皮和鸡蛋壳都是吃鸡蛋时不要的东西！我要是养的鸡蛋黄和鸡蛋白，一定不会这样！！” 林多多抱着鸡蛋黄，庄筱婷抱着鸡蛋白退后两步，离林栋哲远了些。 庄筱婷说道，“你不止帮它们洗澡，你还想教它们飞起来，给它们吃大蝉，偷偷带回学校去给同学看！林栋哲！你不能打鸡蛋黄和鸡蛋白的主意！” 林多多是真没想到，鸡蛋皮和鸡蛋壳竟然去过学校，“栋哲，你不要吃鸡蛋了？！它们是小鸡，不用上学的！” 林栋哲扁扁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那现在它俩该怎么办？” 庄图南道：“挖深一点埋在蛇瓜地里面吧。” 林栋哲蹲在小坛边上，准备用铲子挖坑，忽然看见坛里有好几抹绿，心情转喜，“你们来看！蛇瓜发芽啦！！” 三人凑过去看。 “真的发芽了！” ………… 林武峰推门进小院，看见小孩都在，把喜悦的消息当场公布。 “林多多小同志！八月十日，我们去小学报名念书！” 林多多把鸡蛋黄顶在头上，“好！” 庄筱婷在旁边护着，“多多，你小心！鸡蛋黄会摔的！” 林栋哲跟嘴，“就是就是，还说让我吃鸡蛋。” 林多多笑嘻嘻把鸡蛋黄放回地上，“放心，我的手一直护着！一定会让你吃上鸡蛋的！” 林武峰问：“怎么就两个，还有两个呢？” 林栋哲支支吾吾的，“爸，鸡蛋皮和鸡蛋壳已经不会动了。” 庄图南补充道：“林叔叔，他不是故意的。” “栋哲，你真的太调皮了。” 林栋哲再次低下头说抱歉。 ………… 林武峰挖了一个很深的坑，“要把它们埋起来了。” 林多多忽然大声说道，“再见！” 鸡蛋皮和鸡蛋壳埋在了很下面很下面的泥土里。 一颗泪珠从脸滑落，林多多明白命是什么东西了。 命是有时开心，有时伤心，有时笑，有时泪。 活着就是命。 鸡蛋皮鸡蛋壳，再见，再也不见。 ———— 庄图南升中考结束，高考也结束了。 一九七八年的暑假开始。 蛇瓜长得很快，每天都好好向上，已经爬满竹架，还挂了一条又一条的蛇瓜。 第一次吃蛇瓜，大家都觉得很惊喜，虽然长相不佳，但瓜肉带甜味，煮熟后清香清香的，咬下去很松软，比丝瓜好吃！ 庄图南一块又一块往嘴里塞，好像不用咀嚼就吞了下去。 庄超英说：“图南，你慢点吃，院子里多得是，要是不够，明天让你妈给多摘两根。” 庄图南把饭咽下去，朝黄玲笑着说：“妈！你明天再多煮两根！蛇瓜好吃！” 黄玲点点头，蛇瓜产量很高，再摘就是，儿子辛苦念一学期的书，好久没见他笑了。 庄筱婷看看脚边的鸡蛋白，它也在吃蛇瓜，一整根放地上小尖嘴啄啄啄的。 “蛇瓜是好吃，可是太像蛇，我晚上都不敢上厕所了。” “别怕，妈陪你去。” “好。” ………… 因为蛇瓜是免费的，林多多觉得更好吃了，“我喜欢吃蛇瓜，我要天天吃蛇瓜！” 宋莹笑着应道：“明天我做蛇瓜汤怎么样？” “嗯！” 林栋哲说道：“多多，你的鸡蛋黄怎么还不下蛋啊？” 林武峰带着些许歉意说道：“鸡蛋黄，鸡蛋白它们都好像是个公鸡。” 宋莹很无奈，“养了一个月，你告诉我它们是公鸡！” 林多多蹲下把吃蛇瓜的鸡蛋黄抱起来，“嫂嫂，我们只给鸡蛋黄吃蛇瓜，不给它吃定量，继续养着，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只是以为它是母鸡。公鸡也很厉害，可以给我们当闹钟！” “谢谢嫂嫂！” 林多多也皮，放下鸡蛋黄后拿走它的蛇瓜，把蛇瓜放到桌子左边去，鸡蛋黄就去左边，放到右边去，鸡蛋黄就去右边，来来回回放了好几次。 “看！鸡蛋黄也爱吃蛇瓜！” ———— 蛇瓜，包揽了两家人的一日三餐。 产量果然足，大人让小孩把蛇瓜送给左右邻居，一开始邻居还说谢谢，送过几次后，人人都嫌弃。 它开始富余，富余到厨房的壁柜放满；富余到宋莹黄玲不敢摘下来，一摘下来，又长几颗新瓜，不摘下来，旧瓜只会继续长长，长得更像蛇。 吃蛇瓜一周，宋莹忍不住给蒸了包子。 包子蒸好，宋莹把林栋哲喊过来，小小声嘱咐他，去吴家如果张阿妹不在的话，就把小军和姗姗喊过来吃。 林栋哲点点头出去。 ………… 早些日子宋莹出布料，黄玲出手工的两件胸衣，今日做好了，是准备给吴珊珊的。 张阿妹偏心偏得不行，家里的两个女孩都准备升到棉纺厂附属中学去，十二岁了，已经开始发育。 但胸衣，张敏有，吴珊珊没有。 黄玲把两件胸衣拿出来，宋莹看了看，“呀，做得真漂亮，以后我们多多的，也请黄阿姨代劳啦。” 黄玲笑着说：“你有点夸张，多多才几岁你就想着这事。” 林多多和庄筱婷抱着鸡从屋里出来，林多多说：“在喊我吗？” “嗯，多多来，嫂嫂给你扎个麻花辫！” 今天天气好，宋莹给林多多洗了头，这会已经干透。 宋莹本想给她左右各弄一个麻花辫，最后弄成一个都很勉强，哎，多多的头发还没筱婷两个麻花辫其中一个的一半大。 这几撮头毛还得继续加把劲好好养。 吴珊珊和小军过来了，几个孩子坐在小院板凳上聊天吃包子。 吴珊珊说：“多多你好香啊，你洗头发了吗？” “嗯！嫂嫂给我用了冷香洗发膏！” “粉红色的对吗？” “嗯！” 吴珊珊摸着林多多的麻花辫，“真好…” 宋莹在厨房热第二屉包子，林多多快步走了进来。 “嫂嫂，洗发膏能不能给珊珊姐姐用一用，她说我好香，我想珊珊姐姐也变香！” “可以啊，没问题！” 耐不住林多多热情请求，吴珊珊在他们小院洗了一次头，洗发膏原来会有这么多泡沫，头发变好香，好顺… 庄筱婷，林多多两个小女孩过来偷偷拿了吴珊珊头上一团泡沫，用嘴吹散在对方脸上。 看到对方脸上粘上泡沫，不停的哈哈大笑。 等吴珊珊头发干透，两孩子一人一边给她扎了麻花辫，虽然歪歪扭扭乱乱的。 “哎呀，珊珊姐姐，我跟筱婷扎得一边高一边低，还是让我嫂嫂来扎吧！” “没有关系，一高一低我也喜欢！” 宋莹给吴珊珊拿簸箕盛了好几根蛇瓜，黄玲用报纸把胸衣包好送给她。 宋莹手按在吴珊珊的背后，使了点劲让她挺直腰杆来，“姗姗啊，不要再含胸驼背，得光明正大，这都是正常的！我们女孩子要漂漂亮亮的！” 林多多昂首挺胸在旁边走，“珊珊姐姐，我们一起向鸡蛋黄鸡蛋白学习走路！” 宋莹笑道，“对，挺起腰杆子来！” “谢谢，谢谢黄阿姨宋阿姨，还有多多筱婷，谢谢你们。” 吴珊珊觉得心很热，很热，是她在家没体会过的热。 第22章 庆祝。 新一轮的高考阅卷开始了，庄超英受邀去批改试卷。 他再次挑起扁担拿上行装，“图南，筱婷，爸不在要乖一点，听妈的话。” 林栋哲站在一旁很是羡慕，庄叔叔这一出门不用再吃蛇瓜，实在很不公平。 “庄叔叔，你带点蛇瓜上路吧，你改试卷那人多，吃得快！” 庄超英笑笑，挑起扁担推门出发。 ———— 黄玲很欢喜，庄超英出差那么些天吃的国家粮，剩的定量补贴到图南身上，还有借口家里没大人，不用去管庄阿爷想抛过来的振东振北。 日子过得老舒心。 宋莹笑着说：“玲姐，我怎么看庄老师出差那么久你就高兴那么久呢？” 黄玲道：“他一直出差我一直高兴，图南的口粮多了，我和筱婷还能睡得宽松些。” 宋莹看了看外头小孩都在玩着，“那，不想办事吗？” “不办，老夫老妻有什么好办，早就不办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孩子越来越大，床是越来越小了，想麻烦林工帮忙找些旧木材给筱婷弄个阁楼。” “可以啊，没问题！” 黄玲很感谢，拿了些果脯想给宋莹的两个孩子吃，“诶，怎么不见多多呢？” “武峰带她去小学报名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多多都要上小学了。” “是啊。玲姐，你有空帮我做几件胸衣，孩子转眼就大，我得备着。” “好好好，给你们家多多做！” “说真的，我有些碎布想你帮我给多多做个书包。” 黄玲从屋里拿出个书包，“早给多多做好了！” 宋莹接过，满眼喜欢，“谢谢玲姐！真好看！孩子们今天可有得高兴的，武峰…” 宋莹在黄玲耳边低语了几句，黄玲不禁概叹，“你们这大哥大嫂真的做得够可以的。” “你是不知道，武峰宠得很，当然我也非常乐意。” “林工很宠你，你也很宠他。” 宋莹看着腕上的手表，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漂亮那么讨她喜欢，“那是！不然我怎么对他手拿把掐，其实都是互相的。” 黄玲看着很羡慕，她是住到这院来才知道夫妻的相处之道还可以这样子，恩爱不会被柴米油盐和孩子消磨掉，钱大方，事大方，互相扶持理解。 不像庄超英，婚结了，孩子生了，他的工资到现在每个月还要给父母三分之一，剩三分之二他自己拿着，生活费还得黄玲开口要才给。 夫妻间分得清清楚楚，他的是他的，她的是她的，庄超英有没有余钱，黄玲完全不知道的。 ………… 林多多立正站直，双手夹紧双腿，对面坐着的是棉纺厂附属小学的招生主任。 主任问：“小朋友，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林多多说道：“有大哥，嫂嫂和侄子！” “喜不喜欢念书？” “喜欢！” “长大后想做什么？” “大夫！” 招生主任笑着点点头，“不错，挺好的一个孩子，这是入学通知书，家长请收好，林多多小朋友，希望你在小学努力学习，和同学们友好相处，尊师重道天天向上！” 林武峰接过入学通知书，“多多，跟老师说谢谢。” “谢谢老师！” 离开学校，林武峰拉着林多多坐上公交车。 林多多问：“大哥，我们去哪？为什么不走路回家？” 林武峰摸摸她的头，“我们去拿点东西再回家。” 是上次宋莹带她来过的国营商店，国营商店旁边还有很多店铺，书店，副食店，五金店，服装店，还有糕点店。 “大哥，你要买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林武峰朝糕点店店员摆摆手，“同志你好，我的爱人宋莹在这里预定了一个…” 林多多不敢相信，林武峰说完话后，店员就从玻璃柜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大糕点。 店员说道：“你好，这边是你的奶油裱花蛋糕，糕点票已收取，还需要补交十二元。” “大…大哥？这是筱婷说的蛋糕，不是鸡蛋糕的蛋糕要十二元！好贵啊！” 林武峰被这双震惊的大眼逗笑，“多多，大哥那么多年来才第一次给你过生日，不贵。” “大哥！” 林多多抱住林武峰的腰，生日不止是妈妈找到她的日子，还是她看到命中最美糕点的日子。 “大哥，你要在我命里待一百年！” “好！” ———— 大院公告栏悄悄贴出今年升中考的本区录取名单，得知消息的庄家兄妹俩和林栋哲从家飞奔出来，此刻正站在栏前面仔仔细细找名字。 林栋哲说道：“一定有图南哥哥的名字，一定有，一定有…” 庄筱婷看到了，指着名字激动的说：“哥！你名字在这！一中庄图南！” 庄图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嗯，是我的名字。” 林栋哲也看到了，边往家跑边大声报喜，“报！报！图南哥考上一中啦！图南哥考上一中啦！报！” 声音传遍棉纺小巷头尾，张阿妹探头看了看，一中… 一中也就那样，上学路远，还得在学校吃饭，她供不起小敏这样的花销。 吴建国动了心思，吴珊珊开学就是五年级毕业班，他想吴珊珊可以去庄超英那要试题，冲一冲考一中，话还没说完，张阿妹就摸摸他的口袋。 “你有那个钱供得起两个孩子读大学吗？” 吴建国哑口无言，不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张阿妹就听见邻居黄玲的声音，“我去买肉！今晚要给图南做红烧肉！” 接着是宋莹的声音，“我也去！我这也有票，我们吃顿好的！！” 张阿妹摇摇头，负担轻的家庭就是洒脱，不像他俩搭伙过日子，日子紧巴巴的，靠着有个住的地方拧扭在一起。 她的女儿小敏确实很久没吃肉，早前给她做胸衣花了些钱，还是过段时间再买肉吧。 ———— 庄超英刚走进小院门口就被林栋哲恭喜了好几遍，脸上展着笑，摸了摸庄图南的头，“图南！你做到了！你妈呢？去哪了？” 庄图南说道：“妈去……” 庄筱婷抢着答：“妈去公告栏确认哥的名字，一会就回来，爸，你先歇会儿！” 自从奶奶生日让自己和妈妈在厨房吃饭不让上桌，买了排骨他们又想来家里上桌的各种大事小事。 庄筱婷就知道，家里不开心很大原因在于爷爷奶奶，要是爸知道妈去买肉，加上哥放榜这么开心，他肯定要去找爷爷奶奶过来吃饭，一定不能让爸出门！ ———— 庄超英看到黄玲提着五花肉回来，看天色还早，想给父母尽快报个平安报个喜，无论庄筱婷怎么喊他留下来辅导作业，他都说回来再说。 庄超英刚推开门，林多多就回来了，“庄老师你回来啦！大哥说我们两家一起吃生日蛋糕！” 说完林多多继续往里跑。 林武峰在后面走上来，“庄老师，你回来得正好，多多生日，今晚一起吃蛋糕，热闹热闹！” 庄超英往后退了两步，“嗯，好。”还是过两天再告诉父母吧。 “筱婷！我大哥买了不是鸡蛋糕的蛋糕！好大的蛋糕！我们一起吃蛋糕！！” “谢谢多多！” ………… 晚上的饭，非常丰盛。 借着夕阳，在小院里摆了两张小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庄家做的红烧肉，煎荷包蛋，炒蛇瓜，蛇瓜汤。 黄玲笑着说道：“吃，今天真是三喜临门，图南考上一中，多多生日，还有拿到小学入学通知书！” 林武峰给庄超英倒了一小杯，“庄老师，恭喜恭喜，图南终于得偿所愿了。” 庄超英拿起小杯，“谢谢谢谢，我也恭喜林多多小同志，祝你生日快乐，也祝你在求学路上一帆风顺。” 林多多像模像样的敬了个礼，“谢谢，谢谢庄老师的祝福，我祝你天天可以阅卷，不用回家吃蛇瓜！” 宋莹拉着林多多坐下，“多多，你得祝庄老师工作顺利。” 林栋哲说道：“对，不用吃蛇瓜的祝福应该给我，我真的要吃吐了！” 林武峰说道：“你不吃完蛇瓜，等会就不能吃蛋糕。” “啊！多多！你帮我吃点吧！” “我不要！” 几个孩子的蛇瓜轮着夹给对方，最后蛇瓜在庄图南碗里结束使命。 庄图南给弟弟妹妹们都夹了红烧肉，“多多吃肉，栋哲吃肉，筱婷吃肉。” 宋莹小声朝黄玲说道：“图南真是个好哥哥。” “图南哥，你给我夹肥的，我不要吃瘦的，瘦的塞牙！” “好！” “图南哥哥，我不想喝蛇瓜汤。” “来，给我喝。” “哥，我要荷包蛋！” “给你！” 黄玲点了点头，开始吃蛇瓜，喝蛇瓜汤，碗里忽然多了双筷子。 林多多夹着红烧肉放到黄玲碗里，“黄阿姨，你做的红烧肉好吃，你自己也尝一块！” 庄筱婷把庄图南给她的荷包蛋分成两半，给了一半黄玲，“妈，你煎的荷包蛋也尝尝！” “诶，好。” ———— 吃生日蛋糕的时候天色已暗，吴家的三个孩子也来了。 林多多换上宋莹新买的粉色连衣裙，站在小院中间，蛋糕上点燃了七根蜡烛。 “祝多多生日快乐！” 每个孩子都吃上了不是鸡蛋糕的蛋糕。 林多多舔掉嘴角的奶油，好吃得只会说好好吃三个字。 庄筱婷说道：“是不是跟鸡蛋糕不一样，奶油蛋糕甜甜软软的。” “嗯！” 林栋哲问：“妈！为什么我生日的时候没有生日蛋糕！” 宋莹大笑着想用笑对付过去，没想到林栋哲不屈不挠硬要个明白确切，还是林武峰有办法，一句话给安慰好。 “因为你的生日还没到，你的生日在五年后。” “那五年后我生日有蛋糕吗？” 见林栋哲相信了，林武峰笑着应，“有！” 林栋哲记在脑子里，“五年后你一定要给我买蛋糕！” 林多多问，“大哥，五年后妈妈会吃到生日蛋糕吗？” “会！” ———— 吃过蛋糕，吴家的三个孩子回家。 张阿妹看他们空手而回，吴军脸上还黏黏糊糊的，心里有些生气，她在家吃蛇瓜，一点油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有想着她。 淡淡说了句，“也不知道给妈拿点回来尝尝。” 张敏说：“你要吃怎么自己不过去，人家又没说不让你去。” 张阿妹看了女儿一眼，叹气。 吴军说道：“蛋糕好好吃啊！我吃完了，多多姐姐还给我加了一块！” 他的肚子圆滚滚。 吴建国说道：“珊珊你不看着点弟弟，等下吃积食还要看病，光顾着自己贪嘴。” 吴珊珊驼着背含着胸，一言不发。 ———— 妈妈，xie xie 你把我找到，五年后我们要一起吃今天的dan gao。 第23章 开学了 林多多在床上连翻好几个身，明天就上一年级，不知道在学校一整天是怎样的，老师同学有多少个，他们叫什么名字，会有认识的邻居小孩吗，离栋哲筱婷远不远，下课可不可以一起玩…… 林栋哲敲了敲木板，“多多，你究竟睡不睡，我都醒来第二遍了。” 林多多回敲了一下木板，“我好想快点天亮，这样就能早点到学校去！” “快点睡觉，要是你上课打瞌睡，会被老师打手心的！” “好，我现在马上睡！” 紧紧闭着眼睛不要乱想！ 紧紧闭着……闭着……着…… ———— 庄筱婷在窗边喊：“多多！你怎么还不起床！鸡蛋黄鸡蛋白都叫好几十遍了！” 林多多猛的睁开眼睛，天什么时候变这么亮了！ “我，我现在马上起来！” 宋莹笑着走进房间给她梳辫子，“不着急，时间还早，筱婷是要洗头所以早起些。” 林多多扫扫自己心口，“我还以为第一天上学就要打手心呢……” 宋莹想起因为林栋哲捣蛋，她被老师多次叫到学校的情景，心里很害怕，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们多多一定不会被老师打手心的，一定不会！！” ———— 一九七八年九月 初一生庄图南，五年级生吴珊珊，张敏，二年级生庄筱婷，林栋哲，一年级新生林多多，开学了！！ 林多多走在路上脚步特别轻快，背上黄阿姨送的书包，牵着筱婷和栋哲的手，我林多多是棉纺厂附属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 站在操场上升国旗，唱国歌，给国旗敬礼！给校长敬礼，听校长讲大道理。 林多多摸摸只有铅笔袋的书包，这么小半天就过去啦？学习呢？不是来学习的吗？校长怎么那么多话讲！ 叮铃铃！！叮铃铃！ 校长说道：“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开学典礼尾声，我祝同学们学习进步，在老师的帮助下茁壮成长，在学校里享受美好学习时光，现在请老师带队，分批回教室。” 课间小歇后，第一节正式课开始！ 班主任站在台上，“同学们好！” “老师好！” “今天是我们开学第一天，欢迎各位新来报到的小朋友，我姓白，你们可以叫我白老师，下面请听我讲讲在学校要遵守的纪律和生活上的各种事情，有不懂的同学可以举手发言！” 白老师再次重复了刚刚校长说过的话。 林多多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学好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今天什么都没做，仅仅发了一本数学书，一本语文书，两个作业本。 ………… 三个人一起放学。 林多多问：“筱婷，你们今天上课了吗？” “上了啊，一直在上课。操场听校长讲完话，回教室听老师讲话，第一天大家都上这样的课。” “原来这样…” 回到小院没多久庄图南也回来了，三个弟弟妹妹和下班回来的大人都集中到庄家，听他讲在一中的各种好。 庄图南说道：“学校有正规的四百米体育场和篮球场，还有实验室音乐室，图书馆，比棉纺厂附属中学的环境好多了，还有英语课，班上的同学也是来自各区，非常热闹！” 庄超英非常高兴，他的厚望持续上升，努力读书就能改变生活，要把草鞋换成皮鞋，普罗大众只有这个方法。 “图南，继续努力。” 庄图南点点头，说道：“嗯，多多，第一天上小学觉得怎么样？” 林多多张了张嘴，发现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她听到庄图南对一中的描述，非常向往。 “图南哥哥，以后我也要到一中去上学！” 庄图南说道：“那你要加油努力，因为这个学校你一定非常喜欢，学校里面有专门的报刊室，听老师说想要投稿到报刊的话，可以先给班主任投稿，班主任通过了再投报刊，被选上的概率会很大！就不怕浪费邮票了。” 林多多很感兴趣，“能投什么呢？也是有趣的新闻吗？有没有稿费？” “有稿费，投诗歌，散文文章故事都可以，新闻应该也行吧。” 林多多脑瓜子一转，念起了一首在脑子里刚刚出现的小词，“图南哥哥，你听听我的这段……有时候喉咙里有瓜有汤，肚子不舒服想吐出来，但觉得不能浪费钱和定量又咽了下去。” 宋莹笑着说，“呀，你这林多多，在控诉黑汤和蛇瓜吧！” 林多多笑得眯眯眼。 大人们嘻嘻哈哈跟着笑林多多的古灵精怪。 庄图南觉得这段小词很有意思，这跟他在努力学习对太多作业产生抗拒时，内心的挣扎一模一样。 ———— 附小一年级的第二天继续强调纪律，老师带着他们参观学校，告诉他们在哪里上厕所，在哪里洗手，哪里是操场，哪里是学校正门，学校后门。 第三天，终于像在上课了。 白老师说：“今天我们数学要学习的是数字123，我们拿出作业本，把123分别写两行。” 林多多很快写完，举手给老师看。 白老师过来看了点点头，“嗯，写得很不错，你以后就做老师的数学小帮手，帮忙收作业吧！” “好！” “写完的同学可以举手，林多多同学会过去收作业本！” 林多多伸着脖子四处看，同学看着也不小啊，几乎都比她高，怎么做作业那么慢…… 数学课写数字，语文课学写自己名字。 过了差不多两周，林多多把班里所有同学的名字都写会了，整本数学书的课后练习题全部做完。 老师讲的课她早已明白，一整天她都坐着，很闷。 她再也坐不住，跟左边的同学聊聊，跟右边同学玩玩，跟后边的同学画画小东西，帮同学做做作业。 白老师大声说道：“林多多！如果做完题目的话，可以教一下同学，而不是吵着同学！” “好。” 林多多把课后练习题抄下来又重做了一遍，探头去看同桌做题目，忍不住开口，“你不要用手指算！用手指太慢了！” 徐同学小声说道：“可是，我不用手指算不明白。” 林多多苦口婆心劝着，“以后还会算二十，三十，五十，你连脚指头一起也才二十个，根本不够用，你试试用脑子算，不要用手指头，一定要用的话，你就用头发，头发才够用！你头发那么长那么多，算到一百是没问题的。你还不会，让我帮你写吧！” 白老师皱着眉喊道：“林多多！放学让家长来见我！” ………… 林栋哲摸着书包里的蛇瓜一直在笑，等会课间操没人时他要偷偷放到同学抽屉去，把蛇瓜丢在学校就不用吃那么多了！ 课间操回来，有两位女同学伸手到抽屉去拿书本，直接摸到了蛇瓜，低下头一看，吓得尖叫起来，其中一个大胆的把蛇瓜从抽屉里抽出来，“有蛇啊！有蛇！！” 课室顿时沸腾起来，跑开推拉的人越来越多，乱成一锅粥，蛇瓜有些在地上，有些被抛来抛去，林栋哲在一旁看着心里得意极了，都是一群胆小的人，蛇瓜根本就不是蛇，有什么好怕！ 张老师上完厕所回来看到班级这么乱，立刻大声喝止，“全部都回座位坐好！全部都回……啊！！什么东西！！” 一条蛇瓜从天而降，落到了张老师头上，吓得张老师直接跑出教室。 庄筱婷洗完手回来看见是蛇瓜缠在张老师脖子上，马上大喊道：“张老师，你不要怕，那不是蛇！是蛇瓜！！张老师！” 张老师惊魂未定停止跑步，把脖子上的瓜扯了下来，“是谁带来的！！是谁！！” 没有人敢应，张老师再问：“刚刚谁说这是蛇瓜的？” 同学们异口同声说道，“庄筱婷！” 庄筱婷会认识蛇瓜？ 张老师立马看向与庄筱婷同住一个院的林栋哲，笑得那么高兴！不用想一定是他！ “林栋哲！把你的家长喊过来！！” ———— 林栋哲听到又要喊家长，心里很沮丧，想自己先去老师那道歉，看能不能让老师把话收回去。 他实在不想告诉宋莹，因为宋莹打他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扭耳朵掐屁股手臂，哪疼掐哪，他有点怕。 张老师受到惊吓，完全听不进林栋哲的保证和道歉，“我不管，你一定要喊家长过来！” 林栋哲想了想说：“我妈去上班，家里的其他长辈可以吗？我姑姑。” “可以！放学后喊过来吧，我就在办公室等着！今天必须见到家长！！” 第24章 见家长 放学后，林栋哲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林多多。 “事情就是这样，张老师说要马上见你。” 林多多用手拨了一下刘海整理整理仪容仪表，“栋哲，我有点紧张，你真的没听错，老师说要见的是我？” “对。” “那行吧，你是我侄子，我确实有责任看着你，我想一想该怎么跟老师……” 林栋哲拉着林多多快走，“别想了，等会见到老师，你帮我说一下好话就行！！” ———— 张老师看着眼前两个小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林栋哲说：“张老师，这就是我的姑姑，林多多。” 林多多弯下腰朝张老师深深鞠了一躬，“张老师，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的侄子林栋哲小同志带蛇瓜回学校是不对的，我已经告诉他这样做很坏，他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请你原谅他，他只不过是个孩子……” 白老师走进办公室，“林多多，你在这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回家喊家长来吗！” “啊！白老师！” 林多多一下躲到林栋哲身后，小声说道：“栋哲，这，我我忘了我也要见家长，轮到你过去帮我给白老师说一下好话……” 林栋哲展开双臂把林多多护在身后，朝白老师说道：“白老师，我家多多很乖的，我们有话慢慢说，不要吓着孩子……” 白老师和张老师对视，脸上爬满无奈。 ———— 林多多被留下来，林栋哲回家喊家长。 林多多颤颤巍巍问白老师：“白老师，如果上课我保证不说话，能不能不要让我嫂嫂太生气？” 白老师说：“你也知道上课说话不对，为什么还一直说，这对其他同学造成多大的影响。” 林多多低下头，“因为上课老师说的知识已经全部明白，我坐在位子上，手痒眼睛痒哪哪都痒，嘴巴也痒……” “我们这才刚开始学习，你就全部明白了？” “全部明白了。” 白老师知道林多多堂上练习做得快，半信半疑的抛出几个题目，“小华现在排在第五，他前面有多少个小朋友？” “四个。” “一共六个小朋友，小华排第三，他后面有几个小朋友？” “三个。” “小华前面有三个小朋友，后面有四个小朋友，这个队伍一共有多少个小朋友？” “八个。” 白老师有点吃惊，林多多几乎不用思考，答案脱口而出，还全是对的。 林栋哲班的张老师说道：“白老师，给她个试卷做做看。” 白老师把上一年度一年级期末考试语文卷、数学卷各找了一份出来，让林多多坐在自己的身边做。 一笔一划，不急不躁，原本白老师想给她念题目要求，林多多自己看着题目文字上的拼音，边拼边读就理解下来了。 语文，拼音过关，写字描红过关，笔顺笔画过关，诵读经典过关 。 数学，数的认识，十以内的加减法，简单图形，生活中货币的认识，全部过关。 白老师笑着把试卷递过去，“张老师，你看看。” 张老师看过后点点头，“看来我们班要多一个同学了。” ———— 宋莹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听完左边的张老师，再听右边的白老师。 张老师激动的说：“林栋哲妈妈！这孩子淘气也该有个限度！幸好我身体没什么毛病！可是同学们被惊吓成一锅粥，要是推拉拥挤发生人踩人的事情，这个责任谁负！你说谁负！” 宋莹手起掌落，在林栋哲屁股啪啪就是两下，一边道歉一边继续打，因为另一只手牵着林多多，导致只打了两下，林栋哲就开始绕着办公室跑，边跑还边喊，“我知错了！我知道错了！妈妈不要打我！张老师，求求你，叫妈妈不要打我！” 林多多牵着宋莹的手不撒，宋莹只能慢慢走着，嘴上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张老师，好你个林栋哲！你带蛇瓜回学校吓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臭小子别跑！我要好好的教训你！别跑！！” 林栋哲哀嚎着，“张老师，你好心好心，原谅我吧！张老师！” 林多多也求着情，“张老师，我是他姑姑，他做得不对我也有责任，张老师，你要骂要打，就朝着我吧，张老师！嫂嫂，你不要生气，栋哲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想吃蛇瓜，蛇瓜太多了！” 张老师白老师看着三人围着办公室书桌慢走，快走，慢跑，快跑五分钟。 张老师长叹一口气，大声说道：“家长和孩子都不要在办公室里头走来走去了！听我说！林栋哲同学明天当着全班同学做检讨！林栋哲妈妈回家要给孩子做好思想工作，这次工作要做得非常到位，到位在他内心深处，触及灵魂，深刻到在脑海久久不能忘怀的深刻。” 宋莹点头弯腰再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张老师，我这次一定让他深刻到骨头上面去。” 宋莹牵回林栋哲，把他的手捏得紧紧的，调整了一下心态，换上笑脸，“林多多这边的白老师，请问我们家多多怎么了？” 白老师皱着眉头，“林多多嫂嫂，林多多最主要的问题是讲话，无论位置给她调到哪她都能抓着同学讲一通，阻碍同学做习题；教同学的时候，同学算数算不明白，她直接就把答案给别人写上，这样的行为是不好的。” 宋莹点点头，对比林栋哲的事，林多多的问题好太多了。 “多多，跟老师说对不起，下次我们不再犯了，知道吗？” 林多多说道：“知道了，白老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帮同学写作业。” 白老师笑着指了指张老师，“林多多嫂嫂，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时间我正式把你的孩子交给张老师。” 宋莹牵着孩子的手抖了抖，张老师！难道蛇瓜吓人这事，多多也有份？ “张，张老师，你，你看我们家多多是刚来的新生，她还小，不太懂学校的规矩，请你宽容原谅她一次……” 张老师说道：“不是不是，白老师把林多多交给我的意思是，经过老师领导的商量，批准林多多跳级，她明天开始可以上二年级，从一年级跳到二年级来！” 宋莹的眼睛变亮，“跳级？” 张老师点点头，“对，跳级。” 林栋哲说道：“多多！以后我跟你就是一个班的了！” 林多多拍手叫好，“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跟筱婷一个班！我们三个可以一个班！” 张老师笑着说道：“林多多同学，老师相信你能在二年级好好表现的，对吗？” 林多多立正站好敬礼，“对！！” 宋莹的心情起起伏伏，最后选择笑着走出学校。 一个惩罚，一个表扬，生命就是这样，没有人一直笑，也没有人一直哭。 宋莹拉紧了左手，气愤的再次警告，“林栋哲！！你今天的事情我回去要完完整整告诉你爸！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然后温柔的拉了拉右手，笑着说：“多多，我们回去告诉大哥你跳级了，他一定很开心，我们多多真棒！” 第25章 姑姑与侄子 林武峰看着宋莹说孩子，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打林栋哲几下，一会儿抱着林多多亲脸蛋。 嘴噼里啪啦说着今天在办公室里被两个老师一左一右围剿，耳朵都要听不过来的情形。 宋莹说着说着对林栋哲越来越气愤，随手拿着挠痒痒的不求人，给林栋哲屁股开了两道花。 林多多惊声尖叫着把林栋哲护在怀里，“嫂嫂，你手轻点，栋哲知错了！” 林栋哲抱紧林多多，“呜呜呜！对，我知错了！” 宋莹觉得这两下还没刻入骨头上，可现在两人搂紧，再下手容易误伤林多多，只能继续骂道，“知错知错，这句话从你会说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林武峰把搂紧的两人护在身后，还有在门口咯咯叫的鸡蛋黄鸡蛋白，家里好生热闹。 “宋莹同志，以后见家长就我去，这一次林栋哲小同志已经深刻体会到自己的错误。” 林多多嗷嗷大叫，“嫂嫂！我的好嫂嫂！我最喜欢你了！放过我小侄子吧！” 宋莹放下不求人，坐在床边严厉说道：“还不能算！我决定给林栋哲另一个刻入骨头的教训！另外给林多多一个小奖励！！” 林栋哲的惩罚是，两个星期里只能吃蛇瓜和白饭。 林栋哲听见蛇瓜两个字，胃已经开始挤兑，可有什么办法，咬紧双唇一言不发，眼泪从眼角，眼中冒出来。 现在宋莹不再打他，吃蛇瓜就蛇瓜吧，总比屁股疼要好，就是眼睛有点伤心。 林多多用衣袖给林栋哲擦眼泪，“栋哲不哭。” 林多多越喊他不哭，他就越想哭。 林武峰小声问道：“两个星期会不会太长了？” 宋莹大声说道： “我就是要他长记性！！触及灵魂！老师说的！一定要触及灵魂！你再帮他的说话，那就吃三个星期，四个星期！两个月！！” 林武峰立马停止说话，然后看着林栋哲点点头，“对，老师说得对！教育不能光靠打骂，要触及灵魂，妈妈说得对，要长记性，找到灵魂和记性才能达到教育的效果。栋哲，别哭了。哭是长不出灵魂的，多吃蛇瓜才能长出灵魂和记性！” 林栋哲似乎把眼泪流干，轮到流鼻涕。 林多多觉得有点恶心，不想再用自己的衣袖给林栋哲擦，便拿起他的衣摆，说道：“栋哲，你头低一点，鼻涕太浓了，用你自己的衣摆擦。” 宋莹看见两人的滑稽，差点笑出声来，立马转过头去不看两个小的。 林武峰看到宋莹的小动作，知道她的气消了不少，连忙问：“那多多呢，多多的奖励是什么？” 林多多的奖励是，水煮蛋可以做成煎蛋来吃，也可以做成鸡蛋羹来吃，随她心意。 听完林多多的奖励，林栋哲的眼泪恢复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他也想吃煎蛋，他也想吃蛋羹，他不想吃蛇瓜配白饭！！ 看到林栋哲又哭起来，林多多急忙说道：“谢谢，谢谢嫂嫂！” 宋莹说：“去洗洗手吃饭吧。” 林多多牵起林栋哲的手，领他去水龙头洗脸冲鼻涕，暖心的安慰他。 “栋哲，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到时候我悄悄的把鸡蛋分给你！不要再哭了，我的小侄子。” 林栋哲重新燃起了希望，不停点头，“好！谢谢小姑姑。” 林多多笑着应，“乖！我们家栋哲真乖！” 殊不知他们的话被林武峰，宋莹都收入耳。 林武峰笑笑，“孩子嘛，我们慢慢教，男孩是会顽皮些，辛苦你了宋莹同志。” 宋莹边笑边捶林武峰的手臂，“你得严肃一点！不能再惯着林栋哲了。” “好的，我明白。宋莹同志！那林多多小同志的鸡蛋……” “我知道，我会给她双份的！” “宋莹同志，林多多小同志说得没错，你真是好嫂嫂，我最喜欢你！” “嘴贫！” ………… 隔壁庄家听着是鸡飞狗跳，就是不知事情全貌，也知道了个大概。 庄图南说：“妈，要去看看多多栋哲他们怎么回事吗？” 黄玲说：“不用，林叔叔在，他们就是怎么闹都没太大的事。” 庄筱婷说：“林栋哲调皮把蛇瓜带到学校吓人才会让宋阿姨这么生气，多多还护着他，应该让他屁股多吃几道花花。” 庄超英说道：“筱婷专心点，快做作业，你以后也要考一中，基础要从小垒起。” “好…” ———— 早晨，林多多跟着林栋哲，庄筱婷进教室。 庄筱婷赶紧带她出去：“多多，你还不快点到自己班上去，快要铃响了！” 林栋哲把林多多的书包放到自己位置，“多多也是我们的同学了！” 庄筱婷瞪着眼睛问：“真的？多多！” 林多多露齿笑着，“嗯！我在门口先站着等一下，张老师说上课再给我安排位置！！” 庄筱婷也露着齿笑：“太好了！” 上课前，张老师把林多多领到讲台上，朝着学生们介绍道：“今天我们班迎来一位新同学，多多，你介绍一下自己。” 林多多站得直直的，大声说道：“大家早上好！我叫林多多今年七岁，希望和同学们成为好朋友！” 张老师说道：“我们给林多多同学一点掌声，多多，你就坐在那个空位置上去吧！” 林多多从林栋哲那拿回自己的书包，坐到空位置上去。 张老师说道：“接下来是林栋哲念检讨书的时间，林栋哲站起来！” 林栋哲朝着昨天被吓女同学的方向，弯腰鞠躬，“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吓大家了。检讨书，我林栋哲深刻到灵魂的反思蛇瓜，蛇瓜不应该出现在我们家的院子里，我希望它原本就长在学校里，让……” 张老师越听这个检讨越不是一回事，“林栋哲！你下课时候重写检讨！要专一在道歉上！不能净说吃蛇瓜和种蛇瓜的！” “知道了，张老师…” “坐下吧！开始今天的语文课，我们翻开书本第十八页，今天要学的是课文《一只小羊羔》……” 二年级的课比一年级的课好听多了，林多多不再说话，上课认认真真，端坐得腰背头皆直。 下课了就和庄筱婷他们一起玩，筱婷把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林多多，说说笑笑的这才是她想要的美好校园生活。 到了晚上吃饭，林多多就提前往厨房钻，帮着端饭端鸡蛋，在宋莹没出来前把鸡蛋埋到林栋哲的饭里头。 林多多拿着勺子舀鸡蛋羹，“栋哲！你帮我看着，嫂嫂准备出来了吗？” 林栋哲小声说道：“还没！多多，够了够了！你给自己留点！” “分好了！” 宋莹也是配合着，要出来时总是喊上一句，“饭够了没，还有没有差的？” 等听到林栋哲或者林多多应话，“够了！”，才把蛇瓜汤端出来。 这么个林多多多藏蛋宋莹等她藏蛋，林栋哲小心翼翼吃蛋林多多偷笑的平静日子过了一个半周。 宋莹看两个孩子乖了这么久，应该已经长出灵魂和记性，准备晚上停止对林栋哲的蛇瓜白饭惩罚。 新闹腾又出现了。 “把你们的家长叫过来！！！” 第26章 打架。 为了保证同学们的视力，张老师每隔半个月都会调整一次位置，这次做大调整，把整个班都打乱。 张老师说道：“林多多，你坐到第三列的第一排。” 林多多收拾好书包，坐到对应的位置上去，希望林栋哲和庄筱婷会坐在附近，这样能更亲近些。 天不遂人愿，两个小伙伴都没能坐到她身旁，反倒是张国良坐在了她身后。 张国良很高兴，跟林多多做同学以来，林多多只对他打招呼，一点儿也不跟他玩。 “多多！以后你多多教我做作业！” 林多多没答应，继续理着她的书本。 “林多多！” 林多多回头，“我听到了，如果我会做的话，我就教一下你…” 张国良看着林多多脑勺的辫子，很想要拉一下拽一下。 等张老师到后排检查同学作业的时候，他就出手拽了。 林多多回头牙咬得恨恨的，但是因为她答应过白老师不会再再课堂上说话，也答应过张老师会在二年级表现好，所以选择写个纸条给张国良告诉他，不要这样做，她不喜欢。 张国良消停了一会，张老师回到讲台上，这节课就过去了。 庄筱婷跟林多多一起上厕所，两人蹲在并排坑上。 林多多唉声叹气，很闷闷不乐。 庄筱婷问：“多多，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少？叹气那么多。” “哎，要是没调位置就好了，张国良老爱拽我辫子…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要剪回短头发他才不拽…” “张国良这么坏！多多，不用剪！我陪你去告老师！” ………… 张老师听到两个女孩说了一大通，总算明白她俩的意思，立刻决定把张国良调走。 以为调走了事情就结束，哪知道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张国良又从后拽了林多多辫子。 正走路的林多多失去重心，往后一倒，屁股着地，哎呀了一声大的。 林栋哲听见看见，顿时火气直冒，林多多护他那么多次！这次换他来护林多多！ “张国良！你个坏蛋！欺负我家多多！！” 一个弹跳，扑倒张国良，两人跌在地上扭打起来。 林多多哪见得林栋哲被压着，立马上前来帮忙，打张国良的手，掰张国良的腿。 张国良凌乱中，手甩了林多多脸一下疼的。 听见林多多惨叫，本想跑去找老师的庄筱婷一个回头，也加入到三个人的扭打中。 “张国良！你打多多！我不放过你！” 四人堪比蛇瓜，拴扭在一起，三个打一个，张国良很快败下阵来，开始嚎啕大哭，他的左手被林栋哲咬，右手被林多多掐着，庄筱婷坐着他的小腿。 同学们尖声大叫，体育老师闻声赶过来。 “你们四个给我住手！！把你们的家长叫过来！！！” ———— 黄玲听到敲门声不停，打开门的时候是震惊的，庄筱婷的同学来喊她去学校见老师，要知道她从来没有被老师喊去学校过。 宋莹匆匆出来，“怎么了玲姐？” 黄玲茫然，“筱婷同学让我去学校见张老师……” 宋莹连忙安慰，“去见老师也不一定是坏事，多多老师也让我见了，结果是让多多跳级！” 小同学说道：“林栋哲妈妈林多多嫂嫂，老师也有喊你过去。” “什么？！” “他们三个在学校打张国良。” 黄玲手心出了层汗。 宋莹愤怒至极，“不得安生的臭小子！！” ———— 张阿爷，黄玲，宋莹三个家长四个孩子把老师的办公室挤得满满的，张老师看到人齐了，便快步出门去把体育老师喊来。 张阿爷看到孙子的伤痕，心疼极了，道：“哎呦哎呦，我可怜的国良！” 张国良哭着说：“爷爷！” 宋莹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先发制人，一手一个，压着两个孩子的头，弯腰鞠躬给张国良和张阿爷道歉，在她看来，打人是不文明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不文明的。 “对不起国良，对不起张阿爷，栋哲！多多！快点说对不起！” 两个声音微弱的说了声，“对不起。” 黄玲牵着庄筱婷小声道：“筱婷，快点道歉！” 庄筱婷不情不愿，弯了弯腰，“对不起…” 听到张国良止不住的哭，宋莹开始打林栋哲，“我叫你皮！我叫你皮！” 林多多挡在林栋哲身前，“嫂嫂，不关栋哲的事！是张国良先坏！” 林栋哲大声说道：“妈！他欺负多多！我才打他的！” 庄筱婷觉得此时的林栋哲很厉害，大声应和，“对！！” 黄玲用力握了握筱婷的手，女儿什么时候变这么勇敢的…… 林多多挡着宋莹伸过来的手：“嫂嫂！真的不能打栋哲！” 张老师领着体育老师跑过来，把鸡飞狗跳场面喝停。 经过几个孩子轮流讲述事情经过，一番梳理下来，加上张老师早前收到林多多和庄筱婷的告状，张老师比较偏向林多多的讲述。 张国良哭着喊出一句，“我也是喜欢林多多才想跟她玩，没有故意要拽，对不起呜呜呜……” 张阿爷看孙子把错认下来心里很不服气，“国良！你胡说什么话！不许喜欢！！！” 双方一直协商不了，一会儿小吵，一会儿大吵。 张老师把小孩先喊了出去操场玩。 张阿爷说不过宋莹开始戳她痛处，“谁会喜欢你家的药罐子！放屁！” 宋莹冒大火，熊熊大火！ 宋莹走近一步昂着头叉着腰，瞪着眼睛大声怒骂：“岂有此理！你们爷孙俩算什么狗东西欺负我家多多！我家多多是个宝！把你吃屎的狗嘴给我闭上！别到处喷粪！上张不正，下边的臭虾烂蟹小猫小狗张哪会正！！！” 张阿爷走近了一步，“你说什么东西！你说什么东西！！你个泼妇！！” 张老师拉张阿爷，体育老师黄玲拉宋莹，两人对骂声如同雷鸣。 校长，副校长匆匆赶到，拿着红声牌扩音器大声喊道：“不许吵架！不许吵架！！” ………… 操场上的几个孩子玩着玩着，已经跟没事一样和好了。 张国良说：“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拽你辫子！对不起！多多对不起，你能说没关系吗？” 林多多叉着腰说：“我不说没关系，因为你说过好多次对不起，我有点儿不相信你。” 庄筱婷说：“那就一个月都不拽，多多再相信你！” “好！！” 林栋哲说：“如果我再看到你拽多多，我就跟这会一样咬你打你！我们小队有三个人！全都很厉害的！” “知道了。” ———— 庄图南回到家，家里居然没人，隔壁林家也没人，还想着把刚买的水果糖分给大家吃一吃。 他们去哪了呢？ ………… 庄超英今天下班就去了父母家，原因是弟弟庄赶美说母亲的脚受伤了，要他过来商量商量怎么处理，听着母亲一句一句的埋怨自己不小心，让大家现在这么多麻烦，很不好意思，她心里很难受。 庄超英说道：“我回去跟阿玲说一下，到时候会过来帮忙的。” 庄阿婆还想说些好话给老大听。 庄阿爷生气了，“父母身体暂时不好！你们做子女的就应该上赶着围过来照顾！还商量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赶紧的！” 庄超英应道：“明天周六我跟阿玲过来。” 庄赶美说道：“哥你知道的，我们照顾两个老人本来就吃力，还有振东振北也小也需要照顾，只是最近遇到这么个情况才想让你和嫂子分担一下，你看着帮帮吧。” 庄超英点点头应了好。 ………… 看到黄玲、庄筱婷他们回来晚了，庄超英也没多问，他在斟酌着怎么把这件事告诉黄玲。 黄玲见庄超英不问，那她就不说，主动提起来，免不了一顿数落，听着心烦，放下东西，洗把手，麻利的去厨房给下两斤面条做晚饭。 两斤面条有一斤是庄图南吃的，升到初中他的定量多了五斤，有二十八斤。 二十八斤黄玲全给他换成学校的饭票，只吃中午一顿。 吃吧吃吧，长高长个，做母亲的就欣慰。 黄玲道：“超英，林工帮我们买到木料和窗户了，周六一起搭把手，把筱婷的阁楼搭起来。” 庄超英顿了顿。 “怎么？明天你有事吗？” “搭吧，一上午应该能搭起来。” 黄玲问道，“你的阅卷补贴下来没？木料钱是林工垫付的，要还给人家。” 庄超英点了下头没说话，继续吃面。 庄筱婷听到很开心，以后有自己的小阁楼，左右都能够翻身了！ ………… 晚饭，宋莹给林栋哲，林多多一人两个煎鸡蛋。 “你们好好吃，吃得壮壮饱饱的，在外头你们两姑侄一定要团结！不能让人欺负，知道吗！” 两小的应，“知道！！” “栋哲！保护好多多知道吗！” 林栋哲应：“知道！” 林多多站起来说：“嫂嫂！我也会保护栋哲的！” 宋莹给两个孩子的鸡蛋加了点盐巴，“好！互相保护！我们是团结的一家子！” 林武峰看着菜，“宋莹同志，我没有煎鸡蛋吗？” “你今天没跟我们一起团结打张，所以没有！！” 林武峰夹了几块蛇瓜吃，没有就没有了，看他们三人笑得那么开心，蛇瓜吃着就是煎鸡蛋的味！ 第27章 《命》 周六，林武峰起大早把窗户和木料用三轮车拉回了小巷。 吴建国会一些木工，三家男人便按照尺寸切切裁裁搭起来。 往墙上固定好承重螺丝，架起梁，搭好底板，两扇窗户一立起来，小阁楼就搭好了，通风透气，拉上小窗帘就是一个小闺房，庄筱婷越看越喜欢。 “谢谢林叔叔，吴叔叔！谢谢爸爸！我好喜欢这个阁楼！” 林武峰笑道：“喜欢就好！” 庄筱婷拉着林多多的手，“多多，我们晚上要一起睡吗？” 宋莹说道：“你俩要是一起睡，就不是睡觉了，是聊天，东南西北全部聊一遍。” 林多多笑着说：“还有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也得聊一遍！” 两个小女孩蹦着出小院陪鸡蛋黄鸡蛋白，在蛇瓜小坛面上左挖右挖看看有没有蚯蚓，给它们找点小零嘴。 吴建国看了看庄图南，还是问了一嘴说：“图南现在上一中，挺适应吧？环境应该比附中好很多。” 庄图南说道：“嗯，老师更好些，还会给我们讲课外的知识。” 庄超英问：“怎么，老吴，你想让珊珊小敏考一中吗？” “想是想，但是供不起，小军往后念书花销也大。” 他的话让大家接不上，大家只能沉默以对，这种硬性条件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林武峰给换了个闲聊，“图南，一中多姿多彩，你去了后有没有想过往那方面发展，以后长大做些什么？” 庄图南摇摇头，“我，我还不知道。” 他长这么大以来，好像都没考虑过以后要怎样怎样，这个问题，但凡要走的路和方向，他爸妈都给提前画好规划，他顺着走。 林栋哲说道：“我知道我长大以后要做什么！我要做副食店的售货员，这样来肉了，我就能提前告诉大家，珊珊姐，多多，图南哥，筱婷的孩子就不用早起排队，我还能给大家多切一点！” 几个大人听着都笑了，孩子的愿望总是单纯朴素。 林多多走进来提醒，“谢谢栋哲，但是我为了不让家变成凉家，我是不会结婚的，不结婚就不会生孩子，我没孩子，能不能以后让你孩子给我买点？” 林栋哲笑着说：“行啊！我让我孩子多买点，分给你！反正我们是一家的，我做了喊你吃也行！” “好啊！” 几个大人听着更乐了。 宋莹问：“多多，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也不结婚啊？” “不结婚，喜欢算什么，家才是最重要的。” 林武峰笑着说，“林多多小同志的觉悟非同一般，这样，大哥跟你说好了，我养你一辈子。” 宋莹肘了林武峰一下，凑着耳根小声说道：“你别胡说，哪有女孩子不结婚的，多多一定会遇到她喜欢的人。” 林武峰把林多多拉过，坐在自己的腿上，多多那么小怎么就聊到结婚去了，竟然有点小伤心，要是嫁了人，人没对她好怎么办，用拐棍打人可还行？ 林多多说道：“我以后做了大夫自己养活自己！然后给妈妈大哥嫂嫂栋哲买很多很多的米和肉！” 庄图南说道：“多多，我还以为你长大想做作家，因为你的小词念得特别好。” 林多多有些犹豫，作家，大夫…两个听着都挺好的。 “还是等以后的我自己想吧，我现在想不到！” 说完就从林武峰怀里蹦走，回小院玩去。 庄图南跟了出来，“多多，你最近还有念词吗？我可以帮你写下来给我的班主任看！” “没有，我脑子里不是经常有东西。” “那你想一下，现在想一下。” 林多多想着作家和大夫，还真的想出来点什么。 “图南哥哥， 我想到了！我…” 庄图南跑回屋子里，“你等着，我给拿纸笔记下来！” 林多多念道： “我不知道命有多长， 但我知道它饱饱的。 因为它被我填满， 填满了快乐，想念，眼泪和希望。” 庄图南鼓起了掌，“好，多多！你念得特别好！给这首小诗歌起名为《命》，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 林栋哲出来说道：“我也会念，图南哥哥，你等会，我现在念给你听，我的诗歌名字叫《蛇瓜》，蛇瓜你不要再长大，你长大成了蛇又不是蛇，瓜又是瓜，实在太难吃了。” 庄图南笑笑，不想说话做出评价。 林栋哲追问，“图南哥，我念得怎么样，你怎么不说话呢！” “也还行，总体来说是句完整的话。” “那这句话是好还是不好？” “还行。” 林栋哲一直追问，追问到两人一起去蹲坑还在问。 最后庄图南给出了不违背自己的答案，“你的比多多差得有点多。” 擦着屁股的林栋哲愤怒说道：“图南哥你偏心！！” ———— 为了感谢来帮忙的吴建国，黄玲特意给他送了二两肉。 这二两肉被张阿妹做成红烧的，桌上两个菜，一大碗蛇瓜，小半碗肉。 她给张敏夹，给自己夹。 吴建国给吴军夹了一块，“珊珊，你动筷，你吃。” 吴珊珊看着爸爸，爸爸自顾自吃饭没给她夹。 她的筷子伸过去停在碗边，四双眼睛不经意的瞄着她。 最后她夹起一块最小的肉。 如同嚼蜡，一点也不好吃。 ———— 宋莹没要黄玲送的肉，“玲姐，你这多见外啊，各回各家吃饭得了，别整这些，你等会，我还有一块布要给筱婷做成床单！” 黄玲摸着宋莹送来的布，是非常好的一块花布。 “做成床单多可惜，我不要，给你和多多做成衣服吧。” 宋莹握紧黄玲的手，“我给你你就拿着，本来想买一套现成，但是你知道，我最近的口袋为了电视机，里头没有馅料，只能给你拿块布。” “宋莹，我太谢谢你了。” “不要跟我客气，多多能跳级，全赖庄老师教得好！” 等宋莹走后，黄玲哼着歌去厨房下面，筱婷有了小空间，还给她买了个专属她的脸盆，像自己爸妈一样，把最好的东西不止给儿子，还有女儿。 她要做不偏心的母亲，这个甜，另一个也要甜。 庄超英走了进来。 “阿玲，吃过面后，你随我到爸妈那一趟吧，妈扭到脚，需要人照顾，想我们过去两兄弟商量商量。” 黄玲看着庄超英的背影，失望，失望至极。 好事从来落不着，麻烦事一件逃不掉。 总在开心的时候，给划一刀，一家子的乌龟王八蛋！！ 第28章 庄阿婆 吃完面，黄玲跟宋莹说了声后，就和庄超英坐公交车去他爸妈家。 “阿玲，我妈这次扭到脚，她的心里是非常难过的，你体谅体谅老人的不易。” 车上很拥挤，黄玲看向窗外一声不发，从嫁过来那天就一直体谅。 体谅他体谅他父亲母亲弟弟弟媳，这么一大串人，全都要她体谅，谁又体谅过她。 去商量明摆着就是庄赶美夫妻俩不愿意照顾，喊他们收拾烂摊子。 “阿玲，你不知道我妈多不容易，忍着痛起夜…” “可以了超英，你别再说话。我没说不管，商量商量看看情况再算行不行。” ———— 宋莹给四个孩子煮绿豆汤，她心里有些担心的。 担心黄玲去婆家会受委屈，但她一个外人跟着去又不妥，希望她好好的回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喝完绿豆汤的四个孩子拿着苍蝇拍开始打苍蝇。 林多多想起林栋哲脸上破了苍蝇出来的虫，有些恶心，便问道：“为什么要打苍蝇？” 林栋哲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因为你刚去学校的时候是一年级，有些话老师是在二年级的第一天第一课讲，你没听所以不知道。打苍蝇可以换红领巾，有了红领巾就是少先队员，少先队员可威风了，图南哥就是少先队员！” “难怪我看图南哥哥脖子上经常戴着红色的围巾，原来叫红领巾，图南哥哥我向你敬礼！” 庄图南看林多多一本正经，举起手也回了她一个礼。 庄筱婷说道：“多多，我俩一起拍这个窗户的，这边多！” “好！” 拍了大半个下午，热了渴了就喝绿豆汤，累了就歇歇。 林栋哲拍得最多，然后是庄筱婷，最后林多多。 庄图南把自己拍到的苍蝇分给林多多，“多多，我已经是少先队员，不用交苍蝇，我的给你。” “真的吗？那我就是第一名了！不对，图南哥哥，你给筱婷也分，让我和筱婷一起第一名！” 林栋哲不乐意了，“图南哥！你不能这样偏心！你要是分苍蝇的话，你得分成三份！每份要一样多！” 林多多点头，差点把侄子忘了多不合适。 “图南哥哥，你还是分成三份，这样比较公平。” “行吧…” 林栋哲数着添过来的苍蝇，开心说道：“我还是第一名！最多的！” 拍苍蝇结束，庄图南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开始写日记，学着老师说的那样，让他们用真情实感，跳出思维的固定方框来描绘一天里最值得记住的事情。 他写的是邻居家聪慧妹妹念了一首小诗歌，他对这首小诗歌的理解。 庄筱婷写的是她拥有了小阁楼。 林栋哲写的是他拍了最多的苍蝇，一定会有红领巾吧！ 林多多写的是，她还没动笔写。 庄图南问：“多多，你怎么不写？” 林多多说道：“今天还没过完，要是等会有更值得被记住的事情，那就要重写了。” “也是…那你把刚刚我帮你写下来的小诗歌抄两遍，当练字和识字，不会的字就问我。” “好！” ———— 庄超英在婆家收拾。 黄玲先回来了，一回到家立马开始收拾庄图南的小房间。 黄玲说道：“孩子们，房间要整理一下，你们在前屋玩。” “知道了黄阿姨。” 林多多、林栋哲迅速收好自己的作业本。 庄图南问：“妈？怎么了？” 黄玲叹气说道：“你奶奶腿扭伤需要人照顾，暂时在这里住，图南，你在爸妈床边架个小床睡，让奶奶睡小屋。” 庄图南点点头。 庄筱婷默默把刚刚写好的日记撕掉，想了想又贴回去，她选择记住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不去想懊恼的事情。 林多多看见庄筱婷撕日记又粘日记心里很不是滋味，庄阿婆要来，筱婷不开心，黄阿姨也不开心，她也觉得不开心，回家去把事情告诉宋莹，宋莹也不开心了。 林多多问：“嫂嫂，怎么办，我们的朋友都不开心了。” “嫂嫂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 黄玲越收拾越生气，看到宋莹过来安慰，面上撑着笑说照顾老人没多大事，两三个月忍忍就过去。 实际上都快要被气晕了。 商量时，庄赶美提出把庄阿婆送他们家里来。 庄超英觉得屋子太小住不下。 弟媳便说让他们夫妻其中一个住过去，庄超英要带毕业班上晨读去不了，黄玲要三班倒更去不了。 把这些实际情况和理由说出来后，赶美两夫妻的脸跟糊了屎一样，臭得不行。 黄玲便说大家凑凑钱，请人来照顾照顾。 庄阿婆又不愿意，还提议让庄筱婷过去给她倒痰盂，斟水，做家务。 王八蛋庄超英居然答应！ 把女儿当什么了，黄玲自己都舍不得让筱婷做家务活！ 最后的最后，无论哪个建议都是针对庄家老大的。 庄超英低头不语，为了不让筱婷受这个罪，黄玲只得咬牙妥协把庄阿婆接到家里来，她和庄超英一起照顾。 ———— 周末，庄超英借了三轮车载庄阿婆到小巷。 庄阿婆坐在三轮车后斗，谈起了她为这个家的付出。 庄阿婆说道：“超英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考上了要念中专，你阿爹说读那么多书没用，早点出来工作干活才是正事，我是多么难才把他说服，让你继续上学念书，要不你现在哪能成为高中老师。” 庄超英努力蹬着车，“记得，我全部都记得。” “还得是你啊老大，你的弟弟妹妹都只念到初中，工作也没你好，桦林还在贵州乡下苦着，我这个做母亲的，是真的难受，只能指望你多帮衬帮衬。” “我明白，妈你坐稳，前面有个坎，要颠簸。” 庄超英更加卖力的蹬车，老大顾全大家，应该的，他受了最多教育，应该回报到家里去。 蹬了差不多快一小时才到小巷。 巷口三轮进不去，庄超英扶着庄阿婆慢慢走。 一打开小院的门，鸡蛋黄，鸡蛋白就扑棱翅膀，把庄阿婆吓了一跳，“哎呦！吓我一大跳！这院里头怎么会有鸡，脏不邋遢的东西！去去去！” 庄超英连忙用脚赶两只鸡，“筱婷和邻居家多多养的，平时很乖的，不用怕。” 庄超英大喊：“阿玲，图南，筱婷，妈来了！！” ———— 庄阿婆一晚上不是咳嗽就是要喝水要痰盂，庄超英刚眯上眼又睁开，迷迷糊糊之下，天居然开始亮了，鸡蛋黄鸡蛋白打了好几次鸣。 看着黄玲和一对儿女哈欠连连，庄超英也打了个大哈欠，用凉水浇浇脸拍几下脑瓜子，找回些许精气神。 黄玲心酸无奈，庄阿婆的一举一动都是声嘶力竭的，痰盂端慢一点就叫唤，咳嗽声是痰夹唠，不是屎就是尿，要扶要帮，折腾，非常折腾。 她能忍，可孩子怎么办，愁死了。 ———— 周六已经过完，周日也过完了，但林多多的周六日记还是没能写下来，筱婷的不开心，黄阿姨的不开心，她都不想填在命里。 第29章 闹腾。 连着几天没休息好，庄筱婷上课忍不住打瞌睡。 张老师看到提醒了两次，第三次不再提醒，大声训斥起庄筱婷。 林多多回过头去看，庄筱婷的眼泪噼啪落到桌面，还被张老师要求站着上课，心里的难受劲让她觉得喉咙里有汤，要不停的咽下去，脑子里想着我该怎么帮筱婷。 下课后，林多多立马来到庄筱婷身边，“筱婷，怎么了？” 庄筱婷抽泣着，“我奶奶晚上不停起夜，打呼噜，咳嗽，我都没法好好睡觉，所以才会上课时打瞌睡。” “庄阿婆都不睡觉吗？” 庄筱婷说道：“睡，我们出门后她就一直睡到中午吃饭才醒来！” “筱婷，我跟栋哲周六一早去你家做功课吧。我妈妈说过，早上睡太多晚上会睡不好，我想想办法，不让庄阿婆早上睡觉！” ———— 周六，黄玲宋莹上早班，庄超英回学校值班，林武峰出差学习，四个孩子聚在庄家做作业，庄阿婆闭着眼睛准备补觉。 庄筱婷先说：“奶奶，多多跟栋哲过来做作业。” 庄阿婆应了一句，“知道了。” 林多多放下作业本，走到她身边大声喊道：“庄阿婆！早上好！我就是林多多过来做作业！” 庄阿婆吓一吓，睁开眼睛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做去吧！” 刚闭上眼睛没过几分钟，轮到林栋哲过去，“庄阿婆！早上好！我是林栋哲，林多多是我小姑姑！图南哥是我的好朋友，庄筱婷是……” 庄阿婆不耐烦，“行咯行咯，我都知道咯，你们做作业就做，莫得吵着人的！” 四个孩子应了好。 但实际上偶尔窃窃私语发出笑声，偶尔吵架大闹，凳子还跌了几趟。 两只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时不时哦哦两声，还有喝水的水杯，这咚一下，那咚一下，让庄阿婆根本睡不了。 “我说你们四个，太吵了！” 林多多说道：“对不起，庄阿婆，我到小院去玩，筱婷你也一起啊！” “好啊！” 庄筱婷跳绳，林多多给她数，有多大声喊多大声，“一二三……” 庄阿婆捏紧拳头，一肚子闷气，“图南！把门给我闭一闭，吵死了！” 庄图南应了好，把门带上但是没有关严实。 鸡蛋黄鸡蛋白还没出去，急得在屋里头来回扑棱，咯咯咯叫不停。 “把鸡也给我赶出去！臭烘烘的还吵！” 就这么来回折腾着，一上午过去了庄阿婆还没睡下。 中午黄玲回来给孩子们热饭，在厨房里起锅炒菜，叮叮当当。 庄阿婆很气愤，把气都撒黄玲身上，“阿玲！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早上是孩子吵，现在你回来又吵，我都不用睡了！” 黄玲探头看在林家玩得闹腾的孩子，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让邻居家的孩子一言不发吧，但是她记得林多多平时没这么闹腾的啊，今天是怎么回事？ “妈，你就闭着眼睛捂上耳朵当没听见，孩子们周末放假都这样。” 到了下午，庄阿婆不让林家的两个孩子过来，也不让自家的两个出去。 林栋哲就把过年还没玩完的鞭炮摔在小院，摔完了开始跳大绳，跳大绳和林多多两个人不够，就把吴家的三个孩子也喊过来。 跳完大绳，玩蛇瓜，几人一人择一条最长的蛇瓜，互相追逐打闹。 吴军年纪小跑得没哥哥姐姐快，不小心摔跤，膝盖划破了一点皮，疼得哇哇大哭，林多多学着宋莹的样子，去拿万花油给他抹上，哄了很久才收起哭声。 “蛇瓜已经被我收拾掉！小军不要哭，你乖了，我给你舀点白糖吃！” 吴军破涕而笑，“谢谢多多姐姐！” 林多多在厨房又是搬大凳子又是拿小板凳，终于够着白糖，捏了几小颗给吴军吃。 吴军吃完，栋哲吃，栋哲吃完珊珊姐吃，小敏姐吃。 一点点白糖，几人在厨房里笑翻了天。 共用的厨房通房间，庄阿婆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庄筱婷探了探头，“奶奶，我也想吃白糖。” “去去去！吃过马上回来！莫得跟他们玩在一起吵吵！” 林多多看到庄筱婷进来很是高兴，两个咬着耳朵互通情报，得知庄阿婆一点没睡，下午可得继续努力！ 玩过的蛇瓜给鸡蛋黄鸡蛋白吃，开始下个活动，拍苍蝇。 庄阿婆用被子捂着头睡，觉得透不过气，不捂着又感到耳边一直噼啪噼啪响，困极了还是睡不下去。 宋莹下班回来，两个孩子热情的大喊嫂嫂、妈妈。 那份热情热得宋莹以为他俩闯了祸，在用热情掩盖。 “说吧，你俩闯什么祸了？” 林栋哲不停的喝水，小声说道：“什么祸都没闯，这是我跟多多的计谋，大声吵着庄阿婆，不让她早上睡觉，这样她就可以晚上再睡觉，不吵着图南哥他们了。” 林多多也大喝一杯水，“嫂嫂，我感觉嗓子都发烫了。” 原来如此，宋莹微笑着，也来了两嘴。 “你们做好了作业那么乖！给你赏个鸡蛋羹！” “我要加酱油！” “我要加酱油和盐巴！” “没问题！！” 庄阿婆听着是连连摇头，听宋莹那声音就知道，有闹腾家长才有这闹腾孩子。 ———— 庄家全家一觉睡到大早上，一整晚庄阿婆只咳了两声。 庄超英神清气爽的醒来，感觉身体好多了，到小房间来看庄阿婆，“妈，你没事吧，昨晚都没起夜。” “我那是累的咧，早上被隔壁家两个小孩吵得是一点都睡不下，晚上自然就多睡了。” 黄玲走进来说道：“妈，你又不用三班倒，早上别睡了，晚上跟大家一起睡。” 庄阿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早上本来就是要睡觉的，晚上也睡。” 庄超英多日心闷气短，难得恢复一天正常，便说道：“妈，你早上还是醒着别睡，跟昨晚一样晚上能睡得好。” 庄阿婆开始发脾气，“老喽老喽，儿女嫌…儿女嫌啊…” 庄超英的表情很复杂，晚上再睡觉怎么就成嫌弃了呢？ 周末三个小孩去完少年宫回来故技重施，让庄家又得了个舒心的休息。 可到了周一孩子们都去上学后，庄阿婆又开始睡觉了，把晚上的觉全部睡掉。 看着睡着后一声不吭的庄阿婆，夜班的黄玲气得人直发抖。 “妈！你晚上再睡啊！” “我现在困得很，老了不中用，睡个觉还得偷摸着睡，嫌喽嫌喽。” 黄玲不再说话，控制着自己不能把手里的湿衣服甩到王八蛋身上。 叹了口气，回小院继续洗衣服。 第30章 变成大人的女孩 中午，黄玲帮三个放学回来的孩子热好饭，再炒点蛇瓜做蔬菜。 正吃着饭，庄图南回来了。 “妈，有饭吗？我还没吃饭。” 黄玲连忙把自己的份递给庄图南，“不是给你在学校买了饭票吗？怎么没吃饭？” 庄图南扒拉着米饭说道：“已经全部吃完了。” 黄玲不敢相信，“二十八斤全部吃完了？” “全吃完了。妈，我还是回家来吃午饭吧，一斤粮票只能买一斤饭，但是在家里买米的话能做成两斤，差一半。” 黄玲点点头，说道：“也对，学校的饭没有油水，容易饿，那中午就回来吃吧。我给你车钱坐车回去。” “不，我走路就好，跑跑走走很快的。” 林多多看庄图南吃得那么快，便把自己饭盒里的米扒拉给他，“图南哥哥，我饱了，你多吃点，学习辛苦走那么远的路也辛苦。” 庄图南想扒回去，林多多已经合好饭盒，“我真的饱了。” 林栋哲说道：“图南哥，你要是回来得早些就好，我就能分你些肉末蛋羹。” “不用，你自己吃就好。” 庄图南扒拉碗里的饭，发现林多多扒给他的饭里头就有肉末蛋羹，“多多…” 林多多咧着嘴笑，“我嫂嫂蒸得很好吃的，图南哥哥你尝尝！” 庄图南跟着笑了笑开始吃，他给林多多的小诗歌加了些修饰词交到老师那，老师说过两天有空会看看，要是通过了，他决定自己出邮票钱，把小诗歌寄给报刊。 庄阿婆在里屋说道：“二十八斤吃中午一顿一个月不到就吃完，现在的孩子是真的不珍惜粮食，还莫得油水，有得哪能挑三拣四的，哎…不像我们以前只能吃…” 黄玲不想继续听庄阿婆嚷嚷下去，说道：“妈，你爱吃蛇瓜你就吃蛇瓜！” 庄阿婆撇着眼睛看出前屋，不应黄玲的话，把两块蛇瓜塞到嘴里。 转眼庄图南已经把饭吃干净，碗里一粒米都不剩。 林多多担心庄图南和庄筱婷不够饭吃了，朝黄玲问道：“黄阿姨，庄阿婆是不是净带嘴来，没带米来？” 庄阿婆刚被黄玲堵了话，本就想撒气，便大声说道：“莫得带又怎样！我做妈的，还不能吃儿子啦！小孩子家家的净说浑话！” 林多多有些生气，“你才是说浑话，你让筱婷都开始说浑话，上语文课老师让她回答问题，她困得答成数学题了！” 庄筱婷听见林多多把这件事说出来，哇的一下就哭了，“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睡不好眼睛一直耷拉，睁不开来。” 林多多也跟着哭，“黄阿姨，筱婷和图南哥哥好惨…你带他们回凉家吧，在凉家可以看电视还可以吃饱饱，不用听庄阿婆咳嗽吐痰打呼噜……” 黄玲陷入愧疚中心痛难受，一手一个安慰俩痛哭的孩子，还要听着庄阿婆大声骂骂咧咧，她苦不堪言。 庄图南和林栋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下午，宋莹回来，林多多林栋哲急急忙忙把庄家的事一一告诉了她。 宋莹听完很生气，她生气庄阿婆不要脸，更生气黄玲自己一个默默承受，什么都不跟她说，在厨房聊过好几次天，每次都说还行还好还可以。 “多多，栋哲，要是把图南和筱婷喊过来我们家睡，你俩能保证睡觉不说话吗？” 两个孩子眼睛亮亮的眨巴眨巴，“能！” ———— 等孩子们都出去玩，宋莹把黄玲喊到家里头来，“玲姐，我就直接开门见你说了，孩子们睡不好特别影响身体和学习，虽然挤了点，但是总比吵着好，让筱婷和图南过来跟多多栋哲睡，他俩答应我了，睡觉绝不说话，不会影响图南和筱婷的。” 黄玲一下就绷不住了，“宋莹…我，我…” 接着宋莹从抽屉里拿出一信封，里面买电视机存的钱，“玲姐，钱拿去给图南买辆自行车，我听多多说，图南中午要回家来吃饭，初中高中五年，一来一回在路上把时间都折腾完，那可不行，早买早用早健康！” 黄玲眼眶通红，握着信封久久不能平息，“宋莹，我不能要，这是你买点电视机的钱，孩子们多盼着看电视啊…” 在宋莹一再坚持下，黄玲捂着脸把所有的委屈化成泪水落下。 “玲姐，记着，你还有我。” 黄玲哽咽道，“嗯，我收下了。宋莹，谢谢你们一家。” “还哭，还哭我就学多多，拉你的衣摆给你擦鼻涕了。” 黄玲哭着笑。 夕阳落在她的泪痕上，灿灿金亮。 ———— 庄图南难得出来跟他们仨玩，很快就玩开脱，不停的跑啊跑，从这边巷跑到那边巷。 只有林多多快步走着，怎么也追不上林栋哲庄筱婷的脚步。 庄图南倒回来蹲下，“多多，来，我背你！” 林多多扑上去，“谢谢图南哥哥！” 庄图南背起林多多慢慢的走着，“多多你好轻，比筱婷还轻。” “图南哥哥，栋哲喊你图南哥哥，我也喊你图南哥哥，其实我是栋哲姑姑，如果以后我长得比你高了，你会不会喊我多多姑姑？” “哪能，你比我小那么多，不会比我高的。” “真的？我每天好好睡觉也不行？红豆汤高个哥哥是骗我的吗？” “我的意思是，男孩本来就比女孩要高。红豆汤哥哥是谁？” “红豆汤哥哥就是请我喝红豆汤的哥哥啊。图南哥哥，你说男孩还会做些什么？栋哲是一直捣蛋，我觉得所有男孩都是一直捣蛋。” 譬如拽辫子的张国良。 庄图南想了想，说道：“也不是，男孩会照顾女孩的。” 林多多不太同意，摇摇头说：“不一定，我大哥和嫂嫂会互相照顾，可庄老师就没照顾好黄阿姨，总是让她伤心。是黄阿姨在照顾庄老师，洗衣服做饭买菜洗菜洗碗全都是黄阿姨。” 庄图南说道：“他们那是大人的事，我说的是小孩的事。” 林多多叹气，变成大人的男孩女孩，变不好的话，还要变那么多东西，可真是糟糕。 庄筱婷在小店门口喊道：“多多！我买了水果糖，你快过来吃！” “来啦！图南哥哥，谢谢你，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第31章 变成大人的女孩2 当晚，庄图南和庄筱婷就拿上被褥搬到林家，黄玲对庄超英说了句照顾好你妈就出门去上夜班。 庄超英坐到庄阿婆身边，帮她揉搓伤脚。 “这事怎能你来做，把筱婷喊回来，晚上起夜她来顾我。” 连日来庄超英知道自己母亲有多难伺候，皱着眉说：“筱婷得睡好，现在上课老是打瞌睡被老师喊去谈话，你睡吧，要起夜要水就喊我。” 庄阿婆重男轻女，这会只有庄超英在，她是忍着咳嗽忍着痰难受得很，早上睡太多这会又睡不着。 忍着忍着没忍住大咳一声，嘴上漏痰，底下漏尿，尴尬非常。 庄超英连忙过来把庄阿婆抱起到凳子上坐着，又是换衣服又是换被褥，折腾下来大半夜过去了，头痛欲裂，脑胀昏眼。 ———— 庄图南终于不用把睡眠时间借到作业上，带着弟弟妹妹们刷牙洗完脸就上床睡觉。 隔壁好安静，林栋哲小声对庄图南说：“图南哥，我不说话也能知道多多睡着没！” “什么意思？” “看我的！” 林栋哲咚咚咚敲了五下木板，林多多说话了，“林栋哲你不睡觉捣乱！” 林栋哲嘻嘻笑，咬着耳朵把他和林多多的小暗号告诉庄图南。 木板敲两下是去尿尿，敲三下是去蹲坑，敲一下是听到宋莹的脚步声。 林多多这边也一样咬着耳朵告诉庄筱婷，忽然听到什么声音，林多多马上敲了木板一下！ 四个人全部闭上眼睛盖好被子，睡觉。 宋莹刚刚上完厕所回来，偷偷的扒了点门缝看，不错，都睡了。 回到双人床，宋莹和林武峰说悄悄话。 “图南来真的很好，给我们俩调皮蛋做了个很好的榜样，特别是林栋哲，做作业速度快了很多，今晚不用吼他们睡觉，让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非常健康非常漂亮。” 在房间里装睡的四人眼睛闭着闭着也真的入睡了，林家小屋里四个好梦。 ———— 木板一早咚咚咚被敲五下，林多多还没翻好身就听见庄图南的声音，“起床，起床，健康体魄需要良好的生活习惯！” “图南哥哥，我们有鸡蛋黄鸡蛋白…它们还没……” 林多多刚想说它们还没打鸣，这鸣就打起了，“图南哥哥，你为什么起得比鸡早！！” 庄筱婷笑出声，说道：“多多，起床。” 咚咚咚又是几下敲木板，是林栋哲的声音，“林多多！快起床！” 庄筱婷慢慢扒开林多多盖着头的被子，“多多小朋友，你怎么还不起床。” 林多多伸个大懒腰，说道：“起了起了，林多多小同志现在起了。” 四个人按照从高到矮排排队，先是去洗脸，然后到厨房拿洗漱用品，刷完牙再一起上厕所。 迷迷糊糊还睡着的宋莹笑了几声，林武峰问道：“宋莹同志，在做什么美梦？” 宋莹笑着道：“因为图南一条鱼，把我们这池鱼都殃及了，好开心。” 小院传来庄图南的声音，“一人喝一杯温白开！满的，听到没！” “听到了！” 乐得宋莹林武峰一同咯咯笑。 ———— 庄图南帮林多多添的修饰词全部被老师圈了出来。 老师说道：“这首小诗歌非常简单淳朴，就像一条蛇，多加的修饰词添足了。” 庄图南说道：“谢谢老师的指导，请问它能寄到报刊去吗？” “可以啊，有个报刊叫做《少年文艺》，很适合这种小诗歌，这个小诗歌短小精炼，我也很喜欢。” 得到老师的认同，庄图南中午回来吃饭的路上抓紧时间跑着去买邮票。 按照老师提供的地址和邮政编码，仔仔细细的在信封面上贴上邮票，投递到邮箱里面。 ———— 黄玲摸摸她的缝纫机，把刚买回来的布展开，用粉笔画上裁线，拿大剪刀裁出一块一块布料。 她要为宋莹、林多多和庄筱婷一人做一条裤子，再为庄图南和林栋哲做件短袖衬衣。 才刚把布料裁剪完成，穿上线，里屋又喊了，“阿玲啊，扶扶我，我要去外头厕所。” “来啦妈。” 黄玲放下布，还是等晚上守着庄阿婆再缝吧。 黄玲扶着庄阿婆，觉得她的腿好像好了些。 “妈，你的腿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疼，哪里不疼，还疼着！” “一个月了，一点好转都没有吗？” “那肯定有一点点。” “让超英送你到大医院去看看吧，拖的时间太久，我都怕你腿有什么其他伤。” 庄阿婆思索良久，说道：“我莫得带钱过来，还是不要看咯。” 黄玲一听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只好说道：“去看了再说钱的事。” 到晚上，黄玲缝纫机踩个不停，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伴着这声音，夜特别静，特别特别静。 这夜是她跟缝纫机最后的对话。 ———— 周六，等庄超英把庄阿婆带出门去了医院，黄玲把宋莹，林多多，庄筱婷喊了过来。 “给你们做了裤子试试看。” 门关上，瞬间六条白花花的腿展在黄玲眼前。 黄玲立马推推门，确定它关严实了。 “你们三个把我吓一跳，幸好家里没人！” 庄筱婷说道：“妈！我们三个都看到爸扶奶奶出去的。” 林多多边穿裤子边说：“我们好像六根牛奶棒冰！” 宋莹笑着说道：“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棒冰的棍子还差不多，林多多听着！你得多吃点饭知道没有！” “知道啦！”林多多笑嘻嘻的站起来，旋转，“黄阿姨，你看我穿得好看吗？” “好看，多多真好看！” 庄筱婷也转起来，“妈，你看我穿得好看吗？” “好看，你俩出小院玩玩，蹦蹦跳跳试试裤子有没有哪里紧的，不舒服的，告诉我，我给改一改。” 等孩子们出去，宋莹拍拍裤腿拍拍屁股说道：“玲姐，这裤子合身的很，你手真巧，要不你偷偷接点邻居的单子吧，反正到外头找裁缝也是要付钱，还不如付给你！” 黄玲把宋莹给她的信封还了过去，“宋莹啊…缝纫机换成自行车了。” 宋莹瞪大眼睛，“玲姐！你，你不是说这是你的嫁妆吗？” “嗯，没办法，孩子更重要。自行车票太难弄了，弄到了票也没有货…只能换。” “可是，你怎么不给自己做新衣裳，你给我们都做了，就你自己没做！你得多关心自己！你也要漂漂亮亮的！” 黄玲再次捂脸哭泣，她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关心自己。 宋莹拍拍黄玲的背，拍了又拍。 “玲姐别哭，等图南长大了，让他给你买好多好多漂漂亮亮的衣服。” “嗯。” 第32章 大坏蛋 庄图南踩着用缝纫机换来的自行车，穿街走巷，载完一个再载另一个。 林栋哲看到庄图南载着庄筱婷回来，挥着手大喊：“图南哥！轮到我了！！” 庄图南没停下车来，说道：“栋哲，筱婷想再坐一圈，你等会。” 自行车就这么从林栋哲，林多多面前过去了。 林栋哲很气愤，说道：“太不公平了！明明说好一人坐一圈的！” 林多多咯咯笑着，“栋哲，筱婷是图南哥哥的亲妹妹，亲生的！” “总是亲生的亲生的，我跟你也是亲生的啊！” “对，但是我们没有自行车。” 林栋哲挠挠头，认清了现况。 “要是以后我们有了自行车，我载你坐一百圈！跟图南哥比赛！” “好啊！” ———— 上次送庄阿婆去完医院，庄超英遵医嘱买了几副行气活血的膏药，给她贴了两个星期，腿已经好得差不多。 吃过晚饭，庄超英开始检查庄图南的功课。 庄筱婷、林多多、林栋哲在一旁坐着看小人书等上庄图南再一起回林家。 黄玲收拾碗筷看了眼已经用空的膏药，加上今早扶庄阿婆去厕所时，她明显不用扶着都能好好走，等孩子们过去林家休息，得问问庄阿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了。 庄超英作业没检查完，黄玲的碗还没洗完，就听到庄阿婆赶孩子们去林家的声音。 “林家两个娃娃快点回去睡觉，太多人挤着，这屋子闷得慌。图南和筱婷把你们妈喊过来也去睡吧。” “哦…” 林家两个小孩从前门走。 林多多没把门带严，小声说道：“栋哲，我先不回去，我要听听庄阿婆说什么，她可能要走了，我想把这值得高兴的事记下来！” “你给我腾点地，我也听！” ................. 庄家两个小孩从厨房走去喊黄玲，庄图南喊道：“妈，奶奶喊你进去。” “好，我现在进去。” 庄图南想走进林家，但是妹妹在厨房边上站着不动听屋里头，他只好也等在一旁。 ................... 庄阿婆说道：“超英，阿玲，我不走了。” 闻言黄玲立马看向坐在书桌边的庄超英，庄超英也很震惊，但他一言不发。 庄阿婆继续说道，“我不走了，我现在腿也好，晚上不用你们照顾，还能帮阿玲照顾图南和筱婷，白天也能干点家务活。你们工作辛苦睡大屋，我同你阿爹睡小屋，这不快寒假了，振东振北睡阁楼，我一并照顾，都是趁手的事。你们要是没得意见，我明天就把阿爹叫过来，振东振北放寒假再过来。” 黄玲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眼睛死死盯着庄超英，这是他母亲，期盼他能说点什么维护自己的小家。 庄筱婷在厨房眼眶红了，想冲出去，“哥！奶奶是不想让我们再回家吗！” 庄图南拉着她，“这是大人的事，他们在商量，我们小孩不要插嘴，一定不会不让我们回家的。” 庄超英张开嘴想说拒绝的话，一直张着，只是张着，什么话都吐不出来。 黄玲知道靠不上庄超英，他不讲，自己来讲！ “妈，筱婷和图南怎……” 话还没说完，林多多冲了进来，大喊一声：“庄阿婆张嘴！” 庄阿婆愣了愣，一滩鸡粪直接甩到了她脸上和嘴里，苦酸臭腥的味道在她口中绽开。 庄阿婆惊得连连大叫，“啊！啊！” 庄超英拿起毛巾赶紧帮庄阿婆擦，“妈！你别把嘴闭上，你吐出来！你！吐出来！” 林多多站在那发着抖，身后的林栋哲根本不知道林多多什么时候捧了把鸡粪，回过神来立马拉着林多多走出去，“多多！回家！！” “我不回！我要看到筱婷能回家！！” 黄玲眼睛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脸上还有不少鸡粪的庄阿婆在呕吐，庄超英拿着毛巾接呕吐物，林多多两手都是鸡粪，鸡粪水滴着落地，林栋哲在那拉拽林多多，还有站在厨房门口被吓到的庄图南和庄筱婷。 黄玲定定神，把一杯水递给庄超英，“超英，你让妈用水漱漱口。筱婷，拿个痰盂来给奶奶吐水。图南，领多多去洗手。” 庄图南过来拉林多多，林多多直接坐到地上，“我不回家！庄阿婆！你把房间还给图南哥哥和筱婷！” 庄阿婆恶心得口水鼻涕直流，听到林多多的话愤怒地声嘶力竭大喊大叫：“你个狗娘养的死妹仔！没爹教的贱骨牵牵！” 宋莹林武峰在隔壁听到，立马跑过来，没想到林多多造了一场这么大的混乱。 林武峰拉过林多多，严厉问道：“多多！你这是干什么！” 林多多抽泣着，“庄阿婆要把黄阿姨和筱婷分开，庄阿婆的嘴不应该吃米，应该吃粪！” 林栋哲扒拉林武峰的手：“多多还小，你别这么用力抓她！” 庄阿婆边抠喉咙边骂人，怒吼着自己快要被吓晕吓没命的话，有多难听是多难听。 “多多！道歉！” 林多多不愿意，大声反驳：“我没错！不道！” 林武峰一巴掌打在林多多屁股上，“给庄阿婆道歉！” 宋莹上前来拉林武峰，“武峰，别打孩子！多多，快，给庄阿婆道歉！” 林多多就是不道歉，滚滚掉泪，嘴里继续大声喊道：“让妈妈和孩子分开就是大坏蛋！大坏蛋！庄阿婆是大坏蛋！” 林武峰巴掌收着气力一下又一下落到林多多屁股上腿上手上。 他不是真的要打林多多，但是这个情况下，他只能打林多多。 庄超英拉开林武峰，“别打，孩子小。多多没事不哭，回家去休息。” 林武峰大声吼道，“林多多！立刻道歉！！” 林多多咬着牙，用沾满鸡粪的手去推打林武峰，“你不让妈妈带我走！你也是大坏蛋！你也是大坏蛋！！呜呜！大哥是大坏蛋！！庄阿婆是大坏蛋！不让孩子和妈妈在一起的人就是大坏蛋！！” 宋莹过来抱起林多多，庄阿婆仍在大骂，庄超英说话了。 他大喊道：“都别吵了！！小宋，带多多回家。” 第33章 发烧。 林多多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只知道身边没了庄筱婷，自己头晕乎乎，闭合眼睛沉沉睡下。 林栋哲敲了几下木板没得到回应，下床过去看，看到林多多闭着眼睛，已经睡着。 他的小姑姑今晚真的很伤心。 一呼一吸全是鼻塞的声音。 .................... 林武峰坐在床边掐了自己的手好几下。 “那个情况下，我没办法，多多一句道歉话都不肯说，庄阿婆面子过不去。幸好多多没事，宋莹，我是一个很差的大哥。” 宋莹叹气，抱了抱林武峰。 林武峰一整晚都睡不着，隔半小时就去看林多多一次，越看越心疼，后悔莫及。 他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打林多多，也是最后一次。 .................. 里屋黄玲在收拾鸡粪，庄阿婆还在干呕，一遍又一遍的骂着脏话，脸色越骂越红润。 庄超英给她沏了几次水，水里加些白糖或盐巴。 小阁楼里睡着庄筱婷和庄图南。 庄筱婷小声的凑着哥哥说，“哥，多多保护了我们的家，你听到吗？奶奶刚刚好像说周末回去。” “嗯，我也听到，她是说了。” “多多脸哭紫，我很担心她。” “我也担心。” ................ 宋莹敲敲庄家的门，黄玲出来开门。 黄玲很担心林多多，连忙问道：“多多怎样了？” “哭完脸色缓过来睡下了，武峰在看着。” “那就好，你也早点休息。” 宋莹说道：“嗯，我过来跟庄阿婆说声抱歉，刚刚太乱了，没说上。” 庄阿婆在里头生气的喊：“对，你进来，你进来看看你家那小孩把这里弄得怎么个样！” 黄玲给宋莹使眼色，让她别去。 宋莹拍拍黄玲走了进去。 地方被黄玲收拾得差不多，庄阿婆也已经睡在床上。 庄阿婆训斥道：“你看看你那个多多干的好事！我年纪大，要是出什么问题，你怎么搞，你怎么搞！” 宋莹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和十斤粮票递过去，说：“庄阿婆，我们家多多年纪小，做事冲动让你受罪了，这点钱你买些东西吃吃补补。” 庄超英看到，赶紧说：“小宋，不用不用，我妈她知道多多小，能体谅的能体谅的。” 庄阿婆一把拿过钱和票，“怎么不要！我要！宋莹不是我说你啊，孩子你得好好管教，不能让她随便撒泼耍横，她这次是弄到我，我善良不计较，大家又是隔壁邻居，要是弄到别人可就不是一点粮票一点钱能解决的！” 宋莹赔着礼点头道歉，“是，是我们做哥哥嫂嫂的没好好管教，你好好歇歇，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 天亮时，林武峰蹲在林多多床头轻轻唤她：“多多，起床了，大哥给你做了鸡蛋面当早饭。” 林多多吃力睁开哭肿的眼睛，脸红红的应林武峰。 “大哥…我困。” 林武峰担心的摸摸她的脸，她的额头，在发烫。 “宋莹，多多发烧，我带她去医院！！” 宋莹快步走进来摸了摸，“是发烧了，去，你先去，我等会打点好栋哲马上赶过来！” 林栋哲站在门口担心的看着，喊林多好，“多多，多多！你怎么了，你不要丢下我！” 林多多有气无力的应他：“栋哲，我困。等会睡好了不困再跟你说话。” 林武峰拿好挎包，用自己的大外套把林多多裹起来搂在怀里，“你睡，大哥抱你。” “嗯。” 抱着林多多，她一呼一吸的热气全喷在林武峰的脖子上。 林武峰急坏了，三步并两步快走着。 心里不停祈祷着一定要没事，一定。 来到医院时，林武峰也顾不上何大夫诊疗室里有人，径直走了进去。 “何大夫，多多发烧！” 何大夫摸了摸林多多的头，用听诊器听了听她的心脏，确定心脏摩擦声没有太大变化后说道：“多多心脏问题不大，应该是普通感冒发烧，这样，我给你写个纸条，你到一楼急诊去看，要是打针的话，你同护士说你多加钱要套新的针头和玻璃注射器，知道吗？” 林武峰接过何大夫递来的纸，点头道谢。 .............. 林多多一直闭着眼睛，搂紧林武峰的脖子。 大哥的脖子全是汗，多多打大哥，多多是坏蛋，想着想着林多多眼睛又开始伤心。 林多多小声说道：“大哥，对不起。” 林武峰摸摸她的额头，“没关系，大哥在，没事。” 护士给林武峰一支水银体温计，他走到凳子那坐下，嘴巴给体温计哈了两口气，再夹在林多多的胳肢窝。 “冷不冷？要不要大哥给你再添件衣服？” 林多多摇摇头，小声抽泣。 “大哥，我真没用，我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发晕犯困，我怎么那么没用…总是乱花钱…” 林武峰心酸难受，温柔的哄着：“有用，多多最有用，你是小孩别管钱的事。是大哥不好，大哥不应该打你的，你不要生大哥的气。” “大哥，你是好蛋，庄阿婆才是坏蛋。” “多多无论什么蛋，都不应该拿鸡粪甩人家脸上，知道吗？” “知道了…” 急诊大夫给林多多开了青霉素，打屁股针。 到了注射室，林武峰把何大夫交代的事跟护士说了一遍。 “我们的注射器都消过毒，人人都这么用，一点问题没有。” “拜托了护士同志，拜托了。” “去收费处给买个两元的票过来。” 林多多看到粗粗的针头，听到玻璃注射器放在不锈钢盘的声音开始害怕。 “大哥，我不打针，我喝黑汤，我不打针！” “多多乖，大哥抱着你，不怕，忍一忍，一会就打完。” 林多多不停挣扎用手拽紧裤子，“我不打，我不打，我不要打！不打，不能打！不要！” 护士根本下不来手，“家长，你夹好她的手和脚，乱动等下受伤了，责任我们担不起。” 宋莹上楼去找何大夫，得知他们在急诊下来找了一圈终于看到兄妹俩，“多多，武峰！” 林多多像捉住救命稻草，大叫道：“嫂嫂！我不打针！我不打针！救我！不打针！” 宋莹跑过去说道：“多多嫂嫂对不起你，你乖别动。” 说完就跟林武峰俩人一个抓手一个抓腿，在林多多的哀嚎下，针终于扎到屁股上推液注射完成。 “呜呜呜！你们都是坏蛋！要我屁股好痛！！” 护士被林多多逗笑，拿起用完的注射液纸盒递给她，“不哭咯，不哭就把盒子送给你当文具盒。” 宋莹拿手帕帮着给林多多抹掉眼泪，擤走鼻涕。 林多多吸鼻水红着眼，哭哭笑笑接过纸盒，“谢谢嫂嫂，谢谢姐姐！” 林武峰把林多多抱好往家回。 林多多拿着纸盒，用纸盒保护右臀，嗷嗷叫着：“我的屁股，我的屁股…我不想要屁股，屁股好痛！” 宋莹捂着嘴，侧着身子走，可不能让林多多看到她在偷笑。 “武峰，时间还早我赶回去上班，你好好照顾多多。” 林武峰点点头，“路上小心。” “你俩也是。” 回家后林多多换了身衣服开始睡觉。 林武峰隔一段时间就进去给擦汗，换垫背毛巾，看时间差不多煮好一碗烂面条等林多多醒来吃。 林多多一觉醒来声音恢复力气，睁开眼就大喊：“大哥，我饿！” “好！来！” ................ 林栋哲一放学就往家跑，张国良跟在后头，庄筱婷跑得稍微慢些。 今天林多多请病假，好多小朋友都担心她。 还没到小院门口，林栋哲已经开始大喊：“多多！林多多！！林多多！！” 林武峰快步走到小院给他们开门，林栋哲担忧的问道：“爸！多多呢！多多没事吧！” “没事，打完针在里面躺着休息睡着了，别大呼小叫的，轻点。” 三个小孩蹑手蹑脚的去看林多多，看到她真的呼呼大睡放下心来。 张国良轻轻在林多多枕头边放下一块奶糖，用气声说：“林栋哲，这是给多多的，你不要吃了。” 林栋哲也用气声回应：“我不会吃！我知道是给多多的，你回家去吧，人太多会闷着她的！” “哦！那我走了！明天见！” 张国良出了房间，庄筱婷才有位置进去，仔细看了林多多的脸好一会儿，确认嘴巴眼睛鼻子都全乎才退出房间。 庄筱婷朝林武峰招招手，捂着嘴巴小声说：“林叔叔，等多多醒来，你告诉她我奶奶星期天就回去了，让她不要担心我。也告诉她要快点好起来，不要让我担心太久。” “好。” 庄筱婷也回家去了，林多多的房间剩林栋哲，林栋哲把自己最喜欢的几颗弹珠放在林多多枕边，小声念叨：“多多，你要快点好起来，昨晚没有你陪我去厕所，我觉得都拉不出屎了。” 林多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林栋哲的大脸就在眼前。 “栋哲，你别靠太近，好像年兽要吃我一样。” “林多多！我担心你，你还说我是年兽，年兽就年兽吧，你好点了没？” 林多多从被子里掏出纸盒，说道：“已经好了！护士姐姐给我送了纸盒子，我送给你放弹珠。” 林武峰在门口看着听着很欣慰，血浓于水的意义莫过于此。 第34章 恢复温馨 周末，林多多完全好了，林武峰让她照常去少年宫。 临出门前林武峰把林多多拉到怀里打算跟她谈一谈，林栋哲在一边看着。 林武峰说道：“多多，庄阿婆等会就要回去，你还欠一句什么，你知道吗？” 林多多扁着嘴巴，不看林武峰的眼睛说道：“大哥，快点走，等下就要迟到了。” 林栋哲伸手去开门，顺道帮嘴，“对！等会就迟到，迟到被老师盯着得多不好意思。” 林武峰抵着门不让他们出去，“栋哲，你别说话，林多多你给我好好说说，还欠什么？” 林多多用气声说话，“欠庄阿婆道歉…” 林武峰点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等会见到庄阿婆好好道个歉。” ............ 庄阿婆在小院晒太阳，看到林家两个孩子出来，脸色顿时变难看。 林多多看天看地东张西望就是不看庄阿婆，林武峰只好一手扶着她的脖子另一手托着脸，让她看过去。 林多多叹气妥协，走到庄阿婆身边弯下腰鞠躬，“庄阿婆，我向你道歉，我好像有点对不起你。” 林武峰提醒道：“林多多，把话好好说！” “庄阿婆，我向你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庄阿婆撇撇嘴说道：“小孩子家家的要尊重老人，爱护老人，不能满嘴胡说八道，没有我们老一辈打下基础，你们现在能这么幸福吗？以前一家子全部挤在一张床上都是这么睡的，你不要跟我讲什么现在应该怎样怎样，我有我的考虑和想法，我也是当妈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残忍，不是！轮不到你一个小孩来教我做事，啊，而且，你的行为非常脏，非常脏，我都没见过有那个孩子能像你一样，还是个女孩……” 庄阿婆念念叨叨念得林多多头发胀，答应过大哥要好好道歉，不能骂回去，手扣着裤侧忍啊忍，忽然想起图南哥哥讲过的西游记，现在庄阿婆就是唐僧，她就是头痛的孙悟空。 林武峰见庄阿婆说个不停，怕孩子忍不住赶紧牵着林栋哲和林多多出小院，“庄阿婆，孩子的课要迟到了，等会你看见筱婷就跟她说我们在杂货铺门口等她。” 庄阿婆又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见到庄筱婷出去后才把声音收了。 小院这会没了人，庄阿婆看向窝在蛇瓜地上的两只鸡。 来了快两个月，一直没有荤腥，庄阿婆觊觎这两鸡很久，早觉得哪有人用鸡来当伴，还起奇奇怪怪的名字，要是都不舍得吃，她来吃！ 可人一走过去，鸡就扑棱翅膀跑去其他地方，庄阿婆的腿是好了，可毕竟是老人家，不够灵活抓不住。 庄阿婆喊庄超英出来。 “妈，怎么了？” 庄阿婆道：“超英啊，把鸡抓了给我拿回去吃。” 黄玲从屋里赶紧出来要拒绝，庄超英比她先开口。 “不行，那是多多的鸡。” “你给我捉筱婷的那只。” “筱婷那只也是多多他们家的。” “你给我抓就是，等会她们回来你就说鸡飞了，又能怎么样！” 庄超英回屋把行李拿出来放在自行车车头筐里，说道：“走吧，妈，鸡就别想了。” 庄阿婆朝鸡吐了几口唾沫，骂了两句跟庄超英出了小院。 黄玲在后目送他们，等看不见他们身影时，笑得拢不住嘴，笑了一会又连连叹气。 庄超英明明是会拒绝的。 ———— 杂货铺门前小姐妹一相见就欢喜拥抱在一起。 庄筱婷从兜里掏出一个碎布头绳递给林多多，说道：“多多！我妈妈做了新的头绳，我分你一个！” “谢谢！筱婷，我有两天没上学，栋哲的书画得乱七八糟，等会回去你把你的书借我看看好吗？” “好啊！” 林栋哲跟林武峰走在后头，林栋哲问：“爸，为什么小时候女孩喜欢跟女孩玩，男孩喜欢跟男孩玩，但是长大结婚又变成男孩跟女孩结婚？没有女孩跟女孩结婚，男孩跟男孩结婚的吗？” 林武峰哈哈尴尬笑了两声，“以后你长大就明白，现在不明白的事慢慢长大都会慢慢明白的，别问了，快点跟上多多筱婷，公交车等会就来。” “哦。” ................. 少年宫今天的合唱班教了一首新的歌，庄筱婷去了中声部，林多多去了高声部。 两个离得远远的，但是只要是偷看对方都会很快被对方发现。 下课去厕所也是嘀咕嘀咕的嘻嘻哈哈。 “多多，你偷看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偷看你！” “好像是。我是偷看你了！” 走到少年宫门口，林多多朝着林武峰挥手，“大哥！我们上完课了！” 林武峰把预先买好的韭菜饼给两孩子一人一个，“等栋哲下课，我们就回家。” “好！” ............. 刚下车的三个孩子嚷嚷吵吵回到小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手风琴的声音。 林武峰说道：“看来今天宋莹同志心情很好啊！” 林多多鼓着掌，“是嫂嫂拉的？好好听！大哥快开门，我要进去听！” “我也想进去！” 林武峰把门打开，几个孩子挤着进去，“都进都进，慢点小心，先洗洗手！” 说起手风琴，林武峰一脸春意，他就是因为这个，一见钟情于宋莹，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把宋莹约出来见一面，两年交往后结婚组成他们的小家。 宋莹看见孩子们都进来听，拉得更加起劲，厂里即将评选劳动先进积极分子，每个车间评一个，评上的话会获得一张电视机券作为奖励。 宋莹算了又算，她是二车间里为数不多的全勤人员，加上三班倒从来都服从安排，让她上她就上，加班次数也多，这劳动积极分子不是她还有谁。 对电视机票志在必得，心里高兴得很。 一高兴就把年轻时喜欢的手风琴拿出来演奏一番。 一曲完毕，林多多站着鼓掌，“鼓掌鼓掌！我嫂嫂好厉害！！” 宋莹开心说道：“给，去买麦芽糖吃吧！” 林栋哲接过钱，“走！买麦芽糖去咯！！” 三个孩子欢欢喜喜出门去。 宋莹在后头喊道：“记得给图南也买一块！” “知道了！！” 林武峰在宋莹身旁小声说：“怎么不说给我也买一块呢？” 宋莹笑着轻轻打了林武峰一下，“你要吃自己买去！这么大个人还跟小孩一样要糖吃！” 黄玲从家里头出来，笑着说：“有人一走啊，刚好也到蛇瓜歇歇的时候，我这会要拔苗了。” 宋莹连忙过去帮忙，“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吃蛇瓜了！孩子们回来看见架子空了得高兴坏！” 林武峰接过宋莹手里的小铲子说道：“我看最高兴的就是你。” “你不高兴？你爱吃蛇瓜，明年再种一棵专门给你吃！” 林武峰笑着说：“我可以吃啊，你高兴就行。” 庄阿婆走了，大人嘻嘻哈哈，小孩儿嘻嘻哈哈，小院恢复往日温馨。 第35章 电视机票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棉纺厂提前举办元旦联欢会，会上将颁发劳动先进积极分子，奖励随奖状一起发。 宋莹出门参加联欢会前同两个小孩说好，下午会把电视机票带回家给他们看。 一放学林多多和林栋哲最快从课室出来，等上庄筱婷，三人开始快步往家走。 林栋哲说道：“我还没见过电视机票长什么模样！筱婷，等会你要不要来我们家看看电视机票？” “好啊！” 回到家，给他们开门的是黄玲，黄玲敲敲心脏，指了指林家房子。 林多多小声说道：“黄阿姨，我嫂嫂伤心了？” 黄玲点点头。 林栋哲说道：“我妈是不是没拿到劳动先进积极分子？” 黄玲再次点点头。 俩孩对视一眼立刻决定，先去庄家待一会，等林武峰回来再一起哄宋莹。 到了庄家林多多问庄图南：“图南哥哥，你见过电视机票吗？” 庄图南摇摇头，“没见过。” 林多多说道：“我想画一张电视机票，等以后我工作了给嫂嫂兑！” 林栋哲来劲，“这样的话我就画一张奖状，颁给我们伟大的宋莹同志！” “好！” ............ 庄超英回来看见林家两孩子都在，好奇的小声问黄玲，“多多在，我不奇怪，栋哲怎么也在，我眼神不好啦？” 黄玲小声应道：“宋莹的电视机票落空，孩子们说等领导回来再回家。” 庄超英笑着摇摇头，“他们家领导不是小宋吗？” 黄玲点头，“是是是，他们等另一个副领导。” 庄超英问：“那你呢？你选上没？” 黄玲摆摆手，“这次谁也不会选上的，因为李处长儿媳家正好缺一台电视机。” 庄超英长叹一声，“哎呀，懂了。” 随后放下一大叠蜡板纸在桌面。 省教育局看中庄超英两次阅卷经验，邀请他篆刻一些高考题型来帮助学校考生复习。 黄玲问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庄超英答：“往后我带毕业班不能再去阅卷了，也就没了阅卷补贴。刻卷子一张五毛，能挣一点是一点。” 黄玲笑笑说道：“阅卷两次，补贴是怎么样的？一分钱没看见，你说怪不怪？” 庄超英抿抿嘴没说话，黄玲给他递过去一条热毛巾，“擦擦手吧，别等会被蜡板纸冻坏了。” “嗯。” 庄超英挤了挤眉，黄玲笑了。 跟他们恋爱那时候一样，庄超英爱挤眉哄她笑。 要是他的家人不是王八蛋就好了。 一直平平淡淡。 ———— 林武峰回来，两个孩子立马从庄家窜出来，一个手里拿着画的奖状，一个手里拿着画的电视机，他立马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两位小同志，做得不错，那我们现在一起进去安慰宋莹同志！” 林多多林栋哲学着少先队员的口号喊道：“时刻准备着！！” 林武峰把两人拉到怀里，在他们耳边小声说些什么，说完后两人不停点头，目光炯炯，“好！能做得到！” 宋莹一听有人回来，赶紧用手把眼泪抹了，抹了眼泪，声音抹不掉，一说话就是哭腔，“你们回来啦。” 三人大声唱着歌进来：“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林栋哲喊：“全体立正，站好！” 林武峰说道：“为表彰宋莹同志为家做的一切贡献，有请林栋哲同志给她颁发荣誉奖状！再请林多多同志颁发荣誉奖励！” 宋莹半蹲展开双臂迎接朝自己正步走来的两个孩子，“谢谢，谢谢，乖！” 看到他们给自己画的奖状和电视机票，愁容中总算恢复些笑意。 林武峰问到：“宋莹同志心情好些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宋莹的委屈劲又上来了。 “好过分！这房子的事情都多久以前了，还说我闹事影响不好，上一年取消我的资格，今年还取消我的资格！一点都不公平！” 林武峰附和道：“对！对我们的宋莹同志一点也不公平！” 两小也附和道：“对！不公平！不公平！” 宋莹开始笑，“不过啊，有你们的奖状和奖励，我很高兴！俩都长大，会安慰人了。” 林武峰说道：“爱护围剿开始！” 两个孩子听到指令，立马一左一右对着宋莹的脸一顿亲。 林多多亲了又亲，“嫂嫂！你的脸是咸的！大哥的脸是没味的！” 林栋哲亲了两下，“对！多多说的没错，妈，你脸好咸！” 宋莹搂着两个孩子一人亲了一口，哭哭笑笑说道，“我是咸的，但你们是甜的。” 林多多把舌头伸出来，拼了劲向左舔自己的脸，林栋哲看见也学着舔，然后两个看着对方大笑。 “你好丑！” “你也丑！” “我脸没味！” “我的也是！” 宋莹被这对活宝逗笑，委屈一消而散。 当晚，林多多在自己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了句大大的警示。 以后的自己你好，请你要很努力，因为我给你留了很多事，你一定要完成！ ———— 一九七九年元旦节，林武峰的科室获配一张电视机票，为了公平起见科室一行人进行抓阄，林武峰没抓中，但是以五十斤粮票把同事的票要了过来。 宋莹看见电视机票先是惊喜，得知是五十斤粮票换回来惊喜马上变成难过。 “我已经有多多给我的电视机票了，你还换回来做什么！多浪费，五十斤，林武峰，那可是五十斤粮票！” 林武峰用手挂了刮宋莹眼角的泪，说道：“看见你高兴，什么都值得了。” 宋莹拿着电视机票看了又看，越看越欢喜，很快收起难过，衣袖抹掉眼泪啦啦啦的唱起歌来，“我去做饭。啦啦咚啦咚…” 林武峰笑着摇摇头，这变脸速度可真够快的。 ———— “挂号信！林多多同志的挂号信！” 小院门口有邮递员在叫喊，“林多多同志是住这吗？有她的挂号信！” 家里头只有补眠的黄玲，披了件衣服出来替林多多签收了信。 中午四个孩子回来吃饭，黄玲把信交给林多多。 林多多拿着信闻了闻，“信？我怎么会有信？妈妈的信都寄去大哥工作的地方…“ 庄图南看了下信封，欣喜说道：“多多！你快拆开！信封写的是《少年文艺》！我早前把你的小诗歌寄过去！可能是稿费！” 林多多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取款通知单，通知单上面写的是稿费五角八分。 “我！我有稿费！我有稿费！” 黄玲祝贺道：“多多，你真棒！” 林栋哲和庄筱婷不停鼓掌，“多多好厉害好厉害！” 林多多欢喜过后有点迷糊，“稿费怎么和平时用的钱不一样呢？” 庄图南拿过通知单看了一下，“多多，这个通知单说要拿户口本到邮电局去取款。” 林多多的花钱计划已经出来，“周末喊大哥去取回来！先把图南哥哥的邮费还了，再买邮票给妈妈寄信，剩下的钱给嫂嫂用来买电视机！” 黄玲问道：“那你自己呢？不给自己买块糖吗？” 林多多开心说道：“我不用吃糖！我的命已经太甜了！” ———— 林武峰把取过款的通知单拿到照相铺去过塑。 店员有点惊讶，“同志，过塑是五角钱。你这有必要吗？” 林武峰兴高采烈的解释着，“有必要！同志，这是我妹妹第一笔稿费通知单！她才七岁！七岁！” 店员微笑着接过通知单，点点头应：“好的，好的。” 过塑后的通知贴在了家里墙面上的画上，林武峰无比自豪，把林多多小诗歌出的那一期报刊买了两本，一本用于翻阅，一本用于保存。 林多多对于自己的小诗歌印到报刊上没多大感觉，她的心全在稿费上。 把八分钱还给庄图南后，庄图南带她去买邮票，得知挂号信会更加快更加准确去到妈妈手里，她咬咬牙，花了两角八分把平邮改成挂号信。 最后剩两角二分全数交到宋莹手里。 林多多说：“嫂嫂！你辛苦了！” 宋莹收下钱，大声宣布，“以后电视机买回来，林多多就是它的小主人！” 林栋哲听到后立马把自己卖牙膏皮的一角钱忍痛拿出来，这钱他原本打算寒假用来租小人书看的。 “妈！我也要做电视机的小主人！” 宋莹掂量着几张分币，“栋哲，家里的牙膏就是让你这么用没的吧！” 林栋哲摇摇头，撒着娇说道：“妈！我也要做电视机的小主人！！” “那你是小小主人吧！” “好！！” ............ 可能是母女连心，林多多的信才刚寄出，隔日林武峰就从工作单位带回来自连佳时的信。 信里连佳时除了念叨林多多林栋哲要乖要听话，儿子儿媳辛苦了多多包涵等，还带来一个喜讯，林多多有了第一个比她年纪小的外甥，二姐家添了一个小女儿。 ———— 在知道林家已经拿到电视机票后，黄玲把所有能动用的余钱都装到信封里。 早上等孩子们出去上学，庄超英去上班后，她就把信封给宋莹拿了过来。 黄玲说：“宋莹啊，我知道你要买电视机，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拿去。” 宋莹不敢要，“玲姐，我存的钱还差得远，不要不要。” 黄玲把信封硬塞到宋莹手里，说道：“快过年了，我也不瞒你实话实说，上次缝纫机换自行车给我这边补了二十几块，还有阅卷补贴和托林工买木料超英给的钱有余，现在这钱是被人惦记上了。请你帮我的忙拿去吧，拿走了我心里舒服，非常舒服，我真的不想给他爸妈买收音机。” 宋莹还在犹豫，“但是庄老师…” 黄玲说道：“电视机有英语节目，现在图南在学英语，超英辅导不了，他不会反对的。宋莹，拿着当帮我存钱！” 宋莹笑着收好信封，“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超英在想什么，他自己那么辛苦大冷天搓着手刻卷子一张五毛钱就为了挣点外快，挣了点父母一惦记他就全部给出去！明明每个月已经雷打不动给三分一工资当家用了，哎，我，哎我找不到话形容…” 宋莹说道：“我家多多说得没错，庄老师真的应该上新闻联播。” 黄玲笑着拍了宋莹一下，“说起多多我真的笑不行，解恨透了！上次那鸡粪她不是说甩就甩，她甩之前还喊了一句庄阿婆张嘴。我看多多以后要嫁人，绝对不会被欺负。” “那是，这孩子就是性子倔强了点，武峰不让她跟妈妈走，记到现在呢。” “ 小小年纪离开妈妈，也是够坚强的。” “嗯。” ———— 寒假即将开始，期末成绩也出来了。 张老师给班里每个孩子都准备了小礼物，橡皮，铅笔，本子，东凑西凑的无论什么奖，人人有份，希望孩子们在家能过个好年。 等全部奖项分发完后，张老师喊道：“下课！同学们再见！下学期再见！” 庄筱婷看着空空的黑板，举手问道，“张老师！你是不是还没有布置寒假作业啊？” 张老师拍拍自己脑门，“哎呀哎呀，只顾着拿礼物，没给拿寒假作业过来，哪两位同学能帮我到办公室领一领？” 林多多和庄筱婷同时举手，“我！” 林栋哲看着两个女孩蹦蹦跳跳出教室去拿作业，咬牙切齿心凉透。 原本庆幸着，只要老师喊了下课，他头也不回跑出学校就不用做寒假作业！！ 为什么！为什么！！ 三十六页的寒假作业本发下来，每天两页，一页是语文一页是数学。 张老师说道：“寒假作业本下边的页脚有古诗词名句或名人名言，同学们要用本子摘抄下来，知道吗？” 全班同学大声应：“知道！” 只有林栋哲在响亮的知道声音中，多说了个不字，他不想知道。 ............... 三个孩子总分庄筱婷排第一，林多多差一分紧随其后，林栋哲大比分落下排第三。 宋莹看到林多多成绩时很感动，“多多，你真的很争气啊！嫂嫂为你自豪！为你骄傲！” 林多多又从书包拿出张老师给发的几张奖状，说道：“嫂嫂！我的奖状送给你！老师还奖了我一个本子！” 宋莹把奖状拿在手里，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好！武峰你看！多好啊！飞跃进步奖，品德优秀奖，学习优秀奖。” 林武峰拿在手里看，摸着林多多的头欣慰极了，当即找来浆糊，把奖状贴在家里最显眼的墙上。 夸完林多多后，宋莹的目光投向林栋哲，问道：“林栋哲，你的呢？” 林栋哲哈哈笑了两声，慢吞吞的从书包里拿出试卷，说道：“妈，你要不坐着喝口水，我看你说了那么多话，应该口渴的。” 宋莹大声催促，“快点给我拿过来！” 林栋哲拿着试卷塞到宋莹怀里后，立马蹲下护着头说道：“妈！你别打我！我也有奖！全勤奖！！” 宋莹看到林栋哲成绩急了，“林栋哲你看看你看看！你跟多多上的是同一个班！都是同一个班的！你差哪了！全勤奖！全勤奖算什么奖！！” 林栋哲反驳道：“你上班要是没有全勤得扣钱！全勤奖很重要的！” 宋莹被气着，“好你个林栋哲！我上班怎么能跟你上学比！” 林武峰在一旁拍着宋莹的肩膀安慰着，“别急别急，读书嘛，是为了增长思想的维度，我看林栋哲同志的维度今年是增长了不少。这成绩呢，比较表面，没有完全表达出来。” 林多多稍稍侧过身，趁着没人注意悄悄退回自己的小屋，她背后顺道藏起了点东西。 宋莹眼睛四处看，在找她的不求人，“维度维度，我不管什么维度，我就是要表面这个能摸到看到切到的成绩！” 林栋哲大声说道：“这次考试是老师的问题！我复习过的题目她没考！专门考我没复习的！” 找不到不求人，宋莹随手抄起衣架子，“我看你是屁股骨头忘记灵魂了！” 林栋哲大喊，“不要！衣架好疼的！！” 林多多在小屋里忽然大叫一声，“啊！！” 宋莹打林栋哲的手还没下去，听到声音赶紧跑进屋子去看，“多多！怎么了！” 林多多眼睛瞄着外头，看到林栋哲已经跑出去，装模作样的翻翻被子，“我记得我好像还有一块奶糖没吃掉的，怎么不见了，好奇怪啊嫂嫂。” 宋莹微笑着点头，“林多多啊林多多，我告诉你，这小姑姑可不能这么当！你这是共犯！在古代要什么…什么的！” 林武峰进来说道：“对！林多多同志，在古代这个行为可是要连坐的！连坐什么意思，连坐是一整个…” 宋莹说道：“连坐！你俩连着坐在一起罚！” 林多多龇着牙笑：“嫂嫂，我的好嫂嫂，原谅我家小侄子吧。” 林武峰继续安慰道：“宋莹同志，林栋哲已经深刻的反省了，你就看在他，他数学不是挺好吗，将功补过语文，原谅他一次。” 宋莹哼了一声，把手里的衣架子放回原处，“你们姓林的，一个两个三个都是一丘……什么！就爱气我！” 两兄妹笑着一同说道：“一丘之貉！” ............... 逃跑的林栋哲跑到了庄家，亲亲热热的凑近庄图南。 “图南哥，你在做什么啊？寒假作业吗？我拿全勤奖！奖了一个本子，送给你啊！” 庄图南没好气问道：“说，有什么事。” 林栋哲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在意他俩后轻轻把门带上，“图南哥，我怀疑附小每年的寒暑假作业都是一样的，我想借你的作业看看。我有几个同学也想看，他们说一毛钱看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庄图南马上拒绝，“不行！让大人知道了…” “多多她也想看，你知道吧，她就是不好意思说，脸皮薄！她考试考得好，早就不想做最简单的作业了！她只想快点预习二年级下册的！” 庄图南半信半疑，林多多脸皮薄这件事他有些存疑，但是林多多想预习二年级下册他又觉得很真。 林栋哲看到庄图南开始动摇，立马多说两句，“要是你不信，我就喊她过来跟你说！但她脸皮薄，可能会不承认。图南哥，给人看一下就一毛钱！新的《封神演义》你不想看吗？” “好吧。” 林栋哲捧着庄图南的二年级寒假作业用脸蹭了又蹭，“图南哥！你等着！别人看完我给你拿钱来！但得记得千万不要让筱婷知道！也不要去问多多！” “嗯！” ———— 考试小风波过去后，电视机的购买成了林家的头等大事，林武峰每天不是在排队，就是在排队的路上骑着自行车。 电视机十分稀缺，看在眼前都还没上到货架上，就被一扫而空，摆放电视机的货架从来都没有摆过电视机。 就在宋莹已经准备放弃把钱还给黄玲时，皇天不负有心人，林武峰终于带了排队第十次的喜讯！ 林家的电视机买到了！在过年前几天运到家里！摆在了桌面上！ ............... 林多多跟着林栋哲来到书摊。 林栋哲一眼就看到最新的《封神演义》，平时怎么也得和老板说上几句讲讲价，今天异常的豪爽大方，指着所有的书朝林多多说道：“多多，随便看，看哪本都我出钱。” 林多多很好奇林栋哲哪来那么多钱，“栋哲，你掏了牙膏皮的窝吗？” “牙膏皮才多少钱，让人……” 林栋哲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林多多走近他， “栋哲？” “哎呀，你看书别看我，我是掏了牙膏皮的窝，还把平时吃零嘴的钱省下来，为的就是寒假看书。你快点选，等会还要回去吃晚饭呢！” 林多多不再多问，选了本《分兵出击》在书摊边找了个石坎坐下来看。 …………........ 看完小人书回家，林栋哲一眼就看到梦寐以求的电视机。 “啊！我出现幻觉了吗？林多多，你快点进来！电视机！我们家的电视机！你快来看！你能看见这电视机吗！！” 林多多从小院快步进来，眼睛越瞪越大，爱不释手的摸了摸电视机的边缘。 “啊！我能看到！电视机！真的是电视机！筱婷！我要去叫筱婷来！我们家的电视机！好大的电视机！！” 林多多到庄家把庄筱婷和庄图南一同喊了过来。 躲在厨房的林武峰和宋莹也不再躲，走到孩子们跟前。 林多多惊呼欢喜着：“大哥！嫂嫂！你们买了电视机！” 宋莹笑着点点头，“嗯！” 林栋哲举着手吆喝：“爸妈！我是电视机的小主人！我要看电视剧！！” 宋莹说道：“我这个大主人还没发话，小主人可不能着急。” 孩子们闭上嘴，眼巴巴看着宋莹。 林武峰说道：“电视机得安了天线才能看，可是…” 孩子们竖着耳朵听。 林武峰接上电源后，说道：“可是我们已经安好了！” “哇！！” 宋莹不再逗他们，一声令下，“拿小板凳！准备开电视！” 四个孩子拿过板凳乖乖坐好，手放在膝盖上，“时刻准备着！！” 电视机打开一片雪花，林武峰转动着天线去接收信号。 他们耐心的等着，等着一定会等到的惊喜。 “有画面了！爸不要再动！” “好！” 宋莹看着高兴的孩子们，小声对林武峰说：“武峰，开春后，我们得再次种蛇瓜了，不是专门给你的蛇瓜，是专门给我们家的蛇瓜，我们家欠玲姐一百多块呢……” 看着宋莹难掩的喜悦，林武峰温柔说道：“值得。” 第36章 七九年春 自放假开始，林多多每天都盼着妈妈会来。 早上醒来，午睡醒来，睁开眼睛都用慢慢的。 可到了春节还是没等到跳出脑子堵在眼前的妈妈。 林多多安慰自己，家乡离苏州还是太远太远了，还好有妈妈寄来的信，每天都可以看一遍。 ......... 今年的大年初三跟往年一样庄家吴家一起到林家串门。 不一样的是多了个有趣节目，看电视。 吴建国嗑着瓜子说道：“今年过年热闹啊，看上宋莹家的电视了。” 宋莹绘声绘色描述着这电视的来之不易，吃了大半年蛇瓜，找电视机票，林武峰排队抢电视机，还欠了黄玲家不少钱。 宋莹笑着说道：“想了一年，终于抱回家，只是啊，明年要继续吃蛇瓜了。栋哲，多多，想吃蛇瓜汤还是炒蛇瓜？” 三家孩子都在聚精会神看电视，但蛇瓜的震慑力度实在太大。 林栋哲立即说道：“我不想吃蛇瓜！” 林多多更厉害，她说：“我想吃掉蛇瓜种子。” 林武峰笑着剥了一小把瓜子仁，给妹妹一点，儿子一点，宋莹全部。 宋莹把瓜子仁全送嘴里，叹气说：“哎，我也不想吃蛇瓜，可家里没钱了啊。” 林多多马上改口道：“嫂嫂做什么我都爱吃！” 林栋哲也说道：“妈，我也一样。” 宋莹满心安慰，她决定要把蛇瓜做成不是蛇瓜味的好吃蛇瓜。 吴建国笑着夸了林多多两句伶牙俐齿，林武峰转身从柜里拿出用于翻阅的那本报刊，把林多多的小诗歌递给大家看。 庄超英很欣赏，没想到那天几句无意的话，今日再看感想良多，不过二十来字，已括一生。 张阿妹兜里已经准备好红包，可是宋莹提前给打过招呼，说自己口袋空空，就算她给了，也没得回。 张阿妹不死心，挨着黄玲问，“一年一次的春节真的不给小孩发红包？” 黄玲说道：“宋莹还欠我钱，替她省一点是一点。” 张阿妹道：“就那么几个孩子，能省多少。” 林多多说道：“黄阿姨省两块五，嫂嫂省两块五，一共五块，粮票大米两毛五一斤，能买二十斤，私人大米五毛一斤，能买十斤。” 宋莹应道：“对啊，两块五够我们家吃好几天了。” 张阿妹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宋莹，你这电视机就用布搭着啊，也不买个电视机罩？” 宋莹来来去去就一句，“没钱。” 黄玲提议给她的布勾个图案，再用针线缝起来。 宋莹握着黄玲的手，亲昵说道：“这主意好，谢谢玲姐！” 电视机播报着昨日的新闻，访美访日在吴建国眼里都一样，普通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庄超英和林武峰都觉得，这是改革开放的一个重要提示。 电视机被调到英语讲座，没有字幕林多多完全听不懂，只觉得叽里呱啦的说得很快。 