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谁得知》 第1章 洞玄宫 梁国西境,乱石岭,乃是梁、卫两国的界山之一。 此山,山如其名,山岭之上,秃岩裸石遍地,荒凉寥落,山岭之下,石滩片片,林木不丰,草木不盛,少有人烟。唯有乱石岭最南端一带的石涧山,因为临近流波江河谷,还有几分生气。 而本书的开篇——洞玄宫,就在这石涧山中。 洞玄宫,以石涧山为主山,并周围十二副山,以护派大阵勾连护持,连成一片,从远外看来也是云山雾罩。 山上丹崖怪石,山下青松翠柏,峰岩重叠,涧沟壑谷,林深木茂,松楠秀丽,正应了书中那句“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常有水雾缭绕,白云出游,也有几处不凡景致。 古语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山中若真是灵气稀薄,却是也养不出什么“真仙”来的。 因此,别看这“洞玄宫”名字取得大气,但放在整个修仙界,实者也不过是个三流的下宗小派。 门内别说没有什么元婴、化神,就是金丹修士,也只有三个,而且俱是金丹初期,只能算是勉强支撑门面,多少是有些寒碜的。 筑基修士倒是有些,但也大多不在宗门内,说好听点是出外游历,寻觅机缘,说难听点,多半也就是自谋生路去了。 好在洞玄宫立派时间够长,据说已是传承两千余年,在这梁国之内,乃至相邻的卫国,多少也算是老牌修真势力,有些名头。 这日清晨,东边山峦之间,太阳已经露头。 阳光透过山林缝隙,映照在黄泥岗上,这里乃是洞玄宫最北边的一处矮丘。 山岗之上,灌木丛生,本不算起眼,但面南一侧的山坡上,却有一棵歪脖子的黄桷树,也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年了,仍是枝繁叶茂,大有点遮天蔽日的样子。 黄桷树下,搭了一座草亭,茅草多经风雨,隐隐有些腐败。 亭子边上,一条乱石板铺出的小路,歪歪扭扭沿着山坡边往里,转过几丛开着点点黄花的十大功劳,便见山坡上一面光秃秃的黄土泥墙,虽也有藤萝垂下掩映,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如此平整的墙壁,绝非天然生成。 这便是丁辰自建的洞府门户所在。 作为洞玄宫一个没什么前途的筑基初期弟子,宗门几处核心地带自然是轮不上他的,是故,他当初选址修建洞府之时,也是很知趣的在这偏僻角落圈了块地。 四周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倒也清净,着实是独门独户了。 虽然泥墙上无门无窗,阳光完全照不进洞府之内,但丁辰还是准时醒了过来,缓缓睁眼,睡眼惺忪,目光无神的盯着屋顶。 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但屋内一应物品,丁辰还是了然。 神识这玩意儿,在这种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磨磨蹭蹭好一阵子,终于还是翻身下了床,伸了伸懒腰,却复又坐回了床边,陷入了每日一次要不要修炼的纠结之中。 足足呆坐了一刻钟,最终,丁辰还是叹了口气,也懒得洗漱,直接端坐盘腿,幽幽吐纳,修炼起来。 之所以会如此,倒不是因为他生性懒惰,实在是自他筑基之后,一身修为就再无寸进,如此已然足足干耗了四年,心气儿早就耗没了。 …… 草草完成今日的功课,丁辰便果断掐诀收功,一张还有些稚嫩的小脸,像木偶一般,无悲无喜。 果不其然,修为还是没什么任何实质性的进展,那些被他费心巴力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只有极少一丝能被筋脉淬炼成真元,汇入丹田,大部分都如水满自溢一般,复又散失到了天地之间。 第2章 长春功 丁辰修炼的,乃是一门叫作“长春功”的功法。 按照宗内典籍所载,据说还是这洞玄宫自开宗立派以来,就一直流传下来的,更是号称可以一路修炼到元婴圆满的黄阶功法,也算得上是洞玄宫的传承功法了,实属难得。 只不过,这记载也好,号称也罢,终究只是纸面功夫,实际情况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修炼这长春功,炼精入门倒是极容易的。 哪怕是你灵根再差,只要不是痴傻,认真修炼个把月,便可轻易感应到天地灵气,比之其他炼精功法还得从淬炼自身肉身精元起步,却是高明了不少。 而之后,只需耐心足够,日日水磨工夫,时时修炼不辍,最多一两年时间,几乎可以毫无压力的进阶到筑基期。 如果单看这点的话,这长春功也是相当的不凡了。 但是,真要是等你修炼到筑基期,这功法的弊端就出现了。 首先,这修炼的速度直接一落千丈,不但之前的顺遂一去不复返,就算是想维持正常的修炼进度,也是妄想。要是修炼之人自身的资质再差点,修炼资源再贫乏些,那即便是想进阶筑基中期,也是千难万难。 似乎除了那个传说中开宗立派的洞玄真人,两千年来,也从未听说过哪个门人弟子,能将长春功修炼到金丹期的。 再者,一旦筑基,这长春功便生出一种奇怪的排他性,若是强行兼修其他功法,轻者真元逆流,走火入魔,重者丹田败损,身死道消。 最后,就是这长春功乃是一门纯粹的练气功法,除了自带几分延缓衰老的作用外,没有附带任何攻防手段。 总的来说,这长春功在洞玄宫的处境,实在就是鸡肋般的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即便是哪个弟子想借此功提前感应天地灵气,方便炼精入门,也都是小心了再小心,谨慎了再谨慎,不敢多修炼半分。 不过想来也是,若非这长春功有如此重大的缺陷,单凭其能无瓶颈筑基的妙处,这洞玄宫也绝不能在这石涧山中安然苟且两千年了。 夜深人静之时,丁辰偶尔也会回想起当年他师父江真人为他挑选主修功法时的情景。 “你资质太差,难有大成就,不如求个平稳,不失为逍遥之道......” 只此一言,便算是定了他的道。 也不知他是争气,还是无知,不过一年左右,就“一帆风顺”的,直接筑基成功了。如此,也让他成为了这洞玄宫“小有名气”的异类,唯一一个修炼长春功的筑基弟子。 而之后的情况也是显然的,自从筑基至今,已然足足四年了,除了体内法力些微的深厚了几分外,修为境界便再无突破了。 眼看着不少比自己晚入门的同门师弟,都已经有人陆续进阶筑基中期,丁辰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遇到相熟的,还真诚的恭喜几句。 但真说他不羡慕,那绝对也是自欺欺人。 只不过,再怎么羡慕也是无用,毕竟人家资质、功法就是要好上一些呀! 而之所以他几乎每日例行的纠结一番之后,仍然坚持继续修炼,也完全是因为习惯成自然而已。 以至于,有时候,不经意间,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体内的长春功似乎会不自觉的自行运转起来。 私下里,他也不是没有过散功重修的想法,只是......,要下这个决心,又谈何容易? 一者,他资质确实太差,乃是不入品的伪灵根。 若按照修真界中的普遍观点,六品以下就很难筑基了,如今能以长春功筑基,其实已然是天大的机缘了。 就算他真的下定决心,散功重修,且不说所需耗费的灵石、丹药他是否负担得起,就算真的勉强二次筑基,只怕最终也会止步于筑基初期。 如此,费尽心血,又何苦来哉? 二来,便是他还是多少念及江真人的恩情的。 虽然他们这两师徒,也只相处了短短三个月而已,之后不久,江真人就寿终正寝了。 但江真人当年救他于危难,给他衣食,引他拜入洞玄宫,还用自己积攒的功绩为他换了一个内门弟子的资格,否则以丁辰下品灵根的资质,即便能入门,也不过是外门杂役弟子的命数,怕是连这长春功都没得修炼的。 若是他轻易抛却恩师的亲授的功法,多少也是有些不敬的。 第3章 执事弟子 而这第三嘛,也是丁辰自己心中那点难以言说的小心思了。 他现在的身份,好歹也是筑基修士,门内炼精期的低阶弟子,虽对他谈不上多尊敬,但明面上还是要叫他一声师叔的,宗门待遇更是比之炼精期好了不少。 他只需再熬上个五六年,攒够资历,就可以顺利晋升为执事弟子了,而且,以洞玄宫自身的情况来看,未来成为执事长老也不是不可能的。 虽说一个筑基初期,没有进阶希望的执事弟子或是执事长老,怕是不会有什么权柄的,但身份毕竟就不一般了。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他一旦散功重修,啧啧…… 让他真的放弃现在的一切,他那点刚刚建立起来的卑微的自尊心,怕是又要崩碎了。 于是,他就这么一直在宗门里苟着,一苟就是四年,连山门都很少出。 似乎认命了一般,丁辰也没有什么特别沮丧的感觉,缓缓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袍,踱步出了卧房,来至走廊。 挥手凌空朝前点了一指,一道灵光射入前方土墙,便见那土墙如遇水化泥一般,淌开一个一人高的门洞来。 迈步出了门洞,施施然,信步来至那黄桷树下。 树下落叶不少,丁辰也懒得打扫清理,随手挥出,扇动一股清风,将落叶大概扫到一边,这才缓缓深吸一口气。 憋了片刻,再度吐出一口浊气,手脚便动了起来。 先打了一趟八卦散手,又使了一套劈空掌法。 这些都是炼精期修士淬炼肉身的常用功法,不算多么精妙。只是因为修炼了长春功,真元无故生出了三分排他性,也很难兼修其他功法,平时练练这些拳脚功夫,也是聊胜于无了。 活动完筋骨,复又将一门叫作“踏莎行”的瞬身身法运走了三遍,直至身有薄汗,这才收功。 这“踏莎行”身法却是有些来历的,据说是江真人家族的独门绝技,非江家本族子弟不可研习。 虽然江家也已经早就败落了,似乎也只剩下江真人一个族人了,但江真人还是没有教过丁辰。 他之所以会,完全是偷学的,因此他也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 当时丁辰还暗自沾沾自喜,以为没被发现。 只是等他自己筑基成功,体会到神识外放的妙用,能轻易感知周遭数十丈内动静之后才知道,江真人必定早就察觉了,不过是纵容他而已。 …… 回返屋内,随意洗漱一番之后,时辰已是不早了。 丁辰这才换上洞玄宫筑基弟子才能穿的子罗蓝丝麻道袍,收拾了一下随身用品,便迈步往外走去。 出得洞府,随手掐了法决,勾动阵法,门洞便再度被黄泥覆盖,复又凝固成一道土门,几条藤萝有气无力的垂下,半掩着。 继而,翻手轻点那土门一下,便见数道道符文盘绕交错浮动,随即青黄淡光一闪即逝,散开化入土山之中。 却是丁辰激发了固土法阵,将洞府周围的土石稳稳镇住。 这阵法不算高深,主要用处是稳固洞府不至于坍塌的,倒是没有多大的防御力,最大的优点就是一旦布置好后,便可自行抽取这山林中零落稀薄的丝丝灵气,基本不用再额外消耗什么灵石了。 关好洞府,丁辰没有施展踏莎行身法,只略施了个轻身法决,双腿微弯发力,身子便如猿猴般轻巧跃起,穿林过叶,脚不沾泥,飘然向石涧山主山方向而去。 自从丁辰筑基半年后,发现修为再无寸进,他便开始做起了执事弟子,负责轮值看守“石文馆”,也就是洞玄宫开放给内门弟子的藏书馆。 一者可以额外赚取一些灵石、丹药,作为修炼的辅助,二者也方便他查阅一些典籍,修炼些术法神通,多少也能提升一些自保之力。 毕竟,即使是筑基初期修士,只要不出意外,勉强还是能活个二百年左右的,他可不想早早就去见他师父的。 而自今日起,便是他为期三个月的轮值时间。 第4章 石文馆 离了黄泥岗,继续一路往南,便见一片梅林。 这梅林据说是以前某代金丹长老专门栽种的,只是如今已是晚春,梅花早已凋零,枝叶长了出来,也是一片青葱。 梅林独占了一片山坡,向东南方向,便可远眺松香谷,那是洞玄宫山门所在。 若是穿过谷内常年青松葱茏掩映的山道,便可见山谷南口的一段崖壁, 崖壁上刻了“洞玄”二字古篆,早已布满青苔。 崖下又有一座一间二柱白石牌坊,雕云刻浪,倒是古朴,其后还有几间房舍,供守门的弟子暂住。 目光收回,出松香谷北谷口,又有一大片谷地,地形也豁然开朗,谷中房舍密集,像个小集镇一般,便是外门弟子的聚集之地。 再往东北群山望去,便可遥遥望见石涧主山,有青石阶梯蜿蜒而上,至云筑台,其后山势便放缓,一片宫观楼宇。 洞玄宫三馆九堂十二殿,都大致汇聚于这一片,算是前山的核心区域。 只是不知是山上地方有限,还是当初规划本就不精,虽飞檐斗拱交错,楼台院落连绵,到底格局略显局促了些。 再往后,至祖师祠堂,便算是半山腰了。 山势至此更是陡然而起,几乎直上直下,峻峭秃岩,石缝中扎根怪松,岩壁上悬挂崖柏,以至于这不过两百丈的石涧山,却也显出几分险峻来。 丁辰自然不会绕路去走正门,直接往东沿着一条路边长满金银花的小路,便上了石涧山西坡,不到一刻钟,便到了执事堂,宗门内大半杂事,都归这里管。 按例在执事堂领了差事,丁辰仍不绕路去走正路,直接转到执事堂后面,仍是抄小路上了紫萝坡。 又是大致一刻钟后,便可隐隐看到一座半掩在林木之中的阁楼,正是石文馆。 石文馆主殿乃是一座上下三层的歇山顶木制殿阁,门前一对楹联,篆刻“鸾翔凤飞众仙下,珊瑚碧树交枝柯”,正殿左右又有几间侧殿耳房,整体雕饰简单,虽无什么彩绘雕饰,倒也算是古色古香。 丁辰不急不慢,迈着四方步,悠哉游哉的来到石文馆前石阙。 正要激发禁制叫门,就见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已经在主殿门口等着了,此刻正用力向他招手。 那无色无形的护馆禁制随即微微扭曲浮现,两边石阙之间,旋涡一般,洞开一个圆洞。 见状,丁辰心里也是不由得一阵纳闷,门内弟子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以他入门五年的感观来看,这一门上下,一个个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实则都是秉承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处事原则,相互之间,真正有深交的似乎也没有几个。 这个师兄显然就是上一个轮值的执事弟子了,丁辰见过几面,比他早五年入门,修炼的乃是门内除长春功外,仅有的两门黄阶功法之一的“天水诀”,据说进阶筑基中期已经好几年了,挥手之间就可凭空凝水化剑,实力在同阶弟子中也算是排得上名次的。 丁辰不敢怠慢,急走几步上前,刚要行礼。 便听那师兄便直接开口,言语之间,语气颇有些不耐。 “这位师弟,怎么才来呀?我已经与人约好去横绝岭狩猎,今日便要出发了,快快交接,我还要回住处收拾一番呢!” 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便转头进殿去了。 虽然对方不怎么客气,丁辰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一边微笑着连声道好,一边紧跟进去。 这种门内的“精英弟子”,还是不要轻易开罪为好。 那八字胡师兄显然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丁辰进来,便将石文馆禁制令牌、书目玉册等诸多东西卷了,一股脑儿地塞给了丁辰。 又随口交代了几句,略略拱了拱手,算作道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这匆匆远去的八字胡师兄背影,丁辰也只得轻叹了口气,发作不得。 好在他也已经轮值过几次了,石文馆内的事务也算熟悉,并不会有什么麻烦。 摇摇头坐下,又习惯性的发起呆来。 第5章 清闲差事 “说起来,刚才这位师兄是姓“张”,还是姓“王”来着……”丁辰瘪嘴,心中暗自嘀咕,“......,不过,这师兄倒是艺高人胆大,连横绝岭也敢去......” 横绝岭他虽没去过,倒也常听人说起。 此山乃是有名的凶山,山中妖兽不少,常有修士狩猎不成,反成妖兽口中血食的事情传出。 而且,这还只是南麓,要是再往北,翻过横绝岭,便是八百里妖冢,那才是真正的凶险,常年被茫茫死煞之气笼罩,完全是生灵勿近,活物难存。 也得亏有这横绝岭摩高千仞,横亘东西,如屏如幕一般隔绝南北,堪堪挡住了那妖冢死煞之气每年一次的爆发,若非如此,也没有现在的梁国了。 …… 石文馆的差事很清闲。 毕竟这种三流的小门派,又能有多少藏书需要管理呢? 加之这石文馆按例是只向人数本就不多的内门弟子开放的,而内门弟子都是有师承的,自有人教导。 而就算师父不得空闲调教,也可自去讲经堂听学请教。如此,也就少有弟子需要自己耗费灵石来石文馆查阅典籍了。 那讲经堂管事的,乃是一个筑基圆满的老学究,虽性情古怪严厉了些,却也确实博闻强识,丁辰前不久还向其请教过聚灵符的绘制关节。 …… 枯坐了一会儿,丁辰才回过神来,摆弄着桌案上的茶壶,催动火灵之力,给自己泡了一壶清茶,这才半摊靠在椅背上,悠然从怀中摸出石文馆的书目玉册,神识悄然散入,查阅起藏书目录。 经过了几次轮值,闲来无事之时,丁辰早就将石文馆内的书籍看完了,这也算是执事弟子的便利吧,所有藏书,想看就看,不必付什么费用。 加上一旦筑基,神智大开,就算做不到过目不忘,也能勉强记住个七七八八,所以他自然是想去看看有什么新书没有。 …… 石文馆要紧的典籍,都在第三层,包括功法、术法,以及丹药、符箓、阵法、炼器之类的所谓修仙百艺的典籍,乃至一些门内前辈的修炼心得,都有收藏。 当然,能放在这里自然也都是些粗浅入门的而已,宗门内真正的“上乘”典籍,即便是长春功这种鸡肋功法,都是藏在金丹长老们的密库之中。 不过,这些粗浅典籍却是帮了师父早逝的丁辰不少,很多知识,甚至不少修仙界的常识性问题,他都是从这些杂书中了解到的。 石文馆第二层主要存放的都是些不甚要紧的杂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五花八门,无所不有,甚至连一些世俗中的志怪话本都有。 洞玄宫有个明文规定,弟子出门游历期间,收集到的各种典籍,只要上交宗门并被宗门收录的,都会有相应的奖励。虽然绝大多数门人弟子也不会真的大公无私到将自己在外打生打死才得到的“珍贵”典籍轻易上交的,但弄些杂书应付交差,赚些奖励也是偶有发生的。毕竟,门规再严格,也无法强迫弟子们上交自己的好东西,总不能打击弟子们在外“打拼”的积极性吧! 再说了,谁还没有点自己的私藏?就连丁辰自己也是有点私房的,只不过不是他自己出外游历所得,是过世的江真人留给他的而已。 至于是怎么“收集”的,是捡的,买的,还是偷的,抢的,宗门自然是完全不在乎的。 是故,这么多年下来,这第二层早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石文馆第一层,原本都是值守弟子的起居之地,如今也不得不把西侧殿腾出来堆放这些杂书了。 …… 神识一一扫过,一目十行。 不出意料,这一年好不容易新添的几册,都是所谓杂书,还都是同一名弟子上交的,一看书名就知道,又是敷衍交差的。 “居然还有本世俗中的游记,还是残本?就算是凑数,也太过敷衍了事了吧!那八字胡师兄居然还照单全收了,啧啧......” 丁辰暗暗摇头,不由得讪笑出声。 转眼就是五日后了,石文馆也确实清静,一个来访之人也无。 第6章 身世 这日,丁辰例行的在石文馆里里外外逛了一圈,见并无不妥之处,又练习了一阵子水云符的绘制,便再也提不起兴致。 这水云符不过低阶而已,多用于迷障之用。 闲来无事,丁辰起身松松肩膀,再度在大殿之中闲庭信步。 眼色飘忽之间,望着一架架黑漆斑驳的书架,却是突然想起了那本游记来,心下不由得暗道,“不应该呀,那师兄平日里看着还算是个负责的人儿,不应该随便乱收才对呀,莫非是真有什么奇异之处不成?” 丁辰眉头微蹙,心中也是生出几分好奇来,反正闲来无事,便转身来到殿堂角落某处,正是存放那本游记的书架前。 显然那师兄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书籍,只是随意的堆放的一起。 那本游记就放在那堆书的最上面,要不是加诸在这石文馆上的禁制自带了几分避尘手段,只怕已经落灰了。 伸手拿起,轻轻抖了抖,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霉味。 只是,这边刚一入手,丁辰却是不禁“咦”了一声。 这本游记的封面材质居然是兽皮,而且明显是某种妖兽皮。 世俗之中,怎么会用妖兽皮做一本普通游记的封皮? 难道真有什么古怪? 丁辰心中越发有了一分好奇,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这本游记颇为古旧,已经多有残破,内里纸质书页已破损不少,唯有妖兽皮的封面还算完整,只是上面字迹已变淡,只能辨出“游记”二字。 轻轻翻看了几页,丁辰目光却是不由得呆住了。 这几页的游记中,所记载的地方,却是丁辰最不愿回忆起的地方…… 思阳县,乃是蔡州下辖的一个偏远小县,说来和洞玄宫还不算太远,县城位置大致便在乱石岭中段,夹在流波江和乱石岭之间,正是丁辰的出生之地。 说起丁辰的身世,其实并不好,或者准确的说,是他母亲出身不好。 丁辰的母亲并不记得自己亲生父母是谁,似乎自她记事起就已然在玉人楼了。 而这玉人楼却是个有名的地方,乃是蔡州城里数一数二的秦楼楚馆,管事的老鸨子也是个眼光独到的,一眼就看中了当时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女童的丁辰母亲,花了大把心思调教。 果不其然,丁辰母亲刚长到十六岁,便成了蔡州城有名的清倌人了,更是占了玉人楼历代花魁的花名,也就是“玉娘”这个名字。 再说丁辰的父亲,倒是个有身份的人物,据说还是高中头榜的探花郎。 这丁探花祖籍就是蔡州城,那年正是这位丁探花进士及第,衣锦还乡,这一众乡邻亲朋、当地主官、同窗好友,自然要大摆筵席庆贺的。 文人嘛,又是为新科探花设宴,怎么可能仅是单纯的吃吃喝喝呢?玉人楼名声在外,自然就是首选了,而作为花魁娘子的玉娘,自然也被请去唱曲儿陪酒了。 接下来的就如同那些烂俗话本一样了。 一个是仪表不凡,才华横溢的新科探花郎,一个是清丽貌美,优雅不俗的花魁娘子,自然成了这满屋子最惹眼的一对儿。 两人眉目相交,虽不知有多少真情实意,但应该多少也是有些意思的。 同桌之人中,有个颇有势力的富商,很有些眼力见儿,当晚就找了玉人楼的老鸨子,几番运作之下,便将玉娘送到了丁探花的住处。 玉娘才色出众,颇通文墨,倒是颇得那探花郎的心意,这丁探花也是个谦恭有礼的君子模样,两人也算是两厢和美,着实恩爱了一段时间。 就这样,三个多月就这么过去了。 而就在玉娘还在憧憬着美好未来,庆幸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之时,这丁探花却是要离开了。 原来,这丁探花一家,早在十年前就举家迁往大梁国都了,他这次回蔡州城,也不是单纯衣锦还乡,而是为了主持祖坟迁移之事而已。 迁坟这么严肃的事,自然不能带着一个没有名分的青楼女子同行的。 如此,玉娘只得独自留了下来,只得了一个一年之内接她进京的承诺。 ...... 第7章 身世(续) 丁探花走后,不到一个月,玉娘便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这怀的,自然就是丁辰了。 而那丁探花走后,也是不出所料的再也没了音讯。 玉娘也不是傻子,一等二等不见良人归,如何还猜不到内情。她本就是外柔内刚,隐忍要强的女子,既不愿厚着脸独自上京寻“夫”,更不愿重新回玉人楼卖笑,于是乎,一咬牙,干脆自赎自身。 因为之前偶然间听玉人楼老鸨子说过,似乎是从一个思阳县姓寇的佃户家里买的她,便悄悄回了思阳县,对外只说娘家姓寇,丈夫姓丁,已经病故了,便靠着自己早年存下的些许微薄积蓄,寡居而已。 她也不去寻自己父母,她又不是衣锦还乡,既然卖了她,自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丁辰就出生了。 “丁辰”这个名儿,其实都不算是他的正式名字,因着是早上辰时出生,他母亲就给他取了个“辰儿”的乳名。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她一个独居生子的年轻女子,生得又是花容月貌,闲言碎语都还是轻的,少不得就有些登徒子上门骚扰。 她性子外柔内刚,哪里肯就范,宁可为人缝补、浆洗衣服度日,都不愿再嫁,更绝不肯自甘堕落,重入风尘。 只是,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寇玉娘性情也是越来越清冷。 很多次,半夜醒来,丁辰都会看到母亲独坐窗前,对月垂泪,口中轻轻吟诵。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丁辰自幼早慧,虽听不太懂,但也能体悟几分。 特别是,随着小丁辰年龄的增长,相貌也是越发的和那丁探花有了几分相像了,玉娘难免看在眼里,怨在心中。 到后来,除了教丁辰读书,认几个字外,更是连和他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虽也从不曾打骂苛待,但也少有温言慈爱之时。 他也不知该怎么做,唯有装得乖巧听话,尽量不去惹母亲生气而已。 只是,这样的生长环境,终究太过压抑,也在他心中深深的种下一缕难以解开的心结。 如此这般,苦熬了八年,也就是丁辰八岁那年,他的母亲终于在困苦哀怨中,沉疴难起了。 也是直到此时,丁辰才从他绵延病榻的母亲口中,断断续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没过多久,寇玉娘便病逝了。 即便丁辰倾尽家中仅有的浮财,为母亲办了丧事,仍是很简陋,只是多少算是尽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孝心而已。 安葬完毕,丁辰一个人,独自坐在那乱坟岗,望着那土石堆起的坟包,愣愣发呆了大半日才离开。 之后,他没有回家,没了母亲,自然也算不得家了。 再说,那屋子本也是租赁的,即便回去,没钱交租,也是迟早要被赶出来的。 但日子却总要过下去的。 他没有像别的孤儿那样,自卖自身去给大户人家做什么小厮仆役,反而理直气壮的去了县里的慈幼局。 思阳县只是梁国众多偏远小县中的一个,县里办的慈幼局自然很是简陋,每日只能勉强供应一顿半馊饭食,晚上有个寄宿的地方而已。 不得已,丁辰也只得自谋出路。 好在他识得些字,为人知进退,即便遭了不少白眼欺凌,也知道隐忍,也学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人给的,就拿着,不给,他也不纠缠,倒是有人愿意可怜他,让他跑跑腿,打打零工,也算是勉强度日。 就这样,孤零零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竟也勉强支撑了两年,也算是奇迹了。 直到,一次伤寒重病,几近弥留之际,遇到了外出游历返回宗门途中的江真人。 …… 石文馆侧殿之中,丁辰斜靠在椅子上,椅子已经有些旧了,稍稍一动,便发出吱吱的轻响声。 丁辰木然的翻着那本游记,却并没有看进去一个字,他已经陷入那段似乎早已远去,却又如昨日的回忆之中。 离母亲过世,差不多已经七年了,记忆中,母亲的长相都有些模糊了,只偶尔回想起她那清瘦的身影,鬓间被汗水润湿的头发。 渐渐的,丁辰眼角似有些湿润,但却终究没有哭出来。 那两年中,他早就哭够了,哪儿还有那么多的泪! 昏昏沉沉的,丁辰睡了过去。 …… 第8章 兽皮 也不知睡了多久,丁辰才浑浑噩噩的醒转过来,只觉得一身酸痛,这才发现自己还斜靠在椅子上。 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树梢,照进殿内,现出淡淡斑驳的影子,轻摇晃动,一派的凄凉、孤寂。 看了一眼月亮挂在夜空的位置,估算着应该是三更时分了。 丁辰心中实在是郁郁难解,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刚才梦中儿时忍饥挨饿的感觉甩出去。 不,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人可欺的乞儿了,他是修士了,正儿八经的筑基期修士,只要他愿意,甚至已经可以辟谷了,永远不用挨饿了。 或许,这可能才是他不愿意散功重修的根本原因吧! …… 也是时候就寝了! 虽说筑基修士平时打坐吐纳,也可算是休息了,但丁辰还是保持着睡觉的好习惯。 缓缓站起身来,丁辰甩了甩袖子,无声卷起一缕轻风,推着殿门缓缓合上。转而抬脚,就要往旁边的偏殿内间而去,却是才走一步,一脚便踩到个什么东西。 移开脚,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本游记,应该是他睡着后掉落的。 丁辰身子懒懒的,一点也不想弯腰去捡,伸手五指化爪,虚抓一下,想将那本破游记随手摄起。 但是,他失败了。 那本游记居然纹丝未动。 也不知是心中郁结,还是一时性子起来了,或是想要证明什么,竟是较劲似的运转起功力。却不想,随着法力加大,那本游记却似乎是也在和他较劲,只跳了几下,就是收摄不起来。 丁辰心中更觉一股无名火起,一脚将那书册踢开,手上法诀一变,弹指之间,一道火蛇凌空瞬发而出,如长蛇捕鼠一般,一口咬住,直接将那本残破游记缠搅起来。 一时间,火光闪动,书页不过凡物,瞬间化为飞灰,唯有那妖兽皮所制的封皮还在,隐隐散出一丝焦糊之味。 一股戾气在怀,丁辰手上不停,连打几道法诀,仍不作罢,干脆后退一步坐回椅子,全力催动法力焚烧起来。 随着法力催动,那呲呲火焰也越发凝练赤红。 足足半炷香之后,丁辰已然慢慢冷静下来,可那兽皮经他全力催动灵焰焚烧,竟然仍未被完全炼化,当即心下也是暗暗心惊不已。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妖兽之皮质地普遍十分坚韧,但这块兽皮明显年深日久,其内灵力早已丧失殆尽,绝不可能在灵焱中坚持如此之久才对!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丁辰也是有些失去了耐心,正要放弃之时,突然又是想起了什么,也是想着试一试,右手五指依次划动,翻花一般,打出了他仅知道的几个炼器法决。 而片刻之后,那火中的怪异兽皮,却也终于有了些变化,似乎是随着一些杂质被炼化,明显已经薄了不少。 “噫?” 丁辰喉咙中不禁轻呼出声! “好像有字!” 心下一惊,丁辰连忙凝聚目力细看,果然,这张几乎已经薄得有些半透明的兽皮之上,竟然有字迹若隐若现。 刚待其想熄了火焰认真查看时,兽皮边缘竟猛地碎裂崩坏。 丁辰心下一惊,心知自己的方法只怕并非正确的手段,但明显已无法挽回,心神急转,只得匆匆间分神从储物袋中调出一块空白玉简来,将这些字迹强行囫囵悉数拓印进去。 刚等他堪堪记完,那兽皮再也支撑不住,直接便化了灰灰。 看着那一堆灰烬,丁辰也是一时无语。 长吁出一口浊气,无奈挥了挥手,卷起清风,将飞灰扫到角落,这才开始细细审视那字迹的内容。 字迹是一种不常见的篆字,虽有些偏门,但丁辰还是依稀认了出来,石文馆中似乎就有一本解读这种篆字的书。 也不管夜深人静,丁辰点燃烛火,转身从藏书中翻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堆故纸堆中,把那本书找了出来,一一对照校译起来。 至于那本游记,丁辰却是毫不在意。 不过一本杂书而已,毁了也就毁了,直接从玉册中勾掉,报个年久毁损就是了,虽说不太合宗门规矩,但哪里会有个修士会闲得没事,真的来关心追查这等小事儿,这也算是石文馆的潜规则了。 第9章 篆文 椅子依旧发出吱吱的轻响,烛火微微跳动,他已经完全陷入对这些篆字的研读之中了。 大半个时辰后,丁辰才缓缓收敛神识,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周围的几个穴位,兀自琢磨着。 “从篆文中提到的穴位、经脉来看,都是与眼睛有关,难道是一门专修瞳力灵目的秘术?” “如果只是门秘术的话,或许,应该,大概,不会和长春功冲突吧……” 想到这里,丁辰眉头也是有了舒展之意,毕竟秘术终究也术法,本身并不涉及真元法力的修炼,不能算作功法的。 只是,这眉头刚刚松开,又是微皱,心中又是不禁泛起了犹豫。 “这无头无尾的,贸然尝试修炼的话,万一出点事......” 江真人这个便宜师父,虽然教他的东西不多,却也曾严肃的告诫过他,不知底细来历的典籍,万不可胡乱修炼的。 微微喘气,丁辰斜靠在小榻上,扭来扭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侧目看了看窗外。 此时已近五更,丁辰却是丁点睡意也无,神识再次渗入玉简,反复细细揣摩了几遍,推演其中关节。 这篇篆文不长,全篇字数也不多,只是因为这种古篆文一般都没有明显的断句标志,研读起来颇为困难,以至于他逐字逐句看了好几遍,才算是勉强理顺。 看着看着,丁辰竟是不自觉的轻轻吟诵起来,头也跟着有节奏的摇晃起来,和幼时偷看私塾读书的学子一样,居然还颇有几分韵味。 丁辰也是不由得讪讪一笑,翻手将玉简收了起来,挺身坐起,吐纳调息。 调息结束,丁辰伸伸懒腰,长吁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趁天还未大亮,侧身和衣倒在小榻上睡了。 …… 接下来的几天,石文馆依旧没有人来过,丁辰也乐得清闲。 每日里,除了按习惯做做功课,打熬下法力外,就是研究这无名瞳术了。 之后又翻阅了一些古籍,相互印证,终于算是勉强参透了。 按他的推测,这虽是篇无头无尾的残本,但其中对于真元法力在经脉、穴位的运转流动的描述,倒是颇为完整,应该是可以修炼的。 篆文中并没提到这瞳术的名称,也没有提到这瞳术到底有什么非凡的作用,不过单看这古篆字的来历,又刻意铭刻入这妖兽皮,想必自有其奥妙之处的。 即已参透,丁辰便没再犹豫。 见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干脆便提前关了石文馆殿门,又摸出禁制令牌,将石文馆的外围禁制完全激发起来。 回转偏殿,于小榻之上盘膝坐定,双手微微抬起,凌空起伏,变幻指诀,最终剑指一挑,覆于眼上。 与此同时,丹田真元法力已然提起,自任脉而起至直达涌泉穴,随之散入眼部周围各穴,一番游走冲撞之后,再汇至眉心印堂,走督脉返回丹田,如此往复。 丁辰试探着运转了两个来回后,倒是没有发觉和长春功有什么冲突。 微微睁眼,目力一凝,却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变化。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就算有什么妙用,又哪有可能这么快就显现出来。只是,为何初次修炼,竟没有多大的晦涩不通,反而颇为顺遂? 丁辰不解其中奥妙,倒也不多想什么。 先前只是试练,接下来的修炼,丁辰再无保留,浑身法力却是全力运转起来,就觉得丹田的真元如同如溪流一般,凝为一股,直冲任脉入目。 果然,只一会儿功夫,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只觉左眼一股清凉,且越渐变冷;又觉右眼一热,反而越发炙热起来。 接下来,随着修炼继续,冷热之感越发强烈。 就在丁辰隐隐有些快坚持不住之时,左眼的寒意才缓缓减去,右眼的炙热也消退下来。待到双目恢复正常,随即冷热颠倒,之前冷的一边逐渐温度上升,热的一边却是冰凉了下来。 如此这般,一个时辰之内,便反复数次。 丁辰嘴角含笑,自语道,“呵呵,总算有些进展了!这便是那篆文中所载的‘阴阳轮回,炎寒交替’了吗?” 第10章 杜云暮 一连又是整整五天过去,丁辰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连每日的例行长春功功课都没做。 “咕…咕…咕…!” 几声轻声传来,丁辰心下不由哀叹一声,伸手摸了摸肚子,好久没有这种饥饿的感觉了。 这几日他没有修炼长春功,修炼瞳术的真元法力皆是动用的本身丹田真元,没有天地灵气的补充,体内法力已大有削弱之相,辟谷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了。 刚想停下那无名瞳术的修炼,转而修炼长春功,谁知,心念刚起,便法随心动,长春功竟自行运转起来。 四周天地元灵之气,随着口鼻吸入,如水雾一般,散入周身经脉,反复冲刷洗练之后,汇入丹田化作真元,随即真元灵力又是翻滚,凝如水流一般,随经脉而起,复又注入眼目穴窍之中。 “嘶……” 丁辰一时浑身舒爽,下一刻却是一个激灵。 刚才的行功过程,前半段明明是长春功,后半段却是直接过渡到了那无名瞳术。 要知道,这未成就金丹之前,一心二用,真元并行,杂糅同修,乃是修行大忌…… 心念一动,就要收功敛气,却在此时,真元已然流转一周,复又回归丹田,这一来一去,竟是毫无涩滞之感。 “这……” 犹豫了片刻,丁辰最终还是没有妄动,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直至体内的法力渐渐恢复,这种并行同修之法,仍是并未发生什么异常。 “难道是这无名瞳术另有奥妙?” 丁辰不解其中缘由,但既然没出现什么差池,也就继续如此修炼了。 修炼无岁月,自本次轮值起,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石文馆终于有人来了。 那人刚至馆前石阙,便察觉到石文馆中禁制全开,自然知道石文馆里的人不想有人擅闯,并未妄动,只轻轻触动了禁制以作传讯,便静待回应了。 禁制令牌嗡嗡作响,把还沉浸在修炼中的丁辰拉了出来,缓缓睁开双目,自怀中掏出令牌,略一查看,便知是有门内弟子前来。 虽然被打扰修炼,丁辰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但既然领了这差事,却是不能将人拒之门外的,当即控制体内真元放缓,随手点了点令牌,松开了外间禁制。 “吱”的一声,殿门无风自开。 来人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身青色道童服饰装扮,长相倒是乖巧,一见殿门打开,禁制松动,便知这是允许进入了,当即一步跨入,穿过禁制,直往石文馆主殿而来。 刚入主殿,便见殿内一方小榻之上,正盘膝坐着一人,正是丁辰,连忙拱手行礼,道:“丁师兄......” “哦?你是......?” 丁辰蹙眉微颤,轻声开口,只是脸色却是有些异样泛白。 少年自然看到丁辰脸色有些不对,还以为是自己引得对方不悦,连忙解释道,“师兄贵人多忘事,师弟是杜云暮啊,家师乃是陶清陶长老。” 这少年只有炼精中期的修为,按理是该以修为高低,唤丁辰一声“师叔”才对!也只有正是拜师之后,才能按师父的身份确定辈分。 “哦,原来是陶师伯的弟子。” 丁辰心中了然,轻声点头应道,却是并未起身下榻。 少年见丁辰神色语气还是冷冷的,却是越发有些局促了。 见这杜师弟没有继续开口,丁辰也是猜到这少年只怕是误会什么了,他哪里是在乎这句称呼。 再者说了,这个陶师伯是江真人的同辈师兄,好像还是江真人的远方表兄,那按师承辈分来算,叫丁辰一声师兄却是合适的,于是,也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杜师弟所来何事呀?”。 杜云暮闻言,连忙再次微微躬身,拱手一礼。 “正要告知师兄知道,十日后,就是在下师祖的祭日,本来师父他老人家每年都是要亲自祭奠的,只是今年有要事外出,耽搁了些时日,无法及时赶回。 师弟我修为又太低,无法独自进入祖师祠堂,所以家师特地传信回来,让我去寻个相熟筑基师兄,带我进入祖师祠堂,代为祭奠,只是不巧的是,师弟平日里能说得上话的那几位,眼目下却都不在宗门内,寻了一圈,才不得不求到丁师兄这里了……” “哦,对了,这是家师的传讯符,请师兄查看。” 第11章 异变 “哦,对了,这是家师的传讯符,请师兄查看。” 这童子不是个啰嗦的人,一气道明来意,说罢,便递上了一张杏黄符纸。 那祖师祠堂,按规定确实只有筑基修士以上才能独自进入的,丁辰倒也没有多疑什么,含笑伸手,接过符纸。 杜云暮将手收回,刚刚站定,却是突见丁辰脸色就是一僵,嘴角抽动,牙关似乎都是咬紧,连忙道,“怎么了,师兄,可是有什么不妥?” 丁辰眉头一皱,随即恢复正常,仍是面露笑意说道,“无事,无事,只是坐久了,有些腰疼。” 杜云暮虽然还有些狐疑,但见丁辰已经展开传讯符,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 丁辰手指轻捻,微微催动法力激发符纸,便见符纸上符文灵光流动,便觉一段神念传来,正是那陶师伯的口吻,内容与那杜师弟说的也差不多。 虽然陶师伯的先师和丁辰没什么关系,他并不想去祭祀别人的师父,但在江真人刚过世那段时间,这陶师伯还是关照过他几次的,既然人家有所托,那丁辰也不好拒绝,这份香火情分还是要还的。 随即,便听丁辰略有些僵硬的声音响起,“此事我应下了,到时候我自会去的。” “那就多谢师兄了!”杜云暮闻言也是一喜,再次拱手回道。 话已说完,丁辰以为这杜师弟应该要告辞了,便正准备闭目,却见少年仍站在原地未动,面色微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无奈,丁辰只得尽量继续保持一个亲切师兄的微笑,问道,“师弟可还有事?” 杜云暮一脸羞赧,吞吞吐吐的道,“师兄,这个……,我……” “师弟何必如此,有话直说就是,只是师兄我修为也不高,怕是未必能帮到你什么!”丁辰客气的说道,只是习惯性的留了余地。 闻言,杜云暮仍是尴尬一笑,踟蹰了一下,才道,“师兄哪里话,其实呢……,小弟对炼丹之术颇有兴趣,所以小弟想到二楼查阅些炼丹方面的典籍……” “哦?!” 丁辰闻此言, 哦了一声,却是多少猜到对方下面要说的了。 “只是,师父他离宗有段日子了,小弟前段时间又买了些灵药,现在囊中着实有些羞涩,灵石有限……!”杜云暮又是结结巴巴继续说道。 果不其然,丁辰并未怎么意外,不过还是问道,“那你有多少灵石呀?” “只有三块......” 这杜云暮师弟轻声说道,脸越发的红了,毕竟他虽然是陶清唯一的弟子,但和丁辰其实也是初次相见,并没什么交情的。 丁辰脸皮不动声色的一抽,只觉得嘴角都僵硬了,衣袖中的双手死死握在一起,似乎在隐忍什么,只不过还是强打精神,尽量不让对方开出什么端倪,好在这杜师弟还在不好意思自己的唐突,并未关注丁辰的反应。 “呵呵,此乃小事,你自去吧,把灵石丢进殿中铜鼎之中即可。” 丁辰开口,仍是一脸“春风”,只是说完后,还是补充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毕竟门中规矩如此,师兄我也不好违背的。” 杜云暮一听,立马眉开眼笑,连连致谢,自去了。 眼见这杜师弟刚上了二楼,丁辰脸色立时凝重起来,一身冷汗当即浮现。 他在见杜云暮的过程中,自始自终都坐在小榻上,动也没动,倒不是他故意托大,实在是他自己也是麻烦缠身。 就在刚才,他刚刚开启石文馆外的禁制,正准备收功,却不想,体内真元突然一涌,差点带的他一个坐卧不稳,就要跌倒。 好在他反应及时,强行稳住,那长春功的法力却是如潮似浪,一叠压一叠,血液流动一般。 丁辰心下有些慌乱,正要动用些手段,却见杜云暮已然到了殿门口。 本想着撑一下就好,却不想越到后面,丹田之内,真元法力潮涌一般,流转得越发澎湃了几分,完全不受控制的自行运转起来。 要不是丁辰暗暗发力,竭力稳定丹田真元,怕是周围灵气混乱得都瞒不过那杜师弟了。 鉴于此,丁辰自然更是不敢妄动分毫,只是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毫无异常的样子,着实辛苦。 虽说杜云暮未必会有什么不良之心,这宗门之内也还算安全,但丁辰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得继续强撑。 第12章 似乎有哪里不通 好在只等了不到一刻钟,杜云暮便下楼告辞而去。 目送杜云暮走远,丁辰再不迟疑,立马重新激发禁制。 神识连连调动,内视丹田。 只见那丹田之中,真元如同一锅沸水,又似河中湍急漩涡,快速转动着,一缩一放之间,全身法力游走不定。 尽管丁辰全力催动法诀,想停下长春功,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正不知所措之际,谁知只稍有放松,丹田真元越发沸腾起来,似要炸开一般。 丁辰大惊失色,这分明是要真元逆流的迹象! 难道是那无名瞳术和长春功有冲突? 可以不应该呀!自己也曾修炼过不少术法,并不会冲突才对呀! 难道是那无名瞳术本身的问题? 可如真是这个原因,在刚修炼的时候,就应该有所反应才对呀! 难道,还是共用经脉的原因吧? 丁辰心思急转,却是不得要领。 在胡思乱想之际,体内已然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周围天地之间,元灵之气已然混乱起来,前脚刚被那急转的丹田如鲸吞一般的吸入,后脚又随之从周身毛孔之中散失出去。 这种未经炼化的灵气根本无法化为真元法力,而他现在,也不过才筑基初期修为,丹田还很是脆弱,再这样折腾下去,迟早要被撑破掉的。 可自江真人过世之后,他一直都是自己修炼,并无多少师长指点,即便看过不少典籍,也是杂书居多,更从未见过类似此时这种情况的记载。 加之筑基之后,修为停滞数年,多少次失落之下,也渐渐懈怠了些,很少和谁探讨过修炼之事,此时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难道这次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丁辰虽是慌乱,却也不曾放弃。 就在此时,丁辰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似有所得,略一盘算,觉得或许可行,而此时也容不得他迟疑,强提一口气,暂压丹田,腾出手来,手忙脚乱的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赤纹符纸。 此符名为禁灵符,虽只是初阶上品,却是他师父的遗产中少有的几件值钱的东西。 江真人生前做过一段时间的执法堂的执事长老,这禁灵符就是用来抓捕违反门规弟子的,只要往对方丹田一拍,便是筑基巅峰的弟子也要束手就擒。 他现在也没时间细细去激发了,只猛的一抓,将符纸抓成一团,随即往天上一抛,那禁灵符凌空一滞,其内符文立时闪动,灵纹荡开,便觉一股无形之力片刻充斥殿内,随即,整个大殿之中,灵气为之一滞。 没有外界灵力补充的情况下,体内多余的灵气散出,丹田随即平稳了几分。 真的有效! 丁辰心中一喜,乘此机会,连忙沉下心神,一边稳定丹田躁动的真元,一边梳理经脉中混乱的灵气。 足足小半个时辰,就在禁灵符灵力快耗尽之时,长春功混乱的真元才堪堪停下,恢复平静。 丁辰重重的喘着粗气,身子一歪,便瘫软在小榻上,浑身已然冷汗涔涔,心中更是后怕不已。 “终究还是我太过急躁了吗?” 心中暗道一声侥幸,丁辰也是开始反思起来。 看来还是因为修为停滞时间太长的缘故,他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但潜意识里,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此次发现了那无名瞳术之后,心中不自知的有些自以为是了,以为是自己机缘到了,竟不禁生了贪妄之念,少了一丝敬畏警惕之心,才有了今日祸事。 躺在床榻上休息了大半日,丁辰想了很多,这才再度起身。 出了殿门,缓步来到石文馆外的空地,看着四周青松翠柏,茂林修竹,也不敢再贸然修炼,只将自己炼精期学过的一门拂云手打了一遍,算是舒展一下筋骨,心绪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眼看日落夕照,丁辰坐在大殿门槛之上,斜靠门框,沐浴这淡淡的晚霞暖光,心中却是再次思索起那真元失控的问题来。 之前他修炼长春功,不过都是按功法记载,按部就班运行真气,并无多少深究细想。 而这次真元失控之后,他心中却是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长春功法决,似乎有哪里不通呀! 第13章 祖师祠堂 之后的几日,丁辰没有再修炼了,只是反复研读这两门法诀,不断的推敲其中关节。 同时,还把石文馆内所收藏的,历代修习过长春功的前辈留下的一些心得体会翻出来重新研读,却均未提到过丁辰遇到的情况,终究无所得。 唯有心中的疑惑越发明显了。 一晃十日过去,期间倒是又有一个炼精弟子来过石文馆,乃是受一位筑基师兄所遣,向宗门上交了一本偶然所得的“炎洲轶闻录”,倒是少见。 丁辰如实登记在册,开立了接收凭据,以便其前往执事堂领取奖励。 近水楼台先得月,丁辰自然也就成了此书的第一个读者。 按这书中记载,这海外炎洲,还在南海之南,遥不可及。 而那炎洲之上,稀奇古怪的物事不少,什么三头雉鸡,独脚独角的怪牛之类的,书中更是记载了一种妖狸,浴风而生,火烧不死,着实奇异。 虽不知真假,倒也让丁辰看得津津有味。 转眼间,答应代陶师伯祭奠其先师的日子到了。 说来,修士大多性子清冷,对于祭奠死者之事并不热衷,即便是感情极深的亲长、恩师,最多也是遥祭一二即可,像陶师伯这么认真祭祀的倒是少见。 祖师祠堂离石文馆不远,从石文馆后门出,沿一条蜿蜒的青石小路,大约步行一刻钟,便来到了祖师祠堂的前院。 一路上两侧多是数百年的青松翠柏,枝杈茂密繁盛,自然长成,也没人修剪,将小路基本都遮盖起来,显得十分清幽。 偶尔抬头远望,透过枝叶空隙,就能望到那石涧山孤峰高耸,坡陡崖峭,怪石嶙峋,偶有云走雾涌,从这个角度看,倒也有几分白云出岫的神仙福地的景象。 …… 祠堂格局普通,不甚恢弘,反而可以说是略显简陋,虽不至于朱漆斑驳,但也颜色暗淡,孤零零一座楼阁,却是贴着一面有些凹进去的山壁修建的,打眼一看,就像是嵌在山壁中一样。 这祖师祠堂比石文馆更冷清,一年半载也难得有人前来。 或许,想必是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怕谁惦记,因此宗门并未安排执事弟子看守,除了几道防火避尘,防潮防鼠的禁制偶有灵力波动,实在静谧异常。 丁辰依稀还记得初入门时,江真人带他来例行祭拜的场景,也是物是人非了。 按洞玄宫的规矩,祖师祠堂原则上只供奉金丹期及以上修为的先辈师长,但筑基期弟子要是对宗门有重大贡献的,也是可以破格入祀的。而江真人到死也不过筑基后期修为,应该也没有为宗门做过什么特别了不得的大事,自然是没机会入祀祖师祠堂的。 所以丁辰每次祭奠师父,也只是在自己的住处或是去楠山脚下江真人墓前,摆上些师父爱喝的酒,简单拜祭一下而已。 来到祖师祠堂门口,便见那杜云暮已经在祠堂外等着了,见丁辰到来,忙上前拱手行礼问好。 丁辰含笑还礼,客套了几句,便掏出自己的筑基期弟子的身份令牌。 在门上轻碰了一下,算是向宗门禀明身份,留下自己进入过祠堂的痕迹,随后便自顾自的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殿内空间不大,仅三丈见方,布置与世俗庙宇相差不多,两侧悬挂着一些经幡、经幢,微微飘动。 正对正门最里面,靠墙之处设有长案供桌,其上供奉着十余个灵位,屋顶上有微光打下,笼罩灵位,倒显出一派肃穆之感。 供桌共有三层,上层灵位仅一个,上书“历代祖师之灵位”。 丁辰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嗤笑,哪个宗门能如此不上心,自己的开派祖师,居然连块像样的灵位的没有! 看来那个闲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就算那洞玄真人真的真实存在过,只怕现在的洞玄宫,也未必还是他的道统了! 中层三个灵位,供奉的都是金丹中后期的前辈先师。 下层灵位就比较多了,足有有十一个,多是过世的金丹初期长老。 唯有最边缘的三块有些特殊,生前只是筑基期,其中一块就是那陶师伯的师父,据说是为宗门贡献过一本黄阶功法,立下大功,因而才破例入祀祖师祠堂。 至于是哪本功法,丁辰却是不知道的,反正不是长春功就是了。 第14章 心魔 两人来至殿内,杜云暮便自去准备祭祀的供品了。 丁辰自己也站在殿中间,先是执晚辈礼,向全部灵位拱手三拜,复又施法卷起清风,象征性的掸了掸灵位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虽然他一个都不认识,更谈不上有什么敬畏之情,但礼数还是不能差了。 祭祀的仪程并不复杂,全是杜云暮自己操持,丁辰并未插手,他本就只是来帮个忙,留下来也只能算是陪祭罢了。 一刻钟后,程序走完,杜云暮便将祭祀用具归位。 整个过程,规规矩矩,只是杜云暮稚声稚气,还要装着大人的语气,诵念祭文,搞得丁辰一阵想笑。 祭奠完毕,杜云暮拱手向丁辰道谢。 “这次劳烦师兄拨冗前来了!祭祀已毕,师兄可是要回石文馆吗?” “师弟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 丁辰笑了笑,本也该就此离去,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功法生异时这杜师弟正好在场,鬼使神差的不想和这其同行,随即说道,“我在石文馆待了一个来月了,也是烦闷,今日正好出来走走,师弟有事自去就是,我再留一会儿......” 杜云暮闻言有些不解,也不知这里有什么可待的,只是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收拾了东西,便告辞而去了。 殿门悄然自动关闭,一时间,四下恢复死静。 穆然立于殿中,丁辰愣愣看着供桌上那些灵位良久。 这些灵位虽都是用料考究,雕饰繁复精美,但终究只是凡物,看着那已经有些颜色衰败的朱漆文字,还是让丁辰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凉来。 唉!金丹修士又如何,无论生前多么风光,不也终究要化为一抔黄土吗? 这一个个灵位,怕也不是每一个都有人来祭奠吧! 不修炼到合道大成,悟得无极大道,长生未央,终究也是要化灰灰的。 ...... 丁辰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心底里却是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不知过了多久,没来由的,丁辰又是想起了自己过世的母亲。 自进入洞玄宫以来,丁辰每年都会祭奠他师父,却似乎有意无意的选择了忘记祭奠自己的母亲。 想着想着,昔日种种,此时竟又一一浮现脑中,母亲疏离的眼色,淡漠的语气,街头游荡时的饥饿,破庙角落里,让他瑟瑟发抖的寒风…… 想着想着,耳边似又传来同门师兄弟背后的嘲讽之声,心中没来由的,又浮起每次修炼结束时,那难以言表的失落...... 不知不觉,这些年来,那一直深深埋入心底,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亦或是有意忽略的怨念,正如那灵前檀香,悄然升腾起来,萦绕飘忽...... ...... 当初,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呀? ...... 你自己心中有怨,与我何干啊? ...... 既然生了我,为何又对我如此冷漠? …… 那个可恶的男人,为什么抛妻弃子?” …… 为何命运对我如此不公? …… 我明明已入仙途,凭什么修为就只能止步于此?? ......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 丁辰牙关紧咬,双目圆瞪,眼白充血,双手握拳,指甲都刺破了手掌也是不觉。 似是在质问,却不知是在质问谁? 似是在呐喊,终究发不出丁点声音...... 佛门有言,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怨念一生,心魔骤起。 只见一缕似有似无的黑气凭空而生,森然飘荡,似有鬼脸魔爪浮现,仿佛妖眼魅光闪动,淡而不散,如附骨之蛆一般盘绕其身。 原本身上微微散开的护体灵气,此刻却是根本毫无作用。 心魔煞气已起,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如入无人之境,恍惚间,已经来到丁辰面前。 丁辰却是丝毫不觉,眼中血丝密布,瞳孔却是空洞如同死物。 便见那心魔煞气一个绞动,宛如凝作一条阴森毒蛇一般,躬身探头,似有毒牙森森,蛇信嘶嘶。 略有停顿,那魔气猛然前突,毒箭一般,直冲丁辰上丹田眉心灵台之处。 咫尺毫厘之间,眼见魔气就要扎入灵台方寸。 第15章 山壁 咫尺毫厘之间,眼见魔气就要扎入灵台方寸。 就在此危急之时,丁辰双目瞳孔之中,突然异彩乍现,绚丽纷然,竟是那无名瞳术自发运转起来,便见华光如洗,不过一瞬,那心念魔气一照之下,却如同一点墨汁滴入江海之中,瞬间变淡,须臾化做虚无。 也得亏是丁辰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虽心生怨念,但也不至于真的心魔深重,既然无有根基,那心魔煞气自是来的快,去得也快。 心魔既去,丁辰神智也立时清醒过来,只觉冷汗淋淋,如坠深渊,站也站不稳,双腿一软,径直跌坐在地上。 他哪里还不知道,刚才自己简直是九死一生,要是真被心魔侵入灵台,怕是不死也要癫狂发疯。 “没想到,这瞳术居然还有驱散心魔的作用。” 丁辰心有余悸,也一时顾不得之前真元失控之事,强打精神,催动起无名瞳术来,虽然双眼皆已闭上,竟仍有异彩从眼皮中透出。 所谓福祸相依,借着此次驱散心魔的契机,竟然让这无名瞳术更进了一步。 如此静坐足足一个时辰后,丁辰才缓过来,慢慢睁开双眼,眼中的异彩却是凝而不散。 “此瞳术还真有几分不凡呀,居然能驱散心魔,保护神智空灵澄明,倒不如就叫‘空明之瞳’吧!” 心中郁结渐散,丁辰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此时殿外天色已暗,祖师祠堂内常年无人看顾,点点微弱的烛火,反倒是让大殿内显得更是阴暗一片。 但在这空明之瞳的加持之下,即便未动用神识,一丈之外的供桌,却是清晰无比。 只稍稍催动,甚至连香烛烟雾中的细小颗粒都能看清,明显与以法力灌目提升视力不同。 “这难道就是所谓‘入微’的感知吗?” 丁辰嘴角含笑,心下却是有意要试试这瞳术的奇妙。 复又查看了丹田真元,并无异动,便开始全力催动起了空明瞳术。 眼中异彩闪动,目光已将整个大殿扫视一遍。 殿柱上红漆细缝,梁木纹理,经幡丝麻经纬,一目了然。 再一发力,目力更是透过大殿,径直穿过外面的禁制屏障,竟丝毫无所挂碍。 殿外林木叶脉清晰可见,仿佛间,竟然似乎能看到其中丝丝灵气缓缓流动,当真是奇妙。 丁辰乐此不疲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虽然作为修道炼气之人,即便是筑基初期,以神识也是能查探到这些东西的。 但如今,他单纯以目力就能看到,还如此的清晰,却是筑基修士绝无可能做到的。 更关键的是,以神识穿透禁制屏障之时,若非神识之力远高于禁制威能,实在是难免有所触动的,而以目力透看,被发觉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了。 “想不到,我不过修炼了月余,就有如此神效……!就是不知能不能看透金石之类的致密之物了?” 丁辰心中欢喜,目力微收,目光却是聚拢,投向了供桌灵牌。 目光随即落在灵位之上,没有停留,当即又直接穿过,落在殿后木墙之上,随后更是直抵其后的砖墙,也是一透而过。 不过须臾,已见祠堂背后的山壁。 “这砖墙和山壁之间怎么有两层禁制?” 丁辰不禁蹙眉,略看了片刻,就发现这禁制和祠堂外的防护所用的禁制屏障并不一样,极为高明,至少他丝毫没有感觉到那无色禁制有任何灵力波动。 这靠近砖墙的,应是祠堂本身的防护禁制,很是寻常,而那靠近山壁一边的禁制,却是有些奇异,分明是用特殊的手法暗藏在山壁表层,无影无形,神识完全无法察觉,若非这空明之瞳目力透过之时无意中观察到一丝灵晕浮动,他也是难以发现。 略一思索,也是一时好奇,空明之瞳再度凝目细查。 禁制淡若无物,丁辰一时也琢磨不明白,随即继续往里面看去,那禁制倒是一丝反应也无,仍旧一透而过。 之后,就完全是山壁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贴着山壁砌墙的原因,山壁已经被刻意铲平过,似乎还残留了些许斧凿的痕迹,应该是有禁制护持,痕迹历久弥新。 随着空明之瞳目力缓缓钻入山壁,其中山石纹理也是依稀可见。 就在丁辰感叹这瞳术的奇异之处时,突然,山壁之中似乎有一道流光闪过。 第16章 山壁之内 是幻觉吗? 丁辰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尚不待他多想,突然又有一道青色的流光出现,竟是打了一个旋儿似的闪过。 这次,他看得清楚,绝对不是幻觉。 丁辰强撑着有些僵直发颤的身子,双目死死盯着那山壁之内一道道流光不停的浮现、隐去,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才最终归为六道,渐渐稳固下来。 就见那六道清光此时也不再是模糊光晕,皆呈现出一种古怪异兽模样,头似蛟龙,又无爪无角,其身光滑似鱼鳅,却有九鳍长尾,颀长如羽,轻薄似纱,如在水中招摇,又似在风中飘荡。 六条半龙半鱼的鱼龙异兽翩然游曳,渐渐汇成一个圆,似在围绕着什么东西盘旋。 这个念头才刚在丁辰脑海中浮现,那鱼龙围成的圆心处,突又生出一点白光,如暗夜星辰般闪亮。 随着那白光越发明亮,丁辰正要细看,那白光突然一定,继而光华大炙,瞬息熄灭,接着周围鱼龙形青光盘旋收拢,眨眼间收在一起,凝成一点青光,转瞬消失不见。 丁辰一慌,正要再推空明之瞳,却在惊疑之间,只觉得灵台之中,一点清凉散开,神魂似乎都为之一振。连忙又内视观想,却见那六条鱼龙泛着青光竟出现在其灵台识海之中,拖着似纱衣般的羽鳍,身形修长如丝绦。 而随着其表面光泽越发莹润凝实,互相交错盘绕越紧,最终宛如凝结成一颗一十二窍镂空玲珑玉球,在识海中沉浮…… 丁辰愣愣不知所措,哪里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又静候了好一阵子,却见那玉球一直不再动弹,这才敢催动神念试探。 似哈气般,轻柔的神念轻触在那玲珑玉球之上,那玉球当即微微一颤,随即似茶叶泡发一般膨胀开来,随即就是青光浮波荡漾,鱼龙再现,展翼散开,却见其中赫然出现一块碧翠玉符,湛湛光晕涟漪层层,其上密密麻麻的光点,不停的汇聚流转变幻,呈现出各种纷乱的图案,乍看之下,凌乱中,似又有一种独特的走势,张狂中,自带七分的卷舒云气的飘逸,大有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神韵。 “这个字是......?” 丁辰盯着其中一个图案,一时觉得眼熟,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旋即才反应过来。 “字......?这是……字吗?” 似在什么地方看过,却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一念即生,玄妙便起,便见那些图案如同萤虫火蝶一般,纷纷飘出玉符,看似杂乱的聚散飘舞片刻后,竟是汇聚成一篇用光书写的长卷。 却就在此时,那光华长卷上,突然凭空出现一点烛火虚影,焰心似有一只鬼瞳正要睁开窥视。 而也就是同时,那玉符轻轻一颤,光晕秋波荡开,似有一股极为轻柔,又莫名无法抗拒的无形压力涌现,将那灯焰虚影一压而灭,随之再无丝毫波澜。 这一切,都不过是瞬息之间,丁辰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是看了好片刻,见那华光长卷再无其他变化,也就置之脑后了。 长卷悠长,其内字迹却并没有多少,不过片刻,丁辰便将长卷通篇看完,才幽幽回过神来,只觉双眼干涩发胀。 “云篆......天书?”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口中不禁嘟囔出声,却是又连忙噤声。 难道真的是机缘到了? 这个念头一起,丁辰立马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神识不由自主的探查周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东西就算不是他猜测的那个,但以如此奇异的方式出现,只怕也绝非凡品。 狠狠吞了口口水,丁辰才发觉自己的喉咙都快干了。 随即又想到那玲珑玉球诡异的进入他识海之中的场景,心神都是有些不稳。 “这应该就是‘法不传六耳’了!” 一想到这里,丁辰再看那些仙文篆字时又是另一番心境,就觉看似乱云一般聚散的笔画,却似暗合某种大道规律,大有一气呵成,连绵不绝之感。 目光再度一字一字扫过,大致估算了一下字数,脑海中一时又有些恍惚。 “三千字,不会这么巧吧?难道,那个传说竟是真的??这洞玄宫中还真的有什么上仙遗存不成?” 第17章 传说 恍惚间,丁辰脑海不由得回忆起当年江真人给他讲的那个关于洞玄宫的传说...... 相传,这乱石岭早年间也不是如此荒凉,也曾是一方洞天福地。 也不知是哪一年,九天之上,有一上神真仙降世临凡,在人间四处闲游,无意间,便来到了这石涧山。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恰巧这日,突降大雨,此仙人兴致所至,也懒得施法驱雨,只在此石涧山中寻得一石洞,静坐避雨。 上仙独坐洞口,悠然静思,吐纳玄息,偶然睁眼间,却观此山之中,烟雨蒸腾,冷水润青山,余流积绿水,青嶂翠微,颇有些“福地演生机,洞天得禅真”的感觉。 也是心有所感,神有所悟,偶生玄机,便以指为笔,以洞内山壁为纸,随意刻画。 谁知,这一笔划出,便是怪异丛生,竟然将这一整条山岭的灵气生机,生生抽干。 仙人心无旁骛,一气呵成之下,足足刻下三千言。 待到收手之时,风止雨住。 上仙怡然自得,随即飘然而去,只留下这山岭遭了殃,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乱石岭才复又有了几分生机,却是再难恢复往昔。 再说这三千刻文,字不像字,画不像画,刻得是歪歪扭扭,鬼画符一般。即便被一些上山砍柴打猎的樵夫猎户偶然看到,也是无人识得,又无其他奇异,久而久之,此石刻也就淹没在藤萝茅草中了,只留在此处落灰了。 却不想,多年之后,有一游方老道游历至此,无意中观得此石刻,竟然一时痴了,于石刻前苦思三年,竟然得了大造化,从这三千古篆中,悟出一篇成仙了道的神仙功法,从此修为大增,一呼山风起,一吸招云来,举手投足,大道自成。 而这老道,为感念这位不知名上仙的传道大恩,就在此山中结庐而居,日日祭祷。 之后,这老道又陆续收了几个徒弟,自号“洞玄真人”,自成一派,也就是最初的洞玄宫了,一时倒也有了几分风光。 只是没过多久,那洞玄真人就证得大道,飞升去了。 这洞玄宫本就没什么底蕴,如今又没了高阶修士扶持,没过几年,便没落下来。 不知不觉,千余年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这期间,洞玄宫虽也曾短暂兴盛过几次,却也都很快没落,渐渐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 回想了一阵那传说中的故事,丁辰却是又摇了摇头。 到底不过是没有根据的东西,也做不得真。 再者,那传说中,上仙所留的也是石刻,并非...... “难道是被什么人铲掉了......” 想到这里,却是突然联联想到那石壁上留下的斧凿痕迹,脑海中却是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转眸又看了看那华光长卷,心中隐隐似有所悟,但又似乎并未看出什么实在的奥义。 丁辰多少有些泄气,不由轻叹一声。 谁知这神念一动,那灵光当即一黯,长卷华光溃散,化作漫天碎星,倒收入玉符,刹那之间,鱼龙再度将那玉符盘绕,重新凝为之前的玲珑玉球模样,落入神魂深处,不再动弹。 见状,丁辰只得无奈作罢。 幽幽又是枯坐当堂,胡思乱想地思忖了良久,终是无所得,只是突然生出有一种感觉,自己以往平静的生活,多半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绝对不能就此放手的。 收拾了一下思绪,丁辰心知此地不是久留之处,再看了看天色,应该已近四更天,于是也就不再停留。当即浑身气息平复,上下纹丝不动,眼珠都没乱转几下,只略作盘算之后,空明之瞳和神识同时放开,悄无声息铺陈四散,放到最大,再次将整个祖师祠堂,乃至四周院落都是细细查看一遍。 殿内殿外,寂静无声。 翻身而起,掸了掸衣袍,环视了祠堂一遍,与来前并无二致,这才飘然而去。 第18章 讲经堂(一) 洞玄宫,石文馆。 自那晚匆匆出了祖师祠堂,丁辰便直接回了石文馆,强压着心中的忐忑,坐立不安的干耗了十日。 其间,倒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石文馆依旧无人问津,祖师祠堂也始终没有什么动静,似乎那晚事情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庭前阶上,苔藓青绿依旧,山边林中,飞鸟还是往复觅食,一切平常如旧。 确定暂时没事,丁辰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却是忙碌起来。 …… “云篆天书……” 丁辰口中无声念叨着,双眼逐渐无神,盯着屋顶发呆,虽然,他早前已有所猜测,但如今确定之后,反是有些不敢置信了。 竟似乎,真是一篇用那传说中的“云篆”所书的玄章妙文? 外面天色已然渐暗,丁辰有些沮丧的瘫坐在躺椅上,左手握着一卷残破古籍,右手轻捻一块莹润玉简,面色虽然如常,不见丝毫表情,但脑海之中,思绪已然翻腾如涌潮。 “大道本无形,云篆演真灵……” 这便是丁辰手中这卷残卷的记载,实在是玄之又玄。 而那所谓“云篆”,按古籍所载,也有称其为“云锦天书”的,据说乃是上古仙人观想先天云炁所创,只是早已失传,流传下来的,也不过是些只言片语,散见于一些偏门古籍之中。 丁辰自然是不死心的,折腾了好几日,将石文馆的古籍翻了个遍,也只查到二三十字而已,如今就记录在他右手的玉简之中。 而即便是这二三十字,丁辰也是似懂非懂,这云篆天书实在是太过艰深,似乎每个字都可能有好几重引申含义,具体在文中此处是何意,还真不好判断。 既然解读不了,那心中纵有万般想法,也只是“空有宝山而不得用”,徒叹奈何! 心中有事,这日子过得就着实有些煎熬,连带日常修炼都静不下心来。 好不容易,暂且放下,时间也挨到此次石文馆轮值任务的最后一日,本想睡个懒觉,不想这次来接手的同门,倒是比他那日来得还早。 刚过辰巳之交,丁辰便将这石文馆的诸般事务交接完毕,有些愣愣的告辞,刚刚转出石文馆庭前石阙,下意识的,眼神又瞟向石文馆后面的山林,就见那林梢之间,祖师祠堂的屋脊似若隐若现,原本暂时放下的心,又不禁提了起来,开始胡思乱想…… 等他回过神来之时,人却是已经信步走到了北苑山墙之外,一挑眉,就见那讲经堂翘起的飞檐。 丁辰嘴唇轻轻抿了抿,心思却是一转。 “啧啧……,怎么忘了这个老学究了……,既然来都来了,倒不如去他那里碰碰运气,虽然希望不大,但总比自己一个人瞎翻书强得多……” 他与那老学究倒是有几分交情,一时之间也没有多想,当即迈步,径直往讲经堂而去。 …… 说是北苑,其实是修建在石涧山西坡山麓之上,半隐在一条山坳之中,自上而下,足有七重院落,就着地势,层层叠叠一般的屋檐重顶,倒是有几分恢弘之气。 讲经堂就建在北苑南侧的一块平地之上,三面都是香樟古木,枝繁叶茂,老远就能闻到樟木独特的香味。 来至讲经堂外,就隐约听到老学究那絮絮叨叨的声音,讲的正是些修仙界最基础的常识性问题。 之前和那杜云暮师弟闲聊时,就听说前段时间,洞玄宫又新招了几个小童子,据说资质还不错,看应该是已经经过了入门测试,开始正式授课了。 既然人家有正事,丁辰自然不便打扰,便静候窗外,有一耳没一耳的听着。 “……灵根者,乃是决定能否修炼的最基本标准,无灵根者,便与仙道无缘。汝等能生来便有灵根在身,已经是万中无一的机缘,所以万万不可怠惰,辜负了这天大的福缘,汝等可听清了?” 堂上,一苍老的声音喝问,正是那老学究。 下面,只有五个童子,个个都一副恭顺模样,连连惶恐的拱手,口称谨遵教诲。 老学究无悲无喜,一脸肃穆的点点头,捋了捋稀疏的白胡须,继续开口。 “按资质分,灵根有‘入品’与‘不入品’之说,入品者有九,上、中、下各三品,不入品者一,为伪灵根,难以筑基……” 第19章 讲经堂(二) “一般的灵根,多是普通属性,中正平和,不择五行,汝等也都是这类灵根……,而那普通灵根之外,又有风、雷、冰等异种灵根……” 丁辰侧耳听着,却是微微摇头,老学究此言,虽也不算大错,但也并不全面,当年江真人就曾给他讲过另一种说法。 五行灵根者,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凡属五行中的一种或数种者,皆为五行灵根也。 又有水至寒而生冰,土沉积而生石,木中阳升则生雷,木中阴长则生风,凡此种种皆五行所化,亦在五行之中,并不算真正的“异”。 而所谓真正的“异灵根”,乃异于五行之意也,如“光”、“影”、“幻”、“煞”之属,不在五行之中,多是天生的灵异体质,一旦出世,必是各大上宗大派抢破头的对象。 …… 堂内,老学究仍在继续。 “……,凡我辈玄门人修,修道也好,参禅也罢,或入魔道,或炼鬼法,勿论入得哪个宗门,修的何等流派,纵然功法大相径庭,修炼的境界划分却是大致相同的,叫法或许有些出入,本质也是相差不多,即曰:炼精,练气,炼神,炼虚,合道。” “……,炼精者,炼精化气也。 刚入门者,肉身凡胎,便有天地元灵,也是穿体而过,留置不得,而无所得,故而当淬炼肉身,以肉身之精元,养先天之精气,即为炼精。 之后,便可以此精气为引,导引天地元灵之气入体,冲刷洗涤经脉,开辟丹田,此为炼精之根本。 丹田有三,上丹田,督脉印堂之中,又称“泥丸宫”,为神之舍,藏神之府也,乃神念、元魂之根本,破之如行尸走肉;中丹田在膻中穴,为宗气之所聚,为气之舍,藏气之府也,乃吾辈修士真元、法力之根本所在,破之修为丧,道基损;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精之舍,藏精之所也,乃“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寿元之所系也。 三丹田皆为我辈修士的命门之所在,须慎之又慎。 …… 由于凡人肉身羸弱,本身肉身所能淬炼的精气稀少,就需补充各种灵食丹药,汝等刚入门应该都服过“肉芝丹”吧,这就是最常见炼精丹药了。” 老学究顿了顿,撇了一口茶,补充了一句,却见几个童子脸上表情多有茫然之色,心知他们未必能完全听懂,却并不多加解释。 这些东西看似简单,却是玄之又玄,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最终还是得他们自己在修炼中体悟,多说反而无益,此时也只是让他们有个大致了解而已,便接到继续开口。 “……,三丹田开辟完成,便算是筑基,正式进入炼气期了。 这丹田一旦开辟,其能容纳的真元法力便有了定数,要想二次开辟,拓宽丹田,就只能在突破大境界之时才有可能,而丹田容量每大一分,突破大境界的把握便也多一分,因此,筑基之时,能开辟出多大的丹田,往往便决定了日后修炼能进展的哪一步。 因此,这筑基一关,看似简单,实则乃是修真途中第一关卡,万不可草率……” 老学究说着,语气都是重了几分。 “……炼气者,炼气化神也。” “世间九成的修真之士,都卡这这个大境界中,所以,历代修真之士,对于这个境界的分析,也是最为细致的。” “……,大致可分为筑基、金丹、元婴三个中境界,每个中境界又可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之类的小境界。” “此时你等还未筑基,多说无益,有一篇“炼气歌”,流传颇广,论述虽简,却精,汝等要好好背诵体悟……” “曰:筑基采气,炼为真元;真元如流,入注丹田;丹田渐稳,真元渐凝;抟作一团,即金丹成;金丹即成,粹丹不止;丹生七窍,化而为婴;元婴元婴,游于三舍;上合魂魄,中合元精;凝实如胎,终成元神……” 第20章 讲经堂(三) 这首练气歌丁辰也曾背过,当年刚入门时,江真人就教过他,当时只觉得一点都不押韵,现如今诵来,却又是另一番体悟。 “......,炼神者,炼神还虚也!” 老学究也不管童子们记没记住,书本中本就有,一气念完随即继续。 “元神已成,仍需继续淬炼,我玄门道宗讲究的是炼尽元神中的一切阴滓,成就一纯阳无阴的元神,所以又称‘阳神’。炼神修士,已经算是真正的大神通者了,其寿绵长,万年不朽可矣,是故有‘人仙’之称。 当然,有阴便有阳,这世上自然也有剑走偏锋之人,他们专修阴神。此法虽在我玄门道宗眼中看来,乃是偏门左道,但汝等却也万不可便小觑了他去,那魔道大宗之内,阴神成就也并不在道门之下,是故也有‘鬼仙’之称……” 老学究幽幽说着,眼中竟浮起一丝向往之色,这一幕正好被场外旁观的丁辰看得清楚,心中却是暗自泛起嘀咕来,不是说这老头早已超脱物外,放弃结丹了吗? 正想着,那老学究表情却很快恢复正常,一脸寡淡表情,等其略略沉吟片刻,才继续开口。 “......不过,这些离你们太远,就算是老夫,也知之不多......” “不过,这里,需要特别提到的是,炼精、炼气、炼神虽为三个阶段,但并非严格独立的阶段,只是各有侧重,炼精期虽偏重于肉身之精的淬炼,但“气”和“神”也是同样在不断蕴养的,炼气、炼神阶段,与之相类。” “当然,这都是比较正统的修炼方法。 这世上功法流派千万,也有些诸多异数,或专修其一者,或走其他旁门的,比如炼体修士,视肉身为本,又或者精修鬼道者,神魂托付于外,反只将肉身视作容器。 此类修士大多身怀异术,不好对付,若日后你们在外遇到此类修士,却是要格外小心...... 但勿论哪种,都摆脱不了肉身寿元所限,正所谓‘炼气千年,终是一叹’,即便元婴大成,无数延寿灵药傍身,终究难逃千年大限。” 老学究一边语气平淡的说着,一边又是呷了口清茶,对于寿元这种严肃的问题,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及至精、气、神三元混而为一,即为三华聚顶,元神纯粹,通玄洞明,可破境悟虚……” “虚者,道也,这第四重境界,便是炼虚。 凡我道宗玄门的修士,对精、气、神的修炼,都是基于肉身为根本的修炼。 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在元神成就阳神之前,肉身损毁,精、气、神皆无所依靠,若无特殊的保命手段,就必须尽快寻一肉身夺舍,否则身死道消,就在眼前。 而一旦进阶“炼虚”之后,元神凝实,即便舍弃肉身,也可长存,修炼,也由之前的肉体修炼,转入纯粹的精神修炼,即所谓的参悟那天地虚无大道。 正所谓大道茫茫兮,真意难求,大道空空兮,虚无飘渺,将元神和大道相合的过程,便是炼虚......,若是能躲过三灾,自此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言到此处,殿中弟子一个个听得心神摇荡,感觉根本是在听话本。 老学究也不多加干涉,略停顿了片刻,继续开口。 “神与道合,便是合道,取‘得悟大道,合两仪五行,长生无极,大道成矣’之意。 之后,修炼至大成,便算是大成就者,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或者干脆飞升仙界去了......” “不过......,据老夫所知,这方天地之间,从无哪个大能,真的达到过合道境界的确实记载。更有甚者认为,这个境界也可能本身就是那些上古修士们的猜测而已,即已合道,便与道同,自身即道,何来修道之说?是故,合道即大成,只是一个炼虚的一个终点,并不算一个境界......” “不过,这些都太过遥远,于吾等如神话无异了......” 老学究叹了口气,却是已然将修炼境界分说完毕,便戛然而止。 歇了一会儿,见堂下童子们慢慢安静下来,老学究才继续道,“今日,讲得也差不多了,汝等可有什么要问的?” 众人一听,多是低头不语。 这时,却有一个圆眼男童起身拱手问道:“刚才先生讲到炼气千年,但筑基、结丹都属于炼气,难道筑基之后也能活一千年吗?” 第21章 讲经堂(四) 听闻此言,老学究古井无波的脸上却是浮起一丝不耐。 丁辰却是知道,刚才,那老学究看似刻意的问那一句,不过就是例行公事而已,以前哪里会有刚入门的小童子发问! 原本以为那老学究不会回答,却不想今日倒是转了性子。 便见其顿了片刻,脸上不悦的神色未退,却还是开口解释道,“说起筑基修士,大致活个二三百年还是无虞的,若是有幸结成金丹,寿元倍之,成婴者,再倍之。至于那练气千年之说,乃是理论上炼气修士的寿元大限,虽然老夫从未听说过活过三百载的筑基修士,但若是你有延寿七八百年的神药,哼哼,老夫倒是愿意帮你试试……” 老学究说着,语气明显带了几分嘲讽,说完,就想散场。 却不想那小童子却还是个好学的,又是继续开口,“先生,这灵根既然有优劣之分,那灵根的品级,是否就决定了未来能修炼到什么境界呢?” 老学究一双昏黄老眼半闭半睁,瞅着那男童片刻,才淡淡开口问道,“汝为何有此一问呀?” 那童子这才发觉老学究语气有些不悦,支支吾吾道,“弟子,昨日听一个师兄闲聊,他说弟子只是下八品灵根,最多修炼到筑基圆满,要想结丹几乎不可能……” 圆眼男童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小,竟然有些没有底气了。 老学究面无表情,并未回答,反而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童子越发胆怯几分,小心答道,“弟子叫,沈武。” 却不想老学究突然面色一沉,冷声喝道,“修仙之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汝不过刚刚开始炼精,就如此好高骛远,能有什么成就!” 说着又是目光一扫下方,看得众童子直缩脖子。 “……,你们虽都是下等七八品的灵根,但也不算太差,殊不知,还有那伪灵根照样筑基的呢,你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学究一阵说教呵斥,丁辰却是听得一脸抽搐,他分明看到,老学究在说伪灵根照样筑基时,眼色瞟了窗外的他一眼。 这老东西…… 丁辰心中暗骂一句,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头不愧是考过举人的,劝学那一套还真是张口就来。 好一顿说教,把一众童子直训得面红耳赤后,老学究方才心满意足的把众人赶了出来。 众童子如蒙大赦,一哄而散,出门路过丁辰身边时,也不记得行礼。只有那个圆眼睛的沈武,端端正正的向丁辰行了一礼,方才跑了。 丁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说起来,他并不认为沈武的担忧有什么不对,毕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非他自己资质实在太差,四年不得寸进,也不至于让他意志消磨。 不过,现在不同了,空明瞳术和云篆天书的出现,却是让他死水一般的心中,又起了一些波澜。 “丁小子,进来吧,你不是在石文馆轮值吗?怎么有空跑我这里来了?” 正是老学究的声音幽幽传来。 丁辰闻言一笑,迈步走进了讲经堂,此时,老学究已经不在正厅,而是在东侧殿品茶休息了。 单按年纪算,丁辰才十五岁,可以说是洞玄宫最年轻的筑基修士了,而这老头已经九十几岁了,差着好几辈儿。 不过,要是按师承辈分算,老头却也只比丁辰高一辈而已,算是丁辰的师伯。 整了整衣袍,丁辰拱手,弯腰行礼道:“见过学究师伯,师侄今日刚刚轮值结束,特来给师伯问安!” “问安?哼哼……,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老学究嘴角讪笑,眉毛都没抬一下。 对于老头的嘲讽,丁辰也不介意,既然礼数到了,那就不必拘礼,自顾自的跪坐在老学究对面的蒲团之上,他和这老学究的交情说深不深,说浅倒却是常来常往。 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两人在这洞玄宫中,都算是“异类”,丁辰是没什么人愿意和他深交,老学究是不大愿意和别人来往。 是故,反倒是显得这两人来往颇多。 第22章 请教 “师伯今年年纪也不小了,教导弟子何必大发雷霆,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师侄们还指望师伯多多指点呢!” 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丁辰才开口道。 老学究一听就不乐意了,眉毛一挑,语气颇有些弯酸。 “哼,这是咒老夫死啦......,你小子还是担心下自己吧,不过筑基初期的小娃娃,说不定还走在我前面呢!” 此话言语刻薄,倒是不假,一般来说,一旦筑基,若无意外,寿过两百,不成问题,而到了筑基圆满,如又精通养生延寿之法,活到三百,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老头所言还真有可能。 丁辰也不生气,只是故作哀叹道,“师侄这不是没办法吗?还得求师伯多多照拂!” 老学究不为所动,撇嘴道,“你小子也少在老夫面前装可怜,你在老夫这里套走的符咒术法不少,老夫才不吃这一套,直说吧,你小子又有什么鬼心思?” “呵呵,师伯说的哪里话,师侄只是来向师叔求学而已。”丁辰尴尬笑着回话。 “求学?” “正是,师侄正是来向师伯请教学问的。”丁辰一副无比诚恳的样子。 “哼哼,学问?”老学究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丁辰早年在市井中厮混了两年,也是有些不要脸面的本事,一脸的嬉皮笑脸,一嘴的恭顺有礼。 “是这样的,小侄前段时间不是在石文馆轮值吗?闲来无事就翻了些书来看,有几本颇为偏门,是解析古篆字的。我也是一时好奇,就多看了看,觉得挺有意思的。只是那些书吧,要不是残本,要不也是语焉不详,实在是乱七八糟。呵呵,师伯您不是学贯古今吗?所以特地来向您老讨教。” 丁辰看似随口说着,实际也多少斟酌了用词。 “古篆文?老夫我认识的也不多......” 老学究面色如常,只是平淡开口道,却是说到一半,语气却是一顿,随即,眼珠难以察觉的转了转。 似乎想到什么,老学究双眼虚成一条缝,斜瞟了丁辰一眼,这才复又说道,“你且说说什么样的篆文吧?” 丁辰闻言,很自然的用手指沾了茶水,又想了想,这才在桌面似写似画的写下一字。 老学究搭眼一瞧,却不禁瞳孔一缩,那略有些昏黄的眼珠,明明死鱼眼一般浑浊的瞳孔,竟是微微颤抖,似乎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丁辰心中本就藏有秘密,自然有些心虚,写完那个篆字,便偷眼观瞧老学究,正好瞧见对方这副表情,不禁心下就是有些打鼓,忙撇开目光,故作镇定的端起茶杯轻呷,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却听老学究沉吟开口,“原来是‘云篆’?这倒是少见得紧,这个字好像是个‘春’字吧,也有生机之意……” 丁辰闻言也是眼神一亮,他本来也只是试试,没想到这老头竟然真的识得这云篆天书,就算不是十分精通,应该也远比他自己查到的那点儿好上不少了。 想到这里,丁辰也是连忙抬头,就想继续问问。 却见老学究一双老眼颇感兴趣的斜瞟向自己,语带探究的继续问道,“不过,你问这云篆做什么?你可别拿那什么讨教学问的话来搪塞老夫,老夫可不信你有这么闲……” 丁辰一时语塞,口中的话,下意识的就咽了回去。 见丁辰不答,那老学究也不追问,轻哼了一声,干脆闭目靠回了椅背。 “哈,师伯还真是学识广博呀,如此偏门的篆字,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 丁辰见状,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尴尬奉承了几句。却不想,那老学究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也不接话,只静静闭目养神。 丁辰又是语塞,一时间,这一老一少,都沉默不语,反倒是显得气氛中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等了片刻,杯中茶已凉。 丁辰自然知道,再这么耗下去,对方只怕真的要起疑了,心中也是暗骂自己的冒失,要不,还是寻个什么托词,将此事绕过去吧! 心下正思量着,老学究却是自己开口了。 “你小子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吧?真是个没良心的,这几年老夫教你的东西,比你那师父教的可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 丁辰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了一个“我”字,却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打起了感情牌,一时间心中越发发虚,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挪开了目光。 只是,那玲珑玉球明显来历非凡,他与这老学究也不是真的情同手足、莫逆之交,他哪里敢实言相告。 再者,说他自私也好,贪心也罢,反正他心中早已认定那篇云篆天书是自己命定之物,又岂肯透露半分? 第23章 试探 “嗨……!师伯说哪里话,师侄能有什么隐瞒的,不过是之前偶然在石文馆里的一本古书中看到这种篆字,觉得好奇,就随口问问……” 丁辰嘴角一扯,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笑着岔开话题,就见老学究面皮明显有些不自然,丁辰也不等对面老头开口,又是继续说道,“……,哎呀,倒是差点把正事忘了,师伯,上次请教你的,就是那个驱风之术,您老再给我讲讲呗,我试了好多次,都凝不出风刃......” “……,你如今修为尚浅,那驱风催颰之术,你自然难以悟出真味,不必急于一时,不过,倒是那云篆,若是你真想学,老夫倒是可以考虑传授与你……” 老学究眼角精光微闪,随即眼皮半垂,又是一副漠然表情,不动声色的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丁辰闻言,愈发看不懂这小老头到底有什么打算了,平日里向着老头问点东西,不是推三阻四,就是冷嘲热讽,可从未主动开口的时候,不禁心中更生狐疑。 “哦?师伯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这次,倒是老学究有些语塞了,略有些尴尬的干咳两声,这才恢复平常,语气恢复冷淡,再度开口。 “老夫可没说要白白传授给你......,佛家有云:这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 “咳咳......” 丁辰一听,竟是一口茶水呛得咳嗽不止。 这老头难道只是想要趁机敲上一笔不成?这倒是有些稀奇,不过,哼哼,本少爷岂能被你随意拿捏! 丁辰心中腹诽几句,脸上却是装出一副苦笑模样。 “师伯呀,小侄孑然一身,在这宗门也不过是混日子而已,有多少身价您还不知道?唉,还是算了吧,不过是些用不上的古篆字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小侄也不是非不可的……” 不等老学究开口,丁辰继续又道,“哎呀,倒是忘了,石文馆的差事还没去执事殿交差,师伯今日想必也是累了,那驱风化刃之术,小侄下次再来请教吧!” 说着,丁辰一口喝干杯中茶,作势站起身来,就要拱手告辞。 老学究见状,面下当即有点愠色,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他本意是让丁辰开口求他,他再勉为其难同意,如此,也好借机探听虚实,却不想这小子似乎真的一副并不在意那云篆天书的样子,倒是一时让他有些拿不准了。 对方的反应丁辰自然看在眼中,却是并未怎么在意,这老头脾气一贯是有些古怪的,时不时就要发点脾气。 老学究心下暗恼,倒终究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虽然他现在还拿不准,却也不能就这么让这小子轻易离开,还得想办法将其稳住。 思虑至此,老学究面皮抽了抽,表情却是勉强缓和了几分,目光瞟着丁辰已经往房门而去的丁辰,开口说道,“你这小子,如此急躁,能成什么大事!” 闻言,丁辰果然停住脚步,一脸不解的回头看向榻上那缩成一坨的小老头。 老学究见丁辰站住,又继续道,“你师父不是留下两坛‘清玉露’吗?” “清玉露?” 丁辰闻言有些诧异,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转过身来,试探着问道,“清玉露?我怎么没听师父他说过,是什么灵药吗?” 老学究当即嗤笑一声,道,“无知小儿,清玉露乃是玉华剑宗流觞宫的秘制灵酒......” “酒?这倒是没听师父提过呀!” 丁辰说的倒是实话,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江真人留下来的东西,拢共也没几件,没看到有什么清玉露呀!旋即,似又想到什么,却是苦笑道,“师伯,您老是知道的,我师父他就是个酒鬼,就算真有什么灵酒,说不得早就被他喝了,哪里会留给我......” 老学究闻言却是摇头,正色道,“其他酒或许会,但这个酒断然不会,那酒乃是江真为他女儿出嫁时准备的女儿红,怎么可能轻易喝掉……,丁小子,你又不好酒,何不允给老夫,那云篆天书,老夫定倾囊相授......” 江真人本名就叫江真,只是旁人客套时,多称呼他江真人。 “女儿……红?我师父还有个女儿,我怎么不知道!!”丁辰闻言更是疑惑,连忙开口问道,而此事,江真人确实从来没给他说过。 老学究自知是有些言多必失了,也懒得去猜丁辰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反正有这套说辞,足以先稳住丁辰一时半会儿了。 目的达到,老学究也不再多言,当即摆摆手说道,“行了,你自己考虑吧,两坛酒,换那云篆天书,怎么都是你占便宜了......” 说完,起身就走,倒是比丁辰之前走得还干脆些。 丁辰无奈,只以为老学究是在故意拿捏他,也不好继续纠缠,只得郁郁告辞而去。 第24章 套话 眼见丁辰离开,后堂帷幔之后,老学究却并未真的离开,望着那略有些清瘦的背影消失院门之外,老头脸色阴晴不定。 时而肃穆皱眉,眼中疑色起伏不定,时而嘴里嘟嘟囔囔,却是听不清在说着什么。 静立半刻,手缓缓从袖筒中抽出,就见其右手之中,一块剔透莹翠的玉牌,样式古朴,宽约三指,长与掌齐,之上刻纹绞合,宛如祥云,十分繁复,赫然正是天书云篆。 良久,老学究深深吐出一口气,猛地转身,身材似乎都挺拔了不少,嘴角一抹阴狠厉色,手中玉牌握紧,径直就要朝后堂而去。 刚迈两步,却见其后脑勺处,一道似有似无的血色淡影毫无征兆的浮现。 老学究立时心生警觉,一时寒毛倒立,猛然转头,神念无声扫出,竟如钉耙除草一般凌空刮过。 只是,那血影在他有所察觉的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空荡荡的厅堂。 老学究眼中如有利刃,精光外放,终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得闷哼一声,转头而去。这些年,他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但这几年这种感觉也越发明显,让他颇有些忌惮,否则,刚才他也不是不能冒险拿下丁辰的。 …… 且说丁辰一路离了讲经堂,转道往执事堂而去。 执事堂外不远处,几棵梨树,已经有鸡蛋大小的青梨坠着,只是癞癞疤疤,显然没什么人打理。 丁辰眼神瞟过那癞梨,感觉那老学究的脸也是这般,竟然颇有几分相似,心中偷笑。 执事堂大门常年都是敞开的,丁辰迈步而入,却见其内只是一个炼精中期的弟子正在值守。 那弟子见丁辰进来,却是认识的,就要见礼。 丁辰自然知道,这执事堂的人每日里迎来送往,最是圆滑,倒不是真的对他有什么尊敬,是故也只是颔首示意免礼,直接开口问道,“吴师兄可在?” 那弟子礼数还是周到的,又是拱手一礼,这才恭声答道,“师父他临时有事,外出了,师叔要办的事情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吩咐弟子也是可以的。” 丁辰也没什么大事,习惯性的含笑道,“哦,那也行,我前段时间轮值石文馆,虽然已经交接给接任之人了,但按规矩还是要来执事堂报备一二的,此事你能办吗?” 那弟子闻言了然,连忙道,“呵呵,能办,能办,师父早有交代,宗门有成例的,我等也是可以直接处理的。” 丁辰自无不可,点了点头,伸手从袖袍中摸出执事牌子,递了过去。 那弟子连忙接过,告了声罪,请丁辰一边椅子稍坐,自己则是转身就去了旁边录事台。 丁辰站着没动,微微抬头,正好看到大堂后墙之上嵌着的一块巨大的玉板,几乎占了整面墙,其上浮雕层层叠叠,正是整个洞玄宫的舆图。 虽然以前也来过执事堂多次,但这玉板舆图平日里都是用帷幔遮住,他倒是没有细细看过,今日却不知为何敞开着。 目光扫过那屏风,其上主山上的各个建筑,周围十余座副山,都一一在列,连自己所住的黄泥岗都有明确标记。 当然,后山禁地自然是隐去的。 一一看过,丁辰心中却是想起一事,据说这玉石舆图和石涧山主峰各建筑禁制都有勾连,以作监察之用,也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师叔,办好了。” 却是那弟子已经返回,双手递还牌子。 丁辰这才回过神来,接了牌子踹好,目光却是正巧留在了那屏风上祖师祠堂的位置,心中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来...... “哦,对了,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祖师祠堂,没有按规矩提前报备,没事吧?”丁辰看似随意的说道。 “呵呵,师叔贵人多忘事,筑基修士本来就可以进出祖师祠堂,不提前报备也是无碍的......” “哦,呵呵, 那就好,我也是很少去祖师祠堂,倒是忘了......” 丁辰笑道,一副闲聊的样子,又道,“不过,应该也很少有人去祠堂吧,我看那里,里里外外都很是冷清得紧......” “呵呵,师叔说笑,平日里谁没事会去祠堂啊......” 说着,随即似乎又是想到什么,这弟子又是连忙补充道,“当然,几位金丹师祖自然是要经常去祭拜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丁辰含笑点头,手随意的拂着桌案,眼睛看似不经意的眯了眯,很自然的继续道,“听说陶清师伯也是几乎每年都会去,想来他算是筑基一辈中去得最勤的了吧……” “哦,倒也不是,还有那老学究,一年要去好几趟的,到底是读书人出身,最是尊师重道啊......” 那弟子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随口说着…… 第25章 黑衣人 是夜,夜色已浓,虽有弦月,却是羽云片片,半遮半掩,月光照在祖师祠堂窗棂之上,却透不过窗纸,反是有些惨淡意味。 一阵清风吹过,一道淡淡的身影无声而至。 来人身披一袭十分轻柔的皂黑斗篷,身形不清,如同微风鼓动起的一团黑雾,飘忽间,已落在祠堂大殿门口。 殿门如早在迎接此人一般,不见其任何动作,脚尖蜻蜓点水一般点地之时,殿门已然自行开启,那身影若泛飞凫一般,轻易闪入殿内,殿门随即无声关闭。 祖师祠堂内,昏昏暗暗,不过豆粒大的长明灯火,显然不足以照亮整座大殿,显得格外的阴森。 灵位供桌之前,来人笔直挺拔的身影已然伫立良久,如同雕像一般,一丝动静也无。 “终于出现了吗?” 半晌,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昏暗之中,斗篷下的脸被面罩遮住,看不清长相,唯有那有些凹陷的眼窝露在外面,一对略有些浑浊的眼珠,反而射出犀利的精光。 又是好一阵死寂,这黑衣人口中才复又嘟囔起来,袖袍之中的双手不住的搓揉着什么,似有点点莹莹绿光透过袖袍,闪了几下,便又沉静下来,再无其他反应。 “呃.......” 一声怪异的低沉声音,几乎是从此人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面罩微动,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似乎在强压心中的怒火。 片刻后,此人还是没有发作,不知是想到什么,眉头却是舒展开来,继而嗤笑了一声。 “......呵呵,这样也好,倒是省了老夫不少功夫......” 说着,一只干瘦的手抽出袍袖,五指化爪,径直往那祠堂后墙方向一抓。 那墙壁之中,随之似有一层什么诡异无形的帷帐被扯动,一阵扭曲,紧接着,似乎有什么无色无形的东西丝丝缕缕的飘出,引得那长明灯焰一阵摇曳。 “倒是有些本事,居然能瞒过老夫的‘无相禁制’的监察......” 那黑衣人一把将那飘出的东西抓在手中,一边揉搓,一边阴恻恻的自语。 “不过,也不是全无痕迹……” 似是感应到什么,那人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却是再看不出丁点情绪。 说完,猛地转身,大殿之门吱的一声自行洞开,呼吸之间,又是重新阖上,而那黑衣人却已闪出数丈之外,闪现一下,转眼又不见了踪影。 一切复又归于死寂,连山间清风拂过松针,都发不出一丝动静。 …… 祠堂侧面,十余丈外,一段一人高的磊石残壁,因为常年无人清理,已然被葱郁的藤萝掩映覆盖,看不出本来模样。 萝叶轻摇之中,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喘息声响起,尚未喘完,又是立时止住。 直待四周仍是一片安静,那喘息才有恢复,却是急促了几分。 片刻后,藤萝中无故散出几片因为灵力耗尽而崩碎的符纸碎末,便见一道人影幽幽现出,露出一张煞白的小脸。 不是别人,正是丁辰...... 而就在此时,虽还是刚刚入秋的时节,但在那遥远的北方,那茫茫无际的北漠深处已然是北风卷地百草折。 朔风中,点点雪沫夹杂,落入一片的残垣断壁之中。 这座荒城占地极大,虽然看不到一栋完好的建筑,但也难掩其曾经的恢弘。 一处深埋荒城地下的洞窟中,一百零八根青铜立柱以某种诡异的规律分布着,丝丝缕缕的灵纹缠绕其上,散发着惨淡的绿光经地面向中心汇聚。 似与这些绿光呼应,一颗半嵌穹顶正中的血红宝石微微放光,其上却是布满了细微裂缝,让那些红光如在雾气中,似有什么在流逝。 宝石下方,洞窟正中,一方满是铜绿的青铜须弥座上,跌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一动不动,融入这一片死寂的空间,如一具干尸一般。 突然,那老者干瘦的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微微一抖,便见那深陷的双目猛地一睁,一丝暗红血光自瞳孔中一闪而逝,片刻后,才再度缓缓闭上。 第26章 猜测 石涧山,青石崖,崖边依山建着一座小宅院。 此处乃是江真人生前的居所,按门规,只有执事长老以上的,才有资格单独在主山开辟洞府,此处虽然偏僻了些,但也确实算是在主山之内。 刚入门那会儿,丁辰也曾随江真人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等江真人离世后,宗门按例就将这里收回了。 这里的灵气实在不怎么样,比之丁辰自己在黄泥岗上的洞府,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时至今日,这个地方仍是空置着,也不知道江真人当初为什么偏偏要将洞府选在这里。 此时,夜已三更,丁辰正蜷曲的身子,窝在院里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中,虽然脸色大致恢复正常,身上的冷汗也已经去了,但那轻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惶恐不安。 一阵清风徐徐吹过,飞檐下坠着的一只铜铃发出叮当之声,惊得丁辰一个激灵,身子不由自主的又缩了缩。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怯懦的一面,即便是当年他母亲病故,他一个孤儿流落街头之时,他也从未如此惧怕过什么...... 这或许就是对未知的恐惧吧! 至于他为何会想到去祠堂外蹲守,却完全是巧合。 原本他也只是在得知老学究也经常去祖师祠堂后,心中出生几分猜疑,之后又想到那老学究提到云篆时,多少有些反常,这才想去碰碰运气。 却不想,还真的让他蹲到有人偷偷进入了祠堂。 数个时辰前,当他偷偷返回,隐藏在祖师祠堂外之时,还在为自己的小心谨慎沾沾自喜。但真的在他看到那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降临之时,却是吓得他几乎难以自持。 此时他才知道,他一直自以为的沉稳心性,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丝毫不能让他心里得到半点安定。 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等到那人离开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到了已故的江真人,奔命似的跑到了江真人的故居,窝在这处角落。 此时此刻,他真真儿是前所未有的思念起自己这个便宜师父了。 ...... 枯坐了大半个时辰,眼看月上中天,似乎已是午夜时分,林间薄雾升腾,草上露珠凝出,丁辰才慢慢从无措中缓过来。 正要寻思盘算一下今日之事,却是想起来,他之前生怕被那人发现,在那人一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惊恐得根本不敢再用空明之瞳去窥视什么。 “唉,我还真是没用呀!” 丁辰心中一阵懊恼,居然连那人到底是谁,是不是为了那祠堂后山壁之内的东西才夜探祠堂的都没搞清楚,就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 ...... 会是他吗? 丁辰再次在内心问了一句,又细细回想了一下那黑衣人的身形,却是和老学究那有些佝偻的老态完全不同。 他内心到底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只是,对于修士而言,改换一下身形容貌又有何难?而且,看那人熟门熟路,来去自如的架势,似乎也不太可能是外门之人…… 难道是宗门哪位金丹长老吗? 也不应该呀,自家长老,即便要进祖师祠堂,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但若说不是本门之人,也是不对,即便洞玄宫这等三流小宗,实力稀松,但也不是谁都能轻易进出的吧,除非...... 除非,此人修为极高,至少得是元婴吧...... 不,不,不会是元婴修士。 丁辰当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他之前所用的隐匿符阵虽然效果还不错,但也是有心算无心而已,或许可以瞒过普通金丹修士,但应该绝瞒不过元婴修士才对! 那么,那人修为就不会太高才对。 还是说,还是其他他不知道的隐情? 丁辰思忖半晌,却是越想越觉得想不通,越想越觉得有很多自相矛盾之处。 想来想去,最终念头又回到开始,似乎还是那老学究最为可疑。 宗门内之人,修为不会太高,都对的上,最关键的是,那人早不去,晚不去,为何单单是自己和老学究提到云篆之后的今日? 若说是巧合,这也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嘶......!” 突然,丁辰猛的一个激灵,脑海中终于想到一个问题,难道那人早就知道祠堂后山壁之中,藏有那东西...... 后背立时一阵阵寒意。 第27章 李师姐和阳师兄 就在丁辰胡思乱想,猜东想西之时,院外突然“咔”的一声轻响,声音虽轻,但夜半寂静,丁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是谁!” 像只炸毛的猫,丁辰整个身子腾的弓起来,一声轻喝,手中已经捻住三张焱爆符。 这符威力一般,但动静是真大,一旦激发,就算不能伤敌,也能立时惊动方圆里内的人。 没人回应。 丁辰拧眉,往院门轻跑几步,眼见就要跳出院门,身子却是突然向右滑动。 这里有一棵粗壮的月桂树,丁辰一刻不停,脚踏树干,手攀树枝,稍一借力,飞身跃起,人已飘然掠过院墙,落在院外,却并未见到有什么人。 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虽然如此想着,丁辰手中符纸却是没有立即收起,却不想,恰又在此时,一声轰鸣突响,炸雷一般,随即无数飞鸟哇哇乱飞,惊破静谧的夜空。 丁辰连忙寻声望去,却见东山方向,山谷中竟隐隐有火光。 “灵药斋?” 不待他有什么反应,又听得身后“嗡”的一声,却是一道清灵剑鸣响起。 丁辰警惕异常,连忙转头,手中符纸就要激发,却见不远处,赤白两道遁光落下,现出一男一女。 女子白纱罗裙,衣带飘飘,容貌清丽,颊带绯红,落地莲步款款,颇有几分出尘仙子的味道,芊芊玉手轻拂,看似无意的动作,却似在整理着罗裙。 而那男子身形高挑挺拔,玉面剑眉,十分英气,只是一身青衣道袍,胸口半露在外,有些凌乱。 丁辰看清两人容貌,不由得一愣,却是认识的。 “李师姐......,阳......师兄?” 这李师姐不是别人,正是管理外门弟子的执事长老李梦怡,筑基中期,而她那夫君更是刑堂的执事长老,权柄极重,虽尚未结丹,俨然已经是宗门的上层人物了。 至于这阳师兄,也不是什么外人,乃是灵药斋的管事之一,名唤阳为之,似乎前年刚进阶筑基后期。 虽然两人修为都是筑基期,但却各自管着一摊事务,很有几分权力,远不是丁辰这种闲散人士可比的。 丁辰自不敢得罪,连忙将焱爆符收在袖笼中,拱手行礼。 “呵呵,原来是丁师弟呀,平日里倒是少见你,怎么今日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呀?” 李梦怡是门中有名的美人,八面玲珑,待人接物很是得体,当即也是含笑晏晏,向丁辰打着招呼。 那阳为之虽也和丁辰认识,却是并没什么交往,略有些慌张的整理了下道袍,只瞟了丁辰一眼,随即便转头看向灵药斋方向。 那火光不但没有消弱的架势,似乎反而更亮了几分。 这阳为之似也意识到事态不好,连忙说道,“师妹,应该是灵药斋的丹炉又炸了,我要先回去看看!” 说完,也不理丁辰,直接踏遁光而走。 李梦怡倒是心思玲珑,笑道,“丁师弟勿怪,阳师兄性格就是这样......” “哪有什么好见怪的,阳师兄是灵药斋的管事,现在灵药斋出了事,他自然是有些心急的。” “呵呵,正是如此!” 李梦怡仍是含笑,已然恢复平时那淑雅的神态,说着,秀眉微挑,望了一眼灵药斋方向,略一犹豫,还是轻咳一声,又道,“丁师弟,刚才我和阳师兄.....” 看来,某些传言,也不全然是空穴来风的! 丁辰也不是傻子,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本着看破不说破的低调原则,很是自觉地微微低头,错开目光,却不能让李梦怡真的把话说出口,连忙岔开话。 “李师姐,我看灵药斋火势不小,那丹房下面的地肺之火一旦起来了,可不是轻易能压服的,我们也去看看吧,要是能搭把手,也是好的!” 听丁辰如此说,李梦怡当即松了口气,知道他不会乱说什么,当即笑道,“正该如此!”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驾了遁光而去。 丁辰还没有做到执事长老的位子,原本是不许在主山御器飞行的,不过现在出了事,倒是可以事急从权的,只是他御使的法器多少有些不够看,还是刚进阶筑基那会子,宗门奖励的一柄中品玉竹法剑。 倒不是他真的没有其他法器可用,江真人过世前,也留下了几件法器给他,不过却是专门嘱咐过,尽量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 第28章 灵药斋(一) 东山灵药斋距离不远,两人遁光急催,不过片刻便到。 还未按落遁光,入目便见这座口袋状的山谷中,早已乱纷纷,特别是山谷正中的那八角阁楼,已经被烧塌了小半,火光冲天。 阁楼四周,三名筑基修士各自捧一乌黑钵盂,又有十余名炼精期弟子各持一面湛青令旗,正催动着一门水元阵法,阵阵冷光霜降一般笼罩阁楼,将那橙色火焰勉强压住,不让其烧到其他地方。 但也只能如此而已。 那残破的阁楼之内,火气似有一股不屈的意志,隐隐可见从那阁楼里往上冲,空气中焦炭味和硫磺味混杂在一起,很是难闻。 “嘶,蓝长老怎么来了,他不是出去游历了吗?这次阳师兄怕是有些麻烦了!”却听一旁的李梦怡小声惊呼道。 丁辰一听,连忙四下观瞧,便见山谷边缘处一处石亭之中,一身披青衫长袍的中年男子背手伫立,远远侧面看去,面如冠玉,剑眉入鬓,相貌只有四十左右,正是洞玄宫三位金丹长老之一的蓝绍,蓝长老。 再看其身后,不远处正跪着一人,不用想也知道,正是那阳为之,阳师兄。 李梦怡美眸微转,似乎盘算了一下什么,遁光一转,便是径直往那石亭外落下,丁辰见状,自然也只得跟着去了。 “见过蓝长老!” 两人落地,便连忙恭顺拱手施礼。 那蓝长老始终一脸阴沉的盯着那阁楼,却是没有动手去救火,丁辰两人见礼参拜,他也不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仍是落在那熊熊火光的阁楼之上。 便在此时,就听“咔咔”声响,却是那阁楼大半已烧毁,二层重檐下悬挂的“中虚阁”三字牌匾,晃悠了一下,直接落了下来,轰的一声,碎成几块。 中虚阁,取自“离中虚”的卦象,阁楼外看三层,其实内部也着实是中空的。 周遭之人一听那匾额摔碎的声音,心中都是一颤,跪在后面的阳为之更是一个激灵,纷纷不自在的去看那蓝长老。 不知是不是觉得这中虚阁烧成这样,已然没了救的必要,那蓝长老也只是眉头皱了皱,仍是一言不发,还是没有出手。 众人都是噤声,默默看着。 片刻后,还是李梦怡小心开口,轻声说道,“长老,这阁楼烧了也就烧了,只是那阁楼下的地肺离火窟却是不能有什么闪失......” 显然,李梦怡在蓝长老这儿还是说得上话的。 闻言,蓝长老终于有了些反应,冷冷开口。 “先将火压下吧!” 说着,右手大袖一甩,便见一道蓝光猝然从袖口喷薄而出,游龙一般灌入那水元法阵之中。 那法阵立时一震,冷光转瞬凝练了三分,似霜花落雪,簌簌直压下去,喷涌的火气当即弱了三分。 李梦怡见状连忙又大声说道,“诸位师兄弟,一起动手!” 说话的同时上前一步,却是站在阳为之身侧,轻轻用脚踢了踢。 阳为之自然会意,连忙起身,紧走几步,绕过蓝长老的身旁,随即更是直接跃入那些布阵弟子之中,全力催动法力。 此时,灵药斋已然来了好几十号人,筑基修士都有十来个,众人一同发力,那寒元阵法有如神助,冷光瑟瑟泛紫,不过片刻,就将那火焰生生压下,最终缩在阁楼正中一口八角井口处,不停的摇曳。 “你们稳住!” 蓝长老再次开口,说着凌空浮起,大袖连抖,卷起一股无形怪力,附上那残存的阁楼,双手又是猛地一举,看似随意的一摆,便见仅剩下的小半残檐断梁的中虚阁,被生生抓起,哗啦啦丢在山谷后的一方莲池之中,水花四溅。 “这便是金丹手段!” 丁辰看在眼中,心下艳羡。 正感叹着,却又不知是谁施展了祭风之法,卷动了一股岚风,当即,石台之上的碎木焦灰随风卷起,散到一边。 片刻,尘埃落地,再看地面,只剩下一座足有五丈宽的八角石台,其上纹刻重重,却是布满了道道细密的裂缝。 这也就明了了,分明是阁中禁火法阵受损,才导致地火喷涌。 第29章 灵药斋(二) “固定阵法!” 便听蓝长老再次喝道。 那些布阵的弟子不敢怠慢,连忙照做,三支钵盂泛着澄澄乌光飞入阵中,落在那井口四周,成三才位,令旗也是各就各位飘落。 便见那地面纹刻湛湛有灰光浮动,空中冷光猛然收拢,凝成一个倒扣钵盂,直直扣在那古井之上。 井口火焰被这一压,立时没了脾气,直接缩回井中,四周炙热灵压都是为之一松。 众人见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各自收功。 蓝长老虚浮半空,袖袍在山风中猎猎翻飞,一脸阴沉的盯着那只剩下一座石台底座的中虚阁。 众人知道这师祖的脾气,哪里敢有其他动作,只得缩着脖子向蓝长老行礼后,便退到一边静候。 丁辰在洞玄宫本就小透明一般的存在,自然更是随大流,不声不响的退到角落缩着。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蓝长老仍是没有落下。 众人正不知所措,却见蓝长老突然大袖一甩,双手背在身后,身影一个闪动,人已飘然往丹房而去。 还不等众人反应,又听得空中一道传音直穿耳膜。 “灵药斋的管事进来,其余人留在原地,没老夫的允许,不许离开!” 丁辰和其他人听了虽然都是一愣,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们大多都不是灵药斋之人,不过是来救火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什么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特别是丁辰,他现在本就不想落单,这里这么多人,安全得很,不离开正好。 只有阳为之和另外三个筑基师兄,脸色一时煞白一片,这四人都是灵药斋的管事,修为都是筑基后期,虽然平日里一个个趾高气昂,此时却是不敢违逆金丹长老的命令。 四人一脸苦涩的相互看了看,也不敢耽搁,各自快步跟了过去。 这蓝长老一走,众人立时松快了几分,各自和相熟之人,三五一团,闲聊起来。 眼见着那四人遁光进入丹房洞门,天边又是一道剑啸,一道灰白遁光破空而来,直往丹房而来。 “掌刑长老怎么来了?”便听旁边有人小声惊呼道。 丁辰闻言才挑眉细看,只是那遁光太快,此时已经进入丹房,只看到个背影,随即又偷眼去瞧那李梦怡,此女却是一脸淡然,丝毫不慌,温婉甜笑,正和两个相熟的女弟子说话,似乎根本不关心此事。 “这么大的火,刑堂自然要来追责的!” 又有人开口,却听旁边一个声音有点尖细的弟子回道,“你知道什么,若只是追究起火之事,怎么也得追查前因后果,哪里需要今晚就发落!” “哼,那你说是为何?” “啧......” 那人声音一哑,随即放低声音道,“我也是刚才听灵药斋一个小师弟说漏了嘴,说是丹房又失窃了,那火可能只是声东击西之策而已!”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洞玄宫出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半年前不是还听说虚龄草短少了吗?好像至今也没查清是怎么回事……” “哦,对哦,据说当年那炼器殿不也是执事长老叛逃前监守自盗,盗走了大部分炼器材料,难以为继,这才荒废的吗?” “谁说不是......” “不过,不就是因为炼器殿的事情,灵药斋才没有常设执事长老,以四名管事管理,互为监督吗?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谁知道呀......” 丁辰听着旁人暗中议论,才大致知道还有这等隐情,不过,他也着实是有些汗颜,自己堂堂一个筑基修士,信息居然还没有几个炼精期弟子灵通。 侧目看了看丹房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洞玄宫的丹房并非单纯存放丹药的,宗门内各种灵药、灵材,成品丹药,丹方典籍大多都存在在此。 而且,因为炼器殿荒废的原因,丹房之中甚至还特别设置有一个偏殿,存放着一些日常所需的炼器材料。 是故,这丹房也算是宗门内最重要的几处重地之一,不但深深隐在东山山腹之中,把守更是森严,禁法重重。 如此看来,那贼人能得手,只怕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第30章 灵药斋(三) 这边,那几个炼精弟子还在嚼舌,说着说着,这几个人的语气,似乎已然断定是灵药斋自己的人所为了。 另一边,灵药斋的人自然不甘示弱,立时反驳起来。 好在,两边都是些炼精期弟子,不敢真的闹将起来,不过就是嚷嚷几句,打打嘴仗而已。 “也不知丹房失窃严重不,我这个月的丹药还没领了!” 吵了一阵,却是又有其他弟子开始担忧起来了。 “行了吧,宗门还能少了你那几颗低阶丹药......” 听此人语气,明显是灵药斋的弟子在呛声。 “你说得倒是轻巧......” “就算被盗,应该也不怎么严重吧,要不然之前那阳师叔就不只是跪在那里了......” 一时间,原本已经有些平息的议论,又被挑了起来,一堆人,你一句,我一句,越发没了顾忌,声音竟大了几分,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 “放肆,此事也是你们几个炼精弟子可以置喙的吗?” 却是半空中一声喝声传来,丁辰一听,却是不禁头皮一阵发麻,紧接着,便见一道黄色遁光猝然而落,现出一老者来,赫然正是老学究,身着一身执事长老才能穿的缂丝云纹大氅,很有几分正式。 只是,他那副佝偻模样,略有些枯瘦的身形,明显有些撑不起那宽大松垮的衣袍,唯有那一双鹰隼一般的双目,让人丝毫不敢忽视。 丁辰没见过老学究出手,宗门内见过的应该也不多,但人的名,树的影,在场众人一见是老学究,皆是凛然收声,特别是那几个嚼舌的炼精期弟子,更是如老鼠见了猫,噤若寒蝉。 愣了一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拱手见礼。 丁辰缩在人群中,附和着也行了一礼,尽量让自己毫不起眼。 “呵呵,学究师叔也来了,梦怡有礼了!” 却是李梦怡莲步款款上前几步而来,按世俗中的大家闺秀的礼仪,福了一福。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自然要来看看的。” 老学究语气还是平时那般冷冷的,目光四下扫过众人,但不知是丁辰心中有鬼还是什么,总觉得老学究是在有意无意瞟着自己。 “不过,李丫头,你得和曲掌刑好好说说了,这些弟子近来是越发的散漫没规矩了!” “师叔教训得是,是该好好管管了!”李梦怡自然含笑顺着应道。 老学究见对方如此,或许是知道这女子的行事,历来是嘴上说得好听的,也不再纠缠这事儿,大袖一甩,双手负于背后,转身也往丹房而去。 经过老学究这顿呵斥,场中一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好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也没持续多久,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那丹房大门又再度打开了。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当先出来的还是那蓝长老,紧随其后的正是刑堂曲长老。 按洞玄宫的规矩,执事长老虽名为长老,其实也就比普通内门弟子地位高一些而已,什么时候把执事两个字去了,才算是真正的上层人物了。 这曲长老据说是近些年内,宗门之中最有机会结丹的弟子,但看其那五短身材,相貌也是平常,总让人有种田间农夫的感觉。 更关键是,那常年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也不怪李梦怡有其他想法...... 丁辰心中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师姐。 那李师姐倒是没有注意到有人看她,目光直直盯着丹房方向,脸上似有一丝忧色,随即又是缓和了下来。 丁辰眼珠一转,果然便见老学究和灵药斋的一众人也都是跟着出来了,那阳为之也在其中,此时已然恢复了往日的英挺气质。 看样子,阳师兄这关是过了。 众人再度行礼,都是不敢开口吱声,束手而立。 蓝长老目光犀利的扫过,似有怒气,以他的修为,自然对外面这些人的议论了如指掌,只是,作为宗门内真正掌权的几人之一,他也不能真的不顾众人情绪,肆意发落,还是得宽慰一下门人弟子的担忧才行。 似调整了一下情绪,蓝长老这才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你们也不必担心什么,丹房虽然被盗,但并未有什么大的损失,不过是丢了些寻常药材而已。” 场中众人一听,果然脸上表情都是轻松了几分。 第31章 灵药斋(四) 对于蓝绍之言,丁辰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从两年前起,宗门例行派发的丹药已然对他的修炼没什么用处了,都被他拿去换成灵石或其他东西了。 他此刻心中思考的,却是此间事了之后,该何去何从。 突然,丁辰只觉眼皮一跳,便觉似有一道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没来由的,心中一阵发慌。 丁辰按捺住心头的不安,几乎是强迫着自己扭动僵硬的脖子,微微挑眉,寻找那目光的来源,正是老学究。 下意识的心虚,就想收回目光,但丁辰的理智却是告诉他,不可退缩,越是回避越引人生疑。 几乎是同时,丁辰已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目光直直的和老学究那明显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相对。 双手更是微微一拱手,算是对老学究又是一礼。 果然,老学究见丁辰大咧咧的看过来,反倒是有些不自在,只得尴尬的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便收回了目光,转向另一边。 而此时,蓝长老安抚之言已经说完,接下来就是正题了。 “……,倒是那离火阵,事关重大,还得尽快修复才是......” 蓝长老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扫过在场的一众门人弟子,却发现场中众人人都是连连低头不语,显然,是没人愿意摊上这事儿的。 众人的态度,蓝长老自然看在眼中,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失落之色。 略微停顿了片刻,蓝长老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随手挥了挥,才道,“......,也罢,此事由灵药斋负责吧,老夫会留下亲自主持,其余人……,都散了吧!” 说完,就要转身返回丹房。 灵药斋之人闻言,都是一脸苦色,其余人却多是一脸的庆幸,已经有人准备离开了。 眼看蓝长老就要离开,丁辰心中一动,眼珠快速转了一下,却是立时下了决断,当即向前迈了几步,拱手大声说道,“蓝长老,弟子丁辰有事禀告!” 也不等那蓝长老准许,丁辰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蓝长老,弟子顽劣,蒙宗门不弃,才能步入仙途,弟子虽修为低微,但是平日里也习过一段时间阵法,也想为宗门出点力,回报宗门恩情,因此,恳请长老准许弟子也留下,参与离火阵的修复。” 此言一出,满场都是一愣。 蓝绍闻言也是有些诧异,犹豫了一下,已经半转的身子还是转了回来。 在其他人看来,只要稍微懂点阵法之道之人都知道,那离火阵已然损毁严重,修复起来很是麻烦,躲还来不及,居然还有人主动想留下了当苦力,如何不让人吃惊? 特别是李梦怡,她也算是熟悉丁辰为人的,平日里,不管宗门内有什么事,这小子都是能不显山不露水的,能避就避,即便是每年的宗门大比,也都是应付了事,不求无功,只求无过,今日,怎么这么主动了? 难道,是想在蓝长老面前露露脸? 李梦怡有些惊讶的盯着他看,一旁的众人也都是以怪异的眼神盯着丁辰,有不解,有嘲讽,有惊讶。 唯有老学究,脸色有些阴沉。 “呃......” 蓝长老微微挑眉,看向场下这少年,明显是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蓝长老这才似乎是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是江真的那个小徒弟?” 丁辰也没想到这高高在上的金丹长老居然还知道自己,愣了愣,这才连忙恭恭敬敬拱手一礼,回道,“家师正是江真!” 蓝长老又是看了一眼丁辰,不知为何,眼中却是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惋惜之色,末了,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丁辰见状,自然再度躬身行礼。 蓝长老随即回转丹房而去,在场之人也都各自散去。 丁辰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心安理得的继续留在当场,等待后续的安排,而当他看着那老学究一脸阴沉的御器而去之时,心中多少松快了几分。 留在这灵药斋之中,虽然苦点累点,但有金丹修士在侧,无论那黑衣人是不是老学究,至少,总还是会忌惮几分吧! …… 第32章 灵药斋(五) 修复离火阵,首先便要以特殊的祭炼方法和配比,将各种耐火灵材一一淬炼熔化,之后,再以灌浆法,将其灌入那中虚阁碎裂的裂缝之中,方能将阵盘重新补好。 这过程说着简单,实则绝不是轻易能完成的,那离火阵盘可不只是表面看到的一层而已,其地下还足有数十丈之深。 加之,那些能长期抵御地肺之火的灵材,也不是什么易得之物,往往几百斤中才能提炼出一二两。现在,地肺之火又在被压制之中,指望不上,这提炼灵材之事,自然全得靠人力炼化,确实是件苦差事。 因此,即便丁辰是个正儿八经的筑基修士,在这里,却也不过是一个比炼精弟子坚持得久一些的苦力而已。 当然,这次宗门内也是知道此事辛苦,给每个人都多配发了些丹药,补益真元,只是,这些低阶丹药作用终究有限,丁辰也只得抓紧每一刻空闲时间,打坐修炼,弥补元气。 却不想,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丁辰丹田内的真元在这反复的耗损补益之中,长久以来的瓶颈,居然,似乎,竟隐隐有一丝松动的迹象,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之喜。 发现此事之后,丁辰也是越发的卖力了,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经常都是第一个完成,连那一贯严肃的蓝长老,都是难得的开口夸赞了几句。 只不过,每次却都是以“江真的小徒弟”称呼他。 丁辰也是个心思剔透之人,自然就听出了几分门道,这才想起当年江真人似乎提到过,曾有个金丹长老想收他为徒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又不了了之了。 丁辰也是时不时幻想着要是有个金丹期的师祖,这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 至于那个金丹长老会不会就是这蓝长老了,丁辰也没法子去深究,反正他这次也打算豁出去了,脸皮什么的,也不想要了,顺杆爬就是了。 平日里分派的任务不说,每次蓝长老来查看进度的时候,都是要去混个脸熟的,“蓝长老”什么的也不叫了,舔着脸直接“祖师”、“师祖”的叫着。 也不知道这蓝长老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真的看在江真人的面儿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来,这一来二去,相较于对其他人,还真的对丁辰和蔼了些。 其他弟子中,自然也有会察言观色的,都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同,特别是那个阳为之,似乎打听到江真人和蓝长老之间真的有什么渊源,对丁辰也是客气了不少,甚至在一次闲聊之时,还打趣说,说不定哪天,蓝长老就收了丁辰为徒云云。 丁辰自己的事情自然知道,以自己的资质,蓝长老断不会收他的,但也乐于有这么一层似有似无的光环在身,万一能让旁人有所忌惮,也是好的。 于是,他也只是明面上谦虚,自言何德何能云云,却是始终没有矢口否认。 只是,这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此事,虽不过是他们几人私下里的调侃,却不知通过谁的口,不久之后,便传出了灵药斋。 ……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日,天刚刚入夜,整个东山谷已经灯火通明,今日,正是修复离火阵的日子。 整座中虚阁基座阵盘,此时已被一座临时布置的八柱困龙阵死死锁住。 正中,那压制地肺之火的寒元之气已经开启大半,三名筑基修士不住的催动阵旗,却是在调动地肺之火,煅烧阵盘。 不远处,一座一人高的聚灵神火炉正烧得滚烫。 丁辰及另外两个筑基弟子,以三才位围坐在火炉四周,各持聚火法器,不停的往火炉上催发火焰,热浪滚滚四溢,即便是三人都有法器护体,仍是汗流浃背。 炉鼎中,各种灵材配成的赤红熔浆翻滚着,几块夹杂着几缕银丝的灵矿,在其中沉浮翻滚,眼见就要熔融。 另一边,蓝长老端坐的石亭之中,双目微闭,下颚轻抬,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手指时不时的掐算着什么,等待着灵材的最终炼化。 再远处,又有四名筑基弟子,带领着数十个炼精期弟子,分四队在丹房附近四下游走巡逻,只是眼色却是时不时瞟向中虚阁这边。 第33章 杏黄檀香 ……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至夜半子时,东山谷中,灵药斋离火阵的修补已经接近尾声。 石亭上空,蓝长老凌空而立,阵阵灵风鼓动衣袍翻飞,道道法诀不住变换打出,看似流畅,实则动作已然有些僵直。 再看其面上,汗珠浮现,呼吸急促,显然法力真元已然有些耗费过度了。 那聚灵火炉中,熔浆已然见底,丁辰为了好好表现,还在咬牙坚持着,随着最后一道熔浆被蓝长老摄出火炉,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一停下了法力,丁辰连忙退到一边,一边调息恢复法力,一边去观看修补离火阵,如此近距离观摩金丹修士的施展手段,本身也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机缘了。 就见蓝长老双手连连撮动,凌空一拉,那道熔浆如面团一般立时被拉成一条。 右手复又掐成兰花指诀,轻轻一弹,一道灵光径直打在那熔浆之上,便见熔浆如游蛇一般,凌空盘绕几圈。 左手剑指猛然点出,直指那阵盘最后一道裂缝,那熔浆细条一头如被勾动,当即射向那裂缝,直接拉出一条赤红的细丝,数丈之长。 眼见那细丝一头进入裂缝之中,阵盘之上灵纹当即有了反应,灰白灵光不住流转起来。 “撤!” 一声轻喝,正是蓝长老开口。 一旁早已待命的弟子法诀当即打出,便见那镇压地肺之火的寒元阵法一颤,嗖的一声扯开。 无有镇压,那地肺火井之中,立时就有焰火要往外冲,却是刚刚冲出进口一尺,那灰白灵光灿灿闪动,竟是生生将要火焰束缚住,无法再肆意乱窜,接下来,只需要将最后一段熔浆细丝凝入,离火阵也就稳固下来了。 “成了!” 眼见即将大功告成,在场众人都是一阵欢呼,提前兴奋起来,那蓝长老之前可是说过的,此次离火阵修补完成后,参与弟子都有重赏。 一旁的丁辰,也是面露喜色,不知怎么的,心中竟似乎第一次隐隐生出一种想和这洞玄宫荣辱与共,归属一体的感觉。 众人欣喜之余,自然略有松懈。 外围某处,一个巡逻的炼精弟子不知怎的,突然身形一晃,似是醉酒一般,踉跄几步,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马师弟,你怎么了?” 一旁一个青年轻唤了一声,没人回答。 他声音虽不大,旁边几人还是觉出似有不对,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几声闷响,竟是那喊人的弟子也翻倒在地,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 突然,浮空而立的蓝长老面色一凛,猛然转头,大喝一声。 “什么人!” 同时,一道森然神念猝然射出,直往丹房而去。 众人皆是大惊,还不及有多少动作,却听丹房门口轰的一声巨响,那一丈高的石门震得直摇,四周灯火立时熄灭大半,谷中当即被阴暗笼罩。 场中弟子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就要祭出法器上前。 “炎爆符?” 丁辰却是立时听出这声音来历,旋即心头一惊,空明之瞳幽幽开启,四下查探,心中却是浮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以炎爆符的威力根本炸不开那石门,此事必定有诈! 当即,双脚不自主的就要往那蓝长老那边挪动,此时情况不明,落单可不是明智选择。于此同时,场中其余筑基修士也都不约而同稍稍聚拢,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杏黄檀香!所有人屏息!” 蓝长老又是一声大喝提醒,却是已然晚了几分,丹房外,炼精弟子已然全部倒地。 丁辰此时才察觉异样,便觉四周似有一缕淡不可闻的香味,四肢随即似有些乏力之态,心中立时大骇,连忙催动真元。 却不知是不是那放毒之人为了悄无声息,掩人耳目,并未释放太多,还是那蓝长老提醒得及时,倒是中毒不深,只真元一冲,便恢复过来。 就在众人祛除那被叫作杏黄檀香的毒物之时,丁辰空明之瞳余光突然瞟见一点橘红怪光,一闪而过,直射蓝长老后背。 丁辰还想开口提醒,那蓝长老明显早就发觉,身形恍惚间只是一偏,就躲过了那怪光。 只是这一动,手中牵引的熔浆细丝却是一颤,立时,那离火阵便被牵连,灰白灵光一阵不稳,那地肺之火更是猛然窜起一丈高。 第34章 肉盾 蓝长老也是一惊,不得不又再度稳住身形,双手勉力维持离火法阵,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便又在此时,丁辰突觉背后生寒,如有一道阴风直灌后心,如是炸毛的猫,一时只觉浑身汗毛倒竖,勉强恢复一半的法力猛然灌注全身,踏莎行身法立时运转,身形一晃,腾挪闪开一旁,这才侧目细看身后,果见一道枯黄爪影正好凌空划过他之前站定的地方。 一击未中,那爪影转瞬隐匿不见。 丁辰哪里敢停留,脚下不停又退开数丈。 这边异变突生,周围筑基弟子们也是反应过来,却皆是同时向旁边弹跳跃起,做了鸟兽散,虽然手中法器呼呼连飞,符箓纷纷乱散一阵,却都是自作防御,丝毫没有对抗之意。 蓝长老面色阴寒,神念凛然一扫,空出一手大袖凌空抽动,一道无色无形罡风卷起,哗啦啦一阵地砖碎裂翻飞的声音,便见地面之上生生被刮开一层,一道土沟赫然出现。 土沟另一边,恍惚间就有黑气卷动,在黑夜中若隐若现,隐约才现出一个人形黑影,不是那夜祖师祠堂的黑衣人,又是谁! “哼!何方宵小,也敢在我洞玄宫撒野!”正是那蓝长老厉声喝问。 对面那黑气飘摇之中,却是有咯咯怪笑传出,似乎是在回应什么。 蓝长老目露精光,剑指猛然点出,一道蓝汪汪的剑光破空射出,琅的一声剑啸,直钉那黑影。 那黑影丝毫不退,一条赤红禅杖伸出,叮当当火星乍现,直接架住飞剑。 “法宝!” 丁辰心下凛然,此人果然也是金丹修士! 蓝长老五指化爪,想抽回飞剑,却不想那禅杖上圆环一颤,猛然缩小,生生锁住飞剑。 一抽不回,蓝长老知道对方不是简单角色,便要再度发力,却见熔浆细丝又颤,已然稳固的离火阵又有反复。 “结阵防御!” 蓝长老再度大喝出声,身形连忙飘落而下,正要催动最后一点熔浆,完成离火阵,便可腾出手来。 周围筑基弟子也是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催动法器结阵。 却不想那黑影头颅上突然一点白光,竟是张开一口森白牙齿,紧接着,数十道银白毫针爆射而出,直往阵中蓝长老而去。 场中众人,连带丁辰,本就没有联手布置过这防御阵法,此间一时仓促间,更是难以完全成型,哪有什么防御力,立时被破,当即便有两个弟子中针,不死也是废了。 一众人见势不妙,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手中法器连连召回防御,又要闪避,倒是一下将蓝长老暴露出来。 蓝长老也没有想到这些弟子如此不中用,法力一时调动不及,反是避无可避,心中也是一发狠,翻手连拍两下。 此时,阳为之正好在他身侧不远,便觉一道无形怪力加身,身体不由自主往前踉跄冲去,竟是那蓝长老要用他做个肉盾抵挡片刻。 阳为之反应还是不慢的,当即连连催发数张防御符箓加身,只是,这种低阶符箓哪里抵御得住,噗噗两声当即被刺穿,毫针灌体,扑倒在地没了动静。 一旁的丁辰,看得心中寒意骤生,脚下生风,就要远离。 却不想,一股怪力几乎是同时出现,不但将他身形一滞,还倒推其几步上前,直接正面对上了两根森森毫针。 迫在眉睫,那黑衣人一见,虽想留下丁辰这个活口,却是已然收不住。 丁辰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也是成了弃子,心下更是惨然一片。 好在他早就猜测那黑影多半就是为自己而来,已然有个防备,忙中急智,踏莎行连踏几步,险之又险的避开一根毫针,同时手上连拍储物袋,也不管抓到什么,当即全力丢了出去,同时掩面就势往地上一滚。 却见丢出去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自己的洞玄宫筑基弟子身份令牌。 这令牌也算是一件中阶法器,有些防御之力,却在那毫针面前丝毫撑不住,当的一声,直接碎裂炸开。 第35章 激斗 “轰”的一声,一股灵力波动席卷四周,震得丁辰耳膜发疼。 好在丁辰并未全力催动,否则光是这炸裂的余波就得要了他半条命,如此,反是因祸得福,气浪滚滚,堪堪扰乱后面三根毫针的力道。 抓住这个机会,丁辰身法不停,连闪几下,退出了好几丈远,眼角余光瞟过场中那一脸肃穆的蓝长老,以及那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阳为之,心中之前生出的那一点对宗门的情绪,荡然无存。 此时,那蓝长老也终于腾出手来,一声暴喝,身上气息陡然而起,掌风连劈,道道凌冽,立时劈散那些毫针。 翻手间,又是一道惨蓝灵光凝成三指大手,一把抓住飞剑,角力起来,同时,另一只手手指轻弹两下,两张满是冰霜的符纸破空射出。 那黑影本就不是为了和蓝长老争斗而来,见蓝长老对了上来,当即黑气一卷,一道怪异烟火冲起撞上那符纸,同时禅杖一收,杖剑分离。 那飞剑乃是蓝长老的本命法宝,威力自是不俗,之前不过一时不慎受制,此番脱困,立时蓝光大放。 蓝长老之前修补那离火阵,耗损了不少真元,当即囫囵塞了一颗什么丹药入口,立时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略一恢复,却不敢再留手,调动本命真元,全力施为。 那飞剑被真元一催,反是蓝光收敛,凝如实质,剑光如流星,连刺那黑影。 黑影中,那人也是手段不俗,黑旋风一般左右翻飞,催动禅杖,舞得虎虎生风,一时让那飞剑也是难以得手。 只不过,只有丁辰看得分明,那黑影分明借着辗转腾挪,慢慢在往他这边靠拢。 正在丁辰计较如何自保之时,就听得空中“咚”的一声,却是铜锣声震,一道古怪灵压轰然压下,正压在那黑影头顶。 “催心锣!” 丁辰一听那锣声,便想到了此物。 此锣也算是件难得的宝物,虽是法宝,但经过特殊手段催发,筑基修士也能御使一二的,乃是宗门刑堂用来镇压反叛弟子的利器。 果然,抬头一看,便见十数道遁光已在谷口上方,为首三道赫然都是筑基巅峰的气息,正联手催动一面斗大的青绿铜锣。 那黑影被那灵压一震,身形立时一个踉跄。 “咚——!” 又是一声锣响,那黑影灵力明显运转不灵,蓝长老当即发力,一道灵光劈出,正劈在那黑影胸口之上。 与此同时,空中飞剑更是连颤三声,剑光划过,咻的一声,直斩黑影手臂。 黑影之人显然争斗经验极其丰富,虽然被催心锣干扰,但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身躯一抖,诡异的强行扭转,蹩过剑光,剑光一划而过,却是堪堪划开一截衣袖,露出一条黝黑粗壮的手臂。 哗啦声响,原来那手臂之上竟缠着一条精钢锁链,最前端一道三指宽的黄色圆箍,正套在手腕上。 黑影强压胸口伤势,顺势一抖手臂,锁链垂出,那圆箍之上道道裂缝乍现,竟是张开一只古怪铁手。 丁辰看在眼中,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正是之前抓他的那只怪手。他之前好不容易闪开那毫针攻击,早就心生退意,不等那怪手施展开,人已经闪退老远。 那黑影一见,知道事已难为,洞玄宫弟子已然陆陆续续赶来,也是心生退意,反手一抓禅杖法宝,当的一声磕开飞剑,身形飞闪而退,只几步,化作一团黑影激射而走,倒是干脆得很。 “哼,想走,哪这么容易!” 那蓝长老想必是心中气愤难忍的,哪里肯罢手,一声暴喝,连招飞剑御空,又一把丹药直接吞下,破空就追。 一黑一蓝,两道遁光,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天边。 而此时的丁辰,人早已经退到灵药斋谷口。 回身见谷内众人纷纷乱乱,又见三道带着明显筑基巅峰气息的遁光追着蓝长老而去,他也再不想留下来,只给一个灵药斋看门的炼精期弟子说了一声要回去养伤,便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第36章 陶师伯(一) 料定那黑衣人此时应该顾不上他,丁辰出了东山谷,一步不停赶回了自己的住处。 刚一进门,神识立时有了反应。 丁辰心头一沉,犹豫了片刻,才伸手轻拍了拍墙壁上某处,便见一道淡淡的灵光闪现,一张惊蝉符凭空出现,符纸之上,赫然一条细微的裂口,清晰异常。 “果然有人来过了!” 丁辰拾起那惊蝉符,轻轻搓揉了几下,大致推断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灵药斋失火那天,也就是黑衣人夜探祖师祠堂那日。 看来,之前自己没有立即返回洞府,反倒是可能意外躲过一劫。 想的这里,丁辰心中不由得暗道一声侥幸。 既然如此,这个洞府也住不得了,丁辰暗骂一声,已然有了决断,一阵翻箱倒柜之后,终于将自己的用得上的物品统统收拾起来。 不过,最重要的却是在最里面的一间斗室,这里供奉着江真人的灵位。 轻轻推开房门,门上立时有些灰尘散落,看来那黑衣人并未进去过,想来也没必要,这房门并未设置什么禁制,以那黑衣人金丹期的神识,随意探查一番,便知其中并无值得他关心的东西。 对着那灵位躬身下拜,丁辰深深施了一礼,这才轻手将灵位拿起,便要塞入储物袋。 只是又想了想,还是停了手,复又伸手拉开自己胸口的衣襟,却见一根灵麻搓成的细绳,将一枚古朴的戒指穿起来,这便是江真人留给他的遗产。 戒指灵光内敛,稍稍催动灵力一激,荧光泛起,灵性十足,显然不是凡品。 江真人临终前曾有交代,这枚戒指乃是一枚高阶的储物灵戒,珍贵无比,即使是一般的元婴修士都未必戴得起的。 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自然知道,因此,自这枚储物戒指到手之后,也是一直暗中秘藏,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分毫。 小心将江真人的灵位放入储物戒指之中,又拢了拢领口衣襟,将戒指遮盖起来。 他这内衣是用了十块灵石从一位师兄手里淘换来的,也算是一件法器,别的作用没有,单有些遮蔽神识探查的作用,只要不是元婴以上修士可以为之,倒不担心旁人轻易窥视。 东西收拾妥当,丁辰便径直出了洞府大门,同时,又反手封闭洞府,做出一副平时闭关的模样,趁着晨光未曦,四下无人,一刻不停,悄然离了黄泥岗。 西山,乃是宗门内灵气仅次于主山的地方,也是除石涧主山外,筑基弟子开辟洞府最多的地方。 而那陶清师伯所住的洞府,就在西山夕照坡上。 丁辰早已经打听到,这个陶师伯已在月余之前回到了宗门。 半个时辰后,丁辰便敲响了陶师伯的洞府大门。 此时时辰还早,丁辰等了好一阵子,府门才有人应门,出来的自然是那个杜云暮杜师弟。 见来人是丁辰,原本还有些起床气的小子倒是有些欣喜,又听丁辰是来拜访自己师父的,也不去通报,径直就引了进去。 丁辰虽与这陶师伯见过几面,但也是第一次进入其洞府之内,便见洞府正堂装饰虽简单,但桌椅屏风,兰草香炉,却也是透出一股文雅之气,堂上一块松木匾额,上书“重华堂”三字。 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一富态员外模样的老者走了进来,端坐主位,正是那陶师伯。 丁辰连忙依礼拜见,“师侄丁辰,见过师伯,给师伯请安……” “师侄不必多礼,坐吧!说来,前些日子你代老夫前去祭奠先师,还没有谢你呢!” 陶师伯微微含笑开口,一手抚着大肚腩,一手捋着胡须,但是明显看得出来,他兴致并不怎么高。 “师伯哪里话,给长辈先人祭扫一下,也是晚辈应尽的孝道,何言麻烦,更何须言谢……”丁辰恭顺的回答,微微拱手,这才落座。 这些场面话还是他以前在思阳县看那些公子老爷们学的。 陶师伯明显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真的要谢的意思,不过还是笑着夸道,“呵呵,好,江真倒是收了个好徒儿。” 丁辰也不在意,只随口应和道,“师伯谬赞了!” “丁师兄,请用茶!” 却是一旁的杜云暮在为丁辰奉茶。 丁辰客气的接了,道了一声谢,也道,“杜师弟勤奋好学,才是师伯教的好呀!” “呵呵,他这个榆木脑袋......” 陶师伯闻言瞥了一眼傻笑的杜云暮,笑骂一句。 丁辰含笑不语,他自是看得出陶师伯对这个弟子还是挺满意的。 喝了一小口清茶,茶其实一般,丁辰自然不好过于夸张的大赞一声好茶,但还是要适当的表示一些肯定之色。 似回味了一下,这才微微点了点头,丁辰这才又道,“小侄观师伯这次回山,气息更胜往昔了,看来结丹之期不远矣!” 他此言就纯粹是在恭维,他不过筑基初期,哪里看得出别人什么时候结丹。 第37章 陶师伯(二) “是有所得,但结丹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陶师伯明显兴致不高,只是随口回道,并不为丁辰这几句明显的恭维之言所动。 丁辰见状,也不知怎么继续开口,一时有些尴尬。 “师父!” 还是杜云幕小声提醒了一句,陶师伯这才回过神,笑了笑,随口应道,“不过,还是谢你吉言了。” 说着,又是捋了捋胡须,顿了片刻,才又说道,“说吧,你能来见老夫,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 丁辰本就在想如何开口,见这陶师伯主动提了出来,倒是松了口气,略整了整衣袍,这才说道,“师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侄这些日子修炼也是有所得,隐隐觉得好像有了一丝突破筑基中期的感觉,便想着闭关一段时间,只是......” 说到这里,便觉一道神识扫过他的丹田,一闪而过。 这自然是陶师伯在查探他的修为,他哪里是要真的闭关,修为上也根本没有要突破的迹象,不过他也并无慌张,厚着脸皮没有改口。 自己只说只自己的感觉,又没说真的要突破了,当即又继续说道,“只是师伯也知道,小侄洞府实在有些偏僻,灵气稀薄,所以......,就想着,能不能来师伯这里借住几日,多一分半分的可能,也是好的,还请师伯......” 丁辰说着,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上座的陶师伯,见其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反是闭上了双目养起神来。 倒是那杜云暮杜师弟有些欣喜的样子,刚要开口,又见他师父没有反应,只得有悻悻地瘪了下嘴。 见此情形,丁辰自然也知道自己此言很是唐突了,但是事到如今,也是无奈。 暂时躲在陶师伯这里已然是最好的选择了,虽然陶师伯也不过筑基后期,但这夕照坡毕竟离主山很近,周围同门弟子颇多,被人找上门的风险也小上不少。 “你真的是想闭关?” 等了片刻,陶师伯才沉声开口问道。 “啊?,哦,这个......” 见陶师伯这么问,丁辰也知道瞒不住,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还是说道,“昨晚灵药斋的事情,师伯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嗯,此等大事,老夫自然知道,昨晚老夫也去了,只是去得有点晚了,那贼人早就跑了......” 陶师伯说着,却是突然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什么,立时拧眉,直盯丁辰,不自觉的压低声音,“你不会和那贼子有什么关联吧?” 连一旁的杜云暮都是有些目瞪口呆。 丁辰闻言,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不不,师伯可不要乱猜,小侄可和那贼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提到灵药斋干什么,还在这个时候要闭关?”陶师伯仍是有些厉色的急声问道。 “师伯容禀......,其实昨晚,小侄也在灵药斋,不过是留在那里帮忙修补离火阵的,所有灵药斋的弟子都可以作证的,师伯不必担心什么的。 小侄之所以想在师伯这里,实在是灵药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怕又要闹上一阵子才能安宁的,小侄也是被牵连什么,不过是想躲躲清净而已......” 丁辰说着说着,声音也一副心虚的越来越低,见陶师伯没接话,丁辰还是不死心的补充了一句。 “当然,闭关也是真的要闭关的......” 等了片刻,陶师伯仍是沉默,丁辰只得又道,“小侄自然不会白住的,就算是小侄租住的,灵石就按悟道殿的规矩......” 悟道殿是宗门内,专门提供给内门弟子闭关的地方,只是其中静室数量有限,常年被一些宗门老人们霸着,没点儿门路,是进不去的。 “那倒不必……” 陶师伯摇了摇头,打断丁辰的话,他到底是长辈,一个晚辈师侄想来借住几日,哪里会真的收什么灵石。 “你是江真唯一的徒弟,要借住一阵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洞府也不大,除了老夫自己用的练功房,却是没什么适合闭关的地方......” 见陶师伯松口,丁辰心中一喜,说道,“师侄哪里敢借用师伯的练功房,耽误了师伯的修炼岂不是师侄的罪过。 其实,弟子也是知道自己情况的,真要有所突破的可能性也不大,不过是勉力试一试而已,只要师伯能随便匀出一间厢房即可……” 听丁辰这话说得卑微,那陶师伯倒也不好再拒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第38章 陶师伯(三) 事情谈妥,丁辰也是轻松了不少,又端起茶杯,刚到嘴边,却是想起另一件事。 昨晚,自己就那么走了,后面那黑衣人怎么样了,却是不太清楚,要是被蓝长老杀了,自己也就不必如此紧张了。 只不过,昨晚这种被别人在自己宗门腹地偷袭的事情,只怕上层那几位是要下封口令的,想打听出内情却是不易。 想到这里,丁辰复又偷眼看了看上座的陶师伯,执事长老必是知道的,快速喝了一口杯中清茶,便小声问道,“师伯,昨晚那事,后面怎么样了,那贼人抓到了吗?” 陶师伯闻言,脸色有些阴沉,却也并未隐瞒。 “昨晚蓝长老紧追那贼子而去,眼见就要追上,却不想那贼子早在一处谷地设下阵法埋伏,蓝长老一时不察陷入其中,虽然费了些功夫已经脱身,但还是受伤不轻,如今已经闭关疗伤了......” “那贼人不会卷土重来吧!” 却是杜云暮开口替丁辰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让丁辰不由得微微点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陶师伯没有在意自己弟子插话,轻轻摇头,“应该不会了,听说,那贼子也被蓝长老击成重伤,只怕金丹境界都一时难以维持了。” 杜云暮还是孩子心性,立时有些大快人心骂道,“哼,活该,打死他才好!” 这次,陶师伯倒是有些不高兴,立时喝道,“闭嘴,小孩子多什么话!” 杜云暮当即缩缩小脑袋闭嘴。 陶师伯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此事你们听听就好,不要到外面去传……” 两个小辈自然都点头应是,只是丁辰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那黑衣人重伤,应该短时间不会找上门了,忧的却是能预先设下埋伏,那绝对是早有预谋,而且看来也不是只有一个人,必有帮手,到底还是个隐患。 略一思忖,还是觉得要再套套话,试探着问道,“师伯,你说,那贼子会不会是宗门里的人呀?” “嗯……?” 陶师伯闻言一愣,却是一脸探寻的神色看向丁辰。 “师兄不会是怀疑朱师祖和皇甫师祖吧?”杜云暮当即也是诧异的说道。 丁辰只觉有些无语,这小子还真是口无遮拦,这话也是能乱说的,连忙摆手否认道,“非也,非也,师兄怎么敢怀疑师祖他们!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自觉有些失言,丁辰声音低了几分。 随即又见陶师伯一脸古怪的盯着他,也是不得不继续解释道,“师伯你想,那灵药斋在主山之侧,乃是宗门核心区域了,守卫何其森严,那贼子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重重守卫、禁制,顺利潜入到东山谷内,想必是对宗内地形很是熟悉…… 而且,此獠挑的时间也太过巧合了,正好另两位长老都不在宗门之内,而且,当时弟子就在现场,对方偷袭的时间,十分精准,恰恰就是蓝长老修补阵法即将功成,法力有些枯竭之时…… 还有,那人早早就设伏,必是早有谋划,若只是去偷些丹药,为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如此种种,加在一起,师侄才有了这个猜测,那贼人就算不是洞玄宫的人,只怕也必有内奸配合!” 丁辰一气说完,让陶师伯都不禁“嘶”了一声。 厅堂中,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丁辰和那陶师伯都是若有所思,唯有那杜师弟似乎也没想得那么深。 丁辰却是不信,像陶师伯这种人精,会一点怀疑都没有,良久,才听陶师伯说道,“此事自有宗门长老们思量,你们不可再提……” 说着,更是瞪了杜云暮一眼,沉声训道,“特别是你!” “是,师父!” “是,师伯!” 两人都是拱手应承。 陶师伯见状,这才面色平和了几分,却是露出一副疲惫之色对着丁辰说道,“好了,既然你想住在老夫这里,那就随你吧,你管师兄的房间还一直空着,你就先住着吧,云暮,带你丁师兄过去......” 这个管师兄也是陶师伯的弟子,只是丁辰还没入门前就已经失踪了,下落不明,多半已经客死异乡了。 陶师伯有些无力的靠回椅背,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丁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吉利,当即客气的拱手致谢,随着杜师弟离开了。 第39章 苦楝 就这样,丁辰暂时在陶清的洞府住了下来。 略收拾了一下,当日,丁辰便装模作样的开始闭起了关。 次日清晨,就在丁辰在房中还在放心呼呼大睡之时,离洞玄洞山门十里之外的柏木镇边上,一座无名小山,一个身穿黄色僧袍的青年和尚正迈步进入一间破庙。 破庙之中,一尊残破的泥胎神像前,盘膝坐着一个同样身穿黄色僧袍的中年僧人,一手轻捻佛珠,一手掐诀,嘴中不知念着什么经文,面上还好像有些灰尘,一副云游僧人的样子。 青年僧人过来,跪坐在一边,伸手将盛着清水的钵盂递了过去,躬身道,“苦楝师叔,喝些水吧!” 被称为苦楝的中年僧人缓缓睁眼,端过钵盂,轻轻喝了一口,这才声音有些沙哑的问了一句,“常心,什么时辰了?” 那被叫作常心的青年和尚忙伸手合十,恭声答道,“师叔,辰时了。” “辰时,呵呵,辰时好呀!” 这次,说话的声音却十分清楚,要是丁辰在这里的话,定然能听出,这声音分明就是那老学究的声音,虽然并无之前那般苍老的感觉。 常心和尚接过钵盂,小心问道,“师叔,这里离洞玄宫这么近,不会有事吧?” “放心,你没听说过灯下黑吗?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洞玄宫的人怎么也怀疑不到我们两个游方至此的穷和尚的。” 苦楝和尚说着,正要调息,却是一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好一阵咳嗽。 常心和尚连忙扶住,轻声问道,“师叔,你的伤势无碍吧?” “不过是旧伤复发而已。” 苦楝摆摆手,话虽说得轻松,但身形明显萎顿了几分,好不容易喘匀,苦楝这才又幽幽叹气说道,“此番要不是老夫金丹本就有伤,又岂会失手,唉,眼看金丹修复在即,这次只怕又要暂时封丹疗养一段时间了。” “想不到那蓝绍居然还真有些本事,居然能伤到师叔。”常心说道。 “哼哼,那老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中了老夫一记伏魔杖,少说要闭关半年疗伤了,进阶金丹中期之事,短时间也是别想了......”苦楝恨恨阴笑道。 “那,师叔,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啦?” “嗯,这个嘛,待明日老夫回洞玄宫调养几日,看看情况再说吧!” 常心闻言一惊,急忙道,“师叔还要回洞玄宫?要是被他们发觉,岂不是自投罗网。” 苦楝却是闷哼一声,嗤笑道,“前日交手,老夫专门隐藏了功法来历,就凭那蓝绍那点微末见识,看不出什么的,如果老夫长时间不出现,反倒是更容易引人怀疑。” “可是师叔,那丁辰如今只怕已经有所察觉了。再说,洞玄宫经此一事,防备也定然会更加森严,只怕也不好动手吧?” “话虽如此,但谁说一定要在洞玄宫动手,诓他出来不也一样吗?”苦楝笑道, “诓他出洞玄宫?只怕不容易吧,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岂会轻易出山门!”常心疑惑道。 “平日里或许不容易,但是现在却是未必了!”苦楝老神在在。 “师叔已有谋划?”常心惊喜的问道。 “呵呵,你忘了前段时候诡云宗传出来的消息了?” ...... 整座石涧山,山势像一把靠椅,南坡略平缓,北坡却是断崖,剑劈一般直落崖底,是故得名‘落剑崖’。 在这落剑崖半山处,一道细流破石而出水量虽是不大,却似白练落空,这“石涧山”的名号,便是由此而来。 落剑崖下,谷深林密,如同碧波深湖一般。 落水积水成溪,盘绕山谷,清溪入竹海,竹根破顽石,幽静清冷,既是这石涧山的后山,也是洞玄宫灵气最好的地方,三位金丹长老的洞府都暗藏其间,即便是内门弟子也不得擅入,算是宗门第一等的禁地。 竹海深处,一处竹子搭成的小院,看着平平无奇,此时却被一道昏黄法阵死死罩住。 竹屋内,坐定三人,左侧一老者,身着玄色黑袍,虽是盘膝打坐的样子,但半睁的眼睛死死盯着中间那人,正是那蓝绍。 蓝绍一脸的蜡黄,眉头紧皱,正在全力运转功法,身体四周无数水波一般的淡蓝灵纹晃荡不已。 又见一灰袍老者跪坐在另一边,双眼目光悠远的看出门外,手中正盘着一只玉蝉,莹莹泛着黄光。 第40章 诡云宗 四下安静异常,半晌之后,才见蓝绍幽幽收功,缓缓睁眼。 “多谢两位师兄为师弟护法了!”蓝绍微微拱手,轻声致谢。 “哼!” 却是那黑袍老者一声闷哼,冷声道,“蓝师弟,你为何如此不知轻重, 眼看就要进阶金丹中期,岂可以身犯险?” 蓝绍闻言也是苦笑,“唉,师兄教训得是,师弟当时也是一时气急,也是没想到,那贼子分明已经受伤,居然还留有后手......” “你倒是一时气急,可如今这一伤......”那黑袍老者闻言更是火气上来,语气多少有些埋怨的意思。 “罢了,朱师弟,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苛责蓝师弟了,他到底也是为了宗门着想......” 却是一旁的灰袍老者挥了挥手中的玉蝉,收了竹屋之上的阵法禁制,这才插话劝道,此人正是洞玄宫另一位金丹长老,复姓皇甫。 朱长老闻言,鼻子又是一哼,却也没继续说,而那皇甫长老这才坐回原地,问道,“蓝师弟,你可知那贼子为何偷袭你?” “具体为何,师弟我也不甚清楚!或许与月前那次丹房失窃之事有关吧!”蓝绍淡淡说道,他自然不知道,那人根本就是为了丁辰而来。 “那灵药斋丹房失窃又到底怎么回事?”皇甫长老又问道。 蓝绍仍是苦笑摇头。 “师弟知道的也不多,具体情况,灵药斋管事应该已经和两位师兄禀报过了吧。当日,我也是听到动静才去查看,等我到的时候,中虚阁已经着火了,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外人……” “哼,那些个废物,连个丹房都守不住,若不是黄师兄拦着,我真是想一掌劈了他们……” 朱长老明显是个火爆脾气,闻言鼻孔里面直哼哼。 皇甫长老若有所思,又继续问道,“那师弟对那贼子的来历有什么看法吗,你与他交手时间不短,应该有所发现吧?” 朱长老闻言也是凝眉正色看过去。 蓝绍听了,仍是摇头,只道,“这个,师弟也说不好,那人所用法宝乃是佛门禅杖,偷袭之时所用的,却似有魔道背景的飞针,至于功法嘛,我更是看不出端倪,但他一身黑气滚滚,倒是有几分像诡云宗的手段。” “难道真的是诡云宗......” 朱长老一听,当即面露愁苦。 皇甫长老却是轻轻摇头,有些不赞同的道,“这倒不一定,诡云宗毕竟是中等宗门,有三个元婴修士坐镇,实力远在我洞玄宫之上,真要动手,何必如此偷偷摸摸?” 蓝绍这才想起这档子事,连忙问道,“对了,两位师兄,你们这次前去诡云宗,可是了结那事了?” “那件事,只怕更麻烦啊,哎,真是多事之秋呀!”皇甫长老说着,叹了一口气,却是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垂头丧气的看着屋外竹林。 蓝绍不解,又去看朱长老。 朱长老提起此事,也是没了多少心气,还是解释道,“之前,我们本想着把那姓张的弟子交出去,再赔些财货,事情也就了了,却不想,那诡云宗狮子大开口,居然要我们洞玄宫归附于诡云宗,成为其附庸宗门!” “什么,他们也太过霸道了吧!一个筑基弟子而已,难道我们不同意,他诡云宗还真敢打上门来不成?” 蓝绍厉声道。 “哎,师弟,诡云宗的做派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年前五峰山的清风观,去年出云谷的顾家,不都是被诡云宗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并吞了吗?”皇甫长老叹道。 蓝绍却道,“那怎么一样,我们洞玄宫可是在碧落神宫挂了号的,每年孝敬石龙子的供奉可从不曾短少,难道他就不管了吗?” 朱长老也问道,“黄师兄,石龙子前辈还没有回复吗?” 皇甫长老闻言只是苦笑摇头,正要开口,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从袖笼中摸出一块玉简,只一眼,却是脸色大变。 朱蓝二人见状,都是一惊,连忙开口询问。 却见皇甫长老一脸的灰败,叹息一声才道,“朱师弟,你还记得我们在诡云宗拜见那古道人时的情形吗?” “古道人?他又怎么了?”朱长老不解。 “看来师弟也没注意到!” 皇甫长老又是叹气,这才在朱蓝二人催促的目光下继续道,“那师弟应该还记得我们刚到诡云宗时,那古道人的态度其实还算是客气吧?” 第41章 密室 听闻皇甫长老问话,朱长老也是若有所思,等了片刻,却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他一个元婴修士,能亲自接见我二人,虽有些趾高气昂,但也没有恶语相向,确也算是给我们面子了……” “这就是了,那师弟可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态度变得强硬起来的?” “这个,似乎是中途有个童子进来给古道人送来了一个块玉简……” 朱长老似在回忆,片刻之后才道,“哦,对了,是在那古道人看了那玉简之后,态度就冷了几分,再之后,更是直接提出了归附之事……” “与那玉简有关?” 蓝绍却是立时听出了重点,随即朱长老也是反应过来,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看向皇甫长老手中的玉简。 “哎!” 皇甫长老轻叹点头,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那块玉简与自己手中这块的形制十分相似,而自己手中这块,正是当年石龙子给的,乃是碧落神宫特制玉简。 却听“嘭”的一声,却是朱长老一掌拍碎面前茶案,愤然起立,嘴巴张了又张,似要开口咒骂,只是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无力的坐了回去。 三人都是一阵沉默,他们自然清楚其中的意思,诡云宗多半也搭上了碧落神宫的某位长老! 若真如此,就算那石龙子愿意替洞玄宫出头,诡云宗也不会过于顾忌什么了。 此时的丁辰还不知洞玄宫祸事将近,自住进陶师伯的洞府,装模做样,一住就是五日过去了,倒是一切平静无事。 这日,旭日初升,丁辰按习惯草草完成长春功的功课,缓缓稳固真元,才想起好长一段时间没修炼那空明瞳术了。 他至今也没搞明白,那次长春功真元失控,是否真的和兼修空明瞳术有关。 如此玄妙的瞳术,他也是割舍不了的,只期望额外加了三分谨慎,四分小心,就不会再有事了。 真元运起,冷热真气缓缓沉浮,不住的于双目之间流转轮回,全力催动之下,即便是紧闭双目,眼皮之下也隐隐有异彩浮动。 翻手抚掌,掐诀变幻,猛然双目一睁,瞳孔中异彩一闪而出,又一收而回,便觉眼前景物一阵变幻,目光立时穿过墙壁,屋外走廊清晰可见。 再一凝目,眼前景致又变,目光一连又透过好几层墙壁,前方却是出现了一重无形禁制。 丁辰也不知这禁制是何处,原想收回目光,这里毕竟是陶师伯的洞府,不好随意窥视。 却不想,空明之瞳如此奇异,刚刚一接触那禁制,竟是毫无障碍,直接看透,一间四方石室,无窗无棂,一道石门,也是紧闭。 “密室?” 作为修士,有间密室倒是平常,丁辰想着,目光只是随意打量了一下屋内物件,似乎只是间寻常的储物室,并无什么特别。 刚想收回目光,无意中瞟到石室一处角落,却是一下愣住了。 便见角落里,随意的丢着几只储物灵盒,做工颇为精致,只是盒上又有明显的破损痕迹,似乎是被强行破开的,而细看那盒上印记,赫然都刻着“灵药斋”三个蚊脚细篆! 这是,灵药斋专门用来存放珍贵灵药的灵木盒? 丁辰心下一惊,再度凝目细看,绝对没错,这就是灵药斋的东西!他之前在灵药斋呆了一个月,看到好几次灵药斋的弟子整理药材,都是用这种灵盒存放。 这东西似乎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不菲的灵器,可以最大限度保持灵药药性不失,在灵药斋里数量也不多,绝不可能外流才对,即便有人要取用灵药,这灵盒也是要重新回收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以洞玄宫的家底,怎么可能将其毁坏? 丁辰满心狐疑,略一思忖,却是瞳孔一缩,空明之瞳目光一聚,当即收了回来。 “嘶,灵药斋......” 不自觉的嘟囔一句,丁辰却是连忙噤了声,心中却是不免有了些臆测,倒不是怀疑陶师伯就是那黑衣人,若真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好好呆了这些日子。 “难道,陶师伯就是灵药斋失火那日偷盗丹房之人?” 哼哼,这洞玄宫中,果然没几个是简单的人物啊! 丁辰心中讪笑一声,也就放下了,那偷盗丹房之事,又与他何干,他自然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幽幽喘了几口气,刚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丁辰便听得屋外走廊有脚步声,接着,又听到咚咚咚有人敲门,这冒失劲儿,多半是那杜师弟来了。 果然,就听得一道孩童的稚嫩声音响起。 “丁师兄,丁师兄,快开门!” “杜师弟,快请进来吧!” 丁辰说着,一边调整了一下气息,一边弹指,射出一点灵光落在房门上,散开房中的禁制,就听屋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 第42章 玉符 这几日,这杜师弟和丁辰也混得熟了,倒是没了之前的客套,一进门就直接开口说道,“丁师兄,刚才我从讲经堂路过,正好碰到学究师伯,他托我把这枚玉符带给你!” 丁辰一听是老学究,面上笑容不由一僵,下意识就要后退,还好理智尚在,连忙止住脚步。 杜云暮并未注意到丁辰的异样,说完,就直接从怀中摸出一块莹润玉符来,递给丁辰。 丁辰稳住有些颤抖手,挤出一丝笑容接过。 那玉符入手微凉,三指宽,一掌长,不知被人盘了多少年,已然四棱圆润,油光发亮,表面虽有灵纹压覆,但除此之外,倒是没发现有其他奇异之处。 不过,此时不是细看之时,随手将玉符搁在一旁的桌案上,却是有些疑惑的问道,“老学究怎么知道我在陶师伯这里的呀?” 这杜师弟是个没心眼儿的,还是没听出丁辰语气中的异样,毫不在意的随口回道,“应该是我和其他人闲聊时,被他听到的吧!” 丁辰闻言,一阵无语,这小子是真的有点口无遮拦啊。 心下轻叹之余,丁辰也是心思转动,再次试探着开口问道,“师弟,刚才听你说,是在讲经堂门口遇到学究师伯的,他......还好吗?” 他本意自然是想问问老学究有没有什么异样,比如受伤之类的,只是这么问,难免太过突兀,只得临时改口。 杜云暮挠了挠头,嘟着嘴说道,“应该,挺好的吧,他还说下午就要出山游历一段时间呢!” “出山游历?” 丁辰一时有些诧异,嘴中轻声重复了一遍,却是思量开了。 据他所知,这个老学究也是个不爱出门的才对呀,怎么这个时候要出外游历! 不过,当日,那黑衣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能勉强支撑隐藏身份返回宗门,那也应该潜伏下来闭关疗伤才对,难道,那晚在灵药斋攻击他的黑衣人,真的不是老学究? …… 一边想着,一边将杜云暮送出门,目送其离开,丁辰这才阖上房门,在屋内来回踱步。 目光却是始终落在那案上玉符之上。 看了半晌,丁辰这才下定决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丁辰一个灵诀打出,将玉符浮空定住,几乎同时,脚下连退几步,在墙边一把椅子坐定。 他倒要看看,这老学究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一挥手,一道灵力弹出,直冲那玉符,那玉符被灵力一激,表面灵纹立即松动展开,却是一道留音符文,当即,便有一道熟悉的神念袭来。 “……丁小子,昨晚老夫突然得到一个消息,洞玄宫大祸将至,继续呆在宗门只怕会殃及池鱼,老夫也不得不赶紧避走,老夫劝你也尽快避出去吧……,还有,你不是想学那云篆天书吗,老夫会在柏木镇的山神庙停留十日,你若真的想学,可来寻我……” 神念短短数语,到此就戛然而止,玉符之上的符文也就此溃散。 丁辰脑瓜子一时嗡嗡的,满脑子都是云篆天书、云篆天书,倒是将那什么“大祸将至”之言抛之脑后。 “柏木镇,倒是不远,要不要去看看?” 又是在屋内踱了好一会儿步,丁辰也是有些意动,只是,在未确定那老学究不是那黑衣人,或者和那黑衣人没有关系之前,他又哪里真的敢贸然前去。 正想着,手指摩挲着那玉符,指腹隐隐传来凹凸之感。 “咦?” 轻咦一声,低头去看那玉符,却见玉符之上缕缕云纹交错,分明刻画的就是云篆天书! 之前有符文掩盖,玉符表面光洁,不见异样,如今符文散开,又一时被那留言吸引了注意力,却是没注意到,那符文之下,还另有玄机! “这写的是什么呀?” 丁辰也是一时好奇,当即仔细辨认起来。 只是看了半晌,仍是一头雾水,这玉符上的三个字,这几个云篆笔画勾连,若即若离,恍然浑然一体,又似有所间隔,似乎并未在他查到的那有限的几个云篆之内。 “这是三个字……吧?” 心头忽又冒出这么一个可笑的问题,这才发现,他竟是连玉符上到底有几个字都无法确定。 第43章 玉符(续) 实在可笑! 自嘲一句,丁辰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往后椅背上一靠,整个人都半躺下去,手臂顺势往下一摊,放在扶手之上,一个晃动,玉符差点脱手。 丁辰心下略慌,手指连忙握紧,这才抓住。 这东西可不能摔碎了,虽不知道老学究为何要将此玉符交给他,但上面到底刻画的是云篆天书,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用处。 刚要挣扎着起身,眼角余光却是不经意间扫过玉符,恍惚间,便觉得那玉符之上某道云纹很是眼熟。 啧啧!这走势怎么和“手少阳心经”这么相似?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丁辰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蹙眉间,手上玉符平放,轻轻转动,变换方位,其上凹凸符文在光线折射下,似又有变化。 “啧!这条似乎是足太阴脾经……” 半晌之后,玉符各个方位已经翻转了个遍,丁辰大概认出了四五条,倒确与人体经络走势颇为吻合 难道,这云篆其实就是人体经络转变而来? 只是,为何其余的又难以辨别呢? 难道是自己对经络还未研究透彻,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经络? 丁辰心中越发不解,想不通,也只得枯坐。 而就在丁辰既琢磨不清那玉符云篆,又对去不去柏木镇犹豫不决之时,苦楝和尚,或者说老学究,正盘坐在柏木镇后山的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 “师叔,那云篆玉符不是你在苦乐寺九死一生得来的吗,您就这么轻易给了丁辰?”常心和尚道。 苦楝闻言,却是一阵阴笑,脸上浮现出一副似有似无的自得之色,说道,“哼哼,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如果不给他点压手的东西,如何能保证我留下的神念标记能一直跟在他身上?” “师叔在那玉符中留了追踪的神念标记?不会被他发现吧,这小子看着老实,心思可是一点不少!” 常心和尚先是惊喜,随后又是有些担忧。 “哼,你能想得的,师叔我岂会想不到!” 苦楝眼角微勾,嘴角诡秘的一笑,却道,“实话告诉你,那神念标记乃是老夫用一种秘法种下,藏在那留音符文之中,他只要以自身灵力激发符文,那标记便与他自己的气息同化,除非他有元婴修为,否则根本察觉不出其中的不同。” 常心和尚闻言,当即很合时宜的诚恳奉承了几句,这才又是有些胆怯的偷眼去看了眼苦楝,试探着问道,“那万一,弟子是说万一啊,那小子要是不来呢……?” 苦楝当即轻哼一声,眼带不屑。 “哼,老夫在洞玄宫潜伏十数年年,那小子还是我看着入门的,他那点小心思,我岂会不知?他修为停滞多年,只怕比我还着急要解开那篆文,只要他看过那玉符之上的云篆,必会以为老夫真的精通云篆,如何会不来……” 苦楝阴恻恻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十分笃定丁辰并不知道自己得到那山壁中秘宝之事已经暴露。 而他的这些推算谋划,倒也猜中了部分丁辰的心思,只是没有料到是,丁辰已是惊弓之鸟,根本不愿贸然出山门。 对于这一点,常心和尚倒是想到了,只是他那师叔历来是个刚愎自用的,倒是让常心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得呵呵迎合着。 果然,听得常心和尚奉承几句,苦楝脸上也是浮起一丝自得之意,颇有些高深莫测的笑着又道,“……再说了,就算他一时不急于解开云篆,再过几日,洞玄宫和诡云宗的事情就会传得满洞玄宫皆知,到时候,洞玄宫内人心浮动,那小子又岂是个不识时务的,哪里会留在洞玄洞当炮灰?如我所料不差,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他必然出山!只要他一出门,这柏木镇就是必经之地,就算他不来寻我,我也能感知到他。到那时,大事可成矣,哈哈哈哈……” 常心听闻此言,这才想起之前苦楝让他去探查诡云宗之事,原来还是这后手在,当即也放心了不少。 第44章 偷听 又是两日后,丁辰按例前往灵药斋领取这个月的月例丹药。 按洞玄宫的规矩,一般的筑基修士,月例丹药是两颗九叶丹,不过,有时丹房九叶丹库存会不够,便会用苦竹丹糊弄。 不过,无论是九叶丹还是苦竹丹,对丁辰都是没什么效果的,都被他拿去换了灵石。 一颗九叶丹,大致可抵五块灵石,苦竹丹略便宜些,品质好的,也才四块灵石一颗,但到底是白得的,多少也是个进项。 丁辰一路闲逛而来,才入得东山谷口,却见那中虚阁重建的工程,不知怎么的已经停工了,只用寻常砖石围了个围墙,心下不由暗道,看来这个月的丹药多半又没什么指望了…… 之前,灵药斋也发生过几次丹炉炸炉之事,宗门便以库存不足为由停过两次月例,如今连中虚阁都还没修好,这停供的理由也算是现成的了。 果不其然,丁辰一到丹房,便见殿门紧闭,门上挂了停供的告示,理由也和丁辰猜的差不多,只说事后补发,却并未提可以折抵灵石的事情。 丁辰心下不悦,莫名又有些不安,却也不好发作,只得转身离开。 就在其路过谷口的时候,就见三个炼精期的弟子正在一棵小树下闲聊,还未待其走近,就闻到一丝淡淡的草药味道,应该是灵药园的童子。灵药园地位重要,即使是普通采药童子,也需要炼精后期才行。 这三人中,一个脸上有些雀斑的,丁辰见过几次,似乎姓乌,颇会来事儿,倒是另外两人,一个身形有些矮胖,一个头发有些焦黄,却是完全没什么印象。 看三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倒是引起了丁辰的一丝好奇,随即放慢脚步,法力灌注耳力,顺风偷听起来。 “……你是说这次的大麻烦,是那个张师叔惹出来的?”正是那矮胖弟子一脸不安的问道。 “就是他,听说是在横绝岭游历的时候,遇到有人设局,杀人夺宝。张师叔也是手段了得,对方筑基后期反被他打成重伤,还抢了对方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什么的。”那个雀斑弟子一阵唏嘘的说道。 丁辰闻言,心头一惊,几个月前,他还见过这个张师兄,当时他就说是已与人约好去横绝岭探险,却不想发生了这会子事情。 “呵呵,那是,张师叔一把凝霜刃乃是极品法器,筑基后期修士奈何不得他也是正常。”却是那头发焦黄的弟子说道,听其语气,似乎还对那张师兄颇为推崇。 那个矮胖的弟子闻言倒还是一脸疑惑,继而又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大麻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这也算不得什么吧,修士在外游历,遇到争斗本就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就算是杀人或者被杀,不都是很经常的事情吗?再说了,还是对方先动的手。” “那也要看对方是谁呀!” 那雀斑弟子一撇嘴,随即却是压低声音,轻声又道,“我听说那被杀的人来历很是不凡,是诡云宗的人,好像还和一个什么元婴长老有什么关系……” “啊?元婴长老?” “诡云宗?此事只怕难以善了了……” 这个头发焦黄的弟子刚才还在对他张师叔一脸的敬服,现在一听是得罪了诡云宗,立马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谁说不是呀!诡云宗哪里是我们洞玄宫得罪得起的!” “那长老他们打算怎么处理呀?” “还能怎么处理?已经将张师叔交给诡云宗处置了,听说当着朱长老他们的面,就被诡云宗的人一巴掌劈死了,脑浆子流了一地!” 雀斑弟子啧啧说着,似乎亲眼所见一般。 而几乎是同时,丁辰就回想起了老学究玉符中的留言,这难道就是老学究说得祸事? “那,那……,应该没事了吧?” 矮胖弟子似被吓得结巴了一下,语气中的不安却是少了几分,完全没有牺牲了自己同门师叔的悲凉。 反倒是那头发焦黄的弟子眉头未松,口中闷声回道,“难说,诡云宗行事向来是不怎么讲究的,据说被他们灭掉的小宗门都有好几个了!” 雀斑弟子显然消息灵通得多,也是附和道,“谁说不是,我还听说那诡云宗早就对石涧山觊觎已久,只是一时找不到动手的借口,才没有之直接找我们洞玄宫的麻烦,这次却是把借口送到人家手心儿了……” “那岂不是说,我洞玄宫危矣?”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其实早在几天前,就有人提前得到风声,已经离开宗门出去避祸去了。” “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来了,今日一早,我去给看守山门的师兄送东西,就看到刑堂长老的那个亲传弟子就出宗门去了,是不是也是跑了?” “这就不好说了!” 雀斑弟子虽然没有明说是,但看其表情便知他也这么觉得。 “那我们怎么办呀?我们也跑吗?只是我们这种炼精弟子,没有宗门许可,擅自离宗可是叛逃大罪呀……” 第45章 凉薄 随着渐渐走远,声音就听不大清楚了。 诡云宗! 此宗的名号丁辰倒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他平日里并不十分关注门外之事,倒也不甚了解这诡云宗的底细,只听说是个霸道的。 只是回过头来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是说,洞玄宫与那号称‘仙门神宗’的碧落神宫关系不错嘛,即便那诡云宗再蛮横,也不过是中等门派,难道还能真的会为了一个筑基弟子,冒着触怒碧落神宫的风险打上门来不成? …… 夕照坡,陶清洞府侧厅。 “给师伯请安!” 丁辰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勉强露出个笑脸,拱手向上座的陶师伯施礼。 就在刚才,他自灵药斋回到夕照坡,前脚进了洞府大门,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收到了陶师伯的传音,让他到侧厅叙话。 “嗯!坐吧” 陶师伯眼皮耷拉着,见丁辰进来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丁辰谢座,恭顺的在下手坐了,这才注意到杜云幕并不在,随即问道,“师伯,怎么都不见杜师弟呀?” 陶师伯脸色不改,说道,“他回家探亲去了。” 探亲? 他倒是听杜云暮提过,老家就在蔡州城南的一个镇子上,父母均健在,只是这个时候回家探亲…… 丁辰暗自猜测,转而正色问道,“不知师伯这次召小侄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陶师伯挪动了一下身子,这才抬眼看向丁辰。 “也没什么大事。” 说着,手轻轻揉着那已经有些油光发亮的椅子扶手,又道,“丁师侄,你进阶筑基也快五年了吧?” 虽不知这师伯为何突然提到这个,但丁辰还是如实回道,“回师伯的话,再过大半年,就整五年了……” “那,难道就没想过出外游历一番吗?就算增长些见识,对修行也是有利的。” 丁辰闻言,越发拿不准对方话中的深意,这是要赶自己走了,不由得小心试探着问道,“师伯的意思是......” 陶师伯还是一副平常模样,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给你些建议而已!” 丁辰一时倒是不知道如何应付。 见丁辰沉默,陶师伯也是叹息一声,嘟囔着说道,“这宗门内也不太平,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前有老学究留音所说的“祸事”,后又在灵药斋偷听到些闲言碎语,加上陶师伯话都说到个份上了,丁辰哪里还听不出了其中端倪,此事倒是要趁机问问。 略斟酌了一下措辞,丁辰又再度拱手一礼,才直接开口问道,“师伯所说的不太平,可是诡云宗那件事呀?” “哦,原来你已经听到风声了……,如此,老夫也就不瞒你了,确实出了些事情,长老们也正在斡旋处理,想来问题应该不大的,只不过嘛,还是要未雨绸缪为好……,你可明白老夫的意思?” 陶师伯语气平淡,但眼神明显有所暗示,临了还补充了一句。 这次,就算丁辰再傻也是明白了,这是让他寻机会跑路呢! 虽然此事多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上面的人多半早就已经开始转移了,但也只能偷偷摸摸进行。到底是涉嫌撺掇弟子叛逃师门,这要是被挑到明面上,那也是大罪一桩,陶师伯能主动开口,提醒他一句,也算是情谊了。 想通关节,丁辰连忙起身再度行礼谢了。 至于不顾宗门安危,私自离宗,丁辰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特别是前不久,他还被那蓝长老推出去当了一次肉盾,终于把那点最后的念想也抹杀了。 以至于,连损毁的身份令牌,他都没有补办。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这洞玄宫的感情,也着实有些复杂,他虽好歹在洞玄宫住了五年多了,却始终对其没什么归属感。 宗门内,炼精弟子碍于境界,多数要叫他一声师叔,亲近不起来;长辈们,又都知道他资质平庸,难有作为,自然不怎么看重;而同辈的筑基同门之间,虽然表面还算和气,其实也多是觉得他是投机取巧才进阶筑基的,如今修为停滞,更是少不得背后笑话他。 这些,丁辰自然也都知道,起初还想着勉强与人结交一二,后面,也就慢慢冷淡了,也懒得和别人虚与委蛇,渐渐的基本处于半孤立的位置。 当然,也应该与他自己有些独善其身,既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愿意别人给自己添麻烦的性格有关。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凉薄了。 第46章 打听 陶师伯见丁辰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随即又再次嘱咐道,“师伯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此事,你自己打算就是,不可对外说起,知道吗?” 丁辰知道好歹,自然不会对外人说起,恭恭敬敬应了。 事情谈完,陶师伯便开始闭目养神,一副送客的意思。 丁辰了然,正要起身告辞,旋即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如今,倒正好借此机会,打听一二,当即也不迟疑,略略坐正才开口。 “师伯,小侄这里,正好还有件事情,想请教师伯。” “哦,何事呀?” 陶师伯语气懒懒的,双目惺忪。 “其实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小侄偶尔听说,我师父生前还有一个女儿,弟子跟在师父身边日子短,竟是从不知晓,更不知师娘是否还在人世,实在是大大的不孝。弟子想,师伯既是师父的表兄,又是同门师兄,想来定是知道些内情的,所以……” 丁辰语气恭敬,只是还没等他说完,这陶师伯本来还算和蔼的表情,却是一僵,瞅向面前少年的眼神中,有狐疑,有探寻。 陶师伯如此表情,倒是令丁辰一时有些慌乱。 等了片刻,陶师伯才有些严肃的问道,“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这,是老学究……” 丁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 “居然是那老东西!可他怎么会知道此事的?”陶师伯低声自语。 听闻此言,丁辰心思又是一转,他本就对老学究有些怀疑,此时也正好趁机打听打听。 “师伯,老学究到底什么来历呀,我只听说他早年中过举人,之后才半路出家,拜入洞玄宫……” “行了!” 不想,不等丁辰说完,却是被陶师伯冷声打断。 “他的事你就不要多打听了,你只要记住,不要和他走得太近!此人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宗门之所以给他安排讲经堂这种闲差,也是有所顾虑……” “这……,不是说是老学究自己主动留在讲经堂,要立志传道授业解惑吗?”丁辰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很是诧异的问道。 “哼,这话你也信?他堂堂上三品的灵根,要是没其他心思,岂会……” 陶师伯嗤笑一声开口,说到一半,却是生生止住了,不再言语。 但丁辰也不傻,立时听出几分味道,那老学究居然是上三品的灵根?!他与老学究也算是有些交往,竟是不知道对方资质居然如此出众。 而且,听陶师伯的语气,分明是在怀疑老学究留在宗门根本就是另有所图!后背突然一个激灵,冥冥中,丁辰似乎隐隐摸到一丝头绪。 另有所图? 丁辰心下暗自打鼓,看来那柏木镇是去不得了…… 想到这里,丁辰便想冒险再问个清楚,却不想陶师伯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也不管他怎么想,直接岔开了话题。 “你不是想知道你师父的事情吗?你听了可别后悔!” 丁辰闻言,心中莫名忐忑了几分,难道此事还有什么不可言的? “呵呵,师伯此言是何意呀?” 陶师伯不答,直接开口,“此事说来还和那位蓝绍,蓝长老有关……” “蓝长老?” 丁辰一听,脑门上直接渗出一层冷汗 “不错!” 陶师伯既然开口,便也不再隐瞒,继续说道,“你那师父的资质其实不算多好,但其祖辈却和邱祖师乃是莫逆之交……” “邱祖师?那个已经过世多年,外号‘六指仙人’的金丹后期大长老?”丁辰惊道。 陶师伯默默点头,端起案上清茶,眼中却是略带几分惆怅。 丁辰心中万分好奇,只是事关宗门祖师,哪里敢贸然开口。 等了好一阵子,陶师伯才再次开口,将事情前因都说了。 原来,当年江真人刚入门时,邱祖师念及前情,便将江真人带在身边修炼,虽未正式拜师,却有授业之恩,前途一片大好。 那邱祖师祖上也是一方修仙世家,族中有一秘传丹药,名为凝元水合丹,乃是筑基凝丹的上佳辅助灵丹,只是到了邱祖师这一代,丹方早已失传,唯有一颗成丹流传下来。 按理说,邱祖师虽未收徒,但以江真人和邱祖师的关系,这颗凝元水合丹已是江真的囊中之物。 可惜,终究是时运难料,让他遇到了蓝绍。 第47章 秘辛 那蓝绍,是和江真人同一年入的洞玄宫,资质也与江真人差不多,都是中五品的灵根,只是其性格却是和江真人完全相反,乃是个心思深沉,颇有野心之辈,自入门开始,便盘算着拜入一位金丹真人门下,只是一直苦无门路。 那时,江真人和邱祖师的关系,在洞玄宫内也不是什么秘密,蓝绍便因此动了心思,挖空心思结交,想借机接近邱祖师。而那江真人又是个为人坦荡的,并不曾怀疑什么,这一来二去,竟是将蓝绍引为至交好友。 恰在此时,邱祖师因为一次修炼出了些岔子,受伤不轻,不得不闭关疗伤。 蓝绍知道机会来了,便趁着邱祖师闭关的空档,撺掇江真人出外游历,以他的性格,在外面行走,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能不能回来就是两说了。 当时,江真人也是才进阶筑基不久,性子跳脱,本就坐不住,这下没了邱祖师压着,被蓝绍挑唆几句,便下了石涧山。 只是不想,这一去,就是十三年。 而蓝绍哪里能想到,明明十三年了无音讯的人居然又安然回来了,修为更是进阶到筑基中期。 邱祖师自然是大喜,他结婴失败,寿元已然不多,如今江真人回归,宗门内自然便有了邱祖师要正式收江真人为徒的传闻。 而就在门内不少人艳羡不已之时,不知为何,邱祖师却是突然将江真人赶出了自己的洞府,更是再不提什么收徒之事。 此事在洞玄宫宗门内,也是件隐晦之事,陶师伯虽是江真的远房表兄,两家却并不算亲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内情。 却是江真人在游历途中,无意中与一魔道出身的白姓女修结交,两人似乎同行了好一段时间,渐渐相恋,更是结为连理。 可是,那邱祖师恰是个极为古板的卫道士,对魔道极为反感,哪里能容得下江真与魔道女修成亲,这才犯了盛怒…… 陶师伯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转而讪讪一笑,颇为嘲讽的问道,“你猜,是谁将此事透露给邱祖师的? 丁辰默然,不敢作答。 陶师伯言外之意,分明是暗示那告密之人,就是蓝绍。想来也是,那蓝绍设计诓江真人离开,不就是为了方便接近那邱祖师吗。 按陶师伯所言,江真人不在宗门内这些年,那蓝绍也是一直以江真人好友的名义,常去拜见邱祖师,虽也得了不少好处,却哪里能满足得了他,自然要再想方设法暗中作梗。 而按江真人的秉性,他与那魔道女修之事,多半也不会瞒着蓝绍…… 见丁辰眼中的神情闪烁,陶师伯心中竟是生出一丝宽慰之情,还好,这小子不像他那倒霉师父那般识人不明。 等了好一会儿,丁辰才问道,“师伯,那之后呢?” “后面的事情,你想必多少也知道一些的……”陶师伯语气淡漠。 “后来,蓝绍虽仍是没有拜入邱祖师门下,却是被秦师叔收为了关门弟子,更关键的是,邱祖师过世之后,他那颗凝元水合丹便入了宗门密库,最后由秦师叔作主,给了蓝绍,这才有了他的今日……” “而你那师父,只浑了个在外行走的执事,再极少返回宗门。” “至于你师父的那个女儿,老夫也只是有次在他醉酒后,隐约听他提了一句,具体什么情况,老夫也不是很清楚,但多半是随她母亲离开了……” …… 从侧厅出来,丁辰脸色不太好,他看得出来,陶师伯对师父女儿的事情,似乎真的不甚清楚。 而他自己,在这洞玄宫内,熟悉的人本就不多,谈得上有交情的就更少了,此事乃是件秘辛,又事关金丹长老,既然在陶师伯这里都打听不到,那到别人那里,就更打听不出来了。 总不能,去找那老学究打听吧! 蓝绍…… 老学究…… 丁辰口中默默念着这些人的名字,心中也终于有了决断,再不迟疑,转身匆匆返回自己的房间。 一刻钟后,丁辰便再度出门,趁着四下无人,径直下了夕照坡,往松香谷方向而去。 陶师伯之前已经交代,不必再去道别。 此时,也是酉时初,太阳西斜,还未待他进入松香谷,眼前突然似有异光闪过。 丁辰须眉微蹙,定睛一看,就见松香谷中那密密松林之间,丝丝缕缕的雾气蒸腾而起,待到飘出树梢,却又消散不见。 这个时辰,怎么会有雾气? 心下一沉,丁辰放开目力,向着松香谷两边连绵群山眺望。 那连片的雾气与翠绿山岭竟是如屏如幕,道道若隐若现的灵晕如微澜涟漪一般无端浮现,层层荡开,又无迹隐去。 暗道一声不妙,丁辰脚下步伐加快。 眼前这一幕,他以前也只曾见过一次,那还是他刚筑基那年,铁剑宗前来拜山挑战…… 第48章 离开 待到进入松香谷,山门遥遥在望,就见那白石牌坊前,围着好一堆人,吵吵嚷嚷。 丁辰知道出事了,没有上前,反是往侧面林间站了站,同时稍稍放开耳力,就听得有人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山门关闭”、“不得擅离”之类的话。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果然封山了! 丁辰眉毛挑了挑,心中暗骂一声。 “哼,已经走了这么多人才封山,岂不是要拉剩下的人当炮灰?哼,出个山门而已,还难不倒我!” …… 五年前,江真人寿终坐化,遗蜕已然火化。 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丁辰生于世俗,还是按世俗的规矩,收殓了江真人的骨灰,在石涧山西南的楠山谷里,为师父起了一座坟茔。 楠山谷,已是宗门边缘,谷内多有楠木,洞玄宫不少门人弟子死了,都葬在这里。 当然这次丁辰前来,自然不是单纯的来祭奠的。 江真人还在世时,曾经有意无意的告诉过他,这楠山谷后,有一条隐秘的山涧,从这条山涧旁的暗沟中潜行,便可瞒过宗门大阵的感应,不知不觉的偷偷出山。 等他到了楠山谷地时,天已经黑了。 楠山谷底很少有人来,一路上杂草丛生,为了不引人注意,丁辰一路赶来,都只是以轻身诀赶路。 宗门主山之外,虽不禁驾驭法器飞行,但一般平日里还是很少有人会飞行的,大家似乎都秉承着低调的作风。 此次前来,虽说是掩人耳目,但也确实要借此机会好好祭奠一下,此一去,丁辰也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 来到江真人的墓前,清理了一下杂草,恭敬的摆上祭品酒水。 此酒是丁辰从一位好酒的师兄处换来的,趁着换酒的机会,丁辰还故意说了自己要去祭奠先师,之后要好好闭关一段时间。 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贪杯嘴碎,自己“闭关”之事,应该很快就能传到旁人的耳朵里。 而自己所住的黄泥岗本就偏僻,少有人路过,如此,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已经不在宗门之内了。 …… 躬身伏地,三拜九叩。 礼毕,丁辰这才再次好好看了看这荒凉的坟茔,心中也是难免生出一阵凄凉之感,只是始终一言未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足足小半个时辰,丁辰始终跪坐在墓前,一副缅怀先辈老师的样子,神识却似有似无的关注着四周。 又过了一刻钟,丁辰确定无人在附近,这才轻身而起,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闪入山林之中。 这次是潜逃出宗,还是得谨慎些,信步在林中又走了一阵子,见仍无什么异常,丁辰也就不再迟疑,伸手从储物袋中抽出一张隐匿符来。 此符虽也只是初阶而已,但却是他从一个颇擅符箓的师叔那里换来的,效果颇佳。 借着夜色和隐匿符,丁辰施展开“踏莎行”身法,在山林的穿行,大有万木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意思。 行如惊蛇入草,身似兔起鹘落。 约么又行了一刻钟,丁辰已经转入一条满是乱石的山涧,迎面而来的灵力震荡清晰异常,显然已经到了宗门大阵的边缘了。 看来这次洞玄宫是真的下了本钱了,这大阵每全力开启一次,耗费的灵石可不小数。 悄然放缓脚步,丁辰空明之瞳已经开启,环顾四周,缓缓摸索,果然在这山涧拐弯之处发现了一条满是黑色碎石的暗沟。 “师父诚不欺我!” 丁辰心下当即大喜,伸手抓起一块黑石,却是突然想起来,此地似乎就是那早已荒废多年的炼器殿倾倒废渣的地方。 怪不得这里可以影响宗门大阵的感应力,原来这些黑色废渣中含有是一种颇为少见的磁铁矿石。 心中了然,丁辰衣袍轻抖,散了轻身诀,反催丹田真元,将一身修为生生压下,仅以三层踏莎行身法潜入暗沟之中。 余下的路就很是顺利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丁辰已然顺利出了暗沟,如此也算是出了护派大阵的感知范围。 鸟出樊笼,烈马脱缰,丁辰再不留余力,全力施展踏莎行身法,数道轻身诀加身,沿着乱石岭西麓向北而去。 直待到隐匿符法力耗尽,丁辰干脆一拍储物袋,一道昏黄灵光跳出,当空兜转两圈,陡然变大,便见那灵光之中,似有一只灵鸟拖着长尾展翅高飞。 这件法器名为“黄鹂簪”,乃是以上好的百年并蕊合欢木芯所制,簪头一只展翅欲飞的黄鹂,雕刻手法古拙,却显灵动,是一件专用的飞行法器。 虽只是中阶,却是江真人生前最宝贝的一件法器,更是从未在外人面前使用。 丁辰轻身跃起,那灵光一闪,黄鹂灵鸟长尾在其脚下一扫,一股裹挟灵力加身,立时带着丁辰激射而走。 第49章 剑气 自出了洞玄宫,丁辰一路飞遁。 这黄鹂簪毕竟只是中阶法器,飞行速度自然算不得多出色,但好在是纯木属性的,与周围山林气息一混杂,反还有几分隐匿效果。 直到太阳东升,曙光初现。 此地已经离洞玄宫颇远,丁辰这才松了口气,随意落在一处山岗上,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树冠之中藏身。 唉,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丁辰长吁一口气,斜倚在粗壮的树枝上,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心中却又不禁泛起了嘀咕,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此番匆忙离开,会不会太过冒失,他甚至连要去哪里都没打算好。再者,那洞玄宫和诡云宗的矛盾,到底会发展到何种程度,也还是未知之事。 而且,与那些早他离宗的弟子不同,别人是通过正规渠道离开的,他可是偷跑出来,说严重点,与叛宗无异,基本上,也是断了再回洞玄宫的可能了。 当时是不是该去再求求陶师伯啊? 或许他有办法送他离开呢? …… 一边打坐恢复法力,闭目养神,一边思考着,好半晌,丁辰才算是勉强定了主意。 既然出来了,那就四处游历游历吧。 另外,正好可以回趟思阳县,祭拜下自己的母亲。 说起思阳县,最便捷的路线其实是出洞玄宫正门,过柏木镇,转道乱石岭东麓,一路往北,沿江逆流而上。 柏木镇东临流波江,西望乱石岭,算是离洞玄宫最近的世俗城镇了,虽属梁国,却受洞玄宫控制。 只是,因为有老学究的关系,丁辰却是万万不敢走这条路了。 再者,丁辰是从洞玄宫西南方向跑路出来的,他只需向北走乱石岭西麓,再穿过乱石岭中段的葫芦谷,照样可以回到思阳县的,虽然路途远了一大截,倒也没什么不妥。 …… 一连又赶了两日路,丁辰基本都是昼伏夜出,现在还属于在跑路的途中,还是要低调为好的。 好在,这乱石岭脉灵气实在是不怎么样,一路上不但没遇到什么修士,连个低阶妖兽都没遇到,行程倒是十分顺利。 这一日,一处无名崖壁山洞中,丁辰一边打坐吐纳,一边暗自琢磨起老学究给的那枚玉符。 巴掌长的玉符上,云纂古朴依旧。 这玉符丁辰已经用神识探查过不知道多少次,连空明之瞳也试过了,终究无所得。 玉符之内原本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的,只是不知为何被抹去了,如今只剩下一些残留痕迹。 默默收好玉符,继续打坐。 此地天地灵气还不及黄泥岗,直至酉时,丁辰才勉强恢复耗损的法力,正准备催动黄鹂簪继续赶路,突然间,几声叮叮当当的金击之声传入耳中。 丁辰心下一惊,眉头微拧,放开目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却是这崖壁之下,一条蜿蜒的山道旁,足有三十余人,正举着刀枪棍棒互相争斗,地上已经躺着七八个人,十几辆马车横七竖八的靠在路边。 略一感应,丁辰便知只是一些凡人而已,看样子是赶路的行商遇到山匪了。 暗暗松了口气,他可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侠,自然不会去管这等闲事。 刚要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却见那行商队伍中,一锦衣少年,突然发力,手中长剑琅琅前刺,一道无形剑气勃然而出。 随即,就见一个矮壮山匪立时应声而倒,脖子竟被刺开了大半,鲜血喷射,挣扎了几下就咽气了。 “矣?剑气!” 丁辰暗自咂舌,他虽然没有深入修炼过什么高深剑道功法,但石文馆中也有不少世俗剑诀,看得多了,自然有些眼力。 刚才那少年情急之下激发的剑气威力,绝非寻常世俗功夫可比。 心中暗道一声古怪,随即又回忆起江真人有次闲聊之时,提到他在雍国游历时曾见过的一种仙剑剑气,按其描述,竟和刚才看到的剑气颇有异曲同工。 有蹊跷! 一时好奇,丁辰倒是生出不妨再看看的想法。 此时,行商队伍这边,一众人已经趁势反守为攻,那群山匪看着应该只是仗着人多的散兵游勇,没什么真本事,原本的阵型一被冲散,优势荡然无存。 又见一个站在战场之外的大胡子,一直没有参与打斗,看样子应该是这群山匪的头目。 大胡子见事不妙,当即打了个呼哨,转身就跑,其余一众山匪见状,自然不敢恋战,呼啦啦的也跑了,只留下几具尸体。 第50章 表小姐 商队之人见一众山匪真的就此退去了,这才都缓了口气,也没有去追,各自开始救治伤员,打扫战场。 这就完了? 丁辰还想继续看看那剑气的底细,心下隐隐有些失望,待到他目光再度挪到那锦衣少年身上时,却是不由得嘴角带笑。 “原来是女扮男装,我竟然一时没看出来!” 下一刻,却见那锦衣“少年”身子一歪,径直栽倒在地,随即就听得脆生生的一声惊呼响起。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丁辰蹙眉,忙凝聚目力细看,便见其口中已经溢出鲜血,虽然挣扎着想起身,但也只能半跪在地,明显一副伤势颇重的样子,一旁,又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正扶着那个锦衣“少年”,明显也是女扮男装。 再远一点,一个中年汉子腰间挎着长刀,应该是这队行商领头的,也发现这边状况,原本正在包扎自己的腿伤也顾不上了,忙一瘸一拐的跑过去。 “表小姐受伤了,可要紧?” “方叔,不用担心,我只是真气运行出了岔子而已,咳咳……” 那锦衣“少年”虽然强撑着微微摇头,但惨白的脸色还是说明了一切,果然,话音未落,便是又重重的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喷出,竟头一歪的晕过去了。 那“小厮”见状,越发着急,拉着方姓大汉的衣摆,急声道,“小姐的剑气才只练到第二层,刚才定是情急之下,强行激发第三层功力伤敌,受伤必然不轻啦,方大叔,你快想想办法呀!!” 方姓大汉也是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把人放平,一边摸了摸脉搏,又探了探鼻息,良久却是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道,“这里离最近的城镇少说也要一两日的路程,表小姐气息、脉搏都越来越弱,哪里撑得了这么久,再者说,这种伤势,哪里是普通大夫治得了的……” 其他围过来的商队众人见状,也都是一副悲切的神色,显然也都认同方姓大汉的判断。 那“小厮”哪里听得进去,仍不住的哀求其他人想想办法。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从旁边树林中,传出一句话。 “这里可是有病人呀?可否让小生看一看?” 众人一惊,立马有人抽刀拔剑,警戒的回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个脸色白皙的青年,提着一个包裹,慢慢从树林中走出。 “阁下是何人?” 方姓汉子当即站了出来,瓮声瓮气的问道,语气虽然客气,但手已然有意无意的摸在刀柄之上。 来人自然正是丁辰,不过此时,他已经用法力在脸上施了个障眼法,易容变作一个二十五六的白净青年,出门在外,怎么可能两手空空,于是又从储物袋中扯出一个包裹,充作行囊。 “诸位不必紧张,在下只是个游方郎中,刚才在林中听到这里有打斗声,故而过来一探,才知是山匪劫道,小生只好躲在一边。说起来,若非诸位打跑山匪,在下怕也是难逃了,现在见诸位中有人受伤,故而过来看看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丁辰拱手,客气解释道。 众人见丁辰一副文弱样子,又说话客气,警惕之心略略放松。 方姓大汉还想再问,后面的“小厮”却直接冲了出来,拉着丁辰的袖子急切问道,“你说你是郎中?” 刚问完,也不等丁辰回答,径直就拉着丁辰往那锦衣“少年”躺着的地方而去。 丁辰含笑,也不拒绝,跟了过去。 方姓大汉心中疑虑,这荒郊野外的,怎么这么巧就有个郎中出现,而且观他衣服整洁,并不像长途跋涉的样子。 刚想出声阻止,但看着丁辰已经过去,心中转念一想,表小姐是商会会长的外甥女,如果真有个好歹,他也没办法交代,不如且让他先看看吧,于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跟了过去。 来至那锦衣“少年”身旁,丁辰半蹲下,右手二指轻轻搭脉,眼皮微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他虽然看过几本医书,但又哪里真的会诊什么伤病,不过暗催法力探查,装装样子而已。 第51章 红娇 片刻后,丁辰收回手,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眉头微皱,道,“这位姑娘内伤很重,应该是强行运功发力,致使五脏筋脉受损。” 方姓大汉心中微动,心想这小子还真有点门道,却是忽略了丁辰直呼“姑娘”之事。 一旁的“小厮”更是完全没有在乎什么称呼,一听他家小姐伤势很重,立马大急,“大夫,可有法子救治呀?我家是卫云商会的,只要大夫能救了我家小姐,我们商会绝不会亏待的。” 身后的方姓大汉也问道,“先生可有妙术呀?” 丁辰也不正面回复,只把手伸入包袱之中,似乎在摸索什么,片刻之后,却是拿出一个小包,打开来,正是十余根银针。 他当然没有现成的银针,这是他刚才临时用法力把一块碎银子拉成的,这些小手段,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倒是手到擒来。 也不说话,丁辰捻起一根银针,也不让人给面前“少年”宽衣,也不细察细找穴位,隔着衣服直接就扎了下去。 倒不是他草菅人命,他早就用法力查探到这姑娘体内真气郁结之处,扎针其实是将自己的法力导入其中,疏导经脉而已。 只扎了几针,这姑娘脸上气色就红润了几分,明显有所好转,又扎了几针,这姑娘猛的呕出一口污血,众人一慌,却见其幽幽醒转过来,这才放松几分。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一旁扮作“小厮”的小丫头一见自家小姐醒了,立马破涕为笑。 丁辰淡然收针,站起身来道,“别乱动她,就这样抬上马车吧,刚才只是疏通气脉,五脏筋脉所受的伤还是很重的,需要静养……” 说完,丁辰也舒了一口气,转身提起包袱,走到路边不远处一块大石旁边坐了,不动声色的闭目调息起来。 别说,这单纯用真元救人,又要做到不显山不露水,不令人起疑,还真有点累人! 过了好一会儿,丁辰才缓缓睁眼。 那方姓大汉见状,这才上前拱手行礼道,“多谢先生救治之恩,先生此时可方便?表小姐正想当面感谢先生呢!” 丁辰只道客气,便跟了过去。 此时,这位表小姐已经被挪到一架马车,一见丁辰过来,那“小厮”打扮的丫头立马高兴得就要窜过来。 那小姐声音轻柔,道,“翠儿,不得无礼!” 这小丫头这才停下来,微微欠身施礼。 小姐斜靠在软被之上,有些有气无力地拱手,对丁辰道,“多谢公子出手搭救了,小女子姓红,单名一个‘娇’字,身子不便,不能全礼,还请公子见谅。” “姑娘客气了,不过医者本分而已……” 丁辰一副不敢居功的样子,连忙含笑摆手,却又道,“不过,刚才似乎听有人称呼姑娘,杏儿小姐呀……” 红娇闻言一愣,还未开口,那翠儿丫头却是直接脆生生的接过话头,解释道,“杏儿乃是我家姑娘的乳名!” “翠儿!” 红娇轻喝一声,侧目瞪了那翠儿丫头一眼,这女子的乳名哪里是能随便告诉陌生男子。 丁辰闻言也是轻笑,这丫头这般口无遮拦,倒是让他想起了那个杜师弟。 “先生莫怪,这丫头被小女子惯坏了,不懂规矩!”红娇歉意的笑道,“不过,杏儿,确是小女子乳名,只是少有人知道而已!” “呵呵,原来如此,‘雨润红姿娇’,倒是个好名字!” 本是丁辰随口说笑一句,却是引得红娇一阵羞赧,煞白的脸色都是红润了一丝,正好这时那方姓大汉也过来了,红娇忙岔开话题,问起商队之事。 几人又是闲话了几句,丁辰复才搭手为这红娇姑娘诊了诊脉,方道,“小姐脉象已然和缓了几分,只是还十分虚弱,需要好好调理。” 众人闻言皆是道谢不已,却又听红娇问道,“对了,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呢?” 那方姓大汉也是一拍额头,爽朗道,“哎呀,我一时慌乱,竟忘了问先生名姓了,真是失礼!” “在下……姓江,江子城。” 丁辰本能的想说出真名,不过却是没有说出口,出门在外,倒是不必透露太多,于是就借用了师父的姓,又用了他母亲曾说过的一首词牌名,化了个假名。 红娇闻言,眼角微挑,嘴角露出一丝轻笑,也只道了声也是个好名字。 那方姓大汉自是丝毫没察觉什么,又道,“不知江大夫接下来要去哪里?如无特别的去处,不如与我们同行如何?这里山高林密,常有山匪出现,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红娇闻言也是含笑不语,想必这本就是她的主意。 丁辰目的尚未达到,假装思索了片刻,便问道,“不知各位是前往何处呀?” 方姓大汉答道,“我们此行是要回云来镇。” 第52章 故事 “云来镇?” 丁辰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并不知道此云来镇在何处。 方姓大汉看出丁辰根本没听说过云来镇,主动解惑道,“云来镇只是卫国的一座小城,想必江大夫未必听说过,不过卫州城想必阁下定然是知道的,这云来镇就在卫州城北面二十多里的地方,城虽不大,却是靠近卫州城北去雍国的官道,也算是颇为繁华的。” 丁辰闻言,略思索了一下,便道,“这样也好,路上小姐的伤势要是有什么反复,在下也可随行诊治。” 他自己还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去,至于给母亲扫墓之事倒也不急。 众人一听自是大喜,方姓大汉忙去为丁辰安排马车,随后,丁辰又和红娇闲话了几句,这才离开。 柏木镇,山神庙。 苦楝一边闭目打坐,一边听着常心说着一些打听到的消息,只是脸色并不好看。 “师叔,诡云宗那边已经发了号令,据说连元婴真人都出动了,而碧落神宫那边,还是装聋作哑,呵呵,这次,洞玄宫怕是在劫难逃了!” 常心笑道,颇有些幸灾乐祸。 苦楝对洞玄宫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只是听到诡云宗有元婴真人出动之时,也是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幽幽问道,“元婴?可打听到是何人?” 常心答道,“据说是劫云首座古道人。” “哼哼,古道人,他如今倒是风光了!” 苦楝闻言,脸色立时阴沉三分,语气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常心见状,心中不免一突,只是,他又不好不接话,只得小心问道,“师叔,您老好像每次提到那古道人就很生气,难道是和他有什么仇怨吗?”。 苦楝一听,面皮更是扭曲了几分,槽牙狠咬着说道,“何止仇怨,简直是血海深仇!当年,要不是被那老贼所害,老夫修为何至于停滞这么多年!” 说完,苦楝又是叹息一声,脸上居然少有的露出怅然之色,眼中无神的看向西窗之外,似在回忆什么。 常心看着,当即有些后悔多嘴搭茬,这几年来,他这个师叔越发的喜怒无常,脾气古怪了。 两人又是沉默片刻,常心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心下稍松,正想着如何岔开这个话题,却是见苦楝终于收回目光,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疏解心中的怨愤,竟说起了这件他平时讳莫如深的往事。 …… 说来这苦楝和尚资质却是不错,师门虽不是什么大派,但对他确实十分看重。 只是他生来就是个急功近利之人,就为了争同辈弟子第一个结丹的名头,不惜动用了一门秘术激发潜力,借以增加结丹机率。 之后,虽然结丹成功,却也因此耗损了大量的本命精血本源,伤了根基,修为难以精进。 苦楝自是不甘心的,便想着寻找些弥补元气的灵药,恰好这个时候,那诡云宗的古道人也刚刚进阶金丹后期,也想寻觅机缘,谋求更进一步。 也不知这古道人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探知到苦乐寺残留的一处秘窟。 …… “苦乐寺?难道是那个......?” 常心一听,也是立马来了几分精神。 苦楝点头,道,“不错,正是那原来的六道魔宗之一的苦乐寺!” “可那苦乐寺不是早就被玄都观几个大宗联手灭门了吗,怎么还能有什么密窟留下来?”常心又问道。 “哼,你也太小看这些上古大宗了……” 苦楝瞟了一眼这不成器的师侄,好在不是自己的徒弟,也懒得管教。 “……那苦乐寺全盛时期,实力还在玄门十二上宗之上,岂是没有底蕴的,传说有‘八苦八乐,十六密窟’,禁制重重,就算当年被攻破山门,有几处密地遗存也不是不可能的!” “哦,这样啊……” 常心也谈不上信不信,却道,“所以那古道人就邀请师叔一起去探寻那密地了?” “这个嘛......,算是......吧!” 苦楝闻言,却是老脸一红,话也有些支支吾吾。 其实,哪里是人家古道人邀请他,人家一个金丹后期修士,就算要邀请,最少也得是金丹中期之人,怎么会邀请他一个金丹初期,不过是他死皮赖脸恳求非要去的而已。 第53章 故事(续) 常心没注意到苦楝表情的变化,心思早就被那密窟之事吸引去了,连忙又问道,“那那那,后来呢?可找到那密窟了吗?” “找,自然是找到了……” 苦楝瞥了常心一眼,略调整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我们一行七人,深入北漠,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那处密地,却不想,那密窟居然就是苦乐寺最为神秘的长乐窟,即便荒废上千年,其中仍然有不少厉害禁制残留,危险无比,可说是步步危机。 不过,我们倒也确实在那密窟之中发现了不少天材地宝,老夫更是在一处废弃药园中发现了一株三千年的紫叶黄精,要是能炼成黄罗丹服下,不说补足亏损的元气,就是再进一步也是大有可能的……” “啧啧,三千年的紫叶黄精......” 常心闻言就是直乍舌,要知道,市面上就算是普通的千年灵药都是少见得紧。 “可惜呀, 老天不公呀!” 却是苦楝突然悲愤出声。 “……,那古道人见财起意,一开始还假模假样说什么用灵石购买,老夫自然不肯,那老贼见索要不成,便心生歹意,暗中寻机偷袭于我…… 哎!也是老夫一招不慎,被其重伤,若非老夫果决,以碎丹为代价,强行激发秘术逃出生天,只怕就身死当场了...... 你说,我与他,是不是血海深仇?” 苦楝一口气说完,大有恨不得将古道人生吞活剥了。 常心自然知道怎么应付,连连点头,更是直接跟着苦楝和尚,大声咒骂那古道人不得好死。 只是两人骂得欢,却是都没有察觉到,苦楝背后,无声无息凝出一丝血红的淡影,其中似乎有一张人脸虚影,隐隐浮现,五官虽全,却是扭曲异常,只一闪,便又消散而逝。 …… 苦楝骂了一阵,似是心中怨气排遣了一些,神色才缓和了些。 常心见状,觉得火候应该到了,眼中明显也露出一丝贪婪之色,只是神色隐藏得极好。 随即故作一副不经意的模样,随口小声问道,“师叔,那神功的事情也是您老在那什么密窟中得知的吧?” 苦楝哪里看不出常心这点小动作,此事倒是没必要瞒着这师侄,他自有手段拿捏。 “嗯,确实如此,当时老夫也是慌不择路,却是无意中逃入一处禁制之中,本以为性命就此了断了,谁知那禁制却是古怪得紧,似乎是一处古修洞府的门户!” “古修洞府,里面有什么?”常心一听,眼中就是放光。 “没有!” “没有?”常心语气也是有些不信。 “老夫用得着骗你?”苦楝却是眼色一冷。 常心这才反应过来,吓得直缩脖子,连道不敢。 苦楝哼了一声,倒也没深究什么,说道,“那洞府确实早就被人搬空了,不过,或许也是老夫平时诚心礼佛,蒙佛祖保佑,这才无意间在一处残破神龛下面找到了那块玉符。” 说着,倒是一副虔诚模样,双手合十。 常心哪里管他是不是在诚心礼佛,眼中不住的闪着贪婪。 苦楝似乎并没察觉到常心的小心思,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语气倒是严肃了不少。 “那神秘功法之事,就是从那玉符中得知的…… 初时,老夫也是不相信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可以无瓶颈进阶的修炼功法? 呵呵,或许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待到老夫好不容易从那密窟中逃出,本只是想着四处游历一番,舒缓舒缓在图未来,却不想无意间来到了这洞玄宫附近,只一眼,老夫就认出,这洞玄宫周围水文地理,竟是和那玉符中记载的地方一般无二…… 老夫也是半信半疑,之后数次暗中潜入洞玄宫,才确定了那功法真的就藏在那洞玄宫祖师祠堂后山的山壁之中。 唉,也是好事多磨,老夫想尽办法,却始终无法取出那功法。 无奈之下,这才不得不伪装身份拜入洞玄宫这破落户门下,一直潜伏至今,暗暗等待机会,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余年……” 苦楝幽幽说着,尽是满腹惆怅。 常心和尚正要宽慰几句,却又见他那苦楝师叔突然面露狰狞,猖狂笑道,“哈哈哈……,不过,现如今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了,那功法终于出世了……” 常心和尚闻言,自然不敢多言其他,只得垂首恭维。 第54章 苦等 “对了,今天是第几天了?” 突然,苦楝和尚腾的站起身来,语气当即一变,翻脸比翻书还快,冷声喝问,吓得常心和尚脖子一缩。 “已经是第五天了!”常心怯怯的回答道。 “怎么那小子还没出现?”苦楝又问。 常心哪里知道丁辰为什么没出现,跪坐着垂头不敢应答。 却见苦楝眼中狠厉之色流转,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回想起被那古道人所害的往事,受了刺激,突然就下了决心。 “不能在此枯等了,常心!” 常心闻言一哆嗦,连忙跪直了些,应道,“弟子在,师叔有何吩咐?” “老夫还要在此坐镇,不便离开,你代老夫去洞玄宫走一趟,打探一下丁辰的消息。” “啊?可是……” 常心一听就有些胆颤,那洞玄宫中怎么也是有三个金丹修士的,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筑基中期修士敢贸然潜入的,更何况现在洞玄宫正和诡云宗闹矛盾,防备自会愈发森严。 苦楝却是根本不给常心找借口的机会,袖袍一抖,手中已经多了一张圆形玉佩,说道,“老夫知道你的想什么,带上老夫的信物,自会有人接应!” “弟子……遵命!” 常心再不敢违逆,只得颤抖着双手举过头顶,尽量恭顺的接过玉佩,这才起身,匆匆出门而去…… 一夜无事,实则暗潮涌动,石涧山内外,人人都是不得好眠。 次日清晨,阳光刚刚落在那山神庙屋顶破瓦上,便见一道晦涩暗淡的遁光悄然落在庙外,正是常心。 低着头,常心犹豫着,迈步进入山神庙,迎面就见苦楝一脸严肃的盘膝坐于殿中,当即心下暗暗叫苦。 “师叔,弟子回来了……”常心小心翼翼的禀报。 “洞玄宫那边有什么消息?” 苦楝自然早就察觉到动静,眼都没睁,沉声开口,声音冰冷,听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担心错过丁辰,他早就自己去了。 “弟子……已经和师叔留在洞玄宫的线人联系过了,他回复说……”常心支支吾吾。 “说了什么......” 常心知道,这个师叔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只得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洞玄宫山门那里,没有找到丁辰外出的记录,门内认识丁辰的人也都说,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丁辰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苦楝一声暴喝。 “而且,而且,洞玄宫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封山了,不准弟子擅自外出......”常心和尚越说声音越小,生怕苦楝一生气,直接一掌劈死他。 “难道这小子是被困在山上了?” 苦楝手上的念珠捏得咯咯作响,自语一句,又是问道,“他住处呢?还有陶清那里,可曾打探过了?” “弟子冒险进了他的住处,早就人去楼空了,至于陶清那里,除了陶清自己,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常心回道,头垂得更低了。 苦楝瞳孔精光乱颤。 人总不可能失踪了吧! 要不就还藏在石涧山某处,要不就是已经离开...... 如果是前者还好,要是后者可就遭了…… 可怎么可能呢,难道那小子已经发现老夫的谋划了?还是他另有什么手段,已经觉察到那玉符中的神念标记?或者......,他根本就看出那玉符上的云篆,没有带在身边? 思虑至此,苦楝才终于发觉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谋划,居然有这么多的漏洞,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急切来。 自己十余年的谋划,岂能付之东流? 当即,苦楝不再迟疑,站起身来,冷声吩咐,“常心,老夫要亲自潜回洞玄宫一趟,你先去思阳县,找到丁辰他老娘的坟墓。 如果老夫料想不差,他即便已经离开宗门,十之八九也会去祭拜他老娘。你务必寻到他母亲的坟墓,守株待兔,要是丁辰出现,你也不要擅自动手,只暗中跟踪即可,沿途留下记号,老夫自会去寻你......” 常心和尚一听,连忙躬身答应,心中却是一喜,丁辰那小子毕竟才筑基初期,如果自己能趁机抢得那神秘功法,啧啧…… 越想,常心和尚心中越是火热,只是脸上也不敢有丝毫变化。 却就在苦楝刚要跨出门,却是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脚下一顿,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常心,目光锐利,似乎要看透常心在想什么。 “常心,师叔待你不薄吧?”苦楝阴恻恻的道。 常心直觉心肝一颤,额头上冷汗直流,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师叔待弟子的恩情如山高似海深,弟子万死不敢忘。” 苦楝冷冷一笑,这才跨出门去,架起一道黄风向远处飞去,只留下一句话远远飘来。 “万死就大可不必了,只是别忘了那蛀心蛊就行了……” 声音回荡,只剩下面如死灰的常心和尚瘫软在地上。 第55章 卫国 离柏木镇数百里外的一条山路上,丁辰自然不知道苦楝和尚的苦心谋划,他现在正躺在在一架马车里,无聊的抖着腿。 自那日救了那红娇小姐,又是过去好几日。 这几日里,丁辰都会尽一个大夫的本分,一日三次的去探视红娇的病情,装模做样的把把脉。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毕竟以丁辰的医术也不可能再进一步治疗了。 丹药什么的,他身上倒是还有些,只是都不是疗伤之药,却是不敢乱给人吃,最多也就是趁红娇不注意的时候输入一道灵力,稳定病情。 不过,好在这一路都比较偏僻,沿途的几个集镇,都缺医少药,倒让丁辰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除此之外,丁辰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红娇等人闲聊。 不错,就是闲聊。 丁辰虽然自入了洞玄宫,便并未在外行走了,经历少些,但着实看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杂书,倒是和这红小姐聊得颇为投机,时不时逗得她掩嘴轻笑。 不过翠儿丫头就没这么矜持了,以至于一路上经常能听到从马车中传出咯咯的笑声。 他如此殷勤,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都在偷偷调笑,以为这个江大夫是对红小姐动了什么花花心思。 可丁辰又岂是这么肤浅之人。 闲谈中,丁辰总以方便诊治病情,需要深入了解伤势为由,有意无意的打听红娇所练的剑法。 这自然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江真人当年虽然对那剑气来历并未细说,但是对其威力却是格外推崇。 因此,自那日丁辰看到红娇激发的剑气,竟然和江真人所描述的情形颇为相似之后,心中难免就生出了一丝好奇。 要说世俗中能修炼出剑气的高手也不是没有,但像红娇这么年轻就能修炼到激发剑气的,却是不可能。 唯一能解释的,应该就只能是这剑法本身有什么奇异之处了。 那红娇小姐也不是呆傻之人,自然也察觉到丁辰的意图,只是碍于丁辰的救命之恩,也不好直接点破,只是偶尔语焉不详的敷衍几句,更无意中透露出她也只知道前三层的剑法而已。 没有收获,那剑法又不全,加之经过再三确认红娇并无灵根,更无法力在身,想必那剑法虽然有些门道,也不会是什么修真功法,丁辰也就没了多大的兴趣,原本的好奇也渐渐淡了下来。 这两日,丁辰除了例行的探诊外,便多是窝在自己马车里,只自顾自的打坐静修了。 …… 商队虽有马车,但到底是凡夫俗子,行路自然快不了,丁辰跟着卫云商队走了大半个月,商队早已经离开了梁国,进入了卫国境内。 这日,丁辰刚刚结束修炼,百无聊赖的斜靠着。 透过马车的纱窗,看着路边郁郁葱葱的密林,心中正思量着要不要找个由头直接走了了事,就听前面有人叫道,云来镇到了。 难怪今日路都平了不少,原来已经上了官道。 丁辰想着,挑开窗帘,远远瞟了眼远处那城郭,虽也有城墙,却只有丈许高,看来确实和方姓大汉所说的一样,是座小城镇而已。 这些日子里,丁辰和商队里的人闲聊,也是听说了不少卫国的事情,特别是那卫州城,便是卫国的第一大城,也算是卫国的都城。 为什么说是“算是”呢? 却是因为卫国并不像梁、雍、陈等国,上有君王统治,下有衙门治理,这卫国说是一个国家,实际上更像是一个由各方势力共管的联盟,管理卫国各地实际事务的,都是由各大势力共同派人组成的城主府。 而这卫州城,也只是这个联盟固定集会的城池而已。 卫国各大势力中,又大致分为南北两派。 北派以卫州城的四海商盟为首,主要是由大小上百家商会组成;南派以白沙湾的三仙岛为首,有五六十家小宗小族,更是聚集了大量散修。 不过,据说两方都是有炼神期的修士坐镇的,整体实力甚至足可抵得上一个上宗了。 这南北两派,北派商会需要雇佣大量的散修维持生意的运行,而南派的散修也需要商会提供修炼的资源,双方也算是相辅相成,共进共退,才能将卫国这种小国一直维持下去。 至于卫云商会,丁辰也早就打听清楚了,虽也是北派中的商会之一,却不在四海商盟之内,只够资格做点凡人生意。 听说前些年,这卫云商会倒是也聘用过一些修士,只是不知怎么的,年前却是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只剩下几个老会长还在时就供职于卫云商会的老人了,只是修为嘛,都是炼精期而已。 第56章 招揽(一) 云来镇,卫云会馆,西花厅。 这卫云商会虽不算什么大商会,但单凭这花厅布置,便知至少在世俗中,也不是什么小门户,一水的红木家具,绫罗帷幔,各式玉石古瓷白架,连外间庭院中的地板上都暗刻如意纹…… “江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可愿留在我卫云商会呀?我卫云商会虽然是小商会,但也不是毫无实力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对于像先生这种筑基初期的散修,就算去了那些大商会,也得不到什么重视的。” 一个中年男子正滔滔不绝的对着丁辰说着。 此人正是这卫云商会的会长,姓云,名长德。 这云长德,云会长,虽然也是个修士,修为却只有炼精中期,也是伪灵根而已。 四十余岁,四方大脸,下巴蓄着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眼中虽有商人精明之色,看面相倒不像是个阴险小人。 虽然这云会长的修为一般,但眼力还是不错,想必平时也是见过不少人物的。 那日,丁辰跟着红娇和商队一行人,前脚刚走进这卫云会馆,后脚,这云会长就看出丁辰筑基修士的身份了。 见修为暴露,丁辰倒也没否认,只是隐藏了真实身份,只说自己是刚刚筑基,出门游历的无名散修而已。 见丁辰似乎不愿道明自己的来历背景,云长德也不便多问,着人请郎中为红娇诊治,安顿商队众人不提,自己却是亲自将丁辰迎进了花厅,奉茶陪客。 虽然这世道以实力为尊,以丁辰筑基修为,自然是稳压云长德一头,但丁辰也不是什么仗势欺人的性子,加之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这卫云商会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厉害的隐藏实力,言谈之中也是颇为和善。 而云长德这边,见丁辰言谈谦逊有礼,一副颇好说话的样子,更无那些修仙大族的傲气,心中却是对丁辰自称只是无名散修的说法信了大半,于是就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开口想招揽丁辰。 结果,自然被丁辰婉拒了。 但云长德也不气馁,借着要好好感谢丁辰救助其外甥女的名义,好说歹说要丁辰在卫云会馆盘桓几日。 丁辰想着,住几天就住几天吧。 在那马车上颠簸这么长时间,纵使他这修士的身子也是有些疲惫了,便留了下来,打算休养几日,也正好好好谋划一下未来何去何从。 而这云会长也是颇会来事,供给丁辰的饮食用度自然一应都是极好的。 而他自己,也是几乎日日都来和丁辰闲聊,态度很是殷勤,甚至还将丁辰随商队来云来镇,说成了丁辰是侠肝义胆,为保护商队安全,才刻意一路护送的,倒是令丁辰都颇有些汗颜。 丁辰也不是什么无知小儿,他儿时也是在市井中晃荡过两年的,怎么可能轻易被这些话套住,这云长德明显不是真的好客,每次说是来陪客,其实闲聊之中,话里话外,还是想招揽丁辰。 而今日,也不知是他发出第几次邀请了! ……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云长德又开始招揽,丁辰也是无奈,发作不得。 慵懒地靠着椅子上,手上端着一只做工颇为精致的青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茶香萦绕鼻腔,而他的眼色却是迷离的望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 “……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江先生,我们开出的月例灵石,在所有商会中,绝对也算是高的出价了……”云长德继续说道。 见对方已经自顾自的开始谈价格了,丁辰心中也是有了些想法,这云长德如此不予余力的招揽自己,未免表现得太过急切了,只怕不是单纯招揽这么简单的。 想到此处,丁辰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又是呷了一口茶。 “云会长,据我所知,贵商会不是一般还是以世俗生意为主吗?而且已经有好几位炼精期的供奉了吗?哪里需要这么多修士呀?应该用不到在下才对吧!” 一边说着,丁辰也是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云长德,又接着道,“云会长如真有什么需要,不妨直说,在下不喜欢花心思去猜别人的心思。” 第57章 招揽(二) 被丁辰一语点破,云长德表情也是有些尴尬,干笑两声,身子不由得往回靠了靠,双手轻搓,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时间,整个厅堂之内,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屋外雨水滴滴答答,打在芭蕉叶上声音。 就在这时,却听屋外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舅舅,此事你就据实说了吧,江先生为人急公好义,如能帮忙,必不会拒绝的。” 丁辰一听,就知是那位心思玲珑的红娇小姐来了,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闷,这位表小姐一来,他的生意就不好谈了。 云长德见外甥女进来,连忙迎了上去,扶着在他下手边坐下。 说来,这云长德似乎并无嫡子,几个庶子又不成器,不得他心,倒是对红娇这个外甥女极好,见她此次重伤,竟然花大价钱购买了一颗连丁辰都不舍得买的“血芷丹”给她疗伤,这不,不过休养了几日,红娇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了。 丁辰哪里会轻易上套,他又不是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王孙公子,自然不会被别人几句话就拿捏住。 微微侧身,点了点头算是行礼,这才一脸苦笑道,“红小姐可别给在下戴高帽了,在下修为着实低微,可当不起这句急公好义的。” 红娇俏脸一红,却是听出丁辰话中略有一丝不悦,也不接话,只嫣然含笑,芊芊玉指拂过,看似为云长德理了理略有些褶皱的衣袖,实则是在向其示意什么。 云长德如何看不出场面有些僵了,略一思量便下定决心。 “江先生,此事,其实也并非在下有意隐瞒,实在是,唉,实在是此事关系关系着商会大大小小三百余号人未来的生计,因此,才不得不慎重……” 说着,云长德又看了丁辰一眼,见丁辰还是丝毫没有反应,也明白对方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也罢……” 云长德无奈,只得直言将事情因果说了。 末了,又补充道,“……那周氏商会也不过是个新兴的商会而已,要单说实力,还不及我卫云商会的,不过是家族中偶然出了一个筑基修士,便想强行横插一脚,抢购那店铺……” “江先生,我卫云商会也是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才好不容易等到此次出头的机会,那店铺是绝不能轻易放弃的,还请先生出手相助!” 云长德说完,更是直接起身,一躬到底,一旁的红娇,也是起身福礼。 见对方两人如此,丁辰也是不好意思继续无动于衷,连忙虚扶一下。 这所谓的店铺,其实不过是卫州城坊市内的一栋普通二层小楼,位置也并不算当道,只是听云长德的意思,这店铺意义似乎也并非在于店铺本身,应该是一旦买下,便可正大光明的在卫国经营修士生意,更是有机会和四海商盟搭上关系。 “云会长,红小姐,事情的始末我已大致清楚,只是......”见两人再次落座,丁辰这才继续说道,只是眉头微皱。 “照云会长所言,那店铺的买卖本是贵商会先谈好的,那周氏商会事后从中作梗,抬价竞争,即便是在商言商,那也是你们占理,为何不去寻城主府告诉,却来和我说此事,这种纠纷,在下怕是也无能为力吧!” 云长德闻言,却是连忙解释道,“江先生刚来卫国,不知卫州城的规矩,这卫州城虽有城主府,也不过是处理些坊市之外的凡人庶务,坊市之内的纠纷,只要不是直接动手打死打生,却是不能直接干涉的。” 这倒也是,修士可与凡人不同,可以随意拿捏。 “哦?那协商不成呢?”丁辰又问道。 “若争议双方不能协商解决,就只能通过比斗的形式解决了!”云长德倒是没有隐瞒,直言道。 丁辰一听这话,哪里还不知道这云长德的打算,面色就是一冷,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冷笑道,“哼哼,原来如此,云会长如此大费周章的要拉我入伙,原来是想让我去为你商会搏命,当真是好算计呀!” “先生哪里话,我商会可是诚心招揽的,绝无算计之意!”云长德连忙拱手说道。 “那为什么是我呢?”丁辰却是冷声质问道,“既然那店铺对你卫云商会如此重要,那只要你们肯出价,这卫国散修何其多,怕是筑基后期修士也能请来吧?” 第58章 招揽(三) “先生恕罪,在下正要向先生解释清楚……” 此事本也没必要隐瞒,便听云长德直言道,“……,这种比斗,与寻常赌斗不同,按城主府定下的规矩,为了保证公平,参加比斗之人,必须修为相当,而那周氏商会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已经抢先报了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参战,如此,我卫云商会也只能以筑基初期应战。再者,出战的修士必须与涉事商会亲属之人,我卫云商会虽也有些子弟修炼,却无一人筑基……” “那我也不是卫云商会的亲属呀?”丁辰更是诧异。 云长德连忙又道,“哦,这个,先生倒是不用担心,在下正有一位隔房表侄,早年外出游历就一直音讯全无,先生只需借用他的名牌即可……” 哼,倒是想得周全! 丁辰一听,心下讪笑,不过还是继续问道,“既然我能借用这个身份,那想必别人也是可以借用的吧?为何非要找我?” 云长德闻言,一时哑然。 红娇见状,却是含笑补充道,“呵呵,其实,这些还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人要可靠,要是找了个心思不纯之人,岂不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 云长德连忙接过话头,又道,“我们也是考虑到先生你是外来修士,断不会和周氏商会有什么牵扯;二来,先生对娇儿有义助之恩,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因此,这才冒昧招揽……” 听完对方解释,丁辰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只不过,他可不信这两甥舅真的言无不尽,此事背后多半还另有其他隐情并未道明。 对此,丁辰也不想再多问,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盘算了片刻此事的利弊,这才又故作为难的说道,“按理说,云会长诚心招揽,在下本不该推辞,只是,云会长或许是有些高估在下实力了,在下到底只是一个散修而已,可没多大的本事保证必胜的!” “江先生实在过谦了,据在下打听到的消息,那周氏商会出战的也只是周家的一个旁支而已,据说进阶筑基还是靠丹药堆出来的,并无什么出众之处。而且,这比斗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只要先生尽力了,无论胜负,商会都有重谢!” 或许是觉得如此说,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云长德又道,“这样吧,只要江先生愿意出手,商会愿意拿出一件上品飞剑法器,勿论胜负,这件法器都权当作额外的谢礼如何?” 这次,丁辰倒是有些心动。 若云长德所言不虚,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他如今离宗出走,也确实算是散修了,若是一直没有灵石入账,后续的修炼又何从谈起?这卫云商会虽小,但也简单,不至于挟制得了他。 至于此事的风险嘛,他倒是也评估了一番。 这比斗又不是生死相斗,事不可为,自然不用拼命,认输就是。再者,他现如今孤身一人,又隐瞒了身份,就算真的因此得罪了谁,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了。 见丁辰虽还没有再直接回绝,显然已经有些意动,那红娇小姐着实心思玲珑,于是又再加了一把火,开口言道,“江先生可还需要那剑谱?” 见红娇突然提到简谱,丁辰和云长德都是一愣的看了过来,只不过云长德是疑惑,而丁辰是尴尬。 红娇只是嫣然一笑,转头低声略略将此事前因和云长德说了。 丁辰仗着脸皮厚,缓了缓,也就面不红心不跳的听着,也不出口澄清什么,显然一副默认的架势。 云长德听完红娇所言,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丁辰救助红娇一行人是另有所图,如今看来,如果只是对那剑谱有意,倒是简单了。 那本剑谱虽然有几分门道,但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世俗功夫而已,他还不放在心上。 只不过,既然多了这个筹码,云长德也是乐得一试,便再度开口道,“呵呵,原来先生还喜欢剑道,这倒简单,只要先生愿意……” 说着,声音一顿,原本他是想直接送给丁辰,作为请丁辰出手的酬劳,不过话到临头,却是改口。 “如果先生能为我商会赢得比斗,这剑谱我等愿双手奉上。” 第59章 招揽(四) 丁辰哪里不知道这云长德的打算,他虽对那简谱有些兴趣,却也不是非得不可,再者,他这个人历来是最不喜被人算计拿捏的,当即面露一丝不悦。 “那剑谱也不过是世俗功夫而已,在下也未必非要不可,再者说了,那剑谱不是只有前三层吗?得之用处也不大!” 云长德到底是个做生意的老狐狸,虽拿不准丁辰是不是真的不甚在意,却也不会凭白舍了这个筹码,当即又是摇头含笑。 “非也,非也,先生却是有所不知了,这套剑诀其实有五层,杏儿到底年轻,在下也是怕她贪功冒进,之前才只给了她前三层,这后两层的剑诀还在我这里……” 红娇听着云长德说完,丹凤俏目看着丁辰,见丁辰似乎并无怎么生气的样子,也是狡黠的一笑,道,“先生勿怪,之前初识,也是小女子尚不了解先生的品行,因此才有所隐瞒,还望先生海涵”。 “哼,原来如此!不过,两位就不怕我直接出手抢夺吗?” 丁辰也是呵呵冷笑一声,眼神故作阴冷。 云长德闻言,立时有些紧张,倒是红娇很是轻松的笑道,“这便是我们对先生人品的信重了……” 云长德当即反应过来,也连道正是。 丁辰自知自己棋差一手,但也做不出真出手抢夺之事,只是话已至此,他倒是又重新对那能激发剑气的剑诀有了几分兴趣。 再者,他也知道,这云家能开出的条件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便见好就收,开口故作正色道,“既如此,这比斗之事,在下可以出手。” 云长德和红娇闻言都是一喜,却又听丁辰继续道,“不过,除了之前说的,还有一点,我等也需事先说好。” 红娇甥舅二人倒也是大气之人,均道直言。 丁辰这才又道,“在下只是明面上以云家亲族的身份参加比斗,但私底下我只承诺作为云家的客卿…… 若此战败了,在下自无颜继续留下;但若此战侥幸胜了,在下即便留在商会,也不受商会节制差遣,商会若是有什么事要我出面帮忙的,需得在下同意……” 说完,丁辰看了两人一眼,又再度端起茶杯,等待对方的回复。 “这……” 云长德听完也是一愣,丁辰开出的条件也着实苛刻了一点,他本意是让丁辰作为卫云商会的供奉,虽然地位超然,但多少还是要听商会调遣的。 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红娇拉了拉衣袖,止住了话头。 丁辰也不急,起身道,“两位可以商量一下,在下出去走走。” 说完,便施施然的慢步走出花厅。 外面雨已经停了,院中湿漉漉的,丁辰只是站在廊下,看着那几盆怪松盆景,挂着水珠,碧翠葱葱。 屋内甥舅两人沉默片刻,还是红娇先轻声开口劝说,倒也没有刻意避讳丁辰,明言只要日后好好笼络丁辰,就算不能完全收服,对日后的生意也是一大助力。 如此见地,取舍果决,倒是令丁辰刮目相看。 没过多久,云长德也是被说服了,当即请了丁辰回转落座。 随即,云长德也直接开口答应了丁辰的条件,但是丁辰必须答应要留在卫云商会担任至少五年的客卿。 丁辰一想,他暂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去,给他母亲扫墓之事也不急,平时遥祭一番即可,也就答应下来。 …… 这边交易谈妥,却说梁国那边。 自常心一路赶到思阳县城,直接潜入县衙查找了户籍册子,又好一番暗下毒手,以搜魂之术祸害了好几个当年的邻里街坊后,这才得知,当年丁辰母亲过世后便随意葬在城东一片乱坟岗子中。 只是这七八年过去了,却是早已无人还记得坟墓的具体位置…… 查找不到,常心却也不敢就此离开,只得无奈守在那乱坟岗附近,给人当起了守墓的“孝子贤孙”。 这一守便是大半个月,常心早就是一脸的苦色,这日,一得到苦楝前来的讯息,他便急忙按讯息赶到思阳县城南的一座破庙。 进得破面,就见苦楝盘站在一尊断臂石头佛像前面,一脸的森冷寒意。 “师叔,可是事情不顺?” 常心躬身行礼问道,语气小心翼翼。 苦楝嘴角扭曲,猛的挥掌,殿内的石佛砰的一声,顷刻间化为大小碎石,四散迸射。 常心吓得赶忙倒退,趴伏在地,连声请苦楝息怒。 苦楝似乎发泄了一下,情绪安定了一些,冷声问道,“这几天可有丁辰的消息?” 常心还是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回道,“回禀师叔,弟子这几天一直守在那周围,并未发现丁辰的踪迹!” 第60章 苦楝之死(一) “没有?不会是你偷懒吧?还是你露出马脚,让丁辰发现了?” 苦楝声色俱厉。 常心连忙回答,“师叔,弟子怎敢偷懒,这些日子,弟子一刻也不敢离开,别说丁辰,这乱坟岗子附近,连一个修士都不曾出现过!” “难道是地方不对?”苦楝凝眉,似在自语。 常心生怕苦楝怪罪他找错地方,连忙硬着头皮回道,“应该不会,我已经对当年帮丁辰埋葬他老娘的那几个老东西搜过魂了,虽然他们也都记不太清了,但结果都大差不差,就是埋在那乱坟岗中。而且,思阳县外,也就这一片不要钱的坟地,城内穷人死了,也都是埋在这里的......” 破庙之中,烛火昏暗。 又是等了好一阵子,苦楝还是不死心的再次开口。 “丁辰的父亲呢,可查到什么消息?” 这次常心倒是没有犹豫什么,直接摇头回道,“没有,那寇玉娘当年对外都只说自己是寡居,丈夫早死了,也没有其他任何亲人。” “可那小子确实已经离开洞玄宫了,能去哪儿呢?” 苦楝闻言不由得自语一句,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想必是他在外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离开宗门,四处闲游也是有可能的,师叔,您老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何妨再等等,想必丁辰不久后就会来这思阳县的。” 常心自然不敢说是师叔你老人家自信过头了,只得半是宽慰,半是猜测的开口。 他如今,也只有要想办法先稳住苦楝,否则,以他这性情越发古怪的师叔的狠厉,说不定一怒之下,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苦楝闻言,斜眼又看了常心一眼,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盘腿,对坐在那已经变成碎石的石佛面前,似乎自语。 “那就,再等等吧!” 就在常心心中稍安之时,突然耳边一声冷喝。 “蠢货!” 那声音听着不大,似远在天边,却又似近在耳旁,直灌心神。 常心修为不足,只觉如钢针刺脑般疼痛,立时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什么人!” 苦楝心中大惊,也是暴喝一声,手中念珠一掐而散,十八颗念珠立时泛出黄光盘绕在苦楝身周围,将其护在当中。 “哼!” 又是一声轻哼,却如巨石砸在苦楝胸口一般,一口鲜血喷出,念珠黄光频频闪动,竟隐隐有不稳之态。 苦楝心中叫苦,来人修为之高,至少也是元婴期的修士,几声轻哼就让他的念珠法宝灵性大损。 “何方前辈高人,晚辈不知哪里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宽恕!”苦楝强打精神,恭声高呼。 “宽恕?你这蠢货,坏我大事,还敢求我宽恕??” 那声音再度响起,却是由远及近。 声音未落,赫然就见一道红光无声无息透过这破庙殿门缝隙,红光之中,一道晦暗不明的身影猝然出现在红光之中,显出一个须发皆白的枯瘦老道,一身皮肤仿佛蒙在骨架上,稀疏的头发抓成一个道髻,气色灰白宛若行将就木,唯有那一双吊梢三角眼泛着狠厉精光,撼人心魄。 只一眼,一股无形的压迫直压得苦楝两股战战,苦楝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径直趴伏在地。 这老道显然是他见过的修士中最高深莫测的一个,竟是完全看不出修为境界。 “前辈恕罪,晚辈实在不知如何坏了前辈大事,还请前辈明示,晚辈定当竭力弥补!”苦楝强打精神,勉力而言。 “哼,明示?好,本座问你,本座的上清长春功呢?”老道眼露阴冷。 “你怎么知道上清......” 苦楝此时早已心神不稳,听闻对方竟是一口道破“上清长春功”,只觉头皮一麻,竟是脱口而出,随即才是反应过来,连忙噤声,却是已经晚了。 老道一脸的嘲讽,哼道,“哼哼,我怎么知道?哼,说你是个蠢货,你还不承认,你忘了那块云篆玉符是怎么来的了?” “玉符?” 苦楝闻言更是一惊,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老道,脑海中却是突然一个激灵,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面上更是浮起一丝骇然。 “那玉符,难道是前辈……?”苦楝不死心的问道,但心中其实已经确定了大半。 那玉符乃是他最大的秘密,其来历,他虽然给常心说过,但也并未将玉符中的真实内容言明。 因此,即便是常心,都不知道“上清长春功”之名…… 第61章 苦楝之死(二) 见面前跪伏之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枯瘦老道竟难得的有些享受,他困守死地多年,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折磨人心的快感了。 心中念头闪过,嘴角却是残忍一笑,似要打破对方最后的幻想,当即又道,“哼哼,不但那玉符是老夫的,而且还是老夫故意让你捡到的,就连你自以为偶然游历到那石涧山,假托身份拜入洞玄宫,一步一步找到那石壁,都是本座刻意安排的!!” “这,这怎么可能?” 苦楝心神一颤,恍惚间回忆起这十余年的过往,似在脸色也愈发苍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也不知他从哪里生出的勇气,突然一声暴喝,睚眦欲裂的瞪向老道,若不是被那老道的灵压死死压住,只怕已经暴起伤人。 老道却似在看什么笑话一般,一脸的嘲讽。 “呵呵,不可能吗?” 说着,老道看似随意的挥了挥手,朝苦楝头上虚抓一把,便有一道无形之力拂过,苦楝根本来不及反应,浑身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紧接着,便见缕缕红雾如丝如絮,飘飘摇摇,仿佛是从苦楝身体里蒸腾而出。 不过眨眼间,那红雾汇聚,竟是在苦楝头顶之上,凝结出一个淡红鬼影,一张虚无的怪脸有眼无珠,有口无声,一咧嘴,诡异的对着苦楝笑。 “啊!!这是什么?” 苦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身体里怎么有这种东西,浑身鸡皮疙瘩,真元猛颤,竟是挣开灵压束缚,倒地连滚,同时口中连连催动佛门密咒,想要驱散那不知何物的血影。 老道见状,又是呵呵一笑。 “你也不必白费力气了,这血影已经种入你体内十余年了,早就与你肉身同化,又怎么可能惧怕你那半吊子的金刚密咒……” 似乎是在应证老道所言,密咒催发金光虽然荡漾不已,却对那血影似乎毫无作用,如影随形,像是定在他头顶一般。 “十余年?这就是你暗中操纵我的手段?”苦楝无奈,停了密咒,含恨问道。 “你说是操纵,倒也不错……” 老道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道,“这血影之术还是老夫早年击杀了一个大愿禅院的苦行头陀得来的,一旦种下,便会不断侵染被寄身者的神魂,潜移默化中影响其思想,令其按照老夫预设的思路行事……” “呵呵,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异样吗?” 苦楝闻言,只得一阵苦笑。 这些年,他确实有所察觉,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原本还以为是洞玄宫哪位金丹长老所为,竟没想到,原来如此。 “可你如此煞费苦心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既然早就已经知道上清长春功的所在,何不自取,以你的修为,整个洞玄宫又有谁拦得住你……” “老夫要能自取,还用得着……” 苦楝问得急,老道也是脱口而出。 见老道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明显有什么隐情,苦楝心下不免一动,倒是从连番的震惊中清醒了不少。 难道这老道还用得上我? 一想到这里,苦楝眼中似多了一丝光彩,一边思索着脱身之法,一边试探着说道,“哎,原来阁下也是求而不得呀!” 这次,老道没有回答。 “不过,前辈,既然那神功已经现世,又何愁寻它不到……” 苦楝又是换了一副安慰的口吻。 那老道仍是没有回应,反而不知在思索什么,一时似在出神。 苦楝心一横,拱了拱背,身子都跪直了,端正作揖叩首,道,“前辈修为高绝,晚辈愿拜前辈为主,只要前辈一句话,晚辈赴汤蹈火,必定助前辈得偿所愿!” 仍是没有回应。 苦楝微微抬头,却见那老道一副心不在焉,似在回忆往事的样子,浑身的如烟似雾的红光飘摇不定。 机不可失! 苦楝暗咬槽牙,猛的一发狠,围绕在身周的念珠顿时黄光一亮,齐齐朝老道激射而去。 就在念珠即将击中老道面门之时,只见老道嘴角一抽,念珠瞬间一滞,刹那间全都停了当空,其上黄光频闪不已。 苦楝却似并不慌乱,眼中一丝厉色浮出,牙齿狠咬,口中大喝。 “爆!” 第62章 苦楝之死(三) 这念珠法宝已经苦楝祭炼多年,颇有些言出法随的意思。 “爆”字一出口,念珠表面黄光应声一滞,只听得“砰砰砰”声音此起彼伏的炸响,十八颗念珠竟是接连爆开,一股股包含着微苦檀香味的黄烟立时充满大半个大殿,浓烈不可视物,一下子就把老道包裹了起来。 苦楝大喜,攻势不停,双手猛拍肚子,如压出一口丹田气,便见其胸膛一挺,猝然张口,便是一道赤红火光从其口中激射而出,电光火石之间,直直打向那老道所在之处。 几乎是同时,苦楝翻身滚地,手脚并用,形如狼奔豕突,就要往后窗而去,竟是果断舍弃了自己的本命法宝想要逃之夭夭。 只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那老道的修为! 就在那火光刚刚冲进黄烟,苦楝手都还没攀到那窗口,突然喉头一腥,一口鲜血喷出,体内力气像是被抽干一般,立时形容威顿,跌趴在尘埃中。 再看那道原本暗淡的血影,此时赤红如炙,拉长宛如一条人脸蛇身的赤练妖蛇,绞缠在苦楝脖子之上。 喉咙被死死扼住,胸膛之内,更似有一根麻绳正在勒着他的心肝,痛得苦楝恨不得抓心挠肝,抽搐不已。 “哼,就你这点杏黄迷神香也想制住我??真是自不量力……” 一道苍老阴冷的声音,幽幽从黄烟中传出,随后,便见那黄烟翻滚了几下,如同云开雾散般,露出那枯瘦的身影。 随意的挥了挥右手,扇了扇,那浓烈的黄烟顷刻间便变淡散去。 如同看傻瓜一般,老道目光蔑视之极,看了眼在地上扭动不停的苦楝,继而又看看左手拿着的东西,乃是一根禅杖法宝,正微微颤动,还散发着微弱的火光,显然颇有灵性。 “呵,倒是没看不出来呀,你还有些机缘,居然能找到炎阳白锡这等火中金精来炼制本命法宝,真是暴殄天物……” 老道嗤笑道,像是看三岁小儿一般。 似乎是那血影放松了些力道,苦楝痛苦稍缓,虽是自知难逃一死,却仍是不甘心,挣扎着撑手半爬起来,声音沙哑的说道,“阁下法力通玄,我不敌也是命该如此,只是阁下可否让我死个明白,那上清长春功到底什么来历?” “死到临头还不死心?哼哼,也罢,告诉你也无妨,那上清长春功乃是上古大宗混元宫的无上秘典,更是这方世界中,唯一一部完整的通天功法!” “通天功法?” 苦楝惨然苦笑,只觉心都在淌血。 那可是完整的通天功法呀! 要知道,就算是那号称四海之内第一仙门的玄都观,其镇派功法“太上玄都宝册”,也不过是通天功法“问道经”的残本而已! 他要是早知道是通天级的功法,别说洞玄宫中也只有三个金丹,就算是三个元婴,他也要冒险直接拿下丁辰的,哪还顾及那么多呀! 苦楝刚还要说话,只见老道一抬手,缠在苦楝脖子上的血影猛的一收紧,苦楝立马再说不出半个字。 “小和尚,你现在知道你到底有多大的罪过了吧!你说,让老夫如何能轻易放过你……” 老道继续盘腿浮于半空,看似不动如山,但每说一字,语气就阴狠一分。 “阁下,到底是,谁?” 此时,苦楝也不挣扎了,喉咙中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但那老道已然没了耐性,也不作答,挥手将那炎阳禅杖往下一掼,直直插入地面,双手缓缓推出,掐出一个诡异的法诀,正对苦楝。 苦楝见状便知不好,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老道浑身红光大炙,如同夕阳烟霞,映照苦楝全身。 “……这套以活人炼尸的法门,还是我几百年前杀了一个魔道修士后无意中得来的,也算是第一次使用,倒是你的福气了。” 老道似喃喃自语,说完便不再多言,缓缓闭上双眼,全力炼化起来。 “啊……!!” 破庙之中,回荡起苦楝凄惨的嚎叫声。 据说当时,这凄厉叫声足足传出数里,以至于数年之后,思阳县内,一提到此事,还能止小儿啼。 …… 大半个时辰之后,那惨叫声才慢慢弱了下来,却是渐渐转变成了低沉的咆哮,如同濒死的困兽一般。 又是近三个时辰过去,这枯瘦如恶鬼的老道才缓缓收功,看着仍半悬浮在空中的苦楝,嘴角含笑,颇有些心满意足。 “还不错,明明金丹期修为都只是勉强维持,竟然能直接成就了铜尸之身,威力应该与金丹中期相差不多了。” 随后,又掐了一个法诀,凌空虚点苦楝灵台,那道血影当即一个盘旋,径直钻入了铜尸的头颅中,便见那铜尸死气沉沉的眼珠突然诡异的转动,如同复生了一般,那犀利的眼神竟然和面前这老道颇有几分相似。 第63章 天青 “这样就没问题了,再过些时日,等血影分魂和这具铜尸完全融合,倒也勉强算是一具身外化身吧,日后也方便代老夫在外行走……” “你之后还是叫苦楝吧,这禅杖,还是你拿着用吧……” 说着,老道便将那禅杖丢给了铜尸苦楝,铜尸见状一把抓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 “你继续去那坟地再等等丁辰那小子,万一他出现了,就直接拿下……” 老道继续吩咐了一句,也不再理会那铜尸,眼神瞟过大殿角落的常心和尚,嗤笑一声,随即转身,望向南方。 “洞玄宫,也该回去看看了……” 几不可闻的自语一声之后,老道袖子一甩,身体化作一道赤光激射而走。 破庙之内,只剩下铜尸苦楝,满眼嗜血的盯着地上那青年和尚,发出尖利的磨牙声。 下一刻,破庙内便爆发出一阵打斗声,只是,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随着一声惨叫,便再无声息。 丁辰自然是不知道发生在思阳县城外破庙之中的惨案,更不知道,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留在卫云商会,倒是让他躲过一劫。 他现在唯一考虑的,正是半月之后的比斗。 …… 说来,这其实也算是丁辰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斗法,毕竟,以往在洞玄宫的时候,无论是宗门大比还是同门比武,都不过走走过场而已,最多算是切磋。 不过,好在这些年来,由于自身修为难有精进的缘故,丁辰在其他方面多少还是下过一些功夫的,倒不是全无准备。 …… 此刻,丁辰正端坐在自己屋内。 这里是一个独立的小院,是云长德特地为他安排的,面积虽然不大,却也算得上精致清幽,关键是院墙颇高,周围又都是凡夫俗子,倒是不用担心有人窥视什么的。 翻开衣领,露出了一枚戒指,古朴无华,精光内敛,正是他师父留给他的那个不知哪里来的高阶储物戒指。 丁辰放开神识,探入戒指,不愧是高阶,其内储物空间确实够大,足有百丈方圆,加上里面东西很少,就衬托得其内更显空旷了。 黄鹂簪,这东西飞行赶路还行,攻击就一般了。 玉竹法剑,洞玄宫配发的中品法器,用处不大。 几瓶养元丹,虽然比养精丹好些,但对筑基初期修士精进修为,作用已不大了。 另外就是二十几块低阶灵石,一堆玉简、初阶符纸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唉,我还真是够穷的呀……” 丁辰苦笑着轻轻摇头自嘲,目光这才落到最后一件东西之上,乃是一枚形似手镯的极品圆环法器。 法力催动,神念一下便绞住那圆环,就听得一阵嗡鸣,接着便是咻的一声,圆环随即跳出储物戒指,在半空中不定的转着。 还好江真人给他留下了这件东西! 丁辰微微一笑,刚想演练一番,这时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之声。 神识扫过屋外,便知是红娇来了。 丁辰也没有费事重新收起那圆环法器,只是一伸手,圆环落下,径直套在丁辰左手手腕之上,和普通手镯再无二致。 房门无声轻启,就见红娇和那翠儿丫头都正静立在门边。 丁辰起身,含笑拱手一礼,直接招呼两人进来。 红娇含笑奕奕,安然而入,倒是那个翠儿丫头,一脸的紧张,步伐有些畏缩。 “红小姐可是来送那件上品法器的?” 两厢才一落座,丁辰便直言问道,刚才,在开门之时,丁辰神识就已经探知到其袖中藏有东西,盈盈有灵力波动。 “江先生倒是心思通透。” 红娇淡然答道,说完也不迟疑,玉手轻抚,便从袖袋中取出一只小木盒来,轻手放在桌上,推向丁辰。 丁辰也不客气,直接神识扫过。 木盒只是普通的檀木所制,精致却也平凡,略施驱物之术,咔的一声,盒盖翻开,其内便露出一柄晶莹的小剑,剑身之上,“天青”二字细如游丝。 丁辰仍不动手去取,虚眼看了片刻,法力隔空直接灌入。 这上品法器却是比他那把玉竹法剑好上不少,被法力一激,立刻散发出一道蓝光,微微轻颤,随即浮空而起,又是“嗡”的一声剑鸣,便只见得一点湛蓝流光,在屋内不停游走,划出道道炫色。 第64章 恳请 “啧啧,不错,不错!” 丁辰朗声称赞一声,这把飞剑灵性确实不凡,法力流转顺畅,催动御使也随心,可见多半也有些来历,就是不知具体威力如何? 心念一动,丁辰也生出想试试的想法,随即加大法力。 全力催动之下,飞剑剑身猛然再颤,一声清吟,剑光为之一炙,拖出的蓝光却是变淡了几分,一个飞转,陡然长到三尺来长,破空声响,直冲屋外而去。 “哇!!小姐你看,好漂亮!” 却是那翠儿丫头,如看什么戏法一般似的,满脸欢喜的跟着跑到门口去看。 红娇眼光流转,也是露出一脸的艳羡。 丁辰也没买弄,只略略试试了小剑的威力后,就掐诀召回,那飞剑受了指引,凌空挥斥几次,便倒转而回,现出原来的大小,被丁辰掐指捏在手上。 见丁辰脸上露出颇为满意的表情,红娇才道,“江先生,这把剑叫做天青剑,是当年小女子外祖父还在世时收购的,本来是打算留给族内子弟的,只是后人不肖,这么多年来,始终没人能进阶筑基……” 红娇轻叹,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此剑确实有些不凡,据说炼制之时,添加了一些水元晶,威力在上等法器中也算是不错的了,想必能为江先生增加几分胜算吧?” 红娇这话,显然是在探听丁辰对此次比斗有几分成算。 呵,这小妮子明明只是个凡人,倒是一点都不畏惧自己,难道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好说话? 丁辰心下暗道,却也不恼。 刚要回答,却见这红娇小姐直接站起身来,略进半步,欠身行礼,礼数颇为郑重。 “红小姐这是……” 也不等丁辰说完,红娇继续开口, “江先生,以您的聪慧,想必也猜到了,我与舅舅并未道出全部实情……” 红娇说着,眼神多少有些忐忑的看了看丁辰,见丁辰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先生有所不知,这卫云商会看着不大,但其实也是有派系之争的,除了我舅舅这一房,另还有两房,明争暗斗,都想抢这家主之位…… 而且,虽说没有切实证据,但那周氏商会背后,也难说就没有另两房的首尾……” 到此,丁辰也多少听出一些门道。 “所以说,这次坊市店铺之争,关系着你舅舅的家主之位?” 红娇闻言,也是轻叹。 “这正是小女子为难之处,此次收购店铺的交易,乃是舅舅一力促成的,若是真的不幸失利,舅舅的家主之位动摇事小,整个云家,乃是卫云商会只怕都会不得安宁……” 红娇说着,语气又恳切了几分,“先生,此次比斗,对我舅舅,乃至对卫云商会都十分重要,还请先生一定尽力。” 说着,也不等丁辰回应,又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卷丝绢卷轴,双手奉上。 “江先生,这是那剑诀的前三卷,还请先生收下。” “哦,这……” 丁辰倒是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随即便想通了,这是想先施恩于自己,也好让自己在比斗之中尽力。 他也不是矫情之人,思虑至此,便点头接过,当即翻阅起来。 草草看了一遍,丁辰倒是一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隐隐觉得此剑决应该可以用法力催动。 合上剑诀之后,却见那卷轴之上并无剑谱名号,也是好奇问道,“不知这剑诀叫什么名字呀?” “这个,我也不知,家母在世之时,我甚至都没见过,也是直到家母过世之后,舅舅因为我并无灵根在身,这才将前三卷交给我练习防身的,所以,说来,这剑谱还算是家母的遗物,因此还请先生珍惜……” 红娇倩声答道。 丁辰恍然,侧目看着这个虽然身着女装,但眉眼中难掩英气的姑娘,竟似乎看到他自己过世母亲眼中的坚韧神情,不由的心中微动,心中不由得暗叹。 看来这次比斗,不用点手段是不行了,不过好在比斗倒不是生死之争,只要小心一些,应该无碍的。 于是,丁辰也不客气,直接翻手将卷轴揣入袖中,回道,“红小姐大可放心,在下虽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还是懂的,不是自夸,在下自认为,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当然,对方毕竟也是同阶修士,也不能大意,还是要多做些准备才是……” 红娇心思剔透,当即明白丁辰的意思,欠身轻福一下,这才坐下,说道,“先生有所需要,大可直言,我云家自会尽力……”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还需要一些丹砂符纸而已……” 丁辰语气微顿一下,继续道,“红小姐,在下初来云来镇,倒是对此地不甚熟悉,一事不烦二主,就劳烦红小姐代为采办一下,当然,灵石自然是我自己出的。” 红娇听完,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轻声道,“先生客气了,什么灵石不灵石的,我卫云商会虽只做世俗生意,但库房里还是存有些丹砂符纸的,小女子待会儿就遣人送过来。” 丁辰也不客气,笑纳了。 第65章 制符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红娇便领着丫鬟翠儿告辞而去了。 将红娇两人送出院子,丁辰转身回屋,开始祭炼天青剑,虽然法器不像法宝那些,需要认主才能自如使用,但如果祭炼得当的话,使用起来不但会更加省力,而且威力也会大上不少。 这一祭炼便到了午后。 果然就有仆役将丁辰需要的丹砂符纸送了过来,略查看了一番,材质倒算是不错,虽不是最上乘的,但也不差了。 制符,是丁辰在洞玄宫练习最多的一门技艺,毕竟炼器也好,炼丹也罢,耗费的灵材灵药实在太多,他是负担不起的。 而此次,丁辰要绘制的是两种符箓。 一种是火蛇符,属于低阶火属性攻击符箓,也算是丁辰最擅长的符箓之一了。 另一种是木甲符,虽然也是低阶,但上品的木甲符,也足以抵御筑基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低阶,是就符箓本身的等级而言,不过具体威力如何,还是要看制符修士的手段,按制符水平,一般大致可分为上中下三品,绘制越成功,品级也就越高,自然威力就更大些。 当然,威力就算再大,低阶符箓的威力总也是大不过中阶符箓去的,不过,据说某些制符宗师在机缘巧合之下,却是能绘制出极品宝符,威力甚至可以直逼上一阶的。 …… 桌案上,空白符纸摊开,丹砂用鲜血化开,研好调匀。 一切准备就绪,但丁辰却是没有立即开始绘制,而是从储物戒中摸出几块灵石来。 扒拉了几下,挑出一块木属性的灵石,放在两手之间,法力运起,灌注掌心,用力一压,只听得一声脆响,灵石就碎了。 丁辰没有放开手,更没有去吸纳那些灵力,反而继续催动自身法力,凝于手心,以特殊手法继续搓揉碾压,直至灵石完全化作粉末,这才将灵石粉末导入丹砂中和匀。 用这种方法制成的丹砂,不但可以提高制符的成功率,而且制成的符箓威力也会有所增加。这其中的关节,还是江真人生前某次闲聊时随口告诉他的,丁辰自己也多次实验过,确实不虚。 当然,此法也颇为耗费灵石就是了。 至于为何是木属性灵石? 那自然是取“木生火”之意了,如果直接用火属性灵石加入,火性过重,寻常符纸反而压不住了。 丹砂调好,丁辰也不用符笔,直接用手指沾取,凝神静气,法力凝于指尖。 先绘符头,指尖法力维持平稳输入,接着向下勾画出几个火工篆字,最后收笔勾出符尾,最后法力一提,催动定灵咒。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张火蛇符就制好了。 丁辰也是满意的点头,此符品相完好,乃是上品之作。 这种低阶符箓,难度本身并不高,他以往就绘制过不少,自然可以顺利绘制。 一转眼,又是十余日过去了。 期间,云长德亲自送来了一份空白身份文书,只等丁辰滴血验证,便可呈送卫州城城主府备案,这样丁辰也算在卫国有了个正式的身份了。 至于这身份如何瞒过城主府查验,那就不是丁辰的事儿了 …… 终于,比斗的日子到了。 这日一大早,丁辰便收拾好了东西,特意换了一身灰黑劲装,束腰束发,倒是一副意气风发的青年侠客的装扮。 来至前厅,云长德和红娇都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见丁辰出来,云长德连忙上前施礼,诚恳说道,“江先生,今日之事,就全仰仗先生了。” 丁辰客气回道,“云会长客气了,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下既然应了此事,自当尽力!” 云长德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用,也就不再多言,摸出一块鸡翅木牌,双手递给丁辰。 “这是比斗的凭证,请先生收好。为显示公正,这种比斗,事主是不能前去观战的,在下也只能送到这里,卫州城外,在下已经安排人接待了……” 丁辰点头,收好木牌,又看了一旁的红娇一眼。 红娇今日明显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的,粉黛薄施,环佩叮当,一身粉蓝绫罗,十分的俏丽。 见丁辰看了过来,红娇微微欠身行礼,粉颊含笑,温婉恬静,虽是未发一言,但丁辰还是能从她看中看出一丝担忧。 丁辰此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含笑点头致意。 这边和云长德客套完,丁辰随即脚下微微一顿,衣袍无风而动,身子轻身而起,玉竹法剑祭出,浮空便走。 第66章 钟离正 作为一座商贾之城,卫州城的城门几乎是不设防的,虽也有几个炼精期修士看守城门,但只要不出事,他们也就是站在门口做做样子而已。 扶摇御风而至,便见一辆马车正等在城门旁,其上一道灰白小幡随风轻摇,幡上正是“卫云”二字,车辕上,坐着一个老者,竟也有炼精中期的修为,正在打瞌睡。 这应该便是云长德安排来接丁辰的了。 按落遁光,法剑之上灵光散去,被丁辰随手收了,这才轻身落到马车前。 那老者随即也是醒转过来,应该是云长德已经有所交代,连忙下车,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江先生,请上车吧,老朽这就送你前往比斗场。” 丁辰也不客套,只是客气的说了声有劳了,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入得城门,便是卫州城外围凡人生活区域,视线从车厢窗户看出去,两侧行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虽然都是世俗凡人,但观其衣着,大多还是不错的,看来这卫州城很是颇为富庶的。 丁辰看了一会儿,也就收回了目光,开始闭目养神。 又行了一阵,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外面光线明显暗了几分,丁辰微微侧头睁眼,却见马车已然进入了一道巨大的城门门洞。 紧接着,四下灵气,明显就浓郁了一分。 片刻后,出了门洞,却见一片广袤的密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一般,唯有正前方一条青砖大道远远深入林间,不见尽头。 丁辰当然知道,这些密林不过都是些障眼法,显然是有特殊的禁制掩盖。 果然,一靠近密林,明显感觉到一股灵压,随即眼前场景便大不相同了,树木早已不见,仿佛又进了另一座城池,道路横平竖直,纵横交错。 两边,店铺鳞次栉比,招牌、彩幡四处张挂,吆喝的,谈笑的,好不热闹。 这便是卫州城坊市了。 坊市内,自然是禁止御器飞行的,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大多都身怀法力,虽然炼精期居多,但如此数量,也着实让丁辰有些震撼。 之前,丁辰只参加过几次洞玄宫弟子之间的交易会,这次其实也是第一次来修仙界的坊市,竟然和世俗的街市也差不多。 …… 比斗场位于坊市正北,马车左拐右拐,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停在了一座三丈见方的磊石房屋前,从外表看,灰扑扑的很是不起眼。 下了马车,丁辰还以为来错地方了,也着实有些愣了一下,刚想起转头去问那老者。 却听那老者说道,“江先生,这里进门,地下二层就是比斗场了,接下来的一切就有劳先生了。” 丁辰这才知道,这比斗场原来是在地下,地上的石屋也只是入口而已,随即含笑致谢,转身便进了石屋。 石屋入门后是一个大堂,陈设很是简单,周围虽有一些柜台桌椅,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旁边一条宽阔的石阶,向下延伸。 沿阶而下,百余步,向右一转,视野豁然开朗。 入目乃是一个巨大的厅堂,足有百丈方圆,中间是一个圆形石台,四周还有很多座位,只是仍旧没人。 丁辰早已经打听过了,这里其实是赌斗场,平时都是供人赌斗的,既然是赌,那自然是有赌客押注的,也只有每月的今天,因为不开赌局,才开放出来供人比斗解决纠纷的。 “阁下就是卫云商会请来的帮手吧!” 丁辰正在打量这个巨大的比斗场,突然,一道爽朗的中年男子声音传来,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熟人呢! 连忙转头看去,来人赫然是一个身高近六尺的高壮男子,看相貌大概三十几岁的样子,修为已到筑基中期,气息颇为浑厚。 丁辰自是不敢怠慢,当即拱手行礼。 “在下正是,不知阁下是......?” 见丁辰一副恭敬的模样,倒让这男子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道友不必客气,在下正是此次比斗的见证人。” “失敬失敬,敢问道友贵姓?”丁辰依旧礼数周到。 男子爽朗道,“哈哈,免贵,某家复姓钟离,单名一个正字。” 丁辰闻言又是拱手,厚着脸皮道,“原来是钟离大哥,失礼失礼!” 此人既然是城主府派来的见证人,想必也是有些身份后台的,自然要攀攀交情。 钟离正见丁辰如此谦逊有礼,也是颇有好感,笑道,“哈哈,某家也不过痴长几岁,道友不必如此多礼。” 第67章 比斗(一) “哼!” 就在丁辰和钟离正扯闲篇儿之时,却听旁边一声轻哼传来。 丁辰两人侧头去看,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双眉入鬓,嘴唇微薄,白面无须,英气中却是带有一丝阴郁。 也是筑基初期,看来这就是今天的对手了,丁辰思忖道。 也不知他这声哼是对谁,只是在丁辰之前的谦虚表现的对比下,这个周家青年修士就显得有些无礼了。 钟离正脸色虽然不变,不过语气明显有些冷漠了,翻手拿出一块玉简,扫了一眼,开口问道,“你就是周彦,代表周氏商会比斗?” 这周彦似乎也不在乎,随意拱手一礼,道,“在下正是周彦。” 随即递过一块木牌。 丁辰见状,也将自己的木牌递给了钟离正。 钟离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公事公办的验看了木牌一下,说话的声音也是郑重了几分。 “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位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上台吧!” “正当如此,全凭钟离大哥安排了!”丁辰呵呵回话。 周彦倒也拱了拱手,行了一礼,脚一跺,率先飞身跳上了比斗台。 丁辰依旧礼数周全的向钟离正拱手,这才跳上比斗台。 比斗台很大,直径足有二十丈,皆是一尺见方的青砖铺就,只有边缘一周是骨白条石垒起,其上皆隐隐有灵纹闪动,显然是设置有特殊禁制,以避免在比斗时被损坏。 钟离正见两人都上了比斗台,这才转身退后几步,看似随手的掐指一点,往比斗台下一个牛头浮雕打入一道法力,那牛头双眼就是一睁,青光一闪。 只见,比斗台上青砖灵纹如同水中波纹一般一荡而开,比斗台边缘的骨白条石之上便有符文浮现,一道无色屏障凭空浮现,将整个比斗台覆盖。 丁辰正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就听台下钟离正高声说道,“卫云商会与周氏商会因坊市店铺竞买一事,双方议定比斗,以比斗胜负判定店铺归属,双方的比斗文书已签定,比斗之后,勿论胜负,不得反悔。本人受城主府委托作为见证人,出战之人的身份牌验证无误。” 说着又顿了一下,接着道,“这比斗的规矩想必两个也都知晓了,我就不多言了。两位,可准备好了?” 丁辰闻言连忙道准备好了,周彦也点头回应。 得到回复,钟离正也是点头,再度大喝一声。 “比斗开始!” 台下,钟离正话音刚落,丁辰右手已经摸在储物袋上,他虽然并不惧对方,但因为争斗经验少,为了避免一动手就露怯,干脆不忙着出手,采取了守势。 对面的那个周彦却明显不想这么耗着,脚下挪动七星步,身形晃悠之间,挥手便是两把薄如蝉翼的飞刀法器一祭而出,银光一闪,便是以左右迂回之势向丁辰夹击而来。 丁辰见状,立马身子微躬,连跳回退几步,同时抽出两张木甲符,一手夹住一张,就要激发,谁知一时心急,木甲符竟激发失败。 眼见飞刀将至,丁辰连忙施展踏莎行身法,身子扭动,刚刚险险避开一把飞刀,另一把飞刀也已临身。 好在这次木甲符激发成功,一道青光闪过,只听砰的一声,飞刀划过,擦出一道火星,真真是把丁辰惊出一身冷汗。 周彦脸上露出一阵冷笑和不屑,他这两把飞刀是一对上品法器,威力不弱,仅凭木甲符根本撑不住多久。 于是双手连挥,飞刀便如飞燕一般上下翻飞,只几次撞击,丁辰释放的两张木甲符就灵力耗尽,丁辰不得已只好又抽出两张。 就这样,足足耗费了四张木甲符之后,丁辰才从一开始慌乱中慢慢缓过来。 略一稳了稳心神,丁辰猛然一个转身,一张火云符飞出,火光乍现,立时散出一道火幕覆向周彦。 与此同时,丁辰手中法诀仍是不停,又一拍储物袋,一道湛蓝光华激射而出,几个闪动,直往周彦腰腹刺去。 周彦也算是有几分手段,那火云刚一出现,两把飞刀便飞驰而回,呼哨两声,灵光闪过,就把火云斩破。 第68章 比斗(二) 不过丁辰也根本没指望火云符伤敌,天青剑才是后手。 火云刚刚被斩开,天青剑剑光已至,夹杂在散落的火光之中,角度也算是刁钻了,周彦就算能发现,飞刀也是一时调转不及。 就在丁辰以为胜负已分之时,只听‘当’的一声,天青剑却是径直被击飞而回。 丁辰凝眼一看,周彦胸口一张黄罗符纸,其上暗金符文笔走龙蛇,流光异色,散发出阵阵金晕,而其全身上下,竟围绕浮现出一层淡淡金光。 “金身符?” 丁辰也是一眼认出,心道这个家伙还真不可小觑啊! 不过,这周氏商会还真是舍得呀,区区筑基初期修士之间的比斗,竟然连中阶防御符箓都用上了。 知道一时无法得手,丁辰也不纠缠,连忙剑指急招天青剑回防。 “呵呵,你以为就你有符箓吗?” 周彦冷眼看着丁辰,冷笑一声,随手又是一张符纸激发,激射而出之际,一股凌冽寒风勃然卷起,直撞丁辰。 寒风一起,风刃如刮骨钢刀一般而来,此乃寒风符,虽只是初阶,品质也一般,攻击力不强,但对寻常飞剑却是有不错的干扰效果。 丁辰心下微动,天青剑越发不敢离身太远,脚下步伐连连变换方位,辗转闪避。 眼见对方凭借身法巧妙,避而不攻,竟生生将寒风符灵力耗尽,周彦也是越发急躁,随即又是抽出两个符纸,一手一张径直拍在地上,只听噼啪啪的几声脆响,地面猛的泛出一阵寒气,寒冰立显,却是冰凌符。 丁辰并不惧怕,正要调天青剑攻击,却不想那冰凌尖刺根根如雨后春笋冒出。 冰凌符阵! 丁辰神色一凛,轻身诀一跳,直接虚浮于半空,身形飘忽,天青剑乱绞,堪堪躲过冰凌阵激发出的标枪般的冰凌。 “好在只是两张低阶上品的符纸布阵,否则还真是悬了!” 心中刚刚庆幸几分,丁辰脚还没沾地,赫然又见两道亮晃晃的飞刀就已经再度攻来,心下发狠,如此被动挨打也不是个事儿。 天青剑蓝光爆闪,如同蛟龙出世,飞剑拖着长长的蓝光,舞在当空,却是以一当二,架住两把飞刀。 于此同时,丁辰再度翻手轻拍储物袋,竟是一次丢出六张黄表符纸,符纸落空就燃,瞬时火光炸开,化作六条烈焰巨蟒,或是腾空跃起,或是落地游走,几个呼吸,就将那冰凌阵冲破,随即直扑周彦而去。 周彦虽知这火蛇符根本破不开他的金身符,但如此声势,也不由得后退几步,攻势随之一缓。 台上斗得你来我往,台下钟离正也看得起劲,双手直搓,一副也想上去干仗一般,却听得身后有人说话。 “此二人倒还不错呀!” 钟离正闻言转头一看,却是笑道,“赵师兄也来了,你觉得他二人谁会取胜呀?” 来人身高比钟离正矮了不少,但气息十分浑厚,修为更要高出许多,赫然已经是筑基巅峰了。 “此两人境界虽然差不多,但使飞刀的明显争斗经验更多,不过,那使蓝色飞剑的小子法力明显又深厚不少。” “师兄慧眼!”钟离正笑道。 “只是,那金身符怕是不好破呀!” 赵师兄语气略沉,随即却是呵呵一笑,说道,“不过师弟,你有没有发觉,那使飞剑的小子所用的火蛇符和木甲符,威力都比平常货色好了不少吗?” 钟离正闻言,微微皱眉,这个他倒是没有关注到。 …… 台下两人点评台上比斗不提,台上比斗仍在继续。 周彦攻势暂缓,火蛇符威力也渐去。 冰凌符阵被破,丁辰趁机调整了下气息后,心下一横,不等周彦二度发难,自己干脆一手握着天青剑,不退反进。 周彦见状,刚想用飞刀继续攻击,却见丁辰身形几个闪动已游走到了他身前丈许。 只听砰的一声作响,剑光划过,猝然已经斩在周彦金身符金光之上。 剑势突然,周彦也是一惊,却见金身符如常,随即便是大笑出声,“哈哈哈……,金身符也是你能随便劈开的。” 丁辰并不理睬,身形翻转,剑刃翻飞,依旧劈砍个不停,周彦暗咬槽牙,又使飞刀来攻,丁辰也不退,一边格挡,一边继续劈砍。 台下,钟离正不禁眼露异色。 “他这是想,生生将那金身符磨到灵力耗尽?” “看着像是,不过你细看他的剑光中似乎藏着什么!”赵师兄答道。 钟离正目光一凝,“似乎是剑气呀!” 第69章 比斗(三) 台上,丁辰使用的,正是半月前才到手那前三层无名剑诀。 说来,这无名剑诀确实有几分古怪。 初看之时,很是寻常,至少对修真之士而言,修炼此剑诀上手并不难,即便是像丁辰这种资质,也只炼了大半日就能大致催发出剑气。 若非丁辰心中还是对江真人所讲述的剑气威力有所期待,有心想试试这无名剑气的威力,便以剑气去劈木甲符,让他无意中发现,这剑气居然还有一丝破开灵力防御的奇异效用,只怕他也会就此舍弃。 而随着修炼的深入,丁辰也越发觉出几分这剑诀的精妙来,因此,这十余日也算是颇下了一番苦功。 只不过,此剑诀似乎真的对养炼真元毫无作用,甚至连炼精化气都做不到,也确实算不得修真功法。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云家明知此剑诀有些不凡,才只当其为一门世俗剑法,族内有灵根的子弟皆不曾修炼。 就在刚才,丁辰一见这金身符,便知今日是难以善了了。 这中阶防御符,便是寻常金丹修士的攻击也能防御一二的,如果单凭自己的法力强行攻击,怕是将自己法力耗光也无法取胜,因此,倒不如另辟蹊径,用那无名剑气来磨磨他周彦的金身符。 有此打算,丁辰这才避其锋芒,近身上前相搏。 果然,虽只是寥寥几剑,似乎明面上看着并无什么作用,但是在丁辰空明之瞳审视下,还是能看到那金身符灵罩之上丝丝细微损伤。 既然有效,丁辰更是放开手脚,一剑一剑又一剑,或劈或砍,或刺或挑,剑招连绵不绝。 一开始,周彦也是丝毫不惧,但渐渐的,周彦就有些慌了。 随着丁辰剑招频出,剑气眼见得越发精纯,金身符护罩之上隐隐显出了一些刮痕来,越到后面,越是明显了。 周彦想阻止,但他的飞刀也好,符箓也好都是远距离攻击,近身施展非常不便,甚至有几次,他一不注意,飞刀都斩在自己金身符金光之上。 加之他毕竟只有筑基初期修为,法力尚不能完全驾驭这中阶符箓,其他功法、术法在这金身符中也有些颇为受限,连施展辗转腾挪的身法也是笨拙了不少。 反观丁辰,凭借踏莎行身法纯熟,身形轻盈不定,绕着周彦不住游走,使得周彦竟一时根本攻击不到实处。 似乎根本就是在用那周彦磨练剑法一般,丁辰剑法灵动飘逸,剑气纵横交错,却是剑剑都落在那金光护罩之上。 眼见那金身护罩裂隙已现,周彦越发慌乱。 丁辰心知时机已到,故意喘着粗气,买了破绽,猛的身形一跃飞起,一把抓出五张火蛇符,还有仅剩的两张火云符,不管不顾,直直打出。 霎时间,漫天火光披头盖脸的将周彦淹没,爆炸声不绝于耳。 金身符明显已然不支,周彦也是眼见丁辰气息似有不稳,以为丁辰法力必定已经所剩不多,而他自己法力尚存大半,自然不肯束手就擒。 心下发狠,干脆一声大喝,调动全身法力激发金身符,用金身符仅存的灵力硬抗了丁辰的符箓。 金光灼灼,如此蛮横激发,金身符没能坚持多久,随即灵元耗尽,化作飞灰。 周彦脸上喜色却是毫不隐藏,脚下灵光闪动,身形如电,立时就要窜出火光,头颅两侧,两柄亮晃晃的飞刀已然蓄势待发。 只是,就在他身形刚刚显露,尚未完全脱出之际,却只听丁辰一声大喝。 “禁!” 火光之中,周彦突然大叫一声,随即一个踉跄,应声跌出火光。 “哈哈,结束了!” 台下那赵师兄轻笑一声说道。 而台上,丁辰此时也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再看周彦这边,火光已经散去,露出一具被火光燎得头发、衣服焦黄的身影,斜躺在台上,一只精钢圆环,泛着银白亮光,牢牢的箍在他胸腹之处。 周彦自然还活着,这比斗也不是生死相争,丁辰自然不会趁机下杀手。挣扎着,想要挣开,但却是一点法力都提不起来,只能眼露怨毒的瞪着丁辰。 “比斗结束,卫云商会,胜!” 台下的钟离正看得分明,随即高声喊道,宣布了比斗结果。 第70章 比斗结束 “呵呵,承让了,周道友!” 丁辰略略拱手,一掐诀,那精钢圆环法器一振,脱离出来,骨碌碌打了几转就飞回丁辰的手上。 这个圆环可是件极品法器,一点攻击力也无,唯一的功能就是困敌。 而越是这种单一功能的法器,往往越是能将这功能发挥到极致,只要一不小心被它套住,就算是筑基巅峰的修士,也没有十足把握脱开。 一开始,丁辰用那无名剑气近身强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这剑气无法离体太远。 只是之后,随着金身符灵元被一丝丝生生磨掉,丁辰也有了其他想法。 眼见金身护罩即将崩溃之时,他却突然收手倒退,又一次丢出大量的符箓,故作一副乏力之态,便是算准了周彦急功近利之下,必然会用金身符仅剩的灵力硬抗,之后便可趁自己法力即将枯竭之际一击取胜。 只是没想到的是,丁辰在符箓激发之时,已经暗中放出了圆环法器,只待金身符灵力耗尽便可立时将周彦困住,此战即胜。 也不管周彦那吃人的眼色,丁辰含笑跳下比斗台,走向钟离正。 “钟离大哥!” 丁辰拱手见礼,脸上带着兴奋之色,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正经斗法获胜,心中自然欢喜。 便听钟离正十分的豪爽重重拍了丁辰肩膀两下,真是拍得他生疼。 “哈哈哈,不错,不错,我原本以为此战不过是走走过场,却不想竟然出乎意料的精彩,过瘾,过瘾!” 说着,又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布文书,正是卫云商会和周氏商会的比斗文契,轻抖浮空摊开,以指为笔,一道灵力注入,勾画几下,注明卫云商会获胜,便又随手一卷,递给了丁辰。 丁辰见状,自然恭声道谢,双手接过。 “小兄弟,你那手剑气颇为不俗呀!” 说话的正是那个赵师兄,丁辰早前就看到他了,只是不知其身份,刚才也只是简单见了一礼,现在听他说话,才又连忙拱手行礼。 “这位是愚兄的同门师兄,赵西风赵师兄,你称一声赵大哥就可以了!”钟离正当即介绍道,言语中显然已经认下了丁辰这个兄弟了,很是熟稔。 “见过赵大哥!我那剑法其实只是世俗功法,用法力催动才有几分威力而已。” 丁辰半真半假的回道,语气带着几分恭敬,这种筑基巅峰的修士可要好好结识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结丹了。 “江兄弟谦虚了!” 赵西风明显也有结识丁辰的意思,也是笑道,不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打听别人功法本就是不合适的。 “……,不过,你用的那符箓,看样子也不是普通货色可比的哦!” 丁辰见对方问及符箓,倒是没有隐瞒,只是语气谦虚的回答道,“那符箓倒算是小弟秘制的,花了些小心思而已。” “江兄弟还会制符?” 这下,连钟离正都惊讶了。 丁辰依旧谦逊如故,略作微赧的说道,“也就能勉强绘制几种常用的低阶符箓而已……” “呵呵,不错不错。” 钟离正毫不掩饰的夸赞着,赵西风闻言也是含笑点头,伸手抖了抖衣袖,若有所思。 …… 和钟离正师兄弟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丁辰也就告辞离去了。 出了比斗场,那卫云商会的马车还一直等在不远处。 见丁辰出来,那赶车的老头忙催马而来,也不问比斗的结果,只恭敬的请了丁辰上车。 丁辰并不太清楚这老头的底细,也不和他多言,依言上车。 马车晃晃悠悠,离开坊市,出得城门,一路往云来镇而去,却是要直接将丁辰送回云来镇卫云会馆的。 如此一来,回程耗费的时间自然要长得多,倒正好方便丁辰打坐调息,恢复些法力。 …… 一见马车进入云来镇,早已等候的小厮便早一步返回通知云长德,等丁辰到达之时,便见那卫云会馆广亮大门之前,早已站了好大一群人,为首的自然是云长德、红娇二人,而旁边,另又有两拨人,明明站在一起,却给人一种泾渭分明的感觉。 见丁辰翻身下了马车,云长德立马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先生回来了,情况如何?” “幸不辱命!” 丁辰呵呵笑着回了一句,也不拿乔卖什么关子,直接将文书和木牌都递了过去 云长德闻言大喜,连忙拿起文书看,立马笑得差点手舞足蹈,话都说不囫囵了,倒是在一旁红娇颇为喜怒不显于色,含笑妍妍。 而那另两拨人得知事成,脸色明明垮了下来,但面对丁辰这位实打实的筑基修士,却也不敢造次,只得一个个强颜欢笑,敷衍着向丁辰拱手相谢。 丁辰大概猜到这些人就是云家的三房和四房,他既然和大房的云长德交好,那自然也没兴趣和这两房虚与委蛇,只淡笑点了点头。 “舅舅,还是请江先生进府说话吧!” 红娇适时插话,提醒云长德。 云长德闻言,这才恢复过来,连连请丁辰进府,花厅叙话。 第71章 来客 众人进府,各自落座,三房四房的人很是识趣儿的没有多待,又违心的恭贺了云长德几句便告辞离去。 云长德本就懒得搭理他们,随口应了一句便罢了。 “……,江先生,这次先生援手大恩,我卫云商会感激不尽,这便是之前说好剑谱,请先生笑纳,之后,卫云商会还会再额外奉上灵石一千,权当谢仪了。” 云长德也不啰嗦,干脆拿出东西,他知道,这个时候什么感谢之言,都不及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丁辰也不客气,伸手将东西收入储物袋中。 见对方很是干脆的收了东西,云长德心下当即大定,笑道,“江先生,不知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丁辰目的达到,还额外得了一千灵石,心情也是大好,只是因之前比斗消耗不少法力,虽在马车上略作调息,到底尚未尽复,却是要好好闭关修炼一番。 当即也不再矫情,直言道,“云会长有话可否等几日再说,在下还需要休养两日,会长何不先去将那店铺的事情办妥,以免夜长梦多?” 云长德一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作罢。 …… 两日后清晨,丁辰缓缓结束打坐,一身精气神早已恢复如初,甚至久久没有进展的修为似乎也有一丝松动。 这两日空闲之余,他也思索了很多,或许暂时留在卫云商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安稳的所在,确保可以静心修炼。 这卫云商会虽只是个小商会,但之前承诺的灵石供奉比之他在洞玄宫时挣得还只多不少,加之有了入驻坊市的资格,未来说不得也是水涨船高。 更关键的是,等卫云商会搬入卫州城后,进出坊市也就更加方便了,到时候,破解那云篆天书之事,机会或许也会大上不少……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院门外突然有下人来禀报,说是有客来访。 有客? 丁辰闻言却是一愣,他在这卫国并无熟悉之人呀!而且,江子城这个名字本来就只是假名而已呀! 难道是洞玄宫的人? 还是老学究那老头儿追来了? 丁辰心中忐忑打鼓,却也没有如惊弓之鸟,直接跑路,自己的行踪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快就追查到才对。 暗暗运转功力,查看了一番自己的外貌,并无不妥。 他易容的这种障眼法虽然并不怎么高深,但也自有其玄妙,如果旁人没有动用什么特殊手段,金丹修士以下,也是不容易看穿的。 一路出了小院,来至西花厅侧门,庭前芭蕉青翠欲滴,十字海棠的花窗下,两个小厮忍不住往里面偷瞧。 空明之瞳悄然放开,只一眼,心下稍安。 当即迈步,入得花厅,却见来人正是钟离正和赵西风两人,一旁,云长德也在座,他虽只是炼精修士,但作为地主,自然也要留下作陪的。 丁辰满脸堆笑,很是熟络的上前拱手见礼。 “原来是赵大哥和钟离大哥亲至,小弟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钟离正一见丁辰进来,仍是豪爽大笑回道,“江兄弟客气了,我兄弟也是不请自来。” 一旁的赵西风则是稳重得多,含笑拱手回礼。 这时,云长德也是适时插话道,“呵呵,江先生有所不知,今日在下去办理店铺的交割事宜,谁知那周家的人又跳出来找麻烦,多亏了赵真人和钟离真人两位仗义出手相助,这才顺利接收。之后,闲聊中,在下这才知道,原来两位和江先生都是熟识,这才冒昧请了两位真人赏脸光临!” 丁辰呵呵含笑入座,一听云长德解释,却是有了些猜测。 就是不知,是这云长德打听到自己与赵西风二人相识,想借此结识两位筑基修士,还是这两位筑基修士,想借此次义助卫云商会的恩情,另有什么其他想法…… 不过,丁辰却是明白,这两人虽然明面上并不是城主府的人,但能被委托作为比斗的见证人,想必也是有些背景的,还需好生应付才是。 看破不说破,丁辰自然不会乱说什么,正要说些客套话。 却不等丁辰说话,钟离正又看了看赵西风,才笑道,“哈哈哈,其实我兄弟二人前来,也不完全是为了做客的……” 这么直接吗?这样倒也好! 丁辰心思一转,也就一脸探究。 既然钟离正已经起了话头,赵西风也是很自然的接过话,言道,“不错,其实我兄弟是来和江兄弟谈一笔生意的……” 第72章 生意 “生意?” 丁辰闻言,倒是有些不解了,不由得眼露疑惑。 “江兄弟,是这样的,那日比斗,我观你使用的符箓威力很是不俗,所以我兄弟想和你做一做这符箓的生意。” 赵西风倒是爽快人,并未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 符箓? 丁辰这时才回想起,当日初次见到赵西风时,自己因为比斗获胜,一时高兴,确实有些口无遮拦的提到所用符箓是自己所绘,当即就有些后悔起来。 目光微动,在赵西风和钟离正两人身上游转了片刻,心下却是有些犹豫。 “这个,两位兄长,虽然在下确实会制符,但也只会绘制几种普通的五行低阶符箓而已,自用尚可,拿出去做生意,只怕有些不够看吧......” 丁辰有些不确定的说着,言语之中,多少有些婉拒之意。 赵西风和钟离正闻言,自然听出丁辰的意思,只对视一眼,却是哈哈一笑。 便听钟离正说道,“江兄弟太过谦虚了,我们兄弟虽然并未去刻意专研过制符,但也知制符绝非易事,能擅长绘制几种低阶符箓,与我等低阶修士之中,已然是个中翘楚了。” 会绘制低阶符箓就算是个中翘楚了?丁辰有些哑然,不由得苦笑一下,哪里不知道这不过是对方的溢美之词而已,并未接话。 又听一旁的赵西风接话,“不错,江兄弟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所制之符,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要是为兄估算得不错,其威力,就算比之市面上的普通上品符,也要高了两三成。再说,我们本也只打算涉足低阶符箓而已,毕竟,我等都不过是筑基修为而已,中阶符的生意,也不是我等可以伸手的。” 对于自己所制符箓的威力,丁辰自然还是有些信心的。 而且,对方所言也是正理,中阶符大多把持在大商会手中,哪里是他们几个筑基修士可以染指的。 如此看来,这二人此次来,应该也只是他们自己的意思,并非受其背后的势力派遣。 想到这里,丁辰倒是松了一口气,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就能勉强唬住卫云商会了,还是不要和其他势力有什么过深牵扯为好。 思忖片刻,丁辰也是有了几分心动。 要是有个稳妥的灵石来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得事先说好…… 随即,丁辰又故作微赧的道,“不瞒两位兄长,小弟所制符箓威力虽然比普通符箓强上一些,但其绘制过程中的耗费,也是要比之普通符箓多上一些的,只怕,未必有什么赚头的......” 一听丁辰这么说,赵西风便知道丁辰这是有意了,当即说道,“这个问题,江兄弟倒是不必担忧,且听为兄算笔账……” 说着,赵西风呷了一口清茶,心中略略盘算一下,才道,“现在市面上,一枚低阶中品五行符箓的价格,一般是五块灵石,其实也是有些供不应求的,而品质更高的上品,特别是攻击或防御性的符箓,卖到十块灵石也是正常。而以江兄弟绘制的符箓威力来看,即使价格再上浮三到五成,怕也是有人买的,只要江兄弟所言的耗费不是高得离谱,还是很有得赚的……” 听着赵西风娓娓算着账,丁辰到底是涉世不深,对于这符箓的市价倒是真的只知道个大概,当即也暗自盘算起来。 这种符箓威力之所以更胜一筹,其实也就是添加了相应灵石粉末的缘故,并算不得多么高深,真正有用的其实是添加粉末后制符手法的变化。 丁辰不知此法是不是江真人的秘法,就算不是,想必也是少有人知才对,至少他看过的所有符箓典籍中都没有相关的记载。 而一块灵石应该足够绘制五六张符箓了,如果售价再上浮三到五成,薄利多销的话,还是有些赚头的。 唯一麻烦的是,他也不是真的制符师,不可能真的在此道上花费耗费太多时间。 若是因这个生意,挤占太多修炼时间,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再者,自己和赵西风、钟离正二人也只是两面之缘,虽然相处融洽,但也谈不上真的能信任…… 但要是就此直接拒绝的话,又不免恶了双方关系,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轻易树敌为好。 第73章 首席供奉 权衡利弊之后,丁辰最终还是决定先拖一拖再说,事缓则圆。 略微沉吟一下,丁辰才轻声道,“蒙两位兄长看得起,实在是小弟的荣幸,只是这制符毕竟要占用不少修炼时间,可否容小弟再考虑考虑?” 赵西风也是预料到此事不可能一次就谈妥,和钟离正对视一眼,也就止住了话头。 接下来,三人又是闲谈了好一阵子。 在座的都是修炼之士,自然很快话题就转移到修炼之上,你一言我一语,交流了一番修炼心得,便是云长德,都参言附和几句,俱是各有所得,一副宾主尽欢。 眼看时辰已近傍晚时分,赵西风和钟离正便开口告辞,丁辰自是要尽地主之谊,热情挽留,云长德哪里会就这样放两位筑基修士离开,忙遣人去安排席面。 两人见状,也没有太过推拒,留下用了晚膳,推杯换盏一番,这才离去。 …… 窗外月色稀疏。 宴席已散,丁辰正要返回住处,却又被云长德唤住,继续饮茶聊天。 “江先生,在下有些话,您可愿听听?” 闲聊了一阵,云长德才开始转入正题。 丁辰侧目,知道对方留下自己,定是有话说的,便淡笑道,“云会长客气了,有话不妨直言就是……” 云长德闻言,也就直言道,“江先生,下午赵真人和钟离真人所说的符箓生意,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果然是说此事! 丁辰也有所猜测,却没有接话表态。 云长德只得继续说道,“先生可是担心这制符生意耽误修炼?呵呵,先生何不将这生意交给我卫云商会代为打理?先生只需要抽些时间制符,我卫云商会负责出售,这样就不会徒增一些琐事,影响先生修炼了……” 丁辰闻言,心中一动,经过这些日子了解,这卫云商会倒还算可信,只是…… “只是,这事到底是赵西风他们先提出来的,我若是直接将这生意交给卫云商会,只怕不太好吧?”丁辰有些迟疑。 云长德闻言却是呵呵一笑,道,“这个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此事自然由我去谈,毕竟先生明面上的身份乃是我云家的亲族,由我商会出面,并无不妥,那赵真人他们既然没有避着在下,私下找先生谈,便说明并没有将此事作为什么隐秘之事。 再说了,按在下的方案,本也没打算撇开那两位,赵真人他们出材料,先生负责制符,得利也由你们自己分配,我卫云商会不抽一分,与他们也并无什么不利。” 丁辰听了云长德的分析,倒也基本赞同,但还是问道,“商会既然不抽一分,那为何要掺和进来?” “这个嘛,呵呵,其实也不瞒先生说,现如今虽然那店铺到手,但到底是新店开张,一开始的生意必定不好,如果有个出彩的商品做噱头,生意开张必然会顺利很多……” 云长德略有些尴尬,还是直言相告。 丁辰大致明白云长德的打算了,转头又道,“这么说倒不是不可以,不过,云会长,以你所见,此符销量会怎么样?” “这个嘛,先生倒是大可放心,历来这市面上的符箓,都是不愁销路的。在下虽不知先生所制符纸到底品质如何,但既然是赵真人他们主动提起,此事必然是有谱的。” “就是不知他二人信誉如何?”丁辰又是试探着问道。 “此事先生也不必忧心,虽然这赵真人在下也是第一次见,但那位钟离真人在下却是早就有所耳闻的,为人颇为豪爽仗义,信誉方面也算是不错的,否则在下岂会轻易‘请神’上门……” 云长德含笑回道,眼中多少有些狡黠意味。 到底是个生意人啊! 丁辰闻言也是一笑,又是思索了片刻,似也找不出其他问题,才终于点了点头。 “行吧,那就劳烦云会长先去和他们谈谈看吧。” 云长德闻言大喜,“先生放心,必不让你吃亏的。” 见火候到了,云长德又是眼珠一转,便从袖子中摸出一块铜牌递了过去,“先生,这是我卫云商会首席供奉的令牌,还请先生收下,以后进出也方便些。” 丁辰愣了一下,也就释怀了。 既然已经决定接下这个生意,那自然是要留在卫国的,而且还是个五年之约,有了这个身份,行事也方便不少,也就不再多言,收了起来。 第74章 大道玄音 这云长德也确实是做生意的好手,办事效率也是很高的,很快就去拜访了赵西风、钟离正二人。 赵西风和钟离正听了云长德的方案,对他们并无不利,加之丁辰本来就是卫云商会的人,越过卫云商会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双方也没犹豫什么,几乎是一拍即合了。 不过,这赵西风、钟离正两人明显也不是单纯的修士,也可能是这卫国的修士应该都多少会涉猎商事,不但亲自来和丁辰商谈了分层比例,而且还提出要派一个炼精期的弟子去卫云商铺参与销售。 此事,丁辰自然无可无不可。 反倒是云长德,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这样,他的店铺也算是又攀上两个筑基修士。 很快,第一批制符材料就送来了,丁辰必须先制作一批出来试卖,看看销量才好。 本来丁辰还有些担忧。 谁知此符一上市,竟颇受欢迎,虽然价格较普通符箓高出五成,上百张符纸,仍是几日就销售一空。 卫云商会的商铺也算是顺利打开了局面。 一个月后,卫云商会便正式从云来镇搬进了卫州城。 让丁辰惊讶的是,这卫云商会在卫州城居然也有一座占地颇大的宅邸,就在西城清凉山下,虽然离坊市有些远,但灵气却也是不错,竟不比自己在黄泥岗的洞府差。 而更让丁辰惊讶的,却是在这府邸内,竟然还藏有十几个炼精期的供奉,炼精后期的就有三人,也足可见这卫云商会的实力并不是表面所见了。 或许,当初云长德极力招揽,让他代表商会参加比斗,也只是其预选方案之一吧。 当然,这些也都是人家的隐秘,丁辰也不想过问什么。 对他而言,眼前总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自然是以修炼为重,还有就是那云篆天书。 …… 恍惚间,似有人在轻声细语。 声音极为轻柔,丁辰放开耳力细听,却仍是听不清楚,想要放弃,那声音却又似在耳边吟诵。 脚下似踩着棉花,身子轻飘飘,无力可着。 此时,丁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刚才自己不是在入定修炼吗? 心中难免有些慌乱,用力睁眼,却仿佛眼皮长在了一起,根本用不上力。 那吟诵还在继续,只是已经不再耳边,反是宛如就在脑海之中,却又觉是从极远之处传来。 “……混元一炁,上清长春……”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一句。 便是这一句,就觉一道玄音响起,悠扬如雏凤清鸣,空灵似深谷钟磬。 丁辰神魂猛然一震,双目似已经睁开,所见却并非常物,眼前雾茫茫混沌一片,七彩华光充斥其间,显出无限叆叇。 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天地何在。 “……精气神交,金花自现……” 那吟诵之声又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悄然出现,一如内视自身,又如外观他人,分明感觉是自身真元在流转,冲刷道道经络,却像旁观之人,看得一清二楚。 神魂之中,似有灵光乍现,似体悟到什么,却总把握不住,只得将那真元流转的路径死死记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真元缓缓停下,复归丹田。 便在此时,那吟诵之声戛然而止。 正不知所措之时,猛然间,眼前七彩雾霭之中,六条鱼龙华光一窜而出,丁辰当即想起其来历,下一刻,却见华光溃散,化作星星点点,闪烁不已。 丁辰忙凝目细看,就见点点星光连绵,汇聚成道道云纹,正是那云篆天书。 “……混元一炁,上清长春……” 便在那云篆一一浮现之时,那吟诵之声又起,每现一字,便吟诵一声,其声轻缓,其音深沉,竟有几分慈爱之意。 丁辰哪里还不明白,此多半是什么世外高人以大道玄音传道,忙聚拢心神,强行记下。 三千字,并不长,但那声音似乎是想让丁辰记牢一些,尽量拖长时间,足足半个时辰过去,那声音也越来越轻,竟有几分嘶哑之感。 直至诵完最后一句。 “……三元归真,了道长生……”。 便仿佛气力耗尽,那声音似在无声叹息,悄然逝去。 第75章 宝光楼 声稀景疏。 随着那吟诵之音消失,眼前的星光篆文也暗淡下去,一切似归于平静,混沌无波。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吟诵之声感染,丁辰心神不由得升起一丝哀怨。 正恍惚间,猛然一个激灵,似元神重新归位,一睁眼,仍是自己晚风斋的房间。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丁辰心脏咚咚狂跳,强压住一丝昏厥带来的不适,略一沉思,便想着要将那大道玄音所吟诵的全篇篆文铭刻下来。 一阵翻找,却发现自己的玉简大多是低阶,唯有老学究那块玉符品质上佳。 丁辰也没多想,正要催动神念,却又突然心念一动。 “如此妙文,岂能见诸凡文!” 当即就息了心思,只在心中默念那云篆天书,妙成玄文,以他筑基期的修为,倒不用担心轻易忘却。 …… 一晃,便是三个月过去了。 所谓读书千遍,其义自见。 而这三个月的时间,丁辰何止默默吟诵了千万遍,加之又有那次真元流转的示例,丁辰已然对这篇云篆天书有了不浅的体悟。 不过他却并未急于修炼。 无他,只因他发现这篇“上清长春功”居然和他之前修炼的长春功有些关联。 不,绝不仅仅是关联。 即便是以丁辰的这点浅薄见识,也足以看出,他之前修炼的长春功,根本就是从这上清长春功中的一段删改而来的。 怪不得,他曾一度觉得,这长春功似有哪里不通,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又苦思推敲了好几天,直至确定原来的长春功并不会影响上清长春功的修炼,只需稍加注意,调整几处穴位运气的顺序,便可逐渐排除原来功法的作用。 之前,他还有些担心散功重修会让自己一段时间没有自保之力,如今看来,倒是省了这个麻烦。 ……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效果呢! 有了决断,丁辰便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修炼之前,还得去买一套禁制阵法才行。 以往,他无论修炼是修炼长春功,还是其他术法,都并不会入定过深。 而且,宗门之内,一般也不会有人乱来,普通的禁制符阵也够用了,即使有人干扰,他也能很快醒转。 但是如今却是不行了,他即将要修炼上清长春功,修炼的情况还不得而知,怕是要长期闭关的。 如果没有专门的禁制法阵护持,实在难以安心入定的。 摸出储物袋,查看了下这段时间赚的灵石,还不错,这段时间竟也存下近三千了。 当然了,这些灵石包括上次比斗胜利后卫云商会额外支付的谢仪,商会的月例供养,以及这段时间制符所得分润。 收好灵石,丁辰也没有知会商会的其他人,悄然出门,往卫州城坊市而去。 …… 坊市内热闹依旧,往来行人不绝,其中还参杂着不少凡人,竟也没有显露出十分的畏缩之态。 这还是他第二次来坊市,上次来是为了比斗,一路行来,来去匆匆,并未认真逛逛,这次倒是要好好看看的。 “前辈,可是要购买丹药?小店各类丹药齐全,价格公道!”一个炼精期的小修士,热情的向丁辰招呼着。 这一声声前辈,丁辰听着倒是十分受用,但也没昏了头,淡淡摇头,让过一路的热情“招呼”,信步走过,享受着难得悠闲。 逛了几条街,也进了几间商铺,不过丁辰却什么都没买。 倒不是没有他看上眼的,有好几件法器都相当不错,只是他到底腰包不鼓,万一待会儿购买阵法时灵石不够了,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转过一处街角,便来到位于坊市中心的十字大街。 赫然便见前方一座金碧辉煌的五层重檐殿阁宝楼耸立在面前,楼前宝檐下,“宝光楼”三个金字立匾熠熠生辉。 这便是卫州城坊市最大的商铺,四海商盟第一正店,货品最是齐全,品质也有保障。 丁辰于阵法一道并算不得熟悉,还是来这种口碑好的商铺比较靠谱。 他之前也想过要不要找卫云商会代为购买,不过思前想后之后,还是算了,找熟人办事最是麻烦,徒欠人情不说,出了什么事,反而不好计较。 第76章 洞玄宫的消息 人还没靠近宝光楼正面那八扇镂空雕漆大门,便觉有一道无色无形灵力波动,应该是从那屋檐下的十八盏大红灯笼散发出来的,以作警戒之用。 开门做生意,自然不会直接设置什么凶险的禁制,时不时也有其他人进出,都是无碍。 丁辰微微喘了喘气,暗暗压下心中那点没见过世面的忐忑,几步上了白玉石阶,来至大门前。 八扇大门只开了四扇,门框上赫然又有一层淡灰灵力屏障。 丁辰分辨不出这灵力屏障的来历,只隐隐觉得像是某种空间禁制,用以隔断内外。 还是那句话,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那正常情况下,这屏障自然是没有危险的,丁辰脚下只顿了顿,便径直穿过,眼前便是一亮。 这宝光楼外面看着已是恢弘,内里更是壮观,不知是不是那空间禁制的作用,显得格外宽敞。 一水儿的黄花梨木柜台,无雕无刻却更显古朴雅致,伙计顾客皆是人来人往。 再看柜台之后,高度直抵屋顶的货架,仿的是博古架的形制,想必这宝光楼也不担心有谁敢在此造次,并未设置什么禁制,各类货品皆是一目了然,所陈设的虽都是些低阶物品,但也确实是琳琅满目,更有数只动作灵巧的三级白尾灵猴,应该是宝光楼特别驯养的,在那博古架上攀爬上下,充当取货店员。 虽是第一等的大商铺,宝光楼却并没有出现店大欺客的情况,丁辰前脚迈进大门,后脚就有人过来热情招呼。 “前辈可有什么需要?本店货品齐全,应有尽有……” 对方虽只是炼精期,但在这宝光楼中,丁辰也不敢托大,含笑应了一声,道,“小哥,我想购买一套法阵,不知可有?” “法阵?有的有的,本店各类阵法齐全,困、杀、幻、守、藏,皆有,不知前辈是需要哪种阵法?” 那伙计小哥一听是要买法阵,立马更殷情了几分,毕竟,阵法大多不便宜呀! “呵呵,我是想选购一套能护住洞府住宅的法阵。” “好说,好说,这边请!” 伙计很是客气,连忙引着丁辰来到一个柜台旁边坐下,告了一声罪,让丁辰稍候,便转到后面去了。 一边安静等候伙计回返,丁辰也饶有兴致的继续看着周围,特别是那些白尾灵猴,颇有些讨喜。 正看着,突然,耳边隐约听到有人提到“洞玄宫”三个字,似牵动了丁辰的眉头,不由一皱,悄然放开耳力。 那边说话的人显然也没有要刻意避人的意思,声音虽然不大,却是让丁辰听得清楚。 “……怎么可能,诡云宗怎么可能被洞玄宫杀得大败?诡云宗在梁国也是有数的中等宗门,门内可是有三位元婴修士的。” “嗨,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诡云宗虽然比洞玄宫强得多,但那也是以前的洞玄宫,现在的洞玄宫可今非昔比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哎呀,想必你也听说诡云宗对洞玄宫动手了吧,一开始洞玄宫确实根本不是对手,不到半天山门就被攻破了,弟子死伤大半。 谁知,就在洞玄宫的金丹长老都准备跑路之时,却是突然杀出一个老道,挥手之间就把诡云宗的修士杀了个七七八八,那个带头的元婴长老,连法宝都没来得及使出来,就被那老道一掌拍死了,元婴都没跑掉……” “这这这,怎会如此呀?那老道是何方神圣呀,为什么会帮洞玄宫?啊!难道是碧落神宫出手了?” “呵呵,你怕是猜一辈子都猜不出来!” 那人笑道,卖了个关子,才继续开口道,“那老道不是别人,正是那洞玄宫的开山老祖,洞玄真人,啧啧……” “洞玄真人?怎么可能,那不是传说中的人物吗?” 那人说着,却是一时脸色大变,声音都压低了三分。 “如果是真的话,那洞玄真人起码活了三千岁了……,那岂不是……,少说也是炼神期的大能了?” “呵呵,所以我说嘛,诡云宗这次可是踢到铁板了,平时耀武扬威惯了,也是报应到了……” 丁辰凝神听着那边两人幸灾乐祸的闲聊,心中却是翻腾不已。 洞玄宗果然遇到祸事了,倒让老学究说准了,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洞玄真人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来,倒是太巧了些。 “前辈,前辈?” 说话的自然是招待他的伙计。 丁辰这才回过神来,暂时将洞玄宫的事情放在一边,含笑向那伙计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柜台之上放着的三只玉盒。 见丁辰回过神,那伙计随手在柜台上一只不过比拳头稍大的铜罄摆件上虚弹了一下,当的一声轻鸣,便见四周便有一层无形屏障出现,既可以一定程度上隔绝声音、光线,还能隔绝普通神识探查。 “前辈,这三套阵法都是相当不错的洞府护卫法阵,请看……” 第77章 青纱帐 那伙计很是负责的一一将三套法阵的功能效用简要介绍完,也不催促,一脸含笑的静立候着 不愧是卫国首屈一指的大店铺,待客之道令人颇为满意。 丁辰默默点了点头,先是拿起一套名为“云水秋雾阵”的法阵。 此阵一旦布置完成,便会自行激发出一种可以隔绝神识的云雾,只要灵力足够,范围更是足以覆盖方圆五里左右,凡金丹以下修士擅入,神识受限之下,很快就会迷失方向。 不过,此阵的防御力却是一般,受风火之类的术法克制。而且,此阵更适合位于山野林木之间的洞府,若有水泽在附近的更佳,借着环境掩护,效果还会更好几分。 而丁辰现在住在卫云会馆,短时间怕是寻不到其他合适的洞府了。 轻轻放下,丁辰又拿起另一套风吼流沙阵。 按那伙计的介绍,这套法阵攻防能力都好了不少,上可激起飞沙走石伤敌,下可形成流沙泥沼困敌,只是更适合布置在土属性浓郁的山谷地带…… 最后一套法阵叫做“青纱帐”。 这套法阵阵如其名,催生的灵力屏障可如青纱幔帐一般将洞府罩住,平时威能不显山不露水,也没有任何伤敌手段,但是防御力却是不凡,金丹以下修士短时间很难强行突破。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法阵可以随意调整大小范围,所护持范围越小,防御力就越高,倒是十分适合丁辰现在所住的院子。 “额……,就这套‘青纱帐’吧!” 丁辰也不再纠结,这套阵法虽然最贵,足足要价两千三百块灵石,但也算是合用了。 “前辈好眼光,这套阵法防护效果是最好的……” 伙计自然是乐得见客人挑选最贵的,连连奉承几句。 双方完成交易,丁辰也不去看其他东西了,看了看之前那两个闲聊的修士的方向,见其中一个已经不见了,另一个似乎还在挑选什么东西,也就不再关注。 出了宝光楼,丁辰一手握着那盛放布阵法器的玉盒,一手又捏了捏腰间的储物袋,虽然并不能摸到里面东西的多少,但还是感觉扁了好多。 轻叹一声,丁辰也没了再闲逛下去的心思,法阵买了,荷包也空了,还是早早回去吧,免得看着这满大街的商品,时时提醒自己是个穷人。 回到卫云会馆之时,已经是午后了。 丁辰出门没有通知其他人,回来自然也没必要,悄无声息回到晚风斋。 晚风斋,乃是卫云会馆西苑内的一座独立小院,大致成长方形,正厅居中,正好将院子隔成前后两个部分。 前院空出一片场地,倒是适合平时练练腿脚,后院成回字院落,大小房间足有七八间。 站在正厅前,丁辰也不再犹豫,抽出一张传音符注入神识便随手丢了出去,知会云长德他要闭关一段时间,便径直关了院门。 法阵玉盒咔的一声开启,一共四块阵盘,八面阵旗,一块阵枢令牌。 丁辰神识侵入令牌,再次将这青纱帐法阵布置、运转之法熟悉了一遍,这才屏息调动真元,暗催掌中令牌散出青光灼灼,神念流转,投射出此方院落的景象虚影,其内八点淡青,四点暗青,微微闪烁。 神念再动,在真元的催动下,八面阵旗上立时便有青光浮动,道道灵纹繁复交错,就听嗖嗖声响,阵旗接连浮空飞起,呼啦啦无风自动,似受了某种指引,灵光一闪,便飞向院子八个方向。 这便是购买成品法阵的好处了,并不需要布置之人精通阵法之道,也能顺畅布阵。 阵旗就位,丁辰复又抓出一把灵石,一一嵌入四块阵盘之中,同样激发令牌,阵盘上灵纹流转,受了引导,也四散飞去,落入四处阵眼之中。 就在这一刹,阵旗、阵盘之间,皆有无色无形灵晕勾连,几乎是同时,便觉整个院子上空,原本随风流转的天地元灵之气为之一静,旋即便有道道淡青灵光如绸似纱凭空显出,缓缓落下,不过片刻,便如同一张巨大的轻纱帷幕,将整个院子覆盖起来。 法阵已成,青光随即隐去,如同无物一般。 做完这一切,丁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觉得这个价钱花得还是值的。 ………………………… hello,各位朋友,正值新春佳节,祝大家新春快乐! ???龘龘龘龘! 第78章 初试玄功 收好法阵令牌,穿过正厅,返回内室。 端坐盘膝,丁辰稳稳了心神,静静的安坐了一刻,又将诸事盘算了一遍,确定并无遗漏,短时间应不会有事后,这才闭上了双目。 一切已经就绪,存思静心,排空诸般杂念,调和气息,吐纳玄灵。 上清长春功功法章句早已然烂熟于心,一字一句,宛若天成,神魂中心念即动,丹田内真元便应,如水雾般的淡青元气涌动流转,缩胀起伏。 虽然在那幻象之中,丁辰似乎已经修炼过一次,但幻象中的感受,到底与自己亲身修炼不同,他还是需要逐渐去熟悉上清长春功的导引过程,彻底排除原来长春功的运功习惯。 更重要的是,还是要感应那采补天地元灵之气,洗涤肉身经脉,淬炼真元灵力,蕴养精魂元灵的诸般奥妙。 …… 真元如小溪潺潺,缓缓流动。 渐渐的,丁辰就发觉,按这上清长春功所言所示,体内真元的运转明显比以前更顺畅了,天地元灵之气的炼化速度也快了不少. 运转到妙处时,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周围天地元气的躁动,似乎有丝丝青烟凭空凝练而出,浮现飘摇,随着胸膛起伏,呼吸化入体内。 这一入定,便是足足三个时辰。 啊……,果然不愧是上层玄功呀! 幽幽醒转,丁辰不由得脸露欣喜之色。 就是这短短三个时辰的修炼,他已经停滞四年多的修为已然有了明显变化,不但法力增长了不少,境界离筑基中期已经大大接近了。 当然这多少也是得了之前厚积薄发之功。 长吁出一口浊气,重新内视识海,丁辰心中也再度琢磨起来。 凡修真采气者,皆是讲究个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由低到高,先炼哪章,后炼哪篇,功法之中都有明确的记载,贸然跳过,轻则修为受损,重者走火入魔。 但是这篇上清长春功功法却是完全不同,几乎颠覆了他对于修炼的固有常识。 此功法也分为三篇,一曰炼精,二曰养气篇,三曰锻神篇,分别针对精、气、神三元,但却不是层次之分,反是协调共进之意。 以丁辰的理解,这三篇功法,虽然可以单独修炼,但任何一篇,每修炼一次,只能算是一个小周天。 而勿论依照哪篇进行的小周天修炼,均算不得真正的修炼,只有将三篇同时修炼一遍,才算得是一个大周天。 并且,整个修炼过程,也不能随意中断,一旦中断,周天不全,便必须重头再来。 精、气、神,三元同修。 炼精,以淬炼肉身、经脉,滋养丹田灵台,以便能承受更强更快的炼气炼神速度。 炼气,以增长修为,以便给肉身、元神壮大提供足够的元气。 炼神,以壮大神元,达到平衡、调控精与气的协调共生。 这也就是丁辰眼目下能理解到的全部内容了。 虽然,他隐约觉得,这功法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存在,但却是再也想不透了。 或许,还得另寻机缘,等学到真正的云篆天书,才能有所突破了。 即便是如此,他也是万分满足了。 这上清长春功不愧是需要用上古神仙文书写的功法,精妙至极,精、气、神三者相辅相成,俨然直指大道。 如此修炼,难怪那云篆天书中有“金花自现”、“了道长生”之言。 不过可惜的是,按照丁辰的估计,以他现在的运功速度,一次修炼至少也得一个时辰,而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须得持续重复四个大周天,否则丹田法力的压缩就难以继续,修为也无法再精进,等到他能一次性重复到五个大周天时,便意味着进阶中期了。 不仅如此,每次修炼之后就至少得休息两三个时辰,否则筋脉也无法承受。 而如果以此类推不断叠加下去,要想结成金丹,每次修炼就得至少连续重复七个大周天,元婴期就至少得加到十个大周天。 这个过程,简直是现在的丁辰无法想象的。 唉! 或许等真到了那一天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至少,随着对功法的熟练和经脉的强化,修炼速度应该会大大加快才对。 丁辰也是不得不自我安慰。 第79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接下来的日子,丁辰便开始了枯燥且充实的修炼生活。 每日里,固定的修炼上清长春功、无名剑气,每隔几天,再修炼一次空明之瞳,空闲时间绘制符箓赚取灵石。 期间,托卫云商会购买的术法典籍,也偶有送来。 之前那次比斗,之所以能一战胜之,多少还是有几分侥幸的! 如果不是临时抱佛脚修炼了那无名剑气,又有江真人留下的圆环法器一招制敌的话,胜负还真不好说。 而那上清长春功虽然精妙绝伦,但却和之前修炼的“长春功”一样,乃是一门纯粹以提升境界为目的的功法,并未附带什么攻防手段。 因此,虽然卫云商会送来的也都是些普通货色,但丁辰也没有嫌弃,互相参详之下,倒也颇有种触类旁通的感觉,多少也算是增加了几分保命的几率。 至于炼丹、炼器、阵法之类的,闲暇之余琢磨一下,也是不错的打发时间的方法,并不过多的钻研。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他的悟性和现在的身家,只怕很难有深的建树,毕竟这些都不是打坐苦熬就可以的。 …… “怎么又开始了?” 这日,丁辰正在房中例行修炼那空明瞳术。 突然间,便觉体内上清长春功真元异动,居然开始不受控制的自行运转了起来。 这事说来也是怪丁辰自己,明知空明之瞳并非单纯的瞳术,与心境息息相关,一旦深陷其中,便难以控制自身真元运转。 之前在洞玄宫时,便有真元异动难以自控的情况,如今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一次一入定,就是足足一整日,直至体内真元晃荡,撼动灵台,丁辰才慌乱从入定中醒来,却发现只有空明瞳术能轻易停下,反倒是那上清长春功如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如此看来,空明瞳术也只是诱因而已,真正问题还是出在功法之上!” 确定这一点,丁辰反倒是安定了几分,而且,处理此事,他也算是有了些经验。 当即稍稍压制躁动的真元,缓过一口气,分神遥指桌案上一枚玉牌,灵力点落,那青纱帐禁制法阵当即一颤,立时死死将院中天地元气禁锢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丁辰稳住心神,强忍体内不适,直至待到院中灵力耗尽,上清长春功真元运转这才缓缓停下。 就在丁辰松了一口气,重新打开青纱帐禁制之时,上清长春功竟又自行运转起来,吓得他只得匆忙关闭了禁制。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丁辰心中又难免焦虑起来。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自己总不能一直待在禁制之中吧! 丁辰思忖良久,终于还是决定迎难而上,正所谓宜疏不宜堵,还是要试试主动去控制功法运转才行! 打定主意,丁辰复又在封闭的青纱帐法阵中打坐休息了半日,把精神调整了一番,这才再度缓缓打开一丝禁制。 果不其然,禁制刚开不久,随着缕缕天地灵力进入,上清长春功复又自行运转起来。 这次,丁辰也不再强行压制,而是沉下心来,将神识蕴化,内视丹田,沿着真元流走,细细观察。 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刻钟之后,终于有了发现,却见体内真元运转炼精、养气二篇,唯有锻神一篇未动。 难道真是这个原因? 丁辰似乎有了一丝明悟,之前,他本就偏重于炼精化气,对于元神修炼几无涉猎,以致精、气、神三元失衡,未能达到协调共生。 若是他一直修炼普通功法,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递进之法,本也无碍,但奈何这上清长春功讲究的就是三元同修,如今精、气二元胜于神之一元,正所谓强则愈强,精、气二篇无有神之约束,各自为政,角逐争强,这才使得真元失控。 究其原因,应是精、气二元过强,而神之一元过弱之故。 看来,只要自己神魂足够强大,神念足以制衡精、气,想必就能操控自如了…… 丁辰苦思冥想至此,也终于明白上清长春功中“精气神交”、“三元归真”之言的内在深意。 心中大定,丁辰干脆镇定灵台,重禁法阵,仅以本身真元法力,先专修上清长春功“锻神”一篇。 …… 第80章 毕竟殊途 这一闭关,便又是月余。 果然,随着精魄滋养,神念日壮,精、气二元的躁动也日趋平和下来,直至三元调和,体内真元运化终于启止自如,收放由心,再无异动。 唉,终于渡过了这道坎儿了! 丁辰心下一声长叹,心情反倒是松快了不少。 而在此次闭关过程中,丁辰更是发现,这上清长春功似乎本就有自行运转的妙处,关键还是得操控自如。 虽然,这种自行运转的过程十分缓慢,对于自身修为增长也没有什么实质作用,但日积月累之下,也是聊胜于无的。 更重要是,此法可以不断弥补日常法力消耗,若能运用得当,在与人斗法之时可是大受便宜。 要知道,越是势均力敌的争斗,或许生死胜败,就在那最后的一口气。 这种能增加保命几率的事,如何不让丁辰喜出望外? …… 岁月如梭,丁辰来到卫国已经快两年了。 而自丁辰开始闭关修炼上清长春功之日起,便再未出晚风斋一步,便是每月要交付的符纸,也都是放在院门口,由卫云商会派人自行取走。 而今日,丁辰却想出去走走了。 凭借上清长春功的玄妙,又有稳定的灵石补给,早在三个月前,丁辰的修为便已经触摸到初期巅峰,进阶中期似乎已经是临门一脚了。 虽然按上清长春功功法所载,修炼此功有“破境无碍”、“水到渠成”之意,但丁辰到底还是对自己的资质有些不自信。 果然,之后又水磨一般潜修了三个月,法力虽然越发深厚了几分,但到底还是差一个契机,始终未能突破。 见一时难以进阶,丁辰也就暂时不再苦熬,打算出关好好调整一番。 …… 晚风斋院落之上,如有一匹无色灵纱随风掀起,正是丁辰暂时解开了青纱帐禁制。 不想刚一出院门,转过中堂,迎面却是遇到一个熟人。 丁辰抱拳微顿,略施一礼,含笑说道,“红小姐倒是悠闲,这是打算出门吗?” “正是,江先生今日怎的出关了?” 红娇今日一袭天青色的世家公子装束,鹅黄缂丝发带束了个书生发髻,腰悬绯红玉佩,英气十足,旁边的翠儿丫头也是男装打扮。 而丁辰今日出门,也刻意收拾捯饬了一番,一身素白的书生打扮,虽不是本来容貌,却也俊朗,身形更是玉立挺拔,倒是让红娇也多看了几眼。 “在屋里呆久了,想出去走走。” 丁辰随口回了一句,却听一旁的翠儿丫头连忙接口道,“先生可是也要去坊市,我们也是要去店铺的,不如一起吧!” 红娇嘴角含笑,没有开口说话,算是默认了。 虽然丁辰长时间闭关不出,但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若是他有心,这会馆之中的大事小情哪里逃得过他的耳力。而且,那云长德也是颇懂用人之道,凡有大事皆是会知会这位首席供奉一声。 因此,丁辰自然也是知道这位红娇表小姐如今已经开始帮忙打理商会生意了。 相请不如偶遇,丁辰也不矫情,便一同出了门。 一路上,红娇话还是不多,翠儿这丫头想是习惯了丁辰的身份,又是叽叽喳喳,还时不时的在丁辰和红娇两人身上来回瞟着。 丁辰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只是他的真实年龄,其实也才刚刚十七岁,虽然世俗中,这个年纪成亲的不少,但丁辰却还从未考虑过男女之事。 再者,他与红娇毕竟殊途,且不说寿元长短,单是丁辰随便闭关一次,便是少则半年,多则数载,她如何等得了? 心中幽幽暗叹了一口气,驱散了那丝觉得这红小姐其实还不错的想法。 他怎么能让这么好的姑娘,重蹈自己母亲的“覆辙”呢? …… 卫州城属于杂居的城市,常住城中的凡人便有两三百万。 而这卫州城坊市,虽是修士聚集之地,却也并不禁止凡人进入,很多小店铺,也都有雇佣凡人做工的情况。 是故,这坊市之中,除了那几处特殊区域外,与寻常市井也并无太多区别。 一行几人,一进坊市便下了马车,安步当车。 丁辰自然是打算四处逛逛,看看能不能捡到漏,红娇也愿意跟着,却是为了观察其他店铺的生意、行情。 只不过,丁辰这一路走来,不知是他自己眼光、运气太差,还是这卫州城坊市里的人都格外的精明,毫无所获。 他明明记得,以往看过的那些志怪杂谈中,经常会有主角随便逛逛,就能发现被埋没的稀世珍宝,然后低价买下,一朝发达的情节。 也不知道这些故事都是怎么编出来的…… …………………… 初一到,龙年吉,祝大家如蛟龙出海,一飞冲天!生活充满阳光,事业蒸蒸日上! 第81章 云集宝社 见一路走来,丁辰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一旁的红娇便开口询问道,“江先生可是没看到什么动心的东西?” 丁辰闻言,也是苦笑。 “好东西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要不价格不菲,要不就并非我所急需之物,算起来,便是勉强入手,也是得不偿失……” 红娇心思剔透,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对于丁辰的家底,红娇多少有所猜测,应该不会太厚,否则当初也不会受雇于商会参加比斗。 想了想,红娇却是笑道,“那先生何妨去我们自家的云集宝社看看,听说这些日子倒是收购了几件好东西,我们都是自己人,断不会藏私的。” “哦,呵呵,倒是在下舍近求远了,那就烦请红小姐领路了…….” 丁辰略作思量也就应下了。 说来,自卫云商会的这家正店——云集宝社开张之后,丁辰还真没去过…… 而且,除了偶尔托商会收集些典章书籍,便是购买丹药都不曾通过商会,他实在也不想过多的欠云家的人情。 欠人人情,迟早是要还的。 云集宝社,东大街一百七十二号。 虽确实是在主街的正店之一,但这个店铺的位置却颇有些偏,若非是四海商盟的产业,购下便可和四海商盟搭上关系,只怕当初云长德也未必不肯放手。 店面不大,上下两层,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可供伙计留宿。 店铺主体皆是铁芯楠木建造,一水的万字锦格窗,飞檐斗拱之上精雕祥云,横梁立柱素色淡漆,装潢倒是颇为用心,既不庸俗,也不简陋。 “表小姐来了!” 一行人刚来至云集宝社之前,门口迎客的伙计便看到红娇等人了,连忙迎上。 红娇含笑点头,问道,“云叔可在?” 那伙计刚要作答,却见一六十几岁的老者从后堂转屏风出来,却正是当初赶马车送丁辰去比斗场的那位。 据说,这老头乃是从小就生养在卫云商会的,虽是家仆出身,却深得云家两代族长信重,已经算得上是云家的旁支了。 “见过云叔。” 红娇对这老头也颇为礼敬,欠身轻福,身后的翠儿更是屈膝行礼。 云叔自然不能真的坦然受东家的礼,微微侧身让过,也拱手还礼,这才又向丁辰见礼。 丁辰含笑点头,略拱了拱手,算是还礼。 也不是丁辰拿大,实在是此人不过炼精中期的修为,他若是真的自降身份,便是坏了修士的规矩,反倒让对方受不住了。 众人又是闲话了几句,红娇当前引路,领着丁辰便来到二楼,云叔作为现在云集宝社的掌柜,自然也跟了上来。 丁辰落座,红娇陪坐一旁,亲自沏茶,一边又对云叔说道,“云叔,烦您将内库玉册取来吧!” 那云叔自是了然此话是何意,告罪而去。 片刻之后,云叔返回,手中正捧着一卷玉册,由五片打磨得极薄的玉片以金丝串成。 红娇道了一声谢,双手接过,却见其右手手腕之上戴着一枚嫣红玛瑙手镯,隐隐露出的一丝灵气。 丁辰一愣,旋即才认了出那手镯竟是一件灵器,心下也感叹道,这云长德对他这外甥女倒确实没得说…… 顾名思义,灵器便是一种依靠灵石催动的特殊器物。 与法器需以真元法力御器,非修士不可使用不同,这灵器只要滴血认主后,便是凡人也有使用的可能,当然,能使用到什么程度,那也是要看灵器的品阶的。 而据丁辰看来,红娇手腕上带的这枚玉镯,虽然没什么攻伐之威,但是护体辟邪,模拟神识外放,探查玉简之类的,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江先生,这便是云集宝社现在库藏的货品目录,先生可以看看,如有能看上眼的,不妨直言就是……” 红娇略微查看了一下,便双手递给丁辰。 丁辰也不客气,道了一声多谢,便直接接过玉册,神识悄然而入。 说来,他其实对这云集宝社的东西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卫云商会也不过是个才开始涉足修士生意的小商会,目前的生意主要还是靠走量,货品以低阶原材料为主,多半是不会有什么奇珍的。 红云草,可惜只有三十年的药性,如果有五十年向上,倒是炼制祛毒丹药的上好药引…… 赤灼石,品质虽不错,可惜量太小了,当磨刀石都不够…… 广阳木,这倒是炼制木属性法器的好材料,只是对炼器师傅的手艺要求不低,普通修士怕是用不起的…… 第82章 白虎银牌 丁辰一边查阅玉册内容,心中也是暗道果然,有时也随口点评了两句。 却不想,这看似心不在焉的几句,倒是令那云叔有些吃惊,这江供奉看着年纪轻轻,居然如此见多识广 而一旁的红娇也听出这玉册之中并无什么对方感兴趣的东西,当即也是有些尴尬的道,“也是小女子孟浪了,弊店才开业不久,收购的货品哪里能轻易入得了先生的法眼,倒让先生见笑了……” 丁辰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含笑摇头,继续往下看去。 接下来的便是云集宝社收录的一些功法、术法等法诀典籍,也都不过是些适用于炼精期的普通货色。 也谈不上有多失望,但再看下去似也无趣,正待他就要合上了玉册之际,却是眼前一亮,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 手指轻磕了两下,顿了顿,瞳孔不经意的缩放之间,丁辰这才脸色如常的开了口。 “呃,这块背后雕铸着白虎的牌子倒是有点意思,可否容在下一观?” “这有何不可!云叔,劳您且取来吧。” 红娇并未发现丁辰的反常,当即应下。 倒是一旁的云叔一时有些纳闷,他印象中,店里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牌子呀!正想开口确认一二,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啊!先生说的是那块白虎银牌……” 云叔恍然大悟似的说了一句,便再度告罪而去,片刻后返回之时,手中正捧着一个黄绢包着的小物件,来至丁辰身前,双手奉上。 丁辰也不客气,道了一声谢,也是双手接过,一边看着,一边问道,“云掌柜,不知这白虎银牌是什么来历呀?” 红娇闻言,也是眼中带着一丝探寻意味的看向云叔。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来历……” 云叔显然已经想起此物的来历,便解释道,“年前时,有一个炼精修士来到店里找东家,说他家祖上和过世的老东家乃是故交,因为这些年家道中落,不得已想出手一批灵材度日。 当时,东家接待之后,却发现那批灵材中有小半都因为保存得不是很好,灵力有些散失,便想推拒,那男子也是脸皮厚,非要攀这个交情,好说歹说,又送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作为添头,东家才不得已收了,而这块银牌,就是那些杂物中的一件……” 丁辰闻言尚未开口,倒是红娇有些疑惑问道,“如此说来,这东西也不过是件凡俗之物而已,怎么也列入玉册中了?” 云叔闻言刚要解释,倒是丁辰开口说道,“呵呵,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想必是这银牌正面刻着的这几个篆字吧?” “呵呵,先生慧眼,正是如此了,店中的鉴定师傅正是觉得这篆字很是罕见,勉强算是件稀罕物,万一遇到哪位好古之人,也不是不能……” 云叔话没说完,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就闭嘴了。 丁辰却是知道其中意思,这就算是古董交易了,自然是要各凭眼力了。 红娇自然也是了然,为免尴尬,不得不开口道,“以先生慧眼看来,此物可是有什么奇异之处?” 丁辰没有回答,只是将这枚只有半个手掌大小银牌前后翻转,细细摩挲,观其表面痕迹颇为古旧,包浆不似作伪,应该确实是件古物。 再细看其上内容,一面浮雕一只虎形异兽,背上生翅,作下山状,很有几分凶戾,只是年深日久,磨损得厉害,只能看个大概。 另一面,篆刻两字,看着像是某种鸟虫文,却又并非他认识的那种。 而这,也正是此物引得丁辰注意的主要原因。 他虽然认不得这两字,但却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绝非单纯的鸟虫篆,其中应该是夹杂着一些云篆的痕迹。 丁辰虽经那神秘玄音传道,识得一些云纂,但到底一知半解,难窥真意,自然更无法辨认这两个字。 银牌表面一时看不出什么名堂,丁辰心念一动,继而催发出一道神念注入其中。 银质虽然颇纯,但也不算稀罕,似乎,确实只是块普通的银牌。 “难道真的是我看走眼了!”丁辰心中暗道。 沉思片刻,丁辰心下一动,眼神随之一凝,却是暗中施展了空明之瞳,只是并未用全力,眼中未显异常,云叔和红娇都毫无察觉。 “咦?!” 随着目力渗入,片刻之后,丁辰心下却是一惊。 果然有些东西呀! 就见那银牌内部,并非致密一体,其内密度些微比外层松散一些,在空明之瞳探查之下,隐约似乎夹杂着点点白光。 目力收回,丁辰却是有了兴趣。 虽然不知这银牌之中到底有什么怪异,但还是有必要拿回去再细细探究一番的。 第83章 绮罗香 “这银牌在下一时也是看不出什么奇异特别之处,不过,这鸟虫篆字,在下倒是颇为感兴趣的,不知红小姐可愿割爱?” 丁辰自然不会道明自己的打算,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手缓缓放下,却并未交还那银牌。 云叔闻言,眼中目光有些闪烁的看着丁辰,心下怀疑这江先生多半是从那银牌中看出了什么,只是丁辰并未问他,而是直接问了红娇,如此一来,在主家尚未发话前,他这个下人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红娇自然也是猜到丁辰所言非全,但她却是另有打算,当即浅笑回道,“先生是自己人,也不必说什么割爱不割爱的了,此物既然只是普通物件,便是送给先生也不无不可,只是店铺有规矩,出入货品都是要记账的。这样吧,先生且付一块灵石,方便我们记个账就是了。” 如此示好之举,丁辰也是却之不恭,随手摸出一块灵石,连带又抽出一玉简,一并推到红娇面前。 “先生这是……?”红娇有些诧异的问道。 丁辰轻笑一声,解释道,“这玉简中乃是一种名唤‘绮罗香’的香方子,便赠与小姐,算是谢礼了! 此香所用香料虽算不得金贵,但相互配伍之下香味却是颇为独特,闻之令人难忘。若能再寻得一些翠蕊灵槐蜜制成蜜丸,隔几日服上一颗,便能体怀异香,更有几分清心安宁之效。” 红娇闻言也是明白,这是对方不想欠这个人情,只是她性格如此,并不喜好带香,也只得无奈的笑了笑收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几十年后,就是这味香,成了她女儿的救命符。 …… 云叔自取了灵石、玉册去入账,这笔看似玩笑的交易就这么完成了。 丁辰、红娇两人又是闲聊了一阵,见云叔返回,丁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还要烦请贵宝社帮个忙!” “先生但讲无妨!”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请贵店日后继续帮在下留意一下此类刻有古怪篆字图文的东西,说来也不怕两位笑话,在下对这些玩物,还着实挺感兴趣的!” 丁辰随口说道,笑得一脸真诚。 云叔闻言,倒是有些诧异,难道这江先生还真的只是对这些篆字感兴趣? 想着,又看了红娇一眼,见其并未拒绝,便也接口道,“在下记住了,如果有此类物品一定先知会先生,只是,这类东西倒是少有发现的。” 丁辰也不在意,只道,“也没什么要紧,且帮在下留意着就是了。” 云叔自无不可,仍旧点头应下。 …… 事已办完,丁辰也就没有再久留,谢绝两人亲自相送,自下楼而去。 斜靠窗棂,望着丁辰远去的背影,红娇脸上恬淡笑意不减,却是站在一旁的云叔,欲言又止。 “呵呵,云叔有话就直说吧!” 红娇早就注意到云叔的表情,俏脸轻笑道。 云叔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尽职开口,“表小姐,那银牌只怕没这么简单,真的就这么送给他了?” 红娇嫣然一笑,打趣道,“怎么是送呢?不是收了一块灵石吗?还得了一张香方子呢!” “表小姐说笑了……”云叔忙道。 若是丁辰还在此的话,见此情形多半会大吃一惊,此时这云叔已经不是简单的对主家的态度,而是带有几分明显的谦卑。 “呵呵,自然是说笑,”红娇又道,语气却是郑重了几分,“那银牌到我们手中也些日子了吧,应该也是经过好几轮鉴定的吧,你们可有发现什么?” “这,倒是没有,都是属下们无能……” 云叔有些汗颜。 “呵呵,云叔言重了!” 红娇回身坐正,笑了笑,放下茶杯,却是摇头道,“即便那银牌中真的有什么,但既然我们这么多鉴定师都没发现其中奥秘,那也就说明此物与我等无缘,既然无缘,又何必强求呢?倒不如用来交好这位江先生,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表小姐眼界自是在我等属下之上,只是……” 云叔虽然附和了红娇之言,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试探着道,“可那江先生也不过是筑基初期而已,真的有必要如此吗?” 红娇闻言,侧目看了云叔一眼,却并未回答。 云叔见状,心下当即有些忐忑。 却见红娇缓缓起身,俏立于窗边,目光深邃而悠远的看着窗外,旋即却是轻叹一声,浑身明媚的气息转为黯然。 “云叔,上个月,老祖他老人家已经寿终正寝了……” 此言轻柔之极,只容两人耳闻,却是惊得云叔浑身一抖。 ……………… 初二到,财气到,祝朋友们八方来财,龙运亨通! 第84章 太白金光诀 云集宝社二楼的二人对话,丁辰自然不知道。 此时,他已经悠哉悠哉的一路逛着往回走了,心情很是不错,甚至有点想哼个小曲儿。 一回到晚风斋,丁辰便立马启动青纱帐,再次将整个院子封禁了起来。 端坐内室,取出银牌。 这次,他将空明之瞳运转到极致,再无保留,不过片刻,便见其双目瞳孔宛若刺目骄阳突然日食,一圈华光幽幽旋转。 就这样,足足过了一刻钟,丁辰才缓缓收了瞳术秘技,身形往后一靠。 “太白金光诀?!这不是碧落神宫的三大镇派秘术之一吗?” 丁辰心下震惊,口中不禁喃喃,竟是一时呆住了。 倒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此功法太过有名。 据说,当年曾有一个金丹中期修士和一个元婴后期的老祖发生争执。 按理说,双方实力如此悬殊,元婴修士对战金丹,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却不想,那金丹修士乃是碧落神宫出身,主修功法正是这太白金光诀,而且已经修练至第二层大成。 这一动起手来,那金丹修士浑身如金身罗汉,放出无数金色豪光,攻防一体,威力无比,直把那元婴修士斗得灰头土脸,要不是他修为高出一个大境界,以深厚真元生生将那金丹修士耗死了,这到最后鹿死谁手,还真是两说! …… “啧啧,这机缘来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他虽不知道那个故事有几分真假,但既然这太白金光诀被碧落神宫列为镇派秘术,那自然必有其独到之处的。 如此想着,丁辰看向那银牌的目光又火热了几分。 只是,等他仔细将这太白金光诀研读一番之后,心下却是又不由得一沉。 传闻中,这太白金光诀实际应有九层才对,分别对应炼气、炼神、炼虚三大境界,每个境界又各有三层,从筑基开始,可一路修炼到炼虚后期。 可这银牌之中,却只有前三层的法诀而已。 没有后续功法,也就基本绝了后面的路了,毕竟,谁有胆子去打碧落神宫的主意? 不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毕竟即便是前三层,也足以修炼到元婴期了,至于进阶炼神之后的事情,现在去想,也实在有些庸人自扰。 真正令丁辰有些望而却步的,还是这太白金光诀本身的修炼难度。 按这银牌中文字所载,这太白金光诀似乎本身就不是为普通修士准备的,最适合修炼此功法的,乃是一种被称为“己金法体”的体质,天干之中“己”本属土,然按生克之力来看,土又生金,故而此身怀此体质之人,先天就亲和五金灵气。 而这等特殊体质自然是极为稀有,以至于丁辰之前居然听都没听过,只怕比之那些真正的异灵根也不遑多让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丁辰修炼了这么多年,从未发现自己对五金灵气有什么特别的亲和,可见自己断然不是什么己金法体了。 当然,若是普通体质的修士想要修炼,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却是需要强行以外力为补益,可要如何补益,这银牌之中,却又提也没提。 丁辰思忖了半晌,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从金行灵石或五金灵矿之类的天材地宝中强行抽取了。 只是以此法修炼,只怕所消耗的金行元灵之气也是海量。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碧落神宫这样的豪门仙宗,也极少有弟子修炼此秘术,能修炼有成的更是少之又少的原因了。 可就这么放弃了,丁辰也是舍不得…… 转眼,三日就过去了。 经过一番反复计较之后,丁辰还是动了知难而上,要试一试的心思。 现如今,他的处境可不比在洞玄宫的时候,即便有什么麻烦,只要肯认怂当个缩头乌龟,避一避也就过去了。 这外面的世界,终究还是要以实力说话的。 而这太白金光诀的威力,也着实让丁辰动心不已,难以割舍。 有了想法,丁辰又再次将太白金光诀的前三层功法详细研读了几遍,推敲了几种辅助修炼之法,倒多少有了些底气。 不就是耗费大吗,大不了修炼慢点,日积月累之下,总会有些收获吧! 内室正中,空出一块地方。 抽出三张低阶聚灵符,按三才位摆出聚灵阵。 又从储物袋中将全部灵石倒出,挑拣了一阵,才找到二十余颗金属性的灵石。 拿出三颗,置于聚灵阵中,自己便盘膝坐定。 他当然不是要直接吸收灵石的金灵气,这点灵力根本不够,他是要用金灵石为引,聚拢天地间元灵之气中的金属性灵气。 随着法阵启动,灰白的聚灵阵渐渐亮起白光,四周一丝丝淡淡的素白色金性灵气缓缓聚集。 只是这里本来灵气就不算浓郁,也就和石涧山差不多,平时里,丁辰这种筑基期修士的普通修炼倒勉强够用,但现在,他却是只抽取其中金属性灵气,自然是极慢的。 第85章 开馆授课? 修炼这太白金光的困难,丁辰已然有所预估,此时倒也不着急。 先是缓缓催动上清长春功,调和真元,继而才一边继续沉下心神,熟悉那太白金光诀第一层的法诀,一边感应四周灵气的汇聚。 这太白金光诀修炼的难度在于条件的苛刻,其具体的修炼之法,银牌中倒是记载详细,并不算艰深。 期间,丁辰又换过一次灵石,直至大约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勉强觉得法阵内的灵气应该够了,神识瞩目之下,空中那一丝丝不可见的灵气形如薄雾一般涌动。 即已经准备就绪,丁辰也不再犹豫,当即催动法力,缓缓“按图索骥”,法虽心动…… 真元如注,潺潺如泉,无声游走,激发不同的穴位筋络,所过之处,皆是散发出一阵阵诡异的波动。 波动散开,四周空气之中,那金行灵气似受到什么力量召唤,立时躁动了三分,却是并不像平常吐纳那般,随口鼻呼吸入体,而是层层覆盖在丁辰体内,慢慢透过其皮肤上的无数毛孔缓缓渗入。 随着太白金光诀的运转,金行灵气在血肉中不断炼化,于浑身经脉中导引流转,一遍又一遍,反复淬炼。 眼见着无形之气愈发凝厚,渐有灰白之相,继而素白泛光,最终银晕浮现,其中竟泛出点点金色。 见此情状,丁辰便知这是金行灵气已经开始炼化,心中也是大喜,随即又是强提一口气...... 三日后,囊中的金属性灵石已然耗光,丁辰也只得无奈收功,结束修炼。 而这太白金光诀,却也只是算是堪堪入门。 微微激荡法力,一阵淡淡的金色光辉便浮现在身体表面,乍看之下,倒有几分金身符的感觉。 这就是太白金光诀的第一个妙用了,可以催发金光护体。 当然,以他此时的功力,所催发的护体金光怕是随便连一把菜刀都扛不住,还不如自身的护体灵光有用。 不过,倒也不必气馁,这才刚三天而已,能有如此进步,已经是喜人了。 就在丁辰不断调动金光,在身体上聚散流转,体会其妙用之时,却是忽听到院门外有人触动了禁制。 “何事?” 神识飘忽扫过,便知来人是云长德身边的亲近小厮,心中虽有些被打扰的不悦,却也不好和一个凡夫俗子发作,只得传言询问何事。 “江先生,会长请先生知雅苑花厅叙话……” 那小厮也知道丁辰的身份,不敢冒犯,恭声回话。 又是这云长德!一天不好好的做生意,老是和自己扯什么闲篇! 丁辰心中腹诽几句,本想自己推了,只是转念又想到刚在云集宝社捡了一个漏,却是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悻悻收功。 …… 迈步进入知雅苑的院门,迎面却见花厅廊下站着十几个小孩,规规矩矩的排了一溜。 只是,这些孩童要不年纪太小,要不衣着光鲜,显然不是伺候人的仆童。 丁辰不知怎么回事,有些狐疑,反是这些小童,似乎也是知道丁辰的身份,皆是规规矩矩的齐齐拱手,向丁辰见礼。 “江先生来了,快快进来上座!” 就听得花厅中云长德那热情的声音响起,随即才见其来至门口相迎。 丁辰见状,也不好拂了这有些热情过度的云会长的面子,跟了进去。 两厢落座,自有丫鬟上茶,又是寒暄了几句,云长德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了正事。 原来,随着云集宝社开张,特别是有了丁辰所制符纸做噱头,这两年生意也越发有了些起色,虽然还没有被什么大势力惦记上,但云长德还是不得不未雨绸缪。 云长德自知自己资质不行,年纪也过了最佳时候,筑基多半是不可能了。而云家之内,虽然也有几个修士族人,但也都是炼精期的,并不堪大用。 于是,云长德就想到,不如趁现在生意刚刚起步不久,多培养一些后备力量,也好让这卫云商会后继有人。 好在,这云家也是人口众多的大家族,加上一些关系密切的姻亲,甚至一些亲近的家生奴仆,子侄、儿孙着实不少,还真让他挑出十几个有灵根的“好苗子”。 当然,说是“好苗子”,其实资质也都很一般,但好歹都是八九品,不算是伪灵根,只要着力培养一番,几年之后,少不得就是一批炼精修士。 如果运气好,培养出一两个筑基修士,那时卫云商会也算是有了几分底气。 …… 听完云长德所言,丁辰便隐隐猜到对方的打算,眉头不自觉的皱了又皱,完全是一脸的拒绝之色。 “……云会长,这是想让在下为云氏子弟开馆授课?” ……………… 第86章 云长德的无奈 “呵呵,不知先生意下如何?”云长德厚着脸皮,一副舍你其谁的表情,呵呵笑道。 经过这两年来的相处,云长德也是摸清了这江先生的性格,只要不是触及他的底线,便是事情谈不拢,对方也不会真的翻脸。 “不如何……,云会长,在下学疏才浅,只怕难当大任,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丁辰也不想虚与委蛇,让人觉得他是待价而沽,直言开口拒绝。 他也不过才筑基初期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去教导别人,再说了,他自己还嫌修炼时间不够呢,哪里有空去收徒弟。 这云长德也是太异想天开了! 云长德猜到丁辰不会轻易答应,却是没想到丁辰会拒绝得如此果断,一时也是有些尴尬。 正不知怎么开口,却听后堂有动静,便见后堂房门帷幔微动,伸出一只白嫩玉手,手腕上一枚血红的玛瑙手镯微微散发着灵气。 她怎么在这,刚才进门之时,明明感应到这花厅之中只有云长德一人呀! 目光再次瞟了眼那玛瑙手镯,丁辰眉头不由得轻蹙一下,心中再次暗道,看来云家确实不简单呀,那看似普通的灵器手镯,居然还有藏形匿形的作用。 来人正是红娇! “舅舅,江先生一心向道,此事确实有些难为先生了……” 便听红娇俏声对着云长德笑道,说着又是福身一礼,却是话风一转,又是向丁辰笑道,“江先生,不如这样吧,那些小子日常的修炼,自然是那几个炼精期的供奉看着,也不需要先生时时看着,先生只是挂个名,若是偶尔得空,随便提点几句就是了……” 丁辰闻言面色稍缓,却仍是犹豫,不曾松口。 对于红娇所言,云长德自然也是不太满意的,蹙眉抬头,却见红娇对他微微点头,示意稍安勿躁。云长德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算是认了。 红娇却是早就看准丁辰不是个无情之人,眼珠一转,却是招手唤了门外那一群孩子进来,巴巴的打起苦情牌来。 看着这些童子,男女都有,最大的也才七八岁,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他,让丁辰突然想起那个叫沈武的小童子。 虽然听说洞玄真人已经回归,但之前洞玄宫山门已被攻破,门内弟子必定也是死伤不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唉,行吧……” 丁辰终究有些心软,他儿时受过苦,最看不得这些,也只得应下了。 随即丁辰也不想多待,便直接起身告辞。红娇知道丁辰心里多少有些不悦,忙跟上去相送,堂上便只剩下云长德和一众孩童大眼瞪小眼。 挥了挥手,云长德有些气急败坏着人将那些孩童都带了下去,才见红娇送完丁辰返回。 见她这舅舅独自在厅内坐着,面色有些不悦,红娇忙凑上去撒娇。 “舅舅这是生气了?” 云长德将茶盏轻磕在桌子上,语气带了几分埋怨,“娇儿,若江先生只是挂个名,那又何必找他,而且,此事不是你先提起的吗,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舅舅……” 红娇却是笑道,又给云长德续上一杯热茶,这才继续道,“舅舅放心,江先生是个面冷心热的,只要他应下此事,又岂会真的只是挂名,什么都不管…… 至于收徒之事的,说到底,还是要看那些孩子自己的机缘,便是江先生真的应了授课之事,若是没有谁能入他眼的,他又哪里会收? 反而,若是有哪个子弟入了他的眼,说收,也就收下了……” “话虽这么说……”云长德也想明白,语气稍缓。 红娇朝外看了看,又刻意压低声音继续道,“再者,如今老祖过世,族中连最后的底牌都没了,舅舅真的就放心让江先生介入云家的内部事务吗?舅舅忘了城北徐家的事情了吗?” 云长德闻言也是有些动容,老祖之事确实让他有些六神无主,失了些分寸。 说来,也怪这老祖,早年前,卷了族中不少东西,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眼盼了这么多年,这才三年前结丹而归,却是一回来就闭关不出。 原本以为有了金丹修士作依仗,云家崛起有望,云长德这才力主去争那店铺,反倒是招来家里那两房的觊觎,还以为他这大房得了老祖什么好处,巴巴的想上位夺权,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 之后,便出了周氏商会那档子事儿,那老祖却是怎么都不肯出关,还好遇到了丁辰才…… 如今,又一句话没留下,就直接陨落了,什么忙没帮上,反是留下这一个烂摊子,全指望他一个炼精后期支撑。 唉,好在,还有个聪慧的外甥女,能给他帮把手。 ……………… 据说初三的习俗是安睡迟起,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睡懒觉,可我们家为什么一大早就得被叫起来? 第87章 冯英 至于那城北徐家被一个供奉谋夺了家产,全族被灭的事情,早已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他又岂会不知! “娇儿,你说江先生他会不会也……” 云长德有些拿不准的开口,却是又连忙压低声音。 “就目前看来,应该不会……” 红娇低声否认道,也是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才继续道,“江先生的人品,娇儿还是信得过的,但舅舅也是明白,江先生说是商会供奉,但其实并不依附与我们,反倒是帮了我们不少,其实只能算是客卿而已,因此,这客卿不涉实务的老规矩,还是不要坏了为好……” 云长德闻言,也是点头,却是压低声音又道,“那你之前提出请他开馆授课,难道是在试探他有没有什么……心思?” “舅舅又说笑了,外甥女岂敢如此试探一位筑基修士……” 红娇笑着摇头,脸上竟是浮起一丝红晕,“……,若是江先生真的应下了,自然要用其他办法留下他的心的……” 云长德哪里听不出外甥女话里的意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明显对此事并不看好。 …… 五日后。 这日,日头已经是午时过了,丁辰才堪堪完成今日的修炼。 这几日,丁辰已在为进阶筑基中期做准备,每日修炼愈发沉稳,不敢怠慢冒进,以至于仅仅是每日例行的功课,所花的时间都至少需要三个时辰。 略略休息了半个时辰,才出门向着会馆后面单独辟出来的学舍而去。 倒是让红娇看准了,丁辰应了这差事,确实不好意思放着不管的。 自后院侧门而出,再穿过后街一条小巷,便来至一片院落,便是学舍所在。 这学舍面积不小,但并不临街,平时少有人来,因此颇为僻静。 院内一直有人,大门只是虚掩,也没人看门。 丁辰推门迈步而进,便见一个面积颇大的校场,皆是上等条石铺地,四面有些房舍,大多都是新建的,显然,云长德这次是用了心思的。 只见校场中间,一个中年男子,背手而立,正在看着那十余个童子练一套拳法,打熬身体。 这个中年男子丁辰倒是见过一面,名叫冯英,是商会新招募的修士,身形挺拔健壮,颇有些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练家子,此时身着一身灰黑劲装,上有卫云的标记纹绣。 看来这冯英已经和卫云商会签了正式契约,算是商会的供奉了。 只不过,这冯英一身的修为就有些惨了,别看他年龄已近四十,但修为仍是炼精初期,看样子应该是半路出家的。 丁辰也没打扰,自顾自的走到校场角落的一棵大槐树下,寻了个石凳坐下,斜靠石桌旁,看那些童子练拳。 只是才看了一会儿,丁辰就看出不对了,眉头微微一皱,想了想,还是朗声开口叫了一声。 “冯教头,且歇歇吧!” 冯英闻言侧头,这才发现是丁辰来了,当即不敢怠慢,连忙快走几步,上前见礼。 丁辰笑呵呵的打了招呼,又见那群孩子们也都围过来见礼,一个个倒是乖巧,他也只得含笑应付了几句。 心中略略斟酌了一下用词,也拿不准该以什么口吻开口,最终还是直言不讳。 “……你们练武,打熬身体本没有错,只是却忘了自己的打熬身体的根本目的了。 以我之见,练武不过是手段而已,炼精才是目的,你们又不是要练成什么武林高手,干嘛要把精力集中在招式之上! 如此,岂不是对肉身气机的变化失了计较,又如何能顺利淬炼肉身精气?” 丁辰说着,又打眼看了那冯英一眼,却见他刚毅的脸上也是露出思索之状,似乎也在思考自己的话。 或许,这就是没有背景的散修的艰辛吧,明明只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但就是没人愿意提点你一句。 丁辰心中叹了口气,回忆了一下当年江真人的话,继续说道,“冯教头,你且先将你炼精的拳法打一遍给我看看。” 冯英一听,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丁辰要顺道指点他一二,立刻应下,来到场中央,顿时一套拳法使出,虎虎生风,力道十足。 掌风声震,直看得一众童子艳羡不已。 冯英一套打完,回转再度向丁辰拱手,脸上多少有些自得,显然他对这套拳法还是颇为自信的。 丁辰看着,却是微微摇头,轻声道,“冯教头,你早年可只是习武,近些年来才开始修炼的?” 冯英闻言,便是面露尴尬,搓搓手的回道,“先生所言不差,晚辈也是三年前才偶然得了这一篇功法......” 第88章 指点 果不其然! 丁辰心中暗道,倒也没有故弄玄虚,直言道,“我虽然不知你这套拳法的具体来历,但看着应该是从佛门的某路功法中化出来的,其实并不算差了。 只是,你修炼之时,多少还是受限于以往的练武习惯,并未抓住炼精的要点。 加之,你年岁渐长,已经过了最佳炼精的年纪,体内杂质积累,堵塞经络,这才导致三年才堪堪炼精入门……” 丁辰语气平淡的说着,一边调整着呼吸,给冯英做示范。 “……你又不是体修,这功法更不是炼体之术,何必一味追求肉身强化……,……炼精,说到底,还是为了化气。 若是不能将肉身血肉中的精气淬炼出来,又如何滋养丹田,蕴化开辟,如此,即便是你将此拳法练得再纯熟,也难有进展的。” “你运功之时,还需注意……” 丁辰接着,一一点出了几个炼精化气的要点,这也是当年他江真人告诉他的。 说完之后,语气微微一顿,又道,“你且按我说的,再来一遍看看。” 冯英点头称是,缓缓转身,一边揣摩,一边来至场中站定,却是没有立刻动作,脸上仍是若有所思。 丁辰也不催促,直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冯英才将他所说的内容反复思量清楚,脸上似有一丝明悟,随即,手脚才有了动作。 展臂抬腿,推掌劈挂,看似动作和上一次一般无二,节奏却是大变,时快时慢,时而用力,时而轻柔,虽然看着威力大减,但是拳掌挥动之间,气劲却是大了不少。 才行了几式,就见冯英脸上明显露出一丝喜色,显然已经体悟到几分其中的不同了。 一遍打完,冯英自然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精气的变化,只等了几息,复又重新练了一遍,而这一次,却是又比上一次更好了几分。 两遍练完,冯英已觉大不相同,心中如何不对丁辰感激,立时过来,就要大礼参拜。 丁辰连忙制止道,“罢了,你也不必如此,我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参悟出来的,你能一点就通,也算是你自己的机缘悟性。” 说完,复又指了指那些孩童,说道,“这个孩子年纪尚小,我讲的,他们多半也是听不懂的,你且和他们一起练,引导一下他们吧......” 此乃是冯英的本分,连忙拱手称是。 事了拂衣去,丁辰也就不再多留,挥挥手离开了学舍。 他也不过只是占了当年有师父亲自引导他炼精入门的便利而已,自己修为也就那样,能指点的也不多。 再者,他本就不是好为人师之人,自然点到即止了。 之后的几天,丁辰仍是半下午才过去看看,偶尔提点几句,见童子们隐隐都有了入门的感觉,又寻了个空闲时间,把当初看老学究讲经时听到的一些内容,一股脑的讲了那些童子后,也不管他们听没听懂,便不大过去了。 这些童子,资质大多一般,所修功法更是平常,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机遇,怕是终身都进阶不到筑基的。 倒是那冯英,乃是正经中六品的灵根,又得了丁辰的指点,不到半个月就进阶到炼精中期,故而越发由衷的对丁辰恭敬起来。 学舍的事情不用丁辰多管,自身的修炼才是他的重心。 上清长春功的修炼丁辰从未停歇过,已经开始尝试进行第五次大周天的修炼了,假以时日,便可一气突破到筑基中期了。 至于太白金光诀,却是个麻烦。 按照那法诀的记载,太白金光诀乃是一种纯金属性的秘术,这类秘术的修炼往往都是极不容易的,更何况他本身体质也并不突出,自然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效的。 更关键的是,修炼太白金光诀的耗费也大大超出了丁辰的预料。 这市面上,金属性灵石存量本来就稀少,平时偶尔交换几颗还好,基本都是一换一,但现在,丁辰需要的数量着实是不少,要专门去换金属性灵石,这兑换比例就不一样了。 而且,这种消耗程度,还只是修炼太白金光诀第一层入门而已,后续修炼,乃至第二层、第三层,怕是还不知道要翻多少倍。 对于这点,丁辰也是无可奈何,也只得托卫云商会帮忙筹换一些,勉强支撑。 第89章 护送任务(一) 限于条件有限,这太白金光诀的修炼进展缓慢不提,倒是那无名剑气的修炼十分的顺遂,五层剑诀早已融会贯通。 剑气也是从一开始需要持剑修炼,无法离体,到现在无需用剑导引,只催动真元法力便可凝剑化锋,瞬发伤人。 虽然始终无法离体太远,但三尺之内就可刺破木甲符护盾,也算是多了一门不错的防身手段了。 丁辰也并未藏私,寻了个机会,有意无意的将那无名剑气自带一丝破开灵力防御的效用之事,透露给了红娇。 随后,此事很自然的就被云长德知道了。 于是乎,这本剑诀就成了他们家族内嫡系子弟才能修炼的剑法了。 这自是后话。 这日,丁辰刚刚绘制完这个月要出售的符箓。 由于他一直反复绘制的就那么几种,熟练度和成功率已然十分了得,几乎十之八九都是一挥而就,倒也不算麻烦。 虽然一次性绘制大量的符箓所消耗法力不少,但得益于上清长春功功法玄妙,可以一直自行缓缓运转,养炼真气,事后,只需略略打坐一番,也就恢复如初了。 收功平息,又翻看了一会儿杂书消遣调剂,却听得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之声。 丁辰叹了一口气,不用问,乃是那个商会会长云长德亲至。 以往有事,这云会长都是遣人来请,这次却是雇主亲自登门,多半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他自然是不好不见的。 凌空一指点出,青纱障禁制散开,院门吱的一声,自行打开,便听丁辰声音幽幽传出。 “云会长,请进来叙话吧。” 丁辰礼数也算是周全,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将云长德请进正厅堂屋落座,自己也陪坐一旁。 “哈哈,江先生自住进这里,便大多时间都在闭关,说来,在下还是第一次来先生的院子拜访……” 这是挑自己没邀请他来做客? 丁辰心下腹诽,也是不轻不重的呛了一句,“呵呵,会长说笑了,你是主,我是客,哪有主人来拜访客人的道理……” 云长德自是没有那个意思,当即有些尴尬的干笑着连道玩笑。 丁辰也懒得客套,也就开门见山问道,“会长贵人事忙,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打扰先生清修,在下实在冒昧了。”云长德忙又抱拳。 丁辰呵呵不语,他知道云长德这人越是客气,越是有事要说。 果然,闲扯了几句后,云长德就道出了来意。 “先生,这次在下过来,确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请先生出手的。” “哦?这样呀,那会长不妨直言。” 丁辰又为云长德续了一杯茶,淡淡开口,心中却道,说了自己也未必答应。 云长德自然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冷淡,又尴尬的搓了搓手,才道,“是这样的,前不久,商会接一桩大生意,乃是为卫国南方的灵泉门采购一批灵材,这些灵材数量很大,特别是其中有三万斤寒凉铁矿,价值实在不菲。 本来,灵泉门已经派人来验货接收了,按理说这笔生意就算完成了。 只是,那灵泉门来收货的人又说,近来门内出了些事情,弟子多有差遣,一时也派不出太多合适的人,未防万一,便希望我们商会能派人护送。 那灵泉门虽只是下宗门派,但也是三仙岛的附属势力之一,近来更是有些抬头的迹象,若是能趁机交好一二,未来说不定也是一个助力,因此,商会这边实在不好拒绝…… 在下本也在外招募了一个筑基初期的散修,但毕竟不是自己人,也不能完全相信,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不得不来请先生出手了。” 丁辰闻言眉头轻蹙,他现在虽然名义上是卫云商会的人,但按约定,双方其实只是合作关系,并不受卫云商会约束差遣的。 云长德见丁辰似不愿意,连忙补充道,“在下也知道此事并不在我们的约定范围之内,所以此次护送,权当我卫云商会单独的聘用。” 说着,云长德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储物袋,道,“听说先生近来一直在收集金属性的灵石,在下在与灵泉门的这笔交易中,正好赚了一笔灵石,便让人专门将其中的金属性灵石都挑了出来,又通过其他渠道凑了一些,正好三百块,权当这次请先生出手的费用了。” 说完,就直接将储物袋推到丁辰面前。 丁辰见状,也不得不赞叹这云长德上道。 即便他再想拒绝,但是奈何财帛动人心呀,这三百块金灵石,足够他修炼好一阵子了。 虽然如此,丁辰也没有直接接下,略略思索后,问道,“此行,确实只是单纯护送一下而已吗?” 云长德自然拍着胸脯保证,又将怎么个护送,计划如何都详细讲了。 第90章 护送任务(二) 细细听着云长德的安排,丁辰也点了点头。 此行安排得还算妥当,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灵泉门那边派来接货的修士,为首的乃是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云长德称其为王真人。另外,还有五个炼精后期的弟子。 商会这边,除丁辰之外,云长德又在外面临时招募了一个筑基初期的苟姓修士,还会派出五个炼精期的伙计一同护送。 只是一次简单的护送,三个筑基,十个炼精,也算是实力不俗了。 而从卫州城前往灵泉门,沿途虽然没什么人烟,但也不是什么险山恶水,来回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想必问题应该不大的。 丁辰分析了利害,又看了眼灵石,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五日后,正是出发的日子。 丁辰一早收拾妥当,前往坊市云集宝社集合。 此时店铺大厅内,已经有一大堆人等着了。 云长德见丁辰进来,连忙过来见礼,并向一个身穿青衣道袍,四缕短髯的方脸中年道人介绍道,“王真人,这位便是我卫云商会随行的供奉,江子城,江先生。” 说着,又是转向丁辰,说道,“江先生,这位就是灵泉门的王真人……” 丁辰闻言,拱手见礼,这王真人行事也算是体面,拱手还礼。 又听云长德说道,“还有一位道友尚未到,还请两位再稍等片刻,想必一会就来了。” …… 就在三人闲聊之时,便见正门突然晃过一个人影,三人都注意到了,转头看去,却见一人走了进来,此人身形矮小健壮,一对招风耳,双目看人滴溜溜的,有些狡黠的感觉,不过看相貌倒是颇为年轻。 “哈哈,差点走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来晚了,让各位久候了。” 来人一进门就略有些夸张的打着哈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云长德起身,便要开口代为介绍一二。 不过此人倒是直接开口,大大咧咧的自我介绍道,“在下苟日新,无名散修而已,不足道哉,以后还请两位道友多多关照……”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倒是个好名字!”那王真人笑道。 其余人闻言皆是笑称甚是,也都知道此乃假名,却也并不在乎。这似乎是卫国的惯例,临时招募之人并无需表明真实身份。 丁辰也是附和着陪笑,心中却道,“苟日新”,这名字取得,实在是有些......“敷衍”…… 众人又是谈笑几句后,王真人便开口说道,“既然人已聚齐,那就出发吧!” 其余人自无不可。 一路出了坊市,一行人方才各自御器飞行。 王真人打头,领着那五个灵泉门的炼精期弟子在前,这些炼精期弟子每个都身背一个大木箱,上面灵纹浮动,正是专门为这种大宗交易特制的储物木箱。 至于为何没用那些更高阶的储物灵器,呵呵,那种东西只怕比这批货物还贵上不少。 卫云商会派出的五个炼精修士紧随其后,算是近身护卫那五个灵泉门弟子,而丁辰和那苟日新则跟在最后,一左一右,与前面队伍成品字形。 因为炼精期弟子法力有限,队伍行进速度不快,众人走走停停,一路上还算顺利,并无什么波折。 看着沿途山川沟壑,密林野地,从脚下一一掠过,倒是悠闲。 …… 第一天,大家还不怎么说话,一副埋头赶路的样子。 却不想,这苟日新却是个话痨,刚到了第二天,就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没话找话的和丁辰闲聊起来。 丁辰也是无奈,只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一连五日过去了,时至正午,那王真人见那些炼精弟子们都脸露疲态,于是就招呼众人在一座荒山山腰处停下休息。 王真人是个细心的,下令让炼精期的弟子们各自打坐尽快恢复法力,又转头对丁辰和苟日新道,“劳烦两位在此看守一二,在下去四处转转,查看一番。” 丁辰自无不可,应了下来. 倒是苟日新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见王真人离开,他便自己找了棵松树,靠着打盹去了。 丁辰也不好多说什么,自己找了块大石头盘膝坐定,同时神识放出,将周围环境细细扫视了一遍,见并无不妥之处,心下也稍稍安定了几分。 刚要收回神识,却又听着微微传来的鼾声,正是那苟日新。 丁辰摇了摇头,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下却有些狐疑的泛起嘀咕。 这人一天到晚,都不停的叽叽喳喳,聒噪不已,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也是好奇,丁辰眼皮微动,暗自催动空明之瞳悄无声息放开目光,向苟日新看去。 第91章 护送任务(三) 就在丁辰看向这位苟道友之时,突然,一道惊鸿之声自远方破空而来,尖啸声震,众人闻之,皆是惊醒过来。 丁辰也是立时挺身而起,打眼观瞧,却是那才离开不久的王真人,只见他脚踩一道暗青剑光,遁光摇晃,几乎半身浴血,左臂之处,赫然自手肘以下已然空空如也,狼狈之极。 “两位小心,有埋伏!” 王真人人未至,声已到。 见王真人受伤,遁光都是跌跌撞撞,丁辰心中便知麻烦来了,略一犹豫,还是没有转身就走,丹田之内真元涌动,弹指祭出天青剑,盘绕自身,这才轻身浮空而起,上前接应王真人落下。 王真人一落地,立马盘腿调息,右手忙拍储物袋,也不知掏出一瓶什么丹药,捏开瓶塞直往口中灌。 另一边,那苟日新也快步向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连声询问什么情况。 未等苟日新靠近,丁辰已然站起身来,还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听苟日新问话,他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说情况不好。 又在此时,远处遥遥便有三个光点闪动,正是刚才王真人回来的方向。 “警戒,有人来了!” 丁辰连忙轻喝一声,天青剑灵光更炙,似受了主人的影响,微微有些躁动。 其余人闻言皆惊,又是一阵慌乱。 眼见着那三个光点愈发明亮,正是三道遁光,由远及近,飞速而来,此时王真人气息稍稳,却仍是一脸的煞白,睁开眼睛,刚要说话,又是一口污血喷出。 丁辰也顾不得他,眼神死死瞪着来人。 那三人遁光速度不慢,一看便知都是筑基修士,丁辰心中也不由得骇然,只是不等他有所动作,遁光已到了近前,却是两男一女。 为首一人,是个看着四十多岁模样的大汉,身披黄色大氅,容貌粗狂,披头散发,气息浑厚,赫然已经了筑基后期,就见他遁光还未停稳,就厉声笑道,“王老道,你这毫无信义的狗东西,你以为就你那张烟瘴符就能困住你家爷爷我吗?” “是你?!” 这却是另外一个青年男子,面带厉色,咬牙恨道。 丁辰自然也早就认出对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为了店铺之争,和他比斗过一场的周彦。丁辰也不答话,只冷冷看着空中的三人,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跑路。 “你认识此人?”却是三人中,那身披玲珑纱衣的女子眼带探究的问道。 周彦嘴角抽动,牙关紧咬,只吐出一句“冤家路窄”,随即才努嘴传音,应该是将之前比斗之事告知了另外两人。 那黄袍男子也在听着,眼珠却是若有所思的瞅着丁辰,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却听其呵呵开口道,“各位,我等此来,只是来寻那王老道的晦气而已,此乃我与他的个人私仇,只要各位不出手,我等自会放你们离去。” 周彦一听,面色明显有些不悦,刚要开口。 那黄袍男子却是斜眼瞟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们的事也不过是寻常比斗而已,愿赌服输,何必非要打生打死!” 周彦闻言脸皮一抽,虽然不忿,但还是退到一边。 “江道友,万不可被其言语蒙蔽,咳咳……”正是那王真人口齿不清的急切开口说道,“此人名叫黄沙,专干些打家劫舍、杀人夺宝的勾搭,下手极是狠辣,一旦出手,就绝不会留下活口的,咳咳……” 丁辰闻言,瞳孔微缩,身上护体灵光不由一颤,心思急转之下,却始终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侧立一边,目光冷冷的看着三人。 虚浮空中的三人不知是不是有恃无恐,见身份被叫破,竟也不反驳,眼色之中甚至有几分戏谑。 这时,却是那苟日新突然迈步上前,厉声对黄沙、周彦三人喝道,“少说这些哄骗小儿的话,在下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岂会干出那些苟且偷生之事。” 一边大义凛然的说着,一边迈步就往丁辰这边走来,似乎一副要与丁辰共进退的样子。 只几步,人已到丁辰身侧稍后面。 却只听得其话音未落,突然,苟日新右手掌心一丝绿气乍现,结成一朵诡异怪花,五指微曲用力,猛的拍向丁辰后心。 眼见就要击中,丁辰呼吸一顿,背后猝然一层淡淡金光浮现,紧接着,一道无形剑气如芒刺在背,透体而出。 第92章 护送任务(四) 苟日新是偷袭,本以为一击必中,他自己对自己的手段也是颇为自信,便是筑基后期他都坑过一次,不说丁辰不过筑基初期,因此,对于自身却是并未怎么防备。 就听“啊”的一声大叫出声,苟日新离丁辰后背一寸的手掌猛然扯开,脚尖连连点地,飞身斜跳几步退开,再摊开手掌一看,已经鲜血淋淋,伤可见骨。 苟日新一击不中,反遭反噬,哪里还敢停留分毫,便见其脚下停了一下,便再度急退几步,这才飞身跃起,脚下灵光一闪,跳出一根黑铁短棍,遁光一闪,人已经来到黄袍男子等人身边,这才连点右臂穴道止血疗伤。 丁辰也不去追,只瞟了一眼,仍是看向空中几人。 事发突然,王真人等人也是猝不及防,此时一见此情形,如何还不知道内情。 那王真人一时怒极,厉声暴喝道,“贼子,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苟日新却是不回答,一边疗伤,一边扯着嘴角有些狼狈的呵呵笑着,脸色不太好。 倒是那黄袍男子面色有些凝重,手指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虚眼看了丁辰片刻,面色表情变幻,最终却是换了一副笑脸,问道,“阁下和碧落神宫是什么关系?” 丁辰一听,也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刚才本想以那无名剑气伤敌,却是心中一时焦急,不由自主的调动了太白金光汇聚后背防御。 此人倒是好眼力,多半以前是见过有人施展过太白金光诀,这才出言试探。 听对方所言,丁辰心念不由得一转,就想着是不是要扯虎皮拉大旗,假冒碧落神宫弟子,威慑一下对方。 “夫君,你是说……” 那纱衣女子语带诧异的开口,看向黄袍男子,还不等黄袍男子回答,却听那周彦讥笑一声。 “嗯哼!碧落神宫?他也配,我早就打听过他的底细了,不过一无名散修而已!” 见被道破身份,丁辰也不争辩什么,只讪讪一笑,只是故作轻蔑的看了周彦一眼,让对方尽管去猜就是了。 虚虚实实,或许更能让人忌惮。 果然,黄袍男子见状,反是眉毛微挑,有些拿不准了。 对方要真的是碧落神宫的弟子,是杀,是放,都是麻烦…… 趁那黄沙思忖之际,丁辰神识再次扫视四周。 这里地势开阔,跑路倒是方便,只是如今对方有四个人,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两个筑基初期,自己要是率先跑路,只怕会立时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就算不被围攻,便是让他独自对上那黄袍弟子也是凶多吉少,还不如再等等,看看情况,或许还有其他机会。 丁辰暗自计较不提,那黄沙脸上却是浮起一丝和气,嘴上也是笑道,“这位是江道友吧,果然机警,只是我这兄弟的‘绿影手’发动极快,极难提前防御,阁下居然能刹那间反伤他,也是手段了得,难道,阁下是早就防备着他了?”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连王真人也是一脸茫然,只有周彦脸色冷冷的。 “早有防备不至于,只是无意间偶有所觉而已……” 丁辰讪讪一笑说道,略微顿了顿,想着还是要拖延一下时间为好。 体内淡薄的太白金光悄然运转,游走于胸腹丹田等几处重要位置,虽然以他现在的修炼水平,所释放的太白金光防御力还不如低阶防御符箓,但好在可以调动自如,比激发符箓便利,也是聊胜于无。 复又微微转头,丁辰看着那苟日新,说道,“苟道友,你这名字想必是假名吧?” “就因为这个?” 这句却是那纱衣女子问的。 “那倒不是。” 丁辰又挪动了几步,故作一副有恃无恐的轻松模样,左手不经意间捻了捻衣领,右手却是光明正大的将天青剑扣在手中。 “这位苟道友一路上,总是话不断口,我本以为只是他性格如此,话多而已。却不想,今日休息的时候,这位苟道友却突然一言不发了,还早早就到一边去打起了瞌睡。 我心中也是好奇,故而略施手段,查探了一下,却是无意间发现这位苟道友根本是在装睡,实则他手中握着灵石,正在不断吸取灵石恢复法力。 当时我就在想,即便此地灵气稀薄,但四周明明一片平静,并无什么紧急之事,完全可以慢慢打坐恢复法力,为何却要耗费灵石呢? 呵呵...... 我当时也是不解,随即便见王真人受伤返回,接着三位又联袂而来,在下心中也就难免就有了些猜测......” 第93章 开战 在众人表情各异的注视下,丁辰不急不慢,缓缓道来。 体内真元将动未动,似在蓄势待发。 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虚浮半空的四人,丁辰又继续道,“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他已经预见到有事要发生,必须尽快恢复法力,以备不测。” 说到这里,苟日新表情就是有些尴尬了。 丁辰微微侧头,瞟了一眼身后的王真人,见其正在打坐疗伤,也是存了能拖一时就一时,为他争取点时间的打算,又是说道,“再说,以这位苟道友平时的做派来看,怎么也不像是个好抱打不平的,刚才那番慷慨陈词,啧啧,实在是有些突兀了......” 黄袍男子闻言,也是合掌笑道,“道友倒是好深的心思算计呀,如果不是今日我等必杀那王老道,我倒是想和道友交个朋友呢!” “道友这就是凭空污人清白了,在下哪有什么算计,不过偶有所察而已,稍有警戒而已,倒是阁下,遣人卧底,中途埋伏,这才算是好算计吧!对了,之前王真人说只是去周围看看,却走了那么远,想必也是阁下使了手段,引他去的吧……” 丁辰也不惧,笑着回道。 黄袍男子闻言脸皮一僵,随即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这才转头对苟日新说道,“七弟,我早就提醒过你,让你不要一天天聒噪不停,迟早要出事的......” 眼见黄袍男子教训那苟日新,却是话音未落,头还没转回,瞳孔中便是一点狠厉的精光乍现。 紧接着,黄袍男子猛的一踢脚下飞剑,只见那道赤红飞剑立时暴涨三分,激射破空,直往王真人刺去。 那王真人经过调息,也是恢复了一些,既然对方摆明了是针对自己,哪里会没有防备,黄袍男子刚动,他已然察觉,右手一晃,一面青铜小盾浮现而出。 谁知,那赤红飞剑半路剑尖一偏,却是直指丁辰。 丁辰也是早就防备,之前黄袍男子突然动手,他就下意识往旁边挪动了一段距离,眼见对方飞剑刺来,丝毫不惊慌,天青剑如游龙一般,蓝光舞出,当的一声,勉强挡下。 空中四人显然早有沟通,一见黄袍男子动手,其余三人哪里会留手,也是法器齐出,攻向众人。 周彦从一开始就始终盯着丁辰,丁辰刚挡住那赤红飞剑,两把飞刀已经夹风带势,直取他项上人头。 丁辰挥剑又挡,却见那黄袍男子几步踏空前跃,一手连招那赤红飞剑,一手两张符纸已经放出,立时火球雷珠噼啪声响,连珠攻来,竟然是市面上颇为少见的雷火连珠符。 自知难以力敌,丁辰根本不直接对招,一身淡淡的金光隐隐浮动,天青剑虚晃乱划,招摇拦在身前,脚下踏莎行乱步倒走,借着这荒山乱石林立,游走躲避,几个呼吸已经跳到十丈之外。 另一边,王真人也有了计较,大喝一声,“结阵!” 这边话音未落,身后灵泉门五个炼精期弟子就立时围着王真人身边,每人手中都握着一块玉牌,各自端坐掐动法诀,就见一道水灵光罩浮现而出,除开已经跳到一边的丁辰外,连带近前的卫云商会的五个炼精伙计,一并罩住。 灵泉门阵法刚刚布好,苟日新的黑棍法器就已攻至,轰隆声震,直打得那水灵护罩灵光闪动不已,一时有晃荡不止。 那纱衣女子手臂轻抖,右臂纱衣之内透出点点青光,随即便见一把游蛇般柔韧的湛青细剑滑出衣袖,在她手腕上一绕,立时弹射而出,也是直刺那水灵护罩。 王真人见状,强催一口气,又连忙对卫云商会的五个炼精修士说道,“你们将法力输入我门弟子体内,我等一起坚守。我已经给宗门内发了消息,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就会有援兵赶来。” 这五个炼精修士也不傻,知道如果灵泉门一败,他们也必死,于是连忙依言而行。 黄袍男子原本在和周彦一起合攻丁辰,只是丁辰滑得像条泥鳅似的,一时难以得手,侧耳又听王真人说已向宗门发了求援信息,当下心中也有了几分焦急。 这灵泉门可是有金丹后期修士坐镇的宗门,虽然离此地还有段距离,但如果真是金丹修士全力飞遁,不出个把时辰就可赶到。 “你且先拖住他,我先解决了那姓王的再说。” 黄沙略一盘算便有了计较,直接向周彦吩咐了一声,也不等周彦回答,便跳出战圈往另一边而去。 第94章 透骨钉 一见黄袍男子就这么离去,周彦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只是又不得不从,浑身气息翻涌,却仍旧是那两把飞刀游走不停,缠着丁辰让其无法脱身。 只是,他也不敢全力强攻,担心一不注意,又被丁辰的圆环法器所困。 丁辰见状,却是心中大喜,正中下怀,当即衣袍翻飞,淡金玄光闪闪,只将全身护住,不让飞刀伤到分毫,暗自等待机会。 同时,剑指撩划,调动天青剑乱走,光芒四射,一边对敌,一边却是暗中往后退,慢慢和王真人那边拉开了距离。 一时间,两人斗得你来我往,竟都不尽全力,僵持起来。 却说王真人这边,那水灵法阵护罩本来在另外五个炼精修士加入后,已然稳固了下来,谁知那黄袍男子却是突然回返。 法力狂注之下,赤红飞剑立时化为一把丈许巨剑,以开山裂石之势,猛的劈砍在护罩之上,那水灵护罩立时震动不已,直震得其内众人纷纷口中带血。 “王老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哈……,夫人,七弟,全力破阵,不可拖延。” 黄袍男子见那法阵摇摇欲坠,立时高声大笑,面有狂色,猛劈不止。 纱衣女子一声冷笑,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逝,手中法诀却是不断,紧催那细剑法器亮光大放。 苟日新自然更不会留手,那黑色短棍法器被催到极致,灵光足有腰粗,发出嗡嗡颤音,如撞钟巨木,一下下撞向护罩。 “师叔怎么办呀?我们扛不住了!”一个灵泉门弟子低声颤抖着问道。 “不想死就得扛住!” 王真人声色俱厉,暴喝一声,打眼看向护罩之外的三人,又望向已经远离这里,被死死缠住的丁辰,心知这样下去只怕必死无疑了。 心下一横,暗道一声,今日便只有拼了! 旋即右手指诀变换,连点胸口几道大穴,脸上当即泛起潮红,双目突出,猛的又是一催,法力往法阵中一激,护罩青光当即爆闪。 趁青光闪动,外面看不真切之时,王真人翻手摸出一物,却是一枚锈迹斑斑,又带几点黑褐血迹的铁钉。 眼中带狠,王老道一口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其上。 此钉被那王老道舌尖精血一激,暗红灵光大炙,如同飞火流星,爆射而出,直直打向黄袍男子下丹田而去。 黄袍男子此刻双目赤红,已近疯狂,那铁钉速度又极快,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小心,是透骨钉!” 却是纱衣女子眼尖,一眼就看出这是十分阴毒的透骨钉法器,中之必死,连忙大叫一声。 同时,身形连忙往旁边一个闪动,手中却是射出一柄弯月小刀,直取那透骨钉。 另一边,苟日新也是暗叫不好,也要抽回短棍法器去挡。 眼见那透骨钉就要被拦下之际,王真人却是嘴角一个狞笑,右手剑指法诀猛然一变,死死握成拳头,牙关暗嚼,轻喝一声。 “爆!” 只听得一声轰鸣,如炸雷在耳,王真人竟直接将这件顶阶法器直接自爆了。 顶级法器自爆,又是王真人以精血激发,威力可想而知。 瞬时,爆炸的火光飞溅,灵光四散,烟尘倒卷,将周围二三十丈的范围都笼罩起来。 而爆炸的下一瞬,又听得砰的一声脆响,王老道等人祭出的水灵阵法护罩也被波及到,竟然直接应声而碎,其内众人都被爆炸的冲击波冲得倒滚而去,立时就有两个灵泉门的弟子受阵法所破反噬,吐血身亡。 倒是卫云商会的炼精修士,因为只是提供法力,并未被反噬,只是个个都被震得昏死过去。 如此震天的爆炸声,丁辰和周彦自然也是听到。 周彦心中一惊,不自然回头去看。 丁辰却是根本不管,见周彦走神,机不可失,立时浑身金光一炙,反身而动,竟然直直朝周彦冲撞过去。 那周彦猛的听得耳边有风声,也是反应过来,连忙回头,两把飞刀直扑丁辰。 丁辰丝毫不惧,冲势不减,天青剑在手中翻转格挡开一把飞刀,另一把飞刀直直钉在丁辰腰间,却被金光硬抗住,虽然扎进一寸,却也无法再寸进一分。 周彦手忙脚乱,连连拍出三张防御符箓。 然而丁辰已至身前,无名剑气催到极致,连发十道。 第95章 三杀 剑气无形,却生嗡鸣,不知怎的,竟是连带卷着一丝太白金光,擦出一抹金色,爆射而出。 这次丁辰是下了死力的,就如同一只刺猬一般就是直直撞在周彦身上。 那三张符箓似乎还是丁辰所绘制的,虽然比平常的木甲符更胜一筹,但也是无法硬抗如此多的剑气近攻。 只见散发出的防御灵膜频闪动了几下,虽然挡住了大部分剑气,但灵气还是瞬息耗尽,直接破碎。 余下几道剑气当即破开周彦护体灵光,灌体而入,周彦根本来不及任何反应,瞬时便被扎成了破麻袋。 丁辰几乎是下意识的五指化爪,翻手将周彦随身的储物袋、飞刀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凌空摄住,一把纳入手中。 而周彦却是似乎阻止不了,眼中掺杂着不可思议,不敢置信,或许还有些不甘心,皆是淡去,力量飞速被抽离一般,手无力的抓过丁辰的衣袖,浮空再无力维持,随即跌落半空,直坠而下,砰的一声闷响,手脚扭曲落在乱石之中,死得不能再死了。 做完这一切,丁辰才是猛喘了几口粗气,一时呆呆看着下方那已经摔得歪七扭八的尸身,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才是回过神了。 虽仍是喘气不止,但不知为什么,第一次杀人,他心中居然一点胆怯也无,甚至隐隐一丝兴奋。 一想到这里,他自己都是不由得一阵心惊,后背发寒。 “难道自己是个杀人狂魔不成……” 又是呆立了片刻,才算是缓过劲来,下意识想就此逃离此地,却又抬眼望了望另一边战场,爆炸的烟雾已开始慢慢散去。 怎么还没有动静? 难道都死了? 丁辰眼珠转了转,强压心中一点悸动不安,随手打出一道灵焰将周彦的尸体化为灰烬,转身遁光一动,化作一道流光,身形已经朝王真人这边遁去。 他击杀周彦速度极快,虽之后又耽误了一点时间,但赶到爆炸范围旁边时,烟雾仍尚未完全散去。 他自然也不敢大意,双目凝神,以空明之瞳窥探其内情况。 只见烟瘴之中,众人皆是重伤倒地。 特别是那黄袍男子,更是正面半边身体都血肉模糊,另两人也是一身血污,显然都是被那灵爆震成重伤,一时缓不过劲来。 而另一边,王真人等人都是躺在地上不动,倒是生死不知。 丁辰心知此时不动手,怕是后患无穷。 立时强催真元,浑身金光再现,稀薄而暗淡,一头便扎入烟雾之中,直取苟日新而去。 苟日新离爆炸中心稍远,伤势稍轻,恍惚间见一道淡金色人影闪动,也来不及思考,匆忙抓起短棍法器抵挡。 砰的一声,短棍和金光撞在一起。 声音未散,几乎是同时,却又是一声惨叫传来,之后便戛然而止,竟是那黄袍男子的声音。 原来,丁辰以金光护体撞向苟日新的同时,一心二用,天青剑也瞬发而出,直取黄袍男子的首级。 黄袍男子已然重伤待死,哪里有余力反抗,瞬间就被天青剑斩下头颅。 苟日新便是神识再混沌,也察觉到黄袍男子已死,顿时大骇,一面防御盾牌刚刚调出尚未来得及激发,丁辰已然故技重施,无名剑气透体而出,混杂一丝金光在其中,直扎苟日新心窝。 噗噗噗几声闷响,苟日新身上便露出几个血洞,鲜血射出,看向丁辰的眼中还透露出一丝莫名的惊骇,头一歪,断气了。 丁辰刷刷虚点,将苟日新和黄袍男子的法器和储物袋都抓了过来,只是黄袍男子的赤色飞剑离得太近,本是件极品法器,如今已经裂缝道道,灵气大失,不堪一用了。 这时,烟雾渐散,丁辰转头再去寻那纱衣女子时,却早已不见踪影。 丁辰瞳孔一抖,连忙腾空,神识全开。 上清长春功乃是精气神三元同修的功法,他的神识强度本就在同阶修士之上,神识一开,方圆百丈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但是勿论他神识扫过几遍,却始终没有搜寻到女子的踪迹。 丁辰不死心,空明之瞳异彩闪动,眺望天际,却仍是没有结果。 无奈,丁辰也只得罢手,一边身形缓缓落下,一边心中疑惑思量,“那女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她遁速了得,也不大可能无声无息的跑掉才对呀?” 正想着,却是那王真人声音传来,“江道友,咳咳,……” 第96章 接应 丁辰微微一笑,心道这家伙命还真大。 “王真人,在下在此,王真人可还安好吗?”丁辰面上浮起一副担忧之色,急声回道,但是衣袍之下,金光诀暗暗隐藏,如一层薄纱覆盖在丁辰的皮肤表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显然,王真人也是这么想的,他虽然是筑基中期,但是之前就重伤在身,后又以精血激发透骨钉遭受反噬,更是伤上加伤。 他见丁辰过来,强打精神,话头一转道,“贼子可已伏诛了?” “除了那个女子逃脱外,其余贼人都已伏诛了,多亏了真人的大发神威,否则这次我等都要难逃一死了。” 丁辰说着,并未太过靠近王真人,而是直接越过他往后面走去,去查看卫云商会那五个炼精期的伙计,毕竟他作为此行的领头之人,要是下面人死了,他也是面上无光。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让那个姓蒋的贱人跑了,太便宜她了。” 王真人含恨骂道,随即眼珠却是一转,又对丁辰说道,“对了,不知江道友可否将那黄沙的尸首让给在下......” “尸首?” 丁辰闻言却是一愣,这王真人其他东西不要,为何专门讨要那黄沙的尸首? 或许是这王真人看出丁辰的疑惑,自又开口解释道,“哦,也没什么,只是在下和几个门人弟子,伤的伤,死的死,拿了那黄沙的人头,也好回宗门有个交代。” 见王真人似乎真的只是要那尸首,并未追问其他东西,丁辰也没有过多在意,只点了点头,道了声真人自便。 王真人见状,道了一声谢,伸手隔空将那黄沙的尸首摄住,抓在手中,似要验明正身,看了看,嘴角一丝阴笑,轻抽一下又立即掩去,这才将那人头塞进储物袋中。 丁辰自然没注意王真人的反应,见对方果然没有提黄沙的储物袋之类的,自然也不会主动要和他“分赃”的。 “王真人,你也赶紧打坐疗伤吧,在下在此略作警戒,一会儿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万一对方还有什么后手,我们就危险了。”丁辰又道。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多谢江道友了。”王真人客气的回道,眼神却是暗中观察,见丁辰似乎并无要趁人之危的迹象后,终于也心下稍安,又吞了好几颗丹药,才开始打坐疗伤。 丁辰一一查看了那商会的五人,见只是受伤昏迷,暂无性命之忧,也就放下心来,随后,又一人都喂下一颗养元丹药,也就不再管了,自顾自的到一边盘腿坐下,打坐恢复法力。 半个时辰后,王真人仍在调息,其他炼精期修士这才幽幽醒来,但见周围一片狼藉,前方更是躺着两具尸首,血迹斑斑,心中真是惊骇莫名,不知所措。 却听一道清朗的声音幽幽传来,正是丁辰轻声吩咐道,“你等也不必惊慌失措,赶紧收拾东西,灵泉门的道友可将储物箱交给我卫云商会之人背着,你们也好收殓一下过世的同门,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灵泉门的弟子一听,侧头看向王真人,王真人已经在慢慢收功,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开口,“就按江道友说的办吧……” 既然王真人发话了,那三个幸存的灵泉门弟子也就依言行事。 草草收拾完毕,一刻钟后,众人便随即再次上路,仍是那王真人在前领路,丁辰在后压阵。 而就在一行人遁光即将掠过山头之时,丁辰蓦然回首,凝目远远的望了一眼这座已经面目全非的荒山。 眼见行至傍晚,天色已暗。 丁辰见众人都有伤,赶路速度比起之前更慢,就提议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只是那王老道却道担心夜长梦多,此地距离灵泉门已经不远,还是尽早赶到为好。 无奈,众人只得又行了大半个时辰,就见天边暮色之中,又有三道遁光逼来。 众人皆是一惊,有个炼精期的弟子吓得差点掉下法器。 王真人却是笑道,“不必担心,是我灵泉门的人,想必是接到我的传讯赶来接应的。” 丁辰不动声色,面色肃然的凝目望去,他已经看见来人穿的衣服正是灵泉门的服饰,竟然又是三个筑基修士,为首的更是筑基后期。 遁光很快,众人刚刚落地站稳,那三人就到了跟前。 王真人连忙上前,道,“见过李师兄,见过两位师弟。” 便见来人中一个颇为年轻的筑基初期的修士,似乎和王真人感情颇好,连忙上前扶着,急声问道,“王师兄,你手怎么了,真的是黄沙夫妇吗?这两个贼子实在可恶。” 王真人闻言,却是苦笑连连。 第97章 任务完成 “这位道友是……?” 这时,却是那位筑基后期的李姓修士,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丁辰,开口问道。 “哦,李师兄,这位是卫云商会的江道友,正是他负责护送我等的,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江道友,否则师弟我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王真人期期艾艾的哀叹道,似乎这次事件对他打击颇大。 丁辰含蓄带笑,拱手客套,说道,“在下不过取巧而已,还是多亏了王真人道法高绝,才使得我们平安脱险的。” 说着,又是一礼,又道,“既然王道友的同门已至,这里也离灵泉门不远了,那在下也算完成任务了,这就准备告辞回去复命了。” 随即,就示意卫云商会的五人将东西交付过去。 “江道友这就要走?道友对我灵泉门有救助之谊,怎好过山门而不入,岂不是我灵泉门待客不周,道友不妨请到我灵泉门喝杯水酒,再走不迟!” 那筑基后期的李姓修士听闻丁辰要走,却是话锋一转,竟开口热情邀请起丁辰来。 丁辰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客气回道,“道友哪里话,在下不过是受商会委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尽本分而已,哪里当得起道友如此,实在是在下带出来的这些商会的炼精修士也都是伤势不轻,还是尽快回去疗伤才好。” 李姓修士一听,脸上似有不悦,另外两个筑基修士也眼神直盯盯的看着丁辰。 王真人此时却道,“江道友既然急着回去,那我等也不便留客了,日后再去卫州城向道友致谢。” 说完,又微微看了李姓修士一眼,嘴唇微动,似在传音。 李姓修士不知听了什么,脸上阴晴不定,但也不再多说什么。 见储物箱交接完毕,丁辰旋即拱手作别,当先打头,架起遁光头也不回的领着五人就走了。 看着丁辰等人飞远,李姓修士才微微皱眉道,“王师弟,为何不让我将他们拿下,那黄沙夫妇杀人越货这么多年,手中好东西怕是不少?” 王真人轻叹一声,“师兄,我如何不知这些,只是据我所知,黄沙此獠最是狡诈,每次所获财货都是暗藏在一处秘库之中,随身携带的东西,反是不多……” “那也不该如此放他离去呀!至少应该让他把黄沙的随身之物交出来,我们也可从中查查,看是否有那秘库的线索……” 这次说话的,却是另一个之前一直不曾开口的中年修士。 “师弟,刚才为兄说的只是其一……” “哼,那其二又是什么?” 中年修士语气还是有些不悦,明显对王真人算不得尊重,甚至带有几分质问、嘲讽的意味。 那和王真人关系亲密的师弟闻言就有些蹙眉,正要开口,却被王真人止住,这才沉声回道,“其二嘛,则是那姓江的小子本身了…… 我虽在自爆透骨钉伤了那三人后便晕了过去,但却可以确定,他们当时并未死。 黄沙被重创之下被一剑枭首倒也正常,倒是那苟日新,我验过其伤,致命伤还是被人以某种犀利剑气瞬息之间连破中下两丹田,可他分明并未被爆炸伤及根本,当时应还有还手之力才对…… 另外,还有那个被刻意引开的周姓修士,显然也是被他所杀,如此短时间,连杀三个筑基,可见此人的手段,只怕绝非看着这般简单。 而且,他好像还修炼了一门特殊的功法,浑身散发金光,似乎和传说中碧落神宫的太白金光诀有几分相似。 虽然,那姓周的贼子说他并非是碧落神宫弟子,但以我的眼光看,这姓江的小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单纯的散修,纵然不是碧落神宫的弟子,背后或许还有什么势力也不一定......” “他背后有什么势力又如何,这里荒郊野外的,谁又知道是我们做的!”那中年修士又道。 “师弟,你难道忘了,此次我们之所以和卫云商会这种小商会做这笔买卖,不就是为了洗白那批灵石吗?如果真将此事闹大了,难保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出那件事来,后果不堪设想,四海商盟那些人,可是一个个精明得很……” 王真人没好气的说着,又是轻咳几声,引得那筑基初期的师弟连连为其轻抚后背。 “嗯,王师弟说得不错,那件事情事关重大,绝不可让旁人知道,否则,我灵泉门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众怒之下,三仙岛只怕也不好出面保我们……” 不等那中年修士还要继续开口,李姓修士却是插话打断道,明显是赞同了王真人所言。 “而且,我已经得了那黄沙的人头,到时候交到三仙岛,不说大功一件,至少明面上可以将我灵泉门和那黄沙帮彻底划开界限,免了后顾之忧……” 中年修士见状,也只得低头,又道,“还是王师兄考虑周全,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没必要为了一点财货坏了宗门大事......” 第98章 回马枪 不提灵泉门几人密谋什么,却说丁辰六人回转之后,立马全力飞遁。 刚才,他一见那三人,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特别是一直不曾开口的那个,眼中的阴郁始终不散,只怕随时可能对他动手…… 就不知道那王真人为什么会突然出言放他离开,总不能是心存什么感恩之心…… 因为担心灵泉门之人半路截杀,丁辰选的回程路线并非按原路返回,而是领着众人直接斜插东北方向,一路绕行。 那五个炼精期的商会伙计也是有眼力见,见丁辰面色紧张,也知道事情只怕不简单,也不多言,强撑着勉强跟随。 待到足足飞奔了小半个多时辰后,见后面无人追来,丁辰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又见后面五人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得缓缓放慢速度。 “且歇歇吧!” 丁辰招呼一声,率先落在一处矮山山腰上。 五人喘着粗气,也没在意荒草萋萋,皆是随意跌坐休息。 见一个个都是狼狈不堪,丁辰也有些不忍,神识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只找出一瓶五谷丸。 这东西算是一种辟谷丹药,并不稀罕。 丁辰并没有直接给他们,而是瓶底朝上全倒在手心,足有十七颗。 也不管那五人探究的目光,自己挑了两颗吃了,剩下的凌空一抛,一人分了三颗。 五人一见是给他们丹药满心欢喜接过,却见只是五谷丸,多少有些失望。 却听丁辰说道,“我身上剩下的丹药都是筑基期的了,你们吃不了。 这些五谷丸,你们可以三颗同时服下,含在口中,咬破舌尖,以精血化开,再用真元焙炼一刻钟,之后正常入肚炼化,对你们伤势精力都有不小的补益……” 五人闻言都是有些狐疑,如此吞服丹药的方法闻所未闻。不过其中一个方姓青年没有犹豫多久,一口就吞了那三颗五谷丸,随即眉头皱了皱,应该真的咬破了舌尖。 其余几人见状,互相看了看,也就照做了。 丁辰说完便不再关注,已在闭目调息。 歇息一阵,众人醒转,皆觉得神清气爽,伤势都没那么痛了,都起身向丁辰拜谢。 丁辰只是摆了摆手揭过此事,便带人出发。 又埋头前行了半日,丁辰这才转头对后面的五人说道,“你们可知前面有什么城镇吗?” 就听那方姓青年回道,“回江前辈,如果晚辈没记错的话,前面向北十里偏东应该有一座小镇,唤作草街镇,算是附近比较大的城镇了。” “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去那里略作休整,我处理完事情后自会去寻你们。” 丁辰说完,也不等几人回应,法力一激,全速向西而去。 一路走走停停,丁辰每飞行一段就停下来,隐藏在暗处,一边打坐恢复,一边查探四周。 就这样,足足赶了一日路程,丁辰却是再次停在一座乱石山中. 便见前方一座秃山,赫然正是前几日丁辰和周彦、黄沙等人他们大战的地方。 凝目看了片刻,丁辰嘴角一动,微微一笑,空明之瞳当即放开,目光在荒山上慢慢搜寻着,最终停在那荒山崖下的一块巨石之上。 “呵呵,果然如此!” 丁辰心下一动,也不再隐藏,轻身跳出,只片刻就来到那块巨石之旁。 那巨石很是巨大,堪比一间屋子。 绕着那巨石转了半圈,丁辰才再度停在巨石之前。 “呵呵,在下人都已经到了,阁下再藏还能藏得住吗?”丁辰戏谑的说道。 并无人应答,彷佛是在对石弹琴一般。 丁辰也不气恼,哼哼两声,起身后跳几步,脚刚一落地,手当即一挥,九张火蛇符立时飞出,以九宫布局,纷纷落在巨石之上。 只见那些火蛇符一贴上,就如落地生根一般印在巨石表面,丁辰右手掐诀,左手凌空一点,火蛇符瞬间激发,火元之力互相勾连,不过转眼间便凝练出无数的细小火蛇,将整个巨石表面完全爬满,一时间仿佛整块巨石都燃烧起来了。 “呵呵,这是我自己琢磨的一种符阵,取名叫‘万蛇焚身’,也没多大威力,就是持续的时间长而已,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丁辰淡淡说完,自顾自的盘腿坐在数丈之外,竟打起坐来。 就这样足足半个时辰后,火势还是不减,整块巨石已经烧得滚烫。 就在丁辰都有些不耐烦,考虑是不是要直接一剑劈开算了的时候,突然一道细若游丝又略带娇俏的声音传出。 “道友何必逼迫至此,妾身服了,请道友撤去这什么符阵吧。” 丁辰闻言,眉头微微一展,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符纸也剩得不多了。 符阵火光消散。 “出来吧......” 丁辰再次开口,语气故作冷淡的说道。 便见那滚烫的巨石之中,一道玄黄光晕幽幽泛起,随即夹带着一道身影跌出。 那身影一跌出,立刻疾步远离那滚烫的巨石,跑到一边,黄光隐去,赫然正是那个纱衣女子。 第99章 银心镯 纱衣女子斜靠在另外一块石头边,身上仍是红褐色的斑斑血迹,气息也是十分不稳,显然,那日爆炸伤势也着实不轻。 女子一身轻纱,炙烤之下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浮现出这女子玲珑的胴体来,一对酥胸随着喘气不停的起伏着。 丁辰还是个童子鸡,哪看过这些,也是有些发呆。 纱衣女子这时已然缓过来些,看丁辰直勾勾的盯着她,又看了眼自己浑身上下,立时一声娇哼,蛾眉倒蹙,细眼圆睁,翻手从储物袋中又扯出一件罩衫,身子一翻,裹在身上。 “我观道友也像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如此无礼,我纵然现在无力反抗,也绝不是那浪荡求全之人。”纱衣女子冷声道。 丁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别过头尴尬笑道“失礼失礼”! 纱衣女子一边整了整衣裙,一边打量丁辰,见对方似乎真是个未经世事的样子,便盘算如何虚与委蛇,寻机脱身。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藏在这巨石之中的?我自觉并未露出破绽。” “在下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呵呵……” 丁辰怎会傻到透露自己空明之瞳的奥秘,讪笑一声,却是岔开话题,“不过,我回来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你居然还藏在这里。难道,阁下当真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唉,妾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夫妻在外仇人不少,如今身受重伤,还不如就地隐藏方便。” 纱衣女子一声苦笑,又故作哀怜。 “道友已经杀了我夫君,何苦还要苦苦相逼!” 一见纱衣女子这般作态,丁辰心中不由得有些迟疑。 他本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之前杀人也不过是情势所逼,顺势而为,如今对一个女人倒是有些不忍心了。 说话语气刚要一软,旋即又想起这女子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自己要是还妇人之仁,如真让她忽悠过去,日后来找自己寻仇,岂不是后患无穷。 于是心下一横,复又冷声道,“你也不必惺惺作态,我来此为何,想必你也知道,你若是乖乖将储物袋交出,自损丹田修为,我也不是不能放你一条生路。要是你不肯就范,在下也不介意自己动手!” 纱衣女子闻言,见示弱未见效,也是不再演戏,凝眉冷笑道,“你想要储物袋,给你也可,只怪我自己技不如人。但是让我自损修为,岂不是完全将生死皆操之你手!” “哼哼,我若真要杀你,刚才就直接一剑劈开巨石了,还耗费这么多符箓做什么!再者说,难道现在还由得你选吗?” 丁辰语气尽量冰冷,心中却是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你不直接动手,难道不是担心我临死前毁掉储物袋?” 纱衣女子满脸讥笑,语带嘲讽。 “而你现在还肯和我在这里浪费口舌,又难道不是怕我临死反扑,你自己也得不到好吗?” 纱衣女子毕竟是老江湖,深知不能一味的示弱,偶尔强硬,让对方觉得自己还有所依仗,更好谈条件。 谁知丁辰却是误会了,闻言不觉脸色微寒,心中愠怒,这女子真是好不晓事,自己明明已经打算放她一条生路了,居然还敬酒不吃吃罚酒。 心一发狠,挥手间,天青剑荡出轻灵的剑鸣之声,已然剑光激射而出。 那纱衣女子似乎也是未料到丁辰会突然出手,连忙用袖口遮面,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大叫道,“小郎君饶命,妾身依你就是了。” 见对方服软,丁辰剑光微顿,正要收手。 却不想那纱衣女子趁袖口遮面之时,突然指诀微抖,立时一道黄光乍现,却是一面黄铜圆镜跳脱而出,当即晃出一阵黄晕灵光,不偏不倚,正好挡住天青剑锋。 同时女子朱唇一张,一道细如丝线的青光游蛇一般一窜而出,正是她之前使用的那把青色细剑,一个闪动,直绞丁辰脖颈处。 丁辰只觉脖颈处一阵刺痛,连忙激发真元,只听一道金属摩擦的尖锐之声响起,太白金光泛起,这才堪堪将那剑刃挡住,未再深入。 纱衣女子见未能一招制敌,又要再催细剑,却只见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腰身一紧,体内法力随即凝滞,居然再也提不起分毫。 却是丁辰直接祭出了那圆环法器。 一见那圆环,那纱衣女子脸上立时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虽然身子已经被圆环法器所禁,但却丝毫不为所动,反是厉声喝问开口。 “‘银心镯’!银心镯怎么会在你手上?江真是你什么人??” 第100章 阴煞血毒 没有法力持续注入,不过几个呼吸,那青色细剑力道便弱了下来。 果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丁辰心中暗骂,伸手将那青色细剑扯下,眼中带狠,手指看似无意的轻轻捋过剑身,擦出点点灵光,剑鸣似哀。 不过,对方居然认定师父,倒是不得不问个清楚…… 斜眼瞟了瞟那女子,丁辰这才开口,语气虽冷,但眼中也有一丝异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什么银心镯,更不认识什么江真……” “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认错,这圆环本是一件法宝残片重新炼制而成,乃是江真的得意之物,绝不可能轻易离身的…… ……是不是你,你杀了他,杀人夺宝……” 纱衣女子眼中居然已经带泪,语带怨毒的尖声喝问道。 丁辰见其这般作态,也是有些懵,一边用手轻按脖颈处的伤口,调动法力止血疗伤,一边却是满肚狐疑。 听这口气,似乎是师父的旧相识呀,而且如此关心江真人,关系应该颇为亲近,如果真是如此,这可就不好办了。 迟疑之间,丁辰只得故作随意的试探着问道,“听你话中的意思,好像和那什么江真很熟,他是何人,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我是何人你不必管,你只需告诉我江真是死是活!” 纱衣女子见丁辰不肯正面回答,也不再挣扎,只是满脸冰寒发问,似乎只对丁辰的师父江真人感兴趣。 丁辰淡淡的看着纱衣女子,思索良久,终究没有完全说实话。 “我不认识什么江真,这圆环只是我在一具寿元耗尽的修士身上找到的。” “寿元耗尽……,寿元耗尽……” 纱衣女子反复念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直勾勾的耵着丁辰,良久后才复又低头。 表情也是由之前的震惊、愤怒,变为一脸的没落、哀怨,就连容貌颜色似乎都暗淡了几分,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丁辰看着这个情景,倒是愈发好奇。 正要问问什么情况,心中突然一个激灵,心下暗道,“妈呀,这女子不会是那个……师娘吧?不过,听陶师伯说,师娘不是姓白的吗?之前听那王真人所言,似乎提到此女好像是姓蒋的,那就,应该不是吧?!难道是师父的,姘头……” 就在丁辰胡思乱想之际,那低头静思的纱衣女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挑眉看着丁辰,却是低声嘟囔了一句。 丁辰也没注意,却见对方已经镇静下来,语气平淡的开口问道,“之前听那王老道称呼你江道友,你也姓江,江河湖海的江?” “嗯?......,嗯!” 丁辰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他现在借用的是师父的姓,自然只能硬着头皮说自己姓江了。 那女子得到丁辰肯定的回答,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明悟,垂眸之际,瞳孔中隐隐透出一缕怨毒的凶光,一闪而逝。 良久,纱衣女子才再次抬起头,脸色已然和缓了不少,淡然的道,“唉,也对,他浪荡半生,寿元也该耗尽了。” 丁辰瞳孔微缩,还是不确定的问道,“阁下到底和那江真是什么关系?” 他如此问,基本就算是承认和江真相识了。 纱衣女子眼角微动,却是黯淡的轻叹一声。 “小子,说起来,我也算是江真的故人,我也不管你怎么得到银心镯的,他既然已死,你得了他的法器,也算是缘分。你不是要我的储物袋吗?储物袋就在我腰间,你自取吧…… 之后,我也可以依你所言,自废修为,从此再不踏足修仙界就是了。” 说完,似放弃了抵抗,身子一软,斜躺了下去,又是一声凄婉长叹,神色十分的萎靡,真有几分心如死灰的感觉。 丁辰目光微闪,见此女如今如此干脆,倒是有几分踟蹰了。 “怎么,事到如今倒不敢拿了?啧啧,这点儿倒是和江真很像,越是事到临头,越是犹豫不决……” 见丁辰不动,那纱衣女子竟是讪笑嘲讽。 被这女子一激,丁辰心中暗骂,她都被这什么银心镯控制住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丁辰胸腹金光暗涌,当即一步上前,就要伸手。 却就在此时,那纱衣女子突然嘴角一狞,咬破舌尖,身子一挺而起,一口血雾正喷在丁辰满脸。 “嗯!” “啊……” 一声闷哼,丁辰连忙倒飞而退,同时,数道无形剑气爆射,只听得那纱衣女子啊一声惨叫,翻身栽倒。 丁辰也不去管她,倒退十余步才停下,连忙擦拭血迹。 这时,却听那纱衣女人癫狂大笑。 “哈哈哈哈……,小子,你也不必白费力气了,这是阴煞血毒,就算金丹修士也未必防得住的……,咳咳咳……” 第101章 意外进阶 纱衣女子一阵咳血,又是叫道,“……,江真啊,江真,你这个负心汉,当年你为了那贱人,弃我而去,害我不得不委身给黄沙,作了这个贼婆子……” “咳咳……” “我蒋……婉,不能亲手杀了你,今天弄死你儿子,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哈哈哈哈……” “咳咳咳……” 纱衣女子怨毒的咒骂着,声音中力量流逝如水,一阵咳血连连,显然已到弥留之际。 骂声在耳,丁辰即便恼怒至极,也顾不得了。 那什么阴煞血毒也不知到底是一种什么诡异毒物,竟然连太白金光都难以抵挡分毫,只一瞬便由口鼻渗入体内,化作一股浊流,直冲丹田而去,根本难以控制。 他身上根本就没带什么祛毒丹药,只得强打精神,调动全身的法力,将上清长春功运转到极致,全力阻击那直冲丹田的毒物。 狂催真元,上清长春功一次又一次运转大周天,每次将那古怪毒物挡住,但是那毒物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难以彻底祛除,方抵住片刻又转瞬而来。 一时间,冷汗直流,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弥漫在心头。 眼见上清长春功已运转到第四个大周天,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是这阴煞血毒并不给丁辰丝毫喘息之机,复又再度发作。 丁辰无可奈何,只得咬牙硬撑,强行继续运转第五个大周天。 蓬勃的真元法力激荡,一阵阵经脉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火灼一般,丁辰浑身青筋暴起,额头血管如走珠鼓胀,似乎就要炸裂。 那阴煞血毒与真元法力相互较劲,越发刺激这丁辰的神经。 让这种疼痛越发的强烈,难以抑制,似乎直刺灵魂深处。 就在丁辰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极限之时,真元震荡陡然加剧,直疼得丁辰恨不得立时死去。 好在他意志坚定,识海一颤,再度强行撑住。 便在此时,这疼痛也是一波起一波落,真元似乎有了去路,一阵冲刷,复又返回丹田。 整个丹田真气似乎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真气旋涡一阵紧缩,一股强大的真元压缩之感在丹田出现,复又再度爆开,直冲经脉倒转而出。 丁辰浑身一个寒颤,心中却是大喜,顾不得疼痛,连忙因势利导,将真元往毒物上一裹连连往食道带。 “噗”的一声,就见一口黑臭的污血齐口喷出。 成效初显,丁辰发力不停,之后又是连喷几口,直至喷出的血已是鲜红才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喘息连连,冷汗早已经浸透衣衫。 丁辰还是不敢大意,又继续将炼精篇捣炼了几个小周天,算是疗伤镇痛。 足足调息了大半个时辰,才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 脸上半是欣喜,半是忧愁。 喜的是,这次强行运转功力,借着祛毒的急迫,居然一举将修为突破到筑基中期。 而忧的是,虽然他借突破筑基中期的那一刹那,真元激荡之际,强势祛除大部分毒物,但还有一丝余毒藏于他肝胆之处,始终无法拔除。 内视良久,见这余毒倒是一直潜伏不动,似乎一时应无大碍,丁辰又不敢贸然催动法力去触及那毒素,这才不得已作罢,只有等日后再慢慢寻找解毒之法。 丁辰缓缓起身,面露杀机,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想杀一个人。 脚上法力凝聚,一闪身,人已到纱衣女子身前。 天青剑蓝光爆闪,剑光刚出却又是一顿。 却见那纱衣女子此时斜躺在乱石之间,早已气绝,浑身数个血洞,其中两个,正好刺在胸腹之间,血迹都已凝固。 丁辰杀气似乎无处发泄,脸皮抽动,手中天青剑握得嗡嗡声响。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丁辰最终还是轻叹一声,挽了朵剑花,挥手收了天青剑,那个被叫做银心镯的圆环法器也再次滴溜溜脱出,落回到丁辰手上。 注视着眼前这个蒋姓女子,之前打坐祛毒之时,她临死前咒骂之言,他也隐隐听见了。 第102章 琉璃面具 “阁下是叫蒋婉吧?其实江真只是我师父,我并非是他儿子……” 丁辰静立片刻,淡淡开口。 “听你言语,似乎是我师父有负于你…… 只是,这其中内情,孰是孰非,我也不知……,不过,既然我是他徒弟,代师受过,我也认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也算是两清了……” 丁辰说完,又看了那冰凉的尸身一会儿,想着江真人和蒋婉的事情。 或许是他对此类儿女情长之事尚未开窍,又或是受他母亲的影响,终究看不懂为何有人会为了一个旁人,做到如此地步。 情之一字,他也想不太明白。 他看得出来,至少在蒋婉刚得知江真人过世之时的悲伤是真切的。 而之后,她表现出来的怨恨,也是强烈的。 明明都嫁做他人妇了,还是放不下。 明知出手必被反杀,也要报所谓的仇。 随即,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似乎也是如此,纵然尝尽苦楚,却还是要将他生下来养大,心中想必从来没有真正放下那个人吧...... 默默站了好一阵子,丁辰才叹息一声,这才抓起地上的储物袋,随手收了起来。 翻手弹指,射出一朵灵焱,将蒋婉尸身焚化,又挖了一个坑,将骨灰埋了,也不起坟头。 再次环视了周围一圈,神识细细扫过一遍,并无其他遗漏之处,旋即翻身祭出黄鹂簪,飞遁而去。 两日后,一道毫不起眼的暗淡遁光飘然来到一座小镇外。 略浮空感应了下,确定就是此处,丁辰这才按落遁光,将身落在城外一处无人的小树林中,整了整已经重新换过的干净衣袍,一派悠然,步行进了镇子。 小镇不大,也就五六条街道的样子,街上稀稀拉拉有些行人。 丁辰并没闲逛什么,也没直接去寻那五个人,瞅准镇西头的一座道观,徒步而去。 道观虽已经荒废,但荒废的时间应该不长,并不十分破败,只是很少有人来,荒草很多。 进入道观后院,寻了一处尚好的偏殿,挥手打了一道清风,将偏殿一角清扫了一下,又翻手取出青纱帐法阵,布阵将整个偏殿内外都护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丁辰才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了四个储物袋,一一查看。 周彦的储物袋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两把飞刀法器,上品法器,只是认识此物的人应该不少,自己倒是不便使用。 一片翠绿玉叶,应该是件飞行法器,不过看样子还不如黄鹂簪。 几十块灵石,符箓丹药、功法玉简等也都是普通货色,看来也是刚刚才跟黄沙下海,还没什么收获。 苟日新的储物袋也差不多,这倒是让丁辰有些失望了,这小子按理说应该有些私货才对呀。 丁辰一一分拣,将灵石分出,收入自己的储物袋,又将打算自己留着用的分到一边,余下一些,比如周彦的飞刀之类的物件,丁辰觉得过于扎眼,打算找机会偷偷卖掉。 清理完这两个储物袋,丁辰复又打开了黄沙的储物袋。 豁哦……,差点没亮瞎眼。 略略清点,足有五六千灵石,竟然还有三块中阶灵石,其中一块正是金属性的。 丁辰不由得大喜过望,仅这一堆灵石,这趟拼死拼活的也算是回本了。 继续翻看其他东西。 “咦,这个面具倒是清奇,晶莹剔透,似乎是某种通灵琉璃所制,只是这东西很是透明,视之若无物一般,带不带的有什么区别?” 丁辰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试试看。 随着灵力注入,便有一道灵文显出,正是此面具的御使之法。 “全非诀?” 这竟然是一篇易容换貌的秘术。 而按这法诀所载,若是能将此术修炼到大成,再配合这琉璃面具,足可以让元婴期的修士都难以看出端倪。 看到这里,丁辰好奇之心更甚。 当即按那全非诀所载,催动法力,略略运转几次,竟很是顺畅。 随即又是一口真元喷出,将那琉璃面具笼罩祭炼一番。 且待片刻之后,原本的神念痕迹尽皆抹除,那琉璃面具似乎软化了一般,轻轻浮起,随着丁辰心念一动,便朝其脸上缓缓覆盖而来。 丁辰没有抗拒,似清水敷面,略有些清凉,直至完全贴合,宛如无物一般轻巧自在。 啪的一声,丁打了个响指,手指凌空画了个圆,一面水镜凭空凝出。 便见水镜之中,一张清秀的脸庞,前一刻还略显稚嫩,下一刻已然显出了老态,晃眼间,又见脸型消瘦下来,颧骨微突,又见面色转黄,像是得了黄疸病一般…… “呵呵,果然不凡,日后要是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倒是方便不少。” 丁辰容貌幻化演练一阵,满意笑道。 本想着将那琉璃面具就这么带着,转念又想到那全非诀到底才刚刚开始修炼,为防一时不慎,露了马脚,还是将面具取了下来,慎重收好。 第103章 土遁玉符 “……哦,这是合气丹,这是秋水丹,不错不错,这还差不多。” 这些都是筑基期修士常用的丹药,特别是那秋水丹,便是对筑基后期修士,也难得的,丁辰自然欢喜。 “……狂剑诀?看来这就是那黄沙的主修功法了……” “呵呵,怪不得,看他进攻之时如此狂躁,原来是所修功法太过刚猛之故,威力似乎不错,可惜并不适合我……” 丁辰摇摇头,将记录着狂剑诀的玉简放在一边,转而拿起另外一块玉简,神识探入,却是颇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养剑术,这倒是很有几分意思……” 虽只是草草看了两遍,丁辰便理解了其中真意。 此术说是“养剑”,实际却是一篇关于法器的祭炼蕴养的法门,虽然并算不得多高深,但还是颇为实用的。 …… 收拾完黄沙的储物袋,最后才是蒋婉的储物袋。 想到那女子和江真人的关系,丁辰也只得撇嘴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直接打开。 灵石怎么这么少? 丁辰只看了一眼,就是有些皱眉,连忙继续翻看其他东西,找了一圈,大部分都是筑基期常用的东西,倒是那面蒋婉用来抵挡天青剑的铜镜法器不错,上品防御法器,也算是难得了。 照例分拣了一番,只余下三件留在面前。 一块圆形羊脂玉佩,年代似乎不短,依然有些微微泛黄,其上一面光滑平整,一面山水画一般浅雕几笔,勾勒出一座山峰模样,倒也传神。 丁辰还是有些眼力的,一看便知此乃一枚异形玉简。 神识一扫,那玉佩之上便有灵光浮现,先是朦胧不清,片刻后才逐渐成型,竟是投射出一片低矮石山的景象。 再一细看,又见几点零星标记着一些古怪的符号,似是暗语密码。 “这……,不会是一幅地图吧!?” 琢磨了好一阵子,丁辰心中才隐隐有了些头绪,更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沉吟片刻,仍是一头雾水,只得直接收了起来。 第二件物件乃是一只金碗,巴掌大小,上手轻轻掂了掂,很是坠手,倒像是纯金的,虽无任何雕饰,但内外表面都是团团叠叠的杂乱浅痕,仿佛是长期使用后留下的磨痕,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哪个土财主家的金饭碗,入眼便觉一股俗气。 丁辰暗自撇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处置。 思忖片刻,又试探着往金碗中注入一道法力。 却只见那金碗里外密密麻麻的“磨痕”一时间都泛起丝丝流光,只是细看之下,又十分杂乱,却并不似某种符文,毫无规律,便是空明之瞳,也未发现什么古怪。 “就这!?” 看了半天,直至流光消失仍无其他特别变化。 丁辰还是不甘心,手指轻动了一下,一股御物之力将金碗高高抛起。 只听得当的一声,却是丁辰直接劈手打出一道无形剑气,正击在金碗底部正中,金碗当即被击飞出去,呼呼翻转,又咚的闷响一下,撞到青纱帐上又弹了回来,差点砸到他的头。 丁辰连忙伸手接了,再次查看,却见那金碗居然毫发无伤。 这倒是有些古怪了,看其上如此多的擦痕,不该如此呀,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居然如此坚硬! 丁辰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只得像那玉佩一样,把这只金碗收了起来。 …… 第三件东西,乃是一块玉符。 丁辰略一沉吟,却是从藏在胸口衣襟下的储物戒指之中,将老学究留下的那枚云篆玉符取了出来,两厢略一对比,便看出了不同。 那枚玉符,表面虽铭刻云篆,其内却空空,分明是被人刻意抹除了。 而蒋琬这枚却正好相反,表面光洁莹润,并无任何雕刻,但内里,即使不用神识探查,都能隐隐看见其中暗含的繁复符文。 翻看了几遍,手中法力随之一激。 便见玉符之内,符文微闪,一道莹莹的黄光浮现而出。 丁辰当即便觉有点眼熟,随即想起,当时那蒋婉被他逼出巨石的时候,不就是身带这种黄光吗? 心念再动,法力继续灌入,就见玄黄光晕不断扩大,眨眼间便将丁辰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丁辰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却觉整个身体居然慢慢向地面之下化入,即便地面有青砖铺地。 丁辰玩心大动,只将小腿没在地面之下,缓缓踱步,却是一种在水中趟水而行的感觉,着实奇妙。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元符门秘传的土遁玉符吧?” 轻揉玉符,丁辰心中不禁讶然。 十二上宗之一,元符门的玉符,可无一不是珍品,极少流出,而那制符之法更是其宗门秘技,立派根本。 这东西可是能像法器一般反复使用的,而且,之前见蒋婉持符秘藏山石之中时,丝毫灵气也不外泄,实在是件不可多得的好宝贝呀! 第104章 白山城 一应“赃物”收拾妥当,丁辰也是满心欢喜,自己傻子一般乐了半晌,方才再次平复下来,打坐调息。 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呢! 一连又修炼了五个大周天,只是此地灵气稀薄,只得一连服食了两颗合气丹,才算勉强功成。 修炼这上清长春功虽说没有特别的瓶颈,但对于灵气的要求却也不低,若是灵气稀薄,便只能将真元远转速度减慢,积滴水而成涓流,倒应了“养气”之名,丝毫急不得。 不过,好在此功也是自带疗伤的功效,此时经脉之中的火烧火燎的疼痛感已经大减,应该再过些日子,便可恢复如初了。 …… 待到气血平复之后,丁辰才拿出卫云商会的令牌,给那五个炼精修士发了讯息。 半日后,便见六道遁光从小城西边道观飞出,直往北而去。 时值日落西垂,即便是几人已经刻意压制遁光,但还是被城中很多人看到了。 凡俗之人大多喜欢传闲话,又有好事之人撺掇,于是就越传越神乎,说是这道观有神灵降临。 数月后,几户土财主居然还出钱将那破道观重新修整一新,复又香火旺盛起来。 回程通常是比去程轻松的。 那五个炼精修士经过这一番生死大战,心中也对丁辰更加叹服。 似乎又有人将丁辰指点冯英修炼,让冯英几个月就进阶炼精中期的事情私下闲话出来,更是让众人心思活泛起来,对丁辰更显殷情几分,张口闭口都是前辈。 丁辰也不在意,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偶尔指点几句而已,也不会少他一块肉,也算是结个善缘。 不过,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纵然指点也是点到为止。 一行人又行进了七八日,终于来到白山城。 白山城位于卫州城东南七十余里,因城边有一座满是灰白土石的小山而得名。 “江前辈,白山城出产一种灵茶,味道极正。只是产量很少,少有外流,便是卫州城也少见。如今反正卫州城也很近了,今日天色已晚,我等不如就在这白山城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卫州城如何?” 说话的还是那个圆脸的方姓青年,据说他和丁辰初遇红娇时的那个方姓大汉还有点什么亲戚关系。 丁辰侧目看了周围众人,见众人也是一身疲惫,就道,“行吧,大家休整一晚,明日进卫州城也不至于太狼狈。” 众人皆是大喜,之前的七八日,由于是绕路而行,基本没有什么城池可以休息的,大多都是露宿野外。 虽然都是修炼之人,但炼精期的修士比之凡人也强不了多少,自然也是辛苦。 半个时辰后,众人已经坐在白山城最大的一座茶楼中了。 听闻这茶楼也提供酒菜,那五人连忙叫了一桌吃喝。 谢绝了五人的邀请,丁辰独自坐了一张二楼靠窗的桌子,静静的看着窗外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 有衣着富贵的商贾招摇过市,有卖力吆喝的小贩走街串巷;粗布麻衣的脚夫行色匆匆,折扇纶巾的书生相互攀谈;坐在绣轿中的小姐微微拨开窗布偷偷往外观瞧,提着菜篮的妇人讨价还价;当然,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窝在路边。 丁辰呆呆的看着这人间百态,心中也是感概,自己若非是走上了修炼这条路,想必也和这些人一样,挣扎于那滚滚红尘之中吧! 不,或许还不如他们呢! 丁辰苦笑着摇摇头,回过神来。 “客官,您要的灵茶。” 一个小二为丁辰送上了一壶灵茶,又给丁辰倒了一杯。 丁辰点头致谢,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灵气虽淡,但好在其那股清灵之气,沁人心脾,惹人心神舒爽。 “这茶确实不错!” 丁辰点头笑道,随手打赏了小伙计两颗灵石,又问道,“小二哥,在下从南边而来,最近卫州城那边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呀?” 小二笑嘻嘻的收了灵石,他也是刚刚炼精的散修,不然也不会被派来招呼修士客人的。 “卫州城里有意思的事情嘛,倒是没听说什么特别的……” 小二恭敬的回道,却是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不知道卫州城突然来了些洞玄宫的弟子,算不算有意思的事情?” 洞玄宫弟子…… 丁辰闻言一惊,随即故作一副回忆的样子,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那洞玄宫应该是梁国的宗门吧?怎么跑到卫州城来了?” “这个嘛,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也是听说的,前段时间,有不少洞玄宫弟子突然出现在卫州城,东游西逛的,惹得城里好多商会、店铺都十分不满。” 第105章 诡云宗覆灭 “城主府也不管管?” 丁辰不动声色,也是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个,倒是没听说,反正没过几天,那些洞玄宫弟子就好像又自行离去了,或许就是城主府出面管了吧。” 这小二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随口回道。 “我前些时间似乎听说,诡云宗不是在攻打了洞玄宫吗?那洞玄宫弟子死伤大半,如果不是洞玄真人回归,怕是都要灭门了,怎么还有弟子前来卫州城闹事?”丁辰又是问道。 “客官,我可没说洞玄宫的人是来闹事的,呵呵,不过,阁下说的这事确是有些过时了!” 却见那小二打了个哈哈,往四周看看,放低声音接着说,“客官有所不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诡云宗了!” 诡云宗没了? 丁辰心头一颤,随即就想到了什么,随手又递过去两颗灵石,这才轻声问道,“难道是那洞玄真人……” 又得了灵石,那小二话匣子打得更开了。 “……说起来,这些事情也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听说,当时那洞玄真人也是杀的兴起,把杀上洞玄宫的诡云宗之人杀了个一干二净不算,更是只身杀上了诡云宗,把诡云宗大大小小一众人,压得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之后,洞玄真人更是直接发话,强行让诡云宗并入洞玄宫,从此之后,也就再也没有什么诡云宗了。 ……此事,好像是因为洞玄真人怕有什么反复,故而下了封口令。这不,要不是前不久那些洞玄宫的弟子来了卫州城,这消息说不定还传不过来呢…… 不过,似乎来卫州城的那些人,据说也都不是原来的洞玄宫弟子了,好像大多都是洞玄真人收服的诡云宗剩余弟子……” 这小二看来也是个多嘴的人,叽叽喳喳的倒是说了不少。 丁辰听着,转念又是问道,“哦,这洞玄真人倒是厉害,只是他派这么多弟子到咱们卫国来干嘛,难道还想打我们卫国的主意不成?” “呵呵,那倒是应该不至于的,毕竟我们卫国也是有人仙老祖坐镇的。”小二嘻嘻笑道,倒是丝毫不担心。 人仙老祖,就是对炼神大能修士的尊称。 “......,不过也有人说,这些人好像只是奉了宗门的命令,来找什么人的......” “找人?” 丁辰心神不由一震,小声嘟囔一句。 “嗯,听说是洞玄宫什么宝物失窃了......” 小二以为丁辰是在问他,随口回了一句。 这时,正好有其他客人招呼,小二忙回应了下,又问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丁辰闻言,含笑摇头,想了想又道,“贵店这茶叶着实不错,可有出售呀?” 小二回道,“有倒是有,只是量不多,价格也不便宜。” 丁辰只是点了点头,这茶叶虽有些灵气,但最多也只能算是物以稀为贵,又能有多贵,便道,“且给我包两斤吧,待会儿一并算账就是。” 那小二闻言自然高兴,忙点头应下,这才转身离开。 丁辰目光直直的盯着手中的茶杯,缕缕热气飘摇着。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得了那上清长春功的功法,说好听点是天赐的“机缘”,有缘者得之,但说到底那里也是洞玄宫的祖师祠堂,里面的东西说不得就是洞玄真人留下的,他不问而取,其实和偷也没什么区别,再加上那黑衣人的存在,长春功和上清长春功的关系,洞玄真人回归,洞玄宫的石洞文字的传说...... 桩桩件件,似乎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得不让他浮想联翩,只是他也是身在其中,难窥全貌。 “按理说,就算那功法是洞玄真人的,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才对呀,难道是是我留下了什么马脚,还是,只是我自己多心了?” 他如此想着,也算是自我安慰了。 “还有,那黑衣人到底是谁?” “还有那老学究,到底是不是也牵扯其中……” 丁辰又是纠结起这些老问题,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只得放下。 唯有一条,他深深知道,上清长春功的事情绝不可让第二人知道。 一旦被人知道,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无疑是稚子持宝街行,只怕身死道消就在眼前。 轻轻转动手中的茶杯,靠近唇边,灵茶已经凉了,却另有一丝滋味。 丁辰不动声色的静静喝着茶,手指无意似的揉了揉眉心,仔细查看了一番自己易容的相貌,虽感觉没有什么纰漏,但仍是不大放心…… 第106章 回城 云山客栈。 一进屋,丁辰便将青纱帐在房中四角布下,收缩灵力将房间锁死。 静静安坐床榻之上,轻轻散开易容的障眼法,掐诀凌空一点,一面水镜便凝结而来,照出了他的真实相貌。 这副眉眼,丁辰自己都有好久没认真看过了。 十八九的年纪,正是青春风华之时,由于长年修炼,身体多番淬炼,面容略显稚嫩,皮肤很是白皙。 他虽然没见过自己父亲的容貌,想必是不错的。而就算单单继承了他母亲的相貌,也当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了。 当然,丁辰倒还不至于自恋到半夜欣赏自己的容貌的地步。 翻手轻拍了下胸口,摸出那枚储物戒指。 现如今,他所有的重要物件都放在这枚储物戒指中,储物袋只是放了些散碎灵石,常用的几件法器,符箓,和一些换洗衣物之类的杂物。 一面透明的面具浮现而出,正是他在黄沙的储物袋中得到的那面琉璃面具。 丁辰轻声念动那篇全非诀,软语吟歌一般,真元如水游走,两厢应和。 这篇全非诀乃是那琉璃面具的祭炼法诀,并不难炼,不过三个时辰,便已游刃有余。 随即灵元浮动,勾动那琉璃面具沉浮,立时软化成一张透明的面皮,如同一层薄薄的水雾一般,敷在丁辰面容之上,使得容貌模糊不清。 心念微澜,面皮一阵蠕动,待到再次静止下来之时,已然隐而不见。 伸手轻抚脸庞,竟是丝毫感觉也无,而那水镜之中的自己,重又恢复了他之前易容的江子城模样,竟一丝破绽都没有。 至少,在丁辰看来是如此的。 “如此,暂时应该无碍了吧!” 小声嘀咕一句,散了水镜。 不过,他已经决定,只待一回到卫云商会,就马上闭关,不管什么情况,都要先躲一段时间再说。 …… 一夜无话。 次日午时不到,丁辰一行人遁光便落在卫州东城门口。 以免引人注意,丁辰选择了步行进城。 果不其然,一进城门,丁辰就立马觉察出有一道似有似无的神念,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分明是在探查什么。 丁辰没有故作不知,轻轻哼了一声,露出一丝不悦,眼色森冷的瞟了神识来处。 如果自己故意毫无反应,反而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那神念果真没停留,缓缓挪开。 不过经过此事后,他也算是知道,洞玄宫的人并未完全离开,而是潜入暗处了。 至于为什么城主府始终没什么大动静也可以理解,那洞玄真人可是正儿八经的的炼神期修士,只要洞玄宫的弟子不做的太过,自然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 丁辰给随行的五个炼精修士交代了几句,让他们自己去云集宝社交差,自己便头也不回的直接回了住处,也没和人打招呼,直接就闭关了。 云长德得知了丁辰一行的事情后,在之后几日都来丁辰住处求见,说是要感谢丁辰,又要就苟日新的事情道歉。 丁辰都推说自己要休养,不便见客,搞得云长德也是莫名的紧张。 倒是后来,丁辰如期交付了新绘制的符箓后,云长德才算稍稍放心。 既然还要继续合作,那就不会撕破脸皮,就算丁辰还有什么不满,日后再慢慢弥补就是了。 自回到卫州城,丁辰又重新回到了修炼的枯燥生活中。 无论如何,终究还是自己的修为境界最为重要。 就这样,又是两三个月过去了。 丁辰之前的暗伤倒是已经悉数治愈,筑基中期的修为也已然稳固,只是那什么阴煞血毒,始终无法彻底祛除。 不知其底细,丁辰也不敢随意的去动它,便一直拖着。 这期间,借着一次和赵西风、钟离正分润灵石之机,丁辰又旁敲侧击的打听了洞玄宫的事情。 当听到钟离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起,似乎有人曾向他打听过自己的事情之时,丁辰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好在丁辰平日里足够低调,行事也十分平常,倒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毕竟这卫州城中,像他这样受雇于某家商会,平时深居浅出的修士,实在不要太多,丁辰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倒是事后,丁辰又想到一个问题。 洞玄宫前番虽然死伤不少,但总有些幸存之人,这些人或许对他了解得不多,但是知道他师父江真人的怕是不少,特别是陶师伯、蓝绍这些人…… 难保不会有人凭借一些蛛丝马迹追踪到他身上…… 第107章 朱童 思虑至此,丁辰又将江真人留下来的东西复查了一遍。 除了一些早就被他自己用光的丹药、符纸之类的,如今剩下的,也就黄鹂簪和银心镯了。 黄鹂簪,乃是江真人的私密之物,连丁辰都不给看的那种,想来是不会有人认得的。 倒是那银心镯,既然能被蒋婉一眼认出,那洞玄宫之内人多眼杂,想来应该是有识得此物之人。 不过好在这种禁锢困敌的圆环法器,市面上也不是没有,形制大多大同小异,如果不是亲见,就算有所耳闻,应该也不至于就联想到这一层。 而见过他使用银心镯而又尚在人世的,也只有钟离正和赵西风两人了,这两人应该不太可能无缘无故向别人提起此事才对。 只是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却是不能轻易使用了。 …… 原本按丁辰原本的打算,至少一年之内,他是打死都不出门的。 却不想,只安稳的过了差不多月余,事情又找上门来了。 这日,午时刚过。 晚风斋内堂,丁辰双目虚闭,面容略有些憔悴,缓缓收功收息。 随着太白金光诀修炼的深入,受此地灵气所限,原先用那种低阶聚灵符布置的符阵,所能凝聚的金属性天地灵气已经越来越不够用了,这修炼进展愈发缓慢。 对此,丁辰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倒是之前在对战周彦等人之时,无意中将太白金光掺入那无名剑气之中,使他颇有一种无往不利的感觉。 受此启发,丁辰得空便琢磨起太白金光和无名剑气的其他用途,倒是颇有些收获。 ...... “江先生,钟离真人来访,说是找江先生有要事商议。” 就听得门外传来下人通禀的声音。 这也还没到分润灵石的时间啦,怎么又来了?丁辰有些疑惑,缓缓收功起身。 其他人还好,但钟离正却是不得不见的,他在卫国两年左右的时间,钟离正对他还是颇为照顾的,而且,此人为人豪爽,交际广泛,丁辰从他这里也打听到不少隐秘消息。 …… “钟离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了?”丁辰脚还没迈进花厅,便热情的朗声打着招呼。 钟离正来过不少次,自然用不着太过拘谨。 两厢见礼,却见钟离正之后还有一人,也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一身松绿圆领道袍,面白无须,丝绦束发,相貌虽只能算是中等,却也有几分不俗气度。 “这位道友是……?”丁辰问道。 钟离正笑道,“江兄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门的师弟,姓朱,单字一个童。” 这被称为朱童的青年见状,当即上前一步,拱手含笑见礼,也颇为客气。 “早就听钟离师兄夸江道友人才了得,今日一见,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 丁辰哪里听不出其中的恭维之意,连忙回礼,呵呵笑道,“在下不过一介散修,实在是钟离大哥谬赞了,朱道友既然是钟离大哥的同门,那就是自己人了,请坐,快请坐......” 两厢落座,丁辰转眼又瞧得赵西风不在,又问道,“怎么不见赵大哥呀?他平时不都是一起过来的吗?” “呵呵,江道友却是有所不知,赵师兄半月之前偶有所感,已经开始闭关了,正在准备突破,凝结金丹呢!”答话的却是朱童。 “啊,那倒是件喜事,我之前就听说赵大哥修为达到筑基巅峰已经快五年了,此次厚积薄发,想必把握是不小的……” 丁辰此言,倒是衷心祝愿的。 钟离正二人自然笑着附和。 …… 如此谈笑闲聊一阵,丁辰和那朱童的关系也是熟悉了不少。 见两人始终不道明来意,丁辰只得直言问道,“钟离大哥和朱兄这次登门,想必是有事情吧?不妨直言,小弟若能帮忙,必不推辞。” “呵呵,果是瞒不过你!” 钟离正笑道,又是看了朱童一眼,这才说道,“不瞒江兄弟说,我二人这次前来,其实是想邀请江兄弟参加一次赌斗的。” “赌斗?” 丁辰一听倒有些惊讶,这钟离正怎么自己还参加赌斗? 说来,他其实一直想问问钟离正背后师门到底是哪家,只是钟离正他们似乎都有意隐瞒,倒是让丁辰不好开口,只从云长德那里听说钟离正经常担任赌斗裁决。 “师兄,此事还是我来说吧,”朱童插话道。 钟离正闻言也点头应下,竟然隐隐有有些以朱童为主的意思。 见钟离正点头,朱童又清清嗓子道,“江兄想必也是知道卫州城的赌斗场的吧。” “这个事情,小弟自然是知道一些的,之前与周氏商会比斗就在赌斗场进行的,只是这赌斗之事,具体什么情况,我倒没怎么关注了。” 丁辰点头应道。 “呵呵,江兄常年清修,不理俗事,不怎么关注这些也是正常......”朱童笑道。 第108章 金精玄石 “说起这赌斗,其实也不是我卫州城独有的,据在下所知,几乎各大坊市,或明或暗,都有赌斗场的存在,规矩也大同小异……” 朱童继续解释道。 “……当然,虽都是赌斗,但也各有不同…… 有私人之间解决恩怨纠纷的,就如当初你们卫云商会和周氏商会的那场,因为并不公开,也没有人押注,所以这赌也只是双方私下的赌,才被被叫为比斗。 不过,这种比斗毕竟是少数,最常见的还是由赌档盘口,为专门供人下注博彩而组织的赌斗…… 我们卫州城的赌斗场,可是卫国规模最大的赌斗场,每月少说也有好几十场,这也是城主府的重要收入项目之一了……” 听着朱童说着,丁辰也是多少听出另外一些门道,看来钟离正他们果然和城主府有点关系了。 “除了这两种外,还有一种赌斗,就是赌斗双方各自拿出价值相当的宝货灵材,作为赌注,胜者全得。这种赌斗介于前两者之间,虽是赌斗双方自行发起,但也可供人下注…… 而我们兄弟这次,想邀请江兄参加的,就是这种!” 朱童朗朗说着,见丁辰没有回应,又补充道,“当然,这次赌斗是我和钟离师兄发起,临时拉江道友参加的。这赌注嘛,自然都由我兄弟提供,江兄只需要出手即可。若胜,自有江兄的三成收获,若败,损失也不必江兄承担。” 朱童倒是乖觉,直接就把事情说得清楚。 还有这等好事,只是...... 丁辰一听就有些心动,只是洞玄宫派人潜伏卫州城之事,还是让他无法放心。 且不说洞玄真人的目的是不是为了那上清长春功,便是自己叛逃出宗这件事,要是被洞玄宫发现,自己也是绝对讨不到好的。 丁辰心中盘算,还是不想冒险,想拒绝却又不好太过直接,于是斟酌了下措辞,道,“可是两位为何会找到我的,朱兄我虽不甚了解,但以钟离大哥的人脉,还找不到几个帮手不成吗?” 话音刚落,却不想钟离正一听便哈哈哈大笑起来。 丁辰一愣,不知有何好笑。 却是一旁的朱童尴尬的答道:“不瞒江道友,其实这事却是在下的问题了。” 轻咳一声,也不等丁辰发问,朱童直接开口,继续解释。 “实不相瞒,此次赌斗,是在瞒着家师应下的...... 家师因为某些原因,和管理赌斗场的某位金丹师叔不睦,因此,严令我们几个师兄弟,只要是卫州城赌斗场的赌斗,一律不准参与,因此,之前在下别说是下场了,便是下注都是不曾下过...... 而这一次,之所以冒着被家师责罚的风险,也要参加,实在是因为对方赌注中有一件东西对在下十分重要,这才不得不求到钟离师兄这里,请他代为周全...... 只是此次赌斗需要双方各出三人,在下若是从相熟之人中找帮手,十之八九是瞒不住的,便和钟离师兄一合计,师兄第一个就想到了江道友,可见江道友很得师兄的信任,因此才冒昧来请的。” 丁辰听着,倒是心头一热,他虽然是初见朱童,但是既然钟离正来寻他,自然是把他当成信得过的人了,连忙含笑对钟离正拱拱手。 钟离正也只是笑笑摆手不语,却是又加了一把火。 “我听说江兄弟最近一直在收集金属性的灵石。” 丁辰倒是没怎么惊讶对方知道这个事,他托商会那边兑换灵石的事情并未刻意隐瞒,也就点了点头。 却见钟离正突然侧身靠近丁辰,神秘一笑,放低声音说道,“呵呵……,不知,江兄弟可听说过金精玄石?” “金精玄石?” 丁辰闻言眼中就是一亮,立时来了几分兴致。 金精玄石的大名,他自然也是听说的,乃是一种金属性灵矿中极为罕见的伴生晶玉,蕴含的五金精气十分充沛,可说是修炼太白金光诀的绝佳材料。 从丁辰一开始修炼太白金光决起,就托卫云商会打听过此物,只是此物价值虽算不得高,但出产却十分稀少,市面上极少出现,是故一直没有消息。 钟离正一见丁辰的表情,便知其已然心动,随即看了朱童一眼,也不商量,便直接继续道:“其实这次赌斗,对方下的赌注中,就有一块金精玄石,足有核桃大小。如果这次赌斗胜利,这块金精玄石,就优先分给江兄弟如何?” 朱童心思活泛,立刻接口,“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这算是钟离正的阳谋,不怕丁辰不上钩。 第109章 赌斗(一) 果然,还是财帛动人心! 丁辰一听有金精玄石,立马就心动了,如果真的得了那块金精玄石,即便只是核桃大的一块,想必也能大大缩短炼成太白金光诀第一层的时间。 唯一麻烦的是…… 见丁辰明显眼中一亮,随即又多了一丝犹豫,钟离正到底和丁辰交往这么长的时间,虽始终不知丁辰的具体来历,但私下也和赵西风有过讨论,如今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过来,这江兄弟常年深居浅出,多半是有什么要避人耳目的事情。 不过,钟离正哪里会在乎这些,谁又没点隐秘之事呢?当即呵呵一笑,颇为善解人意的开口继续道,“江兄弟其实不必担心什么的,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在人前显露,其实,这次赌斗虽然会开盘下注,也会允许旁人观战,但却并不要求上场之人表明真实身份,到时候,江兄弟只需让赌斗场那边验一验修为境界,即可匿名参加的……,至于赌斗场那边,本来就是做这个生意的,自然更不会干出那些暗中窥视,砸自家招牌的事情的......” 朱童闻言也自明白过来,也补充道,“其实,像江兄这样不愿意暴露身份的修士也不少见,对此,赌斗场也早有考虑,可提供一种特制的面具和衣服,元婴期以下修士,都难以看破其隐匿效果的……” 见两人都如此说了,丁辰也不好再坚持,只犹豫着问道,“那两位可打听清楚对方到底什么底细来历,修为如何?如果,对方修为实力太高,我等只怕也难以取胜……” 朱童见对方如此问,便知丁辰已经算是基本答应了,也不隐瞒,直接回道,“其实对方也是隐藏身份参加,因此具体什么来历,在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从南边来的,不过,即便是什么宗门子弟,总也跳不出愿赌服输的规矩去。” “南边能有什么大宗门,只要不是那三位的后裔门人,又有何惧?”倒是钟离正不屑的哼道。 对此丁辰倒也赞同,南边多是小宗门小家族,自然掀不起什么浪来,至于钟离正所说的“那三位”,自然就是三仙岛的那三位炼神修士,只是也没听说过他们收过什么门人弟子就是了。 朱童自是点头,继续又道,“至于修为嘛,我倒是通过一些渠道打听到些消息,应该是两位筑基中期,一位初期,说来,要单论修为的话,还是我们占优的。 只不过,这三人似乎是三兄弟,联手对敌的经验想必不少,另外,似乎还有一件什么黑幡法器,颇为古怪,我等倒也不可大意。” 钟离正却不怎么在意这些,道,“只要不是那种可以跨越修为境界限制的合击秘术,便不必担心,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合击秘术倒是未曾听说过……”朱童肯定的回道。 丁辰闻言,也就不再犹豫,干脆应承了下来。 接着,三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细细讨论了半晌,才将细节一一敲定。 …… “江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等此次赌斗的具体时间和安排定下来,在下会及时知会你。如果还有什么其他变化,我也会提前告知的。” 花厅前,丁辰将钟离正二人送出门,就听朱童说道。 丁辰自无不可,拱手应下。 这朱童说话很是有几分主见,行事也果断,倒是让丁辰颇为欣赏。 待到钟离正、朱童离去,丁辰这才回转住处,又再次将此事细细推敲了一番,觉得并无不妥后,也就不再纠结。 三日后,收到朱童传讯,赌斗便定在七日后的酉时,到时直接在赌斗场侧门汇合即可。 之后的几日,丁辰便开始做起了准备,除了常用的符纸外,又单独将天青剑和得自“苟日新”的那根黑色短棍法器用那养剑术好好蕴养了一番。 虽说就两件上品法器,看着寒酸了些,但天青剑远攻,短棍近身,也算是攻守兼备了。 而且,丁辰倒也觉得法器不必太多,顺手才好,太多了反而容易分神。 至于从蒋婉那里得来的细剑和铜镜,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是是不会拿出来用的,至今还没人知道蒋婉已经死在他手中,他可不想因此再被其他人盯上。 ...... 赌斗的日子很快到了,丁辰依约按时来到赌斗场。 刚到侧门,便见钟离正已经在此等着了。 见丁辰出现,钟离正也没打招呼,只用眼神示意了跟上,便直接转身往里走。 没走多久,又转入一间休息室,朱童已经在座,旁边小案上正放着一套黑色袍服。 ...... 一刻钟后,赌斗场。 这还是丁辰第二次进到这赌斗场内,上次只是台上台下四个人,这次却是大不同,四面观众席大半都已坐满了,少说也是两三百人。 他想不到,这卫州城中的修士,居然如此之多。 “江兄,可有什么不妥?”见丁辰有些愣愣的看着四周观众席的人,朱童好奇的问道。 丁辰闻言,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呵呵,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而已......” 钟离正却是一副大马金刀的架势,道,“将兄弟无需担心,我们打我们的,待会儿护罩一开,我们也看不太清外面的情形的。” 朱童也安抚了几句。 第110章 赌斗(二) 等了片刻,便有一位筑基后期的老者走了过来,在丁辰面前停下,也不开口,直接取出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透明晶珠。 丁辰略有些诧异不解,便听钟离正传音解释道,“江兄弟,这是明元珠,可测试元婴以下修士的真实修为,你只需将其握在手中,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闻言,丁辰微微点头,依言摊手向前。 那老者随即将那珠子放在丁辰手中,也不见其施展什么手段,那灵珠便自行微微亮起白光,亮光中几乎淡不可见的一抹水蓝,只闪了几下,也就稳定下来。 丁辰看不明白,倒是那老者,眼中多少有些异色,却也仍旧没有开口,只有些好奇的看了丁辰一眼,便径直取了灵珠,转身就走。 丁辰转头又去看钟离正二人,却见两人表情各异,钟离正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有些探寻的看这自己,倒是那朱童愣了愣,竟是拱了拱手,颇为郑重施了一礼。 丁辰更是有些诧异,连忙上手去扶。 却见朱童礼已经完成,口中不无感概的道,“想不到,江兄能以不入品的伪灵根筑基,实在令在下钦佩、汗颜......” 丁辰这才反应过来,那灵珠既然可以检测修为境界,那自然也能查验灵根资质的,当即也有些尴尬,只得笑道,“唉呵呵,不过是苦修补拙而已......” 此时,却是钟离正插嘴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上场吧!” 说完,率先一步踏出,跳上了赌斗台。 见有人上台了,赌斗开场在即,就有几个观众兴奋的怪叫了几声,只是都是些炼精期的青年修士,其他人还是比较克制的,不过也都坐端正了些。 紧接着,便见赌斗台另一边,三道人影轻身跃起,皆着青色劲装,大摇大摆,落于台上。 “江兄,我们也上吧!”朱童招呼一声,也跟着上了场。 闻言,丁辰也整了整面具,抖了抖身外罩着的一袭黑色斗篷,一个旱地拔葱,踏步而起。 台上,双方刚一站定,就听得场外一声大喝,“开启护罩!” 只见台基之上灵纹游走,边缘一圈白光同时亮起,几乎同时,赌斗台正上方,大厅顶部,也是一圈白光浮现,便见上下白光中光幕同时生成,几个呼吸连成一片,覆盖住赌斗台。 丁辰目光扫视,果然如钟离正所言,有这光幕遮挡,外面的情形就模糊了不少。 “赌斗开始!” 又是一声大喝。 这就开始了? 丁辰微微瘪嘴腹诽,他还以为开打之前会有什么热闹的过场呢,以前他在思阳县庙会的时候,看过几场摔跤,都是敲锣打鼓,热闹非凡的。 不待丁辰回过神来,就见对面三人中站在中间的那人直接挥手,一把飞叉法器打出,直朝钟离正而去。 钟离正也不躲闪,翻手亮出一把雁翎长刀,刀锋挥出,只听得当的一声,飞叉就被击回。 对方明显是在投石问路,因此钟离正也不过随手一挡,算是回应。 这把飞叉刚被击飞,中间那人却又丢出四把飞叉,和刚才的那柄合在一起再次攻来,竟是五把成套的中品法器,声势也颇为不俗。 钟离正轻喝一声,长刀抛出,顿时黄光闪过,拖着灵光,竟如同一条黄色的蛟龙一般,直劈过去。 朱童也不示弱,也同样是一把长刀祭出,竟和钟离正的相差无几。 见两刀与五叉缠斗在一起,丁辰目力一凝,往对方三人看去,便见对面三人中右边那位矮胖修士乃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当即丁辰一拍储物袋,天青剑灵光淡若无物,瞬发而出,贴地而走,直取那矮胖的修士。 那矮胖修士倒也机警,立时便有所察觉,连忙后退几步躲闪,同时放出一面铁灰色的盾牌,格挡天青剑锋,翻手又是一道灰光飞剑祭出,也直接和天青剑缠斗起来。 就在这一个空档,却见对面左边的那第三个修士,双手朝天一个托举,一面黑幡凭空浮现而出,在其法力的激荡之下翻滚不已。 瞬间,一股浓密的黑气凭空浮现,如是风云际会,滚滚翻卷,几个呼吸就将对面三人笼罩起来。 不待丁辰三人有所反应,那黑气又再度散开,直往四周涌动。 丁辰见状,驱动神识扫过黑气,下一刻脸色却是一变,连忙掐诀,堪堪将已经半隐在黑气中的天青剑召回。 飞剑倒转,就见那黑气漫天卷动,气浪一叠又一叠,就要去裹住钟离正二人的长刀, 丁辰急忙喝道,“小心,那黑气可以隔绝神识感应。” 话音未落,钟离正和朱童似乎也发觉那黑气的古怪,已经掐诀发力。 只是似乎有些晚了,黑气已经卷住那两把长刀,让二人已然有些御使不灵。 就在此间不容发之际,丁辰匆忙丢出两张火云符,一点即发,招出漫天火云一压而上,劈头盖脸往对方扑去。 有这火云将黑气一顶,黑气也是一滞,长刀这才未被完全裹住,在钟离二人急招之下倒飞而回。 不过只是几个呼吸后,那火云也被黑气消磨干净。 见长刀飞回,那五把飞叉也不回转,顺势向丁辰三人攻来。 朱童丝毫不慌,一手将自己的长刀直接丢给了钟离正,另一手轻拍腰间,抽出一道灵光,却是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铁柄拂尘。 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拂尘长尾荡出,豪光乍现,就如千万蛛丝一般暴涨,几个搅动就将五把飞叉统统绞住无法脱开,此拂尘竟是一柄极品法器。 第111章 赌斗(三) 钟离正见状,口中大喝一声,身上护体乌光流转,气息立时暴涨,半蹲双腿猛然弹起,跃至半空,一手一把长刀乘势展开,如雄鹰展翅,那赤黄二刀之上,灵光大炙。 他本就身形高大,此般形貌更如伏魔力士一般,大马金刀,落地疾步而动,直直就冲进黑气之中。 对面显然也没料到钟离正如此生猛,竟然直接近身冲杀。 只听得黑气之中传出一阵慌乱之声,又夹杂着叮当乱响之声,不过片刻,那个矮胖修士竟然生生被钟离正逼得直接从右边退出黑气。 钟离正足足比对方高出两三个头,两把长刀翻飞,大开大合,灵光四溅,刚猛无比,直打得对方节节败退。 那矮胖修士一面用盾牌勉强格挡一二,便想要还手,暗调飞剑从侧面进攻钟离正。 丁辰岂能让他得逞,天青剑咻的一声激射已至,当的一声,将其飞剑架住,让那矮胖修士不得不又分神控剑,手脚越发慌乱。 那祭出黑幡的修士,见势不妙,急忙摇动黑幡,那黑气如同有生命一般,分出一团,一个翻卷竟然化为一只古怪秃鹰模样往右边直冲,扑向钟离正。 朱童这边正缠住那御使飞叉的修士,一时脱不开身,丁辰只得抽出短棍法器,也疾步向前,近身去助钟离正,同时身上金光浮动,护住全身。 刚行几步,正见那黑气所凝成的秃鹰一个下扑,虽未扑中钟离正,却是正好隔开钟离正和矮胖修士,当即黑气卷动,就要去卷他手中的长刀。 钟离正不得不抽刀暂避,那矮胖修士却是得了喘息之机,趁机后退,手中捻动符纸,却不想正好背对着冲来的丁辰。 丁辰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立时脚步加快,短棍法器横扫。 矮胖修士耳听身后灵气爆裂之声,连忙一点身前的盾牌,那盾牌一个闪动便挪移到身后。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短棍正击在其背后的盾牌之上。 虽然这次攻击没有打实,但短棍法器力道极大,将那矮胖修士震得嘴角带血,身形被反冲得又往前一扑。 钟离正此时正好双刀翻花,刀光劈开黑气,见矮胖修士已到其跟前,心中发狠,翻手就是劈脸斩来。 这要是劈准了,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众人以为矮胖修士即将命丧当场之时,台下都已经有人在默默哀叹之时,突然一条乌青长绳如同灵蛇摆尾,从黑气之中一甩而出,灵巧的将矮胖修士的腰缠住,就势一拖。 矮胖修士身形随即一晃,堪堪躲过刀锋,只肩膀被扫到点衣袍。 钟离正哪里肯罢手,刀口一翻,又是回刀再劈,那长绳同时再度用力,直接将矮胖修士直接拖入了黑气中。 “钟离大哥,先退开再说。” 见时机已失,丁辰连忙开口提醒,同时捏剑指召回天青剑。 钟离正也知事不可为,不再坚持,两人快步退走。 对面也不追赶,反而黑气一阵翻滚,收缩了小半,只是越发密不透光了。 被朱童绞住的那五把飞叉,不知是不是对方见难以收回,干脆断了法力,就直接被朱童缴获,收了起来。 丁辰三人汇合,各自又使了些护身防御的手段,一时也不进攻。 双方竟一时僵持起来。 ...... “看来那黑幡才是这三人的依仗,就是不知那黑气到底是什么?师兄,你刚才进入黑气可有什么发现?”朱童暗暗传音问道。 钟离正却是摇头,“具体是什么一时也不好说,不过正如江兄弟之前所言,那黑气能隔绝神识,御使法器颇不顺当,对符箓、术法都有压制的作用,实在不好对付。不过,近身倒似乎无大碍……” 丁辰却是摇头说道,“钟离大哥不可大意,近身一时还可以,但如果我们一直身在那黑气之中,只怕对方还有后手,必然暗中下黑手偷袭。” 朱童闻言也是点头,却是转头又是看向丁辰问道,“江兄可有对策?” 丁辰闻言也是摇头,一时没了主意。 三人都是沉默,正在思考对策之时,对方显然已经不想再僵持下去了。 就觉四下灵气一抖,便见对面黑气再度翻滚,竟比之前更加狂暴,大有一副黑云压城的气势,滚滚而来,转眼就将大半个赌斗台都覆盖了起来。 三人暂无良策,只得不住后退,片刻便退至边缘,无路再退。 黑气又是一凝,竟然幻化出三只巨大鬼脸,狰狞无比,不停张嘴咆哮,虽无声音,却也十分骇人。 台上凶险万分,台下之人倒是一个个看得兴致颇高,连声叫好。 第112章 赌斗(四) “装神弄鬼!” 钟离正抖手连打三张火雀符,轰隆几声,黑气倒是被炸退几分,只是,那黑气绵绵不绝,虽退未散,转瞬又幻化成型,只是前进的速度慢了一些。 朱童见状就是一声大喝,拂尘一甩,千丝万缕凝成一股,如同长鞭一般荡出,啪啪声连响,抽在那鬼脸之上,鬼脸顿时被劈开。 只是不等朱童面色缓和,那黑气几个涌动,复又凝出鬼脸。 朱童嘴角抽了抽,也不气馁,那鬼脸虽然复原,却也将黑气止住一时,干脆又前进一步,拂尘狂甩,分出三股长鞭,呼呼生风,直抽得黑气一时竟然凝聚不起来。 站在最后的丁辰也没闲着,目光微闪,却是直接调动了空明之瞳查探,便见那黑气之中,三个人影闪动,虽看不真切,但也能勉强看见方位。 三人前后站立,头顶悬浮黑幡之人居中,双手似合在胸前,应该是在掐动法诀,那个矮胖一点的修士立于其身侧,想必是在护法,最后一个应该就是之前使五把飞叉的修士,站在稍前面一些,双手捧着一条长绳,如同长蛇一般扭动。 丁辰又看了一眼被拂尘抽的乱七八糟的三个鬼脸,只见鬼脸被抽过的地方,黑气都是逸散,复又再重新凝聚,立时看出些门道,当即向钟离正和朱童二人传音道,“两位,我观那黑气虽然浓烈,但毕竟是无根之物,并非实质,应该也是灵立幻化而来,朱兄每次抽过,黑气都会减少,只是之后又补充而已。如果有什么方法驱散一时,再以雷霆手段制住一二人,或许可行。” 钟离正便道,“我倒是有几张狂风符,只是都是低阶的,怕是用处不大!” 丁辰闻言正要继续开口,眼光又扫过三人,却见站在前面的那个拿长绳的修士突然身形一闪,人猛然向前急进,手中长绳就要飞出。 “朱兄小心!” 丁辰立时大叫。 话音刚落,朱童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一条长绳如毒蛇探头一般,从黑气中探出,几个蛇行,已到朱童近前。 朱童大惊,连忙甩动拂尘,分出一股,反是直接被那长绳绞住,猛的一拉,却是已经拉不回来。 两人一个在黑气外,一个在黑气中,如同拔河一般。 丁辰看得分明,黑气之中,那御使这诡异长绳法器的修士又是长袖一甩,却将长绳的另外一头也祭了出来,晃悠悠一荡,绳头之上赫然系着一枚短镖,又朝朱童刺去。 朱童也不是全无准备,翻身闪躲,右胯一顶,颠了一下腰间储物袋,袋口灵光一闪,飞出一物,却是一支一拃来长的判官笔,破空正对上长绳,笔头灵晕一点,凭空点出一团墨韵。 那绳头短镖来势极快,立时扎入那墨韵之中,便有一股禁锢之力,将那短镖吸住。 可那长绳实在刁钻,继而蛇盘墨韵,其上点点青斑闪动,发力一绞,生生将那团墨韵绞散,随即又是凌空乱扭几下,就要去绞那判官笔。 朱童本就分神,担心判官笔也被绞住,只得不断激发判官笔画出道道灵光,将长绳击开,不敢让其碰实了。 情势飞转,钟离正见状就要过去帮手,却见对面黑气陡然而起,上接天顶,恍惚间似要张开一只巨手魔爪,只怕片刻之后,整个赌斗场都要弥漫在黑气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近身搏斗就是了。” 钟离正恶从胆边生,一声大吼,仍是两柄长刀在手,灵光一带,踏步向前,又冲进了黑气之中,赌斗台面积毕竟有限,冲入黑气之中,倒也能隐约辨别一下方向,也不管真不真切,当即就冲那使长绳的修士扑了过去。 矮胖修士见状,也连忙再次出手,祭出一把手臂长的乌亮铁尺,借着黑气掩护,硄的一声,抵在钟离正身前。 显然,对方在自己的黑气中并不受限,铁尺翻动之间,锋利不足,却着实厚重,钟离正劈开,铁尺又飞回,一时也让钟离正难得寸进。 丁辰心道不妙,就要踏步向前去帮忙。 突然间,空明之瞳异彩微闪,却见钟离正背后黑气之中,一道飞剑隐于其中,剑锋摇转不定,似要寻机伤人。 “小心背后!” 丁辰一见那飞剑要偷袭,连忙大叫,同时,轻身诀灌注双腿,身体向前腾空一跃。 钟离正也是老手,身在这黑气之中,自也时刻警惕,又听到丁辰的提醒,更生警觉,当即一个侧翻转身,将身体往旁边一歪。 飞剑堪堪从钟离正腰间擦身而过,好在没有刺实,只是划破一点皮肉,洒出几点血花。 此时丁辰的短棍也至,不等那飞剑掉头再攻,一棍就将飞剑磕飞。 那飞剑一个闪动,复又再次隐入黑气之中。 钟离正刚要开口大骂,铁尺又至,不得不继续格挡铁尺。 丁辰心知,如此下去,迟早要败,不由焦思苦虑,空明之瞳虽然再次寻到暗处的飞剑,也只是磕开了事,不再追赶。 也是趁这个空档,丁辰疾步来至钟离正背后,两人背靠背,互为攻守,同时,丁辰传音道,“钟离大哥,这样不行,这分明是对方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不错,你看,这黑气比起之前,越发浓烈了,多半是那黑幡需要时间才能彻底催动,若是让那黑气完全稳固下来,怕就是我等一败涂地之时了!” “那该如何是好?” 钟离正显然也是一筹莫展。 第113章 赌斗(五) “钟离大哥,你将那几张狂风符给我,我去偷袭那驱使黑幡的修士试试,纵然杀不了他,打断他施法也是好的。” 丁辰有了决断,沉声道。 “这,……,好吧,你自己要小心,若事不可为不可莽撞。” 钟离正略一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其他方法,只得同意了,翻手一拍储物袋,抽出三张符箓丢给了丁辰。 丁辰一把抓过符纸,捏在手中,短棍猛一用力,将那黑气中的飞剑一下磕出数丈之远。 趁这个空档,丁辰将太白金光诀运转到极致,护体金光张开,脚下也是不停,轻身诀辅助踏莎行,空明之瞳找准那黑幡修士的方向,化作一道金影,如同撞阵冲军一般就是猛冲而去。 那矮胖修士自然也看见了,哪里想到丁辰比钟离正还要生猛,连忙闪身挡在那黑幡修士前面,嗡的一声,将那盾牌法器的防御之力运转到极致,架在两人身前。 那催动黑幡的修士也是大惊,显然没料到对方居然能看穿那黑气,知道他的具体方位,黑幡一抖再抖,四周的黑气滚滚不已,又浓烈了几分。 有了这层掩护,黑幡修士还是不放心,脚尖微踮,膝盖微弓,双腿发力,随时准备变换位置,避开丁辰的冲击方向。 却不想丁辰速度也是极快,几个呼吸已经来了那黑气最浓烈的地方,手中狂风符同时激发,一掌推出,立时爆出一道旋风,同时空明之瞳异彩也是放出。 初阶的狂风符威力确实差了些,卷起的旋风只是荡开了部分黑气,也就是丁辰空明之瞳玄妙,倒也勉强看穿。 一看准具体方位,丁辰身形二度加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入如浓墨的黑气之中,手中黑铁短棍嗡鸣大作,陡然胀大到一人长,如腰粗,被丁辰抱在腋下,作了个攻城的撞木,轰然撞在了矮胖修士的盾牌之上,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如撞钟敲鼓一般,骇人的声波居然将黑气都震动起来。 那盾牌品质也好,竟也硬抗了下来,倒是其后的矮胖修士,身子如遭柱撞,脚下不稳就要后退,一口鲜血已经在含在口中。 丁辰见状,正要再来一次,突觉背后似有破风之声,心下一惊,来了个绕柱回身,便见却是那短镖被长绳带着激射而来,其上淡紫泛光,带着诡异煞气,擦过丁辰脖子,发出“吱”的一声。 好在太白金光几乎是自动护住,浮光掠影,堪堪挡住。 丁辰心下后怕,那短镖之上分明带毒,连忙就要闪身退去。 却又在此时,那催动黑幡的修士猛地抬腿飞踢一下,就见其靴子脚尖上一点乌光射出,爆射而来。 不知底细,丁辰哪里敢接,脚下踏莎行步伐变换,上半身下腰躲避,那乌光几乎是插着他胸口飞过,威势虽不显,速度却极快,眨眼间竟是射出老远,嘭的一声,竟是生生撞在那赌斗台的护罩之上。 外间观战之人本就是见那黑气笼罩,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猛然便见那灵力护罩陡然晃动,如沸水炸油,惊得都是手摸储物袋。 好在那灵力护罩威力不俗,堪堪挡下。 “江兄弟,没事吧!” 却听得钟离正大呼一声,在黑气之中,神念传音大大受限。 “没事!”丁辰回应一声。 于此同时,又听朱童一声暴喝,拼着被那长绳绞断不少,手中拂尘长毛散开,陡然大涨,根根如针,丝雨一般蒙头罩向那长绳修士。 那长绳修士无奈,只得抽身回防。 丁辰瞳孔中异彩莹莹,自然看到那乌光击在那护罩上的一幕。 对方这是下了杀手了呀!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退了! 当即心下也是发狠,黑铁短棍一抽,反手又是轰然砸在那盾牌之上。 那矮胖修士本已缓了过来,被这一砸倒也无碍,却见丁辰一招出手,后招不断,这边刚刚砸中,盾牌震荡未尽,丁辰另一手袖袍鼓风,祭出一股旋风。 这旋风力道不强,还不及那三张狂风符,但风中似有刀光剑影,正是十几道无名剑气突然暴起,更是与那太白金光混杂在一起,如同金色剑气一般。 那矮胖修士的这面盾牌法器虽然防御力惊人,灵光灼灼,挡住了大部分剑气,但还是有三道剑气突刺,划开护盾边缘的灵光,角度刁钻直插盾牌后面的矮胖修士。 矮胖修士眼中也是莫名骇色,身形不自觉的想要扭动避让。 正在这时,丁辰浑身金光隐隐浮动,脚下猛然再度发力,前冲力道方向微偏,短棍法器催动到极致,硬是从矮胖修士身侧擦过,生生挤开那盾牌护盾,直冲那黑幡修士。 黑幡修士原本以为矮胖修士已经挡住,谁知情势急转,短棍法器突然暴走,灵光暴涨数倍,大腿粗一根如檑木撞钟。 又是“咚”的一声闷响,短棍已经直接击在了黑袍修士胸前的护甲之上,裂纹乍现,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黑袍修士身形立时倒飞而去,只剩那黑幡还悬留在半空。 ...... 第114章 赌斗(六) 眼见黑幡脱手,矮胖修士急忙就要伸手去抓。 丁辰哪里会容他得手,法力不减,一步大跳腾空,翻身转体,浑身金色剑气朝四周激射连连,四处乱飞。 黑幡修士和矮胖修士不得不暂避锋芒,重凝护盾防御,就听得如雨打芭蕉一般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这两人行动被阻,丁辰手中带风,猛的一抓,直接将那黑幡抓在手中。 黑幡修士和矮胖修士大叫想去阻止,只是已经晚了。 丁辰一招得手,哪里还会纠缠,立即身形一落,丝毫不停,转身疾步退走。 而就在刚才丁辰撞到矮胖修士盾牌之时,矮胖修士原本操纵铁尺的法力一滞。 钟离正见状便知机会来了,双刀猛一用力,重重将铁尺劈落在地,也不去捡,身体又是一跃,双刀撑开,如凫趋雀跃一般,人已经到长绳修士身侧。 长绳修士哪里还不知道,闪身就要躲,只是此时,他手中的长绳反是被朱童的拂尘拉住,哪里躲闪得及,一刀被钟离正劈中后背,护身符箓张开的护盾被直接一刀劈开,刀锋侵入,顿时划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淋淋。 长绳修士再也扛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溅在那长绳之上。 修士趁势用力握住长绳,似乎是激发了什么暗手,那长绳法器之上乌光闪过,真如毒蛇鳞片一般,竟滑不溜的一抽而出。 同时,长绳如鞭,舞动密不透风,短镖探头,当当几声,格挡钟离正后续刀锋,闪身后退。 便在此时,丁辰也已经夺下黑幡,黑气没有黑幡法力支撑,渐有溃散之势。 朱童提着拂尘,钟离正抓起铁尺,又往前紧赶几步,见丁辰返回,后面黑幡修士和矮胖修士正在追赶,连忙上前接应,三人合兵一处,拦住两人。 黑幡修士和矮胖修士见状,也只得后退,与长绳修士合在一处。 赌斗到了此时,黑幡修士三人皆受伤不轻,且制胜的黑幡法器也被丁辰所夺,胜负显然已分。 不过僵持片刻,黑气散尽,场外观战之人虽未看到赌斗决胜的关键的部分,有些微辞,但也都看出这场赌斗胜负已定。 一边穿青色劲装的三人,明显个个带伤,一副萎靡气息不稳的样子,再看穿黑衣的丁辰三人,虽也有些狼狈,倒还算是气定神闲。 这时,却是朱童上前一步,说道,“三位道友,胜负已分了吧?” 那长绳修士虽已经止住背后伤口的流血,但脸色蜡白,闻言眼中恨意不减,只是这里不是寻常所在,他纵然心中不服,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对另两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胜负已分,我们走吧!” 那黑幡修士闻言,却是脸色大急,急声道,“大哥,我的玄气幡?” 长绳修士眉头一拧,其他法器还好,只是那玄气幡实在珍贵,转头就要开口索要。 朱童哪里会吃这个亏,却是哈哈一笑,道,“这赌斗场的规矩,上了场的东西,谁拿到就是谁的,阁下不会不知吧?” 此时护罩也开,双方的话,场下观战之人也都听见了,引来不少好事之徒的嘘声。 长绳修士鼻孔喷气,也只得咬牙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我们走!” 说完就率先跳下台去,另两人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怨气满腹的去了。 见对方下台,丁辰三人也不再停留,直接下台往后殿而去。 至于那些押注的看客,押中的自然欢天喜地,没押中的自然大骂晦气。 三人来到后殿,朱童自去兑付赌注去了。 丁辰不愿意多留,换下面具和衣袍,和钟离正打了个招呼,寻了处无人注意的角落,脸上琉璃面具扭曲变动,直接幻化为一个三十几岁的白脸中年男子,却是混入离开赌斗场的人群中而去。 ...... 次日,钟离正和朱童如约而至。 钟离正还是十分的豪爽,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显然心情格外的好。 朱童也比上次熟络了不少,一见丁辰就连连上前拉着说话。 见两人这么高兴,丁辰也是颇受感染,心情大好,直接将两人迎进了晚风斋正厅待茶。 钟离正左看看,右看看,大笑道,“江兄弟,我认识你也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到你这房里来呀,你这屋子虽然看着朴素,却十分的雅致,倒像是个书生的院子。” 丁辰含笑答道,“陋室而已,陋室而已,说来小弟我也不过是寄居在卫云商会而已,还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两位快请坐,我这里还有些白山城的灵茶,两位且尝尝。”说着忙给两人倒茶。 两人也各自坐下饮茶,皆道好茶。 三人又寒暄了一阵,朱童便直接拿出一个储物袋推向丁辰,道,“此次赌斗多亏了江兄鼎力相助,这是余兄应得的,还请笑纳!” 自己拼了命,丁辰自然不会客气,道了一声谢,直接拿起打开。 先是一只方盒,盒盖之上贴着禁灵符箓,封印完好,显然并未打开过。 知道这是钟离正和朱童不想引起误会,便也没有纠结,指尖灵力渗出,轻轻扯开符箓,打开盒盖,入眼正是那块金精玄石,确有核桃大小,五金之气四溢,竟有叆叇之相,比之他预料的还要充沛几分。 第115章 金珠落水 丁辰十分满意,喜滋滋的重新盖上盒盖,封好符箓,直接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一边又是钟离正两人道了声谢,一边又轻抖储物袋,却是倒出好大一堆灵石,足有八千枚之多。 只从得了黄沙的灵石,丁辰如今也是有点家底,但一次见到如此多的灵石,也是有些发愣。 他已经取了那金精玄石,再拿这么多灵石就有些多了。 “这个,两位是不是算错了?我们事先说好的,我取三成,得了那块那块金精玄石,也就差不多了……” 朱童却是呵呵笑道,“江兄啊,你就别客气了!这次赌斗,若非江兄涉险,力挽狂澜,我师兄弟怕是要血本无归了。因此,我与师兄商议,这次收获江兄取四层,我们各取三层即可……” “这……” 丁辰闻言,倒是有些尴尬了。 朱童又说,“江兄也知道,这次赌斗,双方各下的赌注的价值都在五万灵石左右。而那金精玄石,虽说市面上颇为少见,但这一块的分量确实少了些,大致折抵灵石也就一万出头左右,这么算来,再加上这八千灵石刚好合适......” 钟离正也道,“江兄弟不必再推辞了,这次赌斗确实是你出力最多,而且,我兄弟这次赌斗和你一样,也是看中了其中一些材料,灵石倒是其次的,所以就多分你一些灵石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丁辰见两人都这么说,也不好再推拒,只好拱手笑道,“既然如此,两位的盛情,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多谢!” 当下,两厢尽欢。 三人又谈笑片刻后,却听朱童言道,“江兄,那面黑幡,可还在你手中?” 丁辰闻言,不知对方为何问及此事,也如实答道,“确还在我这里,朱兄为何问起此事呀?” “也没什么,只是,那面黑幡似乎颇有些来历,那三人十分看重,于是就辗转托人来寻我,说是想出一笔灵石赎回,如果江兄愿意,不如狠狠敲他一笔。” 朱童随口的说着,似乎也没有特别在意此事。 丁辰却是不愿意,虽然他昨日回来之后就忙着调息休养,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这黑幡,但此黑幡在之前赌斗中所表现出的玄妙却实在不凡。 灵石可以慢慢赚,但是一件好的法器,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自然不想只这般换些灵石而已,于是冷冷答道:“如果我不愿意,难道他们还要来找我的晦气不成?” 闻言,朱童便知丁辰的意思了,当即打着哈哈笑道,“哈哈,既然江兄不愿意,那自然也是随你了,这赌斗场的规矩本就是如此,我们也不理亏。再说了,他们连江兄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也找不到你这里。” “道理正是如此,只是......” 钟离正也是点头,只是话风却是一顿,又接着道,“只是,江兄弟,你以后在人前使用那黑幡的时候,还是要尽量小心些才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丁辰闻言,这才笑道,“多谢两个提醒了,在下自当注意的。” 这事说完,三人也都不再提了,又是岔到其他话题,闲聊一阵,气氛很是融洽。 期间,钟离正又提到赵西风似乎闭关不太顺利的事情,倒是让大家都有些心中戚戚,都道仙途艰难。 将钟离正和朱童送出门时,天色已晚。 一回到屋中,丁辰便忙不迭的闭了关。 金精玄石,果然不凡。 刚一拿出来,入目便是白色豪光闪闪,比之白日里,更显耀眼刺目。 更奇异的是,玄石之中,五金之气四下弥漫,充斥满屋,竟然大有将其他天地元气赶出去的架势。 丁辰连忙触发青纱帐,将周围都禁锢下来,不让一丝金行灵气白白散失了。 准备就绪,盘腿安坐,深呼吸一下,神魂如清气上浮,萦绕灵台,真元如灵泉涓涓,下注丹田,直至心神安宁,气息平和,丁辰这才双手挽花一般掐诀,将那太白金光诀运转起来,开始直接吸收这充沛的五金之气。 …… 这日,眼见已经日上三竿。 晚风斋外,一个小厮正在悠哉悠哉的清扫路边的落叶。 便在此时,小厮眼前似有金光乍现,一闪而逝。 这小厮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突然浑身又是一个激灵,似有一道诡异的轻风拂过其全身…… 晚风斋内,丁辰盘膝端坐,不动如山。 层层淡金光晕如夕阳下的微澜,金辉荡漾,在丁辰全身扶摇。 此情此景,正是太白金光诀第一层即将小成的异象。 丁辰体内,最后一丝五金之气缓缓流过督脉,素白之色化为金色灵力,凝练如液,注入丹田气海,如一颗金珠落水。 似乎有“咕咚”的一声水响,便见气海之下隐隐有金光浮现。 下一刻,丹田真元如碧海潮涌,一束金练陡然破浪而出,宛若金虹,翩若游龙,刹那间化作金光万道,眨眼间充斥于全身血肉骨骼,甚至毛发之中,隐隐都有金光在流转。 第116章 小成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丁辰喃喃自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神识匆匆内视全身,丁辰当机立断,一拍储物袋,复又摆了一个凝聚金属性灵气的聚灵符阵来。 只是不同的是,这次,在这阵法中间,丁辰将那颗中阶的金属性灵石也丢了进去,而那块金精玄石早已经变成灰白废渣,被丢在墙角落灰了。 太白金光诀再度全力运转。 五行之中,金主杀伐,乃肃杀之气。 强大的金属性灵气充斥在丁辰的身体中,轻则如蚁虫叮咬,重者如千刀万剐,真真是痛彻心扉。 丁辰也是意志坚定之人,牙关紧咬,上清长春功三篇同进,炼精养气,锻神合元,全力支撑着太白金光诀运转不停,保持灵台一丝清明,感受着五行之金的肃杀真意。 只听得聚灵阵中,那些低阶的金灵石因为灵气耗尽,接连发出碎裂的脆响。 渐渐的,那些肆无忌惮的金光开始慢慢收敛,最后凝为缕缕金液一般在血肉中流淌。 终于,就在那颗中阶金灵石也灵气耗尽之时,金液终于都进入了丁辰筋脉之中,慢慢归入丹田,如一条金龙在气海之中游弋。 缓缓睁眼,丁辰脸上狂喜之色再也隐藏不住。 太白金光诀的第一层,终于修炼到了小成,以后,只需继续炼化金灵之气,凝练金液,到筑基后期之时,应该就能稳稳修至第一层大成了。 时至今日,丁辰也才真正明白这太白金光诀修炼的难度了,无论是海量金行灵元的消耗,还是修炼过程中难以想象和忍受的痛苦。 不过,一想到这太白金光的威力,丁辰仍是觉得很是值得。 悠然将灵气收摄稳固,丁辰便要迫不及待地试试这太白金光诀第一层小成后的玄妙之处了。 按照法诀中的记载,太白金光诀第一层主要是修炼护体金光,之前丁辰多次化险为夷,也都得益于这护体金光。 双臂前伸,左手发力连催,金光浮现闪动,掌心之中,片刻便变凝出一面金镜。 右手突捏剑诀,直接将天青剑招出,直击左手掌心,只听砰的一声,天青剑直接被反弹老远,左手掌心的金镜竟然纹丝未动。 丁辰又掐剑诀,召回天青剑,一道无名剑气瞬发而出,全力灌入天青剑。 又是“砰”的一声,而金镜只是如水面一般微微荡起涟漪。 丁辰颔首,显然十分满意。 刚才那一击,和之前赌斗时他冲撞矮胖修士的盾牌的威力已然相差无几,那矮胖修士的盾牌法器可是上品防御法器呀! 一般来说,上品防御法器是足以硬抗筑基后期全力一击的。 如此说来,现在他的护体金光,岂不是已经足以硬抗筑基后期,甚至巅峰假丹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不知将这太白金光和那无名剑气融合一起,能不能击破这金光所凝之镜呢? “呵呵,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有点意思!” 丁辰福至心灵,这种方法,太白金光诀和无名剑气都没有记载过,而按太白金光诀功法所载,太白金光必须要修炼到第二层才能外放,用于攻击。 之前,他也是在几次实战时,无意中,将金光卷入了剑气之内,居然颇有几分奇效。 “一试便知!” 丁辰既然想到,也就不再迟疑,复又再左手凝出金镜,右手无名剑气,催到极致,一股金光直接灌入融合,顿时剑气化为金色,直刺左手金镜。 还是“砰”的一声,声音却闷了不少。 几乎是同时,丁辰突觉手心一疼,竟是一道细小的金色剑气直接透掌而过,接连又是”嘭“的一声,洞穿墙壁,直直将院中青纱灵帐撞得一阵颤抖才消散。 丁辰也顾不得去看手心的伤势,只见那金镜涟漪比上次更大,晃荡不已,一道细小的剑口正在慢慢合拢复原。 挥手散去金镜,默默止血,心中骇然莫名。 他也完全没有想到,如此两厢配合使用,居然如此犀利,看来日后还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行,如果能解决无名剑气有效攻击范围只有一丈这个限制,那岂不是……无往不利。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次确实是自己冒失了,也是自己手贱,非要用手来试,如果不是这金镜挡住了大半金色剑气的威力,自己这手,怕是就残了。 第117章 黄沙帮 终于有了些自保之力,丁辰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快了些,日常修炼倒是不用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当然,他倒也没有闲着,空出来的时间,都在绘制符箓,不过大多仍然是火蛇符和木甲符之类的常见货色。 倒不是他不愿绘制更高阶的,终究还是成功率实在太低。 也是认识到自己对于制符一道确实并无太多天赋,丁辰也只得无奈绝了继续钻研的心思。 ...... 这日午后,商会那边接收符箓的人便来了。 来人乃是卫云商会的一个炼精期供奉,六十来岁的清瘦老头,丁辰也曾见过几次,似乎比那云叔还高一辈儿,着实是商会的老人儿。 丁辰分出五百张,交给了来人,其余的仍留下自用。 点验了符箓,老头又是拱了拱手,从袖口中翻出一枚玉简,双手奉上。 “江先生,这是云掌柜让在下带过来的,说是先生之前嘱咐要的东西。” 丁辰见状也是一愣,随即才想起来,这还是上次护送任务结束之后,丁辰托卫云商会打听黄沙等人背景之事。 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他几乎都快忘记了。 “哦,好,多谢了!代我向云掌柜道谢了!” 丁辰含笑接过,打发了那人离去,这才回转内室,动了动有些酸胀的腰,又见室内满地废弃符纸,一片狼藉。 挥了挥手,卷起一道清风,将散落房间的废符囫囵清理出去,丁辰这才重新坐下,喘了口气,将那玉简握在手中。 …… “黄沙,黄沙帮!!” 看过那玉简中的信息,丁辰也是颇为震撼,这黄沙还真是不简单呀! 按玉简中所言,这黄沙祖上就是强盗出身,机缘巧合之下才开始修炼。 虽然成了修士,这黄沙却是丝毫不改争强斗狠的性情,修为稍有所成,更是开始四处杀人夺宝,只是他一向行踪诡秘,出手又狠辣,不留活口,倒是一直逍遥法外。 大概在十年前,这黄沙进阶筑基后期,实力大增,行事也愈发的嚣张起来,竟拉起了十几人的盗匪团伙,自号“黄沙帮”。 一开始,这黄沙帮还只是劫掠一些小商队,不成气候,这修仙界本就不太平,杀人夺宝之事时有发生,因此也没引起多大的反应,只是被几个商会发了悬红,招募了些人手,驱逐了事。 却不想,黄沙并未就此收手,北方待不住,便流窜到了南边。 这一次,这黄沙却是不知得了什么势力暗中相助,不但卷土重来,而且拉起了上百人的队伍,据说最鼎盛时期,光筑基修士就有十七八人,一时间声势浩大,渐成一方势力。 本来,这也没什么,这点人手,在那些真正的大势力面前,也实在不够看。 只是,这黄沙帮已然不再满足于劫掠一些小商队了,竟打起了修仙家族的主意来,听说几番下来,所得财货宝物无数,足抵得上一个小型宗门的积蓄。 此事自然闹大了,但被黄沙帮盯上的家族,无非是些十分边缘的小家族而已,自然引不起那些高阶修士的注意。 虽然三仙岛也发了赏格,要围剿黄沙帮,但也不过是派些筑基修士例行公事而已。 加之,黄沙此人行事也颇有谨慎,而且,似乎每次围剿,黄沙都能提早得到消息,等围剿队伍赶到之时,黄沙帮一众贼匪早就一哄而散,逃之夭夭,因此,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一年前,似乎是黄沙帮内部出现了叛徒,暴露了行踪,这才被一举剿灭。 即便如此,却不知怎么的,最终还是让匪首黄沙,带着几个亲信之人逃脱了。 …… 这便是玉简的前半部分内容,基本都是已查实的信息,而接下面的内容,却都是些小道消息,谣传流言。 不过,其中有一条,却是引起了丁辰的注意。 说是黄沙帮明明曾数次在灵泉门山门附近出现过,但却始终未对附庸于灵泉门的几个小家族动手,反倒是实力比灵泉门略高一筹的清泉门门下所属的两个小家族遭了难,不但被洗劫一空,更是死伤不少。 于是,市面上就有了灵泉门和黄沙帮勾结,甚至有说灵泉门就是黄沙帮的后台的传言。 灵泉门自然对此事矢口否认,更是直言是清泉门因与灵泉门有世仇,这才编造此等恶毒之言,故意诬陷云云…… 第118章 藏宝图 丁辰默默查阅玉简内容,心中直犯嘀咕。 ......灵泉门吗? 他还依稀记得,之前某次闲聊时,曾听云长德无意中提过一嘴,说是这灵泉门也不过是个三流小宗,也不知从哪来得来这么大一笔灵石,居然能一次性购入如此大批的灵材…… 而听当日黄沙所言,他之所以截杀那王真人,似乎并非是谋财,而是寻仇。 而按常理来说,黄沙明明知道自己已是过街老鼠,躲还躲不及,不应该在此时冒险出手才对。 看来,这双方的仇怨只怕并不单纯…… 丁辰思量着,随即又想起灵泉门前来接应王真人的三人,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分明带着杀意。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便对护送自己同门师兄弟的恩人都能动杀心,可见这灵泉门也绝非什么善类。 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丁辰心中隐隐有了些奇怪的猜测。 只怕那个灵泉门和黄沙帮的传言,也未必全是空穴来风了! 丁辰不无恶意的想着,神识却是挪到玉简的最后一段,其中却是不明不白的提到另外一件事。 原来,那黄沙帮被剿灭后,之前被其劫掠的财货却是丁点也没有查获,于是市面上就有了些传言,有说是被黄沙夫妇带走了,也有传说是黄沙夫妇早就将那些财货藏在了某处密地。 而黄沙夫妇都算是死在丁辰手中,他虽然得了些财货,却也远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多。 “嘶……,藏宝?” 丁辰突然眼睛一亮,立时想起了在蒋琬储物袋中找到的那块玉佩。 “啧啧啧......?难道那就是黄沙夫妇的藏宝图?!……” 思虑至此,丁辰也是不由得咂舌,强压心头的激动,轻点胸口,二指虚夹一下,拉出一道灵光落在掌心,正是那玉佩被招了出来。 虚打一道灵力,便见那玉佩悬浮在半空。 又是一指点出,正中玉佩,一声清灵脆响。 灵光透过玉佩,随即一幅光影图像映射在对面的墙壁之上,便见那光影之中,山峦起伏连绵,只是又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铺陈一片,全无规律可循。 轻挑剑指,勾动法力,缓缓移动玉佩,光影又是一阵变幻,又见四白一红无处光点闪烁。 法力再催,光点之侧便有三五古怪图案,像是某种密文暗码。 丁辰心中明镜似的,如果自己猜测是对的,那红点多半就是此图指示的地点了,而那些密文暗码,应该就是方位注释了。 只是不知这密码规律,又如何能解开呢? 经过好一番苦思,丁辰还是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多买些地图回来,按地形一一对照。 丁辰的想法也很简单,这黄沙帮一直都只在卫国境内活动,如果真的有什么藏宝之处,那十之八九还是在这卫国境内的。 此法虽然麻烦些,但也未必没有机会。 ...... 三日后,晚风斋书房。 自丁辰怀疑发现了黄沙帮的藏宝图之后,已经偷偷出了两次门,花了不少本钱,匿名买了十几份不同的地图。 接着就是点灯熬油,比对了一夜。 或许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在卫国东部一大片无人山区中,找到一处和那地图中地形颇为相似的地方。 “冒尖山?” 默默念着这个山名,继续翻看那玉佩光影对照。 此地倒确实是处偏僻荒凉之所,既无灵脉,又无田土,更是远离卫国各大城池来往的必经之路,也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山势地貌也基本相符,唯一对不上的就是那玉佩光影中显示的一条大沟,所有地图上都没有记录呢…… 看来,还是得实地去查看查看,才能确定…… 终于,还是贪心占了上风,决定要走上这一遭。 …… 次日,刚刚入夜,丁辰一切准备妥当,给云长德和红娇留了话,只说自己要出外一段时间,不日即回,便趁着夜色上路了。 卫州城这种商贾和修士共存之城,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宵禁的。 丁辰出来会馆,便大摇大摆的往西门而出。 也不知是洞玄宫已经没有关注卫州城,放松了监视,还是越发潜伏得隐秘了,一路上倒是没有发觉有什么窥视之人。 出得城门,御器而行。 一路上倒也遇到几个修士,却都是炼精期而已,一见对方筑基修为,自然不敢打他的主意。 约么飞遁了大半个时辰,见并无人迹跟踪,丁辰这才降下法器,潜入了一处密林之中。 挥手之间,卷起阵阵水雾迷障,在这林中夜色掩护之下,琉璃面具蠕动了几下。 待到他再次走出雾气之时,已然化作一个圆脸微胖的青年,衣服也换成了一身粗布麻衣。 小心为上,之后的路途丁辰仍不御器,也不急于赶路,仅以轻身诀灌注双腿,悄然穿行于山林之间,往西南方向而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兜兜转转,又过了五日,已接近卫国西境了....... 第119章 偶遇 足足五日时间,要是真的有人跟踪,怎么也应该耐不住性子跳出来了吧! 丁辰想着,应该差不多了,也就用不着继续躲躲藏藏,当即直接架起黄鹂簪,遁光一偏,往南而去。 不过半日之后,地面上已经即便是看不到比人高的树木了,便见一片灰白的乱石山地,荒芜程度比之那乱石岭还不如。 这种地方,自然是没人可以问路的。 不过,好在那冒尖山山如其名,确实是有点冒尖的,倒是没让丁辰找多久。 便见本来颇为矮胖平缓的山体,唯有山顶处突兀的冒出一个突石山尖,颇有几分怪异。 降下遁光,落在山腰一丛矮松旁,举目往南眺望。 “呵呵,果然就是这里!” 丁辰目光如炬,看得分明,轻笑一声,遁光悄然又起,片刻之后,便落在了一条干涸的沟壑之中。 至于他自己所购买的地图上为何没有,或许是这沟壑实在太小,这么偏僻之地,寻常地图做不到面面俱到,也属正常。 找了个大致说得通的理由说服自己,丁辰也不再多虑,走在半人高的茅草之间,顺着沟壑缓缓前行。 这沟壑不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到了尽头,就见前面无数巨大的山石拦住了去路。 双目瞳孔之中,隐隐异彩,正是空明之瞳开启,果见乱石之下,仍保留下一些水流冲刷过的痕迹,缓缓向下延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丁辰岂会轻易放弃,心下暗暗计较片刻,伸手在腰间摸了摸,掏出一物,正是从蒋婉处得来的那块土遁玉符。 玉符黄光一闪,浮起一层黄晕,裹住全身。 又稳了稳心神,丁辰前迈一步,往那巨石一靠,顺势遁入其中。 这玉符实在玄妙,虽然在石头中潜行,速度远比在泥土中缓慢了许多,但也并无太大阻碍。 约么又潜行了一刻钟,突然,原本只能穿透一两丈山石的空明之瞳,竟突有豁然开朗之感。 丁辰心中一喜,心知前面必有一处开阔的空间,当即真元涌动,紧催玉符,脚下速度便快了三分。 却不想刚穿过山石,就见前方脚下一个黑黝黝的深洞,足有三尺宽,深不见底,要不是他连忙收住脚步,真的要阴沟里翻船,直接掉进去了。 “这里应该就是原本地面溪谷的尽头了......,堪比小型宗门的积蓄啊!要是真的发现那黄沙的藏宝,短时间内就不愁灵石修炼了。” 丁辰贪心已动,望向那深渊一般幽暗的眼神也坚定了几分,既然人都到了这里,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空手而归。 太白金光当即运起,也不显现,只将金光凝于皮肤之下,空明之瞳全力向下探看,一道浮空诀打出,人就幽幽浮起,向黑洞深处缓缓落下。 黑洞蜿蜒向下,有时宽些,有时窄些,不过好在一直没有什么岔路,倒不用费心辨别方向。 足足下行了一刻钟,黑洞向下的趋势才一缓,随即开始平缓向前了,猫腰钻入,几步便出,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地下湖,水中又有很多山石矗立,石柱一般,似撑着上方的洞顶。 丁辰对这些可没什么兴趣,目光反复扫过,却是有些茫然。 就这么会功夫,他已经发现好几个洞窟了,有的还有涓涓细流,应该是地下河。 可这下一步该怎么走呀?那玉佩光影中的红点也只能显示到之前的黑洞。 没有任何线索,总不可能一个个去找吧!? 着实是有些麻烦! 丁辰心中一阵烦躁,随便找了一块还算干燥的石头坐下歇口气,心中不由得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说自己根本就找错了地方。 …… 而就在丁辰一筹莫展之际,耳边却突然听到一声石块落地的脆响,这地方静谧异常,声音在这地下湖上空腔内回荡,虽弱,却是清晰无比。 丁辰一惊,也来不及思考到底是什么动静,连忙催动土遁玉符,人就瞬间往旁一缩,隐入石壁之中。 隐藏完毕,这才放开空明之瞳,悄悄望向地下湖的对面。 一开始并无其他动静,不过片刻后,隐约便见有微弱的亮点出现。 又过片刻,就有三个人影慢慢显出。 这里怎么还会有其他人? 丁辰心中疑窦丛生,看他们来的方向,应该不是跟踪着自己而来,难道只是偶尔发现这里?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正想着,又见三人中为首打头那个,似乎早就来过这里,丝毫没有犹豫的模样,径直往前走着,后面跟随的两人,倒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转眼之间,三人已经来到湖边,那打头之人一脚踏入湖中,脚下微微浮现灵光,凭空行走于水面之上,竟直接往丁辰这边而来。 丁辰虽自觉没有暴露丝毫痕迹,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小心感应着这三人的修为,居然都是筑基中期的...... 第120章 戊土禁制 就在丁辰心中打鼓之际,这三人终于在距离丁辰三丈有余的时候停了下来。 “两位,就是这里了。” 正是那头前带路之人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石壁,幽幽开口。 后面两人中,一个看着很是清瘦的青年修士,闻言,也看着顶上的石壁,戏谑的道,“那姓蒋的娘们不会属耗子的吧,居然把密室建在这里?” 丁辰侧耳偷听,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呵呵,那姓蒋的娘们是不是属耗子的我是不关心,倒是刘兄,我反而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是另一个声音,应该是第三个修士在问那个打头的修士。 果然,就听那领头的刘姓修士呵呵一笑。 “呵呵,乔兄,你也不必试探于我,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之前确实跟过一段黄沙,只是那黄沙颇为霸道,无论抢到什么东西,他都要占一半,在下实在看不过,这才慢慢退出了,不过,也得亏我退出得早,否则此时多半早已化作一捧黄土了......,至于我为何知道这个地方,说来也是巧合……” 刘姓修士说着,却是不由得面带淫笑,道,“呵呵,我也是有一次无意中发现那姓蒋的偷偷外出,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出去偷人,不想暗中跟踪之下,却来到此地。 当时,我就猜测,黄沙他们的藏宝之地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不,前不久,听说那姓黄的被灵泉门的王老道给杀了,那姓蒋的娘们儿也不知所踪,我这才前来查探。 说起来,这里也确实隐秘,我在这附近足足摸了一个月,才找到这里……” 听着那刘姓修士说完,丁辰也是心中一喜,这里还真的有藏宝呀! “啧啧,原来如此……”说话的,却是那个清瘦青年。“不过,说起那王老道,还真是面皮极厚的,居然还拿着黄沙的尸首去三仙岛领悬红,谁还不知道,他自己曾经就是黄沙的左膀右臂呀!” 丁辰听得此言,倒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当时那王老道问他要黄沙的尸首,居然是打的这个主意,怪不得这么长的时间都没人来过问他杀了黄沙的事情。亏他之前还担心招惹是非,特别嘱咐了卫云商会那边,让他们不要宣扬遇到黄沙劫道之事。 如此也好,就算那黄沙帮还有什么余孽,也找不到他这里了。 接着,又听那姓乔的修士语带嘲讽,讥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灵泉门的掌门不就是靠入赘才上位的吗?说起这‘不要脸’,也算是他们一门上下,家学渊源呀!” 另两人闻言,也是哈哈大笑,声音都在这地下湖中回荡不已。 “好了,既然我们都到这里了,还是先干正事吧!这密室到底该如何开启呀?刘兄可探明了?”清瘦青年收住笑声问道。 那刘姓修士闻言当即收住笑声,语气恢复镇定,道,“入口的大致位置我已探明,应该就在我们头顶这里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目光落在那湖水上方的岩壁某处,又道,“只是这里有一处十分奇异的禁制,整片山似乎都被人用土系阵法强行锁住了,与地脉相连,地脉不绝,气机不断。 因此那法阵平时不显,很难探查,只有以木克土,用木属性的攻击,阵眼方能显现,你们瞧……” 说着,那刘姓修士袍袖一挥,袖笼中青光射出,正是一柄木剑。 那木剑只有一指长短,翠色异常,带出一缕绿油油鬼火一般的灵光,“砰”的一声,撞在头顶石壁之上,立时反弹开来,落回手中。 下一刻,石壁之中,方才传出嗡嗡的轻微震荡之声,一丝古怪的灵力波动荡开,连丁辰都能明显感应到一股戊土之气。 此阵不简单呀!丁辰心中立时想到。 几乎同时,就听那乔姓修士的声音也传来。 “此禁制倒是有些古怪!” “不错,如此禁制,以黄沙、蒋琬他们的能力只怕布置不出来吧!”却是那清瘦青年语气迟疑道。 “呵呵,这点你我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你们看......” 刘姓修士说着,挥手又是三指连弹,接连射出几道灵光,皆是落在之前那木剑所指之处,便见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戊土气息又是涌动几分。 “......这道戊土禁制所散发的灵力波动虽看着绵长柔韧,毫无破绽,但若是仔细留心,还是能感应到一丝古旧气息的,想必应该是哪位前辈高人所留,黄沙他们也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 第121章 破禁入洞 乔姓修士闻言,虽是点头认可了那刘姓修士所言,却也并不十分在意,他们是来寻宝的,又不是来研究这禁制的。 倒是那清瘦青年眉头轻蹙,不禁道,“若真是古修留下的禁制,那岂不是更加难以破解......” 却听乔姓修士开口道,“傅兄,这就是你多虑了,既然刘兄能邀约我们前来,那必然是已已有妙计了,你说是吧,刘兄?” 刘姓修士哪里不知道这二人的想法,呵呵一笑。 “知我者,乔兄也,小弟既然组了这个局,岂敢让两位仁兄白跑一趟,你们来看......” 说着袖袍一抖,露出右手,却见掌心摊着一拇指大小的白色玉石,油润光泽。 “这是,方解玉......” 那乔姓修士也是颇有眼力,只一眼便认了出来,不禁轻呼一声。 那傅姓清瘦青年被这一提醒,当即也是眉舒颜展,笑道,“果然还是刘兄有本事呀,有了这方解玉,要破开这戊土禁制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呵呵,傅兄过奖了,只是要完全激发此玉,还是需要两位仁兄相助,小弟也是知道两位修炼的功法都以木属性为主的,所以这才请二位前来相助。只要两位能助我开启密室,其内的无论所得多少,在下只取四成,其余的,皆归两位所有,如何?” 刘姓修士呵呵开口,同时观察二人的反应,却见那傅姓清瘦青年似乎很满意这个方案,当即回道,“此处乃是刘兄的门路,不过多分一层而已,在下哪有不从的,你说呢,乔兄?” “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乔姓修士也如此附和...... 三人既已定计,便不再啰嗦,各自后退一步,调息运转法力。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那刘姓修士手掌向上一抛,卷起一股灵力,裹挟那块方解玉石滴溜溜乱转,紧接着手掌猛的用力绷住,掌心一缕青木灵力如小草发芽一般长出,眨眼间钻入方解玉之内,光泽随即由白转青。 “去!” 一声轻呼,就见那青光玉石腾空而起,幽幽漫天飞旋一阵,最终悄然落于洞顶某处,当即激起一丝戊土之气。 看来此物能探寻出戊土属性禁制的薄弱之处!丁辰心下猜测。 “就是这里!” 就听刘姓修士断喝一声,声音还是这地下湖面回荡,三人几乎是同时出手,皆是剑指直指那方解玉石...... 就这样,三人一石,就与那禁制杠上了。 一刻钟,没有反应。 两刻钟,仍没有反应。 待到了第三刻钟之时,三人明显都已经有些吃力了,不过似乎都早有预料,并不曾言语,仍是催动不已。 又是好一阵子之后,那块方解玉碧翠之色已然有些刺眼,就见洞顶石壁终于有了反应,隐隐似有黄光浮现,似层层波纹荡漾。 那坚硬的石壁竟似有软化之相。 刘姓修士一见,当即大喜,干脆换了一只手发力,剑指一弹,法力又蓬勃了几分,直顶得那木剑一颤。 乔姓修士也是掐诀换掌推出,掌心竟然是一颗青绿色的中阶灵石,所发灵力也是越发碧翠。 最后是那清瘦修士,见状也不好再隐藏实力,一口浊气喷出,手中却是多了一黑木令牌。 三人之前明显都有所保留,此时全力施为之下,那石壁黄光浮浪愈发明显,却听得嘭的一声,却是那块方解玉被催发过度,再无法承受,碎成了渣,一股浓郁的乙木青气喷薄而出,正冲在禁制薄弱之处。 如什么东西落入泥潭之中,石壁怪异的蠕动几下,却是盘旋出一个旋涡,越变越大。 便在此时,丁辰手中玉佩突然一颤。 丁辰连忙催动神识渗入那玉佩之中,便见那原本标记此处的红点如朱砂遇水,一副即将晕开的模样。 原来如此! 丁辰心下了然,此玉佩应该才是那禁制开启的真正钥匙,之前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催动,这才空见宝山,而不得进入的门径,如今禁制开启,却是引动了玉佩。 再看湖面三人,此刻都是面露喜色。 眼见那怪洞成型,入口已经开启,刘姓修士当即轻喝出声。 “就是现在!” 说话的同时,人已经飞身而起,化作一道遁光射入那旋涡之中,另两人自然不甘落后,顿足踮脚,一身灵光乍现,陡然而起,也前后紧随进入。 三人接连进入,没有法力支撑,那旋涡状的入口一阵蠕动,当即就要平复如初。 便在这时,丁辰一个闪现,从石壁中显出身来,脚下生风,连点水波急行几步,呼吸之间已来至那洞口之下。 “本公子费心费力的找到这里,倒叫你们捷足先登了。” 虚眼看向那即将消失的洞口,丁辰口中嘟囔道,一咬牙,身形腾然而起,一手将那玉佩弹出,往头顶石壁一祭。 当即,便见那石壁随即如同泥沼波纹一般就要再度荡开,丁辰也不等那洞完全展开出现,一激土遁玉符,身形就是一窜,直接就潜入了那石壁之中。 丝毫声响也无,波纹晃荡几下,随即停止,石壁恢复如初。 第122章 出手 穿过石壁,却是一条黑咕隆咚的石道。 前途未知,丁辰自然不会贸然现身出去,仍旧以玉符催发土遁之力,在石道旁的岩壁中慢慢潜行。 这石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曲折蜿蜒向上,大概转了九道弯,才见前方一道石门半开,里面透出微微的亮光,在这漆黑的空间中尤为显眼。 丁辰脚下微顿,刚想催动空明之瞳查看其内情形,耳边就听得一声喝骂。 “……姓傅的,尔敢?” 紧接着,却是嗖嗖剑鸣,嗡嗡灵爆,叮当乱响。 果然,都是老套路,似乎修士之间合作探宝的,就没听说过有不内讧反水的。 丁辰瘪瘪嘴,瞅准方位,闪身潜入,仍隐藏于密室石壁之中。 整间密室足有十丈见方,九根石柱都有成人腰粗,上顶石雕拱梁,下接莲台石墩,给人一种极为坚固的感觉。 密室之内,一堆堆各种灵石、灵材、灵矿,而靠最里边,还有十几口金丝楠木大箱子,都是贴着禁灵密符,想必不是灵药就是丹药了。 东西确实很多,但也应该达不到堪比一个小型宗门的积蓄的程度,可见传言多少还是有些夸张了。 当然,隐在暗处的丁辰和那打在一起的三人显然就不这么想了,这些东西已经足够让他们铤而走险了。 只见那被叫作“姓傅的”的清瘦青年正和那乔姓修士联手,两把飞剑左进右突,把那刘姓修士压得节节败退,明显就要不支。 丁辰已经打定主意要渔翁得利,岂会让他们如意,要是一会儿那刘姓修士被杀,那他岂不是要自己一个人和另外两个人对上了。 嘴角微勾,无声阴笑一下。 手指轻点储物袋,剑指微挑,将一团黑影丢了出去。 密室内三人都在生死相搏之中,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身旁窥视,自然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丁辰的动作。 那团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到一堆玄铁矿石背后,顿时丝丝缕缕的黑气便悄然而起,只是淡不可察,如清晨薄雾,丝毫不显眼。 丁辰丝毫不急,双目之中露出一丝讪讪意味,盯着场中局势,法力遥遥输出,缓缓催动,引导黑气在外围弥散,却并不直接靠近那三人。即便如此,不过片刻功夫,也已散开到大半间密室。 另一边,那刘姓修士已经岌岌可危,人已经被逼到一处角落,不但接连丢出符纸,都被乔、傅两人轻易化解,就连那把木剑法器也已经被劈成两段,丢在一边。 木剑被毁,刘姓修士连忙又祭出一柄铜锤法器去架住那乔姓修士的飞剑。 就听金戈之声乍起。 乔姓修士却理也不理被磕开的飞剑,反手一挥,一张湛蓝符纸射出。 噗的一声,符纸猝然崩碎,立时一股浓烈的寒霜凌空炸开。 刘姓修士见状,正要调动护体灵光,却见那姓傅的清瘦青年突然踏前一步,一把白色团扇状法器翻手祭出,眨眼间便来至刘姓修士一侧,当头便是一扇,一股灰白的阴风陡然涌出,直冲刘姓修士面门。 刘姓修士防不胜防,被那灰色阴风吹了个正着,不提灵光刚刚浮现又散去,只觉得头晕眼花,灵力运转不稳,就要栽倒。 那乔姓修士见状大喜,飞剑一个剑花舞出,将那铜锤法器荡开,再度就直冲刘姓修士心窝而去。 眼见那刘姓修士就要命丧当场,丁辰不由得猛然一催,黑气陡然浓烈了几分,随即就要出手。 就在这险之又险之时,刘姓修士胸口一道白光亮起,跳将出来,似是一块方形古玉,立时散发出一道护罩将其护在当中。 飞剑当的一声,无功而返。 一见那刘姓修士居然还有后手,丁辰连忙止住天青剑。 乔姓修士一边重新稳住飞剑,反手祭出一枚短锥法器,一个激射,直直钉在在护罩之上,不停的旋转,似乎要直接钻透一般,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玄气幡!?” 那清瘦青年正要再度出手,却是突然回头,脸色急转,惊喜交加,轻喝出声。 “不好,傅兄,这里还有其他人......?” 几乎是同时,乔姓修士似也察觉到什么,也是一声大叫,伸手抓回那短锥,连忙转身。 丁辰闻言,却是立时回想起来。 那傅姓修士不是别人,正是那被叫做玄气幡的原主,之前参加赌斗中一个,难怪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自知已经暴露,丁辰也不再留手,顿时手中法力猛催,那玄气幡黑气陡然大作,原本只是淡淡了一层,已然浓如墨汁。 这密室说大不大,只片刻就被黑气灌满。 就在他还待继续催动,黑气一阵晃荡,丁辰立时便察觉到有一道别人的法力正在侵入那玄气幡,正在和他争夺控制权。 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那个被叫作“傅兄”的修士,这本就是他的得意法器,必然知道其中不少关窍。 之前,丁辰只是按照普通法器那样略加祭炼了一番而已,如今倒是让对手有了可乘之机。 第123章 挑拨 已经吃进肚子的东西,丁辰岂会轻易吐出来,一身真元当即震荡而起。 既然行藏已现,也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只见土遁玉符黄光轻颤,丁辰一个翻身,在黑气的掩护下,直接遁出石壁来到玄气幡旁,一把抓住,法力狂催之下,神识也是直接灌入。 瞬间,丁辰便发现了那傅姓修士留在玄气幡中的暗手。 嘴角微微一咧,却是直接将那门养剑术运化起来。 果然,这养剑术并非只对飞剑有效,加之丁辰全力催动,不过片刻,就将傅姓修士的法力完全祛除出去。 这一得手,玄气幡便被丁辰激彻底发起来,之前有些溃散迹象的黑气也是再度涌动。 那傅姓清瘦修士夺幡不成,反而让对方完全控制了玄气幡,啊啊啊啊连声暴怒大叫。 一计得逞,又生一计。 丁辰也是急中生智,大声叫道,“傅兄,我已用你的玄气幡控住了整间密室,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话音未停,一手飞快轻点储物袋,同时空明之瞳瞅准了那乔姓修士的位置,天青剑就飞射而出,眨眼间已到其跟前。 这玄气幡也是奥妙,散发出的黑气对于使用者的视觉和法器都没什么影响。 那傅姓修士不知是不是被丁辰的话愣住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这乔姓修士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和傅姓修士也认识了一段时间,关系还不错,不然也不敢相信他,与他共谋刘姓修士。 傅姓修士的玄气幡他也听过,却并未亲见,只是听说前段时间被人夺了,他还暗中笑话过人家。 现如今,再听丁辰这话,顿觉自己是不是遭了道,警觉大起。 心中还在思量,就听得耳边有剑啸之声,立时侧头要躲,却还是慢了半分,天青剑擦着乔姓修士侧脸掠过,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像是跌倒撞到了周围什么东西。 丁辰心中暗叫一声可惜,刚才的攻击,只是将其左耳切下半块。 傅姓修士连忙大叫,“乔兄,你怎么了?” 却听那乔姓修士大怒吼道,“姓傅的,你敢阴我!” 傅姓修士闻言便知是其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乔兄,不可被人挑拨,你也知道,我的玄气幡已经被人抢夺,刚才真不是我……” 丁辰闻言刚要开口,却听躲在一旁的刘姓修士阴恻恻的开口,“呵呵,夺确实是被夺了,只是你前不久不是托人出三千灵石想买回去吗? 三千灵石啊,.......啧啧......” “你,你……,胡言乱语……” 那傅姓修士显然也不是个口舌伶俐的,气急之下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丁辰见已经有人帮他开口了,那也就不必再说了。 这刘姓修士倒是颇懂人心,话说的半真半假,倒是让乔姓修士不知该信谁。 傅姓修士心知乔姓修士心中已然有了芥蒂,也不敢妄动,也自己退到一边,祭出法器,成防御之势。 一时间,四方各有居然就这么僵持起来。 眼见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丁辰继续维持着玄气幡,黑气始终充斥着密室。 好在这玄气幡催动到一定程度,只维持的话,消耗的法力就不必太多了,不然丁辰还真有点吃不消。 另外三人看不清其他人的方位,更摸不着丁辰的底细,更不敢妄动。 丁辰暗暗分析形势,自己之前长时间土遁潜行,现在又催动玄气幡耗费了一些法力,尚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而且,如果自己强行硬攻的话,难保三人不会再次联手。 对方三人,刘姓修士明显已经受伤,显然实力最弱,但他那块玉牌颇有些古怪,似乎是件难得的防御宝物,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乔姓修士虽然只受了点皮外伤,但对那傅姓修士,应该多少还是生疑了才对,或许可以考虑利用一下。 倒是那傅姓修士最麻烦,此人对玄气幡很是熟悉,也不知是否还留有什么后手,却是不可不慎,让他趁机得利。 看来,还得继续用离间之计,分化他们,不说让他们自相残杀,至少也得让他们互不相帮才好。 丁辰心思急转,分析利弊,突然眼神一亮…… 第124章 该动手了 俗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他现在可是大大的穷人,心中早就将这满屋的财货视为囊中之物,既然这些人要抢,也怪不到他了。 再者说这三人,一个是盗匪,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另两个也是毫无信义的小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杀之也不会有愧。 定计已毕,瞅了个机会,手中玄气幡一抖,黑气旋即翻滚起来。 乘此机会,丁辰催动空明之瞳,只一扫就找到了目标,旋即神念散出,竟直接传音过去。 那人收到丁辰传音,也是心中一惊。 不过,他不但继续不动声色,在听了丁辰的话后,也是若有所思起来。 丁辰也不催促,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彷佛闲聊一般。 最终那人似乎还是动了心,传音回复。 “你所说的当真?只要我缠住那姓乔的,事后不但平分宝物,还将玄气幡还给我!” “自然当真!” 丁辰脸不红,心不跳,当即传音回去。 “好,此事就此说定!” 这傅姓修士显然还是对玄气幡念念不忘,终于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丁辰闻言,微微一笑,旋即又找上了另外两个人,也是同样的传音过去。 果然,没过多久,也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计策已经进行了一半,就等时机发作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丁辰法力恢复了不少,稳了稳心神,不动声色的将太白金光催动起来,一层金色光膜覆盖全身,随之隐入皮肤不见踪迹。 玄气幡再摇,就见黑气翻滚,如云行雾涌,片刻之后,竟直接幻化成一条磨盘粗细的巨蟒模样,长躯盘踞于石室之中,游走不定,鳞片森森,明明无声,却似乎有摩擦之声就在耳边。 “傅兄,这玄气幡在人家手里,可比你用得顺多了……” 却听那刘姓修士啧啧轻笑,嘲讽之意明显。 傅兄修士闻言脸色一垮,目光阴寒,却是冷冷的飞快瞟了丁辰这边一眼。 丁辰却是嘴角冷笑一下,毫不在意反瞪回去,目光似在说,该动手了! 就在此时,趁黑气所化巨蟒盘起之时,身体之间露出的间隙,乔姓修士挥掌击空,掌心灵光乍现,正是那短锥法器破空而出,直射向那傅姓青年。 傅兄青年反应也极快,身前飞剑轻颤,剑鸣嗡嗡,只听得叮的一声金击之音,飞剑、短锥撞在一起,随即弹开。 乔姓修士不退反进,因为耳朵受伤,半张脸都是血迹,也丝毫不在乎,一手一道符箓打出,雷光闪动,竟然是一张少见的青雷符,另一手握着一柄铜锤法器,劈头就向对方打去。 这铜锤正是那刘姓修士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夺了。 傅姓修士也是不惧,翻手抓出一方拳头大小的玉印,往前一抛,立时放大数倍,生生将那雷电挡住,另一手祭出一杆亮银长枪凌空横扫,将铜锤法器荡开。 两人顿时战在一起,一人青雷符不时甩出,一人玉印凌空缩放不已,一人长枪左突右进,一人铜锤大开大合,打得不亦乐乎。 好一出大戏啊! 二人激战丁辰看在眼中,嘴角却是露出一抹冷笑。 旋即视线挪开,玄气幡一转,那黑气巨蟒一个翻转,好一个“龙回头”,直冲刘姓修士而去。 刘姓修士见状,也不知这巨蟒有什么攻击力,只能继续维持那古玉护盾不散。 却见那巨蟒突然张口,一道湛蓝飞剑喷口而出,又是砰的一声,飞剑弹回,丁辰也不气恼,继续用飞剑攻击。 只听得砰砰乱响,直打得那护盾连连闪动不已。 刘姓修士有些慌了,连忙说道,“道友,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 丁辰也不藏着掖着,冷声哼道,“呵呵,你答应我的事情,不是也没兑现吗?” 另一边,傅、乔二人也不知是否听清丁辰两人所言,明显顿了顿,随即却是故作不知,反是连声大喝,气势陡涨,法器灵光大炙。 丁辰斜眼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见二人还在拼斗,也不过问,仍就对刘姓修士的护盾一气猛攻。 却见那乔姓修士突然往后一跳,铜锤法器直接丢出,咚的一声,将得那玉印砸到一边,同时双手往前一甩,袖袍之中,灵光闪动,竟是一气打出五张青雷符。 顿时,雷光爆闪,铺天盖地朝傅姓修士而去。 “道友救我,道友救我……” 傅姓修士一见,一时一副大惊失色之态,连声大叫,于此同时,身形急闪,往丁辰这边飞奔而来。 丁辰见状,顺势收回天青剑,也连忙大叫。 “道友快到我身边来,我来挡他。” 第125章 反杀 丁辰这边话音未落,那傅姓修士已经顺势来到近前。 眼看就要靠拢,就在两人身形交错之时,那傅姓修士手中灰光乍起,却是之前那把团扇形状的法器,手腕一摇,一道灰气直直打出,向丁辰扑面而来。 却见丁辰丝毫不惊慌,还一脸的坏笑,眼带讪讪的斜眼轻瞟。 傅姓修士看得分明,心中咯噔一下,心知不妙,就要远遁。 只是,此时已经晚了,丁辰混身周围金光爆射,十余道淡金色剑气喷薄而出,两人的距离本来就近,剑气速度又快,哪里躲得过,只听得噗噗噗几声闷响,傅姓修士一身的灵气护盾坚持了两息,直接被扎的透穿,血洞乍现,鲜血四溅。 却不知是巧合,还是上次赌斗中这傅姓修士已经见识过丁辰的剑气犀利,事先有了防备,数道剑气都没有刺中丹田等要害之处,虽是一身鲜血淋淋,仍是单手撑地,就地一滚就往旁边而去。 丁辰见状,还要再下毒手,但对方方才打出的灰白阴风也冲到自己面前。 他本已有防备,不但屏住呼吸,而且连太白金光也调来护持,却不想那灰白之气扑面而来,居然不经口鼻也有效。 一时间,丁辰只觉头晕眼花,身形一晃,一身力道卸去大半。 “乔兄?!” 傅姓修士强撑一口气,大喝一声,却见那乔姓修士不但未趁机下手,反而飞身一闪,连退数丈。 对方如此做派,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姓乔的这是生了要做“黄雀”的心思,目光如刀子一般剜了乔姓修士一眼,一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脸上狠厉之色更盛,猛然捏拳,食指弓起,指节如钉,狠击膻中大穴。 就见其一口污血喷出,脸上不自然的泛起一阵潮红,那枚摔在一边的玉印却是应声咕噜一滚,腾空又起。 丁辰看在眼中,心下一慌,也是没想到这傅姓修士手段居然层出不穷,之前赌斗之时,难道还并未出全力不成。 却又见傅姓修士一口精血喷出老远,竟是要血祭玉印。 那玉印之上血迹斑斑,顿时翠绿幽光大放,陡涨数倍大小,直直向丁辰砸来。 眼见玉印即将压顶而来,丁辰也不得不拼命了,突然浑身金光大放,如同金人一般,浑身肌肉发力,腰腿微曲,一声暴喝出口,使了个力扛巨鼎之势,轰的一声,竟用右肩生生抵住那巨大玉印威压。 “怎么可能!?” 傅姓修士不禁惊呼出声,这玉引的威力,他自己再清楚不过,饶是他全盛之时也未必扛得住,更何况对方明明已经中了他一扇,应该四肢瘫软才对,怎可能还有余力…… “乔兄,还不动手,就不怕唇亡齿寒吗?” 傅姓青年骇然,连忙大喝。 乔姓修士心中也是一凛,也不敢再留手,铜锤全力掷出,大有摧枯拉朽之势,而与此同时,另一手却是凌空一夹,却是抽着一张朴实无华的符纸。 看着那符纸,乔姓修士面上满是不舍,手上却是不停,符纸再抖,便有一股森然寒意充斥整个密室。 中阶凝霜符?! 丁辰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眼前那铜锤已至。 当即左手一拍胸口,一面古朴的铜镜泛出,黄光灿灿,咚的一声,如击铜锣,直接顶住了铜锤。 就在铜镜余音未停之时,却有两道声音接连传来。 先是那傅姓修士“啊”的一声惨叫,却正是丁辰发力硬抗那玉印之时,一道细长飞剑已经悄无声息放出,半隐于黑气而去,此时正好取了那傅姓修士的项上人头。 “黄花镜、细柳剑!!你到底是谁?” 这次说话的却是那刘姓修士,他本就是黄沙帮的成员,认识这两件法器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丁辰才不管他说了什么,腰腿用力,那玉印一时倒飞,直撞乔姓修士而去。 这种攻击性的中阶符箓可不是筑基修士可以轻易激发的。 乔姓修士手指搓动,打眼却见那玉印轰然就冲自己而来,手中符箓一颤,激发失败,心下更是大惊,一边疾步后退,一边连忙大叫。 “道友,我们是一伙的呀,刚才只是个误会!” 正叫着,那玉印却因为傅姓修士一死,法力无以为继,只飞到一半,便灵光溃散,吧嗒掉在地上,缩回到原来大小。 乔姓修士见状,连忙又要继续激发符箓。 丁辰却是已经腾出手来,哪里会让他轻易发动,玄气幡又是一卷,黑气巨蟒瞬间爆裂,黑气立刻重新弥漫整个密室。 紧接着,天青剑和细柳剑都是直指乔姓修士而去。 第126章 二杀 两剑直逼,剑啸而来,乔姓修士哪里还有余力继续催动那中阶凌霜符,只得抽手放法器御敌。 丁辰这时才冷笑道,“误会?你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和姓傅的打得热闹,不过都是演给我看的而已。之前我传音让你们缠住对方,我去攻击那姓刘的,你们想必也是暗中勾兑,想给我来个将计就计吧?” “你……” 乔姓修士闻言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丁辰居然早就看穿他们的计谋。 “所以,无论他们真打假打,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所以,你让我出手帮你缠住一个人也是在诓骗于我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真心想要和我们中的哪个合作......” 这次说话的又是那个刘姓修士,言语之中不过是说丁辰不可信,想和乔姓修士联手自保而已。 不过,这人话还真多。 果然听闻刘姓修士所言,眼珠子乱转,在黑气中寻找,在原本丁辰和刘姓修士的方向流转,最后还是停在了之前丁辰停留的方向。 丁辰也不恼,讪讪笑道,“你不是也没有遵守诺言出手吗?说起来,如果你们谁要是真的遵守诺言的话,倒让我最后不好动手了。” 话音未落,双剑同时发力,往来不停,剑剑直取乔姓修士要害,逼得对方根本腾不出手反击。 “刘兄......” 乔姓修士也是心中焦急,病急乱投医,真的把希望寄托在那姓刘的身上,却不想刚刚开口,天青剑一个剑花,剑光绚烂耀眼,直刺其面门。 乔姓修士大惊,手中飞剑连挥格挡,却是细柳剑已经近身,刺啦一下,直接将乔姓修士左腿洞穿。 “啊啊啊......” 乔姓修士惨叫连连,却也不甘心就此引颈就戮,扑地连滚带爬,就想往刘姓修士而去,同时,又是祭出三把不同的中阶飞剑,在黑气之中,毫无章法的呼呼乱飞。 丁辰看在眼中,像是看一条死狗一般,缓缓迈步上前,砰的一声,一只金光灿灿的手挥出,直接拍开了一柄飞剑。 这种级别的飞剑,又没有全力催动,对丁辰现如今的太白金光而言,已经毫无用处。 乔姓修士心知不妙,连忙又抓出一把符箓,俱是低阶,激发容易,在这黑气笼罩之下,也便不清方位,直接就往之前丁辰声音想起的方向扔去。 一阵轰鸣响起,炸开好大一片黑气,而丁辰,却是早就变换了位置,几乎是脚尖点地,飘逸而动,已经来到了乔姓修士身后。 金色剑气几乎是瞬发而出,直钉其后心。 连绞几下,乔姓修士丝毫防御都来不及展开,哼哼两声,直接倒地身亡。 丁辰没有再上前,反而倒退了几步,头顶玄气幡飘荡,黑气一凝尽皆收敛到丁辰身周,只露出他一张白净的脸庞,嘴角微笑,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是对于对面的刘姓修士而言,这一幕的丁辰,却如同修罗魔神一般,令人胆寒。 “刘道友,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挣扎了吧,自裁了断,免得我动手,徒增杀孽,也免得得再受痛苦!” 丁辰戏谑的说着,这刘姓修士脸色变了又变,心下沉了又沉,下一刻,倒是露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来。 “道友,且慢动手,在下有一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刘姓修士一副语重心长的开口,见丁辰并不回话,便又自顾自的继续。 “道友,在下这么多年,四处游历,见过的人也不少,像阁下这般心智、胆量、计谋、修为的人,实在是少见,那黄沙与阁下相比,如有云泥之别……” 丁辰不知这小子又要耍什么花招,还是不搭话。 “以阁下的谋略,定然不会只安心做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吧,只要有适当的人辅助,假以时日,定然名声大噪,出人头地指日可待,成就不可限量。在下不才,愿认阁下为主,供阁下驱使……” 丁辰听着,心中却是一阵失望。 他还以为,这姓刘的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结果竟是这些陈词滥调,他不会是话本小说看多了吧? 哼哼一声,一指点出,一道金色剑气突然迸射而出,直直钉在那乳白灵盾之上,却见那灵力护盾如同飞石入水,荡起涟漪,但终究还是抗了下来。 也不管那刘姓修士一脸的骇然。 “道友饶命,道友且慢......” 刘姓修士连声急呼,丁辰充耳不闻,挥手又是一道金色剑气,仍旧钉在上一道剑气攻击之处。 紧接着,又是一道,一道又一道。 也不知这古玉到底是什么来历,所化灵盾防御力如此之强,竟硬接了十余道仍只是如水波一般晃荡而已...... 第127章 盘库 见对方一时无法突破他的防御,刘姓修士心中稍安。 但他也知道,若是让对方继续这样无休止的攻击下去,便是那灵玉护罩防御力再强,也迟早会被攻破。 眼神慌乱的环视了周围,目光刚好掠过那一身血的傅姓修士,心中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道,“道友,你如此不予余力催动法力,难道就不怕毒发身亡吗?” 丁辰一听,却是眉头一挑,只是剑气连发,仍是不停。 刘姓修士见状,只得强撑着软趴趴的身子,接着道,“道友,你刚才应该也被姓傅的残骨扇扇到了吧,我虽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压制住了那‘残骨风’之毒,但是你如此耗损法力,迟早是要发作的,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我这里有解毒良方,可保道友无虞……” “你要是有解毒良方,自己还在这里躺着?” 丁辰嗤笑一声,心下却不由得泛起嘀咕,他刚才确实是被那什么残骨扇到,也确实有一股奇异的毒素侵入体内。 刚一入体,他就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法力都有些凝聚不灵。 就在丁辰暗道不妙之时,原本潜伏在他肝胆之中的那缕阴煞血毒却是一阵躁动。 他原本还以为这阴煞血毒也要趁机作乱,这不想那阴煞血毒却是猛的收缩,来了个“一口吸尽西江水”,将那什么残骨风之毒一股脑儿的吸了个干净,之后又再次蛰伏起来。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而且,此时也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眼前还有一个絮叨得让人心烦的家伙。 不过,话说回来,姓刘的这三寸不烂之舌还真有点厉害,明明自己中毒已深,瘫软在地,居然还有力气喋喋不休,而且,句句都还能沾点儿理儿,颇有些口灿莲花、巧舌如簧的意思。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此人底细,丁辰倒是还真想和他交个朋友。 如此想着,丁辰手上攻击不自觉的减缓了几分,却是趁此喘息之机,就见那刘姓修士手指磨蹭的往自己储物袋而去。 果然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丁辰嘴角讪讪上扬,略略内视了下体内残留法力,已然所剩不到三成了,虽然上清长春功可以自行运转,多少有些补益,但连番激战之下,还是有些杯水车薪了。 不能再耗下去了! 心下有了决断,丁辰双目当即一凝,胸腹一鼓,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均掐剑指,一手太白金光闪闪,一手剑指如锋将无名剑气运转到极致,双手猛然一合,凝出金色剑气如连珠炮一般,直指护罩的同一点,顿时嗖嗖破风声大作。 刘姓修士顿时话音一停,眼中慌乱之色抖动,脸色却还要故作镇定。 他这块古玉虽是块异宝,防御极佳,但是终究还是需要法力维持的,这般攻击下,只怕被破只在旦夕之间。 就在刘姓修士还想寻找对策之时,只听得喀啦一声脆响,那古玉护罩之上一道细纹裂缝乍现,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 丁辰嘴角微翘,又是一提法力,金色剑气威力再次一震。 刘姓修士根本无力阻止,终于“砰”的一声,护罩块块碎裂,金色剑气再无阻碍,一阵噗噗闷响之后,刘姓修士直接被扎成了一个血葫芦。 “呼!” 丁辰长出一口气,几乎要虚脱的跌坐在地上。 他也没想到,看起来最弱的一个,倒是最费力的一个。 看来乌龟活得久不是没有道理的呀,有个上好的“壳”确实能保命,这太白金光诀还得加把子力气练下去。 心中腹诽几句,丁辰也管不了其他,连忙盘膝打坐,随手在地上抓了几把灵石,捧在怀中,便急急催动上清长春功,加速运转起来。 …… 差不多足足三个时辰之后,丁辰才终于幽幽收功,浑身上下,除了还有些疲劳外,法力倒是已经尽复了。 起身环视,看着这满屋的宝物,什么都值了! “哈哈哈……” 丁辰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笑开了花,他到底也是个俗人,哪有见此“宝山”不心动的。 这么多东西,储物袋自然是装不下的,不过丁辰却是有个与他身份不配的高阶储物戒指的人呀,装这点东西足矣! 不过,这么多东西,倒是需要好好清点一番! 神识扫过,挥手隔空一抓,直接将那三个死人储物袋等一应物事都一股脑的收摄过来,堆在一起。 至于那三人的尸体,被他彻底搜掠一番后,自然也成了碍眼的存在,直接一把火烧成了灰,吹出了密室之外。 丁辰盘膝而坐,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储物戒指、储物袋,都翻了出来。 既然要盘库,不如趁机全部盘一盘。 第128章 发财了! 首先自然是灵石,这算是硬通货。 丁辰催动驱物术,将所有灵石收摄到一起,细细分拣。 低阶灵石,一万,两万,三万……,呵呵,足足有三十万之巨!他这两年挖空心思,多番敛财,如今也不过才存下一万来枚灵石而已。 啧啧,中阶灵石,居然也有千余颗! 倒是没有发现高阶灵石,不过想来也是,高阶灵石已经算是宝物了,黄沙帮抢的那些小家族、小商队,应该也是接触不到高阶灵石的。 “呵呵,这黄沙和蒋婉夫妇屯这么多灵石,是准备留着养老吗?” 丁辰呵呵抚掌大笑。 其实,对于普通低阶修士而言,虽然赚取灵石不容易,但是要大笔大笔的花出去,也是不容易的。 首先,筑基修士又不能炼制法宝,买再多的灵材也是继续堆着。 至于法器,有几件趁手的也就可以了,太多了不但法力不够用,而且还扎眼,徒惹祸殃。 再说符箓。 说来,低阶符箓的威力,其实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即便是普通筑基修士,只要稍有手段,就能防御,就算防不住,想躲开也并不难。 而中阶,乃至高阶符箓,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存在,即便大把灵石砸出去,紧急时刻想要顺利激发,也是不容易。 正如那乔姓修士,那中阶凝霜符威力足以将整个密室封冻,但他连顺利激发都做不到,又谈何伤敌。 又如当初周彦所用的金身符,也不过发挥出四五成威力而已。 还有就是丹药。 除非是极品的净丹,大多数丹药,或多或少都是有丹毒的,服多了也是有害无益的。 因此,对于低阶修士而言,其实灵石够用就好,存多了反而招灾。 当然,如果是钻研炼丹炼器之类的修士,或者像丁辰自己,光是修炼太白金光诀就得耗费大量灵石的修士,那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清理完灵石,之后便是法器。 也不知是不是黄沙帮在抢劫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瓜分过了,密室里的法器并不多,也就百十件中品法器而已,一件上品法器也无。 倒是刘姓修士他们三个,留下了几件不错的法器。 丁辰细细的盘算着哪些需要留着,哪些需要出手。 先是他自己的,银心镯和黄鹂簪不用说,上品法器有天青剑、细柳剑、黄花镜、短棍法器,极品法器就一个,正在他脸上戴着…… 傅姓修士这边,其他东西还好,那玉印和早前就得手的玄气幡,也都是极品法器,自然也是要留着的。 还有就是那能催发残骨风的团扇法器...... 丁辰好奇的拿起,细细端详了片刻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团扇,分明是用某种妖兽的肩胛骨磨成的团扇样子,只是拿在手中,便觉得有一股阴气森森的感觉,倒是件阴人的好东西。 只是不知当初赌斗之时,那傅姓修士没有使用此物,难道也是才到手的? 乔姓修士的东西就比较惨了,除了那枚中阶凝霜符外,只有一把上品飞剑,品质也一般,倒是他从刘姓修士那里抢来的那柄铜锤法器,材质颇佳。 其他符箓倒是不少,看他斗法时用了不少,眼下居然还有四十几张,当然,能剩下的大多也只是辅助类符纸了。 继续翻检,却见一块玉简掉了出来。 “符文百解” ? 丁辰略一查看,心下却是一跳,难道这乔姓修士还是个制符师? 正要细看,却又发现另一块玉牌。 玉牌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泛黄,其上赫然篆刻“元符”二字。 丁辰心下一颤,连忙翻转玉牌,又见其上篆刻“元符上宗,外门行走”八字。 这竟然是一枚元符宗外门弟子的身份令牌。 难道这姓乔的是元符宗的门人? 元符宗可是十二上宗之一,哪个散修敢轻易得罪? 那他为什么在斗法时没有道明身份呢? 而且,之前见他催动那中阶凝霜符时,手法为何如此生疏? 丁辰思索其中关节,却也不敢贸然用神识探查,谁知道这种上宗令牌内,是不是暗藏了什么禁制。 随即又想到,如果对方表明身份,只怕自己会第一个杀他灭口吧! 又或许,这也只是他从别人处得到的,未必就是他的。 还是好好藏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拿来充一下门面。 丁辰想明白,也就将其和那“符文百解”的玉简一并收了。 那玉简说是“百解”,其实也不过是些对各种符文的介绍而已,至于如何绘制,如何使用,却是没怎么提及。 第129章 玉牌和金碗 最后是那刘姓修士,东西就更少了。 “啧啧,好歹也是黄沙帮的前成员呀,怎么东西这么少,难道他也找了个地方把宝物都藏起来了?” 丁辰一边腹诽,一边随手扒拉着面前这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目光最终只落在那块古玉之上。 古玉古朴无华,呈长方形,没有任何花纹雕刻,乍看之下,倒像是世俗中那些文人雅士时常佩戴的“平安无事牌”。 试探着,慢慢注入法力,这无事牌古玉微微泛起白光。 随后,一道乳白灵力护罩淡淡浮现,缓缓扩大,将丁辰罩在当中。 还好,这东西并未在之前的攻击中损坏。 丁辰嘴角微微上扬,一心二用,一边指点眉心,投射神念,同时双目圆瞪,异彩纷然。 细细探查半晌,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无事牌古玉的炼制手法很特殊,与他之前见过的防御法器都大不相同。 “唉,想这么多干嘛,先留着用就是了。” 丁辰这么想着,也就无所谓的收了起来。 刘、乔、傅三修士的东西收检完毕,之后就是这石室之中堆积如山的各种灵材。 一一查看,虽大多都是些低阶普通货色,丁辰也没有太过失望。 这些东西毕竟是从那些连金丹修士都没有的小家族库房抢来的,自然不太可能有太多好东西。 “欸,我的金饭碗怎么在这里呀?” 丁辰正在一一收起这些灵材,却见一只金碗倒扣一处角落。 对于这玩意儿,丁辰自得了之后,也多次看过,试验了不少办法,都是不解其中奥妙,也只得暂时收着了。 “想必是之前倒空储物戒指的时候滚落到这边的吧!” 丁辰也不甚在意,伸手凝气一抓。 谁知手中御物摄取之力刚一触动那金碗,就听叮的一声脆响。 金碗略略掀开,却有一缕素白之气泄露而出。 “好精纯的五金灵气!” 饶是丁辰还在半丈之外,仍是一个激灵,这缕灵气的精纯程度竟不在之前那块金精玄石之下。 迟疑片刻,丁辰这才起身近前查探。 金碗依旧倒扣在那里,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 翻开一看,赫然就见那金碗下面,扣着的一块微微泛灰的矿石。 “嘶……,这是玄铁矿?” 丁辰看了看旁边,便是一堆玄铁矿石,看外形也颇为相似,只是…… 心下一动,丁辰伸手拾起起那块矿石,在手中颠了颠,并没有寻常玄铁矿石的坠手之感,用力一捏,那原本坚硬无比的矿石竟然被捏得掉下不少碎屑。再一用力,啪的一声,矿石直接碎成了几块。 丁辰似有所悟,催动空明之瞳探查,果见其内所含的玄铁成分已经完全化为了普通的凡铁废渣,只怕连世俗中的铁匠都会嫌弃。 “啧啧……” 诧异的看着这块废铁矿渣,丁辰又诧异的看了一眼金碗。 旋即想到了什么,直接将金碗放在一边,又从一旁的玄铁矿石堆中找了块品质不错的,轻手就放在了金碗之中。 随后,丁辰便盘腿端坐在金碗之前,也不去触碰,只默默开启空明之瞳注视。 一开始,那金碗也是没有什么反应。 静置片刻之后,才隐隐见那金碗的碗壁之上,似有某种反光一般的怪异灵纹浮动。 丁辰连忙凝目细看,却见那些所谓的灵纹毫无规律。 随即,那块玄铁矿石也有了变化,缕缕白气如同薄雾一般丝丝溢出。 这边白气刚一溢出,那些灵纹如有生命一般躁动几分,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控制,那些白气并未散逸,凡是被灵纹捕获。 而那灵纹似每捕获一丝白气,便强上一分,亮上一分,流光游走的速度也快上一分。 大概一刻钟之后,白光这才渐渐停止溢出,此时以肉眼也能看出,这块玄铁矿石也同样变成了凡铁,再无灵气。 眼见似乎已经结束,丁辰便将那废了的矿石取出,而那灵纹之上的点点流光随即也往碗底汇聚,缕缕五金之气如朝雾初凝,檀烟倒流,浅浅的一层,浮在碗中央。 这一切,丁辰都看在眼里,脸上犹疑神情逐渐转为坚定之色。 一伸手,直接将那金碗端起来,凑到嘴边,一口猛吸,竟将那团五金之气直接吸入了体内。 太白金光诀当即全力运转炼化。 又约过了半个时辰,丁辰几乎是带着狂喜之色醒转过来。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金碗居然能自行从金属性灵矿中提炼五金之气,而且如此精纯,这次才是真正的捡到宝了! 天地间金灵气之所以最为稀薄,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金属性灵矿太过稳定,难以将金灵气释放出来。 现在有了这金碗,日后修炼太白金光诀就便利多了!! 略略按下狂跳的心,丁辰双手捧着金碗,如同一个土财主一般,一遍一遍的摩挲着,还特意翻出一个精致檀木盒子,轻轻放入,又珍之又珍地收进了储物戒指中。 第130章 万毒幡 再次稳了稳心神,丁辰继续分拣。 其他的东西还好,因为大多是些普通灵材,只略略分了下类,归拢归拢也就罢了。他也不善炼器,更没有门人弟子要照顾,这些东西也只能找机会出手卖掉,换些灵石。 唯有那些金属性的灵材矿石,都被丁辰单独分在一边,这是他要单独留存的。 再余下的就是那些大箱子了,他之前已经都大致查探过了。 有两箱子玉简、书籍,大多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书籍,也有些低阶功法、术法之类的,虽算不得高深,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略略翻看了一些,实在不好分类,只得又将从黄沙、傅姓修士等人处得来的玉简之类的都丢了进去,原封不动的重新封存,就此收入储物戒指。 “以后要是有机会,倒可以寻个坊市,开间书馆,如果老学究没有害我之心的话,还可以请他来做个教习,开个修仙学堂什么的,呵呵呵!” 丁辰一脑子胡思乱想,看向另外十几口箱子,这些箱子都是用专门的禁灵符贴了几层的,略略察看了一番,便知都是些各类常见的灵药灵草,品质同样不算珍稀,偶有几株比较少见的,年份、药力也都不足。 倒是成品丹药,一瓶都没有。 丁辰摇摇头,依旧重新封存收了。 之后,就剩下最后一口箱子了。 这口箱子最小,其上贴的禁灵符纸却是最多,而且还被下隔绝神识的禁制。 一一撕开符纸,轻轻打开箱盖,箱内却都是些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瓶瓶罐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似乎不像是丹药呀! 丁辰略有些狐疑,随手拿起一只瓷瓶,打眼细看,就见其上贴着一张红纸条,用蝇头小楷写着“金蚕散毒,三钱四分”的字样。 “金蚕散毒?” 丁辰手不禁一抖,连忙轻轻放下,他对毒物着实了解不多,还是小心为妙。 又拿起一瓶。 “百花绝露,二钱七分。” 百花露他倒是听说过,但这加了个“绝”字,似乎就有点…… 丁辰又是摇头,仍旧轻轻发下。 “青冠蛇胆,杏黄檀香,血蟾酥,紫纹蛛涎,枯荣蛾粉,尸香芋蜜……” 一一看过,十之八九都没听说过,不过看样子似乎都是毒物的样子。 “这蒋婉收集这么多毒药来干什么,难不成还真是个毒妇吗? 还是说,这些也都是黄沙帮从谁家抢来的?” 咂摸了半天,丁辰也没有其他头绪,刚想合上箱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又低头翻找了一番,最后才从箱子角落的一个夹层中发现了两块玉简,一块黑中带红,一块暗绿发乌。 光是看着这颜色,就让丁辰一阵恶寒。 鼻孔喷出一口浊气,还是决定查看一番。 先是那块暗绿色的玉简,这块稍微好看一点。 “万毒幡?” 玉简之中,开头就是这三个字。 丁辰连忙继续看下去,良久才缓过来,这居然一种毒宝的炼制之法。 而所谓万毒,也只是虚指,当然不一定真的非要用到一万种毒物。 按这玉简所述,毒物过多反而有可能导致毒性相冲,甚至来个以毒攻毒,直接化解了也说不定,所以选择毒物必须要谨慎。 玉简中也只记录了三十六种,这些毒物能够毒性相合,不但不会冲突,还会互相混杂融合,形成一种奇毒无比的存在。 因为各种毒物互为配伍,所以缺一不可,甚至分量都是不能增减一分。 至于还能不能添加其他的毒物,玉简中也并未断言,只是隐约提到还需要另外试炼才知。 而此毒宝一旦炼成也是威力无穷,不但无色无味,而且随着炼宝之人修为的增长,不断蕴养淬炼,此毒宝中的毒性也会越发的精纯猛烈。 另外,玉简中还特别提到,炼制此宝,需要以自己肉身精血血祭,做到人宝合一,才可无往不利。 但一旦血祭必然导致毒物入体,为了防止毒物反噬,又需要提前祭炼一种特殊蛊虫,种于体内。 只要有这蛊虫在,不但炼宝之人不必担心毒物反噬,还可以百毒不侵…… 啧啧…… 丁辰看得直撇嘴,良久才缓缓放下玉简,又斜眼瞟了一眼木箱中的毒物。 玉简之中已经将所需毒物都列了出来,每一种还单独进行了详细了注释。 一一对比下来,木箱中居然已经将大部分毒物都集齐了,只差最后三种。 这么看来,应该也不是黄沙、蒋婉自己收集的,这些毒物大多十分珍稀,以两人筑基期的修为,绝无可能收集到这么多的。 第131章 阴煞蛊毒 “万毒幡,万毒幡……” 丁辰口中默默念叨着,虽然他一直都对毒药这种东西有些抵触和忌惮,特别是被蒋婉暗算之后。 但是,要说他对这万毒幡不动心,那肯定也是假的。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法宝祭炼之法。 而且,此玉简之中,已经将此宝的祭炼之法,以及那蛊虫如何炼制,都描述的清清楚楚,一副生怕别人看不懂的样子,比起上清长春功功法的晦涩难懂,好了不知多少。 再说了,老天爷都把大部分毒物都准备好了送到你面前,你还不愿意,倒搞得有点不识好歹的感觉了。 “唯一麻烦的,就是这剩下的三种毒物,怕是难寻……”丁辰默默想着。 苦乳,乃是从紫芯银杏果芽中提炼出来的汁液,而这紫芯银杏树,丁辰倒是听说过,似乎只有三大仙门之一的太岳宗禁地内才有,百年方成材,十年才结一次果,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鸱蛟,传说是一种背生肉翅的怪蛟,更有传说称其有神兽鸱吻的血脉,此等异兽,还要生取其妖丹,啧啧,想都不敢想…… 至于那赤沙蝎之尾上针,自那苦乐寺覆灭之后,似乎也再没听说过了…… 丁辰暗自摇头,旋即却是自嘲一笑。 “唉,贪心不足,贪心不足了……,如今才筑基中期,着实是有些庸人自扰了。也罢,且先看看吧,就算炼不成这万毒幡,光是这些毒药只怕也价值不菲了。” 想通这一节,丁辰也就不再多纠结了,将那万毒幡的玉简重新放回,又轻轻拿起另一块玉简。 “黑中带红,多半又是什么与毒有关的东西!” 丁辰口中啧啧,才刚一看,脸色却又是一呆,随即更是大喜。 玉简所载,正是一种毒物的炼制之法,而此毒不是其他的毒物,正是一直让丁辰心中十分忧虑,但又是今日救他一命的阴煞血毒。 如能顺利祛除这阴煞血毒,也算是解除了一大隐患。 于是连忙沉下心来,细细查阅。 这次花的时间不长,刚看了半刻钟,丁辰就抽回神识,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这玉简之中,确实记载有祛除阴煞血毒的方法,但是在其看完全篇之后,他心中却是有了另外的想法。 思索片刻,丁辰重新又把那万毒幡的玉简取了出来。 良久之后,才将两块玉简放下。 按照玉简的记载,阴煞血毒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毒物,乃是一种蛊虫之毒。 而这蛊虫本身,其实也并无什么毒素,最初之人,也根本就不是为了炼制蛊毒才饲养此蛊虫的。 此事,倒是要从修炼本身说起。 修士修仙问道,本就是逆天行事,飡松啖柏,吞丹服气,乃是常事。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更何况那些所谓的天材地宝,哪一种不是天生地养,自有其灵异,生来就不是给人吃的。 即便经过历代修士千万年来的试验,已经研究出无数种食用方法,也就是所谓的丹方,炼制出各类丹药,勉强服用,但终究有违自然之道。 少量服用还好,过一段时间,一般便可自行排解,但若是大量服用,一时又克化不了,久而久之,日积月累,体内就难免留存大量的丹毒,就此身死的也不少见。 而最初祭炼此蛊之人,其主要目的便是让此蛊虫在体内不断的吞噬丹药毒素,达到净化肉身的作用。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蛊虫本身也是一种难得的灵虫,随着毒素不断沉积,竟然发生了异变,养出了一种奇特的蛊毒来。 此蛊虫在原本的饲养者体内并不会作乱,但是一旦被饲养者取出体外,立时就会喷出全部蛊毒。 这蛊毒乃是蛊虫常年凝练所得,奇毒无比,如有生命一般,会不断的向丹田侵袭,一旦进入丹田就会毒发,浑身真元暴走而亡。 而这蛊毒厉害就厉害在这里,要是中毒之人不知此蛊的底细,为了祛毒,服用一些解毒辟毒的丹药,是药三分毒,反而会助长蛊毒发作,愈发不可收拾。 因释放此毒,十分阴险,因此才得了阴煞血毒的称呼。 若无高出蛊虫原主一个大境界的修为强行逼出,便唯有在蛊毒进入丹田之前设法将蛊虫和蛊毒分离。 一旦分离,蛊毒和蛊虫便不能互为依仗,单独祛除蛊毒就不难了,但要祛除那蛊虫,却需要另外的方法。 第132章 蛊虫认主 看到这里,丁辰也是暗自庆幸。 要不是自己当时比较穷,出门准备不足,连颗祛毒的丹药都没有准备。 要不是蒋婉本身饲养这蛊虫的时间不长,蛊毒威力有限。 要不是他在关键时候,强行突破了筑基中期,以上清长春功深厚的功力,恰巧将蛊毒分离,逼出体外。 自己还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看来,那蛰伏在我肝胆处的那缕毒物,多半就是这蛊虫了。” “既如此,倒不必急于祛除了,倒不如将它也按阴煞血蛊祭炼一番,让他替我清除体内毒素也是好的。” 丁辰如是想着,随即按照玉简中的方法缓缓沟通那缕毒物。 果然,原本那静如死物的毒物,随即便有了反应,微微颤动显出了本体,以内视之法观之,不过针孔大小,状如米粒,显得十分虚弱。 “另外……” 丁辰复又看了眼记载那万毒幡炼制之法的玉简。 “如果这万毒幡的毒物能凑齐,倒可以以这阴煞血蛊为万毒蛊,到时候却是一举两得了,想来那木箱的原主人,甚至蒋琬自己,多半也都是这个打算……” 既已定计,丁辰也不再犹豫。 当即按照那枚记载阴煞血毒的玉简中的方法开始祭炼,至少得先让这玩意早点认主,免得万一哪天发生变故,突然发作就不好了。 认主之法倒是不难,毕竟这蛊虫本就不是用来害人的,倒是容易施为。 而且这蛊虫的原主人蒋琬已死,加之这蛊虫已经不久前才喷出了全部毒素,元气大伤,暂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丁辰心神缓缓下沉,内视心腹,剑指如锋,连点数道大穴,激发一道本命精血,将那蛊虫一卷,就此血祭起来。 足足半个时辰后,蛊虫体内原主留下的认主印记这才被抹去。 继而丁辰脑海之中似有雏凤清声,便是一缕神念如丝飞出,呼吸之间落入那阴煞蛊虫之内,轻易便打上自己的血契印记。 再之后,只需要时不时以精血喂养一下,也就算是成了。 蛊虫认主完毕,安稳的躺在那里,丁辰神念轻轻拂过,似在安抚一般。 那蛊虫也是轻轻蠕动一下,似是回应。 丁辰呵呵轻笑一声,暂时也不再去管它了。 …… 诸事已毕,收好那装满毒物的箱子,丁辰再度环视四周,见密室已经被他彻底搬空,自是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刚出密室,丁辰又回头看看了,心中不由想道,这里灵气虽然不怎么浓郁,但确实足够隐秘,倒是个闭关隐居,躲避是非的好地方。 思及此,丁辰也没有破坏这里,将那玉佩摸出来细细感应了一番,这才轻轻阖上石门,按原路离去。 ...... 冒尖山顶,山风呼呼。 一道清淡不明身影,衣带飘飘,静立片刻,那身影一花,随即消失不见,下一刻,不远外,一道遁光突然出现,飞掠而去。 此人自然就是丁辰,此时,他也不着急回卫州城,在附近兜转一圈,平安无事,这才扮作一派翩翩郎君,世家公子的模样,顺道游历一番。 一路走走停停,游览了不少地方,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丁辰才又转到了白山城。 还是上次来过的那个茶楼,还是原来的位子。 丁辰静静的品着香茶,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闲适,目光垂下,看着窗下的行人,市井中,依然是那熟悉又陌生的烟火气。 他原本只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无外乎母亲、温饱,而现如今,母亲,早已离世,修炼,让他也感受不到什么温饱苦恼。 倒是大半个月前的厮杀与鲜血,阴谋与诡计,还有堆在储物戒指中的那些财货,让他和这份闲适,有些格格不入。 他有时也不禁问自己,自己这么拼命修炼是为什么? 可是,这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恰恰也就是这个“为什么”...... “客官、客官……,您还需要点什么吗?” 小二的轻呼,把丁辰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丁辰看了他一眼,还是上次的那个小二。 只是对方的修为境界毫无提升,而自己这次又换了一副尊容,以对方的修为境界,自然是不可能还认得出来的。 丁辰很自然的摸出一块灵石,放在桌子上,随口问道,“小二哥,不知最近卫州城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那小二还是喜滋滋的道谢,收下灵石,不过回话却是比上次老道多了。 “客官,像卫州城这种大城,发生的事情肯定是不少的,不过最近能算得上有意思的倒只有一件!” “哦?你且说说!” 丁辰闻言倒是来了些兴趣。 第133章 万宝盛会 “大约七八天之前吧,卫州城城主府突然发了个布告,说是今后的卫州城的大拍卖会不再单独举办了,而是要和三仙岛坊市的新年拍卖会合并举办,还特别取了名字,叫什么……万宝盛会!” 小二收了灵石,也不卖关子,如实道来。 “万宝盛会?” 丁辰嘟囔着重复了一遍,脸上浮起一丝颇感兴趣的表情。 “不错,就是叫这个名字......” 小二见状,便继续开口解释,“.......,按城主府公布的消息,这万宝盛会每五年在卫州城和三仙岛两大坊市轮流举办,说是为了维持卫国的稳定,南北和睦什么的……” “而这第一届的万宝盛会的举办地点就定在了卫州城,时间就在半年之后,据说,到时候不但我们卫国大小商会、宗门都会前来参加,便是梁、雍两个大国,都会有不少修士前来,那场面一定十分热闹,就是不知道碧落神宫、玄都观会不会派人来...... 呵呵,说来不怕客观笑话,在下有好几个朋友都打算去碰碰运气,要是能有幸结识一位高阶修士,啧啧……” 小二说着,也是露出一副向往神色。 “哦,小二哥不打算去碰碰运气......?”丁辰呵呵轻笑问道。 “唉,在下可不敢有这个奢望,那些高阶修士那是这般好相与的......”小二讪讪的笑着摇头。 丁辰闻言,倒是颇有些赞赏对方的自知之明。 却又听小二继续道,“不过,要是有机会,我还是打算去看看的,只是可惜,在下修为低微,囊中空空,也只能去见见世面而已,唉,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呀!” 这小二尴尬的抓抓头,语气明显就有些感伤。 却不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丁辰闻言,却是只觉得一时头皮发麻,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他如今的处境,表面上看来似乎修为一路精进,前途光明,但谁又知道有多少只眼睛在背后贪婪窥视。 而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苦心谋划,事事计较三分,数次面临生死关头,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一个“不甘心”吗? 他自己是如此,他母亲是如此,那蒋婉是如此,乃至这人世间,呼风唤雨的修士,或是为一顿饭食而奔命的贩夫走卒,不也都是如此吗? 终究是不甘心啊! 丁辰缓缓放下茶杯,眼中神色从迷茫变为明悟,更是露出一丝坚定,回过神来,微微侧头,却见那小二双手有些局促的摩挲那颗灵石,心中又是一叹。 虽非对方本意,但自己确实得了对方的恩情,倒是要好好谢谢这小二哥,也算是了断这层因果。 丁辰心中想着,当即伸手从储物袋中抓出一大把灵石来,足有二三十颗,直接就塞在了那小二的手中。 “小二哥,修真练气,本就是逆天而行,岂可因一时困顿就如此自怨自艾,前路虽漫漫,但只要求索不止,终会有出头之日……” 说完,也不管小二一脸的呆愣当场,丁辰直接拂袖起身,飘然而去,一副深藏身与名的样子。 ...... 一刻钟后,丁辰已在白山城外十里。 黄鹂簪飞行不快,清风徐来,甚是清爽。 回想起刚才在茶楼的所作所为,当时只觉得豪气无比,现在想来却觉得好傻,尴尬得直挠头。 尴尬的笑了笑,丁辰抬眼正要查看此时已行至何处。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破空之声。 丁辰浑身寒毛乍起,心道不妙,太白金光无感自动,黄鹂簪迎风一歪,只见身后一道暗紫飞剑,险之又险的擦身而过。 避开这道攻击,丁辰法力猛激黄鹂簪,速度立时加快几分。 这时,丁辰才回头,却见两个头陀模样的中年修士,一个筑基中期,一个却是筑基后期,正在身后不远处疾驰追来。 “两位大师,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要突下杀手?”丁辰冷声问道。 就听那中期修为的头陀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笑嘻嘻的回道,“哈哈,也没什么,只是看施主颇有慧根,乃是与我佛有缘之人,故而想度化施主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好一个西天极乐! 丁辰闻言脸皮就是一抽,心下暗骂一声,却是想起之前在茶楼之时,似乎也看到一个头陀模样的人,只是当时刚刚嘚瑟了一回,也没怎么注意旁人。 哼,果然财不可露白呀!自己好不容易大方一次,倒是让别人惦记上了,看来还是好人难做呀。 心知此事已经难以善了,丁辰也不再搭话,脚尖轻轻划了黄鹂簪一下,簪头之上,黄鹂双目幽光,翅上羽纹道道,遁光一闪,飘摇不定,飞行方向随即一偏,直往向东北方向山区激射而去。 后方那两个头陀,见丁辰一言不发,埋头跑路,以为他怕了,自然越发追得紧。 大约又飞遁了一刻钟,正好越过一道松涛山梁。 丁辰打眼四望,就见山梁那一边,就是一片无有人烟的密林谷地。 “好,好,既如此,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手段干这杀人夺宝,半路截杀的勾当!” 心中又是暗骂一声,丁辰脚跟轻顿黄鹂簪,遁光几个抖动,便往密林中落去。 后面紧追的头陀二人见状,丝毫无惧,也是紧催遁光而来。 第134章 六尘经 一入密林,黄鹂簪便缩回袖中,丁辰借着林叶遮掩,身上三张隐匿符同时激发,身形眼见着便虚化消失。 那两个头陀也不是莽撞的,遁光来至密林上空,并未妄动,催动灵力兜转一圈,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埋伏,这才缓缓落入林中,却是并不落地,只半浮在树梢之间。 只见那后期修为的头陀,裹着一身灰蓝僧袍,一手持一串铁灰色的念珠,不停的扒拉着,一手揣在胸口僧袍之中,一脸悲苦,双目半睁半闭,却是精光外露,明显在动用某种灵目秘法。 不过片刻,就听其沉声道,“人应该就在这附近,气息未散。” 那筑基中期修为的头陀身披一件百纳衣,闻言露出一脸的和气,两片猪肝色的暗红嘴唇啪啪张合几下,嘴角一丝阴笑转瞬即逝。 “小施主,出来吧,贫僧只是想和你结个善缘而已。” 声音传出,半分恶意也无。 无人回应。 头陀又开口,这次语气更是亲切了几分,好一副慈悲为怀,和蔼可亲。 “小公子,刚才只是贫僧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我们都是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小公子要是恼了,何妨打贫僧几拳出出气如何?……” 这头陀的声音软绵绵的,如初春时节和煦暖阳入怀,酷日盛夏清爽凉茶生津,让人听之顿生好感。 丁辰一时心神摇曳,不自觉间,隐隐脚下似乎生出要自己走出去之感。 那后期头陀探查之力实在了得,丁辰脚还没动,只是脚趾有些用力抓地,立时便被那其感应,藏于怀中的那只手猛然抽出,带出一缕紫晕,便往丁辰藏身的乱石堆方向一挥。 正是一道暗紫剑光呼啸而来。 丁辰心神猛然一惊,警觉立生,连连退避,那暗紫飞剑也到,碎石乱飞之中,丁辰二度险险避开,却也暴露了踪迹。 “妈的,那头陀说话的声音有问题!差点儿阴沟里翻船!” 丁辰咒骂不已,也是立时觉察出了端倪,体表金光暗自流转,护住全身,天青剑灵光拉长,已握之在手,踏莎行步伐连转,闪身躲到一个大树之后,也没有再动作,缓缓调息,却是将上清长春功“锻神篇”默默运转,演练神念。 两头陀显然没少干这种事,见丁辰再次躲过,也沉得住气,只静立虚浮半空,以待时机。 一时之间,双方都静默不语。 直至片刻之后,丁辰元神缓和,这才试探着开口,“两位大师,在下听闻,佛门之中,好像有一旁门功法,叫什么六尘经,专修‘色、声、香、味、触、法’,两位一个以‘声’乱人心,一个以‘色’观诸相,倒是配合默契......” 两头陀听闻丁辰居然一口道破他们的功法底细,也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却是各自讪笑。 就听那中期头陀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呀,施主竟然有如此见识,倒很是难得呀!” 丁辰却是冷笑一声,道,“呵呵,见识倒是算不上,当在下也曾听闻,佛经又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而你们呢,偏偏舍空而悟色,可见旁门就是旁门,难入大道呀!” “庶子,好端无礼……!” 那后期头陀闻言勃然大怒,只是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恶言相向。 那中期头陀也是面皮抽动,槽牙暗咬,当即就要动手。 却在此时,那后期头陀突然醒悟过来,忙对那中期修为的头陀道,“师弟且慢动手,此子不过以言语相激,乱我心神,不可妄动。” 筑基中期的头陀闻言,也是似有所觉。 却又听丁辰说道,“两位大师苦修六尘经,长期侵淫此道,竟被在下随便几句话就激住了,可见这旁门功法果真修不得呀!我劝两位大师,还是早日舍弃迷途,去求访得道高僧,说不得日后也能得证菩萨正果呀!” 丁辰阴阳怪气的一阵瞎掰扯,却不知正好说中了这两个头陀的痛处,他们就是因为偷学了这旁门六尘经,才被逐出师门的。 这哪里还忍得了? 那中期头陀已经涨得满脸通红,翻手祭出一把戒刀,凌空丢出,劈头就砍。 丁辰哪里会惧,早有准备,脚下用力,弹身而起,身前黄花宝镜陡然放光,一面三尺光盾瞬时撑开,就听得当的一声,刀镜相撞,竟都被磕飞而回。 第135章 木鱼乱心,念珠逞威 黄花镜嗡嗡翻转而回,被丁辰当空摄住,脚下又连退十余步,这才在一个小土包上站定,黄花镜灵光翻转,悬浮在自己脑后,便见灿灿黄光,圈圈灵晕,宛如佛祖头顶佛光一般。 “大师,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宝相庄严呀,你们如不愿意去拜什么得道高僧,也可拜我为师,为师也可以教你们这佛光普照的法门哦!” 丁辰可没心情和这两人耗着,开口就是直戳人肺管子。 那后期修为的头陀见丁辰有恃无恐的架势,原本还有些忌惮,现在却见丁辰如此侮辱他们,也再忍不住,盛怒之下,暗紫飞剑当即飞出,竟是凭空擦出一道紫痕。 一旁的中期头陀早就气急败坏,戒刀再度长大,再次猛攻。 经过冒尖山密室斗法之后,丁辰争斗经验越发丰富,凭借上清长春功法力深厚,太白金光决防御强悍,自是不惧。 一手丢出天青剑,剑指勾画,与对方暗紫飞剑缠斗,一手暗催黄花镜,继续抵住戒刀,顿时一阵叮叮当当,你来我往。 那中期头陀见一时难以得手,反而后退两步,一手木鱼,一手犍槌,咚咚咚的敲个不停,木鱼之声回荡林间。 似得到消息,那后期头陀又是袖袍一抖,手中念珠散开,悬浮身前,颗颗火光隐隐,顿时烧得通红,空气中隐隐散发出一丝血腥焦臭的怪味。 猛然一推,颗颗念珠如同流星火雨一般劈头盖脸打向丁辰。 这三十六颗念珠显然不是普通货色,在那头陀御使之下,如臂使指,左右上下,运转自如,打在地上,就是一个大坑,打在树上,立时树断根折。 丁辰一见便知深浅。 那念珠分明是对方常年蕴养之物,分量明显不轻,真要被其打中,就算破不开太白金光的防御,震也能震出内伤来。 好在其身法也算是刁钻,数次被围住都被他化险为夷。 而在此时,那中期头陀笃笃木鱼之声也渐渐有了效果,即便丁辰已有防备,但如魔音入耳,立时就觉得双脚一沉。 一个踉跄,丁辰才勉力站稳,背后又是三颗念珠呼啸而来。 丁辰忙提气躲闪,脚下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勉强躲开两颗,最后一颗却是直直打在其左肩之上。 顿时一阵剧痛,肩头衣服都被烧出一个大洞,皮肤上淡金之色一闪而过。 丁辰只觉左手一阵无力,忍不住闷哼一声。 那念珠一击得手,又要打来。 丁辰只得强忍剧痛,暗压心中的不适,脚下踏莎行步伐连转,猛的跃起,挥手剑气横飞,直刺念珠。 剑气怦然而碎,念珠也是一阻,丁辰这才乘势猿纵而起,以林间树木踏脚借力,跳出念珠包围。 脚未落地,一道乳白白光晕泛起,形成一个护罩将丁辰护住当中,却正是丁辰危机时刻,激发了那块无事牌古玉来防御。 紧接着念珠攻击又至,撞得那灵光护罩一阵咚咚乱响,晃动不已。 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见那护罩一时还算安稳,丁辰这才席地坐定,一边催动法力维持古玉运转,一边查探左肩的伤势。 伤势倒也不重,只是关节挫伤,骨头没断。 心中松了一口气,丁辰轻轻揉了揉,缓缓催动炼精篇功法疗伤。 此时,丁辰心中也是有些后悔,自己因为被对方以六尘经暗算,暴露形迹,于是就开口反讽,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却是玩大了。 也怪自己,自从击杀傅姓修士三个同阶修士,得了藏宝之后,就有点得意忘形了,忘了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暗暗告诫自己,丁辰再度凝眼看向前方。 念珠还在那后期头陀操控之下,撞击不停,这无事牌护罩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但丁辰却是清楚,如果对方的攻击还是这种程度的话,应该还能坚持一会儿。 倒是那木鱼之声,实在有些让人防不胜防。 好吧,既然你们要玩,那就玩点狠的吧! 丁辰心中也是发狠,咬牙动了动受伤的肩膀,用法力稳了稳伤势,右手掐诀凌空虚点几下,那黄花宝镜轻颤,呼呼盘旋,突然光芒一敛,随即一个猛进,跳出将戒刀撞开,又借反撞之力,滴溜溜飞转而回。 那后期修为的头陀见状,连忙催动念珠,灌注一气,接连击出。 丁辰也不再困守,翻手直接收了无事牌古玉,伸手一掌撑住黄花镜,法力一涌而入,防御灵光立时化作盾牌大小,硬抗打来念珠。 就听当当当撞击之声不绝,震得丁辰胸腹气血翻涌,口中带腥。 丁辰丝毫不在意,强撑一口气,趁念珠回转蓄力之际,小腿用力,瞬步前冲...... 第136章 玄气化龙 几乎是同时,玄气幡拖着一缕黑气落出储物袋,被直往前冲的丁辰脚后跟一挑,顿时黑气陡然而起。 上一刻,二头陀见丁辰几乎是自投罗网而来,还暗笑对方不知死活,下一刻,就见浓密诡异的黑气喷薄而来。 两人不知深浅,自然下意识就要后退。 只是丁辰岂能让他们轻易离开,敌要退,我就进,黑幡被狂催得烈烈作响,不过几个呼吸就将三人都淹没其中。 眼见黑气覆盖的范围越发广大,更是凭借着这密林之中树高叶密,光线昏暗,一时间,如同百鬼夜行,似那天魔降临,无声奔涌,滚滚铺开。 那筑基中期的头陀一连连退了几十步都未退出黑气,手上木鱼敲个不停,而那声波作用却是大受影响,多少有些慌神,连忙大喝出声。 “师兄,黑气古怪,向上走!” 说话的同时,那把已经脱离掌控的戒刀也不管了,身体就是一个纵跃,却不想他身穿的那件百纳衣居然也是一件法器,呼啦展开,将其裹在其中,升腾而起。 那后期修为的头陀此时才反应过来,双目幽光透出,神念急招自己法器。 那串念珠法器乃是他血祭过的,心神交合,虽然还有遥遥感应,但在黑气冲刷之下也已经运转不灵,念珠散落,竟然一时难以聚拢收回。 暗紫飞剑可舍,但这串念珠法器却是他万万舍不得的。 却不想,只这一时的迟疑,黑气之下,草丛之中如有游蛇悉悉索索而来,却是那细柳柔剑,眨眼之间,已经缠上那后期头陀的左脚,划过护体灵光,嚓嚓作响。 那后期头陀自然立时感觉到危机,只觉心惊肉跳,挥手猛拍大腿,一道磷火哗啦落下,沿着左腿就往下,生生抵住细柳剑,烧得呲呲作响。 同时,再顾不上那念珠,脚下急驾遁光就要向上飞逃。 可惜就在此时,丁辰已经潜行到了他身边,黑气之中,这后期修为的头陀即便修炼六尘经感应之力不凡,也是大受影响。 待他发现身边有异时,已然晚了,几道金色剑气击在头陀身上,就见浑身护体灵光爆闪几下就碎,细柳剑趁机发力,毒蛇一般直直从小腿扎入,更是沿着整条大腿向上,呼吸之间,已经洞穿丹田,拖着血线从其心口而出。 而此时,那后期头陀才不过跳起半丈高,便觉彻骨之痛传来,随即眼前一黑,浑身法力水泄而去,又不甘的上升半丈,再无力道,喉咙中发出呃呃的挣扎之声,翻身跌落。 丁辰也是发狠,挥手又是一道剑气,那头陀还未落地,已然身首异处。 再看半空之中,那中期头陀见自己师兄还没有脱身上来,又连声大叫了两声。 只是这时,他那师兄,已经前往西天极乐世界朝拜佛祖去了,哪里有空回应他。 正在其迟疑之际,却见那林中黑气陡然翻滚,似有鳞片摩擦哗啦异响,又是突然收拢,随即更是幻化出一条十余丈的巨龙,冲天而起,龙头高昂,神目圆瞪,钢须遒劲,黑鳞泛光,张牙舞爪,气势骇人之极。 中期头陀哪里见过这个,更不知这巨龙是什么底细,只觉得心神一慌,连忙往后倒闪。 却见丁辰缓缓从龙头之中升起,黑气弥漫全身,如同脚踏神龙,煞气凛凛,龙口微张,天青剑蓝光如焰,瞬发射出龙口,破开而去。 中期头陀再不敢迟疑,也不管什么师兄了,百纳衣一抖,原本缝在一起的布片瞬间散开,露出一件赤红袈裟。 而那些布片纷纷散开,其上似有符文隐现,立时幻化出几十个头陀模样的身影,纷纷向丁辰攻来。 丁辰也是一惊,太白金光猝然而起,手中细柳剑晃悠悠撑开,就要动手,下一刻,却见那些头陀一个个都泡影般破开,呼吸之间,已然消散不见。 障眼法? 丁辰立时反应过来,连忙去找那中期头陀的踪迹,却只遥遥望见天边一道红光如丝,飞遁远去,速度之快,还远在黄鹂簪之上。 “好一招金蝉脱壳之计!” 丁辰虽略有些郁闷,但既然追不上,也只得就此作罢,好在他一直没有露出真容,就算对方日后想寻仇,也难觅本尊。 玄气幡就此一收,黑气滚滚收敛,露出丁辰脚下的黄鹂簪。 这黑气不过普通灵力幻化,自然是支撑不起丁辰飞行的,他不过是祭出黄鹂簪藏在黑气之中装装样子而已。 “看来还得再寻件更好的飞行法器才好,追击、跑路都用得上。” 丁辰一边自语,一边缓缓再次落入林中。 就见林中树木倒伏了一大片,四周地面更是坑坑洼洼,一地狼藉。 将自己的法器一一收好,丁辰这才复又拾起一颗念珠,念珠只有龙眼大小,通体黑红,似有血污沾染。 “原来如此……,我就说,他为何能将这三十六颗念珠运使得如此顺畅,原来是用了血祭之法……” 丁辰微微点头,却又有些惋惜。 “哎,如此倒是可惜了,血祭之物旁人即便能勉强催动,却无法运转顺遂的……” 第137章 再见冯英 丁辰暗道一声可惜,这念珠分明是云纹玄铁为主材炼制,炼制手法也颇为不俗,若是能祭炼得当,甚至有几分成就法宝的潜质。 一一将念珠摄起,法力一带,仍旧连成一串,颇为坠手。 “好重的分量!” 嘟囔一声,丁辰心思却是一动,当即又摸出那根黑铁短棍和密室中得的铜锤法器。 短棍乃是寒铁打制,只是炼制手法颇为粗糙,勉强到上品而已。而那铜锤,虽用的只是凡铜,但也是经过反复精炼的铜精,已非凡品,分量之重,还在那短棍之上。 这三者,若单看材质,都是不凡,若能将三者回炉再度提炼,抟成一体,说不定还真能成就一件好东西。 这个想法一出,丁辰便是心动不已,不过他也知道,此事急不得,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最主要的,还是得寻找一位手法厉害的炼器师才行。 有了计较,丁辰方才将念珠等物一一收入储物戒指中,又掉落一旁的戒刀、暗紫飞剑收入储物袋中,这才来到那后期头陀的身边,从他怀中掏出一只储物袋,却见其内没什么特别之物,最多的却是佛典禅经,足有上百卷。 没想到还是个爱学习的和尚! 丁辰有些失望的嘲讽了一句,又翻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那“六尘经”,只得继续收拾了一番,又将周围扫视一番,见再无遗漏,便重新驾起黄鹂簪直奔卫州城而去。 大半日后,日近西垂,丁辰才终于回到晚风斋,再度将青纱帐激发,又捻诀御水而来,催火烧热,好好泡了个热水澡。 虽说修士护体灵光一般是都有避尘作用的,但是泡热水澡的舒适感也实在让人放松不少。 一夜无话,直至清晨天明。 丁辰幽幽醒转,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才清醒了几分,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了。 因着左肩伤势还需要好好休养几日,丁辰也就没有急着修炼,趁机闲散闲散也好。 起床洗漱了一番,踱步来至前院,看了会儿花草,却又闲得有些无聊起来。 要不要出去逛逛? 丁辰悠悠想着,却又一时想不到去哪里。 唉,说起来,自己来这卫州城也已经两年有余了,只是八成时间都在闭关修炼,倒不知道这卫州城有什么好去处。 正想着,隐隐又听得后院有大喝之声传来,应该是学舍那边。 “也罢,先去学舍看看吧,好歹还兼着这差事呢!” 摇头笑了笑,丁辰迈步而去,说来,他都快大半年没去过了。 ...... 学舍依旧还是那样。 校场上,一群孩童两两捉对,正在对练拳脚功夫,打得倒是有模有样,但真正进入炼精初期的却只有小半。 看来云长德的谋划还任重而道远呀! 丁辰暗自摇了摇头,目光一转,却看到了校场边上的冯英,其浑身气息已经有了明显不同,应该离炼精后期不远了。 只是,如此进阶,对他来说,却未必就是好事…… 正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二,却见冯英已经发现丁辰前来,连忙快步上前,居然执弟子礼向丁辰躬身作揖。 一时间,丁辰心下颇有几分感触。 遥想当年,他第一次见江真人的时候,江真人相貌看着也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胡须,不修边幅,那粗狂的感觉,倒是和冯英有几分相似。 丁辰笑了笑,右手虚抬一下,示意免礼,这才开口说道,“还不错,看你气息,应该快进入炼精后期了吧……” 冯英站直身子,仍是一脸恭敬,回道,“也是多亏了先生不吝指点,否则晚辈哪里有今日进展!” “修炼一途,不进则退,还是靠你自己的努力……” 丁辰仍是笑道,并不居功,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不过,……,想必如今你也已经知道,丹田者,练气之本也,而丹田之强弱大小,又是日后筑基,结丹,乃至更进一步的关键…… 这炼精后期,正是开辟丹田的紧要关口…… 如经脉坚韧通畅,对于开辟丹田自然大有裨益;但若经脉不畅,则行气必定不顺,即便你顺利进阶,所辟丹田多半算不得上佳…… 这一关,与你资质而言,其实算不得艰难,但你毕竟不是自幼修炼,前面三十余年的俗世生活,经脉之中难免滞留不少杂质淤塞,却非短时间就能涤荡干净的…… 因此,你不妨再打熬一段时间,再将筋脉冲刷蕴养一番,与你未来或许更有利些……” 第138章 养元丹 听丁辰说完,冯英一时沉默不语。 他本来已准备好最近几日就开始冲击炼精后期的,却不想这江先生倒是让他缓缓。 不过,既然先生有此交代,那必定是没错的。 冯英只是略犹豫了一下,便直接应下。 对于冯英肯听人劝的态度,丁辰很是满意,只要对方真的听进去了,日后顺利筑基的可能也会多上一分。 “这样吧,我这里还有瓶养元丹,你且拿去吧!” 丁辰心情不错,说着,便又摸出一只骨瓷小瓶丢了过去。 要说适合炼精期的丹药,其种类反而不及筑基期丹药多,在市面上能随时买到的,也就养精丹、养元丹寥寥几种而已。 冯英一见,下意识接了,这才反应过来,虽然眼中放光,却还是连道无功不受禄,不敢受先生厚赠云云。 丁辰既然给了,自然就不会再收回,摆摆手,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这养元丹说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丹药,但到底比你平时服用的养精丹好上一筹,你收着就是…… 不过,你也不要都吃了,可以留三颗在突破后期时一并吞服,虽然药力叠加之下,多少会有些痛苦,但对于扩充丹田还是另有几分效用的。” 冯英也是知道好歹的,也没有再惺惺作态的推拒,双手抱拳,又是深深一躬,行礼致谢。 只是,等他直起身体的时候,丁辰已经走出老远。 冯英见状,连忙又要再行礼相送,脑海之中却收到一道悠长神念传音,脸上先是一愣,随即脸露狂喜之色。 “冯英......,你若在五年内筑基,可来寻我……” 从学舍一路出来,丁辰也没有回晚风斋,而是直接右拐,出小巷,离了卫云会馆。 卫州城内,行人来来往往,大小宅邸林立,喧闹不已。 卫州城坊市,也不愧是卫国第一大坊市,往来更是熙熙攘攘,不过,勿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不会高声喧哗,倒是比坊市外清净几分。 丁辰一路闲逛,半晌才来至云集宝社门口。 这里的人就少了不少,毕竟云集宝社现目前还是以购销低端大宗商品为主的,自然不会有太多零售生意。 店内,掌柜云叔似乎正在指挥着两个小厮盘账,见丁辰迈步进来,忙迎了过来。 “先生已经回来了?先生这次出门,一去就是月余,会长和表小姐都颇有些担心的!”说着,又冲后面叫道,“来人,快去通禀会长和表小姐。” 丁辰含笑略略拱手,道,“呵呵,我也是昨天傍晚才回来,也就没惊扰其他人,也不必通禀了,我自己过去吧!” 云叔自无不可,拱手答道,“那先生请吧!” 抱拳拱了拱,丁辰便径直上到二楼书房,果见云长德和红娇正坐在书桌前,似乎是在核对账目,只是看脸色并不算太好。 两人听到脚步声,都是抬头一看,见是丁辰,也都连忙起身见礼。 寒暄了片刻,三人分宾主落座。 丁辰虽不想掺和人家的生意,但既然人都来了,也不好全不过问,也就随口客套问道,“云会长,在下因故远游,耽误了不少时日这才回来,近来商会生意还顺利吧?” 云长德见问及此事,却是不由得轻叹道,“烦劳先生挂心了,事情倒是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灵石有些周转不过来而已……” “哦?怎会如此?商会不是一直是薄利多销为主吗,按理说,灵石应该可以快速回笼周转才对呀?” 丁辰愈发不解,他虽不从商,却也不是一点都不懂。 “哎,先生有所不知……!”却是红娇接话。 “……平日里自是如此,只是时下不正好遇到那万宝盛会召开在即吗?那些消息灵通的商会,早就提前暗中开始囤货了,等我们这小商会得到消息之时,市面上的货源已经紧张了不少,这收购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哦,原来如此!” 丁辰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太过在意,在他看来,这舅甥两人烦心的,也不过是不能趁此机会大赚一笔而已。 却不想,这次他却是猜错了。 云家这次所谋划的,可不只是灵石而已,他们之所以如此紧张,却是因为卫云商会已经搭上了四海商盟,正在为其收购一批灵材,若是顺利完成,卫云商会就可以成为四海商盟的附属商会,在这卫州城,乃至整个卫国的地位都要上一个大台阶。 第139章 还得再凑些灵石 只是这附属商会之事,在还没有确定成功之前,为防止有人从中作梗,并没打算向外人透露,便是卫云商会之内,也只有云长德、红娇和云叔等几个核心之人知道。 此时,两人自然也不打算告知丁辰。 而丁辰自己,其实也不是真的就有多关心商会的生意到底如何,现在,更让他关心的,却是那万宝盛会到底是什么章程。 “云会长,我一回卫州城,就听说要开什么万宝盛会,却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丁辰和这云长德历来都是有话直说,也就是直接开口问道。 而这事也不是什么不可言之事,云长德自然知无不言。 ...... 这修仙界的坊市,无论是像卫国这样完全开放的坊市,还是其他由一些大宗开办或掌管的坊市,明面上的交易,一般基本都局限于中低端物品。至于那些真正珍稀之物,则多采用私下以物易物,或是通过匿名委托拍卖进行交易,毕竟财不露白嘛!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所有的大型坊市,都有定期举办拍卖会的惯例。特别是像卫州城和三仙岛,其坊市规模,在这片大陆上,也是足以排进前十之列的存在,自然更不会例外,几乎每三年,便都会各自举办一次大型拍卖会。 而卫州城坊市上一次举办大拍卖会的时间,就是丁辰来到卫国之前不久,因此他自然是错过了。 ...... 再说这卫国南北两派,明面上说是共进共退,但内地里也不是没有矛盾。 而在这大拍卖会,珍宝无数自不必说,便是在拍卖会之外,由于各路修士云集,买卖同样火爆。 如此大的利益,谁能轻易放弃,特别是那些金丹修士们,本就不上不下,自然闹得最凶,特别是近几十年,也不知是谁先挑的头,双方为了争夺这卫国第一拍卖会的名头,大有将矛盾闹到明面上来的意思。 这南北和睦,历来都被视为卫国立国之本,那些高阶修士哪里会允许因为这等小事搞得不安宁,干脆一合计,将两个拍卖会合并了事,各自轮流举办,这样倒也不用争什么第一第二了。 而且,为了麻烦,还特意将间隔时间也拉长了,倒是物以稀为贵,这拍卖会的档次还就更上了一层楼,还刻意取了万宝盛会的名号! …… 听了云长德的解释,丁辰也是了然。 这修真之士,说是出尘物外,其实终究脱不出人性,一旦和这财货之事扯上关系,行事还是世俗那一套。 红娇心思灵动,转身取出一卷玉册来,双手捧上。 “先生既然问起此事,那想必也是对万宝盛会有些兴趣的,这是前日才送来的珍宝名录,先生不妨先看看。不过,这也只是第一场的,后面两场的珍宝,似乎还没有最终定下......” 丁辰见状,笑着点头致谢。 还别说,这红娇还真有了几分管事东家的模样。 一一翻过,丁辰不禁暗暗咂舌,果然不愧是第一流的拍卖会,所拍之物品,无不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珍品,仅第一场就如此,后面两场还不知道得精彩成什么样子。 丁辰默默的想着,才略略翻了几页,就已经对好几件东西动心了。 当然,这珍宝虽好,价格也是不菲,起拍价万枚灵石的,都只是开胃小菜,而且,真到了拍卖之时,这成交价只怕还不知道得翻上去多少! 原本还以为自己刚得了三十多万的灵石,比上或许不足,但在这筑基修士之中,应该已经算是豪富了。但如今看来,还是太小看了其他修士的身家了。 还得再凑些灵石才行! 心中有了计较,丁辰倒也未动声色,复将玉册阖上,重新交还了红娇,这才开口。 “云会长,红小姐,刚才听两位说,近来灵材收购价格上涨,收购不易……” “呵呵,确实如此……”云长德苦笑。 丁辰闻言却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笑道,“那倒是巧了,我这不是前段时间刚好出了趟门,偶然也得了一批灵材,虽然都是低阶的,但是量却不小,不知商会可愿意收购?至于这价格嘛,按平时的价格即可……” 这甥舅二人闻言皆是一惊,不禁对视一眼。 云长德毕竟是老生意人了,很快就回过神来,这修仙界的那些事情,他岂会不知,你管人家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不知先生手中的都是些什么灵材呀?只要东西好,价格什么的好说。” 云长德忍不住连忙问道,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又调整了下表情,这才笑了笑,又转头对红娇道,“娇儿,你快去请云叔上来。” 红娇神色怔怔,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还是依言去了。 丁辰自然看得出红娇眼中的异色,也不好解释,伸手便从袖中掏出一个储物袋来,轻抛一下,搁于茶案之上。 “…..都是些寻常炼器、炼丹用得着的灵材、灵药之类,会长不妨先验看验看,虽算不得珍稀,但在下私以为,品质还是都颇为不错的......” 这些东西毕竟曾是那些被劫掠的小家族的珍藏,即便算不得珍稀,但品质必定不差。 对于这点,丁辰还是有些自信的。 第140章 有缘无份 “先生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好的。” 云长德笑呵呵的回道,虽然内心也并未抱太大的期望,但也不会去驳了丁辰的面子,双手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探,却是脸色一喜。 显然,储物袋中之物品质确实不错。 等其又稍看了一会儿,面上不禁又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可惜就是少了些?” 云长德下意识嘟囔一句,随即才想起丁辰就在旁边,略有些尬尴的笑道,“品质倒是上好的,就是数量略少了些……” 丁辰也不介意,也是呵呵笑道,“这些自然只是部分,这么个小小的低阶储物袋,还不到丈许之地,哪里装得了多少东西。” 云长德闻言旋即眼中带光,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恭维之色,道,“我就说嘛,江先生绝非池中之物,绝非池中之物呀……” 丁辰呵呵一笑,也不开口,心道,到底是生意人,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便在这时,云叔也已经随红娇上得楼来,又见了礼,云长德才将储物袋递了过去,让云叔估个价。 云叔已知是何事,也没惊讶什么,双手接过。 虽然储物袋中灵材品类不少,但那云叔显然比云长德更精通市场行情些,不过片刻之后,就估出了大致价格。 “这些灵材品质都是挺不错,保存得也得当,若是按平时的市价,大致应在一万灵石左右......” 云叔说完,一边抬头将神识抽出,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不过,具体的灵石数量还要再细算一二……” 云长德满意的点点头,不知是满意云叔估的价格和他估得差不多,还是满意云叔没有把灵石数量说死。 一边的丁辰闻言,也点了点头,他才不去关心云长德的那点小心思,他只是觉得这个报价与他心理价位相差不多。 “这价格我也接受了,就这样的,我那里还有大概十份的样子,每份价值应该都只多不少,明日商会可派人来晚风斋验收就是了。” “只是有一点,此事天知地知,除我们四人知道外,我不希望还有其他人得知,望三位守口如瓶才好。” 云长德一听,自然是满口答应,红娇和云叔也都连忙应诺。 丁辰也不担心他们会说出去,只是正常的嘱咐而已,要是这点规矩都没有,这卫云商会也就开不下去了。 双方谈妥,丁辰也就不停留了,告辞离去。 云长德笑嘻嘻拱手相送,若这江先生所言不虚的话,此次任务,卫云商会便可以比其他竞争对手提前完成,附属商会的资格差不多已经十拿九稳了。 这边云长德暗自乐呵不提,却说红娇亲自将丁辰送出云集宝社。 宝社门外,看着红娇欲言又止的样子,丁辰多少有些感触,想了想,还是温声开口问道,“红小姐,可是还有话要说?” 红娇俏脸微红,如夕日晚霞,红彤映云。 迟疑片刻,红娇似乎才下定决定,略有些忸怩含羞的开口道,“先生虽然修为不凡,但是在外行走,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不要,不要太过冒险才是……” 对于红娇能猜到他这批灵材的来历不怎么光彩之事,丁辰并不意外,但她却并未关注此事,反而是让丁辰注意自身安全,不要过于冒险,也算是真心实意了,如何能不令人动容。 “......,红小姐,我.....们......” 丁辰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结结巴巴,也只吐出几个字,要不是衣袍宽大,遮住了手,便能看到这平日故作风轻云淡的江先生手足无措的窘态了。 倒是红娇,见此情形,应该是多少猜到了对方的态度,反倒是放松了几分,眼中似有红润光泽,却是嫣然一笑,明媚敞亮。 “先生不必介怀,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担心先生的安危而已......” 说完,也不等丁辰回话,红娇又轻轻福了一礼,埋头快步回转而去。 看向那早已消失的背影,丁辰脚下下意识挪了挪,却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追上去。 无声的站了片刻,丁辰也只得轻叹了一口气,狠了狠心,径直转身离开。 这一幕,自然也被二楼的云长德和云叔看在眼中,只能无声叹息...... “东家,之前说的那人,我这些日子也打探了下,其实,也还不错的......”云叔犹豫了一下,却是没头没尾的开口说道。 云长德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何事,正要开口,又听木梯脚步声传来,只是点了点头。 “此事再说吧,关键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 转过街口,主街上人流又多了几分。 丁辰一个人走着,穿过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竟有几分寂寥。 红娇的心思,他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心中也是多起波澜,只是,终究,有缘无份! 轻轻摇头,丁辰整理了一下思绪,不再纠结此事。 趁着今日得空出来,另外一件事情,倒不妨一并处理了。 第141章 雪浪斋饮宴 卫州坊市,净水街。 这条街丁辰已经来过几次了,以往,他也只是知道那赌斗场就在此地而已,倒是这个街名,也是他最近才记住到的。 ...... “……,前辈是找钟离师叔呀,那却是不巧了,今日赌斗并没有排师叔的差事,因此一早就出去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炼精期童子脆生生的答话,听他的称呼,应该是钟离正的同门内的子弟了。 “那不知钟离真人几时回来呀?”丁辰继续客气问道。 那童子也有礼,有问有答。 “那倒是说不太准的,至少,也要傍晚时分才能回来了......” 丁辰闻言点了点头,手在袖笼中动了动,却是摊手露出两块灵石,笑道,“如此,那劳烦小兄弟替我传个口信,就说卫云商会江子城,请他今晚到 ‘雪浪斋’饮酒.....” 见有灵石拿,那童子小脸更欢喜了几分。 “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带到……” 雪浪斋,位于卫州坊市西北角,位置虽偏僻了些,但着实是个雅致的好去处。 其内面积也不大,布置却是十分的巧妙,主体是一座口字院落,四面都是精致包间,院子中间一池碧水,水边顽石磊磊,有翠柳嫩枝逗锦鲤,池内几座假山,生瑶草玲花牵藤萝,又有阵法引动,水花泛起,叠叠灵泉泉漱玉,层层弄浪浪似雪。 丁辰在西面一间雅室坐定,落地开窗,窗外清池妙境一览无余,窗棂之上,又有隔绝禁制,既可赏景听涛,又不用担心隐私外露。 一边轻抿香茶,一边看着窗外景致,道道沁人心脾的舒爽清灵之气丝丝缕缕涌入窗来,倒是十分的惬意。 这三十灵石的入门费,也算是值得的。 约么等了大半个时辰,就听得门外有敲门声,不等丁辰起身应门,就见来人直接推门而入。 “哈哈哈,江兄弟好雅兴呀!!” 钟离正还是一贯的大嗓门,身后却又跟着两个人,却是赵西风和朱童,只是那赵西风兴致似乎有些悻悻,笑得有些勉强。 “却不知赵大哥已经出关了,不然定然是要请来一起喝几杯的,还有朱兄,来来来,快快入坐吧!” 他不知赵西风已经出关,自然没有邀请,倒是朱童不请自来,丁辰自然不能驳了面子,连忙热情招呼。 朱童倒也没介意什么,笑吟吟搭话还礼,只说些是来打个秋风云云的玩笑话。 三人入座,丁辰便让侍女传菜上酒。 丁辰又亲自给三人都斟上酒,举杯祝酒。 “三位兄长,听闻这雪浪斋自酿的‘雪浪酲’乃是远近闻名的美酒,酒液注入杯中,有雪白浪花荡起,三位请尝尝如何?” 三人自是对饮。 饮过几杯,丁辰一边敬酒,一边寻机轻声问道,“……赵大哥似乎情绪不高,可是闭关之事不太顺利?” 赵西风将酒一口喝尽,叹气摇头,“唉,想我准备五载,本想着能厚积薄发,一朝结丹,谁知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另两人闻言,也皆是黯然放下酒杯。 丁辰见状,也只得温声劝慰道,“赵大哥何必沮丧,这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改命的勾当,如这般简单,岂不是早就炼虚满地走,炼神多如狗了。” 此话俏皮,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丁辰又言,“只要我等一日修为高过一日,日积月累之下,终有所成。” 赵西风自然知道这是丁辰的劝慰之言,但也心气渐渐放开。 四人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钟离正这才开口问道,“江兄弟花大价钱请客,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 赵、朱二人闻言一副看铁公鸡的表情看向丁辰。 丁辰面色有些尴尬,只得笑道,“事情,倒是有点小事情,不过请客也是真心请客呀!” 众人莞尔。 丁辰又道,“事情是这样的,想必各位也都知道,我前段时间不是出门一段时间嘛,一路上实在不怎么太平,遇到好几个要下黑手的,我也是一时气急,就弄死了几个,谁知有一次没留意,让一个头陀趁乱跑了...... 在下虽然来卫国已经有几年了,但是对道上的规矩,还是半懂不懂的,也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便想着钟离大哥人脉广,便来问问......” “嗨,我当什么大事呢?不过斩杀了几个宵小之徒,就算对方背后有什么势力,只要不是当场被堵住了,也无什么了不得的......!” 就听钟离正毫不在意的说道,一旁的朱童也是点头称是。 第142章 炼器师 丁辰心下也松了口气,却又听赵西风突然开口。 “江老弟说的那头陀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一起的?” 丁辰闻言却是一惊,试探着问道,“确是两个,难道赵大哥认识那两人?” 赵西风也不答,继续又问道,“可是一个身穿百纳衣,一个手持铁念珠的?” 这次,倒是丁辰有些不安了,眼珠转了转,不过还是如实答道,“正是,难道他二人是赵大哥的熟人??” “熟人?哼哼,那倒确实是熟人。” 赵西风语气颇有些恼意,猛的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空杯重重磕在桌上,这才解释道,“江老弟你有所不知,这两个头陀,催使念珠的是师兄,法号平心,穿百纳衣的那个是师弟,法号正心。 此二人,在散修中也算个颇有些恶名的,平日里惯会欺软怕硬不说,暗地里杀人夺宝的事情也是没少干…… 几年前,为兄奉命追捕他们,却是被这二人闻风逃了,害我被上面好一顿责难……,对了,江兄弟,刚才你说只有一个跑了,不知是哪一个?” 丁辰闻言,这才稍稍宽心,既然是仇怨,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了,一边复又为赵西风倒酒,一边说道,“是那个穿百纳衣的,他那百纳衣中藏着一件红色的袈裟,似乎是件什么法器,遁速极快,小弟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是逃得老远了。”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正心那件袈裟,据说原本也不是什么袈裟,好像是用一件什么斗篷样式的法宝残片改的,叫什么“红尘衣”,确实是件飞遁的好物件,也不知怎么到了他手,江兄弟追不上他也是正常。” 钟离正倒是消息灵通,随即就想起了那袈裟的来历。 却又听朱童意有所指的开口,“不过,江兄居然能以一己之力,击杀一个,逼走一人,着实手段了得呀!” “朱兄说笑了,若真是当面鼓对面锣的正面对上,小弟又哪里是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的对手,特别是那个叫什么平心的头陀,操弄的那串念珠,着实有些手段,你瞧我这肩膀,不过一个照面,就被砸伤了......” 丁辰故作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说来,还是靠那玄气幡虚张声势,小弟又是暗中偷袭,这才侥幸得手......” 丁辰半真半假的解释,倒不是信不过三人,只是很多事情不便明说而已。 “哈哈哈,怪不得之前那三人对那黑幡如此上心,却果然是件利器。” 朱童一听,也就不再追问,只打着哈哈,一副了然的模样,内心却是对丁辰的忌惮和重视又多了几分。 众人又笑过一阵,丁辰又问道,“不知三位兄长,可认识什么可靠的,炼器师吗?手艺越精湛越好!” 这其实才是丁辰请钟离正来的真实原因,只是三人都来了,一时倒没来得及开口。 “江兄弟是要炼制什么法器?”朱童问道。 “江兄弟说的可靠,是怎么才算是可靠呀?”却是钟离正听出了丁辰话中的弦外之音。 赵西风和朱童闻言,也是反应过来,都是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哈哈一笑。 丁辰倒也没有特别不好意思,自饮了一杯,才道,“不瞒三位兄长,小弟这次出门确实得了一些好东西,所以就想着炼制件趁手的家伙,也好自保。 只是那些东西来路自然是不好明言的,故而才想着问问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炼器师,免得日后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嗯,这倒也是,不怕人偷,就怕人惦记,特别是那些有明确出处的东西,确实不好拿到明面上来......” 钟离正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蹙眉想了想,才道,“......,不过,这手艺精湛的炼器师我倒是认识不少,但谈得上绝对可靠的,倒却不多......” 这时,赵西风突然开口,却是向着朱童问道,“朱师弟,你不是一直在帮忙照看着供奉院吗,不知那乌老头近来可在卫州城呀?” “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乌大师了!” 钟离正一听倒是惊喜起来,合掌大笑,又对丁辰道,“江兄弟,那乌大师本是我们门内的老供奉了,要说手艺精湛,为人可靠,非他莫属了。” 丁辰闻言一喜,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朱童。 第143章 灵石入账 见三人都看过来,朱童表情却是有些迟疑。 “乌大师倒是在门内,只是吧,他年纪实在有些大了,据说是因为早年醉心炼器,耽误了些修行,至今仍是筑基后期,寿元也已经不多了。这几年除了调教几个徒弟外,也经不再帮人炼器了,所以,未必请得动他的。” 赵西风、钟离正二人闻言,也都是点头不语,显然朱童所言非虚。 “要不,还是找别人试试,那乌老头脾气可固执得很......”钟离正开口劝道。 见此情形,丁辰多少有些失望,却仍是不甘心就此放弃,略思索片刻后,方才开口道,“三位兄长,在下所炼之物实在是有些特殊,所以还是希望能请到一位可靠之人来操刀。 所以,还得劳烦朱兄代为引荐引荐,成与不成,自然由在下去游说,若是乌大师实在不愿意,那小弟再找别人就是了。” 见丁辰还是坚持,朱童侧目看了看赵西风,见其点了点头,也自点头回道,“若只是引荐一二,这自无不可的!只是那老头的脾气实在有些古怪,江兄可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丁辰自然满口答应到,想了想,一抖袖子,摸出一个储物袋来。 “对了,我这里还有几件法器,我在这卫州城也没什么其他熟人,所以还想麻烦几位兄长帮我转手处理掉,这价格倒是其次,多少能换点灵石就行,只是还是那句话,需要隐秘些才稳妥......” 丁辰有些赧然的说道,销赃这种事情,他实在是做不到光明正大的。 三人一看,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皆是哈哈大笑,就听朱童笑道,“这事儿,倒是钟离师兄比较有门路些。” 这着实是一桩不错的买卖,按惯例,中间人的抽成可不少。 钟离正自然不会推辞,直接接过储物袋,神识只探了一下,脸色就是一僵,赵西风见状,忙也接过来查看,当即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丁辰。 这储物袋中少说也有上百件各式法器,虽说都是中品,但这个数量,也实在有些吓人了…… 要知道,一般的筑基修士,若非有宗门支持,随身能有个一两件上品法器,三五件中品法器就算是不错了。 就算是像赵西风这样的筑基巅峰的修士,让他一次性拿出一二十件中品法器,也是颇有些困难的。 又比如丁辰刚离开洞玄宫的时候,身上也只有三件法器,而且,其中两件还都是江真人所留,他自己实际也就宗门配发的那柄玉竹法剑而已。 良久,钟离正才苦笑开口道,“江兄弟,你这里哪里是几件法器,分明已经可以开家法器店铺了。” 赵西风也是摇头开玩笑道,“你不会就是去打劫了哪家法器店铺吧?” 朱童也在一旁陪笑,心中越发有些骇然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杀了多少人,才存了这么多法器呀! “我也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他们不贪我的,我自然也贪不到他们的。” 丁辰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他也不会直说,这里的法器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他手中仅上品法器都还有十好几件呢! 正事谈完,四人又是说笑吃喝了一阵,这才尽兴散去。 次日一早,晚风斋。 刚过辰时,云长德和云掌柜便前来拜访,倒是红娇,并未一同前来,让丁辰既有些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这两人的来意丁辰自然明了,也没有算计什么,直接拿出十只储物袋。 二人一一查验完毕,都是欣喜。 正如丁辰之前所言,这批灵材数量,只多不少,甚至比云长德需要的还多几分。 待云叔清点划价完毕,云长德也爽快的拿出一只储物袋,双手递上,道,“先生,这里是十二万灵石,多出的零头,算鄙人的添头了,还请收好。日后,如果先生还有什么要转让的,也大可直接找我,价格方面绝不会让您吃亏的。” 丁辰也没客气,呵呵笑着接过。 这批灵材的价格本来就是按平时价格算的,如果按当下的价格,怕是少说也得十五万起,云长德才是占了大便宜了。 至于以后还有没有交易,这谁说得准,先客气应下就是了。 当然,这其实也不是丁辰手上全部的东西,他储物戒指中还留有不少,除了他自己要用的各种金属性灵矿,其他灵材也有一些,品阶、价值高上不少的,丁辰没打算一次性处理干净,终究还是太扎眼了。 略略清点了一下灵石,丁辰将储物袋收入怀中了,他自然相信云长德不敢在这些事情上耍花样的。 双方交割完毕,云长德二人这才告辞而去。 第144章 乌金坊冷遇 又过了两日,丁辰终于收到了朱童托人送来的一块铁牌。 同时朱童还传话,说是这几日,乌大师都在坊市东边的乌金坊,丁辰有空可以自去寻他,只是,那乌大师也只是答应见上一面,并未松口同意为丁辰炼制法器。 看着那铁牌上刻的“乌金”二字,丁辰又细细思索了半晌,却也没想到什么足以说服乌大师的好主意,只得索性从储物戒指中挑了两只上好的灵参,算作见面礼吧! 次日清晨,丁辰早早起床梳洗,穿了一身端正的玄色长袍,好好整理了一番仪容,捏了捏脸,再无差错,才一路进了坊市,往乌金坊而去。 乌金坊,乃是一座凹字形的院落,坐北面南,门面装饰朴素大气,背靠一座大土丘,看着像个大坟包,寸草不生,如果不是老远都能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热气,想必这乌金坊的炼器室应该就是建在这土丘之下了,规模倒是极大的。 之前他也曾接触过几个炼器作坊,都不过三两个门脸,带个院子而已。 果然还是规模越大,越让人觉得放心的。 丁辰信步走入大门,进到最前面的厅堂时,中堂无人,倒是左边侧间里面有三个人。 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和一位一脸衰败之气的老丈说些什么,那老丈一副短打打扮,倒像个街边干苦力的把事。 又见老老丈旁边,还站着一位只比桌案高一点的清俊少年,此刻只露出一个头,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开口,又不敢随便插嘴的样子。 乍看之下,三人倒像是祖孙三代。 他之前也大致打听过那乌大师的相貌,一看便知那老丈多半就是了。 这三人此时正说的兴起,似乎完全没在意门口进来一个人,丁辰本是有求于人,又明知对方并不怎么欢迎自己,自然也不好贸然搭话打扰,只得自己在一旁的柜台前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一边偷眼看着这三人。 却见那中年人和老丈似乎因为什么问题有些争论,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又见那少年蹦了几下,才引起了那老丈的注意,便转头向那少年说了几句,似乎在问他的看法。 那少年顿时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开始叽里呱啦的说起来,未免冒犯,丁辰倒是没有偷听,也就不知三人在说什么。 那老丈闻言,起先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一会儿之后又慢慢展开,嘴角明显带笑,还伸手摸摸少年的头,眼中露出满是宠溺的神色。 那中年人似乎也对少年说得话颇为满意,不过脸上仍旧一副严肃的面孔,见少年说完,便给那清俊少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少年过来接待丁辰。 那少年一脸的老大不情愿,但还是不敢违逆,只好悻悻的走出侧间。 拱手见礼,少年故作老成。 “不知先生是否想要购买法器?我乌金坊所制作的法器别说卫州城,就是整个卫国都是有名号的。” 见终于有人过来,丁辰也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看了这少年一眼,神识似有若无的扫过,便觉对方气息时而有力,时而虚浮。 这分明是刚刚进阶筑基初期,未能及时稳固境界,以至气息有些不稳。 看清这点,丁辰本想开口提醒,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多嘴。 “呵呵,不好意思,在下并非是想购买法器,而是冒昧前来拜访乌大师的,还请小哥代为通传一声!” 说着,丁辰便从怀中摸出一块铁牌,递了过去。 那清俊少年却是没接,只瞟了一眼,眼角余光微微转到了那老丈和中年人,见两人都没有反应,便道,“却是不巧了,师祖他今日正在忙着,只怕没办法见先生的。” 丁辰心中了然,也不着急,只道,“大师贵人事忙也是正常,我可否在这里等等啦?” 清俊少年又瞟向了耳房的两人,见仍然没有反应,也就是至少没有要赶人的意思,他也就不好直接拒客,只得随意的点了点头,径直引丁辰往右边侧间茶室落座,也不多说什么,自己复又去了对面。 丁辰也是无奈,他虽早知今日不会顺利,但也没想到会如此受冷遇,却也只得安静等着,不好发作。 一边慢慢吐纳,一边暗中关注着对面,直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对面似乎也说得差不多了,那少年才想起这边还有个客人在呢,这才又端了杯清茶过来。 “多谢小哥了!” 丁辰暗自提醒自己收敛脾气,耐着性子呵呵一笑,道了声谢,却是悄无声息的发动了空明之瞳。 如此近的距离,即便那少年身上这件灵麻罩衫颇有些防备窥视的效用,仍是被丁辰一眼看透丹田之中的异常之处。 这清俊少年丹田气息比起之前越发的浮躁了几分。 丁辰想着,却是当即心下一动,计上心来,这不就是现成的突破口吗! 却见那少年上了茶,见对方还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也不想和他耗着,正要转身离开,却听丁辰轻咦了一声,开口叫住他。 “小哥,且慢,在下有句话本不当讲的,只是不讲又觉得心下不安......” 第145章 行岔气了! 这少年明显不太精于世故,被丁辰当讲不当讲的说得一愣,只得开口说道,“先生有话可直说!” 丁辰含笑,看着这少年略有些苍白的面庞,却已经感知到对面那老丈两人都停了手,显然也是在听。 “小哥,我观你应该也是这两日才刚刚筑基吧,这本是可喜可贺之事,只是吧,我刚才初见你时,便觉你气息有些不稳,现在再见,更是有些气虚了。 想来是因为小哥你筑基之后未能沉下心来细细调息稳固境界的缘故。 在下虽然修为只稍长你一点,但也要提醒小哥一句,我辈修士,修为乃是第一要务,小哥万不可大意,否则留下隐患就不好了。” 丁辰尽量将语气说得亲切一些,话语委婉一些。 却不想,这清俊少年闻言却是面露愠色,刚要开口反驳,随即又似乎想到什么,忙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对面老丈那边,见对面两人都凝眉看了过来,脸上表情越发有些慌乱,再张口就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与你有,有什么相干,你,你,你……” 见那少年越说越急,有些苍白的脸上更是浮起一片不自然的红晕。 “小哥,在下只是一番好意呀!!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丁辰连忙解释道,却见少年喘息越来越重,都不用神识探查,都能感应到其丹田气旋明显有不稳之势。 脚一软,双目有些失神。 不好,这是行岔气了! 丁辰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抢先扶着,手中掐动真元,赶紧渡过去一道真气替他稳住气脉。 从丁辰点破少年修炼中的问题的时候,对面那老丈和中年男子便一直在分神关注这边的情形,只是两人也是心大,都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眼见少年身子一软就要倒下,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疾步近前。 两人自然知道丁辰只是善意施救,并未误会什么,倒是那中年男子面带急色,上前搭手将少年扶起,却见少年气息已然平缓了不少,也是心中稍安。 丁辰见状,这才起身站在一边。 “多谢这位道友施以援手!”那老丈连忙拱手道谢。 丁辰连忙笑笑摆手,却见那少年勉强站稳,但还是一脸的愤愤,指着丁辰便道,“师父,他……” “闭嘴,多亏了这位先生,否则你今日就麻烦了,还不向这位先生道谢!”那中年男人沉声喝道。 少年显然很是敬畏他这师父,被呵斥了一句,立马就怂了,手脚酸软的勉强向丁辰拱了拱手,算是致谢了。 丁辰也不介意,只道举手之劳,不当谢字。 就听那老丈在一旁语气严肃的说道,“东君,你且先带朗哥儿去后堂打坐调息吧,你要看着他,在境界稳固之前,不准他出房门一步。” “知道了,老师!” 中年男子恭声应道,复也向丁辰拱手行了一礼,才拖着一脸不情愿的少年离开。 见两人离去,那老丈这才复又请了丁辰落座,手在腰间轻抚,一道灵光微闪,却见一把十分小巧紫砂茶壶捧在手中,另一只手又在茶几上轻磕,也是灵光闪过,便是两只比茶壶大上不少紫砂茶杯。 茶壶倾倒,一股淡红的茶水便注入茶杯中。 别看这茶壶只比鸡蛋大些许,里面的茶水却似乎倒也倒不完,直至两只茶杯半满,老丈这才住手。 却又见那茶水明明是冷的,老丈这边才搁下茶壶,那茶水上热气儿就已经冒了出来,一股醇厚的红茶香气便萦绕开来。 丁辰这才看出来,这套茶具居然是件难得的上品法器。 “道友,此茶采自其门山的千年灵茶树,其味天生,十分难得,请品尝品尝......” 老丈态度大变,丁辰自然高兴得紧,忙道多谢,入口一品,果然茶香不凡,自然不会吝啬恭维之词。 双方又是寒暄一阵,这才又听老丈说道,“朗哥儿这孩子原本是他师父在外捡回来的孤儿,但从小却是跟在老夫身边养大的,却是被老夫娇惯坏了。 说来也是怪老夫和他那师父,平时里过于醉心炼器,明明知道他刚刚筑基,却大意没有压着他稳固境界。 今日若不是先生好心直言,一语点破,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老夫实在是感激不尽了。” 说着,老丈却是站起身来,竟要躬身大礼。 丁辰哪能让对方如此,连忙起身扶住,笑道,“呵呵,道友客气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在也是从这一步过来的,当初也是懵懵懂懂……” 老丈见对方不肯受礼,也不坚持,也就转入正题了,“阁下应该就是托了朱童,来找老夫的江道友吧?” “哦?原来老丈就是乌大师,倒是晚辈眼拙了!”丁辰故作不知,连忙起身一礼。 “唉,什么大师不大师的,都是他们的浮夸之词......” 乌大师摆了摆手,又示意丁辰落座,继续道,“......,听朱童说,道友此次前来是为了炼器,按理说,今日这个人情,老夫是该还的,只是你也看到了,老夫气血衰败,精力已然大不如从前了,如果道友是想炼制什么特别的法器,恐怕会耽误阁下的大事……” 这乌大师说得委婉,但意思也算是表达清楚了,仍是婉拒之意。 第146章 这单生意老夫便接了 见乌大师还是不太愿意,丁辰一时也有些失措。 不过,他又岂是这般容易放弃的。 虽然对方找了个托词,但也算是没有一口回绝,既如此,那还是有必要再争取一下的。 只是,他原先的打算却是需要调整一下了,呵呵,你说是复杂的炼不了吗,那不复杂的你总没话说了吧! 微顿片刻,丁辰已就有了计较,方才再次开口。 “不瞒大师,在下此次想炼制之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复杂法器。 之所以坚持冒昧前来劳烦大师,却是因为打算将此物作为自己结丹之后的本命法宝,因此才不得不格外谨慎……” 乌大师闻言,却是心中一惊,凝目细细打量了丁辰片刻,才幽幽叹气。 “果然是后生可畏呀!想不到,阁下才筑基中期,就已经在为结丹后的本命法宝做准备了,倒叫老夫汗颜了。 也罢,既如此,你且将材料取出我看看,说说你的想法吧!” 丁辰一听,自然大喜客套几句。 “呵呵,不过未雨绸缪而已,也是在下想当然的一些打算而已......” 说着便轻抚茶几,小心将茶杯等物挪到靠墙一边,随手便从腰间取下一只储物袋,袋口灵绳轻捻,便有灵光射出,就听当啷声响,案几上便多了几件物品,却不是什么灵材宝矿,而是一棍、一锤和一串古怪念珠,三件法器。 乌大师一见对方居然直接大大咧咧的倒出三件法器,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其中优劣,顿时又是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苦笑道,“道友真是大手笔呀,这三件可都是上品法器,材质更是上佳,道友是打算就这么将他们熔了?” “唉,再好的法器,终究还是要适合自己的才是真的好呀!”丁辰笑道。 乌大师显然也是很赞同此言,当即笑道,“说得好,说得好,道友此话却是深得老夫之心,哈哈哈…… 那道友具体有什么想法,大可直言,我们也好探讨一二!” 对方如此说,基本上也就算是同意了。 吃了定心丸,丁辰心情更是畅快几分,便直言道,“是这样的,在下想将这三件法器中的铜精和玄铁等灵材都淬炼出来,再多加精炼,单独炼制一根硬鞭。” “硬鞭?如果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话,倒是不难炼制。” 乌大师一边把玩着这三件法器,一边默默点头,又继续道,“既然是作为未来本命法宝使用,那功能自然是越简单也好,以后证宝之时,障碍也会少了几分。只是,听阁下话里的意思,是要用这三件法器中的全部铜精、玄铁合炼成一根?” “正是!” 丁辰的回答很是明确。 “如此的话,这硬鞭的重量可是不轻,使用起来怕是会颇为费力的。” 乌大师挑眉,语气多少有几分诧异,而眼神中更是带着一丝质疑的看向对面这位身量清瘦,容貌不过弱冠的青年。 “呵呵,大师担心自然不无道理,只是,这也正是在下想要的,其他方面都还好说,关键就是结实耐用,越沉越好。” 丁辰已经打定主意,自然不会轻易动摇,上清长春功炼精篇和太白金光都有强健体魄的作用,他倒是并不担心以后舞不懂这玩意儿。 见对方如此坚持,乌大师也不再劝,继而又一一将那三件法器在手中掂量了一番,才点了点头。 “既然道友已经想好了,那老夫也就不多说,这单生意老夫便接了,只是这炼制的时间可能会久一些的,费用也不会少,毕竟将这三件法器回炉提炼,也要花费不少精力……” “慢工出细活嘛,在下自然明白,费用高些,也是应该的。” 丁辰闻言一喜,连忙应下,随即才想起自己是带了见面礼来的。 “另外,在下也知道,此事实在有些麻烦大师了,小子这里有两只老参,年份还算不错,权当在下的见面礼了,还望大师不要推辞!” 说着,便取出一只玉盒,双手奉上。 见丁辰如此上道,这乌大师也哈哈一笑,倒也没有客气,随手拿过玉盒打开查看,却是笑道,“啧啧,此参品相颇佳,也是难得了,你这是怕老夫中途咽气,拿来给老夫吊命的吧!” 丁辰自然知道这是老头在开玩笑,只哈哈哈笑着说岂敢岂敢。 “也罢,老夫既然收了你的药材,又欠了你人情,那炼器的费用就不必了。” 乌大师大手一挥,就免了一笔开支。 丁辰自然诚恳的推辞了几句,见乌大师坚持,也就不再客气,那两只灵参价值也不算低了,就算不足以冲抵全部炼器费用,想来也差不了多少的。 接下来,双方又大致确定了交货的时间,象征性的签了文契,也就宾主尽欢的相互作别了。 第147章 非常人也 眼看丁辰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那被叫作“东君”中年男子才走了出来,后来还跟着一个熟人,正是朱童。 双方似乎很熟悉,并未客套什么,就听朱童开口问道,“师叔觉得此人如何?” 乌大师闻言只是抬了抬眉,却没有直接回答,转而对他徒弟道,“东君,今日就先关门吧!” 东君点了点头,自去关了门,回转茶室,却仍见自己师父在闭目沉思,不禁看了朱童一眼。 见对方也是一脸不解,东君便要开口询问,却听乌大师这才开口。 “……非常人也......!” 等了这么久,却只得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朱童和那中年男子更是疑惑,又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东君开口问道,“师父何出此言?” 便见这乌大师一双粗糙的大手轻捋着自己的胡须,双目半眯半睁,其内精光明灭不定,良久才道,“你们就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中年男子闻言却是却是误会了,惊怒开口,“师父是说,他是故意利用朗哥儿的,难道朗哥儿是被他动了什么手脚?” 朱童却道,“应该不至于吧,我与这这江道友虽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观其品行应该不是什么卑劣之人才对!” “卑劣自然算不上,但多少也是有些奸猾就是了......” 乌大师虽是摇头,却又一脸的讪笑,继续道,“至于朗哥儿的事情确实是我们疏忽了,东君,你以后还是要多看顾一些的,他的资质、天赋都远在你我之上,未来未必没有享那千年之寿的可能......” 中年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自是点头应下。 而所谓的“千年之寿”便是对成就元婴的一种雅称。 “而这,也是这位江道友的高明之处,他从第一次见朗哥的时候,我就见他曾犹豫了一瞬,却没有开口,当时也没在意,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当时就已经看出朗哥儿境界不稳...... 勿论他当时是故意没说,还是担心弄巧成拙,待到他第二次见朗哥儿的时候,时机却是成熟了,正好借此与老夫搭上关系。而他相助朗哥儿也确实是真心诚意,问心无愧,自然可以做得坦坦荡荡,让老夫就算明知道他有几分算计,也得承他这份情……” “师叔所言,倒和我与他相处这段时间的感受差不多,这江子城确实是个七窍玲珑之人,只是这‘非常人’之说,未免有些过了吧......” 听到这里,朱童却是半是赞同,半是质疑。 “呵呵,朱小子,你忘了咱们师门秘传的那望气之法了......”乌大师却是笑道。 朱童和东君闻言都是一愣,却是东君抢先开口问道,“师父已经修炼成那望气之法了......?” 乌大师却又摇头,叹息道,“外人都以为老夫是醉心炼器,才耽误了修为,却不知道真正耽误老夫修炼的乃是这门奇功......,可惜,此功实在太过玄妙,为师参悟百年也只是初窥门径......,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让老夫看出些门道......” “师叔的意思是,那江道友乃是身负大气运之人......”朱童面色已经有些胀红,试探着问道。 “恰恰相反,此人气运浅薄,按理说他应该连踏入修真之路的可能都没有,可偏偏其头顶之上又有两颗命星为他死死镇压着,使他气运淡而不散,薄而不虚...... 而更奇怪的是,这那两颗命星,一颗暗淡无光,无有生机,主命归黄泉之兆,另一颗晦暗不明,似被遮掩了天机......” “这又是代表了什么?”朱童又急忙问道。 “这就不是老夫能看透的了......” 乌大师仍是摇头,沉声说完,便闭了嘴,随后三人都是一阵沉默。 这乌大师已经是门内对那望气之术参悟最深之人,既然他都看不出其他,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良久,朱童才打破平静。 “如此,以师叔看来,这江子城是可以深交的了?” 乌大师目光深邃,脑袋动了动,似点了点头,却又像是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才听其说道,“交往,自然是可以交往的,至于要深交到哪一步,自然还是要看他以后的情况了。不过,以老夫来看,如不出意外,此子未来造化怕是不浅的。” 朱童瞳孔微缩,也是动了些心思,试探着问道,“既然师叔如此看重他,是否可以直接招揽他加入我门?” 这次,乌大师却是明确摇头否决了。 “此时谈招揽,大可不必。我们这一派,地位本就尴尬,说到底,也不过是那几位随手下了一手闲棋而已,而此人身份、来历成谜,你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到丁点底细,只怕背后也不简单,还是不要过早暴露为妙......” 第148章 好鞭! 朱童见乌大师如此说,也是犹豫起来。 却又听乌大师继续道,“不过,据老夫观察,结合你之前的介绍,此人不像是忘恩负义之辈。 而此时,正是他尚在卑微之时,我们只需施些恩惠,日后定会有所回报的…… 不过,也不必过于施恩,太过反而容易让他怀疑,平常论交即可……” 见乌大师已经有了决断,朱童也不再纠结,双抱拳回道,“师侄知道了,会如实回禀师父的,我也会知会赵师兄和钟离师兄的……” 说完,朱童也就不再停留,告辞而去。 ...... 见朱童离去,东君才继续开口问道,“师父,那对方定制的法器要如何处置?” “这个嘛……” 乌大师思索了片刻,道,“既然他如此执着,希望由老夫亲自操刀,那老夫也就最后动一次手吧…..,你将其他的单子都缓一缓,帮为师打打下手。对了,让朗哥儿也参与进来,之后,再让朗哥儿亲自送货过去,一者当面感谢人家相助之恩,二者可以让朗哥儿和对方结个善缘。日后,我不在了,说不定也是个后手。” “就依师父所言......” 中年男子虽然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师父为何会看重此人,但也并未提出什么意见,一口应了下来。 ...... 乌大师、朱童三人议论之言,丁辰自然不得而知,此时的他已经迈着四方步,悠哉游哉的往回走了。 眼见日已西垂,坊市内的人已然少了不少。 虽说修真练气之人并不怎么在乎白天黑夜,但在坊市中做工的那些凡夫俗子,还是需要回家休息的。 这几日,借着养伤的空当,几件急需办的事情都有了着落,余下的,只需要等结果就可以了。 “也该回去继续修炼了。” 丁辰喃喃自语一句,迈步跨出了坊门。 而对于自己的修炼,丁辰也已经有了充分的估算,以他现在的进度,不出意外,最多五年内,进阶筑基后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之后,他就打算离开卫州城,一边游历,一边打熬法力,如果顺利的话,三十岁之前,结成金丹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个月晃眼就过去了。 这几日,他已经隐隐感知到下一个大周天的边界了,虽然这种感知和真正有能力完整运转还相差很远,但终究是一种进步了。 丁辰正调息揣摩境界,却听院外有人通报,说是乌金坊派人过来送货的。 原本,丁辰还想着过两日,自己亲自去一趟乌金坊取货的,却不想对方自己送货上门了。 禁制悄然打开,却见来送货的,正是那个叫朗哥儿的少年,仍旧是一副臭脸。 丁辰笑了笑,连忙请了进来,还特意让人准备了糕点。 谁知这少年一见糕点,却是摆出一副不乐意被当成小孩子的模样,不过该吃的一样也没少吃就是了。 “小哥,你今年多大了?” 丁辰含笑问道,他倒是挺喜欢这心性单纯的少年的。 “我叫覃朗,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今年十二了……,你还是先看看东西吧!” 少年一副公事公办,不想和丁辰多说话的模样,说着,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尺许长的木盒,推向丁辰。 “多谢了!”丁辰莞尔。 这少年看来确实是被娇惯着长大的,都已经筑基初期了,还是一副小孩儿心性,想必还在为被关了禁闭生闷气呢! 不过,十二岁就能筑基成功,想必资质还是不差的。 接过覃朗递过来的木盒,刚一打开,眼前便是光晕浮动,灵波阵阵,就见一条亮白中泛着一缕淡淡黄晕的细长钢鞭。 只一眼,便觉不凡。 法力一绞在其上,那钢鞭便嗡嗡颤音不止,再被法力一催,呼的一声,钢鞭跳动几下,却是并未飞出。 “此鞭沉重无比,普通御器法诀根本无法自如御使用的。” 覃朗小哥口中糕点还没咽下,见状,还是嘟囔着提醒道,眼中一副要看丁辰笑话的神色,更有几分得意。 丁辰也不恼,丹田真元一紧,法力立时磅礴几分。 那钢鞭被丁辰法力激发,嗡鸣声更大,随即呼的一声,跳出木盒,陡然变大,手柄在上,直直倒垂浮于丁辰面前。 也不管对面这小哥吃惊瞪目,丁辰瞳孔似有光,细细打量。 此鞭本体长三尺六寸五分,鞭身交错二十一节,每一节开六棱分六面,每一面都篆刻着一道三山玄重符印,共一百二十六道加持。 “好鞭!” 丁辰大喜,喝彩一声,神识法力全力灌入。 顿时,空中钢鞭如有神力加持,一时间霞光冲天,瑞气覆地,灵晕灼灼,虽然现目下还只是件极品法器,但居然已经隐隐有宝光泛出,可见那乌老头确实是用了心的。 丁辰当即伸手,钢鞭一入手,便是一股厚重之感,若非有法力加持,竟是真的把持不住。 膀子用力,挥了几下,就觉如有罡风阵阵,足见力道十足,又往空中一抛,长鞭立时腾空飞起,在空中呼呼打转,在丁辰的催动下,时而变长,时而又缩小,上下翻飞,直击空中音爆阵阵,空裂煌煌。 第149章 清尘鞭 “甚好,甚好!” 丁辰哈哈笑道,随手一招,钢鞭招之即回,比之初时似乎更灵便了一分。 唯一的不足,就是御使起来颇有些耗费法力,不过,这也不影响丁辰对此鞭的喜欢,直接握于手中,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日后只要好好祭炼蕴养,想来也是无碍的。 “厉害吧,为了这鞭,我师祖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心思的,我和师父也都出了不少力的。我师祖还说,这件法器算得上他平生最满意的几件作品之一了。” 见丁辰面露满意之色,覃朗也是颇为自得开口,神情越发的得意起来。 “咦……” 丁辰正看得仔细,却见那钢鞭握柄和鞭身交接之处,隐隐似乎有两个小字,几乎细不可察,不由的咦了一声。 复又细细辨认,竟是“清尘”二字。 “‘清尘’,涤清修行路上一切污尘,倒确实是个好名字。”丁辰笑道。 少年闻言,更是骄傲得鼻子哼哼,颇为显摆的道,“那当然,这可是我想了三天才想出来的……” 说着又是一囧,说来受托为人炼器,所炼制之物自然是别人的,作为炼器师,是不该冒昧为别人的的法器取名字的,更何况是直接给人刻在法器上。 当时他偷偷这么做,还以为师父和师祖没发现,如今倒是自己说出来了,当即有些紧张的偷眼去看丁辰,要是对方生气,告诉了师父,又少不了被处罚。 “哦!原来是道友的功劳……” 却见丁辰呵呵一笑,直接改称了“道友”,便是平辈论交之意,也算是对对方的认可了。 “说来,道友既出了力,又帮忙取了这么好的名字,我倒是要好好谢谢你才是……” 见对方并不在意,还要谢他,覃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说不必。 “要的,要的…..” 丁辰却是笑道,心念一转,随即从储物戒指中摸出一块玉片状的东西来,说道,“刚好,前些日子,我得了一片星沙云母,你既然是炼器师,不如就送给你吧,权当谢仪了。” 覃朗本还想推辞,但一听是星沙云母,还是忍不住抬眼一看。 果见丁辰手中,一块巴掌大的半透片状晶体,其上点点银光,如闪闪星辉,煞是好看,竟真的是片品质上好的星沙云母,不由得眼睛都看直了。 想要,又不好意思接。 “你真的送我吗?这可是炼制土属性法器的上好材料,很是珍贵的。”少年语气有些不舍,试探着问道。 “我说了送你,自然是真的,这云母虽然珍贵,但也就巴掌大的这么一点,我也没其他用处,送与你说不得还能物尽其用。” 说着,就直接放在桌上,轻轻推向少年。 这云母也是他在那黄沙帮密室中得来的,本来是打算炼入那方玉印法器之中,但是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那玉印法器本已经是件难得的极品法器,即便加入这片云母,作用也不大,说不得反而会破坏了原有的威能。 “另外,我这里还有两支老山参,年份还不错,你也一并带回去给你师祖吧,算是我付的炼器费用。” 覃朗终究还是孩子心性,心中喜欢,便藏不住。 现在又见丁辰又拿出给他师祖的礼物,自然顾忌就少些了,于是就红着脸道了谢,喜滋滋的收下了。 东西送到,又得了好东西,覃朗便急着返回,不过离去的时候,对丁辰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就是了。 送走覃朗,丁辰复又将清尘鞭祭出,宝光湛湛,华而不浮,凝而不滞,着实是件珍品。 当日,他虽然只是随口一说,打算将此鞭作为未来结丹之后的本命法宝使用,但如今却也真的生出些心思。 若是以此为胚,从现在就开始蕴养的话,说不得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万毒幡实在的有些可望而不可即了。 怀抱轻抚,养剑术缓缓催动,灵元簌簌往来于鞭身之上,灵韵更足。 此术所载祭炼之法,之前就在玄气幡上就用过,颇几分奇效,此时再以此培炼清尘鞭,年深日久之下,说不得还会生出些其他妙处来。 正想着,却又听院门外有人通报,言说又有人前来拜访,却是钟离正那边已经将那些法器出手,特地遣人将灵石送了过来。 有灵石入账,丁辰自是大喜,很是“大方”的赏了那送灵石的小厮二十块。 就这样,加上之前黄沙帮密库所得,向卫云商会出售灵材所得,以及其他杂七杂八所得,丁辰如今的身家,差不多就有小五十万了。 也是应了那句“钱是英雄胆”的俗话,丁辰觉得自己腰板都硬了不少。 “还是打劫来钱快呀!” 丁辰也是不由得感叹一句。 第150章 盛会在即 修炼无岁月,转眼小半年就过去了。 上清长春功乃是丁辰的根本,讲究的就是水磨工夫,自然一日也不敢怠慢;太白金光诀的修炼有了那金碗提炼的五金灵气,修炼进展虽然仍然不快,但也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至于那空明瞳术,颇具实用性,丁辰自然也是不能搁下的,几乎每日都要修炼一遍。 唯一毫无进展的,反倒是那无名剑气了。 丁辰也想了不少方法,查阅了不少剑法典籍,最终才大致确定,这册无名剑诀应该也只是残篇而已,甚至和他之前修炼的长春功一样,也是被篡改过的。 如此,若仅凭这本剑谱,想要再进一步,却是希望不大了。 知道自身修炼的事情急不来,丁辰便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外物之上。 清尘鞭的蕴养祭炼自然是首要的。 也是得益于上清长春功三元同修的玄妙,使其勿论肉身体能、真元法力还是神魂念力都在普通同阶修士之上。 又有太白金光、养剑术等多重辅助手段,现如今,这清尘鞭已经完全与丁辰心神相通,运用起来,也不似当初那般耗费法力了。 再有天青、细柳二剑,一个明攻,一个暗袭,经过之前几次实战,后又是多次演练,倒也是让他悟出一些双剑合璧的妙用来。 至于无事牌、玄气幡、玉印、残骨扇等这几件,明显就不是什么寻常之物,十之八九另有催动之法,若是未能破解其中玄妙,花太多心思也是枉然。特别是那柄残骨扇,每次稍稍施展,体内那阴煞血蛊都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让丁辰也不敢随意动用了。 最后,就是制符了。 凭借着自己独门秘制之法,竟然让他所绘符纸在这卫州城坊市中小有名气,还被冠了个什么“宝云符”的雅号,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卫云商会的推波助澜了。 不过也是因此,此符销量还是很有保障的。 本来丁辰对此已经很满意了,细水长流之下,也算是一桩稳定的进项。却不想,从三个月前,钟离正便好几次托人带话来,明里是想让他加大产量,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让他将那制作符纸的秘诀卖了。 丁辰心中自然是有些不悦的,但见过钟离正一面后,见其一副吞吞吐吐、讳莫如深的样子,也大致猜到是何缘故了。 此法应该是被什么大人物盯上了,以至于钟离正都不敢道明。 既如此,也罢! 他本也没有要在此道上钻研下去的想法。 毕竟,无论是制符一道,还是炼丹、炼器,种种所谓的修真百艺,除了要求个人的天赋,海量的资源保障外,要是没有名师指点,也是绝难有所成就的。 再者,又何必让钟离正夹在中间为难,想必他也是为自己周旋过了,否则,那背后之人应该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再三考虑利弊之后,丁辰也就不再执着,干脆应下了此事,当然,趁机敲上一笔,也是应该的。 而钟离正也是因此承了丁辰好一个人情,待丁辰也越发亲厚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万宝盛会召开在即。 前段时间,他又陆续打听到了一些万宝盛会的细节,红娇也早已让人送来了全本的“万宝册”。 第一场拍卖的东西虽有调整,但变化不大,丁辰也有心要去搏一搏,倒是这后两场的拍品,就着实让他有些望尘莫及了。 甚至,他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按照最新公布的规则,前后三场拍卖会,只是第一场是允许普通筑基修士参加的。 而第二场参加的最低要求也至少得是金丹期修士,至于第三场,更是只能是元婴期及以上修士才能参加,基本算是这些老怪的闭门交易会了。 当然,若是那个筑基修士得了上宗大派的拜帖,自然也是可以进的。 ...... 虽然三日后才是拍卖会,但丁辰还是悄然出了门,这么大的盛会,说不得有不少人盯着呢,自然还是谨慎点为妙。 从侧门出了卫云会馆,转过一个僻静的街口,又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琉璃面具缓缓蠕动,腰带松了松,丁辰已经化身为一个四十岁左右,脸色蜡黄的清瘦男子,外套也换成了一身灰黑的宽袍。 这还是他前些日子托钟离正从赌斗场借出来的。 易容完毕,丁辰复才回转到主街,前方便是卫州坊市的北坊口。 大摇大摆入坊,便见坊内行人已经看不到多少凡人了,往来多是修士,也都是藏头匿尾的,显然没人愿意让别人认出来,倒让丁辰的装束并不显得突兀。 客栈是早已预定下的,花了他不少灵石,丁辰装作一个来参会的外来修士,顺利住了下来。 房间环境还不错,推开窗户,就能远远望到那万宝盛会的主会场了。 第151章 云篆玉牌 “果然大手笔,这四海商盟实力确实非同一般呀!” 丁辰由衷赞了一声。 这主会场并非建在地面上,而是以阵法催动,直接浮在了坊市上空,此时虽云雾缭绕,却也若隐若现,巍峨无比,更显其神仙景象。 只怕仅仅是这座浮空的庞大殿阁,就要镇住不少低阶修士了。 丁辰想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关了窗户,却又出了房间。 这万宝盛会也不是只有那大拍卖会吸引人,他一路从北城过来,已经看到了不少修士直接就沿街摆起了地摊儿,光顾的人还颇为不少。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那万宝拍卖会的,大多低阶修士,还是存了借此机会,交换一些修炼资源的想法。 而这些人的存在,也是会给万宝盛会增加不小人气的,因此,卫州城不但不会横加干涉,还专门把坊内几条大街划了出来,供私人自行交易买卖。 当然,这种交易都是买定离手,各凭眼力,城主府也是不会过问的。 本想着能悠闲的逛逛,看能不能捡点漏,却不想稍微往里走走,便见大街之上行人往来极多,说是摩肩接踵略显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这占道经营有点严重啊! 丁辰也看了几家,终究都是些炼精期修士在摆摊设点,少有筑基修士,出售的东西都是些普通货色,以现在丁辰的身家,实在入不得他的眼了。 无奈的摇摇头,就想回客栈了,但是实在是有点拥挤,回头更是拥挤。 丁辰举目四处打望,却见不远处就是一条小巷,人似乎不多,他依稀记得,穿过这条小巷,也能回到客栈所在的那个街区附近的。 走到巷口,这里确实偏僻了些,除了巷口有两三个摊位,巷子内却只有一个,乃是一个六十多岁模样的老头所摆,旁边又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 老头修为大概炼精后期,手上抓着一卷书,却正打着瞌睡,而那小姑娘应该才炼精入门不久,倒是在打坐吐纳。 本是两个寻常之人,丁辰也没怎么在意,缓缓走过,目光无意识的打量这摊位上的东西,果然也都是些普通物品,几株普通灵草,几张低阶符箓,几块灵矿,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咦…… 就在丁辰即将走过之时,脚步下意识微顿,眼中目光却是落在了那摊位角落的一块残破玉牌之上。 这玉牌四角磨损很是严重,表面更是裂纹密布,看着似乎随时都会碎成碎片一般,唯有其上雕刻的纹路仍是依稀可见。 “混元一气......!” 丁辰心跳加速,只辨认了片刻,便认出了那纹路分明正是那云篆天书。 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五指一抓,就把那块玉牌摄入手中,指肚拂过,又翻到玉牌背面,也是云篆,赫然乃是“上清长春”四字。 心下当即一个激灵,强压心头惊讶,才没有惊呼出声。 莫不是和上清长春功有什么关联? 丁辰也是好奇这是何物,本能的就想开口询价,想买回去研究研究,只是话尚未出口,却又看出一丝端倪,心下立时生出一丝警觉。 当即摊手再看,更是看出几分不对。 这玉牌看着是古玉,篆字书写也对,但这雕刻的痕迹却是有些新,还有这雕工,虽然还算精巧,但是多少有些照猫画虎的意思,远不及他脑海中那天书的灵动仙逸。 而就在丁辰心下疑惑之时,恍惚间,一道似有似无的神识悄然扫来。 这满大街的修士,有人用神识扫视,倒也不稀奇,但一般都会很快挪开,否则便有些冒犯的意思了。 丁辰只是神念随心一动,便感应到这神识的来源是那摆摊的老头,虽有些不悦,但他也不是刻薄之人,再者,他也早做了防备手段,也不怕人窥视。 本想着不予理睬,正要再催神念去探查那玉牌,却不想,那神识一扫而过之后还不罢休,不知是不是见丁辰没有反应,继而又回转过来,竟直接停留在他身上,上下窥视,似要看透他身上的衣袍禁制。 丁辰越发不悦,眉头微蹙,正要发作,却是丹田气轻颤,当即心下觉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 这神识的气息...... 不对,这是长春功的气息。 丁辰心下一沉,他倒是差点忘了,修炼了相同功法之人,更易通过功法气息感知。 第152章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哼,还好,我已转修上清长春功,又兼修太白金光诀,气息早已大变,不然还真有可能被他感应到蹊跷。” 丁辰心中冷笑一声,哪里还猜不到,这分明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是用这块假玉牌来钓他的局。 他虽然之前并未见过这块玉牌,但设局之人显然十分清楚那云篆天书和上清长春功的秘密,不然自己也不会一眼就被它吸引住。 “好,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但既然找上门了,倒是不能就此轻易放过了......” 略略思考后,丁辰法力一提,太白金光诀勃然而起,浑身淡金光晕无兆而起,同时神念强势反冲,轰然击在那老头灵台方寸。 就听那老头一声闷哼,顿时七窍流血跌坐在地,目露骇然之色的看向丁辰,喉咙中沙哑着哼哼,却就是说不出句整话来。 一旁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乍见老头异状,也是惊得不知所措。 丁辰这才缓缓转身,一脸森然的盯着那老头,声音压低,冷冷喝道,“小辈,老夫好心想照顾照顾你的生意,你竟敢窥视老夫,真当老夫刀不利否?” 那老头和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连连跪倒,哀求谅解。 这时,巷口的人似乎也听到里面的声音,都探头来看,只是这些人都是炼精期修士,一见丁辰筑基气息磅礴蛮狠放开,自然不敢贸然上前介入。 有不知前因的,有知道内情的,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丁辰也不去管别人说什么,见不少人看着,正好借机下台,当即再度厉声道,“哼,不知死的东西,老夫的兴致都被你搅了,要不是在这坊市中,不好随便动手杀人,老夫随手就可要了你的脑袋……” 一边怒目呵斥,同时手上一用力,啪的一声,那玉牌被丁辰捏成碎渣,哗啦一声,直接丢了那两人一身。 “晦气!” 又是一声咒骂,丁辰转身,大袖一甩,负于背后,也不管那跪在地上的两人,一副恼怒的模样,大摇大摆而去。 压着心头的忐忑,丁辰从巷子的另一端出来,略顿了一下,感应到背后并无人追来,也就不再停留,直接穿入人群之中,直往对面一家店铺而去。 随意在这家店铺前驻足片刻,见似乎确实没人注意他,丁辰这才转身就近上了一座茶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这里正好能看到那个巷口。 叫小二上了茶,丁辰一副逛累了休息片刻的模样,而眼色却时不时的瞟向那个巷口。 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还一刻钟不到,便见就有两个衣着普通的修士急急进了巷子,其中一个头发有些焦黄,筑基初期修为,在其进入巷口之时,下意识侧头观察四周,一张脸却是被丁辰看个正着。 此人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只能勉强确定不是近两年...... 难道是之前在洞玄宫见过的某个弟子? 洞玄宫虽不大,但他熟悉的人还真不多...... 丁辰暗自回忆,片刻之后,又见那老头被左右架着拖出了巷口,后面跟着那个小姑娘,一脸畏畏缩缩的样子,连头都不敢抬。 眼看着四人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丁辰也没有去跟踪,更没有就此离开,只是脸色越发阴沉了几分。 约么又等了半个时辰,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进出那巷口,更没发现有什么人暗中窥视自己,丁辰这才安定了几分。 看来对方应该没有怀疑什么,只以为是得罪了某个筑基期修士而已。 ...... 经过这个插曲,丁辰也再无闲逛的心思,故作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下了茶楼,便径直往客栈而去。 眼看客栈不远,突觉背后有人拍他肩膀,惊得丁辰不由得汗毛乍起,太白金光就要立时爆起了。 这时,却有一道熟悉的神念传来。 “江兄弟,好巧呀!” 此人不是钟离正又是何人。 丁辰着实被吓到了,没好气的埋怨道,“钟离大哥,你吓死我了,我刚才差点就直接动手了!” “哈哈哈,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 钟离正哈哈大笑,他足足比丁辰高了一个头,声音又大,引得周围不少行人侧目。 丁辰连忙将其拉到街边一个角落,勉强平复了心绪,又是拉了拉身上的黑袍子,奇道,“不对呀,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钟离正闻言又是笑道,“呵呵,你忘了,你这身斗篷是怎么来的呢?我岂会认不出来,再者,能把它就这样直接穿在外面的,想必也只有你了,你看我,都是穿在里面的……” 说着,还拉开领口给丁辰看。 丁辰了然,心中却是腹诽不已,为何不早给他说。 第153章 沧澜交易会 丁辰有些丢脸的看了看四周,见有人眼神瞟过,都有种被嘲笑的感觉,忙又扯了扯那黑灰宽袍,却是奇怪道,“你又没有易容,穿这袍子有什么用?” “刚才去办了点事儿,现在事情办完了,自然不用在易容了......” 见钟离正虽然说得轻松,但丁辰一猜,便知对方去办的事儿,十之八九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自然知趣儿的没有打听,只打趣道,“上次你不是还抱怨说这万宝盛会期间,修士云集,赌斗场多半要日夜开盘,又要忙得停不下来吗?怎么还有空溜号?” “嘿,瞧你说的,什么溜号,哥哥我可是正经向上面请了假的,这不正要回去吗 ?要不是路上碰到你,我这会儿怕是都到了......” 钟离正理所当然的说着,旋即却是一低头,偷眼看了四周一眼,才再度悄悄问道,“江兄弟,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地下交易会吗?” 丁辰闻言一愣,这才想起对方说的是什么,也是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那种各个商会自己私下举办的小型交易会?” “不错,正是那个,你还有兴趣参加吗?明日就有一场…… 说实话,那万宝拍卖会看着宏大,但对我们这些筑基修士其实意义不大,反而是这种小型交易会,更适合我们。 而且,这次是沧澜商会组织的,虽然只是个中等商会,但是门路广,在梁国、雍国都有分支,信誉也不错,想必有不少好东西出现……” 丁辰之前就听钟离正说过此事,早就想去看看,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次倒是正好。 略一思索,丁辰便开口道,“我明天倒是有空,只是不知道怎么参加,需要什么条件?” “这个你无需担心,我既然向你开了口,自然能带你进去的。”钟离正拍了拍胸脯道。 既然钟离正都打了包票,那丁辰也就不操心这些了,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如此,那就说定了,明天午时,你来找我便是......”钟离正随即说道,之后又简短的说了些需提前注意的事项,也就不再停留,转身而去。 看着钟离正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丁辰这才又紧了紧袍子,眼珠子四下瞟了瞟,径直回了客栈。 ...... 一夜无话。 次日巳时,丁辰例行打坐修炼完毕,这才学着钟离正那样,将那灰黑袍子也穿在了里面。 那袍子本就有随身大小的变化,上身一抖,便贴身了不少,外面又套着一件藏青的道袍,银钮冠束发,发冠上还插了一朵蓝纸剪的小花,着实看着真是有些古怪。 这是钟离正特别特别交代的,他也只好照做,好在但凡修士,多是有些怪癖的,和那些奇装异服之人相比,他这身装束又小巫见大巫了。 出了房间,下楼出了客栈。 见确实没什么注意他,丁辰还是刻意兜转了好大一圈,待到堪堪午时将到,才来到赌斗场之前,果见钟离正已经在侧门口等着了。 丁辰眉头一抬,刚要打招呼,却见钟离正也已经看见他了,轻轻一摇头,径直转身往旁边走去。 丁辰也没有大惊小怪,略停了片刻,才遥遥跟了上去。 两人弯弯绕绕,一前一后差不多隔了十来丈,若不是修士感应灵敏,怕是早就更丢了。 待到拐到坊市外围的一片胡同,便进了几条巷子。 没错,这巷子就叫“几条巷子”,只是因为中段有个大拐弯,形成一个“几”字形,这才得了这个名儿而已。 丁辰虽听过这条巷子,但却没来过,更不知道这卫州城坊市之中,居然还有如此偏僻冷清的地方,巷子两边虽然也有不少店铺门脸,但大多关门闭户,行人更是极少,也不知是不是都去那几条主街了。 刚拐到那道弯儿处,便见前方钟离正脚下步伐放慢,手中袖笼中摸出一块乌木牌子,似乎在辨认方位。 随即,就见钟离正在一个两间小楼之间的过道前停下了脚步,转头朝后面丁辰点了点头,示意跟上。 丁辰见状,却也没怀疑钟离正会有什么坏心思,连忙疾步上前,跟着进了那过道。 不想,却是个死胡同。 丁辰有些不解的问道,“钟离大哥,怎么回事?” “别急,再等等!” 钟离正一边回道,一边注意着胡同口的动静。 丁辰更是不解,也是下意识低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四海商盟对这种小型交易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吗,怎么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平日里自然是这样,但如今正是万宝盛会的大日子,要是这种小型交易会还不收敛,岂不是公然打四海商盟的脸。 再说,这到底是地下交易会,交易的东西大多都来路不太正,自然不可能太过明目张胆的,你也不想买了什么东西就被人盯上吧……” “哦……” 丁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 第154章 沧澜交易会(续) 等了片刻,见过道口并无人动静,钟离正这才斗篷一掀,大手一伸,搂过丁辰的肩膀。 丁辰身形虽偏瘦,但个子却不矮,但和这钟离正相比,就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了。 还没等丁辰反应过来,却见钟离正另一手上乌木令牌灰光浮动,被其往那墙壁上一按,身子顺势便往旁边砖墙靠去。 那砖墙竟只是一道幻影,单凭神识居然没有看不出来。 两人径直穿过,却似乎来至某处宅子的后院。 “到了,就是这里了!” 钟离正轻声说道,放开丁辰,当先一步进入一道侧门。 丁辰见状,也只得跟着进了。 果然,这里乃是一座茶楼的后门,转至前厅,便见大堂内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小二打扮的青年,居然都是筑基期修为。 见有人从后门进来,这两人既不惊讶,也没有上前迎客,只是平静的看着。 丁辰一时有些尴尬,但钟离正显然是知道规矩的,径直来到柜台前,直接将那块木牌拿了出来,又指了指丁辰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我可以为其担保。” 掌柜神识扫过那木牌,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丁辰,这才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块一样的乌木牌子,食指、中指接连轻弹木牌,明显有灵力注入。 “三百块灵石!”就听掌柜的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丁辰默默摸出灵石,却被那掌柜直接用储物袋收了去,便见木牌被抛了过来。 随手接过,还没细看,就见那掌柜给那个小二使了个眼色。 那小二点头,倒是对丁辰两人拱了拱手,示意跟上,便转身拉开了一扇侧门,其内一道与这破旧茶楼格格不入的流光垂珠帘子。 钟离正这才说道,“走吧!” 丁辰点头,跟了上去。 穿过那帘子时,明显有一点灵力拂过其身,手中乌木令牌也是随之一颤。 跟着那小二拐过一条走廊,便进入一间厅房,房内家具都很普通,唯有正对门,一面丈许宽的暗红乌木雕花屏风,特别是屏风正中,两条锦鲤,雕刻得栩栩如生。 小二随手在屏风上敲了两下,两条锦鲤当即像是活了一般,荡起层层涟漪,摇头摆尾在屏风中间如太极双鱼一般游了两圈,这才分开,游到屏风边缘,空出屏风中间一块。 这时,小二才道,“两位请进吧!” 钟离正看了丁辰一眼,传音道,“江兄弟,一会儿进去,我就没办法照顾到你了,你自己小心。” 丁辰呵呵笑着点头,表示不必在意。 钟离正见状,就直接拿出那木牌在屏风上一敲,随即一迈步,人已经直接穿进屏风不见踪影。 见此情形,丁辰也大概知道,这屏风应该是件类似于传送阵的东西,向那小二略拱了拱手,也照猫画虎,进去其中。 弗一进入,眼前一阵淡蓝光晕一拥而上,不等他有何反应,人已经站在一个八角玉台之上。 这应该就是传送阵的另一头了,旁边还各有三个,显然那茶楼也并非是唯一的入口。 踏出传送玉台,丁辰打眼望向四周,入眼皆是淡淡的蓝气,如光如雾。 前行几十步,进入一个大厅,便见足有四五十个人影,都很安静的面对着一个半圆石台,各自安坐,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原本丁辰还想偷偷用空明之瞳看看都有谁,但是又担心惹出麻烦,也就作罢了。 转头又想找了找钟离正,以他那个身量,如果不是特别掩饰,怕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不过,等丁辰找了一圈,发现每个人影的身形似乎都差不多,想必这主办方也想到这一层了,已有了安排。 既来之则安之,丁辰便自顾自的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也和别人一样不再动弹,暗自调息,此间的天地灵气居然比外面还浓厚几分,倒是不用白不用。 又约么等了小半个时辰,期间又来了十好几个人,也都各自坐下静候。 估摸着已经到了未时,那半圆石台通体突然泛起白光,虽不特别明亮,却也将台上雾气驱散,映照得很是清晰。 台下众人见状都是身形动了动,端坐正了几分,显然交易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时,便见一个戴着面具,文士打扮之人走上台来,略一站定便拱手一礼。 “感谢各位道友拨冗光临,让大家久等了,本次交易会马上就要开始。 不过在此之前,考虑到这里有第一次参会的道友,照例,在下还是得简要说一说我们交易会的规则。” 中年文士说着,语气一顿,下面也没有搭话。 “本次交易会,分上下两场,上半场我们商会会拿出一些宝物进行拍卖,按惯例,价高者得。而对于此类物件,我商会可以保证,货物的实际情况,和我们介绍的内容,绝对相符...... 下半场,就是各位道友的自由交易时间,大家可以各自轮流上台,展示自己的宝物,说出自己要换取什么,除了不可以灵石交易外,我们商会概不过问,当然,若是实在想售卖灵石的话,大可之后来我商会商议...... 这种交易,我们商会是不做任何担保,全凭各位自己眼力……” 第155章 沧澜交易会(再续) 中年文士简要说了这交易会的规则,倒是并无什么特别的,与钟离正告诉丁辰的大差不差。 其他人显然也都知道,并无人搭话。 顿了顿,台上中年文士也就不再啰嗦了,直接道,“那好,时间宝贵,在下也就不多言了,现在,上半场就正式开始。” 说着,击掌两下,自己却是稍稍往旁边站了一步。 与此同时,石台侧面,蓝色雾气之中,便有一个窈窕身影出现,却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手捧一只朱漆托盘,走上石台。 玉立场中,那中年文士挪了一步上前,伸手将托盘上的隔灵丝帕掀开,女子俏脸带笑,将托盘微微放低,又向前倾斜几分,供众人观看。 一时间,台下众人尽皆放出神识探查,便有嘀咕之声响起。 “想必很多道友都认出来了,这是一颗火栀子,乃是修炼火系功法的道友淬炼火元的上佳进补灵药,生服、炼丹都是极好的,年份在五百年到八百年之间,起拍价……” 就听中年文士开始介绍,话到一半,却是有个颇有些衰老的声音响起。 “五百到八百年,呵呵,这么长的时间跨度,你们的鉴定师傅水平不够呀!” 声音略带嘲讽,引得其他人都是一阵嬉笑,也有几个人附和。 那中年文士似乎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丝毫不恼,接口道,“普通灵药的年份鉴定,自然可以更准确一些,但这火栀子药性特殊,本来就是无法完全说准的,阁下要是觉得这灵药不好,自不参加竞拍就是了。” 那人闻言,却是讪讪一笑,倒也不再继续呛声。 中年文士这才继续报价道,“上等的火栀子一颗,起拍价两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 “两千二!” 话音刚落,却正是刚才那个质疑年份的声音率先叫价。 丁辰微微瘪嘴,也不知道是不是托儿? “两千七!” 又有人加价,还直接加了五百灵石,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丁辰咋舌。 不过几个回合之后,这枚火栀子的价格便已经被叫到了五千灵石。 丁辰不由得暗暗吃惊,这火栀子这么吃香的吗?他没有专门修炼过火系功法,倒是不太知道这火栀子对筑基修士的妙处。 最终,这颗火栀子还是以六千三百灵石成交,拍到手的却仍是那个最早说话之人。 …… “下一件拍品,半身青夔皮甲一套,上品防御法器,主材取自五级青夔兽皮,品相完好,底价五千灵石……” 这青夔兽,丁辰却是知道,虽是名字中带了个“夔”字,却是和传说中的神兽夔牛丝毫关系也无。 这套皮甲虽看着品相完好,但明显不是新炼制的,已经有些使用过的痕迹,也不知是从哪个死鬼身上扒下来的。 而且,但凡皮甲之类,除了那些火属性灵兽外,多数不耐火攻,丁辰对其兴趣不大,仍并未出价。 …… “独眼鳖甲,取自四级独眼鳖,甲板虽有破损,但并不影响药效,乃是炼制固灵丹的主药之一,若能配合紫江草同服,更是对稳定丹田震荡等伤势有奇效,底价三千灵石……” 这倒是件好东西,只是要真的炼成那固灵丹,却也不是易事,想了想,丁辰随大流的喊了两次价,见很快被压了下去,也就放弃了。 …… “紫毫符笔一支,雨花紫竹为杆,碧眼紫貂耳上灵毛为笔头,不但可用于绘制中阶符纸,其本身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上品法器,催动之时,可发出一种障目紫光......” 说着,那文士直接执笔轻挥,凌空勾勒,道道紫晕滞留空中,却是凭空书就一张青烟符...... “底价七千灵石……” 演示一遍,文士这才报价,却不想冷了场,一时竟无人出价,看来这制符一道,确实少有人深入钻研。 丁辰倒是有些意动。 待到那文士有些失望的打算换下一件拍品时,丁辰这才试探着开口,叫了个底价,竟真让他捡着了...... ……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面符笔遇冷,接下来,却是换成了一件既实用,又价格不高的物品。 “素影钟一只,上品法器,以精炼银精所制,可大可小,可困敌亦可防御,底价四千灵石……” 果然,不等那文士话音落下,叫价便此起彼伏…… 拍卖会按部就班的继续着,能来参加这种拍卖会的修士,身家自是不菲,加上这些东西都算得上佳品,竞价自然很是激烈。 丁辰自然也看上好几件东西,也跟着喊了几次价,但除了那支紫毫符笔被他以底价拿下外,其他的便没再继续...... 这些东西好则好矣,却也不是真的非得不可。 而且,还有好多东西他甚至都没怎么听过,就算真到了他手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物尽其用。 到底还是自己浅薄了些! 心下暗自盘算,待万宝盛会结束后,得空就把从黄沙帮密室中得来的那些书籍玉简都翻出来,好好补补课…… 第156章 玉角髓和广气丹 “下面,是上半场最后一件拍品,顶级防御法器,钨石宝甲一套,可防御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击......” 顶级防御法器? 可防御金丹修士攻击? 此物一出,台下众人都开始躁动了。 此乃是一件数百片不知是何种灵材的灰白石片镶成的甲衣,钨金丝串就,前后两片,轻轻一动就要灰蒙蒙的宝光浮现。 “半步法宝?” “此物我要了,快开价吧......” 又有人惊呼出声。 那中年文士见此情形,很是满意,这件东西已经算是筑基修士可以掌控的最高等级的宝物了。 “哈哈,各位道友稍安勿躁,在下还没介绍完呢,这套钨石宝甲不但防御力惊人,另外还有两大妙处......” 中年文士轻捋下巴短须,买足了关子,才继续开口。 “其一,此宝甲自带三层力量加持,虽然对行动速度多少会有一点影响,但总的来说,特别适合善于近战的道友......” “其二,此甲还不是单纯的防御,若是受到的攻击不超过起防御力的五成,还能自行生出反震伤害......” 这次,连丁辰都动心了,干脆直接催动空明之瞳探查。 “......底价三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三千,有意的道友可千万不要错过......”中年文士大声宣布。 这次却是没有丝毫的冷场,只是转眼间,丁辰三万五的叫价还没喊出口,这件法器的出价就已经涨到了五万。 丁辰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再出价,倒不是担心灵石,只是他修炼了太白金光诀,这件法器最多也是锦上添花而已。 最终,这件顶级防御法器,以八万八千灵石成交,足以堪比一件普通法宝的价格了。 ...... “感谢各位道友的捧场,现在,上半场的拍卖就此结束,下半场的交换会,我就交给各位自行进行了。但是,还是丑话说在前面,所有的交换,我们商会都不做任何保证。当然,如果各位需要我们商会鉴定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有偿鉴定服务的……” 中年文士乐呵呵的朗声说完,随即就走下台去。 这边刚一下台,就有一个瘦高身影闪身而上,也毫不客套,直接取出一只玉盒,轻托手上,就听咔的一声,玉盒打开,就觉得满场飘起一股异香,台下众人闻之皆是精神一振。 见众人的反应,上台之人这才呵呵笑道,“想必各位都闻到了,这是一块极品龙涎香,取自一头三级抹香鲸。此香乃是在下在南海游历时偶然所得,已经简单炮制过了,香味持久不散。其作用,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的,如果在修炼时将其放在身边,可以稳固心神,消减戾气,对修炼可是大大的有益的。呵呵,在下也不贪心,想换取‘黑血玉’一块,只要有拇指大小即可……” 这块龙涎香倒确实不错,丁辰也是心动,只是对方点名交换的“黑血玉”,他却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手中并没有。 此物虽名为玉,其实根本不是玉,据说是某种妖兽横死之后,煞气凝结于脑顶骨而成,一般只有魔道修士才用得到,此人难不成是魔道修士!? 丁辰虚眼看着那人,暗自思忖。 本以为,此人用大多数修士都用得着的宝物,换只有魔道修士才需要的材料,成功的机会应该挺大才对。却不想,虽然台下不少人传音过去商议,但那台上的修士似乎都不满意,不停的摇头。 片刻之后,那修士还是不得不下台去了。 …… “在下这里有一盒玉角髓,乃是取自一头结丹初期的玉角犀牛的独角之内的骨髓,此物可是大大有名的,在下也懒得介绍了,只换可增进金丹期修士修为的丹方一份......” 又有人上台。 这玉角髓确实有名,即使是生服,也可对结丹有一定辅助效果的,要是这场中有筑基巅峰的修士,只怕要抢破头了。 更重要的是,此物乃是炼制灵窍丹不可或缺之物,对于开启灵兽神智可是极佳的补品。 果然,即便可增加修为的中阶丹方也弥足珍贵,但还是有不少人立时就传音过去,与那台上修士沟通起来。 丁辰对此物也是有些动心,虽说那上清长春功说是修炼无瓶颈,但是再备些其他手段也是极好的。 只是他手中自然是没有的,想来想去,倒是记起一事,当即将神识探入储物戒指之中,去翻找那些从黄沙帮得来的箱子。 他隐约还记得,里面似乎是有几张丹方来着。 “广气丹?居然是一张古丹方……” 大致查看了片刻,丁辰微微蹙眉收回神识,即便他对于炼丹实在没什么研究,但也知道古方丹药往往更难炼制。 “且试试吧,万一对方愿意呢!” 丁辰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一试,趁其他人被拒的空隙,传音询问。 “道友,在下这里有一张古方,不知道友可愿意交换?” 第157章 苦乳? 台上那人已经有些焦躁,又听丁辰传音所言是古丹方,明显有些犹豫。 但是,刚才已经有好几个人传音询问,所报丹方,不是丹药效用太低,根本无法增进修为,就是太过偏门,真假都难以验证,他自然不肯交换。 “道友,不知是何种丹药,可否详细介绍一二?” 那修士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传音问了问。 丁辰也没拿乔,直接将广气丹大致情况说了,当然,具体炼制方法以及所需的主要灵药,肯定是不能透露的。 其余众人见这边正在接洽,也就暂时没有打扰,皆静静等候。 台上之人细细听着,思索良久后,应该是真的极需要这类丹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个交易。 “如此,便与道友换了。” 丁辰闻言,自是欣喜,于是将广气丹的丹方复制了一份,直接丢了过去,那人也将盛放玉角髓的玉盒一盖,随即抛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双方都伸手接了。 