林多多小声问庄图南：“图南哥哥，他们在说什么呢？” 庄图南小声回答：“我也听不太懂。但老师说了多听总归有好处的。” “他说了很多次my，他想卖什么东西？” “英语的my是我的的意思。” 林多多的耳朵竖得更直，“哇，好神奇啊。” 庄超英中专辅修学的是俄语，听不懂英语，但是对于小孩学英语的事很重视，因为英语是适用范围最广的语言。 他看孩子们都在认真看，大人也不好聊天吵着，他便悄悄从厨房回到家，准备篆刻试卷，刚拿出刻刀，小院就响起李一鸣的叫喊声，“庄老师！庄老师在吗？新年好！！” ............. 李一鸣带着表叔宋向阳带着水果罐头来拜年。 两人高考双双落榜，在家待业，给劳动局写信求助后，劳动局建议两人目光放开，可以适当发展个人经济。 李一鸣说道：“我们现在也很迷茫，不知道要怎么做好，之前不懂人情世故，高考后碰到的钉子让我成长许多，谢谢各位邻居之前的包容。” 林多多回头笑着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李一鸣招招手，“多多，你过来。” 林多多起身走过去，李一鸣把水果罐头递到她手里，“多多，拿去吃。” 林多多不敢接，说道：“我不是你亲生的。” “嗯，不是亲生的也请你吃！” 林多多拿着罐头看向林武峰，“大哥？” 林武峰点头，“吃吧，拿勺子过来跟大家分着吃。” “谢谢一鸣哥哥！” 孩子们一人分了好几瓣柑橘和糖水，边看电视边惜着吃。 李一鸣虚心请教：“大家觉得个人经济这条路怎么样？我之前已经去打听过，就是摆摊，卖些袜子内裤针线，生意还不错，只是需要一边卖，一边躲。” 庄超英义正严辞说道：“一鸣，这样成何体统，你虽然落榜了，但你毕竟是高中毕业，有文化底蕴，这种个体户也太丢人了，多没面子。” 黄玲说道：“一鸣，你妈想让你进棉纺厂，还是再等等排队吧，只要进了就是铁饭碗。” 李一鸣叹了口气，“看来大家都觉得个体经济不好没面子，但是排队也不知道要排多久，主要不想待业在家，想挣些钱不让家里的负担这么大，家里的每一粒米现在还在靠着我爸妈。” 林多多舔着勺子回过头看李一鸣，“一鸣哥哥，面子不过是切不到的东西，能吃饱饭谁还管面子，我觉得人应该管的是肚子！” 大人们听到话全都静了，林多多看大家不说话，回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吴军吃完罐头，舔着唇四处看，林多多还剩下些，便用自己的勺子喂给吴军吃。 “来，小军弟弟，张嘴吃。吃饱饱的，管好你的小肚子。” 吴军吸溜了两下鼻涕，“谢谢多多姐姐。” 吴珊珊摸摸吴军的头，年纪小就是好，慢点长大，不用那么多烦恼。 大人们静了会又开始说知青的最新政策。 林武峰把自己工作单位压缩机一厂请返城知青作临时工的消息告诉知青宋向阳，宋向阳很感兴趣，拿着林武峰送的基本机械书翻了翻，不停言谢。 庄超英想起来自己下乡到贵州的妹妹庄桦林，又想起外甥向鹏飞，他们现在生活还是很苦，但因为已结婚生子又有正式工作不符合政策返乡。 此时七十年代末开启了一个特殊离婚热潮。 无论是政策所使，还是社会现代化进程所使，婚姻和家庭观念都发生了转变。 第37章 再种蛇瓜 当年一家只留一个孩子，其余下乡的政策随着新政策的更迭，没有工作、没有结婚或者离了婚的知青回流到城市里排着队等候组织安排。 本来拥挤的家，变成拥挤的大家，无论是口粮还是居住环境，争吵成了家常便饭让小巷变得有些热闹。 早前来拜年的李一鸣丢弃面子开始了摆摊生活，而宋向阳则成为临时工，不用再继续待业。 使两个家庭免除了这场热闹。 —————— 开学前几天，蛇瓜种子如约而至。 黄玲把种子交到宋莹手里的时候，宋莹忍不住惊呼了一句，“玲姐，这分量太多了吧！” 黄玲说道：“我要少了，这量是上一年的一半。宋莹，要不还是别种了吧，钱欠着就欠着，我不急用。” 宋莹不停摇头，“不行不行，我可以欠着，但是我得有能随时还的那份钱，不然我全身不健康。” ..................... 林家四个人搓着手，开始了命运交响曲。 宋莹说道，“根据上一年的经验，我们今年每人选两粒种子，其他的事情我们交给上天。” 林栋哲开始翻拨种子，“我要选最干瘪的！” 宋莹瞪了林栋哲一眼，但并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林多多翻找着种子拿不定主意，她不想吃蛇瓜但是没钱要吃蛇瓜，像栋哲那样挑种子，可能种不出来不用吃蛇瓜，但种出来可以省钱。 林栋哲直接挑了另外两粒干瘪的给林多多，“多多，别想了，交给上天吧。” “好吧。” 林多多想，大哥嫂嫂肯定会选好的，他们选的四颗种出来也够全家人吃了。 林武峰也知道宋莹的纠结，说道：“要不选四颗吧，我们四个人一人一粒就够。” 宋莹点点头同意，“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就四粒吧！” 四粒干瘪的蛇瓜种子被四人一人一粒随意丢在没有翻松，没有施肥，没有浇水的泥土上，还是当着鸡蛋黄鸡蛋白的面丢下去的。 万一被鸡吃了，也是一个物竞天择的过程。 ———— 开学第一天，张老师宣布了这一学期的第一批入队名单，庄筱婷是其中一位，三人小分队里第一个戴上红领巾的，同时还选上了少先队中队长。 国歌响起，护旗手迈着矫健的步伐，护送着国旗和少年先锋队队旗缓缓入场，艳阳高照，站在旗杆下等待入队的同学昂首挺胸无比自豪。 唱完国歌再高唱少年先锋队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大队辅导员拿着扩音器大声念出新队员名字：“我们怀着最真挚的祝福，去祝贺我们新入队的成员，庄筱婷、虞海燕、胡自强、简红斌、林素芬！大家鼓掌！！” 在热烈的掌声下，二年级五名同学由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为他们佩戴上红领巾。 林栋哲羡慕极了，他不明白明明班里交死苍蝇最多的人是他，为什么他不在名单里。 林多多安慰道：“栋哲，我也没入队啊。” 林栋哲扁着嘴说道：“张老师还给你解释为什么没你名字，我呢，我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林多多说道：“我知道！一定是每次每个姓氏只能入队一个人！” 林栋哲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原来如此，那我俩下次不能一起入队。” 林多多坚定的说道：“没关系，红领巾一直在我们心里！” 林栋哲的目光恢复明亮，“对！！” ———— 人应该如同蛇瓜。 它不理会世间上的诸多困难，它只知道自己要往下扎根，一直往下就一定会找到柔软的生命源泉，它顺应春意，发芽，爬蔓，开花，结瓜。 让林家人为之“感动”的事情发生了。 四颗蛇瓜长得异常茁壮茂盛，茂盛得连庄家也要吃蛇瓜。 宋莹竭尽全力把蛇瓜做得不太像蛇瓜，譬如把蛇瓜切成长长的丝，烫熟后加入盐巴白糖酱油拌起来当成面条。 再就是把蛇瓜剁碎炒熟跟米饭拌在一起当作米饭。 整个小巷里，只有鸡蛋黄和鸡蛋白，真心实意喜欢吃蛇瓜。 随后经历的蛇瓜饺子，蛇瓜糊糊，蛇瓜蒸蛋羹，蛇瓜炒鸡蛋，凉拌蛇瓜，足足两个月，宋莹天天都用脑汁和蛇瓜过日子。 已经濒临崩溃。 这天，她再也忍不住，向黄玲提议五月庄筱婷生日，到重新开业的松鹤楼下顿馆子。 宋莹说道：“玲姐，我请你下馆子！” 黄玲说道：“下馆子太破费了，就我们家图南我都不好意思让你请。” 宋莹说道：“现在林栋哲跟图南吃得是一个样，也是无底洞了，就是最不爱吃的蛇瓜也能吞一斤。” 两人一起叹气，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事实在太吓人。 宋莹忽然精神了，小声说道：“玲姐！就我们四个！你母女俩和我姑嫂俩！！花不了多少钱。” 黄玲开始动摇，“不太……好吧？” “就这么说定了！” “你家多多那么疼侄子，她愿意吗？” “包在我身上！” .......... 当晚，林多多先做完作业，宋莹把她喊出院子咬耳朵告诉她密谋撇下林栋哲的计划。 林多多很吃惊，“嫂嫂，栋哲是你亲生的！” 宋莹捂住林多多的嘴，“嘘！多多，现在我们讨论的是撇下林栋哲，不是讨论亲不亲生的问题。筱婷生日，我们一群女孩子多好啊，上次黄阿姨给我们送裤子，我们也是四个人在一起换裤子，有男孩子不方便！你懂吧。” 宋莹绕着弯给林多多讲原因。 她总不能说最大的问题是，两个男孩吃的量，顶她们四个双份。 第38章 为了下馆子 自从林多多的《命》登上《少年文艺》，庄图南便让她多写多练，这两个月来，每月会集中投递一次稿件。 林多多觉得自己脑子里经常没有东西，但是为了不浪费每一次的邮费，她就硬写，以致有时候庄图南会对她的粗制滥造很无语。 庄筱婷生日这天，母女姑嫂四人已经商量好在书摊拐角处的旮旯巷子里等，一个一个的出去，尽量不要引起庄图南和林栋哲的注意。 林多多有些着急，因为昨天答应写的小诗歌写不出来，今早被庄图南喊过来继续写，现在她手对着纸用笔头戳戳戳，眼睛瞄到黄阿姨成功成为第一个出去的人。 庄筱婷走进来拉了拉林多多，“哥，我跟多多出去走走，都窝在家里大半天了。” 林多多连忙点头，“嗯！图南哥哥，我想出去走走！” 庄图南也点点头，“多多，你还想要稿费吗？上次寄出去的那一堆稿子有一个选上，你得了多少钱稿费？” 林多多抠抠手指头，“六毛。筱婷，你先出去走走，我再想一会儿，很快。” 庄筱婷拍拍林多多的手，“多多，加油！看着时间。” “嗯！” 林多多低下头开始乱画符号，想啊想，快点想！ ........ 庄筱婷刚出到院子就被林栋哲拦住要借语文书。 她跑回屋里拿过书，说道：“给你，我要找姗姗姐玩皮筋，你去不去，不去我就去了！” 林栋哲拿着庄筱婷塞到手里的书发了会呆，以前问庄筱婷借书很难的。 庄筱婷一定让他先借林多多的书。 但是林多多做笔记用很多自创的符号，只有她自己看得懂，庄筱婷还要看过检查过确实看不懂难懂才把书借给他。 今天怎么会那么顺利？？ 林多多的头探着去看门口，好像只剩下嫂嫂在家那头发出声音，跟栋哲说着要他留在家的理由。 宋莹说道：“你不是要看小人书吗？你留在家慢慢看，我要去买菜！” 林栋哲说道：“我都看过了，你去买菜正好，我跟着你去买麦芽糖吃！” “麦芽糖我给你买回来！你快点回屋里去！” 林栋哲还想争取一下，没想到肚子有些疼，朝着宋莹说道：“妈，你还是自己去吧。” 然后朝厨房大喊，“林多多！要不要去厕所！！” 林多多屁股又坐不住了，立马把铅笔放下，“图南哥哥！我陪栋哲去上厕所！！” 庄图南摇摇头叹气，“去吧去吧，你这纸都戳破了，想不出来也没办法。” 被庄图南一说，林多多有些着急，倔劲往上冲！想！要想出来！敲着脑门，哄着脑袋，你动啊！脑子！你快动！嫂嫂……嫂嫂第三个成功出去的…… 有了！！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哥，我有几个字不会写，你告诉我一下！” 林栋哲大声喊道，“林多多，你究竟去不去！” “去！你再忍一会！！” 庄图南把字写在草稿纸上，林多多指着念了念，很快把小诗歌写在作文纸上。 冷风吹醒了太阳， 月亮怕它寒给它添上雾衫。 嫂嫂下班回家对我说早安， 我对嫂嫂说晚安。 林多多把纸递过去，“图南哥哥，我要跟栋哲出去了！！” 庄图南还没看到写的什么，林多多已经从厨房那拐回家。 林栋哲在前头跑，林多多在后头走。 等林栋哲入了厕所，林多多在门口说道：“栋哲，我，我觉得有点臭！你自己回去行不行？” 林栋哲在里头哎了一声，确实臭。 “行吧！你先回去！” “好！” 林多多边快走边回头看林栋哲没有跟上来，为了撇下他下馆子，逃跑过程真是胆战心惊。 .......... 庄图南看到林多多的小诗歌还没命名，想着出去问问，来到厕所刚好碰上出来的林栋哲。 林栋哲说：“图南哥，你怎么来了，看到多多吗？” 庄图南摇摇头，“没有，我过来一路都没看见。” 林栋哲左顾右盼，“奇怪，明明她说先回去的啊，今天一切的事情都很奇怪！筱婷轻易就借我书，你没看见多多回家…” 庄图南说道，“路就一条，不是去了这边就是去了那边，多多可能去书摊看书。” 林栋哲撒腿就跑，“难道新的《封神演义》出来了？不行，我一定要比林多多更早看到！！” 两人刚来到报摊，就看见蹦着跳着的林多多走在石桥上，牵着庄筱婷，两人头上都扎了新发带，黄玲宋莹一个左一个右跟在她们身后。 林栋哲探着头看，“我妈不是说去买菜吗？怎么走去石桥那边！菜篮都没拿！还有黄阿姨，她们四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必定事有蹊跷！图南哥！我们跟过去看看！！” 庄图南点点头，和林栋哲一起跟了上去。 .......... 松鹤楼刚刚重新开业，顾客一点都不少，四人在门口排队，等了好一会儿才有桌子空出来。 点菜台的墙上是菜单，写着鸡腿面，熏鱼面，大排面，牛肉面，饺子，油条，肉包子，素包子等各式美食，只看名字宋莹已经咽了几口唾沫。 没有蛇瓜，一个蛇瓜的关于都没有！！ 两个女孩惊喜得更是哇出了声音。 林多多说道：“筱婷，你知道鱼面前面的是什么字吗？这么多笔画是不是说明这鱼很多刺？” 庄筱婷说道：“我也不知道，妈妈，那是什么字？” 黄玲说道：“那是熏字，熏鱼的做法是腌制后下锅炸再浸泡到糖水中，酸酸甜甜口味的。” 女孩们拍着手鼓掌，“听着就很好吃！” 宋莹说道：“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们点不同的换着吃！” ........... 此时林栋哲和庄图南已经在玻璃窗外看着四人对着墙指来指去好一会。 林栋哲牙恨恨的，“好啊！太好了！我的妈妈和我的姑姑真是对我太好了！” 庄图南拉了拉林栋哲，“栋哲，算了。” 林栋哲眼睛鼻子嘴紧紧贴着玻璃，不能算！长这么大，他还没下过馆子！凭什么算了！！ ........... 四个面宋莹一样买了一个，由小寿星庄筱婷先选，还买了两瓶橘子汁，两个小孩一人一瓶。 林多多舔了舔橘子汁的瓶口，发现舌头够不到，便把瓶子拿起来往嘴里送，脸刚扬起，就看到店门口玻璃上两张熟悉的脸，其中一张五官变形但仍能看出表达着愤怒。 庄筱婷嗦了一口面，也看到了，抬起手指向店门，“哥…哥…和林栋哲。” 第39章 抛夫弃子 宋莹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啦啦的哼着歌，把熏鱼分了一块给林多多又分了一块给庄筱婷，“吃，多吃，快点吃别凉了。” 黄玲看见两个孩子都愣着，橘子水不动，面也不动盯着外面，便顺着她们的目光回头看。 看到气汹汹的林栋哲已经走到宋莹身后。 林栋哲大声吼道：“宋莹！你不讲义气！你吃独食！！” 宋莹被吼声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林栋哲怒目狰狞，气高趾昂的大声数落着：“宋莹！林多多！！你们两个吃独食！！” 林多多解释道：“栋哲，我们有四个人，怎能算吃独食呢！独食是一个人吃的。” 林栋哲更生气了，回头跑向点菜台，大声喊：“我要面！我要四碗面！那桌上的面我全都要一碗！！！” 林多多和宋莹立马追过去，一个抱着他身子，一个捂着他的嘴。 宋莹不好意思的朝服务员说道：“不好意思，孩子乱说话不懂事，请你给我们拿两个小碗。” 林多多哄着，“栋哲，栋哲，我的橘子水才喝两口，分你一半。” 林栋哲扁着嘴，被两人“护送”到桌边坐下，黄玲招招手，让庄图南过来坐下。 坐下后，林栋哲眼睛逐一扫过四碗面，然后瞪了宋莹一眼，双手交叉在胸前，等着看她怎么安排。 黄玲把面推过去，说道：“栋哲，你看你想吃熏鱼还是大排？” 林多多把自己的也推过去，“或者牛肉。” 林栋哲刚想伸手去够牛肉面，宋莹立马把面推回给林多多，“多多你自己吃，他就是头蛮牛还吃什么牛肉，别管他。” 林栋哲鼻子出气呼了一大声，“宋莹！！你不带我吃面还说我是蛮牛！！” 宋莹把熏鱼面分了一半到小碗里推给林栋哲，“吃，不吃就没有。” 林栋哲扁着嘴不服气，“为什么我是小碗这么点！庄筱婷林多多都有一整碗！” 宋莹说道：“筱婷是寿星，你比不了，多多是你姑姑辈分比你大一辈，你更比不了，爱吃吃不爱吃别吃！” 林栋哲护着面不让宋莹端走，不舍得吃那么快，用筷子挑了一根面塞到嘴里，抬眼看见黄玲只夹了一点点面到小碗给自己，大碗的推给了庄图南，又说道：“宋莹！！图南哥也是吃大碗的！” 宋莹道：“图南学习用脑子，所以得多吃！你再多说话，我就！” 宋莹的巴掌举到半空。 林栋哲埋头吃面，不再叨叨。 林多多把剩下的四分三的橘子水推到林栋哲面前，“栋哲，喝橘子水。” 林栋哲一把抓住就往嘴里送，咕咚咕咚喝个痛快，打着嗝舔舔嘴唇意犹未尽说道：“嗝…这天底下，还是我小姑姑对我好啊！” 宋莹一看，橘子水已经被林栋哲一口气喝掉一半，又起身准备去多买两瓶。 林多多拉着她不让去，“嫂嫂别去，吃完面差不多了，别再花钱。” 林栋哲也疼林多多立马把橘子水推回去，“多多，你喝，你对我的好，我已经牢牢记住了。” 林多多还想推回去，林栋哲直接送到她嘴边，“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我们是林家的好苗苗！” 林多多顺着他的意思再喝了一口，庄筱婷想着把自己的给庄图南喝一下，一看瓶子已经在刚刚看林栋哲撒泼打滚时见底了。 庄筱婷不好意思看向庄图南说道：“哥…我…” 林多多把自己的橘子水递给庄图南，“我这有！图南哥哥，你也尝一口吧！” 宋莹说道：“我还是再买两瓶吧，孩子那么喜欢喝，图南还没尝过呢。” 林栋哲马上说道：“给我买两瓶！！” 黄玲说道：“宋莹，就是个甜水，不要再破费。” 庄图南接了林多多硬塞过来的瓶子，看着瓶口抿了一点，“嗯，宋阿姨，我尝过了，不用买。多多，你喝我不喝了。” 林多多摇头，“不喝，我饱啦！” 林栋哲眼睛馋得要掉口水，在听到林多多说不喝的那一秒，直接一句，我还没饱，端起瓶子喝个精光。 宋莹看着稍微打横长的林栋哲，又看了看给妈妈夹面夹肉的庄图南，哎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面。 一低头看到自己碗里多了几块牛肉。 欣慰的看向林多多，林多多把鼻子挤得皱皱的在逗她。 幸好，她也有一个小贴心。 ................ 面的事情回到家又发酵了一次，林栋哲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在看到林武峰后再次坍塌，声泪俱下爬到床上站起来，哭诉着今日遭遇的不公。 “爸！你是不知道！宋莹抛夫弃子，背信弃义！只分了我一小碗面！她跟林多多狼狈为奸！要不是我聪明跟了过去！一口都没得吃！另外我说明一下，林多多后来改邪归正！请我喝了橘子水！但这件事她们肯定密谋已久，绝不是临时起意！爸！爸！你要替我做主啊！！” 林武峰还没开口主持正义，林多多已挡在宋莹前头，“栋哲你言而无信！明明说好事情过去的！而且你词全用错！抛夫弃子，嫂嫂有回家，回家了就不算抛！我们吃面不是坏事所以不能用狼狈为奸！要用同心协力！我们四个同心协力撇下你和图南哥哥但是功亏一篑！还有！橘子水是嫂嫂买的！不是我请的，我没有改邪归正！！” “林多多！你！” “林栋哲！你！” “林多多！！！” “林栋哲！！！” 两人一同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中通外直蔓枝遍巷。 隔壁的庄家听了个清清楚楚，黄玲最先忍不住笑，然后是庄超英。 他笑着摇头说道：“栋哲和多多的词汇量是突飞猛进，电视机功不可没。” 林家又传来一声巨吼。 “我不是你最疼的侄子吗！你为什么不帮我！林多多！你为什么不帮我！！” 林多多扯着大嗓门道歉，“我跟你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林栋哲顿了顿，恢复平静说道：“…没…没关系。” 激烈的吵架声戛然而止。 林武峰的和稀泥都还没用，两人就这么和好了。 宋莹拿出水果罐头四人分着吃，跟着他们一起笑，成功消散了这场纷争的注意力。 ··········· 张阿妹听到没声音，嘴里啧啧两下回屋里对着吴建国说道：“带筱婷去，也不知道把小敏珊珊喊上，宋莹太小气了。” 吴建国挠了下痒，他倒是觉得林栋哲这高音没进合唱队有些遗憾。 声音停了好一会，庄图南出来院子敲林多多的窗户。 林多多推开窗，“怎么啦，图南哥哥。” “小诗歌你还没起名字。” “叫《安安》，好不好？” “好。” 第40章 儿童节 六一儿童节这天，学校举行了这学期的第二次入队仪式。 林多多站在旗杆下感觉比之前站在边上看庄严了许多，高年级的哥哥姐姐过来时，她看到熟悉的身影，是姗姗姐姐。 吴珊珊看到林多多特意跟同学换过位置，所以能正正好对着林多多。 吴珊珊给林多多敬了个礼，再把红领巾系在她的脖子上。 吴珊珊用手触了触林多多额前的发卡，说道：“恭喜你成为少先队员，多多啊……你真的很幸福。” 林多多右手举到额前回礼，“谢谢姗姗姐姐的祝贺！” 吴珊珊帮她的手调了调姿势，“等到你高年级的时候，小军也该佩戴红领巾了。” 林多多点点头，“我争取为小军弟弟佩戴红领巾！姗姗姐姐！再次谢谢你！” 林栋哲在队伍里看着林多多，替她高兴，林家人长出息，长完林多多再长他，顺序不一样但是结果是一样的。 下一次一定轮到他！ .......... 入队仪式结束后，是同学们最开心的时刻。 学校举行游园活动，听从引导和指挥，有秩序的排好队，由班主任给同学们每人发五张小票，把游戏规则交代清楚，一声令下，同学们原地解散，牵着拉着自己的好朋友，畅游在儿童节的乐趣当中。 套圈，猜谜语，运兵乓球，丢豆包，跳飞机，踢毽子，打弹珠，多人斗鸡，翻花绳，每玩一个项目花一张小票，通过游戏后获得兑换票，拿着兑换票到校门口摊位可以换小零食或小文具，换完就可以回家。 吴珊珊和张敏两人一解散就一东一西走，在学校从不一起玩，也没提过她们之间的关系，跟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林栋哲被套圈深深吸引，拉着林多多和庄筱婷排完一轮又一轮。 庄筱婷说道：“林栋哲，我跟多多都不想玩套圈！” 林栋哲在队伍里探头往前看，“很快，再等一下，还有十个人就轮到我了，这次我一定会套中的，到时候换水果糖和奶糖分给你们。” 林多多松开庄筱婷的手，“筱婷，你先去玩自己想玩的游戏吧，结束的时候我们在校门口等。” 庄筱婷看向翻花绳的摊位，说道：“多多，我去玩一下翻花绳，等会就回来套圈找你们！” “好！” 林栋哲的五张小票用于五轮套圈，每轮有三个圈，可他就是一个都没套着。 林多多把自己的票给他，“套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套中的！” 林栋哲很感动，拿着票信誓旦旦说道：“多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林多多笑笑，看着林栋哲拼命伸长手，脚尖紧紧贴着线，他为什么套不中，因为他只想套最远最大的那个。 林栋哲哎了一声，又落空了。 林多多问：“栋哲，为什么你不套近的啊？” 林栋哲分析道：“要是套近的，一张票只能换一张兑换票，但是最远的可以换二十张，中一个就不亏了。” 又排了几轮，林多多摊开手，票已经全没了。 林栋哲不好意思的傻笑着，“这次当吸取经验，下次我会保一争二十的！” 林多多说道：“嗯，三个圈，第一个圈先套近的，剩下的两个圈再套远的。” 林栋哲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我算错了！” 庄筱婷笑着跑回来，“怎么样，你们套中了吗？” 看见两个都摇头，庄筱婷手里仅剩的一个票，她想要不她来套吧。 林栋哲在她身边念叨着套圈战术，庄筱婷是一句没听，轮到她的时候，直接闭上眼睛来了招仙女散花，把三个圈同时抛出去。 居然中了两个！ 获得四张兑换票。 换得两块奶糖，她自己要了一块，给了林多多一块。 林多多一看林栋哲可怜巴巴的样子，马上说道：“栋哲，奶糖给你咬一半！” 林栋哲乐得不停点头，可是庄筱婷看见，心里又冒出了小时候的想法，林栋哲好脏的，有时候上厕所还不洗手！ 看到林多多接了半块糖准备塞嘴里，庄筱婷还是没忍住盖上了她的嘴。 “多多，我跟你分一半，让林栋哲自己吃一块。” 林栋哲恶心五个字，庄筱婷埋在心里没跟林多多坦白。 林栋哲把另外一半糖塞嘴里，笑嘻嘻的看向庄筱婷。 林栋哲觉得，这会的庄筱婷人还蛮好。肯定是看他套圈没套中，给他一整块奶糖做安慰和鼓励！下回要是一起刷牙，一定刷个她满意的程度！ ............ 自从村里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的积极性大大提升，也不局限于只种一样作物，各施各法，生活慢慢好起来。 林武峰下班回来带了一个硕大的包裹，是家里寄过来的。 两个孩子围着包裹等拆封。 一拆封，林多多就看到她熟悉的家乡食品。 灵水菜脯，金井紫菜，衙口花生，还有腊肉咸鱼腊肠和菜干。 林武峰从怀里掏出信，这信是母亲和四兄弟姐妹一起写过来的。 连佳时已经搬到二弟家一起住，地也暂时归到二弟家去。 他们商量好，每月老二出五块，老三出四块，姐妹俩各出一块五，月头一并汇过来给林多多作花销。 要是往后条件好些，四人再作商量调整。 林多多没听宋莹和林武峰商量这些事，她专注在包裹里头翻东西。 信寄出去那么久，妈妈一定收到的，她在信里提过想要的东西，不知道妈妈有没有看到，会不会寄过来。 找到了，一块大黄土。 “大哥快看！是家里的土！！” 林多多拿着黄土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好好闻。 好像闻到家门口的草香，甘蔗地的甜香，水稻田的米香。 林多多眼眶晕红，磕巴着说道：“大哥，一年四个月是好久好久啊，好像一百年那么久。” 林武峰帮林多多擦眼泪，“不哭，乖。” 林栋哲走过来拥着林多多，“林多多，你给我笑！奶奶叔叔姑姑寄来那么多好吃的你还不笑！有了这些我们就不用只吃蛇瓜！你得高兴些啊！” 宋莹剥开一颗花生，一人塞一粒花生米，“好！得高兴些！今天我给大家改善伙食！多多，你想吃什么！” 林多多恢复了些笑意，“紫菜蛋花汤！” “好！栋哲呢？” “我要吃腊肠！” “那就蛇瓜炒腊肠！” 林栋哲抱着头惨叫，“啊！又要吃蛇瓜！！” .......... 宋莹在厨房做菜时，黄玲也来了。 宋莹说道：“玲姐，这两根腊肠你做来吃吃！” 黄玲看着油光锃亮的腊肠问道：“晒得真好啊，不用给我，这不便宜的，你留给孩子慢慢吃。” “别客气，你拿着，是我婆家寄过来的，”宋莹声音小小的继续说，“他们还给多多寄了钱，但我跟武峰商量这些钱全部给多多存着，她一个小女孩花不了多少钱，哥哥姐姐的心意等长大再给她。” 黄玲有些羡慕。 林家兄弟姐妹间没人计较着多占便宜少承担，这样才是真正手足情。 而庄家每到长假期就让黄玲很头疼。 今年开始庄超英不能去阅卷，暑假快到，这振东振北也不知道得找个什么借口不让往家里塞。 第41章 最朴素的愿望 一九七九年七月高考又来了，盛夏的太阳毒辣犀利，只是坐着都能冒一身大汗。 全体老师为考生想尽办法消暑降温，往地上一遍遍泼水蒸发热空气，还有无限供应的凉白开和湿毛巾。 庄超英怕门外大树蝉鸣吵着考生思绪，想了个办法用长竹竿和浆糊把蝉粘下来。 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希望考生经此一役，从此飞黄腾达。 庄超英作为监考老师，这三天考试下来，觉得今年的考题又比往年难了。 为了听听庄超英此次监考的想法，林庄吴三家人约在一起吃晚饭。 宋莹的刀工现在很好，能把腊肉切得薄薄的。 黄玲笑道：“宋莹，再薄就要透明了。” 宋莹也跟着笑，“让蛇瓜沾个味就行，人多，切薄一点，大人小孩都能吃上。” 林多多林栋哲搬着小桌子小板凳出来小院，搬完后就开始剥花生。 吴军先过来玩，玩一会就凑过去看剥花生，他每看一次，林多多就给他吃一颗花生米。 庄超英推着自行车回来，庄图南喊道：“爸，你不用推进来，我要出去一下。” 林栋哲问：“图南哥，你要去哪？” “跟同学去踢球！” 林多多问道，“图南哥哥，你吃不吃花生米？” 庄图南点点头，林多多便起身往他衣兜装了把花生米。 “谢谢多多，我出去了！” “好。” 庄超英还没来得及问庄图南吃东西没，他已经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庄超英追出去喊了两声，“图南！图南！” 庄筱婷捧着菜出来说道：“爸，你不用喊了，哥刚才已经吃过几个包子了。” 庄超英叹了口气，本想好好给庄图南讲讲今年的高考情况，儿大不中留，只能等他回来再重说一遍。 张阿妹端着炒白菜跟吴建国，张敏，吴珊珊一起进来，没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只知道庄图南饭都不吃就出去耍。 张阿妹笑着问黄玲，“玲姐，图南该不会是轧朋友了吧？” 黄玲没好气应她，图南才十二岁，轧什么朋友。 林栋哲抢着说，“图南哥是出去踢球！才不是轧朋友！全是男的，我都见过好几次了，不是踢球就是踩单车，城东踩到城北城西，哪都去。” 黄玲说道：“对，就是出去跟同学玩。” 张阿妹笑笑不再乱说。 宋莹拿着碗筷出来，“这么热的天，图南还有心情这么闹腾。” 林武峰端出来两大盆腊肉炒蛇瓜，“这就是年轻人的友谊，一帮人一起闹一起疯。小孩一桌大人一桌，准备吃饭！” ············ 张阿妹坐在小孩桌，给张敏夹菜夹肉。 林多多小声问林栋哲，“栋哲，什么叫做轧朋友？” 林栋哲一边吃饭一边说：“轧朋友就是轧朋友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林多多完全没听懂，只能应：“哦…” 林栋哲继续说道：“轧完朋友就结婚，结完婚就生小孩，生完小孩就把他养大，这你听懂了吧。” 很明白，听懂了。 林多多说道：“我不轧朋友。” 林栋哲说道：“那以后我结婚你就带着礼物过来吃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好啊！我到时候给你带两个脸盆还有一对枕巾。” “可以啊！” 张阿妹笑着说：“多多，那小敏姐姐呢，要是她以后结婚，你给她带什么礼物。” 林多多看着张敏，吴珊珊，吴军，庄筱婷，想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说道，“等你们结婚，我全部都给带脸盆和枕巾！” 几个好朋友听着都笑了，给林多多说谢谢。 大人桌那边开始讲这次高考的事情。 庄超英问吴建国，“珊珊和小敏打算考到其他区还是直升附中？” 张阿妹应道：“直升，离家近，朋友也多，以后考个好中专找份好工作。” 吴建国意识里还是觉得念书好，往后吴军要是能念他就继续供。 吴建国说道：“嗯，直升好。庄老师，那今年高考哪些方面改了？” 庄超英说道：“今年高考以后，下一届的高中就要分文理科，还要分快慢班，只有在顶尖的学生才能获得更多学习资源，原本最公平的高考，渐渐也变得不公平了…” 大人们纷纷发表意见，说得热火朝天。 小孩桌的几个小孩目光都被大人吸引过去。 只有林多多呆呆的在想事情，她从没料到她一个不结婚的人要为结婚的好朋友花上那么多钱。 还要算上没在的图南哥哥和已经半年没拽她辫子的张国良。 她一共要买十四个脸盆，七对枕巾。 全部交给以后的自己不太公平，所以现在的自己要想想办法多挣些钱。 黄玲感慨道：“再过半年就到八零年，新闻都播好几次了，马上就要进入八十年代。” 宋莹叹气，“我对八十年代只有一个最朴素的愿望，少吃蛇瓜，多吃肉。” 小孩桌立马点头附和，太对了！ 还是只有林多多没任何表情，她愁得很啊。 吃完饭做完作业，林多多就从窗户看着小院门，等着。 等啊等，终于看到院门打开马上走出去。 “图南哥哥！” 庄图南朝着林多多笑，“多多，你在等我吗？” “嗯！图南哥哥，我想问你，投什么稿子才能获得多些稿费？” 庄图南想了想，说道：“散文，小说，故事字数多一些的文章，我想会比诗歌稿费高。” 林多多叹气，“可是我没读过这些，不会写。” “等会我把剪报本给你，里面有很多文章，你先看着，读不懂就问我。” “谢谢图南哥哥！” 第42章 向鹏飞 暑假正式开始，庄超英担起了照顾孩子的大责，早上让他们吃过早餐后开始早读，读完就做早操，然后再做暑假作业，中午给孩子们下点面条热点饭，下午孩子们自由活动看电视或者课外书，庄超英就备毕业班的课。 两个孩子有了管教，把宋莹感动得一塌糊涂，晚上做了肉菜一定会端过去，再感谢一番。 这天下午自由活动，庄超英想起很久没回家去看父母，有点挂念，交代了林家两个孩子一下，便带着自家一对儿女回去看爷爷奶奶。 林栋哲出去找同学玩，林多多自己一个留在家里看从庄图南那借来的剪报本，被里面的童话故事吸引了。 切不到的东西在里头描绘得像模像样，似乎真的能实现。 文章写得跟小人书一样，看着一词一句，脑子里会神奇的出现相应画面。 要是她也这么写的话，她有什么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是不是就能在故事里暂时完成呢？ 林多多开始动笔。 《飞往思念的云朵》 在很久很久以前，出来找宝藏的女孩，她找啊找已经找了快两年，她不知道还要找多久找多长才能回到妈妈的身边。 终于有一天，她决定不再寻找。 可回头看走过的路，脚印模糊不清。 敲敲脑袋发现自己已经忘记怎么回家，她再也忍不住哭起来。 哭出来的眼泪变成小水洼，浸过了她的脚，她的膝盖，快要浸到肚子。 她还是停不下哭，直到哭干所有眼泪再也哭不出来，身子变成轻飘飘的云，飘到空中。 在空中看到很多很长很远的路。 她好高兴，当了云可以飘去找妈妈。 可是慢慢她发现往前飘是件很难的事， 有风在吹， 有山在挡， 有雨在淋， 有日在晒， 有人在叫， ....... ....... 林栋哲回到家，宋莹做好饭，林武峰也下班回来了。 宋莹喊道：“多多，出来吃饭啦！” 很难得，林多多并没有应她。 林栋哲大喊道：“林多多，吃饭！” 林武峰起身走到林多多的小房间，看见她埋头写字，便轻轻喊了她一声：“多多，嫂嫂和栋哲喊你吃饭。” 林多多头也不抬，林武峰走过去看，她写的字越来越丑，但是速度很快，里面夹了不少拼音。 林武峰摸着她的头，喊：“多多？” 林多多摇摇头，“大哥，我现在不能跟你说话，脑子里有东西在淌出来。” 林武峰默默走出房间，朝妻儿嘘了一声，“多多在写作文，我们先吃，给她留点，等写完吃。” 宋莹点点头，拿来饭盒把大半菜脯炒蛋给她盛起来。 ........... 庄图南把西瓜拿到厨房去，想着给切一切，“奶奶，爸爸给买的西瓜，切来吃。” 庄阿婆应道，“饭都做好，不切了。” 她把饭菜端出来，目光偶尔看向门外。 庄阿婆说道：“可以吃饭了，边吃边聊，图南出来吃饭，筱婷吃饭。” 庄超英自顾自的说着高考的见闻，庄阿爷时不时夸两句，夸得庄超英嘴角不停扬起。 庄筱婷和庄图南也不知道该搭什么话，坐在那安静吃饭，一声不吭。 父亲总说爷爷奶奶想他们，但每次来都一样，坐着看着等着父亲把工资交给庄阿爷，所以庄筱婷其实很不愿意来，爷爷奶奶想不想她，她自己能察觉。 桌上摆了好几盘菜，炒土豆丝，炒萝卜丝，煮白菜，唯一的肉菜肉片豆角，庄阿婆移了几趟位置都觉得不满意，给庄图南、庄超英、庄阿爷夹了两筷子，庄筱婷一筷子，然后端回厨房去，说道：“赶美夫妻俩工作忙。辛苦，得给他们留点饭。” 庄超英把这个月的二十五块递给庄阿爷，说道：“好的妈，赶美他们经常加班是辛苦，多吃点才有力气。爸，你也辛苦了，这个月的生活费。” 庄阿爷笑着接过揣进兜里，说道：“你看现在知青回城热得沸沸扬扬，桦林是回不来，但是她的儿子鹏飞可以。” 庄超英说道：“鹏飞应该要排队等名额吧…” 阿婆阿爷哄着夸着，把庄超英夸上天，然后在他喜笑眉飞的时候，庄赶美媳妇领着儿子向鹏飞忽然站到了他身旁。 庄超英一脸惊讶看着第一次见面的外甥，喊道：“鹏…鹏飞？长这么大了。” 庄阿婆把向鹏飞推到庄超英面前，“对，我脚伤时候坐在三轮车后斗，你答应过要帮衬帮衬桦林的，她从那会就开始申请的，现在申请终于下来了，超英啊，你得管管鹏飞的学习，这小子很聪明，是村里头的教育不行。鹏飞，快谢谢大舅舅。” 向鹏飞腼腆的说道：“谢谢大舅舅。” 庄超英摸着想鹏飞的头，脑子一热，应了下来。 庄阿婆看到庄超英应下来，又夸了好一顿，把西瓜切出小半，“鹏飞跟舅舅回去，好好学习，超英，拿点西瓜回去吃，孩子喜欢。” 庄超英推搪，“不用不用，买来就是给你们吃的，我们又拿回去，多不好。” 庄阿爷说道：“拿着吧，路上小心。” .......... 林栋哲在林多多房门口探头看了好几回，手里的饭盒又拿回到厨房里去。 宋莹用气声问道：“多多还没写好吗？” 林栋哲用气声回答：“还没，好像写了几页纸放在床上。也不知道在写什么，能写那么多字出来。” 宋莹凑在林栋哲耳边说：“你上课不认真肯定写不出来，你得多念书林栋哲！” 林栋哲凑在宋莹耳边道：“二年级不用写作文的！张老师都还没教！” “那你自己学一下不行吗！” 林武峰凑过来，“你们母子俩不要吵架。多多好像快写完了，再安静一小会。” 母子俩应道：“好。” 安静的林家听到了庄家的对话。 黄玲十分不满庄超英的说辞，她原本还庆幸这个暑假庄阿婆没提出把振东振北送来的要求，现在想来她是等着时机把向鹏飞交给他们。 即使声音很小，向鹏飞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抿着嘴很局促。 不敢待在舅舅的房间也不敢待在表哥庄图南的房间，站在厨房边上低着头，默默等候自己最终能够去的方向。 第43章 向鹏飞2 林多多写下最后一页稿。 历经千辛万苦，云朵飘到了思念的源头。 妈妈直起腰看向天空，笑着说道：“那朵云长得好像我家妹宝。” 云朵离得太远没听见，只看见妈妈不停擦汗，便用自己的身躯为妈妈遮挡太阳，又用仅剩的云块浇灌了妈妈种下的新芽。 最后化作一缕清风吹拂妈妈的脸颊。 妈妈随手摘下田垄边的蒲公英顺着风一起吹。 “希望我的妹宝平安健康。” 思念的种子飘呀飘，飘向四面八方扎下根。 从此以后，想妈妈的孩子无论去到哪都不会再感到害怕。 因为妈妈的思念不比孩子浅啊。 ............. 林多多伸着懒腰大喊道：“大哥！我写完啦，肚子在叫！” 林栋哲端着饭进来，“什么事都喊你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给你热第三次饭了！” 林多多捧着饭笑，“谢谢栋哲！” “真是的，快吃别饿着。等你吃完我们去庄叔叔家瞧瞧，图南哥的弟弟来了。” “好！” ......... 向鹏飞还在厨房门口等着，似乎舅舅跟舅妈还没商量出结果，明天要再去阿婆家商量，庄筱婷递过来的西瓜也不敢吃，还在想着为什么妈妈硬要他上城里，一个声音蹦跶进耳。 林栋哲雀跃的喊道：“图南哥图南哥！听说你弟来了！！” 庄家三小孩看向林家两小孩。 林栋哲很自来熟，看到向鹏飞立马开始自我介绍，“我是隔壁林家的，我叫林栋哲，这是我姑姑林多多！” 向鹏飞点点头，“你们好，我叫向鹏飞。” 林多多掏出花生分给大家，“鹏飞哥哥你好，你吃花生吧。” 向鹏飞摇头不敢要，林多多直接塞到他手里，“很好吃的，尝尝。” 向鹏飞道了句“谢谢”，再开始剥花生。 林栋哲继续发问，“鹏飞，听说你是从贵州来的，贵州有什么好玩的？” 向鹏飞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有趣事情都说出来，在城里长大的林栋哲觉得很新奇。 向鹏飞说的蛐蛐和苞米，林多多都在家乡见过，顿时觉得向鹏飞很亲切，就跟家乡一同玩的孩子一样，很快在心里默默把他记为好朋友，往后他结婚也要给送两个脸盆一对枕巾。 还有自己的侄子侄女外甥，林多多要买的脸盆是越算越多，《飞往思念的云朵》得抓紧时间给图南哥哥看才行。 林栋哲和向鹏飞聊着聊着，才知道他从来没有看过电视，立即邀请他到家去看。 ··········· 五个小孩拿着板凳坐在林家看电视。 宋莹刚洗完澡，坐床边擦头发，说道：“多多，你刚刚不是在吃饭吗？吃完啦？” 林多多答道：“吃完啦，饭盒已经洗好放在柜子里了。” “乖！” 林武峰拿来另一条干毛巾给宋莹擦头发，看到林多多进屋把作文拿给庄图南看，问道：“多多，作文怎么给图南看不给大哥看？” 林多多小声说道：“因为大哥是大人，看的东西和小孩不一样。等图南哥哥帮我改好了再给你看。” 林武峰笑，招招手把她喊过来，“怎么就不一样呢？” 林多多说：“上次你把我架到肩膀上，看到的东西变不同了。长得高看到的东西本来就不一样，大人和小孩肯定是不一样的。” 庄图南小声喊林多多，“多多过来，你错别字太多了！” 林多多挠着头，笑嘻嘻小步走过去，“好，我改。” 向鹏飞目不转睛看着电视机里放映的电影，太好看了。 看到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熬不住回屋睡觉，看到宋莹林武峰已经睡着，看到电视机起雪花才跟着庄图南依依不舍回去。 他决定，他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让爸爸妈妈也看上电视机。 ········ 因为庄超英跟黄玲一早出去庄家，没人看管作业，庄图南便带着几个小孩去河边游泳。 庄筱婷和林多多不会游，坐在岸边泡脚，踢水玩。 玩水让炎热的夏天变得有些清凉。 男孩们在水里打仗，挥动着手臂捣起一波又一波水花。 拘谨的向鹏飞在此时回归了自己，站在岸边的树桩上跳得高高落入河中，水花溅得边上的两女孩头发都湿了。 庄筱婷抹掉脸上的水，喊道：“鹏飞哥哥！你得离我们远点，我和多多都湿了！” 林栋哲听到，立马游过来指了指他脱在边上的衬衣，“你们可以拿我的衣服擦擦脸！” 向鹏飞听到，也游了过来，说道：“对不起，我溅湿的，拿我的衣服擦吧！” 林多多和庄筱婷对视一眼，一同摇头拒绝，“不用，我们坐着晒晒就干。” 庄图南在远处喊，“栋哲，鹏飞，你们快过来这边，这边有鱼！” 两个男孩大声应，“来啦！” ········ 有了林家兄弟姐妹间同心协力作参照，黄玲不再选择忍让，跟庄阿婆明言现在粮食不够供孩子，可以买私粮。 庄超英作为老大，可以出力管外甥鹏飞的学习住宿生活起居，那私粮的钱就得老三庄赶美来管了。 庄阿婆装聋作哑想蒙混过去，没想到黄玲就这么直直的坐在她房间一点不退让，只能悻悻拿出二十块钱当做鹏飞暑假两个月的花销。 ·········· 庄筱婷在岸上害怕的不停大喊着。 “多多掉水里了！！哥！！鹏飞哥哥！！林栋哲！！” 刚刚林多多想起身，一下脚滑直接滑到水里，庄筱婷伸手去够她，她扑着水越挣扎越飘得远。 向鹏飞第一个听见，直接潜入水里快速划拉着手臂向林多多游去。 庄图南慌张的扒拉着水边游过去边大喊：“多多！你别扑棱，水会把你浮起来的！别扑棱！！” 林栋哲从树上下来飞跑着过去，“多多！多多！你快听图南哥的话！！” 林多多哪听得到声音，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水，感觉脑子里全是水，灌满的水，让头直发疼，呼吸上不来，力气越来越小。 忽然感觉脚被捉住，在水里有了支撑点，有人把她架到了肩膀上，全身都很疼但能呼吸了。 林多多猛烈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向鹏飞被林多多踢了好几脚，嘴里应该踢破了，含着一口水漱了漱吐掉，驾着她艰难游向岸边，庄图南在水里扶着，林栋哲庄筱婷在岸上接着。 脸色苍白的林多多侧着躺在地上大喘气咳个不停把几人吓坏了。 庄筱婷搓着她的手为她添暖。 林栋哲已经吓哭，直接把她的脚搂在肚子上。 庄图南拿着自己的衣服给林多多擦头发擦脸，“多多，没事了，慢慢呼吸，慢慢的。” “咳咳…咳咳…嗯。” 向鹏飞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筱婷，让多多穿我的衣服，别着凉。” “好。” 等林多多脸色恢复后，她坐起来哀求大家千万不要告诉家长，发誓保准自己不会再到岸边玩水。 向鹏飞说道：“躲避不是办法，多多，我教你游泳。” 林多多心有余悸，颤抖着说：“我害怕…” 向鹏飞把手举过头顶，说道：“我会跟今天一样，一直托着你，还害怕吗？” 林栋哲哭着说，“害怕就别学了，等以后长大，我挣钱把所有的河岸都安上栏杆。” 林多多想了会点点头，又咳了一阵说道：“我学。” 坐在小巷口的老人看着几个湿漉漉鞋都没穿的孩子，一边扇扇子一边忆自己的童年，不玩水，夏天是不完美的。 当天下午，林多多因为发烧，被带到医院去看医生。 又是一针让她放声惨叫的青霉素。 林武峰很心疼。 心疼林多多这次居然只是叫喊，屁股是一动不动任由护士推针，不禁慨叹妹妹又长大了。 第44章 七九年暑假 庄林两家在做饭。 黄玲问：“刚看到林工抱着多多出去，说要上医院，怎么了？” 宋莹说道：“哎，这要命的热天气大人都不舒服，可能早上热，晚上凉没盖好被子吹着所以发烧咳嗽，本来我想着一块去按着打针，这回她说不乱动，让我不用去。” “你们哥嫂俩都辛苦了。” “不辛苦，慢慢带，越带越好的。” “是，多多现在都跟筱婷一样高了。” 宋莹点点头说道：“再长点肉就更好！” 拿到钱后，黄玲对向鹏飞态度好了许多，看着向鹏飞主动收拾碗筷洗碗擦桌也知道，这个是好孩子。 跟宋莹提起自己去庄阿婆那要钱，心里是说一次乐一次，人善被人欺的道理算是弄透彻了。 宋莹说道：“玲姐，你这样做就对了，按我的性子，我第一年嫁进去已经跟她把规矩耍得明明白白，哪忍得到现在。” 黄玲说道：“桦林已经回去，鹏飞外婆一点都地都没给留，我知道鹏飞是个好孩子，我也乐意照顾他，但粮食紧我真的没办法，也谢谢你，多个孩子吃饭洗澡吵吵闹闹打扰你们了。” 宋莹一边炒菜一边说，“哎呦，你看看跟我说的什么话，吵够我家那两个吵嘛，说起洗澡，武峰说想把后面的空地造个洗澡间跟厕所出来，让我问问你们的意见。” “肯定愿意啊！砖头的钱我们家来出，你别跟我抢！” “行，听你的。” .............. 第二天，庄超英开始辅导向鹏飞的功课。 向鹏飞比庄筱婷大一岁开学后是四年级，经过一点小测，庄超英发现他基础比较差，所以打算从用江苏三年级的教材给他重新巩固一下，想到林家两个孩子和筱婷都将升上三年级，便把三人喊过来一起听，当作预习。 林栋哲第一个反对，“庄叔叔！暑假是不上课的。” 庄超英说道：“你爸爸妈妈已经同意了，外面那么热，哪里都不能去玩。” 林栋哲继续说道：“我们这还有病人呢！多多昨天才打完针！她要休息！” 林多多说道：“我好了！只是屁股还有些痛。” 林栋哲说道：“对！屁股痛是个大事！大大的事！我得照顾多多！庄叔叔，我领多多回去歇歇，鹏飞，筱婷你们好好学。” 林多多把屁股坐着的小垫子拿起来，“我要学，你也要学。我带了小垫子，没关系。” 林栋哲看着林多多，眼睛在怒吼，又不帮我！又不帮我！！ 林多多看回去，你要念书，你要念书！！ 两人的脸越凑越近，只剩十厘米距离。 林栋哲拿过纸笔，在纸上写下字，笔啪的一声放下，瞪回去。 你是我姑姑！为什么每次都不帮我！ 林多多低头写了一句，又继续瞪。 嫂嫂说了要你多念书！！ 写，啪，瞪。 现在是暑假！暑！假！ 写，啪，瞪。 暑假有个假字说明放假是假的！！ 庄超英看着两人，无奈看向庄图南，“图南，他们两人凑这么近在做什么？” 庄图南哦了一声说道，“因为宋阿姨不让他们在我们家吵架吵着人，然后他们现在可能在不出声的吵架。” 庄超英把两个人拉开，一个坐小屋的桌，一个坐外头的桌，说道，“好了好了，都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开始学习！” 林多多举手说口渴，庄超英点头，“嗯，顺道把水杯带过来。” 林栋哲见状举手说要拉屎，向鹏飞举手说没有带本子笔和尺子。 庄超英叹了口气，“图南，拿点零钱带弟弟妹妹买点文具和小零食。该喝水的喝水，该上厕所的上厕所，回来后任何一个都不能再举手了，听明白没有？” 五人一同应：“听明白了！！” ............... 来到小卖部，向鹏飞一眼看上透明的糖罐，几个罐罐装着半满的的糖，糖纸在日光下闪闪的，真漂亮。 庄筱婷问向鹏飞需要买什么，他样样都不需要，“不喜欢，不用买，我看看就行，大人挣钱不容易。” 店员走过来说：“看看的话不能挡着要买的人。” 林多多掏钱买了一小把水果糖分给大家吃，一人一颗，向鹏飞三颗。 “鹏飞哥哥，你吃，昨天谢谢你！” 向鹏飞拿着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道：“不客气。” 林栋哲只有一颗糖，本想朝林多多争取一下，听到林多多的原因，算了，确实该向鹏飞多分。 庄筱婷又多买了五块麦芽糖，一人分一块。 林栋哲觉得，庄筱婷人还挺公平的。 几人坐在石阶边上吃糖，说说笑笑。 黄玲买菜回来，看见几个小孩坐在小卖部门口干聊天，关心的问道：“图南，怎么不给鹏飞买点吃的？” 庄图南说道：“给他买，但他什么都不要。” 向鹏飞说道：“大舅妈，我，我够了，刚刚吃过糖，饱了。” 黄玲点点头，她觉得向鹏飞真的很懂事，走进小卖部买了四根棒冰和一瓶橘子水。 “多多昨天发烧所以喝橘子水，你们四个吃棒冰凉快凉快。” 向鹏飞把手收在后头不愿意拿，“大舅妈，你自己吃，你回来也热也累。” 林栋哲来劲，“你快点吃，这多好吃啊，再不拿都要化了！” 黄玲点头，“拿着，鹏飞快吃。” 吃着棒冰时，庄图南悄悄掏钱给向鹏飞买了本子和铅笔，庄筱婷买了塑料尺。 林多多把橘子水喝了五分一，传给庄筱婷喝，庄筱婷再传给向鹏飞，然后庄图南，最后林栋哲。 林栋哲把剩下的全部喝了，乐着说道：“你们对我可真好！剩那么多！” 庄筱婷尴尬笑笑，也就只有林栋哲不介意喝最后一嘴。 向鹏飞很喜欢这里，舅妈经常做好吃的，表哥庄图南会给他讲故事教他踩自行车，表妹庄筱婷会借他看小人书，隔壁屋的林栋哲会陪他穿街跑巷周围逛还带他回屋看电视，还有个能说会道的林多多经常逗人笑，这一天下来除了大舅舅布置的作业，一切都那么美好。 林多多晚上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睡不着。 索性起身开灯，拿出笔和作文纸，写下新一篇童话故事《河里有妖怪》，把自己在河里的感受深刻细致描述出来。 无形的妖怪无声的来，夺走力量把黑暗灌满脑袋。 第45章 七九年暑假2 次日，趁着庄超英批改几人小测时，林多多把《河里有妖怪》拿出来给大家看。 三个会游泳的男孩看了文章终于明白林多多的恐惧。 林栋哲小声说道：“你害怕得什么都听不见，往后真的不能再靠近水了。” 林多多有些迟疑说道：“我这不要跟鹏飞哥哥学游泳嘛，我，我一定没问题的。” 庄筱婷小声说：“多多，你这个写得跟我也在水里一样，好可怕！” “真的吗？不知道能不能被选上，图南哥哥，你说呢？” 庄图南点点头，“我觉得很不错，这次的错别字比上次少，语句也通顺，两个故事改好重新抄一遍就寄出去，能塞满信封了。” “好！” ...... 庄超英批改完小测说道：“昨天的知识点，栋哲和鹏飞要再复习一遍，筱婷和多多现在可以自由活动十五分钟。” “多多，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好！” 两人离开后，庄超英看到林多多放在桌子上的作文，问道：“图南，多多是不是溺水了？” 三个男孩同时大声回答，“没有！！” 庄超英疑惑，“没有？” “没有！！” 庄超英把故事再看一遍，说道：“那多多的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写得像模像样。” 林栋哲鼓掌叫好，“对！她想象力丰富极了，不然哪能写出来那么多字。” 向鹏飞看着故事里的一词一句，教林多多游泳一定要先消除她对在水里呼吸会呛的恐惧，该怎么做？ ...... 下午去游泳的时候，林多多拖拖拉拉一点也不敢靠近岸边，为了鼓励她，庄筱婷拿着游泳圈下水，朝她泼水闹着玩。 “多多，你过来啊！”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你过来，我架着你不让你淹！” 整个下午确实没淹，不是套着游泳圈就是骑肩膀，没有学游泳。 ....... 到了晚上，向鹏飞把林多多和庄筱婷喊出来，让她们拿脸盆盛满水。 林栋哲拿着毛巾出来，“鹏飞，在家怎么游泳，水都淹不来还让我帮忙拿毛巾？” 向鹏飞说道：“我想让多多和筱婷在脸盆里练习入水闭气，不会害怕的，一定不会淹着，脸一触到水立刻停止呼吸，憋着气，等离开水面再呼吸。” 庄图南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很有意思！” 林多多扶着脸盆，“那我，试试。” 她看着脸盆告诉自己，这么浅的水，脚也站在地上，没问题的！ 林多多深吸一口气后，直接闷到水里去，脸盆里的水满溢出来。 向鹏飞喊道：“三！二！一！好！多多！起来呼吸！用嘴巴呼吸！” 林多多猛的抬起头，水滴沥嗒啦往身上滴，大口吸气呼气，呼够了说道：“感觉好，好像还行。” 林栋哲递过去毛巾，“这么玩，难怪要毛巾。” 林多多摇摇头，“等会再擦，还要练。” 向鹏飞说道：“等你气顺了就继续闷，吸一大口气下水，在心里默念十个数，够了就起来！” “好！” 庄筱婷看到林多多又一头闷下去，她摸着水面犹豫了一会也闷了下去。 庄筱婷一碰水就呼吸，被呛了，她这回真真切切体会到林多多故事里写的，被针刺着眼睛，耳朵满是轰隆的感觉。 庄图南立马帮庄筱婷拿着毛巾捂鼻子擤水，庄筱婷说道：“咳咳咳咳咳咳…多多，你，你受苦了。” 林多多还在水里闷着，盆子里的水咕咚咕咚两声，是她吹的几个大气泡浮上来了。 向鹏飞大声说道：“多多！你懂了！就是这样，把最后一口气呼出来前就起来离开水面！” 哗啦，林多多扬起了头，“我在水里能睁开眼睛！” “棒！！真棒！！” ...... 后面的日子早上学习下午游泳。 庄超英出的三年级试卷两个女孩都是九十八分，林栋哲九十分，向鹏飞八十九分。 庄超英大手一挥改成九十分，说道：“筱婷多多还是有些粗心，栋哲进步了。鹏飞，大舅舅借你一分，下次考好一些再还给我，这次九十分！进步非常大！” “谢谢大舅舅！” 向鹏飞接过试卷好好收起来，回去给妈看一定非常高兴。 因为游泳，三个男孩全身都晒黑，两个女孩好些，穿着衣服游没那么黑但也不白，已经学会游泳，能自保了。 ........... 林武峰拉回一大堆砖头，在房子厨房后头垒厕所和洗澡间。 林多多捧着一块砖走过来，“大哥！砖头来了！” 林武峰接过，“多多，听庄老师说你写了一个特别精彩的故事，怎么那么久都不拿给大哥看看？” 林多多快步走开，“大哥，那是给小孩看的，我再去搬砖来！” 林武峰笑笑摇头，这情况看来就是报纸上最新出现的词语——代沟。 一代不懂一代事。 垒好两个小间，林武峰把石灰抹均匀，内里变得亮堂，晾个几天就可以使用。 小巷里的第一间私人厕所建好 ，两家再也不用跑几百米去上公共厕所。 黄玲大声喊，“筱婷，帮妈拿碗筷！吃饭啦！” 庄筱婷从外头跑回来，“来啦！” 宋莹在小院里大声喊着，“林栋哲！林多多！回来吃饭！！” 林庄两家又围在一起吃饭。 午饭的菜是紫菜蛋花汤，菜脯蒸五花肉，腊肠炒蛇瓜。 全是宋莹做的，她高兴，非常高兴，这个难熬的暑假即将要结束，她的快乐时光要复返。 鹏飞不用再看电视到起雪花，家里两个孩子能丢回到，错了错了，托付到学校去。 宋莹看着林多多回来了，鹏飞图南也回来了，就剩林栋哲，握紧着拳头去拉人，“林栋哲！！你是不是不吃饭！！！” 林栋哲听到宋莹越来越近的呼喊声，护着耳朵往家跑，“吃！我吃！宋莹你别打我！！” 宋莹看着人从自己身边跑过，举起的拳头忍了下来，再过五天，只要再过五天！！ ······· 向鹏飞收拾行李之际，黄玲过来给他些钱让他带礼物回家送父母朋友。 向鹏飞没接，当着黄玲的面把缝在衣服里的二十块钱撕开，拿出来交给她。 “大舅妈，我妈说谁留下我就把钱给谁，大舅妈谢谢你。” 黄玲眼眶红了，同是母亲，她对庄桦林所做一切感同身受。 ······· 向鹏飞出发火车站时，给巷子里所有的小伙伴都买了棒冰，坐在庄超英的自行车后座头扭着给他们说再见，黄玲跑过来，拎了一大袋东西交到向鹏飞手上，再把钱包好塞在他的包里。 向鹏飞打开包要把钱掏出来，“大舅妈，不行！妈说要给你的！” 黄玲捂住了他的包，“鹏飞照顾好自己，车上不要和陌生人人说话，乖，别掏了，等会赶不上车很麻烦。” 向鹏飞抿着嘴道谢，“谢谢大舅妈，谢谢大家！！再见！！” 小伙伴跳着挥手，再见，再见，下次再相见。 林多多在向鹏飞离开后又写下两篇童话。 温馨友情向的《鸡蛋黄和鸡蛋白相约看日出》， 反抗斗争向的《蛇瓜大战》。 共寄出四个故事，三首小诗歌。 一九七九年暑假，正式结束。 第46章 见家长二 新学期开学，庄图南升一中初二，吴珊珊，张敏新入学附中初一，林栋哲，林多多，庄筱婷升附小三年级。 排队准备去操场时，张老师提前把新入队名单念了一遍，林栋哲再次失望，又没有他的份，嘴里不服气的念念叨叨，“为什么还没有我，为什么，为什么…” 张老师听到他的动静，走过来问，“林栋哲，你在说什么？有话要说请举手发言！” 林栋哲大声说道：“张老师你骗人！你说打苍蝇能换红领巾，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交最多的死苍蝇，但每次都没有我！！” 张老师说：“因为少先队员需要德智体美劳五个都达标！你想想你上学期期末考了多少分，符合智吗？” 林栋哲放下举着的手，不再说话，暑假补过课，下次考试，智一定行！红领巾一定有他的！ ······· 张老师开始讲课，关于简单平面图形长方形和正方形的认识。 林多多听着全明白，又有一年级听课时哪哪都痒的感觉。 眼睛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抬头看转动着的电风扇，整个课室只有一个大风扇，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林多多从书包拿出作文纸，写下题目，《电风扇它身骨子疼》。 电风扇不舒服，咿咿呀呀用自己的话发出求助，可是没有任何人理会，甚至眼睛都不抬。 咿呀… 帮我修一修吧。 哎呀… 把我修一修吧。 ....... 林栋哲听到张老师讲长方形是特殊的菱形，立马开口说道：“错，张老师，你讲错了，正方形才是特殊的菱形。” 庄筱婷忧虑的回头看林栋哲，小声说道：“林栋哲你别打断老师讲课！” 林栋哲小声嘀咕，“可她真的说错了啊。” 张老师在讲台上一边翻书查找一边说道，“谁跟你说的正方形才是…” 眼睛瞥到课本确实说错了，改口说道，“你有问题应该举手发言，不能直接扰乱课堂纪律，看现在耽误一分钟了，三十几个同学加起来是三十几分钟，你说你这样做应该吗？应该吗？！二年级期末你考了六十八分！三年级打算多少！不及格吗？” 林栋哲小声回应，“九十，我能考九十分…” 全班同学哗然，张老师立马稳住课堂纪律，“安静安静！林栋哲，你放学留下来！现在翻开书本第四页，一起念正方形的定义和性质！” 张老师眼睛看向台下每一个学生，看他们是否有开口念，一看就看到埋头写字不念书的林多多。 “林多多！！你在做什么！” 张老师喊第一次林多多没应她，第二次还不应，直到第三次大喊加上扔去一个粉笔头，林多多才抬起头。 “林多多！” 林多多站起来，“老师，什么事？” “为什么不念书！” 林多多抓起数学书翻页，“我没听见…张老师，要翻开第几页？” 张老师把林多多桌面看得一清二楚，走到她身边把两页作文纸收走，“放学后说清楚情况再要回去！你们姑侄两人一共浪费课堂七十多分钟，赶紧坐下！翻开第四页！” 林多多坐下翻开书，跟着同学们大声念起来。 ......... 张老师拿着林多多的作文纸回到办公室，看了开头几句，身子不由得坐正把一页半作文纸逐段看完。 同办公室的白老师朝张老师说道：“哎，今天一开学，就有人捣蛋，也不知道几年级开始才不用让学生喊家长来。” 白老师脖子伸长了些去看张老师，“张老师？” 张老师回过神来，“抱歉，白老师，你跟我说什么？” 白老师说道：“见学生家长，我今天下午又要见学生家长了，你看什么那么入迷？” 张老师把作文递过去，“今天上课，以前你们班的学生林多多没听，在写这个故事。” 白老师看完，连说好几声精彩。 “很精彩！用拟人手法把电风扇当作历尽风霜的老人，扇叶是手臂骨，螺丝是肩膀骨，转头是尾巴骨，每个骨头为什么痛给编得真有其事一样，看得我有股冲动，想喊人去给班里的风扇检查检查，就是没写完不知道后续怎么样。” 张老师叹气说道：“白老师，我等会是要批评她的，现在看完故事，我有点想夸她了。” 白老师说，“一事归一事，上课不专心还是得批评。” “对，你说得对，要批评的。而且，今天两姑侄又一起，一起挨批。” 白老师无奈笑笑，看来就算到了三年级，不安生的还是不安生啊。 ............ 下午放学，林栋哲林多多端坐在自己位置上，张老师坐在讲台。 庄筱婷有些担心，探着头在教室门口张望。 张老师说道：“林栋哲上来拿一张三年级试卷下去做，林多多来我身边跟我说说为什么上课不听课。” 两人一同起身向前走，对视一眼，祈祷着自己和对方都不用把宋莹或林武峰叫来。 林栋哲领了试卷开始答题。 林多多站在张老师身边，不敢看她的眼睛，便看着她的鼻尖小声说道：“张老师，暑假的时候，我们小院的庄老师外甥向鹏飞来了，开学他是三年级升去四年级，他的大舅舅也就是庄老师帮他复习功课……” “早上复习好三年级的功课，下午我们会去游泳，夏天游泳很凉快，河里的鱼很聪明，从来不会被我们踩到…” “河道边的船会运来西瓜，甜甜的大西瓜在船上时是最便宜的，五分钱一斤，吃掉红色的瓤，嫂嫂会削掉绿色的皮，把白肉切成条条，加白糖炒软炒干就变成好吃的西瓜软条…” 林栋哲拿着做好的试卷交到张老师面前，“老师，我做完了。” 张老师直起身子接过卷子，没想到听林多多讲暑假的事讲了那么久。 “我看看我们班是不是要出个数学家…你俩先打扫一下卫生吧。” 林栋哲说道，“老师今天不是我值日…” 林多多说道：“老师，作文纸你还没还给我，而且我也不是值日生…” 两姑侄被张老师瞪了两眼，一个转身拿起边上的扫帚扫地，一个跑去门后拿簸箕接垃圾。 试卷批改下来，张老师看了林栋哲三次，每次表情都很不可思议，这张三年级期末考试卷，他居然真的考了九十分，不止，确切说是九十二分。 张老师说道：“林多多，你是不是也已经会了三年级的功课？” 正在扫地的林多多回头应：“是。” 张老师看向门口的庄筱婷，问道：“筱婷，你跟他们是一个院子的吗？” 庄筱婷点点头，“是。” “你回家时顺道喊一下他们家长过来。” 第47章 见家长二2 张老师又拿来上上届三年级语文数学的期末考试卷，让林栋哲和林多多收拾干净桌面和抽屉只剩铅笔尺子草稿纸和橡皮，一左一右离得远远的开始再次测试。 “语文除了作文不写，其他的阅读题目都要好好的写，知道吗？” 两人同声回答，“知道！” ······ 宋莹在家里跟着电视机哼歌，休息在家没人吵着，早上睡了个懒觉，中午孩子回来吃饭简单煮个青菜煎蛋面条，等他们回学校去，躺在床上开大大的声音看电视，舒适。 庄筱婷在林家门口着急的喊着：“宋阿姨宋阿姨！” 宋莹从床上起来过去开门，说道：“筱婷怎么啦？我家那两个呢？没有一起回来吗？” 庄筱婷从学校跑回来的，喘了几口气缓缓说道：“宋阿姨，他们被老师留在课室了，老师说要见你。” 宋莹张大嘴“啊！？”了一声，拳头开始捏紧。 又干嘛了！！ ······ 张老师批改完，两个人果然已经掌握全部三年级的知识。 “林栋哲，林多多，做的不错。” 刚过来的宋莹一来到教室就不停道歉，“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开学第一天俩孩子就给您添麻烦，主要是因为暑假放久了，心散，你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林栋哲没好气说道，“妈！在你眼里我就是整天惹事的小孩吗！” 宋莹赶忙捂住林栋哲的嘴，“你现在就别说话了！老师正在气头上！” 林多多说，“嫂嫂，栋哲和我…” 宋莹看着林多多不停摇头，林多多便把嘴闭上。 张老师说道：“这次来，是跟你说说孩子的学习情况，往年林多多从一年级跳级因为知识比较简单，所以考核很宽松，但是三年级跳到四年级涉及的内容比较多，要向教导处的领导申请，两个孩子一起跳级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家长可以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宋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的问道：“张老师，我，我刚没听错，你说我两个孩子跳级？！” 张老师点点头，“对啊，不是你们家长辅导的功课吗？已经完全掌握三年级知识了。” 宋莹大喜，“啊！栋哲！多多！棒棒棒！！” 张老师继续说道：“还有另一个问题，我们学校的几位语文老师看过林多多的作文，发现她很有潜质，决定等她把这个故事写完后，帮她投稿到报刊去。” 宋莹喜笑着说道：“我们多多已经在报刊上刊登过自己的小诗歌，现在一直保持着投稿，因为有稿费，可积极了！” 张老师瞪大眼睛看了看林多多又看了看她的故事，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告诉学校！学校可以给林多多同学配指导老师！家长，请把她投稿过的文章都带到学校来吧！” ········ 庄家刚做好饭往桌上摆，夫妻两就商量着等会要是宋莹对孩子大发脾气，他们得劝劝，才开学一天犯的错误，应该只是玩心没收回来，上课开小差。 还没商量好就听见宋莹用欢喜的语气在门外大喊：“庄老师！庄老师！玲姐！！张老师建议栋哲和多多跳级！！” 黄玲愣了，把手里的菜放下，“跳级？栋哲，栋哲跳级？啊？” “对！全靠庄老师的辅导！张老师建议我向学校教导处申请跳级！两个！多多和栋哲一起！！庄老师，你的意见呢！” 庄超英说道：“三年级和四年级还是差很远的，孩子忽然换一个环境，周围同学年龄都比他们大，不一定是好事。” “张老师提了这个情况，但她觉得栋哲活泼外向在哪都能交到朋友，而多多呢，她懂了她上课就不专心，两个一起跳刚好有个伴！” 庄超英看了看庄筱婷，或许还真可以。 “那就试试吧，筱婷应该也能试试。” “对啊！都是您同一批出来的学生，一定可以！还有庄老师，张老师说让我们把多多的文章全部带到学校去辅导，你觉得怎么样？” 庄超英想了想，“我觉得文章可以给学校看，也可以让他们帮着改改错别字和错句，但是辅导大概不合适。多多因为年纪小，看到的事情和想象力跟大人不一样，辅导过后有可能会让她失去特色。” “好！那就听庄老师您的！我太开心了！栋哲！多多！” 两孩大声应道：“在！！” “去松鹤楼，我们吃顿好的！庄老师，玲姐，图南，筱婷！一起走！” 黄玲拉着宋莹的手，“别别别，你们仨去，我这都做好了在家吃就行。” 宋莹拉着黄玲往外走，“哎呀，玲姐，你就让我高兴高兴吧！做了的晚点回来再吃！我给武峰留个字条，让他等会到松鹤楼找我们。他可爱吃熏鱼面了！一直没舍得，这机会得让他把握住啊！” ······ 来到松鹤楼，林栋哲反倒有些局促，说道：“妈，要是没考上，我又吃了你的面，你到时候不会打我让我吐出来吧？” 宋莹笑着说道：“不会！就算你考不上，我也请你吃，因为这是第一次我去学校找你不挨批！吃吧，妈请客！” “我吃大排面和…能再点一个吗？” “能！” “大排面和鸡腿面！再要两瓶橘子水！” “好！多多吃什么？你们大家吃什么？” ..... 刚点好单没多久林武峰就来了，脸上挂满喜悦。 庄超英说道：“林工，让你们家破费了。” 林武峰给庄超英倒点小酒，笑着说道：“庄老师！我这臭小子让你给琢成玉了！还有多多，感谢你对他们的教导！非常感谢！你俩快点感谢庄老师！” 林多多林栋哲大声道谢：“谢谢庄老师！” ······ 那么大的动静吴家全听见，张阿妹叹气，看向张敏，“小敏，你怎么有问题不去问庄老师，你看，现在可好，林家两个都沾上光，要跳级了。” 张敏埋头吃饭不说话。 张阿妹继续说道，“平时总说三家人聚聚，聚聚，这出去下馆子从不喊我们一声。” 吴建国给吴军夹了肉，“小军，你明年也要上一年级了，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去问庄老师，知道吗？” “哦。” 当晚，吴珊珊跟吴军睡一块，用气声说悄悄话，“小军，多多姐姐不是很喜欢你，经常请你东西吃吗？你不能只吃东西，你可以问问多多姐姐怎么写小诗歌，让她教教你。” 吴军迷迷糊糊说道，“我不喜欢写字，麻烦。” 吴珊珊说道：“小军，你乖，听姐姐的话，多学点东西没什么不好。” 吴军翻了翻身，已经睡着。 吴珊珊轻轻叹息，闭上眼睛。 第48章 三跳四 跳级考试开始，三个考生六个监考老师，南西北方向各一个，东方向讲台三个，紧紧盯着，保证严谨，不容有失。 林多多写下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题目的答，上次没有写答，庄老师说要扣扣一分，口算题粗心算错一题又扣一分，这次从头到尾检查了两遍，已经找不出错漏。 语文的错别字，病句改正，词句顺序等，全都没问题了。 林多多用手扫走卷面上的橡皮屑，起身交卷。 林栋哲也交卷了，交完去边上拿扫把，林多多去拿簸箕。 张老师看着他俩，“你们干什么？” 林栋哲说道：“今天我做值日。” 林多多说道：“我帮忙做值日。” 庄筱婷看两人都交卷了，咬咬嘴唇加快写字的速度，最后一个交卷。 六个老师围到一起，三个改语文，三个改数学，改完后互相检查。 互相肯定后，心里有了答案。 教导处主任说道：“明天先到原来的班级跟同学道别，再由老师带去新的班级，四年级新书的费用跟大人说一下，你们三个可以回去了。” 林家俩孩说道：“我们还没扫完地。” “扫完就回去！” “好！” ............ 林栋哲兴高采烈跑回家把通过考核的好消息告诉宋莹。 “妈！是不是能去松鹤楼吃面！” 宋莹笑着端出一大盆炒蛇瓜丝，“这不有炒蛇瓜吗？我给你俩一人再煎两个蛋庆祝庆祝！” 林多多说道：“谢谢嫂嫂！” 林栋哲撇撇嘴，“要是吃鸡腿面就更好了。” 宋莹说道：“我看我长得就挺像鸡腿面的。” 林武峰让林多多从小诗歌废稿拿一些出来带回学校交给老师。 从废稿里，张老师选出两首勉勉强强贴在光荣榜上，虽然看着比收上来的故事差许多，但还是充满童真，给林多多奖了五颗椰子糖。 这会还没开饭，她便从书包掏出糖来分，给林栋哲，庄筱婷，自己一颗，庄图南两颗。 林栋哲发出疑问，“为什么图南哥是两颗？” 林多多说道：“因为图南哥哥一直帮我修改错别字！我要谢谢他啊！” 庄图南剥开糖，递给林多多，“多多，你应该谢谢自己，一直没有放弃。” 林多多挠挠头笑，支持她一直没有放弃的源头是要买二三十个脸盆和十多对枕巾，现在钱还差得远，暂时不能告诉大家。 林多多拿着糖递到庄图南嘴边说，“图南哥哥你咬一半，这样我就可以一半谢谢你，一半谢谢自己！” 庄图南笑笑，咬下一小口。 林栋哲吃完了自己那颗，舔着嘴唇意犹未尽说道：“多多我俩这么好，你要不也谢谢我一下？” 林多多把手里的半颗糖塞到林栋哲嘴里，“吃吧吃吧！” 她弯下腰给小伙伴们鞠躬，说道：“谢谢栋哲！谢谢图南哥哥！谢谢筱婷！谢谢林多多！！” ........ 次日三年二班的教室里举行了一场简单而又隆重的道别仪式。 黑板上写着林栋哲，林多多，庄筱婷欢送会。 张老师本以为自己最不舍得乖巧的庄筱婷，其次古灵精怪的林多多，然后会开心地放声高歌送走捣蛋大王林栋哲。 实际上她全都不舍得，两个女孩好，林栋哲也很好，平时劳动积极，体育方面很优秀。 想着想着眼含热泪，摸了他们的头一次又一次。 全班一起放声唱起《友谊地久天长》。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友谊万岁！友谊万岁！” 林栋哲唱着唱着嚎啕大哭起来，两个女孩也开始小声抽泣。 庄筱婷掏出手帕递给林多多，林多多摇摇头，“筱婷，你自己擦，你也哭了。” 说完用自己的衣袖擦眼泪，顺道提醒林栋哲，“栋哲，用衣袖擦一下脸。” 林栋哲一边擦一边哭着说：“呜呜呜！同学们，老师！张老师！我的张老师！” 张老师吸着鼻水，说道：“不哭不哭，还在一个学校里面呢，栋哲到了四年级可不能再这么淘气了。多多上课要认真听讲，就算会了也要认真听，课外的事要留在下课做。筱婷，你最乖巧，要继续努力。老师说的话，你们三个都记在心里了吗？” 三个哭得稀里哗啦应到，“记住了！” 张老师抹了抹眼睛上的雾，转用高兴的语气说道：“同学们，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预祝林栋哲，林多多，庄筱婷同学在新年级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鼓掌！” 络绎不绝的掌声响起，是三年二班最真挚的情谊。 张国良哭得很狼狈，再也忍不住直接站起来哭着说道，“你们三个就这样把我一个留下来了！！呜呜呜！” 林多多也哭着说道：“国良，你用衣袖擦擦脸。” 张国良哭得更大声了，擦着脸说道：“张老师，我也想跳级啊！” 张老师被逗得哭笑不得，说：“国良，三年级的语文数学期末试卷都要考九十五分才符合跳级线，你要是能考，可以让家长过来申请。” 张国良摇摇头伤心的坐下来，他二年级期末数学考了八十分，语文才考了六十五分，三年级的还不会，呜呜呜…… ........ 张老师把他们领到四年级门口，再嘱咐了一番，“到了周老师的班，要好好加油，我虽然不再是你们的班主任，但遇到困难，一定要来找我啊！” 三人很感动，抱住了张老师，“嗯！” 林多多带着哭腔说道：“张老师，我第一个困难是我的作文纸还在你那…” 张老师一拍脑门，“对对对，我拿去给别的老师看忘了要回来，放学来办公室找老师要。” “谢谢张老师。” 周老师从课室探头出来，朝他们招招手，“来，新同学进来。” 三人红着眼走入四年一班，一个一个朝端坐着的哥哥姐姐们介绍自己。 “同学们好！周老师好！我叫” “林栋哲！” “林多多！” “庄筱婷！” 周老师说道：“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三位新同学！” 三年级跳四年级，正式上课！ 第49章 我的爸爸 林多多的作文纸要回来写完后，周老师跟校领导很满意这篇文章，在文末冠上学校名，棉纺厂附属小学，四年一班林多多，指导老师周正等，由学校出邮资寄去《少年文艺》。 三年级开始学习语文的重点——作文，四年级是更进一步的作文，已经需要写三、四百字。 两周后，语文学习进度来到第一单元整理与复习，需要写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 周老师在课堂上教到，“我们要明确文章的中心思想，围绕中心思想展开描写，总分总的方式，第一自然段和最后一个自然段要首尾呼应，段与段之间要做到承上启下，过渡自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作文后天交。” 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三人听得云里雾里。 下课后，周老师特意把他们叫到办公室。 “首先林多多，我不担心你的作文，相反我很期待你的作文，回家要好好写，知道吗？” 林多多说道：“老师，我没有信心能写好…” 周老师笑着说：“不要谦虚，老师相信你可以的，接下来是庄筱婷和林栋哲，你们放开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们先来作文的第一步，把文写出来，给摸摸底看看你们的理解能力，所以你们提前明天交上来可以吗？” “好…” ......... 林栋哲看了看还在写作业的林多多，笑着走出小院拍苍蝇。 宋莹摘着蛇瓜，问道：“栋哲，多多筱婷都还没做完作业，你已经做完了？” 林栋哲把拍到的苍蝇撒在地上给鸡蛋黄鸡蛋白吃，骄傲说道：“当然！我早就做完了！” “你可别落下什么功课了！” 林栋哲啪啪两下又拍中几只苍蝇，“绝对没有！” 宋莹探头看了看林多多和庄筱婷，奇怪，难道栋哲开窍了？平时做作业都是最慢的。 想着想着心里乐起来，男孩开窍好，往后自己怕是不用再那么担心辛苦了！ 林栋哲抱着鸡走到窗边，“看看你的小主人埋头在做......” 林栋哲贴近窗户看到林多多用笔戳着作文纸，纸上写着标题《我的爸爸》。 完了！忘记要写作文！！ 他立马放下鸡跑回屋子翻东找西。 “爸！作文！！” 林武峰下班回来有些乏躺在床上眯一会，朦胧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妈！！作文！” 林武峰闭回眼睛，不是在喊他，继续眯一会。 宋莹在炒菜没听清，停下手声音又没了，可能听错了吧。 林栋哲翻到了，把作文纸摊到桌面上。 乐着说：“我就知道附小的作业全都一样的！” ......... 林多多记起以前林武峰说过的爸爸，想了很久才开始动笔。 我爸爸是个神奇的人，我没见过他，我又见过他。 他很聪明，会想很多办法，但我还是婴孩的时候，他没办法教我走路也没办法教我说话。 他的眼睛和我一样大，一样黑。 他的手能举起一百块砖头，拿起一百条蛇瓜。 ......... 神奇的人会发生神奇的事，有一天，他什么办法都有了。 他带我坐火车，他教我识字，他原谅我的过错，他给我买了生日蛋糕。 ........ 我写的是我大哥，我知道大哥不是爸爸。 但在我六岁时第一次种下蛇瓜，买话梅的那天。 他把我架在肩膀上，告诉我，他跟爸爸一样喜欢我。 我好像还没告诉他我也是。 我也跟喜欢爸爸一样喜欢他。 ........ 林武峰眯着眯着，感觉有点不对劲，睁开眼一看，林多多在眼前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林武峰说道：“怎么了多多？” 林多多亲了他的脸颊一下，说道：“大哥我喜欢你！” 说完跑去厨房找宋莹，“嫂嫂，我拿碗出去！” “乖！” 林武峰摸摸脸笑，妻好妹乖儿成玉，这生活可真幸福！ ........... 次日三人去办公室交作文。 林栋哲第一个递上自己的作文。 “周老师，你说写三四百字，我写了五百字！” 周老师嗯了一声，“非常好林栋哲，第一次写作文就能写五百字，很不错！” 庄筱婷把自己的作文放下，“周老师，我不知道自己写得怎么样，要是不行我可以回去重写。” 周老师点点头，“老师看完会给你写评语的。” 林多多放下作文后朝周老师坦白，“周老师，我写着写着写成我大哥了。” 周老师眉头一皱，“多多，你知不知道写成大哥，在作文上叫做离题，离题就是偏离了题目，考试是得不到分的，作文占比大，得不到分会跟别人拉开很大距离，往后不能再这样了。” 林多多说道：“可是，我爸爸...” 周老师摆摆手，“好了好了，就算是发表过小诗歌也不可骄傲，不能随意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写。” 林栋哲帮着口说道：“不是，周老师，林多多她...” 周老师摇头，“课间时间快到了，快回去吧。” 林多多继续说道：“周老师，因为我没见过爸爸，所以我写了大哥，周老师再见。” 林栋哲说道：“对，多多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周老师再见！” 庄筱婷说完再见，跟林多多牵着手离开办公室。 周老师愣住了，一种不能言语的难受劲从头灌到脚。 ....... 林武峰，宋莹在路上笑着说了很多。 原因是中午林栋哲回来吃饭时样子非常高兴的说，周老师因为作文的事让家长到学校去一下。 “哎呀，今年是真的好，这么快就迎来第二次表扬，武峰，我现在感觉苦完甜来了！” 林武峰笑着说道：“苦尽甘来。” 宋莹小声说：“对，苦尽甘来。但蛇瓜的苦我准备继续吃。你知道的，虽然每次复查医生都说挺好…我们还是给多多存点钱安心些。” 林武峰感动的说道：“谢谢你宋莹。” 宋莹挽着林武峰的手臂，笑靥如花。 “不用谢，我乐意吃蛇瓜！蛇瓜好吃！” 第50章 我的爸爸2 两个小孩早就在校门口等着俩人，一见面林多多就把自己作文离题等会要受批评的事说了出来。 “对不起嫂嫂，本来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但是栋哲说完后你那么高兴，我就……” 林栋哲率先拍了拍林多多的肩膀说道，“没事没事，下次不离题就好。” 林武峰也点头，“嗯，第一次写命题作文离题很正常，慢慢就好了。” 宋莹牵住林多多的手安慰道，“你们一下子到四年级肯定有不习惯的地方嘛，没关系的。” 林多多被安慰好，林栋哲开始得意，“爸妈，事情不会全是坏的，老师要表扬我！因为我写了足足五百字，比筱婷还多五十多个字！” 宋莹开心的说道：“真的啊？栋哲多多你们两个继续努力，我俩会在后头支持你们，给你们一直喊号子加油！” ······· 见完周老师后，林家发出了史上最惨烈的哭嚎声。 林武峰拿着林栋哲藏起来的庄图南作业本，大声吼道：“林栋哲！要不是今天的事，我还不知道你一直在抄作业！！” 宋莹说道：“你抄也算了，你为什么连作文都要抄！还抄《我的爸爸》？你让我的面子摆哪去！刚刚办公室里，我都看到了，老师个个都笑话我，以为我是二婚的，儿子被改姓了！！” 林多多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林栋哲搂在怀里，“大哥，嫂嫂，别打栋哲，他都哭了。” 林武峰扒拉了一下林多多，发现拉不开，“栋哲！你要是不愿意上学就别上！我把你送到你二叔家喂猪去！” 林栋哲害怕得紧紧抱着林多多，“不要，我不要！我不喜欢喂猪！” 林多多小声说道：“栋哲，不用怕，二哥家里没有猪，牛倒是有一头。要是大哥送你去，我也要跟着去的。” 林武峰抿着嘴，拍了宋莹一下，示意她先骂，自己要调整一下情绪。 宋莹点点头，继续骂道：“我的爸爸！你好意思吗！抄我的爸爸，还跟筱婷的一起交上去，我的爸爸是高中数学老师！！你好意思吗林栋哲！！” 林多多帮求着，“嫂嫂…栋哲知道错了。” 林栋哲嚎着说：“我真的知道错误了！” 林多多脑子一转，拉着林栋哲往门外走。 宋莹喊道：“林多多！你不许护着林栋哲！你是不是想连坐！连着坐在一起受罚！！” 林多多喊道：“嫂嫂，姜子牙是武吉的老师也是他的义父，义父就是爹也是爸，我想带栋哲去问问庄老师的意见。” 林栋哲收住哀嚎声，来了精神。 “对！这就能和筱婷用同一个爸爸了！多多！你是我最聪明的姑姑！！” 宋莹皱着眉在想他们说的什么意思，林武峰已经一把把走到门口的两人拉住。 两个被拎回来，站在一起接受了林武峰深入灵魂痛彻心扉的怒吼解释——不能投机取巧！ 然后再一顿大批，不是把爸爸角色合理化就不用挨骂！ 两人牵着手共同获得了一个难以忘怀声嘶力竭的教训。 林栋哲嚎出最后一声，“多多会写作文是智多星转世！天赋异禀！而我！呜呜呜…我只不过是普通孩子！我不会写作文！我问过你了，你在睡觉，我也问过妈妈，妈妈在炒菜，你们从来不管我跟多多的学习！每次都把我们丢给庄老师！你们其实一点也不想要我们！！呜呜呜…” 夫妻俩一同吼道：“林栋哲！！” 隔壁的黄玲笑不拢嘴，对着庄超英说道：“栋哲这话说得他跟多多比失学儿童还惨。还会说智多星，哈哈哈，《水浒传》看得不少啊。” 庄图南听不下去，问道：“妈，爸，多多和栋哲已经被骂很久了，你们不去劝劝吗？” 黄玲笑着说，“今天还真不好劝。” 庄图南看向庄超英，“真的不劝劝吗？” 他心里有些担心，担心林栋哲不忍打骂，把林多多也看他作业的事，和他们收一毛钱看一次作业的事说出来。 黄玲很宽心，说道：“这次真的不用。” 庄超英点点头说：“确实不好劝，没事，你林叔叔跟宋阿姨都很有分寸。两个孩子怕是不止《水浒传》，《封神演义》也看不少。” 庄超英想着就笑，不知道此刻要是见到那俩小的，自己会不会成为姜子牙，然后有两个武吉。 庄超英想到了什么，严厉的对庄图南说道：“图南，我还没说你，借作业的事，你可不能再做了。” 庄图南坐回到位置上，“嗯。” ······ 打骂声终于停止，过了没多久，林武峰捧着所有的作业本拿回来还给庄图南。 宋莹本想一同过来道歉，但是因为作文和二婚这件事，感觉心里别扭尴尬，没脸见庄家夫妇，听到林武峰喊她，她便缩在床上装睡。 林武峰叹气说道：“庄老师，真的很不好意思，你看栋哲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我们已经深刻教育过了，真的很对不起。” 黄玲笑着说道：“林工，你别放在心上，栋哲抄作业可能脑子都没动，只有眼睛和手在动，要是老师没发现，可能他还不知道自己认了超英做爸爸呢。” 林武峰尴尬的低着头。 庄超英想跟他好好说说孩子学习的事，便说道，“林工，我们在小院喝一杯吧。” ········ 林多多拿着万花油给林栋哲抹，“栋哲，我真的跟你连坐了。” 林栋哲带着些许哭腔说道：“连坐你还这么开心。” “我从大哥身上，感受到了严厉的爸爸，严厉的爸爸也很好啊。” “呜呜呜…严厉严厉，你这是在我伤口放盐，哪好了，疼死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轻点。” 林栋哲摸摸肚子，“多多，我们回来就开始被骂，是不是还没吃饭啊？” “大哥嫂嫂也没吃…我们给他们煮个面吧？” “你会吗？” “你会吗？” 两个悄悄的贴着墙走，看到宋莹用被子蒙着头，立马快溜进厨房。 两人合伙着拿煤饼，把纸搓成长条用火钳夹紧，火柴点着纸再塞到碳炉里去。 小铁锅盛上水放到炭炉上面。 林多多说道：“栋哲，我扶着锅，你下面条！” “好！” 林栋哲拿着挂面，下了一把，“好像有点少。” “嗯，我一把，嫂嫂两把，你和大哥一人三把，应该够了吧？” “不够，我得吃五把！” 等面条开始变软，两人的眼睛越瞪越大。 林栋哲用筷子按着面条，“这面！怎么跟孙悟空的猴毛一样，变成一大堆猴子猴孙！” 林多多拿来筷子和碗，“快盛起来！不能让它们继续变！！” ······ 林武峰跟庄超英在小院边喝啤酒边讨论教育的问题。 庄超英说道：“林工，我还是今天才知道你们一直没有检查孩子的作业，这巷子里头，你是学历最高的，眼界跟我们比有远见多了，为什么对孩子不多上点心呢？” 林武峰说道：“学习我并不是不上心，只是比较顺其自然。对比学习，更最重要的是品德，为人正直，所以我今天才发那么大火。” 庄超英说道：“品德重要，学习也同样重要。趁着孩子现在还小，我们做家长的抓紧这会的学习态度养成好习惯，往后他们长大不听劝，想再重视就难了。” 林武峰说道：“我一直觉得读书不是唯一的路。我那会大学同学很多毕业后，被乱分配。我算好的，能分到工厂去。有好几个顶尖学科成绩好的无处可去，分到山沟里，现在还没调回来，估计一辈子也回不来了。我家乡的弟弟妹妹念书不多但人很勤快，现在过得越来越好。所以孩子们能读成什么样，我都支持，男孩只要肯干，怎么都行，栋哲想做售货员也挺好。多多的话，我别无他求，不工作也行，唯一的期盼是她身体健康。” 庄超英说道：“林工，高考恢复，今非昔比了。栋哲和多多能成功跳级，说明都是学习的好苗子。工不工作是往后的事，多多可以不工作，但你也要给她可以工作的选择。要是能多念书，往后穿皮鞋工作压力肯定会少许多，你愿意陪多多养她一辈子，我能理解。可你的一辈子和她的一辈子长度是不一样的啊。” 听着听着，林武峰开始反省，他一直固守在自己那个年代，觉得宋莹初中生和他大学生工资就差五块钱，代表念书可有可无，忽略了现今正在进步的人和物。 自己鼓励过林多多好好念书将来当大夫，现在想来孩子当真了，他还当开玩笑，确实不行。 “庄老师你说的对！我想明白了，往后会多花时间在他们学…” 林栋哲捧着一大碗面条过来，“爸，你一定饿了，吃点面吧，我跟多多煮的。” 林武峰看着脸上沾了煤灰的儿子，哎，刚刚打骂好像太狠了，自己当父母确实也有错。 林武峰开口说道：“栋哲，谢谢你。” 林栋哲听到林武峰谢自己，委屈得不行，又嗷嗷大哭起来。 ··· 林多多给宋莹端面，在她床边轻轻唤她，“嫂嫂，我和栋哲煮了面，你尝尝。” 宋莹推开被子，林多多脸上两道炭痕跟小猫一样。 “你们会煮面了？” “嗯！” “炭炉灭了吗？” “嗯！已经把锅拿起来了！” 宋莹被安慰到。 孩子们知错能改，还这么孝顺，有什么气好生呢，跟庄老师尴尬几天就没事了。 宋莹含着泪花夹起面条送到嘴里，差点没吐出来，也就有一点点咸。 “嫂嫂，好吃吗？” “好吃！” “我把栋哲喊回来吃面！” 等林多多出门，宋莹马上给他们的面加入热开水，再给自己加。 ...... 林栋哲站在外头一边哭一边看着林武峰吃面，“爸，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那么大的气，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作业！” 林武峰觉得非常口渴，喝下几大口啤酒，才说得出话。 “好！” 林多多站在门边喊，“栋哲！吃面！” “来啦！爸，还有一大锅，你吃完自己盛！” 林武峰的肚子已经很胀，疑惑问道：“还有一大锅？！你们是煮了多少？” 两人一起应：“十一把啊！” 当晚，林家庄家吃下一顿非常果腹的开水过挂面。 两个无底洞觉得，他们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想吃挂面。 —————— 次日，林多多的作文被周老师评为班级最优，在课堂上诵读。 周老师站在课室最后听，明明已经看过好几遍，眼睛还是忍不住起雾。 长兄如父，又怎算离题呢。 庄筱婷的作文也很优秀，两篇作文贴在班级表扬墙上。 林栋哲重新交上的作文东拼西凑，凑齐三百字，被周老师批改得红彤彤，几乎看不清原来写的什么。 周末时，林武峰，宋莹休息。 两人第一次守着林栋哲林多多做作业，看到林栋哲打回来的作文想要教，却无从下手。 宋莹说道：“栋哲，写作文就跟我们平时说话一样，说了什么写什么，你把你爸的样子写一遍，然后……然后武峰，你来教。” 林武峰拿着作文纸看了几遍，“其实也进步了些，你再多添一些细节和描绘，让文章丰富起来。” 林栋哲皱着眉，“我就是不懂…” 林多多说道，“用想的呢？在脑子里看到会动的画，把它写下来。” “还是不懂…脑子里没有画……” 在林家一筹莫展之际，庄图南前来助一臂之力。 庄图南把剪报本带过来，“栋哲，你不是没写过作文吗？我们先看别人的作文。” “摘抄好词好句。” “仿写好词好句。” “自己写好词好句。” “写不会再写，再写不会一直写，写到会为止。” 庄图南态度强硬，觉得林栋哲没把作业的事全部说出来，很有义气，有必要助他度过作文一关。 林栋哲看向林武峰求助，“图南哥布置的作业比老师还多，爸，你说呢？” 林武峰没搭理林栋哲，对着庄图南说道：“我跟宋阿姨出去买点菜，图南，谢谢你，辛苦了。” 一句话默认了庄图南的训练方式。 林栋哲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叫林多多，林多多也不理。 因为林多多做完作业，开始动笔写故事，每次写东西，别人喊她，她总是听不见。 《四季吵大架》春夏秋冬在争论，到底哪个季节是最好的。 春天说，我用软软的风，细细的雨叫醒大地。 夏天说，每次你来，衣服都不干一股臭味，我就不同了，我能把衣服被子晒得喷喷香。 秋天说，你也没什么好，热得流汗滴答滴，粘粘糊糊不舒服，我能把丰收带过来，你能吗？ 冬天说，你不单单把丰收带来，你还带来毛絮，让鼻子痒得一直打喷嚏，冬天最好，冬天有春节一家子在一起多开心！ 春天说，对啊！春节是我的节！所以我最好！ 四季吵大架，我最好，我最好！我！最！好！ 第51章 给蛇瓜浇水的人 作文事件后，庄筱婷自愿，林栋哲被动报读了少年宫的作文班。 林多多因为字越写越飞扬，也被动报读了书法班。 林武峰一大早排队抢到这些名额后，松了一口气，从各方面都体会到现今注重孩子学习的重要性。 没想到少年宫新增的书法班，作文班，阅读班，朗诵班，绘画班抢名额现象会这么夸张。 往日当甩手掌柜今日当“严父”，要把孩子哄过去。 林武峰对林栋哲说道：“栋哲，你好好学，上了这个班你就能顺利写下作文了。” 林栋哲去是去了，心没带全，听着老师讲如何描写人物，听到第二句要重点描写人物在外貌，性格以及兴趣爱好上的区别时，已经用手撑着脑袋进入了梦乡。 林武峰对林多多说道：“多多，你好好学，上了这个班你就能把字写得又快又好。” 上课时，林多多拿着毛笔，听从老师的教导慢慢来。 笔很软，要提着来写，一使劲，墨汁左右横流，老师让先别使大劲，横写了一整节课，一整节课只写了二十六横，她觉得大哥应该被人骗了。 林武峰提前买好韭菜饼等孩子们放学，走出来的三人，两个像迷路的孩子一脸茫然，只有庄筱婷挥着手朝他喊林叔叔。 林武峰觉得俩孩子可能不太适应，要多加鼓励，微笑着问道：“是不是课程有些难，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来。” 说到慢慢来，林多多开始说话，“大哥，你知不知道一节课四十分钟，我只写了二十六横，还是班里写得最多的！老师一直说慢慢慢，慢得我手痒屁股痒。” 林多多说完，林栋哲说，“爸，周末不应该上课的。” 林武峰挠着头，从“严父”又变回慈父，“多多，听老师的准没错，痒你就挠一下，但是不能分心。栋哲，周末是不应该上课，我们这不是课，这是兴趣班。” 林栋哲说道：“我没这兴趣！” 林武峰解释道：“要有这兴趣就不用你上了，就是没有才要给你培养出来，好了，低下头吃韭菜饼，先不说话。” ······· 回到家，庄图南对这两人逐一巩固。 林多多觉得此时的庄图南好像她写《蛇瓜大战》里的一个人。 坚定要给蛇瓜浇水保护蛇瓜的太尉。 明明人人都说吃蛇瓜吃不下，饱了，就他一个觉得还不够。 庄图南在林多多门口看了两眼，说道：“林多多，你在做什么？手不能离开本子，字帖翻下一页，继续写。” 林多多玩辫子的手重新抓起笔，应：“哦。” 庄图南回到林栋哲房间，拿起他的作文，有团火要从喉咙冒出来，上周教他的摘抄，仿写，自己写全忘了！！ “你这写的是作文吗！家务你写种蛇瓜！我的好朋友你还写种蛇瓜！你的好朋友庄筱婷最爱种蛇瓜？？！写蛇瓜还不止，还全是废话，为什么春天种蛇瓜，因为春天是最好的。夏天也能种蛇瓜，但是没有春天好…不行，这样不行的！林栋哲，你不能再写种蛇瓜！” 林多多的声音传过来，“栋哲，筱婷是你的好朋友，那我是不是？” 林栋哲应道，“你是我姑姑，亲生的，第一好的姑姑！以后要是写亲人，我就写你，写我跟你一起种蛇瓜！” 林多多声音嬉笑的回应，“好啊，可是我不想种蛇瓜，写我跟你一起去书摊看《西游记》怎么样？” 林栋哲摇摇头，“那可能不行，因为我比较喜欢写种蛇瓜。” 庄图南把林栋哲的脸转到笔记上面，说道：“林栋哲！！不能再写废话！给我好好看筱婷的笔记！！不准写蛇瓜！” 宋莹在门外听见，小声跟林武峰说，“武峰，是不是蛇瓜真的刻到骨子里去了，导致栋哲只会写蛇瓜。” 林武峰无奈摇头，真是辛苦图南了。 林多多的声音又传过来，“图南哥哥，要是栋哲换个样写蛇瓜可以吗？写嫂嫂变着法子给我们做蛇瓜，蛇瓜变着法子在泥土里长出来，鸡蛋黄鸡蛋白有多爱吃蛇瓜，熟了的蛇瓜和生的蛇瓜颜色会长得不一样，老了的蛇瓜和刚刚好的蛇瓜吃起来不一样，蛇瓜可太多东西能写了。” 庄图南点头，“要是栋哲能像你说的这样写，那还可以。” 林栋哲坚定的回答：“不可以，我写不出来。” 庄图南忍不住吼道：“那你就听我的！继续看筱婷笔记！把不懂的点给弄明白。” 看到林栋哲快要哭，庄图南丢下一句，装可怜没用，继续他的严厉管教。 就这样，在庄图南摆着黑脸下，林栋哲终于写出一篇与蛇瓜无关的作文。 《我的好朋友向鹏飞》 我想念向鹏飞，非常非常的想念他，想得不行。 想念跟他吃西瓜，非常非常想念跟他吃西瓜，想得不行。 想念跟他吃棒冰，非常非常想念跟他吃棒冰，想得不行。 想念跟他游泳…… 庄图南看着文章，刚刚松开的拳头又紧回去，“重新写！！” ·········· 李一鸣和宋向阳从别地带袜子回来苏卖，林武峰已经帮他们解围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巷子里张阿爷夜巡时发现他俩带着大包小包货物往家回，以投机倒把的罪名要把货物没收。 在林武峰的好言语劝说下，张阿爷最后为了两人的前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他们。 这会抓他们的人是从火车站便开始尾随，等他们快到家门口才一举拿下，没收货物不止，还把人扣下一整夜到了早上仍不让回去。 张阿爷得知后把事情告诉了林武峰。 林武峰刚出门准备上班，一听这事连忙赶过去求情，好说歹说，哀求了大半小时。 人家听了没说话，茶杯一放咳嗽两声。 林武峰懂了。 马上把备好的牡丹牌香烟递过去，人家没接，他只好放在桌面上。 放下后，人家咳嗽得更大声。 林武峰明白什么意思，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只能把手表摘下，塞到人家手里。 人家不咳了。 出来后，李一鸣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报答林武峰。 ······· 中午孩子们回来吃饭，宋莹开心的把挂号信交给林多多。 “多多，是《少年文艺》寄过来的！！” 打开一看，除了取款通知单，还有最新一期《少年文艺》。 这一期童话空间专栏共四篇故事，就是林多多投的四篇。 庄筱婷开心的说道：“多多！你好棒啊！！” 宋莹翻了又翻，立马跑进厨房给加菜，“等会，嫂嫂给你加煎蛋！” 林栋哲说道：“妈！我也要！” 宋莹骂了两句，“就你写成那个鬼样还想吃煎鸡蛋！” 嘴上虽然骂但手却没停。 煎鸡蛋，三个孩子一人一个，林多多两个。 林多多看着取款通知单，乐极了，这次有十块八毛钱，能买五个脸盆！！ ........ 傍晚，林武峰回来，一回来就看两个孩子做作业。 “多多，做完作业有没有练字？” “有，还差两行就写完了。” “乖。” 看完林多多，林武峰转去看林栋哲，这一看，他立马把门带上。 林栋哲单手撑着头在打瞌睡。 林武峰温柔摸摸他的头，把人喊醒，“栋哲，不着急，你先写，写完爸再给你慢慢改。” 林栋哲扁着嘴说道：“爸，我不会写。” “没人一生出来就会写的，写多了就会，栋哲，爸爸相信你一定能赶上的。” 林栋哲感动了，眼前的爸爸不像图南哥那样凶他，也不像妈妈一直责骂他，反而像庄老师。 “爸，你真的是我爸吗？我写庄老师是我爸，所以你俩换魂了？” 林武峰笑笑，“没换，快写吧。” 林多多敲门进来，“栋哲，我不出声，我过来静静地陪着你。” “好啊！” 林多多坐在林武峰腿上，两兄妹一起陪着林栋哲，林栋哲想一会抬抬头，低下头写两个字又抬抬头。 林多多说道：“栋哲，要是你半小时写完，我请你喝橘子水！” 林栋哲来劲，“真的？玻璃瓶橘子水，不是橘子皮泡的水？” 上次林栋哲吵着要喝橘子水，为了省钱宋莹想的法子是橘子皮泡水，泡出来的水只有橘子皮香味和橘子皮涩味。 林多多说道，“小卖部买玻璃瓶的，” 林栋哲埋头写字，“橙色的甜的橘子水！林多多我告诉你，这橘子水我喝定了！” “好！” 林多多伸手去摸林武峰的手腕想看时间，发现表没了，凑到林武峰耳边小声问，“大哥，你的表呢？” 林武峰凑在她耳边小声答，“坏了拿去修。” “大哥，今天我收到取款通知单，在嫂嫂那，你取了钱拿去交维修费。” 林多多觉得给大哥修手表是紧急是必要，脸盆有点抱歉，还是留给未来的自己解决吧。 林武峰笑着说，“大哥有钱，你的稿费拿来买糖吃。” 林多多用气声说，“这次是十块八毛，大哥，我要替你修手表，你就修吧，你修吧，我知道了，是不是钱不够？” 耐不住林多多的撒娇，林武峰点了点头，“乖，够了，这次真厉害，拿了那么多稿费，好棒！” 虽然兄妹俩说话声音跟蚊子一样，但林栋哲听得一清二楚，不放心的问道：“多多，我的橘子水还给买吧？” “买！你写完我给你买。” “我能多要一块奶糖吗？” “能啊！” 宋莹跟黄玲在外头边看电视边笑。 黄玲小声道：“林栋哲写作文就像以前的生产队出工，人不少，活没干，还要摊开手掌这也要那也要。” 宋莹捂着嘴笑，“就多多有那心思哄着他。” ··· 林多多的橘子水可不容易喝，林栋哲一抬头望天，她就在一边嘀咕，小卖部好像快要关门了，买不到可怎么办呢？ 在多番刺激之下，伴着星月，林栋哲终于在七点三十小卖部关门前喝上来之不易的橘子水，看到林多多只给自己买了，又豪气的把一半分享给她。 “多多，你就这么把巨款送给我爸了？那可是十块钱！我还没摸过十块是什么感觉呢。” 林多多摇头，“十块不是巨款，一百块才是巨款。” “你以后一定能拿一百块稿费！” “好！” ........... 晚上灯灭躺床上后，林武峰道着歉把手表的事情告诉宋莹。 宋莹听完愣了愣，那手表是她收到林武峰送的手表后，回送的礼物，心里很不舍。 但明白事情的无奈，很快恢复心情，“一鸣和向阳平安回来就好，但是他们一直这么投机倒把去卖货，肯定还会被抓的。” 林武峰说道：“他俩说会暂停摆摊等风头过了再算，希望一鸣在棉纺厂能够快点轮上位置吧。” 说起这个，宋莹唉声叹气，“因为厂里接收知青和职工子弟，我最近累死了，什么都要手把手教，工资却一点没加。” “你辛苦了。莹…时间还不晚，你能不能再辛苦多一把？” 宋莹轻轻打林武峰的手腕，“啧！林武峰你思想总有问题！” ···· 林栋哲在大家都鼓励下，终于跟上四年级的学习进度，作文写得虽然差点意思，但起码不再是蛇瓜，不再是废话。 林多多的字在练字时能保持，一到做作业就恢复脑子在前面飞，字在后面扬，说她，她立马改，可没多久又犯。 直到林武峰把连佳时过年要来的消息告诉她。 “妈说了，要是你的字好好写，她这次来待五天。” 林多多跳着要拿林武峰手里的信，“大哥，我认得字，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我给你看，那你答应妈的要求吗？” 林多多点着头，“答应！我全部答应！” 武峰： 很想念你们，不知春节是否打扰，想来一趟，留五天。 多多： 听大哥的话，你的信都收到了，字要是再这样写，妈就看不懂了，快到期末，要加油，杂志收到，写得真好，妈很高兴。 林多多拿着信，觉得脸烫烫的，妈看不懂她的字可不行。 “大哥！要是我的字再丑，你就全部擦掉让我重写！” “好！” 学校帮着投稿的故事也中选了，被粘贴到校门口光荣榜上。 林多多没理会别人对她的夸赞，光荣榜上的粘贴更是一眼没看，离期末就剩一个月，得抓紧时间。 一回家就写作业，写完作业就复习。 她发现林武峰的手表一直没回来，便在复习结束后，继续写故事，时间不够摊成两周写完一个。 练字学习故事一点不耽误，顺带着林栋哲一起算着时间争快争第一，并且互相检查作业互相监督。 终于在四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林多多以语文99.5分（作文标点符号扣0.5）数学100分名列年级第一，获得优秀学生和三好学生奖状。 投递了两个故事。 《手表不见了》讲述手表不见后，全家陷入时间混乱，该吃早餐的时候还在睡觉，该睡觉的时候还在上班等事事不便。 故事最后，手表回来，它哭着说自己迷路了。 它告诉大家，一定要牵好大人的手，因为迷路真的很可怕，可能永远回不了家。 《掰赢手指头》以自己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手指头好好写字为开头，对手指头自言自语讲诉求和不满，没想到手指头活了会说话，告诉她如果掰赢，一切都好说话。 指头说，让大拇指食指捏着笔成一圈！ 这不难。 指头笑笑，不难？不难就用中指托着笔，小手指不能翘起！ 好难啊！ 指头哈哈大笑，那你认输！ 不认！ ..... 两文均投稿成功，加上学校转交的稿费和奖励，林多多为林武峰维修手表再添六块六毛钱。 林栋哲从年级倒数跃上年级前三十，获得全勤奖和飞跃进步奖。 四张奖状贴在墙上，把宋莹乐得合不拢嘴，不绝的笑声夸赞声在小巷里荡漾良久，让隔壁张阿妹嫉妒得不行。 背地里埋怨吴建国，“你运气真背，知不知道差那么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庄老师就是我们的邻居了！” 吴建国听了能怎样，只能点头点头再点头。 第52章 喜迎八十年代 八十年代正式来临。 寒假一开始，林多多小人书、电视机全都不看，庄筱婷喊她玩也不去，她要趁着妈妈来之前把作业都做好，这样就不用在五天里匀出做作业的时间。 语数寒假作业本36页。 语文额外作业，周记4篇，作文《难忘的一个人》，生字表生字一个抄写五个。 数学额外作业，课后习题用作业本全部重做一遍。 林栋哲看着作业是叫苦连天，“寒假才放三十三天，这么些作业要做到猴年马月！不公平！不公平！寒假是过春节，是放假，为什么那么多作业！！” 宋莹吼林栋哲，“多作业也不见你提起笔去做，你再不做到时候一家人下馆子没你的份可不能怪我。” 林武峰好言劝着，“栋哲，到时候奶奶来了要出去走走逛逛，你自己在家里做作业多不合适，做吧，看多多都做两三天了，你还没动过笔。” 林多多在房间喊道，“大哥，妈有发电报来说什么时候来吗？我们去火车站接她。” “还没有，要是有了我告诉你。” 林武峰也有些着急，发了三次电报问买到票没有，只回了一次，在排队。 1980年临近春节，《人民日报》出现了亮眼的新词语。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对人员流动限制的放宽，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离乡外出务工、求学。 诸多人群集中在春节期间返乡，形成了堪称“全球罕见的人口流动”。 春节前后大规模人员流动现象——春运。 春运不仅是特殊人口大迁徙，更是家庭团聚的向往。 ... 林武峰一下班，林多多就把新闻拿给他看，刊登的照片上全是人头，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大哥，你能不能发电报问问妈，车票买了吗，” 林多多说着说着声音委屈得抽抽嘀咕，“我都两年没见过妈妈了。” 林武峰耐心安慰着答应下来。 宋莹拿手帕给林多多擦眼泪，“别着急，妈一定能来，嫂嫂跟你说个好事，明天我们把蛇瓜起了，两三个月都不用再吃蛇瓜！” 林栋哲从房间出来，激动的说：“你说什么？起蛇瓜？！起蛇瓜这么大的事还等什么，现在就起啊！！” 宋莹把林栋哲推回房间，“快去做作业！不然最后的几条蛇瓜全做给你一人吃！” ..... 年廿七，洗疚疾。 蛇瓜在鸡蛋黄鸡蛋白不解的注视下光荣退役，装到簸箕里揉成一团。 林武峰和庄超英把沤下的鸡粪肥拿到公共厕所去倒掉。 林栋哲和庄图南把蛇瓜藤蔓倒去垃圾池。 庄筱婷去买橘子水回来。 黄玲翻拌小坛里的泥土，宋莹整理架子上的残枝。 黄玲小声问道：“多多今天怎么没有出来？” 宋莹瞄了下林多多的窗户小声应，“在写作业，也在生闷气呢。” “很少听你说她生气，怎么啦？” “我婆婆的车票一直没有消息，孩子伤心了。” “是，都看到报纸上说的了，今年的运输压力是改革开放以来最大的，听说排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买到火车票。” “哎。” 庄筱婷拿着几瓶橘子水回来，黄玲小声喊她去拉林多多出来透透气。 庄筱婷喊道：“多多！买了橘子水！快出来喝！” ... 林多多正苦哈哈的酝酿着她故事生涯里第一个悲痛文学。 《狠心的妈妈》 写完这几个字，林多多吓了一跳，立马擦掉，擦得干干净净还不够，直接把本子页撕下来撕碎，可不能让人看见她曾经写过这几个字。 不是妈妈狠心，是火车狠心，它怎么就不长大一点，多载一些人呢。 《狠心的绿皮火车》 写完林多多又擦掉，火车已经很有良心了，人人都在放春节的假，就它没得放假，也没得回家，只有一个劲的送人回家。 林多多东张西望，哎，把这个事情怪到哪去，比较合理呢？ 三人直接站在林多多门口喊她：“出来喝橘子水！林多多！！” 声音把林多多喊醒。 林多多决定怪橘子水，怪它那么甜，怪它那么好喝。 “喝橘子水咯！！” ····· 小孩们坐在板凳上一人捧一瓶橘子水，看着大人扫门楣，清苔藓，擦玻璃，贴上新的对联窗花。 嘻嘻哈哈说着过年要做的事，没有一个孩子能抵抗春节的喜庆。 宋莹已经存够还给黄玲的钱，底气足了许多，“现在买肉不用肉票，我们明天买肉回来做香肠吧，多多，要不要帮嫂嫂打下手？” “好！” 黄玲说到：“我明天买瘦肉，做小酥肉。” 宋莹点头，“玲姐，我买五花肉做粉蒸肉，到时候多做些，年货我们互相匀一匀！” “好！” 大人们的唱起歌来。 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两个女孩放下橘子水，随着歌声展开手跳舞。 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 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青春属于谁， 属于我， 属于你， 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 下午，一篇奇奇怪怪的《狠心的橘子水》被写了出来。 又甜又粘乎的橘子水，粘住了手指不想写字，甜住了喉咙不想念书。 它说自己是孩子的好朋友，但是跟它说一次话要2毛钱，带它回家瓶子要压8分钱。 …… 真是狠心的东西。 故事写完林多多自己都笑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看都没看就把它压到被褥下。 ···· 澡堂子最近重开，孩子们都没去过。 晚上两家一人端个脸盆，脸盆里放着毛巾，去凑凑热闹，趁着年廿七搓个澡。 来人非常多，价格还算公道。 大人两毛，小孩一毛。 男人带男孩，女人带女孩。 进了澡池子，虽是人人坦诚，但水汽雾茫茫，谁也看不清谁。 宋莹用毛巾沾上肥皂和水，拿着那条小胳膊搓搓搓。 “多多，疼就跟嫂嫂，我力气小一点。” 林多多好奇的眨着眼睛，用另一条胳膊拍自己心口，“嫂嫂，你和黄阿姨都有（rou）坨坨，我和筱婷都没有。” 黄玲被林多多逗得笑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使了大劲都没察觉，把庄筱婷搓得龇牙咧嘴。 庄筱婷忍不住发出惨叫，“妈，妈，好疼啊！” 黄玲收了些力气，“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宋莹也笑得不行，“以后你长大也会有的。” 林多多本想问坨坨有什么用，看嫂嫂和黄阿姨笑得说不出话，算了，暂时不问，等她长坨坨自然就知道有什么用了。 “哦…” ··· 林栋哲在澡堂里被林武峰搓出一堆泥，林武峰笑着摇头，“栋哲，你妈说你是泥猴子我还不信的，现在不信不行，你看看地下的水。” 林栋哲嚎叫着，“还是在家里擦澡好，疼死啦！！我不当售货员，我要当搓澡员！我要狠狠的搓别人！搓到他们求饶！爸！爸！我求饶！你轻点！轻点啊！轻点！！” 庄图南跟庄超英隔着一个位置，庄超英想给孩子搓，可是庄图南背对着他说不用。 庄超英也不好勉强，孩子长大了，开始不好意思，得尊重。 ········ 年廿八把面发，打糕蒸馍蒸枣花，忙忙碌碌备年华。 宋莹跟林武峰包角酥，给两个小的一人一坨面粉，在一旁玩，揉揉搓搓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林多多时不时探头看向门外，万一那辆火车忽然长胖了呢。 林栋哲玩了一会觉得不好玩了，听到滋啦滋啦的声响，闻到扑鼻的香气，知道一定是黄阿姨开始做肉了！ 赶紧溜进去，笑眯眯的看着锅里的炸肉，对着炸肉说：“黄阿姨，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黄玲笑着说：“真的漂亮吗？黄阿姨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林栋哲舔着嘴唇，“金黄色！” 黄玲拿筷子夹起一条酥肉，“吃吧，你黄阿姨穿的可不是酥肉颜色。” 林栋哲拿着烫手的肉条，咬了一口，“好好吃啊！黄阿姨，你好厉害！！” 这头儿子刚出去，那头妈妈就来了。 “玲姐，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黄玲笑着道：“真是母子俩啊。” 很快林多多也来了，“黄阿姨，我听栋哲说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对！很漂亮，来，多多张嘴。” ........... 原本挂满蛇瓜的瓜棚现在挂满了香肠，宋莹少吃蛇瓜多吃肉的愿望总算实现了一小步。 宋莹说道：“这棚啊，就该挂满香肠！蛇瓜开春我们就种两粒好了。” 黄玲说：“我到时候去打听打听，弄点其他种子，番茄呀，豆橛子什么的。” “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 很快来到了年三十，与往年相比，桌面上的年货多了许多，寸金糖，红枣核桃，大芦柑。 个人经济发展在推进，粮票布票肉票慢慢落下时代的帷幕。 林武峰廿二九收到二弟打过来的电报，说连佳时廿二八已登上火车，算上时间今天会到，一早骑着自行车去火车站等候，对春运这词有了深刻认识，十分壮观的人流，还好没带林多多来，一不留神自己都被撞了好几次。 林多多，林栋哲坐在门口等，午饭也是在门口吃的。 庄筱婷给她拿来奶糖，“多多，你不冷吗？” “不冷啊！” 林栋哲摊开手，“筱婷，我也要吃奶糖。” 庄筱婷从兜里掏出一块给他。 “谢谢筱婷！” 庄图南拿着三条围巾出来给林栋哲递了一条，另外两条围到庄筱婷和林多多脖子上，是黄玲送给孩子的过年礼物。 庄图南说道：“回屋等吧，太冷了。” 林多多打了个喷嚏，起身回屋擦鼻涕，“不冷！我擦完鼻涕就出来！” 等啊等，等啊等。 从暖阳午后等到寒夜凛凛。 风萧瑟，冷不了期盼的心。 还没见着人已经听到声。 “多多！妈来了！！” 林多多心跳得砰砰响，宋莹从屋里头出来，林多多抿着嘴冷静的说道，“嫂嫂，是哥的声音，我妈妈来了。” “我们快走过去吧。” “嗯！！” 林多多边走边喊：“妈！妈妈！！妈！” 连佳时大声回应：“妹宝！妈听到了！！” 看到妈妈的那一刻，林多多原本想要说的一大堆话堵在喉咙出不来，一出来只有嗷嗷的哭声。 连佳时冒着泪花，“我看看我看看，林多多，长高了长大了，怎么比小时候哭得声音还大呢。” 林多多抱着连佳时的腰，嗷嗷嗷。 宋莹过来接东西，“妈，多多等你好久了！” 林栋哲也过来帮忙提东西，“奶奶！林多多考了全级第一名！她还把作业全部做完了！” “诶！好，莹莹好，栋哲好，都乖，都乖！” 林武峰推着自行车，笑着说道：“我们先回家，外头冷。” “好！” ······ 到了家，林多多像个小猴子一样，直接挂在连佳时身上，不哭也不说话，就这么挂着，时不时亲妈妈几口蹭妈妈几下。 林栋哲看见觉得很稀奇，把庄筱婷喊过来看。 “筱婷，你过来看多多，她变成个小娃娃了。” 庄筱婷没好气理他。 “图南哥，你要不要看小娃娃，多多现在是个小娃娃。” 庄图南也没好气理他。 林栋哲觉得无趣溜回家，连佳时朝他展开手，把他也抱在一起。 林栋哲挤着林多多，两人开始咯咯笑。 林栋哲问：“奶奶，我们两个长这么大还要抱，是小娃娃吗？” 连佳时和蔼的说：“是啊。” 宋莹在厨房煮面，弄好后给母子二人端来热茶和汤面。 “妈，你一路辛苦了，先吃点面垫一垫。” “不辛苦，很好吃！” 连佳时不会告诉孩子们，两个儿子两个女婿轮着去通宵排队，一连半个月都买不到票。 正想放弃时，票务员含蓄隐晦的告知，先随意买到票，上车后核票再补款。 连佳时从布包里翻出红包，“来，多多乖，时间差不多，妈要给大家发压岁钱。” 林多多听妈妈的话，从怀里钻出来，在地上磕了个头，“妈！过年好！” “乖！” 林栋哲有样学样，给连佳时磕头，“奶奶！过年好！” “乖！” 连佳时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红包，再给了四个小红包，“多多，这四个红包是哥哥姐姐他们给你的，栋哲，这四个红包是叔叔姑姑他们给你的，好好用，祝你们学业进步，健康伶俐！” “谢谢妈妈！” “谢谢奶奶！” 连佳时给林武峰也递了个红包，林武峰笑着接过，“妈，我也有啊？” 连佳时拍拍他的手臂，“有！你是我儿子当然有啊！” 要给宋莹时，连佳时微微侧身避着孩子，掏出一个不一样的厚红包。 “莹莹，带两个孩子，你辛苦了。” 宋莹不敢接，“妈！你别客气！我这么大的人不用红包！” 连佳时把红包往她怀里塞，“拿着，多大都是孩子。给妈点面子，妈是有才给你们拿。” 宋莹腼腆接过，这厚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听林武峰说过弟弟妹妹来信说老家大变样，日子越来越好，是真的越来越好了。 哥哥姐姐每月给林多多寄钱，从原来一月十二块，现在已提到每月三十五块。 ...... 睡觉时，林多多把红包压在枕头下，然后搂着妈妈。 林多多捏捏妈妈的手指说道：“妈，你晚上才来的，能不能不要算一天…只算半天。” 连佳时亲亲女儿额头，“明天算第一天。” 林多多把妈妈的手捂在脸上闻，“太好了！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妈也是。” “嫂嫂给我的零花钱我没花，给你买了礼物！” “是什么呀？” “雪花膏！” “谢谢妹宝。” 除夕骨肉亲，儿女灯前笑盈盈。 守岁苏州夜，祈愿今年胜旧影。 第53章 我长大了不哭 现在等林多多睡着，连佳时轻轻起身出来跟儿子儿媳一边看电视守岁，一边聊天。 “武峰啊，我交代一下我往后的意思，其余四兄弟姐妹已经听过也已经答应了。” 林武峰皱着眉不愿意听，“妈，刚要过年你胡说什么。” 连佳时给他塞了把瓜子，“我要说，你听就行。我现在跟老二住一起，家里原来的老宅翻新了一下，暂时给二妹女婿用来放东西，房子地皮是你爸爸留下的，你是长子，得留给你，以后你留给栋哲，一代传一代，也算是祖屋了。” 林武峰摇头，“妈，我现在都在苏州定下来了，家乡的房子给弟弟们就可以，我都没回去几次。” 宋莹在一边静静听着，她支持林武峰一切决定。 “回不回去是你的事，留给你是我的事。我还没说完，老二说给我养老，所以我那块分的地想留给他。另外现在生产队起了一列铺子租给做买卖的人家，得来的钱给往日队里的村民发份额说叫股份。老二老三他们都有，大妹二妹跟着婆家那边也有，我的这份有五股要是人不在了能传下去，我想列好字据去村委公正，打算栋哲两股，多多三股，钱不多，就是每年能有个买米的钱不愁吃。莹莹，武峰，妹宝多分一股，你们看行吗？” 林武峰担心的看着连佳时，“妈你别这样！分什么分！我担心你，你身体没事吧？” 连佳时笑着说，“没事，我还等着多多长大身体长全，只是村里有变化和情况，我要跟你们提前说好，免得以后兄弟姐妹间争吵，你们要是没意见就按我的了。” 宋莹眼角有泪花，连佳时这个婆婆她接触不多，但每一次，她都尽了全力为儿为女，让她很感动。 宋莹说道：“妈，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要看着多多出嫁呢！” 连佳时拍着宋莹的手，“嗯！要看的要看的。莹莹，感谢你把多多养得这么好，看到她我都快认不得。栋哲长得壮实又机灵，做母亲又做嫂子让你受累了。” “不累不累！多多乖着！” 到了十二点守岁，大人们烧过红鞭炮“吓完年兽“，才纷纷回被窝睡觉。 宋莹偷偷看了眼红包，居然有一百二十块钱，小声对林武峰说：“武峰，妈给的太多了！到时候得偷偷还回去！” 林武峰看了看自己的红包，“妈真偏心，给我的是五块。” 宋莹笑着捶了捶他手臂，“快点睡，净爱胡说八道。” ........ 大年初一，林武峰一早起来放“开门炮仗“，为新的一年打响头炮，辞旧迎新接新福。 早餐吃的是糖年糕，象征一家人甜甜蜜蜜，年年高。 两个孩子穿上喜庆的新衣新鞋，连佳时为林多多绑上在家做的花头绳。 林武峰把连佳时带来的腊肉腊肠咸鱼接挂在瓜棚上，林栋哲帮着把东西拿出来。 林多多迫不及待给妈妈介绍她的两只鸡，“妈！这是我跟筱婷一起养的，一个叫鸡蛋白一个叫鸡蛋黄，很乖，有时会自己跳到泥土上拉…大粪！” 连佳时看着两只鸡，夸林多多养得好，养得膘肥身圆精神足。 宋莹拿了把小米出来撒在地上，“给鸡蛋黄鸡蛋白也过个年！” “谢谢嫂嫂！” 庄家两兄妹穿得漂漂亮亮，出来给林家大人拜年说过年好。 连佳时给庄家俩孩子都发了红包，黄玲听到孩子那么大声在谢连大娘，出来一看马上回屋包红包，给林栋哲和林多多也发了。 宋莹看到那还得了，马上回屋去也给庄家两个孩子包了。 黄玲笑着说道：“连大娘，你真的太客气了，看我这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宋莹你还给我添乱。” 宋莹挽着林武峰，乐着朝黄玲喊，“我妈给孩子们开心开心，你才是添乱，要不你给我妈的另外两个大孩子也行。” 黄玲跑回屋去，“可以啊！” 宋莹赶紧阻止，“诶！玲姐！我开开玩笑！你别当真！” ...... 大年初二，林家一家到观前街逛逛。 很多老字号重新开店，林栋哲看着是这想吃那也想吃。 连佳时一手牵一个，笑着说道：“想吃什么，奶奶给买！” 林武峰立马掏钱，“妈妈妈！你别！我给买我给买！” 点心吃的是黄天源糕团。 午饭是陆稿荐的熟食酱肉配街边馒头，吃得林栋哲满口流油，甚至出口成章。 “寒假就应该这么过，春节奶奶的到来，让我品尝到人间从未有的美食，我要感谢她！我的奶奶是一个多么善良亲切的人啊！奶奶！！我亲爱的奶奶！！” 林多多听了不停鼓掌，“栋哲！你把《难忘的一个人》写出来了！！” 林栋哲学着电视剧里的作揖，“姑姑，见笑，见笑！啊！《难忘的一个人》，我还没写！多多，你记得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林多多故意说，“不记得了。” 急得林栋哲哇哇大叫，“啊！不要啊！！” 他抓脑袋的样子惹得三个大人乐哈哈。 连佳时给林多多买了发夹发箍，给林栋哲买了木头人，给宋莹买了条丝巾，给林武峰买了支钢笔。 临回家时，又给买了生煎包，梅花糕，还买了生春阳火腿片带回家。 林栋哲跟林多多把带回来的梅花糕给吴家庄家孩子送去。 林栋哲对着伙伴们描述酱肉的滋味，那叫一个陶醉，“酱肉它肥香糯鲜，样样不缺，入口而化，唇齿黏糊，堪称人世间第一美食！” 林多多想逗林栋哲，趁他说话时伸手去够他的梅花糕，小机灵一下就察觉到，立马塞到嘴里吃精光。 还没完全咽下又开始说道，“我再给你们说说这个梅花糕，做梅花糕的铁锅是特别定制的，倒入糕糊糊，香得啊，一整个巷子都是香的…” 连佳时出来喊，“多多，栋哲，吃饭啦。” 两个快步走回，“来啦！” 晚上的连佳时做的火腿片炖土豆，腊肠蒸米饭，豆腐白菜汤，年货备的粉蒸肉，小酥肉全让林栋哲激动不已，站起来背了几首古诗。 末了，林栋哲说道：“原来这就是书里面的满汉全席，真是让我眼界大开！” 林武峰不得不感叹，古话书中自有黄金屋，林栋哲则是美食佳肴里有书。 ······· 年初三，秉承往年传统，林庄吴三家聚聚。 张阿妹拿了些鸡蛋过来，一进门便夸赞瓜棚挂着的腊肠腊肉香肠做得真香真好。 张阿妹说道：“你们的手可真巧，我是不会做这些精细活。” 连佳时笑着说道：“莹莹，给阿妹拿几根尝尝。” 宋莹只好嗯一声，给拿了三根。 等孩子们都坐好后，连佳时看了看有三个孩子还没给过红包，又回林多多房间去包，包了三个两块钱的出来，分给吴珊珊，吴军和张敏。 吴建国连忙摆手，“连大娘，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张阿妹拉着吴建国的手，说道：“哎呀，大娘太客气，去年宋莹给说好几家之间不再准备红包，所以我们这手里也没做准备，怎么好意思…” 连佳时道：“不用准备，我辈份最大应该的，小小红包给孩子买糖吃吃。” 张阿妹大声说道：“小敏，还不谢谢连大娘！” 吴家三个孩子说道：“谢谢连大娘！” 黄玲朝宋莹笑笑，宋莹耸耸肩，对于热心肠的婆婆她也没办法。 张阿妹亲昵的对连佳时说着夸赞的话，“你家多多可聪明了，巷子里头数一数二的…” 连佳时觉得尴尬，但不好走开，只能笑着点点头。 七个孩子搬板凳在电视机前吃芦柑看电视，黄玲把家里寄来的酥饼拿来过来一起吃，暖暖的小屋欢欢喜喜。 电视台重播《迎新春文艺晚会》，孩子们看得津津有味，流行歌曲，相声小品，舞蹈，十几个春节特有的助庆节目让人耳目一新。 吴珊珊跟林多多说话，“多多，我想问问你要怎么写才能投稿成功？” 林多多挨着妈妈的腿按来按去，嘻嘻哈哈说道：“我不知道，我经常都不成功。妈妈，我要不要再按大力一点？嘻嘻嘻，你别乱动！” 连佳时痒得发笑，“妈不动妈不动，你别挠妈脚心！” 过了一阵子，李一鸣和宋向阳来给林武峰拜年，这回带了很多袜子送给孩子们。 女孩是花花的，男孩是纯色的。 林武峰说道：“一鸣，你们又出去拿货了？要注意点，现在查得紧。” 李一鸣点点头，“林工放心，我已经递交资料申请个体工商营业执照，这批货我会等证下来再卖。” 连佳时说道：“你们城里管得严，不要票据后，我那村里的买卖现在都开放了，但买电器还是要排队。” 张阿妹附和道：“城里乡里都大变样，都越来越好了。” 庄超英说道：“也要分地区，像我妹妹桦林那里无论物质工资教育生活都没变化，还是很艰难。” 吴建国说道：“对，还是艰难的地区多。要是不艰难，怎么返乡政策下来后，知青个个都想办法回来。” 连佳时说道：“你们城里的医疗教育我们乡下比不了，城里逛的地方多，新鲜事多，孩子还能去少年宫上兴趣班，我没来前都没听过。” 张阿妹笑着说道：“你们多多啊什么都好，读书好，唱歌也好，上过电视，还跳了两次级！” 宋莹过去坐到连佳时和张阿妹中间，“对啊！我们多多很厉害的！阿妹你看电视，晚会好看，等会那个小品真的很好看。” 李一鸣想到了什么，问道：“今年的车票是真的不好买，连大娘的票已经买了吗？” 连佳时不好意思的说，“说起来惭愧，我打算到时候挤上车再补票。” 林武峰皱着眉，“妈，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买票时返程一起买了。没买票乘车不方便，明天我去排队。” 李一鸣笑着说：“林工不着急，我经常坐火车认识票务，这事让我来办吧可能初五有点难，初六应该没问题。” 连佳时林武峰连连道谢。 林多多回头看李一鸣，他在帮妈妈。 心里决定往后一鸣哥哥结婚，也得给他送脸盆。 为什么不送枕巾… 因为票来，妈就要走。 林多多伤心，所以扣掉一鸣哥哥的枕巾。 ...... 初四林家去拙政园，庄家回了庄阿爷那，吴家回张阿妹父母家。 初五林家去了庙会，庄家夫妻俩吵了一架，因为黄玲今早出来洗漱才发现和宋莹做的那批香肠没了好些。 黄玲忍着火问庄超英，“昨天是不是给你家拿了香肠？” 庄超英应，“我想着过年没买什么，所以给他们拿了一些。” 黄玲数了数，几乎拿了一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庄超英哎了一声，“告诉你你又不乐意，过年得开开心心的，买肉现在不用票，再买就是了。” 庄筱婷钻到庄图南的床上缩起来，“哥，我不喜欢爸妈吵架…” 庄图南看了眼父母，点点头，“嗯…” .... 晚上李一鸣送来火车票，年初六上午八点十分的票。 夜深了，林多多还是闭不上眼睛，尽管连佳时扫着她的眉毛已经几百遍。 “多啊，快睡，你不睡，妈睡不着。” 林多多身子挨着妈妈，捧着妈妈的手在嘴边，用嘴唇磨着手背，声音蔫蔫的，“妈，五天跟五小时一样快，我睡着后，时间会把你偷走。” 连佳时安慰道，“等你考上初中，五年级暑假不用做作业，就带你回家，过一整个暑假，好不好？” 林多多搂着妈妈的脖子，把脸贴在妈妈耳边小声说：“妈，你答应我不要被时间偷走，我长大了不会和以前一样哭的，你让我到火车站去送你。” “嗯。” ······· 林多多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身边已经没了连佳时，吓得大声尖叫，“啊！妈！！妈妈！你个大坏蛋！被时间偷走了！你骗我！你个狠心的大坏蛋妈妈！！” 林多多眼泪正准备汹涌，门就被推开。 连佳时笑着说道：“我给你做早饭去了，我是做饭的狠心妈妈呀？” “呜…” 林多多用手捂着嘴巴，把哭声收住，昨晚答应了妈妈长大了不哭的，声音颤颤的说道，“不是，妈呜，我说错了。” 吃过蛋面，天蒙蒙亮，宋莹骑车载林栋哲，林武峰载连佳时，连佳时抱着林多多。 春运还是那么热烈，为了管控，送车的人不得进入候车大厅。 连佳时抱了抱每个人，最后抱着林多多，“多多，妈回去了，你听大哥大嫂的话，知道吗？” 林多多咬着唇忍耐着，眼眶鼻头都红红的，就是没有落下一滴泪，“嗯！” 宋莹看了看手表，要说又不好说，看着这一幕，她只想哭，“妈，那个…” 连佳时点点头，抹了抹眼角，“对，我，那么……武峰，莹莹，多多，栋哲，我回去了。” 林多多松开手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林武峰站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四口人一起目送连佳时。 待到再也看不到连佳时身影，林多多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哥，我长得还不够大，呜呜呜…我要走了我要回家！呜呜呜…我挤上火车再买票！” 林武峰一把抱起跑向候车大厅的林多多，心疼的搂在怀里。 林多多趴在他肩头，不停抽抽着，“我要妈妈，我要找我们的妈妈…” 宋莹的眼泪抹了又抹。 林栋哲也哭了，他的小姑姑本来就是个比自己小，需要妈妈的娃娃啊。 第54章 光荣的少先队员 《一碗蛋面》 油煎过的鸡蛋香香脆脆，泡在汤里变得软软入味。 就像妈妈被眼泪泡去坚硬的碉堡，想着念着是谁。 等到面条吸干汤，鸡蛋不吃会凉。 妈妈要赶快回家，不然也会受寒。 … 明天就是四年级下学期的开学典礼。 大人们充满喜悦把新的种子，番茄，豆橛子还有些白菜，空心菜等种到蛇瓜小坛里，鸡蛋黄鸡蛋白的大粪又开始被铲到桶里沤肥。 忙完一切，林庄两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庆祝庆祝孩子们回归校园生活，还他们一片祥和。 宋莹试着把那天吃的生煎包馅料调出来，除了肥瘦相间的肉馅，她还加了些连佳时带来的香菇。 蒸出来的包子口味获得所有人的称赞和好评。 林多多说：“嫂嫂，你做的这个包子比外面买的更好吃！” 庄筱婷说道：“宋阿姨，我吃了三个饱了，还想吃，真的真的很好吃！” 林栋哲说道：“我也一样！我跟她们俩说的一模一样！妈！你这都能拿出去卖钱了！” 宋莹很高兴，“吃，都吃，锅里还有呢。栋哲，你的寒假作业记得带好，不要等会老师让交，你说落在家里。” 林栋哲用衣袖擦了把嘴，“知道了！” 吃过晚饭后收拾书包作业，林栋哲收得很快，过来看林多多，一看不得了。 “不是只有《难忘的一个人》吗？怎么你还有其他作文？哦！我知道了！是你要投的稿子！” 林多多摇摇头，拿出作业登记的小册子，“这是周记啊，你没…” 林栋哲立刻反应过来，捂着脸冲回到房间，“对！！” 林多多过来看，除了周记没写，林栋哲抄写生字表，只抄了前面两页，没翻到第三页去，漏抄了。 林栋哲的脸悲上加悲，感觉天要塌下来。 林武峰看着两个孩子一会从里屋走到厨房去，一会又从门口走到庄家去，忙忙碌碌的，但是非常安静。 看来开学只有大人在高兴。 林多多看着林栋哲写周记，帮他回忆这几周发生过的事。 庄图南帮他抄生字表。 庄筱婷帮他改正数学课后习题。 这项任务在大人眼皮子下悄悄进行。 今晚注定是个奇迹之夜。 ········ 四年级下学期开学典，跟往年一样，将会有一批入队的新同学们被授以红领巾。 林栋哲期待极了。 全班就他一个还没有红领巾，交去死苍蝇一堆，德智体美劳也合格，寒假作业也全部交了，这次说什么也该轮到吧！ 周老师在出去排队前，郑重的对同学们说：“今天是新学期第一天，我们高年级的中队长和小队长等会要给低年级的弟弟妹妹们佩戴红领巾，现在先给你的同桌练习一下系领巾结。” 庄筱婷看向林栋哲。 林栋哲低着头，脸色很难看，他觉得一定是被老师发现寒假作业不全是他做的，这会是德不合格，所以不给他红领巾。 林多多举手，周老师让她起来发言。 林多多指向林栋哲，“老师，我家栋哲怎么办？还要等下一批才能当少先队员吗？” 周老师看向林栋哲，林栋哲立马捂着脖子趴在桌面上哇哇大哭。 周老师反应过来是自己疏忽了，一直顾着他们学习能不能跟得上，没留意林栋哲至今仍未入伍。 “栋哲别哭别哭，等会你也上台接受红领巾！” 林栋哲用衣袖擦去眼泪，站起来眨着泪眼，“真的？我可以当少先队员了？” “当然是真的！同学们，我们一起给林栋哲鼓掌，鼓励他一下！” ······· 林栋哲咧着嘴笑，他最高，站在前头带领一年级二年级的弟弟妹妹们登上他梦寐以求的升旗台去接受光荣称号。 校长大声说道，“今天我们又将有六名，不对，七名小同学即将带上鲜艳的红领巾！有请我们高年级的中队长小队长上台，为他们授以红领巾！鼓掌！！” 掌声响起，林栋哲朝着国旗敬礼，这个他已经看过五次的仪式，终于到自己参与。 “接下来，我们大声唱起，属于少先队员的队歌，我们…” 天空忽然飘来一朵大乌云，乌云带来一场过云雨。 校长大声喊道，“同学们，不要淋湿着凉！赶紧找地方躲一躲！开学典礼就此结束！！” 二百多名学生开始四处逃窜，教室离得近的躲回教室，离得远的或躲屋檐，或躲厕所，或躲树下，等待雨停。 升旗台上的同学们也跑走了，就剩林栋哲，他舍不得美好的一幕还没完成就硬行结束，被雨点打在脸上身上，不由得开始痛哭。 他问天，为什么，五次都没下雨，第六次却下雨，为什么。 林多多举着自己的外服过来给林栋哲挡雨，“你哭什么啊 ，光荣的少先队员。” 林栋哲哭哭啼啼说道：“多多！呜…我还没把歌唱完的。” “少先队员是不可以随便哭的！我来陪你唱！敬礼！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预备！唱！” 两姑侄在国旗底下淋着雨，把队歌唱完，准备唱国歌时，周老师撑着伞过来，“真拿你们没办法，还要唱国歌是吧？听着老师的口号，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唱！” “前进！前进！前进进！！” 林栋哲的入队仪式总算在湿透前完成了。 中午回家吃饭时，两人才换上干衣服，下午回到学校都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周老师说道，“现在老师把班干部的候选名单写在黑板上，同学们用纸写上对应的名字再交上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开始唱票。 周老师鼓着掌，“让我们恭喜新任语文课代表林多多起来为我们说两句话。” 林多多迷迷糊糊站起来，“语文好，好…我喜欢语文，谢谢大家。” “接下来，文娱委员是庄筱婷起来讲话。” 庄筱婷起身，说道：“谢谢老师同学们的支持，我会努力当好这个职务的！” 周老师说道，“再请我们新任的劳动委员林栋哲说话。” 林栋哲一样迷糊，“劳动，劳动光荣…很好。” 当晚林武峰抱林栋哲，宋莹抱林多多，一起去医院看急诊。 林多多护着屁股，“打针打什么针！医生，我一点也没有头晕头痛！不打针！不用打针！求你了！” 医生看向林武峰，宋莹。 “家长的看法是怎样？现在39度3，发高热，打针好得快一些。” 林栋哲嗷嗷叫着，“不打针！不打针！要打你们自己打！不要打我！” 宋莹点头，“医生！打！两个都打。” 然后夫妻二人一起按着林栋哲，再一起按着林多多。 一人来了一支青霉素。 哭嚎声一直没停，捂着屁股的两人对话。 林栋哲摸着脖上的红领巾说道：“呜呜呜…多多！你说的，少先队员不能哭！我们都是少先队员…” 林多多说道：“我说的是不能随便哭，屁股太痛肯定要哭的！痛啊，好痛啊，屁股裂开了！” “我也好痛啊，我要哭了…” 两人一起张着嘴，呜呜呜… 第55章 改变。 棉纺厂在大动干戈进行改革，一个是停薪留职，另一个是锤子砸在墙上叮当响——破墙开店。 基层的员工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开一整排的店，吃喝穿用买卖方便。 看到下来视察的领导，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 “领导，再修栋宿舍吧，现在厂里工人多，根本不够住！” “破墙开店以后是不是把租金用来发奖金？” “要是工资能提一提就好了，那么多店铺，工资都不够花！” 领导转身迈步回办公室，一群人仍围着他打听。 他可说不出什么应允的话来，他虽是领导，但他上面有领导，上上面还有领导。 改革以来政策接纳知青，职工子弟顶替或分配，使得厂里工人人数只增不减。 工厂产出来的布因为仍在计划经济，买卖额度就那么些，价格限死，销售渠道限死，只有进来的人限不死。 经济效益收入微薄，仓库里多产出来的布已堆积如山，岌岌可危。 张敏现在读初一，张阿妹已经盘算好吴建国的顶替名额，一趟一趟的跑去人事部问情况，非亲生孩子，能否用这个名额。 “能用，重组家庭也是享有政策的。” 得到确切答案的她，喜上眉梢，铁饭碗稳了。 张阿妹只有一个孩子，提早为张敏铺好日后的路子，是她最大的期望。 结婚时凑三十六条腿的债去年才还完，要不是吴建国有名额，张阿妹才不愿意嫁给他，难道图他穷，图他带孩子，图他长得没点秀气。 ....... 宋莹，黄玲是车间里的二把手，对于停薪留职的话术是一点没理。 铁饭碗工资低，只要厂别嫌我懒，我就不嫌你少，这么将就过日子但求稳定。 吴珊珊捡了许多鸡蛋，张阿妹让张敏拿了十个送过去给庄林两家，也算是还了过年过节庄林两家给他们送吃的情，其余全送去给李一鸣以五分一个收掉。 吴珊珊听着墙那头黄玲说庄图南喜欢吃鸡蛋，脸上泛起涟漪。 她喜欢听庄图南讲学校趣事，看他写与附中不一样的作业本，把自己写下的稿给庄图南看咨询意见，可庄图南总说她的文字少了些灵气，寄去报刊或许徒劳。 她默默下定决心，高中要考去一中，跟庄图南一样看更广阔的天地。 ......... 李一鸣成功拿下小巷里第一个个体工商营业执照，准备大干一番。 他拿货时看到外贸公司出口到国外去的手工毛衣，手工费都是用美金来算的，利润颇丰。 买了两本毛衣杂志给黄玲宋莹看，请她们编织毛衣，看她们忐忑不安，李一鸣马上拿出五十块钱当定金交给，以安她们害怕的心。 两人有钱握手，什么怕都变没有，有钱不挣是王八蛋！ 在改革的浪潮下，大家都发生着从未想过的改变。 ......... 自从林多多当上语文课代表，林栋哲就有些恨她。 每次收到作业本，林多多都把他的放到最面上，迫得老师不得不第一个检查他的作业。 这回作文《记一件小事》，林栋哲就被老师当为离题文章作讲解。 “记一件小事，它的重点是事，而不是这件事里的主角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要是别的老师抓紧分扣，这种作文只能拿零分，好心的老师或许会给个同情分合格，但以后在考场上，分数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望同学们以林栋哲为戒，务必抓紧题目中心！” “好！” 回到家，两人马上开始对骂战争。 林栋哲嚎着说：“林多多！都怪你！本来我写的就不容易，还要被老师批评，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林多多不急不慢回应，“你昨天写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行，是你自己不理我。” 林栋哲不服气，说道：“我这根本就不算太离题，要不是你把我放在最面上，老师也不会改得那么仔细，我同桌子他的《记一件小事》写成《记一个小人》，他作业本在后面，老师直接发下来了，都没来得及批改！！！” 林多多说道：“谁说没批改，那是老师懒得改，在他文章后头写了重写两个字！” 林栋哲诧异，“啊？他都没发现，还跟我得意！那他怎么办？！” 林多多道：“明天上学告诉他。” “哦，不是哦，林多多我跟你说重点！以后不要把我放最上面！” 林多多吼回去，“林栋哲，我跟你说，我是你姑姑，你要听我的！等你上了一中，我就不把你的作业本放在最上面。” 林栋哲无可奈何，咬牙切齿道：“可恶！！林多多！你好可恶！！” 林多多掏出五毛钱问道：“去不去喝橘子水？我请你喝。” 林栋哲的恨一下全散，“…去！” 就这样在林多多的一口甜一口咸下，林栋哲语文成绩突飞猛进，第二学期末，林多多继续稳守年级第一，庄筱婷年级第三，最让人意外的是，林栋哲闯进年级前二十。 林家一片欢腾！ 第56章 时间飞快 五年级毕业班冲刺最后一个月。 林庄小院异常安静，为了给孩子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宋莹已经看了小半年无声电视机，跟黄玲说话声音都是小小的轻轻的。 趁孩子还没放学，两人坐在小院织毛衣，毛衣已织出去好几次，李一鸣给的手工费很不错，让她们乐意继续做下去。 宋莹说道：“玲姐，图南要升高中了吧。” 黄玲笑着说道：“嗯，图南成绩进了年级前三十，可以直升高中部。” “真好，羡慕得咧，多多我不担心，我担心栋哲，不知道那臭小子能不能考得上。” 黄玲说道：“你要有信心，我听筱婷说，栋哲最近一次模拟考已经过了去年一中的分数线。倒是图南惹人烦，确定自己能直升后，天天在家看小说，写摘抄本。” 宋莹说道：“嫌烦呀，我俩换换儿子养呗。” 黄玲笑着说：“要换就一对换，哪能只换一个，让多多过来给我们家庄老师讲讲道理也好。” 宋莹装耳背，“玲姐，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黄玲重复道：“换对，我俩换着对来养！听不见吗？你是不是舍不得啊？” 宋莹嬉笑着，“是的呀！” ....... 五年级这一年，林多多冠着学校的名又发出去两篇故事。 她发现明明都是自己用心写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这边出去，稿费会少一些。 为此林多多特意按着杂志背后的意见箱，写了封信去问明原因。 《少年文艺》的编辑唐慧给她好好回了一封信，一来一往的，两人当起笔友。 每当杂志举办征文比赛，唐慧都邀请林多多参加，她开始着重留意这个机灵古怪的小作家，她觉得从林多多稚嫩的文字里，总能获得某些内心柔软的唤醒。 林多多首次参加征文比赛就拿下一等奖，上台领奖时全员为她欢呼，鼓掌。 她局促不安，双拳紧握着，脸开始发烫，不自觉有了那些她往日不在乎的东西——面子。 后来连着两次只拿到参与奖，对自己要求越来越高的她不知道什么是拿奖标准。 为了挽回面子，她尝试模仿获奖作品，越模仿越抗拒，因此陷入创作困境。 收到林多多陷入迷茫，不知所措下写来的稿件，唐慧用自己的经验写信告诉她，名次不是衡量优秀好坏的唯一标准，不必受外力影响，把你自己的特色弄丢，去迎合连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 你就是你，你写的文字就是你的文字，回想一下，你对文字最初想表达的是什么。 一纸话让林多多茅塞顿开，深入灵魂反省自己，自己是为了什么开始写作，是为了面子吗？ 是因为脑子里有东西。 既然脑子里没东西，那就先歇歇，手别为难脑子，脑子也别为难手。 歇了足足一个月不去想不理会不勉强。 很突然的一夜，林多多洗着洗着澡，看到扑棱蛾子不停围着发热灯泡飞舞，直到身上的粉末散落也不停歇。 她的脑子开始重新有东西淌出来。 趁着学习空隙，林多多花了两个月时间，写下第一篇万字小说——《我命林多多》。 多欢多喜，无忧无愁。 我命由我林多多，我自是我林多多。 唐慧收到稿件高兴至极，她欣赏的那位小作家回归了，并且文风上多了股坚韧不屈之气。 此文没刊登在童话空间专栏，而是刊登在新星烁专栏上。 文章一经发出，片区里几家好的学校对林多多伸出橄榄枝，免考保送初中，有家稍差的甚至保送初中和本校高中。 林武峰很高兴，把消息告诉林多多后，让她自己做决定。 “多多，你自己觉得怎么样？大哥都支持。” “我要考一中。” 寥寥五字，简单又肯定。 ....... 一九八一年夏，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仨仨报喜，成功考入一中初中部，跟庄图南成为校友，因为不再是小学生，三人一同从少年宫退役，当然了，不止合唱班舞蹈班，还有作文班和书法班。 没有作业的暑假开始第五天，林多多等待许久的车票到来了。 李一鸣带着车票和手表过来找林武峰，轻轻的叩门，“林工在家吗？车票买到了。” 林武峰出来开门，“一鸣，进来坐进来坐。谢谢你啊！这车票孩子盼星星盼月亮盼好久了！” 林多多从房间蹦着出来，“一鸣哥哥！谢谢你！！” 李一鸣没进门，把车票递给林多多，“多多，恭喜你考上一中。” “谢谢！” 林多多接过车票，看了又看，目的地的字体清晰明亮。 幸好一鸣哥哥还没来得及结婚，枕巾还是要送的，一定要送。 李一鸣伸手掏出兜里的手表，一把塞给林武峰，“林工，谢谢你，这块表我知道比不上您的表，您将就着戴！请您收着！一定要收着！” 林武峰一看手表的配盒就知道手表不便宜，不肯要，“邻里邻居的，一鸣，你这样太客气了，不要不要！” 李一鸣握紧拳不接推回去，“收着收着，现在光景好了，证件齐全生意好做！你就让我报这个情吧！” 林栋哲毫不客气从他们间把表接过，“爸，你不要，我要了，你们借我戴几天！” 林武峰喊了声臭小子，转头去抓林栋哲，李一鸣趁机快步离开。 宋莹追出去，“一鸣！一鸣！等会！你别走啊！” 李一鸣边走边说，“谢谢你们一家！谢谢！！” 手表就这么留下来了。 林栋哲把手表戴在手上给林多多看。 林多多说道：“难怪修手表要那么多钱那么久，修得都大变样了。” 林武峰才想起自己曾经跟林多多说过手表拿去修，原来这个好意的谎言被她一直记在心里头。 一年多时间，林多多拿到稿费硬是一分不要全给他的原因找到了。 林武峰挠着头想跟林多多解释，“多多啊，大哥…” “大哥，你等会。” 林多多抓着林栋哲的手，“栋哲，你把手表给我大哥你爸戴一戴，我都忘记大哥戴手表是什么样子了！” “好吧。” 林多多帮林武峰戴上手表，“大哥！你戴手表真好看！” “嗯。” 宋莹看着表，看来李一鸣投机倒把，不，是个体经济搞得很不错，挣得不少啊。 当初不懂人情世故，现已带巷做手工发家，长出息了，真好。 ······· 林多多林栋哲跟着李一鸣介绍的熟人，乘坐绿皮火车回家乡。 家乡这边的火车站连佳时带着四兄弟姐妹早早等候。 连佳时第一个看到孩子，把手挥起来，“妹宝！栋哲！你们慢点走！不急！我们在这！！” “妈妈！” “奶奶！” 一鸣的熟人见孩子已经找到亲人，匆匆打声招呼，继续返回火车上踏上他的旅途。 林家老二立马拿着一袋水果追上去，“小兄弟，一路上看着两个孩子您辛苦了，在路上解解渴吧！” “谢了哥！” ··· 林家老三抱着林多多掂了掂，“小妹，十岁了现在一顿吃多少碗饭啊？胖了一点点但还是瘦。” 林多多咯咯笑着，“我吃一大碗！” 林栋哲除婴孩时外，是有记性来第一次见叔叔姑姑，也不是胆怯，只是有点害羞，站着扣手没说话。 连佳时牵着他关心的询问着一路来是否适应。 林家老二送完水果回来，看到老三抱着林多多，林栋哲略显局促，便想着自己也来抱抱林栋哲，一下手发现完全抱不动，尴尬的撒下手笑笑。 “栋哲啊，二叔昨晚没睡好，等明天我睡好了，一定能抱得动你的。” 林栋哲摆摆手说道：“二叔，没事的，我爸也抱不起我，因为我能吃三大碗饭。” 大家一听哈哈不停，这侄子真可爱。 第57章 辈分再大一轮 村里大变样，要不是一点未变的林氏宗祠，林多多还怀疑自己走错村落。 往日的泥地多了水泥地或石板地，街边商铺卖菜卖鱼卖肉卖糕点，村里就是个小小市集，很方便。 林栋哲是这看不够，那看不够，仅有一点的局促早已烟消云散。 林家一行人为了两个小孩回来，弄了很多仪式，两个主角被请来请去，这点一炷香，那烧一份纸，被大人带得迷迷糊糊。 吃饭桌上有很多红鸡蛋。 林多多问道，“这么多红鸡蛋，今天是谁生日啊？” 原来是林家老二最大的女儿生了个男孩，再过些天就满月，提前做的满月红鸡蛋。 林老二笑着说，“多多这次回来，辈分又大了，我大妹的儿子得喊你姑婆咯。” 连佳时点点头，“对，得喊多多姑婆，喊栋哲堂舅。” 两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新奇。 “你是姑婆！” “你是堂舅！” 随后一同发出疑问，“那娃娃是我们的什么？” 连佳时笑着说，“多多喊侄外孙，栋哲喊堂外甥。” 林多多兴奋的鼓掌，“哇…我有孙子了！恭喜你呀！二哥！” 林老二笑得合不拢嘴，“同喜同喜！” 过了几天，两人就看到他们的侄外孙和堂外甥。 林多多看着侄女跟侄女婿抱娃娃走到连佳时面前轻轻磕了两下，说道：“娃娃向太婆请安问好。” 转了一圈轮到自己，“娃娃，这是你的姑婆，多多，要不要抱抱小娃娃？” “要！” 林多多展着手，有些抖，她想抱可是有点害怕。 侄女小心的把孩子放到她手上，其实大人比她更害怕，一个在前面兜着，一个蹲下兜着，一个后面围着，忙得不行。 看着怀里的娃娃，好软好小好白但没头发。 林多多小声问道：“妈妈，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林老二笑着道，“你以为呢，你可是比这娃娃还小，只跟我的巴掌差不多大，很小很小。” 连佳时咳咳两声，林老二马上换了个说法，“都长大了长大了！有骨有肉不愁长，多多！给侄外孙说几句恭喜的话。” 林多多抱紧娃娃，说道：“娃娃，我希望你，开心多，快乐多，欢喜多，福禄寿样样多！” 侄女侄女婿都很高兴，跟着来的男家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直拍手，“好！好！” ....... 晚上，林多多跟连佳时睡在一起。 林多多问，“妈妈，我以前小娃娃的时候，也没有头发吗？” “有啊，你有密密麻麻的黑头发。” “妈妈，我满月的时候也是吃红鸡蛋吗？” “吃啊。” “妈妈，…” 林多多一直问，把她无记忆，没能记住，有的没的问了一大通。 最后林多多问，“妈妈，你能不能永远活着？” 连佳时笑着说，“能啊。” 林多多低声抽泣搂着妈妈的脖子，“妈妈，你要永远活着，不能反悔。” “嗯。” ........ 两头放飞的小牛，天天开心。 给家里报平安这事抛到九霄云外，还是林大妹忽然想起来才给林武峰，宋莹打去电报。 孩好。 林武峰悬着几天的心终于落下。 宋莹一边落泪一边骂，两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升初中。 骂着骂着又开始担心起来，害怕他们年纪比同学小，到了初中会被欺负。 林武峰怎么劝，宋莹都咽不下去这个担心。 黄玲听见她的唠唠叨叨，走过去劝了一下，“不是还有图南嘛，都一个学校的，天天见。” 林武峰拿来纸给宋莹擦眼泪，宋莹吸着鼻子说道：“对，玲姐，你说的对，还有筱婷，人数方面还是能扛一扛的！” 扛一扛这句把黄玲，林武峰都逗笑了。 … 庄筱婷小声问庄图南，“哥，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 “开学前一定会回来的。” 庄筱婷嘀咕嘀咕，“我想多多了。” 庄图南嗯了一声。 他们不在，家里好安静。 ..... 林栋哲跟着林多多在家里喂鸡喂牛，在田里，捞蝌蚪，逮青蛙，捉泥鳅，追蝴蝶，摔泥泡，在河涌游泳。 游泳时，林多多想起向鹏飞，感谢他没让自己逃避，此时才能享受游泳捉鱼的乐趣。 晚上连佳时经常带他们到村的大空地纳凉。 连佳时会拿蒲扇扇着，帮他们驱赶蚊虫。 偶尔大空地会播露天电影，上演歌仔戏。 偶尔会有老一辈讲述过往处于饥饿荒乱时，连树皮野菜红薯都被掘地三尺刨干刨净。 还有一些老人神神秘秘讲换孩子的事，这时连佳时就会拍拍两个孩子的屁股，喊他们拿上板凳回家。 其实林多多没忘记小巷，因为挂念他们，还写了不少文章。 《家有“侠女”》， 《唠叨大哥》， 《离开凉家的姑娘》， 《彩色电视机一样稀罕的老师》， 《绿筱婷婷》， 《大雁图南飞》， 《鹏思愈水记》。 林栋哲看到后说：“啧啧啧，林多多，你真偏心。” 林多多觉得自己确实偏心了，当晚写下属于林栋哲的《侄子窜上天》。 快乐的乡村暑假飞逝而去。 林多多觉得，要是离别不哭才算长大的话，她一百年也长大不了，离别那么痛，为什么不能哭。 林多多探头出车窗哭着喊道：“妈妈！我还要再回家的！我还要占你一半的床！！” 连佳时小步追着火车再次叮嘱，“上厕所离开位置都要跟林叔说一声！阿妹！保重！栋哲！保重！” 林栋哲擦着眼睛，大喊，“大家保重！！” 两天一夜的火车回到苏州，火车站里早等着他们的林武峰宋莹举起手大喊，“多多！栋哲！我们在这！” 第58章 《少要更事》 一九八一年暑假过后，庄图南直升一中高一，吴珊珊，张敏附中初三，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升入一中初一，吴军附小二年级。 林栋哲在院门口大喊：“集合上学！集合上学！！今天图南哥带我们坐公交车！” 林多多梳着齐刘海，双辫稍微有些卷，精神奕奕出来。 这个小卷发是宋莹在织毛衣时，看到毛衣模特发型自己改良出来的，操作在自己头上不好弄，便把想法套在林多多头上，出来的效果十分俏皮可爱。 林栋哲看着林多多，“你们女孩子净爱弄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庄筱婷出来看到说，“才不是浪费时间，多好看啊！哥，你说多多是不是很好看？” 庄图南看了林多多几眼，“嗯，好看。去坐公交车了，晚了人会很多。” “好！” 四个人快快慢慢熙熙攘攘跑着走着，经过李一鸣屋门前。 李一鸣喊住他们，“早！！今天开学都穿这么好看啊，图南你怎么没骑车？” 庄图南说道：“第一天，我带多多他们坐公交，好让他们认认路！” 李一鸣转身回屋，“等我一下，我拿相机帮你们拍张照片！” 林多多捋了捋刘海看着庄筱婷问，“我的头发乱不乱？” 庄筱婷说道：“不乱，很好看！” 李一鸣端着相机，“看这，来，靠近些，再靠近些，对了！” 林多多和庄筱婷直接搂在一起，笑得眉眼弯弯。 庄图南微微笑着，林栋哲稍稍退后一步使坏把庄筱婷，林多多的一边辫子拎起来。 相机咔嚓一声，留下四人第一次合影。 过了好些日子，照片晒出来后，李一鸣在背后工整的写下两行字。 一九八一年九月一日，庄图南一中高中第一天，庄筱婷，林栋哲，林多多一中初中第一天。 特此留念。 ........ 新的一学期，学校把庄超英提升为教导主任，紧接着教育局的新文件下发让学校里各个老师为之头疼。 “在严禁校园早恋的前提下，学校的具体教学要打破男女界限，让异性同学正常相处，包括体育课，实验课需要男女同组共同学习…” 附中校领导对此大发雷霆，本来十二三岁青春少艾乱思就多，为了让孩子们好好学习，他都准备把男女分班了，现在教育局来个这样的规定，搅混水，大大的搅混水！！ “我都不知道现在思想为什么变成这样！宣扬爱情，歌颂爱情！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学生都传阅好几遍了！天天收上来一大摞！不用学习！心思全飘了！庄老师，你是教导主任，你有责任去禁止这些恋啊，爱啊的发生！一定要禁止！！学校内黑板报缝缝隙隙全面杜绝，抄写任何有关爱情的文艺作品！” 庄超英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可他不好开口反驳领导，越禁止，越好奇。 懵懂的年纪不说还好，一说容易反抗和深究，他只能尽量盯着，上课盯课室，下课盯操场，放学盯停车棚。 本来严厉的教导主任变得跟巡逻员一样。 ....... 与附中相反，一中对待政策比较随心自由，能考上重点中学，学生的自律性他们并不担心。 学校还组织了众多的文学社团，抄写黑板报，读后感分享座谈会，支持学生给杂志投稿，丰富他们的精神世界。 林多多的稿件也慢慢离开《少年文艺》的童话空间专栏，转向散文风铃专栏。 作为成长礼物，唐慧来信和林武峰商议，把林多多所有曾刊登在《少年文艺》的作品整理成作品集——《少要更事》出版。 林武峰当然高兴，高兴过后很快恢复平静，跟林多多细细聊了好一会，只想告诉妹妹，高兴过后就该继续向前，停在原地享受掌声，掌声终会散去。 林多多明白，大哥是在教她做人不要骄傲自满。 经历过脑子没东西淌出来的迷茫，她早已懂得这个道理。 初版一印一万册，每册定价二毛九，稿费予林多多一分一册。 序言由唐慧撰写。 我见过童趣在挣扎， 于泥泞中陌上开花。 花会染泥，有雨水冲刷。 花会凋谢，有春天复芽。 花会绽放，有赏自有踩踏。 文学百花齐放，我愿荐之。 谁说少不更事，她偏《少要更事》。 ...... 发行后的一个多月，林多多把收到取款通知单的消息跟林栋哲分享，“栋哲！你说过我会有一百元稿费的！我真的有了！是一百元整！！” 林栋哲激动得抱紧她，“姑姑！恭喜你啊！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喝橘子水！你都请我！” 林多多收起激动，淡淡回答：“那不行。” 林栋哲不解，“为什么不行，我保证，我每天最多只喝一瓶，只喝一个学期！” 林多多摊摊手，“我就是告诉一下你这个事，稿费已经全给嫂嫂了。” 林栋哲哀嚎，“你要回五块钱也行啊！他们俩有工资！你不用管他们！！” 林多多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不行。” 林栋哲的气无处可发，他觉得他没见过比他姑姑更笨的人，“林多多！你只想着你大哥大嫂！大人有钱的，你应该关爱没钱的侄子，也就是我！” 林多多掏出一块钱，“行吧，现在请你喝一瓶，去不去。” 林栋哲立马来神，换上笑脸，“去！姑姑，我的好姑姑再给我来份爆米花吧！好久没吃过了。” 林多多没扫兴应了下来，也当是给自己的奖励。 “栋哲，得分着一起吃！” “行啊！没问题！” 林栋哲说完便跑向巷口，大声喊到：“大伯，给我来份爆米花，多加糖！多加玉米粒！钱等…一…二…三…我姑来了来了！好姑姑，请掏钱！” 林多多把钱递给爆米花大伯，找回五毛钱给林栋哲买了瓶橘子水，看到吴军和吴珊珊，庄筱婷都在，剩下三毛钱给吴军买了一瓶让他跟吴珊珊一起喝。 最后一毛钱买了两块奶糖跟庄筱婷一人一块。 林栋哲眼睛不眨的看着大伯转动爆米花炉子，小小一把玉米粒等会就变成一大袋子，这炉子着实好。 林栋哲心里又动摇了，不当售货员和搓澡员，当爆米花大伯比较好，能卖钱还能吃。 林多多问吴珊珊，“珊珊姐，你在这里蹲着等图南哥回来吗？” 吴珊珊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图南哥说今天会借新的《十月》和《收获》回来，我想看一下。” 林栋哲说道：“珊珊姐，不是我们不想借，是学校只允许高中部借回家，我们初中部的只能在图书馆看，你要看多多的作品集吗？唐老师给她发了好几本过来。” 吴珊珊点点头，“好啊，小军最喜欢看多多的故事了，他还问我，为什么多多姐姐没写他呢。” 林多多咬着奶糖傻笑挠头，“小军，要是往后我脑子淌东西我有可能写，最近都不淌，它歇着我没办法。” 吴军也当少先队员了，朝着林多多敬礼道：“知道！” 庄图南骑着自行车回来，车铃铛铛铛的响着。 吴珊珊抬头看过去，心随着车铃一下一下泛起涟漪。 第59章 一起看书 庄图南停下车，吴珊珊马上迎过去，“图南哥，车筐里是不是最新的一期杂志？你真厉害，这都能借到。” 庄图南说道：“这一期有几篇文章特别好看，我快看完了，看完就借你。” 吴珊珊拿起书翻了翻，“太好了！” 庄图南问，“多多，杂志你看了吗？” 林多多摇头，“没看，我最近在看国外名着《老人与海》。” “好看吗？” 林多多眼睛盯着爆米花大伯，看到他把哨子咬在嘴里，似乎差不多时候了。 “不知道，我还没看完，因为有很多单词我都不会，得慢慢查。” 庄图南问，“你没看中文译本吗？” 林多多说道：“我就想看原…啊！来了！大家快捂紧耳朵！” 爆米花大伯把哨子吹响！ 哔！ 砰！烟雾弥漫！爆米花出炉了！ 林栋哲快速凑上前去看装爆米花的布袋子，“我的我的！这份是我的！杂志有什么好看的，爆米花都比杂志好看多！” 庄图南说道：“栋哲，书中的风景比你想象的更美更广阔，怎能跟爆米花相提并论。” 林栋哲小声嘀嘀咕咕，“我倒是看不见杂志里有什么能和爆米花一样神奇，会膨胀发大。” 吴珊珊说道：“图南哥说得对。我要跟你们一样，努力考上一中，我很向往那里更自由的思想和天地，借的书都是外面借不到的。不像附中，这不行那也不行，杂志全被老师没收了。” 林多多抓了一把爆米花给吴珊珊，“这是一中和附小附中里面都没有的，甜甜爆米花！珊珊姐，你吃！” 吴珊珊仰着头笑，“谢谢多多。” 林多多转头看向林栋哲，“栋哲，你应该看看《变形记》，他跟爆米花一样神奇。” 林栋哲抓着一大把爆米花往嘴里塞，含糊说道：“真的？那我要去看看到底有多神奇。” 吴珊珊感叹着说，“一中真的很好。” 林多多点头，抓了一把爆米花给庄筱婷，“嗯，图书馆还有《爱丽丝漫游奇境记》，《悲惨世界》，等我看完好看就跟你们说。” 张国良不知道从哪里忽然跑出来，喊道：“林多多！我也会努力考上一中的！” 林多多指了指林栋哲，“栋哲那有爆米花吃。” 张国良“哦”了一声，朝着林栋哲摊开手掌，林栋哲无奈分享了一把爆米花出去。 ........ 林多多，庄筱婷在挖土找蚯蚓喂鸡，林栋哲，庄图南在洗鞋子，庄超英，林武峰在厨房做晚饭。 宋莹最近沉迷于杂志和小说，看得是心花怒放，流连忘返，合上手里的书，半天缓不过来神。 她走出来坐在小板凳上，跟洗衣服的黄玲说道：“玲姐，你看图南带回来的小说了吗？” “看了呀，图南带回来的书，我断断续续都看了。” 听到黄玲已经看过，宋莹迫切想要交流心得，“看得我呀，以前想不到的事，说不出的话，看完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现在的文字还是文字，但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很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庄图南说道，“这些书都是我们语文老师推荐的，他还鼓励我们勇于表达自己，用文字创造更多的可能性。猜吧，还有许多夜晚，我需要你不再孤独，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诗！” 宋莹也抒情的说出那句她喜爱的诗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句子，玲姐，你说呢？” 黄玲微微笑着，“欸，我也想趴在谁的肩头痛哭一场…” 林栋哲立马纠正，“是一晚，不是一场。” 黄玲摸摸林栋哲的头，说道：“哎呀，你个小栋哲！把这么美的句子给我弄醒了。” 林多多挑出一条蚯蚓，一铲子分成两半，让鸡啄食，然后笑着说道：“嫂嫂，黄阿姨，痛哭一晚得多少纸啊，眼睛都肿了，还有眼泪鼻涕糊别人肩膀一大块，这句子哪里美啊？” 宋莹收起脸上的笑，“林多多，你还小，你不懂，它当然…很美啊…那个词叫，叫浪漫！” 庄图南说道：“多多，你得从人的感觉上去感受，不能光看表面。诗歌和小说里有人性有感情，就跟你写的故事一样，它不单单是一个故事，还在里面表达了你的情愫，现实世界里的另一个升华，精神世界。” 宋莹点头赞同并赞道，“图南这名字我还以为再要一个男孩，现在我感受到里面蕴含的期望，图南，志向远大！多宏伟的名字啊。” 林多多没有完全理解庄图南所谓的精神世界，只知道上次打针趴在大哥肩上痛哭，嫂嫂跟她说了好多次别哭咯别哭咯，鼻涕最好擤在纸上，因为干在衣服上有点难洗。 林多多只得出一个答案，“我知道了，可能有的人哭是不流鼻涕的。” 厨房里，林武峰听笑了。 庄超英打发着蛋，说道：“没想到多多和栋哲思维还挺严谨的。” 林武峰点头，“图南的想法也挺厉害。” 庄超英笑着道：“我不怕他的思想有多自由，多先进，只要愿意表达，我就支持，最怕孩子什么话都藏在心里，那才叫人担心。” “嗯，庄老师你说得对！” 多沟通才能把代沟碾平。 第60章 早恋问题 附中为了更有效禁止早恋问题，趁着周六日放假，校长组织老师们一起把游泳池填平。 校长拿着铁铲往里面推土，“我就不信做到这份上，还有学生能从我手指缝中眉来眼去！！” 庄超英用三轮车载着土过来，蹲守各处的排班表让每个老师苦不堪言，现在连着两个周六日回来填游泳池，大家都疲惫不堪。 庄超英说道：“校长，要是我们所做的一切激起学生的逆反心理，这得不偿失啊。” 校长铲土铲得汗流浃背，“我不管，要是有学生因为谈恋爱弄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这才是最大的得不偿失。我看再填完今天，游泳池就平了，往后做早操多一块地，学生不用那么挤，不那么挤就不会出现肢体触碰，不触碰就不会胡思乱想，你们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吗？预防是笨方法，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啊！” 老师们听着校长愤慨发言，手里的铲子只得继续加快。 ........ 自从上了初中，林多多有点不敢出小巷玩，因为张国良好像阴魂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从某处钻出来跟她说些豪言壮语。 “林多多，你相信我，我初中一定能考到一中！” “林多多，我今天给《少年文艺》投稿了！下下期杂志可能就会出现我的文章！真的！” “林多多，我数学测验进步了两分！” “林多多…” 张国良的声音听得林多多烦躁。 她心里已经扣掉张国良一对枕巾，一个脸盆，再这样下去，张国良将失去最后一个脸盆。 为了保护他最后的脸盆，林多多索性放学后留在家，哪都不去。 在家看看书，脑子有东西淌的时候就写写文章，没有淌就尝试用自己的话翻译名着。 这天，林多多在庄家刚跟庄图南说着《老人与海》里面一句自己的见解。 “图南哥，这句话像不像你说的精神世界，it was too good tost，he thought。” 庄图南看着林多多密密麻麻的小抄，“你已经把单词全部找出来了？” “对啊，图南哥，你觉得应该怎么翻…” 门外响起吴珊珊的声音，“图南哥，在吗？我想找你借一中的笔记。” 林多多喊道：“珊珊姐，图南哥在！！” 吴珊珊进来后看着林多多，跟她打了声招呼。 林多多指着小抄联系上下文，把文字意思串联加以修饰，说道：“太美好的事情没办法到达终点，啊！就是这个精神世界！我要回屋写下来！图南哥，珊珊姐再见！” 吴珊珊看着林多多从厨房走回去，说道：“多多，她很好学。” 庄图南说道：“嗯，你要借笔记是吧？我找一找…” “好。” 黄玲外屋外头听着里面的动静，又看了看林多多房间窗户，林多多已经埋头在写东西。 庄超英埋完游泳池回来， 看见黄玲在门口左看右看，开口问道：“阿玲，你在看什么呢？” 黄玲嘘了一声，指指屋里头。 庄超英疑问，“珊珊来了有什么好看的？” 屋里庄图南说道：“找到初三的物理笔记了。” 屋里吴珊珊说道：“谢谢图南哥，我抄完就还你。” “你先慢慢看，有问题再问我。还有几本我看完的杂志，你也带回去看吧。” 等吴珊珊离开后，黄玲着急的跟庄超英说自己的看法，“今天才周三，珊珊已经来我们家两次了，这一来二去的，借这借那经常接触，我怕…” “阿玲，你想太多了，要真担心，你还不如说筱婷和栋哲，他俩现在经常一起玩，多多都不怎么出去，诶，不对，多多好像也经常跟图南在一起啊。” 黄玲小声说道：“我不跟你瞎扯，他们四个本来就一起玩一起闹，我一点都不担心，栋哲只是想抄筱婷作业，筱婷的性子也看不上栋哲，多多更不用说，问完问题她跑得比图南的话还快。但是珊珊…” 庄超英摇摇头，“杞人忧天，放心吧，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做教导主任的看得比你快比你明白，我现在已经被校长训练得很厉害了。” 黄玲说道：“要不姗姗来的话，让多多过去一起坐一起看？有第三个人在，姗姗应该就……” 庄超英皱着眉看黄玲，“阿玲，再说就有些过分了，他们都还是小孩，别想太多。” 吴珊珊把借回来的笔记和杂志摊在桌上看，张敏也围了过来一起看。 张阿妹看着有些许不乐意，觉得张敏在看闲书，不好好学习。 自从有了杂志，重组姐妹的感情比以往好了很多。 张敏会大声喊姐。 吴珊珊用蛋壳做人头娃娃时，也会做上张敏的份。 做了三姐弟，还有庄图南。 朦胧意，朦胧情，朦胧感觉，小心翼翼。 ...... “林多多。” 林多多猛的抬头，看到张国良在窗边差点把她吓个半死，“张国良，你来我家干嘛？” 张国良拿出一个纸包，说道：“栋哲在门口开的门，等会就进来。我给鸡蛋黄鸡蛋白捉了十几个蚯蚓，我往后放学要去少年宫上阅读班，作文班，数学班，没什么时间出来玩了。” 林多多走出来，看到摊开的纸上是还活着的蚯蚓，说道：“我替它们谢谢你。” 张国良笑笑，“不用谢！那我放地上了，鸡蛋黄咯咯哒鸡蛋白咯咯哒！过来吃！林多多，我走啦。” 林多多觉得张国良对鸡还挺好的，说道：“好，张国良，你努力加油！顺道帮我喊栋哲快点进来关好门，不然等会鸡会飞走的。” 张国良“嗯”了一声带上门跑走。 林栋哲推开门走进院来，“张国良不是说要找你吗？这么快就走。” 林多多蹲下摸鸡蛋黄，“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鸡蛋白它们，蚯蚓好吃吧，你俩吃得真快。” 林栋哲挠挠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夜里，林多多把书合上，《老人与海》在脑海里翻涌着。 太美好的事情没办法到达终点。 无数次背靠黑暗重新站起。 切不到的感受是精神世界，海明威立起的支柱，无论是那条想活着的大鱼或者想捕到大鱼的老人，林多多都想称之为大刺儿，扎得她脑袋又痛又震惊。 第61章 吴珊珊 文学浪潮浸润着小巷，宋莹决定省几件衣服订购杂志。 林武峰为宋莹添了点热的洗脚水。 宋莹说道：“武峰，我打算明天到邮局订《十月》《收获》和《今古传奇》，加上多多的《少年文艺》，四本够看了。” 林武峰说道：“可以啊。” 林栋哲走出来说，“再加一本《故事会》吧，《故事会》好看。” 宋莹看着书后的定价，有点心疼，说道：“也行，再买少两件衣服吧…” 林武峰说道：“要不我重新种上蛇瓜，这样《故事会》和衣服都有了。” 林栋哲眼睛一亮有了想法，“不！不用蛇瓜！我有办法！” 他跑到林多多房间门口，说道：“多多，你能不能写点故事投去《故事会》，这样《故事会》就会给我们寄免费的书来！” 林多多想了想《故事会》里的文章，摇摇头，“等我中稿还不如种蛇瓜来得快，大哥，明天就种蛇瓜吧。” 林栋哲立即说道，“不种不种！《故事会》不要！蛇瓜也不要！！爸！你千万千万不要种蛇瓜！！” ...... 周末，林栋哲想跟庄图南打毽球，他的好哥哥沉迷看书，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一起玩了。 林栋哲拍着窗户，喊道：“你可怜可怜我吧，老大！打球，打一会！就一会！！” 庄图南不想搭理他，“不玩，我要看书！” 说完，把窗帘拉上，厨房的通道门也给关上。 庄筱婷耐不住林栋哲的鬼哭狼嚎，出来陪他一起玩。 庄筱婷拍着毽球，问：“多多呢？” 林栋哲说道：“她去医院探望何大夫。” “多多没事吧？” “没事，就是黑汤喝完了去调一下。” 一来一往打着，林栋哲觉得庄筱婷球技还不错，以后图南哥不跟他打毽球也没有关系，庄筱婷挺好的。 ....... 何大夫给林多多例行听心肺，问道：“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林多多摇摇头，“没有啊，什么都跟以前一样。” 何大夫朝着林武峰说道：“四个年头了，家长很好，多多也很好，继续保持！” 林武峰让林多多到外头去玩一会，随后问道：“何大夫，现在医学进步了吗？” 何大夫点点头，手里的笔写得很快，“这是肯定的，再过两三年我们医院送出去国外学习的第一批规培生，也该回流了。” 林武峰说道：“您们辛苦了。” 何大夫笑着把药方递过去，“家长才是最辛苦的，加油的同时也切记放宽心有信心。” 林武峰接住说道：“好！” ....... 看到林武峰林多多回来，黄玲关切的问情况。 林武峰说道：“何大夫说除了瘦些，其余一切都好。” 黄玲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多多，你进去找图南看看书吧，他好像借了新的杂志回来。” 林多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黄玲牵着进屋了。 被留在小院的林武峰愣了愣，看看庄家又看看自己家，念了两句看书好看书挺好的，拿着药包回屋去放。 林多多站在里屋门口喊道，“图南哥，我进来看书。” 庄图南说道：“好，珊珊也在，你过来看看最新一期的《萌芽》，特别好看。” 林多多打招呼道：“珊珊姐好，我进来会不会碍着你们看书？” 吴珊珊连忙摆摆手，“不会不会。” 庄图南把床上的被褥推到一边，“多多，你坐这，《萌芽》这篇文看起来特别有感觉。” 林多多一屁股坐下，拿起书看。 黄玲在外屋听着里屋的讨论声变少，没过一会儿吴珊珊就拿着书离开，她的担忧更多了。 庄超英在门外碰着吴珊珊匆忙回去，看到吴珊珊闪烁的眼神，他作为教导主任的捕抓能力终于察觉到某些东西。 防范于未然，庄超英打算找吴建国聊一聊，没想到跟打算找张阿妹聊一聊的黄玲，在吴家门口撞个正着。 张阿妹买菜回来看到两人，“庄老师，玲姐！看到你们正好！有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两人带着笑着脸进吴家，双双耷拉着脸出吴家。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例子就这么明晃晃出现在身边。 孩子们回来看电视，黄玲见庄超英闷闷不乐，便邀宋莹和林武峰到家里打牌。 林武峰小声提醒，“庄老师，该你出牌了。” 庄超英长叹一声，把吴建国张阿妹决定让两个女孩都读中专，并且让张敏接替吴建国棉纺厂名额的事全部说出来。 庄超英气愤的说道：“我没想到张阿妹只安排小敏不管珊珊，老吴看着样子很难受，但实际上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 黄玲说道：“她甚至还说在棉纺专业方便小敏能找个知根知底的城市人恋爱结婚，那珊珊怎么办…哎…” 宋莹看着黄玲说道：“其实老吴早就找我们家说了一遍，说是让我们提个意见，但他们家的事，我们外人怎么给意见，都是没办法的，完完全全就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才来和我们说。” 林武峰说道：“很浅白的道理，要是我们不能出珊珊上学的费用，就要尊重老吴的选择。” 庄超英说道：“我好像听说珊珊也有投稿到报刊去，不知道那些稿费能不能支撑她自己念书，差了的，我们邻里街里多少凑着些也还行。” 林武峰笑着摇摇头，“庄老师，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们家多多你是知道的，书都出了，拿了多少稿费，一万册一百块。要是没有贵人相助这书没出，快三年大大小小稿费合共三十来块。老吴不单单是不想供，他还想让珊珊早日帮扶家里，不要忘了，小军才念二年级，供书教学的路还长着。” 作为巷子里看着长大的孩子，庄超英想帮，却帮不到，为此唏嘘不已，叹息连连。 黄玲担心的早恋问题暂时搁置，到时候一个念书一个上班，环境不同，什么都会不一样。 只是可惜了姗姗。 ..... 吴珊珊在家里头把吴建国张阿妹跟黄玲庄超英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得一清二楚的还有张敏。 两姐妹对视着一言未出。 看不见的鸿沟拉开彼此距离。 宛如一片是天，一块是地。 第62章 对成长启齿 唐慧许久未见林多多投稿，便给她来信询问是不是近期忙于学习。 看信封重量还有空余，林多多就把自己翻译的节选文段跟着回信发过去。 在信里，林多多向唐慧写道，英语词汇是有很多，但是一点也不及汉字有味道颜色，不知道外国作家诗人在写文章时会不会懊恼，脑子里还有东西没有完全写出来。 唐慧收到回信，比起一板一眼的翻译，林多多为译文增添了很多自己的融汇，让文章读起来更加通畅不突兀，不免感叹这孩子与文学这块缘分颇深。 林多多： 我也有跟你同样的感受，期待你有味道颜色的汉字。 要是有翻译出来的句子或文章，也可以寄给我，我列在报刊页脚，跟名言名句一起让大家读阅也是极好。 可以多给我寄信，当然，我会给你报销邮费的，翻译得好，中稿也会有稿费。 林多多收到信的时候笑了，唐老师是怎么知道自己因为不想出邮费所以从不主动给她寄信的。 再看看信封里头有一板整整齐齐面额为十分的邮票。 先给唐老师寄第一封信。 唐老师，我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我谢谢您！ ......... 由于学生经常在车棚看到庄超英，所以自行车遇到问题会求助他，因此庄超英蹲车棚蹲出门手艺来。 偶尔给学生的自行车加点机油，掉了链子重新安上，没气打打气。 弄自行车不是他本意，但也很庆幸没有发现早恋情况。 这天庄超英刚蹲下拔起气嘴帽，就听到学生吵吵闹闹打了起来。 庄超英站起来大声喝止，“你们在干嘛！住手！” 把几人分开才知道，因为个别学生嘴多，对女生不尊重，另外两个看不过眼，演变成你一言我一语的口舌之争，再到打起来不过几分钟的事。 庄超英对此恼怒无比。 一边是父母好心供着求着，但学习成绩不理想，觉得考上中专有工作就行，得过且过的学生。 另一边是被亲生父亲牺牲，学习成绩优秀，无力反抗的姗姗。 庄超英像是看到回马灯一样，他艰苦求学，省吃俭用，孝敬父母，兢兢业业，生儿育女，直到现在的自己，每一步都在向上走。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庄超英组织了一次附中初三级会。 他看向吴珊珊，看向张敏，看向打架的那群人，看向在座的每一位学生。 脚下是漫长又崎岖的路，百无一用从来都不是书生，百无一用的是放弃人生。 庄超英站在讲台中央，摘下眼镜悲悯愤慨的吼道：“读书是很有用的！高考正规就是一个最重大的提示！就算考不上本科，可以考大专。就算什么学都考不上，你将来工作也要考文化课！要理解要做事！就算忽然断了条件！成人自考！自学的人多的是！国家在向上走！你们拥有无穷的机会！只要肯努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向上走！！” 台下掌声轰鸣。 庄超英不知道醒了的人有几许，但他为人师表定当竭尽全力。 .......... 一天下午，黄玲打着打着毛衣，忽然想起点事，放下棒针回屋里去。 黄玲拿着报纸包出来，递给宋莹。 宋莹接过笑着道：“玲姐，这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黄玲道：“还能是什么，就是你念了很久的东西，我已经给筱婷穿上了，多多虽然年纪小一点，但是上了初中…你明白的。” 宋莹打开一看，是三件胸衣。 宋莹看了看周围，小声问道：“筱婷，有那个了吗？” 黄玲摇摇头，“还没，但是有点那个。” 宋莹叹气，“我们多多很平坦，不见一星半点。” 黄玲小声说道：“没也穿穿，别忘了初中里都是大孩子，还有高中呢。” 宋莹点点头，“说起这个我就想到小时候看见流血，我害怕得不敢告诉我妈，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摔坏了，最后等了两天还流才忍不住告诉我妈。” 黄玲道：“我那会还以为自己得病，哭着跟我姐说，我姐再去跟我妈说，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哎，女孩贴心可能就是因为大部分时间我们都知道对方的不方便啊。” “是呢。” 宋莹又小声问道：“玲姐，那你怎么跟筱婷解释的，传我点经验呗。” 黄玲凑在宋莹耳边说道：“就……，那……” ........ 下午几个孩子放学回来，宋莹让林栋哲先去庄图南那看一会书。 等林栋哲进庄家后，宋莹站在林多多房门口，拿着报纸包犹犹豫豫。 她以前其实很庆幸自己生了男孩。 生了男孩，男孩有什么问题让林武峰去说就好。 因为讲起这些，宋莹觉得自己平时说话一套一套的嘴，就长得跟张不开似的。 林多多把作业拿出来后，看见宋莹要进来又不是进来的样子，问道，“嫂嫂，你…你是不是想看我做作业？” 宋莹哈哈两声走近林多多，说道：“啊，对！我看看，我看看现在初一的功课难不难…” 一看，宋莹觉得太难了，她上初中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学这些的啊，离自己上初中已经是那么那么远的事吗？ 她记得庄老师辅导李一鸣高考的时候，她看到题目还能做出来一些，怎么…… 宋莹在发呆，林多多小声提醒道：“嫂嫂？” 宋莹尴尬的放下作业本，把报纸包递给林多多，说道：“嗯…那个，那个…多多，黄阿姨给你做了点小衣服，嫂嫂转交给你，顺道想跟你聊点天…” 林多多打开纸包，“哇，这么小的衣服，黄阿姨是不是弄错了？我不是小娃娃啊…” 宋莹关好门窗，拉上窗帘，“多多，小衣服要穿在最里面，嫂嫂教你。” “哦…” 林多多麻利的把衣服脱下。 宋莹瞄了几眼林多多身子，还是排骨，不是一般的排骨，是那种没有肉只有层筋皮的排骨。 不行不行，太瘦了！ 今晚一定要盯着让她吃完所有饭菜！ 宋莹帮着穿上小衣服。 林多多左右拉着小衣服的下摆，“嫂嫂，小衣服环着我的上半截，好像…很奇怪。” 宋莹磕磕巴巴的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描述了一下身体进入青春期会产生的变化。 “多多，如果…就是，反正你有什么问题都告诉嫂嫂就对了。然后女孩子，一定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够让任何人看到衣服遮盖着的地方，特别是小衣服，小裤子盖着的。知道吗？” 一大段话，林多多听明白了些，但没有十分明白。 嫂嫂大概的意思，小衣服是用来包坨坨的，而坨坨可能很快就要从她身上长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红红，虽然是血，但不是生病，是正常的。 有红要告诉嫂嫂，嫂嫂教她用月布，月布要绑在小短裤上。 林多多把衣服穿回去，“我知道了嫂嫂！我能做得到！” 宋莹长长松口气，从没觉得说话都能说出一身汗。 “好！很好，听明白能做到就好！多多要长大了。” 第63章 校运会 一中即将迎来一年一度校运会。 老师让每位同学都积极报名，重在参与，不必计较成绩好坏。 既然老师说了不计较成绩，作为体育委员的林栋哲，立刻为他的姑姑安排了一场比赛。 最不花体力的立定跳远。 当老师念出比赛确认名单时，林栋哲对上林多多朝他瞪圆的双眼，心里得意极了。 到了一中后，林栋哲林多多庄筱婷三个巧合的继续同班。 林多多仍然做语文科代表，往日答应考上一中就不管林栋哲语文作业的承诺并未兑现。 林栋哲一抗议，林多多就用长辈身份压他。 所以这次，他只是小小的轻微的，报答了他姑姑一下。 运动会欢悦的开幕仪式结束后，同学们自由活动，听着广播声去参加自己的比赛。 林多多穿着运动服站在立定跳远的比赛场地上。 林栋哲夸张的大喊大叫在一旁为她加油。 “林多多加油！林多多加油！！” 林多多听到了，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看林栋哲，只朝着庄筱婷挥挥手。 老师哨子一吹，“下一位运动员，林多多。” 林多多站在白线上，膝盖微微弯曲，双臂前后前后摆了几下…… 跳！ 林栋哲大声喊道：“你给我飞起来啊林多多！！飞！林多多！飞起来！” 哔！ 这一跳成绩有效，测量员一拉尺子，测出122厘米。 林多多从沙池起来，抖完鞋子里的沙，才走过去给林栋哲一拳，“林栋哲！！我不许你看我比赛！” 林栋哲护着手臂笑说道：“哎呦哎呦，现在长大了不让人给你加油，太伤心了，我只是在关心你。” 林多多用力又捶了林栋哲几下，“我也关心你！我用拳头关心你！” 庄筱婷笑着看两人打闹，说道：“好啦好啦，多多，等你跳完，我们去看我哥拔河！” 林多多道：“嗯！” 第二跳林栋哲没喊，120厘米。 第三跳林栋哲喊了，125厘米。 林多多三跳结束，最终成绩125厘米，无需参加复赛。 林栋哲咳咳两声骄傲的说道：“看吧，林多多，跟我客什么气。一看成绩就知道，我的呐喊声，你在心里头是认可的，最好成绩125厘米是在我最大的加油声中诞生的！” 林多多挽起庄筱婷的手快步往拔河场地去，不搭理林栋哲。 林栋哲追在后头，“你俩等等我！！林多多！庄筱婷！” ... 还没走近，已经听到雀跃的号子声。 “图南！加油！图南！加油！” 一大群同学在为庄图南呐喊助威。 林栋哲的到来，声音更是一个顶八个。 他的力气跟用不完似的，又跳又叫。 看着红绸在绳子中央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战况十分激烈。 “图南哥！！图南哥！！加油！你力大无穷！你孔武有力！你有如神助！！你加油啊！图南哥！” 庄筱婷看着林栋哲就想笑，庄图南出力他出声，出声的人出汗比出力的人还要多，还有林多多，相比起林栋哲冷静一点，但也不多。 林多多拍着手大声喊着：“图南哥！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了！加油！加油！” 林栋哲激动得跃起半米，兴奋的搭着庄图南的肩膀，说道：“赢了！！图南哥赢了！图南哥你赢了！！” 林多多递过去水，庄图南刚要伸手，就听到林多多说：“林栋哲，你再不喝水，嗓子要冒烟了！” 林栋哲接住，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指了指身后，“图南哥，你们班好多女生给你加油呢！” 庄图南点点头，迅速接过庄筱婷递过来的水，“大家都是为了班级荣誉，不只是单单给我加油。多多，你刚刚跳远怎么样？我们这边集合没办法过去看…” 林多多尴尬笑笑，“还能怎样，倒数第一…” 林栋哲说道：“什么倒数第一，是第二十四名！” 庄图南说道，“顺利参与就很不错了。” 林栋哲附和道：“对啊！对啊！” 林多多露着笑脸，但在庄筱婷耳边小声说，“我要去小卖部买橘子水，只有橘子水才能堵住林栋哲的嘴。” 庄筱婷笑着说：“他们只是想鼓励你。” 林多多掏出一块钱，“等会买橘子水！” 林栋哲欢呼，“姑！我亲姑！” 林多多说道：“你快去比赛吧，我都听到你的名字了！” 林栋哲朝比赛区跑过去，“我先去比赛！你们歇歇，不用来给我加油！真的不用！” 想去加油也去不了，大家的其他项目也在进行中。 庄图南去参加跳高比赛。 林多多陪着庄筱婷去参加一分钟跳绳比赛。 林栋哲体育好，五十米跑，四乘一百接力跑，一千米长跑每样都参加了。 看到林栋哲一千米跑冲刺后喘着气慢慢缓着走，有三人越过观众陪在他身边。 等林栋哲缓过劲来，庄图南搀扶着他坐在操场边休息。 很快，两个女孩拿着四瓶橘子水回来。 一人一瓶。 橘子水不再是两毛钱，是两毛五分钱了。 第64章 巷尾巷头 一九八二年寒假开始没多久便是春节，林家夫妻凑齐春假年假近十天，赶了趟春运回老家拜年，祭拜林父，见还没见过的小辈。 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林大女婿请来照相师傅，拍了一张全家福，小家每家一张，还有一张另外加大尺码的挂在祖屋。 连佳时看着难得人齐，便在林氏宗祠，带着六个孩子，儿媳女婿孙子孙女一大群人，当着几位林氏最年长的老人面，把家里明细安排说得妥妥当当，村委会派来书记做公证，看着他们签字按指纹。 临别之际，林武峰要拿的行李比来之前多一倍，林多多林栋哲的小书包还装满了鱼干。 林家的各个人给林多多，林栋哲明着暗着塞红包。 众人笑着哭，挥手道别。 ...... 开学前，宋莹打算用织毛衣的钱为孩子添辆自行车方便上学。 林多多的压岁钱早就上交，只有林栋哲还苦苦守着，一听要买自行车，林栋哲不再抗争，连准备用来看小人书的钱都掏了出来。 林武峰带回自行车后，林栋哲最欢天喜地。 林栋哲说道：“从此以后，我便要去往更远的方向！” 宋莹说道：“这不是你一人的自行车，你得爱惜着骑，往后上学放学载着多多要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林栋哲搂紧宋莹的手臂，“妈妈，请您放心，我将永远铭记！” 宋莹看着林栋哲的样子，听着他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话是好听的但想揍他。 林栋哲喊上林多多一起推车出门，“多多，走，我教你骑自行车！” 林多多扶着车后座，“谢谢栋哲！” 宋莹，林武峰站在小院门口目送他们。 “记得一定要小心！” “知道啦！” ..... 这天，四个孩子骑完车回来，刚进小院就听到吼叫怒骂的声音。 虽然不符合知青返城政策，但是隔壁王勇家的妹妹王芳带着女儿周青硬从新疆回到苏州投靠娘家当“黑户。 王勇气得用一句又一句“小新疆”“乡巴佬““给我滚！”驱赶着。 王芳大声吼着，“我吃了那么多年风沙，为什么不让我回来！要不是我下乡，哥你哪能留在城市顶爸的工作位置！这是我的家！这也是我的家！妈！我是你女儿！爸！我是你女儿！我不是外人！” 宋莹黄玲看孩子们站在院里一动不动听着，立马从屋里出来，一手一个把孩子拉回去。 脸盆“砰”一声被摔到地面，周青的哭声，王芳的诉苦声，王勇的叫骂声，王家父母的不吭声，此情此景他们不像亲人，更像有大恨的仇人。 宋莹害怕林多多在自己屋里继续听，特意把电视机音量调到最大，自己陪着两个孩子看英语频道。 王芳一句“我死也要死在苏州！死也要死在家门口”，让双方僵持到天色黑迷。 周青眼睛哭肿了，只得在巷口路灯下暂时歇歇，黄玲让两个孩子去给她送些吃的，吴珊珊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周青终于吃到今天的第一口食物，对着庄筱婷和吴珊珊说了句，“谢谢。” 庄图南看着狼狈的周青，若有所思。 深宵骂声渐停，王家父母最后让女儿和外孙进了屋，许她们在自己屋的地面上打地铺。 ....... 巷尾昨夜王家的大事还没来得及消化，早上另一件大事就发生了。 李一鸣砸了自家院墙，在巷头开了家小卖部，刚过八点就大声喊道：“小卖部开业放鞭炮，要放鞭炮了！放鞭炮了！红红火火！” 邻居们捂着耳朵，等炮声停下，纷纷出门看个新鲜。 林庄两家四个大人，四个孩子也去凑热闹，小卖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墙上挂着亮眼的营业执照和烟草许可证，酱油醋盐火柴肥皂，糖果零嘴，香烟面条，小小的铺子摆满货物。 冰柜街边小卖部装冰棍见过，新奇的是固定电话，孩子们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林栋哲好奇的拿起来凑在耳边听。 林栋哲说道：“里头有声音！” 话筒那头是不断绝的嘟…嘟…声。 庄筱婷也凑过去听，听完了喊庄图南过来听，庄图南又把林多多喊过来听。 宋莹问道：“李阿爷，装这电话机得多少钱？” 李阿爷说道：“安装费和电话机费合在一起四千三百元。” 正在听电话嘟嘟声的林多多吓得立马轻轻把电话听筒放回去。 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握着四千三百元！！ 四千三百元！！四百三十张大团结！ 林多多还在震惊的看电话机，林栋哲已经从李一鸣手里分了一把水果糖吃。 林栋哲说道：“哇，跟外头小卖部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李一鸣笑着说道：“对，都是一模一样的，不用票，价格、质量都跟外面买的一模一样！” 李一鸣的母亲李大娘总算扬眉吐气，往时自己儿子偷偷摸摸做着小买卖，不免让人背后议论，但一直没管没理，挣到钱也绝口不提。 终于，今日看着成绩斐然的儿子，李大娘光明正大说道：“我这儿子啊，总算苦过来了，铁饭碗虽好，个体户也不赖！” .. 林多多回到家把电话机的事情写下来告诉妈妈。 妈，电话机很厉害，见字如面要变成见字如声了，我写下这串数字号码的时候，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你信不信？ ..... 小巷就这么喜着热闹，悲着吵闹过了两月，王芳的“黑户”坚持让周青在附中获得了旁听的位置。 面对哥嫂爸妈邻里街坊的不解，王芳说道：“我不管，现在能留下就行，政策一定会再变的！” 知青的各种行径成了巷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 傍晚小卖部的电话机响了，林多多被林栋哲背着用最快的速度从巷尾跑到巷头。 “喂，是妹宝吗？村里也安电话机了。” “妈！” “欸！” “奶奶！” “欸！” 接听电话每分钟一毛钱，打出市内每分钟六分钱，市外长途更贵。 下下个周六傍晚六点，连佳时那头打过来响一声就挂断。 林多多也会打过去响一声就断。 表示两人都在电话机旁准备好了，才开始正式对话。 “妈！我们聊两分五十五秒，留五秒放听筒，好不好？” “好。” 每月两次长途电话，隔空接住思念。 第65章 黄玲。 一九八二年的暑假。 王家争吵从未间断，狭隘的空间让火药味越演越烈。 宋莹不堪其烦，碰巧林多多林栋哲学期末考得不错，织毛衣又存下点钱，便想约黄玲明天去趟百货商店逛逛散散心。 宋莹敲了敲庄家的门，“玲姐！” 黄玲出来小声说道：“宋莹，你来得正好，我有点事想拜托你，明天能不能让栋哲多多他们带鹏飞在周围逛逛？” 宋莹笑着说道：“可以啊，没问题！他们可想鹏…” 忽然瞧见黄玲眼珠子布满血丝，宋莹收起笑脸，担心问道：“玲姐？怎么了？” “庄家也有知青。” ........ 听到小院开门声，林多多从窗户看出去，应该向鹏飞来了！ 嗯？怎么连庄阿爷庄阿婆也来了？ 林多多起身准备出去看看，林武峰拉住了她，“多多，鹏飞一会会过来，先在家等等。” “大哥，庄阿爷庄阿婆他们过来干什么？” 林武峰说道：“他们是筱婷的爷爷奶奶，过来探望探望很正常啊。” “也是…” 林栋哲笑嘻嘻从宋莹手里接过钱，“谢谢妈。” 宋莹叮嘱道：“坐公交车要注意安全，照顾好鹏飞不要乱跑！” “知道知道。” 稍过片刻，向鹏飞敲门了，“多多！栋哲！好久不见！宋阿姨好！林叔叔好！” 宋莹说道：“鹏飞好，记得注意安全。” “知道！” 林多多走出家门，朝庄家看了看，喊道：“筱婷，图南哥，你们不去吗？栋哲说买魔方。” 黄玲答道：“多多，你们仨先去，筱婷他们很久没见过姑姑，想聊一下。” 庄筱婷说道：“多多，你们先去，晚点回来再给我看魔方。” 林多多应，“好！” 三人乘坐公交车前往观前街新华书店。 那是拥有书籍最多的地方，除了书还有很多文具和文化用品，包括魔方。 林栋哲说道：“鹏飞，你这次也是来过暑假的吗？” 向鹏飞看向车窗外很兴奋，他在外公外婆家待了好些天，里头根本没人欢迎他和妈妈，但妈妈又不让他出去， 只有来到大舅舅家，才有真正想见他的人，他的开心是发自肺腑的。 向鹏飞说道：“我妈说了，我的户口已经下来，让我留在苏州念书，以后天天能跟你们在一起！” 林多多说道：“要是你早一年来就能跟我们一起念一中了！我们三个现在都在一中。” 向鹏飞挠挠头，“多多，我可没你们念书念得好，能上大舅舅的附中我已经很开心。” 林栋哲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一个当语文课代表的姑姑！要是你有，你也能上一中！” 林多多淡淡说道：“林栋哲，请好好写暑假作文，开学后我会让老师重点检查你的。” 林栋哲连忙求饶，“亲姑！我的好姑姑！不要！算我求你了！” 向鹏飞笑着说道：“多多，我在学校报刊室《少年文艺》看到你写的文章《鹏思愈水记》写的是我吗？” “嗯！” “我就知道！我同学都以为我在说谎，但我真觉得你写的就是我！多多，你在文章为什么不写我的全名？” “因为唐老师说，记实的文最好用化名，所以我给大家用的都是化名或者简化名。” 林栋哲说道：“别聊了别聊了，到站！” ........ 庄桦林知道自己是无理的，上次暑假送鹏飞来就是一个试探。 父母弟弟都不欢迎她，把责任撇给大哥，她跟丈夫可以一辈子在山沟沟里，但鹏飞不可以，庄桦林只能厚着脸面死死抓住庄超英不放。 庄超英已经同意，但是黄玲不同意。 庄桦林痛哭着哀求道，“大嫂，求你给鹏飞一张床，不要床，给他一个地铺，一小个地铺，他绝对不会吵着图南，我会给生活费的，大嫂，求求你。” 庄筱婷什么也没说搂紧了妈妈，黄玲闭起眼睛滑落泪滴。 她知道作为母亲的感受，就是因为作为母亲，她必定要顾着的是自己的孩子。 没有什么比自己孩子更重要，高考又改革，这一届将是最后一届两年高中，以后改为三年变动太大，图南的前程不得出任何冒险。 即使庄图南对她的决定露出一脸不解，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影响。 即使庄超英摔碎了茶杯，夺门而出。 即使庄阿爷破口大骂，庄阿婆左哀右求。 即使庄桦林给她跪下。 黄玲撕碎庄家所有虚伪的面子，房子是她的，孩子是她的。 庄超英如此大公无私热爱奉献，那让他自己一个无私去吧，这次就是离婚也不会作任何让步！ 黄玲给庄桦林跪回去，再次决绝的说：“桦林，对不起，不行，绝对不行，鹏飞不能留在我家。” ....... 买完魔方回来的三人嘻嘻笑笑走回来。 向鹏飞还没迈进院子就大声喊道：“妈！大舅舅大舅妈，筱婷，图南哥，我们回来了！” 庄桦林眼红红出来，“鹏飞，跟大舅妈说再见，外公外婆他们已经先回去了。” 向鹏飞本想问妈妈，他不是要住到大舅舅家吗？怎么还让他回去… 等他走近庄家门口看到抹眼泪的庄筱婷和黄玲，还有蹲在地上收拾碎瓷片的庄图南，他什么都明白了。 “大舅妈，筱婷，图南哥，我先走了……” 黄玲抹掉眼泪起身应道，“鹏飞啊，有空大舅妈过去看你。” “嗯。” 庄图南看向黄玲，自己说了那么多保证的话，她还是不松口留下鹏飞。 刚刚黄玲跟他说的，什么温水煮青蛙慢慢给他灌输少吃一口的想法，好让他往后成为被压榨的对象，什么自私的爷爷和奶奶为了养老只对二叔好，什么姑姑觉得鹏飞留在苏州比自己高考重要，还有姗姗被吴叔叔偷改了中考志愿…… 一大堆他没想过的事情同一时间，撞进脑袋。 ............. 林多多和林栋哲把宋莹做的面条给庄家端过去。 林多多小声问道：“黄阿姨，要不要我给你拿点醋或者酱油？” 黄玲摇摇头，“谢谢多多，不用，味道够了，很好吃。” 同样的话，林多多又问了庄筱婷。 她跟嫂嫂的朋友，还有栋哲的朋友，都在伤心。 庄老师还不见了。 问筱婷，筱婷也不说…… 庄阿婆庄阿爷过来究竟做了什么？ 晚上，林多多坐在窗前写文章，看到庄图南独自出来，坐到小院的板凳上。 林多多开了一点窗问道：“图南哥，这么晚还在出来喂蚊子。” 庄图南用蒲扇扇了扇手臂，“屋里闷，我出来纳纳凉。” 林多多走出来小声问道：“图南哥，庄阿婆是不是又使坏？筱婷跟黄阿姨都不开心，但她们什么都不说！” 庄图南说道：“要不要去一鸣哥小卖部？我请你喝橘子水。” 第66章 站边。 林多多，林栋哲，庄图南三人坐在巷头的石凳喝橘子水。 林栋哲打了个气嗝，说道：“幸好我在玩魔方还没睡觉，筱婷怎么那么早睡了，不过图南哥你是筱婷亲哥，肯定还会再请她喝的！” 庄图南用蒲扇给他俩扇扇，“你们今天和鹏飞出去怎么样？” 林栋哲说道：“很开心啊！买了魔方，我现在在学着玩，非常好玩，图南哥，等会回去拿给你看看！” “行...”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我们出去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庄图南叹气，“你们知道吗？我妈不让鹏飞留下来。” 林栋哲凑过去搭着庄图南肩膀，“今天鹏飞还跟我们说要留在苏州念书，所以他是留还是不留？” 庄图南摇摇头，“我妈不肯留。” 林多多问道：“为什么？” 庄图南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幕一幕，哀伤说道：“她觉得鹏飞会阻碍我学习，让我分心，不管我姑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我姑姑都跪下求她了！我这么大，难道还管不住自己吗？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林多多拍拍庄图南的背，说道：“图南哥，你别激动，不要伤心。” 感受到安慰后，庄图南心情更加悲悯，“我怎能不伤心，我妈不让鹏飞留下，鹏飞就要回贵州，可鹏飞已经落户苏州，他应该在苏州念书的，为什么不能拉鹏飞一把，鹏飞那么好。” 林栋哲把喝完的橘子水瓶放在一边，安慰道：“图南哥，我不懂说安慰的话，这样，我请你吃根棒冰，你会不会好点？” 庄图南摆摆手，“不用...” 林栋哲再次安慰：“要不我请你再喝一瓶橘子水吧？橘子水够甜，把你脸上的苦匀一匀。” 庄图南看向林多多，“栋哲，我不想喝…你们不觉得我妈这个决定是错的吗？我妈是错的。” 林栋哲闭起嘴，大人的事他说也没用，也不懂，只好推推旁边的林多多，“姑，你辈分大，你说句话啊。” 林多多想了好一会儿，说道：“让鹏飞留在外公外婆家可以吗？” 庄图南愣了一下，“我爷爷奶奶那，不够位置...” “还有其他亲戚家可以留鹏飞吗？” “没有了，只有我家。” 林多多低声说道：“图南哥，既然黄阿姨做好决定，我觉得我们做孩子的，只需要相信妈妈的决定。” 庄图南皱着眉看她，很不理解，“多多，鹏飞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我妈是错的！” “鹏飞是好朋友，但我站在妈妈的边。” 庄图南悲愤说道：“可我姑姑也是一个妈妈啊！” 林多多点头，“嗯，我知道。没有影响的，鹏飞站你姑姑的边，你站黄阿姨的边。” 庄图南捂着脸，声音颤抖着，“多多你知不知道鹏飞不能留下意味着什么？你想看鹏飞修铁路，抡大锤吗？他留在贵州没有任何机会！我不想看鹏飞受苦！！” 林多多解释道：“我也不愿意鹏飞受苦，但我们只是孩子，决定权在大人手上，我们只能收起伤心，站在妈妈身边，而且鹏飞才念初一，他将来要做什么工作，不是靠想象就能知道的，是他自己说以后想修铁路和抡大锤吗？” 庄图南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哎，多多不是这样，我以为你懂，我以为你会懂的...” 庄图南以为林多多会明白他的想法，因为林多多也是被哥哥照顾着的孩子，为什么连她都不懂，为什么... “我也以为你会知道要站...” 林多多还想说，林栋哲一把捂住她的嘴，气声说道：“别说了姑奶奶，看你们吵架我害怕！” 林多多没再说话，虽然看到庄图南趴在膝盖上一抽一抽应该顺着安慰，但她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并且也不像栋哲说的，他们不是在吵架，是在讲道理。 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最亲的肉，所有人应该站在自己妈妈的身边。 这个道理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吗？ ....... 回到小院，林多多把刚刚买的三块奶糖塞给庄图南。 “图南哥，你跟筱婷黄阿姨是最亲的亲生。” 看着林多多回屋，庄图南把三块奶糖捏得紧紧的，明明只需要让一点点位置，仅仅一点点，多多太小，还不懂。 林栋哲拿魔方出来，发现庄图南已经回去，算了，下次再让图南哥看，让他先好好休息休息。 黄玲见庄图南一脸阴霾回来，没抬头的喊了声妈就钻回小屋。 她知道庄图南想不通在伤心，她也不奢望孩子一下全理解。 但有的事情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真的吃上亏再想明白就太迟了，即使现实痛苦，也应该面对。 ....... 庄超英木讷的坐在学校办公室位置上，今晚他不会回家，黄玲的嘴脸让他心寒万分。 因为照顾亲外甥一事，黄玲在父母妹妹，孩子甚至穿透墙壁外的邻里面前，大声喊出月子之仇，没让她们上桌吃饭之仇，工资没有交到她手上的仇，各种仇，数不清的仇。 还声嘶力竭说就算是离婚也不让鹏飞住进她屋。 那么多仇恨，屋也是她黄玲的屋，回家干什么。 庄超英摘下眼镜，把几张凳子拼起来，侧躺在上面，抹了一把脸，失望至极。 他恨黄玲，恨她的自私，恨她的不留情，很恨很恨很恨。 ........ 庄桦林和鹏飞铺着席子睡在庄赶美的床脚下，弟媳起夜一脚踩在她的小腿上，差点摔倒压到向鹏飞。 她因疼痛发出声响，弟媳因为差点摔喊出几句谩骂。 全家都醒了，但一点亲情，一点安慰都没有。 庄赶美喝斥她闭嘴快点睡，父母劝她别闹把脚缩起来。 只有儿子向鹏飞紧紧搂着她，说道：“我什么都知道，妈，不要忘了，我们有自己的家，还有爸。” 庄桦林揉揉发酸的鼻子，“没事，大舅舅可喜欢你了，明天我们去看大舅舅，你去了买魔方还没和大舅舅好好说说话。” “嗯。” ........ 宋莹去上班前交代两个孩子，“我跟黄阿姨要上班，昨晚筱婷和图南心情都不好，桌子上放了钱，你们四个中午去松鹤楼吃顿面，喝瓶橘子水，多多，栋哲说说笑笑哄哄他们。” 林栋哲拿起桌面的钱揣进兜里，“妈，你放心，我们一定吃好喝好哄好！” 林多多说道：“嫂嫂，要不晚饭再去吧，等你下班我们带着黄阿姨一起，黄阿姨也不开心。” 宋莹笑着说，“多多乖，黄阿姨有我呢，我等会在棉纺厂就把她给哄开心，你们中午去吃，不用等我们。” ........ 中午林栋哲走进庄家喊庄筱婷，庄图南出去吃饭时，小院有人敲门了。 林多多开的门，来人是庄桦林和向鹏飞。 “庄阿姨好，鹏飞好。” “多多你好，我来找我大哥的。” 庄筱婷走出来说道：“姑姑，爸昨天晚上没回家，今天早上也没回家，妈妈出去上班了。” 庄图南道：“姑姑鹏飞，进屋喝杯茶。” 向鹏飞拍拍愣着的庄桦林，“妈，大舅舅不在家，要不你先回去，我跟多多他们玩一会，下午就回外公家。” 庄桦林本想带向鹏飞趁黄玲上班，再来求求庄超英。 知道庄超英看见孩子会于心不忍，这是她最后的办法。 没想到，庄超英因为这件事没有回家。 庄桦林朝几个孩子点点头，“筱婷，图南，替我向你们爸爸妈妈问好，我先回去了。” 庄桦林咬咬牙转身离开。 庄图南快步追出去，“姑姑！姑姑！” 庄筱婷也追了出去，在小院门外拉住庄图南，低声说道：“哥，妈妈是为了我们才和爸爸吵架，我们必须站在妈妈这边。” 庄图南看着庄桦林远去的背影，收起了呼喊的声音。 小院里林多多，林栋哲，向鹏飞，三人站在那，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林栋哲大笑一声，“啊！我们不是要去松鹤楼吗？鹏飞一起去吧！我请你吃大排面！” 向鹏飞大声回应道，“好啊！” 林多多顺机牵着庄筱婷，“筱婷走咯，走咯，吃面去！” 到了松鹤楼，林多多，庄筱婷吃鸡腿面，向鹏飞，林栋哲吃大排面，庄图南吃牛肉面。 林多多凑在庄筱婷耳边小声说悄悄话，时不时揉揉庄筱婷的眉心，或者捏捏她的小脸，拿着她的辫子挠她逗她。 向鹏飞说道：“栋哲谢谢你请我吃面，等会我去你家玩一下魔方，然后请你们吃棒冰！” 林栋哲点头，“嗯！现在天气热，最适合吃棒冰了！” 庄图南说道：“鹏飞，我…我对不起你。” 向鹏飞笑着说，“图南哥！你别说对不起！在贵州我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别提多高兴了！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你跟大舅舅大舅妈筱婷也是，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你们吃什么棒冰都可以，我带了钱！吃完我就坐车回去找我妈！” 林多多说道：“鹏飞，你回了贵州可以给我们写信！” “好，我一定写！” ........ 庄桦林走在大路上，苏州是她成长的地方，这路边的水岸，石阶，大树，气候还是她熟悉的模样。 只是家，从她下乡的那刻起，她在苏州就没有了家。 想撇清关系的爸妈，被压榨许久的大哥，享了父母福的弟弟弟媳，无辜的大嫂。 穷苦的自己折着腰想从娘家嘴里抠出鹏飞的一嘴，只是一嘴。 这一嘴只能从习惯负责任的大哥身上挖，从图南，筱婷身上挖。 挖了暑假，还想挖。 不要骨气不要脸面，她为了这一嘴可以什么都不要，然而没有转机了。 庄桦林坐上去往火车站的公交车，垂着泪穿梭在人群中排队。 傍晚，庄桦林走着路回老庄家，向鹏飞从远处跑来，给她递还热着的包子，“妈，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饿了没，快吃包子。” 庄桦林摸着向鹏飞的脸，“鹏飞啊，我对不起你，但妈妈好像没有办法了…” 向鹏飞握住庄桦林的手，“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办法。” 当晚，庄桦林的电话打向李一鸣小卖部，跟黄玲说了几句。 “大嫂，我跟鹏飞过两天就回贵州，麻烦到你和大哥，对不起。” 黄玲握紧话筒，“桦林，不要怪我狠心，祝你一路平安。” 庄图南得知向鹏飞过两天就要回贵州的消息心里苦涩无比，再次问黄玲，“妈，你相信我，我一定能管好自己。林叔叔不也照顾着多多吗？多多对栋哲的影响你也看到的啊，有什么不好吗？妈！” 黄玲扶着额头感觉天旋地转，全身都在痛。 她依坐在床上，长长叹气说道：“图南，你就当妈自私吧，你只看到林叔叔照顾多多，多多的妈妈做了什么你知道吗？家乡的祖屋给了林叔叔，手里生产队的股份分给了栋哲，其他的哥哥姐姐也给多多寄钱，过年过节塞红包，每次来都大包小包，他们是互相在帮助在扶持。 而不是像你的爷爷奶奶那样，连你出生都只因为面子照看了三天，现在每月有退休金还要拿你爸的工资补贴你二叔。我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庄家的大家长是吸血的水蛭，吸多少都不会满足，你答应了这个要求就有下一个要求，会被困住一辈子的，你爸已经被困住，你不能再被困住啊图南！！对妈妈来说，你的高考比鹏飞重要，对你姑姑来说，鹏飞留在苏州比你的高考比你的前途更重要，对你爷爷奶奶说，他们自己比所有人都重要！” 庄图南低下头，被这一大段话冲着脑子，晃了晃头好乱，理不清。 只知道鹏飞要走，他还能做的就是回小屋收拾自己初中笔记送过去。 在阁楼看着黄玲哀伤的庄筱婷用被子捂着抽泣的嘴，她发誓，她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妈妈身边，永远永远。 第67章 阴霾。 过了两日，庄桦林收拾好行李准备带向鹏飞回贵州，庄阿婆稍作挽留。 “桦林啊，鹏飞是超英外甥，帮助外甥天经地义，我们家老大还是很有责任心的，再求求吧。” 庄桦林把行李背上身，“妈，大哥做不了大嫂的主，我认了。你呢，这个家你和爸能做主吧，鹏飞留在这，我一个人回去。” 庄阿婆连忙拿出盒糕点递到女儿手中，“桦林，回到贵州就买不到这个定胜糕，你跟鹏飞带回去，让鹏飞爸也尝一尝。” 庄桦林听完，笑起来。 向鹏飞进来拉庄桦林，“妈，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嗯。” .......... 天气很热，可林庄小院有点冷。 林家每个人都深有体会。 林多多知道自从庄筱婷送完笔记本回来就闷闷不乐，已经两三天没出来跟她聊天喂鸡。 第四天终于忍不住，跟林栋哲一起敲开了庄家的门。 黄玲开门，脸是苦笑的，他们能来很好，家里阴阴沉沉的，几天没笑声了。 林多多爬上小阁楼的楼梯看庄筱婷。 庄筱婷正抱着被子发呆。 林多多轻声说道：“筱婷要不要出去走走，我请你吃麦芽糖。” 庄筱婷摇摇头，“多多，我可能感冒了，想在家休息一下，好点再跟你出去。” 庄筱婷不想出去，也不想告诉林多多那天送笔记在爷爷奶奶家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出去买馄饨后，爷爷奶奶一句又一句的贬低妈妈，还要爸爸跟妈妈离婚，让她选择跟谁。 庄筱婷不选，她确信爸爸妈妈一定不会离婚的，爷爷听到立刻给了她的脸一巴掌。 庄筱婷跑出去找哥哥，庄桦林追出来给她说了一句话，在庄家女孩子注定要吃点亏。 她明白姑姑是什么意思，看着眼前的林多多，心里有点羡慕。 同样是女孩，在林家没有任何人舍得让林多多吃亏，即使上次林多多喂鸡屎给奶奶吃被林叔叔打。 她眼睛看到的，是比林多多更伤心的林叔叔和宋阿姨。 ..... 林栋哲拿着魔方给庄图南看，庄图南一副萎靡样子。 “图南哥，你知不知道怎么把一面颜色归一，很简单的，我教你！” 庄图南嗯了一声，可眼睛完全没看魔方，也没看林栋哲。 林栋哲的热脸经过五重打击后，他也开始萎靡。 至此，林家二将无功而返。 林多多唉声叹气写出真正第一篇伤痛文学《屁股针能治》。 医院诊所里有一管超大针，银光熠熠。 掌管大针的护士铁面无情，眼神犀利。 再看针尖十厘米，能入肉，痛刺骨。 悲伤的人来一针，哭完悲除只伤屁股。 不回家的来一针，吓得转头去找夫人。 ...... 神通屁股针，能治！当真能治！ 林多多看了看，这跟酷刑有何区别，太残忍！赶紧压在被褥下，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 夜里，宋莹躺在床上也唉声叹气，“武峰，我听李阿爷说，庄老师现在住在学校的办公室，我俩去把他劝回来，夫妻没有隔夜仇，我不想整个院子死气沉沉大阴天一样。” 林武峰轻声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事不是外人劝得了的，这次的性质不一样，玲姐把庄老师一家人的脸面都撕下来，而庄老师尤其在意就是面子，劝不来的，得他自己想清楚想明白，究竟哪一个最重要。” 宋莹继续叹气，“那怎么办，大的劝不了，小的总能行吧。这些天图南都是躲着玲姐走的，听栋哲说，图南觉得玲姐决定错，在怨玲姐。筱婷又经常躲在阁楼，多多能哄来筱婷，但栋哲哄不来图南，我肯定也哄不来，家里的池鱼就剩你了，你得负责图南。” 林武峰说道：“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但事教人......” 林武峰还没来得说完怎么劝庄家阴霾，王家阴霾突然来了个大响雷。 一个男人大声喊：“流血！流血了！救命啊！伤人！伤人啦！！” 王勇愤怒的吼道：“王芳！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说道：“你妹妹都受伤了！流血了！你还吼！你是不是人！” 王勇大声谩骂着：“你个气急败坏没用的小新疆！把妻子孩子往娘家赶也就算了！现在连累完哥嫂丢工作又想来连累我？你去死！你给我去死！” 原来大喊的男人是王芳丈夫，今晚刚从上海赶到苏州。 上海黑户当不成，想跑来苏州当黑户。 巷子里好些人都出来看事，李一鸣听见受伤第一时间打电话报了保卫科。 林栋哲拿着板凳扶着院墙听，林多多微蹲在院墙的缝隙听。 林多多小声说道：“栋哲！你站稳一点，别等下坐我头上！真的流血了吗？” 林栋哲探着头，小声应：“不会掉！多多！我看到了，我跟你描述一下，完啦！刀上好像真的有血！” “啊！周青呢？周青在吗？我们把她喊过来吧！” 林武峰跑过来拉林多多，“多多，回去睡觉，大人的事小孩别瞎听。栋哲，你也快点下来！” 林栋哲下来，宋莹站上林栋哲的位置扒着墙看，一看不得了，真见血，连忙吼着劝：“王勇！你个王八蛋真砍妹妹！你丧心有病！快点把刀放下！快点！！” 电筒的光柱伴随人声左右晃动着，“干嘛干嘛！大半夜的干嘛！谁受伤了！” 王芳大声喊道：“我！我受伤！手割了个大口子！” 保卫科的人赶紧走过去查看，幸好是小伤，手指头划破了点皮，但见血的影响非常不好，要把吵起来的人带回去。 王勇骂道：“王芳！你别污蔑我！是你自己用手推刀子！是你自己！！” 王芳丈夫周志远吼道：“都见血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想逼死我们吗！” 王勇是越骂越燥热，“是你们一家回来逼死我！这是棉纺厂宿舍是我家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保卫科几人全进来挤在王家小院，把王芳王勇周志远都拉走，一个带回去包扎，两个带回去盘问。 领头的队长大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都回去休息！” 一堆看热闹的邻居围着不散，大声小声嘀咕嘀咕，不知所措的王叔王婶关上院门，把哭泣的周青领回房间。 林武峰拉两个孩子回屋。 林多多忽然对着林武峰，宋莹重重鞠了一躬，说道：“大哥，嫂嫂，谢谢你们让我留在这里，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 宋莹伸手掐林多多的脸一下，“林多多，这个家电视机有你的份！房间有你的份！墙上的奖状有你的份！什么都有你份！连户口都在我这！你要是胡思乱想，我就给你种一棵专属于你的蛇瓜！天天浇三次水，让它一百年不死！” 林多多捂着嘴巴，连忙道歉，“嫂嫂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蛇瓜！我不要蛇瓜！” 林栋哲哈哈大笑，“种！妈你快点种！林多多最爱吃的就是蛇瓜！你别忘记她还特意为蛇瓜写过故事！” 林多多指着林栋哲说道：“林栋哲，以后你上厕所我就关你的灯。” 林栋哲指回去，“你洗澡我不帮你提水！” “那我不洗澡，我在隔壁臭死你。” “那我拉屎不冲水，臭死你。” “不行！你一定要冲水。” 林栋哲属于有台阶立马顺着下的人，说道：“行！我一定冲水！你明天中午洗澡吧，中午打的水被太阳晒得很热，不用煮就能用。” “好啊，谢谢你。” “不客气。” 两扇房门一同关上。 林武峰坐在床上笑着看向宋莹，宋莹也笑着回看林武峰。 “武峰，时间过得好快啊，这两人不是十一岁了吗？听着他们吵架好像又回到小时候。” “现在倒也不大。” 宋莹盖上薄被，“那是。睡觉睡觉！被这两人一闹，差点忘记刚刚王芳手指有血给我吓得，他们兄妹间太狠了！” 林武峰轻轻叹息，有些亲情薄如纸片。 第68章 阳光。 又过了两天，庄超英还是没有回家，晚上在办公室里睡板凳，早上在办公室里做教案备课，刻试卷，饿了吃干粮，渴了喝自来水。 没等庄超英回来，王芳因为受伤的事得到领导的重视，上头派人前来慰问时，她还是坚持留在苏州，没有办法，各个部门共同协调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周志远回新疆，知青办给王芳临时工，附中继续提供旁听学习机会，居住条件是房产科协议两个院子中间的墙去一去，盖个小卧室。 这堵院墙就是庄林小院的墙，为此，林武峰临时组织了两家一起开小会议。 林多多拉着庄筱婷坐在一起，给她看自己新写的小诗歌。 《找太阳》 水里的太阳，一捞就散。 窗上的太阳，四处撒欢。 自行车铃上的太阳，刺眼发酸。 可恶可恶，找真太阳算账！ 爬上梯子，用筷子夹太阳，筷子掉了。 筷子说，我怕烫！ 好吧，我也怕烫，那就不找太阳。 庄筱婷小声问，“多多，你同意挪墙，对吗？” 林多多点头，“你呢？” “我也一样！” 庄图南眼睛瞄了瞄林多多，手放在膝上，等着她的作文纸。 庄筱婷感受到庄图南投来的目光，问：“哥，你要看吗？” “嗯。” 庄图南接过庄筱婷递来的作文纸，看到第一句就笑了，林多多还跟以前一样，天真烂漫。 林栋哲挨近庄图南笑眯眯说：“图南哥！我好久没看见你笑了！” 黄玲听到后看向儿子，笑了就好，总会过去的。 林武峰说道：“房产科已经让人来看过说过，想跟我们商议一下，挪院墙退出两平米，让周青母女俩盖个小卧室。我们现在的房子是要住很久，搞不好是一辈子。所以我简单说说挪院墙给我们带来的影响。没地方停自行车，蜂窝煤也得重新找地方放，还有多多房间的窗户几乎堵没了，采光通风会变差，但王芳也确实困难，这样我们投个票，看看大家的意见，大人小孩都表一下态。” 林栋哲第一个举手应允，“我赞成！” 庄筱婷点头，“我也赞成。” 黄玲问道：“最受影响的是多多，多多，你觉得怎么样？” 林多多说道：“我是赞成的，但是我没想过放自行车和蜂窝煤的问题…” 黄玲说道：“是，该怎么办？放屋里头也不实际。” 林武峰说道：“不能放屋里，太不方便了。你们俩都是棉纺厂的职工跟房产科好说话，和他们先谈谈这个问题，我们稍后再做打算。” 宋莹说道：“对！让房产科来办！他们办好了我们放东西的问题，我们再办退两平米的问题！玲姐，你觉得怎么样？同意吗？” 黄玲同意。 房产科再次前来考察。 房子后院加盖厕所的位置，院墙后是块小烂地，全是树叶和垃圾，对棉纺厂毫无作用。 房产科当即慷慨答应，同意把烂地归给林庄小院使用。 明天就要抡掉院墙，宋莹黄玲跟孩子们收拾收拾东西。 宋莹感慨道：“多多保护下来的院墙，最后还是消失了。” 黄玲想起林多多在院墙下对抗王勇的情形，笑着说道：“宋莹，我还记得多多那时候裤子一，” 林多多听到后，吓得大惊失色，尖叫着喊道：“啊！！！黄阿姨！黄阿姨！不要！不要！不要啊！” 黄玲马上捂住嘴，“多多对不起对不起，黄阿姨记住了记住了。” 其他三个孩子当时都去了上学，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听到林多多尖叫都好奇的看向她。 林栋哲问，“林多多，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林多多充耳不闻，蹲下逗鸡。 林栋哲追问，“是不是一家人！林多多！你看着我！居然有事是我不知道的！” 宋莹骂道，“你再烦着多多，看我揍不揍你！” “妈！你也跟林多多一起瞒着我！” 庄图南说道，“栋哲，魔方能不能教我玩一下。” “好！图南哥，你进来我屋吧！” 宋莹走近凑在黄玲耳边问道：“玲姐，图南好了吧？” 黄玲摇摇头，“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第69章 争水。 两个院子人齐了，房产科派来人员参与划线测量，抡大锤的师傅大声喊道：“让一让！小心砖块伤人。” 砰一声，院墙被砸出一个大洞。 松散的砖块随即散落一地，墙被破开，房产科用卷尺测量着地块，在林庄小院这边拿石灰划出两平米线来。 王勇那边也一模一样，被划出线来。 林武峰跟孩子们开始理砖块，王勇愤愤不平，总觉得自己这边的线划大了，骂骂咧咧的指手划脚。 “林工！这量得准不准啊？我怎么感觉我这边比你们那边大，错了吧。” 林武峰说道：“我们院子的尺寸是准的，两米乘一米。” 王勇笑道：“我就奇怪了，这我们棉纺厂的地，出来一个外人给另外一个外人盖房子，好笑，太好笑。” 林武峰说道：“来，老王，你过来核实一下尺寸。” 王勇正要张嘴，林多多拿起一块砖头塞到他手里。 王勇左手拿着砖头，“你这小孩你又干嘛这是？” 林多多拿起另一块砖头塞在王勇的右手，“你是内人，你多干。” 王勇气急败坏，把砖块扔到地上，“我就是不想干！” 林多多喊道：“房产科的叔叔，王叔叔说不想干，那怎么办？” 房产科的工作人员皱着眉说道：“王勇，这是棉纺厂房产科，知青办，保卫科，附中几个部门好不容易商量出来的决定，你要不愿意当初怎么不提出来，现在木已成舟，还有异议你找领导说去！为难我干什么！” 林多多把砖块塞给王勇的妻子蔡根花，“蔡阿姨，你是内人的内人，你也多干些。” 宋莹笑着说道：“对！” 蔡根花翻着白眼鼻孔出大气，把砖块扔在地上。 王勇接过房产科工作人员的卷尺，和蔡根花又量了好几遍，周志远和王芳在旁边盯得紧紧的，生怕他使小诈。 林多多也蹲下看，“刚好，卷尺上刚好是两米，一厘米都没少也没多。” 王勇把卷尺收起来，把气撒在王芳身上，“看什么看！垒好这些砖！不要碍着路！晚上起夜踩到摔着谁负责任！” 黄玲说道：“王勇，趁着人齐，你要有意见现在就提，我跟宋莹这些天已经排好班会在这看着，没人愿意天天吵架。” 王勇什么也没提，让蔡根花搬来板凳，直直坐在院里，他盯紧妹妹和妹夫，他妹夫也撇着眼盯紧他。 ..... 晚饭过后，庄图南坐在院里，看着打通的小院，一米，两米，精准到一厘米，四平米的框框条条用了一中午在众人注视下艰难成型。 林多多透过窗看到庄图南出来，立马通风报信给宋莹，宋莹随即把林武峰推出了小院。 林武峰喊了庄图南一声，坐在他身旁。 “图南，接下来几天盖房子我都要上班，白天是你妈妈和宋阿姨轮着监督隔壁起房子不能越界，你在家帮着保护她们，一有什么情况就让栋哲打电话给我，我会马上赶回来。” 庄图南点点头，望着那条界线，没说话。 林多多趴在窗上，偷偷看庄图南和林武峰，听他们说话。 林武峰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硬着头皮问，“图南，我听说鹏飞已经回贵州了。” 庄图南道：“嗯。” 林武峰顿了顿，还是把话问出口，“图南，是不是还在怨你妈妈？” 庄图南看着林武峰欲言又止，垂下头没说话。 “你是大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我们年纪比你大，讲得好就好，讲不好像在说教，这是避免不了的代沟。但是图南，你躲着你妈妈，你知道她难受，你也难受，两个人都难受，把话闷着憋着，一直难受，这是你希望的吗？” 庄图南问道，“那林叔叔，我想问你，如果没有屋后的那块地，也没有房产科的批准，你们还会给周青家让出这块地吗？” 林多多的声音悠悠传过来，“大哥，我有话想说。” 林武峰正好在想怎么解释，林多多来得好，孩子跟孩子没有代沟好沟通，“行，你说。”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你还记得以前要粮票的日子吗？一斤粮票只能换一斤米，多一两都不可以，他们为什么不肯多给我们一两呢？明明粮店里全是米，明明给的定量不够吃。” 庄图南看向林多多，“多多，那是不一样的，你忘了吗？你的小诗歌里没有任何条件就把阳光放弃了。” 林多多说道：“我写诗歌的时候考虑不全，我忘了自行车，蜂窝煤它们也需要位置。” 庄图南说道：“所以如果没有后面的地，你是不是就不赞成让地？” 林武峰给林多多使眼色，让她缓着别再说话，林多多便捂住嘴。 林武峰说道：“图南，多多的卧室牺牲了采光和通风，后面的地还要修整才能用，我们让地已经把周青的忙帮到底。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但这个规则你说了不算，你失望也好，愤怒也好，只能想办法适应。现在这条线就是规则，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守着。” 庄图南抿紧双唇沉默，他的理想主义，浪漫主义被“世界规则”践踏着。 讲完规则，林武峰要继续宋莹给的任务，劝庄图南和黄玲和解。 他决定用自己的过往开导庄图南，“图南，你还记得我和多多妈妈吗？很精瘦的一位大娘。我记得小时候，爸爸被派到外头修路不能回家，家里吃喝的水只能靠我妈一个人去挑，” 林武峰看向林多多，“多多应该没听过这件事吧？过来大哥这。” 林多多从房间出来，坐在林武峰身边，“大哥，我要听，你告诉我。” 林武峰缓缓道来：“村里的水源有限，妈妈靠着扁担木桶和锄头，一桶一桶的跟别人争水回家，那是一段很长很苦的日子，妈妈一直坚持到爸回来。我们大了试着去争水，才知道那水有多难争。如果妈妈当时没有拼命去争水，我和弟弟妹妹根本没饭吃，没机会长大。” 林多多把头靠在林武峰手臂上，默默流泪吸鼻子，虽然前几天才打过电话，但又想妈妈了。 林武峰摸着妹妹的头，“图南，你明白了吗？你姑姑你爸爸，甚至鹏飞都可以怨你妈妈，但是你不能，因为你妈妈从始至终争的都是你和筱婷的水。多多，我们该回去休息了，让图南在这里坐坐歇歇，看看线。” 林多多蔫蔫应道：“好。” 林武峰跟小时候一样，把林多多抱起来。 林多多破涕为笑，“大哥，我都长大了，你还抱我！” 林武峰笑着说：“确实长高不少，明年可能就抱不动了。” “我会努力长！今年年底你就抱不动！” “好！” 庄图南看着两人嬉嬉笑笑回到屋里去，又看到林多多坐在窗前看书，便走过去敲敲她的窗户。 庄图南轻声问，“多多，如果没有后面的地，你会让吗？” 林多多反问道：“那蜂窝煤和自行车怎么办？” 庄图南说道：“其实家里挤挤还是有地方放的。” 林多多想了想，说道：“图南哥，因为这个问题你问的是我，所以我只能挤我的空间，我的空间就是你眼前看到的这个房间，蜂窝煤和自行车挤进来可以，但是我不喜欢和它们一起睡。也因为是你问的我，所以如果我同意让地，你愿不愿意跟我换房间？” 庄图南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看着林多多亮亮的眼睛，眨到第三下的时候。 庄图南有了答案，答道：“我愿意跟你换。” 林多多说道：“你愿意换，我也同意让。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大哥说的不对，黄阿姨没吃你姑姑的米，也没吃庄老师的米。一直以来，黄阿姨有定量，有工作，持家做家务，尽心尽力，没有人能怨她，” 林多多看到庄图南扇走窗上的苍蝇再帮她把窗掩上，闭起嘴把那句要出口的“包括你”咽回肚子。 庄图南微笑着道，“嗯，我明白的。多多，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第70章 志愿。 王芳求助返城知青组织，凑齐钱和人手，买了砖头，次日便开始了盖房子。 庄图南和林栋哲帮着递砖头，拉砖块。 林多多和庄筱婷给大家煮好茶，再俩人一起出去河边买船上的西瓜。 庄筱婷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林多多知道她在想庄老师的事。 林多多问道：“筱婷，要不让图南哥去附中把庄老师喊回来吧？” 庄筱婷摇摇头，“妈说过爸还在想事情，让我们别担心…” 林多多点点头不再问，看着大堆西瓜这敲敲那敲敲，挑了个声音清脆的，瓜蔓微焦的，付过钱后抱在怀里，静静走着。 庄筱婷见林多多也不说话，便笑着问，“多多，宋阿姨说你保护了院墙，你是怎么保护的啊？栋哲问你，你没说，我猜是不是很厉害的保护？” 林多多感觉脸在发热，就当是哄筱婷笑，心一横咬咬牙，把小时候脱裤子拉羊屎蛋的事情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告诉了庄筱婷。 庄筱婷听完立马捂着嘴忍笑。 