玉盒到手,丁辰神识略略扫过,那玉角髓确实灵气十分充沛,甚至还带着一丝血气,似乎取下时间尚短,药效应该比他预计的还要好上一分。 台上那人似乎也对这广气丹的丹方还算满意,向丁辰拱了拱手,便直接下台了。 见双方交易完毕,接着就又有人上台开始亮出自己的宝物,不过,丁辰还是感觉到有几道神识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丁辰也不介意,这沧澜商会好歹也是中等商会,是有元婴期修士坐镇的,料这些人也不敢在这里动手。 至于出去之后,谁又能认识谁呀? …… 交换会继续,便见又一位上了台。 此类交换会,按理说很少会有人那成品法器出来交换的,毕竟能直接买到的东西哪里需要来以物易物这么麻烦。 却不想这位就是例外,就见其双手一摊,捧出一颗比拳头还稍大的紫色水晶球,在那台上灯光映照下,紫气腾腾,好不精彩。 “这是,石花馆的手艺?” 还不等上台之人开口介绍,就听下面有人轻呼道,听声音,正是之前主持拍卖会的那个中年文士。 “呵呵,阁下好眼光,不愧是沧澜商会的朝奉,一眼就看出此物的底细......”那人轻笑开口,听声音应是位年纪不大的姑娘。 “浮梁三十三宗之一的石花馆?不是以炼制灵器着称的吗?”却又听人开口。 那姑娘却道,“石花馆的灵器自然闻名天下,但也不是不会炼制法器的,这颗紫霁珠虽然只是件辅助法器,但其对于勘破各类隐秘禁制也是颇为神效,小女子也不托大,初来卫州城,只想换些常用的丹药即可......” 话音未落,不等其他人开口,却又是那中年文士接过话去,“既如此,道友何必舍近求远,我沧澜商会还不差这点丹药,道友何不随我去后堂一叙......” 虽说交换会并不限制沧澜商会之人参加,但直接以商会名义“截胡”,便多少有些坏规矩。 只是,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加上场上之人似乎对那紫霁珠似乎也没什么兴趣,倒也没有人出言。 ...... “……各位,在下这里有一瓶苦乳,乃是从千年古银杏树结的银杏果中提炼而出……” 台上之人还在夸夸其谈,但是台下之人却是兴趣寥寥。 一开始,丁辰听到这人拿的是苦乳之时,原本心都提起来了,但是一听他说是千年银杏树,心却是掉了下来。 自从得了那万毒幡的箱子之后,丁辰也多番打探剩余三种毒物的信息,自然知道不少。 银杏本是凡树,即便是千年的古树,已然生出灵性,从其果实芽胚中提炼出汁液也有剧毒,但也算不得真正的苦乳。 要真的称得上“苦乳”的,还是得那紫芯银杏果才行。 “……在下也知道,这瓶苦乳毒性或许小了些,但是贵在量大呀,足有八两之多,只要细细提炼,也未必不能达到真正苦乳的效用的......” 台上之人还在卖力的推销。 道理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只是这提炼…… 丁辰暗自思忖,却见终于还是有人传音上去了,只是台上之人听了却是连连摇头,也不以传音回答,而是直接就开口出声。 “这位道友,在下有言在先,只因结丹在即,只想换取能辅助结丹之物,刚才那玉角髓就错过了,这次确实不能改变条件的......” 台下那人闻言也是直接开口。 “道友,说实话,您这份苦乳年份虽有千年,但却并非紫芯银杏果所出,算不得真正的苦乳的。而在下这颗剑丸,虽然有些许破损,但却正儿八经的是金丹剑派金丹后期修士的本命剑丸,价值绝不在阁下苦乳之下的。如果不是妾身夫君身中剧毒,想以毒攻毒,在下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还请道友通融通融吧……” 第158章 黄雀在后 那声音明显是个妇人的声音,听其语气颇有些凄婉,语带哀求之意。 只是这点儿却是没法打动那台上的修士。 一听对方说他这苦乳有问题,那修士顿时就不好了,冷言道,“哼哼,既然道友觉得在下这份苦乳并不纯正,又何必纠缠呢!!” 那少妇自知自己失言,就要再开口解释,那台上修士却不是不想听,摆了摆手,说道,“既然诸位无交换的意愿,那在下就下去了。” 说着,就要抬脚下台。 “道友且慢,在下刚才换了玉角髓,倒是可以匀给阁下一份的,道友意下如何?” 传音的,自然是丁辰。 那人闻言一愣,回音道,“不知阁下说的一份是多少呀?若是太少的话……” “大约三钱吧!”丁辰再度回道。 那人却似乎不甚满意。 丁辰又道,“呵呵,道友想必对这玉角髓辅助结丹破境的作用也是了解的,如果三钱没用,那服再多也是没用的。再说了,正如刚才那位夫人所说,阁下这苦乳的问题,想必也是心中了然的,何必执着,这一份玉角髓的价值已然不在其之下了。” “这……” 台上修士一时语塞。 “好吧,换了,我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那修士也算是果断之人,只略略思忖片刻,便同意了。 两厢交割完毕,却见那少妇见这边交换完毕,心中戚戚,只是也无可奈何,缓缓坐下。 就在其刚刚坐稳,身形就是一抖,头微微向后侧转,又突然停了下来,旋即不再作声,恢复常态。 之后,又陆续上去七八个人,不过交换成功却是不多,大多失望而去。 见时间差不多了,原先那中年文士不知是不是和那姑娘的生意谈完了,又再度重新上台。 “各位道友,时候也差不多了,今天的交易会就算是结束了,感谢各位的光临,下次再有交易会时,鄙会仍会通过各位手中的乌木令牌通知各位,欢迎各位下次光临。” 说完也不再客套,大袖轻摇,径直转身离开了。 台下众人见结束了,自然也不再逗留,各自去传送阵等候传送离开。 丁辰并未去挤,只等到最后,才起身走向一个传送阵。 依然是蔚蓝炫光闪过,丁辰已经来到一个黑漆漆的窄小空间之中,丁辰眉头微皱,下意识的就要调动法力防御,就听得头上有声音传来。 “前辈,请上来吧。” 丁辰闻言抬头一看,却见头顶上方一道脸盆大小的光线。 随即浮空而起,片刻穿过那光线,环视四周,乃是一个民居小院,刚才所在,正是院边一口枯井。 丁辰了然,也不再停留,转身出了小院。 这里已经不在卫州坊市之内了,而是卫州城西城的一片民居,周围房屋颇为的破旧,显然这里居住之人都不算富裕。 ...... 刚回到客栈,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钟离正的传讯符,说是请他去清源茶楼相聚。 丁辰不好拒绝,只得传讯应下了。 清源茶楼就在邻街,倒是不算远。 上得楼来,却见赵西风也在,连忙上前见礼,心头却是有点不好的预感。 三人见礼完毕,坐下闲聊了片刻,赵西风才转到正题。 “江老弟,听说你和钟离去参加沧澜商会的那个交易会了?可有什么收获?” 丁辰见对方东扯西扯了半天,才开口问出这话,也大致猜到对方的意思,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瞟了钟离正一眼,丁辰还是大大方方的呵呵笑道,“赵大哥是为了那玉角髓来的吧?赵大哥消息还真是灵通呀!!” 赵西风一听丁辰直接一语道破,顿时面露尴尬。 倒是钟离正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只解释道,“江兄弟可别误会,哥哥我可没有在你身上留什么标记,只是你紧跟着我进入那会场,再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进去,我才记住了你的座位而已。” 丁辰白了他一眼,就也没说什么,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交恶,毕竟能相交这么久的朋友还是难得的。 “那个玉角髓,我这里确实是还有一些,只是我这里也不多了,还剩六七钱的样子,如果赵大哥需要,我也可以让给您一半的。”丁辰直接说道。 赵西风闻言大喜,笑道,“江老弟果是爽快人,老哥我还算有些浮财,定不会让兄弟你吃亏的。” 钟离正也在一旁大夸丁辰爽利,有什么要求,大可直言云云。 丁辰既然自动提出分出一半,自然不会敲赵西风竹杠,否则,不但这个人情没结下,说不得反而惹人记恨。 “无妨的,小弟也知道赵大哥结丹心切,那就按市价给些灵石就好了……”说着,直接取出一只玉盒,里面也是大约三钱重的一块白嫩碎肉,正是那玉角髓。 赵西风自然有鉴别的眼力,一见就知此物难得,当即更是喜上眉梢,双手不自觉的搓了搓,又是忍不住的笑道,“如此,那倒是哥哥我占便宜了。” 只是用灵石购买,自然是他占了便宜了。要知道,有助于破境的灵物,基本都是有价无市的,不是藏着自己用,就是留给亲近之人,即使拿出来,也多是以物换物。 赵西风收好玉盒,随即掏出一袋灵石,推到丁辰面前。 丁辰也没细看,灵石应该只多不少。 三人又嘻嘻哈哈的说笑了半天,只是当丁辰说到不日就要召开的万宝拍卖会之时,两人似乎都兴趣缺缺。 一问之下才知,按以往卫州城大拍卖会的情况来看,会上的拍品少有普通筑基期修士买得起的,最终得手的,多半还是那些金丹以上的修士。 第159章 盛会胜景 两日后,便是万宝盛会正式开始的日子。 如此空前的盛况,丁辰自然是要去凑这个热闹的,虽然早知道未必能买到什么如意之物,但能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申酉之交,天色渐暗,便听得忽有金钟雷鼓之音响起,响彻整个坊市上空,久久回荡。 丁辰这间房间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自然视野颇好。 推开装成葫芦仙桃纹样的花格窗棂,便见街道两旁,早已布置好的各类幻阵禁制同时开启,道道光影流苏般散开,街道两边屋舍房顶皆是奇色繁花竞相开放,又有千般彩灯升空,又有各色彩绸飘带迎风招摇,端是花天锦地,红飞翠舞。 到底是商会举办的拍卖会,也不拘泥于什么修仙者的出尘脱俗、清幽雅致,反是一派世俗红尘中节日盛会的风格,讲究的就是一个排场、热闹。 看了一阵,丁辰这才出了客栈,混在人群中,沿着主街,一直往东。 主街笔直通达,左右足有五六丈宽。 远远就见落日最后一丝余晖自正西而来,正对那东街尽头路口,浮空悬定三丈宽白玉石板,层层向上,铺就天梯,三座玉石牌坊,一座高于一座,由玉阶贯通,似乎直通云间。 举目眺望,遥遥可见一群辉煌无比的金碧殿堂隐于无边彩云之间。 虽然大街上人潮涌动,但真正能登梯向上,饱览无边风光的,至少也得是筑基修士。 当然,金丹以上的修士,自然不会来挤,此时坊市内的禁空禁制已经半开,催动法宝便可直接飞遁而上。 拾阶而上,步步登高,祥云来,灵雾去,香风阵阵,颇有飞升成仙的玄妙之感。 眼见玉阶到头,便来一片广阔的三层白玉台,左右各有一座钟鼓阁楼,金钟十二口,雷鼓十八架,钟楼巍巍,钟声清音悠远,鼓楼峨峨,鼓响轰隆动心。 玉台正中,一座十丈彩楼,正是会场主殿,玉柱碧砖,雕门镂窗,三重金瓦重檐,一块金漆大匾,上书“万宝殿”三字,雄浑有力,内藏威压。 主殿两侧,又各有偏殿三座,俱是华丽不凡。 七殿相连,浑然一体,层层殿阁,迭迭廊坊,重重飞檐的高阁殿宇,叠叠垂拱的云台锦绣,看楼外青光舞,步虚阁紫云生,四方垂华盖,一步一彩绫,真是雕梁画栋,异彩纷呈。 再看玉台四周,也是瑶草异花齐放,仙藤古蔓攀枝,疏疏修竹摇青,郁郁乔松凝翠。 此时金乌落扶桑,广寒玉轮现。 抬眼望去,便见主殿之上,银河现影,玉宇无尘,漫天星斗放璀璨,一行仙鹤鸣仙音,又见玉壶浮云影,飘摇回流风,焰火迷人眼,仙乐乱凡心。 ...... 包括丁辰在内,虽然很多人都能看出这些布置,不过都是幻影宝光虚造出来的景儿,但有如此巧思,倒也确实难得了,引得众人无不看得眼花缭乱,口中喝彩不绝。 登台之人,其实大多都没有入殿资格,只能算是游人。 那四海商盟大气,虽不禁人参观,却也不是没有防备,是故周围又有不少银甲武士执金矗立,倒也无人敢造次。 就在此时,就听得那金瓦主殿三扇对开朱漆大门嘎吱吱缓缓打开,门缝之中,似有淡淡的紫气浮动溢出。 随后,一位身着缂丝云纹白袍,腰系蹀躞玉带的华发老者迈步而出,头戴紫金莲花冠,手把琉璃华光玉如意,三缕长髯如绸,垂与胸前,一脸和善,好一派神仙模样。 其后,又有十八个童男童女,皆是粉雕玉琢,捧香炉,持宝剑。 “果然是大手笔呀,连出来迎客的都是金丹修士。” 丁辰一见这老者,心中就不由得赞叹一声,此人气息悠远,修为甚至不在他见过的金丹中期修士之下。 他自是不知,这种场面,主要还是为了迎接金丹及以上修士的,自然至少得是金丹修士出面的,至于他们这些筑基修士却不过是顺道招呼一二而已。 …… “感谢诸位光临我万宝盛会,此次万宝盛会,由我四海商盟主办,乃是卫国南北两大拍卖会合并后的第一次。如果有什么招呼不周的,还请诸位谅解则个。” 说着,那老者也不在意下面多是筑基修士,客气的拱手一礼,随即才继续说道,“各位高朋,万宝盛会的第一场拍卖会即将开始,凡是持有万宝令的道友,皆可进入主殿参见拍卖会。 未持有万宝令的道友,我商盟也是欢迎之至,各位可去侧殿逛逛,我四海商盟也有无数价廉物美的好东西展销出售,定能让诸位都满载而归……” 第160章 净源丹 万宝盛会第一场,虽然允许筑基期修士进入,但是也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需要事先缴纳一万灵石作为保证金,换取那所谓的万宝令。 万宝令,丁辰自然早已换好,见状便随着其他人,缓步进入主殿会场。 一进主殿,又是另一番景象。 整个主殿内部空间极大,通体格局倒有几分戏楼的模样,比之外面的花团锦簇,倒也素雅了不少。 会场分为上下两层,上层都是元婴期以上修士使用的,俱是碧纱的帷帐,紫罗的幔帘,看不清楚其内的景象。 下层也不简单,四周均是香兰古松的盆景,丹鹤祥云的古画,宝石雕花的屏风,嶙峋峥嵘的山子,无比的雅致。 大厅正中,摆满了黑漆宝黛的交椅,金漆溜边的茶几。 几案上,都是摆着各色精细的素点,四季的瓜果。 往来又有不少窈窕的侍女,清秀的仆童,都是炼精期后期的修为,引着与会之人一一入座。 丁辰没见过这么宏大的场面,怕不懂规矩露了怯,只得故作冷淡的跟着侍女自去了座位坐下,便自行安静调息起来,不再妄动了。 一落座,就有侍女送上热茶,竟是不亚于白山灵茶的好茶,灵气扑鼻,异香满口。 大约两刻钟后,见众人落座完毕,场中基本已经没有空位了,那白袍老者这才登上锦绣台,又是一段冠冕堂皇的开场白。 丁辰前日还参加过一次交易会,虽然档次远不及这万宝盛会,但也对这些场面话没了什么兴趣,只略略听对方介绍了一下拍卖的细节,倒是和普通的拍卖会差不多。 一声拍卖开始,众人这才正襟危坐,只等第一件拍品上场。 丁辰早就看过拍品目录了,自然知道,这前几样都是些法器之类的容易成交的,他法器不缺,倒没有太在意。 不过其他筑基修士还是颇为热切的。 因为上场的每一件都是极品法器,攻击、防御的都有,这些筑基修士大多都是受自己背后宗门或者家族委派而来,即便是丁辰这种散修,也自然备好了身家,出价也是火热,每件至少都是在底价之上翻了两三倍成交的。 “……第七件拍品,中阶净源丹一瓶,共十颗,对于修士结丹之后洗刷筋脉,激发修炼潜力,是极不错的丹药。不过,此丹虽然名义上是金丹期的修士合用的,对筑基期修士药效稍微猛烈了一些,但是只要服用时注意一些,还是没有问题的。因此各位筑基道友有需要的,也不要错过了。” 白袍老者显然很会说话,说着语气一顿,稍稍环视了一下台下之人,这才朗声开口道,“中阶净源丹,十颗,底价三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三千,请各位出价……” 丁辰一听是净源丹,精神立时一振,这正是他看中的几件拍品之一,他现在修为已经愈发稳固,而稳固的同时也隐隐让他觉得有些后继无力的感觉,他自然知道,这便是他资质太差的缘故,正需要下些猛药来刺激一下,否则便是日日苦修也是事倍功半。 “三万三千灵石……” 丁辰也是忍不住了,叫出口的时候连自己都是一愣,他居然是第一个出价的。 “三万七……” 只是不等丁辰尴尬,就又有人出价了。 “四万……” 转眼出价都到了四万灵石。 “五万……” 丁辰心中一发狠,再次出价,直接抬高了一万灵石。 “哼哼,五万灵石就想拿下?小子,你也太小看我们金丹修士身家了,老夫出五万五千灵石……” 说话的却是个坐在大厅前排的白发老者,虽只能看到个后脑勺,但绝对是个金丹修士。 其他出价之人听闻此老出价,反应都是出奇的一致,没人再继续,也不知是不是那金丹老者来历很是不凡,其他人都有些怕惹麻烦。 丁辰却是并不认识那个金丹老者,也是不惧他。 这净源丹是他多番考量过的选择,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更主要的是,此丹并非市面上那些可以买到的丹药,极少有现货出售,一般都是自备药材,或自己炼制,或是高价请那些炼丹大师出手。 “六万灵石!” 丁辰果断的再次出价,却是发觉周围的人都一副好奇和戏谑的目光看着他,搞得他一阵心虚。 那白发金丹老者似乎也有些诧异,微微偏头看了丁辰这边一眼,只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却也没有再出价。 台上的老者见再无人出价,目光也是有些探寻的落在丁辰身上,他虽然之前鼓动筑基修士参与,却也没有想到此丹真的会落入一个筑基修士之手。 “呵呵,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恭喜这位道友,净源丹一瓶十颗,六万灵石,成交!” 老者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大笑赞了一句,宣布了结果,便准备下一件拍品。 再之后,自有侍女将丹药送过来,与丁辰交割灵石。 第161章 玻光鳞 交割完毕,丁辰刚刚将丹药收起,却听得耳边有人传音过来。 “道友真是大手笔呀!” 丁辰微微侧头,却见是领座的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一副青衣道装,容貌虽普通,看着虽和气,但明显有借机试探的意思。 “呵呵,在下也不过是受师门长辈所托,才有底气和金丹修士比价......” 丁辰随口胡诌,但也是客气传音回道。 那人闻言,笑容就有些僵,却还是继续问道,“哦,原来这样呀,不知阁下师门是......?” 丁辰哪里会答,只呵呵笑着应了声。 对方也不恼,却又笑道,“道友既然是宗门子弟,难道真的不知道刚才那个和你竞价的老头是谁吗?” 丁辰一愣,倒是想趁机探听一二,就道,“这个,在下不常在外行走,倒是确实不知道了,难道他这么霸道,竞价不成还要硬抢?” “硬抢?那倒不会,他说不得还要感谢你啦!” 丁辰闻言更是一脸不解。 那人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真的给丁辰解释道,“呵呵,他便是卫州城三大炼丹师之一,玄药斋的穆斋主,拿手绝活之一就是净源丹。你刚才没看见吗,他一出价,其他人都不出价了?” “啊?……” 丁辰闻言就是一阵无语,旋即问道,“自己给自己抬价?这也可以?拍卖会居然也不管吗?” “害,你以为他这么傻,会自己去委托拍卖?再者说了,这种炼丹大师,谁不会给几分面子,四海商盟就算知道了,又会怎么样,难道还会去轻易得罪吗?” “呵呵……” 丁辰闻言也是只能苦笑了,现在钱货两讫,自然是不能反悔了。 他也是无奈啊,虽然这净源丹实际价值最多也就在四至五万灵石的样子,但是市面上确实不容易买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个哑巴亏他也只能吃了。 …… 拍卖会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之后丁辰又参与了两种金属性灵矿的出价,但叫价实在太高,他也有些舍不得用来祭炼太白金光,最终也都没得手,成了陪跑。 “下一件拍品,乃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三宝之一,乃是九级白鳄蛟逆鳞一片……” 白袍老者此话一出,顿时满场皆是议论纷纷, “……呵呵,想必大多道友都是知道的,这白鳄蛟通体鳞甲洁白如玉,故也称为玉鳞蛟,其他鳞片还好,唯有其脖子下的那片逆鳞,乃是市面上极为罕见的灵药,而这一片,更是在白鳄蛟一族内也十分罕见的‘玻光鳞’……” 白袍老者一边滔滔不绝的介绍这片逆鳞的妙处,一边手指轻挥,一旁展台上,一只满眼翠碧的方形玉盒之上如有青烟升起,固灵封印丝丝散开,盒盖分为四瓣翻开。 果见盒内灵砂之上,一片足有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桃形鳞片,淡淡水波纹异光浮动,隐隐就有一丝略带着海腥味的怪香弥散,引得丁辰都是不由得耸了耸鼻子。 老者还待得意,话音刚落,大堂某处便有一个略带嘲讽的苍老妇人声音响起。 “周道友,这片玻光逆鳞虽好,可那白鳄蛟一族可也不是好相与的,其族内大长老白浪上人,那也是炼神后期的妖修了,乃是东海清波岛一带名副其实的霸主,贵盟居然公开贩卖其族内子弟的逆鳞,就不怕那白浪上人上门来找晦气吗……” 这妇人呛声未落,就又有几道不大不小的声音附和。 “啧啧,就算贵盟势大,不怕那白鳄蛟一族的找麻烦,我等小门小户的,可是不敢随意出价的……” “唉,贵盟如此做,实在有些欠妥,还是赶紧撤下去吧!” ...... “呵呵,这是有人闹事了?有意思……” 却是之前告知丁辰净源丹之事的那个修士在低笑自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丁辰耳聪目明,听在耳中,却是丝毫没有要多嘴打听什么闲话的打算,这台上台下讲话的可都是金丹修士,他是连听都不想听...... 台上那白袍老者也自然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挑事,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今日是什么日子...... 老者面色微沉,却见这几人所言之事,还真的引起了一些不知内情的修士的担忧,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其中甚至不乏金丹修士。 老者自然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旋即脸上阴沉收敛,抚掌笑道,“哈哈哈,如果只是此事的话,各位道友却是大可不必担忧的……” 说着,眼中精光一现而收,反将目光转向台下侧面的一个侍者。 那侍者也不知是不是得了白袍老者的什么指示,立时便转身隐入后殿而去。 “咳咳……” 白袍老者清了清嗓子,算是压了压台下耳音,复又开口解释。 “呵呵,诸位道友不知内情,有所担忧,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说起这片逆鳞来,却还真是有些来历的……” 第162章 白鳄蛟 “……,此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了…… 东海流沙岛,想必各位都是知道的,算是金丹剑派的海岛势力之一,老夫早年前就也曾去游历过一次,很是个平和安宁的地方,少有海妖肆虐。 但是,就在大概三年前左右,这流沙岛附近却是突然出现多起海妖攻击渔船的惨案,伤了不少凡人和低阶修士。 此事,自然很快就报到金丹剑派。 一开始,金丹剑派主管此事之人也没有太过重视,以为只是普通的海妖作祟,便只是遣门内一个金丹初期的长老,带着几个筑基弟子前去,打算打杀了了事。 却不想,这几人这一去,就一去不复返,不久之后,更是传回几人都已经葬身东海的消息……” 白袍老者也是不急不忙,徐徐道来,大有一副要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次说个清楚明了的打算。 “……,那金丹剑派,那也是堂堂十二上宗之一,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几个门人弟子,居然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岂会轻易放过。于是,门内上层长老震怒之下,旋即直接派出了三位元婴长老出马……” 白袍老者似乎颇有点茶馆说书的才能,说着语气又是一顿,啧啧几声,倒是引得台下多人沸然。 “三位元婴修士呀!金丹剑派果然是上宗,势力不凡呀!”果然就有人惊叹道。 老者转移众人注意力的效果已经达到,又继续开口。 “……,这三位元婴前辈一到流沙岛,便开始布置手段,四处巡查。但是,各位想想,那东海何其辽阔,要想找到一头不知来历的海妖,那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就这样,一耗就耗了三个多月,时间就此来到二月初二。 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 却就在此日正午,上一刻还阳光明媚,下一刻却是突然风云际会,滚滚乌云盘旋笼罩天地,白昼立时变为黑夜,唯有云团中心泄出一缕天光......” 台上老者说得热闹,台下之人也有消息灵通之人,也开始交头接耳。 “欸,此事我好像也听说过,好像说是有异宝现世......” “切,哪来这么多异宝,我听说只是普通台风,那东海每年不都要闹几次吗,没什么稀奇的......” “嗯,我倒觉得没这么简单,据说当时云中还有龙形异象出现......” “你一说起这龙形异象,我倒是想起,那流沙岛上还有一处名胜,叫作‘剐龙石’,民间传说是上界神灵斩杀恶龙之地,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名胜就没人提起了......” “那地方我却是知道,就是流沙岛东边一段崖壁上的一块巨石,通体赤红,平日里也没什么奇异,只是一遇到打雷,必被雷电劈中,当地人都说是天雷在惩罚那恶龙的魂魄......” “啧啧,这种市井传说你也信,那不过是块含铁的大石头而已......” 眼见着下面的筑基修士们越扯越远,丁辰也是无语,还是将注意力转到台上,正讲到精彩之处。 却真是那云中突显龙形异象,便有一股诡异的气息从那流沙岛下极深之处蠢蠢欲动,似要挣脱出来。 那三位元婴见状,皆是大惊,正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却见东海之中突然飞射一道牙白妖气,眨眼来至那云下天光之中,转而凝如实质,化作一杆丈八银枪。 那银枪倒悬,枪尖朝下,正对流沙岛中心,似要落空而下。 那流沙岛上凡人不少,为防海浪侵袭,所聚居的城镇就在岛中间,这要是落下,怕是要死伤大半。 金丹剑派算是少有与凡人为善的大宗门,门派内子弟也多是从所辖区域内的凡人中而来,哪里能看到此事发生,当即三位元婴修士皆是手段频出。 三位元婴实力何等强悍,那银枪自然被阻,无法落下,便就是耽误了这么片刻功夫,天上风云变散,那诡异的气息也是转瞬隐去。 那股妖气见状,丝毫不停留,转身就走。 这三位元婴哪里肯放手,催光就追,据说足足围捕了三个月,最终才将那妖气背后的东西一举擒获,却这才发现,这所谓的海妖不但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反而是大有来头,正是一头九级的白鳄蛟…… 故事讲到这里,这白袍老者言下之意也就明了了,无非是说拍卖的这片“玻光鳞”,正是出自这只白鳄蛟,既然出自金丹剑派,那谁又敢说此物来历不明...... “呵呵,各位,你们猜那三位元婴长老会怎么处理呀?”老者老神在在的开口问道,含笑抚须,也是卖足了关子。 台下之人,特别是一些筑基修士,还是保留了不少凡人凑热闹的习性,便有人问道,“不会直接把那白鳄蛟打杀了吧?” “废话,不杀,哪来的逆鳞呀?” “啧啧,听说白鳄蛟一族最是护短,只怕不好交代吧?!” 听着台下之人议论纷纷,白袍老者越发满意,众人兴趣越大,待会出价自然会更踊跃几分。 “其实,那三位元婴长老也是不好处理,正要上报宗门之时,啧啧,那头白鳄蛟居然自知难逃,竟自戕而死……” 第163章 混灵砂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 就这么简单的了结了? 却又听老者继续道,“那白鳄蛟一死,倒是金丹剑派这边有些说不清楚了。 毕竟,虽然此事确实是那白鳄蛟咎由自取,但这死无对证之下,要是白鳄蛟一族抵死不认,倒是成了无头公案了。 最后,还是金丹剑派掌教葛真人果决,来了个先声夺人,亲自上门,面见白鳄蛟一族的族长,要问问对方为何纵容族内子弟,在金丹剑派范围内为祸作乱。 据说两人单独密谈了大半日,随后便传出消息,说是那头九级白鳄蛟,乃是因犯了大错,早就被逐出白鳄蛟一族了,生死与其族无关……” 白袍老者前面说的热闹,不想最后结果就是这么简单,一众被勾起兴趣的筑基修士,多少有些失望,唯有坐在前面几排的那些金丹修士,都一个个沉默不语。 难道此事还有其他蹊跷? 丁辰暗自不解,却见此时,之前离开的那个侍者也再度返回。 随即,便见那白袍老者脸皮不自觉的抽动几下,似乎是收到什么讯息。白袍老者明显也是城府极深之人,脸上随即恢复常态。 “此片逆鳞的来历,现如今诸位也都清楚了,乃是本商盟也是颇费了些周折,才从金丹剑派手中购来的,清清白白,并无不妥之处,乃是难得一见的珍稀灵材,否则本商盟也不会将其作为本场拍卖会的压轴三宝之一,诸位完全可以放心出价的。” 这才说完,老者却是语气一冷,身上也是浮出一丝森冷气息。 “不过,哼哼,若是那几位南边来的道友仍然有所顾虑的话,大可不出价就是了!” 丁辰闻言一愣,心下旋即了然。 南边来的? 看来,之前呛声闹事的,多半是三仙岛那边的人了! 既然丁辰这个外来户都能猜到这层,其他本地修士如何猜不到,都是噤声不语,不敢再出声掺和其中。 一时厅堂之内都哑然,之前最早出言呛声之人却也不惧,竟是光明正大的开口道,“周兄这话说得,在下不过是对此物来历有些疑虑,自然要问问的,又没什么恶意,怎么又扯到什么南方不南方了,莫非是对我们南方来的有什么看法......” 白袍老者哪里不知对方有意继续借南北之争搅乱这拍卖会,却是不接对方最后那句话的茬儿,道,“没有恶意那自然是最好了,倒是在下误会了,呵呵......” 竟是忍气,下了个矮桩。 那人一听此话,却也不好再继续纠缠,只得讪讪不语。 老者随即复又露出一副和善之色,继续正题。 “诸位,宝物在前,不可错失呀!九级白鳄蛟玻光逆鳞一片,底价二十万灵石,每次加价不低于一万,请开始出价……” 啧,底价二十万灵石?怎么还涨了? 丁辰闻言也是侧目,预先公布的拍卖玉册上,明明标的底价是十五万。 只是,这白袍老者刚报出底价,会场中虽有小声议论响起,却是没有人真的开口提出异议。 此物原本的底价本就是为了吸引人报价这才略有下浮,白袍老者自然丝毫担心也无,似乎根本不在乎有人议论,仍旧询问是否有人出价。 一时冷场,丁辰原本以为会流拍的。 谁知不过片刻,便真的有人出价,不是别人,竟是之前和丁辰闲聊的那个筑基后期修士,而且一口叫价就是二十五万灵石。 场中之人听闻都是哗然。 “哼,吵吵什么,一群无知小辈……” 却听一个声音从二楼传出,声音不大,却似乎直刺人心,吓得一楼众人皆是噤声。 “三十万……” 此人随即也报出一个价格。 白袍老者淡定自若,高声唱价,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 丁辰愣愣的听着,丝毫没有反应,他也只听说过这逆鳞是可用做炼制中阶丹药的药引,用途虽广,却肯定是不值这个价格的,看来多半是另有妙用的。 一楼众人此刻心中多半都是作如此想,只是这个价格也基本上和他们无关了。 果然,又经过几轮离谱的出价,这片逆鳞最终以七十二万灵石的天价成交,也着实惊呆了不少人的下巴。 那逆鳞顺利成交,白袍老者再度继续。 “第二件压轴宝物,‘混灵砂’,重达三斤七两三钱二分......” “……,诸位应该都知道,这混灵砂乃是炼制法宝的极佳辅材,随便掺入一点,就可以让法宝更易通灵,品质大大提升的。......,不过嘛,如果真的只是用来炼器的话,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呵呵......” 老者笑道,伸手直接将那宝盒托起,向前展示一周,其内赫然是一块其貌不扬,颜色暗灰的“干土”,而盒子上的禁制竟是极为少见的驱灵符文。 下方在座之人,自然大多不认识,皆是凝眉不已。 但几乎就在那宝盒开启之时,二楼之上,明显数道强悍神识猝然射来,看来,在那些元婴修士眼中,这东西绝非寻常。 果然,又听白袍老者开口解释道,“……,其实,这混灵砂最重要的用途,乃是将其掺入灵土之中,再以秘法祭炼,便可能生出传说中的‘通灵吉壤’,以此壤培植出的灵药,不但可使药效增加不少,而且有一定的几率促发灵药发生变异,突破生长极限……” 丁辰一听,兴致确实不高。 这种东西,也只有那些大宗门,或者大家族,有自己固定的灵植药园才用得上的。 再说了,此物作为压轴的拍品,光听底价就知道,那出价的人,也都只能是二层的修士了。 …… 第164章 梦幻泡影 …… “下一件,也是本场最后一件拍品,半山印古宝一方,戊土之精炼就,无残无缺,品相完好,灵性十足,威力之大,足可以开山裂谷……” 此宝一出,不待老者多言,丁辰却是眼睛瞪圆,不由得催动空明之瞳查看。 却见白袍老者一边介绍,一边一手直接抓起,便当空一抛,就见一方古印祭于半空,通体玄黄,一股浓烈的戊土之气放出,瞬间充斥整座大殿。 台下众人就觉得整座大殿仿佛都为之一震,个个陡然变色之际,头上明明空无一物,却如有山岳压顶,万钧在身,如此强悍的威势,几乎大多数筑基修士都是直接就摊在了椅子上,虽谈不上受什么暗伤,但也绝对不好受。 丁辰浑身法力陡起抵御,虽能勉强端坐,但还是觉得上下骨骼都似乎在咔咔作响。 那白袍老者见台下众人如此,这才哈哈收手,连声致歉,却也无人敢发言责难,甚至连一些金丹修士都是敢怒不敢言。 片刻之后,耳边便响起了二楼激烈的出价声,但是丁辰却充耳不闻。 此时,他正用神识,感应着储物戒指中一物,正是之前在黄沙秘库时,从那傅姓修士手中得来的那枚玉印。 “不会是巧合吧?” 丁辰不由得一阵疑惑。 就在刚才,白袍老者祭出那半山印之时,丁辰便觉得十分眼熟,此时再细细查看,竟觉得此玉印,除了颜色外,居然和那方半山印古宝十分相似。 不过,现在也不是细究的时候,只得按下不提。 等他再次将注意力回到拍卖会上的时候,却是那半山印已经成交,成交价竟然高达一百零七万之巨!! 以往大拍卖会第一场不会超过百万成交的惯例也就此打破! …… 未当凌绝顶,不知众山小呀! 跟着人群,丁辰怅然若失的缓步出了那万宝大殿。 这场拍卖会已然结束,但也着实让丁辰开了眼界,这一方世界,远不是他现在这个境界的小人物可以看清的。 “修为,修为,修为……” 丁辰心中默默念叨着。 ...... 回到客栈,丁辰才缓过神来,喝了一口茶,竟觉得无比苦涩,完全无法和万宝盛会上的灵茶相比。 心中一阵气闷,就要将手中茶杯掷出,猛的却是回想起儿时,母亲夏日给自己熬的苦丁茶,不由一阵神思恍惚。 足足半晌,精神才一僵回神,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唉,自己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反而就如此好高骛远起来了! 自知自己心态有些不稳,丁辰连忙回转床榻,盘腿吐纳,先是将空明之瞳运转了三遍,复又将上清长春功锻神篇运转了三个小周天,这才缓缓稳定了心绪。 “锦绣华服终化作了尘土,金珠美玉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我苦苦修炼,日日打熬,难道就是为了这些?” 丁辰心下暗暗告诫自己,转头望向窗外,却正遥遥望见那举办盛会的云台雾楼。 再次回想起那些万宝盛会上的浮光流彩,怪不得四海商盟都是用幻象造就的,倒真是纵然花团锦簇、纸醉金迷,都不过是梦幻泡影。 复又倒了一杯茶,细细品茗,可能是心态的原因,这次居然不觉得那么苦涩了。 调整好心态,丁辰才又琢磨起那玉印来。 翻手取出,细眼观瞧。 这方玉印,不过一寸五分见方,通体翠绿,捏在手中,跟块四四方方的绿豆糕似的,并无多少奇异之处。 玉印四面皆是纹刻细密,勾出一些起伏山峦,做工自是精巧。 顶面所刻乃是团团祥云,颇为传神,唯有玉印底部,原本应该刻有文字的一面,也不知是不是磨损了,还是别的原因,倒是模糊一片。 无论是形制还是纹刻风格,都实在和那半山印太像了,难道这玉印法器真和那半山印有什么关联? 只是,一个是煌煌天威的古宝,一个只能算是威力还不错的法器,即便以丁辰的眼光看来,这玉印也并不十分出彩,差距实在有些远了。 难道是出自同一炼器师之手? 或者说这玉印乃是仿照那半山印所制的? 猛然,丁辰却是想起,在那拍卖会上那白袍老者催动半山印的手法,和当时傅姓修士的手法截然不同,难道…… 难道是催动手法的问题? 第165章 青山印 思虑及此,丁辰也是沉下心来,回忆起那老者的施法过程。 虽然尚不能完全了解其御使半山印的关窍,但好在他当时正好激发了空明之瞳,倒是让他看出了几分门道。 双目半闭,虚眼入神。 手上法诀试探着变换,法力随即略略运转,萦绕指尖,悄然注入玉印之中。 这玉印起初只是虚浮半空,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却就在丁辰试了好几次之后,某一个动作略弹了一下无名指,玉印立时就有了反应。 便见一股诡异的躁动当即现出。 几乎是同时,就在坊市的另一头,一座地宫雅室内,一位正在闭目调息的半老徐娘模样的妇人眉头突的一簇,右手轻翻,一缕黄光乍现,正是那半山印灵韵荡漾,就要飞升而起。 妇人当即五指成抓,猛然扣住,这才没让其托手而出。 右肩轻耸,真元潮涌而出,死死将那半山印压服,这才想要感应是何方神圣,又是何种手段,居然能引动她封印在高阶储物镯中的东西。 只是还不等他施展手段,另一边,丁辰却已手忙脚乱的连忙收敛法力,虽然他还不知自己惹了祸,但这里可不是他自己的住处,不好随意施为。 等了片刻,丁辰化诀张开青纱帐,死死锁住房间,这才复又二度祭起玉印,只不过,这次,他拇指尖却是落在无名指肚上,略一用力,拇指弹出。 不知是不是法诀对了,便见玉印之上青光如洗,轻颤悠鸣,缓缓长大,又与丁辰神念交融,景象比之那傅姓修士催动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那地宫之中的妇人手中,半山古印也没了半点动静...... 玉印由内至外,散发出的青翠之色愈发浓郁,如泼了油彩一般莹润。 又见四面所雕刻着的细密连绵山峦纹样,此刻被法力一催,已然完全显现出来,山势起伏竟真的和那半山印上所刻几乎有九成相似。 只是整个感觉,似又大不一样。 这玉印所刻山峦,呈现出的,乃是一副青山重重千里翠的书卷之气,而那半山印,却是一股接天覆地,万重峻岭的无边浓重威压气势。 丁辰看在眼中,并不解其中真意。 又将玉印浮空翻转几圈,便见青云浮动,让整个玉印朦胧一片,似乎还有几分迷障的作用。 再看底面,随着法力的灌入,却是慢慢显出“青山”两个古朴篆字,笔锋秀丽,也不似那半山印的古拙大气。 想必这玉印法器应该就是叫作“青山印”了! 这些细节,丁辰也是一时琢磨不透,法力越催越急,因为房间空间有限,丁辰并未将青山印体量过于放大,不过一尺大小,但是重量却是陡增。 丁辰神色一凛,心中暗暗后怕,如果当时在黄沙帮密室之中,那傅姓修士能催动出这个重量威压,自己只怕是根本支撑不住的。 法力放缓,但是青山印重量仍在增加。 片刻后,丁辰已然满头大汗,只觉得双手颤颤,腰都快支撑不住了,这才收回法力,青山玉印也旋即缩小,落入掌心。 就刚刚粗略的测试,这青山印释放的重量应当也只有五六成的样子,如此看来,这青山印也绝不是件普通法器而已啊! 再回想拍卖会上那老者所说的,当时他也只是释放了半山印还不到半成的威力,就将满场镇服,也足以看出这古宝的霸道之处,怪不得那些元婴老怪肯花大价钱抢了。 ...... 次日清晨,丁辰再度来到了万宝殿之前。 这后两天的拍卖会,丁辰这种筑基修士是没有资格参加,看着陆陆续续进入万宝殿的金丹元婴们,丁辰也是羡慕不已。 看了片刻,丁辰一转身,却是往万宝殿旁边的偏殿而去。 昨日他回客栈的路上,他就听到不少修士在议论,这偏殿之中的卖场,也出现了不少好东西,他自然也是要来看看的。 ...... 一路逛过来,丁辰除了买了一些筑基期可用的丹药外,竟意外又买到一块金精玄石,体积比之之前那块,还要大上一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 第三日后,随着那盛极一时的万宝拍卖会结束,其实这万宝盛会差不多也算是完美的落下帷幕了,当然,这坊市中的热闹还会持续一段日子。 这日,丁辰又闲逛了半天,便寻了一座茶楼,现正一边喝着清茶,一边兴趣盎然地翻看着自己刚淘到的一本记载灵异怪谈的闲书,其中内容虽说有的真假有待商榷,倒是也颇有意思的。 ...... “老六,你知道三天前,第一场拍卖会中的那片白鳄蛟的逆鳞吗?” 这是邻桌的几个人正在闲聊,丁辰耳力不错,对方也似乎没有要避人耳目的意思,倒是被丁辰听了个清楚。 “……哦?不是说是炼制什么金丹期丹药的药引吗?” “切!如果真是只能炼制金丹期的丹药,能让元婴修士都出来争抢吗?” “嗯,这倒也是……” 那人被叫作老六的也是来了兴趣,连忙问道,“难道王兄有什么消息?” 第166章 人约黄昏后 “呵呵,此事我也是听一个师叔说的,他早年曾在大智禅院做过一段时间的外门弟子,倒是知道不少消息……” 此人呵呵笑道,音调却是放低了不少。 “......,听他老人家所说,如果只是普通白鳄蛟的逆鳞,自然只能用来炼丹,但那可是一片难得的“玻光鳞”呀,据说是一种叫作什么“忘忧香”的配料之一,十分难得……” “忘忧香?这个倒是没有听说过,是什么东西呀?” “这个嘛,老哥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这种香可以帮助元婴修士稳固心神,破除魔障,对于破境,似乎也有一定助益的......” “有助于突破元婴瓶颈,那岂不是至宝了?怪不得这么抢手。”这个老六闻言也是放低声音说道,只是语气有些激动,好像自己就是当事人一般。 “抢手自然是抢手的,不过烫手也是真烫手哦!”却是一旁又有人插嘴道。 几人闻言也都是点头,那人又自开口。 “还有那第三场的万年血参,据说可以凭空增加元婴期修士百年寿元,你们说,这种逆天的宝物怕不是要招灾吗?” “呵呵,人家招不招灾,还用得着你担心??人家至少都是元婴以上的人物,想要打他们的主意,也得有这个本事……” “那倒是,那倒是……” 这样的议论场景,丁辰已经遇到了好几次了,真真假假,也就一笑了之了。 却又听几人还在继续。 “......欸,六哥,听说你去参加了那平阳商会的交易会,可看到了那魔女舞姬了,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般美貌......” “美貌?呵呵,何止是美貌,简直是妖艳..... 不过,脸蛋儿腰条儿这些还不算什么,平日里,我们也不是没见过,那舞跳得才是一绝,特别是那些舞姬的衣着,啧啧,胸口那两坨软肉,啧啧,就用个金丝链儿兜着,下身更是......啧啧...... 那腰肢儿一扭呀,简直不要勾魂摄魄......” 那老六口中不停的啧啧,大有一副嘴笨,无法描述那香艳场景的遗憾,更是听得旁边几人心神摇曳。 几人越说越没溜,丁辰也不好再听下去,嘴角扯了扯有些红的脸,转头看了看窗外。 街市上的人明显较昨日又少了些,看来最多再等两三日,这卫州坊市就又要恢复到它平时的模样了。 时辰已经不早,丁辰会了账,悄然下了茶楼,却并未直接返回卫云会馆,因为他还要去赴一场约。 …… 日已西沉,月亮略略显现出来,竟是少见的日月同辉的景象。 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此时,丁辰已经出了坊市,来到卫州城南的小河边。 河边种着一排大小不一的杨树,小风吹过,树叶互相撞在一起,响起一片哗啦哗啦的响声,还真像是“鬼拍手”。 丁辰静立河边,目光淡淡的看着那小河边水中三条不过小指头大小的小鱼儿,一条尾巴带着红点的应该是鲤鱼,很是活泼,四下游来游去,另两条银灰鳞片,却是鲫鱼,鱼鳍轻柔滑动,鱼鳃缓缓开合,却并未游动,像是在发呆一般。 良久,丁辰眼角跳了跳,肩头一抖,旋即开口,“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呢,难道你已经找到为你相公解毒的方法了?” 声音不大,但还是将那三条小鱼都惊走了。 四周了无动静,丁辰也不急,仍是静候。 片刻之后,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月色亮了几分,才见小河水面一阵涟漪,随即,一道水蓝身影无声冒出,浑身水汽笼罩,不见真容。 那身影在月光之下,踏水几步便来至岸边,身形一抖,水汽散开,露出一个素衣白净的少妇,也是筑基初期的修为,隔着约么两丈远的距离,和丁辰对面站立。 “阁下真的有办法解我相公之毒?” 听声音,正是那日沧澜交易会上要换取那苦乳的女修士。 “能不能解,总得让在下看过之后再说吧!在下既然约道友在此相见,必然也是有些准备的。” 丁辰并未把话说死,接着才道,“只是,我的条件你可答应?” “如果道友真能解毒,这剑丸赠与道友又有何不可。” 少妇也是果断,直接翻手摊掌,清冷的光泽一闪,掌心之物轻盈浮起,看外形竟和一颗青豌豆一般无二。 虽然很多典籍中都有剑丸的记载,但丁辰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剑丸,不由得好奇催动神识探查。 神识悄然拂过,那剑丸似被触动,立时一道锐利剑意无声自动。 此剑丸虽然明显已经残损,灵性大失,但其中的剑意却是骗不了人,那缕无形神识被剑意一搅,一个照面便被斩成碎片,消散无踪。 丁辰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此物应该确是剑丸无疑了。 “好,那现在是否就去见尊夫,在下可以保证,只要力所能及,在下必定遵守承诺!” 第167章 阔额三眼鳟 虽然丁辰口中承诺,但那少妇眼中还是带着一丝警惕之色。 收回剑丸,却并未开口。 到底是恕不相识之人,对方有所犹豫也是正常,丁辰也不催促,静候而已。 少妇见丁辰不急不躁,似也没有要出手抢夺剑丸的意思,倒是放心了几分,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那就有劳道友了,拙夫休养之地有些偏远,还请道友随妾身来!” 说着,便见那少妇双目之中难掩暗淡之色,仍是强打精神欠身福礼,随即才罗裙摇曳退后几步,复又踏入小河,仍旧踏水遁行,在前面带路。 显然,她修炼的是水行功法,在水中应该会令她安心不少。 丁辰自然不会跟着下水,只在岸边以轻身诀随行。 两人速度都不快,大约行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少妇才在一座小石桥前跳出小河上岸,继续走了一段,两人便来到一片偏僻的民居。 两人都有隐匿身形的手段,也没引起住户们的注意, 又转了几个弯,一看就知道此女是在带他绕路,试探于他。丁辰也并未有什么不满,只是安静的跟着。 这里虽然偏僻,但也在卫州城内,即便有宵小之徒埋伏,也不可能布置下什么绝阵死地,就是不敌,想脱身还是不难的。 不久后,两人才终于来到一间破落的城隍庙前。 少妇欠身请丁辰稍等,自己便直接上前轻敲木门。 片刻,那木门打开,露出一个七老八十的白发老妇,看气息,只有炼精后期的修为,身上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黄袍,看打扮,应该是这间城隍庙的庙祝。 两人都没有压制修为,面对筑基修士,那老妇却也没有惧怕之色,想来到了她这个年纪,无欲则刚,也就无所畏惧了。 老妇微微屈身作揖,意思意思行了一礼,也没说话,径直回身去往城隍殿了。 丁辰自然也不在意这些虚礼. 却听少妇说道,“我夫妇身上财物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也只得暂时寄居此地,条件简陋,还请道友勿怪,道友这边请......” 丁辰未置可否,跟着便来到后面偏殿。 刚至屋外,就闻得一丝淡淡的鱼腥之味,待到进得屋内,就见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躺在床榻之上,缕缕墨绿色的线已然布满了大半张脸,气息微弱,昏迷不醒。 “道友,这便是拙夫……”少妇一脸愁容,低声说道。 丁辰略略点头,也没有凑到近前,只是站在房门附近,眼中略带异彩,竟是直接激发了空明之瞳。 打量了片刻之后,丁辰才道,“尊夫所中之毒,可是三眼鳟苦胆之毒?” 少妇面色凄然中立时泛起一丝惊喜,连连再度福礼,恳请道,“正是,正是,道友居然能一眼认出,想必必有解毒之法,还请道友施以援手,妾身必粉身碎骨以报大恩。” 丁辰见状,也是有些感触,虚手一扶。 “道友大可不必如此,你且说说中毒前后的具体情形吧,另外就是,服用过哪些药物?” 少妇见状,这才将其夫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这夫妇二人本是卫国南部的散修,少妇姓孟名莺,床上躺着的正是其丈夫,姓焦,名兰成,这次来卫州城,也是来万宝盛会想碰碰运气。 却不想行至半路,突遇一伙匪人打劫。 两人自是不敌,慌不择路之下,逃入一处偏僻野谷。 那无名野谷很是隐蔽,却是有惊无险的让两人逃脱了那伙劫匪的围堵。 两人本只是打算休息一阵便离开,却无意之间,在那谷中发现一处深潭,潭水清澈,隐有灵气升腾。而那潭水之畔,正长着一株凤冠鸢尾,灵意盎然。 这凤冠鸢尾虽算不得什么名贵灵植,但转手也能得些灵石,焦兰成自然不会放弃。 谁知刚要伸手摘取之际,旁边潭水中突然钻出一只怪鱼,头生三眼,尾分三叉。 焦兰成被吓了一跳,却见这鱼妖不过是头刚刚进阶三级的阔额三眼鳟,也没怎么太在意,只想着驱赶了了解。 谁曾想,那三眼鳟很是凶厉,不死不休。 打了几个回合,焦兰成也是生出几分火气,直接下了死手,那三眼鳟眼见不是敌手,竟然直接自爆,焦兰成也是一时不慎,这才沾染了其苦胆之毒。 之后,这夫妇二人也辗转找了不少人,但是都说这三眼鳟毒性奇怪,只怕是变异妖兽,难以根除,这才只能用了些镇压毒性的药物,拖延至今。 前些日子,这孟莺在沧澜交易会上,花费了所有灵石才还购下了一包七色堇的花粉,原本以为有效,但却也只能压制一二…… 听完孟莺述说,丁辰也大致明白前因,至于其话中有几分真假倒是不用深究,对方既然想要救人,至少描述的三眼鳟的那部分,应该不至于隐瞒。 “原来如此!说来,这三眼鳟胆汁中所含之毒,本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毒素,只是听阁下说,那鱼妖尾巴也是分出三叉,想必确实是种变异妖兽了。” 丁辰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说到,故作一副了然的样子。 而他之所以识得此毒,却是因为此毒正是炼制万毒幡所需毒物之一,他现在储物戒指中就有一瓶,只是其毒性嘛,比之这三级的妖鱼又不知强了多少倍。 第168章 大郎,起来喝药了! “再说那七色堇的花粉,虽然号称‘可解百毒’,但主要还是解一些草木之毒,对上这妖兽之毒,作用却是不大的……”丁辰若有所思,继续说道。 孟莺此时已知此事,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哀叹连连。 “那七色堇花粉,可还有剩余?” 丁辰问道。 孟莺闻言一愣,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回道,“尚有五钱的样子......” “如此,倒是多了几分把握……” 丁辰点了点头,似轻声自语的一句。 此言入得孟莺耳中,却是犹如天籁,当即脸上浮希冀和惊喜,急声问道,“先生真有解毒之法?还请先生施以援手,小妇人必当结草衔环……” 说着更是连自己筑基修士的尊严也顾不上了,就要俯身下摆。 丁辰可受不起这个礼,连忙让开,又是虚扶一下,才解释道,“在下确实有个解毒的想法,如果道友肯按在下安排行事,倒是有七八成把握......” 他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虽然对方没有给出绝对成功的承诺,但孟莺却也是大喜过望,七八成,已经远远高于他之前找的那几个人了。 “只要道友能为我丈夫解毒,自然一切听道友安排……” “那好,你且先将那五钱七色堇的花粉全部取出,用水浴之法化开,再催灵焱蒸煮半个时辰,一次性给尊夫服下,余下的事情就交给在下吧!” 丁辰也不迟疑,直接开口吩咐。 “五钱一次服下?”孟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问道,“道友是不是说错了,一次付下五钱,药量会不会过重了?” “尊夫中毒已深,不下猛药只怕无法撼动那毒物,在下自有计较,道友照办即可......”丁辰也不多作解释。 孟莺本已无计可施,只当丁辰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即便心底里觉得不妥,犹豫了片刻,也只得照办了。 …… 虽然丁辰交代的炼药之法并不复杂,但还是需要有个稳妥的地方进行,孟莺无奈,只得有趣寻了那庙祝老妇。 那老妇倒是个面冷心热的,也没有刁难什么,便将自己的练功房借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汤药熬好。 孟莺用瓷碗盛了,一脸犹豫的端进屋来,一股特有的清苦味道随即弥散整间屋子,倒是将那淡淡的鱼腥味驱散了不少。 丁辰双手合握,坐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闭目调息,眼中无悲无喜,感应到孟莺进来,果断开口。 “给你丈夫服下吧!” 事到如今,孟莺也没有其他选择,在床沿边斜坐,轻唤了一声,“大郎,起来喝药了!” 那焦兰成此时早就病得昏死过去了,哪里还有反应,孟莺这才反应过来,咬了咬牙,伸手轻轻扶起焦兰成的头,又下意识对着汤药吹了吹,托碗的掌心微微用力,一股轻若的御水之力催动,卷起碗中药汤,涓涓卷起,径直灌下焦兰成的口中。 七色堇本就是毒草,其花粉虽能解毒,却也自带毒性,如此大剂量,刚一入口,就见床上原本还昏迷不醒的人立时浑身抽搐不停。 眨眼间,豆大的汗珠吧嗒直冒。 孟莺一见此状况,慌乱起身,吧啦一声,瓷碗落地摔得粉碎。 “夫人无忧,请到外间稍候即可!” 丁辰语气平淡,却有些不容置疑。 孟莺骑虎难下,焦虑的目光在丈夫和丁辰身上来回了几次,还是只得无奈出门。 房门吱的一声关闭,丁辰又祭出了几张符纸,布了个临时隔绝神识的禁制,这才重新看向床上的男子。 略等了片刻,眼见七色堇花粉的药效已经完全释放,那焦兰成脸上,墨绿线条微微抖动,涨缩不已,似正在与药力对抗。 只是,那花粉的药效明显并不对症,虽有触动,但却不能真的化解毒素。 丁辰本也不指望能就此解毒,见状也不再迟疑,手指拂过领口,直接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只小瓶,不是他物,正是那瓶三眼鳟胆汁。 一手持小瓶,灵力缓缓催动,带动瓶盖微启,另一只手飞速点出,呼吸间落在焦兰成身上几处大穴,指诀变换,又是一掌轻拍其膻中穴,一道真气潮涌一般直接灌入,将其体内毒素一阵震荡。 那毒素一受到法力冲击,也随即翻滚游走不定。 空明之瞳二度放开,看准方位,神识随即就如水泄一般直直冲入焦兰成左脸的乌青之中,翻转搅动。 赫然就见一道淡淡的绿气在那墨绿乌青之中晕开,游来荡去,初看散成一团,再看竟似乎是一条半透明的小鱼儿模样。 如同水墨所画,又再度被污水晕染,只隐隐可见头生三眼,尾分三叉。 三只眼中,一只眼很正常,只是普通鱼眼,而另两只却是紧挨着长在一起,乍看之下宛若重瞳。 三叉鱼尾支棱着,形如三尖两刃。 虽被丁辰神识牢牢锁定,那怪鱼却凶顽不减,眼中似有厉色,左右冲撞,挣扎不已。 丁辰岂能让他嚣张,手中小瓶瓶盖微启,灵光浮现,映出瓶内似有一影,也如小鱼模样,游走不停。 瓶中小鱼虚影一现,那焦兰成脸上的小鱼似感知到危险,挣扎愈发强烈。 见状,丁辰心中大定,手持小瓶往前一靠,瓶口抵近,便觉瓶中无故生出一股收摄之力,照着那透明鱼儿,就是一卷。 第169章 剑丸到手 那透明鱼儿自是不肯就范,死死盘桓在毒素之中。 丁辰鼻子一声轻哼,灵台突然一道神念击出,勉强将其限制住,此物到底只是三级妖兽的残魂,一时挣扎不开,紧接着,瓶口已经怼到它跟前。 那瓶中的小鱼虽然早已经被原主祭炼成了一缕死魂灵,但其天生气息却是丝毫不减,刚刚靠近,就是摆尾一跃,一颗三眼阔额的丑陋鱼头半露出瓶口,形貌却是比焦兰成所中毒素中的透明鱼儿凝实了不知道多少倍。 似乎天生血脉压制的畏惧,就见那透明鱼儿一个踉跄,瑟缩不已。 丁辰见状,机不可失,手中灵力散开,催动那小瓶中射出一股收摄之力,将那透明鱼儿直接卷住,旋即扯入瓶中。 刚一入瓶,那瓶中的小鱼阴影便一阵摇尾而上,如同本能一般,直接将那透明鱼儿一口给吞了。 丁辰见状,也不多管,连忙将瓶塞塞好,又打了封存禁制,这才收了。 这低阶三眼鳟之毒,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剧毒,但是如果是以自爆方式释放苦胆之毒的话,胆汁毒液之中就会含有一道残魄,此残魄不去,毒素便绵延不绝,很难祛除。 这些在那万毒经中都有所记载。 此时,焦兰成脸上毒素已然不再凝实,反倒是各自为政的散开。 好在那七色堇的花粉虽然并不对症,但是这么大的剂量,也不是全无作用,加之有丁辰真元护住心脉,毒素并未再次扩散的全身,而是被限制在脸上,却是将其整张脸都染成了淡绿色,看着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 丁辰见状却是心下稍安,正所谓“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此时毒素只是散于体表、皮肉之间,拔除却是容易得多了。 稳了稳心神,丁辰左手继续轻柔,缓缓催动真元,自胸腹向上,侵入脖颈,逼着焦兰成体内余毒,缓缓往其左耳垂而去。 准备就绪,另一只手指间灵力化刃,在邵兰成的耳垂上划开一道小口,就见丝丝缕缕的墨绿污血溢出。 …… 如此,足足持续了近两刻钟,才将焦兰成体内毒素大致清理干净,剩下的余毒已然不足为惧,以他原本筑基中期的修为足以自保。 见焦兰成已然无大碍了,丁辰这才缓缓收功,却没有立即叫外面的孟莺进来。 此番为人解毒,虽并未消耗自己多少法力,但还是颇有些耗费神念精力的,还是要先行调息一番为好。 ...... 又是一刻钟之后,屋外等了半个时辰的孟莺早就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见房门上禁制散开,便再也按耐不住,立刻便推门而进。 也顾不上其他,几步便冲到自己夫君床前,见其脸色虽苍白如纸,气息羸弱,但呼吸节奏已经趋于平稳,显然毒素已解,顿时也顾不上一旁的丁辰,直接扑到床边,竟是喜极而泣起来。 如此伉俪情深的一幕,丁辰也是有所触动,淡淡一笑,轻声宽慰道,“道友,尊夫刚刚解毒,身子还很虚弱,但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两日,便可苏醒……” 那孟莺这才想起还有个外人在房中,也是有些羞赧,连忙起身,草草拭去脸上泪痕,就要大礼拜谢。 这些虚礼丁辰自不会在意,此间事了,便直接道,“孟道友,在下幸不辱命,已经为尊夫解毒,不知道友答应的东西……?” 孟莺也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丁辰这么直接。 不过,既然是早就说好的,她自然也不会反悔,旋即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剑丸,双手奉上,说道,“道友大恩,此剑丸请道友笑纳。” 丁辰当即勾指一招,那剑丸就脱出孟莺之手,向丁辰飞来。 两指顺势夹住,都无需特别感应,就觉得其中暗含一股凌厉剑气,隐而不发。 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也不等孟莺再说什么,身形就已经闪到屋外,遁光一驾,人已经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句“告辞”的余音。 那少妇见丁辰竟如此匆匆而去,不禁一时茫然,又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去看自己的丈夫。 又是好一番探查,再次确定焦兰成体内之毒确实已经解了,这才心中安定下来。 ...... 此时已经是深夜,四周无人。 一道暗淡的流光,悄然划过一片破旧的民居。 诸事已了,丁辰也不再继续在外游荡,只兜转了几下,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就直接返回了卫云会馆。 一入晚风斋,青纱帐重新布置安稳,草草收拾了一下这些日子外出的收获,一边又复盘了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情。 “虽然有些波折,但总体来说应该并无不妥才是......” 思虑良久,丁辰这才稍稍放心,直接上床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一夜无话,直至次日日上三竿,丁辰才悠悠醒转。 稍加洗漱,按例将上清长春功妥妥的修炼了五个大周天才罢,只觉得神清气爽,气息绵长悠远。 安坐片刻,丁辰这才将昨日得来的那枚剑丸取出。 这剑丸,自那日丁辰在沧澜交易会上听闻,他就惦记上了。 无他,实在是因为那无名剑气的修炼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想些其他办法,绝难再进一步。 第170章 练剑如炼丹 “金丹剑派的秘传剑丸,啧啧,即便有些破损,想必也自有其不凡之处……” 丁辰低声自语,脑海中也回忆着关于金丹剑派的讯息。 金丹剑派,位列十二上宗之一,与广成、青莲、玉华三宗并称中洲四大剑派。 与其他三大剑派不同的是,金丹剑派虽名为“剑派”,但却是以丹道闻名,据说这剑丸,就是其第七代掌教祖师元丹丘,常年服食丹药,残留药渣堆积体内,结成的类似于佛门舍利子一般的东西。 当然,这种说法多少有些谣传的成分在的,但这金丹剑派的剑丸炼制之法源于炼汞烹铅的炼丹之术,却也不是什么秘密。 ...... 剑丸被丁辰掐在指间,细看之下,豆青光泽之中,隐有五色华光,微弱不明,却刺得丁辰双目发涩。 想必是剑丸上那丝裂缝的原因,剑丸中剑意已经损失大半,虽然如此,还是能感受到其中一道道锐利肃杀之气。 看来死在这剑丸之下的冤魂不少! 事不宜迟,再拖延下去,其中剑意只会流失得越多,于是乎,这院中,之后数日,时不时的就响起一阵金戈锐击之声。 ...... 丁辰自然不知道剑丸的具体御使手法,只能以普通飞剑手法御使,不断激发其中剑气,与无名剑气相斗,动用空明之瞳,妄图窥视一二。 “以天材地宝与剑气相配伍,捣炼一体,练剑如炼丹……” 此言,据说乃是从金丹剑派传出来的,也是在这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可信的说法。 丁辰口中无意识的念叨着,他已经琢磨了几日。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几日,随着不断了磨砺,他对于那无名剑气的理解确实又精进了几分,隐隐悟出一丝剑道真意。 可惜的是,这真意实在虚无,每次似有所悟,却是转瞬即逝,并无法总结出什么道理,唯有那剑气的威力眼见着强了几分。 一边想着,一边又弹指将剑丸射出,左手轻拍小腹,右手凌空点出,却是全力将无名剑气注入剑丸之中,就见剑丸剑意铮铮,破风啸啸。 此乃是剑气催动剑丸,两厢合和,威力更盛! 这些日子,他已经如此重复不知道多少次,而随着一次次的御使剑丸,这剑丸本身就有损,一直又没有得到蕴养,越渐不堪,眼看损耗殆尽。 而随着剑丸消耗,参悟也愈发没了进展。 唉,可惜这剑丸本就是残破,若是完整的,或许还能多参悟一些。 丁辰无奈,只得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剑丸炼制之法上来。 金丹剑派既然可以用不同的天材地宝炼成剑丸,那是不是说明,对于材料其实并无特殊要求,若真的能窥视一二其中真谛,说不得自己也能炼制一颗类似的呢! 丁辰脑海中时不时冒出一些妄想来,全力动用空明之瞳,窥视那剑丸激发之时的内核。 ...... 时间一天天过去,丁辰得空就熬鹰似的盯着那剑丸不挪眼睛,看了小半个月,看出来的东西不多,倒是把空明之瞳修炼得越发灵动了! ..... 欸!我糊涂呀!这谜底不就在谜面上吗? 以天材地宝与剑气相配伍,捣炼一体,练剑如炼丹……,既然金丹剑派能将那些天才地宝和剑气捣炼成剑丸,那自己为何不能一试呢? 自己之前不是本来就曾经将那太白金光与剑气混杂使用吗?还专门琢磨过一段时间,只是一直不是很得要领。 如今,若是再参考这剑丸熔炼之法,虽然自己也参悟得不透,但哪怕只是再进半步呢? 丁辰越想越顺,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着手演练起来。 先放出金光,三指相扣,搓揉凝练为丸,随即尽量控制着剑气,慢慢注入。 那金丸到底是太白金光所凝,倒是承受得住剑气,但那剑气仍是很快就溃散了去。 果然不会如此简单! 先发剑气,再以金光去包裹,压缩成金丸,还是失败! 丁辰反复实验了几十次,终于有了些成效。 自己要的只是剑气长存,可如飞剑般来去自如,攻伐应对,其实也根本不一定非得凝成一颗丸子呀! 关键还是如何让两者完全相融,凝为一体…… 丁辰似乎想到了关键,也不再双手各自为政,干脆将太白金光按那无名剑诀的法门运转,就见指尖一丝金光缓缓延展而出,正是一道淡金微透的剑气,薄如蝉翼,锋芒毕露,破空飞射,激起空气沉闷的音爆之声。 “哈哈哈,就是如此了。” 正所谓一通百通,这次剑气存留的时间长了不少,虽然还是远不及飞剑,但到底比以往好的多了。 丁辰随即大笑跃起,也不再枯坐激发剑气,而是直接在院子演练起各种剑诀招式起来。 这些招式都是从不同剑法中被他随机拈来使用的,也不管动作是否规矩,毕竟他也不是要真的练剑,不过是借此激荡剑气而已。 霎时间,院中金色剑气四处横飞…… 第171章 洗精伐髓 一个鹞子翻身,丁辰飘然落回屋檐之下盘膝端坐。 左手拇指掐在无名指第二节,附于丹田之上,右手掐剑指,横于身前,一道金色剑气从指尖缓缓生出,煌煌其辉,凝而不散。 剑指挽花,往前一送,金色剑气勃然而出,倒像是一道飞镖,怦然击在青纱帐上,立时灵纹颤抖,青纱帐如飞石入水,波纹震荡。 本以为就此结束,不想那金色剑气余力尚在,就听一声轻微至极的嘶啦之音,金色剑尖已经刺破青纱帐屏障,嘭然钉入砖石院墙。 等丁辰反应过来,青纱帐已经慢慢复原,而那院墙之上,一道极细的剑口贯穿,更是在院外路面上留下一道极细裂痕,足足深入丈许。 好在他院子外面平日里少有人往来,否则还不知道谁要成为那个倒霉鬼! “好霸道的威力!” 丁辰自己都忍不住喝彩一声,内心早已惊喜交加。 以往,他所催发出的金色剑气,都是以普通真元法力催动剑气,瞬发之间而强行将金光带出体外。 虽然,后来也曾尝试用金光灌注剑气,但到底浅薄了些,实际上也只是以太白金光的金行锐气补益无名剑气,威力虽有增长,其实也是换汤不换药,对剑气本身并无本质提升。 而这次,丁辰却是得了那剑丸的启发,直接以太白金光游走经脉,强行激发那无名剑气,此即金光化剑,正好应了那剑丸“捣炼一体”之意。 丁辰暗暗估算了片刻,这种新的金色剑气,应该能坚持十息以上,若无阻碍,十丈之内也是威力不减。 如此,也算是解决了那无名剑气只能离体丈许,每次拼斗,自己还不得不近身拼杀的麻烦。 而且,想必随着修炼的精深,待到太白金光诀修炼到第二层,太白金光真正可以直接离体之时,乃至第三层金光凝练到化虚为实,养炼肉身之时,此金色剑气应该还可以再进一步的。 到那时,有此金色剑气傍身,倒是袭杀对手的好手段。 丁辰心中有了成算,也越发期待,练剑更勤。 只是等他练得多了,却也发现一些弊端,便是那些化作剑气的太白金光,虽然也能通过运化太白金光诀收回,但若是生死争斗的危急之间,只怕也容不得他从容施为,短时间之内,倒是用一丝就少一丝,也不能毫无节制的使用。 也罢,到底太白金光诀也只修炼到第一层而已,金光尚无法完全凝实。 丁辰也不是苛刻之人,有此进益,已是难得。 ...... 暂时解决了剑气的问题,同阶之内勉强足以自保,丁辰的重心重新回到自身修为之上了。 净源丹! 丁辰双目微睁,有些迷离的目光落在那碧玉小瓶之上,盘算着如何服用。 这净源丹毕竟是中阶丹药,按理也得金丹期修士才能承受其药力,筑基修士服用还是太过勉强,但既然那位白袍老者敢出售给筑基修士,那便一定有其道理。 丁辰自然也不敢托大,第一次服用,也只是取了半颗。 即便如此,初服之时,丁辰仍觉得那蓬勃的药力如同利刃刮过筋脉一般,直撑得经脉火烧火燎的疼。 事已至此,也只得强撑。 而随着药力灌注全身,这好处也是凸显出来。 先是筋肉、骨骼和血液,在药力的不断淬炼之下,使全身肌体都是阵阵酸痛,体表也出现了他进阶筑基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的污浊秽物。 却是再次“洗筋伐髓”了。 这也应属正常,毕竟当年,丁辰进阶筑基过快,炼精期的洗经伐髓并不彻底,这次不过是又重新来了一次而已。 …… 时间就这样过去。 药力过强,自然是有副作用的,每服用一次,心身俱伤,都得要缓一段时间,好在每次伤愈之后,经脉明显又强健了几分。 待到他服完第四个半颗丹药之后,伤势已经无需刻意疗伤,丁辰这才又开始冒险尝试整颗的净源丹。 药力何止加倍,自然又是一次痛彻心扉的洗筋伐髓的过程。 不过效果也是喜人,药力冲刷之下,能够清晰感觉到筋脉有种被撑大的迹象,药力洗涤之后,法力运转也越发的流畅,连带浑身筋骨肌肉的强度也大有改善。 三月后,随着净源丹服用到第七颗时,洗筋伐髓的效果却是明显降了下来。 丁辰心下发狠,直接一次嗑了两颗。 刚一入腹,还不等他开始炼化,便觉体内如同烈火烹油,那股难以压制的暴躁药力瞬间炸开,瞬息之间灌入经脉,一股顺任脉直入丹田,似飞瀑落水,砸起惊涛,立时丹田之中似有刀绞,痛苦比之之前翻了数倍,比之祭炼太白金光诀还要恐怖。 不过,还没等他彻底感受真切,另一股药力已经沿督脉冲进灵台。 识海之中如有雷鸣轰然,神魂当即一个晃荡,就生生昏死了过去。 那药力可不管你昏没昏,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肆虐之势不降反增,如此下去绝对丁辰绝对逃不过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便在此时,那于隐识海深处玲珑玉球突然通灵,六条鱼龙虚影凭空出现,环绕丁辰身体周围,阵阵清凉之意簌簌落下,连时间似乎都被减慢了,那狂暴的药性立时减缓下来。 ...... 待到丁辰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两日之后了。 他自然不知道若非那玲珑玉球显灵,自己的小命差点就没了,更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刚要催动法力,丹田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忙又想调动神识内视,脑壳里也是糨糊一般一阵眩晕。 好不容易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却见那丹田如同洪水过后的水塘,浑浊一片,分明是丹田重伤,气息紊乱之兆。 “这是......” 丁辰正在后悔自己的孟浪,突然却发觉丹田面积却是扩大了近半,倒是让他一时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丹田扩大自然是极好的,但如此重的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第172章 这伤,倒是比我的还重! 之后足足一个半月,丁辰都在疗伤! 不过这次,别说那颗剩下的净源丹,连普通的疗伤丹药,丁辰都不敢再服了,其他功法也都停了,只将上清长春功反复蕴化。 才算是勉强缓过劲来。 之后每每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好在,该吃的苦吃了,成效也是显着。 每次运转功法之时,他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于天地灵元的吞吐愈发畅快,这分明是整个灵根资质都提升了不少。 下七品还是中六品...... 丁辰下意识估算着,却也拿不准,毕竟这种后天提升的灵根品阶,也不能完全按先天灵根来评定。 终究是件好事,丁辰心中没有太过纠结此事,却是更加不愿意辜负了这灵根,修炼愈发勤奋,每日里几乎不得空闲...... 暑去冬来,冬尽春至,转眼又是暮春时节。 天气已然转热,屋外院边,高桂矮柳枝叶繁茂,庭前一方石缸内,几片小巧莲叶之下,隐着一只拇指大的荷苞。 丁辰斜靠在廊下,忙里偷闲,发了一会儿呆,正要起身回屋,却听得院外一阵喧哗之声。 这卫云商会规矩甚严,平时会馆内也都是安安静静的,也不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吵闹。 原来平和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打破,心中也是没来由的一阵心烦,。 “快,快,冯英大哥快不行了,秦大夫还没来吗?” 一道焦急万分的声音却是从前院大厅传出。 “冯英?他怎么了?” 丁辰闻言,心下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与这个冯英还是有些交情的,也颇为看好此人,倒是不好不过问一下的,当即丁辰散开神识,探查。 以他现在的神识,不过眨眼功夫,整个卫云会馆都在其覆盖之下。 “怎么会如此?” 丁辰不禁蹙眉,当即撩袍迈腿,青纱帐微晃,人已然闪出院门,继而浮空而起,身影半虚半隐,也顾不得礼仪,飘过几重院落,却是落在高义堂前一棵大槐树上。 就见堂内人来人往,前厅之中,躺着两个人,一个已经头脚遮了白布,显然已经死了,有人正在收殓。 另一个一身血迹斑斑,正是冯英,一旁围着好几个人,一个炼精中期的老者正在施治,不过明显没有什么效果,冯英体内气血已衰,眼看就要枯竭。 丁辰见状,衣袍翻飞,身形飘然而来。 众人一见,这才认出是已经闭关不出差不多大半年的丁辰,连忙见礼问好。 丁辰摆摆手,示意众人退开。 众人自然不敢不从,连忙退回几步,却是将中间围成一个圈。 丁辰没有在意,神识直接扫过冯英全身,只见全身多处伤口,数处都是贯穿前后,好在丹田未损,吊着一口气,否则早就气绝了。 啧啧,这伤倒是比我之前伤得还重! 事不宜迟,丁辰连点数指,发出气劲封了冯英几处大穴,又调出一口真气,随剑指直指冯英中丹田,灌入膻中穴,气随意走,护住主要脏器。 随后,又摸出一颗“合气丹”来,此丹是筑基修士常用的,冯英现在只有炼精后期,自然不能直接服用。 丁辰将合气丹捏碎,掐诀凝出无根之水和匀,三分灌入口中,七分打散分别点到伤口之中。 片刻后,流血止住,只是冯英气色仍是一片惨白。 丁辰复又捏诀,调动真气点入冯英中丹田,助其精气运化,渐渐的,冯英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众人见状,皆是长出了一口气。 丁辰这才起身,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大夫,说道,“阁下是秦大夫吧?” “小老儿正是!” “此人已然缓过来了,只是气血大亏,还需长期温补,这些你想必是熟手的,就交给你了。”丁辰没有客套的吩咐道。 那秦大夫自然知道丁辰的身份,刚才那一手急救的手法,着实让他受益良多,急忙应下。 “好,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丁辰说完,身形遁光一闪,人已离去,倒是让几个修士看得一脸艳羡。 回到自己的院子,丁辰再次静心打坐。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倒也不是他完全不好奇,只是他也不过是寄居于此而已,他和卫云商会本身也只是合作关系,问得过多反而不合适。 特别是确定丁辰不可能彻底加入卫云商会之后,云家便已经很少找丁辰出手,想来,未必没有担心丁辰过多插手商会事务,甚至鸠占鹊巢。 只不过,这件事显然也不是卫云商会可以自己解决的。 三日后,云长德便亲来晚风斋造访。 原来,自云集宝社开张,卫云商会搬回卫州城之后,云家原本的世俗生意倒也并未丢掉,而是继续留在了云来镇,而云来镇的老宅也转变为商会世俗生意的集散仓库,囤积了大量的货物。 特别是一个月前,云家因为得了卫州城城主府的一笔订单,虽然采购的多是些普通货物,但量实在巨大,这才暂存在了云来镇。 如此多的货物,自然是招人觊觎的。 为了安全,云长德直接派出去了四名供奉,其中就有已经进阶后期的冯英。 原本以为,冯英他们加上原来的人,足有十名炼精期修士驻守,可保万无一失了,毕竟这些物资虽多,但也只是世俗生意,不足以引起修仙者出手。 谁知还是出事了。 十日前,云来镇中就陆陆续续进了一些生面孔,本以为只是路过的,又都是些凡夫俗子,卫云商会留守之人也没太在意。 而之后几日,这些生人都似乎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商会仓库附近窥探,后来更是直接打探起来,这才引起卫云商会的警觉。 只是为时已晚。 三日前的晚上,一大群山匪就直接闯进了云来镇,直扑卫云商会的仓库。 冯英等人立时还击,山匪都是凡人,纵然有几个身手不错,又哪里是冯英等人的对手,几轮下来就被打退。 而就在冯英等人松了一口气之时,山匪中却是突然出来了一个筑基期修士,结果可想而知,最终仓库被洗劫一空,十人之中,也只有冯英和另外一个人重伤逃出,而那个人也是刚回到会馆就断气了。 …… 第173章 来活儿了! 听着云长德絮絮叨叨的将前因后果说完,丁辰也是有些唏嘘,他也能看得出来,云长德语气之中很是有些沮丧。 这次被劫,卫云商会也算是伤筋动骨了! 仓库物资损失还是其次,最可惜的还是那些炼精期子弟,这些人可都是他这几年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生力军。 特别是那十人中更是有五个都是云家的亲眷子弟,只怕那些族老的责难也让云长德难以招架。 “怎会如此严重?在下听说万宝盛会之前,商会不就已经在招募筑基期的供奉了吗?还没有结果?” “唉,也是我商会自身实力太弱,也是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要聘到像先生这般靠得住的,谈何容易......” 这奉承话丁辰也是听得多了,也没有接话,却也知道对方此言非虚。 云长德长吁一口气,稳了稳情绪才继续开口。 “昨日,我已经让娇儿带人去了云来镇,今天传回来的消息,粗略估计,那批物资虽价值不菲,但是我卫云商会还是损失得起的,实在找不回来也只能认了。只是,对方如此心狠手辣,足足杀伤我商会七十余人,此仇不报,我卫云商会何以立足!” 云长德拳头紧握,重锤桌面,震得茶水四溅。 “如果此事商会再没什么行动,只怕会寒了其他附庸于我卫云商会修士的心…….” “不至于吧?” 丁辰有些疑惑的问道,不过他还挺欣赏云长德这一点的,看得准,拎得清,知道人心向背远比一时的财货得失重要。 却听云长德又是叹气道,“唉,先生有所不知,现在商会内部已经有些人心不稳,特别是那几个外姓供奉,似乎已经在想退路了.....” 语气焦虑中带着一丝无奈,又是带着希冀的看着丁辰! 见状,丁辰便知这是来活儿了! 知道此事推不过,吊眉叹气,还是开口问道,“那不知,云会长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江先生,那帮山匪都是凡人,此事自然用不着先生出手,在下已经在外面招募人手,打算围剿那帮山匪。 只是一来尚未查明那些山匪的行踪,二来,那领头的筑基修士有些棘手,因此,才不得不求到先生这里,还请先生看着多年的情分上出手相助。” 说着,云长德更是直接起身,一揖到底。 “云会长何必行此大礼!” 果然是这档子事儿! 丁辰心中也是了然,但到底是多年的交情,他哪里能真的受这一礼,连忙起身让开,伸手扶起,再度落座,才开口问道,“会长是想让我找到那伙山匪的据点,再寻机除了那筑基修士?” “正是如此,在下也知此番之事,有不小风险,有什么条件要求,先生尽管开口,只要我卫云商会能拿得出的,我云长德绝无二话。 当然,若是对方实在身手了得,或是还有其他帮手,在下也不敢强求先生冒生死之险,只要先生能替我们找到那贼子的藏身之地,我云家自会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云长德语气颇为诚恳,也没有提出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丁辰更是不好拒绝,心下也不由思索起来。 这些年,他确实受了卫云商会不少好处的,但也不是没有回报,特别是以他和钟离正、赵西风等人的关系,无形中更是不知为云集宝社挡了多少麻烦。 只是这人情债终究是不好算的。 更何况,还有红娇那层关系...... 丁辰思来想去,自己和卫云商会终究是要有个了结的。 如今,五年之期已经到了,而他自己的修为已经隐隐到了筑基顶峰,再进一步就要进阶筑基后期了。 一旦进阶之后,若无特殊的布置的话,此地的灵气就难以再支撑他正常修炼了,纵然上清长春功玄妙通神,但若是灵气不足的话,苦修也只能是事倍功半的。 因此,他也早已经有了进阶之后就会择机离去的打算,若是能趁此机会,了结这桩因果,也是好的...... 想明白这些事情,丁辰思绪也就安定下来,只是以他历来谨慎的性格,自然不会大包大揽的直接答应下来。 思忖片刻后,丁辰才重新开口说道,“听刚才云会长所言,对方也只出现了一个筑基修士。如果真是如此,在下倒是不惧的。 不过,也正如你之前说的,他是否还有其他帮手,甚至是否有什么势力在背后支持,还是个未知数,就如当初那黄沙帮......” 云长德闻言,自然也是蹙眉,特别是听到黄沙帮三字,更是有些面色发白。 “那先生的意思了......?”云长德有些紧张的问道。 丁辰轻手端起桌上清茶,滑动盖碗,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思索片刻,缓缓将茶碗挪到唇边,这才发现茶水已凉,也就没有入口。 “在下觉得,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很多事情,想必会长也是听云来镇的那些幸存之人所言,未必完全,还是要弄清楚才好定计动手的,至少也要等冯英醒过来,问问情况再说...... 如果此事可为,在下自然会不吝出手的,至于条件什么的,也不必此时着急谈...... 至于那些外姓炼精供奉,若真要走,便客气礼送离开就是,人心思变,何必强留,就算勉强留下,哪里还真的信得过吗? 不过是些炼精修士而已,只要商会愿意出价,自然还能招募的,最主要的还是云家自己族人中的修士,会长还是要好生安抚的...... 如此安排,会长以为何如?” 见丁辰已然算是应下此事,云长德脸色也是舒缓了不少。 他也知道,即便只是去打探那贼子的藏身之地,也难保不被发现,而一旦暴露,只怕就是生死相斗,风险还是有的,对方想要搞清楚对方的底细背景,也是常理。 至于对方所言的其他事,云长德也不是不懂,安抚族人之事也早就安排下去。 于是也就不再多言,只道全凭先生作主之类的云云。 第174章 完全不怕痛的山匪 事情既然谈妥,云长德也就不再叨扰,起身告辞。 如今商会内算是多事之秋,自然事事都离不开他决断,也好在前段时间,那两房不怎么安分的旁支已经被他寻了机会好好打压了一番,否则这次更是麻烦。 又过了五日,冯英终于醒了。 云长德得知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遣人到晚风斋请丁辰同往。 这卫云会馆内有什么动静,只要丁辰愿意,他又岂会不知。 那冯英虽是醒了,但身子还是十分虚弱,而且昏睡了这么长的时间,脑子哪里这么快就能清醒过来,此时去问,也多半问不出他想知道的事情...... 因此,丁辰也没有立即过去,只回说自己正在修炼,得空了自会去看看的。 那人无奈,也只得如实回禀。 云长德只道这江先生有自己的成算,也不好催促,只得自己先去探望,之后又将问到信息转呈丁辰一份。 ...... 又过一日,正是夜半子时,丁辰这才溜达着出了晚风斋,往后院学舍而去。 本来,以冯英炼精后期的修为,也算是商会内的中坚力量,按理来说商会是该给他安排个独立的小院,只是因为他是孤身一人,又兼着学舍的教习,是故,他一直都住在学舍旁的偏院之内。 悄无声息来至院内,打眼一瞧,就知只有一间房内有人,这自然就是冯英的房间。 想必是为了方便大夫进出问诊,屋子并没有锁门,只是虚掩着。 丁辰微微抬手,虚推一下,散开一股清风,吹在那房门之上,便见房门无声而开,明显能闻到一股药味。 脚下丝毫声音也无,迈步进了屋子,正见冯英躺在床榻之上,气色确实好了不少。 丁辰神识扫过,却是微微一笑,果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原本以他看来,这冯英到底入门太晚,灵根尚好但经脉阻塞,最多只有四五成的几率进阶筑基,而此次突遭大难,生死危机之下,倒是激发了不少潜力,进阶的几率却有六七成了。 “什么人?” 冯英也是警觉,丁辰刚刚站定片刻,便立时惊醒过来,显然睡得并不深,只是以他的神识水平,自然看不穿丁辰的伪装,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翻身而起。 只是他这一动,却又是一声痛呼,显然是拉扯到了伤口。 丁辰呵呵轻笑道,“是我,你不必起身了。” 冯英闻言一愣,这才认出是丁辰的声音,连忙就要起身行礼 丁辰再次道,“且躺好吧,我只是问些事情。” 冯英告罪,这才无奈躺回去。 他已经见过云长德,自然知道这位江先生会来寻他问话,只是没想到会是深更半夜偷偷前来,多少有些诧异。 “先生可是想问云来镇山匪之事?”冯英问道。 丁辰随手挪过一把椅子,坐在一旁,道,“正是,你且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告知云长德的,应该也不是全部吧......” “唉,晚辈就知道此事瞒不过先生慧眼......” 冯英轻声叹息,也就不再隐瞒,如实说了。 而他隐瞒之事,却是和他一起逃回卫州城的那人有关。 原来事发当日,正是该那人轮值守夜,只是此人贪杯好酒,喝了个酩酊大醉,等双方交战之时,又临阵脱逃,着实有些不堪..... “虽然就算他没喝醉,我们也绝对无法抵挡那筑基修士的攻击,但若是提前防备的话,想来也不会死伤那么多人...... 只是,他也是倒霉,以为可以跑掉,却是早已经中了那筑基修士下了毒,刚回到卫州城便毒发了...... 晚辈也是担心商会会因为此事,拒绝给他家人发放抚恤,所以才遮掩了此事.....” 冯英有些尴尬的说道。 丁辰闻言,倒是对那人也没有特别的想法,面对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对手,继续硬抗已经不是尽忠职守,而是自不量力。 不过,这冯英倒是个...... 唉,也不知道是耿直还是憨笨...... 丁辰也不好评价,只得笑道,“呵呵,你倒是好心,还为他的身后事考虑,此人如此自私,舍弃同伴,自己独自逃命的,无疑是让你们替他垫后,你就一点怨恨也无......?” “怨恨自然是有的,只是人都已经死了,而且,到底是同僚一场......”冯英也是叹气道。 见对方如此,丁辰也不想再继续此事,便转回正题。 “算了,此事也无我无关,你还是再详细说说当日的情形吧,越详细越好,特别是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异常的事情!” 对于此事,冯英醒来的这两日,也是一直再回忆,略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将那日过程细细说了一遍,倒是和他对云长德说的大同小异。 “至于先生所问的有没有什么特别异常之处,倒还真有一件......” 冯英顿了顿,略沉吟了片刻,才又继续道,“......,因为那些山匪是突袭,一上来就杀人,实在凶狠,我们几个也就没有留情,直接就下了杀手,差不多都是一招一个直接劈死...... 只是等到那筑基修士出手,我们根本招架不住,也就没空去管那些山匪,所以之后也没怎么注意......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晚辈才觉出一些古怪...... 那些山匪明明都是凡人,但是一个个都悍不畏死,似乎......” “似乎什么......” “似乎,完全不怕痛......!” “完全不怕痛?……” 丁辰闻言,口中低声重复了一遍,一时也猜不到其中的关节。 但是,无论是谁,只要还是肉身,就算是修士,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怕疼痛的,更何况是凡人。 难道那些山匪是修炼过什么硬气功之类的奇异武功......? 丁辰想着,随即问道,“那以你看,那些人可曾习过武....?” “绝对没有,看他们攻击根本毫无章法,更像是寻常农户,而且,说来也怪,那些人都是赤手空拳,别说兵刃,连棍棒都没拿.....” 冯英补充道。 第175章 黄茅岭下的荒村 “一两百个赤手空拳的农户,居然敢打劫城镇之中看守严密的商会,这倒是有些古怪......” 丁辰也是越发的疑惑起来。 想了想又继续问道,“那,那个筑基修士又是什么情况?有什么特点?有没有隐藏修为,功法又有何特别之处?” “这个……” 丁辰一连急声问了好几个问题,冯英却是不知怎么回答,想了好一阵子,这才有些惭愧的摇摇头。 “先生恕罪,晚辈修为浅薄,实在看不太出对方的底细,只能大致从其攻击威力来推断,不像是普通筑基初期修士。” 丁辰略略有些失望,也是自己太心急了,对方不过炼精后期的散修,哪里有这么高的见识。 却又听冯英补充道,“对了,那人使的是一对吴钩,应该是上品法器,很是犀利…… 而且,以对方筑基期的修为,要杀我们几个炼精修士原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不知为何,对方似乎并不急于杀人,反而有些戏耍的意味,若非如此,晚辈只怕也没机会逃得一条命了……” 听对方如此说,丁辰眉头越发皱得紧了。 对方这般作态,难道就不怕夜长梦多,卫云商会这边有后手赶到? 还是说,对方早已经探知内幕,知道商会这边短时间内绝不会有其他援兵了? 又或者是,对方隐藏了实力,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至于那对吴钩法器是不是上品之事,倒是并没什么意义。 ...... 之后,丁辰又细问了几句其他问题,只是限于修为眼见,冯英也给不出太多其他内容,或者,也有可能是丁辰一时听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知道得也不多。 如此,他也就不再多问,只嘱咐了几句注意休养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出得门来,丁辰抽出一张传音符,中指轻弹几下,打入一道神念,便抛入空中,那传音符无风而起,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往东跨院正房方向而去。 …… 三日后,云长德就派人送来了传讯玉简。 其中不但有他这些时日自行打听到的一些消息,而且还详细罗列了丁辰嘱咐收集的内容。 云来镇西北两百里之内的集镇和大小村落位置、人口数量以及生活用品等流动情况,事无巨细,一一说明。 最后,还附上了冯英的身世来历。 “呵呵,想不到这冯英以前还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客!” 丁辰细细看过,也是含笑颔首。 ...... 入夜,一道虚影悄然离开了卫云会馆。 云来镇离卫州城不远,丁辰纵然没有全力飞遁,没多长时间就到了。 为免得引人注意,徒增吵闹,丁辰隐去遁光,飘然入城,片刻就来至云家老宅,便见老宅侧院之外,好大一片房舍,此时仍是灯火高挑,人来人往,正在重新修整仓库。 而工地一旁,一位妙龄女子身着锦衣男装,正和几个工头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正是红娇,一旁的翠儿丫头时不时的捂嘴,打着哈欠。 见并无什么异常,丁辰也就没现身,拂袖一转,遁光直向西北方向而去。 按冯英,以及云长德提供的消息,那伙山匪在劫掠了卫云商会的仓库后,就是往云来镇西北方向撤走的。 这伙人在战斗之时虽然并无什么章法,但从对方知道事前打探,乘机突袭来看,可见也不是全无谋划,必然不可能是临时汇集起来的,多半平日里就是聚居一起。 而这么多人,集镇或是比较大的村落,都人多眼杂,不利于掩护行迹,因此,唯有那些比较偏远,甚至藏在群山中的山村,才有这个条件。 加之这么多凡夫俗子,不可能奔走太远...... 如此,也只有云来镇西北百里以外的那片群山之中才符合了...... 丁辰综合各种信息,大致推断出这个结论,一路暗中搜寻过去...... 因为担心那筑基修士有什么后手,丁辰也不敢追查得太急。 这一连就是三四日过去,逐一暗查了十几个偏远山村,却都是一无所获。 这日,丁辰驾着遁光,落在一道高岗之上,岗上长满了一人来高的茅草。 隐于茅草之中,低头就见一道山岗下一条蜿蜒的山谷,谷内明明一片翠绿生机,却是鸦雀不见,走兽难寻。 一见此景象,丁辰心中难免有了几分狐疑,随手摸出一块玉简,正是云长德找来的舆图。 黄茅岭,离云来镇一百八十里,谷口有村,十七户人...... “才十七户人,应该不可能聚集上百人的队伍......” 丁辰心下嘀咕,本想离开,却又转念一想,来都来了,还是看看吧! 当即将隐匿符祭出,将身形隐去,轻身穿过浓密的茅草,悄然摸下山去。 绕过一道山梁,果见谷口之下山沟内,正有一个村落,村子很小,零散分布着二三十间茅屋。 村外,山坡上开垦了几块贫瘠的田地,有几个农夫打扮的男子懒洋洋的锄着地,却并未发现任何妇人、儿童的身影。 “奇怪,这些茅屋看着简陋,却也不像是老旧失修的缘故,倒像是搭建之时就并不上心…..” 丁辰一眼就看出蹊跷,愈发警觉,更觉山林之中孤风飒飒,隐隐有些阴冷。 看来还得就近探查一番! 心下略一筹划,丁辰再度潜行靠近,一炷香后,便来到了那山村之外。 那些农夫都是凡人,自然没人能发现丁辰的行踪。 丁辰略微在村中转了转,却仍是一无所获,略有些失望,刚要回头,眼角余光却是瞟到村后一堆足有一人多高,三丈长的柴垛,木柴码放得很整齐,就像一堵墙,和这村子的破旧格格不入。 “墙?” 丁辰若有所思,神识悄然透过那柴垛,便见柴垛之后,虽是林深木茂,但分明掩映着一条羊肠山道,蜿蜒深入。 也不知是何缘由,这看似平常无奇的山道,竟让人生出一丝阴森之感。 好好的山道,为何要用柴火遮挡。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既然是来探查的,也只得一探究竟了。 为防行迹暴露,丁辰也没有驾遁光升空探看,复又加了张隐匿符,这才身形一动,轻身越过柴垛,闪身没入了密林之中。 第176章 黑山谷内,红云老祖 约行了一刻钟,山谷愈发幽深,光线越发阴暗,也无虫鸣鸟叫,静谧之极。 这等山林幽谷,就算没有什么飞禽走兽,也该有蚊蝇蟋蟀之类,怎么会如此死静,丁辰愈发觉得不对劲,缓缓运转太白金光防御,仍旧收敛气息动静。 就在丁辰心生犹豫,盘算着要不要继续深入之际,突然,便觉得后背一寒。 丁辰也是反应极快,猛的翻身跳起,脚下鹊踏枝,手上猴攀援,跃出数丈之外,这才回头一看,却仍是密林幽幽,空无一人。 “难道是我有些神经过敏了?” 丁辰心下直犯嘀咕,静候片刻,仍是没什么动静,这才略略放松了心神,还是决定继续往前。 却就在其转身之际,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一团黑影无声跳出,落在枝头,却是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乌鸦,羽毛稀疏,鸟头半侧一只灰白的怪眼,对着丁辰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直至丁辰完全消失在林中,这才展翅呼啦啦飞走了。 ...... 丁辰约么又行了差不多两刻钟,脚下羊肠山道被踩踏的痕迹更明显了几分,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人铺了碎石,填了土坑。 “难道这山谷深处,还真的有什么隐蔽的存在?” 正想着,丁辰突然身形一顿,悄然闪身退到一棵大树之后,轻喘两下,平缓呼吸,这才重新侧身将目力放开。 空明之瞳异彩隐现,目光透过密林,却见十余丈之外,一段山坡之下,周围树木被砍了几棵,露出小块空地,而空地中间,一堆篝火正在烧着。 “怎么没人?” 丁辰正疑惑,就觉那山坡另一侧似有什么动静,随即就见两个身穿布衣,腰挎柴刀,头上包着一块红布的男子出现,一人手中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野兔,一人扛着一捆干柴。 “唉,自从那老祖来了这里之后,这黑山谷内连个活物都少见了......” “瞧你小子说的什么屁话,难道还是被老祖他老人家打来吃了似的,人家可是神仙,哪里会吃这些俗物......” 两人,一个五六十岁,一个只有十四五,一边走着,一边闲聊。 “他是不吃,可我们要吃呀,每次打猎都不得不跑出去几十里去......”那年轻后生有些不满的低声絮叨。 “胡说什么......” 那老汉连忙低声喝止,似乎有些畏惧的朝四下看看,这才转而正色道,“老祖岂能是你可以编排的,老祖每月发给你的粮食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倒也是,自那老祖来了,乡亲的口粮倒是没愁过......” 后生缩了缩脖子,肩上柴火挪了挪位置,正好绕过山坡,就见那堆篝火,“欸,三哥人啦,他不是在这里看守吗?” 此时那老汉也看见了,却道,“火还没灭,想来没离开多远......” 两人也就没再说那什么老祖,几步来到篝火边,一边收拾那野兔,一边絮叨着一些家长里短,倒也听不出什么异常了...... 没过多久,山坡另一半,便又走出一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三十岁左右,正值壮年,人高马大,很是壮硕。 “欸,三哥,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那后生开口问道。 “哦,我见今天带的干粮有些不够,就去洞子里取了一些!”壮硕男子随口回道。 ......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便围着篝火,开始吃东西。 就听得一个瘦小的男子正一边用一把小刀去切割那被熏得黑漆漆的兔肉,一边问道,“三哥,你这次真的要拜入红云老祖门下吗?” “那是自然!” 一旁一个身形颇为壮硕的男子果断答道。 “三子,不是老叔多嘴,我听说之前拜入红云老祖门下的人,不是变得木楞愣的不肯说话,就是暴躁得很,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说话的却是那老汉。 “就是,一天神神叨叨的,还要我拜他......”那后生也道。 “铁叔,柱子,你们怎敢背后议论老祖?老祖神功盖世,法力无边,三年前饥荒,如果不是老祖赐下粮食,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如何过活呢,你们哪有在此嚼舌根的力气?” 那壮硕男子语带呵斥,对那老汉也没有对长辈的尊敬。 另两人闻言,也只得住嘴。 之后,三人就没有再说话,只草草吃了东西,便熄了篝火离去。 这期间,丁辰一直保持不动,没有继续动作什么。 看那三人的装束,似乎只是普通山民,但听了那三人的几句话,倒是让丁辰听出了些其他的意味。 “红云老祖?” 这个名号倒是从来没有听过,云长德那边打探到的消息中,也完全没有提及此人的存在,但应该是个修士无疑。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原本就阴暗的密林之中越发阴暗了几分。 看时候差不多了,丁辰不敢大意,再次激发了一张隐匿符,寻着那三人的踪迹,继续往山谷深处潜行而去。 山谷渐行渐深,而树木却是变得稀疏了不少,月光已经能够透过树冠,照在地上的野草之上,却有几分惨淡的意味。 又走一段后,地形逐渐呈现出缓缓向下的坡度,活人的踪迹也越来愈多,正狐疑之际,丁辰便觉耳边隐隐有声音传来,而且似乎有很多人在言语什么。 丁辰不敢妄自散开神识查看,手脚并用爬上一个高树顶,放眼望去,赫然就见前面居然是一处幽深的天坑,四面皆是陡壁悬崖。 天坑之上浓雾笼罩,不见月色,天坑之内,点点火光闪动,靠山口这边,足有上百栋木棚茅屋,很是密集。 想不到这里居然藏着如此大的一个村落。 村子侧面,似还有一条山缝一般的山道,道口很是平整,这里应该才是村民惯常出入的通道。 而再远处,一大片空地,皆是铺着灰白的石板,尽头又点着十几只火把,火光忽明忽暗,映出一面光秃秃的山壁。 第177章 毛神野教 “果然有蹊跷!” 丁辰暗道一声,空明之瞳都不用开启,就能看见那山壁之上赫然雕刻了一副巨大的浮雕,雕工粗狂,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形。 山壁之下,上百人尽皆跪伏,似乎正在叩拜那山壁之上的人形浮雕,一个个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却是杂乱无比,怪不得丁辰始终听不分明。 见到如此情形,丁辰多少有了些猜测。 正在此时,这些人声音却是嘎然而止,丁辰继续凝目观瞧,就见得那山壁浮雕脚下,一块丈许高的巨石轰然一颤,缓缓向右移开,露出一个诡异的山洞。 那些跪拜之人神情都是一阵欢喜,立马再次拜服,这次丁辰倒是听懂了一些,皆是呼喊什么红云老祖保佑之类的。 “呵呵,有点意思了!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遇到个毛神野教!” 丁辰心中正在暗笑,又见山洞之中突然放出一道红光,紧接着,洞中便有淡淡红雾弥漫而出,没过多久,就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不知是呼吸了那红雾,还是其他原因,场中众人皆是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狂躁,浑身都似一副控制不住的颤抖,伏地叩拜的动作越发用力。 唯有喉咙中的声音反是又低沉了几分,一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姿态。 此刻,才见那洞口之中,一个身披血红长袍之人,一步三晃的走了出来,浑身红雾翻滚,怎么看都是一副妖异邪气。 丁辰连忙催动空明之瞳,目光直刺那红氛之中。 果然是他! 那人虽然施展了一些简单的障目之术,但又如何能瞒得过丁辰的空明之瞳,立时被丁辰看穿。 就见那所掩盖的容貌,正和冯英描述的那个筑基修士一般无二,只是此时红雾遮掩,却是一时看不透其真实修为。 不等丁辰有所思量,又听得一个尖利的声音在旁边高声响起。 “红云老祖,法驾降临,信徒叩拜,贡献祭品!” 话音一落,就有九个身披黑袍的高壮身影抬着三个五花大绑之人穿过人群,陆续来到血袍人身前。 将那三人依次放在血袍人之前,这九人当即退到一边,木桩一样站成一排,不再动弹分毫。 血袍人略略低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三个昏迷不醒之人,似乎颇是满意,微微点了点头,讪笑一声道,“这次还不错,居然有两个炼精修士......,” 转头又看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一人。 “你就是刘三?” 那人闻言一个激灵,原本高壮的身子就只是爬伏得有些艰难,连忙回道,“正......正是小人......” “就是你将那两个炼精修士骗入谷中的?” “嗯,是……”那人连忙回道,随即又结巴补充道,“小人,哪里有这个本,事,这全靠老祖,赐下的神药,否则小人哪里能,抓住他们......” 那红袍青年闻言又是讪讪一笑,又道,“......,听说你想拜入本老祖门下?” 刘三连忙以头触地,咚咚两个响头。 “小人,小人想,还请老祖收下小人,小人必定......必定......” “呵呵,好了......” 那血袍人也不管跪在地上之人语无伦次,轻笑着双手抱在腹部,头轻轻一抬,似望了望天,这才瞟了旁边那人一眼,一副超然之态。 丁辰这才看清,那人乃是一个干瘦的婆子,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绸衣,涂脂抹粉,宛然一个神婆。 随即那尖利的声音又响起。 “刘三进献祭品有功,老祖心中甚慰,可收为记名弟子,列为黑袍侍者,赐圣酒一杯。” 刘三一听,连忙又是叩首拜谢,磕了七八个响头,而稍远处跪着的那些人,也都是一脸羡慕看过去。 随后,便见那神婆上前,从袖子中掏出一只白瓷杯,递给刘三。 刘三见状,忙恭顺异常的接过,手肘杵地,屁股朝天,头深深的垂下,匍匐于地面,双手持杯子供于头顶之前。 见其如此虔诚,血袍之人更是满意,大袖一甩,红雾翻滚而起,掌心轻托而起,就有一小团红色液体凝出,晃晃悠悠飞出红雾。 而一待那红色液体一离开红雾,便被丁辰空明之瞳看得分明。 那哪里是什么酒,分明是一团古怪的血水。 难怪以空明之瞳都难以直接看透,此人浑身乃是用某种秘法祭炼的邪异血雾笼罩,连那一身红袍,也是用血水反复浸染祭炼,才遮蔽了探查。 血水入杯,刘三当即迫不及待地饮下,仿佛生怕被人抢夺了一般。 血水一下肚,便听刘三喉咙中就是一声低吼,眼见着浑身肌肉血脉喷张,手上力道控制不住,竟直接把瓷杯生生捏碎。 而这一幕在那些无知村民看来,却是那什么圣酒神力,让刘三力量大增,更是心生羡慕和畏惧,又是一阵拜服祝祷。 这诡异的仪式似乎到此也就结束了。 那血袍之人点了点头,瞟了那神婆一眼,直接转身返回山洞,血雾飞速倒转,一吸入洞。 那神婆自然会意,尖锐的声音更是高亢了几分。 “老祖回驾,众人拜送!” 接着又是叩倒一片。 再看那浑身罩着黑袍的九人,复又上前将那捆绑的三人抬起,跟着便往山洞中而去。 最后跟着的,自然就是那个刘三。 那所谓的“圣酒”,应该有透支精元,激发血脉的效果,经过之前的那一阵,此时已然手脚虚浮,神智浑浑噩噩。 而就在这些人进入山洞的刹那,那九个黑袍人之中的一人,头脸微微偏过,斗篷之下,一张面孔半露。 “朱童?!?!怎么会是他?” 虽然火光昏暗,不甚明亮,但是以丁辰空明之瞳的神奇目力,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如何不是惊疑莫名! 朱童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这就是朱童他们背后的势力? 怎么也看不出来,钟离正他们会是邪教中人呀? 不对呀,自己刚刚明明探查过的,那九人分明只有炼精初期的法力波动呀!难道也是隐藏修为潜伏进来的? 第178章 血池炼狱 “难道是那朱童被人暗算,修为大降,这才被困在这里的?” 丁辰心思急转不定,片刻就有了好几种可能的猜测。 本想着返回通知钟离正他们,但转念一想,此去少说又要耽误些时日,要是这期间朱童遇害,那岂不是自己见死不救。 到底是钟离正的师弟,自己也不能不管。 思虑良久,还是打算要继续探上一探,若确定朱童一时没有性命之忧,再返回通知钟离正他们救人也不迟。若是对方实力一般,直接出手救下也可,也算是还了钟离正他们的人情。 打定主意,丁辰缓了缓心绪,便再次行动。 这次,也不用什么隐匿符了,直接祭出那块土遁玉符,身形在微黄光晕笼罩之下如落入泥潭一般,沉入地下,随即便往那山壁而去。 此时,那山壁之外的人也已经走光了,部分往周围的木棚茅屋而去,部分却是往那山缝出口而来。 那山洞石门,自然早已关闭。 丁辰一路潜行,只是刚刚靠近那山壁,就觉得一股诡异的浑浊之力加身,如同浑身陷入泥沼之中。 好在丁辰也很是警觉,触之即退,加之玉符玄妙,才并未触发那禁制感应。 果然不会如此简单,这山壁四周只怕都已经被下过禁制了! 丁辰蹙眉,随即散开神识探查,片刻之后也看出些名堂。 这禁制倒也不是像青纱帐那种单纯防御的法阵,更多的还是偏向于警戒之用,若真放开手脚,强行突破,便是寻常筑基初期修士也能耐做到,只是想要悄无声息的暗中潜入,怕是没那么容易! 略一思索,丁辰法力再转,玉符所化黄晕缩涨不已,便是沿着禁制外延一路遁行探查。 却是足足转了一圈才发现,这禁制范围居然如此之大,宛如一个卵形,不但笼罩了那山壁所在的整座山峰,而且深达十余丈。 不过,这种大范围的禁制阵法,除非是那些精通阵法的高阶修士亲手布置,否则绝对做不到滴水不漏的,就像当年他轻易潜出洞玄宫护派大阵一般。 而观此阵,明显不算多么高明,可见这布阵之人水平也绝不会高到哪里去,自然让他心中的担忧大减。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就在丁辰绕行第二圈时,便在那石门正下方不远处发现了一丝破绽。 此处正是那禁制的一处阵眼。 只是,这阵眼所在区域的岩石质地似又比其他地方更致密几分,禁制之力并未完全深入,加之上方石门常年开合,以至于阵眼已有细微松动,也就有了可趁之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暗暗推算一番,丁辰便有了计较。 以这土遁玉符本身自带的一些穿透禁制的效用,只要自己手脚轻便些,慢慢遁入这岩石,将气息与岩石调和,在不触发禁制的情况潜进去,想来是可行的。 再者,就算真的触发禁制,只要不是有金丹修士出手,想来也没人能奈何他,至少逃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也不性急,缓缓调整体内法力波动,与那土遁玉符散发的戊土玄黄之气调和,合身一靠,便一寸一寸的向里面磨蹭着。 那禁制厚度也不过丈许的样子,丁辰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顺利穿过。 脱身出来,人也成功来到禁制里面,抬头向上探查,空明之瞳异彩透出,就见丈许之上便是那石门之后的山洞,十分粗糙的石阶,一直延伸向这大山山腹之内。 本已有所预料,丁辰也不吃惊,调整片刻气息,将太白金光暗暗调动,细细护住全身,继续沿着那山洞,在山石之中摸索前行。 感应着上方石洞中又是一道石门,丁辰正要靠过去。 突然便有一股诡异灵力出现,附在那石门之上,一道清晰的闷响,应该是那石门被锁死了。 好险,若是自己早了一步,只怕已经被那灵力感应到了! 丁辰静候片刻,见没有其他动静,也不再靠近那石门,后退两步,却是往侧面而上,一盏茶之后,才又再度停下。 而他此时,明显已到了一堵山墙之内。 “啧啧,好大的手笔!” 丁辰暗暗透过山墙石壁窥视外面,心下也是震惊,空明之瞳看得分明,前方赫然乃是一方石室。 说是石室,其实也不准确。 因为这里面的空间实在太大,竟几乎是已经把大半座山都挖空了。 整个石室呈斗状,上大下小,顶上皆坠着月光石,由阵法提供法力来源,将整个空间照的颇为光亮。 再细看石室四周,山壁被凿出了三层石台环绕整个石室,每层石台都有一丈多高,其上密密麻麻立着一些黑布盖着的物体,足有二三百之多,顶端小而圆,竟有几分人形。 此时丁辰正在第二层,身旁就有一个,轻轻滑动靠近,神识微微扫过那个黑布所盖的物体,果然不出所料,真是一个人。 只是此人双眼紧闭,胸膛微微起伏,似乎还有气息心跳,只是面目僵硬,如同晕死过去了,但是又直直站立,诡异之极。 丁辰哪里敢轻举妄动,转瞬收回神识,稳了稳心神,身体略往前倾,将空明之瞳运转到极致,目光掠过石台边缘往下望去。 “嘶……!” 这一看不要紧,直吓得丁辰都是牙根发麻。 只见那石室最下面一层正中,赫然是一方血池,长宽皆近两丈,其内血红一片,竟皆是翻腾的腥红血浆,血气腾腾,还在不住的冒着咕咕血泡。 而那血池之内,更是惊悚,竟如那森罗炼狱一般,此时正浸泡着一些赤条条的人体。 这些人似乎都还没死,白花花的肢体支楞着,无力地拍打着血水,只是都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如同汤锅中的肉块一般,七上八下。 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有恐惧,有痛苦,有癫狂。 丁辰看得分明,其中一个正是那刘三。 此时的他,奋力想要张口大叫,只是刚刚张嘴,便有血水一灌而入,吐出一串血泡,只剩下喉咙不住震颤,却无半点声音发出。 第179章 衣服穿好,没个体统! 血池之中的情景,实在太过恐怖,饶是丁辰也杀过一些人,下手不算仁慈,但仍是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头皮不住的发麻,只得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 目光悄然移到那血池之畔。 血池左边,正是那九个身穿黑袍的身影,木楞的站在一边,似乎对眼前所见无动于衷。 朱童应该就在其中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丁辰见状,也就没有轻举妄动,目光又移到血池右边,便见有一红衫青年男子,虽是背对着这边,不过看其身形,应该就是之前那个受人膜拜的 “红云老祖”了。 此时,他没再穿那血红长袍,修为立时便被丁辰看破,只有筑基中期左右。 那红衫男子盯着看了一会儿那血池之中翻滚的人体,这才转过身来,猩红的舌头舔过嘴唇,带着一丝邪笑盯着地上躺着的一人。 不远处还有一堆破烂衣服,应该是被抬进来的另外两人的,至于那两人,多半已经进入了血池之中。 红衫青年衣带半敞,胸怀半露,很是清瘦,伸手一抓,便将地上那人凌空提了起来,又是一掌轻推,一股灵力打出,那人一身衣袍瞬间碎成破布散落,只剩下赤条条。 “哼哼,也是你走运,辟谷多日,体内并无什么污秽,否则本公子必要让你尝尝那抽肠之苦......” 残忍一笑,红衫青年反手又是一抓,凭空从那血池中抽出一缕血气,三指轻捻,便被搓成一阵赤红长针。 指尖轻投,那红针飞射而出,直刺那空中之人的眉心。 便在此时,那人突然双目睁开,嘴巴猝然轻启,其中三点银光闪闪,却也是三根银针飞射而出。 “砰”的一声轻微脆响,那红针正与一根银针相撞,当即崩碎。 而另两根丝毫不停,瞬息已到那红衫青年胸口,针尖之上,一根似破空擦出火气,烧得通红,另一根却似沾了砒霜,泛起黑斑。 而那红衫青年却是大骇,如此猝不及防之下,竟是一时失了方寸。 看来此人也有些来历,应该是阴沟里翻船,这才被擒。 丁辰暗自思量,觉得此时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右手剑诀已经掐动,只待那红衫青年中招,便要暴起。 便在此时,就在眼见那红衫青年就要中招之际,突然,那两根银针一偏,竟是生生转了方向,直往一处角落阴影中而去。 几乎是同时,两道红芒又从角落中射出,正中那人双目,那人本已落地,当即一个踉跄,几步后退,径直倒栽,落入血池之中。 还来不及有什么凄厉嚎叫,便已经被血水淹没。 丁辰一时惊骇,不知所措,突然,又是一道凌冽的神念从他身前扫过,丁辰手脚俱是一僵。 随即,就见一道红影从最下面一层的一道角门阴影中飞出,一个闪动,一个花白头发,身披暗红大氅的老妇就来到丁辰的面前,更准确的说,是丁辰藏匿的石壁之前。 难道被发现了? 丁辰心脏一时之间狂跳不止,连忙将“炼精篇”暗暗催动,压服浑身战栗,丝毫不敢动弹。 此老妇的面色有些衰败,但气息分明已经是假丹境界,比之那赵西风也不遑多让。 而下一刻,更是让丁辰几乎叫出声来。 就见那老妇缓缓伸手,伸向石壁,缓缓在石壁上抚摸着。 丁辰原本对自己藏匿之法还颇为自信,但此时已经有些崩塌,浑身肌肉都是僵硬,太白金光蠢蠢欲动,已经快要压不住潜意识中的反抗了。 突然,老妇眼色往右边一斜,枯瘦的手掌顺势急挥,一记手刀劈出。 寒光乍现。 就听“噗”的一声闷响,一旁的那个黑纱覆盖之人直接被劈成两半,内脏散落一地,但是流出的血却是不多,似乎大多已经快凝成血块了。 这时,那红衫男子才飞身过来,一脸不安的见礼,“师父......” “哼,为师早就再三嘱咐过你,若是抓回来的是修士,都要再三检查,不可懈怠,刚才若不是为师及时出手,你自己掂量掂量还有没有命在......” 那老妇神色嫌弃的瞪了那青年一眼,冷声教训道,又见青年衣襟松垮,更是气恼。 “衣服穿好,没个体统!” 老妇又是喝骂一声,转头看向下方血池。 那青年只得连忙整了整衣衫,系好腰带,这才向老妇致谢救命之恩云云。 见老妇不理,青年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残尸,又问道,“师父这具血尸又怎么?可是发现有什么异常?” 老妇嘶哑着声音,不耐烦的开口,说道,“刚才为师出手之时,突然感觉到这边似乎有什么人窥探,这才过来看看,原来是这具血尸似乎还有一丝自主意识,于是就直接劈了。 这种一次未能炼制成功的,再重新祭炼,效果也就不好了,留着也没什么大用了。” 说着,一道火舌丢出,将那尸体焚了。 红衫男子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哦,那还好,徒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还好?你倒是说得出口,这具血尸也是你炼制的吧?” 老妇声音立马转冷,眼中厉色闪现,只瞟了一眼,便吓得那青年男子立时冷汗直冒,手脚都有些发软,垂头畏畏缩缩退后几步,不知怎么回话。 老妇见状,眼中浮起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厌弃,转瞬即逝,略喘了口气,再度开口之时,语气竟是缓和了几分,颇有点苦口婆心的意味。 “徒儿,为师发现你最近越发有些懈怠了,你炼的几次,或大或小都有纰漏……” “……,唉,为师早就给你说了许多次了,这些血尸,是我们修炼‘血生功’的关键,万不可有丝毫大意的......” “徒儿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红衫青年连连垂头认错,一副乖巧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的那份阴狠。 “哼,你认错倒是已经认得都熟练了,就是死性不改,为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记住你的话,若是再出问题,勿怪为师无情!” 老妇语气又硬了几分,话音未落,大氅甩动,已然拂袖浮空往下方飘去。 那红衫青年嘴中恭声应诺,嘴角却是微不可察的撇了撇,也是随着老妇飞身回到血池边。 第180章 居然还有其他人? 见两人离开,隐于石壁中的丁辰这才松了口气,自始至终,他连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倒不单单是忌惮那老妇筑基巅峰的修为,更主要的还是这种修炼邪道功法的修士,往往都有些极为阴毒的手段,防不胜防。 而此时,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冒失,贸贸然潜入此间。 只是如今,也已经是骑虎难下,一时间也不敢就此退走,怕再惊动那老太婆,只得继续龟缩于此。 心绪平复下来,丁辰视线再度回到那血池。 那白发老妇此时正盘膝坐于血池边的一个蒲团之上,双手合十撮动,微微有血光流转,同时,双眼盯着那些在血池中泡制的人体。 “嗯哼......” 一声闷哼,老妇胸腹起伏,明显是真元全力催动之兆。 便见其双手缓缓推出,似虚碰着什么东西,左右上下轻柔,而那血池之中,血水应势就动,似凭空生浪,不住涌动,其中一具具白花花的肉身翻腾起来,也不知是诈尸还是假死,又是勉力挣扎起来。 只是这种挣扎明显在那老妇的控制之下,不断有血水灌入其七窍。 丁辰空明之瞳有透视之能,只一瞬,便透过那些肉身皮肤。 就见血水如活水流泉,在那些肉身血脉之中不断涌动,丝丝精气内外交融,竟如同炼精一般,不断聚敛血池之中的灵力,复又通过皮肤毛孔散失出去,反哺血池,周而复始。 那股滔天的血气如浓雾不散,翻滚不已。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那老妇才缓缓收功,而那些血池之中的肉体,体内也越发纯净,竟都已经有了几分炼精入门的灵气波动。 而特别是其中两具,应该就是之前那两个炼精修士,此时气息更盛了几分。 丁辰不禁暗自咋舌,好诡异的血祭之法,若是能改良到活人身上,修为岂不是一日千里? ...... 片刻之后,血池恢复平静,老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让他们就这样泡着就是了,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后,应该就可炼成了,到那时,这八百血尸大阵便可万无一失了!” 青年男子闻言,立马单膝跪下,恭贺师父金丹大成云云。 而丁辰听到这话,却是因为那八百之数冷汗涔涔,若是真的需要八百个那所谓的血尸,只怕因此丧生的人数还得再翻一倍。 好凶残的手段! ...... 听了青年男子奉承,老妇却是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喜色,只无力的摆摆手,又道,“为师要出去办些事情,你留下好生看守洞府。为师也不会走远,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可立即传讯给我。这是阵旗,暂时交给你,在这大阵之中,即便是金丹修士,也能困住一时。” 说着,也不等青年男子回复,直接将一面血色三角小旗抛了过去。 那青年自然乖巧的接过,丝毫忤逆之意也没有。 这时,又听那老妇语带警告的哼道,“为师再次告诫你一遍,越到最后关头,越要谨慎。等为师结丹成功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此间应该还有其他出口,那老妇并未从正门离开,而是再度转入一道角门。 石门关闭之声传来,青年男子如蒙大赦一般,长吐了一口气,这才随手将阵旗揣入怀中,表情哪里还有之前的恭顺。 又回头看了眼那血池中的那些人,已经完全没了挣扎,如尸体一般在血水之中沉浮不已。 青年男子根本没把那老妇看守洞府之类的话当回事,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一副瞌睡来的样子。 转身走到一边,吊儿郎当的在一把藤椅上坐了,岔开双腿,一边抖腿,一边口中嘟囔着什么不干不净的话,便闭上了眼睛。 ......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丁辰确定那老妇是真的离开了,又见那青年似乎真的在打盹,便考虑要不要趁机动手。 “啧啧,你装死还没装够吗?那老太婆已经走远了……” 却是突然响起那红衫青年的声音,就见其稍稍坐直,眼珠转了转,目光却是落在那那九个黑袍之人的身上,嘴角讪笑。 难道,他也是在确定他师父是否真的离开了? 丁辰心下暗道,却听那声音在石室中回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是在和朱童说话? 听他说话的语气,倒像是熟人,难道是事先和朱童暗中串通好了的? 不知底细,丁辰更不敢轻举妄动,静待其变。 而那青年也不急,复又靠回椅背。 片刻之后,就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竟真是那九人中的一个,身子颤抖几下,似乎复活过来,缓步从角落阴影中走出,身上气息缓缓放出,居然也是个修士。 此时他头上斗篷已经掀开,却是披头散发,但即便丁辰不动用空明之瞳,也能看出此人身宽体胖,并不是朱童。 “啧啧,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潜入……” 丁辰不由得心中冷笑,这石室看似防卫得密不透风,谁曾想处处漏雨呀!! “你师父真的离开了?” 披发男子声音低沉,很有磁性。 “自然是离开了,放心,她没有三四个时辰不会回来的…….” 青年男子斜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语气十分的轻佻,但很是肯定。 “你如此肯定?” 披发男子抖了抖一身的黑袍,慢慢走向血池边,每走一步,身上气息就增长一分,同时似有骨节咔咔的脆响,身形越发高挑挺拔了。 “我自然肯定,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每次出去都是去见他那个死鬼儿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自己的儿子炼成了铁尸,还埋在养尸地里,隔三岔五就去祭炼一番,啧啧……” 青年男子伸着小手指掏着耳朵。 披发男子听闻“儿子”两字之时,似乎脚步也是一顿,只是随即便恢复正常。 “所以你才选择和我合作,是怕有一天也被她练成铁尸?”披发男子语带戏谑的问道,而他此时的气息已然飞速增长到了筑基后期,眼看就要到达筑基巅峰了。 “难道不是吗?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下得了手,何况我一个半路入门的弟子?” 青年男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声音之中明显有些颤抖了。 第181章 活尸大阵?血尸大阵? “那你倒是错怪你师父了。” 披发男子此刻已经盘腿坐在了血池旁的一个蒲团之上,气息也稳稳到了筑基巅峰,甚至比那老妇还要雄浑一分。 丁辰一边窥视,心中一边暗暗吃惊,居然又是一个筑基巅峰的修士,还有,此人这变幻身形,隐匿修为的法门实在太过诡异了。 “错怪?你是何意?”青年男子不解的问道。 “据我所知,你那师父的儿子并不是她故意炼成铁尸的,而是他自己练功走火入魔,将死未死之际,你师父为了保住他的元魂不散,不得已才将他的肉身炼成了铁尸之躯,作为盛放元魂的容器。 而那小子又太过心急,铁尸之躯还没有完全稳固,就强行夺舍,导致铁尸又出了些差错,这才不得不埋在养尸地继续蕴养……” 披头男子老神在在的说着,竟似乎十分了解那老妇的底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红衫青年问出了丁辰的疑问。 披发男子却并不回答,犹自盯着那血池,等了片刻,却是答非所问。 “不过,你选择与我合作,也是明智之举,你可知这活尸大阵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难道不是为了结丹……” 青年男子脱口而出,随即才反应过来,脸上神情又有疑惑之色。 “嗯?活尸大阵?这不是不是血尸大阵吗?” “呵呵,你看这满屋子的分明都是活尸,哪来的血尸大阵?不会你那师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吧?哈哈哈哈......” 披发男子一边笑道,一边调息法力,深深吸入一口血气,露出一脸的满足之色。 青年男子的面色已然有些怪异。 见青年男子面色不好,披发男子却是讪讪一笑,还是解释道,“活尸大阵,顾名思义,乃是催发生机之阵,一旦运转起来,就可以将活尸体内的生机抽出。 若老夫猜得没错,你师父便是要用这活尸大阵的生机,滋养那具铁尸肉身。 一旦成功,那铁尸不但可以继续保持强悍身体,而且还可以继续自行修炼进阶,虽无法完全与活人一样,但也不算是普通的炼尸了……” 此时,那血池似乎又有翻滚的迹象。 “然后呢?”青年男子语气森冷的问道。 “然后?哪里还有什么然后,等生机耗尽,也就是那大阵灵力耗尽之时,自然就没什么用了!”披发男子笑道。 “妈的,我就说那老妖婆怎么会这么好心,说是等她结丹后,就助我也结丹。” 青年男子咒骂,脾气显然越发的急切了,全然没有之前的轻松。 披发男子却又言道,“呵呵,你也不必着急,这两种阵法其实系出同源,不过一阵两面而已。只是要将所有活尸完全转换为血尸,便可重新布下血尸大阵,照样可以破境结丹的。而这转化之法,老夫恰好就会。哈哈哈,你忘了,我原本就是你师父的同门师兄啊!” “哼,你果然也是想借这血尸大阵结丹,只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青年男子已经面色不善,手中赫然已经抽出那杆阵旗。 “唉,我说了,让你别急,你看,你又急躁了不是!” 披发男子丝毫不惧,声音更是越发的亲和起来。 “你那‘血生功’如今不过才练到第二重,结丹还早呢!待会你只要助我结丹成功,我自然会将这血尸大阵的法门都传授给你了,等你日后修为境界到了,再自己摆一个不就可以了,不过就是多花费些时间而已……” “你说得轻巧,若那什么血尸大阵这么好布置,那你为何不自己布置,非要挖空心思来抢这座什么狗屁的活尸大阵,你可知就这么东西,耗费了那老妖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灵药......” 红衫青年言辞相当不敬,但那披发男子却也不恼,继续和颜悦色的笑道,“若只是借血尸大阵结丹,自然不必如此费劲的,凑齐八百血尸也就够了...... 至于为何你师父非要如此,自然是她的一片慈母之心了,想要让那铁尸更完美一些,肉身更生动一些,这才不惜动用血道真流秘法,祭炼血池......” 披发男子双目微闭,说话之际,也不避讳那红衫青年,浑身气息涌动,散发出腥红光晕,双手伸出,两股赤红之力灌入血池之中,手法明明与那老妇祭炼之时相差无几,但效果确实大不相同。 就见那血池中心,血水如泉,往上喷涌激荡,明明掀起大浪,却是并未冲出血池半点,一靠近池壁又往下而去,重又往中心汇聚,周而复始,一浪叠一浪,如同一朵怪异的血色莲花不断绽放凋谢。 而那一具具肉体,随波逐流,撞在一起,发出啪啪的声音。 红衫男子见状,正想阻止,却又听披发男子开口道,“至于我为何要来抢,哼哼,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自然也是贪图这真流血池的灵力,想要增加结丹成功的几率...... 不过,你知道了又如何,事到如今,你还想反悔不成......” 披发男子说得直接,有恃无恐。 “我……” 青年男子听闻此言,脸皮也是抽动不已。 “放心,我可不像你那师父,说一套做一套,之前答应你的事情,绝不食言......,而且,事成之后,便是那血道真流之术,我也可以传授于你......” 披发男子似乎还用得上此人,继续加了筹码。 “此话当真?我如何能信你?” 红衫青年一听,果然还是心动了。 “呵呵,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拿去!”说着,披发男子挥手,抛出一块赤红玉简。 青年男子连忙劈手接过,略一查看却是脸色一变。 “为何只有一半?” “另一半,等完事之后自然会给你的。”披发男子语气古井无波,毫无所动,接着声音更是一冷,“师侄,事到如今,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青年男子顿时一哑,他既然已经背叛了师父,自然也回不了头了,再者,对方可是筑基巅峰,自己便是有心要做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如今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既如此,那你就快些开始吧,免得夜长梦多。” 这青年男子倒是十分果断,事已至此,也完全不再犹豫。 第182章 血海种红莲 那披发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嘴角微微勾起。 “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便按老夫给你的阵法,将所有活尸都布置起来吧,老夫即刻开始转化血尸。” 说着,披发男子眼角轻挑,又道,“这血池之中,血气极为浓烈,老夫结丹也用不了,待会我结丹之时,你也可以在一旁修炼,对你也是大有助益...... 若我结丹顺利,所剩血水你也可以将其吸纳,虽然无法直接结丹,但运气好的话,顺势进阶筑基后期,也不是不可能的......” 红衫青年闻言,面上喜色难掩。 当下也不再迟疑,手中阵旗一摇,当即激发,便有血色光晕浮现。 这阵旗一摇,丁辰顿时神色一慌,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身后原本的禁制陡然一紧,显然是被青年男子彻底激发了。 遭了,这热闹看得起劲,却是忘这个! 只是已容不得丁辰多想,就见阵旗脱手飞出,凌空打旋,阵阵夹杂着血腥之气的血雾随即喷出,绕着血池呼啸游走。 同时,又见那青年男子手指往一处暗门,打出一道灵力,那暗门轰然而开,就有一个身罩黑布的人影走出,一个接一个,络绎不绝。 这些人影一走出,随即腾空而起,分别落到四周的石台之上,密密麻麻,只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原本还显得有些稀稀拉拉的石台,现在几乎都站满了黑布人影。 青年男子手再次一招,黑布落下,露出一张张面目木楞的人脸来,有男有女,有锦衣打扮的公子,也有粗衣烂衫的脚夫,但是每个都是青壮年纪。 披发男子长吁一口气,腰背挺直,似乎也已经准备好了,左右双手皆是对着血池虚插,微微一抬,就有七具白花花赤条条的活尸脱池而起,飞入几处空缺的位置。 见状,青年男子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开口提醒道,“这些活尸还是这两日才刚刚开始炼制,没有问题吧?” “无妨,血尸大阵只是需要他们血祭而已,是否炼制完全并不重要……” 披发男子脸上无悲无喜,随口答道。 说着,披发男子右手轻挑,将那血池之中剩余的几具活尸浮空摄起,就势力一捏,就听得咔咔骨头碎裂之声,居然直接将他们生生捏爆。 手上用力,隔空一股巨力施加在那些尸身之上,浓稠的血液被抽干榨净,滴入血池之中,一把枯尸抛出,丢弃在一边。 血池之中,顿时如同猛火沸水一般,咕嘟咕嘟血泡狂冒,翻滚不已。于此同时,血气蒸腾也越发的浓烈,急速的旋转凝练,不过片刻,血池池面,血浪中涌现一朵古怪血花,却又与之前略有有不同,只一瞬,血花绽放,花瓣修长不少,样子似莲又非莲。 “血海种红莲?” 青年男子也正盘腿而坐,法力运转,却见那血花妖异,当即讶色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 “呵呵,这可算不上血海红莲,我教的传承图腾,又岂是能如此轻易就祭炼出来的,这也最多算是徒有其表而已......” 披发男子话虽如此说,但语气之中还是颇有几分自得。 下一瞬,却见那血莲花瓣便开始凋谢,化作血水重入血池,又见花蕊根根壮大,生长出来,如同生出无数细长血色手臂,顶端更是分出五指怪手模样,却又似无骨软体,不住扭动。 一见此景,披发男子面上再藏不住的喜色,朗声道,“好师侄,你且看好了,老夫只教一遍,哈哈哈......” 话音未落,便见其双手猛举一个托天势,指诀翻转,啪的一声双手合十,手指翻飞,掐出无数不同诡异法诀。 与此同时,四周石台之上的活尸也似乎受到召唤一般,一个个浑身颤抖如筛糠,手指乱扭,口中似乎有无声的呐喊,发出低沉怪声。 血池之中,一百零八根诡异血手如同一簇妖草摇曳,就听披发男子一声低喝,一股诡异的暗红之气从他口中喷出,化作一团血雾,尽皆洒在血手之上。 下一刻,每只血色怪手掌心之中,似有什么妖虫拱动,紧接着,却是现出浑圆血眼一只,也无眼皮、瞳孔,就是滴溜溜乱转。 几乎同时,那些活尸双目全睁,怪眼之中立时分出道道血光,飞射而来,眨眼指尖,直冲周边活尸眼中。 血光入眼,活尸们却身体一僵,顿时万籁寂静,紧接着一个个身体缓缓漂浮而起,以一种看似杂乱,似乎又暗含某种规律的路径在空中游走。 漫天飞尸,诡异至极,却又并行不悖,无一相撞。 披发男子见阵法已成,手中法诀一停,活尸也是如臂使指一般悬停于半空。 紧接着,披发男子双手猛的一合,捏在一起,似在挤压什么。 随即就听咔咔声如铁锅炒豆子,一阵乱响,漫天的活尸七窍之中皆是暗红的血液流出。 披发男子双手继续用力,活尸似乎受到某种挤压,血液流出越多。 继续用力,活尸的皮肤都是纷纷爆开,浑身浴血,真如血尸一般,血液飙射而出,形成无数道血雾,继而又汇聚漫天血雨落下。 还没落地,那些血色怪手猛地又是一握,再度张开之时,怪眼已然不见,却见一条掌纹一般的裂缝张开,竟是一张血盆大口。 当即一股收摄之力散开,漫天血雾血雨尽皆往那张张怪口中而去,再看那手臂,真如蟒蛇吞咽一般不住的鼓动。 随着血液的抽离,那些血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枯下去,不过片刻,就再无血可抽,随即纷纷掉落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披发男子又是吐出一口浊气,面上无悲无喜,眼中兴奋的精光四射。 双手猛然拍在腹部,浑身气劲勃然暴起,一身衣袍瞬间化为碎片,而他自己已经赤条条一窜而起,一个翻身钻入血池之中。 扑通一声,就见那条条血色怪手毒蛇一般也是一缩入池。 天地之间,彷佛一时都安静下来,只有那几乎要满溢而出的血池还在晃荡。 第183章 捧莲在怀,即将功成 下一刻,血池之中噗的一声,血水再度如泉喷而起,便见数十怪手重新伸出血池。 而这次,血手明显更逼真几分,已有几分骨象,纤细若柳枝,赤红似珊瑚,各掐莲花指诀,相互簇拥着如同一方血手莲台,血气蒸腾如云如雾,翻涌幻化,似有无数厉鬼游荡其间,又像有罗刹天女淫浪艳舞。 莲台正中,正坐着那披发男子,一身血洗,面若重枣,一腿盘膝而坐,一腿搭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明明邪异至极,竟还有三分庄严。 青年男子眼中一片狂热,看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而随着那血手莲台不停的旋转,手指法诀不住扭曲,磅礴的血气冲天而起,又凝成一股血光,倒转而下,直直灌入披发男子的百会穴。 “啊......!” 就听得那披发男子一声畅快至极的呻吟,彷佛浑身毛孔尽皆打开,疯狂吸纳着周围的血气。阵阵气浪回荡在石室之中,天地灵气似乎也已经全然混乱起来,激荡不已。 在如此磅礴的血气支持下,披发男子的气息也是再次暴涨,即便丁辰不用空明之瞳都能看见,块块肌肉隆起,其体表之上更是根根血管暴起,蚯蚓一般,不住鼓胀蠕动,分明是那些血气在其体内不停的运转,淬炼为源源不断的真元法力。 如此诡异血腥,丁辰冷眼看着,心中莫名胆寒。 显然,披发男子已经到了真气凝结,蕴化结丹的关键时刻,此时再不出手,真等他那结成金丹,神识感应大大提升,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又该如何自处? 可是,即便此时出手,他又如何有必胜的把握。 最多不过阻止对方结丹,但其实打实的筑基巅峰修为却未必受损,加上还有那红衫青年在,四周又已被禁制完全禁锢,逃也没处逃。 就在丁辰急思对策之时,眼色却是不经意间扫到了朱童,却见朱童嘴唇蠕动,随即微微张开,露出一丝青光,但却明显不是牙齿的反光。 “难道朱童还有后手?如果和他一道,趁乱出手,倒或许还有所可为!” 丁辰暗下心计,丹田之内真元蠢蠢欲动,目光却是落在那注意力全在血池上空披发男子身上的那红衫青年。 只要朱童一动手,他也要趁机下手,力求以雷霆手段先重创此人再说。 ...... 滚滚血气如风卷盘旋,时间飞速流逝,但丁辰却感觉每一瞬间都缓慢无比。 就在披发男子丹气凝结的最后关头,丁辰背后禁制所散发的猛的摇晃轻颤,紧接着,就听得一道狂怒的声音传来。 “孽障,你在做什么,还不打开化血阵!” 那青年男子闻言,明显身体一抖,脸上慌乱之色大显,结结巴巴的道,“不好了,师父回来了,怎么办?” 披发男子明显也听到了,心中虽急,但是脸上不显,沉声道,“慌什么,此阵与血池相连,岂是轻易可破的,待我马上就要结丹成功,你用阵法阻她片刻即可!” 说完,眼中狠厉之色乍现,双手法诀一变,四指紧握,大拇指连杵数道大穴,显然是动用了什么激发潜力的秘术,其双目血丝如网,喉咙中低沉咆哮,张口呲牙,赫然就见四颗犬齿缓缓生出,面容狰狞仿若厉鬼。 “嗷”的一声怪叫,那披发男子猛提一口气,双手如爪,伸手猛的抓住一只血手,张口就咬,竟是生生撕扯下一块。 那血手如同真人手臂一般,疼得乱颤,却是挣脱不开,被披发男子一口又一口,囫囵啃食,血水满口,凶戾似妖魔附体。 见此一幕,丁辰心下一沉,又打眼去瞧朱童,却见这小子居然又恢复那死人模样,丁辰无奈,也只得继续蛰伏。 而阵外,那老妇还在咚咚咚的冲撞阵法,青年男子已然慌乱无比,浑身发抖,左顾右盼,不知在想什么。 但又见披发男子突然形貌大变,更是惊惧,哪还敢不从,只得强撑着将阵旗展开,另一手拇指指尖划过中指,便是一道口子,一指点在那阵图中心的白色莲花之上,立时鲜血渗出,将那白莲染得通红,接着口中含起一口真元就要喷上。 却就在此时,那阵旗突然烈烈摇摆,呼啦一声,更是直接脱出那红衫青年之手,临空飞起。 青年男子一慌,连忙伸手去抓。 可是那阵旗速度极快,转眼已经来到屋顶,只一个闪动就没入了石壁之中。 青年男子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他那师父留下的后手,心中大骇,刚转头要和披发男子说什么。 就见那阵旗没入的地方,一道血光荡开,石壁突然一个扭曲,便有两道人影凭空出现,当先的正是那白发老妇,其后跟着动作有些僵直的青年,一脸的青灰之色,丝毫血色没有,只有一对枯槁的眼珠涩涩的转着。 青年男子一见老妇进来,脸色煞白,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只是这里哪里还有逃走的道路,只能急退几步,口中却是惶恐结巴道,“师父,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过手中亮银吴钩已经祭出,护住全身。 老妇也没有立时动手,只盱衡厉色的看了他一眼,转而目光却是转向了血池中的那披发男子。 此时,披发男子已经重新恢复那无悲无喜的表情,指诀如拈花,双眼微睁,浑身皮肉光滑细腻宛若新生。 “师妹,你何必如此执着呀,既然已经回来晚了,何不成全了师兄,待日后师兄助你再摆一座活尸阵就是了!” 披发男子温言和煦。 那青年男子闻言,似乎以为还有回旋余地,忙也接口道,“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同门,师父就不要计较了!” 老妇几乎是牙眦欲裂,厉声喝道,“放屁,你这孽障,滚到一边去。” 丁辰也是一阵好笑,这小子不会是真傻吧,这都能接话。 又见那老妇转头又对披发男子骂道,“谁是你的师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连你自己儿子的活命阵法都要抢夺,你还算是个人?” 青年男子和隐匿一旁的丁辰闻言都是一惊。 只是不待青年男子开口,那披发男子却是淡淡讪笑着说道,“说是我的儿子也没错,只是却非我之所愿,他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 说着,双手相合,如捧莲在怀,似乎即将功成。 第184章 天涯何处不相逢 那披发男子所言明显说到那老妇的痛处,闻言脸色急转,又见对方丹成在即,便知不妙,抽手就是一道血光甩出。 下一刻,一口鬼头大刀自血光之中显现,仓啷啷激射而出,凌空冷光陡涨,当空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血手莲台之中,披发男子凌然不惧,甚至嘴角带笑,拂手扇过,也是一道血光,却是一道兽面青铜钺跳出,当的一声架开大刀。 几乎同时,其身下怪莲血手纷纷合拢,裹挟其身就往血池中缩。 那老妇还要动手,便见那只剩下小半的血池再度一个泉涌,一股强悍灵压直接荡开,充斥整个空间。 紧接着,便见赤条条一精壮男子,破水而出,赤足踏在血池之上,缓步而走,身形挺拔,肌肉匀称,正是那披发男子。 到此时,丁辰才看清此人相貌,五官端正,浓眉细眼,端是一副好皮囊,而之前的血腥之气早已荡然无存,反是显出一番儒雅气质来。 只见他不慌不忙,手一抖,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储物戒指,随手便从其中掏出一套青色衣袍,合身一裹,踏步上岸。 下一刻,便已经衣衫整齐的站在一边,只是头发还是没有梳起,披肩下垂,光泽如黛。 众人看在眼中,表情各异。 老妇脸色僵硬,脸上肌肉忍不住的抽动,显然恨到极点。身后青年仍是一脸木然,眼色直直看向披发男子,一言不发。 倒是那红衫青年男子面露欢喜之色。 至于隐在一旁的丁辰,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已然翻滚,艳羡不已。 虽然众人表情各异,心思却都是一样。 终于还是让他结丹成功了! 披发男子面带微笑,挺胸负手,眼中睥睨之色毫不掩饰,呼吸悠长,唯有金丹气息若隐若现,此乃刚刚结丹,丹气尚有些不稳不稳之故。 然饶是如此,谁又能真的小觑! “师妹,还有必要再打吗?” 披发男子只看了那灰脸青年一眼,便将目光转过一边,依旧温言说道,似乎完全没有刚才两人的针锋相对之事。 “你以为你结丹了,我就怕了你了?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洞府,我会没有留下什么手段吗?”老妇冷声笑道。 “呵呵,师妹的手段,师兄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那孩子......” 披发男子笑道,目光却是落在那灰脸青年身上。 “贼子......” 老妇狠狠的喘着粗气,眼中带火,但终究没有再出手,良久之后,才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罢了,你走吧,事已至此,你我恩怨从此两清了。” 丁辰一听这话,心中却是暗自叫苦。 “别呀,你们恩怨两清了,我可怎么办呀?” 显然,和丁辰同样心思的还有那青年男子,一听老妇此言,顿时急忙开口,“师父,师父,我……” 话刚开口,又转向披发男子说道,“师伯,哦不,师公,你可不能丢下弟子不管呀!” 对于青年男子的求饶,那披发男子仿佛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 倒是那白发老妇,冷眼扫了他一眼。 却听那披发男子说道,“师妹要赶我走,我自然是不好留的,只是当年师父曾有言,你我谁先结丹,那血神录便传给谁,如今我既然已经结丹,还请师妹将血神录交出来吧......” “哼哼,你果然还在打那血神录的主意,不过可惜,那血神录没在我这里,你想要就去找我爹,你那好师父吧,他那么看重你,自会兑现承诺的......” 老妇讪笑嘲讽。 披发男子也不恼,又道,“师妹又何必虚言欺瞒,师父他老人家身上只有一册副本,内容不过血神录的十之一二?” 老妇闻言面色却是一变,眼中惊疑之色流转,虚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爹身上只有副本......?” “我......” 披发男子这才自觉有些失言,表情略僵了僵,却也不甚在意,继续道,“这自然是师父他老人家告诉我的......” 老妇此时却是已然猜到其中根苗,嘴角讥讽厌恶之色一览无余。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爹教过你血道真流之术......!” 披发男子却也不解释什么,却是淡淡一笑。 “也罢,也罢,我也知那血神录的价值,这样,师兄也不白要,且用一物交换如何,呵呵,师妹,你看这是何物?” 说着,双手一展,大袖甩开,其手中浮现一块暗紫的东西。 老妇一见此物,眼中就是一亮,脱口而出。 “这是,紫睛猕猴的紫河车?” 而几乎就在起出口的同时,那血池边上角落站着的八个黑袍人中,一个身影不自觉的抖了抖。 而就是这一轻微动作,披发男子眼中瞳孔猛的一缩,剑指轻弹,那一直浮在其背后的兽面青铜钺嗡的一声,破风而起,一股金丹气息轰然散开,比之之前又强悍了一分。 一股无形灵压扫来,丁辰还以为自己已经暴露,太白金光诀不由自主的浮动而起,却见那兽面青铜钺凌空一个翻转,直直往血池边一个角落落去。 兽面青铜钺夹风带势。 便在此时,黑袍人中的一个突然一个翻身,口中吐出一个什么珠子,浑身气息、灵力立时浮动,遁光狂闪,身形已经落到了数丈之外的石台之上。 此人自然就是朱童。 而就在兽面青铜钺斩向朱童之时,那白发老妇也是神色一凝,鬼头大刀风啸一般,呼吸之间,已经来到丁辰所在的石壁之前,刀光森然就要劈下。 虽然身在石壁之中,丁辰也不敢让她劈实了,一闪躲开,身形遁出了石壁。 就听的当当两声,兽面青铜钺和鬼头大刀同时劈在了石壁之上,火星四溅。 披发男子也是一惊,随即呵呵笑道,“师妹,想不到,你这里老鼠还不少呀!” 老妇眼色冷冽,袖中抖动却是一道黑影闪出,落在老妇肩头,竟是一只花尾乌鸦,那只死灰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的,嘎嘎的叫了几声。 老妇摸了摸那乌鸦,道,“我还说这乌鸦是不是看错了,原来竟让你直接潜到了这里来了。” “呵呵,江兄,你我还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呀!” 说话的自然是朱童。 第185章 各自联手 “呵呵,朱兄,我们彼此彼此吧!”丁辰苦笑回道。 “你们还是熟人?不过那又有何用,你们两个筑基中期修士,难道还能翻得了天不成!” 披发修士嘴角抽动,那青铜兽面钺哐啷震动,凌空又起。 “谁说我们是两个筑基中期修士了,明明是三个嘛,是吧,道友?”丁辰心思剔透,反而向那青年男子说道。 青年男子明显没听懂,朱童却是瞬间明白。 “不错,这位道友,事到如今,你这两个什么师父师公的,怎么可能放你活命,不如和我们联手,大家还有一丝生机......” 说着,朱童身形一跃,人已来到丁辰这边。 那青年男子显然是个经不住事的,此时已经惶惶失措,闻言还在发懵。 “师妹,我们的底细万不可泄露出来,你我联手,先将他们一并宰了再说!”却听披发男子开口说道,那兽面青铜钺再次嗡鸣大作,但就是没有发动。 “不用你提醒......” 老妇闻言,只是冷冷回了一声,目光扫过,落在那红衫青年身上。 “孽障,还不过来......” 那红衫青年闻言就是浑身就是一抖,下意识动了动,迟疑着刚迈了一步,就听朱童一声惊叫。 “道友小心......” 同时,抖手一张青纹符纸飞射而出,下一刻,便见符纸之上开出一朵青蓝火焰,在那老妇和红衫青年之间直接炸开,爆出一簇火光。 就听得有“呱呱呱”的凄厉叫声,却见那火光之中,一只拳头大的怪鸟凭空出现,青焰焚身,疼的它死命扑腾,就要拼命往老妇这边飞逃。 不正是那什么“花尾乌鸦”又是何物? 也不知那老妇是何时将其放了出来,但分明就是想暗中偷袭那红衫青年,却是被朱童发现,设法所阻。 红衫青年见此情形哪里还不明白,脸色苍白如纸,连连后退。 而那青焰也着实厉害,呼吸之间,那乌鸦羽毛就被撩了个干净,一股焦臭弥漫。 老妇面色阴冷,哗啦扯下身披的那暗红大氅,就势一甩,那大氅陡然散开,其上暗藏根根牛毛细针如雨密集射来。 那乌鸦首当其冲,立时被射中数十针,死了个透。 其余毫针更是不停,分明将丁辰三人都是完全覆盖。 丁辰体内金光护体,手中无事牌也白光灼灼,直接硬扛;朱童手在袖子中一抓,便是将那玉柄拂尘抽出,啪的一声,长毛荡开,直接就打落一片毫针;反倒是那红衫青年最是从容,很少轻巧的翻转旋身,卷起一股赤红怪风,便将毫针吹开。 却听得朱童传言过来,“江兄,我已经传讯回去,帮手应该已经在路上,我们坚持一段时间即可……” 丁辰嘴角含笑点头,心道果然有后手,当即天青剑祭出,盘绕周身,清尘鞭一握在手,横在胸前,空明之瞳暗察场内情形。 却见那披发男子刚才叫得最欢,但却并不动手,其体内丹元不住的运化调和,当即就猜到其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利用那老妇牵制自己这边,好给自己稳定境界留足时间。 丁辰岂能让他如意,当即呵呵笑道,“果然是个毫不要面皮的东西,你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又是师兄,又是丈夫的,居然让人家一个妇道人家出手,自己却躲在一边暗中蓄力修炼,这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老妇一听这话,果然手上动作一慢,已经祭起的鬼头大刀停在当空。 那披发男子被丁辰一口道破,眼中杀机乍现,原本只是祭在空中的兽面青铜钺,刃光一转,便向丁辰而来。 丁辰也是不惧,嘴角呵呵一笑,清尘鞭法力狂注,使足了力道全力抽出,就见清尘鞭上节节符文闪动,棱角精光流转,罡风带音,残影不散。 当的一声,那兽面青铜钺竟直接被抽翻到一边,翻转了几十下才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仍旧震颤不已。 这清尘鞭丁辰已经蕴养多时,此时初现峥嵘,就将金丹修士催使的法器打翻,可见威力着实不凡。 不过这也是因为披发男子刚刚结丹,境界未稳,一身法力难以全力驱使。 那披发男子见丁辰一击就抽翻了他的兽面青铜钺,不但没有异色,反而眼露贪婪之色的看着清尘鞭。 此时朱童的说话声也是响起。 “何止是不知羞,俗话说虎毒尚不食子,连自己亲生儿子的生机都要抢夺,你看他披头散发的,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朱童显然已经完全理解到丁辰的意图,拉拢那青年男子,分化披发男子和那老妇的关系,让他们不能全力联手。 披发男子闻言脸色涨红,他现在好歹也是金丹修士,一朝结丹,心气便是不一样了,哪里能忍得了如此恶言侮辱。 两肩颤抖,一身血光爆闪,那血池之中的血水顿时激起一两丈高,被披发男子伸手掐诀施法捻住,剑指一搅,化作数条血蟒就向这边攻来。 “这位道友,你那什么狗屁师公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你那师父刚才动手可也没丝毫避开你的意思,你还指望他们会放过你?” 却是丁辰继续对那青年男子游说道。 青年男子一听就是咬牙,也明白自己已经是弃子,哪里会甘心,一对吴钩荡起,噗的一声将一条血蟒头颅绞断,身形后退来到丁辰二人附近。 丁辰和朱童抽空目光微碰,心知这小子已经上了船。 也不再多说其他,清尘鞭再次抵住兽面青铜钺,天青剑翻飞,剑花四射,寒光一闪将血蟒斩断。 只是那血蟒并非活物,刚刚斩断,血气又起,血蟒转瞬复生而出,一副杀之不尽的样子。 披发男子见老妇没有出手,又道,“师妹,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之计,你难道还真信了不成,这两人必是卫国那些人派来打探消息的,万一消息走漏出去,我等难逃一死。” “哼,不必你废话,我自然知道。” 那老妇一听此言,手中也不再迟疑,鬼头大刀呼啸而出,同时身体周围血雾散开,如涛涛雾浪而起,似乎带有一股腥甜之味。 第186章 铁尸之身,果然强悍 便见那红雾淡若桃粉,无风起氤氲,看似寻常,以至于丁辰两人都没警觉,却还是那红衫青年开口提醒。 “小心,那是红粉酥骨香,沾之便会手脚无力.....” 两人一听,都是一惊。 朱童二话不说,扯出一件灰白麻袍罩在身上,便有一层淡淡的灰气气浮起,将那红雾隔开。 而丁辰,虽然有阴煞血蛊在身,号称可辟百毒,但面对此等血道邪术,他也万不敢大意,连忙也加重了几分护体灵光。 老妇闻言嘴角一动,只低声骂了一声孽障,也没再继续说话,只催动鬼头大刀大开大合的去攻朱童。 披发男子这边,却不知他是装的,还是那血蟒确实无法离开血池太远,明明修为最高,却先成了守势,那兽面青铜钺也一副势大力沉,御使不便的样子。 丁辰哪里会管他是不是装模做样,能拖时间自是正好,也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架势,只将那天青剑舞得眼花缭乱,和那披发男子斗得你来我往。 那老妇哪里看不出披发男子在保存实力,大刀劈出道道刀锋,声势骇人,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看似每一刀都劈得朱童险象环生,但就是拿之不下。 便在此时,就见那披发男子一声闷哼,似要强提法力施展什么手段,却不想突然又是止住,手慌忙捂住丹田,一脸的痛苦之色。 白发老妇似看出披发男子的异样,双目眯缝,却并未表现出什么。 反是那红衫青年,一见此景,以为机会来了,一对吴钩电掣一般破开两条血蟒,抖手便是一柄血红透亮的鹰嘴匕首,破风掷出,直打那披发男子胸口。 “蠢货!” 几乎是同时,那老妇轻哼一声。 却见那披发男子眼中厉色浮现,咬牙之间,袖袍甩出,就是一股无形之力直接将那匕首卷了,又是反手挥出。 下一刻,那匕首再现,却已经是暗红发褐,速度更快三分,却是倒飞正对那红衫青年的面门。 红衫青年哪里会想到自己的法器,竟然顷刻之间就被对方侵夺,眼中骇然,忙咬破舌尖,便是一口血气勃起喷出,也是化作一条血色长蛇,就要以攻为守,抵住那匕首。 那披发男子投出匕首并未停手,右手瞬间变化了三个指诀,其袖袍之中一抹乌光射出,却是一道黑色玉牌,浮雕一颗狰狞鬼脸。 那长蛇一口咬住那匕首,正要将其卷住,那玉牌也已经祭出,悬于半空,就觉得腥臭之味乍起,与此同时,那玉牌之上的鬼脸仿若活了一般,暴突双目血光流转,猛然间,那鬼脸一张口,竟是一只红褐发乌的诡异长舌突然伸出,速度之快,砰的一声就撞再那匕首之上。 就见红衫青年口吐的长蛇噗的一声就被开膛破肚,划开两片,更是一路直刺其咽喉。 丁辰见状,也不得不救,挥手清尘鞭打出,正钉在那匕首之上,将其撞飞。 那怪舌似早就料到,在那匕首被撞的同时,舌尖反卷,一分四叉,如是鹰爪直直抓向那清尘鞭。 清尘鞭早已和丁辰心神相通,嗡鸣声震,激发音浪倒飞,天青剑后发而至,凌空落下,直刺那鬼爪。 那鬼手也不躲,向下弯曲的四指反向上勾,掌心正对天青剑,就听得兹啦一声,天青剑刺入那鬼爪掌心,却同时灵光一闪,随即和丁辰神识脱离联系。 丁辰心道不好,再看那天青剑,已被鬼手直接卷了过去,剑鸣颤巍,当的一声跌落在地上,显然灵性已失,再难修复了。 天青剑是他第一把上品飞剑,虽然品质不算上佳,但是还是颇有感情的,丁辰心中也是不由得愤愤。 只是此时不是鲁莽之时,更还不至于为了一把剑自乱阵脚,转瞬调整心态,转而开口提醒道,“那鬼手可以污秽法器,两位要小心。” 此时,那鬼爪正飞转去抓红衫青年的吴钩。 得了丁辰的提醒,红衫青年自然不会让鬼爪得手,连调两把吴钩交错,一个双燕分飞之势躲开鬼爪,又是一团血气喷出,化作一只血色怪鸟,正扑在那鬼手之上,便是阻挡一下,双手接过吴钩,身形后闪避开。 那披发男子似乎也是缓过气来,气灌血池,池内血气喷薄,又是窜出八条血蟒,比之之前还要生猛了几分,连那老妇都是下意识退让。 “江兄,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人似乎都没有出全力呀?” 传音的自然是略得喘息之机的朱童。 “我也觉得,以他们两人的修为,不该与我们如此僵持才对。”丁辰也道,手中清尘鞭与那青铜钺撞得叮当乱响。 “会不会是我们刚才的离间之计起了作用?” “不好说,且先小心应对,等待时机吧!”丁辰答道。 两人一边应付,一边暗自交流。 便在双方诡异的僵持之时,那老妇身旁的灰脸青年却动了,只见他身子如铁棍般直直落下,脚尖刚刚点地,便是前冲。 这灰脸青年看着木愣,却极会抓住时间。 此时正是丁辰闪身躲开那鬼爪,无处着力之时,那灰脸青年速度极快,已到了丁辰身侧,五指如钩便抓向丁辰胸口。 丁辰心下冷笑,强行扭身,祭出一股他极少使用御风术,倒飞避开。 那灰脸青年哪里会收手,一爪未收,另一爪又来。 丁辰脚尖点地而退,就要乘势激发金色剑气,料想以金色剑气的犀利,便是对方铁尸之身也要掂量掂量。 只是还没等他激发,目光突然又瞟眼看到那老妇,自己心中却先掂量了一下,如果自己此时重伤甚至直接杀了他这儿子,只怕那老妇立马会全力出手的。 电光火石之间,心思急转,丁辰按压金色剑气藏而不露,却见那黄花镜翻出挡在身前,砰的一声,灰脸青年一爪抓在黄花镜之上。 到底是铁尸之身,果然强悍,力大无穷,一爪过后,就是五道抓痕,更是直接将黄花镜拍得倒飞,反撞在丁辰身上,砸得丁辰气血翻涌。 丁辰干脆顺势一跌,整个人跌落到了下一层,落地一个狮子滚绣球,踏莎行身法施展,弹身避开。 第187章 也不知是不是前辈的种 灰脸青年被那黄花宝镜所阻,到底慢了一步,让丁辰寻机脱身。 见时机已失,灰脸青年也不追赶,看也不看,身形仍旧前冲,却是直扑那青年修士而去。 那边,披发男子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逝,青铜钺上兽面蠕动,似在咆哮,丁辰落地身形还未稳,头上钺刃已到。 此钺足有半扇方桌那么大,势大力沉,饶是丁辰太白金光第一层小成,也不敢遏其锋芒,连忙御使黄花镜招架。 又是偷眼去看朱童那边,心中也是哀叹,这次出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也不知道朱童说的帮手还有多久才到。 老妇那把鬼头大刀呼呼作响,朱童拂尘翻飞,防得也是密不透风,却也根本腾不出手来。 那青铜钺威力强悍,不是斩在地上如削石如泥,便是撞得那黄花镜灵光散落,火星四溅,只是每落下一次,便要重新蓄力,也给了丁辰喘息之机。 披发男子虽未用全力,却也要做足面子,时不时又催血蟒趁机急攻丁辰,搞得丁辰一时也只有招架之力。 倒是红衫青年那边,此刻完全被灰脸男子猛攻猛打,死死压制,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丁辰见状,便考虑要不要出手解围,神识已经探到玄气幡,实在不行又只好用这招了,只是这里漫天的血雾,只怕玄气幡的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正盘算之际,却听得一声惨叫,丁辰暗叫不妙,略一侧头,就见那红衫青年小腹一片血污,显然是被灰脸青年直接抓破护体灵光,正手忙脚乱。 丁辰下意识就要出手接应一二,心中却又突然想到,若是那红衫青年一死,这表面的平衡被破,对面两方说不得就会更加互相忌惮,未必不是好事。 正犹豫之际,却见那灰脸男子一招得手,反而攻势减弱几分,似故意给那红衫青年喘息之机。 红衫青年一边止血,一边应对,且战且退,但在丁辰看来,灰脸男子分明是要将青年男子逼着往朱童那边。 难道是苦肉计? 丁辰心下暗自揣度,突然,眼角寒光一闪,正在急攻朱童的鬼头刀突然一个翻转。 “不好,躲开!” 只是丁辰开口提醒已经迟了,几乎瞬移一般,那鬼头大刀下一刻已经闪现到红衫青年背后,就听噗呲一声,当头劈在红衫青年的后颈之上,深可见骨。 “啊!” 一声惨叫,红衫青年重创之下,脚下一软,身子当即向前扑,正对上灰脸男子那铁爪一般的双手。 一手如鹰爪锁喉,一手直插腹腰。 红衫青年护体灵光都已溃散,哪里还有闪避的余地,又是惨叫一声,竟被高高举起。 就见灰脸男子猛的一用力,刺啦一声,红衫青年竟然直接被生生撕成两半,鲜血四溅,泼了那灰脸男子和朱童一身血污。 朱童似乎也没有想到情势立时急转,拂尘急扫,随手一把白光丢出,正是五把飞叉直往灰脸青年面门打去,同时手中两张烟瘴符爆开,青烟四散,掩住身形。 就听得一阵叮当乱响,那灰脸青年双手乱抓,仗着肉身强悍,直接徒手拨开飞叉,身形猛退,退出烟瘴。 朱童趁机一个猛进,在烟瘴中往下翻转,却是往丁辰这边而来。 丁辰也不再犹豫,玄气幡打出,黑气呼啸而起,滚滚四走,将自己和朱童一卷,隐于黑气之中。 就在朱童脚刚落地,站立未稳之际,丁辰又伸手一抓他肩膀,两人顺势一滚,又滚入最底下一层。 就听得当的一声金石撞击之声,碎石火星乱溅,那鬼头大刀正斩在刚才两人所在之地,两人险之又险的避开。 丁辰和朱童对视一眼,复又变换位置,继续隐于黑气之中。 披发男子一时不知那黑气底细,连退两步,纵身一跃,飞身跳到最高的一层之上站定,和老妇在石室两端,各站一边。 血蟒在黑气之中窜来游去,只是那黑气有隔绝神识的作用,披发男子也看不太清其内情形,血蟒也只得一阵胡乱冲撞,直搅动得黑气翻滚不已。 朱童拂尘甩出,将一条血蟒搅碎,却又变换位置,丁辰也趁机将玄气幡催到极致,黑气瞬间就将最底层充满,旋即就要再往上蔓延。 白发老妇那边见状,浑身血雾扑簌簌乱涌,一边将他儿子和自己护住,一边翻手祭出一张桃红丝帕,那丝帕四角绣着暗红花纹,如同即将干涸的血花。 一经祭出,四角飞旋,丝帕顿时张大,化作一张巨网将血池所在的最下一层一盖,黑气升腾之势顿时被阻,难以上涌。 有黑气的掩护,丁辰和朱童暂得喘息之机,但见那丝帕法器盖来,心知不妙,遁光一踩就要冲出,但丝网似乎颇为坚韧,两人冲撞几次都一时难以突破。 丁辰用金色剑气倒是有把握冲开,但是冲出去就必须面对三人的直接攻击,反是不利,倒不如就此龟缩。 两人一时被困,难以破局,外间三人却是冷眼对视,互相戒备之色明显。 果然! 见状,丁辰心中暗喜,却还有再设法挑拨一二。 随即就听得丁辰高声说道,“这位金丹前辈,你可真得了个好儿子啊,不但铜头铁臂,金身不坏,而且力大无穷,竟能力撕活人,着实的威武不凡。 只不过嘛,呵呵,就是这长相差了点,不像前辈这般丰神俊朗,长得像块烂木头似的,哎呀,也不知是不是前辈的种呀!” 丁辰语带恶毒,而他这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就在刚才灰脸青年生撕活人之时,他分明看到披发男子脸上的厌恶之色,自然要利用一下的。 那灰脸青年也不知是脸本来就做不了什么表情,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听闻丁辰之言,丝毫没有反应。 倒是那披发男子,竟是不由自主的打眼看了那灰脸青年一眼。 而这一眼又正好被那老妇看个正着,仿若是戳到了那老妇的肺管子,眼中狠厉之色乍起,邪火干冒,就差直接从眼中喷出火来了。 那披发男子似乎也察觉到,只是讪讪一笑,挪开了目光,他本就没打算认这个儿子,是不是他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第188章 血符绿焰 丁辰还以为那老妇立时就要忍不住动手,正在窃喜。 却又见那老妇脸色转瞬恢复如常,随即就听其开口道,“师兄,这两个小贼已被我困在下面,师兄还要继续留手吗?” 那披发男子也不知为何,竟是面露犹豫之色。 却又听那老妇说道,“师兄,你不是想要那血神录吗?师妹可以给你,但你要将那紫河车给我,还要助我将那持鞭的小子活捉......” 丁辰一听,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这老乞婆此言何意,为何独独要活捉自己,他可不信对方打算放他一条生路。 “活捉?你想让他夺舍那小子的肉身?”披发男子闻言问道,目光扫了那灰脸青年一眼。 “不错,如何,这个买卖不亏吧!”老妇回道。 “好,便依你......” 披发男子想了想,还就真的点头应了下来。 “呵呵,江兄,到底是你这副好相貌吃香呀!!” 却听得是那朱童嬉笑传音。 丁辰一时气结,心中更是郁闷至极,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多事,非要进来管这闲事,没好气的回道,“朱兄倒是还有闲心开玩笑,若是那老太婆知道你身这上三品的灵根资质,或许就会改变主意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外面两人各自盘膝遥遥对坐,连掐法诀,动作出奇的一致,几个手势翻动,法诀直直指向底下黑气之中的血池。 这血道之术果然诡异,便是有黑气阻隔,仍是挡不住两人手段,就见得那血池之中血水突然一顿,同时条条血蟒砰然溃散,如血雨般落回池中,血池一时静如镜面。 丁辰二人心知不妙,却也容不得他们多想,那血水又再度沸腾起来,转瞬血气便浓烈的十倍不止,冲天而起,凝而不散,几个翻滚就将黑气压制住。 无论丁辰如何催动那玄气幡,黑气始终难有作为,一点点的被挤压吞噬。 丁辰无奈,只得催动太白金光,又将那块无事牌古玉摸将出来,随时准备激发。 就在黑气即将溃散,形势岌岌可危之际,那披发修士法力却是突然一滞,脸色就是大变。 “贱人,你......” 披发男子“你”字刚出口,便觉喉头一甜,随即竟是一口污血猛的喷口而出,面色便有一层晦气弥漫,连忙就要收功。 却又在此时,那灰脸青年身形一闪,下一刻再出现之时,已然大步流星而来,一双手十指指尖竟是生出一节尖锐骨刺,鹰爪如钩,直直抓向披发男子。 披发男子见势不妙,也顾不得真气逆转,强行断开和那血池的联系,一个翻身避开,身旁兽面青铜钺刃口一闪,凌空劈下。 那老妇岂会让他如愿,抖手往前一插,一股气劲凭空出现,那鬼头大刀本就一直随在灰脸青年身后,直接一个闪现前突,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灰脸青年身前,堪堪插在青铜钺锋刃之下,将其架在半空。 灰脸青年似乎早就知道会如此,竟是躲也没躲,半分没有减慢速度,去势如风,已经扑到披发男子身前。 披发男子一时不察被暗算,又见这对母子下手如此果决,也是面露骇色,手中一点乌光闪现,同时伸脚,就是一记撩阴腿,直踢自己儿子的胯下。 不想这一脚虽然踢中,那灰脸青年却彷佛根本没有那玩意儿似的,反是一夹腿,反将对方脚踝夹住,又是一把抓去,五指用力,指尖直接抓入披发男子小腿血肉之中。 披发男子吃痛,连忙抽脚,那灰脸青年也是往后一带,两厢用力,刺啦一声,竟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凄厉一声! 披发男子痛得心肝一颤,心神却是立时清醒过来,眼中惊骇也转为狠厉之色,反手又是那块黑色玉牌再度打出,这次什么鬼脸舌头都没有,直接就是洞开一个黑洞,一只鬼手冲出,指甲如刀,就要直抓灰脸青年的面门。 灰脸青年仗着铁尸之身,不退反进,只头一偏,肩膀干脆让给那鬼手抓住。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是五指全力伸出,手掌上如有铁灰色的诡异蛇鳞浮现,将那玉牌一手抓在手中,猛的用力,就听啪的一声,玉牌竟被其生生捏碎。 虽然玉牌被毁,但也给了披发男子片刻喘息之机,拖着鲜血淋淋的一只脚脱开,跛脚连退几步。 而那鬼手没了根基,顿时暗红血气散失,化为一把枯骨仍钉在灰脸青年的肩上。 灰脸青年一手拍掉肩上的干枯手骨,也不管那深可见骨的血洞,双脚蹬地,双手猛抓,就是一个猛虎扑食,往披发男子猛扑而去。 披发男眼中杀机森然子,另一手不知从何处扯出一道血符,忍痛就是在小腿血窟窿中搅起一团血肉,抖手打出。 那血符一经脱手,立时便冒起一朵碧油油的绿焰,直接将那血肉点燃,绿焰立时更加明亮了几分,转瞬化作一脸盆大小的鬼脸。 灰脸青年见状,僵硬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惊恐之色,连忙收身就想要回撤,可惜却是晚了,他前扑速度过猛,哪里能立时收住,眨眼之间,那绿焰鬼脸便直直撞在他双手之上,随即就是一阵哧哧灼烧之声,凄厉的惨叫之声和啪啪拍打火焰之声夹杂,不绝于耳。 “我的儿!” 又听得一声哀嚎,正是那老妇。 她上一刻见披发她男子被重创,自己便没有出手,继续对底下丁辰二人施压,却不想下一刻,灰脸青年反是碧炎沾身。 老妇哪里还顾得上丁辰二人,遁光闪现而至,更是手掌连拍胸口两下,一口血雾喷出,泼向那绿焰。 也不知那绿焰是何来历,居然也只是被老妇的本命血雾所阻,一时不再往灰脸青年的手肘之后蔓延而已,但是就是难以扑灭。 披发男子得了喘息,再次急退数十步,也来不及去管小腿上咕咕流血的伤口,双手连点胸腹大穴,又是一口污血喷出,一张脸晦暗无比。 这一切,丁辰自然看在眼中,早知道对方显然是中毒了。 血池无人主持,压力稍缓,丁辰这才急急传音问道,“朱兄,你说的帮手何时能到呀?” 第189章 青铜钺力劈妻儿 听丁辰如此问,朱童脸上略显尴尬。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快了吧,我们之前是定好计划的,我偷偷潜入这里,探知情况,有人会埋伏在附近,一收到我的消息就会冲杀过来,围剿这几个邪道修士。” 丁辰心中暗叹,他一路过来可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埋伏的人啦,而且那老妇也出去过一趟,看样子也没发现什么,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讯息根本没有传出去。 旋即心中又是一动,又问道,“朱兄,你甘冒奇险潜入这里,不会真的就完全指望着外面的人来救援吧,你就没留点什么杀手锏自保吗?” 朱童闻言倒是一怔,随后手一拍肚子,一个干呕,吐出一只储物戒指来。 丁辰之前看到他口中的青光应该就是这个玩意了。 朱童随即在戒指上一抹,却是摸出一颗碧青珠子来,其上分明没有什么纹路,却隐隐给人一种布满光丝的感觉。 “这是……,青雷珠?” 丁辰只看了一眼,当即讶然开口,脸上也是浮起一丝喜色。这东西他曾经一家店铺见过,就那么小小的一颗,叫价居然比一件极品法器还高。 “不错,正是青雷珠,这玩意要是炸实了,金丹修士不死也得重伤。” “只有一颗吗?外面可是有三个人,而且那铁尸肉身的强悍,只怕还在那金丹男子之上......”丁辰又问道。 朱童却道,“江兄说得轻巧,这东西这么珍贵,能有一颗就不错了,这还是我师娘临终前给我防身的......” 呵呵,师娘!到底是有师门的人,该你“歪”...... 丁辰心中腹诽,又听朱童继续说道,“而且,我之前也只以为这里只有一个筑基巅峰修士,就算被发现,一颗青雷珠也足够了,只是谁曾想现如今多了个金丹修士。 他之前结丹的时候,我就想要偷袭来着,只是刚要动手,那妇人就回来了......,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啦,一招不慎,竟落得如此境地。” 朱童也是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丁辰也知道多说无益,又道,“事已至此,也只有勉力而为了。 好在,这对什么师兄师妹的,也是仇怨极深,否则也不可能被我们随便几句就挑拨了,现在他们彻底翻脸,倒是给了我们一线生机...... 只是,此事如何操作,我们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就在两人密谋出路之时,披发男子也已然压制住了体内之毒,却是抢先厉声骂道,“你这毒妇,居然在血池中下毒!” “给你下毒?哼哼,你也配!那血池本就是不是为结丹准备的,你非要强行灌体,自己也是活该!”老妇咒骂。 “好,好,我活该,那这小子胆敢谋害生父,那也是活该被烧死......” 披发男子嘴角阴笑,右手掐诀点出,便见那绿焰又盛了几分。 “啊啊嗷嗷......” 灰脸青年叫声越发凄厉。 老妇眼见那绿焰凶顽,此时也看出门道,这绿焰乃是以尸气为柴薪,尸气不绝,那绿焰便不会灭,当即也只得咬牙发狠,手起刀落,那灰脸青年的双手直接被齐肘斩断。 一落地,那手上绿焰果然缓缓熄灭。 只是此时,两节残肢已经被烧得如同焦炭一般,老妇看在眼中,痛在心头。 她虽然心狠手辣,但到底是为母之人,看着自己儿子的手,心如刀绞,泪眼带恨,一个转头,眼中杀机森然。 随即凄厉尖啸一声,血雾裹着她暗红的长袍,白发披散,如同血衣厉鬼一般,遁光狂闪,暴走冲出。 一手抓起鬼头大刀,一手又祭出一只湛青碧绿的短剑,转眼已经扑到披发男子身前。 眼见老妇如厉鬼一般扑来,那披发男子却是早就有了准备,虽然拖着瘸腿,动作也是不慢,仍是迅速略退几步,身上白光一闪,却是一副亮银铠甲披挂全身。 老妇大刀斜劈,短剑猛刺,披发男子都从容应对,当真恢复了几分金丹修士的风采。 兽面青铜钺已然召回,披发男子用铠甲硬抗了老妇一刀,一手翻出一根乌金长棍,顺势往兽面青铜钺一端的孔洞中一捅,严丝合缝,浑然一体,这竟然是一件罕见的组合型法器。 披发男子双手持长钺,架开大刀,横劈竖砍,除了那条瘸腿有些煞风景,倒是好一派阵前冲战大将的威武。 双方法器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显然对对方的路数也了解颇深。 一人境界虽高一筹,却气息不稳,又是带伤,难动全力,近身作战不利;一人法力稍逊,但心中决绝丝毫不让。 刀钺交错,剑刮铠花,灵光溅射,电掣金蛇,血气翻涌,杀机霍霍,一时间倒是杀到难分难解。 只是时间一长,这金丹期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渐渐的老妇明显就有些手脚沉重了,披发男子见状更是丝毫不再念旧情,长钺力道越沉,逼得老妇节节后退。 眼看老妇左支右绌,披发男子趁机又是一个猛劈,正劈那鬼头大刀,力道沉重,生生将老妇砸得踉跄后退。 便在此时,那披发男子眼中狠厉不减,铠甲胸口护心镜突显煞白光晕,爆闪闪令人眼花。 老妇正对那护心镜,立时目光涣散,披发男子见状,正是下杀手之机,身形瞬步而至,便见铜钺高高举起,凌空就向老妇胸前劈去。 “母亲!” 却是那灰脸青年开口说了这么久的第一句话,却也是最后一句。 就见其也顾不得双手伤残,一个飞身,猛扑过去,整个身子挡在老妇身前。 披发男子见自己儿子过来,也毫不手软,力道不减,刀锋不收,长钺直劈而下,正劈到青年的后背之上。 饶是他铁尸之躯又怎么完全抵得住金丹修士全力一击。 只听得刺啦一声,灰脸青年整个后背几乎都被劈开,赫然就见那脊柱都断成两截,乌红粘稠的血浆,泼洒出来,整个身子滚倒在地,竟还是未死,口中厉声惨叫,凄厉无比。 第190章 青雷珠逞威 老妇目力刚刚恢复,就见灰脸青年被一钺劈中,声声凄厉惨叫入耳,如在剜她的心头肉。 一时竟是双手发颤,微微怔住。 披发男子见状大喜,就要趁其不备,一招拿下,长钺再度高高举起,刃口爆裂的灵光,裹挟肃杀之气森然而出。 就在此时,血池边二人飞速的对视一眼,都暗道时机已到,便见丁辰反手抓起玄气幡,纵身遁起,一道金色剑光直刺那丝网。 那丝网没有人全力操纵,本就威力大减,嘶啦一声便被破开,便见两道模糊人影飞闪而出,速度之快,也算是两人的极限了。 “噬子杀妻,无耻狗贼!” 刚一跳出,丁辰便是爆出一声“正义”的大喊,同时,玄气幡猛地往天上一抛,一道法力激发,浮于半空猎猎作响,黑气喷涌而出,笼罩下来。 这两人突然杀出,老妇和那披发男子都是一愣。 老妇是还有些恍惚,来不及反应,而那披发男子虽是立时反应过来,却是不肯放弃击杀他那好师妹的大好时机,肩膀一抖,身上铠甲灵光浮闪,竟是打算硬扛一记。 只是丁辰却并没直接攻击发,手中清尘鞭灵光灼灼,全力抛出,一个闪动,就撞在了那长钺兽面之上。 “当”的一声巨响,如撞上了铜锣。 长钺嗡嗡乱颤,披发男子一时不慎,竟是把持不住。 而待他回过神来,就要再度发力之时,丁辰身形紧随而至,伸手操起清尘鞭又是一个飞旋转身,身形来到披发男子身侧,空出一手指尖金色剑气勃然爆发,连发七道,剑剑扎在他的铠甲灵光之上。 又是“叮当”乱响,虽未真的扎透,但披发男子还是骇然,他这件铠甲可是极品防御法器,居然就这样被扎得剑痕斑斑。 披发男子一时也是反应不及,丁辰却是根本不停手,回身力道蓄足,清尘鞭借势,猛抽在那披发男子后背之上。 就听得又是轰的一声爆响,那铠甲直接被抽得变形凹了下去。 披发男子受震不小,一时站立不稳,就要前扑。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到此时,那老妇才反应过来,见披发男子受创,哪里还管得了是何人所为,眼中狠厉不减,手中绿色短剑一挺,直刺披发男子腰腹。 丁辰一击得手,立即飞身后跳。 而他与朱童两人早已算计好,他这边一退,其后的朱童青雷珠已然彻底激发,细纹一般的青色雷光乱走,连闪三下,每一下,便飞出一段距离,就在短剑刺在那铠甲之上的一刹那,青雷珠已来到披发男子身侧。 “爆!” 一声轻喝! 几乎是同时,呲啦啦声响,便见无数道青蒙蒙的雷闪电走,上一刻还看似毫不起眼,下一刻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爆炸之声,一道刺目灵爆闪光亮起,煌煌威能,以雷霆万钧之势,顿时将这“一家三口”淹没。 丁辰二人不敢怠慢,早已身形狂退,更是各施手段防御,生怕被波及一二。 紧接着,雷爆之中,一大团影子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出,倒飞撞向一面的石壁,又是砰的一声,石壁竟然被生生撞出数丈大的深坑,石屑乱飞,烟尘四起,整个石室似乎都在颤抖。 丁辰两人都是心有余悸的对视一眼,也不敢立即靠近。 那雷光来的快,去得也快,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一片烟尘之中。 待到烟尘渐散,这才看见,爆炸的中心,一具残尸,已然硬生生扁了大半,只隐约能辨认出是那灰脸青年。 而那石壁上深坑之中,分明贴着的却是那老妇的残躯,此时她面朝墙壁,整个身体都变形,都无需用神识探查,便是其必死无疑了。 “还有一个人呢?” 丁辰暗道不好,玄气幡黑气翻滚而来,目光四扫。 “她还在动?!” 却是朱童声音颤抖的说道,仿若凡人见了鬼。 “怎么可能!” 丁辰闻言也是惊骇,连忙朝他看去的地方望去,正是那老妇的背影,此刻身体竟然在微微蠕动。 紧接着,就如一张贴在墙上的破布一般掉落下来,露出一片血色和亮银夹杂的诡异景象。 见此情形,丁辰哪里还看不明白,不由得唏嘘喃喃,“俗话说,蝮蛇口中草,蝎子尾后针,两般犹未毒,最毒负心人!就算不是夫妻也是师兄妹呀,居然拉人挡灾,果然狠辣!” 石壁上露出的,正是身穿沾满鲜血铠甲的披发男子。 那披发男子此时倒是似乎并未受什么致命伤一般,只是喘气如牛,四肢抖动,哗啦乱响,那一身的铠甲已经晦涩暗淡,凹凸不平,显然破损颇为严重。 “哗啦......” 石壁上碎石掉落,正是那披发男子手脚用力,要将被嵌在石壁上的身子挣脱出来。 丁辰、朱童两人只觉毛骨悚然,飞身上前,就要再度出手,趁他病要他命! 却见那披发男子有些错位的下颚动了动,咔啦一声,自动接好复原,同时一张口,噗的一声,一口血沫,几乎是飞射吐出,直打两人。 两人都是一惊,普通血沫子哪里有这等威力,连忙各自闪避,接着就是砰砰两声,那血沫子便钉在石壁之上,这才看清,竟是两颗牙齿。 也就是这一刹那,那披发男子已经挣脱,身形虚浮在一片乱石之上,缓缓向前飘来,眼中血丝密布,杀气森森。 “小辈,没想到老夫还没死吧,青雷珠就算威力不错,也不是无往不利的!” 披发男子声音阴沉无比,哪还有半分之前的磁性。 之前这金丹披发男子根本没有用全力应对他们,主要精力都放在防备老妇那边了,如今后患已除,倒是让他可以放开手脚了。 丁辰面色强装不惧,实则慌得差点心悸,只得再催玄气幡,黑气涌动弥散,将自己身形死死藏起来,手中清尘鞭已经横在胸口,警惕对方突然发难。 至于那朱童,此刻也是胆寒,不敢妄动分毫。 双方一进一退,虽还没直接动手,但是已然处于死战边缘了。 第191章 血鬼现 趁着那披发男子还是缓气,丁辰虽不敢贸然出手,却也强打精神,眼色乱瞟,希望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猛然间,就见披发男子腰间铠甲缝隙之中,似乎露出了一截东西,连忙催动空明之瞳,打眼细瞧。 呵,还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黑气之中,丁辰眼中异彩收敛,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手招了玄气幡持在手中,与清尘鞭交叉抱在怀中。 “前辈,你我现在何必还打生打死呢,你的目的是结丹,如今金丹已成,我们的目的是杀了那对母子,他们也已经殒命,各自目的都已经达成了,何不各奔东西呢!” 丁辰声音尽量和缓,见披发男子并未立时发作,便想要再拖一时是一时,又接着继续开口。 “前辈虽然境界在我二人之上,但毕竟才结丹不久,境界未稳,如今也受了些伤,要是再妄动真元,万一伤了根本,岂不是毁了以后再进一步的机会。 我兄弟两人虽然法力不如前辈,但却是毫发未损,前辈要立马拿下我们,怕是也要费些手脚的。 何不就此作罢呢?前辈也好尽早离去稳固境界,打坐疗伤,而我们也自回去交差了事,自不会多嘴...... 再者说了,就算是我们说了什么,前辈一旦出去,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又能奈何得了您呢?您说是吧?” 丁辰颇有些苦口婆心的说着,只是那披发男子始终没有反应,浮空前进虽慢,却是并未停下。 见其油盐不进,一咬牙,丁辰又道,“前辈,我兄弟二人也不是什么无名散修,背后也不是没有人,实话和您说吧,我兄弟已经将讯息早就传了出去,此刻援手已在路上,片刻就到,前辈不可自误……” 却不想无论说什么,那披发男子根本无动于衷,眼见又近了数丈,披发男子气息明显平稳了不少。 朱童见丁辰交涉了半天也没有效果,便传音商量要不要直接动手,丁辰已有盘算,自然不肯冒险,正要和朱童解释一二,就听哗啦啦铠甲声响。 两人不及有什么动作,却又听嘭的一声。 却是那半池血水突然暴起,一股足有腰粗的血浪直冲石顶,哗啦啦啦,便是一片瓢泼血雨落下,似有呲呲之声,便眼见着黑气迷雾被血雨洞穿,几个呼吸便溃散大半。 两人更是大惊,眼前如有灵光闪过,却正是那青铜长钺已经被披发男子祭出,凌空飞旋,转眼已经劈到丁辰眼前。 丁辰避无可避,只得举清尘鞭格挡。 当的一声,长钺法力极重,势大力沉,清尘鞭只架住一瞬便已力竭,被直接压下。长钺刃口直直落在丁辰肩头,灵力催出锋刃,衣袍直接被划破。 刚一受力,丁辰便知不好,丹田真元喷涌如泉,太白金光全力运转,全身金光涌至肩头,双手托鞭,生生抵住。 即便如此,那钺刃仍然还是嵌在肩头上,死死压住锁骨,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青铜钺催发出的凌厉锐气,正一丝丝磨开肩头那层薄薄的金光护罩。 而这一幕,在披发男子看来,却是在打他的脸,对方不过筑基中期,居然能硬扛他的全力一击。 目光冷厉,却又见其肩头稀薄却又明快的金色,也是一怔,似想到了什么,嘴角猛然一动,闷哼一声,槽牙用力,那长钺顿时又重了几分。 到底是金丹期的修为,丁辰还是难以招架,双脚一软就是半跪在地,要不是他身子还算强健,膝盖骨自怕都要压碎了。 朱童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出手,拂尘如长鞭甩出,斜斜抽向披发男子的脖颈之处。 披发男子丝毫不惧,反手一抓,将拂尘长尾抓在手中,正要用力拉扯,拂尘末端根根白毛立时挺直如针。 披发男子本也不惧,却就见那拂尘长尾之中,一道青光闪现,还隐隐有电流之声。 难道这小子还有青雷珠? 披发男子脸色微变,来不及确定,连忙松手,紧接着竟是一道雷光闪现,却只是一张雷光符。 又是啪的一声,拂尘击空抽回。 雷光符的威力也不比火蛇符强多少,自然伤不到披发男子,但也是惊得其甩手退走。 就这一刹那,丁辰脚下猛然用力,身体猛退脱开,那长钺力道不减,咔的一下劈在石台之上,立时将石台劈落斗大一块。 丁辰气息不稳,继续猛退,一边传音道,“朱兄,你且阻拦片刻!” 朱童闻言,也知道此间情形容不得他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拂尘甩出,长尾白毛散开略略绊住那长钺,也不敢用力硬搅。 披发男子嘴角讪笑,手一抓,却是将那老妇的鬼头大刀摄了起来,一口鲜血喷出,二指抹过,血祭一二,便操纵自如,呼啸而来。 朱童更不敢怠慢,却是丢出了一把戒刀,竟是丁辰之前从那两个头陀手中抢来的那把,本事托钟离正出手,却不想被朱童留了下来。 那长钺和鬼头大刀都是极品法器,现在又在金丹修士手中,威力更盛几分,朱童哪里招架得住,只几个回合就要败退。 此时,丁辰略一查看,肩上锁骨已然隐隐有骨裂,也顾不上了,只略略调息几口气,玄气幡再度全力催动起来。 立时黑气滚滚山呼海啸一般,转瞬就将朱童一卷。 两人身形各自隐去,再不见踪影。 那诡异血雨已然落尽,血水如汇成小溪,皆是流回血池。 面对那张狂的黑气喷涌,披发男子仍旧淡然自若,只轻声道,“故技重施,焉能猖狂!血鬼,现......” 话音未落,其身躯就是一抖,一股浓浓血气便从那铠甲缝隙之中翻涌而起,转瞬凝成一片似乎有些粘稠的血雾,其中更是呜呜似有鬼哭。 下一刻,血雾似被利爪抓开,便一个血色鬼影半露出来,往前一扑,便抵住黑气。 而披发男子自己,则是身形一闪,人已经落在那血池水面之上。 当即,池内又是翻涌,叠叠血浪在披发男子脚下开出诡异的花。 有了血池补充,那血雾鬼影更是凝实几分,明明只有上半身,但体型陡然膨胀,磅礴激荡,就如有狂风卷动,片刻就占据了大半个石室。 双爪撕扯黑气不算,背后、肋下又生双臂,也是尖甲鬼手,如刀般就往黑雾中插。 第192章 碧蚺涎 “血鬼!竟真的让他炼成了......” 朱童一见那血鬼成型,也是惊骇莫名。 “朱兄知道此物?”丁辰诧异问道。 “我曾经听师父说过,此物乃是血神教弟子结丹之后生成一种类似于身外化身的东西,一旦凝结成型,便有本体八成威力,而且,只要本体不死,几乎是不死不灭......” 朱童回道,明显对其十分忌惮,但在丁辰听来,却是另一重意思。 “朱兄是说,此物乃是结丹之后才能凝结......?” “嗯?江兄的意思是......” 朱童闻言立时反应过来,此物虽强悍,但其本体也不过才刚刚结丹,未必就真的能够完全凝结成型。 “不过,朱兄,你且先试探一下那血鬼的底细,我再想法令对方分神,好歹再拖延一段时间,未必没有转机......” 两人略一商议,便各自行动。 丁辰沉下心来,稳定玄气幡,只要这黑气不破,对方也难以一击即中。 朱童喘了两口气,抖手拂手清扬,却见一瓶墨汁一般的黑水滴落在那拂尘白毛上,染得墨迹斑斑。 又是啪的一声抽动,长尾荡出,正中那一只鬼手,刺啦一声,那鬼手似被火灼了一般,当即缩回。 “果然如此,江兄......” 朱童传音,轻呼一声。 丁辰了然,继续催动黑气,勉强也占了小半个石室。 “前辈,你不是说那血池中有毒吗?你如此施为,就不怕毒上加毒了!” 此时丁辰也镇定了几分,朗声开口。 “哼,小辈,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老夫这血鬼不出片刻,便会凝结成型,到时候,便是你们的死期,至于这点血毒,不过是那贱人趁老夫不备乱我气息而已,又岂能真的伤得到我......” 披发男子丝毫不在意,连语气也恢复了几分之前的平静。 从之前披发男子和那老妇两人的对话中,丁辰也大概猜到几分,那所谓的血毒,应该只是那老妇为了催动活尸大阵,演化生机,加入的某种灵药,若真是剧毒,他哪里敢让她儿子使用。 却也不急,又阴恻恻的笑道,“这血池之毒伤不到前辈,不知道前辈腰间之毒可能伤到乎?” 披发男子闻言低头一看,却是那腰间铠甲缝隙之处卡着一把剑柄,随即神色一松,随手拔出,短剑已经断了一截。 他自然早就知道腰间插着一把断剑,只是因为这短剑并未伤到他,连皮都没划破,他才一时大意没有拔去。 丁辰见披发男子丝毫不在意,却是要“好心”提醒一二的。 “前辈是不是放心得太早了,难道就没发现那剑的青碧之色变浅了吗?” “你此话何意?” 披发男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连催动那血鬼的力道都松了几分。 朱童立时见感应到了,侧头给了丁辰一个眼神。 丁辰了然,继续道,“呵呵,如果在下没看过的话,那剑上原本萃的是‘碧蚺涎’,此毒就算没有破皮入血,只要靠近皮肤,时间一久,也是可以渗透护体灵光的...... 前辈若是不信,不妨内视一下肾俞穴,看看是不是有一缕绿气隐而不发!” 披发男子闻言将信将疑,神识不由一扫,一时并未发现异常,以为是中了丁辰的诡计,正要发怒,不想下一刻却是脸色大变,果见一条绿气若隐若现,细不可查。 连忙双手连掐数道法诀,法力凝聚,灌入肾俞穴,就要强力将毒气逼出。 而恰在此时,耳边又听得丁辰那欠抽的戏谑之声。 “前辈,我要是你,就不会去强力逼毒,那碧血刺鳞蚺本就好吞噬灵元,其口中本命毒涎更是靠着同化灵力蔓延的,想必前辈并未修炼什么水属性功法吧,所以法力不怎么进出肾俞穴,否则此刻早就毒发了。 所以,我劝阁下还是尽快收手,不要再妄动法力,以免刺激‘碧蚺涎’提前发作,到那时,前辈就算能强压一时,我兄弟也难免要落井下石了。” 朱童此时,也是帮腔说道,“不错,前辈,据我所知,这凝练血鬼最是忌讳中途崩殂,前辈若是继续勉强,只怕后续乏力,何不暂且主动散去,也也妨碍日后再图......” “哼哼,你们之前想法设法拖延时间,就是在等这什么‘碧蚺涎’渗入我体内?” 披发男子说着,竟真的掐诀遥指那血鬼,那血鬼身形缓缓如蜡般融化,却是并未收敛,仍是血雾重重。 “算是吧!” 丁辰大方承认。 “不过,说来也是前辈自找的,你夫人的短剑其实刺不穿你的铠甲,但是你非要用她来抵挡青雷珠,这才借那冲击力,让那短剑在绷断之际强行刺入。” 丁辰继续诛心言道。 “哈哈哈,好好好,没想到老夫明明已经结成金丹,却还是栽在你们两个年纪加起来还没老夫一半大的小辈手中。” 披发男子神色怨毒之极,盘膝调转法力,虽不是完全相信丁辰所言,但也不敢真的尝试强行祛毒。 手上五指指尖皆是灵光浮动,按压在肾俞穴,想用法力将肾俞穴四周禁锢起来,只是无论他如何禁锢,那绿气似乎都在不断的吸食他的法力壮大。 良久,披发男子缓缓睁眼,目光直刺黑气之中丁辰二人,语气森冷之极。 “想不到年年打雁,今天反被雁啄了眼,真是后生可畏呀!不过,现如今就算老夫要走,也是走不了的,这石室禁制的阵旗已经被你们炸毁了,整片山已经完全锁死,要重新开启,至少也是一两日之后了。 哼哼,老夫多半是等不了,不过,老夫即便要死,说不得也要拉你们垫背的,哈哈哈......” 丁辰二人闻言皆是大惊,他们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重,连忙传音商量。 “江兄,现如今,如何是好?”朱童急道。 丁辰心思急转,只能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既如此,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就拖到他毒发,就算他能压制一时,但终究也会因此受累,我们再趁机下手吧!” 两人还在商量,披发男子显然是等不及了,血气再度狂涌,再不留手,转眼血气就将黑气压得缩到一团。 与此同时,那鬼头大刀再度呼啸而至,血气咕咕渗入大刀,刀身立时赤红一片,血光化为丈许刀影,一刀就劈入黑气之中。 黑气被就没有多少防御力,不过是靠着连绵不绝,此时更是如同一块烂泥,直接被劈成两半,血气顺势一压,黑气顿时烟消,只剩下丁辰身边还有几团残留。 “啊,江兄,这血气可以腐蚀护体灵光。” 朱童已被逼出黑气,当即暴露在血气之中,当即惊呼出声,抽动拂尘,破开几道血气,连连抽出一张木甲符拍在身上。 这木甲符还是丁辰绘制的,效果还算不错,但是对上这血光,效用就有些吃紧了。 第193章 分而治之 木甲符刚一激发出青木灵光,那鬼头大刀已然劈空落来,朱童也不敢硬扛,脚下用力,弹腿避开,玉柄拂尘搅成密实一根,舞得密不透风,眼见欲退越远。 “朱兄,不要分开,小心被各个击破……” 一声轻呼,却是丁辰清尘鞭一挺,就要赶过去救援,却见那鬼头大刀反身回撩,一道刀光劈来,正对丁辰面门。 那刀光暗红如血,分明带着什么阴毒手段,丁辰不敢硬接,不得不错身避开。 噗的一声,那刀光几乎是贴着丁辰屁股斩过,落在身旁石壁之上,便是腐蚀出一道深沟。 那鬼头大刀的目标明显不是丁辰,也不去追他,回身继续连劈带打,急攻朱童。 丁辰才险之又险避开,脚下还未站稳,又见那青铜兽面长钺已经到了,只得心中咒骂一声,又掣动清尘鞭架住钺刃。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力道更是极重,撞得丁辰踉跄后退。 却不想那乌金长柄就势抽出,还成单独一根,两端俱是莲花头,也有几分尖锐,竟做长枪连刺带劈。同时,兽面钺一个轻颤,转眼缩小大半,其刃口锐光流转,往来更是灵巧得多,左突右进。 两厢夹击,配合更是巧妙,逼得丁辰左支右绌,若非清尘鞭坚挺,踏莎行步伐莫测,只怕难撑几个回合。 可如此岂是长久之计! 丁辰干脆也不再对招,将太白金光运足,四下游走,靠身法速度,辗转腾挪,如此也和朱童距离越来越远。 而朱童那边,也不知用了个什么法器,祭出道道流光,看似没有什么攻击力,却光影乱窜,总能避开刀光威力。 也是可怜这堂堂金丹修士,因为刚刚结丹,法力不稳,也没来得及炼制法宝,还要时时防范剧毒发作,被两个筑基中期修士如此牵制着,竟是一时奈何不得。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披发男子显然越发的不耐烦。 扫眼看了两人一眼,也知道两人都是一个“拖”字诀,心道,自己何时如此憋屈过,既如此,那就先全力宰了一个再说。 批发男子一发狠,右手指甲如刀,来回两下,竟是直接将自己左手手腕划开,当即血流不止,滴滴答答,尽数落尽血池之中。 下一刻,便见血池如滚油入水,血泡噼啪炸响,血气却是往回倒收,浮在血池上空,不住翻滚,越发凝练。 两人虽看在眼中,知道这是对方又要催动什么手段,却也无力阻止。 就见披发男子左右剑指挑动,左手下垂,血流导下,右手劈手一指,直指丁辰。 萦绕其身的血气顿时如有生命一般,一阵翻滚,如东海之潮,西海之波,层层叠叠卷成巨浪之势,直扑丁辰而来。 丁辰见势想避开,可那青铜钺哪里肯让,交错而来,纠缠不休,朱童相救,也是根本脱身不得。 眼见血气凝如血水,密不透风。 只一冲,就将丁辰身周围仅有的黑气冲散,随即如被两只巨手合抱,立时将其全身完全淹没其中,一股深陷入水底的那种压迫和窒息之感压身而来,几个呼吸,他身体周围的护体灵光已经千疮百孔,也亏得太白金光诀金光着实绵密,才勉强抵挡,否则,只怕丁辰立时就要皮削肉损了。 丁辰一阵慌乱,匆匆将无事牌护罩激发,也只生生将血气撑开一丝,这才得喘息一瞬,且也就是一瞬,紧接着,那血气凝如实质一般,更是生出一股巨力,复又开始挤压护罩,压得护罩不停的扭曲变形。 另一边,朱童眼见着丁辰被困,急指点胸口,一口心头血喷在那拂尘玉柄之上,便有一道流光从玉柄末端飞出,化作一张光网,罩住那鬼头大刀,就要趁机去救丁辰。 只是刚刚脱身,侧面一道青光又激射而来,却正是那把兽面青铜钺,夹风猛劈而来。 朱童无奈,拂尘飞卷,催到极致,抖手丢出那对吴钩去挡青铜钺。 青铜钺来势极快极猛,钺刃刀口青光凝聚,泛出森森白色杀气,那吴钩轻薄,本就是以锋利见长,兼又未来得及全力催动,哪里抵挡得住,就听得砰砰几声金石崩裂的脆响,那对吴钩竟然直接被长钺一击劈碎。 朱童心惊,但也顾不上心疼了,因为这边鬼头大刀已经挣开那光网,再撩血色刀光劈来,也是病急乱投医,只得又将那五把飞叉丢出。 这飞叉本就只是中阶法器,更是不堪,果然又听得崩裂之声接连响起,那五把飞叉也直接被大刀搅碎。 连失法器,却也只是借此勉强缓了缓对方的攻势,朱童也无力去救援丁辰,如今之计,先只得防御自身,再图后话。 拂尘舞动,化为数丈长的白练,同时,不时丢出张符纸,略作牵制。 可惜这柄拂尘在极品法器中也算是上乘了,攻防一体,只是在那两件顶级法器锋利的攻势下,实在是有些苦无招架之力,每次抽动,都会被对方刀锋斩断几根。 朱童使出浑身解数,又连连丢出几把其他法器,都被一一斩碎,只有两把上品长刀勉强能招架一二,但也眼看着灵性受损,越发的不支。 另一边,虽然那无事牌激发的乳白护罩也是一副随时都要被碾压破裂的架势,但也给了丁辰喘息之机,双手各自握着中阶灵石,全力调息,恢复法力。 又见外面血红一片,连空明之瞳都难以看透,心中暗道不好,他已然猜到披发男子此刻全力困住自己,必定是要一击击杀朱童。 一旦朱童身死,披发男子便没了牵制,必然全力对付自己。 思虑及此,丁辰不由得焦虑万分。 就在丁辰急得头上冷汗直冒之际,却突觉外面血气挤压力道突然一缓,虽然随即又恢复,重压而来,还是让其精神一振。 想必是那‘碧蚺涎’即将发作! 丁辰之前将此毒说得凶险无比,但那万毒幡玉简中也有记载,此毒最大的弱点便是发作之时会有瞬间迟滞,只要中毒之人对自己够狠,也不是不能强行破穴拔毒。 虽然那披发男子未必知道此法,但丁辰哪里敢赌,为今之计,也唯有强行冲破血气,便是对方真的要破穴拔毒,也可令其无法全力施展。 “看来,也只能指望太白金光能硬扛这血气的腐蚀之力了!” 丁辰心思急转,暗定心神,随即双手一撮,那两块中阶灵石皆是崩碎,随即浑身金光暴涨,双手之间一道金色剑气凝聚而出,嗡鸣不止...... 第194章 终于结束了 眼见那金色剑锋越发凝实,其上锐意森然,竟有几分刺目之感。 便在此时,那血气挤压力道又是一缓,丁辰知道时机已到,不再迟疑,应时而动,维持那乳白护罩的法力一松,护罩当即崩碎,血气当即涌来。 “嗡”的一声剑鸣,如雏凤清音,金色剑气便是“嗖”的一声,瞬发而出。 只听得呲呲的破空之声。 剑气蕴含那无名剑气的锐利和那太白金光的坚韧,直接洞穿那浓密血气,拖出强大的灵爆,连带着破开了一条通道,丁辰浑身金光涌动,遁光瞬息跟进,直接扎入那血雾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那披发男子法力不济,血雾倒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厚重,只是十分绵密,令其遁速大减,足足三个呼吸之后,丁辰才强行遁出了最浓密的范围。 饶这是三个呼吸,丁辰身体也还是沾染不少血气,一身灵麻袍服本就是有些破损,被那血气刷过,更是腐蚀出无数破口,便是有太白金光护持,一身皮肤也是被灼伤了好几处。 而此时,那道金色剑气也最终消磨干净,散失掉了。 那披发男子自然也注意到丁辰破困而出,连忙强行运转金丹,再催血气去围堵。 只是丁辰既然已经勉强脱身,岂会没有准备,也不再想什么谨慎行事了,金色剑气四散爆射,一时之间,将围上来的血气纷纷切得七零八落。 血气未能重新凝结,倒不算太浓,空明之瞳已经能勉强看得见外面的情形,便见朱童那边已经岌岌可危。 丁辰却是知道此时不是营救的时候,围魏救赵才是正理。 一咬牙,瞅准披发男子的位置,剑指急送,又是一道金色剑气离体而出,直刺过去。 金色剑气凌冽无比,瞬间再次洞穿一道口子,只是在那些翻滚的血气消磨下,眼见着就要消磨干净。 丁辰见状,干脆剑诀急催,连发五道,道道首尾相连,一气贯之。 披发男子也是没想到丁辰还留了这一手犀利剑气,血雾强行合拢阻挡,反手血光打出,将另一围攻朱童的鬼头大刀和青铜钺激发得更是急切,力图全力斩之。 便在此时,那五道金色剑气只剩最后一道,却见那披发男子头顶之上,突现一点绿光盈盈闪烁。 丁辰神念大放,遥指剑气便是一声砰的炸开,其声琅琅,令披发男子不由得侧目。 便是这一刹那,那点绿光陡然放大,瞬间化为丈许巨印,其上青山巍峨,重峦叠翠,正是那青山印。 青山印一现,煌煌威压勃然加身,呜呜闷响,就当头朝披发男子直直落下。 若是平时,披发男子想躲开也是轻而易举,只是此时却是不能了,就见他脖颈间,手腕处,皆有青丝绿线浮现,显然“碧蚺涎”之毒已然发作。 脚下遁光虽现,然身体已经动作迟缓不少,加之,那青山印散发的威压之中本就有些压服遁光的效用,想避已然来不及了。 披发男子无奈,只得强提一口气,血气狂注双臂,一个巨猿托天之势,就要顶住青山印。 但是,他显然还是低估了青山印的重量。 他身子本半浮在空中,脚下全靠血气支撑,如此重量,血气哪里支撑的住,整个身形就是向下一跌。 也就这么眨眼间的功夫,丁辰已经近身而来,清尘鞭全力挥出,直接砸在披发男子的膝盖之上。 也不知是膝盖骨头碎裂还是盔甲碎裂,就听一声脆响,披发男子身形本就不稳,口中闷哼强行忍住,身形却是忍不住一个踉跄。 披发男子也是斗法经验丰富之人,生死之间,更现其凶顽本色,干脆只以右手勉强缓一缓那青山玉印,左手血光附掌,猛然拍出,便是一记血手印,正中丁辰胸口。 丁辰生受一掌,口中含血,气血翻涌不止。 却见披发男子嘴巴一张,一根晶莹血红飞针含在舌尖,就要射出。 丁辰哪里容得了对方从容施展,体内仅有的太白金光全然调动,顺着经脉疾走,便是数十道金色剑气脱手而出,如剑雨一般劈里啪啦全钉在了披发男子的身上。 这套铠甲本是极品法器,已现宝光,只怕已经是件半步法宝了,防御力极强,可到底遭受数次重创,此刻已经破损严重。 而丁辰剑气也是刁钻,知道一时扎不透铠甲甲面,却是专钻铠甲缝隙而入。 就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披发男子脸色已然扭曲。 而那血红飞针虽在最后关头仓促催发,却也力道有限,此时才至,被丁辰轻易躲开。 再看那披发男子,七窍流血,气息萎顿下来。 那碧蚺涎再无阻碍,瞬息侵入其周身经脉,体表似被绿色丝网所覆,一脸不甘,径直就往下落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披发男子的尸体便掉入了血池之中。 “呼,终于结束了!” 丁辰一边收了青山印,一边吐出一口浊气。 披发男子已死,朱童那边,鬼头大刀和青铜长钺自然没了根基,被朱童趁势打落,抓在手中,直接收了。 而四周涛涛血气也无人主持,自然也失了力道,一时间纷纷下落,如同血雨一般,仍是汇聚成流,再度往血池之中流去。 “江兄,你真把他杀了?” 朱童喘着粗气匆匆而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脸上却是带着有些不可思议的神色问道。 “我趁他毒发之际,勉强得手,咳咳……”丁辰呵呵笑道,却是牵动伤势,竟咳出血来。 “江兄伤势如何?”朱童连忙问道。 “还好,只是生受了他一掌而已,气血有些不畅。”丁辰摆摆手,顺势坐下。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时自己太白金光已然耗尽,实力大损,却是不能得有所警惕,因此,既没有显出重伤难返,也没有强忍伤势装成身体无碍,免得对方生出些不好的心思。 果然,朱童没有太过靠近。 便见其也干脆顺势在一旁直接坐下,一边盘膝掐诀,一边说道,“既如此,江兄且先调息一下吧,我也要休息了一下了,此番死里逃生,法力实在耗损得厉害......” 第195章 夺舍入魂 见朱童并无什么别样心思,也没避讳自己什么的样子,丁辰也就放松了些。 当然,对方临坐下之时,看似不经意间的扫过老妇残尸的那一眼,还是没能逃过丁辰的目光。 见对方没有立即提出要“分赃”,丁辰倒是也不好猴急着“先下手为强”,虽然对于此战,他自认为自己出力更多,但还是要顾及点面皮的! 挪了挪屁股,双目微微闭上,慢慢往后墙靠了靠,胸口隐隐作痛,伤势虽然未伤及根本,但也不轻,还是得好好疗一疗伤。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就在其准备运转上清长春功炼精篇疗伤之时,却不知从哪里传来“咕噜”一声。 丁辰耳廓微动,还以为是朱童肚子饿了在咕咕叫。 下一刻,脑海中却是突然闪过一个惊悚的念头,当即怀中那无事牌一颤,一道乳白灵晕仓促泛起,这才猛然睁眼,手脚用力就要翻身而起。 “怎么了,江兄?” 却是朱童感应到丁辰的异动,显然对方也是时刻在注意自己这边。 而丁辰却是看也不看他,目光死死盯着那血池之中。 “咕噜”! 又是几个极小的水泡冒出。 朱童这才感觉到丁辰面色的凝重,连忙顺着丁辰的目光看去,却就在此时,那血池突然似有涟漪,几乎是同时,一道血光从下方血池中飞闪而起,不偏不倚,直冲丁辰而来。 丁辰一惊,无事牌又催紧了三分。 却就在那红光即将靠近丁辰身上的乳白光罩之时,那红光突然转向。 丁辰连忙就要大叫小心,只是话还未出口,就见那道血光一个闪动,咻的一声钻入朱童的胸口,而朱童足足催发的三张木甲符居然都毫无阻挡之力。 只见朱童浑身一颤,胸口如遭重锤,顿时翻倒在地,抱着头不停的厉声惨叫。 丁辰刚要出手,却见朱童浑身血气翻滚,丁辰大骇,身子不由自主的急忙后退。 夺舍?? 刚才那个红光难道是那披头男子的元魂金丹? 这该如何是好?这夺舍之事虽不是什么秘闻,但真正了解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丁辰一时有些慌乱,也完全是束手无策,根本插不上手,只得眼睁睁看得朱童在地上翻滚,不住嚎叫,头上青筋暴起,五官都扭曲了,显然极度痛苦。 这心中一乱,丁辰却是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如今带伤,法力耗损严重,太白金光更是没来得及补回,实力已是大损,如果静待那披发男子夺舍成功,只怕又是一个金丹修士,那自己岂不是凶多吉少……?” 心下猛的一跳,也不知怎么的,一时眼中竟浮起一丝杀机。 “倒不如趁他夺舍未成,一剑杀之,一了百了,也算是助朱童解脱......” 心之所想,丁辰手指之下,无名剑气已经默默成型,刚要激发,却听得一声不甚清晰的呼唤声。 “江兄......” 丁辰手中不免一顿,又听得那声音想起,正是朱童的神念传音。 “江兄,快救我......” 这一声倒是清晰,立时将丁辰心思叫了回来。 唉,毕竟是相熟之人,刚才还在并肩作战,也曾几次冒险出手,替自己解围...... 再者,若是自己一时冲动,种下这等因果,只怕日后会对道心有碍! 心下半是犹豫,半是后怕,终究还是轻叹一声,手中那透明的剑气也消散而去。 “朱兄,我该怎么做?夺舍之事,我也无可奈何呀?”丁辰槽牙微磨,吐了一口气,便催动神念问道。 “江兄按此法催动神念,进入我识海,助我将其逼出即可,快些江兄,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几乎是丁辰神念传音结束的同时,朱童神念便传了回来,连带着,还有一段像是什么秘术之类的法诀。 丁辰知道情况危急,也来不及思量此法是否有不妥之处,连忙盘膝坐下,丹田之内真元当即有了回应。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为防万一,手指又轻抹胸口的储物戒指,一道亮银光华闪出,正是那金钢圆环法器,银心镯。 银心镯弹指抛出,便是浮空滴溜溜乱转,嗡鸣一震,陡然长大,眨眼间便直接套在朱童脖子之上,其上银纹浮动游走,待时而动。 这样,就算失手被那披发男子完成夺舍,自己也不至于没有后手可用。 丁辰心下安定了几分,这才端正坐好,依法操练,三道真元自丹田而出,藤萝一般盘绕直冲灵台。 此术显然是从某篇功法中截出来的一段,并不完整,但仅就是这一段,丁辰略作尝试之下,也足以窥得其中精妙。 好在此术只是单纯阐释了一种神念运用外化的法门,丁辰略运转了几次,就基本掌握了。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上清长春功锻神篇玄妙的原因。 看来,那朱童此举,多少也有赌的成分! 再度睁眼之时,却见朱童双目已经翻白,见状,丁辰也不敢再迟疑,再度剑指点出,连封朱童几处大穴,便正式运转起这神念外化之法。 却不想,此法学着简单,但真要用起来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不过片刻时间,丁辰已经是满头大汗。 果然,要想将神念外化而出,以他筑基中期的修为还是差了些火候。 好在上清长春功三元同修,他的元魂神念本就远超同阶,而丁辰既然动了救人之心,自然也是咬牙坚持,大概半盏茶,眉心灵台终于微微浮现一丝灵光。 事不宜迟,灵光刚刚浮现,丁辰剑指至鼻尖向上,擦过眉心,掐诀直指朱童灵台,便见眉心灵光泄出,色如豆青之釉,形如春蚕之丝。 一丝出,百丝现。 丝缕交合一股,如有生命,带着异光,直冲朱童眉心,朱童此时已全然没了反抗之力,神念之丝当即灌入。 刹那间,丁辰便觉自己神识如开天目,就似来至一片云雾之中,雾霭不清,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混混沌沌。 活人的灵台最是玄妙,丁辰丝毫不敢大意,只得试探着散开神识四扫,正无措之际,却又有一道满是惊恐的神念传出。 “江兄救我!!” 丁辰闻声一愣,正要四顾,突然就见得远方雾霭之间,如有风卷残云,飘荡涌动,紧接着,一道煞白灵光破雾闪出,就要朝丁辰这边遁来。 而几乎是同时,那道煞白灵光后间,一抹血红异色猝然出现。 那煞白灵光立时感觉到危险,竟是吓得一抖。 便在此时,那团血红异光之中突然射出一根赤红晶线,看似晃悠悠荡开,速度却是极快,竟是刹那间就将那团煞白捆住,顺势就要往回拉。 此情此景,自是明了,那道煞白灵光必然就是朱童的元魂。 丁辰不敢怠慢,连忙也催动一道神念化为豆青色晶丝飞射而去,堪堪在朱童的元魂灵光被拖入雾霭之中时截住,也是一绞缠住,反力一拉。 第196章 碎丹收魂 有了丁辰神念这股生力军加入,朱童那团煞白元魂来振作几分,与丁辰合力一处,死命挣扎。 生死之际,那赤红光团自也是不肯放手。 就这样,双方各自发力,竟成拉锯之态。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肉身的支撑,还是在隐藏实力,这披发男子的神念之力并没有想象的强大。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丁辰的神念之力和朱童的魂力联手,竟渐渐占了些上风,不但朱童那团有些惨败的元魂缓缓向这边靠过来,反而还将那团血红异光也彻底拉出了雾霭。 眼见红光一出,丁辰神识通明,这才看清。 那团红异血光竟足足比朱童的煞白元魂大了一倍,其内裹着的一点晶莹血珠,应该便是那披发男子寄托元魂的金丹了。 只是,那金丹看着并不十分圆润,也不像本来就是如此,倒似有些残损的样子。 原来如此! 丁辰心下稍安,既然对方金丹已伤,那自己这边也就更多了几分胜算。 而那赤红元魂此刻一见情势渐有逆转之势,似心下发狠,猛然抖动几下,力道猛地又大了几分。 朱童元魂一个不稳,便被拉回去不少。 两人皆是大惊,再度加力,却是略一僵持,那赤红元魂似乎刚才只是回光返照,此时力道耗尽,反又是一松,整团元魂血光像是被拉着,顺势倒飞过来。 朱童自是连忙后退,而最远的丁辰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根本就是欲擒故纵之计,正要提醒。 却又在此时,就见那赤红元魂一个扭动,竟化为一张尖牙扩口的厉鬼面目,刹那间掠过朱童那闪避的煞白元魂,急突进一段,一口就咬住了丁辰神念所化的青色晶丝,猛的一吸,就像吸食面条似的,要将丁辰这道神念强行吞噬掉,更是顺着就往晶丝尽头而来。 而这尽头,正是丁辰神念灌入朱童识海之处,若是让其顺势而为,只怕便是要直入自己识海。 这老东西果然还在馋自己的身子! 丁辰心下狠厉,哪里肯就范,外间本体体内法力狂转,将那上清长春功锻神篇运转到极致,磅礴的神念如潮水涌入朱童的灵台,一时间,分化的神念气势大涨,虽不及赤红元魂凝实,却也强盛了三分。 与此同时,丁辰目中异彩芬然,点指轻弹,灵光一道,正击在那银心镯之上,一声嗡鸣响起,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灵压,笼罩朱童的脑袋。 一下瞬间,朱童灵台识海之内便是一片震荡。 此法虽不足以伤到那赤红元魂,却也足以干扰一二,就见那赤红元魂果被这震荡波及,也是一个抖动,力道便是不稳。 趁此机会,丁辰反催神念,直接又化出三缕豆青晶丝,一气涌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将赤红元魂一套,捆了个囫囵。 披发男子虽元魂被束,也并未慌张,仍旧死死咬着那道青色晶丝,就要再行吞噬。 此时,朱童的元魂灵光已脱困而出,知道此时不拼便再无机会,当即元魂灵光一缩,越发凝实三分,一个猛冲,如流星一般猛撞向那赤红元魂。 这一撞,却是用了朱童元魂最后的力量,竟是小半撞进那赤红血光之中,生生将那金丹撞得脱出,红光所化鬼脸一时扭曲得不成样子。 而朱童自己的元魂,也如风云相会,直接溃散。 丁辰也管不到朱童到底是生是死,当即再震银心镯。 魂丹分离,那赤红元魂惊恐交加,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扑将过去裹住金丹。 只是还没等其彻底从朱童的冲撞中恢复过来,银心镯灵压再度袭来,披发男子魂力更是不稳。 丁辰知道时机已到,晶丝不退反进,又是化出三缕,往那赤红元魂上一套,往外就抽。 披发男子丝毫防备也无,等起反应过来,已然被强行抽出朱童的识海,一时间,惶恐之中,更生狠厉,赤光红雾一般的元魂往那血晶晶的金丹之中一缩,陡然一颤,就要冲丁辰面门而来。 丁辰知道厉害,无事牌灵光更盛几分。 同时,清尘鞭已经抽出,其上符文闪动,节节带煞,凌空抽动,生生击打在那金丹之上。 那金丹本就凝结不久,哪里有什么抵抗力,一击而碎,其中那血红元魂散出,一片萎顿不堪,连逃的力气都没了。 见此情形,丁辰下意识的翻手取出一只灰黑铸铁小瓶来,法力一激,一股收摄之力裹住赤红元魂,咻的一下,便将其吸入瓶中。 这元魂肉身已死,又没有夺舍成功,用不了多久,神智就会丧失,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晃了晃小瓶,其中空若无物。 唉!难怪世人都说人死如灯灭,最终连剩下的这点魂魄都没点半分重量。 丁辰自然不是可怜此人,不过是略有些感概,深深喘了几口气,也就缓过来。 再看朱童,却是已然彻底昏死过去了,丁辰连忙再度探查,便发觉其识海只神魂虽弱,但却并未消散,之前那一幕,应该只是暂时力竭所致。 见其应该并无生命危险,丁辰松了一口气,至于其元魂是否有损,便也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 “呃......” 重重一声呻吟,丁辰强撑着掐诀收了银心镯,这才侧身双手撑地,艰难费力起身,扶着墙颤巍巍走到一个角落,靠墙坐下开始调息打坐起来。 刚才还没觉得,这一放松下来,才觉神念消耗过度,灵台之内如一团浆糊。 足足三个时辰之后,丁辰才缓缓收功回神,神念勉强恢复了三成,暂时压下了晕厥恶心之感。 也不能一次修炼过度,丁辰调息片刻,侧目又看了看朱童,见其还在沉睡之中,气息明显平和了不少,也就没有去打搅。 深呼出一口浊气,目光环视四周。 此时的石室,已然破碎不堪,狼藉一片,碎石、枯尸、碎肢,散落满地,更有血污四溅,之前没细看还没觉得,如今看来,真真是一副修罗地狱的模样。 丁辰抖了抖身子,站起身来,开始四下搜寻。 那柄鬼头大刀、青铜长钺,应该都已经被朱童趁乱收了,并未发现踪迹。 红衫青年的储物袋也早就被朱童取了,如今只剩下一具身首异处的尸身,丁辰想了想,随便找了一块黑布一包,将其头颅收了起来。 这是要拿回去交给云长德的,算是个交代。 那灰脸青年身上却是没有储物袋,之前也没见其催用法器,似乎全靠那铁尸本身的强悍在战斗。 转身,信步来到那老妇尸体旁边,略一翻找,却也没找到什么储物法器,唯有怀中斜插着一根折断的旗杆,和那一身破烂的暗红血色大氅,除此之外便再身无长物了。 怎么会呢? 之前明明见其手腕处有一枚储物镯呀?便是被青雷珠炸毁了,也应该有残留才对呀,难道是...... 第197章 血神录 丁辰眉头微蹙,侧目扫过朱童,却又微微摇头。 看他之前的眼神,应该也是在打那老妇身上东西的主意,而且,自那老妇死后,朱童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就是被那披发男子死死压制,应该没有机会下手才对。 如此想着,目光转向了那血池之中...... 如此看来,也只有那披发男子了,就是不知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那储物镯的,竟然让自己和朱童两人都没有发现。 一边琢磨着,丁辰已经迈步往下方血池而去。 刚跳下一级石台,却又看见了那灰脸青年的残尸,不禁直摇头。 “你们倒是母慈子孝,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便以这成百上千的活人为‘刍狗’,这手段,也着实太过酷烈了些……” 丁辰喃喃自语,轻叹了一声,还是捏诀催动灵力,将灰脸青年的残尸勉强收拢拼好,放在了老妇尸身的旁边,也未驱火焚化。 信步来至血池所在的最下一层,目光望着这一池血水。 此时,池中血水已然恢复平静,如镜般泛着妖异的红光,因是秘法炼制,不但没有半点腐败腥臭之味,甚至还带了一丝类似于芙蕖般的幽香。 “这池血水怕是价值不菲,听说其中还加了不少珍稀灵药,还是收起来吧,万一以后有用呢!” 丁辰想着,本着“贼不走空”的至理名言,手中便出现了一只精致剔透的玉瓶,正是装过清源丹的那只。 便见玉瓶之上灵纹如波,能在万宝拍卖会之上用来装中阶丹药,自然也不是凡品,别的不说,仅其养灵保质这点,便不是寻常法器可比。 将那颗剩下的清源丹腾出,空瓶往空中一抛。 同时,丁辰一指法力点出,玉瓶当即倒转,悬于血池之上,瓶口向下一吸,就如长鲸吸水一般,血水卷起一股而起,被被吸入瓶中。 血池因披发男子结丹,已被用其不少,如今所剩已不过半。 眼见血水渐浅,便慢慢露出那披发男子的尸体,尸身还算完好,又见那碧蚺涎之毒居然还在其体内滋生,也是有些惊讶。 看来,这血水还有几分养尸的效果! 丁辰想着,又再度探查了一番那些血水,果见其中还是混杂了一丝碧蚺涎。 血水收完,伸手收了玉瓶,丁辰这才飞身跳下,却并未太过靠近,目光顺势扫过那张狰狞的脸,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反感。 也不去管他,目光又落在那身铠甲之上。 “啧啧,可惜了这一套铠甲了!” 丁辰不无可惜的摇摇头。 此甲无论是材质还是炼制手法都相当的不凡,只可惜先是被青雷珠击中,有了损伤,如今又被这血水侵染污浊了这么久,灵性已然消磨干净,修复显然是不太可能了,也只有试试看能不能回炉,提炼些灵材了...... 嘀咕一声,丁辰还是剑指点出御物之术,将那铠甲小心一一剥离下来。 正收到手腕护甲之时,便见一只储物镯,分明就是那白发老妇之物。 “哼嗬,果然是被这老小子得了!” 丁辰哼哼了两声,也不嫌弃血迹脏污,伸手就是一抓,一股法力摄住那储物镯,脱手而出,一带就起。 与此同时,掌心火行灵光泛起,祭起一朵玫红灵焱,将那储物镯立时包裹,细细灼烧,便有细碎刺啦声响,正是要将其上残留的神识印记炼化抹去,同时也防止沾染了那碧蚺涎之毒。 原主已死,不过片刻后,这枚储物镯便大致祭炼完成。 再度细看之下,便见此镯与那银心镯一般,无雕无琢,看似朴实无华,但能在那青雷珠灵爆之下安然无恙,可见其品质也是不凡了! 想来,就算不是中阶,应该也不是普通的低阶货色吧! 丁辰心中猜测着,又想起江真人留下的那枚高阶储物戒指。 那东西实在太过扎眼,还是这储物镯不错,不显山不露水,倒是可以留着自己用,而且,比起储物袋来,可是方便多了。 如此想着,神识就直接往其中一探,便见一方足有四五丈方圆的储物空间。 啧啧,连空间都比储物袋大了两三倍! 丁辰心中自是欢喜,随即翻找其中物品。 ...... “这便是那那披发男子念念不忘的血神录??” 良久之后,丁辰目光却是落在手中一块血色玉简之上,久久挪不开眼睛。 “想不到,这些人还真是血神教的余孽!” 丁辰又是嘀咕了一句,脑海中回忆着曾在一本异志杂录中读过此教的传说。 相传,此教来历颇为神秘,盘踞在梁陈两国之间那片常年被茫茫烟瘴笼罩的黑沼泥山之中,专修血道功法,修炼手法十分残酷,凶名赫赫,短短百余年便成了一方邪修大派。 只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这血神教行事太过嚣张,竟是惹到了佛门的头上,于是乎,在四大禅院联手“替天行道”之下,很快就覆灭了...... 而也是在这之后,才传出一些关于此教的来历,虽各有不同,但大多认为和那早已灭亡的上古乌国有关,最有力的证据,便是那古乌国故地正好就是黑沼泥山之南,而古乌国遗民之中,正好也有一支叫什么赤巫一族的部落,所擅长的也正是血道功法...... 想了一阵子,丁辰才心思回转,神识渗入那玉简之中。 他倒要看看,这血神录到底有什么不凡! 神识飞速掠过,却不想其中内容之多,足有数百万字,一时哪里看得完。 看了好一阵子,丁辰才大致理清,原来,这血神录竟是血神教历代长老汇编的典籍,内容几乎无所不包,又大致可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乃是血神教的诸多教义教规,丁辰没什么兴趣,直接略过。 而第二部分,才是重点,正是收录了血神教一百零八篇各式功法秘术,当先一篇,名唤“血海无量经”,正是血神教的镇派功法。 而其后,便是一篇名为“血生功”的功法,却是直接注明是血海无量经的简化版。 丁辰虽没有打算转修血道功法的打算,但也好奇,只是草草浏览下来,却又不禁咂舌。 “啧啧,这血海无量经的修炼难度只怕便在太白金光诀之下,怪不得,之前那几个人都说修炼的是‘血生功’......” 一时没了兴致,丁辰便直接跳过。 之后,便是各类五花八门的密咒术法,倒是看得丁辰心痒。 只是,这些术法大多都必须以血道功法为基础才能顺利修炼施展,丁辰也是无可奈何,直到神识扫到“血道真流”四字...... 第198章 搜刮一空 “血道真流......” 丁辰目光一亮,立时被其吸引住了。之前,那披发男子曾数次可是提到此术,似乎还对其颇为推崇。 只是等他细看了一遍,一时又有些失望。 这所谓的血道真流,原来便是那血池之中血水的祭炼之法,而那血水的真名,也便是唤作”血道真流“!而且,这血道真流原本就是用来辅助血海无量经修炼的,所谓的炼制活尸,血尸结丹之法,都不过是一些偏门用法而已。 “唉,也罢!” 丁辰轻叹一声,他本也没有要转修血道的想法,一时也没了兴趣。 神识继续向下,便是血神录中篇幅最大的最后一部分,多是些杂录,记载的多是黑沼泥山一带的风土物产,并无太多条理,乱七八糟,也没空细看。 神识收回,丁辰随手收了玉简。 而除了这玉简,那储物镯中也就没什么好东西了。 想来也是,那老妇为了炼制这血池和活尸大阵,只怕用度开销也是极大的,存不下什么身家也是正常的。 丁辰没有太过失望,将储物镯套走自己手腕,目光扫过那披发男子全身,却见其后脑勺头发之下正藏着一枚储物戒指,品阶显然又比这储物镯低了不少。 伸手摄起,同样用灵焱祭炼煅烧了片刻,神念便毫无忌讳的直接投入其中。 嚯,这老小子的东西可比他那师妹多得多了。 其他灵石灵材,丁辰一时没空清理,神识一扫,便又扫过一块血色玉简,与那老妇储物镯中的那块几无二致。 当即抓出一看,果然便见其上开头又是“血神录”三字,只是之后的内容少了许多。 特别功法部分,就只有“血生功”一篇,其后术法也只有寥寥七八种而已。 丁辰略一回忆之前偷听到的信息,也就了然,想来这多半便是那老妇的父亲,披发男子的师父,留的后手了。 “呵呵,都是人精......” 讪笑一声,丁辰就直接将玉简收了起来,神识继续翻找,又取出一块玉简。 “……木胎存息法??.....” 一见此名,丁辰心中便泛起一丝好奇,连忙细看,片刻之后,脸上竟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藏气匿息,逆元隐神,啧啧,好一个木胎存息法,竟有如此神效!” 丁辰只看了一遍,便觉出其中精妙。 此法居然能逆转真元,将一身修为、气息尽数隐藏,如同泥塑木胎一般,这木胎存息法的名字,取得倒也是恰如其分。 不禁赞叹一声,丁辰又想到那披发男子混进此间从情景。 怪不得,那披发男子和那老妇如此熟识,居然也可以轻易瞒过其探查。 不过,那披发男子应该也是得了那红衫青年的配合,才如此顺利,却就是不知那朱童又是用了什么手段? 还有那神念外化之法,似乎也不是寻常筑基修士能知晓的...... 丁辰东想西想一阵,目光再度扫了扫仍在一旁昏睡的朱童,看了好一会儿,却也没做什么。 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来,将玉简收好。 接着从储物戒指中摸出来的,却是两张符纸来,符纸赤红,符文暗红,正是那披发男子用来对付那灰脸青年的那种。 只是,既然此符威力如此不俗,那披发男子为何不用来对付自己呢? 丁辰心中也是不解,细看好一阵子,却是想起了那本“符文百解”,连忙又翻出来查阅,却只找了一幅有几分相似的符文。 似乎是某种催发阴火、邪火之类的密符! 难道是专门用来对付炼尸的? 思量片刻,丁辰也只能大概猜测这符箓的用途。 算了,好生收了便是! 丁辰也没有太过深究,接着将披发男子储物戒指中的东西搜刮干净,这才将这枚空戒指彻底撤去灵力,也只有如此,才能将其收入其他储物灵器之中。 ...... 接着,丁辰又去四周几道石门后的山洞中走了一圈,其中一个山洞,应该是通往外面的出口,只是如今也已经封死。 除此之外,也就只发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丁辰也就没有再管。 踱步返回石室之中,再次看得到处堆满的尸体,丁辰还是没来由的一阵恶寒,长叹一口气,还是打算代为收殓一二,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或许,以后还有其亲友前来认尸吧! 想着,丁辰便掐动法诀,灵力散开,一具具不成人形的枯骨缓缓浮起,挨个落在石台之上。 “咦?这不是......” 正挪动着,丁辰就见几具尸骨之下,露出七具完整的身体,这不正是朱童和披发男子所伪装混入其中的那几个吗? “对呀,这些尸体并未被披发男子血祭......” 丁辰当即想到什么,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右手轻挥,卷起一道劲风,一一掀开那黑袍斗篷,却是七具青壮男子的身体,明明生机全无,却又并无什么尸臭腐败的迹象。 竟真是七具炼尸! “虽然等级远不及那铁尸,但到底是炼尸,力大无穷,只要稍加祭炼,做个苦力还是不错的。” 丁辰想着,回忆了一下那血神录之中,正有一片无需血道功法就能施展的炼尸之法,当即也也就欣然收下了。 ...... 这次是彻底被搜刮一空了! 回头,又看了看朱童的情况,其气息已然好了不少。 既然送佛,就送上西吧! 丁辰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一颗秋水丹,此丹几乎算是市面上的筑基丹药中最好的了,不但药性绵长,而且颇有几分润养经脉的妙处。 给朱童服下,丁辰这才自寻了一个角落,重新打坐,继续调理伤势。 此地禁制已然完全锁死,也只有静等其灵力耗尽,自行开启了。 石室不见天日,屋顶的月光石也在之前战斗中毁损不少,整个石室只有微弱的亮光。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只隐隐觉得又是差不多三日过去,朱童才算是幽幽醒转过来。 “朱兄,你醒了!” 丁辰缓缓吞吐,并未入定,朱童一有动静,他立时就感知到了。 朱童吃力的晃了晃脑袋,似用尽全身力气,才用手撑起上半身,缓缓坐起,一脸神色衰败至极。 “啊?这是何处?我怎么会在这里?” 却听朱童一声惊呼,一副见了鬼一般的模样,彷佛是...... 丁辰闻言一愣,诧异之间,空明之瞳悄然催动,细细打量其对方的反应,倒不是作伪。 “江,江兄,你,你,你怎么也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朱童一见丁辰,恍惚了一下才认出来,更是惊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是手脚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难道真的是元魂受损,以致离魂失忆了...... 第199章 真的失忆了? “朱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丁辰试探着开口问道。 朱童闻言,这才蹙眉,回忆了片刻,却是越发觉得头昏脑胀,只得道,“我只记得是受了上面的指派,要潜入黄茅岭打探一宗人口失踪的案子,却发现此地有人以活人炼尸,之后,我好像就传了消息回去,再之后......” 说到这里,朱童却是眼神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 “妈的,这群直娘贼,居然趁我师父不在,让我孤身潜入探查,说什么里应外合,还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打算......?” 朱童咒骂了一句,接着又是脸色一变,面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欸?不对呀,我分明是准备直接返回卫州城的呀,怎么来了这里......?” 丁辰看着对方的“表演”,竟然一时辨不出真假,这要是假的,那这演技可是比那什么瓦舍优伶好多了。 “朱兄别急,可否让在下看看,若是元魂损伤了可是不得了!” 丁辰很是一副“都是为你好”的表情,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话音未落,直接就一股真元涌起,落在朱童身上。 朱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身也因为法力空耗,没有反抗之力,直接就被丁辰制住,干脆又再度昏迷了过去。 丁辰也没有客气,再度催动神念,却是动用了搜魂之术。 当然,他也没有要真的让对方变成傻子,力道自然有所控制,并未太过深入,如此虽然无法探知对方真正深藏内心的隐秘,但要确定对方刚才是不是在演戏还是没有问题的。 片刻之后,丁辰神念抽回。 居然真的失忆了,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如此也好,此间之事,便也只有自己知道了,倒是免不少麻烦! 丁辰半是尴尬,半是松了口气,看向朱童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随即干脆将其扶正坐好,继续催动真元,为其疗伤。 自己刚才以查探伤势的名义出手,如今也只好继续演下去。 ...... 半个时辰后,朱童再度缓缓醒来,恍惚之间,隐约记得这江兄似乎对他出手,当即一惊,手上掐诀就要调动真元。 却几乎是同时,脑海之中便似针扎一般的疼痛,也不知是元魂伤势的缘故,还是被搜魂的后遗症,亦或是两者兼有吧! “朱兄,不可妄动,你如今伤势很重,还需仔细调理才好......” 丁辰说完,这才收功起身,自又走开一段,盘膝坐下。 朱童越发狐疑,自然不知道被丁辰搜魂之事,连忙问道,“江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确定对方神魂记忆缺失,那到底怎么说,自己也就由着他了。 丁辰也没多想,张口就来。 “朱兄,你如今的状况,应该是之前被夺舍之时,元魂受了些伤,这才......” “夺舍?” 朱童闻言更是大惊! “唉,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刚才替你查看了,并未伤及本源,想来养养就会好的,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 丁辰语气一顿,接着便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包括自己为何而来,也并未隐瞒,唯有那血神录之事,只字未提。 朱童听完,更是面色变了又变,却是没发觉对方所言有什么不妥,自己的储物袋确实没有外入探查过的痕迹,也确实如丁辰所言多了不少东西。 良久之后,朱童才吃力拱手,向丁辰致谢救命之恩。 这个感谢,丁辰却是受之无愧,当然口头上还是要谦虚一番的。 “朱兄无需多礼了,我们既然并肩作战,自然是要守望相助的......” 朱童还想要说什么,却又听丁辰道,“这禁制开启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朱兄还是抓紧时间疗伤吧,等禁制一开,我们也得尽快离开了......” 丁辰说着,也不再多言,继续催动太白金光诀,缓缓将之前催发金光后散失的金行灵气收回,倒是比正常修炼轻松不少。 朱童见状,也只得自行调息起来。 ...... 黄茅岭上,天光微熹。 山谷之中,偶有早起的村民,偶见零星炊烟飘起,一片宁静,完全不知道他们日夜拜祝的那什么红云老祖也是身死道消。 便在此时,那足有十余丈的石刻山壁下的巨石突然一震,瞬间崩裂开来,两道遁光,如飞星逐月,破空激射而走。 几个呼吸,就消失在群山之间。 …… 却说丁辰二人遁光一路往卫州城方向而去。 遁光中,丁辰若有所思。 朱童面色还有些苍白,跟在丁辰遁光之后,见丁辰似有什么心事,便问道,“江兄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 丁辰闻言,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只是在想那些村民,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朱童闻言,轻笑安抚。 “江兄到底是宅心仁厚之人,不过也不必担忧,我回去之后,就会通知城主府的人前来处理,他们也都是被邪教蛊惑的普通人,只要日后不要再出去打家劫舍,好生劳作,城主府也不会过于为难他们的。” 丁辰闻言也是点点头,看那些村民的样子,确也都是些穷苦人家。 朱童话风却是一转,冷声说道,“不过,我倒是要回去好好查问查问,为何说好的什么后手、援手一个都没有出现,如果是没有收到传讯也就罢了,算我倒霉。要是有人故意要暗害我,哼哼,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丁辰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按朱童自己所言,他分明是不打算听从安排孤身潜伏进去的,但后来看他的伪装成炼尸的样子,似乎又是自愿的,多半也是有其他利益交换才对。 再者,那所谓的什么援手。 就算当时消息没传出,但从朱童潜入到如今,至少已经过去了四五日了。 如果真有后手援兵,即使没收到讯息也该知道出事了吧,至少也该派人来打探才对,不可能毫无动静的。 只是,这些事情,丁辰也不想多过问,只得点了点头,算是应付。 迎面清风拂面,即便有护体灵光护持,仍是吹动青丝飘摇。 丁辰随手拢了拢,又用手指梳了梳有些蓬乱的头发,目光漫无目的望向下方,便见云来镇已出现在前方不远之处。 “朱兄,前面就是云来镇了,商会那边还有点事情,我还要去看看,就不随你一同回返卫州城了。” 朱童也不疑有他,说道,“江兄有事可自便,我们日后卫州城再会!” 随后两个拱手作别,各自驾遁光而走。 …… 第200章 穆知雨 目送朱童遁光远去,丁辰这才按落遁光,飘然往云来镇城中而去。 两人自清晨离开黄茅岭,因为都有伤在身,一路走走停停,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来至云来镇上空,微收光华,身形直接飘落进卫云商会云来镇会馆之中,四周时不时有人走过,似乎都在议论着什么,却没人注意到丁辰的存在。 “……,你说那个穆家的公子要入赘?怎么可能,他们家可是修仙世家,怎么可能入赘我们卫云商会呢?” 丁辰一边往正厅而去,耳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那些人的议论。 “……,我之前刚听说的时候,也是不信的,只是后来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应该是不假的……”一个细眉的丫头说着。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听说那穆家的公子虽然也算是修士,不过,好像难以再修炼什么了,本身又是旁支庶出,在穆家也不怎么受重视……”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 “……,不过,我之前去大厅上送茶点,倒是见过一眼那穆郎君,确实生得十分俊俏的,行为做派也是风度翩翩,颇为有礼,似乎……” “似乎什么呀?”其余几人问道。 那细眉的小丫头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似乎长相还有些像那个江先生……” 众人闻言,都是掩嘴轻笑! 丁辰也没想到这些人会突然提到自己,微微一愣,随即却是无声讪讪一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摇了摇头,丁辰继续缓步走着,内视丹田,调整气息,缓缓运转,正在体悟的,正是那篇叫作“木胎存息”的法诀。 至于这所谓的穆家公子入赘之事,丁辰也大致猜到了,多半是红娇了。 说来,这红小姐还比丁辰大一两岁,在这世俗中,二十岁的姑娘,完全已经是老姑娘了,她自幼父母双亡,云长德已有意让其接手商会日常生意,要给她寻个入赘的夫婿倒是完全有可能的。 丁辰多少有些感慨,却也没有其他的想法,经过了这几年,他也早已经确定,自己对红娇,并无什么特别的情愫。 步至正厅大堂之外,就听闻其内有说话之声。 “……如此,那我们就说定了,穆公子就先替商会照看照看这药材生意……” 听声音,说话的正是红娇。 “在下自当尽力。” 答话的声音很是清澈淡雅。 丁辰没有惊动别人通报,随手叩了叩门框,便自顾自的一迈步,直接走进厅堂。 “江先生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红娇立刻就看到来人,连忙起身,欠身施礼,旋即俏脸却是微赧,眼色也有些飘忽起来。 “呵呵,是有些事情,不过都解决了。” 丁辰朗声回答,又是问道,“这位是……?” “哦,这位是,是商会新雇的掌管药材生意的穆掌柜,乃是卫州城玄药斋的子弟......”红娇看了旁边一位青年男子一眼,又轻声介绍道。 呵呵,只是新雇的掌柜吗?丁辰心中笑道。 那青年显然是早就听说过这江先生的“大名”的,明明不过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却能占着卫云商会首席供奉的位子,自然不敢怠慢,也连忙拱手,恭声见礼。 “晚辈穆知雨,见过江前辈。” 丁辰这才转眼细看了看一旁见礼的青年,长相确实不错,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身姿挺拔,倒也算是玉树临风了。 只是,他完全没看出和自己易容之后的相貌有哪里相似的。 随后,丁辰又侧目看了一眼红娇,单看外表气质,两人倒也算是般配的。 丁辰呵呵一笑,点了点头,算是还礼了。 就在刚入门之时,他已经用神识查探过,虽然不能准确看出其灵根品质,但作为丹道世家的子弟,修炼至少也有十余年了,至今才炼精中期,想来资质是不会太好的。 三人见过礼,各自落座。 一边寒暄,丁辰一边又悄然调用空明之瞳,扫视其体内经脉,又见此人体内气塞窍闭,筋脉晦涩,多半是早年修炼的时候出过差错,又未能及时治疗,如今却是沉疴难返。 如果没有金丹高手替他长期疏通蕴养,只怕今生修为也最多到炼精后期了。 如此,这两人结成连理,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大有可能白头偕老的! 也好,也好…… 丁辰不知怎么的,心下却是轻松了不少。 “......,穆公子是玄药斋的子弟,想必定然是熟识药材之事的,做这药材生意的掌柜倒算是合适的。只是你们玄药斋的大名我也是听闻过的,可是有金丹修士坐镇的丹坊世家,怎么会到这卫云商会来呢?” 片刻之后,丁辰才继续开口,语气多少有些嘲讽之意。 之前在万宝拍卖会上,那玄药斋金丹老者自抬拍品价格,害他多花了不少灵石,他至今还耿耿于怀呢! 这穆知雨穆公子,闻言也是脸色一僵,显然丁辰这话问的有点突兀了。 只是以丁辰筑基修士的身份,即便他入赘之事已经基本谈妥,马上就是半个主家了,也是不能随意开罪对方的。 想了想,也只得苦笑一下,如实回复。 “先生有所不知,在下不过是穆家旁支而已,修为又浅薄,在家中也没什么出息,哪里能接触到家族中的丹坊生意。这不,卫云商会和穆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在下这才寻了门路,来自谋生路了。” 丁辰看他说得谦卑,却是大致猜到其中的内情了。 玄药斋穆家应该是和卫云商会有不小生意往来,虽然现如今卫云商会还不算什么大商会,但自从得到了四海商盟附属商会的身份后,近两年生意也越发的红火了。 穆家虽然有金丹修士,但在这卫州城中,也不是什么大势力,即便真的让这穆知雨入赘卫云商会来维系双方生意,也算是合算的买卖,毕竟不过是牺牲一个旁支子弟而已。 至于什么“自谋生路”之语,多半只是对外的粉饰说法而已,倒是那穆知雨是被逼离家,还是顺势脱离,就不好说了。 心念一动,当即又继续开口说道,“既如此,我这里倒是有些药材正要出手,不知穆掌柜可愿接收呀?” 一边说着,一边就掏出一只储物袋,在手中掂了掂,同时偷眼看了一眼红娇,想看看她的反应。 第201章 婚礼 丁辰倒也不只是存心要为难为难这位未来的云家姑爷,其中,也有几分考校一下这个穆郎君的意思。 穆知雨闻言微愣,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出,不由得也转头看着红娇。 虽说已经定下他出任药材生意的掌柜之事,他本有权直接处理这些事情,但是,对方在卫云商会的身份颇为特殊,如果不了解主家的想法,这里面的尺度就不好把握了。 红娇本是心思极通透的人,见此状况,也大致猜到丁辰的用意,便抿嘴微笑。 “穆掌柜大可不必介怀,按正常交易处理即可,只是,我们商会这些年也多承蒙江先生的恩情,别短少了江先生的灵石就好,呵呵呵……!” 红娇语带调侃,穆知雨闻言虽是有些尴尬,但也知道该如何处理了,随即双手接过丁辰递过来的储物袋,细细查看起来。 “冬龙草,三株,品相虽少有残损,但年份却都有三十年向上,可定为上品......” “铁栀子,十二枚,品相完好,但保存手法有些失当,药效略有些散失,倒是可惜了......” “嗬,这鸡头果,两端眼孔居然如此均匀对称,倒是炼制灵觉散的上好药引......” “赤竹花,这倒是难得一见之物,这一把分量不少,市面上少说得价值上万灵石的......” 穆知雨一边查验,看似随口的点评,倒是正中要点,而且,几乎不见其犹豫什么,便报出了估价,显然对行市也颇为熟悉。 丁辰一边听着,倒也是微微吃惊。 这包灵草都是前几日从那老妇和披发男子手中得来的,也没来得及认真分拣,不但数量不少,品类更是杂七杂八,甚至有好几种灵药,就连他自己,也是只知道名称和大致用途,并无法鉴定其品质。 而这穆知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验完,估价也算合理,到底是丹道世家出身,可见其有些本事。 眼见对方查验完毕,报出了总价,丁辰也没有要继续刻意刁难什么的打算,随即也就点头应下。 穆知雨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欣然告退,到库房去将药材入库,再支取灵石来了结这桩突如其来的生意。 看着穆知雨走远,堂上的两人倒是一时无话,尴尬的静坐着。 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还是红娇低声开口问道,“先生想必也知道内情了吧,这桩婚事,先生觉得如何?” 语气平淡,却是带着一丝无奈和不甘。 丁辰闻言微微叹气,答道,“就现如今看来,这穆公子还算是不错的,虽然修为差点,但看来是个知进退的。” 轻轻喝了一口茶,却是话风一转。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婚嫁之事不可儿戏,心性品质不可不察,小姐不妨派人暗中打探一下他以往私下的为人处世,也好有个了解……” 红娇闻言,抬头看了看丁辰,随即又眼中神采又黯然了几分,低下头,也不知是在思考丁辰所言,还是这回答并不是她想要的。 眼中竟然有点点泪光。 见红娇这副模样,丁辰心中多少有些黯然,但是搜肠刮肚,也是找不到什么稳妥的词儿来,只得默默不语。 良久,红娇才若有所失的说道,“先生所言甚是,之前舅舅也曾有此言语,想来已经着人在打探了......!” 此时,穆知雨回转,见堂上两人神色都有些异样,那红小姐眼圈更是有些微红,一时不知道是进是退了。 丁辰见状,却也不想引人误会,忙打破尴尬,只道是因为自己提到之前云来镇仓库被劫的事情,红小姐一时有些感伤云家子弟死伤而已。 红娇那点心事,也只有云长德等几个至亲之人知道,自然不可能告知穆知雨。 穆知雨也没怀疑什么,忙就要上前关怀安慰。 丁辰可没兴趣看这些,便道,“穆掌柜,灵石可点好了,快些交割了,我也好回卫州城了。” 穆知雨闻言,连忙上前递上储物袋。 丁辰也不仔细清点,意思一下,略略看过,就收入怀中,随即就道告辞了。 …… 一晃又是数月之后。 这日,丁辰刚刚将太白金光诀修炼了一遍,身前那只金碗也不知是这几年趁着为丁辰提炼灵矿的机会,“中饱私囊”也吸收不少五金灵气,还是被丁辰一得空便摩挲把玩的原因,越发的金光灿灿。 伸手将金碗端起,将其中的废渣倒出来丢到一边,又将金碗磨蹭了片刻,丁辰这才珍之重之的收入胸口高阶储物戒指之中。 便在此时,耳边却听得有滴滴答答,锣鼓喧天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喜庆之事。 “冯英,你过来一下……” 丁辰以神识传音。 自丁辰回返卫州城,将那红衫青年的人头交给了云长德,让他去安抚商会内的众人后,便去看了冯英,见他伤势未愈,就干脆让人在晚风斋旁边另择了一处小院,让冯英搬了进去。 名义上是说学舍嘈杂,让他搬到这里静养,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江先生有意提携了,虽然还没有正式以师徒相称,倒也很是让一些人羡慕不已了。 不一会儿,冯英就转进丁辰所在院子,他伤势早就好了,如今仍一直随侍在丁辰身旁。 见丁辰于练功房中端坐,便上前以弟子礼见礼,恭声问安。 “先生唤冯英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竹榻之上,丁辰端正,手中捏着一张红帖,若有所思。 “外面锣鼓喧天的,可是穆家迎亲的队伍来了吗?” 冯英闻言,却是笑道,“回先生,今日确实是红小姐成亲的日子,不过不是穆家迎亲的队伍,是送亲的队伍。先生想必是修炼繁忙忘了,那穆郎君乃是入赘卫云商会的,双方议定,以迎亲的仪仗送亲,这样也算是照顾了两边的面子......” “呵呵,倒是想得周全!”丁辰不置可否的笑道。 冯英多少知道一些那位主家表小姐的心思,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先生可要去参加婚礼?据说这次婚礼搞得很是隆重的......” 见冯英问话,丁辰也是有些犹豫。 按理说,丁辰是应该出席的,无论他商会供奉的身法,还是私下的情谊,而且,人家请柬早就送来了,无论如何,他还是应该亲自去恭贺一声的。 只是…… 第202章 荣华丹 思量了片刻,丁辰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我就不去了,这里有颗丹药,你亲自替我送过去吧,算是我给红小姐的贺礼了!”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巧的绯红玛瑙玉瓶,轻托一下,漂浮到冯英身前。 丹药? 冯英闻言一愣,那红小姐乃是凡人之躯,送他丹药有何用,若是寻常凡人可服用的,又未免太轻了些。 冯英一时有些狐疑,但见丁辰已经闭上了双目,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不好问是什么丹药,只得双手接过,应声退下了。 …… 是夜,与西苑晚风斋清清冷冷不同,东院那边却是喜庆非凡。 彩绸绕柱,绣球坠檐,红纸剪出的成双喜鹊闹春桃,贴满窗户,金盘乘来的红枣桂圆祝祥瑞,洒满喜床。迎宾客,花团锦簇,说不完喜气洋洋;入洞房,红烛摇曳,道不尽旖旎风光。 闹了半宿,道喜的宾朋才算是散去,一身金丝红缎喜服的穆知雨,这才醉意微醺的进入婚房。 却见一身红妆的新妇红娇正坐在织锦圆桌前,真是红颜云鬓金步摇,美艳又不失端庄。 “夫人在看什么呢?” 穆知雨见红娇在翻看什么东西,便开口问道。 见穆知雨脚步有些晃荡的进来,红娇忙过去搀扶他坐下,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夫君可还好,可需要让人准备醒酒汤?” 穆知雨笑道,“无事,我好歹也算是个修士,且调息片刻就好,夫人这是在整理礼单?” 两人已经相熟了大半年,并不似平常新婚夫妻那般羞涩。 “我也是闲来无事,翠儿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去哪里和人玩耍去了,我就略看看这些礼单,也好日后还礼。”红娇笑道。 穆知雨闻言倒是似乎想起了什么,抖了抖了袖子,却是摸出一只玉瓶来。 “夫人,这是冯英大哥送过来的,说是代江先生送的贺礼,我看着十分精致,就收了起来,倒是忘了记录在礼单里。” 说着,就递了过去。 就见那绯红玉瓶上俏色雕刻着一枝艳丽的杏花,玛瑙莹润如水,衬得杏花娇艳无比。 红娇闻言含笑,并无什么异样,这些日子她与穆知雨相处下来,也渐生情愫,自然也就不再执着,轻轻接过,轻声开口。 “是冯先生送来的?那江先生今日没来参加婚宴吗?” “确实没有看到江先生,想必正忙着修炼吧,听说江先生离筑基后期不远了,自然是不肯放松片刻的......” 穆知雨随口回道,但语气中更多的还是带着几分羡慕。 红娇也只是点了点头,她早就料到,以对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出席的,同时,手中轻轻摇了摇那玉瓶,其内有轻灵脆响,不禁有些诧异。 “这是丹药吗?” “嗯,听冯英大哥说,确是一颗丹药,只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丹药,夫人何不打开看看?” 穆知雨点头,也是颇有些好奇的笑道,因为这是点名送给红娇的,他也并未擅自查看。 红娇闻言,轻轻拧松瓶盖,只开了一丝,就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飘然而出,顿时满屋飘香,一时之间,直把那檀炉熏香都是压了一头。 穆知雨一闻,却是心头一动,他本是丹药世家出身,即便没机会自己动手炼制过,但还是知道不少丹药的。 只是这香味,他却是不曾闻过,连忙凑了过去。 玉瓶翻转,咕噜噜,就见一个五彩晶莹的丹丸滚出,华光灿灿,异香更浓,不像丹药,倒像是一颗上好的珍珠。 红娇自然是不认得这丹药的,有些诧异的偏头去看穆知雨,却见穆知雨也是面露狐疑之色。 “夫君也不识得此丹?” 穆知雨却是不答,目光惊疑之色更盛。 红娇见此情景,更是好奇,还要再问,却见穆知雨伸手在怀中摸了摸,却是摸出一块玉简,当即查阅起来。 又是片刻之后,穆知雨这才抽回神识,却是摇头叹道,“难怪,冯英大哥说是江先生点名送给夫人的,只是,江先生的这份礼,着实是有些重了......” 红娇闻言微微侧目,却是一脸茫然。 穆知雨又接着道,“夫人,此乃‘荣华丹’!” “荣华丹?” 红娇越发的狐疑,这丹药之名她却是从未听说过。 穆知雨却是摇头晃脑,啧啧了两声,不知是不是要在新婚妻子面前露露脸,竟是吊起了书袋子。 “......要说,这天下丹药,种类自是无数。 比如炼精期常服的养精丹、养元丹、辟谷丹; 筑基期修士常服的有并称“三气”的养气丹、合气丹、补气丹,秋水丹、玉露丹; 金丹期用来辅助修炼的金阙丹,淬炼金丹所用的清浊丹,有助于开启金丹元灵之气孕灵丹,破丹成婴的化婴丹; 元婴期补益真元提升修为的玉阙丹,清静神魂,防止走火入魔的无为丹; 乃至炼神的玄阙丹、返璞丹、归真丹、致虚丹。 除此之外,另有一些其他丹药,例如宝光丹、通脉丹、无常丹等等。 而其中,最玄者,莫过于‘非常丹’。 顾名思义,即为非比寻常之丹的意思,据说此丹无形无质,无色无味,宛若虚无,但又确实存在,若有幸服之,便可领悟天地大道法则...... 最怪者,便是那金丹剑派的剑丸。 很多人只知道那是一种异形飞剑法宝,却不知这剑丸也是用炼丹之法,熔炼各类灵材而成,说是一种丹药,也无不可.......” “行了,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 红娇娇嗔了一句,打断了穆知雨继续。 “呵呵,夫人不要急嘛,这就说到荣华丹了,此丹对修士无用,但对于凡人之躯而言,这可是珍贵无比,有驻颜不老之神效......”穆知雨连忙解释道。 “维持容颜不老?就像市面上那些驻颜丹吗,你不是也送过我几颗吗......” 穆知雨却是笑道,“非也,若只是与那些寻常驻颜丹差不多,为夫又岂会说此丹太过贵重...... 寻常驻颜丹毕竟只是低阶丹药,其实只能起到一定延缓衰老的作用而已,并不能真的不老。 而这荣华丹,乃是以荣曜之秋菊,华茂之春松入药,故而得名。而其效用之长,据说只要人还活着,便可维持服药之时的容颜......” 穆知雨顿了顿,继续又说到,“夫人不知,此丹因为只供凡人服用,因而市面上根本没有成丹出售,加之炼制不易,所需之人也只有自行筹齐药材,请那些大师级的炼丹师出手,价值很是不菲,江先生能将此丹药作为给夫人的新婚贺礼,还真是费心了......” 穆知雨说着,语气中竟有几分醋意! 红娇闻言,心中也是大为感慨,丁辰居然送她这么一份大礼,心中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心酸。 “你是担心我年华早衰,遭人厌弃,晚年凄苦吗?” 一时间,不由得,五味杂陈。 第203章 我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 新婚夫妻俩洞府夜话不提,丁辰复又沉思入定。 至于那荣华丹,得来倒也没有穆知雨说得那么麻烦,所用的药材都是他这些年无意中得来的,并未花费什么。 倒是炼制此丹颇为周折,也是托了朱童的关系,借了他的师父的面子,这才请动了一位愿意出手的丹道大师。 ...... 一晃,又是月余。 丁辰始终没有再出晚风斋的大门。 期间,云长德虽是来了几次,却都被丁辰以闭关为由婉拒了。 他也是后来才从冯英口中知道,云长德又从外面招募了几位筑基修士,虽都是筑基初期,但也不是云长德能轻易压制的,便想请丁辰出面震慑一二。 丁辰听了此事,却也没有什么想法,以他看来,这云家,应该也不是真的就如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至少在这卫州城中,那几个筑基初期修士应该还翻不起浪来。 只是,此事对于冯英来说,却又是另一个想法了,话里话外,却是担心丁辰与商会太过疏离,丢了这首席供奉的位子。 对此,丁辰自然不置可否,一笑了之。 不过话说回来,以丁辰筑基中期的修为,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毕竟很多和卫云商会实力相当的商会,有个筑基后期,甚至巅峰的修士坐镇,也是寻常之事,云家对他也算是相当看重了。 而很快,冯英的担心也因为一件事情,烟消云散了。 却是赵西风,已经在两个月前成功结丹了。 丁辰得知之后,自然备了厚礼前去祝贺。 赵西风也算是明白事理,虽说他顺利结丹不完全是丁辰那份玉角髓的功劳,但这份人情确实是欠下了,并未倨傲待人,仍与丁辰平辈相称。 丁辰自然不会真的做什么挟恩图报的蠢事,虽是平辈相称,却也多了几分恭敬谨慎。 而有了这层关系,加之丁辰对朱童有救命之恩的消息也不知怎么的传到了云长德的耳中,使得丁辰在卫云商会的身份倒是越发清贵起来。 至于朱童被放鸽子,差点命丧邪道修士手中之事,之后也没再听朱童提过。 对方没提,丁辰自然也不会去问人家宗门内的秘辛,只是偶然听钟离正讳莫如深的说过什么“哪里都不太平”之类的话,也能猜到一些了。 …… 丁辰的修炼仍在继续,忙碌且又断断续续。 之所以忙碌,是因为上清长春功已经到了即将进入第六个大周天的最后关头,不敢懈怠。 而断断续续,却是因为这上清长春功的特殊性,必须维持‘精’、‘气’、‘神’三元同步同进,不能偏重过甚。 精气修炼还算顺利,唯有这元魂神念一道,修炼起来实在艰难,是故不得不时不时的停下来,专修锻神一篇,平衡进度。 可此时断时续的调和之法,终究也不是长久之道,要是不能尽快妥善解决这个问题,只怕又会出现真元逆流的情况了。 也罢,既然本身修炼跟不上,那就只有另寻外物补益了。 如此思考了几日,丁辰的目标便落在了那披发男子的元魂之上。 按照他的推算,如果能顺利直接炼化这中结丹修士的精纯魂力,再用锻神篇来淬炼一番,完全化为已用,不但自身神魂之力会得到不小的提升,就是对自己的神念之力,也会有不小的助益...... 想到就做! 这日,丁辰将功课完成,复又将那块血神录玉简取出来,他记得,其中记录了一种祭炼提纯魂力的方法,不算什么血道秘术,应该是可以直接使用的。 细细查阅后,丁辰神识慢慢退出。 神荼咒? 没想到,此术竟然是以那位传说中,主阅领万鬼的上古神灵之名命名,只怕不简单呀......,不过,相传这“神荼”都是和“郁垒”同时出现的,二神并立,怎么该咒诀只以“神荼”为名? 思绪一转,丁辰神念继续向下,细细查阅之后,果然查到一篇名为“郁垒咒”的法诀。 果然如此! 丁辰心中一喜,连忙将两篇咒诀单独复制出来,两厢一对比,便看出了其中门道。 这郁垒咒偏重于镇压、禁锢,又有驱鬼辟邪之效,倒是对魂魄本身伤害不大,而这神荼咒却是正好相反,却是以直接攻击神魂为主,更兼有折磨、拷问他人元魂的手段,着实是一篇阴毒秘法。 虽都是炼魂之法,却又各有侧重,或者说,两者根本就是配合使用的! 丁辰想着,心中更是直呼侥幸,好在这神荼郁垒密咒是记录在老妇手中的那册血神录中,那披发男子并未修习。 否则,当时在朱童识海之中,鹿死谁手还真是不一定呢! ...... “原来如此……” 丁辰又揣摩了大半日,终于明白其中关键。 所谓神荼炼魂,也并非直接对所炼元魂进行淬炼,而是通过神荼密咒的神魂攻击力,以几乎近于折磨的方法,不断磨砺元魂。 而随着不断的折磨,渐渐的,这元魂就会越来越纯粹。 是故,这提炼纯净魂力的结果,倒只能算是神荼密咒的一种附带作用了。 “唉,想必那披发男子的元魂灵智也快散尽了吧,也不算过于折磨他了。再说,他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人......” 丁辰心里自我劝慰,缓缓开始修炼起这神荼郁垒密咒。 ...... 三日之后,密咒已然烂熟于心,神念应时而动,操练无误。 静思片刻,一切应无错漏,丁辰这才缓缓睁眼,目光落在面前小案上,一只铸铁小瓶,孤零零静置。 “唉,这也算是你的报应吧!” 丁辰轻叹一声,瓶盖轻启,神识一扫而入,便见那披发男子的赤红元魂果然已经呆滞无比,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没有反抗意识。 为防万一,丁辰并未将那元魂拉出小瓶,直接催动了郁垒咒,将其死死禁锢其中。 “我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我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我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 丁辰默默念叨了几遍,一咬牙,便也不再犹豫,嘴唇无声频繁开合,默念神荼密咒。 第204章 这下应该可以了吧?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四周明明安静无比,但是这也只是丁辰耳朵的感觉。 而在他的神念之中,那赤红元魂无声的凄厉尖叫,声声直刺起脑海深处,让人不寒而栗。 开弓没有回头箭,自那披发男子选择夺舍之时,便应该知道,一旦失败被擒,便是轮回转世,也是不可能了。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那“声音”才渐渐弱了下来,也单调了不少,更像是寒蝉凄切,丁辰这才停了下来。 一次也不能太过,否则自己也受不了。 再看那披发男子的元魂,颜色已经淡了不少,不再红得那么刺眼了,反而呈现出一种胭脂之色。 有了之前的经验,之后的几日,便又顺利多了。 又经过几次反复的祭炼,那元魂已然透出清亮的淡红色,只剩下纯净的魂力了,再无任何躁动之气。 丁辰缓缓睁眼,看了片刻,复又缓缓闭眼。 伸手遥指外间,那青纱帐禁制便是一紧,正是被完全激发起来。 复又存思冥想片刻,心神彻底平和下来,便是时机已到! 随着那清亮的魂力一入灵台识海之中,立时生出一股酥麻之感,似乎由灵魂深处散发而来,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之前那披发男子的元魂受损严重,之后又反复祭炼损失了不少,但这毕竟是金丹修士的魂力,纵然总量不多,却更加凝练几分。 锻神篇悄然催动,这是第一次,自然不能心急。 识海之中,丁辰元魂逐渐凝聚显现,宛若一团豆青的色团,在水中聚散。 静静呆了片刻,见那魂力并无丝毫动静,丁辰这才开始行动,先是一丝一丝,随后一缕一缕,不断吞噬融合。 与此同时,灵台之中,似有仙乐齐奏。 丁辰知道,这不过都是自己的妄想,也不在意。 而随着最后剩下的一团魂力被直接一口吞下,完全融合之时,四下反是万籁寂静,雾霭沉沉,云迷世界,雾罩乾坤,唯有一团青色光团沉浮其内,转动不停。 只略一体悟,丁辰也是不由得立时大喜。 以他此时自己的元魂神念,只需再锻神一篇将其彻底淬炼一番,“神”之一元的修炼进展便可第一次快于精、气二元了。 随即传讯冯英,说自己要闭关一段时间,不要让人来打扰,同时,再度催动那青纱帐,这次,却是直接彻底锁闭。 …… 岁月飘摇,秋去冬来。 “……哎呀,今日这雪比昨日又大了几分,往年这卫州城都不怎么下雪的呀!”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明天又要扫雪了……” 几个丫鬟都缩在屋檐之下烤火闲聊。 卫云会馆之中,因为大雪的原因,也少有人行走。 天上雪花越下越大,白茫茫如柳絮漫桥,梨花盖舍,阵阵寒气穿帘幕,飕飕冷气透幽帏。 红娇侧身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雪景。 穆知雨陪坐在一旁,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婴孩,说道,“夫人,你刚生了孩子,还是不要吹冷风为好。” “嗯,我就是看看,卫州城实在少有这么大的雪的。” 红娇含笑回着,还是顺从伸手,正要关上窗户,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风起,雪花散落,吹了红娇一身雪沫子。 红娇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关上窗户,却见穆知雨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面上浮起一丝严肃。 “怎么了?” 红娇一愣,有些担忧的问道。 穆知雨一手轻轻挽过红娇,一手却是将婴孩送到她怀中抱稳,这才温声安慰道,“没事,我只是觉得这风好像有些不对,天地元气也有些混乱,你且看好孩子,我出去看看。” 说完,人已经朝屋外走去。 而此时,丁辰正枯坐在自己的练功房中,浑身法力激荡不已,体内上清长春功第六个大周天已经进行到最后关头,但是丹田中真元却似乎始终差了一点意思,那最后一步就是难以贯通。 “唉,终究是这里的天地灵气欠缺了些吗?看来,这初阶的聚灵符摆出的聚灵阵越发的不顶事了,如果所摄取来的天地元气能够再稠密一丝,这关也就好过了......” 丁辰微微叹息,他也是想不到,这进阶之时的瓶颈没了,却仍是卡在这灵气不足的问题上了。 “也只有损耗些灵石了!” 打定主意,丁辰一边稳住功法,一边掐动法诀,凌空遥指那青纱帐禁制令牌,令牌当即嗡鸣一声,阵阵灵纹荡开。 再看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院落上空,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猛的一颤,便是凭空现出一层青光,四四方方,倒真有几分像是一张巨大的蚊帐。 紧接着,青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不过几个呼吸,便仅仅将丁辰所在练功房死死罩住,青光突然一滞,竟是凝如琉璃实质一般再不抖动分毫。 这却是丁辰强行逆转青纱帐阵法,将灵气完全禁锢起来。 做完这一切,随手丢出三颗中阶灵石,剑指轻弹,就听得砰砰脆响,灵石直接碎裂,其中的灵气疯狂外泄,却被禁制死死锁住,禁制内,灵气浓度陡然增加。 见此法可行,丁辰心中纵然善财难舍,还是面露一丝坚定,直接又是抓出一把中阶灵石,足有十余颗,也都是一气爆开。 “这下应该可以了吧?” 银牙暗咬,丁辰再不迟疑,丹田真元猛的一震,上清长春功便全力运转起来,全身筋脉气穴不停的吞吐灵气,将浓厚的灵气淬炼为真元,法力推动,一寸又一寸,激荡着最后一段经脉。 这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钱”花到位了,只冲击了几下,真元便如流而过,随即,便无所挂碍,大有一副水到渠成之感。 浑身上下,一股难以描述的畅快之感充斥,第六个大周天才算顺利完成。 虽然心中狂喜不已,丁辰还是强压大叫的冲动,继续调息,稳定来之不易的筑基后期境界。 而此时的屋外,雪还在下着,冯英正守在院门口,他自然是来护法的。 之前青纱帐异动,导致天地元气混杂之时,他就立即察觉到了,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不禁难以压制的生出一丝激动。 第205章 且再送你一程吧! “冯英大哥,可是江先生这边出什么问题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冯英转头一看,见是穆知雨过来,便知他也感觉到了,连忙拱手见礼,却是并未将自己从猜测道明。 “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刚才感应到先生院子的禁制突然异动收缩,我才过来……” 正说着,冯英突然侧头望向院子里面,轻呼道,“禁制打开了,……,嘶!...... ,好浓郁的灵气呀!” 穆知雨自然也感觉到了,阵阵灵气拂面而来,便觉浑身毛孔居然都不自觉的要打开了一般。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语。 “你们还不赶紧进来,不要浪费了这些灵气!” 冯英和穆知雨闻言皆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喜,连忙飞身进入丁辰的院内。 刚一进院子,那青纱帐禁制又恢复原状,将整个院子控住,不再让灵气再散失出去。 两人见状,也不管一院子的雪,就地盘膝而坐开始修炼起来。 ...... 足足一个时辰后,大雪渐停,穆知雨才缓缓睁开双眼,脸上却是欣喜异常。 就这么短短一个时辰,居然让他长久未动的修为,居然有一丝松动了,隐隐有了进阶炼精后期的迹象,如何不让他欣喜。 抬眼观瞧,却见前方屋檐之下,站立一人,白衣飘飘,颇为出尘。 此人自然就是丁辰。 穆知雨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就要开口致谢。 丁辰微微摇头,示意他先站在一边。 穆知雨这才注意到,冯英此刻还在入定修炼中,一身法力流转不停,仍在吸纳灵气,随即噤声,只拱手作揖致谢,静候一边。 等了良久,丁辰欣慰的点头,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穆知雨。 “穆道友,我还没有恭喜你喜得千金呢,今日你且先回去吧,我空了自去寻你们。” 穆知雨闻言,也不再多留,复拱手一礼,后退三步,这才转身离开了院子。 …… 满园素白。 一人立于廊下,目光悠远的望向天空。 一人盘膝端坐院中,一身白雪。 冯英乃是中六品的灵根,说来比丁辰还好不少,之前只是走了不少弯路,足足耗了小十年,才终于走到筑基这一步了。 “且再送你一程吧!” 丁辰面色带笑,随手丢出四张聚灵符,在冯英身周围摆下一个初阶聚灵阵,瞬间激发,再度卷起缕缕灵气。 …… 次日,戌时。 一轮满月皎色如银盘,皓月照素雪,莹白亮如昼。 丁辰端坐于晚风斋正堂上座,堂内正中,正规规矩矩的跪着一人,头手触底,正是冯英。 “冯英,你如今也已经筑基了,就不必再跪了。” 丁辰淡淡笑道,多少有些欣慰之感,却是想起当年江真人似也曾这样看过他。 “先生对冯英有救命之恩,这一身修为,更是全靠先生提携点拨,此乃传道之恩,正当跪谢大恩,再者,再者……” 冯英心中犹豫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再者,之前先生曾说,如果晚辈五年内筑基,就来寻先生……” “那你,是什么打算呀?”丁辰嘴角含笑,轻声问道。 “哦,冯英想拜先生为师,还请先生收下!”冯英言辞恳切,斩钉截铁的说道。 “拜我为师?冯英,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其实我的年纪尚不过你的一半......”丁辰仍是笑道。 冯英多少也是知道丁辰一些情况的,哪里会因为年龄有所动摇,仍是坚定的回道,“先生哪里话,所谓达者为师,岂可以年纪大小判定…..” 丁辰闻言不动声色,凝目看了冯英好一会儿,这才微微点头,开口却道,“冯英,就算我同意收下你,你也只能做个记名弟子。 再者,我不过是一散修而已,并无什么根基背景,只怕对你而言,拜我为师,也没你想的那般有什么好处,而且,便是我主修的功法,也不能传授于你。 如此,你还愿意吗?” “冯英只要能得先生指点一二,就是大恩了,岂敢还奢望其他。” 冯英仍然没有半点犹豫,诚恳以对。他当然知道,丁辰说的条件看似很苛刻,但是一旦拜了丁辰为师,以丁辰平时的为人品行,怎么可能真的就不管他。 “好,既如此,那我就收下你了!” 丁辰这才欣然应下。 冯英闻言大喜,连忙递上拜师茶,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口称师尊在上,弟子叩谢大恩云云。 丁辰并不在意这些虚礼,接了茶盏喝了一口,便算是礼成。 “你起来吧,坐在一旁回话就是了......” 将茶盏轻轻置于桌上,丁辰轻声开口,尽量维持庄重一些。 冯英毕竟年纪大得多,倒是比面前这个师父还自在几分,又再叩谢,这才起身,仍恭顺的半坐在下手的椅子上。 “你如今也到了筑基期了,可有筑基期的功法?” 冯英闻言心中自是一喜,师父如此问,自然不会问着玩的。 于是连忙恭声直言答道,“回禀师尊,弟子炼精功法也不过是偶然所得,不曾有筑基以后的功法。” 丁辰早有所料似的点点头,笑着说道,“嗯,我虽然不能传你我自己主修的功法,但是平时也收集了不少其他功法的,你可以自己挑一门。” 说着,便从储物手镯中摸出五块玉简,这些都是丁辰从以往被他击杀的那些倒霉鬼那里得来的。 冯英闻言自是大喜过望,连忙行礼谢恩,才接过那些玉简,随即查阅起来。 丁辰也没打扰他,微微闭眼养神,并不出言干涉。 选择主修功法这种事情,还得自己拿主意,不过丁辰也不是完全没有搭手,这些玉简中所载功法,都是比照冯英的资质挑选过的,足以够其修炼到结丹圆满,也算是不可多得了。 冯英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收回神识,抬眼见刚拜的师父还等着呢,忙一脸歉意的回禀道,“让师尊久等了。” “无妨,可有中意的了?” 丁辰尽量装作一副为人师表的沉稳模样,含笑问道。 “弟子想选这门‘狂剑诀’,也不知是否合适,还请师尊指点......” 第206章 他该离开了 “狂剑诀?” 丁辰想了想,也没有惊讶什么。 他既然将此功法拿了出来,自然想到对方可能会选。 而此剑诀,虽然并非完整的黄阶功法,但也足以修炼到金丹圆满,而且威力着实不俗,更和他以往的江湖生涯契合,也算是合适。 冯英挑选此功法倒也算是正常。 丁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一抓,凌空将玉简都摄了回来,将其余四枚收了,这才又细细看了一遍那“狂剑诀”功法。他虽并未修炼过此剑诀,但之前因为琢磨金色剑气之色,也曾钻研过些时日。 “既然为师让你自己选,那自然不会干涉,只不过在正式传你之前,还是要给你说明这剑诀的来历......” 丁辰说着,又看了冯英一样,这才将此剑诀乃是黄沙的主修功法之事告知。 黄沙帮也算是有些凶名的,冯英自然也是听说过的,闻言当即有些犹豫起来。 “你可还想选此剑诀?此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丁辰再次问道。 冯英知道,这是这个师父在提醒他。 选与不选对他这个师父来说并无什么问题,但是对自己而言,却是不得不谨慎,毕竟像黄沙这等角色,只怕仇人不少,自己修炼他的功法,日后难保不会招惹些麻烦,而其中隐藏的意思就是,他这个师父未必能及时出手相助...... 冯英想着,多少有些动摇,但心下也有些贪图这狂剑决的威力。 良久,冯英终于还是下定主意,拱手回道,“师尊在上,弟子还是决定选此功法!” 丁辰闻言,谈不上有什么想法,当即将“狂剑诀”的玉简丢了过去。 冯英连忙接过,回道,“多谢师尊厚赐……” “无妨,你拿着就是......,为师也知道,你选这狂剑决多少还是贪图其威力......” 冯英闻言,也是有些尴尬。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你刚筑基,总是想要尽快提升实力自保...... 只是,日后在外还是要谨慎些了...... 但也无需太过拘束,这其中的尺度,就得你自己把握了,否者反是害了自己......” 丁辰靠回椅背,想了想,又继续提醒。 “另外,这‘狂剑决’虽然重在一个‘狂’字,但你也要注意,凡是过犹不及,不可因一味追求剑诀威力,而乱了心智,毕竟勿论修炼何种功法,还是要以修为境界的提升为第一要务...... 还有就是,这门功法为师也没有修炼过,所以在其本身的修炼之上,未必能给你多少指导的...... 不过,剑道一途,多有相通......” 丁辰说着,又从储物镯中摸出三枚玉简,一一排开。 “这枚,是为师以往钻研剑道记录的一些心得,未必适合你,但想来也少走些弯路。这一枚,叫作流风剑法,虽是威力一般,但对于御剑的法门,却也很有几分精妙。这最后一枚,所载的乃是一门刀法,也不算精妙,却也正和狂剑决相合,你也可以看看,其中更是自带几分炼体强身的妙处......,这些也都一并给你吧,旁征博引之下,总有些助益的,日后与人争斗时,也好多些变换手段。” 冯英听丁辰这般周全安排,更是千恩万谢。 丁辰只是摆摆手,又掏出一只白瓷小瓶,一把灰白飞剑。 “这瓶是养气丹,虽不及合气丹、秋水丹,但却更适合你刚刚筑基服用......,这把灰灵剑虽不算特别出众,但确实是一柄正经的上品法器,也一并给你了,应该也足够你现在使用了。” 冯英闻言,自然拜谢不已,心中感激,又是庆幸,这个师父果然是没有白拜呀! 之后,丁辰又指点了一些刚筑基后注意稳定境界之类的事情,才打发冯英离去了。 次日,冯英筑基成功并拜丁辰为师的事情,就迅速传遍了卫云商会,反倒是丁辰进阶筑基后期的消息,却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云长德知道冯英筑基成功后,自然更是高兴异常,立马就大张旗鼓的聘了冯英为商会一等供奉,也算是从普通供奉,正式升级到了商会的高层了。 与丁辰不同,冯英可以说是卫云商会一把一把灵石培养起来的,自然很多行为也都是受商会约束,可以算是商会真正的内部人员。 而丁辰却是从一开始就只是名义上的供奉,所修炼的资源几乎都是他自己赚取的,因此,每次云长德有什么需要丁辰出手的事情,也必须得和丁辰好生商量,是没有办法直接指派的。 …… 接下来的日子,卫云商会又恢复了平静。 经过近两个多月的修炼,丁辰筑基后期的境界也早就稳固了。 这日清晨,丁辰正在缓缓调息,体悟筑基后期法力。 现如今,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以他现在的法力,乃至肉身、精气、血脉、神念、元魂等等方面,都要比其他后期修士强悍不少。 这应该便是上清长春功的玄妙所在了。 “师尊,弟子冯英有事求见!” 却是冯英在晚风斋门外传音求见。 “进来吧!” 丁辰幽幽传音应了一声,一边缓缓收功,一边开启青纱帐禁制,让冯英进来。 冯英见状,忙整了整衣着,才快步而进。 至内堂,见丁辰还在闭目调息,冯英放低声音回道,“叨扰师尊修炼了。” “何事?” “师尊,五年一次的万宝盛会又要召开了,这次是三仙岛那边在主持,商会这次也会去参加,会长让弟子来问问师尊是否也要参加?若要的话,不妨一同前往,途中也好有个照应。” 丁辰闻言,这才缓缓睁眼。 “又到了召开万宝盛会的时间了?” “是,师尊!”冯英以为丁辰在问他,答了一句,这才发现对方只是在喃喃轻语。 “唉,这时间倒是过得真快呀......” 冯英不明白丁辰这话意思,只以为丁辰在考虑是否要前去这次万宝盛会,也不好接口,只默默侍候一旁。 他却是不知,他这个师父想的却是,他该离开了…… 第207章 临别交代 丁辰沉默,有些发呆。 他十五岁懵懵懂懂离开洞玄宫,来到这卫州城,用了三四年的时间进阶筑基中期,又花了五年多时间,才堪堪进阶筑基后期。 虽然这卫州城的灵力其实还算不错,足够普通的筑基期修士修炼,但他丁辰又岂是普通修士,他在筑基中期就必须用聚灵阵辅助才能顺利修炼,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筑基后期。 卫州城内虽然也常有高阶修士出现,不过也都是临时过来采办或驻守,他们真正闭关的洞府所在,自然是在其他灵气浓郁的地方。 即使是要在城中驻守一段时间的修士,其背后的势力也早就准备了大型的聚灵养气的法阵。 丁辰也曾想过要不要也布置一个这种阵法,但一打听才知,此类阵法不光是布阵的难度,单单是耗费的灵材、灵石,也不是卫云商会或者丁辰这个单打独斗的散修可以支撑的。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散修都要争着依附那些大商会的原因,他们所能提供的条件,确实不是卫云商会这种小商会可以比拟的。 现如今,丁辰筑基后期的境界已然稳固,要想再进一步,结成金丹,也只有离开卫云商会另寻出路了。 至于与卫云商会之间的因果,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算有所亏欠。 丁辰思量良久,才想起冯英还在等他的回复。 这三仙岛上的万宝盛会嘛…… 想了想,丁辰仍是没有直接答复,反是问道,“商会何时启程?” “回师尊,十日之后。”冯英回答。 “十日?” 丁辰虽然点点头,但冯英却是听得看得出来,师尊的意思并非应下了此事。 果然,就听丁辰继续说道,“此事,为师还要再思量一下,等过几日再回复商会吧!” 冯英虽不知道这事还有什么可思量的,但也自无不可,也就点头应了。 丁辰正要闭目继续调息,却见冯英并未告退离去,微微抬眉,又见冯英有些犹豫的神情,明显还有话说。 “还有何事?”丁辰只得再度开口问道。 冯英见问,这才又道,“嗯……,三日后是杏儿小姐的百日宴,不知师尊可要参加?” “杏儿小姐?” 丁辰疑惑,这不是红娇的乳名吗? “就是红小姐年前诞下的女儿,红小姐给他取的乳名就叫‘杏儿’,前日红小姐特地来寻了我,让我来问问师尊……” 冯英回道,显然他并不知道红娇乳名的事情。 “推了吧!” 丁辰不喜欢那种太过热闹应酬,自然没有什么心思去参加这些宴会。 “你也下去吧……!” 冯英并不太意外丁辰的回复,他之前犹豫就是猜到他这师父多半是不会去的,当即点头行礼,也就退下了。 …… 次日,刚入夜,冯英外出办完事,刚回到住处,却是又收到丁辰的传讯。 冯英不敢怠慢,连忙又往晚风斋而来。 却见丁辰今日并未在后堂修炼,此时正在院中,一身牙白长袍,负手而立,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道髻,有些愣愣的望着那遥远夜空中的弯月。 冯英小声叫了两次,丁辰才回过神来,便领了冯英进屋。 落座,心安理得的受了冯英一礼,丁辰也不再啰嗦,直接就说出了自己准备外出远游之事。 尚不等一脸诧异的冯英开口说什么,丁辰右手一抛,却是一枚初阶储物戒指,正是那个血神教披发男子之物。 冯英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心中一时震惊。 这可是储物戒指,虽然只是初阶的,但却是比寻常储物袋好上不少,不但空间大得多,平时收取物品也会更顺畅。 “收着吧,里面还有些符纸、丹药之类的东西,算是为师的临别赠礼了。” 冯英连忙开口挽留,却见丁辰摆手,又是一气交代了之后的事情,大致就是等他离开之后,就让冯英搬到晚风斋来住,青纱帐法阵,连带屋里的一应物件也都留给了冯英使用。 见丁辰连晚风斋都让了出来,也是知道这师尊去意已决,心中虽是不舍,也无可奈何,只剩下心下万分感激,只得再度叩谢师恩。 这是冯英为人弟子的心意和本分,丁辰自然安然受了。 让冯英起身,丁辰又拿出两张传音符来。 一张是让他明日转交云长德的,说明自己外出游历的事情,就不和他们同行去参加万宝盛会了。 另一张,却是让他转交给钟离正的,一是告别,二是烦请对方在方便之时对冯英和卫云商会照拂一二。 做完这一切,丁辰才继续说道,“......,冯英,你以后可多与钟离正他们几人联络感情,我虽不知道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但多加交好,对你日后修炼总是有帮助的。 ......,日后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也可请他们帮忙,他们念着为师的人情,只要不是太为难之事,想必也不会过于推辞。只是,这人情嘛,用一次就少一些,这情谊以后能维系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 “另外,虽然你也已经筑基,但对那三人,你都需以晚辈之礼礼敬,钟离正豪爽,门路也广,性情倒是和你相近;朱童略有些重利,但也不是不分好歹是非之人;至于赵西风,他如今已经是金丹修士了,身份地位大不相同,便是钟离正他们也要谨慎几分,你万不可怠慢......” “......,当然,交往也要注意尺度,你以前就常在江湖行走,这其中的门道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为师也就不细说了。” 丁辰一一交代着,冯英也一一应下,心中却是越发有些不安。 “......,还有,虽然你受了卫云商会不少恩情,但是终究不是他云家本族子弟,你既已筑基,便算是真正步入修士这一途了,红尘过往,也要注意取舍,终究,自身的修为才是根本......” 他如此说,最主要还是有些担心冯英身上保留的的江湖义气,这本是丁辰颇为欣赏的品质,但若是过于重义轻利,反而耽误自身,不得不提醒一二。 第208章 造访和风院 当然,此话听着多少有些薄情,丁辰也不好明言,只得语带机锋。 不想冯英还在琢磨,这个师父为何今日像是交代后事一般,面上虽恭谨,却是并未怎么听出其中深意。 无奈,丁辰也只得没好气的干脆直接了当了。 “之前那云来镇之事,便是例证,明知对方筑基修为,不是你可以力敌的,既然事已不可为,就该趁早抽身撤离,连带自己也身受重伤,你以为你是尽忠职守,实则害人害己...... 你作为领头之一,有没有想过,那些凡人哪里知道对方的手段,见你不退,他们也以为还能守住...... 若是你趁早让他们逃命,何至于死伤如此之多......” 这话语气说得颇有些重,冯英也是听出其中意思,自然也知道丁辰并非责怪而是叮嘱教诲。 他自己也曾回想过,当日确实有些莽撞,心中又是感动,更是汗颜。 见冯英终于明白,丁辰这才缓了缓,又勉励了几句勤加修炼之类的话,便不再多言。 到此时,冯英心中也是明白,丁辰这一去,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游历而已,只怕未必会再回来,想要再见更是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他有心想挽留,但也知道这师尊的性格,自己也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只恭敬的再次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才又问道,“那不知师尊何时启程,弟子也好相送!” “呵呵,我等既要做那出尘之人,又何必拘泥于这些,不必相送,且去吧!” 丁辰婉拒,挥挥手,打发冯英去了。 冯英无奈,只得再拜,退了出去。 看着冯英离去的背影,丁辰复又在院子转了一遍。 他在这晚风斋住了这些年,此番要离去,却是比之当年,他离开石涧山洞玄宫之时,还多了几分不舍。 …… 待到月上柳梢头,差不多已到了二更天。 卫云会馆之内,忙碌了一天的丫鬟仆役们,该收拾的收拾,该休息的休息,已然少有人走动了。 此时,一身素白轻衫的丁辰却是飘然入了东院,没有惊扰其他人,径直来到红娇和穆知雨所住的和风院之前。 院子不大,比之晚风斋还小些,但是布置得却更为用心,处处看出主人的心思,茂林修竹,清雅精致,又是春和景明,气候回暖,嫩枝抽芽,兰草垂花。 院门并未上锁,只是半掩着,说明院内之人并未安歇。 丁辰没有随意散开神识探查,按世俗之礼,轻叩院门,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来应门。 这嬷嬷显然是在云家侍奉多年之人,丁辰虽不记得见过她,她却是记得丁辰。 一见是这位难得一见的江供奉,这嬷嬷也是有些紧张,连回禀主子都忘了,忙直接就请了进去。 前后院乃是少见的左右坐落的布局,前院是书房,靠右,后院是卧房,靠左,中间便是中庭小院。 丁辰随着那嬷嬷从书房左边往里,便见前后院的院门半开,就见红娇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立于院中,也正透过月亮门,往前院这边看过来。 一见是丁辰来了,红娇先是一怔,随后忙盈盈微微屈膝见礼,笑道,“今日先生怎么得空过来了,快请进来,屋里坐吧!” 丁辰含笑,大大方方的迈步进入中庭。 “不必了,我只是过来看看,就在院中说说话就是了......” 丁辰语气恬淡,又轻声问道,“怎么没见穆道友,他没在吗?” “这不万宝盛会又要开了,可我们到底只是小商会,单打独斗实力还是弱了点,便和周氏商会几家联合一起,也算是壮壮声势,知雨这几日都在忙着奔走盘货,一般都是半夜才回来。” 红娇说着,又引了丁辰在廊下坐了,吩咐丫鬟上茶。 “周氏商会?”丁辰一听,有些诧异。 红娇这才想起,丁辰这段日子几乎不出门,想来更是不会关心这些事情的,这才解释道,“呵呵,正是当初与我们赌斗那家,前两年换了家主,还曾专程登门就当年之时致歉,如今也在坊市中有了正店,因此也就有了些交往,听舅舅说,这新家主为人还算不错......” 丁辰了然,就是不知对方知道那周彦死于自己之手还会不会如此。 “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呵呵,正是了,这次也是那周氏的新家主提议,另找了两家相熟的小商会,联合行事,这其中又少不得如何分成,如何接洽之类的事情,我又脱不开身,也就只有知雨他和舅舅多奔波些了......” 丁辰细细听着,初时还觉得哪里有些怪,随即才发觉是这红小姐如今的性格与之前有些不大相同了,竟是话多了不少。 这便是成了亲的缘故吗? 丁辰暗自笑了笑,也只是点头,却又见红娇身边随侍的丫头并不是原来的翠儿,就问道,“怎么不见翠儿姑娘呀?” “呵呵,先生还真是出尘物外,不问俗事呀!” 红娇闻言,却是打趣一笑。 “翠儿年纪也大了,半年前已然嫁人了,夫家就是云叔的侄孙,也算是知根知底,住得也不远,前两日还来过呢!” “哦,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啦!” 八年的时间,也确实足够一个小丫头长大嫁人了,丁辰默默应了一句,之后反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安静了片刻,丁辰却是突兀的问了一句,“你过得可还好?” 红娇闻言,却是俏脸一红,轻轻给怀中婴孩拢了拢被子,轻声回答道,“还好,知雨待我很好!” 知道对方心结已经解开,丁辰也就释怀了。 又见红娇容颜气质越发的红润动人了,也不知是因为服用了那颗“荣华丹”的缘故,还是因为夫妻和睦,又添娇女。 “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心下一动,却又开口打趣道,“只是,我当年的一句‘雨润红姿娇’的戏言,不想却是一语成谶了。” 红娇闻言却是一愣,片刻才体悟到丁辰话中的含义,顿时脸色更红。 “先生又在说笑了。” 随后,又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道,“先生抱抱杏儿吧,知雨说她灵根不错,也让她沾沾先生的仙气儿。” 第209章 负手腾空,望月而去 丁辰见状,自然笑着双手接过。 却见襁褓之中,一个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睁着大眼睛正看着他,也不认生哭闹,轻轻一晃,就咯咯的笑了,两只小手虚抓,很是招人喜欢。 “确实是个好孩子,长大了定是个俏丽的仙女儿。” 丁辰由衷的夸了一句,又探指细察,却是有几分惊喜的说道,“这孩子居然是中四品的灵根,资质确实不错的,你们夫妻可是想将她送到穆家培养?” 红娇闻言,也是含笑不语,却是摇了摇头。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知雨似乎并不太愿意,他以前在穆家受过不少白眼和苛待,与穆家的人并不怎么亲厚,担心就算送到穆家,也难免受欺负。” 丁辰自然能大概猜到其中的龃龉,又问道,“那穆家那边什么态度呢?” 这可是中四品的灵根,他就不信穆家没点想法! “倒也来问过一次,只是那架势,仿若施恩一般,还说要将杏儿直接寄养在那边才行,舅舅和知雨都说这是要借此拿捏云家,我想也是,此事也就作罢了......” 红娇回道,但听其语气,似还是有些失落。 丁辰见状,也自明白其心意,红娇到底是凡人之躯,对于修士自然更向往几分,也是为了自己女儿考虑,若真是进了穆家,对杏儿日后的修炼自是更有保障些。 只是这穆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且不是这小丫头的灵根,便是亲家,也不该如此,或许是那穆知雨真的太不受待见吧! 想到这里,丁辰也只得开解一二,道,“......,越是大家族,越是少不了一些勾心斗角之事,不送过去也罢。 虽说修真之道,法、财、侣、地,四者缺一不可,但是,这修真问道一途,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努力的。 现在,卫云商会生意越做越大,也不见得未来供养不起的,穆家虽家大业大,但需要供养的人也更多,也不是非其不可……” 又逗了逗小杏儿,却是鼻翼动了动,闻到一丝很是特别的香气。 “杏儿身上这香味,我闻着好生特别,不知什么来历......” 红娇却是展颜笑道,“先生贵人多忘事,这绮罗香的香方子还是你给我的呢......” “绮罗香?” 丁辰微微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也是轻笑一声。 “呵呵,不过此事却是不怪我了,我虽得了那香方子,却并未配制使用过,倒确实是第一次闻......” 说笑着,丁辰又道,“嗯,如此,这小丫头倒是与我有缘,今日又是初次见面,合该送件见面礼才是,只是,我身上的东西都是些筑基之后才用得上的东西......” 略一沉吟,又道,“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套剑法,还是近些日子,我根据你给我的那本无名剑诀修改过来的,我取名为‘无妄剑诀’,取《易经》无妄一卦,‘初九,无妄,往吉,不妄自非为,驯至其道功必建矣之意’……” “......,此剑诀行功中正平和,威力也不俗,足可以炼精筑基使用了。等这小丫头再大一些,你们就可以教她修炼,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丁辰一边说着,一边就摸出一块玉简来,直接就塞到杏儿手中。 那杏儿小丫头似乎也知道这是件好东西,竟是一把抓住,仍是咯咯的笑着。 这无妄剑诀,乃是丁辰结合自己对上清长春功的运功法门的体悟,在那无名剑气基础上自创而成,不但保留了一些容易进阶的效用,也免去了对以后修炼产生不利影响。 红娇见状自是欢喜,丁辰肯拿出来送人的东西定是不俗的,连忙道谢,心思却是一动,又道,“先生如此厚爱,也是这丫头的福气,不如就让杏儿这丫头拜先生为师,先生意下如何?” “这……” 丁辰闻言却是一愣,这才想起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歉意的婉拒道,“孩子还小,此事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他既然已经准备离开,又何必再留下什么因果呢? 红娇闻言,一时有些失望,只得道,“是我唐突了,先生莫怪!” “非也,非是我不愿意,杏儿这丫头我也很喜欢,又是这等资质,只是,实在是......” 丁辰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直言道明来意。 “只是,实不相瞒,其实,我今日前来,主要还是来辞行的!” “哦?先生要外出办事?” 红娇闻言,还以为丁辰只是出去办事,脱口而出之际,却是一惊,语气急切的说道,“先生这辞行是何意呀?” 丁辰话说出口,反是轻松了几分,继续逗着怀中的杏儿,笑道,“当年,我随你们商队来到这卫国,之后又寄居在卫云商会多年,本也是因为一时没有其他特别的去处,暂时寻个安稳所在修炼而已。现如今,我已进阶筑基后期,修真求仙之路本就渺茫,若是再停留在这里,只怕就是裹足不前了,对大道无益的。因此,我已经决定要出去游历,再寻机缘了。” 红娇闻言,不知如何说,却是已然眼角带泪。 “那先生可还会再回来吗?” “聚散总是无常,如若有缘,日后终有再见之日,说不定哪天我就回来了,我不是还顶着商会供奉的名头吗?”丁辰只得安慰道。 红娇却是知道,此次分别,多半便是永别了。 只是,她也是知道这江先生的性格的,他已经决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是自己几句话就会回心转意的,能做的,也不过嘱咐几句小心珍重,祝他修炼顺遂而已。 既然已经道了别,丁辰也就不久留,又和红娇说了几句,小心将杏儿交还,便道告辞。 月色澄明,洒落园中,亮堂又朦胧,便如丁辰未知的前路。 丁辰最后只轻声说了一句“有缘再见”,就在红娇迷离的目光中,负手腾空,望月而去。 ...... 第210章 再入拍卖会 话说丁辰离开了卫云会馆,却是没有直接离开卫州城,反而兜转了一圈,转道往卫州城坊市而来。 来至坊市侧门,趁无人注意之际,暗催琉璃面具,化身一个中年短髯的文士模样,随后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坊市。 深夜的坊市之中,人流不多,但也不是没人,路边的店铺也还有开门迎客的,毕竟修士不用睡觉,而且,还是有不少人习惯在半夜办一些隐秘之事。 比如,地下交易会! 丁辰双手笼着衣袖之中,半揣半抱,手腕处储物镯灵光微闪,手中便出现了一块木牌,正是沧澜交易会的入场令牌。 而此时,这木牌之上正显出一丝白线,遥遥指向一个方向。 丁辰一心二用,神识关注那白线的变化,双眼瞅着前方,脚下则是沿着白线所指的方向,穿大街,过小巷,不久便来到一处小庭院后门。 不知是不是此次万宝盛会在三仙岛举办的缘故,卫州城这边对地下交易会并未怎么上心,倒是不似上次那般小心翼翼,讳莫如深。 轻轻敲门,不久就有人开门。 取出木牌亮明身份,开门之人也不多言,直接引了丁辰进门,片刻又转到一处庭院之中,便见正中一群颇有气势的怪石假山,假山侧面又有一个半人多高的石洞。 “道友这次来得有些晚了,快请吧,前路入洞即知!” 引路之人指了指那洞口,沉声开口。 丁辰明白,点头谢了一句,径直猫腰钻入,便见其内空间高了些,足够站直身子,却是并不深,正疑惑时,就见洞底一片平整的石壁上灵光泛起涟漪,原来竟是一片幻影。 待到灵光平复,便是一面光幕。 丁辰见状,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手中令牌握了握,灵力注入,同时跨步就往那光幕而去。 一靠近,那光障随即泛出一丝涟漪,而丁辰已然穿幕而进,下一刻,已然被传送到那沧澜交易会的密设空间之中。 此时交易会却是已经开始了,台上正在拍卖一件圆盘法器,纵然有人发现又有人进入,也没人在意。 “……这只罗天盘,虽然只是上品法器,但确实是少有的可以方便随身携带的聚灵法器,效果虽稍逊中阶聚灵符阵,但也差不了多少的,更难得的是可以反复使用,只要灵石不断,便可长久维持运作……” 一听那台上主持之人的介绍,丁辰也是嘴角含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一来就遇到一件实用的好东西了,他如今出门在外,如果有这么一件法器,倒是方便了不少。 出价已经开始。 ......,六千七…...,六千九……,七千二…… 这种辅助性的法器虽然并没有什么攻防之力,但因为颇为实用,还是有不少人叫价的。 “一万灵石!” 丁辰一开口,直接把价格加到了底价的两倍,其他人闻言便有侧目看过来的,就开始有人收手了。 “一万一千……” 不过,还是有人在出价。 “一万三千灵石……” 丁辰又再次出价,以他现如今的身价,倒是足以够他挥霍一下的。 而这次出价之后,倒是再也没有人追了。 “上品聚灵法器,罗天盘,一万三千枚灵石,成交!” 随着那台上拍卖之人一声喊道,这罗天盘就落到了丁辰的手中。 丁辰交付了灵石,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就当众开始催动法力,缓缓祭炼起了这足有人脸大小的圆盘状法器。 拍卖继续。 “六角乱心铎一只,上等铜精所炼,其内舌片乃是云纹响木芯雕成,催之乱心,中之生幻......” 所谓的“铎'',便是一种形状类似于钟古乐器,算是一种奇门法器,特别是其中又是以响木这种怪异的灵木为舌,想来是有些门道的。 丁辰想着,就要出价,但显然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片刻,叫价就翻了倍,而且听声音,剩下的三人似乎颇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想了想,丁辰也就放弃了,此物算是辅助攻击的法器,重在影响对手的神魂,而自己已经修炼了神荼郁垒密咒,倒也不是非得不可了。 最终,此乱心铎还是被最早出价那人拍得,价格自然很是令台上主持之人高兴。 下面拍卖的几件东西,也都是些成品法器,丁辰不缺,倒是兴趣不大,也就没有再出价了。 等到上半场拍卖结束,还是下半场例行的交换会。 就见一个身影急不可耐的率先冲上了台,四周仍然是紫雾掩盖,看不清容貌体态,只隐隐能感觉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 “各位道友,在下这里有一块‘素金矿’,想换两瓶有助于筑基修士提升修为的丹药。” 说着,掏出一块矿石来,形状坑坑洼洼,微微泛着白光。 这块矿石不及拳头大小,质地明显并不怎么纯,台下之人都是静默不语,显然兴趣不大。 台上修士转头看看无人答复,显然也知道希望不大,就要下台离去,却听角落有人说道,“合气丹可否?” 说话的正是丁辰。 那人闻言却是略显失望,只道,“合气丹虽好,却药效稍差了些。” “那三瓶呢?”丁辰随后加码。 那人闻言,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拒绝了。 丁辰闻言便作罢了,也无甚失望。 他手里虽然还有些秋水丹,但也不多,而秋水丹的功效却是比之合气丹要好上不少的,还是需要留着以备无患。 接着,又有几人陆续上台,个个都是把自己的东西吹嘘一通,只是大多都名不副实,最终悻悻下台。 见想上台的人差不多没了,丁辰也不迟疑,趁一个空档,也起身往前走去。 于台上站定,丁辰略整衣冠,装模作样,拱手施礼。 之前,他以高价拍得罗天盘,已然引得不少人的关注,如今看他上台,也有不少人有些期待的微微坐直身子。 “各位道友请了,在下这里有些合气丹,数量不少,想换取一件飞行法器,最少得是上品,不知哪位有合适的?” 丁辰开门见山,压着喉咙,以一种略沙哑的声音说道。 台下众人一阵悉悉索索,但是却一时无人应答。 第211章 哪来这般重的霜? 见此情形,丁辰虽然早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其实,对于一般修士而言,这飞行法器都是可有可无的,毕竟普通法器也都可御器而行。而专门使用飞行法器的,大多是有长途赶路需要的修士,或者留着保命跑路的,一般是不会拿出来交易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拿出丹药这种硬通货来交换了,谁知还是没有成功。 又等了片刻,见还是无人应答,也只得叹了口气,随即下得台来。 不过,就在丁辰刚刚坐下之时,耳边却听得有传音飘来,婉转似水,应该是位女子。 “道友,我沧澜碧波馆,近来正好有几件上好的飞行法器出售,道友得空不妨前往看看!” 丁辰闻言,也不明确回复询问什么,只不动声色的微微点了点头。 他原本就打算若是这里换不到,之后便要再去趟宝光楼看看,若是碧波馆有合适的,那也是自无不可的。 对方讯息传到,也没有继续纠缠,归于平静。 ...... 就在众人都以为没有人继续上台之时,却见一个老者站了起来。 说是老者,自然不是看到了他的长相,而是因为他佝偻着腰,拄着拐杖,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 只是,饶是对方这副模样,却也没人敢轻视,因为他那一身寒冰之气,走一步便带起一丝水雾,分明不是简单角色。 老头于台上站定,还喘了两口气,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各位道友,老夫这里有三枚碧桃仁,有凝神定魄,稳固心境的奇效,对于进阶之时的作用,想必各位也都知道……” 台下之人一听,果然都是有些躁动起来。 毕竟心境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似乎谁都说不清楚,但是又没人敢说自己不在乎,一些修士其实法力修为都已经到了,但就是心境不稳,差那临门一脚。 “呵呵......” 那老头一见众人来了兴致,便继续道,“各位,这碧痕仙桃的桃仁,本来是老夫留着自己结丹之时所用,只是可惜,老夫修为已经停滞多年,这辈子怕是也就这样了…… 鄙人修炼一百八十年,平生唯一爱好,只是好酒,饮过的酒也是无数,唯有玉华剑宗的清玉露却是只闻其名,未尝其香,实在是人生憾事…… 所以,老夫就想用这桃仁换些百年清玉露,也不要许多,一壶即可,不知可有哪位道友愿意割爱呀?” 老者说完,场下之人却略略收了声。 特别是丁辰,之前听到那碧桃仁之时,还颇为动心,但随即一听对方居然想要交换的那是清玉露,立时就想了那老学究也曾经和他提过这种酒,身子却是不动声色的微微一靠,再不动作了。 且不说他根本就没有清玉露,就算有,他此刻也不会拿出来的。 他不动,自有其他人动,就听旁边有人高声开口,一副生怕对方真的已经年老耳背听不清一般。 “我说道友,那玉华剑宗一年才得多少清玉露,能流传出来的又能有多少,更何况阁下还点名要百年,阁下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不错,在下这里还有两坛数九寒梅酿,其价值绝对在区区一壶清玉露之上的......”又有人接话。 却不想老头闻言直接摇头,也不搭话,一副谈都不想谈的样子。 这倒是怪了! 数九寒梅酿可是修炼寒冰功法的上佳辅助灵酒,这老者分明便是专于此道,一身寒气藏都藏不住,若是得了这寒梅酿,未必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他居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难道真的有为了口腹之欲,置自己修为于不顾? 丁辰如此想着,越发有几分怀疑了,不由得看向那老者的目光都犀利了几分,正是空明之瞳悄然开启,雾影绰绰,其内人影,果是一个迟暮之年的老者模样。 只是....... 丁辰目光之中异彩微动,便落在那老者脸上。 “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只一眼,丁辰浑身就是一颤,差点没惊得跳起来,双手死死握住,强撑着没有动弹。 ......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是等了好一阵子,见始终没人交换,那老头才一副颇为失望叹了口气,晃晃悠悠的下了台。 丁辰的眼珠无声跟着那老头转着,却见其并未回座,反是一步三晃的直接往离开的传送阵而去。 就在其身影即将离开会场大门之时,丁辰腰上肌肉一紧,就要站起身跟过去,而下一刻,却又生生停住。 就见之前提出用数九寒梅酿交换的那人已经缓缓站了起来,一副也打算离开的样子,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一见这两人接连离场,场中众人谁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都没人开口。 倒是那主持本次交易会的文士,身子动了动,又和旁边一人耳语了几句,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片刻后,那人默默的摇了摇头。 那文士见状,也只得轻叹一句,旋即起身宣布了一声本场交易会结束,便又招呼属下礼送众人离开。 ...... 出了交易会,却见天光已经大亮,应是辰时初了。 丁辰站在一片有些荒废的园子中,神识和空明之瞳同时开启,仔细扫过四周,便见园子一处角门地砖缝隙中,几根青嫩的杂草上明显带着霜花。 刚才在会场中,他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那老者,而那后面之人,分明就是有所图谋。 眼见着两人接连上了同一个传送阵,丁辰便也快步跟了过去,虽然还是晚了一步,中间又间隔了两个人,但按他估算,那人既然如此装扮前来,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底细,因此也不太可能一出交易会便立即撤去伪装。 更何况,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人岂会毫无察觉。 而若以他那老者那般的行动速度,多半会留下痕迹,自己也不至于跟丢。 果然,当下已是仲春时分,哪来这般重的霜? 丁辰眼中浮起犹豫,但还是迈步,脚下轻点地面,人已然飘然而动,直往那角门方向而去...... 第212章 原是故人 角门只是虚掩,丁辰一靠近,带起的清风便将门扉缓缓吹开,就见外间却是一片菜畦,一排排小白菜水嫩水嫩的,很是喜人。 此地应该已是坊市之外,而且位置还颇为偏僻。 丁辰对此也没多大的兴趣,目光继续扫过,同时缓缓运转那木胎存息法,瞅准方向,无声而去...... 这园子面积还不小,一路贴着院墙走了一段,这才拐进一片树林,虽已经没有道路,但葱茏草木却是留下了更多的痕迹,不仅有点点霜花洒落,更有一些被偶然踩踏的野草。 由此可见,前面之人离开的时间不长,而且双方都没有驾起遁光,显然那老者是故意引着跟踪的人前行,而跟踪之人也明白,越到后面,踩踏痕迹越多,可见也已经没有再刻意隐藏。 看来双方都是有恃无恐呀! 丁辰心中想着,也是自然的平添几分警觉,觉得也不能跟得太紧,脚下步伐当即又慢了一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丁辰小心翼翼走出那片树林,却见前方一条小溪横流而过,溪流另一边,虽仍是一片树林,却是稀疏了不少,一座有些破败的宅院便隐在其中。 丁辰目光如炬,便知前面之人已经进了那宅院,正打算靠近查探一二,却不想刚刚掠过那小溪,便有一股诡异的寒风袭来,力道虽不大,却分明不是自然而成。 虽然那寒风并不是冲他来的,但丁辰身形还是一晃,往旁边一丛竹林后面而去,双腿弯曲下蹲,几乎是同时,土行玉符悄然激发,身子已经没入泥土之中。 ...... 这宅院外面院墙看着还算完整,但里面几间正屋都已经墙倒瓦落,明显已经荒废多年,唯有中间的院落乃是厚重条石铺砌,除了些野草倒还平整。 就见院子中间,一人一手扶桃木杖,一手负于背后,虽然不再弯腰驼背,但一脸的苍老之色,正是之前要换取清玉露的老者。 丁辰此时已经以土遁之法,缓缓潜入院中角落一棵老槐树下,老者侧脸一览无余,心中更是不由得犯嘀咕。 “还不到十年时间,陶师伯怎么会变得这么老了?”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当年曾照拂过丁辰,位居洞玄宫外事长老之一的陶清陶师伯。 此人与丁辰颇有些来往,倒也相熟,即便容貌像是老了几十岁,但骨相轮廓是骗不了人的,丁辰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再看院子前后,又站了三人,一人看着二十余岁,也算是身形挺拔,另有两个女子站在另一边,容貌几乎一样,似双生姐妹。 两边相对而站,正将陶清拦在中间。 “哈哈,道友,你没想到吧,你故意将我引到这里,可我早就已经通知了帮手......” 那青年笑得吊儿郎当,对面那对孪生姐妹闻言也是相视讪笑一声,一人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分明就是一对。 “看来三位是吃定老夫了,就是不知三位有什么底气敢和一位结丹修士张牙舞爪?” 陶清淡淡开口,声音阴沉,脚下一跺脚,一股寒气顺着脚下散开,眨眼间就将半个院子披上寒霜。 这确实是结丹期的灵压,丁辰几乎是同时就感应出来,只是这感觉,却明显和之前黄茅谷中那披发男子的感觉不太一样....... 不等丁辰多想,却见那三人只是那刹那间面色变了变,退了一两步,随即都是哈哈大笑。 就听得那孪生姐妹中的一个笑着对旁边女子道,“大姐,这老先生倒是会吓唬人,看来是欺负我们这些小小的筑基中期修士见识浅薄......” “呵呵,小妹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位结丹也是事实,可惜就是颗死丹,空有其形,而无其神......” 陶清见三人不惧已是暗道不好,又听对方居然一言道破其底细,眼中一抹慌乱之色闪过,又是继续冷声道,“哦?哼哼,既然如此,你们何妨试试,看老夫的金丹死透没有!!” “还真是死鸭子嘴硬,你那金丹之气死气沉沉,瞒得过别人,又如何瞒得过我等的舌头.....” 却是那青年开口,说着更是舌头一伸,舌尖之处更是诡异的分叉,如蛇信子一般轻抖舔过嘴唇。 “你们是蛇灵宗的人?” 陶清面色不禁微变。 “想不到老先生倒是有几分见识,居然连我等这种不入流的小门派都知道!”那孪生妹妹又是笑道。 这话倒是不假,确实是不入流,至少丁辰就没听说过。 陶清到底是老江湖,慌乱片刻,也就恢复镇定,轻蔑一笑。 “既然三位已经断定老夫并无金丹之力,那又何必在此嚼舌,何不直接动手呢?老夫身上的好东西,可不止那三颗碧痕桃仁而已哦......” “道友说笑了,阁下便是不动用金丹,那也有筑基巅峰的实力,我师兄妹三人岂会不自量力贸然出手......” 那青年阴恻恻的一边说着,一边又侧头看了看天上日头,继续道,“......自然是要等日升阳起,你那寒阴真元衰落之时才好行事了......” “你!你居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陶清这次确实有些真的慌了,语气都有些发颤。 “这又有何难,你一身寒冰气息压都压不住,分明就是丹死气乱之兆,你之前想换取清玉露,不就是想借此酒调和阴阳吗?” 那青年很是得瑟说着。 却不想陶清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对方话音还未落,其眼中杀机已现,陡然寒气涌起,卷动一身衣袍翻飞,手中那桃木杖咚咚杵地。 那青年也是警觉,当即飞身闪避,险之又险。 便见其身下所站之处,哗啦便是一丛冰凌,尖刀利剑一般伸出,一伸就是丈许高,根根尖利,锐光闪闪。 “小心!” 那青年堪堪避开,还未落地,又是厉声开口提醒。 下一刻,那孪生姐妹脚下也有寒霜浮现,几乎是同时,又是一树冰刀暴涨而起。 也得亏青年提醒得及时,那姐妹两人衣衫虽有些许破损,倒是没有受伤,却也是脸露厉色,手中短剑俱是当即祭出就要直刺陶清。 却见那陶清嘴角明显带着阴笑,袖袍木杖连挥,院中遍地满墙冰花绽放,朵朵皆是冰针为蕊,砰然爆射漫天。 “好一手‘冰花落雨’!” 丁辰暗自赞了一声,这一招正是陶清的成名绝技,虽然每一根冰针伤害不大,但如此密集,也不是寻常筑基修士能防御得住的! 第213章 又是故人 漫天冰针细密如雨,根根尖锐闪着寒光,不过眨眼间,丁辰所藏身的那棵大槐树变成秃木桩,四下本就是残垣断壁也更是破损看不出原样。 丁辰和陶清都以为拿下那三人不过是轻而易举,却见三人身法竟是诡异至极,腰身四肢更是诡异的扭动,竟真如蛇身一般。 “啧......” 陶清口中嘟囔一声,面色愈发阴沉了几分,催动冰雨更急,冰针攻势却也并未增强多少。 那青年男子见状,更是不慌,且避且退,却又并未离开,只在这宅院院墙附近游走。 “两位师妹,不必与他力敌,缠住他即可,待到午时,他便不攻自破......” 那两女子自然明了,也是同样行事,不时还发出些咯咯咯的轻笑声。 ...... 双方就此僵持,而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也果如那青年所言,陶清浑身寒冰真气跌落之相愈发明显。 胸膛不住起伏,喘息不已,脸上更是冷汗涔涔,被周身寒气一裹,又是满脸的冰霜,显然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 只是奇怪的是,这陶师伯自始至终,都未动用什么其他手段法器,唯以一招冰花落雨对敌。而更奇怪的是,从之前动手开始,陶清似乎便没有要寻机突围的意思,只一味困守! 这也是为何明明陶清对丁辰有恩,但丁辰却始终未曾出手相助的原因! 那一男二女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古怪,多少有些耐不住了,各自都是“眉来眼去”,不住的传音商议。 既然分神,便有了破绽。 陶清当即槽牙暗咬,手中桃木杖一贯入地,一股凛冽寒气勃然而现,隐在角落的丁辰都是冻得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陶清主要还是针对上方的三人,寒气并未灌入地下多少,否则丁辰都要忍不住暴露形迹。 而与此同时,寒风猝然而起,呼啸间已经将整座宅院盘旋包裹,园外林木刹那间已经冻成冰雕,扑簌簌碎成了渣。 “既然不想走,那就别走了!” 陶清阴狠说了一句,同时风中更是无数冰渣,块块棱角分明,凛冽无比,筑基中期的护体灵光只怕也撑不住几个回合。 那三人已然晚了一步,此时更是脱身不得,只得连忙聚在一起,联手防御,那一脸青色,也不知是不是被冻的。 陶清丝毫没有要留手的意思,大袖翻飞,身下步伐踏着八卦方位,绕着那杵立当场的桃木杖游走两圈,猛地又是一提真元,那酷寒旋风当即寒意更甚。 却听得“噗”的一声,却是陶清一口鲜血喷出,点点腥红洒落,那旋风便有收拢之势。 丁辰一见,还以为是陶清是施展了什么血祭之法,却不想下一刻,那旋风力道就是一缓,寒意大减。 再看陶清,双手死死抓住那桃木杖,一副摇摇欲坠的侧头看天,赫然日光已近午时。 而几乎就是同时,那三人却是大喜,各自袖中落出一柄蛇形长剑,脱手就激射而出。 “唉......” 陶清一声叹息,无尽的凄凉,竟是一副认命的样子,就要闭上了眼睛。 丁辰见状,丹田太白金光立时涌动,便要出手。 便就在这刹那之间,不知何处一声剑鸣清脆悦耳,随即嗖的一声,便有一道极快的湖蓝剑光破空而至,当啷啷几声,那三柄蛇形飞剑直接碰碎。 法宝! 这个词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在在场的四人心中,丁辰更是浑身一僵,浑身真元一滞,生生将太白金光压下,再不敢妄动分毫。 这剑光他太熟悉了,正是那洞玄宫三大金丹长老之一的蓝绍。 那一男二女三人面色更是难看,都来不及互相说一声,翻身就是飞遁而逃。 却听得远远一声“哼”,那剑光一朵剑花残影绽放,又是水蓝一道流光飞闪而走,呼吸之间,远处便有惨叫之声接连响起。 “哼,不知死活!” 却是一道清朗的男声从空中响起,随即一道身影显出,正是蓝绍,几年不见,其浑身气息比之往昔更盛,只怕已经进阶金丹中期了。 丁辰哪里还敢动,继续装死潜伏。 那蓝绍目光中一丝轻蔑之色闪过,掩饰得极好,挥手收了被飞剑带回来的三只储物袋,这才笑道,“陶师兄,你躲了这么些年,可让师弟我好找呀?” “师兄?呵呵,我可当不起......” 陶清语气讪讪,两人关系明显并不和睦。 对于对方的态度,蓝绍也不在意,还是一副师兄弟亲热口吻。 “师兄哪里话,您先我一年入门,到何时也该是你为师兄,我为师弟的...... 师兄,你如今受伤不轻,还是随我回宗门吧,洞玄祖师功参造化,只要求得他老人家出手,别说这点伤,便是让师兄重结金丹,也不是不可能的......” 蓝绍尽量让语气透出几分关怀,却不想那陶清一听这个,面上嘲讽之色更盛。 “哼,洞玄?祖师?他是你哪门子祖师?蓝绍,你怕是忘了你所修的功法道统传自于谁了吧?可与那洞玄有半分关系?” “唉,陶师兄如此说,倒是让师弟无地自容了!只是师兄,当时诡云宗攻入宗门之时,若非洞玄真人出手,我等哪里还有命在......?而且,他到底是堂堂炼神,又是洞玄宫的开派祖师,师弟我也是不得不求全自保呀.....” 蓝绍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看得暗处的丁辰都是直撇嘴。 “求全自保?哼,蓝绍,我早知你是个小人,竟不知你无耻到这个地步,你以为我一直躲藏在外,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逼死黄长老,残害同门,为了谄媚洞玄,你连祖师祠堂都拆了,要给那老家伙修建什么洞明堂,这就是你的求全自保? 可惜呀,你做了这么多恶事,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只混了个堂主而已吗?” 陶清也是豁出去了,张口就是开骂! 却不知那蓝绍到底有什么企图谋划,堂堂金丹长老,被陶清如此喝骂,脸上明明阴沉如水,眉宇之间隐有一丝戾气,竟也生生忍了这口气。 “师兄,那些都是谣言,师弟岂敢......” 陶清哪里有兴趣听他花言巧语,直接哼了一声打断,“哼,行了吧,是不是谣言,你自己知道......” 说着,身子似乎也实在没有力气支撑,干脆扶着那桃木杖,直接就地坐下。 接着又道,“你也无需和我解释什么,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丁辰的事情吗?蓝长老还是免开尊口吧,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他在何处......” 第214章 沧澜碧波馆 丁辰是做梦也没想到,这都能吃到自己的瓜,眼中狐疑更重,木胎存息,一丝不漏。 蓝绍脸色自是难看,闻言也不装了,声音立时冷了几分。 “陶师兄,丁辰失踪之前就是躲在你洞府之中,随口一句‘不知’,师弟我回去可无法交代......” “你有无法子交代,与我何干......” “陶清,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要以为本座动不了你......”蓝绍也没了耐心,恼羞成怒的威胁道,手中惨蓝飞剑怆然剑鸣。 陶清却是丝毫不惧,面对这金丹修士居然比之前面对那三个筑基中期的蛇灵宗弟子还从容几分,讪讪笑道,“哈哈,你自然是敢的,当日我结丹之时,用夺情铎乱我心境之人,害我结丹失败的,不就是你的那个好徒孙吗?” 蓝绍闻言脸色一变,下意识惊疑出口。 “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 陶清却是笑道,“之前也是猜测,现在却是确定了......” 见事情已经如此,蓝绍也无需虚与委蛇,阴恻恻一笑道,“哼哼,你知道了又如何,当日若不是本座晚到一步,也不会让你又躲了三四年,今日本座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脱身......” 话音未落,便见陶清头顶丈许之处一点青蓝灵光乍现,随即就是一抹半透明灵罩落下,呼吸间,已经将陶清罩在当中。 “哈哈哈,蓝绍,你这清水罩可比你师父差远了,空有其形......” “是吗?” 蓝绍轻哼一声,眉头一簇,双目圆瞪,血丝立现,而那灵罩之上,当即道道水波纹荡起,赫然重重诡异灵压落下。 禁锢神魂? 丁辰立时感应到那灵压的威势。 “陶清,现在说还来得及,何必受那搜魂之苦呢......”蓝绍面带残忍,威胁道,催动的法力却是丝毫不停。 “原来如此......” 却见陶清一脸恍然之色,嘴角讥诮意味更深。 “看来你师父当年对你也还是有所保留,并未将那千里烟波尽数相传,否则你这清水罩为何须得分两步施展......” “哼,分两步又如何,到底是成了,我看你还如何散魂?” 陶清闻言,只是怅然一叹,声音再无半点精神。 “你和我说了这么久,就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布置这清水罩,防止我散魂自尽?唉,倒是难为你了!” 蓝绍一听此言,猛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再顾不得其他,身形飞闪而至,五指化爪,罩头一股神魂之力,直冲陶清头颅。 却见其头发之间,缕缕白气蒸腾而起,如水雾一般消散。 “只是可惜呀,你还是太小看我陶家的散魂之术了,此术一旦施展便再不可阻止,若是你那什么洞玄祖师亲来,或许还能截留一丝半缕,而你,却是万万不能的......” 陶清声音越说越低,头颅也是缓缓垂下...... 蓝绍见状,哪里还不知道陶清神魂逸散,如今残躯胸膛虽还在起伏,也不过一具活死人而已了。 “啊啊啊......” 无能狂叫一阵,蓝绍眼中戾气不减,手中冷光乍现,就要毁尸泄愤,却就在掌风即将劈到陶清头颅之际,又生生停下。 眼珠子转了又转,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阵子,停在空中的手这才缓缓放下。 “也罢,有这尸身在,也算是能给那尸傀一个交代了......” 目光扫过陶清手上的储物戒指,一丝不舍闪过,却是并未动手去取,袖袍一抖,甩出一张丝网,将陶清一兜了事,随即腾空而走,几个呼吸便消失在远处。 “唉!” 又是过了良久,这再度恢复安静的园中,才再度响起一声轻叹,一道昏黄人影,悄然从墙角现身出来。 “陶师伯,你终究还是受了我连累呀!” 丁辰唏嘘一声,缓缓走到那园子当中,还插在地砖上的桃木杖前。此杖不过一件初阶法器,那蓝绍自然是看不上,也就没带走。 看着杖身上点点血迹,丁辰还是深深作了一揖,这才伸手拔出,也是腾空而起...... 半个时辰后,卫州城外,一座小土山上,便多了一座新起的坟头。 坟前插着一块木牌,其上刀刻着“陶清之墓”四字。 这正是丁辰为那陶师伯所立的衣冠冢,坟茔之中,也只有一根桃木杖而已。 丁辰在坟前静立了片刻,又是轻叹一声。 他之前虽有心出手,但奈何实力不允许,心中自是有些愧疚的,也只有等以后哪日修炼有成,再替这位师伯报仇了。 至于洞玄宫寻他之事,他却是早已有所猜测,因此也并未太过惊讶,但如此被一个炼神修士惦记着,着实是芒刺在背。 好在他已经准备四处游历,只要平日里行事谨慎些,除非和那洞玄真人面对面遇上,想来是没人能找到他的。 ...... 离开了陶清的衣冠冢,丁辰也没有再换装易容,仍以那中年文士的样貌返回了坊市,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丁辰便又离开了客栈,还趁机在一家早点铺子上吃了第一笼出锅的小笼包。 虽然他已经基本可以做到完全辟谷了,只是那餐松啖柏,吞云服气,终究是仙人境界,偶尔吃些俗世食物也是不错的。 …… 沧澜碧波馆,乃是沧澜商会主店,位置自然是极佳的,就在在坊市主大街之上,离宝光楼就半条街,规模气派虽不及宝光楼,但比之云集宝社,却是大得多了。 丁辰手中摇着一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兰草面儿的折扇,一副附庸风雅的酸腐文人模样,实在让人不想多看。 碧波馆,确实名副其实。 门窗柱瓦都是深浅不一的蓝色,就连店铺外,也是悬挂着一水儿的水蓝色旗幡,虽然装潢看着颇有些怪异,倒是十分夺人眼球。 店面正门此刻已经大开,只是并没有什么客人,见丁辰走了进来,就有一个炼精后期的青年过来接待。 丁辰也不打什么机锋,略露一分傲气的模样,直言道,“听说贵店有飞行法器出售......” 那人一听,似乎想到什么,立刻回道,“前辈请里间待茶,小的这就去请管事过来详谈......” 第215章 寒光尺、乌云佩 丁辰自无不可,扇子啪的一声收了,示意带路。 那青年侧身,就引了丁辰一路转过侧门,来到后堂的一间茶室中落座,又客客气气的上了茶点,这才告罪一声,退下了。 他与沧澜商会并无什么交情,自然不会去饮茶,只闭目静候,神识警戒。 并未等多久,只过了片刻,就听屋外有环翠叮当之声。 茶室并未关门,随后,就见一个三十多岁少妇模样的女子,身着翠蓝锦缎襦裙,裙摆长袖上皆是绣着银丝的水绣波纹,既有几分淡雅,又显几分妩媚。 女子迈步而入,稍捻衣裙,盈盈一礼,道,“道友果然来了,妾身这厢有礼了。” “你倒是还能认出我?” 丁辰笑着还礼,对方应该就是交易会上传音之人了。 “道友在我们拍卖会慷慨出价,我沧澜商会自然会留意几分的。” 女子轻笑,也扭捏做作,侧身就坐在丁辰对面。 丁辰自问对方便是暗中布置了什么手段,也不可能看穿他的底细,毕竟参加那拍卖会的人境界层次也就如此了,不可能让对方动用太过大的代价来监视。 “既如此,那就请将你说的飞行法器拿出来我看看吧,只要东西好,价格倒是好商量的。” 反正都要离开了,他也不介意充一次豪气。 “道友倒是性急!” 那女子莞尔,她既然知道丁辰为何而来,自然早就有准备,随手就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盒。 素手摩挲了几下,将其上的禁制散开,就听咔的一声,那玉盒便应声而开。 丁辰也不客套,神识随即一探,入眼乃是一只棕黄小舟样式的法器,倒也勉强算是件上品法器的样子。 “道友,这是一件枣核舟,乃是用一枚灵枣核精雕而成,不但速度不凡,而且暗含的一丝甜枣气味,能掩盖驾驭之人的气味,颇有些隐蔽的妙用。” 女子简单介绍了一番,便将玉盒推向丁辰。 丁辰没有回答,只是略用法力试探了一二,就复又盖上了盖子推了回去,脸上虽不显,却也显然看得出来不太满意。 此枣核舟虽然飞行速度在黄鹂簪之上,但丁辰稍稍用法力一试,便知其需要以纯木灵力催动为宜,若以其他灵力催动,效果就差了不少,还是有些麻烦的。 女子见状,也不多言,收了这玉盒,随后又取出另外一只打开,却是一把玉尺,通体翠绿。 “此玉尺乃是寒光玉炼制,遁速虽与之前枣核舟相当,却不择灵力,更主要的,若以水遁之法驱使,更平添隐遁的效果,若无特殊手段,根本察觉不到,道友觉得如何?” 丁辰也不管那女子吹嘘,又再次施法试了试,便也知道几分底细,犹豫了一下,虽然还是不甚满意,倒也没有立即回绝此寒光尺。 “此尺确实不错,且先放放吧......” 见丁辰仍是不甚满意,那女子倒是有些诧异,道,“道友还不满意?这两件法器可都不是普通的上品货色!” 王婆卖瓜之事,丁辰自然懒得去拆穿,只道,“若是寻常店铺,此两件法器自是不错了,可贵店堂堂中等商会,不可能仅限于此吧?” “这……” 女子闻言,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略一思量才道,“有倒是还有一件,而且还是一件极品的飞行法器,只是这价格……” “极品?呵呵,阁下不妨拿出来我看看,价格可以商量嘛!” 丁辰闻言一喜,倒是一副完全不在意价格的样子。 见丁辰如此,女子自无不可,翻手又取出一只玉盒,置于桌案之上,玉手轻弹那玉盒,激起灵纹浮动。 “这原本是我商会中一位金丹期的前辈供奉早年得力的法器,前不久,因为要炼制一炉丹药,灵石不凑手,这才拿出来抵押的,当然,他也留了话,若是有人肯出价,倒也是可以出手的。” 丁辰闻言又期待了几分,连忙接过玉盒打开,就见一块灰白色的圆形玉佩。 轻轻取出,两面翻看,没有什么镂空的精雕细刻,只是很古拙的刻着几朵云彩,倒是毫不起眼。 “这玉佩名为乌云佩,按那位金丹前辈所言,这玉佩之中掺杂了一些风灵砂,自带三分破风移行的妙处,一旦激发起来,便有乌云散出将人裹挟而走,遁速极快,不惧风雨,还能驼人载物,更有一些障目隐匿的效果,算是件难得的极品法器了。” 一边听着女子介绍,丁辰一边催动法力微微灌入。 那玉佩之中当即有灰芒浮动,随即一丝云雾之气凭空溢出,转眼裹成拳头大的一团,飘飘摇摇。 这里虽然不可能直接试用,但是稍微体察一下此法器的威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一试,便觉出不凡来。 丁辰神念一动,轻捏那玉佩,那云团随之微微一颤,一闪不见,几乎是同时,就出现在屋子的另一端。 这倒不是这玉佩能催发瞬移,不过是速度太快,距离又近的错觉而已。 果然是件好宝贝! 此乌云佩的遁速比起那两件上品法器又快了不少,散发的乌云虽然不像玄气幡的黑气那样可以完全隔断神识,但也确实有一些的障目效果。而且,若是与那玄气幡,乃至木胎存息之术等相互配合使用,想必还另有奇效。 丁辰面露满意之色,也不将那玉佩放回,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既然看中了,自然直接开口询价了。 “这乌云佩我还算满意,不知开价几何?” “十万灵石......” “十万?” 丁辰一听这报价,倒是有些吃惊了,他原本以为四五万左右足以了,这妇人不会是见他满意,准备敲他一笔吧! 女子自然看得出对方有些不悦,便道,“道友可别误会,妾身可不敢乱叫价的,这个价格乃是那位金丹前辈所定,妾身其实也觉得有些贵了......” 丁辰闻言,脸色不变,也不存在他信与不信,关键还是愿者上钩的。 “没得商量了?” 那女子也是一脸的苦笑,道,“道友,此玉佩妾身也是代售,便是十万也得不了了一分一毫的......” 闻言,丁辰也知道对方是不可能让价的了。 思量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应下,这种法器其实已然算是可遇不可求的,贵是贵了点,终究用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也罢,此乌云佩和这寒光尺,在下都要了,阁下总该打个折扣吧......” “呵呵,道友爽快!” 女子一听对方不但要了那乌云佩,连带那寒光尺也要一并购下,也是呵呵一喜,“道友爽快,妾身也不啰嗦了,这样吧,两件法器,一共作价十二万灵石如何?” 丁辰略一思量,那寒光尺只作价两万灵石,倒确实是打了折了。 爽快的付了灵石,丁辰将两件法器收了,含笑婉拒了对方还要推销其他什么东西,径直出门而去。 …… 第216章 五老借书 十日之后,丁辰已经在南去的路上。 他还是准备去三仙岛看看这一届万宝盛会,若是能有所得自然是幸事,无所获也算是开阔眼界了。 因此,自出了卫州城,便一路沿丘陵古道南下。 据说在千余年前,当时卫国还有国君在,全国境内多是丘陵山地,南北之间,便是全靠这条蜿蜒的在丘陵中的古道联系,也算是颇为繁盛的。 直到后来世事变迁,国君没了,修士们入世掌了权,便嫌这条古道太过曲折,干脆动用法力开山筑路,修了现在的官道。 有了平直的官道,这古道自然就荒废了,一路行来,也只沿途偶见几座破落村镇,连一座像样的大城都没有了。 …… 空中,一朵灰白乌云,毫无显然的飘着,其中一人,悠然打坐,自然就是丁辰。 这乌云佩倒果然颇为实用,散出的乌云如同绵密的棉絮一般,不但遁速快慢如意,而且坐卧站立皆可,只要能维持法力供给,甚至在上面直接打坐修炼也是可以,倒真有几分仙家腾云驾雾的风采。 ...... 这日,丁辰行至一山坳上空,两边山岭低矮,林不深,草不密,偶见几只寻虫的雀鸟斑鸠。 山坳之中地势稍平,田地阡陌,禾苗尚未抽穗。 稍远些,遥遥便见一个小镇,虽面积不大,七八条街而已,但是却颇有人气,人来人往,似乎今日是赶集之日。 时至晌午,正是各家准备午饭的时候,炊烟袅袅,倒是让丁辰有了些特别的兴致,打算闲逛一下。 按落云头,衣衫一卷,化为一个寻常书生模样,悄然落下。 逛过半条街,便来至镇子中心,有一座四方茶楼,上下两层,客人很是不少。 丁辰兴致使然,便撩袍进门,却见茶楼一层中间乃是一书场,正有一说书人说书,说得口沫四溅,四周食客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见有客进门,自然有小二招呼。 丁辰也不拘小节,寻了个角落的座子,随意点了几个小菜,略一尝,倒也清淡爽口。 吸了一口稀粥,一边听那人说书,说的却是一个名为“五老借书”的话本故事。 丁辰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说起这“五老借书”的故事,似乎还是来源于洞玄宫的一段旧事。 据说当年,这洞玄宫自洞玄真人飞升之后,没了高阶修士支撑门户,加之那所谓的“神仙功法”的消息渐渐传了出去,便引得不少人觊觎。 只是,还不等真正的大势力出手,倒是引来了不少宵小。 前面说了,这洞玄宫山门所在,乃是乱石岭中石涧山,位于流波江之西而那流波江之东,正是梁国的蔡州府。 府城北面又有五峰,乃是个四季苍翠灵秀的好所在,虽不算甚高,但与四周平原一比,却是突兀,大有平地而起,陡然插云之势。 五峰互为勾连,日暮时常见彩霞缭绕,这便是蔡州八景之一的“五峰霞光”。 这五峰山中,灵气虽然比乱石岭好上一些,但其实也有限,只是因为这蔡州城乃是梁国的第二大城,崇道好仙的富人不少,供养倒是不缺,以至于山中宫观林立,号称有三十二仙家,实际也都是些小的宗门世家,有金丹修士坐镇的都是少数。 所谓修仙四要,“法、财、侣、地”,这首要的“法”,便是修真功法了。 因此,在得知那洞玄宫中竟然有可以轻易筑基的“神功”,这些势力哪里还坐得住。 随即就有十几家小门派联袂上了洞玄宫,张口就要借长春功一观,领头的,就是五位金丹修士,也就是那故事中的“五老”了。 当时的洞玄宫,正是衰微之时,满门上下,也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长老主事挑头,饶是他还算硬气,又哪里扛得住五名金丹修士的威势,几个回合就被打成重伤。 眼见洞玄宫就要覆灭,却有一意外来客驾临,正是梁国真正的仙门砥柱,碧落神宫派来的一位元婴期的外事长老。 那五峰山的“五老”一见是碧落神宫来人了,更是元婴强者,屁都不敢放一个,麻溜的就滚了。 这一次,那洞玄宫的金丹长老充分体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优良品质,还没等那元婴长老开口,二话不说,就将长春功功法献了上去。 见对方如此识趣儿,那元婴长老也乐得作了好人,随口许了个碧落神宫附属宗门的空头名号,便扬长而去。 如此,这才算是解了洞玄宫第一次灭门之祸。 至于事后,碧落神宫发现了这长春功的弊端,就此没了兴趣,束之高阁,就是后话了。 不过,倒也没听说碧落神宫来找过洞玄宫的麻烦就是了。 但没过几年,修仙界中却是流传开一篇叫作“小清灵功”的功法,专用于感应精气,辅助炼精入门,却是造福了不少难以入门的小修士。 而这,便是丁辰知道的“五老借书”的真相,远不及那话本中的情节精彩。 …… 丁辰正在神游天外,忽然耳边就听得那说书人一拍醒木,啪的一声,却是那说书人已经说完一段。 台下连忙就有人喝彩,要他再说一段。 那说书人自然也是高兴,就道,“既然各位爱听,那在下就再说一个真实的故事,叫作‘优昙寺遇仙’,如果各位听着有意思,可不要吝惜了赏钱!” 台下又是有人喝彩,也不知道是不是托儿。 就听那说书人再拍醒木,张口就来。 …… 此事,据说就发生在隔壁县。 城中有一富商,姓林名乾,经营着好几家绸缎布庄,家资颇为丰厚,只是,此人十分的贪财好利,吝啬刻薄,于是就得了个诨号,叫作“吝钱”。 …… 却说这日,这“吝钱”外出收账未果,受了一肚子气,却又吝啬住店的银钱,就要连夜赶路回家。 却不想行至二更天,不但未到家,反而迷失了道路,兜兜转转,走到一片荒野山林之中。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恍惚中,就见得山林深处,似有一房舍隐现。 “吝钱”心下一喜,急忙上前一看,却是一间寺庙,山门破败,上挂一斑驳匾额,上书“优昙寺”三字。 “吝钱”心中本就担心夜宿郊外有强人趁夜打劫,如今一见优昙寺,便想要借宿一晚,忙叩门拜见...... 第217章 优昙寺遇仙 ...... 开门的乃是一老僧,听闻“吝钱”想要留宿,连连摆手,更是直言寺庙之中有邪魔作祟,不可留宿。 那“吝钱”哪里肯依,只以为老僧是想让他捐纳香火钱,以虚言诳他,便苦苦哀求,口口声声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偏要留宿。 老僧被缠得无法,只得无奈应下,引了“吝钱”住进了一间厢房。 老和尚到底是修行之人,心怀慈悲,虽知道此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忍其受难枉死,便在离开之时,又从怀中摸出一支蜡烛点燃。 此蜡烛通体蜡黄,一点燃便有异香扑鼻,闻之心神舒畅,显然不是凡物。 “你要留宿也可,贫僧这里有一只山蜂灵烛,乃是佛前供奉之物,你夜里睡觉需一直点燃,不可熄灭,方可驱邪避凶。” 就听那老僧嘱咐道。 有了住处,“吝钱”之前装出来的恭敬便淡了三分,加之他对那邪祟之事本是不信,正要不耐烦拒绝,却又见那灵烛不凡,只怕是什么稀罕之物,心下当即生出贪恋,心中已有盘算,想着要是将这灵烛转手卖掉,绝对可以大赚一笔。 当即又是变出一副虔诚的表情,双手接过那灵烛,满口答应。 只是等那老僧一离开,“吝钱”就一口气,吹灭了那灵烛,反手就揣进包袱中,偷偷藏了起来。 这寺庙荒废,只那老僧一人,厢房自是没什么人打扫,“吝钱”也不在意,和衣上床,不久睡意就来。 直待夜半三更,“吝钱”正睡得恍恍惚惚之时,昏昏沉沉之际,就觉得屋外有声响。 “吝钱”担心自己的钱财,睡得并不深,稍有动静便被惊醒,翻身坐起,却似有香风阵阵入鼻,仙乐飘飘过耳。 正在发懵,却见一美艳无双的宫装女子立于屋中,四目相对,秋波流转,竟是看得“吝钱”一时呆住。 那女子双目含情,丹唇轻启,柔声软语,如清泉涓涓,柳莺婉转。 “郎君休怕,吾乃是玄云九天之上,瑶池仙宫之中,织云纺霞的仙娥,因前世受了郎君的恩情,今生特来报恩......” 这三更半夜的,如何会有女子出现在一陌生男子房中,那“吝钱”也不是蠢人,还有几分清醒,自是不会轻易相信对方之言。 随即又想起那老僧的嘱咐,手不由自主的就摸了摸包袱中的灵烛,正要取出。 却见那女子一颦一笑,实在娇媚,哪里有什么鬼怪之相。 “郎君,莫要被那老和尚挑唆,奴家只为报恩而来,郎君但有所求,奴家绝不推辞,管保郎君事事皆如愿,桩桩均称心。” 一声声郎君叫得“吝钱”心神荡漾,哪里还记得那老僧之言,正要开口询问一二,却觉得腹中饥饿,这才想起,为了省钱,晚饭只吃一个馍馍。 当即,“吝钱”心思转动,想着不如借此试试真假,就道,“仙姑在上,在下正腹中饥饿,可否送些酒菜享用?” 宫装女子闻言浅笑,梨涡微显,只道,“这有何难!” 说着水袖一摆,那厢房墙边方桌之上,立时霞光铺满,就见: 珍馐碟碟,佳肴碗碗,鱼脍鲜嫩如雪,晶肘软糯滴浆,珍珠丸子滴溜圆,翡翠芋糕挂糖霜,炙得金黄的仙鹿腿,酱得酥烂的灵羔羊,玉羹浸着凤凰肝,香汤煨着蛟龙脑,真是杯中酒似瑶池露,案上菜赛琼林宴。 满桌的珍馐美馔直勾得“吝钱”馋虫大动,口水乱淌,哪里还忍得住,连忙大快朵颐起来。 “郎君,菜肴可还满意?” 那宫装女子浅笑又问。 满口佳肴的“吝钱”闻言,连忙说道,“满意,满意……” 一边说着,口中饭菜还没咽下,心中贪心更是升起,眼珠滴溜溜又是一转,再度计上心来。 “仙姑啊,这桌菜肴实在是美味,只是,只是,只怕是价值不菲呀!我如今吃了这一顿,那些平凡的饭菜怕是再难以下咽了,只怕要活活饿死了,该当如何是好?” “吝钱”自以为说得委婉,那宫装女子闻言便知其意,也不说破,仍是淡笑,手往周围一指,就见满屋放光,转眼已经大不一样,就见: 金丝楠木为梁柱,华光美玉铺地砖,红木雕花的牙床,紫檀篆刻的屏风,拇指大的珍珠做帘子,樱桃红的宝石坠帷幔,玲珑剔透的玉杯,琉璃透光的酒盅,紫金香炉飘仙香,鲛人油脂长明灯,又有成箱的金锭乱堆一边,漫盒的珠玉散落在旁。真真是富贵无边。 “吝钱”看得已然是两眼放光,已经全然相信这女子必是九天仙姑无疑。 只是他哪里能满足,面皮抽了又抽,又道,“仙姑在上,如此多的金银财宝,我无权无势,哪里消受得起,只怕反要招灾呀!” 宫装女子仍是盈盈含笑,面色不改,双手一抖,捧出两套衣冠来,就见: 绯红官衣,绛紫蟒袍。绯红的官衣走金线,麒麟瑞兽绕祥云,绛紫的蟒袍绞银绦,蛟龙威武激波涛。蹀躞玉带束腰,细密纱帽展翅,一手掌令箭,挥手可点千万兵,一手托金印,赛过天家富贵王。好个权势大通天。 “吝钱”华服上身,志得意满,酒气上翻。 再看那仙娥,身着桃红广绣裙,头挽双环望仙髻,珍珠项链连璎珞,紫玉手镯衬臂钏,红翡的玉佩金丝绦,银线绣飞凤落香囊。 一时淫心大起,口无遮拦,张嘴就道,“如今我虽是富贵无边,但终究只是凡夫,若能得仙姑下嫁,岂不是极乐齐天。” 宫装女子却是含羞笑道,“我既已言明,事事如你愿,自不会反悔。” 于是宽衣香肩露,捻裙玉足现,就见仙姑肤白如凝脂,丹颊赛胭脂,纤腰盈盈握,美臀似蟠桃。 两人遂同上牙床,颠鸾倒凤赴极乐,云雨巫山齐逍遥,赛过活神仙。 …… 说到此处,那说书人却是嘎然而止。 众人正听到香艳之处,皆是嘘声连连,便有好事之人七嘴八舌,连声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那说书人却是老神在在,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后来,呵呵,转天红日初升,那老僧不见“吝钱”出来,连忙前去厢房查看。 只是刚一开门,老僧便一声哀叹,这厢房之内,哪里还有什么珠玉佳肴,跛脚的桌子上烂瓦碎叶,墙角堆着断砖乱石。 再一翻那土炕上一床旧棉絮,就见一枯槁干尸蜷缩于其中,了无生机。” 言止于此,台下众人一时皆是骇然,接着又有戚戚然不语者,又有故作不介怀谈笑者,只是都各生心思不提。 丁辰含笑听着,这种民间戏文,多半是九假难有一真的,不过一笑了之而已。 第218章 夜探优昙寺 见饭菜用得差不多了,丁辰就想会账离开,刚要起身,却听得旁边一桌的那两人正窃窃私语。 “哥哥,你是说,那优昙寺的事情是真的??” 丁辰闻声好奇,也就没有再动,侧耳偷听。 邻桌乃是两个中年男子,一个干干瘦瘦,一脸的鬼祟;一个颇为健壮,相貌还算周正,只是右眼眉角一条刀疤,显得有些凶厉。 听那干瘦男子如此问,那眉角带疤的大汉,却是故作神秘的一笑,一口饮尽杯中酒,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呵呵,我说的不是那些鬼神之事,我是说邻县那边真的有这么一座优昙寺,而且,我还知道,那寺庙中多半藏有财宝!” “财宝?