林多多见庄筱婷笑，倒也开心，说道：“筱婷，你放声笑，没关系。但是绝对绝对不可以告诉林栋哲，我是他姑姑，不能在他面前丢了脸。” 庄筱婷继续捂着嘴，点点头，“我一定会保守秘密！一辈子！” “好！” 俩人回到小院，小房子已具雏形，只是对骂声又开始了。 蔡根花与王芳大声嚎着。 “把你的垃圾全部拿走！只有那四平米是你的地！我的地你一点东西都不能放！” “我都放到院子外面去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哪知道你要怎么样！总之我的地你是不能占！” “院子外面怎么成你的地了！” 宋莹一个怒吼，“别吵啦！都别吵！烦死了！” 跑过的吴建国被吼声吓得脚打滑，摔倒在小巷里。 庄图南离门口最近，立马跑出去扶起吴建国。 几个孩子也赶紧围上来，“吴叔叔，你没事吧？” 宋莹也跑了出来，“老吴，年纪大了你就别跑，没摔着吧？” 吴建国着急的问道，“你们有看见姗姗吗？” 庄图南说道，“今天家里一直在盖房子，没看见过姗姗。” 吴建国左顾右盼，“姗姗今天一整天都没在，中午也没回家吃饭，不知道去哪里了，你们帮叔叔分头去找找吧！” 宋莹说道：“去吧去吧，我在家看着就行，都小心点，不要跑太快！” 林多多牵上庄筱婷往外走，应道：“知道了，嫂嫂。” 庄图南和林栋哲往左边走，林多多和庄筱婷往右边走。 两个女孩急急走着，路过张国良家门。 张国良跑出来喊道，“林多多！我拿了通知书，没考上一中！” 林多多回头看他，“那你考上了什么学校？” “十六中！我升高中时会努力考一中的！” “哦！我有事要先走了！” “行！” 林多多继续往前走，张国良拿了通知书，难道姗姗姐也去附中拿通知书了？ 林多多说道，“筱婷，我们要不要回附中看看？说不定姗姗姐去拿通知书了！” “嗯！” ..... 庄图南也是一样的想法，很快四人在路上汇合，大概十分钟后在附中附近找到吴珊珊。 吴珊珊今早看报纸知道了一中中考录取分数线，盘算着自己的总成绩超出分数线差不多二三十分，肯定考上了。 高兴的跟吴建国说，吴建国才把录取通知书从抽屉拿出来。 “姗姗，录取通知书，我提前帮你拿了回来。” 信封已被拆过，吴珊珊从里面拿出通知书，看到录取学校后，她抬头哀怨的看向吴建国，伤心欲绝喊道：“爸！” 吴建国低下头，没说话。 吴珊珊扔下录取通知书，跑出家门。 她以为自己不理吴建国意见，悄悄填好志愿表，只要考上，吴建国不会狠心不让她去念的。 完全没想到吴建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志愿改了。 吴珊珊跑啊跑，距离应该离一中越来越近的，但是为什么越来越远，跑不到，再也跑不到。 她蹲在附中不远处，头埋在膝盖上，鞋面是奔跑时沾上的斑驳泥点。 吴珊珊抽泣着，她多希望，附中里她真正的志愿没被取走。 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唤。 “姗姗！” “姗姗姐！” 第71章 秘密。 天空下起雨来，打在吴珊珊扬起的脸上。 吴珊珊看着庄图南说道：“庄图南，以后看杂志，只能向你借了。” 庄图南应道，“嗯…” 其余三个孩子互相看着，这句话包含了多少意思。 林栋哲先开口说道：“姗姗姐，你爸很着急的找你，我们回去吧。” 林多多猜到吴珊珊大概无缘一中，所以如此伤心，走向前用手为她挡雨，“姗姗姐，淋雨会发烧的。” 吴珊珊摇摇头，眼泪滴在地上，“我的师范专科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林栋哲蹲下来安慰道：“姗姗姐，中专没什么不好的，你看我妈是初中的，我爸是大学的，但工资都差不多，我爸还经常被我妈欺负呢！” 庄筱婷打了林栋哲一下，林栋哲马上闭上嘴。 不远处是附中的小卖部，庄超英手里拿着刚买的干粮，看到吴珊珊几人，知道一定是吴珊珊看到录取通知书了，顿感愧疚，低下头靠着墙边走。 庄筱婷看到庄超英想走过去，吴珊珊朝她说道：“筱婷，栋哲说的话跟我爸说的一样。我…我们一起回去吧。” 庄筱婷就这么看着庄超英走另一个门回到了附中，自己则被林多多拉住躲到林栋哲撑起的衣服底下，“筱婷，我们要走快一点。” “好。” 庄图南撑着衣服遮住吴珊珊，吴珊珊问：“庄图南，你觉得中专好吗？” 庄图南说道：“我爸就是中专生。” “所以，你觉得中专好吗？” 庄图南加快了脚步，点头应道：“嗯…” 吴珊珊心生安慰，她会好好念的，她会努力不离太远。 ... 庄超英回到办公室，思量片刻问出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李老师，你说高考允许初中生报名吗？” 李老师不可置信说道：“庄主任，肯定是不允许的啊，不然怎么会叫高考。” 庄超英捂着脸，“也是，我，我可能没休息好，说胡话了。” 李老师说道，“庄主任，天气暑热学校绿植多，蚊虫也多，确实很难休息好。再过两星期就要开学，你还不打算回家吗？” 庄超英摇摇头，回到位置上，开始工作。 ... 几个孩子喝完姜汤，围坐在厨房的灶炉前取暖，身暖了寒就散，没什么大碍。 黄玲安慰着吴珊珊，“姗姗，师专以后当老师，干得好前途也好，一点不比大学生差的。” 宋莹附和道，“就是啊，你看我还初中生呢，不也对林叔叔这个大学生手拿把掐。” 林多多林栋哲笑嘻嘻的点着头。 庄筱婷说道：“我爸…” 她用眼睛瞄向黄玲，看到黄玲没什么表情便继续说道，“我爸中专生，现在教的是高中生，姗姗姐，你要加油。” 吴珊珊捧着姜汤点点头，接受了现实。 林多多收起笑，手捂向左胸口，她不太舒服，不是感冒头痛发烧的不舒服，是胸口跳得有些快，快得别扭烦躁不安。 但她知道该怎么办，只需要缓缓呼气，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给胸口按一按揉一揉。 过了一会儿，林多多再次抬头时，不适感已经消失得差不多，吴珊珊也被大家哄得恢复笑意。 林多多知道刚才冒雨走得太快，加上还没吃晚饭，才会这样，小事。 只要以后慢点，再慢点就好。 等大家从厨房出去，庄图南故意走在最后，他拉了拉黄玲的手臂，黄玲便停了下来。 庄图南说道：“妈，我不怨你了。” 黄玲点点头说，“好，其实那天喊你留下来，我就知道你会怨我，你爸也会怨我。” 庄图南看着黄玲，“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黄玲转过脸去，带着些许抽泣的声音，“图南，为了你以后的路好走，我宁愿你现在怨我，也不希望你将来怨我。” 庄图南抓着黄玲的手臂，想到珊珊，想到多多，想到鹏飞，想到周青，百感交集喊道：“妈…” 黄玲眼里有泪，笑着应：“在。” ... 开学前一周，林武峰带林多多到医院去复查。 何大夫跟往常一样为她听心肺，这次他的眉头紧了一下。 何大夫说道，“多多，你最近有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任何不舒服都要跟何大夫说。” 林多多越过何大夫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心脏结构图，稍稍心虚答道：“没有，还是和往常一模一样。” 何大夫说道：“老林，今天查一下心电图。” 林武峰着急的问道：“何大夫，这是？” 何大夫说道：“很久没查了，查一下。” 中药全副更换，还多了两种药片。 林多多站在药房边上等林武峰取药，手不安的抠着裤腿。 何大夫这次让她出去玩玩，玩了很久很久，一定是哪里出错，才要玩这么久。 回家的路上，林多多问林武峰，“大哥，我怎样了？” 林武峰捏紧手里的纸袋，说道：“挺好的，何大夫说挺好的。” “挺好的…但是你们在里面聊天聊了很久。” “多多，大夫说你长大了，要多吃点东西不能挑食，在里头嘱咐我要给你多吃些什么，对你身体好。” “真的吗？” “真，你看我们都在回家的路上了，要是有事情何大夫才不会让你回家。” 林多多又问道：“那药片呢？以前都不用吃药片的。” 林武峰装作若无其事说道，“这不得不提改革进步四个字，药片是何大夫那才有的压缩黑汤，你看中药包小了，就是因为多了这个压缩成片的黑汤。” 说完，林武峰马上掰了两粒药片出来，“你试试，今天就要开始吃，每天各一片。” 林多多张嘴吃下，苦得差点吐出来，难以形容深入舌头每个缝隙久久不散的苦味，喝多少水都冲不散。 林多多相信它是黑汤。 黑汤压成药片虽然变白色，可它比黑着的时候更可怕，因为苦味也跟着压缩，然后在舌头上跟爆米花一样膨胀。 ... 晚上，林武峰躺在床上，想着在医院的事。 心电图出来结果还可以，但是按照何大夫建议，给林多多加服用两个药，一个抗凝药预防血栓，一个利尿药减少心脏负担。 林武峰问，“何大夫，多多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何大夫说道，“多多长大了，心脏负荷会重些，继续观察保守治疗。她应该稍有不舒服的感觉，但是可能怕你担心，也可能是耐受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林武峰抹了把脸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何大夫安慰道，“有一个药是可以减轻心脏负担，比较便宜。还有一个药对她好，但是价格不一般，家里能承受得住吗？” 林武峰毫不犹豫说道，“能。” 这个抗凝药是从国外来的，很贵，贵得让林武峰愁眉不展。 宋莹扇着扇子说道：“还有一个星期开学，终于能把那俩送回学校了，只是都快开学了，庄老师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武峰没应答。 宋莹用扇子拍了拍他，“武峰，你睁着眼睛睡着了？” 林武峰回过神来摇摇头，“刚刚在想工作的事情，怎么了？” “我说，他们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心里乐，但是庄老师还没回来，让人烦。” “嗯。” 宋莹坐起来看着林武峰，“林武峰，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武峰笑着说道，“我就是困了，没事瞒着你。” “困就睡觉嘛，在那睁个眼睛我还以为你想什么什么，快睡。” “嗯。” 第72章 遇见。 王芳邀请庄林两家到布置好的小房子看看。 一眼看完，上下床，边上放着锅碗瓢盆，衣服杂物，进去的人只能坐在床上。 王芳给堵在门口的孩子拿糖果，笑着说道：“谢谢你们，因为你们，我和青青才能留下来。” 宋莹坐在下床上，打量着屋子，小心翼翼说道：“孩子小，为了户口离开父母未必值得。” 林武峰顺着说，“政策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下来的，有时候一等就是好几年，我听说，中考高考还是要回户籍地去的。” 王芳悲愤说道，“我不管，我一定会等到的，现在做的一切都值得！你们没有下过乡，挑粪浇粪踩粪，连吃饭的边上都放着粪，还有挑灰犁田锄草收割，从早干到晚做不尽的农活，我们这辈子逼着是农民，我认了，但不能让孩子也是农民。青青不能跟着在地里刨食！” 林武峰看向宋莹，宋莹看向黄玲，大家沉默不再说话。 庄图南在门口听到，同样哑口无言，心生悲悯的同时，他的理想主义世界已经快崩塌秃噜。 林武峰见大家不说话，又看到王勇站在院子大眼瞪着他们表示不欢迎，便让庄图南带几个弟弟妹妹到外头去玩。 屋里没位置，周志远坐在门口对坐在屋里的人百般感谢，大家点点头，又听到外头蔡根花开始骂街占了她家位置，都觉得十分尴尬。 ... 庄图南请几人去小人书摊看书。 周青还是有些害羞，林栋哲大大咧咧的给她挑了本《哪吒闹海》，“很好看的！你看过没？” 周青摇摇头，拿着书在一旁坐了下来。 庄筱婷看向林栋哲，林栋哲是个皮猴子，也是个皮厚的子，对着每个人都笑嘻嘻的，每个人。 ..... 房产科派人拉来两车砖和一些沙土水泥，放下后就当作完成庄林小院修整烂地的贡献。 黄玲和两个孩子，林武峰，宋莹和林栋哲挽起裤脚就是干。 林多多也挽起裤脚，开始捡地上的垃圾。 林武峰拦着不让，“多多，你在边上做监管，指挥大家工作。” 吃了两天黑汤药片，林多多觉得力气变大了，晚上睡觉也不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心里对何大夫更加敬重，对大夫这个职业更向往，对黑汤的进步夸赞了几番。 碍于大哥出口劝阻，林多多说道，“大哥，我拿扫帚扫扫树叶可以吗？” 林武峰点头应允。 黄玲和宋莹边干活，边唱起年轻时爱唱的歌来。 她们刚进棉纺厂也是难着过来，一片大荒芜，附中附小没有，医院没有，小卖部，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遮雨棚遮着机器，累了就躺布上，生了孩子的妈妈们轮着休息照顾所有孩子，都是一步一步好过来的。 庄筱婷心里有事，还有四五天就开学，爸爸真的不回来了吗？ 她小声问林多多，“多多，等会清完垃圾，你要不要跟我在外面逛逛？” 林多多应道，“可以啊！” 林栋哲凑过来，“我也要去！” 这一去便是饭点时间，在附中绕了两圈，就碰到庄超英下来买干粮。 庄超英见到庄筱婷，愣了愣，点点头，付过干粮钱就迈步往学校走。 庄筱婷追过去拉着庄超英，“爸！爸！你回家好不好？” 林栋哲，林多多走过去喊了声庄老师。 庄筱婷抱紧庄超英的手臂哀求着，“爸，你回家吧，爸！” 庄超英一言不发，又往前走了几步。 林栋哲大声喊道，“庄叔叔，回去吧！筱婷可想你了！” 林多多接话，“每天想你想到哭。” 庄超英摸了摸庄筱婷的头，“你们先回去。” 庄筱婷追问，“爸！那你呢！你也回来啊！” “我再想想。” 庄超英说完，扬长而去。 三人慢慢的往家走，林栋哲开始出馊主意，“筱婷，庄老师最在意学习，你不学习不做作业，成绩一下降他自然就回来了！” 林多多说道，“不如直接说学校要见家长，让黄阿姨和庄老师一起去，两人见面了自然就能把话说清楚。” 庄筱婷听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出的主意，她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因为选哪一个她都觉得不开心，她不想骗爸爸回来，她想爸爸自己想回来。 林栋哲回忆道：“做坏孩子吧，只要父母有共同目标，事情就好办了！比如我爸妈一起收拾我，我妈还跟我爸说，武峰，我在对林栋哲的阶级斗争中对你产生了新的爱情！” 林多多哈哈大笑，学着林武峰的口气说道，“宋莹，我很高兴从你这里得到这个消息，其实我到现在每天都会对你涌现新的爱情。” “哈哈哈！对！多多！我爸教训我的时候不是把你推回房间了吗？你怎么会知道！” “我没掩门，我等着听你声音，要是听到你实在不行，我得出来救你啊！” 庄筱婷被两人逗笑，她回头看了看附中，刚刚搂着爸爸时，爸爸是颤抖的，她始终相信，爸爸一定一定会回来。 第73章 林氏仨 周六，四个孩子去新华书店买学习用品，宋莹黄玲在厂里上夜班还没下班。 林武峰休息打算把自行车推出去修一修链条，一出门就看到安厂长。 安厂长来自一家乡镇企业工厂，并不是压缩机一厂的厂长。 林武峰看到他有些吃惊，没想到会被找上门来。 先前已经被几家企业工厂在下班路上找过，但是他都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教育部门明文规定，不允许大学生下到乡镇企业去。 所以对于乡镇企业来说，像林武峰这样经验丰富的资深工程师，他们求贤若渴。 张阿妹经过看到两人，随口问道，“林工，早啊，这位是？” 林武峰忙说道，“是我的同事。” 张阿妹点头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林武峰怕在巷子往来的人太多，把门敞开将安厂长请到屋里去。 安厂长开门见山说道，“眼瞅着三转一响将会更迭为电视机，录音机，洗衣机，电冰箱，我们厂真的很想赶上这波大热潮，非常非常急需您这样的人才。” 林武峰笑笑没说话，高薪利诱，分红，股份几家乡镇企业都是这么说的，开出的条件很好，可他是吃免费大学，国家补贴红利出身的，包分配工作到现在，一直安安稳稳。 工资也安安稳稳，升到现在的高级岗位每月六十元，已经四五年还是每月六十元，过年多五元奖金。 见林武峰没说话，安厂长说道，“林工，你不用把图纸带过来，只需要每周日过来厂里指导一下，每天指导费用是一百元，如果解决重大技术问题还有额外奖金。” 林武峰听见条件愣住了，不用离职，只需周末，每次一百元。 小院有声音，是宋莹下班回来。 安厂长看到宋莹连忙起身，林武峰介绍道，“这是我的爱人，这是安厂长。厂长，您看我爱人也回来了，我们就。” 安厂长说道，“好，好。我就先告辞了。” 安厂长很识趣，快步离开林家。 林武峰反应过来自己的徒弟宋向阳在厂里还没转正，一月工资只有二十七元，立马追出去。 “安厂长，我的一个徒弟高中毕业，已经跟了我三年，对机械看图纸，车零件都已经完全出师，要是您感兴趣，我可以跟他说说。” 安厂长看在林武峰推荐的份上，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林武峰回到屋，宋莹已经侧躺在床上歇着，他拿过宋莹摇着的蒲扇，轻轻扇宋莹。 看到宋莹手腕贴着药膏，车间领班三班倒，辛辛苦苦每月五十五元，也是五六年了，还是五十五元。 爱人疲惫不堪，林武峰心酸难忍。 还有林多多每月近一百元新添的药费。 只是每周一趟，家里就会变好，缺口也迎刃而解，林武峰动摇了。 ...... 明天就要开学。 林多多本来睡得好好的，林栋哲硬要拉她起来预习做早操。 林栋哲用哨子吹着节奏，哔！哔！哔哔哔！ “林多多同志！打起精神来，明天上学做早操动作不能忘！” “向前看！生命在于运动！” 林多多抗议道，“你是体育委员，我不是，你要领操，我不用！还向前看，我都想回去躺下看了。” 林栋哲说道，“你要是躺下看书，我就告诉你哥，眼睛不要啦？脖子不要啦？你给我好好做，手伸直一点！” 林多多没好气应道：“哦…不对，林栋哲！我是你姑，你别总命令我！” 小院的门忽然被推开。 林栋哲，林多多惊讶喊道。 “庄叔叔！” “庄老师！” 庄超英点点头，“栋哲，多多，早。” 庄图南，庄筱婷听到声音，立马从屋里跑出来。 庄筱婷扑到庄超英身上，喊道：“爸！” 庄图南笑着喊，“爸！” 庄超英看见家里的变化，大吃一惊，不敢想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院子被砍了一大截，林多多窗被堵得接近无。 庄筱婷把庄超英拉回家里，把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告诉他，包括庄阿爷打了她一巴掌。 庄超英没想到，现在连女儿对自己父母也有了怨气，也没想到庄阿爷会打筱婷，会叫他跟黄玲离婚。 庄图南看向妹妹，早知道就不出去买馄饨，以后只要筱婷去爷爷家，他定会寸步不离保护妹妹。 庄超英听着庄筱婷继续说，心里不自觉产生难受烦躁的情绪，父母是他的软肋，儿女也是，这两根软肋在较劲。 庄筱婷嘴里是他一件又一件不知道的事，每件事都在敲打父母那根软肋。 林栋哲林多多在外头不再吹哨做操，又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庄家久违的父慈子孝，只能在外头逗鸡，扫院子。 小院门再次被推开，黄玲回来了。 林多多小声提醒道：“黄阿姨！庄老师在屋里头！” 黄玲从窗户看到了庄超英，庄超英也看到了黄玲。 夫妻多年，彼此熟悉，对视中无奈，妥协，忍让，些许挂念全尽显。 这夜。 庄筱婷忐忑又欢喜的拉上小阁楼帘子，看到爸爸妈妈睡在床上，肯定和好了。 庄图南拉下灯开关，把他的摘抄本，杂志都放到柜子深处，高二来了，妈妈为他争来环境，他也要在学业上加油才行。 林多多把厚厚的信粘好邮票，上学经过邮筒要寄。 林栋哲奋笔疾书，乱写一通，终于到最后一页，笔一放，作业一塞，倒头就睡。 宋莹在林武峰一摇一摇的蒲扇风下睡着，林武峰若有所思，思着思着翻个身，继续思。 黄玲睁着眼睛看着蚊帐顶，庄超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是最合适不过的搭伙人，回来也就回来了，他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起码把孩子放在心上，工资问问还是能拿到些，忍着吧。 庄超英耳边再没蚊虫声音，凉席蚊帐蒲扇齐全，是这么多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对于向鹏飞留苏不成撕破庄阿爷庄阿婆脸面这根刺，两人心照不宣，默契的选择扎在心底深处，不碰不看不提不理那就不会痛了。 ..... 很快，宋向阳从压缩机一厂离职，入职到安厂长那去。 这天下班，宋向阳带着李一鸣一起过来，向林武峰道谢。 宋向阳此次来的目的更是劝林武峰，“林工，安厂长给我开的工资是每月一百二十块，一百二十块是我原来在压缩机一厂差不多五倍啊。” 林武峰笑笑，“很好，趁着年轻，好好闯一番。” 宋向阳直言道，“林工，项公舞剑意在沛公啊，人家是看在您的份上，您知道的，您再考虑考虑吧！” 李一鸣更是用自己的经验比喻，“林工，现在是谁大胆谁挣钱，等着等着政策就出来了，厂里那点死工资只能保证人饿不死。您真的不要过虑，家里两个孩子，往后供书教学的路还很长，花钱的地方多着，您就不想赶上这个时代的大潮，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大干一番，为孩子创造条件吗？” 林武峰很想去，他只是怕被发现，上头说判就判，沾到劳改犯的罪名全家都要完。 林武峰说道：“一鸣，向阳，你们就别替我做主了，我是在职技术人员，跟你们不一样。” 宋莹在厨房听到，拿着做好的菜出来给林武峰解围。 宋向阳觉得说得差不多，便拉起有些醉意的李一鸣走了。 宋莹收拾东西，安慰林武峰，“武峰，安安稳稳挺好的。另外棉纺厂不管这些在职不在职，我给一鸣打毛衣也能挣不少，等着吧，到时候我打出一个电冰箱！打出一个洗衣机！给我们的家打得漂漂亮亮的！对了对了，还有那两个活宝！我给他们打得龙飞凤舞，只要能考得上，供！好好的供！” 林武峰笑道，“嗯。家里你最能干。” 宋莹笑着说，“当然！武峰还有件事没告诉你，昨天出版社寄来稿费说多多的书再版了。” “很好啊！” 宋莹在林武峰耳边小声说：“吓死我了！这次有五百元！你到时候拿了存到给多多留钱那个存折上。我们家啊，女人顶大半边天！厉害的咧！” “那是！” 林武峰此刻终于下定决心，以家为上，只要小心谨慎行事，不会有问题的。 ... 一九八二年秋季，庄图南一中高二，吴珊珊师专一，张敏纺专一，林栋哲，庄筱婷，林多多一中初二，吴军附小三年级。 开学第三周起，林武峰每周日出去。 林多多起来洗漱看到，问，“大哥，你这么早要去哪？” 林武峰笑着说，“蒸了白菜肉包在锅里头，吃完可以到院子晒晒太阳，等大哥回来给你带冰糖葫芦。” “你是去加班吗？” 林武峰点点头，推着自行车出去。 一个月后，林武峰再次带林多多复查时，何大夫的笑容让他终于放下心头大石，买下三个月分量的药片带回家。 林多多看到林武峰提了那么大一袋子，眉头没皱还特别高兴，本来悬着的心变得没那么悬，虽然不知道药片要多少钱，但她知道林武峰的工资有多少钱，要努力些，让稿费能抵药费。 ... 这学期，林多多投稿多次登上《少年文艺》，并因此荣获《少年文艺》颁发的好作品奖和小百花奖，在学校里小有名声。 同班的别班的男同学背地里赞誉她，柳絮才高，扫眉才子，林栋哲看在眼里听在心上，还拿在手中。 放学后，林多多在房间做作业，林栋哲鬼鬼祟祟走进来。 林多多没抬头，听也知道是谁，说道：“干嘛林栋哲，你作业做完了吗？快期末了，给我检查检查。” 林栋哲把信放在桌面，生气但小声说道：“等会做。你看这是什么，这几个人太无耻了！把我当邮筒！还想当我姑父！林多多，我告诉你，你要分清楚，我把信给你，是让你跟我一起取笑他们，不是让他们得逞的！你要是让他们得逞，我第一个告诉我爸。” 林多多拿起信，看了看一共五封，她抽出其中一封递还林栋哲。 “这封是筱婷的。我有唐老师当笔友就够了，不想再多交，要是还有人给你，你就说我不要，我没那么多精力应付。” 林栋哲把庄筱婷那封揣到兜里，说道：“笔什么友，你没听清我说吗，他们想当我姑父！姑父啊！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林多多： 《少不更事》的一版我终于买到了，我先买的是二版，再是一版，表面上它们是一样的。 我知道其实是不一样的，一版的你是稚嫩的你，二版时，你更具能力…… 林多多把信塞回去，“看得我想睡觉，轧朋友是吧，放心，我小时候就说过，我不轧。” 林栋哲笑，“小时候我还想当搓澡员，我现在才不当，小时候说的话怎能算数。” 林多多把几封信都给林栋哲，“我不回信了，回什么都不太好，你帮我把它们直接还过去。” 林栋哲说道：“我跟你说，这里面倒是有一个还可以，高高壮壮的，隔壁班的体育委员，他的信你也不看？” 林多多看着林栋哲认真说道：“我小时候的话也算话，我真不结婚，真不轧朋友。” “读大学也不轧？” “不轧。” “为什么？” 林多多低下头写作业，轻描淡写说道：“栋哲，我是有心脏病的人。” 听到这话，林栋哲真生气了，拽了林多多辫子一下。 “林多多！这句话我不允许你说出口第二次！” 林多多握着辫子，把橡皮圈套回去，说道：“你不允许，它也是事实，你是我家人，只能无条件接受。” 林栋哲又轻轻拽了林多多辫子一下，“我说的，以后一定会有，一定一定会有！我拿人头担保，我姑父一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林多多你不准再说话，只准做作业，我去把信给筱婷。” 林多多没搭理他，扎好头发，继续做作业。 林栋哲帮林多多掩好门，从门缝里看林多多。 他的姑姑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学习成绩又好。 林多多天下无敌！无人能比！要真有姑父，一定高大英俊，才华横溢！ 不然连他的关都过不了！ 另外，他是林多多的邮筒就算了，为什么筱婷的邮筒也是他！ 太过分！简直太过分！ 林栋哲决定，信不给庄筱婷，跟林多多那几封一并退回去。 真是的，才多大的人，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成何体统！ 体育委员化身道德委员，全部退回去！ 第74章 电冰箱 一九八三年夏，距离高考还剩三个月。 在林武峰小心翼翼“周末加班”多月下，林家的存折数字直线上升，宋莹高兴之余组织了家庭会议。 宋莹说道：“为了跟上时代的步伐，我提议我们家添一件电器，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是她和林武峰经过庄家大吵架后达成的共识，让孩子参与到家事来，尽量公平公正处理家的大事小事，有必要就召开家庭会议，每位同志均可发表意见。 林栋哲发言，“收音机！现在收音机有很多电台，歌特别多，我喜欢听歌！” 林多多发言，“洗衣机！嫂嫂洗衣服太累了！” 林武峰发言，“现在投票，洗衣机的举手，好，有三票，我出去量一量厕所旁边位置够不够。” 林栋哲低下头小声嘀咕嘀咕，“每次都这样一打三还说什么公平公正。” 宋莹说道：“林栋哲，你有什么不满！这洗衣机就是给你用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衣服是家里最脏的！” 林武峰一脸失望回到屋里来，“宋莹，抱歉，洗衣机要的那个上下水，厕所旁边没条件，小院里我们这边也不够条件…对不起。” 宋莹笑着说道：“那就不买洗衣机，买…” 林栋哲大声喊道：“这回肯定要买收音机了吧！” 宋莹说道，“我们买电冰箱！怎么样？” 林栋哲迅速举起手，电冰箱四票通过。 举完手，在林栋哲继续苦苦哀求下，收音机也通过了。 他虔诚的说道：“妈，我也是为了学习，收音机不像电视，只听声音能开拓我的想象力！还有英语电台，听多久都不伤眼睛！” 宋莹问道：“多多，林栋哲有骗我吗？” 林多多说道：“确实有几个电台经常播放英语听力。” 宋莹咬咬牙，“学习是吧，行，买！你有什么想买吗？” 林多多摆手，“没有，我没有。” 宋莹说道：“这样，我俩头发都长，买一个电吹风吧，武峰，电吹风没有票能买到吗？” 林武峰看着三人有商有量觉得很幸福，点头应好，“能！三个都不用票。” .... 天还没亮，林多多起来准备抓鸡。 为了巷子出第一位大学生，嫂嫂，黄阿姨天天对噪音如临大敌，在黄阿姨提醒下，她才反应过来鸡叫也是噪音，这是抓鸡第二天。 碰巧庄图南在小院洗漱。 林多多一把抱起鸡蛋白，打招呼道，“图南哥，早。” 庄图南连忙把嘴里的水吐出去，“多多，鸡蛋黄鸡蛋白的声音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林多多笑着另一手拎起鸡蛋黄翅膀，“巷子里还有另外两个哥哥姐姐要高考，它们嗓门确实大，我送去洗澡间让它俩闭门思过。” 庄图南说道：“就放院子里吧，真的没关系。” 林多多道：“没事。图南哥，等会我大哥带冰箱回来，会有点吵，你可能要用纸巾塞塞耳朵。” 庄图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没那么严重，是我妈爸他们太紧张。” 林多多抱着鸡边笑边往家走，“黄阿姨紧张得就差给你喂饭了，我猜她很想喊号子给你加油，又怕吵着你，都留在心里喊，虽然没喊但她一直在行动上给你加油。我没什么行动，就小小声的喊喊号子吧，图南哥，加油！” 林家的门掩上。 庄图南看向自己家门口，里头的黄玲刚起来，一起来就哈着腰蹑手蹑脚，减少噪音就像刻在骨子里，从醒来的一刻开始一直保持。 庄筱婷为了给自己制造学习环境，经常到林家去做作业。 还有庄超英一下班就赶回家，他要是有不会的，爸字一出口，庄超英马上到跟前。 他的世界观在慢慢重新搭建，对外界的认知和理解，被一句句无心的话语改变着秩序。 ... 林家的电冰箱从巷口开始，热热闹闹慢慢挪着进巷里。 街坊邻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宋莹，买了个这么大的冰箱啊！” “看着可真好啊！” “这什么牌子，看着很不错啊！” 宋莹高兴的一一应答，“是，小牌子，但不用票。” 林栋哲已经是大男孩，跟林武峰一样承着最重的那块气力。 林武峰说道：“栋哲，能不能行？要不要放下歇歇？” “不用，我力气大着！你歇不歇？” “到了院子再歇。” “行！” 宋莹辅助用力，林多多在前头开路，领着拐弯，“要拐弯了！哥，嫂嫂，栋哲，小心手和背！” “好！” 一家人同心协力，把硕大的冰箱搬到小院。 庄图南听着声音马上出来，“林叔叔你们歇好了，我再和你们一起搬到厨房去。” 黄玲想阻止，宋莹已经开口，“不不不，图南，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 庄图南说道，“没事，我一整天坐着，也得运动运动。”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你还是别搬的好。运动可以，但是搬这个容易伤到手，我哥手背已经被划一下，栋哲被划两下了。” 林栋哲点头，“对啊，图南哥，你在外头晃两圈就行。爸！歇好没？继续！” 林武峰应：“来！” 电冰箱被两父子拆箱抬到厨房。 插上电后，电冰箱开始运作，冷冻层的凉气白烟一股一股往外冒。 宋莹凑近感受，“好凉快啊。栋哲！快点去生活部批发一箱棒冰回来！” 林武峰说道，“太多放不下，买二十来根就好。” 林栋哲的力气用不完，应下后马上出门，庄图南也跟着一同出去。 两个女孩把手放到冰箱里头。 林多多说道，“真的好凉快。” 庄筱婷的手放了一会就被黄玲拎出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筱婷，有那个最好不要碰冰的凉的，对身体不好。” 庄筱婷点点头。 宋莹从菜篮子拿出果脯给两个女孩到外屋去吃。 等她们离开厨房后，宋莹小声问道，“玲姐，筱婷有那个了？” 黄玲点点头，“嗯，这回是第三次。” 宋莹凑近说，“筱婷都成大女孩了，我们多多还没有。” 黄玲说道：“多多比筱婷小，不着急，来了那个身高就不怎么长，没来再长长也好。” 宋莹拿着菜往冰箱放，“那也是。玲姐，你往后有东西就往里面放，不用给我客气。听说菜放冷藏能放好几天，肉放冷冻能放好几个月，神奇的咧。” 黄玲说道：“宋莹，你这么说，我就厚着脸皮放两瓶牛奶。我想给筱婷和图南订牛奶，天太热放到晚上就坏了，一直没敢订，喝牛奶可以补脑子。” 宋莹说道，“可以啊！我也得订一订，订两瓶，多多一瓶我一瓶。” 黄玲笑着说，“那栋哲呢？” 宋莹应道：“林栋哲他人一天到晚都不用脑子。行吧，订三瓶，不然等会订少了，多多又偷偷给他侄子分一半。” ... 棉纺厂生活部 林栋哲对着售货员说道，“姨，给我来十根绿豆，十根牛奶，五根红豆的。” 售货员说道，“没有红豆。” 庄图南说道，“栋哲，外头小卖部有红豆，我去买吧。” 林栋哲点头，“谢谢哥，多多就爱吃红豆的。” “嗯，我知道。我现在去买，我俩不汇合了，分头回家。” 林栋哲看着庄图南离开的背影，有种熟悉的感觉，但说不上来。 售货员把棒冰装好递给林栋哲，“孩子，装好了。” “哦，好。” 说不上来就不说了，快点回家才行，不然棒冰要化！ ... 庄图南到小卖部买了五根红豆棒冰，另外买了一根桔子棒冰和几个最新出的花脸雪糕。 回到家，黄玲接过桔子棒冰的时候，心里满是诧异和惊喜，“图南，你…” 庄图南说道：“妈，你不是喜欢吃桔子吗？你尝尝桔子棒冰好不好吃。” “好。” 花脸雪糕很受欢迎，宋莹吃了一个，林栋哲吃了两个，庄筱婷听黄玲的话只尝了小半个，另外半个庄图南吃了。 林多多选择红豆棒冰，林武峰说都可以，林多多便给他也拿了红豆棒冰。 电冰箱成为这个夏的大功臣，绿豆汤里来点冰块，偶尔喝冰牛奶，偶尔吃棒冰。 蝉鸣声声炎暑酷，冰箱凉凉降火燥。 两个字，舒心。 ......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周末，庄超英陪庄图南回一中体检。 林武峰“周末加班”。 宋莹熬好绿豆汤，放在厨房待凉。 林多多上厕所看到绿豆汤已经凉了，便打开电冰箱拿出昨晚冻的冰格凉白开，一碗绿豆汤放上两颗冰，消暑凉快。 林多多敲敲林栋哲的房门，小声说道：“栋哲，绿豆汤凉好了，你给筱婷拿过去吧。” 林栋哲放下书本应道：“行！” 自己则拿着两碗到小院去给宋莹和黄玲。 她们正在洗衣服，难得庄图南不在，俩人大声笑小声聊事情，大笑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林多多喊了她们两声，“嫂嫂，黄阿姨，我坐你们后面端着。” 宋莹站起来踩衣服，兴奋的说道：“真的把我乐得不行，我去河边买西瓜，他说随便挑包甜，不甜不给钱，我挑了一个说那你给我开开尝一尝，哪知道我连挑两个都不甜，他给我挑第三个才甜，最后三个西瓜只收我一个的钱！” “买西瓜这人还挺实在的，我也不会挑西瓜，每次都是碰运气。” 黄玲接着说道：“宋莹，你家的冰箱像神仙，帮了我大忙，图南现在胃口好了，心情也好了，学习很顺利。我知道你家现在不缺钱，但我还要说，冰箱的电费我要出一半。” 宋莹说：“哎呀，放两瓶牛奶用点冰块能花多少钱，你要是付钱我就不让你用了。再说了，我和武峰也希望图南考上好大学给弟弟妹妹带个好头，不知道省了我们俩多少口舌。” 黄玲笑着说道，“超英要是听到你说这句话肯定要感动哭了，你们关心栋哲学习，他比谁都高兴。” 宋莹欣慰的说道：“栋哲现在是勤快些，多多拉着他，图南也拉着他，我是真呀真幸福呀。” 宋莹忽然改小声说道：“我前段时间看到小敏跟一个男孩在外面逛街，应该是轧朋友了吧，不知道珊珊有没有。” 黄玲说道，“应该没有，她现在经常在一鸣手里接毛衣单子挣零花钱，挺勤快的。” 宋莹说道：“还有珊珊这两个周末回来家住的事…” 黄玲站起来踩衣服，看到身后的林多多，吓了一大跳，捂着心口哎呦一声，“多多！你什么时候坐在这的，怎么没声响，给我吓一跳！” 林多多把绿豆汤递过去，“我都喊你们几次了，我以为你们知道我在的。” 宋莹坐下来回头跟林多多说，“多多，你没听到什么吧？” 林多多点点头，“全部听到了。” 宋莹小声说道，“答应嫂嫂，别说出去。” 林多多说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消息有点旧，还没我的灵通。” 黄玲问道，“什么意思？” 林多多说道：“小敏姐轧的那个朋友都散三星期了，然后珊珊姐打毛衣不是在挣零花钱，她是在存念大专的钱。她们中专有名额，优秀的学生通过考试可以直升大专。” 宋莹惊讶的问道，“多多，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林多多说道，“小军告诉我的，他来问我作业，经常分心说他家里的事给我听。他也说要给姗姗姐存钱，所以我跟栋哲就把牙膏皮和电冰箱纸皮都拿去给小军了。” 林多多起身，“嫂嫂，黄阿姨，我进屋给鸡蛋黄它们盛点绿豆吃，你们继续聊。” 黄玲看着林多多回到屋里才开口，“这多多啊，小时候是小大人，现在直接是大人了。” 宋莹说道：“就是，张阿妹当妈都不知道的事，她知道了。” 宋莹看了一圈再小声说道：“玲姐，但是姗姗这两个周末回家住的事情多多一定不知道，因为怕碍着图南学习，我让老吴喊小军暂时别来，刚好两周。” “我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小敏想把他们仨那个房间隔开的木板拆了，姗姗回来住给小军占着房子，争房子不让拆。” 俩人一起叹气，只感唏嘘。 没妈的孩子心眼渐渐变多，成了“后爹”的亲爸跟个泥坨一样，任人揉搓。 第75章 同济建筑学 一中是重点学校，各大知名院校招生办已经早早入校分发招生简介和专业介绍。 北京和上海是所有学生憧憬的两个大都市。 它们一个是首都，另一个是最发达，最与国际接轨的城市。 无论是靠想象或报纸刊登的照片和旁人描绘，它们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的机遇天堂。 庄图南经老师介绍，见了两位招生老师，对自己想要学的专业有了大概方向，接下来是奋力一搏。 高二毕业班的黑板报上只剩下一行大字，从一百开始，数字每天更迭。 距离高考还有：15天。 这行字无形中给所有考生压了一座山。 考生是既期待山能挪开，又害怕山要挪开。 ... 与此同时，一中其他年级迎来了期末考试成绩公布，红彤彤的光荣榜贴在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 林多多谦虚低调第四次蝉联语文年级第一，物理稍差拉了下腿，总分年级第三。 林栋哲觉得化学很有趣，上化学实验课最是积极。 他的积极也表现在了这次期末成绩里，单科化学突围而出，比林多多高1分，班级第一，年级第三，总分年级三十名，刚好上榜最后一名。 宋莹听到高兴得差点哭出来，二话不说掏钱满足林栋哲的愿望，买了两盒他最喜欢的流行音乐磁带。 林多多什么都不要，宋莹自己做主意，给她买了一支国外进口的派克钢笔。 庄家全家每天笼罩在高考的紧张氛围里，庄筱婷年级第十的成绩让大家稍稍放松了十来分钟，很快情绪又回到紧张。 ... 等到数字更迭为1时，老师让每个人在黑板上留下自己的话。 老师最先用行书苍劲有力的写下，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看着台下的学生，他忍着眼泪作最后鼓励。 “同学们，老师最后一次提醒，一定要在睡觉前和出门前检查好文具和准考证已经放到书包里面！ 苦读十载战苍穹，望舒只为今朝梦。 我祝你们全力以赴！旗开得胜！” 好些感性的女孩一边听一边噼啪掉泪。 黑板上的字越来越多，座位上的学生越来越少。 逐梦扬威，翱翔天际的少年们。 距离高考还有：0天。 明天醒来就是高考日。 庄图南放下所有课本，难得的喊林多多，庄筱婷，林栋哲一起散夜步。 庄筱婷一遍遍的提醒，“哥，东西都带齐，放到书包里了吧？” 庄图南点点头，“嗯。” 经过小卖部，庄图南买了四块麦芽糖分着吃，庄图南含含糊糊说道：“小时候这个糖明明不太甜，现在感觉好甜。” 林多多笑着说，“因为你把一整块都放嘴里啊！” 林栋哲跑到庄图南前面回头看，“我还想，为什么我感觉是一模一样，原来是图南哥你贪嘴！” 四个人嘻嘻闹闹的走着，好像跟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 庄图南走在最前头，忽然对着马路大喊：“庄图南！你一定行！” 喊话林栋哲最熟，立马扯着最大的嗓子喊：“庄图南！你一定行！！” 两个女孩本来想喊的，只是突然骂声两起，立马捂住嘴不敢喊。 “几点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喊什么喊！” “再喊我就泼水了！” 庄图南展开手护着林多多，庄筱婷的头，抱歉的说道：“不喊了，不喊了，马上走。” 林栋哲护着自己的头和庄图南的头，“图南哥，回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考完回来我给你大喊特喊！” “好！” ...... 一家人把庄图南送到考试场地门口，黄玲为他再三检查了准考证和文具，一连三天如此。 六个学科考试完毕。 淋漓酣畅没有硝烟的战争暂告一段落。 段落虽告，紧张依旧。 因为高考填志愿，才是最让人发愁的技术活，填高了滑档，填低了不甘。 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在门口听着里屋林武峰，庄图南，庄超英在商量第一志愿怎么填报。 林栋哲小声问，“有必要听吗？我们连中考都没到…” 林多多答：“有！你以后想考哪里的大学？” 林栋哲说道：“你嫂我妈都说了，只要我的分够考大学，啥大学都行。” 林多多看向庄筱婷，“筱婷呢？” 庄筱婷说道，“我哥想考上海的学校，我也想考上海的。” 林栋哲拉两人去小院，“想这个还不如想想学校暑期的劲歌热舞大赛，你俩都去参加吧，赢了有奖品，多多跳慢的，筱婷跳哪个都行。” 林多多看着林栋哲跳舞，想起了小时候下一字马屁股疼的感觉，连忙摇头钻回屋里去听填志愿。 庄筱婷在外头看林栋哲练舞，还真别说，跳得挺好看的。 “筱婷，参加吧，赢了我的奖品也给你。” “不去，你一个人作代表就够了。” 屋里，庄图南考虑的是复旦历史学，和同济建筑学。 林武峰看着窗外的林栋哲，笑着摇摇头，“图南发愁的是同济还是复旦，我发愁的是不知道栋哲替棉纺厂好，还是压缩机厂好。” 庄超英说道，“我听筱婷说栋哲进步了许多，你怎么能这么消极。” 林武峰说道，“政策一直在改，轮到他们这一届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在各处都出现劳动力过多的现象，不知道以后包分配会不会消失，能念自然是好，不能也有大家可以彼此放过的退路。我还记得小时候大概五六岁，有个算命先生见着我就指着我说，你们家的所有的书都让你这个娃娃给念了，后来一看，除了多多，我后面的四个弟弟妹妹还真没有念成的，顺其自然吧。” 庄图南笑道，“林叔叔，多多不止念书还写书，一下就改变了算命先生的看法。” 林武峰拍着大腿哈哈笑，“对啊！我就说栋哲怎么突然就能念进书。是多多出现写书，书多出来，落到栋哲还有得念，合理，很合理，这算命啊，还真有道理。” 庄超英一脸无奈，“你们都是念过书的人，怎能相信这些算命。” 林武峰招招手，把躲在门口的林多多喊进来。 林多多进来后第一个就是抗议林武峰的说辞。 “大哥，栋哲的化学是真厉害，与我无关，我比他分低！” 林武峰宠溺的应道，“好好好，是是是，你都对。” 林栋哲得到正名，在窗外叉着腰说道，“姑，你在里面听好，我把话放在这，往后你考去哪个城市！我跟着你去哪个城市！” 林多多嬉笑着答，“好！” 庄图南问，“多多，北京和上海，你愿意去哪？” “我不知道。” 林武峰问，“那你想念文科还是理科？” “医学。” 庄图南觉得有些可惜，“多多，你的文科这么好，真的不打算往文学方面发展吗？” 林多多摇头，“写作不会一直有灵感，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它飞了又捉不住。但是医学掌握好，能一直用。” 林武峰点头，认真的看起桌上的资料来。 嘴里念念有词，“排名第一的医学院是北京医科大学，第二上海医科大学，第三华西医科大学，它们上一年的录取分数线是…” 林多多笑了，“大哥，今天是图南哥填志愿！” 林武峰尴尬的笑笑，“对对，图南，现在国家在高速发展中，建筑大有作为，你考虑一下。” 庄超英也同意，“我们一直有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图南你好好想想，爸尊重你的选择。” 经过多番考量，庄图南最后决定，第一志愿填报同济建筑学。 ..... 放榜日，庄图南推自行车出小院，林家两个应声钻出来。 林栋哲林多多一起床就商量好，要跟着去。 要是考上了，第一时间给庄图南欢呼。 要是考不好，林栋哲力气大能扶着庄图南，林多多则可以推自行车。 庄筱婷走出来，说道：“看榜的人一定非常多，我会陪着我哥，你们两个在家等我们回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林多多提前把鸡捉到洗澡间，林栋哲提前买好啤酒汽水西瓜冻在冰箱，做好两手准备。 林多多忽然对林栋哲说道，“栋哲，要是以后我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林栋哲大大咧咧的说，“连你都考不上我肯定也考不上。这样，到时候你先选，你喜欢棉纺厂我就去压缩机厂，你喜欢压缩机厂我就去棉纺厂。” 林多多笑着说：“还有其他选择吗？” 林栋哲也笑了，“既然如此，那就别客气，让你哥我爸搞个私人书摊，你卖杂志，我出租小人书，找口饭吃嘛，总有办法的！” 小院有声响，庄图南兄妹俩回来了。 林栋哲大喊，“图南哥！考上了吧？考上了吗？” 黄玲庄超英提着一股气，故作镇定的等结果。 庄图南看见大家如此紧张再也忍不住笑。 看到庄图南笑，庄筱婷立马激动的宣布，“考上了！哥考上了！” 林栋哲朝着家门大声喊，“林多多！放鸡！！” 林多多把鸡从洗澡间放出来后，快步走进屋祝贺，“图南哥！恭喜恭喜！” 庄图南伸手把林多多头上粘着的鸡毛拔掉，“谢谢多多。爸，妈，我考上同济了。” 黄玲热泪盈眶，话都说不全，手忙脚乱的去找钱，“我，我…对！买…去买东西庆祝…” 林栋哲鼓着掌说道，“黄阿姨！我爸妈吩咐了让我买好汽水西瓜啤酒，都在冰箱里我现在拿过来！” 黄玲带着泪眼笑，点头应好，“谢谢栋哲，等会我们喝一个，我已经买好菜，今晚做你们喜欢吃的肉沫蒸蛋，红烧排骨，豆腐焖鱼！” 庄超英拍拍庄图南的手臂，“图南，做得非常好。” 庄筱婷笑着说，“爸！哥的分数超过复旦分数线三分，真的很厉害！” “好！好！” 欢喜没持续半昼，庆祝的汽水，挖着吃的西瓜还没喝完吃完。 一通电话的到来，鸡蛋黄鸡蛋白又被关到洗澡间去。 林栋哲林多多在家里把耳朵贴到墙壁上，想听听究竟发生什么事，接完电话回来后父子俩脸色都变了。 庄图南的体检报告显示他有轻微色弱，可以进同济，但恐怕得换别的专业。 庄超英的手抖了一会，立马起身出门。 黄玲追出去问：“超英，这个时候你不安慰图南，你去哪？” “我到棉纺厂的诊所，看看有没有色盲检测卡，回来测一下。” 黄玲很慌，她庆幸这时候的庄超英肩上担起了这个家。 听明白发生什么后，林多多心里担心庄图南的同时也落下件心事。 高考公平，但是又不绝对公平，可它又不得不这样不公平。 ..... 等再次听到小院有大的声响，庄超英跟庄图南简单扒两口饭，带两套衣服轻装出门，直接前往上海与招生办老师见面，力求即使进不了建筑系，也不要调剂到冷门专业去。 庄超英让庄图南把检测卡上的内容背下来。 “以前就有这样的例子，我有个学生想考军校但是视力不过，他就把视力表整个背下来，图南，你是轻微色弱，其实一点也不影响读建筑，我们去到继续争取一下。” 庄超英在安慰自己，同时也在安慰庄图南。 庄图南点点头，一路上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手里的检测卡就没离开过眼睛。 ..... 林家四人吃着晚饭，讲话也不敢大声。 宋莹小声说道：“图南平时好好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色弱，是不是检测卡有问题，或者太难了？” 林武峰小声应：“体检检测卡应该都是统一的。” 宋莹叹气，“那该怎么办，玲姐现在跟丢了魂一样。” 林多多说道：“不止黄阿姨，筱婷也丢了。” 林武峰道，“一切都还没落实，我们也只能安慰和等待。” 林栋哲说道，“哎，筱婷黄阿姨都没胃口吃饭，可能晚饭都没吃。” 宋莹点头，“我知道，等会我做点面拿过去。” 等姑嫂拿着面过去时，俩人一同发出尖叫。 黄玲母女双双坐地上呕吐！ “来人啊！武峰！栋哲！玲姐筱婷要吐晕了！！” 第76章 住院。 林武峰闻宋莹声跑过来，又朝着巷子大喊道，“筱婷母女俩要送去医院！哪位邻居帮忙借一下三轮车！” 巷子里有人应答：“行！” 黄玲脸色苍白虚弱的说道：“肉沫怕是没炒熟，筱婷，筱婷肚子很痛……” 庄筱婷捂着肚子冒大汗。 林武峰这时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背起黄玲，宋莹跟林栋哲搀扶庄筱婷，林多多跟在后头。 把人送到巷口时，李一鸣已经备好三轮车。 李一鸣说道，“林工，我知道庄老师去上海了，我让我爷打电话通知庄家的人，我跟你一起送过去。” “行！” 宋莹说道：“我也跟着去，有个女人在方便些。” 李一鸣骑三轮车载黄玲母女，林武峰骑自行车载宋莹赶往医院。 林多多林栋哲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担心又无计可施。 李阿爷喊他俩，“你俩先回家去，我给庄家打过电话了。” 回到家，看到敞开的门，默契的一个去拿来沙土，一个去拿簸箕，俩人一同把庄家地面清理干净，桌上的剩饭剩菜全部倒掉。 ..... 急诊接了黄玲母女俩后初步诊断为食物中毒，医生护士直接抠喉咙为她们进行催吐治疗，因为伴随发热腹痛症状，所以要暂时留院观察。 宋莹让李一鸣林武峰先回去。 “我在这看着她们两个就行，你们是男的待着也不方便。” 李一鸣说道：“我爷已经打过电话，可能等会庄家有人过来，要不再等等？” 林武峰说道：“对，等他们来了我跟你一起回去。不方便的话，我在外头走廊等。” 宋莹摇摇头，“天都黑了，他们肯定不会来。武峰，你回去吧，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在担心。” 林武峰把李一鸣送出医院，让他回去后顺道跟两个孩子报声平安。 这一夜，林武峰在走廊坐，后半夜给宋莹买了碗粥当宵夜。 宋莹照看着俩人打吊瓶，不敢松懈，强撑着熬过一夜。 ..... 次日早上，林多多煮了些面条跟林栋哲一起到医院看看。 林多多站着等，林栋哲去排队问护士。 何大夫看到林多多，连忙走过去询问，“多多，你怎么在这？是不是不舒服？” 林多多见是何大夫，赶紧解释道，“何大夫早，是我朋友跟她妈妈不舒服来医院，我来看看她们。” 何大夫放心下来，“那就好，那就好，知道路怎么走吗？” “我侄子去问了，等会就回来。” “行，保重身体，我先去忙。” “何大夫再见。” ..... 何大夫加快脚步走到走廊，走廊那有人在等着他。 “爸，刚跟你聊天的是你病人？” 何大夫说道：“嗯，你也见过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我要和她母亲哥哥说说话，让你带她出去玩一玩。” 护士经过看到两父子，笑着说道：“何大夫，今天又带儿子一起上班啊？人家难得放假回来你也不让人歇歇。” 何浩森打招呼道：“黄护士长好。” 何大夫笑着应道：“没让他跟着上班，今天过来拿介绍信。” 黄护士长点头，“拿介绍信买机票是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子俩了，有空再聊。” “好。” 何大夫两父子继续往前走，“已经是好些年前，你忘也很正常，多多现在长高长大长得不一样。” “没忘，你提到让我带出去玩，我就记起来了。” 何浩森记起林多多。 记起当时看她喝五红汤，觉得这女孩人如其名，话多、问题多。 何大夫说道：“浩森，你这次过去就等规培和课程结束再回来，两年时间很快，记得要多观察多问多了解。” 何浩森应道：“我知道。爸，那女孩身体现在怎么样？” “在吃抗凝和利尿。” “还是加西药了。” “嗯。” ..... 黄玲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宋莹很是感激，对床庄筱婷脸色恢复正常，她才踏实些，但一想到前途未卜的庄图南心里又揪起来。 林武峰坐在走廊看到林多多和林栋哲正走过来，把手举起来，“多多，栋哲，我们在这。” 宋莹压得胳膊麻，迷迷糊糊坐起身来，看到黄玲已经醒来，连忙问道，“玲姐，你觉得怎么样了？” 黄玲不胜感激，“好多了，谢谢你啊，宋莹。” 林多多敲敲门走进病房。 “黄阿姨，筱婷…你们还好吗？” 黄玲说道：“多多让你担心了，已经好了很多。” 黄玲下午可以出院，庄筱婷吃得多些还有些低烧，需要再观察观察。 林武峰接宋莹先回去休息，林多多和林栋哲留在医院陪着。 ..... 宋莹坐在林武峰自行车后座骂骂咧咧，道：“玲姐母女俩不舒服我们全家到齐，那庄家的人是一个不见！晚上不来我忍了，早上还不来，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玲姐刚刚好些，我早就把这事告诉她了！” 林武峰说道：“别生气，等会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下午还要接玲姐回家。” 宋莹说道：“我一想到庄家下午可能也不来就替玲姐不值。凭什么庄阿婆弄伤脚好意思赖玲姐家里两个月，一点脸面也不装装！要不是庄老师带图南去上海没在家，轮得着他们过来看吗？！真是气死我了！” 林武峰好言安慰了愤怒的宋莹一路。 ..... 林栋哲很积极，削苹果，喂面条，打水，递毛巾。 林多多则接过毛巾帮庄筱婷擦擦手脚擦擦脸。 林多多小声问，“筱婷，肚子还痛吗？” 庄筱婷摇摇头，“不痛了，就是有点想吐。” 林栋哲说道，“行！我找护士要个痰盂过来！” 黄玲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庄筱婷又打了两瓶点滴。 下午的时候不再吐不再拉，人能坐起来说话，已经退烧。 医生批准母女俩可以一起回家。 办好手续已经傍晚，林武峰，宋莹踩自行车一人载一个。 李一鸣踩三轮车载黄玲母女，踩着踩着他无意间说出李阿爷已经打电话通知过庄家。 黄玲听着很是心寒，默默把庄筱婷搂得更紧。 到了巷口要步行，李阿爷从小卖部里出来，朝着黄玲说道：“庄老师打电话回来找你，我把你们母女俩的事跟他说了，他应该明天能回到。他还交代说图南的事一切安好，让你放下心。” 宋莹搀扶着黄玲，黄玲听到李阿爷的话后，身子力气恢复多些，抹了一把脸连声道谢。 庄筱婷在后头被林多多林栋哲搀着，脸上也恢复了笑容。 ... 庄超英隔日回到家，赶火车买的站票，一来一去两三日未眠一脸倦容，仔细询问了母女俩身体情况，确认没大碍，才把在上海的事情跟黄玲一一细说。 大学不准闲杂人进校，庄超英带了高中教导主任的工作证，门卫以为他是高中对接招生的老师，便爽快放行。 一路找到负责的招生老师，表明来意后，庄超英当场把测试卡在老师面前让庄图南重新辨认。 招生老师一眼看破庄超英的小伎俩，当场拆穿。 父子俩无地自容，正要离开时，招生老师看在他们辛苦赶来，明着说色弱并不影响入读建筑系，庄图南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出来。 黄玲听完泣不成声，所有的委屈都顺着眼泪流下而消失不见。 庄图南安慰道，“妈，让你担心了。” 庄筱婷躺在床上，庄图南用铁勺把苹果刮下成泥再喂给庄筱婷吃。 庄筱婷说道，“哥，恭喜你。” “嗯，多吃点，宋阿姨还煮了排骨汤拿过来，你想喝的时候喊一声，我给你盛。” 黄玲说道：“超英，这两天是林工一家顾着我们，现在你们也回来了，得好好谢谢他们。” 庄超英说道，“应该的。桦林也打了电话过来关心，我说你们没事，她说早前寄了些贵州的刺梨干过来，算着时间过几天应该就到，酸酸甜甜的让你跟孩子多吃些，夏天对胃口好。” 黄玲知道庄超英在暗示什么，“桦林那么远都知道这事，也是有心了。” 庄超英低着头，嗯了一声。 黄玲继续说道，“我已经跟宋莹打过招呼，人家心好同意了。还有一个月左右该开学，要是鹏飞来得及转学，你就看着安排一下吧。” 庄超英的头抬起来，笑着说道：“来得及！我这就给桦林打电话去。阿玲，筱婷，图南你们想吃些什么？我到小卖部顺道买回来。” 黄玲说道：“买几个水果罐头，汽水，买回来后给林家两个孩子拿一拿。” 庄超英应声出门，“好！图南你看着妈妈和妹妹，我一会回来。” 远在贵州的庄桦林收到电话，喜出望外。 当日就到学校把向鹏飞的成绩和学籍资料备好，到镇上排队买火车票。 ... 宋莹组织两个孩子给庄图南做红绸，“做好了挂到巷口的墙上！” 林栋哲裁纸，林多多用大毛笔写字。 林多多说道：“栋哲，以后你考上大学，我为你写十个红绸！” 宋莹笑着说道，“好！你还要写自己的，二十个可能还不够挂，我要挂到附小，棉纺厂，压缩机厂，小巷口，家门口…” 林栋哲用手扇着纸上的墨水，“挂在身上，到哪别人都能看到！” “林栋哲要是你考上了，我披在身上到处逛街，当初的泥地皮猴子考上大学，我这当妈的，高兴得要晕过去！到时候多多的披前面，你的披后面，红绸当旗袍穿想想就幸福。” 林多多被宋莹逗得咯咯笑。 林栋哲说道：“幸福归幸福，你可别晕，晕了还得扶你去医院，多吓人。” 宋莹道：“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棉纺厂的诊所门口也可以挂！” ... 大红绸被挂到了小巷口的墙上。 黄玲买菜回来看到，静静的站在原地注视，边上来来往往的邻居送上一句又一句祝贺。 “恭喜啊，恭喜图南考上同济大学！” “你们家图南真厉害，巷子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 “谢谢，谢谢。” 黄玲脚步轻盈笑着回家，桌上的录取通知书被窗外的太阳晒着，跟好几年前她流的眼泪一样，烫金的大字灿灿金亮。 庄超英从里屋出来，“阿玲，通知书到了。” “嗯。” 两人笑着，跟年轻时候一样，跳起舞来，他们的孩子很出息。 ..... 晚上，黄玲做了很多菜请林家吴家李家一同来庆贺。 宋莹拿着酒杯子站起来，“玲姐，我敬你一杯！” “好！” 孩子们那桌在传阅庄图南的录取通知书。 吴珊珊摸着上面庄图南的名字夸奖道，“图南，你是我的榜样。” 林栋哲夸张的接话，“那是当然的，同济大学是全国的重点大学，厉害得很！” 庄图南笑着给弟弟妹妹们夹菜。 吴珊珊凑近庄图南小声说道，“图南，我会努力考上大专的。” “好。” 林武峰开始回忆自己念大学的光阴，说道：“我那会念大学拿到通知书，第一时间是去老师那里了解政策，知道补助和助学金刚好够吃饭，才放下心来去念，后来也只正正经经念了一年，大学生活真的特别好，特别好，图南，叔叔再次恭喜你啊。” 林多多听哥哥姐姐说过这件事，大哥当时省吃俭用，把钱寄回家，家里才够粮食过冬。 庄图南笑道：“谢谢叔叔，我会继续用心的。” 黄玲说道，“我今天一回来看到巷子口的红绸，把我吓一跳，好招摇啊。” 宋莹笑着说，“玲姐，你就是乐！我们谁跟谁啊，还装。这个时候不招摇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我直说了，那红绸的纸是栋哲裁的，字是多多写的，一鸣和李阿爷帮忙挂上去的。希望我们家两个稍微沾点福气，以图南为榜样，以后都考上好的学校！” 黄玲说道，“到时候，栋哲和多多的，我给你写，我给你挂！” 宋莹开心说道，“好呀，我要披到身上去到处招摇！武峰，你也披。” 林武峰点头微笑，“披。” 庄图南小声对林栋哲林多多道谢。 张阿妹说道，“图南到了上海，多认识认识本地的朋友，没准以后会有帮助的。要是认识了一个人品好，本地的姑娘，那就更要好好的接触接触了。” 吴珊珊小心翼翼看向庄图南，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的。 庄图南不自觉看向林多多。 林多多吃饱了，拿着辫子看发尾的分叉，找到一个用手掐掉一个。 黄玲说道，“图南考上这么好的专业，这么好的学校，就算去到上海也会以学业为先。对吧，图南。” 庄图南点头应道，“对，年纪还小，我一定会以学业为重。” 张阿妹笑着说道，“你是这帮孩子里最大的，还年纪小，不小啦。” 林栋哲站起来滔滔不绝的歌颂庄图南，“图南图南，远大威扬！巷子里出的第一个重点大学生，要是在我家乡，这个身份起码多分两斤猪肉……” 林多多偷笑着看林栋哲，忽然瞥见吴军往她碗里放了块咬过的肉。 林多多皱着眉把肉夹回给吴军，“小军，吃过的别给我夹！我不喜欢！” 吴军小声嘀咕，“是我姐说你喜欢吃瘦的，我才咬掉肥的给你吃。” 林栋哲的声音还在嘹亮继续着，林多多没听清吴军的话，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吴珊珊连忙给林多多重新夹了块肉，“多多，吃，别理他。” 李一鸣举起酒杯，“再来干一个，恭喜图南！” “干杯！！” 一顿简单的升学宴，小孩吃好喝好，大人把酒言欢。 祝贺夸赞尽喜尽兴充斥着小巷温馨的夜幕。 第77章 黄玲。。 还有两周庄图南就要出发上海，听庄筱婷说林多多因为物理拖后腿才没拿年级第一，吃过午饭便把人喊来学习。 林多多叹气说出林栋哲的至理名言，“图南哥，暑假是不应该上课的。我已经把作业做完，想做点其他的事…” 林栋哲一进来就不客气的躺在庄图南床上看魔方书，听到林多多的话哈哈大笑道，“林多多！真没想到你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 林多多瞪了林栋哲一眼，朝他扔了团草稿纸。 庄图南说道，“栋哲，你物理比多多高两分，还需进步，你也来听一听，筱婷，一起过来。” 庄筱婷把椅子拉过来，“好。” 庄筱婷坐到林多多旁边，林多多放弃挣扎，翻开书催促道，“林栋哲，快点来，庄老师说的，学好数理化，” 庄筱婷，庄图南笑着接，“走遍天下都不怕！” 林栋哲无奈撇撇嘴，起身挪凳子坐下学习。 庄图南看到林多多手上有块淤青，问道，“多多，你手磕到了？要不要涂点药油？” 林多多摇摇头，“已经涂过了。” 庄筱婷轻轻摸了摸淤青，“怎么弄的，这么青，磕好大的力吧。” 林多多挠挠头笑，“昨晚关灯不小心磕门上。”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就是个糊涂蛋！” 林多多朝林栋哲又扔过去一团草稿纸，“让你话多。” 林栋哲委屈的挨在庄图南肩上，“那药油还是我帮她涂的，这么对我。” 庄图南推开林栋哲的头，“快点动笔。” 学了大半个小时，熟悉的声音从小院传来。 “图南哥！筱婷！多多！栋哲！” 林栋哲立马站起来，兴奋的说道：“是我听错了吗？好像是鹏飞的声音！图南哥！鹏飞从贵州过来了？！” 庄图南点点头，“嗯。” 向鹏飞走进来，与林栋哲牢牢的握紧了手，俩人颇为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林栋哲倾诉道：“鹏飞，我想你想得魔方都已经可以扭两面了！” 向鹏飞夸道：“这么厉害！快教教我！” “走！去我房间，我教你！” 物理补习，林栋哲就这么轻飘飘逃过了。 吴珊珊走进来，“图南，我有碍着你们吗？” 庄图南放下手里刚刚改好的练习题，“不碍着，多多，筱婷，可以歇歇。” 林多多起身坐到外屋去，拿起饭桌的杯子咕咚咕咚喝水，“终于全对了。” 庄筱婷给她拿水果糖，“我错了一个选择题。” 吴珊珊看看外头坐的俩人，又看看庄图南，坐下问道，“图南，宋阿姨说杂志在你这，我想借《十月》。” 庄图南从抽屉翻出来，“我都看完了，你看吧。” 吴珊珊看到庄图南桌面的毕业纪念册，“你们一中的纪念册真好看。” 庄图南点头，“嗯，附中没有纪念册吗？” 吴珊珊说道，“有，但是比不上你们一中，图南，你觉得，念大专真的好吗？我爸说了，中专包分配能尽快工作，再读三年大专，有些耽误时间，不值当…” 庄图南继续翻找着抽屉，“大专是高等教育，你要是愿意花三年肯定是有用的。听说中专只能分配到周边乡镇，大专能分配回城区。” 吴珊珊说道，“我也是跟你一样的看法。同济…同济在上海，上海这个地方，很多人去了就不想回来，图南，你呢？” 庄图南找到练习题，抄在草稿纸上。 吴珊珊见他没应答，再次问道：“图南，你会留在上海吗？” 庄图南说道，“大学生分配都是从哪来回哪去，我毕业就要回来的。多多！筱婷，另一份初二物理练习，过来做做看。” 林多多不情不愿不起身，说道，“才歇两分钟！我要去玩魔方了！” 庄筱婷笑了，“多多，你怎么变得跟林栋哲一样。” “我才没有！” 吴珊珊得到满意答案心生欢喜，说道：“我先回去看书，你们学习。” 林多多拉着要走的吴珊珊，“姗姗姐，你别走啊，再待个三五分钟吧。” 庄图南说道，“做完这个，今天物理就结束。” 林多多松开吴珊珊的手，“真的？那我现在做。筱婷，做完去我房间，我给你看我最新写的小说！” 庄筱婷应到，“好。” 吴珊珊站在门口看了庄图南几眼，掩上门离开庄家。 ..... 宋莹跟黄玲在小院洗衣服，黄玲邀请宋莹去吃庄阿婆设的家宴，也是庄图南的升学宴加向鹏飞的接风宴。 宋莹拒绝接受邀请，“不去，现在都不缺吃的了，蹭这口家宴多不好意思。” 黄玲说道：“就棉纺厂旁边的小面馆罢了。去，你们一家都去！现在庄阿婆四处宣扬育儿经验，把功劳都揽自己身上，你就当去看看她表演也好，这做奶奶的第一次为图南花钱，多花点怎么了！” 黄玲见宋莹还在犹豫便朝屋里大声喊道，“多多，栋哲，等会晚饭黄阿姨去面馆吃东西，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两个声音分别从两个屋传出来，“要！” 宋莹笑道，“玲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黄玲惬意的说道：“不将就，不顾面子，现在我跟你一样，觉得身体和灵魂都健康多了！反正去年这面子都已经抓得稀烂，破罐子破摔，痛快！” 刚说完，小院门被推开，林武峰“周末加班”回来。 黄玲邀请道，“林工，等会一起去吃图南的升学宴！” 林武峰停好自行车应，“好，我有瓶米酒，可以跟庄老师喝一杯！” 宋莹看着林武峰大笑，说道：“好好好，玲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家四个都去。” “去！痛痛快快高高兴兴的去！” ..... 庄筱婷看了林多多写的小说，觉得惊心动魄，问道：“多多，这个故事里的女孩子最后会胜利，会获得幸福吗？” 林多多笑着说道，“等故事写完，我第一个拿给你看。” 庄筱婷点点头，“好！我上个两个月投的文章也得稿费了，我们找个时间去逛国营商店，我想给妈妈买个礼物。” “嗯！” “你写了好多字啊，手累吗？” 林多多用力敲木板，“有时候累，林栋哲！鹏飞，准备出去了！” 木板对面两个声音，“哦！” 晚饭时间，五个孩子先来到面馆，林多多坐到林栋哲旁边后，看见庄筱婷坐到另一桌去。 林多多走过去拉庄筱婷，“筱婷，大圆桌那么多位置，为什么不一起坐？” 庄筱婷说道：“多多，你跟我一起坐这里吧，等会还有人要来。” 坐了一会，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庄家家宴分两桌，男主桌，女副桌。 男桌位置不够，向鹏飞的爸爸向佐被庄阿爷安排到女桌去，他表现得有些尴尬，局促的坐在位置上，不时看向向鹏飞。 向佐有点难过，没能坐到男桌代表着庄家一点也不看重他，但他牢牢记住庄桦林说过的话，只要儿子有口吃的能留在苏州，他们一定要什么都无所谓。 同样尴尬的还有林武峰。 庄阿爷听庄超英说庄图南的志愿林武峰提供了宝贵意见，硬要把他留在主桌，林武峰实在不好意思坐下，再三推辞，自己走过来女桌，跟宋莹坐一块。 林武峰把米酒收在桌子下，小声对宋莹说：“你没跟我说是图南爷爷奶奶请的家宴啊。” 宋莹说道，“你也没问啊！” 林栋哲自来熟，坐在主桌一点都不怯，站起来边斟茶边发言大赞，“这里坐着的是同济大学的大学生庄图南！同济大学是全国重点！可好了！建筑系更好！” 庄超英黄玲听的是喜笑颜开。 庄阿爷更是朝邻桌的陌生人说道，“我庄家的大孙子，从小学习就好！我盼这一天，很久了！” 林多多的表情跟林武峰一模一样，她也没想这是庄阿婆请的家宴，瞪着眼圆溜溜的。 宋莹看完林武峰的样又去看林多多的样，捂着嘴笑，“我说你们兄妹俩那个眼睛，怎么能瞪得这么像。” 林武峰看着林栋哲说道，“栋哲这架势，别人不知道的以为是他考上大学，图南来吃席。” 黄玲笑道，“我们都等着栋哲多多那一顿。” 林多多还是不愿相信，凑在庄筱婷耳边小声问道，“真的是你爷爷奶奶请吃饭？庄阿爷庄阿婆付钱？” 庄筱婷点点头。 林多多想起筱婷跟她说过，庄阿婆被她摔鸡粪后，嫂嫂赔了十斤粮票和十块钱，今天终于能吃回来一些！！ 男桌的点完轮到女桌，黄玲把餐牌递给向佐看，向佐要了碗排骨面，林武峰也要排骨面，宋莹要了鸡腿面。 林多多拿着餐牌看，吃不完可以分给大哥，长这么大应该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吃到庄阿婆的米。 林多多问道，“我能吃双浇面吗？” 庄阿婆摆摆手说，“双浇是很大碗的，你一个女孩家家吃不完，别吃，浪费，你跟你大嫂分一碗差不多得了。” 宋莹应道，“多多，你和嫂嫂一起吃。” 林多多不服气，但还是听宋莹话把餐牌递归黄玲。 黄玲说道，“宋莹，说什么话呢，让多多吃，她得多吃些！多多，你在医院照顾筱婷大半天都瘦了，要是双浇不够你就吃三浇。” 林多多开心的说道，“谢谢黄阿姨庄阿婆，那我要三浇的，牛肉，爆鳝和虾仁！” 庄阿婆面露难色，又想起来这妹仔的厉害，为了家宴顺利，咬牙忍下来。 林武峰在桌底越过宋莹拍了一下林多多的腿，林多多越过宋莹拍回他的腿，“你拍我一下，我也拍你一下。” 林武峰小声说了她一句，“又皮了。” 宋莹小声说道，“你俩兄妹回去再拍！” 庄筱婷和庄赶美媳妇都要馄饨，黄玲问道，“妈，你吃什么？” 想到等会要结的账单，庄阿婆心疼的不行，说道，“我不怎么饿，筱婷的馄饨扒两个给我就够。” 黄玲嗯了一声，对着服务员说道：“除了刚刚点的，再要三碗馄饨。” 庄阿婆连忙说道，“两碗，我都说了我不要！” 黄玲笑着说，“妈，我也是人，我也长了嘴要吃饭的，两碗你是想让老三媳妇不吃，我不吃还是筱婷不吃？” 庄阿婆解释道，“图南考上大学，我太高兴，一时算错了。” 黄玲说道，“服务员，要三碗馄饨，还有等会给隔壁桌笑得最开心的男孩拿瓶汽水。妈，你是不知道，林家两个小孩照顾筱婷，一个擦脸一个端痰盂。我是要起来照顾筱婷的，没想到手软脚软，一看身上的病号服，原来我也躺医院里。这么说来，我跟筱婷得多吃点补补身子，服务员麻烦你，有两碗馄饨浇个鸡腿。” 庄阿婆愣住，没想到黄玲完全变了样，讲话句句带骨带刺，自己想反驳一时没找着词，哑住了。 林武峰和向佐自然注意到女桌上暗起的云涌，两个都低下头不敢与庄阿婆对视。 男桌那边听到，热闹的谈话声一下全无。 庄图南探头看向女桌问道，“妈，需要我帮忙点吗？” 庄超英看到庄阿爷捏紧拳头，小声问，“爸，钱是不是没带够？” 庄阿爷摸摸衣兜，没说话，庄超英悄悄在桌底下递过去钱，庄阿爷的脸才好看些。 黄玲应道，“图南，不用，妈会点。多多你喝汽水吗？” 林多多点头。 黄玲看了看服务员写下的点菜单，确认无误后说道，“再加四瓶汽水，筱婷喝一瓶，鹏飞，图南也喝。妈，忘了说，筱婷在长身体，你别扒她的馄饨，扒老三媳妇的吧。” 振东振北在男桌嚷嚷，“奶奶，我们也想喝汽水。” 庄阿婆叹气说道，“那，那就再来两瓶吧，其实小孩子喝汽水一点都不好，太甜没有营养。” 宋莹拿着餐牌笑得肩膀发抖，服务员走过去问，“你好，请问餐牌还需要继续看吗？” 宋莹憋着笑说，“不，不用，还，还你。” 黄玲道，“宋莹，你是大人，要不你来瓶汽水吧。” “好啊！” 黄玲的行为气得庄阿婆脸面发绿。 面上来后，庄阿婆伸勺子到老三媳妇那扒馄饨，扒两个馄饨还掉了一个在桌面上。 她更气的是馄饨掉了，老三媳妇也没给她重新扒一个，只能悻悻地把掉的捡起来放自己碗里。 黄玲用筷子夹起鸡腿，问道，“妈，你要不…” 庄阿婆把碗递过去，“好啊，我” 黄玲说道，“我问你要不要叫服务员多加一个鸡腿，我看你挺想吃的。” 庄阿婆的碗收回去，说道：“不用！” 庄筱婷和林多多两人用小碗分着吃三浇面和馄饨，吃得嘻嘻哈哈。 宋莹一整顿饭都笑不拢嘴，跟黄玲一人喝了两瓶汽水。 庄家的女桌开始好起来，比男桌更开心，更热闹。 第78章 孩子在长大 五个人趁着暑假的尾端，去了趟国营商店。 庄图南买了手提行李袋，庄筱婷买了丝巾，林多多给宋莹买了双手套，给妈妈哥哥姐姐都买了礼物。 林栋哲看林多多掏钱结账看得眼都直，“林多多！你！你有很多钱！！” 林多多捂紧书包，“没钱了！” 她存了四五年的零花钱已所剩无几。 林栋哲喊道：“姑姑！我的好姑姑！” 在林栋哲多次嚎叫下，林多多很快心软，“以后都喊我姑姑。” 林栋哲同意，“可以啊！本来你就是我姑嘛！可以！” 林多多掏钱，允许他选一件不超过三元的礼物。 林栋哲心满意足在隔壁新华书店挑了本《进阶魔方》。 庄图南买了一本《初中数理化公式大全》送给向鹏飞。 向鹏飞刚接到手中，就觉得书比大锤还重。 哎，妈一直让他好好念书，他也有好好念，可是念来念去和书都不熟，做不来朋友。 ... 庄图南离开小巷那天，黄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上庄筱婷送给她的丝巾，穿上淡黄色的长裙。 黄玲很是不舍，抓紧庄图南的手臂说道，“图南啊，离火车站有一段路，还是让你爸送送你吧。” 庄图南再次委婉的拒绝，“妈，坐公交车就到了，我能行。” 庄图南朝着四个弟弟妹妹嘱咐，“往后我不在家，监督学习的任务就交给筱婷，栋哲跟多多不要经常吵架，鹏飞要加把劲追上苏州的学习进度，你们四个要升初三了，中考很重要。” 林栋哲委屈的抱了庄图南一下，“图南哥，你不在的日子，我会想你的，她们两个比你凶多了，你放假要早点回来护着我和鹏飞。” 林多多，庄筱婷立马反驳道，“你才凶！” 向鹏飞也上来抱了庄图南一下，“哥，我尽力念。” 庄筱婷拿出一整张邮票送给庄图南，“哥，你要经常写信回来！” 说完庄筱婷抱紧庄图南，这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的道别。 黄玲用手拍着两个孩子，“图南，要是有着急的事就打电话回家。” 庄图南一一应好。 庄超英提醒道，“图南，时间宽裕点好，出发吧。” 黄玲不舍的拉着庄图南的手在前方再次叮嘱检查，塞钱。 后方宋莹见这般离别情景一个没忍住，呜咽着转过脸去。 林多多贴心抱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宋莹，“我的好嫂嫂不哭不哭。” 林武峰在一旁安慰道，“怎么玲姐没哭，你就先哭上了。” 林栋哲说道，“妈，再过几年，你送两个的时候，可别哭。你哭我姑一定哭，哭着哭着，有个人就会说道，我还长得不够大，我要回…” 林多多在心里跟自己说，林栋哲都喊姑了，不要跟小孩子计较一句两句废话。 宋莹抹掉眼泪，两个手指一弯，敲在林栋哲头上，“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宋莹看向笑得灿烂的林多多，刚刚抱着的时候，她感觉到她的小姑子又长大了些。 想着这些年林多多喝过的黑汤吃过的药片，一时间再次没忍住，噼啪滚下几颗泪珠。 林栋哲捂着头，吃惊的说道，“妈！你敲我头，疼的是我，哭的应该是我！” 林多多问道，“嫂嫂，你是不是手指被栋哲的头硬疼了？” 林栋哲诧异的说道，“林多多！你在说什么诳语！？” 林多多说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宋莹再次抱住林多多，“嗯！相互的，嫂嫂要给你添点衣服。” 林栋哲看向林武峰，疑惑不解，“爸！这是为什么？” 林武峰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过来，爸抱抱你，然后给你买双袜子？” 林栋哲摆手拒绝，“不要！” 庄图南接过所有行李，“爸妈，筱婷，鹏飞，林叔叔宋阿姨，多多，栋哲，我走啦。” 庄图南回了三次头，举起手挥了又挥，他告诉自己事不过三，不能再回头了。 现在不比往日，书信很快，电话更快，要是再回头男儿也会落泪。 黄玲怕庄图南看见自己哭一直忍着，直到看不到庄图南的身影才抽泣起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黄玲觉得心里空落落被割掉一大块。 庄超英拍拍黄玲，安慰道：“孩子长大，要独立，我们应该多多支持，我像图南这么大的时候，都准备出来工作了。” 庄超英也不舍，但他更愿意孩子成长。 ... 一九八三年九月，庄图南同济大学大一，吴珊珊师专二，张敏纺技二，林栋哲，庄筱婷，林多多一中初三，向鹏飞附中初三，吴军附小四年级。 一中的文学社团在新学期继续发光发亮，开学第二周就打响获奖头炮。 林多多的短篇小说《荒糖》登上杂志获奖，负责老师十分激动，还没通知林多多就跟学校校长，教导主任说了。 在升旗仪式结束后，校长请林多多上台讲话发言，让她分享自己的创作灵感和经验。 林多多忽然被点名，人愣住了，被身后的同学轻拍几下，她才走上台去。 好侄子林栋哲在后头卖力鼓掌，不时朝着旁边班的同学介绍道，“林多多，上台那个叫林多多，你认识？你早就认识？那你鼓掌啊！” 林多多想了想，有些紧张便把双手握在一起，娓娓道来：“这篇小说的灵感主要来源于我家两只鸡在太阳底下，因抢蚯蚓而扑棱翅膀，尘土在太阳光下争相追逐，它们浮浮沉沉，荡游于世，就在任何随意一处，丁达尔效应的发现对于理解光的传播和物质的微观结构具有重要意义，它们既是胶体其实也是我们…” 庄筱婷笑着小声对林栋哲说，“多多讲的话，好有趣。” 林栋哲说道：“我听不懂，我甚至不能在她的文章里看到她现在说的任何一句话。” 庄筱婷说道，“有，文章里有！我明白多多在说什么！她把我们生活的空气空间比作荒漠，所有人都在荒漠里找那一颗看不到但在身边的糖，故事里女孩找没找到糖，多多留了白，我很喜欢这个结局，只要我觉得女孩找到了她就是找到了！” 林栋哲摸摸脑袋，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吗？难道脑子长得有什么不一样？庄筱婷在说什么啊！ 学校共青团组织见林多多能说会道，思维敏捷，在她成为共青团团员的同时，邀请她成为外联部成员。 团组织对外联系时，随团老师很喜欢林多多的口才，询问她是否想尝试做主持人，主持人的工作不费劲，林多多爽快答应了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当主持人时，她站在了文体部组织的灵动魔方比赛现场。 稿子拿在手中看了两三遍，林多多确认名字无误后，觉得意外倒也不是很意外。 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争后，林多多激昂大声的念出名单，“三等奖！林栋哲！” 活动结束后，林栋哲走过来看着林多多问，“你怎么在这？” 林多多反问，“你怎么在这？” “我过两周还有跳舞比赛…你？” “嗯，那个活动我也要去做主持人。” 林栋哲一把抓住林多多的手，“姑姑！这真是巧合啊！我们可以一起不务正业！” 林多多甩开林栋哲的手，“我这是外联部的工作。林栋哲，你玩归玩，闹归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语数英都降分了，老师要是找家长…” 林栋哲笑着说道，“我就找你去见老师！你是我姑姑现在又是共青团员，有你做我的担保人，老师会放过我的！” 林多多笑着摇头，“你还不好好学起来，我现在就打电话到一鸣哥的小卖部通知大哥嫂嫂。” 林栋哲没当回事，嘴上继续唱着他爱听的流行音乐也就是他的舞曲，“知道了知道了。dance！dance！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 ..... 庄图南的信到了家，他在信里描绘着大学生活和学术氛围。 关于恋爱问题，对比附中的紧绷，一中的松弛，中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济是明令禁止写到校规里，一旦发现，最严重予以开除处理。 在严谨的校规校令中，同济又是浪漫和自由奔放的。 一整栋大楼的图书馆，有一层全是西方国家的书籍，里面有很多英语原着，英语杂志，各个世纪的西方艺术，由于尺度太大，庄图南没在信里过多描绘。 要是把一中杂志风潮比喻为让人耳目一新，同济就是让人改头换面。 四个人一人读了一遍信，向鹏飞说道，“我在图南哥的信中读出了，大学很大！人很多。” 林栋哲说道，“我也一样。” 庄筱婷看向林多多，说道，“多多，你觉得呢？” 林多多点头，“大学就是很大吧，看描述感觉有十个一中那么大，到处都是可取之处！” 庄筱婷笑道，“你们有什么话想跟我哥说吗？我等会写回信，写到信上去。” 林栋哲说道，“有！帮我问图南哥大学有没有全方位魔方解读！” 向鹏飞说道，“要不问问他那里的饭堂菜好不好吃？” 庄筱婷问道，“多多，你呢，你有没有想问的？” “没有啊，问学校里什么东西最好吃？” 向鹏飞笑着点头，“是吧，民以食为天。” 黄玲走进来说道，“我去上班了，你们好好做作业，鹏飞你牛奶记得喝，牛奶对脑力劳动好。” 向鹏飞嗯了一声，就跟林栋哲继续去研究魔方。 ..... 中秋节到了，林家收到连佳时寄来的包裹。 宋莹不可置信拿起里面的牛仔裤，是在国营商店都没见过的款式。 “武峰，你看这多漂亮啊！这布料很结实！” 林武峰小声说道，“妈说了，是从台湾那边来的。” 宋莹也变得小声，“没问题吗？” 林武峰笑着说道，“没问题，又不是拿出去卖，自己穿穿，她也是在市集看到买的。” 宋莹看着汇款单，拍了林武峰一下，“我看多多都快成万元户了！哥哥姐姐这个月给她寄的钱又大涨！还有多多栋哲中秋节的零花钱，武峰，我们的死工资真够死的，那一百块出头也就刚好吃饭。” 林武峰点点头，“看到大家的生活那么好，我也安心了。” 林多多在小院耍完蜡烛回屋，“大哥嫂嫂，上次跟妈约好了今晚打电话十分钟，差不多时间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林栋哲进来说道，对着林多多使眼色，“姑，你先去，我跟你大哥嫂嫂很快就到。” 林多多拿起小木凳往外走，“你们快点啊，我先聊前面五分钟！” “好！” 宋莹看着林栋哲问道，“林栋哲，看你表情，又发生什么事了！” 林栋哲拿出魔方比赛三等奖的奖状，“看！我拿奖了！是不是很高兴！有没有奖励！” 林武峰挺高兴的，但是一想到林栋哲已经初三，还把心思花在其他地方，宋莹肯定不高兴。 果不其然，宋莹已经开骂，“你还问奖励？！老师已经把我喊过去一次！说你成绩直线下滑！林栋哲！我宣布！要是你期末没考到前二十名，你就永远停发零用钱！！” 林栋哲唉声叹气走出小院，林武峰连忙安慰宋莹，“孩子大了，我私下跟他再好好聊聊，你不是想要一个金项链吗？我发了奖金，能买。” ... 林多多坐在小木凳上，跟连佳时撒着娇，“妈妈，你收到我给你寄的礼物吗？我好想你，天天想你。” 连佳时笑着说，“妈也想你，今天刚给你寄出去两盒巧克力饼干，你大姐说很好吃的，到了你给好朋友分着吃。” “好呀，我听到小孩子的声音，君君是不是也跟出来啦？” “对，你大侄女带着君君来买东西，君君来这边听姑婆的电话。” 林多多哄着说道，“君君，我是姑婆，你喊姑…婆…我和我的妈妈跟你和你的妈妈在看同一个月圆，中秋节好呀。” 向鹏飞出来买蜡烛，看到林多多便拍了拍她肩膀，林多多拿着话筒回头笑笑。 “妈，已经四分五十秒了，我回家喊大哥，过十分钟再给你打。” “好。” 林多多站起身，忽然觉得头晕眼黑，向鹏飞一把扶住她，问道：“多多，你还好不？” 林多多扶着墙，“可能坐太久，一时眼花了。” 向鹏飞想帮林多多拿小木凳，看到木凳染红了一片，吓一大跳，“多多！你，” 再看林多多裤子，也是一片红，向鹏飞马上脱下薄外套，围到林多多腰上，“多多，你还能走吗？” 林多多摸了下衣服，“能走…衣服给我围着干什么？” 林栋哲刚好出到小卖部，看见向鹏飞扶着林多多，赶紧向前一起扶着，问：“怎么了？” 林多多说道，“我没事啊。” 向鹏飞不好说，把木凳亮给林栋哲看，林栋哲蹲下一把拉过林多多背起来往家走。 林多多小迷糊搂着林栋哲的脖子问，“背我干嘛？” 第79章 女孩是最棒的 林多多躺在床上拿着一包卫生巾，把上面的字都看一遍。 刚刚宋莹进来跟她好好指导怎么使用卫生巾，它跟月布不同，卫生巾更方便，更卫生。 要是没有嫂嫂，林多多觉得自己确实会被吓到，暗红的血一涌接一涌，根本离不开厕所，谁能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女孩子往后每个月要经历一次。 庄筱婷也过来“开导”了她一下。 庄筱婷小声说道：“多多，我都来过五次了，前两次我用的是月布现在有卫生巾，用好了一点也不用害怕。” 林多多说道，“我不害怕，只是被吓到。你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月布你怎么没晾出来呢？藏起来啦？” 庄筱婷说道，“嗯，把那个东西晾出来让人多不好意思啊。” ..... 宋莹翻出红枣和桂圆，加了些姜给林多多熬茶。 煮下茶，宋莹开始洗林多多换出来的裤子，血迹要是过了夜，不好洗掉。 洗着洗着，宋莹心突突的跳，盆里的水被染得很红，过于吓人。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个东西可没这么多血，多多怎么会多到把裤子染透还落凳子上呢… 林武峰给连佳时打完电话回来，接过裤子来洗，小声道：“莹，我明天带她去何大夫那一趟。” 宋莹一下就紧张起来，“为什么？” 林武峰看着惊心的血水，叹气说道：“何大夫以前交代过药片的副作用其中一个就是这个过多，要去调一下药。” ..... 林栋哲轻轻敲着木板，虽然宋莹让他不要担心，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好端端的人屁股怎会流那么多血，他只记得小时候不吃蛇瓜拉不出屎，屁股破了流一点点血都疼得要命。 “姑，你疼吗？” 林多多应道，“不疼，我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必经的，你别担心。” 林栋哲故作镇定说道：“我没担心，你喝不喝水，给你倒一杯。” “不喝，嫂嫂给我熬了茶，我去上厕所，先不跟你聊。” 林栋哲出来门口跟着，看到林多多能走能笑，好像真的没事。 向鹏飞出来洗澡间看到林栋哲，悄悄和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多多围衣服吗？因为我在贵州的时候，看到我们班上的女孩也这样，你一直看着，她会不好意思的。” 向鹏飞又在林栋哲耳边更详细的嘀咕嘀咕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脸红耳赤，但总算把心放了下来，不再守厕所门口。 ..... 林栋哲帮林多多请假在家休息一天，放学后便按照约定跟向鹏飞去录像厅看《自古英雄出少年》。 看完两人偷偷摸摸的先在门口左看右看，确认没有认识的人才从录像厅出来。 回去的路上向鹏飞还买了几个橘子。 林栋哲看不明白，“你这是干什么？” 向鹏飞小声说道，“你这就不懂了吧，上次我看完录像饿了，带着几个烧饼，我大舅舅以为是大舅妈让我去买东西，问都没问我干什么去，要是不买的话肯定得盘问一番，所以这次我买几个橘子。” 林栋哲由心发出夸赞，“厉害。刚老板说了，元旦有新的片子，香港警匪片，我们再来看吧！” 向鹏飞摇头拒绝，“不能看，本来元旦大舅妈要带筱婷和我去上海看哥的，大舅舅现在不让我去，要我留在家补课。” “什么！筱婷黄阿姨要去上海？我也想去上海！我要喊我妈带我跟多多去！” 林栋哲加快脚步跑回家，一回到家，看见宋莹在林多多房间收拾东西。 宋莹见林栋哲回来，说道，“栋哲，你明天继续帮多多请一下假，请大概…我还不知道，你先请着。” 林栋哲愣了，“妈，多多呢？不是应该在屋里休息吗？” 宋莹说道，“不用担心，大夫让多多住院检查身体。我给你蒸了香肠饭在锅里头，你自己吃。我拿东西去一下医院，你做完作业别看那么久电视，早点休息。” 林栋哲哦了一声，看着宋莹匆忙出门，心里涌起一股感觉。 那感觉苦涩郁心，跟小时候在巷口等林多多，不知道她还回不回来一模一样。 ..... 林多多住院几天，做了一个全面身体检查。 另外加检抗凝药的血药浓度。 确定月经过多的诱因后，用针灸止血。 何大夫医嘱，往后抗凝药在月经期间停服，平日注意补钙补铁补锌。 身体一切还行，无大碍。 林栋哲自己在家几天，准时起床，买包子喝牛奶当早饭，中午在学校吃饭堂，晚上回家煮面条吃。 早晚喂鸡，上课不走神，功课主动做，还拉着向鹏飞一起学习，庄筱婷以为他发疯了。 ......... 在医院时，林多多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不躲躲。 并署在《我是女孩，我怎么了？》一文，寄给唐慧。 文章讲述了女孩子在初潮里经历的迷茫，遇到的尴尬和无奈。 文末写道， 我是女孩，我不怎么了。 我不害怕初潮，这是身体成长必经的过程。 不要害羞，勇敢告诉妈妈，告诉嫂嫂，告诉女性亲人，女性老师寻求帮助。 它不叫那个东西，这个东西。 它的名字叫月事，月信，月经。 我们女孩流血不流泪，是最棒的。 不躲躲 第80章 坐上长途汽车 林多多休养好后，照常主持了校园劲歌热舞大赛。 林栋哲全力以赴荣获一等奖不止，他还参加了校际化学竞赛，见识到校与校之间各路化学能手，一通交流下，虽然没有获得名次，但思维被拓开好几个度。 林多多也不歇着，保证休息的同时从学习缝隙里抠出时间丰富自己的课外生活，书法比赛，即兴演讲比赛，古诗词知识竞赛，朗诵比赛，跟林栋哲，庄筱婷一起去校外参加全市中学生数学联赛，忙得不亦乐乎。 林武峰宋莹看着一桌的奖状证书和奖杯，还没反应过来，林栋哲就拿出化学比赛的参与奖，一脸得意洋洋。 林栋哲说道：“以后林多多去哪个城市念大学，我就去哪个城市念大学！你们放心！我不会太差的！” 林多多提醒道，“喊我姑。” 林栋哲喊道，“好，小姑姑，姑奶奶。” 宋莹揉揉眼睛，拍拍林武峰说道：“武峰，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昨天还挂念图南来着，现在不用挂了？？” 林武峰笑道，“这应该就是我们期盼已久的开窍！！” 林栋哲说道，“爸，妈，我的零花钱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正常？” 宋莹痛快答应，“立马恢复！我还给你多加一块钱！多多也加！这周先给一元，不能去录音厅和看闲书。” 林栋哲顺势说道，“知道了，妈，黄阿姨元旦要带筱婷去上海，你也带我和多多去吧！” 宋莹说道，“这个你就别做梦了，人家母子团聚关你什么事。我元旦不放假，而且很快到寒假，图南会回来的。” 林栋哲看向林多多，“跟你大哥说啊，你明明也想去的。” 林多多确实想去，谁不想看看被誉为“东方巴黎”的上海呢？ 可嫂嫂没休假，大哥也经常要加班。 林多多说道，“栋哲，要不我们考上海的大学？以后可以自己去上海。” 林栋哲哎了一声，“我是现在就想去…” 林武峰说道，“听你妈的话，回屋早点睡觉。” 林栋哲有些不甘心，大人不让去，那就自己去。 他悄悄找林多多商量，“我们自己买票去，上海离苏州不远，长途汽车就能去。” 林多多说道：“虽然不远，但是不太好吧？” “我们一早去，晚上回来，时间来得及！” 林多多动摇了，“真的来得及？” 林栋哲说道，“真！我刚恢复零用钱不够买票，一张票三元五毛，你借我一点。” 林多多不好意思说道，“这回真没钱，买礼物把几年的零用钱花完了，我就剩嫂嫂刚给的一元，还有两元零花，自己的票都不够买。” “没关系！我去问筱婷借，把你的份也借了。” “我去吧，有点紧张，第一次问人借钱。” “我去吧，你吃了药早点睡，我跟筱婷商量商量，喊她也一起去。” “好！” ....... 林栋哲拿着苹果找庄筱婷，庄筱婷一看他笑的那个样子就知道准没好事。 庄筱婷说道：“不行，林叔叔宋阿姨说了，不能借你钱。” 林栋哲挺直腰板拿出他的化学竞赛参与奖奖状，“我妈给我恢复零用钱了，你去不去上海？” 庄筱婷点头，“去，我妈说元旦去。” “别元旦了，提前吧。” 庄筱婷盯着林栋哲，“你说什么？” 林栋哲一听庄筱婷疑惑不解的声音，立马改口，“哎，我妈元旦不让我去，行，你跟黄阿姨玩得开心些。” 林栋哲把苹果塞给庄筱婷，“你吃苹果，不用管我，我只是有点伤心在胡言乱语。” 林栋哲一出庄家门口就看到他的下一个目标，可向鹏飞表示他也没钱，仅有的三块钱在筱婷哪。 林栋哲叹息到，“我真的很想很想去上海，好想图南哥。” 向鹏飞一听，这他有办法。 “栋哲，我认识钱叔叔，他现在在汽车站开长途，通过他的关系我可以免费坐车，怎样，要不要坐车去上海？打声招呼的事。” 林栋哲眼睛亮了，立马点头，“要！厉害啊，鹏飞，都有社会上的朋友了，敬佩敬佩！” ....... 周六，林多多五点多起来，把昨晚写好的字条留在宋莹床柜旁边，小声朝宋莹说道，“嫂嫂，我们去一下上海，晚上回来。” 宋莹下夜班回来在补觉，迷迷糊糊听到林多多的话闭着眼睛嗯了一声，继续睡觉。 三人在巷口汇合，林多多问道，“筱婷呢？不是说筱婷也一起去吗？” 林栋哲使了几个眼色，向鹏飞立马解释道，“筱婷她今天有点那个…不太方便…” 林多多心领神会，筱婷可能来月事，确实会不太方便，点点头快步跟上。 到了汽车站，三人跟着钱力的朋友张进免费坐上去往上海的长途汽车。 向鹏飞特别熟悉运行流程，每一站上人下人，他都帮忙开门关门放行李，让上车的人买车票，跟售票员一样在工作。 林多多说道，“鹏飞，你真厉害，我们等会也是坐这个车回去吗？还有多久能到上海？” 向鹏飞问张进，“张叔叔，到上海要多久？我都忘记问了。” 张进说，“十二点左右能到，四点返程。” 林多多算着时间，“我们要是在上海待三小时，返程到家八九点，下车的时候给家里打个电话，跟他们说说到家的具体时间。” 林栋哲觉得已经到上海，打个电话也无妨，应道，“打！” 林多多念着，“只有三小时，不知道见完图南哥还够不够时间去上海外滩，看报纸说那里特别漂亮。” 向鹏飞说道，“没问题的，要是这次看不到，下周六我们也能出来，继续看。” 林栋哲鼓掌，“好啊！天天在苏州，闷死了。” 林多多问道，“鹏飞，你坐长途汽车去过很多地方吗？” 向鹏飞应道：“嗯，半天来回，去过无锡，宜兴，溧阳。” “真厉害。” 林多多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禁哇了一声，国门地大物博，一处地方一道景，感觉灵感正从四面八方涌进脑子。 向鹏飞说道，“只要周六有空，你们随时可以跟我一起坐长途汽车，不止去上海，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林栋哲兴奋地说，“真的？姑，你去不去？” 林多多点头，“去！” ........ 宋莹醒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做饭，看到床柜有篇文章，心想应该是林多多新写的，拿起来看。 嫂嫂： 早上好，给你买了菜肉包子在锅里。 今天我和筱婷栋哲鹏飞一起坐长途汽车去上海。 载我们的人叫钱叔叔，他人很好，是鹏飞的朋友也是车站的员工，他的电话号码是…… 到达上海后，我们会坐公交车去同济大学见图南哥。 我已经带好钱、干粮和水，也带了晚上要吃的药片。 我会看好大家，尽快回来，不用担心。 林多多 第81章 宋莹急坏了 宋莹慌了神，跌跌撞撞推开林栋哲林多多的房门，大喊：“林多多！林栋哲！” 屋里无人。 庄家的门被拍得砰砰响，庄超英打开门，宋莹眼睛发红焦躁的说道，“筱婷和鹏飞在吗！” 庄超英说道，“筱婷在家，鹏飞不在，我以为他去你家了，不是在你家吗？” 宋莹大声喊道，“筱婷！筱婷！！” 黄玲从屋里出来，“宋莹，怎么了？” 庄筱婷跟在黄玲后头问，“宋阿姨，什么事？” 宋莹说道，“她，他们，多多说跟你去上海？！” 庄筱婷摇摇头，“没有…但是栋哲跟我借过钱，也问过我什么时候去上海。” 宋莹把林多多写的纸条塞给黄玲，大口呼吸着冲回家套衣服，拿上手提包跑出门。 嘴里着急念念有词，“多多…林多多…林栋哲…栋哲…” 黄玲追在后头，“宋莹！宋莹！多多留的纸上有电话！先打个电话！” 宋莹一下跌坐在李一鸣小卖部门前，语言郁滞，“打…打打打电话…我！李阿爷，我打电。我，他们去去上海了…” 李一鸣小卖部很快围满邻居，张阿妹，王芳，李婶，张阿婆… 庄超英先打电话联系林多多留下的号码，询问一番这钱叔叔名叫钱力是他们的员工，但是今天开的不是去往上海的长途车，开上海长途的是张进，值班室人员确实看到有三个孩子走特殊通道上车，已发车没办法拦截。 再打电话联系庄图南的系辅导员，请求辅导员转告庄图南，三个弟弟妹妹去上海找他。 最后打电话到压缩机厂找林武峰，但是林武峰没在厂里。 宋莹一听，眼泪止不住流出来，“我该怎么办！林武峰这关头跑哪去了！呜呜…我怎么跟我婆婆交代！我的多多！栋哲！” 张阿妹扶着宋莹，安慰道，“没事，没事，他们三个都是聪明孩子，一定没事的。” 黄玲忍着紧张拍宋莹的背，“阿妹说的对，没事，一定没事，一定，我们去找，现在就去找。” 宋莹想到什么，一脸惊恐说道，“要是那钱叔叔张进是坏人！把人拐，拐卖到深…” 邻居们纷纷出言安慰。 宋莹听不进去，也说不下去，再多说一个字，她都承受不了。 ..... 到站上海，向鹏飞领着两人下车，找小卖部打电话，打了两次都没打通，猜想李一鸣小卖部现在应该有人在打电话谈事占着电话线，时间还早，等去到大学再打也来得及。 三人根据指引到达公交车站，发现去往同济的车还有四十五分钟才来，便在边上小食店买了豆浆就着干粮，边吃边等。 还差十分钟时，林多多说道：“我去上趟厕所。” 林栋哲把豆浆喝完，“我陪你。” 向鹏飞留在原地等，没等多久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吼他。 “向鹏飞！！” 向鹏飞随声音看过去，挥起手大声回应，“图南哥！！” 庄图南上来抓紧向鹏飞的手臂，“你们真是！三个一齐造反！多多跟栋哲呢！” 向鹏飞说道，“他们去上厕所。” “去哪边的厕所了！” 向鹏飞指了指远处，庄图南拽着他走过去。 林栋哲跟林多多从厕所出来，看到庄图南一起大声的喊道：“图南哥！” 看到对方后，几人加快脚步汇合。 林多多笑着说道，“图南哥，不是说让我们去学校找你吗？你怎么过来啦？” 庄图南一手抓着林栋哲向鹏飞衣服，另一手拉住林多多的书包，把人带到一边，“什么我说？我没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声不吭跑来上海！” 林多多看向林栋哲，林栋哲挠头嬉笑。 林多多伸手打了他几下，“林栋哲！你不是说已经跟图南哥联系好吗！！” 林栋哲解释道，“这不时间有点急，不过你看，没联系都来了，证明图南哥跟我们心有灵犀！他也在想我们！” 庄图南说道，“你以为我是千里眼啊？心有灵犀！是我爸把电话打到学校！两家的大人已经急死了！以为你们被拐！林多多！特别是你！你一个女孩怎能跟两个男孩一起撒野！鹏飞！栋哲！要是出意外，我问你们仨要怎么办！” 林多多在书包放了铁尺，她辈分最大，早就准备好，要是有坏人，她就拿出来打人。 林栋哲觉得眼前的庄图南变了个人似的，很是吓人，连忙说道，“图南哥，多多…多多是被我骗过来的，她以为筱婷会来，也以为你已经知道，是我的…” 林多多接到，“是我的错，我是长辈，不应该随意带他们出来玩，对不起。” 向鹏飞说道，“不…图南哥，是我说可以带他们免费坐车，他们才跟过来的。是我！你要怪就怪我吧！” 三个人争相认错，庄图南压下怒火，说道，“你们的错稍后处理，先打电话回去告知大人。” ... 长途到上海的汽车已发完，宋莹，黄玲，庄超英只能来火车站，随意买了次日站票，准备蒙混上火车。 但因为乘客不多，检票员查得很仔细，看他们的票不是当日的，不让上。 宋莹捂着脸跌坐在地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黄玲搂着宋莹的肩膀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俩人都一抖一抖，心乱如麻。 庄超英四处张望，跑了几趟售票点，当日的票已售光，最早只能买到次日凌晨的。 李阿爷在小卖部接到庄图南的电话，嘱咐他看好弟弟妹妹，大人正在来学校的路上不要乱跑。 挂断后，李阿爷给压缩机厂打去电话，林武峰还是不在。 接电话的工人到林武峰工作岗位问了几遍他的同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哪。 李阿爷要看着小卖部走不开，只好给李一鸣摆摊附近的小卖部打电话，让他一定要找到林庄两家大人，告诉他们图南已经接到三个孩子，在学校等他们。 李一鸣在玄妙观收到电话，立马收摊赶往火车站，他经常跑上海拿货，很熟门路，带着庄超英，宋莹登上会途经上海的火车。 黄玲担心庄筱婷一个人在家，先行回去等消息。 第82章 找到了，呜呜呜 庄图南带着三人坐公交车前往同济。 林栋哲和林多多坐一起，林栋哲一直回头跟向鹏飞说话，林多多没怎么出声，看着车窗外。 庄图南喊了她一声，“多多？” “嗯？” 庄图南说道，“虽然你是栋哲的长辈，但实际上你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他们说的事，特别是这种荒谬的事，你要和大人商量，不能轻易同意。刚刚，刚刚我说话声音大了点，对不起。” 林多多小声应道，“没关系，是我们有错在先，该骂。” 林栋哲夸着一树一木，“这路真漂亮，果然大都市就是不一样！图南哥，多多想去上” 林多多捂住林栋哲的嘴，“我想上厕所！” 庄图南嗯了一声，“到学校后我带你去。” 到了学校门口，门卫室出来一个女孩，朝他们走来，“庄图南，刚刚辅导员又接了电话通知到我，说你家里人已经上火车，听同学说你出去了，所以我在这等你把这事告诉你。” 庄图南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谢谢你。” 林栋哲的眼睛眯起来，看向庄图南，“图南哥，不介绍一下？” 庄图南拍了林栋哲的头一下，“这是我班的班长。” 林栋哲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佳说道，“我叫李佳，现在是午休时间，庄图南，你打算带他们去男生宿舍吗？” 庄图南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到林多多去男生宿舍不方便，但他们长途跋涉坐了那么久的车，该休息休息。 “我看看找个地方让他们休息一下…” 李佳笑着说道，“这是你妹妹吧，我带她到我宿舍去歇一会，你定个时间，到时候我把她带出来。” 庄图南连忙道谢，“谢谢，太谢谢你了，她叫多多。” 林多多朝着李佳微笑点头，“谢谢姐姐！” 五个人一起走向宿舍，林栋哲从书包拿出苹果给李佳，“姐姐，你是图南哥的班长，那你和图南哥是好朋友吗？” 庄图南在后头小声警告，“林栋哲！！” 李佳应道，“普通同学。” 林栋哲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在门卫室等了很久？” 庄图南再次提醒，“林！栋！哲！” 李佳笑道，“因为庄图南爸爸给辅导员的电话没说太清楚，我以为你们发生大事，所以一直等着不敢走开。” 林栋哲说道，“我们仨个聪明伶俐，能出什么大事，肯定是有计划才出来的。” 庄图南在后头很想用浆糊把林栋哲的嘴粘起来，因为他的嘴跟过年鞭炮一样，一串接一串，完全不停。 没等庄图南动手，林多多已经给林栋哲的背来了一下，“计划，计划！你给我说的计划一个都没做！” 林栋哲说道，“计划就是见图南哥啊，你就说见没见着！” 林多多收回打人的手，“…见着。” 林栋哲掏出苹果给李佳，“姐，吃一个吧，特意从苏州带过来的，很甜！” “不了，没洗也没切开…” “你就拿着吧，不用跟我客气！” 庄图南向前捂住林栋哲的嘴，说道，“李佳，麻烦你能不能带多多上一下厕所，她在车上的时候已经想去了。” 李佳应了好，把林多多带到教学楼的女厕去。 林栋哲挨在庄图南身上，“图南哥，你跟在高中一样，有那么好的女同学在等你。” 向鹏飞说道，“图南哥，有女孩等你，你可真帅啊！” 庄图南敲了两人的头，“还胡说八道！等着挨大人的扫帚子吧！” ... 去往厕所途中，李佳遇见认识的清洁阿姨，打了声招呼。 林多多问李佳，“姐姐，你刚跟阿姨打招呼说的是上海话吗？” 李佳点点头，“嗯，左手边就是女厕所，我在门口等你。” 上完厕所，林多多好奇的问，“姐姐，你会讲上海话，那你去过上海外滩吗？是不是特别漂亮，我看报纸说十一国庆时，外滩有很多人看灯。” 李佳点头，“是的，不止看灯还会放烟花，那里有很多欧式风格的建筑，因为这些建筑，上海被誉为“东方巴黎”。” “嗯！我知道，听着真美啊。” 李佳说道，“你可以让你哥带你去，也不远。” 林多多说道，“我大哥经常加班没空。” “庄图南加班？” “不是，我说的是我亲大哥。图南哥是我邻居，今天闯祸了，不能再麻烦他。” 去到宿舍，李佳把自己的床让给林多多休息。 林多多怕弄脏，只肯坐椅子上，李佳给了她一个橘子吃。 林多多觉得李佳和蔼可亲，一边吃橘子，一边一句句的问，“姐姐除了看灯，上海还有什么有意思的呢？” 李佳便给她讲了很多上海吃的玩的有趣的事。 三十年代被称为“远东第一高楼”的上海国际饭店， 上海儿童公园， 凯司令栗子蛋糕， 老大房咸淇淋， 上海第一百货商店有电梯， 商店里除了有一整面来自全国各地各色各样的糖果，还有其他国家进口的坚果和巧克力…… 林多多由衷感叹，“上海很昌盛繁华！” 随后说道：“我的家乡泉州也特别棒，钟楼西街那有一座很大很高的钟楼，四根细柱子把大钟楼撑起来，歌仔戏很好看，但我有一年多没回去了。 我现在住在苏州，姐姐，要是你来苏州，可以逛拙政园，沧浪亭；可以吃梅花糕，糕团，肉酿团子。《吴郡志》的‘天上天堂，地下苏杭。’说的就是苏州。泉州，苏州跟上海都漂亮，是三个不一样的漂亮！” 李佳笑着点头，“你跟姓林的男孩是亲戚吗？” 林多多惊喜的说道，“对！你怎么知道的？他是我侄子！” “因为…因为你们长得有点像。” ... 林武峰夜里回到小院，看到灯没亮，以为他们都睡着了，蹑手蹑脚走进家，发现宋莹不在床上，打开灯，才看到林多多林栋哲的门敞着，里面没人。 “宋莹，多多，栋哲？” 黄玲听到声音，马上起身到厨房喊林武峰，林武峰拿着黄玲递过来的纸条，吓到说话断续，“去，去了，上海？！” 黄玲说道，“别担心，都找到了，宋莹超英跟一鸣已经到上海去接他们。” ... 宋莹跑在校园的道上，眼睛看着前方，等确认看到林多多林栋哲时，本来举起要揍孩子的手变成了拥抱，将两人搂入怀里，“找到了！呜呜呜！你们把我吓死！！” 抱完，宋莹用力掐了俩人的脸一把。 俩人捂着脸同时大喊，“啊！好痛！” 宋莹哭着吼道：“你们该的！” 第83章 混合双打 庄图南正想替几个孩子说说情，宋莹已忍不住带着哭腔破口大骂。 “你们！你们三个胆大包天还包地！特别是你林多多！我告诉你！要是你被拐到山沟沟去当傻子瞎子瘸子的媳妇，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鹏飞，鹏飞你虽然是庄老师的外甥，但我真的不客气了！你跟栋哲两个兔崽子！你们！你们！我要打” 宋莹的手举到一半，庄超英小声的提醒道，“小宋，在大学里别训孩子。” 宋莹看到往来的大学生只得收回手作罢，“我给图南面子！回去再跟你们算账！！” 庄图南说道，“宋阿姨，来上海的车是鹏飞联系的，多多是被他俩骗着来，你也不要太生气，他们认过错，态度还行，辛苦你回家再加强了。” 宋莹把两个孩子拉回身边牵着，“加强！我一定加强到灵魂骨子！” 庄图南对庄超英说道，“爸，你回去也得加强鹏飞。” 庄超英瞪了向鹏飞一眼，“你真不像话！” ... 趁火车还没到点，庄图南带几人逛了逛校园。 庄超英看着比附中大十倍甚至三十倍，设施优渥资源充沛的同济大学，心里升起无限的向往，孩子正站在他们这一辈的肩上，看他们从未见过的风景。 此刻庄超英深深体谅到黄玲那时候的倔强，她的坚持是对的。 林多多怯怯的举手发言，“那个，嫂嫂，如果我们坐火车回去的话，能不能给长途汽车站打个电话，我怕张叔叔会等我们…” 宋莹咬牙切齿，“好你个林多多！我都要被你气死！你还想着外人！” 庄超英说道，“多多说的也有道理，图南，你去打一个吧。” ..... 林武峰在巷口徘徊等候，等到八点多时终于见着人，一上去就提起林栋哲的后衣领把人拽住，看着林多多想提又怕伤到小姑娘的自尊心，叹了一口气，怒着说道：“林多多！你跟紧上来！！” 林多多低下头，拉着林武峰的衣角边走边小声道歉，“大哥，对不起，大哥…” 李阿爷在小卖部看到，出来数到，“一，二，三，都回来了，回来就好。” 宋莹感谢李阿爷，“李阿爷，谢谢你们家一鸣帮大忙，真的太谢谢了，我明日再好好的谢，现在回家有点事。” 向鹏飞走在最尾不敢出半点声响，庄超英急得眼都红，但一路上只骂了两句，就沉默着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很害怕大舅舅对他失望透顶，不再管他。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庄林院门砰一声关上。 没多久，震撼人心的男女混双交响曲开始在小巷盘旋。 庄超英黄玲一开始教训向鹏飞还有点拘谨，因为两人教导孩子主温善劝导，从没试过大喊大骂。 但是听着隔壁宋莹的怒吼，林多多的哀求，林栋哲的痛哭大叫，林武峰的严厉训斥，黄玲下定决心说道，“超英，你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黄玲拿起身边最趁手的衣架子，手有点抖，庄超英接了过来，抽在向鹏飞的屁股上。 庄超英放弃了高尚的师德，现在是大舅舅不是教导主任！ 他放声斥问道，“向鹏飞！你偷走！你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去！我听图南打电话问！这不是第一回了！说！第几回？！” 向鹏飞耷拉着脑袋哭着说，“以前有三回，这是第四回。” 黄玲一听，这么危险涉及人身安全的事居然发生过四回！ 这还得了，她一把抢过庄超英手上的衣架，无师自通，抽向向鹏飞的手心，“你让我怎么跟你妈交代！你知不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 向鹏飞一边嚎叫一边躲，“大舅妈，对不起，原谅我吧！大舅妈！我不敢了！大舅妈！哇！嗷！好痛啊！大舅舅！救我！大舅妈，打屁股别打手！啊！” 庄超英点头，“打！屁股和手都打！ ... 宋莹在家听到黄玲的骂声，喝了杯水恢复些气息，继续骂和吓唬，“林多多！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情！我就把你那两只鸡炖了喂给你吃！” 林多多一听，害怕得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发抖，豆大眼泪滚滚往下掉。 “嫂嫂，对不起，我真的不敢了，它们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两条鸡命！” 宋莹吓一跳，看来真把孩子吼住了，连忙把林多多扶起来，搂在怀里安慰。 “我这是吓唬你，不是真的！哎呀，我的多多，别害怕，别害怕，嫂嫂跟你闹着玩呢，我临出门还给它们喂了小黄米。我发誓！绝对不会动鸡蛋黄鸡蛋白一根毛！” 林多多仰着可怜兮兮红扑的脸，“嫂嫂，大哥，对不起，我刻入骨子的知错，绝不再犯。” 林武峰看林多多已经教育好，手里的鸡毛掸子再次落到林栋哲的屁股上，手上，腿上。 林栋哲痛得嗷嗷大叫，“我也知道错了！我也刻了！救命啊！爸！你就手下留情吧！爸！我唯一的爸！多多！你不是带了保护我们的武器吗！你拿出来告诉他们我们有万全之策啊！爸！真的有，你鸡毛掸子缓一下，我掏你看！” 林多多去小院抱回两只鸡，不敢再说话，心里是难受，但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林栋哲自求多福。 林栋哲一掏林多多书包，所谓的武器原来只是一把二十厘米的铁尺。 林武峰看到，火气更大了，怒不可遏说道，“这叫武器？！刚好！当打手的戒尺刚好！林栋哲你不要缩！缩了打五下！不缩打一下！” 啪！ 这一下让林栋哲的手掌滚烫红肿生疼，痛入心扉“父慈子孝”教育，已经深深烙印在骨子里。 ... 巷子里的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闹腾过。 张阿爷把电视机声音调小，对着张国良说道，“看吧，你小时候的玩伴，现在还是这么皮，你倒是变乖了。” 张国良说道，“是我没考上一中，不好意思跟多多玩，多多在一中可厉害了，这次一定是林栋哲向鹏飞把她带坏的。” 张阿爷敲了他的头一下，“你再胡说八道我也揍你一顿！” 吴家就在不远自然听得更清楚，张阿妹说道，“都说外甥像舅，向鹏飞可一点也不像庄老师。” 打骂的声音忽然停止，吴建国竖起耳朵听，“从来没听过两家混合着打，这就没啦？这么大的事就打一会？” 张阿妹给他翻了个白眼，“孩子那么大了，你还想怎么打，真往死里打啊？” 吴建国不信，他觉得肯定是几人打累了，中场休息，等会会接着揍。 事实是家里来人了。 庄超英把向鹏飞送到林家去，林武峰喊自家的两个写检讨，庄超英便让向鹏飞也写一份。 大人都去庄家，小孩留在林家。 庄筱婷在一旁逗鸡，三人围在桌上写检讨，林多多写得飞快，已经翻另一面。 向鹏飞想借林多多的第一面抄抄，林栋哲立马阻止，说道：“你要是不想再被揍一遍，我劝你不要抄我姑的检讨，她的跟我们的，一看就不是同一档次。” 向鹏飞挠着头，傻傻的笑了两声。 林栋哲伸手摸他额头，“你居然在笑？被揍傻了？” 向鹏飞笑道，“刚才，大舅舅大舅妈都打了我，骂了我，跟我在家犯错误被爸妈打一样，也跟你们被林叔叔宋阿姨打是一样的。” 林多多吸着鼻子说道，“鹏飞这么一说，让我想起第一次跟栋哲连坐，那种终于成为一家人的感觉，开心盖过了悲伤。” 向鹏飞点头同意，“对！” 