哥哥休说这些话来哄人,一个破庙能有什么财宝!” “呵呵,兄弟,你却是不知道,那优昙寺可不是什么破庙,虽然现在荒废了,但几十年前可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寺庙!” 带疤大汉说道,又是一笑,道,“只是那优昙寺怪异得很,凡是借宿的人,大多后来都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不会是真的闹鬼吧?”干瘦男子转而说道。 “闹不闹鬼我是不知道,但那优昙寺绝不是个善地儿就是了。” “这是何意?哥哥你快说说!” 那干瘦男子也是被勾起了兴趣,忙给那刀疤男子倒酒。 那刀疤汉子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这事我也是听一个远房叔爷说的,说来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 原来,当年那优昙寺也曾是远近闻名的大寺庙,香火很是鼎盛。 据说最多的时候,寺中僧人上百,很是兴盛。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寺中和尚生面孔越来越多,而且一个个都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对香客态度也越来越无礼了,强索香油钱还是好的,还对年轻女子动手动脚的,这一来二去,去优昙寺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再后来,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据说是一夜之间,那些僧人竟然全都不见了。 城主府也曾派人去查看过,只在寺庙后院,发现一个昏倒的和尚,唤醒之后,却是一问三不知。 既没有尸体,也没有人上告,那城主乃是玄门道宗出身,自然对佛门寺庙不怎么上心,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了了之了。 不过自那以后,便传出优昙寺闹鬼的传言,更是有人言之凿凿的说那优昙寺一到夜里就阴风阵阵,鬼气腾腾。 那优昙寺本就建在僻远山中,如此,就更是没人敢去了,渐渐的更是荒废,只剩下那幸存的和尚一直没离开,守在寺中。 …… 刀疤男子神神秘秘的说完,末了才道,“而且,自那以后,那个和尚就一直深居浅出,极少与外人来往,也从不化缘募施。 你说,就算他自己甘受清贫,难道佛爷就不要刷点金漆,供点瓜果吗?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为何要苦守在那里?”。 “这倒是,我见过的和尚,没有几个不爱钱的……” 干瘦男子点头嗤笑,随即又问道,“不过,哥哥,你说那优昙寺里面藏有财宝是怎么回事呀?” 刀疤男子见问到此事,眼神偷瞄周围,以为无人关注他们,这才小声道,“啧啧,这就牵扯到另外一件事儿了…… 当年,我那叔爷年轻时,也是在道上混过的,有一次半夜赶路回家,路过优昙寺,就见一伙黑衣的强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庙门,其中有一个人,我叔爷正好认识,乃是当时江湖上很有些凶名的江洋大盗,抢劫过不少富户…… 所以我叔爷怀疑,那寺庙根本就是个贼窝,抢劫的财货多半就藏在庙中……” 那干瘦男子闻言却是有些疑虑,小声说道,“哥哥,这事你拿得准吗?你这不也就是猜测吧?” “呵呵,兄弟,万一呢?” 干瘦男子一听此言,倒是明显有些心动了。 刀疤大汉又道,“怎么样,兄弟,我们去探探这寺庙如何?” “探探也无妨,就算没什么收获,也不吃亏,只是我们就这么过去……” “兄弟不必担心,那寺庙早就荒废多年,也只有那个七老八十的老和尚而已。 再说,我们不是刚劫了几个商贩吗?衣服都被我们扒了,我们扮作路过的客商,等天一黑就去,就说误了住店的时辰,非要求宿一晚,量他也无法拒绝。” 丁辰听到这里,又看了看两人的装束,腰间隐隐有刀具之类的东西,也就明白这两人的身份了,不是流匪就是野寇。 两个说定,又在细细谋划起来。 丁辰没了兴趣,那人说得大多是他自己的猜测,难以做真的。 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是官府,也懒得管这些闲事。 就在他结完帐,准备走人之时,却又听得“叮”的一声脆响,声音空灵不凡。 丁辰不自觉的瞟眼一看,就见那眉角带疤的男子右手食指之上竟戴了一只储物戒指。 略压心中疑惑,丁辰神识又细细扫了一遍,那二人分明就是凡人无疑的,怎么会有储物戒指在身,总不可能是他们劫了哪位修士吧? 好奇心起,丁辰略一思量后,也没停留,只是临出门之时,手指微点,一道灵气标记便落在了那眉角带疤男子的发间。 …… 次日入夜,刚过二更时分,残云绕月,夜色暗淡。 丁辰盘膝坐于一山坡矮松之下,一边打坐调息,一边眼睛微张,目光却是掠过一道小山岗,盯着约莫一里之外的一座寺庙。 这优昙寺也确实破落,山门匾额早就掉了,墙皮剥落,柱椽掉漆,瓦上生着杂草。 不过破落是破落,占地还真不小,各处主体建筑都还算完整。 从山门进,有钟鼓二楼相对,不过钟楼无钟,鼓楼鼓破。 再往后就是大雄殿了,前有莲池石桥,侧面开二门,带东西跨院,大雄殿后应该斋堂、经楼、方丈院之类的。 整座寺庙,殿阁厢房足有数十间,想必以前也确实曾经香火鼎盛过。 此时那两个匪寇已然是一身商贾打扮,正在寺庙门口和一老僧掰活。 丁辰的耳力虽然还没有能顺风听到一里之外的本事,但也能猜到个大致,想必是两人在苦求留宿,老僧似乎并不愿意,似在推脱。 又过了片刻,老僧似乎推脱不过,只得应下,引了两人入寺。 随着寺庙山门关闭,丁辰也飘然起身,风鼓衣摆,脚点稗草,没多久人已经来到了寺庙一旁。 第219章 优昙寺遇鬼 此地乃是侧院院墙,翻过去便是优昙寺东侧禅房,丁辰挪步,敛息轻声,双膝微屈一下弹起,人已然越过院墙,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就往下落去。 眼见脚就要落地,丁辰却是眉头一蹙,强行身子一扭,转体翻身,落在一旁。 却见一口枯井,井沿全是半人高的茅草,几乎将井口完全掩盖。 “尸臭?” 丁辰鼻翼动了动,也是生出几分好奇,略一偏头,神识径直探入,就见那深井之中丢弃了不少大布袋。 神识再探,那些布袋之中竟然都是些早已经血肉早已经腐烂全无的死人尸骨。 “啧啧,难道这老和尚还真是个座山的巨寇不成?” 丁辰轻声嘟囔一句,又细看片刻,便知那些尸骨足足叠了近两丈,而且,越到下面,越是腐败严重,显然不是同时丢弃的,想来这弃尸持续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呵呵,有点意思!” 丁辰心中也是越发的好奇起来,神识抽回,又向四周扫视片刻。 确定四下没有什么异常,丁辰瞅准方向,脚踏草上飞,体迅飞凫一般掠过面前荒园,不过片刻,人已经到了大雄殿外。 这大雄殿建得也是颇为雄伟,丁辰轻身来至殿前侧窗,透过破纸窗棂,就见遥遥一盏油灯,豆大点儿的昏黄灯光,完全无法将大殿照亮,反映得那原本庄重端正的佛祖面露阴郁,慈眉善目的菩萨眼角狰狞,说不出的阴森。 再看佛前灯下,那老僧盘腿坐于佛像之前,正与那两人说话。 “……,两位施主,非是贫僧不愿意接待,而是这寺院之中确实有邪祟作乱,两位今晚就在这大殿将就一宿吧,有佛祖当面,才能保两位平安。” 那两人哪里肯,如果一夜都被这和尚看着,他们如何动手。 这老和尚看着枯瘦,但是动作稳健,骨节有力,明显有些身手。两人也不傻,在没有搞清对方底细之前,自然也不敢贸然动手。 “大师有所不知,我兄弟二人明日还要赶远路,在这里睡觉哪里睡得安稳,再说我兄弟睡觉鼾声如雷,岂不是打扰了大师清修。” 带疤男子随口找个理由。 “正是正是,我二人只寻一厢房安睡一晚就是,这佛门清净地,哪有什么邪祟敢在这里撒野,明日我兄弟必定多多供奉香火钱。”干瘦男子也跟着说道。 老僧闻言,只得摇头叹息。 两人以为老僧是默认了,对视一眼,竟直接起身,转出大殿侧门,随便转头看了看,就往东院而去。 丁辰没有跟过去,目光很是有些狐疑的盯着那老僧。 那老僧明明凡胎肉身,并无半点法力灵元,可丁辰只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莫名生起一丝诡异之感。 有古怪! 丁辰暗自思索,手上轻掐兰花,弹指射出一点灵光,便有一丝清风无故卷起直往那佛前而去。 “呼......” 风声轻响,那昏黄火光明灭直摇,一道无色无相的风刃无声刮过那老僧的秃头,而那老僧却似根本没有发觉一般,却是连忙起身,伸手去护住那油灯。 “......” 丁辰无声的张了张嘴,趁那老僧背过身去,身形一轻,浮空而起,鸿毛一般落在殿外斗拱额枋之间。 那老僧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复又默默坐回蒲团,一坐便一动不动,没过多久竟是打起瞌睡来。 见状,丁辰分出神识,又感应了一下留在那匪寇身上的灵气标记。 那两个人似乎想要打消老僧的怀疑,竟真的寻了一处厢房,和衣而眠,应该是准备下半夜再动手了。 足足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直待到月上中天,已是子时,丁辰都等得有些打发困之时,那老僧却是动了。 就见那老僧微微睁眼,缓缓站起身来,也不向佛祖作什么揖,行什么礼,目光木楞,毫无表情,径直朝殿外走去。 丁辰见状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气息收敛更甚。 就见那老僧迈步出了殿门,也不见有什么风起,就听得殿门“吱”的一声,竟自行缓缓关闭。 老僧似乎毫无所觉,缓步不停,片刻之后,人已走下殿前石阶。 大雄殿前面的左右莲池早已干涸,满是杂草,老僧立于莲池之间的接引桥,眼中茫茫,呆滞无神,木偶一般缓缓抬头,看着天上的残月,稀疏的月光照在他的光头之上,泛着微微的白光。 就在丁辰不解之际,猛然间,却见那白光之中生了怪异,须臾间,便有一丝妖异桃红之色浮现,一阵流转不定之后,竟似乎演化出什么图案。 作为修士,见多了诡异之事,自然是吓不倒的。 当即凝目细瞧,那图案有棱有角,有枝有叶,到最后,竟是呈现出一枝艳红的桃花图案。 这桃花一现,就有一缕桃红之气从那花蕊中溢出,凝而不散,飘飘摇摇间,就往东院而去。 而老僧就此身子一软,随即跌坐在地,昏睡过去。 大雄殿房檐下,丁辰一丝不动,唯有目光紧随那抹桃红,见其径直绕到大雄殿另一半边,丁辰这才身形飘落,衣袍翻飞,发髻微散,宛若谪仙,脚不沾尘,无声无息之际,也往东院而来。 这东院应该原本就是以往僧人们住宿之地,东西南北各有厢房禅堂,虽荒废多年,却也并非倒塌。 那缕桃红之气显然不是平常之物,自然是不会迷路的,悠悠然已到那两人所在的厢房之外,随即靠在那窗棂之上,眨眼便钻入窗缝。 屋中原是漆黑一片,桃红之气一入,突然间就有红光从窗棂门缝透出,同时一阵桃花的香甜之气幽幽泛起。 丁辰略略一闻,就知这气息有迷幻之效,手指轻挥,只用护体灵气屏蔽这气味,双手环抱在胸前,倚靠在院中一棵大枣树后,眼中异彩微现。 就见那屋中,此刻已立了一位约么二八年华的女子,容貌俏丽,身姿曼妙,一双葱根玉手轻揉一条粉色丝帕,嘴角带着戏谑的浅笑,打量着炕上睡着的两人。 第220章 做鬼也风流 看了片刻,那女子轻挥丝帕,桌上油灯无火自燃。 那两人本来就有所图谋,自然不会深睡,油灯一亮,两人立时也觉察到屋中来了人,皆是翻身而起,却见如此佳丽在前,两人如何不看得发呆。 那女子也是嫣然浅笑,眉眼带春,魅惑无边,勾得两人一时意乱。 不过,那带疤男子也是颇有几分定力,不过片刻,便醒转过来,就听他朗声说道,“姑娘,深更半夜的,为何无故闯入两个陌生男子的房间,怕是有些不妥吧?” 那女子掩嘴轻笑,一开口,音若黄鹂鸣唱,极是悦耳。 “呵呵,你精神力倒是不错,竟然没有被我的迷香所惑,不过您这同伴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带疤男子闻言,忙转头去看那干瘦男子,就见其眼神迷离,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心中便暗道不妙,脸色变了又变,转瞬却是有了决断。 “我也不管姑娘是妖狐鬼魅,还是仙娥神女,既然他已被姑娘所迷,姑娘想要怎样也都随你。但是在下既然未被姑娘所迷,说明你我无缘,还请姑娘高抬贵手,在下立刻就走,此间之事也绝不外传。” 丁辰在窗外闻言,心中讪笑不已,哼,这人倒是狠辣,之前还是兄弟长兄弟短的,大难临头却是说弃就弃了。 那女子眼中却是闪过一瞬的赞赏意味,却也只是一瞬。 便见其腰肢盈握,莲步轻移,带动淡粉薄纱滑落肩头,香肩微露,皎若玉壶,似香风拂云,纤凝弄月,好不妩媚! 就听得一声银铃般的轻笑,又见其一双素手绞着丝帕,朱唇轻启,昏黄的灯光下,也不掩其皓齿如贝,回眸中秋波流转,目光落在那带疤男子脸上。 “你倒是想得美,既然来了,还想走?你当我花月是纸糊的不成?” 那带疤男子闻言,立时面露凶厉,腰间佩刀拔出就要劈砍。 那自称花月的女子丝毫不惧,笑靥如花,伸手一抖丝帕,一道桃色轻烟直扑带疤男子面门,带疤男子哪里抵挡得住,咣当尖刀落地,身子晃晃悠悠,站立不稳,随即直接就翻身倒地。 女子见男子倒地,也不去管,反而掩面轻笑道,“既然来了,还不进来,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丁辰闻言,瞳孔就是一闪,自己的隐匿手段连便是连普通金丹修士也未必能随意看破,这女子怎么可能…… 就在丁辰迟疑要不要干脆出去之时,却听得厢房另外一边的窗户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就见得一个瘦高身形,一身文士打扮的男子笨拙的翻了进来。 借着昏黄的油灯,丁辰立时认出此人,却是那个茶楼的说书人。 丁辰也是一愣,自己只顾着关注那女子了,居然没发现这人也偷摸的跟了进来。 “仙子,在下有礼了!” 那说书人略整理衣袍,忙拱手见礼,动作恭敬,眼色却是不自觉的在女子若隐若现的胸脯和那半露在外粉白藕臂之间瞟来瞟去。 喉头微颤,干咽不已。 花月自然对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楚,嘴角轻挑,柳枝儿一般的腰身儿斜靠门框,魅态不减。 “哦,原来是你呀,本姑娘上次难得发一次善心,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居然还敢再来?哦,这两人是你诱骗过来的?” 那说书人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忙打蛇顺杆上的应道,“正是,正是,在下来求见花月仙子,自然要带些见面礼的......” 花月一见对方那表情,便知真假,也不去拆穿他,目光转眄,瞟了一眼,身形就是一晃不见。 那说书人只觉似有香风入怀,肩头酥麻,却是那花月已经来到他的背后,芊芊玉指正落在自己肩上,翘指绕着他一缕头发,心中更觉似有猫挠一般,一时胯下鼓胀。 “哦?求见我,所为何事呀?” 花月明知故问了一句,声音似在其耳边哈气。 那说书人自觉受到了鼓励,做出一副缠绵爱慕之态,切切表露心迹。 “仙子,在下自那日与仙子一别之后,就对仙子朝思暮想,只觉‘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每日茶饭不思,几近思恋成疾,便想着,若是能得仙子青眼,在下死而无憾了。” 一边说着,手已然管不住了,已然伸向女子腰间,整个身体更是前倾,下身就要直直贴上。 这一幕,丁辰都是有些看不懂了,心中直呼自己还是太年轻。 这人明明知道对方不是人,居然还敢如此,难道真的有人如此色胆包天,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 再看那花月,腰肢一扭避开,眼中厌恶一闪而逝,却是又故作一副娇羞之态,惹得那男子更是心下火热。 便听那花月语带悲切的道,“想不到天下竟然有先生这般痴情的郎君!唉,只可惜奴家蒲柳之姿,如何配得上郎君这颗……‘赤忱丹心’啦!” “配得上,配得上......” 那人一脸淫色,却是话音未落,那说书人身子一僵,眼珠凸出,瞳孔缩放,鲜血已然溢口而出。 缓缓低头,就见那只他朝思暮想的玉手此刻已经深深插进了他的胸膛,似乎没用丝毫力气,轻轻往外一带,一颗鲜红的心就这样被掏了出来,还在跳动不已。 那说书人喉头微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嘴巴张了又张,喉咙中却终究只是发出了几声呃呃的低声,随即翻倒在地,挣扎几下,也就断了气。 花月一双凤眸扫了一眼,脸色哪里还有半分柔美,俱是冷艳,随手将那颗温热的心丢在墙角尘埃之中,手上竟是滴血未沾。 “不是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怎么看你这副样子并不怎么风流呀?” 声音清冷异常。 这一切,自然都被丁辰看在眼中,也是心中微叹,果然“红粉佳人皆骷髅,倾国倾城化白骨”。 不知是不是丁辰心绪稍动,引动了气息变化。 那花月轻蔑的眼神却是一凝,又是回眸一转,一股气劲直撞那格窗,哗啦啦碎裂声响,烟尘随风。 “阁下觉得呢?” 淡淡一声,就见那花月已然看向丁辰的方向。 第221章 谁是狗呀? 丁辰知道,这次定然是被这叫花月的鬼女发现了,自然也没必要在隐藏下去,一身修为勃然放出,他已然看了许久,早就将这花月的修为看得一清二楚,猜测对方应该就是个存世未散的鬼魅而已。 通常来说,人死之后,纵然不去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九幽冥界,也很快就会尘归尘,土归土,自然消散掉。 但既然有通常情况,那自然也就总有些例外的,或是受外力控制,或是怨气之类的凝结不散,或是受了什么机缘,便有一些鬼魂参得玄机,修出法力。 只是这花月看着却似乎也不像寻常鬼魅,不但元魂凝实,而且看她的法力波动,竟隐隐有筑基初期的气息。 这点修为,丁辰自然不惧,当下大咧咧的迈步进屋。 面对筑基后期的修士,那女鬼花月面上也是一副警惕模样,当即退避三舍,双手指甲俱是蔻丹泛起,只怕是有什么毒素。 丁辰也不去管这鬼魅女子,目光毫无忌惮的将屋内都扫视了一遍之后,目光才落到那带疤男子身上。 随即五指一抓,就将那枚储物戒指摄入手中,三指捏住,御气一捻,便抹掉其上的神念残留。 “你也不必有什么别样心思,我不过就是路过,看到这戒指还不错,顺道进来看看而已……,至于你要杀谁,吃谁,与我无关,我自然也不在乎。” 说着,丁辰神识已经探入那储物戒指。 空的?! 丁辰一时大失所望,嘴角微瘪。 那女鬼花月见对方似乎真的只是是为了那戒指而来,确实没有要动她的意思,心下稍定,美眸一转,葱根般的玉指轻拢纱衣,肌肤白皙如雪,更衬得那丹甲艳丽。 “阁下倒是真性情!” 花月再度开口,声音复又婉转甜美起来。 “也不算什么真性情,不过修士嘛,追求的终究是自己的大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已,再说,他们也不是什么好鸟……” 丁辰抽回神识,随口回了一句,便将那储物戒指收了,拍拍手就准备离开。 女鬼花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像是来了兴趣,娇滴滴的再度开口。 “阁下真的不打算出手?小女子在此盘踞多年,杀生噬灵之事可干了不少,虽说小女子杀的多是恶人,但也有不少是殃及池鱼,阁下一副名门正派的模样,难道就不打算诛邪驱魔吗?” 名门正派? 丁辰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形容自己,闻言也是一愣,也是有些好奇的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自己。 此时,他还是作了江子城的容貌装扮,身上这身浅灰道袍,乃是卫云商会为他置办的,衣料自然是上佳的,衣带翩翩,加之容貌也还算得上英俊,这些年,身子也长开了,体态挺拔匀称,倒还确实是有点“道貌岸然”。 “嗬,那姑娘这看人的眼光可不太好......” 丁辰当即自嘲一笑,伸手抓了抓散落鬓间的碎发,随口继续说道,“在下虽自认为不是什么凶恶之徒,但也算不上正人君子的。” 说着,人已经来到庭院之中,天上月如钩,一丝云也没有,倒也不算特别黯淡。 “……,不过,既然姑娘提到那什么驱邪诛魔,那在下也多嘴一句,姑娘既然已经入道,便还是应当收心养性才好……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之类的,虽太过飘渺,但修真问道,逆天而为,若是过于激进,便终究还是有伤天和,岂不知大道无私,便是‘损不足以奉有余’,又怎可能让你一人占尽……” 他也是随心想到,也就随口说出,倒也不是有意要说教什么。 那女鬼花月听闻此言,却是颦蹙峨眉,秀目中多少有些不敢苟同的意思,竟是直言反驳道,“公子此言却是奇了,都说大道无私,实则大道致私,否则怎么人有灵根优劣,妖有血脉之别?” 丁辰闻言不由得也是皱眉,一边想着,一边将看向月色的目光收回,心中却是暗道,这女鬼难道是要和自己在这里辩论什么天道人伦不成? 虽然他有时候也爱耍下嘴皮子,扯些歪理,但以其本性而言,也不是那种日日琢磨哲理论藏的学究,自然也没兴趣和对方扯这些闲篇儿。 只是待他转头,就见这花月鬼女,双手紧握,一脸的正色,一双杏眼也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似乎正认真的等待自己的回答,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拒绝。 也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着即又低头踱步思索起来。 至于对方所言,他之前在洞玄宫蹉跎的时候,还真的思考过,可更多的也不过是抱怨几句而已,哪里会去深究。 如今,倒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又略思量一阵,丁辰才勉强寻到个说辞。 “无私也好,致私也罢,终究都是个人的看法而已,大道始终如此,也不是我们怎么想就能改变的。 我只是觉得,从修炼的实际而言,过于激进,杀伐无度,总是对心境不利的,据我所知,就算是魔宗修士多激进,邪道修士多妄为,也总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那女鬼花月明显对这套说辞不满意,也不知是不是之前附身在那老和尚身上,受了这寺庙的影响,颇有些一根筋,略一思索就要继续开口反驳。 丁辰见状,却是连忙开口打断。 “姑娘也不必与在下争辩什么,我本也不过是个普通修士而已,哪里懂得那么多的大道理,我看那老和尚似乎佛法精深,你何不去和他辩论禅机呢!” 花月闻言,却是露出一副厌弃之色。 “哼,那个野和尚,也不过是个腌臜货色而已,懂个屁的佛法,和他辩论还不如和狗辩论实在!” “咳咳……” 丁辰突兀的呛了一口口水,心道,还不如和狗辩论,谁是狗呀? 这女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倒是一改之前的做派,忙屈膝福礼道歉,“阁下勿怪,小女子口无遮拦,并无轻慢无礼之意。” 丁辰也缓了过来,摆手道,“唉,轻不轻慢的也无所谓了,时候不早了,该挖心的挖心,该掏肝的掏肝,你随意吧,我还要赶路呢,就此别过了!” 说完,也不去管那女鬼还要说什么,略拱了拱手,转身紧迈几步,双臂展开,卷起袍袖负于背后,轻身遁光一闪,人已然腾空而起,啪啦踩破屋脊一片瓦,颇有些落荒而走的意思。 第222章 别误了投胎的时辰 “怎么说走就走,实在无趣!” 那鬼女花月见丁辰干脆而走,一肚子话憋得难受,只能自己嘟嘴思索起来。 片刻之后,就见此女玉足微顿,似是下了个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这才复又看了地上的两人一尸,眉眼之中清冷不减。 “虽然他说滥杀有伤天和,不过你们三个,怎么看,也和天和没什么关系的吧……” 说着,双手拂过,三人均是浮空而起,片刻精气元阳吸干,化为枯骨跌落尘土。 酥胸微微起伏,花月略呼出一口浊气,双目之中莹莹幽光收敛,一身气息平复如常。 随即身形闪动,却是并未返回前殿去寻那老和尚,反是一身桃红流光卷起,飘然往后院而去。 掠过长了不少杂草的屋顶,便见这寺院后面,乃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土丘。 花月遁光不停,须臾之间,已经落在土丘之上。 就见那土丘之后,又是几片土丘,中间一块洼地中,还有一座不大的宅院,四面房舍四合相对,围着中间的天井,庭中一棵古树,枝节盘错,虬结交曲,很是诡异。 夜色朦胧,花月眼中挣扎了一下,犹豫之色褪去,俯身就往那宅院之中落去。 这座宅院明显比外面的那寺庙更为古旧,明明毫无活人生活的迹象,却偏偏干干净净,不但不见丁点杂草,便是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还没等花月靠近,那宅院天井之中呼的卷起一阵阴风,绕着那古树盘旋,淡淡尘土飘扬。 尘埃落定,花月那似没有重量的身子才落入庭院中,便见四面房舍窗棂,隐隐透出点点微光,那光线蓝中带紫,摇曳不定,光影浮动,如有很多人影飘过,明明丝毫声音也无,却有一种人来人往的感觉。 花月浑身几乎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却也并未恐慌,只缓缓调节了几下呼吸,这才开口,声音颇为冷淡。 “这么多年了,还是怨气不散呀!” 话音未落,那些鬼影似乎更加躁动了,往来忽闪,更有一道道诡异的阴气泄出,发出丝丝呜咽鬼泣之声,幽怨凄凉。 花月并不在意,目光落在那无花无叶的古树之上。 那古树乃是一颗桃树,也不知到树龄几许,唯有那枝干上的无数瘤节,彰显着他的沧桑。 花月渐渐靠近,桃枝轻轻摇曳,如有生命一般。 来至那桃树枝桠之下时,便见枝头隐隐似有芽苞冒出,略一驻足,映在淡淡月华之中,那芽苞越发透出一丝桃红。 桃树本就是先开花,后长叶,不过转眼间,已是满树的艳红,花瓣飘落如雨,让那阵阵阴风似都柔和了几分。 不过那些鬼影似乎并不买账,呜咽之声更盛,渐有凄厉之音。 沐浴在花雨中的花月当即脸色一冷,厉声喝道,“哼,我不是已经给你们报了仇了吗,你们还要怎样?” 那凄厉鬼泣被这一喝,戛然而止,但也就戛然了那一瞬,随即更是变本加厉,不绝于耳,此起彼伏,一时哀怨悲戚,一时呜呜咽咽,一时椎心泣血...... 这哭声如魔音一般,吵得花月脑仁疼,心绪之中,似有无尽凶戾之气蠢蠢欲动,眼中清幽之光血色隐隐浮动。 似受到花月影响,那古桃树枝条也是颤抖不已,满树的桃花簌簌,花雨重重,片刻之间掉落了干净。 唯有那最靠近树根处的一枝,虽不过小指粗细,区区七朵却是丝毫未落,更有几片翠嫩绿叶相衬,更显娇媚。 花月强忍着脑海中的杀意,玉手掐诀一招,那条桃枝儿应声而落,而那断口却显出一眼孔洞,呼的喷出一缕清风,卷起满地花瓣,一时间花飞漫天。 下一刻那桃枝儿入手,那孔洞之中一点幽光,却是一颗晶莹的珠子飞射而出,也落入花月手中。 恰就在这一瞬,宅院中鬼泣之声似抓心挠肝,凄厉至极,阴风如怒,无边怨气几乎卷成鬼雾,在那庭院中不住冲击涌动,四周房门窗户哗啦啦都是不停晃动,宛如恶鬼就要出笼。 花月见状却是丝毫不惧,桃枝随手一挥,香风一阵,生生将那些异象驱散。 “我今日的修为,虽也有你们的功劳,但这些年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让你们早日超脱,你们不肯,迟早有一日,不是被人卫道除魔,就是被邪修抓去折磨......” 花月说着,腾空而起,随口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消失在月色中。 ...... 却说丁辰出了那优昙寺,又行了个把时辰。 此时天色也才四更左右,片片流云伴月,朦胧不明,又见四下树影摇曳,虫鸣清音,倒是恬静。 他也不急于赶路,这乡野之间,元灵之气虽然淡薄,倒也清灵,便寻了块干净的山石,调息小憩。 及至五更,鼻边隐隐就闻得似有幽香淡淡,耳垂绒毛若有酥风轻柔。 丁辰眉头一皱,也不睁眼,沉声说道,“阁下这是怎么个情况,我没找你麻烦,你怎么还追杀过来了?” 声音回荡,就听得清风中一阵银铃脆响的咯咯笑声。 “公子说哪里话,小女子不过是在那寺庙里呆得闷了,想出来走走而已,谁知这么巧,和公子走了相同方向罢了,怎么就说出追杀这样的话来?” 说话的自然是那花月。 “既然不是追杀我,那你就走吧,赶路要紧,别误了投胎的时辰......” 花月也不介意丁辰话中的嘲讽,又是莺声浅笑道,“怎可如此,这大半夜的,天黑路野,小女子实在有些怕鬼的......” “呵呵,你知道天黑路野,还出来作甚?” 丁辰倒是气笑了,又道,“再说了,你自己不就是鬼吗?还怕什么鬼?” 花月也不恼,仍是淡淡浅笑,回道,“公子却是误会了,小女子虽说不是人,但也其实并不算鬼的!” 丁辰闻言,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来,吐息换气,虚眼微睁,看向那一抹倩影,就见这花月虽不是实体,但也确实并不像普通鬼魅那样虚浮。 之前还以为是她是修炼有道,另有奇术,如今看来,倒确实是灵气多过鬼气。 “你不是鬼,那又是什么,虽然你确实和我之前见过的鬼不大相同,但是身上还是有些鬼气的。” “公子想知道,我自然是可以说的,只要,公子肯答应带我同行即可......” 花月秀眉娇柔,唇角带笑,却是说出这么个奇怪的要求。 第223章 优昙寺的秘密 “哦,你要随我同行?呵呵,你就不怕我半途对你图谋不轨吗?” 丁辰故作轻佻的说道,目光还来回扫过那玲珑有致的身姿。 “呵呵,何至于此?小女子虽比寻常鬼魂凝实一些,终究不过是一具虚壳而已,哪里做不了男女之间那点欢爱之事,公子明知道,何必要说这些调笑话!” 花月毕竟不是闺阁女子,自然不会扭捏什么的。 “呵呵呵……” 丁辰一时倒是不好接话,只得尴尬笑了笑。 “那公子意下如何?”花月再度问道。 丁辰哪里会轻易答应,本想寻个由头拒绝,却又想到此女只怕不是那般会轻易罢手的,要是被他纠缠上,也是麻烦,也无什么深仇大恨,总是不好直接出手打杀了。 想了想,只得又问道,“那你且先说说你的来历吧?总得让我知道你的底细才能决定吧......” “这个......,其实吧,严格来说,小女子算是一种精魅吧……” 花月眼似秋水,但明显有些犹豫,也是计较了片刻,才再度开口,而这一说,却是要从两三百年前开始了。 ...... 却原来,那优昙寺的原址并非现在那里,而是在那山丘之后的洼谷之中。刚建寺那会儿,也不大,不过几间简陋房舍,正屋供养佛像,侧屋供几个僧人居住。 那会儿似乎正是卫国内乱之际,王族几乎被杀了个干净,群龙无首,流匪横行,平民百姓自是遭难。 这寺庙僧人虽只是几个炼精修士,但也不是寻常土匪流寇敢招惹的,倒也算是庇护出一方净土。 几年之后,三仙岛和四海商盟联手,弹压宵小,这卫国才算是重新安定下来。 百姓自然是感恩的,其中更有几位落难富商,为感优昙寺救助之恩,便提出愿意捐资扩建寺院。 只是,那原寺所在丘谷实在闭塞,不便动土,这才迁出,在现在的位置重建。 新寺建成,这优昙寺更是兴盛,每到佛诞日,山门前香客往来如赶集,寺院内香火冲天,宛若祥云笼罩。 再之后,这优昙寺又经过几次扩建,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只是这一来二去,那原来的老寺旧址,却渐渐被人遗忘,明明不过一道山丘相隔,反倒成了个偏僻之地,少有人往,之后,更是将其改建成了一座宅院,有时用来关押犯戒的僧人,有时供一些没什么地位的老僧养老,有时,也拿来给一些临时来此挂单的游方和尚暂住。 ...... 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加之,随着寺内僧人们一代一代故去,这后辈弟子也一代不如一代,不但渐渐没人修炼,彻底变成了一间凡俗寺庙。 卫国本是以道门为主的国家,虽不禁佛,但潜移默化中,信奉道门的还是更多,特别是老一辈受了优昙寺救助的百姓去后,香火也慢慢少了。 本来这也无碍,优昙寺这些年也置了不少田地,供养僧人自是没什么问题。 却不想,三十年前某日,优昙寺突然来了一个中年汉子,却正是当时优昙寺方丈的远房子侄。 那方丈已年近古稀,见到自己还有亲人在世,本是欢喜。 却不想,此人前来,却是因为犯了大辟之罪,潜逃到优昙寺躲避。 优昙寺本有寺规,前罪不清,不可入门。 但那方丈终究受不住哀求,一时心软,替其遮掩隐瞒,收入门下,赐了个法号“了却”,乃了却尘缘之意。 了却入寺不久,那方丈便因病圆寂坐化。 这了却和尚没有人管束,本性暴露,逞凶斗狠不说,又好拉帮结派,还经常与一些盗匪有来往,加之优昙寺香火渐少,开支缩减,一些僧人也渐渐耐不住寂寞,风气愈发的坏了,直至最后,干脆白天扮作僧人,夜晚就外出奸淫掳掠。 那旧寺院中,原本就有一棵古桃树,建寺之前就长在那里,先有日精月华滋养,又受了古寺佛法熏陶,信徒祝祷,本已然渐渐养出了一丝精灵之气。 却不想,那些和尚丧心病狂,竟将绑架回来的女子就关在那优昙寺旧寺之中,日夜虐打奸淫,死后尸骨更是直接埋在那桃树之下。 如此怨气萦绕,那古桃树自是沾染了戾气,终于有一日,那丝精灵之气化出一只精魅,便是花月。 这花月一出世,心智不全,戾气森森,就一气将那些和尚杀了精光,精气吸了个干净。 反倒是作为始作俑者的了却和尚,因为外出办事,躲过一劫。 等他返回优昙寺之时,见到如此惨烈的一幕,心神俱颤,倒生了放下屠刀的心思,此时花月也因发泄了杀意,暂时有了几分神智,便留了了却和尚一命,供其附身修炼。 白天还好,了却和尚还能保持清醒,而一到夜间,花月便会现身出来,凡是寄宿在寺庙中的人,都被她凭本性吸干精气。 直到她到了筑基修为,灵智才慢慢成熟,杀人才少了一些,不过这寺庙也越传越邪气,少有人来了。 …… 花月的讲述,倒是和那个带疤男子的一些说法勉强对得上,唯一令丁辰疑惑的,就是这优昙寺闹得如此邪乎,本县的城主府居然都不来查探查探? 随即又想起幼时在思阳县,似乎那些官老爷也是不怎么管事的,也就了然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得,丁辰又转头看了眼花月。 之前听这精魅说起那些往事之时,既没有见其表示对那些受害女子的同情,也没有表现出对那些盗匪的仇恨。那些事情,似乎对这花月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终究少了一丝人气儿。 这等心性,倒是修真了道的好根苗! “额,可是花月姑娘,你既然是那古桃树生出的精魅,难道也能如此长时间远离本体呢?” 丁辰心下抛开那些杂念,开口又问道。 花月闻言,却是一副少见多怪的眼神看了看对方。 “谁说那树是我的本体了?我虽然是从那桃树中生出来的,但却并不是那桃树妖化,离开它,自然也无所谓啦……” “这倒也是,如果是那桃树化妖,少说也得达到十级,比肩元婴修士才能化形。不过,你如今刚筑基修为就能显出人形,倒也算是稀奇!” 丁辰想了想也就明白,点了点头。 “精魅本就与妖族不同的,妖族虽然化形晚些,但胜在肉身强悍,天生神通,倒是比我们精魅厉害得多的。” 花月斜靠在一棵小树上,语气虽平淡,但丁辰还是听出其心中的渴望。 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呀! 第224章 白水潭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可以一起同行了吧?” 花月也不去管丁辰还在想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开口问道。 “呵呵.....” 丁辰尬笑了两声,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也是有些无奈,只是之前已经松了口,倒也不好直接反悔。 更主要的是,他也看看此女到底有什么谋算,他可不信对方只是单纯的想同行游历。 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道,“那你,打算与我同行多久……?” 花月闻言,当即面露讥诮。 “哼,你倒是想得美,我不过是因为在那寺庙之中修炼越来越艰难才离开的而已,你还以为我会赖在你身边不曾?还是你担心有什么秘密被我知道了?” “呵呵,不至于,不至于……” 丁辰又是尴尬的笑了笑。 他如今最大的秘密无外乎就是真实身份和那上清长春功功法,功法在他心中,不是外人可以轻易能窥视的,倒是身份之事确实有些麻烦,但想来只要这丫头不是一直跟着自己,短时间内应该也是无事。 想了想丁辰又道,“另外,姑娘是要以这精魅的形态跟在在下身边吗?如果让其他修士见了,只怕不妥吧?” “放心,我自有办法!” 说着,花月一个转身,一身桃红光华收敛,顷刻化作一根桃木簪,咻的一下就飞到丁辰头发髻之上。 丁辰虽然也梳发髻,但是并不怎么插发簪,如今配上这么一根桃木簪,倒是合适。 “既然如此,那也行吧,但既然是同行,那我们也要有个约定,便是,未经我允许,不许你随便跳出来坏我的事......” “那怎么行,如此我岂不是被你管的死死的......”花月当即传音拒绝,发簪直颤,弄得丁辰头皮发痒。 “没有第三人在场之时,自然不在此限!” “这样呀,那也行吧,反正也不会同行多久......”花月似乎权衡了一下,这才应了下来。 如此,自然是就最好了! 丁辰心中暗道。 以双方实力的差距,他想拿下此女,也不用费太多手脚,但是不担心对方乱来! ...... 双方谈妥,丁辰复又打算调息一阵,等天一亮就启程,却又听花月叽叽喳喳的问道,“对了,你说你要赶路,是想去哪里呀?” “我原本是打算去南方参加万宝盛会的,半路遇到那两个人才过来的。”丁辰一边开始吐纳调息,一边传音答道。 “万宝盛会是什么,好玩吗?” 丁辰这才想起,这精魅应该没怎么见过多少修士,更谈不上和修真界有什么交流,算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妖怪,便随口介绍了一下。 “就像村镇中赶集一样吗?”花月又道。 “这个,也可以这么说吧......,只是参加的都是修士,比我厉害千百倍的大有人在,如果你要去,可要自己小心些!” 丁辰还是第一次听人将其比喻成赶集,但转念想了想,似也觉得这个比喻也算贴切。 “害,那不就是去赶集嘛,有什么意思,还这么危险,我知道有个地方,比那什么盛会有意思多了,我带你去吧!” 丁辰眼皮一颤,这丫头果然另有所图。 只是,这就开始了?未免有些太心急了吧! 心下想着,脸上却是不显,双目虚睁,略有思索便道,“不应该呀,姑娘你不是一直都呆在那优昙寺里面吗?哪里知道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莫不是听说有厉害的修士怕了?不敢去了?” “我,我才没怕啦。我是真的知道有个好地方。” 花月一听就不干,连忙结结巴巴反驳起来。 丁辰也不好再调笑,继续运转上清长春功游走经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反正野外之地,也不能真的全心修炼,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且说说吧,如何有意思?” 花月一听,思索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距此百里的三溪镇,城外有一水潭,那潭水常年寒气逼人,泉水不知何故总是泛出一种乳白色,如同参入了牛乳一般,故称为白水潭,每隔十年,春夏之交之际才会变清,算算时间,应该就在最近这段时间了……” “那又如何?” 丁辰显然并不怎么感兴趣,这种定时变幻的山水多半是些正常的地理景象,对凡人或许算是个游览的好去处,对修士而言却是没什么意义的。 花月似乎就不太高兴了,桃木簪一颤就恢复人形,俏立一旁,说道,“你知道什么,那白水潭可不是个简单的水潭,据我所知,那下面藏有一个上古修士的洞府,古修士的洞府意味着什么,你总知道吧?” 丁辰心中微动,却是一脸平静,等了片刻这才开口。 “古修士的洞府意味着什么,我自然明白,只是你说的这些,也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而来,呵呵,还据你所知,那你且先说说,你又是从如何所知的?” “我是……” 花月闻言明显有些得意的神情,却是一僵,刚要说什么,立时又噎住了,小脸涨红。 见对方明显言犹未尽的样子,丁辰自然要加把火,激她一激,当即开口,一副知心哥哥为你好的口气,又道,“姑娘,我跟你讲,你市面上,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什么古修洞府、仙境秘境的传闻,其实九成九都是谣传,不足为信的,姑娘涉世未深,可千万别被人骗了,不如还是跟我去万宝盛会吧,那盛会之热闹.......” 一听丁辰这口气,花月当即有些羞恼,忙打断道,“哎呀,我说的都是真的......” “呵呵......” 丁辰还是摇头。 “此事,你如果没有什么切实可信的证据,就休要再提了,这白水潭我可没兴趣去,同行之事乃是姑娘主动提出的,如何走,自然要按我的安排来!” 就说不通,花月也是有些闷闷,素白的手指绞着手帕,嘟着嘴往旁边挪了几步,立在一边,良久也不见再开口。 丁辰知道她还在犹豫,也不催促,仍自顾自的打坐练功,此时正运转到锻神篇,注意力却是需要集中一些才好。 第225章 浮光掠影珠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待了大半个时辰,眼见天边已然发亮,说话就是朝阳初升之时了,看样子今天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此地灵气淡薄,丁辰也没有用罗天盘聚气摄灵,只是简单的完成了例行的功课而已,运功完毕,随即就迤迤然收功。 长吁出一口浊气,丁辰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俏丽的小丫头,也是淡然一笑道,“太阳快出来了,你还不赶紧躲起来,小心灼伤了你的皮。” 本是调笑一句,不想花月却是立时怒了,猛然转头,黛眉横对,瞪圆了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似有话说。 丁辰故作没看见。 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开口问她,她反倒是多半不会说的,就算说了,多半也是不尽不实。反而是他越是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这丫头越是觉得憋屈,毕竟没人捧哏,这话就不好开口,越是不好开口,就越是想开口。 于是也不搭茬,翻身从大石上站起身来,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故左右而言它。 “唉,今天天气不错呀,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准备上路吧。那万宝盛会开场的时间大概还有半个月,我们虽不用太赶,但从这里到三仙岛坊市,差不多也需十来天的路程,倒也不能太过耽搁了。” 花月似乎仍旧在生着闷气,也不答话。 丁辰无奈,只得掸了掸衣袍,复又坐下了,转头看着花月。 他虽不认为这精魅小妖有什么害他之心,可对方明显是有事隐瞒,却也不得不防。 若是平时,陪她走一趟也无所谓,无外乎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是否要下潭去探那什么古修洞府,只是,如今万宝盛会召开在即,时间上却是有些冲突的。 最后,还是丁辰先开了口。 “你就这么想去那白水潭?” 就见花月眼神明显一颤,丁辰也是暗骂自己蠢,这个问题还用问? 复又看着那初升的朝阳,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你想去,大可以自己去呀,看样子你其实并不惧怕这阳光,以你相当于筑基初期的实力,寻常人也奈何不得你,也不是需要有人护持才对......” 说着,丁辰又是虚目打量花月一眼,语气闲适中带着一丝调笑,道,“你非要我同去,总得有个理由吧!难不成,是因为你怕自己一个孤身女子出游,被人看见笑话,要找个男伴儿充充门面不成?” “呸,谁稀罕你做我的男伴儿!”花月闻言,含羞啐道。 丁辰也不知道她在害羞什么,看她在优昙寺收拾那说书人的手段,哪里是个会害羞的样子。 想了想,语气却是郑重了几分,又道,“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古修士的洞府,一点影儿都没有的事情,如何能让我相信?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花月被这么一问,也难免有些慌乱起来,她以往对上的多是些凡夫俗子,便是偶然遇上一二炼精期的小修士,也是游刃有余,但如今,对上修士远在自己之上的丁辰,明显就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言,我们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也算是朋友了吧,何必如此吞吞吐吐。朋友之间,贵在交心,姑娘如此这般,岂不是让人寒心。” 丁辰语气一软,一副“循循善诱”的把戏做足了样子,却是忘了,他自己平日里也没几句真话。 不知是不是丁辰“谆谆”劝导起了效果,花月终于还是开了口。 “其实……,那个白水潭的古修士洞府之事,确实是我从旁人那里得知的……” 花月开了口,便也就不再隐瞒了。 原来,大约在三年前,花月刚有了筑基修为,灵智逐渐成熟,终于能勉强压制住从那古桃树沾染的怨气,也就不怎么杀人练功了。 只是,突然有一日夜里,不知从哪里来了三个炼精期的修士,不知天高地厚,一上来就说要斩妖除魔,甚是嚣张。 花月哪里是好相与的,直接拿下,就要生啖其魂,这时这三人才知道踢到了铁板,连连求饶,其中一个更是想以那白水潭古修洞府的消息来赎命。 花月自然是不信,可那人又说,他储物袋中有一颗留影珠,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因为他祖上好几代都不是修士,直到他这一代,终于有了灵根,入了修行,这才发现了这珠子的秘密…… 听花月说完,丁辰面上疑虑之色却是更深。 花月见状,只得一翻手,干脆取出了一颗灰白珠子,往丁辰面前一递,一副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的架势。 丁辰见状,眉头微皱之下,却见面前珠子古朴无华,光泽已经有些暗淡,显然确实有不少年头了。 确定那珠子并无不妥,丁辰这才伸手小心捻起,神识微微探入,下一刻,脸色却是不由一怔,越发的沉思起来。 等了片刻,就在花月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说话之时,却听丁辰说道,“这颗珠子不是什么留影珠,只是略像而已。” 花月闻言却不干了,嘟囔嘴,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过的,里面确实有影像留存的……” “有影像留存不假,但却并不能证明这就是留影珠……” 丁辰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开口解释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应该叫作‘浮光掠影珠’才对,是一种现在市面上已经很少见到的古灵器......” 花月并不在意这珠子到底是什么,只道,“留影珠也好,灵器也罢,你就说那珠子里影像是不是真的吧?” 丁辰还想给她解释一下什么是灵器,闻言,也就懒得多嘴了。 接着又重复仔细审视那珠子一遍,这才若有所思的回道,“珠子中的影像看着倒像是真的,只是……” “是真的不就对了吗?还只是什么?”花月很是不耐烦。 丁辰也不恼,仍是不急不慢的说道,“……,只是,那修士既然知道了这古修士洞府,为何不自己去探宝呢?” “呵呵,他怎么可能没去过!” 花月却是不以为然,呵呵嘲讽一声。 第226章 敲定 “......,我搜过那人的魂,他刚进阶炼精后期那年就已经去过一次了,只是那洞府入口在水潭最深处,而且入口处设有一座十分诡异的阵法,以他炼精期的修为,如何能成?” 花月啧啧道。 丁辰闻言点了点头,低声应道,“这么说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什么说得过去,事实本就是如此!你到底去不去呀,也就是每年这个时候,白水潭水变清澈的期间,那法阵威能才会消减一些,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得再等十年了。” 见丁辰仍是一副犹豫的样子,花月有些急躁的开口。 “这样吧,如果真的能进去,我只要其中的一块‘木母太岁’塑炼实体肉身,其他的宝物都可以给你,如何?” 木母太岁? 塑炼肉身? 丁辰闻言,瞳孔不由得微缩,口中无声嘀咕着,想了想,弹指将那浮光掠影珠抛了回去,这才说道,“也罢,去探探倒也无妨,只是……” “......花月,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吧?” 花月一听丁辰同意前往,正要欢喜,却又听丁辰后半句话,一时又是结巴起来,“哪……还有什么事?我……知道的都说了……” 如此没有底气的语气,丁辰哪里肯信。 “呵呵,花月,你说你是古桃树中生出的精魅,我相信。你说你一身幻化妙术乃天生通灵而来,我也不质疑。但你这一身的筑基法力气息,若非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功法,却是绝不可能单靠自己参悟就能修炼出来的……” 丁辰嘴角微挑,一边笑道,眼中神色却是严肃了几分,直勾勾盯着花月,既然他动了要去探一探那白水潭心思,有些事情自然要问清楚的。 “……,还有那木母太岁,我自问也算是博览全书了,也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具体用途,你如果真是天生地养,自身通灵,你又是如何知道那木母太岁可以为你塑炼肉身实体的?我可不信是那几个炼精修士告诉你的……” 丁辰语气虽一直保持平和,但目光却格外坚定,明显不是可以轻易放过此事的。 花月见状,心中越发没底,手中握着那珠子,眼神也是有些躲闪。 丁辰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半晌无语,花月才支支吾吾开口说道,“我,我也没说过我就完全是天生地养的。” 说着,倒似不知哪里生出几分底气,语气都有些理直气壮起来。 “你们人族修士都有师父,我就怎么不能有一个半个师父了?” “你还有师父?” 这次,倒是丁辰有些惊讶了。 “其实,也算不得师父…..” 花月说着,又有些吞吞吐吐,明显底气不足,无意识的捋着自己的头发,眼神飘忽。 丁辰一见,便知道这话水分很重,正要开口,却又见花月眼中似有哀伤,倒不似作伪。 隔了一阵子,花月才道,“当年,他也就筑基后期的修为,隐藏修为在优昙寺挂单清修……,而我…..,那时也才刚刚生出几分灵性来,还无法脱出那桃树,那老和尚闲来无事,就常在树下讲经,说些他过去的往事,我也是听着听着,就学了一些而已……” “所以,木母太岁的事情也是他告诉你的……”丁辰直言问道。 “哦?哦!” 花月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嗯,他在寺庙后院差不多住了四五年吧,突然有一天,他来和我道别,为了感谢我那几年的陪伴,便告诉我,以我精魅之体,想要修炼有成,十分艰难,如果能寻得一块木母太岁塑造出实体来,修炼就能事半功倍了。只不过,那老和尚自己也说木母太岁极为稀有,可遇不可求,因此我之前也不怎么在意。直到我看了那珠子里的影像,发现其中有一物,正是木母太岁,这才动了心思。只是我毕竟修为尚浅,一个人也没有把握,这才一直没有前去......” 一边说着,花月又是偷眼去看丁辰。 却见丁辰也只是听着,若有所思,并未表现出信还是不信。 花月见状,也是来了几分气性,袖子一甩,语带娇嗔的道,“这不是前日遇到了你吗,我也是见你人还算不错的样子,就想着不如和你一起去探探也好,明明是给了你大大的好处,你却是不识好人心!” 丁辰听在耳中,也只得自嘲的点头笑道,“呵呵,那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哼哼!” 花月鼻子哼了两声,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丁辰没有再回话,犹自思忖。 他哪里会相信这精魅有如此好心,其所言之事更是既验不了真,也证不了伪,多半是不尽不实的。 他真正感兴趣的,其实也只是那颗浮光掠影珠而已。 这种古灵器他之前虽并未见过,但按典籍所载,其所留纳之光影信息是极难伪造的,即便是要篡改,便是以元婴修士的神念强度,也难免留下破绽。 而这小精魅手中那颗浮光掠影珠,古旧之气颇为明显,其内光影,虽然只是些片段,也确实并无什么明显异常。 “古修洞府,倒是可以去探探......” 丁辰心中暗自盘算,已然是动心了,如此,倒也不好对那精魅逼问太甚,免得撕破了脸,反而不美。 随即,目光中泛起笑意,岔开话题道,“你倒也是心大,你怎么就知道我就一定可信呢?你就不怕我杀人夺宝吗?” “那你会吗?” 花月也是狡黠一笑,问道。 “嘿嘿......,既然如此,那在下便舍命陪君子,随你走了这一遭......” 丁辰讪讪一笑,也不正面回答,最终敲定了此事。 至于万宝盛会的事情,倒是可以缓一缓的。 反正,从上次万宝盛会的经验来看,那大拍卖会确实对于丁辰这种筑基修士意义不大,倒不是非要参加不可,迟些去参加一下小型拍卖会,反而更有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一刻钟后,一朵不起眼的乌云在空中快速的漂移着,丁辰身形隐于其中,发髻之上插着一根不起眼的桃木簪。 …… 第227章 一下白水潭 三溪镇,算是丘陵古道上仅有的几个还算繁华的城镇之一了。 城东一座秃山,草木少见。 秃山再东,却又是好大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按那浮光掠影珠中显示的位置,白水潭应该就在这山林更东边一处山坳之内。 ...... 却说丁辰驾云而来,并不停留,直接悄无声息掠过这三溪镇上空,没过多久,便又划过那山林上空,就见前方几座矮山之间隐隐藏有一处深幽古潭。 丁辰心下一动,脚下乌云涌动,行迹越发隐匿,飘然落在了水潭一侧一座树林繁茂的山头。 收了乌云佩,玄气幡催起淡淡黑气将身形身形隐匿,丁辰双手抱胸,斜靠着一棵古松,远远望向山下那水潭。 水潭并不算大,大致是鹅蛋形状,最宽处应该也不过七八丈而已,但就算丁辰不近前细看,也能感觉到此潭水中间,极深。 再看古潭四周,各种树木,均是绿油油的,但也只是将潭水边缘处映成绿色,潭水中间部分仍能看出微微泛白,这里定然就是白水潭了。 “既然都到了,还等什么?” 此刻,花月已经现身出来,见丁辰还在眺望什么,便急忙开口道。 “先不忙,可能会有人来,且等晚上再下水吧……”丁辰没有回头看她,只淡淡回了一句。 花月哪里会信,但既然已经到了,也不在乎等这一时半会儿,嘟囔着,自蹲在一边去玩石头去了。 到底是没在世间行走,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小孩心性…… 丁辰眼角余光瞟了瞟,也没说什么。 却是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就有十余人骑着马,护着三辆马车出现在白水潭不远处一片草地上。 花月也是发现来人了,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猜到有人会来?” 丁辰随口答道,“你不知这两日就是清明了吗?” “清明?” “不错,清明佳节桃李笑,雨足郊原草木柔,这时节,正是人们踏青郊游的好时候,此地离三溪镇距离并不算远,有人趁今日天气晴好,来这里游玩也再正常不过了。” 丁辰说着,又指了指潭水边某处,道,“你看,那缓坡之上不就有人野炊的痕迹吗,只是前两日下雨,不太明显而已。” “不过几个凡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花月听着,虽是点头,不过嘴上却是不认输。 “不是怕这些凡人,只是这白水潭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多半就是因为此处常有凡人过往,灯下黑的缘故了。” “什么灯下黑?”花月不解问道。 丁辰只得解释道,“这个嘛,一般修士都会觉得,什么古修洞府,秘境宝藏,多半都是藏于深山野林之中,偏远无人之处。而此处,常有人来人往,纵然有什么秘密,也早就应该被人发现了才对,这才有所忽略。 如果我们贸然下水,惊动了那些凡人,他们自然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但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什么背景底细。 万一消息传出去,我们又短时间不能成事,岂不是被人堵个正着!” “哼,你怎么说都有理!” 这丫头嘴上是不肯服输的,嘟囔一句。 却是没过多久,又来了两拨人,花月见这白水潭还真是凡人常来常往之地,也不再多言,咻的一声,复又变回木簪落入丁辰发间。 …… 一直等到太阳西下,游人尽皆离去,天色阴暗下来,隐在山崖密叶之中的丁辰胸膛似有似无的起伏,双目动了动,却是并未睁开。 又约等到了二更时分,却是似乎天遂人愿,这白水潭之上,四周山林之中,云雾渐浓,月光不显,白水潭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这古潭水面微微泛起一丝微光。 丁辰起身,花月也自现身一旁。 没有其他交流,向花月示意一下,丁辰率先一步,轻身而起,袖袍轻舞,虚浮着往崖下落去。 又是索索几声,虚踏几丛灌木草叶,人已经立在了潭水之畔。 默立片刻,四下静谧。 丁辰也没有动用神识,全力催动空明之瞳,将四周细细又扫视了一遍,确定除了些寻常雀鸟小兽之外,再无活物后,这才向紧随而来的花月点了点头,掐诀避水,迈步踏水而行,眨眼间,已在离岸三丈之外。 花月本就不算是实体,自然也不怕水,随即也跟了过来。 “下吧!” 丁辰稳了稳心神,话音刚落,脚已经无声入水。 ...... 这白水潭还真是不浅,一入水,便见潭壁俱是山石,几乎是直上直下。 足足向下约潜到十余丈,潭壁却是反向外扩大,如此形态,却是如同一只长颈花瓶一般,口小肚大。 丁辰之前已经大致查探过了,见此情形,倒也并未太过惊讶。 这白水潭对于凡人来说很深,对于筑基修士而言,却是寻常。 两人又是下潜一段,差不多离水面已有三十丈,才至潭底,便见茫茫一边平整泥沙地,不见丝毫活物的迹象。 “怎么样,就是这里了吧?”花月语气有些紧张。 丁辰也没卖关子,直接指了指前方三丈远的某处,开口道,“如果你手中那颗浮光掠影珠里记录的内容没错的话,阵眼应该就在此处淤泥之下了。” 花月闻言,更是有几分兴奋,竟拂手掐诀,运转法力就是直接点出一道灵光。 丁辰刚想阻止,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虽然花月此举实在有些冒失,不过,既然她愿意打头阵,那就随她了,也算是趟趟水先。 却见那灵光一经发出,便是直直激起一道水卷暗流,眨眼就涌向丁辰所指之处,立时淤泥搅动,直将那潭底泥水搅动得翻滚不已,沉渣泛起,四周的水随即就浑浊不堪起来。 丁辰二人都是皱眉,不约而同闪身后退。 “花月,推开那泥沙即可,不要太过用力,免得引得水面上起了浪。” 听得丁辰提醒,花月倒也依从,法力也缓了几分,双手盘绕回环,催动那暗流顺时旋流。 片刻之后,花月缓缓停了法力。 与此同时,丁辰胸口起伏几下,吹出一口浊气,大袖凌空抖手,当即散发出一股灵压悄然浮现,层层落下,浑水泥沙当即沉淀大半,勉强可视。 第228章 否极泰来 二人二度往前,便见前方一个深过一丈的淤泥坑底,隐约有一块直径五尺左右的灰白圆形石盘,颇为平整,正中一个凹洞,显然不似天然之物。 这次却是丁辰出手,捏指掐动御水诀,拂开那石板上的残留泥沙,就见那石盘表面放射状的阴阳刻纹,略一计数,足有一百零八道。 略顿了一下,丁辰法力不停,法诀变换,二指虚指前方,绕着那磨盘一般的灰石边缘画了一圈,一股暗流缓缓流动,复又将淤泥搅动,却是往外推动。 不过片刻,就见那灰石磨盘侧面逐渐显露出来,足有一尺来厚,再之下,又是一层磨盘,颜色确实黢黑如墨。 “这就是那两仪磨盘禁?似乎不太一样呀!”丁辰小声嘟囔了一句,似在问话,又似在自语。 这黑白磨盘自然便是那珠子中显示的两仪禁制无疑了。 只是,那浮光掠影珠之中,只有禁制开启之时的片刻影像,并未完整记录整个禁制开启的过程和方法。 而丁辰却是记得清楚,禁制开启之时,磨盘状态正好和目前所见相反,乃是上黑,下白。 这分明是禁制反转,已被锁闭,他自然不敢贸然尝试。 这时,却听花月“嗯”了一声,似在回答丁辰的问话,也似在自语。 丁辰下意识斜眼看了一眼,却见其手中不住的搓揉着那浮光掠影珠,下一刻,秀眉轻蹙一下,似下了什么决心,玉腕翻转,弹指就将那珠子射出。 一道幽光划过,嗒的一声,珠子正落在那磨盘正中的凹洞之内。 丁辰默默的看着,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他知道,花月必定还有事没告诉他,至少这投珠入洞之事,在那珠子影像中可没有。 接着,两人都是若有所思,不再言语,而那磨盘也是没有半点反应。 “花月姑娘,接下来呢?”丁辰问道。 花月并未回答,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显然后面怎么做,她也并不清楚。 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花月语气很是不确定的再度响起。 “江公子,要不我们直接将其翻转过来?” “直接翻过来?” 丁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诧异的看过去,这玩意儿分明就是镇压洞口之物,要是能直接翻转过来才怪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那看傻丫头的眼神有点太过明显,花月柳眉一挑,嗔道,“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总得试试才知行不行?” 此话,丁辰还确实不好反驳,只得讪讪轻笑一声,道,“姑娘要试,那便试试吧!” 说着,还摊了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而他自己悬浮水中的身子,却是十分干脆的往后退了退。 花月见状,更是嘟嘴咬牙,倔脾气也是上来了,便道,“试试就试试!”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真的无知者无畏,竟然真的当即动手,一道桃红灵光洒出,凝成两只大手模样,一下就直接附在磨盘之上,蓄力就要翻动。 那磨盘上下两边,看着不过两尺厚,不甚厚重的样子,却也根本不是她可以撼动的,直憋得小脸通红,仍丝毫没有反应。 见花月已经触动那石盘,虽然没有移动分毫,但也没触发什么隐秘伏杀禁制,丁辰这才略略安心。 他自然也不会真的袖手,空明之瞳已然悄然开启,目光灼灼,直刺那两片磨盘之间。 片刻之后,这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啧,花月,不要直接翻,你试着转转上面的白色磨盘......” “只是转转?” 花月有些不解,单纯转一下,上下如何会易位呢? 丁辰却并未过多解释,只是随口答道,“这不是磨盘吗,想来转动才应该是正理吧?还是说姑娘真的能直接将其翻转过来?” 花月心中愤愤,却是无奈,却又问道,“那要往哪边转,转几下?” 这倒是问倒丁辰了,他哪里知道,只得说了声随便。 花月又是撇嘴,一用力,就听的磨盘咔的一声,却也只是轻颤了一下,便再也推不动。 丁辰见状,伸手轻拍腰间一只储物袋,剑指往前一挥,便是七道黑光一冲而出,七道黑影陡然变大,落在那磨盘周围,赫然正是之前在黄茅谷中,得自那血神教余孽的七具炼尸。 “这是什么?” 花月一见七具古怪尸体跳出,不由得就要后退。 丁辰也不解释,他得了血神教的典籍,倒也学了几手催动炼尸的法门,手中法决一变。 “一起动手!” 丁辰说道,手中法诀又动,那七具炼尸得了丁辰的指令,当即上手,各自攀上石盘边缘。 花月眼中虽有些异色,倒也不再多问,再度发力,加之那七具炼尸也是力大无穷之辈,一较劲,猛然又听咔的一声,随即就是沙沙的石料摩擦之声传出,虽然非常艰难缓慢,但确实是转了起来。 花月见状,以为有戏,心中就是一喜,丁辰却是暗中又加了几分小心,更是将那平安无事牌都扣在手中。 磨盘悠悠转动,虽是在水中,那沙沙声仍是十分清晰,却是足足转到第十二圈的时候,那磨盘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花月终于忍不住问道,“江公子,还要转多久呀!” 丁辰不答,双目之中异彩纷然,嘴角却是带了一丝喜色,明显似乎有所发现的样子。 花月见状,当即又想开口询问,却听得丁辰开口,“花月,再换个方向转转试试......” “换个方向?这就行了?那你不早说,都转了这么多圈了,你累傻丫头呢!” “少啰嗦,你还想不想要那木母太岁了?想要就照我说的做!”这次丁辰却是没有客气,直接开口。 “你!” 花月一时气急,撅嘴哼哼了两声,最终还是调转法力,和那七具炼尸一道,再度发力。 同样又是沙沙作响,又是足足十余圈。 “欸!好像轻松些了!” 花月全程参与其中,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与之前的不同之处,连忙开口叫道。 “哈哈,果然如此!” 而站在稍后面一点的丁辰,也是哈哈抚掌一笑,眼中透着自信的神采,显然已然看出其中门道。 此时的磨盘,上白下黑。 白为阳,为乾,为天。黑为阴,为坤,为地。 若按阴阳八卦易数来解,便是上天下地,看似正常,却是阳气上升,阴气下降,天地阴阳不交,则万物不通,正是应了八八六四卦中的“否”卦,主闭塞不通之象,乃凶兆也。 而据丁辰之前观察那两次磨盘转动,第一次应该是方向不对,以至于上方白色愈白,下方黑色愈黑,阴阳愈发不通,自然无法开启禁制。 第二次,换了个方向,果见上下黑白二气似有交融之相。 若继续坚持下去,两厢便可易位,也正如那浮光掠影珠中影像,黑上而白下。 到那时,上阴而下阳,阴气下降,阳气上升,正应了阴阳交泰的“泰”卦,乃否极泰来之象,其禁自解。 ...... 第229章 寒气挡路 想通其中关节,丁辰也不理会花月探究的眼神,一掌推出,掌心青光浮动,却是诡异的自行破开一道口子,当即鲜血溢出,被那青光一裹,分出七道,眨眼间落入那七具炼尸体内。 此乃血神录的一种血饲之法,可以最大限度的激发炼尸的体能,当然,此法对施展此术之人也是伤害极大,因此丁辰也只敢放这么一点血意思意思。 饶是如此,那七具炼尸眼中血光同样微闪,一身气势一振,手脚力道并用,磨盘转动速度立时快了三分。 见丁辰出手,花月也不再多问,同样不再留手全力催动。 磨盘沙沙转动,越转越快,变化也越发明显,上下两边,黑白二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交融。 不,或者说是交换,更为恰当。 差不多转到一百转的时候,那两片磨盘,已然大致呈现出上黑下白。 “江公子,这是成了吗?” 花月哪里还看不出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惊喜叫道,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不要松懈,继续!” 丁辰并未喜形于色,沉着提醒。 便在此时,就听得咔咔声响,黑白两片磨盘似乎已经极致,嗡嗡轻颤,道道灵晕浮现。 两人都知道这是到时候了,连忙法力一收,几乎同时下意识飞身后退,各有手段防御,只有那七具炼尸,还呆呆的围站在四周。 就听得“呼”的一声,两片磨盘似被一股什么力量强行弹起,至丈许高,却又似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将其死死束缚,就此定住。 接着便是一片死寂,好一阵子之后,两人大气不出,四目皆是落在那原本磨盘掩盖之下,乃是一口黝黑的水洞深井,一股阴寒之气缓缓渗出。 又等了半刻,见那深井中仍没冒出什么危险,两人这才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时来到那水洞旁。 水洞不大,直径不过五尺方圆,神识探下,就觉得那水洞直直向下,黑咕隆咚,实有点深不可测的意思。 丁辰侧头看了花月一眼,见花月此刻也是有些胆气不足了。 “如何,可要直接下去?” 花月贝牙微咬,却是语带几分坚毅,道,“下吧,都到了这里了,怎么能不下去看看,实在不行再上来就是了!” 丁辰心中微叹,这丫头还真是不知世事险恶,这如果真是古修士的洞府,只怕其内少不得有些什么禁制陷阱之类的。 下去容易,上来可就未必了! 不过,他也没有反对,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想下去一探究竟的! 主意已定,太白金光诀当即运起,隐而不发暗藏皮下,护住全身,同时将那无事牌古玉也摸了出来挂在胸前。 再回头向四周看了看,除了些淤泥,连条小鱼小虾都没有,倒也没发现其他异常。 丁辰也不再犹豫,口中默念几句,催动那七具炼尸留守接应,随即当先一步迈出,踏过那井沿,径直落入水洞之中。 花月见状,也是紧随其后而入。 前路未明,丁辰自然不会驱动法力全力下潜,只以自身的重量缓缓下落。 井洞之中,四壁皆是石头,不知不是不年深日久,也不像是有人为开凿过的痕迹,倒像是个天然的水道。 这水洞实在是很深,约么又下潜了二十余丈左右,仍是不见底,厚重的水压倒还能应付,但那股冰寒直刺骨髓,分明是某种阴寒灵气,被某种特殊的禁制凝聚催动,冷倒未必真的有多冷,却仿若要将人的丹田经脉都冻住一般。 看来,即便还没有真正进入禁制范围,应该也已经靠近了。 自己因为修炼了太白金光诀,肉身算是比常人强悍不少,法力也较同阶深厚几分,硬扛之下,也还能勉强支撑。 不过,那花月丫头就有点不行了! 丁辰暗自估算自己能承受的极限,又见花月此刻已经花影微颤,眼露凄然。 她并无实体,自然支撑不了多久。 “花月,这阴寒禁制怕不是这么简单的,再往下只怕威力更甚,要不你还是先上去吧,我再下潜探探,看看到底还有多深?” 丁辰心中也是不忍,也是无奈,只得传音劝道。 花月自然有些不甘心,但已是强弩之末,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煞白的小脸点了点头,自己先上浮而去。 他也不怕那丫头要动什么心思,之前的炼尸还留在洞口,怎么也能阻挡片刻。 见其上去,丁辰复又再度强打精神,身形微顿,略作调息,法力猛然再催,复又开始下潜。 越往下去,寒气愈渐深沉,水压也愈发沉重,连潭水都如同胶质一般。 约么又下了三十丈,水道四壁也渐渐有人为开凿的痕迹,到后来,干脆有不少砖石垒砌的部分。 而此刻,四周的寒气已然是之前的数倍,无事牌古玉所散发的护盾也只能稍微缓解一二。 丁辰知道,这里基本就是他现在的极限了。 再往下,只怕真的要寒气入体,丹田冻结,死在这里了。 只是让他就此离开,又如何甘心,强提一口气,空明之瞳配合神识全力放出,一丈两丈,全力向下探查。 寒气凝如实质,压得他视线神识都是深入困难,勉强又约下探了二三十丈,水洞才终于见底,就见一块六角石门静置水底,石门之上,手法古拙的雕刻着一只壁虎一般的图案,虽然似乎多年无人来过,却是干干净净,无半点泥沙淤积。 丁辰暗运一道金色剑气,击向那水门,剑气受寒气影响,消磨很快,但还是有一丝靠近击在了石门之上。 那水门上就像覆有一层无形的水膜,只荡起几道细纹涟漪就恢复平静。 “这便是那静水真膜?” 虽只是一瞬,丁辰还是感应出几分这真膜的底细,果然如花月之前所言,并不算太过坚韧,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以金色剑气的犀利,足以突破。 至于再后面的那石门,丁辰倒是没有太上心。那珠子中已然留了开启之法,既然之前种种都已应验,倒是可以相信这开启之法有用的。 想到这里,丁辰干脆心一横,又摸出那块土遁玉符来,往水洞石壁一靠就想遁入。 不想这次土遁黄光却是吃了瘪,只是微微渗入一寸,就再也无法深入,想必这周围都已经被禁制牢牢锁住了。 见四周再无其他发现,丁辰也是无可奈何,随即法力一提,悄然催动寒光尺,卷起一股水遁之力,整个人就向上飞窜而去。 ...... 第230章 三仙岛(上) 出了水洞,却是不见花月。 丁辰微微抬头,也是暗叹一口气,神念下了一道指令,继续让七具炼尸在此守候,这才又继续上浮。 水压无声荡开,有寒光尺加持,几个呼吸,丁辰就遁出水潭,便见花月闷闷的蹲在潭水边,小手拨弄着潭水。 丁辰踏水而行,来到花月身旁,呵呵笑道,“怎么,这就心灰意冷了?” 花月仍旧闷闷不乐,颇有些意兴阑珊地回道,“也没有,只是没想到,这古修洞府连进门都这么困难……” 丁辰见状,也只得设法安慰几句。 “呵呵,如果真的简单,你杀了的那个炼精期小修岂不早就进去洗劫一空了,哪里还有你的份儿?” ...... 天边一抹弯月,淡漠的月光越过短松山冈,斜斜的洒在白水古潭之畔,环山冷水,孤月寒潭,倒也有些别样的景致。 只是,潭边两人都没有欣赏的心情。 丁辰劝慰了花月几句,又抖了抖身上的衣袍,虽然之前用了避水诀,又有护体灵光,但是一来一去这么长时间,还是有不少水溅湿了衣袍。 法力运转,丁火之气自体内透出,将水渍缓缓蒸干,丝丝水雾飘荡蒸腾而起,萦绕身形,如有仙气。 见花月还是恹恹的,丁辰只得又道,“这天下事哪有什么一帆风顺的,更何况寻觅机缘这种可遇而不可求之事,一命呜呼,身死道消者大有人在。 现如今,我们也只是稍微遇到一点挫折而已,何至于就如此! 再者说了,今日我们也不算是全然一无所得,至少那禁制的开启之法已被我们破解,。 而且,那水洞之下,我也基本探查清楚了,也不是全然无望。” 花月闻言,眼神中终于有了点神采,当即抬头看向身边长身玉立的青年,有些期待的问道,“哦?下面到底怎么样?” 丁辰见状,只得详细将下面的细微之处说了一遍,最后又总结道,“那水洞确实很深,粗略估计,大约足有百丈以上,上面大半段应该就是天然的水道,下半段才是人为修筑的,那寒气禁制应该就是在这段之中了。 而那水洞最下面,还有一道石门,想来,只要我们能扛到石门那里,进入其中,应该还是大有机会的。” “可那寒气阴冷至极,明显不是寻常辟寒之法可以抵御的......” “这个确实是有些麻烦,那寒气很不寻常,应该是一种阴寒灵气凝结而成,要抵御这种寒气,怕是需要去寻些特殊的法器才行。” 丁辰说着,又抖了抖衣袍,水汽已然干透了,觉得舒爽了不少。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知道需要特殊的法器了,只是去哪里找呀?” 花月兴致恢复过来,又是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 丁辰知道她性格如此,也不在意,目光扫过,却是遥遥望向南方。 “自然是继续南下,前往三仙岛坊市了。 如今万宝盛会开始在即,届时必定有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法器宝物出现,想要寻找一件辟寒驱阴之物,想必不是难事......” …… 卫国最南端,毗邻南海。 海岸线内缩,形成一处巨大的海湾,流波江蜿蜒南下,便是在此处注入南海。 海湾内又有一段数十里长的沙洲,遍地细密白沙,因此得名白沙洲,因在海湾处,这海湾也就被叫作白沙湾。 白沙洲再往南,便可遥遥望见,那茫茫大海之中有三座孤山一般的岛屿,虽离大陆有十余里,却是附近数条灵脉的汇集之地,灵气颇为浓郁,故而很早之前,就有不少散修在这三座岛上定居修炼。 初时人少,互相之间,也算是和睦,仙山、仙人、仙逸,也是自在。 只是,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世外桃源。 随着岛上人越来越多,这三座小岛渐渐也就没有空余之地,争端冲突自是无法避免。 后来之人,若是实力够强,自然是出手抢夺。实力不够的,也就自寻了灵脉稍弱之处落脚,也不再拘于岛上,以至于到最后,整个白沙湾方圆数百里,但凡有丁点灵眼支脉之处,都渐渐被占据。 而越是如此,各方势力也越发混杂。 加之很长一段时间,白沙湾周遭,始终没有足以力压诸方的势力出现,能有一金丹修士便算是排得上号了,相互之间自然谁也不服谁,着实混乱了一段时间,据说连三仙岛都是数易其手。 直到千年之前,黄柳、烟柳、孤柳三位真人出现。 关于这三位真人的来历,并没有个准确的说法,只知道刚出现之时便已经是元婴高人。 修真界,本就是强者为尊,三人一出手,就直接干脆利落的将那三仙岛强占了去。不过,三人也知道分寸,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将那些人赶走,对于白沙湾周围各个势力更是一个都没动。 见这三位元婴修士并非凶恶之辈,便有一些平日里惯会投机之辈动了心思,上赶着要投入其门下。 这三位虽并无开宗立派的心思,却也不是短视之辈,自然知道若是有人供养,对于自身修炼的好处。 当即一合计,便直接下了通牒,召集白沙湾附近所有的金丹修士和各方势力代表,要成立一个修士联盟。 明面上的说法自然是为了要维持这白沙湾一带的秩序,但真实目的谁又开看不明白,一旦加入,想要再脱离出来,怕就不容易了。特别是那些有点势力的金丹修士,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哪里会不愿意给自己头上再找个老祖来压着。 只不过,既然元婴老祖开口了,又岂是几个金丹能拒绝的,打杀了几个刺头儿,其他的也就乖乖就范了。 加之大多数低阶修士还是想安稳修炼的,若这个修士联盟真的能减少争斗,自然是利大于弊。 至于向谁跪拜,给谁上供,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乎,在三柳真人软硬兼施之下,这修士联盟也就“皆大欢喜”的成立了,而这三人,自然便顺理成章的成了话事之人。 第231章 三仙岛 (下) 本来一开始,这所谓的修士联盟也只是个松散的组织,白沙湾周遭秩序虽有所改善,却也有限。 但随着黄柳、烟柳、孤柳三位真人,数百年内相继进阶炼神期,这三仙岛也算是名副其实成了三位仙人之岛。有会来事儿的人,自然不会舍弃这个大吹法螺的机会,三仙岛也干脆成了这整个修士联盟的代称了。 水涨船高,联盟权威自然更盛,虽无宗门之实,却也算是自成体系,无人敢违逆。特别是与北方四海商盟联手,共和执政后,白沙湾也愈发繁荣,俨然成了一方修士之国。 之后,又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如今的三仙岛的势力范围,早已不仅仅局限于白沙湾附近,几乎整个卫国南部,各大小宗门、家族,都要听从三仙岛号令。 至少明面上如此。 …… 自那日初探白水潭未果,丁辰便携了花月,一路南下,直奔白沙湾而来。 这修真界就没有一日是安稳的,一路上自是少不得有些不开眼的人打他的主意,他自然不会留手,冲杀而过,倒是得了不少外财。 眼见着,路途刚刚过半,却又遇上三个筑基后期修士联手截杀。 丁辰急着赶路,不想和他们纠缠,几个照面,便被丁辰寻机斩杀一人。 本以为剩下两人知道点子扎手,便会退走,却不想反是激起两人凶性,一边缠斗不放,一边传讯召集帮手。 丁辰本也不惧,以为来者也不过几个筑基而已,不想对方招来的竟是那被杀之人族内一个金丹初期的长辈。 他虽自负有些手段,但还不至于自负到以为可以以他一己之力越阶挑战金丹修士的地步,见势不妙,便是哗啦啦几大把符纸乱丢,硬生生逼出一条出路,转头就跑。 那金丹修士本就因为自己子侄被丁辰剁了,杀心大起,接着又是一个大意,被丁辰的火蛇符燎了个满脸,虽未受伤,眉毛胡子却是烧了个干净。 堂堂金丹,岂能受此奇耻大辱,哪里肯放手,拼了命的追杀。 也好在上清长春功玄妙,丁辰法力深厚,乌云佩遁速惊人,足足耗了三日,耗得那金丹都没了心气,这才算是摆脱危险。 之后,又怕对方半路截杀,丁辰只得绕了好大一圈,沿到卫国西垂边境才继续南下,紧赶慢赶,足足又赶了七八日的路,才算是进入白沙湾地界。 ...... 与卫国中部大片大片少见人迹的山林不同,这白沙湾地界被经营了上千年,早已不是深山野岭之地。 遁光高走,下方山崖高岗之上,平谷沟壑之内,江河水泽之畔,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小家族驻地、小宗派山门,各式建筑,星罗棋布,宛若一片无边的园林。 再向南飞遁一段,就能发现越来越多快速飞遁的修士,遁光各异,修为不同,但往来方向,都是一致。 显然真正的白沙湾已经不远了。 ...... 所谓的三仙岛坊市,自然不可能建在三仙岛上。 那三座岛,早已经是那三柳真人的洞府所在,外入根本不允许随意进出上岛。 丁辰手握一块舆图玉简,略分辨了下方向,遁光当即一偏,越过一道笔架一般的山梁,便见下方一条烟波浩渺的大江。 这便是,贯通梁卫两国的流波江。 沿江而下,又是半个时辰之后,就见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建筑林立在流波江河谷两岸,足足延伸十余里,街道纵横交错,远远就能听到人声鼎沸。 相比卫州城的坊市的四四方方,街道横平竖直,这三仙岛坊市就显得有些杂乱了,道路多弯曲不直,各种建筑也都是混杂一起,并无大致的中心或是边缘区域,倒是和世俗的街道更像。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就是更加自由。 整个坊市连个正经的禁空禁制都没有,坊市上空,时不时就能看到有修士飞起、落下,甚至一些商铺还会用阵法维持一座空中楼阁,来彰显自己的财力雄厚。 继续沿河道向南,遥遥就见白沙洲南端,一座巨大的空中云台浮于河口上空,四周云雾缭绕,看不分明,想必就是这次万宝盛会的主会场了。 看整个会场建筑规制,除了殿阁楼宇的装饰有些不同外,倒是和卫州城当年的万宝盛会主会场的云台大体相似,就是不知是不是同一座了。 遁光放缓,丁辰已经来到了云台之前,就见云台之上殿阁冷清,门关窗闭,除了几个巡查的修士,看不到其他人在。 “这是来晚了,还是来早了呀?” 丁辰心中略有些疑惑,倒是没有直接闯过去。 四下看了看,就见不远处云台的侧面正好有三个修士,正御器浮在半空中,对云台指指点点。 丁辰当即调转遁光过去,朝那几个修士拱手道,“三位道友请了,请问了这万宝盛会到底是还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呀?为何如此冷清呀?” 那三人见丁辰客气见礼,也都回礼。 其中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道答道,“呵呵,道友是刚来的吧?这万宝盛会的第一场拍卖会,今天一早就已经开始了。 只是这次盛会的规矩与卫州城的那次又略有不同,这大拍卖会开始之后,就不再允许其他修士中途进入会场了。而且,为了防止有宵小闹事,非参会之人,连靠近云台都是不许的,故而显得冷清了些......” 丁辰闻言暗叹一口气,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既然第一场拍卖行已经无法参加,那后面的两场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奢望了,于是也不再多问,随即拱手致谢,告辞而去。 虽有些遗憾,倒也不至于沮丧! 只是浪费了之前托卫云商会办的那块免押金的入场令牌,凭白担了一个人情。 ...... 乌云缓缓在坊市上空飘。 丁辰跌坐其上,正思索着下一步该当如何,就收到作桃木发簪的花月传音。 “江公子,那什么拍卖会参加不了了吗,是不是就买不到辟寒的法器了?” “那倒也不至于,那拍卖会上本也未必就有,而这么大的坊市,我们仔细转转,总会有收获的......” 丁辰说着,随即乌云略略收拢,自己已经往下方坊市中的某处落去...... 第232章 广汇茶楼 虽然早就有所了解,但当丁辰真的站在三仙岛坊市街头时,还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南方因是诸多势力联合而成,于三仙岛之下,各大势力也是互不隶属,各自为政,并无统辖。 连带着,这三仙岛坊市也是被几个势力占据,分为乾坤艮震巽离坎兑八个街区,各自主事,各有布置,完全不似卫州城坊市那般,将主要店铺都集中在几条主大街之上,若是不了解内情,短时间还真是难有头绪。 丁辰随意逛了几家店面颇大气的店铺,虽无甚收获,却也不急,奈何花月见不得他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嚷嚷个不停。 无奈,丁辰也只得加快脚步,可如此盲目的找下去,也实在不是个办法。 难道还是得去寻卫云商会帮忙? 正在其犹豫不决之际,转身却见街角处一座装饰古旧的茶楼,招幌之上,隶书“广汇茶楼”四字,招幌之下吊着一只没有铛簧的铜铃,小风吹过,只见铃动,不见铃响。 丁辰见状,嘴角不由得一勾,随即迈步,径直入内。 “你还有空去饮茶?那白水潭禁制每十年才松动一次,过了立夏便会恢复,到时候就算我们能熬过那阴寒之气,也根本破不开那静水真膜的,之前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就听得花月神念再度聒噪起来。 “呵呵,花月姑娘不要着急,俗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在下自有安排......” 丁辰神念随意回道,便不再理她。 噔噔上楼,茶楼内人倒是不多,丁辰找了个雅座,随便点了一些茶点,小二殷勤的送了过来,正要离开时,丁辰却是叫住了他。 “小二哥且慢,我有点事情想打听,不知贵店掌柜可有空,劳烦通报一声!” 说着,就摸出五颗灵石轻轻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那小二明显对这些事情驾轻就熟了,袖子拂过,灵石就不见了,随即说道,“客官客气了,请稍待,我这就去请......” 小二说完,这才再度转身离开。 不到半刻钟,就见一个身材略有些清瘦,下巴一缕山羊胡子,作员外打扮,却又头戴四方巾的男子走了过来,看气息应该有筑基初期的样子。 那掌柜的略端详了丁辰一下,见是筑基后期修士,面上表情便郑重了几分,连忙拱手向丁辰见礼道,“见过道友,在下正是这间茶楼的掌柜,不知道友有何吩咐?” 丁辰淡淡一笑,抬手示意对方请坐,随手提起茶壶,往一只空茶杯中倒了半杯,随后,灵力一推,茶杯稳稳被推到桌子中间。 茶不满便是有事要问,茶满则是代表要出货。 那掌柜见状,自然明白是生意上门了,客气致谢之后这才坐下,双手端过茶,轻轻闻了一下,却并未入口,便又重新放回桌上。 闻香接客,饮茶成交。 这些,丁辰都听钟离正闲聊过,知道其中门道,也不啰嗦,直接传音问道,“掌柜的,在下想买些特别的东西,不知贵店可有门路?” 同时,手中翻出一块铁牌,却是以前朱童给他的,说是有这块铁牌,凡卫国有些来历的商会、店铺,见此令牌,多少都会给几分面子的。 而这家茶楼招幌上挂空铃铛,做的就是打探、贩卖消息的生意,丁辰出示这块令牌,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不是来历不明之人。 掌柜见状,一副了然的神情,呵呵回音道,“客官倒是问对人了,我广汇茶楼其他不敢说,但对于这三仙岛坊市的情况,倒是颇为熟悉的,就是不知道友是想买什么东西……” “在下想购买一件辟寒的法器,不知掌柜的可有消息?” 此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丁辰自然用不着打什么机锋。 只是辟寒所用的法器? 这掌柜还以为对方刻意上茶楼问事儿,还有以为是要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却原来是要寻一件法器,眼中多少浮现一丝失望。 正是顿了顿,却又看了眼丁辰,似又想到了什么,轻皱了下眉头,这才试探着开口。 “以道友筑基后期的修为,还要辟寒,想来所求购的法器,只怕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吧?” “呵呵,正是如此,在下需要的确实不是寻常的辟寒之物,乃是可以应对阴寒之力的法器,而且,最好是顶级的极品法器。” 听对方开口就是极品法器,这掌柜的也是不由得侧目。 毕竟,极品法器多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市面上少有直接出售,甚至,有些极品法器的价值还在普通法宝之上,更何况是辟寒这等偏门用途的了。 见这掌柜的一时不语,丁辰只得又道,“当然,我也知道极品法器难得,若是实在不好寻,上品法器也可,只是我要得急,不知掌柜的是否有现成的门路……” 听对方如此说,这掌柜的却是听出几分味道。 既然对方是真的急需,那这笔生意就好谈了,当即捋了捋胡须,笑道,“如果是上品法器的话,倒应该是不难寻的,只是这极品法器的话,实在不多见,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丁辰也猜到对方会如此说,并未太过在意,只道烦请尽力,价格上好说云云。 那掌柜的见状,也是面带笑意。 “道友痛快,这样,道友且稍待片刻,在下去去就回……” 说着,便起身拱手离去。 这一个“稍等”,便是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面前茶壶换了三次水,那掌柜的才姗姗回转。 还未靠拢,便连声开口告罪。 丁辰摆手,忙请对方落座,这才再度传音问道,“掌柜的辛苦了,去了这么久,想必是有好消息了吧?” “呵呵,蒙道友信重,实在是这万宝盛会期间,消息繁多,有些杂乱了,不过道友所问之事,确实有不少眉目了。” 掌柜的自然听得出丁辰话语中多少有些不满,连忙找了个颇为有理的理由解释道。 说完,便直接掏出一块玉简,推到丁辰面前。 见终于有了消息,丁辰表情也缓和了几分,笑道,“有劳掌柜了......” 说着,便径直拾起那玉简,也不避讳,当即查阅起来。 第233章 三柳真人 这掌柜的也算厚道,玉简之中果然罗列了十几件各式上品的辟寒法器,连极品法器也有三件,还附带了简要的介绍,报价之类的。 当然,这些法器在哪家店铺出售,或是要如何接洽联系之类的,自然是隐藏的。 一刻钟后,见丁辰大致看完,这掌柜的这才开口问道,“道友可还满意?” “看这玉简的介绍,倒有几件似乎不错,不过具体怎么样,还是得实际看过之后,才能知道。” 丁辰点头回道,随即眼神一转,接着又是故意笑了笑,问道,“只是,掌柜的,这些消息可确实吗?” “道友这是哪里话!” 那掌柜闻言,当即一脸的不悦,双臂一抱,便重重靠在椅背上,随即又郑重开口道,“在下既然做了这贩卖消息的营生,自然是‘信’字当头,在下可以保证,只要是这玉简中所记录的内容,绝无虚假!不过嘛,阁下也知道,这生意场上的事情,风云变幻,这些消息也只管得了这两日,再之后,那就是不好说了......” “哦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丁辰打着哈哈,此人说得也是巧妙,玉简上记录的,绝无虚假,那玉简上没记录的,自然就是不管了。 也不去管对方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丁辰一边又为对方倒了杯茶,一边又道,“既如此,那就请掌柜报个价吧!” 那掌柜谢过,将茶杯端在手中,轻轻转动,回道,“只需一千灵石,道友意下如何?” 只提供这点消息,就要价一千?这门生意倒是好赚! 见丁辰面露不满之色,那掌柜却道,“道友也别觉得这个价钱贵,在下可与其他同行不同,我广汇茶楼历来是只售卖消息,不收卖家提成的。而且,现在这万宝盛会期间,假消息也多,在下也是要花费不小心思去分辨、筛选的......” 听对方如此解释,丁辰也谈不上信与不信。 也罢,他现在也确实急用,被人敲点竹杠,也属正常,略一思量,也没有再还价,径直点头付了灵石。 这掌柜见状,自是眉开眼笑,手中茶杯,一饮而尽,笑眯眯的清点了灵石,这才双手取回了丁辰手中的玉简,解了封印,又递还过去。 再次看了看,玉简之中,果然多了十几家地址。 只是一看便知,这些地址大多不是街面上的正式店铺,其中,甚至还有几家宅邸住户,即便有自己的店面,所经营的也完全和法器买卖无关。 这些明面上的生意自然都是掩护,私下从事的属于黑市范畴,因此还附带着了各家的接头切口、暗语之类。 若无这些消息,丁辰就算问上门去,人家也很可能根本不会接待的,而有了明确的消息,也算是有的放矢了。 交易完成,丁辰又大致问了问这坊市之中的格局,又挑了几家他特别感兴趣的问了问情况。 那掌柜自然乐呵呵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口气,但实际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丁辰也无法强迫,很快便告辞,下楼而去,自己按图索骥,一家家挨个寻去。 而就在这档口,海上三仙岛之一的飞仙岛上,一间深藏山腹中的石室中,正端坐着三人,说的却是另外一番对话。 ...... “……,师兄,你确定他是洞玄的化身?” 说话的,正是三仙岛三大炼神之一的烟柳真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容貌普通,一身坤道灰袍,毫不起眼,唯独那一头乌黑秀发,青丝如绢,甚是惹眼。 而他所问的师兄,乃是一个须眉皆有些枯黄的老者,正是那三柳真人之首的黄柳真人。 “师妹,信物你不是也看到了......” 那黄柳真人轻叹摇头,一件赭黄大氅将其全身包住,如有浓浓暮气压身,缩成一团,坐于蒲团之上。 “而且,为兄看他精魄之中,也确实有洞玄的气息,应该是做不假的。” 烟柳真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还没继续说话,倒是一旁一个枯瘦老头大声说道,“是洞玄的化身又如何,我们当年不过是受过他一点小恩惠,之后多的都也已经报答过了,他如今又来牵扯不清,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不成。” 此人自然就是孤柳真人了。 “三弟,何必说这些意气之言,虽然我们都是炼神初期,但那洞玄进阶炼神却比我们早了不知多少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黄柳真人看着有些虚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语气仍是有些无奈。 孤柳真人脾气正如他的名字,颇有些孤傲,哼道,“可他这次的要求也太过分了,我们如何能答应?任他拿捏不成?” “是啊,师兄,他随便派个金丹期的尸傀化身来颐指气使也就罢了,我们也已经勉为其难将那主镜借他,允许他暗中在大万宝拍卖会开场之时窥视入场之人的真实相貌,甚至还因为他临时改了拍卖会章程,限制会场出入,已经引得下面不少人颇为微词...... 现在倒好,他自己在拍卖会中找不到人,竟然大言不惭,要我们动用‘周天广目法镜’,帮他将整个坊市都扫视一遍..... 师兄,且不说那大阵开启一次要耗费多大代价,如果此事要是被人知道,我们暗中监看全坊市人的真实身份,我三仙岛数百年的信誉,只怕顷刻之间,毁于一旦呀!” 烟柳真人语气不善,明显也是孤柳同样的态度。 黄柳真人闻言又是轻叹,面色泛苦,艰难的说道,“你们说的这些,老夫岂会不知,只是,只是你们又不是不清楚那洞玄老鬼的为人,乃是个睚眦必报的十足小人,我们如果这次不肯助他,他纵然不会立马对我们出手,那日后呢?” 烟柳、孤柳二老闻言也都是一滞,显然对于这洞玄也是头疼不已。 良久,烟柳语气缓了缓,却道,“也不知那叫丁辰的小子怎么得罪他了,为了找到他,居然不惜如此行事?” “唉,这也正是我担忧之处!这些年,洞玄隐世不出,几乎销声匿迹,据说是在一处密地坐死闭关,延缓寿元的消耗,如今却为了一个筑基小子大动干戈,据老夫猜测,多半与他寿元有关……” 黄柳真人身子动了动,身形越发佝偻了。 第234章 周天广目法镜 “寿元?” “难道那姓丁的小子身怀什么延长寿元的宝物……?” 烟柳、孤柳二老闻言都是面露惊疑,眼中神色中甚至都带了几分意动。 “行了,你们寿元还足有数千年,就别去打这个主意了,万一让那老鬼知道是我们从中作梗,临死之前发疯迁怒于我们,来找我们拼命,岂不是祸事?” 黄柳真人哪里不知道二人作何想,郑重言道。 两人虽同是炼神,却对自己这黄柳师兄甚是敬重,不敢忤逆,只得应是。 三人又是沉默了一阵,烟柳真人权衡了片刻后,还是继续问道,“那师兄的意思,还是只有妥协一次?” 黄柳真人不语。 烟柳真人见状,便也猜到其意思,转头和孤柳真人对视一眼,嘴角轻抖,却作了个鸬鹚笑。 “既然师兄已经有所决断,师妹也不好说什么,妥协这一次也无不可......,不过嘛,却也不能任他拿捏,完全如了他的意......” “师姐已有妙策?” 孤柳真人当即问道,黄柳真人也抬头看了过来。 “哼哼,也算不得什么妙策,不过就是表面功夫做好,出工不出力而已!” 烟柳真人仍旧一脸的嘲讽,眼中阴狠之色不结。 “这怕是不妥吧,要是被洞玄得知,岂不更是把他得罪深了?据为兄估计,他如今寿元已不足百年,正是急功近利的时候,难保其无所不用其极……” 黄柳真人闻言却是摇头,显然不太同意。 “师兄,你难道忘了,那广目法镜是何等宝物,自千年前我们师兄弟得到此宝之后,参悟了这么多年,也不敢说参悟透彻。 今日,若是洞玄亲至,或许还不好说,但来的不过一个区区金丹化身,又能有多大的能耐洞悉其中玄妙,还不是要依靠阵法催动,只要我们在阵法上略施些手段,让法镜效用降低,料想坊市内的普通修士便也觉察不出什么异样,如此,我等担忧之事自然就解决了。 至于,他能不能找到那人,终究是要看洞玄的运道了。” “哼,找不到更好,要是真的被那洞玄找到什么延寿秘宝,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者,他本来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人就在我三仙岛地界,就算找不到,又与我们何干?师兄,您说呢?” 孤柳真人冷笑,又看向黄柳真人,征求其意见。 “如此,也罢......” 见两人皆是此想法,黄柳真人也不好再坚持,略略思索了片刻,还是再度嘱咐道,“师妹,阵法之道,你最熟悉,此事就交给你了,不过行事还是要格外仔细一些,断不可让他觉察到破绽。” 烟柳真人嘴角一扬,点头应是,看得出来,其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黄柳真人转头又对孤柳真人道,“三弟,你且去再见一次那叫苦楝的尸傀,就说我们可以应下这件事,周天广目法镜和谪仙祭坛都可以开放给他使用,但是也要与他说清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助于洞玄,从此两不相欠。 还有就是,要特别点明,他要找的人并不一定在我三仙岛,找不找得到,都与我等无关……” “我知道了师兄,其中利害,小弟自有分寸……” 孤柳真人也点头应下。 接下来,三人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方才散去。 ...... “坎”字区,古米巷。 一间粮油铺子后间,一窄脸青年正掀开帘子出来,面上带着有些勉强的笑容。 拱了拱手,青年和跟出来的大汉作别,便转身出了店铺,混入街上行人之中。 “江公子,我看刚才那件寒蚕纱衣已经很不错了,价格也合适,你为何不买下来?” 就听得花月的神念传来,而那青年自然就是换装易容的丁辰。 “那纱衣看着不错,若只是应付寻常寒气,自然无碍,但若是对上那阴寒禁制,还是力有不逮......” “那配合其他法器,不是可以叠加使用吗?” “嗬,你说得倒是轻巧,不用你出钱,也不用耗费法力催动!”丁辰没好气的回道。 花月闻言,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闷闷又道,“那要怎么办,我们已经问了七八家了......” “无须担心,这几家我本也没太抱希望,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而已,接下来这家,乃是一枚冰髓佩,应该合适!” 丁辰一边回道,身子贴着拐角廊柱而过,手很自然的拂过脸,肤色已经暗黄了几分。 ...... 一个时辰后,三仙岛之一的谪仙岛上,原本一座平时里云雾笼罩的矮山山头,此时已经云开雾散,露出一座圆形丘台。 这丘台通体以广寒白玉砌成,密密麻麻的符文刻痕遍布,繁复无比,侧面一圈,又有三十六只古怪圆眼,雕刻古拙又带有一丝奇异的灵动。 丘台之上,按太极八卦方位,各放了一巨大的金丝楠木大箱,外八内二,共计十口。 丘台正中,站立一人,正是那被洞玄炼成尸傀之身的苦楝,一身的修为赫然已经到了金丹中期巅峰,整个身形比之以前还要高大几分,浑身肌肉鼓胀,十分孔武有力,不过脸上丝毫表情没有,呆若木偶,只有一双眼睛散发着狠厉的目光。 烟柳真人此刻也站在丘台边缘,一身紫纱道袍,绯色的玉冠,右手抱执一微黄的象牙笏板,其上也是纹刻满目,颇有几分仙家气度。 “苦楝道友,这周天广目法镜,主镜一面,分镜一千零八十面。 当年我们师兄妹得到之时,也只寻得主镜和几百面分镜而已,之后费尽无数心血仿制,这才将分镜补齐,希望道友谨慎使用才好。” 烟柳真人语气不急不慢,但明显带着有一丝告诫。 苦楝仍旧毫无表情,声音干哑的说道,“真人放心,事不宜迟,开始吧!”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个尸傀,说话没什么感情也是正常,但烟柳真人听在耳中,还是颇为恼怒,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强忍住没有发作。 “主镜之前已经借给道友了,道友且先感受一下法镜吧,本座去激发法阵!” 烟柳真人转身,面色阴寒,大袖一甩,身形已经挪移到丘台之下。 第235章 书斋闲聊 三仙岛坊市,江东“震”字区。 一条偏僻的小巷中,一间无招无牌的书坊,店门虚掩,其内显然无人。 而在其地下二层,一位看着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正斜靠在一个小柜台后,眼中带着探究的打量着丁辰,以及……他头上的桃木发簪。 女子相貌并不十分出众,虽然一身文士打扮,但也并未刻意扮成男装,还是能一眼看出其女子身份。 “道友可还满意?” 看了一会儿,她也没有提那发簪的事,只是随意的问道,声音轻柔有礼但并不热切。 被问的,自然就是丁辰。 对于对方的目光,丁辰故作不知,手中不停转着两颗琉璃球,都是半个拳头大小,一颗红艳如火,一颗清透似冰,咕噜噜转在手中,倒是如同世俗中那些老人手中转的铁球一般。 “道友,这对冰火重元球,虽然只是上品法器,但是两球相辅相成之下,不但可以辟寒还可以辟暑,一举两得,对于各类阴寒之气的隔绝抵御效果,均不亚于一般的极品法器,算是颇为难得了......” 女子明显不像是惯会做生意之人,语气太过平淡,一点都激不起人的购买欲,完全一副公事公办,履行一个店主的本分而已。 听着对方的介绍,丁辰略略点头,算是回应,手中继续不停的转着。 等了一会儿,丁辰才开口说道,“东西自然是不错的,只是这球内残留的一缕的神念是怎么回事呀?” “残留神念?嗬,既然道友说有,那便算是有吧......” 女子挑了挑眉,很是随意的回了一句,表情却是丝毫未变。 “......,不过一道残念而已,道友买下之后自行炼化了就是。 说句不见外的话,能在我们这种地方出卖的东西,来路自然是有些不平常的,再者说了,就算是像宝光楼、广大斋这种等级的大商铺,也未必敢说自己的东西来历绝对清白吧?” 换了个姿势,女子白皙的手指轻敲了几下桌面,这才继续说道,只是语气淡漠,仿若在说一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甚至连声线都没有一丝起伏波动。 宝光楼,丁辰之前是去过的,而那广大斋却是没有,据说乃是三仙岛孤柳真人的产业,也是卫国数一数二的大商铺。 丁辰闻言,只得讪讪笑了笑,道,“呵呵,道友倒是坦率!” “坦率谈不上,不过是说了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而已,而且,道友既然愿意前来看货,想来也是不会介意的......” “呵呵......” 丁辰只得又干笑两声,也不反驳,他自然早就猜到这对冰火重元球多半是杀人夺宝的赃物,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却不想被对方不软不硬,好一顿抢白。 “如此,就这样吧,之前说好的灵石,道友点个数吧!” 说着,丁辰轻弹储物镯,便是一堆灵石被划拉了出来,在灯光的映照下,莹莹如一道彩虹飞架。 哗啦啦一阵脆响之后,灵石自然被那女子用储物袋接了,随意清点了一下,就算是交割完毕了。 重新回到一层店铺。 丁辰之前来这店铺的时候,急着办正事,倒是没有细看。如今事情办妥,来至一层,这才发觉这书坊位置虽然偏了些,但店中书籍倒是不少。 他也是爱书之人,一时倒也来了兴趣,便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这些都是胡说八道,凡人怎么可能和狐妖生孩子?” 却是花月嘲讽的传音在丁辰脑海中突然响起,把丁辰吓了一个激灵。 “道友没事吧?不会被这些话本里的故事吓到了吧!” 说话的,自然是那文士打扮的女子。 “哈哈,没事,没事,在下只是觉得这些故事很有意思而已……” 丁辰打着哈哈,尴尬的笑了笑,无视了花月的神念,一边又翻了翻书。 也不知怎么的,他隐隐有种被这女子看穿心思的感觉。 不想,这个一直有些疏离的女子,却是很自然的走了丁辰身旁,手轻轻抚着柜台上的书册,开口道,“道友不觉得这些话本都是些无稽之谈,荒诞可笑吗?” 语气虽然仍是轻飘飘的,但明显多了一丝情绪。 丁辰微愣一下,转而笑道,“荒诞是荒诞了些,但也不乏趣味的……” “想不到,道友也会喜欢这类世俗的话本,我还以为这世上的修士也只有我会看这些无用之书呢……” 女子挑眉,明眸中竟有几分赞赏的意味。 “该走了吧,磨磨蹭蹭的有什么可说的……”这自然又是花月在传音了。 丁辰仍旧不理花月,也是兴致偶来,却是和一旁的女子聊开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些写书的凡人,又有几个是真的见过真的鬼神妖怪的,行文自然是全凭道听途说,再加上些自己的想象,说来,与我等修士也没什么两样……” “哦?道友此话怎讲?” 女子闻言愈发来了兴致,凡人与修士何止是天壤之别,为何对方会有此一说? “道友你想,这天地之大,就算是那炼虚大圣,也未必敢说自己无所不知吧?便是真的有谁看遍了这片天地,那天地之外呢?是否还有另一番景致? 说到底,我们之所以觉得这话本荒诞,也不过是凭着寿元长些,走动方便些,见得多些而已。 而对于那些我等未见过的,什么秘境仙界,天材地宝,只怕传得比这话本子还神乎吧!” 丁辰本是心之所至,意之使然,随口而言,却不想那女子听了丁辰这话,嘴角不由微翘,第一次露出真实的笑容来。 “想不到道友的想法,倒是和我不谋而合了……” 女子含笑说着,也自拿起一本书,轻轻拂过书页,又道,“……,我之前倒是听说,东海瀛洲琉璃宗,有一门叫作‘幻世诀’的上层功法,可将自己的想象编织出无量幻境,旁人一旦陷入,如果无法看破虚幻,余生就只能做个活死人,生生耗尽寿元。由此可见,就算是‘想象’这种虚无缥缈之事,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琉璃宗乃是十二上宗之一,以幻术着称,门内镇派功法似乎就唤作“幻世诀”。 不过,丁辰对此也只是略有耳闻,哪里知道其中内情,也只得尴尬的点了点头,随口回道,“这幻世诀的玄妙,在下倒是不怎么了解,不过道友所言,我却是十分赞同的,这世间万般种种,哪有无用的东西,无外乎是用在哪里,如何用而已! 而且,细究起来,这‘想象’本身,其实不也是对未知的一种探索吗? 说不定,在那远古之前,第一个修士也是想象着自己能吞云吐雾,呼风唤雨,才开始求仙问道的吧?” 第236章 意外脱险 “呵呵,道友此言倒真是言近旨远,发人深省啊!” 女子闻言轻笑开口,手指快意的轻敲桌面,语气愈发热络了几分,眼中如有深意,直勾勾的盯着丁辰的脸,似乎他脸上有朵花儿似的。 丁辰被看得一阵脸红,不禁有些羞赧的说道,“呵呵,道友过奖了,不过是闲话几句,哪有什么深意。 哎呀,在下叨扰了道友不少时间了,也该告辞了。” 说着,将手中书册放回原处,拱手告辞。 “道友且慢……” 就在丁辰即将迈出书坊大门之时,那女子却是再次开口叫住了他。 丁辰诧异回头,愣愣问道,“道友还有事……?” 却见那女子原本淡漠的脸上,浮起恬静笑容,明明并不出众的容貌,却呈现出一种别样的亲和魅力,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我观道友也是爱书之人,我这里还收集了几本外面少见的珍本古籍,道友若是不赶时间的话,何妨暂留贵步一观呢?” “古籍!” 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花月的神念倒是立马开始叫起来了。 “哎哟喂,看不出来呀,原来你还这么会勾搭姑娘,几句话就哄得人家一个姑娘家开口留客了!” 丁辰一脸黑线,只觉得尴尬异常,支支吾吾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答复。 女子似乎完全没看见丁辰的尴尬,秀眉如山黛,眸光似秋水,浅笑现梨涡,一步身姿摇曳,两步摇曳生姿,哪里还有之前的闲散慵懒,那一身宽松的男装衣袍更是隐现婀娜窈窕。 “道友何必多想,你看,外面眼看就要下雨了,权当避避雨吧……!” 说着,女子竟是一副断定丁辰不会拒绝的样子,莲步轻挪,就直接往下层走去。 而那声音轻柔似水,如春雨润枯木,煦日化寒风,明明没有半分迷乱人心,却又让人难以拒绝。 声入心脾,丁辰眼色不自觉的就有了几分迷离,只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晴空万里,嘴上却说着“好像是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脚步已经跟了过去。 …… 就在丁辰前脚踏到那木梯之时,谪仙岛丘台之上,法阵嗡鸣大作,道道密纹清冷灵光浮现,宛如瓷器上的冰裂纹。 玉丘祭坛正中,苦楝手捧一块赤铜宝镜缓缓浮起,悬浮半空。 一声轻哼,阵中十口楠木大箱箱盖当即应声翻开,一面面各式镜子,或圆,或方,八角的,五边的,黄铜的,白银的,琉璃的,翡翠的,各式各样,不一而足,暗合秘法,浮空定住,几个呼吸便遮了半边天,让天光都暗了几分。 丘台之下,烟柳真人虚着眼,嘴角嗤笑一闪而过。 随即笏板换手,袖袍荡开,便有足足三百六十颗五彩灵石洒出,赫然竟都是高阶灵石,只略一浮空,自有灵力指引,纷纷落入丘台侧面的凹槽之中。 只是没人注意到的是,其中有三颗灵石之中暗含了一缕黑气。 灵石刚刚依次落定,烟柳真人手中笏板再度换手,空手掐动法诀,缓缓拂过那笏板,其上阴刻符文血染一般亮起红光。 至此时,祭坛上阵法才正式运转起来,嗡鸣之声反而大减,一千零八十面广目法镜如周天星斗,银河流辰,盘旋游走,幽幽光华缓缓闪烁,便有一道难以察觉的无形之力四散铺陈开去。 苦楝双目紧闭,神念完全沉浸在双手捧着的赤铜法镜之内。 法镜一晃,玄光闪过,那无形之力已然瞬间覆盖了整个谪仙岛。 法镜之中,立时闪出无数人脸,皆是谪仙岛上之人。 法镜晃动,玄光又闪,随后三仙岛上之人也尽在苦楝眼前浮现。 烟柳真人脸色顿时一凛,厉声喝道,“苦楝,不是说好了探查坊市之中吗?你怎敢擅自窥探我三仙岛?” 苦楝似乎充耳不闻,仍我行我素。 就在烟柳真人忍不住要动手之时,苦楝已经将三仙岛上之人悉数探查了一遍,这才答道,“在下不过试用一下而已,三仙岛上又无什么见不得人之人,真人何必动怒!” 苦楝声音沙哑,如同有沙石咔在喉咙摩擦一般。 烟柳真人脸皮微颤,仍旧强忍心中怒火,道,“哼,阁下还是快些吧,阵法运转的时间有限,每次使用后,就要再等三个月才能再次开启,不要浪费时间。” 苦楝没有再答话,只不停的晃动手中赤铜法镜,催动那股无形之力如无形波浪,一叠复一叠散开,直往坊市而去。 须臾之间,坊市诸般众生相已落入广目法镜之中。 当然,普通修士自然是察觉不到的,或光明正大的讨价还价,或蝇营狗苟的行些鬼祟之事,仍就各自行事,毫无所觉。 唯有一些元婴期的高阶修士,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却也只是转瞬即逝,说不出到底怎么回事,只得不了了之。 而就在丁辰后脚踏入书坊底下二层之时,那股无形之力也正好悄然而至。 书坊之内,秋毫明察,只是扫入地下室之时,却是空无一人。 ......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过去,苦楝已经细细将坊市查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他哪里肯甘心,强忍着有些虚耗的神念,随即再次调动法力。 而这次,他探查的地方也完全不再局限于三仙岛坊市,而是要将整个白沙湾方圆数百里都笼罩进来。 这一切,烟柳真人自然看在眼中,槽牙紧咬,闷哼一声。 却没过多久,那苦楝明显就有些坚持不住了,秃顶之上似有水汽蒸腾。 “苦楝道友,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烟柳真人语带讥诮的劝道,心中更是嗤笑,区区金丹期的神念,还敢肖想...... 却就在此时,那苦楝单手从怀中飞快掏出一块灰白之物,一刻不停,便直接塞入口中,喀嚓喀嚓嚼了起来。 “魂骨?” 此物分明便是那传说中蜃蛟的头顶骨,即便只是最低等的灰白色,那也是难得的养魂至宝,因此也被称为魂骨。 烟柳真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却还是晚了一步,被那苦楝直接嚼了,只得暗骂一声败家子。 ...... 第238章 缘?劫?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苦楝才又将白沙湖地界足有三四百里方圆之内的人都探看了一遍,自然仍无所获。 而这次之后,即便有那蜃龙魂骨补益,苦楝仍是脸色惨白,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苦楝道友,看来你所寻之人确定并未在我三仙岛地界,道友还是趁早去其他地方寻寻吧......” 又是烟柳真人嘲讽开口。 苦楝充耳不闻,眼中浮起一丝狠厉,也不顾之前烟柳真人的告诫,更不管这法阵、法镜能不能承受,就要强行再次催动阵法,再度复查一遍三仙岛坊市。 谁知其法力刚动,就听得“喀”的一声,一块仿制的白玉分镜上裂缝立现。 烟柳真人早就忍不了了,立时暴喝,声如惊雷,“够了,阁下如今该查的都查了,镜子也让你弄裂了,还待如何?” 烟柳真人话音刚落,那三枚被动了手脚的灵石几乎是同时砰然碎裂,空中广目法阵立时受到牵连,一阵晃荡。 苦楝见状,还不死心,却又听得有灵石接二连三的碎裂之声,这次却是真的灵力耗尽,法阵显然已经难以为继。 无奈之下,苦楝也只得收了法力,身形缓缓落下。 不待苦楝有何反应,烟柳真人手中笏板猛的挥出,激起一股轻柔旋风,扶摇羊角而上,将空中诸多法镜卷了,也不再复归那些木箱之中,直接收入大袖之中。 与此同时,又是五指成爪,蛮横的凌空一抓,那赤铜主镜便强行从苦楝手中脱手而出,转瞬也落入烟柳真人大袖之中,消失不见。 “阁下,此事我三仙岛已然尽力,既然人未找到,那就说明此人并不在我三仙岛地界,还请转告洞玄真人,以后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等清修了。” 烟柳真人语气森冷,说完,最后更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阁下没其他事的话,就可以离开了!” 苦楝明明一脸呆板,却有一种三亲死绝一般的丧气,铁青一片,也没有再说什么,顿足就想催动遁光,丹田却是一时气短,踉跄了几步,蹒跚踏了几步才成功驾起遁光而起,略有些摇晃的往北面三仙岛坊市而去。 “哼,都这样了,还是不死心呀!” 看着苦楝远去的背影,烟柳真人面露厌恶,转念却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是一肃,当即手指轻拂嘴唇,“啧”了一声。 “......,康三,在万宝盛会结束前,本座不想再见到那尸傀,好好‘礼送’他离开,......” 似乎是和空气说话,只是那“礼送”二字语气有些重。 几个呼吸之后,谪仙岛几处隐秘洞府几乎是同时开启,便有五道遁光飞射而出,直追那苦楝而去,为首的一个,赫然有元婴期的修为。 ...... 书坊地下二层,丁辰幽幽醒转,脑袋昏昏沉沉。 “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死过去了!” 却是花月那略带三分狡黠俏皮的声音。 丁辰晃晃头,看了花月一眼,见她正坐在那柳木柜台之上,晃荡着双脚,周围再无其他人。 “我这是......” 正要发问, 丁辰却是立即警醒过来,连忙检视全身,发现自己身体并无异常,脸上易容也未褪去,连胸口的储物戒指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 丁辰再度问道,双手起伏,催动真元抚弄丹田,默默将锻神篇运转。 “怎么了?你被女妖迷了心智,差点儿就嗝屁了!” 想来是和丁辰越发的熟悉了,花月说话也越来越放肆。 “怎么可能,我.......” 上清长春功几个字临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也不介意花月的冷嘲热讽,仍是摇头使自己清醒一点,却又道,“你是的女妖,就是这书铺的那个女店主?” “除了她,还能有谁!” 花月憋着嘴,啧啧几声,才又道,“之前外面明明阳光普照的,那女子一说什么要下雨了,你还真信了,巴巴就跟了下来,还说不是被迷惑了。 本姑娘一直传音叫你,你就是不理。 结果你一下来这里,还没走几步,就晃晃悠悠的自己倒了。 我也不敢出来,直到那女子嘀咕了几声,消失之后,我这才敢出来,再这里又等了好久了,你才醒过来的。” 丁辰听着,却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全无印象,只道,“不对呀,我明明记得当时看天的时候,确实是乌云密布的呀!” 心中却是暗道怎么可能,若真是中了对方施展的什么乱人心智的秘法,自己修炼的锻神篇为什么毫无反应! “哪来的什么乌云,明明是艳阳当空!” 却是花月语气愤愤的抢白道。 丁辰默然,虽没有回应,却也觉得花月完全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和他说谎。 又细细想了片刻,才再度问道,“你说,那女子消失之前嘀咕了几句话,那你还记得说的什么嘛?” 花月这次倒是认真的想了想。 “她声音很轻,我也没怎么听清楚,好像是什么‘缘’呀,‘劫’呀的……!” “……” 丁辰眼神微颤,若有所思,却是完全没有头绪。 此时,却又听得花月说道,“你现在没事了吧?没事的话,是不是可以走了?” “嗯?哦,走吧!是该走了……” 丁辰还在想着那女子的事情,闻言只是随口轻轻答应了一声,一边调整了下气息,一边抖了抖衣袍。 花月闻言,自是欢喜,随即化为木簪,重新落入丁辰发髻之中。 ...... 待到二度出了地下室,来至大堂,却见堂内一片漆黑,只有微弱光线透过窗缝射入。 已经入夜了? 丁辰心下思忖,大致推算了一下,自己竟是昏睡了四五个时辰。 轻轻推门,门只是虚掩着,并未上锁。 丁辰一捏琉璃面具,五官移位,化作一个白脸书生,这才迈步出门。 外面已经是深夜,这里本来就是坊市的偏僻角落地带,白天都没什么人,半夜更是了无人迹了。 兜兜转转,经过几个街区,就隐隐听到有人声了,随后就有灯光浮动,显然已经到了主街附近。 丁辰本想着再留两日,看能不能捡些便宜,但一想到那书坊女子的怪异,也就断了这个心思,即便对方似乎并无加害之意。 当即连夜一路往北,悄然离开了三仙岛坊市。 第239章 二下白水潭 十余日后,正是黎明时分。 三溪镇上空,一朵乌云无声无息的飘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自然就是一路风尘仆仆,再度返回白水潭的丁辰和花月二人。 趁着黎明微曦,四下哑静,两人直接二度落水,潜入潭下,不久就再度来至那那深井洞口之前。 那两仪磨盘禁制应该开启的时辰已过,已然重新关闭,四周泥淖似被水流带动,复又在那磨盘上覆盖了薄薄一层。 唯一没有丝毫变动的,便是丁辰留在此地看守的那七具炼尸。 也好在这些炼尸都是被那白发老妇用心祭炼过的,即便还未进阶铁尸境界,但也有炼精中后期的气息,已经能够凭着本能吸纳些天地元气,护持自身。 否则,在这潭水中泡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只怕都要泡发了。 丁辰看着这七具炼尸,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体型健硕,生前多半都是练家子,可惜却落得如此下场。 心中莫名有些凄然,丁辰转眼又看了看那深井,心中要冒险觅一觅这机缘的想法又坚定了几分。 ……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两人轻车熟路,不过一刻钟,便重新开启禁制,一股比上次还彻骨的寒气立时浮现。 “江公子,立夏将至,这潭水比上次又阴寒了几分,那重元冰火球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花月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准,且试试吧!”丁辰闷声回道,面色也是有些沉重。 这些天,他一边赶路,一边祭炼这对冰火球,虽然早就将那道残余神念清除干净,还动用了那“养剑术”好好蕴养了一番,但也实在无多大把握。 “花月姑娘,前路未知,你还是藏到我发髻上吧......” 这精魅丫头知道这是丁辰一片好意,也不推辞,摇身一晃,一身桃红灵光散开复又收拢一团。 其中,一点晶莹落出,正是那浮光掠影珠。 “珠子先交你保管吧......” 说着,便复又化作桃木簪,落入丁辰发髻中。 丁辰伸手接过那珠子,也没有再犹豫,直接迈步跨过井沿,浮身悬于井口之上,略顿了顿,便缓缓落下。 前半段自然无波无澜,寒气虽重了几分,仍在可忍受的范围,不过片刻,就已然靠近了上次不得不止步之处。 一到这里,寒气陡然酷烈了倍许。 果然,到此地,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那阴寒禁制的范围。 冰火重元,阴阳互生。 双球当即祭出,便有赤白二色灵光叆叇曈曚,朦胧晦明,宛若双星伴月,环绕丁辰,盘旋游走,一个纳寒收阴,一个散阳驱寒,倒确实是相得益彰,那阴寒之气顿时一减。 见重元双球有效,花月明显松了口气。 而丁辰却是半点不敢大意,仍是将太白金光默默流转,护住全身,略略悬停片刻,将真元气息调匀,这才试探着继续下潜。 愈往下,阴气愈重,虽然大部分被挡住,那小部分仍是直透骨髓。 丁辰脸色越发阴沉,法力运转到极致,也好在从一开始到目前的情况来看,那阴寒之力始终是匀速缓增,在有所预估之下,也还能勉强维持。 若是寒气陡然涨上个几分,超过他此时的承受能力,只怕立时就要被冻裂丹田,连跑都来不及。 如此,他更是不敢冒进,虽然已经大致探清下方的情形,仍是生怕一不小心触发什么。 ...... 一寸一寸下潜,速度越发缓慢,就最后短短十丈的距离,又足足用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才终于来到那六角石门之前。 此时水洞的直径已然大了不少,足有一丈方圆左右,四周磊石之上,灰暗阴冷的符文若隐若现,几乎淡不可查,却让人难以忽视。 丁辰看了一阵,也找不到阵眼所在,只得暗调一道金色剑气,直直刮在那符文之上。 但见剑气过处,也只有些许碎屑掉落,对于这寒元禁制,丝毫作用也无…… 无可奈何之下,丁辰也只得不去管那禁制,面朝下虚浮在那石门上方,心中暗自计较。 这对冰火重元球也确实有些门道,一颗已经冻成了冰坨子,另一颗红光暗淡,宛若随时都要熄灭的碳团,却仍在缓缓运转。 稳了稳心神,体内真元还有三四层,咬咬牙,应当还有能坚持一阵。 有的风险,该冒还得冒! 当即将太白金光诀运到极致,左手暗扣平安无事牌,右手成掌,缓缓伸出,丁辰掌心已经往那石门靠近。 而下一刻,就觉手掌被一面既软又韧的无形水膜屏障生生挡住,试探着又用力一压,水膜无声微晃,当即轻柔的涟漪。 “静水真膜......” 丁辰低语一声。 识海中,花月的神念也再度响起。 “嗯,这就是静水真膜,又叫镜水障,只要突破它,就可以直接用法力催动石门开启。” “呵呵,倒是看不出来,花月姑娘连此禁制的别称都知道......” 丁辰轻笑一声,语气暧昧不明。 “我......” 花月一时语塞。 丁辰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复又摸出那颗浮光掠影珠,细查其内记录的影像,心中那丝狐疑挥之不去。 这珠子之中,对开启洞府之法也记载得太过详细了吧! 只是事到如今,丁辰也不想再纠结这些,略略估算了一下这镜水障禁制的威力,右手手势一变,捏为剑指直点这静水真膜,或者说镜水障正中。 “吨吨吨…..” 当即几声闷响,那镜水障如小石入水一般微澜。 丁辰法力不减,金色剑气一附而上,灌住双指,往下就去,那镜水屏障淡似无色,立时就有层层金晕浮动。 随着金色剑气不住的灌入,镜水屏障晃荡得越发厉害,似有沸水涌动荡开,与此同时,丁辰的手指竟渐渐插了进去。 一寸又一寸,那镜水屏障本身不过一尺余厚,没过多久,手便突破屏障而入。 丁辰正要收敛太白金光,却觉一股强大束缚之力,死死箍在手腕之上,不得已又连忙运转金光护住小臂,再度用力,猛然向下一压。 啪的一声,一掌便落在了那石门正中,一股无形法力直冲石门而入。 第240章 空无一物 被法力一激,石门当即轻颤一下,就见那看着相似壁虎的刻痕中隐隐有蓝紫色灵光流过。 紧接着,灵光便开始往外冒,非常粘稠,凝如蓝色的血液一般不过片刻就糊成一片,复又拱动几下,却是真的冒出一只壁虎模样的东西,头脚尾巴皆动,活灵活现,一对很是透亮的大眼,滴溜溜转了几转,就看向丁辰。 四目相对,丁辰分明从那眼中看出了几分灵智。 难道是活物? 丁辰心下好奇,正要放开神识试图探查一二,却见那双大眼内膜快速闭合一下,眼中赫然出现了两只瞳孔,双目四瞳,直勾勾的盯着。 一种可爱又诡异的感觉,刺得丁辰汗毛倒竖,当即就要抽回手。 “别动,那只是一道镇守洞府妖魂,你不去招惹他,他就不会是伤人......”又是花月传音提醒道。 “花月,你知道这是什么妖兽的妖魂吗?”丁辰大气都不敢出,尽量压制体内真元躁动。 “不知道呀!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花月并不在乎。 丁辰闻言,也不再开口,他也是才想出来,此物竟然与那传说中的北海三大异兽之一的重瞳寒鲵极为相似! 而这还不是最令人震惊的,更让人震惊的,是这洞府的主人,居然用如此异兽妖魂看门,只怕其来历绝非寻常。 想到这里,丁辰也不知道该是兴奋还是忐忑。 默默对视片刻,那寒鲵果然没有伤人,口中舌头很是俏皮的吐了吐,却是绕着丁辰手掌摇头晃脑,爬了起来。 还不等丁辰瞧出那寒鲵有什么蹊跷,它已经快速转了一圈,复又趴回原处,几个呼吸便恢复浮雕石刻模样。 便在此时,那禁锢丁辰手臂的镜水障力量大减,虽仍是将外间潭水隔开,却也无半分束缚之力,连带四周的寒气也是收敛了不少,冰火双球顿时压力大减。 “成了吗?成了吗?” 花月自然也感觉到了,立时欢喜的叫道。 “你先别动,此时才是关键时候,不可妄为……”丁辰却是冷声严肃说道。 花月知道好歹,闻言也不敢再动。 丁辰再次催动了法力,按那浮光掠影珠中显示的手法运转,那石门随即咔咔之声响起,缓缓转动,继而向下退去。 约么退下去丈许左右,那足有两尺厚的石门再度轻震一下,便往左边一道石缝移入,露出的,则是一个黑漆漆的空洞。 丁辰略停了片刻,见并无异常,这才收了两仪球,身形一动,轻易穿过镜水障,便很是干爽,虽还是有些冷,但已然没了丁点阴寒之力。 继续浮空往下落去。 随着石门再次合上,四下前方黑暗宛若虚空,即便有空明之瞳相助,丁辰一时也有些看不分明。 适应了一阵,眼中异彩浮动,才见通道已经到了尽头,又是一道石门,还不等丁辰有所试探,那石门那边自行翻转,却原来是一块半球巨石,球面向下正卡在洞口。 顺着那半球巨石翻开的侧面入口进入,下方乃是一直径三四丈的圆形大厅,厅内一目了然,空无一物,别说什么宝物了,就是座椅板凳都无一件。 丁辰心下一凉,忙又调整身姿,悄声落地。 细察之下,四壁空旷,墙上除了一些寻常的划痕,再没有半点有规律的纹路,也不像是有什么阵法机关的样子。 丁辰还不死心,抬手之间,丢出几张烛照符,激发出光亮,定在大厅顶上,圆厅立时透亮。 这次神识和空明之瞳同时激发到极致,第三次把厅内每个角落都细细探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心中彻底拔凉了。 此时,花月也已经现身而出,自然也早已经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唉,花月,寻宝就是这样,不一定有所得的,你也不必太失望了……” 丁辰本意是想劝慰几句,谁知转眼一看,这丫头脸上却全然没有失望之色,倒是一会儿左顾右盼,一会儿苦思冥想。 “花月??” 丁辰轻唤了一声,却仍没有回应,心下不由得有了些别样的心思,体内太白金光不自觉的隐隐待发。 毕竟是陌生之地,终究防人之心不可无! 又试探着又唤了一声,见仍无回应,丁辰脚步很是自然后退了两步,眼神瞟向头顶出口的半球石门。 神识感应到石门虽然重新阖上,却并未完全封闭,心下微松,转而又看向花月。 等了良久,才听花月再次开口。 “江公子,麻烦你把那珠子拿我看看!” 花月声音响起,语气有些冰冷,还隐隐有些怒意。 丁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经意的看了她几眼,但还是拿出了浮光掠影珠,抛了过去。 同时,像是脚被冻得踱步一般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那珠子中残留的影像也只是到这里就结束了,原本按珠子影像所示,这大厅中应该堆放着不少东西,你要找的木母太岁就在这大厅之内。 如今,这大厅空无一物,也不知是原主人拿走了,还是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花月似乎完全没有发觉丁辰的防备,听着丁辰所言也不回答,接过浮光掠影珠之后,也不探入神识,反而使劲晃了几下,气急败坏的哼了一声,随即啪的径直砸在地上。 “死老头,还不出来,我的木母太岁在哪里?” 嗒嗒嗒…… 清脆的珠子跳落撞击之声在大厅里回荡,丁辰瞳孔猛然一缩,脚下继续回退了几步。 浮光掠影珠虽不算法宝,但其硬度也绝不是一摔就能摔碎的,滴溜溜在地上横跳几下,缓缓停了下来,随即没了动静。 丁辰紧抿嘴唇,冷眼看着。 过了片刻,才见那珠子之中似有白光微微闪动,下一刻,一缕青烟般的灰气飘然而出。 初时如烟如雾,不成形态,但丁辰还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这灰气,分明是一道元魂。 四下静谧,那灰气涌动一阵,似酝酿了一下,其中便有一道人影化出,朦胧之间,渐渐清晰起来,却是一个老者模样,身量不高,尚不足三尺,显然不是其生前本来的体型。 灰白的长袍,灰白的须发,灰白的皮肤,面带一丝微笑,乍看倒似乎很是和气的样子,但眼角余光总似带有一丝狡黠。 “啊呵呵,想不到,你居然真的进来了!” 第241章 走为上计 那元魂老者如同大街之上随处可见的老丈一般,语气很是随意,随后,又是伸了伸懒腰,四下看看,似乎才看见一旁的丁辰一般,脸上笑意更是没来由的亲和了几分。 “这就是你请的帮手?啧啧,也才筑基后期的修为,竟能进到这里,看来手段不凡呀!” 花月闻言也想起丁辰的存在,俏脸不禁浮现惭愧之色,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江公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说着又是想到什么,忙又指着那元魂老者,说道,“都是他,是他…..” “呵呵,小道友勿怪,勿怪……” 正是那元魂老者出言打断了花月的话。 “……,此事毕竟隐秘,老夫也是为防万一,便特意叮嘱她,在进入这寒潭洞府之前,不要向他人透露的……” 丁辰只是静静听着,并不搭话,他本就猜到花月有所隐瞒,而自己仍然应下此事,便是自己的选择,自然怪不到别人。 而且,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此道元魂,虽然看着有些灰败暗淡,但实则魂力凝实异常,还能直接幻化出人形,一言一行,宛如真人,只怕生前少说也是元婴期的修为,绝非当初那个刚刚结丹的披发男子可比。 敌友不明,还得小心应对! 略路思忖,丁辰盘算了一下自己可用的手段,却是遗憾的发现并无几分把握全身而退。 那神荼郁垒密咒,或许对这老东西有些杀伤力,可惜他之前却是并未十分认真修炼过,如今倒是有些“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果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都是徒劳,还是不宜激化矛盾为好! 想到这里,丁辰咧了咧嘴,勉强让表情尽量缓和了几分,淡淡一笑,道,“两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否给在下说说,以解心中疑惑呀?” 花月闻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些愧疚的低头。 倒是那元魂老者,唠家常似的哈哈笑道,“小道友既然想知道,那老夫说说又有何妨,小道友可听说过‘寒潭上人’的名号?” “抱歉,在下并未听说过!”丁辰没有故作深沉,直接回道。 老者似乎也没想到对方会回答得如此生硬,表情略僵了一下,随即讪讪自嘲一笑。 “没听说过?也对,算起来,老夫那本体少说也死了千儿八百年了,物是人非,小道友没听过倒也正常……” “……,实不相瞒,老夫正是这洞府的原主人,寒潭上人的一道分魂。” 只是一道分魂? 丁辰闻言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如果对方所言不虚,仅仅一道分魂的魂力就如此凝实厚重,那么那位什么“寒潭上人”即便不是炼神大能,只怕也绝不是什么寻常的元婴修士。 不过,看来对方应该不是要寻夺舍的肉身,否则,他在外辗转这么多年,要什么样的肉身寻不到! 再者,以他的魂力,如果真的要夺舍自己,直接下手,只怕自己也难有反抗之力。 只一瞬间,丁辰脑海中已经闪过数个念头,最终,暂时排除了这元魂老者要夺舍他肉身的可能,心下才稍安一些。 却见那老者说着说着,自顾自的又开始环顾了下四周,面上表情又是惆怅又是缅怀,似在回忆往昔。 好一阵子后,才又听那老者重重的叹息一声。 “说来,老夫本体原本是太岳宗的弟子,唉,想当年也是天资高绝,又屡得机缘,修为一路扶摇直上,修为更是突破到炼神期......,但是……,终究被同门所忌,心灰意冷,不得已离开宗门,隐居在这寒潭之下,直至寿元耗尽而死……” 太岳宗? 和玄都、碧落并称三大仙门的太岳宗? 而且还是炼神修士? 丁辰闻言,没来由的生出一丝不真实之感,有些惴惴的瞟眼看向花月,见其木愣愣的站着,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看来至少那老者也是这么给她说的。 啪的一拍巴掌,丁辰却是故作一副兴奋的问道,“哎呀,这倒是巧了,晚辈倒是对太岳宗这等仙家圣地向往得紧,还特地了解过太岳宗历代炼神大能的赫赫威名,不知前辈,哦,前辈本体在太岳宗时是何尊号呀?” 他向往太岳宗是不假,但也不是只向往这一家,至于那些炼神修士的名号,他也只知道几个而已。 “哦,这个嘛,唉!都是些过往的虚名,不提也罢!” 老者语气一时有些吞吐,却是随口就遮掩了过去。 “呵呵,前辈谦虚了.....” 丁辰打着哈哈,却也确定对方所言必有水分,也不追问。 元魂老者不知是真的以为丁辰信了,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脸不红心不跳,继而将话题岔开,扯了些别的,才又转回正题。 “……,唉,老夫那本体到底是不甘心,不愿一生修为、收藏就此埋没,于是就耗费真元分出一道分魂,也就是老夫了,之后又以封魂锁灵之法,将老夫,呵呵,封入那浮光掠影珠之中,代他去寻找有缘之人……” 说到这里,那元魂老者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嘲讽。 “……,之后,那珠子辗转多人之手,却始终无人能看破这珠子的奥秘,直到到了这小精魅手中,才无意中将老夫唤醒,本来老夫也没报太大希望,只是见她颇有灵性,于是就现身点拨一二,不想她还真的进来了,想来,这就是缘分吧……” “哦,竟是如此呀......” 丁辰当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随口应和几句机缘呀,时运之类不痛不痒的话,心下却是丝毫不信。 不过,反过来想,既然对方肯花心思来哄骗自己,那是不是就说明他暂时不会对自己动手了? 心下如此思量,丁辰当即含笑拱手,顺着老者的话,接话道,“如此,便恭喜前辈觅得传人了!” 说着,又是笑嘻嘻和花月打趣道,“如此说来,花月姑娘,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老和尚之事,看来也是假的了?” “老和尚,还是有的,只是木母太岁之事……,并非他......” 这姑娘越发觉得愧疚,说话的声音愈发轻了。 知道愧疚,便还算是有点良心! 丁辰心下宽慰了些,却也不纠结这些细节。 此间之事已经不是他能把控的了,当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为妙! “嗬,既然前辈已经找到传人了,那在下也就不便打扰了,这就告辞!” 说话之间,丁辰已然暗催清风,衣带飘荡,身形浮空就要往顶上那石门而去。 第242章 阵图现,太岁出(上) “小道友且慢!” 声音响起的同时,丁辰眼前便是一团灰芒乍现,却是那老者已经瞬移到了石门之前,挡住了丁辰的去路。 去路被阻,丁辰心中虽然有些恼怒,但也自知不是对手,更不愿和那老者靠近,当即身形一退,落回原地。 “前辈这是何意?”丁辰语气有些冷冷的问道。 却见那老者笑呵呵,一派和善。 “欸,小道友别误会,老夫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既然小道友也来到这里,那自然也是有缘之人,…...” 丁辰搞不懂这老东西到底什么心思,分明花月才是他选中接受传承之人,怎么又对自己说这种话? 难道是担心自己出去之后,将此间之事泄露给第三人,想借此拖住我? 如此想着,丁辰也不急着答话,转头侧目,却见花月这丫头低头垂目,不敢看向这边,显然不会替他开口了。 “前辈说的哪里话,在下怎么能与自己的朋友争夺机缘,岂不是无耻小人之所为也?” 不得已,丁辰也只得继续和那老者虚与委蛇。 “欸!想不到,小道友还真有几分古仁人君子之风。 也罢,老夫也不勉强,只不过,若是就这样让小道友空手离开,那岂不是老夫这一把年纪不晓事了……” 元魂老者话说得漂亮,但其实就一个意思,绝不会让丁辰就此离去。 这话,丁辰没法接,又不敢就此撕破脸皮,眼见元魂老者幽魂一般的身形缓缓飘落,丁辰眼珠一转,算是计上心来。 “前辈,您老之前说的什么收藏、机缘,不知在哪里呀?晚辈看这厅堂内四壁空空,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呀?” “呵呵,小道友,你到底境界尚浅,哪里知道这炼神修士的手段之玄妙,宝物之高绝。” 老者仍是呵呵笑道,始终一副忠厚长者的作风。 说话间,老者再度凌空来到大厅正中,右手掐指,左手平举转向一个方向,剑指一点,法力已经击到大厅墙壁之上。 只是尴尬的是,那法力击在墙壁之上,随即就溃散开去,没有丝毫作用。 老者见状,不由得干咳两声,皱眉凝目,右手指诀变换,左手翻转连弹,法力灵光打出数道,仍是毫无变化。 “唉,看来老夫呆在那珠子里面时间太长,魂力都有些退散了,哈哈……” 老者嘴上自嘲的说着,双手不自觉的微颤,脸上的那一丝慌乱虽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落入丁辰眼中。 手上法诀再度变换,接连又试了第三次,这才有了效果。 就见那大厅原本灰白的墙壁黯淡下来,随即更是肉眼可见的蠕动起来,接着一抹灵光浮动,如月下湖面,波光粼粼。 而与此同时,一股寒气悄然透出,好在并不酷烈,微微调整护体灵光便能轻易隔开。 紧接着,墙壁抖动越发强烈,颜色晦暗更盛,几个呼吸之后,竟是化作一张长布画卷剥落下来,乍一看,便见画卷之中,若有点点白色光晕闪动。 丁辰不由自主催动空明之瞳,一看之下,脸色微变。 分明一幅画卷,却给人一种眼望星空的深邃,点点流星飞坠,化出道道亮光,时间稍长,脑海中竟有一丝晕眩之感。 正看得震撼,那元魂老者弹指一点,那画卷便自行卷了起来,最后缩一尺长短的布卷,落入老者手中。 丁辰这才回过神来,再看墙壁,却是又露出十二道紧闭的石门,皆是古朴无华,无雕无刻。 “小道友,你看这张‘星云阵图’可还精妙?” 似是炫耀一般,老者转头又是对丁辰笑道,颇为志得意满。 丁辰当然要捧这个场,连声赞叹,只是心中越发狐疑,为什么这老头总是和自己在这里啰嗦,倒是花月那丫头,完全像个局外人一般,她不才是对方选定的有缘人吗? “小道友,这里的十二道门,分别都对应了一间石室,这间是丹房,这间是练功房,这间放的是功法典籍,这间是存放灵材的藏宝室……” 元魂老者一一介绍了一遍,这才又看向丁辰,道,“小道友可自行挑选一间石室,当然,最终能能取到什么宝物,就都看小道友自己的手段了。” 这老东西也不知居的什么心,居然让自己自取? 丁辰又不傻,此地分明禁制重重,自己怎么可能随意去触碰那些东西,也不挑明,只拱手一揖道谢。 “前辈如此慷慨,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不过,此事倒是不忙,说来,晚辈其实对那传说中的木母太岁也是十分好奇,不知,前辈可否容在下一观呢?” 听闻丁辰提出要看那木母太岁,元魂老者脸色微僵。 “……,晚辈以前也只是听说这木母太岁素有‘木中之灵胎’之称,妙用无穷,可续断肢,肉白骨,勿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得一块木母太岁炼化入体,都可补全。 而且,之前还听花月姑娘说此物可以助其塑炼肉身,如此神物,晚辈也是好奇得紧,便想见识一二。 当然,若是前辈实在不方便的话……” 丁辰话没说完,就见一旁的花月有了反应,眼带期许之色看向那元魂老者。 老者自然感受到花月的目光,眼中精光浮动,面色却是如常。 “这又有何不方便的,木母太岁就在这间石室之中,你们既然要看,那老夫就取与你们看就是了......” 老者似乎有意取信两人,看似随意的指了指一扇石门,身形一晃,便直接飘了过去。 丁辰看着元魂老者背影,心中疑惑更甚,这老头居然都没再和花月说过一句话,难道都是在暗中传音? 再看那老者,已经飘到那石门之前,也不知他怎么掐诀操弄,就听得一阵沙沙石门划开之声,随即一间仅丈许见方的斗室显露出来。 石室之内,三面墙上凿着排排石龛,石龛之内又搁置着大小各异的箱盒瓶罐,封禁灵纹若隐若现,乍看之下倒没有什么异样。 却见那元魂老者并未直接进去,看了一会儿,却是空手转身,讪讪笑道,“时间太久了,想是放在其他石室了。” 这老东西也是脸皮厚,挥手关闭了石门,自顾自的又开了另一道。 这次的石室大了不少,便见老者仍是停在门口,并未直接进去。 虽然丁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隐隐觉出其似乎有些犹豫,正觉得古怪之际,那老者浑身魂力又是一振,随即直接飘了进去。 第243章 阵图现,太岁出(下) 石门复又关闭。 “呵呵,花月,这位前辈倒是谨慎,想来是怕我看到其取宝的过程吧......” 丁辰轻笑一声,想找话和花月套套口风。 却是话音未落,便听得轰的一道闷响,又似有亿万蜜蜂同时扇翅,嗡嗡之声从那石门透出,接着一股诡异的灵压散开。 丁辰和花月都是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石门又是一声闷响,轰然开启,便是一团灰芒似被弹射出来一般,石门迅速开闭。 灰芒自然就是那老者,囫囵滚过一团,好不容易才稳住,待其恢复身形,好不狼狈,见丁辰两人都是面露惊疑之色,却又连忙笑道,“哈哈哈,老夫没事,不过是无意中触发了些禁制而已,不妨事......,两位且看,此盒中装的就是木母太岁了。” 却见一只一尺见方的木盒,被其右手虚托,就浮于三人之间。 老者一边说道,一边虚点木盒,木盒之上灵光泛泛,盒盖随即翻开,就见一块比巴掌略大的青灰色的东西显露出来,毫无出彩之处,除了略有些松香剔透之感外,倒像是一块烂木头。 “……,普通太岁,世人又称之为肉灵芝,传说可益精气,增智慧,久服更是可以轻身不老。 而这木母太岁,却是来自于至木之本源,乃木灵之精华成就,其妙处更是非凡。 若只是如小道友所言,用来疗伤健体,却真真是暴殄天物了。 其真正用途,乃是用以祭炼一种叫作‘木本真胎’的灵胎,有了此胎,便可使这小丫头的精魅灵体有了寄托,从而大道可期也……” 寄托灵体? 丁辰闻言,心下一惊,恍惚似想到了什么,却在此时,那老者轻弹食指,一点灵力落入那木母太岁之上,其内似有微光。 “好精纯的木灵精华!”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娇呼,正是花月似感应到什么,忍不住惊呼出声。 丁辰之前的思路被打断,虽也感应到一丝木灵之气,却并未觉出有什么特别的,倒是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 就在他还想细细查看一番之时,那元魂老者却是快速盖好木盒,这次倒是直接交到了花月手中。 同时又对丁辰含笑说道,“小道友这下可放心了?不再担心老夫诓骗了这小丫头了吧?” 老者说着,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花月闻言,也是一脸的感激之色看向丁辰。 “前辈说笑了,晚辈本就只是想见识见识而已,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丁辰脸不红,心不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含笑打着哈哈,说了些无关痛痒之词。 同时,心中却又是腹诽起来,花月这丫头看着也不傻呀,怎么被这老头骗得五迷三道的,完全被其操于股掌之间。 “呵呵,也是小道友宅心仁厚......” 老者笑道,同时又是挥手一道灵光弹出,便见另一道石门缓缓开启。 “花月,你且带着木母太岁前去这练功房调息一二,以便之后祭炼,老夫还要和这位小道友聊聊……” 一听这话,花月自是欢喜,连忙就往练功房走去,临入门时,还是侧头看了丁辰一眼,眼色有些怪异,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余下一人一鬼,目送花月进去,石门关闭,元魂老者这才再度开口,语气虽仍算是和善,却明显平淡了几分。 “小道友,这下可以去挑选宝物了吧?” “前辈厚赐,本不该辞,只是......” “呵呵,小道友若是担心那禁制,倒大可不必,那禁制虽利害,却并不伤人,最多就是向老夫之前那样被弹出来而已......” 老者笑着解释道。 丁辰闻言,目光闪了闪,心下下意识觉得不能顺着对方的思路行事,否则,难免被动,当即目光一转,试探着问道,“前辈,在下也不知道这些石门之后有什么,实在不知该如何挑选…… 不过,之前看前辈收取的那张星云阵图,颇为玄妙,不知前辈可愿割爱否?” 元魂老者闻言,明显语气一噎,勉强保持缓和的语气,但是脸上的抽动都要忍不住了。 见这老者如此,丁辰还以为对方会直接拒绝,却不想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却是讪讪笑道,“呃,呵呵,小道友还真是眼光独到呀!” 也不知他之前将那阵图放在了何处,此时又是挥手一招,竟真的直接将阵图卷轴凭空取了出来,随即就是随意的一抛,便丢向丁辰。 如此干脆,倒是让丁辰有些吃不准。 眼见那阵图飞来,却不能不接,只得卷起一缕清风,将其摄住。 召之即来,阵图飘至身前,丁辰暗催神识、灵目,细细扫视了一遍,并无异常,这才用手接住。 这阵图也着实不凡,入手便觉质地极为细密,手感似丝绢一般光滑,细看之下,却又认不得是何种灵丝仙麻织就,也不见有纵横经纬。 两端并无轴杆,只寻常绢布一般卷成一卷,缓缓展开,大约三尺长一尺宽,两面皆是寻常米白色,又似参杂着点米油的淡黄。 丁辰琢磨了片刻,始终不得要领,试探着注入法力,便见阵图之上随即泛起层层涟漪,初时如水中墨团晕染,渐渐散开,便是晦涩阴暗一片,看不出什么内容,再继续,只觉如暴雨前阴云掩盖,又似有雾霭层层,一片混沌不清,虽也有几分奇异,但却是远不及那元魂老者之前催动时那般深空飞星般的玄妙。 看来此星云阵图必定还有什么专门的催动法门,丁辰想到这里,也不客气,直接开口就问。 “前辈,不知此宝的催动使用法门......?” 元魂老者闻言,却是故作高深的淡淡一笑。 “呵呵,小道友,我们虽有言在先,此间宝物仍你挑选,老夫自然不会食言。现如今,老夫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给了你这星云阵图,那也算是两清了,至于这阵图的使用之法,呵呵,却是得另算了……” 第244章 祭炼开始 原来是想借此拿捏自己,难怪给得这么干脆,这是算准了自己参不透这阵图之中的奥秘呢? 丁辰心中暗骂,随即想起当年那老学究也是如此,心中更生厌烦,开口语气便生冷了几分。 “另算?那不知怎么个算法呀?” “呵呵,不过一件小事,想请小道友相助一二而已,若是小道友愿意,这星云阵图的使用之法便可作为酬谢......” 嗬,看来这才是正题了! 丁辰心中暗道一声老狐狸,自顾自的将阵图一卷,就直接塞到自己的储物手镯中,也不问到底是什么“小事”,目光一转,却是反问道,“前辈既然有事,何不明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 “呵呵,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么说来,小友是愿意出手相助了?” 老者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羞恼,直接顺杆儿上。 丁辰也算是领教了,虚眼注视了片刻,也有了几分猜测,想必对方说的小事多半必须自己心甘情愿才行。 “所以之前前辈口口声声要送在下宝物,也并非本意,不过是想借此施恩,还是说想诓我取宝,待我被禁制所困之时,好以解救为条件让我答应出手?” 此言多少有些诛心,但明显也是那老头所想。 元魂老者啧啧轻笑,面上虽无恼怒之意,语气却也不似之前那般和善了。 “道友要如此想,老夫也管不了,你也不要以为老夫真的非你不可,实话告诉你,你今日无论答不答应,都休想离开,此番祭炼木母太岁耗时极长,老夫可不想有人出去乱说,引来些不三不四之人......” 说着,浑身气息陡然而起,四下寒气簌簌如霜降,立时冰寒刺骨。 就听得咔的一声,顶上那半球石门无故轻颤,明显已经锁死。 丁辰见状脸皮直抽,也是后悔自己有些意气鲁莽了,对方单是魂力便是远在自己之上,更何况占了地利,当即只得勉强脸上堆笑。 “前辈何必如此,晚辈又没说不愿意出手相助......” 见丁辰服软,那老者这才缓了缓气息,咧嘴笑了笑,才道,“这才对嘛,放心,只要小道友肯按老夫说的做,之前的条件依然有效......” “呵呵,前辈有所差遣,晚辈自然不敢推拒,就是不知到底是何事......” 元魂老者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表情已然恢复之前的那副亲和,仿若之前的龃龉从未发生一般。 “呵呵,此事说来也不算是帮我,而是帮那精魅丫头,她到底不过筑基初期修为,祭炼那木母太岁,还是太过勉强。” “可在下并不会什么祭炼之法呀?” “这却是无妨,也不是要小道友帮忙参与祭炼,此事自有老夫出手,不过是需要你在必要时援手一二法力即可,呵呵,你也看到了,老夫一身魂力衰败,实在力有不逮......” 哼,还力有不逮? 此话丁辰自是不信,更不相信只是援手一二法力这么简单,还是象征的推拒道,“可晚辈法力浅薄,只怕要坏了前辈的事儿了!而且,要祭炼那木母太岁,想必是需要木属性法力的,在下对此并不精通,只怕不合适吧……” 元魂老者哪里肯松口,心中早有腹稿。 “小道友何必谦虚,老夫观你气息深沉厚重,法力在同辈之间可不算浅薄了。 至于属性之事,小道友更不必忧虑,老夫主修的也不是木属性功法,乃是水属性功法,所用之法正是以水生木,辅助花月那丫头祭炼木母太岁的。 而小道友你这一身元金之气,浑厚不凡,正应了金生水之道……” 老匹夫,原来是看上我这一身元金之气,在这里等着我呢!丁辰心中暗骂。 老者见状,眼色又瞟了一眼练功房那边,又道,“老夫见小道友怜香惜玉,应该是古道热肠之人,不会不愿意帮自己的好友吧?” “呵呵......” 丁辰闻言,脸皮直抽,也只得干笑两声。 如今,他也是看出来了,这老头之前做的这一切,都是要自己留下来辅助祭炼那木母太岁。而此事,多半确实是需要自己心甘情愿才好施为,否则对方也不至于搞这么多弯弯绕。 如今,也只有姑且留下,走一步看一步了! …… 半个时辰后,丁辰跌坐于大厅一角,调息打坐,就听得沙沙摩擦之声,正是那练功房石门再度缓缓打开,耳边就传来元魂老者的传音。 “小道友,请进来吧,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了。” 丁辰有些气闷的瞟着那练功房的石门一眼,纵使心中万般无奈,也只得起身,故作一副从容不迫之态,缓步进入。 石室内,花月和老者相对而坐,相隔不过一丈,而一旁一丈之外,另有一只空着的蒲团,看样子应该就是给他预备的。 “多谢江道友出手相助了。” 花月见丁辰进来,还算客气,起身福了一礼,语气温软有礼,而略显平淡,更是多了几分疏离,全然没有以往脆生生的叫自己江公子的那股子俏皮劲儿了。 丁辰多少有些吃味,却也无话可说。 反正,他此刻是全然看不懂花月到底是什么路数了,是个人都看得出那元魂老者绝对另有所图,他可不信这丫头就丁点看不出来! 难道,她还另有什么后手依仗不成? 想不通,丁辰也就不再多想,只是回礼道了一声不必客气,就自去那蒲团落座。 三人成三才位品字坐定,花月与那元魂老者面对面,丁辰则侧对两人。 略略打量,便见花月已然重新双目紧闭,一双青葱玉手交叠捧着那木母太岁,淡淡桃红法力萦绕其上,慢慢浸染。 对面,那元魂老者同样双目紧闭,脸上无悲无喜,身子缩在一起,像是只干巴巴的老猴子。 丁辰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就听老者开口。 “……,接下来,老夫会先助花月以精魄之力,将这木母太岁彻底祭炼一遍,待到祭炼完成之后,便需要将花月精魄完全融入太岁之中,方可成就灵胎。 整个过程会非常漫长,老夫也最多只能坚持到祭炼完成,之后就需要小道友助老夫补益法力,才能将融合过程持续下去......” 顿了顿,元魂老者又道,“都准备好了,便开始吧!” 第245章 金生水、土生金 话音未落,元魂老者也不问丁辰意见,一双鸡爪一般的手掌平仰着缓缓抬起,及至胸前,复又平俯,缓缓压下,落至丹田,法决变换之间,一股惨蓝灵光悄然出现,就在老者半透明的丹田处虚浮涌动,继而如同怪蛟一般游走而出,盘绕其身。 对面的花月,始终面色严肃,浑身桃红法力,源源不断的注入那木母太岁,复又涓涓而出,周而复始。 似乎催动那惨蓝灵光对那元魂老者也颇为吃力,调息了好一阵子,才有下一步动作,便见其猛地睁眼,一手按护丹田,一手成刁手快速提起,反掌正面推出,掌心蓝光闪动,一缕如青烟般的灵力喷涌而出,眨眼睛降临花月全身,化作一个水灵光球,将其罩住。 花月应该早就得了元魂老者面授机宜,同时玉手轻托,木母太岁顺势浮空而起,飘至花月头顶之处,双手合十,转而连掐数个手印端于头顶,直抵太岁,引其本命精魅真元出百会穴冲入那太岁之中。 此时,还用不到丁辰,倒是让他看了一场稀奇。 看着看着,脸皮缓缓落下,双目虚睁,目光渐渐转为空洞,明显眼前一幕已是他关注的了。 识海之中,上清长春功锻神篇默默运转,神魂似云卷云舒,涌动如潮,嘴唇时不时蠕动一下,却是将那神荼郁垒密咒默念起来。 …… 正如那元魂老者说的,祭炼过程果然十分漫长,丁辰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从他进入这石室到现在,已然持续了差不多月余之久。 而随着祭炼的深入,那木母太岁也慢慢有了变化。 阵阵的清冷异香幽幽飘荡,色泽也越发的剔透,早已没了原本的灰败,即便以丁辰这点有限的见识,也看得出来,祭炼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了。 与此同时,他也清晰的感知到,即便有那老者不停的补充法力,花月体内的精魄之力已经越发的虚弱了。 精魄之力大损,真的能够成功融合吗? 丁辰隐隐有些担忧,转而再看那元魂老者,气息同样衰败,显然魂力同样消耗巨大,倒是不太像有所保留的样子。 难道这次反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丁辰心中不由得越发狐疑,眼珠一转,看向那紧闭的练功房石门。 此时,或许是趁机离开的好机会! 就是不知这石门之上,是否被下了什么特殊的禁制,如果真的下了什么厉害的禁制,他自然是没有多大把握能直接冲破炼神修士洞府禁制的。 就在丁辰举旗不定之时,那木母太岁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变化,已然明显变软,犹如一块剔透的琥珀,在法力催动之下不停蠕动,一放一缩。 与此同时,那剔透之中的青绿之色越来越清亮,最后,似乎终于突破了某个临界点,灵光突然大放,光晕阵阵,无规则的溢出。 花月见状,脸上欣喜之色无以言表。 就听她一声娇喝,随即一口本命真元喷口而出,直接将木母太岁一个搅动,一拉入怀,浑身灵光蒸腾而起,一阵卷动,竟是整个身子直接化作一道桃红之气,瞬间将那太岁包裹起来。 “小道友,该你出手了!” 元魂老者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丁辰眼中精光闪动,纵然有些迟疑,但还是手中法决掐动,随即深吸一口气,太白金光诀运转起来,一缕素白的金行之气,脱手而出,直冲那元魂老者。 老者同样深吸一口气,左手一抓,直接将那缕金行之气抓在手中,猛然一抽。 这老头显然没有顾及丁辰的根基也不过是筑基后期,这一抽,力道极猛,使得其一身法力都是一滞,法决随即运转不灵,连带维持脸上那琉璃面具的法力不稳,当即脱落而下,露出了其本来的容貌。 丁辰心中自然大惊,连忙蕴化真元,再提法力,调整呼吸,这才稳定下来,重新带好面具,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再看那元魂老者,似乎完全没有关注他这边,只是似乎隐隐看到他嘴角微动,似笑非笑。 “老东西,你敢阴我!”丁辰心下暗骂一句。 不待他多想,就见那老者浑身气息陡然一起,右手变化几个法决,几道法力变换形态,淡蓝灵力一转,那水灵光球无声碎裂,化作无数冰珠雪晶,继而汇聚一起,结成球状,将花月和那木母太岁包裹起来。 那冰球很有些诡异,不但能隔绝视线,还能防止神识探查。 丁辰鼻孔轻哼,空明之瞳当即开启,就见花月所化的桃红之气正和那太岁之中散发的青绿之气纠缠一起,正在不停融合。 这个过程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丁辰看了一会儿,也就没了兴趣,目光却是落在一旁的元魂老者身上。 却见老者虽然将金行之气抓在手中,但是并不是直接吸收,而是以金行之气为引子,引动天地灵气中水行灵气不停的汇聚,使得老者对水灵气的吸纳炼化过程大大加快。 他倒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吸纳灵气的方法,心中不由一动。 既然对方可以“以金引水”,那为何自己不能试试“以土引金”呢? 想到这里,丁辰便摸出一块土属性灵石捏在手中,一边暗暗揣摩元魂老者的天地灵气调动方式,一边慢慢尝试。 经过几次失败之后,丁辰才慢慢有了几分感觉,竟似乎真的有些许效用,在土行灵力的勾动之下,金行灵气的吸纳似乎也略增加了一分。 丁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欣喜,能学到这手也算是额外的收获了。 只是就在他欣喜之余,眼角微转,偶然看向对面那元魂老者,却见其嘴角微咧,竟分明是一种讥讽之态,心中原本欣喜顿时大减。 紧接着,在法力继续运转之下,他便发现,原来自己吸纳的金行灵气分明就是自己之前散出的,这才明白那老者为何嘲笑自己。 那元魂老者只是用金行灵气作为吸纳水行灵气的引子,用过之后,那些金行灵气自然又散失了出来。 丁辰心中难免有些羞怒,只是也不好表现出来,干脆直接吞吐,吸回自己的金行灵气,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 再看花月那边,随着桃红之气与青绿之气不断融合,青绿之气越发寡淡,及至几乎完全融合之时,整个木母太岁已然完全呈现出一层艳丽的嫣红光晕。 …… 第246章 太岁之心 又约过了三日左右,那木母太岁已然软若融蜡,稠同糖稀。 而那元魂老者,虽然仍一如既往催发法力,但脸上喜色已然难以自矜,不经意间,甚至隐隐露出一丝渴望、贪婪。 这些自然都被丁辰看在眼中,不过始终一言不发,仍旧一边继续维持着金行灵气的渡出,同时一边又不断的吸回,体内的太白金光倒是损耗不多。 …… 又复三日,随着最后一缕桃红之气也终于完全融入了太岁之中时,那太岁终于又有了实质性变化,原本蠕动不已的太岁慢慢收敛,最终凝为一个软肉般圆球浮于半空。 空明之瞳一探,就见那剔透的圆球之中,似有一点嫣红颤抖不已,一时间,丁辰心中莫名浮现出这个词来。 “太岁之心?!” 他还依稀记得,当年他刚到卫州城的时候,曾无意间用空明之瞳看过一位刚怀孕不久的妇人肚子,其内胚胎尚未完全成型,只有一颗小小的心脏,也如眼目下这太岁之心这般,嫣红一点,孱如指尖,微微跳动。 这便是新生的花月了! 虽然他知道,此时的花月,已经不是原来的花月了,但毕竟朋友一场,若是她真的能顺利塑形脱胎,他自然也是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的。 只是…… 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丁辰眼中不禁泛起一丝忧虑,转而又看向那元魂老者。 此时,应该是那太岁之心凝实成形的最后关头了,待到其彻底成形之时,想必也是这老东西动手的最后机会了。 之前,他便已经有所猜测,如今见那元魂老者脸上的贪婪之色,便越发笃定了几分。 心思一转,丁辰知道,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必须得投石问路才好。 当即,渡出的金行灵力一停,朗声开口。 “前辈,在下之前听前辈曾言,这木母太岁是寄托灵体的最好材料,我看前辈也是元魂之身,说来也是灵体,难道就没有想过也找一块木母太岁重塑肉身吗?” 话音刚落,那太岁灵球之中涌动的桃红之气却是一顿,下一刻,融合的速度加快了三分。 丁辰一心二用,神识锁定木母太岁,眼珠死死盯着那元魂老者,就见那元魂老者脸色霎时一僵,一股狠辣之色半显半隐。 心知自己这是说到点子上了,丁辰嘴角勾笑,又要开口。 却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就见那老者的眼珠一颗盯着太岁圆球不放,贪婪之色已然毫无掩饰,另一颗眼珠却是滴溜一转竟然瞳孔一动,直直的看向了丁辰,与丁辰的目光轰然相对。 还没等丁辰有所动作,就见那元魂老者嘴角一咧,面露决绝之态,牙齿露出森冷的银光。 丁辰暗叫不好,法力猛提就要飞身而起,却觉得一股巨大的拉力从那蒲团之上猛然出现,将其身体生生禁锢,难以飞起半寸。 “花月!” 丁辰立时大喝一声。 而就在丁辰开口的同时,花月所化桃红之气已然动了,就势一涌,就将那太岁之心笼在其中,就要催动那太岁灵球遁走。 看来这丫头也不是真傻,多半也有利用这老东西的意思! 只是那元魂老者哪里肯让,一声冷哼出声,那些包裹太岁灵球的冰晶雪沫猛然一缩,化作一个冰壳将灵球死死困住。 花月所化桃红之气也不示弱,陡然一颤,一股震荡猝现,震得那冰壳立碎。 也就是一时的耽误,那元魂老者整个身形光晕急闪,一个卷动,如同劲风卷云,漩涡起浪,与那有几分怪蛟形态的惨蓝灵光一合,盘身弹射而起,直扑那太岁,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整个木母太岁完全裹住,随即便寻到个薄弱之处,一钻而入。 那惨蓝怪蛟魂力着实强悍,甫一钻入,四爪瞬息甩出,化作四条触手,刹那间便绞住那嫣红一点的太岁之心。 几乎同时,惨蓝光雾威势大放,排挤花月所化桃红之气,开始浸染整个圆球,不过几个呼吸,就将一半圆球浸染成蓝色。 顿时,就见那圆球一般的太岁,其内如有沸水翻滚一般,鼓动不已,晃荡不停。 丁辰见状,岂能让他如意,连忙再提法力,就想要脱开那蒲团。 却不想那蒲团竟似乎和整间石室浑然一体,一股怪异灵力死死纠缠,自己下半身如同完全直接焊接铸炼在这蒲团之上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再看那太岁之内,惨蓝光团已然完全成压倒之势,若不是那桃红之气已将那木母太岁祭炼日久,和那太岁之心还有一缕晶丝相连,只怕已经完全被吞噬。 丁辰心中发狠,双手狂掐法诀,太白金光诀催到极致,一股磅礴的元金之力勃然而出,金色剑气喷薄而出,直直刺在那圆球之上,就听砰砰几声,那圆球虽然震荡不已,却是没有刺进分毫。 “小子,你这剑气虽然有些门道,但是要想击破这太岁灵光却是难了。” 一道苍老的神念传来,正是那元魂老者哈哈笑声。 丁辰暗暗估算,这所谓的太岁灵光的防护能力,只怕还在这洞府入口处的镜水屏障之上,如此倒是不好办了。 “花月!” 丁辰突然高喊一声,同时剑指如锋挥出,眉心一点青光闪烁,便有一条晶莹豆青长丝飞射而出,与指尖剑气前后直刺花月所控制的那部分太岁。 花月到现在,哪里还不知道好歹,见状自然了然,桃红之气一个旋转,那一部分太岁表面灵光微闪。 有了花月协助,剑气正中那太岁灵光,激起灼灼闪烁之际,神念青光便入。 “神念化丝!想不到,你不过区区筑基修为,神念居然如此强悍!” 却是那元魂老者诧异一声轻呼,却也并未惊慌,所化怪蛟尾巴一摆,似乎在太岁灵球中掀起一股气浪,直冲那晶莹青丝。 “哼……!” 几乎是同时,一声轻哼自丁辰口中而出,正是他暗自念动郁垒密咒。 密咒玄音猝然降临,那元魂老者猝不及防,所化淡蓝光团当即一颤,气浪一个不稳,却让丁辰催动的神念晶丝有了可趁之机,悠然荡开,速度却是不减半分,直抵那嫣红色的太岁之心,一个扭动,化为一只五指小手,直接将太岁之心捏在手中。 第247章 得寸进尺 “小辈,你好大的狗胆!” 一股森然的神念勃然而临,大声喝道。 “前辈之前慷慨赐宝,在下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呀!” 说着,丁辰浑身法力调动,一身上清长春功运转到极致,真元顺着那晶莹青丝攀附而入,也开始浸染这木母太岁。 “小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不妨直言……” 那元魂老者倒是能屈能伸,语气陡然一变,不过浸染太岁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 “前辈哪里话,在下现在动都动不了半分,又能干什么?” 丁辰语带诚恳,同样法力不停,与花月所化桃红之气合力一处,丝毫不退。 “好,你之前不是要离开吗?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元魂老者语气又软了几分,说着,更是甩出一道惨白灰光,击打在这石室的石门之上,石门轰然而开。 于此同时,丁辰只觉得身下一颤,蒲团之上的束缚之力也随之消失。 丁辰脸上一喜,翻身而起,站在一旁,只是那道晶莹青丝却丝毫没有撤回的意思。 “还不收手?你真以为老夫就被你拿捏住了?再不离开,就别怪老夫翻脸无情了。” 元魂老者神念又森冷了几分。 丁辰却道,“前辈贵人多忘事,还有外面的石门未开呢?哦,也不用劳烦前辈出手,您老只需告知开启之法即可......” “哼哼......” 元魂老者冷哼两声,还是忍了这口气。 却原来那半球石门的禁制是靠重量激发的,只需以力托举,让其减轻二成半又七分的重量,便可自行开启。 丁辰隔空撒出一道法力,略试了试,便知此法不虚。 “行了吧?”老者咬牙切齿。 丁辰闻言,目光微闪,面露犹豫之色,下意识的看向那太岁中的那抹桃红,还是传音劝道,“花月,既然事已至此,何必强求,还是将那木母太岁让与他,脱身出来,再寻他法就是了?” 花月闻言也是轻叹,幽幽传音回道,“江公子,我的精魄已与这木母太岁炼化一体,就算我肯,脱身便是死期......” 丁辰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时无计可施,只得追问道,“岂会如此?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呵呵,覆水难收,我既选了这条路便没无法回头了......” 花月神念惨笑一声,继续说道,“江公子,你的心意花月心领了,我本以为那老头不过一道残魂,便低估了他的实力,却不想...... 唉,终究是我自己妄念痴心,贪慕也能有一副躯体,能逍遥世间,诓骗你过来,反倒让你陷入险地......” 听花月如此说,丁辰也是有些唏嘘,心中的怨气也少了几分。 “江公子,这老头想要完全融合,少说还需要个把时辰,足够你离开了。 你不必管我了,时也命也,不可强求,你我联手也难以阻止他的,你还是快快离去吧!” 听闻对方反过来劝自己离开,丁辰也是不忍,可也正如她自己所言,以目前情况而言,就算他坚持出手,也并无什么胜算。 “唉!” 轻叹一口气,丁辰自问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心生退意,右手剑指力道微松,便打算收回青丝。 只是,却在此时,脑海中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琉璃面具掉落,那元魂老者的眼角余光。 嘶! 要是他真的看到自己的真容,日后传扬出去,让洞玄宫追查到江子城这个身份,他自己倒是可以改换容貌逃走,却不知要连累多少人,杏儿那小丫头还不满周岁呀! 想到这里,丁辰心下复又哀叹一声,双眉蹙得更紧,反有踟蹰起来。 “小子,你再不收手,老夫可就要反悔了!” 元魂老者神念又至,此刻他已经浸染了七成太岁。 却不想,元魂老者催促越急,丁辰心下越是烦闷,目光一凝,正是空明之瞳再度催动,视线一晃,那太岁之心便如在眼前,纤毫毕现。 “啧,怎么忘了这个了......” 丁辰心下一颤,却似想到了什么,目光继而扫过整个木母太岁,再度传音问道,“花月,你还能坚持多久?” “江公子,你......”花月闻言略有不解。 “无需多问,你回答就是......” 不知什么原因,对方这略有些强硬的语气,令花月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希冀和信赖。 “我现在所控制的正是我最早炼化的那部分太岁,那老头侵夺起来会越来越慢,若是没有其他变故,应该还能坚持大半日......” 大半日?想来时间也够了...... 还有这老头,看似占尽上风,却明显投鼠忌器,既如此,倒要看看,他还能让多少步? 如此想着,丁辰也不再和花月商量,直接传音向花月吩咐,让其接下来顺着自己说的做即可。 也不等花月回复,丁辰脸上展颜一笑,张口又道,“前辈,你之前让我出手相助,在下可是已经履行了诺言,那星云阵图的运转法门,前辈是不是也该告知在下了?” 话音出口,手中法力却是再次一提,暗催一丝金行灵力顺着那荡悠悠的豆青神念晶丝,牵动那太岁之心,让元魂老者的炼化速度一缓。 “哼哼!小子,有你的!” 元魂老者神念波动明显一抖,随即恢复常态,心中虽然暗骂这小贼得寸进尺,却还是再度传音,竟真是阐述如何催动那阵图的方法。 临了又补充道,“老夫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能说的都说了,那阵图来历成谜,便是老夫的本体,参悟多年也只参悟到这几分幻阵防御之法......” 见老者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丁辰却是有了几分底气。 看来,这老头儿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有恃无恐,多少是有些外强中干的。 心中如此思忖,不过他嘴上也没闲着,说道,“原来前辈知道的也不多呀,怪不得,之前见前辈收取这阵图之时也不怎么灵便,要是让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以为前辈根本就不是什么寒潭上人的元神分魂呢......!” 第248章 拖延 “小子,你胡说什么?” 元魂老者闻言,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丁辰才不管这些,他本就存了要扰乱对方心绪,拖延时间的心思,随即又道,“还有,之后见前辈寻找那木母太岁的时候,也似乎不怎么熟悉此地的布置,还触动了自己设置的禁制...... 哎呀!这这这......,前辈不会真的不是那寒潭上人的分魂吧?” 元魂老者似乎对这件事格外的敏感,一闻此言,神念震荡,越发的狂躁起来,随即法力就是不稳,丁辰趁机狂催金行法力一涌而上,青金二色交融,竟也抢占了一成太岁的控制。 花月见状,也一同发力,恢复到三成。 一见丁辰两人同时发力,抢夺那木母太岁的控制权,元魂老者立时便明白丁辰是故意扰动他的心神,心中越渐发狠。 “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真以为老夫拿你没办法吗?” 元魂老者神念一阵躁动,猛然往丁辰和花月一压,同时卷起一道惨白阴气,转瞬凝成一枚枪头,瞬发而出直冲丁辰。 丁辰早有防备,身体一闪避开,那阴气却是击在那半掩的石门之上。 就听咔咔声起,却是这元魂老者的一石二鸟之计,纵然打不到丁辰,也要再度封闭石门。 丁辰早有预警,脚下不过点地,踏莎行步伐带动身形一闪,人已经脱出练功房之外。 与此同时,反手暗催一道金色剑气,顺着那晶莹青丝而上,直入太岁,那晶丝所化小手立时化作几股细丝,一用力就勒在了太岁之心之上。 剑气虽然维持不了多久,但那太岁之心本就脆弱无比,哪里经得住,瞬间就要勒了进去。 元魂老者一见青丝突然犀利,立时吓得肝胆俱裂,连忙将石门停住,丁辰乘势又是一声轻哼,却是念动了神荼密咒,一道凄厉神念直轰在那太岁灵球之上。 灵球之中,一蓝一红大小两道神魂都是吃了个暗亏,一时把持不住。 机不可失,丁辰灵力顺势一带,竟是将那太岁灵球直接拖出练功房,来到了外间大厅之中。 “小子,你如此行事,就不怕这小丫头神魂俱灭吗?” 元魂老者神念响起,只是似乎不敢再激怒丁辰,语气明显又缓和了几分。 “呵呵,这便是前辈迂腐了,她本就是天生地养的精魅,回归天地,何尝不是大道天理,轮回往复,有何不可?” 丁辰脸上轻松异常,一副似乎不在意的样子。 “唉,江公子所言正是,天道轮回,自然之理也,倒也不必过于执着......”花月也是应和道。 “哼,行了吧,少在那里一唱一和的,小子,你直说吧,到底想要什么?” 元魂老者再度传音。 丁辰嘴角轻挑,却是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目的,故而又装出一副贪得无厌,死皮赖脸的模样,说道,“呵呵,前辈,在下也不想贪心,只是这十二个密室,个个藏宝无数,在下实在割舍不下呀!” “你倒是贪心,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肯收手,我立时就开了石门,随你予取予求如何?” 见元魂老者如此光棍儿,竟然直接同意,丁辰也不接话,眼珠一转,却又岔开话题,笑道,“前辈,刚才晚辈问的问题,您老还没回答呢!你到底是不是寒潭上人的炼神分魂呀?” 元魂老者哪里还猜不到丁辰是在拖延时间,心中郁闷难压,惨蓝光团之中,一张惨白老脸现出,双眼中凶光毕露。 “呵呵,前辈何必如此气急败坏,不过闲聊几句而已……” 丁辰现在就是投鼠忌器的那只老鼠,丝毫不在意对方的眼色,随即又道,“前辈,您老之前说寒潭上人,是被太岳宗排挤离宗,看来多半也是假的吧?” “哼哼,是真是假,与你何关……” 元魂老者只哼哼以对,却是不想和丁辰纠缠,就要再度专注于抢夺那木母太岁。 丁辰岂会让他如意,仍自顾自的说道,“如此也对,我就说嘛,太岳宗怎么可能如此不开眼,将一个炼神修士逼出宗门。” 元魂老者闻言,法力都不由得一顿,此刻却是听出了几分真意。 “你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了?” “前辈这么说,倒也不错,小子我什么都好,就是疑心病有点重,呵呵......” 丁辰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越发放得开了。 “你倒是远比这小精魅精明得多了,就是不知道你还猜到了什么?” 元魂老者似乎也来了些兴致,倒是不再着急了。 “这个嘛,小子倒是有些猜测......” 丁辰目光死死落在那木母太岁之上,见那元魂老者侵夺力度似停了下来,心下微松,便开始继续嚼舌。 “这寒潭上人就算真是太岳宗之人,也多半不是炼神修士,就算是,也应该是离开宗门之后才进阶的吧?前辈,我猜的可对?” “呵呵,继续......” 元魂老者没有正面回答,面带讥诮。 丁辰也不追问,又道,“至于前辈您嘛......,到底是不是这寒潭上人的分魂,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辈应该也并非自由之身,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前辈虽然对这洞府知道不少,但又都只是一知半解,可对?” “......” 元魂老者沉默以对。 “至于那寒潭上人,最后是否真的进阶到炼神期,其实也不重要了,反正应该,确实是,已经死了,而你却不知为何随那浮光掠影珠飘落在外......” 丁辰说着,瞟了一眼那太岁之中,三股灵元一时竟相安无事。 “......,至于您老为何不直接夺舍其他修士这点,晚辈就想不通了,想必是另有什么隐秘忌讳,让你无法夺舍…… 但勿论什么原因,您老自然不甘心就此魂飞魄散的,又想着这寒潭洞府之中这块木母太岁可以寄托灵体,便想着借此脱胎重生,之后,你无意中结实了花月,见她也是精魅灵体,便以此为饵,诱骗她助你进来…… 只是,你自己为何不直接进来,在下就猜不到了......” 第249章 何为木母 太岁之中,如一团蓝白气团的元魂老者,越听越是心惊,旋即又是感叹。 “哈哈,不错,不错,你之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 片刻之后,却听其哈哈大笑,反是看开了一般,竟直接承认了。 “事到如今,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了,老夫确实不是那寒潭上人的分魂。老夫的真实身份,乃是他生前豢养的一头霜麟寒蛟......” “霜麟寒蛟?传说中,重瞳寒鲵的死对头,难怪你自己进不来......” 丁辰一通百通。 “啧啧,你小子倒是有见识,连这等轶闻都知道......” 老者闻言又是啧啧轻笑,语气中竟带有几分赞赏之意。 话音未落,其语气又是转为哀怨。 “唉,想老夫堂堂异种灵兽,不但屈尊成了那寒潭老鬼的灵兽,最终更是在其临死之时被那认主魂契反噬而死,只逃这道残魂....... 此事始终是老夫心中的执念,说来,老夫倒是该感谢你,竟是解开了老夫多年的心结……” 丁辰才没兴趣去管他的什么执念心结,只瞬间便想到了另外一层,口中嘟囔,“原来是那魂契所限,才让你无法直接夺舍……” 此话,自然被那老者听见,又是笑道,“不错,举一反三,仅凭这么几句话又猜到这么多......” “只是,你猜到了这些,又有何用呢……?” 老者语气陡然一变,丁辰和花月皆是一惊。 却是话音未落,那太岁之中异变又起,老者所化惨蓝光团颜色骤然加深,倾巢而起,几个涌动之后,竟是生生将那嫣红的太岁之心也一下染蓝。 这老东西居然也和自己存了一样的心思,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中蓄力。 丁辰一时气急,手中青丝猛然发力,就要干脆勒爆那太岁之心,只是力道刚起,那太岁之心猛地一凝,竟然硬如坚冰,青丝一时也难以作为。 又见那惨蓝光团气息翻滚,几个呼吸之间,就将花月和丁辰放出的灵力逼到一个角落,情势立时急转直下,只剩下一青一红两道晶丝还遥遥牵引这太岁之心,却也岌岌可危了。 那元魂老者眼见阴谋得逞,嘎嘎怪叫,得意几近发狂。 花月勉力苦苦支撑,俨然油尽灯枯,也只得无奈的传音道,“江公子,事已不可为,你还是赶紧走吧!” 丁辰充耳不闻,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讥讽,说道,“前辈,你高兴得太早了吧!” 元魂老者闻言笑声一僵,就要开口。 却见丁辰浑身一抖,脚踏天罡,太白金光陡然充斥全身,却是逆转法诀,元金之气如同涛涛洪流一般直扑那太岁而去,眨眼间就将那太岁包裹得严严实实,肃杀之气布满满间大厅。 “哼,不过第一层的太白金光诀,又能有什么用?” 元魂老者虽不知道丁辰要做什么,但也并未惧怕什么,只一气加大魂力冲击,侵夺太岁灵球的控制权。 “前辈,枉费你自称炼神修士的分魂,难道就不知道,何为‘木母’吗?” 悬浮半空,丁辰淡淡开口。 “你想说什么?” 元魂老者心中拿不准,下意识生出些不安。 “在下虽然修为浅薄,但是也曾经看过几本丹书药典的。 在古修士的炼丹术中,木母非木,其实指的乃是‘汞’,这太岁之所以叫木母太岁,除了木灵气精纯外,想必还因为其内含有的这一丝汞精。 这汞又称水银,看似液体,实际上却是正儿八经的金行所属......” 丁辰徐徐说道,手中法力不减,元金之气疯狂冲刷太岁圆球,就见那太岁之心中,淡蓝之内,突然一丝银色光丝浮动,蠕动不停。 “不可能,你绝不可能知道这太岁中有汞精的!” 元魂老者不可思议的惊呼,法力倒抽而回,全力维持了淡蓝之心的躁动。 花月见状当即乘势发力,桃红之气流转翻腾,片刻又将那惨蓝光团挤到一边,复又占据了一半的太岁灵球。 “我怎么知道?呵呵,我不但知道,而且是在你刚拿出木母太岁之时,我就感知到了其中的一缕金行之气了。 阁下既然已经认出了太白金光诀,难道不知道,凡五金之属,又如何逃得过此功法的玄妙?” 丁辰不紧不慢的说着,面上神情平淡无比,一身法力却是不停。 当然,他说的也不是全部实情,若是没有空明之瞳,单靠太白金光诀,他也无法完全确定那缕汞精的存在。 只是此时这些也都不重要了,元魂老者一听丁辰居然一早就知道了木母太岁中的金行之气,多少有些方寸大乱。 便在此时,神荼密咒再度响起。 五行之中,金本就克木,元金之气和汞精内外夹击,元魂老者神魂一时不察,直接被神荼密咒轰了个正着。 这一下,饶是他元魂凝实,此消彼长之下,其操控下的木母太岁灵光终于难以坚持,溃散开来。 那汞精有了出口,噗的一声,趁机破开一片淡蓝的太岁之心,钻了出来。 那太岁之心破绽一现,丁辰更是心狠手辣,连拨神念所化豆青晶丝,便有一道金色剑气顺势窜入。 说起来复杂,然时机也即是瞬间。 就听噗噗几声,那颗孱弱的太岁之心,直接被绞成碎片。 “啊......” 就听得那元魂老者惨叫一声,之前那太岁之心已经被其精魂强行占据,如今太岁之心被毁,其精魂立时重创,魂力损伤大半。 反倒是被逼出太岁之心的花月,虽然也是受到波及,情况倒是好得多。 见机会难得,花月也是娇喝一声,猛然发力,她虽然魂力还是远不及现在受到重创的元魂老者,但毕竟之前一直是她在直接祭炼那木母太岁,自有其独特的印记存在,元魂老者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安稳祭炼完成,魂力大损之下,被花月一冲再冲,竟生生被其挤出太岁。 那惨蓝光团一出,花月立时法力调转,卷起那木母太岁退避三舍。 第250章 鱼死网破 元魂老者这才反应过来,却见花月已经重新占据了太岁. 如今那太岁之心已经被毁,就算他强行夺回太岁,要再重新凝炼出一颗太岁之心也几乎不可能了,只得复又化为人形,一张脸皮抽动不已,眼中杀机迸现,盯着一旁的丁辰,简直像是要耵出血来。 只是此时,其大部分精魂都已然毁在了太岁之心中,如今魂力大不如前,身影几近透明。 四周元金之气弥漫,丁辰悬浮着,立身其中,双臂轻轻展开,手中法诀天成。 “前辈,如果之前你就早早舍弃了那太岁,脱身出来,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只是如今嘛,哼哼……” 他此时已然有了五成把握能将其击杀,自然丝毫不惧,朗朗开口。 “你是故意让老夫夺下那太岁之心的?” “说故意,那倒是前辈有些抬举在下了,若不是您老急功近利,花月又甘愿舍弃那太岁之心,在下也无法顺势而为......” 老者闻言,也是侧目,阴狠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太岁圆球,其内桃红灵光灼灼,显然已经完全将其掌控。 不由得一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喝道,“好好好,想不到,老夫几百年的筹划,居然都落在了你们两个筑基期的小娃娃的算计之中。” 元魂老者面容扭曲,话音刚落,惨蓝光晕浮卷,便要直扑丁辰。 丁辰也不回应,他哪里有那本事能步步都算计到,也不过是利用那元魂一心要侵夺那太岁的贪心,投鼠忌器而已。 面对激射而来的老者,丁辰脚下早有准备,脚尖三点地,身形猛然后退,浑身黑气陡然而起,滚滚四散。 那被光团裹挟的老者虚影不知是不是急躁之间失了算计,竟一头就扎入了浓密的黑气之中。 见对方钻入黑气之中,丁辰心中一喜,就要念动郁垒咒,强行镇压。 却不想之前还一直无往不利的玄气幡,这次却是对这元魂老者丝毫妨碍也无,不过眨眼功夫,便见那光团就要窜出。 丁辰心下也是一横,袖袍翻飞之间,一道白光闪过,正是银心镯。 圆环滴溜溜一转,其上玄光水纹般震荡浮现,却是丁辰调动本命真元,不惜冒着那圆环法器损毁的风险,强行将其禁灵威力催动到极致。 “嗡”的一声,玄光裹着圆环,正中那元魂老者胸口。 这次却是有了几分效用,打得那惨蓝光团灵光一颤,只是那银心镯毕竟也只是件法器,这一击也是吃不消,立时就有丝丝裂缝出现,被丁辰一把抓回。 “.......” 就这么一瞬间,丁辰嘴唇飞速开合,却是将郁垒密咒催动,煞音无声,一道诡异的魂力波澜一般荡漾开来,直刺元魂老者精魂深处。 “呃......” 一声闷哼,元魂老者精魂再度受创,眼露狠厉,就要强行运转魂力。 这元魂老者精魂凝实,近千年都灵智未散,即便现在魂力大减,也绝非像他之前镇压那披发男子的元魂那样,能够轻易镇压的。 果然,便见那元魂老者魂力震荡几下,再度暴喝一声,生生就要震开了郁垒密咒的束缚。 丁辰不敢怠慢,强行催动锻神篇,一心二用,却是将神荼密咒真言同时念动。 到底是血神教压箱底的秘术之一,威力着实不凡,两咒并用,合力困杀,即便那元魂强悍,其中的魂力也同样飞速消耗。 元魂老者连受重创,一时脱身不得,自知此遭恐怕难逃一死,透明的脸孔也是显出疯狂之色,咬牙切齿。 “好,好,好,老夫到底还是低估了你的神魂之力,居然不在寻常金丹修士之下,败得不冤,不过,即便老夫今日必死,也要拉你陪葬……” 话音未落,却是调动最后的魂力,整个魂体当即膨胀起来,一副要自爆元魂的架势。 丁辰见状也是一惊,连忙祭出平安无事牌,同时调动元金之气狂涌而回,凝如实体,护住全身。 再看那老者,一身惨蓝光晕眼睁睁撑成了一个大球,丁辰却无力阻止。 正在此时,一道桃红灵光乍现,刹那间伸出一条桃枝,并非灵力幻化,宛若实体,其上朵朵桃花艳丽如血,唰的一下,便抽在那老者魂体之上。 就听噗得一声闷响,如同泄了气一般,那圆滚滚的魂体肉眼可见的扁了下去,而那桃枝也是瞬息崩散,化了尘土。 机不可失,丁辰再度强催郁垒禁咒,道道声纹如丝网一般,加诸在那魂体之上。 眼见就要完全镇压,那魂体猛地一缩,一道白光闪动射出,竟是那老者强行舍弃了全部魂力,竟以仅剩的精魄脱身而出,直直撞在头顶石门之上。 “呼......” 似一点萤烛之火被吹灭,又似一片薄冰落地,那一点白光随即无声溃散,下一刻,便觉整间石室突然一震,四周寒气陡然而起,浓烈无比。 “哈哈哈哈,要我死,那就一起死,谁也别想走......” 却是那元魂老者最后的残念,猖狂无比的笑声四散开来。 “不好,江公子,他激发了冰封禁制,洞口马上就要完全封冻起来了,你快走吧!” 说话的自然是花月。 “那你怎么办呀?” 丁辰看在眼中,哪里还不清楚状况,却也是无能为力,只得郁垒咒紧催,一边强行将那老者舍弃的魂力镇压收服,一边一边急切问道。 “江公子,我现如今的状况,就算出去,也是难逃一死,还不如躲在这里,借着这寒元禁断之力,或许还能残喘些时日......” “这怎么行,还是随我出去,再想他法吧!” 丁辰说道,挥手三张火蛇符飞出,直打头顶的石门,却见那三条火蟒只一接触那石门,气焰便开始衰减,一个呼吸便溃散了事。 他也不指望火蛇符真能有什么作用,太白金光诀催动,强行将四溢的元金之气收回,瞬息一身太白金光已然成形。 “公子,你快走吧,你也不必担忧我,这木母太岁已经被我完全炼化,假以时日,说不定,还有机会重新祭炼出一颗太岁之心,也不算必死之局......” 却又听花月神念传来,虽是宽慰之言,却有决绝之意。 第251章 汞之精华 “花月......” 丁辰还待再劝,花月却是一催那木母太岁,瞬息遁入那即便关闭的练功石室,只留下一道凄婉的残念。 “谢谢你,江公子……” 残念在空中飘转,随即化为一片碧绿的桃叶,丁辰伸手轻轻接住,心中不由一哽。 再抬头,那练功房石门已然轰然关闭。 丁辰轻叹一声,也心知再不能犹豫了,手上金光浮动,冰火重元球同时飞出,驱散周遭寒气,抬脚一跺,当即飞身而起,直冲那大厅顶上的巨石洞门。 此时,洞门之上已然布满寒霜,丁辰猛的一掌劈出,“啪”的一声,正击在石门之上,震得冰霜簌簌乱溅。 继而一股虚浮之力浮现,将那半球巨石托住。 一息之间,就听得咔啦声响,那半球巨石水平轻转了一下,继而翻转开来,再度露出半条通道。 丁辰丝毫不敢迟疑,遁光一卷,飞闪而上,又是隔空一掌劈中那寒鲵石门,立时滑动,缓缓让开一线空间 他也等不了,不过一尺的门缝,生生挤了出去。 此时立夏已过,那镜水障自然早就恢复,好在从里往外穿过并不困难,又连发数道金色剑气,将那静水真膜激荡,人已经洞穿而出,进入那阴寒无比的水中。 此时,那阴寒禁制已完全开启,即便重元双球全力运转,仍是被那寒气压了一头,一时运转缓慢之极。 现在是跑路,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强忍彻骨寒意,寒光尺激发到极致,强行破开一丝水压,遁速全开。 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眼见遁出了禁制范围,丁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身后那寒气越发酷烈,干脆直接喷射而出。 丁辰心中叫苦不迭,却见那寒气喷涌一下,而后反向收敛回去,前后涌荡一下,再无半点约束,整个石门,连带半条水道立时冻成了一个冰坨子。 一边继续上浮,一边发了一道剑气试探。 那剑气刚刚靠近,剑锋便霜雪凝滞,击打在那凝练无比的坚冰之上,已是毫无作用,直接粉碎无踪。 见此情形,丁辰也是暗自咋舌,没有元婴修为,只怕是休想破开这坚冰了。 “唉!” 默默为花月哀悼一声,上浮的速度再度加快了几分,没过多久,丁辰便再度开启那两仪磨盘禁,跳出水洞。 反手剑指一挑,法力勾动石盘,重新将那洞口复原,七具炼尸一收入袋,同时卷动暗流,将泥沙覆盖,这才双脚一蹬,被那寒光尺灵光裹挟,脱水而出。 此时的白水潭,早已然重新恢复了淡淡乳白色,丝丝寒气散出,将空气中的水汽凝为水雾,雾气升腾飘散,让四周的山林都是一片朦胧。 “呼……” 长吁一口浊气,丁辰双脚虚踏水面,接受着清晨阳光的一丝微暖。 呆呆看了一会儿如镜一般的湖水,水波不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其下那寒潭洞府内阴寒禁制的影响。 事已至此,多待无益。 丁辰又是长吁短叹,乌云缓缓展开,将其一托而起,便有遁光浮现,人已升空,往附近的那座三溪镇而去。 …… 三溪镇,三溪穿城而过。 此城并非什么大城,自然没有什么修建什么城墙,无外乎一片片的房舍自行划出了城内城外的区别。 城内规划颇为齐整,道路横平竖直,更有好几座带着园林的大宅院,可见这小城还算富庶。 丁辰心神有些虚乏,便不想在荒野落脚,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倒不如入城暂住一时。 悄然按落遁光,以木胎存息之术将修为收敛起来,大致收拾了衣着,扮作一个书生模样,趁着清晨入城的人多,混在其中,虽是生面孔,倒也无人关注。 安步进城,略逛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修士的踪迹,便知这应该是座单纯的世俗城镇,浑身倒是松快了不少。 既然是以凡人的身份出现,丁辰也是按凡人的习惯行事,在路边寻了一家看着还不错的食摊,用了些早餐,又在一家有些僻静的客栈打尖,住了下来。 此番与那元魂老者大战,体力、法力还剩大半,反倒是神念耗损巨大,一进房间,丁辰就躺上床榻,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足足五六个时辰,直至日落西山,才幽幽醒来。 盘膝坐于床榻之上,一边暗自调息,一边却是从怀中摸出那片桃叶,绿意盎然,脉络清晰,甚是娇嫩。 看了片刻,丁辰也是无奈的摇摇头。 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无力再返回那寒潭营救的,也只有等日后自己修为增长再做打算了。 希望花月能等到那一天吧...... 又是轻声叹息一声,取出一只翠绿玉盒,将那桃叶收了起来,丁辰这才重新收敛心神,也没敢全力修炼,只将上清长春功锻神篇仔细运转了几回,便幽幽收功息气。 神念的恢复很是麻烦,即便锻神篇神妙,也是急不得,乱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宁神安坐片刻,丁辰右手一抖,储物镯灵光微现,却是跳出一只银瓶,瓶盖微开,便有一道银白之色泄出,正是那缕汞之精华。 之前大战之中,这汞精破禁而出,自然被丁辰趁乱收了。 “啊......” 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并未吸到什么,但感应到如此精纯的五金灵气,还是让其体内太白金光摇曳,神魂都舒畅了几分。 更关键的是,这缕汞精灵动异常,如游鱼小蛇流转不定,似有生命一般,如果将其炼化,或许,这太白金光诀的第一层立马便可达到圆满之境了吧...... 丁辰心中火热,却还是强压了下来,没有动手施为。 如此灵动的五金灵气,此时就这样使用了,倒是有些浪费,不如将其留待自己结丹之后,突破太白金光诀第二层时使用,或是助益更大。 丁辰盘算着,随即催动银瓶,将这汞精收入,复又加上数道封禁符文,才算安稳。 第252章 星云阵图! 收好银瓶,丁辰复又轻轻将一卷毫不起眼的“灰布”拿在手中。 星云阵图...... 听那老头所言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 丁辰口中念叨着,心中更是回想着之前在那寒潭洞府中,面对此阵图所幻化的石壁,竟然连空明之瞳都看不透,当真玄妙无比而且,而且,从那元魂老者交出阵图之时,眼中的那种不舍来看,似乎另有什么不可言之处…… 如此想着,一边缓缓运化法力,一边回忆着那老不死所说的御使法门,演化法诀。 反复尝试几遍,阵图却仍是静默,没有反应…… “难道真如那老不死的说的,此阵图需要金丹以上修为才能催动......?可即便是自己修为不够,也不应该毫无反应才对” 他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哪里肯轻信那老者所言,念头一转,便猜测多半还是那老东西根本就说实话。 干脆将那什么狗屁御使法门丢到一边,直接一手扶着卷轴的一端,轻抖一下,浮空诀打出,阵图便在其身前缓缓展开,入目仍是灰茫茫一片,不见真意。 这次,丁辰倒是没有急于去尝试什么,指尖带着灵力,轻轻拂过,阵图之上丝丝灵韵泛起淡不可察的微澜细纹,似乎被什么力量压制,转瞬消散。 “这是......” 丁辰感应之力还算灵敏,细察之下,便在那阵图表面上发现一道似有若无的神念印记。 “这应该是那真正的寒潭上人所留的吧?难道是因为这神念印记认主,才让你法门无效? 哼,不过一道原主已死的残念,纵然你生前境界远高于我,可时隔多年,如今也不过是无根浮萍而已了,又能坚持多久!......” 嗤笑一声,右手轻抚丹田,强提一道真元,却是念动神荼密咒,化出一道犀利神念全力侵入其中。 如泥牛入海,阵图上残念印记暗隐,虽没有抗拒,却是韧性十足,果然是高阶修士留下的,去除并不容易。丁辰也不气馁,神荼密咒念动不停,如同锉刀一般,不停的琢磨那印记。 足足又耗费了一个多时辰,那印记才慢慢有了一丝松动。 松动已现,后续便轻松了不少。 在如流水一般的神念冲刷之下,那印记终于开始溃散,直至四更天,才彻底烟消云散而去。 ...... 略路休息一阵,稳了稳心神,丁辰再度催动法门,真元卷动神念,似化作一股气浪一涌而上。 这次,阵图终于有了反应,画卷哗啦啦抖动,却只见画心之内似有灵云翻涌,未显出什么妙处。 花了这么大的心思,丁辰哪里甘心,将那不知真假的法门催动不已,同时空明之瞳全力开启,真元潺潺似溪流,顺六脉而汇聚双目,瞳孔之中,异彩流转幻化,顷刻之间,如有华光散落,投入画中。 初时,一切如常,只觉似有云雾升腾,并不分明,片刻之后,如见云开雾散,眼前如观深渊,空寂无边,良久不见其他变化。 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丁辰也是觉得有些气短,真元就此一缓,将那运使法门一停,便要收回空明之瞳。 便在此时,眼前却是突然一花。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却恍惚间觉得整个神魂已来到一个无上无下,无左无右,四周茫茫,无边无际的诡异空间之中。 丁辰心下一惊,勉力保持平静,便要四下探看。 下一刻,没来由的,眼前似乎凭空出现一根五彩晶丝。 晶丝极细,极长,两端不知何处! 下意识就想伸手去触碰,这才想起自己此时乃是神魂状态,哪里来的手? 神念随即攀附上去,如拨动琴弦,悠悠一荡,似触动了什么开关,四下又是一变。 一根根五彩晶丝如灯一般亮起,不过几个呼吸,已然多不胜数,或密或疏,或弯或直,或交错,或层叠,各自向着四面八方,无尽的延伸,似以一种难以理解的规律,编织出一片奇幻的世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阵纹?” 说不出是震撼,还是惊讶,丁辰脑海中跳出这句话后,便空白一片。 他以前虽也见过不少法阵,但基本都在布阵法器上刻画出各式符文,模仿阵纹,本质其实和绘制符箓差不多。 而对于真正的阵纹,他也只是略有耳闻。 至于眼前这一幕,哪里是他这种筑基修士可以窥得其中真谛奥妙的,难道这就是那元魂老者所说自己修为不够的原因...... 不...... 丁辰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若真是阵纹,如此繁复,已经不是简单靠修为境界就够了的,或许,也只有那些浸淫此道多年的阵法大师,才能真正参悟一二吧! ....... 半晌之后,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丁辰只得无声轻叹,便要抽身离开这片空间。 谁知他神魂一动,却是身不由己,冥冥之中生出一丝慌乱。 紧接着,整个神魂如有实体一样,那失重的感觉突然消失,一时如坠深渊,飞速下落,便见周围那无边无际的道道晶丝上如有霞光流转,道道玄光飞闪而过。 也不知就此跌落了多久,眼见四周晶丝渐渐稀疏,下坠的感觉才慢慢消失,直至彻底掉出那晶丝阵纹的范围,再看身下,已是混沌一片,看出任何东西。 蓦然回首,豁然一片璀璨的光幕直入眼帘,竟是那无尽的晶丝,编织出一幅光怪陆离的绚烂画卷。 神念呆滞,便见最近的一条晶丝上,一点闪光划过,如同一颗流星...... “流星......!” 丁辰脑中猛地似有一点清明闪过。 继续维持空明之瞳,片刻,又有一道晶丝上,闪光划过。 “难道,这就是那所谓的,星云......?!” 这个想法一起,眼前晶丝似乎都不再那么明显,晶丝交织的地方,便有点点闪光。 丁辰似觉有一丝感悟,又似管中窥豹,不见森林。 第253章 再次上路 似有所感,当即心下一动,竟是主动催动神魂往下而去。 飘飘忽忽,身入混沌,朦朦胧胧,望穿云水。 便见面前哪里还有什么晶丝,那漫天闪烁,分明是......夜空中的点点星辰......,心下没来由的感叹一句,“经天纬地,换斗移星......” 而随着他越往下去,眼前星空渐渐模糊,却又另生景象,却见那星光分布并不均匀,稀疏之处,渐渐暗淡,密集之处,恰似连成一道乳白长练,又似璀璨盈盈一水间,就如那横贯虚空的...... “银河?” 这个念头一出,丁辰当即明悟,这阵图居然是以无尽阵纹模拟演化整片深邃的星空,这哪里是阵图,根本就是一幅星图呀!! 心下了然,正想参悟一二,却是突然一个激灵,眼前星空恍然不见,神魂已然脱出了阵图,回归本体。 再低头去看那阵图,却不知怎么回事,阵图已从正面翻到背面朝上。 “嘶......” 丁辰愈发看不懂,似乎是自己穿越了那星河,以至于颠倒了阴阳。 缓缓将阵图翻转回来,目光有些空洞的重新落在画心之上,脑海中却犹自观想起那天河胜景。 不自觉的,口中便轻轻吟诵起那法门字词,不过短短三十六字,音调抑扬顿挫,时起时伏,如清涛玉浪,其韵悠长。 这竟似一篇歌诀?! 丁辰这才幡然醒悟,难怪之前琢磨了好久,始终不解其中真意,却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一篇运转真元的法诀,而只是借字发音而已...... 倒是那老头自己一知半解,差点误导了自己...... 歌诀不过随口吟来,神念当即翻涌,飞流一般注入阵图,便见那片片晦暗不明缓缓褪去,道道飞星划过,便是无尽的夜空。 正是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幻化由心,若出其中...... 啧啧...... “不是说幻化由心吗?我且试上一试......” 暗赞一句,丁辰丹田真元潮起,法力注入阵图,就见阵图一个翻转,如一匹巨大的绸缎迎风张开,立时扩大数倍浮于屋内。 画卷之上,霞光浮现。 丁辰心念再动,精纯神念涌出,那霞光一阵变幻,宛若水洗而下,阵图所掩盖之处,却是一座三间四柱的三楼微型牌坊。 牌坊之上,花板斗拱皆是五色彩绘,立柱戗杆大红漆成,又有汉白玉的月台海墁,楼顶有瑞兽雕刻,柱石有祥云覆盖,真真像真的一般。 反正只用肉眼应该是看不出问题的。 丁辰又催动空明之瞳细瞧,片刻之后,却是看出了不少的破绽。 略一思考也就了然了,以他现在筑基后期的境界,神念虽然强于同阶修士,但能勉强催动这阵图已经是侥幸了,自然无法做到那寒潭上人那般天衣无缝的。 丁辰也不贪心,喜滋滋的还待继续演练。 突然,就觉识海恍若巨浪泛舟,一时眩晕欲呕,却是识海之中神念几近枯竭。他之前在白水寒潭之中,神念消耗本就巨大,尚未完全恢复,此时却是无法继续尝试。 便见面前阵图所化牌坊光影婆娑模糊,如油墨水洗,眨眼之间,所有光影尽皆收敛褪去,复又变回灰布一张,落回面前。 “想不到,此阵图运转起来如此消耗神念.....” 丁辰叹息,看来那老头所言也并非全然为假,若是寻常修士,若无金丹傍身,确实难以催动...... 默默将阵图卷起,小心抱在怀中,一边调息修养,一边分出一丝心神,继续催动自己的灵元蕴养。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丁辰那点小心思还是觉得要打上自己的灵元气息,才不容易被人轻易夺去。 之后一连数日,丁辰都安静呆在客栈房间之中,门也不曾出过,好几次客栈伙计来敲门,都被丁辰直接丢了一块银子随意打发了。 可这住客既不出门又不点饭菜茶水,实在有些古怪,虽然未欠付房钱,但那伙计还是有些心中打鼓,终于还是惊动了客栈东家。 那东家自然是怕出事,当日便也来至丁辰房门之前,咚咚敲了良久,也不见回音,连忙招呼伙计把门撬开,就见其内一切如旧,只是早已人去楼空了。 此时的丁辰,早已在数十里之外,一路北上。 这次,他打算兜一个大圈,沿着卫国边境,至玉华山,也就是玉华剑宗所在地,随后,再向东,绕到乱石岭卧虎山口,南下回返梁国。 如此,也可偷偷潜回思阳县,去祭拜一次自己的母亲,了却最后的尘缘。 …… 乌云飘飘摇摇,遁光速度不快,夹杂在流云之间,很不显眼。 似乎北方的治安确实比南方要好,这一路很是顺利。 又过了快一个月,前方远远就见一座磅礴高山立于天边,山上无尽云海缭绕,只隐隐可见其顶高峻峥嵘,顶摩霄汉,其余再也看不分明。 这主山形如覆斗,底下宽大无比,又有十数条支脉与周围山岭断续相接,绵延不见尽头,倒是能勉强看到无数侧峰,峰峦叠翠,悬崖峭壁,沟谷山涧。 “玉华剑宗不愧是十二上宗之一,单这玉华山就不知道比石涧山大了多少倍。” 丁辰心中暗暗赞叹,遁光却是慢了下来。 这等上宗大派历来是眼高于顶的,别说闯入山门,就是远远靠近都要万分小心。 万一不走运,遇到个脾气不好的高阶修士,说不定哪句话不对,就将自己直接打杀了,岂不是无妄之灾,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本着谨慎的原则,这种大山门,远远看看就行了。 丁辰直接遁光一转,随即往东北而去。 又过了大半日,才算是远远避开了玉华山,终于靠近尧山城地界,其东南三十里,便是卧虎山口。 即将回转梁国,前路未知,丁辰还是决定在此城休整一二,一来补充些物资,二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第254章 尧山坊市 尧山城,位于卫雍梁三国交界附近,势力有些混杂。 官面上,这尧山城属于雍国朝廷治下边城,衙门官吏一应俱全,但城中常住人口,却大半都是梁国之人,加之这里又是卫雍两国通商最便捷的关口,故而城中商贸,几乎都被卫国的商会把持。 除此之外,这尧山城地理位置也着实险要,正好建在玉华山脉和横绝岭之间的山口,既要应付玉华剑派的予取予求,又要防备那妖冢死煞之气时不时的侵扰,也算是艰辛了。 一路来至尧山城外,丁辰寻了处隐蔽所在降下了遁光,略作步行进了城。 尧山城并不算小城,具体人口数丁辰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总还是有一二十万向上的。 悠闲的进了城,就见城中一条大道,乃是在以往卫雍两国的官道基础上扩建而成的,足有七八丈宽,道路上多是运货的车马行进,人拽马拉。 大道南北通达,却是将尧山城划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东侧多是低矮民间,贩夫走卒,多穿粗布麻衣,忙忙碌碌,面带菜色。 西侧就繁华不尽了,店铺鳞次,酒楼林立,大白天也是纸醉金迷,又多有豪宅大院,行人不是衣着华贵就是车来轿往。 这种情景,丁辰也看得多了,他更是早就有过切身的体会,也不管这些,闲庭信步便转入西侧街巷之中。 之前,在寻找那黄沙密库之时,丁辰曾收集查阅了不少卫国及其周边的舆图,倒还大概记得这尧山坊市的一些信息。 果然,没走多久,便见某个偏僻街角的巷口,巷口木架牌坊之上,挂着一面满是青铜锈迹的铜鉴,以神识一透,便隐隐有“尧山”二字映入眼中。 这便是通往尧山坊市入口的标志。 这条小巷显然是专门为修士出入坊市准备的,临街的住户也基本是背墙而居,门都开在另一边。 少有的几家开了后门,也都是门户紧闭,一副常年未开过的样子。 一路走来,巷子中行人很少,只见了几个蒙头盖面的炼精期修士,偶有一个抬眼,一看丁辰筑基后期的修为,也就避之唯恐不及,谨慎地拱手一礼就赶紧匆匆离去。 丁辰心下微沉,这修真界就算时有发生杀人夺宝此类恶事,但在这城中,应也不至于如此吧! 难道,这尧山城中不太平? 初来乍到,他也不好乱打听,不过还是略整了整衣袍,又检视了一下自己的容貌,一身灰白襕衫,黑带束发,无冠无簪,此时已经幻化成了一个脸色微黄的书生模样,一身功法气息混杂,倒是和普通筑基散修差别不大,并不起眼。 略定心神,抬眼之间,遥遥就见远处万绿丛中一点红,正是那玉华山最东边的红叶岭,岭上长满了一种红枫,常年通红一片,与周围群山相映,景色倒是不错的。 而那尧山坊市,便建在红叶岭下。 徐徐前行,不久就见一座并不怎么起眼的宫观,目光越过那宫观门墙,大门门楣之上无牌无匾,门前也无门当马石,只有虚掩的门扇上淡淡的灵力波动。 丁辰好歹也是筑基后期修士,虽然在高阶修士面前算不得什么,但是进出个坊市还是不必忌讳什么的。 几步来至门前,脚刚踏上台阶,一道灵纹当即闪过,面前大门自开,惊动门内一个道童打扮,闭目斜坐的闲散青年。 青年眼皮不耐烦的睁开,却见丁辰筑基修为,连忙起身行礼。 “给前辈见礼了,前辈可是要进坊市?” “自是......” 对方不过炼精中期,丁辰自然不必虚与委蛇,语气平淡了答了一声,又问道,“这坊市门口为何如此冷清,难道坊市内出事了?” “想来前辈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过了,却是不知,如今这尧山坊市大半已经成了玉华剑宗的产业,坊市正门自然不会再开在尧山城这边,便是这道侧门过不了多久也是会被封掉的,自然走这边的人就少了......” 青年道童也是知无不言,恭顺解释道。 “原来如此!” 丁辰只是点了点头,事不关己也就不再深究,迈步就要继续往里走。 那道童见状,却是连忙疾走几步,也不敢真的出手阻拦,只在丁辰侧前方停下,拱手恭声开口。 “前辈可有常居尧山城的凭证?如果没有的话,按照我们尧山坊市的规矩,进门需付灵石五颗。” “还有这个规矩?我在卫国进出各大坊市可都不曾收过灵石的。” 丁辰语气有些不悦,倒也不是吝啬这几块灵石。 那青年闻言,便知这前辈哪里是有段时间没进过坊市,这根本就是从来没进过。 但规矩就是规矩,哪里有他这么个小虾米变通的余地,只得继续壮着胆子说道,“原来前辈是从卫国来的,那就难怪了,卫国坊市确实不收入坊灵石,但这尧山坊市却是按的雍国的规矩,一直以来,凡金丹以下修士,入坊都需收费,非是晚辈故意刁难,还请前辈见谅……” 丁辰无语,他倒确实没怎么关注过卫国以外的坊市是否要收灵石的问题,至少据说他所知,蔡州城外的那个修士坊市也是不收的。 罢了,不过五块灵石而已! 他也没怎么在意,直接付了就大摇大摆地进了二门,却是进入一片水云迷障,前后方位难辨。 正要催动空明之瞳,脚下却是是不知踩到什么,眼前迷雾一晃,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到底不是卫州和三仙岛那种顶级大坊市,这尧山坊市明显人气不足,沿街商铺也是有些稀疏,甚至有几分萧条的感觉。 丁辰本也没什么特别要买的,不过随意逛逛,走着走着,这才来到他要找的地方,正是坊北炼器工坊聚集之地。 眼神扫过几家炼器坊,招牌上口气大死人,一时倒让他也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时,却听一道洪亮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前辈可是需要炼器呀?” 第255章 莫氏炼器坊 丁辰闻言转头,却是一个站在不远处的街边的汉子,身后正是一间门脸不大,很不起眼的炼器作坊。 这汉子身形颇为高大壮硕,炼精后期的修为,相貌三十左右,倒是端正。 “莫氏炼器坊!你姓莫?” 丁辰看了看那作坊门上悬挂的招牌,随口问道。 “家师姓莫,晚辈姓邹!” 汉子有些谄媚的笑了笑,言行和他那身形很是不符,又道,“前辈,家师炼器的手艺在这尧山坊市也是有些名号的,定不会让前辈失望......” “哦?那为何看起来,就你家生意最是冷清?”丁辰笑道,眼色划拉着,又看了看其他的一些店铺。 “呵呵,这个……,其实是因为家师脾气……” 邹姓汉子表情一僵,明显有些不好明说。 丁辰本也只是开个玩笑,随即笑着摆手道,“罢了,且看看你们家的手艺吧!” 邹姓汉子闻言一喜,连忙引了丁辰进门。 进门之后,左边是柜台,右边的待客厅堂,正对大门又是一道门,门帘乃是一大块青色麻布,其上丝丝灵力流转,隔绝神识,倒是件不错的法器。 看来这家店还真有几分手段! 邹姓汉子请了丁辰在厅堂落座,便转入里间,过了良久之后,才半拉半拽的领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从后院出来,那老者满脸烟尘,不修边幅,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才筑基初期...... 丁辰神识微察,心下便有些不满意,虽然他要办之事并不困难,但自然还是希望能请个更好的炼器师操刀的。 他面上表情保持未变,倒是那老者,一见丁辰乃是筑基后期,气息更是浑厚绵长,明显不是普通修士,表情立时严肃恭敬了几分。 略收拾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袍,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这才上前拱手见礼。 “见过道友了!” “道友客气了,想必你就是莫大师了,你徒弟可是对您老的手艺夸赞不已的!”见人已经过来了,丁辰也不好直接反悔离开,随意的拱手还礼回道。 这莫姓老者原本还有些紧张,闻言却也露出几分自得之色,只是口中还是谦虚,说着什么过奖,当不得“大师”之号云云。 两厢坐定,莫姓老者也不客套寒暄,直接开口问道,“道友光临小店,想来需要炼制什么法器吧?” “哦,那倒不是,在下只是有一件法器有些损坏,想要修理一下而已......” 说着,丁辰便从储物镯中摸出一枚手镯大小的精钢圆环,递了过去,正是在对付那元魂老者时被损坏的银心镯。 莫姓老者闻言,眼中却是有几分失望之色,似乎对修理一件法器兴趣不大,只是出于礼貌才接过一观,心中却想着如何找个理由退却了事。 却不想这圆环一入手,就觉坠手之感,随即凝眉细细打量,满是老茧的双手一寸寸的抚摸过,竟是脱口而出。 “这不是‘银心镯’吗?” 丁辰闻言,当即瞳孔微缩,不禁虚眼瞟了那老者一眼,确定从未见过之后,这才假作狐疑的问道,“道友说什么镯?” “道友不知这法器叫‘银心镯’吗?” 老者面色倒是如常,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只是寻常问话,唯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手中圆环,甚至头都没抬一下。 一时看出什么端倪,丁辰便随口胡诌回道,“此物乃是在下年前进阶筑基后期时一个师弟送的贺礼,当时他也只说是从一个炼精期的小修士手中抢,......,哦,买来的,倒是没说过这法器还有个专门的名字...... 不过,我观此物也并不算多特别,道友不会是认错了吧?......” 丁辰故意假作说了错话,反而套起对方话来。 “呵呵,如何会认错呀!” 这莫姓老者说着,倒是显出一副怅然之色。 “说起这件法器,其实还是家师炼制的呢,老夫当年还是炼精期的学徒,跟着家师打下手,......,也是因为此法器所用的主材,乃是一块法宝残片,很是少见,因此时至今日,仍有些印象。” “哦?大师当学徒那会的事情,那想必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莫姓老者闻言也点头道,“这倒是,说来差不多已是三十几年前了吧!” “呵呵,这倒是巧了,不知......,委托尊师炼制此物的是何许人呀?”丁辰一副闲聊的模样,很是随意的问道。 莫姓老者倒是略作沉思状,说道,“这个嘛,老夫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一个女修,哦,好像是,姓白……” 既然不能直接关联到他师父江真人,那应该问题不大了。 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也不认得那女修,否则,倒是可以打听打听,说不定,此人就是他那未曾谋面的“师娘”呢! 丁辰想着,旋即倒是半开玩笑的说道,“如此说来,在下倒是找对人了,此法器是尊师操刀炼制,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道友手中来修理,倒也是缘分了,呵呵,这单生意,道友可是责无旁贷哦......” “呵呵,道友客气了,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莫姓老者也是呵呵笑着,算是应下了这桩生意。 “那就有劳道友了,不知需要多长时间呢?” “此事不难,此银心镯损坏并不算严重,一个时辰足矣,道友在此稍待即可......” 老者略估算了下,沉声回道,也不等丁辰回话,径直起身,叫了那邹姓男子一句,便转身离开往后院而去。 那徒弟似有些不满,但还是跟了进去。 见这师徒关系似乎并算不得好,丁辰撇了撇嘴,也未说什么。 厅堂之中,仅剩他一人。 冷冷清清,连茶水都没倒一杯,这待客之道实在不怎么样,难怪生意不好。 心中正在腹诽,又见那邹姓汉子撩帘而出。 男子转头便见丁辰正盯着他,不知怎么的,脸上竟是浮现起一丝慌张,连忙向丁辰拱了拱手,告罪一声,便快步出门去了。 丁辰心下虽有些狐疑,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枯坐无趣就干脆自行调息起来。 第256章 祸事又起 那莫姓老者还算守信,一个时辰过了一刻来钟,便回转出来。 告罪一声久等,便没再寒暄客套什么,直接将银心镯取出,双手递了过来。 伸手接过一看,丁辰面上一喜。 “看来令徒倒是没有吹嘘,道友这炼器手段果真不凡呀,这圆环经过道友之手修理之后,倒似比之前还要灵动几分了。” 莫姓老者似乎对自己的炼器术很是自信,闻言脸上也是略有几分自得,不过还是满嘴谦虚的说道谬赞云云。 不过萍水相逢,丁辰也没什么和他客套的,随即付了灵石,便起身告辞了。 老者这次倒是知礼,亲自相送,一边寒暄。 出得店门,老者却似不经意的问道,“道友不是本地修士,不知是打算离开,还是要在尧山城逗留一段时间?” “......?” 丁辰有些诧异对方为何如此问,目光轻瞟。 却见那老者似乎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开口解释道,“哈哈,道友勿怪,在下只是有一好友是开客栈的,倒是若是要在坊市中盘桓几日的话,倒是可以去他那里,也算是照顾他生意了......” “哦,这样啊,倒是不巧,在下已经准备回梁国了......” 丁辰不疑有他,随口应了一声。 已送至店外,丁辰正要告辞,却是想起不见那邹姓汉子回转,也是随口问道,“怎么不见你那徒弟了?” 老者闻言一愣,表情略有些慌张,干笑了两声,这才恢复常态,随口笑骂道,“那个小子实在惫懒得很,经常偷懒,或许又去哪里闲逛了吧!” 丁辰闻言也是呵呵一笑…… 此番最主要的事情已办妥,丁辰又逛了半晌,添置了些补益法力的丹药,虽然如今这些丹药对他作用已然不大了,但是对于一直在赶路途中,没有个灵气不错的地方打坐修炼的丁辰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又见旁边有卖周遭附近的舆图的,也随手买了一份。 诸事已毕,丁辰这才一步三摇往坊市正门而去。 这正门确实比之前那门大气得多,牌楼重檐,布置的是流风回雾禁法,卷起白雾阵阵,隔绝仙凡。 此地是修士之地,也不必担心惊扰凡人,丁辰出了坊门便径直祭出乌云,卷了身形,浮空而走,不过两刻钟后,便已出了尧山城界。 眼见卧虎山口已经遥遥在望,丁辰心中却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略一内视丹田,体内倒是并无不妥。 “难道是近乡情怯了?” 丁辰嘀咕一句,身子在乌云中卧了卧。 这些年来,他对于母亲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了,毕竟他母亲过世时他也才八岁,十几年的时间都过去了,儿时的记忆大多只剩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具体的细节都记得不多了。 摇摇头,想暂时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出脑外,突然,却是心中一动。 “不对,那老头有问题!” 丁辰猛地坐起,从乌云中探出半个身子,遁光一缓。 之前,就在那莫姓老者听到自己问他徒弟去哪里的时候,那老者的神情分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当年,自己问及自己父亲之事的时候,母亲那种故作轻松,但又带有一丝慌乱的神情。 太奇怪了...... 犹疑不定之际,丁辰似乎突然想到点什么,当即左手一抖储物镯,灵光一闪,银心镯轻盈跳出,只有手镯大小,悠悠打着旋。 之前,他刚取回之时,只是按正常方法,以法力御使尝试,见其灵力运转无碍,并无特别的异常,也就收了起来。这次,他却是多了个心眼,套在手指上转了几圈,便直接放开空明之瞳,查探起来。 不过几个呼吸,丁辰目光凛凛发寒,赫然正是那已被修复的断裂之处,其内一道似有似无的微弱神念印记,遥遥似被什么力量引动。 “嘶,老贼好胆......” 丁辰沉声暗骂一句,下意识就要催动神念直接将那暗藏的印记抹去,可转念一想,神念复又悄然平复下来,没有去惊动那暗藏的神念。 “好,既然如此,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老东西有什么本事,胆敢把主意打到本少爷身上来了!” 也是心中发狠,银心镯也不再收起,直接握在手中。 轻哼了一声,喷出一口浊气,丁辰法力调转乌云,遁光随即一偏,径直往东北方向的横绝岭而去。 就这样飞遁了两个多时辰,丁辰遁光才再次放缓。 遥遥东望,便可见连绵山岭,高耸入云。而就在那山峦之后,便是那被沉沉暮霭般的无边死煞之气笼罩的八百里妖冢。 收回目光,丁辰向下望去。 这一片乃是绝对的野山,丝毫没有人烟,隐隐便见某处,三道幽深的沟涧交汇在一起,大致形成一个爪印形状的山谷。 “鸡爪沟?哼,这倒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呀!” 丁辰神识微微扫过地图,心中冷笑,随即挑了一道山涧沟谷,按下遁光,人就落入其中。 而就在丁辰落入山涧之时,五十余里之外,四道遁光正在疾驰而来,其中一人赫然正是那莫姓老者。 其余三人,两男一女。 一个头发有些焦黄的青年男子,乃是筑基中期修为,另一个一脸坑坑洼洼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赫然都是筑基后期修为。 四人以那中年男子为首一路飞遁,行进方向正是丁辰所在。 遁光夹杂着流风,呼呼作响。 就听那妇人有些尖声对那焦黄头发的青年说道,“张小子,你真的能确定那人一定是丁辰吗?别到时候白跑一趟!” “这个,这个……” 那头发焦黄的张姓青年似乎很是有些惧怕这妇人,被妇人喝问,便是有些犹豫。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不会根本就不确定吧?” 妇人见其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语气更是不悦。 青年见状,连忙解释道,“这个,那个......,我也是听......听我师父说的......,他老人家当年和江真人也又过一些来往,见其用过一件惯能困人锁灵的精钢圆环法器,名字好像就是叫作‘银心镯’,莫老......” 说着,复又看了莫姓老者一眼。 第257章 鸡爪沟 那妇人乃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为人又是跋扈,莫姓老者也是不敢招惹,本不愿开口,却见那妇人也看了过来,却也不得不开口解释。 “额......,若是张老弟描述不虚,那应该,十之八九就是同一件东西了,毕竟外观、名字、功能都能对的上,若这都能错,那也未免太巧了......” 那妇人闻言却仍是不以为然,嗤笑道,“哼,说到底不过都是些猜测而已罢了!且不说那什么银心镯是否就是江真之物,即便是,怎么就能断定那人就是丁辰?!” 张姓青年却道,“可那江真人只有丁辰一个徒弟,他死后,将那法器留给丁辰也是情理之中吧......” “哼,还情理之中?老娘也看你们洞玄宫是想瞎了眼了,仅凭一件不知道被转手倒卖了多少次的法器,就能断定那人是丁辰?还巴巴得就把我们都叫了出来,真是大惊小怪!” 妇人丝毫不信,嘲讽几句,继而又转头对那中年男子说道,“王师兄,你都听到了吧,我就说这洞玄宫的人不靠谱吧......” 那张姓青年闻言也是有些羞恼,语气虽诺诺,但还是反驳道,“无论如何,既然已经有了线索,总还是应该查证一番吧!还是说,佟师姐根本没将老祖他老人家的严令当回事?......” “你……” 佟姓妇人闻言却是一时语塞,脸色变了又变,但是明显还是心有忌惮,不敢妄言。 中年男子闻言也是皱眉,不过还是说道,“好了,师妹,我等都是洞玄宫的弟子了,什么他们你们的,师妹不可说这些犯忌讳的话。” “师兄!我……” 妇人还要再说什么,王姓中年男子冷眼瞟了对方一眼,止住她的话,这才继续道,“行了,张师弟他毕竟是洞玄宫的旧人了,纵然是猜测,想必也不是完全无的放矢的。万一真的是丁辰那小子,便是我等的大功一件,就算不是,截杀了他,也不算是白跑一趟!听老莫所言,此人似乎身家不少......” 一听王姓男子如此说,倒是让那佟姓妇人眼中一亮。 见三人总算没有再继续争论,那王姓师兄又向那莫姓老者问道,“老莫,我们追踪的方向没问题吧?” 莫姓老者手中一直拿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黑铁罗盘,微光闪动不已。 “方向没有问题,只是不知他为何往这边走,之前明明听他说是要回梁国的,此时却已经靠近横绝岭了......” 正说着,那罗盘微光一停,老者连忙凝目细察。 “怎么呢?”那佟姓妇人连忙问道。 莫姓老者说道,“记号不动了,应该是那小子停下来了。” 那王姓男子眉头微皱,问道,“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老者略略思索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那追踪印记乃是我独门手法,而且又是直接打入法器里面的,单以筑基期的神识应该很难以察觉,除非,他还有其他特别的探查手段,或者隐藏了修为。” “那就好,多半只是临时在那里停留而已,我们加快速度......” 中年男子一声令下,四人遁光又是一急,飙射而去。 此刻,在那山涧之中,丁辰却是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洞玄宗的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杀人夺宝。 那圆环套在他食指之上,滴流转动,那道暗藏的神念还在其中。 山涧之中,雾气不浓,但是弥漫不散,四下都颇为潮湿,两边悬崖峭壁崎岖无路可走,四周叠岭层峦险峻有岩难攀。 丁辰仔细将四周打量了一圈,耳边隐隐有哗哗流水声,又走了几步,却见一条涓涓溪流在乱石间顺地势流淌,还未伸手去触摸,就能感到一丝淡淡的煞气。 溯源望去,便见两山夹壁之间,一条丈许高的山缝,其内黑洞洞的,看样子应该不浅。 溪流便是从那山缝中流淌出来,源头应该在那妖冢方向,沾染些许煞气倒是正常。 丁辰福至心灵,轻身向前,人已经来到了那山洞之前。 一入山缝,其内却是空旷不少,俨然一条悠长的山洞,弯曲延伸,宽的地方足有两三丈,窄的地方也足够两人并排通行。 深入四五十丈后,山洞才到尽头,只有一些石缝细洞继续深入,常人难以通行。 整个洞内没有丝毫活人出没的痕迹,只有偶尔散落几块兽骨,也都是很久以前的了。 “就这里吧!” 丁辰喃喃自语,随手祭出一口飞剑,也不拘什么结构,哗啦啦乱凿一阵,生生掏出一个直径五六丈见方的简陋石室来。 略收收拾一下,手中玄气幡旋即祭出,就见黑气翻滚而起,片刻就将山洞充满。 …… 天色已近黄昏,鸡爪沟内静谧至极,偶有几声鸟鸣,更是孤寂。 就见四道若隐若现的遁光划过天边,眨眼之间已到近前,闪过山峰夹角的空隙,悄然落入山涧边缘,遁光一收,露出四道身影来。 四人皆散开神识,将整个山谷都查找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那王姓男子眉头微皱,随即沉声问道,“老莫,怎么回事?不会出错吧!” 那莫姓老者自然知道需要自己做什么,手中罗盘浮于身前,开始探查起来。 “这里有脚印。” 说话的是那个头发焦黄的青年,众人闻言,都往那边奔去,就见溪边苔藓之上,果然有半枚浅且新的脚印。 “看脚尖的方向,应该是到对面去了。”青年又道。 此时,罗盘仍在发出嗡嗡的声音。 莫姓老者辨别了一下方向,就道,“虽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阻挡,让罗盘感应有些不灵便,但应该就是这个方向没错!” “但是前面根本没路了呀!” 佟姓妇人神识直穿那迷雾查探,却是开口说道。 那王姓中年男子略一沉吟,就道,“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这里地势狭小,大家要小心,谨防埋伏偷袭。” 说着,一道圆盾法器已经祭出,定在胸前,手中一把花鳞鱼尾斧,冷光流转,身形轻跃而起,跳过那溪流。 第258章 山壁幻阵 其余三人见状,也都各自祭出法器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众人就来到了一道摩崖山壁之前,前面确实再无可进之路。 “老莫,怎么回事?”那王师兄再次低声喝问。 那莫姓老者脸色也是微抽,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连点了几下罗盘,终究不得已的说道,“虽然有些奇怪,按照那神念标记的方向,确实就在这山壁里面了。” “哼,难道他还是穿山甲成精,钻山进去了?” 那佟姓妇人闻言哼道,脸色一狞,似发泄一般,手中飞剑暴起而出,直击那山壁之上,就听得砰的一声脆响,石屑飞溅,飞剑反弹而开,似乎并无异常。 其余几人都是失望之色。 却听那妇人喝道,“不对,大家暂退。” 众人闻言立时一惊,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谨慎的连忙后退数丈。 “师妹,怎么回事?”那王姓修士这才问道。 “师兄,我这飞剑坚硬程度虽然远胜那山石,但重击之下,飞剑之上怎么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这石壁肯定有问题!” “石壁?……” 王姓修士神识猛扫,还是没看出那山壁有什么任何异常。 “且让我试试。” 说着,王姓男子手中鱼尾板斧翻手祭出,瞬间长大数倍,夹风带势破空直击那山壁,就听一声轰隆巨响,同样山石碎屑四处飞溅,竟生生劈开了一道裂缝,勿论用眼睛看,还是神识扫过,仍然还是与普通山石一般无二。 王姓修士伸手,一把接过那鱼尾斧,只略一查探,随即又看看山壁,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诸位,如果我看得不错,这根本不是什么山壁,分明是一座十分玄妙的禁制幻阵。”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就听那头发焦黄的青年说道,“难道是那小子发现了我们追踪,专门布置在这里的?” “应该不可能吧,能将山石幻化得如此真实,完全避开我等神识查探,又能硬接王道友这极品鱼尾斧全力一击,足可见此幻阵的威力,就算是金丹修士,短时间内,也难以布置,更何况他一个筑基后期修士。” 却是那莫姓老者沉吟片刻后说道。 “不错,他若是有时间提前布置,那必是早就发现了我等,又为何不直接跑掉呢?除非他有把握战胜我们......” 佟姓妇人也是开口说道,随即脸色却是一变,轻声惊呼道,“哎呀,师兄,难道他真的隐藏了修为?” 这次,王姓男子连想都没想直接就摇头,说道,“应该也不会,他若是隐藏了修为,又如何会惧怕我们,直接动手就是了!为兄倒是觉得,对方之前未必已经发现我们了,此幻阵多半早就存在此地了,并非是对方刻意布置的。” “王师兄,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就是因为发现了这幻阵才滞留此地?啊!此地莫不是什么遗失秘境,或是哪位古修的洞府吧?” 那张姓青年却是脑洞大开,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兴奋。 王姓男子没有立刻回答,倒是佟姓妇人说道,“哼,哪有那么多的秘境,我看是哪位修士的洞府倒是可能。” 此时王姓男子才缓缓说道,“不好说,这里已经十分靠近横绝岭,那妖冢在侧,谁会在此地修建洞府呀?” 佟姓妇人倒也有说辞,解释道,“师兄,其实这倒是不难解释,世间修炼邪法魔功的修士也不在少数,说不定是某位修士想借这死煞之气修炼什么邪门功法,也未曾可知呀?毕竟横绝岭在侧,即便是妖冢死煞气爆发,此地也不过是略受到些许波及而已,并非真正的死地。” 王姓男子听闻佟姓妇人如此说,略一思忖倒也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认同这种猜测。 此时,站在最后的那莫姓老者,似乎是个为人谨慎的,转念又想到这一层,试探着说道,“如果是某位隐居的高阶修士洞府,我等还是不要擅闯为妙吧......” 却是有些打起退堂鼓来。 王姓男子对此倒是并不在意,呵呵笑道,“老莫,对此你倒不必过于担心了,我等之前两次攻击那幻阵,要是这洞府中真有什么高阶修士,只怕早就杀出来了。” 说着,又转头看了莫姓老者一眼道,“再说了,你留下的追踪神念标记不也表明那小子就在这幻阵之内吗?他可往,我亦可往......” 听着王姓男子颇为自信的解释,其余几人也微微点头,似乎也觉得有理。就听佟姓妇人明显有些急不可待的开口。 “师兄,刚才我们攻击幻阵动静不小,只怕已经惊动了那小子,不如赶紧破阵为上。” “不错,要是对方真的是丁辰,我们万不可放他离开!” 说话的正是那张姓青年,而此话一出,其他人也都是点头,倒是惊得暗处一人一身冷汗。 此人不是别人,自然就是上一刻还在沾沾自喜的丁辰。 “这些人居然认识我,还是专门为我而来?” 丁辰心下惊疑,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连名字都被人叫破了,也容不得他不信了,随即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几人,那中年男子和妇人,应该都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倒是那头发焦黄的青年,之前初见之时,便觉有些眼熟,此时又听他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倒是一下就想起此人了。 不正是之前在卫州城万宝盛会期间,发生云篆玉牌之事后,前去接应那老者的几人中的一个吗? “果然,之前的担忧怀疑,都不是没有道理的,居然还有这层联系......” 丁辰心中暗骂,转眼又看了一眼那莫姓老者,更是无名火起。 “看来多半还是因为那银心镯了,还真是百密一疏呀!” 正在丁辰惊疑不定之际,恍惚间,又听那莫姓老者还是有些狐疑,说道,“几位道友,还是谨慎些吧,至少也要小心那小子偷袭才好......” 佟姓妇人见其如此胆怯,越发的不耐,傲声说道,“怕什么,我们这里四个筑基修士,又有我和王师兄两个筑基后期修士,还惧怕他一人不成,你若害怕,大可自行返回就是了。只是,这洞府之中如果真有什么秘宝,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可那丁辰是我......” “哪来的什么丁辰,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情......” 佟姓妇人根本不让其把话说完,似乎对是不是真的丁辰也根本不在乎,直接抢白。 那莫姓老者闻言脸色略显尴尬,却也敢怒不敢言,他是四人中修为最低的,说话自然没什么分量。 第259章 破幻阵,莫老殒命 “师妹,老莫说得也没错,你也不可鲁莽……” 此时,却是那王姓男子开口解围。 他本就是为首之人,也不和其他人商议什么,直接开口布置。 “这样,待会我们破开幻阵之后,我和师妹主攻,张师弟、老莫策应,大家既然是一起来的,自然要同心同德,不可内讧。” 这番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佟姓妇人不好违逆,闻言倒也点头应下。 见状,王姓男子又是眼珠一转,继续对那莫姓老者宽慰几句。 “老莫,你也不必忧心,你早年曾是诡云宗的外门弟子,如今诡云宗已并入洞玄宫,那你也算是半个我洞玄宫之人,待会儿进去,发现了什么宝物,我们也照常分配。” 那莫姓老者闻言一喜,若真是个古修洞府,那收获必是不少。 只是王姓修士此言,却是连那似乎和莫姓老者关系不错的张姓青年都有些不乐意,只是他还没开口,那佟姓妇人早已忍不住了,直接问道,“王师兄,怎么能照常分配,他不过才……?” 却是这四人还没行动就已然开始为分赃争执起来了。 王姓男子自然知道这妇人要说什么,连忙用眼色止住,这才含笑说道,“师妹,大家都是同门,不必如此计较,再说,这幻阵玄妙异常,未必好进,还得靠老莫出手相助呢!” 说着,眼色却是瞟到莫姓老者身上。 莫姓老者闻言立时恍然,心中暗骂,却见其余两人也都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眼色中的不善之色十分明显,显然王姓男子已经将事情给两人传音说了。 见已经骑虎难下,他也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理,忙说,“王兄既然如此慷慨大义,小老儿岂能吝啬,我这里有一张中阶破禁符,威力还算不错,或许对这幻阵有些用处。” 三人见这莫老头如此识趣,自己说了出来,也都笑了笑,不再言语。 眼见着四人也不避人,光明正大的商议妥当,便各自站定,王姓男子率先出手,鱼尾板斧凌空祭起,寒光湛湛,灵光逼人。 法力一催,斧影就动。 就见那板斧陡然一震,再次化为数倍大,一个翻转,猛然直劈那山壁之上,轰隆之声乍起。 这边声音刚起,佟姓妇人手中暗紫飞剑飒飒紫光也勃然而至,与那张姓青年祭出的青铜短戈,莫姓老者的亮银短剑,几乎同时轰然撞向在那山壁之上。 四人齐齐出手,一时声势倒是骇人,轰隆之声随即不绝,霎时回荡在山涧之间。 如此多的攻击,纵然星云阵图多么玄妙,以丁辰的神念法力,也断然再无法继续维持那幻化的山壁幻象,当即光影晃动。 四人一见果然如此,自是大喜。 丁辰却是心下微凛,干脆神念一转,也不再去演化什么碎石飞屑,山崩石裂的景象了,幻象着即水洗一般褪去,露出一面灰暗光幕。 却是他将注入的法力全都用于了防御,总要先硬抗几波才好,否则岂不是令人生疑! 而这星云阵图确实玄之又玄,硬受了十余计攻击,道道锐利加诸其身,都是瞬息分散到整个阵图,继而传导到周围整片山石大地之中,无法集中到一点。 此阵图居然有几分挪移攻击的妙用! 丁辰心中惊喜莫名,随即又是暗自叫苦。 自己一身法力水泻一般,不过片刻,就消耗大半,整张阵图便开始隐隐扭曲晃动。 好在如果只是防御的话,倒是不用耗费太多神念。 强撑一口气,趁四人攻击的空隙,丁辰抓了三枚补气丹囫囵塞入嘴中,又将罗天盘取出,嵌上四颗中阶灵石,不住的补益法力。 而那外面四人,一见山壁幻象褪去,现出一片晦暗的光幕,便知幻阵已经有了反应,心中对于之前的猜测越发相信,脸上惊喜之色大增,攻击越发的卖力起来。 紧接着,光幕每受到一次攻击,晃动也越发的频繁剧烈,竟然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 王姓男子见状心中大喜,随即大叫,“老莫快快动手。” 莫姓老者闻言也没有犹豫,飞剑立回被扣在手中,一张银纹密符随即祭出。 那密符刚一出手,银光随即狂闪几下,符纸化为灰烬飘散,只剩那银纹华光不散,化作一道银色流光,直击山壁光幕之上。 只一瞬间,丁辰就觉得自己注入星云阵图中的法力如蜂蜡入火,碎冰化水,飞速的流失消散。 丁辰脸色微变,但也不慌乱,强提一口真气,神念再度一催,就见光幕中心,银光落处,一道道水纹散开,犹如石破水面一般,转眼似有溃散之相。 四人一见,心中大喜,手中法器更是猛催,就要再加一把火,一举破阵。 就在此时,那光幕溃散的中心,突然一眼细小黑洞乍现,当即隐隐有扩大之象,四人还没反应,猛地一股黑气喷射而出,直扑四人当面。 那王姓男子修为最高,张姓青年反应最快。 一见黑气涌出,一时难以断定黑气的根底,自然是走为上计,两人都是连忙闪身后退,随即才大喊快退。 那莫姓老者始终修为逊色不少,佟姓妇人反应不慢,却是有些急功近利,冲在了最前面,黑气喷吐速度又是极快,猝不及防之下,已冲到两人身前,两人随即就要被淹没其中。 莫姓老者飞剑被那黑气一冲,失去联系,心中一慌,下意识慌乱中就伸手去拉扯前方的佟姓妇人的衣袖。 佟姓妇人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在黑气之中,哪里管得了他。 心中发狠,袖袍猛的一甩就抽在老者手上,随即翻身,就是一脚正踏在莫姓老者胸口之上,同时身体借力再次一跃,飞跳而出。 佟姓妇人这一脚也是颇重,踏在胸口之上,莫姓老者当即气血翻涌,脚下遁光不稳,一个踉跄,瞬间完全落入黑气之中。 丁辰见状,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人早已经隐在黑气中,手中五道金色剑气爆射而出,三道剑气直刺莫姓老者后腰,两道剑气连珠一般,前后专钉其后脑。 可怜这老头也是炼器好手,防御法器本不少,只是平时少有争斗,经验不足,此番连法器都没祭出,护体灵光只频闪两下,便是支撑不住,崩裂开来。 就听得噗噗几声闷声传来,再无声息。 丁辰也不去查验莫姓老者的生死,储物袋也没捡,趁黑气翻滚,其余几人无暇顾及之际,反手一招,星云阵图灵光收敛,自己则瞬息遁入山洞黑气深处,隐而不动。 再看山洞之外,黑气冲滚了一阵,这才又慢慢收拢回到山洞之中,让整个山洞内雾霭一片,看不分明。 第260章 探洞 眼见黑气慢慢收敛,已经退得老远的三人,这才稍稍安定几分,远远却见那莫姓老者躺在洞口不远处,身下血流成泊,只神识略察,便知早就气绝。 王姓男子一脸冷漠,完全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佟姓妇人啧啧轻笑,面上表情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倒是那张姓青年,抓了抓自己有些焦黄的凌乱发髻,眼色瞟了瞟那佟姓妇人,却又连忙收回目光。 三人都是心思各异,倒是都一时没有上前。 最后,还是那张姓青年率先开口,似乎有些兔死狐悲的神色,声音也有些颤抖。 “王师兄,佟师姐,你们说,莫老到底是被洞内禁制所杀,还是死于那人的伏杀手段?” 王、佟二人闻言,都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之后,王姓男子才开口发话,“人都死了,过问这些做什么,管他是禁制还是那小子,不过兵来将挡而已,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就此罢手回去不成?” “不错,也是姓莫的自己手段稀松,才遭人暗算,命该如此!” 佟姓妇人也接口说道,只是她话中的“暗算之人”指的是谁就不知道了。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靠了过去。 “人死了也好,少个累赘,也免得多一个人瓜分宝物。” 却听王姓男子再次开口,同时挥手洒出法力,将那莫姓老者腰间的储物袋一卷,直接就抓了过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收入怀中。 另外两人似乎都没看见一般。 目光再度落回到那山缝,其内,幽幽黑气萦绕不绝,将那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嘶,这黑气好像……” 却是那王师兄突然开口,只是话到一半,就没有继续。 “师兄,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黑气似乎,有些眼熟呀!”佟姓妇人见王姓男子开口,也是开口问道。 那王姓修士闻言,也是微微转头看了佟姓妇人一眼,笑道,“哈哈,师妹也看出来了?” 见两人似乎看出什么门道,却是不明说,不知道打着什么哑谜,张姓青年担心自己的小命,还是不得不开口问道,“师兄,师姐,两位是看出什么了吗?” 佟姓妇人闻言就是呵呵讪笑。 倒是那王师兄也没有隐瞒,解释道,“呵呵,也没什么,只是我们见这黑气诡异,倒是和传说中,那诡云宗开派祖师的成名法宝诡云幡有几分相似。” 张姓青年闻言都是一怔,侧头看向两人。 那佟姓妇人也不管青年探寻的目光,又道,“那诡云祖师五百年前出门远游,自此便了无音讯,那诡云幡法宝也随之失踪,宗门的那件诡云幡,据说也不过是仿制品而已。” 佟姓妇人说着,突然眼神一亮,声音不由得低沉了几分,说道,“师兄,这不会是祖师他老人家的隐居洞府吧?” 话刚说完,却是似乎又想到什么,眼色不自觉的瞟了张姓青年一眼。 张姓青年心中咯噔一下,随即识趣的低头。 那王姓男子却是个城府极深之人,眼角余光一闪而过,面不改色,只道,“什么祖师不祖师的,我们现在是洞玄宫的弟子了,应该称呼诡云真人。” 佟姓女子闻言也是咯咯一笑,不过根本没有在意的样子。 张姓青年也岔开话题,说道,“王师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们之前的攻击声势不小,肯定已经惊动里面那人,还是要想个妥善的法子,才能进去吧!” 话毕,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沉默,应是思忖对策。 而他们所言所行,均被藏于暗处的丁辰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冷笑,一条妙计浮上心头。 ……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洞外的三人应该已经商议完毕,就不再犹豫,当即迈步就要进入山洞。 不过这次,三人明显小心了不少,不但一身护体灵光全力驱动,而且什么防御符箓、法器统统祭出,护了个完全。 刚到洞口,佟姓妇人右手轻拍储物袋,就见一道绿光闪出,妇人伸手一接,入手却是一把孔雀尾羽折扇,湛青碧绿,哗啦展开,又有根根金丝灿灿放光。 折扇一抛祭出,飞旋浮于妇人头顶之上,道道淡青色旋风乍起,一圈一圈转动散开,直接将三人完全包围其中。 “走吧!” 王姓男子感受了一下那旋风,点了点头,招呼一声,当先迈步,佟姓妇人自然紧随,张姓青年居后,算是和王姓男子前后将妇人护在中间。 三人一进山洞,风圈随即又扩大了几分,激荡着黑气翻滚不已,当即驱散变淡了不少。 丁辰气息全敛,对方前进一步,他也后退一步,冷眼看着这四人,他倒是没想到,那扇子不过中品法器,居然对这黑气有相当的克制效果。 “师兄,这黑气似乎可以隔绝神识,倒是和诡云幡越发的像了!”佟姓妇人轻声说道。 王姓男子闻言只略略点头,没有作答。 丁辰闻言,心中一边暗自猜测这玄气幡能难道还真的是他诡云宗出来的,一边却是开始思量下一步的计划。 还是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分开,有那诡异的旋风阻隔,剑气就算能刺入,怕是人也早已经警觉了! 就在丁辰思量之际,三人又是前进了不少。 …… 洞内空间有限,辗转腾挪,躲避偷袭的余地不大,三人不敢大意,一边警惕四顾,一边缓步前行,一路之上除了脚下一些乱石之外,倒是没发生什么。 而三人防备妥当,丁辰也是一时寻不到时机,只得一退再退。 眼见又大致行进了三十余丈,王姓男子突然止步,后面三人也是猛地一停。 “大家小心,前面好像有情况……” 王姓男子又提醒一句,就见前方缥缈的黑气虽然越来越淡,但涌动之时,还是隐约能看到一丝些许微光闪动。 三人稍候片刻,见无异样,这才继续迈步。 越往里走,就见那光点也是越来越亮,最终便见一团昏黄。 只再行几步,打眼细看,前方黑气之中,正是一方只有三尺宽的狭窄门洞,门洞虽有一道禁制屏障阻隔,却是隐约透明...... 第261章 又来一个冯师弟 三人见状,自都是蹙眉凝目。 目光透过门洞,赫然便见其内间乃是数丈大小的简陋石室,那昏黄的光线正是从石室门洞透露出来的。 石室正中,乃是数尺宽的石台一方,其上一张石榻,一具裹着破败黑袍的骷髅骨架坐靠榻背,已有几块骨头散落在地,显然死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而那尸骨怀中,正抱着一卷的黑布模样的东西,隐隐有黑气浮出。 佟姓妇人见此便忍不住连忙轻呼,“师兄,那真的是诡云幡吗?那白骨不会是诡云祖师吧?” 王姓男子目光明显也是火热,但还算沉得住气。 “不好说,不过,师妹你看,那具白骨左手骨节之上的戒指,宝光内敛,应该是一只高阶的储物戒指,能用高阶储物戒指的,少说也该是元婴修士了。” “好多灵石!” 却是那张姓青年惊呼出声。 便见侧面角落之处,又堆放有七八口大木箱,其中一口已经打开,其中皆是灵石,而且不少都是中阶灵石,又有一些散落在地,在石室角落昏黄的长明灯照耀下,闪着晶莹灵光。 三人见此情形,如何不是心下狂跳不已,立时个个心思都活泛起来,眼色都是偷瞟旁人,气氛一下就有了几分诡谧。 只有隐在那暗处的丁辰,嘴角冷笑,似乎正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便在此时,突听得山洞之外,一声诡异悠长的呼哨声传来,三人乍闻之间皆是一惊,身上法力就要暴起。 张姓青年闻声却是脸色一喜,抓了抓一头焦黄乱发,随即说道,“哈哈,无事无事,是冯师弟来了!” 说着便是打出一道传音符,直往洞外而去。 王、佟二人闻言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再次对视了一眼,眼神闪烁不定。 片刻,便见一道遁光窜入,立时便收敛,却见一个青衣道袍的青年,翩然跳落,惯性疾走几步,便是来到三人身前。 佟姓妇人嘴角轻抽,还是自觉的放开旋风一角,引了来人进来。 来人也是筑基中期修为,眼神冷峻,双眉浓黑,容貌看着颇有几分英俊,只是微微有些龅牙。 这冯姓师弟一现身,立时冷声说道,“三位,为何不告而擅自离开驻地?” 佟姓妇人闻言,立时脸色一变,尖声嚷道,“哼哼,你以为你是谁呀,我等离开驻地,难道还要你批准不成,别忘了,我师兄才是这尧山城驻地的管事之人!” 那王姓男子眉头微皱,虽未说话,显然也有些不悦。 张姓青年见状,连忙拉住冯姓青年说道,“冯师弟,我们也是因为突然发现了可能是丁辰的踪迹,怕他跑了,这才赶紧追了过来吗?你不是之前出去采办了吗,所以才没来得及和你商量。” 那冯姓修士闻言更是脸色大变,立即喝道,“既然发现了丁辰的踪迹,为何不立刻回禀宗门?宗门可没让我们擅自行动呀!” 那王姓男子面色有些阴沉,淡淡说道,“冯师弟,此事也尚未完全证实,如果消息有误,贸然回禀,岂不是又要引来宗门的责罚,再者说了,此地毕竟离宗门可不近,我们也是怕夜长梦多才......” 冯姓青年却是直接打断,插话急声道,“王师兄,丁辰的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话到半截,却是一时语塞,语气颇为怪异,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姓男子闻言面露异色。 倒是隐在暗处的丁辰,之前见又有人来,还以为是后援来了,正在考虑要不要立即跑路了事,此刻,又听见这几人居然没有通知洞玄宫,心下立时松快了几分。 那佟姓妇人却是嗤笑一声,轻蔑的看了冯姓青年一眼,旋即对王姓男子,“哼哼,什么简单不简单的,师兄,何必与他多言,咱们都到了这一步了,他要是敢捣乱,直接拿下就是了......” 说着,就是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冯姓青年闻言脸色一变,立时后退几步,一时之间便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好了,师妹不可鲁莽。” 却是那王姓修士叫住佟姓妇人。 又见其眼睛眯了眯,转头又说道,“冯师弟,我知道你心中有所顾虑,只是丁辰是否真的在这里,我等也不确定,即便真的在,那现在已经惊动了他,事已至此,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见冯姓青年仍是不语,王姓男子又说道,“师弟,上头虽没有要我们擅自动手,但是也没有说过紧急时候不能动手呀!就算你如今回禀上去,等宗门派人过来,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万一这期间让那丁辰寻机跑了,难道你就逃得了干系?” 张姓青年也开口劝道,“对呀,冯师弟,你或许还不知道,此地乃是一座古修士洞府,说不定另有机缘......” 说着,又是一指那门洞光幕,示意冯姓青年看看。 冯姓青年自然早就注意到那门洞,如今更是凝目细看,其内景象,特别是那几箱子灵石,着实有些惹眼。 如此多的灵石,那冯姓青年如何没有心思,只是转念想到那事,还是有些犹豫,转眼又是偷瞧看了几人一眼,心知自己要是还继续坚持,怕是不好善了。 特别是那姓佟的女人,最是狠辣,一直阴恻恻的看这边。 而那所谓的王师兄,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是个笑面虎,只怕真动起手来,绝不会心软。就算张师兄念着同门之谊帮自己,我们两人又哪里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想到这里,又是看了张姓青年一眼,心下却是一个咕噜,看张师兄这态度,他也未必肯帮自己吧? 思索至此,冯姓青年也是万分后悔来趟这趟浑水。 见其目光闪烁,张姓青年还以为这冯师弟是心动了,当即又加了把火。 “冯师弟,这么多好东西,如果真的是让宗门派人过来,哪还有我们的份?不如我们一起联手,如果真的抓住丁辰,岂不是一举两得,既可以拿下丁辰向宗门报功,又可以共分这洞府所得......” 却在此时,那冯姓青年脸色突然一僵,却是轻声惊呼一声,“你们快看,那木箱之后,似乎躺着个人!” 第262章 丁辰已死? 其余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忙也打眼细瞧,果然见那几口木箱后面,正赫然露出半张侧脸来,身体斜靠木箱,却是一动不动。 之前,四人都被那些灵石所吸引,此人又倒在阴影中的,黑气弥漫不定,倒是一时没注意到。 “他怎么一动不动,不会是死了吧?”冯姓青年说着,声音都是有些颤抖。 “看罗盘显示,那圆环就在这石室之中,那此人难道就是……” 此时,王姓男子手中正摆弄着那莫姓老者的罗盘,沉声开口,随即看向张冯二人。 “张师弟,冯师弟,你二人都是洞玄宫的旧人,你们且仔细看看,那人是否就是丁辰?宗门给我们的画影图形始终是他十五岁那年的,还是不够准确。” “我以前不常在宗门内,只见过丁辰几面,不怎么熟悉.....” 冯姓青年只是愣愣开口,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张姓青年闻言,便催发神识要深入探查,只是神识被洞口屏障所阻难以深入,只得凝聚目力查看。 足足看了半盏茶的时间,那张姓青年才缓缓开口道,“虽然有黑气干扰,但是看那人骨相,倒是和丁辰有七八分相似......,加上那银心镯……” 说着又是一沉吟,才道,“哦,对了,我记得莫老还说过,那人虽然自称是卫国人,但最后说的是回梁国,而不是去梁国,可见其应该是梁国人士才对,如此种种加起来,如果只是长相相似之人,未免也太巧了吧......” 那佟姓妇人倒是第一次赞同这张师弟的看法,闻言冷笑说道,“嗯,多半就是他了!哼哼,他应该也是像老莫那样,被这洞内的禁制诛杀了吧?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张姓青年却是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唉,只是这丁辰一死,倒是不好向上头交代了,宗门可是点名要活捉的!” “交代肯定是交代不了了,陪葬还差不多!” 说话的正是那龅牙的冯姓青年,语气嘲讽中更是有几分悲愤。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佟姓妇人闻言立时变脸,此女似乎和这个冯师弟,比起和那张师弟更不对付。 冯师弟却是根本不理对方,面色灰败,像是死了亲爹一般。 “唉,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来寻你们,或者早早回禀了宗门,如今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怎么就杀身之祸了?就算人死了宗门不奖赏,也不至于……” 佟姓妇人虽然心直口快,但也不是真的蠢人,随即反应过来冯姓青年话中有话,另有深意,随即止住,看向王姓男子。 王姓男子脸色变了变,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当即手肘很自然的微微一碰妇人,自己上前一步,脸色温和了不少,说道,“冯师弟,听你之言,这其中似乎还是有什么其他关节?事到如今,我们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请明言相告!” 冯姓青年闻言,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却是低下了头,后退几步,无力的瘫坐山洞石壁边,一脸的生无可恋。 见冯姓青年如此,三人都是面面相觑,却也没有急着追问。 良久之后,就在三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之时,冯姓青年才长吁一口气,说道,“几位,你们可知洞玄真人为何要如此费尽心力来找那丁辰,还严令要活口吗?” 王、佟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又看向张姓青年。 “张师兄想必也未必知道吧?”冯姓青年也是挑眉言道。 张姓青年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时的瞟向那堆灵石,却听自己被点名了,一时愣住,随后又见三人都看向自己,也是有点慌。 想了想,这才不确定的说道,“听说,好像是……,是因为丁辰在诡云宗攻打洞玄宫的时候,偷了什么宝物,叛逃出宗了?!” 王、佟二人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却不想是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测,也都是直接无视了。 便见王姓男子转头看向冯姓青年,又是试探着说道,“这个事情,宗门中传言倒是甚多,不过上头倒是始终没有给出个确切的说法!” 却听冯姓青年幽幽说道,“其实张师兄所言,也不能算错!此事,确实是因为当年丁辰离开洞玄宫时,带走的一件重宝……!” “重宝?什么重宝?”佟姓妇人闻言连忙问道。 冯姓青年却是不答,自顾自的继续自己的话,“……,至于上头为什么不给个说法,却也不是上头故意不说,实在是,上头那些人也不知道而已。 而真正知道此事背后真相的,除了我之外,恐怕也只有洞玄真人本人,和他那尸傀化身了。” 三人闻言更是狐疑不已,他们虽然知道此事内情隐秘,但却是没想到会如此隐秘,听这冯姓青年话中的意思,居然连洞玄宫的金丹长老都不知道。 佟姓妇人自然还是有些不信,啧啧讥讽问道,“哦?此事既然如此隐秘,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冯姓青年也不介意对方的语气,一脸苦笑道,“佟师姐,你们虽那黄长老乃是我在下外祖,却不知,在下冯氏祖上却是洞玄宫正儿八经的嫡系传人,虽然如今族中长辈都已经过世,但多少还是留下些言语的!” “.......” 三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那王姓男子却是不想再听他打机锋,随即直言问道,“冯师弟还是直言吧!” “唉,此事,却是涉及洞玄真人的隐秘了……” 冯姓青年轻叹一声,却是话锋一转,突兀的问道,“三位想必都是听说过洞玄宫的那个传说吧?” 三人闻言又是一愣,王佟二人一时不知此言何意,倒是那张姓青年立时想到,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冯师弟是说那个上仙下凡,留下石刻功法的传说?” 王姓男子仍是一言不发。 那佟姓妇人却面露不屑的说道,“哼,难道真的有上仙下凡?” “上仙是不是真的有,我不知道,但据我所知,那石刻功法确实是存在的。” 冯姓青年一言,语气斩钉截铁,引得众人都是蹙眉,更是让暗处的丁辰心肝一颤。 果然是因为此事?! 不等王、佟、张三人开口询问,冯姓青年又道,“此事,也是在下在祖上留下的一本笔记中看到的……” 第263章 烫手山芋 祖师发迹于微末,年六十方筑基…… 时年,游历至石涧,遇雨,误入一洞,得见壁上刻字…… 祖师窥得真经,一朝通天,立派称祖...... 终日乾乾,无得寸进,方知功法不全,阳神未振…… 枯坐三日,无所得,方去…… 冯姓青年断断续续,复述着那笔记内容,虽多有些语焉不详,但连在一起,又与当下联系,虽听出几分味道,疑惑却也更甚。 “这和丁辰有什么关系?” 佟姓妇人率先问道。 王姓男子却是听出一些门道,试探着说道,“冯师弟的意思,是说,洞玄真人没得到的那本完整功法,最后被丁辰那小子得到了,所以洞玄真人这才拼了命的找他?” “然也!” 冯姓青年微微点头。 “这个推测未免太过牵强了吧!况且,你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能令人信服……” 佟姓妇人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冯姓青年丝毫没有被怀疑的不悦,只道,“在下自然还有一些其他线索,只是事关其他隐秘,在下却是不能明言了……,至于你信与不信,又与我何干!” “你……” 佟姓妇人闻言大怒,就要动手,却被王姓男子拉住。 虽然自知不是那佟姓妇人的对手,但此时冯姓青年却也根本不惧什么,反倒是腾的起身,直面而对。 “再者,此事是真是假,于我们而言,又真的有什么区别呢?” 冯姓青年冷声开口喝问,倒是把那佟姓妇人唬了一跳。 也不等对方回答,冯姓青年又转头看了看另外两人,继续道,“其实,你们心里也都明白,洞玄真人耗费了如此大的力气,散出去那么多的人手,光灵石的花费,每年就海了去了,可见那丁辰对他是何等的重要! 现在人死了,这个后果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觉得洞玄真人会是什么反应?到那时,焉有我等活命的机会啊?你们就真的敢冒这个险吗?还是说,你们已经忘了当初洞玄真人怎么对付那些反抗者的了吗?” 冯姓青年越说越是激动,脸红脖子粗的一气说完,却似浑身力气被抽掉一般,跨了下来。 此时,张姓青年已经是信了七八分,随即急切的开口说道,“冯师弟,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我们不是好歹也找到丁辰了吗?只要找到那功法,上交宗门,不是一样可以交差吗?怎么会就是杀生之祸呀?” “不行,如果冯师弟所言为真,上交功法之事,更是万万不可了!” 却是王姓男子断然否决。 冯姓青年也是说道,“张师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仅仅是一部不完整的功法,就足以让洞玄真人修炼出元神,那这完整的功法又该是何等的逆天!这等神功岂可传于六耳? 洞玄真人为何对此事讳莫如深,不就是因为他也害怕功法的消息泄露出去吗?如果我们交上功法,岂不是不打自招,正好证明了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功法的秘密? 更何况,如此逆天的功法,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只怕立时会招来无数大宗巨修的觊觎,洞玄真人虽说拿捏我等轻而易举,但是对于那些真正的大宗门,也不过一个厉害点的修士而已。事关他的身家性命,只怕…… 唉,终究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呀!” 众人都不是傻子,话已然挑得如此明白,其中的轻重,哪里不知道,一时竟都是无言。 直等了良久,才听得有人再度开口,却是那佟姓妇人。 “那我们到底怎么办呀?” 语气很是无力,这也是她今天第一次说了软话,甚至有点颤抖。 “这这这,要不,要不就不交?” 张姓青年也是明白了其中的轻重,说话又是结结巴巴了。 佟姓妇人也是附和道,“对呀,师兄,不是也没人知道我们找到丁辰了吗?” “不交?哼哼,师妹难道忘了被洞玄宫强行抽取的那缕神魂了吗?那问心蛊的拷问,你撑得过去吗?” 王姓男子冷声喝道,半是愤愤,半是无奈。 佟、张二人闻言,也都是不由得一个寒颤,他们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丁辰一死,反倒成了烫手山芋。 张姓青年转念,似又是想到什么,说道,“如此说来,就算丁辰没死,我们真的活捉了他,岂不是一样难保秘密不泄露?此事根本就是个死局嘛!” 冯姓青年却是摇头。 “那倒不一定,若是丁辰没死,洞玄真人定然会对他动用搜魂之术,探查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功法的秘密。 只要我们将其原封不动的交上去,让洞玄真人认定消息没有泄露,为了不引起其他风波,反而不好杀我们了,不但大可能放我们一马,甚至还会兑现奖赏……” “那我们就此罢手,这洞府也不进了,只有这光幕禁制未开,里面丁辰尸身原封不动,他们总不能怀疑我们什么了吧?” 张姓青年有些气急败坏,继续说道,却是引得冯姓青年嗤笑一声。 “哼哼,师兄,你是忘了贾三那次闹的乌龙了吗,他现在可还时不时喊半夜头疼呢? 不会被怀疑?啧,我们见此等财物而不动心,原封不动的交上去,便足以引人怀疑了。 而且,以那洞玄真人的谨慎多疑的做派,为防万一,少不得对我们搜魂问心,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此事,终究难逃......” 佟姓妇人一听,当即反应过来,立时暴喝,厉声叫嚣,“那你为何要告知我们这些,根本是想拉我们垫背?” “哦哼哼,现在倒是我的错了?不是你们非要问的吗? 再者说了,难道我不道明此事,你们还会自行罢手不成?还是说你忘了你当时那副急不可待的想要冲进去的架势了.......” 冯姓青年语气冰冷,直接顶了回去。 这次,佟姓妇人虽是目眦欲裂,却是不知怎么回嘴,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为人,若非事到临头,绝不会轻易罢手的。 第264章 心魔为誓 这边,王、佟、张、冯四人一时都是沉默无语。 那边,藏于暗处的丁辰,也是心中莫名悚然。 原本在那妇人收了扇子之后,只待四人动手攻击那屏障,或是争夺那些财宝之时,就可伺机而动,谁知却不想听到了四人的如此这番言语。 回想起自己自离开洞玄宫起,一路走来,还真是冥冥之中,老天保佑啊! 也得亏那洞玄真人也担心上清长春功消息泄露,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他,否则只怕自己的隐匿手段再高也难以保全。 同时,丁辰心中也是庆幸不已。 这一次,虽然因为银心镯之事,不小心泄露了他的行踪,却是幸运的遇到这些人一时贪心,没有直接将消息传出去,否则自己怕是同样在劫难逃。 …… “那现如今怎么办呀?再过两个月,我们就要例行回返宗门了,到那时,就算我们咬死不认,也根本瞒不住问心蛊的。” 张姓青年突然问出一个大家都在思考的问题。 佟姓妇人也是似乎真的慌了,说道,“是呀,我们都被扣了一丝神魂,就算不回宗门,只怕……” 王姓修士一时也没有主意,随即看了冯姓青年一眼,说道,“冯师弟,不知你有何打算呀?” 冯姓青年没有立即回答,双目却是直勾勾盯着那石室中的尸体,片刻之后,面上已有决绝之色。 “为今之计,不就在眼前吗?且不说那玄功真假,单单就是那一大堆财货,舍了那一缕神魂又有何不可!” 冯姓青年语带狠厉,令三人都是一惊。 暗处的丁辰一听,心中也是不免腹诽,哼,说了半天,终究还是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些人要是真的就此离去,他反倒是麻烦了。 王姓男子果然也是狠辣之人,不过片刻盘算,便已经下定决心,狠狠的说道,“冯师弟说的不错,有此玄功,别说舍弃那缕神魂,就是散功重修也是大大的值得。” 佟姓妇人似乎有些不乐意,很是犹豫的道,“舍弃那缕神魂,那我等修为岂不是要大损了?再说那什么功法还没影了,如果根本就没有呢?” “就是呀,要真的舍弃了那缕神魂,我只怕连筑基修为都难以维持了……”张姓青年也道。 反倒是那王姓男子一言而断。 “师妹,便是只有万一的可能,也是拿我们的身家性命在赌,赌赢了,我们未必有什么收获,但一旦赌输了,后果却了我们万万承受不起的……” “王师兄所言甚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事已至此,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难道寄希望于洞玄真人大发慈悲不成?至于修为受损之事,其实张师兄也不比太过担忧,比起神魂被人炮制的生不如死,还不如自己主动斩断舍弃,受到的伤害反而更小一些……” 冯姓青年也是斩钉截铁的说道,也算是安慰了下张姓青年。 见佟姓妇人和张姓青年一时不知怎么反驳,冯姓青年就想趁机将此事坐实。 “此事事关我四人生死,在下提议,大家发下心魔大誓,今日之事绝不外泄,从此守望相助,共进共退,王师兄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却是正中王姓男子下怀,连忙问道,“正该如此!师妹,张师弟,你们可愿意?” 那佟姓妇人虽然跋扈,本身却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历来都是听她这位师兄行事。 而那张姓青年唯唯诺诺惯了,也是拿不了主意的人。 两人见王、冯二人已经下定决心,也只得悻悻应下。 四人当即掐指直点眉心,以心魔为誓,言之切切,发誓绝不对外人泄露此事,只是不知道现在丁辰这个外人就一直在一旁,这个誓言还作不作数。 盟誓完毕,四人的关系倒是似乎亲近了几分。 下一步,自然就是破开禁制。 四人没有迟疑什么,再次来到石室洞门的禁制屏障之前,就听张姓青年说道,“王师兄,这个禁制屏障威力似乎一般,应该不难破吧?” “不错,这个禁制威力远不及之前外面的幻阵,破之不难,关键还是破了之后,只怕石室内还有其他伏杀手段,各位要小心应对。” 王姓男子声音有些低沉,也不知是心有顾虑还是另有思量。 其余三人也没怎么注意,自然点头应下。 便听得王姓男子轻喝一声“动手”,四人手中法器都是应声祭出,轰然而至。 那禁制光幕屏障的防御力似乎,果然平平,这边攻击一到,那光幕立时炫光一闪,刺得四人眼睛一花,连忙就要闪避,却又见那屏障如骄阳照霜花,烛蜡遇真火,立马就化开,再不留丝毫踪迹。 四人见状都是大喜,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却见得门内门外黑气皆是猛然翻滚起来。 特别是石室之内,瞬间弥漫一片,风起云涌一般而来,与此同时,黑气之中,足有二三十道剑气率先从黑气中激射而出,直刺四人胸膛。 四人自然早有防备,倒也并不慌乱,各自散开躲避,身上防御法器尽皆灵光爆闪,手中法器连连格挡。 那剑气似乎倒也威力一般,一挡即散。 剑气刚刚力竭,原本已在四人背后的黑气又是突然倒涌汇聚,与前方石室之中黑气来了个里应外合,两厢对冲,立时都以排山倒海之势挤压向四人,四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瞬间就被黑气淹没,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对,大家不要散开,小心有……!” 王姓男子立时觉察出不对,连忙大叫,“机关”二字尚未出口,耳边就听得砰砰两声重击之声。 随后却是那张姓青年惊慌不已的高呼之声响起。 “啊……” 又是一声惨叫,却是那冯姓青年的声音。 这边声未落,那边却又声起。 “师兄,有人……,快救我……,啊……” 又是那张姓青年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呼喊不已,夹杂着砰砰重击之声不绝于耳,声音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王姓男子哪里敢贸然冲过去救人,连忙大叫,“师妹,扇子!” 第265章 他不是张师弟! 那佟姓妇人哪里需要别人提醒,此刻羽毛折扇已然在手,法力狂注,青色旋风立时铺陈而开,搅动四周如墨的黑气,撑开了一方空间。 “我在这里,你们快过来!” 佟姓妇人随即连忙叫道,喝明自己的位置,召集其他人聚拢。 紧接着,王姓男子闪身跳入旋风之中。 片刻后,又见那冯姓青年也拖着一条鲜血淋淋的左脚,也进入旋风范围之中,便支撑不住,跌坐在地,连忙急吞丹药,连点腿上穴位止血。 王姓男子侧眼略看了一眼冯姓青年,见不是伤在要害,这才环视警戒,同时开口问道,“冯师弟,到底怎么回事?” “唉,我也不太清楚,刚才黑气倒冲之际,我本已经万分提防,却不想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就又觉得脚上一疼,护体灵光就已经被刺穿了,好在我闪避及时,否则这条腿就没了。” 冯姓青年话刚说完,却听佟姓妇人不安的说道,“张师弟那边已经没有声响,不知是不是……” 说着又转头看向王姓男子,道,“师兄,不如我们还是先撤出山洞吧!” 王姓男子却是没有回答,又对冯姓青年说,“冯师弟,你觉得刚才伤你的是禁制还是有人偷袭?” 冯姓青年闻言立时听出其中的深意,连忙抬头挑眉,道,“王师兄是说,这山洞之中,还有其他人?” “刚才张师弟好像说了句什么‘有人’,而且,你们不觉得,方才那重击之声也不像是禁制催动的伏杀手段……” 王姓男子当即说道,对那张师弟的生死倒是只字未提。 冯姓青年当即低头沉思,显然也觉得很是蹊跷。 “师兄,那丁辰不会根本没死吧,这不会都是他设的陷阱吧?” 要说果然还是女人的直觉比较准,丁辰的布置竟被那佟姓妇人无意之中一言道破。 只是那王姓男子显然另有想法,略一思忖便说道,“应该不是,之前那幻阵别说筑基修士了,就算是金丹修士,如果不是精通阵法之道也难以布下,还有这黑气,分明就是诡云幡的手段,你我在诡云宗多年,都没有接触到此幡炼制之法,丁辰怎么会知道。” 王姓男子显然已经先入为主,哪里知道丁辰连番奇遇,手中好东西可不少。 “冯师弟,你怎么看?” “不好说,不过之前禁制被破之时,我神识触到那些灵石,感觉倒不像是假的,只是那黑气爆发突然,还没来得及细察那尸体。” 冯姓青年脚上伤口血已经止住,开口回道。 佟姓妇人显然自己没了准主意,闻言又改口道,“那会不会是丁辰那小子利用了这里原有的禁制,假死求生?”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另有其人。”王姓男子说道。 “那如果他真的没死,那我们何不赶紧出去,把洞口守住,静待宗门来人,我们就能交差了。”佟姓妇人说道。 “这倒或许是一条退路,只是还有太多不确定性。” 王姓男子似乎有些被说动了。 冯姓青年却是不赞同,连连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如今形势,我等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无论是丁辰还是另有其人,我们之前密谋叛逃之事都瞒不住,若是上报,岂不是自取灭亡?” 二人闻言也觉有理,也是哑然。 “而且,既然他如此藏头露尾,不敢正面对上我们,说明其修为实力必定不及我们,更该趁势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呀!” 冯姓青年继续又道,倒是比王佟二人还要狠毒三分。 就在王姓男子要开口说话之时,耳边又听得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声。 “救我……!” 三人闻言皆是面面对视,惊疑不定,又听得身后啪啪几声,似乎是手掌拍地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一只满是血污的手猛地伸出黑气,虚抓了那青色旋风一把,随即探了进来。 三人见状都不敢妄动,随后一张七窍流血,蓬头散发的脸就出现在三人视野中,赫然正是那张姓青年,口中呃呃难言,啊啊呼叫。 “张师兄……” 那冯姓青年多少还有点同门之谊,见状就不自觉的要弯腰去搀扶。 手刚一伸出,还未碰到那张姓青年的血手,却是佟姓妇人厉声喝道,“小心,他不是张师弟!” 冯姓青年闻声一惊,就要退后,一枚护心镜烁烁放光,已经护住胸口。 只是话音已晚,那“张姓青年”血手一翻,撒出数道金色剑气激射而出,直灌冯姓青年掌心而入,护体灵光完全阻挡不了分毫,霎时整条手臂血洞密布,血雾暴起。 冯姓青年立时惨叫一声,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也顾不上手臂,双腿连蹬,踢在那“张姓青年”血手之上,同时另一只手中阔刃大剑猛地斜劈而下,直斩那“张姓青年”的面门。 血手被踢歪,那“张姓青年”也不继续,身体顺势向旁边一滚,避开那劈来的大剑,同时手中又是一道金色剑气发出。 身体堪堪避过大剑,头顶又有锋芒闪动,却见一把煞气腾腾的板斧当头剁下。 突然又是一道黄光亮起,却是一面铜镜当空闪出将板斧锋芒一阻,随即倒飞,那“张姓青年”血手一接那铜镜,身体也是似乎被倒撞而走,再次隐入了黑气之中。 身形刚刚隐入,又听得呲的一声,空中飘落了几缕羽毛,却是那最后一道金色剑气趁众人不注意之时,直击后面的那个佟姓妇人。 妇人一时慌乱,就要躲避,却不想那剑气一个晃动,方向一歪,正击在那妇人手中的折扇之上,立时将羽毛打落了一根。 “不好!” 那佟姓妇人厉声叫道,就见那青色旋风一时大减,妇人连掐法诀,频点羽扇,才勉强稳住旋风没有完全消散,只是风圈已然收缩小半。 “快进石室……” 王姓男子连忙大喊一声,率先跳入石室,佟姓妇人和冯姓青年也应声进入。 随即,王姓男子伸手一拍储物袋,招出一张青纸符箓来,竟也是一张中阶符箓,朝那门洞当空一丢,那符箓立时青光散开,化作一道青色光网。 那“张姓青年”已经半个身子进入门洞,就见到一道青色光网盖了过来,手中两张火蛇符丢出,立刻现出火蛇弓身而起,阔口吐信,正撞向那光网,光网随即一滞。 那“张姓青年”趁势再次隐入黑气,消失不见。 第266章 好高明的幻化手段! 那火蛇威能自然有限,只几个扑腾,就被那青光碾灭,王姓男子又是掐诀点指,光网也没有再扑出,反而张开光华,将门洞瞬息盖住,堵了起来。 云罗符? 退走潜伏一旁的丁辰心下猜测,随即又摇了摇头,云罗符乃是高阶符纸,哪里是筑基修士可以肖想的,那符多半是仿制的半成品。 揉了揉仍是化作那张姓青年容貌的脸,丁辰空明之瞳再度落在那三人身上。 三人歇息片刻,这才转而四顾周围,就见石室中黑气虽然仍在翻滚,却是慢慢有些消散的迹象。 “先看那尸体吧!” 冯姓青年声音虚弱,显然受伤不轻,这整条手臂已经筋断骨碎,没有个一年半载是绝养不好的。 那佟姓妇人手中羽扇勉力一扇,黑气随即微微散开。 三人连忙上前一看,却都是目瞪口呆,哪里还有什么尸体,只有一只精钢圆环静静躺在那些装满灵石的箱子之间。 “妈的,果然是障眼法,我们全被耍了!” 佟姓妇人厉声咒骂,声音尖锐刺耳。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冯姓青年却是惨笑说道。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去那边看看那尸骨,师妹,你先把这些灵石收了吧,我们出去之后再行分配。” 王姓男子说道,完全没有征求旁人的意见,说完就径直往那石台这边而去。 佟姓妇人此刻倒是面露喜色,连忙上前伸手就抓起一把灵石,搓揉了几下,呵呵笑道,“这灵石果然是真的,定然是,诡云祖师,留下来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特意在“诡云祖师”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冯姓青年听在耳中,不发一言,脸上丝毫表情也无,只静立一边,一动不动。 这边佟姓妇人欣喜的翻看各个箱子的灵石,一一收入储物袋。 那边王姓男子却正站立在那石台枯骨之前,打眼细观,只是他也没有见过真的诡云幡,黑气笼罩之下,哪里分辨得出真假。 片刻后,王姓男子也不再迟疑,手中法力一凝,一道灰白之气覆于手上,随即脱手而出化作一只灰手直抓那枯骨怀中的黑幡。 就在灰手堪堪触碰到那黑幡之时,诡异立现,那黑幡、枯骨皆是如同泡影一般,被那灰手一抓而破,全无踪影。 “啊!” 王姓男子哪里还猜不到其中有诈,立时灵盾连闪浮现,暴喝后跳。 此时另一边,刚刚收完灵石的佟姓女子,正要去拿那精钢圆环,就听得王姓男子的暴喝之声,手上不由得一顿,正要回头去看发生何事之际,就见那精钢圆环嗡的一声,一跳而起,就要往妇人头上套去。 妇人也是大惊,身体猛地后仰,就不自觉的伸手要去挡那圆环。 圆环时机已失,就势直接就套在了佟姓妇人的手上,同时法力狂收,死死箍在其小臂之上。 佟姓妇人立时大声呼叫,就要退走,却被圆环死死拉住手臂,似乎钉在那里一般。 王、冯二人自然也已经看得清楚,连忙上前去救,却见数道金色剑气从黑气中射出,直刺妇人胸腹头颈。 两人连忙又架起法器格挡,妇人也祭出一块三角令牌防御,只是她手臂被锁,法力调动不及,防御法器难以完全激发,终究未能完全挡下,就见一道金色剑气破开护体灵光,直接从妇人右胸透体而出。 那妇人还不及吃痛惨叫,又有剑气发来。 冯姓青年脸色一狞,剑光一闪,那妇人左臂自手肘处齐齐而断,鲜血喷涌而出。 王姓男子连忙趁势一抓,将妇人拉开,三人脱身跳开。 断臂落地,那圆环随即一松,滴溜溜一转,隐入黑气之中,再不见踪影。 那妇人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咒骂了,连连调动真元,激发止血符箓,吞服疗伤丹药,强逼一口污血喷出。 她右胸被洞穿,肺部受到重创,此刻连呼吸都是疼痛不已。 就在王姓男子三人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各自调息之时,石室门口异变又起。 三人连忙往石室门口看去,眼中瞳孔却是再度一震。 就见那石室门洞两边的石壁门框一阵蠕动,竟如同画卷一般剥落而下,几个呼吸后径直一卷倒飞而走,只留下一张空空的绿网,没有支撑随即也缓缓落下。 三人一时面面相觑,再看石室四周,原本的一应物事皆已消失不见。 “好高明的幻化手段!” 冯姓青年都不禁暗赞一声。 还是那王姓男子比较沉着,当即恢复过来,心知已经不能力敌,缓缓站起,高声说道,“道友手段高明,我等服了,何不现身一见!” 声音空荡荡,但是并无回应之声,也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嘴唇微动,却是在传音商议,片刻后,就见佟冯二人都略略点头。 又过了一刻钟,佟姓妇人勉强稳住伤势,气息渐缓。 那王姓男子这才当前走出,再次高声说道,“道友,我等也不过是受人逼迫,不得已来此。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只要道友愿意就此罢手,我等愿意将身上储物袋留下,作为对道友的补偿。我们也会马上离开,从此隐居山林,再不提此间之事。” 仍旧没有回应。 王姓男子眼珠转动,看了后面两人一眼,似乎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随即就将储物袋从腰间取下,顺势就往那黑气中当空一抛。 只是就在那储物袋落入黑气的刹那间,佟、冯二人同时出手,两道飞剑,一左一右从王姓男子耳边擦过,音爆之声乍起,直刺前面黑气。 同时,三人遁光瞬间发动,向前方飙射而起。 那佟姓妇人手中羽扇全力催动,羽毛又是散落了几根,妇人也不在意,法力狂注,旋风顿时又大了几分,将前方黑气一顶。 三人遁光随之也至,王姓修士一手抓过那尚未落地的储物袋,冯、佟二人也各自抓过自己的飞剑,三人遁光合在一起,凭借那摇摇欲坠的羽扇激发的青色旋风开道,作势就要一气冲出山洞。 山洞本就不算太深,虽然崎岖,但三人一阵跌跌撞撞,急速遁走之下,不过片刻,人已到了洞口附近。 第267章 阴沟里翻船 眼看三人就要冲出山洞,跟在其后的丁辰却是不慌不忙,脚踩乌云,仍旧隐藏在黑气之中。 就见他头顶的玄气幡悬浮飘荡,手中却是盘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盘,赫然正是罗天盘,八颗中阶灵石嵌在盘中凹槽之处,浓郁的灵气弥漫在身体四周,要不是这罗天盘一直提供灵力支持,丁辰只怕也坚持不到现在。 就在此时,就听得轰轰轰三声撞击的闷响传来,随后就是兵戈和咒骂之声交错响起。 丁辰再往前潜行一阵,咚咚咚的闷响声音不绝,几片散落的羽毛掉在一边,显然那扇子被催动过度,已经报废了。 再凝目一看,就见王、佟、冯三人正气急败坏的攻击着一道光幕,那道光幕灵光摇动,看似摇摇欲坠,却就是一时无法击破。 “哼,这星云阵图我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参悟祭炼,要是连你们三个都拦不住,岂不是白费功夫。” 丁辰心中自语,手指又点头上的玄气幡,黑气再次翻滚又压了过去,想乘势再次将三人分开。 这次,三人倒是学乖了,见黑气来势凶猛,当即不约而同将攻势一缓,各自靠拢,就是不肯分开。 见始终没人落单,丁辰一时也是奈何不得,只得继续潜伏。 双方僵持片刻,那三人见黑气对方并未发动攻击,各自对视一眼,竟然又开始破阵,轰轰声又起。 丁辰眉头紧皱,心中不由恼怒,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呀! 随即乌云佩和罗天盘一收,太白金光诀激发而起,将全身护得周全,五指化爪,却是将清尘鞭抓出,脚尖微点,悄无声息,轻身而进,在黑气的掩护下,几个呼吸人已经来到了最右边的佟姓妇人背后。 妇人身受重伤,气息有些萎顿,不住的驱动那暗紫飞剑攻击阵图所化光幕。 丁辰心中一喜,手中用力,猛然间清尘鞭全力祭起,就见符文微闪,棱角泛光,长鞭立时沉重数倍,照准妇人天灵盖,当头就是一鞭砸下。 就在清尘鞭夹风带势,眼看就要得手,那妇人却是一个侧身,已然让过长鞭,一张满是凶戾的脸猛地侧过来,眼角一丝精光闪过。 不好! 丁辰心中刚刚冒出这个词,尚不及细想,左边又见一道亮光闪过,正是站在三人中间的那王姓男子,手中那原本正要劈向阵图的鱼尾板斧却是方向一偏,同时身体一个扭曲翻转,回身便朝丁辰腰腹猛劈而来。 丁辰心道中计,清尘鞭势沉力重,一时难以收回,干脆直接脱手不管,就想扭动上半身避开斧势。 却又见另一边,那冯姓修士的阔刃大剑也激射过来,直劈丁辰双腿。 两厢夹击,那佟姓妇人面露狠辣,阴恻恻咧嘴一笑,张口就是一口拇指大的晶莹飞刀射出,直打丁辰太阳穴。 危急万分,丁辰本就身体临空,难以发力,却是三人同时发难,已然避无可避,其他防御手段都是来不及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硬扛了,好在太白金光早就提前激发。 丁辰槽牙暗咬,猛然法力狂催,太白金光诀运转到极致,一身金光立时泛起将全身,特别是胸腹双腿覆盖起来,宛如一具金人一般。 就听得砰的一声闷响,那板斧正劈在腰腹侧面肋骨之上。 一股钻心般的巨痛直刺神魂深处,金光虽然勉强挡住了刀锋深入,但这巨大的冲击力,还被重击了个正着,便是清晰的听到几声肋骨断裂之声。 丁辰强撑一口气,未发一声,身子随之就要顺势往右边倒飞,此时那大剑已至,正击到丁辰右腿小腿,又是金光乍起,紧接着又是咔嚓一声脆响,腿骨当即断裂,整条小腿完全向前翻折,只有皮肉还连在一起。 这次丁辰却是再也忍不住,一声闷哼。 正在此时,那飞刀也已到面门,丁辰再无躲闪之力。 不想却是托了那板斧重击的“福”,丁辰身形已然偏转,头颅后移,也不知那飞刀是什么法器,竟然刺破丁辰额头金膜,好在只是微微擦破皮肉而过,并未刺入头骨。 紧接着,便听得砰的一声,却是丁辰撞在地面的声音,同时就是一片碎石崩裂的声音。 这边三人哪里肯罢手,连忙飞身上前,就要赶尽杀绝,法器、符箓接连祭出,如同发泄一般狂轰而至,一时烟尘四起,灵光四溅。 …… 片刻后,三人攻击才稍缓,刚要去查看,却见黑气猛然一缩,随即倒卷而退,露出被攻击的地方,狼藉一片,却并无人影踪迹。 “妈的,这都能让他逃得一条命!” 佟姓妇人咒骂一句。 王姓男子却道,“呵呵,他现在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 说着,却是手上法力一抓,将清尘鞭抓在手中,又是笑道,“好小子,居然是件伪宝,这手中宝物倒是不少呀!” 随即,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 “如此,更不能让他跑了!” 冯姓青年狠厉开口,他如今废了一只手,如何不恨丁辰入骨。 三人心中或许想法不同,目标却是一致,也不必多做商议,不约而同再次飞身追上。 只是三人见黑气仍然凝而不散,也不敢轻易深入之中,只是不停的激发符箓偷袭试探。 黑气之中,丁辰同样不敢妄动,伏在乌云之上,连连咳血,也是随手打出符箓,且战且退,迟延对方一二。 丁辰心中更是暗骂自己狂妄托大,以为对方已经是惊弓之鸟,有机可趁,却不想人家不过是将计就计,守株待兔而已,也是活该自己阴沟里翻船。 忍着骂娘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把连吞了三颗秋水丹,一边调息气血,一边查看自己的伤势。 刚才那板斧重击之下,虽然有金光护体,脏腑还是受了不小的震荡。 强忍剧痛,咬牙催动法力,推动断裂的肋骨,将其复位,让其不至于刺穿内脏。 至于腿上的伤,倒是一时管不了了,只得草草将腿骨掰正了事。 片刻后,丁辰复又强提一口真气,护住五脏六腑,缓缓运转炼精篇疗伤,同时仍旧调动黑气且收且退,不时打出符箓干扰对方攻势。 另一边的三人,知道丁辰必定身受重伤,将其拿下已经十拿九稳,又怕对方拼死反扑,反倒也不紧逼,步步为营起来。 第268章 诡异灰气 如此你进我退僵持一阵,却是那佟姓妇人首先受不住了。 “师兄,冯师弟,不如还是先出洞吧。” 她受伤最重,一身真元大半运转不灵,连说话也不敢再大声,以免牵动肺部伤口,只得轻声提议。 冯姓青年虽未伤及要害,但是气血也是亏损不少,难得和佟姓妇人意见一致,说道,“不错,王师兄,我们去洞口守着,量他也跑不了。” 三人中只有王姓男子还完好无损,自然还想乘胜追击,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但见二人都有此意,也不再坚持。 三人随即止步,却是再次退走。 丁辰时时关注这三人,他纵然伤重,但是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要是让对方出洞,进可攻,退可走,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而自己可就被动了。 既然敌退,那便当我进! 想到这里,眼中冷意泛起,右手按在罗天盘之上,贪婪的摄取,同时分出一道法力,将玄气幡催动更急,黑气随即又是翻涌,倒转再度向前。 三人片刻回转洞口,却见那禁制光幕不但未散,反而稳固了几分,又见身后黑气复起,压至一丈近前。 王姓男子当即怒气上头,沉声说道,“两位,如今我们与他已经是不死不休之仇,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我们出洞!” “哼,好啊,他现如今也是重伤在身,居然还想着要困杀我等,真是不知死活。”冯姓青年也是看明白了,狠狠咬牙附和。 见一时出不去,那佟姓妇人心中也是发狠。 三人皆是相视狞笑,再度回身。 丁辰见对方回返,根本不与三人正面对招,同样再次催动黑气慢慢后退。 双方如此你追我退,你退我追,不断互发符纸袭扰攻击,这边黑气滚滚,不见真身,那面三人也是丝毫不敢让那黑气沾身,都是警惕异常,如此僵持,眼看就要退到洞底。 “道友,如今已经退到洞底了,你还能退到哪里,你我双方都有损伤,何不就此罢手?” 佟姓妇人一副温言劝说的神情,但语气中没有半分善意。 “呵呵,就是呀,不如大家坐下来谈谈吧?”冯姓青年也应和道。 三人如今已经将丁辰逼到洞底,明着要谈和,其实手中攻击却一直没停,不求伤敌,只是想不断干扰丁辰打坐疗伤,恢复法力。 丁辰在黑气和乌云的双重掩盖之下,行藏丝毫不显,一时倒也无碍,心中更是冷静异常,双眼异彩闪烁,一边不断的寻找时机,一边调息恢复法力。 突然,丁辰胸口无端刺痛一下,随即气息一滞,连带玄气幡黑气都有些溃散。 外间三人立即察觉到异样,当即都是一喜,攻击更盛几分。 丁辰慌乱一时,只得又退避几步,好在之前挖这洞底石室时没有偷懒,倒还有几分腾挪空间。 勉力维持黑气不散,丁辰这才蕴化神识内视筋脉,赫然却见肺腑筋脉之中,竟有一缕黯紫之气游走不定,所过之处血肉都是衰败一分。 “难道是那三人放的毒?” 丁辰心中大骇,连忙调动那阴煞血蛊。 谁知那血蛊丝毫不为所动,对那古怪的黯紫之气半分兴致也无。 “不是中毒了?” 无可奈何,丁辰只得再次催动上清长春功“炼精篇”,真元强行碾压,将那黯紫之气一裹,一口血气喷出,逼出体外。 那口血气一出,却是立时暗黑下去,其内的精气被那怪气眨眼间抹杀一空。 丁辰见状,更是骇然,连忙将平安无事牌祭出,护持周身,同时连忙变换位置,轻吐一口浊气,又丢出几张符箓,应付一下外面的三人。 空明之瞳放开,细细查探周围,却见四周天地灵气中,不知何处而来几缕诡异灰气,飘飘摇摇,一撞在那无事牌灵光之上,便闪起一丝淡紫微光,分明是在消磨那护罩灵光。 竟恐怖如斯? 丁辰眼中泛起惊恐,竟是比面对外间三人还要紧张几分,心中更是后怕不已,再不敢吞吐外间灵气,只得依靠罗天盘吸纳灵力。 空明之瞳目光扫过,却见那山洞深处的几处裂缝之间,还有丝丝缕缕的灰气不住的飘出,随即弥散开来。 之前只有几缕,对黑气的消磨还不明显,此时愈来愈多,倒是转瞬就要开始挤压黑气起来。 这黑气也就是灵元法力催化,显然也难以抵挡这灰气。 而他一心数用,自然顾忌不周全,黑气一溃再溃,王佟三人只以为丁辰已是强弩之末,更是不肯放手。 前有狼后有虎,已是生死时刻。 丁辰来不及多想,只得驱虎吞狼,断臂求生了,当即转头看了一眼外面三人,嘴角恨意不减,手中猛然一抓玄气幡。 便见黑气一阵涌动,似要再退,下一刻,却是陡然再次爆发,气浪叠叠,直扑三人。 三人虽然早有防备,但那黑气来势太快,转眼就已到了三人跟前,更有数道剑气从黑气中射出。 “嗬,又是这招,看来这小子已经黔驴技穷!” 王姓男子嗤笑一声,劈斧一挥,便轻易挡下一击,但身子却也不敢和另两人再分开。 三人都是下意识聚拢,却是将通路让了出来。 此举正中丁辰下怀,那黑气继续猛冲,却是眨眼间越过三人,就见那黑气之中,露出半张面色惨白、气血衰败的脸来。 “不好,他要跑!” 冯姓青年立时大喝,劈手一抖,却是一把铜豆子抛出,此物他之前一直未用,就见其上似有雷光闪动。 丁辰不知其底细,哪里会硬扛,无事牌灵光不散,翻手撩动乌云,卷身避让。 下一刻,却是那王姓男子伏杀也至。 他如今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自然越发的激进,立时飞身上前,鱼尾板斧高高祭起。 “师兄,小心有诈!” 却是那缩在最后的佟姓妇人开口,只是已经晚了,丁辰早就暗运金光,见王姓男子一跳出,金色剑气不要钱似的接连瞬发而出,百余道如同金色剑雨,劈头盖脸而至。 冯姓青年那把铜豆子也不知什么来历,方向一偏,却是汇成一片,雷光串联似张开一张蛛网,正对上那剑雨。 就听得一阵叮叮咚咚乱响,那雷光蛛网也是颇有威力,虽然灵气大损,竟也硬扛了下来。 只是终究时机已失,被丁辰趁机脱身,双方就此里外易位。 第269章 脱身暂离 剑雨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三人自是不会束手就擒,各催防御法器合在一起,结成屏障,猛地一推,抵住剑雨攻势。 这金色剑气乃是丁辰最后的依仗,自是不凡,片刻就见那些法器都是一片坑坑洼洼。 三人不敢迟疑,见状又要强行突出,却又见一道翠绿荧光飞至,陡然华光大涨,眼中似见一片崇山峻岭迎面撞来,正是丁辰趁机激发了那青山印。 青山印威势极重,来势惊人,轰然就将那三人防御屏障撞散。 三人一时都不敢力敌,连忙再次倒退避其锋芒,却是生生被逼入了那山洞洞底深处。 那青山印巨大无比,轰隆几声就卡在山洞之中,倒是把山洞堵得严严实实。 三人见状,还想另想对策,却见那青山印一个颤抖猛然缩小倒飞而走,黑气随即再度掩盖过来。 顾虑丁辰剑气犀利,三人又不得已再度后退。 趁此机会,丁辰法力遥遥牵动星云阵图,就见阵图哗啦啦倒卷而来,光幕随即再度撑开,将三人完全困在洞底空间之中。 一口气做完这一切,丁辰已然虚汗满身。 体内法力见底,一时也顾不得三人已经开始猛攻星云阵图,一边调息,一边干脆将玄气幡、青山印等物尽皆收了,又将那土遁玉符摸出来,随时准备激发。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是这星云阵图挡不住,也只能拼得那阵图不要,借土遁跑路了。 洞内的三人虽然不知丁辰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但是也知道定然是想困死他们,见那光幕一时无法突破,就要凿山开壁。 山石碎裂之声不绝。 此事确实是他棋差一招,两边大山虽厚,却又哪里经得住筑基修士的手段,只怕用不了一时半刻就会被三人掏空而出。 却在此时,就听得一声惊恐呼喊。 “什么东西?” 紧接着攻击之声便停了下来,又听得一阵混乱。 “不好,是妖冢的死煞之气爆发了……” “果然,这就是那死煞之气呀!” 丁辰喃喃自语一句,脸上无悲无喜,随即调动刚刚恢复的部分法力,再次灌入那阵图之中。 紧接着,那阵图之后便惨叫连连,又是攻击阵图的声音,又是挖凿山壁的声音。 只是哪里还来得及,那死煞之气何其诡异,如何是筑基修士能够硬抗的,没过几个呼吸,攻击声、呼喊声便弱了下来。 又过片刻,阵图之内便动静皆无,倒是那死煞气似乎开始冲击起星云阵图来,便见那光幕之上一阵阵鼓包。 丁辰也担心阵图被那死煞之气损坏,也不敢继续强力压制,缓缓撑起身体,乌云祭出,托起自己,缓缓往外移动。 同时,五指一抓,法力拽动阵图,也慢慢收缩后退。 之所以如此,一是担心那三人还有活口,二来更是担心一个不好,那死煞气突然爆出,自己也讨不到好。 好不容易,出得山洞,却见山洞之外也已有死煞气弥漫,只是并不甚浓郁,远不及那山洞之中,平安无事牌就足以抵御。 丁辰也管不了那不多,当即不再停留,手中法力一抓,将那星云阵图一收而起,乌云立时飞遁而起,脱出那死煞之气的范围。 再回头看那洞口,那山缝之中,灰气已然涌出,倒也没有想象的那般浓烈,只是在那鸡爪沟内浅浅铺了一层。 看来并不是死煞气恰好此时爆发,应该只是之前开凿山洞时挖穿了什么地方才泄露出来一些,如此倒是不会祸害到无辜。 暗自猜测,虚浮半空。 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那三人始终没有从山洞中出来,丁辰这才安心,当即催动遁光转向,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 …… 一连遁走了大半个时辰,料定那死煞气断无法弥散到这么远了,丁辰这才按落遁光,悄然落入一个溪谷之中。 这溪谷看着也是个人迹罕至的所在,四处密林丛生,野草遍布,虽惊动潜伏各处的鸟虫鼠兔探头,也不怕人。 此时正值夜半,月色颇好,玉轮如洗,映照身上,便是莫名的泛起一股疲惫之感。 “呼......” 长吁一声,丁辰身上气息更是萎顿了几分。 之前,他原本只以为是有人要杀人夺宝,这才设局想让对方自投罗网,谁知却是引来了洞玄宫的追兵。 不过也好,这次虽然受了不小的伤,却是彻底理清楚了洞玄真人的目的,只要再等几日,等那死煞气散去,再回去打扫一遍,应该就无遗漏了。 只是,回思阳县祭奠母亲之事,却是不行了。 洞玄宫中对他的过往来历应该都会调查,十之八九会查到他母亲墓地所在,以那洞玄真人的做派,必然会派人守株待兔,丁辰自然不会轻易自投罗网的。 至于他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是不是会被找出来,丁辰却是不怎么关心的,应该也没人能查到才对。即便被查到了,他就算想去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斜坐在乌云之上,半浮在林间,游转了一圈,却见那谷底一边的半山坡之上,有一处屋角露出,似乎是一间茅草屋。 驱动乌云而至,就见那茅屋是借着几棵大树,高搭在几根粗壮的枝丫上,略一探看,其内很是简陋,看样子应该是进山打猎的猎人修建来临时落脚之地。 好歹还算个干爽的所在,又能遮风挡雨的,丁辰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这里总比临时挖个山洞好多了。 进到屋中,乌云也不收,凝作一团,做了个蒲团,丁辰这才长呃一声,再次坐定。 罗天盘随即摆出,又将灵石重新更换了一遍,灵气随即慢慢汇聚,到底还是比单纯直接吸纳灵石有用些。 略调息了几口,缓过气来,复又将星云阵图也取将出来,抛出屋外。 那阵图打了几个旋,却是一股青光散开,就见四周树木疯长,几个呼吸就将小屋完全掩盖起来。 虽只是障眼之法,不过也足够瞒过普通筑基修士了,好处就是法力消耗不多。 这些手段都布置好,丁辰才开始疗伤。 缓缓脱下衣衫,肋骨的伤还好,丁辰之前已经复位,慢慢调理即可,重的是内脏和腿伤。 内脏震荡严重,几近移位,好在用法力勉强稳住,只是需要调理很长时间就是了。 右腿的伤更是,小腿骨已然完全从中间断裂错位,之前又情势紧急,更来不及完全复位,只得勉强点住穴位止痛,如今已然肿得跟猪蹄儿似的了。 第270章 怕是白跑一趟了 乌云所化“蒲团”缓缓浮起几尺,将右腿悬在外边。 口中咬着衣服,左手散出法力一卷,一股柔韧力道附在脚踝处,右手掰住大腿,深吸一口气,两厢上下用力猛然一拉,就觉一股巨疼直刺灵台深处,什么点穴止疼之法根本难以抑制分毫。 之前还是对太白金光诀过于自信了,毕竟现在才第一层,很多重创还是无法完全防御的,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准备些疗伤的丹药才好。 丁辰紧咬牙关,心中一边盘算,一边催动空明之瞳,目光中似有丝丝异彩放开,注入右腿之内,一丝一寸的探查伤势。 胫骨、腓骨皆是从中间断裂,复又插入筋肉之中,好在都是骨肉之伤,筋脉尚无大碍,稍加理顺即可。 强提一口气,忍着剧痛,丁辰稳住双手的力道,催动法力将两截胫骨接好,又将几块碎骨慢慢在血肉中挪移过去,一一拼好。 随后,太白金光狂涌而去,渗入到整根胫骨之中,猛的一凝,包住胫骨断处,立时宛如精钢一般,再无半分要断开的迹象。 微微吐出一口气,丁辰再次如法炮制,又将腓骨同样接好。 虽然仍然疼痛无比,好在已经不会继续恶化了,只待骨头长好,金光散开即可。 腿骨接好,丁辰复又以指为刀,沿小腿肌理刨开,放出污血,又将破损的肌肉筋膜一一理顺缝合,只待慢慢调养让皮肉长好。 有了小腿疗伤的经验,接肋骨时就顺利不少了,只是内脏丁辰却是不敢切开,只能催动法力缓缓揉动,让内脏渐渐复位。 足足弄了一个多时辰,这外伤才算是处理完毕。 有伤在身,丁辰也不敢在盘腿了,仍旧继续将右腿悬着,这才开始全力运转起上清长春功来。 全力完成了六个大周天,丁辰只觉得法力勉强恢复,复又单独运转起上清长春功的“炼精篇”,这篇功法本就是淬炼肉身的,反复修炼,却是对疗养肉体损伤也是大大的有益。 …… 这一疗养,就是三日过去。 这日午时已过,丁辰才缓缓睁眼,小腿和肋骨处还是红肿未消,皮肉倒是已经结疤,开始慢慢愈合,五脏六腑的伤势也慢慢稳定下来。 再次长吁一口气,心下稍安,诸般调息完毕,丁辰这才起身,收了一应物件,乌云裹住身体,浮空出了小屋,遁光再起,复又往鸡爪沟飞去。 待他来到鸡爪沟时,已是日落西垂,远远便探查到那死煞气已然收敛消散。 这死煞气也真是怪异,似乎专为消磨灵气而生,特别对是修士肉身生机和精气侵蚀尤为厉害,反倒是对普通的花花草草影响不大。 当然,若是时间长了,还是会被浸染异变的。 丁辰隐在乌云之中,潜伏在山林之中,一边翻看着一块关于妖冢的轶闻札记,一边静候山谷内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大黑,四周仍是一片静谧。 山谷中雾气升腾起来,丁辰正准备动身,却见天边又有三道遁光飘然而至,在山谷上兜转了一圈就径直落入山谷之中。 早知道之前就该早早行动才是,如今只怕又要节外生枝了。 丁辰不由得眉头紧蹙,还是揉了揉乌云佩,乌云随即飘动而出,缓缓滑入雾气之中。 ...... 鸡爪沟谷内,仍是那山洞洞口,就见三人似乎正围着什么东西。 居中一人,中年文士打扮,修为也不过筑基初期而已,却背负双手,神情颇为倨傲。 “你确定这人是你那师父?” “没错的二叔,就是他!” 一听这声音,丁辰就知道此人是谁,正是那莫姓老者的徒弟,也就是那个邹姓的男子。而之前,那莫姓老者被杀后,尸首也确实被丢在洞口,没人收殓。 “师父,储物袋没了,不知是不是被洞玄宫的人拿走的?” 却是第三个人用脚扒拉了一下莫姓老者的尸身,对那筑基初期修士说道,此人是个尖嘴猴腮的青年,也是炼精后期的修为。 这种事情,那筑基初期修士自然早就用神识探查过了,闻言也不回应,转而又问道,“邹松,你师父让你去联系洞玄宫之人的时候,还说了什么?” 问及此事,邹姓汉子立时面露不忿,语气恨恨的说道,“其他的…..?倒是什么都没说,那老东西防我跟防贼似的!” 那筑基初期修士闻言,也没有再深究,只随口说道,“算了,不必管他,这里有个山洞,斗法痕迹明显,我们且进去探探。” 说完,就径直往里走去。 另两人对视一眼,自然听从,也乐呵呵的并肩而入,只是那邹姓汉子倒是丝毫没有要为他那师父收尸的意思。 “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进去,也太托大了吧!” 丁辰微微摇头叹息,手中握着那平安无事古玉牌,身形不显,只管让那乌云飘入山洞。 洞中漆黑一片,比起之前黑气笼罩之时也不遑多让。 那三人的脚步声隐隐回荡,越发显得洞中死静。 微微放开空明之瞳放开,一路查探,他如今是本着小心使得万年船的原则,一丁点都不敢大意。 不久之后,就听到有声音从山洞深处传出。 “二叔,这里有尸体!” “师父,这里也有!” 两个炼精修士相继呼喊起来。 “大惊小怪,老夫的神识又不是探查不到,需要你们如此大呼小叫的吗?”那筑基修士一边厉声喝道,一边随手打出一张照明符,立时洞内光亮了不少。 片刻后,那筑基修士才道,“他们三人皮肉衰败枯槁,定然是被那死煞气吸干了生机。” 却又听那邹松细细看了看三人容貌,疑惑的说道,“欸?怎么不见莫老头让我联络的那个张前辈呢?” 那张姓青年自己被丁辰一把火化了灰,而面前这位筑基修士也根本不在乎,理也不理,一伸手就将王姓男子尸体边的一把巴掌大的鱼尾小斧摄入手中,却是一副可惜的模样,摇头叹气。 “哎呀,可惜了这好好一件法器,以前少说也是一件极品法器,如今灵性已失,全然废了。” 这修士但是有点眼光,那法器损毁如此严重,居然能一眼看出原本是件极品法器! 接着,他那徒弟也是啪啦一声,将一块龟甲一般的护盾随手丢了,又踢了踢地上的一把小剑,骂骂咧咧的嚷道,“倒霉,这些法器也都是废了,师父,我们这次怕是白跑一趟了。” 第271章 冰雨符与火鸦符 “好了,死煞气专能消磨灵气,这些暴露在外的法器自然都难逃毁损的下场。不过,这次并不是真的死煞气爆发,浓度不算太强,储物灵器或许能保留下来。” 那筑基修士说着,手上法力一抓,果然就从那王姓男子的衣袍中,抓出一个储物袋来。 “还好,储物袋还有几分灵气,里面的东西应该没有损坏。” 话音未落,就见那储物袋突然就破开了,无数各式各样的东西一股脑的喷散开来,倒是把那筑基修士吓了一跳。 或许是也是受到震动,又见另外两具尸体身上也是爆开一大堆东西。 两个炼精修士见状都是一愣,随即大喜,就要伸手。 “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这点东西就看花眼了?” 却听那筑基修士喝道。 两个小辈虽然不甘心,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只得悻悻停下。 这点东西?好大的口气!丁辰心中嗤笑一声,双手轻轻握紧,那几箱灵石可是他之前为了引那几人上钩,拿出来的“真金白银”,连他自己看了都要眼红的!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冒险回来! 却见那筑基修士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眼中的贪婪还是掩盖不住的放光,手都有几分颤抖,一副不知道如何下手的可笑样子。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扫了好一阵子,却是盯上了一根细长硬鞭,银白透亮,其中却又透着一丝金黄宝光,不由得瞳孔微缩。 正要伸手,耳中突然传入一道平淡的声音。 “我劝你还是别碰为好!” “什么人?” 那筑基修士如同被踩到尾巴似的,惊声叫了一声,一跳退到一边,同时一把长剑法器在手,七把短剑闪现而出盘旋其身体周围,呼呼作响,一脸半是警戒,半是惊恐的注视这那黑洞洞的山洞之中。 邹松二人也是各执法器,退到那筑基修士身侧。 丁辰既然开口,也就没打算再隐藏下去。 随手捏了捏脸上的琉璃面具,又换成了那头发略有些焦黄的张姓洞玄宫修士的相貌,将修为压到筑基初期,这才收了乌云,一瘸一拐的从黑暗中走出来。 “哈哈,原来是个瘸子!” 却是那筑基修士的徒弟一见丁辰走出,顿时一阵讥笑。 就听得“啪”的一声,却是他那筑基师父一挥手,灵力劈出,就给了他徒弟一个大耳光。 几乎是同时,邹松惊疑开口,唤了一声“张前辈”,语气颇为惊讶。 “张前辈?筑基修士?” 那筑基修士的徒弟一下被打懵了,又听邹松所言,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的惊恐,连忙转而诧异的去看他师父,就见他师父一脸凝重的看着丁辰,仍然十分的警惕。 那邹松微微凑近那筑基修士,小声说道,“二叔,我记得他应该是筑基中期修为才对,可现在……” “嗯!” 那筑基修士只是随口应了一声,随后却是神念向两人传音。 “看样子此人受伤了,修为大跌,但你们也不可放松警惕,他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潜到这里,只怕不简单,你们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两人闻言都是微微点头。 那筑基修士这才对丁辰说道,“不知道友是跟踪我们而来,还是早前已经到了此地?为何如此鬼祟的藏在暗处呀?” 说着,又瞟了地上三人一眼,继续问道,“这三人可是道友同门?” 丁辰呵呵笑道,“我洞玄宫办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这些臭鱼烂虾插嘴问话了?乖乖把身上的储物袋放下,本座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筑基修士闻言面色微变,但还是强压心中怒气,说道,“道友,你如此行事未免有些太霸道了吧,我观阁下似乎受伤不轻,还是应该收心养性为好,这样吧,俗话说得好,见面分一半,这些东西不少,我们四个平分如何?” “四人平分?你倒是打的好主意,我话已经说了,放下储物袋就可以走,不放就不必走了。”丁辰仍是悠哉说道。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筑基修士闻言脸色一凛,沉声冷喝,下一刻却听他那尖嘴猴腮的徒弟叫嚣嚷道,“洞玄宫怎么了,我们隐宗可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 “闭嘴!” 那筑基修士当即喝止,眼色冰冷的瞪了他那徒弟一眼。 “隐宗?” 这个宗门丁辰倒是从没有听过,此时他也没兴趣去问,只讪讪看着对方。 就算对方是三大仙门之人,也不过三个低阶修士,他怎么可能放手? 而巧的是,对面这筑基修士也是这般想法,他虽然看不透丁辰为何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但就凭几句话,就想让他舍弃这里的东西,也是断然无法接受的。 就见其双眼瞳孔一缩,心中发狠,握着剑柄的手,骨节泛白,嘴角微微一抽,剑锋轻颤嗡鸣。 旁边两人也是收到指令,法器陡然祭出,各是一道飞剑,从两侧攻来。 不过两道中阶法器,丁辰哪里会惧,不躲不避,身前一面铜镜翻转而出,黄光大放,撑开五尺护盾,就听得叮当几声金石交戈之音,攻来的飞剑都是受阻震飞开去。 几乎是同时,两方之间几乎是凭空显出一把符箓,却是那筑基修士趁机发难,符纸当空一滞,立时激发,呼呼霜风卷积一团,其内冰渣凝结,立时化作漫天冰针,飞射而出。 冰雨符吗?! 紧接着,黄花镜前,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之声,一时碎冰、水雾漫天,在照明符那昏黄的光线下,四周皆是迷茫一片。 不过是对方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 丁辰讥诮一笑,那冰针符本来主要是炼精修士用的,对筑基修士攻击效果一般,但是这碎冰水雾混杂纷乱的灵气,却能遮蔽视线。 果然,只一个呼吸,便见前方上空朵朵焰火炸开,瞬即化作七八只火鸟直射而来。 火鸦符! 丁辰空明之瞳早就放开,看得清楚,心中不由得暗赞一声! 那筑基修士激发冰雨符的同时,还能再度祭出了七八张火鸦符,如此迅捷的接连激发十余张符箓,在筑基初期修士中,手段也是不俗呀! 第272章 轻松击杀 初阶上品符? 看不出来呀,这人还有些身家嘛! 丁辰心下微沉,眼见火鸦扑棱而来,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右手轻轻抬起向前一推去,那面黄花镜凝成护盾灵光越发耀眼。 就在这时,七八只突然撞在一起,火光熊熊凝结,转瞬火红转黄,化作一只拳头大小的火鸦,猛地便撞击在那灵力护盾之上,一时流火如浆,护盾灵光立时有消融之势。 如此攻势,丁辰也是不得不退避,连抓黄花镜后撤。 一退再退,那火鸦符到底不能长久,威力稍减,丁辰正要再催黄花镜,突然眼前一点锐光闪过,恍惚间,眼角余光便瞥见了七道淡淡的青色剑光朝自己疾驰而来! 丁辰虽有伤在身,躲闪不便,却也丝毫不慌,太白金光自行护体,勉力催动黄花镜,刹那间,剑镜金戈交击之声叮当乱响。 而便是这一阻的时机,丁辰剑指一掐,连弹七下,七道金色剑气发出,剑尖直指那七把飞剑。 就听得琅琅几声,剑气应声而散,但对方飞剑攻势同样也是一缓,剑尖更是轻颤不止,与此同时,黄花镜黄光灼灼,砰砰就将飞剑震开。 见如此密集的一轮攻击居然都毫无建树,对面那筑基修士面上不禁惊惧浮现,剑诀连挥,口中念念有词,又要再施手段。 却见丁辰面上浮起一丝蔑视,右手剑指凌空一点,口中轻喝。 “中!” 三人闻言皆是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就在此时,那位筑基修士突觉一股强烈的气流从自己的后脑勺袭来,带着凌厉的气势,心下大骇,连忙转身闪避。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只见一道灰银光芒如同闪电般直直地劈落下来,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头部的一侧。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鲜血和脑浆四溅,一片红白之物洒了一地,随即直直地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了几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 眼前场景突如其来,另两人瞪大了眼睛,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满脸浮起惊恐。 那银光一击而中,也不停留,直接飞向丁辰,一抓在手,正是那清尘鞭。 此清尘鞭,乃是丁辰蕴养多时的法宝元胎,已有一丝灵性,虽然之前被那王姓男子所得,但却来不及抹去神念印记。现如今,清尘鞭无人压制,丁辰趁那三人不觉,神念轻而易举便重新掌控,自然可以直接驱使攻敌。 邹松二人见那筑基修士直接被开了瓢,哪里还有反抗的心思,呆愣愣两股战战,一时竟是不知所措。 丁辰目中冷意不减,丝毫怜悯也无,又是连点两下,两道金色剑气瞬息而至,穿脑而过,两人当即倒地气绝。 前后六具尸体横陈,丁辰这才暗自摇了摇头。 为防夜长梦多,他也不便再久留此地,右手储物镯轻颤,散出法力将地面一一扫过,也不急于清点,只将东西囫囵收了起来。 接着,一枚火蛇符飘然自空中落下,红黄火光泛起,化出一条火练,如同一条灵动的毒蛇一般,“呲呲”声响,瞬间便将六具尸体席卷吞没,眨眼间,这六具尸体就在火光之中化为灰烬。 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丁辰便要催动乌云离去,却在这时,神识无意中掠过那堆仍在燃烧的火焰,不禁又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那火焰之中,一道灰白之气仓皇而出,就要直冲洞口而去。 丁辰嘴角白牙微闪,心中默念郁垒密咒,一个“禁”字脱口而出,立时一股无形压力散开,那灰白之气如被定身,怎么挣扎蠕动,却是移动不了分毫。 “阁下倒是厉害,不过筑基初期的神魂,竟能在灵火中藏这么久!” 丁辰倒是由衷的赞了一句,手上灵光浮动,就要直接将其抹杀。金丹以下修士的神魂,根本禁不起神荼密咒祭炼几次就会溃散,所得魂力极少,得不偿失。 那灰气自然便是那筑基修士的神魂,早已经吓得颤栗不止,似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神念传来,似无声的叫嚣。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隐宗的灰袍使者,我们隐宗......不是你们洞玄宫招惹得起的......” 又是隐宗? 这是丁辰第二次听到这个名称,心中不由狐疑几分。 听对方这口气,这隐宗应该不是什么小宗门才对,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过? 脑海中,不断地回忆起自己所了解到的各种仙门势力,但始终找不到任何与这个宗门相符合的线索。 算了,此地也不是问话的地方! 丁辰轻啧了两声,手上灵光一卷,反掌将那叫嚣的元魂镇压,塞入一只玉瓶中封印,便再不停留。 乌云翻滚腾起,裹挟其身飘然而走。 ...... 这一次,却是不着急赶路,待到丁辰再次回到那山中小屋时,已是天光微亮。 四周山岭虽然都不算高峻,但却给人一种厚重沉稳之感,郁郁葱葱,草木轻摇,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山林中,古树嫩草青翠欲滴,山花野红缤纷异彩。又有溪流隐于山林乱石之间,随地势蜿蜒流淌,流水潺潺,涓涓水声,虫鸣鸟叫,更显山谷清幽静谧。 此时已经是七月,天亮得比较早,道道橘红从天边冒出,映得白云皆是红彤彤的,透出暖意。更有晨曦阳光掠过山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给整个山谷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丁辰之前来时,只顾着疗伤,倒是没怎么细看这里的景致,如今一看,倒很是有几分喜欢。 悠哉进入那林中小屋,丁辰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这些日子,不是赶路,就是打死打生,要不就是打坐疗伤,便是修士体魄强健,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如今危机暂时解除,精神一下就倦怠下来。 他已然确定此地灵气稀薄,不太可能有修士经过,也不必费神布置什么阵法禁制,只散出几张“惊蝉符”,略作警戒,随即将气息收敛如常人一般。 随即倒在屋内的枯草铺上,和衣而眠。 第273章 还是做个恶人简单直接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转眼就已经是正午时分,丁辰才幽幽醒转过来。 深吸了几口气,小心挪了挪伤腿,翻身坐起。 定心安神,神识悄然散开,扫视周遭。 见并无异常,复又查看了一番伤势,亦无不妥,这才半跌半坐,口中真诀念动,双手抱腹,养元调息。 一边运转“炼精篇”,疗养伤势,一边清点储物镯中的东西。 之前自己拿来作饵的灵石自然全都收了回来,再加上从那几人手中得来的,倒是把之前斗法所消耗的都补回来了。 ...... “诡云幡......” 丁辰心中念叨,格外仔细的翻找那王佟二人的物件。诡云宗虽然立派时间还不及洞玄宫时间长,更是直接被洞玄所灭,但怎么也曾是中等宗门,必定有其独到之处。而作为诡云宗开派祖师成名法宝的诡云幡,想来也必定十分不凡。 想到这里,丁辰心下越发火热几分,毕竟,他之前多次斗法,能够以弱胜强,甚至反杀对手,这玄气幡都居功至伟,特别是在听了那王佟二人言说这玄气幡和那诡云幡十分相似之后。 只是半晌之后,却是令丁辰大失所望,也不知是因为那王佟二人本就并非诡云宗核心弟子,还是那诡云幡本就是宗内隐秘,却似只言片语都没找到。 丁辰摇头,又是翻检了一阵,越发有些失望,余下的东西无不是些普通货色,唯有那莫姓老头留下的一本炼器心得,倒还颇有些门道...... 把玩着手中玉简,心情终于好了些,却也一时没兴致去细看,只收入胸口储物戒指中放好。 …… “啧啧,这些飞剑居然是一套子母法剑?” 丁辰最后查看的,那是那位后来的筑基修士所用的飞剑,几番试探才看出几分名堂,不由得啧啧称奇。 寻常的法器,平时都是比较小的,即便是清尘鞭,本体也只有一尺长短,只有在法力催动时才会随心变大。 而这套飞剑,一长七短,长剑为母剑,剑身长二尺,剑柄五寸,倒是与世俗中的宝剑很是相似,短剑为子剑,剑身长五寸,通体仅七寸,却还是比寻常飞剑法器长得多。 右手持母剑剑柄,左手剑指轻抚剑身,细细感悟,越发惊疑。 “炼制手法虽是一般,但材质却是上佳……” “......,大概四成的寒凉镔铁,四成霜花银精,嘶,居然还有差不多一成的翠铜,难怪剑身泛着一缕青光......” 丁辰自语嘟囔着神念直接碾压上去,片刻就将剑身上原主的神念抹杀。 而就在他刚要收回神念之时,赫然发现那剑柄竟然是用一整片银皮包裹而成,只是因为锤揲做工很是精细,之前倒是一时没有看出来。 “北斗伏灵剑阵?” 丁辰神识不散,随即清晰的感应到那银皮内侧铭刻着七幅剑阵图,一时双目微眯,不知在想什么。 看了好一会儿,丁辰才复又将母剑放下,转而又去查看那些子剑。 材料、成分应该差不多,也是淡淡青光泛起,只是每把子剑之上,均有细若蚊足的篆字,细细辨认,却是北斗七星的双字篆刻。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丁辰当即暗吸一口气,思绪翻飞,复又推演那剑阵图。 一剑为眼,七剑为阵,攻守困杀,倒是自有玄妙,若真是猝不及防下对上这剑阵,自己还未必讨得到好。 丁辰暗叫侥幸,却是越发疑惑。 之前那筑基修士,为何不用此剑阵攻击自己呢,这剑阵图隐藏得并不深,那修士不可能发现不了才对呀? 实在想不通,丁辰也不再多想,法力直接灌入飞剑之中,神念浸染略微祭炼一番,就见七星子剑淡青灵光一闪,浮空而起,咻咻四走。 丁辰脸上一喜,便要变换法诀,演练剑阵。 却不想,还没等他感受到这北斗伏灵剑阵的威力,就明显感应到那子母飞剑之间灵气联络滞涩,运转不灵。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丁辰只得二度细查,却见那母剑剑身之中,一道牵引符文不知为何,已有残损。 “嗬,果然,天下就没有白捡的便宜!” 丁辰郁闷,只得暗道一声可惜。 也不知还能不能修理完好? 悻悻收了起来,继续翻看那筑基修士的东西,随即又是一顿,却是抓起一块六角铁牌。 这铁牌通体铁灰色,不知是不是古旧的缘故,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发亮,一面似有一怪兽浮雕,只是太过模糊,只能勉强看清轮廓,另一面篆刻一个古怪符号,也认不得。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面前此物,明明不过一块粗糙的铁牌,却没来由的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之感,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揉搓一般,说不清的难受。 修炼之人,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却是不敢轻视的,略微思索了片刻,丁辰还是决定找那个筑基修士问问。 翻手将那玉瓶取出,禁制刚一松开,便见一道灰光一冲而出,瞬息就要射走。 丁辰岂会让他得逞,神荼密咒猝然发动。 便是一道刀锋般的犀利神念猝然而至,那灰光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当即猛地一抖,激起一道凄厉的神念。 丁辰也懒得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继而催动郁垒密咒,手中灵光一抓,就将其扯了回来。 正要开口询问,却又一时不知从何处问起。 唉,算了,还是自己动手吧!何必多此一问呢? 丁辰也不纠结,双手五指如笼,困住那残魂,双目微闭,郁垒神荼两咒同时念动,一股诡异之力簌簌降临。 立时,鬼哭狼嚎一般的神念波动此起彼伏。 动用神荼咒搜魂,丁辰也是第一次,刚开始还有些生疏,没过多久,便也熟练了。 不过一刻钟之后,那灰光已然淡若无影,还没等丁辰动作,下一刻,便已溃散无踪。 长吁出一口气,丁辰这才缓缓睁眼,不禁自嘲一笑。 果然,还是做个恶人简单直接...... 第274章 打秋风 像是想甩掉什么赃污灰尘,丁辰扬了扬抓过那筑基修士残魂的手,复而平息坐定。 脑海中大致整理了下刚才搜魂所得的信息,又和自己以往已知之事对比,对这所谓的“隐宗”为何物,也就知道了个大概。 ...... 所谓“隐宗”,正如他之前的猜测一样,大概也就是隐秘之宗门的意思,而其来历,按那筑基修士的记忆,却是要扯上那独霸一方的六道魔宗。 天魔宝相,苦乐无尽、百鬼夜行、九真圣灵、无间尸林、业火修罗,六宗六脉,威名赫赫,丁辰自然是知道的。 据说,当年实力最强之时,单是这六宗的实力,便足以和整个玄门道宗抗衡。 只是不知为何,就在两千五百年前,实力仅次于天魔宗的苦乐寺,突然与玄都观开战,而原本一直与同气连枝守望相助的其他五魔宗,却是均未出手救援。 最终,极乐窟一战,苦乐寺大败,门内精英几乎丧尽,元气大伤,自然招来不少势力,甚至魔道自己人的落井下石者众。 不久之后,苦乐寺便彻底从修真界除名。 这一战,也让玄都观稳坐三大仙宗之一的位子。 而几乎就在苦乐寺败亡的同时,六道魔宗中势力最弱的无间宗,又被排名第三的鬼宗强行吞并。 如此,才最终形成了眼目下六道四宗的局面。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苦乐寺这等大宗,又岂是一时杀得干净的,自然有不少弟子潜逃出来。而同时,被并吞的无间宗也多有不甘之辈,选择脱离宗门跑了出来。 或许是惺惺相惜,这些人虽然隐藏身份,化为散修,却也不甘就此归于沉寂,互相联络,又不断吸纳其他魔道散修,久而久之,也就慢慢形成了一股势力,算是各种魔道零散势力的地下联盟。 因为最早之人多自称“隐修”,这联盟便也有了“隐宗”的叫法,其实也并不算正式的名称。 只不过,近些年来,随着隐宗势力渐有渗透进魔道四宗之内的迹象,这隐宗组织也越发严谨,更是专门设置了黑衣堂,负责发展、拉拢一些低阶修士加入。 而那筑基修士,便是黑衣堂下的三等“灰衣使者”,却也不过是隐宗内最低等执事而已,比起那王姓男子被洞玄宫派驻到尧山城的差事还不如。 ...... “如此小人物,想必对隐宗内部的真实情况,未必真的了解......” 丁辰想到此节,便对于那筑基修士记忆中,对于隐宗实力的吹捧,也就不怎么相信了。毕竟,若是这隐宗整体实力真的已经堪比上宗大派了,魔道那四宗上层,岂会真的不知,又岂会任由其暗中发展而置之不理? 看透这一层后,加之此事和自己也没什么大的关系,倒是让丁辰兴趣缺缺起来。 ...... 一连又是三日过去,这荒山野岭倒也安稳无事。 炼精篇确有玄妙,伤势虽未痊愈,却也就此稳定,不至于另生恶化。 时至第四日傍晚,结束了一日的疗伤,丁辰正要按例催动上清长春功锻神篇入定养炼神魂,不想神识忽有所感。 却正是那“惊蝉符”被人触动了。 丁辰也不睁眼,神识飘忽间一探而出,就见山麓下两个一身粗布麻衣、猎户打扮的男子正朝小屋这边而来。 两个男子一个四十许,一个二十出头,容貌有些相像,应该是一对父子,因是常年行走山间,身手很是矫健,在乱林之中穿行如常。 见是凡人而已,丁辰倒也没有回避,缓缓睁眼,一捏脸,抖了抖衣袍,化作一个五六十岁游方道人模样,依旧安坐屋内,静待那两猎户男子到来。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听有攀爬木梯的声音,随即,草屋洞开门口处,露出一张有些黝黑的青年男子面孔来。 一见一个老头正端坐屋内,男子有些惊讶,连忙叫道,“爹,这里有个老道士!” 丁辰也不睁眼,自顾自的调息着。 “不可无礼!” 却听得一道有些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正是那中年男子也爬了上来,一见丁辰这老道打扮,连忙出声止住青年男子的话。 这里已经是雍国,崇道之风极盛,男子哪里敢怠慢,连忙诚惶诚恐的向丁辰拱手一揖。 “道长恕罪,打扰道长清修,小可这里有礼了!” 丁辰仍未睁眼,只淡淡开口道,“两位施主可否稍等片刻?贫道正在吐纳调息,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中年男子自然不会忤逆,连忙再度拱手作揖,这才重重拍了那青年男子一下,催促其赶紧下去。 丁辰并未顾忌两人,又过了半个时辰,前后足足将锻神篇打熬了三个小周天,这才缓缓收功,回神之际,鼻孔中飘来一阵烤肉的香气,倒是勾起肚中一丝馋虫来。 旋即起身出屋,他如今腿伤虽然尚未痊愈,但是一瘸一拐的倒是勉强能走了。 木梯本也不高,到底腿脚不便。 那青年男子不知是不是被中年男人教导过了,一见此景,倒是很知趣的疾步跑过来搀扶,而那中年男人也起身,再次有些生疏的见了一礼。 “道长腿脚不便,请这边坐吧!” 丁辰脸上露出了笑容,风轻云淡,坦然领受,一边往那中年男子让出的石头挪去,一边目光却是落在那滋滋冒油的烤肉之上。 中年男子见状,连忙又道,“道长还未用晚饭吧!这里有刚烤好的鹿肉,道长不妨用点,如果道长斋素的话,那边还有些野菌子。” “那就多谢两位施主了!” 他本就是来打秋风蹭饭的,自然不会拒绝,笑嘻嘻道谢。 “贫道常年云游四方,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对于食物并无太多要求。只是如今这腿上受了伤,行动多有不便,确实需要吃些肉食来补充体力、调养身体。还望两位施主不要嫌弃贫道贪吃才好啊!哈哈……” 说完,便也不客气,直接就抄起一块啃了起来。 山民猎户淳朴,自然也不介意什么。 第275章 前往雍都 三人一边吃着,不时闲聊几句,倒是慢慢熟络起来。 “不知道长在哪座道观修行,为何来到这荒山野地呀?这里山中虽然没有什么厉害的猛兽,道长还是要小心才好。” 中年男子语带恭敬。 “贫道不过一个游方的道士,也没固定在哪座道观修行,不过是路过此地,一时迷途,这才越走越深,还一不小心把脚给崴了,要不是遇到你们的这间小木屋,贫道就得露宿荒山了,说来还得感谢两位施主了。” 丁辰一边啃着鹿肉,一边胡诌。 “当不得道长一声谢,这木屋其实也不是我家的,只要是进山的猎户,都可使用......” 丁辰又问道,“两位施主也是这山中的猎户吗?可贫道观此地很是偏僻,周围并无人家呀?” 那中年男子回道,“道长,我们本是柳家庄的农户,只是偶尔上山打猎,贴补家用,离这里确实有些远,足有两三日的山路。” 丁辰闻言,却是有些奇怪了,问道,“两三日?那两位为何到这么远的地方打猎?” “唉……” 中年男子闻言却是哀声一叹,连连摇头。 却是那青年男子一脸苦涩的说道,“道长有所不知,只因月前内人难产,虽然好歹生下来了,却是气血大亏,镇上大夫说需要上好的老参调理,否则难以痊愈。只是家中清贫,哪里有这么多钱购买,不得已才进山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 中年男子也是说道,“唉,可惜这山中本就少有人参出产,我们父子一路寻来,已经兜转快五日了,仍是一无所获.......” “呵呵,两位施主也不必灰心,这片山,额,......林深木茂,钟灵毓秀......,如何就找不到一两株山参呢?” 见这两父子唉声叹气,丁辰只得昧着良心夸了夸这灵气稀薄的野山。 本想着宽慰几句,却不想没什么效果,便知再劝也是无用,也不再多言,又闲坐了一会儿,自去打坐修炼去了。 ...... 一夜无话。 年岁大了觉就少,天还没亮,中年男子便醒转过来,却是不见那老道的踪影,当即有些担心。 “哎呀,那道长腿脚不便,如果单独离开,怕是会有危险!” 中年男子连忙叫醒自己儿子,打算四下寻找一下。 那青年男子睡眼惺忪,却也听话,正要起身,却觉得怀中有什么东西,连忙掏出一看,却是一只半尺来长的木盒,雕工精致,打磨光滑,更有一丝淡淡异香。 “这是,上等的紫檀木......?” 中年男子到底见识多些,便知这木盒的贵重。 惊疑之间,打开一看,两父子立时惊喜莫名,就见那檀木盒中,正是一支莹润如同黄玉一般的山参,新鲜饱满,竟然似乎刚刚采挖出来一般,四肢俱全,竟有几分人形。 ...... 数十里之外,丁辰斜靠在乌云之上,翘着那条伤腿,打着哈欠。 那支山参自然就是他留下的,少说也有一两百年了,虽然在世俗人间价值不菲,不过对于修士而言,也算不得什么珍稀之物。 权当是那顿烤肉的酬谢吧,再者,最近杀了好几个人,做做善事,也算是积点阴德。 乌云遁走如风,却是朝着远离卫雍梁边界一路北上。 他既然已经知道洞玄真人的目标就是自己,自然不敢再回思阳县,经过一番盘算,才有了决定。 现如今,既然已经身在雍国,那干脆便继续一路北上,前往雍都,见识见识这大陆第一大城的风光。 地面上,山岭沟谷都逐渐平缓,远远向北望去,就见一片广袤的大平原,其上四方农田阡陌交通相连,散落着不少村落集镇,每隔一段就有大小城池出现。 “这雍南平原,沃野万里,雍国不愧是世俗世界最繁荣的国度啊!” 丁辰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悄然按落遁光,落在一处集镇之外,仍是老道模样,手中撑着一根木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 半晌不到,丁辰就混入了一支前往下雍县的商队之中。 下雍县,位于雍国国都上雍城之南,算是上雍城的南方门户,历来是商贾中转的重要城镇,很多南来的商队都会先将货物暂存在下雍县,再分批运进上雍城售卖,以节省在上雍城租用仓库的高额租金。 ...... 这日,丁辰正坐在商队一辆马车前室,一旁赶车的马夫也姓马,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不停的说着他儿子一天不务正业之类的家长里短。 丁辰也是乐呵呵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偶尔劝慰几句,倒也清闲自在。 这些日子,丁辰一直和商队这些人厮混,加上他会些医术,商队里的人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经他一针下去,就能针到病除,倒是颇受商队众人的敬重,沿途多有照顾。 商队走走停停,一路行来,虽然没有耽搁多少行程,但也是快大半个月过去了,眼见下雍县马上就要到了。 是夜,商队入住县城外的一家榻房。 榻房,实际也算是客栈的一种,既可以供旅客住宿,同时也可以寄存货物,因此往往有很大的库房和场地,很是适合商队。 子时时分,趁商队其他人睡觉的睡觉,打盹的打盹,丁辰隐了身形,潜了出来,几个闪动,人已经钻进了榻房后山的一片小树林中。 丁辰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一片略微干燥的空地上。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站定之后,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一挥手。只见他手中突然出现一面黑色旗帜,正是那神秘的玄气幡。 随着丁辰手腕一抖,玄气幡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猛地展开。刹那间,一股淡淡的黑气从幡面上升起,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这股黑气仿佛有灵性一般,自动避开了周围的树木和杂草,却又如烟雾般将半个小树林笼罩其中。 黑气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使得原本清晰可见的树林变得模糊起来,除了可以隐藏行迹外,还可以起到一些警戒作用。 安心稳坐,丁辰这才催动神念,内视自身。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身上的伤基本已然痊愈了,皮肉已经完全长好,又有“炼精篇”的调养洗伐,一丝疤痕也没有。 神识再度探入右腿腿骨,却见断骨之处,表面已经完全愈合,莹润如玉,再无不妥。引动法力,包裹那断骨的太白金光随即慢慢晕开,复又重新融入筋脉,回归本源。 脚上用力,横踢竖抖几下,行动已无不便,甚至明显比受伤之前,还要格外坚韧几分。 福至心灵,空明之瞳凝视,却见那腿骨之内,原本灰白淡黄的骨骼之中,似有点点金色星光闪动...... 如此情形,也让其有些咋舌。 第276章 下雍城外 虽然骨骼变得更加坚韧乃是好事,但要是没有个妥帖的解释,如何能让他放心。 难道是金光炼体? 金光炼体须得将太白金光诀修炼到第三层才行,自己这第一层尚未完全至圆满境界...... 丁辰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抿嘴思量片刻,再度调转空明之瞳,目光透胸而入至肋骨,却见越靠近断裂之处,金光越是浓密,稍远一些便稀疏,直至恢复正常。 难道,只是因为用金光灌注断骨,导致骨骼在愈合过程中将太白金光长在了骨头之内吗? 丁辰缓缓收回空明之瞳,拿不定主意,只得闭目养神。 无论是不是这个原因,显然并不是真的金光炼体之法,更是难以复制,毕竟也不可能把全身骨骼敲碎重塑吧! 想通了这些关节,丁辰也就不再琢磨这些事情了,旋即重新盘腿坐好,却是把金碗拿了出来。 他之前留存的那些金属灵矿已经基本用完了,剩下的都是些比较珍贵的,为防以后用得着,倒是不好就此消耗掉。 摩挲了一会儿金碗,这才轻轻放在地上,却是翻手将王姓男子的那把鱼尾板斧取了出来。 双手一用力,那比巴掌略大的板斧法器就被丁辰掰成了一坨丢入金碗之中。 这板斧法器灵性已失,也只剩下所用的灵材还算不错,还不如将五金之气提炼出来养炼太白金光划算。 一两刻钟之后,那金碗便将那板斧之中残留的五金之气尽数提炼出来,只是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每次提炼,那金碗似乎都会自行吸收一部分。 此事他之前便有所察觉,不过却是在进阶筑基后期之后,神识感应都上了一个台阶,才最终确定。 这点耗损,丁辰也不在乎,径直法力一卷,一手将那金气拽入手中,另一手法力一拂,收了金碗。 他已经用此法修炼多次,自然轻车熟路。 而这一次,却又有些不同,那团五金之气被双手合力一撮,却立时活跃起来,刚刚吸入体内,还不等其催动本体金光炼化,却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自行化入本身金光之中。 微微愣神片刻,随即却是大喜。 心知机缘已到,丁辰不敢迟疑,一身真元涌动,反复游走,促动太白金光诀运转不停。 半个时辰后,就见丁辰浑身皮肤皆是淡淡金光浮现,凝而不滞,流而不散,宛若金身,如此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待到金光再度完全收入体内,丁辰脸上不禁笑意难掩。 他也万没有想到,太白金光诀的进展会如此顺利,倒是大有可能早于自身的境界修为,提前达到圆满之境。 稍稍平复心中的激动,正要收功之际,玄气幡上,却是传来一阵异动。 大半夜的,什么人谁会到这里来? 丁辰心下揣度,一边仍旧按部就班的收功平气,一边分神暗催玄气幡,御使黑气蕴化浓烈几分,将自己身形遮掩起来。 便在此时,一点绿莹莹的鬼火般的光点出现远处林间,似在跳跃,随即左突右闪在林中飞射辗转。 丁辰目光一凝,早已透过黑气看得分明。 就见那萤火之中,分明是一面狰狞鬼脸,阔口尖牙,鬼气森森,阴森可怖,双目之中更有鬼火燃烧,竟然是一只已有筑基初期气象的厉鬼,嘶嘶叫嚣,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却音犹在耳,刺得头皮发麻。 那声音着实让人难受,惹得丁辰心中也是恼火。 收功已毕,当即轻喝一声,神荼密咒急催一道锐利神念射出,同时身上法力一卷,细柳剑在手腕上如灵蛇一般弹头,已然飞射而出,直刺那鬼脸。 那鬼脸猝然中招,幽光抖颤,遁速立减。 此恶鬼灵智已生,一声鬼嚎,眼中鬼火一炙,似又感应到有灵震剑啸,连连侧偏,张口一道绿火分出,火舌扬起,化作一只鬼爪,当空就去抓那细柳飞剑。 丁辰一时没注意,竟让那鬼爪生生将细柳剑抓住。 “萤烛之火,也放光芒?” 丁辰面色一冷,轻喝出声,法力一点而出,就要震荡细柳剑破开那鬼爪。 便在此时,耳边却突闻一道剑啸之声,丁辰眼珠一转,就见一道亮银剑光激射而至,一剑将鬼爪斩开,连带着细柳剑也被击飞。 还不待丁辰有所动作,又见那剑光一分为三,盘旋自成三才位,围住那鬼脸,剑尖对指中间。 剑阵? 丁辰前不久才研究了那北斗伏灵剑阵,自是能看出几分门道。 却见那鬼脸被困剑阵之中,几番挣脱不开,被那剑光交合一顿猛刺,那鬼脸哪里招架得住,不过几个呼吸,便被斩为碎片,阴光黯淡,鬼气消散,溃散开去。 “好剑法!” 丁辰看在眼中,不由得喝了一声彩,从那剑光出现,到斩杀厉鬼,整个过程利落无比,潇洒飘逸,竟无一招一式是多余的。 厉鬼既除,那剑光倒飞而走,投入一处树影之下。 随即,才见一道白衣身影飘然迈步而出,反手收了剑光,露出容貌,却是一位朗目剑眉,俊朗如玉的青年修士,手中一把亮银扇骨穿成的折扇,每支扇骨都是寒光凛凛,如同铮铮宝剑一般。 此人看长相大约二十出头,一副世俗富家公子的打扮,牙白锦袍,银丝绣浪,衣带随风,似有什么灵韵,掩盖修为境界,但从他刚才御剑的气息判断,应该也是筑基后期。 “道友谬赞了,在下刚才也是一时情急,破了道友的法术,还请见谅!这厉鬼已经伤了好几条凡人性命,实在可恶,要是让它跑了,又要祸害不小。” 这位青年公子面带微笑,神态自若地拱了拱手,客气解释,声音清澈。 丁辰自然没什么可生气的,随手召回细柳剑,也拱手回礼。 “道友客气了,不过是个误会,在下也是见那厉鬼突然出现,这才出手的,倒是不想差点耽误道友炼魔了!” “既如此,在下就不叨扰道友了,告辞。” 那青年见状也便释然,再次拱手,随即后退两步,径直转身驾起遁光,飘然而去。 第277章 初入上雍 来去匆匆,倒是干脆! 