林栋哲一脸不解，“我看你们是被揍疯了，痛得那么刻骨铭心还笑得出来。” 庄筱婷提醒到，“栋哲，鹏飞哥，请你们拿起笔继续写检讨。” “哦。” 庄筱婷看林多多的检讨，“多多，你这篇检讨，用词好优美啊。” 林多多笑，林栋哲撇嘴，向鹏飞不可思议，检讨居然能用优美形容，真是闻所未闻。 ... 来人是让孩子们走特殊通道免费上车的钱力，拎着鸡蛋糕来给两家大人赔礼道歉。 钱力说道，“我和向佐哥，桦林姐是同乡也是同一个公社的，上次来苏州就是我带的鹏飞，可以说这孩子是我看着出生长大。我知道他在苏州学习压力大，所以他来找我，我就带着他逛逛，透透气，这一会他带着另外两个孩子说去上海见哥哥，我以为他已经获得家长批准…对不起。” 黄玲开口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不跟大人说就是不对！” 钱力惭愧说道，“是鹏飞不让我跟大人说。” 宋莹哼了一声，“你说得倒轻巧，他让你不说就不说！你以为自己是孩子什么人啊！这趟去上海还不是你开的车，是另一个叫张进的！” 宋莹越说越激动，“里头有女娃！女娃！！你那眼睛睁着看不到吗！女孩子！男孩肯定也是不行的！你这道歉我不接受！我要告到你们单位去！” 林武峰拍着宋莹的肩膀安慰。 钱力知道自己不对，当前家长这么激动，留着只会让他们更糟心，便起身放下鸡蛋糕，深深鞠一躬离开，哪料到一起身就晕跌在地。 四个大人连忙把他扶起来，才得知钱力为了给老家的妻儿多寄钱，一天跑两三趟车不休息，多劳多得去挣钱，今天饭都没吃就跑来道歉。 大人心里的怨气下去许多，黄玲还给钱进煮了碗面吃。 钱力捧着面，真诚的说道，“我来了苏州找到长途汽车这份工作，没有家人陪在身边，是鹏飞伴着我渡过，我把鹏飞当作朋友，想让他在学习的空隙开心一下，对他纵容了。我真心实意请求你们原谅，往后绝对不会再让鹏飞跟车。” 大人们长长叹气，都是厚道的人，看到眼前的钱力满眼都是心疼孩子，语气对鹏飞甚是关切，气消了一些。 宋莹收回她的话，“我不会去单位告你，但是除了你以外，你要跟长途汽车站所有司机都说清楚，他们三个绝对绝对不能再单独上车。” 钱力点头应好，再次鞠躬致歉。 林庄两家收下鸡蛋糕。 ... 等钱力离开后，三人轮着大声朗读自己的检讨书。 向鹏飞总算明白庄筱婷说的优美，他知道林多多写诗歌写作文厉害，没想到连写检讨也可以灵动得像首诗。 庄筱婷拿着鸡蛋糕在外面吃，另外三人读完检讨坐在屋里被四个大人看着吃，嘴里虽然甜甜的，但心里苦苦的。 大人们商议结果是，两个男孩考试结束前只能待在家，不能外出，林多多做监督。 三人同时停发零用钱，至于什么时候恢复，有待商议。 林栋哲哀悯的问道，“图南哥回来我们也不能出去吗？” 宋莹吼道，“图南回来再说，现在上床睡觉！” 夜里孩子们都睡下。 宋莹想起林武峰没在压缩机厂的事，一番质问，林武峰把事情前前后后都交代清楚。 宋莹虽然很恼火，但声音压得很低。 “我就说压缩机厂怎么会给那么高的加班费，林武峰！结婚的时候答应过什么事都不能能瞒着我！这才多久！我就说为什么冰箱不要票，原来你在向阳的厂子做兼职！你想没想过家里两个孩子和我！被发现怎么办！” 林武峰温柔的恳求，“对不起，我错了。莹，我保证不会被发现，每次去我都很小心谨慎。我想给你买洗衣机，给多多栋哲多存些教育金，我想的都是你们。” 宋莹抿着嘴，想到在同济看的新天地，她妥协了，孩子能往高处走，他们要做好后盾。 宋莹打了林武峰两下，“你一定要小心，报纸上对这个争议太多。” 林武峰看着宋莹的眼睛，“为了你们，我会的。” ... 躺在床上，庄超英第一次正式向黄玲致谢，“阿玲，去年鹏飞没能留下的事我是怨你的，但是现在我要感谢你，我也替图南感谢你，你辛苦了。” 黄玲笑着掖好被子，去一趟同济庄超英转变那么大，她也想去。 1984年元旦，黄玲带着庄筱婷去同济大学探望庄图南，看到校园公告栏里粘贴的告示，宣传的名师名人全都很专业，内容活力十足，热情奔放。 校内悠扬的歌声，琴声，鸟叫声不绝。 琳琅满目的书籍，一栋栋教学楼，实验室，人工湖，令人目不暇接。 看着青春洋溢的面孔，黄玲有种回到当女儿时，脚步轻快无忧无虑的感觉。 是自由。 第84章 又一年除夕 1984年寒假开始。 林多多因为期末考试年级第二的优异成绩，宋莹当即解除她的惩罚，恢复零用钱的同时还多给两块钱让她打电话回家告诉连佳时。 等宋莹出去上班，林多多去打电话后，林栋哲立马打开电视机，伸着懒腰大呼，“天知道，我有多久没看电视！” 向鹏飞说道，“昨天下午不是看了英语论坛吗？” 林栋哲反问，“你爱看吗？” 向鹏飞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不爱。” ... 林多多打通连佳时电话又挨了一顿骂，这个教训已经不止刻在骨子里，还渗入到骨髓。 庄图南经历专业课两份大作业后筋疲力尽，一放假拿到学校帮忙买的学生票后就马上启程回家。 走到巷口碰巧遇见林多多在打电话。 林多多面对着墙壁，手指卷着电话线，另一手握着话筒，撒着娇说道，“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听我说说嘛，还有两分钟让我想想你，念念你好不好。” 连佳时说道，“你二姐夫的厂子刚建起来，很多事做，所以妈没过来。武峰不舍得打你屁股开花，我也是要打的。如果我再从你大哥那知道你调皮任性，你的暑假就在苏州过。” 林多多喃喃的哀求着，“妈妈，我想你，好想你，暑假让我回来帮二姐夫工厂扫地吧，我扫得可干净了！好妈妈，你让我回来，最好的妈妈，妹宝想你。” 连佳时被这娇声娇气哄得心酸酸，应道，“妈也想你。” 挂断电话后，林多多一转身看到庄图南吓了一跳，“呀！图南哥你怎么没声，放假回来啦。” 庄图南应，“我看你在打电话没喊你，给连大娘打的吗？” 林多多付完钱抓着自己两个辫子顺了顺，“嗯，被她骂了一顿，不过能听到妈妈的声音，骂也很幸福。” 庄图南伸手摸了摸林多多的头，“你长高了。” 林多多踮着脚比划比划两人的身高，“还行，你也长高了些。” 庄图南无奈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没大没小。” 林多多笑着快步走开，“哪有！一直是你们这群小孩没大没小，别忘了，我跟黄阿姨是同辈的！” 庄图南摇摇头笑笑，迈步跟上去。 ... 回到小院，庄图南刚打开家门，庄筱婷就从里屋走出来，高兴的迎接，“哥！妈就说了你这两天会回来！买了好多菜！” 庄图南把包放下，“他们俩呢？没在家吗？” 庄筱婷笑，“受罚被关禁闭，在隔壁屋做作业呢！” 林多多跳着进来，“筱婷，我给你买了麦芽糖！” “谢谢多多。看，我哥回来了！” 林多多笑道，“我知道，我跟图南哥一起回来的。” 庄图南把手指放在唇中央，“嘘”了一声，小声说道，“我吓唬他们俩一下。” 庄图南本想直接打开林家通往厨房的门，没想到门被锁着打不开，拍了几下门，林栋哲拉起门帘看是庄图南，立马把门打开。 两个人有些慌张又很热情的喊道，“图南哥！你终于回来了！！” 庄图南五步并三步走进屋，费时两秒找到他们慌张的原因——温热的电视机外壳。 庄图南说道，“多多去小卖部打个电话，你们都抓紧时间看电视是吧？” 林栋哲见被识破便不再隐瞒，说道，“你不知道她现在变了个人似的，为了让我考进一中高中部，就差把我的头按在书上！难得打电话走开一会，我跟鹏飞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理…” 林多多听到林栋哲的话从庄家走回林家，叉着腰说道，“我妈刚刚电话又说了一次，你没考到一中，暑假不让我回泉州！” 林栋哲撇着嘴，“你，你也回来了啊，我没看很久…” 庄图南笑着说，“你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吗，说多多去哪个城市念大学，你就去哪个城市念大学，总想着看电视怎么念。” 林栋哲小声嘀咕，“就那么一小会，能耽误什么。而且一个城市里总有好的学校，和没那么好的学校…图南哥，小姑姑，我错了，别告诉我妈。” 庄图南弹了林栋哲一个脑瓜崩，“就知道狡辩！” 林栋哲哎呀一声，捂紧额头。 林多多抿着嘴笑，“该。” 向鹏飞在一旁偷笑，庄图南转手也弹了他一个。 向鹏飞捂着额头说道，“哥！为什么我也要被弹？！” “因为你也看了电视！” 向鹏飞看着庄图南笑嘻嘻说道，“哥，你弹！我该弹。哥，就是有个事，大舅舅大舅妈跟林叔叔宋阿姨说过，要是你回来，我们可以跟着你出门。” 庄图南挪脚走回庄家。 林栋哲追在后头喊，“图南哥！你就带我们出去吧！求你了！” 向鹏飞林栋哲一起哀求道：“图南哥！我们真的知错了，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等你回来！你看在太阳的份上，带我们出去放放风吧！” 庄图南没好气说道，“急什么急，从上海给你们带了吃的！吃不吃！” “吃！” 五人一同坐在庄家，吃庄图南带的上海特产杏元饼干和高桥松饼。 林栋哲边吃边掉嘴角有屑，还没咽下去就说，“好吃！这个高桥松饼太好吃了！” 庄筱婷给林栋哲递纸巾，说道：“林栋哲，为什么你从小到大都这样。” 林栋哲接过纸巾，“谢谢！” 在林栋哲，向鹏飞软磨硬泡下，庄图南答应周末一起去逛玄妙观。 周末，两个男孩逛街全程光看不买，遇到糕团实在想吃，停下直勾勾看着，步子一点都动不了。 两个女孩已经走到前面店铺看发卡。 庄图南在后面没忍住又弹了两人脑门，“你俩真好意思！刚刚梅花糕是筱婷付的钱！” 林栋哲摸摸衣兜，说道：“哥，实在是囊中羞涩，但又嘴馋，拿了压岁钱马上还给你和筱婷。” 林多多听到回头快步走回来掏钱，“林栋哲！你想吃就说，可怜兮兮的，姑请。” 庄图南挡住林多多的手，“多多，让我来买，你和筱婷的我请，你俩的拿了压岁钱记得还我。” 林栋哲向鹏飞接过糕团，笑着道，“好！” 向鹏飞又小声加了句，“也不知道我俩有没有压岁钱。” 林多多摸摸口袋，“那个…要是不嫌弃的话，到时候我给你俩每人发三毛？” 向鹏飞笑道，“你没结婚还是小孩，发什么压岁钱。” 林多多说道，“谁说结婚才能发压岁钱，压岁钱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我是长辈，能发，只是钱不多。” 庄筱婷说道，“多多，你别操心，他们有压岁钱，我听到我妈喊我爸买五盒云片糕。” 向鹏飞不懂，问道，“为什么要买云片糕？” 庄筱婷解释道，“江苏习俗喜欢把压岁钱塞到云片糕里，寓意步步高升。” 林栋哲赖在庄图南身上，“哥，我有压岁钱，你就再给我买串冰糖葫芦吧。” 庄图南边掏钱边嫌弃的说，“真想甩你嘴巴子。” ... 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过渡，导致原本统一的价格出现了同一商品同时存在计划价格和市场价格两种形式。 林武峰兼职的电冰箱厂因此受到严重影响。 原本作为供给的国营元件厂不再以计划价售卖零件给乡镇企业。 现在执行的是市场价，比计划价贵百分之二十，安厂长走遍整个苏州都找不到还以计划价出货的工厂，如此一来，原本该有的利润全无，还要倒赔。 周末林武峰来兼职时，安厂长邀请林武峰出差，希望他能跟着去温州打听打听，那里的私人小作坊能定制零件，价格比买原材料便宜，只是精细度有些参差。 林武峰觉得时间太长有点拿不定主意，表示要回家跟宋莹商量。 宋莹听了林武峰的话很不乐意，“去那么久，不许去，这要出什么问题，谁担起这个责任。” 林武峰说道，“冰箱厂的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了，我知道你担心，宋莹…” 宋莹不说话，林武峰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莹，你相信我。” 宋莹叹气，反握着林武峰的手，“你要去几天？” 林武峰想了想，“初三出发，温州都是个人小作坊，一家家比价，快的话四五天，要是我上班时间还没回来，你帮我到厂里请假。” 宋莹数数手指头，说道：“一共休七天，你休两天就去出差，还有可能请假，这么长时间，你一定一定要小心…” 林武峰点点头，“家里就辛苦你了。” ... 除夕到了。 庄超英给黄玲端来几个包子做早饭，说道：“阿玲，爸妈打电话来喊我们过去吃年夜饭。” 黄玲点头，“行，但是我刚下夜班回来没多久，在妈那边补一下觉应该没问题吧。” 庄超英说道，“这肯定是没问题的。” 就这样，庄家一起回到老庄家后，黄玲打过招呼，直接躺到庄阿婆床上盖着自己的外套蒙头大睡。 庄阿婆想喊黄玲做饭，向鹏飞立马说道，“外婆，大舅妈刚上完夜班回来，要是不补眠生病了，我过年得待在你这里。” 庄阿婆说道，“我不知道阿玲上的夜班，你现在跟我说，我就知道了，让她继续睡，继续睡，一睡大半天。” 庄赶美媳妇捧着菜进屋，放碗的声音重重的。 黄玲听到后，起身出来坐下拿碗准备吃饭。 庄赶美媳妇说道，“哎呀，大嫂辛苦了，这一吃饭你就醒，看来这力气都留着吃饭用。” 黄玲也不说话，哪块肉大夹哪块，给自己夹，给三个孩子夹，吃完饭放下碗便说道，“妈的床我睡得不太舒服，人很困，我还是回去睡吧。” 向鹏飞快速把碗里的饭扒干扒净，穿上鞋，“大舅妈！那你快点穿鞋啊！我也困了！” 庄图南，庄筱婷紧随其后，把鞋穿好。 黄玲慢悠悠走过去，“你们怎能这么着急，还没跟阿爷阿婆说再见。” “再见！” 庄超英脸上不好看，但还是起身走向门口，“爸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庄家新添的电视机庄超英出了一半钱，刚刚庄图南答应有空过来照看振东振北的功课，因此庄阿爷不好发火，把压岁钱给三个孩子，点点头随他们去。 庄阿婆把电视机声音调大，“岁也不守，现在的孩子不跟往年咯。” 庄赶美摊开手掌，咧着嘴说，“妈，你还没给我们发压岁钱！” 庄阿婆掏出四个红包发给老三一家，“有备，这就给。” ... 林武峰拿来小炭炉，把铁丝网架在上面，上面烤着连佳时寄来的鱿鱼干。 林多多大吸一口香气，“好香啊！大哥，来不来一杯？我给你倒点？” 宋莹笑着说道，“林多多，你还记得自己几岁吗？说话跟个大人似的。” 林多多挽着宋莹的手，“嘻，嫂嫂也来点？” 林武峰点头，“莹，喝点，妈寄来的鱿鱼确实好。” 林多多从双人床床底下拿出白酒，“我给你们倒！” 林栋哲拿来两瓶汽水，“姑，我跟你干这个！” “好！” 两瓶汽水，两个酒杯碰在一起。 “干杯！” 孩子一口汽水一口菜，大人一口菜一口酒。 桌上是他们每个人的拿手好菜，林栋哲炒的青菜，林多多煎的鸡蛋，林武峰烤的鱿鱼，宋莹炸的桂鱼，焖的大虾。 这是他们成为一家四口的第七个年头。 晚饭过后，宋莹把连佳时寄来的护身符塞到每个人枕头里面。 林栋哲还以为宋莹塞的是压岁钱，喜滋滋溜进房间翻出来，一看是护身符，轻轻叹了口气塞回去。 宋莹坐在电视机前喊道，“林栋哲，除夕你叹什么气，快点过来！” 林栋哲立马精神了，跑着出来，“妈！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的！” 宋莹说道，“你要是做作业有这么快，我不信你成绩会差！” 林多多站着拱手。 林栋哲笑笑，跪下磕头。 一个大声喊道：“大哥嫂嫂，过年好！” 另一个大声喊道：“爸妈！过年好！” 林武峰从衣兜掏出压岁钱递给孩子，“乖！身体健康，学业进步！” 宋莹掏出压岁钱，严厉的说道，“林栋哲，你给我考上一中；林多多，你给我长肉，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 第85章 压岁钱 大年初一，吴建国穿好衣服，督促吴军穿鞋子，“你们姐弟俩快点，等下去小敏姐的外公外婆家记得要有礼貌。” 张阿妹拉过吴建国，“我看到庄老师买云片糕了，先去他们家拜个年。” 吴建国说道，“云片糕什么意思，年初一还是先接小敏吧，拜年不都年初三才去的吗？” 张阿妹用往篮子放了些鸡蛋，“以前不宽裕不发，林工上次周末你忘了啊？不在压缩机厂还天黑才回家，电冰箱怎么来的，电冰箱要一千多块钱。” 吴建国一脸茫然。 张阿妹瞪了吴建国一眼，“还不懂？不懂就不懂，我都懒得说。” ..... 三家人围在林家看春晚重播，宋莹发现张敏没来，随口问道，“小敏呢？” 张阿妹说道，“她年前就回外公外婆家，等会我们过去我妈那接她顺道吃团年饭。” 林武峰说道，“也好久没见珊珊和小军了，小军长高许多。” 张阿妹脱口而出笑着说，“孩子是周末回来，你每周末都出去挣大钱，看不见也很正常。” 本来热闹的气氛一下冷下来。 林多多看向林武峰，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尴尬，马上拿起汽水塞到张阿妹手里，“张阿姨，你喝点汽水，等会春晚有好看的节目。” 林栋哲附和道，“对，等会就有小品看，我把声音调大一些。” 宋莹捏紧双拳，心里全是担忧，林多多挪了挪小板凳，挨在宋莹腿边，帮她捏手。 吴建国总算明白张阿妹在家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连忙岔开话题，“庄老师家出了大学生，林工本身就是大学生，要是我家也出一个就好了。” 宋莹看着张阿妹不悦的说道，“提起这个，我们两家的孩子下学期开学要面临中考，作业多得不行。老吴，小学你还是会教的吧，要是不会，你就让小军来问我好了，他俩得冲刺，我们家看电视也就今天开声音。” 吴珊珊立马说道，“宋阿姨，我明白的，我周末回来会教小军。多多，栋哲，筱婷，你们中考加油，一定可以考上一中。” 大人的多嘴不应该怪在孩子身上，宋莹恢复笑意说道，“珊珊最近忙什么，我听说你中专毕业打算继续念大专。” 吴建国说道，“学校包分配工作，我觉得直接去当老师比较好，你们算嘛，念三年再等分配，但人家中专的已经有三年教学经验了，经验和纸上谈兵差很远的。” 吴珊珊看向庄图南，小声说道，“我还是想念，大专会提供助学金和生活补贴，不用供。” 庄超英点头，这次不能再沉默了，说道，“老吴，难得学校有名额，你得尊重一下孩子的选择，你刚还说想家里出大学生，大专生其实也很不错。” 吴建国挠头说道，“还远着，到时候再看看吧。” 吴珊珊小声问庄图南，“你这学期在同济，过得好吗？” 庄图南点点头，“很不错。” 庄筱婷看看吴珊珊，又看看自己哥哥，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张阿妹说道，“大学就是不同，我听说一鸣轧了朋友打算结婚。图南，你在学校有没有轧朋友？” 黄玲淡漠的说道，“国家免大学学费，补贴饭钱不是让大学生去谈恋爱的。同济校风很严，禁止恋爱，情节特别严重的直接开除学籍，谁敢冒这个险。” 庄图南说道，“大学里功课繁重，其他人我不知道，我的宿舍六个人，没有一个人有这心。” 吴珊珊低头抿着嘴难掩笑意。 张阿妹吃了瘪，又见黄玲宋莹没有派压岁钱的想法，起身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不然等下回娘家时间晚。” 林多多起身回房间拿了两块连佳时给她寄的凤梨酥给吴珊珊，“珊珊姐，凤梨甜一甜，继续勇往直前！” 吴珊珊笑着点头，“谢谢多多。” ..... 等吴家离开后，庄超英打开酒准备跟林武峰小酌几杯。 林武峰说道，“图南也是大人了，要不要浅尝一点？” 黄玲同意了。 庄图南饮一小口，酒在嘴里辛辣，滑到喉里刺烧，忍着难受咽下去。 林多多笑着说道，“图南哥，你还小，给庄老师喝吧。” 庄图南点头把酒倒在庄超英的杯里，“嗯。” 庄超英说道，“你们五个都小，小孩应该有压岁钱，阿玲，把云片糕分给孩子吧。” 五个人立马排成一列，庄图南一声令下，一起大喊到，“祝叔叔阿姨过年好！！万事如意！龙马精神！” 一人手里一份云片糕，定胜糕，糕里夹了红包。 庄图南单独有另一个红包，他一摸红包厚厚的，忍不住拆开，一看三十元，立马退回去，“宋阿姨，这些钱太多了，不能收。” 宋莹说道，“你帮多多把物理拉上来，寒假看管林栋哲那么久，还有庄老师平时的补课，不多，一点也不多！收着！” 林栋哲拿着自己的两元，眼里只有羡慕两字。 黄玲见宋莹态度强硬，知道她是换个法子在补贴图南，心里非常感激把人情记住，不再推脱，让庄图南收下。 林栋哲说道，“有钱咯！我们出去买摔炮玩吧！” 向鹏飞应道，“好！” 两个男孩买了摔炮，庄筱婷买了文具。 林多多在四人诧异的目光下买了一只脸盆。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你脸盆破了？” 林多多把脸盆抱在怀里，“你忘了啊，这事还是你挑起的。你小时候跟我说，你结婚让我带礼物去参加。这不一鸣哥结婚，我得提前准备。” 林栋哲一拍脑门，“呀！这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 林多多说道，“记得牢牢的。” 林多多另一手挽着庄筱婷往家走，小声说道，“筱婷，等你结婚，我给你买那种很大的搪瓷盆，让你用来洗你的娃娃。” 庄筱婷脸红着说道，“等你结婚，我给你买双人蚊帐。” 林多多摇头笑笑，“走吧，我们回家。他们的炮，声音真大！” 林栋哲走在后头，停下摔炮，“林多多！我请你喝橘子水！！” “在家喝过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有钱！请你！” “小侄子，摔你的炮去！” “哦。” 第86章 作业。 年初三，天没亮孩子还没醒，林武峰就提着行李准备走出家门，宋莹把连佳时给的护身符放在林武峰外套的盖口袋里，“武峰，有条件的话每天打一通电话回来。” 林武峰点点头，快步离开小巷，宋莹在门口看着他走远，眉头渐渐紧锁，她跟黄玲约好了今天去寒山寺烧新年香，她有很多话想跟佛祖说。 来到寒山寺，宋莹朝着佛像双手合十，先置于眉心，再到唇边，往下心口，虔诚求愿。 南无阿弥陀佛，信女从苏州来，来这许愿，愿丈夫林武峰事事顺利，儿子林栋哲学业进步考上一中，小姑子林多多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林氏阖家安康。 在心里念完后，宋莹跪于蒲团之上重重磕头三遍。 晚上，林多多看林武峰没回家，有些担心想和宋莹说悄悄话，“嫂嫂，我今晚想和你睡。” 林栋哲在一旁鹦鹉学舌，“嫂嫂，我想和你睡。” 宋莹拿起自己的拖鞋扔向林栋哲，“林栋哲！我看你是想开年了！” “哎呀，妈，别气别气，我自己睡我自己睡。” 林栋哲嬉笑着回房间，把门关严实，拿出从书摊老头那借来的书看，这可不是一般的书，看完得藏起来。 林多多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看宋莹，“嫂嫂，你是不是在想大哥？” 宋莹说道，“你在想他是吧？放心，你大哥出差，过几天就回来。” 林多多挨着宋莹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嫂，我们没有秘密好不好？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 宋莹笑着说，“林多多，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大人了，哪有秘密，快点睡觉。” 林多多见宋莹不愿说便不再勉强，坐起身来帮她把三边的被子压实，“我给你唱首歌吧，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宋莹的心很暖，当即决定压箱底那条金项链要给林多多做嫁妆。 ... 林武峰长途跋涉，第一天没来得及给宋莹打电话，他跟安厂长先坐火车到上海看国营厂生产的压缩机零件，再转轮渡去温州，刚歇一会就坐三轮车转轮船去乐清，换乘长途汽车去往柳市，靠着步行连续几天辗转私人工坊看零件，比对精细度和价格。 宋莹帮着从压缩机厂请了三天假。 多日来，林武峰身心疲惫，找到安厂长满意的零件和价格后，握着那卷指导费，先行踏上归途。 刚回到家就听到林栋哲，林多多，庄图南在商量。 林多多说道，“我觉得，图南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林栋哲，你自己觉得呢？” 林栋哲把作文往桌上一放，“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觉得他觉得，我觉得还行。” 林多多苦笑，“你写作文最大的问题是，题目问你一加一等于二的理据是什么，你答，两个质数的和一定是偶数吗，不一定。”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你说我离题就得了，还质数偶数。” 庄图南道，“就是你的文非常特别，烂里有点好，好里一堆烂，挨着点边但又不完全挨。” 林多多看向窗外，“大哥！你回来啦！！ 庄图南收了宋莹三十块红包后觉得包庇林栋哲看电视心中有愧，决定“改邪归正”，给宋莹提换锁的意见被接纳后，亲力亲为买了新锁安在大屋门上。 大屋只有宋莹有钥匙，林武峰怕待在林栋哲屋碍着他改作文，便在小院等宋莹，林多多走出来陪着。 林多多小声问，“大哥，这么些天你去哪了？” “我出差啊，担心我是吗？” 林多多扣着手指，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我知道嫂嫂去压缩机厂请假，所以你的出差…我是你妹妹，你有事别瞒着我…” 林武峰摸摸林多多的头，“真的是出差，多多，我也像你一样在努力学习。等你们考上高中后我就去申请高级工程师，到时候我可能会出更多的差，因为我要考试，还要写论文，这回是趁着春节假先学习了一些。” 林多多紧紧盯着林武峰，“真的？” 林武峰肯定的说，“真的。” 林多多一把抱住林武峰的手臂，说道：“哇！我大哥真厉害！！” 庄图南的寒假作业还没完成，下午辅导了林栋哲一番，让他重写一遍，就先回家做作业。 林多多拿林武峰从外地带回来的炼乳给庄家。 向鹏飞给开的门，“多多，找筱婷呢？她在。” 林多多摇摇手里的罐子，“我哥带回来的，说用勺子舀一勺温水冲开就成甜牛奶，我拿过来大家尝尝。” 向鹏飞接过罐子，“行！没问题，你进来坐着等一下，我给调调！” 林多多走进屋，庄筱婷说话声音小小的，“多多，我哥在做作业，好像有点烦，我们声音小一点。” 林多多点点头，“居然有让图南哥烦的作业，真神奇。” 向鹏飞调好炼乳，先给两个女孩拿，再送了一杯给林栋哲，最后轻轻放了一杯在庄图南桌面。 庄图南抬头，“谢谢鹏飞，诶，多多，你过来了。” 林多多说道，“嗯，好甜的炼乳，你尝尝。” “好。” 向鹏飞出来跟两人嘀咕，“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我们进去给图南哥出点主意？我看他想很久了。” 庄筱婷笑道，“初中生给大学生出主意？” 庄图南说道，“我还没思路，你们进来看看聊聊天也行。” 作业题目是，人与空间的关系。 向鹏飞说道，“这我懂！我在外婆家打地铺时，那个空间挤得我妈都要哭了，就差睡到床底下去。” 林多多说道，“隔壁王叔叔和王阿姨因为空间问题还动刀子。坐火车的时候卧铺分为上中下，古语云人往高处走，但是这三个铺的空间，人人都想要最下面的。爬上上铺入眼帘的不是行李就是对床的人，坐着要弯腰，躺着车顶离脸没多远，挤得一眼望到头，我睡过一次，一个梦都想不出来，灵感枯竭。” 庄筱婷说道，“拥有属于我的小阁楼空间时，我觉得很高兴。” 庄图南觉得有些头绪，一口干了炼乳开始写起来。 被完全利用的立体空间，充满无奈。 第87章 天灵灵地灵灵 开学后，庄图南班里仅有他一人的作业碰着些边，几十个同学被教授训斥得脸红耳赤，把原来去苏州参观园林空间结构的活动改为到上海弄堂观察人与空间的关系。 参观完后，庄图南把上海繁华下的另一面转成文字写信回来告诉几人。 林多多听完庄筱婷念信，把庄图南说的话换了一个说法。 林多多说道，“图南哥这里写的好像在说，立体生活空间里一半是天日，另一半是不见天日。跻身上层的不是人，是换季的衣服，是不用的杂物，是舍不得丢弃又无法舒展的一切。他们学建筑就是想把这种关系改善吧。” 向鹏飞拿起信，说道：“多多，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庄筱婷笑道，“我要把多多的话写到回信里去！” 林栋哲说道，“姑，你脑子里现在是什么？” 林多多说道，“在弄堂里，到处都是关了灯的火车上铺。” 向鹏飞一拍桌子说道，“这句我懂了，就是挤。” 林多多笑嘻嘻的，“对！” ... 初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老师急赶慢赶把新课上完开始复习，四月份第二周迎来第一次摸底考试，第三周第二次摸底考试。 连着两次摸底考试出成绩，林多多回来后说老师要见家长。 林多多说道，“我在学校绝对绝对没有犯错误，嫂嫂，这次好多同学都要见老师，说是学习汇报。” 宋莹一脸喜悦，“好。” 林栋哲支支吾吾说，“妈，正如姑说的，很多同学要见家长，我也不例外。” 宋莹看向林武峰说道，“武峰，我跟你说好了，去到学校你就说你是林栋哲的家长，我说我是多多的家长。” 林武峰说道，“没问题。” 林栋哲笑着说，“我俩是同一个班主任，老师又不是没见过你，这方法一点用没有。” 宋莹生气的说道，“你管我！！” ...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老师一人和夫妻二人。 老师说道，“我也当他们班主任两年多了，这次把家长叫来，是一个好消息，一个没那么好的消息，不知道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宋莹说道，“听好消息，不，还是先听没那么好的消息，不，还是老师您来选吧。” 老师把林栋哲的试卷放到两人面前，“那我们从这个共通点出发，就是成绩。 林栋哲潜力一直都很稳定，每一科考试都不慌不忙，拿到成绩也不急不乱，可是这次凭借他一己之力令我们班数学成绩全级倒数第一，让我陷入了沉思。 你说他不懂，他能做对最后的附加题，你说他懂，基础题目这错那漏。 数理化还好一些，语文政治那叫一个自由发挥。答题答得很有道理，只是和题目没什么关系，给他辛苦分吧，觉得自己仁慈，不给吧，又感觉很可惜。” 林武峰默念了一下林栋哲的作文。 脑子开始回忆他写的《我的爸爸》，那一篇比较起来已是优秀作文，这两篇看着只想打人。 宋莹低下头，不敢看老师的眼睛，“抱歉啊老师，实在太不应该了，我回去好好的给他教育教育。” 老师说道，“林栋哲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之前能考到年级三十不能完全说靠运气，是有底子在的，冲一冲报考一中还是很有希望。” 宋莹低着的头扬起来，“好！我督促他！老师，那林多多她是…” 老师说道，“我给两位先倒杯茶。” 宋莹小声对林武峰说，“还好有多多，老师看我们的目光温柔多了。” 林武峰坐端正，“咳，老师过来了。” 老师把茶递给俩人说道，“多多啊，是我最喜欢的学生，班里面年纪最小，但她从来没有让人担心过，两次的成绩均稳定在前三，高中直升名额是确定的，只是学校想听听家长意见。” 宋莹高兴的说道，“能直升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家长没有任何意见！” 林武峰点头附和。 老师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今天的见面差不多了，还有两个月中考，家长辛苦一点，都抓紧一下。” 回去的路上，宋莹问林武峰，“老师找我们说多多的问题说了等于没说，最主要还是林栋哲有问题。” 林武峰说道，“现在学校的升学率直接影响校与校之间的排名，老师是想从我们嘴里得个准。” 宋莹不耐烦说道，“你有话直说行不行？” “一中不是苏州最好的学校，学校怕多多报其他志愿。” “原来是这意思，我还说怎么突然客气了，我感觉我这心情一下飞天一下坠地，刺激的咧。” ... 此后，林栋哲经历混合双打，混合双劝，威逼利诱，林武峰贴身监督。 在陪伴林栋哲学习期间，林武峰写出两篇论文，还跟林多多一起自学了机械的专用英语术语。 林栋哲变得如履薄冰，生怕一回头就有两双炯炯的眼睛盯着自己。 隔壁的庄超英也是头脑发胀，他一直以为因材施教，好生劝导，就能把孩子教好，自从接管向鹏飞后，他才知道自己拥有两个乖巧伶俐的孩子和因材施教毫无关系，这是天性，生来就有的。 ... 炎热的夏到来，离中考还有两周。 庄超英看完庄桦林的来信心里憋了一股气。 苏州分数线普遍高，庄超英已经把利弊阐明，在向鹏飞学习成绩不理想的情况下，庄桦林回信还是一如既往表明不愿意选择中专技校。 庄超英无奈出来小卖部吃根冰棍顺顺心，刚坐下，宋莹黄玲也出来了。 宋莹一屁股坐在石板凳上，用手给自己扇风，“寺庙的师父说了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要是想生气就从一数到一百静一静，刚刚数到几来着…” 黄玲跟在后头，买了几根棒冰分着吃，买菜回来的吴建国，张阿妹放下菜篮子接过棒冰一起坐下聊聊天。 张阿妹说道，“你们有什么忧愁啊，脸跟苦瓜一模一样。” 黄玲说道，“还能有什么，几个孩子的中考。” 宋莹说道，“总之我跟武峰什么都做全了，听天由命吧，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容易长白头发。” 庄超英也感慨，“我是教导主任在学校，在家里两只眼睛都盯着，鹏飞就是不太一样，他的不一样已经打破我对命运的看法，确实是命啊。” 宋莹说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庄老师都开始迷信了。” 庄超英点点头叹气。 吴建国说道，“我也信命，姗姗和小敏现在都挺好的。” 宋莹说道，“你那不是信命，你那是改命。” 吴建国不好意思的哈哈笑了两声搪塞过去。 张阿妹岔开话题说道，“按道理，栋哲也是姓林的人，林家里头多多和林工都是一等一念书的好苗子，这心有点落差是吧。” 宋莹气愤的说，“我还怀疑过是不是抱错了。生娃那几天在医院都是武峰亲自照顾的孩子，他打包票绝对没抱错，真糊涂了，到底哪里出问题！” 大家笑着不说话。 宋莹摸摸脸，“都看着我干嘛，我脸脏了吗？反正有多多在，足已证明我的教育方法还是可以的，我只是没生出学习乖巧命的孩子来。” 黄玲笑着说，“对！” ..... 来到最后冲刺阶段，庄超英成悬梁刺股的锥，林武峰成囊萤映雪的萤，两个男人肝胆相照，惺惺相惜。 每晚等孩子灯灭后，都一同浅酌半杯米酒吃一小碟炸花生米。 谈起两个女孩喜上眉梢，谈起两个男孩互相鼓励，坚持就是胜利。 宋莹秉承不管树上有没有枣，先打两杆子再说的念想，开启了听天由命但请天多多关照的求佛之路。 城西的西园寺，城东的重元寺，城西南的灵岩山寺，宋莹把在寒山寺祈的愿全部再虔诚的祈一遍。 黄玲张阿妹也跟着一起去。 黄玲祈外甥向鹏飞考上好高中，女儿庄筱婷考上一中。 张阿妹祈女儿张敏，继女吴珊珊能分配到一个好的实习单位。 天灵灵地灵灵，菩萨菩萨请显灵。 第88章 首金! 大学放暑假比中学早。 中考这天，天色灰蒙，闹钟，鸡啼重叠，庄图南带队准备出发考场。 宋莹紧张的再次检查两个孩子的准考证，文具。 宋莹问到，“刚刚早饭都吃饱了吧？没喝牛奶吧，喝牛奶紧张的时候容易胃不舒服。” 黄玲走回家里拿出两瓶小风油精，“多多栋哲，带上风油精，可以提神。” “谢谢黄阿姨！” 宋莹拍拍自己头，“我就说为什么总感觉有东西没带，就是风油精，玲姐，幸好有你！” 林多多拉着宋莹的手，“嫂嫂，都带好，栋哲也带好，还有仁丹也带了。” “好，那就好！还有什么我忘了…对！” 宋莹拉起林栋哲和林多多的手，朝庄图南说道，“图南，让多多和栋哲摸摸你的手，沾沾运气。” 林栋哲捧起庄图南的手捂到额头上，“图南哥的知识源源不断流入我的脑子里吧！” 林武峰无奈笑道，“这小子算是临急抱图南手了。” 林多多牵着庄图南尾指喊道，“鹏飞，筱婷，过来分图南哥的手！” 五双手交叠在一起，向鹏飞问道，“多多，你的手最凉，是不是不够衣裳？” 林栋哲说道，“我告诉你，我姑就这样的，因为她冰雪聪明！” 林栋哲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林武峰过来拉拉林多多的手，“多多，放松点不着急，大哥陪你们一起过去吧。” 林多多学着林栋哲把林武峰的手捂到额头，“两个大学生我都握了，一点也不紧张。大哥你不用去，有图南哥带我们就够！” 林栋哲拉开小院门，宋莹喊道，“栋哲！你握握你爸的手！” 黄玲跟着喊道，“鹏飞！你也握握林叔叔的手！” 林武峰心里怕自己这个大学生有点过时，所以握住两个男孩的手同时，不断在脑子里回忆模拟试卷大题，和作文好词好句。 几位家长站在巷口，看着孩子远去。 黄玲说道，“忽然想起他们五个几年前，坐在小卖部阶梯那笑着闹着吃棒冰。” 宋莹眼睛润润的，“现在个个都大小伙子，大小姑娘。” 林武峰笑着安慰宋莹，他家的“侠女”内心柔软，越来越爱哭了。 ... 到了考场，庄图南嘱咐道，“都好好考，放松心情深呼吸，进去后先上厕所，我在外面等你们，多多，筱婷，鹏飞，栋哲，加油！” “好！！” ... 一九八四年七月底，新中国成立后首次参加在洛杉矶举办的夏季奥运会。 林庄两家孩子正紧张万分的看电视即时转播。 中国射击运动员许海峰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比赛，随着比赛推进，他的状态越来越好，很快他的成绩领先跃到第一位。 啪，电表跳闸了！ 五个孩子大呼不妙。 摸着黑，林多多拉过身后一只手喊道，“栋哲你跑去小卖部看！看了回来告诉我！” 林栋哲站起身跑出去，说道，“你别急！其他院都有电，不是停电，是烧保险丝了！” 庄图南说道，“我会换，我去找手电。” 林武峰拿来工具，说道，“都别急，电的事还是交给大人来处理。” 庄超英打着手电筒从家里出来，跟林武峰一起换保险丝。 “用电负荷太大了，我把电灯和风扇都关关，让孩子先看电视。” 检查过电冰箱没东西后，它也暂时休息。 电视机重新亮起来。 最后一枪射击了，许海峰领先第二名三环，这一枪只要不出现重大失误。 那么！ 小巷里有电视的人家都大声喊出了骄傲。 “首金！！” 男子手枪六十发慢射比赛许海峰获得金牌，成为中国首位奥运冠军！ 全国沸腾！ 此外，中国女子排球队在决赛中以3－0战胜美国队，获得中国女排的首个奥运冠军！ 中国派出的二百二十五名运动员共获十五枚金牌，八枚银牌，九枚铜牌，金牌总数位居第四，是体育史上重要的里程碑，标志着中国体育事业开始走向世界舞台！ 首金次日，宋莹焦虑忐忑跟林武峰带着几个孩子一同前往一中看放榜。 林多多的名字就在第一，宋莹惊呼道，“找到多多的名字了！多多真棒！武峰，你再找找栋哲的！” 庄图南大声喊道，“这！我看到了，栋哲的在这！” 宋莹大声问，“哪？图南，你在哪看到！指给我看看！啊！真的！武峰！多多！你们看！林栋哲！你快看，是你的名字！” “栋哲！” “姑！” “林栋哲！” “爸，妈！我考上了！” 林多多，庄筱婷大比分过线，林栋哲踩线超一分，三人继续在一中做同学。 向鹏飞刚过普通高中分数线，被棉纺厂附属中学高中部录取。 至此，中考落下帷幕，四个初中生成为高中生。 第89章 一九八四夏 宋莹的喜笑声从巷头响到小院，黄玲一听就知道，林栋哲考上了。 林武峰提着一篓子大闸蟹进来，“玲姐，庄老师，中午我们两家一起吃点螃蟹。” 庄超英起身进厨房，“我备了鱼和排骨，中午给孩子们好好的做一顿。” 两个男人进厨房开始做饭。 宋莹激动的挽着黄玲的手坐下，“玲姐，佛祖真的很给面子！考上了！超一分考上！” 黄玲笑道，“那就好，你可以放下心了。几个孩子怎么没跟着回来？” 宋莹说道，“图南碰着他们一中以前的老师，那老师让他帮忙抄新生手册，他随口提了句多多拿过书法奖，两人就一起去帮忙了。筱婷和栋哲班上的化学老师调走，两人去道个别，等会就回来。鹏飞呢？鹏飞还没回来吗？” 黄玲小声说道，“鹏飞刚刚过附中的线被录取了，在屋里给他妈妈写信。” 宋莹哦了一声，小声道：“之前庄老师说鹏飞基础差，就是考技校都有难度。现在考上高中，看来这大舅舅下的功夫不少啊。” 黄玲点点头，“超英辅导的那段日子，不喝上点都睡不着。厨房里的两个男人，经过辅导男孩这事，怕是有了革命般的友谊。” 宋莹笑着大声喊道，“武峰！庄老师！你们辛苦了！等会多吃两个螃蟹补补！” “好！” ..... 一中办公室，老师把抄写模板给两个人后就先去处理其他事务。 庄图南问道，“多多，你最近好像没怎么发表文章。” 林多多笑着，“鲁迅先生也不是每次都叫鲁迅啊。” 庄图南看着她，“你改笔名了？” “嗯。” “叫什么？” “是个秘密。” 庄图南笑道，“现在都有秘密了。” 林多多问，“你没有吗？” 庄图南咳了一声，“人小鬼大，快写，写完回去吃午饭。你匀我一些，我写得快。” ..... 化学老师要调走，林栋哲难受极了。 林栋哲说道，“老师！我最亲爱的化学老师！我们日后江湖再会！！” 化学老师苦笑道，“我只是调去高中部管高二，要是你选理科，说不定我还会教你的。” 林栋哲一把抱住化学老师，“真的！我好感动啊！” 庄筱婷看着林栋哲，忍不住发笑，人人都长大了，就剩他保持着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 ..... 八月的暑假，宋莹安排好时间，跟黄玲一起带着糕点鲜花去几个寺庙还愿。 作为升学宴，宋莹请了庄吴两家的女人跟女孩一起去新开的冷饮店，吃用透明玻璃高脚碗装的香蕉冰淇淋球，喝淡淡果味的青梅酒。 这家小资新潮的店在妈妈们眼皮底下开了两三个月，忙于照顾孩子，拜佛，上班的她们现在才有时间慢下脚步。 留声机播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窗外是小桥流水乌篷船，很是惬意。 张阿妹抿了一口小酒，说道：“你家两位升学的主人公都没来，只有我们来了，这合适吗？” 宋莹舀一勺冰淇淋送嘴里吃，“合适，等多多从我婆婆那回来，我肯定要带她再来一遍的。至于林栋哲，他吃饭那个狼吞虎咽样，一看就吃不明白这里的东西，现在在家看奥运会，喊都喊不动，替我省钱呢。” 吴珊珊小声问庄筱婷，“你哥哥怎么没过来？” 庄筱婷说道，“他跟栋哲鹏飞哥一样，说想看奥运会，你有事找他吗？” 吴珊珊摇摇头，“没有，想着这么好吃的冰淇淋球，他没来有点可惜。” 庄筱婷笑笑没说话。 宋莹看到庄筱婷的冰淇淋吃完，拿出钱包递过去，“筱婷，再去买一份吃。这钱啊，我花得太开心了。小敏，珊珊，你们想再吃的话，就去点，不用跟宋阿姨客气。” “好！” ..... 为了方便男孩们看奥运会，电视机暂时搬到林栋哲房间。 选手中场休息，林栋哲立马跑去厨房，“图南哥！你吃西瓜还是喝汽水？” “汽水！” 庄图南挨在林栋哲床上，敲了敲那块间隔的木板。 向鹏飞也躺了下来，“体操就是好看。” 庄图南侧过身去，忽然看到向鹏飞身后的书本，“鹏飞，你让开。” 向鹏飞连忙挡着，“哥！这栋哲的东西，我们翻不太好吧。” 庄图南拉开向鹏飞，翻出一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林栋哲回来，看到摆在电视旁的书，缓缓放下汽水不敢说话。 庄图南说道，“没想到你俩对文学还挺感兴趣的，哪来的？” 林栋哲小声说道，“还能是哪，书摊老头那拿的。” 庄图南说道，“鹏飞，你都看过了吧。” 向鹏飞问，“哥，你怎么知道的。” 庄图南盯向向鹏飞，说道：“你刚刚一直在挡着我。屋里还有其他吗？鹏飞，你有没有藏在家里？！” 两人摇头，庄图南让他们站到门口去，把林栋哲的柜子翻了个遍，找出《家庭医生》、《虹》、《尤利西斯》。 这几本书让庄图南倒吸一口凉气，严厉说道：“林栋哲，向鹏飞，我劝你们好自为之。这些书即使到了大学都是不宜谈论的，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要是被学校知道记在档案上，跟着的是一辈子，工作升学都有影响！” 向鹏飞小声问道，“哥，你怎么知道这几本书不宜谈论。” 庄图南的心怦怦跳，停了两秒稳下来，面不改色说道，“你们藏这么深，还能是什么书。我知道我现在丢掉也不管用，我回上海后你们肯定阳奉阴违。家里头有女孩，你们一定一定要藏好，不能让多多筱婷知道！后果很严重！最后忠告一句，你们还小，不要为了一时好奇自毁前程。” 林栋哲好奇问道，“图南哥，你在大学有轧朋友吗？” 庄图南眉头一皱，指着林栋哲说道，“你别告诉我你小子现在轧朋友了！” 林栋哲说道，“不是，我是好奇你跟李佳姐姐有没有…” 庄图南无奈说道，“你们真的被这些书教坏了，轧朋友什么的急什么急。爱是责任，是理智，还花着父母钱就谈恋爱，有这个理吗？” 向鹏飞说道，“哦！哥，你的意思就是等有工作之后再跟李佳姐姐轧朋友！” 庄图南咬牙切齿说道，“你俩再说话我马上甩嘴巴子！没有！我没有轧朋友！别扯开话题，再看这些书脑子要坏，你们自己想个法子处理掉！” 向鹏飞林栋哲忍痛当着庄图南的面把书撕毁。 林栋哲叹了一口气，庄家一门双杰两位教导主任，都把他教导得够够的。 庄图南问道：“说起来，栋哲，你怎么没跟多多一起回泉州？” 林栋哲说道，“她先回，我等奥运结束再去把她接回来。” ..... 林多多回到众神之城——泉州，如愿见到连佳时与哥姐亲戚。 歇了一天，连佳时便带她去临水宫庙见干妈。 林多多出生百天就与神上契，认了临水夫人陈靖姑作干妈，她听从妈妈的话，跪于临水夫人像下，磕头跪拜。 连佳时一同跪下，向神祈诉，许下良愿。 许过愿后等香烛燃毕，连佳时把上供过的米饭喂给林多多吃，吃过临水夫人的米，会得到她的庇佑，病灾远离平安无恙健康成长。 三个星期的时间，林多多帮二姐夫的工厂扫地，带大侄女的娃娃君君，跟妈妈去买东西，和大姐大姐夫去吃席，二哥三哥本来想带她去看杀猪，被连佳时知道后大骂一顿。 林多多在边上看着笑，“二哥，你哄哄妈，妈就心软了。” 四十三岁的林武正顺着妹妹逗她开心，对连佳时喊道，“妈，我哄你，你别骂我。” 连佳时骂得更起劲，“闹心，听着就来火，都是当外公的人了！杀猪是能带多多去的地方吗？猪叫多吓人啊！” 林武正躲开连佳时的扫帚，说道：“阿妹都笑了，你还打我。” 林多多牵着妈妈的手，“妈，我好开心啊，我回来念书好吗？我想你天天陪着我。” 连佳时摸摸女儿的脸，“怎么？又撒娇了。” 林多多挨着连佳时的肩膀，说道：“我好好念书，书在哪里念都可以的。” 林武正走过来看妹妹，“妈，妹哭了。” 连佳时拍拍林多多的背，温声细语道，“妹宝乖，考上一中多好，不能不念。在苏州好好的，想妈就写信打电话。” 林多多抽泣着，“妈，我不想乖…” ...... 第四个星期林栋哲跟着泉州老乡来了。 在泉州待了三天，第四天和林叔一起拉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林多多回苏州。 火车开出再也看不见亲人后，林多多很难受，难受得控制不住发脾气，“林栋哲！我讨厌你！” 林栋哲给她剥了个橘子递过去，安慰道，“讨，讨完就别哭了。” 林多多趴在他的肩上大哭，“我要哭！呜呜呜…” 林叔看着两个娃娃笑道，“就你哄得住她。” “谁让她是我最好的小姑姑呢。” 第90章 高一。 一九八四年九月，庄图南同济大学大二，吴珊珊师专三，张敏纺技三，林栋哲，庄筱婷，林多多一中高一，向鹏飞附中高一，吴军附小五年级，庄超英报读了成人高等学历，准备拿一张函授大专文凭。 本来学历提升这事他是想着动员黄玲和宋莹一起参加。 无奈一个说自己不求进步稳定就好，另一个说考高中还不如把时间留着打毛衣。 林武峰看到庄超英失落，开口安慰了两句，“庄老师，脱离书本太久，很难再拾起来的。” 庄超英说道，“那林工你正正好，你已经写了论文，学英语准备申请高级工程师，要不直接把研究生念了吧。” 林武峰哈哈笑两声加快脚步走出小院，“庄老师，你行行好，饶了我。” ..... 高中的课程不同初中，新的科目一下多出三个，历史，生物，地理。 三人分到一班，按成绩排座位，头尾搭配来坐。 庄筱婷是第三名，林栋哲倒数第三名恰好成同桌。 林多多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赵童宇是同桌。 赵童宇就是初二时林栋哲力荐的隔壁班体育委员。 林多多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表明他们之间的桌缝是三八线，书本，文具等任何东西都不能逾越。 赵童宇笑着大方说道，“我的桌面你随便用，我不介意。” 林多多有些无语，但礼貌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就不领了。” 说完，林多多默默把赵童宇越界的笔袋推回去。 自我介绍，书本分发，班干部选举，新班主任雷厉风行在第一节班会课全部完成，第二节课开始了正式学习。 高中老师讲课默认了重点中学每个学生都能一遍理解两遍就能举一反三，讲得快，题型多，林多多一时间知识拥挤，已经两周没写出文章来，人自然是焦虑的。 但她从小记性好，文科类的历史，地理很快找到路子，理科类有些没把握，看到林武峰回来就扒着问。 林栋哲倒是潇洒自由，春风满面，先是入选田径队，再后入选共青团文娱部，唱歌跳舞样样手拿把掐。 宋莹看着悠闲的林栋哲问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多多的作业那么多，你那么少，你俩是一个班的。” 林栋哲说道，“我不少，真不少，林多多那是还没适应。” 宋莹拿过林栋哲的作业检查，看不懂，查不出什么来，只能作罢。 庄筱婷做着作业默默掉下两颗眼泪，打湿了作业本。 高中好像一切从头开始，跟初中相比发生质的颠覆。 向鹏飞走进来好言相劝。 这一劝，庄筱婷的眼泪反而变得更大一颗，她说道：“鹏飞哥，你不懂，爷爷以前说过，要不是我跟哥学习好，他早就让爸爸妈妈离婚了。” 向鹏飞拿纸巾给庄筱婷擦眼泪，说道，“筱婷，有些事情你越在意它越伤你的心。不要管外公说什么，大舅舅大舅妈绝对不会离婚的。要是他们再这么说，你就喊我，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帮你骂回去。” 庄筱婷点点头，恐惧并没有驱散。 第91章 劳动积极分子 又到棉纺厂一年一度评选劳动积极分子的日子。 自从上次与电视机票失之交臂后，宋莹就对这个称号不抱期望，不再在乎。 一是每年评选都差两三票，二是让她为了这两三票不去骂人，忍着脾气一整年她做不到。 周科长每次都苦口婆心相劝让她收敛忍让，这次是喜笑着通知。 “小宋，你被评上劳动积极分子了。” 宋莹不敢相信，问道，“不是，周科长你什么意思啊？” 这刹那，宋莹觉得自己终于“沉冤得雪”，顿时冒出闪闪泪花，回到家跟林武峰诉说的时候，一脸骄傲。 “你不知道，周科长给我说的时候，好像这个荣誉是他舍给我的，唉，这回我总算是喝完苦水喝甜水了。” 林武峰笑道，“嗯，苦尽甘来了。” 宋莹把吃过饭的碗放到厨房，看到庄筱婷的屋还亮着灯，小声跟林武峰说道，“林栋哲都睡半小时了，筱婷还没睡。听玲姐说高中学习压力大，筱婷偷哭过好几回。” 宋莹指指林多多的屋门，用气声说道，“你教作业的时候多些鼓励，尖子生容易钻牛角尖，该休息的时候得休息，不然对身体不好。” 林武峰点点头，冲了杯炼乳走到林多多房间敲敲门，她的灯还在亮着。 林多多说道，“是大哥吗？可以进来，我还没睡。” 林武峰进来房间说道，“多多啊，这天也晚了，作业还没做完呢？” 宋莹在门外站着听。 林多多说道，“做完了，我预习明天要学的课。” 林武峰把炼乳放下，说道，“喝杯甜牛奶放松一下，有事要跟大哥说，不要憋着，太难的话我们到外头去补习。” 林多多喝了口牛奶笑着说，“大哥，高中确实难。我上周跟妈说了，妈说让我悠着点学，什么都不用担心。二姐夫工厂留着位置让我去做财务，三嫂说到时候不想干就给我找户好人家当少奶奶，吓得我突然就会了。” 宋莹憋不住笑，走进来说，“你是不想当财务还是不想当少奶奶？” 林多多笑道，“两个都不想！” 宋莹说道，“好的休息才能好学习，快抓紧时间睡觉。” 林多多伸手挠宋莹痒痒，“嫂嫂辛苦了！我去刷牙！” ... 黄玲在门口小声喊宋莹，两人一起去上夜班。 黄玲笑着问，“在屋里头笑什么呀？” 宋莹说道，“被多多逗的，玲姐，怎么你也上夜班，不是四十岁往后就不用上夜班吗？” 黄玲说道，“今年继续评上红旗手，主任让我上完国庆颁奖那天好看些。” 宋莹说道，“那还好，我还有五年呢，我要好好记住还跟你一起上夜班的感受。我记得每次不同的感受，有时笑意有时眼泪滑落。” 黄玲笑道，“你说什么呢？评上劳动积极分子心情很好吧！” 宋莹点头笑道，“心情确实好，栋哲多多考上一中，武峰评上高级工程师，多多第一本作品集再版，第二本作品集也发行了，刚我念的两句就是唐老师给她写的序言。” 黄玲说道，“厉害！真是恭喜了！” “图南筱婷这么棒，我们同喜同喜！” ... 国庆节到来，评上劳动积极分子的要上台跳交谊舞。 宋莹穿上最新买的暗红色长裙，林栋哲穿上白衬衣黑西裤，搭配皮鞋打扮起来人模人样，帅气十足。 林栋哲走到小院围着大人转了两圈，问道，“怎么样，等会有没有信心！” 黄玲笑着说，“有，林老师，你教的步子我已经完全熟记了。” 庄超英说道，“勉勉强强，等会跳慢些，应该没问题。” 庄筱婷笑道，“我爸连走路都在练舞。” 向鹏飞道，“对！大舅妈，大舅舅为了你很积极！” 庄超英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黄玲跟着低下头去看庄超英的眼睛，两人目光对上后，微微的笑。 林栋哲很满意，随后看着林武峰宋莹说道，“庄叔叔黄阿姨很好，爸，妈，那你们呢？” 林武峰点点头，为了宋莹第一次上台领奖，他已经豁出去，当场把从林栋哲那学的扭腰转圈摇屁股大概跳了一遍。 林栋哲说道，“老林啊，很不错。” 宋莹拍了林栋哲屁股一下，“看你的气势样，这回真是你的英雄有用舞之地了。诶？多多呢，还没换好衣服吗？” “来啦！” 林多多带着发箍披散一头长卷发，穿着连佳时给她买的淡蓝色花边长裙出来。 宋莹走向前摸林多多那头她用卷发筒卷出来的长发笑得很明媚，“这头发算是养出来了，多好看啊。” 林栋哲鼓掌直呼漂亮，“好看真好看！吾家有女初长成，” 林多多伸手去打林栋哲小臂，林栋哲接着上句说道，“只是出手就打人。” 林武峰笑道，“姑姑打侄子，天公地道。” 林多多左边挽宋莹，右边挽林武峰，“大哥嫂嫂好！” 宋莹笑着说道，“出发吧！” ... 获奖者站到中央，一人抱着一袋糯米拿着证书，跟领导拍下大合照。 掌声过后，镜面反光球开始转动，留声机也开始转动。 欢快的圆舞曲适合来一支华尔兹。 林武峰伸出手邀请宋莹，“这位女士，请问是否赏脸一起跳个舞？” 宋莹笑着牵上手，自信大方的跟林武峰跳起来。 庄超英黄玲一对，林栋哲跟庄筱婷一对，越来越多的对子走出来跳舞。 向鹏飞问林多多，“多多，你不跳舞吗？” 林多多笑道，“我跳舞像挠痒，不好看。” 向鹏飞伸出手微微弯腰，“巧了，我也是，要不要一起挠？” “我要跳得慢些。” “好。” 向鹏飞跟林多多确实像挠痒，这手要怎么放两人都调整了很久。 在林多多第三次踩到向鹏飞时，她想放弃，抱歉的说道，“对不起鹏飞，还是算了吧…” 向鹏飞说，“不疼，玩玩闹闹是这样的，没关系。” 林栋哲看过去林多多那，小声跟庄筱婷说道，“我姑的灵活全匀到脑子和嘴。” 庄筱婷说道，“所以你跟她相反对不对？” 林栋哲苦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庄筱婷乐了，不搭理林栋哲问的话。 林多多看向庄筱婷，说道，“筱婷她们是这样的，要不我喊着口号来跳，前前后挪步，前前后挪步，转圈！” 向鹏飞应道，“行！” 跟着口号跳很有效，两人渐渐踩上拍子，顺畅起来。 向鹏飞问道，“上个月好像闻不到宋阿姨熬黑汤，你好些了是吗？” 林多多笑着点头，继续喊口号。 舞会结束，林栋哲凭借他的优美舞姿和充沛活力，荣获棉纺厂开办以来第一个男厂花称号。 作为鼓励，周科长代表棉纺厂送给他一袋糯米。 宋莹开玩笑道，“这糯米我努力了十几年才要到，林栋哲，你可以啊。” 林栋哲开怀一笑，行了个屈膝礼，说道，“谢谢！谢谢棉纺厂赠予的糯米，我一定好好吃，争取明年继续拿！” 第92章 最后一站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林多多松一口气，理科的路子总算也摸清了，成绩小掉但还好，总分班级第三，年级第八，语文和生物年级第一。 学生手册老师评语写得非常漂亮，德智发展优秀，从不用多费心。 老师发完手册后，说道：“多多，你留一留，老师有话跟你说。” ..... 林武峰下班回来，看到林栋哲在门口相迎，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林栋哲把学生手册递过去，“爸，老师说要签名，写点小意见。” 林武峰回屋坐下，翻看学生手册，还没细看就发现红的多，黑的少。 宋莹下班回来，问道，“我听玲姐说出期中成绩了，栋哲考得怎么样？” 林武峰用书本把手册压住，说道，“文娱体育方面很优秀和同学相处得很好，成绩，成绩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宋莹说道，“林武峰，我发现你总是不好好说话，有提升空间是好还是不好？” “可以。” “那就好，多多呢？多多怎么还没回来？” 林栋哲答道，“多多被老师留下来，让我先回来，她坐公交车。” 宋莹问，“那多多考…” 林多多推门进来，眼红红声音低沉的打招呼，“嫂嫂，大哥，栋哲，我回来了。” 宋莹听着声音觉得给林武峰使眼色，“多多啊，这晚上想吃点什么呀？嫂嫂给你做。” 林多多摇摇头，回房间放下书包，“我吃点素面条就行…” 宋莹推林武峰，小声说道，“快去安慰一下。” 林武峰敲敲林多多房门，问道，“多多，你的学生手册是不是也要签名？没关系的，已经努力过就够了。” 林多多没说话把手册递过去。 林武峰一看连忙夸赞道，“考得很好啊！为什么闷闷不乐呢？” 林多多坐在床边捂着脸呜咽说道，“大哥，老师给我看唐老师的讣告，唐，唐老师到极乐了。” 林武峰把林多多搂入怀里，轻声安慰，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多多泣不成声，宋莹林栋哲走进来，四人挤在小屋里，相视无言泪眼婆娑。 ..... 周末，一家四口穿上素黑的衣裳，乘火车前往上海，参加唐慧的追悼会。 林多多到了才知道，自己的第二本作品集是她最后的工作。 总策划，责任编辑，校对，序言撰写全是她。 唐慧的丈夫强忍悲痛，招待每一个到来的宾客。 看到林多多微笑着说道，“你是多多吧，之前在征文比赛的颁奖仪式上我见过你，非常感谢你们能来送唐老师一程，她真的很喜欢你的作品。” 林多多给他鞠躬，他也给林多多一家鞠躬。 林武峰上厕所时无意听到来宾叹息唐慧英年早逝很是可惜，再听下去离世的原因，让他的心揪得紧实。 唐慧丈夫站在台上，温柔的念出唐慧的遗笔。 生命的价值 生老病死古来人生四大站，如果我丈夫在念此文，那表示我已经到站下车。 死，是最为避讳，却又不得不经历的最后一站。 避讳源于害怕。 为什么会害怕死亡？ 我想，因为生老病都有过来人告诉其中经验，唯独死没有。 它的未知，让人把握不住，由心生怖，怖生黑暗，黑暗遮盖万物。 …… 长篇大论的职业习惯辛苦大家忍一忍，就剩两句。 我想告诉大家，别害怕我，我还害怕你们的眼泪呢。 跟我笑着说声再见，今生有缘相识相见，唐慧倍感荣幸。 全场第一个笑的是唐慧丈夫，接着陆陆续续带着哭腔的笑声此起彼伏。 林武峰拆开奠酬，拿毛巾给林多多擦眼泪，再把里面的糖果剥开给她吃。 林多多接过毛巾自己擦，“唐老师的糖果会甜的。” “嗯。” ... 全国各地省市开始澎湃的引进进口设备或生产线用于提高生产效率。 棉纺厂斥巨资引进设备，这设备看得工人们心里踏实，拿着使用小册子不停看，就等年后启动使用，大展身手。 林武峰工作的压缩机一厂也不例外，引进了一套德国过时设备，准备投入生产。 因为新生产线需要摸索的地方很多，单单全是英语的使用说明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为了让工程师们全心投入，即使出台的条例模糊允许兼职，厂里还是自行出了明令，严禁任何员工在外兼职，发现者开除。 这让林武峰犯起难来，兼职的工资是家里收入大头，无法舍弃。 但是他对工作多年的压缩机厂有浓厚感情，即使生产线不具备出海条件，可生产出造福下乡的产品还是很有意义的。 在安厂长再三邀请下，林武峰决定先暂停兼职，帮助压缩机厂解决生产线的问题。 等问题解决完，再全身投入到兼职去。 听了林武峰的打算，宋莹不是很高兴。 “武峰，压缩机厂工资虽然少，但始终是铁饭碗，医疗退休都齐全，安厂长的电冰箱厂是工资高，但没有福利，原材料的政策一时一个样，变化太多不稳定。” 斟酌许久，林武峰走到孩子的房门前推了推听了听，确定已经睡了，检查门全部关严实后，又把他们自己屋的门关严实。 林武峰小声说道，“莹，我想趁着还年轻多挣些钱，唐老师…生的病跟多多是一样的。” 宋莹定住了，缓好一会磕巴的说道，“什…么意思，唐…唐老师才三十一岁。” 林武峰点点头，吸着鼻子说道，“多多现在保守治疗吃西药控制着。不保守的治疗去做手术，莹…她…她下…” 林武峰捂住嘴重重的喘息，下不来怎么办。 宋莹搂着林武峰哭起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跟我说！林武峰！你藏着掖着多难受啊！按你说的办，我听你的。” 林武峰握着宋莹的手，“莹，这段时间厂里会很忙，家里头就拜托你了。多多的药费很贵…可能暂时要用…” 宋莹回握着林武峰，说道，“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别看我花得多，我打毛衣也挣不少，存折里有的是钱！” “谢谢你。” “谢什么谢！多多也是我的！” 第93章 做人呢，最紧要开心 一九八五年一月初，苏医成立了专门的心超室。 科室成员除了医院原有医师，还包括经过国外规培回流的年轻医师。 经验老道的医师提供实际案例做支撑，年轻医师用新技术知识作突破，科室干劲十足。 紧随潮流，苏医引进新设备彩色多普勒显像仪，可用于检测心内分流和反流，让无创检查技术在先心和瓣膜病的诊断中渐渐取代有创的地位。 林多多在诊疗室外晃荡了很久，刚刚做的检查全是新仪器。 一点也不疼，就是耦合剂凉了些。 她能看到小电视机里有些许跳动的彩色，b超医生啪啪啪的按着键，说画面里是她的心脏。 都说人心隔肚皮看不透，但这小小的探头穿皮透骨，还能把血管显出来，太厉害了。 林多多看到林武峰出来，喊道：“大哥。” 林武峰收好检查单子抬起眼，笑着说道：“多多，何大夫说都挺好，我们回家。” 林多多回头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跟在林武峰身后。 ... 一月末寒假开始，孩子们一学期下来都辛苦了，林武峰借着林栋哲十四岁生日买回一个蛋糕，三家人聚一起高兴一下。 林栋哲看着蛋糕，听着生日歌，不可置信的吹灭蜡烛，感动说道：“我，我终于生日了！” 林多多被逗笑，林武峰乘着这股劲继续说，“栋哲，看，爸可没骗你。” 林多多笑着说道，“大哥，你那时候说栋哲生日在五年后，现在已经七年。” 林武峰挠挠头笑，“被你拆穿了。” 林栋哲沾了点蛋糕抹在林多多的脸上，“姑，你现在跟只猫一样！” 林多多拿纸巾擦脸，脸变得粘粘的，看到林栋哲再次伸过来沾着蛋糕的手，她忍不住了，大喊道，“林！栋！哲！你给我停住手！” 三家大人在大桌嘻嘻哈哈的吃着菜，看孩子们打闹。 .. 林多多切下一块蛋糕用袋子装起来放到冰箱的冷冻层。 大嫂说过，放在冰冻的东西几个月都不会坏。 希望它真的不会坏。 ..... 春节期间，李一鸣跟铁路局的一位姑娘结婚了，在老字号酒楼里摆宴席，很是热闹。 林多多带着她的两个脸盆一对枕巾跟着哥嫂过来吃酒席，新娘子收下礼物后觉得很高兴，手里的捧花分了一支给林多多。 林多多折短了些，把花插到宋莹耳边的头发里，“嫂嫂真漂亮。” 宋莹亲热的把林多多拉到身边坐下，把花别在林多多耳边，“这是新娘子给你的喜气，嫂嫂沾到了，你也沾沾。” “好。” 宋向阳拿着相机给大家拍照。 轮到林家时，林多多站在宋莹身后环着她的脖子，林栋哲站在林武峰身后环着他的脖子，拍下一张温馨照片。 宋向阳开玩笑道，“林工，你可要加把劲，这家里面就剩你不是厂花了。” 林武峰笑着应道，“行，我明年争取争取。” 桌上，大家说起棉纺厂的新机器全是憧憬。 特别是张阿妹，还有小半年张敏就高技毕业要面临工作分配，有新机器代表需要更多新人。 她好话说尽，让宋莹和黄玲到时候多多关照自家的孩子。 张敏也跟着一句黄师傅，一句宋师傅的喊。 张阿妹问道，“宋莹，刚刚多多送了脸盆，你还包红包吗？” 宋莹说道，“我早包了。” 张阿妹摇摇头，“还是以前好，喝点茶嗑点瓜子，送送日用品就行，这红包炸弹真受不了。” 林多多倒觉得红包炸弹好，现在家家户户不缺脸盆，直接给钱喜欢什么买什么，还不用拿着重物，但筱婷洗娃娃的盆得买。 喜宴上，大家聊起李一鸣婚后住房问题，张阿妹一直在说房子最重要，吴珊珊敏感的看向吴建国，吴建国只顾着低头吃，一点意见都没发表。 庄图南成了妈妈们聊天的重点对象，这答一句那答一句，还有几个想给介绍女朋友的，他只比新郎闲一些。 向鹏飞笑道，“图南哥好忙啊。” 林栋哲吃到一个好吃，给林多多庄筱婷夹，“图南哥太忙，我们帮他多吃点。” 两个女孩笑嘻嘻，“好！” ... 一九八五年二月末，新学期开始，林多多和倒数第三的赵童宇又做同桌。 林栋哲第三十九名，坐在中后排，庄筱婷前十，坐前排。 林多多趴在桌子上，有人拍她便睁开眼睛，看到赵童宇的脸，立马转过头去。 赵童宇笑着说道，“快上课了，我喊你醒来，你还给我翻白眼。” 林多多说道，“谢谢。” “你晚上没睡觉吗？午休睡得那么沉。” 林多多说道，“赵童宇，就是那个，其实我不太喜欢聊天…” 赵童宇小声说道，“你还不喜欢聊天…你是介意那个吧。虽然！但是！都多久前的事了！你忘掉它，我是你同桌和同学，仅此而已，没有了。” 林多多看着他说道，“没有…了？” “没有了！” 赵童宇伸出手，“握个手言和？” 林多多见他颇为真诚，握了握他两根手指。 赵童宇说道，“你的手有点凉。” 林多多缩回手，“书挪一下，越过界。” ... 超大的学习强度让庄筱婷透不过气来，才刚开学两天，老师就进行上学期知识摸底测，她考了不及格。 放学后，林多多过来喊她，“筱婷，新的杂志到了，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庄筱婷把试卷收到抽屉里，摇摇头，“我，我等会有其他活动，你去。” 林多多摸摸庄筱婷的辫子，“好吧。” ... 林栋哲打完篮球回教室，看到庄筱婷趴着，喊道，“庄筱婷，你怎么还不回家？” 庄筱婷扭过头不让林栋哲看她的脸，“没去，不想跟你说话，别理我！” 林栋哲不放心，一直等着，庄筱婷没办法，问道，“你究竟想干嘛！” 林栋哲说，“是不是考得不好老师批评你了？” 庄筱婷摇头。 “没批评你，你还哭？” “刚刚我去找老师谈话，老师鼓励了我，她说起以前教哥哥，哥哥的数学很好，好几个老师都看向我，我觉得喉咙有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太差了…” 林栋哲无奈说道，“明明就是你自己胡思乱想，走吧，很晚了回家。” “多多呢？” “她还看书，说自己坐车回去。” 到了车棚，庄筱婷发现自行车气门芯被人拔了，心里很气但没办法，只能去坐公交车。 林栋哲踩着车追上来，“我载你！” 出了校门后，庄筱婷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林栋哲踩得不快，她抓着车座边缘，一阵阵洗衣粉的香味打在她的脸上。 林栋哲超了几辆车，喊道：“庄筱婷！做人！最紧要开心！老师刚刚看到你去找她，心里肯定在想已经到点下班，要回家做饭，这筱婷不饿吗。你呀，别胡思乱想，有伤身体！” 林栋哲吹起轻快的口哨，庄筱婷脑子闪过很多画面，爷爷奶奶的，爸爸妈妈的，关于自己跟哥哥学习成绩好，给他们争面子的种种。 她上高中才发现自己没有天赋，一直靠的是死记硬背，而这一招已经不太管用。 庄筱婷变成惊弓之鸟，她经常做噩梦，在梦里一直哭泣，她的成绩不再令人骄傲，所有事情都变成坏的。 林栋哲说道，“你不说话是不是还在胡思乱想？也行，离家有段时间，你慢慢调整，但是明明父母老师朋友都喜欢你疼你，你还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 庄筱婷问，“你怎么知道我爱胡思乱想。” 林栋哲笑道，“这就不得不提起我的忙碌，平时我要琢磨观察我妈，我姑，还有我爸，观人经验自然十足。” 庄筱婷被逗得笑出了声。 林栋哲用粤语大声喊道，“做人！都话要开心嘎啦！笑下啊！年轻人！” 庄筱婷笑着说，“我知道了，你跟鹏飞哥能不能别去那么多录像厅，经常说些奇奇怪怪又不标准的粤语。” “那我下次学标准点！我要加速了，你抓稳！” “好。” 第94章 划破宁静 棉纺厂的新机器在春节后举行了一次隆重开机仪式。 只是刚开机，车间就大响一声， 嘭！ 整个车间停电。 电工检查结束后表示，是厂里电力设备不足，无法运转新机器。 厂长和上级领导焦头烂额的多次跑供电局，但局域电网无法立刻升级，导致新设备只能从箱子里来回箱子里去，旧设备又重新回到车间里。 职工们私下评判这出敲锣打鼓上演的徒劳无功——花大钱放个响屁，还不如破墙多开几个店铺来得实际。 三月，新一批的技校实习生进入棉纺厂。 张敏分派到二车间实习，宋莹扛起师傅大旗，手把手倾囊相授，师徒关系融洽，实习生们每天勤勤恳恳工作，等着毕业转正入编制。 ... 林多多拿着稿纸在小屋里来回踱步练习，“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学校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在此，我谨代表学校向本…” 林栋哲走进来大笑，“林多多，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嗓音听得我想笑。” 林多多冲出房间，林栋哲立马跑回房间关上门掐着喉咙学舌，“尊敬的领导、老师、” 林多多咬牙切齿敲门，“你再说一句，出来！开门出来对着我说！” 向鹏飞放学回来，笑着说：“怎么，你俩又吵架了？” 林多多打开门出来小院，“我烦死林栋哲，天天惹我！” 向鹏飞道，“你烦他，但还是借钱给他。” 林多多说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他问我借钱的时候我是姑姑，姑姑应该照顾小侄子，但现在他是我敌人。” 林栋哲从房间出来，“鹏飞！你回来啦！哎呦，姑姑，小姑姑，别生气了，明天我在台下给你最大的掌声！” 林多多扁着嘴无奈说道，“其实这事本该你们文娱部来做，轮到我身上真不公平…” 林栋哲说道，“我记得老师点你名字的时候你很大声的应好。” 林多多叹着气拍拍自己的脸骂自己，“我恨啊，这可恶的面子当时没扯下来！最大的敌人原来是我自己！该该该！” 林栋哲向鹏飞被林多多的言行逗得笑个不停，笑声把庄筱婷也引出来。 林栋哲大方说道，“走，请你们三个去小卖部喝橘子水！” “谢谢！” .. 校运会上，林多多不止担任主持人，还被分派到投垒球登记的职位去。 赵童宇跟另一个同学负责拉尺，“成绩有效，三十五米三。” 林多多举手示意，“记录完毕！” .. 另一边的运动健将林栋哲跟往年一样，甩开长腿先跑一百米，再跑四百米，最后跑接力赛。 三项均获得冠军。 庄筱婷在一旁为他呐喊助威。 加油的声音很大，庄筱婷回头一看班里好多女孩子都在为林栋哲加油，比以前看哥哥比赛的女孩子还多，她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怪怪的。 .. 投垒球项目结束，得收拾散落一地的垒球，两个打闹的男同学拿着垒球扔来扔去，林多多在后头喊道，“小心小心，别砸…” 话还没说完，垒球直接砸到林多多脸上，两个男同学赶紧跑过来，“对不起，你没事吧？” 林多多捂着鼻子，“没事，我…” 血从林多多指缝流出来，吓得两个男同学大叫，“校医，我我，我跑去找校医！” 林多多另一只手摆了摆，往校医室走，“我走过去比校医来的快。” 赵童宇闻声跑来，“怎么回事，我刚去交成绩你们，你们是高二的师兄吧！” 两个男同学不好意思的追着林多多道歉，林多多顾不上应，加快脚步。 赵童宇跟在她身后，“林多多，我这有纸巾，你先堵着。” 林多多伸手想接，看是几张皱巴巴好像用过的纸又收回手，“算了…谢谢。” 赵童宇一直在校医室陪着，校医用纸巾，棉球，按压，冰敷，还是花了些时间才止住血。 校医说道，“流好多血，我让老师通知家长过来接你回去。” 林多多摇摇头，“不用，我歇歇就能走，我侄子也是这个学校的，等会我跟他一起回去。” 校医点点头，有学生来找她出去处理伤口，她出去后，校医室就剩林多多和赵童宇。 赵童宇看着林多多，觉得她脸煞白得很，想了想说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林多多应道，“不用回来，我坐几分钟就走了。” 赵童宇跑出校医室，“真的很快。” 过了一会，赵童宇带着两罐健力宝回来，放在林多多边上，“生物书上说的，糖类是重要的能量物质，你补补。” “谢谢，我等会还你钱。” “你先喝。” “谢谢。” 赵童宇把健力宝打开拿在林多多眼前，“你就别谢了，快喝吧，你刚刚血流成河，姑娘。” 林多多不再客气，咕咚咕咚喝下几口，“你怎么不喝？” “喝…” 气从罐子冒出来的声音，撇，健力宝打开。 赵童宇仰起头喝下一大口，打了一个长嗝，“抱歉，没忍住。” 林多多稍稍转过脸去当没看见，说道，“那个，那道附加几何题，我解出来了，等会借你看，再次谢谢你。” 赵童宇道，“别再说谢谢，你脸色好一…” 两位师兄带着林栋哲进来。 林栋哲慌张的捧起林多多的脸，“多多！你没事吧！” 林多多转了转头，“没事，拿冠军了吗？” “嗯…” 两位师兄弯腰鞠躬道歉，“对不起！” 林多多微笑着说，“没关系，但真的很危险，以后别再闹了。” “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林栋哲走过去拍拍赵童宇的手臂，“兄弟，谢谢你陪着我姑。” 赵童宇道，“不客气。” 林栋哲忽然伸手捂住赵童宇的眼睛，赵童宇挣开，“干嘛？” 林栋哲笑了两声没回答。 赵童宇追问，“究竟干嘛？” 林栋哲拿过赵童宇手里的饮料，“不干嘛，你的健力宝让我也喝一口。” “喝。” ... 一纸通告悄悄贴在棉纺厂大门口。 黑红刺眼。 棉纺厂不再接收技校和职高的毕业生，职工子女进厂指标取消。 小巷的宁静要被打破了。 ... 宋莹做好饭给孩子们吃，电视机上播放着报道——85年6月4日在会议上首次公开百万大裁军。 宋莹给两个孩子夹菜，“你们听得懂吗？眼睛转都不转，别光顾看电视不夹菜！” 林多多吃着菜含糊的说道，“一百万，嫂嫂，一百万啊，这么多人转业会去哪里，比春运火车站的人还多。” 宋莹说道，“能怎么办，普通老百姓该上班的上班，吃饭的吃饭。林多多，给你夹什么吃什么，不可以这样，再不动筷子我就关电视。” 林多多夹了块炒蛋，说道，“不关不关。嫂嫂，老师说高二文理分科，我选了理科，要家长签名。” 林栋哲问道，“姑，老师把话都劝到我这里来了，你真的不选文科？他们都说好惋惜啊，选文科的话，说不定就是文科状元。” 林多多给他夹了块肉，“栋哲，你敞开说，是不是不想跟我做同班同学，怕我监督你。” 林栋哲哈哈大笑，给林多多夹了块肥肉。 林多多夹回去并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 宋莹用筷子敲林栋哲的头，“你这臭小子欠揍。” 林栋哲捂着头，“妈！你敲错人，是林多多先踢我！” “我就是敲你！” 庄筱婷在门外喊道，“宋阿姨，小卖部有你的电话。” 宋莹说道，“好！马上去！你俩快吃饭，不许打闹！” ... 接过电话，宋莹喊上黄玲一起去往棉纺厂。 黄玲说道，“不知道厂里有什么事，火急火燎的，不会是夜班的实习生出问题了吧？” 宋莹说道，“周科长电话里没详细说，让我们去办公室找他，不用去车间。” “我听筱婷说，多多和栋哲都要选理科。” “对呀。” 黄玲问道，“真不选文科？好像班上就三个女孩选理科。” 宋莹笑道，“这孩子从小倔强，认定了就做，虽然她的理科没有文科好，但是也不差，武峰说了，最重要是多多自己喜欢愿意。” 黄玲说道，“那也是。说起林工，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人了。” “嗯，压缩机厂那个生产线跟我们厂拉回来的新机器差不多理，破事一大堆，他经常两个孩子睡着才回来，天天披星戴月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超英也是，现在每天下班后去上夜校，得十点多才回来。” 宋莹叹道，“男人女人啊，都累。庄老师例外，他是自己给自己找累。” ... 棉纺厂办公室里，周科长语重心长的说道，“电视机播的新闻，你们都看了吧。” 宋莹点头，“看了，周科长，你说的是哪天新闻？” 周科长说道，“就这几天都播的新闻，百万大军转业合并。虽然现在才播出来，但其实我们厂的订单在上两个月已经锐减，你们知道我们生产的那些棉布有一大半都是军需求产品，现在需求大减，订单少，自然……人手就不需要那么多。” 宋莹的眼睛瞪大了，“周科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科长道，“经过人事部和各个上级领导商量决定，四十四岁以上的老职工们退下来，年轻职工顶上。接收部分转业军人的同时，不再接收职工子女，无论高职还是技校一律不接收。” 宋莹激动的站起来，“我没听错吧周科长！让老职工下岗，接收外面的人，我们带的实习生一个不要！你让我们怎么回去面对他们！说出去怎么听！” 黄玲拉住宋莹，说道，“周科长，可是实习生们已经要毕业，早就填好分配去向，这一届的孩子已经在厂里实习了很长时间，你说不要就不要……那……” 周科长摇摇头，“我喊你们来是委以重任的，一二车间合并，黄玲进生产科，宋莹担任小组长，你们的孩子都不在纺织系统的学校里面，能更好的和棉纺厂共渡难关。” 宋莹挣脱开黄玲的手，“周科长！你不能这样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周科长长长叹气，大声说道，“我自己的孩子也是今年毕业的棉纺技校生！这是上头的决定，不管是你是我是谁都改变不了，效益不好，我们的新机器已经被转移到郊外的三厂，三千枚纱锭也即将要转移…” 宋莹哽咽，黄玲眼眶泛红，无计可施。 （纱锭是纺纱机上的主要部件，用于将纤维捻成纱并将其绕在筒管上。行业里通常用纱锭的数目来表示纱厂的规模。） ... 消息在小巷炸开了锅。 吵闹声哭声，林庄小院的孩子们都听见了，宋莹黄玲只能把门关严。 要下岗的王勇跟王芳吵架。 张阿爷的大孙子还没转正。 李叔李婶要提前退休唉声叹气。 还有吴家，准备用吴建国名额的张敏。 吴珊珊站在屋里看着哭泣的张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张阿妹手忙脚乱的翻家里的存折，“老吴，你还有没有钱，我们买点东西去给领导，求他们帮帮忙！” 吴建国坐在凳子上捂着脸摇头。 张阿妹把全部钱塞到吴建国手里，“你在棉纺厂这么长时间了，你想办法！找周科长不行你就找厂长！建国！你把腰杆挺起来，帮小敏想想办法！” 张敏吼道，“就是你！就是你让我选纺织！把我害惨了！” 吴珊珊劝道，“小敏，你这就没道理了，妈当初也不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张敏趴在桌子上哭着说，“你可以选分配！还可以选升学！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吴珊珊说道，“这个棉纺厂不招人，又不是每个棉纺厂都不招人，小敏你可以到其…” 吴建国大声喝止，“姗姗！你别说话！听爸一句，你不要去念什么大专了！二三十年的政策说变就变！现在是小敏的坑没了，没准以后大专毕业你的坑又没了！你跟老师说，不念大专！接受分配的工作！” 吴珊珊大声抗争，“我不！我这届只有三个学生考上大专，我一定要念的，绝不能再错过！” 吴建国大骂道，“姗姗！不准任性！你知道找一份工作有多难吗！我说不许念就是不许念！” 吴珊珊声嘶力竭的诉说委屈，“你管小敏，管小军，为什么就不能管管我！” 张阿妹用力的捶打吴建国，“你把小敏的工作找回来！你找回来啊！” 吴建国缩成一团，耳边全是女人的哭声。 吴军站在屋门口，看着鸡飞狗跳的家，只剩下害怕。 第95章 一波未平 为了孩子的前程，许多老职工委曲求全，自愿申请调岗，想着到郊区的棉纺三厂能带上孩子，拉孩子一把。 没想到棉纺三厂只给转过去的老职工编制，职工子女、实习生均只可入职为临时工。 连着两个打击让老职工们生气不已，大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把棉纺厂办公室围个水泄不通。 几位领导不停道歉，解释理由，把好话说尽，还是出不了办公室的门。 吵的吵，闹的闹，哭的也不少。 一直在后头皱着眉的宋莹出来大声安抚道，“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生活，所以就算临时工也是工，先占着！” 张阿妹回过头对着宋莹嚎叫，“宋莹！要是栋哲多多是棉纺技校的，我保证你闹得最凶！因为我小敏的前途与你无关痛痒，你当然能说得理直气壮！你跟这些砸饭碗的人是一伙的！” 宋莹吼回去，“你回去问问小敏我是怎么一步一步教会她的，我宋莹对得起天地良心！我带出来的实习生我不心疼吗！要是闹能闹出编制来！我帮着你们闹！无，” 宋莹开始哽咽，她十六岁就进入棉纺厂，看着它兴旺繁荣到现在蜷缩颓堕。 宋莹用手刮了刮眼角，继续说道，“无论再怎么闹，机器转移是事实！二车间…已经空…已经是空的了！” 二车间一夜间搬空，空得跟她的心一样，黯淡无光。 ... 周六，林多多跟连佳时打电话汇报自己最近的学习，和家里情况，顺道撒娇暑假一到就想立马回老家。 林多多吧啦吧啦说了一大段，顺好一会气才又慢慢说。 连佳时说道，“妹宝，大哥在不在，你把大哥喊过来，妈想跟他说几句。” 林多多说道，“大哥最近经常在厂里加班，家里现在嫂嫂和栋哲在。” “那就请大嫂过来跟妈聊聊。” 宋莹接过电话，两人寒暄几句后，连佳时问道，“莹莹，快学期末考试，不知道家里方不方便，我想住些日子，放暑假的时候我再直接带多多回老家。” 宋莹说道，“当然可以！妈，多多知道肯定高兴坏了！” “谢谢你啊，那我过些天安顿好就买票去苏州，你先别给多多说，我怕她太盼着。” “行！妈，你挂电话吧！” 连佳时忙说，“莹莹等会，多多最近复诊情况好吗？” 宋莹小声的说道，“大夫说保持的还行。” “好。太谢谢你了。” ... 过了两天连佳时还没到，棉纺厂第三个打击又来了。 棉纺厂书记拿着扩音器大声宣告，“厂里面现在出现了一点小困难，我们作为集体的一份子，面对困难要义不容辞去克服，所以这个月开始，厂里暂时决定用生产的布匹抵大家的工资，我个人先带头领取！” 职工们的叫苦声漫天遍野，虽然布匹可以跟生活部置换粮食，但是只管吃喝，谁愿意… 没人愿意，又不得不服从。 谁想到铁饭碗，有一天会只能装饭。 多出来的布匹从积压在仓库，变成积压在员工宿舍。 一时间，小巷的男孩多了裤子，女孩多了裙子，全是绿，墨绿，军绿，草青绿。 ... 宋莹看着晾在小院的七八条绿裤子绿裙子觉得胃里一阵排山倒海，蛇瓜变成腿满街跑，跑上架子，跑入衣柜，跑到家里到处是，实在太可怕。 林多多，林栋哲用上军绿色新书包，两人回到学校交作业时才发现背错了。 林栋哲背错向鹏飞的书包，林多多背错庄筱婷的书包。 两个女孩迅速换回来，无奈的林栋哲只能跟老师解释，他的作业被另一个学校的人背走了。 老师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书包，沉默数秒，点头相信林栋哲，让他坐回到位置去。 林多多放学后看到校门口挥着手的人，忍不住跑起来，“妈！妈妈！！妈！” 林栋哲在后头大喊，“林多多！你悠着点！啊…是，是奶奶！奶奶！！” 连佳时笑着道，“妹宝！栋哲！” 一回到家，林多多献宝似的把林栋哲生日的蛋糕拿出来给连佳时。 林多多说道，“妈妈，我们一起祝栋哲生日快乐。” 林家母女跟宋莹一起唱生日歌，林栋哲挠着头，觉得温馨又搞笑。 “谢谢，谢谢。” 在十四岁五个月这天，林栋哲又吹灭了一次十四岁生日蜡烛。 蛋糕真的没坏，还是很甜很好吃。 ... 孩子们去上学，宋莹怕连佳时一个人在家无聊，便想给她一些钱到外面自己逛逛买些东西。 宋莹说道，“妈，你拿着钱，想吃点什么自己买。” 连佳时拍拍自己的衣兜，“莹莹，妈有钱，你晚上回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一家人不能太客气，要是太客气的话，我谢你这么些年照顾武峰栋哲多多，怎么谢得过来。” 就这样宋莹回到做女儿时的日子，当了好些天甩手掌柜。 每天下班回来，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保温壶是满的热水，地面是干净的，衣服洗好晾好叠好。 连佳时闲着时把布料纳成鞋垫，宋莹拿去给李一鸣，李一鸣全部收了带去摆摊卖，卖得很不错。 最让宋莹不好意思的是，连佳时守着送奶工，给他们加订了三个月的奶，把冰箱装满吃的，日用品塞满柜子。 倒是林栋哲和林多多虽然天天乐得不行，但该吵还吵，该闹还闹。 教育孩子宋莹和连佳时连成统一阵线，一人骂一个，婆媳关系非常好。 林武峰也因为见到妈妈，心里安稳许多，没那么忧虑。 连佳时跟小时候一样摸林武峰的头，“不用愁，妈妈摸摸头。” 林武峰笑道，“妈，我四五十了，还当我孩子。” 连佳时道，“就是一百岁也是妈的孩子！” .. 庄超英摸着布，家已经变成军绿色或墨绿色，床单，铺盖，裤子，枕巾，窗帘，门帘，全是绿。 黄玲从厨房出来，说道，“超英，你不是要去上课吗？今天这么早回来？” 庄超英点点头，“我，我拿点布出去一下。” 黄玲指了指用报纸包着的一份布，“你拿去干什么用？这一份是没动过的，拿这个吧。” 庄超英说道，“我拿去给爸妈用用。” 黄玲虽然不乐意，但是放在家也是碍位置，便收拾了些没动过的布让庄超英拿去。 ....... 庄超英站在老庄家门口好一阵子，他的心很纠结。 庄图南从向鹏飞的信里得知棉纺厂以布抵工资的事，特意写信回来让父母不用寄钱给他，暑假也不准备回来，打算跟系里老师去云瑶做测绘项目，获得经验的同时，路费伙食能省一点是一点。 向鹏飞还没开始放假就让庄桦林托人到时候买火车票，要回贵州过暑假。 庄筱婷不要零花钱，不吃零食，从犄角旮旯里省钱。 孩子们都懂事的想减轻家里负担，林家又时不时邀孩子过去一起吃饭，不经意接济，他是大人又怎会看不见小家处处显现的捉襟见肘。 庄阿婆买完菜回来，看到庄超英站在门口，喊道，“老大，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噢！我记起来了，今天发工资对不对，你不用那么着急，周末来也可以的嘛，下班还赶过来多累啊。” 庄超英喊了声妈走进屋里。 庄阿爷笑着接过庄超英递来的布，“这么多布，刚好能给振东振北两个孩子做点裤子穿穿，老婆子，你放起来。” 庄阿婆放起布后，跟庄阿爷一同坐在凳子上看着庄超英。 庄阿爷说道，“超英，快学期末了，工作是不是很忙，要注意保重身体，多休息休息。” 庄超英点点头，捏紧双拳开口说道，“爸，妈，阿玲厂里发不出工资只能以布抵，现在家里全靠我那七十块钱，再给你们二十五块，不够用。我暂时不能拿钱来了。” 庄阿爷一听脸上笑意全无，一拳捶到桌子上，勃然大怒骂道，“超英，我以为你过来跟我们说什么，原来是翅膀硬了，要把我们撇下，钱钱钱！跟爸妈算账？你还有没有良心！” 庄阿婆叹气道，“阿玲筱婷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我几十年都没件新衣裳。鹏飞跟着筱婷天天都有牛奶喝，我和你爸长这么大，牛奶见过，但是味是从来不知道，你跟我说不够用，老大，没你这样做老大的。” 庄超英揉了揉眉心，钻入耳内的全是斥骂声音，骂他不孝顺，骂他让父母寒心，骂他奢侈，骂他不顾亲情。 一句比一句刻薄，一句比一句伤人。 终于在听到庄阿爷那句，“我就当你死了，没你这个儿子，给我滚！”时，庄超英感觉头晕目眩呼不上气来，颤颤巍巍走出老庄家。 他回到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释怀。 黄玲看着摆在桌上的七十块，给庄超英倒了杯水，煮了碗面。 庄超英跟图南那会一样，面对残酷现实要自我成长。 ....... 林多多晚上睡觉躺平，总觉得姿势不舒服，侧着睡会好一些，只是侧久了腿麻。 晚上第二回醒来，全身都是汗。 林多多换好衣服后，连佳时轻轻地为她摇蒲扇，再把电风扇开大对着墙吹，墙反出来的风会柔和些，不容易着凉。 连佳时小声问，“阿妹，是不是还热？妈给你倒杯凉水？” 林多多小声应，“妈，不用摇扇，我不热，但不知道为什么流那么多汗，可能在梦里热的。我是脚有点麻想翻个身，对不起，吵醒你了。” 连佳时坐起来调风扇，“没有吵，妈都还没睡，老人觉少不碍事。” 林多多生气的小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妈不老一点都不老！” “好，妈不说，妈给你揉揉麻的腿。” 林多多看着连佳时给自己按脚，笑眯眯幸福的说，“妈，我好爱你啊。” 连佳时笑道，“长这么大了还说这些话。” 林多多坐起来帮妈妈捏捏手，应，“多多爱妈妈，妈妈爱妹宝，我就要说。妈，腿不麻了，我现在就睡。” “好。” ....... 考试前两周，连佳时第一次参加林多多的家长会。 宋莹挽着连佳时黄玲去参加，一边夸林多多庄筱婷一边安慰自己，林栋哲应该不会被老师点名批评的。 林多多作为班干部在门口迎接家长们，看到她们的到来，清脆爽快的介绍道，“老师，这是我妈妈！栋哲妈妈和筱婷妈妈！” 老师点点头，示意她带家长到座位去。 宋莹小声问林多多，“栋哲怎么不在？” “他去打篮球，等会就回来！” 家长坐椅子，孩子在旁边坐小板凳，一起听老师讲考试时间安排、注意事项和督促学习的方法。 宋莹拿手帕给林栋哲擦汗，心里不禁想，男孩就是不贴心。 明知开家长会还打球，看着湿透的头发和衣服，宋莹真想把林栋哲摁到水里去洗洗。 连佳时听林多多被老师点名表扬，见她在台上讲学习分享，心里既感动又责怪自己，为什么没给妹宝好的身体。 ....... 暑假开始，李一鸣帮林家买到三张三天后的卧铺票。 庄图南给家里来电话，说是云瑶项目经费有限，老师希望家里有自行车的同学可以做一下贡献。 黄玲看了一圈，车间刚合并，自己忙得不行走不开，向鹏飞已经回贵州，庄超英要考试，庄筱婷是女孩不放心她独自外出，完全腾不出人。 幸好有林家帮忙，林栋哲自告奋勇，带着自家的自行车和庄家的自行车，坐上开往上海的长途汽车。 ... 把林栋哲交给钱力后，林武峰跟连佳时一起陪林多多去复诊，准备多开些药过两天带回泉州。 何德勋说道，“多多，你要想跟妈妈回老家过暑假，就得仔细把近日情况好好说说，不然我不放人。” 林多多认真回忆，说道，“容易有淤青，月信有一点点多，其他基本和往常一样…” 连佳时说道，“何大夫，这孩子晚上总要醒来两三遍，手脚都是凉的但出很多汗，脚经常麻，你看看能不能调理一下？” 何德勋点点头开始把脉听诊，听到心脏摩擦声明显增强，脉象搏动较弱，连忙开了几个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后，林多多被直接留在医院。 不能回老家，也不能回家。 第96章 妹宝尾指过三关 庄图南和一位师兄在汽车站等林栋哲，等到人后，钱力请他们三个吃饭。 饭桌上，林栋哲把橘子水打开递给两人，庄图南感谢道，“栋哲，你这来回坐一天的车就为了给我送车，辛苦你了。” 林栋哲给庄图南夹了个大馒头，“哥，你客气啥，我爸说了，把车送来参加同济的活动，开开光沾点书卷气！” 庄图南伸出手握着林栋哲，“来，多沾些，林叔叔现在是真迷这个。” 林栋哲说道，“你别说，我奶奶来了之后，家里神叨叨的氛围更重，每天她起来都要掷杯筊。” 庄图南问道，“多多的妈妈？怎么忽然来了？” 林栋哲答，“奶奶来把我俩接回去泉州过暑假，六月中就来了，她做的饭可好吃，筱婷也这么说。” 说完，林栋哲从书包里拿出黄玲交代要给庄图南的东西，“哥，黄阿姨给你缝的新裤子，裤兜里有钱，还有常用药，你回去再慢慢看。” 庄图南把两封信递过去，“谢谢了，这信你帮我交给筱婷，多多和你都看看，等云瑶项目结束，我再写信给你们说说趣事。” “好！” ..... 林多多暂时躺在急诊的病床上，她敲了敲床头的氧气大铁罐，心里很苦闷。 除了要吃药，自己的一行一举一动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她也常常会让脑子忘掉心脏病的事。 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宋莹坐在床边小声问，“多多，你饿不饿？嫂嫂给你买点粥吃？” 林多多摇摇头，眼睛红红的，“嫂嫂，我这次又要花多少钱…” 宋莹拿手帕给她擦眼泪，“说什么呢，家里有钱，没花多少。只是坐火车回老家路远，何大夫不放心，要给你详细检查。” 林多多转过头去抽泣，“你别骗我，妈和哥跟何大夫聊那么久都没回来，我又闯祸了…” 宋莹扫着林多多的背，轻声安慰。 ... 心脏早搏，房缺扩大到二十五毫米，轻度肺动脉狭窄，轻度肺动脉高压。 何德勋拿着几份报告看了又看，“后面还有两个病人我先看完，看完后我让胸外科的大夫一起来商量…多多这回病情加重很多。” 林武峰愣住，站在那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连佳时说道，“行，谢谢何大夫，你随时喊我们。” 连佳时拉着林武峰出诊室，到一旁没人的地方，说道，“武峰，你到边上坐坐，我给武正打个电话。” 林武峰喊住连佳时，“妈…我，” 连佳时道，“妈在，让妈来处理。” 电话里，连佳时把自己放钱和存折的地告诉林武正。 并安排几兄妹帮忙走动。 老二林武正、二妹林芬芬取钱筹钱。 老三林武勤去火车站排队买票。 筹到的钱由大妹林芳芳抓紧带来苏州。 林武正一口应下来。 ... 林多多转到专科病房，换上病号服后，继续躺着，身旁三个大人都在。 林多多不敢哭，故作镇定说着从《故事会》上看到的笑话，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病房只剩下隔壁床吃苹果的声音。 何浩森走进来，说道，“你们好，我是值班医生何浩森，过来看看病人情况。” 林多多瞪着眼睛，原来之前在医院没看错，红豆汤哥哥果然在苏医，还当了医生？！ 何浩森拿起床尾挂着的病历问道，“吸过氧后，有没有感觉舒服些？” 林多多点点头。 何浩森说道，“家长现在可以到办公室去，何大夫梁大夫在等你们。” 连佳时应道，“谢谢。莹莹，那我跟武峰过去，你陪陪阿妹。” “好。” ... 林栋哲回到家，家里没开灯，黄玲出来说道，“栋哲，你今天来黄阿姨这边吃饭，你妈妈晚些才回来。” 林栋哲走进庄家，“好的，黄阿姨，我妈她们去哪了？” 黄玲摇头，她也不清楚，“…你先吃饭，等你妈回来再问问。” ... 办公室里，母子俩眉头没松过。 梁大夫说道，“自愈已经不可能。进入青春期后，缺损扩大加速，病情持续恶化。我的建议是病人开胸做房室补缺手术，把缺损堵住不再扩大。” 林武峰问道，“不能再保守治疗吗？” 何德勋说道，“调药是其中一个办法，在副作用可承受的情况下，药分量再重一些，多添两个西药。” 何浩森走进办公室，站在一旁静静听。 听了一大段，了解到林武峰想继续保守治疗，连佳时同意开胸堵漏。 林武峰道，“大夫，我跟我妈再商量商量。” 林武峰把连佳时拉出去到走廊边上的椅子坐着，“妈，你知道唐老师是怎么死的，她跟多多一样是心脏病，在手术台上没下来！保守治疗还可以继续为什么不继续？” 连佳时强忍着眼泪说道，“武峰！开胸后阿妹才会完全好起来，她能完全好起来的！妹宝尾指过三关，此生必是富贵人，一定没事！” 林武峰激动的说道，“妈！现在不是观相看命的时候！” 连佳时坚定地说：“是！就是观相看命的时候！我跟妹宝母女连心！你不用说了！这事我来负责任！妹宝尽快做手术！要是没下来！我跟她一起下去！” 林武峰落泪无言。 第97章 一弯明月 何浩森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大四在北医各科室见习，大五回苏州，在苏医心外科实习，毕业后赶上苏医规培计划，到国外边规培边攻读专硕，专硕三年间发表论文四篇，毕业国外实习半年回流。 回流数月一直于心外科，在外科手术医生青红不接的情况下，二十四岁已参与手术，并担任梁大夫的副刀。 梁大夫问何浩森对林多多病情的看法。 何浩森说道，“先心病自愈在幼儿期是可行的，但到了林多多这个年纪只会每况愈下，在医疗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越早介入治疗越好。” 何德勋这么些年来看着林多多长大，很是担忧，他叹气说道，“现在的条件还是很有限。” 何浩森道，“我看过报告，她是单纯房缺不是特别复杂，拖下去并发症会越来越多。吃药不治本，手术治本，生活质量也能上来。” 何德勋摇头，“手术成功的情况下可以这么说，要是…” 何浩森说道，“医学是一步一步进步的，现在条件比她刚来的时候好很多。即使医学再怎么进步，我们也无法保证手术百分百成功，这是不争的事实。” 梁大夫拍拍何浩森肩膀，“等家长答复吧，手术与否对老百姓来说太沉重了。” ... 林栋哲在房间听到林武峰宋莹回来，问道，“奶奶跟多多呢？不是吧！她们扔下我先回泉州了？！” 宋莹吸着鼻子打开屋子的灯，“没有…” 林栋哲才看到两人泛红的眼睛，“妈，爸…多多，怎么了？” 宋莹道，“奶奶陪着多多在医院。” 林栋哲试探的问，“姑她跟以前一样，身体检查，对吗？” 林武峰摇摇头没说话。 ... 病房里，灯灭了，只余窗外一弯明月。 林多多侧着身子看连佳时，“妈，这折叠床是不是很难受？跟我换吧，我喜欢折叠床。” 连佳时伸手摸摸林多多的脸，“不难受。妹宝你好好睡床别动，妈跟你说，妈想和你拼一次，好不好？好了，你就完全好了。” 林多多牵着抚脸的手，“好。” 连佳时温柔的笑着，“不要害怕，无论到哪里妈都会陪着，妹宝很乖，临水夫人会稳稳保佑的。” ... 入院的第三天，林栋哲带着赶来的大姑林芳芳来看林多多。 林多多在床上挥手，“大姐！栋哲！” 一看到林多多吸着氧，挂着吊瓶，林栋哲跟个小孩一样哇哇大哭，“林多多！我告诉你！以后不跟你吵架了。” 林多多坐起来皱着眉，“可别，那多没意思。你哭什么哭，又不疼，这个吊瓶一点都不疼，不足屁股针的十分一。” 林栋哲转过头去，小声呜咽。 林多多叹气，“能不能别哭，等会我又想哭，把氧气管子弄得全是鼻涕，我恶心自己。” 林栋哲说道，“我没哭！” “那你把脸转过来。” “一分钟后给你转。” .. 林芳芳躲到一边背着人，将一个厚实的布袋交给连佳时，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妈，这里一万八，你收好，不够我再打电话回去。” 连佳时小声问道，“谁给拿了多少记好没？” 林芳芳说道，“大家都说给小妹用就行，不用记。” 连佳时道，“那不行，这不是几块钱，你们都有自己的小家，妈能还多少是多少。” 林芳芳道，“妈，一家人还什么还，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是应该的，我拿得最少，你嫌弃我吗？” 连佳时道，“说的什么话！乱说！” “对，别胡说，治好小妹要紧。” “妹宝全部检查做完，三天后手术。” ... 林武峰来到压缩机厂办公室人事部，想要请假。 人事部主管详问原因，“最近因为新生产线的问题排班很困难，你想请假几天太多了，有原因吗？” 林武峰一开口就控制不住的哽咽，“我，我那个最小的妹妹，要动心脏的手术，我…” 主管连忙安慰道，“这假批了。林工，现在医学发达，一定没事的。还有，厂里的医疗报销你可以申请看看。” 林武峰说道，“不是要直系吗？旁系血亲也可以吗？” 主管说道，“先申请，不通过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情是活的。” 林武峰点头感谢。 ... 宋莹失了魂一样煮面条，放了一把又一把。 黄玲看到赶紧走过去挡着她的手，“宋莹，锅满了！” 宋莹回过神，“哎，玲姐，看，我这想东想西的，都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了。” 黄玲问道，“你一直没说我也不方便问，是不是多多出什么事了？筱婷问了好几遍。” 宋莹苦笑着，“往后再跟你们说。” 黄玲说道，“都是邻居，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宋莹点头，“好的。玲姐，这个面条太多了，你拿去给庄老师筱婷吃一吃。” 第98章 圣杯。 手术前一天早上，何浩森跟护士姑娘走进来，“林多多，我听听心肺，等下需要画线。” 林多多坐起来，“何…因为门诊那有何大夫，所以为了区分，我能叫你何医生吗？” 何浩森点点头，“可以。” 林多多问，“何医生，你听到什么吗？” 何浩森答，“跟昨天差不多。” 连佳时问道，“何医生，要禁食那么久，孩子饿怎么办？” 何浩森说道，“术前禁食十二小时，禁水两小时一定要严格执行，不然手术过程出现胃肠道反应，病人会很危险。今晚八点禁食，过一夜，早上五点适当喝些葡萄糖水，没问题的。” “好。” 何浩森推来医用屏风把病床围住，对林多多说道，“你自己解衣服还是要家人帮忙？” 林多多捂着衣服，“不是，何医生…画线要解衣服？能不能不解…” 何浩森道，“不能。” 林多多哑口，羞耻感爆炸，脸都红了，解开一个扣子后，再也解不下去。 何浩森见她扭捏五分钟都解不下来，说道，“晚点我让其他科室的女医生给你画吧，但是手术当天，也是需要解衣的。” 林多多连忙点头，“嗯！手术麻醉后，我不清醒就不觉得羞，现在…现在实在太羞。” 一个小时后，一位女医生走进屏风里，何浩森在外等着。 林多多感受到笔划过身体的微凉，求饶道，“姐姐！姐姐！你能不能画短一点，好长啊，啊！啊…到锁骨这里，太长了，好吓人啊…” 女医生说道，“不是线画多长切口就多长，主刀医生会把握的。” 林多多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好…” ... 快到午饭时间，林多多想把连佳时，林芳芳都赶出病房，“你们直接在外头吃完再给我拿，我一个人在这里又不会跑，行行好吧，妈妈大姐…” 连佳时嘱咐了好些话，才跟林芳芳出去。 林多多奋笔疾书，想把脑子里所有话都记下来。 很多的幸福，还有很多的抱歉。 过了好一会，有人敲她的小桌板。 “林多多。” 林多多趴在桌子上盖着她的作文纸，“何医生…你要干嘛？” 何浩森说道，“何大夫担心你，让我多过来看看。怎样，要喝五红汤吗？我去吃饭可以顺道打上来。” 林多多眼睛睁得圆圆的，“五红汤？！” “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喝吗？” 林多多笑了，“原来你认得我！我知道了！你是何大夫的学生！所以那时候你在诊室里面！” 何浩森说道，“算是吧…” 林多多问道，“何医生，画了线能擦澡吗？晚上想擦澡。” “能，擦澡擦不掉的。” “用肥皂也擦不掉吗？” “特别用力，慢慢会擦掉。” “行，那我不用肥皂。” 林多多看着听诊器，“何医生，我可以听一下吗？” 何浩森把听诊器挂到林多多脖子上，林多多戴好后，听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 “何医生，我的跟你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吧？” 何浩森点头，弯下腰，“…听吧。” 连佳时带着馄饨回来，“何医生，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吃点馄饨？” 何浩森站起身摆摆手，接过林多多递来的听诊器，“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回来那我先出去了。” ... 下午，林芳芳去火车站把另外三兄弟姐妹还有两个嫂子接到，病房变得十分拥挤。 哥姐从包里拿出的东西，一样比一样让人吃惊。 平安符，五帝钱，穿了朱砂的红绳，玉扣，还有一碗从临水夫人那带过来的米饭。 林武勤说道，“小妹，整个林家撑着你！不用怕！” “嗯…” 林武正偷偷去办公室给梁大夫塞红包，被梁大夫骂了个狗血淋头，“国家培育我们是让我们贪受劳动人民钱财的吗？再有此事就是对我不尊重！回去！” “梁大夫对不起，我是粗人没文化请你不要生气，谢谢你替我妹妹做手术！” 说完，林武正弯腰感谢，离开办公室。 ... 这一晚，宋莹跟林芬芬，两个妯娌分别挤在两个小房间，林武正林武勤在大间打地铺，林栋哲林武峰睡双人床。 连佳时和林芳芳在医院睡折叠床。 林多多觉得她命里面有世上无法比拟，挤得很满的他们，幸福得此生无憾。 ... 掷杯筊三次，均是圣杯，神明同意。 连佳时亲吻林多多的脸颊，“妹宝，好多人在外面等你，等会见。” 林多多噼啪无声掉泪，姐姐嫂嫂全都背过身去抹眼睛。 林栋哲为他的姑姑擦掉眼泪，“姑，等你生日，我请你吃香蕉冰淇淋。” “嗯。” 手术室外，林家女人念经祈福，男人来回踱步。 历时六个半小时，封堵器完好封堵在房室缺口上，修复了林多多心脏的正常结构。 手术成功。 第99章 辅助线 林多多看着手上去皮的甘蔗，刚好有点饿，咬了一口，很甜。 “可是太硬了，咬得我牙疼。” 林多多惊讶的看着手里甘蔗慢慢变成大番薯，“我甘蔗哪去了？！” “番薯软，不硌你牙疼。” 林多多看过去，“你请我吃的吗？” “角酥吃不吃？” “吃！我好饿啊！” 林多多一口一个角酥，吃了上百个，“大伯，怎么我吃那么多都不饱啊？” “我守着呢，不会让你能吃饱的，时妹在喊你，快回去吧。” 林多多问，“谁是十妹？” “时妹都不知道啊？我不是大伯，我是…” ..... 为防止术后感染，林多多被转移到单人病房，每次探望只能进一人。 连佳时看着林多多的脸，她的嘴动来动去，发出喃喃不清的声音。 连佳时轻轻唤着，“妹宝，是不是饿？妹宝，妹宝…你睁开眼睛…” 林多多慢慢睁开眼睛，好晕，好想吐，嘴角慢慢渗出酸水。 连佳时赶紧出门喊医生护士。 ..... 宋莹在厨房炖瘦肉汤，林栋哲把录音机开到最大，播起《monica》，跑到厨房拉着宋莹跟他跳舞。 “好多谢一天你改变了我！无言来奉献，柔情常令我个心有愧！” 宋莹笑着说道，“你唱什么啊林栋哲，快把汤送过去。” 林栋哲拎起保温壶，“马上！” 准备开门时，林栋哲觉得林多多一天到晚躺在那肯定很无聊，收拾了两本暑假作业一起带上。 黄玲进来厨房，“宋莹，好久没听到你们家笑得这么欢，是不是多多没事了？” 宋莹把熬汤的肉沾上酱油，“玲姐，吃不吃肉，这肉甜得很！我们家多多啊，厉害咧！” 宋莹凑在黄玲耳边小声说道，“我婆婆说了，孩子容易小气，再过几天，我慢慢说。” ..... 林多多醒来后，林芬芬因为女儿还小，跟两个哥哥轮着进去探望过就先行回泉州。 二嫂三嫂一人照顾两天，回去前买了好多肉和排骨，把冰箱冷冻格填满。 大姐林芳芳陪着连佳时留下，母女俩轮着去照顾林多多。 这边二嫂三嫂刚回去，那边大姐夫二姐夫提着几桶花生油从火车站直奔医院，看过林多多后，把花生油硬是塞到大夫的办公室里，“这是我们家里自己榨的花生油，不值钱，大夫你们不收下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林芳芳跟丈夫耳语了一会，丈夫一直点头，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让她安心留在苏州，又塞了些钱给她。 两个男人怕给林武峰添麻烦，住招待所又不方便，到林家坐了半小时聊聊天就起身回去。 林武峰拦着小院门，“妹夫，待两天吧，这都没歇着，不着急！” 二妹夫说道，“多多的事安心了，我得回去顾工厂。大舅哥，别留，都保重！” 林武峰说道，“这…行吧，你们一路注意安全。” 大妹夫说道，“大舅哥，妈说了，你们有很多布，送我们些带回去吧，够厚实，给男孩做裤子刚好！” 林武峰拿布出来，“宋莹给你们热了些包子，妹夫，再等个两分钟。” 大妹夫说道，“好！” 等两位妹夫走后，宋莹才看到放在椅子底下的东西，“武峰！妹夫他们落下东西了！快追过去。” 林武峰打开一看，布袋里放着两百块，两包茶叶，两瓶酒，一盒巧克力，“哎，他们真是太客气。” ..... 林栋哲来到病房，连佳时便和林芳芳出去吃饭。 林多多吐了三、四天才慢慢好起来，身体平躺不能乱动，一动就疼，看到林栋哲拿来作业，生气的说，“我那会想躺着看书你说要告诉大哥！这会你想我躺着写作业！” 林栋哲用勺子喂林多多喝汤，“我这叫做刺激疗法，多刺激你，加速新陈代谢，伤口愈合会加快！” 林多多翻了个白眼，“原来应该去当医生的是你。” 林栋哲笑嘻嘻，又给她喂了几口汤。 何浩森进来查房看伤口，林多多还是很害羞，但她已经有应对方法。 屏风围好后，林多多把暑假作业盖在自己脸上，熟练解开衣服。 何浩森看得想笑，前前天用衣服盖，前天用毛巾盖，昨天用两个橘子皮盖，今天用暑假作业，明天不知道随手用什么盖。 何浩森问道，“还想吐吗？” 林多多答，“不想了。” 何浩森点点头，“嗯，不吐的话，食物可以慢慢恢复正常吃。” 林多多欢喜的说道，“太好啦，我都快要饿死了！” “但一次不要吃太多，少量多餐慢慢加，我会跟你妈妈说的。” 林多多问道，“何医生，你念哪家大学成为医生的？我也想成为医生。” 何浩森说道，“你想当医生？” “嗯！” “这样吧，这个问题我晚点下班再过来跟你说说。” “好！” ..... 何浩森下班后过来找林多多，林多多正躺着看暑假作业。 林芳芳说道，“阿妹，何医生来了。” 林多多放下作业，“何医生！” 何浩森拿起暑假作业看，“好久没看过高中作业了，你成绩怎么样？” 林芳芳起身拉来把椅子，“何医生，你坐。” 何浩森坐下后，林多多把自己的大概成绩说了一遍。 何浩森说道，“成绩很棒。你看我现在几点下班？” 林多多看看外面的天色，星月高挂。 “妈刚回去，应该快八点了。” 何浩森点头，“嗯，差不多，从早到现在我待在医院十二、三个小时。林多多，以你的成绩，我觉得你能考到医学院去。但医生需要值通宵班，坐班，如果做手术还需要长时间站立。这是一个花费大量体力的工作，单单有脑力不足够胜任。” 林多多沉默一会说道，“我不适合当医生，对吗？” 何浩森道，“对的。其实除了医生，还有很多选择，你有什么特长和爱好吗？” 林多多很丧气，她的梦想突然没了，心里空得慌，无气无力的说道，“我没有…” 林芳芳说道，“何医生，她有！我小妹的文章写得特别好，妹宝，不当医生无所谓，以后可以当作家！” 林多多摇头，“不行，灵感它不会一直光顾。” 林芳芳鼓励道，“行！妹你可行了！你出过两本书呢，家里附近几条村都没你这么能干的！” 何浩森说道，“出过书？那真的很厉害。你怕没有灵感，也许换个角度去当出版社或者杂志社的编辑，发行人员，行政人员，跟写作对应，也挺好的。” 林多多的眼睛重新亮起来，做和唐老师一样的工作她觉得可以！ 林多多说道，“何医生！你是条辅助线吧！” 何浩森笑道，“我看你刚才的暑假作业，最后一道几何题确实要加辅助线才能解出来。” “对的！只是我躺着不好画！” “我帮你画？” “谢谢！！” 第100章 回家。 林多多住院共四十二天，扛过血管轻微出血，天气太热切口发炎，终于熬到拆线转普通病房，又感冒发烧咳嗽肺部感染，可怜兮兮的在医院度过她十四岁生日，不停的咽唾沫听林栋哲口述香蕉冰激凌的味道。 终于在第四十三天平安回到家中休养。 家里大变样，林多多被林武峰横抱着进小院，她看到很多姐姐在小院坐着做领子，看到她回来立马让开路，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怕吵着林多多。 宋莹告诉林多多，这是原来纺织厂的实习姐姐，在帮一鸣做领子。 庄筱婷听到动静出来看，见是林多多回来马上跟进房间。 俩人久别重逢，林多多有很多话想说，“筱婷，你有空吗？陪我多说会话吧，我这嘴现在除了吃饭都没怎么张过。” 庄筱婷还没张嘴，眼泪就掉个不停。 黄玲马上把她拎出去，在她耳边小声说，“多多身体还在恢复，不能惹她哭。” 庄筱婷只好回家把这些天想说的话写成信让宋莹交给林多多。 她目睹了林家人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庄筱婷的心跟着这些情绪起伏，最难受的是一直没人告诉她，林多多发生什么事。 庄筱婷本就爱胡思乱想，整个暑假把林多多想了百遍千遍，终于在暑假结束前十天看到林多多回家，那眼泪又怎么忍得住。 ... 宋莹在小院边做领子边小声跟黄玲聊天，聊到棉纺厂卖了哪些机器，卖了多少纱锭，下个月应该会恢复发工资。 能发工资当然高兴，可好好的国营厂靠变卖资产维持，让人唏嘘不已。 聊着聊着聊到今天，宋莹觉得声音还是大，把黄玲拉到最边上，在身上做了个比划，红着眼睛说道，“玲姐，多多真真切切在屋里面躺着我才敢告诉你，那丫头这么些天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 黄玲拍着宋莹的背小声安慰，“你们辛苦了。” ... 林多多在屋里躺得无聊透顶，敲了几下木板。 林栋哲停下追赶作业的笔敲回去，“姑，留着口气暖暖肚子吧，过几天你能跑能跳的，还怕没时间讲话？” “好吧。” 林多多看完庄筱婷的信，又看庄图南从云瑶寄回来的信，都看完了，让大姐打开窗户，想听姐姐们畅所欲言，但姐姐们埋头苦干就是不聊天。 林多多只好让林芳芳打开录音机，把声音扭大，一起听广播剧《碧血黄花》。 ... 连佳时因连日过于操劳，林多多刚出院，她就在厕所阶梯不小心扭伤脚，为了不给孩子增加负担，瞒着林武峰和宋莹跟林芳芳商量，让林芳芳留下再照顾几天，自己先回泉州。 林多多能下地走路后，林芳芳才回去。 她担心连佳时，一下火车先往林武正家里赶。 连佳时果然对其他人隐瞒了，穿大长裤遮住脚踝的发肿淤青。 林芳芳马上把俩兄弟喊来，一起架人去村卫生所，开了几副药，幸好没大碍。 ... 假期结束前两天，庄图南乘长途汽车回到苏州，在汽车站遇见钱力，钱力便帮着把两辆自行车带回小院。 推开小院门，向鹏飞，庄筱婷，林栋哲正在大声数一二三。 林多多喊道，“图南哥，你回来啦！还有钱叔叔也来了！” 坐着的三人簇拥而上围住庄图南，“哥！你回来了！叔叔好！” 庄图南问道，“怎么在数数？” 向鹏飞说道，“多多做操，我们帮她数拍子！” 庄图南笑道，“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做？” 林多多说道，“因为他们是坏蛋，在监督我做爬墙康复运动！” 林栋哲说道，“图南哥！往后我姑就跟我们一模一样了！