目送那青年离去,丁辰这次修炼也算是告一段落,一边收起玄气幡等法器,一边却在脑海中回忆那青年施展的剑光,手中剑气连点几下,却是始终模仿不出来。 “看此人御剑之术如此不凡,多半是哪个大宗门的正式弟子了......” “剑阵?难道是青莲剑派的……” 一边想着,丁辰就要回转榻房。 不想却是猛然一惊,连忙一摸自己的脸,心中暗道不好。 原来,之前他修炼太白金光诀,法力全力运转,却是一时无暇顾及琉璃面具,便随意收了起来,之后,那厉鬼又来得突然,倒是根本没有想起此事,便让那个青年公子看到了自己的本来面貌。 “啧啧,这倒是个隐患!” 丁辰心中暗骂一声,只是那青年早就走远了,如今去追,且不说追不追得上,便是追上,不知对方底细,怕也是不好轻易动手。 无可奈何,只得作罢,再次催动全非诀,恢复了老道的样貌,回转榻房。 期望如此短的时间,对方应该记不得什么吧...... ...... 清晨,丁辰和商队众人一起如常的起床,仍旧厚着脸皮蹭了人家一顿早饭,那马老头自己腌的咸菜颇为爽口。 再次启程,缓缓进了下雍县城。 下雍县虽为县城,但着实不小,老城低矮的夯土城墙,早就被拆得七七八八了,各种新建的店铺民居早就延伸到城墙之外。 一进下雍县城,丁辰这才提出告辞,一副诚恳的感激商队众人一路的照拂后,自己便单人独行,一瘸一拐的自北城而出。 一出北城,丁辰便不必再装瘸子了,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抖了抖衣袍,隐遁身形,驾起云来,远处已能遥遥望见一片广大之极的城池,正是那上雍之都。 丁辰看过雍国的地图,这上雍城正好位于雍国南北的中心。 其南,就是他这一路经过的雍南平原,一马平川,几乎望不到边,也算是雍国朝廷真正能实际控制的区域,再南就是万里群山,玉华剑宗便在其中。 而上雍城以北,乃是一片高原,雍国人都称其为兕背原,相传乃是老君青牛所化。而第一仙门的玄都观,天都峰,还在其北千里之外。 又有一条大河发源于兕背原,从东北方向群山之中出,支流众多,如同拂尘麈尾,便有了麈尾河之称。向南至翠微山,众支流汇一条,复转西南,一路过青羊谷后,自东向西横贯上雍城而去。 斜靠在乌云之上,丁辰遥遥望了一眼城东之外一片山岭,山岭不高,却明显有灵秀逸出,不似凡间,应该便是雍都修真坊市所在。 只是常年幻阵笼罩,这外面所见景象有几分真假,倒是不好说了。 收回目光,前方两里地外的朱雀门楼已经清晰可见。 上雍城作为雍国的国都,自然有其宏大、繁华气象,也是少有的没有修筑城墙保护的大城。 丁辰悄然落下遁光,无声无息化入行人之中,安步当车。 那朱雀门楼足有十丈高,皆是青冈条石垒砌而成,其上一栋左右七开间,上下三成的重檐殿阁,恢弘大气,旌旗招展,掩映斗大的“上雍”二字金漆大字,也算是这上雍城的门面了。 周围守卫兵卒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其中几个看穿着像是将官的,都有炼精期修为。 丁辰并没有从门楼下面过,也没有直接前往坊市,而是在朱雀门外不远处就左转往西而去,经过多年的扩建,这门楼之外其实也早就是房舍林立,街市成片了。 一路西走,也都是青石铺就的大道,左边皆是豪门大宅,右边多是商铺或平民所居,相比之下倒是热闹了不少。 丁辰也是闲来无事,一路闲逛。 眼见时至巳午之交,就见右边有一道观出现,看其规制,很是和寻常道观不符,山门仅一丈宽,两边都是店铺,若非其门楣上悬挂“四平观”的匾额,还真看不出是坐道观。 这道观明显已经十分世俗化了,算是专门为过往的修道之人提供食宿的客栈,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门口一道童模样的少年侍立,一见一副老道模样的丁辰在门前微微驻足,便连忙迎了上来,像客栈小厮一般热情的打着招呼。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道童打扮的小厮,一身上下,并无法力在身。 “这位道长,可是要住店呀?”那道童小厮热情的问候。 丁辰自然是管不到人家的生意怎么做了,也自含笑回道,“确是想要住店了,不知贵……观,可还有上房呀?” “有的,有的……” 那道童连忙点头回道,说着就要领丁辰进去,此时,却又有一个须发花白老道走了出来,向丁辰一礼,便道,“道友大驾,在下有礼了!” 丁辰回礼。 那道童连忙参见,口称“观主”! “这位是贵客,接下来便由我来接待吧,你下去吧......” 那老道说着,就挥手把那道童打发离开,那道童也知趣,闻言便行礼告退。 丁辰此时已没有再刻意隐藏修为,那老道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自然要来亲自接待一二的。 老道一边引丁辰入内,一边问道,“道友是第一次来这上雍城吧?” “哦,道友是如何知道的?” 丁辰闻言,倒是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是哪里露了什么马脚,才让对方猜出了端倪。 老道笑道,“哈哈,道友不知,像我们这种开在坊市之外的小道观,主要还是为凡俗修道之人,亦或是炼精期的低阶修士,提供临时落脚之处的,很少有筑基修士光临。” “原来如此,我确实是从卫国一路游历而来,倒是不怎么熟悉这上雍城的规矩。不知筑基以上修士一般都去哪里落脚呀?” 此时两人已经来至茶室,两厢落座。 既然已经露怯,丁辰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干脆闲聊打听起这上雍城修真界的情况来。 第278章 玄妙坊 “道友能光临鄙观,乃是鄙观的荣幸......” 茶水倒是现成的,老道给丁辰倒了一杯,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才继续解释。 “……,城东玄妙坊,便是修士聚集的坊市,面积很大,其内自然有不少客栈的......” 丁辰浅尝灵茶,闻言淡笑。 他自然知道坊市中有客栈可以居住,只是,之前尧山城王姓修士几人身死的事情,洞玄宫多半也已经知道了,难保不会被觉察出一些蛛丝马迹。 加之昨晚下雍城外小树林,自己又被人看到真容,自然更要小心几分为好。 看来,还是需要找个能长久安稳居住的地方,一来避避风头,二来可以安心修炼,以图结丹。 想到这里,也没有再旁敲侧击套话,直言问道,“坊市中的客栈虽好,毕竟也只能临时住住,不瞒道友,在下打算在上雍城留居一段时间,不知这上雍城附近可有能长期容身的地方呀!” “这却不是什么大事,那玄妙坊中其实也有不少洞府房舍可以长租的......” 丁辰打听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隐秘,老道自然知无不言。 “若是道友不喜欢坊市喧嚣的话,只需出北城,不过百十数里,至兕背原南麓,便可见一片崇山,号九连山,均是玄都观的产业。 这九连山除了东北方向的三峰外,其余六山连带周遭山岭谷地,均开辟有不少洞府可供出租,灵气也是不差,只是租金价钱实在不便宜,能租用的筑基修士倒是不多……” 丁辰点点头,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两人仍旧闲聊了一阵,丁辰这才提出去看看客房,再未打听清楚前,丁辰还是打算就在此观中暂住的。 那观主老道自然无不从命,亲自挑了最好的上房,领了丁辰过去。 这四平观门脸儿不大,后院却是不小,四面青砖围墙皆有阵法禁制锁住,看威能竟不在青纱帐之下。 丁辰选的房间正在整座道观聚灵法阵的中间区域,四周竹林环绕,又有假山拱卫,月亮门广亮,漏花窗通透,莲池边兰草滴露,灵井中薄雾升腾,环境清幽雅致,很有几分山水园林的。 屋内布置大致和普通道观厢房类似,松木的床榻,柏木的书柜,枣木的插屏,梨木的书案,虽然材质普通,雕琢朴素,但也能看出几分格调。 丁辰一一看过,不由得暗赞了一声,这雍国果然是道门昌盛,这么小小的的一座道观也是不俗。 虽然灵气一般,丁辰心中倒还算满意,随即付了五日的房钱。 一夜无话。 次日起,丁辰几乎每日都会外出逛逛,熟悉一下这上雍之都的风物,晚上得空,也常去和那观主闲聊,交流一些修炼心得。 虽然对方修为低了丁辰不少,修炼的功法却是偏向于丹砂符箓、祛邪祈福,讲究的是入世修行,和他自己修炼的套路多有不同,几番交流下来也是颇有所得。 ...... 玄妙坊。 这坊市面积极大,从青龙门楼出,大约四五里地之外,又见赤红宫墙,宫墙之后,山影幢幢,入目遍是各式花木,松篁桧柏,碧柳翠乔,其间又有各式亭台楼阁,朱栏宝顶,彩漆雕梁,在绿林中若隐若现,宛若一座空中园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处皇家禁苑。 整片坊市明显是被某种空间幻阵牢牢封禁起来,不准世俗之人随意入内的,这点倒是和卫国大不一样。 这几日,他已基本确定,洞玄宫的手根本插不进玄妙坊,自然不必过于谨慎,一路至此,早已散去老道的易容,仍是江子城的样貌。 这个身份想来还是安全的,也不怕有心之人调查。 也不知是受了那日下雍县城外树林中那青年装束的影响,还是为了称得上这上雍城的繁华,丁辰今日也换了一身锦衣华服,装扮成世家公子的做派,手中一把白纸扇,径直来到玄妙坊坊市门口。 坊门是一座重檐牌楼,常年有修士看守,丁辰按例交了灵石,便无人再管他了。 坊市内的情形与卫州城坊市相差不大,道路横平竖直,布局四四方方,很是规整,呈多重九宫的格局。 丁辰这两日已然逛了不少,甚至还看到不少有卫国商会背景的店铺。 而此刻,他就站在一家门前招幌都是一气水蓝色的店铺前,这正是沧澜商会的店铺。 迈腿就进。 时间不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丁辰便复又转出,手中却是握着一块玉简,这是前两日,丁辰委托这店铺收集的最近修真界的最新消息。 丁辰草草的翻阅着,虽然都是些公开消息,但是以沧澜商会的门路,消息还是极其丰富的,其中也不乏洞玄宫的消息。 “想不到,洞玄宫内部会这么乱,这倒是个好消息,越乱,对我行踪的探查自然就会越发的松懈,如此只要再躲一段时间,危险应该就会小不少了。” 心中谋划一阵,略略定下之后的大致计划,便转身往南,约走了两条街,又停在一家青砖灰瓦、无牌无匾的普通店铺前。 此处是什么所在,丁辰自然早已打听好。 店铺大门敞开,丁辰也是抬脚就进,就见店铺柜台之内,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修士,也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正捧着一本书,打着瞌睡。 丁辰来至柜台前,那文士修士仍是没有反应,丝毫警觉也无,也不知是不是有玄都观镇场子的原因。 “咚咚咚!” 扇柄轻敲台面,那文士这才惊醒过来,一脸的惫懒不悦。 却见丁辰修为略高一筹,倒是收敛了一些不耐烦的表情,仍是谈不上怎么热情,这或许便是大宗门弟子的“风骨”,就算你修为高些,也不见得多怕你。 “不知这位道友有何贵干?”文士随即开口问道。 丁辰没有废话,多说多错,反而露怯。 “我想在九连山租用一间洞府,不知可还有空闲所在呀?” 那文士闻言一喜,随即却是打量了几眼丁辰,倒是一时看不出此人来历,只得说道,“空置的洞府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价格……” “有就好,可否取舆图给我查看?” 第279章 九连山洞府 文士一听对方直接大大咧咧的索要舆图查看,倒是不好再小觑了他,还以为是什么有背景的宗门子弟,态度倒是好了不少,直接点头去取。 这些自然是丁辰早就打听好的。 九连斋就是管理九连山洞府出租的门店之一,自然有专门的舆图将所有可供出租的洞府标记好,以供客人挑选。 片刻后,那文士就取回一卷卷轴,直接铺开,展在柜台之上,就见画卷之中,云山雾罩,满张祥云。 丁辰看在眼中,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让那文士不由得猜测几分,这位主儿是不是以前来租过呀? 他自然更不敢怠慢了,法力点落舆图之上,便见其上朵朵祥云皆是阵阵浮动,随即就有不少都飘散开去,露出九座连绵无尽的广大山区图样,皆是细笔勾画,简单却灵动,一目了然。 “道友请看,这已有云朵覆盖的地域,便已经是有人或不对外的地方,这些阁楼标记皆是空置的。” 文士略略正色的轻声介绍。 “根据灵气浓郁程度和洞府范围大小,洞府可分为三种。 这种标记为一重屋檐阁楼的洞府,灵气一般,但也足够金丹以下修士使用了,有些手头不宽裕的金丹初期修士也会选用……” 这人说着,挑眉偷眼观察了一下丁辰,见其并无什么反应,只得继续。 “这种洞府的租金,三万灵石一年;两重屋檐的洞府,五万灵石一年,灵气程度十分不俗,元婴以下修士完全够用了;至于这三重屋檐的洞府嘛,却是需要十万灵石一年……” 丁辰一边听着文士语气中有几分自得的介绍,一边细细打量这地图。 九连山一连九座层峦高峰,大致分布是两部分,东北方向三座,这里是玄都观留着自己人住的,因此皆是祥云笼罩,其余六座却是五围一的布局,山峰之间又多有连绵的矮山丘壑,跳涧飞流。 这洞府的灵气和地域范围大小,自然十分重要,但是这次选洞府主要还是为了避避风头,安全却是第一位的,倒是靠近玄都观驻地的这座“六合峰”应为首选。 有了玄都观这座靠山在,就算自己身份暴露,洞玄宫再霸道,应该也不敢公然杀到玄都观驻地附近吧! 丁辰一边思索着,目光就落在了六合峰之上,其中空置的洞府,一重檐的多在山脚或山麓谷地,互相也比较密集,大概有一半都已经有人租住了。 二重檐的多在山腰,只有六座而已,却都是空置。 至于山顶附近的那两座三重檐的洞府,丁辰自认为是无福消受的,也不去多看。 一边又盘算了自己身上的灵石,倒是不必过于节俭。 “就这座吧!” 丁辰故作随意,便点了六合峰东侧半山腰的一座二重檐的洞府。 那文士原来还以为丁辰必定会选一重檐的,毕竟二重檐的洞府一般都是金丹修士才会选用。 此时一看丁辰所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一喜,连忙堆笑。 “道友倒是好眼光,这里灵气、方位都是极好的,洞府布置、预设的防御阵法更是不凡。” 说着,急忙掏出一块翠绿玉牌,在那洞府标记上一点,直接就激发了,生怕丁辰反悔似的。 做完这些,那文士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在下也好做个记录。” “在下姓江,名子城。” 那文士根本不关心真假,神识放出,将丁辰如今的相貌名字,一一刻入玉牌之中,双手将玉牌递了过去。 “承惠,租金五万灵石,押金两万,一共七万灵石,租约满后多退少补,若是提前退租,却是不退的......” 七万灵石可不是小数目,便是玄都观这种一等仙门,门中外门弟子的月例也不会过百。 虽然有些肉痛,但既然已经决定了,丁辰还是爽快的付了灵石。 文士欣喜的接过灵石,忙不迭低头清点,随口说道,“江道友可将这玉牌滴血祭炼一番,便可使用自如了,玉牌之中自有洞府的具体位置,以及其内的禁制布置等等,道友可以自行查阅。” 这种市侩作风丁辰也是见得多了,丁辰闻言讪讪点头,诸事已毕,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出了坊市,丁辰再次寻机恢复了老道模样,径直回转四平观,结清了房钱,便辞别了观主,直接出北城往九连山而去。 ...... 半个多时辰后,九连山地界。 九连山并不是玄都观的宗门所在,只是其在上雍城附近的一处产业,各个洞府都是独立的所在,自有其阵法护持,因此整片山区就并未完全封闭,更没有设置什么防护禁制,甚至都不禁止附近农户就近樵猎。 进入九连山中,丁辰遁光不减,只要别直接闯进别人的洞府禁制之中,倒是不会有人管你怎么飞遁的。 时不时都能看到有开辟出的平台,明建的楼阁,暗设的阵法,或是干脆就是个简单的山洞口,草木掩映。 按着手中玉牌指示,丁辰调转遁光,径直就来到六合峰一处半山腰,就见一处缓坡上,十几株丹樨,与四周的其他林木相连,却又泾渭分明。 丹樨桂木之间,隐隐可见石桌石凳,又有碎石铺就的小路似乎蜿蜒隐入山壁。 刚一靠近,就见那丹樨林上,一阵青光闪过,随即似有光影汇聚一团,其中诡异浮现一个黑孔,却是一只圆溜溜的眼珠虚影,转动几下,便呆滞的盯着浮空而立的丁辰。 洞府禁制玉牌已被丁辰祭炼过,法力一激,便有青光闪动,那眼球虚影着即一闪缩小一点,随即再度放大,便是开启一道圆门。 丁辰遁光一闪,身形落入,青光随即再度合上,隐去踪迹。 静静站立在丹樨林中,伸出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粗糙的树皮。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抬眼望去,只见树枝间已悄然冒出点点桂花花苞,宛如一颗颗小巧玲珑的珍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熟悉的景象,不禁让丁辰想起了他师父江真人洞府旁的那棵桂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伤。 睹物思人,触景生情...... 第280章 闭关修炼 踩着碎石小路,绕行丹桂之间,便见一扇无雕无饰的石门,嵌在山壁之中。 依旧轻搓玉牌,开启石门,迈步而入。 洞府面积不小,看来应该是直接从山腹中硬掏出来的,地板由青水玉石铺就,四壁皆是红云砖切成,顶上坠着日月明光石,只要洞府阵法灵力不绝,便可一直激发透亮。 再看布局,进门就是前厅,一道缠枝莲纹雕花梨木屏风隔开,其后有茶室,用来接待普通客人。 再往后便是后堂,可供起居或接待熟客好友所用。 后堂左右皆有侧门,从左侧门入,依次是书房,卧房,丹房等等,甚至还有一块小药圃,和专门为豢养灵兽准备的房间,最后又回到后堂右侧门,绕了一个大圈,成太极八卦图的格局,正中间乃是练功房,也算是五脏俱全了。 各间房中,各种常用的家具器物也是一应俱全,并不需要额外添置什么,再想起那五万灵石的房租也就没那么心疼了。 丁辰也没有这么多穷讲究,很多房间一时半会倒是用不上,便只是将卧房、练功房和书房,按自己喜好和习惯,好好收拾了一番后,复又回转练功房中。 此练功房乃是整个洞府最大的一间,位于整个洞府的中心位置,众多房间都是依次围绕练功房布置,地面和房顶中心相对,皆有符文暗刻,各有五孔凹槽,布置的正是天地阴阳五气朝元阵,此阵法乃是中阶聚灵法阵,虽然流传极广,布置起来却是极为麻烦,即便不是全力运转,效果也是丝毫不逊色于罗天盘。 果然,这里毕竟是金丹修士都可以使用的洞府,自然不会太差的。 盘膝坐定,丁辰神识全开,空明之瞳也是全力运转起来,同时那枚洞府禁制玉牌握在手中,立时整个洞府便完全呈现在丁辰神念之下。 虽然说玄都观这么大的宗门,不至于做那些下作的事情,但他还是一寸一寸的将这洞府的每个角落,阵法禁制的每处关节都一一查探一遍,这才能安心居住修炼的。 足足两刻时间过去,才算是完全了然于胸,心下略松,这才落座,取了灵石,启动那五气朝元阵。 他已经决定,至少先在此地闭关一年,其他的事情,等他将筑基后期修为修炼至圆满再说吧。 如此,也算是为结丹做准备了。 ...... 暑去冬来,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了。 在新洞府中充沛的灵气保障下,丁辰的修为也算是稳步精进,筑基后期的修为越发的浑厚,却不想反倒是太白金光诀的修炼又遇到了瓶颈。 这日,丁辰功课完成,收了功,缓步来到灵药圃,就见那不过两丈宽的药圃内,点点嫩苗微微轻颤,长势很是不错。 他也不记得从哪个倒霉鬼的储物袋中得了这么些灵药种子,虽然都是一些寻常灵药,但这药圃空着也是空着,这田地越撂越荒的道理丁辰还是知道的,便就随手种下了,闲暇之余过来看看,倒也是一种不错的放松方式。 一边看着青油油的小苗,一边思索自己修炼中的一些事情。 现在,供给金行元灵之气的灵材,基本已经完全耗尽,但是距离太白金光诀第一层的大圆满之境还是差了临门一脚。 丁辰右手一触胸口的那枚高阶储物戒指,一只亮银小瓶便跳将出来,落入手中,其内正是他之前在白水潭所得的“汞之精华”。 以这道汞精所蕴含的五金之气,将太白金光诀第一层推至顶峰圆满自然绰绰有余了,但是俗话说得好,“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么精纯的金气此时用,还是有些可惜了。 仔细权衡了一番,丁辰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复又将当初斩杀血神教的那个披发男子后,得到的那套极品铠甲防御法器取了出来。 对于这副铠甲,他原本是打算用来提炼灵材,以待日后清尘鞭进阶法宝时补益所用,如今也只好用它了。 转身离开药圃,步入炼器房。 这炼器房很是简陋,不过就是个上下四壁用耐火石砖砌成,另加高温禁制护持的石室而已,中间用黑火石砌成一座八角石臼模样的火坑,外侧铭刻简单的禁火符文,内侧又篆刻了交错的耐火符文,可用于比较常见的火炼之法。 丁辰挽袖撩袍,一旁坐定,将铠甲一抛而起,浮空摄定在石臼数尺之上。 略略调息几口,丁辰又抓出一把赤红灵石,一一打入阵法,将禁制激活。 随即法力一提,打出一道法力,阵法刻纹一炙,炎晕即起,热浪立生,就见一道火蟒陡然腾起,一口咬住那铠甲,身躯一盘一绞,那铠甲便完全落入火焰之中。 这炼器房并无天然的火脉来源,在没有其他手段的情况下,也只能靠自己的法力凝聚火力了。 好在要炼化的也不过是件残损的法器而已,其内灵性禁制大损,纵然材质不凡,也无需太强的火力。 再者,丁辰也没什么特殊用意,不过是将其内不在五金之属的材质略略提炼出来,方便金碗施为而已。 只半个多时辰,就见那铠甲已然赤红一片。 丁辰一边翻着尧山城那莫姓老者的那本炼器心得,边学边用,尝试着打出各种炼器法诀。 随着他手法愈发熟练,虽然火力并未有什么提升,熔炼进程却是快了不少。 再看那铠甲,渐渐已有熔融之态,随着不少漆黑的废渣开始剥离掉落,越发红亮起来。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最终凝成一坨拳头大的赤红铁球般的丑陋模样。 见到此情景,丁辰也是暗暗摇头,缓缓撤火。 这些材料算是彻底混杂了,再也没办法提炼了,不过其内的五金之气倒是凝练了不少。 火气渐消,热气收敛,丁辰这才草草收拾了一下,抓过那黑球,复又来到练功房中,径直取出金碗。 当的一声脆响,将黑球放入金碗之中,任由其自行提炼。 趁这个空闲时间,丁辰略微调息了片刻,将体内浊气吐出,自然吞吐天地元灵之气,什么也不想,干脆四仰八叉,四肢放松的径直躺在了练功房中间,放空杂念,让元魂神念彻底静置下来,足足一刻钟之后,心神才复又活泛起来。 这也算是丁辰修炼这么久太白金光诀的一点小心得了,心思越是平静纯粹,对于五金精气的淬炼越发有益。 第281章 财帛动人心 两个时辰之后,金碗之上金纹缓隐,收敛无形。 目光向下瞟了瞟,碗中那个癞癞疤疤的黑球已然碎裂成了废渣,御物法诀打出,将废渣掏出丢在一边,就见那金碗之中,五金之气凝如金液,足有大半碗之多,纯净厚重。 丁辰见状,心中自然喜悦,也不急躁,左手轻揉小腹,真元蕴化,调动太白金光随心游走,右手五指一抓,金光喷出一扫那金液,立时将其收摄入手,就觉一股沉重的坠手之感,分量着实不轻,隐隐都有些抓不住了。 也顾不得去收金碗,丁辰连忙双手并用,捧起金液一口吸入。 金液入体,就有一股肃杀之感直冲胸腹,似乎要将五脏六腑绞得稀碎,好在只是感觉,并无实质伤害。 强压浑身的不适,勉力缓和心神震荡。 旋即,太白金光诀运转到极致,磅礴的金光如溪流一般引动着那些五金之气流转在筋脉之中,不停的冲刷淬炼。 ...... 足足三日,丁辰完全沉浸在太白金光诀的修炼之中,一刻不停。 如果不是上清长春功养气篇可以缓缓自行运转,补益法力,只怕就要因为后继乏力,功亏一篑。 这日,正是申酉交替,金行旺盛之时。 便见丁辰全身金光如水汽一般升腾不尽,时而收摄,时而膨胀,时而急涌如潮浪拍岸,时而宁静若平湖映月。 突然间,金光猛然又是一阵频频闪烁,随即凝为金液流转于丁辰全身,不只是皮肤表面,如果内视的话,此刻连他全身筋肉骨骼全是金光灌注,如同传说中的金身罗汉一般,久久不散。 嗯......,啊…… 丁辰立时舒爽的不能自已,口中不禁叫唤出声来。 良久之后,丁辰才缓缓睁开双眼,脸上却是再也忍不住的笑意,第一层的太白金光诀,终于大成! 按他推测,以如今太白金光诀全力运行的防御之力,如果再次遇到像鸡爪沟山洞之中王、佟等人的那种偷袭伏杀,虽不至于毫发无伤,但也能硬抗筋骨不受重创了。 丁辰强压心中狂跳,慢慢平复心情,静静体悟着体内的蕴转的无匹奥妙,足足半晌之后,才长吁一口气,面色神色恢复无悲无喜,丹田真元潮起潮落,复又开始修炼上清长春功,打熬法力。 ...... 冬去春来,又是足足一年过去,洞外皑皑白雪早已经化去,雪水入泥,滋养百草花木。 咔咔声响,洞府石门轻颤一下,缓缓打开,门洞阴影中,一个面目模糊的身影缓步而出,身形修长匀称。 门外小院中,丹桂并未寒冬凋零,依旧枝叶墨绿,更兼春意萌动,已然又发出一些鹅黄嫩芽来。 衣带轻摇,发丝随风。 丁辰略有些发愣,好一阵子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其实也少有如此长时间的闭关,乍然出关,倒是一时有些不适应了。 琉璃面具本只是随意戴着,并未催动,面容若隐若现,此刻如薄冰融化,相貌渐渐清晰,化作一张“小白脸”,正是他惯常使用的“江子城”。 悠然踱步,沐浴在和煦暖阳之中,有些懒散的坐在树下石凳之上,背靠石桌,眼光遥遥望向远处的山景,层峦叠翠、嶙峋怪石,崖柏绿柳、山花烂漫,鹿走兔跳、鹰飞雀跃,实在是一派春意盎然。 丁辰心情闲适,指甲咔咔轻弹脆响,看似在欣赏春色,实则若有所思。 他此次出关,自然不是为了欣赏什么春色,乃是前两日突然收到玄妙坊沧澜会馆的传讯,却是一则招募消息。 原本,丁辰是不想参加的,以他现在的身家,应该是足够支撑到他结丹所用了。 奈何,对方实在给得太多了!不但勿论事情的成败,都有十万灵石的报酬,事情要是成了,还另有报酬。 到底还是财帛动人心! 加之,他如今筑基后期的修为已然圆满,只待厚积而薄发。 此时,若是出去走走,调节一番心境,也许下次闭关之时,便可一鼓作气,凝结金丹了。 略坐了一会儿,丁辰这才起身,轻身跳入空中,略一浮空,挥手锁闭洞府,驾起乌云就直往玄妙坊而去。 沧澜会馆,川流厅。 一水的靛青色的窗幔门帘,青金石转铺地,让这微寒的春日,更添几分清冷。 此时,会客厅中,已经坐了五个筑基期修士,而且,赫然都是清一色的筑基后期。 见丁辰进来,又是筑基后期,厅内五人多少也有些惊疑,互相对视一眼,却都只是颔首致意,并未开口。 见此情状,丁辰也不好贸然搭话,也只略拱了拱手,于末位落座。 这五人,明显分成两拨,三个年纪大约三四十左右的男修坐在左边,都是身形孔武,青衫劲装,看样貌也颇有些相似,似乎是三兄弟。 另有两位年轻女子,坐在另一边,一个容貌秀丽白净但表情清冷,一个面容微黑如同村妇,却盈盈含笑。两女都是素衣白袍,不施粉黛,不着钗环,手中都捻住一串念珠,看其衣领袖口皆绣着卍字不到头的湛青色花纹,倒像是女尼装束,却又未曾剃度。 大概静坐了一刻钟的样子,便听得厅外有脚步声响,几个呼吸之后,就见四人进来,竟然也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便听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朗声开口笑道,“哈哈,这里来了六位道友,如此正好就有十二人了,正合地支之数。” 丁辰闻言,不由得暗暗心惊,这次行动居然需要十二个筑基后期修士,只怕不是易予之事。 想到这里,又偷眼看了其他几人,似乎也都是面有异色。 “各位道友,欢迎各位光临了,在下赵珏,这厢有礼了。” 却是那四人中,一个英俊公子模样的青年修士当先开口,想必他也猜到几分丁辰六人的心思,语气颇为轻松和气。 这赵珏一身青白锦袍,孔雀蓝的丝线波浪纹绣缀边,足踏玄色皮靴,腰配一枚古黄玉珏,风度翩翩,容貌颇为清秀,肤色白净,右眼之下,一点朱砂泪痣,更显几分柔和。 第282章 摸鱼儿 众人多少有些生疏,皆是客气见礼,一一落座。随即又有侍女被唤了进来,换了新茶。 一应过场礼节走完,又是寒暄了几句,这才进入正题,就听那赵珏再度客气开口,“各位道友,这次‘摸鱼儿’,诸位道友能够拨冗前来,在下代表敝会上下致谢了。” 只是话音刚落,这锦袍公子语气却是一转。 “……,不过嘛,既然是摸鱼儿,那这‘拿钱办事,生死自理’规矩,想必各位都是清楚的......” 说着,眼眸微转,缓缓扫视了堂下六人一眼,声音又和缓了几分。 “呵呵......,当然,如果各位实在有什么疑虑的话,或是对我沧澜商会的信誉有什么疑虑的话,……,我们也不勉强,大可先行离开就是了,我商会绝不刁难......” 说完,也不去看谁,自顾自的端起茶杯,低眉轻饮,却是客客气气的给了几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至于这所谓的“摸鱼儿”,其实就是由沧澜商会出面招募人手,组局办一些特殊的事情,这些事情有些见得光,有些见不得光,无非就是截杀、助拳或寻宝探秘之类。而不管是哪种,参加之人都是按规矩收取报酬,生死伤残也都是看各人的造化和本事,沧澜商会一概不管。 早在卫州城的时候,丁辰就接到过一些摸鱼儿的邀约,只是一直忙于修炼,报酬也不算多,倒是从来没有参加过。 不过,他也曾经和钟离正等人打听过,倒也确实没有听说过有人被沧澜商会故意坑害的传闻。 就在丁辰思考这些之际,就听有人开口了。 “摸鱼儿的规矩我等自然都知道,只是这办什么事情,还是要先说清楚的,否则我等也无法决断是否要参加......” 说话的却是那三个青衣劲装男子中的一个,看年纪在三人中最大,应该是另两人的兄长。 “这是自然,不过,各位可是想好了?如果应下这个局,要是中途反悔的话,敝会可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锦袍公子再次含笑开口,虽未明言,但意思也清楚,不会轻易放过,便是不会放过。 “道友,我等既然来了,自然是有所准备的,这些话就不必多言了……” 这次,答话的却是那个面容白净的女尼,声音很是清冷。 其余几人也都点头,唯有丁辰只是沉默,却也没出口反驳。 那锦袍公子见状,也随之点头。 “那好,那在下先做个自我介绍,在下姓赵,单名一个‘珏’字,算是这沧澜商会的管事之一……” 说完,又转头,一一介绍了其余三人。 赵珏身旁,一个一脸严肃的黑衣大汉姓钱名铭,也是商会管事,另有孙、李两个老者,却是商会客卿,之前说话的山羊胡老者便是这李老了。 四人各自见礼,赵珏又道,“诸位不妨也各自自我介绍一下?我们也方便称呼!” 赵珏刚说完,就见那钱铭看向一旁的那两个女尼,开口问道,“看两位师太的装束,应该是翠微庵的弟子?” 那白净女尼闻言便回道,“在下妙月,这位是我师姐妙空,我们正是翠微庵的弟子。” “哦,既是‘妙’字辈,想必是明德师太的弟子了?” 那妙空师太也道,“明德师太正是家师!” 钱铭见果然如此,脸上肃然之中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拱手见礼。 赵珏目光又落到那三个青衣男子身上,其中为首之人见状也不计较,开口便道,“我兄弟三人姓井,不过是无名散修而已,你们称呼井大、井二、井三即可!” 赵珏闻言也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这几个人自报的身份,就算不是真的,也多半是公开行走的身份了。 丁辰现在本来就是假身份,倒是不必劳神编个新身份,于是也不用别人来问,自己微微侧身,拱手说道,“在下姓江,双名子城,原本是卫国散修,一年多前才来到雍国,便留居于此了。” “江......道友......,幸会......” 赵珏闻言似想到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想必各位也很是好奇此次行动的任务具体是什么,那就由在下简要解说一番。” 说着,手中法诀一打,蓝光一闪而逝,一道无形禁制将整间会客厅锁住,内外皆不得有声音、神念出入。 这自然是常规操作,众人也都没有什么反应。 又听赵珏说道,“不过,在下有言在先,各位一旦知晓此事之后,便有了保密之责,无论最终是否参与,在此次行动结束之前,便不可透露给其他人的。各位没有异议吧?” 这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丁辰和众人倒是都没有意见。 “既如此,那便按规矩签订血契,各自盟誓对此次行动的一切事情绝不告知外人知道,否则心魔不静,仙路断绝。” 说着赵珏就翻手一抖,一张兽皮古卷展开,其上打头一段约誓,写得清楚,其后已有四滴干涸的血迹,应该就是赵钱孙李四人了。 这种血契文书丁辰也只是听说过,据说是用一种叫黄獬羊的妖兽的皮以秘法所制,具体效果如何倒是不好说,有说应验的,也有说其实没什么用,只是个形式而已。 但见其他五人丝毫犹豫也没有,一一上前点破指尖,滴血立誓,丁辰自然不好拒绝,不过他还是留了一点心眼。 虽然丁辰自信不会无故去毁诺破誓,但是还是觉得应该小心为上,至少他看过的血神录中,就有好几种取别人精血施法害人的秘术。 因此,丁辰故意磨磨蹭蹭,站在最后,自己则趁机以神念沟通阴煞血蛊,从血蛊之中调了一丝毒素,待点破指尖时,将毒素渗入血滴将其污染。 这样,就算这滴血被有心人得了去,想必问题也不大了。 盟誓完毕,赵珏满意的点点头,翻手一招,收了古卷,待众人都复又回到座位安坐,这才整了整衣袍,正襟危坐。 语气一顿,随即开口说道,“此次行动,其实也不是我商会自己发起的,实则是受人所托,招募人手,前往探寻一处古修水府!”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皆是各异,却都是面露喜色的多。 不待其他人开口,却听井三当先急切说道,“这公开招募人手的寻宝任务,倒着实少见得很,不知这寻到的东西怎么处理呀?” 第283章 广成青莲 这事儿都还没办,就想着要分东西了? 其余人连带丁辰都是不由得侧目看过去,倒是那井三自己,被众人看着也丝毫不觉得尴尬,理所当然的模样,被井大提醒了下才收敛了几分。 赵珏似乎也早就知道会有此一问,径直答道,“井三道友何来此问呢?此次行动虽然是寻宝,但也脱不开摸鱼儿拿钱办事的规矩的。发现的东西,自然均归招募一方所有,否则我们怎么会开出如此高价呢?毕竟那水府之中也有可能并无什么宝物,我沧澜商会可也是担着血本无归的风险的……” 那井三闻言,当即面露不悦。 却又听赵珏继续说道,“当然,如果是各位单独发现的,或者我等招募之人自己看走了眼放弃未取之物,自然就是无主之物了……” 言外之意,这些东西便是谁拿到便是谁的了。 井三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转头见自己兄长没有发言,也不好多说其他。 此时,又听那妙空女尼开口问道,“赵道友,不知那水府所在何处,如果太远,或是太过凶险,只怕我等也不便同行了!” 井三倒是似乎又找到由头,也点头道,“正是,灵石再多也不能让我们去送死吧!” 赵珏却是不紧不慢,依旧淡然带笑。 “此事敝会自不会虚言相瞒,这水府所在嘛……,乃是‘小西海’!” 小西海? 众人闻言皆是皱眉不已。 却是井大率先接口说道,“小西海?那可是广成、青莲二宗的势力范围,要是让他们发现了,岂不是找死?” 又听妙月师太那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错,这位井大道友所言正是,这两宗为了争夺那片水域,不知道争斗过多少次,如何会允许我等外人前去寻宝?” 众人一时有些议论纷纷。 …… 小西海,其实并不是海,只是一个大湖而已。 只是这湖面积太过巨大,望之便有水阔天长鸿雁难越之感,又有麈尾河等数十条大小河流汇入其中,视之即生水深如渊,鱼不见底之叹,加之此湖位置在整个大陆的西部,以至于不少第一次见到这湖的人,都会有种以为到了西海的感觉,久而久之,便有了“小西海”之称。 小西海四面都是崇山峻岭,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那横贯万里的千秋雪山,一直从小西海西面绵延到南面,一道千秋峡谷,乃是小西海唯一的出水口,平时还好,一到丰水期,便是悬河倒灌,飞瀑如注。 而让众人反应如此巨大的广成、青莲二宗,便是这千秋雪山之主,双方争斗多年,丁辰倒是有所耳闻。 据说这千秋雪山,原本就是神仙洞天,精灵福地的所在,早几万年前就有一修仙大派在此开宗,正是号作“千秋剑派”。 千秋剑派门内,弟子皆是以剑仙入道,实力强悍,战力惊人,虽然一直没有炼虚修士出现,但也一直占着十上宗之一的位子。 大概五千年前,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玄都观突然有炼虚大圣驾临,从此崛起,一发不可收拾,直至两千五百前,玄都观一战覆灭苦乐寺,实力更盛,才与碧落、太岳二宗并称三大仙门。 看着碧落神宫在梁国称尊,太岳几乎独占齐国,玄都观自然不能放任同在雍国的千秋剑派继续坐大。 事情也是凑巧,这千秋剑派本身内部也有不小的矛盾,最主要的就是东西两脉之争。 西脉主修剑气,七杀、破军、贪狼三门秘传剑气,无往不利。 东脉擅长剑阵,一本青莲剑谱,演化出七门绝杀剑阵,也是威力无穷。 本来是各有所长,互相补益的好事,谁知道,越到后来,双方越是争执不下,互自不让,竟然隐隐演变成了道统之争,几乎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 而这,自然给了玄都观可乘之机,明着做着和事佬,调停干戈,暗地里少不得挑拨离间,推波助澜。此乃是阳谋,虽然两脉上层也都知道玄都观的目的,却也正好称了各自想要自立的心意。 此事一经玄都观隐晦提出,当即两边也就顺水推舟,干脆自立门户,以千秋落洪峡为界。 西北一段就是西岭雪山,被西脉占了,共有三十六主峰,如长龙一般向西北铺开,余脉直至西海之滨,自立为广成剑派。 东南一段被叫作南岭雪山,被东脉所占,领有二十八主峰,峰丛林立如同一朵绽放的莲花,东接玉华山最西边凝涉谷,乃是青莲剑派的宗门。 自此千秋剑派分裂,千秋雪山也一分为二,后来又有玉华剑宗崛起,这才有了“十二上宗”的称呼。 只不过,两派虽然分立,矛盾却也并未彻底消弭,其中之一,便是这小西海的归属。 …… 赵珏似乎也早就料到众人会有如此反应,也不急于解释什么。 等众人议论了片刻后,声音稍歇,才含笑朗声开口。 “各位道友,稍安勿躁,且听在下一言。” 众人闻言收声,赵珏便直接解释道,“这小西海的情况,在下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外人前去自然很是麻烦,但是呢,倘若此次这个局有两宗之人参加,作为领头,诸位还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阁下是说此次行动,有广成、青莲两宗的弟子参加?”又是那井大闻言率先问道。 “刚才这位李道友说,我们一共十二个人,此地十人,那剩下两人难道就是两宗的弟子?”却是那妙月女尼说道。 “呵呵,妙月师太所言正是。” 那钱铭似乎和翠微庵有些关系,当即回答。 得知此次行动有广成、青莲二宗弟子参加,那五人面上表情微松,不过显然心中疑虑还是未能尽消。 “不错,正如我师兄所言,此次行动不但有两宗弟子参加,而且也正是此二人委托我们商会招募诸位的。” 赵珏呵呵一笑,继续补充道,“而且,在下还可直言相告,这二人分别都是两宗的嫡传弟子,在其宗门内地位着实不低,因此,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也自然有他们顶着......” 井大似又想到另一层,有些摇头,再次问道,“那两宗历来是水火难容的,如何会共同搭伙寻宝?再说了,他二人为何不找自家同门出手,反是要招募我等去探寻那水府呢?” 众人闻言,也有些皱眉。 第284章 议定 赵珏倒并不在意,也是摇了摇头。 “井道友所问之事,在下就实在不知内情了,或是私下另有些交情吧,毕竟,他们两宗的关系,呵呵,实在是复杂得紧,据我所知,同一家族的后裔分属两派的情况,就有不少的…… 至于为何他们没有找自己同门出手,在下倒是问过,却正是因为两派关系不睦,未免节外生枝,也就没有找其他同门出手了,不过……” 话音一顿,赵珏却从怀中抽出一卷文书,有些泛黄,看材质像是某种皮革,抖手展开,其上漆黑墨迹,结尾之处,却是点点血迹。 “……不过,不管他们是因什么原因联手,商会都已经和他们二人签订了血契,断然不会有假的。” 有了这血契作保,众人面色又是缓和了许多,明显是信服了不少,各自交头接耳一番,又是继续提出一些问题,也多是些细节问题。 赵珏四人自然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针对五人的问题一一作了解答,良久之后,这会客厅中才算是缓缓安静下来。 见众人平静下来,赵珏又问道,“诸位可还有疑问?” 众人心中虽然还有些疑虑,倒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却是那一直和善少言的妙空女尼突然转向丁辰这边,问道,“这位江道友,怎不见阁下有所问?” 众人闻言,却是似乎此时才想起这边还有一人,都转头好奇的去看丁辰,之前的交谈,确实只有丁辰一人未发一言。 见众人多是投来有些疑虑的目光,丁辰也不好不开口,只得故作一副腼腆模样说道,“师太客气,在下不过一外来户,对小西海之事了解不多,自然不好多言…… 不过,既然师太询问,在下倒是有一点小疑惑……” 丁辰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立即引得那井三、井二一副轻蔑的讪笑。 丁辰也不在意,直接继续。 “据在下所知,这小西海虽天阔海深一般,但也不是真的海,就算筑基修士的神识弱小,或许一时探查不到底,但有十二上宗之二在侧,高阶修士何其之多,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有未发现的上古水府遗存? 当然,在下也不是怀疑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这其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 丁辰轻声说完,随即收声不语,倒是引得其他众人各有所思起来。 赵珏闻言眉角微挑,虽然掩饰极好,但是丁辰还是看出其似有几分不自在。 不过这也正常,丁辰所问的问题,明显有质疑这水府真假的意味,这要是解释不好,这个局就算不黄,这过程中只怕也会生出许多麻烦。 未等赵珏开口,却是那也没怎么说话的李姓老者呵呵开口。 “江道友或许有所不知,这小西海可不仅仅是水深这么简单,其下的淤泥之深据说还远在湖水之上,更何况湖中更是暗藏无数水妖毒虫,虽说始终没有化形妖修出现,但即便是寻常金丹修士,也是不敢随意深入的......” 有了那李老开头,赵珏也自然接过话头。 “李老所言正是,这也是为何此次行动要召集如此多筑基后期修士的原因之一,而且,这小西海因为从未传出有什么珍稀的灵材出世的消息,即便是当年千秋剑派还在时,就从未重视过,也就是广成青莲分立后,才因意气之争互不相让,却也不是真的有多么在乎这小西海,.......,如此,两派这么多年未能发现眼皮子底下的水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丁辰闻言,偷眼看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异样,看来至少这些说辞也不是没有道理,随即一副受教的模样。 略一拱手,又问道,“那敢问,这水府的大致位置在何处呀?是在广成剑派控制的范围,还是青莲剑派?在下听闻,这青莲剑派还好,门风比较宽和,就算擅入,大多是驱逐了事,可那广成剑派的跋扈可是出了名的,历来下手是不知轻重的。” 这个问题,倒是引起了其他众人不少意动。 那井大也说道,“此事我之前也想问来着,倒是一时忘记了,还请诸位事先明言。” 赵珏看了丁辰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钱铭。 这几人中,大多是赵珏在说话,却又时常去看钱铭的态度,也不知到底是谁在作主领头。 “那水府的具体位置,我等暂时也不太清楚,似乎便是委托之人也不能一言断定,不过据其所说,发现的入口所在,似乎离千秋峡谷不远,应该算是两宗交界附近吧......” 最终还是赵珏开口模棱两可的回复了一句,众人闻言也是各自思索。 见众人暂时无了话说,赵珏最后再度确认道,“各位,该解释的,我等皆已说明,可有要退出的......?” 略顿了片刻,目光扫过众人。 众人闻言,也不再多言,便是丁辰,虽然多少还有些疑虑,也没有退出。 毕竟如此之高的报酬,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再者,如真是上古水府,其中的宝物,虽说明面上是发起人所得,但是一旦进入,谁又能说得清呢! “既然各位没有其他问题,那此次商议就算是定下了,在下已经为各位准备了客房,各位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等便出发!” 说完,赵珏便掐诀散开厅内禁制,转而又看向一旁的两位老者。 “劳烦李老和孙老送送井家兄弟,钱师兄既然和翠微庵有故旧,就请师兄代为招呼一二。 至于江兄,便由在下招呼吧......” 众人自无不可,丁辰也含笑颔首。 井氏兄弟应该是参加过不少这种行动,很是自在起身,井二、井三大大咧咧的径直走过丁辰身前,只有那井大,很是自然的微微侧身,向丁辰点头致意。 随后是翠微庵的两个女尼,也由那钱铭引着往偏厅而去。 “江兄,这边请!” 便听赵珏轻声唤道。 “赵兄请!” 丁辰礼数不乱。 随即,赵珏当先引路,出了川流厅,丁辰自然亦步亦趋的跟了出去。 ...... 第285章 绿豆糕 “在下刚才听闻,江兄是卫国人士,说来这沧澜商会本就是卫国发迹的商会,在下虽然生长在雍国,倒也去过卫国不少次,对于卫国散修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很是向往呀!” 两人一边往前走,一边闲聊,一派和气。 丁辰自然听得出来对方明显是在拉关系,自然要给些面子的。 “赵兄说笑了,这散修再自在,也得花费灵石修炼呀!这其中的辛酸不易,也是不少,说来,还是像阁下这样比较有保障……” “哦,呵呵,倒也是,各有各的难处……” 赵珏随口应付。 半刻钟之后,丁辰随着赵珏在一片馆阁回廊之间兜转了一阵,便来到一处花园。 此花园应该是颇有些偏僻,虽也时常打扫,但明显人迹不多,其内一片碧水池塘,四周松竹茂林,塘中遍植睡莲,虽是早春,仍是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池塘正中又有数磊假山,一座石舫,似靠在假山旁边一般。 石舫之上一座二层攒尖阁楼,面积虽不大,也是雕梁画栋,朱门镂窗。 就听赵珏歉意的说道,“近来有几处院落正在整修,客房倒是不足用了,只好委屈江兄今夜暂住此地了。” 说着轻身而起,踏空而走,飘落那石舫甲板之上。 丁辰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客随主便,轻身跟了过去。 阁楼下面一层算是个小客厅,桌椅齐全,摆设雅致,移步二楼,却是一间小巧精致的卧房,床榻幔帐等一应物事已经布置好了,倒是和寻常客房并无什么差别。 “江兄可还满意?”赵珏开口问道。 “赵兄客气了,此地风景清幽,正是休息的好所在,有何不满意的!”丁辰也是客气的答道。 赵珏闻言点头,轻声笑道,“江兄满意就好,在下也就不多做打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自可摇铃唤人,自有仆役前来侍候。”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赵珏便致歉告辞了。 将这赵珏送走,丁辰自回阁楼坐下,心中虽狐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却说那赵珏离了莲池石舫,径直便返回,却见厅堂之中,钱、孙、李三人已经在坐。 “师弟,怎么临时改变安排,把那江子城安排到后院石舫去住了,那里可着实有些偏僻了,可是你发现那小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问话的正是那黑衣大汉,钱铭。 “不妥之处倒是尚未发现,我一路上一直和他闲聊,旁敲侧击之下,他对卫国的很多细节之事确实了解不少,他所持的木牌,我之前就查过,也确实是卫州城数年前所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此人历来实在有些神秘,话虽然不多,却是正中要害,我也是不想节外生枝,这才先将他和其他人隔开安排的......” “既然有所怀疑,小心点也好……” 钱铭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肃然说道,“师弟,你就这么信得过那个广成剑派的家伙?师父当年便是被广成剑派的人所伤才修为大损,郁郁而终的......” 赵珏闻言却是不由得低头,眼色闪烁,但是最终还是说道,“师兄,师父的事情和他又没有关系,何必牵扯进来!” 钱铭闻言面色更是阴沉了几分,整个房间似乎都冷了不少,片刻之后,钱铭才有再次开口,语气却又冷淡了几分。 “好,既然这次行动,上面明言以你为主,那我就不多言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更是直接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孙、李二老见赵珏低头不语,钱铭沉默凝眉,也不好说话,各自端坐不言。 赵珏见状,不由得心中哀叹,不过事情还得继续办,转而继续说道,“李老、孙老,井氏兄弟可有什么不妥?” 李老闻言就道,“也是一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这三兄弟以前也参加过一些其他商会组织的此类行动,我也托人打听过了,风评倒也不算多坏,只是手脚似乎......不太干净。” 赵珏闻言点头,钱铭仍是无动于衷,倒是孙老接口说道,“不错,那井三明里暗里,一个劲儿的打听那水府中有什么宝贝,可见心思活泛得很,也不得不防。” “有点贪心倒是没什么。” 赵珏闻言点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随即又转头,看向钱铭,见他茶杯空了,连忙提茶壶倒上,轻声说道,“师兄,那翠微庵的……” 钱铭仍是闭目不动,却也没有再不理不睬,轻吐一口气才开口冷声道,“妙空、妙月二女也暂时没有什么不妥。 妙月那姑子,我以前就有所耳闻,面冷心狠,不是个善茬,入门已经快四十年了,明德师太却始终没有松口收她为正式弟子……” “倒是那妙空,入门还比妙月稍晚,却被明德师太收为关门弟子,如今倒成了师姐,而且还有传闻说,明德师太有意将主持之位传给妙空……” “如此,看来这两人只怕也有矛盾,必要的时候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却是李老低声说道。 四人又商议一阵,此次行动诸多细节一一梳理了一遍,才各自离开。 ...... 入夜,一道月牙挂在天边,月光不甚明亮,看时辰,马上就是三更时分了。 莲池石舫之上,阁楼之中,丁辰打坐完毕,正准备上床歇息,却是听得石舫之外有声响传来。 丁辰面色如常,淡然下了阁楼。 却见一个炼精中期的童子,捧了一方食盒候在厅前,见丁辰出来,自言是赵管事觉得让丁辰住在这石坊,实在有些怠慢,便让送来些茶点,聊表歉意。 丁辰含笑收了,赏了几块灵石,便打发那童子回去致谢不提,心中却是也多了几分思虑。 “大半夜的,送茶点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随手打开食盒,却见其内一只骨瓷小碟,碟内只乘着一块淡青色,绿豆糕模样的糕点,散发着一丝微甜气息。 “这是......” 丁辰微微蹙眉,复又端起茶碗。 揭开盖,闻了闻清香扑鼻,并无不妥,刚要喝,却见那茶水之中泡沫浮起,又接连轻轻爆开,似有声音传来。 几个呼吸后,茶水恢复平静。 看着茶汤变凉,丁辰也没有了喝茶的心思,放下茶碗,又捏起那块绿豆糕,细细看了片刻,才自取了一只琉璃圆盒,将那绿豆糕装了封好。 ...... 第286章 不安稳的一夜 三更已过。 平静的池水中,鱼儿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夜晚的宁静,慢慢地停止了游动,悠然自得地停留在莲叶下面。整个池塘静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却也倒映不出天空中的点点繁星。 静谧之中,一缕缕神秘的黑气宛如幽灵一般,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若不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察觉,给原本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丁辰此刻正盘膝坐于床榻之上,眼皮耷拉,似在半睡半醒的打着瞌睡。 就在此时,一只暗绿光泽的金龟子扑扇着膜翅,啪的一声轻响,落在了窗棂之上,接着爬动了几下,便从窗户半掩的缝隙间飞了进来。 “这才三月初而已,金龟子就出来活动了……?” 丁辰嘴角微抽,喉咙中声音细不可闻。 那金龟子像是飞蛾一般,扑了几下灯光,引得屋内昏黄不定,随即兜转了几下,却是落在了丁辰肩膀衣袍之上,鞘翅一张一合,察出轻微的细声。 丁辰仍旧毫无反应,一盏茶的功夫,那金龟子又鞘翅一开,打了个转,复又飞出了阁楼,离了池塘而去。 ...... 四更末。 池塘之上隐隐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飘渺起伏。 还好今晚没睡,不然岂不是清梦难安呀! 丁辰嘴角又是微微一抽,心中腹诽之际,那薄雾慢慢从窗外散入,翻滚一阵后,凝为一团,再次散开时,却呈现出一个白衣女鬼来。 哦不,是白衣女子的身影。 丁辰仍旧眼皮耷拉,半睁半闭,与那女子虚影面对面,皆是一动不动。 一盏茶功夫后,那身影才复又散开,化为薄雾而去。 眼球微动,看着那薄雾散去,丁辰心中轻叹一声,不过就是想赚点房租而已呀,何至于此? 摇摇头,这才一点那烛火,烛火随即熄灭,星云阵图展开,便见一片浓雾凭空出现,将整座阁楼罩住,随即开始全力修炼起了上清长春功。 接二连三有人来,此行自怕不会轻松,还是需要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以应对不时之需。 ......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入阁楼之时,丁辰才缓缓收功。 伸手收了阵图,调息一阵后,平复了翻滚的气息。 轻轻推开阁楼木窗,凭栏看出去,清晨的薄雾仍旧未散,萦绕在池塘之上,假山之中,花木之间,偶闻鸟啼虫鸣,倒是雅静。 呆立了片刻,复又回转屋内,也没有再另外打水,自己掐诀从空中水雾灵气中凝结出无根之水,略略洗漱了一番,立时神清气爽。 丁辰平时是不怎么喜欢用避尘符之类的东西的,这总是让他有种没什么人味儿的感觉。 刚刚收拾利落,便见一道传音符闪着光华飞入阁楼,浮空自行激发,随即就有一道和煦的神念传来。 “江兄,我们一刻钟后就准备出发了,还请到昨日川流厅一聚。” 传音的正是那赵珏。 丁辰回头看了看四周,又抖了抖衣袍,收拾妥当,便下了阁楼,遁光轻起,跳过池塘。 这里是人家的会馆,又在坊市之内,自然不便驾起遁光,仍旧沿昨日来时的路径步行。 到了川流厅门口,就见妙空、妙月二女也正从另外一边过来。 丁辰略收脚步,让二女先进。 二女见状也都一切如常的回礼致谢,只是那妙月依旧态度清冷,妙空仍然含笑作揖。 见二女进去,丁辰这才跟了进去。 厅堂之内,其余七人已经坐定。 今日那赵珏四人都是一身藏蓝衣袍,暗绣缂丝水卷纹,图案隐约,款式也都是基本一样,应该是沧澜商会的惯常服饰。 丁辰看了赵珏一眼,见他也看着他,倒是没有说话,皆是点头致意。 井氏兄弟仍旧青衣劲装,只是腰上都束着一条兽皮腰带,隐隐有灵纹浮动,不知有何妙用。 见人已经到齐,那赵珏就道,“时间正好,我等这便出发吧,我之前已与委托之人约好,一月之后,在小西海边集合,时间虽然还算充裕,倒是也不能拖延。” 说完,当前领头而出。 众人依言相随,来至会馆一处侧门,门外已经有一驾四轮马车候着了。 说是马车,其实前面并未套马,车辕空空。 车厢外观看着普通,松木门墙,篾顶纱帷。进入其内却是另有洞天,足有五丈长,三丈宽,桌椅软榻玉屏风,箱柜斗橱铜香炉,一应俱全。 “啧啧,居然是件专门载人的灵器,还带有空间属性,倒是少见得很呀!” 就听井大赞道,其余几人也都是笑着应和。 “道友过奖了,这香松雕车也是我从一位长辈那里借来的,速度算不得快,但好在还算舒适,以免各位一路奔波之苦......”赵珏笑着谦虚道。 丁辰也是看着新奇,左顾右盼一阵,这才和众人一同各自落座。 便见赵珏手中玉牌一点,车轮骨碌声响,随即动了,径直往前而去,一路出得玄妙坊门,这香松雕车光影变幻,随即隐去踪迹,飘然而起,往西偏南方向飞遁而走。 车内众人,皆是各自安坐,打坐的打坐,下棋的下棋,闲聊的闲聊,很是安稳,半点没有颠簸之感,想来这就是这件灵器的妙处了,载人多,又十分舒适,十分适合长途赶路。 透过窗格向外看去,就见其外风云滚动,虽然遁速远不及乌云佩,但是已然相当快了。 又见远处,那兕背原上,颇为辽阔,青草葱茏,灌木连绵,真如一头卧伏在地的巨大青牛之背。 数日之后,地面之上成片的田地已经减少,村庄集镇也稀疏了,渐渐也有不少丘陵山丘出现,应该快到了雍南平原的尽头了。 再过几日日,地面上几乎全是山岭谷地,虽偶尔也能零星看到一些山村集镇,但其实早就已经脱出了雍国朝廷能够管辖的范围了,这些地方的人,基本都是依附各修仙家族或小门派,而这些小家族、小门派又依附于更大的宗门、家族,虽然名义上,这些宗门世家仍尊奉雍国朝廷,其实也只听自己上宗的意思办事而已。 丁辰看了几次,也就腻了,其他人大多都在打坐调息,只有那李、孙二老,时不时的不是在下棋,就是在交流修炼心得之类的。 闲来无事,丁辰也就参与进去,原本是为了打发时间,谁知这一来二去的,其他人也渐渐参与进来,越到后面,话题也都不局限于修炼,天南海北各种奇闻轶事也都侃侃而谈,倒是让丁辰颇长了些见识。 就在这看似一片祥和中,丁辰也是看出了不少端倪,毕竟会馆那一夜,就有三拨人找他,这其中的混乱关系,实在不得不让丁辰有所考量了。 第287章 石苔岛 首先是井氏三兄弟。 井大为人稳重,凡事思前想后,而有时候,就显得有些谨慎有余,瞻前顾后。 井老二正好和他这个大哥相反,虽然话并不多,但言行颇为激进,不过却也懂得收敛,即便与井大意见不符,也无冒犯兄长的表现。 至于那井老三,一看便知其贪心很重之人,如果不是有井大管束敲打,只怕很容易干出些铤而走险的事情。 不过,这三兄弟关系倒很是亲厚,性格互补,倒是不容易被外人挑拨。 其次是妙空和妙月二女。 两人性格也是完全不同,妙月对他师姐妙空,虽不至于冷言冷语,但也完全谈不上多恭敬。 妙空对那妙月师妹看着宽厚和善,但以丁辰看来,也不是半点没有戒心。 女人心,海底针,此两女之间的关系,只怕比之井氏三兄弟,还要复杂不少。 最后就是赵钱孙李四人了。 赵珏修为应该才刚入筑基后期不久,言谈举止谦和玲珑,处事周到。 钱铭明显修为更深厚了不少,俨然已经达到筑基巅峰境界。 明面上,赵、钱二人同是这次行动的主事之人,但是只要一提到行的具体安排,往往都是以赵珏为主,这个钱铭并不多嘴插言。 不过,两人虽然人前相处和睦,从未红过脸,但就钱铭那张冷脸,若说两人丝毫没有矛盾,丁辰还真有点不信。 李、孙二老很少插言此行的具体安排,一贯是不问世事的闲散做派,倒是很符合客卿的身份。 至于这些人对丁辰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没什么不一样,即便是那几个暗中找过丁辰的人,也同样跟没事人儿似的。 当然,他也不在乎这些,一切自己小心为上即可,他自信,只要不是陷入绝地,逃跑总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 眼见路程渐终,车中众人情绪明显紧张起来,也没了闲话的兴致,各自开始打坐调息。 这日,时辰已至酉时初刻,空中阴云密布,暮霭沉沉,眼看风雨欲来。 就听赵珏轻叩桌案,朗声说道,“诸位,我们已经进入小西海上空了......” 众人闻言,各自起身。 丁辰也侧身去看,这时飞车的遁速也渐渐放缓落下,距离水面五六丈高,朝着前方茫茫水面,滑翔而去,后方不远,还能看到陆地,确是刚刚离岸不久。 再度转眸向前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苍茫,仿若没有尽头。 如此广袤的水域,极目远眺,除了水还是水,竟看不到任何其他景物的存在,似真的与那浩瀚的大海毫无二致。 车外狂风不止,风鼓浪起,涌动不已,又因为没有阳光,水色深如墨汁。 看着这天上黑云似要压顶而下,身下水沉如同无底深渊,给人一种无比沉闷压抑之感,丁辰心中不由的一阵心虚,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道友是第一次见小西海吧?是否也有几分震撼之感?”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女声,语气颇为温和,一听便知是那妙空女尼在说话。 丁辰客气的微微侧身,颔首回应。 “倒是让师太见笑了,在下确实是第一次来。之前在卫国之时,倒是在白沙湾见过南海,只是限于海湾不阔,且未曾出海,所见还不及此湖之广大,倒真不负‘小西海’之名......” 妙空笑道,“呵呵,说来这小西海也是可惜,如此广袤却是灵气稀薄,并不适合我等修士长居,也只有一些寿元悠长的妖兽还能勉强生存,也不知那水府为何为修建在这水底......” 此女所言似话里有话。 井家老二却是插话道,“也不尽然,据说早些年,这小西海也是繁盛过的,只是后来......,嘿嘿,那老话儿怎么说的来着,‘山海灵秀,皆归二宗’......” “二弟,此时此地,勿要妄言!” 却是井大有些不悦的开口提醒,井二闻言自是笑笑不再多言。 丁辰自然听出了些言外之意,目光扫过妙空,见其笑而不语,也就明白,此小西海的灵脉应该是被广成、青莲二宗抽走了。 此乃有伤天和之举,自然不好明言。 气氛略尴尬了一时,才又听那李老说道,“老夫记得,孙兄应该是去过真正的西海的,壳也是这般情形?” 那孙姓老者却是连连摇头。 “非也,非也,和真正的西海比起来,这里又算不得什么了,诸位以后要是有机会去看了真的西海,才知道,这天地之广阔,我等之渺小!” “如此,日后定要去看看的。” 众人自然笑着捧了个场。 就在众人闲话之时,就见前方水面一个黑点,眨眼间就越来越大,却是一座小岛。 “诸位,石苔岛到了!” 赵珏话音未落,这雕车遁速又减,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已经靠近那岛屿上空了。 石苔岛,乃是这小西海中为数不多能够容人居住的岛礁,岛上常住人家不过百户,都以打鱼为生,生活很是清贫。 好在这里是青莲剑派的势力范围,常年有青莲剑派的弟子在此驻守,布置了一些防御禁制,倒是不用担心小西海中的寻常妖兽或是风浪袭扰,还算安稳。 在半空中,就见石苔岛上一丛丛低矮的灌木之间,散乱着一些低矮的磊石小屋,多有些残破,此刻已有点点灯火,袅袅炊烟。唯有正中一处高地,其上青石磊出一座堡垒,顶层有建了一座田字小院,青砖红柱,灰瓦白墙,想必就是青莲剑派弟子的驻地了。 岛上渔民自然也是知道修士的手段的,见有一个飞车停在半空,也只是好奇的看了几眼,便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又听得赵珏说道,“诸位,我已经联系了委托之人,他一会儿就出来相见。” 众人闻言自无不可,都略略收拾一下,各自端坐静候。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那小岛之上禁制灰光泛起,随即一道亮银剑光一闪而出,片刻就到了飞车一旁。 丁辰一见这亮银剑光,就觉得有些眼熟,还在琢磨之际,就见车厢后门自行打开,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闪身而入。 第288章 子城兄 那身影轻盈落地,空中清风卷着一丝湖水特有的味道。 却是一颇为明朗的青年男子。 丁辰目力不凡,立时看清对方相貌,不由得脖子一缩,下意识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在下雍县外小树林中那晚,见过他真实容貌的白衣青年。 此时他的穿着仍是和上次的差不多,一袭窄袖白袍,银丝绣着一些云纹,发髻上斜插一根剑形的银簪,手中一把亮银折扇,还是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这次丁辰的易容显然没有破绽,众人的目光都被来人吸引,他摸脸的动作倒也没人在意,心中稍定,就听赵珏上前客气搭话。 “让白道友久等了,我等来得还不算晚吧!” 这自然是客套话,按计划,他们一行人其实已经算是早到了几日了。 那白衣青年也是含笑答道,“赵道友客气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时间正好,正合天时。” “天时?道友此言何意呀?”钱铭也上前道。 白衣青年应该是认识钱铭的,当即朗声一笑,侧身挥手扫过天际,道,“钱道友,你看,此时外面乌云密布,以在下的经验,这几日必定都是风雨交加,岂不是更好掩饰我等行事?” “哈哈,如此倒确实是正合天时了!”钱铭呵呵笑道,倒是一改平时的严肃面孔。 赵珏又转头向众人道,“诸位道友,这位便是此次行动的委托人之一,青莲剑派的白子城,白道友。” 说着,又看了丁辰一眼,笑道,“说来也巧,白道友的名字倒是和江道友的名字一样。” 随即介绍道,“白道友,这位是江道友,名字也是双字‘子城’。” “如此,确实是极巧的,在下见过‘子城兄’了。” 白子城闻言哈哈一笑,便大大方方的向丁辰拱手见礼,着实风度翩翩,很有大宗弟子的风采。 “呵呵,是呀,还真是巧!” 丁辰见状也连忙回礼,面上笑容多少有些尴尬,他怎么会想到,当初随便编个名字,居然都能和这人撞上,这巧倒真是巧的。 接着,赵珏又一一介绍了其他人,众人各自礼毕落座,就听赵珏开口说道,“白道友,不知下一步如何安排,燕兄在何处呀?” 还没等白子城回话,就听那井老二立刻就大声说道,“正是呀,这广成剑派的道友何在呀?说来我也好奇,贵派和广成剑派居然能走到一起,还这么巧就发现了一座上古水府,入口还正好在两派交界之处。” 众人闻言也都是不动声色的看向白子城,目光多少也有些探寻的意味。 丁辰嘴角含笑,他之前分明瞟到那井大脚尖磕了他二弟脚一下,多半是示意他出来挑头。 白子城脸色不变,剑眉微挑,朗目星眸,平静的看了众人一圈,却是见丁辰含笑不语,倒是略有些好奇的眼神顿了顿。 丁辰立时感觉到了白子城的目光,忙尴尬收敛起来,低头玩手。 “想必诸位心中,也是有此疑问吧......” 白子城目光没在丁辰身上停多久,转而看了看在座之人,朗声开口。 说着,也不等有人再问,复而继续说道,“虽然青莲广成两宗多有矛盾,但也不是外面传的那样老死不相往来的,弟子之间私下往来,甚至相交莫逆的,也是大有人在,各位也不必疑惑什么……,至于那水府之事,说来却也真的是凑巧......” 白子城一边说着,又扫视了在位之人。 见众人也都在等着下文,白子城也只得继续解释。 原来,大概两年前,两人因着为朋友助拳,这才不打不相识,之后,因为都是筑基后期,两人修为相当,便多次相约斗剑,磨砺剑道修为。 大概三个月前,两人再次相约斗剑,起初也很正常,一路激斗下来,你追我赶,便离开了平时惯常的水域。 这片水域属于两宗交界,权属历来不怎么分明,为了避免冲突,两宗之人也很少经过。 也不知是两人斗剑引动,还是另有原因,便觉水下突然有一股奇异的灵力波动,一波接一波,虽然微弱,却分明有某种规律,明显不是天然形成,自然引得二人好奇。 二人也是艺高人胆大,在排除了妖兽妖气波动之后,就循着那异常的灵力下水一探。 却不想,那灵力波动的来源,却是在淤泥碎石之下。 之后,两人又深入泥沙之下探查数次,这才找到一处地方,入口明显是人为布置的禁制阵法,很是玄妙,这才推断此为一处某位古修遗世的水府。 这两人大喜之下,就想入内一探,却不想,这水府外面入口的禁制虽不算十分难进,只要用寻常土遁之法,花些时间,便可进入。但进入之后,却另有一道石门,禁制十分难破,难以得手...... 本来这二人也是打算请各自宗门出手的,只是这一来两派关系实在不算和睦,联手多有不便;二来,如果宗门出手,这水府之内的东西,也就落不到他二人手中了,这才委托了沧澜商会,攒了这局。 …… “至于燕游道友,我与他约定,他守在那水府附近,我在此等候诸位前来会合,待会我们过去,便可相见!” 白子城一气说完,语气从容坦荡,所言之事也算合理。 众人一时听不出什么不妥之处,只是点头表示了然,井氏兄弟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也没再开口。 白子城见状,也就将此事揭过,转向赵珏继续说道,“赵道友,如此,我们就立即赶过去吧,石苔岛上的驻守弟子,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他们不会多嘴的。” 赵珏自然乐见其成,当即点头回应,笑道,“好,还请白道友指明方向。” “这是自然!” 白子城含笑说着,却并未直言,而是和那赵珏传音交谈起来。 片刻后,香松雕车便再度转向,也不再上爬云空,引人注意,而是干脆贴近水面,如同在水面滑行一般,直往小西海中心而去。 又是飞遁了小半日,夜已深沉。 经历数阵风雨洗刷之后,飞车已经来到小西海深处,四周已经全是茫茫黑水,远处丝毫看不见一丝陆地岛屿的踪迹,只能隐隐看到车后罡风拖起涛涛白浪。 飞车遁速放缓,片刻后彻底停了下来,浮空停于水面一丈来高的地方,车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阴云密布,偶尔还能看到天边闪电亮光,只是却不闻雷声。 车门悄然打开,赵珏比白子城还快一步,当先而出,身形浮空,护体灵光浮出隔开雨水。 第289章 湖底石滩 丁辰等人倒是都没动,透过雕花格窗看出去,就见白子城手中一块玉符撮动,灰光频闪,应是在传讯联络那个叫做燕游的广成剑派弟子。 果然,不过片刻,就见前方不远之处,水面之下,一串气泡咕噜冒出,随即水浪涌起,其中就有一个巨大的晶莹圆球浮起,刚一浮出就咔咔声响,竟是一个巨大冰球,眨眼之间,碎成无数冰渣,一道身影随即跳出。 此人一身黑色丝麻劲装,头上暗灰丝带束发,脚踏乌蟒皮靴,没有什么配饰,很是干净利落。 赵珏见状,连忙欣喜的迎了上去。 想必此人就是那燕游了,居然用冰把自己包裹起来,悬浮在水中,看来是专修寒冰类的道法的,丁辰暗自猜测。 “好精妙的寒冰道法!” 却听那妙空师太说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井大闻言似有不解,在他看来,这凝冰之法并不算什么高深手段呀,于是回头询问,“师太,此人寒冰道法有何奇妙之处?” 妙空也没有故作高深,轻声答道,“井施主,你看那些水面的碎冰,明明已经没有法力支撑,却遇水不化,其中隐约带有一丝寒元之力,要是一不小心被其击中,只怕是连护体灵光都要被冻住,一击而碎。” 妙空声音虽轻,车厢之内的几人倒是都听得一清二楚,瞳孔微缩。 丁辰听着,空明之瞳已然隐隐放开,果见那寒气之中似有一丝极淡的蓝紫之色在飘散,不禁让他想起了白水寒潭,心中不由得也是一凛。 不愧是上宗弟子,修为、底蕴自有不凡…… 不待丁辰多想,赵珏、白子城已经引了燕游再次进了车厢。 细看之下,这燕游相貌也是颇为不凡,神仪明秀,朗目疏眉,只是面容冷峻异常,神情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赵珏依旧很是热情,又再次将众人一一向燕游介绍了一遍。 也不知这燕游是性格使然还是怎么回事,始终一副冷脸,连整话都没有说一句,特别是对上钱铭那张黑脸时,连丁辰都觉得尴尬。 众人自然觉察到这其中的古怪,只是事不关己,也就高高挂起,并不插言。 还是赵珏周全,再度略略拱手,环视众人,开口便道,“诸位,事不宜迟,我等便直入正题吧!” 众人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皆是静候下文。 见众人没有意见,赵珏复又看向那燕游道友。 燕游屁股还没坐热,便又站了起来,说道,“昨日正好是我广成剑派例行巡查的日子,之后按理说是有半个月时间不会有人过来,但以免夜长梦多,此事确实宜早不宜迟,既然人都到齐了,就立刻下水吧......” 说完,也不顾及别人的想法,当即身形一晃,几步闪现已然踏出了车厢。 如此孤傲行事,多少就显得有些无礼,在座多数人心中难免都有几分不悦,只是有些人城府深,并不发作,而有些人却是当即挂脸。 燕游前脚出门,就听井二冷笑道,“哼哼,果然是大宗弟子,威风得紧啦!” 声音不大不小,显然没有要避人的意思。 井三随即也是阴阳怪气的开口,“何止是大宗弟子,只怕玄都碧落也没这般傲气吧!” 其余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却都没有起身要出去的意思,唯有那妙月女尼,原本已经站起来准备跟出去,如今倒是有些不知如何进退了。 眼看局面僵住了,赵珏连忙说好话,“燕游道友性格就是这样,也没什么恶意,也不是针对谁,各位不要见怪!” 语气竟然有几分伏低做小的姿态。 只是其余几人似乎并不怎么买账,仍是脸带不悦,特别是钱铭,鼻子哼的一声,显然颇为不耐。 赵珏无奈,只得看向白子城,只是白子城虽然站起身来,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一脸的苦笑。 赵珏又是看向丁辰,眼中明显带了一丝恳求之色。 丁辰心中暗暗叹息,只觉得此行怕是越发的不太平了,不过这局还得扶着走下去不是,谁叫他收了人家的“绿豆糕”呢! 拿人手短啦! 于是丁辰只得轻咳两声,开口道,“呵呵,各位道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何必计较这么多,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呵呵呵......” 说着,又是对白子城笑道,“白道友,烦请带路吧!” 站在车门口的白子城闻言,也是笑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就率先往外走去。 丁辰笑了笑,紧随而出。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不好再过于发作,表情各异的跟着出去了。 见众人接连出了车厢,赵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也出了车厢,手中玉牌一晃,那四轮飞车嗡鸣一声缩小,被其收入袖中。 片刻后,一行十二人,燕游和白子城打头,浩浩荡荡,或是动用避水法诀,或是御使法器,隔开湖水,鱼贯潜入水底。 差不多潜了有百丈之深,才来至水底,就见水底皆是淤沙泥淖,半点水草也无,偶见几条小鱼,也都是远远跑开,实在是一片死寂,可见此地灵脉确实有异,否则,就算灵气再稀薄,也不至于如此荒凉。 众人又前行了一段距离,远远就见前方一片颇为广大的石滩,明显比周围凹陷不少,像是嵌在泥沙之中,应该是被白子城和燕游清理过,这才显露出来的。 再近一些,便看清那些石头大致成一圈一圈环形摆放,似乎不像是自然形成,而中间丈许方圆的地方,明显已经被翻过了,露出下面的泥沙。 众人悬浮水中,略一驻足,就听白子城传音解释原委,倒是和丁辰猜测相差无多。 “诸位,就是此地了,我们刚发现这里的时候,这些石头也是被泥沙掩埋的,足有近丈厚,我们也是清理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处环石台,从那环石台中间往下,潜入泥沙便可寻到那水府入口……” “这环石滩似乎也只是寻常布置而已,难道是那水府的指示路标之类?”却是妙空开口问道。 “我看不像,听白道友所言,那水府位置极深,说明原主是不想被人发现的,那为何又要设置什么路标?” 井大摇头回应。 就此时,泥沙之中,突然一道比小指还细的赤红物体,突然冒头,随即如标枪一般,激射而出...... 第290章 无常鬼蟹 “小心!” 丁辰眼神还算好,立时惊呼一声提醒。 众人皆是一怔,连忙闪避防御,唯有燕游和白子城丝毫慌乱也无。 就见白子城手中银光一闪,正是那把亮银折扇,立时数道剑光刮出,如游鱼搅动,刹那就将那赤红搅成几段,一时血雾弥漫。 众人这才看清,这竟然是一条近尺长的赤红怪虫。 “诸位不必惊慌,不过是些血线蠕虫而已,一二级的妖兽,对我等威胁不大,这东西常年潜藏在泥沙之中,我和燕兄之前已经杀了不少,只是这东西实在太多,杀之不尽。” 说着,又是银扇一舞,又有几道剑光扎入泥沙,立时泥沙翻动一大片,就见数十条长短粗细不一的妖虫,看着如蚯蚓,却根根油光水滑,泛着晦暗不明的光泽。 一被翻出泥沙,这些妖虫一阵怪异的蠕动,小的四处乱拱乱钻,看着实在有些恶心,几条大的约么已有二级妖兽的气息,灵智未生倒是生出几分凶性,浑身一阵血光流过,探头就是突显一个圆口,一点妖异血光闪烁,却是妖气一激,立时凝出一根赤红飞针,根根笔直,破水射来。 众人哪里会惧怕这等低阶妖兽,各施手段,一个照面就将这些水针尽皆斩断。 轻松料理了这些低阶妖兽,众人也不去追,还在几分玩笑得意之时,就听得“啊”的一声惊呼,却是妙月突然娇喝。 就见其左手微抬,一缕黑黄细线正黏在在手背之上,不停的蠕动,护体灵光已经被其钻破,此刻已经咬破手背皮肤,若非她发现及时,连忙调法力抵住,只怕已经钻入其体内了。 “阴血蛭……”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倒是燕游率先开口上前,左手一把掐住妙月白嫩的手腕,右手掐剑指,急点那水蛭咬破之处其上一寸,剑气微放,瞬间挑破皮肉,将那水蛭直接挑出。 妙空此时也是上前,见水蛭挑起,一掌劈出,掌锋凌厉,将那水蛭推开,立时节节寸断,散开一阵血雾。 燕游动作极快,做完这一切,妙月这才反应过来,见自己手腕被男子握住,面如冷月的俏容也是一时泛起嫣红,连忙就要抽手。 那燕游却是仍旧紧握不放,冷声开口说道,“你先别动,这阴血蛭一旦咬破皮肉,便会释放一种阴毒,对女子伤害犹大。” 说着,一道寒冰真气直贯而入,立时一道污血就从伤口逼出,做完这一切,燕游这才松手退开,退到赵珏身旁。 丁辰看在眼中,心中暗道,这燕游道友似也没有面上看着那么冷漠嘛! 转眼又看妙月,却见其仍是涨红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妙空正握住她的手为其止血,同时又向燕游道谢! “不必!” 燕游复又恢复老样子,只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白子城开口提醒道,“各位,此地已经算是小西海深处了,泥沙中多有妖虫毒豸,已被查明的七级以上的妖兽便不下双手之数,各位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 众人闻言,也不敢怠慢,复又凝厚了护体灵光。 白子城又道,“燕兄,你一直驻留此地,为防万一,还是劳烦你先下去探探路吧。” 语气多少有些商量的意思。 那燕游眼珠微动,微微侧头看了赵珏一眼,见赵珏微微点头,也就不再矫情,脚尖用力,身形轻浮而起,一身避水诀灵光破开水压,几步就窜到那环石台上空。 便见一点寒光弹指间闪过,便是一道寒冰剑气射出,几乎同时,燕游身上护体灵光寒意凛凛,一个鱼鹰入水,身形倒转,遁光裹挟,直接钻入其中。 众人见状也是各施手段,或掐法诀,或用法器,或用符箓,略略准备一番,专等燕游信号发回,就要也一并进入。 却在此时,突然那圈圈环石之下泥沙突然拱起,猛然间,就觉一股凌冽的妖气勃然而现,随即,那石台正中泥沙涌泉一般喷出,四下沉沙泛起,湖水立时剧烈涌动,扰得众人都是身形不稳。 “不好!” 众人一惊之下,便知又有变故,三三两两,急忙闪身四散后退。 “快退!” 却是一道凌厉急促的神念乍起,下一刻,便见一道寒光噗的一声,破开泥沙,激射而出,眨眼间已跃出十余丈,正是那燕游。 众人早已警觉,闻言身形更是不停,破水四散。 而几乎就是同时,那拱起的泥沙石块之中,一团巨大黑影冒头,看似虚影,又凝如实质,竟丝毫不受湖水阻碍,速度之快,呼吸之间已到燕游身前。 燕游双手连推几掌劈出,催发数道剑气,借势倒飞,同时手中掐诀不止,身前一道寒光乍现,却是祭出一面冰晶方盾。 那黑影分明乃一股凛冽妖气凝结而出,状如梭子,却似巨柱,剑气钉在其上,居然毫无作用。 就听“咚”的一声闷响,那梭状黑影正撞在那方盾之上,震得水中乱流四溢,那寒冰方盾立时碎裂凹陷一块,裂纹密布,同时燕游整个人也是如遭重锤,嘴角溢血。 这燕道友也是狠厉,当即一口真元提起,顺势一口血气喷口而出,正喷在那方盾之上。 那寒冰方盾虽然残破,但被那血气一喷,犹如回光返照一般,裂纹之内紫蓝寒光幽幽,随即寒气猝然勃发,四周如霜降飘雪,眨眼功夫凝成一个大冰坨子。 那黑影虽也被震得溃散,但黑色妖气却未消失,缩放之间,便卷起水柱,刹那间压缩出一根丈许长的枪矛,就要再冲再刺。 燕游翻身就是一脚,正踢在那冰坨子之上,向那水柱冲击而去。 一时间矛盾相接,裂纹又现,眼见就要炸裂,燕游根本没有恋战之心,已然飞身倒走,遁光飙射远去,几个呼吸已不见踪影。 事发突然,一个照面,燕游便败退而走,众人知道厉害,惊骇之余也要四散遁逃。 却见那泥沙乱石之中,一阵拱动,沉渣泛起,妖气混乱涌动,神识一片混沌,看不分明。 丁辰正要开启空明之瞳探查,却听白子城神念暴喝传来。 “不好,是八级的无常鬼蟹,大家小心,不要散开!” 八级妖兽,理论上已有金丹中期修为,自然不是筑基修士单打独斗可以力敌的,众人遁光如流星倒飞一般,一边后退,一边纷纷闪身聚拢。 谁知刚刚聚拢,四下水压随即一重,压得众人浮游身形不稳。 第291章 无常鬼蟹(续) “后面!” 丁辰神识感应本就强于同阶,此时更是警觉,立时发觉后方泥沙之下又有异动。 只待其声音未落,却是噗的一声,后方黑影再现。 初时一道,如铁犁犁地,飞速划来,继而破沙而出,才见乃是两道,如同一道巨型钢剪,攻势惊人。 众人心中骇然,好在已有防备,仗着身小灵巧,各自施展手段,浑身法力涌动,震荡水中那无形压力,倒是纷纷避让开来。 一道无声震荡,那黑影一钳夹空。 众人尚来不及还手,却见原本攻向燕游的那道黑影妖气,破开冰盾之后,不但未散,反而矛头调转,越发凝实了几分,力道不减,如长鞭荡出,斜斜扫劈众人。 水中妖兽惯常御水,自然毫无阻碍,水鞭未至,就有一股绝大的力道压来。 还有人要再腾手防御,白子城却觉的四周水压愈发沉重,竟然有一股禁锢之感,暗道不妙,随即大喝一声。 “先出水!” 那边声音出口同时,丁辰已然“先跑为敬”,手中金色剑气凌空劈出,剑意划开,头上水压立时一轻,寒光尺水遁神通裹挟,身形率先往上直窜。 白子城动作也不慢,手中银扇翻飞,呼啦狠扇几下,罡猛气劲向下猛击,气泡如沸水鼓动,推动身形向上倒射而起。 妙空拇指用力一弹,手中念珠黄光爆闪,立时向上飞出一颗,一闪四五丈高,立时炸开,轰鸣声起,头顶水压便是一松。 其余众人也是反应极快,皆是催动遁光。 赵、钱二人各持一把船桨形状的法器,连劈带砍,搅乱身体周围的水压,合力上冲。 妙月手持一根莲花头木鱼犍槌,脱手而出,一朵无色水莲绽放。 井氏三兄弟始终以三才位行动,此时皆是背对躬身,齐眉长棍朝天劈出,棍梢正是劈在一处,激出一道灵爆。 李姓老者右手持桃木剑,左手剑指拂过,剑上立时阴刻符文爆闪,道道飞出。 孙姓老者手段也是不凡,一拍腰间发袋,便见一条银色飞鱼跃出,长长的胸鳍一直延伸到尾部,像飞鸟翅膀一样展开,就往上游去。 这几人靠得比较近,接二连三一起发力,四下水压倒是减了不少,遁速也快了几分,在那乌黑水鞭扫到之前,堪堪躲过。 这几人心中稍松,却见丁辰、白子城和妙空遁速丝毫不减,也不敢怠慢,仍旧继续向上遁走。 果然,眨眼之间,就见那乌黑水鞭攻击刚刚落空,方向随即一转,似乎丝毫不考虑惯性之类的,旋即向上抽来。 那黑影所化巨剪也是双分而起,均也化作两条水鞭,直卷而上。 如此攻势,众人已是应付不及,恰在此时,众人头顶之上,猛然一团巨大的黑影浮现,如同锅盖一般当头压来。 立时上下水压皆是一紧,如有千钧,急急往中间挤压,众人只觉护体灵光都有些运转不灵,身形都是不稳,遁速立缓三分。 丁辰最先上浮,离那黑影最近,眼中异彩浮动,分明又是一只骨白巨蟹,足有两丈方圆有余,气息赫然也在七级上下。 耳边咕咕水声炸响,便见一只巨钳一探而下,刃口骨刺嶙峋,照着丁辰的头颅就来。 这要被夹住,还不立时脑浆迸射! 丁辰看在眼中,槽牙微咬,手中连发五道金色剑气,勃然而出,散开成花朵状,迎头对上那鳌钳。 那鳌钳却是坚硬无比,剑气只划出几道白痕,便被生生压碎。 丁辰也不指望真的靠剑气伤敌,阻上一阻也是足够,储物镯上灵光一闪,一道白光亮出,握之在手,正是清尘钢鞭,借着剑气刺开水压之际,清尘鞭轰然祭出! 几乎是同时,丁辰神念大放,暴喝一声,“白兄!” 白子城本就在他身后不远,一听丁辰呼声,也是临机应变,手中亮银折扇哗啦一抖,三只扇骨散开,瞬息而出,化为三道剑光,银光爆射。 砰的一声,清尘鞭与那鳌钳撞在一起,丁辰连抓钢鞭,震得手都把持不住,而那骨白巨蟹到底是七级妖兽,巨震之下,居然只是微微一顿。 此时白子城三道剑光已至,以游鱼衔尾之势,却是剑锋一偏,直刺那蟹脐。 叮当声响,竟然金石之声,扇骨飞剑当即震得灵光不稳。 而那巨蟹妖兽,纵然蟹脐外壳仍是防御惊人,一击之下,还是吃痛,另一只鳌钳一转,就要去夹那剑光。 “走!” 丁辰再度大喝,机不可失,身形再次冒进,太白金光金皮一般暗暗附着全身,一个翻转,就要侧身遁走。 那巨蟹也不是善茬,立时反应过来,身侧四条巨足钢爪一般凌空就划来。 此时丁辰也再无其他手段,正打算硬扛。 正在此时,一颗晶莹念珠突现那巨蟹身下,便见灵光一闪,便是轰的一声,一股巨力爆开,震得那巨蟹一颤。 身后三道剑光也至,绞着另一条蟹足无法钩下。 丁辰自然知道是妙空和白子城同时出手,清尘鞭顺势一撩,勉力拨开一足,同时,一道青光闪动,却是将青山印祭出。 青山印浑然一震,陡然变大丈许,生生将那巨蟹蟹足撞开几分。 丁辰再不敢迟疑,翻手一抓清尘鞭,脚下猛踩青山印,借力而上,遁光不停,其身后,白子城和妙空皆顺势也上。 与此同时,下方那八级鬼蟹已然钻出泥沙,乌青如墨的背壳上,暗灰纹路如同一张修罗鬼脸,根根骨刺如钢钉一般支棱着,浮水而起,鼓动水势,就要冲撞而来赵珏几人。 一时间水压之重,直压得几人腹胸护体灵光变形,猛然间都是口中血丝溢出。 水鞭已经散去,却见两只巨大鳌钳大张,毫无预力,一探而出,直剪众人。 纵然他是八级妖兽,但足足八个筑基后期修士,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妙月右手翻转,掐兰花指诀,拈花一般将那莲花头犍槌捻动,法力一激,莲花如同含苞待放一般微张。 就听得“嗖”的一声轻鸣,一根暗紫短针爆射而出。 第292章 脱身出水 那鬼蟹外壳虽硬,但妙月的飞针角度也是刁钻。 呼吸之间,便见飞针正刺在那鳌钳关节之处,短针随即半入,立时伤口周围乌中透紫,竟是一根毒针。 赵、钱二人一见得手,两把船桨如长刀猛劈,井氏兄弟齐眉棍接连抽出,棍梢处更是冷光符文闪动,皆是重击在那巨钳之上。 如此连番几下,虽然对那鬼蟹伤害仍是不大,但却是容得几人借此时机,乘势倒飞向上遁走。 鬼蟹吃痛,一边硬扛了几人猛攻,一边鳌钳猛的用力一夹,生生将那短针震断。 李姓老者桃木剑倒指向下,剑指划过,鲜血抹剑,凝而不散,剑锋之上立时符文更盛几分,飞射而出,继而陡然变大,立时化作一绺灵光符阵,罗网一般,直直往那鬼蟹罩去。 几乎同时,孙姓老者法诀连激那飞鱼,便见其鳍翅之上,道道血痕乍现,每扇动一次,都是血光乍现,水压禁锢为之稍缓。 此时,丁辰三人正好撞开那七级鬼蟹脱出,七级鬼蟹两只鳌钳正要夹上那青山印,却被丁辰反手一抓,立时缩小倒飞而去。 鳌钳力道用空,正是力有未逮之时,下面八人已至,立时合力一起,遁速立时快了许多。 水面之上,丁辰、白子城和妙空刚刚跳出,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其下众人也冒头而出,只是还不等几人喘口气,水面之下妖气翻滚如同沸水,隐隐便见两团巨大虚影,众人也顾不得其他,遁光再次向上激射,呼吸之间足足又升高了百余丈。 那无常鬼蟹见这些人退走,示威恐吓般的鼓浪一阵,却是没有浮出水面。 见那妖兽缓缓下潜,不见了踪影,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各自御器浮空,运气调息。 …… 众人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却是那井老二率先叫嚣起来。 “白道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现两只堪比金丹期的妖兽?” 白子城本就是一脸阴晴不定,闻言脸色也是有些不好,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他性子实在是个好的,语气仍是尽量保持心平气和。 “此事,在下确实不知,之前从未遇到过……” “你们不是一直在此看守吗?还多次下去查探,怎么可能事先毫无察觉吗?” 却是那孙姓老者冷声接口,便见其一脸的悲愤,双手捧着那条银色飞鱼,已然不怎么动弹,显然是活不长了。 这老头平时不怎么说话,此时开口,看来也是真的气急了。 发生如此之事,是个人都会有所微词,便是丁辰都是皱眉。 赵珏一脸的苦涩,却是没有开口。 听得众人的质疑,白子城也只得继续解释道,“在下确实不知怎么回事,你们也看到了,我不也是一并被攻击吗?子城兄,你要与我做个见证呀!” 丁辰闻言一脸黑线,你这个子城兄叫我这个子城兄做个见证是几个意思? 只是既然都被点名了,之前白子城也曾援手于他,倒也不好完全置身事外,只得想法把话题岔开了,免得白子城成为众矢之的。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各位也稍安勿躁...... 赵道友,不如将那飞车拿出来,我们也好坐下来歇息歇息,正好等等那燕游道友,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赵珏还在调息,闻言只是微微点头,且言稍等其收功。 “对呀,那燕游到哪里去了?不会是他搞的鬼吧?”却又是井老二这个大嘴巴,当即大声嚷道。 “不会吧,燕兄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白子城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开口反驳道,只是语气也有些不确定。 “我也觉得此事与燕兄无关。” 赵珏草草收功完毕,也轻声表明态度,长袖一甩,将那四轮香松雕车祭出。 妙月师太见其余众人或是皱眉,或是怒目,欲言又止,而其余几人哪里肯依,仍是纷扰一片。 “诸位,且先到车中歇息歇息吧!” 众人见状,在这里飘着也不是个事,也就接连上车安坐,都是自己的老位子,倒是白子城很自然的坐在了丁辰的身旁,随即传音道,感谢丁辰之前出言解围,丁辰也是摇头客套了几句。 这些人中,就丁辰、白子城和妙空三人没怎么受伤,其余几人多少都受了些轻伤,各自落座后,便开始吞服丹药调息疗伤了。 安坐一会儿,却是那妙空师太也坐了过来,与丁辰二人传音说道,“白道友,可与燕游道友联系过了?” 白子城微微点头,又是摇了摇头,无奈传音。 “尚无回音!” 随即,三人皆是无言端坐。 丁辰心中不由得叹息,思量此番事端到底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刻意安排。 白子城似乎可疑性不大,毕竟他确实和众人一样,都陷入危机,又和丁辰有联手对敌之谊,言谈举止也是颇为端方,看其表现不似作伪。 加之在下雍县时,白子城肯为了世俗凡人出手炼魔斩鬼,丁辰对其感观还算不错。 至于燕游嘛,丁辰就拿不准了,只是他之前也确实受到那无常鬼蟹的攻击,受伤应该也是真的。 再者,如果那两只七八级的妖兽是他故意引过来,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就不怕自己也难逃吗?如果他是万兽山九灵宗专修御兽驱妖的魔道修士,或许还可能,可从未听说过广成剑派也有擅于御兽的传言…… 至于他如今不见踪影,丁辰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疑的。 就算是他自己,在重伤的情况下,自然也是要先躲起来疗伤的,只是不愿给白子城回话又有些可疑了。 难道真的只是意外? 丁辰思虑着,不由摇头,一时也难以推断出什么。 …… 就在丁辰三人枯坐之时,其余之人陆续疗伤完毕。 赵珏见众人已无大碍,才又召集众人聚拢在一起,说道,“各位,接下来如何处置,大家且都说说想法吧?” 妙空倒是一反常态,率先开口。 “现如今,也无外乎三条路,或走,此次摸鱼儿算是摸空了,就此作罢,直接散伙就是;或等,等燕游道友回来,看看情况再说;或下,直接下水,和那妖兽再争高低长短......” 第293章 光灵根 妙空所言,自是众人所想。 “就此半途败走,岂不是惹人笑话?” 却是那井二当即嚷道,“......,两头寻常妖兽而已,又不是什么异兽灵种,不过是仗着防御惊人,偷袭而已,才打了个我们措手不及。” 一旁的井三闻言,也是急言开口。 “不错,我二哥所言正是,那两个妖兽也不过略占上风而已。只要我们再仔细筹划一番,通力合作,堂堂十几个筑基后期修士,难道还是泥捏的不成。只是,那燕游自己跑了,还等他作甚,他那份儿,我们平分岂不是更好......” “二弟,三弟,不要莽撞,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见他两个兄弟都力主下水,言语更是越说越不像话,井大也只得出言喝止。 别看井二、井三平时一副莽撞人的样子,但对他大哥却是言听计从,闻言对视嘿嘿一笑,便收声落座。 片刻之后,还是李老接口道,“走的话,我想各位未必会甘心吧,虽说我们之前说好的规矩是勿论事情是否成功,都会付灵石,但是现在我们连水府的门都没看见,要是就此散伙,就只能算是各位主动放弃行动了......” 李姓老者的言外之意也很明显,以他沧澜商会的立场,自然是不同意就此罢手的。 井氏兄弟闻言皆是不悦,只是这李姓老者说得也不错,也无力反驳。 众人安静片刻,又听得妙月说道,“我们还是等等燕道友再说吧,他好像也受伤了,必然不会走远的。” 语气虽然还是清冷,但是也能听出有几分担心燕游之意。 井大也是开口问道,“白道友,还没有燕道友的消息吗?” 白子城闻言苦笑摇头,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车外就有剑啸之音传来,如同丹鹤轻鸣一般,两短一长。 “燕兄回来了!” 却是赵珏立时惊呼道,其他人还不及作出反应,赵珏已经起身,快步往车门处而去。 丁辰脸色如常,心中却是暗道,看来这燕、赵二人关系着实不浅啦! 就在刚才剑啸响起之时,车内之人都是惊疑,连白子城也都是蹙眉,唯有赵珏,一听便面露喜色,显然十分熟悉燕游的剑啸之声。 再看那钱铭,鼻子又是轻哼一声,看来他和这燕游之间的关系很是不对付,而且是和井氏兄弟的那种大不一样。井氏兄弟不过是意气之争,这钱铭与燕游,倒似乎是真的有什么仇怨的感觉...... 不待丁辰多想,就见赵珏扶着燕游进来,那燕游脚步明显有些虚浮,胸口衣襟皆是鲜血,一副身受重伤,气息很是不稳的样子。 “燕兄,且到我的位子坐吧,我这里有些不错的疗伤丹药,你且看看是否合用?” 赵珏说着,就扶了燕游落座,又是翻出一堆药瓶递了过去,一边又对众人说道,“各位请稍安勿躁,有什么问题,还是等燕兄调养片刻再问吧!” 众人闻言,倒是不好立时开口了,也只好各自端坐,闷声调息。 丁辰自然也随大流的自己坐好,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只是眼皮之下,空明之瞳却是运转起来,异彩不显,悄然探查起那燕游的伤势来。 胸骨、肋骨倒是都没有骨折,内脏有些震伤,内伤不算轻,气息确实有些不稳。 但是……,也未伤及根本。 这个伤,说轻不轻,说重,倒也不算多重…… 丁辰细细查看了一遍,头不转,眼不睁,仅是眼珠转动,扫视其他人。 赵珏倒是对燕游照顾得无微不至哦,不像普通朋友关系…… 姓钱的还是一脸穆然,自始至终无动于衷的样子,不过看这脸色,却是比平时又阴沉了一分…… 井家兄弟没什么异常,只是这老二、老三也太过于急躁了些,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才好,免得招惹是非。 那金龟子的事情,看来还是当没发生好了…… 李老头没什么变化,倒是那孙老头,之前一副着急的模样,现如今又屁事没有了,不知有没有古怪…… 妙空淡然如常,不过她那晚既然主动找上门,之前又援手助我,倒是可以接触接触,说不定也是一个助力…… 至于这妙月嘛,呵呵,看她那瞟来瞟去的眼色,小脸白里透红,怕是凡心动了哦…… 丁辰微不可察的动了动脖子,眼珠却是转向了最右边,去看坐在他旁边的白子城。 谁知一看不要紧,倒是惊得他身子不由自主的往旁边一避,差点一个坐立不稳摔倒,哐啷一声,引得众人侧目。 丁辰连忙呵呵致歉,只言打瞌睡一时没坐稳,再次坐好,才闷闷传音过去,道,“白兄,你斜着个眼睛盯着我干嘛!”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呀?”白子城讪讪传音回道。 丁辰一时气滞,闷声传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的?你也修炼了什么瞳术吗?” “哦,原来子城兄是修炼了瞳术呀!” 这白子城神念传回,明显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丁辰一时哑然,想不到自己居然被对方套了话。 随即,却又收到白子城传音,“我自然没有子城兄这种不用神识,隔着眼皮就能看人的奥妙瞳术…… 不过嘛,呵呵,实不相瞒,在下体内暗藏了一条少见的‘光灵根’,虽然品质一般,也没有修炼什么特殊的功法,但是天生对于各种光源都颇为敏感,子城兄眼中的异彩,常人或许看不见,在下却是能感知一二的......” “呵呵,那倒是巧了!” 丁辰一阵无奈,只得神念尴尬的干笑两声。 “不知子城兄都看出了什么呀?”白子城继续道,倒是正经了几分。 丁辰本不想说,不过转念一想,这一屋子人看起来都不怎么简单,倒是不如先套套这个白子城的话,于是也半开玩笑的道,“我说‘子城兄’,你自己也是子城兄,老是叫我子城兄,你不觉得别扭吗?”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 白子城神念啧啧,一副欠抽的语气。 第294章 镇守灵兽? 丁辰无言以对,闷不作声。 见丁辰没了回应,白子城又传音问道,“子城兄,你之前是不是认识这燕道友呀?” 收到此传音,丁辰倒是一时有些茫然了,他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地方表现出和燕游有什么瓜葛才对呀! “白兄此话,不知从何说起呀?” 略一思索之后,丁辰才道,“在下只是卫国的散修而已,才来这雍国一两年,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修炼,白兄为何会觉得我会认识燕游道友呢?” 白子城闻言,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回道,“哦,也没什么,不认识那就算了,我也是见你之前用的那金色的剑气,觉得有几分广成剑派的风格,还以为你和广成剑派有些什么关系,才这么问的。” 丁辰闻言倒是一愣。 他的剑气不过是那无名剑气演化而言,怎么会有广成剑派的风格? 不过,以青莲剑派和广成剑派的熟悉程度,白子城既然如此说了,想必多半是真的有些相似之处的。 本来丁辰还要再细问,但是却生生止住了,他可不能被别人的思路牵着走了,这白子城看起来虽然还算可靠,但是也不能丝毫防备也无。 旋即岔开话题道,“我这么说,白兄就信了?” “这有何不信的,这天下剑道千千万,其实说来还是殊途同归的多,有别门剑气和广成剑派有些相似也不算什么,据我所知,玉华剑宗有一门在淬炼剑气化丝的法门,也会有类似景象。” “呵呵,你倒是想得开!”丁辰呵呵笑道。 “对了,你还没说你看出了什么?”白子城继续传音。 “这个嘛,实在是,不太好说呀!”丁辰神念平淡,毫无波澜,又道,“……或者说,说也说不明白!” …… 就在丁辰和白子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之时,燕游这边疗伤也算是暂告一个段落。 众人见状便也各自收功,看向燕游。 燕游自然知道其余众人的心思,也不等其他人发问,便自行开口道,“我知道各位定然有话要问,只是各位所问之事,我也不知道。” 不待众人反应,又道,“之前,我潜入泥沙之后,也是按原先探寻过的路径前行,只是刚行不久,便突然受到那无常鬼蟹的攻击,不得已便立即倒冲返回了,其他的也没怎么注意。” 燕游如此说,众人自然是不能信服的。 井二呛声问道,“燕道友,之前你不是一直就守在那附近吗,难道就一点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 “没有!” 燕游丝毫表情没有,干脆答道。 孙姓老者又道,“那妖兽为何在你一人守着的时候不攻击,偏偏我们这么多人到了,反而攻击了?这似乎不合常理吧!” “此事我也不知,或许我之前只是虚浮在水中,又是寒冰锁息,它并未发现或者并未激怒它吧!” 燕游仍然回答得很快。 钱铭却是冷笑开口道,“燕道友回答得如此干脆,丝毫犹豫也没有,似乎是早就想好应对之辞了呀!” “事先想好了又如何?这些问题,我本来自己也有所疑惑,有所推测也很正常!” 虽然燕游言之凿凿,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但也不能让众人信服,一时间就有些七嘴八舌,语气不算和善。 见众人闹嚷,燕游脸色森冷喝道,“哼,诸位这是在逼问于我吗?真当我燕某人怕了你们不成!” 说着手中紧抓椅子扶手,气息猛然一动,整个车厢都是阴冷了几分。 钱、井、孙几人见状也是凛然站起,法力滚动不已,手都已经伸向储物袋,丁辰、妙空几人虽然不想动手,却也隐隐防备。 眼见马上就要剑拔弩张,赵珏连忙上前,一边挡住燕游身前,一边温声劝慰众人,“各位,不要冲动,今日妖兽偷袭,确实乃是突发状况,燕兄也受了伤,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看似开解矛盾,却多少是偏向燕游的。 那李姓老者见状,也是开口当和事佬,出言劝道,“各位道友,不要意气用事,眼下水府就在下面了,还是商议正事要紧……” 众人明显本来就没有真的要动手打死打生的意思,也就顺势下了这个台阶,各自收敛了气息。 丁辰见状,这才略松一口气,又白了一眼白子城,传音道,“白兄,你不也是此行的委托人嘛,怎么就不想着出面调和一下?” 白子城耸耸肩,一副对此无能为力的表情。 丁辰一时气闷,实在搞不懂对方到底是什么路数,看其言行,似乎并不怎么在乎此行的结果? 暗自撇了撇嘴,他可不想就此闹翻,空手而归。 哼哼,岂能让你就此置身事外...... 随即眼珠一转,便故意朗声问道,“白兄,在下记得,你之前说已有多次探查,难道一直都没有发现那妖兽的存在吗?” 白子城也算是懂了点事儿,知道此时需要他表态澄清一二,连忙端正了一下坐姿,表情也正色了几分。 “我们之前探查之时也确实发现过一些妖兽,便是无常蟹也见过,不过都是些二三级的,因此就没怎么在意...... ......,而且,有我青莲剑派和燕兄他们广成剑派在侧,这小西海中稍微有点气候的妖兽,早就被绞杀干净了。 剩下来的,不是已经被人收服,就是夹起尾巴潜修,极少有主动攻击修士的。就算偶尔有什么妖兽得了造化,一旦进阶到九级,得了几分灵智,也会自行寻机离开,不会在小西海进阶化形。 因此,这次之事,确实有些古怪......” 众人似乎对白子城还是比较和气的,听他说完,也没有急着开口。 场面一时安静了片刻,却听一旁的井二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突的一亮,又是不确定的看向井大,低声试探着开口问道,“嘶,大哥,那两只无常鬼蟹,不会是专门看守那水府的镇守灵兽吧......?” 第295章 再度入水 “镇守灵兽?” 井大闻言蹙眉,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白子城微微摇头。 “应该不是,以在下浅见,那水府存在的年代颇为久远,七八级的寻常灵兽活不了这么久!” “不错,老夫之前也曾细细观察了那两只鬼蟹的攻击手段,基本还是靠本体强悍和自身妖力,不像是有修士专门驯养过的样子。 再者,白道友他们之前不是探查过好几次吗,还进入过那水府,如果是那水府原主的灵兽,不可能长时间不在的......” 接话的正是那张姓老者。 之前闲聊时,丁辰就听闻此人对灵兽颇有些研究。 却又听井三突然道,“总不可能是那两头该死的无常鬼蟹也看上了水府中的宝物了?” 此人果然时时都在惦记水府里面的东西! 丁辰心中暗道,却也和众人一样,没有开口接话,各有所思。 一旁的赵珏见众人话题终于从燕游的身上离开,情绪也基本平复了,这才开始引导众人开始商议起怎么二次下水之事。 “各位道友,勿论什么情况,事情终归是已经发生了,想来短时间内,那鬼蟹也不可能自行离开,而为免夜长梦多,我们也是万万等不起的,下一步该如何,各位心中到底怎么想的,不妨都说说吧!” 李老此时也是点头,轻捋胡须,沉声应道,“正该好好筹划一番,我等千里迢迢而来,总不能就此空手而归吧……” 一众人闻言却是就此安静下来,之前还跃跃欲试的井三,也是被井大一个眼神,强行压了下来。 静坐了片刻,还是赵珏挑起话头,“妙月师太,不知你之前射中的那枚毒针......” 这是正事,在座都是侧目看过去。 却见妙月微微摇头,道,“那毒针之毒,对于筑基修士自然很是厉害,但是对于八级妖兽的强悍妖体,只怕未必有多少效果的......” 赵珏闻言,也没有太过失望。 默然片刻,随即又向一旁的孙姓老者问道,“孙老,您对妖兽是颇有心得的,可知这无常蟹有其他什么弱点?” 孙姓老者早就料到有人会问及此事,当即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无常鬼蟹,其实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妖兽,想必各位也是有所了解…… 此类妖兽,因为都是一白一黑两只共生,背壳暗纹如同鬼脸,因此才有了无常鬼蟹的称呼...... 如非金丹以上修士对上,其一身硬甲几乎无懈可击...... 之前妙月道友能射中那甲壳关节之处,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侥幸的......” 众人一听也是有些无力,无常鬼蟹的强悍防御确实也是出名的。 “不过,要真要说弱点,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呵呵,不知各位吃过螃蟹没有......?” 众人闻言再度侧目,孙姓老者却是卖了个关子。 “嘿,你这老倌儿......” 井二当即嚷嚷,又被井大连忙喝道不得无礼,这收了声音。 李姓老者又是笑道,“孙兄还是直言吧,这些年轻人火气可旺着呢!” 孙姓老者也不恼,呵呵笑道,“无常鬼蟹也非异种,其身体结构其实与寻常螃蟹大同小异,也无非就是攻其蟹脐,掀其后盖而已......” 众人还以为什么妙计,闻言都是摇头,白子城也是说道,“之前我也曾攻击过那白背鬼蟹的蟹脐,却是并无什么用处呀?” “阁下直接以飞剑攻击蟹脐外壳,自然收效甚微,但若是以重力击之,其脐壳便会吃痛松动,再以飞剑之利,刺入其内,应有三成把握伤敌......” “也只有三成?” 白子城闻言,也是陷入沉思。 “那掀其后盖又怎么说?”井二又道。 孙姓老者仍是笑道,“此法也和吃普通螃蟹一样,若能从其后面撬开背壳,只需一条缝,也可伤之。” “这虽是个办法,只是那可是七八级的妖兽,岂会容我等从容动手!” 妙空闻言,仍是摇头。 “不错,况且,还是两只鬼蟹联手......”井大也道。 赵珏此时却是鼓劲道,“各位,那两只无常鬼蟹虽然防御强悍,但终究不过是自行修炼的普通妖兽,并无多少神通,既然不是完全无懈可击,那就还有机会,我们这里十二人,只要通力配合......” ...... 半个时辰后,众人才算商议完毕,各自准备起来。 外面雨仍旧下个不停,阴云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风倒是小了些,众人此刻皆是悬浮立于半空,仍吹动众人衣袍翻飞。 “孙老,开始吧......”赵珏率先开口说道。 那孙姓老者闻言点头,手中一只灵兽袋,口一开,就见十余条花鳞锦鲤跳了出来,随即落入水中,不见踪影。 同时,一块鱼形玉佩握握在手中,眼皮微闭,神识随即探入。 一盏茶的功夫,孙姓老者才再次开口道,“水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应该是和之前一样躲起来了。” 赵珏当即看了妙空、妙月二女一眼。 两女也是点头,身形飘然而落,虚踏水面之上,随即就听得咚咚咚的木鱼敲击之声和佛经的吟诵之声,无形声波透水而入,涟漪不起。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孙姓老者发声,“有了,与我们之前预料的一样,那两只鬼蟹都藏在那石滩附近,距离相隔不远不近,倒正好方便我们施为......” 众人闻言皆是一喜。 赵珏随即开口道,“那接下来就有劳孙老继续监看情况,再查探一下四周有无其他高阶妖兽的迹象,李老,烦您主持阵法,其他人就按之前商定的计划行事吧......” 众人皆是应下,随即遁光四散,径直往四面八方而去。 丁辰一人独行,向东南方向飞遁,片刻已到两里之外。 收住遁光,略略计算了方位,稍作调整后,便自浮空站定,手中一面瓦蓝三角小旗迎风飘动。 法力一激,就见那小旗之上,一道古怪水纹立时蓝光湛湛,似有什么灵晕传出,丁辰略一感应,也就不再迟疑,身上浮空诀一收,体表金光浮掠,乍现即敛,凝于皮肤之下,护住全身。随即身子一重,立时落入水中,咕咚一声,如长枪落水直插下去,寒光尺灵光浮现,裹挟丁辰四周擦过湖水,顺滑而过,水花不起。 第296章 分瓣梅花计 有寒光尺水遁护持,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丁辰已落至水底。 此地位置应该正好,略一调整方位,那小旗之上的符文立时有了反应,发出幽蓝之光,不停闪动,似乎与远处什么东西遥相呼应。 李姓老者已有交代,丁辰见状,法诀连打,将那蓝光定住。 维持几个呼吸,旗上似凭空晕染出一点墨迹化开,转瞬凝成一个“静”字古篆,随即咻的一声,脱手而出,正向西北方向遁去。 丁辰也不慌乱,暗催寒光尺,紧跟其后,法力隔空注入不减。 复又约行了一里有余,小旗才缓缓停下,虚浮水中,紧随而至的丁辰手中已握住一块传音玉符,便有神念传回。 “诸位道友均已到位,全力催动阵旗!” 收到指令,丁辰猛地轻拍丹田,一口真元喷出,滚滚注注入阵旗,几乎是同时,那阵旗之上“静”字古篆再度晕开,似被水洗而去,化入湖水之中。 三息...... 五息...... 十息...... 便在十息之后,那阵旗陡然飞旋,呼呼然,却是一个倒栽,倒插在泥沙之中。 便在此时,丁辰就觉身前湖水似诡异的轻颤,天地彷佛都静了几分,连带无处不在的暗流都停了下来。 “各位,向中间收拢结阵!” 传音再度传来,丁辰知道不可儿戏,当即点指而出,法力再推,倒插在泥沙中阵旗随即继续向前犁去,直至明显前行受阻,那阵旗才最终频闪几下,彻底稳定下来。 “诸位,这八方静水阵已经布好,但维持时间有限,各位动手吧!” 这边,玉符中李姓老者神念未尽,就明显感觉到身前阵法晃动,尚不待丁辰多想什么,猛然又觉水压搅动几分,应该是那无常鬼蟹已经发现异常。 果然,就听李姓老者神念再次急切传音。 “诸位,那鬼蟹已经察觉,这阵法并无困兽作用,他们一旦脱离阵法覆盖范围,便可轻易破阵......” 丁辰不敢怠慢,随即闪身进入阵法,就觉得阵内湖水水压松了不少,潜行遁速竟比之前快上倍许。 不过片刻,已经再度回到那乱石滩附近。 赫然就见泥沙浑浊滚滚,两只无常鬼蟹,一只青黑,一只灰白,都已经半露在外,黑白二气搅动水流,四下水压禁锢之力立时又增加了几分,只是和上一次相比,明显削弱不少。 果然有效! 丁辰心下一喜,便见妙空、妙月二女已经率先现身而出。 那对鬼蟹也是凶戾,几乎是同时,四只狰狞巨鳌猛然伸出,一拍泥沙,水流震荡更盛,随后,四条比如人腰粗的水柱凭空凝出,不住旋转狂扭不止,哗哗水声乱炸,搅得水流翻滚涌动,似乎要破开那静水之法。 妙空见状,一扯手中念珠,弹指之间,直接射出四颗,直接就被卷入水柱之中, 就听轰然炸响传来,却是将那水柱立时尽皆震散。 那黑背鬼蟹立时狂怒,鳌钳一挥,妖气凝成钳影破空就钳来。 妙空根本不与其硬拼,闪身一退,袖袍一抖,一顶黄罗华盖砰然张开,阵阵华光撑开,一时竟也勉强抵住那妖气。 紧接着,又是一道昏黄灵光流星一般乍现,却是妙月趁乱打出一枚降魔杵,直刺那鬼蟹眼睛。 那鬼蟹两只怪眼一晃,当即收进甲壳之中,其下一对颚甲猛然张开,其内森森怪牙泛着寒光,一口乌黑水箭喷出,正中那降魔杵。 兹啦一声,那降魔杵灵光立时大损。 妙月却是丝毫不慌,凌空一指,那降魔杵上三颗佛头双目都是一亮,如有佛光加持,降魔杵灵光更甚几分,反将黑水瞬间净化,转眼就要顺势刺入那蟹口。 黑背鬼蟹见状,连忙挥动另一只鳌钳钳来。 那降魔杵却是极为灵巧,一击不中,也不硬来,光影一转,一阵乱飞。 便在此时,隐在一旁的钱铭也动了。 袖袍一甩,也是一把灵光撒出,却是一张青丝渔网,其上似坠着无数细小铜铃,在水中竟也叮叮之声,直往那凝出钳影的鳌钳罩去。 这黑背鬼蟹已有八级气候,自然不惧,八只蟹足猛然用力,庞然身躯轻巧至极,瞬息而动,鳌钳却是不让,照着那渔网就剪。 眼见森森妖气裹挟鳌钳真如利剪,远处又是三长棍法器飞射而至,三棍合力,宛如一根巨木,撞钟一般,轰然撞得那鳌钳一晃,妖气都溃散了三分。 渔网见势青光大放,青铜铃铛叮咚,网兜飞旋,网住那鳌钳就是一紧,钱铭手中绳索一收,死死扯住。 另一只鳌钳也不去管那降魔杵,转手也要去剪那渔网,却又现白色丝网一张,抖空罩来,也是网个正着,正是赵珏出手。 赵、钱二人确是亲师兄弟,手段几乎都是一样,一人一网,拖住这黑背鬼蟹两只鳌钳不放。 但那鬼蟹力道何其之大,双钳一挥,反是将两人扯动,根本稳不住。 妙月见状,连催降魔杵近身攻去,凑准了位置,正打在之前被她毒针刺破的位置,那毒针虽然早已被拔出,但伤势一时半会自然好不了,一被打中,那蟹鳌力道便是一弱。 又见一顶巨大无比的黄罗华盖从天而降,外层符文光影流转,内里恰似有飞天祥云,条条佛光从华盖内喷涌而出,宛若无数丝绦,不住扫荡妖气,即便依然无法完全压制,但也令其无法放手施为。 一旁的井氏兄弟早就等候多时,三人再度动手,三根长棍化成三根大腿粗的檑木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那鬼蟹八只蟹足一阵乱捣。 可怜这堂堂八级妖兽,奈何终究没有什么底蕴,被一群筑基修士联手牵制,左支右绌,蟹足一时不稳,身形一偏,赵、钱二人手中猛然发力,往一旁一拖,竟生生将其脱动数丈。 这正是众人合力,施展那“分瓣梅花计”! 第297章 来得正好! 所谓“分瓣梅花计”,自然就是要将这两只鬼蟹分开,各个击破。 眼见那黑背鬼蟹被围攻夹击,一身妖气施展不开,脱身不得,那白背鬼蟹早就想去救援,奈何它自己也是一时腾不出手来。 白子城和燕游都是剑道高手,一人寒冰剑气翻飞,冷意刺骨,一个直接散开六只扇骨,卷成六出雪花剑阵,两厢夹击,缠着两只鳌钳就是不放。 白背鬼蟹摆脱不开,本想凭借自身硬壳强悍,想要硬扛脱身,却不想丁辰早已遁地而至,已直那鬼蟹身下,趁其不察,清尘鞭在手,猛然挥出,正中那蟹脐之处。 那鬼蟹果然吃痛,蟹脐硬盖忍不住轻颤松动。 丁辰一击得手,清尘鞭力道更重,又是横扫过去,砰的一声,竟是生生将那脐盖边缘凿开一道豁口。 一道金色剑气猝然顺势射入,鬼蟹再度吃痛,脐盖直接一翻而开,却见其内根根怪刺,竟被妖力养成尖刀利刃一般,一蓬刺出,将丁辰所发剑气立时绞碎。 见此情状,丁辰便知事不可为,连忙就要遁逃。 可那鬼蟹哪里肯善罢甘休,妖气一凝,猛然下压。 丁辰便觉一股巨大的水压凛然及身,身形立时沉重数倍,直往下坠,直接压入了淤泥之中,土遁玉符都被生生禁锢。 紧接着,两只巨鳌猛然就向下一探,就要连泥带沙,直接将人夹死。 危急时刻,燕游剑气一转,簌簌如冰雹,全数打在那巨鳌之上,立时寒冰一片,冻得那巨鳌一僵,力道立减。 白子城六出飞剑也至,剑光相交盘旋一合,凝成一把,直插那鬼蟹口眼。 鬼蟹知道厉害,只得移动鳌钳抵挡,虽将飞剑磕飞,对丁辰的攻击也被打断。 趁此机会,丁辰不敢怠慢,全力催动太白金光灌注肉身,金色剑气绞破四周妖气禁锢,震开泥沙,往那鬼蟹后方脱困而出,同时手上也不收力,清尘鞭上金光浮动,剑气灌注,全力掷出,正中那鬼蟹尾部缝隙。 这里是螃蟹蜕壳之处,最是脆弱,一击之下,竟是生生插入一截,让那鬼蟹疼的浑身一颤,随即怒极,妖气要勃然而动,骨白背壳上竟是有道道赤红血光泛起。 这是要拼命了呀! 丁辰心下大惊,寒光尺急催,就要跑路。 便在此时,当空一股极寒之力乍现,一道丈许寒霜巨剑直插下来,正撞在那背壳灰白鬼脸之上。 燕游不过筑基后期修为,仓促间催发如此庞大的剑气,锐利自是不足,然显然也是动了本命寒元,寒意酷烈,竟是生生将那鬼蟹冻住大半。 机不可失! 丁辰见状,寒光尺催到极致,强行破开泥水,身形如泥鳅一般钻出,接着一个鹞子翻身,一脚劈腿落下,正踏在清尘鞭柄之处。 就听咔的一声轻响,竟真的撬动一丝缝隙。 丁辰心中已有杀意,挥手连发数道金色剑气,剑尖衔着剑尾,嗖嗖直灌那缝隙而入,也不管有没有用,就是猖狂乱绞一通。 另一边,白子城也是抓住时机,手上银扇翻飞,剑指连点剑光,再次丢出六道剑光,足足十二剑光合在一起,不退反进,几个闪动,欻欻间,钻入那鬼蟹身体之下。 便见剑光飞旋,如同光轮,尖如锯齿,爆出极为刺耳之声,几个呼吸,竟然生生在那蟹脐上破开一大块来,阵阵暗黄血雾当即散开。 白背鬼蟹只觉浑身一阵无力,抖如筛糠,水纹荡漾不止,体内不知如何发出咕咕的怪叫,似在呼救。 赵钱等人一见这边得手,哪里肯放手,诸般手段乱翻施展,将那黑背鬼蟹死死缠住,丝毫脱身不得。 这便是众人商量的计策,先用八方静水阵法控住水压,使得众人不至于受困束手,也让两只鬼蟹无法全力攻击,之后,由赵、钱等七人联手,先一步牵制住那八级鬼蟹,最后,由丁辰、白子城和燕游三人强攻,争取瞬杀那实力稍弱的七级鬼蟹。 到此时,虽然没能完成瞬杀,也算是重创。 那白背鬼蟹见无力回天,重创之下,却是发了癫狂,咕咕血光喷射,浑身妖气水泻一般溢出,身上寒冰砰砰碎裂开去,四周湖水一阵激荡,背壳居然自行翻开。 丁辰见之惊骇莫名,正要飞身闪避,却见那背壳如同巨蚌一般再度猛然阖上,当即一股血水,夹着一些肉末内脏,连带清尘鞭,喷涌而出,腥臭无比,直冲丁辰而来。 好在丁辰还算谨慎,寒光尺始终不曾收回,水遁之力连卷倒走。 白子城还想催动剑阵来救,那鬼蟹两只蟹钳一甩,竟然直接齐齐断开,妖气催动,如同飞剪两把,一只直接撞向剑阵,哗啦啦乱响,直接撞散,一只倒飞,直冲丁辰而去。 水流激荡,丁辰猛提一口气,手中平安无事牌祭出,灵光护盾刚刚浮起,那巨鳌已至,一钳击碎。 乘此力道,丁辰猛退。 却不想,那巨鳌击碎无事牌灵盾之后力道丝毫不减,丁辰到底慢了一步,巨鳌就要去夹丁辰双腿。 这要是被夹住,只怕又要骨断筋折了。 眼见已经来不及了,丁辰心中也是发狠,干脆挺身一转,一脚踢在那鳌钳边缘,想要借力跃起,却见那鳌钳猛然合拢一夹,虽只堪堪夹住靴子鞋尖,却猛然间散出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牢牢锁住其脚踝。 丁辰也是急智,慌乱间一催靴子附带的松紧禁制,脚背全力弓起,金光附在脚上,用力抽脚而出,就见靴子连带袜子都被夹住,只剩一只光脚抽出。 就在此时,燕游援手已至,剑气嗖嗖嗖正入那蟹壳。 接连又听得轰轰轰三声闷响,正是妙空援手而来。 于此同时,白子城亮银剑光已然打出,那念珠刚刚爆炸,剑光也飞旋而至,嗖的钻了鬼蟹体内,又是一阵乱刺。 饶是那白背鬼蟹拼死抵御,却也再难支撑,猛然一个收缩倒退,妖气混乱四走,渐有溃散之势,就见那黄色血雾之中,一颗拳头大小,如同琉璃一般的晶莹圆珠喷出,直冲丁辰。 正是那白背鬼蟹的妖丹! 来得正好! 妖兽肉身强而神魂弱,丁辰哪里会怕,郁垒神荼密咒同时催动,犀利神念猝然而至,将那妖丹刺得灵光惨淡,当即被死死禁锢。 丁辰这边强势收了那妖丹,白子城几人也是动手,几下就将那鬼蟹分尸,七级妖兽的甲壳、鳌足,都还算是不错的炼器材料。 第298章 入水府 眼见自己同伴不过片刻功夫居然就被这群人族修士分尸,那八级黑背鬼蟹也是不由得生出几分畏惧。 当即拼了死命,八只蟹足连捣水底,妖气泥沙翻滚,同时又是一口黄痰一般恶心的血气喷出,随即闷响炸开,四下立时混沌一片。 周围几人都是一个措手不及,连连退避防御,不敢沾染分毫。 趋利避害乃是天性,那鬼蟹已没有再战的想法,趁着众人不察,猛然间发力,咔咔两声,竟是直接将那两只巨大鳌钳震断舍弃,巨大身躯腾然而起混入那混沌之中。 “不好,他要断足求生......” 听得一声惊呼,却是同时,那血气中黑影幢幢,竟是眨眼飞射而出,眨眼已经退出了众人的包围。 那鬼蟹所施展的应该是某种类似于血遁的神通,速度也是极快,几个呼吸就脱出了那八方静水阵。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就要上前去追。 “穷寇莫追!” 赵珏连忙叫住其他人。 众人这才止步,各自喘气不止,刚要调息之时,就觉浑身所受水压一重,却是那八方静水阵已然撤除,八道阵旗飞射收拢,随即上方便见李、孙二老已经落水而来。 几乎是同时,就收到那孙姓老者焦急传音,“各位,大事不妙,又有妖兽过来了!” 丁辰三人也已经过来汇合,闻言皆是大惊。 “那还等什么,赶紧逃呀?”井二急声说道,说着就要往上窜。 井大连忙拉住,喝道,“二弟,不可莽撞!” 果然就听孙老说道,“万不可贸然上去,上面也不太平,有一条三叉信子的花鳞水蟒正在和一只碧眼龟对峙,都是八级的妖兽,水面之上水汽阴煞,毒雾弥漫,要不是我们提前发现潜入水中,此刻怕是已经殃及池鱼了。”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高阶妖兽,平日里一个都是难以见到的呀?”却听白子城低声自语。 李姓老者却道,“此时也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如果不是这么多妖兽同时出现,他们互相之间也多有忌惮,只怕已经开始攻击我们了。” 赵珏也点头道,“不错,被这么多的妖兽围着,就算我们出了水,也根本跑不掉。毕竟纵然是水生妖兽,一旦达到七级以上,根本就不怕出水战斗的,我们出了水面,也不过是活靶子而已。” 孙姓老者道,“但是也不能久等了,得立即拿出对策来,否则时间稍久,让这些畜生看破我们的虚实,也会照样出手的。” 众人一时没了主意,站在人群边缘的丁辰也暗自思量,他虽自负有些手段,但也根本没有安然脱身的把握。 此时,却听燕游说道,“如今,还是先下水府暂避吧!” 赵珏和妙月闻言,都是意动。 众人闻言都是有些犹疑,如此贸然进去,万一发生其他变故,岂不更是作茧自缚,故而也是拿不定主意。 “白兄……” 燕游见众人犹豫,却是叫了一声白子城。 不待白子城回答,就听孙姓老者说道,“不好,北边有妖兽动了。” “下吧!” 丁辰当机立断,转头看向白子城,有他引路倒是更放心些。 白子城一看丁辰眼色,也不再迟疑,手中银扇一旋飞出,三只扇骨卷起遁光护持全身,就是一跳而去,顺剑光钻入泥沙之中。 丁辰几乎是在白子城祭出飞剑的下一霎,双手猛然捏拳,闷哼一声,护体灵光全力一撑,竟生生将水压撑开片刻,土行玉符和寒光尺同时激发,身体被黄光一裹,身前湖水自分,身后湖水自涌,立时飞身而走,几个呼吸,便顺着白子城的后脚直接落入泥沙之中不见。 燕游也连忙一推赵珏,说道,“你快走,我来断后!” 赵珏眼有异色,不过还是撑开那船桨法器,口中一点黄光闪动,却是一枚穿山灵甲片,灵光一附上身来,向下就走。 其余众人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只得顺势而为,各自掐诀施展遁法。 就在此时,自北边,隐隐就有一股巍峨巨力滚滚而来,尚未靠近已经势大压人,水势压迫立时大震,脚下泥沙乱涌。 眨眼睛,罡劲压至,咕咕水声,整片乱石滩,连带周围,生生被压陷了数丈之深。 众人堪堪躲过一劫,还是无法安心松懈片刻,因为身后泥沙之中,赫然又传来一股森然妖气,明显又有妖兽追入泥沙之中。 众人也再无其他选择,干脆全力下遁,这小西海的泥沙果然深不见底,转眼已经下遁了数十丈。 此时就听白子城传音道,“快了,就在前面。” 传音刚至,神识已经能感知到泥沙见底,其下多是坚硬山石。 便见前方白子城遁光一偏,转瞬扎入一道三尺宽的石缝之中。 丁辰紧随白子城之后,空明之瞳和神识同时放开,慌乱之中,也看不清前路情况,只得硬着头皮紧随而入,唯有周身太白金光全力凝聚,丝毫不敢松懈。 石缝之中,仍充满了泥沙,遁走片刻石缝再度转弯,却是脱出进入另外一个空间,虽然仍有泥沙充斥,但是神识能明显感觉泥沙是被一条规整的四方通道包裹着。 或者说,是这通道被泥沙灌满了。 继续向前,通道随即微微向下,最终变成了一条平直向前的道路。 此时泥沙渐少,渗水倒是多了起来。 因为前面只有白子城一人,没有被完全搅浑,水还算清,就见前面不远处,一道玄黄光幕,看着像是嵌在通道的尽头,如同一面半丈高的铜镜。 再仔细一看,又见光幕边缘的石壁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强行打破后,才露出的光幕。 白子城一靠近那光幕便受阻,那光幕很是柔韧,明显无法直接钻入,就见他直接伸手抵在那光幕之上,一用力,那玄黄光幕明灭不定,竟让白子城硬生生挤入一只手。 丁辰此刻也已经靠近,连忙伸出右手,也想学白子城。 却不想,手刚刚靠近那光幕,身上玉符黄色灵光却是和那光幕直接融为一体,随即右手一松,直接钻了进去。 心中虽有惊疑,但事态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身后之人也已经到了。 丁辰连忙近身靠了过去,侧身肩膀一撞白子城后背,土遁玉符黄光将白子城一并卷了,十分顺畅的钻了进去。 刚一进去,白子城还在惊讶,怎么就咻的一下进来了? 丁辰哪里有空去管他,干脆将他推到一边,转身又回到光幕前,伸手一把抓住赵珏伸进来的手,也是黄光一卷,也带了进来。 第299章 入水府(续) 赵珏突然跌入光幕,脚下踉跄几下才勉强站稳,才发现是丁辰拉他进来的,连声道谢。 “赵兄不必客气,快去一旁休息吧!” 正说着,便见一只嫩白玉手艰难穿过光幕。 丁辰也顾不上和赵珏说话,又是探手,一把拉住这雪白柔荑,情势危急,他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连拖带拽的,将人拖了进来,却正是那妙月。 将此女让到一边,丁辰一身黄光流转,干脆将半截身子探出光幕,接应妙空。 便在此时,就觉得四下一阵地动山摇。 却是燕、钱等七人前脚钻入地道,后脚那妖兽亦至,立时妖气如虹,喷薄如流灌入石缝,将七人护体灵光瞬息压灭大半。 “啊!” “小心!” 便有接二连三的惊呼惨叫,却是那妖气如腐水毒汤,皮肉沾之即伤,接着就见那妖兽浑身渗出什么粘液,同时往前一挤,身子竟是顺滑缩小大半,生生挤入石缝而来。 众人连连急催防御手段,心中更是惊骇,且挡且退。 眼见就要退到通道末端,那粘液之中,突然蓝光擅动,接着便有劈里啪啦的异声传来,几乎是同时,四根比常人手指还粗一分的触须猛然刺出那团粘液,两长两短,长的硬如钢枪,不停的冲刺,短的柔若丝绦,其上更是电光浮动,竟是在水中都打出了火花,可见其威力之盛。 “雷光鳗?!” 丁辰一见此情形,立时认出那是一条天生水雷双属性的雷光鳗,这玩意已经勉强算是异种了,可不是无常鬼蟹那种寻常妖兽,攻击力极强,而且极为记仇,一旦招惹就是不死不休。 好在这妖兽似乎并不善于收缩身体,虽然钻进石缝,一路顺地道而来,但地道之中到底空间不算宽敞,行动自是不怎么自如,也没有横冲直撞,只不停的喷吐妖气,激发雷电攻击。 七人眼见已经到了光幕近前,那妖鳗也已经追至。 井氏兄弟和钱铭同时发力,船桨长棍一并祭出,正中那妖兽额头。 妖兽吃痛微退,几人趁机急忙就要往光幕中钻。 丁辰刚刚接应孙李二老,那妖鳗钢须如鞭如刺,再度摆尾而来,厚重粘液将那石洞糊了个完全,一时浑水挤压,重若千钧。 “快进!” 燕游一声暴喝,双手剑指带锋,连刺胸腹几道大穴,浑身寒冰之气凛然爆出,目若充血,咬牙噗的一声,却是一口鲜血喷入寒气之中。 那寒冰之气陡然打起漩涡,其内血光消逝,寒意却是大盛,那漩涡眼中猝然伸出一种半透明的四指怪手,足有三尺之大,咕噜一声,深入那粘液之中,就要直接按在那雷光鳗的头顶骨上。 那雷光鳗也不是易与之辈,一张怪嘴,獠牙满口,喀的一声就直接咬住那怪手,同时那少说有七八尺粗身躯四周雷光乱窜,就要顺着那怪手倒冲。 燕游双手法诀翻飞,那怪手突然崩碎,竟是无数剑气凝成,一时剑意横飞。 却不想那雷光鳗,浑身口中皆是粘液,竟是丝毫不惧,剑气在其中不过呼吸之间就轻松化掉。 丁辰看得都是心下胆寒,这才是真正的八级妖兽的实力呀!岂是筑基修士单打独斗可以抗衡的。 眼见雷光轰然,就要再度暴起射出。 此时外间已只剩燕游一人,可距离光幕还有几步距离,丁辰可不敢烂好心,出去援手。 生死只在一瞬,却见燕游再度双手猛拍胸腹,力道之大,身子都似乎被他自己拍得倒飞。 同时一口精血再度喷出,落入那寒气漩涡之中,立时发出呲的嘶鸣,就见那寒气突然似狂暴,轰然撞向妖兽,寒意凛冽降临,立时将面前那妖气雷光皆是混合水泥河沙一并冻住,如是一堵恶心的冰墙。 可这雷光鳗实力还在那黑背鬼蟹之上,强悍无比,一招不察被冻,也不过是冻住表皮,体内立时妖气奋然爆发,还不得燕游喘口气,咔咔坚冰碎响,赫然就见那坚冰之上已是裂缝无数。 燕游强提一口气,还要继续发力阻挡,身后突然一只手伸出,一把抓住他的腰带。 “别动!” 就听一声轻呼,又被人大力一拖,身形不稳就往后倒,当即便撞上了那玄黄光幕,同时,一丛黄光喷出,将其卷了,转眼便拖入光幕之中。 两道身影连退跌坐,便在下一刻,那玄黄光幕之上,咣的一声,如鼓起一个大包,随即爆闪电走,雷鸣震荡,将那光幕激荡得扭曲变形。 众人皆是惊惧! 却听燕游挣扎着开口,“大家无需担心,这整座水府都是用上层土行禁法镇住,正好克制水中妖兽,那东西充不进来的......” 此时,丁辰也算是勉强看出几分门道,这玄黄光幕明显戊土属性,防御之力本就坚韧,除非能以巨力强行打破,否则就只能以土遁之法图之了。 那雷光妖鳗纵然是八级往上,已有金丹威力,但妖兽只要还没有化形通灵,便是有几分灵智,也多是靠本身天赋神通为主,哪里会修炼什么土遁之法。 当然,如果有天生土遁神通的妖兽,又是另当别论了。 果然,那玄黄光幕虽是被撑得半透,隐隐已能看到外面那狰狞鱼怪的利口,但偏偏就是这样一副立马就要溃散的样子,竟韧劲无比,让那雷光鳗始终无法突破,而那石门洞,就算被那妖鳗撞得震颤不已,却是石屑灰尘都没有掉落多少。 就这样,又足足折腾了大概一刻来钟,那光幕之外的动静才渐渐小了。 众人见状,这才心下稍安,但也都知道那雷光妖鳗仍在外面守株待兔,并未离去,也不敢大意,各自略略查探了四周,发现并无什么不妥,便自顾自的席地而坐,调息不提。 …… 因为功法特殊,丁辰一时不必刻意调息,简短调息片刻也就收功了,又闲坐了片刻,才偷眼看众人情形。 先进来的几人还好,并未受什么伤,只是连番的拼斗遁逃,着实有些消耗不小,此时还在调息。 后进来的钱铭、井大等人虽被那雷光灼伤了些皮肉,但好在只是轻伤,并不打紧。倒是那燕游,伤势似乎又加重了几分,一进来都有些站立不稳。 这次他倒是出了死力的,看来那妖兽之事,确实与其无关了! 第300章 石室 收回目光,丁辰斜靠墙角,转而打量起这间石室,之前进来得慌乱,倒是没怎么细看。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石室,丈许高,长宽均有两丈余,空无一物,四壁虽然做成了砖砌的样子,但是明显并不是真正的砖砌,应该是涂了一层什么特制的灰浆,再刻出的砖缝。 石室前后皆有一道门正对。 一道自然是之前进来的那道光幕门洞,门框之上阴刻着繁复的祥云花纹,但明显不是什么禁制符文,真正催发那玄黄光幕的禁制,应该暗藏在石壁之内才对。 另一道位于靠里面的墙上,上有云纹券顶,下有条石门槛,两扇石门之上各有一副浮雕人物,很是传神,乃是一副执金武将的装束,盔甲齐全,叉腰挺胸,体型壮硕,一个怒目圆瞪,一个须发皆张,似在看守着这石门一般。 只是,那浮雕石门仍是寻常布置罢了,并无什么禁法残留,两扇石门只是半掩着,露出一道拳头宽的门缝。 此时众人都在外侧的石室,各自灵光护体,倒是照的略有点光亮。 为了避嫌,丁辰并没有直接进去,只是放开目力透过门缝往里面望去,却见门内又是一条通道,丈许高,丈许宽,进深却是有十余丈。 通道上下左右四壁皆是卷云彩绘,很是精美逼真,让这通道看着如同是云朵凝成的一般。 最深处,似乎已经见底,丁辰空明之瞳暗暗探查,竟丝毫看不穿那石门,应该是某种特殊的石材所制的。 再细看门上,当中绘制一头金毛犼,张牙舞爪,十分狰狞,四周同样皆是彩绘烟瘴,云雾缭绕,五色斑斓。 只是奇怪的是,靠边上的一圈,图案明显有些错位,不知什么缘故。 此间种种,丁辰看在眼中。 明明并未发现什么危险,但心中却是莫名浮出一些古怪感觉来,越看,眉头越是微微皱起,心中不由得狐疑思忖,这古修水府怎么搞得像个墓室一样呀?回填封土的墓道,守门的神将,升天祥云绘成的甬道...... 还有这金毛吼,难道是镇墓兽不成? 想到此处,丁辰又是回头看了白子城和燕游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倒是一切如常。 还不及丁辰再作他想,就听到耳边有人轻声问道,“江兄可是发现什么了吗?” 问话的正是赵珏,他应该已经调息完毕,此刻见丁辰正在探查通道深处,便起身来到丁辰身旁。 丁辰一听,不由得暗自撇嘴,心道,那个燕游不是早就进来过了吗?这里有什么,你会不知道? 只是虽然这么想着,话却不能直说,只微微摇头回应了一下。 赵珏似乎也真的只是闲聊而已,并未追问什么。 见其没了下文,丁辰却又岔开话题,传音问道,“燕游道友伤势如何呀?无大碍吧?” 赵珏也传音回道,“燕兄内伤确实有些重,不过好在未伤及根本。” 说着,回头看了看闭目打坐的燕游,又传音道,“说来,还没有好好感谢江兄刚才及时出手把燕兄拉进来呢!” “呵呵,赵兄客气了,只是为何我相助燕道友,却要赵兄来道谢呢?”丁辰戏谑一笑道。 “这个……” 赵珏闻言立时有些尴尬语塞。 丁辰也是随口调笑一句而已,并不是真的要问个什么原由究竟,打了个哈哈。 除了燕游似乎伤势实在过重,还在疗伤,其余几人均已陆续收功,或站或坐都看向石门这边。 丁辰又转头,出声去问白子城,“白兄,最外面的石缝是你和燕道友凿开的吗?” 却是不等白子城回答,倒是井三开口嗤笑道,“江道友眼神不太好吧,那石缝边缘早就磨得圆润了,明显是很多年前就存在了,这还用问......” “老三不得无礼!” 正是井大呵斥道,接着又是对丁辰抱歉,“江道友勿怪,我这三弟实在有些粗鄙......” 丁辰自然不在意,随意摆摆手,嘴角却是轻挑。 之前接引李老穿过光幕时,那井三也想争先,却被丁辰拒绝,心中自然有些怨气。而那石缝痕迹古旧之事,他自然也已经发现,此问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 白子城倒是不疑有他,随口回道,“我们刚发现这里的时候,那石缝就已经在了......” “那这玄黄光幕呢,外面原本应该是有石板封闭的吧?”丁辰继续问道。 “子城兄问这些,是想确定此间可有其他人来过吧,依在下浅见,所有痕迹都很旧,应该近几百年来是无人光顾的......” 白子城倒也不傻,也听出丁辰话中的几分真意,随后才道,“早前外间确有封闭,不过不是石板,而是一块石碑,材质普通,被燕兄一掌就劈得粉碎......,” 井大似乎对此很是感兴趣,连忙问道,“石碑?那白道友可还记得上面刻的什么字?” “字迹已经很是模糊,像是被人刻意抹掉的,只能勉强分辨出几道笔画......”白子城却是摇头,语气平淡,不见波澜。说着,随后又指了指一旁的石门,继续说道,“这道门也是我们推开的。” 丁辰微微点头,若有所思,一切似乎都很平常,但心中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之感。又想了一会儿,终究不得头绪,只得放弃,便想找了个地方坐下,一低头,却是才想起自己还光着一只脚,不由苦笑的晃荡了一下脚丫子。 此次出门,他倒是准备了几身更换的衣服,唯独靴子,却是忘了准备备用的了。 丁辰无奈,正要脱掉另外一只,干脆赤脚算了。 却见旁边突然丢过来一双牙白长靴,看材质就知,这是上等灵麻细布,以特殊手法缝制而成,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又见鞋尖之上,用银丝绣着几朵莲花,便知是白子城丢过来的。 心中也是一暖,转头道了一声谢。 却听白子城不阴不阳的说道,“是借给你的,回去再还我!” 丁辰心中好笑,却又听赵珏笑道,“江兄或许不知,银丝绣莲乃是青莲剑派嫡传弟子的标志,普通弟子都是不能穿的......” “呵呵,是了是了,多谢‘子城兄’了,在下一定爱惜......” 白子城闻言一脸的傲娇,鼻子都要哼出声了。 白子城的脚明显比丁辰的大一圈,他的鞋子丁辰自然并不怎么合脚,略略用法力一激,靴子收缩了点,这才服服帖帖了。 ...... 一个时辰后,受伤最重的燕游也缓缓开始收功。 丁辰目光微闪,暗查其体内,如此伤势居然这么快就稳定下来了,看来赵珏给的疗伤丹药不是凡品呀...... 第301章 已经开启一半? 见燕游准备起身,赵珏忙扶了一把。 “诸位,外面又有妖兽环伺,只怕一时无法出去,我们既然已经来到此地,不如探探这水府如何?” 赵珏此言自然正中众人心思,自然无人反对。 井三最是积极,当先一步,推开那浮雕石门,抖手连发三张烛照符,一气落定激发,华光通透,便见那满壁的彩云,远近层叠,与那光影辉映,竟似风卷流云,似烟波浪,苍狗霮?,甚是有几分奇异。 只是此间之人,多数心思不纯,也没兴趣观看,唯有丁辰,故作谦让,走在最后,如闲庭信步,时而还驻足欣赏一番。 不得不说,这壁画画技确实精湛,没有几十年的功底只怕难得如此传神。 看着看着,丁辰没来由又联想到那星云阵图,识海中推演幻化,竟似又有了一些新的体悟。 ...... 通道不长,饶是众人谨慎,一步一顿,防备危险,也没过片刻,便已经来到了那彩绘石门之前。 那井二也实在是个鲁莽之人,当先上前,只略一查看,抖手祭出一柄弯刀。 “且慢动手……” 正是白子城开口,却是晚了,井二手中弯刀已然挥出,刀光飞旋呼啸,正劈在那石门之上,就听当的一声金石之音,刀光一闪竟是直接反弹倒射而回。 丁辰刚听白子城开口,心下便知不好,下一刻又见那冷冽刀光明明击在那石门之上却不见灵爆溅起,也就有了防备,当即脚下一歪,身子顺势偏到一边。 此时,其余众人也是警惕,皆是退避。 井大、井三到底是亲兄弟,一个连忙上前去拉,一个棍挑刀光,砰然击碎。 再看那石门,竟是丁点痕迹也无。 “……这石门会反弹攻击……” 白子城此时才把话说完。 “你为何不早说,是想故意整我吗?” 井二怒声回头。 却听妙月嗤笑道,“阁下自己轻率冒失,怎么能怪到别人身上!” “老二!让你不要莽撞,你总是不听!” 那井大也是有些不悦,压低声音喝斥,一把将其拉到一边,嘴中无声微动,眼角余光有些闪躲,明显是在传音说着什么。 “燕兄,白道友,还请两位详细解说一番,大家也好一同参详,群策群力嘛......” 赵珏也不管井氏三人是不是在密谋什么,转而说道,燕游闻言却是不答,反而又转向后面的白子城。 “白兄,还是你来解说一下吧!” 白子城也没有客套,当即上前说道,“各位,据我和燕兄猜测,这道石门应该就用传说中的‘凹精石’所制,除了能反弹攻击外,还十分的坚硬,水火不侵,除非有开门之法或是元婴强力,否则很难短时间破开。” “那这彩绘啦?应该也不简单吧?”却是妙空问道。 “不错,师太所言不虚,这彩绘实则是此石门的第二重保障了,应该是用某种特殊的妖兽油脂以秘法炼制的,已经深深渗入这石门之内,形成了一层很是奇异的,像膜一样的东西,十分耐磨,可以防止有人用水磨石穿之法破门。”白子城继续说道。 “那岂不是毫无办法了?”又是井三说道。 白子城倒是没有卖关子,径直开口道,“呵呵,办法自然是找到了,否则我等又岂会凭白召集各位前来……” 说着,当即翻手一摊,掌心灵光一闪,升起一道七色霞光,此光一现,便是如彩莲绽放,便见华光之中,一盏精巧玲珑的华丽宫灯有小变大,虚浮白子城手掌之上。 那宫灯八角八面,每面之上都有琉璃灯板,其上浮雕着一些纷繁复杂的花纹,明暗交错,看不分明。 “烛照明灯?!” 这宫灯一出现,那井大竟是立时惊呼出声。 “呵呵,井道友却是认错了,那烛照明灯乃是玄都观的镇压气运的重宝,怎么可能落到在下手中。” 白子城呵呵笑道,“这不过是一件仿照那烛照明灯外形所制的法器而已,也无什么其他大用,就是在勘破隐匿禁制这点上,还算是有点妙处。” 说着,手上一点,法力一催,那宫灯当即浮空定住,幽幽转动,其内灯光随即点亮,透过琉璃散出七彩霞光,瑞彩千条,照的四周异彩纷呈。 众人还在眼花缭乱之时,就听井二大声叫道,“快看那些云!” 其余之人闻言皆是凝目去看,就见那石门之上,四角的云朵都是活灵活现,隐隐有飘动之感,只有那金毛犼四周一圈,所绘云彩死板,丝毫反应也无。 丁辰正要催动空明之瞳,却又见在霞光的映照下,那圈死板的云彩之下,似有一些奇异图案浮现。 这些图案大致围成两圈,内圈十个,均匀分布,闪动几下,便停了下来,维持微微异彩;再看外圈,却是十二个图案,这个现出,那个隐去,那个显现,这个又消失不见,每隔一段时间便变动一下。 “这,又是什么?”妙月语气疑惑的问道。 “应该是某种古篆吧!” 不待白子城回答,却是丁辰一口道破。 “哈哈,还是子城兄见识不凡,我和燕道友可是一一临摹出来,去问了不少人才知道的。”白子城呵呵笑道。 丁辰讪讪一笑,并没接话,他为了研究云篆天书,不知道翻查了多少篆字古籍,这些偏门东西,自然认识一些的。 “那江道兄可认识这些字?”却是妙空问道。 “大致认识些吧......” 丁辰也没有藏私什么,如实说道,“如果在下没认错的话,这些字,应该便是天干地支,内圈十字为天干,即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外圈十二字为地支,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此禁制应该已经开启一半了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的疑惑。 “你居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却是那李姓老者惊疑出声。 众人闻言,更是齐齐看向丁辰。 “子城兄,快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白子城连忙问道。 “呵呵,其实在下也是瞎猜的......” 丁辰被众人看着,一时还有些羞涩,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你们看,这天干和地支皆是用秘法隐藏,显然是配套存在的,但这天干已然不动,只有地支十二字闪烁不已,所以在下就猜测是否是天干已定,地支未定的缘故......” 第302章 子城兄,你听懂了吗? “哈哈,厉害,厉害,一语中的......” 那李姓老者笑道,语气居然颇有几分赞赏的意味。 其余众人听闻此言,皆是表情各异。虽然丁辰之前对众人有义助之谊,可也不足以打消警惕之心,连白子城眼神中都有一丝讶色。 反倒是赵珏和燕游,眼神飞快的对视了一眼,没有其他反应。 对于其他人的反应,丁辰也不在意,却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转头看向白子城问道,“白兄,你们第一次进到这里的时候,这石门上的天干位置就已经是如此了吗?” “不错,此禁制我们也只是探查,并未擅动过!”白子城肯定的回道。 闻言,丁辰有些蹙眉。 井三却是早就不耐烦了,显然,他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快点进去看看有什么宝物而已,当即嗤笑一声道,“行了,我说各位也别扯这些闲篇了,如何破阵入门才是正经......” 井二也是开口接过话,“不错,我看那外一圈的图案分明有些微错位,似乎是没对齐,这应该就是开启石门的关窍吧......” 在场之人都是筑基后期的修士,自然都有所猜测。 妙月一听,也道,“这看着倒是和某些机关之术有些相似,只是,这图案虽有错位,但正面石门本身却似乎是浑然一体,却是无从下手,只怕没那么简单......” 见众人议论,却也并无什么新意,丁辰也不再掺和,此事哪里需要他们费神,沧澜商会既然肯花费大价钱召集人手摸鱼儿,自然是已经有所准备的。 果然,就见赵珏转向那李姓老者,手指轻触嘴唇,似在传音。 临时入伙的见状,自然都是有些不悦,特别是井二直接就嚷嚷起来,“我说两位,大家伙拼着生死而来,也算是同患难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言的,如此藏着掖着,只怕有些不妥吧!” 赵珏闻言皱眉,钱铭面无表情,李老却是有些尴尬。 这次,却是燕游开口,道,“李老,无妨,就请详细说说这禁制来历底细,也好请诸位一并参详参详!” 李姓老者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此阵与其说是一门禁制,还不如说是加在这石门之上的一把‘锁’更恰当些。” “锁?” 众人闻言更是面露疑惑之色。 “不错,正是一把锁,准确的称呼应该是‘甲子格’,与寻常禁制阵法一道不大相同,属于偏门......” 李姓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又开始捋他的胡子,看着那稀稀拉拉的几根,丁辰都有些担心他一不注意就揪光了。 “这‘甲子格’传承自上古,形制各有不同,但道理却相差不多…… 按照古籍记载,一般都是以天干、地支间套一起使用的,按一甲子之数,每隔一段时间,解锁之法便会变化,生生不息,若是不知其中关节,稍有不慎,就会将禁制彻底锁死,极难破解......” “极难破解,那也不是无法破解吧?”井三急切开口。 “若非此道甲子格天干已定,老夫也是没无无能为力……” 见李老若有所思的点头,井三连忙又问道,“那就是已经有破解之法了?”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这老头也忒不爽利了......” 又是井二有些无礼的嚷道,而这次井大竟是并未阻止。 李老闻言有些不悦,但见赵珏微微摇头,只得压下心中火气。 “......,之前老夫看了燕道友他们复制的影像,原本以为只需要十二人各自发力,一一激发禁制,合力转动阵枢,便可将这锁强行破开。 但如今看来,这禁制明显又在‘甲子格’上进行了调整变化,如果强行催动阵枢,只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各位也不必着急,且让老夫研究研究再说……” 众人听李老头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阵子,却是没有个所以然,最后只得出了还要再研究研究的结论,都是一阵撇嘴。 丁辰却是早就大概猜到会是如此。 这是阵法也好,甲子格也罢,明显不是靠蛮力开启的,只是他对于阵法一道不算精通,干脆也不看了,自己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坐了下来。 “大家各自休息片刻吧!” 赵珏也招呼道,众人闻言,知道急也急不来,也不便打扰这李老头,只好各自找地方席地坐了。 ...... 这一坐就是一整天过去了,此地虽然现目下没什么危险,但也不是修炼的地方,众人都只是各自调息静思,或是闭目养神。 俗话说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 丁辰坐着坐着,身子就歪了下去,自顾自的躺在了墙角,袖子中握着血神录的玉简,随意翻看着,其中记载的诸多古乌国的风物,倒是十分的新奇。 “有了!” 突然,就听到那李姓老者兴奋的高呼一声。 众人闻言都是挺身而起,围了过去,丁辰见状也是缓缓坐起身来,一边收了玉简,一边侧耳听着。 “各位且看,这些地支篆字显现出来的顺序……” 众人闻言,皆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那石门之上,有那宫灯法器灵光照耀,石门是彩绘纷然。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听得孙姓老者狐疑开口,“李兄,这也没有按子丑寅卯等地支顺序显现呀,都是乱来的呀......” “非也,非也,孙兄,这些篆字虽然顺序看着是乱的,实则暗含某种规律。 经过我这一整天的观察,这设置甲子格之人应该是将十二地支打乱,编撰成密码,一共是十二组。 然后,每个时辰之内,这锁便会把十二组密码随机运转一遍,只要我们正确触动其中一组,应该就可以转动阵盘,开启石门了......” 李姓老者颇有些得意的笑道。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各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白子城转头看向丁辰,问道,“子城兄,你听懂了吗?” 第303章 古墓? 丁辰此刻已经走到近前,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不知这每组密码中的十二地支顺序还会再变吗?” “哈哈,江道友果然是妙人儿,” “可不是说每组那什么密码都是随机出现的吗,我们又该如何确定该用哪组?” “哼,井二道友这脑子也该自己动动呀......” 却是那李老呛声道。 “你什么意思......” 井二闻言,当即就要发怒。这李老头说是精通阵法,但斗法手段看着却是稀松了些,井二自然不惧。 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岂能因此功亏一篑。 赵珏连忙打圆场,笑着解释道,“井二道友,之前李老不是说了吗,各组密码虽然随即出现,但每组密码本身并不会打乱。 既然是每个时辰一个轮回,我等就只需随便在某个时辰内,将依次先出现的十一组出现的密码全部记录下来,逐一排除之后,剩下的自然就是最后一组密码了!” “正是如此了!” 李姓老者语带讥诮。 井二闻言自然也反应过来,虽是退后两步,嘴里却也不吃亏,嘟囔着就哼道也不过如此云云。 其余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丁辰闻言确实心下一动。 不过如此? 这话说得倒是......,似乎还真是不过如此...... 丁辰斜靠一边,眉头越发紧蹙。 白子城和丁辰走得比较近,当即发现丁辰表情不对,也是随口问道,“子城兄,可是有什么不妥?” 声音虽不大,但众人都听到的清楚,皆是侧目看了过来。 丁辰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略一沉吟,还是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在下心中始终有些问题想不通,却是不知当不当问......” 众人闻言皆是心思活泛起来,这句“当不当问”,便一定是要问的,就是不知一旦问出口来,会不会闹出什么变故。 井氏兄弟立时就聚拢了几分,后退了几步,隐隐有警惕之色。 燕游目光冷漠的看着丁辰,赵珏却是看了他一眼,又隐藏得极好的瞟了身旁钱铭一眼,身子却是往燕游这边靠了一步。 妙空、妙月二人也是十分自然分开,妙月干脆的走到燕游的旁边,而妙空却是往丁辰一边靠了靠。 白子城没有动作,仍是站在丁辰旁边,只是钱铭和李、孙二老没动。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丁辰倒是没想到,他随便一句话就起到如此效果,倒是省了他不少心思,当下又开口笑道,“诸位也不必紧张,在下也不过是把心中的一些疑惑说与诸位闲话一二而已,不一定真的有什么的。如果因此就造成各位心生芥蒂,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众人闻言就有人呵呵一笑,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只是笑得都明显有些尴尬,也没有再次靠拢了。 “江道友见识广博,想来是有什么独到见解的,有话不妨直言......” 赵珏依旧言行周到。 “也罢,既然话已经出口,在下就说一说吧......” 丁辰目光飘忽,一副不得已的样子,既然要得罪人,自然要拉被人垫背的。 “......在下也是受了井二兄弟那句‘不过如此’的启发......,如果这石门禁制的开启之法若真实如此,那这可不就是不过如此吗?” 说着,丁辰眼神有些抱歉的看了李老一眼,却是并未住口,“......,各位想想,此法只要是有心人肯多花些时间守在这里,迟早也会发现这个规律。 如此的话,花费心思将这甲子格加在这石门禁制之上,又有多大意义?还不如多加几道禁制来得安全吧?” 李老闻言,表情自然是不好的,可也算是实事求是,叹了一口气,坦言道,“江道友这么说,也确实没错,只要时间充裕,这个规律也不难发现。” 众人闻言,更是面面相觑。 “难道这解法有误?”井二转头看向丁辰问道。 “井道友不要误会,在下对阵法一道并不精通,哪里有资格去质疑李老苦心钻研出来的破阵之法,我之前就说过了,只是说出心中的疑惑而已!” 见众人一脸的怪异,丁辰心中已有计较,既然已经开始说了,倒不如再进一步,看看各方的反应也好。 丁辰打定主意,又再次开口道,“此还是其一……” “不知其二又是什么?”妙空也是问道。 “这其二嘛……,我想请问各位,自各位进入这水府,难道就不觉得有点怪异吗?” 见众人或是四处探看,或是若有所思,丁辰又道,“我不知道各位是怎么个看法,在我看来,这个通道,不像是什么古修洞府的通道,倒像是古墓甬道。” 众人闻言脸色更是诧异,目光不禁都是看向了燕、白二人。 燕游冷淡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倒是白子城,一脸愣愣的,不知怎么开口。 “或许各位多是修真世家出生,对于这古时世俗墓葬陵寝的规制不算熟悉。在下散修出生,看过不少杂书,因此多少知道一点……” 接着,丁辰将怀疑的地方一一说了。 “……若按江道友所言,这里倒真有些像是世俗王侯的陵墓布局……”便听妙空师太若有所思的说道。 “或许这洞府的原主就是有这个癖好呢!”妙月却道。 孙老闻言也是点头,这倒也算是个说法! 丁辰微微点头,却是不愿如此轻易松口,当即嘴硬道,“这点,在下也是想到的!” 略一思索,便有了一套新的说辞。 “……,只是,各位这一路过来,肯定也探查过了,无论是挖了又回填的入口,白兄说的石碑,还有刚才我们所处的前室,以及这绘满云彩通道,丝毫使用的痕迹都没有。如此费心修建,最后却成了摆设,岂不是多此一举?”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回想起来,丁辰所言确实不虚。 “我倒是也听说有些修炼尸鬼道的修士就喜欢住在古墓之中……” 却是妙空开口,言外之意,却似认同此地乃是古墓。 白子城闻言,也是有些惊疑,秘密传音过来。 “子城兄,你说的可当真?修士古墓凶险,可当不得儿戏!” 陵墓乃是死地,自然不会想古修洞府那般,即便禁制重重,也会留有生门! 第304章 破禁 丁辰没有直接回答白子城,反而继续“妖言惑众”。 “各位,请再仔细观察这扇石门。 如果此处果真就是传说中水府之所在,那么原先的主人理应专注于修炼水行功法才对。如此,即便是要在这石门之上描绘一些神兽图案,也应当是真龙、玄武或者墨麒麟之类的水中圣兽才对。 然而,这里竟然绘制着金毛犼! 要知道,金毛犼可是传说以蛟龙为食的尸魔,更是与旱魃相类,最是厌水......!” 徐徐说着,丁辰一直注意着其他人的反应,他自然不是单纯的要说什么古墓,这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只是这次倒是令他有些失望了,并没有发生他期望看到的。 除了燕游一贯的冷漠,其余之人都也多是正常的犹疑不定,便是一直站在边缘的钱铭,表情也只是有些阴冷。 却听赵珏开口说道,“江道友,且恕在下不敢苟同,你所说之言或许有些道理,但也不过是些猜测而已吧?” 李姓老者也道,“不错,另外各位想想,如果这是古墓,自然是要防止有人进入,禁制应该早就完全封死才对,怎么还会设置这种可以开启的禁制呢?” 赵珏连忙点头,“李老所言正是了!” 谁说陵墓就必须要完全封闭的,很多王陵为了祭祀或是之后合葬,都是可以打开的。当然,丁辰自然不会去反驳什么,他话已经点到,再说就有故意挑拨是非之嫌了。 再者说了,勿论这是不是古墓,这么多人,冒着风险都到了这里,都是非进不可的。 果然,就听得燕游开口道,“各位,这里是不是古墓,在下不清楚,相信白兄也不甚明了。只是有一点,就算这里真的是古墓,难道各位就要就此离去不成?” 这次,除了丁辰和妙空外,其余众人闻言却都是看向那彩绘石门,这确实也是大实话,怎么可能就此离开呢?。 燕游又看向丁辰,冷声说道,“江道友,你打算就此空手而回吗?如此我们大家可就空欢喜一场了!还是说阁下有什么其他想法?” 这话明显就有几分挑拨之意了。 如果丁辰不愿意继续前进,少了一个人,这门至少这次就未必打得开了,那他自然就处于众矢之的。 见燕游有将矛头指向丁辰的意思,白子城连忙开解道,“燕兄,我想江道友定然不是这个意思的!” 便是一旁的赵珏,也是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手肘,撞了一下燕游。 丁辰却是丝毫不恼,含笑对白子城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其为自己说话,这才笑道,“呵呵,燕道友刚才所言就有些诛心了,我何时说过要放手而去了?我还等着收灵石呢!我之所以说这么多,之前也早就言明,不过是说出心中的疑惑而已,并无他意的。” 燕游原本还以为丁辰说这些话是有所图谋,至少也是是想坐地起价,提点什么要求,倒没想到丁辰直接一句话就带过去了,一时倒是不知如何接话。 赵珏还是一如既往的打圆场道,“既如此,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江道友所言也是为了提醒各位小心谨慎而已!” 燕游闻言,也没有再多说,毕竟之前丁辰还相助于他,倒也不好彻底撕破脸,只得冷着脸退后了几步。 其余众人见状也不知该说什么,连一向冒冒失失的井二、井三都是一直闭口不语。 看着众人一副故作放松的样子,丁辰心中好笑,终究不过也是各存心思罢了。 赵珏此人很是会把握节奏,知道此事不能再纠缠下去,旋即转身对那李姓老者说道,“李老,破禁之法可还有遗漏?可以直接开始了吗?” 李老头深思了片刻,才道,“老夫今日也观察了好几个时辰了,规律还是如此,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了,但之后如果还有其他变化,老夫也无法了。” “要不先尝试一次?就算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一旁的井三见似乎要动手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又开口问道。 “各位的意思呢?” 赵珏转头看向各位,其实明里暗里,主要还是看丁辰的意思,这一路上下来,不说其他,丁辰展现的实力,实在难以令人忽视。 丁辰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赵珏见状也不再迟疑,便道,“那就开始吧,李老,由您老来指挥。” 李姓老者点点头,招呼众人先后退几步,随即一把符纸祭出。 符纸皆是白底银纹,随着李老灵元指引,凌空盘旋,发出呼呼轻声。 “定!” 李老“言出法随”,符纸应声定在半空,围成一圈,符纸当即崩碎,化为无形,符文银光浮浪,光晕如柳絮,团团汇聚成巨大的圆环。 丁辰灵目开启,就见其内灵光晶丝延伸绞合,一个繁复的法阵已经隐隐成型。 下一刻,李老双手稳稳前推,那光晕圆环便往那石门靠了过去,正正落在那一圈地支篆字之上,将那闪动的篆字定住,不再隐现。 此阵已成,李老随即又是一把符纸取出,却是往后轻抛。 符纸散开,一一飞入各人手中。 丁辰低头瞅了瞅手中的符纸,其上所绘正是一道龙形符文,正应了“辰”字。 难道要解开这甲子格,还和各人生辰时候有关? 不等丁辰细想,就听李姓老者说道,“诸位,且按手中符纸所画符号入阵,按老夫所言行事即可,但是务必一定要令行禁止,激发和撤回的时间都要准确无误。” 众人闻言皆郑重应下。 李姓老者便开始指定方位,所有人依次入阵站好,各自调息准备不提。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切准备就绪。 又等了两刻钟,算准时机,李姓老者手中阵旗一挥,阵法立时激发,随即大声喝道,“准备,亥…...” 便见钱铭两指夹符,凌空一抖,一道灵力顺符纸而出,哗哗符纸抖动之声中,灵力眨眼落入那石门之上对应的位置。 那“亥”字古篆频闪华光一顿,稳定下来。 “哈哈,果然有用,……,稳住,下一个,卯!” 话音未落,便见妙空应声而动。 …… 第305章 又是一间石室 随着李老最后一声出口,井大手中法力随即一动,落入石门之中。 众人皆是屏住呼吸,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石门之上的彩绘,已然完全对齐,一时似祥云翻涌,如青烟缭绕,明明并未变化,看着竟有一种在绕着中心的金毛吼缓缓盘旋之感。 就听井三问道,“这什么甲子格算是开了,还是没开呀?” 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李姓老者,一只手维持法力输出,一只手暗含法力,似在掐指推算。 就在众人皆是有些皱眉之时,猛然石门咔咔两声脆响,震颤一下,石屑立时从门框边缘散落。 李老也是呵呵笑道,“开了,开了,各位赶紧一起发力,催动石门。” 井氏两兄弟最是积极,也不顾其大哥约束,径直发力,手中灵光立时亮了三分,石门应声咔得颤了一下。 众人见状便知石门已经可以打开了,也是连发气劲。 丁辰站在靠后,虽然也在发力,眼中却是早就将空明之瞳暗自调动,细细探看石门,目光一寸寸扫过,最终落到那金毛犼的双目上,那空洞无神的瞳孔,并无什么异常。 就在他目光刚要移开之时,突然,那双目之中似有凶厉乍现,刹那间,目光如刀,竟似和丁辰四目相对。 丁辰心下大凛,一时间,只觉寒毛倒立,森然冷冽如临幽冥深渊,浑身上下竟是无法控制丝毫,如同木偶一般维持法力推门。 上清长春功锻神篇几乎下意识就要催动护主,下一刻,却是突然浑身一松,神魂随即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再看那金毛犼的瞳孔,又是空洞无神,一切如同幻觉一般。 不过一瞬,丁辰后背已是浮起一层冷汗,强压心中的骇然,却见其他人竟然都丝毫未觉到刚才的异变。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丁辰一时仅是不敢确定刚才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是一惊一乍之人,没有头绪,他也不好随便开口,只得仍旧故作镇定。 此时,就听得“咔”的一声,应该是石门之内阵盘已被激发。 看来这石门也并非真的浑然一个整体。 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姓老者率先收了法力,示意众人停手。 众人依言,即便眼前石门毫无动静,却是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后退。 那石门之上也终于有了变化,团团绘云这次是真的开始流动起来,绕着那彩绘的金毛吼卷舒流转。 就在丁辰狐疑之时,猛然间,就见那彩绘金毛吼头颅似乎缓缓转动了一下,丁辰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下一刻,便见那金毛吼狰狞的面上似肌肉颤抖,缓缓一咧,呲出森白尖牙,仿佛在对着面前众人笑。 这次却是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因为那“笑”实在太过渗人。 “退!” 立时有人大喊,众人尽皆飞闪。 众人一动,那金毛犼如被激怒,一双圆目血光乍现,盯着众人头皮发麻,接着四肢五爪皆动,眨眼便脱出壁画,随即陡然变大,身过八尺,状如怪犬,面却似人,四肢奇长,双臂过膝,一身金色黄毛轻摇,脖子处一缕白毛,又像山羊胡,又像护心毛。 起初还不觉得,如今看得清楚,丁辰立时想起在尧山城外鸡爪沟得到的那块隐宗令牌,其上可刻怪兽竟和这金毛吼有几分相似,面色不由得越发古怪起来。 便听耳边“嗖”的一声。 丁辰闻声便要开口阻止,却是晚了,一道剑气已然破空射出,划出寒烟缕缕,正是燕游率先出手。 众人早已莫名骇然,本就紧张的神经立时被触动,手中法器、灵光如暴雨而出。 却不想那金毛犼似乎丝毫防御也无,簌簌戮穿,接着直接就爆开一阵烟尘,竟然只是烟瘴幻象。 一时间,烟尘滚滚而来。 “小心有毒!”妙空急声提醒道。 其余人也不是傻的,自然不可能毫无防备,早就将护体灵光催动起来,一退正再退,不让那些烟气尘瘴沾染半点。 又见一张四方罗帕抛出,当空抖开,一片清淡乳白灵光展开,便将整条通道隔断。 下一刻,那罗帕屏障便是呲呲作响,灵光立时开始溃散。 “果然有毒!\" 却是妙月惊呼,此罗帕便是她祭出。 孙姓老者袖笼中落出一只怪异的皮口袋,被其扯了扯袋口绳子,便直接丢了出去,落入那烟尘之中。 便听得轻微落地之声,同时,那烟瘴直接翻滚起来,似有一道龙卷旋风出现,不过几个呼吸,竟是将烟瘴吸了个大半。 此时那罗帕几乎已经千疮百孔,那皮口袋倒是不惧毒素。 眼见烟瘴消弭干净,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倒是有惊无险。 再看前方,只剩下一道绘着些云朵的石门,李姓老者当先一步,轻推一掌,一股无形之力涌出,石门立即有了动静,缓缓后退。 约进了丈许,两侧明显露出了一条漆黑的细缝。 细缝一露,咔咔声随即加快,随即露出两侧门缝,其内漆黑一片,外间原有的烛照符散发的光茫竟似乎都照不进去,众人一时都不敢妄动。 “我先进吧!” 燕游倒是果断,当先就入。 井二、井三早就急不可待,见有人打头阵,自然后脚就跟了进去。 赵珏倒是没有立即跟进去,只站在门口。 随即,门内就有光亮透出,应该是有人祭出了烛照符,其余人见状,这才跟了进去。 丁辰走在最后,就在踏入门洞之时,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右手背后,中指一弹,悄无声息的打出一米粒大的金珠,正落在那石门门框的阴暗角落中,隐而不现。 绕过石门而入,便见这又是一间五六丈见方,高丈许的石室。 室内空空如也,唯有四壁之上,满是一尺见方大小的阴刻文字,或圆润古拙,或筋骨方正,或行云流水,或铁画银钩,风格字体虽各有不同,但即便是丁辰这种并不善书法之人,也能看出笔力老到。 地面是由寸许青岗方砖铺就,其上纹刻杂乱,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另有玄机。 抬头再看室顶,浮雕一些大小圆球,聚散成团,像是星图,又似乎是暗含天圆地方之意。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306章 碎嘴子闲话 众人看在眼中,不由得也是面面相觑。 “这石壁上的刻的字……,难道…...,是什么不出世的神功?” 就听井大问道,只是他自己的语气都是丝毫不信。 “这字不成句,前言不搭后语,应该不是......”孙姓老者开口,摇头说道。 丁辰也在一旁蹙眉,却是想起那上清长春功,似乎也是如此,便随口猜测道,“或者这字中隐含着什么运功法门?我听说有些高阶修士能将自己的道法领悟融入书法、图画中......” 众人都在猜测,却听妙月突兀的来了一句,“应该只是些单纯的装饰,或是字帖之类吧!” 这一句话出口,也是没人接话,一时冷场,这个猜测自然是大家最不愿意接受的一种。 众人又是茫然无语了好一阵子,只有那井家老二、老三还是不死心,神识乱扫,这边摸摸,那边敲敲,连那些顶上的圆球都去一一试了,仍是丝毫端倪也未发现。 鼓捣了半晌才消停下来,就听那井二讪笑道,“我说江道友,你不是说这里是古墓吗,怎么连口棺材都没有呀?要是古墓,好歹也能摸两个瓷碗回去换点酒钱呀!” 丁辰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就自顾自的在一处角落靠住,席地而坐。 其余众人见状,或是有些垂头丧气,或是暗自愤愤不甘,也都各自找地方坐下,只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就此离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还有妖兽的原因。 刚坐了一会儿,便见白子城又凑了过来,传音入密。 “子城兄,你那瞳术可有什么发现吗?” 丁辰自然早就用空明之瞳细细查看过了,却是并不作答。 白子城见丁辰没有回应,也只得悻悻坐在一边。 又是闭目安坐了小半个时辰,丁辰却是又不安分起来,微察四下无人注意他,眼中空明之瞳便再次放开,查探众人情况。 刚看了一圈,却是又收到白子城传音过来。 “子城兄,你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呀?” 丁辰双眸微开,眼角余光若有若无扫了白子城一眼,还是淡淡回道,“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看什么?” “这么多人,多有趣呀!”丁辰一副老神在在回道。 “有趣?哪里有趣?” 白子城哪里肯信,神念风也似的传了回来。 丁辰没有立即回答,屏息片刻,眼中异彩才微微收敛,顿了一下,神念悄然而起,却是不答反问。 “对了,白兄,你们发现这水府前后,可有什么异常吗?” 白子城不知道丁辰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也是愣了一下,凝眉看了丁辰好一阵子,见对方仍是闭目不语,没有开口解释什么,还是传音回复道,“此事我之前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并也没什么特殊的……” “那就麻烦白兄再详细说说吧,反正在这里坐着闲着也是闲着……” 丁辰颇有些循循善诱。 白子城看向丁辰的目光越发有些古怪,片刻后才问道,“子城兄,你还是怀疑燕道友有问题吗?” “我不是要怀疑谁,我只是总觉得整件事情有些古怪而已……”丁辰否认道,神念带出的语气很是平静,听不出有什么隐含意思。 白子城无可奈何,只得将事情来龙去脉逐一细细讲了,一边讲还一边回忆,颠三倒四的,毫无逻辑,听得丁辰头大。 好不容易听完,丁辰总算找到一点线索。 “你是说,那日你和燕游道友比武对招,是燕游道友主动邀约的你?” “对呀!”白子城木木地答道。 “既然是他主动邀约,那应该是准备充分,为什么你又说他那日似乎有些力不从心,防守居多?” “这个…….” 白子城抿唇,似想了想,才道,“你这么说的话,倒也是,他这个人平时激进果决,即便要防御,也多是以攻为守,出手也比较重,而那天,确实是有点与平时不同……” “也就是说,他主动找你,但是却一改平时风格,以防守为主,且战且退,然后你们一路就到了这片水域了?” 丁辰神念幽幽,不紧不慢。 白子城闻言却是猛地侧脸看向丁辰,眼睛睁得老大,随即反应过来,又去看看别人,其他人都在各自调息,似乎没人注意这边,这才传音道,“你是说,是他故意引我过来的?” 丁辰当然就是这个意思,但却是不会直接承认的,反而给出了一个合理解释。 “这就不好说了!比武之中,进退攻守本也难说,或许他那日就是想修炼一下防守的手段也不一定,就算是去和燕游当面对质,怕是也说不清楚。” 白子城听了,却是沉默。 “……我之前听你说,是燕游提议委托沧澜商会招募此次行动的,这燕游道友和那位赵兄,似乎关系很不一般!”丁辰继续道。 听丁辰突然又扯到另外一个问题,白子城下意识点头,随即一副刚想到的表情,回道,“哦?你这么说,倒还真是!子城兄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之前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些事儿!” 丁辰心下暗骂一句,这小子明显是在装傻,什么有用的都没说,倒是想来套自己的话...... “呵呵,是吗?” 丁辰神念飘忽,带出的语气表示不信。 沉默了片刻,才又听到白子城传音入密过来。 “好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偶然看到的,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你可不要外传!” 丁辰眉角微挑,没有回话,但明显在等着下文。 便见白子城突然贱兮兮的一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还下意识的低头,拢袖袍遮了遮脸,这才微微侧头传音。 “……就是那日,我们去沧澜商会定下委托之事之后,那赵道友送我们出门,我走在前面,他们走在后面。我无意之间,看到赵珏拉着燕游道友的衣袖,动作很是亲昵,然后见我转头,又立即放开了…...” 丁辰一听,差点翻了个白眼。 斜眼瞟了白子城一眼,见他仍是一副贱兮兮的模样,自然知道他言外之意是什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吐一口气,稍稍动了动,坐正了身子。 “平时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还真是看不出来呀,你还喜欢说这些碎嘴子闲话!” “你不信?你自己看,那赵珏的样子,难道就没觉得有点关心过头了吗?” 白子城眼珠子撇了撇,示意丁辰去看燕、赵二人那边。 第307章 等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丁辰撇嘴,白了他一眼。 “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与时下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证明他们关系匪浅而已,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再说了,男风之好这种事情,在那些世俗之人眼中或许算是个事儿,但与修士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不是还有些特殊功法,本来必须双阳、双阴同修吗?” 被丁辰抢白一顿,白子城也只得瘪了瘪嘴,说闲话的兴致也没了。 “两位道兄,这是在议论什么呀?” 却又有一道神念传来,正是那妙空师太也过来凑热闹。 “呵呵,也没什么,不过闲话几句而已!” 丁辰心中暗道又来一个,客气回应,同时目光越过妙空,就见一边角落中的那妙月女尼。 “对了,妙空师太,你那个师妹,是俗家弟子吧?” 妙空神念中难得的显出一丝轻快,盘腿在一旁坐了,这才笑道,“江道友也看出来了?” 丁辰含笑不言。 白子城却道,“怎么回事呀?” 佛门清规不得犯口舌戒,又事涉同门,妙空自然不好开口,只含笑不答,便只得丁辰回答,“你不会自己看呀,那妙月师太目光时起时落,眼睛都要长在别人身上了......” 白子城闻言,还真的偷眼去瞧,丁辰和妙空见状,虽都没动,但也都嘴角带笑。 没过多久,白子城就收回了目光,神色有些诧异。 “你们是说,妙月师太这是看上了燕游道友? 啧啧,可是…… 额……,说起来,燕道友确实是个丰神俊朗之人……” 话到一半,白子城却是自己强行岔开了。 “我这师妹心高气傲,人才、相貌都是不俗,寻常之人倒真是看不上的,这燕游道友容貌、修为、出身都是极好的,倒也算是般配,只是这性子……” 妙空猜没猜到白子城话中未尽之意不得而知,但显然并不十分反对此事。 “呵呵,若此事真成了,师太担心的事情,岂不就是迎刃而解了?” 丁辰眼中别有深意,倒是一言道破。 妙空闻言,仍是含笑不语。 一旁的白子城闻言,自然明白其中应该是关系着妙空的什么隐秘之事,却是知趣的没有打听。 三人都是略略沉默片刻,丁辰才又继续问道,“妙空师太,那钱铭道友,似乎和贵庵,关系不浅吧?” 妙空颔首,也没有隐瞒,传音直言道明其中因果。 原来,这钱铭的生母,正是妙空的师叔,明德师太的师妹。而其生父也不是别人,便是他和赵珏的师父,沧澜商会的一位金丹长老。只是不知为何,两人关系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但却始终没有公开...... “想不到,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丁辰闻言也是有些感慨。 妙空却道,“这也正常,这世界虽大,奈何修士活的久,只要是能传承几代的家族势力,多少都而会有些关联的。而且,我还听说,钱道友师父之死,似乎就与广成剑派有关……” “竟有此事!” 这次不说白子城,便是丁辰表情都有些变色。 赵珏与燕游...... 燕游和钱铭...... 钱铭与赵珏...... 丁辰思量着三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只是见白子城和妙空似乎都没想到这一层,他也不好多言。 这时 ,妙空师太神色又郑重了几分,转入了正题。 “两位,如今前无进路,后无出路,该当如何,不知两位有何打算呀?” 见问及此事,丁辰却也有些好奇起来,转而问白子城,“白兄,说来你也是此行的召集人之一,但怎么看你,对寻宝之事,并不怎么上心呀?” “我,这是,视金钱如粪土……” 白子城挑眉,矫情开口。 丁辰又是一个白眼,连妙空都是一脸的不信。 白子城只得如实回道,“其实吧,我一开始对这水府,哦,你说是古墓也可,就没抱多大的期望……” “这是为何?”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自己的感觉而已,或许是因为我本就是在这小西海边上长大的吧,太过熟悉了……” 丁辰和妙空闻言,相视一眼,也就没再问,话题再度转回。 “……现如今,似乎已经是无路可走,至少从明面上来看是如此了,但是,为何就没有人提出要离开的呢?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听得丁辰问话,妙空倒是实言相告。 “我在等!” “哦?等什么?” 丁辰大概猜到其中深意,却还是问了一句。 “唉,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她或许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妙空无声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这次,我本是不想来的,就是担心师妹她另有心思。如今庵内,有结成金丹机会的同辈弟子,也只有我和她了。师父她老人家寿元将尽,已经多次暗示要传位于我。我本不愿同门相争,但师妹她多半是不甘心的,我也只有等她先出手,我们才好有个了断......” 妙空说得坦诚,丁辰也是了然。 关于此事,当日在沧澜会馆暂住的那晚,妙空借雾影相见之时,便已经有所提及。 点了点头,丁辰头又微微偏转,看向白子城,问道,“那白兄你呢?” “我也在等!” 就见白子城老神在在,闭目颔首。 “你又在等什么?” 丁辰倒是有些好奇,正色问道。 “在等你呀!” 嗯哼…… 丁辰差点没一口口水呛死自己,又怕引起其他的注意,只得死死忍住,又差点没憋岔气。 一旁的妙空,也是偷笑不语。 见这位常常一副老气横秋的子城兄尴尬吃瘪,白子城却是乐得没咯咯笑出声来,好一派得逞的样子。 “呵呵,活该,谁让你憋着不肯说,你肯定是发现什么了的......” 丁辰闭目调息,长吁了几口气,才缓过来,却也不好完全三缄其口。 “好吧,我是发现了些东西,不过现在却还不是说明的时候,还需再等等……” 第308章 剑、清、幽 “不过,应该也快了......” 白子城和妙空皆是不解,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再开口询问。 隔了良久,丁辰才又有些突兀的问道,“如果待会打起来,两位站哪一边……” 白子城却是有些诧异的问道,“打起来?为何?” 丁辰挑眉不答,却见一脸淡然的妙空,嘴角带笑。 “妙空师太,似乎也觉得有可能会打起来......?” “阿弥陀佛!” 妙空嘴唇张了张,喉咙中微不可闻的轻呼了一声佛号,算是默认了。 白子城见状,眼珠也悄无声息的动了动,扫过场中众人,虽有些不相信,但还是分析起来。 “”井家兄弟自是一路的......” “按理说,沧澜商会四人自然也是一起的,但如今看来,那钱铭和燕兄又明显不对付......” “燕游和赵珏,妙月师太应该也会站在燕游那边......” “还有那两个老头......” 白子城神念断断续续,分析了一通,也没个准信儿。 丁辰无奈,只得将话转向妙空,正色问道,“那不知妙空师太如何打算?” 妙空当即笑道,“呵呵,江道友,我们可是早就说好的要共进退的哦......” 丁辰了然,含笑颔首,复又转向白子城。 “那白兄您呢?” 见其还在琢磨,丁辰也是故意调笑道,“哦,对了,我怎么忘了,白胸和燕游道友才是旧识,自然是要和燕游道友一路的......” “我自然是和你一路的!”白子城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答。 丁辰闻言一笑,心中颇有几分暖意。 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看人还算是颇准的。不过如今,对上这白子城,倒是有些不自信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对方言行磊落,坦荡为人,甚至让丁辰自己有时候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在这尔虞我诈的修真界中,真的有人能如此赤诚待人吗? ...... 这边,三人达成了攻守同盟,倒是轻松了不少,继续闲聊了一阵,白子城又将话题扯回了这“水府”。 “子城兄,你还觉得这里是古墓吗?” 丁辰闻言,表情也是有些凝重,怅然道,“应该是吧,只是是不是安葬了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老是说些奇奇怪怪话呀?”白子城道。 却是妙空似听出几分门道,若有所思的开口,“江道友的意思是,这里,的确是按陵墓修建的,只是,最终不一定用作了墓地,或者之前被用过,只是后来被人改了其他用途?” 丁辰微微点头。 白子城似乎懂了,试探着问道,“你是怀疑此地是被废弃的,或者已经有人早一步进来过了,因此才一无所有?” “不错,而且我还怀疑,此事或许就是关键.......” 话到一半,就听屋内再次咔咔作响,原来是那石门,或许是禁制预设的时间到了,开始缓缓退回门洞。 众人纷纷起身,各自警戒,却没人出手妄动。 “大哥,要不先出去吧......” 这次率先说话的,倒是那个一向比较冲动的井家老二。 井大听在耳中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其他人,就见都没有要就此离开的迹象,也就静默不动。 眼见石门即将关闭,丁辰看似自然的挪了挪脚,稍稍后退一步,往墙上靠的同时身形却是一偏,半隐藏在白子城的身后,眼中异彩隐而不现。 果然...... 丁辰心中微颤,赫然就见那燕游面上冷漠淡然,目光深邃的站立靠墙壁,双手背后,分明正按在一个草书的“剑”字之上,法力微不可察的输出。 又见赵珏此时就在燕游身边,靠在另外一面墙壁,左脚踏地,右脚后蹬在身后墙上,也是踏住一个“清”字,暗暗发力。 “终于……开始了......” 丁辰心下暗道,逐一看过来,目光最后又落在了李姓老者身上。 这李姓老者离得稍远,背靠另一面墙壁,此时已经重新坐了下去,以脊背抵住一个字,正是“幽”字。 看来,这李老是赵珏的人了! 此时众人皆是运功戒备,这三人暗中催动法力,倒是并不显眼,加之此刻其他人注意力都放在那石门之上,犹豫是去是留,竟都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小动作。 “剑”、“清”、“幽”…… 这三字难道有什么隐含意思…… 丁辰想不明白,正要去问白子城,却听得石门轰的一声闷响,终于,那石门最后一丝缝隙合拢。 终究没有一个人出去...... 果然没有一个蠢人,应该都是猜到这里面必有蹊跷。 丁辰暗道,嘴角微翘。 正想着,燕游又动了,随意抬脚踏上一块地砖,催发暗劲。 接着,赵珏似单脚站累了,放下脚,往旁靠了靠,也是踏上一块。 刹那间,石室地面一阵轻颤! 就听得地面之下似有阵阵咔咔之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正在破裂一般。 众人皆是惊愕地低头,只见原本接缝紧密的地砖竟然突然开始松动起来,不过片刻功夫,这些地砖便彻底失去了稳固,如同水中的一块块四方浮木一般,上下起伏。 活字印模? 丁辰突然想到这个东西,下一刻整个地面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波动之中,让人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孙姓老者率先催动真元,微微浮空,脱离地面。 其余人见状,亦是如此,浮空悬停,脸上表情或是兴奋,或是狐疑,或是警惕,或是戒备,不一而足,唯有目光,都是出奇的一致,死死盯着地面变化。 唯有丁辰,眼眸微缩,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讶然,目光中似有异色,瞟向正对着石门的那堵后墙。 “大家快看那些石砖的纹理......” 却是妙月轻呼一声。 就见所有石砖上,原本还是灰白的纹理,似渗出淡淡的铁锈之色。 “好像是血迹......” 便在此时,就听得啪的一声,却见乃是石室的正中,一块地砖突然翻开,露出其下一抹暗红...... 第309章 我们也下吧 “血尸地.....?” 几乎是那地砖翻开的同时,妙空面色大变,浮空身体猛地后退,却是受限这石室面积有限,一下撞在墙壁之上。 一声闷响,其余人才反应过来,皆是惊疑闪避。 随着第一块地砖移位,周围的地砖也开始向四周翻动,一块砌一块,一层叠一层,转眼就是垒成一圈井沿模样,其内污泥黑中泛红,俨然是被污血沁润混杂的泥沼。 “似乎不是血尸地......,你觉得呢,李兄?” 孙姓老者开口,又转而问李姓老者,却还没等李姓老者回答,那污血泥沼之中一鼓,冒起一个血泡。 “噗......” 一声轻响,更有一股尸臭味道,虽不浓烈,仍是闻之作呕。 众人面色凝重,皆是蹙眉屏息。 恰又在此时,丁辰脸色陡然一变,眼中异彩几乎要射出精光。 “小心防御!” 一声暴喝出声,同时,丁辰猛然翻身,便死死爬伏蜷缩在墙壁之上,一层乳白灵光乍现,正是无事牌灵盾张开,玉碗一般倒扣,护住全身。 下一刻,轰的一声闷响,那泥沼猝然炸开,血污泥点爆射四溅。 就听得“呲呲”灼烧之声,几乎是立时,丁辰就感应到灵盾已被烧穿。 丁辰哪里敢轻视,体内真元涌动,卷起气浪,连着灵盾都一时震开,丝毫不敢不让残留血污落在身上。 也好在这泥沼攻击只是一次性的,倒是并未受伤。 “好歹毒的化尸腐血......” 就听得孙姓老者咒骂一声,丁辰这才去看其他人,众人防御及时,最多也只是衣衫受损,及时割袍断袖,有惊无险! 而这整间石室,六面墙壁都满是斑斑污血,更是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好不瘆人。 “子城兄,多谢提醒!” 白子城当即拱手,妙空等人投来感谢的目光。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懂礼数,那井二因为上衣残破,也不顾及此地有女尼,干脆扒了丢在一边,袒胸露乳,露出一身精瘦。 “果然有蹊跷!” 却是那原本的污血泥沼已经空了,露出一个五尺方圆的黑洞。 井三一见这黑洞出现,轻呼一声当即就要冲过去查看,却被井大一把拉住,微微无声摇头,他似乎这才想起什么,见其余人都没动,目光扫过燕游等几人,也只得悻悻收脚。 “啊!怎么一股死老鼠的味道,人都熏死了!” 却听一声喝骂,原来是方洞之中猛然间一股浓郁的腐败之气直冲而出。 众人连忙施法隔离,却皆是无效,也不知这腐败之气是何物,居然驱之不散。 妙空当先一步,手中祭出一只玉净瓶,口底倒转,悬于洞口,一股清灵之风喷口而出,冲入洞中,随即倒抽而回,立时那腐败之气就尽皆吸纳干净。 赵珏见状呵呵笑道,“师太真是好手段!” “过奖了,雕虫小技而已。” 妙空客套一句,收了玉瓶。 众人见似乎没有危险,却也不敢靠得太近,仍旧浮空,陆续稍稍靠拢,只将神识外放,想深入探查一番。 白子城只看了一眼,就退到丁辰身边,不动声色的传音问道,“你之前发现的就是这个洞了?” 丁辰略有些尴尬的讪讪一笑,也没有作答。 赵珏囔囔说道,“神识稍一深入,便消散一空,可见其内必有某种限制神识的禁制,这可不太好办呀!” 其他人也早就用神识查探了,自然早就发现了此事。 还是孙姓老者出手,轻拍灵兽袋,就见一群如萤火虫般的飞虫,点点青光闪烁,在那洞口上方稍作盘旋,便嗡嗡飞入黑洞之中。 随后又见井大翻手摊掌,一只金龟子鞘翅一开,也是嗡嗡飞入。 因为神识隔绝的原因,两人也一时无法直接和灵虫沟通,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后,那金龟子却是先一步返回。 “如何?” “大哥,下面什么情况?” 众人连忙询问。 就见通体暗绿,泛着荧彩的金龟子趴在那井大额头,鞘翅一开一合,发出轻微的声响。 片刻后,井大微微颔首,收了那金龟子。 “下面乃是一个大概四五丈宽的深洞,直上直下少说有近百丈之深,洞壁刻画着很多符纹,我也不认识,只是不知是不是年深日久,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最下面好像有个祭坛,除此之外,就没发现什么了,不过以探查的情况来看,倒也没发现什么危险。” 井大说完,众人都是沉默片刻。 此时,那张姓老者的虫群也飞了回来,众人又是看向孙姓老者。 “我这边探查的情况,和井道友所言差不多。” 孙老也没隐瞒,直言道。 “......,其下颇深,大概成八棱,八面洞壁也确有符刻,只是老夫并不擅此道,只能勉强分辨出几处,似乎是某种封印符文。 洞底有一个不小的圆台,是不是祭台,倒是不好说,不过上面被一块巨大的圆形石板压着,其下或许另有乾坤。” 孙老探查得明显细致得多。 就听赵珏问道,“没有其他东西了?” 孙老一边收了灵虫,一边摇头。 “各位,既然没发现什么危险,我等不如下去一探究竟,说不定宝物就在那石板之下呢……”井二又是性急的说道。 却不想话音还未落,倒是燕游当先一个,纵身一跃,一道寒光立时破开黑暗,整个人便落入了黑洞之中。 一见有人先行,井二更是按捺不住,当即紧随其后而入。 其他人见状也不再犹豫,皆是陆续进入,但是看的出来,后面几人就谨慎得多了,速度都不快,不仅护体灵光,连防御法器都是纷纷祭出。 片刻之后,石室之内,就只剩下了丁辰、白子城和妙空三人。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淡淡一笑。 “呼......,我们也下吧!” 丁辰轻呼一口气,坦然开口。 同时,脚步往前虚踏一步,飘然来至洞口之上,胸膛起伏之际,浑身金光散开,氤氲旖旎。 如今他的太白金光诀第一层已近大成,之前,他都是将金光潜伏体表,并不完全外放,如今一经放开,金华柔和却也耀目,如同金身罗汉附体一般。 华光一闪,人已然坠落而下。 第310章 留金沙 眼见一身金华的丁辰翩然落入黑洞之中,妙空满眼讶色,随即又不可思议的看向白子城。 “这是碧落神宫的……?” 白子城倒是面色如常,他之前数次和丁辰联手,偶尔见过丁辰使用金光,自然早就有所猜测,呵呵一笑。 “谁还没有点秘密呢?师太,请吧……” ...... 一入深洞,果然就觉得神识大受限制,只能勉强外放丈许距离。 丁辰见状,也不耗费神识,只把空明之瞳开启,探查四周,结果也和井大、孙老所言一致,八边皆是密密麻麻刻画的痕迹,看似笔走龙蛇,乱符鬼画,不见玄妙之相,反有阴森之感。 无意间,又看到几处,一时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身形继续向下,其下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先下去的几人身上法器灵光闪烁,似漆黑深空几点微弱星辰。 前面几人早已经陆续落到洞底,正探查之际,听闻头上动静,抬头就见一道璀璨金光如落日般缓缓坠下,其后又是一道白色月华流转而来,再后面,一点青光闪烁如同流星划落。 众人不禁虚眼观看,待看清金光中的人影,面色都是惊疑不定。 “江道友,你这金光……?”就听赵珏试探着开口。 丁辰站定,金光收敛,自然不能让对方把话问完,直接插口回道,“呵呵,雕虫小技,看着好看而已,让赵兄见笑了......” 见丁辰并无明言之意,众人也不好再问。 此时,白子城也已然落下,点头致意一下,便也不顾其他人的目光,靠了上去,传音问道,“子城兄,你怎么突然如此高调行事,不太像你呀?” 丁辰仍是含笑不语,传音回复,“前路不明,还是要适当展露些手段,免得被人第一个拿来开刀!” 刚说着,妙空也落到了洞底,一身青光笼罩,左手托一片巴掌大小的翠绿莲叶,凹成碗盘模样,四沿卷边,通体铜绿,叶脉纹路细密交错,一点绿莹莹的火光浮在正中,看似一盏古朴的油灯,却是无芯无油,无托无柄。 “这是,翠微庵的传承之宝,莲叶青灯?”那钱铭见状很是诧异问道,说完,却是瞟了一眼旁边一脸煞气的妙月。 妙空也不去看别人,自顾自的收了,谦虚笑道,“师父她老人家看我修为太低,临行前借我护身而已,在下也是资质不足,参悟良久,也只能勉强催动一二,拿来当个油灯使用罢了。” 众人听在耳中,自然多半是不信的。 翠微庵虽然只是下等宗门,历来只有金丹期修士坐镇,但是既然敢把传承之宝带出来,又怎么可能没点手段呢! 见丁辰和妙空相继显露实力,和白子城三人明显站在一起,其余人显然又另有了心思。 燕游倒是毫不在意,似乎完全不担心,开口语气平淡中带着漠然。 “各位,我们还是继续吧!” 赵珏闻言也道,“正是,这里一目了然,没什么东西,我们且先看看这石板吧!” 众人皆是依言围到那石板周围,之前众人下落,都是刻意避开直接落在在石板之上。 那石板浑圆一块,直径约么六七尺的样子,看着应该也只有半尺厚,表面粗糙,更无任何雕刻,通体乌黑,似火烧过一般。 井二这次倒也乖觉,抽出齐眉长棍,伸过去试探着轻敲了两下,就听得那石板回音震荡,铮然作声,似有金石之音。 “虽不知是什么材质,但应该没有什么禁制。” 井二说道,井三也上前探查,却是直接上手,二指轻触,又轻敲两下,仍是没有反应,这才双手攀上石板边缘,作势就要直接掀开。 众人见状,都是不由得后退。 也不知是井三用力过猛,还是那石板本身就不重,就听哗啦声起,石板一下就被掀飞起来。 井三也是没想到如此容易,连忙后退。 而那石板,打了两个转儿,就撞在那符文石壁之上,咚的一声,碎了一地。 其余人有些迟疑,燕游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当先一步上前,那石板之下正是一座传送阵。 其余几人见状,也是连忙围了过去查看。 丁辰却是没去凑这个热闹,目光转而落在那堆碎石上,挪步上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扒拉那些碎石,眼中异彩纷呈。 看了片刻,手中金光泛起,微微注入一块碎石中,就见金光一闪而入,闪了一闪,随即隐去再无踪迹,再次催动太白金光诀,往外一抓,那金光又丝丝渗出,回到手中,竟然丝毫没有散失。 见此情形,丁辰嘴角不由得一咧。 “你又在干嘛呀?怎么还玩起石头来了?” 白子城这大嘴巴,嘟囔一句,引得其他人也都转头来看。 丁辰也不介意别人的眼神,储物镯灵光一扫,就将这些碎石,全都收了起来,这才开口。 “诸位,在下看这石头颇为有趣,各位都不取,那在下就取了,应该没什么吧?” 看似在询问,其实不过是告知一声。 虽然按规矩此类行动所发现的东西都归招募一方,但是既然他们都弃之未取,那自然就是无主之物,纵然事后发现是什么好东西,也只能怪自己眼光不行了。 此时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便是井三也都没有开口反驳。 这些人回头又去看那传送阵,白子城才又偷偷摸摸的凑过来,传音道,“子城兄,那是什么石头,很宝贵吗?” 见白子城问,丁辰也没有瞒他,含笑传音回道,“那石头中含有一种叫作‘留金沙’的东西,宝贵倒是算不上,不过少见而已。” “有什么用呀?” “留金沙嘛,自然是留金啰!这东西似金非金,却可以留存大量的五金灵气,算是一种偏门的炼器材料吧!” “哦,这样啊!” 白子城一听是炼器材料,便是没了什么兴趣。 丁辰含笑,他因为修炼太白金光诀的原因,对于与五金灵气有关的东西自然格外关注,这留金沙也是他在之前那个尧山城莫姓老者的炼器心得玉简中看到的。 第311章 剑冢 两人说着话,便也来到那传送阵之前,阵台符文繁复,似丝藤缠绕,一半密集,一半稀疏,有几分阴阳鱼的味道,并不似寻常传送阵的规格,但外围一圈的传送符文却是人人都认识的。 “李老,此阵也不见嵌入灵石的凹槽,不知当如何开启?” 井大率先开口,众人眼中也都带着询问。 李姓老者沉默,却就见燕游突然抬头,和赵珏对视一眼,下一刻,就见两人同时动手,各自剑指点出,分别点在阴阳双鱼的眼上。 传送阵当即有了反应,符文已然激发。 白子城见状,脸色却是不太好。 这燕游分明对此间底细颇为了解,之前丁辰暗示,是燕游故意引诱他发现此地时,他还有些犹疑,而如今,他要是还不明白,也是真的傻的了。 转眼和丁辰对视一眼,也没有开口,与众人一道,都后退静待。 却见传送阵符文明亮,几个呼吸,阵台之上凭空出现灰黑一团怪气。 前一刻还很小,后一刻,怪气猛然间胀大,瞬间一股巨大吸力就从灰黑之中勃然而起,最前面的燕游、赵珏二人立时被倒吸进去。 “空间涡洞……” 那孙姓老者刚刚开口说到一半,也是被吸了进去。 后面几人,包括丁辰,还待施展手段遁开,那空间涡洞吸力宛如能操控时空,众人毫无还手之力,被强行摄住,统统倒栽进去。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如被一股巨力揉搓拉扯,辨不清上下左右。 正惊骇之际,突又觉那股巨力一松,身体就要往下落,四周仍是漆黑一片,谁知落下去有什么东西。 慌乱之中,丁辰连打浮空诀,金光速现覆护全身。 身体稍稍稳定,就见一道火光从下前方飞起,砰的一声炸开,立时火光四溅。 火花符,居然还有人带了这么偏门的符箓! 丁辰一眼就认出此符,也凝目去看,那火花散开,火光耀目。 借着这火光,就见一个巨大的空间,石壁斜向上聚拢,形似覆斗,四面石壁皆是斧凿刀劈痕迹,狼藉一片。 又见顶上最高处,隐隐有反光,凝目细看,似乎是一颗珠子,足有拳头大小,半嵌在石壁之中。 刚看到这里,下方一道青白灵光飞射而起,几个闪动,直直射入那珠子之中,亮光随即乍起,一时间整个空间皆是大亮。 华光洒下,赫然就见下方正中一座黄土聚成的圆丘,其上插满了剑,或长,或短,或宽,或细,少说也有数百,唯有中间一块,露出一方空地,从高处看去,略成一个铜钱形状。 圆丘边,其他人已经围了上去,皆是不住的打量着那些剑。 丁辰眉头轻蹙,身形飘然,缓缓向下落去。 “大哥,这些剑,好像都是法宝级别的呀!” 就听那井三开口,语气热切之极,丁辰分明在他眼中都看出了贼光。 “嗯,确实,虽然有些看着锈迹斑斑,但是灵性十足,丝毫未损的样子。” 井大也是连连点头,脸露喜色。 “这么多剑,这难道是剑冢?” “剑冢?之前江道友所说古墓一事,难道是真的?只是这墓不是为人而修,而是为这些剑所修的剑冢?”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井二已经快步上前,就要伸手去抓其中一把湛清碧绿的灵剑。 就在井二手要碰到那剑柄之时,一道蓝光电闪般斩来,却是钱铭手中船桨法器挥出。 井二反应也是极快,闪身的同时挥手,洒出灵光,却是直接亮出一柄八棱梅花亮银锤。 此锤明显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极品法器,即便仓促之下,威力仍是惹眼,直接将那蓝光击碎。 “姓钱的,你要干什么?” 井二大喝,后退几步,来到他兄弟之前,井大、井三见状,也皆是上前一步,齐眉长棍已经握在手中,棍梢包铁,根根尖刺狰狞冒出。 见三人如此,钱铭也不怵,冷脸冷眼,冷声开口,“干什么?哼,三位,我们说好的规矩,似乎不是这样的吧?” 赵钱孙李四人都是将法器祭出,两桨两剑,并站一列。 丁辰见状,心中冷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只是,不知为何,作为此行真正的“东主”,燕游和白子城这两人,却都未看向这边,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剑冢”。 不同的是,燕游虽然依然是一脸的冷漠,但眼眸中却带一丝热切,而白子城满眼的疑惑,更有几分惊讶! 妙月也站在燕游身后不远,妙空倒是和丁辰一样,都站在边缘,只是静静的看着而已。 “赵道友,我兄弟不过是拿把剑看看,你们就如此刀兵相见,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了吧!” 却是井大沉声开口,一旁的井二也嚷嚷帮腔。 赵珏也是一改平时的和气,语气平淡而冰冷,“井道友,且不说你们这般做法不合规矩,就说此地形势尚不明了,擅自妄动,万一触发什么厉害禁制,岂不是要连累我等陪葬!!井大道友,其中厉害,还请思量清楚,不要自误!” 他也不和井二多言,只是和井大沟通,语气中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哼哼,这么多灵剑,我们取几把也不算过分吧?难道你沧澜商会还要独占了不成?” 井三哪里肯让,直言说了,复又转向自己兄长,急声道,“大哥,我们这次出来,危险重重,连八级妖兽都遇到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吧,那些灵石看着不少,又能有多大看头!” 井大只凛然盯着前方四人,没有回答,片刻后,反而侧脸看向丁辰这边。 “江道友,妙空师太,说起来,你们此行出力也是不小,难道就没点说法?” 其余六人一听,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也都是看向丁辰和妙空。 这井大什么意思,丁辰哪里不明白,不过是想拉他下水而已。他自己对这些灵剑虽也有些动心,可却不想贸然出这个头。这些人就算此时开打,也未必会真的打死打生,不过是在争取利益最大化而已。 所以,此时还是置身事外为好。 转而看了眼妙空,见无动于衷也就明白她也只这个态度,目光扫过众人,便要后退,来个从壁上观。 而就在其脚后跟刚要抬起,眼神却是不经意间瞟到钱铭袖口处的一点莹莹绿光,当即瞳孔不由得一缩,心道不妙。 看来今日,这个和事佬还得做! “各位且慢动手,还是稍安勿躁吧!” 丁辰朗声开口,双手轻搓,一副亲善表情。 “你们现在就开始动手,未免有些早了些吧? 我且问问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出口在哪里? 那空间涡洞历来都是单向的,万一这里是死路绝地,纵然抢到灵剑,又有何用?” 第312章 翻脸 这七人闻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才想起这档子事,互相看了几眼,就见井大手中齐眉长棍缓缓放下。 赵珏见状,也是脸色一缓,手中船桨也是干脆一收,道,“江道友所言极是,不如…...” 就在其话说到一半之时,情势却是立变。 钱铭手中半伸出去的船桨法器猛然发力,灵光暴起,作势就要刺出。 其余众人皆是来不及任何反应,那船桨却是变刺为劈,瞬即向右横扫,灵光夹杂罡风,罡风带动灵光,直劈赵珏腰腹丹田。 赵珏注意力全在对面,丝毫没有防备身边,那船桨法器正中腹部,一声闷响,立时护体灵光溅射爆开,身形倒飞出去,口中噗噗,血雾连喷。 身后不远的燕游立时回过神来,闪身而动,右手快速伸出,去接应赵珏,左手凌空一指点出,一道寒光乍起,寒冰剑气脱手而出,直刺钱铭。 寒冰剑气眨眼就到,钱铭似乎早有预料,船桨法器力道不收,正击在那剑气之上,砰然而碎。 另一边李姓老者也是反应过来,桃木剑上灵纹灼灼,转身也是横劈钱铭。 手上才动,背后却是剑啸声起,李老立时凛然,护体灵光全起,紧接着就见一道锐利灵光正劈李老的肩头。 就在剑锋临身之时,李姓老者腰上一条织锦腰带灵光一闪,如同游蛇一般一窜来到肩头。 砰的一声,护体灵光立时频闪破开,不过剑光却是被腰带生生抵住。 李姓老者手中桃木剑连转掉头,就要回刺,却突觉得腰间一痛,似乎有什么利刃刺入。他也顾不得转身去看,咬牙忍痛飞剑继续刺出,却是那刺入的东西随即便拔出,飞剑刺了个空。 李姓老者也顾不得其他,连进几步,也来到燕、赵二人之旁,此时才去查看,却见钱、孙二人已经来到井氏兄弟一旁,那孙老手中正是一根带血的倒钩峨眉刺。 这一切丁辰自然都看在眼中,瞬息之间发生,瞬息之间又结束了。 一点绿莹莹的光点就从钱铭的袖子中飞出,随即落到井大的头发上,钻入发间,正是一只金龟子。 “师兄,你…...!” 赵珏一脸惨白,口中呕血不止,话都说不清。 燕游却是连忙止住他说话,取了疗伤丹药给他服下,同时一手托着赵珏的背,一手连忙急点他胸腹大穴,为其运气止血。 却听钱铭厉声喝道,“谁是你的师兄,你这个孽障,你明明知道师父他是被广成剑派之人所害,还要和那个姓燕的牵扯不清,你如何对得起师父的在天之灵?今日我便要替师父清理门户。” 钱铭语气堂皇凛然,丁辰却是不信,若只是为了这个,为何不私下解决,反而在这个关头,和外人联手,只怕这师兄弟之间多半还另有难解的龃龉。 倒是赵珏,惨白的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惆怅,一时低头,不再言语,仿若默认了一般。 燕游丝毫反应也没有,半蹲在赵珏身后,撑住他的腰背,手中一刻不停的渡去真气,为赵珏疗伤。 一旁的李老也是冷眼看着孙姓老者,似有话说。 只是尚未开口,倒是孙老先开口道,“李兄,你也别怪我,你也知道,我本是钱家的家仆出身,如果不是老太爷的照拂,岂有我的今天…...” “哼哼,二十年的交情啊…...” 李姓老者闻言脸色也是不好,鼻子不停的哼哼,左手摁住腰间的伤口,法力运转疗伤,终究没有说完。 此时白子城和妙空也已然闪身来到丁辰旁边站定,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见这边三人明显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井大也不再急着拉拢,却又听井二扯着嗓子说道,“妙月师太,你还看不明白吗?那边没有你的位子,何不到我们这边来。” 妙月闻言,原本脸上惊怒之色却是一阵红白交替,侧眼去看燕游,却见对方根本没有回头看她。 又转头来看妙空,却是只一眼便收了眼色,僧袍一抖,人却是又进了一步,站在燕游身后,态度已然明了。 井二见状倒是也不生气,只呵呵嗤笑不已。 “唉,倒是个痴情的女子!” 就听白子城轻叹传音。 “痴情?我看未必吧!应该说是个聪明的女子才对......” 丁辰语气淡然。 “这是为何?”白子城诧异问道。 丁辰笑道,“对她而已,钱铭、井家这边,五个人虽然实力明显占优,但是明显各有帮手,妙月过去也是孤身一人,难保不会被人当作弃子。而燕游这边,正是因为实力大损,必然不会轻易舍弃一个助力,一旦发生危险,反而更可能得到援救,更何况,燕游道友可是广成剑派的人啊!” 说着,语气一顿,又看了他一眼,笑道,“白兄,你也是大宗弟子,难道就没点保命的手段?” 白子城闻言,也明白过来。 “倒也是,不过还是有些冒险了,那…...” 说着,又看了一眼妙空。 丁辰却道,“至于我们这边,就更不可能了......” 这边两人还在说话,对面又是动了。 井氏兄弟,猛然前踏一步,手中长棍同时祭出,凌空飞旋而出,舞得呼呼生风,棍影眨眼就到了燕赵等人头顶,就要直直劈下。 燕游原本抵在赵珏背后的右手轻轻一推,顺势从其右侧腋下穿出,环绕赵珏胸前,一把搂过,左手猛然撑地,掌风几乎入泥,便是一片寒霜。 几乎是同时,脚下又是一蹬,顺势带着赵珏往后退开。 同时,妙月手中木鱼一抛而出,陡然变大,轰隆一声,三棍皆是同时击在那木鱼之上,一声巨响,那木鱼立时几道裂缝显出,不过还是生生挡住了。 三棍一击不中,也不回转,反而再次发力,翻转一下,直插李姓老者。 那李姓老者也有准备,手中握一面三角令牌,当空一挥,一面三角护盾随即而出,抵上那三根齐眉长棍,又是砰砰的碎裂之声,光幕破开,但是李姓老者也乘机后退。 此时钱铭攻势也到,船桨虚拍空中,其上火红符文流转,一股水汽勃然而起,竟然是炙热无比,只怕沾肉就烂,直冲燕赵二人。 第313章 出口在剑冢之内? 赵珏眼中精光一闪,知道此法门的厉害,也顾不得重伤,猛然强提一口气,一口血雾喷出。 血雾凌空翻滚,结成一片血光,更暗暗有龟甲虚影浮现,正挡住那水汽,一时刺啦声一片,水雾弥漫开来。 钱、井几人见攻势受阻,也不强攻,随即就退。 只是脚刚刚沾地,却听“啊”的一声惨叫,就见那钱铭右脚已是爆开数个血洞,血流如注,不待其动手止血,便见那些血水皆是凝成块块血冰,而且寒气还在往上蔓延。 紧接着又是两声痛呼,却是井二、井三两人,也都是脚上带血跳开。 丁辰眼角精光微动,他看得清楚,分明是数十道寒冰剑气,从地面如春笋一般刺出,立时便猜出了因果。 “这燕游倒是好手段呀,居然在手撑地的瞬间,将寒冰剑气从打入地下,还能潜行这么远后暴起伤人,大宗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丁辰不由得暗暗点头,心下也是越发忌惮了几分。 孙姓老者连忙上前扶住钱铭,往后就走,井大三人也是连忙退避。 钱铭腿伤很重,虽然已经压制了寒气,这条腿虽不至于就此报废,但也肯定一时无法治愈,行动必然不便。 井二、井三稍好,不过也在全力驱除寒气。 另一边,李姓老者应该只是皮肉伤,此时已经止住了血。 倒是那赵珏,好不容易止住的呕血再次伤上加伤,又是呕血不止,连喂了几颗丹药,血都是止不住,让一贯冷静的燕游都是眉头紧皱,颇有几分手脚慌乱,可见伤势是极重了。 丁辰见状,也是无奈摇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轻吐一口气,翻手摸出一只玉盒,却是递给了白子城,然后偏头示意,看了看赵珏那边。 白子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随即接过玉盒,就快步走了过去。 “江道友这是……”正是妙空传音问道。 “终究同伴一场,不好见死不救…...” 丁辰叹息一声说道,一脸肉痛。 那盒中乃是一块上千年的玉脉三七,还是他在黄沙和蒋婉的密库中得到的,算是他手中最有价值的灵药了,之前他自己在尧山城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有舍得服用。 “善哉,善哉!” 妙空闻言,也是轻声口呼佛号。 那边,白子城已经将三七交给了燕游,随即低声说了几句,又看看了丁辰。 燕游显然没想到丁辰此时会赠药,不由得诧异的看向这边。 那李姓老者却是个识货的,一眼就认出这三七的不凡,连忙取了,催动一道真元略作炮制,就直接喂进了赵珏的嘴里,又用法力强行压入腹中,才不至于被呕血喷出来。 这药也算是奇效,只片刻功夫,呕血就算是勉强止住了。 丁辰这才幽幽传音道,“赵兄,那晚的的事情,我们也算两清了!” 赵珏闻言,也是惨笑一下,并未言语。 另一边,井、钱几人自然看得清楚,就听钱铭言道,“江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临出发那晚,赵珏故意把你安排在石舫过夜,就是为了提防你,你难道还站在他那边?” 井大也道,“江道友,我们之前可以说好的!” 丁辰含笑不答,反而说道,“唉,钱道友,井道友,大家好歹同伴一场,也不好闹出人命吧!” 钱铭、井大闻言都是面露不悦,还要再说什么,孙老却是拉了一把,传音过去。 钱铭虽然仍是恼怒,最终还是不再言语,随后,干脆招呼孙姓老者又退后一些,自顾自的疗伤不提。 丁辰也大概猜到他们说了什么,无外乎分析局势而已,如今既然他们已经和燕、赵等人这边撕破脸皮,那丁辰三人就是至关重要的力量了,不能轻易得罪的。 一时间,三方都是安静一片。 静待了片刻,丁辰眼神又开始不安分的左顾右盼起来。 “江道兄,在找什么?”妙空传音问道。 “在找出口呀!” 妙空闻言,却是叹了一声说道,“唉,我之前已经查看过一遍了,四周上下石壁都是禁制法阵牢牢锁住的,没有出口。” 丁辰微微点头,“嗯,我大致看了看,也是如此。” 说着,眼神却是瞟到燕游,随即说道,“不过这剑冢不是还没有查探吗?” 妙空诧异的问道,“江道兄的意思是,出口可能在剑冢之内?” 丁辰没有直接回道,而是向白子城传音道,“白兄,之前我见你看那剑冢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不知是怎么回事呀?” 白子城闻言也是若有所思,良久才开口道,“其实我觉得这不是剑冢?” 丁辰和妙空闻言皆是一愣。 白子城略一犹豫还是说道,“虽然有所改动,但我还是能确定这其实是个剑阵,而且是我青莲剑派的一种秘传剑阵!” 丁辰嘴角一动,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似有一丝明悟,随即也不传音了,直接开口,大声说道,“白兄,我们之后怎么出去呀?” 白子城一愣,还是顺着丁辰,也是大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呀?” “你不知道?这该如何是好呀?那想必燕游道友是知道的,不如你去问问如何?” 丁辰仍是大声说道,完全没有避人的意思,显然就是说给大家听的。 果然,其他人,无论是疗伤的,静坐的,都是有了反应。 丁辰当然也不会真的让白子城去问,自己就朗声问道,“燕游道友,你可知这里的出口在哪里呀?” 却听钱铭恨恨说道,“江道友,你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如今局面,他就算知道,你觉得他还会说吗?” 却听燕游声音清冷响起,“剑冢之下!” 钱铭却是抓住了要点,立时喝道,“剑冢之下?哼哼,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之前早就来过了?看来是早有阴谋了......” 谁都不是傻子,从燕游和赵珏能轻易触发那传送阵起,便多少有了猜测,之前之所以没人说,也不过是各有所图,假装不知而已。 此时,赵珏的伤势终于稍有平稳。 燕游这才让他靠着墙壁坐好,还特意为其理了理衣襟,竟是难得的温柔晓意,联想到之前他出手帮妙月祛除那毒蛭时的表现,似也不是那么冷漠。 见燕游眼中担忧之色不减,赵珏轻轻拍了拍燕游那满是青筋、骨节分明的大手,嘴角泛起一丝轻笑,似在示意自己无妨,让其放心,那朱砂一般的红痣有些嫣然。 燕游点头,随即站起来,凛然不惧的看了一圈其他人,目光最后落到钱铭身上。 “哼,我如何知道,为何要告诉你?” 第314章 剑阵 燕游语气冰寒,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各位也不必有什么不满的,在下虽确实是隐瞒了些事情,但诸位之中,难道就没有隐藏点什么吗?” 说着,又是再度转向钱铭,冷笑道,“你说呢,钱道友?还有,你父亲,哦,或者说是你口中的师父,他是为何被我广成剑派所杀,你要不也说说清楚?” 此话一出,钱铭面带羞怒,却是呵呵冷笑不语。 燕游也不追问,自顾自向前走了两步,衣袍一抖,双肩微张,右手轻拍丹田,陡然间一股寒气勃然放出,四周地面都是寒霜凝起。 同时,浑身气息猛涨,片刻就是达到了筑基巅峰,竟然已有假丹威势,看气息强度,比之钱铭还要强悍几分。 即便是同阶,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众人看在眼中,心中都是惊疑,特别是井氏兄弟。 虽然燕游现在还是筑基期,但是法力深厚程度和之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丁辰眼中冷意泛起,目光从赵珏身上收回,看他始终闭眼假寐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知道的。 “白兄......?” 白子城连忙回道,“天地良心,我也不知道他隐藏了修为呀!” 看白子城的表情,应该没有说谎,丁辰也就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却是当先一步,开口说道,“燕道友只怕还不止隐瞒了这些吧?” 燕游并未回答,倒是出奇的露出一丝笑容来。 “呵呵,说来,江兄的赠药之恩,在下还没有致谢呢!” 随后,居然真的拱手弯腰,礼数周全,和之前判若两人。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燕游笑,也是第一次称呼“江兄”,而非“江道友”,倒是让丁辰有些不习惯了。 既然人家都行了礼,他也只得回礼。 道完谢,燕游态度似又恢复寻常,却也并不似之前那般拒人以千里之外,又道,“听江兄所言,应该又有什么新的见解了吧?” 丁辰正想着如何寻话题套话,当即接话道,“这所谓水府的发现,应该是燕兄有意安排的吧?” “正是!” 燕游眼神略带歉意了看了白子城一眼,不过也并没有否认,直言回道。 丁辰也不管白子城的脸色好不好看,又问道,“所以这次摸鱼儿,也是你事先和赵兄商量好的?” “正是!” “那些妖兽可与燕兄有关呢?” “无关!” “甲子格的事情,也是你提前告知李老的吗?” “不错!” “那这里真的是水府吗?” “不是!” 丁辰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燕游几乎都是毫不犹豫的回道了。 就在其他人愣神之际,丁辰再次快速问道,“是谁告诉燕兄此地之事的?” “是……” 燕游习惯性的就要脱口而出,却是猛然止住了。 丁辰闻言含笑道,“呵呵,虽然燕兄话没说完,但是听这语气,应该确实是有人告诉燕兄的了,否则也不可能对此间情况如此了解......” “……” 燕游还是没有回答。 丁辰也不等他回答,又再次问道,“燕兄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为了这些灵剑吧?” “……” 燕游仍是沉默。 “还是说,燕兄是为了那剑冢下面的东西?” 此言一出,燕游立时脸色巨变,不可思议的看向丁辰,浑身居然都有些颤抖。 丁辰也不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燕游,嘴角带笑道,“看来,我是猜对了!” 其他人如果还听不明白,只怕就都是蠢货了,都在在等燕游的回应。 却见燕游转过身去,看了赵珏一眼,眼珠一转,似乎是在给谁使眼色。 丁辰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那李老动了,宽袖一甩,一道青风倒卷向赵珏。 “他们要跑,快拦住他们!” 就听钱铭厉声喝道,井大自然早有警觉,闻言更是立刻出手,一对擂鼓瓮金锤立时祭出,破空直撞赵珏等人和剑冢之间,却是要提前拦截对方进入剑冢。 “不对!” 孙姓老者也是一声出口,同时手中峨眉刺立时钉出,直打李老。 果然,这二老结交多年,实在很是熟悉,就见李姓老者长袖一拂赵珏,身体却是根本没有向剑冢的移动。 在此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木鱼腾空跳出,砰的一声,将那峨眉刺撞开。 也就这么一阻之际,李姓老者带着赵珏,已经落到这空间的一处角落之中,紧接着,妙月也是紧随而至。 刚一落地,李老立刻翻手连点齐下,袖笼中一把灵光射出,却是十八枚黑白棋子凭空出现。 落地生根,一字排开,随即一道闪闪光幕张开,如有水墨涌动,将三人牢牢护在角落。 而就在李姓老者布阵之时,燕游也是动了,便见其浑身寒冰真气勃然而起,纵身一跃,投手一把冰沙散出,正中那对飞锤法器,立时冰霜浮现,威势立减,灵滞而落。 而他自己,却是飞鸟投林一般,就往那剑冢中落去。 白子城见状却是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好,他要激发剑阵!” 钱、井几人也是看出端倪,连忙法器掷出,船桨、长棍、飞剑飒飒激射,音爆风裂,皆是直击燕游。 只是一切都晚了,燕游以剑气驾驭遁光,速度极快,又如此近的距离,哪里还能阻挡,眨眼间,就见燕游已然闪身进入剑林中间的空地,一落地,双手如同利刃,顺势直插那土丘之中,无尽剑气直灌而入。 陡然间,那黄土丘台之上灵剑嗡鸣作响,金石之音交错琅琅,尖锐无比,直刺得耳膜就要立时撕裂一般。 此时钱、井几人攻击才至,威压也是霸道,直往燕游头顶落下。 也不知是灵剑自行御敌,还是被燕游催动,那剑阵似乎被激怒一般,剑林之中,凭空卷起旋风,疾风呼啸,龙卷而起。 丁辰灵目看得清楚,那哪里是什么旋风,分明是无尽细碎剑气汇聚,锐不可当。 不过哐啷几声,那五件法器也算是极品,却是立时被绞成碎片。 钱、井几人一时心神震荡,好在争斗经验不俗,眼看法器一毁,连忙闪身倒退,一身防御法器就是接连闪现而出。 第315章 唇亡齿寒 剑阵已启,杀机已显,哪里肯收。 猎猎罡风卷着杀伐剑气,如同龙卷一般张扬搅动而起,一时簌簌声起,却是剑气刮到石壁之上,立时出现无数刀劈斧凿般的剑痕,石屑乱飞。 原来那石壁上的痕迹是这么来的! 丁辰暗暗心惊,那剑阵虽然似乎还没有要直接攻击他们的意思,但是罡风中夹杂的剑气,也是波及到了这边三人。 三人连施手段防御,击碎剑气,但还是防不胜防,衣袍皆是立时有破口出现。无奈也只得落入一处角落,平安无事牌捏在手中,一道白色光幕凭空铺开,将三人护在角落。 光幕刚起,几道剑气也是放肆的扫在其上,抖动不已,好在那剑气并不攻击他们,光幕晃荡不已,却是未破。 再看那剑冢之上,罡风剑气临空一卷后,便是灵蛇摆尾之势立时抽向钱、井五人,五人自然不能让这剑气罡风扫中,手中各持法器。 钱铭一只霁蓝釉笔洗一捧而出,其中乌黑之水激荡而起,卷做一道墨蛟模样,张牙舞爪。 那水墨蛟龙一撞上罡风,立时哗啦水响,片刻就被分尸。 但钱铭脸上却是一喜,哈哈笑道,“我就说,那剑阵虽然霸道,但那小子也不过筑基巅峰,又有多大法力驱动,诸位不必留手。” 说着又是法力一激,那散落的墨汁就是一凝而出,再次绞上那罡风,虽然在那罡风锋利剑气之下,水墨蛟龙也坚持不了几下,但是那蛟龙却是生生不息,刚被斩破,又是凝聚出现,不停的消磨剑气,一时竟然僵持下来。 其余几人闻言见状,也是大喜。 井大抡起一双擂鼓瓮金锤,井二摆开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同时祭出,势大力沉,左右夹击那罡风龙卷,同时咚咚互相撞击,音波乱震,那剑气罡风一时被冲击得摇摇欲散。 井三最后出手,飞身一旋,一道红褐物件破风抛出。 丁辰打眼细看,却是一对子母流星锤,一条铁链两端,各坠一颗狼牙铁球,一大一小,锈迹斑斑,打着旋正中那罡风龙卷,铁链一绞,生生将罡风龙卷绞散两断。 那燕游立时一口鲜血喷出,显然是被剑阵反震受伤了。 这边刚刚得手,又见燕游头顶之上,一道墨绿光点浮现,竟然是一只墨翠石狮镇纸。 就听孙姓老者一声轻喝。 “镇!” 就见那石狮镇纸陡然变大,一阵绿光浮出呈现石狮虚影,应声而落,立时四周空气灵气都是一凝,似乎被禁锢住了一般。 燕游见状,浑身肌肉鼓动,就要暴起,却是一股巨力压制,丝毫不能挪动。 眼见那石狮虚影就要压到燕游头顶,丁辰蹙眉,若是燕游落败甚至被杀,情况对自己只怕会更不利,脚下微动便要出手。 白子城连忙拉住,“子城兄,还不到时候!” 话音刚落,果见燕游也是眼中狠厉冷芒乍现,猛然乍舌咬破,一口鲜血喷口而出,血雾立时沾染面前三把灵剑,剑鸣轻吟。 当即,其中一把赤色灵剑倒拔而起,剑柄直抵那石狮,直接没入那青狮虚影,又是亮红一道,却是灵剑倒转,翻出几朵剑花,就将那虚影斩开。 下一刻,又是一柄黑铁长剑乌光乍现,破空而上,只一剑,就将那石狮镇纸一劈两半。 最后一柄,乃是一把青色细剑,剑身微微扭曲,成游蛇之态,只一闪,便消失不见,再次出现之时,却是已经到了井三的身前。 噗的一声,直穿井三胸口而过。 “三弟!” 事发过于突然,井大、井二丝毫防备没有,见井三已然满口溢血,胸口一道血洞,其内心脏已经搅成碎块,显然已经没救了。 那青色细剑居然以类似于瞬移之法瞬杀井三。 两人也是兄弟情深,皆是满眼的悲愤。 就见井二“啊”的一声长啸,双眼赤红一片,手上双锤连连对对撞,翻身踏步,就要冲入剑冢。 “不可莽撞!” 钱铭见状连忙出声阻止,井大也是反应过来,也要去拉。 正在此时,那赤色灵剑和黑铁长剑已经再次跳起,和那青色细剑一道,三剑游鱼竞流,瞬息而至。 井二见状,心中发狠,亮银双锤连磕那黑铁长剑,只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法宝级别的飞剑威力,这可不是之前的罡风催化出的剑气,乃是真正的灵剑法宝,那双锤虽然都是极品法器,哪里又抵得过。 就听得,铛的一声,火花四溅,两只银锤都如同瓜果一般,一劈两半,仓啷落地。 同时,那赤色灵剑剑花已到井二背心。 井大瓮金锤架起就要去救,却是一道青光一闪,直绕他左臂一圈,护体灵光丝毫阻挡不了,立时斩断,血光飙射。 那赤红剑花更是无阻无碍,斜划而过,就见井二从右肩斜下,差点被劈成两半。 钱铭想救也是来不及了,只得保全自身,急退闪避。 此时,剑气罡风却是再次卷起,呼啦间,那孙姓老者却还是慢了一步,正被罡风冲了个正着,防御法器频闪几下便是灵光大失,皆是不敌碎裂。 一时剑气突破护体灵光,一身的血洞乍现,直接倒地身亡。 钱铭见状自是惊骇莫名,残腿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那青色细剑却是已经剑指其眉心,就要闪现直刺。 “燕兄,不要!” 突然一声尖叫,正是赵珏半撑着身体叫出。 燕游闻言,那青色剑光就是一滞,不过随即眼色便恢复冷厉,青色细剑一闪消失,下一刻已经洞破钱铭的丹田气穴,钱铭随即哀鸣栽倒,惨叫连连。 就这样,不过片刻功夫,五人中三人身死。 井大重伤带残,他们兄弟本就是以近战武力为主,如今一条胳膊全断,实力大损,不得已退到角落暂避,不敢再妄动。 钱铭丹田被破,法力就算不是全失,也最多只能维持炼精后期而已。 丁辰冷眼旁观,万没想到,那剑阵威力实在太过骇人,凭借剑阵之妙,燕游以筑基修为居然也能催动法宝,几乎是呼吸之间,便直接反杀。 如今情形,倒是让他有些唇亡齿寒之感。 之前只是剑气之时,他以太白金光或许还能暂时护持一二,但当这真正的灵剑出手,他便再无半点把握硬抗了。 不过,这燕游的法力应该也见底了吧! 第316章 省得燕兄分心 丁辰暗暗思索之际,就见那三把灵剑颤颤嗡鸣,晃晃悠悠倒飞而回,仍旧还插土丘之中,罡风剑气也随之收敛不少,虽仍旧张扬卷动,却只是围着那土丘周围。 燕游微微调息了片刻,却是眼皮一抬,看向了丁辰三人。 丁辰和妙空都没有反应,倒是白子城直接开口,不卑不亢。 “燕兄是打算对我们下手了吗?” 燕游惨淡一笑,没有回答,倒是丁辰笑道,“呵呵,白兄,燕兄还指望你帮他破开这剑阵呢,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燕游闻言眼中浮出惊讶之色,随即才收了目光,呵呵笑道,“果然啊,还是江兄心思剔透,什么都瞒不过你!” 白子城却是直接随口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破阵呢?”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随后又冷声补充道,“我连这是什么剑阵都不知道,我怎么破得了?这剑阵的威力远超想象,只怕元婴老祖来了都未必能破解。” 燕游却是笑道,“白兄,我两宗一枝两花,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诓人,这剑阵明明就是你青莲剑派七大剑阵之一的‘罡风七十二劫三杀剑阵’,正是你云来峰的擅长,怎么能说不认识呢?” “你居然还去调查过我的背景?” 白子城气急。 丁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顺口气,这才道,“燕兄只怕早就知道这剑阵的来历,自然要拉一个懂这剑阵的人入伙!” “所以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白子城似乎这次想通前因。 丁辰不置可否,倒是燕游温言道,“白兄,此事确实是在下的过错,只是现在还请白兄援手破阵。” 白子城闻言却是哼哼两声,丁辰一听就知道他小孩儿脾气又上来了。 “你连这剑阵都能操控,为何不自己破?” “白兄何必嘲讽在下,以你的眼光,如何看不出我不过是用剑气激发剑阵,也不过勉强催动一二,哪里算得上操控,更别说破阵了!” 燕游又道,“此地出口确实就是在这剑阵之下,如果白兄不愿意出手破阵,只怕我们都得困死在这里了。” 就听白子城轻蔑的说道,“怎么可能困死,你现在法力见底,还能坚持多久,待会我们一拥而上,把你杀了,再破阵也不迟。” 燕游闻言也不反驳,却是挑眼看了丁辰一眼,“江兄也是这么想的吗?” 语气平淡,但明显话中有话了。 丁辰脸皮一动,倒是要顶一句,激他一激,随即也是嘴角一动,故作阴恻恻的笑道,“呵呵,不是在下托大,就算你燕兄全盛时期,在下也有办法杀你!” 燕游闻言,果然瞳孔一缩,却是随即展眉,哈哈笑道,“在下自然是相信江兄的手段的,不说太白金光诀,就是那‘破军剑气’,虽不知你是从何处学来,不算正宗,但是能练到这个程度,也足以令在下佩服得紧的。” 此话一出,不光白子城,就连一直一脸漠然的妙空都是诧异的看着丁辰。 破军剑气? 广成剑派三大秘传剑气之一! 原来那无名剑气还真和广成剑派有点瓜葛。 丁辰心中却是暗道,还想再问,不过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又开口道,“燕兄应该还有什么话吧,眼下情形,还是直说为宜,不要再隐瞒了吧?” 燕游也是露出一丝赞赏的目光,道,“又被江兄看透了!” 说着,也是摇摇头,又看向了白子城,道,“白兄,这罡风剑阵在布置之时,气机就与地脉相连,灵力源源不断,一旦开启,便会杀光阵内所有生灵,否则便不会停歇。如今全靠在下一口气牵制,你要是杀了我,这剑阵再无约束,你根本没有时间去破阵的,到时候,这里只怕再无活口。” 众人闻言皆惊,白子城却是讪笑不已,“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燕游摇头叹气,却是对丁辰道,“江兄,你是通透之人,信与不信重要吗?” 丁辰心中暗恼,燕游话中之意他自然明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要有丁点可能性,也是无法冒险的。 见丁辰一时静默不语,燕游也不催促,自顾自的开始调息起来。 “子城兄,你不会真的信他吧?”白子城随即传音过来。 丁辰眉头微皱,良久才回复道,“白兄,你有把握安全破阵吗?” “子城兄,你……” “不能冒险啦,万一是真的,以这剑阵的威力,我们哪里抗得住?”丁辰却是打断了他的话。 白子城闻言也是微叹一口气,“这剑阵虽然被修改过,但是阵基根本还是没变,只要没有人刻意操控,我倒是有三成把握破阵的。” “只有三层?” 丁辰一听,便是有些犹豫。 一旁的妙空也道,“三成把握,还是小了一些呀!” “三成确实有些冒险了!要不,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丁辰幽幽传音道,他原本以为白子城少说应该有七八成把握的。 白子城却道,“两位有所不知,这剑阵玄妙之极,乃是我青莲剑派的镇派秘技之一,我虽然是嫡传弟子有所涉猎,但到底体悟不深,法力低微,能有三层把握撼动这剑阵已经不小了!” 丁辰还是不放心,还要再劝。 “好了,子城兄,你之前说得不错,万一那剑阵暴走,我们根本无力抵抗,此时已经箭在弦上了。” 白子城却是打断了丁辰的传音,态度反倒是果决几分。 丁辰也是无奈,只得点头。 妙空却是又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提防那燕游是否还另有其他算计呀?” “这个……” 丁辰闻言一愣,却是计上心来,道,“无妨,无论他有什么算计,那我们让他投鼠忌器就是了!” 说完,也不管两人反应,丁辰当先一步,收了平安无事牌,开口便道,“燕兄,白兄高义,他已经同意出手破阵了。” 燕游闻言一喜,就要说话。 丁辰却是继续说道,“只是,我觉得吧,这破阵之时,必定危险重重,我见赵兄重伤未愈,何不交由在下照顾,也省得燕兄分心!” 第317章 破剑阵 如此赤裸裸的要挟,燕游自然不悦。 当即愤然开口道,“江兄,你这是何意,他都只剩一口气了,你还要扣他做人质不成!” “燕兄,你这就是错怪好人了,这人质之说更是从何说起,我与赵兄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否则怎么会将玉脉三七这等疗伤灵药都送了,又怎么会害他呢?” 燕游脸色阴沉,还是不肯松口。 此时,倒是听得一道很是衰弱的声音传来。 “那正好,我也正想和江兄聊聊呢......” 说话的自然赵珏,就见其半撑着身体坐起,向燕游点了点头示意无碍。 燕游见状,想要开口阻止,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眼色森冷的盯着丁辰。 赵珏又轻声叫了一声“李老”,李姓老者闻言,虽略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打开了防御阵法。 丁辰才不会去管燕游那杀人的目光,一抓腰间的乌云佩,一朵灰白乌云随即卷出,片刻就来到赵珏身前,将他一托而起,悠悠然就飘到了丁辰身边。 “怎么样,这云躺着还舒适吧?” 丁辰也是一副知交好友的笑脸,呵呵笑道,却是看向燕游。 赵珏也是含笑,一边仍是向燕游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一边回道,“还是江兄考虑周全,这云朵倒是比躺在地上舒服多了。” 见此情况,丁辰原本还有些担心燕游会不会舍弃赵珏不管,突然发难,如今看来,这二人确实情谊匪浅的,倒是可以放心一些了。 “白兄,接下来就麻烦你了!万事小心,事不可为之时,不可强求,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丁辰转头又对白子城轻声嘱咐。 白子城颔首,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当先一步踏出,几步便来到那剑阵之前。 “燕兄,你法力可还够吧?破阵之时可要你全力稳住剑阵,稍有差池,便是功亏一篑哦......” 燕游并未直接回答,挺胸开肩,胸腹匀匀起伏,体内真元调整,片刻之后才淡淡的开口。 “开始吧!” 说完,燕游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自丹田抬起至胸前,继而猛然直拳击出,带着一声音爆,其周遭寒气再度一凝。 双臂垂下,剑指指地,正好插入土丘之中,剑气渗入不止。 那原本卷动的罡风剑气,立时再次勃然而起,猎猎肃杀之气,张扬无比,只是没有再次向四周飞卷,而是扶摇龙卷直上。 瞅准时机,白子城眸中似有精光射出,手中亮银折扇当空抛出,弹指间,一道灵光一激,那折扇扇骨立时全部散开,每一档扇骨都化作一道亮银剑光,嗖嗖射入剑阵之中。 只见其脖子上青筋直冒,浑身肌肉收紧,显然,同时操控多次多道剑光对他压力也是极大。 那罡风剑阵显然自有运转规律,虽然有燕游压制,但是一有异物进入,如何没有反应,立时所有灵剑都是琅琅乱响,剑气纵横游走,激荡不已。 白子城也是深知其中门道,催动扇骨演化剑光,丝毫不予这些剑气纠缠,神念全开,法力狂泻而出,全力催动剑光在剑气之间四散游走,寻找时机。 丁辰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叹这剑阵玄妙,空明之瞳全力开启,想要借机探查这剑阵运转的关节。 就见那罡风催动剑气,猎猎作响,剑气助长罡风,琅琅声震,锐气、刃光、肃杀之意龙卷朝天。 “咦……!” 丁辰心中轻咦一声,目光也是犀利了几分。 便见剑阵之上,罡风龙卷似喷泉涌浪,一层高过一层,一叠压过一叠,催化出无数剑气,有影无形,如游鱼一般逐浪穿波,直冲天际。 眼见罡风剑浪直冲这方空间之顶,就要击中那照明的珠子之时,谁知无论是罡风,还是剑气,刚一靠近那珠子,便是掉头避开,向下飞旋,丝毫不和那珠子相碰。 丁辰也是好奇,还以为这是阵法原有的设计,只是偷眼放出空明之瞳,暗隐异彩探查那珠子。 却见那珠子之中,似有无数如丝光华,飘渺聚散,若隐若现,竟隐隐和那剑阵之中,另有某种气机牵引。 丁辰一时想不明白,蹙眉片刻后还是移动目光往下,察观剑阵本体。 他原本还想趁此机会偷点师,只是这剑阵实在太过玄妙,看了半天,也只是勉强参悟到一些表面变幻之道,至于那剑阵之内核如何催动剑气,演化罡风,却是丝毫看不分明。 既然看不明白,丁辰倒是也不必再纠结,只是又随即想起了储物镯中的那套“伏灵剑阵”。 虽然那伏灵剑阵看着也颇有几分奥妙,却也根本无法和眼前这青莲剑派的秘传剑阵相提并论,不过短短时间,便让丁辰看出了其中不少破绽。 丁辰也是灵机一动,一时间神念翻涌,如同天人交战一般,脑海中一边不住的演练起来,一边运用起他从这罡风七十二劫三杀剑阵中的体悟到的一些窍门,试着对伏灵剑阵进行完善。 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丁辰还在琢磨剑阵,白子城却是又有了动作,便见其手中剑指猛地点出,一道亮银剑光咻咻的几个诡异扭动,在十几道剑气之间穿插而过,猛然来到一把满是铜绿的青铜剑旁。 眨眼间,剑光就贴了上去,嗡的一声清灵之音,剑光恢复扇骨本体,却是紧紧贴合在那青铜剑身之上。 扇骨随即连颤,撼动青铜剑,与此同时,整座剑阵都是阵阵微晃。 白子城又是剑指再点,又有一道亮银剑光直逼一把晶莹的玉剑…… 如此,一把接一把的催动。 又是过去良久,待每道剑光都贴在了一把灵剑之上,白子城已然粗气连喘。 稍稍恢复法力,一边凝神定目,又是细细查看了一遍剑阵细节,似确定基本无误之后,这才微松一口气,手指上储物戒指灵光一闪,一颗湛清碧绿,布满密密麻麻的纹路的药丸就跳了出来,被白子城轻吸一口,直接吞入腹中。 “菁华云纹丹?” 却是妙空低语轻呼出声。 此丹自然也落在丁辰眼中,也是不禁咂舌,这可是中阶宝丹,即便是法力枯竭的金丹修士服下一颗,也能飞速补全,药效远在大还丹之上。 却见那菁华云纹丹入腹,白子城当即浑身气息大震,丝丝元灵之气竟是如水雾一般萦绕其身体四周不散。 紧接着,就见白子城猛然睁眼,精光灼灼,啪的一声,双手抚掌一拍,指诀变幻如花,片刻猛地定住,掐出一个发兵诀,真元猝然而空,隔空急催…... 第318章 破土棺出 刹那间,那根根扇骨飞剑皆是颤抖不已,只是颤抖的频率和原本的灵剑大不相同,继而带动那相应的灵剑也是乱颤起来。 这些灵剑一乱,整个剑阵随即就是一阵动荡,罡风力道大减,大有收敛之势。 一见此情景,白子城满是疲惫的脸上也是露出一丝喜色,正要再度发力,散开剑阵。 就在此时,燕游突然翻手一掌,猛然向下击出,正拍在丘台正中黄土之上,寒冰真气勃然四溢,便见一片寒冰乍现,更是直往黄土深处钻入。 剑阵之外众人,连带丁辰,虽都是看得分明,却是不解,还以为是破阵手段之一,却听白子城立时暴喝一声。 “你干什么……”。 手上法诀不由一松,气息一时便是不稳。 眼见那剑阵罡风随之便又有再起之势,丁辰连忙传音问道,“白兄,怎么了……” 白子城自然早已反应过来,也无暇回应丁辰,虽然眼中冷厉泛光,还是不得不连连震荡真元,平稳心神,重新催化剑阵,平复罡风。 燕游显然早就料到白子城不会乱来,丝毫不为所动,当即又是化掌为爪,一把抓入冻土之中,那一层寒冰咔咔裂缝乍现,立时崩碎,又是一声暴喝,就见其脖颈、手背青筋暴起,似在发力,如同抓住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想要提拉出来一般。 不过片刻,似乎力道已足,燕游当即翻身让到一边。 此时,剑阵罡风已然完全稳固下来,只剩下丝丝和风环绕,剑气锐利不显。 便见,燕游脚下黄土裂纹路路,层层破开,不住隆起,显然有东西要出来了。 四周众人自然知道又生变故,却也不敢妄动,只得神色凝重的盯着剑阵之中的燕游行动。 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那黄土簌簌之声。 黄土又是拱动一阵,推出好大一堆,随后便见一墨绿油亮,三尺见方的盒子模样的东西露出。 随着这东西缓缓升起,却是并非是一只盒子,其下还有很长一段。 待到其完全出土,赫然已有一人多高,倒像是一个立柜。 其上繁复的花纹雕饰,上有流云仙鹤,下有黄泉骷髅,祥瑞图腾与凶兽恶鬼相伴,更有无数符文夹杂其中,着实诡异之极…… 众人眼见此物,更是噤声。 “镇尸符文?还真有棺材呀……” 良久,才听到有人幽幽开口,声音轻柔,却是妙空,似是自语,也无人应答。 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丁辰听在耳中,却是突然回想起之前在那深洞石壁上看到的符文,似乎有几处和他手中的某张符箓符文有几分相似。 正想着,还是妙空率先再度开口,“燕道友,你说的出口不会就在这棺材里吧?” 燕游静立于那棺材之旁,也不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寒气森森棺材看,过了好一阵子,才见其幽幽吐气,开口出言,只是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语气。 “大概,就在此棺之中了……” 大概? 丁辰闻言,便知要出去没这么简单了,只怕又要横生枝节。 “这棺材居然是用一整根‘虚光寒杉’生生掏出来的,还真是舍得呀!” 正是白子城的声音,此时,他已经退回到丁辰等人身旁。 丁辰却是听都没听过这种木料,也是略带几分好奇的问道,“白兄认识这灵材?” “呵呵,居然还有你子城兄不认识的东西?” 白子城一脸疲惫,仍不忘调笑,眼中甚至有一丝得意。 “这‘虚光寒杉’乃是极北冰原之中的一种灵木,天生阴寒,质如冰玉,可吸纳一切光线,很是稀有....... 而且,传说太岳宗秘制的虚灵傀儡,之所以来无影去无踪,便是因为用此木为主材炼制...... 如此粗壮的一棵,就算没有万年,也有八千了吧,用来做棺材,实在是够奢侈的......” 丁辰闻言轻叹,东西自然是好东西,但未必是好取之物呀...... 正想着,李姓老者和妙月却是一并过来了。 如此正好,丁辰干脆将赵珏交还到李老手中,又是呵呵笑道,“燕兄,我这里可是完璧归‘赵’了啊,以后有什么事,可别赖在我身上哦!” “江兄又说笑了!”赵珏还是含笑说道,他如今丹田、五脏皆是受损,全靠别人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燕游自然是关注到石室另一边几人的情况,看到赵珏无事也不开口,不过转瞬眉头一皱,斜眼又是往另一边看去。 却见正是钱铭和井大两人,相互搀扶着,往丁辰几人这边稍稍靠过来。 三人冷眼相对,倒是都没有再次出手。 赵珏见钱铭进来,也是心中凄然,嘴巴微张似乎要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 丁辰和他们没有生死大仇,自然不会赶紧杀绝,便道,“钱道友,井道友,我不劝你们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只是想提醒两位,所谓情势比人强,事已至此,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出去,就不要再旁生枝节了。待会如果找到出口,也可以一并出去,两位意下如何?” 两人闻言也是有些意动,他们跟进来,自然就是有求生之心。 至于其他的嘛,如今两人一残一废,更是不敢妄动,各自退后,算是默认了。 丁辰见两人如此,但也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不惧这两人,但是万一两人还有什么鱼死网破的手段,也是麻烦。 想着便再次转头又去看燕游,“燕兄,你怎么说?” 燕游嘴角微抽,按他的习惯,自然是要灭口的。 只是杀了钱铭,只怕在赵珏那里不好交代,要杀井大又要耗费法力,干脆也是不理。 但见其收回了眼神,略顿一下,左手又动,四指握拳,指甲立时刺破掌心,鲜血溢出,随后血手一伸,就要抹上那棺盖,看来是打算直接开棺了。 丁辰和白子城快速互看了一眼,同时开口喊道,“燕兄且慢!” 燕游虽然听到,但是动作却是丝毫不停,一把抹过棺盖,就见那血迹沾染一片,嘶嘶声立时响起。 下一刻,那棺盖缝隙之中,就有缕缕白雾飘渺而出,明显是寒气凝结而成。 就听咔的一声,棺盖缓缓就向前翻开。 “小心!” 丁辰轻声提醒,同时挪步后退,一身金光浮动而起。 其他人或退,或避,眼中警惕的看着那方柱一般的立棺。 轰的一声,棺盖倒在地上,便见那棺中雾气萦绕,隐隐一具人形,稳稳立在其中。 第319章 开棺尸起 待到雾气飘然稍散,凝目细看之下,却是一具容貌秀丽的女尸。 尸身保存极好,面目煞白,没有丝毫血色,看容貌似乎在三十岁多的样子,头脸没有任何妆扮钗环,身上穿着一身宽松的普通灰白道袍,而非殓服,双手隐在袍袖之中,一双小巧玉足半露在外,未穿鞋袜。 而胸口之处,却赫然插着一节牙白之物,似乎是把匕首或是短剑之类的。 “白骨剑……?” 白子城看得分明,却是小声惊呼出声,眉头更是微皱,又是挑眼看了燕游一眼,不由得又是后退一步。 丁辰见他如此,也是一愣,不自觉的跟着后退一步,靠在白子城身边,又见燕游只是安静的看着那“白骨剑”,一时似乎并无什么异动,这才连忙传音发问。 “白兄,这白骨剑有什么讲究吗?” 白子城闻言,这才微微侧头,仍是秘密传音。 “白骨剑,就是用白骨琢磨而成的灵剑……,这是广成剑派清幽谷的独门炼剑之法,乃是以元婴以上修士的灵骨,或是以某些异种化形妖兽的本命之骨来炼制,练成之后,不但灵性十足,威力极大,而且对于尸煞阴鬼更是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清幽......谷?” 丁辰口中喃喃重复一遍,却是想到之前燕游三人催动的那三个字,果然一切都是有因果联系的。 白子城也注意到丁辰眼中的异色,继续道,“......不过,据我所知,这还只是普通的白骨剑,还有一种特别的白骨剑,却是需要祭炼之人,用自己或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之人的骨头炼剑。 此种骨剑一旦练成,比寻常之法更易通灵为宝,由血脉相通之人御使,威力更是惊人。因此,清幽谷历来都有血亲之间,代代传承骨剑的传统......” 丁辰听在耳中,却是再次抬眼去看燕游,却见燕游脸上犹疑不定的表情化开,眼中决绝之意显现。 暗道一声不妙,丁辰连忙大喝“且慢”,人已经飞身上前,白子城也是注意到,几乎也是同时就动。 燕游此时手已经伸出,一把抓住那骨剑就要拔出。 丁辰已到棺前,一把握住燕游的手腕,其后白子城手也到,却是掌心抵住剑柄,两人都是用力,不让燕游拔出。 “燕道友,我不管你到底什么目的,但是还是要谨慎为好。 这骨剑也好,外面的剑阵也罢,分明都是在镇压这女尸。一旦拔出,万一尸变暴起,该当如何?” 丁辰连忙急声说道。 白子城也劝道,“燕兄,不可莽撞呀,再看看情况如何?” 燕游抬眼看了两人一眼,若有所思,不过片刻之后,还是手中力道一松。 丁辰两人也是感觉到了,也是神情稍安。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一股寒气勃然而起,立棺一震,那女尸竟然双眼猛然一睁,凛冽阴森之感直冲三人心头。 丁辰只觉得如同寒气入髓,浑身法力都快要凝结,连忙运转法力,真元狂涌冲破桎梏,同时手一松,侧身一歪,倒撞在白子城身上,两人齐齐脱开,退到一边。 再看燕游,脸上惊疑乍现,也要放手退开。 只是那寒气顺着骨剑直入他手掌,手上肌肉一僵,却是不由自主的再度收拢握紧,同时手借身体后退的力道,噗的一声,就见那白骨短剑直接被拔了出来。 胸口剑孔空空,没有丝毫血水流出,也不闻有什么尸臭异味,倒是有一股数九寒梅的淡淡幽香。 丁辰和白子城都是谨慎之人,一见异变丛生,哪里还敢停留,身体一闪,当即飞跃而起,眨眼间已落到剑阵土台之外,脚下仍是不停,直至退到妙空等人身侧,才勉强站定。 燕游原本还在惊疑手中的骨剑,此刻也是醒悟过来,遁光就要一闪,却见那女尸眼珠一转,一股凛冽神念轰然撞击燕游灵台识海。 就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随即七孔都是血丝渗出。 这燕游也是坚毅,强撑一口气,保住遁光,随后栽落在赵珏三人身前。 却见那骨剑一出,整具石棺内的寒气更是没了压制,立时喷薄而出,寒雾升腾而起,整个剑阵围绕的中间部分,一片朦胧,别说肉眼看不清,便是神识都无法渗入。 这整个石室空间内温度立时下降,四壁之上隐隐有霜花凝结。 这寒气来的突然,众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连忙催动灵力护持。 却是异声又起。 丁辰连忙催动空明之瞳,入目却是那女尸身形一晃,头颅微微扭动,一双白得毫无颜色的玉手虚握一下,素白指甲轻刮棺壁,随即右脚轻抬,似乎就要直接一步踏出。 只是那倩柔玉足刚刚越过棺材,便见那四周剑阵中,最里面的几把灵剑当即无声微微颤动。 丁辰看得分明,那女尸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脚却是轻轻收回,旋即虽不见那女尸胸腹起伏,四周元灵气息倒抽,直灌女尸鼻中。 四下寒雾大减,那女尸寒冰玉雕一般的脸上竟多了一丝灵动生机。 众人皆是惊惧不定,目光死死盯着这女尸,虽然看不出她的法力深浅,修为几何,但刚才那女尸一个眼色,就震得燕游七窍流血的场景,众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绝不是自己这些人可以抵抗的,因此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 四周一时哑然,静谧无声。 就听“咔”的一轻声,却是那女尸动了动脖子,随后又是动了肩膀、四肢,仍是咔咔作响,似乎是在适应这肉身一般。 女尸活动了几下,微微吐了一口白雾,胸腹仍没有起伏之感,似乎并不是在呼吸,而是那白气单纯的冒了出来。 眼见那细长双眸半开,目光幽幽下垂,无声看向众人,淡漠似画中死物,清冷如万年寒潭。 而恰恰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眼,竟是让丁辰等一众人心中浮起同一个感觉。 惊悚! 第320章 寒露真人 众人噤若寒蝉不提,那女尸漫无目的的看了一会儿,目光最终落在了燕游手中那把骨剑上,却似仿若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瞳孔才隐隐有了几分神采,却见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似有寒气呼出,传出一道颇为清脆的女声。 “你果然是燕雪明的后人,这把涩骨剑倒算是回归本主儿了......” 那声音若冰磬般清冷,话到一半,随即眼中恰似又浮起一丝不解,有些诧异接着道,“啧,你血脉之中,怎么还有白露的气息?” 燕游闻言,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有些闪躲,却是不敢不答。 “晚辈高祖父的名讳正是‘雪明’,而晚辈外祖一脉,也确与白露祖师有亲......,前辈,想必就是寒露真人吧?” 燕游小心的回道,踟蹰了下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后半句。 那女尸不答,反是嗤笑一声,“哼,想不到,这老的没勾搭上,这小的倒是勾搭上了......” 这话虽没头尾,却也不算隐晦,一听便知其中必有什么别样纠葛。只是,众人却是没心思去关心这些,因为,单单是“白露”、“寒露”这两个名字,就足以令人震惊不已了。 对面这位,难道就是“千秋双姝”中的寒露真人? 可不是听说其早在五千年前就已失踪了吗,竟是早就死了,尸身还被镇压在此地...... 那“燕雪明”又是何人? 听两人对话,此人似乎也是原先千秋门人,可他的白骨剑又怎么会插在这“寒露”真人的胸口上?难道是这燕雪明杀了寒露,并将其尸身镇压于此? 可此人若是有这等手段,想来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才对,怎么又从未听说过其名号? 丁辰到底不过是别国偏远小宗门出身,对雍国老一辈炼神老祖的事情,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便想向白子城打听打听,一转头,却见白子城眉头紧蹙,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欸,这小子也姓白,不会也和那白露真人沾亲带故吧? 丁辰暗自揣度之际,又听得燕游犹豫着开了口,“前辈,当年您和老祖之事……” “哼哼,行了,你也不必紧张,更不用害怕,那件事儿,说到底与本座关系也不大。本座不过是这具尸身成煞后,生出了一缕自主意识,继承了一些原身的记忆而已...... 说来,本座还得感谢你呢,若非你贪图姓燕的这把涩骨剑,本座还无法彻底占据这具肉身呢......” 女尸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随口打断了燕游的话。 而其似乎也真的并不甚在意寒露真人和燕雪明之间的关系,不再和燕游说话,目光又是扫过众人,最后却落在丁辰身上。 便就是一刹那,丁辰只觉浑身气血似乎都冻结了一般,下意识抬眼去看,正和那女尸四目相对,立时一股诡异至极却又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 “金毛......犼?” 丁辰忍不住轻呼出声,复又连忙住口。 “嗬,你终于想起来了?” 却见那女尸“寒露”嘴角勾动,似笑非笑,三分讥诮。 “子城兄?你怎么了?” 白子城察觉到丁辰的异样,连忙开口询问,同时,其他人也都莫名看了过来。 丁辰心中忐忑不安,还是勉强平复心绪。 “也没什么,只是之前,在我们推动那甲子格石门之时,在下无意中在那金毛犼彩绘双目中看到一道惊心动魄的视线,当时只是一瞬,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也没说出来......” 丁辰低声解释道,最后才道,“却不想,原来那道视线,竟然是眼前这位前辈......” 众人闻言皆惊,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自己这一行人的行动,早就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那女尸“寒露”却是轻笑起来。 “呵呵,本座原本也是好奇,你明明一身玄门道宗的修为气息,怎么会九灵宗的望幽法目,便不经意和你对了一眼...... 当时,本座还有些后悔,担心你们就此受惊退走,却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缄口不言。” 九灵宗,望幽法目? 丁辰立即想到自己修炼的空明瞳术。 他自己也早就怀疑此术多半是大有来头的,却是没想到居然和九灵宗这等魔道大宗扯上了关系。 不过,此时也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为今最重要的还是寻找出路,尽早离开。 “呵呵,这也是前辈福泽深厚,否则,岂不是耽误了前辈的大事......” 丁辰打着哈哈,也不去理睬其他人探寻的目光,对着女尸“寒露”又是躬身一礼,一张口,语气也是明显带了几分奉承、巴结之意。 “寒露”闻言倒真的莞尔一笑,或许是这句不重不轻的奉承话真起了点作用,其浑身冷冽的气息都明显弱了几分。 “哦,或许吧!不过,你这小子倒也有趣,如此深厚的真元气息,本座竟看不出你功法的底细来历......,啧,你居然还修炼了伍神钦的破阵子剑歌,当真有点意思......” 女尸“寒露”啧啧几句,竟是有几分赞赏的意思。 “原来你修炼的是破阵子剑歌?难怪燕游说你的破军剑气不正宗了......”却是白子城神念传音道。 丁辰此时哪有空去管这些,也不接话。 见这女尸此时似乎心情不错,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开口道,“前辈,既然您已经彻底占据了这具肉身,那晚辈等也就不打搅前辈清修了,前辈可否告知离开的方法.......” 他早就该料到,那燕游说什么出口就在剑阵之下,根本就是诓骗之言。 “离开的方法?” “寒露”却是轻啧一句,眼中似有戏谑。 “嗬,此事倒也不难,本座虽然是被封印在此地,但经过这么多年,此间禁制早就被本座探查一清……” 其余几人自然也知道此行算是彻底着了燕游的道,而面前这尸煞最少也是银尸级别,怕是寻常元婴修士都不敢力敌,更是绝了心思,早就考虑走为上计,奈何没有出路。如今一听这“寒露”所言,皆是面露喜色。 唯有燕游和赵珏对视一眼,却是面露苦笑。 丁辰面色微动,便猜到这“寒露”真人恐怕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果然,就见“寒露”眼中精光微动,却道,“……,只不过,你们不是来寻宝的吗,如此多上品灵剑,你们就都放弃了?” 幽幽开口,嘴角露出一副和善却又生硬的浅笑。 第321章 我与你护法就是! “......你等助了本座,本座怎么能毫无表示,你们看中哪把,大可去取,到时候,本座自会出手相助的……” “寒露”整个身子还在那立棺之中,执手而立,明明面带浅笑,十分端庄,却总给人一种眼含讥讽之感,令人极不舒服。 “前辈说笑了,我等微末小修,哪里敢觊觎如此重宝,再说,此剑阵灵剑威力无比,我等哪里有本事取剑!” 却是那李姓老者抢先一步开口,说完又是看向丁辰、白子城等几人,眨巴着眼睛道,“几位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显然是有些言外之意了! 而丁辰等人哪里需要提醒,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岂会轻易就范。 这女尸一直未离开那棺椁,不敢越雷池一步,此时说是要助他们取剑,分明是要诓他们去取剑,为她破阵。一旦等她真的破阵而出,自己这群人还不是由得她搓圆捏扁。 “寒露”自然将这等小动作看得清楚,半眯双目也不接话,阴恻恻却是看向另一边。 “那你们两个呢,不想报仇了?” 此话却正是对着钱铭与井大说的。 两人闻言面色各异,钱铭明显有些意动,却也自知自己如今实力,下意识瞟了赵珏这边一眼,还是没有妄动。 倒是井大颇为果断,当即回道,“前辈,此行能平安出去已然是万幸了,晚辈不敢再有妄想……” 说着,更是往丁辰、白子城这边靠了靠。 见利诱不成,“寒露”眼中冷意森然浮动,阴狠出声,“哼,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本座一片好心,却被你等当成驴肝肺……!” 却不想白子城实在耿直,当即冷笑道,“阁下何必说这些哄骗小儿之言,你要是有本事助我等取剑,只怕早就破阵而出了吧!” “寒露”闻言面容一僵,眼中精光隐隐已有杀意,四下如同霜降。 其余几人见状,不敢怠慢,匆忙紧催真元,乱祭法器,眼见剑拔弩张。 丁辰暗恼白子城怎么如此冲动,一把将其薅过来,揽到自己身后,又是陪笑道,“前辈修为高绝,何必与我等晚辈计较什么。再者说了,前辈不是才刚刚与这肉身融合吗,何必为难我们几个筑基小辈,徒费功夫......” “哼哼,这你倒是不必担心,本座就算没有完全恢复到寒露生前的境界,可杀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寒露”语气中带着不屑,一丝残忍已经挂在这女尸嘴角。 丁辰不由得心下一沉,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寒露”再度森然开口。 “哼,本座也没兴趣再与你们嚼舌,本座再说一遍,乖乖按吩咐取剑,一切还好说,否则,哼哼,休怪本座无情……” 众人悚然,却仍是无人妄动。 “好好好,看来你们是觉得本座受困于这剑阵,就奈何不得你们了......” “寒露”狠声连说三个好字,也终于没了耐心,裙摆之下半露赤足轻轻碾动,似在碾死什么虫子一般,猛地用力一踩,就听得喀嚓清脆的脆裂之声,竟是生生将脚下那什么虚光寒杉木的棺木板踩裂一块。 几乎就是同时,女尸一身袍袖无风翻动,寒气阵阵四溢,如云海雾浪般淌出那立棺,呼吸间,就将剑阵中间一圈淹没,其中更是似有什么鬼物,搅动着绕棺游荡。 下一刻,肉眼可见,把把灵剑之上,凝露挂霜。 “不好,她想压制剑阵!” 燕游惊呼一声,却是出声的同时,那女尸瞳孔中冷意暴起,喉咙一声闷哼,燕游识海如遭重锤,口中溢血,整个身子踉跄。 妙月忙伸手要去扶,那神念攻击却是未停,当即殃及池鱼,双腿一软,竟是先跌坐在地。 妙空反应极快,见状弹指,正是一颗五色琉璃佛珠射入半空,立时爆开,却是“咚......”的一声悠长之音,恰是深山晨钟,撼人心神。 “禅钟晓音.......?” 果然不愧是继承了炼神修士的记忆,这“寒露”尸煞倒是有见识,一口道破,同时那神念攻击也算是被化解了。 “阿弥陀佛!” 妙空清唱一声佛号,也不托大,手中一整串佛珠全数捧出,其上灵纹爆闪,便是激射而起。 “寒露”也不过是嘲讽一笑,都不见其丝毫动作,竟是凭空刮起一股阴风,将那才飞出不远的佛珠轻抚,其上冰霜立现,灵纹转瞬即逝,叮当声声,接连跌落下来。 眼见妙空的攻击轻易被化解,丁辰眼中也是浮起焦急,空明之瞳死死盯着那女尸,却是传音于白子城。 “白兄,你此时能控制那剑阵吗?” 白子城面色也是不好,闻言只传音回道,“有些困难,而且要耗费很长时间……” “那若只是激活剑阵呢?再从中做些引导,应该不难吧?” “这,倒应该可以,只是一旦激活那剑阵,那剑阵可不认人,厉行屠戮,我们一样没有活路……” “无妨,你只需略做引导即可,这剑阵本就是为了镇压那女尸,想来会先攻击那尸煞,多半会逼得她寻机脱身离开,只要她开启出口,我们也算是有了一丝生机……” 丁辰瞬间就想到这条死中求活之计。 “真的能行吗,我可没绝对把握……”白子城最是了解这剑阵真正的恐怖的,自然心生犹豫。 “为今此计,或许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从容压制剑阵,安然脱身吧? 而且,以我看来,这所谓的“寒露”真人多少也有些色厉内荏,一身寒气虽重,却有一丝凝涩,缺乏灵动,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丁辰空明之瞳也不是摆设,自然看出对方一些底细,说着,也不等白子城回应,当即退走一步,撞了一把白子城。 “你且放手施为,我与你护法就是……” 白子城也有默契,虽有些赶鸭子上架,还是当即顺势飞身后退几步,直接退到石壁角落之下,盘膝坐定。 第322章 碧磷焚尸符 “诸位,此时就别再计较什么得失了,一同御敌才是正经……” 丁辰神念急促,传音众人。 同时一声轻喝,手中清尘鞭当空一挥,破空声震,横在胸前,另一手中,一把符纸捻开,抖手祭出,皆是火属性,一应激发,火浪交叠,翻涌而起,直直压向前方剑阵。 正是要用外力先一步强行撼动剑阵,迟缓对方封禁剑阵。 “寒露”看在眼中,嗤笑一声,“哼哼,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 说着,便是大袖一甩,竟是伸出那立棺,剑阵尚未被完全压制,感应到一丝目标异动,还是有了反应,嗡鸣轻颤,霜花簌簌,却到底没有发动。 “寒露”见状面露得逞的阴笑,袖笼中一股寒气当即涌出,眨眼间落出剑阵之外,夹冰带霜,盘空凝为一条寒霜怪蛟,一身冰刺林立,六足三眼,满口獠牙,张狂一扑而出,蛟尾一甩,荡开一条寒风,压得那火浪毫无暖意,随即熄灭。 也就在此怪蛟凝出之时,那女尸同时左手俯掌一压,一股阴寒尸气凝出一杆十字长戈,倒插钉入土丘之中,浓烈寒元之力顺势灌入。 剑阵嗡鸣更甚,煌煌乱颤,似要发动,却见剑身上冰霜愈发凝重。 “大家快动手,她要强行破阵!” 一声轻喝,正是白子城。 其余人闻言,也知其中厉害,连忙各祭法器,当空打出。 还是那李姓老者率先出手。 便见其面上浮起不舍,手上动作却不迟疑,祭出一面灰白小幡,其上青红二色丝线绣着一只怪鸟,状若鹤形,却是独脚,展翅似有火云,竟与传说中的神兽毕方有些相似。 那小幡悬空招摇,其上鹤形怪鸟似在扇动翅膀,道道火红虚影从那怪鸟翅下涌出,随即展开,恰似一面巨大的火幕,以防守之势,勉强将那寒冰怪蛟挡住。 那古怪冰蛟六爪张狂,冰凌锐锐,被那火幕一挡,也不硬撞,舞爪虚抓,却是从一旁虚影中抓出一柄大锤,正是井大寻机偷袭,祭出的一柄瓮金锤。 瓮金锤势大力沉,反是被冰蛟借势舞动,重击在那火幕之上,火幕当即乱晃,竟是不稳。 便在此时,侧面一点黄光闪动,正是妙月的降魔杵,其上佛头佛光灼灼,便要去钉那冰蛟眼目。 那冰蛟似有灵智,拎锤格挡,降魔杵一个斗转之间,划过一道弧线,就要声东击西,去打“寒露”。 “寒露”正全力催动手中长戈,看都没看一眼那降魔杵。 那冰蛟长身一卷,尾下突现一只怪爪,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一把将那降魔杵抓住,阴寒之气附上。 眼见降魔杵上佛光暗淡,怪蛟上方突然又投下一道金红神光,正是妙空祭出的华盖已然撑开,如有佛唱经颂,灵光千条,直罩怪蛟。 怪蛟被灵光一压,行动受阻,反是更显凶悍,背上尖刺连抖,冰针乱飞,打得灵光溃散,华盖倒飞,火幕乱颤。 丁辰这群人到底不过筑基修为,人数再多也是势微,一时不敌,处处受制。 眼见不敌,却听得咻咻声起,数十道金色剑气,簌簌飞闪,转瞬便是钉在那怪蛟额头。 “寒露”这次倒是有了些反应,也只是蹙眉抬眼,仍旧不理。 赵珏钱铭皆是重伤,自是插不进手。 燕游调息一阵,面上潮红泛起,猛然一口鲜血喷在手中涩骨寒心剑之上,嘶啦一声,热血化冰,立时褪去猩红,瞬发而动,直指那怪蛟。 怪蛟乃是“寒露”寒元尸气所化,正被那涩骨寒心剑克制,当即一剑钉入脑门,怪蛟气势便委顿几分。 井大瞅准机会,挥手又是一把瓮金锤祭出,与那被冰蛟制住的瓮金锤正撞一起,便是咚的一声巨响。 井大虽然受伤,法力却是尚在,趁着冰蛟抓握不稳,当即夺回那瓮金锤的控制,两锤之上,三重山岳纹交错,猛的翻转,一锤砸在那蛟爪,一锤砸在腕臂,砰的两声,当即寸寸脆裂。 机不可失,丁辰手撸清尘鞭,每过一节,玄重符文便明亮一分,及至鞭梢,便是推掌而出,风驰而至,一鞭抽在那怪蛟头颅之上。 似有惊雷,裂缝乍现。 涩骨寒心剑颤抖,往下直钻,双锤更是急来,擂鼓一般锤锤落在怪蛟身躯之上。 这寒冰怪蛟到底不是实体妖兽,全靠一口本命尸气维持,一时失了气势,当即寸寸崩溃。 眼见刚刚还占据上风的怪蛟竟真的被几个小辈击碎,“寒露”倒是有些意外。 随即又是深呼一口气,还是压下了直接动手的冲动。 目光回转,仍旧落在剑阵之中,一手继续催动尸气破阵不停,另一手隔空虚点,分出一道寒元尸气。 猛然间,剑指翻转,化掌推出,隔空一股怪力轰至,砰砰乱响,那冰蛟碎成的冰块当即再度崩裂,化作满地冰渣,皆是棱角尖锐,哗啦啦腾起一股冰浪,气势不减反增,排山倒海一般压向众人。 李姓老者一见,连忙将那灰幡催到极致,火幕赤红如烧云。 冰火相撞,气浪翻涌。 就听得刺啦一声,却是那灰幡破裂,李老口中带血。 而那冰浪却只是散碎,被“寒露”再度一抓,寒气不减,又是涌起涛涛寒雾。 “白兄……” 丁辰暗叫一声。 白子城仍是正盘膝端坐,紧闭双目,正在催动法诀。 丁辰心知那剑阵催动不易,不可打断他,话到一半便止住,伸手快速拂过储物镯,灵光一闪,掏出一张符箓,符纸赤红,符文暗红,与之前在深洞石壁上看到的几处符文极为相似,赫然正是他在卫国时,绞杀那血神教披发男子后得来的那诡异血符。 此符既然能将那铁尸烧到凄惨,想来对这煞尸也当是有效的。 也容不得丁辰细想,法力一冲,血符便脱手而起,符纸轻抖,一道碧油油的绿焰腾的冒起,流火一般立时洞穿那凝练寒雾,竟是丝毫阻挡不了。 绿焱凝而不散,随即彻底激发,化作一张脸盆大的鬼脸,无声鬼啸着向前扑去。 “碧磷焚尸符!” “寒露”一见这碧焰,几乎是从喉咙中生生挤出这几个字一般,面上也难得浮起一丝凝重之色。 第323章 心生退意 眼见绿焰迫近,“寒露”面色阴沉,却也有了计较。 目光扫视剑阵,不得已还是松开手中长戈,好一身阴寒尸气浮现萦绕,宛若实质,脚下轻移,竟似乎要冒险踏出那棺椁。 此时,碧磷鬼脸游来荡去,已到进入剑阵之内,也无人指引,就直直朝“寒露”而来。 棺椁之中,空间有限,自然避无可避。 “寒露”当即轻迈一步,赤足落地,嘎吱碎冰。 剑阵已被寒元压制,并未发动,但“寒露”仍是不敢全身而出,只半身在外,也多了几分余地,当即一甩头,发髻散开,长发如鞭倒抽那鬼脸,就听刺啦声响,头发立即绿焰燃起,更是直往上蔓延。 素手银甲随之一划,一道寒光闪过斩断头发,侧头又是一口寒气喷出,那绿焰火势更猛却也被逼退几分。 这碧磷鬼脸若是落不到那尸煞身上,便坚持不了多久。 “寒露”虽是忌惮这罡风劫杀剑阵,不敢放手施为,但此时腾出手来,也不是面前几个筑基小修能匹敌的,当即两只大袖舞动如同穿花蝴蝶,一股彻骨寒气狂卷而至。 这次,没了那火幕隔开寒气,众人立时就觉浑身上下如坠冰窖,丹田之内如有霜降,气血凝涩宛似浆糊,若非丁辰全力催动冰火双珠,稍抵寒气,只怕立时就要冻毙一两个人了。 这“寒露”居然一直没有动用真正的实力,如今稍动真元,竟就如此难以招架。 “寒露前辈,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何必赶尽杀绝,我们万事好商量!” 丁辰再度开口,想给白子城再争取些时间。 “寒露”哪里会听,袍袖又要再挥,却听一声剑啸,一道灰白寒光破空穿出,正是那涩骨寒剑,直刺“寒露”。 “寒露”一见此剑,并不怎么忌惮,只是大袖一摆,缠在手臂上,避都不避,兰花指诀轻弹,寒光一点夹霜带雪,当的一声,正撞在那骨剑剑锋,当即弹飞。 燕游也不过以筑基修为,哪里能真的催动法宝,此时也不过勉强以精血御使,加之祭炼不全,当即反遭反噬,一口血喷出,气息更是微顿。 寒气连带又重三分,比之当初在寒潭洞府之时还要酷烈,冰火珠也不过上品法器而已,哪里支撑得住,眼见就要灵光熄灭。 就在此时,一道昏黄光华浮现,撑开一道光幕,勉强护住众人,竟有一丝暖意,却是妙空将那莲叶青灯全力催动,豆大的灯火不住摇曳着,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见其余人都只有自保之力,丁辰有心趁机出手,奈何又不放心白子城。 好在燕游知道利害,再度强行催动涩骨剑,左突右进,搅动寒气,虽无法攻击“寒露”本体,却是时不时横空划破,勉强牵制寒气无法全力凝结。 “哼,你们以为本座受困剑阵就奈何不得你们?蚍蜉撼树,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寒露”面露讥讽,目光轻扫白子城的方向,浑身气息陡然而动,寒气立时严酷几分,而且愈发强悍,压得丁辰这边防线立时岌岌可危,灵光忽明忽暗,眼见就要崩溃。 便在此时,白子城法诀弹指。 那罡风剑阵本就被白子城和“寒露”两厢牵引,不过暂时被压制,此时被隔空震荡,当即异动连连。 “寒露”眼露惊慌,就要手脚退回那寒杉立棺,却不想这一动,反是牵动剑阵气机,琅琅剑啸,立时有数道罡风卷起剑光,直绞其身。 此女煞见状却是面露喜色,干脆再度迈步,竟是全身出了立棺,堂皇立在棺前,面上更是狠厉不减,直接硬扛了几道剑光加身,伤口深可见骨也是不顾。 “哈哈,我还以为你真有本事催动剑阵,看来也不过如此......” “寒露”明显看出白子城底细,狂催尸气,片刻凝出二十八道无形剑气,嗖嗖乱走,竟似乎也是一种剑阵,加诸其身,直接和那罡风剑阵缠斗起来。 一时间,那道破阵的尸气倒是为之一缓。 白子城立时有了感应,当即猛提真元,勾连剑阵,便听剑阵之中,数把灵剑当即便有嗡鸣之声响起。 一见白子城法力趁机遥遥联络到剑阵,那“寒露”之前所言如被人打脸,也是怒火中烧,秀眉倒竖,眼现狠辣。 只是她也来不及阻止,当即鼻头一皱,掐出剑指猛点眉心,力道之大几乎要点破头骨。 如此自残自有道理,果然,其眉心血痕如似第三只眼微睁,又是一声闷哼而出,就觉一道无形声波如利剑刺来。 众人心头立时如遭重锤,各自口鼻带血,脚下不稳。 丁辰大骇,忙一步退后,挡在白子城之前。 同时,上清长春功蕴化如潮,一身太白金光浮凝全身,正是以身为盾,硬扛一击。 砰的一声,却是无事牌灵光应声而碎,丁辰当即只觉一口腥甜含在口中,竟是被生生震伤心脉,这才勉强护持白子城。 “寒露”一击得手,继续连催尸气化剑抵挡罡风剑阵,两只大袖又是一甩,寒气瞬息而至,寒雾浓重,犹如实质。 丁辰翻手又是摸出一张碧磷焚尸符,正要寻机祭出,就听得那剑阵之中金石乍起,却正是白子城终于激活剑阵。 罡风盘旋,剑光簌簌层叠、飒飒交错,状似一朵净世剑莲,见那女尸所在困绕其中,飕飕剑气乱走,冲入那浓厚的寒雾之中,一时间便搅动那无尽寒气一阵散乱。 “寒露”狞眉睚眦,双眼之中黑红血丝密布,惊惧之中已有决绝之意。 心知已无退路,“寒露”双手猛拍腹部,一口阴寒尸气喷出,同时双臂一甩,两只大袖荡起,卷动尸气所化剑阵凝出一层寒霜屏障抵挡罡风剑光。 丁辰反手收了碧磷焚尸符,此符虽然对尸煞颇有奇效,却是需要近身使用,否则很难得手。双手随即一抬,金光速现,连打数十道金色剑气,脱手而出,嗖嗖不绝,直刺那寒气屏障。 一时间雨打芭蕉,噼噼啪啪乱响。 罡风劫杀剑阵紧催剑光,风中剑势不绝,剑随劲风更盛,刷刷劈砍不已,眼看那屏障就是不稳。 “寒露”眼中恨意滔滔,心下却生退意。 第324章 恍若隔世 却听得宛若冰河开裂之声,寒气屏障裂隙森森,罡风剑气一灌而入,眨眼便有数道剑光刺在那“寒露”身上。 “寒露”再不迟疑,仍是硬扛一下,又是一口尸气喷出,寒霜屏障又起,暂抵一时。自己却是身形一动,闪身跃起,一脚就踏在那立棺顶上。 立时刺啦声起,那棺材之上镇尸符文显然效用还在,“寒露”那苍白的玉足皮肤寸寸腐败,尸气溃散。 “寒露”也是强忍一口气,不顾分毫,猛然发力,那立棺当即裂缝道道,如同利剑入泥,被生生踩入黄土之中。 紧接着,就见那插满灵剑的黄土丘台裂出数道缝隙,剑阵罡风不由就是一缓。 几乎同时,原本端坐众人之后,全力激发剑阵的白子城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已被剑阵反噬。 众人见状,以为剑阵已经被毁,刚刚缓过来的气息又是一乱。 “剑阵无事,不要惊慌!” 却是白子城轻喝一声,再度强提一口真元,剑指猛推连点,震荡剑阵。 “寒露”自然知道剑阵不可能这般轻易就会被破,只是趁剑阵威力稍减,一步踏出,就要硬扛出阵。 却听得砰砰几声脆响,却是白子城直接崩碎了数只扇骨,剑阵威力再度激荡。 “寒露”咬牙,一声不吭,腾空而起,罡风随之而上,宛若风球将其包裹,剑气锐利至极立时戮戮加身,“寒露”如遭凌迟酷刑,道道伤痕深可见骨,虽不见血流出,但殷红血肉翻开,宛如佛门传说八寒地狱中,因寒冷冻得皮肉分裂如血红莲花一般,看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寒元灌注全身,身上似被寒冰封冻,竟也硬扛住几分。 “寒露”再不迟疑,五指凌空一抓,一道无形爪力正抓在某处石壁之上,哗啦碎石破开,便见一方小石龛,其中却是一块石雕龟甲。 两点灵力虚点而出,正中那龟甲的两个斑纹。 丁辰见状,便知此计已成,当即眼角余光看向白子城,神念急动。 白子城早有准备,法诀又变,下一刻,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倒飞而起,剑光闪现,猝然而至,噗的一声,便将那“寒露”伸出的手臂齐肘斩断。 “寒露”面色一狞,眼中凶光扫了白子城一眼,另一只手反手将断臂抓住。 又是一道剑光乍现,正是那铁剑直直劈在“寒露”腰间,足有三寸之深,几乎要将其拦腰斩断。 而就在此时,一股空间之力就在石龛之前浮现,转瞬形成一道空间涡洞。 涡洞一现,便见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的“寒露”身形一动,身体已经被强劲的空间吸力卷住,眨眼间遁入其中。 那“寒露”一走,寒气屏障随即破碎,但是那罡风杀机却是丝毫不减,没了目标更是剑光四溅,就要再行杀伐。 “走!” 丁辰一声大喝,身影一晃,已在数丈之外。 浑身金光灼灼,正是将太白金光催到极致护住全身,脚下遁光乍现,看准墙角罡风偏弱之处,踏莎行步伐斗转星移,身形扭动翻转,几步便是往那涡洞方向窜去。 就在丁辰已经能感应到那涡洞的吸力之时,却听那李老大声喊道,“江道友不可,还是先重启涡洞为妙,点她点过的地方……” 丁辰也是立时想到要是那“寒露”在外面守株待兔,岂不是糟糕,于是身形连忙翻转,脚下连点石壁,勉强停下。 当即几道罡风剑气就划破他后背金光,血迹立现。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勉强催动太白金光复原,手上法诀不停,连弹两下,两点灵光也是点在“寒露”点过的两处。 随即,就见那空间涡洞又是一个扭曲,吸力一紧,消失不见。 众人此刻都是手段全出,也顾不得什么法器损毁,全力抵挡那肃杀剑气,也要往丁辰这边过来。 “剑阵维持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要完全发动了。” 白子城也已经起身遁走,连招剩下的九支扇骨回身护体,遁光左右闪避,便往这边来。 又听李姓老者叫道,“江道友,另点两个地方试试......” 丁辰闻言也不犹豫,灵光再度弹指而出。 这李老看来也确实颇为精通阵法之道,灵光一到,涡洞又现,仍是一股巨大的空间之力浮现。 强提太白金光诀护体,丁辰当先跃起,顺着那吸力,便钻入涡洞,又是一阵揉搓拉扯,时间却是比上次长了不少。 片刻后,眼前一丝亮光浮现,随即豁然开朗,人已经落出涡洞,便是直坠而下,入目便是无边的水域。 丁辰连连催动乌云佩,乌云散开,刚刚虚浮半空站稳,就见那涡洞之中,又有人落出,正是妙空。随后,燕游抱着赵珏出来,李老和妙月紧随其后,最后却是井大也跳了出来。 皆是喘息不止,吞丹的吞丹,服药的服药,各自祭出法器,浮空调息不止。 丁辰一看众人,个个虽然都是浑身血迹斑斑,衣衫破碎,但好歹算是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心下稍安。 却是不见白子城,连忙问道,“怎么不见白兄呀,还有钱道友呢?” 妙空闻言,轻咳两声答道,“我们遁入涡洞之时,白道兄却是晚了一步,让我们先走,应该快出来了,至于钱道友……” 说到这里,妙空话音微收,轻叹佛号。 还是赵珏唉声叹道,“师兄已经仙逝,多谢江兄记挂了!” 丁辰一听,便也猜到,以钱铭残损的法力,若无人舍命相助,只怕很难安然脱身的。 正在唏嘘之时,却听李老说道,“不好,涡洞要消失了!” 众人连忙举目去看,果见那涡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缩小,眼看就要消散。 好不容易交到个不错的朋友,不会就这么嗝屁了吧! 丁辰心下不忍,只是这空间涡洞少说也得是元婴修士才能勉强掌控,即便他再心焦,也是束手无策。 就见那涡洞还剩拳头大小之时,漆黑之中,乍现亮银闪闪,随即涡洞一个扭曲,一串符文炸开,将涡洞一撑,一道白衣身影落出。 正是白子城! 丁辰见状,连忙乌云一铺而去,正好接住。 就听这小子还没站稳,就一阵得意的笑声,“哈哈,还好我有张中阶遁空符,否则就要真的困死在里面了。” “行了,赶紧调息吧,得瑟什么!” 丁辰一时气滞,轻喝了几句。 白子城也是消耗巨大,也是不再张狂,干脆就坐在丁辰的乌云之中盘膝打坐起来。 ...... 手中摸出一块中阶灵石,缓缓运转上清长春功。 丁辰一心二用,环视四周。 此地应该还是在小西海的范围内,此时云雨早已经散去,阳光不算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水汽夹杂在徐风之中,淡淡的腥味,也不难闻,倒是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第325章 重返石苔岛 半个时辰之后,香松雕车之内。 众人勉强调息结束,一时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兴阑珊,特别是井大,颇有些面如死灰的感觉。 见此情形,赵珏心知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为好,此间之人,不是有背景无能轻易灭口,就是实力所限无法灭口。 当即手把扶手,强撑着微微坐正,面上浮起一丝和煦。 “各位,此行确实是我和燕兄有所隐瞒,但是期间发生的诸般变故却也非我等所愿,诸位有所怪罪,也是正常,如果实在不能释怀,我二人自会恭候,只不过,也等回去修养好之后,再作计较如何?” 赵珏温言开口,目光轻移,最后落在井大的身上。 “事已至此,也是命数使然!” 却是妙空轻叹一声,这话听着似乎什么也没说,却是有了劝人“放下”之意。 这也算是为井大着想,此时动手,便是其他人袖手旁观,两不相帮,井大一人,又哪里有胜算。 井大如何不知,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无力做什么,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心灰意冷,缓缓起身,一条独臂,半身血迹,凄凉无比。 燕游微微侧目,却也没做什么,平静不语。 就听井大语带怅然,道,“正如师太所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在下还要回去安葬两位兄弟,就此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井道友且慢!”却是赵珏开口叫住井大。 井大下意识驻足,还以为对方反悔,要斩草除根,却见赵珏手中灵光轻闪,却是抛出一只储物袋。 井大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接过。 “井道友,这里有些灵石,除了此行说好的报酬,多余算是我等对井家的一些补偿,还请收下!” 井大又是轻叹,敷衍的点了点头,再不停留,驾了遁光就走。 看着井大远去的遁光,赵珏这才又摸出三块蓝汪汪的玉牌来,也是一抛而出,各自飞向丁辰和妙空、妙月三人。 “江兄,两位师太,这玉牌,乃是我沧澜商会贵客凭证,凭此可在我商会兑换三十万灵石,还请笑纳!” 丁辰自然呵呵收下,心中暗道,这赵珏确实是个周全之人。 见三人收下,赵珏也是一笑,却听白子城开口道,“怎么没有我的呢?我也出了大力气的。” 丁辰闻言,只觉一阵头疼。 赵珏也是苦笑道,“白兄自然是居功至伟的,只是你本就是此次行动的委托人,自然风险是要自担的。” 说着,又是眉眼含笑,瞅了燕游一眼才回头道,“不过燕兄到底是诓骗了你,你自可找他索要赔偿的......” 此言一出,却是引得众人都是莞尔。 “白兄!” 就听燕游唤了一声,随即转为传音入密,片刻后,白子城也是讪讪一笑,各自都是不再言语。 其他人自然不会去乱打听。 众人又是休息了片刻,赵珏又道,“诸位,此地应该是在小西海的北边,离岸边还有不少距离,尚不算安稳,不如一同上路,返回上雍如何?” 其余人闻言倒是没有异议,却是丁辰插口道,“这倒是不必了,刚才白兄已经邀请我去青莲剑派做客,在下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上宗大派的风采,所以就不和几位同行返回了。” 其余人闻言都是一愣,都去看白子城。 白子城也是愣了下,却也是心领神会,忙恢复正常,哈哈答是。 燕、赵等人如何看不出这两人是另有打算,也不勉强,随即互相一一告辞。 恰在与妙空道别之时,丁辰神念一动,却是传音道,“师太一人可否无碍?不行的话,就跟我们一路吧!” “多谢江道友记挂了,此间事后,师妹她也多半不会再动手了。再者,只要不是陷入绝地,他们纵然联手,贫尼还是有脱身的手段的。” 妙空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含笑传音。 丁辰闻言,也不再多言。 …… 目送飞车碾破流云远去,片刻后便只剩一个黑点。 就听白子城大咧咧的嚷嚷道,“姓江的,我什么时候邀请你去我青莲剑派做客了?” “白兄,你不是说我们是生死之交吗,难道去你家做做客都不行吗?”丁辰一点也不生气,揶揄笑道。 “你是担心他们四个下黑手不成?就他们四个惨兮兮的模样,我们不打他们秋风都是仁至义尽了!” 白子城不知丁辰要做什么,啧啧开口,目光又看了看那飞车远去的方向。 “好了,我们还是先寻个地方休整一二再说吧......” 白子城无奈,只得点了点头,想了想才道,“那还是回石苔岛吧,到底是自家地盘,安稳些......” 丁辰自无不可,问了大致方向,脚下灵力注入乌云,遁光随之一起,往东南方向而去。 …… 小半日后,石苔岛的影子遥遥在望。 为免引人注意,两人减缓遁速,又是一刻钟后,两道身影,才飘然落在石苔岛青莲留院门前。 白子城啪的打了个响指,院门应声而开,却见院门内正有一个筑基初期的中年道人,领着几个炼精期弟子过来相迎。 一见门外两人都是一身点点血迹,衣衫破口,都是惊疑。 那中年道人刚要开口询问,白子城摆手笑道,“呵呵,牛师兄无需担心,我们没事。” 说着,又看了一下丁辰,转头介绍道,“这位是师弟的好友,要在此地盘桓几日,麻烦师兄照应一二了。” 那牛姓中年道人虽然被称呼一声师兄,但明眼人一眼就知,其在青莲剑派中的身份明显不及白子城,否则也不可能在石苔岛留守。 见白子城领来的也是个筑基后期修士,这牛师兄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恭声欢迎。 丁辰也是呵呵见礼,连道叨扰。 “道友客气了,既然是白师弟的朋友,那便是贵客,快请正堂叙话吧!” 白子城早就得了丁辰的指示,连忙回道,“牛师兄,就不必麻烦了,只需安排一下客房即可,我们一路实在也是劳累,还需要休息一二,我记得我之前住的房间旁边就是空房,可方便吗?” 牛师兄自无不可,笑道,“这有何不方便的,西厢的房间本就是留来待客的,如今都空着,我会关照下面的人不要擅入,免得打扰两位休息......” “那就有劳了!” 白子城自不拘束,丁辰也作和善模样。 …… 第326章 你知道阵枢所在? 白子城自是熟门熟路,也不用牛道人引路,自领了丁辰去了西厢。 说是西厢,其实也不大,勉强算是个单独的院落。 “子城兄,这里也算是我青莲剑派的所在了,也算是我邀请你来做客了!”白子城嘻嘻哈哈的说道。 丁辰实在有些疲惫,也不想理他,只是随意的应承了几句,便自己寻了一间房间,闭门休息。 屋内陈设简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不过打扫得还算干净。 丁辰神识扫视了一遍,并无异常,抖手祭出星云阵图,将整间屋子都是锁死,才直接和衣趟上床榻,脑子里昏昏沉沉,晕晕乎乎,一边还在想着,这白子城似乎不怎么想让自己去青莲剑派,也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一边却是坠入梦乡。 这一睡,足足就是一整日。 幽幽醒转,已是次日日落西沉,伸了伸懒腰,又在床上翻来覆去扭动了好一阵子,这才起得床来。 抖手收了阵图,丁辰来到窗前。 轻轻推开窗户,窗外一片稀稀拉拉的灌木,远处矮坡下,就见一些渔民房舍,低矮破旧,缕缕炊烟。这里虽然不缺水,但是面积实在不大,青莲剑派似乎也没有要填湖扩建的打算,那些渔民房舍,房前屋外田地都不多,勉强有几垄青菜而已。 丁辰看了一会儿,也没了兴致,就要转头打坐修炼,是听到有敲门声。 “子城兄,可是醒了?不如出来用点饭食吧!” 正是白子城。 “好,就来!” 丁辰应了一声,旋即开门而出,就见厢房前的一片空地中,石桌上已经摆上了几碟小菜,石桌旁,白子城已经落座,正在倒酒,见丁辰出来,连连招手。 “子城兄,快来尝尝这‘青鱼露’!” “清玉露?那不是玉华剑派的秘制灵酒吗?你这都能弄来?” 丁辰惊道,倒是有些好奇这只闻其名的灵酒,连忙快步过去。 白子城却是笑道,“非也,子城兄却是听差了,是青鱼露,并非清玉露,那清玉露乃是数十种珍稀灵药秘制而成,哪是我能得来的。” 一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边又道,“这小西海中,有一种叫青鱼的低阶妖兽,背上有一路青色鳞片,入水为青,出水为白,将这鳞片在水中细细剥离洗净,用来泡酒,可以养出一种十分奇异的清灵香味,虽然对修为没什么作用,但是对于缓解精神疲惫,还是有几分效果的。” “呵呵,如此倒是要尝尝!” 丁辰笑笑,也是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却有一股清灵香味萦口,随即散入灵台,一点清明。 “不错,倒是颇有滋味!” 白子城又道,“再尝尝这些小菜,凉拌的鱼皮,爆炒的鱼肚,清蒸的鱼头,算是小西海的时鲜。” “白兄,你就这么待客,连块正经的鱼肉都不上呀!” 丁辰见状,也是揶揄道。 白子城尴尬一笑,解释道,“鱼肉都被渔民腌制了,要去岸上和人换粮食的,这些渔民虽然是凡人,但是在我青莲剑派治下延续了很多代了,多少算是青莲剑派的人了,却是不好和他们争夺口粮的。” 丁辰浅笑,倒是颇觉青莲剑派门风端正。 两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其间又说起那什么“破阵子剑歌”。 丁辰这才知道,这“破阵子剑歌”正是从那破军剑气中演化出来的,而那伍神钦却是早年间千秋剑派广成那边的一个外门弟子,因为偷学半部破军剑气逃出师门。 而这伍神钦也算是有些天赋,竟是凭借这半部破军剑气,领悟出一门新的剑诀,最后又得了一位长老的青眼,准了他重回千秋...... “可惜呀,到底时运不济,最终也只是止步于元婴初期而已......” 白子城有些嘘唏,道明此人结局。 “嘶,遭了,广成剑派若是知道我修炼了那破阵子剑歌,岂不是回来找我麻烦......” 丁辰当即想到这个问题,也是有些担忧。 白子城却不在意,笑着宽慰道,“这倒是无妨,那破阵子剑歌虽是广成一脉,但当初分宗之时,我青莲剑派也复制了一份,不算广成独有...... 再者,此剑歌也没想象的那般珍贵,我们两宗弟子自己都不怎么修炼的......” “哦,这样呀......” 闻言,丁辰只得讪讪苦笑,散修也真是可悲,自己当个宝的东西,在人家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 酒菜见半。 丁辰虽然出生在思阳县,流波江多产鱼鲜,但他家里贫寒,小时候却是不怎么吃得上鱼的。因此,便是长大之后,也不好这口。 “好了,也该谈谈正事了!” 停了筷,丁辰低语一句。白子城闻言,身子也坐正了些,静待下文。 神识略查探了下周遭,见并无不妥,丁辰也就多此一举布置什么隔音禁制,仅以神念传音。 “白兄,我打算,再下那水府一趟!” “再下水府?难道是为了那二百一十六把灵剑?” 白子城自斟自酌,闻言手上一顿,眼中虽有异色,但还是维持面色不改,其实他也早就对丁辰的打算有所猜测,便是他自己,也是对那些灵剑念念不舍。 只是,他也并非利令智昏之人,自然要有所估量。 “未免太过冒险了吧!” 白子城眼中浮起疑虑,又道,“子城兄,恕我直言,其实我也在考虑要不要去取那剑阵,只是以我们的修为,只怕...... 或许只能回禀宗门了……” 丁辰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剑阵只是其一,你想,如今知道那剑阵的人已经有如此之多,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很快就会有别人下手的。 再说,那剑阵威力虽大,但是终究是死物,我虽然于阵法一道不算精通,却是知道,只要掌握阵枢便可操控阵法。” “你知道那剑阵的阵枢所在?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连我亲身入阵,都没有发现阵枢所在!” 白子城面带惊疑之色,腾地站起身来,随即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第327章 子时出发 丁辰含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别的你无需多虑,你只要考虑清楚,如果能掌握阵眼和阵枢,你有几成把握取了那剑阵?” “这……” 白子城多少有些知道丁辰瞳术玄妙,闻言倒是有些意动. 来回走动不止,良久才有些计较。 “......,如今,那剑阵镇压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杀机倒是大减,如果能炼化阵枢的话,应该还是有六七成的把握吧......” 徐徐说完,白子城眼中仍是狐疑之色不减。 “六七成的把握,倒也有冒险一试的可能......” 丁辰点头,也不再隐瞒,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一一细细传音告知了白子城,末了又道,“以你对那剑阵的了解,你觉得那里是不是就是阵枢所在?” 白子城一边听着,一边又是来回踱步,足足一刻钟后,才幽幽点头。 “如你所言不虚,那十之八九就是了……” ...... 两人又是商议一阵。 白子城心中暗暗思忖良久,也知道对方有一点说得没错。 那剑阵已经不是秘密,两百多把灵剑,都是上品灵剑,价值之大,谁不眼红。 只怕短则三五日,长则半月,必会有人出手抢夺。 而他如果回禀宗门,虽说也是一件功劳,但终究只是提供了一条消息而已,奖励最多一件法宝,几瓶丹药。 思虑至此,终究动了心,最终还是一咬牙点头应下。 ...... “子城兄,朋友贵在交心,我也实话实说了。 我青莲剑派的剑阵与寻常剑阵不同,特别是这种成品剑阵,阵中灵剑早已和剑阵本身炼化一体,如果我真的炼化了阵枢,取了剑阵,可就没办法再分些灵剑给你了......” 白子城也是心思光明之人,也是如实道明。 听闻此事,丁辰倒也并未失望什么,还是一副怡然自得。 “此事既是无法,倒也无妨,我本也不是纯粹的剑修,拿这么些灵剑来也是无用,多半也是只有卖掉的......” “那子城兄为何甘冒奇险来成全我?” 白子城虽然看着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但是也不是傻,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当即静立站定,目光灼灼盯着丁辰,语气很是郑重。 丁辰丝毫没有介意对方的怀疑,道,“白兄大可不必如此,我既然有此提议,自然也是有条件的。” “条件?” 白子城心下犹疑,立时却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断然开口拒绝。 “子城兄,你不会是想要青莲剑派的秘传功法吧,虽然我们关系不错,但是这件事情,我可难以从命的......!” “我要你们的功法做什么,我自己的功法还要费力修炼呢!” 丁辰呵呵摇头。 “秘传剑阵也是不行的!” “放心,贵派的剑阵,在下也不敢觊觎,我只是要白兄答应,在取了剑阵后,协助我修缮一套剑阵而已......” “完善剑阵?” 白子城有些哑然,略思索片刻,才道,“这个条件我倒是可以答应,只是,我虽是门内嫡传弟子,但说到底还是筑基期而已,与剑阵一道,未必有多么高深的见解,只怕……” “呵呵,白兄过谦了!白兄对剑阵一道的理解,或许尚不及贵派高阶修士,但是于我而言已经是不凡了!” 丁辰半是恭维,半是真心。 “而且,此事也没你想的那么难,其实我这里已经有一套现成的剑阵图谱了,只是几番推演下,却发现其中多少有些漏洞,因此,想请你帮忙完善一二即可!” 说着,又是给白子城倒了一杯酒,心中却是啧啧轻笑。 对方受了自己相助,得那罡风劫杀剑阵,自然心生亏欠,只要对方愿意接手,怎么可能不尽心。 而对方那脑子里,除了青莲剑派的剑阵,还能有什么?潜移默化之下,又岂会不融合一些青莲剑派的东西? 再说了,自己已经将从那罡风劫杀剑阵中参悟到的内容,融入到伏灵剑阵之中,不怕对方不受影响。 当然,若是对方真的能独创出一门上乘剑阵,他自然也是可以接受的...... 丁辰的腹黑算计,白子城自然不知道,确定只是完善一些其他剑阵,倒是没有再多想,心中也是果然多了些惭愧。 “就只是这个条件吗?我还是那句话,虽然我还算精通些剑阵法门,但是也未必能演化出什么绝世剑阵的,如此,你岂不是亏了!” “我之前就说了,剑阵只是其一,自然就还有其二了!” “哦?那其二是什么?” “这个吧,我现在也还吃不准,且要去看了才知道!” 他确定是那事不甚确定,并不想多说,又是笑道,“不过,定不让你为难就是了!如何,白兄可还有什么疑虑?” 此乃阳谋,不怕对方不上钩!果然,白子城也无话可说了。 “好,今夜子时,我们就出发!” 丁辰得逞一笑,腾地起身,拍拍白子城的肩膀。 “今夜就出发?” 丁辰点头,又道,“嗯,夜长梦多,你先去和你的那些同门打好招呼,就说我们要闭关五日,请他们不要打扰!五日后我们会自行离开,就不必相送了。” “你想来个金蝉脱壳?可这别院虽然简陋,但要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只怕不太方便。” 白子城明白丁辰的谋划,还是提醒道。 “没事,也不过是为了不留人口实而已。再者说了,就算被人发现了,又能如何?哦,还有,这别院里,或者你的那些师兄弟,应该有些空白符纸的存货吧,不妨买了来,我再做些准备......” “好吧,按你说的就是了!” 白子城苦笑点头,也不多问,完全一副是被逼的模样。 两人既已定计完毕,也顾不得吃什么东西了,当即一个回房,一个出了院子,各自准备去了。 第328章 比上次还凶险一些! 两个时辰之后,夜色已浓,天边挂着半抹残月,月光映在小西海的水面上,风摇波纹荡漾,月影也是荡漾。 月光之下,片片卷云如同羽毛一般缓缓移动,其中一片不起眼的乌云瞬息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快到五更天的时候,月光已经快要隐去,那乌云已经来到小西海的某处, “快到了吧?” 丁辰大致估算着行程,虽然来过一次,但在这茫茫水面之上,他实在辨不清方位。 自出发之后,白子城一脸的表情都是颇为郑重,显然对此行还是有些忐忑。 “嗯,快到了,大约前面三四里就是了。” 丁辰闻言,当即缓了遁光。 “好,为了避免再招惹到什么妖兽,我们接下来就不再飞遁过去了,先敛息入水吧!” “好!”白子城点头应道。 丁辰催动木胎息法,压制灵力波动,白子城三张隐匿符箓连拍胸口、背心和丹田。 乌云随即裹住两人,缓缓落下。 悄然入水,如此一来遁速自然大受影响,不过乌云佩自带的几分隐匿效果却是并未减弱。 一路潜行,斜下而去,十丈,二十丈...... 也没过多会儿,两人便来到的湖底。 已经来过一次,两人都没有急于动作,静待片刻,见四下并无有异常,才相互对视一眼。 见白子城微微点了点头,丁辰这才将乌云收敛,复又催动土行玉符,散出黄晕,两人当即再度往身下泥沙中落去…… 不显山,不露水。 如此足足又潜行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再度来到那道石缝附近,正要直接进入,就见那石缝之中噼啪一声,雷光一闪而逝。 “那雷光鳗居然还在这里守着,这该如何是好?这孽畜难道不需要回自己的洞府修炼吗?” 丁辰倒是有些气恼。 白子城也是皱眉,细细思索,便道,“那雷光鳗并不擅土遁,应该只能借水遁在水浆泥沙中遁走,子城兄,你那玉符能穿过石头吗?” “穿倒是穿得过,只是速度会慢很多,而且那光幕外的通道也有禁制控制,只怕很难无声无息直接潜到光幕附近。” “倒不必如此,只要穿过外面的石头,绕过那雷光鳗即可。”白子城道。 丁辰闻言略一思索,也是点头,他原本是想设法来个调虎离山,将那雷光鳗引走,但到底危险了些。 “那就试一试吧!” 两人商议一致,趁着雷光鳗缩进去的时候,相携就是往石缝旁边的岩石中遁入。在岩石中遁行,所要消耗的法力远高于泥沙之中,好在两人也不急于一时,尽量放慢速度,一寸一寸,磨磨蹭蹭向前移动。 雷光鳗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仍是在石缝和墓道之间来回游走,拱的泥沙不住的翻滚,似乎是不知疲倦一般,也不知他守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见那墓道入口已近,前方已能隐隐感应到有固土禁制,一旦靠近,不但土遁之法失效,行迹也再难隐藏。 轻轻碰了白子城一下,两人便同时停了下来。 又等待了片刻,感应到那雷光妖鳗摇头晃脑的再次回转,大尾一摆,滋溜钻回石缝之后,丁辰猛的一带白子城,两人便直接脱出岩石,几步潜入墓道之内。 墓道内泥沙不知是不是被那妖鳗拱出去了,比之上次少了不少,积水反是渐多,两人前行了不远,身形便暴露出来。 猛然身后一声噼啪声响,如雷霆霹雳,随即妖气勃然而起,倒灌而来。 “不好,快走!” 两人都是大惊,也不用再隐匿什么行藏,皆是身带灵光,闪身就动,各自速度立时暴涨。 墓道本也不算长,两三个呼吸,两人已经扑到那玄黄光幕之前,紧接着黄光一闪,两人半侧身子,都是就要钻入其中。 只是那雷光电闪的速度,哪里是筑基修士能比的,就在此时,后方雷击已到,啪的一声,电闪如鞭,正抽在那土行玉符发出的光晕之上。 也不知是这玉符光晕本来就被雷电克制,还是那雷光另有神效,不过一闪,灵光散灭,两人竟生生被卡在了光幕之中。 这玄黄光幕乃是受整座水府大阵牵引,此刻没有玉符护持,立时压力陡增,丁辰二人一时竟动弹不得。 紧接着雷光鳗已经攻到,两条钢矛一般的须子直插二人。 丁辰连连催动那土行玉符,那玉符只是黄光频闪,却是始终无法激发。 白子城左手尚在外面,打手掐诀,银扇哗啦一下展开,立时连连飞旋,陡然化作一道圆盾牌,挡在两人身前,就听当啷脆响,就有两只扇骨竟然直接折断。 也幸亏这么一挡,丁辰得了喘息之机,又是同时催动了平安无事牌,一道皎白光幕一闪而起护着两人。 那雷光鳗毕竟是八级妖兽,实力着实强悍。 一击不中,便再度发力,妖气狂躁乱动,须子夹杂雷光,一个冲击,竟是生生扎入那皎白光幕,同时雷光暴起,顺着那须子就灌入,霹雳声响,直劈二人。 白子城再催银扇抵挡,剑光如虹,一劈之下,又是折断一根,更是隐隐竟有熔融迹象,可见那霹雳威能。 只是此刻他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扇子,真元继续涌动,就要再度发力,催发扇骨重新结阵。 而就在此时,丁辰终于重新激发了土行玉符,黄光倒卷,往内就钻。同时右手顺势一揽白子城的腰,一拖而入。 两人皆是心有余悸,跌坐在地,就听得外面轰轰撞击不停。 “哈哈哈,想不到,这次倒是比上次还凶险一些!” “我也是没想到,这雷电攻击如此诡异,居然能干扰那玉符的土遁灵光,差点阴沟里翻船!” 丁辰大口喘气,看着那银扇,原本十八支银骨剑光灿灿,光洁流萤,如今却只剩下了六根扇骨,更是划痕斑斑,又是轻叹。 “......,只是可惜了你这把扇子......” “唉,此扇乃是家师所赐,所用灵材也是颇为上乘,我原本还准备待到结丹之后,将其作为本命法宝祭炼,如今少了这么多根,倒是‘省事’了……” 白子城自嘲一笑,也是有些惋惜,抚摸着那残损的亮银折扇,轻叹一声。 “......,算了,这不是还有六根吗?暂时将就用吧!要是能取到那剑阵,这点损失也是值得的……” 第329章 后会有期 “走吧,前面还有一道石门要开呢!” 丁辰知道安慰也没什么用,也不矫情,招呼一声,当先一步便往里进。 不一会儿,两人已经来到了石门之前,那金毛犼的彩绘如常,华丽而呆板。 白子城双手撑在那石门上,用力试了试,纹丝不动,只得问道,“子城兄,单以我二人的法力,只怕难以催动那‘甲子格’开启吧?” 丁辰却是不答,手已经附上门框,神识渗入,手指寸寸拂过,似在感应什么。 “有了!” 一声轻呼,丁辰手指已经停在石门右下角的门缝,指节轻敲两下。 白子城身含光灵根,自然感应敏锐,立时发现那门缝之中,隐隐似有什么亮光,正与丁辰掌心太白金光遥相呼应。 白子城面露狐疑,正要开口询问,又见丁辰掌心金光一炙,就听得吱的一声异响。 “这是......?” “没什么,不过是之前为防万一,留下的一点后手,让那什么鬼的‘甲子格’无法完全重新闭合。不过这样石门也是无法自行开启了,只有动手推了......” “直接推?你确定?” “是不是,一试便知!” 丁辰说着,便靠到门上,眼神一转,示意白子城过来。 无奈,白子城只得上前,两人一左一右,都是以肩膀抵住石门,一声轻喝,同时发力,只是那石门如同和整片大地山石浑然一体一般,纹丝未动。 两人推了一下,就是收手,白子城再次问道,“子城兄,你确定吗?” “你着什么急呀!这不是才开始吗?” 丁辰也不管他怎么想的,一边调息,手上轻拍储物镯,却是摸出一叠符箓来。 “这是我临时赶制的‘巨力符’,这符我也不算擅长,只是低阶下品的,好在可以叠加使用,将就用吧!” 说着,就分了大半出来,递了过去。 白子城也不可客套,径直接了过来,一阵抖动激发,贴得满身都是。 丁辰看着他就觉得好笑,也是激发符箓,同时身上金光浮动,灌注肉身,将身体的强度一提,力量倒是又增加了不少。 “动手!” 一声轻喝,两人闷哼发力,一身青筋暴起,肌肉隆穹,脚下灵力死死定住地面,巨力符灵光频闪不已。 丁辰自己还好,但白子城到底不是惯常体力修炼的力士,没过多久就觉得嘶声竭力,汗流如滴。 “坚持一下!” 丁辰咬牙闷哼一声,强行催动炼精篇。 嗬! 就听得咔的一声,两人立时对视一眼,皆是一喜,强提一口真元,继续发力,就再次听得咔咔声响,沙沙石料摩擦,石门真的缓缓后移倒退。 眼见巨力符就要法力见底之时,石门之侧终于有门缝出现,石门随即一颤,便是自行后退。 两人见状,连忙闪身进入,皆是躺倒在地,已经是气喘如牛,推动这石门,法力虽然耗费不多,但是对肉身压力实在不小。 两人调息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勉强恢复过来。 白子城一手打出烛照符,光线有些昏黄,好歹让这间石室亮了起来,就见那屋子中间地面已经再度恢复,大洞消失不见。 丁辰也不去管其他,环视了周围一下,抖了抖衣袍,散去身上剩余的符纸。 两人再度相视一眼,举步便来到石室后壁之前。 丁辰没有迟疑,一掌贴在“剑”字之上。 白子城自然也早就得了丁辰事先说明,依言行事,法力一催,背后石门应声而动。 一切和上次一样,片刻后,那大洞便是再度出现,黑咕隆咚,如同深渊巨口。 白子城喘了口粗气,当先来到了大洞之侧,已经来到这里,他也是再无以前的从容,一脸肃然。 看了片刻,才静静开口道,“下吧!” “嗯,你去吧!” 却是丁辰淡淡的声音。 白子城闻声就要动,随即却是一怔,回头看着丁辰,“我去?子城兄,你不去吗?” 丁辰仍是淡淡笑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说着,语气一顿,继续说道,“关于那阵枢之事,我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接下来的路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只要你谨慎些,就算取不了,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我跟着去,也帮不了你什么,反而会让你分神!” 白子城眼中不停的变幻神色,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子城兄,以我们的交情,你不必避讳什么的,那剑阵虽然是青莲剑派的秘传,但也不至于小气到看都不给人看的……” “白兄,你不必怀疑什么的,我之所以不去,并非因为避讳,而是我也有要探寻的东西而已……” 丁辰转头看了看那后墙正中一个龙飞凤舞的“道”字。 “你之前不是还问过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吗?我当时就说过,我确实有所发现,但其实并不是这地面上大洞,而是另外发现一条通道,就在这墙壁之后......” 这次,丁辰倒是很坦诚,直接说明了因由,随即才踱步上前,扣指轻敲了两下,却并未发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异响。 “会有危险吗?” 白子城盯着丁辰看了片刻,却是最终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明明如此寻常的一句话,令丁辰心中不由一暖,除了他母亲和师父之外,似乎便再无人这般平常而又真心的关心过他了。 哦,还有红娇...... 丁辰突然想到那个俏丽的身影,却又是连忙将这个念头抹去。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还是要进去探查之后才知道!” 丁辰苦笑着挠挠头,又想到,若是其他人,听闻这个消息后,应该是首先想到这石壁后是什么吧? “白兄,我们时间本就不多,事不宜迟,还是各行其是,更为妥当。” 白子城知道拗不过这位“子城兄”,也只得点头应下。 他也不是矫情之人,当即嘱咐了一句珍重,便再不犹豫,一步轻跃而起,遁光裹挟之下径直落入那幽洞之中。 “子城兄,我们后会有期……” 一道悠长之声,幽幽从洞中传出。 “后会有期……” 丁辰目光落在那洞口,轻声开口。 ...... 第330章 各行其是 再度转身,面对那满壁的刻字,丁辰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眼眸中异彩若隐若现,审视着那石壁后的未知空间。 墙上的禁制很精妙,不但可以隔绝神识,即便是他丁辰全力催动空明之瞳,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片刻后,背后悄然生起一丝轻风,丁辰眉头微动,那轻风又随即消失。 “应该已经进去了,希望你我都一切顺利吧!” 丁辰面上无悲无喜,淡淡自语一句,话音刚落,背后就有哗啦啦砖石碰撞的声音响起,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声音也悄然消失。 此刻,他也不再作他想,身子一步退后,来到石室正中,清尘鞭随即入手,平举向前,法力金光一时狂注而入。 嗡鸣声震,层层符文闪烁不定,黄白二光流转不停,就听得“嗖”的一声,清尘鞭脱手而出,随即“咚”的一声,正中“道”心,火星四溅。 却只见石壁上仅仅留下浅浅一点痕迹而已。 丁辰丝毫也没有意外,这石壁十分厚实,又有禁制锁住,坚硬无比,连神识法力都能隔绝,怎么可能一击功成。 只不过,终究是年深日久,又无人主持禁制,也不算全然无懈可击。 再次“嗖”的一声,清尘鞭回到手中,法力再度催动,又是同样的攻击,仍是正中之前的同样位置。 ...... 咚咚声随之不绝,如此接连往复百十来次,丁辰也毫无厌烦之意,每击一下都是震得石室一颤,渐渐的,石壁便被钉出一个拇指深的小坑。 破绽已现,后面便顺当多了。 小坑慢慢变成小洞,四周裂缝道道如蛛网显现,肉眼可见的扩大,每次抽回,都带出不少石屑。 终于,待清尘鞭再次巨力钉入的刹那,就听得哗啦一声,清尘鞭一下便深深插入石壁之中,只剩手柄还在外面。 石壁洞穿,一股常年封闭的腐朽味道溢出。 丁辰这才松了一口气,护体灵光浮现,隔开那味道,却也没有急着进去,弹指间射入一点灵光卷起清风,将那腐朽气息驱散。 身形再动,丁辰便来到石壁近前,一把抓住清尘鞭,大力撬动扭转几下,一拔而出,就是哗啦一片碎石带出。 又是沿着裂缝砸了好一阵子,一个不到两尺宽的石洞便被砸了出来。 丁辰这才有些喘气的收手,手指轻轻拂过清尘鞭,其上虽然有不少擦痕,但与本体并无伤害,蕴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 清尘鞭抄在身前,略作防御,跻身而入。 空明之瞳再无阻碍,其内又是一个丈许进深的门洞,石门上遍刻梅兰菊竹,并无什么特别的禁制防护的迹象。 随着石门大开,门后几步又是石阶一道,缓缓蜿蜒向下。 丁辰也不做多想,抬脚就进,拾阶而下。 眼前的石阶并不算太长,大概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但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当终于走完这些石阶时,前方展现出了另一条五六丈进深的券顶甬道,祥云壁画环绕,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祥云之中,又绘满了各种各样的仙禽灵兽,或飞翔于云端,或嬉戏于山林,或威武雄壮,或憨态乖巧,细腻、生动,足见绘制之人画技高超,也正和之前的甬道彩绘风格一般无二,看来这里才是真正墓室。而那满刻镇尸符文的深洞和罡风七十二劫三杀剑阵,应该都是为了镇压寒露尸身化煞重新改造后修的。 这是鸠占鹊巢了? 丁辰心中暗暗推测,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起来,如果真是如此,此地自然是早就有人进来过了。 这墓室之中,只怕也早就被搬空了吧! 甬道壁画虽然十分精美,但在丁辰心情大坏之后,看着就有些厌烦了,见甬道空空,更是没了观赏的心情。 甬道不算长,也没发现什么禁制陷阱,也不知是本来就没有,还是早就被人破解了,一路通畅直至甬道尽头,到底仍是石门,却是半开。 一见此情景,丁辰心下更是一沉,几日前他还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暗室,会另有奇遇,如今却有些棋差一招的感觉。 一时也没了心气儿,气急败坏的猛地用力一推石门,那石门便是咔咔洞开。 烛照符飞射而出,浮空升起,昏黄光线照耀之下,一间颇为宽敞的券顶石室,彩绘漫天,进深足有三四丈,宽不足两丈,石室两侧,又各有一间耳室,格局确实和世俗陵墓更接近些。 而最里面,乃是一方涌浪浮雕石台,之上一口彩绘木棺,棺盖已经被打开过了,翻在一边,棺木之上防腐的禁制也早就消散,有些糟朽不堪,各种彩绘也看不清是什么了。 地面上又隐约可见一些放过箱子之类的痕迹,最初的时候应该也是有不少随葬品的。 丁辰没有直接去看那棺木,而是转头进了左边的耳室。 空间不大,斗室而已。 入目都是一堆糟朽的木架,看着像是书架,其上都是些书籍、竹木简牍,很是散乱,显然早就被翻找过了,如此还能剩下的,多半也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了。 “想不到这原主还是个学问人!” 丁辰喃喃自语,也没有进去翻找,径直用空明之瞳查看。 这些书籍简牍也都是早就腐朽不堪,只怕一碰就得化成灰,从零星几个残存的字迹来看,应该都是些世俗之中的道德文章之类,修心养性还可,对修士却是无甚用处。 一一查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可取之物,四壁角落也无暗格密室之类的,丁辰也就不再停留,转头也来到右边耳室门口。 右边耳室比之左边更是不堪,如同被强盗洗劫过一般,只有一地的糟朽木屑。 丁辰暗暗摇头,心道这次真是笨贼走空了。 转过身来,这才来到那棺木之前。 侧身探头去看,就见棺木之内,一具破败的骸骨散乱,头颅更是滚落在一边,三层殓服都是已经被扒开,看样式,似乎还是某种官服,只是看不出是哪国哪朝的。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床早已糟朽的锦被,一只瓷枕,再无长物。 或许此人入道之前还曾经做过什么高官,如此倒是能解释得通一个修士为何要刻意修建陵墓的原因了。 只是,那燕家老祖应该也是个大能人物才对呀,应该,不至于干出破棺毁尸这等不堪之事吧? 难道开棺的另有其人? 第331章 古怪葫芦 再次摇头,叹息一声。 因为他那不知在何处逍遥的父亲的原因,丁辰对于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并无多少好感,只是看到如此情景,还是唏嘘不已。 人死如灯灭,又何必还在意这些身外之事,同时,也暗暗打定主意,自己要是到了坐化那一天,定是要一把火烧干净了才好。 想到这里,丁辰又是想起自己的母亲,还有师父江真人。 也不知道洞玄那老妖怪有没有迁怒,要是真的动了那两座坟墓,日后待自己修为有成,定要让那老贼晓得厉害。 丁辰愤愤然啐了一口,抛开这些念头,再度看着棺中骸骨。 “罢了,既然来到你墓中,也算是你我有缘,且帮你把尸骨收殓一下吧!” 想到此,丁辰左手一抬,拂手间散出灵力,将原本铺在骸骨之下的糟朽锦被一一展平,又将整具尸骨摆正复原,最后才将那头骨端端正正的放在那瓷枕之上。 谁想刚刚放好,那头骨咕噜一下,却是滚到一边,却是头骨浑圆,瓷枕坚硬,自然放不稳,容易滚动。 丁辰虽略有些厌烦,但还是善始善终轻摆手指,法力散出,哗啦一声,瓷枕翻到一边。 这瓷枕是实心的?倒是少见…… 丁辰本也没多想什么,正要重新摆正那头骨,心下却是一动,手中金光速现,将整个手包裹起来,同时,五指一抓,瓷枕立时飞起,随后便落入其手中。 这瓷枕样式、外表都很普通,通体洁白,并无花纹,看着倒是和寻常瓷枕并无多少不同,只是这分量…… 眼神一转,空明之瞳细细审视,片刻后却是眉头一皱。 里面还真的有东西? 丁辰也是越发的好奇,他刚才也是偶然想到,那瓷枕即便是实心的,可分量,还是有些过于重了。 瓷枕被当空一抛,浮空定住,手中金色剑气便出,正击在那瓷枕之上,当的一声脆响,却只是击落几块细碎瓷片。 质地居然如此坚硬! 丁辰心中不由得愈发惊疑,当空又连发数道金色剑气,就听得啪啦碎裂之声,瓷枕裂成几块,掉落在地,其中,却是滚出两个不怎么浑圆的紫金色小球模样的东西。 凝目看了片刻后,摄之入手。 略大点的一个,一端开口,略小些的那个,却是两端开口,一个口大小似乎正和大球的口差不多,另一个口却是如同一个嘴儿一般微微凸起。 “这是个劈成两半的葫芦吧?可要做瓢的话,不是应该竖着切开吗?” 丁辰心中腹诽,当然也是说笑。 “看材质倒是上好的金行灵材,如果完好的话……” 一边想着,一边将两半口对口的靠近,刚一靠近,立时一股吸力出现,一个抓握不住,那两半就是砰的一下,对撞在一起,咔咔转动一下,似在对准什么接口。 一时间,一缕灵性悄然活泛起来,虚浮半空,沉浮微旋,嗡嗡作响。 “倒确实是一个葫芦!” 丁辰法力在手,凌空一招。 那葫芦倒是听话,顺从的落入丁辰手中,大小正好一握,缓缓注入法力,这葫芦也是来者不拒,收摄一空,但是却没有其他什么反应。 翻来覆去细细查看了好一会儿,丁辰才大致看明白,这葫芦应该还只是一件半成品,尚未炼制成功。 之前没合拢之前,丝毫灵性不显,或者也是因此,这才没被人发现,一直留到现在。只是,经过如此长的时间,仍能在合拢之后保持灵性,倒是件怪事…… 想到这里,丁辰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难道是这瓷枕的原因…… 算了,收起来,万一以后有用呢…… 丁辰也不确定那碎瓷枕有什么用,只是随手收了起来,又重新将那墓主人的头骨放好,一切整理好,一手盘着那小葫芦,反手一点那棺盖,将棺盖复又盖好。 “也好,这葫芦就算是在下的报酬了,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一时有些意兴阑珊,心中觉得倒是不如跟着白子城走一趟,说不定还能观摩到点剑阵真谛。 刚要转身离开,却是又想到,这墓室只怕之后还会有人要来,如果看到这里空空如也,一气之下,说不定又要在这骸骨上撒气! “也罢,也罢!” 丁辰轻轻摇头,说着手中一道火蛇符丢出,立时火蟒一扑而上,盘在那棺木之上,便是噼噼啪啪的木材燃烧声响。 “尘归尘,土归土,如此便没了牵挂!” 看着那熊熊火焰,应该还要再烧一会儿,他也不等了,反手又是打了一张火蛇符,免得烧不完全也是麻烦。 悻悻转身,刚走到墓室门口之时,突然,手中葫芦振颤。 丁辰不由一愣,正抬手摊开来看,猛然间就听得背后火光之中,啪的一声脆响,连忙偏头,就瞟见一道亮闪闪的光点激射而出。 他也不知这是什么,只是机警的下意识侧身躲避,却见那亮点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到了近前。 丁辰连忙想要施展手段阻止,那亮点却是划过一个弧线,铛的一声正好撞在那葫芦嘴儿之上,竟似恰好就是这葫芦的塞儿! 啧啧......! 看到此情此景,丁辰也是不由得呆立了片刻,又是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回头见那棺木已经燃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停留,转身而出,法力轻轻带动石门,随即关闭。 缓缓走过甬道,一边摩挲着这葫芦,一边用神念浸染祭炼。 葫芦上并无什么神念残留,上下两半对扣得严丝合缝,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缝隙,应该是需要完全炼成后,才能完全熔合在一起了。 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这葫芦塞了。 丁辰一边走上石阶,手指轻轻扭动那葫芦塞,不算规则,但很是圆润。 “怎么感觉像是一节指骨呀?” 修士时常内视自身,查探体内状况,自然清楚各处骨骼形状。 第332章 无形剑葫证宝诀 眼中浮起诧异之色,丁辰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石门,没有返回。 此时那尸骨应该已经焚化,再返回去查看也是枉然。 复又低头盯着那葫芦塞,微微用力,便一拔而出,并没有什么阻碍。 略一对比,倒确实和小指骨差不多,仿若专门按着这个样子炼制的。 一时看不出什么名堂,探查神念一动,刚刚触及,猛然间,丁辰就觉得心神一个恍惚,眼前似乎来到了一片灰白空间之中。 心下一慌,连连鼓动神念就想要退出,却是发现神念和本体联系并无异常,还能清晰的感知到本身仍旧站立在石阶之上。 而其体内,功法真元,也皆是运转如常,似乎并无危险。 却唯独神识无法就此退出。 “难道必须先炼化这葫芦塞才行?” 丁辰按通常想法,略一思忖,也只能是病急乱投医,遥控体内真元,源源不断的注入这葫芦塞中。 这葫芦塞似乎也是海量,来者不拒,又似泥牛入海,毫无波澜。 就在丁辰明显有些法力见底之时,才缓缓有了反应,就见这灰白空间之中,依稀有无数光影浮动。 恍惚间,丁辰似乎来到一座豪门大宅之前,三间朱漆铜钉大门,门口蹲着两只精雕威猛的石狮子,门前站列十余名健壮男子,看衣着应该是看守门户的家丁。 正门之上又有一金漆大匾,可还没等他看清楚字迹,画面却是一转。 接着中门大开,却是一个粉妆玉容的小公子被一雍容妇人领着正要入门,门内已有一大群仆童丫鬟等候,皆是弯腰作揖。 …… 画面又转到一处书房,一群人似乎正在议论什么事情,其中一个华服少年郎君居中而立,看容貌正和之前那小公子相似,此时正侃侃而谈,颇有些挥斥方遒之意,引得周围不少夫子、学究皆是赞赏点头。 只是书房角落,还有几个青年聚在一边,或是冷目而视,或是嘴角不屑,甚至眼露怨愤。 …… 画面又转,乃是一处亭台水榭,左有花港,右有假山,满池的锦鲤,水榭之中,一群衣着华贵的公子王孙正在饮酒听曲,美姬艳伶,好不酣畅。 …… 片刻后,画面却是大变,这少年郎君已然十四五岁的样子,正跪在一灵堂之中,披麻戴孝,似在守灵。 其上灵位漆棺,身旁也是跪着一个一身素缟的妇人。 更远处,几个中年男子,低声议论,不时瞟眼去看跪在灵堂的两人,眼中似透着不善。 …… 下一个画面,似乎是几年之后,那少年已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此时正在挑灯夜读,口中吟诵不止。 不过看其衣着乃是粗布麻衣,房中墙皮斑驳,家具破旧,境遇只怕不好。 恍惚又见在其手伏书桌之时,其右手小指,少了一截。 …… 转眼又见青年锦袍簪花,身前身后,人山人海,前面鸣锣开道,后面衙役护卫,似乎在跨马游街。 ……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仍旧是那朱漆铜钉的大门之前,青年已经是四十许模样,身穿常服却是一脸的威严,正搀扶一位银发妇人下轿,门里门外跪伏一片,不少人都是瑟瑟发抖。 …… 难道这是留影珠之类的东西? 丁辰看到这里,大致看明白了一些,这些光影似乎是某人一生的经历片段。 正想着,光影再次浮现。 却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道,丁辰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那根缺失的小指认出此人正是之前那男子。 此时,老道正在吐纳打坐,口中似乎囔囔吟诵着一篇什么功法,断断续续,抑扬顿挫,只是听不分明。 …… 转眼来到一片松林之中,老道正被十余人围攻,但却是这老道大占上风。 就见他手中掐诀半浮空中,周围三把法宝灵剑飞旋游走,煌煌光华,转眼间就是斩杀两人。 能如此轻易御使法宝,看来是金丹已成了。 …… 下一幕光影景象就来到一处山洞之中,四壁蛛网密布,藤萝挂枯枝,树根出石缝,很是破败。 老道正在翻找,不远处,一具枯尸翻倒在地。 丁辰微微撇嘴,此人对别人的尸骨也是如此不敬,自己陵墓被盗也是活该。 随即,就见那老道在一方石榻下的暗洞之中,翻出了一只玉盒,其内一枚玉简半掩在一堆某种紫金色的灵矿之中。 那老道应该是看了那玉简之中的内容,便是一脸狂喜,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 画面又转,却是来到一间密室,看格局倒是有些像间炼器室。 丁辰知道多半是重点来了,凝神细看。 就见那炼器室正中,一个环绕无数阵纹的火坑之中,正似乎在祭炼一块灵矿,已经熔炼得差不多了。 那老道正端坐在火坑之前,手持玉简,口中念念有词。 丁辰连忙细细去听,起初几句虽有些不甚清楚,听着听着却是越发的明了,显然这段记忆对原主很是重要,所以格外清晰。 “五行剑葫证宝诀?!” “首山紫铜,扶桑神木,沧海水玉,云中焰霞,青丘玄石……” 丁辰立时明白其中原委,这是一篇炼宝之法,也来不及细想,便是逐字逐句,死记硬背下来。最终,除了开篇的几句礼仪祝祷之类的言辞记得不算分明外,正文内容倒是让他记了个完全。 “五行剑葫”,竟恐怖如斯! 按那证宝诀所载,以那五行灵材炼制养剑灵葫,其内蕴养一道纯阳剑罡,平时不显,一但出鞘,不惧五行防御,呼吸之间,便可瞬杀破敌。 丁辰暗自心惊,也来不及多思考,因为接下来影像就是老道炼器的过程,而那紫金色的灵矿,应该就是所谓的首山紫铜了。 暗暗回忆全篇证宝诀的内容,这五行剑葫有两种炼制方法,一种是将五种灵材凑齐后一并炼制。 另一种却是分次炼制,即便只有一种灵材,也可炼成。等之后找到其他灵材,再逐步熔炼即可。而这种方法虽然方便不少,但是蕴养所需时间却是要长得多,在完全炼制成功前,威力似乎也有所折扣。 显然,原本那枯尸修士应该是选的第一种方法,不过看样子,他也只收集到首山紫铜便死掉了。 这也正常,那五件灵材,丁辰一种都未听说过,只怕无不是珍稀之极的货色。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后面这老道选用的,就是第二种方法了。 第333章 本命法宝 炼制过程丁辰细细看了,倒是和证宝诀所载并无二致。 而这老道看样子应该也不算精通炼器,不得不分成三部分来炼,也就是那两个圆球葫身,和这单独的葫芦塞了。 就是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完成最后一步。 正在犹疑,却又见那老道将那葫芦塞炼制成了一截指骨,直接打入手指血肉之中。 这难道是某种特殊的祭炼之法吗? 不等丁辰思考,这段影像到此便是结束了,光影又是一转,影像却是直接跳到了陵墓的修建。 此时的老道已经是面容枯槁,一副寿元将尽的模样,看他既往的修炼过程,丁辰推测,此老道的修为,应该也就金丹后期顶天了。 光影中,陵墓修建过程并不复杂,一应禁制也都不算复杂,倒是和他金丹修为相符。想来也是因为这个,才将墓室修在深湖之下,以免别人发现。 可惜,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后面老道自己给自己入殓之事,丁辰就没什么兴趣了,法力一提,按照那五行剑葫证宝诀中的记载,开始炼化这葫芦塞。 奈何此地灵气实在稀薄,即便上清长春功全力催动,仍是颇有些入不敷出的感觉,如此又是两个多时辰之后,这葫芦塞才算是初步祭炼完成。 又是调息片刻,再次运转法力,将那些光影,特别是那五行剑葫证宝诀,再次查看一遍,确定再无遗漏之后,丁辰神念涌动,果断将其抹除干净,这才顺利离开那灰白诡异的空间。 一把将那葫芦塞塞回葫芦嘴儿,直接收入了那储物镯中,丁辰就是一屁股坐在那石阶之上,斜靠石壁,不停的喘着粗气。在这石阶上,如此僵直站立了数个时辰,饶是他肉身还算强健,也是觉得腰酸背痛。 随即,直接抓出两块中阶灵石,握在手心,便再次开始修炼起上清长春功。 ...... 古墓深埋,倒是清净。 舍得用中阶灵石修炼,也算顺利,足足六个大周天结束,丁辰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功。 挺身而起,掸了掸衣袍灰尘,几步上了石阶,透过那之前被破开的壁洞,丁辰再度看了一眼外面石室,地面地砖早已恢复如初。 想来白子城应该已经开始祭炼那阵枢了吧! 按两人之前的推测,即使一切顺利,想要炼化阵枢,取走剑阵,至少也得两三日时间。 丁辰没有打算跟去,时间本就不多,他又在墓内耽误了不少时间,只怕已经有人在来的路上了。 若来的只是寻常筑基修士还是,若是来的是金丹以上,他可扛不住,还是早点离开为宜。 呆立了片刻,丁辰复又抬头去看石门,伸手一抓,却是隔空将那道预留的金气抽了回来,就听得似有什么机巧禁制扣合的声音,这次算是完全闭合了。 想来那些后来之人,想要开启此门,总要耗费些气力的,也能为白子城多争取些时间。 至于他自己该怎么出去,倒是不麻烦。 丁辰旋即嘴角一勾,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巨石砌成券顶。 之前,在看墓室修建的那段光影时,丁辰就看出,这里原本应该是有一道断龙石,断龙石落下,浑然一体,主墓室才算是完全封闭。 而如今,这断龙石早就不翼而飞,此处券顶反倒成了薄弱之处。 再者,那个叫燕雪明的燕家老祖占了这陵墓的前墓室,没毁掉原来的主墓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又怎么可能去为他重新修缮禁制。因此,这里的禁制应该还是原来的,经过如此长的时间,破之应该不难。 思虑及此,清尘鞭已经落入手中...... 等到丁辰再次踏入自己在九连山的洞府之时,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自他离开小西海,一路上时走时停,兜兜转转了好一大圈,这才回到上雍城。 不想,刚进入上雍城范围,那洞府禁制令牌就收到九连斋发来的传讯,催收租金。 丁辰心下郁闷,可又有气没处撒,只得马不停蹄的去了一趟玄妙坊,一次性交了两年的租金,这才返回洞府之中。 一回洞府,丁辰便是倒头便睡,呼呼三日,才算是恢复过来。 好好的洗了个热水澡,衣服鞋袜都换了个遍,又将白子城的那双银丝莲纹靴子清理收好,免得听他聒噪,这才恢复到枯燥的修炼日常中。 如今,他一身筑基后期的修为已经十分稳固,坐望假丹之境,只要心境妥当,顺利结丹倒已不是什么问题了。 进阶之途已稳,他并不担心。 之后便是太白金光诀第二层的修炼,有之前得到的汞精,进阶应该也不是问题,但后续修炼的耗费只会更多,就算重操旧业制符贩卖,所得灵石也是杯水车薪了,看来还得另想门路。 此外,结成金丹之前,本命法宝的事情也得提前准备了。 清尘鞭自然是最简单的选择。 他之前炼制此鞭之时,就已有将其淬炼成宝的打算,这些年又蕴养多时,已现宝光,只要等到结丹之后,以金丹真元继续祭炼一段时间,养出灵性,便可血养认主。 只不过,随着自身修为的增长,特别是几番与人争斗,不免就觉得这清尘鞭,多少,还是普通了一些,祭炼为普通法宝或许可以,作为本命法宝的话,倒是有些不足了。 其次是万毒幡,原本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那剩余的三种奇毒短时间难以收集,也只得放弃。 最后,便是新得的那五行剑葫。 严格意义上来说,如今也只能算是金行剑葫,而那后续四种材料,只怕比那三种奇毒还要难寻,但是毕竟已经被炼成了半成品了,只要结丹之后祭炼得当,便可开始蕴养金行剑罡,倒是更为便利。 最关键的是,有太白金光诀和那半吊子破阵子剑歌打底,蕴养金行剑罡应该会事半功倍才对,就算未来实在找不齐其余四种灵材,便是这紫金金行剑葫的威力,想来也是可堪一用了。 盘算了半晌,丁辰终究还是将剑葫排在首选,清尘鞭次之,至于那万毒幡多半是另说了。 …… 第334章 有客来访 夏日渐去,秋蝉已鸣。 一连又是三个多月过去了,丁辰始终沉浸在修炼中无法自拔,功力也是稳步精进,眼看就要到筑基巅峰大圆满之境。 修炼进展顺利,心情自然不错。 这日,丁辰正好得空,便寻思收拾收拾洞府,却是无意间翻出了白子城的那双靴子,心下不由得有些担忧起白子城的安危来。 “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收取剑阵是否顺利?别是,死在那里面了吧!” ...... 就在丁辰盘算着是不是出去探听一下那水府的消息之时,洞府之外的禁制却是被人触动了。 丁辰眉头再皱,取出禁制令牌,随手激发,就有一道传音符飞射进来。 一抓在手,却是嘴角一抽。 “这人还真经不住念叨!” 略略收拾一番,丁辰才出了房间,步至前厅,禁制令牌一晃,府门大开,就见洞府之外,桂树之下,石桌之旁,正坐一人,却是一件暗灰的斗篷,把全身上下盖得严严实实。 应该是感觉到洞府门开,那人才转头过来,还蒙着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丁辰自然知道是谁,戏谑的笑道,“你怎么这副打扮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子城。 一见丁辰开门出来,白子城连忙起身,沉声说了声“快进去”,便自顾自的往洞府里面钻,倒是不当自己是外人。 丁辰也不好拦,扫眼看了四周,并无人窥视的迹象,便直接关了洞府,禁制全开。 以两人的关系,自然不会在前厅叙话,丁辰便径直领了白子城来到书房,这才两厢落座。 这边,丁辰烧水泡茶,法力催动火力,水眨眼间就滚开了。那边,白子城才将斗篷撤了,露出一脸的疲惫。 茶叶虽不是什么名贵灵茶,却也清香,萦绕室内。 一边斟茶,丁辰才开口揶揄道,“你这是赶了多少天路程呀,就这么急着来要你那靴子?” 白子城自然知道他是开玩笑,一口寒气吹凉了杯中茶,牛饮下肚。 丁辰见状,一边再给倒了一杯,一边又觉自己何必费功夫烧水,想来,凉水也可的。 “那靴子你要喜欢就留着吧,只要别拿出去冒充青莲剑派弟子招摇撞骗就行了!” 白子城连灌了三杯,这才回话。 “谁稀罕冒充你们青莲剑派的人了!”丁辰笑骂一声,又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我记得当初只说了通过沧澜商会传讯联系的......?” “哦,我找赵珏打听的!想不到呀,子城兄,你还是个土财主呀,居然住得起这么贵的洞府……” 丁辰闻言也就了然了,他如今所用的修炼资源,大多都是委托沧澜商会采购,赵珏自然知道他的住处的。 随即又疑惑的问道,“你这么藏头露尾,又风尘仆仆的找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唉,其实我是躲出来的,一时又没有地方去,正好,又打听到你住在九连山,我就过来了。” 丁辰一听,心下便是有些不安,兀自猜测了几种可能,这才问道,“躲出来?从青莲剑派吗?谁还能把你逼得躲出来?广成剑派还是沧澜商会?” 白子城却是一脸的不屑,咕噜咕噜又灌了一杯茶水下肚,啪的将杯子轻磕在桌子上,才道,“他广成剑派势力再大,又怎么可能插手到青莲剑派里面来,至于沧澜商会,就更奈何我不得了!” “那是为何?” 丁辰更是诧异。 “唉,不过就是宗内那些师叔、师兄弟们眼红呗!”白子城撇嘴道。 “为了那剑阵?这么说那剑阵你得手了?” “自然是得手了,只是不想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白子城也是一脸的烦闷,这才将前因后果徐徐道来。 原来,白子城重返剑阵后,便是直接动手查探那顶上的珠子,果然就是那剑阵阵枢,于是也不犹豫,直接开始炼化。 只是那剑阵终究是被人改动了,与他所学并不完全一致,而他自己也法力不济,只得断断续续,由浅及深,逐步炼化。 这一来,就花了足足五天时间,才勉强炼化,随后逐一启出灵剑,又花费了大半日,这才得手。 顺利出了涡洞,白子城便是一路飞遁,赶回青莲剑派宗门,想暂避风头。 谁知他刚回宗门,才知那水府剑阵的消息已经流传开来,已经有好几拨人出发去寻宝了,也好在他离开得及时,否则就要被堵个正着了。 后来又听说,那些寻宝之人弄出的动静不小,除了那雷光鳗,竟又惊动了不少其他妖兽,折损了不少人手,最终连元婴修士都出动了,这才好不容易进去,却是发现其内早就空空如也了。 这些人自然是不甘心的,随即开始追查。 最终都是认为青莲剑派的白子城最有可能取走剑阵,毕竟以那剑阵的威力和玄妙,也只有青莲剑派的人才有几分把握掌控的。 青莲剑派自然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敢上门的,外人大多也就此息了心思,倒是青莲剑派自己宗内,不少人动了心思。 两百多把灵剑,一整套上乘剑阵,自然招惹不少人眼红。 于是就有些宵小之徒开始小动作不断了,一开始还只是寻机去探探白子城的口风,后来,干脆就有些师伯、师叔辈的,仗着自己身份,要求白子城上交剑阵,由宗门处置。 白子城自然不肯,奈何他那元婴师父是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早几年就外出游历去了,至今未归。没人撑腰,他也只好去求见了一位常年隐世闭关的师叔祖。 这师叔祖倒是人品不错,并不觊觎小辈的东西,虽然也只是元婴后期,但辈分颇高,连青莲掌门都还得尊他一声师叔。 有他老人家出面,去求了宗门一位炼神老祖发话,这才保下了白子城。 只是这剑阵实在太过惹眼,这师叔祖也不能一直庇护他,于是就替白子城想了个主意,便是让他主动将剑阵暂存在藏锋阁中,若是白子城五年内结成金丹,就可以取回剑阵,或是结丹失败,剑阵就要上交宗门处置。 如此,才将此事暂且压下。 ...... 第335章 恶客难推 听完白子城讲述,丁辰这才明白,也是蹙眉。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即便是这等大宗大派,所谓同门之谊,终究都是虚的。 “你就这样将那剑阵交出去,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吧?” 丁辰仍是担忧。 “那倒不会,那藏锋阁乃是青莲剑派一处禁地,与广成剑派的剑冢差不多,放进去的东西,除非本人同意,或是原主死了,便是掌门也无权取用。” 白子城倒是一副无所谓。 “虽说五年时间算不上短,但结丹之事谁又能说得准,要是有个万一......,而且,若是有人对你下黑手怎么办?即便不要你的命,暗中使些绊子,阻你结丹也是祸事......,唉,到底是我给你出了个馊主意了!” 丁辰仍是皱眉忧心说道。 在他看来,什么法宝都是外物,还是自身性命、修为,才是要紧。 “子城兄这是哪里话,这等机缘,旁人求都求不来,怎么会是馊主意,不过就是结丹而已,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否则也不会答应此事了…… 而且,只要我不回去,就算五年期限到了,没有炼神老祖出手,那剑阵也没人能轻易得到。 再者,等我师父回来,自然会为我周全的,子城兄无需担心……” 白子城仍是丝毫不担心,也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宽朋友的心。 丁辰却是知道,此事只怕不能轻易了结的,哪怕他真的结丹彻底炼化剑阵,也难保没人觊觎下绊子。 只是此事,终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能插手的。 悻悻揭过这篇儿,丁辰又问道,“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啦!” “这不来找你了吗,你这里我很是满意,干脆就在这里躲一阵子吧!” “你要住在我这里?” “怎么,你不乐意呀?我反正是赖在你这里了。” 白子城说着,就是大大咧咧摊在椅子上,一副死都不会走的样子。 这等死皮赖脸的恶客哪里推脱得了,丁辰也只得苦笑应了,更是把自己的卧房让了出来,自己去住了书房。 好在这洞府颇大,两人修炼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练功房轮流使用,得空之时,还可以互相拆解剑招,倒也算是相处融洽。 …… 一晃月余。 这日,正是中秋月圆,丁辰一早特意出去买了月饼,又买了些小菜酒水。 二更时分,两人便来到洞府之外,透过满园的金桂飘香,赏月闲谈。 天上虽偶有片片羽云飘过,但并不朦胧,圆月当空,月华如洗,映照得四下透亮。 丁辰半靠着,仰头饮下一杯淡酒,随手取了一块月饼,轻轻咬了一口,莲蓉馅的,甜度合适,味道不错,自他母亲过世之后,也就再也没有吃过月饼了。 白子城自然看得出丁辰的惆怅,也不好随意打听别人的心事,饮了一杯酒,便随口说道,“子城兄,你真的要把那棺材板卖了?” 有人搭话,丁辰也是恢复过来,不无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送礼有送棺材板的吗?” “棺材板怎么了,好歹也是我辛苦搬出来的,而且,那虚光寒杉木可不是寻常可见的,要不是看在你在那古墓里面只得了个什么破葫芦,我才舍不得给你呢!” “破葫芦?” 丁辰哑然,他虽然给白子城说了古墓的事情,但五行剑葫的底细却也没有细说,因此白子城看了那紫金葫芦之后,就是一口一个破葫芦叫着。 然后又说要补偿补偿丁辰,就将他取了剑阵离开那古墓之时,顺手带出来的那块用来镇压寒露尸煞的棺材盖,送给了丁辰。 丁辰也是生生被气笑,只得说道,“我让你琢磨的那套剑阵,你弄得怎么样了?我还等着呢!” “在弄了,在弄了……” 白子城一听这个,倒是有些尴尬。 “只是,还得再等段时间,那个什么伏灵剑阵原本就很普通,你又加了一些罡风剑阵的变化在里面,我也很为难呀!” “怎么为难了,你把天上有地下无的罡风七十二劫三杀剑阵直接加进去不就行了!”丁辰故意揶揄道。 白子城闻言一怔,却道,“其实,你想学罡风劫杀剑阵也不是不行!” “哦?又要保举我进你们青莲剑派?”丁辰笑道,之前白子城就动员过丁辰,说是可以推荐他加入青莲剑派。 一开始他还颇有些动心,只是略一思考便是放弃了,自己身上隐秘之事不少,实在很难说经得起这种大宗入门考验的。 “我也想过了,让你从外门弟子开始确实委屈你了。实在不行,我可以收你为徒呀,虽做不了嫡传,但入内门还是可以的!” 白子城一脸的嬉笑。 “去你的吧,你哪次比斗在我手中讨得到好了,还当我师父!?” “那是因为你法器太多,五花八门的,并不是剑道真的有多高明好吧!要是真论起来剑道奥义,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两人又嬉笑了好一阵子,又听白子城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出手那棺材板呀,即便通过沧澜商会,只怕也会有人追查到你,你不是最怕麻烦了吗......” 丁辰也是暗暗点头,却是又道,“你之前不是说那三尺斋中可以秘密交易吗?我们将那棺材板分成小块出售,应该不那么引人注意吧?” “这倒也行,只是,你想好了要加入三尺斋了吗?” “加入吧,应该也没什么坏处!”丁辰语气懒懒的道。 …… 三日后,丁辰和白子城,各自易容,出了洞府,直往玄妙坊而去。 白子城领路,两人并行,半是闲逛,半是赶路,穿东水街,过浮沙桥,又转向金石街,方来至一片铁灰色调的大院之前。 丁辰挑眉,一看正门之上匾额,疑道,“玄剑坊?这是个炼器坊?” “算是吧,三尺斋很少直接公开活动,大多都是以炼器、茶楼酒肆、客栈等坊店的形式存在,因此也是会正常对外做生意的。” “那岂不是和那些商会差不多了?” 丁辰闻言,不禁轻声嘟囔一句,这三尺斋显然与他的预想有些差距。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白子城没注意到丁辰的反应,只是随口应道。 …… 第336章 三尺斋 据白子城介绍,这所谓的“三尺斋”,取的乃是“三尺青锋怀天下”之意,原本只是雍国七位世俗剑客聚会之地。 这七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名声很是响亮,但是因为杀了不少贪官恶绅,得罪了雍国朝廷中的大人物,因此被官府通缉。在一次围剿中,三人身死,剩余四人重伤逃跑,从此了无踪迹。原本以为这四人都已经身死,谁知十年后,这四人居然再度横空出世,而且都是成就筑基剑修。 成了修士,即便只是低阶,世俗官府自然管不了了。 虽然成了修士,四人仍是不改行侠仗义的本性,每次见到什么杀人夺宝的恶事,都会出手相助,虽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名声着实不错,结交了不少剑修同道,其中更是不乏广成、青莲这样的大派弟子。 为了方便结交同道,这四人便重建了三尺斋。 后来,随着修为越来越高,三尺斋也几经转变。 如今,虽然当初行侠仗义的口号已然不怎么提了,但原则上只接纳剑修加入的传统却是一直保留下来,范围也早就不局限在雍国,据说各地只有是稍有些规模的坊市,都有三尺斋的据点。 而如今,执掌这三尺斋的斋主,正是当年那四人中还在世的最后一位,已经是炼神期的大能了。 …… 玄剑坊,和普通炼器坊的格局类似,前院待客,后院炼器。 一进门,便是有人上前招呼,白子城亮出手中的铜牌,那人便是明了,也就不再多言,只是拱手一礼,便直接让路了。 至中庭转东院,走了一阵,又来至一处厅堂,乃是会客茶室的布置,不过看桌椅上的灰尘便知,都是摆设而已。 转过屏风,又见一处地道入口,没有什么遮盖掩藏,就这么洞开着。 “白兄,不是说是去三尺斋的秘密据点吗,这里也不怎么隐秘呀?”丁辰传音问道。 “子城兄,你这就着相了。” 白子城拍拍丁辰的肩膀,笑道,“三尺斋又不是什么人人喊打的存在,不至于搞得偷鸡摸狗的一样,这所谓秘密据点也只是沿用以往的叫法,不对外入开放而已……” “哦,这样啊!” 丁辰闻言也是了然,点头跟着白子城进入地道。 地道不长,却颇深,下了好一阵子才到底,左右两间斗室,左边室内乃是一座八角石台,右边却是个小房间,一个花发老者斜靠这书案边,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着瞌睡。 一听有人来,老者也是很负责的醒转过来,歪头打量二人。 白子城直接翻手亮了铜牌,就一指丁辰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有意入斋!” 老者面无表情,眼神落在那铜牌之上,神识却是扫过丁辰,似在查验什么。 “上去吧……” 片刻之后,那老者才点了点头,下巴抬了抬,示意两人到对面八角石台那边去。 白子城点头致谢,当先转身,几步上了石台,丁辰也是有样学样,也不知那老者动了下什么东西,丁辰脚下刚刚站稳,那石台边角皆是一亮,随即升起一股灰光,便觉有阵阵空间波动袭来,眨眼之间,两人便是消失不见。 丁辰只觉眼前一花,四周已然大变,原本的石室变成了砖砌的房间,侧面一扇小门虚掩,也没什么什么门窗,光线颇为昏暗。 此次传送时间很短,也没有特别的空间压迫和扭曲感觉,传送的距离应该很短。 跟着白子城走下传送阵,径直推门而出,入目却见已进入一座颇为灵秀的山水园林,怪石假山,亭台水榭,俱是不凡,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园中花木稀疏,多是些不爱见光的兰草灌木。 略一抬头,才明白,上方并非真实的天空,不过是阵法演化出天光而已。 “这里还是在地下?”丁辰有些狐疑的问道。 白子城点头,回道,“此地乃是在玄剑坊地下深处开辟的一处空间,以上乘空间禁法封闭,不通过传送阵根本进不来。” “原来如此,看来这三尺斋底蕴不浅呀!” 丁辰口中嘟囔自语着,声音很轻,但白子城还是听到了,笑道,“自然是有些底蕴的,到底是有炼神老祖坐镇的势力,若非势力分散,成员松散,也堪比一方上宗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沿着一潭小池边往前走,沿途只有些洒扫的仆人,却都是些凡夫,见了丁辰两人也没什么反应,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些人别看都是凡人,却据说都是那几位斋主的后裔,因为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出去又怕被仇家报复,便一直留在这里做些普通活计……” 白子城随口说些有的没的,两人已经转过一处角门,来至一片房舍前。 这里的人明显多了些,但个个都是来去匆匆的样子,身上不是法器遮蔽,就是迷雾掩面,看不清本来面目。 “左边那个房间,是远距离传送阵,和其他主要的三尺斋驻地都可以传送往来,最远据说可以直接到金丹剑派外的坊市,不过费用高得吓人...... 那间大殿是交易所,里面猫腻不少,你要卖东西还行,买东西就要小心了...... 这里原来是发布和接取悬赏任务的地方,不过现在基本都是私下沟通,很少有人公开悬红了......” 白子城嘴里不停,热心的介绍着。 “哦,这间就是执事处了,入斋的测试就在这里。” 丁辰闻言,看着那外墙门窗仿佛小酒馆一样的地方,也只是微微点头。 白子城对此地应该挺熟的,推门就进,就见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面半身铜镜,明晃晃的泛着黄铜特有的光泽,却并没有映照外物的影子。 入门左边一条柜台,右边一间茶室,柜台无人,茶室之内,倒是坐着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一身藏青宽袍,发髻之上插一支剑形的玉簪,浑身气息厚重,少说也是金丹后期的境界。 “见过周前辈!请问今日无人执事吗?” 白子城显然知道此人,连忙拱手致意。 堂堂金丹修士坐堂,丁辰自然不敢怠慢,见状也连忙跟着拱手行礼。 那男子也未转头看,手中正持着一卷书,神情淡淡,倒也并不倨傲。 “那些小子都去看斗剑了,你们有事可以给老夫说。” “那就有劳周前辈了,晚辈这位朋友有意加入三尺斋,他是散修出身,前辈可方便办理一下手续?” 白子城再度拱手。 第337章 于傲 这周姓中年男子闻言,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白子城腰间的铜牌,又看了一眼丁辰,神识一扫而过,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就试试吧,规矩想必你是懂的……” 开口的同时,挥手袖袍轻扫,一道灵力隔空甩出,落入那铜镜,当即便有嗡鸣声起。 “出剑击之,能激起三道波纹者,便可入斋。” 入斋的测试,丁辰已经听白子城介绍过一些,略略拱手致谢,也无须刻意准备什么,右手轻轻握拳,看似随意的侧身,左手直接一指那铜镜,立时一道金色剑气瞬息而出,无声而至,正中那铜镜正中,剑气直接钻入。 那铜镜明显也不是真的铜镜,并无金击之声响起,却是嗡的一声颤鸣,随即就如小石入水,波纹荡漾而开。 那周姓男子一时眉头轻皱,不禁微微坐直了身子。 “五道波纹,合格......” 男子说着,目光又是扫了丁辰一眼,这才放下手中书册,站起身来,一边往柜台中走,一边说道,“小友,你这剑气倒是有些古怪,有几分广成剑派的风格,却又不甚相同。” 丁辰含笑,拱手一礼回道,“前辈谬赞了,晚辈不过散修而已,这点微末剑技哪里能和广成剑派的高招相比!” 见丁辰并不正面回答,男子也没有追问,瞳孔中似有精光略闪了闪,面色便如常又道,“你刚才用了几层力呀?” 这所谓的入斋测试自然不可能有多困难,因此丁辰刚才也只动用了两三层而已,见对方问及,本能就要如实回答。 正低眉拱手之际,心下却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坦白,只是略作尴尬地说道,“大概四五层的样子吧!” 男子闻言,眼中似有一丝失望,又有几分怀疑,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丁辰片刻后,方才语气淡漠的开口,“四五层?五道波纹,也是不错了……” 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丁辰也没听出对方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又偷眼看了白子城一眼。 白子城一脸的淡然,毫无反应,他自然知道丁辰藏拙,始终未发一言。 这周姓中年男子也没有再说其他,伸手从柜台下抓出一块铜绿斑斑的铜牌,微微用力一握,那铜牌中似有什么禁制被解开了,其上铜绿皆是自行掉落,泛起黄铜光泽。 “以真元祭炼,便可留下法力印记!” 男子开口,随手将铜牌置于柜台上,推到丁辰面前。 丁辰见状,连忙道谢,很是恭敬的双手将铜牌拿在手中,前后翻看了一下。 整个铜牌手掌大小,大致呈菱形,一面阴刻三个细纹篆字,正是“三尺令”三字,笔划刚直,好似剑锋一般;另一面阳铸着一朵祥云,云中由下往上插一把长剑,边缘又是暗刻云雷纹装饰,倒是古朴简约。 下意识看了白子城一眼,见其点了点头,丁辰这才催动一道真气注入,那三尺令上长剑灵光一闪,似有剑鸣轻颤,片刻之后,才随之停下。 一股吸摄之力浮现,三尺令随之脱出,被那周姓男子一把抓住,拇指按在铜牌顶端,用力一顶,就听啪的一声,那顶端一角就被掰掉,断口规整,应该是事先就是这么设计的。 做完这一切,男子才将这铜牌还给丁辰,又将掰掉的一角丢入身后的一个铜鼎之中,就听当的一声脆响,丁辰觉得手中铜牌微微颤动一下,再次恢复平静。 “好了,办完了,欢迎小友加入我三尺斋!” 中年男子淡淡一句,随手收了白子城按例递过去的灵石。这是三尺斋的规矩,筑基修士每年需上交一百灵石,金丹修士一千,元婴则是每年一万。 见事情办完,两人正要拱手告辞,却又听那中年男子开口。 “对了,小友如何称呼?” “嗯……,哦,回前辈,晚辈姓于,干勾于,单名一个傲字。” 丁辰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何对方会突然问起他的名字,但对方毕竟是金丹修士,倒也不好不答,便随口编了个名字。 “于傲?倒是个好名字!” 那周姓男子闻言点了点头,又道,“老夫姓周,算是这上雍城三尺斋的日常主事人之一,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老夫。” 见对方主动示好,丁辰自然要迎合几句。 “原来是周前辈当面,晚辈有礼,以后还得请前辈多多照顾。” 又是寒暄了几句,丁辰二人这才告辞离去。 目送两人出门而去的背影,那中年男子才轻咳了一声,似是清了清喉咙。 …… 两人并行,离开了执事处。 丁辰把玩着手中那三尺令铜牌,心中思索那周姓男子为何突然问起他的名字,便侧头看向白子城,传音问道,“白兄,你不是说这三尺斋向来是不问来历身份的吗?那姓周的为何专门问我的名字?” 白子城闻言,也是面露不解,只得猜测道,“……,或许,他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吧!” 丁辰沉默,心中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白子城又问道,“不过,于傲这个名字是什么来历呀?” “随口编的!” 丁辰随口应了一句,随即又问道,“你说他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那姓周的?不至于吧,他一个金丹后期修士,能打你什么主意……” 丁辰继续沉默。 “……,呵呵,也许是看你长得英俊,想把闺女许给你呢?”白子城不正经的将手臂搭在丁辰肩膀上,呵呵笑着。 丁辰却是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细细思索了自己进入玄剑坊之后的一切言谈举止,自己的易容装束,确定都没有问题,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白子城自然看出丁辰还是有些疑虑,也多少知道丁辰必定有什么隐秘之事不能开口,也收了嬉笑,继续说道,“既然你有所顾虑,那棺材板的事情,要不还是缓缓吧?” 轻咬嘴唇,丁辰此时也没了兴致,只是点了点头,回道,“嗯,是该谨慎点,反正也不是非要通过三尺斋,走吧!” “这就回去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不去再逛逛吧!”白子城却道。 丁辰知道他的性子,能在洞府之中安稳呆了这么些时间,已经是不容易了,便道,“不是说有斗剑吗?我们也去看看如何?” 闻言,白子城却是搞怪的搓搓手,笑道,“也好,我正好去试试手气,你要不要试试?” 丁辰闻言,摇头笑而不语。 第338章 红榜斗剑 白子城前面引路,丁辰跟在斜后方。 片刻后,两人转入一条砖石长廊,其内漆黑一片,丁辰下意识就要催动神识探查,眼前却又是一花。 下一刻,人已经来至一处石洞之中,洞口白光竟有些刺眼。 刚才应该是通过了一处空间禁制,而这种短途挪移阵法也并不稀奇,只是这一处又比当初他参加沧澜交易会时见识过的更胜一筹,至少整个挪移传送过程他是丝毫没感应到。 白子城已经先一步跑得没影儿了,应该是去下注了。 定了定心神,丁辰正要迈步,背后一股灵力波动袭来,明显又有其他人进来。 丁辰连忙让路,那人脚下不停,紧赶几步,飞身出了洞口,就是往下一落,随即一道遁光升起,偏转消失。 洞外赫然是一处悬崖峭壁! 丁辰也跟了过去,微微探头,外间竟是一个直径足有小百丈的巨大无比的扁球形空洞,洞壁上或是他所在的这种内嵌的石洞,或略突出的石台,足有数百。 石台上,此时多数已经有人影浮现,大多是筑基修士,炼精的也不是没有,男女老幼各色人等都有,只是这修真界自然是不能看相貌断定人的,看着是妙龄少女,或是总角垂髫,说不定年龄都七老八十了。 按白子城之前的说法,这斗剑场已经不算在玄剑坊之内了,因此这些人大多都没有加入三尺斋,只是来看斗剑博彩的。 目光继续向下,才见洞底一处圆形石台,四周一圈圆环形房舍环绕。 “子城兄,这边……” 正是白子城传音呼唤。 丁辰转头,这才见对方浮空从侧面而来,手中抖着一张淡黄符纸,显然就是下注单据…… 此时正是中场休息,看客们不是闲聊,就是悠然养神,一派自由散漫,确实是个不错的休闲所在。 “今日还真是巧,正好是红榜,想必很是精彩!”就听白子城嚷嚷道。 丁辰闻言有些好奇,跟着上了一处无人的看台,目光一边往下方望去,一边问道,“红榜?何为红榜?” 白子城笑道,“这个嘛,这三尺斋的斗剑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最普通的是白榜,就是点到为止,因此也没什么看头,不过一些炼精期、或者普通筑基修士为了磨练剑道倒是会来参加。 第二种是黑榜,就是生死斗,什么阴损招数都是不忌讳的,上场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或是逼不得已之人,参与下注的都是大赌客,据说随便一注都是万枚灵石以上。 第三种就是红榜了,这种危险程度居中,只要不是刻意下黑手便不算违规,受伤虽然在所难免,但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这红榜斗剑激烈好看,收益也不菲,有不少剑修专门以此赚取灵石维持修炼的,其中,甚至也不乏像我们青莲剑派这样的大宗子弟…… 具体的规则,三尺令里面就有介绍,你可以看看......” “赚取灵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子城说得轻松,丁辰一听却是动了心思。 “那你以前也参加过吗?” 白子城意兴阑珊的答道,“我刚进阶筑基期的时候倒是也参加过几次,不过都是白榜,师父嘱咐我不要太过冒头,也就没参加过了。” 丁辰闻言点点头,外间喧哗声起,正是另外一场斗剑即将开始。 场中斗剑的两人都是筑基中期,各自从下方环形建筑出来,于场中站定,便听咚的一声钟鸣,悠扬声震,两人便立时出手,腾空乱走,剑光灼灼,剑鸣呼啸,斗得倒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此二人所用飞剑虽都是极品法器,但明显并未使出全力,就是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尚在试探虚实的阶段。 丁辰看了一会儿,却是兴致缺缺了,神识悄然探入三尺令中,默默查阅斗剑规则。 黑白榜,他自然也是兴趣不大,主要还是看红榜的讯息。 红榜每月会有三日举行,时间场次都不定,但都会提前通过三尺令发出消息,如另有特别挑战的,也可临时加赛。 参加斗剑之人要先交一千灵石为注,败了,灵石就归胜者所有。 若是能连胜一场,还可得三尺斋额外奖赏的一千灵石,再次连胜,则奖励翻倍,不过连胜五场,就到头了,奖励不再翻倍。 若是一炷香内未分胜负者,为平局,灵石就自己取回。 …… 丁辰细细看了整个规则,心中盘算,如果连胜五场,就是翻了四倍,不算原本的赌注,一共就可以得三万一千枚灵石,之后只要还能连胜,每场都能有一万六千灵石。 如此看来,这倒是一门不错的“买卖”。 丁辰正考虑要不要一试,提前为结丹后准备一些挑费,耳边却是传来一声金钟颤鸣,却是场上斗剑已经结束,白子城也“如愿以偿”的押输了,损失了三百灵石。 拖着一副打算越挫越勇,继续下注的白子城出了玄剑坊,丁辰就提出就此打道回府,却不想白子城还是不肯就此回去,死皮赖脸的要丁辰请客吃饭,安慰他受创的心灵。 丁辰无奈,只得应了。 本想既然是请客,也不能太过寒酸,丁辰就说去玄妙坊中有名的凤仪阁,尝尝那道玉麟笋子煲三彩乳鸽。这道菜他也只是听闻,未曾尝过,据说要一千灵石一份,味道仙灵无比。 白子城却是不同意,说他自有去处,拽着丁辰就走。 丁辰没办法,也只得依了他,跟着出了玄妙坊市,随便寻了处僻静之处,摇身一变,身形相貌化作两个书生模样,一路往南而去。 …… 春秋坊,本只是上雍城东南角一个位置颇偏的小坊,本来没什么特别之处,却偏偏坊中有一条打铜街,颇有些名气。 丁辰两人一路闲聊,交流些修炼心得、奇闻轶事,步行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倒也不觉得无聊。 才刚刚远远瞅见那打铜街口,便闻到阵阵饭食的香味,很是诱人。 两人紧走几步,来至街口,就见这条约么不过四五十丈长的小街之上,鳞次栉比,少说有上百家食肆摊贩,往来行人也多,或行色匆匆或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第339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这春秋坊原本以前是上雍城各种匠人聚集之地,这打铜街就是因铜匠聚集而得名。 后来,好像是,雍国上上代皇帝吧,因为想在这里建座游园,便强令匠人们迁走了。只是他自己也没落下好,还没等那游园开建就一命归天了。 新皇帝嫌弃这里晦气,也没继续建,更没人来管,便荒废了下来,久而久之便成了许多从外地进城谋生的穷苦人家的落脚之地。 时隔多年,现如今这打铜街不打铜了,反是不少小食肆聚在这里,价格也是便宜,贩夫走卒也都负担得起,倒是有了些名气儿……” 白子城似乎来过不少次,兴致颇高的介绍着。 丁辰自是搞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给他说这些,却也不打扰,静静听着。 两人安步当车,一路进了打铜街,却是在白子城的引路下,径直来到一家很是简陋的肉饼铺子前。 铺子是一对老夫妇在经营,门脸儿不大,更是连个招牌也无,里面一边是案板、油锅,一边摆着一条长桌,几方凳子。 此时已近傍晚,食客们应该都是刚下工急着回家的贩夫走卒,只是围着摊前等着,拿了肉饼就走,桌子却是空着的。 两人也没有打招呼,直接进去坐了。 那老妇人见是两个衣着不算富贵,却也雅致的书生打扮的青年进来,便热情上前来招呼。 白子城应该是来过的,点了四个不同馅的肉饼,又要了两碗稀粥。 老妇人自然热情应诺,没过多久就将东西端上桌。 看着那煎的油汪汪的肉饼,色泽金黄,用筷子一戳,表皮酥脆,卖相倒是很不错,不过这味道嘛,却只算是普通,之所以生意不错,应该也是胜在分量实在了。 丁辰虽然不是什么挑剔之人,但如今也算是吃过见过的,加上常年辟谷,少食荤腥,倒是有些吃不惯这种大油之物,吃了两口也就放下了。 倒是白子城,上手就是直接啃了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丁辰也是有些好奇,便是传音问道,“白兄很喜欢这家肉饼吗?” “子城兄觉得味道一般是吧?” 白子城犹自嚼着,神念轻柔,不答反问。 丁辰不太明白其中有什么蹊跷,不好回答,只得尴尬一笑。 白子城口中还含着一口,苦笑嘟囔回应,“唉,其实我也觉得一般!” “那你这样子......?” 丁辰闻言,就更是好奇了。 就见白子城又笑了笑,咽下一口,又喝了一大口青菜粥,眼神四下瞟了瞟,这才下意识的垂头传音。 “呵呵,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那两个老人是我的舅父、舅母……” 丁辰闻言不由得一愣,瞟眼看了看那老者,虽然看着差不多已年过六旬,脸上满是皱纹。 起初还不觉得,如今经其提醒,果见眉眼之中,还真有几分和白子城相似。 果然是外甥像舅? 只是,既然是舅舅一家,为何不直接以真面目相见呢? 白子城看出丁辰眼中的不解,闷闷看着一边忙碌的两个老人,又是啃了一大口肉饼,囫囵嚼了几下咽入肚子,这才说道,“此事说来也是话长了……” 原来,白子城外祖原本是京郊一家普通的农户,家境还算温饱,其母亲是家中的幺女,自幼聪慧,机缘巧合下被她师父收下,入山修道,从此便再也没有回家。 而白子城的父亲,虽只是洛南白氏的旁支子弟,但因为白家乃是青莲剑派的附属家族之一,也不是毫无来历之人。 其父母两人偶然相识,情投意合,如愿结为连理,也算是幸事。 只是…… 白子城说到这里,神色就有些阴暗起来,手中肉饼也是拿起放下,没了胃口。 “只是,他们成亲的第五年,父亲因为一次外出任务,无意中得罪了洛北的秦家。那秦家乃是累世的大族,虽也是附属青莲剑派,实力却远在白家之上。 白家自然招惹不起,为了平息事端,族内族老竟不分是非对错,直接将我父亲和刚刚怀了我的母亲逐出了家族……” 白子城缓缓说着,丁辰却是越听越是摇头,不由得就想起了之前洞玄宫的那个张师兄,也是叹气不已。 “……,再之后他们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了,只知道父亲为了保护我们母子,陷于死战身亡,母亲辗转逃脱寻到了他师父,这才保全性命,却也是生下我后便猝然离世......” “师祖他也只是金丹初期,担心我的身份被有心人知道,对外只说我是捡来的孤儿,又见我资质不错,便托了关系,将我送入了青莲剑派,之后才拜在如今的师父门下……” 白子城语气渐渐恢复平淡,但越是如此,丁辰越是能看出他眼中有悲色。 “五年前,师祖他老人家寿元将近,我前去探望,才从他口中得知了母亲老家还有人在。之后,我就回平田县寻亲,找了好些时日,这才知道外祖父母早已过世,只有大舅一家早年就搬到上雍城中过活……” 白子城又看了看那对老夫妻,又道,“我本欲相认,只是我师父告诫我说,既已殊途,何必相认?只会徒增烦恼,引出祸端来……” 后面的话,白子城没有继续,丁辰自然明白。 修士之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是要结怨,明面笑嘻嘻,但是暗里报复,迁怒世俗亲族,甚至祸及满门的也是不少。而白子城肯将自己的母族之事告诉他,显然也是把他当真朋友的。 只是丁辰也没想到,如此开朗正气的人,身世居然比自己还要凄凉几分! 丁辰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只静静听着,却又怕对方闷着难受,便接话道,“所以你就偶尔易容过来看看他们?” 白子城闻言,只是微微点头回应。 丁辰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洒脱,自己也是心有戚戚,随即又是想到自己或许还有一个父亲在世,或许有朝一日,纵使相逢应不识。 纵使相识,也应是如此这般,无法相认的。 沉默片刻,丁辰还是低声宽慰道,“其实这样也好,世俗生活也自有其烟火乐趣。” 两人正说着话,又见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一个妇人过来。 那妇人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姑娘,正是七八岁的样子,很是乖巧可爱,特别是眉眼之间,竟和白子城有七八分相似。 那中年男子一来,便是上前接过了锅铲,妇人也搭手帮忙收拾东西。 而那老两口自是乐得去抱孙女去了,倒是其乐融融。 第340章 新的剑阵 “那是我舅舅的儿子,也算是我的表兄了,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已经十五了,好像还留在平田县学里读书。” 白子城嘴角带着浅笑,居然有些让人羡慕。 “如此也好,只是想不到,你还是做表舅的人了......,咦,你这表外甥女居然有炼精初期的修为?!” 丁辰含笑,随即,却是眉心轻蹙,落在那小姑娘身上目光浮起一丝惊疑。 “嘿嘿,叫你看出来了,她小名儿叫‘如意’,是我隐藏身份,偷偷教她的炼精法决。” “闫如意,倒是好名字......” 白子城面露得色,却是胃口似乎好了起来,又开始吃起肉饼来。 “你猜她是几品灵根?” 丁辰摇头,以他的修为,还无法隔空查探别人的灵根品级。 “呵呵,上三品,很是不错的,我打算再等她大点,再引她拜入青莲剑派!” 丁辰微微点头,心道果然是上宗大派,上三品的灵根还只说是不错!不过,有白子城这样的嫡传弟子保荐,应该能直接成为内门弟子了。 又看了一阵儿这一家人的和睦,丁辰才又问道,“你没去找那些害了你父母的贼人报仇?” “哼哼,自然找过了!” 白子城神念中带着狠厉。 “不过,那些人也算是恶有恶报,似乎是得罪了广成剑派,我找过去的时候,那一支秦家族人几乎被灭了门,秦家本家也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所以,我也就没再追究了......” “嗯,能放下也好......,那你父亲那边应该还有不少亲族吧?” “父亲那边人倒是不少,只是关系就不怎么样了,我虽然也已经回白家认祖归宗了,但是始终亲近不起来。” 听闻此言,丁辰也就知趣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不过白子城倒是另又问道,“子城兄,怎么从未听你提过你家里人啦?” “我?呵呵,我家里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丁辰一时有些结巴,白子城这家伙却是个不会看眼色的,还要开口追问。 见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丁辰倒是也不好不说,才道,“我父母,都不是修士,母亲早就过世了,至于父亲嘛……” 又顿了顿,才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白子城一时愣住。 “不知道在哪里!什么意思?” 丁辰叹了口气,侧头看着外面的往来的行人,淡淡说道,“其实,我应该算是私生子吧!” 这次倒是轮到白子城有些尴尬了,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接话,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不知道也好,免得麻烦!” 丁辰闻言也是呵呵笑道,“是呀,免得麻烦!” …… 一盏茶之后,两人才付账离开了肉饼铺子。 丁辰自然以肉饼十分美味为由,多付了银钱,只是也没过多,免得遭人眼红,徒增祸事。 一路出了打铜街,见白子城心情不佳,丁辰只得岔开话题,道,“白兄,有件事,我得和你说说,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事?” 白子城有些诧异。 “我打算去参加那红榜的斗剑!” 白子城挑了下眉,倒是没有太过意外,淡淡的道,“为了灵石吗?” “算是吧,你也知道,我机缘巧合下得了太白金光诀的残篇,此功法耗费实在太大,不得不早做准备,另外我也想借此磨练一下剑道。” 白子城思索了一下,道,“你的手段我自然是了解的,只是红榜斗剑与其他赌斗不同,是只能用剑的,你的剑气虽然厉害,但还是单薄了些,未必能占优呀!” 丁辰却是呵呵笑道,“这不是有你改良的剑阵吗?” 白子城闻言,却是脸皮一苦,悻悻道,“那剑阵……,我还没有弄完呢!” “姓白的,你不会是一直在敷衍我吧!” “怎么会!我有在认真琢磨啦!”白子城嚷嚷道,只是底气明显不足。 …… 转眼又是两个来月过去了。 自上次回转六合峰洞府,白子城便开始闭关,说是不琢磨出一套天下无敌的剑阵来,就绝不出关。 上雍城所在已算是大陆偏北,一般过了十月,气温便会急转直下,甚至可能会有零星雪花飘落。 这日,正是今年的初雪,丁辰偷得清闲,一个人独坐月桂树下,手中热茶冒着丝丝热气,淡淡的茶香萦绕鼻间,望着远处山岭之间淡薄积雪,犹自发着呆。 突然,洞府大门大开,丁辰回神,就见白子城一步三摇的得瑟而出,径直来得他身旁的石凳坐下,啪的一声,手中之物就拍在石桌之上,正是一块玉简。 “拿去!” 说完,就是直接夺过丁辰手中的杯子,一口喝干,还如同喝了一杯美酒一般,很是享受的“啧啧”了好几声。 丁辰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也是懒得理他,伸手取了玉简,神识探入,果然是一套剑阵阵谱。 “呵呵,怎么样,厉害吧!! 不是我自夸,我这套剑阵,七剑一组,便可成阵,困杀、攻伐、防御融为一体,自由变换,无往不利。 最关键的是,这剑阵还可以无限拓展,只要飞剑足够,四十九口可合七组成阵,三百四十三剑可演化四十九组,威力之大,啧啧,连我自己想想都怕! 要是能有个八十二万三千五百四十三口真宝飞剑,怕是玄都观的山门都要被直接绞烂……” 白子城说着,一脸的傲气,鼻孔都要翻上天了。 丁辰也不去管他大言不惭,将剑阵的布置、运转、操控之法大致看了一遍,抽回神识,见对方得瑟,也是不无好气的插嘴讽道,“八十二万三千五百四十三口真宝飞剑?你倒是好意思说出口,且不说我去哪里找这么多飞剑,就是我真的找到了,又要用多大的法力才能催动得了?” “这个嘛,至少理论上,也不是不能解决……” 见丁辰一眼就看出了这剑阵的弱点,白子城闻言脸皮也是一阵红白,还是嘴硬。 “哎呀,你以为改良一个剑阵就这么容易呀?就这,还是我借鉴了青莲剑派的不少秘传剑阵,才给你弄出来的,你就偷着乐吧! 再者说了,飞剑少也有少的用法嘛,七把不是也能成阵吗?威力是小了点,但是也比你之前的那个什么狗屁伏灵剑阵好得多了。” 见他一副让丁辰占了大便宜的样子,丁辰也是不知该怎么说,只是道,“是啦,我真是谢谢你了!” 说着起身,随手收了东西,说了声“走吧”,便要返回洞府。 “你要干嘛?”白子城嚷道。 丁辰没好气的道,“进来给我搭把手呀!” “啊?搭什么手?” “还问我,原本那套飞剑是一大七小,你直接改成了七把,不得把飞剑重新回炉炼一遍吗?” 白子城闻言,却是丝毫没有愧疚的觉悟,瘪了瘪嘴,模仿着丁辰的表情,还是跟了进去。 第341章 炼剑 炼器室内,自带的阵法已经重新调试完好。 正中,玄墨皓石筑成耐火祭台,八角方位皆有青铜狻猊一尊,口衔赤阳宝珠,内有荧惑星光。 再看阵台四周,又用三色火星沙熔凝成混彩琉璃,嵌在地缝之中,又微凸在外,勾出三重三角九圆灵纹,正是聚阳凝炎阵。 此阵虽不算多么高深,但已经是筑基修士能掌握的炼器法阵中最好的了,可见玄都观也是用了心的。 ...... 法阵两侧,两人遥遥相对端坐。 便听丁辰说道,“你说实话,你的那剑阵真的没问题吗?” “多了不敢说,就七剑成阵而言,绝对没有问题的......” 白子城一脸的自信。 “不过,你这炼器功夫过关吗?不要到时候炼坏了,怪我的剑阵不行!......,要不,还是去找个专门的炼器师吧,别白瞎了这些材料!” “放心,这炼器之法我也是钻研过一段时间了,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全部重炼,不过做些改动而已,应无大碍的。” 丁辰淡淡的回道,语气也是颇有几分自信。 这倒也不是他吹牛,自从上次修补银心镯出事之后,丁辰便越发小心了,能自己做的绝不假手于人。而且,自己炼制的飞剑,自然用起来也更得心应手。因此,早早开始做准备,看了不少炼器方面的典籍,也试过好几次手,也算是小有心得。 既然事主都这么说了,白子城自无不可。 “那就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白子城随口说着,浑身真元已经缓缓运起,胸膛均匀起伏,呼吸随即都深了几分,一副准备随时出手的样子。 丁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声音似乎还在石室内回荡,右手已然轻托而起,足足十六块火行中阶灵石浮空而起,盘旋一阵,被丁辰法诀一引,当即一一落下,径直射入那青铜狻猊双目之中,立时衍放华光。 阵台通灵,火气立现,整间炼器室气温陡升。 白子城早就得了丁辰示意,双手应时而动,剑指触地,聚阳凝炎阵阵轨之内赤晶灵光,贯通一气,便有一团赤色火焰凝聚出现,浮于阵台之上。 石室中,炙热火气倒收而回,缓缓涌起,被法阵死死禁锢起来,火焰越发明亮。 …… 时间一点点过去,凝炎阵持续运转不止,阵中火焰眼见着越发的凝实炙热,慢慢呈现出一种橙红之色。 见温度差不多了,丁辰手指一拂储物镯,那一大七小八把飞剑就是跳出。 左手食指微弹几下,调动那七把子剑倒悬于火坑周围,浮在火焰四周慢慢加热。 同时,右手法力凝成一股,死死绞住那母剑的剑尖,将剑柄直接伸入了那火焰之中,立时就有点点灵气炸响。 随即左手法决再变,轻弹灵力,稳稳压住灵爆,继续催动炙热的火焰不停舔灼着剑柄。 足足一炷香之后,原本包裹在剑柄之上的银精渐渐开始色变,慢慢有了一丝软化的迹象。 丁辰见状,小心翼翼的催动炼器手法,慢慢将那银片展开、剥离,那银片之上的伏灵剑阵的阵图已经被炙烤得模糊不清。 丁辰也不在意,再度一催火焰,将银片移到一边,炙热的火元之力层层汇聚而上,将母剑本体盘绕,顿时牵动了周围七把子剑,嗡嗡颤抖不已。 随着火力不断加大,那橙焰渐渐转黄变淡。 丁辰法诀再变,就见掌中玄光流萤一般飞旋而出,直直灌入剑身之中,青翠锐光一暗,似有几分蜂蜡之态。 “白兄!” 一声轻喝出声,丁辰面色更显几分凝重。 白子城早有准备,闻言手中法力便动,十指成勾,暗催法诀将子剑之内的勾连禁制牵引显出。 丁辰空明之瞳早已开启,便见丝丝缕缕的无色禁纹罗网交错,其中七七四十九道又格外明亮几分,正是白子城用了手段特别标识出来的。 “就是这些,抓紧时间!” 丁辰闻言点头,瞅准时机,右手指锋连弹,每弹一次,便有一道金色剑气飞射而出,正中母剑剑身。 便听剑啸琅琅,母剑和子剑的勾连禁制一一被挑断,剑鸣之中竟有一丝哀鸣之音。 禁制受损,母剑剑身灵性便是大失,再难维持,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渐有几分熔融之态。 时机正好,丁辰左手轻推,却是抛出一把泛着点点金色的细沙来,直接丢入那团熔融之中。 “这是……?” 白子城有些不解,诧异问道。 “这就是那留金沙,我已经提前提炼过了,以它做辅材,应该能让太白金光注入剑身时更顺畅,释放剑气威力或可更甚!” 说着,丁辰又是一口太白金光喷出,果然一灌而入,更添几分金晕。 白子城见状,啧啧称奇,也是按计划再次鼓动火元淬炼,两厢交融之际,却见这一团熔融之物体积不但不增,反而变小,不断有些残渣废滓纷纷散落出来。 当体积差不多足足缩小到只剩下原来三成的样子后,丁辰剑诀再度点出,一分为七,法力一引,便各自往四周的子剑一靠,立时裹在子剑剑身之上,表里交融淬炼起来。 又是三刻钟之后,白子城又道,“融合得差不多了,可以修改禁纹了。” 丁辰却是摇头。 “先不忙,机会难得,我还要再将这七把飞剑再淬炼一翻,不过,接下来耗费的时间只怕不短,你法力还撑得住吧!” “呃,还好!” 白子城面色明显有些疲惫,但还是点头应下。 第342章 知秋剑、秋杀阵 丁辰见状,也不说什么感谢之言,一瓶合气丹直接丢了过去。 白子城自不会客气,一把抓入手中,当即便吞服了两粒。 再看丁辰,双目之中,被那灵焱投映出灼灼金光,法诀一变再变,火势看似收敛,火元之力却更是凝练,如同卷起一条火龙,在那七把飞剑之间绕来绕去,舔舐剑身,颤鸣不已。 淬炼的时间果然很长,但效果也是显着。 眼见着簌簌杂质散落而下,飞剑之上淡青之色愈发寡淡,不知是不是添加了留金沙的缘故,更是浮现出一层黄晕。 一见此景,丁辰也是福至心灵,炼器法诀再度打出,便有一股无形之力,不住的琢磨剑身。 “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呀!累傻小子呢!” 白子城又是嚷道。 “快了!” 丁辰也不解释,只嘴角勾笑,法诀一刻不停,便见剑身糖稀一般透亮,时而搓圆,时而压扁,反复了好一阵子,最终却被拉成一掌长二指宽,薄薄一片,金色剑气此时也是适时激发划过,顺着剑身留下道道纹路。 火气稍缓,飞剑已经成形,竟似片片柳叶模样,根根叶脉实为血槽,轻盈灵动,琅琅交错之间,剑鸣清脆悦耳。 丁辰笑道,“呵呵,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 “净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白子城虽然嘴硬,一副不以为然,其实也看出些门道,此剑胚品质与之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可以刻画禁纹!” 丁辰又笑,手中法诀再变。 因着有之前飞剑禁制灵纹为基础,单是修改倒是不难,又有白子城从旁协助,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刻画完成。 培炼已成,火候到了,便听丁辰轻喝一声,示意可以住手了。 白子城点头,长吁一口气,浑身法力缓缓落下,法阵渐停,阵台灵焱收拢,最终只剩下一点,似烛火摇曳。 丁辰招手,剑诀轻点,就见七枚柳叶飞剑,锐利泛光,如臂使指,随心而动,灵光似线,在空中游离乱走,尽显几分法宝灵气儿。 白子城看在眼中,也是十分的满意,不由笑道,“子城兄,想不到你这炼器手艺不错呀,这七柄飞剑居然都有了成就法宝的潜质。” “也是白兄援手的功劳呀!” 丁辰自然也是满意,一边笑着,一边催动演化剑阵,果然灵动异常。 “子城兄,这套飞剑已经和原来大不相同,合该换了名字才好!” “哦?也好,白兄可有什么好建议......” “此飞剑青翠之中一抹淡黄,正如夏秋之交,柳叶杀青,便叫‘知秋’如何?” “知秋剑,啊哈,白兄倒是好文采呀!” 丁辰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当即便表示同意,随即也问道,“对了,白兄,你这剑阵可有名字了?” 白子城接着又是苦思了好一阵子,才道,“你的飞剑是我取的名字,那这剑阵便由你取名如何?” “我来取名?” 丁辰一听就是有些挠头,取名儿这事,他历来是不怎么擅长的。憋了半天,才得了那知秋剑的启发,想到一词儿,试探着开口。 “‘金风秋杀’如何?” 白子城闻言略一思索,便是点头道,“此剑阵多少吸纳了一些罡风剑阵的妙处,又是用这知秋七剑配伍,叫金风秋杀剑阵倒也合适!” 见白子城满意,丁辰也是松了口气,翻手一招,那知秋剑便是游鱼归巢一般,窜到丁辰手中,叠在一起,只待日后继续蕴养。 却又听白子城说道,“那片银片还在淬炼,是还有什么用处吗?” 丁辰笑道,“你那扇子不是只剩六根扇骨了吗?何不趁此机会,一并修修,补齐七根如何,你自己完善的剑阵,就不想试试威力?” 白子城闻言一愣,随即面露喜色,“此话当真?这片霜花银精可不便宜!” “自然当真!” ...... 五日后,练功房中。 自那日炼器完毕,两人得空便是互相演练剑阵,拆解招数过程中,竟又对剑阵改良了不少。 就见丁辰翻手一挥,七道淡青剑影便是激射而出,盘旋间,秋杀剑阵即成。 白子城呵呵一笑,焕然一新的亮银折扇当空一扇,虽只有七支扇骨,御使起来更是灵便了不少,也是七道剑光浮现,以相同的剑阵摆出架势。 两阵都是同时发动,砰然就是撞在一起,一时间交错参差,锐声利芒乍现。 丁辰手中法诀变换,白子城银扇开合翻飞。 剑影带清兜转成了守势,剑光亮银回旋几成包抄,一方剑尖朝外,飞速荡开围杀,一边剑意滔滔,就要倒插阵心。 银扇剑光急颤,勾连一体,急促交错,就要布下盘旋封锁之势,却听叮当一声,知秋七剑游走如风,剑影聚散,反扰剑光不得合拢。 “好!知秋、秋杀,倒是相得益彰!” 白子城见状,喝彩一声,再不留手,拍手急挥,亮银剑光一时豪光大作,琅琅声炸响破开,剑阵陡然一变,气势如虹,却是动用了自己的擅长手段…… ...... 转眼已至隆冬,大雪隔三岔五的下着,一层盖一层,压得九连山一片素白。 而这山中,修士洞府虽不少,却是极少见得到人迹出没,大有“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的意境! 这日,丁辰早早结束了修炼,正要着手绘制一些常用的符纸,以备不时之需。 空白符纸已然铺好,符笔笔杆之上灵纹阵阵,在灵力的催动下,不断汇聚在笔头那五级狼妖的狼毫之上,早已舔饱的丹砂灵墨,被这灵力一催,竟有莹莹蓝紫之色。 “冬雷符”,是一种很少见的辅助性符箓,本身并无什么攻击性,却能发出一种怪异的轰鸣声,声音直刺神魂,中之心神震荡,必受其乱,只要使用得当,再配合郁垒神荼密咒,说不得就是坑人的利器。 心中之笔,笔走龙蛇,手中之笔,却是悬空不动。 良久之后,丁辰已在心中默默推演了好几遍,似有了几分把握之时,符笔才终于稳稳下落。 点点似桃,撇撇如刀,勾画玄妙。 随着笔锋游走顺畅,符胆成型,眼看收笔在即,突觉腰间一阵酥麻,引得手上力道一颤,灵力立时不稳,笔锋出挑,便见整张符纸猛地皱起,如被人揉成团后又再度摊开一般。 第343章 请柬、贺礼 “不好!” 一见符纸起皱,丁辰心下轻呼一声。 心知这符纸已然救不了了,丁辰手中符笔当即就势一丢,双脚连连点地而退,同时,识海之中,神念似潮涌而起,将神魂急速掩覆护持。 就在这一刻,符纸之上,突有一朵紫蓝灵焰浮现,焰芯之内似有电光闪耀,紧接着,隆隆响雷声响,明明就在耳边,却觉远在天边,听在耳中,却是直撼心神。 好在他早有准备,倒也并无太大的不适,但仍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完全排除那丝昏厥的异样。 “啧,这冬雷符倒真有几分门道,并未完全绘制成功,竟也有如此威力!” 心下暗赞一声,看着案上符纸灰烬,丁辰也没有什么沮丧,制符失败是常有的事情,他已然习惯了。 伸手摸了摸腰间,将那“罪魁祸首”摸了出来,正是之前赵珏所给的那块代表沧澜商会贵客身份的湖蓝玉牌。 ...... “请柬?” 丁辰神识轻触玉牌,便有一道光影投入其识海,却正是一封请柬。 自己在这雍都城中也没什么熟人,谁会给他发请柬呀? 一时有些疑惑,正要往下看,却又听得门外咚咚一阵响。 “子城兄,子城兄!” 这声音自然是白子城,丁辰闻言立时觉得头又有点晕了。 也不知是不是日久见人心,相熟日久,此人本性也是暴露出来,越发跳脱了。 他虽没直接询问过白子城的年龄,但至少也要比自己年长二十左右,却仍是这般少年般的心性,倒也令人羡慕。 挥手,散开房中禁制,房门松动,便见白子城直接钻了进来。 “白兄,何事如此着急呀?” “哦,原来子城兄在制符呀,倒是叨扰你了!” 白子城话虽如此说,但明显未如此想,也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目光只瞟了桌上物事一眼,就又落在丁辰手中的玉牌上了。 “你收到请柬了?” 丁辰闻言,便知他也收到了,快速扫视了那请柬的内容,才道,“我也是刚收到请柬,应该是妙空师太也不知怎么联系我们,便托沧澜商会转递过来的。” 白子城才没兴趣去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又道,“想不到,妙空还没进阶结丹,就要直接继任了翠微庵的住持了!而且,继任典礼就在半月之后,也未免太过仓促了......” “你怎知别人仓促?说不定翠微庵已经早就有所准备,只是现在才通知我们而已......” “哦,这倒也是,那子城兄可要去观礼?” “这个......” 丁辰一时有些犹豫,暗自思量。 他这人,虽平日里不甚喜欢与人交往过深,但妙空此人,却也算是曾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人品应该也是不错的。而且,听说这翠微庵似乎很有些来历,好像和四大禅院之一的大行禅院关系密切,若是与妙空交好,日后未必没有有所借助之时。 “......,人家师太既然专门送了请柬过来,自然不好不去的......,不过,白兄觉得送什么贺礼好呢?” “送礼?对呀!去参加人家的继任典礼,怎能空手而去?” 白子城大宗出身,翠微庵不过下宗,他多半是没丁辰想得这么多,被丁辰一问,随即才回过神来。 这所谓修士,说是个个超凡脱俗,实际上却是事事免不了俗。 丁辰暗自摇头,又道,“在下本是散修,又非雍国本地修士,倒是不知道雍国此等观礼,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讲究?” “这个嘛,呵呵,其实我也没参加过此类典礼,平时也没关注过这些。不过,我们和妙空师太也不算真的有多深的交情,怕是不宜送太贵重的礼物的。而且,她好歹也是出家人,不至于故意要借此敛财吧!” 白子城闻言,也是挠头,手指摸了摸储物戒指,面有尴尬之色。 “敛财自然不至于……” 丁辰一副老成的表情,轻轻摆手。 “……,但送的礼轻了,还可以说礼轻情意重,若要是送的礼犯了人家什么忌讳,岂不是平白恶了双方的情分!” “你这么说,倒是正理,佛门规矩却是比我等玄门道宗麻烦些......” 白子城颇为赞同的点头,转念想了想,又提议道,“或者,不如送些实用的东西,丹药之类的,总是不会错的......!” 丁辰也是点头,手指轻轻敲着储物镯。 要说最合适的,那还是他手中剩下的那盒“玉角髓”,此物可以提升结丹的几率,正合妙空所用。 只是,要真的送这个,他又有些舍不得了。 思忖片刻,丁辰才道,“我这里倒是有两株年份不错的佛耳草。” 佛耳草乃是炼制玉露丹的主材,与秋水丹一样,都是适用于筑基中后期的丹药,只是玉露丹更添几分滋养经脉的作用,价值倒是也略高一筹。 “子城兄,人家马上就是主持了,我们就送两株佛耳草,会不会寻常了些呀?” 丁辰一听刚要开口,却是听出其他意思,啧啧笑骂道,“呃,姓白的,听你这话里的意思,送礼都是我的事情了?” “谁让你是大财主呀,这么贵的洞府你都租得了,还差这点!” 说完,白子城也是抓了抓头,想必也是知道有点丢脸,脸皮一红,才道,“那,那,要不我再添一盒灵枣仁吧!” “灵枣仁?”。 白子城自然听出丁辰问话中的疑惑,便解释道,“子城兄,你可别小看了我这灵枣仁,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乃是产自我千秋雪山的异种昙心枣树所结灵枣,便是生服也可有助于修士镇神安宁,平复心魔,乃是辅助修炼的好东西,妙空师太应该也在准备结丹了,这不是正好得用吗?” 说话的同时,已让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暗赤色的枣木小盒,盒子灵纹不显,却带几分灵蕴,明显也是一件法器,故而并无需封禁符箓镇压。 拇指轻轻推开盒盖,便见盒内乳白莹光闪动,渐次收敛,才见二十余颗梭子形状的枣仁,个头比之寻常枣核还要大上三分,却是莹润如玉,如同蜂蜡包裹。 白子城手上颠了颠,盒中枣仁轻跳,却是径直被其挑起一颗,丢在嘴里,嚼得嘎嘣脆。 第344章 翠微庵 “你也尝尝!” 白子城开口,就伸手一递,将盒子递到丁辰面前。 “你不是要用来作贺礼吗?怎么自己却吃起来了。” 丁辰揶揄一句,倒也没客气,也挑了一颗入口,初时并无什么味道,牙齿咬破,便晕开一丝微苦,倒是和杏仁味道类似。 “怎么样,是不是服之清心宁神?” 白子城摇头晃脑。 “你就吹吧,别到时候被人赶出来!” 丁辰故意调笑,这灵枣仁确实有些安神之效,但真正效用应该须得长期服用才能显现。 白子城自然也觉得这礼有点轻,试探着又道,“那,要不你再送几瓶丹药,你不是还有好几瓶秋水丹吗?” “哈,你以为秋水丹是糖豆呀,还多送几瓶!” 丁辰没好气呛了一句,白眼儿直翻,想了想,最终还是想了个取巧之法。 “唉,算了,我们也不用在这里苦恼了,请柬既然是沧澜商会转过来的,那赵珏多半也是要去的,不如直接托他将我们的贺礼一并准备了,到时候照价给他灵石就是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他是商会之人,迎来送往的,最是知道其中门道的,我这就去给他传讯!” 白子城抚掌,风一般的出门去了。 丁辰苦笑摇头,随手打出一道灵力,合上房门,继续投入制符之中。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日,丁辰和白子城二人一早便离了六合峰,直往上雍城东边的翠微山东岚谷而去。 丁辰一袭牙白长袍,衣衫面料皆是上等的灵蚕吐丝织就,灵麻撮线纺成,腰间束银丝腰带,挂一块上等浮雕青云玉坠,作了一副世家公子的装束。 此去乃是参加典礼,打扮自然不能太过寒酸。 白子城因还在躲是非,衣着倒是和平时风格大不一样,一身劲装打扮,小臂小腿还裹了皮甲,腰悬长剑一柄,容貌棱角分明,修眉似刀,山根硬朗,却是一英挺武士模样。 两人并不赶时间,路程本身也不远,遁光飘飘,悠然而来。 未到午时,远远便见天边一片起伏的矮山,一条足有数十里长的山谷,蜿蜒其中,正是那东岚谷所在。 凌空观之,群山中青翠盎然,隐隐有殿阁楼台,虽是隆冬时节,谷内却并未积雪,想必是有什么阵法护持的缘故。 来至谷口,参天古木掩映之间,一座古朴的青石牌楼,匾额上篆刻“翠微”二字,一条青石铺就的道路,曲径通幽,不像是修真宗门,倒像是世家园林。 受邀登门,自然不能少了礼数,还未靠近山门,两人便早早按落遁光,安步当车。 “今日不是妙空师太的继任典礼吗?怎么翠微庵山门如此冷清,不说张灯结彩,就是寻常幡旗经幢也无。”就听白子城有些诧异的说道。 丁辰心中也是有此疑问,闻言也只得摇头。 眼见牌楼已在百步之外,便见那牌楼之中,两道身影飞出,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凝目细看,当先乃是一个灰袍女尼,看样子四十上下,而紧随其后的,却是一青年男子,青衣书生打扮。 丁辰见状,正要见礼,道明来意。 又见牌坊之中,又有一道暗青身影走出,随即便听到一道清雅的声音,“哈哈,江兄、白兄,你们可是来晚了!” 白子城闻言便知是谁,连忙笑道,“倒是让赵兄久候了!” 来人正是赵珏,一身暗青的云水纹袍服,很有几分贵气。三人一早就有商议,先到先等。 “妙云师太,这是我这两位朋友的请柬,还请查验!”赵珏说着,便递出两张红帖。 那女尼见状,双手合十一揖,接过红帖,看似客气,脸色却是微变一下,随即再度恢复常态,继而又是堆起笑来,这变脸的功夫着实不凡。 “阿弥陀佛,原来两位道友也是妙空师妹亲自下帖邀请的贵客,倒是贫尼失礼了!” 妙云师太说完,再度作揖施礼,双手复仍将请柬递还赵珏。 赵珏礼数周全,继而又将请柬转交到丁辰二人手中,这才玩笑道,“江兄,白兄,这翠微庵是佛门清静地,平时极少接待外客的,两位道友可要将请柬收好,免得被当成歹人赶将出来!” “岂敢岂敢,几个道友光临,乃是敝庵的荣幸!”妙云师太闻言连连笑道。 丁辰自然知道都是玩笑话,也是客套应是,倒是一旁的白子城看了那青年男子好几眼,直言说道,“这翠微庵怎么还有男子呀?” 妙云连忙解释道,“哦,这位是张端张道友,其夫人乃是我翠微庵的俗家弟子,因今日典礼有男客光临,庵内长辈才请了张道友来代为知客的。” “正该如此!贵宗想得很是周到!”丁辰忙含笑应道。 这翠微庵虽说只是下宗,宗门内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金丹修士而已,但整体实力却绝不是当年洞玄宫可比的,丁辰可不想招惹什么是非,白了白子城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白子城倒是大大咧咧,也不怎么在意,这大宗弟子就是如此“嚣张”。 “张师弟,下面就烦你引三位进去吧,不可怠慢了贵客!”又听妙云对张端说道,更是在贵客二字上加了重音。 “师姐放心!” 那青年连忙应是,又对丁辰三人道,“三位,请随我来吧!” 接着,张端头前带路,引着三人穿过牌坊,沿着青砖步道一路前行。 那妙云女尼并未跟随,双手揣在袖中目送四人,脸上维持着谨慎的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 却说丁辰三人随着那张端一路入得翠微庵。 这张端能被安排来接待客人,也是颇善于应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丁辰三人是妙空这位下任主持亲自邀请的,比初见之时更是热情了几分。 “三位道友是第一次来翠微庵吗?”张端客套问道。 “呵呵,正是,听说翠微庵平时很少接待外客,我们要不是有幸得了妙空师太的邀请,也是无缘入庵呀!”丁辰笑道。 赵珏也道,“在下倒是早年随长辈来过一次,不过也只是送货而已,只在山门处驻足过片刻就离开了,不曾进来过!” “这倒是了,翠微庵确实是半隐于世的,”张端轻笑应和,又道,“不过,翠微庵虽然不是什么名山大宗,但景致确是极好的,三位要是不弃,在下倒是可以给三位介绍介绍沿途景致!” 丁辰三人自然也不会驳了人家的好意,客气道谢。 第345章 清凉院 四人前后一路,且游且行。 便见沿途皆是遍地翠茵,竹柳相映,嶙峋怪石间流水潺潺,涧泉滴滴,庵堂房舍散落分布,飞檐回廊若隐若现,虽然并无什么雕梁画栋,但处处都显雅致清净,摒弃浮华,倒真是别有一番禅意。 一路且游且走,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四人才来到一片白墙青瓦的院落,看院门口的题匾,正是“清凉院”。 三人皆是有些纳闷。 白子城大咧咧,直接开口问道,“张道友,今日不是妙空师太继任主持的典礼吗?为何不引我们前去观礼呀?” 张端这才解释道,“道友有所不知,继任大典之前,还要举行法会,按翠微庵的规矩,非佛门弟子是不便参加的,所以还请三位在清凉院休息片刻,大典举行之时,再请三位观礼。” “如此呀,那有劳了!”赵珏闻言,接话说道。 入得院来,乃是一颇为宽敞的庭园,中间一潭碧泉,竟有两三朵睡莲逆时而开,庭园四周,十数间禅堂,隐隐听得有人声,但似乎都刻意压低声音,果然是佛门清净地。 张端引三人来至一间禅堂门口,便又拱手告罪,说道,“怠慢三位了,庵中人手不足,无法遣专人陪侍了,三位自便即可,稍事休息,继任传位大典差不多要申时才开始,到时候,自会有人来给三位引路的。” 客随主便,三人也不在意这些。 见张端告辞离开,三人倒是没有立即进入,反而站在廊下,一边观赏庭院中那随波轻漾的睡莲,一边闲聊。 没了旁人,赵珏也没了其他顾虑,说道,“白兄,江兄,贺礼之事,在下之前就已经送上了,都是按两位所托,不轻不重。” “有劳赵兄,这是说好的灵石,请收好!”丁辰连忙道谢,随手摸出一个储物袋递了过去。 “这都是小事,客气了......” 赵珏笑着,并未推辞,随手接了,也不清点,他本是心思剔透之人,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让双方情分生分了。 “多日不见,赵兄气色好了不少,想必伤势已然大好了吧!”白子城也开口说道。 赵珏轻声回道,“多谢白兄挂心了,好多了。” 说着又是侧身向丁辰拱手,继续道,“当日,还是多亏了江兄所赠灵药奇效,否则只怕真的要伤到根本了!” “呵呵,客气了!” 丁辰只是含笑摆手,直接带过,对小西海之事,他并不想多说什么。 “怎么不见燕游道友呀?”白子城又道。 赵珏见问,脸上笑容却是更和煦了几分,道,“燕兄半年前就回宗门闭关了,只怕三五年内都不会出关的!” “哦?这样啊,那倒是有些遗憾了……”白子城点头。 丁辰闻言却是笑道,“呵呵,白兄此言差矣!” “哦,为何?”白子城不解。 丁辰却道,“等燕兄出关之时,说不定,你就要称呼他一声‘前辈’了!” 果然,赵珏便道,“呵呵,燕兄此次闭关,却有筹划结丹之意......” “啧啧,也对,以燕兄的修为火候,也是时候了!”白子城点头回道,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只是多少也有些羡慕的神色。 丁辰对此自然了然,他和白子城修为境界相当,却是要落燕游一步的,而赵珏反又差他们二人一截了。 三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一阵,却是很默契的都没有说起小西海之行,对于小西海之后发生的事情,乃至那剑阵被人取走之事,更是只字未提。 没过多久,三人正要转入屋内,却听隔壁禅堂房门轻响。 便见房门打开,却是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一身极淡的水墨竹枝长袍,正乐呵呵的拱手行礼,却是道门礼仪。 “赵道友,果然是你呀!” “哎呀,原来是丰真人,好久不见!” 赵珏人面确实广,当即认出此人,应和还礼。 那丰姓男子满脸春风,目光又看向丁辰二人,问道,“这两位道友倒是面生,不知是......?” “哦,这两位是在下的朋友,也是受妙空师太所邀而来。” 赵珏礼数周到,随即又依次做了引荐。 “白兄、江兄,这位是丰堂主,丹青斋十二堂之一的快意堂堂主。” 丁辰可不想招惹是非,听了赵珏的介绍,自然客气见礼,含笑回道,“原来是丰堂主呀,久仰久仰!” 这“丹青斋”虽也只是下宗,但背后却有玄都观的影子,主张入世,门内弟子在雍国朝廷中做官的不少,乃是上雍都城的“坐地虎”,势力甚至不比一般的中等宗门差。 至于这快意堂,便是专门为丹青斋处理迎来送往之类的外务的,可见这丰堂主必然也是八面玲珑之人,和赵珏相熟倒是正常。 果然,这丰堂主也不问丁辰二人来历,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才说了几句,就要邀请三人去他们房中坐坐。 三人也不好拒绝,客气应了。 一边说着话,刚要转身进屋,便觉廊外光线突然一暗,四人还不及反应,猛然间,一股难以言表的怪异灵压突现,虽是一扫而过,仍是惊得四人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人当即皆是面露异色,匆匆对视一眼,各自接连翻身跳出廊下,几步来至庭院中,便见头顶一团厚重的灰青色怪云笼罩,绵密如絮。 “妖云?” 那丰姓男子几乎和白子城同时开口,诧异惊呼出声。 紧接着,四周数间禅堂房门也是纷纷砰砰打开,人一个个接二连三的飞跃而出,有男有女,竟有二十余人,修为都是筑基期上下。 众人出来,都见天上那青色妖云翻滚,心中皆是骇然,只是不知底细情形,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此时,人群边缘,一位一身近似缟素装束的少妇突然小声开口。 “有人来了!” 第346章 白毛猱 众人闻言,都是收声。 果然,不过片刻,便察觉到院外有数人气息浮动。 “此女子神识感应竟如此之强,居然早我等如此久便察觉有人过来了!”丁辰不禁挑眉,轻声嘟囔道。 白子城却是传音回道,“这倒没有什么好惊讶的,看此女装束,应该是白虎岗上落花观的弟子,她门中有一门秘术,叫作‘观花不语’,对于神念感应的修炼很有几分门道。” 丁辰一听那观花不语的秘术涉及神念修炼,立时有了几分兴趣,正要详细问问,就听院外有人唱响佛号。 随即半掩的院门被推开,便有三位女尼迈步而去,为首一个筑基中期,似乎常年苦修,身形枯瘦,另两个只有炼精修为,十四五岁的模样。 枯瘦女尼于庭内站定,向众人作揖一礼,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便大声开口道,“各位道友勿惊,这是千佛崖的白猿尊者到了。” 场中之人本就有些敏感,听闻此言更是脸色大变。 丁辰到底是外来户,未听过这白猿尊者的名号,虽不明就里,却见众人表情,也是不敢妄言询问。 便在此时,又见三道白光自后山谷中而出,停至妖云之前,其中身影也是女尼装束。 三人刚刚浮空站定,那妖云当即就是云卷收拢,其中走出一道丈二魁梧身影。 丁辰也不敢贸然窥视,只能隐约察觉空中四人至少都是金丹以上气息。 也不知几人说了什么,不过片刻,便听空中一阵哈哈哈的爽朗大笑之声响起,四道遁光就势一闪,落向后方山谷而去。 一时间,再度恢复平静,仿佛那妖云从未出现过一般。 众人心下忐忑未定,却又听那枯瘦女尼声音再度响起。 “各位也看到了,白猿尊者也只是来做客而已,各位大可稍安勿躁,还请回返禅堂稍歇,再过一会儿,继任大典就开始了,还请各位赏光观礼,敝庵荣幸之至......” 说着,语气又是一顿,转而清冷了几分。 “当然,要是哪位道友有所疑虑,大可自行离去便是,敝庵也绝不阻拦.....” 说完,也不等众人有所回应,再度双手合十一揖,径直便转身而去,在场之人虽大多面露不悦,互相看了看,却都没有就此离开。 “啧,翠微庵什么时候和千佛崖勾搭上了!” 却听那丰堂主自语一般轻声说道,话音未落,丰堂主手中一亮,却是激发了一枚亮银令牌,灵光一闪而逝。 继而就见场中之人也有不少人,包括赵珏在内,都在或明或暗施展手段。 显然,这些人都是在给自己背后的势力传递消息。 如此,此间之事只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几分,丁辰本欲询问那白猿尊者的来历的话,也憋着没有出口。 ...... 一盏茶的功夫后,场中众人陆续回返原先庵堂,那丰堂主也没有再提邀约丁辰三人的事情,寒暄几句,也径直回转。 三人见状,也自进屋,各自落座。 屋内陈设素雅,与普通寺庙客房倒是并未太多不同,只是早已备好热茶糕点,供客人自用。 见气氛缓和不少,丁辰一边倒茶,一边才自问道,“白兄、赵兄,这千佛崖白猿尊者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见之前那些人都十分忌惮,可在下来雍国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你没听过也属正常,那千佛崖虽在雍国地界内,却是和周国那边更近一些,鲜少和雍国修士来往。而这个白猿尊者我倒是听过,好像是位十一级的化形妖修,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白子城回道,虽是撇了撇嘴,却也没有特别的意思。 丁辰手抖了一下,茶水轻溅而出,微微色变,道,“十一级妖修!那岂不是堪比元婴中期的修士了,怪不得那些人这么紧张!” “他们紧张,倒未必全是因为惧怕白猿尊者的修为!”却是赵珏若有所思的开口,表情也是颇为严肃,话中似有所指。 “哦,那又是为何?” 丁辰说着,又是想到一件事情,道,“对哦,刚才看赵兄好像也在传递消息,应该也是在回报沧澜商会吧?” 赵珏也不隐瞒,点头承认了。 “说来,白猿尊者虽然是十一级的妖修,但毕竟是独撑门户,那些下宗或许会忌惮,为何赵兄也如此紧张?我听说贵商会可是有两位元婴后期修士坐镇的呀!”丁辰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沧澜商会自然不至于惧怕那白猿尊者,只是他如今突然造访翠微庵,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赵珏摇头否认,只是如此,丁辰和白子城却是更加好奇。 赵珏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解释道,“此事说来倒是和那白毛猱一族的来历有关......” “白毛猱......?” 原来,这白毛猱一族也算是传承古老的妖族,只是族群内极少有高阶妖修出世,是故长期以来,多是靠着附庸其他大势力生存。 早年间,此族曾一度附属魔道苦乐寺。 后来,苦乐寺覆灭于玄都观之手,白毛猱一族见状便想投入玄都观门下。 只是,那玄都观是何等傲气,哪里看得上这些披毛戴角之辈,白毛猱一族无奈,只得改投了佛门,还把世代所居的千峰崖,改名为千佛崖。 当时,佛门也刚在雍国发展势力,正需要本地势力支持,也就接纳了。 谁知,没过多久,千秋剑派一朝分立,玄都观一家独大,加之得了苦乐寺上万年的积蓄,一跃成为三大仙门之首。 佛门主要势力本就在陈国,鞭长莫及,玄都观不过略施手段,就将刚刚才在雍国立足的佛门势力打压得不敢冒头。 白毛猱一族一见局势不对,立马又转投了九灵宗。 …… 听赵珏说完,丁辰也是不禁感叹道,“却不想这白毛猱一族命运如此曲折,可是这和今日之事又有什么关系吗?” 却是赵珏笑道,“呵呵,江兄平时这么聪明,怎么此事倒是糊涂了,白毛猱一族之前叛离佛门,和佛门关系闹得很是难看,加之那佛门历来和魔道不对付,现在妖族和魔道又走得很近,那九灵宗更是号称‘半山人魔半山妖’的存在! 此时,那白猿尊者突然造访佛门大行禅院控制的翠微庵,翠微庵不但出动了三位金丹接待,而且看样子关系还很是融洽,岂不怪哉? 刚才,江兄也应该听到那丰堂主的话了吧,其实更多的还是猜测这两方是不是有什么图谋,对于那白猿尊者会不会对我等低阶修士不利,倒也不必过于担心的,我们这些人之所以给宗门传讯,也是有备无患而已!” “哦,原来如此,在下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赵兄和那些人一个都没有离开,多少也有留下来打探消息的意思吧……” 丁辰点头,他本不知其中内情,自然想不到这么深。 赵珏也丝毫不避讳,直言道,“确实也有这层打算吧!” 第347章 新的剑意 三人皆是心照不宣,知道此事必然另有牵扯,不是他们这等小修士可以置喙的,这个话题到这里,也就打住了。 接下来又是闲聊了一阵,禅堂之外便有人来请,正是翠微庵新任住持妙空师太的继任大典即将开始。 丁辰三人本就是为此而来,自然各自端正衣冠,相携而去。 只是不知是这翠微庵的规矩,还是另有原因,整个典礼并不繁杂,念诵了几篇佛经,便见一位慈眉善目、满头华发的垂暮师太手捧一物,正是那莲叶青灯,缓步来至大殿正中,立于跪于佛前的妙空之侧。 又在此时,另一侧人群中,一个肥头大耳,却又面带悲苦的老和尚走了出来,也是来至大殿之中,立于妙空身前一步之外。 就听众多翠微庵女尼皆是口呼“阿弥陀佛”,似有佛音绕梁,回荡大殿,倒也肃穆庄严。 莲叶青灯从那师太之手转至那老和尚之手,才由老和尚捧了,又是一番祝祷,才又郑重交到了妙空手中。 也是后来,丁辰才得知,那和尚正是大行禅院专门派来见证这传位仪式的,也只有得到大行禅院的认可,妙空这翠微庵主持才算是坐稳了。 接下来,翠微庵老一辈的率先向妙空见礼,连那老和尚都象征性的作了一揖,随后,便是翠微庵一众门人弟子,一队一队,应该也有些讲究,依次轮流拜见新任住持。 翠微庵也算是一方势力,门内弟子自也不少,来来往往,上殿下殿,竟也走了小半个时辰。 而似乎至此,这典礼的主要流程基本也就算是结束了。 至于那白猿尊者,全程都再也没有见过了,也不知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 “怎么没见妙月呀?” 丁辰站在一众前来观礼的客人之中,见朝拜的翠微庵弟子已经全都是些炼精期了,却似乎并未看到妙月,有些纳闷。 赵珏随口回道,“妙月之前自小西海返回后不久,就已经离开翠微庵了......” “离开?” 丁辰不知这个“离开”,和自己想的“离开”,是否是一个意思,正要继续询问。 此时,殿外已经没有继续要进来拜见的翠微庵弟子了,便想着,自己这群人是否应该也上前朝贺一番,也不算失了礼数。 似乎其他人也是这般想,特别是那位落花观的女子,脚已经迈出。 却就在此时,一旁司仪之人,却是高声唱喝一声“礼成”。 就见妙空起身,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就要径直离开,便是经过丁辰等人之时,也只是客气的点头示意,唯有和那落花观的女子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之中,似又带着一丝苦涩。 那女子似乎和妙空交情颇深,看着余晖下,妙空远去的背影,面上忧心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似想到了什么,一跺脚,却也快步转身而去。 看方向,似乎是要直接离开。 其余人也不傻,见此情状,自然猜到多半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却也并未多言。 丁辰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有疑惑的神色。 却又在此时,仍旧是之前那枯瘦女尼走了过来。 “实在抱歉,住持此去马上就要闭关准备结丹,怕是暂时无法见各位施主了......,各位还请移步清凉院,用顿斋饭再走......” 那女尼语气倒是客气,但话却是有些噎人,这不就是下了逐客令了吗? 当即,便有人面露不悦,却是一个横眉道人大袖一挥,冷声喝道,“哼,我等就差了你们这顿饭不成......” 却就在此时,突有一股远在普通金丹修士之上的神识压在大殿之上,虽没有特别针对某人,却似有一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 那道人声音不禁一顿,面上神色郁怒不减,鼻子又是连哼了两声,没有继续开口,径直拂袖而去。 丁辰见状,也连忙拉了一把白子城,又看了赵珏一眼。 赵珏会意,略向那枯瘦女尼拱了拱手,紧随而去,而直至出了翠微庵山门,那股一直盯着他们的神识才自散去。 略回望了下那暮色中的幽谷,三人出奇的一致沉默,各自催动遁光,埋头赶路,直至回到上雍城内,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直至三人拱手作别,都没有再提起妙空。 ...... 冬去春来,白子城已经在丁辰这里住了年许了,两人性格互补,相处得倒是融洽。 这日,夜已深沉,层层薄云掩映月色不明,就见两道黑影穿云而出,直入九连山六合峰而来。 片刻后,这两道身影忽闪几下,飘然落入一丛桂树之中,正是丁辰和白子城。 刚刚站稳,就是听到白子城嚷道,“我说子城兄,你今日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明明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何不直接拿下呀?害我好担心了一场!” “你是担心你押注的灵石吧?” 就听丁辰哈哈一笑,语带揶揄。 “灵石自然是担心的!你还说,如今,你已经连胜这么多场,赔率已经很低了,我每次都要押大注才能有点收获,这次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押进去了,要是你输了,我可就赔大发了。” 白子城也是不介意,直言不讳,随即又是语气一转,一副大义凛然,一切都是为你好的口吻。 “当然,主要还是担心你呀!你说说,到底为什么呀?你灵石赚够了?” “最后不还是胜了吗?结果如愿了不就好了,何必在乎过程!” 丁辰仍是轻笑,打手祭出洞府令牌,灵光一闪化入洞府大门,就是沙沙声响,随即洞府石门缓缓滑动而开。 迈步而入,洞府内华灯自亮。 “灵石哪有够的时候,这次其实也不是我故意留手,而是我近来偶有所得,参悟到一些新的剑意,拿他练练手而已!” “新的剑意体悟?我可以陪你练呀!” 白子城闻言却是来了兴趣。 丁辰却是摇头,婉拒道,“你我对练,哪里能真的放开手脚,不在真实的实战中,哪里又能有所精进?” “这样啊,倒也是......” 白子城也是点头,又问道,“那你的体悟是什么呀?说来听听!” “具体是什么,我自己也是说不太清楚……” 两人来至书房落座,丁辰也没什么隐瞒的,顿了顿又道,“你还记得之前那次吗?就是你猜测对方是广成剑派弟子那次。” “就是知秋剑被击伤那次?” “不错,就是那次!” 第348章 金元剑诀 “那一次,知秋剑被对方剑气击伤了一把,难以合阵,我也是突发奇想,便将我自己琢磨的那金色剑气灌注其中,以太白金光加持,居然也能勉强催动秋杀剑阵...... 自那之后,我就一直再想,是不是可以直接用金色剑气布阵?今日也是略作尝试而已......” 丁辰解释了缘故,白子城却是剑眉紧蹙。 “广成剑气虽然杀伐凶戾,但毕竟不是实质,难以长久,求的便是一往无前,锐不可当,速战瞬杀。 而剑阵之道多以困杀为主,稳妥耗时,是故常能以弱胜强。 这也是我青莲剑派与他广成的最大分歧所在。 虽然,听我师父说,当年千秋尚在之时,也曾有大能之士,单以剑气布阵的,但无不是已经将剑气修炼到可以凝虚化实的极高境界...... 子城兄,不是我小瞧你,那破阵子剑歌并不算什么绝顶剑诀,单凭此法诀催动的剑气,绝对做不到,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白子城倒是诚实,也不怕得罪丁辰,知无不言。 “哈哈,此事我自然知道,自然不会有此妄想,我不过是将太白金光和剑气融合在一起,让剑气短时间内不至于消散而已,如此,多少应个急还是可以的!” 丁辰莞尔,说得倒是轻松。 “居然还可以这样!” 白子城囔囔说道,心中却是突然一个激灵,随即更是眼露骇然之色。 “这......,如果此法真的可行,那岂不是...... 只要那太白金光足够,金色剑气数量便可无限,那那那,啧啧,十万飞剑演秋杀,这还了得? 快走,我们去练功房,我也要见识见识!” 丁辰却是连连摆手,躲开白子城要来抓他的手,打着哈哈。 “哪有这么容易,如今也只能勉强催动两道剑气,短时间配合布阵而已,成不成还要另说啦。 要试,也要等我再有所领悟再说吧!” 白子城闻言,却是有些面露遗憾。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短时间内都没办法和你练剑了。” “哦,这是为何?” 丁辰一愣,诧异的转头看过去。 白子城还是故作姿态,说道,“我也是今天才收到的消息,我师父已经回宗门了,招我回去,所以我明日就得离开了!” “青莲剑派里面消停了?” “应该吧,这也过去一年多了,事态也应该没那么紧张了,师父他老人家乃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想来有他在,应该没人敢贸然打我的主意的。” 对方此去之后,多半也要准备闭关结丹了,此乃是正事,丁辰自然更是不该挽留的。想到这里,也是戏谑道,“哦,这倒是件喜事,我终于可以清静几天了!” “啊,你还敢嫌我吵!” 白子城一听就是张牙舞爪起来。 “哈哈!”丁辰一把摁住他,又道,“既如此,那就再打一场,了了你的心愿,好送你上路!” “哼哼,还不知道谁送谁上路啦!” “走着?” “走着,谁怕谁呀!” ...... 一转眼,白子城离开已经月余。 练功房中,丁辰长吁出一口气,法力微微收敛,平静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一股浓浓的喜色。 “白兄......” 丁辰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白子城已经离开,心下也是好笑,白子城刚来时,他还觉得一天叽叽喳喳得他头大,如今这一走了,倒是又不适应了。 “也不知他回青莲剑派后情况怎么样了?” 嘴中嘟囔了几句,丁辰摇摇头,心神再度回到修炼之中。 手上法诀变换,口中念念有词,掐剑诀,凌空指,捏法印,结玄咒,就见一道和以往金色剑气相似,又有明显不同的剑气凝练而出。 这剑气凝练而出,却并未激射暴走,反而如同镜湖之中一叶扁舟一般,浮于丁辰手心,轻灵摇曳。 之前的剑气,一旦激发就只能直接立即射出使用,否则等不多久便会消散。 而新的剑气,明显比之前的剑气更凝实了,维持的时间也是大大加长,足可维持三十余息,已经具有相当的实战战力了。 同时,也有更多的余地来变换和调整攻击了。 看来,完全以剑气布置那金风秋杀剑阵,也不是全无可能了。 神念一动,剑气便是激射而出,一道金色流光一晃而过却是又停到练功房墙壁之前,剑尖已经距离石壁仅毫发距离。 收放之间,也是顺遂了不少。 神念再动,剑气便是如臂使指一般,随着他的神念操控不住游走,金色流光不断划出弧线、波浪纹、折线,甚至一度直接倒转回刺。 再看那剑气,却是并未如以前一样一击之后直接消散,只是耗损了部分。 丁辰心中欢喜,神念又动,剑气再无收敛,金光划过一道弧线,如同流星一般。 “要是能搞到广成剑派完整的破军剑气剑诀就好了!” 丁辰一时有点贪心不足的想着,却是随即又丢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破军剑气是广成剑派的秘传剑法,便是其门内嫡传弟子也不是个个都能修习得,哪是谁都能得到的。 剑指回勾,剑气随即招之即回。 两指直接夹住,丁辰又是微微查看了体内的金光,一边在脑海中推算这新的剑气的利弊,一边却是不由得摇头。 这新的金色剑气对太白金光的消耗也是极大,并非全无弊端...... 果然,想要单凭这第一层的太白金光诀,就外放金光,终究还是有些勉强,要真的布下金风秋杀剑阵攻防杀敌,还是至少需要到第二层才有可能尝试了。 又演练了半晌,丁辰这才散了剑气,盘腿端坐,缓缓运功,收回四周弥漫的金行灵气,重新催动太白金光诀淬炼入体,纳为金光。 于此同时,手中又翻出一块素白的玉简来,质地细密坚实,光泽莹润,灵力凝实不露,显然是一块上等的灵简,绝非市面上那种普通货色。 神识微微探入,便见这玉简开篇记录的,正是其早年从卫云商会得来的那篇无名剑气的剑诀原本。他已经让白子城验证过了,此本虽也不是破阵子剑歌的正本,但其中精义并未缺失,他也就没有为难人家泄露宗门秘籍了。 神识一路向后,破阵子剑歌之后,又有一篇功法,便是其在此基础上,参考上清长春功运功法门,修改的那篇无妄剑气剑诀。 其间,又参杂了大段小段的批注,这些都是丁辰修炼剑气的心得体悟。 再之后,便见大篇大篇或繁或简的图文,记载的乃是金风秋杀剑阵的布阵运转之法,比之之前白子城最初的版本,又多了许多变化。 细细摩挲着油润的玉简,丁辰脑海中又是将新的剑气凝练御使之法重新调整梳理了一遍,这才珍之重之的仔细铭刻入玉简保存。 虽然这新的剑诀也只能算是草稿而已,还远远算不上完善,但也是他的心血不是...... “不过,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丁辰又是有些为难。 这新的剑气虽然是破阵子剑歌基础上改良而来,但是却是需要修炼太白金光诀后才能使用,倒更像是太白金光诀的延申应用。 思索片刻,丁辰便在这新的剑诀开头,郑重的刻下了四字。 “金元剑诀”! 第349章 围炉密谈 却说这一日,丁辰刚刚结束斗剑,正坐在休息室里面,调息恢复法力。 今日这场,已经是他连胜的第九场,所得灵石自是不少。 只是,如今他的修为已到了筑基顶峰,已经很少有人主动发起挑战,单凭盘口安排的场次,赚取灵石的机会自然越来越少。 正当丁辰思考下一步计划时,就听得门外有咚咚敲门之声。 “请进吧!” 丁辰收了心神,开口应了一声,随即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推门而入,一身锦缎长袍,正是负责红榜斗剑事宜的管事之一。 “呵呵,在下没打扰于道友休息吧?” 此人一见丁辰,却是躬身行礼,笑容中竟有几分谦恭。 此人姓刘,虽只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但作为红榜斗剑的管事之一,平日里可是不怎么好相处的,今日这般客气,倒是少见! 丁辰眼神中浮起一丝狐疑,心中加了几分警惕。 “原来是刘管事,在下有礼了!” “不敢,不敢......” 刘管事却是不敢托大,客气回礼,随后便是取出一只储物袋,双手奉上。 “于道友,在下是来送灵石的,请清点一二......” “哦,倒是有劳刘管事了......” 丁辰客气伸手接过,颠了颠储物袋,眉梢却是轻挑一下,随即话里有话的笑问道,“不过,今日刘管事亲自,送了灵石过来,想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见对方道破,刘管事尴尬笑笑,也不再啰嗦,直言开口。 “是这样的,之前周前辈托人来传话,说是有张留音符要交给于道友,在下也是怕下面的人毛手毛脚,就自己送过来了。” ...... 而就在此时,三尺斋玄剑坊内的某间密室内,正有三人围坐在一只红泥小炉周围,煮酒谈话。 其中一个剑簪束发中年修士,低眉拨弄着火苗,正是为丁辰办理加入三尺斋手续的周姓修士。 一旁,一个满头花白卷发的邋遢道人,左手抓着一只烧鸡啃得满嘴流油。 “周兄,人手之事,如今怎么样了?剩下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道人咽下一口,开口问道,一手油也不在意,抓了抓自己的乱糟糟的胡子,又是抓起身边的葫芦灌了两口。 周姓修士眼神有些呆滞的的盯着那炉火上的黑陶水壶,闻声也不抬头,淡淡开口回道,“那个姓林的小子,你们也是见过的,虽说是广成剑派出身,但是碍于出身不高,已经几次落选嫡传弟子的选拔,怨气颇重......” “已经接触过了?” “嗯,我上次只随意提了几句,他明显就有些意动,虽说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但想来没什么问题......” 周姓男子说着,又往炉火中丢了一块小木炭。 “那还有一人呢?” 又是第三人问道,声音很是沉闷,此人一身黑衣斗篷,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此人我还在观察,他公开身份乃是散修,自称‘于傲’,若是单看条件,他反而是最符合我们要求之人,只是……” “于傲?” 那黑衣男子闻言,似乎想起什么,想了想才问道,“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是不是最近红榜上风头正盛的那个?” 周姓修士仍是不慌不忙,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酒,一边小口轻啄,一边微微点头。 “不错,正是此人” “那你又‘只是’什么?”邋遢道人接口问道。 “只是,此人来历似乎很是神秘,我暗中查过几次,都没查到他的背景,很有几分古怪......” “古怪?如何古怪?”邋遢道人问道。 “嗯......,此人当初加入三尺斋时,引荐之人好像是一个青莲剑派的小子,但是入斋测试却是用的广成剑派擅长的剑气。再之后,他报名参加了红榜斗剑,大多时间却是以剑阵对敌,很有几分青莲剑派的阵法路数,却又不全是......,更奇怪的是,他似乎还会一种金光秘术,和南边......” 周姓修士若有所思,还没说完,却是引得邋遢道人当即蹙眉。 “太白金光诀?此子和碧落神宫有关……?” 黑衣人却不以为然,摇头否定道,“应该不会,此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他那金光都是以剑气并用,和太白金光诀大不相同,而且,看他低调的行事作风,并不像有什么大背景……” “既然明道友这么说,想来是不会错的,杂糅、借鉴各家功法,在散修之中倒也常见,周兄,可还有其他信息吗?” 邋遢道人微微点了点头,附和一句,放下手中的烧鸡,随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油脂,又抓起葫芦喝了一口,才又继续问道。 周姓修士一口饮尽杯中酒。 “我之前也曾派人跟踪过他,却只追踪到他去了九连山,应该是租住的九连山的洞府。” “一个筑基散修,有本钱租用九连山的洞府,倒是有些身家呀!” 邋遢道人语气有些怪异的嘟囔。 “这倒也不算奇怪,不说其他,只说他在红榜赚的灵石,就是足够他挥霍了。” 仍是那黑衣男子摇头。 接连被那黑衣男人否定,那邋遢道人眼中一抹不悦闪过,又飞快隐去,面上表情不变,继续抓起那烧鸡啃了起来,只是撕扯鸡肉的力道明显重了几分。 周姓修士自始至终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继续拨弄着炉中炭火。 “这也是我没有排除他的原因,毕竟哪个散修没有点怪异之处!” 邋遢道人这次倒是点了点头,应该是认同这种说法,旋即又道,“他修为如何?” “已至假丹!” 周姓修士回道。 “这……,那他会愿意冒险吗?”邋遢道人问道。 “我倒是觉得他多半会同意,看他频繁参加红榜斗剑,必是为了灵石,多半是在为结丹做准备,而那秘境之中,灵气何等浓厚,不正好有助于他结丹吗?再说了,只要我等开了口,哪里还容得了他不答应?” 黑衣男子看似随意的话语,眼中却是浮起阴冷。 “这倒也是,那就先定此人......” 邋遢道人闻言眼角抽了抽,还是点头附和。 “嗯,我本来还想先接触接触,既然两位都没有意见,那我待会就直接和他明说了......” 周姓修士点头,又是对黑衣人道,“试炼身份之事可解决了?” 黑衣男子答道,“我已经买通了几个小家族,他们也同意让出资格,身份令牌都是现成的,到时自会有人送上。” 邋遢道人也道,“我这边,‘参合令’也已经修补得差不多了。” “如此,便好……” 第350章 周姓修士 “周前辈?!” 斗剑场休息室内,丁辰听得这刘管事所言,愣了愣才想起来这所谓的周前辈是谁,眼中浮起疑虑。 这玄剑坊中,能被称为周前辈的,也就只能是那人了。 可此人这“周前辈”他也只是在刚加入三尺斋之时见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什么接触了,这次突然给他发了留音符,不知有什么所图。 见刘管事将留音符递了过来,丁辰也无法拒绝,只得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双手接过。 那刘管事很有眼力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能过问的,当即告辞离去。 休息室房门“吱”的一声阖上。 随手收好灵石,丁辰迟疑着反复瞅了瞅那留音符,最终还是激发了。 “……,于傲小友,今日酉时,请往甲字第三房一叙,有要事相商!……” 只是很短一句留言。 要事? 丁辰疑窦丛生,有心不想去,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对方毕竟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又是此地的主事之人,不好得罪,更不能置之不理。 临时发生此事,丁辰也无法直接返回九连山洞府了,便是继续呆在休息室里调息打坐。 直至申正末刻,估算着时辰快到了,丁辰这才收功回神,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袍,查看了一下易容装束,迈步出了休息室。 经过一条往东回廊,就见三排房舍,每排又有五间,这里是开放给斋内修士谈事的,大多都是用来当面交易所用。 来至甲字第三间,却见房门并未关严。 丁辰刚要去敲门,门却是自己开了,便见一位妙龄女子含笑倩立,容貌清秀,一身鹅黄长裙,外罩一件对襟乱花蝶纹披风,发盘流苏髻,斜插海棠银钗,笑容温婉,却似乎眼带一丝促狭,气息绵柔,修为不俗,也已到筑基后期,不弱丁辰多少。 女子欠身福礼,轻声问道,“道友可是于傲,于道兄?” “正是在下,不知……” 丁辰回神,连忙见礼,开口回道,似乎又觉得直接问人家名字有些无礼,话头又转。 “不知周前辈可在?” “小女子商徵儿,家师正在里间等候,道兄请进吧!” 女子盈盈含笑,说话的同时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却也没等丁辰入门,反是先一步转身往里走,完全不担心丁辰不会跟着进来。 果然,丁辰略一抿唇,还是迈步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外间,又过中堂。 那女子掀开一幕五彩珠帘,便来到里间,一水儿的水曲柳缠枝雕花家具,颇为讲究,靠墙一边,赤云砖砌成的暖炕,炕上,一衣着宽松,神情懒散的中年男子,斜靠软枕,正在一个人黑白对弈。 此人不是那周姓金丹修士又能是谁? “师父,于道友到了!” 那自称商徵儿的女子轻声唤了一声,便自在堂中瓷面圆桌边坐了。 丁辰拱手见了一礼,那周姓修士这才坐正身子,侧头看了眼丁辰,笑道,“于小友可会下棋?不如来与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围棋这东西,丁辰也只是大概知道规则而已,并不算怎么会,便恭声答道,“晚辈并不怎么擅长此道,就不打扰前辈雅兴了。” “那倒是可惜了,这围棋之道中,也是有大奥妙的......” “小友请坐吧!” 周姓修士闻言也不勉强,只是有些惋惜的示意丁辰落座,商徵儿随即奉上香茶,丁辰自然以礼谢过,倒是一派和睦。 尝了尝茶汤,丁辰也是会捧场,笑着夸赞什么好茶,好水,又说什么泡茶的手艺也是出色之类的闲话,东拉西扯一阵。 见丁辰不开口发问,倒是让周姓修士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给了商徵儿一个眼神。 商徵儿会意,自然看出自己师父想找话头,就道,“于道友,听闻你今日红榜斗剑已经连胜九场了?” “呵呵,也是侥幸!” 丁辰谦虚笑了笑。 “也是实力使然,不过,于道友以后只怕斗剑的机会不多了吧!” “这是为何呀?” 丁辰也是明知故问。 商徵儿也是暗道此人沉得住气,直接点破。 “道友的实力如此强悍,哪里还有人敢来挑战,灵石收入想来会大受影响的......” 话头已经有了,周姓修士便是接着开口。 “欸,话也不能如此说,我辈修士又不是赌徒,怎么能一直指望靠这斗剑赚点灵石,还是要多出去寻觅机缘,才不算失却进取之心!” “师父说的是!” 商徵儿自然附和。 丁辰也是点头,心中却是大致猜到对方的意图,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拉自己入伙。 只是,这金丹修士的“局”,只怕....... 见丁辰没有接话,周姓修士也不再整那些弯弯绕绕,直接道明。 “于小友,其实,老夫此次叫你过来,正是有一桩机缘要送于你,不知小友可感兴趣?” 丁辰心道果然,却是故作惊疑,眼珠子怔了怔,仍是不语。 周姓修士也是人精,如何看不明白,也不啰嗦,继续说道,“实话说了吧,老夫近来,正好和几位同道要组一个局,乃是要去探寻一处秘境,需要五个筑基修士参加,如今还差一人,不知小友可愿意参加?” 若是之前,丁辰或许还会考虑,可如今,他已是结丹在即,实在没有必要再去冒险...... 当即面带犹豫,推脱道,“前辈厚爱,乃是晚辈荣幸,只是晚辈实力低微,只怕难以为前辈效力呀……” 对于丁辰的推拒,周姓修士早有预料,要是对方一口答应,才是见了鬼了,于是也不恼,反而眼神郑重的盯着丁辰。 看了一阵,如要将其看透一般。 “于小友,老夫看你如今的气息,深厚悠长,也至假丹,想来已在准备结丹了,只是,不知小友有几成把握,顺利结丹呢?” 丁辰自然不能实话实说,说自己把握很大,没什么瓶颈。 当即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又是略低头思索片刻,袖子中双手轻捏,才谨慎开口。 “这个嘛,晚辈也说不好,终究也是看运气吧!” 第351章 障叶 听闻丁辰所言,周姓修士面上故作一丝失望,手指轻敲小案,接下来的语气更是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 “修炼之事,事关根本,岂能全凭运气?” 而一旁的商徵儿眼中也恰到好处的透露出一丝关怀之色,倩倩一笑,道,“于道友,你却是不知,那秘境之中,灵气浓郁,正合结丹所需......” 说话同时,又是看了周姓修士一眼,见其没有不允的表情,便又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更有一口天生灵泉,每十年才得一滴灵露,要是能有幸服食一滴,便能凭空增加一成结丹的机率。于道友,此等机缘,岂能错过乎?” 这师徒一唱一和,奈何丁辰就是不接招。 不但如此,对方越是鼓吹,丁辰反而越觉有诈。 即便对方所言皆是真的,此行一路上,也绝不可能安生顺当! 见结丹的诱惑居然都打动不了对方,倒是让周姓修士有些意外了。 以他的认知而言,只要自己这边一提到灵泉之事,即便对方再有疑虑,也应该有几分心动才对。 此时,倒是那商徵儿看出了几分端倪,试探着问道,“莫非于道兄,对结丹之事已有万全之策了?” 周姓修士闻言,便觉这小子妄自尊大,更是生出几分轻视来,面上当即露出长辈训诫的神情。 “小友,你怕是还不知道结丹之难吧?即便你已经准备了什么辅助结丹的手段,但也万不可轻忽,否则悔之晚矣…… 想当年,老夫结丹之时,辛苦筹谋,准备的手段也有数种,自信已经远超普通修士,可即便如此,真到了结丹之时,还是险象环生,仍旧差一点功亏一篑......” 周姓修士说着,就是摇头,一副道不尽的后怕之意。 “前辈教训得是,晚辈受教了!” 对方的心思,丁辰自然一清二楚,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躬身拱手,却又道,“非是晚辈不愿,实在是怕万一坏了前辈的大事,晚辈百死难赎罪过!” 此等托词,周姓修士岂会听不出来,就听喀的一声,却是周姓修士生生将一粒棋子捏碎。 到底是金丹后期修士当面,丁辰心下一个激灵。 商徵儿见气氛不对,连忙插嘴,“呵呵,想必道兄是担心此行过于凶险......” 此言虽明面上算是给丁辰解了围,却又对这周姓修士继续说道,“师父,不如将此行的具体情况与于道兄分说清楚,也好打消道兄的疑虑如何?” 丁辰一听,更是面露难色,当即就想推拒,若是知道了别人的隐秘,再想“下船”就没这么容易了。 却在此时,就听得周姓修士一声闷哼,声音虽不大,却明显带着几分不虞,也不知是对丁辰还是对他自己的徒弟。 丁辰拿不准,更明显感应到一道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也就不敢冒昧开口。 随后,那目光似乎挪开,又听得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是那周姓修士斜靠一旁闭目养神起来,显然是默认了商徵儿所言。 当即,商徵儿便自顾自的道明了其中因果。 而越听下去,丁辰心下越沉,越是心惊。 对方谋划之事,竟是要凑足五个筑基修士,趁着魔道四宗低阶弟子试炼之机,冒名顶替潜入魔道三大秘境之一的幽兰谷地! “......,于道友,此行说危险,自然是有几分危险的。 但,正如小女子之前所言,师父他们几个前辈,早已做了完全的谋划,又准备了诸多后手,纵然有些风险,也足以应付了。 最关键的是,此行所得之丰厚,绝非是红榜斗剑可比的......” 商徵儿根本不去看丁辰的一张苦瓜脸,犹自笑着。 而周姓修士也在此时睁眼,一开口,语气却是森冷。 “于小友,老夫已然给足了你面子,前因后果都是说明,你莫非还要再推辞?难道是觉得老夫要故意谋害你不成?” 倒是演得好一个红白脸,恩威并施。 丁辰心中叫苦,如此隐秘之事就这样大剌剌的告诉了自己,显然对方根本就没考虑什么商量的余地。 若是自己还一味坚拒,这三尺斋内“不能私下动手”的规矩,只怕也保不了自己。 可无论是幽兰谷地,还是假冒魔道四大宗的弟子去参加什么试炼,都是风险极大,他哪里肯依! ...... 或者,可以先假意应承下来,诓得机会,暂且脱身,只要等自己回到九连山的洞府,对方也未必敢寻上门去。 大不了,结丹之前,再不出门,结丹之后,直接跑路。 ...... 可对方也不傻,哪里会轻易上当,若是就此扣下自己,岂不是糟糕! ...... 就在其心思百转之际,一丝微苦的茶香飘入鼻中,耳边却是再次传来一道轻柔戏谑之声。 “于道友,不知刚才的灵茶味道如何?” 商徵儿手中摆弄着一只赤铜茶壶,袅袅热气熏蒸着其嘴角的讥诮。 “商道友此言何意?” 丁辰心中咯噔一下,冷声问道,同时神识一动,一边内视体内,一边心神联络阴煞血蛊。 “放心,茶里没毒!” 商徵儿仍旧言笑妍妍,将铜壶置于茶案上,玉手轻拢罗衫,莲步摇曳,却是来至周姓修士身侧。 却见那周姓修士嘴角明显浮起一丝嘲讽。 事情明显不简单,丁辰内视全身,探查一遍,却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中毒迹象,阴煞血蛊并无动静,不由得蹙眉,神识又是一动,又去扫视那茶壶。 “你也不必看这看那的,实话告诉你,之前你喝的茶,都是用上好的茶叶所泡,只是,那茶叶之中,‘不小心’夹杂了一片‘障叶’而已……” 周姓修士一副胜券在握的悠然,享受着俏徒儿柔荑捏肩。 不小心?障叶? 丁辰瞳孔微缩,他虽从未听说过障叶此物,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上当即浮起冷峻表情,也不再假以辞色。 “障叶?此为何物?” 对方既然还用得到他,便不会轻易动手打杀,否则,以他金丹后期的修为,拿下自己不过是举手之间,又何必和自己费这般口舌! 周姓修士并不在意丁辰言语中的不敬,反是愈发不慌不忙,自斟自饮一杯,才再次开口。 “妖冢,小友应该是知道的吧?这障叶,便是生长在那妖冢边缘的一种山茶树的叶子,因为常年被那死煞之气浸染,发生了一些异变,虽是无毒,但也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效用......” “什么不好的效用?” 丁辰强压翻滚的心绪,语气恢复了几分平静。 第352章 乖乖就范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在丹田之处形成一种古怪的障翳,让修为在一段时间内难以精进而已...... 不过,道友也不用太过担心,这种效果也就持续五六十年而已,并不影响寿元,更不影响本身法力的运转!” 商徵儿语气轻松,如同在说早饭少吃了一口,中午也不没怎么饿。 五六十年!还而已? 丁辰强行压下骂娘的冲动,暗催真元,缓缓导引灵气丝丝入体,丹田法力倒确实运转无碍,唯有在炼化之时,隐约感应到似乎有一团絮状怪力,诡异的充斥在丹田之内,牵扯不清。 “前辈不是说是要送晚辈一个结丹的大机缘嘛?还说那什么秘境之中,灵气浓郁,有什么辅助结丹的灵露...... 此番如此行径,让晚辈该如何作想? 既然晚辈修为都无法增进了,那又何必冒险走这一趟......” 丁辰语气冰冷质问,却有试探之意。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顺利完成老夫交代的事情,自会给你解药,化解那障叶的障翳......” 果然有解药,丁辰闻言心中微松。 周姓修士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他已然占了上风,自然要软硬兼施,逼得太紧反而容易起到反作用,当即又是轻笑一声。 “这样吧,老夫可以先给你一半的解药,这样也能化解一部分障翳,可保你结丹无虞......” “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老夫会交给小徒保管,只要事成之后,她自会将解药全数给你,如何?” “万一你徒弟半路死了呢?” 丁辰心中有气,说话自然不客气,引得那商徵儿脸皮一抽,面露煞气。 周姓修士却是丝毫不怒,淡淡说道,“她若半路发生意外,自然是她修为不到家,怪不得旁人,只是……” 说着,嘴角却是一狞。 “当然,阁下要是肯在必要时施以援手,保全小徒,那自然是最好的,否则,你也只能只认倒霉了……” “前辈此话何意……” 丁辰瞳孔一缩。 “呵呵,小友,实话告诉你,解药只有一份......!” 周姓修士老神在在,却是明摆着,除了要丁辰保证任务必须完成,还要出手保护这商徵儿平安返回。 丁辰眼角清冷目光微闪,瞟了那商徵儿一眼,看着这俏丽的容貌,明明笑得温婉,却全然是惺惺作态。 见丁辰不语,周姓修士再度加码。 “唉,也罢,此事也确实是老夫理亏。这样,除了之前说的灵石外,事成之后,老夫再额外付给小友一笔灵石,以表歉意如何?” 听着是问话,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周姓修士说完,便直接就给他那狼狈为奸的好徒儿一个眼色。 商徵儿见状,微微欠身点头,便翻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只土陶小瓶,一个储物袋,一并放在茶几之上。 话已至此,再说其他已是无用。 丁辰直接伸手取过小瓶,略一探看,就见其内是几滴金黄色的粘稠液体,看着像是蜂蜜一般的东西。 见丁辰一脸疑惑,商徵儿便开口解释,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要化解那障叶其实也不难,只要取那茶树之花的花蜜服下即可。不过,这叶和花,都必须是出自同一株茶树,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于道友,不妨试试……” 也不知她说的试试,到底是指的什么! 多说无益! 丁辰收了小瓶,伸手又一把将那储物袋抓在手中,猛然站起身来。 “何时出发?” 见对方明明气得要死,终究还是不得不乖乖就范,周姓修士笑容中带起一丝得逞的阴笑。 “十日之后,午时三刻,玄剑坊大传送阵汇合…….” 丁辰冷淡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随意略一拱手,转身就走。 见丁辰果断离开,那商徵儿片刻后才是回过神来,转身之际,脸上冷意瞬息变出几分妩媚来。 窈窕柳腰,便来到周姓修士的身侧,一双玉手轻轻为其捏肩。 “师父,此事不会还有什么反复了吧?你看他那副样子,只怕不是好相与的!” 周姓修士闻言,脸色转为肃然,随即又是嗤笑一声。 “哼哼,无妨,只要他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那障叶的阴险之处,只要我们解药在手,量他也不敢有其他心思!” “那要不,干脆事成之后,徒儿将他......” 商徵儿姣好的面容上又是浮起一丝杀意,哪里有之前的温婉气质。 周姓修士却是摇头,“不可,你不是他对手......” 商徵儿面色一寒,转而开玩笑,闹脾气似的娇嗔道,“那徒儿就将剩下的解药毁了,看他还不知好歹,竟敢忤逆师父您老人家……” 周姓修士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的性格,仍是轻轻摇头。 “我们不是只给了他三分之一的解药吗,必要的时候,你可将剩下的再次二分,正好用它挟制此人。至于最后要不要全部给他……” 这师徒两人竟然还留了一手! “……,就看你们最后剩余的实力了,如果那时,你尚能自保,倒不妨就将解药给他……” 商徵儿闻言却是不解,柔声问道,“师父,您是说反了吧,怎么此时反倒是要给他?” 周姓修士右手很是自然的抓住那肩上那柔荑小手,轻轻揉搓,眼中带出一丝莫名的笑。 “傻丫头,他心中本就有怨气,若你能自保,何妨给他解药,缓和矛盾。 如此,即便他不愿助你,也不至于再与你为敌! 要是你无力自保,再把解药给了他,便没有挟制他的手段,别说让他帮你,不直接对你动手都是好的了。 此时,正好以此为条件,以防其余几人另有异心。” “听师父话中的意思,似乎对另外几人也不甚放心?那两位前辈……” “哼哼,徵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呀,那件东西有助于破丹化婴,那两个老家伙怎么可能没有心思……” 商徵儿闻言,也是一副恍然的样子,一脸娇羞直道师父英明,身子却是窝进了周姓修士的怀中。 …… 第353章 再会赵珏 再说丁辰,看着面无表情,其实眼中恨意凌厉如刀。 他之前也不是没被人威胁拿捏过,但从未有此次这般,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一路不停,离开了玄剑坊,丁辰心烦意乱,拿不定主意,不知不觉来至东水街,心下一动,一转身,兜兜转转,寻了个偏僻所在,换了易容,恢复江子城的容貌,便是来到沧澜商会的会馆。 递了牌子,道明来意,丁辰便是被引着转入一条偏僻小径,来至一座玲珑黄木阁楼。 “跳珠阁?” 丁辰瞟了一眼牌匾,也没多想,迈步就进,窗前落座,侧目就见屋檐角垂下一条铜花水链,明明无雨,却又涓涓细流顺链而下,水珠似跳。 刚坐了片刻,便听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几个呼吸后,一道华服身影迈门而入,正是赵珏。 “呵呵,今天是什么日子,江兄怎么有空……” 赵珏进门便是热情招呼,却是见对方一脸的冷意,赵珏话说到一半却是收住了,眼神示意仆从退下,又是四下感应一番,见无异常,这才来至丁辰对面坐下。 “江兄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些不爽快的样子?” 一边给丁辰倒茶,赵珏眼中又是闪过一丝异色,便又试探着问道,“江兄也听说妙空师太之事了?” “妙空?她又怎么了?” “江兄不知?那你这是......?” 丁辰眉头轻蹙,勉强收拾了一下情绪,缓缓摇头,尴尬笑道,“在下确实有些事情需要麻烦赵兄,不过,还是先说说妙空吧,她怎么了?” 赵珏挑了挑眉,身子往前倾了倾,声若蚊蝇。 “什么,妙空失踪了?” 丁辰面露惊疑,不可思议的看向赵珏。 赵珏只是微微点头,继续解释道,“我也是前天才收到的消息,说是好好的闭关,不知为何,突然就失踪了,连具体是哪天不见的都不知道,生死未知......” “一门之主,在自己宗门内,就这么不见了?这未免也太过荒谬了吧?” 丁辰仍是不信,连连摇头。 赵珏也是附和,“我一开始也是不信,可这个消息是落花观传出来的...... 哦,江兄可能不知道,那落花观主的女儿,也就是那日我们见过的那个女子,她乃是妙空师太的至交好友,这消息能传出来,多半也是她的授意......” 丁辰闻言也就明白了,看那日那女子的反应,只怕和妙空交情匪浅,自然不太可能故意散布这等谣言。 “那翠微庵又是什么说法?” “这便是最古怪之处,事情传开也有好几天了,但翠微庵自始自终都没消息,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赵珏轻声回道,多少有些讳莫如深的感觉。 “那就是默认了?” 丁辰嘟囔着,赵珏也未回话,两人一时沉默。 隔了好一阵子,赵珏才又岔开话题。 “妙空师太之事,我等也插不上手,江兄也不必太过介怀。对了,江兄刚才不是说还有其他事情吗......” 丁辰只得将此事暂且搁下,呼出一口浊气,端起桌案上的茶杯,一口喝干,这才是言道,“今日在下确实是遇到一些事情,实在是有些让人恼火。” “能让江兄都恼火的事情,只怕不是小事情了……” 赵珏话头止住,又给丁辰续上一杯香茗,随即很是上道的继续道,“江兄不妨直言,只要在下能做到的,必不推辞!” 听赵珏如此说,丁辰心情多少好了些,当即展颜笑道,“赵兄高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要请赵兄帮我打听点消息……” 说着,丁辰便是转为神念传音。 片刻之后,赵珏却是面色有些阴沉,略略思索了片刻,才道,“江兄要询问的第一件事倒是寻常,只是这第二件事,只怕不是这般好打听的,商会现在手中的信息怕是也不全……,不过,既然江兄信得过我,我自然全力为江兄收集,只是要麻烦江兄等候一下了。” 见赵珏如此干脆的应承下来,丁辰也是心中微松,也不急于一时。 点了点头应下,丁辰又道,“赵兄,贵商会现在可有什么威力极大的防身之物出售呀?无论是符箓、法器什么的都可,关键是威力足够大!” 赵珏闻言也是一凛,随即也是再度点头,答应了待会一并带过来。 ...... “看来之前结下这点香火情分,果然还是对的!” 看着赵珏出门而去的背影,丁辰轻声喃喃自语,再次长吁一口浊气,复又狠狠的深呼吸了几口,才算平复了一点心绪。 身子略松快几分,靠背半瘫,幽幽调息等候。 而这一等,便是足足近两个时辰,赵珏才再次快步返回。 “赵兄,如何了?” 丁辰心中着急,连忙起身相迎。 “让江兄等急了,不过好在幸不辱命……” 丁辰闻言心中稍安,便又听赵珏继续说道,“……,我沧澜商会在陈国的店铺生意不多,接触魔道势力的就更少了,我也是找了其他商会熟识之人,才好不容易收集而来……” “信息虽然有些杂乱,也不算什么隐秘信息,但好在能保证真实。另外,关于那障叶之事,相关的信息也都在里面了......” 赵珏说着,就是摸出一块玉简,推到丁辰手边,眼中有些探寻的意味,却也并未多言。 丁辰自然看到了对方的眼神,并无什么反应,道了一声谢,便是拿起玉简,略略扫视了一下,内容确实很多,一时是看不完全的,就是直接收了起来。 “赵兄,另外……” 赵珏自然明白对方是想问什么,袖笼轻抖,摸出三只玉盒来,两长一圆,皆是上等灵玉所制。 “我之前见江兄斗法手段精妙,法器只怕是不缺的,如今要买的东西,必定是为了应对危机时刻,因此就取了这三件东西过来,请江兄一观……” “赵兄的眼光,在下是信服的,还请赵兄介绍一二吧.....” 赵珏呵呵一笑,直接抓起一只方形玉盒,拇指一推,盒盖随即打开,就见其中乃是一张银纹符箓,符文勾连交错,繁复异常。 “中阶破禁符?” 丁辰见状也是一愣,之前在尧山城外被伏击时,那莫姓老者用的正是类似符箓,只是两者也略有不同,故而他也不敢十分确定。 第354章 被拿捏得死死的 “江兄果然好见识!” 赵珏轻笑赞道,目光再度落在那符纸之上。 “此符乃是一张中阶上品的破禁符,我虽不知道江兄此行目的为何,但是有此符傍身,也少几分被困杀的风险!” 丁辰闻言便是点头,赵珏所言确是正理。 见丁辰满意,赵珏随即盖好盒盖,又是取了另外一只方形玉盒,又是直接打开,却见其中是一片枯黄的叶子。 “这是……柳叶?” “不错,确是柳叶,但却并非普通的柳叶!” 赵珏点头,继续解释道,“此乃是一片在大悲禅院佛前供奉百年的萃露柳叶,别看它此时枯黄,却是被大德高僧佛法加持,很是有几分退魔斩鬼的妙用!” 丁辰闻言还是有些犹疑,他虽然看过一些佛经,但是终究属于玄门道宗一脉,因此并没有仔细参悟过。 “赵兄,大悲禅院确实是了不得的存在,只是在下从来没有修持过佛法,却是不知此物应该如何御使呀?” “这个嘛,在下也所知不多,只是听库房那边的人说,按正常符箓激发即可。” 赵珏也是尴尬的笑了笑。 “在下也是想着,那幽兰谷地终究是魔道的地盘,多有驱鬼御邪的修士,因此就自作主张拿了过来……,如果江兄觉得没什么用……” “算了,终究是一重保障,这叶子,我也要了……”丁辰微微叹息一句,接着又道,“这圆盒子里面的又是什么?” 见丁辰要了,作为卖家,赵珏自然高兴,随即将那叶子收回盒子,放在一边,又将那圆形玉盒拿在手中,只是这次,脸上表情明显郑重了不少。 法力一经轻轻拂过,就见那玉盒边缘一周,青色符文流转,一闪而过,随即便是显露出一条缝隙来。 赵珏这才上手,轻轻一拧盒盖,盒盖刚刚开了一条缝,便是一股寒意渗出,冰凉刺骨,丁辰都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 盒盖缓缓打开,就见盒中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剔透如冰,其中蓝紫之色,分明就是寒元之力,同时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妖气喷薄而出。 “江兄,此珠子名叫‘凝霜珠’,来历很是不凡,乃是用一颗七级异种寒龟的妖丹炼制而成的。 此珠与那佛前柳叶一样,也是一件消耗品,但其威力,也着实不凡。 一旦激发,十丈以内,瞬间便可封冻起来,寻常金丹修士也难以幸免。而若是一时不慎,被其直接击中,就算不直接丹田冻裂而死,那也要束手待戮的……” “这倒是一件防身利器……” 丁辰闻言色变,心中确实暗道可惜,若是早点到手,倒是可以和那周姓修士拼一拼。 “赵兄,这三件东西,我都要了,连带那玉简,你开个价吧!” 说着,丁辰直接摸出一块水蓝玉牌,正是之前小西海之行结束时,赵珏给他的那块。 “多退少补吧!” 赵珏接过那玉牌,略一思索,直言道,“江兄,你我交情不浅,在下也不乱言,这些东西拢共作价……” 传音报价,丁辰闻言也没还价,毕竟,仅仅那颗凝霜珠就是不菲,当即点头答应下来,又从储物镯中划出一包灵石,倒是将刚从周姓修士那里得来的十万灵石出了个大半。 两厢交割清楚,又是闲聊了一阵,丁辰便是起身告辞。 赵珏亲自相送到门口,临别又是传音提醒道,“江兄,那幽兰谷地实在不是什么善地,你万事一定要小心呀!” 对方一番好意,丁辰自然感激,拱了拱手,也是无奈的传音回道,“多谢赵兄提醒了,不过,今日之事,还请赵兄保密,以免节外生枝!” 赵珏自然应允,直言分内之事,必定守口如瓶! ...... 时间转瞬即过。 这日一早,丁辰便开始收拾。 他心中已有所预料,就算他真的完成了那周姓修士所谓的任务,对方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因此,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此次幽兰谷地之行是否顺利,他都要暂时离开上雍城,这洞府自然不会住了。 俗话说得好,破家值万贯,虽然他平日置办的物品不多,但诸般物件一一归拢,还是不少。 待其刚刚收拾完毕,三尺令便收到传讯,言说“计划不变,午时三刻之前在玄剑坊远距离传送阵汇合”云云。 丁辰心中咒天骂地一阵,终究无可奈何,终究不得不走这一趟! 按照赵珏提供的消息,那所谓的障,勿论是效用和解法,确实都如周姓修士所言。 这几日里,丁辰也是换了各种方法,反复尝试,都是无用,即使是上清长春功这等玄妙的功法,几番冲击,也只能维持自身修为境界不降,丝毫不得寸进。 就这么,折腾了好几天。 最终,丁辰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自己完全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了,毕竟,可能五十年内修为无法突破,任谁也是难以忍受的。 而那几滴所谓的解药,经过一番思量后,丁辰也已经服了。 丹田内那些诡异障翳,也确实松动了一些,倒是印证了对方所言,对结丹应该影响不大。 解药是真的,这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 书房之中,丁辰闭目又是调息了片刻,将心神调整平复,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又是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只是其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杀意。 “既然你做了初一,那就千万别让我寻到机会做十五......” 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抖了抖衣袍,丁辰起身,径直出了洞府。 站在洞府之外,回头看了看,再不犹豫,飞身跳出洞府禁制之外,遁光如虹,再次往上雍城玄妙坊而去。 待到入得坊市,丁辰径直前往九连斋,将洞府退还,结清租金。 出了九连斋,丁辰又用三尺令给白子城留了言,只道自己要远游一段时间,望自珍重云云。 他也想过,要不要托白子城的关系,请动他那元婴师父出面,帮忙了结此事。 只是他尝试着联络了几次,对方都没有回应,丁辰也只得放弃了。 想来,白子城在青莲剑派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好过的,多半已经被他师父押着,闭关准备结丹了。 安步当车,丁辰调整着情绪,往玄剑坊而去。 第355章 传送汀州渡 再次来到玄剑坊之时,已经临近午时。 此时的丁辰,已然易容换服完毕,乌黑发髻一丝不苟的挽起,暗灰色的发带无风自动,一身皂黑锦袍,裁剪修身,暗绣云纹,领口露出素白的丝绵翻领,腰挂骨白乌云佩,脚踏兽面纹黑靴。 虽然易容后容貌不算出众,但仪态英挺,眉眼清亮,一派傲人的气质,也有几分不凡。 这“于傲”,平日里多作寻常武士打扮,如今捯饬捯饬倒也让商徵儿眼前一亮。 略愣了一下,那商徵儿这才是故作热络的上前,盈盈见礼,笑道,“于道兄,你可来了,师父他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倒也不必太多针锋相对,毕竟这一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丁辰咧嘴,笑容不达眼底,略拱了拱手,致歉道,“不好意思,让姑娘久候了,不过,在下应该没有迟到吧?” 商徵儿自然听出丁辰话中的疏离,还是笑道,“没有没有,时间倒是正好的,且进去吧!” 丁辰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随意的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 玄剑坊,传送殿。 从外面看,青砖青瓦,很是寻常,正面一扇棕黑木门,窗棂也无。 推门迈入,一间面积不大的小屋,已经坐着四个人。 上座右边,正是那周姓修士,原本正在闭目养神,感应到丁辰进来,其脸上便浮起一丝淡笑。 左边,坐着的乃是一个邋遢老道,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手中抓着一只油皮葫芦,脸上带着几分红晕,看来是没少喝。 再看老道下手方向,又有两个青年修士,靠近老道的青年,相貌很是年轻,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修为竟也是筑基后期,一脸的木楞,明明一身宽松的道袍,但头发很短,看着倒像个小沙弥。 再其下,另一个青年,丁辰却是认识,正是之前斗剑的时候,击伤自己一柄知秋剑的那人,手段颇有些犀利。 印象中,此人好像是姓林,相貌还算端正,右眉正中一颗红痣颇为显眼。 一见丁辰进来,这林姓青年也是有些惊讶,显然也是认出了丁辰,瞳孔微缩,余光扫了眼上座两位金丹修士,只略与丁辰点头致意,并未开口。 商徵儿一身俏丽,代为介绍了一番,那邋遢道人姓蒲,一脸木愣的正是那其徒弟,道号“桑菊”。而那林姓青年名为林不止,出身广成剑派。 见过礼,算是认识了,商徵儿这才向着上手的周姓修士和邋遢道人均施了个万福。 “师父,蒲前辈,一切就绪,可以出发了......” 那周姓修士闻言点头,轻挥衣袖,室内墙壁流光浮浪。 “各位,此次行动,该说的,已经都早已经说清楚了,老夫也就不再赘言了……” 说着,周姓修士目光一一扫视四个筑基修士,语气虽然并不严厉,但是一身金丹气息毫不保留的散开,震慑的意味显而易见。 “老夫也不管你们在想什么,也不管你们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被迫”二字出口,目光正好落在丁辰身上。 “……,此行,勿论是幽兰谷地,还是那秘境之中,所得的一切,都归你们自己所有…… 但是,前提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点名要的东西,必须要找到……” 周姓修士半是利诱,半是威胁。 下面四人或是恭声答是,或是穆然拱手。 那周姓修士这才转头向一旁的邋遢道人道,“蒲兄,按计划,令徒和林小友是借业火宗附属家族的身份,与小徒、于小友不在一起,为免引人起疑,还是分开传送吧......” 那邋遢道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刻也只是点点头,当先起身,直接转去右边侧门,桑菊、林不止二人自紧随而去。 “走吧!” 周姓修士见对方三人离开,也说了一句,便转向左边侧门。 事已至此,自然没有回旋余地。 进门又是一间石室,数丈见方,四壁皆是用一种质地极为陶砖细细砌成。 石室正中,一个八角石台,其上光滑平整,侧面阴刻无数符文,皆是嵌着赤铜,一直延伸到地面,似树根一般,深深扎入地里。 “上去吧......” 周姓修士淡淡开口。 商徵儿闻声,当即就是轻身跳上了传送阵,丁辰却是呆立不动。 “于小友还有事呀?” 周姓修士眉头一皱,冷眼看向丁辰,丁辰也不慌,淡淡笑道,“前辈,既然马上就要出发了,可否让晚辈验看验看解药呀?也好让晚辈能安心做事,您说是吧!” 周姓修士面有不悦,还是看了商徵儿一眼,点头示意。 商徵儿见状,翻手之间,掌心似有一朵灵焱摇曳,隐隐显出一只玉瓶,瓶口塞着一颗赤红珠子,微微有血光闪动,脱开一缝。 丁辰神识一探而入,确认无误后,才点点头,旋即虚踏一步,跳上传送阵 却又听周姓修士那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 “于小友,此行一应事情,我都已经和小徒交代清楚,你只需要全力协助即可,莫要自误才好,明白吗?” “前辈说哪里话,晚辈哪里有这个胆子,自当全力辅助商道友完成前辈的嘱托!” 丁辰讪讪回道,引得周姓修士嘴角冷笑…… 汀州渡,陈国冷江府最西边的一座城镇,其西北十里,便是幽兰谷地的南来谷口,历来被作为天魔宗试炼弟子的聚集之地。 此时,镇中某处,一间地下石室中,丁辰已经调息了小半个时辰,满脑子如同糨糊一般的晕眩之感,这才算是慢慢缓过来。 自离开上雍城,几乎不停的,连续传送了三次,这才来到这汀州渡。 如此远距离的频繁传送,实在不是他们这种筑基修士可以招架的,即便有中阶传送符护持,也是难免头晕眼花,胸中翻江倒海。 一边不停地运转锻神篇,平复灵台神念震荡,强压下一阵阵反胃之感,丁辰一边偷眼去看一旁的商徵儿。 此女的情况却是比他好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另有护持手段。 第356章 幽兰谷地 丁辰探寻的目光并未逃过商徵儿的感应,立即便察觉到。 “于道友,你要看就看,何必如此偷偷摸摸?” 说着,商徵儿又是嫣然一笑,道,“道友不会是在想,不如就此乘机下手,抢夺那花蜜吧?” “呵呵,在下岂敢!” 丁辰回以讪讪一笑,无趣的收回了目光。他当然早就有此打算,不过是没有十足把握,不愿意冒险而已。 “不敢最好!” 商徵儿嘴角微挑,语带讥诮。 “于道友,小女子实话告诉你,那盛放花蜜的玉瓶之上,已经被我师父下了一道禁神血咒,唯有我心甘情愿才能完好无损的打开。否则,无论是在下一不小心身陨,或是神魂受制,那血咒都会立时发作的。其后果会是怎样,哼哼,道友应该也是能想到的……” 如此明显的威胁,丁辰岂会听不出来,也只得暂且藏怒宿怨,故作轻松。不过,见此女时时警惕,又是敲打,又是威胁,显然也有忌惮,或许...... ...... 半个时辰之后,丁辰两人已然出现在汀州渡仅有的几条街道之上。 这种小城镇,实在没什么出色之处。 街道上,行人皆是行色匆匆,说话都是不敢高声,气氛颇为诡异压抑,显然也是知道会有修士附近汇聚。 两人一前一后随意在城中大致转了转,熟悉了一下环境,便进了一家茶楼。 一切行程由商徵儿安排,丁辰也不过问,悠闲的跟着,进得一间雅室。 陈国风俗与梁雍等国皆有不同,并不习惯用座椅,多以软垫席地跪坐为主。 两人随意在一方矮几旁跌坐,实在话不投机,各自无语。 眼见茶水渐凉,就听得门外有敲门之声。 不等两人回应,房门便直接从外面推开,却是一个吊梢眉的老妇,只有筑基初期修为,头发枯黄,容颜衰败,显然没多少寿数了。 老妇淡淡的看了丁辰二人一眼,嘶哑声音说道,“可是莫家夫妇?” 丁辰闻言一怔,却听商徵儿冷声回了一句“正是”。 听商徵儿回话,那老妇面皮没来由的抽了抽,眼中多少带有几分怨愤,袖子就是一甩,丢出两块黑铁圆牌。 就听得叮当两声,圆牌掉落在矮几之上。 见这老妇如此无礼,商徵儿柳眉一抽,就要发作,而那老妇却是理也不理,转身就走,只留下一道传音。 “三日之后,巳正二刻,北出十里,金沙集滩……” 眼见老妇甩袖而去,商徵儿这口气倒是没地儿撒了,他们身份本就是假冒,也发作不得,只能嘴中不清不楚,不干不净的轻声咒骂几句什么老乞婆之类。 丁辰丝毫没有介意对方的态度,喃喃自语,重复着老妇说的话,又见商徵儿吃瘪,脸上更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商徵儿终究没忍住,轻喝出声,“这老东西如此无礼,你还笑得出来!” “她再无礼,也不是对我,我为何笑不出来!” 丁辰仍是笑意不减。 “ 哦,难道是只对我不成?” 商徵儿面色愈发难看,挑眉盯着丁辰。 丁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那我就不知道,或许……,谁抢了人家的试炼资格,她便是对谁吧!” 商徵儿闻言脸皮猛然一抽,却是一时语塞,不知怎么接话。 丁辰也不想闹得太僵,转念岔开话题,又道,“商道友,三日后,我们就要进入幽兰谷地了,此行具体的行程安排,不知道友可否透露一二呢?在下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哼,此行安排,便是听我安排,至于其他的,请恕在下无可奉告,道友只需跟着我即可!” 商徵儿断然拒绝。 丁辰也不生气,继续问道,“可据说这幽兰谷地范围极大,山岭谷壑,地势复杂,要是我们中途走散了呢?” “那就不要走散......!” 商徵儿这么一句,倒是让丁辰无言以对。 两人又是僵坐了一两刻钟,丁辰和这商徵儿同处一室,实在有些别扭,站起身来,就要开门出去。 “于道友要去哪里?” 丁辰随意应付道,“随便转转,看看能不能打探些消息,或者寻张地图什么的来看看......” “如此那就不必了,地图我这里有,绝不比市面上旁的差,道友还是安坐吧!” 此女自然是担心丁辰到处走动,旁生枝节。 丁辰本也是托词,并不坚持,回转也未再落座,来至窗前,又是问道,“那可否将地图借给在下一观啦?” 商徵儿闻言思索了一下,或许是觉得毕竟是要同行三月有余,这种小事,倒是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于是摸出一块玉简抛了过去。 “多谢!” 轻手接过,丁辰很自然的踱步,倚靠窗边,神识直接探入,同时另一只手隐在袖笼之中,却是又握着另一块玉简,正是他在赵珏那里购得的。 两厢一一比照对应,商徵儿这玉简中的地图,果然更加细致一些。 丁辰也不客气,干脆直接将那地图复制了一份,商徵儿眼珠子转了转,倒也没有说什么。 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丁辰懒懒的趴在窗台上,一边看着窗外街道行人,一边再次细细分析玉简中的众多讯息。 …… 陈国,位于大陆东南,地势西北高东南低,东临东海,三面崇山,乃是中洲大陆修真势力最是复杂的国度。 四大禅院所在的大小须弥山位于陈国西南,足足占了陈国三分之一的区域。 道宗势力稍弱,却也有金丹、灵宝两大上宗,各占了东海上的两座巨岛。 无间山自西北而来,入陈国后一分为二。 北脉一路向东,隔开陈齐两国,天魔宗万象神山据其中,覆压万里。 南脉山势不及北脉雄伟,但也层峦起伏,无间宗宗门故地长平山就在此间,正与大小须弥山隔空对峙,也是魔道和佛门两大势力拉锯争斗的前线。 而这南北两脉所夹之地,既深且广,四周崇山峻岭环伺,谷内河网密布,石峰林牙,常年烟瘴,内外难通,又因多生兰草,便得名幽兰谷地。 ...... 第357章 白纸灯会 据说,这幽兰谷地早年间,曾是魔道无间宗的势力范围,也是凭借这谷中的天材地宝,无间宗才能稳坐了魔道六宗之一。 一谷养一宗,也可见此幽兰谷地当年的不凡。 是故,无间宗一直视其为禁脔一般,别说其他外人,便是卧榻之侧,魔道第一等的势力天魔宗,都难以插手进来。 可惜的是,这无间宗炼尸是行家,却似乎并不善经营。 俗话说的好,坐吃山空,立吃地陷。 待到这幽兰谷地中的天材地宝渐渐耗尽,无间宗便渐渐衰落下来,直到被后来居上的幽冥鬼宗所并吞。 可无间宗到底是曾经是底蕴深厚的大宗,哪里是这般容易消化的,当年以为是一块肥肉,一时贪心,囫囵吞下之后,反倒是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不但大批无间宗门人弟子出走,带走了大量的修炼资源,还让鬼宗不得不接下直面佛门四大禅院的“差事”。 待到鬼宗好不容易控制了整个长平山,却是一时没有余力顾得上这幽兰谷地了。 而没了无间宗做屏障,南边四大禅院便是蠢蠢欲动,时不时就有南来的僧尼出没探查,大有趁机而起,直接抢占了这谷地的架势。 天魔宗作为魔道牛耳,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且不说这幽兰谷地灵脉绵长,不过一时灵植枯竭,还是大有恢复的可能,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再者,如果真的让四大禅院占了这幽兰谷地,那他天魔宗岂不是也要直接面对四大禅院? 是故,最终还是天魔宗出面挑头,四大魔宗合意,将这幽兰谷地划为魔道共管,花费大成本,设下禁断大阵,直接将这谷地封死,再不准外人越雷池一步。 四大禅院虽都是上宗实力,但到底没有炼虚大能镇压气运,不如魔道四宗,也只得默认此事,倒是没有引发大战。 …… 眼见天色已经渐暗,有几家大户已经上灯,昏暗中,越发透出几分阴森,似乎在预示着此行的不祥。 丁辰看着窗外小城的民间街道,缓缓将神识抽离玉简,眉头却是难以舒展。 耸了耸肩,正要转身落座,耳边似有和风轻抚柔毛,就听楼下街面有几声银铃般的清脆笑声,甚是和此地气氛格格不入。 一时好奇,丁辰打眼观瞧,便见两个清丽少女,都是身着桃红袄裙,在这古旧黑灰的小城街道之上,一路嬉笑打闹,很是惹眼。 两女样貌看着很是相似,似乎是一对姐妹,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腰间一点黑色,正是之前丁辰才到手的黑铁圆牌。 “果然也是来试炼的……” 丁辰暗自想着,耳力凝聚,便是探听二女所言。 二女似乎没有什么顾忌,丝毫也没有防备是否有人偷听。 就听得那个年龄应该稍小一点的少女道,“二姐,我们好不容易才离家出来,就再逛逛吧,那白纸灯会,参不参加的有什么打紧。” 那稍大一点的少女闻言,却是轻声娇嗔道,“小妹,你忘了临行时祖父嘱咐的话了吗,我们毕竟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就算只在外谷试炼,还是有不小凶险的。此次去白纸灯会,正好乘机多结识一些同道,也好在试炼中保全自身……” 白纸灯会?! 丁辰心下一动,看了看两女向东远去的方向,却是另有了计较。 思虑至此,丁辰便是转头开口言道,“商道友,我们这三天难道就在这里干坐着吗?” 商徵儿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眉间也有一丝恼火,又是有些无奈的淡淡开口。 “这小镇本就没什么外人来往,唯一一家客栈也是天魔宗外门下辖的,难保没有人暗中窥视,我们的身份毕竟是假冒的,不便去住...... 这茶楼虽然不便休息,到底可以遮风避雨,总还是比荒郊野外强些的,于道友还是委屈几日吧!” 丁辰自然不是挑剔什么住宿条件,并不接话,回头看了看窗外,才道,“在下并非是这个意思!” “哦......?” “我的意思是,这熟话说得好,大隐隐于市,与其躲避不见人,不如去和那些魔宗试炼弟子交往一番,混个脸熟,岂不是更不容易引人怀疑!” “这,可师父他们交代我们要低调行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坏了我等的大事。” 话虽然没有同意,但却并未矢口拒绝,可见对方也有些意动。 此女对自己时时警惕,还得投石问路,才能寻机动点手脚。 当即,丁辰嘴角轻勾一下,继续说道,“这试炼不是认令牌不认人的吗?魔宗弟子何其多,难道还都能互相认识不成?再说了,既然你师父他们能让我们以此法冒充进来,那这身份必然不是轻易能被人看穿的。” “话虽这么说......” 商徵儿还是有些犹豫,但终究耐不住寂寞,想了想,几乎算是松了口,说道,“话虽如此,但如果我们贸然去结交,只怕会令人生疑吧!” “这点,在下自然也是想到的,就在刚才,我无意外面有人说今夜有个什么白纸灯会,何妨去探探……” “白纸灯会?” 商徵儿表情微微一怔,眼中却是一亮。 “哦?商道友知道?” “嗯,倒是听一位长辈说过,听说是魔宗弟子之间的一种临时集会,这种集会一般都会点一盏白纸灯作为标记,一则方便其他同道赶来参加,二来也是警告其他非魔宗弟子远离。” “那他们集会时,要一一查验身份吗?” “这倒是没听说过,毕竟是不是魔道弟子,也不是那么好分辨的,而且,即便是魔道弟子,很多也是不愿暴露身份。 这种临时集会,也不是什么机要之事,大多还是类似于小型的交易会多些,只要不是自己找死,叫嚣要与魔道势不两立什么的,倒是也没人管的。” 商徵儿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 “既然如此,我等参加,想来也是无碍的吧?” 丁辰继续引导。 商徵儿点头,就道,“去看看也好,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在内谷,凶险不少,若能探听到一点其他有用的消息,也是好事。” 第358章 胖子和瘸子 一盏茶后,丁辰和商徵儿飘然离开茶楼,往城东而去。 两人并不急于赶路,安步又走了一段,来至一处岔路口,明显感应到旁边支路一边,残留着点点灵力波动。 对视一眼,两人这才轻身而起,往北掠去,不过片刻时间,便到了一处山谷谷口,谷口一棵大树之上,一条挑出的枝干明显是被临时修剪了一下,其上便是挂着一盏四角四方的白纸灯,四面白纸上各自绘有魔道四宗的标志,其内点的也并非寻常的烛火,而是一张烛照符。 一张烛照符一般使用时限也就两到三个时辰左右,如此,这集会应该也就差不多这个时间了。 “果然是白纸灯!走吧!” 商徵儿看了那灯一眼,说完,随手一张纱巾抛出,将自己连头带上半身都是盖住,修为也是收敛到筑基初期。 之前她还有些犹豫,如今到了这里,倒是十分果断。 丁辰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紧随其后。 他本就是已经按照那被冒充的“莫公子”的容貌易容,也不在乎被人看见,只是那“莫公子”修为只有筑基中期,倒是需要也隐藏一些修为。 又行了一段路,已入谷中。 谷内长满一种叫做“铁叶榕”的怪木,郁郁葱葱,幽深阴暗。 这种榕树与普通榕树不同,天生一丝妖气,虽不伤人畜,对其他草木却很是霸道,须根坚韧,张扬蔓延,树冠又大又密,几乎可以无限生长,其他树长在他旁边,很快就会被它排挤,甚至绞死。 淡淡的雾气升腾,弥漫林间。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正在探找前路之时,左前方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一飘而过,转眼就没入更深的密林之中。 “应该是其他参会之人,跟着他吧!” 商徵儿轻声开口,身形同时也是轻身飘起,往那边过去。 那身影气息不过筑基中期,丁辰自然不惧,轻身诀打出跟进,体内太白金光诀也是缓缓运转,以应对不测。 前方林中雾气渐浓,林深之处,却有一片空地出现,二三十点惨白光点若隐若现。 一踏入那空地,雾气便是不见,似乎是被什么禁制隔开了。 又见二三十人稀稀拉拉的散坐在空地各处,连树杈上都有几个,装束各异,男女皆有,有的遮蔽了容貌,也有的毫无掩饰,唯一相同的是,每人头顶之上都是悬浮一块圆牌,微微发出白光,显然都是来参加这幽兰谷地试炼之人。 …… 说起这魔道试炼,其实也不是什么严密、正式的宗门活动,初衷也只是让低阶弟子之间相互联络感情,交流修炼,并没有什么固定的试炼要求,或是比试项目。 但是这人心呐,终究难测! 一旦入谷,什么门规戒律自是无用,特别是四宗上层有意无意的放纵,让这好好一场低阶弟子的交流试炼,平添了几分凶险。 …… 缓步进入空地,丁辰二人有样学样,也是祭出那圆形试炼身份令牌,法力灌入,激发白光,浮在头顶,随意寻了外围某个地方坐了。 如此,原本还有几个人看过来的目光,也都是收了回去。 又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陆续又来了几个人后,似乎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听得啪啪啪三声击掌。 声音清亮,特别是在这静谧的树林中,立时便是把其他人吸引。 丁辰微微抬头望去,就见一个原本盘腿坐在靠中间位子,背对丁辰这边的人缓缓站起身来,一抖衣袍,转身向着各方微微一礼,竟然是一个袒胸露乳,大腹便便的胖和尚打扮,筑基中期修为,手上一把大蒲扇,呼扇不停。 施礼完毕,就听那胖和尚就是朗声笑道,“各位道友,时间也是差不多了,能来的想必都来了,没来的,我们也不等了,这次灯会便开始了……” 显然他便是这次白纸灯会的召集人了。 “各位,本次灯会还是和平常一样,无论是想结伴同行也好,招募帮手也罢,或有什么要交易互换之物,什么都可以,大可站到中间来直言,各凭自愿。” 说完,等了片刻,见无人回话,胖和尚却是顿了一下,仍是笑脸道,“既然各位没有意见,那在下便是占个先手了。” 这似乎也是惯常如此,无人反对。 又听胖和尚说道,“各位既然都是来参加试炼的,那也都不是外人,想必也是打听过,这所谓的幽兰谷地有内外谷之分。 外谷自不必说,已不知道被搜寻了多少次了,即便十年一开,呆虫儿也是少见得很了,真正的好东西,还得去往内谷寻......” 趁着空档,丁辰悄然传音问道,“商道友,不知他说的‘呆虫儿’是什么意思呀?” “‘呆虫儿’是陈国这边散修中的一种切口、黑话,原本是形容初入江湖,经验浅薄,容易上当的世家弟子,这里应该说的是容易得手的宝物吧!” 商徵儿神念平淡,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如此说来,这胖和尚还是个,‘个中惯手’了?” “这就不好说了,这词儿对他们本地修士也不是什么隐秘......” 闻言,丁辰撇了撇嘴,果然话不投机半句多,而那胖和尚还在继续。 “……,在下这次也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结交几个同道,前去白茅沼泽采点‘冬葵果’,压制体内火毒,不知哪位愿意同往呀?” 这胖和尚话说得很是平常,谁知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隐在树冠之中的声音传出,很有些讥讽意味。 “焱胖子,你以为我等都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吗?居然拿这等话来哄骗,那白茅沼泽虽然在内谷边缘,但也是极为凶险之地,要是被那铁嘴蚊子叮上一口,怕是半条命都没有了……” “你自己没本事,不敢去,何必在这里挑拨离间!” 那被叫作焱胖子的胖和尚,当即冷笑反嘲一句,随即又是叉手抱拳举过头顶,向四周行礼一圈,才继续道,“各位道友,白茅沼泽虽然有几分危险,但这俗话说得好,风险和机缘并存,除了冬葵果,那沼泽内还有数种珍稀灵药,绝对值得冒些险的,再者说了,这外谷倒是安全,但哪里还有好东西……” “如何没有?我就知道一处有好东西的所在!”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青衣少年模样的筑基中期修士,飞身跳下一节树枝,落下在场地当中。此人模样还算周正,可惜一落地,却是左脚一矮,似乎带有些残疾。 那焱胖子一见此人,便是一脸的不屑,“我就知道是你这李瘸子,你这破落户能知道什么好所在?” “焱胖子,你这就是狗眼看人低了,这样,我们打个赌如何?” “哼哼,好,赌就赌,要是你说出个比白茅沼泽安全,又能找到好东西的外谷所在,我白茅沼泽也不去了,此次试炼就跟着你走了!” ...... 第359章 隐宗令牌 于是乎,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不过片刻,便定下来要一同前往黑石潭的计划。 紧接着,两人又是话锋一转,又开始招募其他人。 只是,良久都无人回应。 就在两人有些尴尬又不死心,还要再说什么之际,丁辰眼角余光扫了扫不远处的商徵儿,却是兀自一笑。 “两位道友,我夫妇二人愿意参加,同往黑石潭一探!” 商徵儿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眼色诧异的看着丁辰,连忙传音过来,“于道友,他二人明显是做局,你不会这都看不出来吧?” 丁辰却是充耳不闻,起身乐呵呵的向那两人叉手抱拳。 那两人见有人上钩,自然乐见其成,也不验看丁辰的身份,当即就发了联络所用的传音符。 丁辰收了符纸,又是叉手一礼,示意妥了,这才自顾自坐回原地。 “于傲!” 商徵儿传音又至,急促带怒。 丁辰仍是不在意,呵呵回道,“商道友何必生气,我自然知道这是他们两人串通的局,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还怕了他们两个区区筑基中期修士不成?” “哼,我会怕他们?” 商徵儿神念犀利,薄纱之下,隐隐可见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出来。 此女心性果然远不及她那师父阴沉! 丁辰对对方的怒意视若无睹,双手抄在袖笼中,目光仍投在场中。 “呵呵,商道友无需担心,在下早已经查过地图了,我们的目的地乃是内谷,只要按时到达,想来稍微绕几步路也是无碍的,更主要的是,我们可以借他们的身份‘护送’我们一程,岂不是两不耽误?” 商徵儿闻言,暗自查阅地图。 良久,此女紧蹙的眉头才舒缓了几分,加之此事已成定局,她此时再出言反对,只怕会引得旁人关注,旁生枝节,也只得狠狠传音道,“于道友,你不要忘了,此行是以我为主,请你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了!” 丁辰目的达成,自然要给对方点面子,也是含笑点头而已。 正在此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却是一道怯生生的女声。 “两位道友,我们两姐妹也愿意参加,不知是否可以?” 丁辰转眼一看,难怪听声音有些耳熟,那说话之人正是之前街巷之中,被丁辰偷听谈话的两姐妹中的姐姐,不由得暗暗摇头。 这对姐妹多半是见有人主动参加,前往的又是外谷,觉得此行应该安全,才提出也要参加的。 那焱胖子和李姓修士却是互相看了一眼,也是旋即点头应下,随后,就听那李姓修士说道,“如此,我们这队人数也算是差不多了。” 说着,再度向丁辰这边,和那对姐妹那边都是叉手一礼,便退到一边,那焱胖子随即也是坐回了原处。 这边完事,就又有一个一副农家老汉模样的老者站了起来,也不走到场地中间去,直接就是大声说道,“各位,老头子这里有一块‘尸血墨’,乃是绘制尸鬼一道密符的上佳之物,分量虽然不多,但是煞气浓重,想换取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 丁辰没什么兴趣,并未细听。 不过,他不识货,自有人识货,当即就有人上前了,不过简单交涉了几句,便很快就成交了。 或许是这么顺利的成交,也让其他人动了心思,随后起身之人便是络绎不绝起来,不过也都是交换一些魔道修士偏好的东西,丁辰也是无力参与。 接着,又见某个想用一种什么妖兽甲片,交易疗伤丹药的修士失望的坐下之后,一个青年和一个中年大汉也是相继站起身来。 那青年男子刚要开口,却见那一身墨绿劲装,面带横肉的中年汉子眼珠一瞪,很是有几分凶狠的样子,修为更是一放,竟然是筑基巅峰。 那青年男子不过筑基初期修为,哪里还敢开口,当即缩头坐下。 中年汉子这才开口,语气很是江湖老练。 “各位道友请了,本人和好友约定,要去内谷寻宝,正缺几分助力,不知有没有哪位愿意同往?” 一听是要去内谷,场中之人,虽有好几个跃跃欲试,却是没有率先开口。 片刻后,却是那焱胖子开口言道,“道友,那内谷凶险,范围又大,有几处地方,就是普通的元婴修士也未必敢说丝毫无忧的。阁下就这么随口一个去内谷寻宝,只怕就算有人想去,也不敢相随了,阁下何不说清楚情况呢?” 那汉子表情严肃,也直接不回应,反而再次朗声开口。 “此事事关在下的一桩隐秘,请恕不能事先言明,在下只能说,此行目的地虽在内谷,但也绝不是什么死绝之地。 在下也是惜命之人,总不可能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而且,此行虽然有些风险,但也是好处多多,绝对比在外谷转上三个月收获大的……” 汉子说着,眼神却只向看场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筑基后期修士,毕竟以他筑基巅峰的修为,其他修士也未必敢同行的。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那几个筑基后期修士,也都是各自低头,明显不愿冒险。 见场上众人尴尬无语,丁辰也是觉得有些无趣,就想扭扭僵直的脖子,却是立时收到商徵儿此女的传音。 “于道友,你不要乱来,我们虽然也是要进内谷,但是线路早就规划好,不能偏离太多,更不可能随便走动的……” 见对方是误会自己又要去组这个局,丁辰也是不解释,自顾自的捏自己的脖子。 此时,那场中的汉子见还是无人回应,眉头皱起之际,双手合掌搓手,而这看似很自然的动作,落在丁辰眼中却是有些古怪,眉头皱了下,悄然运转起空明之瞳。 细察之下,却见一块铜片,只有掌心大小,隐于那汉子颇大的手掌之间。 这是…… 丁辰看在眼中,神识悄然而动,却是投入了胸口隐藏的那只高阶储物戒指之中。 果然,在那储物空间的角落,也有一块铜片,点点黄光闪烁,似乎是被其他什么东西牵动一般。 “隐宗的令牌?此汉子是隐宗的人!?” 第360章 紫裙女子 可他明明已经开启了封禁,隔绝感应,这隐宗令牌也不知有什么古怪,居然仍有反应。 丁辰眼中浮起一丝惊疑,一闪而逝,面上尽量不动声色,想来,只要自己不激发那令牌,没有回应,对方应该也感应不到才对。 果然,那汉子搓了一会儿,面上表情多少有些失望,反手收了令牌,随即就要转身离开。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道清脆悦耳的叮当铃声传来,正是丁辰背后,随后,又听得一道如同燕语莺声,珠圆玉润的玲珑女声。 “道友且慢,不知你说的同伴还有几人,又是什么修为呢?” 如此好听的声音,丁辰倒是好奇,忍不住便转头去看。 便见身后不远处,一棵铁叶榕枝丫如伞,树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着淡紫罗裙的女子,身形玲珑有致,肌理细腻骨肉匀。 脸上虽覆着一张半透明的紫纱面罩,隐隐紫韵流萤,看不太清容貌,但又见其脖颈雪白似嫩藕,一手自然垂下,半含袖中,一手轻揉绢帕,芊芊如玉葱,着实是个妙人儿。 丁辰本想动用空明之瞳看看此女的长相,却又觉有些无礼,只得作罢。 这紫裙姑娘说话之间,已然莲步款款上前,正从丁辰身边飘然而过,一缕淡淡的幽香,如同空谷幽兰,罗裙窈窕似涟漪,姿态浓淡淑且真,颇有几分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之感。 片刻之后,女子已经走过,一副俏丽身姿停在丁辰左前方,乌黑的秀发并未梳什么特别高耸的发髻,也没有什么珠玉钗环,只是用一只翠微金叶发簪简单束着,松散的垂至腰间。 丁辰也不知怎的,竟是一时有些看呆了。 其他人倒也多看了几眼,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特别是那场中的汉子,见那女子修为也是筑基后期,方才粗声道,“与我约好的朋友还有两位,也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听到那汉子粗狂的声音,丁辰这才缓缓缓过神来,却是听到那商徵儿一声轻哼,明显一脸的不屑。 那女子再次开口,婉转轻柔似清泉。 “不知道友是要深入内谷多少距离,如果不是太过深入的话,小女子倒是可以同往的。” 那汉子闻言略略思忖了片刻,却是传音入密,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了,太远的话,我等也是不敢深入的!” “如此,那便算小女子一个了!” 女子轻声说道,汉子也是一喜,翻手打出一张传音符,便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紫裙女子素手一抬,玉指夹住传音符,收入袖中,随即略略欠身施礼,莲步退后,旋即转身,也不停留,带动香风,飘然而去。 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身影,丁辰竟有些想追上去的冲动,却听得一道酸不溜丢的神念传来。 “于道友,小心把自己脖子扭断了!” 丁辰这才发觉自己还扭着头看呢,不由得讪笑一下,回过头来。 那商徵儿仍是一脸毫不掩饰的嘲讽神情,传音过来,“于道友是动了凡心了?只是你连她真实相貌都没见,难道不怕她是个丑八怪吗?” 丁辰却是丝毫没有尴尬的自觉,面色如常的自己端坐,也不回应,他也见过的不少漂亮女子,纵然一时被此女气质吸引,但还不至于就到了意动神摇,不能自拔的地步。 不过,他们既然也要去内谷,说不定之后还能再碰上。 见丁辰没有回应,商徵儿又是幽幽传音,语气悻悻。 “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 “难道那女子也是那隐宗的人?” 场中还有人在继续,丁辰却是没什么心思听了,兀自盘算着隐宗的事情。 之前,他只是零星知道了一些隐宗的秘事,事不关己,倒也就没有刻意探听这方面的消息。 这幽兰谷地原本就是无间宗的产业,而那隐宗本身又有无间宗的背景,他们出现在此处,似乎,倒也不算什么意外之事。 就是不知对方参与进这试炼,到底是个人行为,还是隐宗的特别谋划,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只怕...... 不过,听对方所言,居然全是筑基后期......,啧,若是再次遇上,发生点什么冲突,或许,还可以借对方之手…… 想到这里,丁辰又是不动神色的瞟了一旁的商徵儿此女一眼,心思活泛起来,那障叶解药之事,还得谋划一番,不能一直被此女拿捏着…… 一边想着,丁辰转而又去看了那焱胖子等人一眼。 希望你们能给点力吧…… 丁辰心下犹自筹谋进谷后的行动,就听得场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是这次白纸灯会已然结束了,人群各自散去。 商徵儿此女也是站起身来,就想转身离去,她此次灯会并未打听到什么消息,还被丁辰摆了一道,自然有些不悦。 丁辰缓缓起身,就见那焱胖子,李姓修士,还有那对姐妹,都是没有立即离开。 各自又看了看,算是再次认了认人,这才叉手致意,告辞而去。 二人返回城中茶楼,又勉强住了两晚,倒也相安无事。 待到第三晚,两人没有再留宿城中,刚一入夜,两人各自驾驭遁光,往北而去。 出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掠过一片丘陵,便见江水弯绕一大片滩地,足足有百丈方圆的范围,都是黄沙,其上一根杂草都无,正如金沙铺地。 所谓“集”并非集市,而是堆积之意,只是本地方言白话,用了“集”这个音而已。 此刻正值深夜时分,万籁俱寂,漆黑如墨的夜空不见一丝月光,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笼罩。 那所谓的金沙集便在此处,一条数丈宽的大江三面环绕,只有一面与山脉相连。 这座山脉便是长平山的一条支脉,顺着蜿蜒起伏的山岭远眺,虽然距离太远,无法看到那长平山主峰的雄伟壮观,但仅仅是眼前这一列余脉,也足以让人感受到其阴郁深沉、高耸入云的气势。 如同沉睡中的巨人,静静地伫立在遥远的天际线上,平添肃穆。 便是上宗大派又如何? 其亡也忽焉! 丁辰暗自感叹了一下,撇了撇嘴,随着商徵儿,两人遁光飘然落入山中,寻了处崖壁凸岩,便各自打坐休息去了。 第361章 集合 清晨,旭日东升。 金红的阳光从崖边一丛松针缝隙中穿过,正照在丁辰脸庞之上,那琉璃面具也实在是精妙,连脸上的极细的毫毛、毛孔都能演化出来,真假难辨。 丁辰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缓缓收功平息,徐徐吞吐清浊二气,好一阵子才慢慢睁开眼眸。 暮春时节,万物生发,入眼便是浓翠油绿一片,远望山峦,春山澹冶如笑颜,崖石磊磊,一群猿猴聚首拜日,峭壁空洞,几只羽鸟扑出觅食,云来雾走,生息盎然。 正看着,丁辰便觉怀中那圆形铁牌微微颤动,嗡嗡声响,这便是试炼召集的信号了。 此时商徵儿也是收功完毕,和丁辰神清气爽不一样的是,她反而是面露一丝疲惫,不住的揉捏僵直的肩膀。 丁辰自然看到她的样子,明知故问的嘻嘻笑道,“商徵儿姑娘没有休息好吗?” 商徵儿闻言,立时一脸怨气的剜了丁辰一眼。 她这几日担心丁辰突然发难,不得已必须时时警惕,根本没办法好好修炼调息,比起平时还要辛劳几分。 “走吧,集合的时间到了!” 商徵儿声音清冷,话音未落,自己便轻身而起,衣摆一抖,清晨清灵的微风带动袍裙飘带,随即腾空,遁光飘然往金沙集而去。 丁辰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也不做他想,一步踏出,乌云铺陈,卷起自身,也是遁走而去。 两人遁光都是不快,半飞半飘,绕过几座矮山,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是来到金沙集。 此时金沙集之中,已经聚集了各色人等,足有两三百人。 “居然大半都是筑基中、后期修士!” 丁辰略作探查后,也是心下一凛,嘴中不由得嘟囔出声。 “这是自然,你不会以为参加试炼的,都是那日参加白纸灯会的那些普通修士吧?” 商徵儿目光严肃,开口解释。 “......,,而且,这些还都只是天魔宗的外门弟子、附属家族子弟之类的,天魔宗真正的内门弟子、嫡传弟子,根本不会来参加这种试炼的。” “呵呵,原来如此!” 丁辰随口附和,继续查看。 这些修士虽然服装各有不同,但多以灰黑、藏青等深色服饰为主,此刻皆是围绕着金沙集正中一处空地。 空地之中,十八面三尺黑幡高挑,围成一个圆圈。 每杆黑幡之上都是骨白纹绣符文,无风自动,而每杆黑幡之下,又皆有一个身披黑衣大氅的修士,盘膝端坐,纹丝不动,看其修为,居然都是金丹期修士。 天魔宗不愧是比肩三大仙门的大宗呀,随便一个小小试炼就能召集如此多金丹修士,想当年,洞玄宫不过三个金丹,都已经足以护持一宗了! 丁辰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悚然,对此次幽兰谷地之行越发的警惕起来。 稳了稳心神,这才摸出传音符,捏在手中一抖,便是灵光微闪,片刻后就有了回应,指示着靠近河边的一个方向。 丁辰看了商徵儿一眼,又是看了那边一下,商徵儿也是他的明白,便是同行,往河边飘落而去。 此时,焱胖子四人都已经到了,见丁辰和商徵儿到了,也都看了过来。 “恕罪恕罪,让各位久等了。” 丁辰笑呵呵开口,当先告罪。 这四人应该也是刚到不久,也没什么久等,就听焱胖子客气回道,“道友客气了,我们也是刚到。” 互相见礼完毕,那李姓修士便是开口,“各位,我们之后还要同行好一段时间,不如自我介绍一下,也好有个称呼。” 略一顿,率先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阙字,出身威州城李家。” 那焱胖子也叉手一礼,接着说道,“在下金焱,乃是火云寺弟子。” 火云寺丁辰倒是听过,听着像是佛门,其实乃是天魔宗的附属宗门之一,门中也是有元婴老祖坐镇的。倒是那威州城李家,却是没有听说过,应该也是天魔宗的附属修真家族之一了。 丁辰两人也不多乱打听,只道久仰,也随口报了自己假冒的身份,还隐晦的说了自己夫妇常年在家族内清修,这次才是第一次出门远行,请各位关照云云。 随后那对姐妹也有些羞答答的跟着报了身份,自言是桐叶岭邱家的,姐姐邱湘,妹妹邱漓。 六人二次见礼,三男三女自然分成两拨,商徵儿虽然没什么兴趣和这两个小丫头虚与委蛇,但是也不好冷脸,只能跟着演戏。 丁辰自是和金、李二人站在一处闲聊,打眼去看其他参加试炼的魔道修士, 就听丁辰问道,“金兄,李兄,在下少在外行走,消息不算灵通,不知此次试炼,正宗弟子和我们附属弟子各占多少呀?” 丁辰几人都是以附属宗门和家族的弟子身份参加的,对于天魔宗都要以“正宗”相称,以示尊重。 金焱蒲扇扇个不停,不停喘气。 丁辰之前就曾偷偷观其体内,法力之中暗含一丝火气,倒是和之前他说要去寻“冬葵果”压制火毒之事对应得上。 闻言正要开口之时,李阙却是先开口说道,“历来都是正宗占五成,各附属势力五层,此次也是差不多。你看,那些围在遁空阵幡附近,神情倨傲的,大多都是正宗弟子了。” “这些正宗弟子,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如果不是祖训如此,只怕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 金焱语气愤愤。 丁辰闻言眼珠一转,故作隐晦的压低声音又道,“这倒是了,我之前也是隐约听族中长辈无意中说起,说是,正宗弟子中有人提出要取消我们附属势力子弟参加试炼的资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些自然是丁辰随口编的,不过,这种大宗门,要是没点勾心斗角又怎么可能。 果然,就听那金焱和尚小声应和道,“此事我也听说过,不过倒是没有确切消息……” 有了共同的“敌人”,双方关系明显就亲近了几分。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丁辰眼观四路,想要找找之前白纸灯会上见到的那个紫裙女子,却一无所获,只收到商徵儿的白眼儿。 …… 时至巳正,猛然便听得天边传来一声悠长呼哨。 所有人都是转头去看,便见天边一团黑云翻滚而来,速度之快,呼吸之间,便是悬停到了河面之上。 黑云翻滚,露出三道身影。 丁辰不敢贸然放出神识去探查三人修为,只隐隐觉得居中为首那一身黑红玄服之人,气息似乎还在那周姓修士之上,多半是元婴修士了。 沙滩上众人,一见三人露面,都是齐齐见礼。 丁辰连忙也是跟着拱手,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丁点突兀显眼。 三人也没有过于倨傲,示意免礼。 “人都到齐了吗?” 就听黑云之上,那居中之人淡淡开口,面上无悲无喜。 第362章 入谷 三人中,站在左边的是一个干瘦男子,闻言便从怀中掏出一根卷轴,凌空一抖,卷轴便悬浮摊开在他面前。 丁辰在下方看得分明,那卷轴背面一个圆圆的图形,与手中的圆牌图案一模一样。 卷轴一阵抖动,四下里似有一阵清风散开,随即,便有一点灵光从丁辰他们的圆牌中飘出,如同萤火一般纷纷投入那卷轴之中。 片刻后,那干瘦修士才回道,“师兄,人都到齐了。” “嗯,那就开始吧!” 居中之人点头开口,语气还是淡淡的。 便见干瘦男子一收卷轴,后退一步,又见右边那头发花白,一脸褶子的老头上前一步,手中同样也是抖开一道卷轴,随即便是摇头晃脑的吟诵起来。 这种半念半唱的声音,丁辰也是听不太懂,但见地面众人,乃至黑云之上的另外两人,都是面露肃穆的束手低头,他也只能跟着做了。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那老头才算是念完,退了下去。 居中的修士这才再度上前,朗声开口。 先是勉励几句,鼓励弟子要勤勉修炼,守望相助,振兴宗门之类的,随后又是训诫了几句,告诫参加试炼之人不得恶意袭杀同门,违者重惩云云。 沙滩上众人,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自然都是恭声应诺。 黑云之上三人,明显也不在意真假,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玄服男子当空便是一指,一道暗红灵光一点而出,立时化作十八道,分别击在那黑幡之上。 原本就在黑幡之下的十八名金丹修士也是再次坐定,背靠高杆,法力一动,黑幡猎猎,无风自动,都是往左飘荡,似被一股无形之力牵扯,盘旋。 几个呼吸之后,黑幡所围绕的半空之中,先是一点黑光浮现,缓缓转动,涨缩几下散开,转眼化作一个漩涡状,片刻之后,赫然形成一个斗大的空间涡洞。 涡洞一现,那玄服男子便是再度开口。 “按惯例,宗门会直接送你们前面外谷藜草坪,那里最是安全,也是我等可以随时监看的范围,一旦出了藜草坪,便得靠你们自己了。 三个月后,传送阵法会再度开启,只需以试炼身份令牌为引,便可被接引离开。 还有,这谷内毒瘴,即便是外谷,三个月的时间,也已经是你等筑基修士能够承受的极限了,你等最好计算好返回的时间。 你们也不要想着自己飞遁出谷,或者你们哪家的长辈会去救你们,这雾影天绝阵每次开启耗费极大,绝不可能轻易为你们一两个筑基弟子破例的……” 那男子越说语气愈发森冷,冷厉的目光扫视了下方众人一眼,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这魔道弟子试炼也不是第一次举办了,相关的规矩,大家也都是了解的,接着又是一阵恭声应诺。 男子见状,脸色稍缓,又朝身边两人点点头,见再无其他遗漏,便当即开口喝道,“好了,宗内弟子先进!” 话音一落,便是十人一队,接连踏入幡阵之中,遁光乍起,直接腾空穿入那空间涡洞之中。 待正宗弟子进入完毕,便是附属势力的子弟,这些人就比较散乱了,不过有金丹修士在外,秩序还算井然。 丁辰跟着人群,缓缓靠近黑幡法阵,明显就有一阵森然的神念扫过,不住的检视。 好在他早已有了准备,连胸前的储物戒指也已隐藏,只要不是被刻意检查,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加上与金焱等人走得近,时不时交谈几句,混杂在人群中,言行看起来更是自然了许多,并未露出什么马脚,连商徵儿也有些庆幸的看了丁辰一眼。 众人进了幡阵,各自轻身浮空而起,自有灵力牵引,飘然遁入涡洞之中。 ...... 一阵拉扯扭曲,却是比前些日子的远距离传送好受多了。 待到出了涡洞,入眼就是一片广袤的草地,少说有数里方圆。 丁辰浮空稳了稳身形,飘摇着,往边上移动,一边回忆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一边四下打量着这片天地。 这幽兰谷地中,毒瘴本就常年不散,又被那什么禁断大阵封锁日久,日积月累之下,早就凝练成云,看上去只是薄薄一层,与谷外所见浮云似乎也并无二致,但实际上,这毒障绵密,毒性之大,就连谷内那些土生土长的妖兽,也是不敢太过靠近。 眉头轻蹙一下,空明之瞳闪动异光,便见羽云连片,天光透过,似乎带有一丝紫晕。 目光再转,落于地面,就见地上绿草叶脉也是暗含一缕紫气。 试探着,浅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确有一丝淡淡的兰草香气,而那香气一进入身体,便是和体内法力交融,倒是一时未见有什么异常。 不过,丁辰体内的阴煞血蛊就不这么想了,立时就有了反应,不过片刻,就将那香气吞噬一空。 想必这便是那所谓的幽兰毒瘴了。 丁辰猜测了个大概,又见那阴煞血蛊对这毒瘴有克制效果,心中也是稍安,只是为了低调行事,还是催动护体灵光,护住全身。 身形浮空,缓缓落下,踩在松软的草地之上,甚至有几分悠闲。 其他人就谨慎多了,一出涡洞,护体灵光便立即开启,隔开毒瘴,一身遁光更是丝毫不收,浮空一滞,瞅准方向,或一人独行,或三三两两,激射而走,片刻便消失不见。 此时,商徵儿,金、李二人,邱氏姐妹,也都聚了过来。 “两位道友,不知那黑石潭离此还有多远距离?” 丁辰明知故问,不过是想在潜移默化中,让其他人觉得自己没什么游历经验,对其放松警惕而已。 而按照周姓修士他们几个老东西制定的计划,只需一个月内在内谷约定的地点集合便可,时间本就是十分充裕的。 “倒是不算多远,虽然这幽兰谷地中无法遁速全开,但少则七八日,多则十一二日,完全可以到达了。”李阙言道。 丁辰点了点头,也不问商徵儿的意见,拱了拱手。 “既然两位之前都进过幽兰谷地,又是此行的召集人,那之后的路程,我们夫妻二人可就全凭两位作主了。” 邱氏姐妹闻言,也是点头附和。 金焱、李阙互相看了一眼,心下原本也有把握此行进度的打算,正想怎么开口,如今倒是免了麻烦,自然不会推辞,呵呵笑着应了。 当即,金胖子当仁不让,前面带路,一行六人,遁光直往西北而去。 一出藜草坪地界,弥散的瘴气眼见的又浓厚一分,众人只得一路低飞低走,不敢遁入高空…... 第363章 桃燃符 次日,六道遁光施施然划过一片连珠一般的水泽,河网蜿蜒其中,向四面八方延伸。 丁辰不显山不露水的跟在队伍后面,正分神查看地图,辨认方向,耳中隐隐就听得有打斗之声传来。 这就开始了? 丁辰心下腹诽,遁光便是稍缓。 其余几人自然也都听到了,都是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就见李阙一招手,示意众人跟着他,众人遁光放缓,滑向不远处一个小土丘。 土丘之上蒿草丛生,六人无声落入,借一人高的蒿草暂隐身形。 就见远远一处水塘边,一男一女两人,男子一袭铁灰劲装,女子暗红石榴裙散开,露出嫩白双腿。 两人都是御使两轮弯钺,攻击连绵不绝,配合十分默契。 对面乃是一个青衣青年,此刻明显处于弱势,只是他头戴一顶如华盖一般的斗笠,灵光浮荡,竟是一件极品防御法器,虽被压制,倒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青衣青年身形灵巧,轻盈跳脱,双手握一柄直背长刀,足有两臂展开那么长,大开大合,舞得密不透风。 那四道游走如轮的弯钺,虽然犀利,竟一时也拿他不下。 “对方都是筑基中期,我们要不要下手插一脚呀?” 蒿草之中,就听那金焱幽幽说道,看来这和尚也不是慈悲为怀之人。 “那三人应该都是天魔宗正宗弟子,我们还是别多事了吧!” 却是邱湘犹豫开口。 “正宗弟子又如何,我们六人还怕他们不成?” 李阙也是开口。 几人小声议论之时,却听商徵儿淡淡开口道,“行了吧,那三人打得热闹,但根本没有动用全力,还是不要妄动,小心有诈!” 此女倒是有些见识。 金、李二人闻言一愣,不自觉地对视一眼。 正欲言又止之际,就听那双手持刀的青衣青年高声叫道,“那边的道友,还请出手相助,小弟必有重谢!” 此言一出,对面那对男女倒是一副警惕之色,攻势稍缓,一边继续缠住青年男子,一边偷眼查看。 金、李四人一听自己的行藏被叫破,虽一时略有些慌张,但还是沉得住气,没有妄动分毫。 六人并未刻意施展隐匿术法,那对男女片刻便是发现了几人踪迹,旋即就听那身穿石榴裙的女子也开口叫道,“几位道友,既然到了,何不现身出来,这小子身怀重宝,我们一同将其拿下,平分如何?” 金、李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明显就有些意动。 “且看看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却是丁辰摇头说道,他目的不在此,此时动手,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见其余四人似乎都不愿意介入,金、李二人也不敢贸然出手,只得暂且压下。 三人还在缠斗之间,你来我往,倒不似作假。 眼见着那青衣青年似有意,又似被压制逼迫,却是游斗着,往丁辰六人这边靠了过来。 似乎是见这边始终没有动静,就听那使劲装男子猖狂笑道,“哈哈哈,小师弟,你就死心吧,没人能救得了你!” 那石榴裙女子也适时讥诮道,“就是,他们不过是几个附属宗门的小弟子,怎么敢插手我们天魔宗弟子的事情,小师弟,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来,看在同门的份上,师兄师姐也不是不能放你一条生路......” 那青衣青年闻言,面露愠色,心下一横,一刀猛地劈开弯钺。 “几位道友,若肯相救,我愿以红酥藕相谢。” 呼喊的同时,脚下连点水面,身形猛进,就是往丁辰几人这边掠来。 红酥藕,疗伤圣药,有断续血脉的奇效! 此言一出,连商徵儿都露出有些意动的神情,更何况金、李二人。 “竖子尔敢!” 那对男女一听,当即喝骂,面上表情急切,也是不肯放手,弯钺破空就追,一前一后,几个呼吸,堪堪在土丘五丈之外将其截住。 一见对方竟然直接往这边过来,金、李二人还好,那邱氏姐妹都是有些慌张,那邱漓丫头显然未经历过此等杀伐之事,闪身就退。 她这一退,其余几人也是不得不动,各自祭出法器,闪身出了蒿草丛,浮空退到半空。 就在此时,那在最后的石榴裙女子,手中弯钺利芒乍现,罡风一动,狠劈出去,破空声阵阵,眼见就要掠过同行的劲装男子身侧,似要突进截杀那青衣青年。 丁辰见状,嘴角不由一咧,竟是和商徵儿相视一笑。 却见那女子另一把弯钺随即出手,灵光爆闪,直接往劲装男子后心斩去。 男子似乎毫无防备,砰的一声,后背灵光立时裂纹阵阵,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啊,贱人,你……” 男子话音未落,又见那青衣青年,长刀当空回扫,磕开男子一道弯钺,刀锋不减,径直脱手,直刺后方男子腰腹。 此时那劲装男子虽然已有防备,却是手脚慌乱,避之难避,长刀刀尖当即刺中男子肚脐位置,噗的一声,竟被刺了个对穿。 “呃……” 劲装男子喉咙一声闷哼,脸上却是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啊,夫君……!” 却是那女子凄厉声起,飞身就要去救那劲装男子,同时又是高声质问道,“华雄,不是说好是演戏的吗?你怎敢下此毒手……?” 那青衣青年却是充耳不闻,手上灵力不减,虚抓一下,长刀当即一绞,直接绞破精壮男子的丹田。 就听得“咻”的一声,长刀流光一般窜出,便被青衣青年一抓在手,同时自己身体凌空翻转,脚底灵纹浮动,踏空轻跳,闪身急退。 女子此时才堪堪抓到那劲装男子的手臂,尚不及有什么动作,却见两人之间,一朵淡红火焰妖花般诡异绽放。 “中阶符,桃燃!!” 金焱眼中似见了鬼,惊呼的同时连连闪身后退。 那女子也是感应到危险,惊骇莫名之际,却已然没有丝毫的间隙,轰的一声巨响,火光炸裂,立时将两人掩盖。 丁辰几人到底隔得有些距离,反应也快,倒是都安然避开。 便见老大一团艳丽桃红火球,热浪滚滚,火花飞溅,满空绽开,绚丽如花雨,若非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倒也是一番美景。 第364章 赤松草果 那火光未歇,却见那青衣青年看也不看远处的丁辰几人,头上斗笠冷光大作,飞旋散开的罗巾,立时收缩一团,遁光随即乍现,速度极快,拖出一道流光如线,直冲那团火光之中。 下一刻,那遁光再度窜出,划过一道弧线,便往天边而去。 “同门恩怨……?” 丁辰喃喃自语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去的遁光,心中感叹,此人还真是狠辣呀! 金焱、李阙以及邱氏姐妹此刻还在发懵,显然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 商徵儿瞟眼看了丁辰一眼,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众人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又听邱漓说道,“莫大哥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丁辰也是感受到众人以疑惑的目光,只得无辜的耸耸肩,双手一摊,尴尬笑了笑。 “嗨,你们想什么呢,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是之前那青年和那女子暗通传音,被我无意中察觉到了而已,我本以为是什么私通背叛之类的戏码,哪里会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丁辰半真半假随口解释,虽能骗得过其他几人,却是骗不过商徵儿,眼中明显带着鄙夷。 “啧啧,其中内情,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吧!” 金焱闻言叹道,却有些心有余悸的看了李阙一眼,若是刚才没忍住,贸然出手...... 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再开口。 众人沉默,又静立了一阵子,那桃燃符火光才开始收敛,热浪渐散。 中阶攻击符箓全力爆发的威力,哪里是筑基中期修士慌乱间能够抵御的,那两人肯定是十死无生了。 果然,就见那烟火之中,草地被炸出一个大坑,四周水泽都被高温蒸干,又见大坑之中,隐隐两具焦黑的残尸还有余火燃烧,一股焦肉之味四散。 “我们过去看看吧!” 就听李阙说道,当先一步而去。 丁辰、金焱、商徵儿也紧随其后,倒是邱氏姐妹,明显有些畏惧,又有点厌恶,不过也只得跟了上来。 李阙也是不介意,当即就翻找起来,不过什么都没找到,储物灵器之类的东西,明显早就被那青衣青年掠走了。 商徵儿玉指微微一挑,催动法力翻动那男尸,看了一眼后背,轻声说道,“男尸背后似乎并无刀伤……” 话虽没说完,但意思也是明了,看来确实是三人做局,却不知为何被那青衣青年反水了。 众人一无所获,对那残尸也没什么兴趣。 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对于修士而言,也不过是一段小插曲,即便是一副涉世未深的邱家姐妹,没过多久,也都重新嘻嘻哈哈起来。 而接下来的一段路,也顺利了不少。 外谷之中,妖兽本就不多,更何况众人还在外谷外围,需要提防的反而是偶尔遇见的人。 几人偶尔停下来采摘一些灵草,收集几块灵矿,虽不值什么钱,倒也相处融洽。如此轻松,倒是让丁辰有些不习惯了! …... 这日,已经是试炼开始的第六日。 清晨,众人结束休息,再次飞遁了不到半个时辰,正飞跃过一道被叫作伏龙梁的低矮山岗,乍看之下,一条光秃秃的黑灰岩脉,像是嵌在这片草场之中,宛若一条扭曲的长虫。 便在此时,当先的金焱和尚却是遁光一缓,引得众人都是随之停了下来。 就听邱漓有些紧张的问道,“金道兄,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事,只是看到一件好东西……” 金焱开眉笑眼,一指那山梁,也不管几人什么想法,又道,“呵呵,此物于各位用处不大,对在下却是大有用处,不好意思,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着,遁光一转,身下那蒲扇法器当空便落,直往那山梁旁的一道石缝而去。 就见那石缝之中,长着一丛略有些枯黄的草,叶如松针,杂乱之中吊着一颗朱红小果子。 “二姐,那是什么?” 邱湘听邱漓小声问话,她自己也是不知道,轻轻摇头,却听丁辰开口说道,“好像是赤松草果……” “呵呵,不错,正是赤松草果,金兄专修火属性功法,此物确实对他有几分助益。”李阙也是含笑说道。 这赤松草果并非什么十分珍稀的灵药,又是金焱首先发现,其余几人倒是不好跟过去了。 就在金焱靠近那赤松草,正要伸手去摘那朱红果子之时,却见其手猛的一抽而回,脚下蒲扇飞速翻转挡在身前。 立时噗噗几声,那蒲扇法器便现三个小孔,三支黄色长钉直打金焱胸口。 那金焱看着肥胖笨拙,动作却是不慢,身子一偏让开,另一只手却是“火中取栗”,卷起一道灵力,趁势一把薅过那颗赤松草果。 几乎是同时,其一身土黄色僧袍中,焰火乍现,一张而开。 丁辰几人刚见此状,正要各施手段,下一刻,金焱的身形却是闪现到一丈之外,随即倒飞而走。 “火遁之法?” 丁辰心下微惊,这焱胖子看着憨憨的,居然还真有几分手段,施展的火遁术虽修炼得不算精深,但也能看出几分真味。 金焱闪退避开,一步不停,转眼回转众人身边,不待其他人询问什么,却是高声喝骂,“姓覃的,既然用了枯木钉偷袭,又何必鬼鬼祟祟,藏头露尾?” 呵呵,还是熟人? 也对,这里多是他们魔道修士,能认识也有可能! 丁辰心里这么想着,手中已经调出细柳剑缠在手腕上,却也不打算直接出头。 其余几人似乎也是这般打算,各自祭出法器,却只作警戒。 就听一道男声幽幽传来。 “呵呵,金师兄,师弟我可没有要刻意偷袭你的意思,不过在此守株待兔而已,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话音刚落,就见那山梁之后,一棵姿态扭曲的崖柏枝桠一抖,一个也是一身土黄僧袍的短发男子现身出来,也是筑基中期修为。 隐匿之术也是不凡! 就见其左手一招,三枚木钉便回到手中。 “守株待兔?你他妈的……” 金焱正要咒骂,那短发男子却是丝毫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只是看了丁辰几人一眼,哈哈笑道,“师兄勿恼,师弟确是无心的,就此告辞……” 话音未落,脚下一根枯木杖黄光一闪,便是头也不回的跑了,干脆之极。 第365章 断阳草 “妈的,你别跑呀,你个外门的小杂碎,竟敢偷袭内门弟子……” 金焱又是开口大骂,但是脚下遁光虽动,却也并没有真的追上去。 丁辰几人也是看出端倪,自然也不会多事,多半又是什么同门恩怨而已,因此也只是催动遁光,跟了几步,做做样子。 就听李阙劝道,“金兄,既然是同门,想必确实是无心的,且先放过他,我们自己的事情要紧。” “是呀,是呀……”邱氏姐妹也是劝道。 金焱有了台阶,虽然嘴上还是骂骂咧咧,也就就坡下驴了。 只有那商徵儿此女眉眼带笑的看向丁辰,和丁辰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也算是各怀“鬼胎”吧! 以两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刚才那枯木钉激发之时,可是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没打中自然是“无心之失”,打中了那自然就是活该了。 …… 此间事了,众人正要上路,却见丁辰脚下乌云一偏,却是往下面落去。 “莫兄!” 李阙开口叫道,于此同时,商徵儿也是有些皱眉,话刚要出口,却是生生止住,转而以神念传音询问。 dui丁辰没有立即回答,几个呼吸后已经落在一处黑岩壁下,随即弯腰蹲下,伸手就去扒拉一丛杂草。 其余几人见状,也是跟了下来,就见丁辰剑指如刃,轻挑一下,便从那杂草丛中挖出一株绿油油的小草。 “这是芫荽吗?” 小丫头邱漓有些小心的问道,却见邱湘微微点头,表情却是有些不确定。 李阙却是有些变色,轻呼道,“莫兄,不要碰……” 他这一叫,其他人都是有些紧张后退,看着丁辰,只是他话还是晚了一步,那株看着像极了芫荽的绿草,已经落入了丁辰的手中。 “哦?看来李兄已经认出此物了?”丁辰转身笑道,一脸的毫不在意。 “呵呵,……算是吧!” 李阙见状,也只得打着哈哈,眼神却是瞟了瞟一旁的商徵儿。 “李大哥,这草不是芫荽吗?” 邱漓仍是不解的问道,对她而言,实在看不出此草和芫荽有什么区别。 李阙闻言,越发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丁辰开口解释道,“此草说是芫荽,倒也没错,只是,却不是普通的芫荽,此乃是一种变异的灵植,俗称唤作‘断阳草’!” “断阳草?有什么作用呀?” 这名字邱漓仍是没听过,还在天真的询问,倒是其姐姐邱湘到底年纪大些,应该是听过或是猜到,当即有些脸红,连忙拉了拉邱漓的衣袖。 “怎么了二姐?”邱漓仍是不解,扭头问道。 这下倒好,不光丁辰,其余人都是有些不好开口,只有商徵儿嘴角轻挑,毫不在乎的讪笑道,“断阳草,状若芫荽,男子少食,可清心寡欲,多服则阳衰,女子服用则无用……” 一听到“阳衰”二字,邱漓眼中懵懵懂懂,继而脸唰的就红了,哇呀一声,连忙躲在邱湘背后。 众人见状,又都是轻笑。 关于这断阳草,那商徵儿所言,自然不假。 但丁辰却是在那血神录中见过另一种用法,乃是取其根,以秘法炮制,再以人油点燃,就会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会使人浑身酸软无力,只要不是事先有所防备,据说,便是元婴修士都难以幸免。 丁辰含笑,小心的抖了抖那草根上的泥沙,露出一截小指粗的暗红根茎,竟真有点像男人下半身那玩意儿,更觉有些好笑,却也不好当着邱家两个小姑娘说什么,摇了摇头,收了起来…… …… 也不知是不是金焱、李阙选的路线实在有些偏,又是两日过去,竟是其他一个人都没再遇到。 这日天上气闷云重,似乎有下雨的征兆。 幽兰谷地中本就烟瘴密布,正午还好,其他时间,本就不甚光明,此时更是显得有些阴沉。 众人此时正在一片乱石沟壑间的穿行,地形实在是崎岖,众人飞得又低,遁光也不敢催快。 四周古木无人径,万壑树参天,溪声咽危石,幽幽不见泉。 “金兄,李兄,不知我们现在到哪里了呀?” 却是商徵儿此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她虽然手中有地图,但是对此地实在不熟悉,隐隐有些辨不清方向了。 就听李阙笑道,“道友问现在到哪里了,在下倒是不好回答了,此地不过是一处野地,并无名字,不过,前面不远应该就是一丈崖了。” 此女闻言,便也不再多问,自去查阅地图了。 倒是那邱湘丫头闻言一喜,随口问道,“啊,已经快到一丈崖了吗?按地图显示,过了一丈崖,就应该就到黑石潭地界了吧?” “算是吧,过了一丈崖,便是悲风谷,黑石潭就在悲风谷中。” 金焱随口答道。 “金大哥,我听说那一丈崖的毒雨剧毒无比,沾之皮销肉烂,是真的吗?” 却是邱漓那丫头好奇的开口问道,语气中却并不怎么害怕。 金焱被这声金大哥叫得眉开眼笑,忙答道,“哈哈,°毒自然是毒的,不过也不至于如此厉害,紧一紧护体灵光,短时间也能撑过去的,而且,那毒雨多在秋日,毒性也是晚秋时节最盛,当下这段时间却是不容易遇到的......” “那,那红鳞妖蟒春夏之交是不是更凶猛?” 这次倒是邱湘那丫头小心问道,似乎对此颇有些惧怕。 李阙却道,“凶猛也谈不上,最多算是活跃些而已,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此类妖蟒限于血脉,最多也就四五级,又不会飞行,只要不去主动招惹,一般也不怎么主动攻击人的。” 邱氏姐妹闻言这才点头。 也不知那邱家长辈是怎么想的,居然就如此放心,让她们两个涉世未深,修为又不高的小丫头就这么出来历练。 丁辰轻叹,又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却是需要也打听一二,当即笑道,“金兄,李兄,我看地图,这一片区域,应该就是幽兰谷地南谷的最西边,过了悲风谷,便算是进入西谷的范围了吧?” “不错,正是.......” 李阙点头,却又继续道,“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下莫兄,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去西谷为好......” “可是因为九灵宗和业火宗?” “差不多吧,虽说名义上,幽兰谷地是四宗共有,南、西、北,外三谷,也并不单独属于哪一宗,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四宗早就默契的划好了地盘,南谷归我们天魔宗,西谷虽然靠近长平山,却被九灵、业火二宗控制,鬼宗独占了北谷......” “唉,我们四宗,说是同气连枝,但真要是动起手来,也绝不会手软.....” 金焱接话道。 第366章 秋杀初显威 听闻金焱所言,丁辰不由得看了商徵儿一眼。 商徵儿自然明白丁辰的意思,他们计划进入内谷的路线便是要穿过西谷,而会合之地,还正是在西谷和北谷交界附近。 几人正在闲聊,又听金焱说道,“一丈崖到了,大家跟紧!” 说着,率先遁光一偏,随地势下行了一段后,贴着一片树林上方而过,惊起一群飞鸟。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众人遁光刚转过一块巍峨巨石,就见前方两侧山壁陡峭,直上直下,所夹山谷,起初还是十余丈宽,越往里越是收窄,凝目望去,最远处竟收成一道黑线,如同一道接天连地的门缝一般。 山谷之上,果然是厚重的紫色的云雾,一看便知毒性不小。 再看谷底,树木不算茂密,多是长在乱石之中的灌木。 众人都是筑基修士,目力自然不弱,各自查看之下,就见草丛、石缝,乃至树枝之上都时不时能见到条条红线。 山谷中虽然光线不强,但是仍有红鳞蠕动,泛着妖异的赤光。 上有紫色毒云,下有妖蟒盘踞,六人都是加了几分小心。 约么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转过一道弯,赫然眼前就见一丛参天大树,枝繁叶茂,上接紫云,左右都是和山壁接触,将这五六丈宽的崖谷,一下就堵得严严实实。 “这里什么时候长出如此大的树了?” 李阙连忙收住遁光,也是一脸惊疑。 众人接连悬停下来,打量那大树,细看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棵大树,而是无数棵怪树绞合在一起,有些扎根在山谷底下,有的是从山壁之中长出,枝叶相连,竟隐隐形成了一堵树墙。 再看那枝叶之间,竟缠绕着不下百条的红鳞妖蟒,其中更是不乏四五级的妖气气息。 金焱等四人都是怔怔的看着那树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丁辰看了一会儿,却是突然蹙眉,抬头间双目半合,却是望向树墙之上的紫色毒云。 “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声惊呼,却是邱漓那怯生生的声音。 众人闻言,都是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左边山壁缝隙之中,一点幽幽红光,一闪一闪。 “不好,是六级红鳞蟒,大家先退一点,不要分散!” 金焱和尚一阵慌乱,连连驱动遁光后退,而一旁的邱湘也是花容失色,这丫头似乎特别怕蟒蛇之类。 “六级红鳞蟒,我们……,我们怎么办呀,不如绕道吧?” 之前几人看到这么多四五级的妖蟒已经是骇然失色,如今看到这六级妖蟒,立时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或许也只有绕道了……” 李阙此时也是面有惧色,吱呜着开口说道,“......,也不知道这些红鳞蟒是哪里来的,上次试炼明明没有的呀,十年时间,怎么会长出这么多!” 刚说完,自己又是一声轻呼,手指微抖的一指那树墙之中,道,“啊,你们看,那谷底树根之下。” 众人又是去看,就见那盘根错节之间,又是一缕红光,梭梭蠕动,显然又是一条红鳞蟒,只是这红光颜色更是深沉。 “天啦,又是一条六级妖蟒,看他的气息,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突破到七级了。” 金焱声音有些发抖,眼力也是不错,一眼便是看出这妖蟒的实力。 几人心下退意更重,却听一道冷厉的女声响起。 “不行,不能绕道!” 说话的正是商徵儿此女,她语气十分干脆,不容置疑,惹得其他人或是诧异,或是不满的侧目看过来。 商徵儿见状毫不在意,反而直接转头盯着丁辰,眼中的意味很是明显,分明在说“时间耽误不得”! “莫家姐姐,你……” 邱湘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商徵儿。 “这一条妖蟒,我们六人或许还能应对,现在可是两条,还有那么多四五级的,实在有些……” “不错,还是不要冒险了吧!” 金、李二人也道。 商徵儿也不想再装什么邻家大姐姐,面色坚决,头一抬,胸一停,就要放开隐藏的修为。 “各位稍安勿躁!” 见气氛明显有些不对,丁辰连忙插话,他原本还想着利用这几人牵制商徵儿此女的,如今看来,自己的苦心谋划怕是要落空了,或许,当时应该加入隐宗汉子那一队的! “这两条妖蟒虽然已有几分气候,但是也不过是投机取巧得来的修为,攻防手段贫乏,灵智低下,真打起来,也未必是我等的对手!” 丁辰还想挽救一下,尽量开解,免得几人直接一哄而散就尴尬了。 “你们且看那树,此树有个俗名,叫作‘蛇床木’,也算是一种妖木吧,惯喜欢和蛇蟒一类的妖兽共生...... 两者相互补益之下,这些妖蟒才能在短短十年时间内,有了这番气候。 只不过,此法终究是拔苗助长,又能有几分实力……” 话音未落,直接抖手,五张火蛇符当即祭出,飞火流星一般,直扑那蛇床木墙。 金焱等四人还在思量那什么蛇床木,都是反应不及。 而等到反应过来时,火蛇符已经撞在了那树墙上半部分,立时火光引燃了那树墙,轰隆噼啪之声不断,大大小小的红鳞蟒蛇都是躁动不安,只有那两条六级的妖蟒却仍是隐而不发。 “你干什么……” “蟒蛇动了,怎么办……” 那四人都是一阵慌乱,看得丁辰又是暗暗摇头,之前他还觉得那金焱有些手段,如今看来......,啧啧,也难怪天魔宗的弟子看不起这些附属势力的子弟! “你们聚在一起,全力防御即可……” 丁辰再度朗声开口。 “我去下面,你去山壁那边……” 这第二句却是对商徵儿说的。 话音未落,丁辰已经当先一步,身形浮空,大步流星,几步已在数丈之外。 迈步的同时,一身金光隐而不发,一只袖中,清尘鞭落出,反握在手,另一袖哗啦抖开,似是丢出一把火星子,却正知秋剑琅琅而出,如流星坠落,长虹划空。 不过呼吸之间,嗖嗖剑光已落到谷底盘根之处,剑锋犀利,剑阵肃杀,结出飞轮,噗的斩入树丛。 随即,七剑又是倒插闪开,宛若秋菊凋零,花瓣飞扬,剑影分光,戮戮乱搅。 便见节节断蛇残尸混在树根枝桠之中,斩落一片,从那树墙中,生生掏出一个空洞。 第367章 力战双蟒 丁辰一击得手,便抄鞭背手,衣袍无风自动,傲然而立,一手飞剑绞杀,虽然有些花哨,却也犀利。 再看商徵儿,虽慢了一步,却也是身形带风,踏空闪进几步,右手轻抚腰间,挑指之间,灵光闪动,却是抽出一只晶莹玉笛。 随即,便闻得一声尖锐刺耳的笛声乍起,似有什么无形诡异气劲,眨眼间,便见前方山壁石缝之处,如雨打沙滩,数个深孔凭空出现,激起簌簌粉屑,惊落潇潇残叶。 “凝音化剑......!” 丁辰之前并未见过商徵儿动手,如今也是不由的侧目。 四大剑宗,广成剑“利”,重在攻伐;青莲剑“巧”,以剑阵变幻,行困杀为主;金丹剑派,剑丸密炼,剑道却以中庸平和着称;唯有玉华剑派,宗内弟子剑道风格不拘一格,号称无物不可为剑,却是占了个“博”字。 而据他所知,玉华十三斋中,便是一门以音波催化剑气成名,就是不知这商徵儿,或者那周姓修士和那玉华剑派是否有什么关联...... 心念及此,丁辰虽起了好好观摩一番的心思,却是腾不出手来。 知秋剑收放之间,再度演化阵成,就要困杀妖蟒。 那红鳞妖蟒已有几分灵智,也是看出剑阵厉害,嘴中信子嘶嘶作响,大腿粗细的身子遒劲有力,一个摆动,就要借剩余的盘根树杈脱身。 只是那蛇床木虽有几分妖气,但到底没有真的修成妖兽之体,哪里挡得住金风秋杀剑阵的威力,刷刷几下,如同砍瓜切菜,又是斩落一片,数道剑光一透而入,都是斩在那红鳞之上。 那妖蟒吃痛,腰肢乱晃,妖气浮动,激发一身红鳞,也是防御惊人,剑光过处,只留下一条白痕,一时间难伤肌理。 见剑光一时于它伤害不大,妖蟒立时来了几分底气,长尾横扫而出,拨开一堆残枝,身躯急速游走于乱石之间,碎石乱飞。 正是这几个呼吸之间,那妖蟒硬抗秋杀剑阵之威,已然近身而来,长尾荡起,如鞭直抽。 丁辰虽是尚未结丹,却是丝毫不惧这等半吊子的七级妖兽。 清尘鞭横空挥出,抽碎几块飞石,又见妖蟒袭长尾抽来,脚下浮空灵纹轻闪,气劲灌注双腿,弹身而起同时,腰身一用力,带动上身微撤,侧身轻易让过,动作却是比那妖蟒灵活。 便在错身之时,却见蛇尾巴上,蛇鳞片片支棱,似有倒钩利刺,妖气似刃,却是蛇尾带起的劲风,竟生生划破衣摆。 虽是一击劈空,但轰隆哗啦,抽得乱石炸裂。 丁辰心惊闪退,不由得重视几分,正要再催秋杀剑阵,那妖蟒的血盆大口又张,信子抖如红缨枪头,一股腥臭妖气就是喷吐而出,如涌浪直冲,沿途树枝烂叶沾之即腐,挨之便化,可见其毒。 见那妖气如此剧毒,浑黄浓烈如腐尸败水,丁辰也不敢拿法器硬抗,清尘鞭连抽几下,鼓动一股罡风击出,击散当先的妖气,阻挡一时,同时脚下虚点几下,连退数丈。 手中更是不停,剑指乱画打圈,引动金风秋杀剑阵盘旋乱绞,却是不去攻击那妖蟒,专斩那些杂乱丛生的树枝,片刻就是散落一大片。 其间更是斩断好几条三四级妖蟒,一时间血污四溅,腥臭扑鼻。 树墙上半部分本就被引燃,如今下面又被洞穿,火势更猛,噼啪乱响,浓烟直冲天上的紫云。 火势一成,丁辰也不再停留,腾挪换位之际,反手就招知秋飞剑返回,剑光搅动罡风,便将那妖气斩破。 那妖蟒眼看树墙隐隐有被烧塌之势,老巢被烧岂能不怒,数丈长的身躯勃然发力,就是腾射而出,速度极快,一张巨口,獠牙森森如从肉中长出,直扑丁辰。 见妖蟒竟然敢如此冒失近身扑来,丁辰眼中杀机浮动,也是不退反进。 踏莎行身法扭动腰身,一连翻转好几圈,那妖蟒眼看丁辰身体打横,正好下口,力道更是不停,就要一口咬下。 眼看巨口就要咬到丁辰腰部,七寸喉咙中隐隐妖气已现,丁辰手中金光一现,正是金元剑气勃然射出,呼啸间便是刺入那妖蟒口中。 血光尚未溅出,清尘鞭猛然劈空而落,钢鞭棱棱,符文爆闪,势大力沉,顺势正抽在那妖蟒巨口上颚,咔嚓骨碎之声脆响。 蛇口内外,伤上加伤,那妖蟒直疼得浑身精肉隆起,也是发了颠疯,就要盘身来卷丁辰。 又在此时,一道寒光乍现,却是清尘鞭破空射出,正钉在妖蟒七寸。 要害受创,妖蟒浑身几乎是一个战栗,一身蛇鳞似乎都哗哗摇响,当即浑身力道一时散失,哪里还有准头,弹身而起的蛇身卷动几下,便是跌落在乱石之中,不住的翻卷挣扎,连连往那蛇床木从角落缩去。 到底只是没成气候的野妖怪,根基浅薄,攻击手段平平,凭蛮力逞凶斗狠而已,一旦被打疼,也就乖觉了。 只不过,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对方皮糙肉厚,也不是一时能直接击杀的,他自然不会为此去拼命。 丁辰几个回合,重创妖蟒,也不恋战,当即虚空一抓,收了知秋剑,身形同时跃起,飞闪后退。 挑眉望了一眼那空中翻滚的紫云,转眸又看向商徵儿那边。 那音波剑气本就是远程攻击的好手段,道道无形,直打得整面山壁都是满目疮痍。 不过那石缝中的妖蟒也是谨慎,丝毫不敢窜出攻击,只是不停的喷吐妖气,滚滚似云雾,虽好像没什么攻击力,却是连绵不绝,将商徵儿的攻伐威力化解不少。 一时间,两厢倒是斗了个你来我往。 见丁辰已将谷底那妖蟒重伤逼退,商徵儿一时有些不忿,眼中戾气更盛,双手轮指变换,厉声飒飒,数道剑气,直撞那石缝,又是石屑乱飞,逼得那妖蟒连连收敛妖气防御。 紧接着,商徵儿玉笛盘在掌心,旋转两圈,改横为竖,还至朱唇。 就见其腮帮子一鼓而起,两颊似胀起绯红,玉笛末端正对那石缝,伴随一声萧索悠长之音,一道音波剑气凝实而出,竟是肉眼可见,如同吹管飞针一般,破空就走,正中那山壁,破开一孔,深扎而入。 嘶嘶哑鸣响起,又是轰隆哗啦,明显是蛮力撞击山石,随即,就见一团巨大红影盘卷着跌出石缝,砸得谷底乱石飞溅。 第368章 灰眼尸牤 眼见着,丁辰、商徵儿这对“假夫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竟生生将两条七级妖兽打得龟缩,功成身退,还在结阵自守的其余四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 特别是金焱、李阙二人,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惊恐和侥幸。 惊恐的自然是,这对“贤伉俪”居然实力如此强悍,难道是隐藏的金丹修士? 侥幸的是,好在这一路还算是和睦,他们也不曾显露出什么不良的心思。 就在几人心思各异之时,并没有过于惧怕,不住好奇打量丁辰二人的邱漓丫头,却是突然伸手指向天空,眼中浮起惊恐之色,一张小嘴大张,却是啊啊啊说不出句整话来。 丁辰正准备与商徵儿一同返回,见状也是猛然抬头,就见那山谷之上,原本厚重沉寂的紫云,此刻却是不住的翻滚起来。 “终于来了,快,结阵!” 丁辰立时大喝一声,闪身就走,商徵儿也是反应极快,紧随而去。 金李等人自然也是察觉异变,不敢怠慢,六人一会合,又是再度结成防御法阵,青光层层浮现,形成一个大球,将六人牢牢护住。 “那到底是什么呀?”就听商徵儿问道。 丁辰重重吐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就觉得那紫云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所以点燃树墙,让浓烟去冲一冲。只是那东西似乎并不在意,始终没有动静,却不知为何现在突然动了!” 正说着,便见那紫云之中似乎散出缕缕黑气,随即又是一卷,就是一团一团。 这黑气一出,谷底的红鳞蟒群立刻躁动起来,居然比之前丁辰二人大战妖蟒还要惊慌一般,皆是四散奔逃。 “哦,原来是灰眼尸牤。” 却是金焱开口。 “这东西只好腐尸,只要我们待着别动,防御阵法气息不散,它们应该就不会理睬我们的。” 金焱虽然说得轻巧,但是邱漓还是声音颤抖。 “可是这里也没有腐尸呀?” 丁辰此刻却是已经了然,便道,“应该是那红鳞蟒妖气中带有腐尸的味道吧!” “那为何它们之前没有去攻击那些红鳞蟒呢?” “或是是因为之前这些灰眼尸牤也有些忌惮那对大蛇在侧,不敢妄动吧!” 金焱若有所思,诺诺轻声说着,又是偷眼看了丁辰和商徵儿一眼,竟是连正视都是不敢。 “不错,定然是如此了!现在那妖蟒被......莫兄伉俪重创,实力大损,灰眼尸牤也就没了什么顾忌了。” “李兄所言极是!” 却是金、李二人连忙出声应和,再不敢在丁辰二人面前充大。 果然,这边话音刚落,就见那些灰眼尸牤如同苍蝇见血,簌簌鹅毛大雪一般,蜂拥而上,很多撞在防御护罩之上,也不停留,继续下落而去。 立时谷底便是一片怪声,无数蛇影挣扎摆动,都是无用,一片甩开,又是一堆涌上,场面骇人之极。 丁辰目光中精光微闪,就见这些灰眼尸牤虽然个体大些,但外形倒是与寻常牛虻相差不大,唯有一副狰狞的口器,状若鬼爪,开五瓣儿,皆是倒勾,开合之间,更有尖锥一般的毒刺,便是蛇鳞坚韧,竟也只能抵挡一二,一旦被那口器咬住,毒刺立时注入,便是一时挣开,其余灰眼尸牤更是一拥而上,几个呼吸之后,妖蟒便中毒迟缓下来,成了“案板鱼肉”。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众人到底是没见过这种场景,都是连连皱眉,特别是两个小丫头,就差恶心呕吐了。 丁辰对这些厮杀毫无兴趣,便是兀自盘腿坐于乌云之上,闭目养神。 “好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完事了,且等等吧!” 商徵儿更是心如冷石,开口冷声吩咐一句,随手祭出一块丝帕法器,浮空坐定,不再理会。 修炼之人,以万物为刍狗者,不在少数,自然不会真的对这些妖兽有什么可怜之心,最多不忍看也就不看而已。 其余之人也都收回了目光,各自浮空端坐,一边维持阵法,一边调息。 这一坐便是足足两三个时辰过去,山谷之中,那让人浑身冷汗的嗡嗡声才开始消散。 灰眼尸牤虽然也死了不少,却是凶悍不减,左一团,右一堆,似乎还在搜寻可以下口的东西。 又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再度飞回了紫云之中。 再看那谷底,乱石之中,无数蛇骨散落,仿佛修罗炼狱。 空气之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让人闻之欲呕。 特别是那两条巨大的蟒蛇,早已一动不动,蛇口狰狞地张开着,似乎在死前经历了极其痛苦的挣扎,一身鳞片早已被破开无数,露出了里面苍白的骨骼和腐败的肌肉。而在这腐臭的血肉之中,无数的蛆虫蠕动着,贪婪地吞噬着这些腐烂的尸体,汇聚出悉悉索索恶心的声音。 丁辰不曾睁眼,也是摇头叹息。 这一窝红鳞蟒蛇本也没有主动攻击他们,自己原本想着将两条大的弄伤了,让它们受惊逃开便罢了,自己等人也好上路而去。 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灰眼尸牤随后一上手,这一谷的红鳞蟒蛇,就算有些跑得快,没有死绝,只怕百年内也难以恢复了。 抬眼又去看那树墙,此时已经基本烧塌了,只有几处零星火点,前方山谷通道也彻底显露出来。 而一些残枝之上,还挂着几条烧成焦炭的蛇尸,如果不是防御阵法隔绝了气息,只怕就能闻到这整个山谷的恶臭。 “我们走吧,此地多留无益!” 就听商徵儿冷声道,说完,也不等别人回应,当先就是撤了法力,一步跨出防御法阵。 丁辰嘴角讥诮一笑,没有出声。 果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惊得那商徵儿袖袍连甩,护体灵光又加重了几分,才算隔开。 其余几人见状,也都是加重灵光,这才散开阵法。 前路已通,众人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遁光又起,在这一地的残骸上空,心思惴惴的直往那山谷崖壁之间飞去。 第369章 刹音鬼蝠 飞速掠过那蛇床木林,便见原本还有七八丈宽的峡谷却是愈发的收窄了。 不得已,众人呈一字排开,李阙、金焱仍是打头引路,邱家姐妹居中,丁辰自告奋勇提出要垫后,于是就和商徵儿走在了最后。 越往这一丈崖中深入,越觉其中幽深。 丁辰面色沉重几分,抬眼向上望去,就见两壁山势越来越高,如同摩天顶霄,直入那层层紫瘴毒云;再看谷底,也是越来越深,漆黑之处如见地府幽冥。 又有无数乱石从两侧崖壁突出,犬牙交错,光线也越发阴暗了,只有一丝天光从头顶的紫云中隐隐透来。 如此局促的环境,众人既要避开凸出的尖石,又要警惕四周会不会突然又有什么妖兽跳出突袭,遁速自然越发放慢。 又行了一阵,丁辰暗暗估算时辰,差不多已经时至酉时初了,头顶天光几乎不见,心中不由得有一丝不好预感。 连他都如此,其余几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按既往得来的消息看,这一丈崖深处并无什么妖兽潜伏,但有了之前红鳞妖蟒之事,可见消息也未必作准。 就听邱漓这丫头又有点胆怯的问道,“金大哥,这山谷还有多长呀?” 那金焱闻言,也是有些不自在,回道,“这一段又叫挟魂崖,乃是这一丈崖最窄的部分,很是难行,按我们现在的速度,少说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出去......” 邱湘闻言就道,“现在天色渐渐晚了,我们在之前耽误了不少时间,天黑之前,我们怕是出不了这挟魂崖了吧?” 金焱闻言也是无奈的点头。 正说着之际,突然,商徵儿猛的身形一顿,随即却是听她急切喝道,“小心,有古怪!” 这边徵儿话音刚落,就听得前方有呼啦哗啦的声音,似乎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这声音刚起,丁辰得了商徵儿提醒,连忙调动金光护体,提防有什么突然袭击。 却不想,猛然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感觉凛然而来,直刺识海,即便丁辰体内金光浮动,却是丝毫效果也无。 再看其他人,也都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样子,遁光更是不稳,摇摇欲坠。 紧接着,就见前方便现出黑压压一片东西飞来,那种诡异感觉轰然压来,晕厥之感更甚,丁辰心神皆是震荡,丹田法力都是隐隐躁动,太白金光都是一阵不稳,纵然强提真元,勉力调动法力维持,也是收效甚微。 “刹音鬼蝠!” 商徵儿再次大叫,声音中竟有几分惊慌,就见背后也是黑压压的一片,颇有些接天连地的感觉。 前有狼后有虎,众人都是莫名惊骇,连连强施手段,勉力镇压心神。 金焱脚下蒲扇不动,手中一只黄铜钵盂捧出,其内立时一股烈焰冲出,一个卷动,却是凝出一只暗红火鸦,尖刹之声乍起,就是盘旋护在金焱头顶。 几乎是同时,李阙衣袍大袖一抖,簌簌甩出片片巴掌大,湛清碧绿的桑叶状法器,随即四散围绕,似乎布置出什么阵法一般,死死护住其身体周围。 邱氏姐妹稍慢一步,不过也是莲步急动,合站一起,随即都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条艳红长绫,上下翻飞飘荡,防御灵光灼灼。 丁辰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暗中也是将平安无事牌扣在手中。 只是那商徵儿,似乎并不急于防御,遁光一提,却是上浮一丈,一声喝道,“你们护住耳朵!” 也不管其余人有没有听清,再不迟疑,翻手掏出一只黄竹哨子,也不找什么调,入口就吹,立时就是尖锐之音乍起,这山谷本就狭窄,音波在山谷中不住回荡。 好在众人反应也是及时,连忙封闭耳力。 那音波虽是无形,却是震得空气一阵震荡。 那黑压压的一片鬼蝠似乎也是猛然间被哨音冲击,都是倒飞而走,众人昏厥之感随即才大减。 商徵儿见状,正要收声,却听得那黄竹哨子法器声音突然破音,徵儿连忙吐出,哨子落入手中,就见那哨子已然裂开了一条口子。 “怎么了,法器损坏了?” 丁辰难道好心的问了一句。 “唉,这哨子是我幼年时的第一件法器,不过低阶而已,这次事发突然,用力过猛,已经有些破损了!” 商徵儿叹息一声,也是难得透露出一丝真性情,不过转瞬就是恢复常态。 “各位,这刹音鬼蝠所发出的刹音十分诡异,寻常人耳朵几乎听不到,但偏偏极能乱神惊心,震荡元魂,加之又是成群结队,具体还有多少我们也不知道,必须尽快离开,方是上策!” 收了那黄竹哨子,商徵儿又是开口解释。 表面上虽是对所有人说的,但一双眼眸实际上却是看向丁辰,瞳孔中分明暗含深意,更是在说出“尽快离开”几个字时加重几分语气。 丁辰哪里听不出对方有舍弃其余四人,径直脱身的打算,心下也是有些意动,不禁蹙眉思索。 金焱这胖和尚不知是不是也感觉出了什么,连忙接话道,“这前后通路都被那什么鬼蝙蝠阻拦,还是要谨慎些,万一走散了,被其分而治之,岂不是更糟糕.......” 说着又是给了李阙一个眼神。 却听是邱漓丫头弱弱开口道,“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李阙略一思索,旋即开口,“各位,要不我们挖一处山洞,在洞口布下法阵,或许能抵御一二的。蝙蝠此物多是畏光的,等明日天亮之后,应该就自己缩回巢穴了!” 商徵儿却是当即摇头,言道,“那鬼蝠刹音穿透性极强,普通防御阵法是阻挡不了的......” 说完,又去看丁辰。 而丁辰却是想通了,金焱所言确实有些道理,前路未知,此时分开并非良策,而且...... 这四人虽看着是累赘,但到底是筑基修士,此番出来试炼宗门家族中多少应该是给了些保命手段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没有,危急时刻,还能将这四人做饵,拖延那什么刹音鬼蝠...... 丁辰眼中浮起淡淡异样,下意识不愿去看邱家两个小丫头,只侧头看了商徵儿一眼,微微摇头,悄然传音。 商徵儿见丁辰摇头,当即蹙眉,随即才收到丁辰传音,看向丁辰的目光中缓缓流出几分戏谑之色。 随即也就不再言语,暂退一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第370章 朝日珠 “莫道友,你觉得呢?”李阙开口问道。 “我?” 丁辰微愣一下,这才发现其余四人都在看自己,显然是将商徵儿的退步理解为听从自己夫君的意思,这其中也或许有之前丁辰所展现的实力似乎略胜商徵儿的缘故。 修士之间,自是以实力为尊! 丁辰有些赧然,只得故作深沉,作沉思状,并未直接开口。 商徵儿这次倒是也没有擅专,似乎她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看向丁辰,主动传音和丁辰商议起来。 “于道友,此地只怕不简单,红鳞蟒或许还可说是意外,我得到的信息里面也有提到,可这刹音鬼蝠却是从没听说过在幽兰谷地出现过的。” 其余四人见丁辰两人明显在传音商议,也不好插嘴,只得候着。 丁辰眼角精光闪烁,难怪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当即也是传音问道,“商道友是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也不确定,但经我细观之,这些刹音鬼蝠虽然境界低微,却似有人为饲养调教过的迹象,结群行动,不像是野生之物……” 商徵儿说着,却是和丁辰不谋而合的偷瞟了下其余几人。 丁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又传音道,“邱家这两个丫头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不像是作假,这金、李二人之前做局,虽说有些可疑,但看他们二人外强中干的做派,似乎也不像是有这个胆量......” 这些,商徵儿自然看得通透,眼中怀疑的神色仍是不减。 “我也不是说是他们直接动的手脚,或许他们背后还有其他人呢?毕竟九灵宗也是有人参加这试炼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改道想必你也是不肯的,就算有人做了什么,我们也只得接下来了!” 这次,丁辰也不得不点头。 “也只好如此了,那下一步……?” 商徵儿郁郁继续传音回道,随即又是揶揄开口出声,“那下一步该当如何,‘夫君’可有谋划了?” 手都没摸过,什么狗屁夫君! 丁辰脸皮抽了抽,不动声色。 又是思考一阵,旋即又看了其余四人一眼,看来还是要用用这几人。 当即展颜,轻松笑道,“哈哈,各位道友,不过就是些蝙蝠而已,单只也就是一二级的妖兽,难道我等堂堂六个筑基修士,还怕了它们不成,他们要是再来,我们一起杀将过去就是了!” 他说得轻巧,旁边四人闻言却是有些茫然,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丁辰居然要直接冲杀过去。 见众人都是犹豫,丁辰又道,“那刹音攻击虽然古怪,但是也是胜在数量多而已,只要先下手为强,冲乱它们,便可破局,不过,各位之前也看到了,我们夫妇擅长剑道强攻,倒是对于一些其他手段稀松了些,各位也都是宗门家族的核心子弟,不会空手而来吧?” “夫君说得极是,此时正该同舟共济!” 商徵儿一听就知道丁辰打的什么主意,而且以攻为守似乎也不失为出路,倒是配合,点头赞同,脸上宛然浮起几分和煦。 “李道友,你之前不是也说这鬼蝠惧光吗,各位,可有什么克制的法器手段?不妨拿出来,现在可不该是袖手旁观之时......” 金李二人到底经事多些,对视一眼,不肯率先开口。 倒是邱漓似乎也是受到鼓舞,也没多想就开口道,“姐姐,你那颗‘朝日珠’可带出来了” “自然带出来了!” 见这小丫头都这么说了,邱湘也不好反口,又是对各位说道,“这朝日珠全力催动之下,华光刺目,只是并无什么攻防作用......” “无妨,只要能驱散一二,也可开路......” 丁辰笑道,又是看向金、李二人。 二人自也不好退缩,只得虽无什么克制手段,但也会全力出手,绝不拖后腿之类。 丁辰闻言,倒也满意,刚要开口再激励几句,就见商徵儿又是脸色一凛,道,“他们又来了!” 此女似乎对声音颇为敏感,居然比丁辰的感知力还要快上几分。 众人一听都是又有些慌神。 背后明显有东西过来,心中莫名泛起一阵躁动,应该是那些刹音鬼蝠的试探手段,也不去细看,反手一张火蛇符打出,火星一般落入黑暗。 单张符纸,这些鬼蝠还真的不怎么惧怕,鼓动一阵妖风就能吹散,但备不住丁辰出手“大方”呀! 前一枚符纸刚刚激发,接着又是直接掐出一叠符箓,往后就是一抛,如同土财主出殡,漫天散纸钱。 此地地势本就狭窄,符纸几乎同时发作,火云乍现,如同滚滚洪流一般冲撞而去,又见那火云之中,几十条火蛇绞缠在一起,激射而出,炙热互相叠加,热浪滚滚。 那群鬼蝠也是没想到突然一堆火光来势汹涌,到底是一群畜生,灵智浅薄,咋咋呼呼,都乱七八糟的连连催发刹音,竟也鼓动起妖风音障撞向火势。 刹音、妖风呼啸而上,灵力所化火蛇冲击受阻,轰然撞到山壁凸岩,火势更险。 身后金焱也是瞅准时机,手托一只赤铜钵盂底部,手指轻敲,当当作响之际,原本拳头大的火鸦嘎嘎乱叫几声,烈焰陡然盛大倍许,当空呼呼,就是一头扎进进火云之中,火借火势,立得大补,身形陡然又涨,呱呱钻入鬼蝠群中,四处灼烧。 眼看后面鬼蝠群一时乱作一团,众人刚刚轻松一二,前方鬼蝠群也是扑来,刹音已然骤起,魔音入脑一般,众人心神皆是恍惚。 商徵儿不得已只得再吹竹哨,效果却是大减。 邱湘强压晕厥之感,双手揉搓之际,捧出一颗眼珠子大的莹白珠子,法力狂注,赫然光茫四散,正如初升朝阳在手一般,照得其余人都是眼花,不敢直视。 不过,效果还是不错,那前面的鬼蝠群立时受到冲击,也是一阵混乱。 丁辰只觉得昏厥之感大减,只是这光线很是刺眼,不得不虚眼避开,苦笑开口道,“邱湘姑娘,何不催动光线向前,也好替我们开路呀?” 邱湘自己也是睁不开眼睛,闻言也是俏脸泛霞,连忙尴尬答应一声,法力又催,那朝日珠光线微收。 第371章 火纹角蟾 却正在此时,突有一声低哑嘶鸣,上空黑暗之中,忽的射下一道白浊之物,众人都没有防备,竟是让那东西正滴在朝日珠上。 “不好,是蛛丝!” 丁辰还是眼尖,立时察觉不妙,开口惊呼之际,那白浊之物已经粘住朝日珠,其后一根细不可察的蛛丝,当即就要往上拖拉。 珠子脱手,丁辰岂能放过,挥手金元剑气连打三道,蛛丝也坚韧,三剑方断。 朝日珠落下,邱湘却是更惊,竟是不敢伸手去接,只敢催动法力将其浮空定住,却是那白浊蛛丝团粘稠如水,已经将半颗珠子包裹。 “果然是人驯养的,连这等天敌都能如此配合!”却是商徵儿沉声开口。 “用火烧!” 丁辰也顾不得什么蝙蝠、蜘蛛是不是天敌,急忙开口提醒,此时万不可让那些鬼蝠再度啸聚,否则攻守异也! 金焱和尚催动的火鸦攻击已有不稳,李阙连忙也是出手,翻手取出一叠黄红树叶,也不知是何物,只状如枫叶,挥手抛出。 十余枚枫叶状若飞镖,飞旋撞入火幕,噗噗就砍死几只鬼蝠,同时嘶啦声中又是碎成片,被火气一烤,立时燃烧起来。 李阙见状,袖中又是飞出一片芭蕉叶,翠绿莹莹,呼的一扇,一股木灵气卷出,乙木生火,兼有风助,火势更盛。 后方一时无碍,前方邱湘姐妹已经将那蛛丝烧去,朝日珠再度亮起,二度放光,陡然投出一道光柱,灼目光华就是只向前方照去,映照得石壁之上湿漉漉的苔藓都是晶莹鲜亮。 前方鬼蝠群正要再度汇聚,被这强光闪耀,也是不得不暂避,只要这刹音鬼蝠无法啸聚攻击,又有商徵儿哨音干扰,倒也能够忍受。 “走!” 丁辰心知此地不可再停留,立时喝道。 就在此时,异变又生,就听得下方似有咕咕之声,起初声音不大,丁辰还以为听错了,随即就是呱呱两声,就见一坨赤红之物飞射上来,正往邱湘撞去。 邱湘大惊,珠子二度脱手,好在这次邱漓有了防备,红绫飞卷,将朝日珠卷回,华光才未熄灭。 再看那赤红之物,此时已经停落在不远处石乳之上,不过拳头大小,但一身妖气凝练,竟是还在那两条红鳞妖蟒之上。 “火纹角蟾!” 却是李阙惊呼开口。 丁辰等人也都看清,正是一只满身红黄花纹的蟾蜍,一身疙瘩如同脓包,头上三根骨刺,鸡冠一般排开,随着鼓动腮囊,一晃一晃,眼中分明有似人的杀意和贪婪。 “可是九灵宗三足尊者座下道友,大家都是魔道同门,为何下此杀手?” 李阙又是大呼小叫的嚷道,而这所谓的三足尊者,便是九灵宗供奉的九灵之一,一头三足金蟾,传说其声可轰落对手法宝,无往不利,是故反是九灵宗弟子豢养蛙蟾类灵兽的,多自称三足尊者门下。 丁辰闻言不凡妄动,一边暗中嘱咐其余人不要收手,继续防御刹音鬼蝠,一边目光落在那火纹角蟾身上。 这可是上宗大派实打实精心驯养的灵兽,虽似乎也只是七级,却绝不是红鳞蟒、无常鬼蟹之流可比。 “哼,你们杀了我放养的红鳞蟒,烧了我的蛇床木,现在又杀了我这么多鬼蝠,还说我下杀手,你天魔宗倒是好嚣张!?” 就听得后方幽深漆黑中,一道有些公鸭嗓的声音传来。 原来那蛇床木养的红鳞蟒,竟是对方的,李阙一时有些理亏,不知如何作答,不由得看向丁辰和商徵儿。 丁辰并不搭理,漠然传音道,“商道友,可有对策?” 语气虽然有些担心,一副商议的意思,但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浮动,机会终于来了,若是此女陷入危险,说不得可以用出手相助作为条件,换取解药。 正自盘算,要如何“巧施奸计”,却听商徵儿啧啧嗤笑一声,直接开口出声。 “哼哼,若是其他灵兽,小女子或许还会忌惮几分,可这什么角蟾,却正是送到本姑娘手心上了......” 声音不大不小,也不避人,丁辰几人,连带那隐在黑暗中之人都是惊疑侧目。 商徵儿也不解释,只斜眼瞟了丁辰一眼,冷声道,“你带他们趁机出手,少闹妖蛾子!” 说完,就是一步虚踏,浑身气息陡然而起。 丁辰早知对方不是散修出身,必定是什么大宗门子弟,此时气息全开,将一身筑基后期的修为显露无疑,丁辰也是不得不退避一二,这才传音安抚其余人。 商徵儿挥手,袖中滑出一物,正是之前那根玉笛,盘手两圈,触唇就吹。 几乎是同时,那火纹角蟾咕的一声,腮囊鼓胀更大,浑身妖气陡然如腾烟,背上疙瘩蠕动,四脚蓄势待发,唯有眼中似有惊觉之色。 下一刻,玉笛似有仙音流出,婉转悠扬之中,更兼有清鸣阵阵,恍若仙鹤鸣唱。 那火纹角蟾浑身肉疙瘩肉眼可见的颤了几下,眼中惊骇更盛,头上骨刺也趴了,竟是转身就跑,弹跳如风而去。 “就这?” 丁辰等人皆是一愣。 “还不动手!?” 商徵儿没好气的神念乍起,丁辰这才反应过来,抖手知秋七剑激射,直取前方黑暗中的那人。 他早已用空明之瞳看得一清二楚,对方也不过是个筑基后期修士而已,若不是忌惮那角蟾凶悍,丁辰早就将其剁了。 而眼见火纹角蟾一个照面,都没对招便落荒而逃,那黑暗中人也是大惊失色。 只见其手中分明掐着一枚蟾形玉佩,似乎正在施展手段,想要召回那角蟾,只是不知为何,毫无反应。 便在此时,又见丁辰飞剑锐光已到。 那人匆忙间,只能不管不顾,挥袖丢出一物抵挡,却正是一只黑毛蜘蛛。 不过四级灵兽,哪里是知秋剑的敌手,秋杀剑阵不过盘绕绞杀,两个呼吸便是残肢乱飞,死尸跌落。 那人终究得了喘息,再不敢停留,匆忙指挥刹音鬼蝠断后,自己则祭出法器飞遁而逃,竟是连面都没露。 “不必追了,各位,赶路要紧,无需留手了!” 丁辰又是开口,知秋剑如游鱼乱窜,剑光锋利,立时斩杀七八只鬼蝠。 第372章 悲风谷 众人经过几轮配合,也都是有了一些默契,都是了然,兼有商徵儿大展神威,更有了几分底气。 邱湘一把拉过她妹妹邱漓,打出一面六角小盾,同时红绫护住两人,催动朝日珠华光,就是向前遁走。 金焱猛催火鸦,压过涌来的刹音一头,随即召回,与李阙二人紧随其后。 丁辰和商徵儿还是留在最后,一人时不时丢出一两张符箓,狙击后面的鬼蝠群,让它们不敢追得太急;一人再次吹起玉笛,笛音渺渺,倒是也能让那鬼蝠的刹音作用减弱几分。 前面不少鬼蝠后退不及,或是往上,或是向下,或是干脆缩在石缝之间,似要等那强光一过再度攻击。 众人岂能让这些畜生好过,皆是连出辣手。 李阙手中一根短鞭,枯藤一般却是尖刺林立,啪啪抽动;金焱火鸦召回,分成数只雀鸟大小,四散游走。 这些零散的鬼蝠实在没什么威力,本能的逃窜。 就这样,众人又是飞遁了一刻来钟,那些刹音鬼蝠虽然死伤不多,但见难以得手,倒也没有过多纠缠,便是开始散去。 众人见状,心中虽然欣喜,却也不敢放松怠慢,遁速不减,继续遁走。 又行了一段,见都是平安无事了,众人这才放松了下来,正在嬉笑之时,就见前方漆黑之中,一道细细淡淡的光线,直上直下。 “哈哈,前面应该就是挟魂崖的尽头了,出了挟魂崖,便算是进入悲风谷范围了,大家再加把劲!” 却是李阙高兴的喊道,当先就走。 果然,一刻来钟,明显来至一个不足两丈的峡口,众人不约而同皆是止步,挑眼望去,视线立时开阔起来,就见一片宽阔的椭圆谷地,应该就是那所谓的悲风谷了。 谷内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风声飒飒大作,树木都是哗哗摇曳,传入耳中,如同怨鬼悲泣,果然不负“悲风”之名。 “唉,还是晚了一步,此风一吹,便要到明日天明之时才会停下了!” 李阙有些懊恼的开口抱怨。 这谷内,密林之下,有一种古怪的无名浆果,成熟落地,腐烂发酵之后,便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毒气,无色无味,却剧毒无比,贸然进去,寻常护体灵光根本抵御不了,片刻就会毒发身亡。 平时,这毒气沉重,一般只萦绕在林间,可一到每日子时,谷内必起大风,盘绕谷内,卷起毒气,弥漫漫天,便是生人勿近了。 站在豁口处往外看去,就见这盆地最远处,天上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月光落下,正照在一片水潭上。 “那便是黑石潭了?” 丁辰轻声开口,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李阙很自然的接过话,答道,“不错,那里就是黑石潭。” 又听金焱笑道,“各位,这垭口之内正是背风处,正好稍歇,等明日风停毒降,我等再入谷不迟!” 众人自无不可,各寻凸石凹岩暂且休息。 ...... 试炼第十日。 天光微亮,丁辰缓缓睁眼,见其他人也在缓缓收功,丁辰便独自起身,来到豁口边缘。 此时谷中,那所谓“悲风”已经停了。 举目望去,天上云层厚重,视野晦暗,天边极远处浮着一缕光晕。 再看盆地之中,树木绿意盎然,倒是生机勃勃,树枝中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雀鸟嬉戏打闹,喳喳乱叫,飞虫怪蝶,四下乱飞,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只是如果细看的话,那些鸟眼中都是散发出淡淡的妖气,虫蝶翅上斑斓怪彩,明显都不是什么善类。 枯坐山口,丁辰眼神空洞的看着外面,心里却是浮想联翩,一边回想这之前的一行经历,一边又是推算之后的行程。 自进入这幽兰谷地以来,虽然时不时有些小阻碍发生,不过却并没有发生什么真正的大凶险。只是越是如此,越是让丁辰心中疑惑,按周姓修士他们的谋算,此行应该不会安稳顺利才对,看来所谓的凶险还是在内谷之中了。 最关键的是,虽然这谷地广阔,但是进来如此多人,他们一行已经近十日了,居然都没见过多少魔道试炼弟子,实在有些怪异。 再看这一行人,邱氏姐妹,之前丁辰就偷听过她们的谈话,倒是并不怀疑她们有所隐瞒,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倒是和这外谷的难度匹配。 这金、李二人,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来黑石潭,做局骗几个人加入,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但如果说他们真的是有什么阴谋,就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又有些托大了。 正想着,就听有传音过来。 “于道友又在谋算什么呀?” 正是商徵儿! “商道友此言就有些诛心了,在下何时谋算过什么,更何谈‘又’?” “哦?呵呵,那倒是小女子多心了,那不知,道友是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没什么精神,发个呆而已!” 丁辰倒是没有说假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强逼而来的原因,这一路过来,他都是有些提不起兴致。 “阁下是觉得这幽兰谷地说着凶险,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让于道友这一身本事都是无用武之地吧!” “呵呵,在下是这么争强好斗之人吗?” 丁辰苦笑一下,眼角瞟了此女明明一张秀美却并不讨喜的容貌。 商徵儿却道,“于道友,这南谷本就是比西、北二谷更外围,兼有天魔宗势大,其余三宗寻常不会过来,自然是要安稳些的,否则,又岂会放心连筑基初期修士都放进来,岂不是让他们来送死?” “是啊,商徵儿姑娘说得是呀!” 丁辰悻悻迎合一句,又是想起之前那火纹角蟾,转念问道,“哦,对了,在下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请商道友赐教呀?” “嗬,你是想问我是如何惊退那火纹角蟾的吧?” 商徵儿眼中明显带着得意。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物降一物而已,我那玉笛乃是用一只九级巅峰的玉骨丹鹤的腿骨琢磨而成,其气息天生克制各种蛙蟾兽类,加之我吹奏的乃是秘传的‘鹤度仙踪’曲......” “就这样?可按理说,那角蟾已被豢养成七级灵兽,岂会就因为这个,违背主人的命令?” 丁辰越发不解。 第373章 就这么愉快的结束了? “啧,看来于道友是真的不太了解九灵宗呀!” 商徵儿语气有些诧异,又透出一丝奚落,又道,“难道道友没听说过‘半山人魔半山妖’的说法吗?” “这,自然是听说过!” 丁辰不由得尴尬一笑。 “那你怎看不出那火纹角蟾只签有血契,并未被下魂契? 而九灵宗所谓的“半山妖”,并不是指弟子豢养的灵兽,而是单指妖修弟子,这些妖修,即便没有化形,也算是和九灵宗人族弟子平起平坐的势力。 而之所以又和人族弟子签订血契,听其调遣,也不过是因为妖修化形之前灵智不高,修炼不易,双方更多的还是合作关系,自然不会完全服从所谓“主人”的命令,与人拼个你死我活的......” 血契?魂契? 丁辰经此提醒,这才明白过来。这么说来,之前也只有刹音鬼蝠和那只被当成垫背的黑毛蜘蛛,才应该是那人真正的灵兽了。 “那妖修应该比灵兽更强些吧?” 听闻这个问题,商徵儿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丁辰,神念中的口气更是有几分不屑。 “呵呵,能成为妖修的,不是高阶妖修的后裔,有专门的妖修功法,就是身怀特殊血脉,天生异种,你说谁强些?” 被人讥讽一顿,丁辰尬笑两声,没了兴致,心中恨恨,哼,待我寻到合适的机会,看本少爷如何炮制你! 便在此时,就听得另一边有人起身,随即就听得是金焱的声音。 “各位,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 一刻钟后,六道身影跃出垭口,遁光各异,浮空滑过,保持在林上三四丈的高度飞行。 或许是真的没有什么危险,一行很是顺利。 没过多久,密林树木就是渐渐有些稀疏了,地面乱石中鹅卵石明显就是多了起来,树木越发的低矮,多是一人多高灌木。 前方,入眼就见一大片铺满黑色鹅卵石的滩地,足有数里方圆,背靠一面陡峭的黑岩山壁,几道细流瀑布从山壁之上流出,注入一汪潭水,泛着黑光。 “终于到了!” 李阙遁光微顿,一边跳跃当先落到那潭水之畔,一边笑道。 潭水很浅,水也很清,隐隐就能看到潭底,就见一根根茎秆洁白如玉的水草附生在潭底,散发出丝丝灵气。 李阙伸手虚捞一下,就是一根水草扯出水来,浮在半空,立时就有淡淡的清甜药香飘散。 “这就是天芯草?” 邱氏姐妹都是欣喜都凑过去看。 “不错,这就是天芯草,就算是简单生服,对于我等筑基修士疏通筋脉也是大大的有益,要是有门路,寻了炼丹师,炼成‘通脉丹’,连金丹修士都要抢着要的。” 此时金焱也是上前,笑道,“炼制通脉丹就别想了,天芯草也不过是主材之一,其余灵药价值也不在这天芯草之上。” 说着,也是采了一根。 “大家动手吧,这一潭水中,草药不少,足够我们分了,不过,只有五节以上的药效才好,年份不足的就不要采了,也算是为后来人留下根苗......” 想不到,这和尚还知道不要竭泽而渔! 见四人都去采药,商徵儿也是有些意动,却见丁辰却是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便是传音道,“你不去采点?”。 “哦,自然是要采点的!” 丁辰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举步往前,法力凝聚脚底,几步后就是踏在水面之上。 目力放开,也不和其他人走在一起,直往那山壁角落而去,虚抓一下,就是从石缝中抽出一根细白的天芯草,竟然是九节。 他还没怎么样,倒是邱漓这丫头眼尖,立时大声叫道,“天啦,莫大哥居然找到一根九节的!” 话音一落,就是引得众人艳羡的目光,特别是金、李二人,虽然看得眼热,却也是不敢有什么妄动。 丁辰只是淡淡笑了笑,他之前服用过宝光丹,筋脉已经撑到筑基期的极限了,在服用这天芯草,作用已经不大。 当然,要是能炼出那通脉丹,自然还是有些效用的。 一边将那天芯草收了,装作继续寻找的样子,一边眼珠却是四处乱扫,神识时时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还不动手吗? 丁辰心中想着,但是四周却是没有任何变化,一切仿佛都是丁辰自己疑神疑鬼一般。 又是过了好一阵,众人能采的草药也算是差不多了,这悲风谷虽然够大,但有用的也只有此物,众人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意思。 丁辰仍是偷眼四处打量,见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心中竟然有点失望。 ...... 离开的路途也是是计划好的,并不是原路返回,六人看准时机,遁光一起,直接沿着那瀑布上冲。 这幽兰谷地也是怪,山越高,云越低,瀑布山头,蜿蜒一条山涧小溪流出,已然完全被毒障笼罩。 众人强提一口气,将护体灵光催到极致,直接掠入毒瘴之中,一步不停的又飞遁了一阵,直到翻到这道山梁,才算是脱出毒障。 便见眼前,又是一片茫茫不知边界的森林。 而行至这里,众人的同伴关系就算是结束了。 金、李二人也是知趣,随即率先提出就此作别,分道扬镳了,邱漓倒是想开口挽留,却被邱湘悄悄拉了一把。 目送两人干脆离去的遁光,邱氏姐妹也上前向丁辰二人以礼致谢,也是口称告辞,随即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遁而去。 “就这么愉快的结束了?” 丁辰口中不由喃喃细语,四人走得都是很干脆,不知道为什么,倒是让他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那你还想怎么样?非要干一仗你才满意?”就听商徵儿戏谑道。 丁辰皮笑肉不笑,并不作答。他之前猜测金焱二人背后一定还有后手,还想着利用一二,不过现在看来也是落空了,自然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呵呵,再说了,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也要掂量掂量本姑娘的手段......!” 商徵儿语气多少有些自傲。 “呵呵,那是自然,商道友手段,在下也是佩服的......” 丁辰恰到好处的恭维一句,笑着看向远方,却又自个儿嘟囔道,“只可惜,接下来的路程怕是不会太平了!” 此话,商徵儿却似听出话里有话。 “于道友此言,是说,单独与本姑娘同行不会太平?” “这个,呵呵,在下又如何知道呢!” 丁辰眼角余光轻瞟,轻笑一声,也不等商徵儿回答,又道,“走吧,前路漫漫,还需上下求索呀!” 第373章 铁爪金雕 眼见着丁辰衣袍之中,灰白之气逸出,转瞬凝成一朵乌云。 乌云涌动,飘然而去。 面前之人,在商徵儿看来,诸般手段明明都是野路子,却偏偏让她生出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心中也只得安慰自己,只要自己牢牢将那化解那障叶的花蜜握在手中,对方便翻不起什么风浪。 ...... 黑石潭之行,虽然有些小波折,实际却是没有浪费什么时间,离会合之日还有近二十天,时间充裕。 因此,为了保存实力,以便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商徵儿也是没有过多催促,两人只是寻常速度赶路。 待到试炼第十二日,二人才算是看到这片广袤的森林尽头。 远处又是层峦重山,叠嶂尖峰,刀劈一般的悬崖挂满流云,如同剑刺出来的深涧倒悬怪柏,这边雾气腾腾,那边猿啼阵阵,看着似仙山福地,却是透出烟瘴妖氛。 看着那如同幕布一般山峦,再好的景致,看多了也就那样了,缓缓催动乌云前行,丁辰目光略有些呆滞的想着什么。 就听商徵儿突然传音过来,道,“于道友,据我所知,前面有个地方,被那些魔道弟子取了个名字,叫什么藏龙洞,不知道友可愿前去一探?” 丁辰闻言,幽幽回神,便咧嘴笑道,“徵儿姑娘这也是要假公济私了?” 商徵儿并不在意丁辰的调侃,只是淡淡回道,“也算不得什么假公济私,不过是顺道的事情而已,师父他们早就有言在先,只要把事情办妥,此行随我们自行安排的。” 哦,现在又可以自行安排了? 丁辰心下腹诽不已,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自己现在还没有想出妥善的脱困之策,而商徵儿明明还用得上他,自然也不用担心会被加害,前去一探那什么藏龙洞也无不可。 因此,只略微沉吟了片刻,也就点头应了。 “既然商徵儿姑娘有此雅兴,那在下也是愿意做个护花使者的。” 商徵儿闻言,也是妩媚一笑,嫣然道,“既如此,那……” 话刚出口,凛然间两人头顶上方突显一片阴影笼罩过来,一股明显堪比结丹期的妖气威压,夹杂着凛冽的旋风轰然而至。 一时间两人真元猛地一震,遁光似要被那妖气禁锢住一般。 商徵儿脸色立时大变,嘴巴一撅,微微一张,也不知是口中发音,还是含了什么口簧之类的响器,便是一声悠长鹤唳凄厉声起,立时音波震荡,引得四周无声波纹浪起,那股无形禁锢之力为之一松。 紧接着,她自己身体却是倒飞而走,刹那间就在十丈之外了。 丁辰反应也是极快,几乎同时,太白金光一浮而起,身子一落,就是陷入乌云之中。 那乌云也是被法力一阵狂催,呼吸间膨大了数倍不止,继续不停的膨胀,将丁辰掩盖得一丝不显。 就在此时,天上淡紫云气雾霭之中,无声无息,一道巨大的黑影浮现,紧接着一只如同精钢打制四指巨爪破云而出,直抓丁辰所在乌云。 那乌云本就并非实物,哪里抓得实在,几乎一触即散成几团。 丁辰团身藏在其中一团中,乘势躲过那巨爪攻击,一个翻转,乌云之中,又是黑气涌出,如同乌云被抓破流出黑血一般,灰黑交错之间,丁辰身体已经直直往树林中落去。 慌乱中偷眼观瞧,这才看清,来者竟然是一只展翅数丈有余的巨大妖禽,铁爪上羽毛咧咧如同铁丝交错,那翎羽之上道道金色光泽浮现。 “铁爪金雕……!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北漠才有的猛禽吗?” 丁辰心下惊疑,也不知这妖禽是如何无声无息就来到上空,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容不得他迟疑多想,这妖禽一抓不中,巨大的翅膀只呼扇一下,乘飓风又起,身形虽大,速度却是极快,呼吸之间又是鹰撮霆击,一个闪动就来到商徵儿遁光上空,亮银铁爪一探,做势就抓。 丁辰此刻已经滑到林木树冠之间,眼见那铁爪金雕就要抓到商徵儿,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牵制一二,毕竟这金雕的气息乃是实打实的八级妖兽,他也是没有丝毫把握单独应对。 却见商徵儿手中当即祭出一对铜钹,便听硄的一声,铜钹见风就涨,陡然变大,如同两面巨盾,正对那金雕两只铁爪。 下一刻,那铜钹煌煌颤音如有实质,一股无形巨力撑起,抵住那铁爪。 丁辰却是并不看好,这铜钹到底只是一件极品法器,只怕未必撑得住。 果然,那铁爪虽被撑住,但力道还是生生透过铜钹撞向商徵儿,商徵儿哪里接得住,身形当即倒飞,分明一道血线喷口而出。 商徵儿也是有些手段,就势团身翻转,铜钹飞射而回,一放丈许大小,将商徵儿夹在中间,丝毫没有犹豫,如同车轮一般飞驰而去,转眼就遁出里许远。 同时便有遥遥传音而来,“于道友,分开走,藏龙洞见。” 金雕却是不想费神去追,巨翅一展,又是回转来寻丁辰。 丁辰暗骂一声,身形翻转继续落入林中,就要借这密林藏身。 那金雕翅上翎羽如同把把利剑,带动大风拖刀带刃,刀刀刮在树林之上,残枝败叶四溅,只几下,就是斩出一大片秃木桩。 黑气虽然不住翻滚,却是被罡风吹得无法凝聚。 丁辰身影时隐时现,扭动得如同麻花一般,辗转腾挪之间,踏叶踩芽,左右躲闪之际,攀枝扶藤。 那金雕扑腾了片刻功夫,黑气散去,却就是不见丁辰踪迹。 金雕妖丹已成气候,妖气森然,眼力不凡,精光一现,就见那林土之下隐隐有灵气异动,又是一声呱鸣,铁爪一抓向下,如铁犁犁过,树桩朽木一般成粉,岩石如同烂泥化渣,尺许深沟道道乍现。 好在丁辰土遁之法精妙,又是一口气下遁了好几丈才敢匿身逃遁。 这里的土层不比小西海底的泥沙稀松,几丈之下遁走就是颇为艰难,丁辰也不敢全力催动土行玉符,只得缓缓往旁边让开。 一抓不见,那金雕似乎在发泄一般,铁爪妖光划出,道道锋利。 又是刨了好几下,树根都是挖出一大堆,祸害了好大一片林子,终究没有找到丁辰踪迹。 这大多数妖兽未成妖婴化形,灵智都是欠缺一些,逞凶斗狠虽然厉害,但仍是带有几分兽类的习性。 见抓不到丁辰,不过一会便失去了兴趣,这才顺道叼了一只没来得及跑远的肥獐子,巨翅一抖,乘风而去。 第374章 五眼山下藏龙洞 感应到金雕飞远,隐在土石之下的丁辰,又是藏了好一阵子,这才缓缓探出头来。 遥遥就见方圆数里,一片狼藉,也是心悸不已,连忙脱出跳出,乌云再度裹住身体,遁光激射,破空而走。 ...... 半个时辰后,一片怪石嶙峋的矮山之中,白石苍苍,青苔覆沙,一道滴水山泉聚成一口碧水。 水潭边,丁辰背靠一块大石,歇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不定,捻起泉水来,喝了一口,很是甘甜清冽,又是洗漱了一番,才算是缓过气来。 七级的火纹角蟾,八级的北漠金雕,这九灵宗到底是大宗门,实力自有不凡,一个筑基修士的试炼,居然出动了这等灵兽。 一边想着,丁辰法力渐复,随后起身而起,还是要去寻找那商徵儿,免得节外生枝。 藏龙洞...... 丁辰复又翻出舆图,细细查看起来。 商徵儿既然没有单独说明,那舆图中应该是有记录的。 ...... 次日,丁辰身形半隐在乌云之中,也不敢飞得太高,只在一片矮山山腰之间兜转,清晨山间雾气浓重,倒不显得突兀 “五眼山!” 丁辰手握玉简,脑袋探出乌云,举目在四周山峦中搜寻,比对玉简中的地图方位。 乌云遁速不快,转过一丛怪松,又掠过一道石梁,隐隐就见数里之外,一片鼓包一般的矮山之中,一座孤山高耸,“鹤立鸡群”,高出周围山峰不少。 打眼细看那孤山,就见山体之上,由上及下,隐约可见有四个大小不一的山洞扭曲排布。 “怎么只有四眼,难道地方不对?” 丁辰又比对了一下四周山势,应该无误才对。 “直接过去看看吧!” 喃喃自语着,遁光就要上前,只是法力刚刚一提,乌云却是倒转而下,裹着丁辰隐入一丛柠条灌木之中。 空明之瞳放开,片刻之后,却见那山脚之处的一丛灌木杂草,无缘无故,如同波纹一般,抖动了一下。 “幻阵?” 随即那幻影颤巍巍,就是冒出一个身影来,而那幻阵之后,果然还有一个山洞。 再看那身影,一袭黑袍道装,怀抱一把棕色马尾拂尘,却是一个筑基中期的中年男子。 就见其在洞口左右探看了一会,似乎只是寻常巡视。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拂尘又是甩了几下,便见洞口青光一现,灌木丛便是恢复原状,那男子也是消失在其中。 丁辰默默看着,丝毫动作也无,待确定那人已经进洞去后,这才是微微改换了一下姿势坐好。 怎么还有其他人? 难道是商徵儿他们同伙? 可不是说此行都是筑基后期修士吗? 事态未明,定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心中略略思量半晌,却又摸出一枚三指宽的玉符来。这玉符乃是一对儿,另一枚正在商徵儿手中,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便可感应到。 待到完全日落,天色暗了下来,丁辰翻手一抖,玄气幡祭出悬于头顶,黑气就是铺陈而开,一者掩护丁辰行藏,二者也可探查四周是否还有其他禁制。 浮空而起,缓缓飘向那五眼山脚下。 果然,刚靠近山脚,黑气便是有了反应。 丁辰连忙催动空明之瞳细查了一番,就见杂草、山石之中,隐着点点“惊蝉符”的气息。好在散出去的黑气都是淡如薄雾,与四周天地灵气混杂在一起,只要不主动催化,倒不会触发惊蝉符的反应。 法力当即又是一带,轻易便是绕过了那些符箓监察范围,左右飘忽之间,又是前行了一段,就是来到五眼山侧。 此时再看这五眼山,就见这山还真是有些古怪,又高又直,藤萝崖柏之类的也是不少。 丁辰也没心思去考察这些奇异山貌的原由,身形再度隐入一丛半人多高的乱子草中,伸手摸出玉符,法力微微注入。 随即玉符之上,点点微光忽明忽暗,虽然明显被什么力量干扰了感应效果,但还是能确定,正是那商徵儿的气息标记。 看方位,便是那五眼山山腹之下某处。 只是,不知那中年男子与商徵儿之间到底什么情况,是友是敌,是遇敌受困,还是另有谋划? 思忖良久,终究还是只得冒险进去一探究竟! 真是一朝不慎,步步受制。 谁能想到,不过喝了口茶,却是引出这么多事情来! 心里一边把那姓周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丁辰暗自平复心绪,一伸手,轻轻附上了山壁之上,法力混杂神识,小心感应。 果然,这整片山石之中,都也已被设下感应禁制,要强行进入,倒也可以,只是无法做到无声无息。 看来,还得另想他法! 将手收回,丁辰目光却是落在山前的惊蝉符符阵之上。 也罢,对方既然布置了这惊蝉符阵,那自己就给对方来个‘打草惊蝉’! 当即,真元催发空明之瞳,将周遭再次扫视一遍,确定只是寻常惊蝉符阵,玄气幡招展几下,黑气倒收而回,如影随形。 脚踏虚风,几步闪现,凭借踏莎行的诡异身法,挪移而动。当然,也不是真的空间挪移,这等空间秘术他可不会,不过是动作迅速,身带残影而已。 来至幻阵一旁,鬼魅般影立在侧,随手三指轻滑,摄起一块碎石,轻揉之际,弹指而出,无声没入夜色。 接着剑指一勾,碎石凌空拐了个弯儿,划出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落到五眼山另一侧的山岩之上。 立时,惊蝉符就有了反应。 丁辰嘴角带笑,黑气一敛不见,手中玄气幡一抓,再度张开时,意识将星云阵图祭出,无声撑开,被面儿一般盖在自己身上。 光影随即蠕动,转眼与周围混为一体。 不过片刻功夫,果见那洞口幻阵抖动。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趁着幻阵开启,本身就会触发感应禁制的机会,土行玉符悄然激发,丁辰整个身子,连带阵图着即化入那洞口山石,一潜而入。 正在这时,山洞之中也有人出来,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一丝异常,眉头一皱,丝毫没有犹豫,拂尘当即一抽而出,正击在洞口石壁之上,力道不轻,立时扫出一道沟槽。 这还不算完,猛然就是转身,拂尘又是乱扫几下,几道无形罡劲如网一般铺开,劈在洞内石壁,就见簌簌石屑飞溅,却是并无什么异常。 第375章 体修 那人眼底有些淤青,目光中浮起狐疑,左右偏了偏头,眉心不展。 虽然最终还是将拂尘收抱入怀,动作却是谨慎了许多,伸手轻触幻阵,指尖带着灵力,如刀锋一般,向下一划,幻阵光幕立时被划出一道口子。 见仍无异常,那人这才探头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形,另一手中,一张惊蝉符微微抖动,仍是没有察觉到什么。 至此,那人似乎才彻底放下心来,回身,拂袖,拂尘轻扫,一气呵成,幻阵也就再度恢复平静。 眼见那人身影隐入山洞深处不见,却见洞口另一边石壁之上,一道虚影浮动了一下,又是改换了一下位置,再度隐藏起来。 果然,小心使得晚年船。 片刻之后,又有响动从山洞深处传来,竟是两个人影。 一个还是那怀抱拂尘的道装男子,另一个却是筑基后期修为,气息浑厚,一身短打装扮,衣衫单薄,做武夫打扮,身量不高,却是宽背胸腰,十分健壮,特别是那一双胳膊,感觉比丁辰自己的大腿还粗。 就见两人一前一后走来,那怀抱拂尘的道人一边走着,手指还不住敲击石壁,查看四周的痕迹。 那武夫模样的男子两条古铜色粗壮胳膊抱在胸前,语气很有几分不耐烦的说道,“我说张道友,可有什么发现呀?” 拂尘男子又是看了一阵,这才不得不死心。 “或许真的是在下多疑了!” “好了,快回去吧,那些钟磬石已经断得差不多,我看那女人还能坚持多久。” 丁辰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喜忧参半。 喜的是,商徵儿此女应该还没有被拿下,那解药应该算是安全的。 忧的是,只怕,对方还不止这两个人而已! 这藏龙洞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呀…… ...... 那道人也未再多言,两人随即转身再度进洞而去。 见两人这次真的进去了,丁辰才算是松了一口,悄然收了阵图,重新激发了玄气幡,黑气弥漫,灌入山洞先行探查,随即轻身而起,裹挟在黑气之中,便也钻入山洞。 山洞弯弯曲曲,高度也大致只有一人来高,不断向下延申。 谨慎起见,丁辰只得脚不沾地,手不扶墙,身体半团浮空,缓缓滑行。 越是深入,山洞四壁便是越发的潮湿,地面也是湿漉漉的一片,偶有几个小水坑,苔藓、小虫不少,耳边就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击石头之声。 悄然转过一道弯儿,眼前就有一丝亮光出现。 忙收住身形,压制黑气隐而不露,这才偷眼去看。 借着洞内微弱光线,就见一个十余丈的巨大石窟,前宽后窄,宽的一边,扇形站立四个人,其中正有那拂尘男子和武夫男子。 另有两个老者,须发皆白,相貌衣着都是一般无二,竟似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窄的一边却是一汪水潭,无数钟乳石断的断,碎的碎,一片狼藉,只有水潭最后边,还有五六跟还算完整,形成石柱栅栏一般,护着一个一身血迹斑斑的女子,正是商徵儿。 就在丁辰探查此女之时,此女明显有了察觉,虽是闭目,眼皮之下,眼珠却是下意识的转向丁辰所在方向,随即就是恢复原状。 这双方似乎还在对峙,倒是没有直接攻伐。 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姑娘,如此僵持下去又是何必?你正是大好年华,何必做出这等舍命不舍财的事情……” 又听另一个几乎一摸一样的苍老声音响起,“就是,姑娘,我鬼宗历来是说一不二的,只要姑娘交出那块‘仙音石’,我等自然礼送姑娘离开的。” “仙音石?” 丁辰闻言一惊,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却见那商徵儿眼睛都不眨一下,声音虚弱,却是不卑不亢的道,“几位,妾身早就说过了,我是来寻钟磬石的,根本没见过什么仙音石,各位如此苦苦相逼,才真是坠了鬼宗的赫赫声名啊!” “哼,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三位,她早就受伤,何必和她虚耗,一气打杀了就是!” 那武夫一般的男子双拳握得咔咔作响,一身肌肉隆起,作势就要动手。 却是那拂尘男子口宣道号,上前一步拦住,这才又道,“那仙音石原本就是我们先发现的,只是我们之前因故暂时离开,才让你有了可趁之机,说来也是你理亏。俗话说,天不欺人人自欺,实在是……” 那怀抱拂尘的男子,一副得道真人,良言劝世的做派,一时絮絮叨叨,一时又是摇头叹息,手中拂尘跟着也是左抖右晃。 正说着,猛然拂尘就是一抽,数根马尾就是脱出,锐如钢针,破空直刺商徵儿。 商徵儿却是早有戒备,嘴唇一抿,一声口哨响起,音波一阵激荡而出,数道剑气立时凝出,几下就将那几根马尾斩断。 而就在那马尾射出之时,那两个老者也是盘腿浮空,各自怀抱一把五弦琵琶,指甲如铁片一般,揉弦乱音乍起。 音波一时百转,眼见似要攻击商徵儿,下一刻反而倒转千回,直冲丁辰而来。 这几人居然早就发现了丁辰的行藏。 那琵琶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如同魔音入脑。 丁辰只觉得神念都是乱作一乱,玄气幡黑气运转不灵,就是散失开来,身形一览无余。 一时慌乱,丁辰连忙指点灵台,运转上清长春功锻神篇压制。 不想刚刚运动功力,猛然就听得又有劲风欺来,眨眼就要到眼前,脚趾当即发力,弹身就让,黑气也是勃然翻滚,重新泛起。 就听砰的一声,一记重拳擦着丁辰太阳穴而过,正击在石壁之上,正是那武夫男子近身攻来。 一击不中,左腿一提,劈腿就踢丁辰腰腹。 丁辰连忙催动黄花镜抵挡,只是紧急之中,黄花镜尚未完全催发,那腿刚劲已到,力道极大,膝盖之上更是浮现阵阵锐气。 黄花镜只得以本体抵御,就听得砰的一声脆响,居然生生将黄花镜踢出一道裂缝。 “体修?” 丁辰脑海惊现一个念头,下意识反手抓回黄花镜,身形借势闪避,黑气再度附身上来,略作掩护,人已经退到一边。 知秋剑鱼贯而出,嗖嗖剑鸣之中,秋杀剑阵已成,笼头就往对方脸上招呼,连刺带划。 只听得金石剐蹭之声! 丁辰心中便知不好,黑气再度涌动,剑指带锋,连打三道金元剑气而出,就听得叮当碎裂之声。 第376章 断其一臂 “呔!” 一声暴喝与那金铁碎裂之声同时响起! 紧接着,滚滚黑气勃然炸开,哗啦声响,就见一道暗红身影跳跃退出,落地又是连跳几下,退到那三人之中。 此人顶盔掼甲,一身披挂,皆是精铁山纹甲,也不知鲜血还是锈迹,斑斑褐红,保得全身不露,只有一张冷峻方正的脸露在外面,赫然正是那武夫男子。 刚一站定,武夫男子连忙查看左肩,就见肩头几块甲片,已然碎裂,面色更是凝重。 见那武夫男子退回,那拂尘男子开口,“怎么回事?” 那武夫男子一脸森然,道,“又是个剑修,有些扎手!” “果然是一伙的!” 那两个老头都略压琵琶弦,就听其中一个老头阴沉的说道,“小丫头,这就是你在等的帮手?” 商徵儿不语。 见丁辰始终隐在黑气之中,不知深浅,那拂尘道人眼珠一转,便又是开口说道,“这位道友,此间之事都是这位姑娘坏了规矩,偷盗我等物品,与阁下本无什么关系,何必沾染麻烦,你也不过筑基中期修为而已,不要托大,还是快快离去吧,免得招惹灾祸。” 丁辰并未完全显露修为,仍是筑基中期修为的气息。 而这道人分明修炼了某种与六尘经类似的口舌神通,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混乱心神的作用。 暗自催动锻神篇,丁辰缓缓调动真元,平复气息,这才朗声开口。 “商道友,这位真人所言可是属实呀?若是真的拿了人家的东西,还是应该诚实归还才好!” “于兄何出此言?妾身可是良家女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偷盗之事,这都是他们诬陷于!” 商徵儿眼露秋雾,一副无辜神态,开口更是语带几分凄婉,真是好一朵娇柔白莲花,果然是惯会演戏。 丁辰心中嗤笑,也不去拆穿,又对另一边说道,“这四位道友,我这朋友平时一向是良善的,最多也就是给人下点毒而已,从未听说她有偷盗的恶习。或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各位都是得道的上真,可不能冤枉了我这位朋友呀!” 商徵儿被丁辰出言嘲讽,一时气滞,竟然不知如何搭话。 两人一唱一和,却是让那老道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那身着铁甲的武夫男子也是讥笑一声,道,“章老道,你一贯自负舌灿莲花,却不想今日也是不灵了!哈哈哈哈!” 那道人自然也是听出来,对方根本就是在出言调笑,又听武夫男子讥讽,更是脸色涨得通红,哪里还有什么仙风道骨,眼中狠厉泛起,手中拂尘又是一抽,数根马尾又是钉出。 只是黑气弥漫,他哪里看得清丁辰的具体位置,不过发泄一下而已。 丁辰眼观四路,将退路方位瞅准,嘴巴也不饶人,却是再度开口调笑。 “这位真人,你这拂尘这么用下去,只怕用不了几天,就成了秃毛杆子了吧!” 众人闻言都是不由得隐忍偷笑。 道人脸色更是愤然,眼中带火,厉声道,“好,今日就让贫道度化了你这个口业深重的无知小儿。” 说着,也是气急发狠,一抖手,整把拂尘凌空一闪,全部马尾都是散开,根根硬比钢针,密密麻麻如同暴雨一般劈头盖脸打来,攻击范围将全部黑气覆盖。 只是,这一散开,密度就是大大降低。 丁辰哪里会惧怕,知秋剑斩落几根,一身太白金光浮动,硬抗了几根马尾,也是无碍。 那老道阴狠一笑,他的攻击本来也没有想着能伤敌,不过是逼得丁辰不得不出手而已。 如此这么一来,丁辰的行藏自是暴露。 “那里!” 道人一声暴喝,双手不住挥动,立时十余张符箓就是激发而出,轰隆声响,便是无数雷火炸开,逼得黑气四散。 就见那两个怀抱琵琶的老者也是立时撮动丝弦,声如裂帛,高亢清脆,音波排山倒海就压向黑气。 武夫男子脸色也是狠厉,连踢几脚,数块碎石都是如同流星一般砸过去,统统冲入黑气之中。 黑气一时如同沸水一般滚涌。 远处的商徵儿自然无法坐视,玉笛又是吹响,法力更是直接激荡那钟乳石柱,如撞钟敲磬一般,嗡鸣大作,音波化作无数无形利剑,刮骨钢刀,威力居然远在之前斩杀红鳞蟒时之上,森然就是撞向那四人。 这四人自然也有防备,玉笛声起,那琵琶之音就是转调,低沉涩滞,音波凝成一团,化作如墙似壁的一道音障,将商徵儿的攻击生生抵住。 那道人却是丝毫不停,手中符箓似不要钱一样,炸雷,火光,风刃,冰剑,接二连三激发丢出。 黑气自然经不住这样的攻击,早就溃散,只有丁辰身体周围还有一团,一道白光屏障若隐若现,硬抗符箓攻击。 那武夫男子见状,一步重重踏出,双臂如撞钟巨杵,猛然突进,势如破竹,直冲那白光屏障。 “又来!” 丁辰眼见那男子攻来,面露狠辣,手中无事牌一捏,白光居然一闪而去,就见丁辰一个侧身就要避开。 却不想男子拳劲已至,两道拳风擦着丁辰前后身子而过。 随即一身太白金光乍现,凝如实质,肩膀硬顶而上,抵住男子胸前铠甲,肩膀立时就是一股剧痛传来。 那男子眼见丁辰竟敢和自己拼力道,鼻子中就是一声不屑的哼哼,双臂就势就要一把抱住丁辰,将他生生夹死了账。 刚要发力,却见丁辰眼角厉色乍现,咬牙强撑疼痛,金光又是爆闪,金元剑气一闪而出,铠甲赤光浮动抵挡。 但那剑气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是直直去刺铠甲,却是刁钻扭动,擦着铠甲缝隙就钻。 那男子虽是体修,也不过筑基后期修为,之前这剑气钉裂他肩头铠甲,威力实在不俗,他也不敢生生硬抗金元剑气的威力,立时爆退,不住真元法力灌注全身,鼓动肌肉如铁似钢,抵御剑气,仍是被划破皮肉。 丁辰也不追击,反而一个闪身脱开,知秋剑再度飞出,转瞬金风秋杀剑阵就是布下,流萤飞旋眨眼就是到了那道人的身前。 那道人原本还在惊疑武夫男子到底怎么了,明明就要得手,为何又放弃了。 却见飞剑已至,一把防御符箓就是抓出,只是已经晚了,不等其激发,金风秋杀剑阵已经绞到他手臂之上,护体灵光如同纸糊一般,立时就破。 又是惨叫声起,一条上好的胳膊就是斩成碎块。 第377章 血虎凶悍 这便是剑修的犀利之处,一不小心,杀伐只在瞬息之间! 一切发生都是极快,武夫男子闪身避让,那道人更是惨叫着惊退。 而丁辰这边,也不紧攻,知秋剑应召而回,转瞬遁入黑气之中,隐匿不见,紧接着,黑气涌起更盛,呼吸之间,越发厚重。 却在此时,商徵儿突然发力,低声尖锐,音波荡漾之间,就有利刃浮现直取那拂尘道人。 “哐哐”声同时炸响,如金戈铁马,裂帛断金,却是琵琶弦惊。 便觉有锐音轰鸣冲撞,就听得咔的一声脆响,却是商徵儿身前又一根钟乳石断裂,商徵儿攻势为之一弱,只得防御。 那两个弹动琵琶的老者见状,知道一时难以得手,也是收手退后,揉弦催出音障护住四人。 一时间,六人竟都罢了手。 黑气翻滚不停,丁辰深深喘息几下,一边调息,一边观察其余几人。 那之前还怀抱拂尘,仙风道骨的道人,此刻已经止住了断臂流血,看他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白沫的痕迹,也不知是不是服用了什么灵药,一脸煞白,仍在调息,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炼化,伤势虽重,但终究未伤及道基根本。 武夫男子一身铁甲,体修的强悍不容小觑,需得格外提防才行。 倒是最后那两个老头,丝毫没受损伤,看二人攻击手段,似乎只是音波攻击,辅助为主,但要说他们只有这点手段,丁辰却是不信的,或许还有什么合击秘术也说不定,不得不防。 眼珠一转,丁辰又是转向商徵儿一边。 却见商徵儿气息明显又弱了一分,之前的攻势只怕多是依靠那钟乳石的诡异加成。 而那钟乳石,此刻还算完好的只剩下上三下二五根,其余都是断裂,每根之上都是莹莹异彩闪烁,其上纹路看似和普通钟乳石差不多,但是细看之下,层层叠叠似乎天生规律,繁复难解。 这便是所谓的钟磬石吗...... 至于仙音石,他倒是了解不多,只听传说中,此石号称是顶级玄音之宝,但具体有什么用,也是不知。况且他对音律之事历来没什么研究,连首曲子都哼不全…… 不过,或许可以借这个由头做做文章…… 丁辰盘算着调息完毕,便再度开口。 “四位道友,为何突下杀手,都是大宗子弟,如此小人行径,也不怕招人耻笑吗?” 这边丁辰打破平静,那边一个老者就是笑道,“呵呵,小友何必说这些废话,你天魔宗之人难道就是什么善人不成?” 天魔宗? 看来对方并未看穿自己这边的身份! 丁辰心下稍定,心下更生出几分狐疑来,看这四人的手段,怎么一点也不像传说中惯擅御鬼的鬼宗弟子的样子?难道也是另有隐藏身份? 正想着,就见那道人猛的怒目一睁,喉咙立时咕噜一下,声音嘶哑道,“何必和他虚与委蛇,此贼子如此伤我,今日定要将他扒皮炼魂。” 声音一出口,就是挺身而起,也不顾其他人,仅剩的一只手一拍储物袋,抓出一团毛绒绒的东西,黄底黑纹,竟似一卷斑斓虎皮。 丁辰看在眼中,猜测这多半是那道人压箱底的宝物,即便对方只是筑基中期,仍是不敢大意,黑气催动不已,知秋剑已经暗暗盘旋四周。 那道人眼中阴狠不减,一把抖开虎皮,翻转几下,竟是滚出一大坨血淋淋的东西,吧啦摔落在地面之上,血滴飞溅,还在不住颤抖,竟似什么活物被生生剥了皮一般! 不等丁辰有所动作,又见那道人一把抓住那虎皮尾巴,凌空抖开,悬浮半空,如同旌旗大纛,口中念念有词,法力一催,那团诡异血肉蠕动更甚。 不过眨眼间,便见一无皮的血肉怪物腾然而起,四脚抓地,张牙舞爪,九节鞭一般的尾巴白骨都是隐隐可见,狰狞之极,分明是一头血肉妖虎,浴血而立,筋肉俱现,血腥异常。 “呵!” 一声短喝,带着几点血沫子,自那道人口中喷出。 那血肉模糊的虎头闻声似有些厌烦的摇甩几下,继而猛然血盆大口张开,其内一口血气喷出。 丁辰见状一惊,正要动手,便是那怀抱琵琶的二老和武夫男子见状,都是脸色一凛,不禁退后几步。 却见那股血气速度并不快,涌动几下,也不来攻击自己,却是直扑那道人自己断掉的残肢。 眼见着那几块残肢被血气一卷而回,倒卷落入血虎入口之中,嘎吱嘎吱诡异瘆人的咀嚼声响起,白森森钢牙磋磨,血水乱溅,更有一双吊睛圆眼直勾勾瞪着丁辰这边,仿若能看穿黑气,看得丁辰只觉得毛骨悚然。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丁辰眼中狠绝之意浮现,擒贼先擒王,先下手为强。 当即黑气勃然翻涌,宛若巨浪滔天,气势骇人,同时,知秋剑瞬发而出,风驰电掣,三剑直刺那血虎,两剑金光灼灼对着那道人就去。 却听噗噗之声,剑已扎入血虎血肉,宛若扎在死肉上,毫无反应,又听金石交错,却是一道琵琶弦音轰开以到那道人身前的双剑。 便在此时,那道人身侧突有锐光闪现,却又是两道飞剑凭空出现,簌簌刺中了那道人。 却见那道人竟丝毫不惧,手中那虎皮大纛如披风一般落在道人背上,血光浮动,坚韧无比,轻易便抵住知秋剑。 丁辰心下一惊,连招知秋剑飞回。 而就这点功夫,那血虎已然将道人残肢咀嚼吞噬完毕,浑身一抖,一身血肉筋腱似有黑血渗出,伴随着那道人一脸的阴狠厉笑,一道残影闪过,血虎已然动了。 紧接着,血虎咆哮一声,双目竟似乎真能看穿黑气,直接扑入。 黑气之中,丁辰连忙躲闪避让,知秋剑正好返回,剑光结成剑阵就绞,噗噗声乱响,血口子无数。 却听得呲呲响声,反倒是丁辰自己暗叫一声不好,神识感应真切,那血虎一身污血似乎能污秽法器,知秋剑斩在那血虎身上,虽然勉强阻挡攻势,自身也是沾染污损。 更诡异的是,可那血虎身上伤口转眼便恢复如初,丝毫不影响其继续攻击,腾跳扑咬不停。 第378章 半步法宝 丁辰心下愈发阴沉几分,一时不得解脱,偷眼观瞧其余几人,丝毫都没有立马动手的意思,只得再度狂催金风秋杀剑阵,全力对付这血虎。 丹田真元翻涌,金元剑气瞬息凝出,隔空入剑加持。 因为知秋剑重炼之时,加入了一些留金沙,这边金元剑气灌入,就是合为一体,剑身一震,消磨血污,琅琅穿刺不断,倒也勉强应付。 可那血虎到底不是真的血肉之躯,几次抓到丁辰近前,若非太白金光护体,只怕立时就要肠穿肚破。 ...... 丁辰和那血虎在黑气之中相斗,一时互相拿不下,其余几人看不分明里面情况,也不敢贸然出手。 却见那道人嘴巴开口,那武夫男子便略一蹙眉,红褐色铁甲就是哗哗脆乱响,商徵儿自然觉察不妙,玉笛触唇,就要再催动剑气。 那武夫男子却是一步撞出,刚猛气劲爆出,手中灵光浮动,抽出一杆牛头月牙镋,一通挥舞击碎凝音剑气,根本不让此女援手。 便在同时,那两个老者指琵琶弦颤,两音相合,一个声如暴雷,当当直刺耳膜,扰得人心神不宁;另一个音如怨女,似有鬼爪抓挠手脚,丁辰自觉好像有人拖拽,一时行动不灵。 此消彼长,那血虎更是得势,攻击更猛,连抓丁辰胸腹,虽一时还抓不破金身,却是衣衫褴褛,十分狼狈。 更恼火的是,那太白金光被那血污附着,竟然也有污损。 丁辰见形势艰难,张口胡咧咧。 “商道友,我这边快顶不住了,你就把那个什么仙音石还是鬼音石的给他们吧,你家老祖乃是炼神大能,什么宝物给不了你!” 虽是信口胡诌,不过炼神老祖的名头还是引得那边琵琶二老弦音一滞。 丁辰趁机猛地一激金光,挣开音波束缚,锻神篇紧催神荼密咒,一道森然神念直刺那血虎面门。 那血虎分明是某种阴毒秘法炼制,如此灵动,其妖魂必然仍在体内。 果然,被神荼密咒轰击,血虎当即凄厉咆哮,筋肉抽搐,攻势不由一缓。 “别听他胡说,不要留手!” 那道人立时有了反应,连忙厉声大喝,同时一口精血喷出,直接化作一道血箭,破空射到那血虎身上,丝丝青烟烧灼而起,激得那血虎一震,连声咆哮力道更胜三分。 此时那二老者也是反应过来,急拨丝弦,咣琅琅音带金戈。 虽是一瞬,丁辰到底得了些许喘息之机,脚下猛顿一步,一身气息勃然放出,赫然恢复了筑基巅峰的状态。 “假丹修士?你居然还隐藏了修为?” 正是那独臂道人透过那血虎立时就感应到了丁辰气息的变化。 丁辰才不去管他惊不惊讶,手中已经抽出清尘鞭,节节精光,符文灼灼,力道运足,一鞭击出,正中那血虎额头。 砰的闷响声起,那虎头就是塌陷一块,气息立时萎顿一分。 一招得手,黑气如同大潮巨浪,一铺而开,手中清尘鞭更是不停,又是连连重手,咚咚几下虎头几乎变形,一时摇摇欲坠。 那道人连带面色苍白,已遭反噬,身形踉跄倒退,唯有眼中杀意不减。 几乎是跌坐在地的同时,反手扯下身上虎皮大纛,一抛而出。 而那血虎也是得了感应,调转跃起,正被那虎皮裹住,团成一坨,一阵蠕动。 丁辰正要乘胜追击,却见那血虎转瞬落地,呼吸之间已经皮肉相合,竟似恢复了剥皮之前的模样。 而与此同时,那道人嘴巴猛然一咬,疼得皮肉痉挛也不顾,一口吐出一坨猩红,竟是起半截舌头。 那血虎撩头叼住,囫囵入口,便听得浑身骨骼咔咔脆响,筋肉隆起,虎爪抓得地面碎石哗啦,口中利牙宛若剑锋,足有半尺来长,头上凹陷之处不住鼓包,眼见就要恢复。 那虎皮防御惊人,时机已失,丁辰便知一时拿它也无法,干脆将玄气幡催到极致,黑气滚滚直掩而去。 对方四人自然见势防御,却听得知秋剑琅琅声响,丝毫不掩饰射出,剑锋划过,窜出黑气,直刺琵琶二老。 琵琶二老见飞剑袭来,连连拨弦,五指车轮般翻飞,颤音扰动剑阵无法合围。 却在此时,黑气已经涌至那武夫男子身侧,就又一道亮银光晕闪动,正是丁辰暗中潜行偷袭,手中清尘鞭全力举起,夹风带势,对准男子手腕就是猛抽。 此乃声东击西之计,想要一击将其击退,趁乱救出商徵儿遁逃! 谁知清尘鞭一出黑气,那男子便是警觉,体修力道确实强悍,手掌之上亦是铁甲包裹,灵光浮动,反手竟然一把抓住清尘鞭。 “半步法宝?” 清尘鞭一入手,那男子惊声呼出,眼中贪婪之色难以掩饰,手中力道更是加重,握得死死不肯松开。 还不待丁辰另有动作,男子也不顾商徵儿剑气犀利,铁甲硬抗,另一只手的牛头月牙镋就是挥劈而来。 清尘鞭一抽不出,又见牛头月牙镋挥来,丁辰也是怒极,金元剑气灌入清尘鞭反手一拧,如同一根狼牙棒,那男子手中的铁甲都是咔咔作响,手中力道不由一松。 那牛头月牙镋也是劈至,丁辰抽鞭,错身避开,还是被擦伤大腿。 刺啦一声,丁辰也不压抑,一声凄厉惨叫,回身翻转急闪退走,回手一把符箓散出,立时火光乍现,场面混乱一片。 一旁商徵儿见状,就要趁乱起身逃跑。 “小心,他们想跑!” 却听得一声大叫,又是那道人一口叫破丁辰想法。 那琵琶二老也是不肯放手,丝弦声起,如泣如诉,似乎道道丝网铺开,封住商徵儿去路。 商徵儿无奈,只得再度坐回,催动剑气御敌。 丁辰见状,再也顾不得商徵儿,黑气滚滚涌动,踏莎行身法左右摇摆,踏壁踩墙,几个闪动已经来到这石窟洞口,黑气倒灌而出。 铁甲声响,那武夫男子应声而动,作势就要追出。 “小心有诈!” 还是那道人大叫提醒。 半步法宝在前,又是正合体修使用的类型,那武夫男子哪里肯舍,心下虽微有犹豫,脚下却是丝毫不停,随即狞笑长啸一声。 “哼哼,无妨,他已经受伤了,翻不起浪来!” 第379章 青光鬼眼 且说一股黑烟如同魔王出世,灌在山洞之中往外喷涌,在其掩护之下,丁辰踏莎行身法施展开,又有空明之瞳探路,身轻好似云中雁,灵活游走,踏步疾走,山洞之中虽然崎岖,却是丝毫无碍。 反是其后紧追的武夫男子,以力道见长,心中又是急切,横冲直撞之下,就听得不停砰砰撞击石壁之声,速度虽也不慢,却是笨重了几分。 有了些许余地,丁辰才得空清理大腿上的伤势。 还好,只是皮外伤! 心中稍定不少,一边催动炼精篇疗伤,一边又听得有人追来,不过偷眼一探,泥菩萨也生出几分火气。 “哼,居然敢一个人追出来,莫非以为本少爷真的奈何不得你!” 心中发狠,丁辰脚步又是快了几分,黑气隐隐都是跟不上了,干脆一把抓回玄气幡,又是前跃几步。 眼看洞口就在前方,后面追兵也至。 丁辰手中清尘鞭一鞭掷出,风驰电掣一般,轰然正中那洞口幻阵之上。 那幻阵本就是以障眼迷神为主,防御力一般,被清尘鞭全力一击之下,立时摇摇欲坠。紧接着,丁辰身形也到,几道剑气扫过,当即便是破开。 一把握鞭在手,闪身而出,脚下似有浮空灵纹闪现,踏空几步,却不催遁光,不驾乌云,仍以轻身诀加持全身,奔逃不停。 转头去看,正见那男子也是一冲而出。 见丁辰已经跑到一二十丈之外,一身破衣烂衫,又是一瘸一拐,武夫男子心中更是笃定几分,遁光乍起,追逐更紧。 两人一前一后,一逃一追,片刻就是来到数里之外,正是一处不大的山坳之中。 眼见后面追兵眨眼就至,丁辰也不再跑,猛然顿足而落,玄气幡全力催动,不过几个呼吸,便将半个山坳弥漫覆盖。 那男子虽然一副武夫模样,也不是鲁莽之辈,眼见黑气如浓烟,遁光当即一歪,人就偏到一旁的山壁之上。 落脚的同时,手中又是抓出一柄铁锤,借势猛挥,扫动山岩,立时山碎石裂,无数石头激射冲入黑气之中,轰隆乱响一片。 黑气被一阵冲击,虽是溃散不少,仍是翻滚不止,不见丁辰显露身影。 此时,那男子才瓮声开口。 “小子,你好歹也是剑修,就该好好正大光明用剑来攻,怎么和那些法修一般,总是搞这些藏头露尾的把戏。” 男子声音洪亮,此时又是深夜一片静谧,就听他说话的声音在谷中回荡,渐渐变弱,却是不闻对方回应。 “小子……” 男子又是喝骂了几句,但是始终没有反应,心中难免狐疑。 “这小子不会是金蝉脱壳了吧!” 男子一想及此,神识就是完全放开,四处探查。 就在此时,一道金色剑气勃然闪现,穿出黑气直刺男子面门。 剑气虽快,男子也是自有防备,铁锤当空挥出,击碎剑气。 “哈哈,小子,事到如今,还在搞这些偷袭的小把戏。” 男子笑声狂妄。 见丁辰又没有了反应,男子又道,“小子,你要是将那钢鞭乖乖交出,本座也不是不能放你离开。” 此言一出,就听丁辰的声音幽幽传来,“呵呵,原来你是在打这个主意,此事也不难,只要你叫本公子三声爷爷,这钢鞭就赐给你这乖孙子了!” 男子闻言就是三尸神跳,喝骂不绝。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丁辰仍是耍嘴。 “不好意思,你爷爷我敬酒、罚酒都不好,只爱你这乖孙子敬的茶!” 男子脸色涨得绛紫,他也是鬼宗外门弟子中有数的高手,何时被人如此辱骂,立时暴喝,“好好好,你不就是想激我入你那黑气中吗?我倒要看看你那剑气到底有几分手段!” 咬牙切齿,男子就是一手拍胸,就见一张白惨惨的符箓闪出,立时燃起青色火焰,其中便有嘎嘎鬼笑。 符箓一燃而烬,青焰化为一股青烟。 那男子鼻翼一张,猛吸一口,随即喉咙一阵哼哼,似乎很是舒爽。 魔道修士,果然手段都莫名诡异! 如此诡异一幕,丁辰看得分明,这男子分明是动用了某种御鬼上身,加持体魄的秘术,实力必定大增。 果然,就见那男子双手猛然抓紧,一张脸赫然狞动,左脸还算正常,右脸却是诡异扭曲起来,道道疤痕一般的隆起,右嘴角也是咧开,尖牙半露,森然泛着寒光,更见其右眼之中青光似流火。 “呃......” 就听得一声嘶哑的低鸣,其浑身气息勃然蒸腾,一时大涨,恍若身躯都大了一整圈,崩得铠甲哗哗。 “金丹气息!?” 丁辰心神猛地颤,对方散发出的真元气息,分明已有几分金丹之威。 尚不等丁辰有所反应,男子却是动了,猛地跃起,浮空踏步,明明是虚空,竟如脚踏石砖,轰轰作响。 丁辰心道不妙,连催黑气掩护,却见铁甲男子瞬如闪电一般便是落入黑气之中,轰的一声,男子落地,地面都是为之一震。 更有罡猛气劲如有实质,隐隐可见,张扬四散,黑气立时被冲出一个大洞,久久不能合拢。 牛头月牙镋再次一抓在手,劈空横扫,罡风划开黑气,灵爆呼呼炸响,黑气又是被扫开大半。 对方所施展的此类御鬼上身的秘术,多半是有不小弊端的,未必能长久维持,丁辰自然不会傻到去硬碰硬,早早避开。 “道友,你这鬼上身的手段虽然看着厉害,可就不怕请鬼容易送鬼难吗?” 男子浑不在意,也不答话,那只青色怪眼眼珠一转,牛头月牙镋一挥,不知是不是巧合,竟是正对丁辰腰眼钉来。 丁辰心下骇然,连忙翻身跳开,手指急绕,知秋剑呼啸乱飞,正面强攻,却都只是擦着男子铠甲而过,留下一点痕迹而已。 看来这“鬼上身”后,连那铁甲法器的防御力也是增强了不少。 丁辰暗骂一句,脚下不停。 可惜,自己金元剑诀还是不甚完善,正面对敌,遇上硬茬子,破甲之力还是力有不逮! 而那男子一击不中,脚下步伐变化更快,看似混乱,实则另有乾坤,分明也是一种特殊身法。 就见其步伐斗转,一步快似一步,死死咬住丁辰不放,牛头镋挥,月牙刃斩,大开大合,招招都是准确攻向丁辰! 一次若说是巧合,那一而再再而三就绝不是了! 晃眼间,就觉黑烟之中,似有一盏青灯,若隐若现。 对方那只青光鬼眼,居然真能看破玄气迷障! 第380章 黄花镜裂,细柳剑陨 又是“砰”的一声! 却是又一击袭来,那镋尖险之又险,擦着丁辰腰间而过,身后山壁,丈许大的巨石,一杵钉碎。 这还是丁辰第一次遇到有人能直接看破玄气迷障,也是有些慌,辗转腾挪之际急思对策。 而那铁甲武夫却是丝毫不给丁辰半点喘息之机,一击不中,二击已至,完全不管不顾,拖镗近身冲撞,速度又急又快,攻势更加猛烈。 好在他这些年,早已将踏莎行身法修炼纯熟,体魄也是不弱,柔韧有力,更把不少以往临战体悟经验参杂其中,施展起来,诡异刁钻,飘忽若神,数次眼看都被逼到死地,却都被他堪堪躲过。 不行,再这样下去,只怕商徵儿那边...... 丁辰心中暗恼,手中清尘鞭勉力荡开镋尖,借势错身又退几步。 他自是不在乎商徵儿卿卿性命,但却是不得不考虑那蜂蜜的安全...... 便就这略一恍惚之际,铁甲男子挥镋又进,直扎丁辰胸口。 丁辰心下发狠,丹田真元潮涌,迎面挥鞭。 可到底力弱三分,又是当的一声,清尘鞭一触就被磕开,火花四溅,便见其胸口一道昏黄灵光猛然一颤,就听得砰然脆响,似有哀鸣。 黄花镜这次是彻底报废了。 丁辰心下不舍,但此刻也是顾不上了,顺势又退,知秋剑如游鱼回巢,飞鸟投林,勉力护持身前,暗催玄气幡鼓动黑气翻滚收拢,浓烈数倍,掩护自身连连退避。 男子丝毫不放松,再次紧赶几步,翻手一柄铁锤猛掷而出,力道极强,正冲黑气最浓烈的中心,要直接逼得丁辰跳出。 黑气立时被那铁锤夹风带势击散一个巨大的空洞,铁锤更是深深贯入山石之中。 丁辰堪堪避让,身形还是暴露出来。 男子龙精虎猛,挺镋又进,越舞越急,攻击越发猛烈,脚下带风,镋尖带影,这边刚刚避开,那边又是横扫过来,那边镋尖擦过,拳风这边又至。 丁辰疲于应付,尽落下风。但随着时间拖延下去,男子攻势虽然仍旧凌厉,却也明显急躁了几分,大开大合之间,越发冒进。 却在此时,铁甲男子脚下突然一踢,就见脚背上一片如沾满血迹的褐红甲片破空飞出,直打丁辰下身。 丁辰岂会没有警觉,侧身就让,虽是避开,却是露了破绽,铁甲男子当即挺镋直撞丁辰胸口,凌冽气劲喷张,黑气竟一时汇聚不及。 “轰”的一声,丁辰双手撑清尘鞭,强行架住那牛头镋。 可对方力道实在是大,丁辰脚不抓地,生生被推着后退,就见一张半是狰狞半是癫狂的脸,咧嘴似要噬人。 丁辰一时心下骇人,一身太白金光自行护主,浮上体表。 “太白金光诀?你不是天魔宗弟子!” 男子面露惊疑,随即却是一脸狞笑。 “哼哼,本来本座还有些担心天魔宗事后找茬儿,如今,杀你便是心安理得了!” 说着,力道更是狂躁。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丁辰也不再隐藏,一身金光浮动越发明显,清尘鞭用力一转,搅动牛头月牙镋翻转,翻身一脚踢在男子的手臂之上。 这点力道自然伤不了那对方,反让对方寻机伸手就去抓丁辰脚踝。 丁辰身形似鹤,却是借力一窜跃出,翻手火云符打出,就见一团火球轰然直撞男子正面。 “雕虫小技!” 男子再次嗤笑一声,牛头镋飞旋,就要直接破开火云。 “呔!” 却听得丁辰一声轻喝,便是声音出口的同时,那火云之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动静不大,却将火云震得晃动。 男子战斗经验也十分丰富,立时觉出几分异样,便要回身避开,却听得耳边似有闷雷响起。 “轰......” 这正是丁辰在那火云符中,附带有一张他好不容易才绘制成功的“冬雷符”! 便听得冬雷震震,声音明明不大,但男子头盔下的双耳却是一阵耳鸣,恍若失聪,随即神魂晃荡。 “哼.......!” 还不待男子回神,又是一声断喝响起,一道无形神念锐利如剑,直刺男子那青光鬼眼,正是神荼密咒。 却又在此时,那鬼眼骤然一凸,眼球半鼓而出,其内青光爆闪,竟将那神念直接泯灭,随即眼球猛地收回,眼窝深陷,一股巨痛,生生将男子惊醒。 却见知秋剑已经钉来,直刺面门。 铁甲男子失了先手,下意识就是运足力道激发手甲防御之力,摆手去拨,却不想,之前还颇为犀利的飞剑,这次却是很不经事,噼啪两声,就被拨开六把。 男子心下一松,再催手上甲片,顺势就将最后一把抓在手中,却见那飞剑一软,直接卷在那男子手上,更是直接勒进甲片缝隙。 这最后一把飞剑哪里是知秋,分明是那细流软剑。 “爆!” 男子心道不妙,却来不及似乎防御,就听得丁辰再度一声厉喝,便是轰然巨响。 这次的声音却是极大,似乎声震九霄,灵光、火光炸开一片,竟然是丁辰含恨舍弃了那细柳剑,自爆伤敌。 细柳剑并非消耗自爆型法器,自爆威力一般,但被丁辰催到极致,又兼突然之下,饶是铁甲男子体修强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当即,铁甲碎落,整只手直接被炸碎,血肉甩出老远,而自爆的冲击波随即爆开,轰然将男子直接掀翻,滚出十余丈。 一身铁甲散乱,胸前护甲塌陷,头上盔甲破开大半,撕开好大一块头皮,鲜血如流,几可见骨。 “啊……,狗杂种,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男子何时受过如此重创,啊啊如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吼得都嘶哑了,表情狞恶如鬼,凶恶如虎,狰狞癫狂,恨意滔天。 反观那青光鬼眼,竟似乎带着几分兴奋和嗜血,瞳孔四周血丝青黑密布,同时,一身气息胡乱爆发,脖子上青筋鼓胀,似乎马上就要爆裂。 第381章 尸鬼一宗? 这是,要拼命了!? 眼见对方明显要施展什么拼命的秘术,远处的丁辰却是毫无波澜,目光清冷如月,直勾勾盯着那细柳剑自爆的余晖烟尘之中。 便在此时,一点金光悄然从烟尘中闪出,如针似钉,不显山不露水,直刺男子那只青光鬼眼,正是一道金元剑气。 呼吸之间,男子脸上反是露出狞笑。 就见那青眼陡然再鼓,瞳孔猛地放开,一道幽幽青光乍现,投射而出,看似弱如萤火,却是与那道金元剑气对个正着。 唰啦一声,剑气微顿,飞速消磨! 却就这一滞,却见那消磨一空的金元剑气之中,一点翠绿浮现,又是和那幽幽青光对上。 只是这一次,情势逆转。 那青眼放出的青光,丝毫抵御之力也无,在那点看似羸弱无比的翠绿之前,立时消散。 男子还不及反应,那点翠绿已然现出真身,却是一片湛清碧绿的柳叶,似有七彩霞光流转,正中那青眼瞳孔正中。 咝的一声怪音,随即一声鬼哭尖啸,阵阵划破暗夜。 几乎是同时,男子口中凄厉惨叫,翻倒在地,腿脚乱蹬,双手癫狂乱抓,竟生生将自己的右眼挖了出来。 “厉鬼反噬?” 不等丁辰多想,紧接着,就见一股青烟从男子浑身散出,当即化作一道狰狞厉鬼模样,似要逃窜,却是眨眼间烟消云散。 半空中,一片枯黄残破的柳叶飘零掉落。 而随着青烟散去,似乎也带走了男子一身气劲,随即法力气息陡降,竟然直接跌落到筑基初期。 机不可失,丁辰丝毫犹豫也无,知秋剑嗡鸣就起。 武夫男子居然还有余力,喉咙中阵阵嘶吼,双手拍地,猛然翻身而起,一身铁甲铁锈浮动,如暗红水雾就要护住全身。 清尘鞭凌空抽出,呼啸而至,正中男子胸口护甲。 “轰......” 一声震荡,震得那铁锈怪雾如巨石如水荡开,一阵溃散。 剑指急挑,勾动剑气,剑光分离,金元剑气瞬发而至,直刺男子右眼。 这次,那武夫男子却是再避无可避,剑气瞬息而入,整个身子当即一僵,喉咙中还不及发出丝毫声音,便见七窍流血,四肢无力瘫软,轰然倒地,气息虽是未断,脑浆子却已经被搅成糨糊,如同活死人一般。 “呼!” 好一口浊气吐出,抓了三颗补气丹囫囵吞了,也来不及细细炼化,略略恢复法力,松弛身上紧张的肌肉,丁辰这才缓过劲儿来。 看了一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男子,又看了看裂成几块的黄花镜,和碎成渣的细柳剑,心中也是郁闷。 丁辰勉力调息几下,也不做多想,商徵儿那边事关自身,却是耽误不得。 当即法决一打,将披甲男子储物戒指、铠甲等一应法器搜刮一空,只将试炼令牌复又丢回他身上,转身就走。 至于地上那人,也不必了结他性命,留他在此,正好做个掩护...... 一炷香后,藏龙洞外,一抹黑烟状似鬼影,飘摇着靠近。 正是再度返回的丁辰。 洞外,惊蝉符阵和幻阵都已被破,丁辰只是稍加小心,就轻易潜入。 一入山洞,仍是故技重施将玄气幡祭起,黑气静谧无声,悄然潜行,就听得洞内深处,幽幽有乐声传出,笛音悠长,琵琶清脆。 这商徵儿手段还真是了得,居然能拖延如此之久! 丁辰心中暗道,一边悄然运转木胎息,压制灵力波动,一边运化黑气淡若青烟。 眼见前方弯道隐隐有昏黄光线,正是从那钟乳石洞入口处透出。 当即空明之瞳径直放开,就见商徵儿半跌半坐,闭目吹笛,又是衣衫半解,动作虚柔,竟有几分佛窟石龛壁画中的菩萨乐伎的味道。 与之相对,另一边的琵琶二老,也是一副从容模样,轻抚丝弦。 两厢之间,一吹一弹,倒是相得益彰,若不是四周一片狼藉,乱石遍地,崖壁穿孔,还真以为是在奏乐应和。 再看那石钟乳,如今只剩两根,凋零惨淡。 看来,这边也没闲着,已然又做过一场了。 底细不明,丁辰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目光扫过,又见石洞角落,一人半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其身下,血糊糊尸块一地,半颗虎头落在一边。 竟是那只血虎! 丁辰一惊,这才注意到那人,却正是之前那道人,只是,明明似还有几分生机,却是死气沉沉。 却在此时,就听得商徵儿以腹语传声,啧啧嘲讽道,“两位老先生,不知那炼尸,两位炼得怎么样了呀?不知,待会你们同伴返回,见到这一幕,该当如何?” “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那剥皮血虎暴走,他自己气息跌落,压制不住,迟早也是遭反噬的下场……” 一个老者开口,语气平淡,如言陌路,而另一老者也是哼笑,揉弦而和。 “......,说到底,也不过一个鬼宗附庸家族的弟子,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打紧?” “那倒也是……” 商徵儿眼皮轻颤,虚睁一线,似有精光,葱根玉指轻跳,玉笛音转,又听其凝音传出。 “......,要说这炼尸之道,还是那无间宗擅长,两位举手之间,就将此尸炼成,看来应是无间一脉了?” “姑娘也无需套话,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无间宗,尸鬼皆一宗而已!” 那老者闻言,淡笑开口,言语之间,倒也没有否认。 “哦?尸鬼一宗?用鬼宗弟子生炼炼尸,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是不知贵宗长老们知道了又该如何想呢?” 商徵儿讥讽嗤笑,也不理两个老头脸上寒霜骤起,却又转眸,轻佻望了一眼入口之处。 “你觉得呢?于兄!” 此言一出,两个老头却是才反应过来,都是惊讶侧目。 再次被叫破行藏,丁辰心中虽然不悦,但也不再隐匿,暗暗冷笑一声,一踏而出,修为当即完全放开,气息赫然一振,恢复到筑基巅峰,半步金丹。 “你,怎么……” 琵琶二老根本没想到丁辰已经回转,虽一身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但明显不是大败亏输的样子。 看来,那披甲男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两人就是快速对视一眼,皆有惧色。 那铁甲男子乃是少见的体修,实力强悍程度,二人自然清楚得很,面前之人,既然已经安然返回,实力自然还在那铁甲男子之上,如何不令两人徒生惊惧...... 第382章 还有一份解药 当即,两人手中琵琶弦颤错杂,嘈嘈切切,十指轴转,拢捻抹挑,立时音波一时搅动,空中如同无数钢刀劈过,破空而来。 丁辰丝毫不慌,这两个老者虽也是筑基后期,却明显不是什么练家子,表现出的修为气息甚至不比筑基中期的道人强多少。 双脚脚尖微微用力轻踮一下,身形便是浮空而起,黑气萦绕游荡,体表金光隐而不发,七叶剑盘旋身前,展开如碧莲,交错似经纬,剑气嗡鸣,锐光乱划,铺开剑幕。 不知是不是这二人并未动用全力,又或是还要分神,继续催动音波去牵制商徵儿的缘故,那无形音波威势看着骇人,一撞上剑幕,立时被绞得溃散。 而这一溃散,剑幕趁势反压而上。 这二人明显不是近身斗法的路数,哪里肯让剑阵近身,挠弦不止,身形连连后退倒飞,同时,一人拖着商徵儿无法脱困,另一人琵琶音调一转,凄厉惨烈直刮耳膜。 就见那半躺在地的道人猛然就是一震,单手抓地,腾的就是直挺挺的立将起来,正撞在那剑幕之上,道道伤痕立现,却是一时难伤其根本。 炼尸的霸道,丁辰是领教过的,之前又和那铁甲男子拼斗,一身体力也是损耗不少,自然更不会再和这炼尸硬碰硬,暗催金风秋杀剑阵的同时,身形一闪,直接退至这钟乳石窟的出口处,来个进可攻退可逃。 再看那道人,不知什么缘故,头颅有些耷拉的诡异偏着,仿若脖子断了一般,口中獠牙已然半露在外,那仅剩的一只手,指甲森森泛着青光,似是尸毒。 再看其眼睛,一眼透出呆滞,没有生机活力,另一眼却尽是凶厉之色! 难道又是什么鬼上身的把戏? 丁辰目光灼灼,和那凶尸目光相对,双方一时都没有直接出手。 就听商徵儿立时传音道,“于兄,快快动手,那凶尸还没有完全炼成,不是你的敌手!” 这边声音一落,那凶尸已经动了,猛突而进,利爪如钢刀,直抓丁辰胸口。 既然只是半吊子的炼尸,实力怕是还不及其生前,丁辰哪里会惧怕,身形一晃便是躲过。 原本扣在手中的“碧磷焚尸符”也是收了,这符箓威力不俗,对付“寒露”的尸煞时用了一张,如今也只剩一张了,自然不能就此浪费。 那凶尸虽然一时没什么威胁,但是伴随而来的刺耳琵琶魔音,却是直钻丁辰灵台识海,如同心魔厉鬼,撼动神魂。 就是这一恍惚,金光运转略显不灵,可那凶尸利爪已至,正抓丁辰胸前,立时划出五道血痕,隐隐有青黑之色。 好在护体金光并未完全散去,血痕不过破皮而已,至于这么点些许尸毒,更是不够阴煞血蛊看的! 丁辰吃痛,心下浮起狠厉,锻神篇激荡,神魂为之清明。 似只一个眼神,知秋剑“得令”,琅琅而出,金元剑气附着其上,眨眼之间,已经闪现突进,立时绕到那凶尸的左腿上。 金风萧瑟,寒光秋杀! 那腿齐膝盖处无声而断,凶尸便是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丁辰一击即中,当即后退一边。 见丁辰居然这么快就摆脱魔音干扰,一招就是将凶尸斩断一腿,还在操弄琵琶的二人也是面色骇然。 又见对方没有继续动手,二人对视一眼,连忙拨弦,又是连发音波,催动凶尸,一把抓起自己的断腿,猛然跃跳返回,却是挡在身前。 此二人似乎也确实对炼尸之道颇为擅长,神念一催凶尸,就见那凶尸自己将那断腿接上。老者又是几道血符打出,贴在断口处,那断腿竟然恢复如常,至少外表看着如此。 “于兄,赶紧动手呀,他二人并无近战之力。” 却是商徵儿急切叫道,语气颇有几分不善,显然是对丁辰居然收手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那老头从容修补凶尸,颇为不满。 丁辰听得清楚,却还是不动,反而更是后退一步,靠在石壁之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朗声开口道,“商道友,在下已经帮你解决了一个,已经很是劳累了!” “于傲,你这是何意?” 商徵儿此女一听,眉头更是一皱,“于兄”也不叫了,冷声说道。 丁辰看也不去看她一眼,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两人一尸,又道,“我什么意思,姑娘应该十分清楚才对!” 声音不大,却是并未避人,手中玩弄着一只陶瓷小瓶。 这两老头也是玲珑心肠,立时开口道,“这位道友,不如我们联手,阁下但有所求,我兄弟绝不推脱,那仙音石的价值……” 这边话音未完,突然听得一声尖锐笛声破空。 就见商徵儿身前一朵无形剑花绽开,老者琵琶音波攻击为之一顿,随即一点白光激射而出,直奔丁辰而来。 丁辰嘴角带笑,一把将那白光抓在手中,正是用作障叶解药的花蜜。 细察之下,花蜜并无不妥,丁辰也不迟疑,当即服下。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倒是引得那对面二人诧异莫名,又是对视一眼,当即却是猜到了几分缘故,干脆都按弦收音。 随即,就听其中一个老者一副愤然的语气,开口道,“道友,此女竟然真的给你下毒?这种蛇蝎女子,道友就活该将其碎尸万段才好。” 丁辰还在感受那花蜜的效用,却见商徵儿翻手又是摸出一只玉瓶,呵呵笑道,“于兄,这花蜜其实还有一份,希望你考虑清楚呀!” 此时,那份花蜜下肚运化,丁辰也感受到,还是未能完全化解丹田的障翳,脸色阴寒乍现,斜眼余光一瞟商徵儿,杀意一目了然。 商徵儿却是从未见过丁辰露出如此阴寒的眼色,心中都是不由得一凛,不由打了自主一个寒颤。 “于兄也不必生气,这都是家师的交代,小女子也是不得不从......” 商徵儿到底也是见惯了生死的狠角色,只一瞬就恢复过来,强颜带笑,故作轻松的开口,言语中,却是将此事的因果都推给了自己的好师父。 “......,而且,这解药虽然还不完全,但也足以缓解大半了,至少,结丹这一关是不会再有障碍了,只要此行顺利,最后的花蜜自然会如数奉上的!” 商徵儿说得轻巧,丁辰表情却是丝毫没有好转。 闷哼一声,强压一口气,眼珠子转动,目光冰冷,另一边的二人立时只觉被什么凶兽盯上,心中也是忐忑。 他二人本就不善攻伐,如今两个剑修在前,纵使自负还有几桩后手,但若真的强行动手,却是讨不到半点好的。 第383章 试炼第十五日 丁辰表情冷肃,等着对面紧张戒备的二人,却又见在一旁阴恻恻得逞冷笑的商徵儿,心下更生怨毒。 哼!驱虎吞狼?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当即,丁辰面上肌肉动了动,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摆出一副惨笑来。 “二位道友,你们也看到了,在下也是受制于人,这商道友在下也是得罪不起,你们要是还要继续纠缠,那在下也是不得不继续出手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是一愣。 当即,商徵儿就是怒道,“于傲,你这是何意?” 丁辰却是根本不答,反而几步走开,让出了离去的道路,意思不言而明。 这二老哪里还不明白,略略对视一眼。 两人也都是果决之人,见事不可为也不再犹豫,琵琶当心一划,泛音炸响,卷起一道遁光就起,连带那凶尸鱼贯而出。 “于傲!” 商徵儿尖声直呼丁辰假名,她被这几人逼得险些丧命,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如今却是眼看二人一尸从容逃走,如何不怒? 但是丁辰才懒得管她,一抖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袍,啧啧几声,转头就走。 “商道友,怒易伤肝,你不是总说大事为重吗?在下劝你还是快些修养为好,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钟乳石洞。 商徵儿怎么个想法,丁辰也懒得去管,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着,这一放松下来,伤痛疲乏都涌了上来。 走了几步,又想起,万一那二人还有什么心思,在外面设下埋伏,倒是不得不防备一二,当即又再度将玄气幡祭起,卷起黑气喷涌往前。 不过,这次倒是丁辰想多了,那二人明显很是识相,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待到丁辰一步踏出山洞,却见得月已中天,三更已过,毛乎乎的月光洒落,四野哑静,偶有虫鸣,亦在远处,似乎是知道这五眼藏龙洞,今夜有人杀戮。 紧张的情绪退去,更觉一身疲惫。 驻足洞口,“沐浴”了一会月光,悠悠浮空诀打出,轻身而起,拔高数十丈。 耳边呼呼风声,人已经来至这五眼山半山腰的一眼山洞之中。 此地大致有丈许进深,还算干净,丁辰这才缓缓褪下一身破衣,脱了个光溜溜。复又施展术法,凝出无根水,一边清洗浑身的血污尘土,一边查看了几处伤势。 伤势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略加处理之后,运转炼精篇,散瘀活血,调理两日便可大好。 清理完毕,又从储物镯中取出一备用的衣袍,里里外外穿好,这才安坐洞口,远眺幽远的山峦,心下难免浮起戚戚焉。 那远山起伏之中,也不知道何人在尔虞我诈,几人在生死相斗...... 良久,丁辰才悠悠回神,调整了一下心绪。 为防意外,还是将星云阵图扯了出来,幻化出一丛藤萝与周围环境相映,掩盖了身形。 幽兰谷地灵气确实颇为浓郁,即便是这外谷,也是不凡。 四周丝丝灵气被罗天盘牵引凝聚,浓郁程度,比之之前在上雍城六合峰的洞府也不遑多让。 调和真元,内视丹田。 现在障叶的障翳已经去了大半,虽然还是有些阻碍,但是正如商徵儿之前所言,顺利结丹应该还是有可能的,但要再进一步,却是仍旧有所挂碍的,让他不得不投鼠忌器,不能就此拆伙。 难怪此女敢放心交出这部分花蜜! 丁辰心下暗骂一句,不得已强压丹田蠢蠢欲动的真元,只能单将炼精、锻神二篇功法缓缓锤炼,不断的调和精、气、神三者的平衡,却是没有全力修炼。 次日,日上三竿。 缓缓收功,气息也算是恢复如常,法力尽复,只是身上多少还是有些酸痛。 起身来到洞口,收了阵图,却见商徵儿也已经换了一身罗裳,妆容整齐,正静立在一棵矮松旁,随意的拨弄松针,也不知在想什么。 似乎是觉察到丁辰,商徵儿这才抬头来看,随即略一施礼,神情中,昨晚的怨怒早已“烟消云散”。 “昨日,于兄援手之情,妾身感激不尽,日后必当厚报!”就听得商徵儿亮声开口,更是礼数周全,盈盈一拜。 “呵呵,客气了,商道友不要怪罪在下放走那两人才好......” 丁辰嘴角勾动,多少有些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一步踏空,浮空落下。 商徵儿哪里听出去丁辰语气中的嘲讽,竟是唾面自干,莞尔一笑,道,“于兄说笑了,妾身当时也不过是意气之争而已,事后也觉得于兄处理得甚是妥当。” 表情掩饰得极好,神态一副淡然自若。 丁辰含笑点头,不得不佩服其变脸的功夫。 他也懒得再纠缠此事,看对方虽然没什么明显的伤势,但是一脸的疲态,气息浮躁,只怕还有几分暗伤暗藏强撑的,便试探的问道,“道友伤势可有不妥,是否还需要修养两日?” “些许小伤,不足挂齿,还是正事要紧,就不必修养了。” 商徵儿仍是一副言笑晏晏。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丁辰也再过问,两人又是闲话了几句,便再次上路了。 倒是令商徵儿奇怪的是,丁辰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那仙音石之事。 转眼,已是试炼第十五日。 一处河谷之中,两岸皆是茂密的丛林,枝丫阔叶撑开,将河面遮了大半,时不时就听有一些鸟叫虫鸣,但如是去细查寻找,却又是不见踪影。 天上毒瘴半垂,如云如雾,几乎要落到树冠之上,隔开了大部分阳光,显得天格外的阴沉。 隐隐有哗哗水声,便见一条乌篷小船逆水而来,船底水波灵纹流转,虽无人摇橹划桨,速度仍是不慢。 “此处毒瘴越发浓厚了,想必应该是快到内谷了吧!” 丁辰跪坐船内,一边淡淡说道,一边无聊的拨弄着小案上一只三脚黄铜香炉,炉中正焚着一点檀香,如丝青烟袅袅。 “确实不远了,最多三四日,就可进入内谷了!” 商徵儿也是跪坐对面,闭目养神。 说完,船内又是恢复安静,气氛略显尴尬。 藏龙洞之后,商徵儿越发对丁辰忌惮了几分,虽然尽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但警惕防备愈重,也更加隐蔽。 丁辰自然也感觉到此女态度的变化,不过应付而已。 此时,便听得乌篷上有吧嗒之声,这天终究还是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第384章 玉沙岭 这雨一下,就是大半日,待到丁辰将知秋剑都再度蕴养完了一遍,这雨才慢慢止住。 雨过天晴,光线一时倒是明亮了不少,连带着空中的毒瘴都消散了一些。 丁辰正要起身活动活动,乌篷小船突然一震,晃动不已,便见窗外树木簌簌乱摇。 这河谷之中,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 丁辰心中惊疑,看了商徵儿一眼,见她也是凝眉。 两人对视一眼,皆生防备。 就听得一声凄厉尖啸远远传来,紧接着,狂风阵阵,疾风呼啸,更有丝丝妖气与煞气杂糅其间。 下一刻,几道嘎嘎怪叫之声乍起。 两人皆是扶窗探看,便见一大群满身翠色羽毛的怪鸦惊起,尾羽展开,露出正中一根白羽,其上似有天生灵纹,散开一丝妖气,卷起妖风,卷着那些怪鸦飞速远去。 几乎同时,林中也是呼啦啦声响,枝丫乱动,分明有什么大群的生灵移动。 紧接着,河边便有咕咚咕咚的落水声。 水波荡开,却是一群背上黄褐花纹毛色的妖鼠,足有上千,入水也根本不靠近丁辰他们的小船,直接潜入水底,疯狂向下游而去。 两人看得分明,又是对视一眼,脸色都是不好。 “有什么东西来了!”商徵儿当即开口,“应该是什么高阶妖兽,否则这些低阶妖兽不会如此奔逃!” “嗯,我们目标太大,还是先入林中隐藏吧!” 丁辰说着,已经闪身下船,脚尖点水而过,随即窜入密林之中,催动木胎息,与一棵大树相合,隐在树藤之中。 商徵儿动作也是不慢,丁辰刚刚下船,她也是一步踏出,反手一抓小船,嗖的一声收去袖中,脚下已经踩着岸边的几根水草,闪身也遁入林中,身上已经罩上一身碧纱斗篷,借一旁的一丛灌木藏身。 这边刚刚藏好,猛然又是一阵狂风吹过,就觉天上一阵黑影掠过。 “是那只铁爪金雕!”商徵儿传音道。 丁辰也是看清,眉头却是一皱。 “金雕背上有人,这金雕果然是修士豢养的灵兽,只是……,怎么看着他们好像在逃跑呀?!” “那金雕爪上好像有伤,看来确实是在逃,能把八级妖兽逼得逃窜的,只怕……” 商徵儿传音未完,就见天边五道黑红流星一般的光华,飞射而来。 丁辰连忙放开空明之瞳观瞧,就见每道黑红光华之中皆有一个人影。 再细察之下,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煞气,脸庞、脖颈、手背等裸露的地方,竟然都是遍布黑线,或盘绕或交错,特别是眉心,黑线交合而成,似是一只竖目印记,虽然看气息也只是两个筑基巅峰,三个筑基后期的修为,但凶煞威势着实骇人。 就听商徵儿传音道,“难怪可以五个筑基修为就硬逼得八级妖兽逃避,原来是业火宗的修罗卒。” “修罗卒?” 丁辰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称呼。 眼看那双方一追一逃,呼吸之间,已经飞速掠过,自然并未注意到下方还有两个人。 “修罗卒是业火宗内部对一些特别培养的嫡传弟子的称呼,不但法力悠长,秘术繁多,而且体魄极为强悍,像之前披甲男子那种体修,在这些修罗卒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商徵儿见危机过去,也松了口气,沉声解释了几句,这次闪身出了灌木。 “原来如此!” 丁辰闻言也是有些骇然。 “不过,真正的修罗卒成材率极低,数量很少,否则,业火宗也不可能屈居四大魔宗之末了!” 说着,鼻翼微微皱了皱。 “现在瘴气稀薄了不少,倒是可以直接飞遁一段时间了!听说这些修罗卒一旦激发密纹,性情都是残暴好战,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殃及鱼池!” 说完,商徵儿也没问丁辰的意见,直接祭出那铜钹,一步踏上,缓缓浮空。 丁辰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做派,乌云涌起,托身而已。 “我们还是走原来的路线吗?” 商徵儿自然知道丁辰所言何意,刚才那金雕和修罗卒分明是向着他们预计进入内谷的方向而去,他们自然不能贸然跟过去。 思索片刻之后,此女才轻声开口。 “走玉沙岭吧,虽然绕了一些,但是我们时间还算充裕,耽误两日倒也无碍。关键是其他几个备选通道,不是其他魔道弟子惯常出没之地,就是有高阶妖兽盘踞,我们就两个人,还是太过冒险了一些......” 玉沙岭,只怕也不是善地吧…… 丁辰心下暗道,但是终究没有开口反对。 下面的路,丁辰二人也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直接飞遁,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两日后堪堪望见那玉沙岭之上的雪线。 远远看去,绵延起伏,山岭之上皑皑白雪,连城一线,如同一只巨大无比的蜈蚣,爬伏的丘陵之间,在那苍苍云中月的映照下,似乎这远古巨兽时刻都会狰狞暴起吞人。 玉沙岭,基本算是幽兰谷地内外谷交界的一段了,山岭并不算多高,却是因为山中蕴含了一条阴沉玄石矿脉,极其聚阴纳寒,使得这岭上常年积雪,故而得名。 更麻烦的是,这矿脉蕴含的阴沉玄石数量实在巨大,无形之中,自成一道禁空之力,离地三尺,便如千斤坠体一般,行动大大受限,若无元婴修为,根本难以直接飞跃。 远望玉沙岭,丁辰和商徵儿都是摸出地图玉简,细细勘察地形、方向。 “不如走第四岭和第五岭之间的峡谷吧,路途最近,我等早点进内谷,到达汇合之地,也好早做准备。” 丁辰一副一切都是为你着想的语气,偏头对商徵儿说道。 “那峡谷之中毒瘴更密,不可……” 商徵儿闻言只是稍作思索,便直接反对。 “那里虽有点瘴气,但是只要防御得当,应无大碍的,如今离汇合的期限已经不远了,谁知道进了内谷之后还会发生什么,还是能早一步到达就早一步吧,赶路要紧呀……” 丁辰还在不遗余力的劝说,鬼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惧瘴气毒雾,就想拖对方下水。 第385章 蛛网 商徵儿虽然忌惮丁辰手段,但此刻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无论丁辰如何说,仍是并未松口。 眉头微蹙,贝齿咬唇,似在分析利弊。 片刻后,才听商徵儿说道,“还是翻越第七岭吧,这里虽然最高,距离也长,但岭上毒瘴最轻,而且很少有魔道中人走这里,倒是可以免去一些麻烦......” 商徵儿自顾自的说着,显然她也没有要和丁辰商议的意思,不过是将决定告知而已。 丁辰知道对方已经决定,不容易再更改了,不过还是厚着脸皮说道,“第七岭……?不太合适吧!那山上毒瘴虽轻,但禁空限制也是最重的……” 说着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其中还有那黑脚雪蛛,其毒不在那毒瘴之下呀,姑娘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无妨,雪蛛喜好独居,只要不被它们蛛网困死,以我们的手段,小心行事,未必有多大风险……” 商徵儿开口,并不怎么在意丁辰所言这些问题。 不过,话音刚落,就是媚眼带笑,瞟了丁辰一眼,呵呵笑道,“于兄手段高绝,怎么突然怕起来几只雪珠了,不会是另有什么想法吧?” 丁辰闻言,便知对方已有怀疑,也不急切争辩什么,只是耸了耸肩,一副“不识好人心”的表情。 “姑娘多心了,在下也都是为了尊师的任务着想,既然姑娘一意孤行,那在下也不多说什么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两人遁光随之一转,又往西北偏了几分。 待到两人来到了玉沙第七道岭山脚附近之时,天边阳光已经露头。 缓缓抬头向上望去,就见山脚一片郁郁葱葱,越高植被越是稀疏,不到半山腰,就已经有了零星积雪。 眼见此时天色正好,两人也不再犹豫,趁着太阳初升正好多赶些路,这样到了山巅之时,应该正好就是正午,也能尽量确保日落之前穿过雪线下山。 “走吧,遁光不要太高,这玉沙岭不光有禁空之力,山上寒风对灵气也有些许压制作用,很容易法力运转不灵掉落下来。” 商徵儿倒是仔细的嘱咐了几句,说着遁光一亮,便是当先爬坡向上,突入山岭。 有人在前开路,丁辰自然懒得表现什么男子汉气概,亦步亦趋跟着而已。 雪线之下,还算安稳,越往上走,飞遁的阻力便越发大了。 一过雪线,压力更是陡增,越是临近山巅,连神识都大大受限。 法力流水一般泄出,还是不得不硬扛,将遁光一直保持着离积雪一两尺左右的距离,不敢轻易落下,以防积雪中有什么突发情势,也好有些应对时间。 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人刚过一段山岗,天上阳光悄无声息的隐去,抬头一看,就是乌云密布,冷雾惨淡。 天风凛凛过山头,寒气彻彻入骨髓。 雪花片片,大如出殡飞纸钱,冰珠粒粒,硬过寒蛟落残鳞。 这点寒气,二人倒也不惧,反是那风雪之中隐含的丝丝毒气,分明不是寻常瘴毒,不住的腐蚀灵力,竟与那妖冢中的死煞气有些异曲同工。 丁辰早早就将水火双珠盘在手中,隔开寒气,又将无事牌祭出灵罩,勉强阻挡。 而那商徵儿,却是一身雪貂裘皮,隐隐灵光流转,显然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避寒法器。 见其如此从容,丁辰这才明白对方为何敢选这条路! 说起来,此女随身法器倒是颇多,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他那师父给的。 又行了一段距离,一人来至山岭之上,天地、四周都是一片素白。 之前说这玉沙岭像条蜈蚣,还真没形容错,山顶之上正如那蜈蚣背壳,颇为平坦,宛若雪原。 眼见风雪越发的大了,雪花团团随风滚,啸风飒飒声如雷,两人颇有点进退不得的意思。 强撑着埋头赶路,突见雪面某处,隐隐出现了一串脚印,因为落雪的原因,已经半掩,只能勉强看出应该是某种四脚野兽留下的。 略一思索,丁辰便开始找事了,随即传音过去。 “商道友,前路未知,不如顺着那脚印走吧,也好让它帮我们探探路!” 这次,商徵儿倒是没有反对,那脚印虽然弯弯曲曲,但大致方向倒像是也要翻过山岭的样子。 刚又行了一阵,风声中隐隐听闻有嗷嗷叫声传来,略有几分凄厉慌乱,似有打斗之声。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压下,悄然潜行。 就见前方好大一片乱石犬牙耸立,石林一般,几块巨石之间,一团黑影正在不住乱撞,口中咆哮不已,凶态腾腾,妖气四溢。 但是不知怎的,无论那白影如何挣扎,一迈脚就是跌倒,一蹦跶又是磕地,左突,突不进,右退,退不开,不是摔入雪里,就是撞在四周巨石之上。 不过片刻功夫,眼见着便是唉唉呻吟,凶态不再。 商徵儿看了一会儿,又是开口说道,“好像是只某种狐狸妖兽,看样子应该有四级了?” 丁辰认不得这到底是什么妖兽,但却是看得出它是被什么东西纠缠住不能脱身,空明之瞳随即放开,细察之下,目光才捕捉到一条透明的丝线状的东西。 “这是撞上了雪蛛的蛛网了吧……” 嘟囔般的自语一句。 找到这一根,随即就能发现无数根,就见那石林之中,密密麻麻,经纬交错,千百道,万千缕,真是铺天盖地。 那蛛丝亮如雪,光如银,又韧又粘,在这银装素裹的雪山之上,甚是隐蔽,寻常根本发现不了。 “多亏了之前一时兴起,跟着那脚印走,要不然,说不定我们也会陷入其中!” 丁辰直呼庆幸,连商徵儿都是微微色变。 “我们要不要出手救救呀?” 也不知商徵儿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发了善心,竟是开口说出这句话来。 救个鬼呀! 丁辰腹诽一句,那狐妖此时几乎快要被蛛丝缠绕成了一坨,刚要开口反对,却是眉头猛然一颤,面色惊变,厉声就是一喝。 “退开!” 第386章 雪蛛 话音刚落,猛然就见两人身下的雪地之中,突然激射出一根足有筷子粗细的晶莹蛛丝。 两人反应都是极快,那蛛丝正从两人之间穿过,险之又险的避开。 紧接着那积雪之中隐隐就有东西拱动,不及两人有所反应,猛然间,就是一道雪白妖光破雪而出,一跃丈高。 这东西通体雪白,只有八只脚尖端乌黑发亮,肚子足有脸盆那么大,正是一只黑脚雪蛛。 这雪蛛一落到雪面之上,八只黑脚部分正好陷进去雪中,八只眼睛,亮如明珠,滴溜溜乱转,扫视两人。 说是八足,其实是说的落地的那八条节肢长足,在其胸骨前,另有四条细长勾足,乍一看倒有一点像是螳螂前肢,微微晃动,竟生出几分刀光剑影的感觉。 再看那口旁两对毒鳌之上,泛出晶莹的毒液,不停的嘶嘶哑鸣,无形妖气四溢,似乎随时都要暴起伤人。 丁辰暗暗估测这雪珠的气息,不在六级之下,而且此地毕竟是他的地盘,对自己这边多有不利,不由又是退避一段距离。 商徵儿却是丝毫不惧,法力勃然放出,怀抱一架凤首箜篌,手指勾着琴弦,绷得笔直。 那雪蛛受惊,口中咝丝哑鸣,同时弹身而起,下腹一点虚光浮闪,一道晶莹蛛丝喷出,立时散成网兜罩来, 就听弦声瑟瑟撩心,立时那雪珠面前雪面之上便是道道剑痕浮现,音波剑气无形无影,却是杀机凛然,空中蛛网已然失了力道,飘落而下。 正在此时,却是听得那狐狸最后哀鸣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就见这雪蛛又是猛地嘶嘶几下,似是恐吓,却是没有继续攻击,反而缓缓往那雪狐方向退去,同时八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丁辰两人。 商徵儿见状,也是没有再催剑气。 片刻后,那雪蛛已经退到狐狸之旁,一个跳跃,倒挂在一根石柱之上。 又看了丁辰二人一下,猛的一探,毒鳌扎入雪狐身体中,同时蛛丝喷出,将那石柱之间的空隙又是重新覆盖起来,随即拖着雪狐钻入雪中。 眼看着雪蛛消失不见,丁辰两人才是缓缓松了口气。 “六级的妖兽,还是有些审时度势的灵智了……” 商徵儿语气悻悻,不知道为了什么。 “还好只有一只,要不然,在此地打斗起来,还真有些麻烦......” 谁知丁辰话音未落,四下雪层似有似无的一颤,两人都处在高度警惕之时,立时察觉不妙,猛然强动真元,金元剑气和无形音波同时发出,向下灌地而入。 呼呼闷响,就有几条残肢被剑气挑出积雪,断肢之上,还流着什么白浆,淡淡腥臭扑鼻。 再看身下雪层,已然破出一个大坑,深可见山石,隐隐似乎有一道裂缝。 两人一击即中,却是半点没有放松,一道道窸窸窣窣的古怪声音已经萦绕四周,竟似那呼啸的风声都压制不止,刺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方圆里许的范围,雪层块块裂开,一时间,无数大小雪珠冒出,虽然等级都是不高,但个个都是磨蹭下腹,滋啦作响,实在骇人。 “不是说这雪蛛都是独居吗?怎么一下出来这么多呀?” 丁辰惊怒开口,商徵儿也是面色阴冷。 “我怎么知道!” 那些雪蛛却似训练有素,可不会等这两人行动,蛛丝齐齐喷出,密密麻麻,竟似乎暗合某种阵法,缕缕交织,竟是层层牵扯,天罗地网一般,就要网罗合拢。 一两根蛛丝看似纤弱,但一不注意,只怕便是千万根覆上来,到那时,饶是你手段非凡,也是难逃。 两人哪里敢怠慢,连忙各施手段,当即裂帛之声炸响,商徵儿将那箜篌当琵琶一般乱拨,剑气纵横,又见金光咻咻乱闪,金风秋杀剑阵被丁辰催得涨缩不止。 两人剑气都是犀利,奈何此地禁空之力尤盛,根本无法寻机脱身。 而那蛛丝罗网,斩破一层,又是一层,划开一边,又是一片,连绵不绝,也根本无法立时破除。 眼见蛛丝罗网层层,商徵儿暗咬银牙,箜篌半抱,左手单手拨弦,弦音当即一转,剑气微收之际,右手却是祭出一根灰白怪异石柱,赫然正是在藏龙洞中的钟罄石。 一指点出,钟罄石凌空一震,反手再拨箜篌,便听丝弦之音如有金戈之意,剑气立时大荡而开,竟是撑开一道音波剑网。 这边商徵儿勉强撑住蛛丝一时近不得身,一旁丁辰趁机一把火云符纸撒得节节高,漫天火云当即烽火鼓动翻滚,烧得那蛛丝刺啦声声,却也只能维持一时。 得此喘息之机,丁辰勉力催动金风秋杀剑阵,一边动用空明之瞳观测四下情形,想要探查那蛛丝的破绽。 无意间,目光落在下方那大坑之中,仓促扫过,却觉那道巴掌宽的裂缝之内,似有一种幽深之感。 心下突生一丝灵感,空明之瞳全力看去,裂缝之后,似有一处空腔存在。 “这样不是办法,四周被围,上天也不得,不如向下吧!” 丁辰当即有了计较,急忙开口。 “向下?寻常土遁之法可钻不透这阴沉玄石......” 商徵儿面露不解,还以为丁辰想借土遁之法脱身,随即也发现那石缝的古怪,却道,“你是说躲进那石缝之内?里面不是雪珠的巢穴吗?” “不是,里面没有任何雪珠进入的痕迹!” 说完,丁辰也不再多做解释,知秋剑祭出,金元剑气催到极致,向下就扎,就听得金石摩擦的尖锐声音,哗哗碎石乱飞。 不过片刻,那裂缝便被破开数寸,果见一抹幽深黑洞。 商徵儿立时惊异问道,“下面是......?” “别问了,你再挡一挡!” 丁辰直接打断商徵儿的问话,剑气不绝。 商徵儿此时也是无计可施,只得寄希望于此,当下箜篌也不弹了,直接出掌,将那钟罄石敲得大扣大鸣,小扣小应,音波震荡不断。 又过了片刻,下方裂缝已经开到两尺来宽,其内情形也是了然,似乎是天然形成,隐隐形成一个向下延伸的山洞,黑咕隆咚,深不可测。 而那洞内深处,赫然有一具干尸,早已朽坏,必定年代十分久远了。 丁辰之前就已经探知,此时更是顾不得什么了,轻唤一声“进吧”,身形一收,率先挤入其中。 第387章 还是于兄先请吧! 商徵儿虽是有些疑虑,也是别无他法,只得紧随而入。 恍惚间,就听得外间无数雪蛛嘶鸣之声更甚,竟是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焦躁。 两人刚刚站定,正要施展法诀封禁洞口,听闻此声,手中法诀不由得一顿,面色皆有异色。 紧接着,头顶天光一暗,却见道道蛛网疯狂覆盖上来,呼吸间,就将洞口封得死死的。 如此情况,两人不禁又是对视一眼,又是不约而同的望了一眼下方那眼深洞,皆是浮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那些雪蛛不会就是在看守这里吧?” 丁辰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这次是不是冒失了些! 商徵儿倒是出奇的沉稳,往山洞里面看了一会儿,就在洞口旁坐下,有些无力的回道,“既来之则安之,那些雪蛛或许只是单纯的想困死我们而已......” 说完,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那幽深的黑洞之中,仍是什么动静也无,四下里,也只有外面还有那些雪蛛隐隐的窸窣之声,却也并无什么异动。 丁辰心下稍安,休息片刻,又伸手掏出清尘鞭,小心的拨弄了一下那干尸。 那干尸保存的很好,未见什么外伤,只是早已糟朽,尸变是不可能了,其身侧还有一柄断剑,也已锈蚀不堪。 商徵儿也是注意到丁辰的反应,微微侧目。 “于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丁辰若有所思,淡淡的摇了摇头,却道,“商道友觉得,这具干尸是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下面山洞......” 商徵儿下意识开口,随即醒悟过来,连忙说道,“于兄是说下面有通路......” 丁辰没有立即回答,继续观察那山洞,洞壁分明很不规则,棱角尖锐,怎么看都是一条天然的山体裂缝才对。 “能上就能下,能进就能出,那下面必有入口才对!”商徵儿继续说道。 “按理说,是这个道理......” 丁辰不确定的回道,后半句却是没有明言,入口未必是出口! 而且,此地离外面不过一步之遥,破壁可出,即便这干尸生前也遇到雪蛛围困,也可原路返回,可其不进不退,却是被困死在这里,只怕另有什么蹊跷。 “哎,听外面的声音,雪珠好像更多了......” 丁辰又是轻叹一声,看似无意的随口说道,手上还在盘着那冰火两仪球。 “于兄可想进去一探?” 商徵儿眉眼中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转眸接话。 这些日子丁辰也算是基本看清了此女的性格,贪欲只怕不小,仅之前藏龙洞中舍命不舍财的作风,就可见一斑。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自然也是有些心思的,只是,这次他也是学乖了,话只说一半。 “就是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此言似乎在暗示,里面一定有什么似的,具体意思自然由对方去猜了,进与不进,都由此女自己作主,免得出事之后,对方找后话。 果然,商徵儿已然有几分心动,旋即呵呵笑道,“这有何难?一探便知......” 说着,伸手掏出一只哨子,正是之前对付刹音鬼蝠时破损的那只。 此女也没有在意那破口,轻启朱唇衔住,法力微微运起,香腮微微鼓动,就听一道短促清亮的哨音传出,直灌那石缝之中,竟然以声探洞。 这音波功法还有这等用途?倒是比寻常神识探查的距离还要远些!果然这修真界中,卧虎藏龙,谁都不是好相与的。 丁辰心下也是不由得暗赞一声,身子轻轻斜靠一边,看着对方施展手段,没有打扰。 他的空明之瞳虽然也是玄妙,但毕竟只是残卷,这么蜿蜒幽深的石缝山洞,还是力有不逮。 正在琢磨之时,便有哨音传回,丁辰不解其中玄妙,自然听得云里雾里。 倒是商徵儿此女,哨音入耳便是眉头一皱。 随即哨音又响亮了一分,一连又吹了三道,音调各有不同,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哨音陆续传回,商徵儿眉头都是没有展开。 见此女收了那哨子,丁辰也没有急于询问,一副并不十分关注的模样。 片刻之后,商徵儿调息完毕,见对方始终没有发问,倒是自己首先沉不住气了,道,“于兄难道就不好奇小女子发现了什么吗?” “呵呵,在下不过是见姑娘有些疲惫,所以想等姑娘休息一下再问。” 见对方开口了,丁辰自然要捧这个场,又笑道,“那,不知徵儿姑娘发现了什么?” 商徵儿只觉无趣,不过还是悻悻说道,“石缝很深,最深处似乎有一座十分巨大的空洞……!” “空洞?还有呢?” “单靠哨音,哪里能探查得如此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没有活物!” “那徵儿姑娘觉得,这石洞可有一探的必要?” 商徵儿闻言故作犹豫,思忖片刻,才道,“外面雪蛛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散去,探一探倒是无妨!” ...... “还是于兄先请吧!” 临到入洞之时,商徵儿却是突然开口。 丁辰闻言只是轻笑,也没有啰嗦,当即就入。这山洞狭窄闭塞,没有什么回旋余地,对方有所提防也是正常。 裂缝确实是天然的,时而宽时而窄,十分曲折,但是总体还是向下的。 二人都没有用土遁之法,只是护体灵光浮出,厚厚的将身子裹了,手脚并用,灵巧之极,如同泥鳅一般钻行着,速度也不算慢。 行了一炷香,就见裂缝石洞中,利器划过的痕迹越来越多,不过看着都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 再往前,就发现前方裂缝开始出现岔道,有大有小,越来越多。 丁辰微微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发现这些岔道竟然大多都是互联串联,如同一个迷宫一般,不由得慢了下来。 行在后面的商徵儿也是看出丁辰犹豫,只道挑最大的走就是了。 又前行了一阵,丁辰都记不得到底深入了多远,猛然间,神识探出一空,裂缝已经快到了尽头,当即身形稳住。 前路不明,丁辰自然不会贸然钻出裂缝,略一停留,后面商徵儿便到了。 此女也知前方已经是尽头,伸手一攀石壁,腰肢一扭,却是钻入另外一道裂缝。 便见相隔不远的两道裂缝中,各显出一张人脸,各施手段往外探查。 而下一刻,两人眼中皆是浮起惊疑之色。 第388章 山中石殿 裂缝之外,虽然漆黑一片,但在没有禁制隔绝的情况下,以两人的神识,也足以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球穹顶,浑圆规整,明显不是天然形成的,只是开凿颇为粗糙,并未经过特殊的打磨雕饰。 或许是某次地动,或是其他原因,震裂了这穹顶,才形成了如今这些裂缝。 再看那穹顶之下,赫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正中一座巍峨无比的四方石殿,殿前有丈许宽的石阶向下,延伸到地面之上,又是一条磊石神道,向着前方延伸。 而那石殿四周,又依次矗立着十八尊巨石像是人形的雕像,排成两道月牙,左右各九。 “嘶,这些石像......” 却是商徵儿轻咦出声。 “商道友可是知道这些雕像的来历?” “也说不上知道,只是觉得那些石像雕刻的衣着,似乎与上古佛门某一脉的僧袍样式很是相似......” “僧袍?难道这里是佛门寺院?可这里不是魔道的地盘吗?怎么会有佛门遗迹?” 丁辰诧异,商徵儿似乎也不确定,良久才再度开口。 “于兄,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魔道和佛门之间的传言吧?” “商道友说的是,‘佛魔本同源,开枝已陌路’?” 商徵儿微微颔首,轻声道,“一念证菩提,一念业障生……” 丁辰却是摇头,又道,“……,话虽如此说,但似乎双方都不认可这种说法......” “于兄说笑了,佛门、魔道,都是举足轻重的一方大势力,相互又是死敌,他们要是认可这说法了才有鬼呢!” “......” 这些传言,他本就兴趣不大,当即也不回话,更不去细想,继续催动神识沿着神道探查过去。 就见那神道尽头,又是一个巨大的拱形石洞,嵌入山壁,随即推测道,“左边似乎有一道门,可能是这里的正门入口……” 商徵儿点了点头,也道,“右边也有一道,看着小一些,应该是后门……” 丁辰闻言,转头往回看,目光再次越过石殿,又是绕到石殿之后的山壁,就见又是一个石洞,比前面的那个券洞小了不少,确似一处后门。 丁辰正看得一脸的狐疑,又听一旁商徵儿传音过来。 “啧,既然这里有前后门,为何那人还会困死在这石缝之中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 丁辰随意回了一句,继续查探那石殿。 那石殿少说也有三丈高的,四四方方,其下台基足有丈许高,似有须弥座雕刻。 再看石殿四面,都是成人腰粗的石柱撑着,正面十八根,侧面八根。 整座石殿竟然似乎是从这整块巨石中硬掏出来的一般,丝毫不见有砖石垒砌的缝隙。整体古拙无华,雕饰简单,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图案,隐隐透出一股肃穆之感,风格也与寻常所见的建筑都是不同。 更奇异的是,无论神识扫过,还是催动空明之瞳,都是看不透那石殿内部分毫。看来不是这石殿所用的石料特殊,就是另有禁法锁闭了。 “于兄,这里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或许是早年间无间宗某处废弃的祭祀神殿吧!”商徵儿沉声道。 丁辰自然也是有类似猜测,只是他也拿不准,嗯嗯了两声,却道,“此地处处透着诡异,只怕不是什么善地呀!” “呵呵,于兄这是在打退堂鼓了?“商徵儿闻言,轻声揶揄。 丁辰也不在意,他之前虽有意引导此女进来,但却没有要冒险的意思,只是淡淡又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情况不明,自然要谨慎行事。” 商徵儿被噎了一句,明显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妄动。 就在两人爬伏在石缝之中,传音商议如何探查那石殿之时,忽然又听得有呼啦呼啦的声音,似乎是翅膀闪动。 “有动静!” 商徵儿对声音格外敏感,立时目光一时凛然,立时传音提醒。 几乎同时,丁辰眼中也是精光一颤,空明之瞳开启,透出石缝,循声望去。 声音越来越近,只片刻之后,便见前门券洞之中飞出一群黑影,丁辰也看得清楚,正是之前在挟魂崖见过的刹音鬼蝠,呼啦啦,足有二三十只之多。 两人见状,都是连忙隐匿气息,纹丝不动。 好在两人隐匿手段不凡,那些鬼蝠的关注点似乎也只在下方的石像和石殿,对于穹顶之上并不关注,倒是没有发现丁辰二人踪迹。 那群鬼蝠嗡鸣不止,咋咋呼呼的乱飞几圈后,却是方向一转,群鸟归巢一般皆是往那石殿正门汇聚飞去。 眼见着,当先几只鬼蝠刚刚越过那石柱,进入石殿回廊之下,异变突发,那石柱之上,道道怪异符文妖异闪现,随即石柱之上,通体煞白一片,毫光大放。 丁辰灵瞳含光,看得清楚,那些毫光看似寻常,如初春细雨,无声无息,却如同亿万无比纤细的钢针一般,爆射而出。 那些鬼蝠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毫光射过,立时凄厉声起,纷纷栽落,石殿之前随即死伏一片。 丁辰二人看得清楚,不由得都是丝丝冷汗直冒,心中直呼侥幸。 几乎就是在鬼蝠转瞬被击杀了个干净的同时,又听得前方券门突然传出一声怒喝。 “何人敢杀我的鬼蝠!?” 随即一道黑影激射而出,只是那黑影刚刚出现,后面又有一个身影紧随跳出,一把拉住那黑影。 “宋兄,不可鲁莽!” 显然是那后来之人在阻拦前面这个宋姓之人。 随后,又是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传出,语气很是戏谑。 “不过几只蝙蝠而已,宋兄就如此沉不住气了?之前那挟魂崖中不知被人杀了多少,也不见你怎么样呀?” “姓孟的,你懂个屁……” 那宋姓修士闻言又是暴怒,高声喝骂,就要冲过去动手。 那之前拦住宋姓修士之人见状,又是连忙拉住,道,“孟兄还是少说一句吧,之前那些不过是散养的,如何能和这些宋兄精心调教的四级妖兽相比?”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呀! 丁辰心中微动,那宋姓修士,自然正是之前挟魂崖被逼退走之人,看其修为境界,分明是筑基后期,看来当时应该也是藏拙了。 只是,怎么那劝住宋姓修士之人的声音,也有些耳熟? 第389章 无间密殿 正回忆是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却又听得一丝银铃脆响,叮当悦耳。 “是她……们!” 丁辰心口又是怦然一动。 目光所及,就见那拱门之中,又进来两道身影,其中一个略矮的身影,袅袅亭亭,姿态婀娜,分明正是之前汀州渡城外,白纸灯会上,那紫裙飘渺的神秘女子。 此时,他也是想起来,那个声音听着耳熟的男子,正是在白纸灯会上召集人手的隐宗汉子。 “是他!?” 这却是商徵儿有些诧异的传音入密。 “嗯,是……” 丁辰下意识传音应了一声。 谁知神念未完,却又被商徵儿语带戏谑的传音打断。 “于兄误会了,妾身说的,可不是你看得发呆的那个小娘子,而是她身边的那个人……” 丁辰瘪嘴,无声讪笑。 那人,他自然也是看见了,身穿一袭灰白长袍,瘦瘦高高像根竹竿似的,一脸的惨白,半点血色也无,无论相貌身形,丁辰自认并无任何见过的印象。 “那人怎么了,你认识?” “于兄难道忘了,我们这次行动一共是五人了吗?” 此时正事,商徵儿也没有再说笑,郑重传音。 丁辰闻言便是了然,出发之前,在玄剑坊会合,连他自己在内,商徵儿、邋遢道人的徒弟桑菊,还有那林不止,只有四个人。 看来,这个白脸男子便是第五人了! “他也是假冒身份,混入这四人的队伍中进来的吗?入谷的时候似乎没见过他呀?”丁辰问道。 “应该不是!”商徵儿继续传音道。 “据我所知,此人姓徐,原本就是魔道鬼宗的弟子,自然不用假冒身份,也不会和天魔宗弟子一同入谷。” “那这么说来,他是入谷之后,半道加入这队人的?” “多半就是如此了!” 丁辰暗暗点头,心下这才算是搞清楚,难怪周姓修士他们能给自己这些人搞到试炼身份,原来是有魔道之人作为内应! 他这边正在想着,下面五人却是各自查看起这石洞之中的各种建筑雕像。 几张烛照符打出,流光散落而出。 只是这石洞空间极大,这几张符箓也只能勉强照亮殿前一片,映照得那石殿更是阴森。 众人都是举目,一看之下,却无不都是脸露怪异之色,或疑或惊,或思或呆,只是都没人率先开口,更没人敢轻举妄动。 好一阵子之后,才听得那姓徐的白脸男子开口,语气颇为疑惑的对那中年男子说道,“何道友,这就是阁下说的无间密殿?” 白脸男子口中的何道友,正是那身怀隐宗令牌的汉子。 “徐兄,此地正是早年无间宗的一处隐秘神殿,只是自从无间宗被贵宗合并之后,此殿便荒废了,少有人知。” “何道友如此说,在下原本不该怀疑,只是……” 白脸徐姓男子说到一半,却是语气一顿,略略思索了片刻,才重新开口。 “这无间宗的事情,在下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那长平山中,无间宗宗门故地至今还在,虽然现在算是鬼宗的一处分坛驻地,但原有的神殿、祭殿,也大多保留了下来。 在下也去过几次,可从没见过如此风格的殿堂......” 徐姓男子作为鬼宗弟子,对于原本无间宗的旧事,自然知道得比其他魔道宗门多些,他如今都如此说,其他人多少也有些疑惑,皆是看向何姓男子。 那何姓中年男子倒是没有介意对方的质疑,反而转头去看那石殿,看了片刻,才幽幽开口。 “徐道友不知道也不奇怪,此密殿的存在,就算是当年的无间宗内部,同样也是极为隐秘之事,更别说现在的贵宗了!” “阁下这是何意?” 徐姓男子闻言,脸色就是有些不悦。 “呵呵,徐道友大可不必恼怒,在下并无什么藐视贵宗之意!” 何姓男子说着,抱拳拱手一礼。 “在下,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其余人闻言都是默然,徐姓男子也是静立不语,明显都在等其后话。 何姓男子见状,继而就是老神在在的开口笑道,“诸位高朋都是魔道出身,想必都是知道‘六道轮回’之说的吧?” “六道轮回......?” 众人不解为何这姓何的突然提到此事,都有些面面相觑。 这六道轮回之说,虽自古有之,但修真流派之中,真正将其奉为圭臬的,却好像只有魔道和佛门,只是说来也是奇怪,这两大势力,历来都是死敌,矛盾比之与道宗还要尖锐三分。 而据丁辰以往看过的一些杂书所述,两派虽然都信奉六道轮回之说,但对其理解,却又是大不相同的。 佛门所奉,重在“轮回”,取的是“舍此蕴已复趣他蕴”之理,认为生前善恶因果,身后业报不爽,世间众生皆在六道之中轮回,不得超脱,唯有正觉成佛,方可不入轮回,不坠红尘,不堕地狱,永享极乐大道。 而魔道则认为,六道本无高低贵贱,此生是哪一道,那便生生世世皆在这一道中生死往复,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强大,六道皆可成就大道,长生即超脱,这一点倒是和道宗理念相类。 此时,却见那孟姓青年悠然踱步,一身方巾儒衫,哗的一下甩开一柄白纸扇,轻摇几下,还真有几分举子贡生的样子,继而说道,“我等自然知道六道轮回之说,和此地有何相关?” 听着孟姓青年说完,那宋姓男子也道,“对呀,我魔宗虽然也称为六道,却是和佛门大不相同。要是真信了佛门那套轮回之说,我等所作之业,只怕都是注定要下那阿鼻地狱的,还修炼个什么劲呀?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却是众人皆笑,连那一贯淡然的紫裙女子都是不禁莞尔。 那何姓男子也是笑道,“哈,宋兄所言极是,在下自然也是不信这些的,不过嘛,我们不信,不代表没有其他魔道之人相信呀!” 紫裙女子闻言一愣,却是立即听出了其中的隐藏意思,试探问道,“何道友所言的意思是,修建这密殿之人,或者说,以前的无间宗内,有人信奉这轮回之说?” 第390章 试探挑拨 “白仙子果然心明眼亮,一点就透!” 紫裙女子开口,下方那何姓男子当即大笑称赞了一声,甚至有几分殷情的意味。 “大逆不道,数典忘祖!”却是那孟姓青年一脸不屑的喝道。 其余几人虽没这么大的反应,但也皆是点头,显然都是这么认为。 何姓男子面色微变了变,还是笑道,“正是如此,我魔道与那佛门本就是死敌,这群人居然去信奉敌对宗派的教义,自然是大逆不道的。” 难道佛、魔两脉还真有什么关系? 丁辰闻言,脑海中正思虑之际,目光又是看向了那些雕像,以及那雕刻在雕像身上的僧袍,不由得心绪微澜,却又听得有人开口。 “看来,这无间宗被我鬼宗吞并也是活该!” 说这话的自然是徐姓男子。 只是这次,其余人皆是沉默,虽无人出言反驳什么,却也无人应和。 特别是那何姓男子,面色明显垮了下来,只是他站在最前面,面对那石殿,其余人自然都看不见。 想来也是,此人既然身怀隐宗令牌,又知道无间密殿这等隐秘,那多半就是无间宗的后裔了,自然对当初被吞并之时有些介怀。 “其实当年,这群人在无间宗内部也是颇受排挤的,否则,又如何会将这神殿秘密修建在这危险重重的幽兰内谷之中呢?” 片刻之后,何姓男子才再度开口,面色也恢复正常。 “内谷?” “此地已经是内谷了?” 几人并未注意到何姓男子的变化,听闻此言都是一惊,连隐藏在暗处的丁辰二人都是一愣。 就听何姓男子道,“不错,此地其实已经算是内谷了。” 话头稍稍一顿,又道,“大家也都知道,这玉沙岭其实就是内外谷的分界线之一,我等在这山中密道弯弯曲曲行了许久,其实已经算是进入内谷范围。” 那徐姓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就问道,“那这石洞的出路在哪里呀?不会要原路返回吧?” 何姓男子倒是没有藏私,坦诚直言道,“那石殿之后还有一个山洞,从那里出去,便是真正进入内谷了。” 那孟姓男子闻言一收折扇,轻轻拍手两下便道,“宋道友,麻烦你了!”。 宋姓男子鼻子哼了一声,虽是一脸愤愤之色,手却轻轻一拍腰间灵兽袋,呼啦之间,又是两只刹音鬼蝠一飞而出,转瞬绕过石殿,显然去探查那山洞了。 何姓男子仍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似乎毫不在意有人还要去验证他话的真假。 一盏茶的功夫后,那鬼蝠便是回转,在宋姓男子头上盘旋两周后便被其收了起来,随即淡淡开口,“那山洞尽头被一个小水瀑遮掩住了,不过确实可以通过外面!” 得到肯定的回答,众人神情都是缓和了不少,各自心照不宣的一笑而过,转而都是将目标转移到了那石殿之上。 丁辰二人目光也是从那后门收回,这里既然有直通内谷的通道,倒是省了他们不少事。 “商道友,不知下一步如何打算?” 趁着下方五人的注意力全在那石殿,丁辰寻机询问,可惜对方显然也没什么主意,只勉强回了个“静观其变”。 此时,五人已经陆续上了那条宽阔神道。 就见那何姓男子,翻手一拍储物袋,立时飞出一堆灵石来,又被法诀一打,就是化作十八份,径直落入那十八尊雕像口中。 这灵石一落,叮当作响之际,便见那十八尊雕像眼中原本空空的深洞都是一道荧光浮现。 同时,整个巨大山洞地面给石板都是莹莹青光浮现,光线虽然不强烈,却是将整个山洞照得颇为亮堂。 “呵呵,说起来,何道友倒是对此地很是熟悉呀!” 紫裙女子声如灵泉流淌般。 何姓男子自然明白这话有试探之意,仍是一副坦荡从容的表情。 “在下也是在上次试炼的时候,无意中才发现了此处。 可惜,当时在下孤身一身,势单力薄,并无法进入其中探查,却也不甘心,这才在出谷之后又多方查访,下了不少功夫,这才查探到些许内情......” “呵呵,十年磨一剑,何道友倒是有大毅力之人……” 紫裙女子虽然面具遮面,仍可隐约窥见容貌清丽,言笑嫣然。 “不过,既然何道友已经打听到一些内情,那不知这密殿之中到底有什么奇珍秘宝,何不先说与我等几人知晓呢?”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身形都是一定,虽没有立时转头去看,但是显然也在关注这边的下文。 何姓男子嘴角明显僵了一下,眼中一丝不经意的慌乱闪过,转瞬却做出一副尴尬的苦笑来。 “唉,白仙子倒是有些高估在下了,在下也不过零星打探到一些秘闻而已,哪里知道这遗迹中有什么…… 不过,这寻宝之事,本就是看缘分的,谁也不能确保就一定有什么一飞冲天的大机缘吧?若真的最后一无所获,各位可别怪罪在下!” 何姓男子眼珠转了转,目光依次扫过众人。 宋、徐二人沉默,紫裙女子含笑不语,倒是那孟姓青年,似乎和这何姓男子有些交情,又或是另有嘱咐,被其看了一眼,便是哈哈应和了起来。 “何兄说的不错,机缘嘛,这谁说得准,终究还是得进去一探才知......”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至石殿之前,各自驻足在石阶之下,石殿巍峨,人影细小,庄重肃穆,一时都有些紧张。 “何道友,不知我等该如何入殿?”徐姓男子道。 何姓男子抚掌,轻笑一声,道,“入殿?呵呵,那自然是推门而入了!” “哦?那何道友为何不去推门试试?” 却是那宋姓男子尖声呛了一句。 “这石殿上的禁制如此犀利,连宋道友的鬼蝠都吃了大亏的,何道友还卖什么关子,就有些不地道了......” 紫裙女子虽是语带说笑,但多少有些挑拨的意思。 “白仙子言重了!” 何姓男子哪里听不出,脸皮微动,语气也生硬几分。 第391章 黄巾力士 紫裙女子秀眉轻挑,眸子神采如雪中寒梅,对上何姓男子的目光,恍若要看穿其心中所想。 何姓男子没来由的眼底浮起一抹慌张,下意识错开,又似带起一丝恼怒。 但见其他人都是有些古怪的看过来,他也是不得不开口解释。 “诸位,在下刚才所言,可是半点不假的,那石殿殿门确实并无任何古怪,推门可入...... 只不过,麻烦的是外面这一圈石柱,暗含了一道唤作‘死光杀生阵’的上古邪门阵法禁制,号称‘生人勿进’,威力极大...... 之前,宋道友只说是让灵兽进来探探路,可并未说要硬闯这密殿......” 言外之意,那鬼蝠之死不过是宋姓男子自己贪心所致,责任自不在他。 那宋姓男子闻言,脸色自然不好,何姓男子却又话锋一转。 “唉,不过,也确实是在下一时疏忽了,没有提前告知宋道友,还望宋道友勿怪......” 说着,还真的给宋姓男子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哼哼,‘生人勿进’?那就是只有死人才能进了?” 宋姓男子一时不好发作,冷笑着岔开话题,但心中到底不忿,语气自是不好。 “宋兄如此说,也不能算错!” 原本以为只是一句戏言,谁知何姓男子居然淡淡点头肯定了,其余众人闻言不由都是心生警惕。 就听何姓男子继续解释道,“诸位多虑了,此阵之诡异,乃是极能锁定活物气机,任何活物,无论是生人,还是像之前宋兄的鬼蝠妖兽,一旦靠近,便会激发,放出死气毫光杀敌。” “不能靠近的话,那就只能在远处,御器破阵了?”徐姓男子道。 那何姓男子却仍是摇头。 “这也很难,那石柱浑然一体,坚不可摧,一旦受到攻击,同样会暴起反噬,便是法宝,都未必能硬扛多久,更何况法器。” 说着,翻手一道炫光打出,正是一把中品飞刀法器,眨眼就是击打在那石柱之上,当的一声脆响,激起一阵灰白毫光闪过,却丝毫伤痕都没有留下。 再看那飞回的飞刀,原本光滑的的刀面上,满是密密的小点,灵性大损,而这,还是因为交锋时间很短,要是长时间接触那死光,只怕立时就会报废。 众人见状,都是不由得皱眉。 “强攻不行,那又当如何?”孟姓青年问道。 何姓男子见问,却是转眼看了那紫裙女子一眼,态度又恢复先前,彷佛之前的龃龉没有发生一样。 “嘿嘿,白仙子觉得呢?” 紫裙女子玉手轻握于身前,目光落在那密殿之上,含笑答道,“想必这破阵的关键还是在那殿门上吧?” 这次,何姓男子倒是没有惊讶。 他虽不知此女具体底细,但也能猜到,其在天魔宗地位不低,见识不凡也是正常。 “白仙子果然聪慧过人,那殿门其实便是阵法的枢纽,开门则阵关,关门则阵开。” “哼哼,要推门进殿,就得入阵推门,入阵必死,就得破阵,若不能蛮力破阵,就只能推门关闭阵法,这岂不成了死局了!何道友,你不会是在和我等开玩笑吧?” 那宋姓男子见啰嗦了半天都没有结果,也是有些不悦,当即呛声道。 此时,那孟姓青年却是突然一拍手中纸扇,挑眉笑道,“欸,活人不行,用死人不就可以了吗?” 不等何姓男子回答,那宋姓男子也是似乎脑中灵光一闪,当即开口说道,“对呀,用炼尸呀,这无间宗本就是有炼制御使炼尸对敌的传统,他们设置的密殿阵法,多半就是用炼尸开门的……” 说着,又是自顾自的对徐姓修士说道,“对了,徐道友,你可有炼尸呀?” 徐姓修士闻言,却是尴尬的摇头,道,“宋道友说笑了,虽然无间宗被我教并入,但其实炼尸一道,在我教之内也不是人人都擅长的。而且,两位或许未涉猎过炼尸之道,其实要顺当御使炼尸,都是需要保留原主的一道残魂,或是注入炼尸之人的一道分魂。因此,普通炼尸其实还是保有一丝生气的,只怕也是未必能行!要不然何道友为何不邀请一位善于炼尸的同道前来呢?” 说着目光就是转向何姓男子。 “然也!” 何姓男子的回答也是干脆。 “不行吗?” 孟、宋二人都是侧目。 何姓男子还是摇头,说道,“据在下所知,之前修建此密殿之人,确实是用炼尸来开关石门的,但也确实不是寻常炼尸,而是一种以秘法特别祭炼的,完全是靠炼尸体内特殊禁制催动,生气全无,方可瞒过那杀生毫光。不过可惜是,此法早就已经失传了……” “失传了?……” 三人都是哑然,唯有那白姓女子并无什么反应。 “当然,如果是顶级铜尸出手的话,也是可以勉强支撑的。” 何姓男子又补充了一句。 “呵呵,何兄好大的口气,顶阶铜尸都还只是勉强支撑?” “对呀,顶阶铜尸,那可是足以生劈金丹修士,甚至与元婴老祖对招的存在!” “啧啧,据在下所知,就算是我鬼宗之中,祭炼有顶阶铜尸的,也都是几个元婴后期老祖了。”徐姓修士也是摇头道。 几人一时都是议论纷纷,何姓男子倒是不以为意,也不出言。 这时,暗处的商徵儿却是传音道,“于兄,那何姓修士好像有古怪呀?” “何以见得呢?”丁辰幽幽传音回道。 “呵呵,于兄何必明知故问,此处分明是那姓何的带这些人前来的,怎么可能没有事先准备,反而临到门口了,才来商量开门破阵之事?” “哦?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丁辰一副这才想明白的语气。 商徵儿也是习惯了丁辰这副阳阳怪气的口吻,随即又道,“我看,这就是这姓何的的策略,用破阵之事扰乱其他人心思,让他们分神,免得有人发现他的真实目的!” “呵呵,或许吧,只是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果然,丁辰传音刚完,那紫裙女子又再度开口,纤细手指轻梳腰间丝绦。 “呵呵,各位且稍安勿躁……,何道友既然联络我等前来,必然已有了万全之策,我等又何必烦扰......” 另外三人也是反应过来,都是侧目看了过来。 何姓男子微微一笑,翻手掏出一只储物袋,其上金丝纹绣,繁复异常,显然不是寻常货色。 便见何姓男子双手轻捧,灵元浮动,那储物袋上禁灵丝绦无风自动,飞旋自解,只松开一个小口,就有一股暗黄灵光射出,立时一个戊土之气弥散。 众人见状,皆是惊疑闪避,倒是将石殿门前让开一块空地。 下一刻,储物袋口大开,就见三道黄光似乎拖着黄土烟尘一般飞出,投入空中,陡然变大,转而下坠。 便听轰然沉闷之声响起,这三物皆已落地,惊起一阵尘土,可见沉重。 黄光略略收敛,赫然就见三尊高大的泥胎塑像,立于石殿之前。 通体似乎都是黄泥塑造,两尊稍大,足有丈二,一尊稍小,也近一丈,五官清晰可见,四肢俱全,浑身高高隆起的肌肉,魁梧健硕,惟妙惟肖。 紫裙女子一见此物,却是再也维持不住端庄淡然,面色浮起惊异,开口竟有些结巴! “何道友,这难道是…...黄巾力士!” 第392章 傀儡入阵 “不错,这正是太岳宗秘传傀儡,‘黄巾力士’!” 何姓男子东西都拿出来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得到肯定答复,孟姓修士当即面露喜色。 “哈哈,不错,这黄巾力士乃是玄泥傀儡,并无生机,又力大无穷,用它进入那死光杀生阵推门,想必必能功成......” 宋姓修士也是大笑赞道,“哈哈,何兄还真是好本事呀!连这等稀罕物件都能搞到。” 何姓男子闻言,倒也有些自得,抚掌笑道,“道友过奖了,这黄巾力士傀儡其实也不是正品,据说乃是太岳宗一位内门弟子的练手之作,大的两个也就筑基中期威能,小的只有筑基初期,而且催动起来十分耗费法力,这也正是在下邀请几位一同参与的原因。” “欸,道友过谦了,这黄巾力士傀儡可是太岳宗的不传之密,外门之人极难得到,道友居然能一下得到三具,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徐姓男子也适时开口,其余几人也都是吹捧了一番,连一直不怎么言语的白姓女子也是随大流的称赞了几句。 就在下面五人笑逐颜开之际,暗处的丁辰却是暗暗心惊。 他之前也暗自推算,若是以自己第一层大成的太白金光,能否硬扛,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不如人意。 而他也在猜测,那何姓男子到底会用什么手段开启禁制,没想到,居然是“黄巾力士”这等怪物! 据说太岳宗内有两尊镇压宗门气运的力士傀儡,威力堪比炼神后期顶峰,可以力保太岳宗在炼虚大圣不在宗门时无虞的。 就是不知道,这石殿之中到底有什么珍宝,居然能让这姓何的连黄巾力士都弄来了! 丁辰一边思索着,心中也是好奇万分。 此时,就见下面五人再次聚在一起,何姓男子翻手取出三块玉牌,一块交给了那孟姓青年,一块却是交给了那宋姓男子。 “这三具黄巾力士,宋兄和徐兄共同催动一具,我与白仙子催动一具,剩下这具稍小一点的,便劳烦孟兄一人催动了。”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有所考虑的。 孟姓青年显然和这姓何的有些关系,信任度高一些,由其单独操控一尊傀儡,也是意料之中;宋、徐二人虽是临时入伙,但两人一起,也可互相牵制一二;至于那紫裙女子,何姓修士显然是有几分忌惮的,自然还是他自己亲自盯着为好。 其余四人闻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那白姓女子也是盈盈一礼,自言“敢不从命!” 何姓男子见状,也是心下稍松几分,又道,“这黄巾力士的催动之法在玉牌之中都有详细记载,孟兄和宋兄且先熟悉一下。催动这黄巾力士十分耗损法力,徐兄和白仙子且先调息一番,也好事先有所准备。” 这些自是正常的安排,其余四人都是点头应下,各自退到一边开始准备起来。 整个穹顶之下,随即便是一片静谧。 大约半个多时辰之后,众人才陆续准备完毕,重新回到石殿之前,一字排在那三尊黄巾力士傀儡之后。 眼见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又听何姓男子郑重开口说道,“各位,在下早就有言在先,进殿之后,无论何物,在下只需优先挑选一件东西,其他的都是我等平分,决不会让各位吃亏的!” 此话听着是在向其他人承诺,其实同样也是在强调他的优先挑选的权利。 “呵呵,何兄放心,这是大家早就说定的,必不食言!” 孟姓青年当即也是朗声回道,说着,也是看了其余三人一眼。 众人自然皆言是。 “那就开始吧!” 得到肯定回复,何姓男子也不再犹豫,径直开口说了一声,已然催动法力注入玉牌之中。那玉牌立时有了反应,一声嗡鸣之后,便泛起一层略有些浑浊的古怪黄晕。 受玉牌灵力牵引,就有一尊黄巾力士微微一颤,随即就见何姓男子法力经由那玉牌引导,一闪没入那力士傀儡后背。 随着法力不断的注入,那黄巾力士傀儡一身原本看着干硬的黄泥,似乎渐渐变得湿软起来,一股淡淡黄色雾气弥散而起。 紧接着,那力士手指动了动,随即头颅微抬,似猛吸了一口气,胸膛一起一伏,竟如复生一般。双手用力一握,便见肩背、四肢、腰腹,魁梧的肌肉隆起,厚实的胸肌如真在充血,块块筋肉浮现,似乎青筋都隐隐可见。 这黄巾力士虽然只是泥傀儡,但是看着竟是如同活人一般,其余几人见状也都是微微发呆,不由得心中都是暗叹太岳宗的手段之高。 随后,宋、孟二人也都是照此催动,就见另外两尊黄巾力士也都是“复活”过来。 三尊傀儡一字排开,在三人的全力催动之下,迈步就动,大脚轰轰落地,势大力沉,震得地面条石震颤不已。 就见力士傀儡一步踏上石阶,五人都是不禁肃然后退,傀儡三步几步踏入石殿廊下,众人也是连退数步。 显然,虽然大家都说那傀儡乃是死物,但心中也是拿不准。 身前防御法器纷纷祭起,脚尖踮起,双腿弯曲,皆是暗暗蓄力,只要稍有异常,便要退走。 但见傀儡一步踏入廊内,催动力士的三人不由都是法力一顿,那傀儡也是为之一停,一时间四周都是死静一片,那死光杀生阵却是毫无动静。 就在众人心中忐忑刚要放下之时,不知又是哪里出现了问题,突然,整座石殿竟是通体浮起一片骨白的冷光。 “不好,快退!” 之前鬼蝠被击杀的场景尚历历在目,此时一见灰白煞光浮动,宋姓男子脸上当即就是骇然,暴喝一声就要退开。 “等等!” 却听何姓男子急声叫道。 声音回声未尽,就见那石殿骨白灰光一闪再闪,似乎在辨认什么。 却就在那白光似要熄灭之时,却又是一波三折。 便见左侧那黄巾力士不知是体型过大,还是宋姓修士真元不稳,一不注意竟是碰触到了石殿。 当即,那骨白冷光瞬息爆闪,根根石柱表面灵纹如有藤萝攀附,呼吸之间爬满,紧接着,无尽毫光大放。 几人皆是惊骇莫名,却见何姓男子大笑一声。 却是那些毫光并未外放伤人,都是纷纷往那三具黄巾力士刺去,噗噗噗闷声响起,立时击出一片黄色尘土,弥漫在傀儡体表。 “哈哈,如此也好,虽说还是激发了禁制,但却吸引了全部攻击! 各位,继续催动傀儡,徐兄,白仙子也一并出手,只要在傀儡损坏之前开门,便也算是大功告成!” 众人闻言也是了然,都是法力催动不绝。 第393章 元婴气息? 黄巾力士得了指令,再度发动,饶是浑身被杀生毫光打得尘土飞扬,仍是一步踏至殿门之前。 稍小的一个傀儡居中,两个稍大的紧临两边,六只手同时攀上殿门,猛然发力。 就听得咔咔声响,巨石殿门都是为之一震。 五人法力全力催动,那三尊黄巾力士力量虽大,防御力不俗,但那杀生毫光也非等闲,不过眨眼之间,所有黄巾力士傀儡表皮都是坑坑洼洼少了一层,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殿门此时已开出巴掌大的门缝,却见那只稍小的傀儡,左脚已然细了大半,随即砰的一声崩碎开来,当即就要站立不稳。 孟姓青年见状,连忙调整法力,催动傀儡断肢杵地,肩手并用,单腿后蹬,仍是发力不止。 明处五人法力全开,石门咔咔作响,就是较劲一般要开不开。 隐在暗处的丁辰二人却是看得悠闲,就听商徵儿有些遗憾的传音道,“看这情况,他们多半是打不开的!到底不是正品的黄巾力士,等级也太低了......” 丁辰却是摇头。 “不一定,这种石门并不一定非要完全打开,只要开到一定程度,触发机关,便算是开启了。” 似乎那殿门要验证丁辰所言,他这边刚刚传音结束,就听得石殿内当的一声脆响传出,音若铜钟,而几乎是同时,那石柱上无数骨白毫光转瞬即收,消失无踪。 随即,轰隆隆殿门便是自行往两侧打开,而众人法力也都是耗损严重,见门已开,阵法一关,法力不由一松。 