不对，” 林栋哲鼻子嗅来嗅去，落到庄图南身上，“不！不一样！图南哥！你好臭啊！” 庄图南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已经是我最干净的衣服了，云瑶那里水资源缺乏，不怎么能洗澡洗衣服。” 庄筱婷退后一点点，小声问道，“哥，你几天没洗澡？” “十五天…” 四人啊一声，瞬间远离庄图南。 林多多先说道，“图南哥，不是嫌弃的意思，主要是我最近身体比较弱，容易生病。” 林栋哲附和道，“对！图南哥！我们绝对不是嫌…” 庄图南自己站远了些，“不用解释，我明白，我现在就去洗澡。” 钱力笑道，“你们四个跟我到小卖部吧，我请你们喝饮料，让图南安安静静洗个澡。” “谢谢钱叔叔！！” 晚上，庄家煮了好些菜，邀林家一起吃。 庄图南抱歉的说道，“林叔叔，栋哲的自行车被用得刹车不太灵，车漆也要补，等明天醒来，我拿去修一修。” 林武峰说道，“没关系，等会我看着调一下就行。” 庄超英说道，“林工，一定要的，孩子长大了，得适当承担责任。” 林武峰说道，“那就按图南说的吧。图南黑了瘦了，云瑶怎么样？是不是很艰苦？” 庄图南把测绘本打开，一张合照掉了出来。 林栋哲捡起来，三个孩子围过去看。 林多多说道，“李佳姐姐也去了云瑶！嫂嫂！李佳姐姐是图南哥的班长！” 宋莹夸李佳漂亮，云瑶这么难都肯去。 林栋哲，向鹏飞，林多多回忆着，把那次跑去上海，见到李佳的各种一一详述。 黄玲觉得李佳确实漂亮，听着人也不错，但是上学时期还是不该有感情发展，心有些悬着，可见庄图南大方介绍，很快又安下来。 庄图南说道，“你们总说人家姑娘干什么，这还有很多照片你们不看看吗？云瑶的古建筑特色鲜明，非常值得保留下来，我们一行人在那里成为了战友，每天都臭烘烘，但是充满热血！” 林多多听着，觉得何大夫，梁大夫，何医生还有打吊瓶，量体温，消毒换纱布的黄护士，刘护士，廖护士，周护士也是战友，先心是敌军，而自己是战地。 庄图南问道，“多多，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恭喜你们打胜仗！” 第101章 如愿。 经过棉纺厂几个波折，顶替制度失效，意味着报考其他技校或中专，孩子都会被分配到离家遥远的乡镇去。 因此小巷兴起了借笔记书本试卷争取考高中的浪潮，庄图南和庄筱婷两位优秀学生的笔记早就借了出去。 家长们无奈转向问林家借，要是林栋哲的笔记是鬼画符，林多多的就是天书。 家长们表示，难怪俗语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夜里，庄超英听黄玲说起两个孩子的笔记试卷被排着队要的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心里很安慰。 黄玲觉得幸好有图南和庄超英能教教林家孩子的功课，不然自己早就没了跟宋莹继续往来的底气。 黄玲说道，“宋莹一家的好心肠给我们很多帮助，这人情都要还不过来了，哎。” 庄超英突然想通了，黄玲尚会暗地里和林家比较，自己父母又何尝不是，可能庄阿爷阿婆一时间受不住自己孩子过不好的打击才说重话，作为子女不应该计较… 假期最后一天，庄超英还是有些尴尬，但放心不下父母，便让三个孩子结伴去老庄家探望。 向鹏飞说自己肚子痛去不了，庄超英的脸色唰一下暗下来。 向鹏飞说道，“不行了，大舅舅，我现在就要去！” 说完，向鹏飞拿着纸拔腿跑向厕所。 庄筱婷原本也想找个借口拒绝不去，但看到爸爸的表情后，又把话咽回。 兄妹俩听着爷爷奶奶的阴阳怪气左问右问，庄筱婷没应上几句。 庄筱婷斟酌多次思考用什么回答才能无懈可击堵住爷爷奶奶的嘴，想着想着，庄图南已经避重就轻全部答完了。 ....... 向鹏飞等庄超英出门去学校值班后，来林家喊林栋哲去录像厅。 林多多跟出来，“我还没去过，我也要去！” 林栋哲不想带林多多去，他和向鹏飞想看的片，可不是林多多一个女孩能看的。 向鹏飞编造道，“多多，今天我们看的片会把你吓到。” 林多多问，“什么片？” 向鹏飞做了个鬼脸，“鬼！抓鬼的片，《僵尸先生》！” 林多多点头，“我要看！我还没见过僵尸！” 林栋哲说道，“真的很恐怖，烂的脸，吸血尖牙，还有长指甲！别去。” 这话更引起林多多的好奇心，“要去！快带我看！” 俩人没办法，找了几家录像厅才找到播《僵尸先生》的地。 电影开播后，录像厅里不停尖叫四起，林栋哲坐中间，吓得同时挽住林多多向鹏飞的手臂护身，“姑！你是女孩，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向鹏飞侧头看过去，从兜里掏出整整齐齐的纸递过去，“多多你是被吓哭了吗？” 林多多接过纸擦擦眼角，“不是，是英叔和四目道长太惨了，不停救一群笨蛋！最大的笨蛋居然是自己那俩徒弟，好憋屈！” 林栋哲松开林多多的手，“林多多，要没有笨蛋，这电影演两分钟就结束了。” 林多多笑着伸手搭住林栋哲的肩膀，“你对，来，姑护着你。” 播到徒弟被鬼迷惑后跟女鬼接吻，三个人甚是尴尬，不约而同低下头不看，但隔两秒就偷瞄一眼，瞄十几眼后终于亲完，一起松了口气。 林多多完全明白，确实不能跟他们来录像厅。 爱情片有亲嘴片段情有可原，恐怖片也有，还让不让道长专心抓鬼了？！ ..... 下午，林武峰提前下班回来带林多多去医院复查。 何德勋的听诊器刚接触到心脏位置就露出笑容，“多多啊！你的心跳强而有力！” 林多多笑着看向林武峰，林武峰激动得把她的病历都握皱了。 何德勋说道，“抗心律失常的药再吃四周就可以停了！” 林多多瞪大眼睛，期盼的问道，“现在就剩这一个药，所以？何大夫！所以！” 何德勋点点头，“停药一周后，过来复查情况。顺利的话，你往后不用再吃心脏的药！” “谢谢何大夫！！” 林多多和林武峰走出诊室，往药房走，最边上的诊室里头是熟悉的面孔。 林多多探头进去，“何医生，你怎么在这？” 何浩森放下笔抬起头，“我今天是坐诊班，你们来复诊？” 林武峰点点头，“对，复诊完了，说情况一切都好。” 林多多走进何浩森诊室，林武峰拉了林多多一下，“多多，别碍着何医生工作。” 何浩森说道，“没关系，现在没病人。林多多，你是想借听诊器？” 林多多惊讶问道，“何医生，你怎么知道的？” 何浩森摘下脖上的听诊器递过去，“你眼睛一直看着，给你。” 林多多欢喜的接过听诊器，先听自己的，再听林武峰的，声音听上去都是稳稳当当的。 林多多把听诊器还回去，“何医生，谢谢你！” “不客气。” “下次复诊，我能找你看吗？” “如果我坐诊，可以的。” 兄妹俩回家的路上，林多多对林武峰说道，“大哥，我改变主意不想当医生了。” 林武峰说道，“你不是从小都…没关系，你想做什么，大哥都支持。” “谢谢大哥！” 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 明天就要出发学校，傍晚，吴珊珊带上吴军，提着大西瓜去林庄两家走动走动。 刚好两家在小院摆开饭菜，便邀吴珊珊一起边吃边聊。 吴珊珊说道，“宋阿姨，黄阿姨，我这次去上学，学校在郊外路途比较远，不能每周回来，小军就拜托你们有空的时候照看一眼。” 黄玲觉得这个请求太重，不能轻易答应，还没开口宋莹就应道，“这都是小事，小军有事情我们邻里邻居的肯定会帮一下。” 黄玲说道，“小军，要是学习上有问题，就过来问庄老师吧。” 吴珊珊拍了拍吴军，吴军应道，“谢谢黄阿姨，庄老师。” 宋莹在桌底偷偷塞了个红包给吴珊珊，凑她耳边小声道，“姗姗，大的忙帮不上，阿姨祝你学习进步。” 吴珊珊握着有温度的红包，感谢道：“宋阿姨，谢谢！” “不客气。” 吴珊珊慢慢把目光转去看庄图南，说，“这一别，再见面就是寒假了。” 庄图南说道，“嗯，恭喜你如愿。” “谢谢。” 第102章 林武峰 一九八五年九月开学的同时，教师节议案通过了。 从今年开始，往后每年的九月十日定为教师节，老师福利改善，多了一天假期，工资标准提高。 吴建国为此更生气，没有来送吴珊珊，吴军一个人也没办法送姐姐到长途汽车站。 吴珊珊请吴军吃了花脸雪糕当做升学宴，还把自己存下的钱分了一半给弟弟，告诉他要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家里发生的一切都要勇敢面对，姐姐有空会回家。 吴珊珊跟弟弟说再见后，独自拿着行李，踏上去往师范大专的路，心情愉快，脚步轻盈，她握住了她的选择和明天。 张敏放弃张阿妹多方走动得来的棉纺三厂编制工作。 她摸着自己做领子做到发酸的手腕，想起棉纺厂实习时，不间断在车间走动穿线头打结，通宵班困得眼皮耷拉却不得不睁开，被纱锭烫得接近消失的指头螺纹，还有少得可怜的工资，她不想被纱线和机器声捆住一辈子。 在张阿妹又哭又闹的情况下，张敏仍然选了另一份工作，在理发店帮人洗头烫头剪发。 庄图南升上大三开始勤工俭学，给学校介绍的一个孩子当家教。 林栋哲，庄筱婷，林多多一中高二，向鹏飞附中高二，吴军附中初一。 高二的上课模式是，上午在本班学习各科目的必修课，下午按照文理科分班上对应的选修课。 林多多在开学典礼结束后，找到班主任，跟她商量还有没有机会转到文科班去。 班主任高兴的说道，“当然有！只要没到高考报名那一步，文理都是可以变更的！多多！你终于想通了！下午文科课室见！” 理科课室里只有伶仃两个女孩，文科课室更是只有一个男孩。 这就是学校为什么不完全分文理科的原因——得满足教育局“男女生正常接触”的要求。 ... 林武峰之前想着处理完生产线的运作便离开，根本没去申请林多多的医疗报销。 不料压缩机厂职工活动时，书记忽然把林武峰喊到台上去，当众颁发了一千元慰问金，还告知往后林多多门诊的药费，厂里能给予百分之三十的报销。 财务主管高兴的说道，“这个数目实在太大，厂里商量了很久。领导们知道林工你一直诚诚恳恳陪一厂渡过许多难关，厂里也想帮你渡过难关，希望你妹妹往后身体健康！” 所有人都在台下鼓掌，林武峰很感动，这是他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另一个家。 晚上睡觉时，林武峰把事情告诉宋莹。 宋莹说道，“那天阿妹让我劝小敏进三厂，听到小敏说时代变了，什么都没保障，我很心酸觉得她说的对。现在听你这么说其实国营厂还是很有人情味的，破船还有三千钉不是没有道理。” 林武峰想了想说道，“莹，领了这一千元，我心很过意不去。之前因为孩子的事决定离开，现在多多没事了，要不我继续留在压缩机一厂吧，你看怎么样？” 宋莹本就喜欢安稳，她开心的说道，“好啊！” 次日，林武峰打电话跟安厂长说明自己留厂的意向，安厂长真诚的多番挽留还是没能把他留住，很是惋惜。 ... 林多多转为文科班后，老师找她参与校刊的编排校对，她想着这也等同于提前学习编辑工作，便答应下来。 林栋哲放学经常打篮球，三人放学渐渐各走各的。 这天林栋哲打完球发现庄筱婷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便问道，“筱婷，你在等多多？” 庄筱婷摇摇头，要是林多多回来就好了。 刚刚出黑板报的时候，一股暖流往外冒。 她的生理期提前，这裤子上都是血迹，不敢起来。 林栋哲又问了几句，庄筱婷只不停赶自己走。 忽然他想起向鹏飞说过的事，马上把校服脱下来，问道，“筱婷，你是不是需要围上这个？” 庄筱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有救了。 林栋哲载庄筱婷回到家，庄筱婷尴尬的说了声谢谢。 林栋哲为了让庄筱婷自在些，快速转移话题，“不用谢！还有件事，我已经发现是哪个混蛋拔你的气门芯，等着吧！你很快就无后顾之忧！” 庄筱婷还没来得及问怎么解决，林栋哲已钻回到屋里去。 第二天，林栋哲放下林多多后没有回课室，而是等着拔气门芯的那两小混子，势单力薄但奋勇的跟人家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的。 三人被学校点名批评，拔气门芯的两位记了小过。 庄筱婷回头看被罚站的林栋哲，愧疚又感激，眼中的林栋哲任何时候都爽朗灿烂，那会校运会隐隐的怪滋味越发清晰。 ... 十月中，林武峰跟随厂里的书记去广州参加展会。 展会非常顺利，接到很多国内压缩机订单，林武峰还跟当地知名的电冰箱厂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一切被书记看在眼里，吃饭的时候特别指着林武峰大骂一顿，觉得往后不能再带技术人员出来，这一出来看到工资对比，个个都不想回去。 林武峰根本没有这心思，不停道歉，他的心思全飞去给家里人买礼物。 广州市场上有很多内地市场紧缺甚至见不到的商品，林武峰给宋莹买了好几块亮眼新潮的布料，走了几家医疗器械门店买了听诊器和水银血压计给林多多，还买了四块电子手表，一块石英表。 收到电子表的四个孩子马上戴上，时间对好后，林多多看着电子表给他们听心肺。 林多多说道，“下一位，来，按我说的做，吸气…呼气…” 向鹏飞笑道，“多多，你像模像样的，真跟医生一样。” 林多多嘘了一声，“别说话，我在数你的心率，鹏飞，你心率过快呀，别紧张，我再数一遍…” 林栋哲在旁边玩水银血压计，帮庄筱婷套在手上。 林多多说道，“血压计不能单独使用，要搭配着听诊器，听到肱动脉第一声咚的柯氏音就泄气。” 林栋哲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复诊时，何医生教我的。” 林栋哲说道，“何医生那么有空？” 林多多叹气道，“因为他太年轻，很多心血管病的病人都去排队看何大夫，但没关系！何医生老了以后，一定也会有很多人看的！” 庄筱婷笑道，“我怎么感觉这个祝福有点奇怪。” 四人大笑起来。 屋里宋莹轻轻拍了林武峰几下，“你不给自己买点东西？” 林武峰笑着说，“买了，你们的笑就是我的。” 屋里笑，屋外笑。 浮云蔽月。 第103章 王芳。 黄玲拿着林武峰送给庄图南的石英表看。 难怪那么多人向往沿海城市，这四十五元的手表比得上国营商店一百五的。 还有两个孩子的电子表，五元钱一块，这么便宜的物价，在这边是想都不敢想。 黄玲说道，“宋莹送我的这两块布，厂里根本染不出来，花色好看还那么便宜，一块钱一米。所以一鸣倒卖摆摊，能挣到钱开小卖部，开完小卖部娶媳妇，工字不出头，就是这个理。” 庄超英说道，“现在报纸也有说，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什么都金钱至上，这种风气实在太误人子弟！” 黄玲叹气，“希望图南明年能分配到好工作，我又要开始去寺庙了。” ... 展会接到的订单如火如荼生产中。 压缩机一厂贴告示，准备从几位高级工程师中提拔出一名任副厂长，林武峰递交了申请。 夜里林武峰跟宋莹聊起，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很幸福。 宋莹笑道，“还是这种国营厂实打实的幸福让人更幸福！” 林武峰说道，“副厂长一职竞争很激烈，每个申请人都是工作了二十几年的老职工。” 宋莹道，“不用管结果，能就好好干，不能说明你没当官的命，我们就安安分分做个老百姓。” 林武峰吻了宋莹的手一下，“谢谢你一直体谅支持我。” 宋莹羞羞的挨着林武峰肩膀，“妈说了，一家人不要谢来谢去。” 林武峰顺宋莹的头发抚她的脸，“你不一样，你还是我爱人。” “他们睡了？” “嗯。” ... 上海知青子女落户政策下来后，王家又开始吵架。 王勇想赶王芳母女俩回上海，把小卧室占为己有。 王芳不肯，她觉得这是棉纺厂特批给她的，只有她可以处理。 因此，王芳不止对王勇起了心眼，还对林庄两家起了心眼，害怕这四平米早晚要被夺回去。 ... 周五学校集体大扫除结束，三人难得一起放学，去车棚拿自行车。 庄筱婷刚骑上自行车就觉得不对劲，林多多问道，“气门芯又被拔了？” 庄筱婷说道，“不是，扎钉子了，轮胎没气…我去坐公交车吧，周一回来再喊人修。” 林多多说道，“我陪你坐。” 赵童宇走过来看着林多多说道，“我跟你们顺路，要不我载…” 庄筱婷摇摇头，“不用，等下被老师抓到误会就不好了。” 林栋哲说道，“这样，我载筱婷，大宇载多多，在学校门口拐弯那等。” 赵童宇说道，“好！” 林多多说道，“不好，走到那都快到车站了，我俩坐车就行，别折腾。” 林栋哲、赵童宇踩着自行车跟在后，把两个女孩送到公交车站，目送她们上了车才开始踩车。 林栋哲问，“大宇，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姑？” 赵童宇咳了两声，“没…没有。” 林栋哲说道，“谎也不会说，上次在校医室我都看到了，你眼睛一直盯着我姑和那两个高年级的说话，我捂你眼睛，你挣开我手后第一眼还是去看我姑。” 赵童宇没说话，算是默认。 林栋哲道，“兄弟，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这样，你坚持坚持，等考上大学，我助你一臂之力！” 赵童宇停下车问道，“真？” 林栋哲也停下车点头，“真，毕竟初二到现在，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 公交车开得快，比自行车快多了。 庄筱婷林多多下车后，脚步慢慢加快。 “筱婷，你是不是觉得？” 庄筱婷点点头，林多多说道，“会不会是栋哲在后面吓我们？我回头看一下？” 林多多猛的回头，吓出冷汗，三个笑得猥琐的男人跟在她们身后不足三米。 林多多松开庄筱婷的手，“筱婷，你快跑。” 林多多想迈腿跑，可紧急关头这腿又软又重抬不起来，只好解下书包往后扔。 三个男笑着喊到，“这么可爱咧，一起聊聊天，不用跑，我们又不是坏人！” 庄筱婷回头，看到王芳大喊道，“王阿姨！救命！” 王芳像是没听见一样扭头就走。 林多多被踩到鞋跟，整个摔倒在地，擦伤手脚。 落地后，林多多把另一只鞋脱下来，砸向三人，“快滚！” 三人嘻嘻哈哈，“叫我们滚？” 庄筱婷的喊声惊动了其他邻居，李婶和李阿爷拿着扫帚出来，怒骂道，“你们这群无业青年怎么回事！我已经让人报去保卫科了！把你们都抓起来！！” 三人吹了几声口哨，一哄而散。 李婶扶起林多多，“哎呀，那群混账东西！多多摔疼了吧！” 庄筱婷跟李婶一起搀扶林多多回小院，向鹏飞在附中离得近已经到家，一看这状况立马拿碘伏和万花油出来处理伤口。 庄筱婷很担心，“多多，你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被吓得很重吗？鹏飞哥，你轻点…” 向鹏飞点点头。 林多多被棉棒划得吃疼，哎呀一声说道，“就觉得有什么怪怪的！原来我刚扔出去的书包和鞋没捡回来！” 向鹏飞说道，“在哪？我给你捡。” 向鹏飞捡东西的时候碰着林栋哲回来，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两人一拍即合，当场决定去找那三人，势必今日有仇今日报。 .. 三个混子在附近晃荡，对着路过的女孩出言骚扰。 俩男孩不由分说，上去就是揍。 二打三自然身受重创，但对方也添青挂彩。 ... 宋莹看到旧伤刚好又添新伤的林栋哲，劈头就骂，“林栋哲，你是武打演员要去拍《南拳王》吗！说！这次又为了什么打架！？” 林栋哲指指林多多的房间，“保证你看了会心疼。” 林多多缓缓转过头来，只看到鼻尖擦破了些许。 宋莹走过去，“多多，你撞路灯柱上了？” .. 林武峰下班回来，“怎么都堵在多多房门口？” 林武峰一看林多多手脚膝盖多处擦伤，紧张的检查了好几遍，“多多，你拿听诊器听听自己的心脏！” 林多多说道，“我真的没事，就是手撑着地面划伤了一点点。” 林栋哲说道，“爸，还有件很过分的事，筱婷喊了王阿姨救命，可她掉头就走了，李婶也看到…” 这事让林庄两家对王芳极为寒心，林武峰更是连夜想把墙砸掉，被庄超英劝住。 宋莹跟黄玲砰砰砰急躁的去敲门，敲开后，屋里只有周青一个在写作业，王芳不在去上夜班。 两个妈妈心又软下来，让周青做完作业关好门休息。 宋莹叮嘱林栋哲以后跟庄筱婷林多多一起上下学，走人多的路。 庄筱婷把这件事写在信上告诉庄图南。 庄图南收到信后倍感震惊，“世界规则”中，那条助人的石灰线变成了伤痕。 第104章 林武峰2 快上课时，赵童宇递给林多多一包梁丰麦丽素。 林多多没接，“干什么？” 赵童宇说道，“那个，栋哲让我拿给你的。” 林多多接了，“哦…谢谢！可他怎么不自己给我？” 赵童宇说道，“他，他还在打球，准备回来了。你吃吧，我看好多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巧克力。” 林多多撕开包装，递过去，“你也尝尝，难得他给我买次零食的。” 赵童宇忍俊不禁，“好。” 上课铃响，老师让大家换座位，“跟上次一样，往左挪一列，向前进一行。” 同学们动起身来，林栋哲和庄筱婷再次做同桌。 老师说道，“现在立刻打开书包把全部书摊到桌面上。” 林栋哲听到慌了，他书包里这本课外书是庄图南再三叮嘱不得被一中发现的书。 看着老师步步逼近，林栋哲往后看林多多，但林多多的位置凹下去，人不见了。 林栋哲心想，这个时候！人哪去啦！她身后的垃圾桶是最好藏书位置！ 林多多捡起掉地上的麦丽素叹气，为什么巧克力不做成方的，这就不会滚出来三颗，掉了两颗。 庄筱婷不慌不忙把林栋哲握在手的书本拿过来，套上自己从语文书上拆下的书皮。 林栋哲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平日巷子里最乖的孩子会这么镇定替他藏书。 庄筱婷心里其实很慌，这是她第一次做“叛逆”孩子，特意把书放在最上面，赌的就是心跳。 庄筱婷的书，老师一本都没看，而林栋哲的书，每本都被翻个遍。 检查结束，庄筱婷把林栋哲的“语文”书还回去，小声说道，“看课外书你起码包个书皮吧…” 林栋哲笑着摸了摸书面，这是他没见过的庄筱婷，很俏皮。 ... 林武峰和几个高级工程师在商讨生产线如何改善操作步骤，厂长助理敲了敲门，“林工，厂长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林武峰应道，“好，马上来。” 高级工程师们笑着说，“林工，看来审核结果出来了，恭喜你啊！” 林武峰摆摆手，“厂长上次问了生产线零件的问题，这回可能问其他问题，我先过去了，你们继续不用等我。” 林武峰边走边笑，审核有一个多月，厂长也叫过他去好几次，或许真的该出结果了吧。 “厂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厂长把一纸收据拍在桌面上，“厂办收到这封举报信，如果是污蔑，厂里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如果不是，厂里已经处理过很多这种事情，小林，积极退赔，争取从宽处理。” 林武峰拿起收据，一看傻眼了。 是温州出差收指导费的收据。 自从厂里出了明令，林武峰已将近一年没去兼职。 这意味着举报的人握住收据，等候已久。 林武峰开始解释这张收据的来源。 “我是去技术指导和带徒弟…” “没有损害压缩机厂任何利益，厂里明令禁止后，我就没去过…” “收的指导费全部经过村党委的批准…” “绝对没有…我没有…没有…” 林武峰说了上百句的辩词，脸冒出豆大的汗。 官字两个口，无论他说什么，厂长都有让他尊严扫地的抗辩。 林武峰无法再辩驳，只喃喃重复着，“我没有经济犯罪…” 厂长叹息道，“小林，厂里对你期望很高，特意批出慰问金去救你妹妹，你这样反过来出卖工厂，实在令人心痛不已。总而言之，现在情况未明，从这刻起，你不得再进入科研室，先去检修部上班吧。” 林武峰恍恍惚惚走出办公室，光晃到他眼睛，可是眼前很黑，路也很黑。 烈日骄阳暖不住被践踏稀碎的真心。 ... 林武峰推门进屋，林多多欢喜的小声说道，“大哥！小巷都在传…结果…大哥？” 林武峰回头看林多多，“多多，你刚刚说什么？” 林多多上前摸摸林武峰的手，“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那么白？” 林武峰说道，“可能有点着凉，我躺一下就好。” “我煮点面给你吃？暖着肚子容易入睡？” 宋莹在补眠，“怎么了？” 林武峰说道，“没事，多多你回房间忙吧，莹你继续睡，没事。” 宋莹朦朦忪忪说道，“提拔结果是不是已经出来？巷子里的人都开始喊我副厂长夫人…” “还没…我应该当不上…” 宋莹说道，“那就不当，要不要我给你拿点感冒药？” “不用，我睡会就行…” 林多多走过去把林武峰的鞋摆正，将热水壶挪到他们床头柜，放下一只玻璃杯。 轻轻带上房门。 林武峰在梦里，伸手不见五指，他猛地回头，什么都看不到，藏在哪里。 他看不到藏在暗处的眼睛。 醒来全身湿透。 ... 一九八六年元旦放假，林多多和向鹏飞在小院逗鸡，林栋哲和庄筱婷因为石头剪刀布输了，负责出去买饮料和梅花糕。 向鹏飞问道，“多多，你这两只鸡有几岁？” 林多多说道，“一九七八年六月养的，那一天也是我们蛇瓜噩梦的开端。” 向鹏飞惊叹道，“哇，它们七岁半了！” 林多多点头，“嗯，鸡里面的老大爷。” 林栋哲的声音在院外响起，“王叔叔！开开门！你换了锁周青进不去！” 林多多起身出来，“怎么了？” 庄筱婷说道，“周青开不了门回家。” 林栋哲拿起小院放着的脸盆，用力敲响。 “王叔叔！开门！” 乓乓乓。 嘭嘭嘭。 第105章 王勇。 林多多伸手抢林栋哲的脸盆，“栋哲，让周青在院子里等就行，王阿姨下班会回来的。” 林栋哲说道，“王叔叔不在家的话，我从这里爬过去可以直接开门。” 林多多拉着林栋哲的脚不让他翻过去，“栋哲，听我的，你下来！” 林栋哲的脚停下蹬墙，“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大人的事，周青无辜。” 林多多松开手，栋哲说的对，是自己小气了。 林多多把手托到林栋哲鞋底下，“栋哲，我手托起来些，你借力翻过去，挺高的，看着点落地。” “行！” 向鹏飞走过来帮忙托举，庄筱婷在一旁很担心，“小心点，栋哲，你小心点！” 林栋哲一落地，刚把门打开，王勇就从屋里出来，大骂道，“干什么林栋哲！你干什么！瞎敲什么！” 林多多，向鹏飞走过来门口看着。 林多多说道，“周青，门开了你赶紧进去，栋哲，你出来。” 王勇不愿意，把门口堵住，“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呢！一天天跑人家家里当英雄！” 林栋哲拉开王勇的手，让周青挤进去，“王叔叔，周青是你外甥女！” 王勇就是不让，推完周青推林栋哲，周青被推跌落地，林多多和庄筱婷把人扶起来。 林多多说道，“周青，你去找你妈回来。” 周青说道，“我妈在上班…她是临时工不能随意走开…” 林多多只好上去帮林栋哲，“王叔叔！你应该跟王阿姨商量，而不是为难孩子！” 林栋哲扒着门框，“王叔叔！让周青进去！” 王勇大吼道，“你们姓林的自己一身绿毛还有本事来评判我？我告诉你们，林武峰违反厂里规定，就要被带走了！还有空来管我！先管好自己家的事情！” 林栋哲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林多多想到林武峰的种种异样，不会的，大哥不会被带走，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你不要乱说！我大哥不是！” 王勇大笑道，“林武峰在外面挣票子，买了冰箱电视录音机，供你这个大药罐！人人都是死工资，你们觉得凭什么你们家可以过得风生水起！等着吧！林武峰马上要被抓起来！劳改犯的妹妹！劳改犯的儿子！” 王勇一把抓着林栋哲的衣领往外拽，林栋哲愤怒不已，在门口跟他推搡起来，“你才是劳改犯！” 林多多看到王勇抓林栋哲的头发，伸手去打王勇的手，“你放开我侄子！你放开！” 向鹏飞在后面大喊，“王勇打小孩！王勇打人！” 王勇院门口一团糟，向鹏飞触不到王勇，他想把林多多拉出来，但是林多多死死扯着王勇的手不肯松开。 林多多嘶吼着，“筱婷！你不要扯我！王勇！你个混蛋！你劳改犯！你全家劳改犯！全家都是被狗吃掉良心的恶臭东西！” 庄筱婷吓得不停在后面喊，“不要！不要打！” 周青蹲在墙角捂着嘴巴，眼泪流个不停。 向鹏飞没有办法，跑出去喊大人。 林庄小院的门没关，鸡蛋黄鸡蛋白听到林多多的嘶吼声也加入混战，顺着林多多的脚往上飞，飞到腰间借力蹬上林多多肩膀，扑向王勇啄他的头，啄他的脸。 王勇掐着鸡脖子甩掉两只鸡后，挥了林栋哲两拳。 林栋哲鼻血一下就冒出来。 王勇还不停手，抓住两人的头发用力扯。 林栋哲和林多多大力一推，把王勇推倒，三人一起跌落地上。 鸡蛋黄一瘸一瘸返回来啄破了王勇的眼皮。 林栋哲趁机一拳打在王勇的脸上。 王勇吃疼，随手捡到地上的砖头，对着林栋哲的头砸过去。 林多多还没站稳马上扑过去抱住林栋哲的头，砖头砸到她小臂上，疼得发出惨叫声，“啊！” 五六个大人从巷口跑过来，大声喊道，“别打！干什么！别打！王勇你要打死小孩啊！” .... 林武峰被举报的事还没进家门，却已通天走巷。 宋莹在车间接到电话，连假都来不及请，慌张跑回家，看到林多多小臂上紫黑色淤青，眼泪滚滚落下。 林栋哲左边脸肿了，鼻孔塞着纸，一直捏紧拳头，“妈！王勇那乌龟王八蛋！这砖头本来是砸我的，姑护着帮我顶了。” 林多多安慰道，“栋哲，嫂嫂，我没事，不要告诉大哥…” 冬天穿的衣服多，还砸成这样，宋莹抽泣着帮林多多按揉，“王勇是想把人砸死！” 揉完后，宋莹推林栋哲到他的房间，不放心的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其他淤青。 ... 林多多把窗帘重新拉开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过了会，有人敲窗户，林多多抬眼一看是向鹏飞，“怎么了？” 向鹏飞说道，“多多，你出来一下。” 向鹏飞低头在外等候，他的右手垂下，拎着两只鸡脚。 林多多开门出来，马上伸手去拿鸡，“鹏飞，你不能这样拎着它们！” 向鹏飞怕死鸡有细菌，稍稍躲过林多多的手，“多多，你别伤心，它们死了。” 林多多想起王勇甩鸡的一幕，“不！不会的！它们，它们刚刚还帮着一起…” 林多多蹲下把鸡抱在怀里，“鹏飞，你看啊，它们眼睛还是睁开的，鸡蛋黄，鸡蛋白，叫一声咯咯，乖…咯咯…” 向鹏飞蹲在林多多身旁，想把鸡拿过来，“筱婷去收废品那拿纸箱，现在有点晚，你看要不要明天埋到郊外去…” 林多多把鸡搂得紧紧的，“不，它们哪里都不去！” 林多多带着鸡回房间把窗帘拉上，不管向鹏飞在窗口怎么安慰，她都不说话。 鸡蛋白鸡蛋黄眼睛还是亮亮的，可脖子软得直不起来。 林多多打湿毛巾温柔的把它们嘴角血迹擦掉，从头到脚趾头全擦了一遍，用电吹风吹干，再用花布包起来。 “对不起。” 鸡蛋黄鸡蛋白被林多多轻轻放在庄筱婷带回的纸箱里，再放到蛇瓜小坛面上。 黄白皮壳一整个鸡蛋团聚，长眠。 第106章 林多多 安厂长，宋向阳来敲门，压缩机一厂给他们打了电话，特意找林武峰提前说一声。 宋莹出来开门，宋向阳说道，“师母，你不要担心，每一笔费用都有详细记录，村党委盖过公章，师傅一定没事的。” 宋莹把人请进家，才从他们口中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 林武峰推着自行车进小院，没想到宋莹在家，问道，“今天不是上中班吗？怎么在家呢？” 宋莹一开口就是哭腔，“这么大的事，你打算一个人扛吗？” 林栋哲，林多多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林武峰平平安安回来，心定下来。 妻子，儿子，妹妹再加上大间坐着的宋向阳，安厂长，林武峰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 .. 压缩机一厂拿着鸡毛当令箭，召开两次管理层会议，商讨是否把林武峰以“技术投机倒把罪”告向公安局。 林武峰在检修部每天提心吊胆等着厂里的判决处分，回到家又装作若无其事。 宋莹把林栋哲，林多多支出小院。 林武峰听着安厂长宋向阳的好言相劝，无奈点点头。 耳边是宋莹说话的哭腔，林武峰觉得自己糟糕失败透顶，他握紧宋莹的手，脸上镇定的安慰宋莹。 “我会没事的。” .. 失魂落魄的姑侄俩坐在屋顶上，想说两句安慰对方，一同开了口。 “我相信大哥\/爸没做错，他会没事的。” 林栋哲拍拍林多多的手背，“手还疼吗？” “不疼…你的脸呢？” “不疼…” 庄筱婷，向鹏飞一人捧着一碗汤面过来，“多多，栋哲，你们还没吃晚饭…” 两人好像没听见一样，庄筱婷拍了拍林多多的背， 林多多接过一碗放到林栋哲手中，又接过另一碗低下头混着眼泪吃。 .. 林武峰送完安厂长，宋向阳，拿过凳子，坐到自行车的边上，打开修车工具包，拿出轴承润滑脂摸到车链子上。 吃过面，两人从屋顶上下来，看到林武峰在弄自行车，林多多抱向林武峰的脖子，“哥…” 林武峰手往后拐，摸了摸林多多的头，“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我没事…” 林栋哲问道，“爸，你是不是要被抓起来了？” 林武峰说道，“我只是违反了厂里的规定，不是犯罪，只要厂领导调查清楚就没事了，你们别自己吓唬自己。” 林栋哲听完，回了屋。 林多多起身走向蛇瓜小坛，蹲下摸摸纸箱。 林武峰说道，“多多，那是…” 林多多抱起纸箱回屋，“没，我放回屋去…” 林武峰看向门口的庄筱婷和向鹏飞，问道，“筱婷，鹏飞，你们知道他俩怎么了吗？栋哲怎么突然担心我被抓？” 向鹏飞在庄筱婷耳边低语了几句，跟着林多多进屋。 向鹏飞敲林多多的房门，“多多，你身体不好，不要把它们放到屋子里去…会有细菌的。” 林多多打开门生气的用气声说道，“你也嘲笑我是药罐子对吗？为什么！我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 林多多转身趴到床上抽泣，她的鸡死了，最无辜的它们死了，控制不住情绪乱发脾气。 向鹏飞走近林多多，“多多，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 小院里，庄筱婷小声说道，“林叔叔，是王叔叔说，你要被抓起来当劳改犯，说他们是劳改犯的妹妹，劳改犯的儿子，他们俩跟王叔叔打起来了，多多的手被板砖砸了，栋哲的鼻子被揍出血…” 林武峰的心头一紧又一紧，想起身进屋看看两个孩子。 王勇说是道非的声音传到巷里每个角落，“一个小赤佬，一个丫头片子在那逞英雄，连养的鸡都有毛病！你们以为林工老实，其实全家都是妖怪张牙舞爪的劳！改！犯！” 林武峰再也压不住愤怒，拿起工具包的扳手推门而出。 庄筱婷正想回屋，听到林武峰推门的声音，回头说道，“林叔叔！不要！” 林多多冲出来，“筱婷，什么事？” “林叔叔出去找王勇算账！” 林多多抄起扫帚出去，边跑边大喊，“哥！大哥！” 林武峰站着回头，喊道，“多多，你回去！” 李一鸣在小卖部看到林武峰手里拿扳手，立马出来夺走。 听到王勇恶毒的叫骂声，林多多难过心燥，再受不了他一遍遍污蔑大哥是劳改犯，超过林武峰跑出巷口用扫帚对着王勇就是拍，“乌龟王八！欺负我哥！欺负我侄子！杀我两只鸡！我塞你母！” 王勇护着脸抢走扫帚扔地上，大骂道，“你这小刺头！不是拉屎就是打人！没爹教的贱骨头！” 林武峰跑过去，一把抓住王勇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林多多怕林武峰打人会被抓走，捡起扫帚拍向王勇的头，迫使两人分离开，破口大骂，“臭嘴疯狗！” 林武峰喊道，“多多！让开！” 林多多挡在林武峰前面，“哥！你不能打啊！不能！” 王勇继续叫嚣，“林工打人！林工的妹妹也打人！帮我叫保卫科的人来把他们都抓去！” 看热闹的邻里邻居都劝着，“王勇你就收收嘴吧！今天打孩子的事是你不对！” 林武峰把王勇再次提起来，怒吼道，“要是让我看到你再欺负我妹妹和儿子！我打到你满地找牙！” 林多多拉扯着，“哥！求你！不能打！” 林栋哲，宋莹，李一鸣，庄家一家全都跑出来，都来拉林武峰手臂，“武峰，住手！” “爸！住手！” “林工！住手！” “林叔叔！住手！” 林武峰用力一推，王勇跌在地上。 王勇吼道，“打人！一群人想打我！你们看热闹的帮我啊！帮我！” 对比起平日为人，邻里邻居全都偏向林家，对着王勇骂骂咧咧。 李一鸣拉着林武峰往回走，“林工，你一定要保持冷静，这事可以解决的！不要意气用事，为了那个王勇，不值得！你还有一整个家！” 林武峰点点头，“一鸣，谢谢你…” 李一鸣说道，“是多多给了我看到扳手的时间。” 林武峰回头找林多多，才发现林多多没跟上，喊道：“多多！” 向鹏飞在后面应，“多多没事！她鞋不见了，刚找到！” 王勇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仍不服气的叫骂着。 王芳下班看到王勇坐地上，在他面前径直走了过去。 很快，王勇骂的对象变成王芳。 兄妹吵闹声刺耳不停。 .. 林多多红着眼把纸箱重新放回蛇瓜小坛上。 林栋哲安慰坐在床边哭泣不止的宋莹。 林武峰将扳手塞回包里，抬眼看家门，听着哭声，好揪心难受，要如何收场。 第107章 报警协商 1986年1月2日，四人早起一小时，抱着纸箱到公园选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大树下隆起一个土包，上面撒满小黄米。 林多多躲在林栋哲背后，在他外套上印下两行永别。 林多多呜咽着说道，“我以后不会再养小动物了…” 庄筱婷在旁边顺着她的背，“我相信鸡蛋黄和鸡蛋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鸡。” 林多多摇摇头，“你们都先去上学，我在这里再待一会。” 林栋哲说道，“不可以，我不放心。” 林多多苦笑，“让我跟它们最后说一段悄悄话吧。” 三人口上应着，走出一段路后，躲到一边等。 林多多喃喃说道，“大哥以前跟我说过你们的爸爸。你们一直没问，所以我忘了说，你们爸爸是养殖场里最强壮的公鸡，鸡冠子最红最大挺挺的…” 林多多说完回头，三人蹦出来举起手挥舞，“多多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林多多想举起双手，但左手又肿又疼举不起来，只能挥着右手回应道：“来啦！” ... 林武峰昨晚想了一夜没睡，越想越不对劲，那是他疼爱着长大的妹妹，怎能因为自己的事，让林多多吃哑巴亏。 听到孩子们窸窸窣窣早起出门，猜测他们去埋两只鸡，林武峰轻声披衣起身。 感觉被子进来一股寒风，宋莹睁开眼问道：“武峰，你是不是惊醒了？” 林武峰摇摇头，“莹，一鸣说得对，事情是可以解决的，我现在第一件要解决的事就是去报派出所，把王勇抓起来。” 宋莹伸手拉了一下林武峰，说道，“武峰，我支持你！王勇那王八犊子是往死里砸的！” “嗯。” 派出所受理了。 几个便衣民警在棉纺厂附近找邻居打听，初步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 .. 晚上，王勇在家看电视，听到拍门声，看了看屋里头，妻子，父母，都在家，以为是王芳或者周青，把电视机声音扭到最大声，当听不到不管不问不开门。 门外的民警大声喊道，“王勇！王勇在家吗？” 另一个民警道，“应该有人在，里面的电视声好大。” “王勇，请开开门，派出所的！” 王勇吓得不行，立马走出来开门，看到四名民警，低声下气问道，“各位民警同志，请问有什么事？” 民警出示警察证后，说明来意，“我们接到报案，说你故意伤人，现在需要带你回去查明。” 王勇解释道，“是那两个孩子先打我的！我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他们家的鸡还啄破我眼皮！民警同志，你要抓也应该抓他们家的劳改犯林武峰！他犯了经济罪！” 其中一名民警说道，“你可以向派出所报案，但现在请跟我们合作，你口中的两个孩子已经在医院验过伤，女孩左手桡骨骨折，男孩脸部手臂多处挫伤。” 王勇变得口齿不清，“啊？骨，骨折？我，是那丫头片子自己扑过来的！” 民警说道，“好的，你跟我们回去把事情好好说清楚，我们会调查。” 王叔王婶从屋里出来，“民警同志！一定是误会！我们邻里邻居的，只是嘴上对骂了几句，不是故意的！” 不管王叔王婶怎么说，王勇还是被带走。 王叔王婶去拍林庄小院的门，黄玲开门出来说道，“王叔王婶，你们要是找林工一家，他们都去医院了，照顾着多多打石膏。” 王婶说道，“林工怎么不通知一声就报警，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阿勇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黄玲说道，“你最好把这些话跟民警同志重复一遍。王婶，你讲讲道理，王勇拿的是砖头，要是多多没挡住，我看他能把栋哲砸死，你应该感谢多多救了王勇。” 王叔怒骂道，“你放屁！” 向鹏飞走出来，“是你在这放屁！民警大哥应该没走远！我马上跑去喊他们回来把你们也抓了！” 王婶扶着气急败坏的王叔骂骂咧咧回屋。 蔡根花带着钱连夜去托关系，但她的钱不多，所以一无所获。 王家一日里，低价变卖了电视机，自行车，还把准备给孩子结婚用的钱拿出来去通关系。 他们认识的人后台不硬，那人告诉他们，取得受害者的原谅比打通关系更要紧。 王勇被拘留两日后，满脸胡渣神情呆滞，原来的霸道火焰全灭了，向派出所报案林武峰的事一个字都没再提。 来探望的蔡根花哭着说，“阿勇！你糊涂啊！怎能用板砖去砸人！砸完人还在巷口叫嚣挑衅！我问你，现在怎么办！要是林家那小姑娘不原谅你，你就要留案底了！” 王勇胆战心惊，害怕的说道，“根花，你们帮我求求她。我一个大男人被两个小孩打得急了眼，根本不知道随手摸的是板砖…只要多多肯原谅我，我给她下跪！我不能留案底！有了案底，我们两个儿子的前程就完了！” 蔡根花骂道，“你现在知道完了！一切都迟啊！你的暴脾气怎么不改改呢！” 王勇低着头落泪，“我改，我改…” .. 王家人在林多多上学的路上求饶，放学的校门口求饶，只要她在家，王家就一直求饶。 林栋哲，林武峰，宋莹驱赶多次，效果甚微。 求到第三天，王家人跪在林庄小院的门口，任由邻居指指点点，为了王勇，他们什么面子都不要了。 林多多被闹得根本复习不下去，想到留案底影响三代人，心软了，跟林武峰商量签谅解书。 两家人在民警的调解下见面。 王家赔偿林多多，林栋哲医疗费，护理费，营养费共计五十八元。 另外还有两只鸡赔偿金五百元。 王勇不太满意，小声问道，“民警同志…两只鸡要五百赔偿金合理吗？” 民警说道，“这就是你们坐在一起需要调解的事情，不合理你可以提出来，双方共同协商。” 林多多站起来红着眼睛，右手指着王勇说道，“五百元是我定的！我在为难你！王勇！我告诉你！其实我什么钱都不想要，我只要它们！你把活着的鸡蛋黄鸡蛋白还给我！你还给我！我不协商了，你去坐牢！你给我填鸡命去！呜呜呜…” 王勇一看林多多认真的模样，马上答应下来，“我赔钱，我赔钱，多多，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 林多多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王勇说道，“记着，如果你还使坏，我会把钱退给你，然后反悔这份谅解书！” 王勇脸都吓白，连连点头保证。 .. 回到家，王勇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气高趾昂现在话少慎行，对王芳周青看不顺眼也不再说什么。 王芳觉得林家全都是好人，把她哥压得死死的。 周青的上海户口下来了，王芳兴高采烈去找宋莹黄玲。 希望她们答应让周青跟庄筱婷，林多多一起学习，提高下成绩，等回上海后能考一个好高中。 宋莹听完冷笑两声，一个眼神都没给王芳，转身回屋，心里觉得这一家姓王的王八犊子真齐全，爹妈哥妹是一个没落下。 王芳想进院被黄玲堵住，“几个孩子在学习，我们外头聊就够了。” 王芳叹气说道，“莹姐心情那么差，肯定还在为林工的事烦恼，这么久厂里也没个准信，难为他们一家了。” 黄玲说道，“宋莹家的事你不用猜也不用管。王芳，你别拿我们当傻子看，不是王勇出事就能把你的事给忘了。上次多多筱婷被混混欺负，你看到没管，我们全都对你失望寒心，周青是好孩子，但她学习的事你找找别人吧。” 王芳愣住没说话，灰头土面被院门扇了一脸风。 第108章 懂事。 处理完王勇打孩子的事后，林武峰再次回到举报的糟心。 寒假到了，临近春节，他的调查结果仍未出来。 他想不出是谁捡到收据，是一厂里一起工作的同事，同期提交副厂长职位申请的几位高级工程师，还是邻里邻居多嘴的张阿妹或可怜也可恨的王芳… 难道是乡镇厂想使绊子向厂里提供的？ 压缩机一厂长时间拖着，林武峰便一直提心吊胆。 工作和生活中嚼舌根的人是没了，但信任也一同没了。 厂里不仁，他便不义。 林武峰在广交会上得到不少当地企业负责人的联系电话，斟酌再三，他按下了号码。 . 林多多害怕连佳时过来看到自己打了石膏，让林武峰提前跟她联系，和她说别赶春运的趟，等暑假再回老家见面。 连佳时本想让他们一起回家守斋还神，见孩子都挺忙，便没提出来。 林武峰打完电话回来，看到林栋哲躺在床上复习，走进去问道，“栋哲，最近学习怎么样了？” 林栋哲指指桌上凌乱的试卷，“爸，我真的还行。” 每张试卷都过八十分，这对于红多黑少的林栋哲来说，是天大的进步。 走出林栋哲房间后，宋莹小声跟林武峰说道，“栋哲懂事了很多，他说就算你没了工作，他会去工作挣钱照顾我们，还有多多，她写《朵朵的心跳》拿了奖，把奖金全给我了。武峰，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切都会过去的。” 林武峰点点头，热了两杯牛奶看着两个孩子喝完，把杯子拿出来。 他的心可以悬着一辈子，但是妻子，儿子，妹妹的不可以，他又翻了翻记事本，明天要再多打几个电话，路一定会找到的。 . 庄图南放假回来，一推开院门就看到向鹏飞在打牌，“鹏飞，你能不能让我有一次惊喜，每次看到你都不在学习，你都高二了，离高三还远吗？” 向鹏飞笑嘻嘻接过庄图南的行李放在小院的桌上，“哥，栋哲给你惊喜，他跟筱婷在里面听写单词呢！” 庄图南从窗户看进去，庄筱婷在念单词，林栋哲埋头写字。 庄图南小声说道，“真挺稀奇的，你怎么不一起去听？” 向鹏飞说道，“听，我等会就听。” 庄图南问道，“多多呢？她回老家了吗？” 向鹏飞道，“她骨折打了石膏，要去复诊。” 庄图南很是震惊，“什么？” 向鹏飞指指石头，再指指左手，“隔壁王家，王勇干的。” 庄图南耳朵嗡的一声鸣起来，心里那条石灰线不止变成伤痕，还变成勒脖的钢筋。 ... 林多多敲敲石膏很无奈，她的左手已经一个多月没碰过水，感觉里面腌了块咸肉。 大夫说道，“石膏没有松动，愈合情况良好，过完年应该就能拆掉。” 林多多可怜巴巴的哀求，“大夫，我感觉手里面好痒啊，今天拆了让我过个好年吧。” 大夫摇摇头笑。 林武峰牵起林多多的右手往外走，“别碍着大夫，我们再到何大夫那复诊一下，最近事太多，我担心你的心脏。” .. 来到心血管门诊，被挂号护士告知，今天何德勋大夫不在，问他们看不看何浩森。 林多多点头，“当然看！何医生是很好很好的医生！” 何浩森的诊室门口排着好几个人，林多多欣慰的说道，“何医生是个很好的医生，大家开始知道了！” 林武峰点点头。 轮到林多多的筹，何浩森惊了惊，说道，“林多多，你调皮了？” 林多多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林武峰叹气说道，“别看她瞎点头，她很乖的。何医生，我妹妹最近被很多事烦着，你看看要不要给她做个什么多光照心脏。” 林多多说道，“哥，是多普勒显像仪…” “对，何医生，你看怎么样…” 何浩森说道，“我先听听心肺…” 林多多悄悄屏住呼吸。 何浩森知道，但他不说，缓慢的听了前后左右。 林多多忍不住，长长哈出一口气，“啊！差点憋死我了！” 林武峰着急问道，“怎么回事？” 何浩森笑道，“没事，心肺听着很好，不用照心脏，脸色也不错，就是人可能还小，开点钙片回去长长吧。” 林武峰应道，“好！那我就安心了。” 林多多说道，“何医生，我刚刚憋气了，心率不准吧…” 林武峰皱着眉道，“多多，认真点。” 何浩森把病历还给林多多，“多练练肺活量，憋气的时间有点短。” 林多多一听这话，知道自己早被看穿，拿过病历本说了声谢谢，快步离开诊室，在医生面前玩小孩把戏，真丢人。 ... 往时每年的初三，林庄吴三家人会一起在林家看电视，今年吴家庄家都买了黑白电视机，吴家没来，庄家来了。 宋莹尽量保持着笑容，给五个孩子发了红包。 林栋哲看大家拘谨，便讲起回老家看到赤膊大汉制作话梅的过程，“果肉黏在他们前胸后背过一会再掉下来，盐都不用加，因为汗就是咸的！” 这话把庄筱婷恶心得立马把嘴里话梅吐掉。 林多多抓了三颗塞到林栋哲嘴里，“我让你糊弄筱婷！筱婷，别怕，你吃的这个是苏州本地产的！国营制造不同小作坊。” 林栋哲被咸得直流口水，把接口水的纸都滴破了。 他咬牙看向林多多，为什么从小到大，他的姑姑！他的亲姑姑总是不给自己面子！ 向鹏飞说道，“林栋哲，你好恶心啊！” 庄筱婷瞄了一眼林栋哲不自觉笑起来，林栋哲滑稽的样子还能那么灿烂，真奇妙。 门外李婶喊道，“林工！你的电话！” 第109章 决定。 林武峰出去接电话后，宋莹很紧张，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吃啊…你们吃瓜子…” 黄玲拍拍宋莹说道，“宋莹，我们就先回去了…” 庄超英说道，“对，小宋，我们先做饭，等会你们歇好了一起吃。” 宋莹点点头。 林多多站在屋门口透过纱网张望，向鹏飞说道，“多多，我们先回去，这个门…” 林多多让开路子，“好…” 庄筱婷伸手指点了点林多多的脸，“会没事的，等会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我请你吃猪油糕。” “嗯…” 林栋哲过来拉林多多进小屋，“你嫂我妈说让我们在小屋待着。” 林多多进了林栋哲的小屋，躺到林栋哲的床上，小声道，“栋哲，你觉得我可以稍微做些什么吗？我这心痒得比咸肉手还痒…” 林栋哲说道，“你别担心，所有的担心都应该交给我。我是男的，无论出了什么事，一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大不了重操旧业，借作业给附中的小孩看，一本收一毛钱…” 林多多坐起来，拿起林栋哲的枕头拍了他一下，“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小时候怎么那么多零花钱，你还跟我说掏了牙膏皮的窝！” 林栋哲挡着枕头，“谁让附中的作业十几年不变…” 林多多长叹口气，“现在除了作业外，其他什么都变了…” 林栋哲刚想说话，发现枕头下藏着的书展露无遗，林多多放下枕头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林栋哲抢回来，“姑！你不能看！” 林多多眼睛眯起来看林栋哲，道，“不看就不看，这么紧张，是怀春文学吗？” “才不是！” 林多多听到门外有声音，嘘一声，把耳朵贴在墙上，林武峰接完电话回来了。 他对宋莹说道，“放心，不是厂里打来的。” 小屋里两人听到这句话，心才安下来。 宋莹大声喊道，“多多，栋哲，你们到外面买摔炮玩玩。” 两人应声出门，你拍拍我肩，我拍拍你肩，无声安慰对方。 .. 林庄孩子们一同出去走走逛逛。 庄图南落到后面，跟林多多，庄筱婷并排走。 庄图南说道，“回来这些天看你一直在忙作业，现在才有空问问，你的手还好吗？” 林多多敲敲石膏，“还好，大夫说过完年可以拆。” 庄图南问道，“我听说你跟王勇…还有两只鸡…” 林多多笑道，“你是想问我因为鸡蛋白鸡蛋黄要他赔五百，是不是疯了，对吗？” 庄图南连忙摆手说道，“不是，我是想说，你做得好。” 林多多说道，“五百是我跟大哥一起商量出来的，要得太少王勇不会把错误当一回事，要个大的狠狠刻到他骨子里。” 林栋哲回头说道，“图南哥，你不知道，调解那天我姑身后的气焰把王勇整个人烧焦了！” 庄图南点头，“多多，你真的很棒…” 林多多掏钱买了五盒摔炮，一人分一盒，“谢谢夸奖。希望今年会好好的！我们把霉运通通摔掉！” .. 宋莹边哭边听林武峰讲打算去广州工作的事，“莹，树挪死人挪活，我是从福建来到苏州的，这次过去珠三角也挺熟悉。那边的负责人很欣赏我的能力，会以重点帮扶企业技术骨干引进标准来聘请我为高级技术人员，户口能解决，待遇很不错，这边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说在那一点都不算事。” 宋莹哽咽着说道，“怎么忽然就要到广州去呢？厂里不是还没有答复吗？” 林武峰说道，“还能有什么答复，大概一撸到底回到最基础的技术员岗位上。但是举报的事，有第一次，怎么防止第二次。万一哪天政策变了，这件事变成重罪，到那个时候，想走就来不及了，为了你们我不能赌。” 宋莹用手捂住林武峰的嘴，“武峰，别说了，我支持你！我去办停薪留职，等开学就给多多栋哲转学，办转学手续！我们一起去广州！” 林武峰捧着宋莹的脸说道，“莹，你说什么傻话？” 宋莹抱住林武峰，“武峰，你不能一个人走，你走了这个家就散了，不能，我离不开你！” 林武峰温柔的安慰着，“棉纺厂最难的时候都没裁到你，你怎能自己走呢？多多要在何大夫那里复诊，两个孩子还有一年半就高考了…” 宋莹痛苦不已，道，“那边机会多，我能找到工作的！多多…广州的医疗比苏州更先进，我去何大夫那边打听打听会有办法的！广东高考分数线比苏州低一点点，栋哲到了后兴许就能考上大学，武峰，要是分开再也见不到，我活不了！” 林武峰抚摸着爱人的头发，心隐隐作痛。 “武峰，不能分开。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嗯。” ... 跟庄家吃过晚饭后，林武峰宋莹一人牵一个孩子回家。 林武峰说道，“我们现在组织一次家庭会议。” 两个孩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等着大人说话。 林武峰给两人一人端了杯牛奶，“你们口渴吧，喝点奶…” 林多多看到宋莹背过身去，林武峰又支支吾吾，预感要说的事情很大，接过牛奶说道，“哥，你有话直说，我们是一家人。” 林武峰看了看宋莹，“莹，你帮我说…” 宋莹转过身来，“咳…多多，你哥，栋哲，你爸，现在得到一个工作机会，福利工资都挺好的，他在考虑…” 林栋哲说道，“那还用考虑，去，爸，你去！” 林武峰说道，“对…我是想去的，但是这一去…就得到广州去了…” 林栋哲考虑了几秒双手握在一起，说道，“对比起我，你们俩更难做离开的决定。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一定是对家里最好的选择，反正明年高考后也是要走的，早一年而已，我同意。” 林武峰伸手摸林栋哲的头，“栋哲，谢谢你谅解。莹，孩子，孩子真的长大了。” 林武峰的目光转过去看林多多，林多多抿着嘴，低着头，手不安的抠着。 林武峰说道，“多多，我知道，你在这里的朋友很多，一中的老师非常喜欢你，让你忽然…” 林多多抬起头，挤出笑容说道，“哥！恭喜你！” 林多多说着说着开始哭，“广州离泉州不远，要是我想你们，我可以坐火车去看你们吗？” 宋莹眼眶红了，“多多，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广州吗？” 林多多站起来，石膏哐的敲了一下响，林武峰赶紧扶着，“多多，你慢点。” 林多多激动的说道，“大哥！嫂嫂！你们要带上我？” 林武峰点点头，“只要你愿意。” 林多多抱向宋莹林武峰，“我愿意！” 林栋哲起身从后抱过去，四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 夜里，林栋哲敲响木板，林多多敲响回应。 林栋哲问，“姑，你不是一直想要跟奶奶在一起吗？” 林多多摸着胸膛那道长长微微增生的疤，说道，“我是想跟妈妈在一起，但我要等有能力照顾她，再把她接出村子。回到妈身边是很幸福，可村里面没有不结婚的女孩，我知道他们希望我好，栋哲，我不想被人嫌弃，也不想嫌弃别人…” 林栋哲说道，“林多多，首先你想等有能力接奶奶一起住这个孝心非常好。然后，我觉得你能不能别说那两个难听的字，喜欢你的人能从苏州排队到广州，这么多的人里面，一定会有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人出现。每次听到你胡说八道，我都特想揍你。” 林栋哲本准备提赵童宇，可一想到即将离开苏州，他立马放弃了这位看着长大曾经有可能的未来姑父。 以后在广州居住，让小姑姑嫁远了可不行。 林多多小声问道，“栋哲，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林栋哲的脑海里浮现一双模糊的眼睛，说道，“没有，我哪有！” 林多多笑道，“嗯，我知道了，双重否定表肯定。你看怀春文学，果然是因为怀春了！” 林栋哲说道，“我才不是，不跟你说！睡觉！” “好，晚安，小侄子。” 第110章 出发。 春节过后，林武峰带林多多去医院切开画满小图画的石膏。 几人看电视时，林栋哲忽然说道，“姑，你快要拆石膏了吧，坐着别动，我在你石膏上画点画。” 就这样，林栋哲画完，庄筱婷画，向鹏飞画，连庄图南也来画。 庄图南画的时候，林多多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武峰指着小素描说道，“这一看就知道是图南画的，画得真好，眉目与你有八分相似。” 切开石膏，林多多才看到素描的全貌，学建筑画图就是厉害，图南哥画得非常给面子。 林多多想起那天趴着睡压到手臂发麻醒来，她抬起头后，庄图南第一时间递纸巾，让她擦擦嘴。 这一擦，林多多尴尬极了，怎能睡得那么熟，流口水都不知道。 然而庄图南竟没把口水画素描上去，心地真的很善良。 要是让林栋哲来画，他肯定把口水放大夸张，画成一大滩。 拆完石膏，林多多坐在一旁等林武峰咨询何大夫。 为什么不一起进诊室？ 因为即使洗了好几次，左手的味道还能把人熏得直发晕。 何浩森上完厕所出来，看到林多多喊了她一声，“林多多。” 林多多起身离得远远的，“何医生，我今天来拆石膏的。你是医生，应该明白！” 何浩森笑道，“我还真的明白。” 他想起几年前在北医各科室见习时，被喊去清理石膏沉淀池的情景。 臭得他不停作呕，缓了好久。 但工作这么些年，早已习惯。 何浩森说道，“没事，医生都是不怕困不怕臭的。” 林多多可不信，摆摆手道，“我哥出来了！何医生再见！” “好。” .. 一厂的调查结果终于出来，和林武峰想的差不多，人事主管说他业务能力强，责任心强，人缘也好，厂长同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罚款五百元，降薪降职，从车间操作员重新做起。 林武峰松了一口气，这个处分正合心意。 他立马打电话告诉宋莹。 宋莹如释重负，发出一声长叹。 次日，林武峰交过五百元罚金后，把一千元慰问金归还，顺道递交辞呈。 收到辞呈的人事主管一脸震惊，“林工，厂长说了，降薪降职只是暂时的，等事情慢慢淡下去，会恢复你科研的工作。” 林武峰笑着摇摇头。 夜里，小院林庄两个肝胆相照的男人再次小酌半杯。 “林工，我祝你到新的环境，大展宏图。” “庄老师，我家就麻烦你帮着照看照看了。” “没问题！” 碰杯声响玻璃脆，推盏夜谈情谊长。 ... 下学期开学后不久的一个凌晨，林武峰拿上手提行李包走出家门，身后跟着宋莹、林多多、林栋哲。 林武峰安慰低声哭泣的宋莹，“莹，我不在家后，凡事要冷静，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两个小的就拜托你了。” 宋莹捂着嘴巴，不让哭声发出来，点头答应。 林栋哲说道，“爸，你放心吧，家里两个小女孩，我会好好看着，不会让她们受任何委屈的。” 林武峰说道，“栋哲，你是男子汉，要听你妈你姑的话，照顾好她们。” 林多多送给林武峰两块土，“大哥，这是苏州和泉州的土，妈说了，有什么事你马上打电话回老家，他们会立刻赶过去。” 林武峰摸摸林多多的头，“嗯。” 林栋哲的左右肩膀都挨着人。 林武峰的背影越来越远，灰黑的凌晨看不清他回了几次头。 .. 夜里，宋莹坐在小院抬头看月亮，最起码广州的月亮跟苏州的月亮是一样的。 林栋哲打开录音机播放舞曲，伸手邀请宋莹跳舞。 宋莹摇摇头，“你跟筱婷跳吧，妈看看就行。” 林栋哲转身把手伸出，“筱婷，赏脸跳个舞吗？” 庄筱婷把手搭在林栋哲手上，眼前的少年，风度翩翩，掌心微暖。 越跳，手拉得越紧。 林多多从小屋走出来，挨着宋莹的背，“嫂嫂，我陪你跳…” 宋莹摸摸林多多的脸，“想你哥就看看你，不对，你比你大哥漂亮多了。” 姑嫂俩跳起舞，没跳两步，宋莹被林多多逗笑，“多多，你怎么一边跳舞一边喊口号呢？” 林多多笑，“不喊口号，我不会跳。” 前前后后，一二三四。 挪步转圈，一二三四。 第111章 五个太阳 1986年七月初，高二散学典礼结束。 赵童宇给林多多塞了一袋麦丽素，“我听栋哲说了，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你带过去吃…” 林多多不肯要，“别，等会老师看到，说不清。” 赵童宇喊道，“林栋哲，过来！” 林栋哲一把拎过袋子，“谢啦，兄弟！” 林多多要抢回来，林栋哲跑掉了。 赵童宇挥起手倒着走路，“林多多！再见了。” “谢谢你，再见。” ... 傍晚，林庄小院四个高中生难得获取到逛街自由，林栋哲提议一起去得月楼吃饭。 得月楼古色古香，雕花的窗和屏风，面积很大，有两层楼。 一坐下，服务员就递来毛巾碟子，“客人请用，可以擦擦手。” 庄筱婷看着菜牌小声说道，“得月楼比松鹤楼贵很多！” 林多多笑笑挽上庄筱婷的手，“不用看，有位大食客说他来处理。” 林栋哲举起手，“服务员，点菜！芙蓉蛋，松鼠桂鱼，得月小炒，香菇菜心，莼菜汤。” 向鹏飞连忙说道，“够了够了！栋哲！我们就四个人，够了！” 林栋哲拍拍自己的衣兜，“放心，今天我请客！再来四瓶橘子水！” 服务员应道，“好的。” 向鹏飞吃着饭菜，粗略估算这桌要八元，比起念书，他更想能快点工作挣钱。 ... 吃完饭到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庄筱婷说什么都要请回去，经过投票表决，看的是香港警匪片《英雄本色》。 两个女孩坐中间，两个男孩坐两边。 电影主题曲《当年情》由张国荣演唱。 林栋哲随着歌轻轻哼起来，“轻轻笑声在为我送温暖，你为我注入快乐强电…” 林多多说道，“张国荣长得真俊俏…” 庄筱婷笑道，“第一次听到你夸男生，你喜欢俊俏的？” 林多多笑眯眯掐了庄筱婷的脸一下，“对，特别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最喜欢了。” 庄筱婷甜甜的回应道，“我也喜欢你。”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女孩的友情真黏糊，他们可做不到这样。 ... 林武峰处理完户口问题，帮两个孩子缴赞助费定了学位。 从工厂宿舍搬出，租下一个小三室，等着一家团聚。 宋莹接到电话后，便去厂办公室办理“停薪留职”。 棉纺厂效益不好，对办这类手续的员工大开绿灯，手续不用一小时就办好，宋莹拿着凭证有点不知所措，十六岁开始在厂里工作，足足二十一年，只有她难舍离别，东家全是催促。 黄玲看到宋莹在门外，打开门招呼她进屋，“宋莹，孩子们都去看电影，进来坐坐。” 宋莹坐下就开始眼红，“玲姐，你们也知道的，武峰那边来了电话，我还以为手续要办好几天，没想到就一小时…” 黄玲握着宋莹的手说道，“宋莹别哭…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宋莹抹了下眼睛，“房子是保留的，电冰箱留下来你们用，你可以给孩子做些冰饮，暑假会很热，图南胃口不好。” 黄玲摇头，“不行，电冰箱很值钱，我不能白要，你出个价我买下来。” 宋莹拍拍黄玲手背，“玲姐，我们两家不谈钱，小黑白我会托运过去广州留个念想，这会想起为了买电视，家里吃蛇瓜吃到吐，一幕幕好像昨天的事…” 黄玲哽咽着，“太快了…” 宋莹说道，“玲姐，我有个请求，高二暑假的时间太宝贵，我们不敢耽误，就先不带多多和栋哲走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他俩一段时间，等那边安顿置办好了，会尽快把孩子接过去。” 庄超英应道，“小宋，一只羊是放，四只羊也是放，广州的学校好吗？要是没一中好…” 黄玲说道，“超英的意思是，俩孩子可以继续念一中，到高考前再回广州，我们帮忙照顾一整年。” 宋莹感动得不行，紧紧抱着黄玲，“玲姐，庄老师，谢谢你们，那边的学校也是市重点，一家人总要在一起的，早适应比晚适应好，别担心我们。” “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们。” “我也是。” 庄超英默默起身，给两人递去纸。 .. 庄图南回来得晚，一进门看到黄玲宋莹相拥而泣，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庄超英接过他的行李后，把人拉出小院。 庄图南问道，“妈和宋阿姨怎么了？” 庄超英说道，“林工他们一家要到广州去，让她们哭一会吧。” 庄图南很是惊讶，“这么突然？” “林工过去有段日子了，因为没安定好所以一直没说。” “举报的事没有一点回旋余地吗？” “图南啊，到了四五十这个年龄，早就不敢赌档案上记一笔有什么后果，我们不要紧，紧的是怕影响孩子。” 庄图南沉默一会，点点头表示明白和理解。 他在学校听过不少经济方面的讲座，林武峰的“兼职”根本不构成犯罪。 但理想国终究是理想国，人实际生活在现实主义。 庄图南说道，“爸，要是往后有人问，我们就说林叔叔是为了多多和栋哲考上更好的大学所以调动。筱婷和鹏飞知道了吗？” “还没，就按你的说法告诉他们吧。” ... 次日，宋莹买了很多点心水果，带着林栋哲林多多一起去医院感谢照顾过林多多的大夫护士。 走进何德勋诊室，林多多鞠躬感谢，林栋哲直接上手握住何德勋，“何大夫，谢谢你这么些年来一直照看我姑！” 有个病患说道，“下次过来看何大夫要改口了。” 何德勋笑道，“老蒋，又开我玩笑。” 老蒋说道，“没开玩笑，我都听药房的人说了，下个月就是何副院长。” 宋莹祝贺道，“何大夫，不，何副院长，恭喜恭喜！” 林栋哲夸道，“何副院长真是悬壶救世，医者仁心，慈悲为怀啊！” 林多多把厚厚一封感谢信双手奉上，“何副院长，林多多非常谢谢你！” 何德勋接过信，“谢谢，谢谢你们。多多，也谢谢你一直配合一直努力，要记住…” 林多多接道，“保持良好心情，不要熬夜，不要过分激动，我全都记着！” “好，那我就放心了。” .. 林多多到何浩森诊室门张望，今天坐诊的是另一个大夫。 “大夫你好，请问何医生今天有上班吗？” “他今天忙手术。” “谢谢。” 宋莹说道，“何医生厉害，年纪轻轻的，又是坐诊又是手术，真是能者多劳。” 林栋哲笑道，“妈，我感觉你现在成语用得挺好的。” 宋莹道，“当然，我书不是白看的。我们去给注射室的护士送点水果，你们没少骂人家。” 林栋哲林多多一听，顿时觉得屁股泛起阵阵肿痛酸麻。 面对难以克服的屁股针，惨叫不是小孩的权利。 .. 小院点起蚊香，五人拿来小板凳随意坐。 庄筱婷抱着林多多抽泣，“我说为什么林栋哲昨天请我们去得月楼吃饭，原来是因为你们要走！” 林多多安慰道，“我们可以打电话，可以写信，筱婷，拉钩，我们做一辈子好朋友！” 两尾指勾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嬉笑的脸带着红眼。 林栋哲把赵童宇给的麦丽素提出来分，“筱婷，吃麦丽素。” 一人分一包后，林栋哲发现有封信，“姑。” 林多多接过袋子往里面一看，起身回屋。 向鹏飞说道，“栋哲，什么东西？” 林栋哲忽然吟起诗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念念…” 林栋哲看向庄筱婷，“不忘。” 向鹏飞说道，“怎么忽然念起诗来？” 庄图南问道，“…该不会是情书吧？” 林栋哲微微点点头。 庄图南捂住嘴巴，讶异的小声道，“什么？多多！谈恋爱了？” 庄筱婷的眼睛噌的一下瞪大，“啊？我怎么不知道！” 林栋哲摇头，“没谈没谈，她呀，铁石心肠得很。我想最起码等大学毕业把奶奶接出来，她才会考虑这些事。” 林多多站在门口咳嗽两声，“林栋哲，说我坏话呢？！” “姑！我哪敢！” 林多多揪了林栋哲耳朵一下，坐回到位置上，跟庄筱婷小声嘀咕。 庄筱婷问，“信写了什么？” “珍重。” “没啦？” “没了。” 五人回忆小时候的各种事。 从第一次见面说起，一直说到蚊香燃尽，汽水喝完。 庄筱婷说道，“以后的试卷，我用复写纸抄下来，定期寄给你们。” 林栋哲受宠若惊问道，“你不是很怕复写纸的墨水沾到本子上吗？” “你不要算了！” “要！当然要！谢谢！” “不是只给你，还是给多多的！” 林多多微微笑看向林栋哲，又稍稍侧头看庄筱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心里砰砰直跳，她有望在林庄小院巩固自己的姑姑地位，“谢谢筱婷。” 林栋哲打开录音机，电台在播香港新曲，叶德娴\/陈洁灵的《千个太阳》。 风波虽各自去闯，而两心未分过。 伴我行，是友谊，是太阳千个。 “来，我们干瓶汽水！” “干杯！” 第112章 空房。 宋莹离开的消息很快传遍小巷，人还没走，两间房就被邻居们关切的“担心”上。 “宋莹，听说你要去沿海城市工作，那你的两间房怎么办啊？” 宋莹拿着刚打的酱油往回走，“我是停薪留职的棉纺厂女工，为了孩子高考去外地待个一两年，考完就回来，你听谁说的，把那人喊来。” 宋莹刚到家门口，张阿妹快步跟上来了，“宋莹，买酱油做饭呢？” 宋莹叹气，“嗯，阿妹，你要吃冰棍吗？” 张阿妹走进屋说道，“谢谢啊，这东西挺多的，你全收拾干净吗？” 宋莹道，“为了孩子拼一把，带过去不用买新的，浪费钱。” “这，房子就这么空着？” 聊了几句，宋莹以真的到点做饭，把张阿妹请出去后，气冲冲跑到庄家来，“玲姐，我走了后，房间钥匙放你这，等栋哲多多走了，他们的钥匙也放你这！气死我了，我这好端端的还在，一堆人来关心我的房子！” 黄玲看了看家里，确认庄超英不在后，把钥匙归还给宋莹，她害怕多出来的空间会被庄阿婆阿爷惦记上。 五人在里间听得清清楚楚。 林栋哲看到庄筱婷眼里全是恐惧还闪出泪花，拍拍她的手背给予安慰，掏了张纸给她擦眼睛。 林多多又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嘴角不自觉翘起来，但同时也担心，筱婷被欺负怎么办。 林多多提醒道，“筱婷，我们长大了，是十五岁，不是六岁。” 庄筱婷看向林多多，“嗯。” 最后，黄玲收下林栋哲房间钥匙，等林栋哲去广州后，房暂借给向鹏飞住。 林多多的钥匙和大间的钥匙离开时带走。 ... 宋莹出发广州的日子到了，她蹲下看被搬空的房子，突然变得那么大很不习惯。 她用近十年一点一点填满的家，两小时就全部纳到车上去。 林多多蹲宋莹旁边，拍拍她的背，“嫂嫂，你辛苦了。” 宋莹指向墙，红着眼笑道，“多多，你看墙上，你小时候写的，我今天才发现。” 林多多走近一看，笑了。 原本放凳子的墙后，写着，sao sao dui不qi，今天吃了guo dan 皮还是sa tang，wo 要自己 fa自己，pei dong zhe去ce suo不neng wu bi 子。 宋莹又指指门框上面的划痕，“左边框上是栋哲的身高，右边框上是你的身高，现在，你都跟我一样高了。” 林多多抱紧宋莹，“嫂嫂。” 宋莹道，“多多，帮我把栋哲喊进来。” 宋莹踮着脚，用钥匙在门框上用力划下林栋哲和林多多现在的身高。 “等下次回来，我们再量。” “好。” 黄玲穿着宋莹送她那块布做的连衣裙进来，“宋莹，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 宋莹道，“玲姐，你太好看了，答应我天天都这么穿好吗？” “嗯。” “玲姐，我还有好多话没讲。” “你的人事关系还在厂里。我们会再见的。” 林多多伸手掏林栋哲的衣兜，把纸递过去给两个泪眼朦胧的女人。 林栋哲按着衣兜，“你怎么知道我有纸？” 林多多说道，“此乃天机，我不可泄露。” 林栋哲撇撇嘴，“就两张纸还天机。” 吴珊珊特意从大专请假赶回来见宋莹一面，她太激动，把满腹的心里话倾诉。 “宋阿姨，我舍不得你！我还记得第一件胸衣是你和黄阿姨给我做的，再长大些你告诉我生活部有卫生巾买，可以不用月布，还和我爸说给我多些零用钱卫生纸票买卫生用品，我去念大专你给我大红包，宋阿姨，你帮我太多，我真的舍不得你。” 宋莹抱了抱吴珊珊，“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庄筱婷说道，“宋阿姨，我们等你回来！” 宋莹哭着坐上副驾驶，探出头来挥手道别。 庄图南向鹏飞，林栋哲坐货车后斗上，过去帮忙托运家具行李。 车载着一个家，摇摇晃晃驶往火车站。 林多多拍拍黄玲抱着庄筱婷，“黄阿姨，筱婷，珊珊姐，你们都别哭，嫂嫂让我跟你们说，哭多了不漂亮，她喜欢你们笑。” 黄玲摸摸林多多的头，“家里没大人，有事一定要找黄阿姨，知道吗？” “知道！” 第113章 是爱。 黄玲回屋坐在床边，看着屋子里的不变，其实什么都变了。 如果是以前这个时候，宋莹有时会喊她，“玲姐，今天的虾特别好，等会做了一起吃。” “玲姐，忘记买白糖了，借一点你的。” “玲姐…” “玲姐，你喜欢看着孩子们穿的漂漂亮亮的，你要自己也穿得漂漂亮亮的…” “玲姐，我跟武峰都在家，有事喊我们…” “玲姐…” 喊她玲姐，护着她的人，离开了，门紧锁的林家大间空空如也。 林多多说道，“黄阿姨，我跟你和筱婷一起去冷饮店吃香蕉冰激凌！” 林多多看黄玲脸色没变好，继续说道，“要不吃生煎包，我拿出来热给你吃？” 黄玲摇摇头，趴在庄筱婷肩上放声大哭。 林多多拿了张纸递给庄筱婷，本来想分散黄阿姨注意力，怎料越分散越哭得厉害，她看向坐在桌旁像座钟的庄老师，有点生气，提醒道:“庄老师，黄阿姨她…” 庄超英点点头，“黄阿姨舍不得你大嫂，让她哭一会就好…” 林多多很无奈，大哥可不会让嫂嫂这样干哭。 ... 傍晚，吴珊珊带着馄饨馅来找黄玲，让黄玲教她包馄饨。 黄玲有点事做，才暂时忘记离别的苦涩。 吴珊珊说了很多，大专的学业比中专重，寒假她报名参加课外培训，在学校里学音乐练琴。 听说教师缺乏的情况下，多一样技能，兼任美术或者音乐老师会多一份补贴。 三个男孩回来，庄图南看到黄玲脸上微微笑着，放下担心。 林多多包馄饨不在行，总是这漏那漏。 向鹏飞笑道，“多多，你的手比较适合拿笔。” 林栋哲作证，“那是，我奶奶说她挑食，所以不会做饭。” 林多多道，“我会啊！煮面煮茶还会热饭！没挑食，我那是饱了。” 林栋哲开始笑，“我奶奶还说，林多多你连炒猪心都不吃，我真的要去给你找块龙肉吗！” 林多多用沾满面粉的手拍林栋哲手臂，“你还说！” 看到林家两个孩子打闹，黄玲脸上的笑又恢复些。 吴珊珊一直看着庄图南，黄玲让她遇到合适的对象，带过来把把关，她还是看庄图南。 庄筱婷尽收眼里。 馄饨包好了，吴珊珊端着出门。 庄图南正在洗漱，擦了下嘴说道：“珊珊，我送送你。” 吴珊珊笑道，“你的腿要是再长一点就可以一只腿在你家院里，另一只腿在我家院里了。” 庄图南笑笑，“那好吧，谢谢你过来陪我妈妈聊天。” 看到庄图南没出院子，吴珊珊又回头说道，“图南，我想跟你说说话。” 庄图南应下，到了小卖部买了橘子水请吴珊珊喝。 吴珊珊说道，“谢谢，今天忽然想起好多小时候的事，现在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先是你去上海，现在又是栋哲和多多，晚点筱婷考上大学也是要走的…好像就我家留在了苏州…” 庄图南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吴珊珊道，“其实我很羡慕多多和栋哲，林叔叔对他们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多多好像赔过不少钱，栋哲考试不管好坏，林叔叔都一直惯着他们…” 庄图南说道，“我想不是惯，是爱。足够的爱让他们现在都长大成为特别好的人…” 吴珊珊低头不语。 庄图南解释道，“珊珊，我不是那个意思，巷子里的孩子都特别好。我们父母这一辈表达爱的方式太隐匿含蓄，吴叔叔不是不爱你，而是他全部的爱就只能表达出这么多，他不留余地的全部。我好像从没见过吴叔叔穿新衣…。” 吴珊珊道，“我不是埋怨我爸，我只是很羡慕多多栋哲，现在林叔叔又为了他们高考搬去广州…” 知道事情全貌的庄图南点头笑笑，没说话。 他已想明白，没有什么是凭空多出来，长出来的。 林叔叔爱着家的同时，家也一样在爱着他，愿意舍弃一切随他去陌生的地方。 .. 宋莹平安到达广州，几月未见林武峰，心里有些焦虑。 在人潮汹涌中他们很快看到对方，并向对方靠近。 “武峰，你瘦了黑了。” 林武峰接过宋莹手里的包，“你憔悴了，肯定是火车上没有休息，我带你回家歇歇。” “嗯。” 计程车外是比苏州更拥挤的车流，空气中充满让人郁躁的湿闷气息。 宋莹不太习惯，但握紧林武峰的手，夫妻同心，什么都可以克服。 第114章 巴掌。 庄超英看孩子们已经放松几天，是时候准备收心复习，复习前想带他们回老庄家看看。 吃过早饭，黄玲出去上班。 庄超英趁机对孩子说道，“今天天阴，出去也不热，我们中午就不做饭了，去阿爹阿婆家吃。” 庄家三个孩子没作声，林栋哲给林多多使眼色，林多多说道，“庄老师，我们今天约好去新华书店买工具书…” 庄超英道，“明天再去书店吧。图南，你蒸点包子给多多栋哲做午饭。” 林栋哲说道，“不用，我妈给我钱了，等会我去买点酱牛肉煮面吃。” 向鹏飞说道，“酱牛肉？陆稿荐的吗？大舅舅，我在家吃，我馋这个肉。” 庄超英摇头，“我明天给你买，今天一起去阿爹阿婆那。” 天下起大雨来，庄超英道，“等雨小一点再去。” 过了好些时间，林栋哲出去买肉，雨还是下不停，庄超英的心渐渐烦躁起来，开始擦电视机，扫地，扫床，换枕巾。 他干这些事情的时候故意发出响声，但没能引起任意一个孩子注意。 反倒是林栋哲从外回来，他关伞的那一刻起，所有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 林栋哲提着肉进厨房，“现在就切，马上可以吃。” 庄超英朝厨房喊了好几声，“雨变小可以出发了，打把伞不碍事。” 庄图南应道，“好，马上。” “快点。” 向鹏飞为了口肉决定再拖延下时间，“大舅舅我上个厕所，很快。” 他发怒了，“鹏飞，图南，筱婷你们干什么！都快点出来！” 向鹏飞说道，“我已经在厕所里面，你等会！” 庄超英站在厕所门口等，不停催促，“快点！” 林栋哲切完牛肉开始起锅煎蛋，林多多拿牙签给庄筱婷，庄图南戳肉吃。 林多多给庄超英递过去牙签，“庄老师，一起吃点吧。” 庄超英摇头，又敲敲厕所门，“鹏飞！快点出来！” 向鹏飞出来，洗洗手看着庄超英笑，拿牙签戳了两片肉，“可以了，大舅舅。” 快到屋门口庄筱婷鞋带断了，“爸，我缝一下鞋带。” 庄超英低头看到庄筱婷的鞋带确实断了，但孩子们磨磨唧唧的态度，让他积攒一上午的失望彻底爆发。 他用力把糕点拍在桌上，以此宣泄他的不满，“缝！不去了！” 向鹏飞又跑回厨房去，“大舅舅，那就等下次不下雨再去吧。栋哲，这蛋煎得真好，我排多多后面，你帮我煎一个，我来下面！” 林栋哲说道，“行，我给大家都煎！” 庄筱婷把鞋脱下来，林多多围过去看，“筱婷，你这鞋带得用火烤软一下，不然不好缝。” “嗯，等栋哲用完炉子我烤烤。” 庄超英看到孩子们根本没把他的撒气当一回事，他怒吼一声“为什么”，把西瓜砸向饭桌。 “砰”！ 红色的瓜瓤汁水溅到床单，墙壁。 地上是裂成几瓣的西瓜。 几个孩子全都走出来，庄图南说道，“爸，要不现在去吧…” 庄超英咆哮着，“不去！一个个三催四请！以后都不用你们不去！” 向鹏飞为了平息庄超英的怒火，蹲下收拾碎西瓜，林栋哲从厨房出来，和林多多一左一右护在庄筱婷身旁。 庄筱婷说道，“爸，我缝个鞋带很快…” 庄超英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吼叫着，“滚！我没你这样装模作样的女儿！” 林多多拉起庄筱婷出去，“等黄阿姨回家，你再回来。” 庄筱婷摇摇头，“多多，你说得对，我十五岁了。” 庄筱婷回过头看着庄超英，哭着喊道，“对！我们就是不想去！是你一直逼着我们去！爷爷奶奶都不喜欢我！他们想我们去只是因为我们去了会有面子！” 庄超英整张脸充血，“ 你再说一遍！” “你叫我说多少遍都一样！奶奶说了如果我成绩不好，早就让你不要妈妈了！要是我们对他们不好，你就会跟妈妈吵架！说你可以为了他们不要我们！” 庄超英的手举到半空，庄图南跑过来把两人隔开。 庄筱婷吼道，“你打！你现在的模样跟爷爷打我时一模一样！我不喜欢老庄家！我知道你也跟他们一样！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我的成绩！” “啪”！ 林多多把庄筱婷搂在怀里，巴掌落到挡最前的林栋哲脸上，庄图南拦庄超英被手肘撞了一下，鼻子冒血。 庄筱婷挣开林多多跑出去，林栋哲快步追上，耐心的安抚劝说。 庄超英低下头，摇摇晃晃跌坐在凳子，地上血的红，瓜的红混合在一起分不清。 .. 庄筱婷睡到林多多的床上，林栋哲在门口守着。 庄超英鞋都没脱，蜷缩在床上，他的心绞着痛，父母那根软肋终究冲动的敲裂了女儿这根。 向鹏飞用抹布湿水擦拭清洁渗入水泥地的西瓜汁。 林多多在里屋协助庄图南鼻子止血，她把拧成一条的纸递给庄图南，“图南哥，你感觉怎么样？” 庄图南仰着头接过，替换掉染红的那条纸。 林多多扭了下毛巾，给他额头搭上。 庄图南小声说道，“止住了，谢谢你和栋哲照顾我们兄妹俩。” 林多多点点头没说话，收拾用过的纸。 庄图南更小声的问，“吓到了，是吗？” 林多多说道，“没有，筱婷终于会反抗是件好事。” 林多多透过窗看向庄超英，她的老师做丈夫，做父亲都是极差的。 .. 向鹏飞清理完回厨房煮面，“不管怎样，中午饭得吃…图南哥能起来吃面吗？多多，可以吃面了！” “来。” 林多多走进厨房小声说道，“给我家栋哲和筱婷多加几片牛肉。” 向鹏飞嗯了一声，盛出六碗面，林多多挡着一碗，“庄老师这碗不给肉，也不给煎蛋！” “多多…” “不给。” “好吧。” ... 林多多端面给林栋哲庄筱婷吃，但是筱婷没胃口不想吃，林多多便坐在床边上替她补鞋带，聊天。 林多多掀开床褥子，把那篇想给庄超英打屁股针的小诗歌找出来，念给庄筱婷听。 庄筱婷笑着笑着又开始胡思乱想，侧过脸去不看林多多，她希望庄超英能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经常要害怕他会离开家，离开他们。 林多多摸摸她的背，“筱婷，你睡一会，等下和你去冷饮店吃东西。” “嗯。” .. 庄图南悄悄把自己那一碗多肉的端给庄超英。 庄超英不吃，听着向鹏飞细诉庄桦林如何被阿爹阿婆骂，筱婷所说的都是真话，阿爹阿婆现在对他们好，不过是看他们长大了以后对自己有帮助。 庄超英反驳，向鹏飞驳回去，“大舅舅，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次被外公外婆气到躺床上这么快忘了吗？” 庄超英撇过头去，“你就这么记恨阿爹阿婆吗？” “不恨，只是不亲。大舅舅，图南哥给你的面真不吃吗？不吃那我拿去吃了。” 庄超英狂怒但无言。 雨停了，向鹏飞捧过面在小院吃。 .. 庄图南为了哄好两边，给钱让林栋哲带庄筱婷林多多去冷饮店，自己和鹏飞则去探望阿爹阿婆。 林多多走到半路说想上厕所，返回了家。 林栋哲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吃面可能吃撑了，那我和你两个去？” 庄筱婷点点头。 到了冷饮店，庄筱婷一勺一勺的吃，听着林栋哲温暖的安慰，那些恐惧好像冰酒酿，全部吃进肚子里消失不见。 对视的两人，脸上渐渐泛起红晕。 萌芽的种子埋下，等候时机破土。 .. 林多多路过公交车站，想了想，搭上那辆去往医院的公交。 林多多探头看诊室，何浩森坐诊，但是现在有病人，不好打搅，便去医院食堂买水果。 等诊室没病人，林多多才喊道，“何医生。” 何浩森问道，“林多多，你是不是不舒服，来加号？” 林多多把一袋水果放到桌上，“不是，是上次嫂嫂带我们来送水果没遇见你，今天有空我就再来一趟。” “谢谢。我听何大夫说过，说你们要搬到广州去。” “嗯，广东那边分数线低一些，过去拼个好学校!” “加油。” ... 林多多回到小院，庄图南他们已经回来，还带了西瓜。 庄超英去到老庄家本来心挺寒的，因为阿爹阿婆话里话外只想让庄图南去教振东振北学习，连庄筱婷没来都没发现。 吃西瓜的时候，庄阿婆把大的给振东振北，小的给图南鹏飞。 庄图南因为天气热胃口不好没吃，向鹏飞吃了，吃的时候还特意对着庄超英哼了一声。 庄超英置不过气，把自己的小瓜也给向鹏飞吃。 临走时，庄阿婆让庄超英带半个西瓜回去，庄超英惊讶之余，脸上恢复了笑容。 庄图南把半个西瓜切开，给林多多递过去一块大的，“多多，吃西瓜。” 林多多接过西瓜，“谢谢图南哥。” .. 向鹏飞回来后一直霸占厕所，他肚子痛，蹲到脚麻，额头直冒汗。 太可恶！ 外婆给的那块瓜，是坏的！ 第115章 庄超英 向鹏飞扶着墙出来，看到饭桌上的西瓜被切成块，紧张的喊道，“你们把瓜吃了？！” 小院里传来庄超英的声音，“对，怎么了？” 向鹏飞赶紧出小院，“别吃！坏的！” 小院的板桌边上，庄超英和庄图南在吃瓜。 庄超英说道，“没坏！哪能是坏的，我都吃第二块了。” 向鹏飞顾不上庄超英，看向林多多，“多多！你没吃吧？！” 林多多摇摇头，伸手拉了下庄图南的衣袖，“图南哥，鹏飞也说是坏的，你别吃啊！” 庄图南放下瓜拿纸巾擦嘴，“我感觉可能没坏，只是不甜。” 向鹏飞反复确认，“多多，你没吃吧？！” 林多多说道，“我刚咬一口觉得是坏的，吐掉了，庄老师坚持说没坏让我继续吃，我没敢…” 向鹏飞放下心来，“行，快点再去漱漱口，别祸害到你。” 庄超英生气的说，“多多不吃就不吃。但鹏飞你嘴里说什么话！这是阿婆给的瓜，怎就成了祸害！” 向鹏飞说道，“大舅舅，图南哥，你们抠一下喉咙，我去药房…不行，我再去趟厕所！” 林多多起身往外走，“我去吧，我到药房买肠胃药。” 向鹏飞跑向厕所，“多多，帮忙买点止泻的！” “嗯！” 林多多出门后，庄超英叹气道，“鹏飞不确定自己吃错什么，直接把罪怪到瓜上，我都吃两块也没见有问题，嘴里还说不恨阿婆，可这就是恨啊。” 庄图南收拾桌上的瓜皮，“爸，你也别吃了，我打嗝回上来的味确实很怪，瓜应该真的坏掉。” 庄超英觉得今天一整天都不顺心，毛毛躁躁拿起另一块瓜，“行！你们都嫌弃不吃，我妈给我的，我自己吃！” 庄超英不顾庄图南的劝阻，执意把剩下的瓜全吃掉。 庄超英吃完后，说道，“我很饱了，今晚不吃饭，你看看等下妈妈回来帮着做点面条对付一顿。” “好。” 庄超英看了几眼林家家门，说道，“筱婷回来的话，你问问她要不要吃面条。” 庄图南应下来。 ... 向鹏飞吃过药，过一小时后看庄图南庄超英确实没什么状况，心里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不是瓜的问题？ 黄玲下班回来，在路上看到林栋哲和庄筱婷，得知今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后，心里又气又恼。 黄玲说道，“栋哲，感谢你替筱婷挨了一巴掌，黄阿姨买个大烧鸡给你补一补。” 林栋哲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图南哥给我们钱吃冰酒酿了。” 庄筱婷说道，“林栋哲，你就吃吧。” .. 大烧鸡摆在小院板桌上，黄玲撕下一个腿一个翅膀给林栋哲，再撕另一边给林多多，朝屋里大声喊道，“栋哲，多多，谢谢你们今天保护筱婷，宋莹家的孩子就是会疼人！” 林栋哲把腿夹给庄筱婷，“我吃不了那么多，筱婷你吃。” 庄筱婷点点头，“谢谢。” 林多多把鸡腿夹给黄玲，“黄阿姨上班累，要多吃点！” 黄玲想夹回去，林多多捧起碗站着吃，“黄阿姨你就快吃吧！” 黄玲笑道，“谢谢多多！真懂疼黄阿姨，而不是痛黄阿姨。” 庄超英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拉不下脸给孩子道歉，只能沉默着。 黄玲把鸡腿撕开分给庄图南和向鹏飞，向鹏飞摇摇头不要，“大舅妈，我胃口不太好，吃不下。” 黄玲把鸡腿肉夹给庄图南，庄图南忽然站起来捂着嘴跑向洗漱池，哗啦一声吐了一堆红瓤。 黄玲赶紧起身走过去，“图南，你这是怎么了？” 向鹏飞一拍桌子，“我就说那…” 庄超英在屋里大声喝止，“鹏飞！” 庄图南吐完转身往厕所跑，向鹏飞跟上去，“哥，等会出来你赶紧吃药！” 庄图南嗯了一声，关上厕所门。 向鹏飞跟庄超英对视，“大舅舅，你没事吧？” 庄超英挺起腰杆，“我能有什么事，是你们经常又冷又热的吃棒冰，所以吃坏肚子。” 黄玲着急的站在厕所门口，“图南，你是吃错什么东西吗？” 庄图南说道，“妈，我没事，你不用在厕所门口等。” 黄玲不放心，只好不出声的等。 ... 到了晚上，庄超英坐在书桌旁无力的喊黄玲，“阿玲，你扶我一下，我想吐。” 黄玲把庄超英扶起来，“超英，你们三个究竟怎么了？” 庄超英说不出话，一大团东西堵在喉咙，准备往外涌。 他顾不上头晕不适，强撑着走去洗漱池呕吐。 黄玲跟在后头，忽然大声喊道，“图南！鹏飞！出来扶一下！” ... 等庄超英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医院。 床边趴着黄玲，坐着庄筱婷。 庄筱婷看到庄超英醒来，轻轻拍醒黄玲，“妈，爸醒了。” 黄玲坐起来抹了把脸，“超英，大夫说你是食物中毒，已经洗过胃，没大碍。我去看看鹏飞和图南，他们在急诊排队看腹泻。” 庄筱婷拉了拉黄玲的手，“妈，我…” “妈很快回来。” 庄超英感觉全身乏力，回忆起吃瓜一幕心里直发颤。 林多多咬了一口立马吐掉说是坏的，庄超英听见觉得心里很烦躁，但林多多是邻居家的孩子他不好发怒，便拿起西瓜自己尝，自己尝还不够，他让庄图南没胃口也吃一块。 得到的结论是，因为庄阿婆不会挑瓜，所以瓜不甜。 今天之前，他始终觉得，时间会淡化亲情损伤。 庆幸阿爹阿婆日渐降低姿态把偏心改过来。 不枉费之前给孩子所做的引导。 亲人间的缝隙被慢慢粉饰抹平，一家人会越来越好相处下去。 现在庄筱婷的反抗，让人拉肚子的坏西瓜都提醒着，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庄超英含糊吐出五个字，“筱婷，对不起。” 庄筱婷不敢相信，担心的摸摸庄超英额头，“爸，你哪里不舒服？” 庄超英清晰的说道，“筱婷，对不起。” 庄筱婷听清了，抬抬头不让眼泪掉下来，“爸，没关系。” 林栋哲因为担心庄筱婷，跑上来病房，刚好听到这一幕，靠着墙小声喘气，太好了。 ... 林多多时不时探头进诊室听叫号，还有三个号轮到向鹏飞。 向鹏飞说道，“其实我都没事了，大舅妈又不放心，硬要我来看。” 庄图南说道，“看看还是有用的，多多，我担心你，你等下也看看。” 林多多道，“那瓜我一点都没吃，不用看。图南哥，你们要不要跟黄阿姨说？庄阿婆太过分了。” 庄图南摇头，“这件事我爸身心重创。我吐的时候，他在屋里那么大声喝止鹏飞，应该就是不想让我妈知道。” 向鹏飞说道，“哎，我妈早说了别为外公外婆伤心，这回大舅舅伤心还伤身，我真没见过他这样死心眼的人。还好多多没” 看到黄玲走过来，向鹏飞立马闭上嘴。 他们的对话黄玲听到五分，加上吐出来的西瓜瓤，她猜测，让三人呕吐拉肚中毒的西瓜是庄阿婆送的。 等庄图南向鹏飞看完病，黄玲让五人先回去睡觉休息。 黄玲站在庄超英床旁边咬牙切齿说道，“超英，如果多多吃了坏瓜，你良心过意得去吗？还有栋哲被你扇肿了脸。宋莹把孩子交给我们，把冰箱留给我们用，你就这么对她的孩子？！我明确告诉你，你自己怎么孝顺都无所谓，不要强迫我的孩子！孩子是我唯一还在忍耐你的理由！” 庄超英嘴角抽了两下，没说话，他心虚。 第116章 到达广州 林武峰来信，让两个孩子尽快到广州去，家里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林多多念道，“图南，广州有很多特色建筑，比如圣心大教堂，白天鹅宾馆，花园酒店，骑楼等。如果你有空，林叔叔提供来回车票和住宿，邀请你陪多多栋哲过来，顺道看看南方的不同。宋阿姨很想大家都来，但是鹏飞和筱婷要备战高三，所以等下次有机会再邀请你们，祝学业进步。” 向鹏飞说道，“大舅舅都躺医院了，要不我也陪栋哲多多过去吧，我长途经验比图南哥都足！” 黄玲说道，“鹏飞，他明天中午出院。你别想广州了，留在家里好好学习，就算大舅舅不在家，你跟筱婷一起复习。” 向鹏飞泄了劲，“哦。” 庄筱婷说道，“妈，我去给爸送饭吧。” 黄玲说道，“不用，我去吧。我顺路上中班。” 等黄玲出去后，向鹏飞问道，“筱婷，你想给大舅舅送饭，你们和好了？” 庄筱婷点点头，“我爸醒来后，跟我说了对不起。” 向鹏飞笑道，“奇迹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庄图南拍了向鹏飞屁股一下，“你这嘴好好说话行不行。” 向鹏飞说道，“那我就好好说说外婆的狠话。为了搞清楚这毒西瓜究竟何方神圣，我特意给她打去电话，告诉她大舅舅因为吃瓜进医院洗胃，外婆说，只是放了一晚的瓜，没想到会这样！幸好振东振北没吃！” 林栋哲林多多惊讶得不禁“哇”出声来。 ... 苏州火车站，林多多和庄筱婷拥在一起，“多多，有空写信回来。” 林多多点点头，向鹏飞拿出纸递过去，“哎呀，看你们黏糊得，我们都会再见的，对吗？” 林多多接过纸，“嗯…” 林栋哲掏纸给庄筱婷，“筱婷，如果还有人拔你气门芯得跟鹏飞说，那些小混混，你小心点，不要太晚放学，高三晚自习和同学结伴走。” 庄筱婷点头。 向鹏飞说道，“放心吧，筱婷是我亲妹，我罩着！林栋哲你也一样，到了新学校，多担待些护着多多。快走吧！等会车要开了。” . 林栋哲依依不舍从车窗探出头来对庄筱婷叮嘱道，“要有不开心的事就想想开心的事！” 庄筱婷小跑着跟上火车，“嗯。” 林多多本来也想喊几句，但想以后当两家姑姑的话，此情此景比较适合保持沉默。 向鹏飞撒开步子追上火车，把一袋橘子抛上去，“车上味难闻，多多！你们吃点橘子！” 林栋哲接住橘子，喊道，“筱婷，庄筱婷！有事不要闷在心里，要说出来，要说出来啊！” “嗯。” “庄筱婷，谢谢你！” “林栋哲，我也谢谢你！” 绿皮火车吭哧吭哧前行，站台没路了。 庄筱婷只能停驻在原地，喃喃喊了林栋哲名字三次，我的开心，就是你。 向鹏飞高举着手直到火车消失不见。 ...... 来到广州火车站，林多多惊讶发现，连佳时来了。 林多多穿越人潮冲过去抱住连佳时，“妈！妈！嫂嫂！” 宋莹笑道，“妈，我就说多多能在一瞬间看到你！你大哥上班，我俩来接你们仨。” 林武峰搬到新租的房子后，连佳时说什么都要过来帮他拜四角，祈求家宅平安，旺五方之气。 宋莹来到新家，不适应广州闷热潮湿天气，连佳时知道她为了儿子离开苏州，离开熟悉的邻里邻居，肯定很难受。便坐车上来陪她一起为新家布置添物，顺道看看女儿，孙子。 新家被装饰得漂漂亮亮的。 能坐五六个人的拐角沙发，精美的花开富贵壁画，比人高的组合电视柜，彩色电视机，风扇，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 三个卧室差不多大，放的都是一米五双人床，衣柜，书桌，台灯全都备好。 林多多的房间铺了粉色牡丹床单，毛巾被是红色兔子图案。 林栋哲是蓝白色竖条牡丹床单和红色金鱼图案毛巾被。 宋莹切了盘菠萝，放了袋荔枝到桌上，“吃水果，很甜的！” 连佳时倒了三杯凉茶给他们，“就是容易上火，所以要多喝凉茶。” “好！” 看了一会电视，林武峰满头大汗赶回来。 “大哥！” “爸！” “林叔叔。” 林武峰从包里拿出两个饭盒，自信从心而发的笑道，“午饭加菜，广府特色白切鸡和荔枝柴烧鹅。” 庄图南心里不禁感叹，林家来广州来对了，处处可见生活上质的飞跃。 第117章 游广州 饭桌上，三人看着骨头还是一汪血红的白切鸡不敢动筷，毕竟食物中毒这词在小院已经发生过两次。 林多多说道，“哥，这鸡是不是没熟？” 林武峰笑着给林多多夹了一块腿肉，“白切鸡的特点是“肉熟骨生”，蘸这个姜葱来吃，鲜美多汁，快尝尝。”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林多多放下心，直接咬一大口，“好吃！栋哲，图南哥，你们快尝尝！” 两人一尝就停不下来。 白切鸡吃的是鲜。 烧鹅皮脆肉爽，蘸上酸梅酱更添风味。 主食是肠粉和粥。 肠粉搭配带甜味的酱油，吃起来薄、滑、嫩；皮蛋瘦肉粥，咸香浓稠。 还有清炒芥兰，淡淡的苦味很特别。 庄图南连连夸赞，“好吃，广州的食物很好吃。” 林武峰问道，“图南，对广州的第一印象觉得怎么样？” 林栋哲举手发言，“我觉得天气又闷又热，人又多又乱。” 宋莹附和道，“要是没有洗衣机脱水，衣服三天都不带干的！很潮湿。” 庄图南说道，“光怪陆离，目不暇接，每样事物与我都感到很新鲜。” 林武峰点头，“多多呢，你有什么感觉？” 林多多舀了小半勺姜葱加到饭里去，“我下车着急，没看到路上有什么…” 宋莹笑道，“因为你眼睛长妈身上。妈，你多留些日子陪陪多多吧。” 林多多眨着眼睛看连佳时，“妈，妈妈，嫂嫂跟你说话呢…” 连佳时给几人把凉茶斟满，“嗯，听到了，好。广州容易上火，口舌生疮，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边的水就是凉茶离不开身，大家都多喝些。” 林多多一口气喝下半杯，“我添一点点饭！” 宋莹开心的舀饭给林多多，“哎呦，神的咧，处这么久第一次听多多说要添饭。” 林多多说道，“葱油拌饭真的好好吃！” 连佳时笑着点点头，记在心里。 宋莹说道，“你们仨坐在一起，真是俊。不是我夸，从苏州来的小伙子小姑娘就是更好看些！我现在看林栋哲都变特别顺眼了。” 林栋哲受宠若惊，“啊？” 林武峰坐到孩子身旁，“那我们四个一起是不是更好看？” 连佳时微微笑着，“突然多了个大伙子，看着也还行。” 宋莹笑道，“妈真给你面子，快吃饭吧，都凉了。” 林武峰提议道，“明天周日我休假，全家去白天鹅宾馆喝早茶怎么样？顺道带孩子们逛逛买点东西。” 宋莹说道，“闷热得没胃口，你们去吧。” 连佳时道，“莹莹，晚上我做点面线糊吃，容易消化。” 宋莹点点头，“谢谢妈！要不明天早点出去没那么闷热。” 林武峰见宋莹肯出去走动，立马应下来。 ...... 白天鹅宾馆，是国内第一家中外合作的五星级酒店。 它通过填江造地，在珠江上建起，主体共三十四层。 六人第一次来，看到门口有块小牌，衣冠不整恕不接待。 除了宋莹外，五人马上互相审视衣着，确认整齐后才走入宾馆。 庄图南打开绘图本，快速把建筑的特色和值得记录的结构画下来，宾馆内有大量岭南传统园林设计，中庭壁山瀑布为主景，十分气派。 餐牌价格也很气派。 林多多看了一秒迅速放回桌上去，喝几口茶说自己饱了。 庄图南更是碰都没碰。 连平时不客气的林栋哲拿起来后，都变收敛了。 宋莹拿过餐牌说道，“我带了钱，你们随便点，吃到…呀…” 宋莹看清楚价格，也吓了一跳，要是按照棉纺厂死工资来算，几个人吃一顿要把半年工资吃掉，可现在不同，林武峰挣得还可以。 宋莹道，“点，难得出来一趟，点！” 林武峰拿过餐牌，询问过几人后，点了酥皮叉烧包，鹌鹑蛋烧卖，艇仔粥，西关水菱角，煎萝卜糕，虾饺，沙琪玛，炒牛河。 林栋哲两个手都竖起大拇指，“老林，感谢你让我获得港片里头摆满一桌子点心的快乐！” 林武峰给大家夹点心，“吃吧吃吧，不够再点！” 吃过点心后，几人去广州友谊商店买东西，里面的售货员全都化了淡妆，形象非常标致大方。 晚上，他们乘坐计程车去西湖路灯光夜市。 里面有各种香港流行时装、鞋品，老人头，蒙特娇，彪马，da多娜，琳琅满目。 三个孩子大开眼界，广州早中晚每个时刻都如此鲜活缤纷。 宋莹挽着林武峰走在最后，林武峰让她多买些好看的衣服。 宋莹说道，“林武峰，我告诉你啊，我将来一定是要回苏州的。” 林武峰拍拍宋莹手背笑，“图南刚来，你让人家多住一阵子。” 宋莹没有追着要答案，她知道林武峰来到广州后不再惊醒做噩梦，会真心的笑。 只是她非常想念苏州，所以忍不住一边支持一边抗议。 ...... 两个准高三生游玩过这天后便留在家开始复习预习。 宋莹包了两百元零花钱给庄图南让他喜欢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庄图南没接，林武峰硬塞到他的书包里，“图南，我家两个孩子的伙食费看管费你妈都没收，你当给林叔叔面子，这钱你拿着，别不好意思，好好看看广州这个花花世界，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 林栋哲举手，“爸！我也想要！” 宋莹一把拍倒林栋哲的手，“等你考完试再说！” . 夜里林多多冲完澡回房间，连佳时趁着头发还湿帮她扎成几条麻花，用电吹风吹干，等明天醒来再解开就可以成为微卷长发。 连佳时小声问道，“妹宝，疤还疼吗？” 林多多摇头，“不疼。” 连佳时眼睛一直盯着林多多领口，林多多心领神会，拉下衣领，露出一条直直的细“蜈蚣”。 连佳时心疼极了，伸手轻轻摸抹疤痕，“哎，妹宝，我的妹宝，受苦了…” 林多多笑道，“妈，我长大啦，会不好意思。” 连佳时恢复些许笑意，“我是你妈，你身子我哪没看过，不用不好意思。” 林多多趴到连佳时的背上去撒娇，“妈！你说话小声点！” . 庄图南躺在林栋哲床上考虑自己的去向，按照从哪来回哪去的分配政策，本科毕业后无其他选择，只能回苏州，为此他决定考研。 第118章 粤语。 庄图南出门前帮两人看了看广东版教材，内容大同小异。 他圈出每个科目第一章节的重点内容，让两人复习完再预习，晚上他回来再给两人讲解。 林栋哲问道，“图南哥，你等会去哪？多画些画回来给我们看。” 庄图南应下来。 他要去海珠桥看看，课堂上教授提起过。 那是一座跨江大桥，连接海珠区与越秀区。 是广州最早的一座开合式桥梁，也是国内第一座钢结构开合桥。 它饱经沧桑，经历过两次炸毁，在浪潮中倔强，是时代的重要见证。 他还要去火车站，那里有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挂着笑的，忧愁的，席地而睡的，西装革履的，让人眼花缭乱，各种生活气息铺天盖地。 比起云瑶，广州生活节奏快而明确，政策开放，敢为天下先。 庄图南在绘图本写上，我喜欢广州… ... 林多多在家学习，有时会听到楼下邻居之间讲话聊天，林栋哲有多部粤语港片观看经验，她只有寥寥两三部，看的时候听不懂全靠字幕。 林栋哲说自己听粤语半聋，林多多是全聋。 只听得懂邻居喊她靓妹，靓女。 不过这句称呼更像打招呼，在广州上到八十老人下到三岁小孩均适用。 为了消除语言障碍，林多多特意到书店买了一本速成学粤语书，《说广东话》。 林多多看了几眼把音译记在心里，小心翼翼向经常喊她靓妹的阿姨问道，“姨，清闷内跪森？” 阿姨一脸疑惑，“你讲咩啊？” 林多多大声的重复一遍，阿姨摇摇头，用普通话说道，“我汀不咚你们那雷的发。” 这句夹生的普通话林多多听懂了，她把书掏出来，指给阿姨看，“姨，你看，我讲的是这句。” 阿姨一看，开怀大笑，“靓妹，你讲错啦，应该系，请问你贵姓！” 林多多一下听出自己刚刚讲的译音有多离谱，难怪阿姨听不懂。 阿姨笑着说道，“我姓冯啊，叫我冯姨啦！” 林多多尴尬笑笑，“冯姨好。” 林多多再仔细看看书，书是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她深吸一口气，默默心疼自己花一块买了本只能垫锅的书。 林栋哲看到饭桌上这本书，笑得人都歪了，“你好就是雷猴，不行了，我要笑得肚子痛。” 林多多把书夺过来，“真的听不懂粤语，我要全部自学了…” 林栋哲拍拍胸口，“怕什么，还有我！” 林多多点点头，“对！等图南哥回来，我让他多教些新课！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要复习！” “林多多！你不信任我！” “嗯。” . 中午，连佳时买回一只白切鸡，拿了半碗姜葱回来，当四人午饭的菜。 林多多又吃了一碗姜葱拌饭，看得连佳时乐极了，决定自己学做白切鸡和姜葱。 接下来的一周，每天要不中午要不晚上必有一顿是白切鸡和姜葱，妈妈表达出来的爱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好吃那就天天吃。 林栋哲最先忍不住，试探的说道，“奶奶，要不明天我们不吃白切鸡？” 连佳时说道，“行，我烧排骨。” 终于吃到新菜的两人发出感叹，“排骨好好吃啊！” ... 早上中午复习，下午预习，晚上学习，这样的学习强度，林多多林栋哲坚持了半个月。 庄图南快要回去，留着最后两天在家，从头到尾把复习重点给两人过了一遍，再分开文理科，各过一遍。 庄图南用笔点了点林多多的手背，“你现在的注意力比小时候好太多。” 林多多笑道，“现在都多大了，哪能跟以前比。” 庄图南从衣兜掏出一个发卡，“在北京路买的，你一个筱婷一个。” 林多多夹到头发上，“谢谢！图南哥，你帮我看看这个题目，方法太绕了，有没有简便一些的？” “有…” 庄图南教完林多多，来到林栋哲房间还没坐下，林栋哲就开始哀怨，“哥，你不用喝水不用歇歇的吗？你能不能别这么敬业…从苏州抓到广州…” “别说废话。我站到你这，是最后一岗了，先拿物理书。” “哥，我怎么感觉你的态度对着我的时候比较残忍？” “再不拿书，我对你更残忍。” .. 临行前，宋莹给庄图南准备了一大包热带水果，三个双肩包，两条裙子三件衬衣，还给黄玲买了一支口红。 待了大半个月庄图南很熟悉路况，让大家都不用送，自己踏上回苏州的路。 回到家，好些邻居过来听庄图南在广州的见闻。 庄超英看到围聊这刹那，有种回到恢复高考那一年，大家来听他讲话的感觉。 儿子真真切切长大了。 黄玲吃着水果，摸着口红，心里又开始难受，她打算等庄筱婷高考结束，用年假去找宋莹。 庄筱婷看林多多的信看出笑容，看到最后两页发现是林栋哲给她写的，心里更是甜蜜。 应对完邻居的问题，庄图南把庄超英喊住，跟他说说自己毕业后的打算。 “我想考研，如果考得上就继续念，考不上便接受工作分配。” 庄超英心里其实不同意图南放弃分配，但尊重孩子的想法，毕竟他一直觉得多念书总归是好的。 .. 林栋哲后知后觉，等宋莹换枕巾的时候，才发现枕巾下有两百元。 宋莹懊恼极了，“图南这半个月怎么过来的，根本没花钱！” 心里闷热的气上来，只好骂林栋哲解气，“林栋哲！你为什么起床后不开窗通风！整个房间酸酸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住在猪圈！” 林栋哲想起自己第一天来到广州，宋莹明明说把自己看顺眼的，图南哥一走就打回原形。 算了，雷猴，卧奏猴，忍忍。 （你好，我就好！） 第119章 高三。 一九八六年九月，庄图南大四，吴珊珊大专二，林栋哲，林多多广州高三，庄筱婷一中高三，向鹏飞附中高三，吴军附中初二。 广州的学习并不比苏州闲。 文理科分班，早上7点早读，8点上课一直到中午12点20分，下课去饭堂都是跑着去，跑晚了没菜。 下午2点开始上课到5点30，6点到8点晚自习。 中间半小时去小卖部买份炒面，炒饭，或包子垫一下。 出门天没亮完，放学天刚黑透。 除了新课，每天还有各科卷子，万变不离其宗，实行题海战术。 老师每次上课前都提醒自己要推广普通话，但课上着上着来气总忍不住说粤语。 “从高考恢复个年开始，我就带高三！你地系我见过最差既一届学生！边个再唔望黑板，全班作业加多一张试卷！” 林多多听不懂但也猜到七八，同学们在身边唉声叹气，老师表情狰狞，肯定又在骂人了。 多亏林多多听不懂，有两个同学总喊她捞妹，捞婆，她当作打招呼乐呵呵应下。 林栋哲很快跟班里男同学打成一片，开始称兄道弟。 兄弟们经常迁就他，下课继续讲普通话，也开着玩笑教了他一些粤语。 林栋哲从兄弟们身上最快掌握到的是愤怒粤式用语。 ... 林栋哲等林多多放学的时候，听到她的同学喊她捞婆拜拜。 林栋哲轻飘飘说出一句，“甘你个八婆又边度乡下啊？” 女同学一听脸都红了，牵着同伴跑出教室。 林多多走出来打了林栋哲手臂几下，“说两句我又不痛！你一句给人家讲哭，人家是女生脸皮薄…” 林栋哲说道，“你知道她们在骂你？” 林多多点头，听久了同学们聊天，虽然说不出口，但能明白一些。 “你傻啊！为什么不骂回去！” “没空。” 林栋哲气笑了，伸手掐林多多脸一下，“回家，筱婷寄的试卷应该今天到。” 林多多追着林栋哲掐回去。 林栋哲捂着被掐疼的脸，控诉道，“你掐我就有空！” 林多多走在前面笑嘻嘻，“因为我愿意在你身上花时间。” “那我谢谢你。” “不客气。” .. 两人在路上走着，林栋哲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跑过去，“庄筱婷！庄筱婷！” 女孩回过头，林栋哲失望的苦笑，摆摆手道歉。 认错人了，庄筱婷又怎会在广州呢… 林多多走到他身边，“栋哲…” 林栋哲红着眼眶挠挠头，“刚真的好像筱婷。” “嗯…” 林栋哲支支吾吾说道，“刚那一个背影真的像，看错了，我不是…” 林多多拍拍他的背，“明白，我真的明白，不用解释。加油啊林栋哲！” 林栋哲说道，“你明白什么？” 林多多笑着快步往家走。 林栋哲追着她，“林多多！你究竟明白什么！” ... 饭桌上，连佳时拿出两台随身磁带机送给林多多林栋哲，“我看收音机很大不方便随时听，这是友谊商店售货员给我推荐的，你们用用看合不合适。” 林多多，林栋哲惊喜极了，连忙谢道，“谢谢妈\/奶奶！” 连佳时带来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林武峰给她的钱她又舍不得花，想着回去老家帮忙干活买卖些东西，不能给大儿子添负担。 连佳时说道，“我来有段日子，想回去武正那看看…” 宋莹很是不舍，暗自叹气。 林武峰凭借过硬的技术很快晋升为中层骨干领导，常常早出晚归，比孩子都晚回来，她和邻居语言不通，家里就剩连佳时可以聊聊，这要是连佳时都走了… 宋莹说道，“妈，多多经常念你，你在她饭都能多吃些…” 林多多点头，“嗯！妈，陪陪我…” 连佳时道，“陪，我回去两月，等寒假春节，我过来找你们。” 林多多笑着答应，“好！” ... 林栋哲翻看试卷的时候，发现一中高二学期末的英语试卷，自己的名字被铅笔描了一遍。 心跳猛的加速！ 一定是庄筱婷描的！ 庄筱婷也在想他！！ 林栋哲顾不上天黑，跑出家门去小卖部打电话。 电话接通，“喂，林栋哲，你找我干嘛？” 林栋哲咬了下嘴唇冷静，“筱婷，试卷我收到了。谢谢你…苏州下雨了吗？” 庄筱婷撑着伞站在一鸣小卖部门前答，“嗯，你和多多在广州上课习惯吗？” “筱婷，你明年报哪间大学，我就报哪间大学！” 庄筱婷笑着说，“那多多怎么办？你以前说跟她去同一个城市的。” 林栋哲说道，“我姑今天说她什么都明白，她一定不会怪我的。你以前总说我没心没肺，来到广州我的心长出来了，里面全是你，筱婷，我想跟你说，我喜…” 庄筱婷拿话筒的手微微渗汗，阻止道：“林栋哲，等我们都考上大学再说。” “好！筱婷，我很想你，我想以后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一定会努力的！” 庄筱婷沉默几秒，轻轻应道，“嗯。” 庄筱婷挂断电话后，转动手里撑着的伞，飞溅出来的雨点让心湖漾开一圈圈烂漫期盼。 我也想你，我也喜欢你，我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第120章 迎春花 姑侄俩的学习态度让林武峰宋莹欣慰至极点。 回来主动洗手洗脸吃饭，吃完饭林多多收拾桌子林栋哲洗碗。 干完活马上钻进房间埋头复习做作业。 宋莹蹑手蹑脚送完牛奶进屋给两人，出来林武峰已端好洗脚水。 彩色电视机无声的开着。 夫妻俩一边洗脚，一边小声聊两个孩子现在会好好学习全靠庄超英提起来，庄图南出谋划策制定复习计划，庄筱婷不辞劳苦寄试卷录音带，商量过年要寄包裹回去感谢庄家。 宋莹说道，“煎堆，油角，蛋散，炒米饼，笑口枣，我们寄这些广州特色年货给他们尝尝。” 林武峰打开保温壶给宋莹加了点热洗脚水，“可以啊，你还能到街上去逛逛。” 宋莹轻轻叹气，“就是天气太潮，买完回来总感觉蔫呼呼，一点也不想动。” ..... 自从连佳时回去后，宋莹心里苦闷，在家洗衣做饭搞卫生，除了买菜连楼都不怎么下。 这天，林栋哲随口说了句想吃煎的萝卜糕不想吃蒸的萝卜糕，她的委屈便倾巢而出。 宋莹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只是几个月没工作，连萝卜糕怎么吃的自由都没了！我要工作！我一定要工作！我要回苏州！林武峰！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苏州…” 林多多在桌子底下踢林栋哲，林栋哲马上说道，“蒸的好吃，蒸的不上火。妈，好吃。” “嫂嫂，很好吃！” 宋莹叹了口气，继续吃饭。 林武峰拍拍她的手，“莹，你辛苦了。” 他很心疼，但没办法。 最近冰箱厂在置换一批新的制冷剂走不开，不能时时陪伴在宋莹身边。 寒假即将到来，林武峰提前打电话回老家，询问连佳时车票时间。 电话是林武正接的，两兄弟一聊下来，林武峰才知道连佳时平日在家空闲时会到二妹夫那，拿些外贸衣裤到集市上卖。 林武正说道，“妈硬要把小妹做手术的钱还给我们，说自己还能干！我们没要，她就买肉买鱼买衣服给小孩。我们想着她去你那还舒服些，谁知道又回来了。” 林武峰道，“妈没跟我说这些事，我…是我忽略了。” “但是妈这个买卖做得挺好，二妹夫认识人拿的都是港口扣押来佬货，一整货柜便宜收，单卖出去利润高。之前偷摸着卖不敢告诉你，现在哪哪都不管，随意卖。大哥，回来泉州吧，我们一家人一起做生意，比你在冰箱厂好得多。” 林武峰道，“主要是我比较喜欢干厂里的工作，看到你们过得好我也开心。” “行！小妹生活费够不够，我这月添点，临近过年，村里发分红了！” “我替多多谢谢你！” “哎呀，大哥！一家人不说谢谢！有空回来分太公猪肉！” “好！” ... 黄玲在春节前收到宋莹寄来的年货，路过的邻居问道，“再过几个月高考完，宋莹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黄玲不多作解释，随意点点头把院门关上。 庄超英看着一大堆酥脆的炸货说道，“小宋不是说天气很潮湿吗？来到这边感觉还很不错啊。” 黄玲说道，“入冬了，自然没那么潮，宋莹是真有我们的心，全都是广州特色年货。” 庄超英道，“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年夜饭的时候要不要带…” 黄玲立马打消庄超英的念头，“这些东西宋莹说了，有一鸣的份，要感谢他帮过忙。你要是想送礼给阿爹阿婆，现在不是有空吗？你可以出去买。” 向鹏飞在书桌旁偷偷笑，大舅妈也是好起来了。 向鹏飞小声问庄筱婷，“筱婷，信里说了什么？” 庄筱婷快速把信收好，“没什么，他们都挺好的。” 向鹏飞问道，“有提起我吗？” “林栋哲说到时候回来可以教你粤语。” “没了？” “多多说如果我们有空的话，去给鸡蛋黄鸡蛋白撒把米。” “行。” 黄玲在小院喊，“你们俩出来帮帮忙贴对联。” 庄图南推门进来，“妈，贴对联怎能少得了我。” 黄玲高兴的说道，“图南回来了！” 向鹏飞和庄筱婷冲出小院，“哥！” 庄图南点点头，看向林家家门，“给宋阿姨家也贴上吧。” 庄筱婷点点头，“嗯。” 向鹏飞摸了摸门上的锁，喃喃低语，“要是没上锁就好了…” 庄图南道，“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 连佳时带着一包新衣服过来，宋莹开心的跟她分享道，“妈！我们楼下鱼丸档的小工回家乡过年，我说我会做，那老板说我做多少收多少！” “很好啊！” 连佳时放好东西后洗干净手，加入到刮鱼肉来。 林多多拿筷子搅拌鱼泥，手软了换个手换个方向被两个妈妈同时喝止。 “只能顺着一个方向来搅！” 林多多立马换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为什么只能顺一个方向搅拌？” 宋莹看向连佳时，“这…妈，你知道吗？” 连佳时说道，“我不知道，我妈以前就这么说的。” 林多多道，“外婆教你，你教我，我懂了，这是老祖宗代代相传的智慧。” 宋莹笑道，“对呀，老祖宗想什么我们后辈怎么知道，只管照做就是！” 林武峰看着三个女子说说笑笑心里很高兴，宋莹慢慢适应新环境，手里有活眼里有了光。 林栋哲也高兴，虽然宋莹现在很忙，但对他温柔多了，“妈！我也遵从你的意思，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尽管吩咐我这个小的！” “好，等会你再杀两条鱼。” 林栋哲用粤语说道，“无问题啦！听你话实有运行！” 林武峰笑着说道，“晚上吃过饭我们全家一起去花市行大运！” “好！” .. 林家乘坐计程车来到天河花市。 天河举行了第二届迎春花市，开放时间从年二十三到年三十晚上。 即将到来的1987年春节是兔年，巨大的装饰牌坊上有只可爱大兔子，八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顺着人流方向从左边门一直往前走，不走回头路绕一圈从右边门出。 路的两边是用竹子搭成以塑料布分割的临时摊位。 年花年桔争相斗艳，摊主们大声吆喝。 “好靓既年桔啊！今年滴桔特别靓！埋黎睇埋黎拣！” “买桃花啦！旺桃花运！” “新品种百合！好香嘎！” “蝴蝶兰！十八头实发实发！” 喇叭奔放响亮的播歌曲，“好一朵迎春花，人人都爱它，好一朵迎春花，迎来大地放光华。” 热闹非凡！ 林武峰给大人小孩都买了冰糖葫芦，边吃边逛。 宋莹笑道，“难怪广州又叫花城，这么多花让人眼睛都乱了，武峰，你说我们买点什么？” 林武峰说道，“你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我跟栋哲扛。” 宋莹挑了几枝银柳，各色菊花，剑兰。 连佳时拿来两支百合，“这百合好，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 宋莹开心的接过，“谢谢妈！” 逛完一圈出来，再到花市门口旁边的甜品店吃鸡蛋牛奶汤圆，寓意一年圆满结束，家人团团圆圆，生活越过越甜！ 第121章 年夜饭 电视机播着春节联欢晚会节目。 苏州老庄家的年夜饭分成两桌，黄玲，老二媳妇，筱婷，鹏飞振东振北坐小桌，其余人坐大桌。 庄阿婆的好话一句又一句，“我家的孙孙全都是好样的，鹏飞筱婷一定能考个好学校！图南今年毕业一定能分配到好工作！” 庄图南说道，“奶奶，我打算考研，再念三年。” 庄阿婆惊讶说道，“还继续读？念十几年书？那可不行啊图南，本科够使了！等你工作几年当上领导，到弟弟妹妹毕业能帮一把。” 庄图南说道，“奶奶，现在不同往日，子顶父职全国取消了，很多单位讲究亲属避嫌，不是你说帮就帮。而且，领导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当。” 庄阿爷说道，“读那么多书不当领导？听说一出来成份就是干部！读研工资也会高些吧？” 庄图南应道，“我还没想那么远，现在主要复习和备考。” 庄阿婆道，“还是回苏州等分配工作，安安稳稳的。” 庄图南摇摇头，“我要考研。” 黄玲笑着说道，“图南，往后你的所有决定，妈都支持！” 庄阿爷皱着眉看向庄超英，庄超英埋头把目光挪开。 三个孩子里只有图南没恨过他，所以对于儿子的决定，庄超英跟黄玲一样，全部支持。 庄筱婷看向屋外，二叔爷爷在抽烟，空气好闷，她在手心写下三个字，感觉自己开心些，又能再忍一下。 向鹏飞打过电话回贵州，拿起电话过年好的话还没出口，庄桦林就一遍又一遍讲着要他好好念书，不停描述向佐和自己的艰辛。 向鹏飞不是没努力，而是从头顺到尾，他确实在高二已经跟不上绕弯的题目，各种英文字母公式单词记了忘忘了记。 重重压力下，饭桌的对话他只接了一句。 “我头脑笨，不是读书的料子。” 向鹏飞在吵杂下想好了，要是考不上，他就跟钱力学开长途，多开几趟挣的钱也不少，要不学一鸣哥摆摊，只要肯干肯努力不会太差的。 ..... 吴家的年夜饭，张阿妹忙前忙后，脸上全是笑容。 因为买菜前张敏给她塞了个大红包，抵得过她在街道当杂工好几个月的工资。 张敏还想给吴珊珊，吴军一人五元零花钱，张阿妹阻止后大声说道，“人家有钱，能自己供自己上学，你就别操那个心了！” 吴建国很丧气，对着吴珊珊摇了两下头。 张阿妹把肉菜堆在张敏面前，“吃饭。” 吴珊珊只当自己暂时耳鸣目眩，听不见看不到，给吴军夹了肉，给自己夹几条菜扒拉白米饭。 她不是亲生的，不怨张阿妹。 ..... 广州年夜饭的桌上有三个地方年菜。 苏州的黄豆芽，水芹菜，清蒸桂鱼。 广州的发财猪手，煎堆。 泉州的炸醋肉，炸芋头，炸海蛎，角酥。 一家人围着饭桌坐，林栋哲打开广氏菠萝啤给五个玻璃杯斟满。 林武峰笑道，“第一次在广州过春节，都长大了，允许你们两小的浅尝一下这个菠萝味啤酒。” 林多多抿了一口，“菠萝啤跟汽水一样，不像酒。” 林栋哲说道，“你喝过酒吗？这就不像酒了？” 宋莹道，“林栋哲，又开始皮痒是不是？” 林栋哲站起来举起酒杯，“不痒，我辈分最小，我先来！祝奶奶爸爸妈妈姑姑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大家举起杯子碰在一起，“事成！” 连佳时给四位小辈夹炸芋头，“全都富贵有余，孩子们做题目头头是道！” “谢谢妈／奶奶！” 宋莹给两个孩子夹黄豆芽，“吉祥如意！” 林武峰夹芹菜，“勤奋读书！超常发挥！” 夹完芹菜，林武峰给妈妈和妻子敬酒，“你们辛苦了！” 宋莹笑道，“我现在开始习惯广州了，妈，你尝尝这个发财猪手，我跟鱼丸档老板学的。” 连佳时尝过后赞不绝口，“好吃，做得真好吃。” 宋莹说道，“妈，过完年继续留下吧，我们婆媳俩在广州闯一闯！” 林武峰打过电话后，就把连佳时担心的事情跟宋莹商量。 宋莹很快作出决定，之前鱼丸档的老板只做午市晚市，问过她要不要合租，现在要是连佳时愿意，她就租下这个时间段两人一起做早点买卖。 宋莹说道，“妈，我俩是一样的人，有活干就待得住，没钱挣，人就蔫蔫巴巴。” 连佳时听完很是感动，“好！谢谢莹莹，我听你的。” 林多多听到妈妈答应，挽着妈妈的手挨在她肩上，“谢谢嫂嫂！谢谢妈妈！谢谢大哥！谢谢栋哲！” 宋莹笑道，“一家人不说谢谢！” 林武峰说道，“你们高三放假几天？” 林多多说道，“初七提前开学，开学后就变单休，周六也要上课。” 林栋哲有些哀怨，“只放几天假，老师还布置了一堆试卷…” 宋莹也很心疼孩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个鱼眼睛，“来来来，补补眼，再坚持几个月，平时想吃什么尽管说，用脑学习营养得跟上。” 连佳时点头，“药房有卖太阳神，说补脑和安神，我觉得挺适合，买了两盒回来，你俩喝喝看，有用我再买。” 林栋哲和林多多感谢过后，一同唱起太阳神广告曲，“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的爱天长地久！” 三个大人开怀大笑，林武峰问道，“你们有考虑过考什么学校吗？” 林栋哲说道，“嗯，我考虑好了，就去你的母校！上海交大化学系！” 林武峰点点头，“好，这学校好。多多呢？” 林多多拿起一块角酥吃，“以前你跟图南哥商量学校的时候，说复旦的文科好，所以我想，大哥你觉得复旦中文系怎么样？” 林武峰笑得更欢，“好！非常好的学校！多多，我那时候忘记问你，是什么原因忽然放弃医学转回文科去了？” 连佳时说道，“这我知道，大妹说是何医生给的建议。” 林多多点头，“何医生说了很多，说学医得比普通专业多学个几年，坐班体力消耗大，还要上通宵…” 宋莹说道，“我在棉纺厂每个月都上夜班，年轻还可以，到三十多要缓几天才回过神来，做大夫还要负责别人，花更大劲，何医生的建议考虑真周到。” “嗯。” 林多多吃第二个角酥的时候已经觉得饱，忽然想起什么，嘻嘻的笑出声来。 林栋哲问，“姑，想到什么那么开心？” 林多多说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吃了一百多个角酥都没饱，但我现在吃两个就觉得饱了。” 宋莹说道，“是想妈时候做的梦吧，妈做的角酥最好吃了。” 林多多摇摇头，“是我手术时候做的梦。先吃甘蔗再吃番薯，最后吃角酥，吃了好久好久。” 连佳时笑道，“难怪我进去喊你的时候，你嘴巴动来动去，我还以为你饿了。” 林多多笑道，“我本来还能吃，但那个大伯说，十妹在喊你，快回去吧，我还没听清楚十妹是谁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佳时屏住呼吸几秒，颤着握住林多多的手，眼眶红了，“妹宝，你把梦给妈再说一次，详细的慢慢说全部说一遍。” 短短一个梦林多多说了三次，她犯迷糊问道，“妈…这梦怎么了？” 连佳时抚着林多多的脸，问，“还记得他样子吗？” “不太清楚，好像颧骨那有颗痣…” 林武峰宋莹瞪着眼睛不敢相信。 连佳时带着哭腔道，“妹宝，那不是大伯，那是你爸啊！” 林多多愣住，“爸…？我爸？” 广州的家没有安神台，连佳时慌忙起身看了看地方，拿起两个苹果到厨房窗台放好，抓了把角酥作供奉。 朝着外头一边拜拜，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林武峰伸手摸林多多的头，“大家都护着你。” 林栋哲惊呆，世界上真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林多多闭上眼睛不断回忆那个梦，她的记性明明很好，这时却不管用，记起的只有那颗痣和温柔嗓音。 原来不是十妹，是时妹。 “时妹都不知道啊？我不是大伯，我是你阿爸。” 第122章 归心似箭 一九八七年三月，西华路早上六点钟，一家店铺开门了，林武峰帮忙打点好再回家补眠。 婆媳俩三点半起来，一个揉面一个拌馅，一个泡米泡柴鱼一个剥蛋壳剥花生。 宋莹教连佳时包包子，连佳时教宋莹煮粥。 蒸肉包，菜包，玉米，皮蛋瘦肉粥，柴鱼花生粥。 凭借简单几样，婆媳俩开启了她们的勇闯广州路。 过没多久，第一位客人来了，“肉包多少钱？” 俩人一起回答，“两角一个！” “来两个。” 宋莹掀开蒸笼，“好！” 连佳时问道，“靓仔，吃不吃粥啊？” “明天吧，今天赶时间。” “好！” 宋莹把四角钱举给连佳时看，“妈！有劲待广州了吧？” 连佳时笑道，“嗯！” ... 四月，庄图南成功考入本校继续读研。 他们的班长李佳入编系里唯一一个规划局名额。 临别的饭宴上，同学们纷纷恭贺李佳，举杯畅谈未来，那些厚重的书本，有的被卖给师弟师妹，有的回收到废品站，还有的从窗口抛撒落地。 拿到用学生证买的最后一张优惠火车票，踏出象牙塔，往后是人生。 青春再见，再见青春。 至此一九八四届四年的同济大学结束。 .. 百日倒计时结束前两周，学生们开始在老师的指导下认真填写志愿。 一苏一广异地的两人同心在志愿表写上，上海交通大学。 林多多第一志愿填写复旦大学，中文系。 班主任对林多多林栋哲格外关注，等招生老师来到学校看资料，第一个为他们引荐面试，双方都留下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向鹏飞本科院校第一志愿苏州大学，大专苏州卫生职业技术学院。 ... 高中毕业证书发下，林武峰特意买来相机记录。 咔嚓。 林多多亲吻连佳时脸颊，林栋哲亲吻宋莹脸颊，两个妈妈眉开眼笑的把两本毕业证举着在胸前。 咔嚓。 林武峰是左边站一个，右边站一个，双手举起大拇指。 他开心的说道，“这相机买得值啊！” 拍过照后，林武峰掌厨为孩子做午饭，连佳时开始处理食材。 宋莹拿着毕业证进来欣赏，“终于熬到拿毕业证，然后下一步就是送到考场上，再下一步念书，工作…总感觉这步子走来走去走不完呀。” 连佳时道，“那是。古话都有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林武峰打趣道，“妈，你现在光想着多多，也不管管我。” 连佳时说道，“管！我挑干净猪脑的血丝血管，晚上炖汤给孩子，炖好你们也喝一碗。” 林武峰宋莹马上拒绝，“妈，这就免了吧，我喝不了。” 客厅传来两个孩子的声音，“妈／奶奶！别告诉我汤料里面有什么！！” 连佳时笑道，“没有，我刚什么话都没说。” 林多多笑着跟林栋哲嘀咕，“其实以形补形是不是真的行？” 林栋哲说道，“肯定行，猪多聪明，吃饱睡睡饱吃，从不让自己累着，脑子好使得很。” 林多多边说边往房间走，“我看你确实变了，除了脑瓜子，脸长得也像。” 啪，门关上。 “奶奶！林多多欺负我！” .. 老师大声告别道，“录取吧！老师祝你们全部第一志愿录取！” 七月七八九日，闷雷一响，语文考试开始，窗外下起小雨。 学生们顾不上噪音，埋头奋笔疾书。 铃响收卷，林栋哲伸着大懒腰走出考场，看到林多多后马上收起手哭诉，“这什么作文题目！看得我眼珠子都瞪出来，《育明小学办起了游泳培训班》！” 林多多笑道，“管它的，考一科忘一科！赶紧回去吃个饭复习数学！” “好！数学我强项，要挽回语文的面子！” 随着考试一门门结束。 林栋哲归心似箭，他想庄筱婷，他想回苏州。 林多多也想庄筱婷，也想回苏州。 期盼着急忍耐，足足等了近一个月。 两份烫金边的录取通知书终于来到林家。 第123章 重逢。 林庄小院的门被拍响，庄筱婷走出来开门，“怎么了？” 一个吃着棒冰的小孩含糊地说，“姐，有你的电话，男孩打来的！” 庄筱婷应了声哦，麻利走出小院，刚走出几步，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庄筱婷。” 庄筱婷慢慢转过身，看到了她的快乐，“林栋哲，你回来了。” 林栋哲摆摆手，“筱婷上海交大录取通知书，我拿到了。” 庄筱婷走到拐角处，“好。” “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好。” “我…喜欢你。” “好。” 林栋哲笑着伸手想牵涨红脸的庄筱婷，张阿妹刚好出来，庄筱婷马上退开一米远。 张阿妹大声说道，“呀！是栋哲回来啦！你妈妈呢？怎么没回来？你考上了吧？” 林栋哲应道，“考上了，我妈回老家给我外婆报喜。” “真好，这么出息，还有个多多呢？也考上了吧？” “嗯。” 张阿妹笑笑看向林庄小院，这院可真是旺地，连出四个大学生。 庄筱婷小声问，“多多没回来吗？” 林栋哲点头，“回了，她说让我先回来。” ..... 林多多睡中铺休息得还行，醒来就听到上铺林栋哲小声练习着再见一幕。 “我回来了。” “你好吗？” “我做到了。” … 语调温柔羞涩，听得林多多鸡皮疙瘩都起来，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之间有些太碍眼，便让林栋哲先回去见庄筱婷。 她则去医院给指引明路的何医生报个结果。 来到诊室，何医生不在，何大夫也不在。 林多多到挂号处咨询，“你好，请问何医生周几坐诊？” 护士说道，“哪位何医生？看什么科的？” “何浩森医生，心血管科的。” “何浩森…哦，他调走了，现在看心血管病的是刘大夫，你需要挂号吗？” “调走了…那何德勋大夫也调走了吗？我经过没看到…” “何副院周四周五坐诊，你得早点来。” “谢谢你。” ... 林多多下公交车，抬眼看到庄图南，“图南哥，你怎么在这？” 庄图南笑着递过去一块麦芽糖，“栋哲看时间说你应该快到，我出来买东西想着顺道等你。” 林多多笑着接过，“又不是小孩，我认得路回家。你等很久了吗？” “刚到，多多，恭喜你考上复旦。” “谢谢，也祝贺你考研成功。” 庄图南不经意说道，“交大复旦同济都在上海。交大周围很荒芜，俗称闵大荒，离得远一些，复旦和同济离得近交通很方便。” 林多多点点头问道，“补录的线鹏飞能过吗？” 庄图南摇头，“没过，我爸想让鹏飞复读一年，他回贵州和我姑姑商量，还没来消息。” “江苏的线太高了。” “嗯，其实广东也不低，和苏州只差两分。” ... 贵州的铁路旁，向鹏飞看着父母声嘶力竭呐喊痛苦，他被一下下掏空，把心一横，收好行李，留下张纸条连夜排队买票回苏州。 妈，等我挣到钱，你和爸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庄桦林气得眼泪哗哗流，她不甘心。 ... 黄玲刚煮好面，林多多就回来，她热情的把面端到桌上招呼两人吃。 林栋哲看着庄筱婷说，“谢谢黄阿姨，本来分数线下来见过招生老师后，我跟多多就想回来，但我爸没看见录取通知书放不下心，怕体检志愿什么的有问题，本人在好处理，才推到现在。” 黄玲惊讶的说道，“考生可以直接见招生老师？” 林多多说道，“庄老师那时候不是也带图南哥见招生老师吗？我们是班主任安排见面的，不用到大学去。” 黄玲尴尬的应道，“哦，这样…” 林栋哲说道，“收到通知书一切尘埃落定，我们马上就买票回来，本来我妈也要回来…” 庄超英刚回来，推开门立马打断话问道，“栋哲，你拿到录取通知书？是哪个大学的？” “交大。” “哪个交大？” 林多多笑道，“庄老师，我哥的母校上海交通大学，栋哲和筱婷又可以做同学了！” 黄玲脱口而出道，“交大的体育系？” 林栋哲应道，“化学系。” 庄超英说道，“没想到啊，林工这一步走对了，广东那边的高考还真是有优势。” 林栋哲反驳道，“庄叔叔，那边的分也很高，我是拼了命解题做卷子做出来的成绩。” 林多多伸手摸摸林栋哲的头，“对啊，拼了老大的劲。黄阿姨、庄老师，我家栋哲在学校数学化学物理都是理科班第一。广东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学会了一个新的语言，粤语。” 黄玲补救道，“我帮筱婷看交大招生简介，看到体育系印象很深刻，栋哲跑步又厉害，我才联想到那去，栋哲，化学系真好，恭喜你！” 林多多用粤语说道，“真系唔话得嘎，我侄仔好叻！虽然个样似只猪。” 林栋哲笑道，“你才像。” 庄超英说道，“所以广东的分数线是多少？跟贵州差不多吗？” 庄图南提醒道，“爸，广东的分数线只比江苏低两分，多多是语文单科状元。” 庄超英点点头，坐回椅子上去笑道，“多多发挥得真好。小宋在广州有没有拜佛？” 林栋哲说道，“有，跟我奶奶一起到处拜。我们只待在苏州几天，得回去祭祖，多多要洗礼，我不懂，姑，你自己说。” 林多多说道，“洗礼就是那个……我小时候跟临水夫人上契，到了十六岁要做仪式，“谢奶”谢谢临水夫人一直以来的庇佑，“洗契”解除关系，“出幼”长大成人。” 庄超英对迷信始终无法认同，笑着摇摇头，“你们家这是打算代代相传啊。” 林多多说道，“算是吧，求个心安。” 林栋哲小声嘀咕，“而且世界上真的有无法解释的事。” 林多多牵起庄筱婷的手，从庄筱婷眼眸里可以看到亮亮的映着林栋哲。 她的侄子很好，她的好朋友也很好，明明是很好的一对，她心里却泛起丝丝担忧。 黄玲岔开话题说道，“晚点我给你们挂红绸，那时候图南考上同济跟宋莹约好要挂的。对了，她怎么没回来呢？我都好久没见过她了。” 林栋哲小声说道，“黄阿姨，不用挂。其实我妈想回来的，只是她现在跟奶奶有活，合租了个早点档口，她嘱咐我们可以跟你们说，但别跟其他人说，她不想让厂里的人知道，刚刚张阿姨问我，我随意答说她回外婆那去了。” 黄玲应下，现在确实不是招摇的时候。 ... 林多多林栋哲回林家收拾房间，林栋哲因为有向鹏飞在住很干净，换个床单就行。 林多多小问说道，“栋哲，你跟筱婷确定好了，是吗？” 林栋哲嗯一声，“帮我保守秘密。” “这是你们的事，没经过你们同意我不会说，但是…但是…” 林多多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也许过分敏感，可这份敏感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看不起让她心堵堵。 林栋哲一看林多多的脸就猜到她的忧虑，说道，“姑，别担心，时间还有很多，我会努力证明自己的。” “好。” 林栋哲打岔笑着说，“黄阿姨说的交大体育系，还真有个我们熟悉的人考上了。” “谁？” “赵童宇。” 林多多拍了林栋哲一下，“太好了！到时候你去大学，帮我还他十六包麦丽素！” “林多多！你真的很铁石心肠！” “你出钱，因为全是你吃的。” 第124章 姑侄升学宴 回到泉州，祭祖扫墓洗礼都结束后，宋莹给林多多梳头打扮。 林多多把在小巷听到大事小事一一细数。 李一鸣和铁路局媳妇年前生了一个小闺女，取名李婉婷。 李婶跟亲家都争着带，但孩子小，地方挪来挪去容易生病遭罪，所以两家轮着一人带一个月，他们这次回去刚好碰着李婶带，小娃娃很可爱，白白嫩嫩长得像妈妈。 周青已经回上海念书，念的商业学校，小卧室王芳还住着，继续等上海政策，盼着可以一家三口团聚。 张敏带上男朋友请他们几个一起看电影，男朋友是本地的，张阿妹非常同意。 吴珊珊明年会去乡镇中学实习，要是带的班成绩好，能分配回市区中学去。 庄超英函授大专毕业，准备申请调职到教学条件好一些的中学。 还有些不确定的林多多没说，例如，她从小军身上闻到淡淡的烟味，好像看到有男生在等珊珊姐，但珊珊姐看电影的时候一直跟图南哥聊天。 宋莹竖起大拇指，“听完多多讲话，我感觉我从来没离开过苏州！林栋哲，你这趟回去什么都没做吗？一点事也打听不到。” 林栋哲笑眯眯的，想起在家里和庄筱婷的细枝末节。 厨房偷偷牵了庄筱婷的食指，小里间轻轻拉了她的发尾，跟她一起到冰饮店喝了四碗冰酒酿。 宋莹把手摆在林栋哲眼前，“林栋哲，你脑子在想什么？游魂呢？” 林栋哲鬼祟的东张西望，然后小声说道，“我看到小敏姐和男朋友接吻了，不知道是不是快要结婚。” 宋莹给了林栋哲背后一巴掌，“你个臭小子，合着半天原来在胡思乱想。我告诉你啊，先把自己好好担起来，有能力了再去轧朋友。你看你爸多大才找的我，一辈子的事不能急！” 林栋哲扁扁嘴哦了一声。 连佳时穿着喜庆的花衬衣进来，林多多大呼道，“哇！我的漂亮妈妈！” 宋莹笑道，“哇，我的漂亮婆婆！” “哇！我的漂亮奶奶！” 连佳时摆摆手，“升学宴准备开始了，你们快点出来。” “好！” 祠堂门口摆了十来张大圆桌，林武峰在忙碌的给来宾安排座位，“这边是堂叔他们家，那边是二妹婆家的，大妹，大妹在哪？君君的奶奶是不是一起坐这一桌？” 林芳芳举起手应道，“大哥，要是坐不下这边有一张备的！” “行！” 林武正拿来大喇叭扩音器，大声呼喊，“今天是我妹林多多，侄子林栋哲的升学宴，不用给礼金，不收礼金！别塞给我，我妈会骂我的！” 林武正说完把大喇叭交给能说会道的二妹夫，二妹夫接着喊道，“林氏全家感谢大嫂宋莹培育出两个大学生，请大家给予我们大嫂最热烈的掌声！” 宋莹被夸红了脸，快步走到林武峰身边，“武峰，你怎么不跟我说武正，妹夫他们会这样发言，吓我一跳，让人多不好意思。” 林武峰举起手，二妹夫快速把大喇叭拿来，林武峰喊道，“谢谢所有兄弟姐妹，谢谢大家赏脸参加，酒微菜薄，招呼不周请见谅！谢谢我爱人！谢谢妈！谢谢小妹！谢谢儿子！谢谢！” 连佳时把宋莹喊回来，牵上林多多，林栋哲一桌一桌的去打招呼，“阿妹，喊人。” “堂叔！” 堂叔递过来两个红包，“我给小孩不是给你，你别挡着！” 连佳时挡着林多多，“说了不收礼，大人小孩都不收，栋哲，你喊堂叔公。” “堂叔公好！” 连佳时介绍到，“锦昌，那时候武峰结婚没设宴，这是我儿媳妇宋莹。莹莹，你也喊堂叔，他是武峰爸爸的堂弟。” “堂叔好。” 介绍一圈下来，大家笑着说道，“栋哲，明年清明或者重阳回来，要给你多分几斤猪肉！” 另一人接着说，“得让栋哲上头柱香，求列祖列宗保佑，我们林家多出些大学生！” 林栋哲被起哄着表演跳舞，他伸手邀请林多多，“我们林家的语文状元林多多，大家一起为她鼓掌加油，让她起来陪我跳个舞好不好？” 掌声雷动，“好！” 林多多无奈站起来搭上林栋哲的手，笑着说，“别怪我没提醒你，等下可能会踩你脚。” “没有关系！” 收音机开到最大声播放《爱拼才会赢》。 姑侄俩随着歌声跳起交谊舞。 林武峰伸手邀请宋莹，大人小孩自发组队跳起来，场面一度奇妙无比。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第125章 入学。 一九八七年八月，庄图南提前从同济本科宿舍搬到研究生宿舍。 九月，吴珊珊大专三，这学期她需要做很多教案，每周要到院校指派的学校去听课讲课见习，周末要练习声乐，非常忙碌以致忽略了吴军。 吴军附中初三，学习跟不上，玩心变大。 向鹏飞从贵州回来后，被庄超英大骂一顿，把庄桦林所有苦难多次细诉，逼他去复读。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既然学习不行就别再浪费时间，想尽快工作。 原本向鹏飞想跟着钱力跑长途汽车，但是年龄未足十八周岁不能考驾驶证，此事得缓半年。 庄超英求助吴建国让鹏飞去做一两个月木工学徒，等他吃苦知难而退，重新选择复读。 等庄超英离开后，张阿妹不同意，“门对门这么多年，庄老师也没对你有什么好，现在鹏飞要找工作就来麻烦你？这也算了，留下工作，住是一个问题，高考完宋莹没回来，那屋子全让鹏飞一个人占了？” 吴建国说道，“你这个人其实不错，就是心眼跟你个子一样小，人家庄老师经常辅导小军作业这不算帮吗？宋莹的房子关我们什么事，你还能担心到那上去。” 张阿妹不说话，想起张敏和她的男朋友。 ... 过了两日，向鹏飞开始跟木工尹师傅学习。 庄筱婷去上海前一天，向鹏飞拿回三个铝饭盒给庄筱婷，“你们上大学我不知道送什么，想着饭盒肯定用得上，筱婷，你帮我带给多多和栋哲。” 庄筱婷接过饭盒，“你才当学徒两天，哪来的钱。” 向鹏飞笑道，“这你就别管，除了图南哥我是最大的，我肯定罩着你们。我不送你去上海了，那天得上班，替我向他俩问个好。” “行，谢谢鹏飞哥。” ... 九月五六日是复旦新生进校的日子，五六七日是交大。 林家商量好，五日送林多多到复旦，大人们住一晚招待所，六日再送林栋哲。 连佳时为两人买了一床厚实的棉被，一大家子大包小包托运好，乘上去往上海的火车。 来到复旦宿舍，林多多分配到三零三。 宿舍左右共四个上下铺，中间有一张拼接的大桌子，进门处有柜子，一人一格。 宋莹把靠窗的下铺占住，“多多，这好，没那么闷，门外走廊有人走路也不觉得吵。” 林多多坐在床边看向窗外，“谢谢嫂嫂，我很喜欢这个位置！” 连佳时蹲下，在床板底粘上平安符，林栋哲林武峰把行李拿进来。 林多多把一直用的洗脸盆放到床底下。 林栋哲说道，“幸好没把家搬空，不然都没位置放。” 宋莹拍了林栋哲的头一下，“你懂什么，出远门肯定得把东西带好。等下我们到小卖部再买些日用品，有备无患，心安。” 林武峰摸摸大桌子，一手灰，找出毛巾开始打扫卫生。 陆续来了三个学生和家长，家长们交谈起来。 连佳时问道，“你们都是哪里人？” 一个家长说道，“我们贵州的。” “江苏的。” “浙江的。” 宋莹开心道，“江苏好，浙江好，贵州也好！” 另一个家长说道，“你们全家都来送，这孩子很宝贝咧。” 宋莹道，“当然，多多是我们全家的宝贝，大家往后都做好朋友好舍友互相帮忙。” 家长附和，“对！” 新进来的家长打招呼道，“大家都来得挺早，我小孩叫杨红艳。” 杨红艳打了声招呼，在母亲耳边小声说低语几句，杨母说道，“我家孩子小，希望同学们体谅一下，让让她，她为人比较害羞。” 宋莹说道，“孩子第一次离家，家长心里都是担忧的，慢慢适应就好，您家孩子多大？” 杨母说道，“很小，七零年十二月的，以前班里最小就是她。” 一个家长附和道，“那确实小，都是同一年，我孩子一月份，大快一年了。” 林栋哲说道，“没我姑小，她七一年八月的。” 杨母说道，“这么小？刚十六？” “对。” 杨红艳选了林多多的上铺，两个女孩客气的交流。 杨红艳小声说道，“往后请你多关照。” 林多多应道，“互相关照。” 宋莹连佳时到小卖部给林多多买日用品，紫罗兰香浴乳，洗发露，洗衣膏，卫生巾等。 收拾好后全家吃了一顿学校饭堂，价格还算便宜。 连佳时边吃边叮嘱道，“妹宝，我们回去后没人盯着吃饭，你自己要好好的吃，多吃些青菜，水果，喝牛奶，钱不够就开口，妈…” 连佳时开始抽泣，“宿舍里你最小，我那么小的女儿要自己一个人…” 林多多强颜欢笑哄连佳时，“妈，我都“出幼”长大了，别哭，终于上大学，得笑。” 宋莹在一旁默默抹抹眼角，她是带林多多最长时间的人，虽然嘴里一直喊小姑子，但实际早已跟女儿一样。 小时候分别哭得最凶的是林多多，长大后变成大人们舍不得孩子，由孩子来哄哭得稀里哗啦的大人。 林栋哲从兜里掏出纸分给妈妈和奶奶。 林武峰拍拍儿子，小声叮嘱道，“栋哲，你俩在上海要保持联系，你是男孩，得多照顾上心些。” “知道了。爸，和以前说的一样，不会让我们家女孩受任何委屈。” ... 次日，林多多跟着到交大看看，难怪图南哥说这边是闵大荒，连片荒地环绕，学校非常大，走路走到脚疼。 林武峰说道，“幸好庄老师帮忙托运自行车过来，要不这学校走一趟又该吃饭了，跟我念书那会比起来，大大不同。” 宋莹笑道，“等会给林栋哲买些东西我们就去女生宿舍找玲姐，我好久没见她了！我出去打点水过来。” 连佳时帮着把窗帘拆下来洗，洗完跟林多多一人一头扭干。 林栋哲把衣服放到柜子里，听到宋莹在走廊里的笑声，说话声，“我是一零八林栋哲的妈妈。你们也是念化学系吗？真好，我们孩子应该是同学。” 林栋哲嘴角翘起，他的妈妈以他为荣。 ... 整理好，林家一同前往庄筱婷宿舍。 宋莹给庄筱婷带了一大包广东特产招呼着她的舍友一起吃。 庄筱婷也把向鹏飞给的饭盒拿出来分给林多多和林栋哲。 庄超英见到林武峰珍重的握住他手，“林工，恭喜！” 林武峰笑道，“同喜同喜！” 两个男人有一肚子的话互相倾述，在宿舍走廊那依着栏杆聊起来。 林武峰说道，“鹏飞还是差了点运气，听说贵州的线特别低。” 庄超英叹气，“我早就跟桦林说过，她不听，现在什么都来不及。她哭着喊着让鹏飞复读一年，谁知道那孩子宁愿天天刨木头，都不肯复读。” 林武峰安慰道，“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学门手艺也挺好的。” “哎，工资低得很。” “刚出来都低，鹏飞是聪明孩子，肯干慢慢累积经验就高了。” .. 黄玲宋莹也一样多话聊，聊林栋哲是皮猴子到现在读大学，聊棉纺厂的效益很低产品卖出去但收不回款，连五块钱高温补贴都取消掉，医药费越来越难报。 宋莹在黄玲耳边问道，“庄老师现在还要给那边拿钱吗？” 黄玲摇摇头，小声回道，“我不知道，但高三这年老庄家没出什么幺蛾子，我也对超英说过因为孩子才忍他。忍了大半辈子，再惹我，我就不忍了。现在图南需要买材料花得多些他负责，筱婷花得少些我负责，鹏飞出来工作会给伙食费，等于我和超英搭伙一人养一个孩子。” 宋莹觉得很荒谬，但是不好说出口，鼓励道，“玲姐，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对，都会越来越好的。” ... 四个孩子和连佳时在小卖部买东西，把庄筱婷的份一同结账。 庄筱婷说道，“不行，连大娘，我妈会骂我的。” 连佳时让林多多拉住庄筱婷，“是我一点小心意，你不用客气。” ... 庄家又去参观了一下男生宿舍，两大家子这么亲密的互相照应，让两个宿舍的人都以为他们是远房亲戚。 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林武峰拿出相机，让过路的学生帮忙拍下一幅大合照。 庄图南拿过相机给五个大人拍。 拍完后，林武峰接过相机给四个孩子拍。 宋莹指导动作，“你们年轻人别那么死板，来，栋哲把多多背起来，图南把筱婷背起来，对！多好的感情！武峰快点拍下来！” “好！” 拍下后，林多多拿过相机，“大哥轮到你们了，你把嫂嫂抱起来拍！” 林武峰摸了摸腰，“我应该还行。” 宋莹笑道，“林多多！你别闹！” “哥都说行，嫂嫂，来吧！” 林栋哲起哄，“妈！快点！” “宋阿姨，快点！” 很多喜悦时刻被记录下来。 林武峰抱起宋莹的双腿，宋莹扶着他的肩膀，夫妻俩笑得非常灿烂。 林多多挽着连佳时，宋莹挽着林栋哲。 林多多把连佳时背起来两秒，吓得林武峰宋莹从旁边跑过去扶着。 黄玲看到林家的幸福跟着笑起来。 庄图南说道，“妈，我帮你和爸拍一张吧。” 两人站在一起，中间能再站下一个人，庄超英表情严肃，黄玲好像罚站。 宋莹喊道，“庄老师！你搭着玲姐的肩膀笑一笑！” 林多多附和道，“黄阿姨！要不你掐一下庄老师的腰！庄老师你笑啊！” 庄超英轻轻说了声胡闹，还是把手搭到了黄玲肩上。 庄图南为父母按下快门。 ..... 时间飞快，校园参观完毕。 庄筱婷林栋哲在学校门口目送他们坐汽车离开。 庄筱婷笑着看向林栋哲，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幸福在心底蔓延开来，羞涩又小心翼翼。 “林栋哲。” “怎么了？” “我只是忽然想喊喊你的名字。” “庄筱婷，我在。” ..... 林多多有三位舍友是上海本地人，杨红艳是广西人，八人自我介绍后，暂由年纪最大来自贵州的张国飞当舍长。 军训两周，林多多和班里几位同学被老师调派到后勤部给同学们烧水打饭，派发东西，免于在烈日下暴晒。 军训后第一个周末，庄图南约林多多一起去交大看望庄筱婷林栋哲，他从同济步行二十分钟到复旦门口等林多多，两人再乘坐公交近两小时到达交大。 四人一起吃饭散步聊天，晚上挤一挤宿舍，庄图南林多多次日再回去。 这回不止宿舍的人，连班上的同学都以为他们四个是“远房表兄妹”。 有了这层关系的保护，林栋哲还挺兴奋的，因为学校虽然没有明令禁止恋爱，但不成文的规矩是偷偷摸摸背着老师，而他可以光明正大，甚至偶尔会悄悄跟着庄筱婷去上课。 庄筱婷有些瞻前顾后，不敢与林栋哲走得太近，吃饭不一起，散步错开来，要是上课则让他坐到自己后面一排去。 两人实际独处时间非常少。 赵童宇跟林栋哲在学校的教室舞会上碰见，两兄弟很快打闹起来，一聊才知道宿舍非常近，一个一零八，一个二零八。 林栋哲说道，“大宇，来舞会认识女孩？” 赵童宇无奈说道，“你看我有跳吗？我是被拉来看场的，灯光太暗我去调亮，身体太贴我去警告，舞曲太浪漫我去换一首，我干的这事，那些谈着的都用怨恨目光瞪我。” 林栋哲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宇，不好意思，我先笑一会。” 赵童宇把林栋哲拉到一边，“你怎么一个人来，我以为你会和庄筱婷一起。” “她有课。” “你俩谈上了？” “嗯。” “真好。” 林栋哲幸福的说道，“非常好！” 赵童宇支支吾吾的，“你姑姑她好吗？” 林栋哲搭上赵童宇肩膀，“还没死心？” 赵童宇答道，“当我没问…” 说出后又迅速改口，“我问问不行吗…” 林栋哲笑道，“我姑说欠你十六包麦丽素，我看看让她怎么还你……国庆有空吗？” “什么事？” “我就问你有没有空？” “有！” 第126章 抱歉。 国庆节林庄两家四个小年轻提前约好去看电影。 庄图南宿舍老大冯彦祖是工作几年后才考的研究生，在念研二，比他们都大已经结婚生孩子。 孩子凑在国庆节百日，请舍友到妻子单位宿舍去热闹热闹。 庄图南给林多多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林多多说道，“我们三个跟着去不太合适，你自己去吧。我跟栋哲筱婷看电影，都认得路，不用担心。” 庄图南还想说什么，听到林多多那头有催促的声音，只好说道，“行，我们下次再约看电影。” 庄图南不去看电影，林多多觉得自己夹在林栋哲庄筱婷中间挺碍事，挂好电话后重新排队给庄筱婷打电话，结果庄筱婷不同意，说什么也要她一起去。 .. 庄图南回到宿舍，舍友余涛问道，“你出去还好好的，回来怎么精神全无？” 余涛是庄图南本科的同学，两人都考研成功，但研究选的专业方向不同。 庄图南说道，“心里有种难以表达的情绪，既害怕又期待，患得患失。” 余涛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刚开学就因为课程产生了烦恼？” 庄图南摇摇头，“你不懂。” 余涛说道，“虽然我们选的方向不同，但是理还是沾边的，你尽管说出来一起分析分析。” 另一位舍友王大志说道，“哪是课程的事，这一看就是为情所困。” 余涛惊呼，“庄图南，我一直以为你是清心寡欲的和尚！” 庄图南喝下满满一杯水，“不想跟你胡说八道。” “给我们说说呗！是以前班上的女孩吗？” “不是，她…她是我见过最好最可爱的姑娘。” 余涛疑惑，“那你还不追？！” 庄图南叹气，“哎，你真的不懂。” .. 林栋哲从庄筱婷那刚知道庄图南不来，过两天便遇到赵童宇，心里感慨这肯定是缘分，绕了一圈还喜欢你。 林多多站在电影院门口，看到三人的时候，惊了，连忙把林栋哲拉到一边，“你干什么！” 林栋哲小声说道，“学校没有麦丽素，还不上，你请人家看个电影当作还了行不行？” 林多多转过脸去，“不行！你给我耍花招，这有的没的往后说不清！” “那现在怎么办？把人家赶走？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 林多多气得捶了林栋哲七八下，“下不为例！” .. 庄筱婷和赵童宇尴尬的站在原地。 赵童宇说道，“看样子多多好像并不知道我要过来。” 庄筱婷道，“别说她，我也是看到你那一刻才知道，栋哲根本没提。” 赵童宇有些不知所措，“那行，你们仨看，我先回去。” 他转身到边上买了三块梅花糕递给庄筱婷，“当作赔礼，我就不跟他们说再见了，再见。” 林栋哲大声喊道，“大宇！我姑说还你一张电影票。” 赵童宇开心应道，“啊？我再去买一份梅花糕！” 四人一起看《末代皇帝》，三小时三十八分钟。 林栋哲牵着庄筱婷的手，从平牵着到十指紧扣。 林栋哲小声说道，“下次我们俩自己出来看《倩女幽魂》。” 庄筱婷小声应，“嗯。就是你能不能别这样对多多，她很为难。” 林栋哲眼睛瞄过去，“你看嘛，他们聊得挺好的。” 庄筱婷看过去，两人不知道嘀咕嘀咕说着什么，好像确实有点那个意思，“还是要以多多愿意为主。” “好。” ... 赵童宇轻声说道，“金碧辉煌里，蒙着一层灰，这电影看得让人压抑。” 林多多很同意，“灰不蒙在物件上，蒙在空气和阳光，奢靡又腐朽，吸一口气都感觉自己身体跟着在败坏。” “是。喜剧喜欢吗？下次我请你看。” 林多多忽然问道，“赵童宇，林多多有什么好喜欢的？” 赵童宇愣了下，羞怯的说道，“你的全部我都很喜欢，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很喜欢。” 林多多侧过头看赵童宇。 赵童宇和林栋哲很像，是个阳光灿烂的男孩，他很好，所以要婉转明确但不伤人的好好拒绝。 林多多温和说道，“站在灭亡的结局，去俯视他们挣扎过程，好的坏的暗喻明喻全部展现，我都觉得了解不透晚清。赵童宇，你看到所谓喜欢全部其实很表面，并带有自己主观想象。我不好，我脾气坏得很，爱打人爱骂人，全是我的问题，你是好人，很好的人但抱歉。” 赵童宇脸微微发烫，嗯了一声，“谢谢你的回答，我们还是朋友吗？” 林多多说道，“我想，你们男生并不需要太多女生朋友。” 赵童宇忍不住笑，“栋哲每次都说你铁石心肠，现在看还真是。” 林多多无奈说道，“赵童宇，这电影票是我买的。” “嗯，你一点也不铁石心肠。跟你做朋友真的很有趣，像柳明花暗，拐个弯忽然被戳烂心肺。” 林多多笑，“当你夸我了，谢谢。” “很普通的朋友？” “高一你就这么说过。” “那时候不懂，现在真的懂了。” “…好吧。” .. 林栋哲一回到宿舍就看到庄图南，“图南哥！你怎么在这？” 庄图南跟林栋哲的舍友在打牌，“我去完师哥孩子的百日聚餐，拿了卤菜过来，不知道你们看电影看到几点所以来宿舍等，多多有去筱婷宿舍吗？” “去了，你也知道她俩放假爱待在一起。” 庄图南放下牌，“我看你小子怎么眉飞色舞的，看了什么电影？” “忘了名字，讲晚清溥仪的电影。” “又不是喜剧你笑什么…我去给她们送吃的，你去不去？” “去！” .. 卤菜是庄筱婷一个出来拿的，庄图南问道，“多多已经睡了？” 庄筱婷说道，“她在写观后感作业，我没敢打扰她。” “行，里面有馒头，你俩泡点开水就着卤菜吃。今晚我跟栋哲挤一挤，明天一起到图书馆看书。” 林栋哲反对道，“哥，国庆放三天假，从第二天开始就要学习，不好吧？” “你没听筱婷说什么吗？多多已经在做作业了，你要不愿意就别去。” 林栋哲看向庄筱婷，庄筱婷点点头，林栋哲叹气说道，“我愿意，你们去哪我跟着去哪…” ... 翌日，林多多明显不理林栋哲，林栋哲厚着脸皮递饮料递零食，林多多哼一声从衣兜掏出一包麦丽素。 庄图南问庄筱婷，“他俩又怎么了？” 庄筱婷挠着头，“就是林栋哲惹多多生气…” 林栋哲拉着林多多手臂，“这清清楚楚不也挺好嘛…别生气，求你。” “你不把我的话当话！” “当！我当，姑姑…” “好烦你！等会看书不能睡觉！” “行！” 泡了一上午图书馆，四人去饭堂吃饭，路过告示栏，庄图南看到《英雄本色2》的宣传海报，提议下午去看。 林多多瞥见林栋哲抓耳挠腮，开始逗他，“《英雄本色》1以前我们看过，这回2不知道讲什么呢。” 林栋哲觉得非常委屈，都两天了，跟庄筱婷根本没有独处过，他劝道，“哥，姑，吃过饭时间就不早了，还看电影，你们不回去吗？” 庄图南应话，“你不想看可以不去，筱婷看吗？” 庄筱婷不敢反对，弱弱的说道，“看。” 林栋哲泄气了，“那我也看…” 林多多向前轻拍林栋哲的头一下，“我有小组作业，这次就不去了。” 庄筱婷立马说道，“多多不去，那我也不去，其实我不太喜欢警匪片…” 林栋哲道，“对，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我也不看了。那就哥去看电影，筱婷回宿舍。姑，天还早，我先送你回复旦！” 林多多说道，“不用，送来送去麻烦，我自己回去。” 庄图南说道，“一个人看没意思，我跟多多一起回去吧。” 林栋哲难掩笑意，左边搭着林多多，右边搭着庄图南，“那你们回到学校来个电话报平安！” ... 上车后，林多多把书包垫在窗户上，靠着闭起眼睛，说道，“图南哥，昨晚写作业熬夜了，到站你喊我一下。” 庄图南说道，“你熬夜还去图书馆，太累，对身体不好…” “想着今天坐车刚好能补，车摇呀摇的，人跟睡摇篮一样。” “睡吧，到了我喊你。” “嗯…” 庄图南看着林多多被风吹起的丝丝碎发，很想伸手捋顺，但现在她长大了。 ... 车开走后，林栋哲回头对着庄筱婷笑，“早知道我俩就考北京的学校！” 庄筱婷转过身去小跑起来。 “庄筱婷！你去哪！等等我！” 两人追逐着拐进无人的实验楼。 “庄筱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们通过重重难关才在一起，哪哪你都不让我去，去了不是拉上我姑就是拉上你哥。我姑还好，知道我们的事给我们空间，你哥他不知道，班上的同学也不知道，总是打岔，我们是一对的事不能公开吗？我才不是你表……” 庄筱婷忽然向前一步踮起脚，用唇轻轻点住林栋哲的絮絮叨叨。 第127章 爆发。 宋莹从黄玲的电话得知张阿妹所作所为，跟林武峰商量后连夜发电报给黄玲作为证明，自己从未答应租借房子给张阿妹。 连佳时提议，等林多多林栋哲快放寒假的时候，她到小院住上一周，堵人口舌顺道接孩子一起回来。 林武峰不放心，但连佳时坚持要去，只好添钱找人买了最舒适的下卧。 ... 带着锁匠上门的张阿妹吃了瘪，气得一脚踢飞自家门口的鸡笼，“黄玲实在过分！居然去问宋莹，小敏要结婚怎么办！我的小敏怎么办！！” 吴建国安慰道，“阿妹，你让小敏再等等。等小军上中专技校住宿后，房间可以空出来，挤挤能用。” 张阿妹咬牙说道，“珊珊比你心眼还多，她不会让小军上技校的！” ...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底，一批被拉粪船严重污染的毛蚶流入市场。 几周后，林多多宿舍经常回家的三个本地姑娘有两个出现黄疸，腰背酸痛，手软脚无力的情况。 家里人带回去看医生发现是甲肝，辅导员赶紧通知其余六人到医院去做检查，整宿舍消毒杀菌。 来到复旦最近的中山医，情况比她们想的严重，等检查的人排长队，各个科室都加入到坐诊开单检查甲肝的行列中。 林多多很担忧，马上到医院小卖部打电话通知林栋哲，电话刚挂断，一个口罩递到她手中。 “林多多，把口罩戴上。” 林多多转过头去，虽然戴着口罩看不见样子，但认出他的声音，“何医生！” “来医院干什么？查甲肝？” “嗯…” 何浩森拿起话筒边按号码，边说道，“戴上口罩听着，甲肝开始爆发。验血没事立马回家，粪口传播，饭前便后勤洗手，不触碰公共物品，买84消毒液消毒。有事也不用害怕，属自限性疾病，注意隔离，极少重症，可以来医院找我。” 何浩森着急但有条理的讲起电话，朝林多多扬扬手示意她回去，林多多戴好口罩，小声说谢谢后，快步离开。 所幸验血结果出来，六人均无染病。 ... 一九八八年一月，连佳时带着林多多小间钥匙回到小院。 张阿妹看到连佳时，不好意思的打完招呼马上钻回屋去，从上到下全身都感到别扭，只好把气撒到窝囊的吴建国身上。 吴珊珊知道吴建国不打算让吴军考高中后，再次反抗，“爸，你总说家里没条件，你知道吗？我去见习的乡镇小学，人家拿番薯土豆求着当学杂费！连农村人都知道要念书，小军是你儿子！你坑我中考志愿不够，还要坑你亲生儿子吗？！” 吴建国低着头，没说话，转身回厨房煮饭。 ... 连佳时闲着跟黄玲坐小院唠嗑，黄玲把向鹏飞在木工尹师傅那受委屈的事情全部倾诉，“连大娘，你不知道，现在的物价一个月二十块少得不能再少，他还克扣一半，我这做大舅妈，明知孩子是对的却只能在后头赔礼道歉。” 连佳时安慰道，“我看鹏飞现在学车就挺好的，孩子小机会多，慢慢会走出路来。” 庄超英火急火燎从屋里出来，“阿玲，快点给图南他们打电话，放假赶紧回来别在上海逗留，电视里说上海甲肝大爆发！” 黄玲冲进屋看电视，确认信息后马上拿钱包往外走。 庄超英问道，“阿玲，你去哪？” “买醋买药！” 连佳时赶紧跟上去，“阿玲，等我一起！” 第128章 应对。 黄玲，连佳时扛回十几瓶白醋，二十多包板蓝根，回到巷口看见庄超英在接电话。 连佳时说道，“庄老师，等会你打完电话回家喊一声，我们给孩子打。” 庄超英的眼神有些落寞，点了点头，用最小的声音回应着话筒，“妈，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你不要太担心，要是真有问题电视上都说了，能治！” 庄阿婆在电话那头说道，“还是得小心，说是能治，要是治好了身体变差怎么办，振东振北他们还小，我和你阿爹年纪又大，受不起折腾，过年守岁什么的，你们家就别来了。” 庄超英叹气，“诶…我知道了。” ... 连佳时给孩子打过电话后又给宋莹打电话，让他们放宽心孩子都没事，今年暂不回去过年，留在苏州。 宋莹挂断电话，和林武峰一起买了大包小包衣服鞋袜，药品消毒液花大价钱托运过去。 各大院校匆忙开展期末考试，在疫情肆虐前结束了这个学期，叮嘱学生尽快回家，不能回家的留在宿舍尽量不外出。 上海火车站一票难求，林芬芬丈夫人脉广，托上托给两个孩子买了回苏州的票。 . 向鹏飞刚满十八岁拿到驾驶证，开始跟钱力跑长途，等待车队有位置就顶上。 黄玲看庄图南，庄筱婷没办法买到票，便托向鹏飞帮忙请跑上海长途的司机拉一把。 长途汽车要四五小时，林栋哲不放心，把自己的票给庄筱婷，两个男孩坐长途汽车，两个女孩坐火车返回苏州。 . 巷子里的人看到林多多庄筱婷下意识的捂着口鼻打招呼，两个女孩知道他们的担心，并未停留径直回到家中不外出。 过了两小时，两个男孩也回到小院，连佳时，黄玲，庄超英才放下心来。 连佳时在厨房熬煮白醋，等沸腾的时候整锅端出来用蒲扇扇开味道熏房间。 林多多从双肩包里拿出几瓶84消毒液，“妈，醋的用处不大，得用消毒液，我和栋哲抽过血，是正常的。但还没过潜伏期，这两周我俩不跟你同食，上厕所的时候要拿喷壶喷一下四周。林栋哲，过来拿消毒液把自己的衣服洗了！” 林栋哲应道，“来！” 连佳时想摸摸女儿的脸，林多多迅速躲开。 被拒绝后，连佳时跟小孩一样撒气，“现在长大了，妈碰一下都不让！” 林多多连忙喊几声撒娇，“妈！妈妈！我是害怕担心，晚点嘛…” 连佳时觉得女儿长大很多，自己则似乎到了该听孩子话的年纪，欣慰的说道，“妈听你的。” . 四人用消毒剂把角落门把缝隙厕所全部清洁一遍。 庄筱婷会用眼尾余光监督林栋哲，林栋哲收到余光后会回应几个眨眼睛。 整个屋子都是84的味道，林多多让大家把门窗全打开通风。 连佳时说道，“不就是要这个味吗？弄完又要让气跑？” 林多多解释道，“妈，要让跑的，菌已经杀了，这氯气人吸多了会中毒。” 连佳时听女儿的话，把门开最大，在小院待着。 . 两家人经过商量，林家两个小卧室暂作为隔离间，隔离四人两周。 林多多和庄筱婷睡一间，庄图南，林栋哲睡一间。 连佳时安排到庄家小里间去，向鹏飞睡阁楼。 ... 一月底，甲肝感染人数达到顶峰，报纸新闻大幅度报道着事态发展，广泛宣传生食海鲜的危害。 上海医院床位合计五点五万张，着重应对重症病人。 共三十万病人如何安置隔离，指引的口号喊起——“谁的人谁管”。 有单位的找单位，没单位的找街道，企业库房，工厂礼堂，会议室，招待所，四十多所中小学被征作临时病房，全民抗疫。 . 隔离过后，八人聚在庄家看电视。 报道里的医护人员没日没夜守在最前线，累倒不少。 林多多很担心，眉头紧皱。 庄超英惊叹着，“这甲肝怎么就超过二十万了？把你妈都给吓坏了。” 庄图南说道，“这病是口粪传播，上海共用厕所多，居住环境太挤太乱导致的大爆发，勤洗手不喝生水就会大大降低感染概率。” 庄超英说道，“想留在上海的人太多。这个爆发局面恰巧说明发展资源分配不均，全挤一边去。” 向鹏飞说道，“跑上海的司机有两个都得甲肝了，现在跑过上海的都单独分桌吃饭，我们也不敢到外头去乱吃。” 黄玲说道，“真是人心惶惶，苏州现在已经买不到消毒剂和板蓝根。” 门外有人喊，“连佳时的包裹！” 打开小院门，满满当当几个纸箱。 三个男孩出来搬，有一箱84消毒液，半箱板蓝根，半箱消炎药和抗病毒口服液降火冲剂，另外的是羽绒服，棉裤，鞋袜，还有各种年货。 包裹放好后，连佳时带着林栋哲和林多多包得严严实实到外头别家小卖部给林武峰宋莹打电话。 宋莹告知鞋垫下面放了钱，让他们好好保重身体，该花花多吃多喝多睡觉。 .. 庄超英看着桌上放的年货，小声道，“林家在广州是真的挣到钱。” 黄玲轻声说道，“我刚看那些羽绒服，国营商店里面最便宜也要三四百块，三件得上千元。” 庄超英呀了一声，“这么贵。” 庄图南说道，“其实多多他们穿的用的都很不错，我还总调侃林栋哲穿那么好看的鞋是不是去跳舞追女孩…” 黄玲小声问，“图南，他俩在学校有没有轧朋友？” 庄图南说道，“我们四个经常在一起，林栋哲应该没有，多多肯定没有，她天天跑图书馆看英语原着背单词，说想做一下全文翻译。” 向鹏飞说道，“全文翻译…听着就很难，要写很多字吧…” 庄图南点点头。 庄筱婷抿着嘴窃窃偷笑，感觉自己和林栋哲就像光天化日摆在桌上的小秘密，等他们发现后一定会吓一跳，惊喜连连。 ... 宋莹看着电视机叹气，这顿年夜饭只有两人，冷冷清清。 林武峰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妈说一切安好，学校也发了通知，会等疫情控制后再开学，莹，相信妈相信孩子们。” 宋莹试探的问道，“武峰，我看报纸上登了新政策，苏州也鼓励科技干部在乡镇企业兼职，要是我们回去，两个孩子从上海回家也近，方便照顾。” 林武峰拍了拍宋莹的手，“莹，我知道一直以来委屈你，早餐档口不是做得挺好吗？我看你和妈做得很开心…” 宋莹说道，“停薪留职只签了两年，我始终要回去的。” “看看送些礼能不能把职位留住，广州的工资和机会都比苏州好，他俩毕业想回来工作，我们在这可以做他们的后盾。” 宋莹想起黄玲说的话，苏州绝大部分的国营厂都进入衰退期，下岗潮一波接一波，微微点头，赞同林武峰的意见。 第129章 招聘会 向鹏飞跑长途到过年刚好一个月，一拿到工钱马上给庄桦林汇过去一百元，给庄超英买了一个钱包，给黄玲买了永芳珍珠膏，还交了五十元伙食费。 所剩的一些钱买了陆稿荐酱牛肉摆在年夜饭桌上。 庄超英拿着钱包，询问下来得知向鹏飞的工资比自己和黄玲加起来都高，很是震惊，不再跟他提复读的事。 向鹏飞给庄桦林打电话，告诉注意查收汇款单，得知儿子能干能挣，她的声音也变柔和了。 ... 一九八八年二月十七日大年初一，甲肝疫情已持续两个半月。 庄超英感慨道，“这个春节，应该不会有人来我们家串门拜年。” 话刚说毕，门被敲响，“庄叔叔！我们来拜年！” 庄筱婷开心的走过去把门打开，林栋哲晃晃手里的袋子，“筱婷，台湾产的肉干，很干净卫生。” 庄筱婷接过笑着道谢。 连佳时给几个小孩发红包，黄玲悄悄拿过庄筱婷红包偷看里面的金额，等额的情况下再添上两元包给林多多林栋哲。 电视机播报着，患病人数逐渐维稳出现下降趋势，清洁打扫管理粪便的话题摆到明面上来，领导层下到居民楼带头消毒清洁厕所。 林栋哲小声问林多多，“姑，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林多多应道，“医护人员没日没夜对应这么多病人…太难了。” 向鹏飞说道，“会没事的，之前我们车队染病的两个人已经好了，听他们说上海有不少人在家自己熬过去，能自愈。” 林多多嗯一声继续看电视，何医生也说过是自限性疾病，一定会没事的。 ... 三月中疫情得到控制，学校开学。 两家父母千叮万嘱勤洗手不要在学校外四处逛，把板蓝根塞得比衣服还多，四人扛着行李回到各自学校，暂时不再串门。 连佳时没在广州的这段时间，林武峰天天陪着宋莹备早点开档，宋莹看着稍有倦容的林武峰，温柔的说道，“林武峰，以前看着你丑，现在看着还行，然后我好像又对你产生新的爱情了。” 林武峰说道，“谢谢你，等夏天来了，我努力点给家添台空调。” “你就是不想我回苏州，用空调来留着我。” “你刚刚才说对我产生新的爱情，我想亲自留着你。” 宋莹笑颜如花，“我考虑考虑。” ... 学校禁足渐渐放开，林多多第一时间去了中山医，在挂号处得知何浩森每周两天正常坐诊，虽然没碰上坐诊日，但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复旦大学有自己的出版社，在公告栏上贴了招聘启示，面向各年级招收志愿者。 林多多成功应聘为校对排版志愿者，开学以来一直忙于学习，翻译和志愿者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等林栋哲提着一大包生活用品来看望她，才知道经济市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国家为了解决双轨制下的腐败问题，直接在上海开第一枪。 价格由市场决定，计划价不复存在。 钱变得不值钱。 老百姓争相抢购柴米油盐，庄家有向鹏飞这个四通八达的路路通，从各地囤积了不少东西，连电器都囤了一卡车，把家里所有空间占满。 林栋哲塞给林多多一百元，小声说道，“姑，这些生活用品你收着慢慢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和筱婷上周日去卖塑料袋挣了不少，生活费不够和我说。” 林多多把钱还回去，“我有钱，奖学金和生活费花不完，你留着给筱婷买件裙子或衣裳。” 林栋哲说道，“筱婷就是想勤工俭学挣点钱，才去卖塑料袋，过两天周末，你们学校有招聘会，到时候我俩来找你一起看看工作方向，然后去外滩吃肯德基？” 林多多没听过，“什么鸡？” “一家西式快餐连锁店，吃炸鸡炸薯条的。” “行！” 林多多提着袋子回宿舍，一翻看笑了，小侄子太体贴，连卫生巾都有好几包。 .. 复旦的招聘会很热闹，国家统包统分时代开始改革，逐渐开启择优录用，双向选择模式。 林多多挽着庄筱婷的手边走边看，两个人很久没见有很多话聊。 没想到碰见赵童宇。 赵童宇说道，“我听说有好几家学校招聘体育老师，特意过来对比一下跟苏州福利待遇有什么不同。” 林栋哲大笑起来，“让我想起我们一中高大威猛但体弱多病的体育老师。”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绷不住笑了。 赵童宇挠挠头跟着笑，“每次上体育课就生病，一生病就是一个学期，除了考试那天几乎不出现，往后我可能也这样…” 林多多笑着说，“不会的，校运会和田径队会让你很忙。” 赵童宇耸耸肩，“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闲聊几句后，赵童宇指指另一个方向，“我过去那边看看，有空再聊。” “好。” 林栋哲牵起庄筱婷的手，林多多牵另一边的手，庄筱婷笑道，“我这算左拥右抱吗？” 忽然一只手捉住林栋哲手臂，林栋哲边说边转头，“大宇，你那么大力捉我干嘛？” 庄图南咬牙切齿说道，“林栋哲！” 第130章 快一拍 余涛跟在庄图南身后，“图南，这是碰着熟人了？” 庄图南嗓子堵得慌，想要说什么，一时不知道说哪句开头，手指着林栋哲微微发抖，“你…你！” 庄筱婷松开林栋哲的手，拉住庄图南手臂，“哥，你听我说…” 庄图南转身走出大礼堂，余涛被撞了一下，“庄图南，怎么了？！” 庄筱婷边喊哥边追上去，林栋哲林多多紧随其后。 庄图南在路边停下回头，气急败坏说道，“哥什么哥！你怎么能看上林栋哲！你俩你俩，那我…庄筱婷！你小时候还说他恶心！说他脏！你！你要把我气死！” 庄筱婷温声细语的哀求，“哥，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庄图南走在最前头，庄筱婷双手扯着他的衣角，余涛落到最后和林多多一块走。 余涛说道，“我是庄图南的舍友,余涛。” 林多多道，“我是他妹多多，你们怎么会在复旦？” “我们准备去中山医考察动线布局，图南说进来看看。” “等会拜托你劝劝图南哥，他好像很生气。” “行，我了解了解。” 学校饭堂角落的餐桌坐着三个人，林多多拿托盘托着两碗五红汤，余涛托着三碗，轻轻放到桌面上。 没人敢动勺子。 林多多拿起勺子塞到庄图南手里，“图南哥，吃点甜的…” 庄图南看向林多多，再看向庄筱婷，“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林栋哲把车票让给你的时候？还是更早？” 林栋哲支支吾吾说道，“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我回去的那一天…” 庄图南激动得站起来又坐下去，“大半年！你们已经在一起大半年！合着就我不知道？！” 庄筱婷小声说道，“一共就我们坐着的五个人知道，学校和家里都不知道，哥先别告诉爸妈，我还以为你们会惊喜…” 庄图南捏紧拳头，“哪有惊喜？全是惊吓！我不想跟你说话，你俩不是一个思想的！他从小就被老师叫过去罚留堂见家长，你是被老师表扬拿奖！他是街溜子！你是三好学生！怎能在一块！” 林栋哲辩说道，“我现在也改变许多，街溜子是考不上交大的…” 庄筱婷动之以情，“哥，我跟林栋哲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林多多在一旁捧哏，“每次见他俩都幸福得笑眯眯！” 林栋哲说道，“我跟筱” 庄图南喝止，“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筱婷你俩不行！” 庄筱婷说道，“行，我们很行…” 庄图南脱口而出，“不行！那我怎么办？” 庄筱婷有些迷茫，问道，“哥，你什么怎么办？” 庄图南语塞，“我…” 林栋哲用手指戳戳林多多，小声道，“姑，你有经验，你跟图南哥说说…” 林多多小声问，“什么经验？” “跟我们在一起的经验…” 林多多懂了，说道，“图南哥，我是这么办的，他们在一起后，实际什么都没变，我需要人陪，筱婷和栋哲都会陪我。如果我只想跟筱婷一起，栋哲会给我们空间，当然，有时候挪一挪，给他们留空间。” 庄图南听下来只觉哑口无言。 林栋哲诚恳的说道，“哥，我和筱婷是循规蹈矩的好好交往，我现在真的改变了很多，你放心。” 庄筱婷说道，“哥，肤浅的我，哭泣的我，懒散的我，我只有在栋哲面前才能做最真实的我。” 林栋哲含情脉脉看着庄筱婷，“我喜欢每一个你。” 庄图南看不下去，伸手挡住林栋哲让他心烦的眼睛，“够了，我还没心理准备，别再说，我要缓缓。” 余涛说道，“图南，要不我们现在去中山医看看，你也可以缓缓。” 庄图南点点头。 林多多说道，“中山医我挺熟的，我能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吗？” 余涛见庄图南没拒绝，便应道，“好！” 庄筱婷看着三人离开，说道，“多多可能跟着去劝我哥。” 林栋哲嗯了一声，“姑为我们的爱情添砖固瓦，往后多多也是你姑姑了。” 庄筱婷害羞的笑道，“我不理你！” ..... 林多多走在庄图南身旁说道，“图南哥，你们看医院的动线是要做医院布局设计吗？” 庄图南轻声道，“他们怎么就在一起了…” 林多多应道，“是这样的…其实不止蛇瓜刻在栋哲骨子里，喜欢筱婷这件事他也刻在骨子里。你还记得庄老师那一巴掌吗？栋哲毫不犹豫挡在最前面，那时候我就知道，爱护筱婷这件事，他比谁都快一拍。” 庄图南梗喉。 林多多继续说道，“筱婷笑得比以前多，栋哲眼睛比往日亮，他们是相辅相成，共同进步。图南哥，莫欺少年郎，我家栋哲真的很好…” 庄图南没说话，天平在心里不停上蹿下跳，他的快一拍能从哪里算起，事实是什么都算不起。 林多多看见庄图南发愣，叹了口气，深知筱婷和栋哲两人要过的关才刚刚开始。 余涛岔开话题说道，“小年轻谈恋爱很正常，我们都是旁观者其实管不了太多。对了，要不现在去看看这个医院的急诊室路线，考察功能区的实际布局。” 门诊部，急诊部，化验室，药房的布局被两人画到绘图本上。 余涛说道，“结合我们自己看病的经过，这些区域要做到互不干扰又合理其实已经有具体模式可以套用，细节根据医院的地块调整就好。” 庄图南同意，“回去看看地块机动车道路规划改图就行。” “那走吧。” 林多多跟上他们的步伐，“好。” ..... 快一拍的还有林武峰，得知物价疯狂上调后和宋莹连佳时商量，把家里所有钱取出来，给两个孩子一人汇去四百元，其余全部买金饰保值。 连佳时看着宋莹拿出来属于林多多的存折时，忍不住落泪，“太难为你们俩，给妹宝存了十年钱。” 宋莹安慰道，“妈，不为难，都是哥哥姐姐给她的钱。最重要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上午一个价，下午一个价，早去早买早入口袋！” 金店里，售货员帮宋莹戴上首饰。 看着镜子里脖子耳朵金灿灿的，宋莹有些局促。 林武峰赞美道，“好看，戴到你身上，它才显得有价值，买，都买！” 宋莹本想给林多多挑，又觉得往后款式肯定更好，说道，“武峰，给多多买金块吧，没有手工费，到时候她喜欢什么样的自己拿出去打。” “好！” 一九八八年五月十五日，金价52.28元一克，手工费五角一克。 林家购入一百克金条四块。 金项链三条，金耳环两对。 第131章 回苏。 宋莹签下的两年“停薪留职”到期，五月底悄悄回了苏州，顺道把林多多喊上，回苏医进行术后三年大查。 宋莹早些到，提了茶叶，咖啡，烟酒偷偷摸摸去办公室找领导，好话说尽，生怕职位不能再保留，要回来上班或开除。 领导心里偷着乐，但嘴上不饶人，“小宋，你也知道停薪留职以后到了退休年龄厂里还是给你养老，这两年过去了，我们也是足够体恤的。” 宋莹诚挚的说道，“是，您说得对，看在我勤恳工作近二十年，再帮帮忙吧。” 领导觉得把人吓唬住后咳嗽两声，宋莹立马把礼物递过去，厂里活少人多，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停，略带嫌弃的拨弄两下礼物，点头应允。 ..... 宋莹躲着人回到小院，黄玲很惊喜，但控制住热情，把门关严实再跟宋莹说话。 “你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等我好把房间收拾出来。” 宋莹说道，“事我已经办好了，现在等多多回来做检查，只待今天一天。” 黄玲问道，“多多不都好了吗？怎么还要做检查？” “何大夫之前说过，这种手术历史以来也没多少年，参照不多，注重观察总是好的。” 向鹏飞跑夜班补眠醒来，听到有声音走过来看，“宋阿姨！你回来了！” 黄玲提醒道，“声音小点！” 敲门声响起，向鹏飞应道，“我来开！” 林多多戴着帽子穿一身素灰回来，“鹏飞。” 向鹏飞关好门，“吓我一跳，你怎么穿成这样子。” 林多多摘掉帽子，“嫂嫂说别那么显眼…” 宋莹出来抱了抱林多多，“呀呀呀，我的小姑娘回来了！过年没见着，晃着晃着又快一年了。” 黄玲说道，“进屋里来聊。” 林多多看着黄玲满屋的东西，总算见识到疯抢的狂热。 林多多笑道，“感觉我得写个小故事，叫《哎呀东西在哪里》。” 黄玲笑着说，“全是鹏飞的功劳。” 几人吃着西瓜，说着琐事，亲近得像是从未远离。 向鹏飞问林多多，“功课忙不忙？早前听图南哥说你要翻译全文，做得怎么样？” 说起功课林多多叹气，因为疫情推迟开学，课程加速，作业很多，翻译完一本就没再继续。 当代文学老师布置看书十本，中文系人图书馆一泡没一天出不来。 老师布置读书笔记或者电影观后感八百字，大家都很努力，最低不会少于两千字，最高甚至有一万字。 第一次做小组作业，组长抽中弄堂里的幸福，实地采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后面只能采访宿舍三位本地舍友，欠下人情。 周六日要腾出时间去出版社当志愿者，林多多时常感到手不属于本人。 这次放假回来，林多多觉得自己重新看到了太阳，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但又忍不住哎了一声，“都想要做写最多字看最多书的人…” 向鹏飞说道，“我去抢电器的时候看到有卖英雄牌打字机的，我给你弄一台回来？” 林多多连忙摇头摆手，“不。要是被别人看到我有打字机，不敢想象我的床位会有多热闹…” 宋莹心疼的摸摸林多多的头，“该休息休息，别勉强自己。” “好！” 庄超英回来看到她们在，马上提起菜篮出门，“哎呀！怎么不早点说，我出去买条草鱼回来，等会做红烧的！” ..... 林多多检查一切正常，何德勋征求她的意见，希望能把她的十年病历整理归纳为临床观察报告。 林多多同意。 出了医院两人直接去往火车站，黄玲怕孩子在学校不舍得吃肉吃菜，做好些小鱼干，咸菜让向鹏飞在火车站等着她们。 向鹏飞说道，“大舅妈做了五份，宋阿姨，你记得拿一份回去。” 宋莹十分感动，“真的太谢谢玲姐了。” 向鹏飞说道，“要我跟着一起过去吗？挺沉的。” 林多多说道，“嫂嫂到上海去转车，顺道见栋哲一面，刚好让他拿。” “好，宋阿姨，多多，再见。” “再见！” ........ 吴珊珊提着糕点过来找宋莹才发现她已经离开。 黄玲说道，“真是可惜，宋莹知道你这么有她的心，一定会很高兴。” 吴珊珊的嘴角往下垮。 黄玲说道，“珊珊，你找宋莹有什么事吗？” 吴珊珊问道，“黄阿姨，小军能住多多的房间吗？他只在晚上做作业的时候过来…” 黄玲摇摇头，“姗姗，小军一个男孩住多多房间合适吗？多多的东西都在屋里头放着，她学校离得近，经常回来休息歇歇，这次她跟宋莹是一起回来的。” 吴珊珊说道，“那多多住大间，小军住小间可以吗？小军快要中考，家里实在太吵。” 黄玲说道，“真的不合适，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小军不是这个院，住进来要是跟多多碰着一起被人看到，闲言碎语不是你我可以阻止，名声对女孩很重要，希望你能理解。” 吴珊珊抿抿嘴，提着糕点回家。 黄玲收到宋莹报平安的电话，把吴珊珊求借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宋莹长长叹气，“先是张阿妹小敏，现在珊珊和小军。他们吴家好像不把我房子占了，心就不安生，玲姐，真不知道这房子还能守多久…” 黄玲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虎视眈眈的人太多，只能看着多保一天算一天。 第132章 时代浪潮 庄图南打饭回宿舍，看到林栋哲庄筱婷坐在里头，把饭盒派给舍友，说道，“你俩怎么来了？” 庄筱婷应道，“周末想着来看看你。” 王大志，余涛，王彦祖看到饭盒里的菜纷纷发出抗议，“这菜价是不是飞上天了？一点荤腥都没有，蛋也没一个，喂兔子…” 庄图南无奈说道，“现在有点肉丝的菜都卖以前红烧肉价格，蛋跟肉丝卖一样价钱…” 庄筱婷从双肩包拿出两个塑料瓶，林栋哲拿出六个，“小鱼干，咸菜，各位哥，过来吃点。” 庄图南说道，“这么多！” 林栋哲扭开一瓶鱼干倒到庄图南饭盒里，“我们妈让我们姑带了四份…” 庄图南伸手拍了林栋哲一掌，“我，我们，什么我们妈？胡说八道！来，老大，大志，余涛过来敞开吃，把我们弟的份吃完！” 余涛笑道，“栋哲，你姑是那位复旦小姑娘吧？” “对！” 余涛说道，“招聘会时她说自己是图南的妹，其实那天她就应该介绍自己是图南的姑。” 庄筱婷在一旁捂着嘴笑。 庄图南夺过余涛手里的瓶子扭紧，“嘴里有这么多话，应该饱了，别吃。” 余涛委屈的说道，“让我再夹一点吧，我错了。诶？栋哲，你姑怎么没来？” 林栋哲说道，“她忙，在交流会当主持，杂务什么的都干些。” 庄图南问道，“什么交流会？” “临床实践分享之类，说起来巧，我姑虽然弃医学文，但也算沾上一点小时候的理想，她挺开心的。” “开心就好。” 余涛说道，“开心的事做起来不觉得忙。忙点累积经验对往后就业有帮助，毕竟现在就业双向选择，要是毕业等于失业，那得天塌。” 王彦祖说道，“没办法，现在还有些分配的工作，但比自己找的还差，好时代过去了。” 林栋哲说道，“时代浪潮我们全都应上，眼前这一浪涨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我姑说你们家现在跟百货商店一样，连洗衣机都有三四台，我妈把积蓄全部拿来买黄金，这浪大得把老百姓家底全掀了。” 一番无奈的讨论后，林栋哲趁着庄筱婷上厕所的空隙，给庄图南塞了三百元，“鹏飞给你的，你不要多想，他现在宽裕怕你没找家要钱，拿着备用也好，哥，拿着。” 庄图南握着钱，再次感受到连教授都要去卖茶叶蛋补贴家用的窘迫，听林栋哲说卖塑料袋挣了钱，看到向鹏飞抢货挣差价变宽裕，再得知他俩暑假准备合伙倒腾，动起想要加入的念头。 ... 教育局和复旦大学出版社联同复旦附属中山医准备创一本新刊《临床医学》，定位为医学领域最新研究成果、临床经验、新技术、新方法等。 出版社大力推进项目，并前往上海医科大学（2000年与复旦合并）开办交流会。 中山医肾内科，胸外科，儿科三个科室作代表参加。 志愿者全员参与。 主持人一职是林多多自荐得来的。 她披散长发戴暗红发箍，穿瓷白衬衣，粉色长裙，着短跟皮鞋上台，拿起麦克风介绍道，“我们非常荣幸邀请到肾内科主治医师肖亮，胸外科主治医师何浩森，儿科主治医师刘岩前来分享宝贵的临床实践经验。” 肖亮接过麦克风说道，“我将结合个人临床实践介绍有关肾脏病的新理论及新技术，它的流行病学数据相当缺乏需要我们共同完善。” 学生在台下听得全神贯注。 肾内科分子研究百转千回，临床应用还是不变，以激素和免疫抑制剂为主。 有两例临床，单纯运用中药方剂，添加黄芪把肾阳气提上来，患者出现好转，但也有情况变更差的患者，处方仍待考究。 胸外科有突破进展，微创概念开始出现。 儿科重复声明用药规范，成人药不得用于儿童。 医院收录了不少致聋，器官衰竭病例让人痛心。 一场交流会下来，众人受益匪浅。 .. 结束后，何浩森跟林多多打了声招呼，“你继续学医吗？” 林多多应道，“不是，我跟出版社来的，现在在复旦念中文系。” 何浩森说道，“复旦很好，恭喜你。上次甲肝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那就好，你…们太厉害了！微创…” 师姐喊道，“多多，老师让我们去那边一下。” 林多多笑着说，“行！那何医生，再见。” “再见。” ... 慢慢，口齿伶俐的林多多，周末常驻出版社领头举办的各种学术交流会，讲座，担任主持。 她的能力在老师那里得到很高评价，辅导员给林多多递来了入党申请书。 经过组织谈话后，确定为入党积极分子，定期进行思想汇报。 林武峰知道林多多需要政治审查时，心里很是紧张担心，等到正常通过后，被举报留下的阴霾才终于尽数散去。 ... 八八年暑假，林庄小院三个年轻男子一番商讨，各种出谋划策，深思熟虑后决定闯荡一趟“倒卖”生意，并各回各家拿资找本。 回到广州，连佳时拿出三千元的存折给林栋哲作支持，“奶奶钱不多，意思意思。” 林多多倾囊相赠存折上的两千元，“全给你。” 林栋哲拿着存折数零，“姑！你哪来的钱？” 林多多笑道，“翻译的文顺利出版！还有小时候两本书都再版了。” “出版？！你怎么不告诉我！告诉我，我请你吃饭啊！姑，你在出版社当志愿者是真的合适！” 林多多叹气，“出版社没人干的活我抢着干，求了很久主编才愿意看我的译文。” 林栋哲夸赞道，“我姑世界第一勤奋，全天下绝顶好学，人美得跟天仙下…” 林多多捂住林栋哲的嘴，“够了。” 林栋哲看向宋莹，“妈，你不支持一下儿子吗？” 宋莹皱着眉很是担忧，“栋哲，你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们都没有实战经验，做生意很难的。” 林栋哲说道，“图南哥的方案出了，鹏飞的车技准备好，你儿子我有你们当背靠，妈，爸已经给我联系好二姑父。” 林多多靠着宋莹，“嫂嫂，就是要经历了才有经验，一直原地等着，经验不会自己添上来，二姑父那么厉害，会给他们点明路的。” 林武峰把存折交给林栋哲说道，“我们家的入党积极分子都这么说了，莹，你让孩子试试吧，栋哲，挣钱不容易，看着点。” 林栋哲一看存折，兴奋得原地跳起，“爸！两万！” 宋莹啊一声，伸手想抢回来，没抢到，“林武峰！你把家底掏给他！” 林栋哲亲了宋莹的脸一口，“谢谢妈！来，都有，我轮着亲，谢谢奶奶，谢谢爸，谢谢…诶！林多多，你让我亲一口啊！” 林多多嫌弃的用手挡住林栋哲的脸，“别逼我把钱抢回来！” “谢谢姑姑！” 第133章 回福建 林多多、林栋哲、庄图南到达福建，林芬芬的儿子陈达开车来接。 林栋哲介绍道，“这是我二姑姑家的表哥陈达，达哥，这是庄图南。” 庄图南喊道，“达哥好，达哥好。” 陈达热情拿过几人的行李，“一大家子在家里等着，帅小伙别客气，上车！” 陈达打开副驾驶的门，说道，“细姨仔，小心头。” 庄图南忍俊不禁，“多多的辈分真大。” 陈达说道，“那是，她小时候我抱她，还没抱好就给我拉了一裆…” 林多多咳咳两声，拍了陈达的手臂一下，“阿达，该开车了。” 陈达系好安全带，笑道，“诶！开车开车！” 林栋哲在后头把庄筱婷的一千元交给庄图南，“这是筱婷卖塑料袋存的钱，特意嘱咐我交给你，收着。” . 林多多说道，“阿达，你开车好稳，能不能教我？” 陈达说道，“你女孩子开车危险，外婆会骂我的。” 林栋哲问道，“怎么忽然想学开车？” 林多多应道，“《新闻大学》刊经常出采访活动，它的电子设备重，要是会开车，被选上的几率大一些。” 庄图南说道，“你还没满十八…” “明年就满了。” 陈达说道，“行，等栋哲跟我爸聊好，我找个空地教教你。” “谢谢哒哒！” 林栋哲笑道，“小孩就这样，喜怒哀乐从她的话就能辨别出来。” “林栋哲闭嘴。” 林栋哲说道，“看，她现在有点不高兴。” 林多多转过头瞪着林栋哲，“林，栋，哲。” 林栋哲立马坐好，“不说了。” ... 来到林芬芬家，小两层楼房，庭院方正，屋内是水磨石地面，客厅卧室明亮宽敞。 林芬芬丈夫陈醒说道，“坐坐坐，当作自己家随意就行。” 庄图南拘谨的坐了下来，跟着林栋哲喊了一圈叔叔阿姨。 陈醒指了指屋里，“你姐给你挑了几件最新款式衣裙，等会看看喜不喜欢。” 林多多鼓掌说道，“谢谢二姐，二姐夫！” 林芬芬端来水果，陈醒给几人斟功夫茶，开门见山询问分红出资的细则，并添本三万元给林栋哲。 林多多哇了一声，用手比作枪对着林栋哲说道，“打劫。” 林栋哲很无奈看向陈醒。 陈醒笑道，“要是盈利了，这钱你俩一人一半。” 林芬芬说道，“对，拿着吧。你俩升学宴都没给包红包。” 林栋哲赶紧拒绝，“二姑，我俩闹着玩。” 林多多摆手摇头，说道，“二姐，我开玩笑的！别吓得我们不敢来你家。” 大家说说笑笑一轮，正事用三五句话便定了下来。 庄图南出资少，但是和向鹏飞出计谋出车出路线，本金一人六千共一万二，占百分之二十。 陈醒让陈达带着他们一起干，出资五万五，林栋哲也是五万五，利润两人各占百分四十。 陈达说道，“你们收拾收拾行李，我带细姨仔出去逛逛。” 林栋哲本来想和庄图南一同去，但是被林芬芬拉了拉留下来。 ... 陈达打电筒照着引擎教林多多怎么看哪里出问题，出了问题怎么处理。 林多多听话左右检查了一下，手沾了机油黑黑的，蹭得衣摆脏兮兮，“阿达…你没糊弄我吧…” 陈达说道，“没有糊弄你，所以我才说开车危险，女孩不合适。路上车坏了得自己修，怎么也得修得能动再开去车店，司机就是半个维修工。我们这边政策松一些，苏州上海那边估计要有关系才能学。” 林多多说道，“那我暑假可不可以留在这学开车，你跟栋哲他们出去跑货后，给我介绍个师傅行吗？我付钱。” 陈达叹气，“行，你这么坚持我帮你找！” “谢谢哒哒！” 学了大半小时，陈达在空地偷偷让林多多试驾，他坐副驾紧紧握住方向盘指挥着，“细姨仔！油慢慢踩，对对对，不对！方向盘，你是不是没吃饭！握紧方向盘你要用力掰啊，用力，对！推二档，推啊！你刹车干嘛，哎呀哎呀呀呀！猪咯！姨！松脚！停下来！” 林多多紧张得一头汗，被陈达骂了无数遍。 停稳后，陈达见林多多脸色苍白马上哄道，“细姨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那些师傅骂得只会比我更凶，我是男人，都被骂哭过。” 林多多强颜欢笑，“没事，我没事，你也是为了教我，安全是最重要的…” 陈达给林多多竖起大大的拇指，“细姨仔，你，是这个！” 从下午练到傍晚，姨甥俩回去吃晚饭。 林芬芬激动的把林多多拉到厨房，小声嘀咕，“小妹，你知不知道，那个图南原来是栋哲女朋友的哥哥！” 林多多笑着，“栋哲跟你说的？” “对！我就说呢，怎会随便带人回来说做生意，自己人那就不怕了，哥哥长得帅，妹妹应该也不差。” “长得可漂亮了，我们四个是一起长大的！” “呀！原来如此，真好！又多两个人喊你姑姑了！” “嗯！” 林芬芬笑眯眯说道，“小妹啊，隔壁村有人知道你回来说想见…” 林多多迅速跑去房间，“二姐晚安！我睡着了！” “晚什么安，我不说了，出来吃饭！” ... 林芬芬把林栋哲是跟女朋友哥哥一起来做生意，林多多暑假留在老家学开车的事打电话告诉宋莹。 宋莹先是担心了林多多学车一番，跟连佳时两人打电话过去再三叮嘱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吃午饭的时候宋莹忽然回过神大笑，“武峰，把我笑得呀，芬芬说图南是栋哲女朋友的哥哥，也就是筱婷是栋哲的女朋友？” 连佳时拍着手笑道，“真的呀？哎呀，我，我得赶紧凑些钱给筱婷买个首饰！” 林武峰按住连佳时的手，“妈，栋哲就是胡闹，编个理由让二妹他们不疑神疑鬼。” 宋莹假装生气说道，“哼！林武峰你什么意思！栋哲可好了！”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皮猴子用什么借口不好，拿轧朋友来挡，太淘气。 第134章 在路上 跑的货选定为收音机，陈醒带林栋哲庄图南安排货源的这几天，林多多天天和陈达在空地练车，挨骂的次数渐渐减少，陈达的手从抓紧方向盘，变成抓紧车顶扶手。 陈达说道，“细姨仔，我佩服你，不得不说大学生的脑子就是不同，真聪明！” 林多多开心地问道，“那我如果有驾驶证，是不是能上路了？” 陈达尴尬笑笑，“这不还没有嘛，等你十八岁再说。” 林多多眯着眼睛盯陈达，抓扶手抓那么紧，不用说也知道自己的车技不过关。 林栋哲过来喊他们回去吃饭，林多多开玩笑道，“栋哲，敢不敢坐我的车？” 林栋哲拉开后排车门，坐好系上安全带，“谁怕谁，来！” 看到林栋哲真坐上来，林多多自信全无，“算了，我不行…” 陈达鼓励道，“行！这一路没人没狗没车，试试，我在旁边看着，细姨仔，你行！” 林多多咬咬牙点头，开始念念有词，“倒后镜，打火，离合器，入排挡，手刹车…” 林栋哲小声问陈达，“表哥，姑这样是对的？” 陈达说道，“我教的怎会不对，抓好扶手！” 林栋哲被猛地起步推了一下背，拍拍心口说道，“幸好抓紧了扶手，姑！慢点！小侄的命在你手里！” 林多多看着前方吼道，“任何人不得与我对话！！” 车开出两百多米，过程缓慢还算平稳，只是三人都湿了鬓角。 .. 货已备好，陈醒把卖剩的外贸货尾衣裙送给他们，用来摆在最外层遮挡里层的收音机。 炎炎夏日，几人搬得大汗淋漓。 林多多朝他们递去茶水，帮林栋哲顺了顺翘起来的几缕头发，“我会把你这副辛苦模样汇报给家里听的，栋哲加油！图南哥加油！哒哒加油！” 林栋哲说道，“你也加油，练车注意安全。” 林多多点头，用泉州话说道，“你跟二姐说过筱婷的事，我想林家上下应该全知道了。跑完这一趟，你俩商量商量，庄老师黄阿姨那边好好说说。” 林栋哲用泉州话回应，“估计你大哥大嫂没当一回事，电话都没打一个来问，我要先问问筱婷的意思，看她怎么想。” “行。” 庄图南一头雾水，俩姑侄的对话加密，他一句都听不明白，问道，“你们说什么呀？” 林栋哲笑着说，“图南哥，我二姑姑可喜欢你了，我说你是我大舅哥！” 庄图南叹气说道，“能不能别胡说八道…” 林多多附和道，“真的！图南哥！他们全都喜欢你！” 庄图南看向林多多期盼的目光，她嘴上轻快欣喜说着他们全都喜欢你，顿时心明如镜，苦涩说道，“所以…林栋哲，你跟筱婷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家里？” 林栋哲得到庄图南的认可，高兴的说道，“我都行，看筱婷的意思！” 庄图南缓了缓说道，“你们长大…我也管不了，筱婷高兴就行。” 人齐司机打火，排烟管散出浓烈的柴油味道。 林多多在路边站着，大声嘱咐，“水壶，饼干，巧克力，鸡蛋糕全在箱子里放着，要是遇到小吃店就吃热的，别饿着了！注意休息！到苏州给我来个电话！” 三人伸出头来挥手，“知道了！” ... 征途开始。 从福建到苏州要走三天两夜，头两天一夜是陈醒专做私运的人脉开车，第三天抵达苏州边界再换向鹏飞接手。 几人轮着在货柜里睡，看管货物，司机晚上睡一轮，中午歇半轮。 林栋哲拿起巧克力来吃，“幸好还有点甜的吃吃，做生意真的很不容易…” 陈达说道，“是辛苦，但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都是一样的。” 庄图南感谢道，“谢谢你俩把我带上。” 陈达拍拍庄图南的肩膀，“福建人都是这样起家的，你是栋哲的大舅哥，有赚钱机会帮着拉一把很正常！” 四人吃喝在车上，拉撒在路边。 到了夜里，林栋哲闻闻自己胳肢窝的汗味，“图南哥，我想起你在云瑶十五天没洗澡，现在我们也是战友了…” 庄图南无奈说道，“还都在夏天，你好，林战友。” 陈达笑着指向不远处，“还有陈战友和卢战友！卢战友在那边草堆借个方便，我们先吃点鸡蛋糕！” 林栋哲庄图南皱着眉看向另一个方向，手里的鸡蛋糕变得一点都不香。 路上遇到不少困难，快到苏州的时候被抢了二十几台收音机。 卢战友和向鹏飞交接后，向鹏飞很快从车队师傅那打听到偷东西的贼窝在哪，趁着夜色雾浓，跟陈达林栋哲三人又悄悄偷回来。 车终于驶进苏州。 林多多等到了电话，“好好休息，等见面的时候请我吃饭。” 林栋哲没劲跟林多多说笑，嗯了一声挂电话，回到自己屋倒头大睡。 . 林多多开始学开车，陈达介绍的师傅果然很凶，嘴里问爹骂娘但倾囊相授，她的车技日益精进。 林芬芬看着被晒黑的林多多，说道，“你这副模样回去妈都不认得了，像挖过矿一样。” 林多多笑道，“我听儿科医生说，晒太阳能让皮肤合成维生素d，变黑没问题，因为这是健康的象征！” 林芬芬听不进去什么象征，给林多多买了好些护肤品，霞飞增白蜜粉，咏梅奶液，谢馥春鸭蛋粉，雅霜雪花膏，每天早上晚上把妹妹抹得香香白白。 一个多月后，师傅觉得林多多可以出师，问她要不要学习开一汽解放大货车，货车司机是稀缺的技术工种，要是学好了，跑一趟长途能挣不少钱，前途大光明。 林多多笑着婉拒。 师傅叹气道，“可惜了，要是在车队里看上个男人组成夫妻档，中午一起吃饭，两人轮着一个开早上一个开夜晚，这钱你能挣三翻，三四年可以跑出一台大货车来！” 林多多再次婉拒。 林芬芬，陈醒陪着林多多拿上两条烟，两瓶酒，水果，红包登门谢师。 师傅收下礼开心说道，“明年，这证一定给你办下来！” 随后又小声说道，“交些钱，其实现在也行。” 林多多三番明确拒绝，入党积极分子可不敢在边缘轻易试探。 第135章 倒腾。 林多多准备启程回上海前两天，林栋哲打电话，说要再来福建一趟。 林芳芳敲门进了林多多房间。 林多多坐起身来，“二姐，还没睡呢？” 林芳芳点点头，坐在床边拍拍床褥，顺顺床单。 林多多问，“二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林芳芳小心翼翼说道，“阿妹，姐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你很好，要是你点头同意相看，这门槛早就踩塌了。” 林多多笑道，“为了保护二姐家的门槛，我是绝对不会点头的！” 林芳芳不解的问道，“栋哲谈朋友，你不会想谈吗？” 林多多躺到林芳芳的大腿上，“二姐，我小时候，你帮我挖过耳朵。” 林芳芳从裤兜掏出串钥匙，拆出挖耳勺，“来。” “你要不要一边帮我挖，一边告诉我谈朋友结婚有什么好处…” 林芳芳用挖耳勺轻轻刮，“女孩子总要找个婆家的，结婚家里放心，有个男人为你遮风挡雨，照顾你挺好呀，也不是说让你现在就谈，是多看看，趁着年轻选一选。” 林多多笑着说，“把自己的生活托付给别人，要是别人反悔过不完一辈子怎么办？托别人还不如托自己，我买伞，买雨衣，买雨鞋也能遮风挡雨。” “你个囡仔，大学那么大就没遇着喜欢的人咧？” 林多多想了一下开始偷笑，“喜欢的人…二姐，我想听你说说你喜欢二姐夫什么。” 林芳芳捏捏林多多耳垂，“姐说不过你，换边，这只耳挖好了！” “哦。” ..... 陈达林栋哲回到林芳芳家。 包里是一捆捆现钱，林栋哲码好三万元，又拿出一万五说道，“二姑姑，二姑丈，谢谢！成功了！” 前后合计两个月，本金十一万两千几乎翻倍，盈利十万，林栋哲分得四万。 陈醒把一万五塞回他的包里，“要是客气的话，我下回就不给你拉线。” 林芳芳说道，“对，你看你累得脸都凹下去了，快收好！” 林多多在一旁不停鼓掌，“栋哲！哒哒！都厉害！” 林栋哲说道，“图南哥还策划了国债券异地回收，里头的差价让我们多赚了不少。但是干完这一回，爸妈奶奶都不愿意我们继续干了，怕我们会被学校剥夺学籍，风险太大。” 林栋哲形容这次倒腾跟唐僧取西经一样，困难重重，“先是放下面子，在路边大小便；不能闭眼睡觉一直头痛；被人抢东西，但我们抢回来了；卖东西的时候东躲西藏避开巡逻；卖完回苏州，我直接睡了两天两夜才缓过来。” 陈达说道，“栋哲还说漏了，没纸，我们用的是草。” 林多多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又心疼的给两个晚辈一人剥了一个橘子。 ... 去往上海的火车上，林栋哲把林多多的存折还回去，“姑，多出来的部分是我孝敬你的，谢谢你信任我，你什么都别说，收下，放好，请我喝瓶汽水。” “不请。” 林多多掐了林栋哲的脸一下，起身到餐车边买饮料，莫欺林家少年郎，她的侄子真的很棒。 “两瓶汽水，谢谢。” ... 林武峰拿着取款通知单揣进衣兜里，神神秘秘的喊了宋莹和连佳时一声，跑进房间关上门。 宋莹推开门，“林武峰，怎么了？” 连佳时在门口问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不舒服了？我熬冬瓜水消消暑？” 林武峰把通知单拿出来。 宋莹一看哎呦一大声递给连佳时。 连佳时一看，哎呦哎呦两声，“这么多钱！” 宋莹有些慌乱，“武峰，你请假去把钱取出来，买金块！买bb机！买电动绞肉机！还要买空调！我们发啦！” 林武峰笑道，“栋哲还说他已经坐过多多开的车，稳得很，师傅说明年考完试，她的驾驶证能下来。” 宋莹哽咽着说道，“栋哲出息了！” 说完拉过连佳时的手，“妈，我们俩的俩孩子都出息了！” 连佳时欣慰的点头，“嗯！” ... 一九八八年九月。 庄筱婷，林栋哲交大大二。 林多多复旦大二。 庄图南研二，老城区的新医院项目仍在进行，图纸多次修改后，施工队最终选择了第一版图纸。 庄图南垂头丧气进入施工现场，让他气愤的是，施工队为了赶进度和节约成本又再次偷工减料，正在调入仓库的防火板不符合国家规定。 向鹏飞想买二手客运车，手里钱不够，特意来找庄图南吃饭，听着庄图南绵绵不尽的哀怨声，兜里的借条都揉皱了。 庄图南叹气说道，“鹏飞，我今年是又幸运又倒霉，好迷茫。你回去别跟我妈说我在施工现场工作…不然她得担心坏…” 向鹏飞嗯了一声，把自己面里的肉夹到他的碗里，“哥，你累，你多吃。” “鹏飞，你这么远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肉吧？” 向鹏飞把借条拿出来，“哥，我买车，要借钱，车已经在路，给你双倍利息。” 庄图南点点头，“你真是个好孩子，车都在路上了，根本没想着空手回去…我晚点汇。” “谢谢哥！” . 吴珊珊实习的乡镇中学因为学生质量参差不齐，最终没能教出好成绩。 毕业后吴珊珊本以为只能留在乡镇，没想到庄超英调职十中的申请通过，附中有了空缺，她最终经过面试，成功入职棉纺厂附中。 吴军考上邮电中专，住进学校提供的宿舍。 张敏明年元旦要结婚，姐弟三人小间的木板隔断被砸掉，男方来人重新翻修了一下。 吴珊珊打电话把自己入职附中的消息告诉宋莹，一边说一遍抽泣，“宋阿姨，我求你帮帮忙，我现在只能在我爸的大间打地铺…棉纺厂困难，调不出宿舍。你能不能让我住多多的小间，要是她回来，我会马上让出来…” 宋莹叹了一声说道，“可是，鹏飞在住栋哲的房间，你是女孩很不方便…” 吴珊珊没说话，只一味哭泣。 宋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跟多多商量一下给你答复。” 姑嫂两人商量后，决定把林多多小间的门口改在窗户侧进，隔断木板拆掉用砖块填起来，形成完全独立的两个小间。 吴珊珊很感激宋莹的帮忙，出钱买了砖块，吴军，吴建国，庄超英，向鹏飞帮着一起改建完毕。 第136章 张敏结婚 黄玲向鹏飞帮着收拾林多多房间杂物。 向鹏飞用文件袋把她床褥下的作文纸装好，看到上面的内容想起他们五人初遇。 稍有感慨大家现在已经没了儿时的无忧无虑，那时候一瓶橘子水可以分着喝，在河里游泳，踩着自行车从巷头闹到巷尾。 李婶喊道，“鹏飞！有你的电话！” “来！” 他的客运车到了。 “咘咘，咘咘。” 向鹏飞按着车喇叭，接上他第一个顾客，对他顶顶好的大舅妈，黄玲。 向鹏飞笑着说道，“大舅妈，扬手就停，上车五毛，连坐带站，一次能拉二十多人。” 黄玲摸着座位缓缓坐下，“出息了，鹏飞，回头我拿布给你做些椅套！” “谢谢大舅妈！” ..... 林多多还人情过程很心酸。 三位受过采访的舍友，一个让她帮忙带五包卫生巾不付钱。 另一个拉她去当主持人，主持数学科学系和中文系的小联谊会。 最后一个希望能跟她换床位。 林多多麻木的收拾东西，爬上换后的上层床，铺好被褥床单，靠墙的污渍让她觉得有些恶心，忍不住呕了一声，爬下床坐在书桌旁发呆，心凉凉。 杨红艳拍拍林多多的肩膀喊她出去打开水。 出了宿舍，杨红艳小声安慰道，“我妈说了人心隔肚皮，让自己显得难缠一些，别人就不容易得寸进尺。” 林多多叹气，“高招。” 杨红艳说道，“反正毕业后各回各家，有缘是朋友无缘陌路人，你不要把她们放在心上。” “你看得很通透…” “我小时候特别爱看你写的小诗歌，早想跟你说了，只是拉不下脸。” 林多多恢复笑脸，“谢谢你！” “不客气。等会到小卖部扯块布遮一下墙吧。” “好！” ... 一九八九年元旦，张敏结婚。 张阿妹把家里所有钱都拿出来给她设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肯定得风风光出嫁！谢谢鹏飞把车借给小敏当婚车，太给面子了！” 向鹏飞摆摆手，“不客气，等会我多吃点沾沾喜气！” 林庄两家孩子赶了回来，热热闹闹走进吴家祝贺。 林栋哲大声喊道，“小敏姐！恭喜恭喜！祝你和姐夫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庄筱婷走到张敏身旁，“小敏姐，你今天太美了！” 张敏穿着红色长袖绣花婚衣，红色长纱裙，头上是她自己编的红色头花，脖子戴着一条金项链。 林多多给张敏掏了两个红包，悄悄递过去，“小敏姐，这是我和嫂嫂的一点心意，你看着买点中意的东西。” 张敏接过红包交给张阿妹，说道，“谢谢，谢谢你们，等会吃好喝好，不用客气。” 吴珊珊看见林多多，笑着走到她身边，“多多，今晚留在家里睡吗？” “我…” 向鹏飞走过来，喊了她一声，“多多，你来，我跟你说点事。” 林多多点点头，“珊珊姐，我先出去一下，等会聊。” .. 向鹏飞跟林多多进了林庄小院，黄玲也在。 向鹏飞小声说道，“珊珊住进来有段日子，房子的事，我跟大舅妈都担心你们会吃亏…” 林多多应道，“这事我跟嫂嫂已经商量过，她不好意思开口，我说我来开，我想让珊珊姐写个借住条。” 黄玲松了口气，“对，我们想说的就是这个事。” 林多多说道，“我们那有句老话，请神容易送神难。珊珊姐的临时困难嫂嫂帮了，但要清楚的帮，我在学校深有体会…” 向鹏飞问，“你在学校怎么了？” 林多多笑着说道，“没事已经解决了，我们先去看新娘子。等喜宴过后，我会和栋哲一起跟珊珊姐聊聊。” 向鹏飞拿起车钥匙，“行，到巷口坐客运车去酒楼。” 黄玲笑道，“多多，鹏飞买车了。” 林多多双手抱拳，“恭喜你呀鹏飞！” 向鹏飞笑道，“谢谢，快出去占个好位置。” ..... 男方坐计程车来接新娘子，接过新娘子，新人上车后，男方迎亲的人纷纷坐上客运车，吴家发现已经没座位，只能站着。 向鹏飞从驾驶位站起来，“你们刚刚坐计程车来的继续坐计程车，这是女方的婚车。” 男方妈妈说道，“一家人不计较，喜庆的日子得热热闹闹在一起，这位置刚好够，挤挤就行。” 向鹏飞说道，“这是我的车，女方的人站着，我的朋友一个没上，不合理吧？” 林栋哲在车门旁说道，“鹏飞，我们坐计程车过去，你直接开走吧。” 林多多说道，“对，别耽误了吉时。” 吴建国站着说道，“鹏飞，对不起啊…路也不远，我们站一下没关系。” 张阿妹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张敏摇她的手，只能把气咽下去。 到了酒楼，张阿妹亲家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迎宾，把别人给的红包收入囊中。 张阿妹忍不住说道，“亲家，酒席我们家出的钱多，这份子钱…” 亲家说道，“这份子钱我先拿着，等孩子要用的时候再给孩子。他们小，不知道往后花钱的地方多，我作为长辈得守着点。” 张阿妹生气的说道，“守也应该由我来守吧！” 亲家皮笑肉不笑，“大人计较孩子们会不高兴的！” 吴建国拉张阿妹，“阿妹，喜庆日子，别吵架，要高高兴兴的。” 张阿妹哎了一声，“小敏你跟大强等会上台要我陪着吗？” 张敏挽着大强，“不用，我们说两句就开席。” 张敏跟大强站在最后一张喜桌旁。 林多多充当婚礼主持人，她笑着说道，“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好，今天是新郎谢大强和新娘张敏喜结良缘的好日子，祝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也祝在座各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有请幸福的新人上台讲话，鼓掌！” 两人挽着手缓缓走来，众人热烈鼓掌。 张敏拿起麦克风讲话，简单的感谢自己家人，感谢对方家人。 张阿妹在台下偷偷抹眼泪，亲家在她身旁咧着嘴大笑，招呼着邻桌的人，“多喝两杯高兴高兴！” 黄玲觉得要是宋莹在，她俩肯定在聊张阿妹遇到对手了。 第137章 借住条 喜宴过后，林多多把吴珊珊，吴建国，吴军喊到了庄家。 林多多说道，“姗姗姐，把你家人喊到黄阿姨家来，主要是想当着大家面做个见证，我嫂嫂宋莹把西厢房第一个小间暂借给你，你给她写个借住条。” 吴珊珊顿了顿说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宋阿姨的意思？” 林栋哲应，“是我妈的意思，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她。” 吴建国说道，“大家邻里邻居都知道姗姗借了宋莹的房子，写借住条好像…” 黄玲说道，“老吴，宋莹肯把房子借给姗姗，她的意思得从。” 向鹏飞说道，“我跟哥借钱还写欠条呢，姗姗你免费住宋阿姨的房间，写一个借住条不过分吧。” 吴珊珊无奈点头，“行，我现在写。” 林多多坐在旁边看着吴珊珊写借住条，说道，“姗姗姐，你把地址房号标一标，租借的租字去掉，改免费暂借，期限写，从一九八九年一月一日借至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吴珊珊放下笔，“什么意思？只能借一年吗？” 林多多解释道，“先解决你这一年的困难，明年还困难的话，续借再续写新的借住条。” 向鹏飞默默竖起大拇指。 吴建国眼睛不安的乱瞟，“多多，这全都是宋莹的意思？” 林栋哲说道，“吴叔叔，全是我妈的意思，你可以打长途去问，我姑只是一个传话的。” 吴珊珊把林多多说的地址期限全部写上，“还有什么需要写上去吗？” 林多多拿起借住条仔细看了几遍，“签名按指纹，可以吗？” 吴珊珊道，“可以。” 林多多问道，“黄阿姨，庄老师你们在见证人这里签个字行吗？” 黄玲拿起笔签字，把指纹也按上去，“多多，你看这样可以不？” “可以，谢谢黄阿姨！姗姗姐，你需要找一个见证人来签字吗？” 吴珊珊摇头。 向鹏飞说道，“我把一鸣哥喊过来见证一下，不然大舅舅大舅妈都是一个小院的，不太好说清。” 林多多点头，“谢谢鹏飞！” 庄超英提起笔签字叹了一声，心里觉得计较，都太计较了。 ... 这夜，林多多和庄筱婷睡林栋哲的房间，庄图南睡阁楼，林栋哲和向鹏飞住里间。 半夜，五个人不约而同挤到了厨房。 林多多笑道，“你们干嘛？” 林栋哲笑，“你们干嘛我们就干嘛。” 向鹏飞叹气，“那菜一盘接一盘的看着多，实际都不够塞牙缝，我们几个饿醒了。” 庄筱婷盛出一碗面，“我跟多多也是，聊着天还没睡着就开始肠鸣。” 庄图南打开冰箱，笑着问道，“谁吃煎蛋？” 四只手举起来，“我！” 向鹏飞看向林多多问道，“多多，你那些作文纸我给你收起来了，你什么时候要拿还是先在家里放着？” 庄筱婷说道，“是她床铺下的作文纸吗？特别好看，但是她没让我看完！” 林栋哲说道，“她还有没发表过的作文？鹏飞，拿出来大家欣赏一下。” 林多多把面咽下去，“放着，鹏飞请你帮我藏起来。” “好！” ... 期末考试结束，林多多在出版社还有些校对，催稿工作没完成，暂未回家。 林栋哲考试挂科，庄筱婷生气没理他，两人尚未谈好回去的日子。 庄图南所在的工地发生意外，楼板过薄塌了一块，他眼睁睁看着水泥压下来，自己被包工头扑到了另一边，不远处的一个工人被埋掉，他慌了神直接晕过去。 庄筱婷收到电话吓得不轻，马上给林多多打电话，“多多，你，你帮我到中山医看看我哥，我马上赶过去！” 林多多一口应下，“行！” 林多多来到病房，庄图南躺着，身旁没有医护人员，只有一个戴着头盔的同事。 同事背起包往外走，说道，“有家人来那我就先走了。” 同事走得很快，林多多追上去，“你好，我想问他身体现在怎么样？” 同事说道，“你去办公室问问医生吧，我也没听清。” “行…” 林多多来到办公室，好几个医生在，她敲敲门问道，“你们好请问庄图南的主治大夫在吗？” 有位医生站起，“怎么了？” “我想问问他的情况？我是他家人。” “被吓晕的，没大碍。” 林多多返回病房，坐在病床旁候着。 庄图南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看到林多多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多多帮着把他枕头垫高，“筱婷收到工地电话通知我的，她在赶来的路上，应该还有半小时到。你感觉好点没？” 庄图南用手按揉着胸口，觉得气闷，“好些了，工地发生意外，不知道被埋的工人怎么样…” “我去问问。” .. 林多多不清楚庄图南和工人间的关系，不敢随意向前询问，找护士打听了一番。 被埋的工人带了安全头盔，头部没有受创，但是被石块撞击导致气胸，手术已经结束，麻醉还没过，有家人陪着。 得知他的主治是何浩森，便去办公室看看能不能遇到。 很巧合，遇上了。 何浩森说道，“患者的消息不便透露。只能告诉你，我今天花费一小时，做了一台成功的手术。” 林多多松一口气，“好！” 何浩森问道，“你们出版社要到工地去采访？” 林多多摇头，“没有啊。” “行。” “何医生。” “嗯？” 林多多支吾着开口催稿，“主编说让我明天来找你，这会见到你，我顺便提一提，听说你有个短篇论着要投…” 何浩森挠挠头，“…在写。何大夫给我寄了病例，我想再参考一下。” “好，加油！所以，大概什么时候？” 何浩森无奈笑笑说道，“留个电话号码，写好我打给你。” “谢谢！” .. 庄筱婷赶到医院，林多多挪了位置，让筱婷坐床边陪庄图南。 她和林栋哲到外头去买粥。 林多多问道，“林栋哲，你这副表情，发生什么事？” “我挂科了…” 林多多瞪着他不敢相信，“挂科？你挂科？” “对…” “考多少分？” “就是挂了。” 林多多说道，“你要是五十几老师说不定平时分给你拉一拉就过了，拉了也不成证明你直接没学没念！” “所以筱婷现在生我的气…” “该。” 两人提着粥回来，庄筱婷只接林多多手上的一壶，不理林栋哲递在半空那一壶。 林多多拿过林栋哲的粥，“我近，你们远，先回…” 庄筱婷跟庄图南说了几句和林多多道别，绕过林栋哲撒气跑出病房。 庄图南问道，“栋哲是不是惹筱婷生气了？” “嗯，放心，我回去会揍他！” “他做了什么事？” “考试…” 第138章 红包。 何浩森收到何德勋寄来的临床观察报告，内容非常详尽。 报告附件是化名病人的个人记录，里面记载了身体出现不适，病情加重等自身感受。 何浩森的短篇论着就术后切口疼痛管理作出经验总结，以降低慢性疼痛为目标，提出新建议，新见解。 林多多当晚七点多接到何浩森电话，次日来医院取稿件。 何浩森说道，“要是有看不明白的专业名词，可以问我。” 林多多点头，清点核对稿件后，闲聊几句再回病房找庄筱婷，庄图南。 庄图南给工人汇了一笔钱，当作营养费，带着些许悲哀说，“设计走进现实，有那么多无奈。” 庄筱婷安慰道，“哥，设计院都说了与你无关，是施工队的问题。” 林栋哲在门口说道，“哥，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我先到门口去给你们拦计程车。” 庄筱婷扁着嘴不理他，庄图南点头后，林栋哲马上提过两袋行李跑出去。 林多多帮着拿起一袋行李，“筱婷，回到广州我会监督他好好看书的。” 庄筱婷难过的说道，“他在宿舍经常打牌，我下晚自习刚好看到他在操场因为输牌罚跑步，边跑边喊我是笨蛋，让人很恼火，我忍不住说了狠话…” 庄筱婷在林多多耳边说，“我说…我说…补考不过就跟他分手…” 林多多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栋哲是该骂，但感情不应该开任何玩笑。 林栋哲赔着笑拉开计程车门，林多多没进，自己开门坐副驾驶，后排庄图南坐中间，被左右护法挤着。 气氛沉闷。 四人在长途汽车站分开，庄图南一直发低烧，庄筱婷和他跟钱力的长途车回苏州。 火车上，林栋哲很失落。 林多多生气的说道，“我知道筱婷跟你说了什么，但颓靡并不能让你补考及格！真是恨铁不成钢，你明明可以的，偏偏自己怠慢！” 林栋哲低声说道，“…我回去就看书。” 林多多拍了他的头一下，“我跟着你一起看，我就不信看不懂！” ... 回到广州，两人吃过饭后，林多多盯着林栋哲，林栋哲马上钻回房间，她在后头跟上。 宋莹小声说道，“感觉大二的课程又更加重了。” 林武峰说道，“他期末没考好，不及格了，多多念叨他。” 连佳时问，“大学的功课是不是太难了？我去买个猪脑回来炖汤。” “妈，不用。” 宋莹道，“武峰，不及格要紧吗？能毕业吗？” “现在他的态度有所改善，大二来得及，能毕业的。” “那就好。” ... 庄超英带着三个孩子去老庄家拜年。 庄赶美的媳妇想给庄筱婷介绍相亲，庄筱婷心里一直想着林栋哲，但是因为生气没接他的电话也没给他打电话，二婶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想尽快回学校。 林栋哲过完年初四便回上海复习，看到庄筱婷的宿舍灯亮着，知道她也回来了。 便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啊等，终于等来庄筱婷的原谅。 林栋哲跟在庄筱婷身旁道歉，“对不起，我回广州每天都有好好念书，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补考。” 庄筱婷踢了他两脚，“都是因为你，我感觉多多和我都生分了…” 林栋哲拥紧庄筱婷，“我姑很想你，一直督促我学习，害怕没了你当侄媳妇…” “我也想她。” 林栋哲伸手碰了碰庄筱婷的脸颊，“我想你，我想你了，你有想我吗？” “嗯…” 林栋哲把脸凑过去，庄筱婷推着躲开，“过些天补考！你快去图书馆自习！” 生气的话说完，庄筱婷温声细语呢喃，“及格了再亲。” “好！” 两人在图书馆待到宿舍关门，林栋哲想拍门缠着宿管让庄筱婷溜进去。 庄筱婷害怕林栋哲会记被过不同意，跟他在路边的铁椅哆嗦坐着，打算坐一夜。 深冬冷飕飕，林栋哲看到四周晾着的棉被，收过来暂用，和庄筱婷一起裹严实御寒。 林栋哲可怜兮兮说道，“筱婷，你知道我挂科后看我的眼神就像小时候看我低分的试卷，一脸瞧不起，我心里很难受…” 庄筱婷看到林栋哲眼里透出的哀伤，觉得心酸，诚挚的说道，“对不起，但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生气，生气你没好好上课…” 林栋哲举起手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会再挂科，你可以生气，可以打我，但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说分手两个字，我真的很喜欢你。” “对不起，我也喜欢你。” 寒夜中，对视的眼眸逐寸靠近，相触的唇瓣微凉，有心暖暖。 ... 街上的店铺门口大部分贴着红纸，初七人日启市。 林家把春晚看第五遍时，宋莹提议，“反正没事干，不如去开档？” 林家人坐言起行，用行动支持宋莹，初五迎财神启市。 连佳时拜完神，林武峰拉开卷闸亮灯。 现在店里不止蒸包子，还蒸上了烧麦，牛肉丸，糯米鸡，水晶饼。 档口直接顶下来做早午市，多了肠粉蒸屉，两个店员，但她们在放假，刚好兄妹俩顶上。 林多多端盘子，林武峰洗盘子。 宋莹拉肠粉，连佳时收钱，卖点心，忙中有序。 鸡蛋肠四两一块，猪肉肠一块二，牛肉肠一块五，鸳鸯肠一块三。 便宜的点心水晶饼两毛，贵的牛肉丸两块，丰俭由人，量大又好吃。 来吃早餐的姨姨婆婆看到林多多，纷纷掏出红包发给她。 林多多受宠若惊不敢拿，宋莹笑着说道，“多多，接着，给姨姨们说句恭喜发财，大吉大利！谢谢啊靓姐，这我家小姑子，大学放假回来帮忙！” “大学生啊，真厉害，勤勤力力有得食！来，姨给你两个红包！” 连佳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广州红包主要图个吉利，没关系，妈会发回去的。” 林多多说了很多吉利话，一上午收获四五十个红包。 红包一毛起步，两毛止步，发的人开心，收的人也开心。 亲情友情街坊情，一对红包财神临。 祝福讲心不讲金，恭喜发财行大运！ 第139章 肯德基 林多多刚出火车站就看到林栋哲牵着庄筱婷在等她，两人笑得甜滋滋的。 林栋哲接过林多多的行李袋，“姑，一听你要回来，我马上过来等着。” 林多多看向庄筱婷打趣道，“和好啦？” 庄筱婷松开林栋哲的手，去牵林多多，浅浅笑着，“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我哥和鹏飞哥在排队了。” “好！” 庄筱婷凑近林多多说悄悄话，“其实我有好几次到嘴边要跟爸妈讲栋哲的事…但我怕…怕…” 林多多回应道，“因为图南哥上次的激烈反应，怕黄阿姨他们不满意不同意对吗？” 庄筱婷小声说道，“多多…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最怕爸妈对我失望…” 林多多的手缩了一下，又缓回来。 林栋哲刚补考完… 谈朋友这个阶段是他们两人间的问题，现在年纪小，等考虑好再过父母关… 林多多不希望林栋哲让谁失望被谁不满意受委屈，可父母和男朋友的关系，她也不懂如何平衡，只能说道，“那就先不说。” 庄筱婷问道，“多多，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听宿舍的上海本地姑娘说，她们喜欢三高五大员。” 林多多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个子高，工资高，学历高，长得像演员，工资像海员，身体像运动员，政治是党员，态度像服务员！” 林多多轻轻戳了庄筱婷脑袋一下，“要有这么好的人，他把这些高啊员啊维持在身上，哪还有时间谈朋友。” 庄筱婷笑了，“你说的也是，我看我哥就没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林多多扒拉庄筱婷的头发，“我看看，呀，原来这脑子里装的全是轧朋友！” 庄筱婷笑着把头发顺好，“多多，你别闹！” 林栋哲拦下计程车，“车来了，你俩看着点路，小心车！” ........ 向鹏飞把庄图南拉来肯德基先排队有另一个原因。 客运车挣到钱，先还一部分钱，换张新的欠条。 庄图南举起手，“多多，筱婷，我们在这！” 庄筱婷以为向鹏飞不知道自己跟林栋哲在一起，特意和林多多坐一边。 林栋哲时不时用脚触一下庄筱婷，向鹏飞看不过去，笑着说道，“行了，你俩就别装了！为难多多干嘛！” 林多多松一口气，很好，小组里没秘密了，腿不用再无辜被踢。 林栋哲惊讶的说道，“鹏飞，你小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向鹏飞说道，“我们和达哥一起卖货，达哥帮我找二手客运车，泉州话我是听不懂，但我能看出来啊，他这么帮忙，原因在你和筱婷。而且你俩那个眼神一点也瞒不住。” 庄筱婷笑道，“我哪有什么眼神…” 林多多舀了一大勺雪糕，开心说道，“好了，往后我就是你们的老大！来，三二一，喊！” 没人理会林多多。 林多多装作生气说道，“怎么回事，太不给面子！不理你们，我要再买杯雪糕，有谁想要？” 庄筱婷起身，“我陪你一起去买！” 林栋哲拉庄筱婷坐下，自己起身，“让我去，你俩都坐着等。” 林多多探着头看林栋哲，忽然看到何浩森和一个女子在找座位，走到他们隔壁桌坐下。 何浩森看到林多多打了声招呼，“这么巧，林多多。” 林多多招招手，“何医生。” 旁边的女子笑着问道，“何医生？你不介绍一下吗？” 何浩森介绍道，“林多多，复旦出版社的催稿人。” 林多多笑道，“不是，我是志愿者。” 何浩淼伸出手，“你好，我叫何浩淼，他妹妹。” 林多多握过手后，把小伙伴的名字都说了一遍。 林栋哲回来了，热情喊道，“何医生！我刚好买了炸鸡，一起吃吧！” 何浩淼说道，“好啊！哥！你把桌子挪一挪拼一起！” 五人聚餐忽然变成七人聚餐。 除了林栋哲，何浩淼，大家都挺尴尬的。 何浩森说道，“我再去买点吃的，阿淼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何浩淼摇头，“你买呀，我坐着等你。” 何浩森无奈自己起身去点餐。 林栋哲说道，“姐，你做哪一行，也是医生吗？” 何浩淼说道，“我是银行职员。你们是…” 林栋哲应道，“我们都是学生！姐，前段时间的国债券你很忙吧？” 何浩淼说道，“嗯，有一天来了几个小年轻，拿了小山堆一样的券来…” 林栋哲开心的说道，“姐！你在苏州上班吗？” “对…” “原来我们见过！那堆国债券就是我们仨拿过去的！” “真的？那太巧了。” 庄筱婷表情不太自然，林栋哲和谁都能聊，有他在不怕没话冷场，即使第一次见面。 何浩森买了两盘炸鸡薯条，还有一盘菜丝沙拉。 这顿肯德基把七人吃撑了。 回去的路上，林栋哲说道，“我还以为何医生已经结婚生小孩，没想到他连女朋友都没有。” 向鹏飞捂住林栋哲的嘴，“听明白了，就你有，嘘，别说话。” 林多多皱着眉看向林栋哲，“林栋哲，你这从哪里听来的？” 庄图南说道，“你上厕所那几分钟，他的嘴根本没停过，何医生被问得坐立不安又去买了一盘炸鸡…” 林多多恍然大悟，“我就说为什么桌上的鸡一直没减少…” 林栋哲又说道，“但是淼姐已经结婚，她这次来是想告诉何医生她怀孕三个月的事。” 林多多眼都直了，“啊？！林栋哲，你，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向鹏飞说道，“栋哲特别适合当情报员。” 庄图南说道，“你俩那张嘴谁也别说谁，你问人家银行的事问了很多。” 向鹏飞笑着点点头，“感觉淼姐对政策的解读非常清晰。” 向鹏飞还欠着庄图南钱，听何浩淼解说为了刺激经济，国家鼓励开展各种金融业务。 个人融资、银行贷款的申请条件在逐步放宽。 他觉得很感兴趣，一辆车挣得不够多，萌生想要再买一辆的心思。 庄筱婷本来生气的，但听到何浩淼有娃娃后，她又不生气了，她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害怕别人会喜欢林栋哲。 