再看那三尊黄巾力士,此时几乎已经被毫光琢损了一大半,不是如同骨瘦如柴的饿殍,就是残破不堪,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随着几人法力一撤,那力士傀儡没了法力支撑,再也无以为继,顷刻溃散,尘土、泥块掉落一地。 “哈哈哈,成了!” 何姓男子不由得脸上喜形于色,大笑一声,再无顾忌,强提一口气,遁光闪现,直往石殿之内激射而去。 这姓何的一动,孟、宋二人也动,紧随其后。 倒是徐、白二人遁光虽起,两人互看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的慢了一步,飘然跟了进去。 眼见五人前后脚进入,丁辰立时也动了,乌云佩、玄气幡同时祭出,黑烟外溢。 “你干嘛?” 商徵儿也是一愣,连忙传音问道。 “为防万一,还是去那殿后的山洞等候再说!” 传音同时,丁辰人已经飘然挤出石缝,一团黑影裹成一坨,滚绣球一般,几个呼吸,便滚过石殿之侧,直往石殿之后那条可以直通内谷的山洞而去。 商徵儿见状,略一迟疑,也是悄然而出,衣袍之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灵压,飘飘摇摇,自带一种压制动作声音的禁制,也是紧随其后窜入山洞。 两人各自隐匿,就听商徵儿传音问道,“于兄,下一步如何打算呀?” 此女居然主动询问自己的意见,倒是少见。 丁辰目光仍旧盯着那石殿后墙,略一沉吟,还是回道,“还是等等看吧!” “于兄是想给他们来个黄雀在后?” “呵呵,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哪有这个胆子……” 丁辰自嘲笑道,倒是真的没有要主动截杀的意思,留在这里多少也是好奇这石殿之中到底有什么。 不过,商徵儿显然是动了这个心思的。 “于兄如果有意,妾身倒是可以联络一下那徐道友,到时候一起动手,即便是三对四,也不是没有机会!” “呵呵,在下不过是好奇那石殿之内到底有什么而已!” 丁辰仍然只是淡淡回应,不过除此之外,那白姓紫裙女子,以及那何姓修士的隐宗身份,也让其有些在意。 商徵儿闻言倒似乎有些失望,丁辰要是不愿意动手,她还真没有这个底气,旋即还想劝说几句。 只是还未开口,就听的石殿之中似有惊呼之声,透过厚厚的石墙传出。 两人耳聪目明,自然听见,面上浮起异色,却还不及反应,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又是咯咯磨牙的怪笑之声。 “果然出事了!” 商徵儿神念之中明显带着一丝兴奋,反倒是丁辰,此时却是一脸的肃穆。 他已经隐隐嗅到一丝淡淡的尸臭味道,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了,几乎每次都没什么好事情。 又是一阵乓啷乱响,石殿之中打斗之声越发的强烈,气浪狂卷冲出殿门,搅动殿门外的尘土飞扬。 突然,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这次动静之大,整个石殿都是一颤,显然是被什么巨力轰击,就见那石殿后墙居然立时崩裂,裂纹蛛网一般散开,甚至延伸到石殿顶上。 就这样,那股巨力居然仍未就此消散,一股磅礴的威压径直透出石殿墙壁,直接冲击到后门外的一根石柱之上。 咔啦一声,那坚不可摧的石柱立时中间弯折,碎石迸溅。 丁辰目光凝重,侧身一靠,却发现背后这一块地方阴沉玄石含量不高,当即灵机一动,转瞬激发了土遁玉符,强行挤入石壁之中。 巨大的冲击再度震荡,整个穹顶破碎更盛,无数裂缝密布,碎石四溅,簌簌石屑掉落,若非这整片山都是阴沉玄石,只怕早就已经塌了。 再看那石殿后墙,已然轰然再度崩碎出一道巨大的裂缝。 便在此时,一股灰黑鬼气从那石缝中冒出,猛地似一条被拉长的鬼影,一丈有余才完全脱出,随即前端伸出一道灰白剑光,破空激射,直冲后洞。 至此,丁辰才看清,那鬼气之中,赫然裹挟一人,正是那徐姓男子,胸前血迹斑斑,右手无力的吊着,狼狈之极。 逃命之时,遁光最快! 就见那徐姓男子遁光眨眼已经钻入石洞,呼啸而走。 与此同时,暗藏一侧的商徵儿遁光同时一炙,转身就走,遁光还在那徐姓男子前面,眨眼就是消失无踪,甚至都没有提醒一句丁辰的意思。 “妈的,这女人果然早就和那姓徐了联系上了,还假惺惺问我的意见!” 丁辰暗骂一句,身形一晃,就要脱出石壁。 只是,晚了一步! 一股强大至极的灵压顷刻间充斥整个空间,力透石壁,压得丁辰土遁灵光一阵晦暗不明,差点熄灭,将自己卡死在石头里。 元婴气息?! 丁辰勉力维持土遁玉符运转,心中暗暗叫苦。 那灵压庞大至极,远在那周姓修士之上,双方实力实在太过悬殊,此时想走也是来不及了,只要自己一出石壁,绝对会被发现,生死难料。 而这阴沉玄石又致密之极,勉强潜伏于此还行,根本无力遁走。 如今,也只能暂时龟缩了! 第394章 银尸 刚刚压下心中的惊恐,却见那之前还一副坚不可摧的石殿,转瞬间竟是摇摇欲坠起来,无论石柱、台阶、墙壁皆是裂缝,如同蛛网密布。 便在此时,那石殿顶上轰然爆裂而开,碎石乱飞,就见一道紫色炫光跳脱而出,飞闪退开,眨眼间落在石殿正门正对的拱洞之前,浮空而定。 赫然便是那紫裙白姓女子。 就见其雪白脖颈之上,一套七宝璎珞灼灼其辉,珠翠宝石,华彩绚丽,异彩交织形成一道光晕,分明是一件难得的极品防御法宝。 这怎么可能? 此女明明仍是筑基修为,怎么能催动法宝,难道是隐藏了修为? 丁辰心惊揣测,紧接着,又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自那石殿殿顶飞出。 虽在石壁之内,空明之瞳也并未受太多限制,看得分明,那矮个之人,正是那何姓男子,他原本已经是算是颇为高壮了,但和那高个的一比,反是矮了一头。 再见那高个之人,一身残破衣衫,裸露的肌肉虬结僵硬如铁,毫无血色,却是泛起丝丝银润的光泽,头上发髻散乱束在头顶,容貌还算硬朗端正,只是面如雕塑,不露任何表情,满嘴连带胸腹之上,都是沾满鲜红的血迹,凶煞之气四溢。 同样浮空,立于石殿之前,眼珠倒是灵活,滴溜溜转动,瞳孔却非黑色,而是灰白,更是微微闪着银光,死死盯着那退到半空的紫裙女子。 就听得“咚”的一声,双手猛地合拳一击,如金石一般。 这是......银尸? 看起威势,只怕还不是普通元婴级别的银尸,丁辰毕竟修为见识有限,也一时看不出其真实境界,只是暗自猜测。 这下,丁辰不但不敢逃,更是动弹分毫都不敢了,自己这小身板儿,可经不起银尸一拳。 也好在那银尸此刻的心思似乎完全放在那紫裙女子身上,并未注意周围,丁辰连忙强压心中惴惴,趁此机会,悄无声息的将木胎息运足,气息收敛点丝毫不漏,彻底化作了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只留一丝灵元在双目,维持空明之瞳,悄然查看外面形势。 “前辈,万不可放走此女,她是天魔宗的嫡传弟子!” 正是那何姓男子跟条狗似的跟在那银尸之后,微微勾腰进言。 就听得那银尸喉咙之中发出咯咯的怪声,似乎是在狞笑,脖子喀嚓扭了一下,看似随意的耸肩挺了挺胸,两块厚实的胸肌鼓胀。 当即,一股无形威势凭空出现,似将光线都挤得变形,直往紫裙女子压去。 面对银尸威压冲来,紫裙女子竟也不惧,只面色慎重几分,暂退两步。 衣裙飘荡,轻风卷起。 就见其粉白玉脖颈上,那七宝璎珞流光溢彩,便是一身紫气蒸腾而起,如有生命,滚滚流转,霎时间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 而那银尸释放的威压此时也已冲到近前,噼啪雷光当即炸响,如云团中闪电交辉,倒是如雾亦如电。 那看似一触即溃的紫气,竟然生生将那威压抵住了! 眼见那紫气竟撑住了,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是惊疑! 那银尸目光不由一寒,嘴唇未动,却听得那喉咙中发出如沙石摩擦一般的沙哑之声。 “哈哈哈,居然是天魔紫气,想不到,老夫刚刚脱困,就碰上了‘天魔宝相功’的传人,还有此等‘元灵之宝’护体,看来你这小丫头还真不是个普通人物!” 怪不得,原来是元灵之宝! 丁辰闻言恍然,又是看向那紫裙女子,猜测此女的来历。 据说这元灵之宝极为难得,乃是以极大的代价,强行将元婴或是化形妖修的精魂神智抹去后,注入其自己的本命法宝之中,再以秘法祭炼而成。 虽仍是法宝,但却保留了精魂生前全盛时期的威力,而且,此宝激发极其容易,连普通低阶修士也能操纵。 唯一的缺点,就是此宝一旦激发,便没了回旋余地,直至灵元耗尽为止。 因此,元灵之宝多是一次性的杀伐之器,像这种存粹防御性的元灵之宝更是少见。 丁辰正暗自惊疑,那银尸却又是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银光森冷。 “小丫头,你是专门来寻我的!?” 说完,目光却是又森然转向那何姓男子。 “前辈……”何姓男子立即便想开口辩解。 那银尸却是轻轻一哼,何姓男子立时如遭重锤,连吐几口鲜血倒飞而去,轰的一声掉落在那残破石殿顶上。 “蠢货,被人发现还不算,居然还让人混了进来!” 何姓男子哪里敢有什么反驳,强撑着爬起,唯唯诺诺跪伏在地,不敢再言语。 紫裙女子倒是始终没有开口。 那银尸脖子咔咔转动,面上并无特别的表情,发出的声音,语气却是透出一股狠厉。 “小丫头,要是其他人,老夫也不是非杀不可,但是既然你修炼的是天魔宝相功,老夫却是放你不得了!” 面对如此森然的杀意,那紫裙女子居然不惧反笑。 “呵呵,阁下未必口气太大了吧,本姑娘既然敢孤身前来,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倚仗?” 那银尸闻言,僵硬的面部似乎浮现一丝愤怒的表情,嘴角微微一抽,法力再不保留,浑身尸气凭空而起,浓烈得竟是泛起惨绿,四周一阵翻滚,如惊涛拍岸一般,再向女子而去。 此女也不敢托大,表情又阴沉几分,双臂一翻,卷动袖袍,浑身法力激荡流转,胸前璎珞哗啦声响,异彩霞光张开,护住周身。 于此同时,紫气腾起,化作一朵巨大的紫火奇花,状如芍药,托浮脚下。 那尸气一靠拢,紫气之中雷光不绝,立时噼啪乱响,再次将那尸气克制。 连番试探,堂堂银尸竟是奈何不得面前这筑基小修。 那银尸面上明显挂不住,眼中凶光更甚,双拳捏得咔咔脆响,一身肌肉鼓胀如铁,体表更是丝丝银色光泽流转,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下一刻,银尸铁灰的嘴唇突然一张,露出一条墨绿的舌头,尸气煞气,凝如实质,腾腾外溢。 几乎同时,银尸一步凌空踏出,身影如电,瞬移而出,如流星一般,冲杀过去。 炼尸惯于肉搏,更何况是银尸,便是顶阶元婴,只怕都要退避。 这双方实力差距太大,难道这女子已然认命了不成,怎么就闭目不动了? 潜藏一旁的丁辰见女子闭目,心中不由哀叹一声,虽有心出手相助,奈何实力不允许呀! 他还没见过此女长什么样子呢! 却就在此时,那女子双方法诀突然变幻,兰花指合掌,缓缓自胸前向上,分明要施展什么手段。 那银尸也不管她要做什么,皆是一力降十会的打算,脸上僵硬的肌肉浮起狞笑,速度不减,一抖手,十指猛然弹出,灰黑的指甲堪比钢刀利刃。 第395章 真符引神,天魔法相 电光火石之间,利爪已在紫裙女子俏脸三尺之外。 却见此女双眼猛地一睁,杏目凤眸,乌檀般的瞳孔之中,紫光灿如星辰,浑身灵元似烈焰蒸腾,气息勃然而起,催动那紫气如同焚天火焰。 与此同时,那七宝璎珞如有神助,七彩光晕凝实,呼的撑开一个巨型球盾,那银尸立时撞在那光盾之上,竟生生将被弹开几步,一身强悍力道化解无形。 银尸面露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脚下浮空遁光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稳定。 却见女子双手之间,一抹紫金光华透过指缝闪现。 随即,十指如花瓣一般微微打开,一道二指长宽的紫金符箓缓缓升起,符文闪烁之际,化作一缕紫韵流光,咻的径直没入女子眉心,转瞬化作一点紫色花朵纹样。 只是这么一刹那的功夫,那银尸心中隐隐泛起不妙的感觉,正要再施展手段,先下手为强,强行破开那七宝璎珞的防御。 却有一团华光骤然自那眉心紫花中射出,立时将那银尸笼罩起来,定在当场,进退不得。 紧接着,又有无数道华光般自女子身后投射散开,宛若一面巨大的光幕,光影随即浮空,便见一道玲珑人影浮现而出,足有丈二,容貌若隐若现,看不分明,唯体态婀娜曼妙,光晕飘窈如云纱轻柔,宫装彩绸锦绣似霞,又有缨络坠流苏,芙蓉玉臂钏,明珠嵌翠钿,云鬓金步摇,着实荣光无限。 乍看之下,虚影似乎毫无威压,细看端详,却是宝相庄严,如同现世的菩萨,降世的神女。 远远隐在暗处的丁辰看得发呆,他从未见过这种手段,甚至连听都没听过,只觉堂皇灵力充斥整个空间,凭白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念头。 那银尸离得最近,看得更是清楚,一双灰白瞳孔之中银光惊惧闪烁,浑身如铁石般坚硬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筛糠颤抖。 “真符引神,天魔法相!” 银尸一个激灵,体表银光陡然暴起,开始拼命。 浑身尸气一时间狂泻而出,震荡那光晕,却只撼动分毫,当即溃散。 银尸已然感应的灭亡危机,大口猛地一咬,似有声音,随即噗的喷出一口暗红污血,其中一坨红绿色的东西,竟是半截舌头,裹挟一起。 也不知那污血残舌另有什么诡异,就听得呲的一声,那定身光晕被洞穿,直冲那虚影而去。 那玲珑法相面容无悲无喜,眉眼只微睁,眼中霞光浮现,一团七彩雾霭当即凝出,隔空将那污血残舌包裹其中,随即又是一个收缩,瞬息剑已经凝成一点,继而消失不见。 却不想下一刻,侧面穹顶轰然一声炸裂,哗啦啦巨石崩碎无数。 “凭空挪移?” 丁辰心下一颤,眼露惊骇。 一击落空,那银尸却是得了侥幸之机,浑身肌肉充气般蓄力击出,强行将那定身光晕震散,脱开禁锢,身形倒飞,激射退走。 那紫裙女子连这等底牌都拿了出来,哪里容得对方轻易脱身。 秀目中杀机乍现,左手再掐兰花指诀,一掌推出。 看似平常,而那身后玲珑法相却是同步动作,猝然间,凭空一股无形压力跃然而现,便向那银尸无声压去。 那银尸一朝脱身,再没有半点对抗之意。 身形猛闪一下,竟是也是瞬移而开,下一步,却是闪现到那石殿之后,方向正是那后方洞口。 那掌印威力不减,正压在那无间密殿之上。 就见本已残破的石殿丝毫抵抗不住,当即寸寸崩坏,哗啦啦倾覆一地,生生压塌。 女子一击未中,右手中指勾起,飞速又是虚空弹指。 同样的,那背后虚影法相同样弹指,便见一道炫紫精光射出,转瞬消失,下一刻,已是出现在那银尸背后。 身躯强悍如银尸也不敢硬接,脚踩尸气闪躲,却是终究慢了一步。 就听得一声闷响,那点精光正中那银尸左胯,便是一个洞,直接洞穿而出,余力尤在,砰的一声,竟深深钉入地面之中。 一击虽中,却未伤要害。 那银尸顺势伸手重击左胯,一股污血从后腰那洞孔喷溅而出,立时化作一团恶臭血云。 女子秀眉厌恶轻蹙,挥手一股紫光将那血云抹杀。 银尸却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遁射疾走,丝毫留恋也无,尸气翻滚倒转,眨眼已经钻入后方山洞。 之前那银尸被定身困住之时,那何姓男子便早就脚下抹油,已然钻到后方山洞中暂避,却不知为何没趁机逃跑。 现在又见银尸不敌要跑,连声高呼前辈救命。 那银尸也是“仗义”,身形窜入山洞之时,居然没有弃之不顾,翻手一抓那何姓男子,飞遁而逃。 眼看银尸遁逃,紫裙女子仍是不肯放手,身形微倾,身后虚影收拢,凝成一道圆形光晕,莲步轻点脚下紫花,立时一炙,紫光现残影,香风送佳人,呼吸之间,几乎是瞬移而动,也是紧追而上。 就在紫裙女子穿入后洞洞口的一刹那,目光似乎是不经意间的瞟了山壁一眼,明眸流光一闪,遁光还是丝毫没停。 谁又能想到,不过片刻之前,还明明一副死局,却在顷刻之间,情势巨变,攻守逆转。 果然,在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隔了好一阵子丁辰才算是回过神来,瞟眼看了看那石洞深处,已经没有动静,显然一追一逃都已经出去了。 “唉!” 连喘几口粗气,叹息一声,却又想起那道紫金符箓。 丁辰喃喃重复着“真符引神,天魔法相”八字,心向往之,就是不知这到底是什么神符,居然逼得堂堂银尸都只有逃命的份儿! ...... 眼下危机暂解,丁辰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又是长吁出一口气,眼珠子却是不老实的转了转,略一思索,最终一咬牙,下定决心。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虽然那些人还有可能回来,但是富贵险中求,该冒的风险还是得冒! 随即一提法力,闪身跳出石壁,玄气幡当即祭出,黑气滚滚散开,如云如雾翻涌而起。 黑气之中,丁辰虚踏几步,身形浮空,越过地面那足有数丈深的小洞,略略停滞查看了片刻,未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才一闪身,来到石殿废墟之侧。 第396章 林不止和桑菊 此时的石殿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入目都是残垣断壁。 空明之瞳全力放开,将那废墟内外扫视一片,除了一些已经被砸得稀巴烂的香炉、灯台之类的凡俗物件,就没有什么稀奇之物了。 更恶心的,还是废墟之下还夹杂着不少残肢血肉,血腥异常,应该就是那宋、孟二人了,至于这两人随着的储物法器之类,自然也都被那何姓男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丁辰看了片刻,目光最终落在那石殿正中。 就见乱石之下,正掩盖着一方丈许深坑,深坑底部,又是一口漆黑石棺,其上尸气郁结不散,应该就是那银尸栖身之所了。 只是,待他细看那石棺之上的符文,却发现非镇尸封印类的符文,而是聚阴纳煞的路子。 难道此地竟是那银尸的养尸地?可自己明明记得,之前那银尸说的“脱困”...... 丁辰眉目微皱,狐疑一阵也只得作罢,此事与他无关,也懒得深究,倒是那石棺材质似乎不凡,却是没敢下手去取。 尸气如此凝重,一个不慎沾染,有伤修为! 摇头舍弃,丁辰目光又看向一根断裂倒伏的石柱断口,赫然就见石柱中间露出一节银白柱芯,泛着奇异的光泽。 踱步上前,一伸手,太白金光护住手掌,轻轻一触,便见那银白柱芯表面浮现出层层淡青木纹,若隐若现。 “啧啧,居然是碧纹银精!” 难怪那“死光杀生阵”肃杀毫光如此强悍,原来是以这等锐金之宝为根基,实在是大手笔呀! 丁辰大喜,眼神中都有几分贪婪之色浮起。 虽然这石柱银芯中所含的碧纹银精很是稀少,但备不住量大呀! 如此多银芯,每根都有手腕粗细,一两丈长,只要好好提炼一番,还是可以提炼出不少的。 缓缓收回探查的神识,又是看了看其他的石柱,再不迟疑,清尘鞭当即祭出,临空一抛,当空砸下,碎石立时飞溅。 那石柱虽然质地坚硬,但是如今阵法禁制已破,又哪里真扛得住丁辰的暴力强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所有石柱都被砸成了碎石。 看着这一大堆银白柱芯,丁辰这才心满意足,全部笑纳。 见此地再无什么可用之物,丁辰转身就走,危墙之下,岂可久留? ...... “唉,好在那只赤尾蝎子没有追上来,要不然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丁辰心有余悸,斜靠一根大树杈子喘着粗气。 就在两刻钟前,他亲眼看到一只不过巴掌大的蝎子,用尾后针轻而易举的在一只八级的白毛猞猁的铁脑门戳了个洞。 而那白毛猞猁,连反抗都没来得及,一身毛皮便火燎了一般的变得焦黑。 如此厉害的火毒,丁辰哪里还敢有半点心思,也好在那蝎子明显对那猞猁的妖丹更感兴趣,这才让丁辰逃出生天。 看来他是很难凑齐那万毒幡最后三种毒物了! ...... 好一阵子,丁辰才算是喘匀,略调息片刻,再度上路,此时已经是离开玉沙岭后数日了,三日后便是会合的时间。 而这内谷之中,实在太过凶险,不但毒瘴的浓烈、毒性都远非外谷可比,七八级的妖兽更是不少,让他根本不敢全力赶路。 又是一日之后,一团乌云不声不响的紧贴着天上毒云飘动,也只有在这样,被妖兽攻击的概率会小些。 丁辰身子完全隐在乌云之中,一边调息,一边侧头查看地面,便见前方地面,两条显眼的红线汇聚,形成一个“人”字。 应该就是这里了! 丁辰目光微凝,确认了一下舆图,再度又确认附近没有感应到什么大型妖兽,这才按下乌云,滑落而下。 眼见那红线越来越近,这才看清那是两道细长山谷中遍植的红枫林,汇合地点便在那枫林汇聚的“人”字顶端附近! 紧了紧护体灵光,遁光再催,落入枫林,悄然潜行过去,停在枫林边缘。 就见枫林之外不远,便是一池碧水卧在山坳之中,面积不大,不过看着颇深,水波不兴,一片静谧。 目光越过水面,远远就见对面是一片很是不起眼的矮山,浓厚的迷雾如同棉絮一般重重的压在群山之中,以至于丁辰一时也不知道这片山到底有多大范围。 又见一处幽深的山谷,谷口一块浑圆的巨石,半掩半露,已满是青苔,完全和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若非他目力好,还真难分辨。 “没想到,倒是我第一个到!” 丁辰咂了咂嘴,也不着急,回身仍是返回枫林,随意寻了个地方藏身,调息修炼。 ...... 待到时至夜半子时,丁辰正在修炼“锻神篇”,磨练神魂。 恍惚间,就听得枫林之上突然有风声回荡,丁辰分神观瞧,就见两道遁光流星般的闪过,眨眼就越过水潭,落在那巨石之前。 不是别人,正是那林不止和桑菊二人。 和此二人并无什么交集,丁辰本不想过多接触,想必商徵儿和那徐姓男子应该也快到了。 却不想,刚刚闭眼,就觉一道传音符飞来,旋即悬浮在丁辰身前。 ...... 一炷香之后,那浑圆巨石之上,三道身影对坐。两道坐的稍近,正是丁辰和那林不止,一道稍远一点,却是那桑菊。 三人已然见礼客套一番,此刻却是尴尬的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才收到林不止的传音幽幽而来,“于兄,前路不明,不知可是否已有打算?” 丁辰自然知道这是对方的试探之语,也是叹气苦笑道,“哎嗨,林兄想必也是知道的,在下不过是被人挟制而来,能有什么打算呀?不过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欸!障叶的事情,在下也是听说了,如此行事,实在是有损三尺斋的清誉!” 林不止一副很是为丁辰打抱不平的语气。 对方知道障叶之事,丁辰并不意外,桑菊就坐在对方,若是得了对方授意,林不止不可能说这些话。 故作唉声叹气,丁辰虚与委蛇。 “唉,也是在下自己走了背字儿,不得不受制于人,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林不止目光瞟了对面桑菊一眼,又是传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于兄,还是要早做打算,事事受制于人,岂不是凭白被人当枪使!” “在下自然明白,只是那障叶......” 丁辰又是轻叹,随即似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侧脸热切的问道,“难道林兄有门路?” 第397章 骷髅坟 林不止哪有这本事,闻言只得尴尬的笑了笑,歉意回道,“呵呵,化解障叶之害,在下也是无法……” 丁辰闻言,当即眼露失望之色,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 林不止见状,连忙又道,“不过,于兄也不必如此沮丧,那秘境之中,危险重重,事事难料,难保没有机会呀……” 丁辰当即眼中一亮。 “林兄的意思是……” 接下来,两人交头接耳了好一阵子,一副密谋大事的样子,但其实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表示,最后也不过不痛不痒的在口头上定了个攻守同盟而已。 至于那桑菊,始终一言不发,闭目噤声,但显然也不是看起来那般两耳不闻窗外事...... 次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东边山丘密林之时,商徵儿和那徐姓男子才姗姗来迟,又等商、徐二人略调息了小半个时辰,五人才正式开始商议。 “诸位,骷髅坟凶险......” 商徵儿端着腰身,挺胸危坐率先开口,自说自话的将其自己制定的计划说完,这才象征性的开口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各位要是没意见,那我们就准备出发吧!” 丁辰本不太想掺和,于是一开始就一个人盘膝坐得稍远一些,双眼半睁半闭,偷眼观瞧其余三人的表情。 那徐姓男子欲言又止,却也没有开口;林不止心不在焉,显然也不甚关心;桑菊更是仍旧木愣愣的,似乎在发呆。 丁辰暗自撇嘴,心下冷哼连连,侧目又看了一眼商徵儿,见其一副领头作主的神情,也不知到底有了什么底气,如此托大! 加之他本就对此女在无间密殿独自跑路之事耿耿于怀,心中更是不悦,要不是这些年养气功夫见长,说不得就要开口嘲讽几句了。 始终无人回应,场面有些尴尬。 商徵儿面色有些不虞,也不再给其余人时间,只环视了一圈,转头目光便是落在徐姓男子身上,随即轻声开口,“白马兄,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虽是一副很是客气的询问口吻,但言语之中的意思,却只是问其还有什么补充,俨然她说出的计划已经确定了一般。 那鬼宗出身的徐姓男子,倒真是人如其名人,一张灰白马脸,闻言很是客气侧身,叉手行礼。 “商道友不愧是周前辈的高徒,足智多谋,在下岂敢狗尾续貂?此策已然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我等依此行事,必当水到渠成,万无一失……” 这词儿倒是挺多!丁辰闻言,心下腹诽。 这徐白马一副唯商徵儿此女马首是瞻,一唱一和的做派,显然是达成什么交易了…… 难道,这就是此女的倚仗不成…… 一听徐白马应和,商徵儿便是脸露欣喜,能将此行节奏把握在自己手中,那自己暗中谋划之事,便方便许多了。 目光随即便是看向另外三人。 按她的想法,桑菊一贯像个呆子一般,断不会提出异议;林不止也不过是临时雇来的,自然也不会多嘴;至于丁辰,纵然她有些忌惮其实力,但因为“障叶”之事,也算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自然不怕他翻起什么浪来的。 随即就要开口,来个一锤定音。 “在下倒是觉得,有些不妥……” 商徵儿闻言便是一愣,下意识瞟了丁辰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她认为最不可能反对的桑菊在开口说话。 那桑菊根本没有去看商徵儿,仍是一副呆呆的表情,口中之言,也明显没有要顾及什么的意思。 “在下以为,进入骷髅坟后再次会合之地定在‘卧佛岭’不妥,此岭虽然离‘小隅谷’不远,但太过绕路,实无必要。按师父他们所定进入秘境的方法,我等多半会先出现在林牙山附近,黑沙谷才是从林牙山前往小隅谷的必经之路,五日时间汇合,完全足够了。” “可是黑沙谷的铁砂尘暴……” 不等桑菊说完,商徵儿也是忍不住插嘴。 桑菊却是微微抬手止住对方的话,语气还是平缓异常,并无什么特别感情成分。 “铁砂尘暴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时常出现,我等也不是要在那里长住,又又何可惧?从黑沙谷过,至少可以节约五六日时间,各位难道就不想多留点时间闭关修炼,以图结丹吗?……” 商徵儿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又要开口。 却听林不止也说道,“桑菊兄所言不错,正合我意,我之所以冒险参加此次行动,便是为了多一分机会结丹,怎可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路途上了。 再说了,都说那骷髅坟秘境情况不明,凶险四伏,更该早点集合同行,也好有个照应才是!” 商徵儿再次被人抢白,更是不悦,当即直言反对,还想坚持自己计划的路线。 桑菊和林不止显然早就有了“攻守同盟”,无论商徵儿如何说,就是不松口。 徐白马虽然之前明言支撑商徵儿,却是不知怎么的,虽又应和了几句,却也没有表现出多么坚定。 此女见说服不了两人,目光当即一转就盯着丁辰,语气也是不怎么和善。 “哼哼,于道友,现在二对二,你觉得何种方案好些?” 丁辰听得此女开口问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关节,只要自己开口支持商徵儿,便算是关键的一票,三对二的情况下,倒是容易说服桑菊二人。 只是如此的话,丁辰必然会得罪桑菊和林不止,倒是一石二鸟之计。 心中冷哼一声,他本不想管这些事,走哪条路对他意义不大。只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他倒是不好不给个态度。 当即也是故作凝眉,一边查看刚到手的地图玉简,一边作思索状...... 说来,这所谓的骷髅坟秘境也确实是个奇异的所在,似乎是被什么天地法则所禁锢,凡外入之人、兽,修为越高,越受排斥,乃至金丹修士都绝难进入,也唯有筑基修士,还能勉强滞留月余时间,也就成了每次试炼时的冒险之地。 对此,丁辰知道的信息越多,也就越有些不信,毕竟,天魔宗那对“金童玉女”,岂是摆设? 多半,还是因为进入这秘境代价太大,得不偿失,若真的涉及到什么性命攸关之事,比如那周姓修士三人所谋,哪里会没有方法? 第398章 炫晶矿脉 丁辰一边想着,一边反复看了看那秘境舆图。 说是舆图,其实内容也很是简略,不过还是能看出,那睡佛岭确实不在众人必经之路上,此女非要坚持在此地汇合,不是又想借公谋私,就是另有什么图谋了。 想着这里,丁辰也是故作为难的笑了笑。 “呵呵,诸位,在下对那秘境之中的情况实在知之甚少,哪个方案更好,在下倒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说着,眼带深意的看了看商徵儿,手中还把玩着一物,正是在藏龙洞中,商徵儿交出的那只盛放了部分花蜜的小瓶儿。 此女闻此言,又见丁辰如此做派,哪里还不知道丁辰想要借此事,反过来拿捏她,柳眉当即一挑。 “你......” 这个“你”字轻喝出口,终究还是忍住,随即转而以传音入密道,“于傲,你可好好想清楚,应该站在哪一边,万不要自误!” 见此女根本没有要交出解药,缓和双方关系的想法,丁辰愈发不喜,心中不由得暗骂。 “哼,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不知进退,那我又怎么可能让你轻易如愿……” 当即嘴角抽动一下,皮笑肉不笑抽回目光,这才开口说道,“呵呵,在下听闻,此秘境之中怪异之事甚多,并不是安稳闭关修炼的好所在……” 商徵儿闻言脸上一喜,以为丁辰终究还是忌惮障叶之事,不得不站在她那边,丁辰之所以如此说,便是要反驳桑菊闭关修炼的想法,当即也接嘴说道,“正是如此……” 话音未落,却不想丁辰说话大喘气,接着又道,“……因此,还是越早集合同行,方是上策……” “你……” 商徵儿听清丁辰所言,便是腾的一下就是挺身而起,双目喷火一般的盯着丁辰。 话刚开口,却听桑菊语气清冷说道,“既然商道友和于道友都觉得秘境之中并不安稳,那就定在五日后,黑沙谷汇合吧,以免夜长梦多!” 商徵儿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丁辰摆了一道,又见此事竟如此就被这三人定下了,当即又是转头去看徐白马。 却不想徐白马头尴尬的微微偏过,不敢对视的模样,商徵儿更是恼怒,不由得冷笑连连,素手捏得骨节发白。 “好,好!既然如此,那妾身依你们就是了……” 话音未完,商徵儿又是哼了一声,飞身遁光乍现,便是扎进了那巨石之后的幽谷之中。 徐白马见状,也是立即起身,略略向其余三人一礼,便也驾遁光紧跟了过去。 再看桑菊和林不止,此时也是站立起来,脸上丝毫没有和商徵儿闹僵有什么不好的表情。 桑菊微微向丁辰一礼,便也浮空而起,临行时,却是看了林不止一眼。 林不止自然会意,却是没有立时跟上去。 见丁辰缓缓起身,林不止也是侧立一旁,一手夹在腋下,横于胸前,一手架起抚摸自己的鼻翼,笑道,“多谢于兄仗义直言了!之前约定之事,必不相负!” “林兄客气了,我一路上,数次相助与她,她却如此不知礼数,在下也是心中实在不忿而已! 哼,若非形势所迫,哪里容得她一介女流如此猖狂,今日不过收些利息,等日后有了机会,少不得和她做过一场......” 丁辰冷笑一声,一副阴狠模样。 林不止自然是恰到好处的应和几句,言语之中,还连带着暗讽那徐白马为人猥琐不耻。 两人又谈笑几句,随即才驾起遁光,遁入幽谷。 一入幽谷,绕过谷口,便觉前方促狭闭塞,两侧山势虽不高,却是隐隐有向中间倾斜,一副触之即倒的感觉。 又见山壁之上萝蔓挂满,怪藤交错,阴森森冷风嗖嗖,湿漉漉渗水滴答。 “哼......” 却听得好长一声尖锐笛音,直在谷内回荡。 丁辰和林不止都警戒着遁光放缓,放开神识探查,前方却并无什么特别的异样动静。 好一阵子,那回音才消停。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跟进。 再前行里许,便见幽谷已然到底,却见地面上无数破碎的绿头怪蜂,又见一架足有近丈大的蜂巢,支离破碎。 “呵呵,看来这些无辜的蜂群是成了那商徵儿的出气筒,遭了无妄之灾!” 就听林不止啧啧轻笑一声,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 丁辰鼻子哼了哼,也不接话。 再看谷底深处,掩映的杂草灌木已然被劈斩散乱,露出一个半塌的洞口,稍前一步的桑菊正立于洞口旁,似在探查。 见丁辰二人来了,这才和两人点了点头,右手轻抛,飞起三颗拇指大看似鹅卵石般的小石头,绕身飞旋,卷起三色护体灵光。 下一刻,桑菊人影已经闪入那幽洞之中。 紧随而来的丁辰二人见状,也是遁光一偏,各施手段,一钻而入。 山洞蜿蜒深入地底,看着像是天然的,但洞壁之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很是古旧的兵戈斗法痕迹,看来以往进出此地之人,一路上,也没有少动刀兵。 此时,丁辰二人已经追上了桑菊,三人速度放缓,神识放开警戒,轻身在洞中穿行。 又行了一刻钟的样子,却见前方洞口深处依稀有淡淡微光透出。 一出洞口,赫然眼前一片异彩光茫,便见前方都是透明的晶莹水晶,或是六棱晶柱,或是花状绽开,菱形半掩石中,尖角犬牙交错。 “这便是那炫晶矿脉?看着倒是稀奇!” 丁辰虽然也看过不少绚丽之物,但见此情景,也是不由得赞了一声。 “呵呵,这里不过是这矿脉的边缘一部分而已,于道友便看花眼了?” 却是商徵儿的声音,语气很是和善亲切。 丁辰略有些诧异,循声看去,果见商徵儿侧身立于一丛半人高的晶柱之间,其身后不远,便是徐白马。 两人皆是笑吟吟的看着后来的三人,商徵儿手上烛照符明光闪闪,将四周晶柱映照透亮,泛起五彩炫光,倒有些美感。 第399章 晶剑池 此女突然态度大变,林不止和桑菊都不由得对视一眼。 丁辰心中却是没有什么意外,此女之前变脸也不是一两次了,这次多半是徐白马又和她说了什么,这才转变态度。 这是想怀柔了? 哼,不过是见鬼说鬼话而已,他也会! 丁辰随即哈哈笑道,“此炫晶矿石虽然剔透光明,熠熠生辉,但终究也是死物,如果没有徵儿姑娘光彩照人,也是要黯然失色的!” 一语双关,商徵儿当即咯咯轻笑,“呵呵,于道友又说笑了!!” 一时间,两人皆是关系融洽的样子,内心却是不知道在怎么咒骂。 林不止懒得看这些虚与委蛇,直接岔开话题。 “徐道友,按你提供的信息来看,此晶矿本身似乎就是那骷髅坟秘境的一部分吧?” 见问及正事,徐白马也郑重了几分,点头回道,“嗯,确实可以这么说,至少家师是这么说的。” 林不止又道,“那不知这骷髅坟秘境,到底是什么存在呀?” “这个嘛,在下就不太清楚了,宗门内也只是传说,曾有高阶修士推测,那骷髅坟或许,乃是一处破碎空间……” “破碎空间?” 林不止闻言,当即有些咋舌,倒是商徵儿和桑菊二人反应不大,想必也是听过此说法的。 “不过,这种说法并未得到什么证实,但可以确定的是,此秘境确实是一处半独立的空间......” 徐白马继续解释。 “……,按道理说,这秘境原本是根本进出不得的。只是不知为何,恰好在这数十里晶矿附近,有三处地方,空间禁断之力比较薄弱,这才有了进出的可能。 而且,据说当年之所以能发现此秘境,也是因为正好遇到此空间波动异常的缘故......” “就算禁断之力薄弱,以我等修为,就算勉强进入怕也是凶险万分的吧!” 林不止又道,语气便是有些犹豫。 丁辰闻言也是随之点头,他和林不止一样本就是外人,对此次行动内情了解自然不多,闻言便是有了几分疑虑。 毕竟,这可不是传送阵或者空间涡洞之类的东西,只是对空间之力单纯运用,如若真是一方破碎空间,所涉及到的就是真正的空间本源,便如这方世界中,人、物、兽、妖等等能够存在的根本道理,玄奥之极,绝非常人所能理解和掌控。 见两人有些打退堂鼓,商徵儿适时开口宽慰。 “道理虽是如此,但两位也不必太过担心的,家师他们既然让我们前来,自然已有完全的筹谋的……” 说着,又是转头看向桑菊,俏声开口,“你说呢,桑兄?” 或许桑菊也是听出丁辰两人心有疑虑,这次倒是爽快的开口说道,“不错,家师已经有了明确的交代,两个不必担忧。” 说着,又是当先抬脚,向一条侧洞走去,声音幽幽。 “走吧,前面就是那晶剑池了,正是一处空间禁断之力薄弱的地方!” 商徵儿和徐白马见状都是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是让两人跟上。 林不止又是和丁辰对视一眼,虽是各存心思,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迈步跟了上去。 随后,五人一行,便是前后脚,缓缓穿过一丛丛,一堆堆晶石原矿,沿着崎岖不平的的山洞,又是走了一阵。 这些炫晶虽然比寻常水晶贵重得多,但对于修士而言,也没有多少用处。 不过,本着“贼不走空”的良好习惯,丁辰一路上还是随手掰了好几块品质上佳,剔透异常的炫晶,丢进储物手镯中。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得上呢! 眼见又是转过一个弯,前方却是豁然开朗,便见一个长宽超过五丈的巨大球洞石窟。 看洞窟岩壁之上的痕迹,应该是专门开凿过的。 再看石窟岩壁之上,仍是嵌着无数细小炫晶矿石,底部浅浅一汪清水,静谧无声,不过最惹眼的,还是那池水正中矗立着的一根数丈高的巨大晶柱。 细看之下,这晶柱与其他晶柱又另有不同,棱分五条,锋利笔直,面开五面,光滑如镜,向上插入窟顶,向下没进池水,上下贯通了整个石窟,正如一把瑞霭层层的晶莹宝剑。 在商徵儿手中明珠光华的映照下,七彩霞光,瑞霭层层。 “这便是晶剑池?……” 林不止乃是广成剑派弟子,乃是好剑之人,见此晶柱也是颇受震撼,便是喃喃开口说道。 “不错,这就是晶剑池,虽不是禁断之力最弱的一处,却是最稳定的一处。” 徐白马朗声说道,随即又是转头看向桑菊。 “桑菊道友,下面就靠你了!” 显然这些都是早就定好的,桑菊也不推辞,当仁不让,一步踏出,便是浮空来至那足有一抱之粗的晶柱之前。 一翻手,当空一抛,符纸一把,漫天散开;一挥手,五指一握,符纸漫天,浮空而定;一掐诀,剑指点出,符纸光现,纷落四壁。 几个呼吸间,整个巨大石窟便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充斥,仿佛四周灵气都被禁锢,许进不许出。 丁辰四人看得奇异,又见桑菊一拍储物袋,又是抓出一大把签筹竹简样的东西。 紧接着,又是一抛而出,长签似早有预定方位,当即便飞,根根钉在符纸之上,符纸之上流光为之一定,便是各自显出不同的符号。 丁辰这才看清,这些符号皆是八八六十四卦之相。 “乱卦锁空之法,好手段……” 丁辰心下不由暗赞一句,他虽不精于此道,但还是多少有些见识的。 桑菊浮空踏水上前几步,动作不停,翻手又摸出一块掌心大小的青铜罗盘,啪的一声,便拍在那晶柱之上。 罗盘青光一闪,桑菊剑指点出,拨动罗盘,脸上虽仍是呆愣愣的表情,眼中目光却是郑重紧张。 便听得轻微的沙沙声响,罗盘不住的转动,似乎的校对什么,其上青光一阵明亮,一阵暗淡,忽明忽暗好一阵子,才最终稳定下来。 青光一定,桑菊剑指又出,轻点罗盘正中,将方位彻底定住,这才缓缓松手退开一步,眼中也是露出一丝轻松。 徐白马一见罗盘稳定,当即就是合掌笑道,“呵呵,蒲世伯果然不愧是阵法大家,大事可成矣!” 一旁的商徵儿也是一副笑逐颜开的应和着,只是嘴角多少带着点不屑。 第400章 初入秘境 桑菊没什么特别反应,略歇了口气,继续照此行事,又是将四块罗盘分别定在那晶柱的其他四面的不同位置。 做完这一切,桑菊这才转身让到一边,淡淡开口道,“阵法已成,待会各位只需激发罗盘,便可顺利进入秘境之中。” 说着,语气又是一顿,更加严肃了几分,继续又道,“但是,有三点细节之处,须得嘱咐一二。 其一,此阵乃是以剑道真意强行破开空间,因此,各位催动罗盘需得动用自己的本命剑元,否则阵法便是无法催动…… 其二,此阵必须以五行剑元催动,本人剑元属木,徐道友属水,林道友属火,于道友属金,唯有商道友剑元不在五行之中,需以法器转化为土属性。 其三,这五个罗盘乃是一套关联的阵盘,须得各位配合无间,因此各位催动之时,务必要和左右身边之人的进度相差无几,连成一体,才能成功。因此,各位催动之时,万不可急躁,失了协调……” 桑菊不急不慢的解说完,也不问众人了解清楚没有,就直接点人站到相应的罗盘之前。 众人刚刚站定,桑菊又是说道,“商道友,你先开始吧!” 商徵儿点头,右手手心向上摊开,乃是一只陶埙放开,其上无雕无饰,样式古拙,触唇即吹,却是一道极其幽深厚重、悲浊苍凉的调子,倒是完全与此女的样子全不相符。 这里本就是地底深处,土元浓重,陶埙乐起,四周戊土之气便有涌荡之意,音波鼓荡之间,便见一道玄黄剑气凝出,剑指商徵儿面前罗盘中心。 “动手!” 桑菊当即开口。 一声令下,五人皆动,丁辰和林不止同时掐动剑诀,剑气一催而出;桑菊一把桃木小剑刺出,剑指罗盘;徐白马苍白嘴唇一张,一口黑气浮现,凝出油光水滑的剑光一道。 四人剑元皆现,与商徵儿埙声催发的玄黄剑元几乎同时,直入罗盘之中,便见罗盘当即一振。 只是这罗盘阵法明显不是如此简单就能激发的,初时众人还算从容,一盏茶功夫之后,便都是隐隐有些乏力了。 眼见自己三成剑元消耗一空,而那罗盘仍如同无底洞一般,疯狂吸纳剑元,罗盘却不过才明亮了一分,丁辰心下就是有些烦躁。 如此可不是个好兆头呀! 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徐白马急声叫道,“桑菊道友,此阵怎会如此消耗剑元,在下消耗已经过半了,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错,还要多久呀?”商徵儿也是传音说道。 “你们,以为……穿越虚空,是如此,简单的吗?” 桑菊明显也是剑元消耗巨大,额头冷汗连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口齿不清。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罗盘灵光愈发明亮,青光隐隐转白。 而那晶柱,通体泛出一种奇异的光晕,内里一道贯通上下的光丝,便觉似有一股诡异剑意不住的战栗,嗡鸣之声愈发尖锐,似要刺破虚空。 “快了!各位,剑元催发万不可迟延,否则功亏一篑!” 桑菊又是急切开口提醒。 众人无法,也只得咬牙硬撑,即便是林不止这种剑宗名门出身,也是连呼快坚持不住了,一旁的徐白马更是不堪,他虽兼修剑道,但明显不是专门的剑修,剑元本就要弱上几分,已有不稳之相,全靠一口真元硬挺。 又是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眼见众人剑元均已见底,这才终见罗盘之上灵光完全转白,那晶柱内的光丝已经亮得让人无法直视,四散的光华又被洞内其他炫晶反射,被死死紧固在这洞内。 一时间这方天地一片炫白,众人眼前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如同瞎了一般。 桑菊一见此状,脸上却是少见的露出一丝喜色,急忙喝道,“就是此时……” 说着,便是一掌拍向那罗盘。 手刚刚触及,桑菊身形随即一个扭曲收缩,整个身影,连带那罗盘,当即消失。 几乎同时,丁辰紧跟着一手拍在罗盘之上,四周炫晶光华眨眼便是不见。 下一刻,眼前便是灰茫茫的一片雾气,随即便是向下摔落。 丁辰连忙强压心头慌乱,浮空诀连催,都是不灵,呼呼风声直灌双耳,落势不止。 眼见已经脱出雾气,恍惚间便见下方满是犬牙林立的尖锐石林,眨眼间已到近前,乌云佩这才激发,堪堪兜住丁辰。 狂喘了好一阵子,丁辰这才幽幽平复下来,眼珠转动,查看四周。 便见头上乃是一片雨云,昏昏沉沉,直到天边,下方石林高低矗立,密密麻麻,不见尽头。 “看来这就是林牙山了,那桑菊说的倒是不错……” 丁辰一边想着,一边掏出一块玉简查看,只是这玉简内的地图实在太过简陋,比对了良久,也只能勉强推测自己的位置大致是在林牙山的西北一片,大概往东稍偏北,如果顺利的话,遁行三日应该便是黑沙谷了。 路程不算特别远,倒是不必着急赶路! 丁辰缓缓调息,内视丹田,体内法力消耗不少,剑元更是只剩下不到两层了,还是必须先修炼一阵子,恢复实力才可。 打定主意,丁辰遁光一催,便往东北方向而走,一边乌云飘忽着向前飞遁,一边探寻合适之地。 小半个时辰后,丁辰已经落在一处石林之中,四周山峰如同竹笋一般,虽不算多高,却是险峻锐直。 石林之下,林深叶茂,树冠连绵,又有树藤倒挂串联,密如层层珠帘。 不知是因为此地没有正常的阳光照耀,还是树种本身的原因,树叶都是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黄绿色。 丁辰也是见怪不怪,寻了一棵最大的树,找了根粗大树杈,便要盘膝打坐。 刚刚坐定,手中星云阵图尚未抖开,无意间,便觉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浮现,却是无法断定其远近、强弱。 先前他明明已经细细查探过了,此处根本没有什么妖兽踪迹呀! 一时间,丁辰也是不敢妄动,神识微微散开,再度探查。 妖气仍是弥漫四周,也没有个明显的方向来源。 “可是四周明明只有树呀?” 第401章 妖树、怪鸟 四周...... 树...... 丁辰心下猛然一惊,单手拍树,双腿当即用力弹起,却是异变突生。 身下那大树瑟瑟一抖,四挂的藤萝垂蔓皆是随之摇摆,如同无数触手倒卷而起,藤蔓根根柔韧如臂使指,尖刺颗颗锐利冷光带毒。 原本他身体已经腾空,遁光就要浮动,四周藤蔓却是如网如幕,铺天盖地就来。 一时不慎,一条藤蔓就缠上丁辰左腿,尚未来得及用力挣脱,又有几条盘卷住手臂,转眼间,就是缠了囫囵,呼吸间,便被包成了粽子。 随即尖刺便开始琢磨丁辰体表金光,竟然磨出道道瘆人的磨牙之声。 丁辰一时慌乱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倒是冷静下来,气息微喘,谁知胸腹起伏之际,那藤萝竟如蟒蛇盘绕一般,越收越紧。 “哼哼,好啊,看我气息不稳,连棵树都敢来欺负我了?不过是棵不成气候的树妖而已,本少爷还会真的怕了你不成!” 当即冷笑一声,猛然催动太白金光灌注全身,用力一撑,几根稍细的藤蔓当即就被挣断。 神念勾动,七道流萤飞剑闪闪忽忽,便一窜飞出藤网。 知秋剑当空乱走,簌簌剑光四窜乱刺,一时间残枝败叶斩落一片,断口之中,乌青汁液滴答四溅。 谁知道这玩意有没有毒,丁辰纵然不惧,也不想沾染,祭出无事牌灵光格挡。 这树妖灵智不高,但似乎也修炼到知道疼了,藤蔓便是一松,丁辰随势而动,彻底脱身出来。 又见一条手臂粗的树藤,呼呼荡起,照着丁辰面门一抽而来。 丁辰眼中冷意浮动,空明之瞳全力开启。 同时,脚下踩动灵纹,浮空闪避,强提一口真元,挥手打出一道金元剑气,避过层层藤蔓,正钉在那树干之上。 闷声炸响,剑气灌入。 这树妖当即抖如筛糠,藤萝枝叶便是委顿一片。 知秋剑倒转护在丁辰四周,腾空数丈,手中一把符纸丢出,呼啦啦,火光一片,无数火蛇当空落下…… 火足足烧了一刻钟,天上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火光渐渐熄灭,下方已经焦黑一片,那树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只剩下主干。 “唉,这便是弱肉强食,天道至理吧!” 丁辰微微摇头,也不另找地方,飞剑放出,将那树妖主干横劈出一节树桩,倒是正合适打坐。 落下坐定,又见阵图抖开,只将自己身形隐了,便自顾自的抱着罗天盘吐纳起来。 ...... 这骷髅坟秘境之中似乎并无昼夜之分,天光虽然也有一定的明暗起伏,但因为雨云一直未散,倒始终是灰蒙蒙的。 修炼了大半日,丁辰大概预估时间,这才缓缓收功,双眼迷离微睁,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着。 阵图只是演化幻象,并未隔绝风雨,好在一身护体灵光可避水气,倒是不必担心淋湿。 长呼出一口浊气,又深吸进一口清气,这才缓缓平复了体内激荡的真元。 此地灵气确实比外面浓厚不少,罗天盘并未消耗多少灵石,便是聚集了大量的天地元灵之气在四周,一身法力早就尽复。 倒是本命剑元,因此一次性消耗过大,恢复起来很是有些麻烦,连带金元剑气催发起来,都是不太灵便了。 “妈的,真是亏大了!” 丁辰不由得又是咒骂一句,好在剑元的损耗,对太白金光本身的护体之力影响不大,否则他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自保之策了。 眼见时辰不早了,丁辰这才挥手收了阵图,乌云佩卷起,将自己包裹完全,便窜入细雨之中,仍往东偏北方向而去。 又行百十里,云雨渐收,几片天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倒是明亮了不少。 “此秘境好像真的没有日月星辰,也不知这光是从哪里发散出来的!这是……” 丁辰卧于乌云之中,一边调息修炼,一边想些有的没的,却无意之间,观瞧前方情况,便见前方三四里外,石林之间,半掩好大一团黑影。 如此远却这般明显,看形状浑圆如球,明显也非天然形成。 丁辰当即心生警觉,连忙按落乌云,落入石林之间,悄无声息的靠近。 距离一里左右距离,丁辰这才看清,那黑影竟是无数树枝丫杈搭建而成的鸟巢,架在石林之中,形如圆球,硕大无朋。 又见那鸟巢洞口处,正有一只半人高的秃鹫模样的怪鸟,半探着身子往外看。 细看其一身羽毛,除了腹部羽毛还算齐整,其他地方,乃至最重要的翅膀翎羽,都是稀稀拉拉,但又不像是被拔光的,倒像是一副没长齐的样子。 “难道是雏鸟?天啦,这雏鸟都有半人高,那成鸟还不知道得有多大……” 丁辰心下骇然,立时便没了要去一探究竟的打算,当即就要调转遁光东行绕开。 乌云刚刚催动,耳边突闻得身后一声“嘎”的怪啸之声。 丁辰连忙转头,赫然一只翼展数丈巨型怪鸟,体型还在当初那铁爪金雕之上,已然破开云层而出。 怪鸟远看一副秃鹫模样,鸟首光秃秃的,稍近细看,脖颈之上鼓着数个绿紫色的大包,如同葡萄一般,竟有些晶莹的感觉。 再之下才见羽毛,胸腹大如鼓,羽毛又密又长,毛球一般,却不见爪。 双翅翎羽根根,宽如芭蕉,轻轻一扇便是狂风大作,一股怪异的森然妖气压顶而来,催起阵阵气浪,压得丁辰脚下乌云如同巨浪催小舟,翻转不停,法力狂催也是稳定不住。 丁辰见此情形,干脆遁光一带,借势直往旁边一陡锋岩壁之后而去,以图暂避一二。 那怪鸟却是早就盯上了丁辰,巨翅乘风,旋风就起,来势极快,丁辰哪里反应得过来,刚刚靠近那岩壁,巨大的阴影已经到了头顶。 便见那怪鸟腹部羽毛之中,猛地探出一只五指利爪,似是独脚,甲若金钩,一股妖气当即凝实涌出,也是化作爪形,破空抓来。 哗啦一下,那妖气所化利爪便生生抓到那岩壁之上,豆腐一般,便是细碎,乱石崩溅。 如此强悍,丁辰更是不敢力敌,堪堪躲过,至往下落,便要顺势钻入林下。 刚刚翻身,又见下方,突显一张大口,却正是一只雏鸟。 第402章 怪鸟追杀 也不知这雏鸟是何时来到此处,似正等着他一般,便见其羽毛虽不丰,一只独脚却是有力,五爪攀石,高高跃起,如钩鸟喙,钢钳一般直叼丁辰腰腹。 丁辰也算是久历战阵,凌空发力,狂扭腰身翻转,清尘鞭入手就挥,正磕在那鸟喙之上,当的一声,几点火花,竟是金石相击之声。 这鸟喙竟然如此之硬! 好在两厢偏转错开,并未被叼个正着。 丁辰翻转浮空,脚下踏莎行在石林陡壁上乱走,乌云裹身急催,就要再度遁逃。 却是上面那怪鸟又至,妖气飞瀑一般下冲,乌云刚起便被冲散,便见那怪鸟双翅上翻,妖气所化利爪下探,又是直直往丁辰抓来。 这次却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丁辰身形被那妖气压制,动弹不得,也是急中生智,身子当即团成一坨,护住头胸要害,一身太白金光浮现,如同一颗金球。 妖气当即一卷,丁辰立时被摄住一提,正落入那利爪之中,抓了个正着,便觉一股巨力加身。 丁辰强撑一口气,连催金元剑气乱刺。 却不知那怪鸟到底是何等级的妖兽,爪上兽皮坚韧如铁,妖气浓厚灌注,金元剑气竟是刺入不了分毫。 那怪鸟也是感觉到丁辰的反击,五爪越发收拢,力道之大,禁锢全身,丁辰只觉身躯都要被真的挤成球,生生捏爆。 好在其骨骼还算坚韧,那怪鸟似乎也没有真的要直接捏爆他,只是用力抓紧,便是再度腾空,巨翅一展,便乘风而起十丈高。 丁辰无计可施,只能强行运转炼精篇,将一身筋肉鼓胀起来硬撑。 正在慌乱之时,却觉那抓住他的利爪一松,随即又是一股巨力,却是将其猛地推出弹开,就像是被人踢出的蹴鞠一般,一道流光便是划过天空,往前方落去。 头晕目眩恍惚间,便见前方石林之中,三只雏鸟都是利爪攀石,头颅伸出,鸟喙争先来啄。 “妈的,这是把我当逗弄小鸟的玩意儿了?” 丁辰心下来气,眼见便有一个鸟喙尖勾近前,手中灵光浮动,一张符纸跳出,却是一张冬雷符。 轰隆隆一声沉闷炸开,旱天雷一般,那只雏鸟并无多少灵智修为,哪里知道护持神魂,猝然之下,神震魂晃,攀着山石的怪爪抽筋一般乱抓几下,抓得石屑纷纷却就是抓不稳,嘎嘎就往下跌。 几乎同时,丁辰腰身一挺,也顾不得一身筋骨疼痛,趁机连连施展踏莎行,手脚并用,学作猿猱模样攀援蹬附周遭崖石,身形飘忽如鬼魅,辗转腾挪移换位,几个呼吸间闪过几根石笋。 也不知天上那大鸟到底什么境界,似乎根本没有被冬雷符影响到什么,一见丁辰脱身,哪里肯放过,竟也不去管那些雏鸟会不会摔死,又是嘎的一声怪叫,巨翅一动,立时罡风就起。 便在此时,之前石林之间,凭空浮现十余张符纸,皆是黄纸红字,陡然一现,便是激发,立时火云腾腾而起,一层叠一层,一团压一团,猛然聚在一起,气势骇人,转眼间如烈日坠地,火阳落空,直往下方那几只雏鸟笼罩而去。 那几只雏鸟哪里见过这个阵仗,都是吓得嘎嘎乱叫,却是连怎么逃窜避让都不会了。 空中那怪鸟正死盯着丁辰踪迹,催动旋风轰击。 石林中石撞石,岩碰岩,就听那几只雏鸟求救,怪鸟慌乱间也是不知那火云深浅,只觉得滚滚炙热火浪肆燎,担心伤到自己雏鸟,连连掉转风势,巨翅更是狂扇不已,阵阵涌起,直冲那火云。 火云自然支撑不住,却也不是这么容易熄灭的,被狂风一打,撞上周遭石林柱峰,劈里啪啦引燃无数岩松崖柏,烟雾随着风势,四处乱灌,呛得那些雏鸟又是四跳奔逃。 也就是这短短耽搁时间,丁辰已经全力遁出一里之外。 回头偷看一眼,这怪鸟怕是久在这秘境中称王称霸,灵智少开,丁辰心下也是微松,如此倒是好应付一些。 眼见雏鸟退出火云范围,大鸟又是连连冲那几只雏鸟呱嘎乱叫几声,翎羽再度鼓起旋风,展翅乘风,直追丁辰。 丁辰遁光此时正好掠过那巨大鸟巢,打眼透过一个洞,便见其中还有几枚人头大小的鸟蛋。 猛听得那怪鸟难听的哑叫,便知已然追了过来,心下更是发狠,翻手又是一叠火蛇符丢出,当即激发火蛇焱蟒条条,连撞那鸟巢。 虽然之前下过雨,鸟巢湿漉漉的,但是火蛇符乃灵气催发,也有几分威力,当即便把鸟巢表面引燃,黑烟滚滚就起。 那怪鸟这次更是惊骇莫名,叫声越发凄厉,巨翅一顿狂扇,搅动旋风,慌乱去救鸟巢。 丁辰遁光丝毫不停,遁光方向一改,直往北方而去,激射飞逃。 乌云佩倒也不愧是金丹修士也可以使用的飞遁法器,遁速全开之下,收成一道灰影,飞速划过天际。 不过一炷香时间,丁辰已然飞得老远,早已看不见那鸟巢踪迹,这才暗暗喘气,以为那怪鸟没有再追来,正要放缓遁速,猛然就觉得背后阵阵气浪涌动,妖气中都带有一丝凶厉。 丁辰暗骂晦气,遁速丝毫不敢收,再度强提一口气,急催乌云,遁速又是快了一分。 那怪鸟本就是风中精怪,惯会鼓风飞遁,追逃之间,又是近了几分。 丁辰无暇回头去看,闷头激射而走,眼见距离已不足里许,怪鸟那呱嘎聒噪的愤怒叫声似乎已经就在耳边。 见速度比不过人家,慌不择路,丁辰遁光一压,打着旋儿连窜钻进石林之中,凭借身形遁光灵巧,左突右进,闪避周旋。 怪鸟却是一力降十会,钢爪铁翅丝毫不惧石林,当即抓断几根峰柱,罡风划出道道风刃,哗啦啦石破岩裂声响阵阵。 丁辰原想寻机遁入土中,却是妖气浓烈压制,土遁就算勉强施展,立时便会被挖出来。 无可奈何之际,手中已经摸出那颗从赵珏那里购得的凝霜珠,几番寻机,想要祭出。 奈何狂风大作,出手必定不准,而那怪鸟体型虽大,然反应却是机警之极,忽高忽低,流窜不定,丝毫没有可趁之机。 嗖嗖风刃劈砍,几乎是擦着丁辰身边而过,身后石林断碎一片。 第403章 差了一线机缘 丁辰也是少有的慌了心神,侥幸再次避开一道罡风,身形急转绕过一嶙峋怪峰,忽听得似有哗啦啦水声激荡。 便见前面赫然却是一道深沟暗涧,宽不过五六丈,深却有十余丈,下方陡峭峡谷之中,一条湍急奔流的长河,蜿蜒于山峰之间。 情势危急,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后方妖气已经压到头顶,丁辰捉急一个鹞子翻身,遁光下压,径直就往下栽,直钻入水。 刚刚入水,上方绝壁便被风刃斩出道道裂隙,碎石冰雹一般落下,砸得水花阵阵。 丁辰先催寒光尺,再收乌云佩,贴着水底直往下游连窜一阵。 上方落石还是不断,显然那怪鸟还在上面追索。 只是这峡谷闭塞,那怪鸟难以深入,卷起旋风攻击也是有些周转不开,风刃划破岩壁,斩在激流之中,大有抽刀断水的架势。 心知再逃下去也不是办法,趁着一道块巨石砸落,惊起巨浪之际,丁辰一个鲤鱼摆尾,催动法力注入寒光尺,附上一道神念,弹指射出。 立时,寒光尺顺流激起一股浪花,前走不停,来了个疑兵之计。 自己身子却是一团,窜进一个回水凼中,木胎息法当即运转,一身气息收敛干净,丝毫不敢显露。 舍了那寒光尺,果然有了效果。 上方风刃劈下的方位便是循着那寒光尺而去,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阴影从上方掠过,随着又是几块碎石落水,妖气便是一扫而过。 有了感应,丁辰当即潜出回水凼,反向上游游窜。 没过几息,心神之中与那寒元尺的联系砰然断裂,便知不妙,也不敢再跑,一手连催土遁玉符,一手攀上水底一块巨石,黄光一卷,生生挤入其中。 刚刚匿息不动,轰然妖气又是倒转扫过,这次却是慢了不少,明显就是在细细搜寻。 在土遁玉符和木胎息的双重隐匿之下,怪鸟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妖气只在他藏身的巨石上停留片刻,便是移开,继续往上游而去。 丁辰这次也是学乖了,还是龟缩不动,他体内法力还剩一小半,坚持个两三日不成问题,他就不信,那怪鸟能不顾自己的雏鸟一直在这里搜寻。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片刻功夫,怪鸟便再次返回,这次明显又狂躁了几分,聒噪乱叫,罡风乱劈两侧崖壁山石,落石无数,整个河段水流都被拦截了不少。 似乎是发泄了一阵,声响稍小,丁辰还以为那怪鸟已然准备离去,空明之瞳,悄无声息透出巨石查看。 突然,那怪鸟鸟喙向内一勾,竟是直接勾破其颈前一个鼓包。 哗啦一声,便见那鼓包之中,一道浑浊绿水倾泻而出,直直撒入了上游河水中。 立时河水之中,就是咕咕冒泡,恶臭充斥整个河谷。 随即丁辰便觉自己藏身的巨石,竟都隐隐有消融的迹象。 那绿水居然如此剧毒。 好在石头足够大,河谷水量也足,没过多久,随着水流冲刷,绿水便是淡去,只是不知这下游多少鱼虫要遭受这无妄之灾了。 投毒之后,那怪鸟不见尸首浮起,便在空中盘旋几圈,又是长啸一声,又往下游而去了…… 此时,外面除了愈发湍急的水声,再无其他声音。 这次,丁辰再不迟疑,猛然催动土行玉符,浮现身形出来,乌云当即卷起自身,直沿着上游而去。 之前跑路,他也是慌不择路,如今倒是一时辨不清方向了。 可他现在也不敢再腾空飞出峡谷查看什么地形,峡谷之中,地形隐蔽,倒是更易藏身,一边催动乌云遁走,心中暗自计较,一时又是郁闷,又是恼火。 此行不但好东西没捞到什么,法器倒是毁损了不少。 ......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都未见那怪鸟追来,丁辰料想应该安全了,这才想着向上飞出峡谷,浮上高空查看地形,正要催动遁光之际,耳边又是隐隐有声音传来。 丁辰已然有点杯弓蛇影,一听有异样声音,当即调转遁光,窜入岩壁一道裂缝之中。 藏好身形,这才放开耳力倾听,却似乎不是风声,哗啦哗啦,应该是水声。 犹豫片刻,见并无异常发生,丁辰这才出了裂缝,又是前行一段,水声愈发明显,隐隐有澎拜咆哮的感觉。 空中水雾明显浓重起来,便听得声如奔雷,下方水流激荡拍岸,一浪追一浪往前涌。 遁光飘然转过一道崖壁,赫然眼前一亮。 正前方谷口之中,高崖挂飞瀑,凌空垂水帘,真真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激起水花飞扬,喷烟吐雾。 乌云缓缓收拢,丁辰身形便飘落在那银瀑之前,水潭之侧。 此番再度抬眼望去,更觉那飞瀑倾泻之高绝雄壮,不由得心下一阵恍惚。 山野洪流,他之前见得多了,小西海那边宽阔的水面也是见了,却是从未见过这般景致,耳边似有雷声阵阵,水雾不消半刻便是将他一身衣袍润湿。 心有所感,隐隐便觉,丹田之中真元震荡,筋脉之中法力奔涌,吸一口气,天地元气便灌满心肺,呼一口气,汩汩浊流尽排体外。 稍稍内视丹田,便见真元如同旋涡一般盘旋不止,隐隐便开始收缩凝练。 “这是要结丹了吗?” 丁辰心下狂喜,正要就势盘膝运转上清长春功,急躁之下,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却就是这么些许慌乱,心态便有一分不稳,猛然间,丹田真元凝练一缓,盘旋汇聚也慢了下来。 “唉,终究还是差了一线机缘呀!” 丁辰长吁一口气,虽然知道时机已过,不过后退寻了个平点的地方,盘膝坐定,拂弄真元,调灵化息,细细体味刚才即将凝丹那刹那神韵。 小坐一阵,心态平复,法力因为已经到了筑基顶峰,不可能再有进展,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呼吸之间,鼻腔之中,满是淡淡的腥味,却又与寻常河水鱼腥不同。 “咦,这味道,怎么有点像是尸臭?” 第404章 鬼瞳潭 丁辰鼻子微皱,猛然睁眼,手已经准备去摸碧磷焚尸符。 下一刻才想起来,这里是骷髅坟秘境,按理说那银尸是进不来的才对。 手缓缓收回,警惕四顾片刻,四周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连条死鱼都没有,这尸臭又是从何处而来的? 轻身而起,身形一闪便是往旁边山壁让了几步,猛然转头,目光却直直看向那倒悬飞瀑。 难道是从那瀑布上游来的? 丁辰越发觉得有些惊疑,这尸臭分明不是普通鱼虾走兽腐败散发的,倒是有几分,像是炼尸的气味…… 当即身形又是轻跳几下,沿着山壁,却是往那瀑布之侧而去,想要找个地方隐藏一二。 刚刚靠近瀑布,猛然鼻翼微蹙,尸臭竟浓了一丝。 不对,不是上游而来…… 一想到这里,丁辰连催动空明之瞳,直探那瀑布水帘之后,便见瀑布之后,乃是一处内凹的绝壁,并无其他东西,只有半山腰处,一道长不足三尺,宽不及半尺的细窄山缝。 空明之瞳也是玄妙,隐约便见,那山缝之中似有一股气流往外冲,飘飘遥遥散发出丝丝淡不可查的黑气,刚一冒出,就被飞瀑之水一冲,散开不见。 “原来如此!” 丁辰心下略微犹豫一下,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儿,脚下连点几块石头,人已经窜入水帘之中,手脚并用,壁虎一般附在了石壁之上。 攀爬一阵,头已经凑到那山缝,空明之瞳再度放开,凝目窥视。 便见其内漆黑一片,一条狭窄的石缝幽深蜿蜒,目力难以穷尽,神识也探查不到尽头。 潮湿积水,隐隐飘荡几缕无根尸气,又有几抹怪异苔藓,不知是不是尸气的缘故,皆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丁辰心下有些犯嘀咕,犹豫要不要进去一探。 胡思乱想一阵,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此次幽兰谷地之行实在亏大发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进入这秘境的人应该很少,只要不是一下子陷入埋伏,被人围困,小心一点,想来应无大碍...... 丁辰打定主意,还是拼一把! 面前石缝狭窄,自然无法直接通行,还得借道这山石之中方可。 缓缓催动那土行玉符,一道黄光笼身而上,罩了完全,合身一挤,便化入山壁之中。 这山壁只是普通的岩石,虽然比寻常沙土致密,遁速放不开,倒也不算难行,亦步亦趋,几步一停,沿着那山缝摸索前行。 缝隙明显是天然生成,宽窄不一,时而宽有一两尺,时而窄得难过一指,幽幽气流从里往外流动,可见其内空间只怕不小,肯定另有通向外面的通路。 想到这里,丁辰心下也是微松。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丁辰估计,此时应该已经深入地底很深了,石缝中尸气也是愈发浓重了一分。 就听得滴答一声,却是石缝中水滴击石的声音,丁辰这才注意到此时已然完全听不到那飞瀑轰鸣,四周一片静谧。 御使玉符如此之久,丁辰也是有些疲惫,便想着找处稍宽的地方调息片刻。 正在此时,猛然咚得一声,幽幽透石传来,紧接着,便觉有轻微震动。 有人打斗?而且动静还不小! 丁辰当即来了精神,微动真元,继续潜行一段,瞳孔中隐隐便见一道微光透过二指宽的缝隙,映在潮湿的石壁上。 石缝终于到头。 头颅微微一偏,屏息凝目,便是现出半张脸来,一只眼往石缝之外看去,一时不适应,入目却是漆黑一片。 下一刻,眼前才似有粼粼波光,此地竟是一处颇为广大的地下水潭。 石缝开口正在水面上几寸许高,目光几乎和水面齐平。 凝目再看,四周石壁,上方穹顶,皆是长满了一种不知名的古怪苔藓,小芽上似顶着一颗露珠儿,发出几不可见的幽幽荧光,但如此成片成片的,却有一种幽远星空之感。 空明之瞳放开目力,沿水面望去,便见水潭正中一大团黑影,却是一个石岛,无数石棱,断断续续,呈放射状自从中心一处空地向四周延申,远远望去,隐隐如一朵诡异的菊花绽开,又似一只怪目鬼瞳。 正看着,又见一道嶙峋石棱怪岩之后,走出一道身影。 此人背对丁辰这边,也是看不清容貌,单靠目力,一时倒是看不清对方的修为境界。 便在此时,便听一道说话声响起。 “呵呵,白仙子,你这又是何必呢!这‘鬼瞳潭’深陷地底,你再反抗也是无用,何不依从与我,在下也不是不解风情之辈,你看......” 那人说着,又是看了看顶上山壁,又道,“......,还有这些荧珠藓,在外面可是早就绝迹了,这么看着,倒有点幕天席地的意思,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妙境了……” 此时,丁辰已然认出此声音,正是之前在那无间密殿,被银尸裹挟带走的那个何姓男子。 那他口中的这个“白仙子”......? 丁辰当即心下一紧,可是,以那紫裙女子的手段,怎么会被这何姓男子所擒,难道是那银尸下的手…… 紧接着,又听一道女声响起。 “何三郎,你何必假惺惺的说这些,你的底细,本姑娘一清二楚。” 这声音音色玲珑,语气之中,嫌弃、不齿之意,溢于言表,不是那紫裙女子又是何人? 面对女子的冷嘲热讽,那何三郎倒是没有丝毫不悦,悠然踱步。 “嗬,知道在下底细又如何,你终究已然是在下的‘板上鱼肉’,任我摆布,我劝你还是乖乖就范,免得遭受皮肉之苦,若是将在下伺候舒服了,也不是不能放你一条生路,哈哈哈……” 丁辰本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一听这淫词浪语,当即就是有些怒火中烧,几乎是下意识的,心神已然勾动到星云阵图。 轻身一晃,悄无声息脱出岩石。 与此同时,灵元卷动,神念蕴化,星云阵图帷幕一般悄然展开,恰好将丁辰遮掩完全,图上演化山石岩壁,棱角凹凸,潮湿水渍,一般无二。 呼吸之间,借着那阵图玄妙掩护,丁辰已经飘然闪到水潭边一块顽石之后。 这一番举动,着实有些冒险,也真是有几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慷慨豪迈。 只是,连他自己都是忘了,他与那紫裙女子至今尚算不得相识。 第405章 伪丹 七把知秋剑攒成一叠,被丁辰掐在手中,便要寻机下手。 猛然又见那何三郎大袖一甩,人却是浮空跃起,飘然落在一块怪石之上,一边盘腿坐下,一边又似在淫逸自语。 “哈哈哈,等我采炼了你这天魔宝相功的元阴之体,啧啧……,啊,有此元阴之体为鼎炉,想必便能直接突破进阶到金丹中期了吧,哈哈哈哈……” 突破金丹中期? 丁辰闻言便是一呆,立马就有点怂了,捏住知秋剑的手指都是有些颤抖。 怎么可能,此秘境不是金丹以上无法进入吗? 就算他离开无间密殿之后,立即就进入这骷髅坟结丹,至今也不过十日左右,这姓何的怎么可能不但结丹成功,还能修炼到金丹初期巅峰了? 难道这世间,真有如此逆天的机缘? 就在丁辰心下有些惊疑之际,却是又听的那紫裙女子语气颇为不屑的开口,“哼哼,何三郎,你如今不过是个半人半尸的怪物,居然还在做进阶金丹中期的美梦,除非你肯舍了这人身,改修尸鬼道,否则修为再难进阶分毫。” 那姓何的闻言当即厉声喝道,“你懂什么,银尸前辈他老人家神功盖世,否则我怎么可能短短半月就进阶到金丹初期巅峰!” 紫裙女子闻言便笑,竟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惊慌。 “呵,姓何的,你何必自欺欺人,你现在的一身修为怎么来的?还不是那银尸直接强行对你灌顶所得,你那金丹说到底,不过是颗伪丹而已。” “胡说八道!那是银尸前辈自创的‘黄泉积尸气’,玄奥无比,又岂是你能够了解的......” “黄泉积尸气?我看不过是祭炼炼尸分身的邪法而已,等你真的修炼成功之时,便是沦为那银尸的手中傀儡玩物之日!” …… 听着两人兀自对呛,丁辰心下倒是稍微安定一分。 啧啧,原来是这么回事! 伪丹? 难道是以某种投机取巧之法凝成的不正常的金丹? 丁辰暗自猜测着,他现在的境界,说得好听点是“假丹”境界,是一种介于筑基和结丹之间的状态,但说实在点,其实本质还是筑基而已…… 可那姓何的也不是傻子,既然断定自己已经是金丹初期巅峰,即便是所谓的伪丹,只怕也不是好相与的。 那两人还在争吵,丁辰却是眉头紧蹙,目光已然看到水潭另一边,一条丈许高的裂缝,宽度足可够两人并行,从感应到的气流方向,应是一处出口才对。 不管怎样,先到那边藏身,至少占个进退主动也好。 就在丁辰开始找退路之时,却是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接着又是“啊”的一声闷哼。 却是那何三郎盛怒之下挥手,一道煞白灵光甩出,应该是抽了那身形一直隐在磊磊怪石之后的紫裙女子一耳光。 丁辰虽然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但情况不明,倒是不敢出手。 打定主意,趁着这何三郎恼怒,心神不定之际,丁辰真元一提,一道淡不可查的黑影掠过,沿着水潭边乱石滩,脚尖轻点,飘然又移动了数丈。 却又听何三郎厉声喝道,“闭嘴,银尸前辈岂是你可以冒犯的,他即将成为我宗长老,容不得你质疑污蔑。” “哼,长老……” 白姓女子嗤笑一声,声音越发带出几分嘲讽意味。 “呵呵,真是笑死人了,无间宗祖训有言,炼尸之道,在于控尸为己用,绝不可为其所控。你等自称为无间宗后裔,居然要让一具炼尸当长老,呵呵,也不知无间宗的那些老祖在天有灵会是如何作想!” 此言似乎正说到何三郎的痛处,闻言当即面红耳赤,随即又是凝眉冷对,声音都是拔高几分。 “你倒是对我无间宗之事了解得清楚,看来银尸前辈说得果然没错,你确实是天魔宗派出来的探子……” 紫裙女子却只是哼哼讪笑一声,倒是并未否认。 何三郎目光如剑的盯着下方,不过片刻,身上的气势却是一缓,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几分。 “啧啧,你说这些,是想激我盛怒之下杀了你吧?呵呵,没用的,时移事异了,原来的无间宗已经被你们灭了,现在只有隐宗了,你今日注定了要成为本人的鼎炉了……” 就在那两人说话之际,丁辰已经潜伏到那离那出口两丈远的一块巨石之后,眼睛掠过巨石上方,水潭全貌一目了然。 便见这水潭正是一只眼睛形状,两头略尖,两边圆,潭中石岛正是瞳孔模样。又见那石岛之上,根根嶙峋怪石犬牙一般支棱着,看似杂乱,却似暗合某种阵法规律。 而石岛正中,赫然却是一颗骷髅头,足足比常人头颅大了两三倍。 再凝目细看,才看清那骷髅并非真正头骨,乃是一块石头,表面很是粗糙,未见雕琢痕迹,似天然生成,只是两个并排的凹陷浅坑,乍看之下如骷髅的眼洞而已。 再看那何三郎,仍是端坐在一根石柱之上,其下不远处的,几块怪石之间,正靠着一玲珑身影,一袭淡紫罗裙,正是那紫裙女子,其窈窕身躯之上,被一条看着像是什么妖兽皮筋制成的骨白长绳缠绕,束缚得死死的,丝丝尸气萦绕其上,稍稍一动,便又收拢一分。 此时那女子脸上已然没有面具遮盖,惨白的面庞之上,数道血痕,污水沾着几缕乱发,虽非绝色姿容,也是俏丽出尘。 丁辰看在眼中,竟隐隐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也不知道此女到底是无畏,还是另有依仗后手,明明一副狼狈之极的模样,居然仍是丝毫不惧,面露嘲讽之色。 显然那何三郎也是有些疑惑,眉眼微睁,一丝精光浮动,旋即故作镇定,幽幽开口,“仙子不愧是天魔宗嫡传弟子,光是这份镇定气质,也是令人叹服……” 女子眉眼微动,也是开口道,“也谈不上镇定,我既然被这蟒皮捆尸索缠上,也没想过能安然脱身,只是你想要轻易逼我就范,却是妄想,只要我不愿意,天魔宝相功不动,我这具肉身也不过是具普通皮囊,大不了一死而已,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呵呵,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那姓何的闻言,却是不慌不忙,一副了然之色。 “唉,白仙子,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识不得银尸前辈手段高明……” 说着又是翻手一指,正是指向那石骷髅,眉眼戏谑,“你看这是何物?” 第406章 幽命血兰 那石头骷髅就在女子数丈之外,自然早就看到,心中也早就猜测其必有什么诡异,只是那骷髅怎么看也是一副顽石模样,看不透有什么奥妙。 “你什么意思……” 白姓女子也是正色几分,斜眼蔑视问道。 “哈哈哈哈哈,有了此物,你不从也是枉然……” 何三郎摇头晃脑,手指一弹,一点白光击出,正打在那石骷髅的眉心,随即咔的一声,便是一道裂缝。 这裂缝一现,便如打破砂锅,裂纹到底,呈蛛网纹路裂开,几息之间已然遍布整个骷髅…… 这骷髅外面竟然只是一层石壳。 便见无数碎片如蛋壳般掉落,每翻落一片,那石头之内便多映出一点红晕,仿佛有什么妖异呼之欲出。 随着这些碎片逐渐散去,一块模样怪异的石头出现在眼前。表面布满了癞癞疤疤的纹路,通体呈现出血红色,血染一般触目惊心。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块怪石内部一道神秘的红光,并不耀眼夺目,却分明能感应到一股奇异的仿若心生的胎动,一颤一抖,血红光晕映照。 丁辰心下惊疑,他之前明明用空明之瞳,查看过那石头骷髅,虽没看透,却也并未发现其中有什么古怪。 此时又是凝目细看,便见那怪石却非实在一块,四周癞疤痕迹,分明是无数镂空细孔,其内乃是空腔,似有什么影子摇曳。 “这难道是,……,幽命血兰……” 丁辰尚未看出什么端倪,倒是被那白姓女子一口叫破。 “哈哈哈,天魔宗果然不凡,你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何三郎闻言便是大笑起来,才继续说道,“白仙子,有了这幽命血兰,就算我结的是伪丹又怎么样,只要炼化了这血兰,朝夕之间便可将金丹补全,到时候,将你一身精血催发出来,还不是容我予取予求吗?哈哈哈哈哈……” 眼见那姓何的一副猖狂,白姓女子此时脸上也是第一次显露出一丝凝重,可见这何三郎所言绝非空穴来风。 女子眼中慌乱一闪而过,转瞬还是正色道,“姓何的,你也别太过自信,这幽命血兰乃是传说之物,不说这颗兰草是否真的,就算是真的,其具体功效都是坊间流传而已,你就不怕服用之后,直接短命吗?” “啧啧,这就用不着仙子你担心了,既然银尸前辈之前所言都已然应验,那这血兰也必不会有假的。” 女子闻言,脸色更是惊疑不定。 “是那银尸告诉你的?这怎么可能,这骷髅坟秘境发现也不过几百年时间,那银尸少说已经自封自闭三千年了,他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有幽命血兰……” “哈哈哈……” 何三郎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不止。或许是看到那白姓女子终于无法再保持镇定,心中畅快,面上便是露出一副自得的神态。 “可笑,我无间宗真正的底蕴和实力又岂是外人可知的? 这幽兰谷地,我无间宗早在无数岁月之前,便已经着手经营,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无比铭刻着我们无间宗的烙印!谷内藏着这么大一处秘境,又岂能瞒得过我无间宗的眼睛? 那鬼宗不过耍点阴谋诡计,趁我无间宗一时势微才得手,殊不知,所吞并的也仅仅只是我无间宗的一些表面势力罢了!” 正说着,那何三郎却是突然噤声,似乎反应过来,目光冷冷盯着下方的女子。 “阁下是在套我的话……?” 语气冰冷,说完,似又释然,也不等白姓女子开口回应,又道,“套话也没关系,你还能翻起什么浪来不成……” 说着自顾自的抚掌闭目,调息起来,却也不再开口。 白姓女子也是不知是否是真的无计可施,一时四下都是安静下来。 如此情形,倒是让一旁的丁辰心中有些打鼓,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犹豫之际,又再次听得白姓女子开口,只是这次语气却是大不相同,却是一声凄婉哀叹。 “唉……,何道友,小女子服了!” 声若闻莺,婉转中竟有一丝魅惑。 与此同时,就见此女娇躯微微扭动,如同水蛇一般灵活;眉眼之间饱含春意,似有无尽风情;酥胸傲然挺立,仿佛要撑破那薄薄的衣衫;罗裙之下,一双如白玉般的修长小腿若隐若现,小巧的玉足轻轻绷直,宛如经过精雕细琢;整个身材更是凹凸有致,玲珑曲线一览无余,尽显婀娜多姿、妩媚动人之态。 “既然事已至此,妾身也是无计可施,还请道友垂怜一二吧……” 那何三郎闻言虽未睁眼,但也是眼角微挑,“哦,仙子怎么突然一下就想通了?” 白姓女子又是一脸的柔媚,身上的狼狈更是突显楚楚可怜。 “之前所言,也是因为妾身被道兄所制,心中有些愤懑,言语之中多有冲撞,实在是妾身的过错,还望道兄海涵……” 说着,一双美目流转,黛瞳秋水泛波澜,明眸梨花带春雨,瞟向那何三郎。 却不想那何三郎此时倒是端了起来,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女子怯生生又道,“说来,也是妾身我不识好歹,错怪了道兄,妾身被擒,说来也都是我自己不知深浅,妄图和那银尸前辈一争高低,徒耗那引神符法力,最终反被其所擒。 最后,若非道兄出言,小女子只怕已经身死当场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是吗?我可是要取你元阴的哦?” 何三郎闻言,似乎很是得意,微微睁眼,一丝淫笑便是按捺不住的浮于脸上。 白姓女子一见何三郎如此,竟是海棠春色染红脸颊,一副羞赧之态。 “道兄与我有救命之恩,以一身……元阴相酬,本也是应当的……,只是……” “只是什么……” 也不知这姓何的是真的淫心大动,还是如何,双手拂膝,上身微微前探,一双眼睛似乎都要耵到那女子的胸口上了。 第407章 守宫丝 女子脸上红晕越发娇嫩,耳朵,脖颈都是羞红一片。 丁辰一见,心里有点泛酸。 却见女子似乎在略迟疑一下,这才目似秋波,声娇若莺。 “……,只是吧,道兄想必也是知道的,妾身修炼天魔宝相功尚不精深,即便是被强行激发,对道友作用也是不大......” “哦?那又当如何?” 眼见面前女子媚态丛生,何姓男子眼中却是多了一丝别样意味。 “......,嗯,其实,道友要想真的得偿所愿,还是得你情我愿,两厢和合,方能顺遂......” “......,倘若道兄愿意放妾身一条生路,再将......,再将那血兰花蕊分给妾身一点,呵呵,妾身便甘愿为道兄侍妾,任君采撷……” 女子开口,一脸的娇羞之色。 “仙子只要点花蕊?” 何姓男子盯着面前女子,嘴角讥诮开口,语气有些玩味。 紫裙女子仍是一副娇弱姿态示人,红唇轻咬,好不诱人。 便听何姓男子突然哈哈訾笑,脖肩轻摇。 “仙女倒是识货,这血兰花蕊最是滋养元阴!也罢,既然仙子都开了口,在下又岂是如此不解风情之人,只要你愿意全力助我,分你一些又有何不可......!” “道兄此言当真,可万不要欺瞒小女子呀?” 女子娇声说道,似也是投桃报李,身姿又是一扭,香肩微颤,竟是将肩上一抹衣襟散开,便见雪嫩肩头,特别是那云门、中府二穴之间,一点朱砂痣,殷红如血,被这雪白肌肤一衬,格外诱人。 姓何的眼中精光一闪,舌头极快的舔了嘴角一下。 “放心,在下必定不负姑娘的情谊……” “那不知郎君,何时......开始呀?” 一听何三郎应允,白姓女子倒似乎还心急起来,连称呼的换了。 何三郎似乎很是受用,挺胸昂首,嘴角带着恣意的笑。 “不急,这株血兰封禁日久,这番破禁显露,还需一个时辰才能开花,到那时,药效才是最好……” 说着,双目缓缓闭合,一副打算入定调息的架势。 就在此时,女子眼中突然精光一闪,酥胸一挺,那朱砂痣赤红血光乍现,便有一道红丝遁光般射出,直钉何三郎下丹田。 “哼!” 一声轻哼,何三郎明明没有丝毫反应,却是一身尸气勃然而起,刹那间盘结凝成一团,正挡在其丹田之前。 “噗”一声轻响,那红丝一刺即入,却是生生停住,再难寸进。 对方竟然早有防备。 “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安分,哼哼,只是你这‘守宫丝’也不怎么样呀!” 一道不屑的嘲讽响起,却见何三郎连眼睛都没睁,平置膝上的指诀轻弹,就听指甲咵的脆响一声,那捆尸绳应声收缩,其上蛇鳞如鲜活般蠕动,似乎要直接勒进女子肉里去一般。 紫裙女子一击不中,仍是不屈,强撑着翻转身子,拧眉咬唇,立时香唇咬破,撅嘴噗的一声,又是喷出一丝血线,正附在那红丝之上。 “呲呲”声响,那守宫红丝当即一抖,越发赤红,红光顺丝而走,仿若炙热无比,那尸气团立时烫出一个空洞。 何三郎暗道不妙,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肚子蛤蟆般一鼓,似有一股尸气从其肚脐中喷射,尸气前后两团交融,立时化作蛇形怪手,一把缠住那守宫红丝。 而借着那尸体喷出的反力,何三郎身形弹身而起,乘风而起,脚下虚踏,连点半空急退,大袖抖开,挥手尸气化掌劈出。 便见一道惨绿掌影连闪三下,已拍至女子胸口。 女子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不躲不避,生受了那一掌,强撑一口气,又是一道血线喷出,红丝立时一晃,陡然延长数倍,呼呼凌空卷曲。 那尸气似乎正被此守宫红丝所克制,立时绞散。 “嗬~吐!” 却听似一声咳痰之声,正是何三郎张嘴,就是一口腥臭浓痰喷出,被尸气一卷,竟是化作一道月牙飞刃,正斩开那红丝上,便是一股焦烟升起。 一股墨绿之色飞速沿红丝窜走。 女子眼中恨意不减,含胸轻挣,红丝断开飞灰,手脚虽受制,仍是强行再度翻身。 刺啦丝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却是女子借旁边岩石勾破紫裙,露出雪白大腿,就见一朵艳红芍药娇嫩欲滴。 这芍药纹身一现,似整个鬼瞳潭上空都飘荡起一丝淡淡的幽香,同时,那芍药花蕊中点点猩红,似有飞星闪出,却又是一蓬红丝,细如发丝,凌空乱舞。 “够了,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何三郎暴喝一声,眼中杀意森然,双手十指发力,血管突然喷张,竟是爆开,一片血雾。 再看那双手,已然枯瘦如皮包骨,惨绿猩红混杂,唯有指甲漆黑,已有半指长,泛着精铁的乌光。 这是化尸了? 暗处的丁辰看得心惊,不知该不该插手。 女子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如此境地还有后手,就见其突然甩头,一点翠色激射而出,却是她头上发簪。 冷翠流光凌空划过,砰的一声,发簪之上一片玉叶崩碎,灵气一振,发簪当即凭空消失不见。 下一刻,已在何三郎脑后,直刺玉枕。 姓何的也是警觉,头颅猛地转动,生生将脸转到背后,张口就是一嘴的尖牙,一口竟将那发簪叼住。 就在此时,芍药纹身所发红丝也趁乱缠来,看似没什么力道,却是将何三郎手脚都绞住,如同风筝线一般绷得笔直,颤巍巍晃荡不止。 几乎是同时,就是呲呲声响个不停,正是何三郎一身尸气大有溃散之势。 眼见得手,紫裙女子心下一喜,就要强催真元,挣脱那捆尸绳。 “雕虫小技……” 何三郎喉咙中闷哼一声,一股气势凌然而起,赫然正是金丹级别的威势。 女子见状更急,挣扎更剧烈。 就听得冷笑连连,何三郎体内原本还有的三分的灵气乱窜,一身尸气却是更盛,右手缓缓翻腕,不急不忙抓了一把红丝在手,乌黑指甲轻轻一划,红丝立断。 眼见对方又抓起另一把红丝,白姓女子眼露惊恐,却已无计可施。 看着这平时里,总一副神女般清雅的女子,何三郎说不出的畅快,手上力道重而缓慢,似在欣赏女子被恐惧煎熬的娇容。 刚要用力,眼珠猛地向一侧转去,厉声喝道,“什么人……” 第408章 尸珠 话音未落,何三郎右手中指用力一弹,却见那指甲勃然射出,嗖的擦出剑啸之音,直打丁辰所在方向。 那女子惊疑之际,却是极擅抓住机会,大腿上芍药纹身水洗一般褪去,顺势往那红丝流淌,立时,红丝如受大补,赤红炙热,更是绞成三股红线,力道陡增。 就听得喀嚓骨碎声响,又是一声惨叫,那红线竟如钢索一般生生将何三郎的左手扭得变形。 受此一激,那飞出的指甲力道不稳,稍偏三寸,就是入石三分。 丁辰骇然,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却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一手拂过面上琉璃面具,清光浮浪,另一手攀石而动,果断飞身跃起,一身太白金光全力激发。 一时间灿若金阳烈日,光辉爆闪,却是来了个先声夺人。 那何姓男子正待要对付那红线,却见一道璀璨金影闪现,也不知来者敌我,却是一时被这骇人的金光唬住,下意识就要急转退开。 谁知刚刚一动,那红线却是丝毫不松,仍是死死勒住,力道更盛几分,几乎要将其手腕勒断。 丁辰看在眼中,当即一声大喝,“前辈勿忧,晚辈是来相助您的!” 几乎同时,金光之中,一道乌黑灵光飞出。 而更早一步,七缕金光已然闪现,锐光飞旋,交错成阵,正是那知秋七剑对上那红线,一通乱绞。 红线虽是坚韧,但被何三郎全力拉扯,本就是强弩之末,再被剑光一绞,当即斩断一根。 紫裙女子一时面色惨白。 却说何三郎,见对方似乎真的是来相助自己的,心下略松却并未放松警惕,手中尸气灵力杂糅浮动,一把将那乌黑灵光抓住。 垂眼一看,却是一块黑铁令牌。 “隐宗令牌!” 何三郎一愣,挑眉就想看对方是谁。 却见那金影遁光裹挟,踏水踩石,已至身前丈许,挥手就又是一道剑影直刺那紫裙女子。 “且慢!” 何三郎心里还想着夺了那女子元阴滋养肉身,当即开口想阻止,却不想恍惚间,与那来人四目相对。 却见得一张血迹淋漓的阴笑容貌,不禁陡然色变,惊骇出声。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这张脸赫然竟是前不久,刚被那银尸撕咬成碎片的孟姓男子。 这一声出口,何三郎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假扮而已,当即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筑基小辈,安敢造次!” 口中咒骂,脚下尸气如虹,奋力扭肩,左手红线一挣不开,二挣不断,干脆断腕脱身。 同时双袖翻花,荡起尸气反推又退,而其胸前,各有一道黑白光影闪出,砰的一声合在一起,赫然一面太极圆盾。 那“孟姓男子”容貌,自然便是丁辰暗催琉璃面具所化,此时更是不退反进,眼见那圆盾祭出,当即嘴巴一咧,似笑非笑之际,嘴巴猛然一张,便见一点蓝紫光点微闪,瞬息喷口而出,激射直冲何三郎而去。 却是一颗蓝紫晶珠,不是那凝霜珠,又是何物! 圆盾之上黑白二气飞旋,就要结成防御灵盾,而那蓝紫圆珠速度却是极快,已然撞到当前,就听的一道极为清脆悦耳的冰碎玉裂之声。 何三郎到底低估了此物的威力,听到这声音已然来不及反应,一股极致冰冷的气息瞬间爆发,窒息的冷意扑面而来,仿佛来自于极地深渊,触之即僵。 寒元之力汹涌激荡,刹那间,大半个鬼瞳潭都被彻底笼罩在了其中,只听得一阵哗哗脆响不绝于耳。 下一刻,已然满眼晶莹,冰刺重重,尖锐似矛,霜花凝练,坚冰如铁。 而那冰霜正中,何三郎,连人带盾,已然冻成一坨,脸上甚至还带着之前的蔑视和怒意。 那寒元之力也实在霸道,饶是丁辰祭出凝霜珠后,立刻翻身后退,又提前调整攻击了方向,仍是被那寒气波及,半边身子都是挂满霜花。 趁他病,要他命! 一见何三郎被冻住,丁辰也顾不得其他,强撑一口真元,金光浮动,护持全身,脚踏星斗,清尘鞭倒握,知秋剑被金元剑气催动极致。 剑指穿空,知秋剑至。 眨眼之间,已绕到何三郎脖颈,盘旋一绞,没有丝毫凝滞,一颗大好的头颅便被斩落当场。 飞剑之后,丁辰紧随而至,来到何三郎身前不远,正要查看一二。 便在此时,却听得喀嚓一声,那太极圆盾表面冰凌破裂,翻落开来,赫然却见圆盾遮挡的区域,并无霜冻。 尚不等丁辰有什么动作,便见胸口皮肉鼓动一下,一颗惨绿珠子模样的东西瞬息破胸而出,直撞其胸腹。 丁辰心下一急,也不管那珠子是不是何三郎的金丹,清尘鞭一抓在手,当空横扫。 “不要……” 却是那白姓女子一声惊呼出声。 只是她的提醒已然晚了,清尘鞭应急而出,巨力难收,正中那珠子。 便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珠子立时爆裂,磅礴的尸气喷张而起,大有天崩地裂之势,震得整个鬼瞳潭山洞似要坍塌。 一股凌冽的气劲肉眼可见的向四面八方撑开。 丁辰首当其冲,只觉一股巨大之极的力道正面冲来,身子立时倒飞而出,四肢乱摆,完全不受控制。 又是砰砰砰几声,后背连连撞碎数块石头,才轰的一声跌落在潭心石岛边缘的一块巨石之上。 口中大口鲜血喷溅,四肢瘫软,烂泥一般滑落。 整个地下水潭,都被震得碎石乱飞,四面裂缝密布,冰封的潭面,已然轰击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一股气流自丁辰进来的那道石缝倒灌而出,压出强大的气劲,生生将瀑布都斩断一时。 也不知等了多久,轰鸣回荡之声才在这幽潭上空安静下来,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灰尘霜雾才慢慢落下,四周一片死寂。 而此时,丁辰的脑海中如同浆糊一般,甚至连一身的剧痛都是感觉不到,唯有喉咙中呃呃呃的响个不停。 恍惚间,就听得不远处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以他以往的警觉,怎么都得稍作防备的。 可如今的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己的,脑中空白一片,丹田静如死水,别说动一下手脚,连动一下念头都觉得费劲。 只剩一双眼睛空洞的半睁着,胸口轻颤,幽幽喘气。 第409章 青簪仙子 “这位道友,你还好吗?” 就在丁辰神魂飘忽之际,却是一道略带几分焦急的女声传来,听着像是远从天边传来。 随即,便觉得一道和煦温暖的气流,自中丹田灌入,如春雨润化,煦日初升。 良久,丁辰才觉得呼吸有了几分力气,眼珠生涩的转动一下,看向身旁的紫裙女子。 女子见丁辰终于有了反应,脸上也是一喜,刚要开口,却见丁辰直勾勾的盯着她。 丁辰重伤,脸上琉璃面具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本身容貌便是显露出来,仪容虽是不怎么齐整,但一副病怏怏的面容,倒有点白面书生的感觉。 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女子脸上便显红霞微酝,不由得低眉垂目,不敢抬眼直视,只有芊芊素手,轻抚在丁辰胸口,法力仍是灌注不停。 鬼瞳潭,静谧无波! 石岛中央,那颗赤红镂空的浑圆石头,却是丝毫没有被之前的爆炸波及,隐隐约约,便见其中,一点红晕微微闪动,摇曳生姿,无声无息,一缕淡不可闻的清幽香气,飘飘渺渺…… 相顾无言。 一人斜躺乱石之中,一人跪坐一旁,一个全神贯注,为人疗伤,一个目不转睛,看得出神,自然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幽命血兰已然悄然开始绽放。 又过了好一阵子,女子明显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丁辰仍浑然不知,气息微微恢复,便是不由自主的喉头一动,似喃喃自语,脱口而出。 “真好看……!” 声音虽轻,女子却是听得分明,青春年华,被一个清俊郎君由衷赞美,对自己更有救命之恩,自是心神微漾,面带羞涩。 正要开口,不知怎的,女子眉心一道灰色细纹,毫无征兆的一闪而过,猛然让她想起之前那何三郎的一脸淫邪眼色,心神难免浮动,立时生出一丝不悦,眉眼之中便显愠色。 丁辰见状,还以为对方是恼怒自己唐突无礼,忙挪开眼神,一副有气无力的尴尬轻咳两声,才幽幽开口。 “我……这是……要死了吗?” 女子闻言一愣,心下又是不忍,眼中愠色稍减,踌躇片刻,才微微叹息一声,一摸自己手腕,却是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的储物手镯还在那何三郎手中。 “你且等等!” 女子低语一声,便站起身,微提罗裙,丝绦飘摇,浮空虚踏几步,人已飘然远去。 几个呼吸后,人又再度回转,便听得叮当几声。 丁辰微微侧目,便见三枚储物戒指,四五个储物袋掉落在他身边。 紫裙女子随即跪坐一旁,一边翻找这些储物灵器,片刻后却是轻叹一声,缓缓坐到一边。 “那尸珠乃是那银尸尸气凝聚,全然爆开的威力,不亚于金丹修士全力一击,你纵然有太白金光诀护体,但修炼尚浅,金光只能护持表面……” 随即语气也是一黯,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阁下筋骨虽无大碍,但是内伤,还是,有些,重的,这里都是些寻常丹药,只怕不对症……” 丁辰此时也算是稍稍缓了过来,真元渐渐有了反应,上清长春功着即运转起来,便觉丹田之内,隐隐作痛,显然是丹田震荡受创之故。 这哪里是有些重,分明已经伤及根本,又岂是寻常疗伤丹药可治的,随意服用,只怕还有害无益。 可一见对方这副歉疚的表情,心中却并未太过悲戚,只是苦笑一下,说道,“不碍事的,养养就好了……咳咳……” 明显的宽慰之言,女子如何听不出来,眼中歉意更深,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只将自己的手镯戴回手腕,将其他的拢在一起,轻轻一推。 “那何三郎是你所杀,他的东西自然归你,我只拿回我自己的即可……” 说着,又是故作轻松的嫣然一笑,眉眼弯弯,俏皮调侃道,“你可别说我天魔宗占你们碧落神宫的便宜。” “在下并非碧落神宫弟子……” 丁辰也没有去拿那些东西,苦笑着手脚并用,想坐起身来,谁知一动,却是牵动心肺伤势,又是连连猛咳了好几声。 女子连忙又是伸手扶住,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欸,你不要乱动,是不是碧落神宫的弟子都不重要,我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微微用力,让丁辰靠在石头上坐好,发丝扫过丁辰鼻尖,挠痒一般,一股淡淡的体香,一飘而过,引得他一时怅然若失。 丁辰的异样,女子倒是没有发觉,回身坐好后,又是闲聊一般开口问道,“你不是碧落神宫的弟子?可你分明修炼的就是太白金光诀呀……” “在下不过是散修而已,学得杂了些……” 丁辰简单答道,也算是如实相告。 女子闻言,却是一脸的不信。 却不说太白金光诀乃是碧落神宫的秘传,外人如何得知,单说其修炼的难度,哪里是散修能够负担得起的。 眼中浮起一丝探究,想了想,倒也没深究,转而换了个话题。 “道友从那无间密殿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吗......?” “啊,你是怎么......?” 丁辰惊疑开口。 “呵,你是想问我是怎么发现你藏在那山壁中的?” “嘿嘿......” 被人抓包,丁辰略有些尴尬。 女子轻笑,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才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应该也看到我动用引神符了吧,那是我师祖以一道本命神魂炼制,足可使我的神识短时间内达到堪比炼神修士的强度......” “那姑娘的师祖岂不是......” “小女子的师祖正是青簪仙子!” 女子说得很是随意,丁辰听得却是心惊,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簪破青天! 魔道第一女修,也是魔道四宗唯一的炼神女修! 青簪仙子箫卿的鼎鼎大名,便是他还在洞玄宫蹉跎岁月之时,就已经听过了! 而震惊之后,丁辰眼中的神采却是黯淡下来,他虽早就猜到此女来历不凡,却不想会如此不凡,心情更是瞬间沉到了谷底。 唉,这身份,未免也太悬殊了些....... 女子含笑不语,显然对对方的反应早有预料,简单拢了拢个发髻,并未察觉丁辰的异样。 她的发簪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毁,便又从储物手镯中掏出一只发簪,轻轻插上,固定发髻。 丁辰本无意去看,却是女子插上发簪之时,俏脸微微一偏,发簪正落入其眼角余光之中。 黄鹂簪!? 怎么会在她手里? 第410章 江念真 云髻雾鬟般的乌黑长发,虽还有些散乱,却丝毫不影响女子的秀美。 只是,那发髻之上插的黄木发簪,勿论从外形还是材质,便是那有些古拙的雕工,都分明与江真人留下的黄鹂簪几无二致。 丁辰心中惊诧,暗调神识沟通胸口的储物戒指,却见戒指还在,附着神念印记也未有任何异常。 心下不由更是古怪几分,神识再探,便见自己的黄鹂簪也正安稳的躺在其中。 这怎么回事? 疑惑着将神识抽回,再看女子头上。 有了对比,这才发现,虽然两簪皆雕作一只展翅欲飞黄鹂,却是一只头微微往左,一只头微微向右。 之前也是他看得恍惚,倒是一时没有发觉。 “怎么看着,两只发簪像是一对呀?” 丁辰心中暗道,猛然却是想起当初那陶师伯曾经好像说过,自己的师娘好像是姓“白”来着…… 不会这么巧吧? 这姑娘看着不像是七老八十呀! 但是修士的年纪哪里这么容易看清,他也不便直接催动空明之瞳去查看人家女子的骨龄。 而且,自己能取假名,对方又为何不可,也未必真的姓白? 仿佛是在安慰自己,心中胡思乱想,脸上变颜变色。 女子那边终于察觉到丁辰的异样,只是不好发问,只得整理好发髻,便自顾自的安静调息打坐,恢复法力。 总得问个明白吧! 片刻之后,丁辰心下犹豫三思良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于是,试探着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姓白……吧?” 女子并未完全入定,闻言明眸微睁,皓齿轻启,刚要开口,却见丁辰一脸古怪的表情,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便觉有些好笑。 却不想嘴角刚刚勾起,瞳孔之中,一点诡异灰芒闪过,没由来的,心下便是生出一丝怪异情绪,引得嘴角笑容一僵,一开口,语气便冷淡了几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冷淡,丁辰也是颇为尴尬,心中猜测对方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登徒子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支支吾吾的笑道,“呵呵,也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见对方如此表情,言语闪烁其辞,顾左右而言他,女子心下不免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不答反问道,“道友,你我素不相识,你明知那何三郎有金丹修为,为何还要冒险救我?” 丁辰闻言一愣,更是不知如何作答。 自己那点心思却是不好明言的,万一对方真的是他师娘,岂不是乱了纲常伦理…… 见对方犹犹豫豫,不肯直言,女子心中原本的那丝好感不由得又淡了一分,本想随意搪塞一下,只是转念又想到,对方毕竟甘冒奇险,出手相救,若是自己连真实名姓都不肯相告,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女子身子微微动了动,一边伸手虚发一道灵力,轻探丁辰心脉,一边檀口轻启,闻声道,“在下并不姓白,只是因为母亲名字里有个白字,所以在外行走时,常用白姓化名而已……” 果然不是真姓,丁辰心中,一时也不知该是高兴还是失望!却又想到对方母亲名字里有个“白”字,难道...... 丁辰正想着,女子见其伤势还算稳定,却又随口继续说道,“其实,我本姓江,家母赐名‘念真’……” 女子话尚未说完,丁辰却是一个愣神,猛然间,眼中惊喜之色难以掩饰。 江,念……真? 就凭这名字,绝对错不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来了几分力气,一激动竟是挺身坐起,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出,一把便抓住女子盈盈一握的手腕。 “师......,师......,咳咳咳......” 可惜“师姐”两字还没叫出口,便是忍不住连声咳嗽。 “你干什么?” 手腕突然被陌生男子抓住,女子当然惊怒,一声娇喝出声,急忙抽手,不想丁辰本就虚弱,纵然女子也并未用多大力气,被这力道一带,身子不稳就是前扑。 好巧不巧,该死不死! 一张小白脸,正好撞在江念真婀娜起伏的胸口尴尬之处。 一瞬间,两人都是一个愣神,生生僵住片刻,脸上皆是绯红一片。 丁辰连忙就要坐起身来,谁知脚耙手软,根本使不上力,头刚刚抬起一点,脸又撞了上去,来回挣扎,还拱了向下! 之前那次,丁辰慌张之中,还没有什么感觉。 而这一次,那饱满丰盈,充满活力和弹性的感觉,夹杂着一种莫名的神秘,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些刺激了。 可她江念真是何许人? 堂堂天魔宗的嫡传弟子,师祖更是炼神期的大能,身份何其尊贵,哪里受过如此“轻薄”? 之前应付那何三郎,乃是不得已之举,已是其平身之耻,却不想面前这个刚刚还一副彬彬有礼模样,转眼竟作出如此下作之事! 一时间,又是失望,又是恼怒,不禁杏眼圆瞪,几要喷火,一把将这“登徒子”推开,自己则是闪身退开老远。 盛怒之下,女子出手力道自是不轻,丁辰当即翻身后仰,后脑勺正撞在石头上。 就听“啊”一声惨呼! 脑瓜子疼得一抽一抽的,有心想解释,却哪里开得了口。 江念真一脸阴沉,心中最后一丝好感似还在挣扎。 却在此时,其眉心一缕银灰光芒乍现,那丝好感宛若狂风中的烛火,瞬息而灭,便觉眼前这男子,却是哪哪儿看着都不顺眼了。 胸中一股无名火升起,腹内真元激荡窜涌,眼中杀意闪过,袖中玉手当即斜上抽出。 “啪”的一声,正抽在丁辰左下颚,更是隐隐有骨裂之声。 这次力道,却是用了十成,法力气劲甚至透体直冲灵台神魂。 丁辰丝毫防备也无,别说太白金光,就是普通的护体灵光也未曾催发,整个身子直接被抽得飞了起来,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还没落地便是当场昏死过去。 似还不解恨,女子剑指如锋,凌空点出,一道暗紫真气,破空正中丁辰檀中大穴。 一声闷响,丁辰胸口如遭重锤,倒飞跌落,后背正撞在一块尖石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似在这鬼瞳潭回荡! 第411章 两宽印 丁辰破布袋一般的身子软趴趴的从那尖石上滑落,侧躺在地。 江念真双眸目光颤抖,瞳孔内映照着一张惨白清秀的面孔,口中鲜血泉涌一般溢出,四肢生理性的抽搐几下,便再无动静。 “喀嚓......” 那骨裂之声似乎还在其神魂中回荡,明明轻微至极,却如寒天惊雷! 女子猛然心口一疼,蹙眉之间,一股夹杂着愧疚、不安、担忧,乃至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浮上心头,似将那眉心灰线一压而灭。 满眼的不可思议! 江念真看着自己冰凉微颤的手,唇色煞白。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如此冲动?回想刚才情形,对方分明也不是有心冒犯,更何况对方乃是自己救命恩人,自己怎么突然如此决然,还下了杀手……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女子已然心乱如麻,下意识想要过去查看一下丁辰伤势,刚要抬脚,脚下却是定住一般,怎么都迈不开步,喘了喘气,才将神识颤抖着小心投射出去。 其实,都根本不用细探。 神识刚扫过丁辰,便知其上、中、下三处丹田都是惨淡一片,气血衰败,浑身七八处骨裂,特别是腰椎,伤势之重,就算此番能保住性命,也多半会变成废人了。 目光又是不忍的移动到丁辰那煞白脸庞之上,口鼻中淌血,半张脸都像是浸没在血泊之中。 芳心已乱,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的从容淡定,处变不惊,心如刀绞,眼中泪光已然难以自持。 就在其手足无措之际,身后忽现一股妖异的血色红光,如朝阳火晕,如落日残红,映得整个洞中一片血色。 如此异变,江念真猛然心神一抖。 慌乱回头,便见那浑圆一坨的赤红镂空怪石之中,红光大放,整块石头都是艳红透亮,彤彤红晕,层层丹霞,光照四方。 正是那幽命血兰之花完全开放了! 江念真似乎想到什么,旋即翻身,一步跃起便是来到那红石之前。 水袖抖开,一道灵光闪过,镂空红石立刻崩裂化作细碎沙砾,便见一棵通体嫣红的兰草,花叶泛着妖异的光,开得正盛。 江念真也不多想,右手翻转,剑指当空点出,一股柔力量射入红粉沙砾之中,挑动那血兰附生的红石,红石散开,整棵血兰缓缓浮空而起。 枣红的根,绛红的茎,朱红的叶,玫红的花,桃红的蕊,晕染一片。 凌空虚抓一下,血兰入手,一股浓浓的生机,直冲心肺。 江念真被那生机一激,下意识就想一口叼下那朵兰花,却是玉唇微张,贝齿轻启之际,心中勉强生出一丝清明。 恍惚间,幽幽回头,遥遥便见血泊中的那人,生机流逝,气息已然衰败之极。 双手捧着那幽命血兰,女子也是有些犹豫。 这等传说之物,能不能救人,她也没有什么把握,只是,此时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俗话说,关心则乱! 也由不得江念真多想,一咬牙,双手法力一搓,灵元涌动,生生将这整株血兰便揉为一团。 此物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炮制,只隐约记得传说是可以生服的,一手隔空轻转,灵元散出轻轻掰开丁辰嘴巴,另一手食指轻弹,便见一颗血色小球飞来。 入口,丁辰喉结下意识的动了动,见其还有吞咽的本能,江念真也是松了口气。 便听“咕咚” 一声水响,那幽命血兰所化草团便入了其的腹中。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丁辰呼吸似乎通畅了些。 江念真紧张的心弦略松,正打算候在一旁,等待药效发作,万一有什么异变,也好随时出手相助。 却不想,便是这霎那的心绪摇动,神魂再度不稳,恍惚间,眼中神采略一失神,眉心那诡异灰色细纹再度浮现。 而这一次,来势更是强硬,前一刻还是毫不起眼的灰败之色,下一刻便转为白光闪动,继而似银光灼灼,如同一粒滚烫的火星,溅在眉心,烧红的烙铁一般,直刺灵台。 “嘶……” 如此剧痛,刺得江念真当即惨叫一声,手掌猛地拍在额头,立时发现那灰芒的存在。 “两宽印?怎么回事?” 江念真惊呼出声,不过刹那之后,表情却由惊慌变为惊诧、狐疑! “难道是母亲......?” 口中呢喃,秀眉微蹙,却在下一刻,转而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镇定,丹田真元一浮而动,纤纤玉手法诀变幻,十指尖上灵纹如烛火飘摇,翻花一般。 “呔!” 一声轻喝,十指结印,状若蝴蝶。 赫然,其识海之中,波澜乍起,神念翻涌如潮,一身诧紫灵光蒸腾飞扬,宛若流云盘旋。 便见其眼前,八根纤毫细针凭空飞速凝成,电光火石,直刺那眉心灰芒。 竟是毫不迟疑! 而那灰芒也是怪异,似有生命一般,毫针一现便是察觉到危机,当即忽闪,转瞬消逝。 根根毫针,正中印堂眉心,却是刺空。 江念真目光凝重,法诀再变,却在此时,那灰芒突然凭空闪现。而这一次,没有丝毫停滞,灰芒直接凝出一个怪异的印记,恍若一枚唇印。 毫针毫无余力,立时溃散无踪。 江念真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古怪神念轰然压在其神魂之上,立时就觉身体、四肢一僵,浑身真元法力,竟是动弹不得分毫。 几乎同时,那银灰唇印散发出丝丝灰芒,如樱唇哈气,一丝无法抗拒的香风吹入江念真的识海之中,似熏风吹拂檀烟,诸般纷乱的思绪,刹那间,烟消云散,又似月下秋波,粼粼荡漾,浮躁的情绪,转瞬间,风平浪静,清澄一片。 一身僵直的气息、力道,都是缓缓落下,眼中神采灰白变淡,似要沉沉睡去。 就在双眼将闭未闭之时,那灰芒便再度隐去,只剩下略有些苍白的俏脸上的茫然。 又过了好一阵子,女子空洞的瞳孔中才慢慢恢复了些许神采,却是再没有半点之前的情绪,彷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呵气如兰,扶风若柳。 江念真缓缓起身,挺胸玉立,玉手轻抚裙摆。 略整理了一下,目光这才垂下,看了一眼靠在一旁的丁辰,嘴角虽是带笑,然恬静之中,透露出一丝陌生,正如她之前在那无间密殿之中,看着何三郎、徐白马那几个同行之人一般。 “也罢,这血兰就算是补偿吧,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喃喃自语一句,江念真转身,挥手一道灵光洒出,将那何三郎的尸身收入一只储物袋。 紧接着,莲步轻移,一条淡紫长纱飘摇飞出,满是闪闪星光,绕着那窈窕身姿飘荡。 玉足轻顿,腾空而起。 下一刻,此女身影已经出现在三丈之外,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呼吸间便往那出口遁去,眨眼间已不见踪影。 整个鬼瞳潭,恢复静谧。 一半潭水微漾,映着点点荧光,一半寒冰冷冽,不但没有消融,反而又凝结出些冰晶。 第412章 金丹化春泥 时间一点点流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幽命血兰未经炮制,许久都没有反应。 又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如烂泥般瘫软在乱石中的丁辰这才终于有了些变化。 虽仍是昏死,毫无醒转的迹象,但见其浑身似有阵阵热气散发出来,宛若刚出锅一般。 接下来,乳白的热气肉眼可见的变红,仿佛从毛孔中喷出的血雾,继而凝成一团浓烈的血气,笼罩着丁辰全身,混沌不明。 血气似有生命,悄然流转,时而散发膨胀,时而收敛颤抖。 散发之时,喷薄放出的红光几乎要照亮整个鬼瞳潭;收敛之时,连地面上已经有些凝固的血迹之中,似也要被抽回一丝灵元。 反复了不知多少次,血气之中,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下,根根血管纤毫毕现,随着心跳,阵阵波动。 先是平常速度,继而加快,最后便如走珠一般。 搏动愈发有力,周围血气纷纷渗入毛孔,皮肤转瞬由白变粉,由粉变红,继而红得发紫,根根血管如要爆开一般,充气一般鼓胀。 根根筋肉绷得笔直,块块骨骼咔咔作响。 每一次跳动,都是撑得肌肉微颤。 便听“呃”的一声闷哼出声,丁辰整个身子竟是被这力量所支配,真元无意识涌动,挺身浮空而起。 喉咙中呃呃轻响,双目空洞的睁开,四周天地元灵之气狂躁乱走,袖袍发丝无风而动,便觉这鬼瞳潭上空,乃至透过上方数十丈厚土石,隐隐一道灵力旋风就要成型…… 天都峰上,艮岳后山。 层层奇石叠山,圈圈怪石成林,瘦透漏皱,移步景换。 假山掩映之中,一座三层重檐八角殿阁,其外金碧辉煌,彩绘流光,好不华丽;殿阁之内,殿顶八条横梁,五彩丝绦结成团团锦天绣地吉祥节,正中,一条赤金锁链垂下,悬挂着的一盏有些古旧绛纱灯,散发着淡淡的七彩光晕。 殿门口,一位妙龄女子玉手轻抚殿门,正要合上。 便在此时,女子明眸微闪,只觉似有一股极为淡漠的金丹气息,一闪即逝。 女子秀眉轻颤,福至心灵一般望向那绛纱灯,透过那半透的纱绢,便见那万年都如古井无波一般昏黄的灯火,突然炙了一炙…… 鬼瞳潭内,丁辰神魂犹在梦中,四周灰暗一片,层层烟瘴迷雾,触手可及,又远在天边。 意识空灵一片,无知无觉,无思无想,不知天地为何物,不分上下在哪方,浑浑噩噩,飘飘摇摇,沉沉浮浮。 没来由的,却生出一种莫名的疲惫之感,笼罩心间…… 也不知是这人间舍弃了自己,还是自己想要舍弃这人间…… 此间种种,以往种种,未来种种,诸般功法灵宝,时时算计争斗,似乎都是没有了意义…… 两厢自厌弃,何妨且归去? 许就这样下去,也是一种解脱吧! 迷离间,耳边似有轻柔小调飘荡,有些幽怨,有些爱怜,如此熟悉; 彷徨间,喉咙却似有一股古怪味道,就像是师父骗自己第一次喝酒时的辛辣; 恍惚间,眼前一抹紫色飘渺,忽近忽远,看不分明,又心生留恋; 正无所依,四周迷障,丝丝暖意泛起,似和风拂面,似净水濯手,翻滚盘旋,环绕四周,缓缓收拢。 …… 好一阵子,蓬勃的血气似乎被释放了大半,光洁的皮肤上,紫红淤色渐渐消退,浑身鼓胀的肌肉也慢慢恢复正常,寸寸白皙的皮肉,如在温泉热浪中里外皆洗涤了个通透,热汗涔涔,热气蒸腾。 灵气稍稍平复,猛然就觉得一股酸痛、肿胀充斥整个神魂。 紧接着,便有恶心反胃之感,喉头猛地一抽,一大口污血喷口而出,直溅一丈之外。 污血喷出,浑身力气似一抽而尽,站立不稳,复要翻倒在地。 丁辰手脚本能猛的一抖,双膝跪地,双手下意识撑住,气喘如牛。 良久,神念渐渐恢复一丝清明,微微抬头四顾,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心下不由一慌,连忙催动神念内视丹田,竟见一颗眼珠大小的青金色珠子,似刚刚成形,湿泥软胶一般,表面有些凹凸,宛若新生般蠕动,悠悠旋转,带动丹田内真元法力,隐隐盘旋似星河。 犹疑间,又见一道金线混杂其间,如蛟龙摆尾,锦鲤游走,时隐时现。 “这是,结丹了??” 丁辰心神猛地一振,这分明就是是金丹初成的迹象。 也顾不得计较为何突然就结成金丹,强压心头狂喜躁动,赶紧手忙脚乱的盘膝坐定,上清长春功连连催动,淬炼真元,威固修为。 却不想堪堪结束了一个大周天,正要继续,便觉胃中突然火热一片,滚烫至极,似要烧穿肚腹。 丁辰再调神识内视,赫然就见胃中一团杂草一般的东西,似乎已经被消化了一些,血刺呼啦混杂一坨,有点恶心,根茎花叶都是不全,但还是能大致看出,这似乎是一株兰草。 “这是……那幽命血兰?” 一想到这里,脑中却是猛地回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惊疑之际,目光轻扫,便见石岛中那赤红石球已然化作沙砾。 何姓男子…...,凝霜珠……,幽命血兰…… 还有那白姓女子,不,应该是“江师姐”才对,她怎么不在了? 然而,不等其多思多想片刻,胃中血兰散发的血气已然越发躁动,丁辰连忙停下大周天的运转,拼命催动“炼精篇”,想要炼化那剩余血兰。 真元刚刚涌到,丁辰便觉不妙,这株幽命血兰剩余部分少说还有八九成,根本不可能短时间炼化。 但要是不能尽快炼化,一旦这浓重的血气完全爆发起来,即便他已经进阶金丹期,只怕立时就要爆体而亡。 心中虽然贪恋那血兰的强大药力,但丁辰还是果断出手,指点廉泉、天突、中脘等几处穴位,就要强行将此血兰逼吐出来。 干呕几下,却不想血兰却似生根一般附在胃内,不但没有移动分毫,反是被胃蠕动的那几下,激得血气越发磅礴。 丁辰也不敢再试,一边强催真元,运转炼精篇,强行炼化血气,全力延缓其失控爆发。 心思急转,也是急中生智,还真让他抓到一丝灵光。 “如今也只有试试了!” 丁辰不敢多做犹豫,翻手弹指震荡储物手镯,手中灵光轻跳,便多了一只琉璃圆盒。 轻吹一口气,破开封印符纸,盒盖打开,赫然便见一块暗绿色的方糕,却正是前往小西海之前那晚,赵珏所给的那块“绿豆糕”。 此物名为“化春泥”,本身并无什么特殊药性,只是用于辅助炼化某些药力过强,或有特殊属性的丹药的。 此时,那幽命血兰无法克化,倒是和丹药药力过强的情况很是相似。 第413章 黑沙谷 看着这块四四方方的“绿豆糕”,丁辰也不能确定此物是否有用,但想来想去,即便无用,应该也是无害的吧! 要是真能多少延缓一二,也是好的。 正要施法将其运化,以便服用。 不想,腹中那幽命血兰却是半点不给他机会,异变丛生,血气一张一缩之间,隐隐就要失控。 而更惊悚的是,那龙爪一样的兰草灵根,攀附在胃壁上,竟有一种要扎根在此的感觉。 丁辰再不敢犹豫,托手轻抛,卷起一股水元力将化春泥裹住。 入口即化,像是一滩粘稠的面糊一般的东西,带着一股清凉之气。 丁辰暗催那水元力,卷着化春泥入喉下走,直往胃中流去。 同时,胃内鼓动真元,暂时压制幽命血兰张扬的茎叶。 化春泥已至,似一股清泉注入热水,沸腾血气立时冷静下来。 还真的有效? 便见那幽命血兰被化春泥囫囵搅拌和在一起,勉强与丁辰血肉隔开,当即便安稳了不少。 浓烈的血气也不再躁动,丝丝缕缕被“炼精篇”催动的真元裹挟吞噬,化入筋脉骨肉之中。 …… 果然有效! 丁辰一口浊气呼出,危机暂解,心下终于安定了几分。 再度内视体内,便见丹田内,一颗小珠子,腹肚中,一颗大丸子,令得他也是不由得莞尔。 这块“化春泥”分量颇足,应该能如此维持年许之久,不出意外的话,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以将这棵幽命血兰彻底炼化了。 即便不能,炼化个七七八八总是可以的。 到那时,就算血兰药性再次爆发,也应该勉强能应付了。 左右盘算三思,应无不妥,丁辰才彻底镇定下来。 此番,不但金丹成就,还找到了师父的女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唯一有些不美之处,就是那丹田内障叶所化障翳仍未消散,看来还得去赴那小隅谷之约。 ...... 再之后,十数个时辰,丁辰都是一动不动,断断续续将上清长春功完成了十四个大周天,体悟着金丹修为的玄奥。 还有就是此秘境那诡异的排斥之力,明显就比之前筑基期时又强了几分,也需要好好适应适应。 直等到丹田之内,那青金丹丸渐有玉质光泽,暂时没了碎丹散功之危,丁辰这才幽幽停手。 起身伸腰,撑拉四肢,一呼一吸之间,只觉得肉身都是轻便了不少,只有后背上似隐隐有点作痛。 一查之下,竟是一节脊骨之上有一丝骨裂。 “这是那尸珠爆炸之时伤到的?” 丁辰嘟囔一句,却是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伤到的了,好在那幽命血兰血气生机蓬勃,药效着实霸道,那骨伤已然大好,不影响行动。 为防万一,丁辰仍是催动太白金光渗入其中,稳固骨骼,辅助其恢复。 做完这一切,这才想起那地上的储物戒指、储物袋之类的东西,一一收了,这才放开神识,片刻之后,便在水里找到了自己掉落的琉璃面具。 此面具也不知是来历,是何种材质炼就,明明只是件法器,居然在那般强悍的爆炸之中丝毫损坏也无。 轻轻戴好面具,重新捏出于傲的容貌。 虽然真实容貌被江念真看见了,丁辰倒是并不怎么担心,陈梁两国相隔何止千山万水,洞玄宫的人怎么也不太可能找到这里来才对。 再说了,以江念真的身份,应该也不太可能无缘无故多管这等闲事的。 想到这里,丁辰眼前再次浮现起那紫裙飘飘的身影。 一时间思绪万千,也不知是不是脑子被那一巴掌打傻了,记忆有些混乱,也搞不清楚前因后果,只依稀还觉得脸上有一丝软软的感觉。 “那幽命血兰,多半是师姐喂我服下的......,如此神物,师姐就这么给了我,这份恩情,日后还是好好报答才好.......,就是有些可惜,未来得及相认......” 一时喜滋滋的想着,一时又是有些惋惜。 但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来历,倒是可以以后慢慢打听…… ...... 丁辰收拾妥当,就要离开,转眼就见石壁上如雨露般晶莹的苔藓。 荧珠藓? 那姓何的似乎是这么称呼的。 这东西他之前听也没听过,也是第一次见,不过,既然对方说此物在外面早已绝迹,那说不定另有什么用途…… 想到这里,丁辰也不客气,当即大肆搜刮起来。 临了,还将那堆赤红沙砾也都一并收起,正好装入原本盛放化春泥的琉璃圆盒之内。 一刻钟后,鬼瞳潭内,越发狼藉一片。 丁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飘然往洞口而去。 接下来,还有个大麻烦等着他呢!! ...... 黑沙谷,蜿蜒向北,入目皆是连绵的黑色戈壁沙丘,杂草也是不见一根,瑟瑟风过,尘土不起,却是夹杂着一股像是铁锈的淡淡怪味。 谷口,几块被风蚀雕刻出怪异兽形的巨石背后,却有一处难得一见的浅水洼,滋养着一小片野草地。 草地上,四个人影,两两相对而坐,正是商徵儿、桑菊、林不止、徐白马四人。 此时已经是进入秘境的第七日,四人都在第五日前后相继赶到,唯独不见丁辰前来。 “桑菊道友,你不是说五日会合之期,完全足够了吗?现在已经误期两日了,为何于傲还未出现?” 商徵儿还在为自己的计划被桑菊弃用而耿耿于怀,一逮住机会就要说这事。 “要是一开始,按我的计划……” 未等商徵儿说完,桑菊却是直接插言,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商道友,第七日尚刚刚开始,严格来说只能算是误期一日……” 被桑菊近强词夺理的打断,商徵儿也是面露愠色。 “哼哼,桑菊道友,误期就是误期,现在是计较误期一日还是两日的时候吗?” “商道友既然不计较这一两日,再等等又何妨?” 桑菊几乎是立时开口接道。 “你……” 商徵儿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又听桑菊接着说道,“再者说了,就算用你的方案,难道就确保于道友能按时到达?” 林不止也开口劝解道,“于道友迟迟未至,想必是遇到什么意外,被绊住了,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说着,又是摸了摸手背上一块火烧的疤痕,疼得轻嘶了一声。 “......,在下在来的途中也是遇到一群怪蜂,好不厉害,毒性不弱,若非那蜂毒怕火,在下只怕都来不了了......” 第414章 小隅谷 “此秘境之中确实凶险......” 徐白马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在路途上也是遇到些麻烦,好不容易才脱身,但又见商徵儿一脸的冷意,只得临时改口。 “唉,但毕竟时间不等人啦,我等也不能再耽搁了!” “于道友和林道友本来就是来助拳的,就算他们都不在,时候一到,我等自然也是要直接赶往小隅谷的,难道还能就此收手而回不成?” 桑菊却是丝毫顾忌也无,直接开口反呛。 此言虽并未针对谁,但在商徵儿听来,却似有不在意林于二人生死的意思,当即就想挑拨几句。 “桑菊道友如此说怕是不妥吧,林道友也好,于道友也罢,都是我等守望相助的同伴,岂能轻易少了谁……” 正说着,女子怀中纱衣之下,却是一道微光一闪,商徵儿眼角精光一闪即逝,话风更是一转。 “......再说了,于道友对妾身更是有救助之恩的,要是他真的出了意外,妾身心中难安呀?” 说着说着,更是语带三分担忧意味。 商徵儿态度大变,引得其他三人都是怪异侧目。 便在此时,就听得远处一座沙丘之后,幽幽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没想到,徵儿姑娘居然如此挂念在下,在下还真是荣幸之至呀!” 随即便见一道身形闪出,快步走来,正是风尘仆仆赶路而来的丁辰。 此时,他早已经动用木胎存息法,将修为气息压制到筑基后期,金丹修为丝毫不显。 四人一见丁辰出现,自然都是起身相迎。 桑菊和林不止对视一眼,倒是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商徵儿此女,当先快走几步,一副热络老友的模样。 此女只怕早就察觉到他的到来,那些话便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丁辰看破不说破,也不介意,只是拱手向四人致歉告罪,久等云云。 “无妨无妨,能平安到达就好,看于兄一身衣袍破损严重,想必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林不止颇有些交际的手段,率先开口问候。 “唉,谁说不是,在下刚进这骷髅坟不久,便是遇到一只看着像是秃鹫的怪鸟,也看出什么是几级妖兽,实力却是极为凶悍,追得在下上天入地……” 丁辰半是开玩笑的将延误的原因都推给了那怪鸟,对于鬼瞳潭中的事情只字未提。 徐白马听闻丁辰描述那怪鸟的模样,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道侥幸。 商徵儿闻言,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也不知她是不是又在打算什么,语带几分玩笑的开口笑道,“徐兄是说那怪鸟侥幸吧,于兄的实力可是相当不凡的,寻常妖兽哪里是他的敌手?” 捧杀之语而已! 丁辰仿若未听懂,并不接话,却是转而对徐白马问道,“莫非徐道友知道此妖禽的底细?” “呵呵,也不算知道......!” 徐白马笑着摆手,继而解释道,“只是,在下曾听一位宗门师兄提到过而已,那怪鸟乃是这骷髅坟中特有的妖禽,气息与秘境相合,却是可以进阶到与外界九级妖兽相类的境界。 而这还不是最麻烦,更麻烦的是,此怪鸟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出现,于道友只遇到一只成鸟,想必是专门留下了看守鸟巢的,你们说是不是侥幸呢?呵呵呵……” “哈哈哈,如此倒真是侥幸了……” 丁辰闻言,也是抚掌笑道。 众人又是闲话几句,便不再停留,辨准方向,皆是各驾法器上路。 也不知是这黑沙谷实在过于贫瘠,连妖兽都不愿驻足,还是众人运气好,接下来的路途倒是顺畅不少,也并未遇到那传说中的铁砂尘暴。 一路无话,大约在进入骷髅坟后的第九日中,五道遁光终于飞出了黑沙谷地界,进入一片草原,远远便见草原尽头,层峦叠嶂,峰林排排,如同屏风隔断,帷幕垂空。 比照舆图便知,越过这片山岭,便算是进入小隅谷地界了。 目的地就在眼前,一行五人更不迟疑,紧催遁光。 望山跑死马,又是半日之后,五人才从那群山中穿过,便见笔挺两山之间,暗藏一线谷口。 谷底,一条涓涓细流蜿蜒从谷内流出,水汽蒸腾,飘摇散佚,浓郁的灵气之中,却是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硫磺味道。 “有禁制?” 丁辰犹自惊呼一声,一旁的林不止同时也是有些警觉。 却听徐白马笑道,“两位不必惊疑,此处灵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为防其他妖兽破坏,我等四宗之前曾专门派了弟子前来布置了一重火硫云隐禁阵,此阵对我等人族修士没有什么影响,其散发的硫磺味道却颇不招妖兽喜欢......” “哦,原来如此,我还纳闷呢,此地既然有那等灵泉存在,为何没感应到侍守妖兽的气息......” 林不止道。 “别磨叽了,我们快进去吧!” 商徵儿却是等不及了,开口便要当先而入,却见桑菊反后退几步,手中一支翠绿竹简一抛而出,便落入山石角落之中。 丁辰立时察觉到,探寻的开口问道,“桑菊道友这是……” “于道友不必多心,此地虽然人迹罕至,但也保不准有人前来,在下不过预先留下些手段而已……” 桑菊淡淡开口,语气平和,倒不似作伪,又见其随手丢出一支竹简,手法似在布置什么阵法。 竹简无声插在岩壁一丛兰草之中,隐而不见,却似惊起一阵灵力波动。 众人溯溪而上,谷口两边崖壁峥嵘,水雾之中,怪石嶙峋,瑶草芝兰,青苔野菌,翠藤碧萝,倒真有几分仙家福地的气象。 约莫一炷香之后,众人穿过那火硫水云,已至谷内,便见四壁陡峭,层层苔藓下,隐约可见块块黑曜石泛起的乌光。 这小隅谷,竟像是一个完全由黑曜石包裹住的天坑。 众人都半是好奇半是紧张的四下张望,就见正对谷口的山壁下方,一处足有丈许的拱形石窟,石窟内壁之上,条条漆黑扭曲的石棱,如同这大山的根根青筋血管,明明毫无动静,却给人一种似有脉搏一般的感觉,向着石窟顶上汇聚。 窟顶正中,倒垂一乳形怪石,尖端一点泛光,似正在酝酿一颗水滴。 正下方,也不知是谁立了一根大腿粗的石柱,高高竖起,石柱顶端,搁了一只白瓷小杯,似正在等待那水滴落下。 第415章 丹泉之争 “这便是周前辈说的灵泉?” 林不止此行的目的便是这可以提升结丹几率的灵泉,一见此景,哪里还矜持得了,当即开口问道。 “呵呵,不错,这便是那灵泉……” 徐白马含笑回道,显然也是有些期许的。 “十年方得一滴,也不知这些年,有没有被人取过,积累的灵泉水,是否够我们几人分配的……” 商徵儿幽幽开口,却是直接说出了众人心中一直担忧之事。 丁辰闻言,目光便是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其余几人,果然,众人虽然面色如常,不宣于口,但神识已然明显向那瓷杯中探去。 “大概只有三滴……,这该如何是好?” 徐白马迟疑开口,眉头皱成川字。 丁辰神识也已收回,瓷杯之中的灵泉,确实只有三滴的样子,只少不多。 “那接下来怎么办?” “先取下来,之后再考虑分配如何?” 商徵儿如此说道,看似并无偏私,却是引起林不止的不满。 “商道友所言却是有些不公平了,三位都是奉师父之命而来,主要目的却并不是此灵泉,事成之后,也必会得到师门重赏。 而我与于兄则不然,以这灵泉辅助结丹,本就是周前辈说服我二人参加此次行动的条件之一,因此,此灵泉自当应该优先分给我们!” 此言一出,商徵儿、徐白马都是面色不悦,桑菊虽没特别的表示,但也没开口同意。 这倒是有些二桃杀三士的意思! 林不止当然知道此三人不可能轻易同意,说完,又是看向丁辰,传音问道,“于兄以为如何,我二人所冒风险可一点都不比他们小!” 丁辰倒是很觉得林不止所言在理,风险和收益应该对等才对。 只是,他此时已经结丹,此灵泉对他而言的价值倒是小了不少。 再说,此地毕竟还在秘境之中,此时撕破脸皮也是不美。 不说别的,万一那桑菊在传送罗盘中留了什么后手,动了什么手脚,在他们离开秘境时暗中使坏,便是一桩祸事。 思虑至此,丁辰也是直接传音回复林不止,挑明了心中的担忧。 林不止显然也是一时情急,没有想到这些,经过丁辰提醒,也是明白过来,眼色游离片刻,语气也不得不和缓了不少。 “要不再等等,那石乳上的灵泉好像快滴下来了!” 林不止试探着说道,桑菊闻言却是摇头。 “等不了的,那石钟乳乃是极其少见的‘石生水乳玉’,天生便有吸纳天地灵气,转化淬炼之效。 只是,这个过程极其缓慢,那滴灵泉,看着马上就要滴下来,其实少说还要一年左右。否则,这灵泉水也不至于如此珍贵……” “这......” 林不止不知怎么开口,丁辰却是插话道,“那,那这块水乳玉本身岂不也是一件重宝?” 语气中,还隐隐一副恨不得直接把那水乳玉挖走的贪婪口气。 商徵儿呵呵一声,笑道,“于道友这般贪心的样子,倒是少见呢!” 丁辰闻言也是故作尴尬讪笑,不过他可不信,其他人就一点没有这个想法。 桑菊接着又是摇头说道,“是重宝也不假,但要是真的能挖走,徐道友他们宗门岂会还把它还留在这里?” “哎呀,在下倒是忘了,此处乃是六道魔宗的领地,失言失言,徐兄,抱歉抱歉!” 丁辰也是刚一副醒悟过来的样子,连连拱手。 “无妨的,无妨的,玩笑而已,于道友不必介怀!” 徐白马似乎真的并不在意,笑着揭过,随即又道,“不过,这水乳玉也确实乃是与此山川灵脉共生之物,天生地养,一旦挖出,便算是毁了,再无什么效用了,倒确实是无法挖走的。” “原来如此,在下还真是有些利令智昏了,哈哈哈……” 有了丁辰插科打诨,气氛倒是缓和了几分。 商徵儿又道,“不管怎么分配,还是先取了再说吧,以免夜长梦多。” “不错,只是该谁去取呢?” 徐白马说道,随即就是看向其余四人。 众人都是各怀心思,虽没有开口毛遂自荐,但也不愿意轻易让别人前往。 “我看还是辛苦于道友一下吧,于道友与林道友诉求相似,又与商道友关系匪浅,我们应该都是信得过的!” 最终还是桑菊建议丁辰出手,众人闻言,旋即想通其中利害,皆点头同意。 丁辰也不拿乔,点头应下,也不必多少其他准备,浮空诀打出,虚踏几步,人已经来到那石窟近前。 便见那雪白的瓷杯杯底,一层浅浅的浑浊液体,并不像水,反而有几分清油的感觉,一时倒看不出有什么奇异之处。 神识再扫,细细探查,石窟、瓷杯都并无什么禁制。 丁辰这才放心,一伸手,瓷杯已触手可及。 却就在其手即将触碰到那瓷杯的刹那,天边突然惊雷一般炸响,其声惶惶,显然并非真的天雷。 手上不禁动作一顿,尚不及转头,便觉眼角余光扫到一点雷光,激射而来,正对他太阳穴。 丁辰也是反应极快,暗藏体内的太白金光当即浮动,清尘鞭已经在手,当空就挥。 便是当的一声,雷光一击便散,却是露出一根钢钉状的法器,击飞钉入山石之中。 “什么人!……” “何人胆敢擅动丹泉……” 几乎是同时,便有两道声音暴喝而出,一声是商徵儿,另一声却是遥遥从远处山岭之上传来。 众人皆是抬眼看向声音来的方向,便见那山岭之上,正站两人,皆是一身烟云纹火红劲装,都是筑基后期修为。 业火宗?! 丁辰立时认出,这是业火宗弟子的常见装束。 略一迟疑之下,又见那两人翻身而下,轰的一声落地,尘土飘起,两人一左一右,一高一矮,面对五人,丝毫不惧,反而怒目盯着高处的丁辰。 “小子,那丹泉是我们的,滚下来!” 一声暴喝,正是那个子略高的男子大声喝骂。 丁辰还未开口,倒是商徵儿厉声叫道,“笑话,你们的?凭什么?” 那略矮的男子桀桀怪笑两声,眼带蔑视的看着商徵儿。 “凭什么,就凭这个!” 说着,浑身一抖,一步重重踏出,一身煞气浮现,半张脸上黑纹攀爬而上,藤萝般交错。 修罗卒! 商徵儿心下一沉,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这传说中修罗卒的强悍,可不是寻常修士可比。 却见不止商徵儿,桑菊三人都是不由得连退两步,面露忌惮之色。 “哈哈哈……” 那矮个男子一脸的得意大笑,一步三摇,侧头看了看那高个男子,得瑟的对视一笑。 第416章 金丹修士 就在此时,桑菊突然眼带精光,却是一改平日里的呆瓜做派,率先袖筒一甩,三道青光飙射而出。 “动手……!” 几乎是同时,桑菊暴喝出声。 眼见青光如锐剑而来,那矮个修罗卒丝毫不惧,一只满是厚茧的大手当空一劈,气劲破空,三道青光一扫而开,插在一旁泥土之中,却是三只竹简。 这三只打落,却又有五只射来。 紧接着,一声尖锐短促的笛声炸响,音波一荡而开,贴地而走,如爬犁拖过,断草乱叶四飞,立时便见七八道剑痕划出。 笛音刚起,那两名修罗卒头顶上空,一朵赤红火花倒吊绽放,花蕊之中一道炙热得几乎泛白的剑光伸出,巴掌宽的剑刃,当头直指那高个修罗卒。 正是林不止催动了剑气杀招。 徐白马动作稍慢一分,翻手一杆丈许长幡挑起,当空便是乱摇,呼呼鬼啸立时传出,黑白二气一卷而起,黑气之中,一颗赤红眼球凶戾圆瞪,白气之中一只青色鬼爪一爪抓出,随即两只骨瘦如柴的厉鬼破气跳出,竟然都有筑基中期的气息。 四人攻势突然,出手便是全力,对面两个修罗卒却早有准备,飞身暂退,几下便退到山壁之下。 修罗卒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甫一站定,一身煞气弥漫而起,修罗鬼纹当即爬满全身。 矮的一个双手持圆盾,盾缘上刃口森森,当当几声,圆盾挥出,撞开竹简散落乱飞,插得四处都是。 高的一个手戴玄甲手套,脚蹬铁鞋,纵身跃起,罡气灌体,一柄乌黑长刀在手,向上一撩,劈出寒光,挑开那火红剑气。 接着,双脚铁鞋重重落下,震起刚劲夹着尘土冲撞那音波攻击。 两人竟皆是以攻为守,强悍无比。 “于兄,不要迟疑……” 却是林不止出声。 一旁的丁辰一见双方已然对上,被牵制住,又听得林不止开口提醒,自己也不再犹豫,一只玉瓶在手,收摄之力随即投入瓷杯之中。 “丹泉……” 却是那高个男子,高声叫道,又是连打三根长钉出手,便要立时击杀丁辰。 却不想钢钉刚一出手,两只厉鬼呼啸而来,四只鬼爪破风而至,连抓带挠,截住钢钉。 再看那被叫作丹泉的灵泉水,被法力一卷,立时灌入玉瓶之中,瓶口更是一晃,那收摄之力直接扫到那石生水乳玉尖端的半滴灵泉,一并收了。 灵泉得手,丁辰当即纵身一跃,凌空跳开,稳稳落在四人后方。 业火宗两人明显更在意那灵泉,见丁辰居然连那水乳玉上还未落下的半滴都不放过,一时火冒三丈,不由分心。 趁此机会,又听得一声大喝,却是林不止全力催动剑气,双手合十高举,那赤红剑气被剑元一激,一涨三丈长,全力下劈,正对那矮个男子头顶。 这要是劈实,纵然对方修罗卒强悍,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眼见就要劈中,桑菊眼珠就是猛然王谷口方向一瞟,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一道亮银光轮破空而出,砰的一声,正砸在那赤红剑气之上。 “还有人,大家小心!” 桑菊这才来得及开口,那赤红剑气却也裂纹乍现,崩碎开来。 “小师叔!” 那高个男子反应过来,兴奋叫出声来。 便见一道黑影激射跳出谷口,却是一身玄色长袍的青年男子,一道新月银轮法器呼呼旋转,盘旋其身,背手浮空而立,脸上修罗鬼纹爬满大半张脸。 “小师叔,你结丹了!!” 那矮个男子也是惊喜叫道。 桑菊等人自然感应到那一股切实的金丹气息,不由得皆是面露惊惧,手中攻势倒收,汇聚一处退守。 丁辰仍是站在最后,凝目查看,来人一身气势并未完全外放,并不算多么骇然,但确实已有金丹气息,显然也是刚结丹不久。 那青年男子,目光灼灼,扫视远处五人一圈,最终落在丁辰身上,眼神中却似有一丝疑惑。 此人,看着好像是躲在众人之后,但眼色之中,分明没有半点惊慌之色...... 没来由的,青年男子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不可名状的忌惮感觉! 青年男子的突然出现,让双方都没有再继续动手。 而其一时的沉默,让双方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足足僵持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听那矮个男子开口,“小师叔,他们盗取了丹泉……” 话音未落,却见那青年男子手微微一挥,止住了矮个男子话头,目光再度扫视几人,这才开口。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假冒我六道魔宗弟子……” 看来身份暴露了! 丁辰下意识看了商徵儿一眼,两人都没有开口。 而桑菊和林不止两人,虽是以业火宗附属宗门弟子身份进来,但此时也不敢在业火宗嫡传修罗卒弟子面前拿出业火宗的试炼令牌。 好在徐白马似早有腹稿,一步迈出,叉手一礼,说道,“前辈,在下鬼宗内门弟子……” 说着,翻手又亮出自己的身份令牌,接着道,“这几位,乃是我鬼宗几个附属宗门的子弟,可不是假冒的……” 青年男子冷冷的看了那令牌一眼,眼中露出几分嘲讽之色,这等虚妄托词,他自是丝毫不信的。 只是不知为何,男子也不反驳,只漠然看着,眼珠幽幽转动,似乎在盘算什么。 就在徐白马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青年男子面上生硬的表情却又缓了下来,连带脸上修罗鬼纹都渐有淡化收敛之势。 却听青年男子突然开口,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既然你们已经拿到了丹泉,就快些离开吧……” 此言一出,双方众人都是一愣。 那矮个男子当即就要开口,却又是被青年男子抬手止住,意兴懒懒的随口说道,“宝物能者得之,既然他们已经到手,大家都是同道,不必再争……” 一旁,那高个男子也是拉了一把矮个男子,低声说道,“小师叔自有主张,我们……” 说着,却是改为传音入密。 而那矮个男子明显还是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再开口。 第417章 万竹离乱幻阵 这边五人不明白为何对方突然放手,仍不敢松懈戒备,但也没有移动。 “还不走!” 见对方仍是不动,青年男子便是面露不悦,冷声开口,一声喝出,一道金丹气息赫然放出。 刚刚结丹,便有如此威势,着实不凡,便是丁辰也是有些发怵。 走不走,丁辰和林不止倒是不怎么介意,但桑菊、商徵儿、徐白马就不一样了,三人不停的互相对视,明显是在传音商议商议什么。 这三人的任务明显还未完成,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只怕还有一场恶战…… 那矮个男子此时也是高声喝骂。 “哼哼,我小师叔念及同道之谊,放过你们,你们安敢如此不知好歹,还不快滚!” 却在此时,桑菊双手拳掌猛地一击,啪的一声脆响,丁辰眼前便是青光猛然一闪,业火宗三人所在之处,眨眼之间,便是竹海一片。 “幻阵?” 丁辰脑海中当即跳出这个词,轰隆之声几乎同时炸响,自然是业火宗三人破阵的动静。 “商道友,麻烦你和两位沟通一下吧!” 却是桑菊再度开口,话未说完,人影已经飞跃而起,浮空闪现竹林幻影之前,手中一把把青绿竹简不要钱似的乱撒。 转眼间,泥土,草丛,山壁,乱石,东落一支,西插一根,落地成阵,青光连成一体。 便见青翠笼罩,竹影摇曳,还有根根竹笋不停的破土而生,拔地而起,不过几个呼吸,大半个小隅谷都是竹海碧浪。 丁辰看得出奇,暗赞这桑菊的阵法造诣不凡,却听商徵儿开口。 “于兄,林兄,你们也知道,我们三人还另有师门要事在身,所以恳请两位暂时拖住那三人……” 此女一开口,丁辰便是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倒是林不止当即就不干了,连连摇头,“商道友倒是好算计,对方可是修罗卒,还有金丹修士,我二人如何招架得住!” 一旁的徐白马却是连忙帮腔解释道,“林兄不必急躁,你也看到了,对方不是被桑菊道友的‘万竹离乱幻阵’困住了吗? 此阵乃是桑菊道友的得意之作,当年,可是连他师父蒲前辈那样的金丹后期修士,都被困住一时……” 林不止也不傻,怎么可能会这么两句话说服,一脸的拒绝。 商徵儿自然明白,当即也是开口加码。 “两位不是想要那灵泉吗?只要两位同意出手,拖住对方一个时辰,那灵泉便优先分给两位如何?” “这……” 林不止一听此言,便是侧目看向丁辰,明显心动了。 “灵泉虽好,也要有命享用!” 丁辰却是阴阳怪气,幽幽开口,也不管商徵儿和徐白马一脸的不满神情,又是继续说道,“再说了,现在灵泉就在我手上……” 商徵儿柳眉倒竖,咬牙轻声喝道,“于道友,你可想好了,不要自误!” 丁辰丝毫不惧,双手抱在身前,却是退后两步,呵呵笑道,“商姑娘,你也不必时时拿那件事来威胁我,这招用多了就不灵了!” “你……” 商徵儿一时语塞,又见桑菊幻阵就快布置完成,也是一咬牙,传音过去。 “于道友,我可以先将那最后那部分花蜜给你,但需得我安然离开这骷髅坟之后,我才能解开那瓶子上的血咒!” 丁辰闻言却是淡淡摇头,回音道,“为何要离开骷髅坟之后,你不是说个把时辰就会完事吗?再者,你要是一去不返,我拿着那瓶子又有何用?” “好,一日为限,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商徵儿几乎是双眼带火。 “我怎能相信你这一日之内不会动什么手脚?” 丁辰仍是不松口。 商徵儿牙关紧咬,形势比人强,终于还是妥协,又道,“好,就依于道友!我会修改禁咒,一日之后此禁自解,如何?” 说完,却见丁辰也是不语,只得再度继续传音。 “道友放心,妾身又不傻,怎么会做出将道友得罪死的恶事来,这试炼之行不是还没结束吗?” 此时,桑菊已经布阵完成,飞身返回,随即询问情况。 丁辰看了商徵儿一眼,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便没有再坚持什么,轻声开口道,“在下只承诺尽量拖住他们一个时辰,时间一过,在下也只得以保全自身为重了!” 见丁辰应了,林不止眼珠子转了转,也一副勉为其难的说道,“一个时辰之后,若三位未能及时回转,可别怪我和于兄转身就走!” 桑菊遇事极为果断,丝毫犹豫也无,当即应道,“好,一个时辰足矣!” 说完,翻手抽出两支枯黄竹简,丢给了丁辰二人,又是开口嘱咐道,“持此竹简,入阵可不被幻阵蒙蔽,但林兄主修火系功法,与万竹幻阵多有相克,可在外间警戒,于兄太白金光诀防御惊人,可入阵周旋,不求诛敌,只袭扰让他们无法全力破阵即可!” 丁辰身怀太白金光诀之事,显然也不是秘密了。 事到如今,商徵儿也没有什么可迟疑的了,当即取出一只小巧玉瓶,直接点破指尖,挤出一点鲜血,连带一道神念,滴在瓶盖之上。 接着,玉瓶一抛而出,落入丁辰手中。 三人也不再多言,略一拱手,继而转身,疾步往那石窟而去。 便见三人绕到那搁置白瓷杯的石柱之后,商徵儿大袖一挥,一道剑光划过,苔藓刮开,赫然露出一片颇为平整的黑曜岩壁,正中隐隐显出一个巴掌大的圆形凹陷。 事态紧急,三人也顾不得施展什么隐匿手段,各自祭出一块洁白石片,浮空而起。 三块石片被法力一激,便听砰砰两声脆响,却是合在一起,看着像是一面白玉罗盘,也是巴掌大小,一面阴刻繁复纹路,一面却似镜面一般平整反光。 那罗盘灵晕浮荡,被三人法力再度一激,当即发出一束白光,那阴刻纹路的一面便直直印在岩壁凹陷之处。 接着,又是轻颤几下,似在调整位置,便见那素白灵晕如缕缕白烟水雾一般在石壁上蔓延。 而那石窟内部上看似天然的凹凸石棱,竟在那灵晕的反衬下,渐渐呈现出一幅古怪的光影图案。 罗盘再转,灵晕倒收。 那白玉罗盘如宣纸见墨,迅速变黑,最终和与四周黑曜石一般无二。 到此时,那光影褪去,罗盘之上却突然乌光大放,光网一般,正将三人笼罩,一时间石窟内漆黑一片。 下一刻,乌光再度狂收而回,三人也已经消失不见。 ...... 第418章 入幻阵 眼见三人消失,林不止却是似乎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那竹海幻阵,其中虽然轰隆声音不断,但明显还算稳固,一时半会还破不开。 回头又见丁辰仍呆呆的盯着那岩壁,眼中也是浮起一丝异色。 “于兄,你怎么了,可是桑菊道友他们有什么不妥?” 丁辰闻言,这才幽幽回神,只含笑摇头,示意无事。 林不止松了口气,转而目光瞟了瞟丁辰手腕,双手不自觉的撮着,略有尴尬的笑道,“于兄,你看,他们也安然进入了,不知那灵泉……” 这是想提前兑现那灵泉? 丁辰眼中露出了然的神情,呵呵一笑,这灵泉本也不属于他一个人,他自是不会做这个恶人,当即便将那装着灵泉的玉瓶取出。 法力微微一动,玉瓶上灵韵浮浪,瓶中一滴丹泉灵露,缓缓自瓶口升起,无色无味,却明显能感应到其中精纯的灵力。 林不止见丁辰如此上道,也是大喜,忙浮空打出一道法力,将那滴灵露招至面前,定在当空。 细细查验并无不妥,林不止这才自取了一只玉瓶接了,连声道谢。 丁辰含笑摆手,收了玉瓶,才又说道,“林兄,既然东西拿了,这事儿还是要办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那在下且去阵中看看情况,就劳烦林兄在外掠阵了!” “嗯嗯,于兄万事小心!” 林不止满口答应,却是看都没去看丁辰和那幻阵一眼。 丁辰也不在意,他倒是不担心林不止拿了灵泉就撂挑子跑了,那三个老家伙不可能不留下什么后手。 飘然迈步,轻身一跃,一身灵韵拖着一丝淡金色流光微现,往幻阵而去。而在同时,林不止眼角精光一闪,飞快收敛,目光再度落回那灵泉...... ...... 不得不说,这桑菊还真有些手段! 站在幻阵边缘看了片刻,双目异彩纷纷,丁辰心下也是由衷赞叹一声。 此幻阵兼具迷障、困敌之力,若不将空明之瞳全力催动,都难以完全看透,入目皆是竹影摇曳,明知是幻阵,也难窥门径。 身影一闪,丁辰便是没入青翠竹林之中。 手中悠悠转着那支竹简,倒不用担心迷失阵中,身形浮空左飘右荡,避开那些插着竹简的阵眼位置,缓缓就往竹林深处而去。 没行多久,突闻“嘣”的一声,似是弓弦声音。 随即,又是“嗖”的一声,便见一支红翎羽箭破空从丁辰身侧三尺之外射过,钉入地面大半。 “不是冲我来的,是试探?” 丁辰侧目,空明之瞳瞅了一眼那羽箭,念头刚动,就见那红翎箭羽上似有赤红火星。 “不好……” 丁辰立时察觉不妙,飞身后退躲闪,同时,手中一张符纸祭出,瞬时而发,凝出阴寒雀影,直扑那羽箭。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箭羽之上,那火星耀目一闪,便听得轰的一声炸雷一般,灵爆炸开,寒气虽至,却也只压下少许威能。 便见那羽箭炸开的附近,一支隐在草丛之中的竹简当即被炸飞,周围竹林幻象都是一阵摇曳,光影浮动,却并未溃散。 那桑菊布阵,用了数百支竹简,触动一两支,倒是影响不大。 果然,隔了一会儿,幻阵中竹影便重新稳定下来。 却不想刚刚稳定,又是轰隆一声从远处传来,整个幻阵再度摇晃不止。 “看来这三人也是真的急了,居然想自爆法器破阵。” 丁辰暗道败家,这羽箭虽然不过是低阶法器,但如此消耗下去,只怕也是耗费不小。 “不过,再这样下去,破阵只是迟早之事了……” 他虽然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但既然已经应诺,还是要尽力而为的,当然,他也没有仗着自己结丹就去和同阶修士拼命的打算,袭扰方为上策。 心念一动,脚下便是连窜几步,向竹影深处而去。 幻阵之中,路径扭曲。 手持竹简引路,辗转腾挪,丁辰速度也是不慢,不过片刻就见密密的竹林之间,三道人影,一黑两红,自然就是业火宗的三人。 一身黑色的身影,便是那刚入金丹的青年男子,此时双目紧闭,手中灵诀掐指,眉心一道黑色枣核形状的纹路,恍若第三只眼,乌光灼灼闪烁,明显是在施展某种探查秘术。 身边,那矮个男子双手挽弓,一支赤红羽箭已在弦上,箭头缓缓移动,似随时都要射出。 另一边,高个男子手中乌黑长剑,作警戒状。 三人配合倒是默契。 丁辰暗隐一侧,玄气幡一抖,黑气卷动,绞成两股,如同两条黑鳞巨蟒,一左一右,钻入竹林之中,无声无息,绕着前方三人,游走而过,不过片刻便将三人包围起来。 那青年男子的探查秘术也是有些门道,在那黑气刚一靠近便察觉出异样,弹身而起,月轮法器飞旋,立时斩入竹林之中。 轰的一声,竹林幻影毫无反应,倒是惊起黑烟滚滚。 丁辰岂会就此罢手,双手一握,法力催动玄气幡,那黑烟一个翻滚,凝出两只大手,直扑那月轮,一时间掩盖其中,就要隔断那青年男子的神念联系。 青年男子也是早有防备,双眼精光浮动,真元法力猛然一带,便听那黑气之中嗡鸣之声,月轮直接破开飞出。 “果然,一旦对上金丹期,这玄气幡的效用还是大打折扣了!” 丁辰略有些失望看了玄气幡一眼,却是加大法力催发。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就不必隐藏了。 黑气当即勃然而起,三人周围竹林之中,四面八方都是黑气弥漫升腾,直冲向上,随即又是向中间汇拢。 矮个男子一见此景,手中弓弦一松,羽箭破空就走,直接就洞穿黑气,一个拳头大的洞一现,下一刻却是立时凝聚恢复,生生隔断了神识联络,连给他催发自爆的机会都没留。 眼见黑气已成帷幕包围之势,就要将三人所在区域直接笼罩起来。 那高个男子仗剑胸前,脚下遁光一闪,往上就窜。 矮个男子见状,也是双脚用力,双手修罗鬼纹密布,各持一面圆盾,便往旁边竹林之中冲去。 第419章 承泣窟 玄气幡本就是以隐匿迷惑,奇谋见长的法器,看着黑气汹汹,实际没什么攻伐困杀的效果,哪里顶得住修罗卒的强悍。 便见那上方似乌云罩顶,密不透风,却丝毫防御也无,当即被高个男子剑光划开一条大口子。 高个男子见状一喜,以为幻阵出了破绽,拔升更猛。 却见那黑云口子之中,又是竹影浮现,青光一片,高个男子遁光一入,却是不由自主的倒转向下。 与此同时,那矮个男子,刚入竹林不久,方向便是迷失,兜转几步,不知不觉间,脚下方向便是歪向另外一边。 来回几遍,矮个男子始终在黑气和竹影之间迂回穿行,明星根本没有脱离幻阵影响,心中越发恼怒,回头乱冲,却是正巧往丁辰这边而来。 再看那高个男子,自是也不死心,又是翻身上冲,每次都是顺利突入青光,但每次又都照旧落回,气急败坏,当即就是咒骂起来。 “妈的,这是什么鬼阵法……” 青年男子却是冷静得多,左手抬起向上,一只黄铜手镯脱手而出,食指一弹,手镯嗡鸣一声,翻转腾空飞入头顶空中。 刚刚靠近黑气,便猛然一振,立时放大,一个巨大的黄晕圆环撑开,圈在两人头顶之上,昏黄灵光洒落,凝成光幕,如巨碗倒扣而下。 做好防御,青年男子这才冷声开口。 “行了,这幻阵玄妙,黑气也是古怪,我等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快叫你师弟回来……” 话音刚落,丁辰却是动了,剑指凌空点出。 袖笼中,知秋七剑嗖嗖而出,淡青剑光贴地乱走。 那矮个男子不愧是修罗卒,看似漫无目的的乱跑,防御却是丝毫不松懈,灵感更是敏锐,一道剑光刚刚靠近其左脚,便被发现。 “哼”的轻喝一声,身子侧翻,手中圆盾猛然掷出,灵光直斩那飞剑。 丁辰剑指一挑,又是两道飞剑,自下而上,直刺腾空的矮个男子。 男子一身修罗鬼纹乌光流转,另一支圆盾,猛然挥出,磕得两把飞剑颤颤倒飞,震荡不已。 “好大的力气!” 丁辰心中暗道一声,眼珠一转,正要再调飞剑攻击之时,却听得两声短啸传来。 矮个男子闻言,一声鹤唳出口,圆盾飞旋持在手中,就要撤走。 丁辰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早已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剑指一挥,七把飞剑都是乍然出现,仓啷啷就要摆出一道剑阵,去绞矮个男子的双腿。 男子一见剑阵将成,一身煞气勃然而出,罡风鼓动,就要冲散剑阵。 这金风秋杀剑阵也是丁辰琢磨了无数次的手段,自然不是如此轻易破解的,罡风未及,七道剑光自散而开,一个闪动,就是突进连刺男子后背。 眼见剑光马上及身,又是啪的一声脆响,却是一道暗红灵力破空而来,其中一张方巾,正挡在那男子背后。 就听刺啦几声,饶是那方巾是件不错的防御法器,却也没能扛住秋杀锐气,立时碎成破布片,剑意森然而过。 矮个男子立时满背血痕,却到底被阻了一瞬,剑痕来不及深入,被其躲过,闪身而走。 见未尽全功,丁辰也不气馁,飞剑一闪而回,叠在一起,握之在手,随即背手立于黑气之外,竹林幻影之中。 目光透过浓烈的黑气,便见其内,又是一道黄色护罩隔开,业火宗的三人背对背而站,警惕四方。 那矮个男子嘴唇微动,应该是在向另两个说被丁辰伏击的过程。 片刻之后,应该是说完了,便见那青年男子微微点头,眼中神色不定,随即却是迈出一步,头眼微微四顾,朗声开口。 “外面的道友,可否现身一见!” 丁辰闻言,也不回应,四周却是静谧一片,连回声都没有。 青年男子等了片刻,又是大声说道,“阁下不要以为有这幻阵作为依仗,便可高枕无忧,在下即便刚刚结丹,但阁下要真是逼得我等放手一搏,也未必无法破阵而出。” 似乎是要展示自己实力,青年男子话音刚落,脸上修罗鬼纹乍然爬满,一股金丹气息勃然放出,推着黑气就是倒退几尺,一身煞气更是激荡。 丁辰见状,却是不信对方真的会拼了全力来破阵。 就算其真的有手段破了此阵,之后,对方又还有几分余力对付自己这边五个筑基后期修士。 更何况,还要应付这骷髅坟和幽兰谷地的凶险,只怕也是很难安然离开。 此无疑是不智之举! “呵呵,道友已在瓮中,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威胁之语又有何用?还是安生些吧......” 丁辰轻笑开口,迈步上前,于黑气之中,若隐若现。 “只有阁下一人?” 青年男子一见丁辰现身出来,有些诧异的问道。 “幻阵之中,确实只有在下一个!” 丁辰也不隐瞒,如实回道。 “幻阵之中......?” 青年男子开口,随即又是神色一凛,眼色阴冷的看着丁辰,语气又是沉重了几分,“他们进去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丁辰倒是一下就听明白了,对方竟然也是冲着那个地方来的,目光晃了晃,却并未接话。 对方虽未回话,但青年男子却几乎已然料定,脸皮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却又嗤笑一声。 “哼哼,好胆,竟敢擅闯承泣窟!” 承泣窟? 原来那石窟叫承泣窟? 可是...... “阁下或许不知,那承泣窟乃是一处困禁之地,危险重重,凶险万分,根本不是筑基修士可以进入的,你的同伴不知深浅,贸然进去,只怕此刻已经殒命了!你一个人守在这里,又是何必呢?不如还是早些离去吧,免得招惹杀生之祸!” 青年男子继续说着,语带戏谑,又似有几分真心的劝说。 而丁辰心中,却是浮想联翩。 看来,此秘境只限筑基修士进入的说法果然不尽不实,至少,也只有那些寻常修士才这么认为。 若非如此,这秘境中的种种秘密是怎么传出去的,哪里是筑基修士能够探查到的。 更何况,还有那何三郎之前所言,既然无间宗早已知道此秘境,想来,其他魔道宗门高层也未必不知...... 丁辰目光闪烁,有心向对方问个明白,但转念一想,就算对方真的说了什么,自己也是无法真的相信的。 也罢,自己也不过刚刚结丹,还是一切以自保为先吧! 第420章 等候 当即,丁辰也没了闲聊的兴致,随口应付几句。 “他们是死是活,在下管不着,也不劳阁下挂心了。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想请道友三人在此留步一个时辰即可,时间一到,在下自会离开,绝不再纠缠半分!” 那矮个男子被丁辰偷袭,心中气愤难消,又见丁辰软硬不吃,越发怒不可遏。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小师叔已经是金丹修士,岂是你可以轻慢的。 就算你们能困我们一时,又能奈我们何,待到我们出去,便是你的死期!” 丁辰气定神闲,并不动怒。不过,对方此言倒是提醒了他,倒是该显露显露,免得对方事后来找场子,也是晦气。 “金丹修士,呵呵,谁还不是呢?” 一声轻笑,丁辰双肩一抖,却是将木胎息散开,当即一股金丹气息浮现而出,虽未全力催动,威势也是不比那青年男子差。 “你也是金丹……!” “怎么可能……” 矮个男子和高个男子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退步。 青年男子虽没有什么过于惊骇的表现,但也明显面露忌惮之色,表情不住变幻几下,但下一刻,却是大笑出声。 “哈哈哈,我就说,当时初见道友之时,便觉道友气质不凡,原来阁下也已经进阶金丹了……” 青年男子叉手施礼,礼数很是周全。 见对方如此,丁辰也不好打笑脸人,也是微微欠身还礼,但仍未是闭口不语。 那青年男子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含笑又道,“呵呵,既然道友也是金丹修士,那我们谈话的内容,倒是可以变变了……” 说着,便是主动将外放法力、气息都是一收,盘旋嗡鸣的月轮法器滴溜溜飞旋而回。 同时,更是回头示意另外两人收了法器,一副诚恳相待的架势。 这一切,丁辰看在眼中,不知对方弄什么玄虚。 青年男子双手微微一撮,脚下轻踱几步,似乎是斟酌一下用词,这才开口道,“在下要是猜得不错,道友应该也是被那些人临时拉入伙的吧!” “算是吧!” 对方明显有什么图谋,丁辰的目的也是拖住这三人,也就有问必答,随口应付。 “呵呵呵,那就是了,不过……” 青年男子说着,侧脸微微瞟了眼丁辰,语气却是一变。 “唉,说来,道友的那几个同伴,可真是有些不厚道呀,居然撇下道友,在此留守,他们自己去寻宝了!” “嗬,道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若只是打着挑拨离间的主意,那却是不必再说了......” “啊哈,倒是在下孟浪了......” 青年男子闻言也没什么不悦之色,反是嘴角带笑,谦谦抱拳。 丁辰以为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见青年男子右手三指轻揉几下,翻手之间,掌心便多了一抹亮光,却正是一枚玉简。 轻托向前,似在向丁辰展示。 接着,那亮光一闪,浮空而起,便飘飘摇摇飞向丁辰。 丁辰见状,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催动太白金光,接了那玉简,与此同时,那青年男子神念传音也至。 ...... 片刻之后,传音结束。 也不等丁辰回复,青年男子便自顾自的悠然盘腿坐下,一副就此不动的架势。 黑气萦绕之中,丁辰始终面无表情。 那玉简他已经查阅过了,却是正如那青年男子所言,乃是一张舆图。 丁辰暗自思忖,良久才将那玉简丢了回去,随即只是微微拱手一礼,便径直转身,没入竹影之中,黑气也是随之散去。 眼看丁辰身影消失,那矮个修士才悄声问道,“小师叔,难道就这么算了?” “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就算再纠缠下去也是讨不到好的......” 青年男子一边说着,双眼缓缓微合,便不再开口了。 虽然始终没有得到丁辰确切的回复,但仍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再说丁辰,信步穿过竹林幻阵,手中把玩着那竹简,脸上表情却是阴晴不定,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什么。 眼见就要走出幻阵,身上气息一收,又是将金丹修为收敛起来,一步踏出之际,表情也是一缓,一派风轻云淡。 林不止已经察觉丁辰出阵,便是起身相迎,有了之前丁辰干脆交出丹泉的关系,两人的关系似又近了几分。 “于兄,阵内三人如何,没什么妨碍吧?” “呵呵,无妨了,我已经与他们直言交涉了,他们见一时难以破阵,也就老实候着了!” 丁辰含笑回复。 林不止闻言,虽有些不信对方会轻易作罢,但也没有多言,如今于他而言,灵泉到手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当即合掌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要是那三人真的强行破阵,即便这阵法玄妙,怕是也很难真的能困得住,毕竟对方可是金丹期的修罗卒……” 丁辰自也赞同,又见林不止手中的玉瓶,便笑道,“林兄还没有服食那丹泉?” 林不止手中微微收紧,也是笑道,“不急,此地事情尚未了结,贸然服用,也没有时间炼化,不如之后再寻个安稳的所在,也可多几分结丹的机率。” “呵呵,也是,在下也是这么想的。” 丁辰也是随口迎合,又是闲聊几句,便自寻了地方打坐调息去了。 一时间,整个小隅谷中,重新恢复宁静。 ...... 又是大半个时辰,转眼即逝,眼见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于兄,时间差不多了吧?桑菊道友他们还没出来,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听得林不止开口轻唤,丁辰悠然睁眼收功,面色如常,目光也是转向那如同嵌在山崖下的黑曜石壁,微微泛着乌光,仍是半分动静也无。 “嗯,是差不多了......” 丁辰小声嘟囔着,神念悄然探查那花蜜小瓶,看着那尚且安稳的血咒,心中既庆幸商徵儿还没死,又希望她直接死在那什么承泣窟才好。 “那我们……?” 林不止并未注意到丁辰的异常,继续开口,意思也很明显,既然约定的时间到了,那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丁辰强压心中滔天怨愤,转头又是看了看那竹林幻阵,并无什么变化,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稳了稳心神,言不由衷的劝道,“林兄,我等毕竟同伴一场,还是再等等吧!” “可......” 林不止还想再说什么,丁辰又道,“这样,再等半个时辰,若是他们还不出来,我们便自行离开如何,也算是我们尽了心意了。” 听丁辰如此说,林不止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 第421章 姓徐的,你疯了 见林不止真的就这么答应继续留下来等候,丁辰倒是有些惊讶。 原本,他还以为多少要费一番口舌的,毕竟对方可不像自己这般被人拿捏了“命脉”。 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的。 ...... 两人就此静坐,闭口不言,只是都没有再闭目打坐,似乎都随时准备着什么。 谷中无风,那幻阵竹影却是摇曳不止。 而那幻阵中的业火宗三人,竟也没有动静,似乎真的在静候幻阵自溃。 时间缓缓流逝,半个时辰眼见又过半,便见那竹影幻阵边缘,碧影忽闪几下,一丛竹影便消退散去。 显然,这幻阵已然坚持不了多久了。 唉! 丁辰无声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在盘算着是不是要强行破开那小瓶禁制,只是想了好几种方法,都有些冒险。 便在此时,一股极为轻柔的风触动耳上柔毛,带着一丝淡淡的变样灵元气息。 两人立时有个感应,对视一眼,连忙转头去看,果见那承泣窟石壁上,乌光浮动,紧接着,便有嗡鸣之声传来,竟真有一丝远处传来隐隐抽泣的感觉。 两人又是目光交换,皆是不约而同起身戒备。 下一刻,便见一道身影从那乌光中一窜而出,正是桑菊。 几个呼吸,商徵儿和徐白马二人接连跳出,只是二人的情况就没有桑菊从容了,皆是一身血迹斑斑,颇为狼狈。 “三位这是......” 林不止刚开口,却见桑菊摇头,只得止住了话头。 却见桑菊凝目,略略查看了那幻阵一眼,又道,“幻阵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说着,也根本不去管其他人什么态度,自顾自祭出一片芭蕉叶状的法器,遁光当即浮动,率先遁走。 商、徐二人见状,也不言语,紧随离开,余下丁辰和林不止二人面面相觑。 ...... 如此,一行五人闷头赶路,气氛明显有些不对。 前面桑菊三人不说话,丁辰和林不止也不便开口询问什么,只是都很是默契的靠拢了些,走在队伍的最后。 足足飞遁了小半日后,前面三人遁速才放缓下来。 就见前方一道土石山梁,梁上长满一片形态怪异的树,下半截枝叶茂密,上半树冠却是枯枝一般支棱,突兀的长着。 打头的桑菊呼哨一声,示意暂时休息,便率先落入树林之中。 ......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散座五方的五人各自略略调息结束,这才开始叙话,只是率先说话的,却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桑菊。 “......,实在抱歉,之前我等遇到些麻烦,耽误了不少时间,两位道友高义,冒险继续守护,在下感激不尽!” “呵呵,也是道友幻阵精妙,否则我等也是不敢久留的!” 丁辰随口客套回话,眼神余光瞟了瞟难得沉默的商徵儿,又继续桑菊问道,“就是不知,几位前辈交代的事情,三位可尽全功了?” 话问了,却没人回答,彷佛都没听到一般,特别是商徐二人,自出来之后,竟然始终未发一言,气氛着实又是怪异。 等了片刻,还是桑菊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此次行动到此,也算是结束了,在下也打算寻一处地方闭关了……” 这是打算分道扬镳的意思了? 丁辰暗道。 又见桑菊轻瞟了商徵儿、徐白马一眼,却是转头看向丁辰,直言道,“于道友,我已经和商、徐两位道友谈好,那三滴灵泉,便由你、我,以及林道友三人分配了,于道友给我一滴即可……” “......?” 丁辰闻言,有些纳闷,但见商徵儿、徐白马两人毫无反应,心下也就了然了! 这是默认了! 摸出玉瓶,轻揉,却并未递过去。 “于道友还有话要说?” 丁辰轻笑,挑眉问道,“桑菊道友,不知关于如何离开这秘境之地,阁下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桑菊一听,便明白对方具体想问什么。 “此事简单,在下之前也早就言明过了,道友手中罗盘已经锚定方位,只要估准时间,在一月之内,随时以剑元激发,都可轻易离开,并无其他关节!” 桑菊语气平淡的说完,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感情波动。 “今日是第十日了,那就是说,二十日内必须离开?” “也不尽然,在下所说的一月之期,只是罗盘的有效期!若是有谁因故超期,其实也会在不久之后被这方空间强行排斥出去,只是......” 桑菊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只不过,若是没有罗盘接引,各位会被传送到哪里,或是发生点什么,在下就不敢保证了!” 丁辰点了点头,低眉看了手中玉瓶一眼,随即食指轻弹瓶颈,当的一声脆响,瓶塞脱开,一滴灵泉跳出,飞向桑菊。 桑菊见状,连忙慎重收了,也不多加查看,当即起身拱手。 “此间事了,在下告辞!”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丝毫犹豫也无。 “呵,倒是没看出来,这桑菊道友这般耿直干脆,倒也是真性情.....” 丁辰收回目光,嘴角抽了抽,看向商徵儿,表情似笑非笑。 “你说呢,商道友……?” 商徵儿面露苦笑,正要说点什么。 却就在此时,此女眼中突生惊惧之色,与此同时,广袖扶风,就地一个狮子滚绣球闪开,就见其原本所在的地面之下,一只枯瘦鬼手一探而出,皮破骨露,利甲如刀。 一爪抓空,鬼手立时缩回。 丁辰反应也是极快,几乎是商徵儿惊变的同时已然弹腿而起,脚尖点地,飞身回退,眨眼已在五丈之外。 这时,一旁的林不止也已浮空而起,手中一把赤色飞剑,泛起层层热浪。 只有徐白马一动不动,坐禅一般。 “姓徐的,你疯了……!” 商徵儿一身尘土,翻到一边,还未站稳,便是厉声暴喝。 徐白马根本不答话,双手猛然拍地,宽大衣袍之中股股阴森灰白鬼气喷薄而出,鼓动衣袍翻飞,地面之上当即如有寒冰凝结。 丁辰和林不止见状都是再度急退。 商徵儿反应本是最快,腾空就起,却不想一张四方黑幕乍现,压顶而下,幽幽黑雾一笼而下,正将商徵儿笼个正着。 紧接着,又是数只鬼手凭空探出,速度之快,立时抓扯住此女双腿。 此女心下惊怒异常,一把瑶琴在手,妙音当即散开,无形剑气簌簌刮骨剔肉一般。 便见鬼手表层皮肉当即溃散,露出把把枯骨。 第422章 绛仙草 商徵儿手段犀利,眼见就要脱困。 徐白马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岂会善罢甘休,脸上浮起癫狂之色。 便见其左手轻举上托,大袖滑下,手中却是多了一只灰白骷髅法器,一缕黑气萦绕如同毒蛇一般在那骷髅眼洞中钻来钻去。 猛然间,四周鬼气浮动,阴寒郁结。 又见其右手垂下,一串血色念珠不住的捻着,长发披散,衣袍松垮,动作夸张乱舞,口中念念有词,明显在祝祷什么密咒。 下一刻,那黑幕呼啦啦猎猎作响,刺啦一声,似被什么巨力撕裂,鬼气喷薄而出,立时化出一道道身形枯瘦,个个小腹鼓胀的饿死鬼影,皆如同从幽冥鬼国破空而来,连抓带挠,一口尖牙,直扑商徵儿。 这难道就是号称鬼宗十大酷刑的饿鬼啖魂之术? 丁辰暗叫一声晦气,看在眼中,惊在心里。 商徵儿也是知道利害,不敢怠慢分毫,手指飞速撩拨,瑶琴琴弦乱颤,阵阵音波催发剑气乱刺。 那些鬼影却是丝毫不惧,刚刚斩破洞穿,立时就是恢复如初,转瞬就是又攻杀上来。 杀之不绝,又脱身不得,商徵儿也是面露狠绝,猛然勾指,嘣的一声,生生拉断一根琴弦,便有一股沉闷音波轰然散开,随即琴音调转,变调绵软,却是催动音波撑开一个巨大的球形音障,将其护在当中。 饿鬼鬼影被这一震,却也只是暂退一时,瞬息之间再度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还真如一群饿死鬼抢食,看的人头皮发麻。 商徵儿只守不攻,音障防御倒是稳固。 见攻不破音障防御,徐白马也不再强攻,哗啦啦再抖念珠,转瞬之间,鬼影攻势应声而变。 而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无数饿鬼,竟是开始啃食起自己来。 先是脚、腿,再是开膛破肚,自噬肝肠,到最后,干脆将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抱着胸口啃咬自己。 不过片刻,就见漫天鬼影皆只剩下颗颗鬼头,眼冒红光,死死盯着被围困的商徵儿,凶戾之气更盛。 “于兄……” 商徵儿吓得花容失色,彷佛这才想起丁辰,连忙开口大叫。 几乎是同时,却听得徐白马也抢先开口,“于道友,此事与你无关,还请作壁上观如何?” 说着,却是光明正大的看了林不止一眼。 林不止见状,尴尬的对丁辰笑了笑,手中飞剑轻颤,剑鸣潇潇,赤炎剑气破空,下方一片树林立时斩倒一片,切口尽皆焦炭。 这意思已然很是明了了。 虽不知那徐白马是何时说服出手的,但丁辰也并不怎么惊讶,只干笑了声便收回了目光。 他已料定,就算林不止出手,也会知道分寸,不会真的和自己打生打死。 倒是商徵儿,见林不止倒戈,眼中怨毒之意涛涛,虽是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转头对丁辰叫道,“于兄,之前约定的一日之期还未到呢!” 丁辰本来没什么情绪,一听此言,却觉心中一阵烦躁,眼带不善的瞥了商徵儿一眼,目光落回徐白马身上。 徐白马此时已经起身,虚浮半空,手中骷髅、念珠阴气逼人,一身气息哪里还有之前的衰败,只是脸色越发惨白,不知是不是动用了什么激发潜力的秘术。 “徐道友,我不知你与商道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们师父都是至交好友,何至于此呀!何不两厢罢手,好好谈谈如何?” 听得丁辰所言,徐白马没有立即开口,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唯有那一双眼睛,诡异的左右撇开,一只死死盯着被困的商徵儿,一只却是看向丁辰,透着阴鸷。 还有一丝,忌惮! 丁辰也不急,淡淡的看着。 等了好一阵子,徐白马终究还是开了口。 “好,看在于道友的面子上,谈谈也无不可,只要商道友乖乖将那绛仙草交出来,在下自然不会……” 话音未落,却是商徵儿暴喝出口。 “妄想,那绛仙草乃是家师点名想要之物,你自己没完成你师父的交代,便要强抢我的东西,真是卑鄙!” “卑鄙?哼哼,你这贱婢还敢说我卑鄙!若非你暗中动了手脚,我岂会被困了半个时辰,错过了取宝时间!” 徐白马当即火起,双目充血盯向商徵儿。 那商徵儿却是冷笑一声,语带嘲讽,“哼,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妄动那石窟里面的东西,若不是你自己贪心不足,又岂会遭了道,这也能怪得了旁人?” “提醒我?哼,你敢说你不是故意引我注意那青铜铃铛的,你这爬师父床,乱伦的贱人......” “你,你,你放屁,你这不能人道的阉货......!” ...... 这两人明显一时奈何不了对方,狗咬狗一嘴毛,越骂越难听,倒是让浮空立在一旁林不止看了场好戏。 “够了!” 一声暴喝出口,丁辰可没兴趣去管这两人之间的狗屁倒灶的事情。 徐白马明显有些忌惮丁辰实力,不愿真的和他撕破脸,便是说道,“于道友,他们师徒暗害你在先,这贱婢又多次要挟你在后,如此言而无信之人,道友难道还要帮她?” “于兄,你可要想清楚呀!那玉瓶上的血咒,与我元神相系,要是妾身有个好歹……”商徵儿连忙抢过话,话虽没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丁辰本就是情绪不好,一听此言,更是面带不悦看向商徵儿。 商徵儿心下一凛,便知不好,眼珠一转,却是连忙找补道,“......,当然,妾身自然也知道,此次确实是对不住于兄了,这样,若是于兄肯出手相助,替妾身解决了这姓徐的,妾身愿意将一颗‘绛仙子’赠与于兄......” “当然,若是林道友也愿意的话,妾身自然也有一颗‘绛仙子’奉上......” 商徵儿此言一出,徐白马立时色变,又见林不止手中飞剑威势真的弱了几分,眼中反是浮起狠厉! “哼,就一颗绛仙子?商道友也为免太过小气了,那绛仙子不过是绛仙草结的果子而已,效用可是远不及整株的仙草!” 徐白马冷笑一声,阴恻恻看了商徵儿一眼,却是转而又对丁林二人笑道,“呵呵,两位,若是两位肯出手助我,绛仙草我三人平分如何......” “你......!” 商徵儿眼冒厉色。 眼见两人又要对上,丁辰却是已经没有耐心纠缠了,当即强压心头怨愤,冷声开口。 “商道友,我可以出手助你……” 第423章 卖命钱 “于道友,你……” 徐白马闻言便是面色一冷,当即开口,却是被丁辰森冷的眼色直接止住。 “但是,在下出手之前,你必须先解开那玉瓶之上的血咒禁制,否则,哼哼,大不了我们就这么耗着,耗到瓶上禁制时辰一到,哼哼......” 丁辰语气冰冷,丝毫没有给商徵儿半分讨价还价的意思。 商徵儿秀眉微拧,怀中瑶琴轮指不停,曲调有些混乱,而对峙一旁的徐白马双目满是血丝,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不止,刚要开口,却又是丁辰抢先打断。 “林道友!” 林不止眼神飘忽,似乎在犹豫,片刻后还是身形一动,很是识趣儿的退避数丈,意思也就很明显了。 徐白马一时气滞,面色涨红,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何?商道友考虑的怎么样了?” 丁辰没有在拖延,当即又是朗声开口,语气坚定。 商徵儿此时也是骑虎难下,绛仙草她是绝对不能交出去的,那徐白马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放手。 贝齿狠咬,眉眼恨恨。 “我要是解开了禁制,你不出手怎么办?” “哼,我说过的话,可有反悔的?在下的信誉可是比姑娘你好上不少吧!而且,你不是还承诺了一颗那什么绛仙子吗?” 丁辰语气冰冰冷,眼中满是嘲讽。 “你……” 商徵儿又羞又恼,也是有些后悔之前一路上没有和丁辰处好关系,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得强忍下这口气了。 “好,依你!” 此言一出,丁辰心下一松,翻手将玉瓶托于掌心。 那边,商徵儿也不再迟疑,右手食指一弹,分出一道血色灵光,一闪而至,无声击在那玉瓶血色符文之上,便见符文当即溃散,失了踪影。 眼睁睁看着两人行事,徐白马也是无可奈何。 他的实力本就略逊此女一筹,之前也是占了偷袭的先手,如今却是再无什么余力了。 见那血咒禁制解除,丁辰眼中一抹喜色浮现,小心启开瓶塞,神识探入,确定无误,当即嘴唇微开,口中一吸,便见一缕清亮粘稠的液体飞射入口。 随即,体内法力真元一裹,几个呼吸便将那花蜜炼化。 丝丝融入丹田之中,便见那最后一丝障翳,被那花蜜所化古怪灵力一冲,立时烟消云散。 “唉……” 长吁一声,丁辰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心情大好,连带浑身真元都是一副无比畅快的感觉。 商徵儿等三人都是静静看着,均没有轻举妄动,眼看丁辰吸食了花蜜,很快便是一副松快的表情,却都是表情各异起来。 又是片刻之后,丁辰调整完丹田气息,确定后患尽除之后,这才缓缓睁眼,也不去看商徵儿,只幽幽看向徐白马,眼神不见丝毫狠厉,却是直看得徐白马后背发凉。 “徐道友,事已至此,是你自己收手,还是我出手呀?” 丁辰淡淡开口,同时神念中暗藏一道郁垒密咒,神念森严,无形散发一股难以言表的气势。 徐白马本是警惕丁辰突然发难,却并未防备神念攻击,一时间凛然心颤,真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机不可失,商徵儿手中瑶琴当中一拨,“硄”的一声,音障立时发力,勃然炸开,震得围困四周的森森鬼头,皆是晃荡。 得此空隙,此女更不停手,瑶琴拨动不止,音波立时化出十余道无色剑气,凌空乱划,眨眼间便斩开鬼气,随即身影闪动,一跃而出。 见丁辰并未直接出手,徐白马心下一横,手中骷髅法器一抛而起,转眼化作一只狰狞鬼头,满头的绿发,张扬乱舞,尖牙阔口,双目圆瞪,赤红如血,朝天鼻两股淡绿烟气飘出,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鬼头一现,嘎嘎怪叫两声,便是长成箩筐大小,脖颈断口筋肉似乎还在抽搐,口中却是一道幽蓝鬼火,一喷而出,直冲商徵儿而去。 与此同时,四周鬼气所化鬼头也是再度凝聚。 商徵儿此时却是恢复了几分气势,凌然不惧,瑶琴丝弦绞动,尖利声起,催得更急,剑气交织,密如剑网。 同时又是叫道,“于兄,还不出手,助我拿下此獠!” 这边话音刚落,却见那徐白马一脸的嘲讽之色。 商徵儿也是反应过来,侧头去看丁辰,却见悬浮一旁的丁辰置若罔闻,丝毫未动。 不等其开口,便听得丁辰幽幽说道,“商道友,解开血咒,化解障叶,只能算作助你脱困的代价......” 商徵儿面色一寒,却也果断。 翻手弹指,就见一颗状似薏仁的碧青果子飞射过来,直接被丁辰随手接过,掐在指间。 “徐道友,这‘绛仙子’真的可以辅助结成元婴?” 丁辰瞅了瞅,语气有些失望。 “这是自然,只是商道友给的这一颗明显尚未完全成熟,药性有些欠缺......” 徐白马扫了商徵儿一眼,眼角余光带着阴笑,还不忘给商徵儿下点眼药。 “不过,将其与木属性灵石放在一起,养一段时间也可,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想来,道友是等得起的.......” “于傲!” 到此时,商徵儿哪里还看不明白,当即一声咬牙切齿的咆哮,却是半点引不起丁辰半点波澜,连一旁的林不止愣了愣,也不过是哂笑一声。 “呵呵,商道友,你也不要觉得吃了亏,此物就当作是你付给在下的‘卖命钱’了......” 丁辰说着,面上杀机一闪即逝,再不管那商徵儿一脸的惊恐,双臂一展,往后一靠,袖中带风,身体已然被祭起的乌云裹动,人就激射而出。 只幽幽留下一道“告辞”的回音。 ...... 一刻钟后,丁辰斜靠在乌云之中,悠然翘着二郎腿,心情真是格外的好。 看着乌云之下,飞逝而去的群山野林,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商徵儿厉声喝骂“于傲,于傲……” “呵呵,你骂于傲,关我丁辰何事?” 丁辰得意的搓搓手,将绛仙子收好,微微坐正,双手抱怀,腹中法力流转,一边蕴养金丹,一边炼化着那棵幽命血兰。 第424章 肖云衢 幽命血兰,一花三瓣儿,六蕊九叶,二十一条虬龙根,皆生异红。 默默内视腹内,便见那朵玫红色的幽命血兰小花儿,已然消融大半,兰叶边缘也化开些参差,唯有那花梗和根须,丝毫没有炼化的迹象。 感应这血兰丝丝缕缕的药性,如同汩汩清泉在胃中翻涌,不断散溢化入浑身血肉之中,着实是玄妙无比。 即便只是那勉强炼化的一层药力,已是受益匪浅。 浓浓生机,移气养体,洗筋伐髓,强化肉身,更是让那腰椎处所受之伤,不到三日,便已痊愈了。 生了贪念,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即便是明知那幽命血兰附着在胃壁上,如恶龙潜于渊,隐患重重,丁辰却还是有些舍不得,只得寄希望于,能在化春泥消融之前将其彻底炼化。 但以那血兰根茎的顽固程度来看,这个想法也未必能成就是了。 ...... 乌云随风,飘然遁行。 看似漫无目的的闲游了三日,时间也来至进入这骷髅坟秘境的第十三日,而整个幽兰谷地试炼之期,也已近半。 ...... “这世上怎有如此巧合之事!?” 丁辰喃喃自语,脸上却是浮起一丝惊疑。 遥遥望着远处的崇山,高低错落,连成一排,像是人为安排的一般。 更有宛若接天的一片巨大云团,不知有何力量在催动,引得云雾如同江河湖水归流于海,飘荡间,缓缓汇聚。 “这就是大隅谷……?” 丁辰又是嘟囔一句,眉头蹙得更紧,双手正半揣在袖中,一方玉印在握,指肚拂过那玉印之上雕刻的山峦叠嶂,俨然和眼前所见山势,竟有七八分相似。 这玉印,正是那“青山印”。 “难道真的有什么牵连不成?” 丁辰心中正琢磨着这事情的蹊跷,不知不觉间已经来至那谷上浓密云雾之畔,正要越过山峦,进去一探,却听得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短啸,不似人声,也不似兽鸣。 心下微惊,太白金光瞬发而起,护在体表,乌云同时倒卷飞退,滚滚而动,又是浓厚了几分,将丁辰全身遮得密不透风,不显行迹。 尖啸声又起,这次,却是又近了几分,显然就是冲他这边来的。 凝目观瞧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那群山云雾之中,已然翻滚得愈发剧烈,猛然间,就见一道灰光冷芒乍然劈出,无声斩开云雾。 丁辰早已退得老远,远远就见云雾破开,一道黑色身影闪出,破空遁来。 “哈哈,我就知道,于道友乃是信人,一定会来的!” 人未到,声先到! 一听这声音,丁辰自然知道是谁了,眉头再度蹙了蹙,收敛心神,神色恢复如常,脚下灵力一动,显出身形。 来人眨眼间也已经靠了过来,此时也是现出真身,一身黑中泛红的玄色长袍,赫然正是之前小隅谷中,同样刚刚结丹的业火宗青年男子。 “肖道友客气了,道友诚恳相邀,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在下总要来一趟的!” 丁辰抱拳笑道,之前,曾听那青年自称“肖云衢”。 肖云衢倒是自来熟,正要叉手还礼,背后云雾之中,又生异象,厉啸声震,隐隐便见一个巨大阴影浮现。 下一刻,不过眨眼功夫,云雾再度破开,赫然便见一个足有丈许大小蒲扇状的东西伸出,尚未看清是何物,迎面一股怪异驳杂的妖气袭来,大有立时压制丁辰二人的架势。 丁辰蹙眉,心念一动,遁光瞬息退开,一动便是二三十丈之外,似是避让那浓烈的妖气范围,实则也是远离了肖云衢好一段距离。 肖云衢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浑身气息猛然大涨,脖颈处漆黑纹路乍现,凛然硬抗了那妖气冲刷。 接着,一翻手,一枚亮银箭头弹指而出,直钉对面妖物而去。 轻轻一道破空之声,紧接着就是轰鸣炸裂之声,居然又是一种以自爆伤敌的消耗性法器,这业火宗的嫡传弟子就这么豪横的吗? 爆炸的灵波冲击,前方云雾似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那蒲扇一般的巨大物件才算是显露了真容,却是一只硕大无朋的怪异妖蛾,通体灰白,翅上道道放射状的浅灰条纹,除了大之外,倒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唯有一根长长的口器向内盘着,一双古怪的眼睛差不多有拳头那么大,泛着青光,颇为诡异。 这妖蛾刚一露头,却不知是不是忌惮丁辰二人,也不再追赶,反而倒缩回去。 “道友不必担心,这妖兽实力一般,不过是仗着那云雾掩护放毒伤人而已,只要不轻易靠近,它也就无计可施了。” 肖云衢语气颇为随意,脸色很是平常,似乎倒真的没有在惧怕那妖蛾。 丁辰眼中目光闪了闪,空明之瞳悄然放开,片刻后也多少看出了点这妖蛾的底细。 未至化形,灵智不高,看妖气强弱,应该也就七级左右,差不多与寻常金丹初期境界相仿。 这点修为,丁辰本也不必过于紧张,但在这秘境之中,却是不得不谨慎。 更何况,还有另一个金丹在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刚刚结丹,还是不可冒险为好! 想到这里,丁辰右手背后,袖中指间掐着的知秋剑,真元萦绕不散,同时,脚下乌云,却是缓缓往后飘。 眼见丁辰如此,肖云衢哪里还猜不到对方已有退意,自是不肯,连忙开口道,“于道友,那天荒殿可就在那大隅谷之中,难道道友甘心空过宝山而不入吗?” 宝山?哪里这么多宝山? 他此次前来,也不过就是打算看看情况而已,如果真有什么便宜,那自然要捡,没有的话,他也是不介意转头就走的。 丁辰心中不禁腹诽,正要开口婉拒。 便在此时,却见那妖蛾巨翅一抖,整个身体肉眼可见的缩小,直至翅膀缩到只有成人巴掌大小,四周云雾随之卷动,眨眼间隐入其中,倒飞而走。 不过片刻,这云山雾罩之中,再无半点踪迹,连带一丝妖气都没留下,仿佛那蛾子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425章 天荒殿、地老阁 肖云衢见状,却是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大声笑道,“哈哈,于道友,我就说那妖蛾不足为虑吧!” 丁辰也是没有想到那妖兽如此胆小,还没正面交手,就干脆跑了。 肖云衢又是说道,“于道友,那天荒殿就在前方,道友真的不去看看吗?” 丁辰闻言,却是不语。 他倒不是怀疑这天荒殿是否真的存在,在商徵儿提供的消息中,也有此地的信息,只是描述很是简单,似乎乃是一片不知来历的废墟。 不过,倒也没提到有什么危险。 也罢,既然来了,不去看看倒是有些可惜了! 丁辰略一思量,既来之则安之,也就微微拱手一礼,算了应了。 肖云衢见状,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脸的坦荡,径直转身,催动遁光,当先引路而走。 丁辰亦步亦趋,含笑跟了上去,目光却是仔细打量此人背影,一时也猜不到对方到底什么打算,只得将体内法力运转始终维持,内紧外松。 从远处看,那云团已然很是浓密,待到近前,更觉厚重。 两人飞遁,自山峦之上云层之下的间隙而过,便见山峦之后是一片黄中泛青的广袤密林,乍看之下竟是看不到丁点土地裸露在外。 四面又是耸立的高峰围绕,其上也是大片大片的云层,虽断断续续,却是连成一圈,倒是一方奇景。 “于道友,你觉得此处景致如何呀?在下之前初见之时,可是颇觉几分震撼的!” 肖云衢偷眼观瞧丁辰,见其表情有些古怪,还以为是惊讶于此处景致,故而有此言。 “哈哈,在下虽也看过不少山林景致,这般山峦格局确实少见,确是美景......” 丁辰半是客套,半是实言。 当然,真的令其惊疑的自然不是这什么景致好坏,却是此时,其眼中所见的这些山峦坐落起伏,竟和那青山印侧面环绕一圈的雕刻越发相似了。 甚至,那青山印向上的一面,雕刻的浮云连绵,似也在呼应这谷中上空汇聚的层层云雾。 只是,一个是一整片,而另一个是环绕一圈。 便在此时,却见肖云衢眼中一亮,目露喜色。 “于兄,前面就是那天荒殿了,什么情况,我们实地探查一番,不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等丁辰回应,脚下遁光一亮,却是加快了几分。 丁辰当即催动法力,再度凝聚双目,便见前方山谷之中,树影幢幢之间,分明暗藏了一大片建筑遗迹。 高空之上,正好俯瞰全貌,整体大致呈现长方形状,长宽足有五六里,规模算是广大,只是城墙垣墉,异兽石刻,早已倒塌,宫阙万间,琉璃彩瓦,都做了土,勉强能分辨出那段是城墙,那片是宫室。 “于兄,这天荒殿如何?” “不如何!” 丁辰语气多少有些失望,他早已偷偷将空明之瞳放开,下方诸多物事一目了然,上至地面的砖瓦,下至地基下丈许,根本毫无可用之物。 “此处看样子,也不过是座世俗宫苑,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早已经不知破败了多少年了,肖兄之前说的什么重宝遗存,只怕是没什么指望啰!” “诶,于兄别急呀!” 肖云衢并不介意丁辰的语气,目光越过这片残垣断壁,望向远方,落在的这片宫苑废墟后方不远的某处角落。 丁辰见状,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却见那里隐约也能看到一些砖石遗迹,看样子应该曾经是一处独立于这所谓的天荒殿的小园子。 “这天荒殿正如于兄所说,确实没什么东西,但它后面却还有一座地老阁,我那师兄上次试炼时,便是在那里发现了一眼地下古井,名唤地老泉......!” 肖云衢故作高深。 “地老阁,天荒殿,天荒地老?” 丁辰闻言,低声自语一句,望向远处目光凝了凝。 “然也!” 肖云衢倒是耳尖,闻言便是晃脑应和。 一炷香后,丁辰身形虚落在一棵古怪刺槐树梢之上,前方不远处,入目所见,无数樛盘怪藤,野蒿扎根,也掩盖着一片废墟,一堆堆嶙峋怪石假山倒伏一片,分明是被人故意捣毁破坏过。 肖云衢遁光还在丁辰前面,此时已经落在那山石之前。 便见其催动法诀,动用搬山移石之术,不过片刻,一四方洞口便露了出来,层层石阶深入黑暗之中。 “走吧,地老泉就在下面!” 肖云衢没有丝毫犹豫,说完,迈步就下。 丁辰有些迟疑,但也实在没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犹豫一下,还是跟了下去。 地道颇为幽长,每三十步石阶便有一次转角,盘折向下。 两人都是金丹修士,这点黑暗倒是并不在意,也不点光照亮,仅以神识探路,直至足足转了九道,才算到底,便见前方一方门洞,石门早已推开。 肖云衢打出一道烛照符,却是一间四方石室,入目就见屋顶正中,倒垂一座九层古怪石塔,雕琢精巧,每层俱是八角八面,每面又各开一口,有汩汩细水流出,沿着塔尖向下流淌。 正下方,正是一眼八角古井。 这古井井沿只一尺来高,乃是用一整块石头凿成嵌入地面,石乌黑发亮,棱角圆润光滑,以丁辰的见识居然也看不出这石料的来历。 丁辰缓步靠近,试探着伸手拂过。 只觉此石质地十分坚硬细密,敲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虽然年深日久,但仍然十分平整,竟一丝划痕也无。 再看那井中之水,水面几乎与井口齐平,但无论上方滴水如何注入,始终没有溢出。 微微探头,便见水面之下,漆黑如墨,竟似深不可测一般,神识灵目皆探不到底。 “于兄,可是这水有什么问题?” 见丁辰始终盯着那井水,肖云衢也是蹲到井边。 丁辰还是不答,直接伸手入水,手指轻轻拂过水面,随即轻轻捧起一点,冰冰凉凉的感觉,似乎分毫重量也无。 又见水滴重新滴滴答答滴入水池,却是入池即复,竟溅不起水花来。 “于兄!” 肖云衢心中焦急,拔高声音再问,丁辰这才老神在在说道,“此水,似水,却又不是水,沾手不湿,很是古怪!肖兄,这就是你说的地老泉?” 第426章 尸水牢 “不错,此古井与我师兄描述的情景一般无二!” 肖云衢点头回道,又起身绕着井口走了几步,便指着井沿道,“这不,名字不就刻在这里吗?确是地老泉无疑的!” 丁辰闻言,也过去看了看,眼中不解之色更重。 肖云衢见状,诧异问道,“哦?难道我认错了?” 丁辰摇头,却道,“确实是‘地老泉’三字,只是,此地不是一处与世隔绝的秘境吗,怎么会用古虞文?” 古虞国,据说乃是数万年前中州大陆唯一的国家,曾极为鼎盛。 现在的雍粱周齐等诸国,其实也都是古虞国灭亡后,各家诸侯自立,再朝代更迭而来,便是各国文字,也都是以古虞文为母本所创。 肖云衢丝毫不在意,随口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了,我等又不是来考据古迹的,管这些劳什子干嘛?” 这话丁辰也没法接,只得又道,“那接下来该如何?” “当年,我那师兄也只是到了这里,虽用秘法探知此处应该是一处传送口,但找了数日都没有找到方法开启,只大致推测应该是要转动那倒悬的石塔......” “只是推测吗?” 丁辰目光微闪,分明就是不信,继而又问道,“你师兄没有试试?” “当然试过了,只是他当时也只是筑基后期修为,根本转不动,按他的推测,要转动那石塔,至少也要金丹修为,在下邀请于兄一同前来,便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我也不过才刚刚结丹,力有不逮也是有可能的。” 肖云衢解释道,听其语气倒是不像作伪。 “于兄,待会我先动手尝试,若是还不行,还请于兄一同出手。” 肖云衢也不啰嗦,也不等丁辰回答是否同意,说完便一步踏出,深吸一口气,胸膛肌肉隆起,便有真元涌动,双手猛然握拳,蛛网一般的黑色符文顷刻爬满整张脸,四周天地灵气立时受到引动,陡然混乱起来,四下乱涌。 “喝!” 一声闷哼,又见肖云衢双手猛然推出,掌中也是漆黑灵纹浮动,一股极淡的晦暗气息凭空出现在那石塔之上,刹那间,化作两只无形大手死死抓住石塔塔身,直接角力起来。 几乎同时,丁辰眼中异彩浮动,却是将空明之瞳催动起来。 便听有“咔咔”之声,但也仅此而已。 石塔纹丝未动,不过几个呼吸,就见肖云衢已是满头大汗。 “于兄,快出手,以我一人之力果然还是不行!” 丁辰闻言,正要出手,眼中异彩却是一闪,面露疑惑之色,手却是停了下来。 “于兄?” 肖云衢也是察觉到丁辰的异常,转头看向丁辰。 却见丁辰右手突然抬起,向上一托,一股无形之力正出现在那塔尖之下。 肖云衢还没反应过来,手中法力化掌力道一空,却是石塔已然无声转动。 紧接着,“噗噗”声响,便见石塔上的个个水洞之中,水柱喷射而出,立时滋满整间石室,一时水雾弥漫,连那烛照符都被生生打灭。 便在此时,那乌石井眼黑石突然乌光大放,井中莫名泛起道道暗青水纹灵光,紧接着便有一股诡异吸力凭空而现,一时摄住丁辰二人,明明并不强烈,却给人一种无法抗拒之感。 两人心下一颤,慌忙中对视一眼,当下就觉眼前一黑,神魂一时不明。 昏沉沉中,待两人回过神来匆忙催动神识,一扫之下,都是面色凝重。 便见四下早已面目全非,两人竟是不知为何,突然被挪移到另外一个封闭空间之中,古井石塔尽皆不见,脚下累累白骨铺地,人骨兽骼具有,四面根根断骨乱插,头顶颗颗骷髅垒墙,赫然一副修罗地狱场景。 “怎么回事?” 丁辰声音阴沉。 “我怎么知道,师兄也没给我说过这个!” 肖云衢语气也是颇有几分慌张,右手一掌当即劈出,嗡的一声,一道亮银光轮劈手而出,正是那月轮法器。 眼见,就要击中那骨墙壁,却见汩汩清油一般的液体从骷髅缝隙之间渗透而出,却是并不往下落,诡异的附在骷髅之上,如同附上了一层透明的膜。 就听得一声闷响,光轮灵光爆闪,正劈在那膜上。 那膜却只是为之一抖,看似柔软,实则坚韧无比,不但丁点没有破开的迹象,反而将那月轮反弹而起,直接撞向另一面。 又是闷声响起,仍是复又弹开,往头顶水面而去。 肖云衢心下不由一凛,剑指一招,那月轮法器滴溜溜倒飞而回,套在食指上,呼呼转动,又要二度发力。 却见丁辰突然眉头紧皱,目光怪异的向上斜瞟,不由得试探着问道。 丁辰没有立刻回答,头微微上扬,凝目如神,突然瞳孔之中,五色异彩乍现,随即脸色大变,大喝出声。 “小心!” 开口的同时双脚法力灌注,一个大鹏展翅,腾空跃开。 肖云衢本就在警戒之中,一听丁辰开口连忙也是浮空避让,正要开口问什么情况,便见两人头顶水面一阵抖动,一滴异常粘稠的古怪黑色液体缓缓就要往下滴。 再看脚下之前站立的地方,已然泥潭一般,游来荡去之间,竟似乎隐隐浮现一张狰狞怪异的人脸。 “不好,是‘尸水牢’!” 肖云衢当即色变,声音都是发颤,连连激发了几张护身符纸,身形飘忽,避开上方已经开始滴落的粘稠液体,丝毫不敢让其沾染分毫。 丁辰一听这名字就知不是什么好的,身形一边飘忽躲闪,袖笼中一边摸出桑菊给的那块罗盘。 一试之下,更是暗自叫苦,无论他如何灌入剑元,那罗盘只是嗡嗡轻颤,却是无法激发。 看来,不是这罗盘有问题,就是此地有什么禁断之力,限制了那罗盘的效果,甚至,已经根本不在骷髅坟秘境之中了,因为,他此时已经感应不到骷髅坟秘境那诡异的排斥力了。 肖云衢翻手一抖,两道钢钉法器打出,毫无阻碍的刺在那人脸之上,便是两个小洞,刺啦一声,便没了回应。 “嘶,这东西会腐蚀法器!” 丁辰也是看得分明,脸色一凛,一道金元剑气脱手而出,哗啦一声,那怪异人脸无声破开,剑气当即没入其中,也是再无丁点反应。 紧接着,又是一张爆裂符丢出,当即激发出一道火光,只是这火光还没炸开,刚一触即那乌黑液体,呲啦一声,便是熄灭,丁点作用也无。 第427章 破禁而出 “这尸水牢极阴极邪,普通火属性符纸没用,只有至阳至阴之火才能点燃!” 肖云衢语气沉重的开口。 话音未落,便见四壁也好像烂泥扶上墙一般,开始向下流淌,两人不由得都是慌乱起来,一边躲闪那黑色液体,一边缓缓靠拢。 丁辰闪身防御,随即开口问道,“肖兄,你说的这尸水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肖云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据说,这‘尸水牢’乃是无间宗的一种邪阵,专行困杀之用。说是尸水,其实更应该说是尸油才对,沾上一点,甩都甩不掉。人也好,兽也罢,一旦被包裹在尸油之中,一身血肉很快就会被炼化干净,融入这阵法之中。” 说着,便见那尸油之中,又是鬼脸浮现,面目狰狞,好似在无声的痛苦哀嚎,而随着一张又一张鬼脸出现,四面八方都是,或许,这些都是被这尸水牢困杀之人的怨灵。 “那可有法破解呀?” 丁辰又是问道,一个翻身,一道灵光弹出,击开一滴尸油,一身太白金光护身,但丝毫不敢尝试太白金光能不能抵御那尸油。 “我哪里知道怎么破解,这种邪阵,在魔道中也是极少见的,无间宗被灭后,似乎就已经失传了。” 肖云衢说话之时,原本见方的空间,此刻已成熔融之态,眼见就要半塌下来。 两人回旋的余地愈发小了,被逼得背靠背,丁辰已将无事牌祭出,肖云衢也是同时丢出一块三角铁牌,一白一黑两道护盾灵光交融,倒是并不冲突,堪堪撑起,抵住上方滴落的油滴,才勉强喘息片刻。 “为今之计,也只有试着强行破禁了!” “破禁?” 肖云衢还没说完,就见丁辰手腕一抖,一张满是银纹的符纸便落入手中。 “破禁符!” 肖云衢一见,眼中就是一喜,“于兄,你居然有中阶破禁符,为何不早拿出来!” “我也是才想到,既然这尸水牢也是法阵禁制一路,想来破禁符该是有效的,只是这尸油诡异异常,就算有此符,又要如何使用呀? 我也只有这一张,要是不能一击而破,便丁点希望也没有了! 要是能寻处到此阵的薄弱之处就好了......” “这......” 肖云衢闻言也是哑然,四面都是尸油流淌,哪里看得出何处薄弱。 丁辰也是四下张望,眼中异彩纷呈,却是将空明之瞳完全催发起来,寸寸扫过,只是那尸油始终混沌一片,毫无头绪。 肖云衢也是神识乱扫,不经意间偏头,就见丁辰眼中五彩泛光,猛地想起,之前丁辰就是这样才提前发现了这尸水牢的异变,连忙问道,“于兄,你刚才是不是看到那尸油最早滴落的地方了?” “应该是吧!” 丁辰不知对方话里到底什么意思,只是机械的回复,空明之瞳仍是查探不止。 却不想肖云衢当即眉开眼笑起来。 “这就是了,我以前曾听一位师伯说过,无间宗的禁制阵法有个特点,往往最先发动的地方,就是最为薄弱之处,于兄,你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丁辰闻言不自觉抬头去看,片刻之后,也不是很确定的指了指某处。 “如果我没记错的,应该就是那里,只是,现如今尸油已经流淌下来,方位只怕已经不准了!” 正说着,两人头上黑白二气已然被腐蚀的薄如蝉翼,灵力护盾咔咔声响,数道裂缝乍现,一纹到底。 “来不及了,再不动手,连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肖云衢猛然再催动一口真元,撑住护盾不散,急忙说道。 火烧眉毛了,丁辰也是不敢在犹豫,当即道,“也罢,只得拼一把了,肖兄,你先全力出手,撑开上方尸油。” “好!” 肖云衢一口应下,猛地长吐一口气,啊的一声闷哼,浑身筋肉发力,便见脖颈之上修罗纹乍现,藤蔓一般攀爬而上,眨眼间,半张脸都是密密麻麻的纹绣。 与此同时,眼中血丝密布,血色直冲瞳孔,口中嘶嘶,一股骇人的凶厉之气破体而出。 又见其双腿微弓,双手握拳,骨节煞白,动作不快,力道却是十足,轰然便是冲天击出,煞气凝如实质,磨盘大的一团无形气劲,砰的一声撞开护盾。 气劲当即炸开,呼噜噜,顶上尸油立时现出一个丈许大坑,如巨石坠入泥沼,一阵翻滚就往四面扩散,推动四周尸油都是一阵涌动。 就听得咕噜噜闷声起,尸油便要倒灌恢复。 肖云衢又是一声闷哼,双拳连出,道道气劲冲撞,生生将层层尸油击出个个大洞,露出层层堆叠的骷髅白骨。 同时张口一道血光喷出,一撞在那尸油之上立时化作朵朵血焰,当即阵阵青烟四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一股极为恶心的恶臭直涌。 不过片刻,那顶上尸油如青黑幕布上烧出了一个大洞。 “走!” 却是肖云衢大叫一声,率先飞身而起,一双铁拳如杵,轰然击在骨墙之上,立时如铁锤锤土瓦一般破开一眼黑洞,紧接着便觉一股浓烈之极的尸气萦绕其间,宛如网网丝缕棉絮,分明暗含一股莫名的禁锢之力。 “于兄!” 肖云衢又是一声大喝。 丁辰也是早有准备,知道机不可失,肖云衢出声同时,手中破禁符一抛而出,丹田金丹急转,一道本命真元随剑指一点而出,点在那破禁符之上,立时灵篆符文激发,银纹呲呲乱爆,灵光如电光游蛇狂闪,便有一股看似无色无形,但感应十分明显的怪异灵力波动荡开。 便听得呲啦声声,破禁符已然催发到极致,如同一颗银白流星破空而上,直直对上。 此符不愧是正经的中阶上品,威力比之之前在尧山城见过的那莫姓老者的那张更是强上不少,那股禁锢之力当即就有冰消之相。 丁辰见状,双手金光乍现,金元剑气嗖嗖飞射,再加了一把火。 那尸气再难支撑,四溢溃散,一笼下来。 肖云衢当即面上一喜,丝毫不惧,浑身灵力一紧,飞窜而入。 丁辰自然不会落后,也顾不得四下尸油飞溅,无事牌灵盾一收,但凭太白金光护体,撞入尸气。 便见四下漆黑一片,神识灵目丝毫没有作用。 第428章 今日相助之谊,他日必当厚报! 正不知天地何在,如何是好之际,心下突生灵感。 不对! 自己从进入这大隅谷起,竟似乎完全被这肖云衢牵着鼻子走! 还有那尸水牢,身处其中,看着凶险,没来得及细想,此时再回想,那肖云衢虽看似确实事先不知,但似乎也并无多少惊慌...... 正想着,下一刻,丁辰就觉头上咚的撞上了什么,生疼生疼的,身形就是不稳,翻身就要往下落。 连忙浮空稳住,伸手一摸,头顶却是一片石壁,神识感应却是才恢复过来,才知自己已然身处另一个空间。 一道烛照符打出,四周一切便映入眼中,此处却是一座巨大石殿。 这石殿空间不小,进深足有十五六丈,左右也有三四丈,皆是比腰还粗的石柱撑顶,正中一尊丈许高的石像,盘腿跌坐,身形魁梧,肩生八臂,六臂高举,各掐法诀,两手摊于膝上,正捧一柄长刀,全身上下,顶盔掼甲看着像是神将,再看其面目,凶厉狰狞如同罗刹恶鬼。 而这石像之前,站立一人,正是肖云衢,一脸肃穆的盯着,目光竟有几分呆滞。 “肖兄?” 丁辰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丁辰见状,便是很知趣的没有再开口。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离开,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 再度环顾四周,再无其他物件,目光绕到那石像之后,两座圆形石台,高不过三尺,大小比寻常桌子小上一圈,突兀的摆在那里。 丁辰侧身凝目细看,这石台表面光秃秃的,又无任何纹刻,正中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凹槽,倒是一时看不出做何用处。 便在此时,就听得耳边嗡鸣声响,一股怪异灵压席卷而至,虽无凛冽杀机,但那股凶戾之气,仍是让丁辰不由得一个激灵。 太白金光几乎是下意识的自动护持全身,法力猛地一提,一个鹞子翻身,凌空而起,闪身窜到一根石柱之后,这才打眼观瞧。 却见肖云衢仍是面对那石像,一动不动。 而那石像却是有了变化,不知何故,便见石像上飞灰无风而起,却又不四处飞扬,竟是虚浮在石像体表,不见其震颤,但那嗡鸣之声,森然灵压,又分明就是从那石像中传出。 正在丁辰考虑要不要开口叫肖云衢之时,肖云衢也是动了。 一步踏出,一身金丹气息勃然而起,修罗鬼纹竟是全力放开,比之在那“尸水牢”中还要强悍几分。 紧接着,右手猛然握拳,肉眼可见的气劲震荡,每走一步,右臂便粗大一圈,短短三步之后,竟是将衣袖生生撑裂,虬劲的肌肉宛若精钢,其上修罗黑纹盘绕。 此时,肖云衢已经来至那古怪石像之下,手臂缓缓扭转,突然化拳为爪,一把抓出,直直抓在那石像所捧的石刀刀柄之上。 便听嗡的一声怪鸣,那怪异灵压当即凌冽数倍,勃然而起,瞬间充斥了整座石屋。 丁辰只觉心中一阵烦躁,引动灵台之中,无端生出一股杀意来,血脉喷张,粗气连喘,眼中已然看不清什么东西,竟是血红一片。 就在其恍惚不能自控之时,灵台之中,那上清长春功所化玲珑小球幽幽旋转,清灵之气散开,杀意立时冰雪消融一般散去。 于此同时,瞳孔之中异彩自动,神智这才缓缓恢复。 不等丁辰把气喘匀,却又觉那灵压一缓,凶戾之气眨眼间便收摄不觉。 却听似有碎石哗啦落地之声,丁辰这才抬头,却见肖云衢已然转过身来,双目如电,直直盯着手中。 而他双手之中,正捧着一柄足有五尺长的怪刀,刀身修长如禾苗,刀背漆黑如墨,刀刃赤红如血。 场面一时哑静。 片刻之后,见肖云衢仍是呆呆的盯着那刀,丁辰这才试探着开口,“肖兄,你这是......” 一开口,肖云衢猛然抬头,眼中凶光灼灼,丝毫感情也无。 丁辰当即心下一凛,那长刀分明乃是一件凶戾之宝,威力只怕不小,此处又是绝地,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恐怕难以招架。 眼神当即一转,看了一眼那石像空空的双手,心念一动,脸色尽量自然的化出一丝喜色,呵呵笑道,“哎呀,肖兄喜得宝物,真是可喜可贺呀!” 说着,更是袖袍一抖,连连拱手,一副真诚恭喜的样子。 肖云衢闻言,脸上神色似有所动,僵硬了片刻,似乎才回过神来。 一看丁辰笑眯眯的看过来,这才好像想起什么,一翻手,那古怪长刀便收入起来。 “不好意思,于兄,在下失态了!” 肖云衢也是叉手施礼。 见其恢复了之前那谦谦模样,丁辰也是松了口气,袖袍之中,七叶知秋剑这才不动声色的小心收起。 “哈哈,客气了,客气了!” 丁辰言笑晏晏,语气微微一顿,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继续道,“肖兄,宝物虽好,但是还需小心使用才好。” 肖云衢面色微僵,见丁辰一副坦然神情,倒是觉察出对方也真是一片关怀之心,也是笑着称是,虽然仍是笑脸,但是语气明显疏远了几分。 丁辰自然一下就听出来了,便知道对方只怕不愿多谈此事,也不再多言。 一时间两个倒是无言对视起来。 良久,还是肖云衢率先开口,竟有几分歉意。 “于兄,此事......” 丁辰却是当即摆手,止住肖云衢继续,说道,“肖兄不必多言,无论你此行什么目的,想必已经达到了,在下也不深究,此事到此作罢即可,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错过了试炼结束的时间!” 肖云衢闻言一愣,却是完全没想到丁辰会如此说,有些不知所措,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其面露苦笑,又是躬身,深深一礼,神色郑重的言道,“于兄高义,今日相助之谊,他日必当厚报!” 丁辰自然不指望什么厚报,倒也坦然受了这一礼。 “那肖兄,离开的方法,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第429章 石台传送 肖云衢没有隐瞒,稍稍调整了一下,回道,“于兄应该也看到那八臂血修罗后面的传送阵了吧!” 八臂修罗? 丁辰闻言不由一凛,之前他也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确定,如今得到证实,倒又有些不敢相信了。 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那石像,只看了一眼,心中又立时生出警觉来,暗暗嘱咐自己“不要多事”,“不要多事”,便强行扭过头,反而去看那石台。 “那石台原来是传送阵呀!我说怎么和平时所见的传送阵大不相同呀,就是不知该如何使用呀?” 丁辰看了一会儿,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着,便径直绕过那石像,向那石台而去。 见对方并不追问那八臂修罗石像的事情,肖云衢也不多解释,亦步亦趋跟了过去,来至那石台之旁,肖云衢这才继续开口。 “于兄慧眼,这传送阵乃是上古时期的古传送阵,不像现在的传送阵,使用灵石驱动即可,而是需要人为催动......” “人为催动?” 丁辰不由得侧目。 “不错,此阵其实本身就自带从天地灵气中吸取灵力的功能,只是此法很是缓慢,每次传送之后,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再度补足,而且以此法,每次只能传送一人,因此......” “因此,我们只能各自选择一个传送阵了!” 丁辰自然听出其中的意思。 “正是!” 肖云衢回道,表情中的不自然一闪而逝。 丁辰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边看着那石台,一时手痒,就想去摸摸,却是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收了手。 “就是不知,这两座传送阵都是各自通往哪里的?” 似自言自语。 这次,肖云衢倒是有问必答。 “一座是离开的,另一座是前往另一个空间的......” “呵呵,看来,肖兄倒果然是对此地很是熟悉呀!那不知所谓的另一个空间是......” 丁辰再次含笑说道,目光灼灼盯着肖云衢的脸,却是正大光明的观察起对方的反应来。 “于兄,在下也是有苦衷,很多事情不得不有所隐瞒,还请见谅!至于那另一处空间......,于兄还记得地老泉上那九层石塔吧......” “......” 丁辰闻言沉默蹙眉,似乎抓住了一丝关键,却又不甚明了。 肖云衢也不卖关子,继续解释道,“那石塔九层,各自对应一处禁阵,破禁而出,就都会进入这里......” “肖兄的意思是......” “......,嗯,若是运气差,没选中离开的传送阵,便会随即落入其他禁阵中,须得再度破阵返回。其实,也不完全是死地......” 肖云衢说着,后半句的声音明显低了不少。 不是死地?! 丁辰暗自腹诽,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被拉来垫背的,对方应该还留有后手,即便是选错了,也能破禁而出,自然不是死地。 面色变了变,再一开口,语气自是带出几分讽刺的意味。 “那,呵呵,想必肖兄也不知哪座石台是离开的呢?” “抱歉,在下确实不知!” 肖云衢回道,脸不红心不跳。 这个回答,丁辰大概已经预料到了,无论对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这个回答都是最好的。 “那其余禁阵什么底细,肖兄可否透露一二?” 肖云衢仍是直言回道,“抱歉,此事,在下也不知!” 顿了顿了,又继续补充道,“在下如此说,于兄多半是不相信的,在下也不多做解释,这样吧,此行本来就是因在下所邀而起,‘尸水牢’中,也多亏了于兄的破禁符,如此,两座传送阵,就由于兄先挑,如何?” “我先挑?” 丁辰故作一丝惊讶。 “不错,在下有言在先,并不知哪座传送阵是离开的,先挑后挑都是一样的。在下若是先挑,又恰好挑中了离开的石台,岂不是凭白坏了我们的情分。” 情分,这个词倒是很久没有听人说过了。 丁辰心中暗道,心中盘算终是无计可施,只得笑道,“肖兄多虑了,在下可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 肖云衢也是笑道,“于兄要是实在不信,那在下先行也是可以的,只是到时候,于兄可不要怀疑在下做了什么手脚才好!” 不等丁辰多想,肖云衢便是直接迈步,往靠近自己这边的那个石台而去,似乎并未刻意挑选。 事已至此,丁辰也只得暗叹一声,为何自己这么命苦,几次与人组队,不是被人要挟,就是被人算计呀! 摇摇头,只得往另外一边走去。 两人各自站在一座传送阵之前,余光微瞟,只是不知这肖云衢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一脸的平淡,确实并未显露任何异色。 一旁的肖云衢见状,也不多言,随即踏上了石台,刚一站定,却听丁辰开口。 “呃,肖兄,要不我们还是换一换......” 肖云衢闻言,丝毫不见异常,一副大度模样,迈步燕式轻跃,径直落在另一个石台之上。 “于兄这次可想好了?” 肖云衢再度开口,丁辰无言以对,也没有再次提出交换。 “如此,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肖云衢面色不变,话音一落,法力径直顺双腿灌入石台,立时灰芒浮动,显然已然激发。 便在此时,肖云衢双手突然结印,飞速变幻,残影重重。 丁辰一惊,便知又被骗了,有心出手打断传送,又怕损害那传送阵。 投鼠忌器之下,只得连忙催动双目,瞳孔中异彩闪烁,想要看清对方印诀,却是已经来不及,就见那石台灰光又是一闪,肖云衢已然消失不见。 “狗东西!” 丁辰一声咒骂,还是不死心,心中略一思量,便抬脚而上,踏到肖云衢使用的那个传送阵石台之上。 石台灰光早已隐去,并未因为丁辰站上去就再度亮起。 丁辰尝试催动真元灌入,终究都是只得无奈的跺跺脚,瞟了一眼另外一座石台,轻身踏空而至。 甫一站定,不过微动真元试探,那灰芒便现,传送已然开始。 便在此时,手腕之上,那储物镯却是突然一颤...... 第430章 阵图演星云 待到丁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一片素白,晃得一时间眼睛都睁不开。 虚闭双目,神识扫过四周,心下不由得一沉,其身处之地,分明仍是一处诡异禁制,四下里更是充斥着无尽白光。 “唉,果然还是选错了吗?” 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本还存了一丝侥幸,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再度遭了道。 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会儿,缓缓睁开。 便见四下皆白,空无一物,也不知哪里来的光,也不知这空间是否有边际,是虚幻还是现实,连身下影子都无有。 “啊......!” 粗着嗓子,一声大喊,没有丝毫回音。 狠狠跺了跺脚,直跺得脚生疼。 接着又是连发数道金元剑气...... 尝试了半晌,手段用尽,丁辰心下更是阴沉了几分,如此诡异,只怕比之前那“尸水牢”还是难破几分。 更恼火的是,此处丝毫灵气也无,他一身法力用一点便是少一点,更是让他不敢再轻易尝试破阵。 上清长春功养气篇也完全停了下来,只有炼精篇还在缓缓运转着,不停的炼化那幽命血兰。 如今孤身一人,又无破禁符在手,难道真要困死在这里吗? 丁辰心下烦躁,翻身平躺在地面上,强打精神思虑对策,良久终是毫无所得,却是少有的生出一丝无助来。 手中罗盘抛起来,接住,再抛起来,百无聊赖,只得闷闷的躺着,静待这禁制是否会像那“尸水牢”一般发生异变,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时间一刻刻过去,这方天地始终死静一片,除了偶尔丁辰一动身子,发出一丝窸窸窣窣的声音。 实在无所事事,渐渐的,丁辰便觉眼皮沉重,一股久违的困意浮起。 恍惚之间,似乎已身在一条破败的小巷之中,两侧都是低矮的破旧木屋,一间挨着一间,紧凑杂乱。 丁辰信步往前,眼中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微微转过一个弯,便见巷子左边一道破败的院门,门神已然斑驳剥落大半。 吱的一声,院门缓缓打开,露出一道年轻妇人的身影来,妇人身形单薄,衣裙洗得有些发白,落魄但得体,脸色有些煞白,发丝凌乱垂下,眼中似有淡淡的哀伤,终究掩盖不住妇人姣好的容貌。 那妇人半边身子探出院门,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丁辰,表情不知是欣喜还是气恼。 丁辰只觉得心中发堵,双目发酸,喉咙呃呃的,就是发不出声音,脚下就要迈步,却是灌了铅一般。 突然,那妇人似乎看到什么,面色惊恐,手中菜篮子掉落。 “辰儿,小心!” 那熟悉又陌生的尖声,如同一声惊雷,炸的丁辰头皮发麻,猛然转头,便见那一个枯槁老头,须发皆白。 “老学究?” 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劈头砍来。 丁辰一身筋肉下意识绷紧,猛然翻身,眼睛猝然睁开,这才惊醒过来,却猛然察觉一道无形气劲,堪堪劈过身侧,噗的一声,地面炸开一尺来深。 身下竟已是一片细密的白沙。 顾不得其他,丁辰只觉浑身冷汗淋漓,双手撑地,身形立时弹起,刚刚腾空,又是一道气劲斩来,横劈腰间。 丁辰已然醒转,岂会没有防备,一声太白金光已然护持全身。 刺啦一声,气劲在金光上琢磨而过,竟然带起几点火花。 “金罡锐气?” 丁辰几乎立时便感知到那罡劲的蹊跷,分明是纯粹的锐金之气激发出的肃杀罡风。 而原本这空无一丝灵气的空间中,如今已然充斥着浓烈的锐金之气。 锐金之气鼓荡,阵阵罡风乱走,几个呼吸之间,便是越发密集,看似漫无目标,实则兜兜转转,都是直往丁辰身上招呼。 丁辰这边身形刚刚飘然而落,罡风已经劈到脚前。 脚尖轻点,再度腾空,数道罡风催成风刃,十字,井字,交错间胡乱劈来。 腰身用力,翻转腾挪,堪堪避开,又有数十道罡风梳子一般密密刮过。 也得亏丁辰体力、目力、念力都是惊人,一一躲过,只是衣衫就没这么好运了,只几个回合就口子遍布,破烂不堪了。 寻机再次一个凌空翻转,避开顶头一道罡风,趁着罡风一时稍缓,丁辰连忙催动无事牌,想要落地缓口气。 只是脚还没沾地,那白沙之中,噗噗就是杀机刺出,砰砰几声,炫白护盾摇摇欲坠,但还是勉强的挡住了罡风的攻势。 丁辰无奈,只得复又弹起,半浮于空中,耳边听着那金行风刃刮过灵气护盾,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这罡风单一一道威力不算多么厉害,只是这磅礴的数量,着实不得不令人骇然。 “如此下去,只怕那无事牌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正想着,便听得咔的一声,那护盾之上,一道细小裂缝乍现。 丁辰心下一寒,暗咬槽牙,真元催动稳固那灵气护盾,翻手却是从怀里将星云阵图扯了出来,一抖而开。 银汉飞星诀默默吟诵,阵图浮空,无风飘荡,这还是他第一次以金丹真元催动阵图歌诀,便见那混沌的画面上点点星光闪烁,似有玄奥。 金丹再度急转,一口本命真元喷出,将那阵图凌空一顶,一大片朦胧星云似烟非烟,似霞非霞,喷涌而出,继而虚浮散开,先是将阵图淹没,接着一笼罩下,将丁辰也隐在其中。 一道金行风刃已至,正对丁辰面门,明明只是无形的气罡,竟真似有利刃锋芒就在眼前。 眼见着风刃就要灌入星云光球,丁辰心下一沉,正要下意识闪避。 却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足足巴掌宽的风刃莫名凌空一偏,竟是生生擦着星云而过,噗的一下,扎入白沙,轰出一蓬沙尘。 “这……?” 丁辰眼露震惊,随即恍惚记起,之前在尧山城外的鸡爪谷,他也曾用星云阵图抵御洞玄宫几人攻击。 当时,他就隐隐发觉这阵图似有几分分散攻击的作用,却是没想到,此阵图还能直接将攻击偏转挪移开。 当即心中又惊又喜,一时竟是忘了自己还身陷“囹圄”,就要再细察细究一番。 却不想,神念刚动,锐金风刃又是接连而至,道道划过,撞得那星云一阵扭曲。 丁辰不敢再得瑟,连忙再度吟诵歌诀,稳固星云防御。 第431章 试炼结束 阵图虚化,星云浮浪,各了好一阵,足足将丁辰真元、神念耗费了六成,这才彻底稳固下来。 “呼”,一声重重的喘息,丁辰这才稍稍安心下来,阵图演化星云稳固之后,仅维持所耗法力便小了不少。 只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丁辰此时也没空去琢磨那阵图玄妙了,一边死死盯着星云之外道道锐光闪过,苦思对策,一边又将罗天盘取出,直接嵌上灵石,缓缓调息恢复。 便在此时,神念突觉胸前那高阶储物戒指之中有异动。 右手轻抚在胸口,神识渗入,却见空间角落之中,一只小瓶,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滴溜溜乱转。 汞精!? 丁辰只觉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对呀,此金罡锐气虽不能直接用于太白金光诀的修炼,但毕竟也是五金之气所化,未必不能返本归源? 还有,当年在那白水潭下寒潭洞府,见那元魂老者以五行相生之法凝练水元之力,他自己也曾试着以土行汇聚金行灵力。 若是真能将太白金光诀修炼到第二层,哪怕只是小成地步,或许就能多几分可能破阵而出了。 一想到这里,丁辰再度反复推演几遍,似无不妥,可以一试。 只是,下一刻,面色却是转阴。 星云之外,神念所及,那无穷无尽的金罡锐气分明被此地禁制阵法所化力量控制,即便丁辰已然全力运转太白金光诀,仍只能轻轻撼动少许。 看来第一层的太白金光诀还是力有不逮! 心中了然,丁辰便有了计较。 此时不是吝啬的时候,直接取出几块中阶灵石,重新激发罗天盘,将灵力锁在身体周围,快速恢复法力。 同时,食指轻敲储物戒指,便是将那瓶汞精摸了出来。 摩挲着那银瓶,气息缓缓调和真元。 太白金光诀第二层的功法他早已经烂熟于胸,默念了几遍,手指一动,那银瓶瓶盖咔的一声,轻轻转开,却正是要先借这道汞之精华,先行闭关,将太白金光诀强行修炼到第二层。 至于这一修炼要耗费多少时间,会不会错过离开这骷髅坟秘境的时间,或是失了试炼结束之期,已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修炼无岁月,更何况是在这漫无天日的禁制空间之中。 待到丁辰再度幽幽从入定之中醒来之时,已经是月余之后。 而那缕汞精,也早已炼化干净。 也正如之前预计的一般,此时,其浑身太白金光越发凝实,真元随意念而动,便见一身金光华光大放,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虚浮在体表。 这正是太白金光诀第二层入门的证明。 心念又动,金光收敛。 心念再动,右手摊开,掌心金光再现,凝成一光团,送掌向前,金光立时催出一道华光,直接透过星云,射出丈许。 丁辰咬牙,勉力维持,真元蕴化,试了好几次,才将那道华光凝练出一条金色光索,法力再催,轻柔绵长。 握之在手,猛然用力,那金色光索被激得一个支棱,长蛇一般扭动起来。 再抖再催,光索自带几分力道,长鞭般一荡而出,迎面正扫在一道罡风之上,嘭的一声击出一声空响,光索前端应声而碎。 果然,这太白金光诀第二层刚刚入门,勉强凝练外放出的金光,自然不可能真有多少威力。 并不怎么中用! 丁辰稳了稳心神,也谈不上失望,告诫自己不可好高骛远,同时手指一勾,光索咻的一声抽回,化入体内蕴养。 有些肉疼的重新更换了罗天盘的灵石,丁辰再度缓缓闭上了眼睛,也好在他身家不菲,否则灵石早就见底了。 又是数日之后。 丁辰双目再度睁开之时,目光明显更现坚毅和自信。 几乎同时,一缕太白金光乍现,瞬息间,连带着数道金元剑气,再度凝成一道光索,射出星云。 凌空一划,又是嘭的一声,却是光索将一道金罡锐气击碎,一股浓烈而狂暴的锐金之气喷溅而起,当即一股吸力通过光索透出,如同剜下一块肥肉,摄入星云。 …… 就在丁辰开始炼化吸纳金罡锐气之时,藜草坪上空,团团黑云已经重新开始汇聚。 似有旋风助力,黑云盘旋着,流动不已,缓缓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旋涡,更听得似有雷声轰鸣,隐隐从黑云中传出。 藜草坪附近,已经聚集了百十修士,比之之前入谷之人,少了大半,而其中,正有几个丁辰的熟人。 邱湘丫头独自一人虚浮立于半空,容貌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冰冷,已然没了以前的天真烂漫,一身气息已然突破筑基中期。 隔得不远的地方,金胖子跌坐在他那把蒲扇法器之上,气息似有不稳,缓缓喘着粗气,目光扫过邱湘,却恍若不认识一般。 而那个一直和他同行的李阙,却是没见踪影。 在更远一点的藜草坪边缘,商徵儿面色疲倦的依靠着一棵泡桐树,眼神若无其事的四处乱瞟,似乎在找什么人。 眼见空中传送涡洞即将成型,就听得嗡的一声轻鸣,黑云之中似乎空间都是被拉扯搅动一般。 随即,一点灰光从中心透出,宛若天光乍现,扩散而开,至数丈大小,才稳固下来。 当即,便见下方,一个身着宽袍大袖的中年修士,袖袍一抖,自有旋风散开,将其卷起,一托而上。 “金丹......?!” 便听得一旁有人轻呼出声,话一出口,却又是连忙压低声音,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那中年修士脸色不禁露出一丝得意,啧啧轻笑,遁光闪烁之间,拖出流光一道,闪入天光。 看着那遁光消失,有人面露羡慕,有人眼带妒忌,也有人无动于衷,不过无论做何想,都是各自驾起遁光,陆续往那中间汇聚飞去。 如此这般场景,这幽兰谷底中还有三处,大同小异。 一刻钟后,空中涡洞隐隐开始收缩,显然已经到了关闭之时。 藜草坪上,已然空无一人。 商徵儿见状,也再不犹豫,遁光夹风而走,激射而去。 便在其突入那涡洞天光之时,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似乎在嘲讽什么。 —— 第432章 再次破禁而出 白沙漫地,却隐隐透出一丝灰败。 “啪”的一声脆响。 一道足有三丈长的金索长鞭,游龙一般,坚韧有力,凌空舞动。 “嘭”的一声闷音。 弯月一般的锐金风刃立时崩碎,金罡锐气散开,被那金锁自带金光一捞,不见了踪影。 半空之中,丁辰虚浮盘膝而定,星云已散,一身满是口子的衣袍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发丝散乱飞舞。 再看这片禁制空间,虽然罡风仍是呼呼刮着,却很少再见到那凛冽肃杀的锐金风刃。 就在不久之前,丁辰再度从入定中醒来。 而此时,这片空间之中已然大不一样,锐金罡风凝练的风刃只剩下寥寥无几,便是空中弥漫的金罡锐气也稀薄了大半。 丁辰右手一振,那金索一收而回,缩入袖袍之中。 再度摊手,掌心正是一团金罡锐气,正被太白金光包裹着,缓缓归源,化出丝丝五金灵气,被手掌撕扯入体。 良久之后,丁辰再度吐出一口浊气,内视了片刻,估算了一番自己的情况。 太白金光诀虽然按计划一口气勉强修炼到第二层小成,但他也明白,这进度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以他如今的修为根基,要是本身境界不能再上一层楼,太白金光诀便是无根之萍,即便再勉强修炼下去,也是难有进展了。 也是正是应了鱼和熊掌不可得兼的道理吧! 想通了这个道理,丁辰也就放下了,缓缓调息着真元,心中已经在考虑如何离开了。 空明之瞳灼灼其华,大放异彩,将那空间寸寸扫过。 看了好一阵子,丁辰才是收回目光,口中喃喃。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这禁制中金罡锐气的存量了!没了足够的锐金之气的支撑,这禁制也不再那么无懈可击了! 不过也是,当初那布置此阵之人,又如何会想到有人会贪图这些金罡锐气呢?” 哂笑一声,丁辰遁光已动。 双目炯炯盯着某处,连踏几步,便听得一声破空之声,一道金影爆闪,金影前端,一掌猛然推出,掌心亮得发白的金元剑气前突直刺。 紧接着,一股无形之力,猝然挡在剑气之前,阵阵波纹,层层荡开。 就是这里了! 丁辰心中一喜,正待继续发力,突然便觉腹中一阵绞痛,立时猜到发生了什么,心下不由又是一慌,只得无奈收功。 盘膝而坐,神识内视。 血兰的花和叶,已经消融完全,花茎几乎无踪,只残留了根须处的小指长短的一截兰草梗,血气浓重散发出来。 唯有那幽命血兰龙爪一般团成一团的根须,仍是丝毫没有消融的迹象。 而那块化春泥,已经所剩无几,不过几点碎屑还附在根须之上。 眼见此情此景,丁辰再是不舍,也只得割舍了。 趁着化春泥最后一点效用,丁辰强提一口真元,指节轻击胸腹,干呕一下,噗的一声,一团猩红喷口而出。 如此珍稀的灵物,强行吐出之后,药力只怕会大减,但他还是不舍得就此丢弃,一出口,连忙伸手,一把捞住。 缓缓摊开手掌,丁辰眉头不由微蹙,掌心之中,却只有那截花梗,在黏糊糊的唾液中幽幽闪着红光。 那血兰的根怎么不见了! 丁辰心下一沉,神念匆忙内视体内,胃里也是空空。 正要抽出神识,无意间扫到下丹田之中,真是差点惊得他汗毛倒立,便见那二十一根血兰根须如同鬼爪一般,笼罩在金丹之上。 额上立时冷汗涔涔,什么也顾不上,法诀连点腹部几道大穴,上清长春功急急催动,真元暗潮涌动,就要强行将血兰根须逼出。 却不想那根须像是长在丹田之中一般,丝毫不肯挪窝。 无可奈何,丁辰又催金丹,这次倒是顺利,那青金丹丸受到真元引动,当即轻颤,幽幽转动,并无任何涩滞之感。 难道金丹并未受制? 丁辰心下惊疑,金丹归位,正要再催,却是出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那暗红的血兰根须如有生命一般蠕动起来,盘旋两圈,如一朵倒垂的怪花,缓缓开放。 眼见如此情景,丁辰一时也不敢妄动,只得静静审视那血兰根须变化。 过了好一阵子,那根须才复又合拢,团成一个草编蝈蝈笼子一般,将金丹包在其中。 …… 时间一点点过去,丁辰又是静坐了半晌,丹田内无论金丹,还是那血兰根须都没再出现任何变化后,丁辰这才再次尝试运转起了功法。 直至将自己所常用的各种功法秘术都试了个遍,均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后,丁辰这才缓缓放心下来。 心思百转之下,他对那血兰根须也有了些许推测,只是终究无法作准。 好在那血兰对于自身修炼、真元运转都是没有什么妨碍,丁辰也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还是待出去之后,再做计较吧! 丁辰幽幽叹气,又担心此地会不会再度发生其他异变,也不敢再多作停留,简单将那截血兰草梗清理一番,用镇灵玉盒装了,收入储物镯中放好。 袖袍轻抖几下,一身破衣烂衫也懒得更换,擦了擦嘴角的秽物,再度猛吸一口气,丹田金丹立时飞速旋转,真元愈发狂催。 空明之瞳异彩透显,瞅准方位,凌空劈掌而出。 有了第二层的太白金光的加持,掌心金元剑气瞬发,更是凝实了三分,便听得咯的一清脆响声,剑尖当即钉入一道无形屏障,裂纹乍现。 接下来,也无须丁辰再用多少气力,裂纹便收不住了,裂缝崩开,一股空间收摄之力猝然临身。 略略挣了挣,丁辰也不再抗拒,又是砰的一声,裂缝朝外直接碎开一个黑洞,立时将丁辰吸入其中。 屏障瞬息复原。 而丁辰,一阵昏天黑地之后,已经落在一块坚实的地面之上。 四周漆黑一片,神识自然外放,便是探查明白。 此时,他已经重新回到了之前那座石殿之中,正前方,一大团黑影,不是那所谓的八臂血修罗的雕像,又是什么! 第433章 玄都观 八臂血修罗! 古嶓国主,上古妖帝尧光的护法八神将之一,持八柄阿修罗刀,骁勇善战,有炼神巅峰的实力。 而这个名号,丁辰也只是曾经在一本古籍中读到过些许传说。 就是不知,那肖云衢得到的那把长刀,是不是就是那八柄阿修罗刀中的一把。 丁辰一双冷目,透着黑暗,注视着那伟岸的石像,强压心中那点去探探那八臂修罗石像的心思,撇过头去。 还是不要再沾染麻烦为上! 闷头绕到石像之后,那两座传送石台,仍安静的置于原地。 他已经大概计算过了,距离上次传送,差不多已有一年光景了,如果肖云衢在这件事上没说谎的话,这传送阵应当已经可以再次使用了。 出去之后,离开秘境应该不难,至于要如何离开幽兰谷地,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当时肖云衢传送时所施展的印诀到底是什么,那会不会才是离开此地的真正关键?可当时对方结印之时残影重重,看都没看分明,如何又记得清楚! 丁辰有些犹豫,也不敢贸然尝试。 脑子里死命回忆当时情景,想回忆一下当时是否有什么遗漏,若实在不行,就只有直接冒险一试了。 却在此时,丁辰突然想起自己传送之时,似乎发生了什么,这是自己当时有些恍惚,接着又落入那金罡锐气禁阵之中,却是没有再关注此事。 是什么呢? 来回踱步好一阵子,还是没有头绪。 最后,丁辰干脆踏上了自己之前使用过的那方传送阵,想要来个场景还原。 却不想刚刚站稳,那传送阵中竟是自行激发,嗡鸣声起。 不好! 丁辰连忙就要闪身跃出,灰白灵光竟已然升腾而起,脱身不得。 几乎同时,储物镯中再度一颤。 丁辰脑中当即灵光乍现,当时不就是这样吗,连忙翻手一摸储物镯,却是那枚青山印跳出,层层山峦浮雕,青光流转,峰影幢幢,顶上祥云浮雕生动如有风卷,往来聚散。 便在此时,外间大隅谷上空,那悠悠的一圈云朵猛然似有疾风板荡,飞速汇聚,种种场景正和那青山印上一模一样。 只是,这些丁辰自然是不知道,他此时正在不知所措。 却见青光闪烁,似正与石台上灰光呼应,又见青山印凌空沉浮,悠悠转动,似乎是在,与什么对准...... 对准? 丁辰一惊,猛然低头,那青山印却是早了一步,直直下落,当的一声脆响,正落在那传送阵正中的凹槽之中。 紧接着,一股极为强悍的空间扭曲拉扯之力猝然加身。 “不好,是远距离传送!” 丁辰面色惊变,他此时身上可是没有什么专门的传送符护身,如此强大的空间之力,还不得把他撕碎了。 只是传送已经开始,哪里是他能掌控的。 丁辰无计可施,只得全力催动太白金光诀,调动了所有金光护覆全身,炼精篇也是催化到极致,一身筋肉全力绷紧,青筋暴起,涨得双目都是发红。 下一刻,只觉整个身体就像一坨面团一般被拉扯着,毫无抗拒之力,转瞬消失无踪。 …… 玄都观,道宗之首,玄门第一。 天都一百零八峰,相互倚靠拱卫,覆压万里。 最南一峰,名唤元丹丘,山顶之上,便是朝天九重阙的第一重,登仙阙,也便是玄都观真正的山门所在。 玄都观占地极广,仙山重峦叠嶂,灵谷烟霞飞流,灵气凝露,仙香醉人,黄鹤腾云,花鹿衔芝。 又有九福地,皆是神仙景象。 瑶光台,玄都观炼虚大圣之一,秋棠道人的避世清修洞府所在,常年云雾缭绕,重重禁制勾连,层层法阵护持,不显真形。 平日里,这瑶光台极少有人来。 今日间,却有三道遁光,不急不慢,划过云雾,扶摇而至。 遁光收敛,现出三个身影,都是身着紫绶仙衣,腰束金银丝绦,头顶莲花玉冠,手持马尾拂尘,目中似有星光闪烁,脚下如踩祥云代步,一身气息似有若无,飘然出尘,赫然皆是炼神期的大能。 飘然落地,祥云散开。 三人皆正了正衣冠,表情恭敬,同时拱手,便是向着那九重玉台之上的恢弘殿宇躬身一揖。 略顿了一下, 三人这才礼毕,站直身子。 三人也不去叫门,便觉似有阵阵香风吹过,却不是宫殿正门打开,反是左边一道侧门,无声开启。 三人见状,没有丝毫怠慢,面容肃穆的又是微微拱手。 便见中间那花白头发的老者,一手撩紫袍,一手扬拂尘,当先上前,迈步登台而上。 后面两人,一个已然满头白发,一个却是一头青丝,皆是紧随其后。 入得宫门,三人也不走中庭大殿,左转一路穿过九曲回廊,小半盏茶的功夫,绕至后院。 过宝瓶门,便见院中好一座二层精巧殿阁,四面抱厦,八方飞檐。殿前两株艳红海棠,开得正盛,迎风布花雨,落地不沾泥,缕缕清香萦绕,沁人心脾。 殿门上方,一块立匾,上书“罗幻殿”三个朱漆篆字。 三人倒是熟门熟路,来至殿前,正要再度拱手作揖,却听吱的一声,殿门便自行打开了。 几乎同时,一道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吧……” 堂堂三位炼神大能仍是丝毫不敢轻慢,端端正正躬身一礼,这才快步入殿。 步入后堂,却见堂内已有三人,其中两位分宾主安坐,另有一个貌若二八年华少女一般的女子,立于之旁。 这坐于主位之人,自然便是那秋棠道人。 却见其麻衣道袍,身形枯瘦,有些稀疏的头发松散的拢在头顶,只插着一只海棠木簪,面上满是皱纹,无悲无喜,双眼微闭,似已神游天外。 宾位之上端坐的,却是一中年道人,只是形象大不一样。 一身玉白锦缎金丝流云袍服,手中端着一柄翠绿如意,油光发亮,富贵气派,又见其头上芙蓉金冠,飞云金簪,乌黑发丝一丝不苟,双眉入鬓,面容白皙,看着竟似尚不及不惑之年,一双凤目半眯半睁,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玄都观另一位炼虚大圣,冬阳道人。 再见那少女,一身素色云锦宫装,简单几只玉翠珠钗,便是衬托出其绝色容颜,此时正低眉立于冬阳道人身侧。 第434章 天机烙印 三人不敢怠慢,肃然上前,向着上首两位拱手施礼。 “见过秋棠师叔,冬阳师叔!” 秋棠道人似乎并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只是随意抬手示意免礼,一旁的冬阳真人也未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见过三位师伯……” 说话的正是那宫装少女,盈盈万福,礼数周到。 这女子不过元婴初期修为,但这三位堂堂炼神,竟似乎不敢真的安受此女行礼,皆是客气还礼。 “一叶,你是掌教,就不必如此了,且在旁边坐吧!”秋棠道人嗓音有些干涩,开口说道。 那被叫作“一叶”的,正是这三人中为首的那位华发老道,闻言连忙恭声道谢,便在一旁的一个绣墩上坐了。 秋棠又道,“老夫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也没准备多少座椅,四得、十方,就只能委屈你们站一站了……” 身后两人忙道不敢,自在一叶掌教身后垂手而立。 众人皆是安静片刻,这才听得秋棠道人再度开口。 “师弟,你说说吧,到底是何事,非要亲自来我这里来谈,还专门把他们三个都叫了来……” 一叶等三人闻言,也都是微微转头,看向那冬阳真人。 便见冬阳真人双目微凝,看了几人一眼,却道,“朝颜,还是你来说吧!” 那名为朝颜的宫装女子闻言,丝毫没有因为面前几人皆是常人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而有所拘谨,反是落落大方,从容不迫。 便见其欠身一礼,这才莺声开口。 “……,想必几位长辈还记得大约一年前,烛照明灯被一道奇异的金丹气息引动焰中芯之事吧……” 此言一出,三人或是瞳孔轻颤,或是眉头微蹙,明显都有些紧张不安。 一叶并未开口,倒是四得和十方二人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 随即,就见那四得真人面露诧异之色,问道,“不是说,那次灯芯异动最后并未查出什么结果吗?朝颜丫头,你今日旧事重提,难道还另有隐情?” 朝颜只淡淡一笑,却是不言自明。 十方真人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却似想到什么,不禁开口,惊道,“难道是那道天机烙印……” 此话一出,似乎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噤声。 “唉,一转眼,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 却是秋棠道人幽幽说道,语气萧索至极,也不知是在感叹什么。 “二千五百二十一年!” 冬阳道人情绪毫无波动的接话。 秋棠闻言眼中寒意闪现,一开口,语气有些生硬,“师弟倒是记得清楚!” “那是师父他老人家羽化之日,师弟自然记得清楚!” 冬阳真人语气铿锵,说完,又是转眼看了一眼秋棠,见其眉头微锁,眼中多少浮起一丝不屑,只是隐藏得极好。 “这么多年了,秋棠师兄还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老夫耿耿于怀?” 秋棠真人听闻此言,当下脸色便是显出几分愠色,继而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若非当年我们贪图那通天功法,撺掇师父图谋混元宫,师父他老人家又如何会重伤不治,误了三灾! 还有春松师兄,何等绝艳天才,何至于早早殒命西海! 四师弟,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 说到此处,秋棠道人语气却又一顿,后面的话似乎在喉咙中梗着,说不出来,只得死死瞪着一旁的冬阳。 冬阳却是毫不畏惧,眼中目光凛然,就这么对视。 秋棠道人瞪了好一阵子,后面的话却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但冬阳真人显然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见秋棠收回目光,一开口,声音反是更大了几分。 “哼哼,秋棠师兄又何必说这些,若不是得了那些混元遗宝,我师兄弟如何能顺利进阶炼虚?我玄都观又如何能有今日风光,位列三大仙门之首? 师父、师兄纵然不幸身故,不都也是为了我玄都观道统昌盛吗?要是有朝一日,需要师弟如此做,师弟我也照样义不容辞!” 冬阳目光灼灼,身子坐得更直,一脸的大义凛然。 秋棠真人闻言脸皮直抽,却是终究无言,只是摇头叹息。 …… 秋棠、冬阳二老不开口,余下四个小辈,更是不敢插嘴,各自三缄其口。 等了好一阵子,见秋棠不再开口,冬阳道人目光这才缓和了几分。 自从他这个秋棠师兄以“悲秋离愁”之心得悟炼虚大道后,便对当年师父、师兄身故之事越发伤感,宗门庶务早已不理。 想到这里,冬阳也就不再勉强,继续开口道,“行了,朝颜,你继续说吧……” “是,师祖!” 朝颜闻言,也是略略松了一口气。 轻轻福身,又是一礼。 朝颜继续道,“……,好教三位长辈知晓,其实,早在差不多二十年前,烛照明灯就已经有过异动,只是那次反应太小,才被忽略了…… 而一年之前的那次烛照明灯异动,虽然确实并未查到什么实质东西,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可以断定,是被某种空间之力干扰,这才导致明灯感应失真……” 说到这里,朝颜轻轻顿了顿,一双美眸快速扫过在座之人。 “而就在昨日,灯芯再度异动,而这一次,却是十分明了,更是直接迸溅出一朵火花……” 朝颜将事情一一回禀完毕,屋内却一片安静。 秋棠道人依旧不语。 一叶始终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回应,四得和十方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也没有开口。 冬阳道人见状,面色有些不好。 但他也知道,虽然他在这玄都观内可以说是一言九鼎,但唯独此事,实在事关重大,牵涉甚多,绝非他可一言而决的。 这秋棠师兄虽不理事,但却在名分上压了他一头,他若是不配合,一叶那几个人只怕会阳奉阴违。 不得已,东阳只得微微欠了欠身,转向秋棠道人,略作低声下气。 “秋棠师兄,当年,师父他老人家,为了卜算那东西的下落,不惜以自身元神为引,捻了灯芯,点燃明灯,这才窥得一丝天机,之后,才有了那道天机烙印,我等作为弟子的,岂能罔顾师尊的一片苦心......” 不过几句话,竟是说得秋棠眼中带泪,良久,才听得又是一声叹息。 第435章 出山 见动之以情有效,冬阳道人也是松了口气。 微微坐正,却见其右手轻抬一下,一朵橙红的火焰弹指而出,火焰之中,一点炫白的光点,如有生命一般,弹跳几下,这才稳固下来。 “这是……” 正是一直沉默的一叶开口,只是他还没说完,朝颜却是应道,“这焰中的光点,便是那灯焰中迸溅出的火花,被师祖强行捕获!” 语气带有几分傲气。 不等再有人开口,冬阳翻手一抓,那火焰立时飞入其掌心,握在拳头之内。 再度摊掌之时,掌心已是一块紫翡玉片,二指长宽,正中,一颗黄豆大小的橙色宝石模样的东西镶嵌,无数细纹树根一般从宝石周围向外扩散,散发出盈盈水流一般的灵纹波动,甚是清灵玄妙。 “天机箓?” 此时,连那秋棠道人也不禁微微睁眼,瞳孔被那天机紫箓映出一点紫光闪烁,声音有些颤抖。 “想不到,师弟居然已经将烛照明灯参悟到如此境界了……” 冬阳道人却是面色不变,只道,“师弟不过是盯着那灯久了,多少有些感悟,这才能顺利从那天机烙印中取出一丝,练成了这枚天机箓……” 秋棠眼中似有什么光华,不自然的闪了闪,随即隐去,虽仍是恢复原先那佝偻模样,到底郑重了几分。 “那以师弟看来,此次出世的,是那册上清长春功,还是混元一气上清神符?” 上期长春功! 混元一气上清神符! 这两个名字,宛若有什么魔咒一般,被秋棠道人一说出口,立时引得四个小辈瞳孔一缩。 见秋棠真人终于开始关注此事,冬阳真人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以师弟愚见,年前那次天机烙印异动,乃是一道金丹气息引起,多半是已经有人凭借那通天功法,修炼到金丹期。只是,被某处空间禁断之力隔绝,反应才会那般微弱。至于这一次,能让天机烙印直接爆出火星子,应是那人已经离开了那处空间的缘故……” “那二十年前那次呢?”秋棠道人又问道。 “这个,师弟就说不好了,不过单从灵力波动残留来看,倒是和师父他老人家陨落前那次卜算有几分相似,或与那神符有关…….” 说到这里,冬阳语气一顿,重新看向秋棠。 秋棠道人闻言,又是漠然不语,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师弟有何打算,直言就是,师兄都没意见……” 说完,秋棠就直接闭眼不语了。 闻言,冬阳嘴角抽了抽,并未多言。 复又坐直身子,东阳看了看向下方四人这才又道,“此事事关重大,关系着我玄都观万年道统,因此,老夫有意遣人出山……” “师叔要派人出山寻找了?莫非已经卜算道那功法的确切下落了?” 却是十方突兀插话。 却是朝颜回道,“这倒是要让十方师伯失望了,此次虽有了些眉目,但也算不得真切,只得出大概是在应在‘离兑之间’……” “离兑之间?那就是南方……,啊!难道是被碧落神宫得手了?” 四得嘟囔着,随即却是惊呼开口。 “这便是老夫最担心地方!” 冬阳真人面上更加严肃,道,“当年你们周易师祖就曾怀疑过,那常清净的元神就是逃到的梁国,如果此次真的是被碧落神宫捷足先登,于我玄都观便是祸事也!” 说着,又是转头看了一叶一眼。 “掌教,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叶闻言,连忙微微起身,连道不敢。 他这个掌教,说是堂堂炼神修士,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其实也不过偶尔出面为门下撑撑场面而已,实际的庶务自有下面弟子操持,而真有什么大事要决断时,其实也还是他这个冬阳师叔在做主。 略微斟酌了下措辞之后,这一叶掌教才缓缓开口说道,“师叔,您老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过世之时,我们师兄弟也刚入门不久…… 当年之事,我们几个也并没参与,具体情形所知也不多,此事又事关重大,因此…… 师侄觉得,此事还是师叔您老,和秋棠师叔拿主意吧,我们师兄弟必定遵从……” 一叶之言,似乎完全在冬阳道人的意料之内,当下只是淡淡点。 “现在宗门中,知道此事详情的人已然不多了。 归藏、连山两位师叔都下落不明,夏鸢师姐一脉中,泽兰侄女早已闭死关不出多年,剩下的也就是我等在座之人了。 只是,我们几个老家伙身份到底太过敏感,要是贸然出山行走,只怕要引得天下侧目,自然不能轻动。 而且,此事事涉机密,本来也无法放在明面上,自然也不能让普通弟子去办。 再者就是,此事还要防着他人觊觎,老夫记得,当年除了碧落神宫,太岳宗好像也暗里打探过……” 前后分析一通,冬阳真人略顿了顿。 “掌教,按理说,你们三人乃是春松师兄一脉的嫡传弟子,应当由你们门下弟子出手,只是……” 说着,却是侧头看看了身侧的女子。 “只是,这百余年来,一直都是朝颜这丫头在代老夫供奉那烛照明灯。在小辈中,也是这丫头气机与明灯最为契合,此事由她来办,却是更适合一些……” 这一叶掌教一听冬阳这话,自然心下了然,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与此同时,心中却也是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此事若成,虽有可能窥视那通天功法的机缘,但也着实是块烫手山芋,福祸未知,还是不要掺和为妙。 想到这里,当即点头。 “朝颜这丫头,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资质、悟性都是极好的,又得师叔带在身边,亲自指点,入门不到两百年,就已然破丹成婴,由她去办此事,倒是极为稳妥的。” 四得道人也是心思剔透之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也随声附和。倒是十方,不知在想什么,默然无语。 冬阳道人闻言,又是看了看秋棠道人,见其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那便算是默认此事了,当即就此定下。 “既然各位都没意见,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不过,朝颜要出去,烛照明灯自然是不能带去的,而这枚天机紫箓实在过于玄妙,这丫头也无法完全参悟。 所以,还得借用一下“万世殿”的清妙镜,此镜乃是在明灯灯焰中祭炼过的,有此镜辅助,催动这天机紫箓便便宜得多了。” 万世殿乃是玄都观举办传承大典的地方,历来都是掌教一脉管理,冬阳如今要借出镇殿之宝,自然要说一句的。 四得老道闻言,看了一眼一叶掌教,见其微微点头,便也拱手行礼说道,“师叔放心,明日弟子就请出清妙镜,亲自送到昆岳……” 昆岳同样也是玄都观九福地之一,正是冬阳道人的道场所在。 -—— 第436章 桉树岭 “嗯,哪来这么浓的桉树味道?” 昏昏沉沉中,一股桉树特有的木香直往丁辰鼻孔钻。 “呃......” 一声低沉的闷哼,丁辰强忍着浑身撕裂一般的疼痛,缓缓睁眼,却见自己正身处一片林深木茂之中,四周长的多是桉树,树干笔直而上,绿叶随风哗啦作响。 喘息几下,轻轻挪动了一下脑袋,便觉得头昏脑胀,胃中一阵翻滚,忍不住干呕两下。 “唉,真是流年不利!” 丁辰哀叹,也不敢再妄动,只得仍旧挺尸般斜斜躺在这处缓坡上,头朝下,脚在上,缓缓催动炼精篇,调理伤势。 虽然此地灵气实在不怎么样,但丁辰还是没有动用罗天盘,此次幽兰谷地之行,好不容易攒的家底算是基本耗空了,还是能省就省吧! 不远处,青山印掉在草丛中,死物一般。 丁辰眼珠转了转,瞟了那玉印一眼,却是收起玉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想到之前传送之时,那强悍至极的空间扭曲之力,丁辰脚肚子就抽筋,不禁得直道侥幸。 要不是在传送的时候,识海中那块来历不明的玉符突然显灵,激发出一道护持之力,他这次就算不死,只怕也要缺胳膊少腿了。 也不知道这是被传送到了哪里! 不过看天上阳光明媚,白云苍狗的,想来是已经出了骷髅坟和幽兰谷地了! 丁辰想着想着,就想去挠头,这一动,又是疼得他龇牙咧嘴。 “唉,算了,只要能脱困而出,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了!” 最终,丁辰也只能嘟囔一句,不再想这些事情了,沉下来心全力疗伤,直至太阳西垂,已有几分暮色,丁辰这才再度睁眼。 林中飞鸟啾啾低鸣,似在呼朋唤友,准备归巢。远处几只不知名的小兽,一边啃着嫩草,一边悠哉悠哉的往更远处而去。 听着轻风拂过,树叶刷刷,丁辰只觉得自己神魂都有好久没这般舒缓过了。 如此也好,正好修养一番! 又是呆呆了躺了半晌,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双眸半睁半闭,透过林上空隙,遥望着隐隐出现的星空。 正要半梦半醒之际,却听得嗡嗡嗡的低声。 连做个厌烦的表情都觉得累的丁辰,眉头还是微微一皱。 区区蚊虫,也敢放肆! 手指都没动一下,微微一道金色流光悄然而出,发丝一般纤细,几不可闻的咻的一声,金丝荡出,抽得那只蚊子一个踉跄,翅膀扑棱着跌落下去,好不容易稳住。 丁辰眉头再皱,他明明是要直接将那蚊子一劈两半的。 准头、力度还是不够呀! 丁辰也是来了兴致,闲着也是闲着,金丝当即再度荡出。 一片薄翅便是掉落小半。 那蚊子翅膀受损,正晃晃悠悠飞不稳,金丝一闪,又是咻的一声,一条蚊子腿就掉落了下来。 蚊子当即就是直往下飘落,金丝又是连闪两下,才堪堪在蚊子落在一片草叶之前,将之削成两节,彻底一命呜呼了。 不过这山林之中,缺什么,也是不缺蚊虫的。 丁辰这么大一块“肥肉”,自然引得蚊子们前赴后继来当丁辰的“陪练”了。 一晃便是三日之后。 这日,丁辰刚刚催动三根金丝,在一片树叶上,密密麻麻扎出无数细孔,隐隐呈现出一个妙龄女子的模样。 叶子落入手中,丁辰侧目看了看那东升的太阳,这已经是第四个早晨了,这才缓缓动了动身子,爬起身来,斜靠在一棵树下,神识悄然而动,寸寸内视体内。 原本以为少说要半个月,没想到这才四天,伤势便已经大好了! 那幽命血兰果然不凡! 丁辰长吁一口气,精神也是好了不少,正要站起身来之时,隐约便听得远处,梆梆几声,似有砍树的声音。 神识一动,便见山坡之下,山林之中,一个猎户打扮的男子,看年纪得有五十好几了,头戴毡帽,腰胯弓箭,手中柴刀正在砍一棵小树,似在布置什么陷阱。 “也好,正好打听一下这里是何山何林!” 丁辰嘴角微翘,扶着树就站了起来,看了看身上衣衫破损,倒是像个迷途的路人。 搜检下四周,见并无什么遗漏,这才又捏了捏脸,却是恢复了“江子城”的模样,一瘸一拐的便往山坡下走去。 那猎户应该很是经验丰富,丁辰还没怎么靠近,便被其察觉到了动静,当即取下弓箭,就弯弓搭箭。 隐隐约约就见山上乱林之中,一道身影晃晃悠悠就过来了,身上似还挂着什么白布条,像是上坟挂的青。 “鬼呀!” 猎户面色一变,惊慌中一声大叫,拔腿就想跑。 丁辰心中一阵好笑,尽量表现得斯文一些,朗声开口喊道,“这位老丈,勿要惊慌,在下是人,不是鬼!” 那猎户听到是人声,这才脚下稍顿,转头打眼观瞧。 丁辰见状,忙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喘着粗气,紧赶了几步,才从林中钻了出来。 刚一站稳,又急忙抖了抖衣袍,拱手见礼道,“见过老丈,小生这厢有礼了!” 那猎户明显平时不怎么接触读书人,见这青年虽然衣衫破烂,但料子丝滑泛光,明显是上等的布料,说话又这么文雅,倒是一时有些慌乱,也连连施礼。 “小公子客气,老头不过一介乡野山民,当不得公子大礼!” 丁辰闻言,便知这猎户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大礼,只道应该的。 寒暄几句之后,丁辰也直接开门见山,直言自己是迷途的书生,打听这里到底是哪里。 那猎户着实是个淳朴的,也不怀疑一个书生,怎么会孤身来到这野林之中,见问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也就直言相告了。 “小公子,这山具体叫什么山,老汉我也说不上来,只是都跟着村里的老人叫作桉树岭。” “桉树岭?” 丁辰低语重复,脑海中并无这个地名,想来只是民间约定俗成的,要靠这种小地名推断出此地具体是哪里倒是不太可能的。 “那老丈,不知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是哪座呀?” 猎户老头捋捋稀疏的胡须,说道,“城镇呀,这附近倒是没有的,最近的青梅镇也得走上两三天啰!” 青梅镇? 这个名字倒似乎是听过! 丁辰挖掘着脑海中的记忆。 哦,对了,流波江的源头附近,似乎便有一座城镇,就叫青梅镇,应该是隶属于山阳府。 难道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梁国? 第437章 青梅镇 梁国吗? 丁辰暗自轻叹,自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中有些堵得慌。 “公子?” 猎户的声音,将丁辰思绪拉回,讪讪一笑,正要直接开口问这里是不是梁国,话到嘴边又止住了,转而问道,“老丈,那流波江是不是就在附近呀?” “流波江?” 猎户老头闻言有些恍惚,想了想才又恍然,笑道,“嗬,公子说的是清水河吧,向南三十里就是.....” 听到这里,丁辰也明白从这老头这里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不过,他和这老头套话,也不过是兴致使然而已。 当即,也不想继续啰嗦,便要告辞。 却在此时,那猎户老头终于是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我说这位小公子,这桉树岭偏远得紧,你一个人怎么来到这里的呀?” 丁辰闻言咯咯一笑,抬眼四目相对之际,这老猎户只觉眼前一花,脚下一个不稳,摇摇欲坠。 下一刻,老汉伸手扶住一旁的树,稳住身形,站稳之时,脑海之中,却是一片空白。 “欸,我怎么上山来了呀?” 连连转头看看四周,便见那做了一半的陷阱之中,一片金叶子,泛着黄光。 风云拂面,丁辰已然驾着乌云在数里之外。 一路向南,地面之上皆是丘陵矮山,偶见几处茅屋,简陋破败,几块狭长的农田,别扭的嵌在闭塞的谷地之中,可见此处确实是相当偏僻的所在了。 好歹看到一点人气儿了! 又过一阵,果见一条小河,水量不大,不过几尺深而已。 沿河而行,小河水量渐大,河面渐宽,碧水青青,岸边满是郁郁葱葱的青蒿,一人来高的茅草,帷幕一般,把小河两岸封得死死的。 又见水面之上,一叶扁舟,渔夫正在拖着网,卖力的拉扯着。 只是丁辰却是知道,除了几根水草外,那网中却是空空如也。 乌云飘然而过,无声无息。 眼见已近傍晚,河谷两岸地势趋平,开垦出来的田地也密集了不少,渐渐有了四方块的模样,农舍明显多了不少,也可偶见几栋青砖瓦房。 再抬眼远望,便见里许之外,一团黑灰,明显是一座城镇,城边一座青石立碑,很是古旧,其上写着“青梅镇”三字,字体也是梁文篆书。 确定是回到了梁国,丁辰心绪倒是安定了不少,虽然他已经修道二十余年,但本心里,还是无法完全做到遗世独立。 乌云悄无声息,滑落入一片小树林。 ...... 一刻钟后,小镇边缘,一条无人的小巷子中,一个三十出头,一身青布长衫,做寻常书生打扮的男子缓步走出,肩上挂着一个黑布包裹,很是自然的加入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之中。 此人自然就是易容后的丁辰,正经算来,他今年的真实年纪也差不多该是三十三四。 没走多久,沿途街道明显又热闹了一些。 这青梅镇的规模,竟然比丁辰印象中的思阳县城也不遑多让。 又走了一阵,丁辰便随意找了家不错的客栈打尖儿。 一夜无话。 待到次日清晨,雄鸡三唱,丁辰才悠悠醒转。 难得松快几日,丁辰也不急着修炼,大致下楼转了转,确定附近并无修士踪迹,这才随意买了点吃食,意思一下,便回转客房安坐。 略略整理了下储物空间,看着只剩下不到三万的灵石,所剩无几的符纸、法器,也只得摇头叹息。 修为为重,修为为重,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自我安慰一番,丁辰将得自何三郎那几个死鬼的东西分拣妥当,又将碧纹银精、断阳草之类他看重的东西仔细收好,这才将目光才落在那紫金剑葫之上。 也该开始正式着手祭炼此物了! 星云阵图悄然展开,四周气机立时锁闭。 左手轻托葫底,一股真元自掌心涌泉般冒出,不住冲刷剑葫,便见葫身上紫金灵韵流云般聚散,又有锐光忽闪,光影绰绰,好不灵动。 看来,这段时间的蕴养倒没有白费功夫! 丁辰看在眼中,心下满意,同时,心中对那传说中无坚不摧的纯阳剑罡,也是向往不已…… 本命法宝,不可儿戏! 法力突然一转,表情正色,眉心突显一缕豆青晶光,赫然正是丁辰强行分出的一丝本命神魂念力,飞闪而出,若流光回旋,如同一条灵动的小龙,蜿蜒曲折地缠绕在剑葫之上,散发出淡淡的青光,好一阵子,才径直绕在剑葫腰身之上,直接就嵌入了那原本的接口缝隙之中。 与此同时,丁辰右手五指法诀突变,浑身真元当即逆转。 “噗!” 一口本命精血喷口而出,血雾一般,瞬息将整个护身笼罩,宛若血洗。 待在本命真元再度附上,五行剑葫证宝诀已然催动,认主血祭之术,正式开始...... “江先生,又要出门呀!” “嗯,闲得无事,出去走走!” 听着小二打招呼,丁辰也是客气的应了一句。虽说很少有人会在客栈一住就是一个月,但只要房钱给足,店家自然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出了客栈,丁辰双手很是闲适揣在腹部,一边悠哉悠哉的逛着,一边感应着丹田之内,已化作赤豆大点儿,晃晃悠悠游荡于幽命血兰根须之间,绕着金丹不住盘旋的紫金剑葫。 证宝已成,自然轻松无比。 心念一动,便觉神魂与那剑葫之间,似有某种奇异的心神联系,凭空悸动。连带着,那冷冰冰的剑葫金身,也变得有了几分柔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近感,仿佛它已经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那纯阳剑罡的培炼不是一时半会可得的,倒是不能立时一试锋芒! 悠然将内视神识抽出,任由金丹时不时的放出青金神光,继续蕴养剑葫灵性,丁辰人已经施施然,来到一栋朱漆雕窗,红柱青瓦的三层酒楼之前。 门口迎客的小厮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虽见丁辰穿着不算奢华,但一身气质颇为不俗,当即笑脸相迎,招呼上楼。 这方家酒楼,乃是青梅镇最好的酒楼,菜品自然不俗,更有一种叫作青梅酿的美酒,虽是凡物,却别有一股清灵香气,也算是远近闻名,平日里客似云来,也就是此时已经差不多过了饭点儿,否则还难得有空桌。 第438章 青丝煞 闲靠窗边,丁辰发着呆,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之后的打算。 坐了半晌,茶已经续过一次水了,恍惚间,却听得邻座有动静,却原来是来了两个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刚刚落座,已经开始闲聊起来。 修士? 丁辰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这两人虽然也隐匿的修为,但还是没能逃过丁辰的感应,正是两个筑基初期修士。 ...... “老王,听说操江帮最后还是归顺了洞玄宫了?” “那操江帮帮主不过是水匪起家而已,能有什么骨气,只怕还巴不得巴结上洞玄宫呢。不过,那洞玄宫倒也拉得下脸,这等区区几个炼精期修士当家的小势力,他们都不放过......” “倒也是......” “如此倒是苦了江郢郡那些靠流波江过活的凡人了,之前操江帮多少还要给刺史府几分面子,如今有了洞玄宫撑腰,只怕要盘剥更盛了.......” 那被称作老王的男子倒是有几分悲悯之心,摇头叹息片刻,才有道,“如此,江郢郡就算是完全落入洞玄宫手里了......” “唉,自洞玄宫强并了回风观,将总坛搬入回风谷后,这江郢郡其实已经是洞玄宫的囊中之物了......” “可是,洞玄宫此举,分明还有将乱石岭、落霞山、诡云宗等几处势力范围连成一片的意思,如此野心,路人皆知,碧落神宫居然坐视不管,倒也是奇了?” “这倒是没什么,堂堂神宫,何等尊贵,历来是看不太上我们这些北方修士的,不是有句话吗,‘碧落宝光,不照清平(清贫)之士’......” “嘘,这话可不能说......” 那王姓男子作势忙打断,其实也是暗自嘲讽不已。 …… 就在那两人闲聊之际,丁辰已经会了账,下了酒楼。 就在刚才,他一听到洞玄宫三个字,原本的好心情瞬间就败坏了。 本来还打算这几日便启程返回思阳县,可如今看来,山阳郡与蔡州府之间,乃是大半个蔡州府,都已经是洞玄宫的地盘,那思阳县必然无法幸免。 不过,若是此番不能返回思阳县,将母亲的遗骨起出带走,终究是个牵挂! 想了半晌,丁辰还是决定要冒险一次。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寻个妥善的地方闭关一段时间,将那纯阳剑罡凝练出来,有了这杀手锏,也多了些保障。 ……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 时至盛夏,正是梁国雨水丰盛的时节,流波江刚刚流入江郢郡,江面已足有七八丈宽。越往下,江面更是宽阔。又过三日水程,沿途数条支流汇入,整个江面差不多已有二三十丈宽了。 便见江面之上,一艘吃水颇深的双帆大船,顺流而下,桅杆之上,一道暗青幡旗,其上正是“操江”二字,正是操江帮发的船旗,算是途径商船交了买路钱、保护费的凭证。 “果然还是老话说得好,灯下黑!” 丁辰看了看那青幡,哂笑着再度闭目养神。 江水中散发出淡淡的腥味,夹杂着货舱中草菇之类山货的味道,着实有些怪异,好在不算难闻。 这艏船本只是条货船,因为最上层有些空闲空间,这船主东家“物尽其用”,便隔了间客舱,有人租就租,没人租,也自住。 丁辰懒散的盘膝坐于客舱木床之上,身子随着船晃晃悠悠,凝神调息,些许灵力若隐若现,目光迷离,透过那低矮的小木窗,无意识的望着两岸的农田。 “哎呀,这是什么?” 丹田真元正冲刷淬炼紫金剑葫,就听得一声惊呼,说话的口音一听倒是有些像是思阳县附近的。 紧接着,又听见不少咚咚咚跑动的脚步声。 像是这几日太过平淡,丁辰倒是一时来了几分兴趣,也没有动用神识查探,起身径直出了船舱,下到甲板。 就见五个人围在船头,那徐姓船主也在其中。 丁辰没有开口,只微微侧身,目光穿过几人之间的空隙观瞧,就见船头甲板之上一滩水渍中,躺着一条青鳞怪鱼。 细看其外形,有几分像是鲤鱼,但怪就怪在每片鱼鳞下都长出一根一指来长的青色丝线,还像蚯蚓一样缓缓蠕动,着实有些恶心。 青丝煞!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一见此物,丁辰也是一愣,不由得心中吃惊,这东西据说是一些苦命女子,被负心男子谋害溺死后,怨气化煞,附身在一些活物之上,很有些邪门。 “江先生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形瘦小,精神头儿倒是十足。 这少年本姓寇,和丁辰母亲同姓,老家也是思阳县人士,说不定还有点什么沾亲带故的,是故,丁辰对其颇有些好感。 摸了摸那少年的头,丁辰含笑,又和那徐姓船主略略拱手见礼,这才继续看向那条怪鱼。 那少年也是胆大,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竹棍,试探着去戳那东西。 那鱼已经死透了,那些青丝却还活着,被这一戳,受了刺激,便不住的扭动,似乎在四处探寻。 众人一见,都是有些畏惧,纷纷退后几步。 特别是那徐姓船主,脸色蜡黄,眉头微皱,转头见丁辰眼中浮现出一丝异色,便小心开口问道,“江先生,你们读书人见多识广,可认得这东西?” 听对方问自己,丁辰却是暗自好笑。 这东西,只怕越是读书人,越是认不到的! 丁辰没有直接回答,若有所思的反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呀?” 那寇姓少年抢先开口答道,“是刘叔撑船的时候,竹竿挑起来的!” 那被叫作“刘叔”的汉子,一身黝黑的皮肤,脸庞黑红,听少年提到他,倒是有些局促的看了看船主。 丁辰却是明白,这种水里讨生活的人,最是担心水里出什么古怪,要是捞出什么晦气的东西,即便无事,心中也是不安。 想必船主之前发问,也有这层意思。 果然,那徐姓船主再次开口问道,语气也透露出几分忧虑,“江先生,可有什么不妥?” 略微犹豫了一下,丁辰也不便明言,只得随口胡诌道,“这是,‘青丝虫’,一种寄生在鱼身上的毒虫而已......” ..... 第439章 浊浪浦 “毒虫?” 众人一听,更是连连退后。 丁辰见状,又只得含笑安慰道,“各位倒也不用害怕,这种虫子虽然有毒,但只要不直接碰到它,倒也不会伤人。” 那徐姓船主闻言,也就放心下来,此物虽然看着怪异,但确实看不出有什么了不得的,当下便招呼众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他可是看不得手下这些人闲着! 丁辰自不会去管,心下又是有些疑惑,回头再度瞥了甲板一眼,又见那少年还是在玩那死鱼身上的青丝煞。 虽说这团煞气寡淡,应该是刚刚成形不久,尚无法主动伤人,但若是不小心沾染,还是与凡人身体不好。 “小豆子,别玩了,把它挑回水里吧!” “啊?哦!” 小豆子是那少年的小名,听得丁辰开口,虽然觉得好玩,但还是顺从的挑了那青丝煞,丢进了江中。 却就在那死鱼入水的刹那,“咚”的一声水响同时,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妖气浮动,丁辰虽然没有放开神识,但仍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由得目光微闪。 水下有东西!! 移步往船舷挪了挪,那死鱼早就消失无踪,悄然将空明之瞳放开,直灌水底,却是一无所获。 丁辰不由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转过身来,见众人都已经开始散去,徐姓船主也准备回船舱了。 此时太阳已经到了西边,天色渐晚,丁辰心下一动,却是叫住了徐姓船主。 “徐掌柜!” 徐姓船主回头,道,“先生有什么事?” 丁辰顿了顿,又道,“不知我们还有多久到思阳县呀?” 徐掌柜看了看岸边,略估算了一下,才道,“待今晚过了浊浪浦,差不多三日后就进入思阳地界了,但要到县城码头的话,那还得差不多再走大半日的水程!” “浊浪浦!” 丁辰闻言,眼皮无故微跳,不知怎的,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浊浪浦算是这江郢郡和蔡州府交界的一段,有数条支流在此处汇入流波江,两岸崖壁颇为陡峭,水面更是宽阔,说是一个小湖也不为过,再加上现在又正是丰水期,浊浪滚滚,着实算是一段险滩了。 想到这些,丁辰随即开口道,“徐掌柜,这夜里行船经过浊浪浦,只怕不太安全吧,不如找个地方歇一晚,等天亮再走吧!” 这徐船主闻言却是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呵呵,在下知道先生在担心什么,在丰水期行船经过这浊浪浦,确实有些危险,但这丰水期水量虽大,但只要无风便不会有大浪,反倒是比枯水期要费心避开暗礁更安稳些......” 这是,旁边又走出一个光头汉子,正是那群船夫的管事,也道,“哈哈,先生,我们船上的船夫可都是常年行舟的老手,定会平安将先生送到思阳县.......” 说着,两人都是客套又敷衍的笑着拱了拱手,转头进了船舱,同时,便听得那光头管事嘴中小声的对那徐船主着什么“交货”、“失期”之类的。 见对方如此,丁辰也不好计较什么。 他也不过念在这船上之人多是思阳县人士,好心提醒一句,既然人家凡夫俗子都不怕,他一个金丹修士,又何惧之有? ...... 是夜,时至子时,月上中天,船也果然进入浊浪浦。 此时,船上之人大多已经入睡,只有两个船夫,各在前后撑篙操舵,顺流而行。 虽还不是满月,月光已颇为明亮,斜照半江,视野相当不错,江面果然又宽了不少,往西眺望,已经能隐隐能看到乱石岭重重幢幢的山影。 一切似乎都很宁静。 恰在此时,突听得隐隐有别样的哗哗水声传来。 丁辰不由得微微侧目,却见正是两水交汇的河口处,月光之下,还有两艘船,此时正从支流河口转出,进入流波江中。 见不过是其他连夜赶路的船只,丁辰不再关注,再度沉下心来。 尽量将心神放空,感受着月华,真元悄然而起,游走灵台,保持识海清灵,缓缓运化锻神篇。 神念打熬,最忌急躁,丁辰不敢怠慢,便也并未完全入定。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浊浪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眼见已过半,恍惚间,明显感觉到外面月光似乎暗了几分,随即,隐约就听得有轻微的人声。 “怎么突然起雾了!!” 似乎是在自语,但丁辰耳力何其灵敏,自然听到一耳朵。 正要睁眼之际,却听船底“咚”的一声闷响,随即,便觉整艘船打摆子一般震颤几下,晃荡不止,动静不小。 “果然还是来了!” 丁辰嘟囔一句,便听得船舱中有人叫骂起来,显然已经有人被这动静惊醒了。 这船不算小,船上足有十好几个人,紧接着脚步声,吵闹声此起彼伏。 船在浪中,如无根浮萍,波浪看似不大,力道却是不小,更诡异的是,叠叠涌浪似暗合什么规律,前后左右浪打浪,推动整艘船左支右绌,竟是开始缓缓原地打起旋来。 四周雾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浓烈起来,层层笼罩,不过片刻,整片江面便朦胧一片,月色早已隐去,两岸山石岸滩尽皆不见,恍若几个呼吸便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妖气化雾?这阵仗可不像寻常低阶妖兽......” 丁辰心下一沉,却也一时却是搞不清楚那妖气的来历,没有轻举妄动。 没过多久,平时基本都宿在货舱中的几个人也都陆陆续续出得舱门,十几个人,簇拥着那徐船主,嚷嚷着,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突然,一个浪过来,众人都是站立不稳,好几人到底滑倒在地,好在船舷都有栏杆,否则立时就要掉落水中。 “怎么回事呀?” 就听得那徐掌柜大声疾呼。 此时,那光头管事连忙回道,“船主,江面突然生出迷雾,无风起浪,水下只怕生了怪异了!” “妈的,那还不赶紧靠岸!”徐船主当即喝骂。 “不行啊,这浪很是古怪,操不了桨,而且岸边礁石很多,很容易撞船的......” 徐船主一听要撞船,哪里愿意,忙又叫不要靠岸。 就听又有人提议道,“东主,要不还是下锚吧,先稳住船身再说!” …… 第440章 青丝鬼头煞 那徐船主早就六神无主了,自然听什么就是什么。 当下甲板上众人慌忙行动起来,下锚的下锚,收帆的收帆,倒是顶层客舱中的丁辰“稳坐钓鱼台”,屁股像是生了根似的,整个身子随着船儿,摇来晃去。 再看窗外,云迷雾锁,倒真有点“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感觉。 层层妖雾,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禁制困阵,但也绝对不是凡俗之人能够轻易通过的,明明再行三五里,就能离开这浊浪浦,却不想竟成了“天堑”。 “啊,你们快看那艘船!” 却是小豆子那特有的少年声音响起,而此时,之前那两艘船明显也受到波及,与丁辰所在这货船已不过二三十丈。 “你管它做什么,不就是艘官船吗?”似乎是那光头管事的声音。 “不是,你们看那船下面,有东西!” 小豆子惊诧的声音再度响起,众人闻言又是往那船下方看去,四周迷雾外围虽浓,内里一圈倒还能勉强看清。 “啊,妖怪啊!” “水鬼!!是水鬼来找替身了!” 立时便有惊恐的大声尖叫传来。 丁辰自然早就放开神识,便见那两艘船,一大一小,和他所在这艘大不同,船身厚重,甲板之上建有阁楼,门窗俱全,大红灯笼高高挂,明显是专门用来载人的。 “哎呀,不是水鬼,好像是白天那种水虫,好大啊!” 又是小豆子在喊着。 丁辰自然看得更加分明,那两艘船底下,无数青丝像菌丝一般,一边蠕动,一边往上蔓延攀爬,看似柔弱,合在一起力道却是极大,撼动楼船晃得厉害。 楼船甲板上,自然也是吵闹一片,更有刀剑木棒之声。 突然,就听得“啊啊”大叫几声,却见一个衙役打扮的男子抓扶不稳,直接就被甩了出来。 噗通一声,倒栽入水,片刻浮起。 “有人落水啦!” 就有人大叫,还有人想丢下绳子救人。 又见那落水之人双手连连扑腾,也顾不得呛水,口中大呼,“有妖怪,怪…..,救,救命……” 便在下一刻,那落水男子身下水中,突然大片咕咕水泡直冒,紧接着便见一个漩涡乍现,那落水男子猛地下沉,咕咚一声,分明是什么巨力要将那男子强行扯入水下。 “快救人啦!” 又有人大叫,只是那叫声未落,水下水花一叠三浪,哗啦啦卷起,一蓬青丝涌出水面,那男子丝毫反抗也无,连呼喊都来不及,直接被蒙头盖面绞了个完全,再次咕咚一声,彻底拖入水中。 啧啧,化煞成妖?!倒是少见! 丁辰看出几分端倪,面色越发阴沉了几分,手上知秋剑剑光闪了闪,却并未出手。 眼见异兽食人,三艘船上的人都是吓得脸色惨白,而那徐掌柜也是反应过来,当即喝骂道,“船夫,快靠岸呀,保命要紧!” 只是,此时哪里还靠得了岸。 话音刚落,这货船同样也是一阵巨颤,小豆子站立不稳,啊的一声,身子便是往栏杆外翻去。 这次,丁辰倒是不好不救。 剑指一挑,波涛之中,江水被一股无形之力摄动,立时冲出一道浪来,正撞在小豆子身上,把他一冲,又退回了甲板之上。 小豆子也是半是吓的,半是疼的,一时手脚都不听使唤,一旁一个老船工见他又要滑走,连忙一把抓住,拖了回来,让他抱好桅杆。 略施手段,同时神识循着那撞击船身的怪力寻迹,再探入水,这才看清那放出无数青丝的煞妖本体。 却乃是一个大致成圆滚滚形状的怪东西,足足有背篓大小,无数青丝绞成条条触手,拱来拱去,几乎占了半条江,一身妖气竟带有几分水遁的天赋神通,在水中来去似无任何阻碍。 “居然是青丝鬼头煞,这次倒是有些麻烦了!” 丁辰蹙眉低语,却又听得有人大呼小叫。 “啊,那妖怪也爬到我们船上了!” 那关头管事早就慌得口齿不清,急忙叫嚷,“快快快,快呀,快把他们打下去,打下去!” 其实不用他叫唤,其他人早就各自抄了东西在手,就听木棍咚咚的敲击之声,连那小豆子也是抽出一根笤帚,啊啊叫着,去抽那触须。 这小子还挺勇敢的,就是有些“盯不到遭头”! 丁辰看在眼中,嘴角暗笑,却又眼珠一转,就见那船舱角落之中,徐掌柜已然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口中嘟囔着,悔不该不听江先生之言云云。 嗤笑一声,丁辰挪开视线,再看看向官船那边,那鬼头煞的主要目标显然还在那两艘官船上,就是不知是不是也感应到,那艘大船上,还有一个“人物”! 空明之瞳异彩犀利,洞若观火,透过那顶层阁楼纱窗,便见是一间布置十分华贵的厅堂,堂中桌倒椅斜,狼藉一片,却有两人。 一人肥头大耳,锦衣道袍,端坐罗汉椅上,一动不动,很有些倨傲,看气息,应该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已经距离后期不远。 另一人,却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背对丁辰这边,一时倒是看不清长相,此时正死死抱住一根柱子,双手抱拳,连连朝那肥胖道人作揖行礼,明显是在求他出手相助。 又过片刻,眼看那稍小一些的楼船就快船破散架了,那道人似乎才一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看来是条件谈妥了 !” 丁辰并未探听对方说了什么,但猜也猜到了,哂笑一声。 随即,便见那胖道人身形晃悠悠站起身来,缓有灵光飘忽,透体而出,下一刻,人已经飘然晃自门口,梯云纵身,虚浮而起, 浑身上下就有噼啪之声,雷光浮动。 筑基修士就能发动驱雷之术,倒是少见! 又听得哗啦啦数张符纸纷乱,随着那肥胖道人双手大袖一抖,尽皆激发,立时又是电光四走,似乎也是某种合击之法,连成一片,便是大有雷霆万钧之势,连劈那船边那些触须。 雷法本有驱邪之效,煞气所化青丝自然扛不住,当即节节溃散,倒缩回去,一时间,水面涛涛浊浪,都是小了不少。 花里胡哨! 丁辰看得清楚,心下不屑嘲讽,但这炫丽的雷电在三艘船上的凡夫眼中就是神迹了,都是惊喜高声呼喊。 “啊,仙师,是仙师来救我们了!” “仙人威武......” “仙师救命啦!” ....... 第441章 中年文士 听得众人喊声,那道人高傲的头颅抬得更高了,肥硕的下巴轻颤,露出得意之色,眼神几乎贴着鼻子扫视下方。 那江面上浊浪还在荡漾,但明显平复了不少,青丝也已不见,恍若一切都没发生。 “哼,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 那胖道人轻哼一声,鼓鼓囊囊的大肚子晃荡几下,法力涌现,当即卷起疾风,道袍翻飞,一声大喝出口。 “水火无情棍,专打害人妖!孽障,还不伏诛!” 这声喝骂声被那道人用法力催动,很有些震撼,在空中回荡,引得船上众人连连伏拜。 便见道人两只大袖之中,各有一根短棍落出,一红一黑,入手一握,电光四溢,噼啪电击之声乱响,映照四周,倒是堂皇夺目。 居然能同时催动阴阳雷,倒是小看他了! 难道是碧落神功的弟子? 丁辰眼中精光一闪,却是没想到这道人还有些手段,不由得暗自猜测。 此时,那道人手中短棍已经平举身前,就听得当的一声,两棍对接一起,似真有惊雷炸响,雷光游走,笼罩其身,如同真的天雷将要降世。 呼呼转动两圈,猛地高举过头,全力往下一掷,那所谓的水火棍咻的一声,拖着闪烁雷光,飞射入水。 当即,咕噜噜一阵闷响,众人都是往江面看去,水面之下已然雷光乱走,耀得水底都是一片透亮。 不过片刻功夫,便见那两个鬼头煞浮上水面,看不分明,连带着那些青丝,一时间,满江仿若被青苔长满。 丁辰冷眼旁观,那两只鬼头煞已有了几分气候,成了半妖之身,虽然此时煞妖之气收敛,随波起伏,却分明只是被电晕过去了。 当然,那些凡夫自是看不出来,一见这兴风作浪的妖怪浮出,以为已然伏诛,都是大喜过望,拜伏的拜伏,叩首的叩首,作揖的作揖,称颂之声响彻一片。 那道人也似受了鼓舞,一手抓住招回的棍状法器,强压着有些喘不匀的粗气,又是一声高声莫测的喝道,“哼,区区两头四级小怪,也敢在此猖狂!看本座不活刮了你们!” 说完,另一只手大袖一抖,一道淡紫飞剑飞出,嗖嗖两声,瞅准一只青发鬼头,一扎而下。 眼见就要刺中,却见那硕大的鬼头仿若只是简单的随波起伏,沉入水下。 胖道人眉头皱了皱,却也没有深究,剑指一偏,顺势调转剑锋贴水面指向另外一个。 这次,很是顺利,那鬼头煞还在昏死,自然毫无防备,剑刃锐锋,立时一剑刺入。 那鬼头傻当即吃痛醒转,勃然挣扎,覆面青丝撩甩而开,一张狰狞鬼脸露出,青面獠牙,五官扭曲变形,眼洞之中,更似有什么怪虫寄生蠕动,好不恶心。 饶是丁辰早就有所探查,都是吓了一跳,更何况那些凡夫俗子,皆是惊惧胆寒,手脚瘫软躲避。 那道人剑锋也算犀利,正扎在鬼头枕部后囟门附近,又见其挣扎,道人面露狠厉,暗催杀招,那飞剑当即轻鸣剑啸,丝毫不给你鬼头煞妖机会,勃然催出剑光乱绞。 就听得噗噗声响,剑光透体而出,鬼头上破口七八,一时污血四溅,浓烈的腐臭弥漫开来,恶心至极,引得干呕声一片。 道人明显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景象,也是强压心头的恶心,剑指一挑那飞剑抽出,灵光如焱灼烧,轻颤凌空,就要再寻另外一个。 却就在此时,那看似已经千疮百孔的鬼头居然还没断气,猛然张口,却是一道腥臭的血箭射出,正中那飞剑。 刺啦一声,飞剑灵光被蚀,当即摇摇欲坠,被道人急忙召回。 道人一时脸上无光,当即大喝一声孽畜,手中水火棍又要祭出。 恰在此时,诡异又生。 便见水面之下,突然有无数青丝冲天而起,卷成触手齐齐拍水,一时巨浪翻涌,却是早前沉下水的另一头鬼头煞冒将出来。 这只似乎没有脸,仿若一个巨大的怪球在从水中浮起,咚咚轻跳而起,整个身躯接连浮空,哗啦啦水响,青丝触手张扬乱舞。 道人看得心惊,手中法诀都不听使唤。 而那鬼头之内咕噜呱啦沙哑之声不绝,同时,浑圆的身躯飞速胀大,内部似有惨淡淡妖光透射而出,映得漫天青光。 猝然,一条细缝在球身上裂现,紧接着,猛然一张而开,便见足有百十来根的尖牙似要龅出。 而下一刻,诡异更甚。 那裂缝越张越大,呼吸之间,竟也显露出一张狰狞鬼脸,阔口足有半丈,森森利牙,塌鼻深孔,青气喷涌,三只怪眼并排突出,像是要脱出一般,满是血丝,四下乱转,无数青色触手,已然化作这鬼头的头发,呼呼乱甩。 见此情形,别说那船上那些凡夫,便是那肥胖道人和丁辰都是看得心惊肉跳,一时愣住。 霎时间,便听一声尖利的鬼啸,带动四周腥风大作。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紧接着,那青发鬼头突然猛地一甩头发,像是要将所有的力量都释放出来一样。同时,张开大口,疯狂喝风吸气,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入腹中。 另一头原本已经濒死鬼头煞,当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吸住了,腾空而起,也不挣扎,拖着长长的青丝,径直朝着青发鬼头飞去。 一声低沉的咆哮自那青发鬼头口中发出,充满了贪婪和暴虐,血盆大口一口鲸吞,随后又是一吸,后续青丝宛若面条,呲溜入口。 眼睁睁看着那鬼物似在享用“美食”,丁辰仍是没有出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青发鬼头似吃了大补之药,气息大涨,气浪震荡,下水江水如怒,惊涛骇浪又起,那艘稍小的楼船离那煞妖最近,首当其冲,几乎侧翻,力量之大,船上之人根本招架不住,落水大半。 “快,快救人!” 一道焦急的声音隐隐传来,在纷乱嘈杂的环境中,还是落入丁辰耳中,却正是之前恳请那肥胖道人出手的中年文士。 此人区区凡夫居然在此时仍能保持镇静,丁辰不由得侧目。 而这次,却是一眼便看清了那人模样,面色虽有些惨白,仍不掩其气度,相貌堂堂,短须鬓髯,五十多的年纪,须发皆有一些花白。 一时,竟是看得丁辰一滞。 第442章 战妖鬼 便在此时,那散得漫天都是的青色鬼发又是一阵卷动,绞得更紧了,转而就是十二条手臂粗细的巨大发辫,凌空就抽。 那稍小的楼船还在浪中晃荡,便被抽了个正着,哗啦啦半个船身都碎裂开来。 那胖道人此时才恢复过来,在那中年文士的催促声中,手中法诀连连变换,急催那两根短棍,便有雷光浮动,就要再度激发。 那距离江面三丈之上的青发鬼头,立时便感应到侧上方电闪雷鸣,口中咕噜咕噜,一张狰狞恶鬼之脸却是露出一副诡异的表情,彷佛带着几丝嘲讽。 丁辰立时察觉那表情的怪异,还未完全回过神来,一股凛冽的妖气猛然散开,如狂风席卷,却觉一道无形压力轰然而至,不但船上凡人一个个站立不稳,爬伏在地,连那汹涌的江面似乎都被压得平静了几分。 “果然没这么简单!” 丁辰森然开口,站起身来,立于窗边,空中那青发鬼头散发的气息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森然灵压让整个浊浪浦都在轻颤。 “啊,七级妖鬼!!” 半空之中,那道人一身肥肉都是筛糠乱抖,哪里还有半点反抗之心,雷光倒收,转瞬回身,脚下遁光频闪,就要跑路。 却就是这一瞬间,一道青丝发辫已然卷至,灵动异常,勒得那道人身上护体灵光咔咔作响。 “七级?呵呵,明明是八级!果然隐藏了实力!” 货船阁楼上,丁辰却是嗤笑一声,眼中精光闪过,心绪已然恢复平静。 之前他就隐隐觉得,这催动迷雾的妖气,不太像是两只四五级的青丝鬼头煞能散发出来的,便推测应该另有七级左右的妖兽在旁窥视才对。 却不想,原来是其中一个隐藏了修为。 等的就是此刻! 既然已经看破对方底细,丁辰也不再迟疑,袍袖一甩,七道荧光飞星一般射出,正是那套知秋飞剑,明晃晃,亮湛湛,当空盘旋斗转。 几乎是同时,又是轰的一声,这货船底明显被什么东西拱动,整个几乎是斜飞出去,哗啦水声溅的数丈高,差点直接翻船。 也就是这货船做工不错,竟勉强撑住了,但船舱内的人就不好过了,当即被撞得七荤八素,似乎还有个脖子被摔断了。 “哼,还有一只?那好,先收拾了你再说!” 丁辰一时不稳,也差点被掀倒,眼中火冒,七道剑光剑尖倒转,鱼贯入水,丁点水花水泡也无,只有簌簌水声轻鸣,只见流光乱走。 这只鬼头煞妖不过四级,倒也警觉,立时有了反应,就要遁逃,终究却是慢了半拍。 以结丹期的真元催动,知秋剑威势更盛,剑光闪过,秋杀剑阵剑花乱摇,不过拇指粗细的发辫当即节节寸断,血污直喷。 鬼头煞妖吃痛,似要发狠,扭头一丛触须散开,也是露出一口利牙,猛然一张,一股淡绿浑浊的液体喷涌而出,几条被搅得昏死的游鱼只是沾了一点,便是化得尸骨无存。 丁辰神识相随,自然看得清楚,蹙眉之际,知秋剑琅琅一颤,青光之中,又是一抹金光浮现,正是留金沙中蕴含的一缕太白金光,生生硬扛那浑浊绿水侵蚀。 七叶知秋,剑影煌煌,顺旋如金莲怒放,逆转如怒放金莲,剑光森森,锋利肃杀,罩头就来,一个回合,将那鬼头剃了个光,大半发辫皆断。 知道了厉害,这煞妖就要遁逃。 丁辰哪里肯纵虎归山,知秋剑气森然,一欺而上,灌体而入,几个呼吸,将那区区鬼头肢解了事。 不过转瞬间,丁辰便击杀了水下之妖。 水面之上,那八级妖鬼立时感应到,哪里还能不怒,哇哇怪叫,口中腥风不断,头颅一摆,一口浓稠绿雾喷出,正中那道人。 刺啦一声,那还在挣扎的胖道人,浑身护体灵光丁点作用没起到,直接溃散。 “啊啊啊——” 惨叫声连连,翻身栽倒,噗通落水,世上便又少了一个筑基修士。 一见那妖兽如此凶悍,又见那道人一招就没了,无论楼船之上的人,还是水中幸存之人,个个都是面如死灰。 就在此时,水面之下,几点萤火一般的微弱亮光闪动,转瞬来至那煞妖正下方,咻咻破水而出,破空上走,簌簌突入青丝发辫,直刺乱划那鬼脸。 那煞妖鬼头皮肉看着软,实则韧,剑光划过,竟是堪堪划破表皮而已,丝毫深入不了分毫。 这知秋剑现如今,到底还只是法器而已,即便丁辰已经重新祭炼了多次,对上八级妖兽的强悍肉身,还是差了几分。 妖鬼受创,更是暴怒,激荡江水,妖气簌簌外放,竟是转瞬祭起一阵毒雨,刺啦声乱响,剩下的两艘船当即如同千疮百孔一般,不少人躲闪不及,被烧出个个血泡,惨叫不已。 丁辰自然不惧,瞳孔微缩,一把符纸在手,揉成一大坨,摊手射出,同时七道剑光再度飞旋交合,直扎鬼眼。 那妖鬼也是有恃无恐,三只怪眼乱瞪,青发乱舞如网,隔开飞剑,无法靠近鬼脸本体,接着又是一口绿雾喷出。 此雾之毒,丁辰是见识过的,当即调动剑光,七分散开,那坨符纸却正巧落入绿雾之中,轰然炸开,火舌漫天,烧得那绿雾气刺啦乱响。 都说火对于多数毒物都有些克制的效果,果然如此! 丁辰暗笑一声,剑指再挑,知秋剑聚,秋杀阵成,正罩住那一蓬青发,剑光当即交织成网,密密麻麻。 那青发也是妖气的延伸,自然有些吃不消,散落无数断丝,溃散开去。 妖鬼见状,便催其他青丝齐来。 如此却了露了破绽,就见一道银光突现,流星一般激射而来,正是清尘鞭。 闷响一声,正中那煞妖额头正中,一颗妖眼噗的爆开,一脸腐肉被打得一阵乱颤。 如此重创,那煞妖痛得没法,妖气都是一时溃散。 这一溃散,知秋剑再度一拥而上,剑剑扎透,一时那鬼脸之上,剑孔如莲蓬。 第443章 事了拂衣去 这妖鬼也不是寻常妖物,生命力本就极强,煞气化妖更有几分诡异。 眼见受了这么多伤,却并未伤及鬼头妖鬼的根本,勃然发辫乱抖,将知秋剑随意撩开,便见妖气倒收聚拢,回归本体。 下一刻,那满脸的剑孔伤痕竟是转瞬恢复,只有那额间鬼眼爆后的窟窿仍是血肉模糊。 难道眼睛才是罩门所在? 丁辰暗自思索,还要再祭清尘鞭袭杀,却见那妖鬼摇晃,旋风阵阵,鬼雾盘旋张开,却是将其上空露出一个空洞,明亮月华投射而下,映照鬼脸。 猛然间,青丝发辫散开,根根飞扬。 上一刻,那鬼头还在抬头望明月,下一刻,却是低头对江,鬼口突然咆哮,嗷一声,一股烈风猝然喷口而出。 一时间,下方江面肉眼可见的就这么陷了下去,凹显一个大坑。 四面巨浪翻涌,浪打浪,掀起数丈,两艘船如水中浮萍,船毁人亡便在旦夕之间。 丁辰心中到底有些不忍,丹田金丹急速飞旋,真元浮浪而起,双手灵力推出,一股无形之力附上船身,借着那大浪之力,反是往船推出去老远,倒是给他们留出一线生机。 只是那些已经落水之人就没这么幸运了,无根浮萍一样,不是直接呛水淹死,就是直接被浪一冲,撞在两岸礁岩上,不过几个沉浮之后,就死了大半。 这一切丁辰自然都看在眼中,却也没有再出手去救,终究人各有命。 就这个空档,那妖鬼下方江水竟然已经见底,就见淤泥之中,一口漆黑铁棺材半陷,顶上月光一注倾泻而下。 嘭一声,铁棺棺盖炸开,便是一具无头尸骨飞射而起。 丁辰这才腾出手来,那尸骨已经投入那妖鬼口中不见。 那尸骨分明很是寻常,并无半点灵元妖煞之气,难道是此妖鬼生前的遗骨? 正纳闷,却见四周江水已然重新倒灌,而那妖鬼巨大身躯一动,泄气一般缩小大半,摇头晃脑卷动青丝,就要下落入水。 “想走?” 丁辰轻哼一声,青金灵光浮动,人已经跳出阁楼之外,一股金丹气息勃然而起,虚空踏步而来。 于此同时,层层白雾似从水面蒸腾而起,一荡而开,却是丁辰催动了星云阵图,眨眼之间幻境已成,便将自己连带那妖鬼罩入其中。 外面之人自然看不分明,幻境之内却是异象连连,就见江面之上接天莲叶,不见江水,金莲朵朵,摇曳生辉。 那妖鬼虽有灵智,却哪里看得穿,明显愣了一下还是蒙头往下冲。 眼见就要撞入那莲池,空中丁辰剑诀连点而出,朵朵金莲,金光灼灼,剑光、剑影、剑气簌簌乱绞,剑剑斩在那鬼头之上。 却是丁辰早已将知秋剑卷成一丛剑莲,藏在莲池幻象之中,封其下路。 那妖鬼知道中计,只得舍了大量须发抵挡,再度浮空,再不敢贸然向下。 退路被封,丁辰丝毫不给这煞妖喘息之机,金光当即浮现,如金袍加身,同时五指一勾,抓起一团金色,噼呲呲,呼噜噜,便是一道金光化作细长软鞭荡出,当空抽得啪的一声,正中那煞妖额间窟窿。 那鬼头妖鬼痛得难以自持,越发狂暴,反应极快,蓬蓬青丝,把把鬼发,一卷而上,攀着金光直冲丁辰而来。 可惜那金索软鞭并非实物,法力一转,金光便如梦幻泡影一般散开。 那青丝一绕不中,又要再起。 却见丁辰手中法诀又变,金光复现,又是啪啪鞭响不断,鞭鞭抽在那鬼脸之上。 那妖鬼凄厉鬼啸几乎要刺破耳膜,剩下的两只怪眼几乎要将丁辰瞪出血来,恨意滔天。随即,就见着那一头青丝鬼发转瞬枯萎下去,整颗鬼头又小了三分,唯有左右腮帮子皮球一般鼓起,一口鬼牙包住,已经正对丁辰。 丁辰哪里还不知道,这一口毒物喷出,只怕自己也难以消受。 当下心中狠厉骤生,神念如波,朵朵金莲都有金光浮动,似无数剑光闪耀。 那妖鬼见状,吓得一抖。 便在此时,丁辰左手轻拍小腹,胸膛微挺,嘴唇猝然一张,一口白牙之间,似有光点闪烁,随即一缕煞白炫光激射而出,细如发丝,无声无息,毫无波澜。 下一刻,那炫光拖出长长一线,已然轻而易举的划过那鬼头。 天地之间,似乎都安静了一刹那。 随即,哗啦一声,便见那鬼头斜半一裂,一双鬼眼,似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这道炫光,自然正是那紫金剑葫中,才祭炼出来的一缕纯阳剑罡,看着不过区区纤细一丝,竟有如此威能,便是丁辰自己,都不由得头皮发麻。 只是此时,也容不得他迟疑了,那鬼头如同一个破瓦罐,其中浓稠如油的绿液就要泼散出来。 此物之毒,要真是流入流波江中,那沿江的百姓只怕几年都没有江鱼可食了。 而且,此物怎么说也是八级妖物凝出的,想来另有用途。 丁辰当即翻手丢出一只琉璃玉瓶,法诀连打三下,瓶中诡异吸力,直吸那绿液入瓶。 不过几息,绿液渐尽,赫然便见一点绿油油的幽光就要窜出绿液。 “哼”的一声轻喝,却是丁辰一道郁垒神念击出,那幽光一个激灵,神荼念力也是加诸其身。 一阵揉搓,那幽光立时委顿了几分,复又被琉璃玉瓶吸住,投入其中。 这便是那煞妖所结的妖丹了。 翻手盖好瓶子,禁符锁灵,随手收入储物手镯中。 诸事已了,星云阵图收回,层层白雾消散一空,又没了那妖物鼓浪,江面当即平复了不少。 船上之人还不知怎么回事,便见空中显出一位浑身金光之人,江中也已不见那妖怪的踪影,只有阵阵恶臭仍是萦绕不散。 丁辰没兴趣再去管这些人,过了浊浪浦便是进入蔡州府,那操江帮的船旗也已无用,他自也没必要继续留在那货船上。 事了拂衣去,挥手从江底将那肥胖道人的储物灵器摄了,遁光一闪,便往下游飞遁而走。 只是,正当其即将飞出浊浪浦之时,不自觉的,眼角余光回扫了一眼,但也仅此而已。 倒是那官船上的中年文士,正在指挥衙役护卫们赶紧救人,似乎是感觉到什么,抬眼望向下游,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第444章 物是人非 ...... 流波江边,一片连绵的低矮山岗,皆是长满丛丛松林。 静坐于林边崖石之上,闻着阵阵松香,随着轻风飘荡,让丁辰回想起当年初到洞玄宫时,路过松香谷的情形。 眼皮低垂,俯瞰山岗之下,便是江岸。 下游里许之外,乃是一个渡口,停靠着七八支船。 收回目光,丁辰再度远眺对岸,目光越过宽阔的江面,便见黑夜中一座小城,这便是思阳县城。 丁辰还记得,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城内常住人口似乎也就三四万而已,也不知这些年有没有多些。 低矮的城墙,幽黑的城门上连盏灯笼都没点。 目光再放远些,天边一路黑影连绵起伏,便是那乱石岭,三分土,七分石,连带着思阳县的土地也十分贫瘠,虽是在蔡州府这等梁国前三的富庶州府治下,却着实是个下等穷县。 月光之下,对面城外码头边,也停靠了些船只,丝丝江风,点点渔火,倒是让他想起一些眼熟的场景。 既然已经知道洞玄宫在找他,他自然不会贸然直接进城。 不过,就在一日之前,途经蔡州府城之时,他却是无意中探知,卫州城万宝盛会即将在近期召开。 到时候,这思阳县城中守株待兔之人,总要动一动的,倒可以看看是否能浑水摸鱼...... 看了好一阵子,丁辰这才收回目光,兀自闭眼,缓缓催动着上清长春功,又用木胎息法加持,藏得一丝不露。 神识转而内视,那紫金葫芦虚浮在丹田之中,幽幽打旋。 丁辰脸上不显,心中却觉有些可惜。 这紫金葫芦到底只有金行一脉,未能成就五行齐全,其中的剑罡先天不足,无法完全稳固成型,纵然猝然发动之际,威力惊人,杀伐无度,却终究是个消耗品,之前足足三个月的成果,也就勉强够用一次,如今已只剩芝麻般一点白光,委顿不堪。 “唉,却只能做个杀手锏了!” 丁辰暗叹一声,只得暗暗盘算到底是先将清尘鞭蕴养一番,还是直接将知秋剑淬炼成宝。 …… 盛夏时节,五更刚过,天边已然发白,而渡口渔民起得更是早,已经打捞到不少鱼虾。 昨夜下了好大一场雨,清晨炎热消散了不少。 渡口旁,也已经候着不少等着过河的人,这些人大多是附近的农户,挑着菜,进城去赶早集。 人群中,一个布衣青衫小厮打扮的青年,毫不起眼,正是丁辰,一身气息早已收敛无踪。 没过多久,渡船便到了。 随着众人上了船,船夫就来收船费了。 船费分两种,一种是一个铜钱,没有座位,只能在前舱自己站着,农户们大多都在这里,挑子担子都不收钱;另一种是三个铜钱,便在后舱,有座位。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倒是没有涨价。 丁辰手中握着那一指宽的竹片,这便是三个铜钱的凭证了。 他依稀记得,幼时邻家的木匠伯伯说过,有了这竹片,进城的时候,看门的衙役就不会问东问西的了,倒是少了些麻烦。 流波江江宽水急,寻常渔船都不敢去江心,也就是这渡船是官家的,造得不少,才敢横渡。 良久,渡船才晃晃悠悠靠到思阳城码头。 这边的码头明显比对岸大了不少,但也有限,除了渡河的人,多是些脚力挑夫。 混在人群中下了渡船,丁辰挑眉望着那城门洞子,略有些晃神。 说是故地重游,却是并没有让丁辰生出多少感怀,明明一切都似乎没变,看在眼中,却是陌生得紧。 一路顺利入城,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昨天晚上子时左右,分明有两道黯淡灵光腾空往西南方向而去,从感应到的气息来看,竟是两个金丹修士。 倒是看得起自己! 丁辰心中腹诽,却丝毫不怀疑,这两人是否就是洞玄宫留的人手。 毕竟,除了洞玄宫,如何会有金丹修士驻足这等偏僻小城! 不过,两个金丹,应该也是极限了吧! 就算还有人留下,应该也是些筑基修士了! 有了这些计较,丁辰这才开始行动。 ...... 没有在那几条主街上停留什么,丁辰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绕过几条岔路,这才算是来到了城南。 城南住的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大多早早就出门上工去了,此时街巷上行人倒是不多。 循着记忆走着,遥遥便见到柳条巷口,原先那家杂货铺如今已然变成了铁匠铺,看来那个颇有些跋扈抠门的王家婶子多半已经搬走了。 听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丁辰没有进去,一副只是路过的样子直接从巷口经过。 迈步走上一座石桥,手指轻抚石栏,那个豁口还在,他五岁那年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没淹死,倒是磕了个大包,因为这河沟水太浅! 抬眼,河沟边的老柳树还是想那么郁郁葱葱。 下桥,拐进另一条巷子,巷内有一家万家食肆,之前是个夫家姓万的老妇人在操持。 或许也是因为守寡多年的原因,那万婆婆对寇玉娘母子多有照拂,算是思阳城中少数几个让丁辰有些怀念的人了。 只是可惜的是,这万婆婆的儿子有些不孝,早在丁辰刚出生的第二年就离家出走,从此了无音讯。 之后,没过两年,万婆婆也一场重病去了,食肆就转到了她侄儿手里。 再之后,丁辰就很少再来这里。 此时,正是早食时间,店里仍是没有什么人。 城南贫苦人家居多,在这里开店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食肆,上下只有两层,上层住人,下层做饭馆,卖些家常饭食。 看着那柜台后面那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好像也不是万婆婆那侄儿,或许之后又转手了吧! 来都来了,丁辰随意找了个靠墙的桌子坐了,招呼那懒洋洋的小二要了碗馄饨,只是馄饨个头有些小,味道也没有万婆婆做的好。 勺子在碗里扒拉了两下就搁下了,再无半点想法。 “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吗?” 丁辰心下黯然,心思又淡了几分。 付了钱,在那小二有些狐疑的目光中,丁辰默默走出食肆。 微微驻足,眼角余光遥遥远眺了一眼柳条巷内某处,那个曾经叫作“家”的方向,便头也没回的走了。 第445章 小豆子和刺史 再次回到主街之时,丁辰已是恢复到江子城的模样,这张脸用久了倒成了一种习惯。 自称是个年轻商人,住进了东城的一家客栈。 客栈名字叫作“端正”,东家似乎中过举人,名声很是不错,当年丁辰流落街头时,还曾得过几次这店主的施舍。 进了客房,房中布置朴素,却也得体。 丁辰安然斜躺在床上,心中郁结稍解,思绪却更纷乱了几分。 自他入城,一路走来,竟然半个修士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即便他神识未全力放开,无法感应到刻意隐藏的筑基气息,但炼精期修士却是怎么都逃不过的。 如此平静,反倒是有些反常了! 踟蹰间,丁辰没有妄动。 每日里,以考察市场的名义,出门闲逛,数次有意无意途经西城门,门洞之外,遥遥可见数里之外矮松岗。 如此,三日过去,仍是没有任何发现,唯一的收获,倒是让他发现了几个儿时的熟面孔。 ……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可如此拖延下来终究也不是个事儿,万一那两个金丹修士返回,岂不是平白错过良机! 丁辰又是逛了大半日,心中暗自揣测良久,终于还是下了决定。 ...... 端正客栈。 门前,丁辰正要迈步进去,耳边突然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先生?真的是你呀,江先生!” 丁辰一愣,却是随即想起了这声音是谁,不由得微微一笑,转过头来。 “小豆子?你怎么在这里呀?” 来人正是那货船上帮闲的少年,瘦瘦小小的身板,却没了以往活蹦乱跳的朝气,神色中有些惊喜,但更多的却是唯诺和局促。 “江先生,我......” 小豆子欲言又止。 丁辰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此时站在客栈门口,确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你跟我进来吧!” 说完,便径直往里走。 店中小二自然早就看到门口的情形,以为是自己店里的客人遇到麻烦,就要上前,可脚下还没动,却又见丁辰直接将那少年引了进来,直往后院而去,便知道两人是相识的,也就不再多事,便要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刚要转身,却又被丁辰叫住。 “小二哥,麻烦你准备一些糕点,茶水,送到在下房间。” 小二略一愣神,点头应是。 客房之中,丁辰安坐,他没叫小豆子坐,这少年也是不敢坐,只绞着手指,站在一边。 不一会儿,小二送了茶水糕点上来。 茶是刚沏的,小二很是客气的提醒了丁辰小心烫,道了一声慢用,便要退下。 见这小二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小豆子一眼,丁辰便知其是个知道分寸的,又见其待人不卑不亢,更让丁辰高看了一眼,当即含笑,赏了一角碎银子。 小二自是含笑谢过,告辞离开,房中便只剩下了丁辰和小豆子两人。 丁辰细细打量面前少年,这才发现,少年身上穿的衣衫并非以往的粗布麻衣,料子虽算不得上好,却也是细棉布缝制。 只是,并不合身,大了不少,像是别人的。 丁辰不想深究,端了端茶杯,却没有要喝的意思,而是将糕点和茶杯都是往前推了推。 “小豆子,坐吧,吃点东西!” 却见那少年还是不动,丁辰心下不解,正要再开口询问,那少年却是咚的一下跪了下来。 丁辰见状,不由得蹙眉。 “小豆子,你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跪我做什么?你先起来说话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扶。 少年却是不肯起来,目光中带着坚定,朗声问道,“江先生,你是仙人吗?” “仙人?” 丁辰一愣,扶人的手一顿,微微起身,瞳孔中精光一闪,疑道,“为什么这么问?” 少年被这眼神一盯,立时有些胆怯,小心望着丁辰,小声说道,“其实,其实是在浊浪浦那天晚上......” “浊浪浦那天,晚上?” 丁辰一听便猜到个大概,冷声喝道,“你倒是大胆,居然敢窥视本座!” “没有,我没有,小子哪里敢窥视先生!” 少年连忙否认,接着,又是结结巴巴解释道,“那天晚上船都快翻了,我都没见您出来,还以为先生出了什么事情,就往您窗户看了看,就,就看到,就看到,一些亮闪闪的东西飞了出来......” “哦,就这些?” 丁辰瞟了少年一眼。 少年脖子又是一缩,结结巴巴开口,“嗯嗯,就是这些,之后,我就被撞晕了,其他的我都没有看见!” “其他”的你没看见,又是如何知道还有“其他”的? 丁辰心中暗笑,倒也没有再追问什么。 他本也没有真的生气,毕竟自己动手的时候,也并没有刻意隐藏什么,当时场面混乱,被人看到也是正常。再者,这世俗中,修真练气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这少年能猜到他是修士,也不算难事。 当下,丁辰往后靠了靠,眼睛眯成一条缝,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少年。 少年见丁辰不再追问,心中确定自己的猜想,也是下定决心,当即直接磕了一个头,继而开口说道,“江先生,你是仙人,神通广大,连那么厉害的妖怪都能杀,能不能救救刺史伯伯呀?” 这次,丁辰没有再去扶。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少年怎么会说出这番没头没尾的话来,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刺史,伯伯?是谁呀?” “就是,就是丁高阳,丁刺史!江先生,你救救他吧!”小豆子连忙哀求似的解释道,语气中竟带一丝哭腔。 丁高阳? 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丁辰双目半开半阖,犹自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几日前,在渡船之上,似乎就听人提起过。 而这几日,他在思阳县城里闲逛之时,更是听过好几次。 说是就在十来日前,似乎就是丁辰离开蔡州城的第二日,管辖蔡州、江郢、山阳等地的刺史大人,刚刚外出巡视结束,回到蔡州府,人还没进城,便已有一队人马在码头将他截住,个个“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说是那丁刺史贪赃枉法什么的,人当即就被上了镣铐,押解着,往梁都华阳城去了。 对于此事,丁辰并不怎么关心,这才一时没有想起来。 只是,令他有些疑惑的是,面前这小子是怎么会和那种级别的大官扯上关系的,而且还来求自己出手相救? 第446章 恩情 正要开口,丁辰却似突然想到什么,瞳孔不禁缩了缩,眼前浮现一道身影。 那个人看样子似乎也是个大官...... 姓丁吗? 丁辰眼珠子转了转,还是没直接问出自己的想法,转而一副好奇的神色,问道,“小豆子,你一个在货船上做杂工的小子,怎么和人家堂堂刺史大老爷搭上关系的?” 面对那似乎能看穿自己胸膛的目光,小豆子哪里敢隐瞒,老老实实,结结巴巴,又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阵。 ...... 原来,那日浊浪浦,丁辰离开之后,却是又发生了些人祸。 至于具体怎么回事,小豆子自己也是不怎么清楚,他当时早就晕死过去了,等他醒来之时,人已经在那丁刺史的官船之上了。 而按他听那官船上之人所言,在那妖鬼被斩杀后,丁刺史正想招呼那货船上的人一起救人捞尸。却不想那货船理也不理,径直便匆匆往下游去了。 丁刺史自然是不怎么高兴的,虽有心追究,却是也一时抽不出手来,只得暂时放下。一直忙到五更天,勉强处理完,众人正想靠岸休息,却是又在江边发现躺着一人,一动不动。 众衙役一看,却是一个少年,明显不是他们船上的。 那丁刺史见了,自是不愿放任不管,连忙遣人打捞上来,这才发现那少年还有一口气在,又是亲自动手施救一番,少年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这少年,自然就是眼前的小豆子。 听完这些,丁辰也基本明白过来,他倒是没看出来,那姓徐的船主还是黑了心肝的,亏得他还好心出手相救! 此事,多半是那徐船主见小豆子昏迷不醒,担心摊上赔偿,便干脆把人丢水里了事,毕竟当时死了不少人,倒是不容易惹人怀疑。 至于那丁刺史...... 丁辰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清澈的瞳孔还是难以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虽只是远远一面,但以他金丹期的修为,旁人的血脉或许尚看不透,但这种与自身相关的至亲血脉关系,又岂会看错。 如此强的血缘感应,而且还是姓“丁”……. 而且,母亲似乎还提到过,那人乃是三代单传,并无血亲兄弟…… 这个年纪,那个相貌,如此,身份也就明了了…… 只是,他心中,却生不出一点认亲的想法,甚至,此时此刻,在确定那那人被抓了之后,心中多少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片刻之后,丁辰抬眼,又见面前少年一副心焦的模样,只得勉强维持一面平静。 此中关节,他自然不好对着少年明言,转而轻声问道,“如此说来,因为他救了你,所以你这是要报恩啰?” 小豆子再度点头。 丁辰却是面露一丝哂笑,手中把玩着一支银簪,样式很普通。 这是他今早刚在一家银店买的,他隐隐记得,母亲似乎也有一根类似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未见戴过了,母亲过世之后的遗物中也没有找到。 现在想来,应该是早就被卖了吧! “啧啧,他可是被梁国皇帝下令抓的,你要救他,就不怕丢了自己的小命?算起来,你们应该也不过相处了几日而已,至于吗?”丁辰又道。 小豆子却是干脆开口道,“救命之恩,岂能不报?” 丁辰听闻此言,心中反而越发不屑,心道,若不是自己出手,你死得更早! 当即不耐烦的挥手,一副懒得管此事的样子,却还是找个理由推拒了事。 “你那刺史伯伯,可是因为贪赃枉法,才被皇帝下旨革职查办的,这种人,难道不该被抓吗?你平日里就没被官差衙役欺负过?” “不是,不是的,刺史伯伯是好人,他肯定是被冤枉的......” 小豆子连连摆手反驳,可那丁刺史是如何被冤枉的,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开口。 隔了好一阵子,这少年终究是救人心切,想着夸人总是没错的吧,壮起胆子就开了口。 只是,絮絮叨叨,说来说去,都是在说他那刺史伯伯,对他如何如何的好。 只怕是将他此生知道的全部夸人的话,都用完了。 却不想,他越是这么说,丁辰越是不耐烦,心中更是嗤笑,哼哼,对别人的小孩倒是好心! 还在地上跪着的少年却是犹自不知,说得口干,末了,才又从怀中摸出一块圆形玉佩。 丁辰打眼一看,便知此玉佩质地上乘,剔透晶莹,和合如意的图案,雕工颇为不俗。 又听少年说道,“那天,刺史伯伯被抓的时候,还担心我没钱吃饭,就把身上的玉佩给了我,让我当了,换钱过活!” “江先生,刺史伯伯真的是好人,你神通广大,你就救救刺史伯伯吧!” 说着,居然膝行几步上前,抓着丁辰裤脚就摇,一边恳请着,一边双眼泛红,就差流下泪来。 丁辰本就对那人怨气深重,哪里听得了这些,又被那少年缠一阵心烦,不由冒起一股无名火来。 好! 好得很! 你如此知恩图报,我若是还不松口,那倒是显得我薄情寡义了! 丁辰心下冷笑,几乎是咬牙切齿来了一句,强忍着一脚把这少年踢出去的冲动,眼珠一转,一条“妙计”浮上心头…… “小豆子,你要报恩,那是你的事情,他对我又没有什么恩情,我为何要救他?” 丁辰皮笑肉不笑的啧啧一声轻哼,嘴角阴恻恻的勾起,所谓“生恩”,他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小豆子闻言一时僵住,也不知如何开口。 眼见着小子不上道,丁辰又是开口,“再说了,救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完,微微闭目,往后一靠,自顾自闭目养神,一副不想再多做理睬的模样。 少年听了这话,突然想到,怎么能空口白话请人帮忙。 “江先生,我.....” 说着,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连忙双手托起,急忙开口道,“先生若肯出手,这玉佩......” 丁辰却是不让他把话说完,直言道,“这等俗物,我可不稀罕!” 直接被拒绝,少年又是僵住,可除了这块玉佩,他再身无长物了,哪里请得动对面这尊“大佛”。 见这少年明白了一半儿,丁辰继而再度开始引导。 “再说了,我这次来思阳县还有要事要办,事没办妥,我一时也抽不出这个空来......” 小豆子也在市井厮混过的,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十之八九是有事要他做,立时开口说道,“先生但有差遣,小子义不容辞!” 说着,还学着读书人的样子,拱手一礼。 第447章 矮松岗 “哦,义不容辞吗?” 丁辰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小豆子见状,倒是又有些拿不准了,愣愣的盯着丁辰。 丁辰又是叹了一口气,道,“唉,也罢,你这份知恩图报的义气倒是难得,本座这里倒真有一件小事需要人代我去办,你若是能办妥,我倒也不是不可以破例出手一次的!” 对方竟真的答应了! 少年一听,眼中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呆了一下,连忙就要磕头。 丁辰却是一挥手,直接一道法力将其一托,小豆子干干瘦瘦,立时虚浮起来,连退好几步才站定。 如此手段,小豆子自然是没有见识过,更是坚定认为丁辰一定能救出他那“刺史伯伯”。 丁辰才懒得管对方怎么想,随口胡诌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次来思阳县其实是来拜访一位故人,只是不想他已经过世多年了......” 小豆子一听,却是有些狐疑,不解其意。 呆呆的看了丁辰片刻,仍不见丁辰道出下文,小豆子这才小心的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丁辰见问,这才后靠椅背,看了看窗外,又是哀叹,又是怅然若失。 “唉,我本想去亲自去那故人坟前祭奠一二,却是又怕睹物思人,实在是......,唉!” 丁辰随口乱编,也不管少年是信不信,说着,就侧目看向少年。 小豆子福至心灵,哪里还猜不到对方的意思,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救人心切,也容不得他多思多想,当即表态道,“先生要是不嫌弃,小子愿意替先生前去。” “哦,你代替我去,这方便吗?矮松岗可是乱坟岗子,你不害怕吗?” 丁辰挑眉问道,他之前也是一时兴起,才想让这小子去趟趟路,如今见对方真的一口答应,他倒是有些犹豫了。 万一真的有洞玄宫的人守在那里,这小子怕是有生命危险。 小豆子生怕丁辰反悔,连忙摆着胸脯打包票,说道,“先生,小子父母早几年就过世了,这些年也一直都是我去扫墓的,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先生能救出刺史伯伯,小子干什么都是愿意的。” 哼!开口闭口刺史伯伯! 你的刺史伯伯已经罢官下狱了! 丁辰心中也不知怎么回事,听着这“刺史伯伯”四个字尤为刺耳,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恼火。 既然你上赶着要做这个“孝子”,本座就成全你! 当即,心也硬了几分,也不再纠结,随口说道,“好吧,祭奠的东西我还需要准备一下,你明早辰时之前来就行了!” 少年这次倒是识趣,闻言就要告辞离开,便在此时,却听得少年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立时有些尴尬无措。 丁辰终究轻叹一声,又道,“把这些糕点带走吧......” ...... 将那少年遣走,丁辰复又思索了一阵子,才又唤了客栈小二来,取出一枚银锭,嘱咐他置办些香烛纸钱,供果糕点,明天一早送来即可,若有剩余便算是跑腿费了。 小二有些不解,却也不过问,应诺退下。 隐隐听着小二下楼的脚步声,丁辰这才安坐床榻之上修炼起来,虽然这几日看着并无什么异常,但也难保顺利。 他还是需要保持充沛的法力,应对明日可能的变故。 ...... 次日清晨,小豆子倒是准时过来了。 看着满眼血丝的少年,丁辰还是生了些恻隐之心,再次开口问道,“你当真要去?” 小豆子也是不傻,这一夜想了很多,多少也是猜到此行只怕不是简单的扫墓而已,这时又听丁辰问话,心中又是犹豫了一下。 只是转念又想起,那日丁刺史被抓之后,他无意中听到那几个当官的嘀咕,说这次丁刺史是得罪了什么当朝的大人物,十之八九是死定了。 “刺史伯伯人这么好......” 一想到这里,他心下便又坚定了下来,自己不过一个小人物,靠自己哪里有救人的可能,可这江先生,可是能杀妖怪的仙人啦,他只要出手,一定能将刺史伯伯救出的! 小豆子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当即斩钉截铁的点头应了。 事已至此,丁辰也不再多说什么,到时候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只要不是事不可为,出手救下他就是了。 随即,丁辰又掏出一封书信来,道,“你无需多问,带着这封信,它自会引你到那坟墓之前......” 少年眼中有些茫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提了装着祭奠之物的提盒,平静的走了出去。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丁辰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心中不知怎么闷闷的。 呆立了片刻,丁辰转头进了屋,略收拾了一下,留了一块银子做房钱,趁着四下无人,越窗而出。 轻身落地,身上黄光一卷,人已经化入大地之中。 ...... 大街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往西城门而去,这是丁辰早就安排好的,车夫得了双倍的银钱,自然不会多嘴。 小豆子坐在马车上,听着咕碌碌马车车轮前进的声音,心中越发的忐忑起来。 事到临头,之前的豪迈倒是消散了不少。 出了城,又行了不久,便是一片片阡陌农田,这是思阳县内少有的上等农田,自然有不少农人精心伺候,禾苗已然扬花抽穗,长势喜人。 看着车窗外的田野,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这条路他走过多次,而陌生的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坐马车经过。 收回目光,想起怀中揣着那封信,时不时的就伸手去摸摸,也不知是怕丢了,还是怕里面装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矮松岗,或者寻常人叫作乱坟岗子,并不算远。 大概巳时刚到,便听前面赶车的马夫一声吆喝,马车便停在了大路边,而一旁一条满是杂草的岔路,蜿蜒着深入一片矮山包。 听着马儿响鼻低鸣,原本就很紧张的小豆子,傻愣愣的,连怎么下的车,马车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注意。 呆立在路边,一阵小风吹过,猛然一个寒颤,手中提盒都是差点掉落。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满是冷汗,小风一吹,哪怕是夏日,都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望着不远处,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包,高出了四周不少。 据说,这里以前并没有这么高,只是埋得人多了,坟包垒坟包,这才生生堆出一道岗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第448章 有鬼呀! 咬咬牙,小豆子终究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伸手入怀,掏出那封信来,信封封得很好,薄薄的,似乎里面什么都没有。 刚走了几步,那信封微微一颤。 小豆子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中便生出一道向右走的想法来。 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前方一座已然坍塌大半的坟包。 坟包外,还残存了不少垒起的青砖,只是早已残破,无数杂草从青砖缝隙中生出,又拱落了不少,显然已经好多年无人祭扫修葺了。 一到这荒坟跟前,那信封便软塌塌的趴了下来。 小豆子心领神会,知道到地方了,轻轻放下提盒,再次将信封揣入怀中,信封上,隐隐可见几个淡淡的汗水润湿的指印。 扫墓的步骤他是知道的,先要拔草,清理一下坟前的空地,供品摆好,香烛点上。 小豆子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按部就班的做着,只是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而且,还不只是一个人。 当然,他自是一无所知,化了纸钱,就着余火,按照丁辰的交代,小豆子又将那信封取了出来,轻轻丢进了火中。 信封入火即着,纸皮翻卷,微微露出其中一角,好像是一张杏黄纸条,其上隐隐有点点暗红的印记,有些像是血迹。 那杏黄纸条一见火,也是当即点燃,便有一股奇异的幽香,飘然散开。 “什么香味?” 小豆子鼻头一抽,不自觉的自语说道。 但这香气,在那窥视一旁之人看来,分明乃是一股怪异的灵力波动,一荡而开,精纯程度堪比筑基后期。 眼看那杏黄纸条即将燃尽,紧接着,纸灰无风自动,竟是打着旋儿的腾空而起。 这种情况也是常见,小豆子眼珠随着那飞起的火光转动,便在此时,身前坟茔突然一颤,一块断砖掉落,啪的一声。 小豆子吓了一跳,正要低头去看,却见那空中纸灰飞舞更盛,便见一道鬼魅般的灰芒身影突然出现,飞旋几下,团身而下,转瞬投入那坟茔之中。 这一切不过刹那之间,也没有伤及小豆子分毫,却令其只觉浑身寒毛倒立,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腿一软,跌坐在地。 “啊!” 一声惊恐呼叫刚刚出口,却在此时,少年面前,那坟头突然一震,似乎是向里面塌陷一般,哗啦一声,猛的就矮了一截。 小豆子已然是吓得两股战战,惊呼声卡在喉咙,像是被人掐着似的,声音再也发不出声来。 也就在此时,耳边似听得一声老鸹尖叫。 小豆子颤抖着愣愣转头,赫然便见老远之外,一棵足有大腿粗的老桑树一歪,轰然连根翻出,足足被抛出数丈之远,泥土碎石漫天。 而那树根坑洞之中,兀自一道翠绿流光冲天而起。 而就在那绿光飞起的同时,天边又有四道遁光闪起,却是各呈黑、白、红、黄四色,如长虹飞跨而来。 “啊啊,有鬼,有鬼呀!” 小豆子这才大呼小叫起来,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恨不得多生几条腿。 却不想慌不择路之下,还没跑几步,便一步踩空,整个人就翻倒在一旁另一座坟旁,脑袋正撞在一座荒坟之上,当即昏死了过去。 此时,那翠绿遁光已至,其中显出一个青绿身影,当空一顿,正要落下,细长眉眼之中,突然精光一闪,遁光再动,却是直往乱坟岗子另一端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天边四道遁光中,四道人影浮现,各穿赤、白、黑、黄色长袍,竟然都是清一色的筑基后期修为,同样一个兜转,也紧随那青绿身影。 呼吸之间,五人聚拢,皆是腾空,下方几棵枇杷树之间,杂草之下,地面微微拱起,竟也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坟包。 五人只是简单对视一眼,神念却是早已迅速沟通明白。 绿袍青年当即右手化掌劈出,那几棵枇杷树当即树倒枝折,连根扇飞一边,接着法力凝聚,一掌下插,猛然一抬,那土包整团便生生扣了出来。 便见当空一翻,土石乱飞,几片早已腐朽的棺木烂板,散乱一地,却是不见任何尸骨。 五人见状,脸色都是一片冰寒。 那黄袍男子蹙眉,猛地五指化爪,往那坟坑之中凌空一抓,一道无形之力乍然出现,如铁犁刮过,立时刨开一个大坑,面上神色更是一凛。 “有人用土遁之法来取走了尸骨,遁法十分高明!” “能追踪吗?” 却是一旁那黑袍男子沉声开口,眉头紧锁,看样子,已近五旬,两鬓微微斑白,面沉如水,似乎就是这伙人领头的。 “我试试!” 那黄袍男子微微点头回道,身形当即飘落。一落到地,双手如刀,猝然插入泥土之中,一股土黄灵力直灌而入。 一旁的红袍男子眼珠四处扫了扫,瞟了一眼远处昏迷不醒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阴冷,恻恻道,“大哥,这小子应该只是个幌子,要不直接弄死吧?” 黑袍男子略一沉吟,刚要开口,却见那黄袍男子抽手出土,也顾不得小豆子,急忙询问情况。 黄袍男子起身,目光往西望去,闷声道,“往西去了,速度不慢!” 黑袍男子当即喝道,“此人很可能就是丁辰,绝不能让他跑了,追!” 话音刚落,站得稍远的白袍青年遁光已然闪起,当先凌空而走,之后,四道遁光也是紧随而起。 几个呼吸,五道遁光已经遁走里许之外。 “他加速了!一路往西,往乱石岭方向!” 黄袍男子再度开口,显然已经以某种秘法锁住前方之人气机,那人刚刚变换方向发力,便立时被其察觉。 在五行遁法之中,土遁之法最为隐蔽,但速度也是最慢的,哪里比得过人家在天上飞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追到那人上方。 此地早已远离思阳县城,算是进入乱石岭山麓,山岭起伏连绵,突岩土山遍地,四下人迹罕至。 “动手!” 机不可失,黑袍男子当即一声轻喝。 白袍青年闻言也不答话,突然伸手,一抓黄袍男子胳膊,一个闪现,猛地前突十几丈,两人便来到一座山丘上方。 第449章 埋伏 黄袍男子一现身,抖手祭出一块黄澄澄油光发亮的五角玉牌,一股戊土玄黄之气当即从玉牌中激射而出,铺陈散开,罗网一般直往下罩。 整座山丘仿若都无声微颤了几下,立时哑然一片,杂草丛中,一只被惊动的野兔正要跳脱,被那戊土之气一压,竟死死趴伏在地,口鼻鲜红溢出。 紧接着,整片山丘如遭重压,生生矮下去数尺,大有要将那土遁之人禁锢其中的意思。 地下之人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当即也不再隐藏行迹,一身金丹气息勃然散开,倒冲那戊土灵压而起...... “金丹?” 五人都是为之一惊。 便见一道灰白灵光从下方山丘之中一窜而出,看身形却是一个佝偻老者模样,刚刚跳出,一把符纸当空飞舞,炸开一片火云。 火云刚现,其中又有一点金光飞闪,直打那五角玉牌。 黄袍男子心中一凛,连连招手,堪堪躲开。 借着这个机会,一片灰白云雾卷起,与那灰芒囫囵一处,就要飞射而走。 那五人也是狠人,虽然被那股金丹气息唬住一时,下一刻却是镇定下来,面色凝重却不显惧色。 白袍青年率先出手,凌空踏步,身形一个闪动,下一刻却是拦在了灰芒老者正前方,窄袖之中,一道亮银精光射出,却是一杆朔银三棱长枪破空直刺那灰云。 那人被灰芒裹住,看不分明样貌,眼见长枪刺来,也不慌张,一条闪着微黄灵光的硬鞭在手,当空横扫,当的一声,磕开枪头。 同时,身影就势倒飞,左手劈手一甩,七道淡青剑光已然丢出,却是奔着那黄袍男子就去。 黄袍男子正在再度催动那鸡油一般的澄黄玉佩,哪里腾的出手来。 白袍青年刚刚接住战栗不止的长枪,又见飞剑攻击黄袍男子,不得不勉力稳住,调转枪头去救。 却见那灰芒中人一个闪现,拖出一道灰线,已在十丈之外,却是两手空空,不见那钢鞭。 “小心!” 却听一道沉稳的声音大喝提醒,那绿袍青年头上已然灵光灼灼,似有空爆,正是那钢鞭落下。 绿袍青年不知斗法经验一般还是另外什么原因,有些慌乱,第一时间却不是闪开,反而忙催一道乌青灵光防御。 好在不远处,黑袍男子已经出手,激发一道寒冰真气,眨眼间凝成冰凌飞剑,寒霜裹挟之间破空突来。 当的一声,正架在那钢鞭之下。 却不想鞭重力沉,仓促之下,那冰剑也是撑不住,哗啦冰凌碎裂,绿袍青年法诀这才算掐成,头顶显出一块乌木圆盾,还是被那钢鞭砸得直晃。 几乎同时,一声七分尖细、三分沙哑的古怪轻哼从那灰芒中一透而出,连带一道锐利神念直刺那绿袍青年。 那绿袍青年脑海中如有针刺,头上圆盾立时不稳,那钢鞭一个翻转,灵光横扫。 一声脆响,圆盾几乎要被直接掀翻。 钢鞭还待再动,却见那黑袍男子祭出的冰凌飞剑碎成的片片碎冰,一个盘旋,化作一团水冰,蠕动间便附着在那圆盾之上。 又是一声闷响,钢鞭如击打在什么软物之上,竟被反弹开来。 而此时,白袍男子也截住飞剑,一时缠着,黄袍男子终于催动玉牌,那戊土灵压也是调整恢复,重新倒压而至。 灰芒中,那人遁光被戊土灵压一滞,游走行动一时笨拙艰难,又在此时,离得最远的红袍男子也已动手,三颗炽焰流火珠激射而来。 灰芒男子已然避无可避,紧接着轰鸣爆炸,流火珠灵爆炸开,火光四射,立时淹没了那灰芒。 五人得了喘息之机,当即各自施展手段。 黑袍男子身上寒气逼人,双目凝重的盯着火光之中,身前一团冰晶,根根冰刺犬牙交错;黄袍男子双手虚碰那澄黄玉牌,幽幽盘旋,戊土之气直接和地脉勾连,大有连绵不绝之势,鸟笼一般的罩住中心;红袍男子双手背在背后,红袍之上,火焰灵文流转不定,凝出九颗流火珠盘旋;白袍青年一双丹凤眼和他手中三棱枪一般煞气森森;绿袍青年一身青光流萤,无数碧色毫针暗含其中。 五人五方,分明暗含五行之力相互勾连,各自浮空站定,死死围住那火光。 片刻之后,眼见火光渐散,却见其中一淡金色球形光罩,其中老者浮空而立,丝毫不见损伤。 这五人自然不会真的以为几颗流火珠就能拿下结丹修士,但见对方竟是毫发无损,也是有些骇然。 绿袍青年心中有气,当即胸膛一挺,那碧绿毫针细雨一般射出,下一刻却是叮叮叮的一阵轻响,竟丝毫破不开对方防御。 “太白金光?” 白袍青年刚才见那淡金光罩本就面露猜疑之色,此时又见青木毫针被轻易挡住,反被震断,更是面露惊疑,不由得轻呼出声。 黑袍男子自然也是认出来了,面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眼珠一转,黑袍男子当即传音绿袍青年停手,这才开口道,“前辈是碧落神宫之人?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去动那坟冢枯骨?” 这老者自然就是丁辰易容,见黑袍男子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忌惮,那也就说明对方其实也没什么底。 拉大旗作虎皮的事情他也没少干过,自然不会去正面回答,反是张口喝道,“哼,现在这修真界也是越发没规矩了,几个小辈也敢干涉我碧落神宫办事了?” 这里可是梁国,人的名,树的影,碧落神宫的威名,他就不信这五人会毫无顾忌。 只是丁辰心中却也是郁闷之极,也不知这五人到底合练了什么五行秘术,配合无间,以自己金丹期的修为,竟然一时间无法得手。 黑袍男子闻言,果然有些迟疑,下一刻却又是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什么,继而再度开口,语气却是客气了几分。 “前辈勿恼,我们兄弟乃是洞玄宫弟子,正在追捕一位叛逃弟子,前辈可认识一个叫作丁辰的小子?” 丁辰闻言,面色如常,心中却道果然,这五人,果然就是洞玄宫埋伏在这里的人手。 不过,这洞玄宫倒是今非昔比了! 第450章 离合五子 丁辰暗自观瞧周围五人,确定从未见过,而且,对方所施展的手段,似乎也不是洞玄宫的路数。 难道是那洞玄真人的手笔? 这老东西为了蹲守自己倒是下了心思的,好在那些金丹修士离开了,否则,自己这次还真的难以全身而退了! 一想到这里,丁辰心下一片阴沉,也知不能再纠缠下去,当即面上浮起不耐,又是喝道,“哼,老夫不认识什么姓丁的,快快让开,否则别怪老夫辣手!” 说着,衣袍一抖,催动遁光,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他这遁光刚显,便觉顶上光线一暗,竟是一方丈许宽的四方黄巾虚影,其上纹绣繁复。 丁辰打眼细看,才发现乃是一张陀罗经被,其上戊土玄黄之气,隐隐与地脉相连,潮压而来,四周灵元如遭禁锢,遁光愈发不灵便。 “好胆!” 丁辰一声喝骂,所化老者脸上皱纹抽搐,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猝然挥手,知秋剑飙射而出,破空就绞那陀罗经被。 一见对方出手,这五人岂能让他放手施为,当即同时掐诀,五道灵光一冲,那经被如有神助,幽幽盘旋,灵纹流转,如杨柳垂髫,丝丝缕缕,竟然将知秋剑同样困住。 丁辰目露森然,剑指连点,秋杀阵成,剑光乱走,绞得那经被散发的灵纹一时凝聚不成。 黑袍男子见识不凡,立时看出那剑阵威力不凡,此时虽然僵持一时,但真要全力拼斗起来,只怕那陀罗经被也是难以支撑多久,略一思索,这才再度开口。 “前辈,且慢动手,说来也巧,贵神宫石龙子长老近几日就要来我洞玄宫回风谷做客,前辈不如随我等一同回去......” “嗬,用石龙子来压我?别说他现在没在,即便在,他一个外事长老,又能真的奈我何?” 丁辰好歹也是雍国修士,自然听说过石龙子此人,虽是元婴修为,但却是半路入门,不算碧落神宫真正的嫡系。而按碧落神宫的规矩,所谓的“外事长老”,也不过是负责些对外联络交通之事,并无多少权势。 见对方口气如此之大,那黑袍男子倒真的有些被唬住了,随即又想起对方身怀太白金光,此功法似乎只有神宫嫡传弟子才能修炼,面上不由得浮起犹豫之色。 丁辰见状,心下一喜,还待再开口说什么,却听得另一边那黄袍男子接过了话头,“前辈,既然你自称是碧落神宫之人,可否出示一下碧落令?” 碧落令,乃是碧落神宫嫡传弟子的身份令牌。 黑袍男子闻言,抬眼正与那黄袍男子对视一眼,也明白了自己二弟的意思,若是不查验清楚,只怕无法向上面交代;若是对方真能拿出碧落令来,自己这边放人离开,别人也挑不出错了。 只是,丁辰哪里有什么碧落令,自然拿不出来,闻言也只得故作愠怒,喝骂一声,道,“放肆,既然认出老夫修炼的太白金光诀,居然还敢质疑老夫的身份,我碧落神宫的令牌也是你等微末之人可以查验的?还不滚开!” 说着,金丹气息当即又是一提,杀气森然。 “哼哼,前辈也不过是金丹初期而已,未免口气有点大了吧,我‘离合五子’岂是你几句话就能吓退的!” 却是那红袍男子开口哂笑。 黑袍男子到底年纪长上不少,行事自然保守些,闻言瞪了那红袍男子一眼,示意他不要继续说话。同时,自己也尽量将语气放缓,欠身拱手道,“前辈还请稍安勿躁,我等也是受宗门之命,而敝宗洞玄真人,那也是炼神期的大能......” 丁辰哪里还有闲心听这些,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当即眼中精光闪动,杀意升腾,懒得多言,身形陡然一动,那淡金护罩砰的散开,立时化作数十道金芒大放,金元剑气破空乱射。 黑袍男子虽有些犹豫,不想直接动手,但也不是毫无防备,其余四人更是时刻警戒,一见对方直接动手,皆是真元发动,就要联手镇压袭来的剑气。 却在此时,那黄袍男子引动那陀罗经被的神念突然悸动,当即色变。 “小心!” 示警之声才起,丁辰身隐金光之中,人影一阵扭曲,下一刻猝然出现在那黑袍男子身侧,清尘鞭当头就打。 黑袍男子斗法经验也是丰富,凌空一掌劈出,威力不大,却是推动自己倒退几步,一面水冰宝镜当即祭出,灵光剔透,钢鞭轰然击中。 那宝镜也是件极品法器,却是御使突然,未及全力催动,更添清尘鞭被丁辰蕴养多时,宝光已现,威力骇人,金玉交加之际,宝镜裂痕乍现。 一击受阻,丁辰正要二度发力,身后那白袍青年已然挺枪来救,一道枪花抖出,庚辛肃杀,直扎丁辰后心。 此人真元,五行属金,也是犀利。 丁辰眼观六路,猛然一个翻身,清尘鞭横扫千军,当的一声,钢鞭正磕在枪尖之上,力道极大,那三棱尖枪颤鸣,竟要脱手。 白袍青年双手虎口震得生疼,刚要发力稳住,却见面前那佝偻身形矫健异常,回身翻转,擦着长枪近身而来。 青年一惊,闪身撩枪就要抽身而退,却是晚了。 丁辰五指成爪,附带金光,一把抓住白袍青年左手手臂,刺啦一声,生生抓破其护体灵光,剑气瞬发而至。 这要是真的灌入,这手臂也就废了。 却听当当声响,袖袍破损,竟是露出一截的玄铁护臂,顷刻划出深深剑痕,灵光频闪,眼见破开就是在下一刻,到底是抵住了。 白袍青年当即顺势变招,右手正握长枪尾端,猛然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在手,锐锋之上隐隐有夔龙回纹,灵力一催,横插丁辰腰身。 丁辰攻击接连失手,心下暗恼,又见白袍青年匕首刺来,却是不惧。 若是他结丹之前,太白金光未必挡得住这匕首,但到了第二层却绝非法器可破,当即躲也不躲,让也不让,手中愈发用力,金光加持之下,左手如铁爪一般死死掐住对方手腕不放,猛然一拧。 就听得咔嚓一声,关节翻转。 第451章 五光禁灵 “呃啊......” 手肘立时巨疼传来,青年闷哼一声,手中匕首哪里还有力道,哗啦一下,刃锋只是轻轻擦过腰间金光。 清尘鞭就势下落,鞭柄末端的四棱尖锥正钉在他握矛的右手之上。 白袍青年手上力道一松,那长枪短匕被丁辰清尘鞭挑起,直接缴了,同时太白金光化索,蟒蛇一般缠住白袍青年双手,反剪于背后,强势一带,就要倒退脱出那戊土之气的压制。 却在此时,却有一道戊土之气隔空而至,转瞬出现在丁辰身后,呼的一声张开一张暗黄大网。 丁辰岂会自投罗网,侧身一让,清尘鞭猛砸,带到罡风劈在罗网之上。 罗网当即溃散,却是再度卷成一道长练顺势卷上白袍青年全身,死死将其头身几处要害护住。 哼!竟是一石二鸟之计! 丁辰嗤笑一声,眼角余光泛着冷意,手中用力,硬拖白袍青年往左一带,挪到自己侧面,却正对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翠绿飞针,却正是那绿袍青年偷袭。 当即噗噗噗一声乱响! 木性克土,那飞针钉在戊土之气上,戊土灵元当即溃散不少,绿袍青年心下大惊,哪里还敢放手施为,连连散开飞针。 可那红袍男子的流火珠攻势却是收不住,火元炎炎,连珠而来。 火本克金,丁辰也不硬扛,还是老把戏,猛掰那青年手腕,断骨和惨叫之声同时响起,接着劈空一掌,正中其后心。 白袍青年如遭重锤,身子飞扑而去,正撞向那流火珠。 炎爆声震,正面轰击,也是那戊土之气防御惊人,溃散中生生将流火珠威力消耗八成。 青年生受了两成威力,烟熏火燎,五脏俱震,浑身哪里还有半分力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反又被炸得倒飞而回,眼见又要落入丁辰手中。 正巧,那黑袍男子以水寒灵元加持的斩首大刀正直直往丁辰头上力劈落下,一见此情此景,也不得不先救人。 一口真元震颤,刀锋微偏,寒芒落至两人之间,再度翻转,刀锋横劈丁辰,却是将加持的水寒灵元抽出,化作水冰水龙倒卷,卷住白袍青年倒。 那刀锋锐光森森不减,却是少了力道,清尘鞭琅琅一震,又被丁辰金丹真元抹杀,直接收缴入了储物镯。 这“离合五子”的名号倒也不是白叫的,配合实在默契,陀罗经被飞旋更盛,死死跟着丁辰头顶,丝毫不给丁辰半点脱身之机。 与此同时,一见白袍青年刚刚脱险,另一边的绿袍青年也是趁乱出手,翠绿飞针密如春雨,根根荧光,分明带着什么暗毒。 而稍远的红袍男子更是早他一步,挥手之间袖笼中灰烟滚滚袭来,其中更是参杂点点火星,分明炙热无比。 不过些许拖延手段,丁辰哪里会惧。 当即催动淡金光晕浮动防御,眼神却是一挑,秋杀剑阵琅琅作响,破空直上,只要强行破开上方压制自己遁光的陀罗经被,这离合五子的围困之势便也落空! 黑袍男子刚刚接住白袍青年,见其根基未伤,心下略松。 