林多多想自己不应该今天回上海，也不应该在吃饭的时候上厕所，想着想着嘴角翘起来，开始在脑子里拼凑，他们七个人究竟吃了多少只鸡。 第140章 各顾各妈 庄阿爷摔裂了脚踝骨，照顾问题又被提出来。 向鹏飞不放心黄玲，跟着大舅舅大舅妈一起去庄家商量。 庄阿爷说道，“现在振东每天要上班，本来跟我们一个屋睡上下床就不方便，要是没睡好工作出了差错，超英啊，这年头有工作不容易，他可是刚刚成为正式工。” 搭配着庄阿婆一唱一和，庄超英觉得父母年纪大太可怜，“爸，妈，我跟阿玲回去商量一下。” . 黄玲回到家的第一句就是，“我能给他们送饭送汤，其余的你别想。” 向鹏飞附和道，“小舅舅受了外公外婆所有恩惠，他本来就应该承担起照顾两个老人的主要责任。” 庄超英说道，“鹏飞，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筱婷，图南都不在…我们来回跑也很累，我想着把爸接过来照顾，不然妈也累倒，会很麻烦…” 向鹏飞点头，“确实是大麻烦。跟我一样，他们要是住进来就不会走了。大舅舅，让他们吃饭堂，我愿意出餐费保姆费，只是外公不同意，硬让所有人疲惫不堪才算重视他，自讨苦吃。” 庄超英拍了桌子一下，压制着情绪说道，“鹏飞，外婆对你不薄，现在去到哪都惦记着你，这一盒桂花糕是她特意买给你吃的。” 向鹏飞拿起桂花糕掂掂，“真当物轻情谊重。我还记得外公外婆说我和我妈是白眼狼，她只惦记我的车，惦记我的钱！” 庄超英看向向鹏飞，吼道，“鹏飞，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我从小不是这样教你的！” 向鹏飞起身出门，“我没变，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一直记着，大舅舅，不能住，我要去上班了，你别欺负大舅妈。” 庄超英摘下眼镜，揉了眼睛一把，很伤心，“阿玲，我对孩子不薄，题目是一遍遍的教，生病时一夜夜的守，老人年纪大就盼着晚辈孝顺，为什么不能体谅我？” 黄玲说道，“孩子对爷爷奶奶还不够孝顺吗？辅导作业图南是每周踩车过去；鹏飞愿意出钱请保姆；筱婷过年过节给他们擦桌搞卫生。你要是把人接来，就代表着其实家里够位置住的，你让对宋莹家虎视眈眈的人怎么看？已经没了两个小间，房子再出问题，你能担起来吗？” 庄超英问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想互相帮衬着好好过日子。” 黄玲反问，“那我又做错了什么？超英，我辛苦持家一辈子，到头来只有宋莹最护着我，她离开后，我的心突突跳一宿一宿睡不着。轮到两个孩子去上大学，心空得慌。要不是还有鹏飞在，我想我早跟你过不下去了。我知道我这生靠不上你，你还想过就过，要不过你提行李搬出去只是一天半晌的事情。” 庄超英的身躯颤抖着，“我为这个家付出的不比你少！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黄玲喝了一口凉白开，缓缓说道，“超英，别说了，要想继续过下去，各顾各妈吧。” 庄超英扶着桌子起身，收拾了几件衣服，暂时住到老庄家照顾庄阿爷。 两个月后，庄超英瘦了两圈回来，黄玲什么话也没说，给他炖了排骨汤。 ... 大二林栋哲所有科目考试合格，两人一起近两年，庄筱婷对他信心大增。 暑假开始，向鹏飞特意开客运车来接他们，路上把庄超英侍候庄阿爹两月瘦十斤的事告诉大家。 “大舅舅回来后，病了一场，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究竟要被外公外婆偏心多少遍才清醒。” 林多多说道，“彩色电视机已经不稀奇，但…” 林多多抬眼看了眼庄筱婷，没把话说完。 林栋哲的手牵紧庄筱婷，稍稍用力，“别想太多，我陪你回去。” 庄筱婷摇摇头，“不用，宋阿姨很久没见你，很挂念的。鹏飞哥说了，妈给爸熬排骨汤，他们会没事…” “我是担心你。” “我也没事。” 庄图南说道，“林栋哲你能不能别当我不存在。筱婷，别瞎想有事跟哥说。” 向鹏飞道，“还有我！” 林多多举起手，“我是你们的姑姑，所有事都可以跟我说。” 车厢一阵沉默后，林栋哲发出大爆笑，其他人嘻嘻哈哈笑着附和。 ... 客运车到了火车站，林栋哲，林多多下车转火车。 回到广州林栋哲开始去早餐店帮忙打杂。 林多多则和连佳时一起回泉州，跟师傅练车。 一个月后，考试顺利通过。 十八岁生日第二周，她拿到机动车驾驶证。 过了几天，林多多启动车辆，第一次正式上路。 陈达坐副驾驶指路，连佳时坐在后排，一同前往临近的厦门游玩，全程林多多用奖学金付油费，过路费，饭钱，礼物钱。 车窗开着撞进来一阵阵凉风。 林多多说道，“妈，再往前些是中山路。” 连佳时夸赞道，“妹宝真厉害，这车开得很稳，比计程车还稳。” 林多多轻声说道，“主编觉得我能胜任工作。说大三大四我不再是志愿者，把我转为实习编辑拿补贴，等毕业就可以转正…” 连佳时说道，“阿妹你有话直说，不用跟妈拐弯抹角。” “妈，如果我毕业后想转正留在上海，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陈达一拍脑袋，怕不是林芬芬经常想介绍相亲把姨吓着了？ “细姨仔，你不用理我妈，毕业回广州工资高，回泉州家里工厂工资更高，留在上海一个人没照应。” “阿达，嘘。” 连佳时说道，“妹，妈老了，不是听儿子的话就是听女儿的话，我陪你是陪得最少的，我愿意。” “谢谢妈！妈！你忘了！你不老！” “不老不老。” 陈达哎呦一声，“这就愿意了？住的吃的用的不用想吗？外婆，姨才十八！还没懂事！” “阿达，我开车的时候你不准说话。” . 陈达带路吃上了厦门北仔饼，黄则和花生汤，好清香酒楼炒粿条，海蛎煎，土笋冻。 “妹宝，很好吃。” “好吃我们下次再来！妈，鱼池那条鱼好大！是什么鱼？” “花鲢鱼。” “这条小的呢？” “石斑鱼。” “最最边上的呢？” “鲈鱼。” 陈达挠着头，刚刚说定居细姨仔像个大人，现在把鱼问个遍，像个小孩，差别怎能那么大。 晚上回去的时候，司机换成陈达。 林多多在后排挨着妈妈的肩膀，轻声呢喃，“妈，下次你想去哪，我买地图看路，不带哒哒。” 连佳时笑着应，“好。” 陈达无语。 第141章 房子。 一九九零年五月初，宋莹再次回苏州，一是想和吴珊珊续签借住条，二是再次续签停薪留职。 得知宋莹回来，吴珊珊请了假想陪她到棉纺厂去。 宋莹说道，“不用，我前两年已经办过一次，很快的。” 吴珊珊说道，“宋阿姨，让我陪陪你吧，免费暂借房子那么久，也没回报你些什么。” 宋莹还是推脱了。 这次办得比上次更快些，领导收礼喜笑着脸，一点吓唬的话都没讲。 宋莹回到小院跟黄玲说起，黄玲说道，“我看是珊珊给你通过气，她现在和棉纺厂副厂长的儿子刘健在一起。” 宋莹说道，“难怪她说要陪我去，玲姐，珊珊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轧朋友得帮着把把关，刘健为人怎么样？” 黄玲说道，“我在路上碰着他俩逛街，姗姗给我介绍了一遍，我感觉还行，挺有礼貌的。” 吴珊珊敲响庄家门口，“宋阿姨，黄阿姨，有空吗？我想请你出去吃顿饭。” 宋莹高兴应道，“行！” ... 三人一起来到得月楼，吴珊珊点了两个肉菜一个素菜一个汤，双手给宋莹黄玲斟茶。 吴珊珊说道，“宋阿姨，总算是有机会请你吃饭了。我现在在附中教初二语文，是班主任，也是音乐老师，全部补贴加起来每月能开一百五十五元。” 宋莹欣慰的说道，“珊珊，看到你现在独当一面，我真的非常高兴。” 吴珊珊给宋莹把茶添满，“小军下半年准备实习，会有实习工资。” 黄玲感叹说道，“巷子里最小的孩子就是小军，我记得刚搬来他才三岁，流着两行鼻涕，我给他擦，他咻一声吸回去。现在要实习了，时间过得真快。” 宋莹拍拍黄玲笑着说，“玲姐，我们都四十多了，不认老不行。” 吴珊珊给宋莹夹了一块大鱼腩肉，“小军要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宋阿姨，小敏他们很快要生孩子，家里满满当当连地铺也放不下…” 宋莹松开吴珊珊的手，“珊珊，你爸会打木工，让他把他的双人床拆了打成上下床，一家人挤一挤总有办法的。” 吴珊珊摇摇头，“爸的床早就换成上下床了，他们想着等小敏生了，她的婆婆来照顾可以过夜，宋阿姨，我给你付租金可以吗？” 宋莹开门见山说道，“珊珊，你究竟想说什么？” 吴珊珊说道，“我想把大间租下来…” 宋莹举手喊来服务员把账结了，“珊珊，不好意思哈，大间真的不行，小间可以继续暂借给你。” 吴珊珊哀求道，“宋阿姨，等小军分配了工作会到宿舍去住的。” 宋莹摇摇头，“姗姗，现在连大学都不包分配，你是想糊弄我吗？” 吴珊珊一听瘪了，“宋阿姨，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对不起，对不起！” 吴珊珊不停道歉，宋莹拉起黄玲，“玲姐，你吃完了吗？我们回去吧。” 吴珊珊拉着宋莹说道，“宋阿姨，我知道多多做过大手术，我和小军往后能照顾她。” 宋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玲姐，我没听错吧。姗姗你和小军凭什么照顾多多？！” 黄玲隔开两人，“珊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太过分。” 吴珊珊慌乱的解释道，“多多…多多对小军很好，每次都会带东西回来给他，小军她俩…我…” 宋莹很久没发火，这会猛的燃起熊熊火焰，“多多那点善良用错地方了！她是我们家的宝！你姐弟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门都没有！滚！小间我不借收回来！你两周之内搬走！” 吴珊珊扒拉着宋莹，“宋阿姨，宋阿姨，你听我解释，我” 黄玲拉开吴珊珊，“珊珊，放手。” ... 路上，黄玲安慰了宋莹很多遍。 宋莹忍不住哭起来，“玲姐！吴珊珊居然打多多的主意！她哪来的豹子胆！吴珊珊这个人怎会变成这样！” 黄玲说道，“多多让签借住条吴珊珊不情不愿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心思还是跟着生活环境变了，只是她现在跟刘健的关系，我怕对你的房子有影响…” 宋莹愤怒的说道，“我宋莹的房子怎么来的，会怕她！大不了我请人去棉纺厂替我上班！我没犯任何错误，签了停薪留职，国营厂不能随便开人。他要是敢开，我就把这件事写成红绸，贴满整个棉纺厂不止，我还要登报纸，把那个什么副厂长几个人的关系写得清清楚楚，和他们鱼死网破！” ... 吴珊珊去找刘健，委屈的把事情说给他听。 刘健心疼极了，要替吴珊珊出头，看到父亲回来立马跟他商量对策。 刘副厂长叹气，“宋莹停薪留职的文件才刚刚续办好，现在动她整个棉纺厂停薪留职的人都会乱。过两年吧，等这条子到期，她要是不把房子让出来，我会想办法。” 刘健很是无奈，看着哭泣的吴珊珊即将无家可归，他绞尽脑汁想办法，可棉纺厂效益不好，已经很久没盖宿舍，怎么调都调不出空缺来。 两人决定结婚，挤到刘家家里。 结婚两个月后，刘建所在的粮食局体恤夫妻俩，调给他们一处十平米的单间。 吴军开始实习，刘建在家里搭了一个小阁楼给小舅子住，住房的事终于尘埃落定。 吴军起早摸黑派送信件包裹，把第一个月实习工资全数交给吴珊珊。 这刻吴珊珊终于释怀。 她给宋莹打去一通电话，没聊什么，只是问句好，讲讲自己现在的情况。 宋莹淡淡嗯了两声。 互道保重后挂断电话，两人的交情再也回不去。 第142章 实习。 一九九零年六月，庄图南研究生毕业后留在本校设计院。 设计院为他解决了上海户口问题，心里高兴想要分享，约了三人到饭店吃饭。 林栋哲嘴上说着关心庄图南的话，但眼睛跟庄筱婷互相瞄来瞄去。 林栋哲道，“哥，你这一毕业就不能住在宿舍，打算怎么办？” 庄图南说道，“租房子。林栋哲，你看归看，现在我毕业了，代表着你们很快要开始实习，” 庄图南用手挡住两人交汇的目光，“还看还看，单位招人是看户籍的，你们一个苏州，一个广州，打算怎么办？” 林栋哲拿起橘子水和庄图南碰瓶，“哥，喝橘子水，看着办。” 庄图南有些着急说道，“你们是想考研或者留在上海工作，还是返回户籍地，得开始想。上海分配给各企业的户口指标不到一万，双向选择后就业环境真的很差。” 庄筱婷点头应道，“哥，你说的我们都记住了。” 林多多看林栋哲光顾着扒饭没打算回答问题重点，踢了他一脚说道，“林栋哲，图南哥说的都是真的，那碗饭能不能停下来先别吃，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看着我笑干嘛，我是认真的。” 林栋哲笑道，“姑，你说的远虑这句话，庄老师说过。” 庄图南懊恼说道，“林栋哲，庄筱婷，我跟多多心情一样，看着你俩嬉皮笑脸就恼火！” 林多多抢了林栋哲的饭，“回答问题，究竟想怎样？” 林栋哲给林多多夹肉，“你总是着急，先锋话剧名人故居，划船，展览，街头小吃你应该好好去体会一下。” 林多多感到无奈，低下头吃饭不再理会林栋哲。 林栋哲见林多多不出声，换上认真的态度，拉着她的手臂，说道，“姑，相信我，我跟筱婷会认真的去考虑。” 庄筱婷看着林多多点头。 “好…” ... 暑假开始前，林多多正式入党，成为党员。 出版社给她发的实习补贴从五十五元逐渐提升至一百二十元。 周末，庄图南，余涛一人踩一辆三轮车，简单把留在同济七年的“家当”带到合租的新家。 林多多，林栋哲，庄筱婷一起上门帮忙收拾屋子顺道暖房，屋里只有庄图南在。 林多多觉得缺些吃食和日用品，便说道，“我下去买点饮料。” 庄图南跟在身后，“我买吧，家里缺很多东西。” “那我们一起去。” “好！” 林多多庄图南出门后，林栋哲看向庄筱婷说道，“筱婷，哥和姑不是说让我们想一想…我觉得不用想了，很多人都说毕业分手的概率是百分百…” 两人就这事还没正式讨论过，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庄筱婷以为林栋哲要说什么不好的消息，紧张的起身往门外走，“我…出去看看他们。” 林栋哲追上去拉着她，“筱婷，我不是说分手，我是想说，你去哪，我去哪，这个承诺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没变。苏州，广州，上海，考研，我都跟着你！如果我考不上研，我就在你读研的地方找工作，我不能离开你。” 庄筱婷眼角微微泛红，“林栋哲…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一直在一起。” 林栋哲的吻还差两毫米，门锁咔嚓响了一下，庄筱婷吓得立马把他推开。 林栋哲失中心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庄筱婷，你是不是背着我学了咏春！” 余涛提着饭缸走进来，说道，“怎么就你俩在，我没打扰吧？” 庄筱婷羞红了脸，“我，我们在擦窗玻璃，余涛哥，我哥和多多去买东西了！” “好，我打了甜汤，你们拿碗盛来喝，加过糖加过冰很解暑。” 过了半小时，庄图南抱着三个叠起的纸箱回来。 林栋哲余涛向前接过，余涛说道，“图南，你这是把杂货铺搬回来了？” 庄图南说道，“本来多多还想买，看确实拿不下才收手。” 林栋哲数着，“一箱方便面，一箱草纸，两袋洗衣膏，洗发露…姑，你这算实用性送礼，一点不虚。” 林多多放下袋子笑道，“我拿你钱买的。” 林栋哲一口应下，“行啊！哥，我再给你来点不实际的，送首music！” 一首郭富城的《对你爱不完》清唱响起，从舞蹈到演唱，林栋哲发挥得淋漓尽致，把庄筱婷逗得咯咯笑不停。 庄图南没眼看，转过身去烧水泡茶。 林多多就最近的工作，抓紧机会采访了余涛，庄图南几个城市规划建设问题。 ... 出版社的实习工作没有暑假，林多多并未随林栋哲返回广州。 她主要负责两本期刊，《新闻大学》和《临床医学》。 《新闻大学》最近重点在于上海各种民生时事新闻讨论，林多多把采访稿重新梳理整合。 上海放号，恢复私人电话安装申请。 登记的第一天，很多人害怕去晚了装不上电话，半夜三更便开始在邮政局门口排队等开门。 上海人民一月收入约二到四百元，电话初装费四千五百元，电话机五百元，相比以前涨了七百元。 人民报装电话的理由是？ “楼上楼下跑不方便，在家里可以直接接电话方便多了。” “随时和外地的亲人联系沟通。” “我们是做生意的，有电话方便！” “要是能安装上电话机，感觉特别自豪！” 全市计划发展六万新装用户，调动了不少百姓消费动力，合力掏出所有积蓄也要装上一台。 国务院同意加快上海浦东区的开发建设，准备开发的浦东新区是指黄浦江以东，长江口西南，川杨河以北紧靠市区的一块三角形地区，面积约350平方公里。 一片阡陌农田泥地迎来规模宏大的基建，拥有巨大不确定性。 能听到百姓普遍声音是不愿意到浦东新区去，同时流传着一句话，“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栋房。” 但城市建造者对项目非常有信心，以经济特区深圳为例，它的成功经验有目共睹。浦东将会是人口，工业，经济，贸易，新都市布局，后劲不可估量。 林多多松了松打字的手腕，起身到前台拿电话机拨打传呼台号码127，根据提示音输入传呼机号码。 过了十分钟，电话响起，接起电话，那头说道，“喂，你好，我想找林多多。” “我是。” “是催稿吗？” 林多多小声说道，“对不起，下回给你带其他好消息。” 何浩森笑道，“好，但我等会有台小手术，你要是着急就在我办公桌右手第一格抽屉拿，已经用文件袋装好。” “谢谢何医生！” 林多多刚坐到位置去收拾东西，就听到有人喊她，“林多多，有你的电话。” 林多多小步跑过去，“来！” 林多多拿起电话讲道，“喂，何医生…” “多多，我是妈，我跟你大哥嫂嫂栋哲准备上火车，大概明天下午到苏州。” 林多多问道，“怎么忽然来苏州？” “筱婷和栋哲谈朋友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想着跟庄老师他们好好见一见。” 林多多惊讶极了，“我也回去！” 第143章 会面。 何浩森作主刀手，在患者胸膜上取样用于病理检查。 取样结束后观察情况三十分钟，再到病房和患者家属沟通，开医嘱。 忙完回办公室，看到林多多在边上倚着墙，一时踢踢脚，一时踩踩地。 何浩森走向前问道，“林多多，你怎么还没回去？” 林多多回过头，“何医生，我想等你回来再拿比较好一些…” 何浩森走进办公室，给林多多拿了把椅子，“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多久，我刚来。” 何浩森把文件袋从抽屉取出，“下次我给你送过去，不用总是等…” 林多多把一袋橘子放桌上，笑道，“我真的刚来，你歇着吃橘子不用管我，我先看看…” 何浩森点头，给她倒了杯水，剥开一个橘子把白丝撕掉递过去，“林多多，你买的橘子你尝尝，我手是干净的。” 林多多眼睛看着报告嘴里无声念着，手上多了个橘子。 何浩森拿出笔开始写术后记录。 林多多把疗效观察报告看完，问道，“何医生，如果没有对照组，怎么知道这个药起没起作用…” 何浩森解释道，“这个病例属于少见病，设置对照组有困难。我能力有限，只能暂时进行无对照的初步记录和见解分析。” “明白。” “明白什么？” 林多多把稿件放到双肩包里，背起书包，笑着说道，“我外行人看热闹啊。” 何浩森笑笑，又给她递了个剥好的橘子，“其实问得挺好的，你要回出版社？” “不回了，校对句式工作我后天做好再跟你核实。” “明天休息？” “请假，我回苏州一趟。” “有什么事吗？” “没事，见见亲人。” “说起苏州亲人，”何浩森从另一层抽屉拿出照片，“阿淼给我寄了小孩的百日照片。” 林多多惊喜地看着照片，“淼姐生的是龙凤两个娃娃？” “嗯。” “长得白白胖胖很可爱。何医生，我到儿科收个稿，先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林多多离开后，一位医生敲门进来办公室，“何医生，我想打听一下复旦那位女孩。” 何浩森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我就开门见山不绕弯了，她有男朋友吗？” 何浩森顿了一下，“我不知道…” “这样啊…等会我问问跟她相熟的护士。嗯？有橘子吃，何医生，给我两个！” 何浩森把橘子袋口收起来，还是被硬抢了两个。 ..... 林多多回到林庄小院，向鹏飞给她开门。 林多多小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向鹏飞指指庄家，“图南哥也回来了，跟连大娘，宋阿姨，林叔叔，我大舅舅，大舅妈全都在里面。” “两位主角呢？” 向鹏飞指指林家，“在里头吃芒果。” . 庄筱婷把自己在饭桌上跟家人坦白的经过悄悄说给林多多听，“爷爷奶奶想要安排我相亲，我只想着栋哲，一直想着他，想到他跟我说，我去哪他就去哪，我一瞬间有了勇气。我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振东振北说，我有男朋友，林栋哲就是我男朋友。” 林多多捧着庄筱婷的脸搓搓，“筱婷，谢谢你相信栋哲，你们会一直好好的，一直。” “嗯！” 林栋哲坐在床边，“姑，从进门到现在，你好像都没看到我。” 林多多掐了林栋哲的脸一下，“看到，剪了头发，挺精神的，我妈大哥大嫂他们怎么样？” 林栋哲说道，“非常紧张，我也非常紧张。” 庄筱婷看向林栋哲，“林栋哲，别紧张，我在。” 林栋哲朝庄筱婷伸手，“庄筱婷，谢谢你在。” 林多多看着毫不遮掩的柔情蜜意打了个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稍稍侧过身去。 向鹏飞挪来一个凳子，“多多，你坐，刚刚只有我在的时候，我看出鸡皮疙瘩来，但又不能走开。” 林多多笑着小声道，“我们两个就坐在这亮着他俩，我已经习惯做灯泡了。” 林多多向鹏飞坐在桌边，向鹏飞指着黑白电视说道，“大舅舅很重视这次见面，特意买了彩电，这台黑白就被放到这里来。” “嗯。” ... 宋莹从林栋哲坦白后就异常高兴，筱婷是从小看大的孩子，品性温和善良，栋哲能拔高顺利上大学有她的功劳，对着林武峰连佳时直夸儿子闷声干大事。 但再次踏步林庄小院，宋莹心里又忐忑起来，筱婷是黄玲呵护着长大的，林栋哲调皮捣蛋的往事数不胜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多年好友。 五个大人拘谨的坐在庄家大间看彩电，面面相觑，很是尴尬。 等到庄图南加入，氛围才稍稍改善。 庄超英和林武峰聊着近况，他心情很是复杂，手忙脚乱不小心打翻茶缸。 这缸子一掉，两个女人忍不住发笑。 宋莹握紧黄玲的手，“玲姐，都怪林栋哲，害得我们姐妹俩话都说不利索了。” 黄玲笑道，“宋莹，欢迎你回来。” 宋莹连佳时对这段感情非常重视，准备了两条金项链，两只金戒指，还有两封给图南，鹏飞的红包以表诚意。 黄玲觉得太贵重不肯接。 庄图南替黄玲说话，如果收下礼物，两人交往会有压力，带来的金饰他全部买下，他自己先送给妹妹和妈妈。 等以后事情确定下来，再商讨正式仪式。 宋莹接受了庄图南的建议。 黄玲握了握连佳时的手，“辛苦连大娘那么远来一趟。” 连佳时说道，“应该的。” 林武峰跟庄超英半杯茶水下肚，往日惺惺相惜教导孩子，月下共饮的日子涌现。 林武峰说道，“庄老师，以后两个孩子想到哪去我和宋莹都支持，要是他们决定留在苏州，还请您顾一下。” 庄超英应下来，“好。” 庄超英感觉好受些，开始在脑海里翻查人脉， 想无论如何也要帮庄筱婷找到一份苏州的正式工作。 大家把心事聊开，到饭点，庄超英走出小院，朝着林家屋子喊道，“孩子们，到得月楼吃饭去。” .. 庄超英点了满满一桌菜，舀起一块鸡腿肉给庄筱婷，“筱婷，你多吃些，不够再点。” 庄超英的重视让庄筱婷很感动，“谢谢爸！” 庄超英有些感慨，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们老庄家就你一个女孩子，我是既高兴又担心，筱婷，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爸希望你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黄玲拍拍庄超英的手，给予安慰。 庄筱婷说道，“爸，我会的！” 林多多很高兴两人的父母关顺利通过，想起以前答应给筱婷备洗娃娃的大澡盆，时间过得真快。 第144章 进步。 林多多没打算留过夜，饭后林栋哲便送她去火车站。 黄玲看着两人匆忙的背影说道，“多多挺忙的。” 连佳时点点头，她的妹宝忙得稀里糊涂的，连接电话都喊错人。 宋莹说道，“多多工作定下来了，好像还想考研，暑假没开始就打电话说不回家。” 庄超英问道，“不是大四下学期才开始实习吗，她这工作已经定下来了？” 林武峰给庄超英夹了块排骨，“多多做了两年志愿者，学校出版社大三时把她留下来实习。” “噢，这样，挺好的。” 庄超英微微点着头，没想到同一届三人里年龄最小的最先定下来，小时了了，大时仍了了，学生出息，他做老师的很欣慰。 ... 林家婆媳睡林多多屋，父子睡林栋哲屋，在苏州住了好几天。 看到大腹便便的张敏，寒暄了几句。 宋莹小声跟黄玲嘀咕，“现在的吴家可以正式改名为张家。” 黄玲说道，“还不一定，大强的妈也住进去了，等孩子出来，张家里三个谢家人，可能得叫谢家。” 宋莹叹气，“哎，真是没想到，老吴自己也没想到吧，想着给孩子找个妈顾一顾，现在是两头都顾不上…” 李婶抱着李婉婷在小卖部喊宋莹。 李婉婷已经三岁，害羞的把脸埋在李婶的肩膀，“宋奶奶好。” 宋莹哎呦一声，板上钉钉被喊作奶奶还真不习惯，应道，“乖！李婶，你家这孩子养得很好啊！小脸蛋，小裙子全都漂漂亮亮的。” 李婶笑着说道，“他们这一代全走独生子女政策，一家只有一个，是稀罕的咧！” “那是。” 墙上红色亮眼的大字宣传口号是： 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 .. 离别那天晚上，黄玲对庄筱婷说道，“筱婷，我跟你爸明天有些事就不去送了，你替我们送送。” 黄玲不是不想送，而是现在关系变复杂，她不能再单纯以好姐妹头衔送宋莹，而是要作为母亲稍稍抬起头，让双方都知道，即使家长见了面，她的女儿仍有选择权利。 庄超英觉得黄玲这样做很有道理，仔细想想，林栋哲是独生子兼名牌大学生，林工宋莹多年来都是行侠仗义厚道人，林多多和筱婷是好朋友，连大娘开明善良，还有一大群在福建起家团结互助的手足，两家知根知底，婆媳关系家庭矛盾肯定少，不会待薄女儿。 庄筱婷听见黄玲的话有些担心，她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包含其他意思，父母同意还是不同意。 庄图南小声解释道，“筱婷，妈是在给你撑面子，你和林栋哲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找工作。” “知道了，哥。” 庄图南摸了一下庄筱婷的头，从此放下念想。 “你们在一起三年，我的疑虑忧虑已经全部没了。看到你们有商有量，林栋哲一直护着你，哥祝福，哥…很祝福。” 庄筱婷脸热热的，微微笑着嗯一声。 ... 庄图南要回设计院工作，跟林家一起登上火车。 林家三个大人有些寡言，一脸心事。 庄图南安慰道，“连大娘，宋阿姨，林叔叔，其实他们都特别高兴。” 宋莹点点头，“图南，我明白的，不止你妈妈，连我也要时间慢慢接受。林栋哲，你好好待筱婷，一大群人盯着你。” 林栋哲说道，“我跟筱婷真的很好，你们放心。” 林武峰看向林栋哲，胆大心细，目光坚定，颇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爸相信你。” ... 一九九一年二月，向鹏飞通过何浩淼成功申请个人贷款，拿下两辆崭新客运车，开了一家小型公司。 陈达又提供了两辆二手的客运车给向鹏飞，可他不够钱买下，便跟庄图南，林栋哲商量。 两人同时伸出援手提供资金。 向鹏飞收下钱二话不说，办好手续，分出股份给庄图南林栋哲，三人一起成为鹏程客运公司的股东。 庄超英知道后气不打一处来，个体户发展成公司，他怕私营经济搞不好会成了钻漏洞的违法行为。 向鹏飞亮出公司合法注册证明，庄超英还是气呼呼的觉得属于顶风作案，叹气从小不用费心神的只有筱婷一个。 . 林栋哲，庄筱婷交大大四下学期，两人游走在各高校的招聘会，可是并不理想。 林栋哲申请了宝捷的工作，第一轮面试被刷下来，林栋哲心情跌宕起伏，庄筱婷耐心安慰，两人感情越来越深厚。 .. 庄图南忙于浦东新区建设，每天公交车，轮渡，工地，画图，两点来回。 给他介绍相亲的人很多，这回是最高领导的介绍，庄图南不得不去，想着到饭店后装疯卖傻说说胡话，让女孩子看不上自然免去开口拒绝的烦恼。 没想到来人竟是老同学李佳。 李佳问道，“庄图南，你是被骗来的吗？” 庄图南摇摇头，“不是，我是被逼着来的。” 李佳无奈的笑，“我是被骗来的，说有合同要我来签。” 两人吃了一顿饭，讲起同济，云瑶，各种甲方乙方，共同话题很多，成年人的世界充满无奈。 .. 林多多复旦大四，这学期要兼备毕业论文，考研，实习，偶尔主持，她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四瓣。 周末，林多多在上海医科大学当主持人的时候，看到很久未见的熟人赵童宇陪着一个女孩子来听讲座。 讲座结束，赵童宇向前来打招呼，“林多多。” 林多多笑着摆摆手，说道，“赵童宇。” 赵童宇介绍道，“这是阿怡，这是多多。” 两个女孩握了握手，“师姐你好，你们的讲座非常棒，我每周都来听。” “谢谢，下周同一个时间段也有，欢迎你再次到来。” . 林多多论文选题为《儿童文学创作与现实生活的关系》，她重新细阅自己写过的所有诗歌故事，感觉它们既熟悉又陌生，孩童视角与现今已为成人视角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花一个晚上起草开题报告，获得导师指导后开始整理收集文献综述定下理论框架。 早上上班，晚上论文，脑子太激动，手停不下来，熬夜了。 林多多趴在桌子上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次抬眼天已亮，石英表时针指着七分，针指着五，匆匆洗漱后，如常八点前到达工作岗位。 校对完一篇文稿，林多多想要站起来拿些铜版纸，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 第145章 小插曲 林多多再次醒来时，人是躺着的，身旁坐着系辅导员。 辅导员说道，“好些吗？你在办公室晕倒了。” 林多多拍拍额头，“不好意思，麻烦到你，我没事了，就是昨晚没睡好。” 辅导员说道，“我去喊大夫来看看你，需要吃点…” 何浩森没穿白大褂，提着饭盒进来，“林多多…你醒了…” 辅导员说道，“刚醒，我去喊一下医生。” “好。” 林多多想要坐起身，何浩森把饭盒放下按了按她的被子，“别动…” 林多多说道，“抱歉，我…” 何浩森轻声说道，“你没事，但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以后会多注意的…” 何浩森看着林多多。 他值夜下班，听同事说常来医院的复旦小姑娘入了急诊病房，快步跑下急诊询问，发现林多多处于昏睡状态，连忙让急诊大夫加查心脏彩超。 等结果时，他冒出一身冷汗，十分担心林多多昏睡是因为封堵器移位，导致心脏供血异常。 何浩森转过脸去打开饭盒，“你已经输过葡萄糖，吃些粥再休息一会，应该会让你出院的，我帮你打给你男朋友，等他来接你。” 林多多瞪着眼一脸诧异，“啊？我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 何浩森哑住。 辅导员带着大夫过来，大夫问道，“何医生，你还没回去吗？” 何浩森嗯了一声，“你先看病人。” 大夫检查过后，说道，“没什么大碍，跟我过去拿出院证明，办好手续就可以走了。” 辅导员说道，“我去吧。” 林多多道谢，“谢谢师姐。” 等大夫和辅导员出去后，何浩森问道，“需要我帮忙通知谁吗？” “不了，免得他们担心。” “那个，我是听办公室柳大夫说的…” 林多多想起来了，不好意思的说道，“他让黄护士问我，我怕解释麻烦也怕黄护士想给我介绍其他的，便说自己有，其实…” 何浩森懂了，说道，“明白，你先吃点粥。” “谢谢。” 等辅导员回来，何浩森出去借了台轮椅要推林多多回学校。 林多多坐在轮椅上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动不敢动，“何医生，太吓人了，我能不能下地走路。” 何浩森应道，“你说说话，聊聊天，很快就到，不会吓到人的。” 辅导员说道，“何医生麻烦你送林多多，我去办公室老师报个平安。” “好。” 风声和轮椅碾过路面的声音，咯叻咯叻。 见林多多一直没开口，何浩森说道，“你侄子跟你小时候很像。” 林多多笑道，“何医生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个姐姐，她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我还以为她在说我跟栋哲长得像，现在想来应该是指我俩话一样多。” 何浩森笑道，“抱歉，被你识破了。” 林多多无奈说道，“我记得小时候你特嫌弃我，说我再说话就把红豆汤倒掉。” 何浩森解释道，“那时候被逼着选学医，天天让我跟在后面看，我心烦才会那样说，对不起…” “原来如此，行，我替小时候的我向你说没关系！” 何浩森笑着说，“我也回答一下你小时候的问题，那时我应该一米八二八三，后面长了点，现在一米八六。” 林多多惊叹道，“哇…难怪我长大了还是觉得你特别高，我只有一米六九点八。” 何浩森说道，“这么精准。我那时候没想过身高会继续长，长得太高不适合当外科医生，手大创伤就大。因为怕手不巧想过很多次放弃，但路已走半程，越走越喜欢不甘心回头，又坚持下来了。” 林多多回头看何浩森，“何医生，为梦想而坚持真的太棒了！我记得我小时候坚持写作的理由很现实，就是想存稿费给朋友们买十几二十个脸盆当结婚礼物；曾经也想当医生，不过你提醒了我…” 何浩森听着林多多讲述各种天南地北，一直微笑。 ...... 晚上，林栋哲带着庄筱婷赶到复旦。 看到林多多后，林栋哲忍不住骂了她一顿，“林多多，你晕倒居然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有好消息想通知你，这件事就过去了！你有事瞒着我，我怎么向我爸交代！” 林多多尴尬的笑着，“栋哲，你看，这大晚上的吵到别人复习休息多不好，对！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庄筱婷摸摸林多多的额头，“栋哲，到饭堂去坐着吧，我怕多多站久了不舒服。” 到了饭堂后，林多多说道，“我单纯因为没吃早饭，低血糖眼前黑了一黑。” 林栋哲冷笑一声，“宿管阿姨说了，你是坐轮椅回来的！还不跟我老实交代？” 林多多把事情完整说完，林栋哲叹气，“怎么办，你跟着我回去广州吧。” 林多多说道，“为什么忽然回广州？” 林栋哲说道，“我本来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宝捷第一轮没招够人，把我拉上，合同都已经签好，爸妈奶奶都特别高兴。” 林多多很惊喜，“林栋哲！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惊喜了两秒，林多多看向庄筱婷有些担忧，“筱婷，宝捷在广州，你有什么打算？” 庄筱婷微笑着道，“我想先不找工作，等毕业后把户口从学校迁回苏州，再到广州找工作。” 林多多问道，“这里面有大半年的空缺，庄老师，黄阿姨他们同意了？” 庄筱婷摇头，“我爸希望我在苏州工作，他明天要来找我，我会跟他好好说的。” “你们在交大见面吗？我也过去。” 第146章 工作。 林多多没让庄筱婷回去，把她留在宿舍，两人挤在上层床聊天。 林多多侧着身子看庄筱婷，“筱婷，我现在身份是你的好朋友，不是栋哲的姑姑。” 庄筱婷笑道，“有什么不同吗？” 林多多接近无声的说道，“这意味我把心全部放在你身上，与林栋哲无关。” 庄筱婷认真起来，“好…你说。” “现在不找工作不实习，等毕业再去广州找，不妥。” 庄筱婷说道，“为什么，我不是不找工作，我一直有投简历，也有几家广州公司给我打过电话…” “签订过意向书还好，没签就是不确定，空缺的大半年对你影响会很大。” 庄筱婷坚定的说，“我一定会找到工作的。” 林多多温柔的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会找到工作，但是因为你的男朋友在广州，这让事情变得有点不一样…” “一样的，我跟栋哲想在一起，无论是苏州广州上海，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他为我做那么多，我也可以为他做同样多。” “你男朋友可以跟你到苏州。但你是女孩，不能什么把握都没有就跟他到广州。” 既然是作为朋友角度，林多多把心一横，说出最现实的话，“到了广州，人生地不熟，路要他带，家也住他的，亲人朋友一个都没有，前程不明，你不害怕吗？” 庄筱婷垂下眼眸，“我不害怕，多多…你不相信林栋哲吗？” 林多多说道，“正如开始说的，我说的所有话都与他无关。筱婷，我希望你最相信的人是自己。” 庄筱婷眼睛红了，“要是我跟栋哲不能在一起工作，只有一条路能走，那就是…” 她说不出分手两字。 林多多坐起来，郑重的说道，“现在角色换了，我作为林栋哲的姑姑说一句。筱婷，希望你能相信林栋哲，相信你们的感情。那么难的父母关过了，工作关也一定会过的。” 庄筱婷心里很乱，不确定的点点头。 聊完后，林多多给林武峰打去电话，了解广州就业情况。 林武峰提议可以在陈醒泉州的私企先工作，骑驴找马。 因为广州就业情况并不理想。 “东西南北中，发达到广东。” 这句顺口溜传遍神州大地，大量廉价劳动力拥着激荡雄心涌入广州火车站。 腾飞的经济发展，让零售和服务业朝气蓬勃，这些私营企业不能解决户口问题，也没有好的福利保障。 沿海的外资企业急需人才，但是政策上更支持有丰富经验像林武峰一样的技术人员。 第一档发达国家的领先技术。 第二档国内的先进技术。 第三档有利于传统企业改造的技术。 文科没有任何优势。 因为户籍限制庄筱婷不能考广州公务员岗位，国营企业难进，她的实际就业情况可能要跳跃着慢慢找，不稳定。 庄筱婷听完林多多的话，给林栋哲打了电话。 林栋哲在为庄筱婷找广州的工作，但听到她的担忧，不假思索放弃宝捷，决定去苏州找工作。 庄筱婷问道，“这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工作，你就这么随意放弃吗？” 林栋哲说道，“筱婷，我离不了你。” 庄筱婷心被揉捏按扁，沉默良久说道，“栋哲，宝捷工作不可以错失，你一定要去，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庄筱婷，我真的离不开你。” “我知道，听我说的，不要放弃宝捷。” “好。” 刚挂断电话，马上又响起，庄筱婷以为是林栋哲有话没说完，便接了。 “喂，你好，我想找林多多。” 庄筱婷愣了愣，应道，“稍等。” 林多多出来接电话，是何浩森打来的。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多多应道，“能走能跑，什么事都没有。” “…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拿包大白兔奶糖。平时放在口袋，血糖低的时候可以吃。” 林多多笑道，“我真没事，而且小卖部也有糖卖。” “也是…” 宿管正在看晚间新闻，新闻播报着一九九一年全国将有六十一点四三万大学生毕业，双向选择后，大学生就业严峻。 林多多轻轻叹了一声。 何浩森问道，“怎么了？” “新闻刚刚说今年是改革开放以来，大学生毕业人数最多的一年，哎…工作太难找了。” “你要找工作吗？” “不是我…是…算了，没事。何医生，还有什么医嘱跟我说吗？没有我就先挂了，后头好多人排队。” “好。” ...... 庄超英，黄玲到了庄图南的出租屋，买了苏州的酱牛肉，熟食，糕点，摆在桌上。 庄超英说道，“图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筱婷要到广州去？” 庄图南点头，“我去过广州，沿海工资高，机会多。” 庄超英生气的说道，“可是这机会没有落到筱婷身上啊！因为林栋哲签下广州工作她就跟过去，一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林栋哲庄筱婷因为有私话要聊，林多多先自行上楼找庄图南，无心听到屋里的对话。 庄图南说道，“宋阿姨，林叔叔会好好照顾筱婷，爸…” 庄超英大声说道，“我跟鹏飞尚且隔了一层，筱婷和他们隔了多少层？现在上赶着去做人家儿媳妇！应届毕业生的头衔只有一年，浪费掉就没有机会了！一步错步步错！我绝不允许！” 庄图南还想说什么，黄玲拍拍他的肩膀，“你爸说得对，筱婷是我们庄家的人，林家拿什么来负责？” 庄超英越说越激动，“林栋哲太自私太不负责任！他的父母完全没有考虑筱婷的处境！两个户口不在同一个地方的人当初就不应该在一起！” 林多多听得心一抽一抽，看到庄筱婷林栋哲走过来，马上拍门大声喊，“图南哥，我们来了，开开门！” 庄图南快步跑来，“来！” 黄玲给庄超英倒了杯水，小声说道，“你收着点话，等多多栋哲走了，我们再好好跟筱婷说说。” 庄超英叹气点点头。 林栋哲提着些上海特产递给黄玲，“黄阿姨，这是上海特产，带给你和庄叔叔吃。” 黄玲接过，指指饭桌，“图南这里没有锅碗瓢盆，大家凑合着吃点。” 庄超英还没说话，庄筱婷就开口说道，“爸，苏州大学的面试时间是什么时候，我得准备一下。” 庄超英愣住，“你，你前些天不是说不去吗？” 庄筱婷说道，“去，现在工作难找，每个面试都是机会。” 庄超英准备的满腹劝言一句没机会说出，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点点头，“好，等会我写给你。” 林多多在桌底下踢了林栋哲一脚，林栋哲夹了一块牛肉到庄超英的饭盒里，“庄叔叔，你尝尝。” “好。” 黄玲看着庄筱婷露出了笑容。 林栋哲这边和家里人说好，要是庄筱婷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来广州，他会去苏州。 林武峰，宋莹，连佳时都同意了。 “孩子大了，想到哪就到哪，我们退休后追随他。” “嗯。” 第147章 恭喜。 林多多一早又接到何浩森的电话，“林多多，医院行政部门招一个人事岗位，你是有朋友需要找工作吗？可以把她的简历给我，我拿去交。” 林多多高兴的说道，“谢谢你何医生，谢谢你帮大忙，我晚点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好。” .. 庄筱婷在苏州大学的面试很顺利，面试结束的时候，庄超英的熟人跟她说问题不大，回去等消息。 庄筱婷的脸色不太好，她知道自己要跟林栋哲分开异地，这一分就不知道要分多久，顿时心如刀割，怅然若失。 林栋哲在火车站接到庄筱婷，庄筱婷苦笑着，“林栋哲…我给我爸妈打过电话了，他们很高兴。” 林栋哲问道，“是不是面试通过了。” 庄筱婷点了一下头。 刚回到交大，宿管就告诉庄筱婷林多多找她的事。 电话打通，庄筱婷说道，“多多，我应该会留在苏州，面试很顺利。” 林多多说道，“好，需要我来陪陪你吗？” “不用了，栋哲在。” 林栋哲伸手牵她，用口型说道，我一直在。 庄筱婷挂断电话，说道，“等分开工作后，就不是一直在了。” 林栋哲看出她的担忧，“筱婷，我去苏州。” 两人往操场走，庄筱婷摇头，“你说的是去苏州…” 林栋哲改口说道，“我要回苏州，回到我们的小院去，和你在一起不分离。” 庄筱婷说道，“已经说过不能放弃宝捷。林栋哲，我们分开工作不知道要分开多久，不能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用什么来维持感情？” “我回苏州。” 庄筱婷认真的说道，“林栋哲，我们结婚吧。只要结婚了，分开多久我们都可以维持。” 林栋哲的眼睛通红，“筱婷，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认真的吗？” “嗯，结了婚我们会想着对方，想尽办法调到一起。” 林栋哲握紧庄筱婷的手，单膝跪下，“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筱婷，庄筱婷，我要和你结婚，我要这辈子，下辈子，每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嫁给我吗？” 庄筱婷哭着应下，“愿意。” 两人相拥流涕，诺大的世界只剩蝉鸣和他们。 ... 林多多下班后提了一袋水果去找何浩森。 何浩森仍未下手术，她便留张纸条在桌上，放下水果回宿舍写论文。 论文写得并不顺利，费尽心思一小时只写了两百多字。 林多多敲敲脑袋，怎么回事… 淌出来的不是论文，是《傲慢与偏见》里，聪明机智有魅力的伊丽莎白和傲慢英俊的达西。 何医生帮忙留意工作的事还是应该亲自道谢的，林多多收好桌面，再次前往医院。 何浩森看到林多多，挥挥手中的纸条，“恭喜你的朋友找到工作。” 林多多微微弯腰鞠躬，说道，“何医生，谢谢你帮忙。我过来就是想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先回去了。” 何浩森说道，“那这袋水果？” “是给你的谢礼。” 何浩森问道，“我能换一个吗？” 林多多心揪了一下，想起曾经的还人情，怯怯的说道，“你想换什么呢？” “换一张电影票。” 林多多松了一口气，“行！没问题！你想看哪出电影？” “周一，哪一出哪个时间段都可以，我随你。” “好！” ... 林多多回到宿舍洗漱完，躺在床上，慢慢回过神来。 她斟酌何浩森说过的每一句话跟她在一起的每个事物。 粥，担心，叮嘱，轮椅，奶糖，解释，找工作，看电影。 她心里迅速冒出三个字。 不能去。 林多多决定不去后，给林栋哲打了电话，让他买周一的电影票送去给何浩森。 林栋哲问道，“为什么？” 林多多应，“我不能去，但我答应给他买一张。” 林栋哲说道，“我听不太懂，什么答应给他买一张？” “林栋哲…求你帮我给他送。” 林栋哲听到林多多微微的吸鼻声音立马答应下来，“行，我给你送，买几点什么电影？” 何浩森的话一字一字蹦在脑海。 “…他说，随你。” 林多多想不明白，为什么栋哲答应后，心反而越发难受。 ... 何浩森看到林栋哲有些惊讶，“你好。” 林栋哲掏出一张《飞鹰计划》电影票，“何医生，这个动作冒险片非常好看。” “…林多多让你给我的？” 林栋哲点点头，“你俩怎么了？好像…” 看到何浩森脸色变化，林栋哲茅塞顿开，“何医生！你？你喜欢我姑？！” 何浩森脸红耳赤局促的把票还过去，“对不起，是我打扰到林多多了。” 林栋哲叹气说道，“何医生，我姑她很抗拒谈朋友。抱歉，请你把那心思收了吧。” “我知道了，对不起…” 看到林栋哲拉开门，何浩森又问道，“我能问一问，你刚说的是抗拒？” 林栋哲没回答问题，说道，“我先走了。” 何浩森追问，“是因为她的心脏吗？” 林栋哲听到觉得很惊讶，但什么都没回应，快步离开。 ... 林多多把去医院取稿件的工作交给了新志愿者。 日子如常过去，一九九一年五月。 离毕业还有一个月，外出实习的毕业生基本都回学校准备论文答辩。 在讲座或交流会林多多作为主持人，她偶尔会碰到何浩森，两人简单笑笑点头打招呼，仅此而已，电影票的事情彼此都没提。 志愿者拿来一份文件递给林多多，“师姐，心外的何医生说这份稿麻烦请你亲自校对。” 林多多接过稿件点头应好，那么厚一叠大概是非常重要有突破性的论文，她立马放进双肩包拉上拉链，再拿主持稿看两遍，等候上台主持。 赵童宇来听讲座，讲座结束后他朝林多多说了声恭喜。 林多多很疑惑，“恭喜什么？” 赵童宇笑道，“栋哲结婚了，不是很值得恭喜吗？” 第148章 重视。 林多多用笑掩饰着震惊，听赵童宇讲述两人向系里一层层递交资料申请，拿集体户口去婚姻登记处登记，系里老师把这份异地勇敢在办公室夸为佳话的点点滴滴。 赵童宇感叹的说道，“林栋哲从小到大都让人出其不意，这回…林多多？” 林多多摆摆手，“抱歉，我想去打个电话。” “好。” 林多多匆忙往外走，赵童宇大声喊道，“林多多！小心！” 她崴脚踩错步，从楼梯直接滚摔了下去。 ..... 林栋哲赶到中山医急诊，看到林多多脸上手臂有淤青，脚还裹了一层纱布，无奈说道，“大宇给我打的电话，林多多，你还是跟我回广州吧，一天到晚迷迷糊糊不是摔就是晕，你让我怎么放心…” 林多多吼道，“是你让我怎么放心！林栋哲！你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赵童宇站在门口敲敲门，“栋哲，你来了…多多的信息要填一下…” 林多多咬咬唇单脚跳起来，“童宇，我自己过去。” 林栋哲把人按下，“办手续是吧？我去。” 林多多愤怒的说道，“不许办！” 护士走进来，“去吧，我在这看着她。” 林栋哲出去抓着赵童宇问，“大宇，我姑怎么了？上来就骂人。” 赵童宇尴尬的说道，“抱歉，我把你登记结婚的事跟她说了…” 林栋哲捏紧拳头，“大宇！你！” 赵童宇道歉，“对不起，我以为这么大件事你们全家都知道。多多还笑着问我，这手续很难办吧，我说还好，然后给她解释一遍，她听完就摔了…” 林栋哲捶了赵童宇几拳，“你在学校德育处不好好上班，你偷听！我！哎！” ..... 护士给林多多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劝道，“有事情好好说，情绪别太激动。你的脚感觉怎样，医院有拐有轮椅，你可以借回去用。” 林多多摇摇头，“谢谢您的关心…我不需要…” 林栋哲交过费拿着医嘱回来，朝林多多说道，“姑，我跟筱婷只是想安心的在一起。” 林多多冷静好一会，咬着牙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光明正大告诉所有人结婚的事？” 林栋哲低下头，“这不…怕…” 林多多眼泪啪一下掉下来，“怕？林栋哲你怕什么！你是我最亲近的侄子！为什么有事情不好好商量！庄老师黄阿姨都同意你们在一起了，相守只是时间问题…” 林栋哲弯腰道歉，“要怪就怪我，是我离不开筱婷。” 林多多看着林栋哲卑躬屈膝的姿态，想起黄玲庄超英在屋里头说他不负责任的话，声音抽搐颤抖，“我一想到你要不停向人道歉我就心疼！栋哲！我心好疼…林栋哲…” 林栋哲伸手去扶林多多，林多多拨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姑，对不起…” 林多多心堵得慌，从口袋拿出钱包，塞给他二十元，“谢谢你刚刚替我办手续付医药费，你回去，我缓不过来。” 林栋哲想留下，但林多多一直让他走，他只好出病房，在拐角的椅子坐着。 何浩森犹豫再三，走向前去，“你好，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林栋哲低着头无奈摇摇，“等她静下来，我会送她回去的。” “…她不方便走路，我去借个轮椅，你用完还给护士就行。” 林栋哲看向何浩森，“谢谢。” ... 林栋哲推轮椅，林多多坐着抱拐杖。 林栋哲问道，“姑，上次是谁推你回去的？” 林多多啧一声，“你别想分散我注意力，我正想着你的事！挠破头！” “不用担心，我是男人大丈夫，会扛下所有。” 林多多说道，“你还小，想的太少了。谈朋友是你和筱婷之间的事情，但结婚不是，它是两个大家的事情。” “我跟筱婷还没想到这一步。” 林多多叹气，“要想啊…不能让筱婷不明不白嫁给你。林栋哲，你跟家里坦白，按照礼节拿上礼物，真诚地恳求筱婷爸妈，让他们知道你绝非儿戏，用尽全力去获得同意。” “好，我跟筱婷商量。” 林多多叮嘱道，“你要抓紧时间。等毕业户口回迁，被发现和主动坦白是两个不同态度。我们林家一直重视筱婷，把筱婷捧在手心，我真的怪你！你这个臭小子！气死我了！” 林栋哲挨了林多多几下，“打打打，打完消消气。” 林多多哽咽说道，“你是我们林家上头柱香，分最多烧肉的名牌大学生，挺起胸膛来，我不希望你受委屈。” 林栋哲停下脚步，推轮椅的右手抹了一把眼睛，“我知道了，姑姑。” ... 林栋哲把轮椅归还后，回交大和庄筱婷商量。 庄筱婷觉得这个月答辩毕业会非常忙碌。 而下个月是林栋哲在宝捷转正的关键时期。 权衡再三，把时间定在八月暑假结束前。 庄筱婷问道，“多多有生我们的气吗？” 林栋哲摇头，“她怕我怠慢你，骂了我好久，让我把你捧在手心。” “我想去见见她。” “明天去，她休息了。” “好。” ... 林多多拄着拐杖觉得一点都不方便，把拐杖放到下层床床底，蹦着蹦着移动。 她坐到书桌旁，打开双肩包取出文件袋。 文稿开篇是一场图文并茂的心脏封堵手术。 从备皮开始，文字围绕一幅幅手绘图，事无巨细的把封堵过程，意义，讲解透彻。 封堵手术成功，身体恢复后，工作生活质量提高，与常人无异。 林多多浅笑着一页页翻看，何浩森这是在干什么，洋洋洒洒一大叠稿，从各方面来告诉她，她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电话接通。 林多多问，“何医生，你给我写的是什么？” 何浩森说道，“你看完了？” “嗯，我想我应该是个努力的普通人。” 何浩森忍不住笑，“你说得对，什么时候有空，我来取稿，修改一下。” “不用，我已经改好了。” 何浩森沉默一会，说道，“行，那你早点休息。” “好。” 第149章 见你。 次日，庄筱婷扶着林多多一瘸一瘸从厕所回宿舍，再到饭堂见林栋哲。 路上庄筱婷敞开心扉，把自己跟林栋哲的事情完整告诉林多多。 林多多说道，“筱婷，我要掐你的脸一下，瞒着我的事太多了。” 庄筱婷笑着点头，“掐！使点劲。” 林多多轻轻摸了她的脸，“筱婷，你要幸福。” 林栋哲买了早饭摆在桌上，看到俩人过来马上起身接过林多多的手臂，问道，“姑，那个拐是不是不好用？” 林多多点头，“还不如跳着舒服。林栋哲，轮椅和拐谁借你的？” 林栋哲指着炒面说道，“刚炒的面，还热着，快点吃！” “林栋哲。” 林栋哲叹气说道，“明知故问，你自己也知道答案的啊。” 庄筱婷看到林多多沉默，小声问，“多多，你有秘密没跟我说？” 林多多张张嘴，又闭上。 林栋哲给庄筱婷使了几个眼色，开始岔开话题讲毕业论文答辩的技巧。 林多多脑子里呈现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结构图，想象何浩森因为太高所以脖子稍倾，一手镊子一手持针器，用钩导着线仔细缝合切口。 林栋哲问，“姑，你考研怎样？” 林多多心不在焉，“噢...嗯，考研...考研通过了。” 三人安静吃早饭，林多多说道，“栋哲，你帮我把拐还回去，等我好了再亲自去感谢。” 林栋哲应下来。 何浩森把拐杖归还给骨科，叹了口气，回住院部巡房。 两周过去，他没等来亲自道谢。 ... 论文答辩结束，毕业照毕业证的颁发寓意着离校日期在即。 校园里分成黑白灰三派。 黑是分手季来临，还没来得及细品四年却成回忆，各种痛苦释放无措，象牙塔崩塌。 白是出国，考研，考公务员，各种已经明确的未来。 灰是暂时不分手，工作谈不上喜欢暂时做着，骑驴找马，处处将就迷茫疲惫。 ....... 班级在饭店组织了“散伙饭”，大家举起手中的酒杯，黄的橙汁，红的葡萄酒，还有白的酒，淡黄的啤酒碰在一起。 林多多是一等奖奖学金获得者，同学们起哄让她干一杯白的，林多多为了给点面子，抿了一口，喉咙辣得不行。 杨红艳说道，“够了够了！多多这是第一次喝酒，明天还要上班！请大家高抬贵手！” 杨红艳是她在大学里唯一相处好的舍友，吃得差不多，两人倒上小半杯葡萄酒浅酌，嬉笑着互相祝福前程似锦，尽诉心里话。 “明天醒来我就回广西了，要是你有机会一定要到广西来玩，桂林好山好水欢迎你！” 说完杨红艳呜咽着挨在林多多肩膀上，“我的初恋也结束了。” 林多多抚着杨红艳的头发，“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伤心但不后悔，谈一次朋友而已，呜呜呜.....” 林多多苦笑着安慰，杨红艳平时那么拎得清的人都被爱所伤，谈朋友好难。 杨红艳问，“多多，我看你每天都很忙，你有喜欢过谁吗？有没有看到谁觉得特别想说话，想靠近…” 林多多喝了一大口葡萄酒，“我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 “都毕业了，还跟我第一次见你那样，单纯善良…” “我还有几件没完成的事…” “可是没有非要完成的理由了…” “他丑！他好丑！” 林多多听着杨红艳的絮絮叨叨，抿了一点又一点酒，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说道，“红艳，我去打个电话。” 林多多借饭店电话，按下熟悉的寻呼机号码，她记得还没亲自向何浩森道谢，本来要去的，推了一天又一天，勇气越来越弱。 今天好像回到了让林栋哲去还拐那一刻，很想很想当面跟他道谢。 林多多站在电话机旁边等，依着墙等，蹲下等，来回踱步等，等了十五分钟，电话都没有响。 算了不等。 勇气已经没了。 .. 何浩森换下白大褂，寻呼机在抽屉里震。 “何医生，你今天下夜班？” “我下中班，有个急诊手术晚了些。” 何浩森拿起寻呼机，到小卖部回电话，“喂，请问是哪位找我？” 电话那头说道，“这里是饭店，现在边上没人，不知道是谁打的。” 放下电话，何浩森想到林多多，这月是她的毕业季。 饭店老板朝食客喊道，“有叫林多多的吗？或者有认识何浩森的吗？” 林多多站起来，“我是林多多…我认识何浩森。” 老板大声说道，“过来听电话！” ..... 何浩森轻声喊道，“喂，林多多。” 林多多忍着恶心，“何医生，我想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借我轮椅，借我拐…” 林多多想吐，把电话匆忙挂了。 ..... 何浩森赶到饭店，看到林多多，轻轻拍她手臂一下，“林多多…” 林多多放下杯子回头，脸粉扑扑的，笑着说，“我真的喝醉了，居然看到何医生。” 何浩森问道，“吐了吗？还想不想吐？” 班里的人开始起哄，“我们班的才女原来有男朋友啊，男朋友来要人咯！” 林多多站起身来解释，“不是，不是！” 杨红艳轻推林多多，“你们出去聊，别管他们。” ....... 饭店门口，两人同时开口，“我…” 林多多捂着嘴说道，“我先说，我现在想吐！” 林多多蹲到花坛边，哗哗吐出一滩酒。 何浩森蹲下拍她的背，拿纸给她擦嘴。 林多多拿过纸自己擦，“我好丢脸…” 何浩森看着林多多说道，“没丢，就是有点红。” 林多多捂着脸笑，“对...还在。” “我...刚刚下班。” “我刚刚吃饭。” “看到了，祝你毕业快乐。” “谢谢。” 何浩森让林多多坐在路边的铁椅上歇歇。 他从包里掏出一瓶水，“我在里面加了蜂蜜，能解酒。” 林多多喝了两口，“谢谢。” 何浩森小声应，“好。” 两人静坐了几分钟，何浩森说道，“我送你回学校。” 林多多带着醉，语速缓慢的问，“何医生…你为什么赶过来？” 何浩森答，“你上次让侄子传的话是亲自道谢...所以我来见见你...” “要是我没让他传话呢？” “传不传，我都想见你。” 第150章 双人电影 早上，林多多觉得头昏昏的，坐起身来，嘴巴一阵苦涩恶心的味道，喝酒不好，会让人变臭臭的，以后不能再喝酒。 杨红艳拍拍她的床，“多多，醒啦？人家给宿舍全员送了早饭，你洗漱完吃点。” 林多多迷迷糊糊的，“谁？” 杨红艳笑道，“他给你留了信，就在你枕头边。” .. 你昨晚有些醉，可能不知道自己答应了我什么。 如果没记起来想了解情况， 或者记起来想反悔， 我全尊重。 一切选择权决定权在你手上。 我今天下午五点下班，你呢？ 林多多看完信，开始回忆，昨天给何浩森打过电话后，跟杨红艳又喝了一杯红酒两杯啤酒，想再喝第三杯啤酒时有人拍她的手臂… 然后… 站起来… 出去呕吐… 喝了甜的水… 再然后… 林多多抱着头零零碎碎想不全，心跳得很快，什么决定权选择权？ 她答应何浩森什么了？！ . 黄护士笑道，“何医生，发生什么事了？一大早上笑眯眯的。” 何浩森低下头，想起酒后的林多多甚是可爱但很伤身体，随意答道，“今天饭堂的粥挺好吃…” 昨天晚上，林多多含糊不清的说，“我有什么好见的，你想见我又不用挂号，我在宿舍出版社图书馆医院…” 何浩森还没回答，林多多又说道，“知道别人对我起心思，我会觉得很烦…知道你知道你，我还没来得及烦，你就跑来跑去…何浩森你干嘛…你要跑到操场去跑…” 何浩森宠溺的看着林多多，“好，往后我到操场去跑。” 林多多扁着嘴说道，“红艳也说很烦的，会哭会笑还要吵架，我骂人很凶，等下把你骂哭了，我不会哄你的…” 何浩森应道，“我不用哄。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多多举起手，“有！你画画怎么那么厉害…封堵手术你画了多久…你爸是谁？你妈妈是谁？他们好相处吗…” 何浩森逐一回答，“外科医生是要会画画的…封堵画了两三个星期。我家里人全都好相处，你熟知我爸，但不认识我妈，要是你想认识她，我带你去见。” 林多多忽然坐端正，“不是吧，这么快？在哪见？你爸…我怎么会熟知你爸…” “何德勋不认识吗？” 林多多晃着脑袋，“认识啊…何大夫每次看结果都喊我出去玩，我十几岁他还喊我出去玩…我能玩什么？医院石阶边的草我都知道有几片叶子了，那些潦草字我早看明白了，只是没说。” “我让我爸以后不喊你出去玩。” 林多多开始抽泣，“何大夫知道我的疤有二十三点二厘米长，你也知道对不对？不对，你们都不知道，它后来长成了大蜈蚣…” 何浩森心疼的说道，“切口是我缝的，我负责好吗？还会不会疼？” 林多多摇头，“你怎么负责…” 何浩森说道，“我带你去皮肤科看看，他们对疤痕了解比我透彻，有一些修复方法可以试试…” 林多多更伤心了，“唐老师和我是一样的病，她丈夫站在灵堂那里笑得比哭还难看。离开的人把她的世界一同带走，那剩下的人要怎么办…容易死掉的人，跑到别人命里，忽然消失，太不负责任…” 何浩森皱着眉，“林多多，我给你讲解的还不够仔细吗？你要” 林多多又跑向花坛，“我要…吐…” 吐了两轮，何浩森边帮林多多擦眼泪擦嘴边说自己对生死存留的看法。 “舍不得，放不下都是常态，逃避、畏惧人生是没有意义的。大到一份病危通知书，小到一口饭一滴水都在引领着人走向终点，最后的最后，肾上腺素汇聚在一起，它冲击出的回马灯应该绚烂多彩不留遗憾。” 何浩森搀扶着林多多到边上坐。 她腿没力气走，手倒是非常大力掰掉何浩森的搀扶，左脚踩在自己右脚鞋跟上把鞋踩下，一屁股坐到鞋面上，“你说那么多…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何浩森蹲在她身边问道，“以后不喝酒，行不行？” “嗯…喝酒难受…” 何浩森拿蜂蜜水给她喝，林多多说道，“还有问题吗？” 何浩森赤着脸问道，“你觉得何浩森怎么样？” 林多多点头，又摇头，“我不想告诉你，那是我的秘密…” 何浩森叹气笑笑，问道，“可以陪我看一部电影吗？” 林多多用英语说道，“sure…” 两人开始用英语交流，说了好一会儿，林多多转说粤语，何浩森听不懂干着急，尝试引导她重新说英语或者普通话，甚至苏州话，上海话，都不起作用。 林多多滔滔不绝的说着粤语，末了，还唱完一首粤语歌《卡拉永远ok》。 何浩森无奈说道，“我会尽快买一本粤语书学习粤语…” 林多多站起来，喃喃说道，“我有…下次送给你。好困我要回学校睡觉…” 何浩森蹲下，帮她穿回鞋子，“我送你。” ..... 何浩森的好心情随时间流逝慢慢消失。 林多多一整天没给他来电话，不知道是反悔还是没记起… 早知道不说看电影，电影是过不去的坎，两次都看不成… 但得保持镇定…被林多多拒绝又不是第一回…都第三回了，该涨点经验… 何浩森把白大褂挂在门后，一出门口，看到林多多在边上等着，喜出望外说道，“多多，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 林多多摇摇头说道，“你说五点下班，我就五点来呀…何医生，我脸没丢但记忆丢了些，昨天的事不太记得…” 何浩森低声说道，“所以你答应我的事想反悔，可以的…” 何浩森的表情让林多多哭笑不得，“我没说不兑现，我林多多说话算话，人都来了，肯定给你兑现，我答应过你什么？” 何浩森刚要说出口，林多多立马阻止，“别说别说，我有些害怕，你还是写下来我偷着看，能实现我就不反悔。” 林多多捂着纸条一个字一个字看，发现只是看电影，眼睛大亮，“看！现在就去看！” 两人一起观看了《大决战：辽沈战役》。 主要讲述了解放战争时期辽沈战役的历史故事。 林多多选的。 两位党员拥有高度的政治觉悟，观影期间目不斜视，一心一意了解历史。 电影结束后，两人约定下周一傍晚六点看《过年》。 第151章 牵手。 庄筱婷，林栋哲在苏州火车站分别。 林栋哲拥着庄筱婷说道，“筱婷，定岗结果出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暑假我要进行新老师培训。”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我们一起努力。” 林栋哲说道，“八月见。” “八月见。” 为了让庄筱婷心里更安稳，林栋哲把鹏程客运的股份转让到她名下。 两人有意无意向父母渗透想要结婚的想法，并一心往上海职位靠近。 宝捷在上海有分公司，林栋哲决定转正定岗后就申请。 庄筱婷保持向上海公司投递简历。 她想起林多多曾经说的医院行政职位，便打去电话。 林多多得到何浩森回复后给庄筱婷回拨，无奈说道，“筱婷，因为岗位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招上了。何浩森说会留意一下其他医院的文职，有消息我告诉你。” 庄筱婷表示理解，挂断电话后，她感觉林多多说话有点改变，具体哪里她又说不上。 庄筱婷下班回家吃饭的时候跟父母说，“爸，妈，早些结婚对职业生涯好，排队分宿舍也是优先已婚的职工。” 黄玲说道，“你才刚毕业不着急结婚，先把工作稳定下来。” 庄超英不开心，“筱婷，我跟你妈供你念大学，你转过头去结婚，眼界能不能放开一点！” 庄筱婷见庄超英的态度最不满意，便从黄玲开始，向她灌输要是跟林栋哲感情变淡，重新谈一个无论眼界，能力，年龄，性格都很难适应，更难的是，好男孩有，但好婆婆不多。 黄玲同意宋莹是位好婆婆，她无奈叹气，“要是你俩都在苏州那就好了。” “妈，上海行吗？” “上海也行。” .. 林栋哲对大人说，“没人管着我，我心定不下来，爸，妈，奶奶，要不我早点结婚吧？” 连佳时在心里盘算积蓄，既然孙子有结婚意思，明天收档去买对龙凤镯备着，反正黄金不会过期。 林武峰一脸疑惑，“栋哲，你才二十出头，谈什么结婚，你得在广州站稳脚把筱婷接过来才行。” 宋莹说道，“我倒是结婚的早，二十二岁就生栋哲了。女孩早结婚早生孩子身体恢复得好，但玲姐庄老师应该不会同意吧，林栋哲，你还是别做梦了，好好工作别胡思乱想…” 林栋哲笑笑不反驳，只是一有空就唠叨几句想结婚。 ... 林多多和何浩森保持着比好朋友近一点的关系，下班来得及两人会凑一起吃饭，休息日相约看电影逛商业街，泡图书馆，写稿，学习。 出版社的住宿申请下批，拿到钥匙后，两人一同打扫，简单修葺，添置家具。 准备就绪，何浩森踩三轮载着林多多和行李，从本科生宿舍搬到职工单间宿舍。 林多多请吃晚饭，饭后两人在校园散步，肩并肩走，没有特定目的地，聊着稀奇古怪话题。 林多多头发被风吹起，轻盈的走到前面去回头问何浩森，“我教你学粤语，那你教我什么？” 何浩森觉得林多多比平常活跃，笑着说道，“下次我带一套缝针工具给你，教你缝针怎么样？” 林多多蹦着折返到何浩森身边，“摊开手。” 何浩森照做。 林多多把一个盒子放在他手上，“谢谢你帮我搬家，谢谢你上次送我项链。” 看《过年》的途中，何浩森给林多多送了一条金项链，她犹豫很久收下。 何浩森愣住，没想到一个月后收到回礼。 这块名表肯定让林多多产生经济压力，他对自己考虑欠佳感到失望。 林多多回过头看何浩森停住脚步，两人离了有几米，“何浩森，你怎么不走？” 何浩森闷闷不乐说道，“多多，我送项链给你是我个人意愿，你不需要给我回礼。如果收礼物让你有压力，你告诉我，我不会勉强的…” 林多多离得远没听清，说道，“你说什么呢？陪我去打个电话给我妈，好不好？” 何浩森快步朝她靠近，“多多，这块表拿去退了…” 林多多认真说道，“不退，我要跟我妈介绍你。” 何浩森站得笔直，“介绍…我？” 林多多点头，“我们互相了解一个多月，我觉得…何浩森…要是我妈不同意谈朋友，手表就抵掉项链，我俩只有工作关系；她要是同意…我，先打电话…等会再说…” 何浩森变得紧张起来，“好。” 等候电话接通的时间，何浩森一直看着林多多。 林多多不好意思，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要看我…” 何浩森温柔的说，“好。” 林多多手指漏出一条缝，“你还看！” 连佳时接上电话，“喂，妹宝，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林多多侧过身不让何浩森看，朝话筒说道，“妈，宿舍搬好了，已经报备过家属同住，我等你过来。” “不着急，早饭档口很忙，妈再干几年才退休去找你。” 林多多撒着娇，“不要…我们约好转正你就来的…” 连佳时说道，“多过两年，妹宝，妈在你那没事干会老得很快。” 林多多叹气，“妈，你是骗子。” “那你就是骗子婆生的女儿。” 林多多被逗笑，用粤语说道，“你都打横黎讲既！” “笑了，笑就是原谅妈，能干活才好，证明妈身体可以。” 林多多想想觉得有道理同意了，“我随时等着你。妈…还有件事，我想跟何浩森谈朋友，你觉得可以吗？” 连佳时笑呵呵的，以为自己听错，“什么好朋友？” “谈朋友，交男朋友。” 连佳时发出惊呼，提出一大堆问题，林多多轻声问何浩森答案，何浩森按下免提键，自己回答。 哪个何浩森，同学还是同事，做什么工作，家在哪，上下有哪些人，连佳时查户口似的，把想到的都问了一遍。 聊到后面，何浩森称呼都改了，“妈，对…多多在学校挺好的，工作顺利，就是比较挑食，我会提醒她吃水果，好，好，好，我也这么觉得…” 林多多瞪着眼睛，两人熟络得太快了吧！ 林多多对着电话大声说道，“妈！再往下说就是我小时候的事啦！” 连佳时笑道，“不说了，不说了。” 电话挂断，何浩森看着林多多，“现在手表是什么？” 林多多拿过盒子打开，红着脸把手表套到何浩森手腕，“是…定情信物。” 何浩森欢喜满溢，如获至宝，把触着手表的纤手包入手心。 林多多害羞的说道，“感觉好奇怪…” 何浩森调整了一下牵手角度，“这样呢？” 林多多感受到指间的粗糙与薄茧，轻声说道，“还行…” 何浩森稍稍加些力气，“我牵住你了。” “我也牵住你了。” 第152章 来苏提亲 宋莹，林栋哲，林武峰知道林多多谈朋友后一个比一个震惊。 宋莹笑道，“何医生长得高大帅气，我还以为他已经结婚了！” 林栋哲非常兴奋，没想到以前有心插柳，柳不长，现在故意拦柳，柳蔓山。 但仔细想也有道理，林多多在他们这群同龄人里一直显成熟，端着长辈模样，跟何医生谈朋友刚好可以放下成熟，歇一歇。 林栋哲说道，“我俩不愧是母子，我第一印象也是那样。浩森哥念大学时校规禁止谈朋友，到了国外规培全是外国人，在医院上班他觉得人都是消毒剂味道不感兴趣，他妈妈以为他不谈朋友是切人切多了的后遗症，还跟何大夫吵大架！” 林武峰皱着眉，“林栋哲，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林栋哲笑道，“浩森哥的妹妹淼姐！” 宋莹哎呦两声，眼睛有些红。 孩子有女朋友和孩子有男朋友的感受如此不同，用夸张的语气掩饰自己的表情，“林栋哲你真行啊，连何医生妹妹都见过！” 林武峰很担心林多多，“栋哲，你别又哥又姐的喊，何医生…他比多多大好些，我担心” 连佳时有失落但理很清，说道，“武峰，相信妹宝的选择，她很有分寸。肯把事告诉我们，一定是经过层层考虑。更何况何大夫从小对妹宝都很好，这样家长教出来的孩子，还有那时候共过患难…我放心。” 林武峰点点头叹气，给林多多打去电话叮嘱了一番。 说着说着热泪盈眶，在闽南有女儿的都说一句老话，渣某彩，嫁查某仔亲像着贼偷。 那种被人偷了宝，把女儿嫁出去的不舍，又高兴托付人是通情达理能理解女儿的复杂情绪。 林武峰想立马去上海跟何浩森会面喝一杯，探探他的酒品。 林多多一口拒绝，他们才谈那么短时间，别急。 林武峰还是急，连夜在广州友谊商店买了一箱梅鹿液酒存着。 ....... 何浩森把谈朋友的事打电话告诉何浩淼，通过她的嘴传及家人。 何浩淼带着看透的语气说道，“在肯德基那天我就觉得奇怪，你居然特意走过去跟女孩打招呼。” 何浩森说道，“多多年纪小，我要顺着她步子来，任何事都不要越过我去打扰她，你组织一下话术跟家里说，拜托你了。” 何浩淼趁着休假回娘家把事情告诉哥嫂，父母。 何家三兄妹，老大何浩鑫是转业军人，下海经商，育有一子。 何浩森是老二，学习最有天赋，从小被父亲领着往医学方向培养，盼着他子承父业。 何浩淼是最小的妹妹，嫁本地大学同门师兄，丈夫从政，育有一对龙凤胎，任职银行，是个小领导，会帮家里人投资理财。 听到消息最欢腾是性格大大咧咧的何夫人。 她本来怀疑何浩森不喜欢人，或者在国外学坏，喜欢同性。 国家都说只生一个好，她生三个有一个不省心很正常，祈求只要儿子不带男人回家，光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下知道他是正常男人还有女朋友，笑得见眉不见眼，除了好字就没说过其他话。 何德勋听到女孩名字很惊讶。 跟女儿多次核实信息后合不拢嘴，觉得儿子有姻缘的功劳在自己。 要不是晋升为苏医副院，何浩森也不会因为亲属避嫌调去上海，重遇林多多。 何浩淼再三叮嘱，“为了他们顺利处，好好处，我们坚持三不！不提意见，不干预，不催婚！给空间，静候佳音！” 全家爽快答应，“好！” ....... 为方便联系，何浩森给林多多买了台最新型号寻呼机。 林多多收下寻呼机，提出往后由她缴纳两人寻呼机的中文寻呼月服务费和信息费。 何浩森有些无奈，“我俩是不是算得太清了…” 林多多把不吃的菜挑到何浩森饭盒，说道，“哎呀…你就让我付吧，要不我用着不安心…” 何浩森伸手牵林多多左手，女朋友不自觉的撒娇，让他心软得很，“我听你的，你却不听我的，不是说好多吃蔬菜吗？胡萝卜怎么一块都不吃…” 林多多挑完开始吃饭，“下次有机会再吃，我吃些包菜。” 何浩森说道，“有机会这个词的指意不明，不严谨，下次应该也不会吃。和你教我的粤语，得闲饮茶，一个意思。” 林多多扁着嘴说道，“何医生，有空你可以就‘有机会’这个词写篇释译探究。” 何浩森选择服软，默默一筷子一个，把胡萝卜清空。 饭后，两人一起制定寻呼机暗号。 中午想约吃饭发75，晚饭发73，7是吃，5是午，3是w等于晚。 在数字后面标注时间，7512，中午十二点一起吃饭，同意回复0，没空回复1。 林多多脑筋一转写下号码，587，987。 何浩森念了一遍，拿起笔在她的字下写，57，5807。 林多多看着何浩森咯咯发笑，“你投降了！” “早就投降了。”何浩森迎着林多多的目光，整理一下语言说道，“藕猴重宜内…” 林多多皱起眉，“你说什么？” 何浩森掏出译音纸条，“重宜内…我买了一本书，里面就是这么教的…” 林多多拿过纸条一看，笑着说，“行，你也有锅垫了，还是价值几块钱的贵锅垫。” 何浩森问，“买错了？那这句话怎么说才对？” 林多多一个字一个字用粤语慢慢说道，“我，好，中，意，你。” 何浩森笑着点头，“嗯，我也是。” 林多多脸刷一下红了，“何浩森！你不要脸！” 何浩森拉着她的手温柔说道，“我炯欢喜倷。” 林多多更红了。 ....... 一九九一年八月，林多多收到第一次转正所得工资，基本工资连津贴六百三十三元，超出平均工资近二百元。 其他还有稿费，主持补贴，最后一笔奖学金，大概收入五百元。 她给妈妈汇去一千一百元，托妈妈给哥哥姐姐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买礼物。 连佳时收到女儿汇来的钱和信百感交集，添上同样多的钱存起来，再给家乡大人寄广州特产鸡仔饼，给小孩寄试卷，工具书和文具，浅表心意。 大人收到很开心，小孩不太开心，纷纷拿试卷跟大人换鸡仔饼。 ..... 林栋哲在顺利转正这天把自己和庄筱婷已经领证的事实告诉大人，三人还当作玩笑。 林多多打来电话证明，“栋哲大错特错，但为了他的幸福，我们要同心协力补救。” 宋莹反应过来，拿起脚上的拖鞋对着林栋哲一顿拍，“好你个林栋哲，吃了熊心豹子胆！我说为什么一天到晚把结婚挂在嘴边！你怎能这么做！ ” 林武峰努力保持理智，其实心里慌得很，在客厅来回踱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去筱婷家提亲，把事情重视起来！我…我打电话回厂里请假！” 连佳时小步跑回房间，拿出龙凤镯，“明天买火车票去苏州！” 林武峰说道，“太慢了，我到单位去开证明，我们坐飞机去，栋哲，你闯的祸！你出机票钱！” 林栋哲笑着说，“我出，你们愿意去提亲就行！老林！妈！奶！谢谢你们！” 宋莹一拍脑门，去房间拿钱，“现在马上去买礼！” 次日中午，四个人轮着检查一遍后，提上护肤品，化妆品，时装，保健品，相机，金项链，金耳环，存折，去往广州白云机场。 林多多提前安排好两天休假，坐火车回苏州。 何浩森原本想调休陪同，但林多多说事关重大，暂别来凑热闹，他只好给何浩淼打电话，请妹妹帮忙在苏州接一下。 ........ 庄筱婷收到林栋哲到达机场的电话，坦白日终于要来了。 她提前一天通知庄图南回苏州，和向鹏飞坦白，请他去机场接人。 黄玲，庄超英耍完太极剑回来，打开彩电看新闻，庄筱婷清清嗓子把屋门关上。 她要抓庄超英爱面子的缺点，先斩后奏。 庄超英说道，“筱婷，你遮着电视机干什么？” 庄筱婷把彩电关上，深呼吸几下说道，“爸，妈，哥，栋哲跟林叔叔他们在来的路上，在…来提亲的路上。” 黄玲还没理解清楚，说道，“宋莹他们回来，我得出去买些菜。” 庄超英拉住黄玲，声音渐大，“筱婷，你把话给我好好讲清楚！” 庄图南站到庄筱婷身边，小声问，“你特意叫我回来？这是？” 庄筱婷点点头，逐字说清，“我跟栋哲已经登记结婚了。” 三人同时大声惊呼，“什么！” 黄玲瘫坐在凳上，“筱婷，你跟妈说，你在说胡话！” 庄超英愤怒的说道，“你是被骗的是不是！林栋哲他太不负责任了！” 庄图南把父女俩隔开，庄筱婷说道，“我不是被骗的，是我提出要结婚，只有结婚了我俩的心才能一致向着对方！” 庄超英挥起巴掌，庄图南挨了上去，“啪”大响一声，眼镜飞出去。 黄玲拉着庄超英，朝他喊叫，“你干嘛！你打孩子也无补于事！” 庄超英怒吼道，“黄玲！你看这就是我们含辛茹苦教出来的大学生！上赶着嫁人！庄筱婷！你丢不丢脸！” 庄图南把庄筱婷护在身后，“爸，你冷静点，林栋哲他们随时会到。” 庄筱婷大声回应，“我不丢脸，我为了争取幸福我不丢脸！爸！妈！栋哲没有不负责任，他把鹏程客运的股份全部转到我名下，他每月的工资都给我一起存着！不像你跟妈妈到现在钱还是分开！” 黄玲的巴掌举起来后不忍心，转落在自己的大腿上，“筱婷，妈有什么对不起你！” 庄筱婷哭着说，“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幸福的。” 母女俩开始对峙。 “你们一个苏州一个广州！分居异地！怎么幸福！永远调不到同个地方的人多着！” “分居我也要在一起！” “你不懂，一丈之内才是夫，一丈之外你管不着！两人熬不住会离婚的！” “就算是离婚我也要跟林栋哲在一起！” 黄玲失去所有力气，抱着头在椅子上直流泪。 压抑罩着庄家。 ....... 何浩淼丈夫开小车和何浩淼前来接林多多，车上备了很多小零食，饮料还有热的炖汤，保持距离的同时又不缺尊重，聊的都是林多多和何浩森关系外的话题。 林多多从何浩淼口中了解上海的经济。 上海借鉴新加坡公积金制度，率先试行住房公积金政策。 何浩淼说道，“这是国家推动住房经济的一个信号。” “房屋买卖现在还在起步，尚未成熟，到放开初期肯定像吃螃蟹。有正式工作，公积金会提供优惠贷款业务。从上次国家调控市场价格，取消计划价格就说明，钱拿在手里不值钱，贷款贬是一起贬的，还把风险摊开了。” 林多多似懂非懂，“出版社给我分了宿舍可以一直住…” 但她马上联想到宋莹的棉纺厂宿舍，因为是公家的，一空出来就很多人对它虎视眈眈，让嫂嫂整天担心。 “所以，应该拥有属于自己名字的房子，对吗？” 何浩淼笑着说，“感觉你念经济学也会很不错，绝大部分人对贷款是观望状态，毕竟老实一辈子的职工，习惯有多少花多少，花不完存起来，借了钱心里有疙瘩，放不开。” 林多多向何浩淼多问了些公积金事项，在脑子琢磨靠自己买房的可能性。 到达小巷，林多多道别，“谢谢淼姐，谢谢哥。” 何浩淼说道，“不客气，下次有机会带龙凤胎来跟你玩。” “好。” 下车后，林多多快步走去小菜场，按连佳时的嘱咐买了一对鹅，在巷口等着。 向鹏飞接到林家人往回赶，为“逼”大舅舅大舅妈就范，特意买了好些鞭炮，一下车便在巷口烧上一串。 向鹏飞大喊道，“林家上门提亲！大舅舅大舅妈！林家上门提亲了！” 邻居们听到，都出来看，“呀，这大喜事！” 第154章 提亲。 庄超英拿冷水洗了把脸，指着庄筱婷，压下愤怒说道，“筱婷！你！你稍微整理整理仪容仪表！图南！你等会开门！” 黄玲拿纸擤鼻涕擦干眼泪，抹上一层口红，无奈说道，“筱婷，你回小屋上个妆精神些，爸妈说的所有话都是为你好，你这次真的太任性！” 庄筱婷含泪点头回屋。 连佳时走最前头，林栋哲向鹏飞走中间，林多多垫后。 走到小院门口，向鹏飞又烧一串鞭炮，“进门了！进门了！” 林多多小声笑道，“鹏飞，你是媒人。” 向鹏飞低声应，“嗯，等会我们都说说好话，让大舅舅脸上挂得住，他最爱面子，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好！” 黄玲，庄超英换上热情的态度出来相迎。 庄超英说道，“来来来，进屋来坐。孩子们这事太突然，我们也没好好准备什么。” 林武峰上前握住他的手，“庄老师” 连佳时说道，“武峰，喊亲家。” 林武峰马上改口，“亲家亲家，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莹走到黄玲身边，“玲姐，委屈筱婷了。” 黄玲红着眼，“太冲动了。” 宋莹打了林栋哲两下，“对！我们等会一起教训他！” 庄筱婷走出来看到林栋哲，两人小别多日，重逢相见皆是思念。 林栋哲笑着说道，“筱婷，我们一家人来提亲了。” 庄筱婷浅笑着，“嗯。” 庄图南，向鹏飞，林多多把林家带来的喜糖往外分。 向鹏飞喊道，“这提亲的喜糖，是大牌子，香港买的！都拿都拿，有一大筐！” 鞭炮烧了足足九串，林多多大声喊道，“林栋哲求娶庄筱婷，林家阖府上庄家提亲！九串鞭炮响长久！喜迎携手共连理！” 庄图南笑着摇头，“你俩应该能发展个婚礼兼职。” 向鹏飞给庄图南递糖果，“哥，你努力努力，让我俩早日给你兼职！” 庄图南没好气接过糖果。 林多多小声问道，“图南哥，你眼镜片好像裂了，没关系吗？” 庄图南无奈嗯一声，晚点要找林栋哲赔眼镜钱。 . 礼物摆满庄家的双人床，好些邻居上门凑热闹，左一句“林家真重视”“派头十足”，右一句“两人真般配”“郎才女貌”。 听得庄超英黄玲眉目渐渐舒展，金首饰，存折的分量把两人都吓一跳，林家出手实属不轻。 李婶抱着小孙女和李一鸣过来。 李一鸣笑道，“我带闺女来讨个好彩头！” 向鹏飞说道，“一鸣哥，帮我们两家合个影吧。” 庄超英松口，“以后就是一家了。” 向鹏飞大声喊道，“大舅舅说一家！林栋哲！叫人啊！” 林栋哲大声叫道，“奶奶好！两位爸好！两位妈好！姑姑好！大舅哥好！表舅哥好！筱婷好！” 庄筱婷也跟着喊了一遍，大人们欢喜应下。 小巷里最足面子最风光的提亲把庄家压抑一举覆灭。 .. 闹到下午，人群散去，小院门关上。 一屋子人，只有茶杯碰茶壶的声音。 林栋哲先开口，看着黄玲庄超英说道，“爸，妈…” 宋莹见黄玲没应声，连忙应道，“栋哲，你有话就说，好好的说。” 林栋哲说道，“我让鹏飞帮忙订了台空调，过两天到，夏天天气热，爸妈你们可以凉一些。” 庄超英带着怒气说道，“我现在的心非常凉！” 连佳时起身拿过茶壶，“亲家，孩子们小，我们大人慢慢教，千万不要气坏身体。” 庄超英叹气，敬重老人的品德刻在身上，说道，“谢谢连大娘，主要是你看他们俩一声不吭就把证领了，筱婷刚在苏州大学入职不久，影响前程的事，作为父母怎能不担心。” 连佳时连连点头同意，“对，他们这一辈念书多，见识广，有时候看的确实不在我们目光中，现在我们好好商量看，怎样让俩孩子别离心。” 庄超英没了声，黄玲说道，“不在同一个地方，真的很让人担心。” 林栋哲说道，“我已经申请调职，宝捷看重家庭观念，我跟他们说我的爱人在这边…” 林栋哲看向庄筱婷，“我很想很想调往上海。” 庄筱婷应道，“我找上海的工作，就算没找到，上海到苏州也很近，没问题的…” 庄超英说道，“你本科生刚毕业就能在大学执教是多好，多稳定的工作，你以后还能找到这么像样的工作吗？” 林多多的寻呼机响了两下，“抱歉，我先关掉…” 连佳时说道，“图南啊，麻烦你带我家妹宝去回个电话，筱婷栋哲鹏飞也跟着去吧，给你们庄阿爷阿婆，叔婶打个电话，今晚俩大家吃顿饭，不然当了亲戚碰上面也认不得，多尴尬。” 黄玲偷拉着庄筱婷衣角，庄筱婷不敢起身。 向鹏飞马上起身开门，“好！哥！快点领我们打电话去！” 林多多走过去牵庄筱婷，“筱婷，我妈喊我们一起去，快过来吧！” 庄筱婷看向黄玲，黄玲无奈松开手。 等几人出门，林武峰拿起茶壶给大家斟茶，“喝茶喝茶…” 宋莹不知道该说什么，和黄玲缓和的姊妹关系，又来一锤子敲心，心虚得只敢点头。 连佳时给庄超英黄玲拿来糖果，“吃点糖。我怕孩子心里有压力，所以让他们出去走走，你们别见怪。” 庄超英说道，“他们真的很任性。” 连佳时说道，“继续打骂已经太晚，你们没人想他们马上去离婚吧？” 黄玲张张嘴，叹气不语。 连佳时语重心长说道，“我们福建最讲究团结，既然成了一家人，应该给他们最大的支持。往后什么时间哪个地点举办婚礼听你们庄家的。我们林家该有娶媳妇的礼节一样不少，绝不委屈筱婷。至于两个孩子能不能工作生活到一个地方去，我粗人一个不害臊直说，大家都当过年轻人，过日子就想那么点事，他们肯定比我们还急。” 庄超英，黄玲听得脸色发黑。 林武峰伸手轻轻拍连佳时一下，“妈…” 连佳时为了孙子豁出去说道，“真的，不然妹宝怎么会来？我们林家无论男女，夫妻感情都好！能同甘能共苦！超英，阿玲请你们相信林栋哲！” 见黄玲点头，宋莹马上开始闲话家常，说让孩子去拍婚纱照，蜜月旅行，要是钱不够她来包底。 林武峰也赶紧和庄超英拉话，苏州的，广州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既定的事实，庄家夫妇很难受，慢慢调整，说服自己接受下来。 .. 庄筱婷站在小院门口有些担心，“不知道他们在里面会怎样…” 林多多拉她往外走，“不用担心，我妈可是管得住六个孩子的人，很厉害的！” 庄筱婷叹气，“嗯。” 向鹏飞说道，“叹什么气，今天是你跟林栋哲开心的日子，我是表哥，给你们一个小红包！” 庄图南摸摸兜，拿出钱包，“筱婷，你不提前跟哥说，所以什么都没准备好，暂时给你一百元买两套衣服。” 林多多笑着说道，“我也是一个小红包，等你们婚礼的时候，我再拿个大澡盆来！” 庄筱婷接过贺礼不好意思的笑，林栋哲一把把她搂到怀里。 庄图南立马给林栋哲一个脑瓜崩，“在外头！注意点形象！” 林栋哲笑道，“好的！大舅哥！” . 晚饭在得月楼最大的包厢，十八道菜摆满桌。 连佳时按照习俗，给庄筱婷这辈的兄弟派见面红包，给庄阿爹庄阿婆庄赶美夫妇俩送了茶叶，白酒，香烟。 庄阿爹脸上有光，很满意林栋哲这个孙女婿，暗地里向庄超英打听林家送了什么礼。 庄超英简单说了几样，庄阿爷听得眼直发亮，随后叮嘱他，往后振东振北的人生大事他做大伯的要上点心。 林栋哲起身给各位长辈敬酒，喝得脸红红，“在座各位放心！我林栋哲一定一定对庄筱婷好！” 向鹏飞带头鼓掌，起哄。 看到庄超英，黄玲也鼓起掌，庄筱婷总算展出幸福笑容。 第155章 过家家 一九九一年九月开学，林多多复旦汉语言文学研一。 周一到五吃过早饭后，要是当天没课，林多多就到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做助管，下课帮导师送送资料，做些杂务，匆忙吃过午饭后回出版社工作，下午七点下班吃晚饭，再去图书馆看文献，写小组作业，论文或小说。 发表了两篇现代文学经典作品思想内涵剖析论文，关于父亲的散文《永远的想象》，童话故事《未来日》，诗歌《无泪》。 前进的路上有时候是孤军作战，有时候有温暖陪伴。 何浩森要看的书也很多，他将接受副主任医师职称考核，从工作中抽空参与科研项目，发表学术论文。 科研偶尔需往北京跑，每次出差回来何浩森都给林多多带不超过十元的小礼物。 这是林多多定的小条例，尽可能平等不增负担的交往。 他们第一个亲吻在十二月寒冬夜晚。 从图书馆出来，林多多看到路灯下何浩森展着双臂，快步走向前去，拥在一起。 何浩森用大衣把林多多裹住，低头亲吻了她的脸颊。 林多多可能是被冻得脸发红，问道，“你为什么偷亲我？” 何浩森小声说道，“今天我生日…” 林多多啊一声，牵着何浩森往校门方向走，“我不知道！现在马上去商业街看看，给你买蛋糕！” 何浩森说道，“不用，能看到你就够。” “太晚饭堂关门了，我回宿舍给你泡一碗方便面当长寿面行吗？” “我去你宿舍？” 林多多摇头，“你在拐角铁椅坐着等我，我拿饭缸出来！” 没过一会，林多多拿着围巾尴尬走出宿舍，“打开水的地没水了…” 何浩森笑道，“没关系，我下班吃过东西才来的。” 林多多坐到何浩森身边，把围巾戴到他脖子上，“生日快乐，这是新的围巾还没戴过，暂时当一下礼物，明天给你补蛋糕，再买礼物。” “这个围巾礼物很暖和足够了，天冷，你早点回去休息。” 林多多抿着嘴，“要不我也亲你一下…” “好…” 林多多拉何浩森躲到一旁，扒着他的肩，踮脚亲了额头。 “浩森，生日快乐，吻轻情谊重，我想给你买一个用得上的礼物，皮带好吗？或者钢笔，还是…” 何浩森手环着林多多的腰，慢慢越凑越近，看她的眼神变得迷离。 林多多退后一些，心跳加速，“亲嘴…会撞在…” 何浩森抚上她的脸，“你闭眼睛。” 不会撞在一起的。 ... 一九九二年春节前，林栋哲从广州飞到苏州和庄筱婷团聚，在庄家过年。 半年后才再次重逢，一起调往上海的计划仍未实现，黄玲的底线是解决上海户口，可能解决户口的工作甚少。 两人各中心酸辛酸，化成拥在一起，一句句说着，对不起，我很想你。 林栋哲带了很多礼物给庄家，庄超英黄玲看着变得稳重的林栋哲，点点头收下。 庄筱婷戴上林栋哲特意买的羊皮手套，从手暖到心窝。 林庄小院的四位粉刷匠南婷飞哲开启大工程。 这次过年不再简单贴对联，而是小装修，用高举高打的立邦乳胶漆涂抹墙面，门板过清漆，厨房安上由吴建国帮忙打的新灶台橱柜。 庄超英看着孩子们积极的忙前忙后，心里很安慰，跟黄玲一起去小菜场，出钱买土豆和排骨，炖成一大锅慰劳他们。 ... 除夕，林家三个大人备了一桌子菜，每个菜都盖上盖子保温。 林武峰拿出两瓶梅鹿液，两个酒杯，看看时间，“怕是春运人太多，他们晚点了。” 连佳时说道，“我把菜拿去热热，第一次上家门来，不能让人吃冷菜。” 宋莹帮着端菜，说道，“栋哲去庄家，何家儿子来我们家，所以生活才叫做过家家吧。” 门响，“妈！大哥！嫂嫂！我带浩森回来啦！开门！” 何浩森跟着林多多喊人，两手提着，曲奇，白酒，水果，白兰氏鸡精，奶粉… 林武峰拉开一个凳子招呼道，“浩森，坐。” 林多多叉着腰，“大哥，那我呢？” 林武峰笑道，“这是你家，还要大哥招呼你吗？” 林多多咯咯笑，走进厨房看妈妈嫂嫂有什么要帮忙。 何浩森想起身跟进去被林武峰拉着，“能喝酒不？” 何浩森点头，打开酒倒给林武峰，“可以，哥，半杯够吗？” “满上！” 第156章 上门。 林家安装了固定电话方便档口的顾客打来加订单。 电视机已换成黄河牌二十一寸大彩电，此款彩电运用最先进的彩色显像管技术，售价两千八百五十元。 宋莹调了好些时间才找到中央台。 中央台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 宋莹笑道，“在广州这里看习惯香港翡翠台，本港台，好久没看中央台都不知道在几号了。浩森平时喜欢看什么电视台？” 何浩森应道，“我都可以…大嫂你看翡翠台就行，多多教过我粤语，我能听懂一些。” “好，吃菜吃菜，不要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林多多给妈妈大哥嫂嫂夹菜，何浩森擦擦手开始剥虾，听林武峰问事，一件件耐心回答。 林武峰说道，“满打满算我跟你父亲认识有十五年，非常感谢他对多多一路来的照顾和关心，浩森” 林武峰拍拍何浩森手臂，“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妹妹也是好孩子，就是这心啊，当了父母都明白。” 林武峰的酒杯递过来，何浩森稍稍压低自己杯子与他碰在一起，“大哥，我敬你一杯。” “多多是我们家里学历最高的，嘴打小就甜，一转眼二十出头…” 说着说着林武峰悲从中来，落下眼泪，“我不放心，我这当大哥的…” 三个女人看到那滴眼泪哎呦一声，不知所措。 宋莹起身去拿纸，“武峰，这酒太呛了是吧？” 林武峰点点头，“是，这梅鹿液买大半年了，喝了好，喝了好…” 林多多在桌底下踢何浩森，“大哥！我拿奖学金了！明天早上请大家喝早茶！” 林武峰闷声喝上两口酒，“嗯。” 何浩森把剥好的虾放到林多多碗里，“多，吃虾仁…” 连佳时给林多多夹了一个鸡腿，“加点葱油拌拌饭，你爱吃。” “谢谢妈！” 话停住，无人接气氛变得很冷，林多多一看这可不行，得调调，脑筋一转说道，“放心，我俩处着很好，大事听他的，小事都听我的。” 林武峰皱起眉，“怎能这样子？大事两人商量着才行。” 何浩森有些为难，他明明大事小事都听林多多，她这一说不是给下绊子吗？ 何浩森连忙解释， “我俩其实…” 林多多笑道，“像八一九，苏联解体，海湾战争石油污染，这些大事我不怎么管，到底怎么发生的，有什么影响，我都听浩森的见解和意见。然后剩下的全是小事，那就是听我的。” 林武峰无奈的笑着摇头，“你啊！还没长大！尽说胡话！” 林多多举起盛着汤的碗，“对啊！所以只能用汤和你干杯了！” 宋莹举起茶杯，“妈，我俩也干一个。” “好！” 饭越吃越开心，两杯下肚，林武峰讲起自己的经历，讲完安静的听何浩森聊往后计划，听林多多说身边事，学习事，工作事，故事，上海事。 林武峰看在眼里，林多多碗里一直是满的，等到吃不下，何浩森默默接过去清空。 酒过三巡酒品不错，谈吐大方，对长辈尊重，林武峰给何浩森夹了一块烧肉，说道，“蘸些白糖吃，味道很不错。” 何浩森照做，“谢谢大哥，很好吃！” 宋莹说道，“浩森今晚在栋哲的房间将就一下，我已经换过床单铺盖。” 何浩森谢道，“大嫂，我在马路对面的招待所订了房间，今晚不在家里打扰。等明天你们休息好，我再上门拜年。” 林武峰笑着点头，悬着的心放下来，“莹，除夕得发压岁钱了。” 宋莹起身到房间去，“对！我这就拿出来！” 连佳时笑着给大儿子大儿媳发，再给林多多何浩森发。 林武峰把压岁钱递给何浩森后，握住他的手，“上海远，帮我的忙，你多担待些！” 何浩森应道，“我会的！” 林多多也给妈妈大哥嫂嫂发红包，鞠上一躬，“三位辛苦了！” 何浩森也要给，但是被连佳时拒绝，“往后给的机会多着，这次你就好好的接红包！喝汤喝汤，海底椰无花果猪肚猪…” 林多多啊了一声，“妈！不要告诉我用了什么汤料！” 让酒让菜，欢声笑语。 林武峰喝醉了，宋莹搀他回房间休息，他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有关南巡讲话，推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入新阶段的问题，拉着宋莹的手不放，“莹，我说的对吗…” 宋莹用热毛巾擦脸，“对，快睡吧。” “我听你的…那我睡了…” 宋莹给他盖上被子，“嗯…” 连佳时林多多送何浩森到门口。 何浩森说道，“谢谢妈招待，把门关上吧，风大。” 连佳时说道，“你喝了不少，多多送你到招待所门口，妹宝，除夕要上香拜神的，妈先去忙，等下你敲门得大声些。” 林多多点头，“好，我一会就回来。” “嗯。” .. 林多多挽着何浩森的手下楼，“我一直不知道你这么能喝，把我哥都喝倒了。” 何浩森带醉意，不自觉叹了口气。 林多多问，“怎么了？吃完饭觉得不开心？” 何浩森小声说道，“我想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喝酒，但我怕你不喜欢我…” 林多多追问，“怎么了？” 到了楼下，何浩森把林多多搂入怀里，“我原来酒量也不好…到这个年龄…” 林多多在何浩森怀里动了一动，“什么到这个年龄，你风华正茂…” 何浩森把她抱得更紧，“当外科医生好些年，我做了足够多的手术，有几个非常不甘心的案例，有时会喝酒暂时麻木遗忘…多多，我不完美，我翻篇我不去深究我逃避我冷酷无情…” 林多多安慰道，“神仙尚无面面俱到，而我们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不是你冷酷无情，是你的专业要保持清醒客观不可带情绪，我喜欢…” 何浩森说道，“有些患者…” 林多多加大拥抱的气力，“浩森，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你尽心尽德，手下挽过许多，真要怪，世间连尘埃也有错。” 何浩森亲昵的吻上林多多发丝，低声呢喃用唇摩挲她的脸，“多多，你是我的酒。” 林多多躲开何浩森的吻，“我吃了葱油拌饭！” “我也吃了。” “医生要爱干净！” 何浩森用手指轻轻划了林多多脸一下，“我听你的…” 林多多咬咬牙，“算了…凡人休假，不管啦…” 连佳时再次开门，门外仍是两人。 何浩森说道，“妈，我不放心多多走夜路，送她回来。” 林多多脸色绯绯嘴唇润润的走进屋，“妈，招待所就在对面，送两回他又送回来，我不送了。” 连佳时见何浩森除了带酒味，人很清醒，便说道，“浩森，那你自己尽快过去，到了给家里来个电话。脸有点红，注意保暖多喝些热水。” “好…” ..... 年初三，林多多跟何浩森回苏州见家人。 家人很平和，只是除了何德勋，何浩淼，其他人有时跟她讲话会不自觉先喊何浩森。 “浩森，你问问多多喜不喜欢酱香板鸭？不用害羞，多吃多吃，看你爱吃，我欢喜！” “浩森，多多带了好些礼物，你跟她说，我可喜欢咧！非常谢谢！下次来别那么客气，当家就行！” “浩森，给多多的红包，你帮忙递一递。” 林多多想每个家庭的习惯都不同，何家还挺有趣的。 . 六人在上海肯德基聚餐。 林多多把何浩森正式介绍给小伙伴们。 向鹏飞戴着金项链。 庄图南眼镜片变厚了。 林栋哲已经调到上海宝捷客户关系部，租下房子。 庄筱婷仍在苏州大学工作，休息日会来上海和林栋哲团聚，他们的爱情是一张张火车票。 林庄小院的青年，举起可乐干杯。 第157章 铁饭碗破掉 一九九二年四月底小巷是非多。 张国良的媳妇逃避查环，强硬检查后发现是偷怀二胎，当天下午被人拉去自愿流产结扎。 吴珊珊获得生育指标，跟刘建开始商量要孩子。 吴军晋升为邮递员小组长，为了不妨碍姐姐姐夫要孩子，想暂时回家住，提上水果来找吴建国，发现家里有孩子后根本没有能下脚的地方，嘘寒几句便离开。 吴建国从吴军口中得知姐弟两人的近况，再看怀里张敏的孩子，百感交集。 棉纺厂组织全体职工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大家都以为是普通例会，没想到一刀切下，会议关乎棉纺厂生死存亡。 计划经济养着的铁饭碗终于破了，落后的机器，技术和产能，棉纺厂早成为风烛残年的“老人”。 留下的最后体面是由职工选择“停薪留职”或“半下岗”。 “半下岗”职工拿布抵工资。 黄玲签下停薪留职协议后离了魂，从此“下岗”。 一种无能为力不可把控的失落蔓延全身，她是干部身份，只要再过几年就可以光荣退休，她不肯相信，全省轻工业的骄傲，会败靡慌乱成这副样。 宋莹接到黄玲电话，听出她语气中伤心悲痛，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办第三次停薪留职，便提前从广州回到苏州，想陪她度过难关。 宋莹害怕吴珊珊暗中添乱，便以必输的心态拜访领导。 可能厂里太乱，也可能没人添乱，协议再次成功办下来，只是往后要每月打钱到厂里缴纳职工社会保险金，直到退休年龄。 见到宋莹的黄玲崩溃大哭，作为女性自立自强大半辈子，她哭她苦，哪哪都苦。 宋莹提议道，“玲姐，要不我们去上海找孩子们玩吧！五一他们会放假！” 黄玲摇摇头，“我想等厂里出通知，他们说要成立服务公司，万一有工作我要第一时间去面试…” 宋莹不知道给什么安慰，“玲姐，做个体户吧，我跟我婆婆一直做到现在，半个月顶得上死工资一年，现在午市添了煲仔饭，糯米饭，很受司机欢迎，我可以帮你买用具材料，都是很简单的眼见功夫，你做饭好吃，一定能做好！” 黄玲叹气，她不是厉害人，脸皮薄，平时出门讲个价都不好意思，店铺租金又贵，个体户她做不来。 宋莹各种开导，陪伴一周才离开。 林多多给庄筱婷来电话，算着年纪黄玲可能处于更年期，会比平日更容易想不开，大家得一起卖力哄。 庄超英带黄玲耍剑，主动做饭，出钱让她去打麻将。 庄图南从上海回来给了黄玲三千元，相当于她一年的工资，她的心用不得孩子钱，收下马上就存起来。 庄筱婷天天忙完工作耐心陪伴，林栋哲也在休假的时候回来和她谈天说地。 最后是好外甥向鹏飞解开这个难题，让黄玲上车做售票员，每月给她发工资，有了收入来源，黄玲的底气回来，脸不苦了。 顺应天命又倔强的百姓没有停止挣扎。 王勇卖起茶叶蛋，吴建国接更多木工活，修单车摊，小人书摊，补鞋摊，小巷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摊主们”得早起才能占到位置。 ... 一九九三年春，标题为“光荣与骄傲再次向复旦人走来”的火红宣传海报贴在公告栏上。 国家教委决定由复旦代表国门，参加在新加坡举办的首届“国际华语大学生专业辩论会”，海报在招募队员。 冠军队伍将会获得一万元现金奖，亚军队伍五千元，最佳辩论员两千元。 整个校园澎湃激荡。 不单单是对奖金的哗然，更是对荣誉的向往。 一路过关斩将，林多多从个人演讲选拔，到两两对辩，后组队竞赛，在一百零八名“梁山好汉”中脱颖而出。 至此候选人仅剩十六名，强强碰撞。 . 林多多双手轮刮眼眶放松，今天六点三十起来，七点到图书馆看书，看到现在，下午一点。 第四场选拔将在下周进行，她跟出版社请了五天假，助管暂停，全身心投入。 何浩森把饭盒轻轻放下，坐在林多多身边为她捏肩按穴。 林多多不再刮眼眶，躲着何浩森使劲的手，笑着说道，“哎呀，有点疼，今天吃什么菜啊？” “全是你爱吃的菜。” “谢谢。” “鸡蛋，牛奶，鱼多吃些…等会我跟你到操场转两圈，晒太阳活动一下筋骨。” “好。” 第158章 笑看风云过 燥热的第四轮对决，学生把课室堵满，没有位置坐的站着，没有位置站的在窗户外看，水泄不通堪比春运。 十六人以抽签形式获得题目，个人演讲完后再进行一对十五的围攻提问，被围着的答题人脸色发红，几台不断工作的风扇无法吹凉火热雄心。 下午一直到晚上，提问从经史子集到政治国关，跳出文理设身谈论百姓安康，艺术体育蹊跷缝隙，掘地三尺要问谁的渊博与天齐。 面包牛奶巧克力水等食物补给成为唯一能分散候选人的东西。 台上的林多多唇枪舌战目光如炬，因无心打理秀发，已经剪掉换上清秀短发。 何浩森只是静坐台下已满额滴汗，心疼她疲惫又欣赏她淑慧中透着的不屈。 对决结束，回去静候消息。 林多多体力透支瘫软，文理不均衡成了她的弱势，挨靠在何浩森身上低声抽泣，“好难啊…” 何浩森担心的搂着她，说道，“在我看来你跟诸葛亮舌战群儒一样，意气风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累了…副主任医师，有力气扶我回去吗？” “当然。” 何浩森直接把林多多背起来，心酸无比，好好的人，瘦得大概只有八十斤。 十六进六，林多多以第八名成绩遗憾落选。 林栋哲特意前来安慰，给她唱了一首郑少秋的《笑看风云》。 谁没有一些，得不到的梦。 一笑已经风云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战彰显出的独特文学见解给文学系院长留下深刻印象，为林多多往后留校任教打下扎实根基。 林多多很快重新振作，把重心回归到文学上，以《人类失谎》长篇小说，揽下第一届庄重文文学奖，被誉为文坛的后起之秀。 最近一次例行全面体检合格后，林多多告诉何浩森，研究生毕业后她想继续读博。 何浩森小心翼翼询问道，“读完博，二十六岁完全符合国家晚婚晚育的倡议，到那时候，你愿意跟我升华一下角色，步入婚姻殿堂吗？” 林多多笑道，“可以啊，要不要等我研究生毕业结婚？” 何浩森欣喜若狂，以为自己耳朵产生幻听，重复问了两三遍，直到林多多给家里人打电话说自己想毕业后结婚，他才相信这个决定。 连忙跑回宿舍，拿出那一对母亲给他的家传手镯，单膝跪下求婚。 为了表明自己心意，求婚隔天何浩森把能想到的事情以论文形式写出来，一一剖析透彻。 婚后请钟点阿姨搞卫生做家务。 何家已经有孙子孙女，两人不用生孩子… 林多多看着写满字的稿纸，问道，“何浩森，你对我就没有一点要求吗？” 何浩森说道，“要求你幸福快乐，做自己。” “谢谢。” ... 九三年八月底，庄超英和黄玲跟随庄筱婷到林栋哲新租的房子暖房。 林栋哲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招待姑姑，未来姑父，岳父岳母，和大舅哥。 黄玲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独立厨卫，自来水到屋里，能直接冲水的马桶，窗外绿树成荫，阳光可以完全照进屋子，就算没开灯也亮堂大气。 林多多何浩森帮着摆放碗筷，边忙活边说悄悄话浅浅笑。 林栋哲说道，“可以吃饭了，大家随意就坐。” 黄玲对房子好奇，水费，租金各种生活上的小事都问了一遍，她在对女儿往后日子作了解。 林栋哲解答完，庄图南说道，“现在商品房多了，栋哲租到这么好的房子正赶上时代。” 庄超英同意点头，“挺好的，确实挺好的。” 黄玲说道，“图南能租这边的房子吗？妈看你那边跟集体宿舍一样，上厕所都要排队。” 林栋哲帮着解释道，“妈，哥是方便上班，那边出租房源少，能有租的地方就很不错了。哥，你建了那么多房子，有打算买房吗？” 庄图南刚想回答，庄超英就开口应道，“现在的房价太高了，我看《人民日报》《新华报》都有刊登，虚高，一切虚高，七十平米要十三四万元，把家掏光都买不上，商品房的市场未必能起得来。你们年轻人都得慎重。” 林栋哲笑着看何浩森，“姑父，” 林多多咳了一声，“林栋哲。” 林栋哲笑道，“哎呀，都是一句称呼，未来姑父，你对政策熟悉，有什么看法？” 何浩森说道，“现在职工有住房公积金，浦东也在发展，从解决刚需出发，要是家里能住得下可以观望，空间不足的趁早出手购置也不失为过。” 庄图南同意，“浦东这两年的发展初见其形，我也建议过栋哲筱婷买浦东的房子，听说买房政府会发放蓝印户口，这样一来，企业就算不解决户口两人也能在一起。” 庄筱婷害羞一笑，林栋哲在桌底牵住了她的手。 林多多笑道，“真是一大喜事。” .. 九月中，棉纺厂房改政策下来。 王家闹了一大通，为了争夺那个小卧室，王芳没有购房资格，要王勇出钱买下四平米，王勇不肯，想白占。 哪知道厂里早有对策，想顺利购房，一切违章建筑要全部拆除还原，王芳哭着看房子夷为平地，重新变成一堵墙，滑落跌坐。 林多多的房间重见光明。 黄玲连忙给宋莹打电话通知她这个好消息。 宋莹赶回苏州，姐妹俩齐齐去办理手续。 黄玲工龄长，获得优惠力度大，同样的面积，宋莹以七千元，她以五千六元买下房子。 宋莹总算把二十年青春换来的员工宿舍稳稳握在手里，房屋所有权证上大大的宋莹两字，看得满心欢喜，一个高兴，回到广州把早餐档口的隔壁铺位也租下来。 经过半个月的装修，早餐档隆重开业，婆媳俩请来舞狮队助兴扩张。 ... 吴家闹翻了天，因为吴建国把房改房落成吴军的名字。 张阿妹哭喊着撕扯吴建国，“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吴建国年纪上来，腰杆反而直了，“你看我的房子现在是什么模样。阿妹，说到底，小军才是我亲生儿子…” 张阿妹愣住了，“好啊！你娶我回来的目的就是把我当佣人伺候你们一家子！” 吴建国摇摇头，“不是这么算的…我对你们母女俩怎样你都忘了？我俩能好好过就过，过不了也就不过了，老来依子，两个孩子都没怨过我，是他们品性纯良…” 张敏拉着张阿妹把她的火劝下来，自己和丈夫婆婆孩子一家子还得继续住在吴家，在买得起商品房前，不能闹… 吴建国叹气承诺，到时候能拿出来多少钱就拿多少钱，他这个做继父的十几年来问心无愧。 吴家姐弟知道这事惊得半天说不来话，直到吴建国把房屋所有权证和收款收据等文件拿来，三人冰释前嫌抱头痛哭。 吴建国心酸说道，“是爸对不起你们。” ... 九三年十一月三日，晚报刊登了上海漕溪北路一处项目商品房销售广告，可以分期付款，购房合同经律师事务所公证，有专车接送看房，现房已销售一空。 明年第四季度的期房售价为九百八十元一平米，赠送蓝印户口。 在何浩淼的提醒下，何浩森想把全部积蓄拿出来买一套大的房子，加上林多多名字当做婚房，林多多觉得不妥，拒绝了。 想到连佳时往后要来上海，林多多找了一圈力所能及的商品房，最后在杨浦区下订金，准备购置一间一房一厅，何浩森知道后以不放心为由跑了过来，订下对门，要跟林多多做“邻居”。 两人一番友好辩论后，决定一起存钱为往后合买婚房作准备。 得知林多多买了房子，林武峰连夜请假，提着大袋子钱一路神色慌张，从广州火车站到达上海火车站。 看到林多多那一刻，林武峰劈头盖面商量了一通，“家里有钱，你管公积金借钱还得还大笔利息，这些都是你的钱。” 林多多不肯要，“每个月还贷款花不了多少，单位会缴存部分，我缴存剩下的，划算！” 林武峰问道，“要还多少年？” “十…” 紧接着又是一通大“商量”。 商量结果是，买的房子继续供，结婚要用合买的房子提上议程，两人选的仍是学术氛围浓郁的杨浦区。 双方家长会面后，一拍即合，给两人把房资满上，全款拿下三室两厅。 两人用存的钱请来装修队，最大的房间改成两面全墙壁柜，用来摆放书籍，各种工具，有用的物品，一侧摆放两张并排大书桌。 中房间是小两口的卧室，衣柜梳妆台一应俱全。 小房间是次卧，有床和衣柜。 何德勋拍拍儿子，“现在就等你们结婚了！” 何浩森说道，“还早，但是多多已经答应了。” 林多多羞红脸躲在何浩森身后。 林栋哲以六百六十元一平的折扣价买下一套浦东新区四十五平米房子。 林武峰经过了解，选定广州新建楼盘，以一千元一平米的价格买下面积一百三十平米，赠送天台的四房两厅大户，两个孩子，母亲，夫妻俩各一个房间，宋莹很喜欢这个大天台，她决定，有空要自己晒煲仔饭的腊肉腊肠。 几兄弟姐妹怕母亲往后腿脚不便，合资买了与林武峰同一小区的一楼小两房赠与连佳时。 在大家观望“高价”商品房之时，林家奋勇入场，全员购房。 第159章 结婚。 一九九四年一月，庄筱婷成功考取上海公务员，与林栋哲结束长达两年半的异地分居，新的工作很忙，两人一直没有时间操办婚礼，索性把心一横，春节的时候出国甜蜜旅行，当作婚礼。 正式公开结婚后，林武峰拿出一笔钱资助两人买房。 庄超英想着为女儿出一份力，看到房价并没下跌反而高涨，发出阵阵叹息，更反应过来，林家比自己有钱多出几个阶级，图南在上海还没房子，心里难受发慌，往父母那也不怎么拿钱了，要存起来留着支持儿子。 黄玲也叹息，向鹏飞交到一个善良美丽大方的本地女朋友，现在只剩下图南没着落，她急得团团转，拿着香烛纸钱四处奔波于苏州各寺庙，比以前求高考中考求得更积极。 六月，林家何家浩浩荡荡前往复旦参加林多多研究生毕业典礼。 作为优秀毕业生，林多多上台诵读自己的毕业感言，林武峰，何浩森一人拿着一台相机不断按下快门。 接受毕业证的同时，学校给林多多颁发了聘书，聘请她为中文系当代文学讲师。 何浩森包下人民大酒店最大的包间，用气球把里面装饰了一番，在大家吃饭中途拿出戒指再次向林多多求婚。 八月开学前，林多多在苏州林庄小院风光大嫁，脖子挂满金首饰，手上套了几个金镯子。 连佳时为了公平，给三个女儿，三个儿媳一人送了一对龙凤镯，笑道，“那时候没条件，现在条件上来了，妈补一人一对！” 六个女人轮着抽镯子，克重偏差在两克以下，来观礼的庄超英觉得很不可思议，林家和平相处得那么自然和谐。 三个嫂嫂准备了八碗菜，这是福建的传统，分饭宴。 六兄弟姐妹含着泪吃，林多多落下豆大泪珠，小时候害怕家会变成凉家的她，出嫁了。 连佳时在一旁哽咽着说道，“妹宝，多吃些，吃一半留一半，家里永远有你的一半。” 林多多回过头去搂着连佳时哇哇大哭，“妈，不分家行不行…” 连佳时抚摸着女儿的头，“妹宝长大了，长大了…” 林多多一哭，五个哥哥姐姐再也忍不住落泪，各自的另一半拿来纸替他们擦。 林栋哲在一旁站着，庄筱婷为他擦眼泪。 林栋哲小声说道，“从小我就知道，我姑姑一定会幸福，一定。” 几个哥哥姐姐共同赠与林多多一台93年宝马5系作嫁妆。 何家拿出稍多些的礼钱赠与小家。 小林夫妇送给林多多两台空调，向鹏飞送了一台计算机电脑，庄图南送了燃气热水器，全部安装到小何夫妇上海的新家。 何家老大何浩鑫聚集好友，迎亲车队浩荡来了十二辆，让小巷口大塞车。 何浩森穿白衬衣黑棕色西服，稳重的同时不缺少年气，拿着一捧鲜花上门接新娘。 宋莹帮林多多盖上黑布以避邪祟跟入夫家。 布下林多多眼泪噼啪掉，何浩森蹲下来把她背起，温柔说道，“多多，我来接你了。” 林多多哭得说不出话，轻轻捏了何浩森耳垂一下回应。 连佳时在后头哭着大声喊道，“别回头，妹宝别回头。” 林多多哭着回应，“妈！等会喜宴吃饭见！吃饭见！” 坐上轿车，林多多颤抖着把一把扇子从车上扔下来，闽南语“扇”和“姓”同音，扔掉了娘家姓，从此成为夫家人。 林多多在车上被种种习俗弄得哭抽抽，她想不明白，为何从古到今，结婚要把女性与家不停割离。 何浩森把林多多紧紧搂住，低头偷看她，“多，我帮你擦擦眼泪…” “何浩森…早知道我俩也去旅行结婚…呜呜呜…” “好，等过完今天，我们去旅行结婚，只要休假就去，走遍国门再迈向世界，一直新婚。” 林多多破涕为笑，“你都打横黎讲既…” 何浩森红着眼，吸了吸鼻子说道，“多多，you plete me。” 到了何家，撒缘钱，跨火炉，破瓦片，掀黑布，拜见公婆，滚床闹房。 娘家哭，婆家笑。 何林联婚，迎宾宴客。 祝贺恭喜，连理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