却又见那灰烟弥漫之中,七道金色华光飞星逐月一般窜出,直刺那陀罗经被,陀罗经被混黄灵光哪里撑得住太白金光加持的知秋剑,绞得支离破碎,立时不稳,急得黄袍男子手忙脚乱。 糟了,此人太白金光诀如此纯熟,只怕真的是碧落神宫的嫡传弟子! 黑袍男子心下暗叫不妙,面上浮起焦虑。 一旁的白袍青年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大哥,一见对方表情,便知其心中所限,狠厉咬牙,喀嚓一声,掰正自己错位的手臂,继而又是厉声开口。 “大哥,不可犹豫,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了,要是真的让他离开,碧落神宫岂会放过我们,即便洞玄真人是炼神修士,又岂会为了我们几个筑基期的小人物落了碧落神宫的脸面?” 言下之意,倒也是真的将丁辰当成碧落神宫之人。 黑袍男子闻言,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黑了几分,他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心知自己兄弟所言不虚,略一盘算,当下有了决断,浑身癸水灵元大动,一步凌空踏出,喉咙阴寒之气喷出。 “布阵!” 一声低沉的咆哮传来,丁辰一听,便知不妙,这五人敢直面碧落神宫金丹修士,又岂会没有些压箱底的手段。 当即太白金光诀催发极致,左手金元剑气凝出三尺长剑在手,朝天一劈,浑身真元激荡,强行飞身而起,右手清尘鞭宝光灼灼,横劈竖扫,灵爆声声,就要强行撼动那经被所释放的灵压压制。 而却就在那一声“布阵”响起,其余四人也是真元澎湃。 便见五道灵光一闪而动,下一刻,已然按五行相克之理,再度围住了丁辰。 虽然不知这到底是什么阵法,丁辰却是丝毫不敢小觑,小腹急缩,就要透支紫金剑葫最后一丝剑罡。 只是终究晚了一步,五人双手印诀已成,胸前各现五角玉牌一枚,灵光湛湛。 “五光禁灵!” 黑袍男子一声暴喝出口,法力水泻一般注入他胸前令牌之中,令牌当即嗡鸣大作,灵光朦胧如雾,一缩一放之间,便闻得似有哗啦啦灵音乱响。 随即,便见一道宛若水墨般的乌光射出,眨眼间已近在丁辰腰间,竟然如泥鳅一般直往里面钻。 丁辰心下一惊,太白金光不放反收,厚厚一层浮于体表,死死抵住。 紧接着,又有白光、红光、黄光、青光四色光索齐齐而来,皆冲丁辰丹田腰腹要害之处。 太白金光被五色光索齐攻,一时捉襟见肘,颤抖不已。 丁辰也不是肯束手就擒的人,猛吸一口气,丹田金丹急颤,强催真元。 “去!” 轻喝一声,那清尘鞭当即灵光爆闪而动。 那黄袍男子正全力催动胸前黄玉般的令牌,力有不逮,清尘鞭破空而至,正顶住那陀罗经被的正中心,似木桩撞了鼓面,轰的一声闷响,经被摇摇欲坠,那戊土灵元压制之力立时大减。 丁辰暗自咬牙,手中金元剑气破空飞射,配合知秋七剑,立时剑啸阵阵,嗖嗖盘旋,当即布下一层秋杀剑阵,当当冲撞,乱绞那光索。 第452章 破阵反杀(上) 黑袍男子双目虚睁,死死盯着丁辰手段频出,竟真的将这五行离合禁灵阵扰得难以合拢,眼神之中不由浮起凝重之色。 “变阵,困!” 黑袍男子再度冷冷开口,下一刻,五人手中法诀皆变,光索溃散,却是转而化为五道霞光,如彩云交融,氛氲瑞影,便觉一股难以明悟的怪异灵压,毫无阻碍,透体而入。 丁辰面色一变,丹田之中,金丹如坠深渊,一身真元立时凝滞,宛若浆糊一般粘腻,调转不灵。 紧接着,无论是清尘鞭,还是那七叶知秋剑,顷刻没了力道,灵光一散,猝然下落,连带其脸上,也是一阵莹光浮过,却是那琉璃面具也断了法力,脱离下来,露出一张白皙清俊的面孔。 五人一见这面孔,都是面露惊异,随即皆是狂喜,这张脸,分明与洞玄宫所发画影图形有七八分相似。 “哈哈,大哥,好像真的是那姓丁的小子!” 那白袍青年之前被丁辰那般揉搓,早就恨得牙根发痒,当即猖狂大笑。 “五弟,不要大意!” 黑袍男子沉声提醒一句,心中却是同样火热。 那洞玄真人的身外化身可是亲口承诺,勿论是谁,只要将丁辰完好无缺的交上去,便会收其为亲传弟子。 啧啧,炼神大能的亲传弟子! 黑袍男子心中激动,抬眼想再次确认无误。 目光挪动,却正好与丁辰双眸对视,那眼神之中,一丝狠厉隐而不发,刺得他心头发毛,心中竟是生出一丝惊惧忐忑。 丁辰嘴角阴恻恻的咧开,露出一颗白森森的牙齿,一双透出嘲讽的目光,像是看死人一般扫视,最后落在了那白袍青年身上。 黑袍男子立时想到哪里不对,自己五人虽考虑到对方金丹期的真元强悍,却算漏了其神念也远在筑基修士之上,当即面色骤变,疾呼开口。 “不好,他神魂尚未被彻底镇压......!” 却终究晚了一步,丁辰嘴唇无声而动,眉心似有青光浮现,正是神荼密咒促发发作。 白袍青年丝毫来不及反应,整个脑仁如被钢针猛刺,神魂如刀绞,幻视惑听,目眩神迷,一时头重脚轻,胸口素白令牌灵光明灭不定。 破绽已现,那禁灵之力当即松动,丁辰丹田金丹一阵乱跳,一抹金晕立时自头顶处举霞而出,宛若金花绽放。 几乎是同时,白袍青年只觉体内金行灵元不受控制的翻涌,仿若要爆体而出,心下立时大骇,哪里还管得了什么阵法,一抓胸口令牌,就要脱身而走。 却不想脚下遁光刚现,又一闪即逝。 猝然低头,才见一道细如飞针的淡金剑光已然刺入自己丹田,正是丁辰暗中催发的一道金元剑气,真元水泄而出。 “呃呃呃,大哥,我……” 青年眼露绝望,看向黑袍男子,喉咙中不甘的低吟,终是浑身力道卸去,直直翻到坠落。 “老五......” “五弟!” 其余四人皆是惊惧痛呼! 丁辰却根本容不得他们悲伤,下一刻,头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转,目光正对那绿袍男子,贝齿轻启,毫光乍现,如一根炫白长丝划过,正是那紫金剑葫中透支而出的最后一点纯阳剑罡爆发。 一切都是瞬息之间,便见绿袍青年双眼神采退散,颈上一丝血红抹过,鲜血溢出,头颅骨碌翻落,身前令牌没了法力来源,青碧灵光溃散,节节寸断。 五行缺二,已然不全,那股禁锢灵力的力量彻底消退。 丁辰杀意正浓,岂会留手,双手各发一道金丝,破空直射那身着红、黄袍子的二人。 “不好!” 黄袍男子反应最快,几乎是绿袍男子伏诛的同时,他已然开始掐诀收功,身前土元黄光一收而回,散开戊土灵元一坨,棉絮一般,竟真的生生抵住了丁辰金丝攻击。 红袍男子却是慢了半分,刚刚收了令牌,金丝已经缠在其手臂之上。 红袍男子立时想到那绿袍男子的下场,以为这金丝也是那般无坚不摧,心下惊惧莫名,保命要紧,居然以手为刀,来了断臂求生,鲜血洒空,更是丝毫也顾不得其他几个兄弟,翻身就往思阳县城方向遁走。 眼见自己兄弟一个个死走伤逃,黑袍男子心如死灰,却还记得自己为人兄长的本分。 “老二快走,我缠着他!” 说着,双手猛然合掌,拍在胸前令牌之上,水元法力一时大涨,再度化作一道乌黑光索,寒光瑟瑟,仍是死死缠着丁辰腰部。 丁辰丝毫不惧,太白金光攀附之上,散出无数细丝,抽在那冰霜之上,刮出无数冰屑。 “大哥!” 那黄袍男子见状,一声大叫,同时体内真元连动,隔空狂催那陀罗经被,天罗一般网下来。 丁辰躲也不躲,清尘鞭催到极致,朝天一指,撑住经被灵压同时,知秋剑如流星赶月一般,破空而走,直刺黄袍男子。 “老二,小心!” 黑袍男子手掌猛拍胸口,一口黑血喷出,血雾之中,却显出一颗野猪头颅的虚影,碓嘴三尺,獠牙赛钉,鬃长排铁箭,皮糙癞还青,飞石流星一般,便往丁辰冲去。 那黄袍男子眼见飞剑结阵绞杀而来,只得连调陀罗经被回援,一个闪现,袈裟一般裹住全身。 这正是中了围魏救赵之计! 没了陀罗经被压制,丁辰手脚放开,伸手过头,一把抓住清尘鞭,力灌手臂,横扫而出,正中那猪头虚影,立时砸得稀烂。 回鞭绞住那黑水光索,金元剑气簌簌透出,宛若一根狼牙棒,反手一抽,生生将光索勒断。 那光索乃是黑袍男子本命真元所化,当即反噬加身,口鼻溢血,丹田一阵空泛。 “大哥!” 黄袍男子大叫,却见黑袍男子面上浮起一丝怅然,瞳孔中一抹金光闪过,正是金元剑气已到眼前,护体灵光纸糊一般,不消几下,直接分尸,了断当场。 “啊”的一声,黄袍男子声如孤雁哀鸣,一身戊土真元暴走,陀罗经被如烈风中的幡旗一般翻飞,气浪将秋杀剑阵强行破开,下一刻,却是一把扯动经被,遁光一闪,就要逃遁。 他要拼命,丁辰还有些顾忌那陀罗经被的古怪,他这一逃,却是露了破绽。 第453章 破阵反杀(下) 筑基修士的遁速到底还是不及金丹,丁辰目光透出阴狠,丹田之中,金丹飞旋,青金灵光亮如明灯,当即身如鬼魅,衣袍带风。 那黄袍男子忽闻后边呼呼风紧,心生惶恐,陀罗经被再度反卷防御。 却在此时,丁辰手中金元剑气已然勃发,挥手而出,速度更盛三分,立时将那经被打得一震。 随即,知秋七剑紧随而至,角度刁钻至极,破开防御,正扎黄袍男子后背,透心而过,陨落当场。 “呼!” 丁辰一口粗气喘出,目光再度瞟了那思阳县城方向一眼,那红袍男子早已然跑得没影儿了。 “哼,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兄弟五人,岂能让你一人独活!” 丁辰狠狠哼道,双手虚抓几下,却是将四人连尸带物尽数抓起,一并囫囵塞入储物镯中。 随即乌云一卷,人已经直往思阳县城激射而去。 ...... 乌云之上,丁辰怀抱罗天盘,用的全是中阶灵力,全力恢复法力。 他刚刚被那诡异阵法禁锢丹田灵力,若非神念强悍,强行催动神荼密咒,助他脱困,今日还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以金丹之力催动乌云佩,全力飞遁之下,不过片刻,已然掠过那矮松岗,却见小豆子居然还躺在乱坟之间。 他一时也顾不上,抬眼就见思阳县城已在前方,县城上空,正有一道赤红火光闪过,往东北方向而走,不是往蔡州城,就是落霞山方向。 丁辰哪里肯放手,乌云佩再催,遁速更是急迫了一分,风啸声声。 那红袍男子立时感应到丁辰追杀而来,心下大骇,却见此时流波江上,三道大概是也是筑基修为的遁光飘然出现。 红袍男子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却是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大叫,“道友,我乃洞玄宫......” “碧落神宫办事,闲人散开!” 两道声音几乎是接连响起,前一道声音未完,后一道却已然刺入耳中,分明带着一股极为犀利的神念,如魔音穿脑,正是丁辰再度念动神荼密咒。 那三人只觉神魂都是一痛,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敢去管别人闲事。 红袍男子本就有伤在身,不及疗伤便死命奔逃,如今同样神魂一抖,遁速一缓,丁辰已然近前。 丁辰早已恢复了那花发老者的模样,一身金光乱闪,七道凌厉剑光猝然乍现,直绞红袍男子。 那红袍男子自然也有准备,挥手丢出一面暗红的四方插屏,一口本命精血喷出,陡然放大,其上红漆堆塑出的层层红云,立时如遇风卷,流动起来,随即片片红云破屏而出,铺散而开,结成一片云障,瞬息将自己包裹。 丁辰一个不察,剑光扎入,竟被那红云死死黏住,一时挣脱不得。 “哼,现在才拼命怕是晚了吧!” 一声冷笑,丁辰遁速不减,太白金光祭出无数金元剑气傍身,一个闪身,不避不让,直接窜入红漆化云之中。 金元剑气并非实质,入云就刺,被黏便散,转瞬又是再度凝出,呼呼间,红云便有破碎之相。 那红袍男子大袖再抖,肩上衣袍呲啦扯开,肩头血红蛇状纹身盘卷,正是一条鸡冠赤螣。 这鸡冠赤螣纹身一现,男子立时面露痛苦之色,却是那纹身火光腾起,下一刻,一条火光凝化的赤螣射出,窜入红云,毒牙反光,扑面而来,张口便咬。 丁辰一时躲闪不及,小臂被咬了个正着,那毒牙虽非真牙,威能却是实打实的,火毒直钻,却被太白金光所阻。 红袍男子见状,单手法诀不停,再度猛击小腹。 却是一股赤色浓烟喷出,正是其积年淬炼的火毒,瞬息注入那赤螣,赤螣头上鸡冠当即红光更盛,盘身缠上丁辰全身,赤鳞似都带着倒钩,猛刮丁辰护体金光。 与此同时,红袍男子口中又现一点红光,却是舌头正中,钉了一颗斗大晶珠,泛起妖异红光,更有赤色雷光浮动,与其以往所用的流火珠大不相同。 丁辰自是看出其中不凡,心知这便是对方的杀手锏了! 果然,红袍男子一身火元灵力疯狂灌注,赤雷流火珠通体莹润剔透,雷光噼啪乱响。 反观红袍男子自己,汗如雨下,脸色煞白,显然催动此珠的代价也是不小。 而且,丁辰哪里容不得对方从容发难,金丹气息彻底放开,激得太白金光大炙,金元剑气透体爆射。 剑气如虹,锐不可当,区区火毒所化赤螣,纵有几分威力,又焉能真的抵挡得住,直接被斩成几段。 随后更是破空乱走,呼啸之间,那红云也再无法支撑,溃散大半,知秋飞剑脱困,立时摆出秋杀剑阵,已成困杀之势,绞得其身体周围红云惨淡。 红袍男子灵力本就空泛,眼见剑阵袭来,更是不稳,心下一慌,哪里还有余力应对,也顾不得那赤雷流火珠还差一分火候,当即就要强行催发。 却不想一道黄光喷来,却正是那黄袍男子的陀罗经被,翻卷之间,就将那赤雷流火珠包了个正着。 紧接着,太白金光层层覆盖,红袍男子与那赤雷流火珠的灵力联系戛然而断。 反手收了那颗被压制的赤雷流火珠,丁辰清尘鞭已然祭出,迎面飞旋,直打红袍男子的面门。 红袍男子心如死灰,仅存的法力全部灌入那插屏法器防御,只得寄希望还有其他变数。 却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清尘鞭势大力沉,那插屏法器当即被砸出一道裂缝,红云破绽乍现,知秋剑一破而开,将那红袍男子扎了透心。 丁辰都不等其咽下最后一口气,乌云欺身而上,直直卷了红袍男子,遁光方向当空一转,便要顺流波江那浩浩荡荡的江水往南而去。 却是几个闪动后,才想起那小豆子,却是不能不管。 遁光再转,瞬息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远处那三个筑基修士不知所措,以及思阳城内心惊胆战的百姓。 …… 一个时辰后,思阳县附近,便陆续来了好几波人。 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随后一切似乎又风平浪静,但有心人却是很快觉察出来,那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 第454章 豆寇 就在思阳县暗流涌动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石涧山下,却是来了一个妙龄女子。 松香谷外,顽石,古松,日影筛金翠。 女子一袭墨绿长裙,撑着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耳畔青丝还别着一朵粉紫牵牛花,再无其他钗环首饰。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玄都仙子,朝颜。 朝颜轻轻依靠一棵苍翠古松,遥遥望着那谷口的白石牌坊,似并未施展什么隐匿手段,却不显露半分动静,连松枝上的小雀也似乎没感应到她的存在。 牌坊之后,又见两个炼精期小修士。 一个靠着石柱,打着瞌睡,一个正在修炼,只是看其吞吐灵气的节奏,很是不顺。 朝颜没有惊动他们,还是挥手扯出雪白菱纱一条,光影一抹,隐去身形。 片刻之后,便见一道似有若无的残影,飘然闪入牌坊,而那一层淡淡护山法阵,丝毫阻碍也无,更是没有触动分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朝颜已经登上白云筑台,幽幽神识如罗天大网,几乎罩住了大半个石涧山。 自洞玄真人下令,将洞玄宫山门总坛搬入那回风谷后,这偌大的石涧山,基本已经是人去山空,被留下来看守的弟子,也不过二三十人,多是炼精期,自然不可能有人发现朝颜的存在。 莲步轻移,倩影玲珑。 又是近两个时辰过去,朝颜便将这洞玄宫的故地探查了个遍,也曾在讲经堂前驻足,也曾在石文馆中留步,也曾无意间路过丁辰自己挖的那黄土洞府,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而此时,在那祖师祠堂中,朝颜已经驻足良久。 右手轻托一面青翠玉镜,层层青光涟漪一般从镜面中泛起,镜面之上,正是那天机紫箓,水中浮漂一样沉浮不定,紫晕如雾,晦暗不明。 见此情景,朝颜面上难掩失望之色,看着那已经满是灰尘的灵位供桌,只得悻悻将天机紫箓收了,玉手这才再度轻抚清妙镜,神念一闪而入。 良久,镜中光影浮动,冬阳道人的容貌清晰可见,几乎同时,一道有些沉闷的神念传了出来。 “朝颜,可有什么收获?” 朝颜秀眉微蹙,语气有些沉重。 “老祖,弟子已经将洞玄宫原来的宗门驻地上下查探了一番,并无什么收获!” “嗯,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那洞玄的功法虽然有几分奇异,但也算不得多上层货色,否则修为也不会停滞千余年,老夫也不会留他到现在……” “老祖所言极是,只是……” “你有话直说!” “师祖,您老不是说过那混元神符可以遮蔽天机吗?如果混元神符真的在那修炼上清长春功之人手中,烛照明灯应该也无法感应到才对……” 朝颜神念有些颤抖,可见其提到此事也是有些紧张。 清妙镜中,传出的神念越发幽冷。 “……,此事老夫自然知道,老夫也曾怀疑过当年常清净是不是真的将神符带出了浮生洞天,只是那凤麟洲早已被弱水三千大阵死死封禁,即便是老夫,也无法破禁而入探查,如今,也只有上清长春功这条唯一的线索,不可不细查……” 朝颜闻言,自然连忙应道是。 冬阳点了点头,又道,“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朝颜目光微顿,略略思索一下才回道,“师祖,虽然弟子在石涧山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我还是觉得那洞玄老道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何以见得?” “师祖,您想,一个隐修多年不出的人,怎么会突然回归,还大肆收拢人手,却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叫丁辰的筑基小修,而具体是何原因,却是连他门中高层都不清楚,岂不怪哉? 因此,弟子想在梁国停留一段时间,再深入打探一下,不知妥否,还请老祖示下?” 朝颜说完,清妙镜中,冬阳明显有些蹙眉,似也在盘算,过了好一阵子,才神念幽幽传回。 “嗯,洞玄的事情,老夫也有所耳闻,既然你觉得可疑,再查查也无妨,只是那洞玄一直和碧落神宫走得很近,你还是要谨慎些,特别是我们的真正目的,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是,弟子遵命,自当万分警惕!” …… 十日之后,蔡州城。 天光辰时,朝阳金辉,东城门口,一队十余辆马车队伍,晃晃悠悠驶出城门,驶上了官道。 队伍前面的马车皆是宽轴大轮,油毡高耸,明显满载货物,各有一到两个马夫驾驭,行进速度不快。 唯有最后一辆,却是辆载人的,也无车夫驾车,只是将那马儿的缰绳栓在前面一辆车的后面,顺道跟着。 车厢之内,空间不大,却居然还有一张软榻,一身靛蓝锦衣的青年,鞋子也不脱,和衣半靠在软枕上,眼睛半睁半闭,一呼一吸,悠长平和。 车厢角落,一个少年缩在那里,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盹。 哐当! 马车颠簸一下,那少年一个激灵,当即惊醒过来,眼色慌乱的朝四周看看,这才想起自己在马车上,心下稍安。又转头看了看小床上的青年,少年才有些瑟缩不安的开口。 “江先生,你睡着了吗?江先生......” 隔了好一阵子,那锦衣青年才幽幽回道,“小豆子,我不是说了吗,要叫我少爷,你现在是我的书童。” “哦!” 少年楞楞回道,旋即又道,“那,少爷,你不是说我现在叫‘豆寇’吗?” 锦衣青年嘴角一僵,鼻孔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自那日思阳城外大战,丁辰一气斩杀五人,转身卷走了那少年,又兜兜转转七八日,这才在两日前,进了蔡州城。 在蔡州城,丁辰略打听了一下那丁高阳的事情,听闻其确实已经被押解进京,便又寻了这商队,往梁都华阳而去。 少年和丁辰呆了几日,已然知道丁辰其实是个好说话的,胆子也越发大了,又道,“少爷,我听说‘豆蔻’都是指小姑娘的,你还是给我换个名字吧!” “哼,你倒是会挑三拣四了!” 丁辰闻言睁眼,没好气的开口说道,缓缓坐起身来,扭了扭肩膀,淡然开口,“给少爷我倒杯水来!” “哦!” 少年又是愣愣回道,跪坐在车厢里,给丁辰倒茶。 小床边有个大木箱,木箱盖上,便可充作案几,茶水、糕点都有。 丁辰喝了口茶,虽然是冷的,倒也没关系,呼的吐了一口气,这才道,“你的那个‘寇’,是你姓的那个‘寇’,不是‘豆蔻’的‘蔻’!” 第455章 小心你的皮 “哦......” 少年不过认得几个字而已,自然不知道蔻和寇有什么区别,只得哦了一声,接过丁辰递过来的空杯子放好。 “那,少爷,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呀?” “早着呢!大概、估计、少说也得一个多月吧!” 一听还要这么久,豆寇又是有些着急,道,“还有这么久呀,等我们到了,刺史伯伯他会不会已经被砍......” 说到一半,又连忙捂嘴。 丁辰翻了个白眼,心中却是暗道,被砍了才好,免得麻烦! 又见那少年一脸的担忧,只得没好气的安慰道,“就算要砍头,也不会这么快,他好歹也是封疆大吏,即便皇帝真要杀他,也得走个什么三堂会审的过场,拖个一年半载正常得很!” 豆寇自然不懂这些,但也知道丁辰应该不会骗他,心中焦虑略松。 却又听丁辰问道,“我教你的‘炼体诀’,练的怎么样了?” 一听“炼体术”三个字,原本心中稍稍放松的少年,只觉浑身皮肉都是一抖,脸色立时煞白一片。 丁辰哪里看不到他这般反应,心中也是无奈。 原本丁辰见这少年心性纯良,知恩图报,是个好的,之前利用了他,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歉疚,便想着提携他一把。 只是他并无灵根在身,思来想去,才偶然间想起了那“血神录”中有一篇“养尸诀”,乃是一门专门用来祭炼炼尸尸身灵性的辅助法决,并没有什么灵根限制。 于是,丁辰便掐头去尾,挑了其中一段,又将一些简单实用的炼精期功法招式化入其中,改成了一篇“炼体诀”,几番推敲,确定对普通人无害后,这才教给了豆寇。 按他的估计,如将这篇炼体诀修炼有成,肉身强度,力量,灵敏度都可以大大加强,不但能强身健体,还有少许洗筋伐髓的作用,寿元都会延长一些。 刚开始,豆寇这小子还很是高兴,以为自己也要成仙了。 只是等他炼了一次后,却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那“养尸诀”本就不是活人修炼的,实在太过霸道,即便丁辰已经做了修改,但修炼过程中的痛苦,常人自然难以忍受。 丁辰恨铁不成钢收回目光,只得摆了摆手。 “算了,今日时辰差不多了,你去问问前面张老大,今晚在哪里歇息!” 少年见丁辰没有再追问,如蒙大赦,连嗯了几声,急忙翻身跳出车厢,径直往前面跑了。 “哎!” 丁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复又缓缓躺下,闭目养神。 他现在还要防着洞玄宫另有手段追查过来,只得隐藏修为,不能全心吐纳修炼,不过,倒是不影响他捣炼丹田,蕴养那剑葫剑罡。 ...... 眼见日落西山,车队正行到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虽然并无村镇,但毕竟还是官道,很是平整,并不十分荒凉。 车队领头的是个四十余岁的干瘦男子,其他人都叫他张老大,因为常年奔波在外,皮肤也是晒得黝黑,看着比真实年纪老了不少。 “江公子,今晚只能委屈您宿在郊外了!” 张老大站在车厢门外,和丁辰说话。 丁辰的马车虽是跟着车队,但却是他自己花钱买的,而且又事先给了张老大一大笔银钱,还不用车队照顾食宿,这样的买卖实在是难得碰到,张老大说话自然很是客气。 “客气了,出门在外的,哪还有这么多讲究,一切听您安排就是!” 丁辰这次是装成一位进京求医的富家少爷,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客气回复。 随后,张老大又嘱咐了一些露宿在外需要注意的事项,便转身离去。 目送人离开,丁辰面上表情恢复正常,微微偏头,就看马车旁的豆寇,撅着个屁股,正在吹火。 “豆寇,你家少爷我饿了,粥熬好了吗?” 豆寇一脸灰,闻言却是不答,白眼翻了又翻,心中腹诽,车厢明明有干粮不吃,这荒郊野外的,非要烧水煮什么清粥,仙师都这么矫情吗? 见豆寇不回话,丁辰再次哼道,“豆寇,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本少爷呀?” 丁辰语气慵懒的,但在豆寇听来,只觉得是魔音穿脑一般,连忙应道,“少爷,我哪敢骂您呀!米已经下锅了,这不正烧着火吗?只是柴有些不够了,我再去捡点!” 说着,便忙不迭的跑了。 丁辰也懒得管他,神识微扫四周,见并无什么异常,这才食指一弹,一道灵气射入火堆,火焰一抖,颜色立时素白了几分,温度陡增,前一刻瓦罐内尚还水米分明,下一刻便渐有几分粘稠。 再度手指一撮,将一片带着莹润光点的参片捻成粉末,抛出粥中,这才盖好瓦罐盖子。 随即火气渐小,竟似乎在自行慢慢培炼起来,一股淡淡异香萦绕不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死死锁在瓦罐附近。 做完这一切,丁辰这才重新躺下。 半刻钟后,豆寇抱着一堆干柴返回。 “好香呀!” 豆寇走到火堆近前,便觉一股奇异的香味,轻轻揭开盖子,却见粥已经熬好了。只是,他大大咧咧的惯了,心中虽有些纳闷,也没怎么多想。 “少爷,粥好了,我这就给你盛!” 豆寇叫了一声,心中却是嘀咕,让你一天指使我,看不把你嘴巴烫个大水泡! 可是,等他小心翼翼爬进车厢,把粥碗端到丁辰身边时,丁辰却是一副懒洋洋的架势,眼睛都不肯睁。 “这么慢,少爷饿得受不了,已经吃了干粮了,这粥赏给你了!” “啊~~” “怎么,少爷赏你的,你还不赶紧吃!” 丁辰语气仍是软软的,但眼角露出的那一丝精光,眼刀子一般,瞪得豆寇只觉得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被哪里还敢多言,连忙将粥碗扣在丁辰头上的想法抛之脑后,小心翼翼端着粥碗,乖乖退出车厢。 刚刚站稳,又听丁辰声音悠悠传来,豆寇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 “还有,吃完了就去旁边林子里去练功,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偷懒,小心你的皮!” ...... 第456章 问话 夜已深沉,豆寇不情不愿的被打发到林子里练功去了,要卯时才会回来,车队里的人也都歇了,只有两个守夜的蹲在火堆旁半睡半醒,打着瞌睡。 丁辰端坐车厢之内,神识飘忽,若有若无,扫视方圆,心思却是落在手中五块玉牌之上。 五块玉牌形制大致相同,都是掌心大小,五边五角,各呈五色,明显经过常年祭炼,一块块都很是莹润。 前后翻看了下,便见两面各刻“离”、“合”二字,每块的字迹却是不同,应该是五人各自炼制,而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思索着,双手之中法力轻托,五块令牌皆是虚浮而起,起起落落,车轮一般幽幽转动。 “哼哼,你们还不肯就范吗?” 丁辰神念淡淡泛起,却无人答话,似自言自语。 “冥顽不灵!” 轻声冷喝一声,丁辰神荼密咒已然催动,神念宛如锉刀,不住磋磨,那玉牌之上灵光不屈的频闪,立时便有道道凄厉的神念传出,鬼哭狼嚎。 “丁辰,你不得好死,啊啊啊......\" 那碧玉玉牌之上,一张翠绿人脸狰狞浮现,正是之前思阳城外围杀丁辰的五人之一,那个绿袍男子的神念气息。 听着这些无力的咒骂,丁辰毫不在意,幽幽回道,“我会不会不得好死,就不劳阁下操心了,阁下还是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进入那轮回吧!” “丁辰,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洞玄真人找上门来吗?” 却是另一块令牌之上,却是那黑袍男子的人脸浮出,强忍着痛苦的表情,传出神念。 “拿洞玄来压我?哼哼,你真当我不知,自从诡云宗覆灭之后,你那洞玄老祖便再未在人前出现过,其中原因,只怕你比我更清楚吧!” 丁辰嘴角带着残忍的讥笑,神念再催,便又是一阵哀嚎,这五个人对付自己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留手。 终于,还是有人撑不住了,这血神教的郁垒神荼炼魂之法,哪里是这般好相与的。 “前辈,我服了,还请住手吧!”却是那黄袍男子的神念,一张残魂虚影,虚弱无比。 “老二,你这个叛徒......” 却听那绿袍男子一阵嚎叫,丁辰瞳孔微缩,当即绿袍男子那张残魂人脸一阵扭曲,不成人样,惨叫更为凄厉。 “啊啊,前辈,饶命呀......” 黄袍男子告饶,随即又是对那黑袍男子说道,“大哥,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枉然了,何必再执着......” 黑袍男子见状,也是默然哀叹。 见为首之人松口,丁辰眼神中的厉色也是缓和几分。 “哼,这就对了嘛!乖乖回答问话,也好早日转世投胎,何必与我不痛快,给自己找不痛快!” “唉,前辈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我等知无不言就是了!”黑袍男子传音道,接着又是看了一眼绿袍男子那边,又道,“前辈,我四弟生性要强,还请前辈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就饶过他这一遭吧!” 丁辰本也没有折磨人的嗜好,停了法诀,绿袍男子松快一时,脸上恨恨不减,却是不敢再多言。 “说说吧,你们什么来历,我不记得洞玄宫以前有你们这几号人物,莫非是诡云宗的人?” 黑袍男子既然已经松了口,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当即开口答道,“前辈,我五人既非洞玄宫弟子,也非诡云宗弟子,乃是出身南海玄龟岛的散修! 只因来大陆游历,寻求机缘,无意中,听闻洞玄宫招收弟子,我五人也是想着洞玄真人乃是化神大修,便投入洞玄宫门下,谁知,唉......!” 男子明显言犹未尽,丁辰目光闪了闪,也没深究,继续问道,“那洞玄真的如外间传言那般,因为寿元将尽,已经闭死关了吗?” 黑袍男子闻言残魂抖了抖,明显很是忌惮谈及洞玄,不敢开口。 倒是那黄袍男子没什么顾虑,回道,“洞玄真人堂堂炼神,其真实情况,岂是我们这种人能知晓的,不过也确实许久未曾出现过了,洞玄宫中,都是他的一具铜尸化身说了算......” “铜尸?所以,你们连洞玄本人都未见过?” “确实没有......” “呵呵,你们倒是心大,连真神都没见过,就甘心供人驱使了!”丁辰语带嘲讽,随即想到一事,又继续道,“是因为被下了蛀心蛊?”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面露凄然,连一直不肯开口的另外两个,也都是残魂透出惨淡。 见状,丁辰也是猜到大半,这五人只怕也只是“上了贼船,不得不摇舵”。 “这么说来,你们也不是洞玄宫的核心弟子呢?” 却是那绿袍男子阴阳怪气的开口,“哼哼,除了那尸傀化身外,洞玄宫只怕也没什么核心弟子吧!” “我记得诡云宗当初可是有两个元婴修士也加入洞玄宫了,他们也不算?” 绿袍男子嗤笑一声,道,“哼,那两位,比我们也好不到哪里,不过是地位更高些的打手,负责镇压我们这些下边的人而已......” 丁辰闻言,暗道果然,那洞玄真人虽然一心想找到自己,却也无暇亲自出手,更没空真的收服手下之人。 “那铜尸呢,又是什么情况?”丁辰继续开口。 “那尸傀对外自称苦楝,常做一个和尚打扮,乃是金丹中期巅峰的修为,似乎马上就要进阶后期了,我们守在思阳县这事,也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哼哼!” 丁辰冷笑一声,随即脸色一变,神识却是猝然外放。 便见数丈外,车队之人一切如常,更远处树林中,豆寇正在修炼,看他满脑门子的汗,应该还算认真。 神识继而再放,方圆里许,历历在目,草木郁郁葱葱,并无什么异常。 黑袍等人都是一惊,略有些惊慌。这弓一旦放松,要再绷起就有些困难了,对于痛苦的忍耐也是如此,已然开口了,对于之前的炼魂之苦更是惧怕了几分。 第457章 五行离合神光 好在丁辰也没有要继续折磨他们的意思,神念幽幽收回。 看来是自己风声鹤唳了! 丁辰暗自思忖,又是沉吟片刻,眼色二度盯上玉牌中的五人残魂,森然又道,“所以,按你们所言,你们五人也不过是洞玄宫派出来的打手而已?” “正是,正是,我们与前辈其实并无什么深仇大恨的,只是我们有眼无珠......” 黄袍男子连忙回道。 想必是那黄袍男子神念中语气透着卑怯,引得那红袍男子和白袍男子都是无声冷哼。 这两人在丁辰手下吃亏最多,自然怨愤更深。 丁辰懒得理那两人,直接打断了黄袍男子,又道,“若是如此,那尸傀怎么会如此放心就让你们五人筑基修士在思阳城留守,就凭你们那什么离合阵法?” “这个......” 黄袍男子一时哑然,倒是黑袍男子回道,“前辈不知,思阳城西北方向的山神庙中,还有两位金丹修士留守,只是正好因故不在......” “哦?这么巧?” 丁辰明知故问。 “啧,若非他们擅离职守,岂会让你这般轻易得手.....” 丁辰听得出绿袍男子口气中的不甘,也不生气,哂笑一声,揶揄道,“啧,那是,还是你们恪尽职守些......” 黄袍男子忙又道,“前辈,我们兄弟若不是被逼无奈,又岂会甘心在那乱坟岗子蹉跎……” 丁辰心中了然,只是他并不怎么关心这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些信息足已印证他在尧山城外鸡爪谷中所听到的消息,这洞玄宫中也不是铁板一块,早已人心浮动,大多数人只怕都是受制于洞玄真人的威压,不得不从而已,并无什么忠诚可言的。 如此,平日里做出些出工不出力之事,倒也说得过去。 接下来,丁辰又是问了一些问题,但这三人却是知之不多,从神念波动来看,倒不像是有隐瞒什么。 ...... “那好吧,最后,说说你们围困我的那什么离合阵法吧?” 半晌后,丁辰再度开口。 三人一听对方问及此事,却是都没了之前的“爽快”,一时皆是三缄其口,沉默以对。 丁辰也不恼,继续笑道,“你们不是散修吗?那这什么阵法想必也不是什么师门传承,又何必如此谨慎!” 黄袍男子和绿袍男子闻言,都是看向黑袍男子,只是眼神中透出的意思却是不同,一个是询问,一个是拒绝。 “也罢,我等已经落到如此地步,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最终,黑袍男子还是哀声轻叹,开了口,“前辈,其实那并非什么阵法,而是一套唤作‘五行离合神光’的术法神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就算知道了也练不了......”绿袍男子抢白道。 “呵呵,五行离合神光?你们几个筑基修士都能练,我为何练不了?” 丁辰眼带轻蔑哼笑,以上清长春功的玄妙,他却是不信还有什么功法是他催化不了的。 “前辈,这‘五行离合神光’,其实乃是我们兄弟在海外探险之时,偶然在一处海底古洞中得到的一册残卷而已......” ...... 一盏茶的功夫后,听完黑袍男子解说,丁辰嘴角也有些可惜的撇了撇。 “所以,这五行离合神光应该是有阴阳两册,而你们只寻到阴册,且还不不能确定是否完整,所以也只能五人按五行各自分修...... 至于那禁锢灵力的阵法,也只是那离合神光相互配合的一种用法而已?” “正是如此!也是因为这个,我四弟才觉得前辈修炼不了......” 黑袍男子点头,似乎不想把话说得太满,继续又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几个太过浅薄,看不出其中真谛,前辈既然已经是金丹修士,或许,也可一试……” 丁辰听着,兴趣却是大减,他还没自负到觉得自己结成金丹,就有多了不得。 当然,这还得等他看了那离合神光残卷内容,试过才知道。 “那这令牌又是怎么回事?” “这令牌呀,只是我兄弟五人为了方便催动此阵法,自行祭炼的,本来是当成结丹以后的本命法宝的,否则也不会将神魂分出一缕祭炼在其中了!” 丁辰才没空去关注那黑袍男子眼中的寂寥,目光扫视五道残魂,脸色缓缓严肃了几分。 “好了,五位道友,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扯什么闲篇儿了,现如今有两条路,听君自选,可好?” 五张虚浮人脸各自在五色令牌的浮现,表情各异,互相看了看,形势比人强,也是容不得他们多言,都是默然。 “这其一嘛,你们认我为主,作为这离合令的器灵,供我驱使。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永世为奴,我可以在此承诺,只要你们尽心助我,待我成就元婴之后,便助你们夺舍重生,如何?” 五人闻言,四人眼中都是生出一丝生机来,只有那绿袍男子脸色黯淡,却是说道,“各位,你我兄弟,本就是苟且偷生,屈服于洞玄宫,才落得如此下场,难道如今还要再次被人驱使吗?” 其余四人听得绿袍男子所言,皆是哑然,面色各异,却都显哀色。 倒是丁辰没有想到,此人却是个宁为玉碎的主,倒是让他有些佩服。 片刻后,那黄袍男子也叹道,“前辈,在下如今不过一道残魂而已,即便日后夺舍成功,也活不了多久的,就不必多此一举!” 竟也是拒绝了。 黑袍男子也是脸色凄凉,道,“老二,老五,你二人神魂尚且健全,不如便.......,便跟着这位前辈吧!” “不行,大哥,我们离合五子,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却是那白袍青年叫道。 只有红袍男子一时犹豫,但终究也是说道,“前辈,你的打算我等也能猜到几分,只是这离合神光须得五行齐全方能施展,缺一不可,你既然有宽恕之意,还是,放我们超生吧!” 丁辰面色如常,无悲无喜。 这五行离合神光玄妙,凡修炼五行之力者,一旦落入其中,瞬息真元禁锢,生死便在反掌之间,威力还远在银心镯之上。 而且,随着修为的提升,禁锢之力还会更强。 要是利用得当,也不失为一道保命的手段,故而丁辰才有了要利用这五人魂魄,催发离合神光的打算。 只是,如今听这五人所言,倒使得丁辰一时没了这心思,心不甘情不愿,还不如不要,不说临阵倒戈,就算是危急时刻稍微不尽力,也实在是个祸端。 第458章 上林县 “也罢,既然你五人不愿走第一条路,我也不强求,但也只剩下第二条路了,你们如实交出那五行离合神光残卷法诀,我自放你们重入轮回......” 丁辰淡淡开口。 五人也猜到多半是如此,闻言面带凄凉,其中却是带有几分解脱之意。 “不过,为防某些人耍什么小心思,你们须将神魂中的全部记忆如实留在那离合令中,当然,你们若是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介意亲自动手,炼魂,自取!” “炼魂”、“自取”四个字,语气格外重,五人神魂皆是一个哆嗦。 ...... 小半个时辰后,丁辰再次睁开双眼之后,五块离合令已然暗淡无光,无力虚浮,其中残魂皆已散尽。 在确定五人交出的记忆能相互印证,并无虚假后,丁辰自然履行承诺,放五人自行散灵。 而那些记忆中,除了那离合五行神光法诀外,更是残留有不少洞玄宫的内幕细节,倒是免了不少另行花心思去收集的麻烦。 看了一会儿,天色已近五更,丁辰这才抽回神识,眼色飘忽。 “焱风海,石湖岛,南去一千二百三十五里,有飞石屿,其西有暗礁,多产珊瑚,礁下有涵洞,逢朔日大潮……” 心中暗暗念叨着这几句,也不着急研读那五行离合神光残卷,随即再度合眼,将那神光残卷章句以及其他信息重新整理,各自录入空白玉简中后,这才将那五块离合令重新祭炼,彻底抹去那所谓离合五子的印记。 车厢外,无形无影的星云阵图虚光悄然收拢,丁辰再度躺回软榻上,缓缓闭目,继续蕴养起紫金剑葫来...... 次日,当旭日刚刚冒头之时,车队之人已经开始收拾,准备上路。 车厢外,丁辰难得出来松松筋骨,张老大也过来说话。 “公子昨夜休息得可还安稳?” “尚可,劳您挂心了!” 丁辰客气笑笑,恰当的轻咳两声,衬托自己有些苍白的脸色,才又问道,“不知前面还有多久到下一个城镇呀?” 张老大显然很是熟悉沿途道路的,想也没想直接回道,“前面就是上林县了,今日入夜之前应该就能到了。” “上林县?就是那个烧瓷很出名的上林县?” 一旁收拾东西的豆寇听了,也插话道。 “正是,上林县的瓷器在梁国可是数一数二的,城边还有座御窑呢,专为皇家烧制贡瓷的!我们车队这次主要就是给上林县一家窑厂送染料的,之后,顺便再运上一批瓷器去京城售卖。” “哦,那倒是桩好买卖呀!” 丁辰随口说道,只是表情仍是懒懒的。 张老大也是看出对方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也就不再多言,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自去前面安排车队出发。 果然,天刚擦黑,车队便进了上林县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煤味道,惹得丁辰频频蹙眉。 豆寇却是好奇,透过窗户,远望着一座座高高低低的烟囱说道,“少爷,这上林县瓷窑好多呀,灯火通明的,都快入夜了,还不下工吗?” 丁辰闭目皱眉,体外灵力不显,体内法力却是流转不停,清尘鞭宝光灼灼,时不时发出清灵之音。 那剑葫之内的纯阳剑罡培炼实在缓慢,丁辰也只得抽空祭炼起清尘鞭来,即便不作为本命法宝,多少也多一分自保的手段。 听得豆寇说话,丁辰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道,“上林瓷器之所以出名,除了手艺、材料外,这气候也是必不可少的,现在正是夏末秋初,暑气回落,雨水减少,秋风送爽,这样气温、湿度、空气流动,最为适宜制胎烧瓷的。” “少爷真是厉害呀,什么都知道!” 豆寇倒是由衷的赞道。 丁辰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耳力不凡,前不久当听到车队里有人议论此事,现学现卖而已。 正在此时,车队突然停了下来,豆寇连忙掀开竹帘往外看,下一刻脸色却是大变。 “怎么了?” 丁辰自然察觉到了少年的反应,开口问道,他自一进城,便再度完全压制了自己的修为,神识没有外放,自然无法时时知道周围的情形。 华阳城周围,凡人多,修士也多,洞玄宫怎么可能不留下人手,特别是,在他从那离合五子记忆中,得知那洞玄真人似乎和碧落神宫某位炼神老祖交往不浅之后,丁辰更是不敢大意。 “少爷,就是那个人,就是他领头抓走刺史伯伯的!” 豆寇躲在帘子后,恨恨低声开口,随后又是眼神一亮,转头看向丁辰,声音有些激动,“少爷,你说刺史伯伯是不是也在上林县呀?” 丁辰没有回答,微微侧身,眼中似有光,目光悄然透过竹帘,越过人群,看了一眼。 便见前面一队官兵,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一个五六十岁,面白无须的干瘦老者,马前又有几位官吏打扮的男子,低头哈腰不止。 那老者头颅微昂,不过随意应付了两句,看也不看那些官吏,马鞭轻扬,径直而过,很是有些跋扈的意思。 “少监?宫中的内侍?” 空明之瞳微动,丁辰一眼便看出此人乃不正常的阳衰之体,又看此人腰间铜牌上“少监”二字,便大致猜出此人的身份来。 更奇怪的是,此人体内竟也有灵力波动,只是一时也看不透其修为境界。 丁辰面色有些沉,思忖片刻,还是没有贸然催动神识探查,愿意委身在皇宫中,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高阶修士才对。 回神又见豆寇还在看着自己,也只得淡淡回道,“不会的,在蔡州城时,我就已经打听过了,那丁......刺史涉及的案子不小,一定会直接押送进京,不可能在此停留!至于此人为何在此,或许是另有差事吧!” “可是......” 豆寇还要说什么,丁辰却是打断道,“没什么可是的,明日我们就离开上林县,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京城了,到时你自然知道那丁刺史的情况了!” 豆寇见丁辰有些不悦,也只得无奈的闭口不语。 前面那队人马离开,车队这才得以继续向前。 上林县虽然瓷器远近闻名,但是瓷工们的生活并不富裕,即便是到了这县城中心的位置,仍是看到不少陋室,行人也大多都是短打装束,面色灰黑。 想来也是,真正的富户怎么可能居住在这上林城中,来闻这些烟煤味的。 没过多久,车队便来到城西一间客栈外,眼见那满是灰尘的招牌,丁辰多少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着这群卖苦力的车夫走。 转念,心中又是好笑,自己结了丹,倒是越来越穷讲究了。 ...... 第459章 采阴纳阳化精补残丹 临近夜半三更,客栈客房。 略略调息完毕,丁辰才缓缓睁开双眼,便见豆寇和衣躺在床边的小榻上,睡得四仰八叉,香甜得很。 轻身而起,双手拂了拂衣袍,原本宽袍大袖的袍子立时收敛,化作一身紧致的劲装。 挪步来至窗前,轻启窗扇,身形飘然而出,不过眨眼功夫,身影已然越过一片破瓦寒窑,直往城东而去。 城东是上林县的上风口,窑厂大多建在城西,故而城东环境好了不少,也能看到几处不错的商铺宅邸。 上林官驿,就位于上林县城东的一条小河边,几棵柳树掩映着,倒有几分雅致。 馆驿旁边马棚中,拴着十几匹膘肥体壮的军马,看来先前见到的内侍多半是下榻在此处了。 木胎息法催动,丁辰悄无声息落在一棵歪脖子的大柳树上。 两丈外,就是驿站二楼一间厢房,透过窗缝,就见房内灯红酒绿,杯盘狼藉,一群官吏正在点头哈腰的向那老宦官告辞。 这老宦官也没客气什么,挥了挥手,便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搀扶下,转屏风进入了内堂,滩在了一张躺椅之上。 又是一阵杯碟细碎声音,两个婢女将外间收拾妥当离开,屋内这才恢复安静。 那中年男子端着一盏青瓷小碗,复又进来。 “三爷爷,喝点醒酒汤吧!” 老宦官哼哼了几声,片刻才道,“都走了?” 那男子立马答道,“都走了。\" “东西都清点好了?”老内侍又道。 “都清点好了,一共得白银十万两,黄金五千两,已经让人装车了。” “啧,这上林县果然油水多,这么几个八九品的小官,居然敛了这么多钱财!可惜都是些阿堵之物,要是能换成灵石就好了......” “三爷爷说笑了,他们那些凡俗庸人,哪里能搞得灵石......” 老宦官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哼哼两声,嘴唇象征性的沾了沾那醒酒汤,便放下了,算是领了这侄孙的情了。 男子连忙接过,也不嫌弃,自己灌了半碗,这才放到一边,谄媚又道,“那个,三爷爷,孙儿在这上林县做知县也好几年了,你看是不是,呵呵......” 说着,又往上指了指。 “哼,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做了三年县令,就被参了五次,要不是咱家进言保你,你命还在不在都是问题,还好意思升官?” 老宦官骂道。 “三爷爷,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吴家......?” “哼,行了,再等等吧,现在朝中也不太平,还是等丁高阳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再说吧......” 见勉强宦官没有直接拒绝,男子更是谄媚恭维一阵,将老者马屁拍舒服了,这才又问道,“对了,三爷爷,前不久侄儿还听说太后有意拜丁高阳为右相,怎么突然又把他下狱了?” “哼,蠢货,那丁高阳也不过是寒门出身,若不是娶了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他哪里爬的上刺史的位置。 去年,老皇帝死了,小皇帝又年幼,那太后更是个蠢妇,哪里是王廉那厮的对手。凭着托孤大臣的名头,如今王廉已经独揽大权,岂会允许多出一个右相来分他的权......” “所以太后和小皇帝已经被左相架空了?” “差不多吧,若不是还有咱们几个内侍省的人看着,那两母子只怕觉都睡不安稳......” “那国师那边也不管......” 男子开口,却就听话音未落,那老宦官双目突然睁开,一道筑基巅峰的灵压轰然透出。 丁辰微微一惊,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却见对方那鹰隼一般的目光猝然射向外间门口,沉闷怒喝声传出。 “什么人,鬼鬼祟祟!” “吴老狗,你倒是逍遥呀!” 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房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同时传来,却是惊得那老宦官面皮一抽,连忙起身往外间而去。 “金丹中期!果然是藏龙卧虎呀!” 丁辰心下一沉,好在他一路上都算是谨慎,不曾暴露,当即将气息隐藏更深。 “见过三长老,小的不知长老已经到了,实在万死!” 便见那吴姓宦官恭顺异常,就要直接撩袍下拜。 “罢了,贫僧也不过是在碧云寺呆着无聊,便提前出了门......” 那声音未落,就见一个白白胖胖、红光满面的和尚大半的老者迈步进来,也不受那老宦官的礼,直接在正堂太师椅上坐了。 老宦官见状连忙示意那不知所措的中年男子赶紧退下,这才亲自上前斟茶,又是垂头侍立一旁。 而那碧云寺,丁辰却是听说过,乃是祭祀皇陵的皇家寺院,只不过寺内的僧人都是宫中内侍老了之后出家的,半是守陵,半是养老。 结丹期的太监,倒是难得一见! “丁高阳已经进了诏狱,那件事情办得如何了?” 就听那胖和尚再度开口,听得丁辰一愣,怎么还扯上了那个人? “三长老放心,没了丁高阳从中作梗,事情已经顺利多了,如今童女人数已经差不多了......” 那吴姓宦官说着,又是有些忐忑,支支吾吾道,“......,只是,童男还差一百来个......” 胖和尚闻言,便是脸色一冷,语气阴寒几分,“童男怎么少了这么多,这泱泱大梁,居然连三百童男都凑不齐?” 吴宦官也是脸色一苦,小心开口,“三长老,实在是因为大长老有言在先,只许花银钱买人,可您老也知道,凡人重男轻女者多,还得是体质上佳者...... 若非那些突逢大难,实在过不下去的家庭,哪里会出卖子孙,因此,这童男实在不好买...... 不过,长老放心,小的今日刚从上林县这里搜刮了一些金银,打算去偏远一些的村镇试试,应该很快就能凑齐了!” “嗯,大长老也是不想沾染太多因果......” 胖和尚闻言,这才面色和缓了几分,敷衍两句,也没再纠缠此事。 只是下一刻,眼神冷意又浮起一二,却是扫了那吴老狗一眼,又是哼道,“......,刚才,我似乎听见,你和你那侄孙儿说了丁高阳的事情?” 吴老狗一听,面如土色,连忙解释,道,“三长老误会了,刚才只是那小二偶然提及,小的这才随口糊弄几句而已。” “是吗?” 胖和尚冷眼半挣,看得那吴老狗心里直发毛,当即就跪了。 “小的,小的也只说是王廉那老东西嫉贤妒能,陷害丁高阳而已,我们碧云寺的大事,小的万万不敢给外人透露分毫!” “啧,你知道就好,你也最好自己想想清楚,此事可关系到你胯下那玩意能不能再长出来,只要那‘采阴纳阳化精补残丹’炼制成功,你想要生几个还不是都随你......” 第460章 梁都华阳 吴老狗心中对那事儿也火热得紧,连忙再度赌咒发誓一通。 胖和尚见状,这才神色缓了缓,有些肥硕的身子动了动,站起身了,踱步来至窗边,目光扫过那歪脖子的大柳树,却并未停留,转而举头望了望天上那一钩残月。 吴老狗跟屁虫一般的也跟着上前,又卑恭问道,“三长老,为防万一,何不将丁高阳......” 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哼,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这些蠢材办事不谨慎,否则又岂会被丁高阳察觉不对!” 胖和尚喝骂一声。 “他毕竟是朝廷重臣,也是在观星台挂了号的,若真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国师想不管都不行,要是真查起来,我们未必躲得过。 倒不如,让王廉站在前面,只作成朝堂斗争,那国师即便有所怀疑,但以他那老东西的性子,只要没闹大,便也不会过问。 而丁高阳自己,也绝对想不到,会是我们碧云寺在从中推波助澜.....” 胖和尚说着,又是假惺惺叹息道,“唉,说来也是可惜,丁高阳这人还算有些才干,想当年,他高中探花,玉阶传胪,还是咱给他插的花呢......” 那吴老狗闻言,自然也是要恭维几句三长老为国惜才之类的。 “行了,少说这些屁话,这次买的童男童女在哪儿,我这就带走,免得夜长梦多!” “就在北城外的喇嘛庙,小的这就带您老过去?” “嗯......” 两人说着,便各自跳出窗外,驾遁光而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至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窗台之下,青砖墙面诡异的蠕动了几下,缓缓剥离下一片,随即一团灰白雾气涌起,无声无息,悄然而走。 ...... 原来不是皇帝要抓丁高阳! 就是万没想到,这其中还牵扯到碧云寺...... 童男童女,采阴纳阳化精补残丹......,一听就是什么阴毒旁门之物! 还有那王廉,当朝左丞相,两朝太师,位高权重,其背后自然也是有势力支撑的,就是不知道镇国公府背后有什么势力没有?毕竟朝堂虽在世俗,但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个修仙势力干涉。 可碧落神宫为何会坐视这君权、相权相争呢,这应该不利于控制梁国才对? 还有那所谓的国师,应该就是碧落神宫派来看着梁国皇室的...... 胡思乱想一通,丁辰也是一时无计,他也没想到,丁高阳这案子竟然牵扯如此多的势力,只怕不是这么好插手的了,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至于那些童男童女,丁辰却是有心无力。 不过,想来人数筹齐之前,碧云寺应该不会戕害才对,也不算全无回旋余地。 ...... 片刻后,丁辰悄然回到客栈,自然没有惊动旁人。 将丁高阳的事情暂且阁下,丁辰安坐床榻之上,他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一边继续蕴养剑葫,一边继续参悟那五行离合神光来。 一个时辰之后,丁辰才复又睁眼,口中不禁嘟囔。 “这离合神光法诀果然不全......” “嗯额,少爷,你说什么,嗯额......” 却是豆寇在说梦话。 丁辰瞟了一眼,弹指将薄被给少年肚子盖住,这才继续参悟。 以他看过不少典籍的经验来看,这五行离合神光所谓的阴阳两册,其实应该就是五行生克两卷才对。 那离合五子,只得了五行相克这部分的残卷,正印证了之前在思阳县,那离合五子围困自己时的站位顺序。 啧,若是这五人真修成了离合神光,只怕自己当日真的要在劫难逃了。 丁辰暗暗压下心中余悸,复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简。 同时兼修五种神光不行,但单修其中一门,又无什么实质用途,实在是可惜。 为今之计,也只有试着参悟一下金行神光,说不定能辅助太白金光诀的修炼。 另外,这残卷之中,关于五行相克之理的阐释,倒也可以好好琢磨一番,或有其他收获也说不定。 次日,车队再度上路,便是一路无话。 因为已经临近京城,每隔一段距离,便会经过大小城镇,没有再露宿野外了。 丁辰其实无所谓,倒是让豆寇开心得不行。 住在城里,自然修炼白猿炼体诀就不那么方便了,即便丁辰还是强压着他在房间中修炼,但他每次都是大呼小叫的,丁辰也是无奈,只得罢了。 待到离开上林县的第三日,已是华阳府地界。 这京畿之地,连官道都宽阔平坦了不少,还未真正进到华阳城,路上车马行人来来往往,已然热闹非凡了。 丁辰回忆着记忆中看过的一些书籍记载,遥遥眺望远处的雄城。 华阳城,乃是经历了数千年风雨的古城。 而梁国皇室的先祖,据说正是复姓“华阳”,乃是古虞朝的三千诸侯之一,在虞朝覆灭之后,才改为“华”姓。等到梁国开国皇帝称帝自立后,便以自家古姓命名国都,以示缅怀先祖。 而如今的华阳城,早已不知翻修扩建过多少次,占地之广,比之上雍之都,也是不遑多让的。 只是,与上雍城几乎没有城墙不同,这华阳城却是城墙连绵,足有近十丈高,稳固如山,又有护城河、吊桥、闸楼、箭楼、正楼、角楼、敌楼、女儿墙、垛口等,倒是一应俱全。 这几百年都不曾有过战事了,也不知在防着谁! 丁辰是见过上雍的宏大的,自然没有豆寇那种兴奋的感觉。 只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概的,这些可都是人力肩挑背扛修建的呀,不知道下面埋了多少尸骨! ...... 临近太平门,车队便缓缓靠在了路边。 他们货物进城要排队收税,丁辰也就不等他们了,结了余款,便让豆寇去前面赶马车直接进城了。 豆寇这些日子也是常与车队的马夫厮混,倒是学会了赶车,有模有样的一扬鞭,车轮骨碌碌便往城门而去。 太平门乃是华阳城西门的两道侧门之一,自然有兵士把守。 丁辰坐的马车虽不算华丽,但这华阳城大人物实在太多,保不齐就是哪个高门大户的权贵,看门的兵丁也没有太过刁难,收了豆寇递上去的二钱银子,也就放行了。 入得城来,大街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豆寇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心中也是犯怵的,鞭也不敢扬了,马儿也不催了,只敢徐徐缓行。 豆寇小心的问道,“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丁辰却也是有些茫然,想了片刻,才道,“先寻家客栈住下吧!” 第461章 玉德坊内遇故人 遇仙客栈,紧邻华阳城东南角的玉德坊,出门左转不过百步,便是玉德坊市的西角门。 只不过,这坊门自然是被灵阵密密掩盖了的,唯有修士灵力灌目,才能发现,寻常人所见,只是一堵厚厚的城墙而已。 客栈掌柜的乃是个炼精后期的中年男子,体形颇为富态,一见丁辰二人跨门而入,立刻便察觉到丁辰身上的气息不凡,绝不是普通筑基修士,虽说这家客栈背后也有些背景,但也绝不敢怠慢,当下忙不迭迎了上来。 “给前辈问安了!” 掌柜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传音道,同时拱手一礼,直接长揖到地,仍是引得大堂中几桌客人都是侧目。 这些人也都不过是些炼精期修士,一道神识刚刚触及丁辰,便连忙收回,纷纷低头喝茶,不敢再言语,一时间大堂里鸦雀无声。 丁辰深知世道险恶,有时候需要隐藏修为,有时候却是要适当震慑一下宵小的,故而金丹气息并未刻意隐藏。 见效果达到,丁辰也和气的虚扶了一下,道,“掌柜的客气了,本座不过住店而已,不必如此大礼。” “前辈大驾光临,晚辈礼不可废!” 这掌柜每日迎来送往,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前辈光临鄙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前辈要住店,可有什么特别要求,小店虽不比坊市中的大客栈华丽,但也是百年老店,信誉极好的。” “也无什么特别的要求,”丁辰也没矫情,说道,“只是我这童子要随侍左右,寻间大点的上房即可!” 这掌柜连忙应下,前面带路。 转入后院,便见回字形的两层阁楼,檐柱飞椽,月梁瓦当,都现古朴之相;又见正中庭院,四角活水流觞,翠竹摇曳,兰草含露,竟有仙灵之气。 前面掌柜引路,三人一路穿过庭院,上得二楼,来至甲字第二间,房间里外两个套间,倒是宽敞。 丁辰悠闲的安坐梨木圆桌旁,却没有开口遣掌柜出去。 掌柜很是有眼力见,知道对方多半还有什么事,忙又给丁辰倒了一杯热茶,这才恭顺的立于一旁,小心问道,“前辈可还有什么吩咐?” 丁辰本有意问问这玉德坊市的情况,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想了想才道,“哦,也没什么,本座喜欢清净,你们平时不要来打扰即可!” 说着,却是转头看了豆寇一眼,道,“豆寇,你且随掌柜的去用晚饭吧,少爷我要先休息一下。” 说完,便径直往里间而去。 掌柜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豆寇无知者无畏,杖了丁辰的势,推了推掌柜,说道,“走吧,掌柜的,少爷要休息了!” 两人下楼不提,丁辰此时已入到里间,盘膝坐于床上,幽幽调息起来。 入夜,豆寇依旧被丁辰压着修炼了一个时辰的炼体诀,累得够呛,躺下没过多久,便呼呼睡死去了。 略略收拾一番,丁辰便出了客栈。 来至坊门前,空明之瞳微动,便见城墙幻影之中,足有两丈高的垂花门楼,并无门扇,显然是常年不闭的。 门楼之上,也无牌匾,却是刻画了一串特异符文,莹莹流光,散发出一股柔和的隔绝之力,横亘在门楼前,仙凡殊途。 虽是夜里,经门楼进出的修士仍是不少,看修为,仍是低阶修士为主,至于是不是有有高阶修士隐藏其中,就不得而知了。 护体灵光微放,与那隔绝之力水乳交融一般,丝毫阻碍也无。 看守坊门的是个头陀打扮的汉子,靠在椅子上,抽着旱烟,旁边立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初入坊者,五块灵石”,木牌前有放了一口木箱。 丁辰了然,随手丢了五块低阶灵石在那木箱之中。 听到声响,那汉子也是随手丢出一块玉佩。 伸手灵力抓过,便有一道信息传来,说明凭此玉佩一年内可以随意进出坊市,其中还附带着一幅坊市舆图。 一心二用,穿过门楼,神识翻阅那舆图。 玉德坊市,乃是华阳城的官方坊市。 这个官方,自然不是官府所办,乃是碧落神宫的产业。 古语又有云,玉有五德,曰仁,义,智,勇,洁,这玉德坊市便是以此为名,分为五个分坊,大致呈现四围一的格局。 丁辰一边看着舆图,却又想起一些关于这玉德坊的戏言来,说是“玉仁坊店大欺客,玉义坊鱼龙混杂,玉智坊菩萨贪钱,玉勇坊打生打死,玉洁坊红尘万丈”。 却正是和所谓的“五德”正好相反。 不过,具体如何,还得亲自看看才知道。 婉拒了几个上前攀谈拉生意之人,丁辰一路径直往玉仁坊而去。 这玉仁坊面积虽然最小,地段却是最好,位于玉德坊正中。 入得玉仁坊,看着路边一间间富丽堂皇的店铺,一个个招幌口气大得吓人,丁辰也就猜到这“店大欺客”的名声来源了。 陆续出入了几家包打听的茶楼酒肆,暗中打听了些梁国朝堂局势,镇国公,特别是碧云寺,倒是收集到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消息,只是还得回去自己好好分析分析。 目的达到,丁辰便想回转,不想刚步至玉仁坊长街路口,却有一身形挺拔的英武男子,插肩而过。 丁辰一愣,连忙转头看去,那人看着行色匆匆,转过一处街角,便进入一条侧街。 “呵,倒是巧了!” ...... 在外行走一天,见了不少人,冯英只觉的一身酸软,一回到店铺,又有好几个伙计等着回事儿。 冯英也是无奈,这玉德坊的云集宝社开张不过两月,很多事情还在磨合,千头万绪,他本只是过来坐镇一下,却不想下面的人事事都来问他,倒让他成了掌柜的了。 处理完店铺的事情,冯英这才回到自己的卧房。 手刚刚触及房门,便觉异样,房门居然只是虚掩,门缝中,隐隐露出一点灯光。 冯英当即脸色一变,店铺的伙计绝不敢擅自进入他的房间,定是外人。 他也是久在外行走的,知道不可莽撞,万事要留有余地,于是也并未声张,只以神念传音,语气平淡。 “何方神圣,为何擅入他人房间!” “是冯英吗?进来吧!” 却是一道颇为年轻的男声传出。 这男声一入耳,冯英表情更是大变,又惊又喜,连忙推门,目光寻找,便见窗旁茶几交椅,正坐一青年男子。 “师尊?!” 冯英轻呼出声,快走几步,大礼参拜。 第462章 夜访、夜探 “行了,起来吧!过来坐!” 丁辰呵呵含笑摆手,手指轻磕扶手,示意冯英过去坐下。 冯英却又是一礼,恭敬问安。 这个年纪大自己不少的记名弟子,别的不说,至少尊师重道这块是没得说的。 “一别数年,着实让弟子想念得紧!师尊一切可还安好?” “哈哈,虽然遇到些麻烦,倒也有惊无险,还好!” 冯英正要落座,神识不经意扫过,身子不由一僵,连忙又是站起来,拱手作揖,“恭喜师尊结成金丹!” “呵呵,你倒是灵敏!” 丁辰仍是笑道,“为师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结丹不久而已!赶紧坐吧!” 这里虽然是冯英的住处,丁辰才不会和他客气,早已经自己泡了茶,见冯英落座,也是给他倒了一杯。 师徒两人对坐,一边饮茶,一边闲聊。 丁辰一边听着冯英说些境况,商会的事情,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个徒弟,见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数年未见,你倒是越发英武年轻了,看来那狂剑诀着实挺适合你的!” “全仗师尊教导之恩!” 冯英拱手,却听丁辰话锋一转,语气冷了三分,“......,只是这修为,似乎进益不多呀!” 冯英面露惭愧。 “让师尊失望了,弟子资质平庸,入道又晚,实在是......” “是什么?难道不是俗事缠身,怠于修炼吗?” 砰的一声,丁辰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语气明显严肃起来。 “弟子,弟子愧对师父教诲......” 见丁辰发怒,冯英哪里敢怠慢,连忙起身退后两步,直接跪了请罪。 “哼,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感情用事,商会的事情,你不要太过介入,你却是完全当成耳旁风了......” 丁辰双眼半睁,不怒自威,沉声呵斥,话到一半,声音又是冷了一分。 “......,这云长德实在不知好歹,难道分不清一个能坐镇的修士和一个管事的区别,孰轻孰重?” 冯英哪里还敢多言,只得低头不语。 这师徒两人沉默良久,丁辰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冯英,无可奈何,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只得作罢。 心中不由也是一叹,轻声道,“罢了,起来吧!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有尽到职责!” “师尊哪里话,都是弟子......” 冯英一听,哪里敢应,连忙就要开口,却是被丁辰挥手止住,“行了,此事先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为师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无法久留……” “师尊,数年不见,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不如就住在弟子这里吧,弟子还有很多问题,要向师尊请教!” 冯英自然知道这个师父是不会多留的,但还是诚恳挽留。 “这里……” 丁辰想了想,还是拒绝道,“这里毕竟是卫云商会的地方,为师既然离开,还是不再牵扯不清为好,不过,你可以先去寻一个隐蔽些的住处,等为师办完事情,可以在华阳城逗留些时间,你也可以跟在我身边修炼……” ...... 梁国东北部,云州,回风谷。 谷口崖壁上赫然篆刻“洞玄上真宫”五个大字,至于昔日的“回风观”三字早已被磨去。 “区区一个杂牌宗门,也敢自号上真!” 谷外不远处一座小山上,一道略带几分嘲讽意味的女声淡淡响起。 小山顶上,一棵像是挂在山崖边的翠柏下,一个窈窕身影隐隐浮现,只是淡绿虚影萦绕,看不分明。 此时,谷内正走出三个修士,一个筑基初期,两个炼精后期,看其所穿道袍样式,应是洞玄宫巡逻弟子。 这三人刚现身时,还算身姿板正,一走出谷口监察禁制范围,肩膀便塌了下来,随意的四下张望了片刻,便要掉头。 “呵!” 又是一声轻笑,轻不可闻。 便见那淡绿虚影中的女子身形一晃,虚影变淡,消失不见,随即如有一股轻风,穿过林间,直往谷口而去。 …… 夜半,回风谷内轻风阵阵。 这风白日自南谷口入,夜里又从北谷口来,谷内走势扭曲,着实是“风回路转”。 崇明堂,原是回风观主的居所,只是自洞玄宫占了这回风谷,这里就成了一个和尚的禅房。 堂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一个身形有些干瘦的中年僧人正在盘腿打坐。 门窗紧闭,明明无风,灯焰却是没来由的晃了晃。 那僧人当即有了察觉,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便见灯焰光线亮了几许。 “苦楝,事情可有进展!” 一道难以言表的苍老声音幽幽响起,这中年僧人正是那尸傀苦楝。 “丁辰自上次在思阳县露过面后,便再未现过身,目前行踪不明……” 苦楝回道,声线平直,丝毫感情也无。 那烛火似抖了抖。 “毫无线索吗?” 那苍老的声音隐隐有些怒气。 苦楝死鱼一样的眼中波澜不兴,说道,“通过死掉的那五人的神魂标记,也只追踪到蔡州城外,之后就消失了,应该是魂飞魄散了。” “如此大事,为何只派五个筑基修士前去蹲守?” “原本还有了两个金丹修士守在附近,只是当时正好不在。” “不在?” 那声音陡然高了一分,一股狠厉的气息乍现,苦楝却是丝毫没有反应,似乎那气息并不是针对他。 “嗯,不在,......,已经弄死了!” 苦楝的声音平淡至极。 “哼!若非本座寿元将尽,不敢轻易离开这‘枯荣定元阵’......” 一声冷哼,恼怒中竟有几分无力感。 苦楝没有在回应。 等了片刻之后,那苍老声音才再度响起。 “上次让你查的那事,可有眉目了吗?” “前日,青州那边传讯回来了,说是已经大致确定方位了,我正打算让蓝绍和何田一同前去。” “嗯,那就好……” 那苍老声音终于缓和了几分,只是顿了顿,却又道,“那何田毕竟是回风观的观主,只怕不会尽心,此事事关‘玄牝果’,不可掉以轻心……” 那声音说到此处,突然一顿,烛火陡然一炙,火光灼灼,突然爆喝一声。 “什么人!” 几乎是同时,苦楝双目猛瞪,飞身弹起,僧袍夹风,眨眼间,人已经掠至窗边,赤红灵光轰然击在窗棂之上,一声巨响,墙上赫然炸出一个大洞。 便见殿外一道朦胧残影,如在烟雨之中,飘忽间,已在十余丈外。 “元婴修士!” 第463章 夜探、夜访 “元婴修士!” 一道沙哑的声音,彷佛那苦楝喉咙中掺了锯木沫子。 手中泛着火红灵光的禅杖,不由得一滞,铜尸之体虽然强悍,但也不敢贸然近前。 这里毕竟是洞玄宫的宗门之内,如此大的动静,岂会无人知道出事了。 下一刻,四周便有数道遁光出现,其中两道赫然都是元婴气息,几个呼吸,便将那身影围了起来。 苦楝见状,这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阁下何人?为何深夜擅闯我洞玄宫?” 回应的却是一串银铃般的轻笑。 “这里不是回风观吗,什么时候成了洞玄宫了?” 语气中带有几分戏谑,丝毫未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四周大多数人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唯有外围角落处站着的一个金丹中期的中年男子,额头一条一指长的疤痕轻轻颤抖,面色颇为不好。 “拿下!” 却是苦楝一声轻喝出声,同时,手中禅杖赤红灵光如同火焰爆开,呼啸而出,直取那身影面门。 那身影丝毫不惧,翻手一挥,灵光凝成光幕,生生接住那禅杖,就听禅杖嗡鸣声震,当空就有朵朵赤红火莲漫天乱坠,直往那身影身上落,如要烧穿虚空。 那身影被浓浓火元一压,立时显出真身,却是一个妙龄女子,一身轻纱羽衣,赫然正是那朝颜仙子。 隐匿手段被破,朝颜也不急,羽衣轻摇曼舞,似有七彩光晕泛起,火莲触之击溃,化作阵阵烟霞散开,竟是对朝颜丝毫作用也无。 “呵呵,洞玄的化身也不过如此嘛!” 朝颜笑声又起。 这次,即便是苦楝这尸傀僵硬的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了。 “还不动手!” 苦楝再喝出声,目光森然扫过周围那些人,便是那两个元婴修士都是不禁打了个冷战。 禅杖倒飞收回,继而苦楝眼中隐隐有血光浮动,一身尸气鼓动僧袍,猛然张口,一根牙白骨针飞射而出,其上道道绿纹,细若发丝,绞成一个个恶鬼图案。 朝颜见状,俏脸终于微微有些动容。 与此同时,四周之人也都接连出手,特别那两个元婴修士祭出的两道灵光。 一道一尺长的飞剑,剑刃如锯齿,凌空飞闪,声势着实不凡。 另一道直射升空,陡然撑开,却是一面黑幡,当即黑气滚滚,其内又有两道绿光射出,宛若两只鬼眼。 朝颜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不过多看了那黑幡一眼,便哂笑收回目光。 玉手扯了扯裙摆,羽衣之上,灵纹若祥云卷动,烟霞光晕立时浓烈了几分,如有旋风卷动彩云,紧接着,双手一抖袖袍,两只玉手交错掐诀,当的一声脆响,却是手腕上一对手镯,一金一银,撞在一起,便觉四下一股诡异的光影浮动,如同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 四周攻击尽皆一乱,灵光大损,唯有那骨针攻势不减,眨眼已到朝颜胸前。 苦楝嘴角不禁扯动,那骨针乃是洞玄给他的一件邪灵之宝,威力极大,岂会轻易受阻。 便在此时,朝颜胸口双峰之间,一点翠色透过纱衣射出,青光一晃,便听刺啦一声,那绿纹鬼脸青烟阵阵,骨针攻势立时一缓。 苦楝面色骤变,尚不及有什么动作,朝颜身形已然动了,浮空闪现,下一刻已然跳过十余丈。 黑夜之中,那一直眼冒绿光的骷髅鬼头突然出现在那女子身后,张口就是一股惨绿鬼火,喷口而出。 朝颜却是早就有所察觉,玉藕般嫩白的手臂轻摇,金银双镯对撞,又是一声空灵声响,人已经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赫然就见上空,护派大阵突然受到冲击,泛起一抹灵光,却是当即崩裂出一条大口子。 朝颜身影再次闪现之时,人已经遁出,消失在天边,只余下一道咯咯咯的轻笑声。 眼见此女从容离开,洞玄宫一众人竟是无人有要去追的意思。 苦楝看在眼中,面色森冷。 静立片刻后,才伸手抓回那骨针,一双血目冷冷瞟过众人,他哪里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出工不出力,要不是还要用这些人,他早就…… “散了吧!” 苦楝生硬的说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崇明堂。 场中众人闻言,也是松了口气,无人开口说什么,都径直离开,只是私下里,不乏幸灾乐祸之人。 崇明堂内,苦楝复又面对那烛火坐定,表情恢复了那死气沉沉的样子。 “烟霞羽衣,乱空镯,想不到,居然是玄都观的人……” 那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 苦楝沉声道,“他们不会已经知道我们找丁辰的目的了吧?” “不好说,不过,以玄都观与混元宫的纠葛,若是已经确定上清长春功在洞玄宫出世,又岂会只派一个元婴小辈前来……” “不会是为了玄牝果来的吧?可我们也是刚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而已,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被人知道……” 苦楝说道,语气也有些不确定。 “嗯……,或许吧,不过无论如何,此女也不能轻易放过……” 烛火中声音传来,若有所思。 苦楝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接着道,“此女身份不简单,要是动了她,只怕玄都观那边不好交代吧……” “无妨,让别人出手就是了……,前些日子,不是有个碧落神宫的小子找上门了吗?” “石龙子?” 苦楝微微挑眉,目光中映照着昏黄烛火摇曳,恍若鬼火般阴森。 “嗯,你可传讯给他,就说他想要的东西,老夫答应了……” “可就算将那东西给他,他也未必敢和玄都观的人对上吧,别到时候又像外面那些人,阳奉阴违了事......” “行了,你也别抱怨了,外面那些人本也是我们掩人耳目用的,自然指望不上,还是要靠暗中那些手段! 至于那石龙子,哼,可以再把玄牝果的消息透给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会出手的……” 那声音阴恻恻的,发出渗人的笑声。 ...... 放下回风谷中异变暂且不提,却说华阳城中玉仁坊,酒旗巷口,一家门脸不怎么大的店铺,正是云集宝社。 店铺后院二楼,丁辰两师徒已经聊了半宿,眼见五更将近,丁辰也不再多留。 正打算起身离开,又想起一事,却是摸出一只储物袋。 “师尊,弟子......” 冯英语气有些结巴...... 第464章 另有隐情 丁辰笑骂一句,“你想得美,修炼如此懈怠,还想要为师的东西......” 冯英一听,脸上就是一红。 丁辰嘴角不禁动了动,哼,徒弟不就是拿来捉弄的吗?江真人当年就老是捉弄自己! 懒得管这徒弟尴不尴尬,就将那储物袋抛了过去。 “你不是这店铺的大‘掌柜’吗,看看里面的东西大概价值几何?” 冯英知道这师尊还心有不满,也不敢回嘴,忙打开查看,下一刻却是吓得手一哆嗦。 那储物袋中,竟然全是法器,足有上百件之多,而且大半都是中高阶,更有几件极品之物,看得人眼热。 “师尊,您这是......” 话一开口,才明白过来,心中却是暗道,这个师尊看着像个小白脸,手下只怕有不少亡魂。 “......,师尊是想将这些法器都出手了?” “自然是,不过里面的东西,大多有些扎眼,你在这玉德坊也有段时间了,应该有安全的门路吧?” 冯英点了点头,“师尊放心,明有明路,暗有暗道,弟子自会办妥,只是,这些东西少说价值百万灵石,只怕要用些时间......” “无妨,为师短时间不会离开华阳城,你办谨慎些就是了......” 话音未落,丁辰已经挥挥手,转身就走。 冯英连忙收好储物袋,就要相送,却见丁辰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复又收到一道神念留音。 “里面的东西,你可以挑两件喜欢的留下,免得日后说为师小气......” 冯英一听,当即大喜,规规矩矩朝着门口,大躬到底。 拂衣而去,待丁辰重新返回遇仙客栈时,天已大亮。 一进客房,便见豆寇这小子还在外间小榻上打着鼾,半边被子也踢在地上了。 “哼,你倒是睡得香!” 丁辰不满的轻哼一声,翻手抓起桌上半杯冷茶,就泼在豆寇的裤裆上,风也似的,转身入屏风进入里间去了。 豆寇还在梦中,便觉身子下面湿湿的,不自觉抓了一把,果然是湿的。 浑浑噩噩之间,似乎意识到什么,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啊”的叫出半声,就连忙收声,慌忙抓起被子遮住,眼色直往里间瞟。 “鬼叫什么!” 便闻里间不耐烦的声音传出。 “没事,少爷,没事!” 豆寇脸涨得通红,连忙应道,“少爷醒了,小的去给您打水洗脸!” 说完连忙抓起自己的包袱,里面衣袍都是来华阳路上,丁辰给他置办的换洗衣物,风一样的跑出去了。 “哼!” 丁辰鼻子哼了一声,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足足两刻钟后,豆寇才端着半铜盆热水进来。 见少年一副心虚的模样,丁辰又是开口逗他,“欸,豆寇,你闻到什么怪味道了吗?” 豆寇心中一颤,自己明明已经换洗过了,不应该有味道的呀! “没,没闻到呀,少爷闻到什么味道了?” 丁辰这点恶趣味得到满足,便揭过这事,只洗了洗手,复又坐下,道,“豆寇,你吃了早饭就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打听什么消息呀?” “什么消息,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救你刺史伯伯吗?” “哦,好好,我待会就出去!” 豆寇闻言,满口答应。 半日过去,午未之交,丁辰正独自一人安坐屋内,遇仙客栈本就是专为修士开设的,房间都自带禁制,倒是不用担心有人打扰。 安安心心的修炼了一番上清长春功,又将太白金光诀捣炼了一遍,丁辰这才又重新一边蕴养紫金葫芦和清尘鞭,一边却是研读起那离合神光来。 天干五合,甲乙木、丙丁火、戊己土、庚辛金、壬癸水,其中甲丙戊庚壬为阳,乙丁己辛癸为阴,而阴变阳合而生五行,乍阴乍阳之际,方显神光离合。 着实玄之又玄! 想到这里,丁辰神识一动,又内视起那紫金葫芦来。 暗暗叹息一声, 丁辰抽回神识,只可叹那炼制五行剑葫的灵材实在无处可寻,难以凑齐。 转念又是想到,按那“五行剑葫证宝诀”所载,所需“首山紫铜,扶桑神木,沧海水玉,云中焰,青丘玄石”五种主材,而这“首山紫铜”,乃山石铜精,“扶桑神木”,乃火中灵种,“沧海水玉”,又有几分土元,“云中焰”,却有一丝水气,最后这“青丘玄石”,更是木灵之石。 如此可见,这五行五宝均非取纯粹之精,都是五行杂合之物,只是,这其中又是如何调和,蕴养出那无坚不摧的剑意呢? 可惜这证宝诀只记载了炼制之法,对于其中的奥义却未细明,要是能参透一二,或可寻得一些替代之物,哪怕只是成就一伪“五行剑葫”,威力也定然不俗。 正想着,便觉门口禁制一抖,却是一张传讯符,掐诀收了,正是昨夜他委托沧澜商会打探信息的回复。 一一查看,心中已有了大概了解。 事情果然还另有其他隐情...... 原来,那左相王廉有一幼子,曾在蔡州府下辖的临江县做县令,本来只是想借此赚点资历,等两年就可调回京城任职。 却不想,上任头一年,就遇到洪涝突发,江河满堤,当时还是蔡州府尹的丁高阳便按律下令,要求所有官吏都要上堤监督救灾。 这王三公子不过纨绔一个,说是去救灾,却跟去郊游一般,非要坐轿前去。这刚一出城,还没到河堤,雨天道路泥泞,轿夫不慎滑倒,轿子直接歪倒。也是这王县令命不好,正好在打瞌睡,脖子当下就扭断了。 丁高阳乃是按律法行事,更是为了百姓救灾,站了大义,加之此事实乃意外,那王相爷明面上自然无话可说,但暗地里,还是死死记恨上了这丁高阳,没少给丁高阳使绊子就是了…… 之后,就遇到老皇帝殡天,留下遗诏,令王廉和镇国公为顾命大臣,丁高阳自然水涨船高,升任刺史。 可惜镇国公不知道怎么的,没几个月就突发恶疾,去阴曹地府给老皇帝伴驾去了,丁高阳又因清理前任刺史的亏空,反被其栽了个同谋的罪名,被王廉抓住了把柄...... 丁辰哂笑一声,“原来是有‘杀子之仇’,难怪那王丞相非要置丁高阳于死地!” 第465章 丁府 就是不知道,那镇国公之死,以及丁高阳被反告,到底是王廉的手笔,还是碧云寺的安排...... 或者兼而有之,或者不谋而合,殊途同归...... 丁辰想着,思量了半日,也基本有了些谋划,既然这是世俗的事情,那还是得按世俗的规矩来...... 不过,还得用些其他手段...... 临近傍晚,豆寇终于回来了,一脸兴奋,进屋就叫道,“少爷,少爷,打听到了!” 丁辰不动如山,淡淡问道,“哦,打听到什么了?” “刺史伯伯,刺史伯伯被关在那个什么‘招狱’里了!” “那叫‘诏狱’!” 丁辰真是眼睛都不想睁一下。 “哦,对,就是诏狱,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人呀!” “哼哼,听你这口气,你这是想去劫狱了?” “这个,我也是听人说的,刺史伯伯已经被打入死牢了,只怕翻不了案了,不劫狱只怕不行了!” “听谁说的?” “是,是那个招,诏——狱门口茶摊的茶博士.......” 豆寇说着,又是很刻意的压低声音,悄么的凑到丁辰身边,又道,“再说了,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奸臣当道,忠臣被诬陷,便有武林义士劫狱相救!” 丁辰也是觉得好笑,挑眉揶揄,“那么说,你就是那武林义士了?” “少爷,你可别看不起我,那个炼体诀我也有好好练的,这几日,我觉得自己力气都大了不少,打十个......,打五个不成问题的,绝不会拖您的后腿的。” 这点丁辰倒是不怀疑,白猿炼体诀虽无法炼精入道,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淬炼肉身,又暗中给这小子的饭食中下了不少“佐料”,自然不可能没有效果,普通兵丁衙役,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这诏狱哪里是普通监狱,据说还是几十年前碧落神宫派人主持修的,其中关押的无一不是重犯,甚至不凡一些犯了事的低阶修士,看守又怎么可能只有几个普通衙役。 不说其内禁制,暗藏几个筑基期的朝廷供奉,也不是不可能的。 丁辰即便自信有八成把握能安然进出,但也不愿意去趟这浑水,更何况那国师所居住的观星台就在诏狱旁边,金丹后期的修士,他可不敢随意招惹。 “少爷!” 豆寇见丁辰不说话了,又要开口,却听丁辰不耐烦的哼道,“好了,本少爷自有主张,你去吃晚饭吧!” 说完,便要再度入定。 平时还好,但丁辰一旦入定,豆寇却是半点不敢打扰的,只得悻悻离开,只是这一夜,都是一脸的不高兴。 次日天明,豆寇还是规规矩矩的给丁辰打来的热水。 看着少年一眼的红血丝,丁辰也知道他昨夜基本没怎么睡着。 “你去给掌柜的说一声,我们午时之后,便退房离开,你自己也收拾一下,换件新衣服,光鲜一点的。” “啊?” 豆寇不懂,丁辰也不解释,打发他出去了。 正午一过,豆寇便去套好马车,等在客栈门边。 那掌柜的仍是客气的将丁辰送了出来,看着马车走远,这才回返。 豆寇赶着车,也没有个方向,往后面车厢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刺史伯伯他......” “今日时间还早,你去打听一下丁府的位置,我们直接上门吧!” 丁辰还是闭目养神。 “直接上门?刺史伯伯不是被抓了吗?不在家呀!他家里人又不认识我们,只怕不会让我们进吧!” “不让我们进?我们不是来救你的刺史伯伯的吗,他们家总不能连个住的地方都不招待吧?” 丁辰面带嘲讽,心中却是愤愤。 私生难道就不是亲生的了?庶出难道就是不是少爷呢?自己住在丁府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豆寇自然不知道丁辰心中的想法,虽是无奈,却也只得将马车停在路边,自己跑去寻人问路了。 丁高阳虽说被抓入诏狱,但并未定罪,府邸自然还在。 他又曾是二品大员、封疆大吏,更是镇国公的女婿,自然有不少人知道丁府所在,故而,豆寇很快就打听到了。 “少爷,打听到了,丁府就在清平坊东街,路线我也问清楚了。” “嗯,走吧!” 丁辰随手敲了敲车厢,又是恢复懒洋洋的状态。 华阳城实在是太大了,人流有密,马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足足行了大半个时辰,才赶到清平坊。 转入东街,便见一座坐北朝南的大宅,三间五架的广亮大门,绿油油的丈高门扇紧闭,锃亮的黄铜兽面衔锡环,门前石狮子,上马石、拴马桩一应俱全,倒确实是个富贵人家。 看着那金漆匾额上的“丁府”二字,丁辰神识已经大致将这片宅邸扫视了一遍,心下不由得腹诽,这看着可不像是个清官的家呀! 摇摇头,丁辰开口道,“豆寇,去敲门吧!” 豆寇毕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虽是早早就在外跑生活,又哪里见过这等世面,还是有些畏缩迟疑。 “少爷,就这么直接敲门?不太好吧,我听说大户人家拜访都是要先递拜帖,等主人家回话同意见了,才能上门的......” “哼,看不出来,你小子懂的规矩倒是不少!” 丁辰哂笑,却并未改主意。 豆寇也不是傻子,总不能直接对人家说,“我是来救你家老爷的,快让我们进去,好酒好菜伺候!” 只得又问道,“可我该怎么说呀?”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手里不是有块丁高阳给你的玉佩吗? 你就拿那玉佩当作信物,就说是丁刺史在蔡州城的故人,前来拜访,门房自会给你通报的! 那玉佩质地颇佳,油光水滑的,多半是他常年把玩的贴身之物,他家中的亲近之人自然是认识的!” 听丁辰如此说,豆寇将信将疑,还是从包袱中翻出一个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布包,将那玉佩取了出来,揣在怀里,这才手脚并用的下了车。 站在车前,望着那大宅门,豆寇又是拢了拢头发,又是扯了扯衣衫,见大致还算规矩整齐,这才硬着头皮去敲门。 那手脚都有些不协调的模样,看得丁辰也是好笑。 第466章 入府 自丁高阳被抓后,这丁府也算是门庭冷落鞍马稀了。 丁府的门房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此时正打着瞌睡,便听得门外咚咚咚敲门。 那小厮惊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不迭起身开了偏门,却见一个少年正在敲着大门门环,而大门前阶梯下,还停了一辆马车,大倒是大,却不算奢华。 见不是什么大人物的样子,那小厮也是没好脾气,喝道,“你谁呀,敲什么敲?” 豆寇被喝了一句,也是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才想起丁辰的话,这才走到偏门前,拱手做了个样子,道明了来意,又从怀中摸出那玉佩捧在手中。 看着少年手中的玉佩,那小厮自是拿不准的。 他一个三等的仆役,哪里知道自家老爷身上有没有这么一块玉佩。 再说了,自家老爷都被抓进诏狱了,府里之人都是人心浮动,哪里有心思来接待客人,对方既无拜帖又非亲熟之人,便不想多事往内院报,当即脸色一沉,推脱道,“这什么玉佩呀,没见过,府里近日也不便待客,请回吧!” 说着,就要关门。 豆寇一听又要开口,却听身后不远处马车内,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大不小,正入得两人耳朵。 “丁刺史不是还没死吗,这下人就连家主的玉佩都不认了?” 这声音似乎带着什么魔力,令那小厮心神恍惚一瞬,竟是都没发觉那话语中的冒犯。 一个激灵,小厮心中当即生出一丝不敢得罪的想法,连连告罪,直道“稍等,这就去回禀云云”。 门带了一下关上,却是忘了上门栓,看来是真的有点慌乱。 ...... 车厢内,丁辰没有动静,豆寇也不知该如何,只得巴巴在门口等着。 差不多一盏茶后,那偏门才再度打开,却见是一个书生打扮,尚不及弱冠的青年出来,衣着素雅,并不华丽,但穿戴讲究整齐,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丁辰透过马车竹帘,一眼就看到这青年书生的容貌,清俊白皙,倒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 他已经打听过了,丁高阳名下一共有三子两女。 长子丁泰,已经入朝为官,因为其丁高阳下狱,虽没有直接牵连到他,他也只得避嫌请假在家。 次子丁嵩,也已有功名,只是常和一些世家子弟玩乐,似乎并无心仕途。 三女丁月娥与丁泰一样,都是那丁家主母所出,现已出嫁,不在华阳。 另还有四子丁衡,幺女丁雪柳。 这老二,老四和老五,皆是庶出,且都不是同一妾室所出,说明丁高阳最少还有三房妾室。 想到这里,丁辰心中又是冷笑,而看这书生的年纪,多半就是那个小儿子丁衡了。 此时,那丁衡正接过玉佩查看,却听得门前石阶下停着的那辆马车传来动静,抬眼一看,便见一青年撩开帘子,迈步下车。 此人一身白云锦绣道袍,脚踩素锦长靴,银丝绦束腰,头戴芙蓉莲花玉冠,手中却持一把花团锦簇的洒金折扇,容貌虽然俊雅,但一脸的清冷,着实有些不好相与的架势。 “这位,道长是......?” 因为丁辰虽是身着道袍,但明显不是正统的道装样式,特别是那折扇实在有些花哨,看着显身份却是有些不伦不类。 是故,丁衡也是不得不试探着开口询问。 丁辰毫不介意对面奇怪的目光,招摇迈步,上了台阶,随口回道,“本少爷不过是读过基本道书,算不得正经的道士!” 豆寇有些意外这少爷什么时候换了身衣裳,明明他刚才下车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呀,又听丁辰所言,心中也是腹诽。 确实不怎么正经! 丁衡到底家教严谨,虽也不知对方怎么个来路,还是按礼数问道,“那这位,公子,贵姓?” “免贵姓江,你是丁刺史的公子吧,我与你父亲也算是忘年交吧,此次来进京,顺道来拜访一二......” 丁辰也是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 “哦 ,原来是江先生!” 丁衡略有些尴尬的拱手行礼,礼毕,才又道,“江先生或许不知,家父现正身陷囹圄,只怕......” “无妨,此事我已知晓,你自引我去见丁夫人就是了,我自有话说。” 说完,丁辰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往偏门而去。 按世俗的规矩,即便是家中主子,非重大日子,也是不走正门的,他也就不矫情这些了! 丁衡真是看得一脸懵,他何时见过这等做派之人,有心阻拦,但对方确实拿着父亲的贴身玉佩,说话的口气又大,倒是不好硬拦。 也罢,他不是要见丁夫人吗?那就请那位强势的嫡母处理吧。 想到这里,丁衡也疾走几步,来至丁辰身侧,以作引路。 于是,丁衡引路在前,丁辰在后,豆寇跟在丁辰身边,三人一行,穿过偏门而入。 丁府确实是大宅,想来也是沾了镇国公府的光,整体成九宫格局,前中后三庭,东西跨院,和丁辰见过的其他大宅子倒是差不多,不算逾矩。 一路沿游廊过前庭,几个仆童虽是好奇来人,但也不敢多问多看,只恭敬垂首行礼。 规矩还行,家主都下狱了,府中倒是还没乱! 丁辰想着,已经随着丁衡穿过一道七彩垂花门,入得中庭,便是一四方大院,正前方乃是正堂,左右两边松竹梅兰各式花卉掩映,都有花厅一间。 “江先生,请东花厅待茶!” 丁衡保持端方有礼,尽量忽略丁辰那四处打量、品评的眼神。 绕过几丛怪梅,入得东花厅,丁辰也无需人招呼,直接坐了主客位,丁衡不好说什么,吩咐了仆人上茶,便告罪离开,去请丁夫人了。 一时间,花厅内倒只剩下丁辰这“主仆”二人。 丁辰一派怡然自得,打量着花厅的布置陈设,中规中矩,虽一应俱全,但也看得出并不怎么上心。 按梁国的规矩,这等高门宅邸,东花厅一般是接待生客的,装潢自然用不着多么华丽,若是太过华丽,反而可能惹人非议。 此时,仆人进来上了茶,便退到厅外。 丁辰悠然端起茶杯,轻嗅浅尝一口,微微点头道,“这茶虽不算多名贵,但也是今年的新茶,倒也不算怠慢我们了。” 豆寇闻言,瞟了瞟厅外那仆人的身影,压低声音小心提醒道,“少爷,让人听到不太好吧!” 呵呵,连这小子都看出本少爷态度有问题了? 丁辰啧啧含笑,又见少年仍是颇为拘谨的站在他身后,又道,“豆寇,你也坐吧!” “少爷,我也可以坐吗?不太好吧!\" “呵呵,无事,坐吧,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豆寇闻言,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随后却是想明白了,他们两人贸然来访,这丁家主母能轻易接见才怪了。 第467章 送礼 果然,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闻花厅外有一大群脚步声响起,有重有轻。 随即,花厅门口窗格一片阴影浮现,便见当先一个五旬已过的贵妇迈步而入,衣着素雅却见考究,钗环简单却显精巧。 “失礼失礼,让贵客久候了!” 那贵妇人略略欠身,礼数周全,但语气中的生疏之意也很是明显。 贵妇之后,跟着三名男子,都随后行礼,丁衡位列第三,可见前两个就是丁泰、丁嵩了。 丁辰虽然并不怎么待见这一家人,但还是站起身来做了做样子,还了礼,一众丫鬟仆人自然略过。 两厢落座,丁衡一一做了介绍,那贵妇自然就是丁家当家大夫人,坐了主位,三位丁府公子爷依次坐了丁辰对面。 豆寇自然不敢再座,站在了丁辰身后侧。 两边都没有率先开口,丁辰这才一一打量起这四人来。 这丁家三位公子,丁泰最长,三十好几了,该是比丁辰大上几岁,丁嵩年纪应该比丁辰小一些。 当然,若是单看相貌的话,丁辰的真容自然年轻得多,倒是和丁衡差不多。 至于长相,自然都是没得说的,皆是俊逸秀朗,眉目中也有五六分相似。 再看那丁夫人,虽年已过五旬,脸上细纹已显老态,但鬓间白发却是不多。 此时,仆人重新换了热茶,丁夫人也端起一杯,便见那双手白皙细嫩,半点不似老妇。 丁辰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是想起他自己母亲那双长满老茧枯瘦的双手,更是无名火起,低垂眼眸中隐隐现出一丝冷意。 最后,还是这大少爷丁泰率先开口。 “听三弟说,先生姓江,是父亲在蔡州的故交,只是之前倒是没怎么听父亲提过,不知......” 这自然是寒暄之语。 丁辰闻言,也不再装模作样,轻靠椅背,语气生冷的开口,“丁刺史回京时间应当不短了吧,你们可去看过了?” 四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僵。 “哼,看来是没去看过了!” 丁辰一脸嘲讽,又道,“呵呵,当家人身陷囹圄,你们这些为妻为子的倒是好生生的在家享清福,倒真是贤妻孝子呀!” 这话着实有些无礼,当下,对面四人脸色皆是不悦,连一旁的仆役都是一脸的怒色。 那丁嵩应该性子比较急,也不等其他人说话,便是腾的站起,怒目而视,厉声喝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去探望,若不是那姓王的奸相作梗......” “二弟!” 丁泰连忙喝止丁嵩出口不逊,一把将其拉回。 “阁下到底是何人?” 却听“砰”的一声,那丁夫人将茶碗重重搁在桌上,茶碗不稳,当啷翻滚,茶水四溅。 丁夫人本能收手,却见丁辰手中折扇哗啦收起,虚抬遥指,一道淡淡的灵光如和风拂过,茶水顿时凌空一顿,随即倒流而上,呼吸间落回茶碗,竟是滴水未洒。 覆水还收! 满厅堂之人都是眼露惊疑之色,只有豆寇满脸得意。 “阁下是......” 丁泰试探开口。 “哼哼,我是何人,你不必问,也问不着,你等只需知道,我是来相助你家丁刺史的即可!” 丁辰语气淡漠,虚目半靠,哗啦折扇再开,其上花开富贵的图样愈发娇艳。 丁家四人都是不禁互相对视,目光中惊疑交加,其中,更是参杂着几分喜色,若真是有修仙者出手相助,那救人之事便多少有了眉目了! ...... 丁泰到底已经进入朝堂,知道利害关系,当即给了自己心腹管事一个眼色,那管事了然,忙招呼仆从丫鬟尽皆退下,敲打不可多嘴不提。 见门窗尽皆关好,丁泰这才起身,再度行礼,这次明显就诚恳多了。 “先前我们母子多有冒犯,还请先生宽恕,实在是现如今朝局混乱,我母子不知先生来历,不得不步步小心!” 丁夫人和丁嵩、丁衡也都要起身行礼。 丁辰也懒得虚与委蛇,手一抬,止住了众人,说道,“这么说来,是那王丞相阻止你们探望丁刺史呢?” 丁泰闻言,偷眼看了丁夫人一眼。 见丁夫人无奈的微微点头,丁泰这才答道,“实不相瞒,自家父被押解还京,便直接下了诏狱,我丁家能走的门路都走了,却是根本进不了诏狱门口。 前两日,好不容易才托人打听到,是王丞相早就发了话,说是家父涉罪重大,不许任何人探监,唉......” 丁辰却是啧啧嗤笑一声,“嗬,我可是听说,丁夫人乃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镇国公家大业大,背后应该也有修仙门阀支持吧,怎么这点事都办不了?” 丁夫人这次倒是没有因为丁辰语气中明显的嘲讽之意而生气,反而露出一丝悲愤,哀叹一声。 这些日子她也是四处奔走,娘家回了几趟,都是无果,昨日更是连门都没进得去。 丁辰可没兴趣去体谅别人,自顾自的道,“你丁家也是家大业大,只要肯砸银钱,还怕没人收礼办事?” 却是丁衡们闷声开口道,“先生不知,现如今,我们送礼都没人敢收!” 这点倒是丁辰没想到的,这王丞相居然权势滔天至此。 堂中一时又是哑然。 丁辰略一沉思,片刻后,眼中却是一亮,幽幽开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先生愿意出手?” 丁辰摇头,道,“你们虽非修士,但也应该知道修士不可直接干涉世俗的规矩,我若直接出手,便是坏了规矩,那王丞相背后的势力便可名正言顺的插手。到那时,丁刺史更是难逃此劫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 “自然还是送礼!”丁辰说道。 “送礼?” 众人都是一愣。 “不错,世俗之事,自然以世俗的方式解决!而这世俗中,还有什么是财宝解决不了的,若是解决不了,只能说明那财宝价值不够......” 说着,左手抖袖,袖口下储物镯灵光轻颤,便是跳出一只紫檀小匣,异香阵阵,可见光是这匣子便价值不菲。 众人都是眼露异色,却见那小匣浮空,一尺见方,落在丁辰身旁的茶桌上,随即“喀”的一声,木匣盖子翻开,猝然一道光华外放,宛若七彩霞光喷出,好不炫目。 此时,花厅门窗皆闭,屋内略有昏暗,唯有窗外阳光微透,却令那光华更显几分灵动辉煌。 “这是......” 却是丁衡惊得忍不住跳了起来,结巴道,“这,这是炫晶?居然如此剔透!” 第468章 谋划 盒中之物,正是他在幽兰谷地时,闲来无事采集的一块极品炫晶。 此物于修士并无什么大的用途,但于世俗却是极为难得的奇珍,丁衡居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倒是有几分见识。 “衡儿,你知道此物?”那丁夫人似乎并不认识,忙诧异问道。 丁衡恭敬回话,“回母亲,儿子去年曾在平宁侯府宴会见过一块,只是那块只有拇指大小,更远不及江先生这块剔透光明,据说已经是价值连城了,这块足有拳头大,啧啧......” 听闻是如此珍贵之物,那丁夫人心中有了几分希望,那江先生说话虽有些弯酸,但却有一句话没错,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钱财解决不了...... 丁衡却又继续道,“先生,此宝虽好,但在下听说,那王廉醉心权术,并不好珍宝,而且,虽说他不是修士,但他却是修真家族出身,未必没见过此等珍宝......” 丁夫人闻言,又是心下一沉,同时,那大公子丁泰也是皱眉,又道,“先生,我三弟所言倒也是事实,您看这......” “谁说要送给那王丞相了!” 丁辰轻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折扇轻摇,案上盒盖嘭的闭合,当即霞光掩去,让人惋惜不能多看几眼。 “那姓王的不稀罕,难道别人也不稀罕?” “别人?” “据我所知,那掌管诏狱的牛典狱甚是贪爱此道,他不过一从六品的小官,这块炫晶足可让他动心了。” 丁辰不紧不慢的说着,他在玉德坊时便打听了不少朝中官吏的消息,其中不乏一些私隐之事。 却听丁嵩接话的道,“大哥,此事,我倒是也有所耳闻!” 丁泰闻言,也是蹙眉,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又道,“即便牛典狱肯,但他到底只是个副职,只怕过不了张典狱那关……” “呵呵,丁大公子,你这御史的官职不是还没罢官吗?连个典狱的把柄都拿捏不住?” 丁辰又是哂笑。 “这.......” 丁泰闻言一愣,旋即立时明白丁辰的意思,面上一喜。 “哈哈,还真有!三个月前,他那小妾家的哥哥想强占别人的地,打死了一个老头,正是这张典狱出手压下的,我今晚就写弹劾奏章,就算扳不倒他,也要让他停职待查。” 丁辰却是摇头,“不可,你不能亲自出面,被那王丞相知道了,反而有所怀疑,弹章定会被压下…… 你只需将消息透露给那些喜欢沽名卖直的言官,他们自会替你上书的。” “大善!想不到江先生竟然也深谙官场之道。” 丁泰连声笑道,旋即却是面色一变,又道,“那之后呢?即便我们买通那牛典狱,也最多只是能去探监呀,仍是无法救出家父呀?” “对呀,江先生,那之后......” 如今,见识了丁辰的手段、计谋,这丁家母子四人真是一副完全指望上了面前这位年轻公子。 一旁的豆寇也是急切的问道,“少爷......” 丁辰没来由的白了身边少年一眼,还是解释道,“丁刺史怎么着也是封疆大吏,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后手,多半只是他一时被困,难以施展而已...... 至于之后救人之事,还是等你们探监之后,听听他怎么说吧!万一他自己不想活了,我们也就不用多费心思了.......” 啧啧嘲讽两句,丁辰却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管别人,径直起身。 当即,那花厅板棂格子门无风自动而开,丁辰已然飘摇来至门口,入目梅树枝叶郁郁。 “江先生.......” 见丁辰似要离开,丁家四人连忙起身想要挽留。 却见丁辰折扇一挥,朗声道,“我见贵府西跨院人气稀薄,想必空房不少,这些日子,我就住在那里了,探监的事情说定了后,再来寻我,我还有事情嘱咐。” 说着,道袍大袖一摆,就迈门而出。 眼见那主仆二人身影消失在侧廊,堂中母子四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叫了得力的仆役过去侍候,不可怠慢。 又是一炷香之后,花厅中的四人才有了后话。 就听丁泰嘟囔道,“真没想到,父亲居然认识如此高人!” “所以说,这关系还得握在自己手里才可靠,镇国公府后面那家人,平日里说得多威风,可真到了用的时候,就......” 丁衡也是小声感概一句,话到一半才想起主座上那位主母,忙又岔开话题,“......,就是不知道,这江先生到底什么修为......” “只怕也没有多高,否则就直接出手救出父亲了!”丁嵩嘟囔。 “二弟!” “不可无礼!” 却是丁大公子和丁夫人同时开口呵斥,丁嵩也知自己失言,不敢再多嘴。 又是好一阵子后,那丁夫人才看了丁辰留下的那紫檀匣子,又道,“泰儿,依你看,此事到底有几分把握?” 丁泰也在盘算此事,回道,“应有七成。” 丁夫人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了底,当即吩咐道,“嗯,七成着实不低了,既如此,此事就照这位江先生所言办吧! 泰儿,那你就尽快安排弹劾那张典狱之事,嵩儿,你不是和刑部几家公子关系不错吗,可去托人联系联系那牛典狱,到时候约他出来也方便些!” “是,母亲!” 丁泰,丁嵩应是。 “至于衡儿......” 丁夫人眼珠微转,却是顿了顿才道,“那江先生最初是你接待的,你不妨有空去走动走动,探听一下那江先生的来历!” 丁衡闻言,却是有些为难。 “这个,母亲,只怕不好办呀,修真之人脾气多是古怪,万一惹恼了他,恶了情分......” 嫡母自然有嫡母的气势,当即眼色一冷,却道,“哼,我自不是要你直接去和那江先生问东问西了! 你没看到他旁边那书童吗?那书童并不是修士,却能堂而皇之的跟在那江先生身边,想必是很得江先生心意的,你不妨稍加接近,旁敲侧击闲聊即可......” “哦,儿子知道了!” 丁衡闻言,只得应下。 丁夫人想了想,又道,“还有,你五妹不是历来喜欢这些神呀道的吗?你不妨带着她也一道去......” 三位丁公子闻言都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丁泰有些为难的开口道,“母亲,小妹才刚满十二岁,有些,不合适吧!” “胡说什么!我也不过是想着,万一能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那丁夫人冷哼一声骂道,自然不承认,只是,其心中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第469章 仁至义尽 过中庭,入西苑,又是一处花园,游廊绕亭,浅溪绕石,满园的丹霞紫薇,开得正艳,红若火云。 也无需人引路,丁辰悠闲地赏景看花,一路走着,而东花厅里四母子之言,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哼,这丁夫人之前还一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事事都是大儿子出言,倒是小看了!” 丁辰轻声自语,身后豆寇没听清,开口问道,“少爷,你说什么?” “哦,无事!” 丁辰意兴阑珊,袖袍一抽,手中掐了一枝紫薇花,随手插在豆寇的发髻上。 豆寇不喜欢,就要去拿下来。 丁辰嘴角一抽,阴恻恻的笑道,“你要敢取下来,少爷我就在你脑袋上挖个洞,把那整棵树都栽在里面。” 豆寇手一僵,他倒是不觉得这个少爷会真的这么做,但还是瑟瑟收了手,免得招得对方继续想番儿整治自己。 丁辰见状,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脸色神色却是严肃了几分。 一步三摇,穿过花园,便见花园尽头,一栋八角攒尖顶的阁楼,匾额上畅意书就“彤云”二字。 接下来的日子,他便打算暂居此地了。 至于这阁楼原本是做什么用的,他也甚不在乎。 丁家众人各自行动不提,且说丁辰自入住彤云阁后,便开始闭门不出,全力蕴养紫金剑葫。 而自蔡州城出发开始,经过这段时间的蕴养,紫金葫芦内,纯阳剑罡也终于再度凝练化出,如今已足可全力催发三次。 剑葫之侧,如是一根银针般的清尘鞭沉沉浮浮,宝光更盛,终于还是成就了法宝,层层符文若隐若现,轻轻一晃,便有阵阵灵纹浮动。 又过了四五日,委托沧澜商会采购的金行灵矿已陆续送至。 次日晚上,冯英也暗中来访,除了带来了足足一百二十万的灵石外,又在丁辰房中呆了大半个时辰后,才一脸心思重重的离开了。 那丁衡果然也来了好几次,偶尔还将丁雪柳也带来拜访。 丁辰只见了一次,那丁雪柳并无灵根在身,于是只应付了几句便送客了,之后也就不再见了。 丁衡也试探着去套豆寇的话,只是他毕竟是富家公子,哪里能和豆寇这种乡野小子谈得到一起去。 倒是丁雪柳这丫头看着文静,私下里却也是个疯跑的,和豆寇年纪差不多,一来二去,倒是熟络了不少。 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日,天清气爽,夕阳西垂。 丁辰悠然躺在廊下躺椅之上,半睡半醒之际,却听得花园中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随即便有人推门而入,却是豆寇,后面跟着丁泰。 “少爷,丁大公子来了。” 豆寇一进门就是大呼小叫,一点规矩也没有,丁辰教了他几次,就是教不改,也只好不管了。 见丁辰一动不动,丁泰也不敢有什么不满,轻抖衣袍,拱手见礼,竟是隐隐以晚辈之礼相待。 丁辰并未有什么大的回应,只是睁眼看了看,点了点头。 “事情办妥了?” 他自然是明知故问,这丁府之中的大小事情,又哪里逃得过他的耳朵。 丁泰忙恭敬回道,“多亏了先生的宝物,那牛典狱总算是应下了,今晚戌时三刻,狱卒换班,他会带我们进去一趟。” 说着,又是有些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只是,那牛典狱说,要派人在旁边看着。” “也不意外!”丁辰随口说着,微微挪了挪身子。 丁泰还是面露担忧,“可,这样的话,到时候只怕就不好说话了!” “无妨,你是怎么给那牛典狱说的?” “全都是按先生之前交代的,只说是去给父亲送些换洗衣服、吃食。” “那就行了......” 说着,丁辰翻手,从储物镯中掏出两只白瓷酒杯,递了过去。 丁泰有些不解的双手接过,便听丁辰继续说道,“到时候,你准备壶酒,就说要陪你父亲饮几杯,这等小事,那牛典狱也说不出什么来。 此酒杯我已经留了手段,你们饮酒之事,酒杯触唇之际,心中默念要说的话,自可无声传音。而且,此法只有血亲之间才能有效,你也不必担心有人偷听。” 丁泰一听,心下大喜,倒是诚心恭维,“这......,太好了,先生手段真是玄妙!” 丁辰不动声色,继续道,“不过,据我所知,那诏狱之中,也是有修士驻守的,虽然修为不会多厉害,但狱中禁法重重,我也不敢说万无一失。 所以,你们说完事后,记得要装作不小心将酒杯打碎,此术自解,便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说着,又是转头对豆寇说道,“豆寇,待会儿,你扮作小厮,跟丁大公子一起去。” 豆寇一听,一时喜上眉梢,连声道好。 这些日子,那丁雪柳早就从豆寇那里得知了丁刺史救助他的事情,故而丁泰倒是对此安排没有什么意外。 随后,丁泰又问了那酒杯的具体使用方法,这才告辞离去,自去安排。 “豆寇,送送丁大公子。” “是,少爷!” 少年还在兴奋,蹦蹦跳跳的跟了出去。 见两人出了院门,丁辰这才回转屋内,轻身一动,飘然上了阁楼,于榻上坐定,星云阵图撑开,护住整个房间,彻底锁死。 接着,右手手指一搓,摸出一只桃木发簪,左手轻按面部,便见面容扭曲一下,一张琉璃面具便取了下来。 略一定神,发簪尖端轻点眉心,稍一用力,皮肤刺破。 却见丁辰手持发簪,如举千斤重物,手上青筋暴起,缓缓拿开,却似拖车拽牛,颤抖不已。 一滴猩红血珠带出,却是一道细如发丝的豆青灵丝拖在后面,一时间,汗如雨下,牙关差点咬碎,眉眼都显狰狞,显然正遭受极其酷烈的痛苦。 片刻,那灵丝抽出,丁辰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差点没一口鲜血喷出。 重重喘息一阵,才算是缓过来,看着那血珠,灵丝慢慢化入发簪,消失不见,丁辰这才松了一口气。 “唉,这血神教的分魂术还真是不凡,居然能让金丹修士就强行分出一缕神魂,虽然只能维持一月,但应该也够了。” 休息片刻,丁辰复又食指轻点胸口,那高阶储物戒指若不可见的灵光一闪,一只三寸牙白玉盒现于手中,盒上镇灵符文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 随即法诀轻捻,一口真元喷出,灵纹被真元一冲,流水一般化开,随即盒盖轻启,一股难以压制的生机血气如有实质般溢出,正是那仅存的一截幽命血兰的草梗。 看着那血色草梗,丁辰眼中也是露出一丝不舍,深深吸了一口,复又合上盒盖,重新压好符文。 “丁高阳,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待此间事了之后,生恩也算是报了!” 喃喃自语一句,丁辰面上再度恢复无悲无喜,收了那镇灵玉盒,掐诀调息起来。 第470章 探监 诏狱。 一条幽暗走廊中,借着微弱的火光,一行三人无声走着。 三人中,前面一个皂吏,腰胯佩刀,眼中透着狠厉,前面引路。 丁泰,衣着一件普通的文士袍服,提着食盒,低头跟着。 跟在最后的是一个少年,正是豆寇,动作有些瑟缩小心,一脸的畏惧,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显然是被翻检过后再临时包起来。 转过一个弯,便见两边都是小腿粗细的硬木牢门,门上,更是隐隐有灵纹浮动,一则可以强化栏门坚固,二则防腐防虫,不易破损,只是凡夫俗子自然是难以察觉的。 和寻常监牢不同,这诏狱之中的待遇其实还算不错,毕竟能关押在这里的,无不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之人,每间号房都有床铺、被褥,虽然隐隐能闻到霉味,但好歹不至于冻着。 “父亲!” 就听得一声轻呼,声音不大,却是在这死静的监牢中格外刺耳,引得不少囚犯都是侧目。 “噤声!” 旁边那皂吏立时转头,低声喝止,随即又是对其他囚犯一阵喝骂。 丁泰虽然官位远在这皂吏之上,但此时此地,他却是半点不敢违逆,连忙住嘴,快步来到一间牢门前,再度压低声音轻呼。 “泰儿,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正是丁高阳,不过一二月不见,头上白发却是多了不少,看样子,虽未受什么大刑,但气息还是有些委顿。 “刺史伯伯!你还记得我吗?” 豆寇也是有些激动,眼中带泪,连忙跪在木栅栏前,就去抓丁高阳的手。 “你是?” 丁高阳面露疑惑之色,他和这少年之前也不过萍水相逢,相处了几日,加之时过境迁,一时有些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豆寇连忙说道,“我是小豆子呀,刺史伯伯......” “啊,流波江,小豆子......,你怎么也来啦?” 丁高阳这才想起这少年是谁,心中更是疑惑,抓着豆寇的小手问道,却是看向丁泰。 丁泰正要解释,却又听那皂吏沉声说道,“你们抓紧时间,换班那边最多只能拖两刻钟的空档。” “差大哥,可否打开牢门,让我们进去呀?” “这个可不行,这牢门上设有仙家禁制,只有牢头令牌才能开,你们还是就这样隔着栏门说说话就是了,抓紧时间吧......” 说着,那皂吏人已经转头,几步来至拐弯处,一边看着另一边,同时,还是关注这丁家父子这边。 眼见如此,丁泰也是无法,只得依计行事,忙让豆寇将包袱塞进栅栏里面,自己则是打开食盒,取出酒菜。 豆寇将包袱放好,却是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来。 “刺史伯伯,这监牢里面阴森得很,我听说桃木可以辟邪,所以特意用桃木雕了一根木簪,送给你,你一定会平安的。” 这些话,自然都是丁辰交代的,童言无忌,但也不算突兀。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无论是那包袱,还是桃木发簪,早就被五六道神识扫过。 “呵呵,好孩子,来,给伯伯插在头发上!” 丁高阳当即笑道,心中宽慰,一时气色都是好了不少。 丁泰并不知道这发簪的事情,只以为是少年的心意,也不多说,酒菜摆好,又道,“父亲,你受苦了,这些酒菜都是你平时爱吃的,是母亲亲手做的,你多吃点。” “好......” 丁高阳扶了扶头上的发簪,又慈爱的摸了摸豆寇的小脑袋,这才乐呵呵的拿起筷子问道,“你母亲还好吧?” “好,好......” 丁泰哪有心思闲聊,应付两句,酒杯已经端在手上,往丁高阳手里塞,说道,“父亲,来,儿子陪你喝几杯!” 一边说着,一边直使眼色。 丁高阳略一愣神,虽有些诧异,还是接过酒杯。 两杯轻碰,一声清脆。 几乎同时,相隔大半个华阳城之外的丁府西苑彤云阁内,一张石榴雕花红木圆桌之上,正放置着有一面碧玉罗盘,三十三道灵纹流动,漩涡一般向内,一只白瓷杯,压在漩涡正中,杯内灵气宛若琼浆。 就听得“当”的一声悠扬轻鸣! 桌边坐着的一清俊淡雅青年,轻轻睁开了双眼,瞳孔中透出一丝肃然。 ....... 也就一刻钟的样子之后,突然喀的一声,瓷杯上,一道裂缝乍现裂开,罗盘上灵纹当即溃散无踪。 “就这点东西?呵呵,看来你这官当得也勉强......” 丁辰嘴角浮起一抹讥笑,微微呼出一口气,袖袍一扫,将那些瓷杯碎片扫到一边,收了罗盘。 “看来,还得我来再加把火才行......” 喉咙中嘟囔一句,丁辰缓步来至窗前,袖笼中一张淡青符纸抽出,哈出了一口真气,符纸飘然而起,随即隐去踪迹。 …… 次日辰时,丁辰准时醒转过来。 说是醒来,其实他基本也算不得真的睡着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丁辰发现,在这半梦半醒之间,上清长春功的修炼反而更为顺畅些许。 窗外竹枝摇曳,因是矮竹,竹梢最高也只到半窗位置,倒不怎么遮挡窗外景致。 目光透过竹梢,越过花园起伏的云墙,丁辰不用神识扫视,就知道是丁府一群人来了。 昨夜探监之时,也是宵禁时分,丁泰和豆寇自然是没有回府的,这应该是一早才回来的。 片刻之后,便听得豆寇那破锣嗓子大叫“少爷”了。 丁辰习以为常,略整理了一下仪容,下了阁楼,楼下厅堂中,丁家母子四人,连带丁雪柳都在坐。 至于丫鬟仆役,都早已遣在院外了。 见丁辰下楼,众人都是起身见礼,眼色中既有恭敬,也有疑惑。 丁辰自然知道,丁高阳已经说了,他并不认识什么“江先生”,而“应豆寇的请求,前来救人”的说法,自然也是漏洞百出。 只不过,双方也是各有默契,并不道破而已。 微微拱手还礼,丁辰便道,“豆寇,你带着丁五小姐出去玩吧......” 豆寇闻言愣了愣,知道是要谈事情,虽有些不愿,但还是顺从,也没什么男女大防,便拉了丁雪柳出门。 见两个小的很是自然的拉了手,那丁夫人的眉头,明显微微皱起,却又忍着,没多说什么。 第471章 翻云覆雨 丁辰虽是客居,但在这个院子之中,却是主人,自然坐了主位,一边轻抚微皱的衣袍,一边开口道,“丁大公子,昨夜还顺利吗?” “多亏先生筹划,一切顺利。” 丁泰等人本就是来说此事的,自然知无不言,接着将昨晚之事一一说了,随后才道,“先生,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 “不急,既然丁刺史手中有那王丞相的把柄,便只静待事态发酵即可。” 丁嵩当即开口,“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万一......” “略加推波助澜即可,丁大公子应该已经有所动作了吧?” 丁辰老神在在,瞥眼看了看丁泰。 众人闻言,都是看向丁泰。 丁泰含笑道,“先生真是慧眼如炬,今日我一回府,便已经遣人给月娥妹妹传信,让她请亲家老爷出面,联络承恩侯爷上书弹劾王丞相的亲弟,侵占皇陵祭田,倒卖贡品。 这等大罪,罪同谋逆,只要坐实,就算那姓王的不被牵连,也必定手忙脚乱一阵子,朝堂之上多的是见风使舵之人,到时候,我们营救父亲便多了几分把握了。” 丁嵩一听也是眉开眼笑。 只是丁衡却道,“此事重大,承恩候愿意出手吗?他也不过是一个赋闲在家的侯爷而已呀!之前我们也找过他,他都推说身子不适,不肯相见……” “放心,此一时彼一时,承恩侯儿时曾是先帝的伴读,从小一起长大,说是有几分手足兄弟之情也不为过的。 之前,他是和老镇国公有些龃龉,才不肯出手,如今,呵呵,只要他得知有人敢把手伸到先帝皇陵上,定会上书。” 丁泰笑道,倒是不担心此事。 见丁泰胸有成竹,丁夫人也略放心了几分,点了点头,却还是说道,“江先生,可还有什么遗漏?” “我听闻,丁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去见见太后应该不难吧!” 丁辰面色如常,语气平淡。 丁夫人一听,却是有些尴尬,一时默然。 丁衡言道,“先生不知,之前母亲她已经求见数次,太后都不肯接见,而且就算见到太后,那王相在宫中耳目众多,只怕上午说的话,午饭还没吃完就已经传到王相耳中了。” 丁辰却道,“之前不见,不等于现在不见,只要那弹劾奏疏一上,太后必定接见。而且,你也不必直接求她放人,只需去和那太后闲话家常即可!” “闲话家常?” 众人面面相觑。 在众人的疑惑眼神中,丁辰手撑椅子扶手,缓缓站起身来,一边转身上楼,一边说道,“你只需去给她说说,那碧落神宫的仙山神迹,幻灭手段,她若还不知道怎么做,她这个太后也做到头了!” 说完,丁辰身影已然消失在楼梯口,只留下堂中众人茫然,片刻之后,俱是面露惊喜之色。 …… 当日夜里,一道传音符悄然来至彤云阁,落入丁辰手中。 ...... 五日后,一封公开弹劾王丞相族弟大逆不道的奏折便送达通政司。 事关重大,又是公开上书,早不知有多少人看过了,通政司即便惧怕王丞相,也不敢私自扣下,连忙送到御前,还未等过夜,此事便传得满朝皆知。 ...... 王廉权倾朝野,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次日,便有三位官员上书,加入弹劾。 王廉虽然勉强压下,但按下葫芦浮起瓢,第十日大朝会,又有五名官员联名上书,其中丁泰也是亲自下场。 虽然这些弹章都未直指王廉,但王廉还是做了姿态请辞,太后自然不准,只是下旨彻查。 ...... 又次日,丁夫人以给太后送些家乡特产为由,受到太后接见,据传两人闲聊了小半日,丁夫人用过午膳才离开。 ...... 隔日一早,太后便以商议先帝祭祀大典为由,带着小皇帝,备了厚礼,亲自前往钦天监拜访了国师。 …… 当夜,夜色朦胧,半月当空。 钦天监,观星台。 一方红漆茶几。 茶几外侧,跪坐一身披玄黑斗篷的身影;内侧,一面容枯槁的老者,双手颤抖的捧着一只牙白玉盒,贪婪的呼吸着那盒中血色灵气。 半晌,那老者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身影,响起苍老的声音。 “阁下就是今日住进丁府的那个道友吧?” “呵呵,国师慧眼......” 那身影肩膀轻耸,头上兜帽滑下,正是江子城的容貌。 “碧云寺的事情,也是阁下传出去的?”老者又道。 此事自然就是丁辰让冯英暗中散播的,半真半假,编得有鼻子有眼儿,如今早已在华阳城众多修士间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丁辰哪里会承认此事,给自己找麻烦,只道不知。 老者也不多问,却也沉声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有了这句话,丁辰也就满意了,当即起身拱了拱手,腾空飘然而去...... ...... 次日,刚过辰时,钦天监便传出消息,说是国师昨夜夜观天象,廉贞星异动,疑有祸国乱民之相。 此言一出,朝野哗然。 当天,市井中便有人穿凿附会说王丞相就叫王廉,祖籍宜州合贞县云云。 宜州王家派出的一个金丹修士这日也刚到,却不想刚进华阳城,便接到国师府遣人送上的留音符。 也不知那留音符里说了什么,那金丹修士看了之后脸色变了又变,转身便走,连相府的门都没进。 王廉得知此事,也是心知肚明,虽然他在朝中为相,对王家助力不小,但王家也不可能真的为了他,直接和代表碧落神宫的国师对上,哪怕对方也只是个金丹修士。 背后势力不肯出面,王廉也就撑不住了,干脆称病不出。 ...... 又过几日,碧云寺便传出封寺清修的消息,随后观星台又多了几百童男童女,说是为国祈福,寻来的道童。 当日,太后重新垂帘,下旨御史台复查丁高阳一案。 不过五六日,御史台便回奏,丁高阳贪腐一案,查无实据,宫中圣旨似乎早就拟好了,丁高阳无罪开释。 随即,丁高阳上殿谢恩,当着满朝文武,呈上治国十策,条条切中要害,其实句句都在维护皇权,哪里还不得太后欢心,当即就让小皇帝加封丁高阳中书右丞相。 这右相虽权柄稍逊于王廉这个左相,但地位却是并列了。 如此,没人能想到,短短不到一月,整个朝堂格局恍若翻云覆雨一般,翻转过来,虽然王廉还是没倒台,却也再难一手遮天了。 整个过程中,虽然丁辰暗中使了不少力,推波助澜,但他却是知道,起到实质作用的还是那位国师的态度。 这其实也是这中洲大陆大小十余个世俗国家的常态。 第472章 了断尘缘 丁高阳会在今日起复,丁家自然一早就得了宫中的消息,丁家众人连带一众亲近家仆早早就在皇宫外候着,连豆寇这小子也跟了来。 当然,丁辰自然是不会去的。 待到朝会结束之时,已是午时。 朝臣们鱼贯而出,最后,才见丁高阳一脸疲态的身影,在丁泰的搀扶下走出宫门。 一众家人,自是喜极而泣。 丁嵩亲自去驾马车,丁泰、丁衡扶着丁高阳上车,五六辆马车,浩浩荡荡往丁府而去。 车队一路行进得意坊。 得意坊其实并不是回清平坊的必经之路,只是为了讨“得意”二字的好彩头,是故很多升官、起复的官员,都喜欢来这条街上溜一圈,也算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了。 刚行到街口,马车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怎么停了?” 丁夫人语气不悦。 “母亲,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拦住了路!”丁嵩在前面说道。 丁高阳偏头看了看竹帘外,便知到了得意坊,笑道,“夫人勿恼,得意坊道路本就偏窄,道路偶有堵塞,也属正常。” 正在此时,便听得路边一间客栈之上,突发一声低鸣。 众人尚不觉,那客栈二楼之上,一排窗户立时洞开,十余把弓箭探头而出,嗖嗖连发,噔噔噔,便听马车车棚上一阵箭雨声,数支羽箭更是直接洞穿车棚,当即就有两个丫鬟中箭倒地。 一时街道上惊叫声大作,人群慌乱一团。 “贼子猖狂!” 便听得一声大喝。 丁高阳和丁夫人正要出马车暂避,便见后面马车中一少年跳出,伸手抄起路边一根竹竿,正是豆寇。 丁高阳遇袭,本未惧怕什么,京畿重地,这等宵小也不过一时猖狂而已,但见豆寇跳出来,却是大惊,连忙大叫,“小豆子,不要莽撞。” 话刚出口,却见豆寇竹竿凌空晃荡,立时挑开三支羽箭,脚下一跳,轻踏车辕,竟是直接腾空,跃入那客栈窗户之中,接着便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羽箭立停。 “想不到不过数月,这小豆子竟然有了如此身手!”丁高阳赞道。 一旁的丁夫人却是笑道,“老爷,你忘了他那少爷的是什么人了?” “呵呵,正是,正是!” 两人正说话,异变又生,一声剑鸣凄然,便见西北方向,暗红一道剑光激射而来,眨眼间,直取丁高阳头颅。 “飞剑!” 众人心中只来得及生出这点想法,却是丝毫无法阻止。 “完了!” 丁高阳心下一颤,仿佛已经感觉到那剑尖上的森然的杀意。 却在此时,却见丁高阳头上发髻之上,突显一点金光,金光一闪。 嗡的一声,金光散开,猝然如纸伞撑开。 便听得“当”的一声,那飞剑正刺在那纸伞状的光盾之上,光盾立时无声崩碎,却有一道犀利金光顺势钻入那飞剑。 只一瞬,那飞剑剑身也有一道细密裂纹出现,当即如有哀鸣,灵光暗淡,倒飞而走,眨眼不见。 事发突然,来的快,去的也快。 丁高阳心有余悸,但也知道是头发那桃木发簪显了神通,手都是有些颤抖的轻轻取下发簪,却见那原本油润的桃木如今已是干枯开裂。 此时,巡街衙役也终于赶到了,但刺客早就被豆寇料理了,一个个皆是躺在地上,或是昏死,或是哀嚎。 这些日子里,豆寇也是被丁辰好好操练了一番,白猿炼体诀练着,百年的玄草吃着,已非等闲。 虽是身手稀松了些,但仗着体魄强悍,速度了得,也不是寻常凡夫可以力敌的。 下得楼来,豆寇见丁高阳站在街口发呆,连忙问道,“刺史伯伯,你没事吧?” 丁高阳这才回过神来,满意的伸手拍了拍豆寇的肩膀,笑道,“哈哈,好小子,哈哈,老夫没事!” 说着,又是看了那桃木发簪一眼,说道,“小豆子,这发簪......?” 豆寇刚才确实没看到外面的异变,见丁高阳问到此事,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抓了抓头。 “这个,刺史伯伯,其实,这发簪其实是少爷给我的......” 听闻此言,丁高阳只是点头不语,其实,在那发簪显出玄妙之时,他心中已大致猜到是这样了。 “啧啧,这江仙师果然了得,居然能卜算到老夫即便出狱,仍有此劫!” 丁高阳暗赞一声,对这个神秘的江仙师更是好奇几分,转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街道,随即吩咐几个仆役留下善后,自己则催促其他人打道回府。 只是,等丁家一行人赶回丁府,来至西苑彤云阁,却见阁内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纸信笺。 其上只是简单几句,交代丁家收留豆寇,便再无其他。 …… “还是不见为好!” 丁辰喃喃自语,心中虽有惆怅,却也并无多少遗憾。 儿时怨愤之时,还想要指着那人鼻子,质问他为何要抛妻弃子;如今,人家一家夫妻和顺,父慈子孝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对方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儿子的存在,突然跳出去,只会徒增烦恼,也罢,此番之后,也算是了断了这段尘缘了! 背手慢步,丁辰漫无目的的走入玉德坊中,也不管一路的吆喝,不知不觉,人已经进入玉洁坊的范围。 玉洁坊,玉德五坊之一。 看着这街道两旁,或金碧辉煌,或雕栏玉砌,或彩绸丝绦拖地,或灯红酒绿怡人,这“红尘万丈”的说法也着实不假,确实是修真界中难得一见的销金窟。 丁辰没有多作停留,一路穿城而过,来至玉义坊。 刚进坊门,便见冯英已然等候在街角。 每次见冯英,丁辰都有一丝可惜的感觉,分明资质不错,却因为种种原因耽误了修行,如今仍是筑基初期,要是再这样下去,今生想要结丹怕是有些困难了。 冯英此时也是看到丁辰,连忙快步过来见礼。 丁辰点头示意免礼,问道,“商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冯英回道,“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平常营业,短时间内想来无事的。” 丁辰也不是真的关心卫云商会的生意,随意的点了点头。 冯英目光看似无意的扫过街上来往之人,见并无人关注这边,这才继续开口。 “那处院子在玉义坊南泉巷,面积虽然不大,倒是还算清幽,师尊可去看看,若是不满意,我再另外找。” “那倒不必了,你不是说那院子之前也是一个筑基散修住过的吗,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也只是暂住一段时间,不必太过讲究什么的,你前面带路吧!” 冯英拱手应是,微微侧身,当先而行。 他来华阳城也有段时间了,自是比丁辰熟悉这坊市中的情形,一边走着,一边和丁辰说着这玉德坊市的一些事情。 第473章 陪练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两人来至一处巷口。 看着路边堆放着的杂物垃圾,冯英不由得说道,“师尊,这玉义坊散修混杂,大小帮派上百,坑蒙拐骗,打架斗殴经常发生,实在有些乱,环境也不怎么好,要不我们还是换其他坊吧?” 丁辰闻言,只是笑笑。 他儿时在思阳城所住的地方,还不及这里呢! 迈步就进了巷子,巷子宽不及一丈,因为有些杂物堆积,又窄了几分,穿行一段,应该是巷子的中部了,就见左侧一处对开的院门。 冯英当先推开院门,便直接进到院子中。 院子确实不大,也只有正房一间,东西厢房两间而已,皆是灰墙乌瓦,倒是寻常民间模样,唯有中间的院子格外大,上好的青石铺地,很是结实耐用,看着虽空旷了些,却正方便练功之用。 “师尊,这院子......” “无妨,你去将青纱帐张开吧,之后来正房见我。” 丁辰含笑开口,打断冯英的话,说完便踱步进屋去了。 见丁辰一副颇为满意的样子,冯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自去布置禁制阵法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正房堂屋。 师徒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气氛有些诡异。 丁辰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冯英,你可知为师为何要让你过来跟着住?” 冯英闻言也是有些尴尬,低头回道,“都是弟子无能......” “你知道就好!” 丁辰也是故作正色,放下茶杯,又道,“原本我以为,以你的资质,又有稳定的灵石收入,五年的时间,进阶筑基中期应该是足够的了,却不想,你如今的修为连筑基初期尚未圆满......” 冯英也是面带愧色,小声说道,“弟子实在惶恐,还要劳烦师尊亲自盯着弟子修炼!” “哎,算了,之前的事情也不必多说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要专注些,要是一年内还无法进阶筑基中期,你这个徒弟,我......,也管不了了。” 丁辰本意是想用“逐出门墙”之类的言语,迫使冯英全力修炼,临了还是不忍心,改了口。 冯英多半是听出言外之意的,立马就跪地请罪了。 丁辰见状,也不好再苛责什么,只是语气还是仍旧严肃的说道,“起来坐好,动不动就跪有什么用!” 冯英这才起身,束手立于一边。 丁辰也是无奈,只得又问道,“说说吧,你修炼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冯英略有些踟蹰,犹豫了片刻,才道,“师尊,弟子其实也有些疑惑,也不知是不是不该选修那狂剑诀......” “哦?你觉得你不适合修炼狂剑诀?不应该呀,那剑诀我之前也看过,并未什么特别要求!” 丁辰闻言却是有些不解。 “弟子也是不知,虽然一开始修炼得还算顺利,但总是觉得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御剑之时难以十分周全......” 丁辰微微皱眉,细细听完冯英的描述,又是思索了好一阵子,这才开口说道,“你有多久没与人厮杀过了?” 冯英一愣,老实回道,“弟子之前一般都在卫州城中,少有外出,倒是并未和人厮杀过!” “一次都没有用狂剑诀和人动过手?” 丁辰倒是有些诧异了,这世道什么时候这么太平了。 “这个,......,倒是和一些朋友对过几次招,不过都是点到为止......” “这就是了!” 丁辰听到冯英如此说,也就确定了问题到底在哪里。 “你难道不知道,这剑修之道与通常的炼气法门有所不同,不是一味自己苦熬就行的?俗话说宝剑锋从磨砺出,你不与人斗剑,如何能有长进?” “这个道理弟子自然知道的,只是这狂剑诀到底和那黄沙有关,弟子也是有些担心招惹麻烦,所以......” 冯英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丁辰一听就来气,面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放屁,哪里需要你顾忌这般多!” “且不说那狂剑诀未必就是他黄沙的独门功法,就算是,被人认出来了又能把你怎样,还不是要手底下见真章,凭实力说话! 你入道前,也是在世俗江湖中快意恩仇的,怎么入道之后,反而畏首畏尾起来了。 如果连自己的功法,都不能畅快施展,那还修炼个什么劲,干脆回家去种地好了!” 被丁辰呵斥一顿,冯英只得低头认错。 丁辰也是不知道他听懂没有,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教导弟子,反倒是把自己气得不轻。 见冯英这副模样,丁辰又是喝道,“愣着干嘛,出去练剑!” 冯英闻言,连忙闪身出屋,来至院中,祭出飞剑,仗剑演练。 丁辰冷眼看着,便见冯英剑招虽熟练有余,但灵动不足,一招一式略显生硬,分明就是少有实战所致,当即眼中精光一闪,撩手抖袖,便是知秋剑猝然飞出,嗖嗖秋杀剑阵已然成形,笼头就绞。 “师尊!” 冯英一见七把飞剑射来,连忙大叫,手中长剑招架。 “少废话,接下来我会全力御剑,你要是扛不住,就等死吧!” 丁辰沉声闷哼,竟真的一副杀气腾腾,催发剑阵,丝毫不留手的样子。 不过几个呼吸,冯英身上就是好几道血口子了,只是伤得不深。 冯英也知师尊的苦心,暗暗咬牙,全力运转真元,施展狂剑诀应对。 一时间,院中琅琅剑鸣不绝于耳,剑光四溅眼花缭乱...... ......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差不多大半年过去了。 有了丁辰这个严厉又大方的师尊督促,三日一练,又舍了好几瓶子秋水丹、玉露丹,冯英终于在半个月前,稳稳进阶筑基中期。 之后的日子,丁辰几乎每日都就花上一两个时辰,陪冯英磨砺剑道。 冯英自然大受裨益,体内气息随着一次次几乎是透支一般的催发,反是越发醇厚起来,剑意中狂气也渐有张扬快意的味道,剑招拈手而来,应对越发自如起来。 这些变化,冯英自然感受最深,练剑越发上心。 只是,以秋杀剑阵的玄妙,便是丁辰只用了三层法力,冯英也只能勉强招架,根本无法有所撼动,心中对这师尊越发敬畏。 第474章 百花楼 这日清晨,又是例行练剑之时,冯英已在院中自行演练数遍,却不见丁辰出来。 冯英不敢动用神识窥视,便想去扣门问安。 却听正房屋门吱的一声开启,走出一人,正是丁辰。 “见过师尊!” 冯英见礼。 “嗯!” 丁辰只是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自顾自仰面躺在了屋檐下的一般黄竹躺椅上,片刻后又神游天外。 这些日子,他除了日常练功和督促冯英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研习那离合神光的残卷。 “神光离合,阴阳晦明……,五行逆克,滞障元灵……” 短短几句,便暗含诸般玄妙。 经过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的研读,丁辰也算了有了比较深入的理解,这部残卷的内容,正是阐述利用五行相克之力,运转神光,封锁天地元气,进而镇压对手真元法力的法门,想必那五人也是从这其中领悟到那什么五光禁灵的阵法的。 焱风海......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去碰碰运气,万一找到全本的功法...... 见丁辰沉默无语,冯英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便是有些心慌,又等了片刻,这才硬着头皮再度拱手,问道,“师尊,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丁辰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却是轻轻摇头。 见丁辰这个样子,冯英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什么,又道,“这些日子,师尊一直陪着弟子窝在这里,想必是闷了。 前日,弟子收到店铺那边的传讯,说是三日后,玉仁坊会有一场拍卖会,规模好像不小,师尊不妨去看看,就算拍不到称心的物件,也可以散散心!” “拍卖会?谁组织的呀?” 丁辰闷闷应了一声,虽然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也不好寒了弟子的一片孝心。 冯英回道,“是几家中型商铺联合组织的,弟子和其中一家名为广汇斋的店铺掌柜有些交情,信誉应该还不错的。” “行吧,那就去看看……” 丁辰这些日子修炼进益不大,确实是有些百无聊赖,也就应下了。 三日后,天朗气清。 这时节已然入春,气候转暖,枝头嫩芽簇簇。 这还是时隔大半年后,丁辰第一次离开了这院子,倒是一时记不得路了。 ...... 待到回到玉仁坊云集宝社,取了拍卖会的请柬,两人也没做停留,径直转道玉洁坊,拍卖会的地点正是玉洁坊十二楼之一的百花楼。 “冯英,这十二楼应该都是碧落神宫的产业吧……” 丁辰随口说道,紧了紧身上气息,将太白金光压了压,免得招惹麻烦。 冯英微微侧身,回道,“师尊说得不错,这玉洁坊十二楼正是碧落神宫外门十二楼的分支,也算是碧落神宫在华阳城的驻地吧…...” “哦?那倒是没想到,堂堂仙宗居然也会承接这种买卖……” “呵呵,师尊这次倒是想差了,这十二楼也是各有各的分工的,像这百花楼,本就是专门为碧落神宫敛财的,只要灵石给足了,自然不会推拒上门的生意……” “哦,原来如此……” 说着话,师徒二人已经来至一栋占地颇广的彩绘花楼之前。 “可惜是白日,要是夜里来,这花楼彩灯倒也是另一番盛景!” 冯英有些遗憾的开口。 这百花楼其实也做皮肉生意的,丁辰有些戏谑的瞟了他一眼,也没有追问。 ...... 百花楼前,七彩飞花牌坊,两位装束清凉却举止颇为端庄的美貌女子,正在接待来客。 冯英自然先一步上前交验了请柬。 虽然丁辰仅以筑基后期的修为示人,但因为是受邀而来,倒也算是受到了优待,连押金都没收。 进得门,左右皆是锦绣长廊,便有一位体态婀娜的俏丽姑娘过来引路。 转入大堂,布置倒是寻常拍卖会不太一样,四下里花里胡哨,特别是各式花卉,明明都是凡品,却被养出了异彩,着实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 座位是安排在大堂中的,二楼也有包间,只是不知为何似乎并没有人。 见丁辰侧头查看二楼,冯英连忙解释道,“师尊有所不知,二楼只对元婴修士开放,本场拍卖会应该并无元婴修士参加…..” 丁辰无所谓的点点头,转而四顾,倒是感应到不少金丹修士的气息,与筑基修士,大概一半一半的样子。 而且,接着进入的人,也大多都是金丹修士,倒是让丁辰对此场拍卖会有了几分期待。 师徒二人落座,大堂中桌椅已经坐满大半,虽有不少莺莺燕燕往来其间,倒是没有什么不雅之事发生。 想来也是,这里到底是碧落神宫的地盘,即便是风月场,也不会像那世俗中的秦楼楚馆那般。 转眼又见那姑娘还在一旁侍立,脸上笑容恬淡,并无丝毫艳俗味道。 丁辰眼睛不自觉瞟了瞟姑娘微微有些暴露的嫩白,还是忍着抿了抿嘴唇,故作随意的打赏了十几枚灵石。 他也不知道这灵石算多还是算少,倒是那姑娘很自然的谢过,欠身福礼,这才翩然而去。 “师尊,其实也可以把那姑娘留下来的……” 冯英对自己这个师父的爱好还是不甚了解,有些不好开口,只得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道。 “你灵石很多吗?要不你孝敬孝敬为师!” 丁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身上灵石虽然不少,但也不想为了这种事乱花。 冯英闻言,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再言语。 ...... 就这样,这对儿“吝啬”师徒吃着免费的茶点,又大概坐了两刻钟之后,场中已基本坐满,拍卖会也就正式开始。 拍卖会的规矩大致都是一样,只是这场并未设置后半场自行交换的环节。 拍卖品一件件的上台,一件件的被拍走,丁辰师徒二人都没有出过手。 倒不是东西不好,实在是一个用不上,一个用不起。 用不起的,自然是冯英,他虽然是云集宝社在这华阳城的管事之人,但也不是有大把灵石可以挥霍的,除非他直接调用云集宝社的公款私用。 而丁辰,则是实在用不上。 而且,他的灵石,不是要用来催动罗天盘聚气修炼,就是要留着采购大量的金行灵矿,若非必要,灵石也不敢随意动用。 第475章 截杀夺宝 ...... “下一件拍品,金精元石一块,重三千零二十七斤四两四钱,起拍价……” 丁辰正在打瞌睡,猛地被冯英推了推胳膊。 “师尊,是金精元石,您不竞拍吗?” 冯英自然是知道丁辰常年采购金行灵矿之事的,一听是金精元石,连忙就提醒道。 丁辰闻言,这才清醒过来,挑眉间,空明之瞳已经开启,这种情况下,倒是比神识探查更好用些。 便见台上,火红漆盘中,一块核桃大的素白石头,散发着淡淡的灰光。 场中已经有人在出价了,很快就在底价上翻了一倍。 金精元石,算是金精玄石的另一种形态,同样蕴含着极其浓厚的五金之气,不同的是,金精元石灵气内敛,分量更是重得多。 丁辰没有急于出价,等了片刻,见出价的已经只有两人后,丁辰这才开口,直接翻了一倍。 “三十万?!” 大堂中立时有些嘈杂,都是不由得看向丁辰,其中不乏意味不明的眼神。 丁辰也是有些紧张,不过倒还稳得住。 这块金精元石虽然看着比以前得到了金精玄石小,但其蕴含的金行之气却是十倍不止,丁辰自然是势在必得。 “三十一万!” 又有一个人开口,只是语气明显有些迟疑了。 丁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叫了三十五万的高价,果然再无人加价,金精元石顺利到手。 冯英目光微闪,传音提醒道,“师尊,那人好像是碧落神宫的金丹修士,会不会有麻烦呀?” 丁辰早就观察了那人的情况,之前竞价时,故意将腰间碧落神宫的腰牌露出来,意思很明显了。 “无事,修为和为师也差不多,不用在意!” 无视那金丹修士如刀一般的眼神,丁辰随口宽慰了几句,等拍卖场的侍从前来交割。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丁辰的手笔太大,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拍卖场临时调换了一下拍品。 “下一件拍品,净源丹三颗……” 主持拍卖之人尽量平和的介绍着。 冯英一听净源丹,立时又是坐不住了,但是一听底价,又见周围人接连叫价,就是有些怂了。 犹豫了片刻,冯英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师尊,弟子想……” “你想找为师借灵石?” 冯英有些尴尬,但是还是点头,“嗯,师尊可否……” 丁辰却是头也不抬,也不回答,继续垂目,催动神识探查手中玉盒中的金精元石。 片刻后,那净源丹已经花落别家,丁辰这才轻哼一声,瞥了一眼有些失望的徒弟,抖手抛出一物。 “灵石没有,丹药倒是有一颗!” 冯英哪里还不明白,连忙轻启瓶塞,面上不禁大喜。 瓶中正是一颗净源丹,他即便不会炼丹,也能看出,此丹品质不比台上那三颗差。 …… 半日后,华阳城南五十里,一条两三丈宽的小河在丘陵矮山间蜿蜒流淌,因为地无半里平,耕地稀少,即便此地离华阳城不远,却是个人烟不多的地方。 一道遁光不急不慢的滑过一道山岗,贴着河面,向着更南的群山而去。 此人自然是丁辰。 之前,拍卖会一结束,丁辰师徒二人便径直离开了百花楼。 两人刚转过街角,丁辰正在考虑是四下转转,还是直接返回那玉义坊的小院,下一刻,却是清晰感应到一道神念,轻柔却又坚韧的黏在他身上。 略一探查,便知正是那和他竞争金精元石金丹修士。 丁辰不想惹麻烦,挺胸抬头,双目目光清冷,金丹修为显露出来,本意是让对方知难而退,却不想这人却是个迎难而上的,不躲不避,竟是阴恻恻的瞪了回来。 如此嚣张,这是摆明了不会放手了。 虽然坊市中不能明着打斗,但暗中下黑手的事情,却是难免。再者说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既如此,丁辰也只得接下了。 就这样,丁辰和金丹修士隔着大街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确定冯英已经走远,对方也没有其余人去跟踪,这才不慌不忙转身,一路引着此人出了南城门。 ...... 溯流拐过了一道弯,丁辰脚下遁光猛地一顿。 前方水面之上,一叶扁舟,一斗笠麻衣的老翁正跌坐船头垂钓,鱼竿碧翠,如同刚砍下来的嫩竹一般。 丁辰浮空站定,感应着后方慢慢靠近的那人,看着那似在打瞌睡的老翁,讪笑道,“老先生,天色将晚,还不收杆回舟?” 那老翁闻言抬眉,眼中透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是啊!时间是不早了!” 却是身后那人开口传声而来。 丁辰微微侧头看去,这才看清那人外形,一身的富贵样,铜钱纹的暗红员外袍,头戴四方平定巾,却是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容貌与之前大不一样,就是不知哪张脸才是真脸,又或者都是假脸。 “哈哈,就这一杆,就这一杆了!” 那老翁朗声大笑一声,浑身气息涌动,竟是金丹中期修为,便见其手上用力,鱼竿轻颤一下,凌空就挥,杆上鱼线细若不见,却如钢丝一般力道十足,划空而来,呼呼带风,线上金钩,灼灼放光。 “灵力化丝?” 丁辰不禁凝眉,脚下一带,已然飞身闪避,乌云卷起,速度立时快了数倍。 那灵力所化鱼线却是锋利异常,凌空乱舞,划过岸边山石,皆是石粉纷纷。 这手段倒是比我太白金光所凝丝线厉害多了! 丁辰不由得心下暗呼一声藏龙卧虎,身形丝毫不慢,看似躲避,却是往后靠去。 手中知秋剑应时而动,一指弹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转眼七道淡青剑光罩头直取后面那中年男子。 对方是碧落神宫的弟子,如无必要,却是不要轻易动用太白金光诀。 “小心了!” 老翁开口提醒,语气却是颇为悠闲。 丁辰一听,心中有些不安,竟不知对方是在提醒谁。 那中年男子面上丝毫不见慌张,浑身一抖,袍上铜钱纹如金丝所绣,皆泛着金光,剑光盘旋绞杀,劈在那袍子上,一枚枚方孔圆形的赤金色铜钱虚影,甲片一般,丝毫不惧剑光,反而将剑光反弹了回去。 知秋剑距离成就法宝到底还差些火候,丁辰也不失望,反手就要召回。 那中年男子却是宽袍大袖一扇,袖子卷在手上,伸手就要去抓那知秋剑。 第476章 正本功法 知秋剑要是没有太白金光加持,大半威力全在剑阵之上,要是少了一把半把,也就没多大威力。 丁辰真元猛然一动,那飞剑青光清亮一下,遁速立时快了三分,擦着男子而过,转瞬汇合一处,结成莲花阵型,护住身前。 这边刚交上手,那老翁也没闲着,鱼竿连挥数下,鱼线像是鱼竿在空中画出的一般,丝网重重,丁辰脚下慢了一步,被罩在当空,却不知为何那老翁并不收紧,似在等在时机。 这杀人夺宝的戏码,两人应该上演过多次了,配合顺畅,这边鱼线刚刚布好,那边身形便动,双手灵光闪动,却是操起一对子午鸳鸯钺。 一见此状,丁辰还以为对方要近身搏斗。 不想那中年男子身形一晃,浑身袍服暗金灵光浮动,下一刻,却是一个浑身贴满铜钱的金光人影化出,子午鸳鸯钺握之在手,虚空一闪,窜入鱼线范围之内,很是灵巧的轻易避开,直往丁辰近身而来。 丁辰也不惧,知秋剑翻转散开,防着鱼线趁机收拢,自己则一个侧身错开,左手化刀,金元剑气凝练,直刺那人影胸口。 这一下,丁辰也是用了四五成力道,那甲片一般的层层铜钱金光频闪,竟是生生扛住了。 丁辰心下微惊,对方这手段着实有些诡异,一时也看不清虚实。 眼见那对方子午鸳鸯钺一计青龙返首,直取丁辰头颅,丁辰也不敢再保留实力,脚下轻点一下乌云,太白金光转瞬笼身浮现,清尘鞭掣出在手,真元金光加持,宝光灼灼,轻松架住那子午鸳鸯钺。 “太白金光?” 那中年男子脸色一变,惊呼出口。 丁辰既然动用太白金光,也就不怕对方看破,清尘鞭横扫,正抽在那铜钱人影胸口,几乎同时,手刀再度运起,金元剑气运起八成,反手直劈那人影咽喉。 就听如有金石交错之音,手刀划过的铜钱砰然而碎,散发出缕缕暗金色烟气。 “这是……” 丁辰心下不禁一颤,手刀还要再劈再试,却见那人影猛的后退,身上那些铜钱哗哗掉落,眨眼间,人影消失,铜钱皆是倒飞,飞闪落在那中年男子衣袍之上,其衣领处丝线赫然被挑开几根。 丁辰手上动作一顿,猛然识海中似有哀鸣响起,果然,四周密布的鱼线也是动了,那坠着的金钩正勾在一柄知秋剑上。 “秦老哥且慢!” 却是那中年男子大声叫住了那老翁。 那老翁闻声眉头紧皱,面色明显不悦,但手中鱼竿也没有再动。 丁辰不知对方何意,但也没有继续出手。 那鱼线虽利,但他还是自信割不开第二层的太白金光的防御,只是知秋剑只怕硬抗不了多久,连忙催动法诀调回。 却听那中年男子朗声道,“这位道友,为何会我碧落神宫秘传的太白金光诀?” 那柄知秋剑损伤不大,丁辰一边捏指轻揉蕴养,一边笑道,“这太白金光诀既然是宗门秘传,那你一个外门弟子又是如何修炼的呢?” “你……!” 那中年男子闻言语塞,却见丁辰瞟了一眼自己的腰间,这才想起,之前拍卖会时,自己曾显露过碧落神宫外门弟子的令牌。 “哼,在下再怎么说也是碧落神宫弟子,有所涉猎也是寻常!” 丁辰仍是笑道,“阁下这话说得就有些不讲理了,贵宗太白金光只传内门真传的规矩,又不是什么秘密,你说到底不也偷学的吗?” “我…...!” 中年男子还待再说,却听那秦姓老翁开口道,“彭老弟,何必与他多言,直接将其拿下拷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哦!那阁下大可试试!” 丁辰自然不会认怂。 不想这彭姓男子也开口道,“秦老哥稍安勿躁……” 接着却是神念传音交流起来。 丁辰见状没有妄动,静静看着两人似乎争论了一盏茶的功法,最后还是那秦姓老翁被说服了。 “这位道友,不知尊姓大名……” 彭姓男子继续开口,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 丁辰知道,这场架暂时应该是打不起了,当即也笑了笑道,“在下姓江,道友有话说?” “原来是江道友当面……” 彭姓男子拱手客套一礼,这才继续道,“江道友的太白金光诀应该已经修炼到第二层了吧?” 丁辰挑眉,大致也猜到对方到底在忌惮什么了,当即心中大定,笑道,“不错,刚至第二层小成!” 说着随手一抖,一条金光长索荡出,啪啪凌空抽了两下,反手抽回,长索凝成笔直一根,却是化作一根长枪,乱扎了几个枪花,丁辰这才收手。 这自然都不过是花架子而已,但能外放凝练成形,也足以证明丁辰修炼出的太白金光浓烈到了何种程度。 果然,那彭姓男子看在眼中,便是有些色变,继而竟是苦笑一声,“呵呵,想不到,阁下对这太白金光的参悟,竟然不在我碧落神宫的几位前辈之下!” 此言一出,连那秦姓老翁都是不由得侧目了。 这话中有几分真假,丁辰不知道,也不去深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才道,“这话却是谬赞了,道友想必是有话要说的,何不直言呢?” 彭姓男子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以道友对太白金光的理解,应该也能看出在下所修炼的金光并不十分纯正吧!” “是有些晦暗。” 丁辰也没有客套,直言点出对方功法的问题。 “呵呵!” 彭姓男子也不生气,反是再次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所修炼的其实只是一门在太白金光诀基础上修改成的炼宝之法,宗门也并未将其列为秘传,所以在下虽非内门真传,但作为金丹修士,也是有机会学到的,之前道友说在下偷学,确实是冤枉在下了……” 丁辰嘴角带笑,并不接话。 见丁辰没有反应,彭姓男子只得继续道,“只是,此法虽然也能施展几分太白金光的威能,但外物终究是外物,终究无法和自身修为相比……” 说着,也是颇为无奈的抖了抖衣袍,显然他身上这件铜钱纹的锦袍便是那所谓的“外物”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 丁辰一直是有点“疑心病”在身上的,闻言也只是点头随口应和,对方如此轻易说出自己的底细,到底有些交浅言深了! 见丁辰表情淡淡的,彭姓男子也明白,继续解释道,“哎,江道友有所疑惑也是人之常情,在下之所以说这些,也是想让接下来的话不至于太突兀而已!” 对方如此说,丁辰也就多少猜到对方的意思了,继续虚与委蛇也没什么意思,当即直言道,“阁下是想从我这里得到那太白金光诀的正本功法?” …… 第477章 交易 那彭姓男子还在考虑要如何开口,如今对方直接说出来了,倒是省了他不少事,当即笑道,“道友明鉴,在下正是想要这太白金光决的正本功法,道友有什么条件,但讲无妨,只要在下能满足的,绝无二话!” 丁辰闻言,讪讪一笑。 “阁下如此诚恳,在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是这……” 说着,语气一顿,手指往四周鱼线指了指,才接着道,“这似乎不是好好商量的架势呀!” 彭姓男子也是果断的,直接对那老翁道,“秦老哥,且收了吧!” 这秦姓老翁应该不是碧落神宫的人,之前可能得了这姓彭的什么承诺,此时倒是言听计从。 鱼竿上青光自手握之处,竹节微亮,看似随意轻挑上扬,末端顿在船板上,咚的轻响一声,一道翠绿微光闪过,便见那灵力所化鱼线直接消散无踪,只剩下那金钩滴溜溜转了转,一道金光,倒飞落入老翁手中。 “如何,江道友!”彭姓男子笑道。 丁辰嘴角动了动,也报以微笑,道,“如此,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阁下既然诚心想太白金光诀的功法,那在下也便直言了!” “但讲无妨!”彭姓男子道。 丁辰微微点头,却是没有开口,转为神念传音。 …… 不过犹豫片刻之后,彭姓男子咬了咬牙,还是痛快的掏了一个储物袋出来,凌空一抛,就丢给了丁辰。 丁辰接过,打开细细查看了一番,足足五十万灵石,倒是一点不少。 之前,在拍卖会时,对方曾经为了那金精玄石出过三十一万,可见手中至少有这个数,因此丁辰才狮子大开口。 本以为对方就算不直接恼羞成怒,翻脸动手,也该还价才对,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同意了。 算了,反正功法也不全,当年也没花费什么代价! 压下心中的疑惑,丁辰一副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储物袋收了,继而从储物镯中摸出一块玉简,同样抛了回去。 彭姓男子面上一喜,抓过玉简,立即迫不及待的查看起来。 丁辰也没兴趣等他验货,他虽然隐瞒了自己有第三层功法的事情,但玉简中所记载的前两层功法还是没有差错的,至少和他得到功法文本一致。 “既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 丁辰也不等两人回应,脚下乌云便将其托举而起。 “且慢!” 却是那秦姓老翁突然开口,话音未落,还在河谷中回荡,便见空中几乎是瞬息间凭空浮现条条细丝,分明就是之前那灵丝鱼线。 这老东西之前居然只是暂时隐藏了鱼线,并未撤去! 丁辰心下一寒,此神通实在诡异,居然能瞒过他的空明之瞳,脚下遁光只得一顿,冷声道,“阁下这是何意?” “哈哈,道友,你和彭老弟的交易虽然完事了,但老夫这边可还没有呀!” “哼哼!有意思!” 丁辰嘴角轻颤,转眼看向彭姓男子,道,“彭道友,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那彭姓男子此时刚刚查看完玉简,听到丁辰问话,这才戏谑的笑道,“江道友,交易是交易,但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 “啧啧,怪不得阁下之前如此痛快就答应了交易条件,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看来,两位是吃定我了!” 丁辰闻言眼神发寒,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将厚颜无耻说得如此正大光明的。 “不用废话了!” 那秦姓老翁喝道,手中鱼竿猛地一拉,漫天灵丝鱼线当即收拢,丁辰尚不及反应,那灵丝鱼线已收紧,足足绕了百余圈,将他身体四肢死死勒住,清尘鞭都用不上力。 而几乎是同时,彭姓男子锦袍上暗金铜钱纹爆闪一下,继而飞速向其腰间汇聚,便见其腰间所系腰带密密麻麻光点流动,如蛇鳞泛起贼光。 下一刻,腰带一松,宛如一条赤金灵蛇,腾空弹起,飞射游窜,灵活无比。 嘭的一声! 被丁辰仓促而起的知秋剑剑阵尚未结成,便被那蛇形腰带一个冲撞,直接破开,左右游走闪现,绕在丁辰脖子之上。 “软剑?” 丁辰这下才看分明,那腰带之内暗藏一条金箔,再被金光加持,分明已经化作一柄锐利无比的软剑。 这两人果然是配合默契,俨然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占尽上风。 两人见拿住丁辰,正遥遥对视,目光中透出自得之色。 却在此时,突听一声嗤笑声响起。 “哼,就这样吗?老头儿,你这木灵之丝虽然锋利,又岂能反克金光?” 两人心中皆是一激灵,果见丁辰一脸轻松,他一身衣袍被割成碎布,露出里面淡金色的皮肤,看似勒痕极深,实则连皮肉都没伤到分毫。 “嘶,不好,我们还是低估了第二层太白金光的防御,秦老哥,全力出手!” 彭姓男子终于恼羞成怒了,说着,手中法诀猛然一变,锦袍上暗金铜钱纹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与此同时,绕在丁辰脖子上的软剑金光越发明亮,竟有几分璀璨。 软剑应声一颤,真如灵蛇一般绕行收紧,和丁辰护体太白金光琢磨起来,响起呲呲尖锐声。 另一边,秦姓老翁也没闲着,手上用力撸过鱼竿,手心划破,带出一路血痕。 下一刻,鱼线之上,淡淡血光飞速流过,力道更紧,更是带起几分腐蚀灵力的诡异威能,竟真的开始勒入护体金光之中。 “哼,仙门手段果然不同凡响!” 丁辰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之意,眼神冰冷如刀,带着一丝森冷的杀意。 丹田之内,金丹急速颤动着,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仿佛要破体而出。 随着金丹的颤抖,青金二色光芒喷溅,将那虬枝盘结的血兰之根,都照耀得有些透亮。 彭姓男子哪里会在意丁辰阴寒的眼神,甚至有些得意的道,“道友,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我兄弟两人用这手段,连金丹后期修士都困杀过!” “是吗?” “哼,就算你太白金光还有保留,只要你挣脱不开,被破也是迟早之事!” “哦,倒也是,”丁辰阴恻恻的道,“不过,阁下应该已经把身上那锦袍中的金光都抽完了吧,就不怕护不住肉身吗?” 彭姓男子闻言一惊,瞳孔微缩,当即下意识暂退,剑指绷得笔直颤抖,手背青筋如蛇,将那软剑激发得锐鸣阵阵。 “我还不信了,你还能翻了天!” “或许吧!” 第478章 何皎月 “或许吧!” 丁辰突然喉咙中闷哼一声,一声气息陡然震荡,太白金光再度炙热三分,浑身如有芒刺,却是金元剑气透体而出。 “砰砰砰”几声闷响,那看似坚韧无比的灵丝鱼线应声挑断数处。 噗的一声,那老翁立遭反噬,喷出一口鲜血。 “哼,你不守生克,取死之道也!” 声音未落,却见知秋剑上青色转黄,随即泛起淡金之色,力道大增,破空声震,直取那秦姓老翁。 “竖子!” 秦姓老翁强压胸中郁气,厉声爆喝,头上斗笠弹指挑开,斗笠下一支金皮令箭,飞射而出,一分为七,竟瞬间模仿出秋杀剑阵,虽只是形似,但也勉强缠斗起来。 丁辰冷哼,正要催动剑阵变阵。 便在此时,只觉喉咙突然一痛,似乎喉骨都要碎了,却是那彭姓男子趁机发力,催动软剑。 强压喉头的腥甜,丁辰眼角余光泛起冷意,像是看死人一样瞟了一眼彭姓男子,腹部用力一收,牙缝间便有一点煞白炫光闪动,正是紫金剑葫中那道纯阳剑罡。 剑罡毫光如丝,无声而出。 这道剑罡乃是丁辰蕴养大半年的成果,威力比之之前更盛几分,即便那彭姓男子事先暗中动用了数种防御手段,仍是不堪一击。 男子眼中狠厉之色还未消散,身躯已经碎成十几块。 尸块咚咚入水,染红一片。 转眼间,眼见彭姓男子身死道消,那秦姓老翁丝毫准备也无,眼中难掩惊骇之色,连忙抽动鱼竿,还要再催鱼线。 只是破绽已现,哪里还能轻易得手。 丁辰浑身用力,金元剑气力道不减,几下便脱身而出,清尘鞭力道运足,如擂木撞钟,轰然撞向那老翁。 此时已来不及再施展其他手段,老翁情急之下连忙抽动鱼竿硬扛,这鱼竿也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弯得不成样子,硬是没被折断。 接着,老翁手上法力猛催,鱼竿当即反弹,清尘鞭前力已尽,当即应势倒飞。 却在此时,老翁只觉眼前一道若有若无的白光闪过,随即便有血光泛起,神念、法力戛然而止。 赫然间,整颗脑袋齐双目位置,横劈两半。 扁舟之上,红白之物,溅洒一片。 人无害虎心,奈何虎有伤人意! 轻叹一声,丁辰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平复气血。 大致环顾四周,见无人窥视,丁辰也就不再迟疑,将两人搜刮一遍,毁尸灭迹,催动乌云,飞驰而去。 在华阳城外兜转了一圈,一直到第二日巳时左右才自北门返回华阳城。 一路闲逛,转回玉义坊,眼见那小院所在的街巷不远,却见前方两道背影,一高一矮,疾步转入那小巷之中,似乎在避着什么人。 丁辰心下泛起狐疑,略微在街边驻足。 那两人,高个的正是冯英,矮个的却是一名女子,气息很是陌生,而更奇怪的是,那女子的衣着分明是洞玄洞的样式。 丁辰倒是不觉得冯英要暗害自己,冯英也应该不知道自己和洞玄宫的关系才对! 难道是相好的? 两人刚才,倒也确实走得挺近乎的,......,可即便如此,以冯英的谨慎,也不该将人带到这里来呀? 丁辰心下多少有些不悦,而且,既然事涉洞玄宫,那怎么都得探查清楚才行...... ...... “青木居士......” 正房中,丁辰端坐主座,心中波澜难平,他也没想到,他不说随意一听,居然让他听到了此人的大名。 据说,此人修为并不是很高,似乎只到元婴,但着实是个传奇人物,身世来历,功法传承皆成迷,唯有其一手灵药栽培的绝技,冠绝天下,便是三大仙门都曾多次招揽,却皆被其拒绝。 不过,这还不是他最招眼之处。 真正引人觊觎的,乃是其晚年,不知从何处寻得一株万年玄牝果树,此树乃万物灵根,所结之玄牝果,传说可活死人肉白骨,便是肉身尽毁,只要还有一块血肉,都可重塑肉身,因此也有“女娲丹”的别称。 “青木居士......” 再度低语重复一遍,眼珠子转了转,丁辰弹指,轻轻触动了青纱帐禁制,随即院中便有了动静。 “师尊,你可回来了,可还安好?” 冯英自然以为丁辰才回来,一进正屋便恭声问安。 “既然回来了,自然就安好了!” 丁辰淡淡回了一句,目光幽深望着其身后之人,正是那女子,他也是现在才看清其容貌,大概二十岁左右,容貌秀丽,虽非绝色,却透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端庄,倒确有几分不俗。 冯英似乎才想起那姑娘也跟着出来了,连忙就要解释。 “师尊,这位是何……” 话未说完,丁辰却是开口打断。 “姑娘,你是洞玄宫弟子?” 这自然是明知故问,却见这姑娘脸色骤变,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洞玄宫的服饰,当即伸手一扯腰带,竟是当场将外袍扒了下来,狠狠往外一抛,又是反手一掌劈出,风刃立现,将那袍服绞成碎片。 “皎月姑娘,你……” 冯英见状,结结巴巴,有些手足无措。 何皎月眼中却是怒火浇都浇不灭,一开口,语气中透着悲愤。 “前辈,小女子和洞玄宫仇深似海……” 丁辰早就探听到此女的遭遇,自然没有意外,却仍是故作不解,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此女现在正是有求于人,见丁辰发问,当即开口细细陈述,倒是比之前丁辰听到的还要细致几分。 …… 原来,此女正是姓何,闺名皎月,本是回风观弟子,其生父何田,便是回风观观主。 十年前,洞玄强占了回风谷。 观主何田为了保全观内数百弟子的性命,只得忍辱负重,同意将回风观并入洞玄宫。 从此,回风观就此在修真界除名。 之后,虽然何田被留在回风谷,担任洞玄宫金丹长老,但原回风观的弟子大多都被分拆,派遣到各处去执行任务,便是何皎月也未能幸免。 两年前,何皎月被派到华阳城担任执事,处理商会采购等杂事,这才和冯英相识。 …… 本来,这样的日子还过得去。 却不想,昨天夜里,何皎月突然收到其父何田的血符传讯。 却是何田遭到洞玄宫朱、蓝二人暗害,何田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临死之前,担心自己死后,女儿也必遭朱、蓝二人毒手,于是以最后一口血气激发血符,给何皎月传讯示警。 而这朱、蓝二人,倒是丁辰认识之人,正是洞玄宫原来的三个金丹长老中的两位,朱泾和蓝绍。 “你父亲好歹也是金丹中期修士,在洞玄宫中,应该也有些地位,那朱泾和蓝绍二人,为何要冒险谋害?” 丁辰听着,开口问道,却见那何皎月眼中立时泛起一抹难以名状的怨毒,令丁辰心下都是一寒。 第479章 请前辈收留 杀父之仇自然该恨,该怒,手刃仇人,挫骨扬灰也不为过,可其眼中所含之怨气,实在有些瘆人...... 一时间,丁辰也有些看不透此女,不知其真的只是恨,还是另有心思。 眼珠一转,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冯英,就见其脸上爱怜之情难掩,便知这是情根深种了。 “冯英,你先出去!” 丁辰不好发作,只得出声将其遣出。 冯英自是不情愿,但在丁辰的注视下,也只得服从。 眼见其一步一回头的出了正房,丁辰心中暗骂没出息,一挥手,房门“哐”的一声,重重关上,更是激发了一抹隔绝禁制。 “何道友......” 声音轻柔,却暗含玄妙。 却是同时暗中将郁垒密咒悄然发动,一股诡异的念力,无声无息,落在面前女子的灵台之处。 何皎月一个激灵,强压心头的忐忑,这才继续回话。 却原来,自回风谷落入洞玄宫手中,势力更是大涨,而那朱泾、蓝绍二人,仗着洞玄宫嫡系弟子的身份,对后并入的势力弟子多有欺凌,便是何田这等同阶修士都不得不忍让。 而回风观,作为立派千年的势力,虽实力稀松,但也有不少藏宝,其中之一,便是一件名为“黄玉琮”的防御法宝。 这种金丹期的法宝,洞玄看不上,但却足以令朱、蓝二人心生贪念,只是碍于这何田始终龟缩在回风谷不肯出门,两人才不敢在苦楝眼皮子底下动手。 ...... 半月之前,何田突然收到那尸傀苦楝的命令,令其与朱泾、蓝绍二人前往东川府。 何田本以为此行只是寻常行动,并未上心。 却不想一路上,那朱、蓝二人皆是神神秘秘,明显有所图谋,而到了东疆府梅花驿附近之后,更是直接以密令为由要单独行动。 何田自然心生疑窦,暗中跟踪至梅花驿东十里处的落花涧附近,才从二人交谈中得知,此行的真正目的,竟是为了寻找青木居士临终之时的秘密洞府。 而这二人,更是早有二心,密谋私吞那青木居士洞府中的宝物后,叛逃离开。 如此大事,若是上告,自然是大功一件! 何田正要寻机返回告密,却不想一时不察,被朱、蓝二人发现。 一番交手,本来何田凭借那黄玉琮的防御之力,立于不败。 可惜,这朱、蓝二人阴谋已久,更是在离开回风谷之时,便已将何田也算计其中,预先给何田下了苦灵散。 争斗之中,两人暗中催化,导致何田毒发,真元溃散而亡,黄玉琮自己落入此二人之手。 不过,这两人也没未料到,自被洞玄宫吞并,何田便知自己也难保不测,便早早将一道元魂血符给了自己的女儿何皎月。 此符乃是以精血所绘,只有至亲之人才能激发。 一旦绘符之人身死,此符便会接引其一道残魂入符,持符之人便可得知其临死前的所见所闻。 何皎月收到其父何田的死讯,虽悲痛至极,但也深知无力回天,心中又是惊慌失措,连夜逃离洞玄宫在华阳城的据点,这才正好碰上冯英。 而这冯英也是个色令智昏的莽货,不过听了几句,居然直接就将人带到了此地。 ...... 隔着门,瞪了一眼守在外面的冯英,丁辰这才悄然收了郁垒密咒。 此女神念波动并无异常,看来所言非虚! 丁辰想着,心思却活泛起来。 青木居士的洞府...... 若那个消息是真,真寻到了那青木居士的寿终之地,那玄牝果十有八九便在那洞府之中。 退一万步讲,即便没有玄牝果,此人种植的其他灵药也都绝非凡品。 不过,单凭此女所言,其中细节,还是不够详尽,若是能从那女子手中,将那元魂血符套来看看...... 正想着,却见何皎月一咬牙,咚的一声就跪了下来,作势就要叩拜。 丁辰一愣,眼中目光浮起一丝意味不明,不等对方开口,便顾左右而言它。 “何道友,你跪我也无用,那朱泾、蓝绍二人皆是金丹中期,此事本座可帮不了你......” 何皎月闻言,自是面露些许失望,却也知道这本就是非分之想,她此番原本所求,也并非要上座之人出手替她报仇。 “前辈,小女子岂敢有此妄想......” “哦?你不想报仇?”丁辰开口,目光中透着似有若无的探寻。 何姣月当即摇头,急忙道,“非也,前辈,小女子虽是弱质女流,却也万不敢忘此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只是,小女子也自知仇人强大,为今之计,也只能暂且蛰伏,待到日后修炼有成,小女子定要手刃仇人......” “嗯,倒也该是如此!” 丁辰老神在在,不置可否。 何皎月闻言却是面露哀色,当即又是叩首,悲切道,“前辈,家父被贼人所害,那朱泾、蓝绍必定要赶尽杀绝,小女子已是走投无路,这才想求前辈收留......” 收留? 丁辰心中哂笑。 此女现在只说是求收留,下一步可就不知道要求什么了..... 拜师?还是以身相许? 若此女是个知道轻重好歹的还好,要是个拎不清的,闹出什么爬床之类的腌臜事,岂不是凭白伤了与冯英的师徒情分。 心里如此想着,目光往房门外瞧了瞧,虽未直接拒绝,却是故作为难之色,略一沉吟,道,“此事,怕是不太好办呀......” “前辈......” 何皎月还待哀求,却被丁辰挥手打断,继续问道,“此事先不急,何道友,我且问你,你为何不寻机返回回风谷呢? 既然你已经掌握了那朱泾、蓝绍二人叛宗之事的秘密,一旦告发,自然可以借洞玄宫的手,诛杀朱、蓝二人报仇,何须来求本座收留......?” 何皎月却是面色阴寒,随即苦笑连连。 “前辈,家父其实也想到了这一层,却是特别留下遗命,让我万不可返回回风谷......” “这又是为何?” 丁辰当即有些诧异,玄牝果这等灵物,洞玄必定极为重视,若是知道朱、蓝二人妄图私吞,岂能相容? 第480章 提醒 却听何皎月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如今的洞玄宫说是一个宗门,其实不过是靠着那洞玄真人的威逼强行捏合的。 起初还好,而随着洞玄真人已经闭关不出近十年,那尸傀苦楝也并不怎么管事,因此,洞玄宫内早已经是山头林立。 出身诡云宗的,出身石涧山的,出身我们回风观这些被强行并入的小宗门的,还有一些散修联合起来的,派系之间的矛盾,比起以往宗门之间更加尖锐。 因此,即便我此去告发事成,那朱、蓝二人身死,那些所谓的洞玄宫的嫡系一脉,也绝不可能放我活命的......” “这......” 丁辰闻言,也是才想起来,那离合五子的记忆中,似乎也提到过洞玄宫派系之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略略思索片刻,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啪的击掌起身,吓了面前女子一跳。 “何道友,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危急......” “前辈的意思是.......?” 何皎月茫然抬头,眼中透出狐疑。 丁辰却是没有立即回答,一副眉头紧蹙、苦思冥想的样子,在屋内来回踱步,好似在思量着什么要紧之事。 好一阵子,却见丁辰突然回头。 “何道友,若本座计算不错,你应该并无杀身之祸......,不过,为防万一,可否将令尊的元魂血符予我一观,待我确定一下......” 说着,丁辰似乎又想到什么,又道,“当然,若是不便就算了......” 事关生死,又被丁辰忽悠一阵,何姣月也没做多想,当即便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纸卷,小指粗细,颇为古旧,边缘已有些许毛边。 轻轻展开,就见符纸上符文皆呈红褐之色。 何姣月拇指指甲轻轻划过中指,便是一道口子,血珠溢出,滴落符纸之上,立刻渗入符文之中,红褐之色转而清亮几分。 “请前辈查阅!” 说着,何姣月便双手奉上。 血符已经激发,丁辰目的达到,态度明显好了几分,接过符纸,又道,“哎,何道友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做势虚扶一下,又高声喊道,“冯英......” 转而又是对缓缓起身的何姣月闻声道,“何道友且去休息片刻,待我确定完毕,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 看着两人出门的背影,丁辰挥手将房门重新阖上。 坐回主座,再度展开那传音符,当即,一股神念传出,透着焦急和怨愤......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丁辰才缓缓放下那符纸。 “梅花驿”! 口中嘟囔一句,又略思忖了片刻,丁辰终于轻咳一声,房门无风自动,无声而开,便有一道神念传音而出。 “何道友,麻烦过来一下......” “一个人......” 没过多久,何皎月就再度来至正屋,入门就见丁辰正端坐主座,便盈盈福身一礼。而其身后,冯英还是跟了过来,只是又被丁辰瞪了一眼,便只敢在门口候着。 丁辰也不废话,将血符交还,当即开口。 “何道友,你之前说你是从洞玄宫在华阳城的驻地跑出来的,当时可发现什么异常?” “这到没有!”何姣月回道。 “那就是了,想必那朱泾和蓝绍多半不会对你下手,你只需假作不知令尊死讯,便也无碍了......” “这怎么会,那两人的名声可是......” 何姣月自是不信,以为丁辰只是想将其推出去才如此说,连忙开口。 “唉,何道友还是心乱了......” 丁辰轻轻摇头,继续解释道,“何道友你想,那朱泾、蓝绍二人如今做的可是杀头的买卖,又岂会节外生枝来追杀你,便是令尊之死,他们也多半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而按令尊元魂血符中残留的记忆来看,那两人多半已经找到那青木居士的洞府所在,一旦得手,自然是要逃之夭夭的,更不会来管你的死活了......” “这......” 何姣月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闻言虽觉得有些道理,却也心生犹疑。 “罢了,帮人帮到底! 这样吧,何道友,这处小院隐蔽,你可暂时在此小住,待本座替你出去打探打探消息,确定无事后,你再离开,如何......” 丁辰故作一副忠厚长辈的口气,却是反过来劝对方暂时住下来。 何姣月本就不敢出去,听闻对方同意让其自是感激不尽,欣然答应。 只是,她哪里能想到,面前这个区区金丹初期修士,一个时辰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敢去招惹朱、蓝二人。 而此时,却竟也是看上了那青木居士的洞府藏宝,想要火中取栗。 ...... 又是大半个时辰后,收到招呼,冯英再次来到丁辰房间。 “多谢师尊同意收留晓月......” 一进屋,冯英立马对着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丁辰,直接来了个大礼。 “嗬!” 丁辰当即嗤笑一声,斜眼看了一眼,口中讥讽的话也是说不出口,终究只得叹道,“行了,起来吧,那姑娘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 冯英恭声回了一句,这才起身,两师徒却是一时无言。 等了片刻,还是丁辰打破沉默。 “你的心思,那何道友知道吗?” “我……” 冯英老脸一红,吞吞吐吐。 丁辰见状,也就不想再听了,直接摆了摆手。 “算了,这本也就是你的私事,我也就不多嘴了...... 说来,为师的年纪比你还小得多,这男女之事,我还真未必比你了解。只是,有几点,还是,不得不提醒你……” “请师尊教导!” 冯英一听丁辰此言,当即应道,脸上甚至有些喜色。 虽然虽然没有明言,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这师尊并不怎么喜欢这个何皎月,此时能说这些话,至少说明并不会反对此事了。 “其一,还是老生常谈,我等修士,自身修为才是关键……” “凡人尚还能指望官府管事,这修真界却是只讲谁的拳头硬,那些所谓的规矩,也不过是强者手中的玩物而已……” “想那何田,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不也是转瞬间,就家破人亡......” “而你,便是如愿和那何皎月结为连理,若是你自身修为不足,又如何护得住她……” 第481章 梅花驿 丁辰啰里啰嗦的说着,冯英自然也是知道这些道理的,只是默默点头。 “……,其二,便是那何道友......” “师尊,她......” 冯英刚开口,丁辰直接打断,继续说道,“为师既然让她留下,自然有所打算,你也无需多想,但唯一一点,在为师没有传回消息之前,你要好好看着她,不许她出这小院一步,更不许她将任何消息传出去……” “传消息?不会吧,师尊,晓月能给谁传消息?” “哼,你别忘了,回风观的弟子虽被拆散了,但却没有死绝,她现在是一时惊慌,没了主见,才被你拐了来,等她冷静下来,自然会想到她那些师兄弟......” 一听这个“拐”字,冯英也是有些尴尬。 “还有,为师看这何皎月心思颇重,无论以后,你们的事情成与不成,你最好还是多留个心眼吧!” 冯英听着,表情也是不禁凝重了几分。 丁辰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一口将杯中清茶饮尽,复又掏出一只储物袋,丢了过去。 “拿着吧,为师这一去,短时间内,怕是又难得再见了......” 冯英下意识接了,心下也是有些惭愧。 “师尊,弟子实在惭愧,不但没什么可孝敬师尊的,反而一再收师尊的赏赐……” “行了!为师能教导你的也不多,也只有帮扶一点外物了!” 丁辰微微闭眼,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储物袋中的法器,都不是凡品,特别是那块无事牌,防御效果颇佳,也是为师早年趁手之物……” “那翠冷玉盒中,乃是一根天芯草,已有九节气象,乃是炼制通脉丹的必须之物。此丹炼制不难,丹方也不难寻,难只难在配伍的灵药。你可去寻穆知雨,承诺成丹之后,丹药分他一半,他定然会全力以赴......” “还有那册‘玄甲决’,乃是一部颇为强悍的炼体功法,你所修炼的狂剑诀,难免需得近战,辅修此功,或有大用......” 此玄甲诀,正是丁辰在幽兰谷地藏龙洞外击杀那披甲男子后所得。 “另外,就是其他一些秘术,虽然不是什么高深功法,但旁征博引,总是有益的,也可多些对敌手段……” 丁辰婆婆妈妈的将诸般事情都嘱咐到了,见冯英也认真记下,这才安心了几分。 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情,却不知要不要开口。 冯英也是有眼色的,见师尊面上似有犹豫之色,便善解人意的问道,“师尊,可还有什么为难之事,弟子愿服其劳……” 闻言,丁辰多少心中一暖,想了想才道,“还有一事,你方便的时候,也可关注一二……” “师尊请明言!”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丁辰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为师之前暂居丁府之事,你可还记得……” 这也没过多久,冯英自然记得,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之前弟子便想问来着,师尊与丁家有旧……?” “哦,那倒没有……” 丁辰略一迟疑,还是否认了,只道,“不过是丁府中,有个叫豆寇的小子,与我有些情分,你方便的时候,可以照顾一二……” 说着,又是补充道,“而且,那丁家,到底在梁国势力不小,你若是能暗中结交,或许对你日后修炼也是一份助力……” 冯英自然不知道这是丁辰想为丁家留点后手,只以为丁辰是想让他借此发展一些世俗力量,自然满口答应。 修士借助世俗权贵,收拢修炼资源之事,在修真界中也是常事,是故,他也就没怀疑什么。 只是,他毕竟还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远不到能控制一朝丞相为其所用的地步,也只得想着先寻机会接触看看。 …… 即便是乌云佩遁速全开,丁辰赶到梅花驿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梅花驿,因靠近梅山而得名。 这梅山,虽非高峻险峰,但也连绵起伏数十里,峰回路转,林深谷幽,山中更是常有猛兽出没,自是人迹罕至。 唯有梅山西麓,因为靠近驿路,多年下来,人口渐渐汇聚,梅花驿周遭倒也形成了一个不大的集镇。 集镇边缘,一座有些破旧的茶楼。 二楼靠窗的茶室,丁辰微微侧头,半靠在椅子上,目光有些无神的看向窗外。 遥遥便见群山之中,一列山脉转向西北,本是苍翠一片的山体却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高足有十余丈,其上山梁横架,却是天生石桥一般,当地人都称其为“飞龙梁”,丝丝云雾缭绕。 “……师兄,你看,飞龙梁起雾了……” 隔壁茶室,一道声音响起,虽轻,却是毫无阻碍的飘入丁辰的耳中。 茶室中坐着三个人,这三人也不是陌生人,竟都是洞玄宫早年的弟子,丁辰虽然和他们不熟,但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才一路跟踪,进了这茶楼。 “应该是云行雾影阵启动了,师父师叔他们多半已经找到……” “咳!” 这人话到一半,却被第三个人假咳了一声打断,三人随即转为神念传音交谈。 以丁辰的神识水平,若强行探听,多半会被发觉。 不过,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也就没有在多事,眼珠子一转,瞟了瞟远处那飞龙梁下,淡淡雾气涌动,一个巨大的空洞若隐若现。 丁辰不再迟疑,放下一角碎银,悄然起身下楼。 ...... 一刻钟后,梅山西麓山脚,一个猎户打扮的黝黑青年,腰别柴刀,肩背着简陋的弓箭,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山林之中。 ...... 又是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梅山北麓某处,一条无名小溪边,一个衣着简朴但容貌颇为秀丽的姑娘缓缓站起身来。 甩了甩手上的溪水,继而合掌轻抚一下,一面碧波一般的小镜凭空出现。 镜面之中,似有雾影幢幢,光影掠过,正见那林间空隙隐隐显出那凌空飞梁。 “玄牝果!” 这姑娘轻轻嘟囔了一句,声若闻莺,似还在萦绕,人影便消失无踪。 片刻之后,林中不知什么飞鸟嘎嘎一声,甚是突兀。 却见数丈之外,草丛突然动了一下。 继而,一个像是蛇头的东西探出头来,拇指大小,分叉的舌头在嘴外晃荡了几下,飞快的钻出,又钻入。 却是一只浑身布满暗蓝圆点花纹的小壁虎。 第482章 落花涧 飞龙梁下,雾气萦绕。 若人在雾气之外,所见雾气淡薄,似乎一切都若隐若现,并无异常。 但若是人进入其中,立刻便会迷雾重重,三步之外,便人影模糊,若自身定力不足,更会昏头转向,原地打转。 “朱师兄,这次若是再不行,苦楝那边,我们只怕遮掩不住了!” 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迷雾深处响起,不是别人,正是那蓝绍,蓝长老。 旋即,又听得一道有些沉闷的声音。 “嗯,那洞府外的第三重禁制已经松动,这次应该万无一失了......” 此人,自然就是当年洞玄宫的二长老,朱泾。 此时,两人正站在飞龙梁下的一侧崖壁上,目光远远投向前方一道幽谷山涧,山涧溪水哗啦,从一山壁崖洞而出,蜿蜒流淌,九曲回折,宛若一条蛰伏的蛟龙。 而就在两人七八丈外,丁辰却早已潜伏进来,凭借星云阵图的玄妙,藏得丝毫破绽不露。 “这边是落花涧......” 丁辰心中嘀咕,顺着朱、蓝二人的目光,悄然放开空明之瞳,透过迷雾,就见溪涧两岸,多是梅树,若是时节合适,梅花随风入水,这落花涧倒是名副其实。 “事不宜迟,动手吧!” 朱泾当即开口,蓝绍也不迟疑,应了一句“好”,右手拳头轻抬,缓缓翻掌摊开,掌心莫名泛着一股焦黄光晕,却是一颗椭圆卵形琥珀珠子,其中赫然藏了一只蚂蚁模样的怪虫。 “虫珀!” 丁辰凝目细看,却听得一声轻叹。 “哎,想不到,黄师兄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用到了此处……” 蓝绍虽语带伤感,但手中动作却也没停。 手掌轻托一下,那虫珀珠子微微浮空,同时掌心蓝光一闪,便听蓝绍口中“嘶”了一声,却是那掌心凭空破开道血口,鲜血涌出,却是不往下流,滴滴血珠浮起,立时被那琥珀珠子吸了个精光。 珠子由黄转红,其内怪虫复生一般,不住的在珠子中躁动。 蓝绍应时而动,五指用力一撑,那虫珀珠子嗡鸣一震,破空就走,眨眼间消失无踪,只残留一道流光。 丁辰大致有所预料,目光紧随而起,再见那琥珀时,已然悬浮在那溪涧崖洞之前,红光微闪,映照周遭。 落花涧本就藏在山谷之中,那溪涧崖洞更是阴暗潮湿,崖壁上鲜嫩苔藓遍布,却被那红光一照,如同被烘烤一般,水汽蒸腾,片刻就枯萎下去。 紧接着,崖洞深处,突然射出一道清幽绿光,直刺那虫珀。 “呔!” 一声闷哼,却是朱泾发力,一股赤红灵力喷涌而上,立时化作一道火蛟,长身卷起护住那虫珀,更是一张口,赤炎滚滚,直冲那绿光。 那绿光也并非凡物,仿若有灵智,当即倒收一团,随即怦然碎裂,炸开无数翠绿荧光,弥散在崖洞之外,转瞬化作一面芭蕉叶的虚影,将那崖洞遮得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蓝绍双手法诀也变,气息陡然而起,双目通红,血丝密布。 “吱吱!” 那怪虫当即颤动,似无比痛苦,发着怪叫,声音虽轻,人耳难闻,却是直灌入脑,让人很是难受,便是那翠叶芭蕉也似受到影响,颤抖不已。 “咔!” 一声细若蚊蝇的脆响,便见那虫珀珠上,一道裂纹乍现。 “不好!” 蓝绍一惊,就要收手。 “不要停,否则功亏一篑!” 朱泾却是一声喝道,袖袍一抖,剑鸣潇潇,正是一柄飞剑落出。 赫然就见剑身之上,一道血痕一般的纹路,炙热如烧红的火炭。 “嗡”一声颤鸣,飞剑激射而走,眨眼间已经投入那火蛟之中,当即烈焰腾腾,火蛟威力更盛,反扑那翠叶芭蕉。 火蛟剑,正是朱泾的本命法宝! 蓝绍见状,也是一咬牙,双手猛击胸口,噗的一声,一口血线射出,正中那虫珀。 那虫珀珠血光大盛,再也支撑不住,就听得嘭的一声脆响,立时崩成碎片,那怪虫当即炸得四分五裂。 丁辰心下一惊,却见那怪虫的断肢残骸之中丝丝褐色怪气溢出,悄然汇聚,转瞬再度凝成那怪虫虚影,却是凶性大发,一个闪动,便扑在那翠叶芭蕉之上,如利钳般的怪口,张口就咬。 到此时,丁辰如何还看不明白,那怪虫明显有某种破禁神通,就是不知是本来就在那琥珀中的妖虫,还是被后人强行祭炼进去的。 ....... 眼见朱蓝二人已经全力施为,丁辰心知机会来了,左手轻柔小腹,右手轻托阵图,神念与真元发力同时注入。 便见星云阵图无声而动,幻化淡淡云雾游走,飘摇而起,毫无波澜的飞速张开。 阵图之下,丁辰身形飘忽,便是往山崖下落去。 朱、蓝二人自觉此行算无遗策,自然没想到早有黄雀在侧,一心破禁,竟是毫无所觉。 不过几个呼吸,丁辰已经落在那落花涧边,三丈之外,便是那溪涧崖洞禁制之处,热浪滚滚,灼烧得半山都是焦黄。 而那翠叶芭蕉禁制虚影却只是略有些摇晃,唯有那怪虫啃咬之处,已然有了一小指大小的孔洞。 朱、蓝二人也是感应到禁制破绽已现,当即法力急催,就要飞身而起,近前施展,力图一击而中。 却在此时,溪谷之中,光影突然混沌搅动,云来雾走。 异变突生,两人自然立刻警觉,身形浮空一顿。 随即,却见那半山的梅树诡异摇曳,尽皆复生,更是疯狂生长,不过片刻,入目已是翠绿一片。 而那翠绿之中,点点粉红浮现,几个呼吸之后,满山遍野,皆是红梅花儿开。 却听蓝绍惊呼一声,“师兄,快看那些梅树......” 便见那棵棵梅树都是扭曲怪异,更是密密麻麻长得大小树瘤,蠕动着,赫然裂开一道细缝,竟是颗颗怪眼,滴溜溜乱转。 朱泾鼻翼突然动了动,却是笑道,“师弟,这满山花海,你可闻到了花香?” 蓝绍闻言一愣,却见朱泾眼角精光一闪,那火蛟剑轻鸣一声,嗖嗖一朵剑花挽出,赤红剑光瞬息绞在一棵怪梅上。 立时便是枝折树断的声音传来,可下一刻,才见那梅树残花断枝掉落。 “幻阵?可怎会有如此粗陋的破绽?” 蓝绍立时明白过来,却又同时察觉出其中的蹊跷, 朱泾却是不以为然,笑道,“师弟多虑了,这洞府到底已经多年无人维护,禁制有些疏漏也是难免的......” 第483章 遁空令 蓝绍还是有些犹疑。 却在此时,那片翠叶芭蕉又被那怪虫妖魂咬开一大块,足有两指宽,明里暗中,三人目光皆是透亮,赫然就见那破开的空洞之后不远处,一片翠绿玉叶虚浮半空,其上“遁空”二字若隐若现。 “遁空令!” 朱、蓝二人一见,皆是大喜,也顾不得其他,闪身又动,一个气息炙热似火,一个寒意森森。 丁辰岂会让这二人占先,当即再度蓄力,阵图非凡,又生玄妙,就在两人身影就要靠近,那梅林幻影再度变幻。 便见连片梅林再度疯长,呼吸之间,树荫婆娑,已有数丈之高,更是直接将那崖洞周围皆是一应掩盖。 两人只觉眼前一暗,宛若进入密林之中, “不好!” 二人都是一惊,护体灵光自动护主,湛蓝宝光溅射,正是蓝绍将本命飞剑祭出,朱泾神念疾动,火蛟剑也是倒飞而回。 却在下一刻,数道金光不知从何处乍隐乍现,破空袭杀。 正是丁辰暗中催发的金元剑气。 两人反应也是极快,脚下遁光一闪,腾挪猛退,突然又是一道黄光浮现,却是一个巨大的玉琮虚影罩住两人,叮当几声,金元剑气竟是毫无建树。 雾气一时间被激得涌动不已,四下一片模糊。 “师兄,好像有些不对,这剑气似乎不像是寻常禁制能激发出来的......” “事到如今,多想无益!” 朱泾自然也看出几分不对,却更是果决,话音未落,双手托天,当即一道惨淡绿光浮现,却是祭出一面青铜锣。 蓝绍心领神会,抽手凌空一划,竟是同时祭出三张银纹符纸,蓄势待发。 摧心锣?!中阶惊雷符! 丁辰暗道不妙,此宝居然也被这人带出了洞玄宫,若是全力敲响,自己怕是招架不住。 当即心下发狠,一张口,紫金剑葫猝然发动,剑罡炫光如丝,瞬息就点在那摧心锣上,似有什么碎裂之声,剑罡生生穿孔而过。 朱泾正在全力催动,立遭反噬,鲜血喷口而出。 “师兄!” 蓝绍大惊,也来不及细想,大袖一卷,将朱泾卷起,闪身就走,紧接着,那三枚惊雷符同时激发,雷鸣轰然炸响,电光爆射四走。 对方有黄玉琮护身,剑罡未必能一击而破,因此,剑罡点破那摧心锣的瞬间,便被丁辰调回。 趁着剑罡余威未尽,炫光再度点在那怪虫妖魂啃咬的孔洞边缘,刺啦一声,又是破开几分,而那妖魂,根本丝毫防御也无,当即泯灭。 “壳虫儿!” 一声惊呼,正是蓝绍感应到那怪虫神魂俱灭。 丁辰才不管,星云阵图倒收而回,借着雷光轰鸣,整个落花涧谷宛若雷泽,手臂之上金光凝如实质,探洞而入。 就见剑指触及那遁空令的同时,便觉一阵诡异的灵力波动散开,下一刻,丁辰整个身影一个扭曲,消失不见。 朱、蓝二人此时才缓过气来,竟是一时搞不清状况。 片刻之后,雷光渐退,却见那翠叶芭蕉上的空洞正在消弭,当即大惊,双剑激射而去。 …… 遁空令的效用其实与传送阵差不多,丁辰眼前再次看清之时,已经来至一面月洞门前。 门洞是开在一面石壁上的,并无门扇,只有一层简单的灵气隔绝禁制。 见无异常,丁辰这才迈步穿过禁制,入目却是雪白一片,眼前竟是一座颇为广阔的洞中花园,园中遍植白梅,花开满树,一叶也无,打眼观瞧,如瑞雪压枝,蕊泛冷光,似冰雕玉琢,却是一番极致盛景。 同时,便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扑面而来,一种奇异的舒畅感充斥全身,令人陶醉,直勾得丹田金丹沉浮,识海神念浪静。 丁辰双目微闭,贪婪的呼吸着,脚下不由自主的迈步。 便在此时,脑海之中,上清长春功锻神篇无故自动,如被凉水一激,丁辰心神陡然一震,立时警觉过来。 脚下就是一顿,护体灵光卷动太白金光掠过全身,隔断花香,这才发觉,自己就差一步,便要进入那梅林之中了。 好险! 这花香居然有如此强悍的迷神效果,这要是不小心进去了,还不得活活困死其中。 丁辰一时心下骇然,暗道侥幸,再看那梅林雪涛之时,竟似觉得处处暗藏杀机,当即又是连退几步站定,这才重新稳了稳心神,这才发现这里并非只种了一片梅林。 梅树之下,满是葱绿,长条细叶,看着像是灯芯草,却又有些不同,丝丝灵气散逸,却又与寻常灵草的灵性大不相同。 再一抬头,又见上方宛若漆黑夜空。 空明之瞳开启,就见竟是无数粗壮的怪藤交错密布,表皮似有铁甲鳞片覆盖,一看便坚韧无比。 而这整个穹顶,竟似乎完全是这怪藤生生撑起,几乎看不见原来的岩壁。 眼中异彩又动,却是透过怪藤后面,就见某片区域之内,似乎有点点珠玉放着微光,虽不甚明亮,却显神异。 细细打量一番,这些珠玉似也并非随意胡乱镶嵌,一颗颗似有某种规律。 嘶,这不正是角,亢,氐,房,心,尾,箕,东方七宿吗? 丁辰暗惊,再看其方位,尽现于东南方,却是苍龙或跃在渊之象,正是主生发之意。 “啧啧,这难道就是青木居士的手段!” 惊叹之余,丁辰挑眉远眺。 那梅林深处,一座不大的青石花坛若隐若现。 丁辰目光如炬,空明之瞳催到极致,眼中异彩纷然,花坛正中,正是一株一人多高的灵树,树干枝丫皆如玉柱般笔直,其叶肥厚如掌,片片似碧玉雕成,青翠欲滴。 而那碧叶之间,隐约可见三枚状若鸡卵的紫红果实坠在枝头,散发着淡淡的奇异灵晕。 “这就是玄牝果?!” 毕竟是传说中的灵物,丁辰也不敢完全确定,目光收回,再度扫视两边,却见花园左侧角落,隐着一个茅草屋角,似乎是一间茅草屋。 梅林之中自是不敢妄自擅入,看来也只有先去探探这茅屋了。 正要迈步,恍惚间,忽觉背后有动静。 丁辰心中了然,暗道这两人动作倒是快,只得暂避一时,身形一歪,飘忽而动。 却是双脚离地的同时,右手连弹数指,便有数道灵光飞射落入那花园边缘的灵草之中,立时现出几个踩踏过得痕迹。 “哼哼......” 轻不可闻的哂笑两声,身影已经绕着那梅林边缘而过。 第484章 花木禅房 “花木禅房!” 来自那茅屋旁边,便见这茅屋十分残破,竹门更是半歪,摇摇欲坠,唯有门框上吊着的一块木牌,似乎是某种异种楠木所制,并未受到时间的侵蚀。 虽然灰扑扑的,仍可见“花木禅房”四字。 便在此时,那月洞门外便有声响传来,丁辰来不及进屋,便想顺手取走那木牌,却又担心被人发觉痕迹不对,只得放弃,脚步轻转,闪入茅屋侧面角落。 刚刚匿形藏好,便听得那朱泾高声叫道,“道友,既然是同道中人,何不现身一见,共谋大事?” 自然没人回应。 紧接着,哐的一声铜锣之音,虽不甚响亮,但其中那诡异的力量还是透过门口禁制回荡在整个空间之中。 丁辰只觉心神一颤,锻神篇急急运转,才勉强压下。 片刻之后,蓝绍才开口道,“师兄,好像没人,是不是我们太过敏感了?” 朱泾没有立即回答,直至锣音彻底消散,这才开口道,“或许吧,但还是小心为上,门上禁制没有危险,进吧……” 两人同时迈步穿过门洞禁制,来至花园前的空地,两人之间,一点黄光浮动,正是那黄玉琮。 倒是谨慎! 丁辰心下暗骂,缓缓压下丹田中躁动的紫金剑葫,正想着,等这两人陷入那梅花林中...... 却不想,一见这满园梅花,蓝绍竟是立时觉察出不妥,手中一颗淡紫晶球幽幽放光。 “这梅林有古怪……” “嗯,好像是某种阵法,小心为上,先别进,看看再说……” 朱泾点头回道,随即却是惊呼出声,“这是……长生香蒲?此物不是早就灭绝了吗,此地居然如此之多!” “长生香蒲?” 蓝绍和丁辰都是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只是一个开口,另一个却是在心中。 “这不就是塞蒲团用的香蒲吗?” 蓝绍似乎真的对灵草一道了解不多,连丁辰都看得出来,这灵草绝不是寻常香蒲。 朱泾却是含笑摇头,不答反问。 “呵呵,师弟应该听说过清浊丹吧?” “可以辅助金丹修士淬炼金丹的清浊丹?此丹不是古修丹药嘛,早已无法炼制,难道,就是差了这味长生香蒲?” “正是如此,这长生香蒲所生的蒲棒花,加上夜寒紫苏花,化蛟藤胶,便是炼制清浊丹最主要的三味灵药......” “夜寒紫苏,我倒是听过,化蛟藤胶又是何物?” “呵呵,师弟,你抬头看,天上的不就是化蛟藤吗?破开其树皮,便有桃胶松脂一般的胶质灵汁流出,便是化蛟藤胶......” “嘶,竟有如此多,那我们......” 蓝绍一时意动,却被朱泾摇头打断。 “这个不急,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又如何能与玄牝果相提并论......” “不错,只要寻得此果,便是被那驻心蛊蛀穿丹田,也可凭借此果重塑,更可重塑经脉,提升体质灵根......” “正是如此!等你我兄弟修为大进,哼哼......” 朱泾点头,语气有些阴沉,目光中带着阴毒,看着面前这雪落般的花树。 蓝绍闻言,也是眼中带恨,一转头,却是看见了角落的茅屋。 “师兄,那里有座茅屋!” “嗯,过去看看......” ...... 眼见两人往这边而来,丁辰心下暗骂两人眼瞎,自己明明留下了那么明显的痕迹,居然都没看见。 “花木禅房?这里果然就是青木居士种植玄牝果树的秘园......” 蓝绍惊呼出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朱泾也看到那茅屋门边挂着的木牌,脸上喜色更是压不住,笑道,“走,进去看看......” ...... 那茅屋里的情况,丁辰早就用空明之瞳查探了一番。 空间本就不大,陈设更是简陋,床榻桌椅虽都是灵竹所制,但时隔多年,也有糟朽之态,除了这些,再无其他东西。 咚的一声,竹门应声被灵力撞开,便见朱蓝二人大咧咧的径直迈腿就入,显然两人也已经将屋内大致探查过了。 只是两人并不死心,肆意翻找,一阵叮咣二五之后,屋内已是狼藉一片。 “找到什么了吗?”朱泾问道。 蓝绍闻言,挥手将一团破布般的东西丢了过去。 “只找到这个!” 朱泾手中灵力一抓,简单的隔空取物之术,将那竹筒抓在手中,撑开一看,面上不禁露出狐疑之色。 “这是……” “琴谱,刚才在一个竹筒里发现的……”蓝绍随口回道,也是有些气闷。 之前居然没发现!丁辰心中暗道,灵目如电,此时也趁机瞟了瞟这件“漏网之鱼”。 果然是一篇琴谱。 他当初在石文馆之时,偶尔翻阅过几本减字谱,勉强能认出来哪里注明了指法,哪里是标记徽位,至于音律,却是完全不擅长。 他原本还以为是青木居士留下的什么灵草秘典,却不想是一篇完全看不懂的曲谱,也就没了什么兴趣。 朱泾显然也对这琴谱不感兴趣,随手叠起,又递还给蓝绍。 “还是收着吧,万一有什么用呢!” 蓝绍对这个师兄倒是言听计从,闻言也就收了,心中到底不悦,随意一脚踢在那竹门上。 哐啷一声,竹门彻底散架了。 “等等……” 却听朱泾轻喝一声,一把将门框上那刻有“花木禅房”四字木牌摘下,便见其背后阴刻着无数细点密布。 “这是......” 蓝绍开口,却见朱泾蹙眉,左手持牌,右手掌心灵光浮动,缓缓抹过。 抖手灰尘洒落,同时灵力一催,那木牌上道道木纹如有生命一般蠢蠢欲动。 “师弟,注入一道水木灵力!” 蓝绍闻言,当即点指而出,落于木牌,暗青灵元灌入。 “好了!” 朱泾再度开口,蓝绍依言收手,却就在这一瞬,那些木纹之尽皆隐去,唯剩一条,灵蛇一般,穿插其中,绕来绕去,最终到达中间某处。 便在此时,那梅林深处,突然升起一道紫光,射入顶上漆黑之中。 下一刻,顶上珠玉立时有了回应,灵光透射,宛若星空,真似神光射斗牛,紫炁冲星汉。 两人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皆是面露狂喜。 “入林,跟着那细线走!” 朱泾一声轻喝,话音未落,已然飞身而动,蓝绍自也不甘落后,紧随而去。 …… 第485章 黄雀在后 一切都是如此突然,眼见那林中紫光收敛下去,丁辰这才想明白,那木牌背后正是这梅林幻阵的入阵图。 真是倒霉! 丁辰心中不免大悔,那木牌明明是他先看到的...... 无声轻叹,好在自己灵目通玄,倒是勉强记住了个大概,就是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隐秘之处…… 眼见朱、蓝二人入林,丁辰也是有些意动,正犹豫是跟上去,还是等两人出来再寻机下手。 便在此时,丁辰神魂深处无故一个激灵,只觉一股毛骨悚然之感透体生寒,浑身肌肉当即僵住。 下一刻,耳边似乎就听得极远之处,幽幽传来一道轻吟。 “啧啧,好精妙的布局,千年的化蛟藤为骨,支撑空间,六出飞花香魂阵演化杀机,几成绝地...... 不过,最妙之处还是这长生香蒲,竟然借用此草一旦种植成片,便可自行养灵化气的特性,力保此地灵元生生不息..... 如此,互为依仗,竟是自行成就了一方小世界......” 声音徐徐,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忌惮,但更多的还是赞叹。 怎么可能? 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丁辰心下骇然,丝毫不敢妄动,听声音方位,竟是离自己不远,自己居然完全没发觉。 好在自己谨慎,一开始就动用了木胎息法和星云阵图隐匿,这人应该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才对! 暗松了一口气,头不动,只眼珠子偏了偏,空明之瞳悄然放开,仔细分辨了片刻,这才在那月洞门旁的石壁边,发现一团几乎透明的薄雾。 “就是可惜了如此多的冰蕊寒梅,已经与这洞府养成一体,无法结果了,要是能得几枚冰梅子,倒是炼制香魂引的上佳灵材……” 那声音再度响起,恬淡空灵,如灵雀玄鸟吟唱,不知是不是作了掩饰,竟是听不出男女。 “哼,不知死活,这六出飞花香魂阵,岂是寻常防御手段可以抵御的……” 音量不高,似在自言自语,但也并未刻意压低,显然那声音的主人也完全不担心被朱、蓝二人发现。 丁辰心中一动,微微侧目看向林中,不禁瞳孔微缩,便见并未入林多深的朱、蓝二人,行为颇为诡异。 一个立于树下,脚下明显有些虚浮,如同醉酒一般,盯着那飘落的花瓣,痴痴的笑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另一个却是满脸愁容,大步流星,绕着一棵桃树不停的打转。 想不到,这什么六出飞花香魂幻阵如此诡异,那朱、蓝二人明明是按那木牌指示的路线走的,居然也无法幸免陷入其中。 还是说,那木牌显示的线路有问题? 丁辰心中惊疑,暗道一声侥幸,却不想,就在此时,异变又生。 那传出声音的薄雾下方,看似散乱的泥土,突然拱动一下,一点清亮异光飞射而起,看着像是一滴清亮的普通露珠。 不过那薄雾中的人显然不这么想,雾气陡然浓烈起来,翻滚着如同一卷白布。 就听刺啦一声,那露珠一般的东西,径直打在雾气之上,当即洞穿而入,竟是剧毒无比。 下一刻,一个玲珑身影闪身跳出白雾,却是一女子。 这女子一袭水碧轻衫长裙,外罩一件婀娜半透的云纹纱衣,其上如有水雾涌动,朦胧绰约,虽看不清真容,但真元绵长,浑然天成,明显乃是元婴修士才能有的气息。 剧毒露珠洞穿白雾,径直打在爬满石壁的化蛟藤上,又是呲的一声,那看似铁甲一般的树皮,也没抵挡住,生生烧出一个孔洞,污黑一片。 几乎是同时,那拱动的泥土处,一条黑白杂花的古怪壁虎钻了出来,朝着那女子吐了吐舌头,如若无人,摇头摆尾,飞快爬向那梅林。 那女子目光一寒,葱根玉指轻弹,一根亮银绣花飞针弹出,一闪即逝,如入虚空。 下一刻,前方空中某处灵光一闪,飞针突然现身,已经分出十余根。 那壁虎立时察觉到危险,身躯扭动,蛇行一般走位,眨眼间就拐了几道弯,却还是未能完全避开,尾巴上中了一针,直接被钉在地上。 立时,便见那壁虎尾巴皮肉就显出枯萎溃烂之态。 这飞针竟也是奇毒无比。 “哼!” 突然,又是一声沉闷的男声响起,丁辰听得分明,绝不是朱、蓝二人。 此地竟还有黄雀在后! 不等他细想,那壁虎直接来了个断尾求生,四肢继续用力,转瞬间已经窜入林下香蒲草丛之中,不知去向。 那纱衣女子也不再管那壁虎,转而冷声喝道,“石龙子,你居然追到这里来了,你碧落神宫这是要和我玄都观开战了吗?” “欸,朝颜仙子何出此言,在下也只是与仙子不约而同,殊途同归而已,如何就扯到宗门之间开战了?” 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又起,随即就见月洞门上的隔绝禁制蠕动了一下,光影随即变幻,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形有些矮小,身量甚至比那被唤作朝颜仙子的女子还略有不如,一身灰棕色的斗篷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泛着些奸猾的光。 也不知此人用了什么手段,气息浑浊不明,连丁辰引以为傲的空明之瞳都看不清其具体的修为境界。 不过,看其和那朝颜仙子说话的口气,两人应该相差不多,至少也是元婴修士了。 水雾朦胧,那朝颜仙子身形婀娜,缓缓露出真容,正是绝色。 “哼,不约而同? 那五日前,你在邱云山道埋伏偷袭于我,也是不约而同?” 一开口,语气虽听不出太多怒意,但脸上的寒意却是毫不掩饰。 见被对方一口道破,石龙子眼中浮过一丝讶色,只是,略顿了一下,却又似乎不甚在意了。 “哦哦,原来仙子在那时就已经认出在下了!不过这样也好,仙子也知道在下是做什么行当起家,在下也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朝颜闻言嘴角微挑,道,“看来,真的是有人要对付我了……” 石龙子自然不会回答,转头看向那梅林之中。 便见梅林之中,朱泾、蓝绍二人于幻觉中无法自拔,突然,却听的两人接连“啊”的一声大叫,接着,又有咒骂之声响起。 与此同时,一点花白飞影遁出梅林。 眨眼间,那飞影便跃到石龙子肩头,正是之前那条壁虎妖兽,一边嘶嘶嘶哑鸣,一边扭动身后断尾,又是朝着朝颜吐舌头,似在告状一般。 第486章 元婴交手 “哈哈,仙子勿怪,这孽畜也是被在下养刁了,冒犯,冒犯!” 石龙子啧啧轻笑,说着抱歉的话,反是有几分得意,引得朝颜眼中冷芒闪动,倒是也没有直接动手。 这边说着话,朱泾、蓝绍二人已经醒转过来,知道遭了道,连忙屏息凝神,两飞遁跳出梅林。 还没站稳,就看到朝颜、石龙子二人。 “你们是?” 问话刚一出口,赫然感应到那元婴气息,两人皆是大骇,慌乱之中,连连催动防御手段。 “黄玉琮?怎么在你们手里?” 石龙子一见那黄光浮动,也是眼露诧异。 “这还不明白?自然是同室操戈所得......” 朝颜似乎对此事了如指掌,冷笑开口。 朱、蓝二人闻言,脸色自然不太好看,但对方堂堂元婴,哪里是他们敢招惹的,也不敢回嘴。 石龙子兀自皱了皱眉,也没有真的要计较此事的意思,又见两人皆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便有了计较,反手袖袍轻甩,一道灵光浮现,悬浮半空。 那灵光之中,一块令牌悠悠沉浮,朱泾只看了一眼,脸色立马有些不好看。 “客卿令牌!” 一旁的蓝绍也是哑然轻呼出声,表情更是有些慌张! 丁辰双目微眯,心中也不禁一凛。 他自然认得那令牌的样式,乃是洞玄宫发给门内客卿长老的身份令牌,又见朱、蓝二人这副嘴脸,心中也是暗笑。 不知这洞玄宫的客卿长老,在知道他二人已经打算叛逃之后,会是怎么个感想。 朱泾到底年岁长些,略微镇定了下,手肘撞了蓝绍一下,示意其稳住,这才拱手一礼。 “原来是宗内的客卿前辈,倒是晚辈二人有眼不识泰山了!” 说着,瞟眼又见石龙子肩头的壁虎灵兽,又是恭顺施礼,道,“原来是前辈的灵兽救了晚辈师兄弟,真是感激不尽!” 蓝绍也反应过来,连连拱手。 石龙子看也不看这二人,随意地朝朱、蓝二人摆了摆手,伸手弹出一颗褐色小药丸。 那断尾壁虎一见,断尾摇得如同狗尾巴一般,一口将那药丸叼住,吞了,这才心满意足的钻进了石龙子的袖笼之中。 “呵呵,阁下好歹也是碧落神宫的外事长老,居然自甘去洞玄宫当客卿,看来那洞玄真人承诺的的代价不小吧? 哦,看来在下便是石道友的投名状了?” 听闻朝颜嗤笑之声,石龙子也不恼,反是若有所思。 此女到底是玄都观的人,在门内地位更是不低,即便自己境界还高上对方一筹,但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其拿下。 不过,洞玄那老贼让自己出手,不就是想让自己背锅吗? 如此倒也好,挑明是洞玄宫在幕后主使,此地还有两个洞玄宫的金丹弟子,便是日后玄都观追究起来,也有你洞玄先挡在前面。 想通这些,也就不难决断了。 石龙子随即又是瞟了瞟那梅林深处,眼神更加坚定了几分。 当即深呼出一口气,浑身一股厚重浑浊的灵力波动陡然而起,鼓动斗篷,呼呼摆动不已,赫然是元婴中期的修为。 “你二人助我拿下此女!” 石龙子肃然开口,也不避人。 “呵呵……” “啊……!”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笑声自然是朝颜,不屑之意显而易见;而那“啊”的惊诧之声,却是朱、蓝二人。 看着石龙子渐渐冰冷的目光,朱泾又连忙谄媚笑道,“前辈,您老说笑了吧,对方可是元婴修士,我师兄弟二人,还是不拖前辈后腿了吧……” 石龙子闻言,眼中寒光越发森然。 还没等他开口,却是朝颜先笑道,“我劝你们还是听从你们这位石龙子长老的命令为好,免得立时毒发身亡!” 朱、蓝二人一听,皆是惊异莫名,连忙就要内视查看。 却在此时,如同要证实朝颜所说的一般,两人立觉膻中大穴如霜降一般寒气森森,一个激灵,浑身精血似要凝固,冷得颤抖不已,咚的一声跌坐在地,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前……辈!饶命……” “饶命…….” 朱泾、蓝绍皆是牙关寒颤不已,连连结结巴巴求饶。 见二人服软,石龙子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口中轻吹了一声口哨,音波催起一股轻柔气浪拂过,朱、蓝二人体内寒气一扫而空,方缓了过来,慌忙运气调息。 他之前通过那灵宠壁虎下毒,刺激两人神魂醒转,看似救了两人,但同时,毒素也停留在二人体内,生死自然也操之于他手了。 石龙子这才阴森开口,冷笑道,“哼哼,对付此女乃是你们老祖的意思,你们最好自己想清楚……” 两人哪里还敢再有丝毫忤逆之意,无奈对视一眼,低声道,“晚辈不敢有异议,全凭前辈吩咐!” “哼!去守着出口即可,也用不着你们出手!” 石龙子又是冷哼一声,朱、蓝二人哪敢多言,只得应诺,也不敢从朝颜和石龙子之间通过,瑟瑟缩缩的从石龙子背后绕去那月洞门口。 看着这两人的丑态,饶是丁辰脸皮够厚,一想到自己以前还舔着脸巴结过那蓝绍,也不禁脸红。 倒是朝颜,眼看这三人排兵布阵,也不出手阻止,似与她无关一般。 却在此时,石龙子双目充血,下一刻,眼下泪点小孔中,血箭飙出,直打朝颜双眸。 朝颜早有防备,身形一晃,轻易让开。 如此简单,倒是令朝颜有些迟疑,脚上绣鞋蝴蝶纹样异彩纷然,竟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宝,凌空虚踏几步,正要落地,却又再度腾空。 却是那两股血箭各自扭曲,瞬间化为两道形状古怪的蛇形灵剑,两头皆是剑尖开口,宛如蛇信,被法力一激,真如飞蛇一般,游走如电,破空直刺。 朝颜轻哼一声,表情略显凝重,却也不慌。 纱衣翻飞,如有风云际会,道道灵纹流转,结出朵朵阵纹,水灵之气凭空凝结层层雨雾,越发朦胧。 身姿若惊鸿展翅,飘忽乱步踏空,扶摇转身,双剑错身而过。 那双蛇怪剑一击刺空,当即调转方向,雄剑撞雌剑,雌剑一个轻鸣,剑光震荡,突然闪现前突,已至朝颜小腹前三寸。 却听得当一声空灵脆响,朝颜身前空间当即扭曲,一股无法抗拒的怪力扰动,那雌剑剑势一偏,再度生生错开。 双剑一击不中,凌空倒飞,一把被石龙子抓在手中,双剑叠在一起,用力就是一搓,便见那怪剑麻绳一般绞在一起,手掌缓缓拂过,已成了一根两头尖的长针。 “装神弄鬼!” 朝颜冷哼一声,一挥手,五道指甲冷光浮现。 几乎是同时,石龙子所在地面,立现五道一尺深的长沟,而那石龙子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487章 火中取栗 朝颜蹙眉,突然面色一变,急忙闪身,却是稍晚一步。 脖颈侧面立现一道血痕,却是一道血光,从背后突然射来,擦着肌肤而过,正是那赤血长针。 朝颜心知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双目瞳孔如猫眼一般陡然放大几分。 也就是此时,那夜空一般的穹顶上,咕咕声响,却正是那石龙子攀附化蛟藤上,浑身衣袍如有风鼓,陡然膨胀。 “噗”一声闷响,淡紫毒烟喷薄而出,滚滚如潮涌,而石龙子更是大口一张,一个暗紫烟柱如长枪透射,直取朝颜头顶。 朝颜感知力大为提升,也不示弱,几乎同时抬头,朱唇轻启,香腮收缩,连吹三口乳白香气喷出,如喷泉叠浪,一浪高过一浪,气息平和而有力。 双色烟气对撞,如水墨泼洒于半空,竟是不分高下。 石龙子自也不指望一招制敌,浑身已完全被紫烟掩盖,疯狂翻涌滚。 朝颜见状,旋身之际,烟霞羽衣滑落,化作一片青白水雾,同时涌起。 呼吸之间,紫烟、水雾再度冲撞,明明了无声息,却见交锋之处雷光乱走,元婴气息森然,烈如疾风,绞杀一起。 眼见势均力敌,那朱、蓝二人缩在洞门边,下意识对视一眼,就想趁机跑路。 却在此时,紫烟、水雾倒撤分开,两个元婴强者也是现身而出。 朝颜面色清冷,背后青白水雾收敛,仍旧化作羽衣落回,披在朝颜肩上。 另一边,石龙子头上紫烟之中,似有异兽黑影成形,片刻现出一只双尾六足的巨大怪蜥,一张大口就占了大半个头颅,口中更是暗紫毒烟缕缕却不往上冒,反是如毒涎一般往下流淌。 显然,方才交手,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略有片刻的僵持,那怪蜥突然大口一张,口中浊气喷出,其中一抹赤红闪光,却正是之前偷袭的得手的那赤红长针,破空射来。 朝颜却是早已看穿,挥手一道罡风抽出,长针方向立时偏转。 却见那血红长针之后,一颗三棱乌光箭头,速度极快,锐不可当。 这次,朝颜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左手用力一抖,腕上金银双镯叮当一声,脱手而出。 呼呼翻转跳跃几下,金镯迎风就长,落于朝颜身前,阳刻符文灵光大放,宛若一圈光轮;而银镯,被其轻托于掌心,表面阴刻符文流转,光若皎洁月华。 箭头不偏不倚,正投入那金阳一般的光轮之中,立时消失不见。 下一刻,便见掌心银镯中间,光影扭曲,却是那枚三棱箭头落出,只是再无之前的锃亮乌光,已是灰扑扑一颗,宛若顽石。 “嗷……” 一声凄厉惨叫,正是那六足双尾怪蜥的哀嚎,浑身气息陡然萎顿大半,而几乎同时,石龙子也是一口鲜血喷出。 “石龙子,你这异妖分身也不过如此嘛!” 朝颜嘲讽开口,嘴角最带着讥诮,但起伏的胸脯也说明那金银双镯全力催动之下,对其自身的消耗也是不小。 “啊啊啊......” 便是石龙子暴怒声震,真元陡然暴起,衣衫斗篷立时撑得支离破碎,便见其全身上下,纹身满布,赫然都是各式古怪蜥蜴、壁虎,看似纹身,却皆是蠢蠢欲动。 特别是其胸口之处,三条小指大小的暗红壁虎,首尾相连,绕成一个圈缓缓的爬着,如在进行某种仪式,甚是诡异。 朝颜唇角微抿,却在此时,美眸中精光一闪,似有若无的瞟向梅园深处,却是清冷开口。 “石道友,我劝你还是暂且息怒为好,我知你还有后手,只是现在就开始拼命,是不是太早了些?” 石龙子吃了大亏,此时也是有些后悔之前太过冒失,对方好歹也是玄都观的核心弟子,岂是好相与的。 正犹豫之时,那梅林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噼啪怪响。 场中本在无声僵持之中,这声音虽不大,却颇为清晰,立时引得四人侧目。 随即四道神念都是先后强势灌入,肆无忌惮穿过梅林,明明神念无形,竟是带动一丝轻风,舞落点点梅花。 便见那梅林深处,磊筑花坛的青石上,激发出道道细丝一般雷电,噼里啪啦,正击在一个时隐时现的人影身上。 此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丁辰。 也是他隐匿手段不凡,四个人,更有两个堂堂元婴在此,居然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随后石龙子和朝颜全力相斗,自然无法分心,如此机会,丁辰自然生出了一些心思。 ...... 就在片刻之前,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那所谓的“六出飞花香魂阵”也被丁辰看出了几分门道。 以花乱心,以香迷神,梅树更是暗合奇门诡阵法门,确实十分神异,但也不是全无机会…… 木胎之息闭合毛孔,隔绝那寒梅冷香,上清长春功锻神篇护持灵台清明,空明之瞳勘破虚妄,瞅准方位,阴煞血蛊缓缓消磨掉已经入体的冷香之毒。 找准机会,丁辰诸般手段悉数运转调和,这才祭出星云阵图,裹挟身形,潜入梅林。 却不想一入梅林,眼前明明清明一片,脑海中一片混沌,如有异象骤起,似乎幻影丛生,即便他已然手段齐出,仍是好一阵恍惚。 此幻阵居然可以直接作用于神魂!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好在丁辰全力运转上清长春功,运化锻神篇镇压神魂,倒是不至于陷入幻境无法自拔。 暗咬舌尖,丝丝疼痛刺激,勉强维持灵台清明,脚下丝毫不敢停留。 飘然间,穿花过林。 这梅林看着不小,但也不是没有边际,又有入阵图指引,眼见那青砖所砌的八角花坛已在眼前,丁辰抬脚就要踏上青石台。 却不想,那青石砖头乃是云雷石所制,厚厚青苔之下砖雕道道雷文密咒,触之即发,雷光流转,威力不大,声音却是不小,立时惊动了外面四人。 丁辰一慌,就要直接冒险摘果,再行隐遁。 不想,那雷光之中另有禁制,专门护持灵木。 丁辰手刚一靠近那灵果,雷光立时转白,纷纷落在丁辰身上,打得阵图幻影一阵扭曲晦暗,自然被外面四人看得一清二楚。 “小小金丹,也敢火中取栗?” 石龙子当即一声暴喝,声震如雷。 而另一边,朝颜也是灵目圆瞪,她自入道,便灵感天成,刚才,已经隐隐察觉到梅林深处似乎有别样的灵力波动,却不想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不禁秀眉微蹙,也有愠色。 便在其暗催腕金银双镯之时,灵台识海之中,突现一点紫晕,状若烛火,火光摇曳。 第488章 暴露 几乎是瞬间,朝颜福至心灵,当即感悟到那天机箓的反应,目光一转,落在丁辰身上。 面上表情略一犹豫,双手便同时轻托掐诀。 随即神念一动,胸口薄衫掩映下,一点青光闪烁,周身灵晕浮动,青光如烟散溢,转瞬间聚于头顶之上,便见一面青光宝镜的虚影凝出,却并不反光,反给一种如见深渊的幽深之感。 与此同时,似那宝镜虚影深处,隐隐生出一条暗紫竖线,竖线轻颤,灵晕张开,继而化为枣核形状,中间点点银光,聚成一团,宛若竖目白瞳。 就在那白瞳出现的刹那,丁辰识海中,那颗万年不动的玲珑玉球突然一颤,交错缠绕成玉球的六条鱼龙微动,似要散开。 丁辰心神一荡,连忙内视,却见那玲珑玉球镂空空隙之中,隐隐有青光浮现,其中正是那记载着上清长春功原文的碧翠玉符。 没来由的,似有一股诡异力量凭空出现,就要撼动那玉符,却在同时,那玉符轻轻一晃,青光微澜,立时将整颗玲珑玉球晕染。 那力量还未真的触及玉符,便似毫无防抗般的被推了出去。 紧接着,玉球青光收敛,再度沉寂下来,仿若从未异动一般。 几乎是同时,那镜中白瞳银光溃散,竖目闭合,紫纹消散,也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咦,怎么回事,难道出错了?” 朝颜心下狐疑,看向丁辰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灵力波动。 丁辰正不解其中缘故,不经意间,却感应似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当即挑眉,却发现那目光的主人,正是那被叫作朝颜的元婴女修,目光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似要将其看透,连忙查看脸上面具。 他虽是将面容幻化成了一个很是普通的青年容貌,但还是低估了此女的灵目神通。 刹那的对视,朝颜便看穿了那琉璃面具的伪装。 只是,朝颜虽是从洞玄宫弟子手中看过丁辰的画影,但毕竟多年过去,容貌还是有些不同,此时看来,也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却在此时,石龙子已然出手,正是那血红长针,诡异凭空闪现。 丁辰见状大惊,也顾不上其他了,清尘鞭连忙横在胸口,脚下抹油,就地一滚,星云阵图再度催动,就要再度掩去身形。 “哼,雕虫小技,还想跑!” 石龙子不屑哼道,眉心一道血痕乍现。 同时,剑指微挑,便见那长针再度一拧,立时恢复双蛇飞剑,分飞两路,雄剑高起低落,如流星划过天际,抛射而来;雌剑贴地游走,锐气带风,惊起落花纷飞。双剑刃上泛光,锋如吐信,均是直指丁辰,竟似看穿了他的踪迹一般。 元婴修士盛怒出剑,剑速何其之快。 丁辰此时前力已尽,后力未继,躲闪不开,一时也顾不得太多,清尘鞭上金芒灌注,也不知能不能硬抗住元婴之宝。 就在丁辰已经做好舍弃这清尘鞭的打算之时,却听得隐隐一声空明之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悬空落下的雄剑剑锋无故一歪,力道大失,贴地而来的雌剑剑光也如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没了准头。 也来不及多想,清尘鞭已经挥出,当当两声脆响,竟是轻易将飞剑磕开。 丁辰一时有些懵,暗道一声侥幸,再不敢留在原处,转身闪入梅林更深处,凭借那幻阵诡异,一身气息收敛无踪。 “朝颜,你这是何意?” 石龙子暴喝一声,眼中带毒,瞪着朝颜。 若非刚才此女突然出手,那小子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而就是那瞬间的干扰,那金丹小子身形隐现之际,居然在自己的秘术感应之下,再度消失无踪。 “石道友,你好歹也是堂堂元婴中期修士,以大欺小,只怕日后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吧!” 说着,朝颜却是面露浅笑,身形一晃,一副悠然看戏的模样,轻靠在石壁上。 便在刚才,朝颜却是已经想起了在哪里见过那张脸。加之刚才天机箓突然的异动,虽说她尚不能完全确定什么,但事关重大,谨慎起见,她也决计不能让石龙子就这么得手。 幻阵之中的丁辰,心生狐疑,搞不清楚此女为何要出手相救自己不提,那石龙子闻言,更是面上浮起猜疑的表情。 “仙子认识此人不成……?” “呵呵,不算认识!” 朝颜轻笑摇头否认,只是目光下意识扫了洞门口朱泾、蓝绍二人。 这个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石龙子的眼睛,眉目一转,瞪向两人。 “你二人认识?” 冷冷一声,两人几乎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 却在此时,丁辰又动了。 于他而言,隐在暗处和出手抢果的风险其实是一样的,既然如此,那不如搏上一搏…… 丁辰心中暗自发狠,一咬牙,再度鼓动遁光,悄然飞身上前,来至那花坛之侧,不管不顾,手中清尘鞭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就听得轰的一声,清尘鞭上玄重灵纹与云雷禁纹交杂,皆是明暗爆闪。 四人都是惊疑侧目。 而朝颜,更是心思活泛起来,这金丹初期的小修居然贪婪如此,连命都不要了?还是另有什么万全的后手?难道是,神符......? 朝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见石龙子正又要动手,手腕下意识轻抖,又是叮当声响,石龙子脚下一顿,就见其前方地面无声出现一个坑,却无翻起残留的泥土。 “你......” 石龙子正要暴怒开口,却听又是一阵轰响。 那云雷禁制本就只是警戒之用,自然并无多强的防御力,当即就见一块青石不堪重创,碎成几块。 丁辰正心中一喜,却不想,那青石之内云雷禁制更胜表面,断口一现,电光如游蛇乱走,丁辰只觉浑身一阵酥麻,不但星云阵图幻影溃散,连带脸上的琉璃面具灵力也是不稳,真容当即显露出来。 “丁……?” 却是蓝绍惊呼一声。 此地四人中,自然是他这个蓝长老和丁辰最熟悉,一见丁辰真容暴露,立时认了出来,却又随即想起什么,连忙闭嘴噤声,看向一旁的朱泾。 一旁的朱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收到蓝绍的传音,也是面露震惊之色。 第489章 清虚玄妙宝镜 “怎么?你真的认识这小子?” 石龙子正在惊怒那金丹小子居然如此大胆,这种情况下还敢动手,又怒朝颜这贱人三番两次出手碍事,便听到蓝绍的叫声,当即沉声问道。 “前辈……” 却是朱泾开口,同时又瞟了另一边的朝颜一眼,转而改为传音。 眼见石龙子面色阴晴不定,朝颜自然也知道,丁辰身份已经被认了出来,当即也细思对策。 就听得梅林深处,电光灼灼,噼啪声响,一时间,竟没人出手阻止。 眼见那云雷禁制被破开一角后,法阵不全,已开始自行溃散。 石龙子当即面色一沉,有了决断。 拳头猛然握紧,手臂上青筋隆起,竟带起一声轻微的气爆,便见那蛰伏其头顶紫烟中的怪蜥一个激灵,毒烟倒收,滚滚而下,落在石龙子手臂之上,化作一条玄色异兽纹身。 “哼哼,不过区区一个金丹初期而已……” 石龙子阴恻恻一笑,随即转头对朱、蓝二人就道,“你们两个入阵,将其拿下……” 朱、蓝二人知道利害,若是将丁辰带回去交给洞玄真人,那其他事情也就不重要了,当即也是应声而动,往石龙子这边靠来。 朝颜目光一寒,前踏一步,吓得两人连忙后退,却见石龙子同样往前一站,挡在中间,嘲讽开口。 “朝颜仙子,你不是说以大欺小好说不好听吗?如今怎么也要对我洞玄宫的小辈动手了?” 朝颜嘴角抽了抽,却只是冷冷一笑。 一双凤眸淡淡的看了看三人,也不接话,莲步轻移,水雾朦胧,便将其轻托浮起,略作菩萨半跏跌坐,一摊手,掌心已有一大把羊脂白玉般润泽的丹药,足有七颗。 上品玉阙丹! 石龙子心中一突,心中暗骂一句,挥手便是两道灰色符箓飞出,落在朱泾、蓝绍两人胸口。 “这是镇魂符,可排解幻象,老夫留下拖住此女,你们速去速回!” 朱、蓝两人这次却是丝毫犹豫也无,立刻激发了那镇魂符,伴着淡淡灰气,脚下不停。 ...... 眼见两人进入梅林,石龙子这才将目光挪回朝颜身上。 他岂能让这贱婢从容恢复法力,做那“黄雀”! 当即心下一横,脚下重重一跺,一声闷响,那早已收起的赤血双蛇剑不知何时已经潜到朝颜下方,破土直刺。 “当”的一声轻鸣。 朝颜早有防备,乱空金银双镯再度撞击,空间如水波映影般扭曲,只一瞬,剑刃即生偏转。 石龙子已经着过道,岂会再次中招。 就在那双蛇血剑即将擦身而过之时,一声剑啸,荡起剑气,朝颜周身水雾立时簌簌划过血色水痕。 朝颜银牙轻咬,左手食指轻弹,便是一股劲风鼓荡,将其水雾、血剑都是一搅,自己便要腾空而起。 石龙子看在眼中,拳头猛然一握,便见那双剑扭曲变招,如利剪交错,直剪朝颜双脚。 朝颜反应也是飞速,脚尖捧脚跟,便见那翠缕绣鞋之上,银纹爆闪之中,就有雷光浮动。 便听“当琅琅”声响,又是“啊”的一声轻呼。 却是朝颜一脚一剑,踢在攀附而来的飞剑之上,但那如被狂风乱卷落叶一般的锋利剑气还是划在小腿上,血痕立现。 此女连这等攻击都避不开? 石龙子心中略微狐疑,攻击却是丝毫不停,掐指一收,当即咬破右手中指,便往胸口一杵。 那胸口上,三只暗红壁虎纹身诡异一颤,竟如复生一般,小小头颅拱动,竟直接从皮肤中冒了出来,争先恐后,皆是一口衔着那伤口,大口吮吸。 那本就有些精瘦的手臂,眼见着枯瘦下去,那暗红壁虎则是越发红亮,双目宛如红宝石般闪闪发光。 就见石龙子一脸的痛苦,眼中却是疯狂,朝颜自然猜到,这多半就是对方压箱底的手段了。 也顾不得炼化丹药,不惜本命真元,一身水灵气喷涌,四下竟生出惊涛骇浪般的异象,那双蛇血剑如怒海扁舟,根本无法自持。 又见其袖中一点寒光,却是落出一把剔骨尖刀,漆黑如墨,疯狂吸纳着水灵力,嗡嗡颤鸣不止。 朝颜小腿也不借力,凌空蹬风,翩然回身,尖刀已经飞射而出,划出一道残影,直取石龙子,自己则是飘然跃起,落入一处角落。 眼见那尖刀寒光凛凛近身,那三只血红壁虎中的一只,突然头颅轻甩,诡异一拱,竟是全然冒出皮肤。 却听得又是当的一声空灵玄音,正是朝颜再次撞响手腕上的金银二色乱空镯。 剔骨尖刀瞬息消失,仿若遁入虚空。 便在此时,那血色壁虎双目一抹红光清亮微闪,有些乖巧的头颅偏转,毫无征兆的张口,就是一条血色长舌探出。 仿若探入虚空,那长舌尖端没去,瞬息又收回,却是黏着一点刀尖,生生将其从虚空中拖出,更是丝毫不惧那尖刀锋利,囫囵卷起,一股诡异的吸力,竟是将其一口扯入口中。 吞了! “怎么可能!” 与那尖刀的法力联系凭空中断,朝颜面上浮现一丝不可思议,眼中也是第一次露出惊惧之色。 “哈哈哈......” 就听得石龙子猖狂大笑,浑身气血都是激荡,另外两只血色壁虎眼中红光也是闪闪,也要冒头而出。 朝颜知道,寻常手段已是无效,眼角当即带出一丝狠厉,双手交叉,手腕交叠,拇指交扣,入口就咬。 立时,两枚大拇指皆是鲜血溢出。 见此情形,石龙子暗道不妙,再度急催。 朝颜丝毫不停,双手法诀飞速变幻,血迹沾满手,便是一道血色符印结成,落于胸口任脉华盖穴。 霎那间,朝颜面色便是苍白如纸,眼中却是漆黑如墨。 “定!” 就是一声空灵之声,出自朝颜之口,入得石龙子之耳。 便是那一瞬,石龙子只觉浑身如被石化,真元丝毫不得流动,便是那血色壁虎都是呆若木雕。 石龙子心神骇然,勉强转动眼珠看过去,却是更生悚然之感。 清虚玄妙宝镜!? 却见不知何时,那朝颜头顶之上,凭空浮现出一面圆镜虚影,镜中光华如碧水清潭,正泛起层层虚光如清波涟漪荡开,正将石龙子罩在其中。 第490章 摘果 “这是,清虚玄妙宝镜!?” 石龙子几乎是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虽然只是虚影,但他还是认出了这件至宝! “不错,正是此宝!” 朝颜胸腹起伏不定,淡淡回复,面色越发不好。 石龙子看在眼中,也从起初的震惊中镇定下来,自然不肯束手待毙,体内真元当即如春江潮涌,一声闷哼,猛然激荡,就要强行撑开那清妙玄光的压制。 朝颜朱唇轻吸,一点血珠般的丹丸飞射入口,当即面如敷粉,艳红一片,丹田之中,元婴似紧紧蜷缩的拳头般轻颤,真元极速翻涌。 与此同时,头顶宝镜虚影再度凝实几分,青光又晃,镜中光华更甚三分,盈盈流转。 刹那间,石龙子只觉浑身禁锢之力反重几分,灌体强撑的真元一时没有出路,当即倒冲反噬,口中一口鲜血含着,喷又喷不出,咽又不能咽,面容表情半是狰狞,半是狼狈。 “啊啊啊,洞玄害我!”石龙子一身法力被压制,进退不得,含恨咒骂。 若是之前,他自认为还有六七成的把握拿下此女,可现在,他却是连两成把握都没有了,即便他还有些保命手段,但一旦施展出来,也是自损道基,他如何肯轻易动用。 不得已,石龙子也不得不服个软,口中语气都缓和了几分。 “仙子,你我之间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就此罢手如何?” “阁下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 朝颜面庞之上,不自然的红白交替,也是涔涔细汗,胸脯起伏喘气,可见催动那清虚玄妙宝镜是何等吃力。 石龙子无法,还是只得强颜笑道,“仙子这又是何必,以你的修为,强行催动炼神灵宝已是勉强,即便将我压制一时,自身不也画地为牢了吗?” “哼,那又如何?” 朝颜竟没有否认,直言承认了。 “如此僵持下去,你又能坚持多久?何不两厢罢手,在下愿意发下心魔大誓,事后绝不再纠缠仙子如何?” “呵呵,用不着多久,只需等到我那刮骨刀磨死你那本命血兽即可……” 此女难道知道自己的命门所在?石龙子一听,脸色大变,勉强动用一丝神念联络那血色壁虎,其腹内空间之中,那把剔骨尖刀,竟真的蠢蠢欲动。 “你,你是故意的?” 石龙子嗔目,几欲喷火。 “小女子可没这个本事,不过是凭借清妙宝镜的妙用,再度掌控而已.....” “好好好,既然你要拼个你死我活,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真元精纯还是我法力深厚…….” 石龙子咬牙切齿,浑身肌肉再度强行发力,原本黝黑的皮肤泛起黑红之色,体温骤升,蒸腾起丝丝血气,竟是以本命精血硬抗。 朝颜见状,却是丝毫不慌,又是吞了一枚玉阙丹,自行其是。 …… 元婴争斗,出手都在瞬息之间。 而此时,玄牝果树下,丁辰也终于将禁制完全破开,正伸手将一颗玄牝果抓在手中。 正要摘下,却听得耳边咻的一声,丁辰眼珠微转,眼角余光中,一点蓝色剑光亮起。 这剑光他倒是熟悉,不是那蓝绍,还能是谁! 丁辰丝毫不慌,梅林幻阵之外,那两个元婴修士斗得你死我活,一时半会儿哪里顾不得上自己。 至于这朱、蓝二人...... 哼哼,在这六出飞花香魂阵中,大家不过彼此彼此而已...... 丁辰心中冷笑,手上动作不停,淡金光华一动,便将这颗玄牝果轻拧了下来;而另一只手大袖一卷,掌上太白金光凝如实质,挥手就是一记手刀,生生将那湛蓝飞剑劈开。 果然如他所料,这蓝长老这些年,除了修为提升了点,这法宝却是并无什么进益,以自己第二层的太白金光,足以硬扛。 便在此时,火蛟剑也斜刺而来。 玄牝果已经到手一颗,丁辰也不急着去摘其他的,当即轻身而起,也不硬接,阵图抖得呼啦啦直响,星云异象流转,将那火蛟剑让开。 “两位长老,看来你们跟着洞玄真人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呀,怪不得想私吞玄牝果叛逃......” 朱泾、蓝绍二人这才赶到,却只听得这句嘲讽,丁辰人已经跳入梅林之中,消失无踪。 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去管丁辰怎么知道,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玄牝果。 “动手!” 朱泾开口,两人同时行动,脚下带风,踏步就上,一伸手,各自伸向一枚玄牝果。 却就在两人的手即将要触到那紫红果实之时,果子背后突然灵光一闪,流萤一般窜出,化作一道凌厉剑光。 两人也算谨慎,当即抽手。 不想,那剑光着实刁钻,一个偏转,直取两人胸口的镇魂符,逼得两个不得不闪避。 脚还没落地,脚下花坛灵土之中也是飞闪两道剑光刺出。 这次倒是蓝绍更快一步,就势凌空倒翻了一个跟头闪开,朱泾虽慢了一步,却有黄玉琮在手,放出护盾硬扛。 四道剑光都是刺空,却不等两人进一步反应,又是三道剑光凭空出现,盘旋直绞蓝绍。 “哼,不过法器而已,也敢猖狂!” 话虽如此说,蓝绍却是不敢硬扛,闪身后退,却是和朱泾的距离又远了几分。 那三道剑光一现,之前四道剑光已然汇聚过来,咻咻剑鸣剑已经摆出剑阵,正是秋杀之阵。 蓝绍不知深浅,只以为是寻常法器,本命飞剑仓琅琅掣开,照着那剑阵阵心就刺。 便就在交击之际,那飞剑剑身上淡青光晕突然一变,一抹金黄浮上,继而金光闪闪,刺啦啦怪声响起,剑光交错,锐光犀利。 瞬间,那湛蓝飞剑剑身眼见着划痕密布,剑刃上道道豁口,蓝绍只觉胸口一口血气涌动,当即喷口而出,哪里还敢硬拼,慌忙抽剑而退。 这一幕,自然被梅林之外的朝颜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也是暗自吃惊。 那分明是太白金光,可剑阵怎么又有青莲剑派的神韵? 看来,此子来历绝不简单! 朝颜心下当即生出几分犹豫来,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或许自己不该和石龙子那莽夫硬拼...... 想到这里,转眼之间,又见那石龙子阴狠的目光,却也立刻收了心思。 此人杀心不减,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一切还得以自身安危为重...... 想通这一节,朝颜有些浮躁的心绪再度恢复镇静。 第491章 死不瞑目 蓝绍一招不慎,步步受制,几乎是狼狈退走。 丁辰得了先手,更是不会罢手,秋杀剑阵催得更急,几个回合就将蓝绍再次逼得退入梅林之中。 “师兄!” 蓝绍勉力招架,大声疾呼求援。 另一边,朱泾自是看得一清二楚,手中火蛟剑灼灼,就要发动,眼中却是浮现犹豫之色。 呼吸之间,朱泾便有了决断,一咬牙,扭头就往玄牝果树奔去。 见此情形,蓝绍当即面露死灰,丁辰啧啧轻笑,那朝颜、石龙子二人都是暗骂愚蠢。 就见朱泾脚下生风,虚空腾空而起,眨眼就窜至那玄牝果树之侧,右手五指化爪,极速探出,一把便将第二枚玄牝果抓在手中。 宝物入手,朱泾脸上立时浮起喜色,就要抽手而回。 却在此时,一道凝如实质的金色剑气突然出现,无声而至。 为了摘果,朱泾右手冒险探出黄玉琮的防御范围,单凭护体灵光,哪里是全力激发的金元剑气一合之敌。 瞬息而破,正中手腕,贯穿而出。 朱泾这才反应过来,手上剧痛钻心。 却是几乎同时,一道小指粗细的金色长练自梅林之中而来,卷了那玄牝果,朱泾手上哪里还有力气,把持不住,直接就被卷了去。 “啊!” 一声厉声惊吼,也不知疼的还是气的,眼中充血,竟是还不放弃,侧身就要去摘最后一枚玄牝果。 却听得似在半空之中,有闷雷炸响,一股浑噩之力回荡。 正是丁辰激发了一张冬雷符,朱泾贪心已起,失了分寸,当即把持不住,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同时,背后突生惊风之声,惊得朱泾寒毛倒立,瞬间清醒过来。 慌乱之间,眼前只一道金光闪过,正是一道身影已经到了身前,手中一条钢鞭,玄重符文爆闪,当头砸下。 轰然之间,灵光铁水般四溅,饶是如此,却不过荡起浅浅涟漪。 这黄玉琮也不愧是号称金丹期内无敌的防御至宝! 朱泾见状,心下大定,却也谨慎了几分,闪身就要退入梅林周旋。 与此同时,手中法诀一掐,弹指射出一颗赤色珠子,似有火气,当一声就嵌在火蛟剑剑柄之上。 “妖丹?” 丁辰分明感应到一股颇为嗜血的妖气,就见火蛟剑灵性大涨,游弋四走,妖焰红黄拖出长长的火光,不似蛟龙,倒像蛇蟒。 一时间火浪肆意流窜,虽烧不穿这六出飞花香魂阵自带的护阵禁制,但也将幻阵效果压制了些许。 丁辰心下一凛,暗道不妙,当即飞身而退,也同样落回梅林之中,隐去身形,同时,弓背收腹,张口便吐出一物。 此物不过拇指丁点儿,现身陡然长到拳头大小,却是一暗紫泛金的小葫芦,表面缠枝藤纹交错,时隐时现,正是自成就法宝后第一次被直接调出丹田的紫金剑葫。 剑葫浮空滴溜溜转了转,一道朴实无华,甚至有些暗淡的晶丝无声无息出现,眨眼从重重冰蕊梅花之间射出。 当一声铜铃般的脆响,看似毫无威力,猝然却见黄玉琮防御灵光极速震颤,防御灵光生生陷下去一寸。 朱泾面露惊疑,却又见那玉琮到底还是扛了下来,只以为无事,却不想,玉琮防御灵光尚未恢复,又是一丝炫光已到了面前。 就见那炫光之中,似有一根白毛毫针,纤细透亮,只一瞬,已经洞穿玉琮虚影,刺入朱泾喉咙。 这正是丁辰为了一击必杀,彻底催动了纯阳剑罡的本体。 剑罡来去只有瞬间,朱泾便觉头颅一歪,才知自己已经身首异处,眼前的落英,满目的飞花,如梦幻泡影溃散,眼睛明明睁得老大,但仅有的光明瞬息暗淡下去…… 下一刻,一朵暗红的火焰燃起,骨碌碌滚动,却正是朱泾的人头,死不瞑目! 不过片刻,四下就弥散开淡淡肉烧焦的臭味。 ...... “好犀利的手段!” 眼见丁辰剑葫逞凶,朝颜瞳孔都不禁一缩,心中半惊半赞,却是并未真的有什么忌惮。 毕竟不过金丹初期修士而已。 却在此时,梅林幻阵之中,一声闷哼响起。 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崩碎之声,正那蓝绍所在方向。 几乎是同时,丁辰便感应到困杀蓝绍的秋杀剑阵居然被破了,当即也是心下一惊,浑身太白金光顷刻翻涌,急招知秋剑。 “秋叶”未至,霜花却降! 就见好一片飞扬飘舞的花瓣,瞬息浮现出一丝寒霜。 紧接着,花瓣崩碎,十数块冰片一般的东西破空而来,泛着极寒的蓝紫光华,却竟是飞剑的碎片。 而碎剑之后,七窍流血的蓝绍闪身跳出,双目赤红,宛如恶鬼。 居然自爆了本命飞剑! 这老贼是要拼命了? 丁辰见状也是心惊,一时也不敢力敌,连连闪身腾挪,便要借梅林周旋。 却见蓝绍手中只剩一半的飞剑再度一抖,剑身彻底破碎,当即,数十碎片冷冽凌凌,锐光飒飒,一拥而上,瞬间将丁辰围在中间,飞旋袭杀,锋利似要划开虚空,竟也有几分剑阵的犀利。 一时间,清尘鞭呼呼生风,碎剑气劲横飞,落花漫空,异香盈天。 “好像不太对......” 周旋了片刻,丁辰却是觉察出异常,空明之瞳偷眼观瞧,却见蓝绍胸口那枚镇魂符上,似有什么不该出现的纹路,时隐时现! 四脚蛇? 丁辰脑海中灵光一闪,立时反应过来,转眸远远瞟了一眼石龙子的方向,心中了然。 难怪蓝绍眼神之中时而呆滞,时而又透出嗜血的颠狂,一身真元更是毫无保留的肆意透支涌出,原来其心神已经被石龙子所控制。 如此倒是好办了! 太白金光猛然震荡,“呔”一声轻喝出声,便有一股诡异神念猝然而至,直刺蓝绍神魂深处,却正是神荼密咒惊魂夺魄! “呃……” 喉咙中一声古怪闷哼,额上青筋暴起,剧烈的疼痛惊得蓝绍目光迷离恍惚之中似又泛起一丝清明,气息一时紊乱,真元失控,那飞舞乱攻的飞剑碎片灵光明灭不定,攻势大弱。 机不可失,丁辰顺势而动,太白金光大放,清尘鞭飞旋,劈手一掌,就是一道金元剑气直刺其心窝。 蓝绍回魂,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被那石龙子摆了一道,虽是受伤不轻,但还强打精神,口中轻咳,牙间一颗冰珠咬碎,一股寒元瞬息笼罩全身,同时挥手急点胸口。 便是这刹那之间,金元剑气正中其胸口,嘭然崩碎,金粉四溅,却是那那镇魂符被强行祭出挡灾。 镇魂符瞬息化灰! ...... 第492章 有恃无恐 而就在那镇魂符毁去的同时,石龙子似有些岔气一般,突然闷哼一声,虽不严重,却是被朝颜抓住了破绽。 朝颜如釉的睫毛轻颤,真元瞬息急了三分。 就听得手腕上金银二色乱空镯当的一声轻鸣,趴在石龙子胸口的那血色壁虎就是一个痉挛,竟是那剔骨尖刀凭空挪移而出,将其就这般钉在石龙子胸肌之上。 这真是真真的心如刀绞,石龙子口中哇哇喷血。 石龙子眼中带恨,丹田之中的元婴,像是刚出生就被扒了皮的猴子般,痛苦抽动,生生激发出一道血光。 便见其胸口两两只血色壁虎突然拱动,都是一口咬住那剔骨尖刀,死死将其控制住。 到此时,朝颜仓促激发的这股力道也已耗尽。 嘴角讥诮一笑,虽不急功近利,却是绵里藏针,将那剔骨尖刀时不时撼动一下。 ...... 六出飞花香魂阵,花雨倒卷漫天扬。 仿佛旋风乍起,花非花,雾非雾,朦胧一片,却正是丁辰全力将星云阵图催动,似要遮掩天机。 两元婴虽是暗自较劲拼命,却也时时关注梅林之中。 见此情形,都是蹙眉。 紧接着,却听得嗷嗷乱叫之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随后,一颗火球状的东西滚至梅林边缘。 之后,一个蓬头垢面、衣袍散乱的身影在林中四处乱窜,正是那曾经的洞玄宫三大长老之一,蓝绍。 “哈哈哈哈……” 堂堂金丹长老不知怎么的,此刻已经状若疯癫,张牙舞爪,一看那火球,上去就是一脚,就将那火球踢到半空。 不正是那朱泾还在燃烧的头颅,又是何物? 朝颜眼露厌恶,侧目避开不看。 石龙子更是一脸的阴沉。 恍惚间,落花之中,两道剑光偏转而出,交错划过,蓝绍的怪笑声戛然而止,同样的身首异处,两颗头颅撞在一起,又骨碌碌滚了一阵才停了下来。 飞剑倒回,再度隐去。 梅林之中,丁辰凭借星云阵图,藏得一丝不漏,一双眼睛,落在了朱泾那已经烧得肉消骨脆的头颅上,。 火候也到了! 一道阴恻恻的笑容浮上丁辰嘴角,反抓阵图,收入怀中,毫不避讳的,人已经出现在花坛之上,最后一枚玄牝果便落入手中。 “有你的,小子,好胆魄!” 石龙子冷笑道,语气中竟也有几分赞赏之意。 只是话音一落便喘息如牛,本来就颇为瘦小的身材,此刻更是瘦了一圈,看着很是有些狼狈。 “胆是够大,心也够贪!” 朝颜轻声开口,继续也道,“只是,这洞府入口已经被我清妙玄光锁住,只要是炼神以下生灵,一旦进入玄光范围,都要被压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脱身?” “前辈过奖了,晚辈如何脱身,那就不劳前辈操心了,前辈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如何脱身吧!” 丁辰也不客气,大言不惭的回道,抬脚重重一顿,双目空明之瞳催到极致,双掌同时下插,道道金元剑气直灌地底。 便觉整个洞府轰然一颤,花坛四周铺地灵砖咔咔裂开,那玄牝果树枝叶直摇,竟是丁辰将这灵树,连带周围方圆丈许的灵土都生生挖了出来。 接着轻点胸口,一只碧青琉璃百草灵纹瓷坛飞出。 灵力一激,这灵纹瓷坛迎风就长,坛盖轻启,坛口中一缕草木之气涌出,将那玄牝果树连树带泥一卷而入。 立时,这琉璃灵坛上,百草纹饰似有灵露滋养,仙风摇曳,更显几分生机。 果然是件不可多得的上好灵器。 丁辰含笑点头,对这件从那秦姓钓鱼老翁手中得来的灵器甚是满意,伸手一招,灵坛缩小飞回,被其小心收入储物戒指中。 “哈哈,好,好,好……” 眼见丁辰竟是将那玄牝果树斗连根挖了,石龙子也是怒极反笑,连叫三声好。 继而艰难的转头,看向朝颜。 见此女面无血色,鬓发已被冷汗润湿,显然也是消耗极大,难以为继了,不由得哂笑一声。 “朝颜仙子,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对上石龙子看过来的目光,朝颜纵使心中万般不甘,也只得无奈叹息,再这么继续消耗下去,只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相比那玄牝果,还是此子的干系更为重大,也只得冒一次险,与这老“壁虎”谋皮了。 当下,朝颜缓了了口气,头上清妙宝镜灵光便弱了三分。 “好,石道友,我可以就此作罢,甚至那三颗玄牝果都可以给你,但是,那玄牝果树,连带那小子,必须得交给我带回玄都观,如何?” “好,嗯……?” 石龙子一听对方居然肯放弃玄牝果,下意识就想应下,随即却是一愣,诧异的嗯了一声,眼神也不由得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仙子,想要那小子?” 而梅林之中的丁辰,闻言同样一愣,眼角余光瞟了那朝颜一眼,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女,心中不由得直犯嘀咕。 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玄都观才对呀! 朝颜完全无视了丁辰的目光,只对石龙子道,“我自有我的原因,石道友就不必过问了,你只说答不答应即可!” 石龙子也是个老狐狸了,哪里不知道其中必有其他猫腻。 不过,事到如今,还是要尽快脱身为妙,至于之后如何向洞玄交代,哼哼,现在朱泾和蓝绍二人已死,还有谁知道丁辰出现过...... 再者,等玄牝果到手之后,此时的承诺也未必不能反悔…… 当即,石龙子眼珠一转,笑道,“也罢,那在下就吃些亏……” 朝颜闻言也不管对方言语上占些便宜,神念一动,晃动清妙镜,四下青光微敛,同时玉指轻拢,勾动那剔骨尖刀,当即呼啸而回。 石龙子只觉浑身一松,真元气血好一股顺畅之感,而那血色壁虎尾巴也是一甩,身上伤口竟是立时复原,竟并未真的受伤一般。 随即,两人也都是十分默契的闪身,各自立于月亮门两边,门神一般,冷眼看向林中之人。 眼见朝颜、石龙子二人这般架势,丁辰竟似丝毫不惧。 将朱、蓝二人的东西搜捡一空,随手又连土铲了一片长生香蒲塞入储物镯中,这才翻出那块刻着“花木禅房”的木牌,仔细查看起背后的入阵图。 “两位前辈终于冰释前嫌,要对晚辈动手了吗?” 丁辰漫不经心的笑道,绕过几棵梅树,人已经来到梅林边缘。 见对方如此有恃无恐,两人都是不禁有些纳闷到底是谁给他的底气,难道这小子真的以为,堂堂两个元婴,会没有后手对付他一个小小金丹初期修士? 第493章 后会无期 这一次,朝颜和石龙子倒很是默契的没有开口,只是不屑的看着丁辰,暗自炼化丹药,恢复法力。 丁辰强作镇定,扫眼之间就看明白了,这两位元婴修士此时看着握手言和,但提防之心却是丝毫不减,只要稍有机会,绝不会吝啬出手。 如此心下倒是又松了几分。 目光收回,瞟向梅林之前空地中的两颗人头,朱泾的人头早已烧得不成形,只隐隐可见那骨头灰渣之中,像是有一节烧烬后的草根模样的东西。 当即嘴角一翘,竟是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 这表情自然落入门口两人眼中,便听朝颜笑道,“小子,你的底气不会就是那人头里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丁辰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嘴角笑容一僵,眼中浮起一丝惊讶之色。 难道早就被发现了? 体内太白金光蠢蠢欲动,脚下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再度隐在一棵梅树后。 见丁辰退后,石龙子也是笑道,“哈哈哈,不过些许软筋草而已?” 软筋草? 丁辰闻言又是一愣,偷眼又瞧了瞧那朝颜仙子的表情,却见其听了石龙子的话后,却并无什么特别变化,似乎也是如此认为的。 额呵,原来这两位并未认出此物到底是什么! 丁辰当即心中大定,那草根,哪里是什么软筋草,分明是他在幽兰谷地找到的那株断阳草的根须。 “小子,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那梅林幻阵虽有些门道,但你贪心不足,挖了那玄牝果树,如今幻阵阵基不全,效用已经大减,护不了你多久的…….” 石龙子又是啧啧笑道,浑身气息似乎恢复了不少。 似乎是在印证其所言,那六出飞花香魂阵再度演化,花雨零落,转眼间,枝头就空了小半。 如此,丁辰倒是有些没底了,略一咬唇,踏莎行乱步飘逸,身形如鬼魅一般在梅林间飘忽游走,同时,星云阵图已然再度张开,往身上一裹,人再度消失无踪。 “这小子的隐匿手段着实厉害…….” 朝颜沉声道,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仙子勿忧,在下既然答应了出手,自不会食言!” 石龙子笑道,同时肩膀一抖,肩头上一只灰黑的壁虎纹身当即扭动起来,继而如同污泥见水立时化开,顺着手臂往下就流,如常年不洗澡之人身上的泥垢汤,一滴一滴滴落。 刚一落地,便化作一条指尖大小的壁虎,摇头摆尾,片刻后就有数十只堆在一起。 朝颜到底是出尘仙子,一见此景,难掩厌恶之色。 石龙子却是丝毫不介意,笑容中多少有些猥琐,手臂凭空一抬,剑指直指那飞花落梅林中,就听口中轻哼。 “去!” 这声音一出,却明显有些嘶哑。 那群黑灰壁虎倒也应声而动,却不想还没爬几步,石龙子只觉腿上一软,竟是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平举的手臂无声落下,手啪的一声砸在地面。 朝颜见状一惊,不知出了何事,下意识就要闪开,却是同样身子一软,难以控制的歪向一边,手上更是无力,墙都扶不住,直接瘫软在地。 再看石龙子,身子虽然还勉强跪坐着,别说双手,便是头都耷拉了下去。 两人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转动眼珠,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是不可置信的惊讶之色,口中嗯嗯闷声,也是说不出话。 “啧啧,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差错了......” 一道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片刻之后,才见一道人影缓步而出,飘忽间已经来至那月亮门洞前。 一张虚无难辨的人脸,左右环顾片刻。 看了一眼石龙子身边那群呲着满口碎牙的小壁虎,又瞟了一眼朝颜嘴角的冷笑,丁辰紧握的拳头还是松了松。 “两位前辈放心,晚辈知道,两位必还有自保的后手,岂会不知轻重,落井下石……,而且,那毒也不伤不到两位的本源,以两位元婴期的修为,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足以化解了……,所以,为了避免我们再生出些嫌隙,晚辈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哦,不,最好是后会无期……” 丁辰啰嗦了几句,虚影一般的身形已经飘然出了门洞,呼吸间再没了声响。 ……. 半个时辰后,梅花驿集镇上,一间茶铺门口,小二看了看天,已近黄昏。 “掌柜的,天色不早了,是不是可以打烊了?” 那掌柜拨弄着算盘珠子,时不时的写上几笔,听得小二说话,抬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大堂,叹气道,“嗯,收吧!” 小二闻言应了一声,正要收拾桌椅,就听得轰隆一声闷响,如同极远处的惊雷,把掌柜和小二都吓了一跳。 “这才几月呀,就开始打雷了!” 掌柜正狐疑自语,却听外面嘈杂纷纷,正要抬眼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听有人大呼小叫。 “山塌了……” “飞龙梁怎么不见了……” 茶铺两人闻言都是一愣,连忙跑出去看,当即吓了一跳。 平时各人忙各人的,倒还没觉得,此时一下去全涌了出来,不想这小小一个集镇上居然有这么多人,一时间人头攒动,人声嘈杂,而且都是人挤人的翘首往那梅山望去。 便见那梅山之中,烟尘滚滚,而那如同架在两山之间的飞龙梁已是空空,而其下,应该是巨石滚落,所过之处树木倒伏,犁出好大一片乱石山坡。 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听又有人惊呼着,遥指半空之中,便见一灰一青两个光点,如沉浮在烟尘之上的两颗星星,在黄昏的暮色中若隐若现。 片刻之后,烟尘渐渐落下散开,却见那两个光点闪了闪,转瞬间,流星一般,各奔东西而去。 又过了好一阵子,众人见似乎没有发生其他不好的事情,才渐渐安心下来,纷乱的人群才开始散去,只有一群小孩还在疯跑,又有几个年轻的后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似乎打算去那梅山上看看。 恰在此时,又不知从这集镇的何处,数道遁光冲天而起,聚在一起,兜转一下,皆是向北而去,再次引得不少人侧目。 …… 第493章 镇海楼 梅山山崩之事,没几日便传得沸沸扬扬,青州府内人尽皆知,而冯英得到梅山山崩的消息,已是在两日之后。 至于那青木居士的花木禅房,自然是遭了殃,那六出飞花香魂阵虽然厉害,却也挡不住人多,等碧落神宫介入之时,其已经是狼藉一片。 而同时,洞玄宫朱泾、蓝绍、何田,三位金丹修士均在梅山附近身亡的消息也传开了,更是引得不少人遐想,投向那回风谷的注意力也多了不少。 至于丁辰、朝颜、石龙子三人之事,倒是丝毫没有风声传出来。 而何皎月在得知仇人身死,心中积郁也是渐消,加之这些日子,又和冯英朝夕相处,两人感情倒是更进了一步。 ...... 十日后的晚上,冯英也终于收到丁辰的传讯。 知道其中利害,冯英不敢怠慢,寻机避开何皎月,这才将丁辰留下的一块浮雕双龙玉佩取了出来。 玉佩之中,淡淡豆青灵光游弋。 “冯英......” 一道似有些疲惫的神念传出。 “师尊,弟子在!” “周围可方便说话?”丁辰神念幽幽。 冯英连忙再度催动神识探查一遍,青纱帐运转完好,何皎月也在自己房中修炼,禁制锁闭。 “师尊,一切都正常......” “这些日子,你那位晓月姑娘可有什么异常?” 冯英老脸一红,尴尬的回道,“师尊放心,晓月这些日子都始终呆在院内,从未外出,也未与外界联系......” “那为师让你打听的消息可有结果了?” 见问及此事,冯英面上也是浮起一丝狐疑。 按理说,即便只是个寻常筑基修士,失踪多日,也该有所动作才对,可这洞玄宫在华阳城的驻地之内,却是一切正常,仿佛根本没人关注何皎月的下落去向。 听完冯英所言,那玉佩之内的豆青色灵光明显有些闪烁,好一阵子,才再度传来丁辰的神念。 “冯英,为师接下来所言之事,可能很危险,但若是谋划得当,却未必不是一桩大前程......” 冯英静静听着,脸上表情越来越严肃,最终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 银鱼港,乃是梁国最南端几处海港之一。 时值午后,春日里阳光和暖,照得人懒洋洋的。 码头上,虽靠着大小船只上百,但多是些小渔船,少数几艘货船也不大,都是近海跑商的。 没有什么活计,又刚过午时,一群脚夫、帮工刚吃过午饭,三三两两靠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享受着闲暇。 而码头靠近港城的另一边,又有一片房舍,虽只有三四条小街,行人倒是往来不少。 一处十字街口旁,一栋坐北朝南的三层六角木楼,若只从外面看,不过一寻常小楼,红的柱灰瓦,门窗古朴,谈不上什么气派,但只有稍稍留意就会发现,街上行人无不绕边,丝毫不敢随意靠近,以至于门前空出好大一块空地。 这便是镇海楼,碧落神宫外门十二楼之一,不但掌管着整个碧落海,其地下更是建有一座超远距离传送阵,可以直达浮梁三十三岛。 此时,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正面色有些阴沉的走出镇海楼的大门,挑眉看了看那飞檐下悬挂着的黄铜小钟,即便只是一件凡物,却无人敢僭越冒犯,只因这是碧落神宫的标志。 这个青年,自然就是易容而来的丁辰,一身修为也已压制到筑基中期,走在这小街上,毫不起眼。 ...... 月余之前,丁辰暂时制住石龙子、朝颜两大仙宗元婴修士后,也不敢真的对他们下手,只得见好就收,径直逃离花木禅房。 出来之后,更是不敢作丝毫停留,一路藏形匿迹,先是往东边逃遁了几日,在黑泥大泽边缘兜了一圈,复又转道南下。 一连又辗转数次,才在昨日赶到银鱼港。 其实,丁辰一开始的打算是继续兜转几日,便返回雍国。 一者,以他现在的实力,也不怕周姓修士和商徵儿再找他麻烦;二者,那九连山的洞府着实是个闭关清修的好所在;三者,有白子城这些相熟之人,多少也算有个照应。 只是,还未等他离开青州府,识海之中,那玲珑玉球便再度异动。 虽然和上次一样,几乎是异动发生的同时,便被那枚碧翠玉符瞬间压伏,但却是让其神魂深处,莫名生出一种被人遥遥窥视的感觉。 当即,丁辰便联想到了在花木禅房的那次,那玄都朝颜仙子的怪异的眼神...... 有了这层顾虑,丁辰自然不敢再前往雍国。 而之后的几日,那被人窥视的感觉越发强烈,也让其越发的确定,这分明是有人在借着引动那玲珑玉球异动,追踪自己。 如此,丁辰哪里还敢在一个地方久待,走走停停,时不时的改换方向,这才一路往南,来到这银鱼港。 如此也好,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海外更偏远的了…... 再者,也正好可以寻机去探探那飞石屿,看能不能找到离合神光的全本功法。 ...... 要去外海,首选自然是通过镇海楼的传送阵。 只是,等他进去一打听才知道,元婴以下修士,要传送阵前往海外浮梁海,都需要碧落神宫签发的神宫路引。 丁辰虽不知这劳什子神宫路引到底如何获得,但因为那玄牝果之事,肯定是将那石龙子得罪死了,他自然不敢去冒险。 而且,即便他拿那神宫路引,最近一次传送阵开启也要五日之后,丁辰哪里等得起。 一边出了镇海楼,一边心里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实在不行,就只有转道离开梁国了,向东去陈国应该也不错...... 正想着,便转过一个街角。 略一驻足之际,眼角余光却见一个一身短打装束的半大小子,端着一盒什么鱼干模样的东西朝这边走了过来。 丁辰神识微动,轻扫之下,便知这小子并无灵气法力在身,看样子似乎只是个兜售当地特产的普通少年货郎。 他心情本就不太好,也不想在镇海楼附近招惹是非,转身就要避开,却不想那小子脚下快走几步,竟是大咧咧的就凑了上来。 丁辰微微蹙眉,正要发作。 却听那少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仙师可是想去海外浮梁海……” 第494章 海市 “小哥此话何意呀?” 丁辰双目半眯,暗自催动郁垒密咒,念力随心,试探着问道。 却见那少年丝毫没有异样,只下意识看了看四周,便直言道,“仙师不必紧张,小子只是知道些门路,可助仙师顺利前往浮梁海而已......” “哦?小兄弟,你倒是胆大,居然在镇海楼门口抢生意!” 这少年明显没少干这种事情,也不惧怕什么,只笑道,“仙师又说笑了,那镇海楼的传送阵本就是不是专为外人准备的,不过空闲时才偶尔对外开放,如何算得上抢他们的生意呢?” 此事,丁辰自然知道,想了想又道,“那不知小哥所说的门路又是如何个走法呀?” “仙师别急,这种事,小子就算说了,仙师只怕也信不过的,仙师若是真的有意,不妨跟小子去见个人,他老人家自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 一刻钟后,两道身影前后脚出了银鱼港西门。 穿过一片矮树林,便上了一段矮崖,满山的茅草,在海风中起伏,将一条羊肠小道掩得严严实实。 “那是镇海楼的监察灯塔,据说整个碧落海沿岸,每隔十里便有一座,凡有人未得镇海楼准许,擅自出海的,都会被发现…….” 少年见丁辰望着海边礁石上的一座石塔,随口解说道。 丁辰闻言,默默收回目光,脸色却是越发阴沉了几分,他之前虽也听说过碧落神宫行事霸道,却也没想到会霸道到如此地步! “那本地渔民呢?若是出海都要镇海楼准许,那镇海楼岂不要忙死?” 丁辰突然想到这点,也是随口问道。 “哦,那倒不用,渔民出海能走多远?长着三五日也就回来了,否则渴也要渴死……” 这少年明明只是凡体,却并不十分惧怕修士,对答如流。 丁辰闻言,这才想起来,碧落海虽只是南海靠北这一片,实际上也是辽阔无边,凶险无比,海中更无一座岛屿可供人居住,别说凡人,就是修士,非元婴以上修为,都难以直接飞跃。 更何况,还有那碧落海与浮梁海之间的断海长沟...... 一边闲聊,丁辰又继续跟着这少年走了一段,便见前方似有一处河滩,茂密的芦苇荡中,隐隐有房舍屋顶半掩其中。 “仙师,就在前面,请随我来!” 那少年说着,也不等丁辰回应,径直向前面跑去,丁辰略略犹豫了一下,既来之则安之,跟了上去。 沿小路而进,便见那芦苇荡后便是一个小渔村,村边一条小河蜿蜒流过,向下游不到里许,就是入海河口。 村中大多房舍皆是沿河而建,看着虽陈旧,却并不怎么残破,特别是村子尽头,一栋圆顶大屋,甚至看着有几分富贵。 少年没有停留,径直来到那大屋前,随手敲了三下,直接推开房门。 丁辰站在其身后,目光一动,屋内一目了然。 陈设简单,却并不简陋,桌椅案几,书架竹榻,一应俱全。 “小六子回来了?” 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即便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从屏风后面转出。 那少年显然和这老者很是亲近,连忙跑过去,亲昵的叫着“阿公”,完全没有之前和他交涉时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老者身形干干瘦瘦,气血有些衰败,但丁辰还是一眼就看出,此人一身筑基后期修为,颇为不俗。 就是不知,为何会隐居在这偏僻渔村之中...... “道友,来者是客,快请进吧!” 这话,自然是老者对丁辰说的。 丁辰没有纠结什么,迈步而入。 老者慈爱的摸了摸那小子的头,点头对丁辰笑了笑,看着慈眉善目,只是他脸上隐隐可见的那几道疤痕,显示着,他也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和善。 将那少年遣出,老者一边请丁辰落座,自己陪座奉茶,一边笑呵呵的寒暄了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 又见丁辰目光中明显带有一丝探究的意思,老者便笑着,“道友可是在想,为何老朽一个修士会蜗居在此处呀?” 丁辰笑道,“在下是有些疑惑,不过想来人各有志,道友愿意留在此地,总是有自己的缘由的……” “道友通透!” 老者合掌淡淡笑道,又是侧头看了看窗外,眼神颇有些感慨意味。 “说来,老朽本就是这渔村土生土长的人,机缘巧合得了些仙缘,踏上了修炼之路,大半生在外漂泊,如今修为已到极限,再难进益,便回到这里养老等死了…….” 对此,丁辰谈不上信不信,他自觉自己是个无所归处之人,对此倒也没有太多感触,只是随口应付道,“叶落归根,也是人之常情!” 老者闻言也只是笑笑,一挥手,房门悄然而关,门窗墙壁上,隔绝外面刺探的禁制灵纹流光般浮现,隐去。 这显然是故意做给丁辰看的,以示诚意。 老者当即也没有藏着掖着,顾左而言他,开门见山,直言开口说道,“道友既然愿意随小六子过来,想必也是有意绕过镇海楼自行出海吧!” 丁辰手中茶杯轻轻转动,却并未入口,也没有回答。 老者也不急,知道对方还是有所顾虑,又道,“此事到底有些犯禁,道友有所顾虑也是人之常情,不过道友大可放心,老朽既然敢做这门生意,那也不是毫无根底的……” 说着,老者微微探身,伸手拂过茶案,淡淡灵光散去,茶案之上,留下一物,却是一块乌木令牌。 “海市?” 丁辰只是打眼一看,不由得轻呼出声,目光更是直直落在那令牌上篆刻的“海市”二字上。 老者闻言,老神在在往后一靠,表情略有些傲然自得之色。 “哦?看来道友是听过我们海市的名号的,那倒是省了老朽不少口舌了!” 海市之名,丁辰自然听说过。 ...... 所谓南海,由北到南,大致可分碧落海,断海长沟,以及最南边的浮梁海,再往南的一片,便是焱风海,已然算是南荒,人族修士极少涉足。 浮梁海中,有三十三大岛,小岛无数,连绵一线,横亘数十万里,仿若一根海中沉浮的梁木而得名。 这里,虽然名义上隶属梁国,但却并不受其管辖,而是自成一国。 而这海市,便是这片海域的实际管理者,便是碧落神宫,也不便直接插手其内部事务,实力不容小觑。 ...... 若是海市,说不定,还真有方法绕过碧落神宫……,想到这些,丁辰面上终于有些了变化,试探着开口。 “那不知……” 第495章 讨价还价 “啊哈,道友不要这么着急嘛……” 这老者似乎颇擅谈生意的门道,知道要适当吊吊对方的胃口,笑着摆手打断丁辰,不慌不忙又喝了口茶,这才慢慢悠悠收手入袖。 待到灵光再度拂过桌面时,令牌旁又多了一件东西,却是一只巴掌长的精致木船,船舷上微雕“鼓浪”二字,分明是一件专用于运载的上等灵器,观其品质,还在赵珏所用的香松雕车之上。 丁辰一见此物,面色表情不由得一垮,腾的站起身来,冷声道,“道友这是何意?难道是要在下自行乘船渡海不成?” 也怪不得丁辰发火,这碧落海要真是这么好渡,镇海楼又怎么可能凭借区区一座传送阵,就将整个碧落海控制得死死的。 “哪能让道友冒此奇险……” 见丁辰反应如此之大,老者也不算意外,连忙起身安抚。 说着,翻手又取出一物,却是一卷兽皮,看其表面呈现出的淡淡鱼鳞状纹路,应该是来自某种水生妖兽。 兽皮缓缓展开,其上似有层层水雾覆盖。 “道友且看……” 老者盈盈一笑,手指轻点那水雾之上。 一道灵力注入,便见水雾之中光影变幻,现出一片深蓝大海,无边无际,其中,又有一段颜色更深的区域,如同深海恶龙一般,弯曲潜伏,横亘整片海域,将其分割成两半。 “这是……?” 丁辰虽是疑惑开口,但心中隐隐也有所猜测。 “呵呵,看来道友也已经猜到了,这正是南海海图,乃是我海市绘制出的全大、最全的版本……” 老者含笑,抓了抓稀疏的胡须,手指指向那片深色区域。 “道友请看这里……” “这片区域,便是那断海长沟,其中凶险想必道友也是听过的,不说普通海族妖兽无数,单是化形以上的妖修,据说就有上百......,当然,这也是传说,并未什么人真的统计过......,不过,无论如何,寻常修士想要贸然横渡,皆是九死一生!” “再看这……,海沟之北……” 说着,手指又往上随意画了个圈。 “…….就是靠近梁国一边,这片海域早已完全被碧落神宫掌控,也就是世人口中的碧落海……” “……海沟以南……” 老者手指继续向下滑动,眼见已到兽皮边缘,却是浮出层层云雾,光影变幻。 “便算是浮梁海域了,但要想真的到达浮梁三十三岛,……,嗯,若按正常灵舟行船航程算,出了断海长沟,大约还得一二月左右......” 话音未落,就见老者手指再度在海图上轻点一下,又是一道灵光注入,图中立刻云开雾散,显出一大片岛群,密密麻麻,果是长长连成一线。 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形如龟状,其上标注,正是“玄龟岛”三字。 听完老者介绍,丁辰点了点头,这海图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手中也有一张提前买的海图,当然其上内容远没有此图齐全。 想了想,丁辰却又摇了摇头,双臂抱胸,往后一靠,正色道,“阁下还是没说如何渡海……” “呵呵……” 这干瘦老头又是咧嘴一笑,却是不再开口,改为以神念传音。 丁辰知道,接下来要谈的才是关键,也就沉下心来细听。 …… 就这样,两人面对面坐着。 足足一刻钟后,丁辰原本前一刻还嘴角带笑,似乎两人相谈很是融洽,只是这一谈钱,果然就不亲切了。 这老小子居然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是十万灵石。 “阁下这叫价,未免有些过了吧!也太看得起在下这区区筑基了吧……” 丁辰不由得皱眉冷笑。 这干瘦老头虽不想把买卖谈崩,却也不会就此轻易让步,只是呵呵笑道,“道友,这价格表面上看着是有些贵,但却是包含了全部费用呀!” “且不说那跨海传送阵要耗费多少灵石,只说这鼓浪灵舟,乃是石花馆的精品之作。 石花馆,道友知道吧,其他的不敢说,单说这灵器的炼制水平,绝对不在那灵宝宗之下…… 还有这海图,几乎囊括了整个南海,哪里是大妖洞府,哪里常有异兽出没,涵盖范围之广,标注内容之全,在别处,你有灵石都不一定买得到……” 老者犹自说着,只是丁辰哪里肯吃下这个闷亏,见对方一副没有讲价余地的意思,丁辰只得故作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摇头。 老者丝毫不急,轻抿一口清茶,等了片刻,才再度开口。 “另外,道友或许有所不知,我海市做这门生意也不是一两年了,道友以为镇海楼的人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还不是我海市每年花费了大笔的灵石疏通关系……” 丁辰哪里会去管这些,仍是摇头。 “所以,道友这边是没有讲价的余地了?若是实在不行,那便算了,说来,在下也不是非要去外海不可的……” 他如此说着,意思也很明显,对方要是仍然坚持这个报价,这笔生意也就吹了。 “这个……” 老者闻言,一时也是有些为难。 见此情形,丁辰便知者价格还有的谈,自然不会松口,十万灵石,他虽然也拿得出来,但也不想当这冤大头。 最主要的是,等他到了浮梁三十三岛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多留些灵石傍身为好。 “既如此,那便罢了,在下就不打扰道友了,当然,道友也请放心,这行的规矩,在下还是懂的,今日之事,绝不向第三人提起……” 说着,丁辰袖袍轻抖,就要起身。 一见丁辰真的要走,老者也是有些不甘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却是连忙开口挽留。 “诶!小兄弟且慢,何必别急着走呀……” 丁辰本就不是真的要走,自然顺势坐了回去,又道,“道友,在下实在是囊中羞涩,凑不齐这十万灵石......” “小兄弟,这价格确实是上面定的,在下确实没有调整的权限......” 见丁辰面上露出不悦,老者连忙又道,“......,不过,老哥哥我这里也负责为海市收购一些灵药......,而这灵药买卖一道,估价多少,上下浮动,自是不好说个准数的,若是小兄弟手中灵石差得不多,呵呵……” 丁辰一听,便明白其中的门道,那十万的灵石,这老头儿的抽成是固定的,而那灵药,便是买贵了点,亏的也是海市,他自然有开脱的说辞。 见丁辰明白,老者也是一笑,伸手一招,便有一封卷轴从袖子中飞出,落入手中。 第496章 玉蒲绒 “哦,道友这里还兼职收购药材?” 丁辰不置可否,见对方已经展开那卷轴,便也打眼看了看,不由笑道。 老者闻言,也是苦笑道,“岛上嘛,到底不比中洲地广,草木一类的药材是紧俏一些的…… 若是道友手中有此卷轴中所记载的灵草灵药出手,价格绝对比市面上高……” 见对方姿态放得低,丁辰倒是一时不好直接回绝。 伸手接过,便见卷轴上一一罗列的上百种灵药,确实都是草木一类的,每一种还专门配有图样和鉴定方法,有些内容甚至让丁辰都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一一看过,丁辰却是讪笑着摇头。 “道友,这卷轴上所列的灵药,无一不是稀罕之物,别说在下没有,即便真的有,如何能轻易拿出来抵扣灵石……” 老者见丁辰看得仔细,原本还有些期待,却听此话出口,也是有些失望,这才想起,对方也不过是个筑基修士而已,手上又能有什么好东西。 “哎,也是!” 老者正叹出一口气,却听丁辰咦了一声。 老者眼神一动,瞟眼却见丁辰目光正落在一种叫做“玉蒲绒”的灵药之上,连忙微微探身,试探着问道,“道友手中有玉蒲绒?” “玉蒲绒?” 丁辰重复一遍,瞳孔微动,似乎这才看到那“玉蒲绒”三个字,眉眼微微皱起,略犹豫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 对方的表情,老者自然看在眼中,却是有些不信,还要再问。 却听丁辰直接开口道,“这玉蒲绒,在下手中确实没有,不过,我手中倒是有几株灵草和这图样有些相似……” “长生香蒲?” 老者显然对这些灵药很是了解,一听丁辰所言,立时反应过来。 丁辰闻言,心中暗道果然,这玉蒲绒就是长生香蒲开花时所生的蒲绒,想来就是朱泾口中说的炼制清浊丹的三味主材之一。。 之前,他在花木禅房时,挖了不少。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时节不对,这些玉胶香蒲都未到花期,并未长出蒲棒,自然也就没有蒲绒。 “原来这灵草叫长生香蒲呀!” 丁辰随口应和,故作不知,而他也不担心因此暴露,那花木禅房已经被许多人进去过,这长生香蒲,自然也就不是自己独有的了。 老者自然不在意丁辰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再度问道,“那不知道友手中的香蒲是否还是活株?” “应该还活着吧!” 丁辰看似随意的说着,将卷轴放回桌案之上。 当日,那朝颜仙子说这长生香蒲可自行养灵化气之时,他便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有了个稳定长居的洞府,若是也能养上一大片,当是极好的。 因此,他采挖的,自然是连根带土,整株活的。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若是活的,倒也可以试着自行培育,虽然这东西极难开花,倒也不是没有希望。 未等对方开口说完,丁辰又直言问道,“道友,不知这一株长生香蒲作价几何呀?” “这个……” 这等市面上根本没有的东西,老者也有些拿不准。 不过,这长生香蒲虽号称“长生”,但除了开花所得玉蒲绒外,并无多少药用价值,两千灵石一株,想来...... 如此想着,老者试探着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灵石一株?成交!” 丁辰斩钉截铁的开口。 老者也是被面前这小子的狮子大张口活活气笑,忙摆手道,“两万?道友开什么玩笑,在下的意思是两千......” 丁辰却是不干了,“什么就两千呀,道友莫不是欺我不知,这玉蒲绒乃是炼制清浊丹的必不可少的灵药......” “道友也知道老夫真正需要的是玉蒲绒,并非这长生香蒲呀……! 那阁下可知,那长生香蒲一岁一枯荣,叶败根不败,开花全凭运气,阁下叫价两万一株,未免有些过了……” 老者头摇得像拨浪鼓,一副不可思议,谈都不想谈的架势。 “道友如此说,就有些言不由衷了!” 丁辰此时,也是知道,对方应该尚未收到花木禅房出世的消息,更是一副奇货可居的架势。 “再难开花,终究也是要开花的,道友,贵海市堂堂一方霸主,难道还找不到擅长灵药种植的高人,再者说了,此草据传早已在市面上绝迹了,在下也是偶然才得了这么几株,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丁辰含笑晏晏,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样子,却是学着对方刚才那副奸商模样,开始反过来劝起对方来。 “哼哼,阁下既然能找到,那就说明此物并未真的灭绝,别人就未必找不到......” 老者还在讨价还价,丁辰却是老神在在的笑道,“......,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这东西还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中才好……” 说完,也不催促,自顾自品茶。 等了好一阵子,那老者果然还是犹豫了,只得又道,“那不知道友手中有几株?可确实保证是活的吗?” “刚好五株,绝对保活!”丁辰毫不犹豫的回道。 “也罢,就当交个朋友了,烦请阁下将灵草取出吧,老夫也好验验货!” 老头开口,一副心口滴血的表情。 “这是自然!” 丁辰当下点头,伸手一抖袖子,露出储物镯,青光一缕飞出,落在桌上。 储物镯? 老者心中一个咯噔,眼神却是落在那储物镯上,心中暗道,此人不过筑基中期修为,居然用得起这么精致的储物灵器,只怕来历不简单。 丁辰也不介意对方盯着自己手腕上的储物镯看,只随手用袖子遮了,手指顺势轻轻磕了磕桌面。 老者反应过来,歉意的笑了笑。 目光回到桌案上,一只暗青色的灵木盒,半尺来长,盒上的禁制已经散开,不用打开盒盖,仅用神识,即可探查。 便见其内正是五株灵草,细剑长叶,光润如玉,根若菖蒲,还保留着点点润湿的灵土,淡淡灵气散溢,似乎才挖出不久一般。 整体外形特征和那卷轴上所绘,毫无二致。 “道友可还满意?”丁辰问道。 见这五株长生香蒲养得极好,很是鲜灵,老者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伸手将灵盒摄入手中,又将自己这边的东西推了过去。 丁辰见状,也自明了,交易已经完成,当即也收了东西,便径直起身告辞。 老者自然不会再留客,也是客气起身相送。 就在丁辰已经出门十余丈后,却是突然收到一道传音。 丁辰微微顿足,同样回了一句“多谢”,却是头也没回,又迈几步,身影逐渐虚化,最终消失无踪。 …… 第497章 乔兰薰 药石崖,因多产石灰石,被当地穷苦人家用来治疗疥疮之类的皮肤病而得名。 崖下,淤质泥沙积年累月,形成好大一片长满红树林的滩涂。 丁辰悄无声息,踩着松软泥沙,缓缓走过,穿行在茂密的红树林间,脚不沾泥,水不沾鞋,没有留下丁点痕迹。 悄然驻足,回头看了看背后里许之外的小山,月色朦胧中,隐约可见一座石塔兀自立在山岗之上。 丁辰微微催动空明之瞳,便见那塔内恍惚有一点微弱的殷红异光,如星辰般闪烁。 大约又等了盏茶时间,那红光突然快速闪动了几下,随后,慢慢变弱,直至熄灭。 而就在其熄灭的一瞬间,四周那若有若无的灵压戛然而止。 丁辰应时而动,身如鬼魅,飘然而动,眨眼间人已经越过滩涂,来到海面之上,接着脚尖轻轻点水,带出一道涟漪,却是再也找不到一丝人影。 下一刻,那点红光再度亮起,一股无形灵压悄然出现,寸寸扫过,不曾放过一处地方。 ...... 七日之后,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太阳半隐在云中,清风徐徐。 海面上,一艘木船,无帆无桨,却是飞速破浪而行,拖出浊浊白浪。 正是那鼓浪灵舟。 这船不大,长不过两丈,中间一间四方攒尖顶的小屋,四面墙板镂空,门窗开得很大,看着倒像是个亭子。 丁辰斜靠在窗边,手中海市令牌抛起,接住,抛起,接住,目光无神的看着窗外茫茫碧波。 这几日,识海之中的玲珑球已经未再异动,而那被人窥视追踪的感觉未再出现。 看来,出海的计划应该是对的。 恍惚间,就见前方海面上似有一个黑点。 丁辰蹙眉,正要凝目细看,就觉手中令牌突然嗡的震颤了一下。 微微坐直身子,握住令牌,稍作感应,脸上表情随即和缓下来,另一只手当即攀上窗沿,一道灵力无声灌入,船身上道道木纹,如水波一般微澜,这鼓浪灵舟的速度随即便慢了下来。 依着惯性,灵舟随波摇晃,又缓行了一段,之前那黑点已然近了不少,看着似是一个人影。 未知其底细,丁辰没有贸然放出神识窥视,只用空明之瞳查看。 却见那人脸正侧对一边,头上光光,一身土黄色的僧袍,手上捻着一串念珠,分明是个和尚,又见其身下坐的并非什么船只,看着倒像是个青釉莲瓣纹的大瓷盘,着实有些古怪。 那和尚明显也感应到有人靠近,侧头看了过来。 “正心?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他了……” 虽时隔多年,但只是看了一眼,丁辰还是一眼便认出此人,却正是当年,在卫州城外,想要截杀他的两个头陀中的一个,一个似乎叫平心,被他所杀,另一个,借一件百衲衣遁逃的,便正是这正心。 看其这模样,看来是正式剃度了? 想不到,他也结丹了...... 丁辰心中纳闷,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此时仍是用的江子城的相貌,也不知对方认不认得出来。 ...... 或许是丁辰太过小心,那正心和尚完全没有认出他,见丁辰看过来,还以为是在和他致意,双手合十,客套的含笑点头。 这副模样,要不是丁辰早就见识过此人的无耻,还真有可能被他那得道高僧的做派给骗了。 “虽然剃了头,可这副假笑倒是一点都没变!” 丁辰暗道,但脸上也没表现出来什么,一边点头应付了下,一边心中已在盘算要不要寻机下手,灭了这秃驴。 便在此时,空中突然飘也似的,传来一道神识。 那神识似也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一瞬便扫过,但丁辰和正心都立刻感应到,皆是侧目望去。 就见天边白云中,似有一抹红霞泛起。 眨眼间,那红霞已经飞速而来,丁辰这才看清,却是一条大红绸缎,其内隐隐裹挟一人,赫然有金丹中期的气息。 感应到这气息,丁辰不由得微微坐正,而那正心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一副谨慎模样。 那红绸已到上空,迎风略一盘旋,却是径直往丁辰的鼓浪灵舟落来。 丁辰眉头微皱,却也没有挪地方,仍是靠在窗边看着。 就见按红绸翩然落于船头,游龙惊凤般缠绕曼舞,其中赫然现出一美貌女子,一身大红长裙,姿容昳丽,高挑婀娜,玲珑有致,头上飞云髻插着珠钗,坠着红宝,一颦一笑,无处不透露出一股勾人的妖媚之气。 “小弟弟,你这船儿不知可否容姐姐坐坐?” 女子娇声浅笑,一双媚眼秋水汪汪,看向船舱中的丁辰,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是开口的同时,已经坐了下来,两条玉藕一般的长腿悬在船外,娇俏的晃着。 丁辰略有些尴尬,却也没有拒绝,只笑道,“仙子客气了,只要不嫌在下这船简陋,大可自便……” 见对方如此,红绸女子秀眉中也生出几分探寻。 此子明知自己金丹中期的修为,仍是如此淡然处之,在她的媚功之下,居然也并未显露什么不雅的举动,定力着实不错。 她那边暗自猜度丁辰底细,丁辰却也在狐疑,猜测此女到底什么年纪。 此女即便再驻容有术,但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多少透出一丝成熟女子的味道,加上他显露出金丹中期的修为,若非是那些大宗出身,天资绝艳的天骄弟子,少说也该有一两百岁了。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却是不由得都呵呵笑了。 “那就多谢小兄弟了……” “仙子见外了!敢问芳名?” “江子城”的皮囊还是很不错的,弱冠之年,正是唇红齿白的俏郎君模样,一副含笑风流,跪坐靠着窗柱,目光有些懒散,似在等对方的回答。 女子挑眉,胸脯几乎是下意识的挺了挺,目光中不由露出一丝探究。 片刻之后,女子竟然微微有些脸红,不由身姿轻扭,红绸滑下遮住大腿,继而才嫣然一笑,却是端庄了几分。 “妾身姓乔,小字兰薰。” “南薰,乔仙子这名字倒是极好的,我记得梁国皇宫里有座大殿便叫南薰殿……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小弟姓江,江子城……” 第498章 姐弟 丁辰嗯嗯点头,也作了自我介绍。 “呵呵,原来是江小弟,不过,姐姐这名字可与那梁皇的南薰殿无关,而是因为我出生于浮梁兰薰岛……” 兰薰岛? 丁辰这才反应过来,或是双方口音的问题,他倒是将“兰薰”听成了“南薰”,而这兰薰岛,他也是有点印象的,正是浮梁三十三大岛之一,因多生香兰薰草而得名。 此女既然是浮梁海人士,性格看起来也颇为洒脱,或可试着结交一番...... 想着,丁辰便有告罪道,“乔仙子勿怪,是小弟听差了......” “呵呵,无妨......” 乔兰薰也是盈盈笑道,“小弟不请姐姐我进去坐坐吗?” 就这一会儿功夫,两人竟真的开始以姐弟相称,不过,无论是论修为,还是论年纪,倒也并未违和。 “哎呀,倒是小弟疏忽了!” 丁辰轻拍额头,忙侧身坐正,挥手朝上一点,一道法力点出,落入船舱顶上五芒定灵阵盘之中,原本看着像是装饰的五颗中阶灵石,立时流光溢彩,灵光灼灼。 随即这鼓浪灵舟船身轻颤,灵纹浮游流动,催动灵舟体积再度长大倍许,原本只能容下一人的船舱一下也宽敞了不少。 转眼舱内空间已有丈许见方,丁辰靠后跪坐于软垫之上,拂手间,灵光落于舱内正中,一方茶案现出,灵茶糕点瓜果,一应俱全。 这些年,特别是丁辰结丹之后,他多少也是有些贪图这些外物享受了,因而时常备着。 做完这一切,丁辰这才冲乔兰薰一伸手,以示邀请。 乔兰薰见状,也不客气,玉足轻移步入,脸上笑容更是越发温婉了几分,之前那妖媚之气却是又淡了几分。 落座于茶案另一侧,半跌半靠,斜倚着,目光扫过茶几角落的一块令牌,眼中却又泛起一丝微光,闪了闪,朱唇轻启,随即又合上。 转眼,又见丁辰开始点茶,手法明显有些生疏,但表情却颇为仔细,嘴角不禁微微勾起,想了想,还是温声问道,“小弟也是要去浮梁海?” “正是,仙子也是?哦,仙子本就是浮梁海人士,这当是回家才对……” 丁辰点头,看似随意的回了一句,仍是在和那茶盏较劲。 “唉,不过是四海为家而已......” 这话丁辰自然是不好接的,只道修士大抵如此而已,又见茶盏之中,茶膏勉强像样了,这才作罢,推向面前女子。 乔兰薰倒也给面子,双手接过,入口却是眼中一亮。 “这是,卫州白石城的灵茶?” 丁辰闻言,倒是有些惊讶,“哦?正是,不过此茶产量很少,仙子居然也知道?” “嗯,早年间曾去过一次,尝过一次,不过,我倒是没看出来,小弟你居然是卫国人士......” “呵呵,却是在卫国待过不少年月......” 有了共同话题,两人闲聊起来便越发熟络了几分。 而且,越到后来便越是投机,天南海北,功法术数,具有涉猎,言行举止也都放松下来,关系一下亲近了不少,真有几分像是多年未见的姐弟一般。 ...... 这一聊,竟是聊了大半日,直至太阳西斜。 而此时,这片海面上,已然又多了些人,有像鼓浪舟这样的灵舟,也有像正心和尚那样自行催动法器之人,零零总总,足有十几拨人。 丁辰初时也没怎么在意,此时一看,却是隐隐有些不安,如此多人,大张旗鼓,真的不会引来镇海楼的干预吗? “乔仙子,平日里,通过海市秘密传送前往海外的人,也这么多吗?” “呵呵,小弟是担心被镇海楼发现吧,” 乔兰薰眉眼弯弯,轻笑一声。 丁辰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眼中多少有些询问的意思。 乔兰薰一口饮尽杯中杨梅酿,这是她自己的酒,说是只喝茶没意思,只是丁辰并不好酒,她也不勉强,便自斟自酌起来。 “哈哈,小弟无须担心,他镇海楼势力虽大,但也没这个余力监控整片碧落海。 更何况,海市每年的供奉可不曾少过,镇海楼上层,自会有人为其说话的,因此,即便镇海楼早就知道此事,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当然,还是不能被镇海楼的巡海队伍当面撞上……” “那万一,就撞上了呢......”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乔兰薰轻笑摆手,继续解释道,“小弟第一次出海,不知道也不奇怪,那海市的传送阵阵台乃是建在一艘巨舶之上,常年游走海中,居无定所。 而断海长沟另一边的阵台,更是建在几位化形大妖的洞府附近,镇海楼不至于为了这点事与海族为难……” 巨舶! 化形大妖! 乔兰薰说得轻松,丁辰闻言却是咋舌,他虽不知道那所谓的巨舶如何,但要说服化形大妖,在人家洞府旁边建传送阵,所付出的代价只怕不菲。 “难怪收费如此高!” 丁辰嘟囔一句,却是被乔兰薰听见了,又被笑话了几句。 乔兰薰面上红晕泛起,似乎已是微醺,口中言语也是更加随意了几分,“小弟,你也被敲了十万灵石吧?” “敲?难道小弟真的上当了?”丁辰一听,立时问道。 乔兰薰却是摇头。 “其实,也算不上上当啦,十万灵石的价格也确实是海市定的,毕竟帮人偷渡,本也不是海市的正经营生,风险自然还是有的,那这灵石,自然是能收多高就多高啦…… 当然,若是海市自己的人,往来公干,自是另说了......” “哦,原来如此……” 丁辰若有所思,转头却是暗含深意的笑道,“那乔姐姐想来是不用花这个冤枉钱的吧......” 乔兰薰闻言,秀眉微挑,却是突然伸手,咚的一下,敲在丁辰靠过去的脑门上。 “臭小子,少来套老娘的话……” 丁辰也不生气,一边揉了揉头,一边笑着叫疼。 乔兰薰没好气的坐直了身子,再度伸手,丁辰身子下意识往后,却见对方将茶几角落的那枚令牌拿了过去。 丁辰见状,有些不解,又见乔兰薰拇指上灵光灼灼,将那令牌上的符文一压,似乎抹去了什么,继而随手就丢进了海里。 咕咚一声,冒了一个泡,就沉了下去。 第499章 赑屃巨舶 “这......” 丁辰当即就是有些惊诧,刚开口,却见乔兰薰手中灵光再度一闪,却又现出另外一块令牌,外形似一朵五瓣花形,材质也明显不同,似乎是某种骨质之物,泛着淡淡妖气灵晕。 “用这块吧!” 将令牌递了过来,乔兰薰的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丁辰犹豫着接过那骨质令牌,目光扫了一眼海面,低声问道,“原来那块令牌有问题?” “也算不上有问题,但通过这种方法出海的,多半都是有些不可告人的......” 乔兰薰说着,又是瞟了丁辰一眼,丁辰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尴尬的笑了笑。 “海市有所防备也是正常的,不过小弟也不必太过担忧,不过是预埋了一道标记,方便海市识别而已...... 我这块令牌,是仙茅岛发给附属家族子弟的身份令牌,虽没什么特权,但也不至于惹人怀疑......” “那待会我要如何通过那传送阵呀?” “无妨,你跟着我就是了,姐姐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捎带你一程还是可以的......” “呵呵,那敢情儿好......,看来小弟是傍上大靠山了......” 丁辰适当的露出一丝巴结的谄笑,引得乔兰薰咯咯笑骂。 又是玩笑几句,乔兰薰突然蹙了蹙眉,表情随即郑重了几分,低声又道,“好了,其他事等以后再说吧,时间差不多了!” 说着,又是摸出一块令牌,却又是另一种制式,阴沉乌木,雕琢更是精致几分,其上“海市行走”四字篆文笔画纠缠,丁辰虽识得,但却是从未见过的风格。 正看着,身下鼓浪舟猛地一晃,明显是海中波浪所致。 丁辰神识一动,立时察觉海面之下,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蛮横暗涌,即便天色已经全黑,仍是能感觉到那一团巨大无比的阴影,如同那潜伏海中的万古巨兽就要苏醒。 “这是……” 丁辰一时警惕皱眉,一身金丹气息几乎不自觉的就要散发出来。 “小弟不用担心,且看着吧,这东西平时也是难得一见的……” 乔兰薰笑着安抚几句,人已经来到船头甲板,垂目望着前方深海之中。 丁辰暗暗压下翻滚的气息,也跟着来至船头,四周聚集等候之人,也各自现身,沉默以待。 “嘶,他怎么也在?” 却听乔兰薰低声嘟囔了一句,目光从一艘黄木大船上扫过,却是连忙收回。 “姐姐说什么?”丁辰有些诧异的问道。 “小弟,这里的人有几个不是善茬儿,待会儿你自己可要仔细些……” 乔兰薰略一迟疑,还是传音提醒道,“那边那个,是青皮岛的岛主,阮坚,此人虽只是金丹初期修为,但有一件青皮葫芦法宝,乃是祖上所传,喷出的青焰妖火,遇物就燃,水泼不熄,很是歹毒……” “还有那边,就是骑乘大乌龟的那个,一头黑发,却是满脸白胡子的老东西,他手中有一坛黑水,也是一件异宝,惯能腐蚀别人法宝灵器……” 乔兰薰一连介绍了四五人,语气颇有些严肃。 丁辰闻言,也是郑重了几分,暗自将这些人记牢,到底人生地不熟,还是要尽量避免徒增麻烦。 “不过,只要你不去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也不敢随意动你,海市还是有海市的规矩的!” 乔兰薰又是一副大姐的口气宽慰道,丁辰还真有点受用。 “这些人突然同时返回浮梁海,怕是有事情发生......” ...... 两人正说着,便见波浪之下,隐隐有光。 随着光晕越来越亮,那海下湍流也已经翻滚到海面,明显是一道发光的弧面冒出,淡蓝泛白的灵光湛湛,却是并未掀起想象中的滔天巨浪,漆黑如墨的海水似被某种力量压制,只是静静的向四周扩散。 众人的船只自有灵力护持,只是摇晃着,并未发生什么异常。 那东西继续上浮,露出的光弧越来越大,排开海量的海水,却是没有多大的浪花水声,又见那光弧面上浮现出道道回文,盘绕着,像是某种龟壳的样式。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龙头又从那龟壳一边显出,昂首前伸,口中衔着一口幽蓝宝珠,视之竟生出一丝夺人心魄之感。 霸下? 丁辰一见,脑海中立即出现这个词。 到此时,这个庞然大物已然停止上浮,半露海面之上,丁辰也看得清楚,此物分明是一艘巨大无比的灵器宝船,初略估计,单是那龟壳船身露出水面的部分,就足有百丈方圆,十余楼高。 而其外形,仿照的正是那传说中神龙九子之一﹐螭头龟足,好负重的“霸下”。 “如何,小弟,这赑屃巨舶怎么样?”乔兰薰笑道。 赑屃,正是霸下的另一种称呼。 丁辰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虽有些惊讶,但也不至于真的被吓到,只是既然对方都开口了,语气还颇有几分得意的感觉,他也不好扫了人家的兴,很是捧场的拍了拍手,赞了一声“甚伟!” 乔兰薰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俨然这赑屃巨舶是她家的一般! 这表情丁辰看在眼中,脑海突然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银鱼港那干瘦老头提到海市时,似乎也是这副自豪的模样,眼角余光不由得瞟向身前这位美貌女子。 正想着,那赑屃巨舶表面的灵光已经开始隐去,露出其本来面目,就见重重殿宇,层层飞拱,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宏伟气派又不失华丽精巧。 这次,丁辰倒是有些震撼到了,相较之下,这聚成小山一般的楼台殿阁,奢华程度虽不及当年卫国万宝盛会的大拍卖场,但也颇为惹眼。 “走吧,随你姐姐我登船!” 乔兰薰随即开口,身上红绸无风自动,微微暗红灵光,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宛若儿时寒冬,母亲加在炉中的炭火,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正狐疑自己怎么突然会想起这些,便见那红光之中,那高挑婀娜的身影腾空而起,飘忽而动,踏空直往那巨舶而去。 丁辰见状,忙也弹指催动灵诀,将那鼓浪灵舟收了,这才紧随而去。 而与此同时,四周等待的众人,也都动了,足有三十余道流光飞射汇聚过去。 第500章 祭月命珠 这赑屃巨舶实在巨大,稳如山岳,丁辰一落在甲板上,脚下竟是有一种站在大地上的久违感觉。 此时,所有人都陆续上了船,便有几个筑基期的青年修士上前,似要查验令牌。 却见乔兰薰叮嘱要注意的那几个金丹修士,居然也都乖乖出示了令牌,并不曾有任何为难,倒是让丁辰对这海市的权威又多了几分认识。 如此,丁辰更是多少有些紧张。 眼见那筑基修士已经来至丁辰面前,却见乔兰薰率先插到前面,手中令牌晃了晃,那筑基修士当即面色恭敬了几分,便是拱手施礼。 礼毕,才又看向丁辰。 “这位......” “哦,这位是我仙茅岛的外门子弟,常居北陆......” 乔兰薰说得模棱两可,随即又给了丁辰一个眼神,丁辰会意,便将袖中那骨质令牌取出给那筑基青年查看。 或许是有乔兰薰的缘故,又或许是看着仙茅岛的面上,那筑基青年也没怀疑什么,接也没接,便再度拱手施礼。 仙茅岛在浮梁海也是一方不可小觑的势力,据说还是海市创始十三宗之一。 ...... 上船之人的身份都已查验完,那龟壳一般的巨舶光罩便再度出现,隔开重重水压,整个赑屃巨舶也开始缓缓沉入大海。 却在此时,又是一个筑基中期的女修快步而来,飞快和乔兰薰施了一礼,便侧身传音。 这明显是有什么隐秘之事,丁辰自然不好在侧,便准备往船舷边去。 才迈步,却又收到乔兰薰的传音。 丁辰回头,就见乔兰薰露出一丝有些歉意的表情。 “抱歉,小弟,姐姐突然有些事,就不能相陪了,你自己当心。 等你到了海外,如有需要,可去仙茅岛寻我,也可持这片彩鲤鳞去靖海城春岚居,自会有人接待……” 说着,便将一片半只手大小的鱼鳞状的东西塞到丁辰手中,也不得丁辰回应什么,便风也似的离开,转入船尾的一处船舱。 春岚居? 丁辰没有听过,正暗自思忖,却听得背后似有什么人在低声议论什么。 “......,你是说,这次海市之所以对我等查验严格,是因为有人用了长生香蒲换了出海的令牌?” 此话一入丁辰的耳朵,几乎差点惊得其一个激灵,忙强压心头的悸动,侧耳偷听。 “青木居士洞府的事情,据说此次发现的长生香蒲可不少,即便海市想要,也不至于坏了规矩吧......” “这我就不知道,不过......” 那人说着,便有特地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天上’的意思,要追究所有长生香蒲的去向......” “哦,如果是这样话,那就说得通了,这确实是‘天上’,那些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两人说着,就是有些讳莫如深起来,便走开了。 而这所谓的“天上”,不就是某些人给碧落神宫取得“雅号”吗!不过,这个称呼也十分小众,丁辰也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碧落神宫终究还是追踪过来了? 丁辰心下微怔,也是暗道侥幸,若非遇到乔兰薰,自己真是羊入虎口。 不过,既然碧落神宫接手了,那洞玄宫想必是插不上手了,而远在玄都观应该也要忌惮一二才对。 抬眼又看了一眼天顶之上,已经完全漫过的海水,丁辰只得定了定心神,故作一切如常,转身就要走去一边,静待海市通知传送。 才走两步,背后却又有人声响起,入耳却是没由来的一种厌恶之感。 “施主,贫僧有礼了!” 不用看,丁辰就知道是谁,正是那正心和尚,袖笼中那片彩鲤鳞一闪消失,这才变出一副笑脸,转过身来。 “哦?这位,大......师,不知有何贵干呀?” 丁辰假模假样的回了一礼,同时也打量着对方。 却又见在其背后,另有一男一女,男子五大三粗,一身横肉,健硕的胸肌都要将衣襟撑开了,金丹初期的气息丝毫不掩饰,很有几分凶横的气势。 而那女子,明明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却很是内敛,一副小家碧玉的乖巧害羞的模样。 “正心,这就是你说的帮手?” 就听那健壮男子颇为不悦的哼道。 面对那男子明显不屑的目光,丁辰自然也不怕事儿,直接瞪了回去。那男子见状,脸上立时似有怒气,大手一捏,还真是沙包大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王施主不要冲动……” 正心和尚忙劝道,那少女也适时拉了拉那男子的衣角,这才将那男子安抚住。 “施主不要介意,王施主只是心直口快,并无什么恶意……” 正心和尚又对丁辰笑道,却是引得丁辰心中暗笑,既然是心直口快,那这恶意就是由心而生的了?这和尚到底是劝和还是挑拨呀? 不过,丁辰也没有要闹事的意思,不再看那男子,只淡淡笑道,“大师有何贵干,不妨直言!” 正心又是双手合十,眼神似瞟了四下一下,才低声道,“施主,可听说过‘祭月命珠’?” “望月妖蚌的丹珠?” 丁辰闻言眼中一亮,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施主果然知道!” 正心合掌笑道,“既然施主知道此珠的来历,那必然也是知道此珠的价值的,此珠不但可以入药炼制腾云丹,化血丹等数种丹药,就算是生服,也有固本培元,蕴养肉身经脉的作用……” 正心说的这些,丁辰自然知道。 不过,他更感兴趣的,却是祭月命珠的另一种用法,便是以此珠为寄托,祭炼分魂,不但可以事半功倍,而且一旦分魂成功,在之后祭炼身外化身时也可轻松不少。 只是,此法对于祭月命珠的品质要求也是很高,至少要半步化形的望月蚌的本命丹珠才可。 “实不相瞒,如今正是望月蚌十年一次吐珠祭月的时期,贫僧和王施主兄妹,还有海外一位金丹同道,正打算前往浮月海梁碰碰运气,不知施主可愿同往?” “落月海梁?” 一听这个地方,丁辰心中浮起的那点兴趣立时消散。 这些日子,他已经仔细查看了那幅海图。 而据那海图所载,所谓的落月海梁,其实就是一列绵延数十里的海底磁山,所生磁场,对金属性功法的压制不小,他要是去了,太白金光诀三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来,到时候,岂不是任人宰割。 当即,丁辰便摇头,随口编了个理由,道,“那倒是不巧了,在下本是要去玄龟岛探亲的,怕是不同路了……” 正心一听,还要再劝,前方人群却是动了。 正是那传送阵已经准备妥当。 丁辰见状,忙拱手致歉,也随人群往最上面一层,一栋圆形殿阁而去,至于那王姓男子口中骂骂咧咧什么,自不必去理会。 第501章 火云洞 登堂入室。 便见殿室之内,三层环立的二十八根乌木大柱上碧潮波浪灵纹如真水一般涌动,淡淡青光似古波反光。 殿内正中,一座圆形青铜丘台,莹润华光直冲殿顶藻井,而藻井周围环立的八根铜柱,阴刻繁复的空间符文,即便是丁辰的空明之瞳,一时间都难以看穿。 还没等全部人入内,一个皮肤有些黑的少女从侧门走了出来,没有其他闲言碎语,那少女头也不抬,径直开口。 “请前往麒麟潭的道友上台吧!” 话音未落,便有七个修士浮空而起,上了传送阵。 少女这才抬眼看了一眼,没有多说,手中玉牌一晃,那传送丘台侧面如垒砌的砖石便开始运转,或起或落,或翻或转,咔咔作响。 待到声响静了下来,传送阵内七人已然消失无踪。 “下面是火云洞!” 少女言简意赅,再度开口,四下就有人动了。 丁辰愣了一愣,这才想起,乔兰薰让他前往的正是火云洞,连忙迈步,虚浮而起,跟着上了传送阵。 甫一站定,居高临下,就见那正心三人还在下面等候。 也对,这三人是要前往落月海梁,自然是直接传送到最西边的石柱岛更便利些。 传送阵同样直接开启,一整圈砖石直接转动小半圈,嗡鸣声立时萦绕耳边,眼前白光刺眼。 丁辰忍不住眯眼,一种浮空不定的感觉加持全身,也不知这传送阵另有什么门道,并没有空间扭曲的不适感。 就这样,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明显就觉得眼前刺眼的白光已经暗了下去,随即那将其托起悬浮的力量也缓缓消散,身子一重,人已然重新站定。 丁辰这才睁眼,眼前景象已然大不一样。 脚下还是一座圆台,却是建在一个巨大的深洞底部,上方,数十丈高的洞壁,仿若天井,洞壁上嵌着无数黄红色的晶石,在海水中反射出橘色光晕,正如朵朵连片火云一般。 啊,这就到了? 那十万灵石,花得倒是不亏! 丁辰一时看得有些发呆,就听旁边有一道清脆的童子声音响起。 “前辈,火云洞到了,可有什么不妥?” 丁辰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便见同行之人都已经下了传送阵,当先的两个已经径直往侧面一四方洞口而去,另有两个一同传送过来的少女,一脸嬉笑的侧头看了看他,也转头走了。 见此情形,丁辰一时也有些尴尬,笑道无事。 “前辈无事便好!” 那童子看着只有十岁出头,却已是筑基中期修士,说话不卑不亢,很是客套。 整了整衣袍,丁辰还想问点什么,却见那童子已经自顾自的开始关闭传送阵,并没把他这金丹前辈真的放在眼中。 丁辰也只得摇了摇头,转身往洞口而去。 ...... 为了避免和镇海楼的传送阵冲突,海市所开放的传送地点都比较偏僻,而这火云洞更是就在断海长沟南缘。 不远处,正是赤角海马一族的领地,据说此族成年之后,便会生出一对像是鹿角般的赤角,性情虽然不算凶暴,但也不是寻常修士可以招惹的。 丁辰自然不会停留,快速离开。 转眼,五日过去。 为了避免麻烦,丁辰没有直接向南,而是向东南迂回,粗略估计,差不多还有两个月的船程,才能真正到达玄龟岛。 ...... 大海之中,灵气稀薄,然而这海阔天空,倒也给人一种抛却人世烦扰,心神空灵之感,颇利于静心养神。 鼓浪舟破浪而行,丁辰稳坐仓内,静静调息。 上清长春功锻神篇缓缓催动,道道灵元随着奇经八脉游走,汇聚灵台,细细锤炼神魂精魄,直到识海隐隐发胀,灵台渐有昏沉,丁辰这才缓缓收功睁眼。 这日一修炼,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静静感受神念精魂状态,丁辰不由得嘟囔着自语。 “修炼一途,果然还是要靠自己更好些,外物终究还是外物,虽进展神速,到底根基浅薄了些……” 自从他得了那神荼郁垒密咒之后,靠着祭炼落入他手中的修士或者妖兽的神魂魂力,锻神篇的修炼倒是轻松了不少。 但是,随着境界的提升,却也隐隐觉出些不妥来。 特别是随着进阶金丹之后,普通筑基修士,或者七级以下妖兽的神魂魂力,已然对他毫无用处了。 要不是在华阳城外,恰好反杀了那两个要劫杀他的金丹修士,取其神魂淬炼补益,只怕都撑不到现在。 ...... 一转眼,差不多又是已经一个月了,航程才过半。 初时还好,时间一久,丁辰便也渐渐觉得有些无聊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勉强将神念补齐,三元恢复协调,暂时没了真元失控的风险,这也空闲下来不少时间。 这日,丁辰斜靠在船舷上,光着脚泡在海里,手中一根翠绿鱼竿,竿梢垂下一条灵丝,没入水中。 此鱼竿,正是华阳城外,被丁辰斩杀的那个秦姓老翁的本命法宝。 因为是别人的本命法宝,即便强行催动,也很难发挥全部实力,丁辰也就没有多花心思祭炼,唯有此法宝催发出的灵丝之锋利,着实令他无法忘怀。 轻震鱼竿,太白金光随着顺着鱼竿悄然向前延伸。 丁辰神念死死缠在鱼竿之上,空明之瞳透体而入,细细感应、查看鱼竿之中灵力的转化。 这鱼竿竹筒一般的内壁上,层层灵纹缓缓流转灵光,不住的压缩着,凝练着,拉伸着,每经过一个竹节,太白金光都显而易见的细密一分。 短短九个竹节之后,金光已经有的质的变化,金色灵晕越发收敛,淡淡变淡。 第二日,又突破了六节,金光所化丝线已然开始泛白。 待到三日,当丁辰催动太白金光突破第十八节,太白金光所化灵丝冲出鱼竿之时,金色已经淡不可见。 “返璞归真!?” 丁辰似有所悟,细细参悟其中奥秘。 这五行之中,金行本就是用白色代替,金行元灵之气也多是白色,只是经过运化太白金光诀,淬炼入体之后,反而转化为了金色。 如今,以此法再度凝练之后,又再度转白,却有几分印证了返璞归真之意! 唯一不足的是,他手中的太白金光诀本就不全,一时倒也不知其中真意。 若是能找到那大五行离合神光全本功法,或许另有所得…… 丁辰暗自思忖,心中对离合神光越发有些期待,反倒是没有去觊觎那太白金光诀的全本功法。 毕竟,碧落神宫他可惹不起。 第502章 吞海鲸 太白金丝锋利至极,划过水面,毫无波澜。 猛然间,丁辰轻挥鱼竿,真元一动,太白金丝无声疯涨,不过片刻已有七八里,深深扎入海中。 随着太白金丝入海,丁辰神念也随之而下,便见深海之下,一条二级的怪鲨妖兽正在悠闲的游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已经靠近。 如拨动琴弦,金丝轻颤,悄然绕成四五圈,已经罩在那妖兽周围,丁辰正要催动金丝收紧,毫无征兆,那怪鲨突然似受了什么惊吓,鱼尾猛地一摆,鱼身两侧同时展开六对鱼鳍,看似轻轻拨水,实则妖气已经催动水遁之术。 果然不愧是水生的妖兽,天生的水遁之术着实精妙,眨眼间,遁速立时快了数倍,转瞬已在十余丈外,早已脱出了太白金丝的包围。 “被发现了?” 丁辰犹自一愣,也没再去追击,悻悻抖动金丝,却不想下一刻,识海之中突然泛起一阵涟漪,接着竟有泛起一阵晕船恶心的感觉。 “不对!” 丁辰当即有所警觉,真元涌起,强压心中不适,正要收回太白金丝,突然,又是一道凄厉的哀鸣透水而来,直撼心神。 他哪里还敢大意,太白金丝不收反放,凌空挑起,立时盘旋罩下,同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防御全开。 刚刚站稳,迎面就是一股海风袭来,其中妖气萦绕,虽不甚浓烈,但隐隐有九级巅峰的实力。 随后,才闻到淡淡的海腥味,其中又夹杂着丝丝血腥气。 “难道是什么妖兽在拼杀?” 丁辰暗自猜测。 这小船虽也有几分隐匿手段,但到底不太放心,丁辰连忙又将星云阵图抖开,遮住小船,随即才放开空明之瞳查探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不想刚刚挑眉望向要妖气所来的方向,入目却见极远处一股白浪涌起,方向似乎正是自己这边。 凝目细看,那白浪却是和寻常海浪不同,并非完全是长长展开的一线,激起浪花如飞鸟展翅,倒像是大船破破浪而来。 那浪速度极快,几个呼吸之后,又近了不少。 空明之瞳催到极致,便见浪花之中,隐隐似有一块巨石,看着颇为光润。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鱼!” 那哪里是什么巨石,分明是一条硕大无朋的巨型大鱼,只略略估算了一下,仅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两丈方圆。 丁辰暗自咋舌,心神稍一恍惚,那大鱼已经到了里许之外,不知是巧合,还是本就是冲他来的,竟是迎头直冲过来。 不敢再有侥幸之心,丁辰脚下垫脚腾空,抖动阵图张开无形光幕,同时反手一抓,收了那小船灵器,人避在阵图之后,浮空而走。 登高可望远,便见那大鱼身上赫然插着一根泛着乌光的鱼叉,那乌光似有腐蚀灵力的作用,汩汩污血直流,流入海水中,在大鱼背后白浪中,拖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而那血线之后,差不多三里之外,一艘大船远远的在后面坠着。 到此时,丁辰这才看明白,这是在捕杀海兽。 便在此时,那大船甲板上突然闪起一点白光,紧接着,如有惊雷炸响,又是破空之声,待丁辰反应过来,那白光已经飞射而出,赫然又是一支亮银鱼叉,拖着隐隐雷光而来。 那大鱼游到此时,似也有些力竭,那鱼叉携雷霆而来,那大鱼哪里避得过,正中后背,护体灵光再难支撑。 大鱼浑身一颤,遁速立时一缓,又是一声极为凄厉的哀鸣,几乎响彻天际。便见血如泉涌,声声哀嚎入耳,丁辰只觉心头如被抓挠一般难受。 这还没完,那亮银鱼叉钉入大鱼体内,雷光立时和另一根鱼叉勾连在一起,银雷乌光交织在一起,直灌那大鱼体内,大鱼浑身抖若筛糠,只奋力挣扎了几下,妖气愈发溃散,气息眼见着就萎顿下去。 后方大船此时已经靠了过来,甲板上三道遁光浮空飞起,缓缓而来。 丁辰见状,不禁紧了紧身上的阵图幻影,空明之瞳警惕的盯着空中的遁光,不用仔细探查,便知那遁光中的三人灵力气息厚重,都是金丹后期修士。 “哈哈,跑呀,你倒是跑呀,哈哈哈……” 空中传来一阵笑声,说话之人半隐在淡黄色的护体灵光中,但丁辰还是看得清楚,书生装扮的青年模样,浓眉大眼,五官还算端正,手中一把绘着仕女图的折扇,倒是有几分风流潇洒的感觉,只是这说话的语气颇为轻佻嚣张,令人不喜。 “啧啧,九级巅峰的吞海鲸,浑身是宝呀……,这次出海着实不亏!” 又有一个黑袍修士笑道。 吞海鲸! 远远躲在一边的丁辰顺风听了一耳朵。 这吞海鲸一族,不是东海三大霸主之一吗?怎出现在南海,还被三个金丹修士捕杀了。 丁辰正在狐疑,那两人还在谈笑,却又听得第三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了,少说废话,尽快结果了它,免得夜长梦多!” 此人的离另两人稍远些,乃是一个光头大汉,一脸横肉,面带凶相。 此时,那吞海鲸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半侧着身子,小山一样的半个头露在水面上,隐隐可见一只巨眼,满是血丝,目光如濒死之人一般,有些呆滞,又掺杂着怨毒和仇恨,死死瞪着三人。 一见此眼神,那黑袍修士脸上厉色浮现,喝道,“畜生,死到临头,还敢放肆!” 说话的同时,左手剑指凌空点出,指间灵光爆闪,一道寸许长的飞剑破空而出。 “住手!” 却是那光头大汉急声大喊,袖袍一抖,真元法力凝出一只灰色大手直抓那飞剑。 只是那飞剑速度何其快,光头大汉声音未落,大手才出,那钢针一般的飞剑已经钉入吞海鲸的眼中。 噗的一声,眼珠爆出血雾。 “怎么了?” 那黑袍修士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光头大汉却是理也不理,那法力所化灰色大手反抓自身,护体灵光当即凝实数倍,猛然收缩变小,竟是眨眼间消失不见。 那书生打扮的修士见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是下意识后退。 只是还是晚了一分,那血雾看着稀松平常,却是不知怎么回事,滴滴血珠中如有血光闪烁,瞬息间连成一片,生生将两人罩在其中。 第503章 救助 便在此时,一股凶厉至极的妖气陡然升起,轰然暴起滔天巨浪,那吞海鲸十余丈长的巨大身躯竟是一跃而起,大口猛然张开,其中暗含一股难以名状的空间之力,蓄势待发。 那两人面露惊骇,浑身真元却是被死死压制,丝毫动弹不了。 只一口,那吞海巨鲸便直接将两人吞入口中。 丁辰目光如炬,透过那巨嘴合上之前的缝隙,眼睁睁看着两个足以呼风唤雨的金丹修士,就这般被那诡异的空间之力撕成碎片。 巨鲸轰然入水,再次砸起巨浪,浓浓水雾良久才缓缓散开。 再见那巨鲸,这次似乎是真的再无半点力气,仰面在水中沉浮,一只眼,血已经流净,被海水洗得泛白,另一只眼,泛起绝望的死色,生机即将流逝殆尽。 远处那艘大船已在吞海鲸暴起之时,就退避三舍,此时也在遥遥观望。 “原来是一头正待产子的母鲸,难怪之前如此不堪一击!” 却是一道阴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声音消散,才见一团灰气凭空在那吞海鲸上方出现,其中人影浮现,不是那光头大汉又是何人? “如此也好,倒是便宜了老夫…….” 光头大汉啧啧轻笑,而丁辰却是皱眉不已,却见那大鲸肚子果然隆起不小,似乎,似乎其内还有东西在拱动。 还活着? 丁辰瞳孔一怔,那高隆的肚子分明又拱动了一下。 “呃嗷嗷……” 与此同时,就听得轻微闷声鲸鸣响起,那吞海鲸似也感受到腹中胎儿的动作,不知哪来的力气,肚子一鼓一收,竟要在临死之前产子。 为母则刚! 丁辰脑海中立时升起这四个字来,润湿的眼眸中,似有一个清瘦的身影浮现。 “哼!要是容你顺利产子,妖丹灵力只怕都要耗尽了!” 却听那光头大汉阴狠开口。 声音未落,五指化爪,猛然探出,那灰色大手凝如实质,指甲锋利如刀,照下就抓。 眼见此情此景,丁辰只觉血气冲脑,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双手猝然按腹,口中煞白炫光立现,里许的距离,也是瞬息而至。 “咻”的划过灰色大手,“噗”的爆开! “什么人?” 光头大汉立时暴喝,闪身一动,抖手祭出一面八角盾牌,其上阳刻一条盘曲蛇形怪兽,嗡鸣阵阵。 紫金剑葫已被丁辰催到极致,那纯阳剑罡既出,余威未尽,岂会收鞘! 便见那晶丝一般的剑罡刃光如切割虚空,无声挑起,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变化,直直斩在那盾牌之上。 “吱……” 一声尖锐至极的声音。 眼见这道剑罡威力耗尽,手中盾牌已被生生被斩落一角。 光头大汉一时间口鼻带血,他自己知道自家法宝的防御力,竟被对方一剑斩破,如何不惊骇莫名。 “前辈饶命!” 那光头大汉哪里看得透星云阵图,急声高呼一声,什么也顾不了,遁光急催就要飞遁。 突然,又现一根细丝,轻柔之极,如蛛丝在随风卷曲,已然缠上了光头大汉左脚。 光头大汉也是警觉,连忙抽脚,而那细丝也是同时急收,一抹金光如反光一般流过细丝,光头大汉半只脚掌齐齐而断。 正是丁辰暗中以金元剑气催化太白金丝,初试锋芒。 光头大汉遁速未减,人已飞出十丈之外,才发觉脚下钻心的疼,却只敢闷哼一声,咬牙硬挺,不敢停留分毫。 ...... 片刻之后,看着远去的遁光和大船,丁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刚才也是不顾后果,怒急出手,若非凭借紫金剑葫的犀利扮猪吃虎,将其惊走,真要是正面对上,只怕自己也难以全身而退。 “嘤嘤…..,嘤……” 这吞海鲸已是九级巅峰,化形已不远,灵智早已大开。 见空中凭空出现一人,其自然猜到,刚才出手相助的,正是面前这个人族修士。 变听得那嘶哑的哀鸣传来,丁辰不禁心头一紧,身影飘然靠近,几个呼吸来至那吞海鲸身边。 此时,正是那母鲸分娩的紧要关头,只是她早已身受重伤,如今更是筋疲力尽,哪里还有余力生产。 看着对方眼中的痛苦和哀求,丁辰实在于心不忍。 眼见其腹中胎儿气息也越发虚弱,一咬牙,丁辰翻手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物,缓缓摊开手,层层紫红灵晕自成玄妙,赫然正是一枚玄牝果。 那母鲸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这玄牝果的浓浓生机,一声闷哼,似在咳血,眼中却满是希冀。 丁辰眼中浮现一丝不舍,终究轻叹一声,将那玄牝果一抛,弹指一道灵光飞出,裹住那紫红灵果,落入母鲸口中。 与此同时,自身也是提起一股和煦而有力真元,淡淡青光顺着丁辰剑指所指,直灌母鲸腹中胎儿。 母鲸当即浑身轻颤,灰暗的皮肤,似有淡淡水蓝灵晕浮动,刹那间,似有一股无形力量灌注全身,眼中死气转瞬消散,泛起充满生机的精光。 “嗷!” 一声沉稳有力的鲸啸,滚滚浪花绽放。 两鳍一展,足有五六丈宽,一个翻身,巨浪滔滔。 而其背上,那两根鱼叉法宝,早在那两个修士身死后便没了反应,此时,便见稍一用力,噗的一声,双叉便被逼出体外。 大片血污喷溅而出,直到流出来的都是新鲜的血液,才见那伤口似被什么玄妙之力暗中捏拢,肉眼可见的愈合了。 眼见母鲸起死回生,丁辰惊叹于那玄牝果的造化之力,心中自也是欣喜。 还好,没有枉费他这点善心! 又见那两把鱼叉抛起,丁辰伸手一抓,将那两把鱼叉收了,到底是两件法宝,也算是弥补他一点损失。 那母鲸嗯嗯长鸣,似无比畅快,头颅轻抬一下,那只原本损伤的眼睛也早已愈合复原,目光中,透出感激之情。 随即,低头入水,巨大的鲸尾拍起惊涛,破开大海,潜入水中,渐渐消失在深海黑暗之中。 “就这么走了?” 丁辰小嘴儿嘟了嘟,心中愣了片刻,也就放下了。 既然是他自己主动出手相助,原本也不应该还想着索取什么回报才对! 第504章 海蛇困龙阵 “应该是急着去生孩子了吧!” 丁辰轻声自语一句,嘴角也不禁轻轻挑起,露出一个无比纯粹的微笑。 那混沌朦胧的识海之中,那本就颇为凝实的神魂精魄,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净世青莲,无比清灵,唯有那花蕊深处,似有一缕晦暗黑气,暗藏其间。 而就在丁辰微笑的一刹那,识海之中,如有天降仙露,自生甘霖,神魂精魄受此滋养,一时间翩翩摇曳,缕缕魂力招摇伸展,如花瓣一般绽放。 如沐浴神光,天地一片光明,似要驱散一切阴暗。 眼见着那黑气再无半点躲避的余地,随时都要溃散,但却总是游蛇一般盘绕,泥鳅一般狡猾,顽固萦绕。 便在此时,识海深处,那玲珑玉球突然幽幽转动,其上青玉一般的鱼龙游走,清波涟漪荡漾,一股无形之力轻柔之极,却似有无尽涤荡之威。 只一瞬,清波荡过,那黑气终究抗拒不了,彻底消散无踪。 当即,丁辰只觉整个神魂中一片清凉,空灵无碍,浑身气息都轻快了几分。 “想不到,舍了一颗玄牝果,竟消除了心魔隐患,倒是意外之喜!果然是,天地有灵,因果有报吗……” 丁辰口中喃喃,眼中似有光。 一转念,似福至心灵一般,脸上笑容越发淡然,双手从胸口一捧,一道灵光飞出那高阶储物戒指,却是一只青花瓷坛。 这瓷坛不过一件凡物,做工也不算精美,釉面上,绘着几株兰草,再无其他。 “既如此,便留在这里吧,如此深海,想必再无人扰你清静了!” 丁辰笑容已经淡去,面上无悲无喜,缓缓闭目,嘴唇动了动,似说了什么,却并未发生声音。 双手一松,瓷坛笔直落下。 噗通一声入海,咕咕几个气泡冒起,破裂,之后,再无丁点踪迹,似乎本就不曾出现在这世上一般。 ...... 静静待了片刻,丁辰这才缓缓睁眼,四下海风习习,波澜轻涌。 此地再无久留的必要,翻手抛出那灵器小船,飘然落在甲板上,略分辨了一下方向,随即破浪而去。 …… 自救了那吞海鲸,丁辰再度启程上路。 之后的路程中,除了遇到几头不长眼想吞了他的七八级海兽,反被他斩杀外,倒是一路顺遂。 按海图指引,又行了月余,海越来越浅,在转过一座足有三丈高,形如鱼背的大礁石后,便进入了千礁海。 千礁海位于浮梁海域东北,明礁暗礁林立,海浅浪汹,少有人光顾。 礁海难行,鼓浪舟速度已然放慢,顺着海图所示的一条蜿蜒水道,穿行于远近大小不一的怪石之间。 丁辰盘膝坐定,身前茶案上,六柄如同柳叶般的短刃飞剑并排搁置,灵光流转,锐气闪闪,而第七柄正被丁辰捏着手上。 翻转着看了看,捏剑刮了刮指甲上的毛刺。 别说,还挺好用! 这一套飞剑,已被丁辰用养剑之术蕴养多日,渐有宝光,只是其中禁制繁复程度远在清尘鞭之上,要想真正祭炼成宝,却是麻烦不少,是故才拖延至今。 一口本命真元喷出,真元如烟般笼罩,激得手中飞剑兴奋的颤鸣,仿若真的有灵,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青金之气,如琼浆金液,凝练流转,灌注滋养! 一柄结束,复又捏起另一柄,叠在前一柄之上,再度喷出真元,周而复始。 待到七柄飞剑尽皆完成,已是两个时辰之后,额头已有一层细汗。 勉强收剑入腹,余下的便是继续借金丹之气培炼,也好在不是作为本命法宝祭炼,倒是省了不少血祭的功夫。 但要初见成效,少说还需月余功夫...... 重新分辨了一下路线,并未偏航,丁辰复才坐定调息,也没有祭出罗天盘,仅凭借海风中稀薄水灵之气,恢复法力。 这一坐,又是半日过去,眼见夕阳阑珊。 正欲换个姿势松松筋骨,耳边忽然似有金戈之声。 丁辰不由皱眉,空明之瞳纵目探查,目力惊人,片刻便透过层层礁林。 便见一艘已有些残破的灵舟在浪中起伏,而四周,却足有十几个筑基修为的劲装修士,个个皆是黑衣黑袍,手中所御使的飞剑形制相似,每人身上都或缠或盘着一条怪蛇,分明在围困那灵舟,一看就不像什么正派人物。 再看那舟中,却只是一老一少,老者大概筑基初期的修为,而另一个小丫头,看着也就炼精后期的样子。 “十几个筑基居然拿不下区区两人,倒是有些稀奇!” 眼珠子一转,丁辰也是来了几分兴致,当即轻身而起,反手一抓,收了鼓浪灵舟,身形悄然隐去,飘然而动。 片刻之后,便来至那战圈之外,却见那灵舟之上,似有一层无色无形的灵力护盾,这也不算稀奇,更奇妙的是,那灵舟船体上,似有道道灵纹如树根一般扎入水面之下,分明在吸取着海水中的水灵之气。 “这防御禁制倒是精妙,比我这鼓浪灵舟都更胜一筹,难怪可以抵挡这么多筑基修士的攻击……” 丁辰好奇心更甚,又细看那舟上二人,年老的脸色虽紧张,但操纵灵舟的手法却是纯熟,丝毫不乱,那少女小脸涨得通红,紧咬牙关,强装镇定。 便见那灵舟猛然一沉,借回水浪起,灵舟几乎就要腾空而起,却见船底蔚蓝海水中似有墨汁晕染,随浪而起,竟是粘着那船底,生生又将其拖回水中。 水花阵阵,就听一黑衣人揣手笑道,“凌老头,上次让你用这腾舟之法逃了,这次可没这么容易了,本座劝你还是乖乖加入我们海蛇帮,之前承诺你的炼器堂长老的位置,还继续有效!” 灵舟之上,那老者盘膝而坐,似在全力维持灵阵护阵,根本不回话。 倒是一旁的少女当即娇哼道,“什么炼器堂的长老,还不是想骗取我凌家祖传的炼器之法,妄想!” 只是,声音明显有些嘶哑。 那黑衣人应是领头的,已有筑基后期修为,闷闷骂了一句冥顽不灵,却并未动手,似有些投鼠忌器。 却听旁边一个小个子男子说道,“堂主,这凌家毕竟和石花馆有些关系,还是不要再拖延了,只要将其拿下,种下乌梢吻之毒,还怕他不就范……” 那黑衣人闻言斜眼看了那小个子一眼,不悦的哼道,“你在教我做事?” 那小个子脖子一缩,连道不敢。 黑衣男子这才转眼看向,虽呵斥了下属,眼中凶光却是升了上来,片刻后,终于有了决断,高声道,“布海蛇困龙阵!” 当即,周围的黑衣人都是脸色一狞,抖手一指海水,身上,怪蛇皆是射入水中。 第505章 萤烛之火,也放光芒 “阿爷!” 那少女当即惊呼一声,老者面色也是阴沉了几分。 眼见着,那些怪蛇咕咚入水,立时顺着一个方向绕着那灵舟飞速游动起来,水中灵元之气当即开始紊乱,同时,又见蛇身之上,道道诡异花纹似要透体而出,在水中折射出异象,仿佛长大了数倍。 立时水流环绕如同旋涡,而旋涡之中,水面反是水平如镜,整艘灵舟如被怪力死死摄住,丝毫动弹不得。 当即,灵舟上的灵纹皆是一黯,对水灵之力的吸取也是戛然而止。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听那领头的黑衣男子狠声开口,又是高声喝道,“全力出手,只要别弄死那老头就行!” 这声音一落,四周同伙手中法器应声而动,十余道飞剑划出墨蓝灵光,直取灵舟护盾,轰然灵爆炸响,还真有几分气势。 如此围攻之下,饶是那护盾看着坚韧,一时之间,也是频闪摇晃,渐有不稳。 看到这里,丁辰也没了什么兴致,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并不打算多管闲事,正要转身离开,却是突然觉察脚下水波似有异动。 也不见其有任何动作,下一刻,其脚底水下却是泛起一股血水,紧接着,几节黄鳝一般的怪蛇残尸便浮了上来,散发出点点腥臭。 “什么人?” 那领头的黑衣男子身旁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厉声开口,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向丁辰这边。 只是,以对方筑基中期的修为,自然看不透星云阵图的玄妙。 老者眼中浮起一丝疑惑,略一皱眉,还是飞身而起,落在丁辰丈许之外,目光有些凝重的看着水面上的死蛇。 丁辰到底是金丹修士,面对一群筑基修士,自然算得上艺高人胆大,仍是一动不动,嘴角带着玩味的看着对方。 此时,其余黑衣人已然闻声,却被那领头的黑衣男子呵斥几句,便不敢分心停手,依旧维持那所谓的海蛇困龙阵丝毫不停。 “怎么了,余老?” 那领头的黑衣男子大踏几步而来,却见那余姓老者面色沉重的将那一节断蛇摄入手中,当即也是皱眉问道。 “老夫的灵蛇不知怎么突然死了,而且看伤口还是被利刃所杀!” “利刃?” 领头黑衣男子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那灵舟上的祖孙二人。 “不是他们!” 余姓老者摇头,眼珠转头,似要扫视四周。 那领头的男子正要开口再问什么,余姓老者脸色突变,身形猛然后退。 “小心!” 一声惊呼,脚下拖出一道涟漪,同时袖袍甩出一道飞剑,直刺一块礁石。 丁辰见状一愣,那领头的男子也是一惊,脚下动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出手,三根略有些弯曲的飞针射出,也是随余姓老者飞剑而来。 眼见飞剑、飞针撞击在礁石上,却是没有激起丝毫火花声响,那礁石表面扭曲一下,飞剑飞针皆是力道一偏,擦着礁石而过,正是被星云阵图轻易偏转。 “萤烛之火,也放光芒?” 丁辰嗤笑一句,声音虽小,却是被对方听得清楚。 “阁下到底什么人,如此鬼祟!” 那黑衣男子已然又后退一段,这才开口。 行迹暴露,丁辰也不必隐藏,轻踏一步,就见老大一块礁石表面,扭曲着,似有一个人形之物要从画卷之中钻出来。 “好厉害的幻化神通!” 那黑衣男子一见丁辰也不过筑基修为,一声赞叹的同时,眼中不禁浮现出一丝贪婪之色。 画卷哗啦剥落而下,现出丁辰的本体。 不慌不忙挥手收了阵图,卷在手中,却是挑眉,带着几分探究的看向那余姓老者。 “阁下是如何看穿这幻影的?” 话音未落,却又垂目看向脚下,伸手一抓,又是一条怪蛇被生生从水中摄起,三指一掐,正捏在那怪蛇七寸处,任那怪蛇扭曲盘绕,丝毫挣脱不得。 “就是靠这蛇?” 看着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怪蛇,那余姓老者目光带着明显的忌惮,但还是开口回道,“阁下见过浮在水面上的礁石吗?” 丁辰闻言一愣,随即也是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俗话说得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可小瞧了任何人呀! 而此时,后方那群黑衣人似乎是得到什么指示,已然分出七八人,围了过来。 丁辰止住笑声,目光扫过围过来的人,扭头又看向那领头的男子,笑道,“阁下这是何意呀,可是对这东西感兴趣?” 从刚才开始,那男子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丁辰手中的阵图,此刻更是毫无掩饰,见同伙已经将丁辰围了起来,当即嘴角阴狠一咧,冷声下令。 “动手!” 众人应声而动,手中飞剑瞬时激发,同时出手之下,道道剑光交错,竟然还真有几分剑阵的味道。 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丁辰也算浸淫此道多年,哪里会惧,踏莎行施展开来,水面之上,照样踏波踩浪,几个翻转,身形飘忽游荡,速度之快,那群黑衣人根本来不及感应,手中青竹鱼竿已然呼呼挥动数次,呼吸之间,一条淡金细丝已经蔓延四周。 “法宝!” 还是那余姓老者有见识,当即惊呼出声,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翻身之际,脚下立时浮现一个梭形法器,遁光破风而走。 那领头的黑衣男子,也算警觉,连连闪身后退,倒是其余人,反应过来时却是已然晚了。 鱼竿猛然一颤,那太白金丝猝然收紧,金丝过处,数件法器,尽皆受损。 鱼竿又挥,当即就有两个筑基初期的黑衣之人,护体灵光立时被划破,惨叫惊惧而起,却是干脆腰斩坠海。 鱼竿再抖,又有一人双腿齐膝而断。 “小心,快退!” “不好,是金丹修士!” 都一连死伤了几个,这才听到一片惊叫惨呼,剩下之人,哪里还顾得上,呼啦啦作鸟兽散,直接分散,飞遁而逃。 “跑得倒是干脆!” 丁辰笑道,也不去追,浑身金丹气息浮动。 挥手收了鱼竿,又将那四个枉死鬼身上的储物袋摄入手中,神识一扫,轻易便冲开了原有的禁制,大致看了一眼,见也没什么特别的,也就随意收了起来。 而随着海蛇帮这群人散去,那什么海蛇困龙阵自然也没了控制,不过几条低阶妖蛇,自然闻风而逃。 第506章 双峰城 丁辰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得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小老儿感激不尽!” 正是那灵舟上的老者,携他那孙女过来拜谢,那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又是好奇,又是有些胆怯,躲在那老者身后。 随意摇了摇头,丁辰随口回道,“阁下客气了,用不着谢,我不过是顺手而已!” “前辈谦虚了,无论因何缘故,救命之恩便是救命之恩。” “对呀,阿爷,不如请前辈上我们的船坐坐……” 却是那小丫头开口。 老头闻言也连忙开口,道,“正是了,前辈若不嫌弃小老儿舟船简陋,不妨上船歇歇脚……” “这……” 丁辰闻言有些犹豫,他却是没想着要这祖孙二人牵扯什么。 那老头却似有意要结识丁辰,连忙又继续开口道,“前辈不是浮梁海修士吧,可是刚从大陆那边游历至此……”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 丁辰闻言倒是有些好奇,不由驻足。 他明明已经很注意自己的言行,自问和见过的一些浮梁海修士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老头呵呵一笑,道,“前辈所穿衣袍乃是梁国特有的丝绵布,这种材质虽上层,却并不适合浮梁海湿热的气候,因此在浮梁海很少见。” “呵呵,不想道友居然还如此了解纺织一道!” “让前辈见笑了,小老儿钻研炼器数十年,虽没什么大的建树,但对于各类物品的特性还是颇为了解的。” 老头笑道,再度拱手,仍是邀请丁辰上船。 这次丁辰没再拒绝,便跟着登船,一进船舱,却见里面一片狼藉,倒不是有多脏,只是各种箱子、材料堆了半间屋子,实在有些杂乱。 这祖孙两个也是有个尴尬,小丫头连忙收拾一通,这才腾出坐的位置。 “实在让前辈见笑了!” 丁辰也不怎么介意,客随主便的坐了主位,这才和老头继续闲聊起来。 原来,这老头姓凌,名展,小丫头乃是其孙女,小字倩儿。 凌家祖上数代也都是炼器师出身,在双峰城经营着一家炼器作坊,规模虽远不及石花馆,但凭借祖上流传下来的独门炼器手法,在双峰城也是小有名气,这次出海,也是为寻找一些炼器灵材,却不想早就被海蛇帮盯上了。 那海蛇帮原本只是双峰城外的一个小帮会,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这十几年间,帮内接连出了两个金丹修士,这才崛起成了一股势力。 至于为什么要对付凌家,倒却是那两个金丹修士有些远见,知道光凭逞凶斗狠无法长久,也想涉足这炼器行的生意。 本来凌家祖上和海市十三宗之一的石花馆石家有些姻亲关系,寻常势力也不敢轻易动凌家,只是到了这一代,凌展这老头和石家关系并不怎么和睦,是故便少有来往,这才让海蛇帮动了心思。 听着凌老头陈说缘故,丁辰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凌老头见双方熟悉了些许,眼珠一转,颇有些精明的碰了碰一旁的孙女。 这丫头应该是得了她阿爷的嘱咐,随即又为丁辰续上茶水,一边怯生生的试探着问道,“江前辈,您来浮梁海是探亲访友吗?” 丁辰自然看到对方小动作,也不为忤,接过凌倩儿递过来的清茶,浅尝了一口,味道微苦后又带一点回甘,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呵呵,不是,此行不过是随心游历而已!” 凌倩儿闻言一喜,笑道,“那前辈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双峰城吧!我们双峰城可是浮梁海第一炼器城,特别是灵器一道,最为精湛,比之中洲灵宝宗也不遑多让的。” 凌老头也连忙接话道,“正是正是,若前辈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不妨到小老儿家中暂住,也好让小老儿祖孙略尽地主之谊,也算报答一二救命之恩。” 这祖孙两人的心思,丁辰自然明白,不过就是想扯他这个金丹修士的大旗当虎皮,防止海蛇帮报复。 笑了笑,也不拆穿,环视了下四周,看着这一堆堆东西,倒真是对这品类繁多的灵器产生了几分兴趣。 再者,这对祖孙毕竟是本地人士,想来借他们的身份做掩护,自己在浮梁海停留期间,应该会方便不少。 想到这里,丁辰也就点头应下,笑道,“既如此,那就叨扰了。” 凌家祖孙自是连道荣幸。 又是闲话一阵,丁辰又道,“刚才听道友说,双峰城乃是浮梁海的第一炼器城,可我怎么听说,这灵器炼制还是以玄龟岛的石花馆为最?” 凌老头却是笑道,“呵呵,石花馆作为还是十三宗之一,所炼制的灵器自是上上品,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石花馆其实早就不接寻常生意了,平日所炼制的灵器也都是专供海市所用的,极少有流出来的。而双峰城内,炼器作坊就足有大小上千家,这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灵器,其实都是我们双峰城所出。” “居然有这么多灵器作坊?有这么多生意吗?” 丁辰也是有些惊讶。 “怎么没有,生意好着呢!”凌倩倩插嘴道。 凌老头也解释道,“前辈是中洲来的,应是知道,在中洲内陆,一般的凡俗之人,便是一辈子待在一个小村子,靠着种地,也能勉强活命。 但在这海外,除了几个大岛外,多是贫瘠小岛,单靠种地哪里养的活那么多人,是故不少人还是以打渔为生的……” “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丁辰点了点头。 “只是,这海中又哪里是太平的所在,且不说风浪,便是随便遇到一二级的海妖水兽,也不是凡夫俗子能够抵御的,因此,这才导致灵器的需求量格外巨大,毕竟,也只有灵器才可供凡人使用......” “原来如此!” 丁辰闻言又是点了点头,却是又疑惑道,“可是据我所知,这普通灵器价值虽比不上同等法器,但也是不菲,普通凡人只怕承担不起吧!” 凌老头笑道,“这是自然,若是让那些凡人自己购买,即便是最差的灵器,也少有人买得起,只是,这不是有海市吗?每年海市都会定期采购大量低阶灵器,以租用的形式发放给贫苦凡人使用……” “海市会这么......” 丁辰蹙眉,顿了顿,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第507章 凌家 凌老头人老成精,自然明白面前这前辈的言外之意,也不避讳什么。 “海市这般做,自然不是什么善心,说是不得已而为之,或许更准确一些......” “哦,这又是为何?” “前辈也知道,有灵根者,毕竟是少数,便是修士所生子嗣,也未必都有灵根。因此,若是海市不肯管这些凡人的死活,时间一长,这海外修士数量也是会锐减,哪里还能维持如今的繁华......” 丁辰闻言,心中也就了然,此法虽说耗费了些许灵石,却是能掌控住了海外这无数凡人的生死,难怪以碧落神宫的威势,也难以插手进来。 ...... 当凌家的灵舟进去双峰岛海域附近,已经是五日之后。 此岛距离南海浮梁海第一大岛玄龟岛仅百十来里,面积在浮梁三十三岛之中虽只排末尾,但岛上本身的灵气却是不俗的,南北两条灵脉交汇,连山灌海,又勾连附近十余小岛,规模也是不小。 而所谓的双峰城,便是这双峰岛上的第一大城。 还没靠近港口,便见各式大小船只帆樯如云,也正如那凌氏祖孙所言,海中大多数船只都是灵器,而隐约所见船上之人,也多是凡夫,却多少都佩戴有一两件灵器在身,只是品阶不同而已。 灵舟之上,重新将气息收敛到筑基期的丁辰,也是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眼见就要进入一处海湾,恍惚间,就觉整个身子似乎穿过了一重轻柔的灵力屏障。 随即,却有一股明显的探查神识,不知从何处扫了过来,丁辰眉眼微微皱了皱,也没有反应过度,而那神识却是复又犹自扫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落在了丁辰的身上。 便在此时,背后船舱中,一道令牌飞闪而出,悬于船头,同时就听得那凌老头的声音响起。 “洪道友,今日是你老哥当值呀!” 丁辰闻言目光闪了闪,从那神识的强度来看,少说也是金丹初期,却似乎和这筑基初期的凌老头平辈相交,难道是因为其灵器师的身份? “哦,原来是老凌头呀!我说这个船怎么看着这么熟悉......” 那探查神识当即轻颤,激发传音,却是话锋一转,语气变了变,又道,“而船头这位道友却又从未见过......” 知道海市也在寻找自己,丁辰多少也有些紧张,强作镇定,正要开口,凌老头却是先插话道,“哦,洪老哥是说这位江道友呀,是小老儿早年结识的一个友人,常年在西边修炼,不常过来,若是需要人作保,我......” “哦?既然是老凌头你的朋友,但自是不必的......” 那神识催化的声音虽还带有几分怀疑,但也没有纠缠,又说了几句,便撤了回去。 感应到那神识退去,凌老头这才笑道,“前辈放心,在下别的不敢说,但在这双峰城附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好,那就多谢道友了!”丁辰笑了笑,却又问道,“不过,我之前似乎并未听说过,在这浮梁海,上岛入城之类还需要查验身份,请人作保呀......” “平时自是没这个规矩的,但有时候,也保不齐会如此......” 凌老头不以为然的笑着回道,但语气之中,明显也带有些别样的意味,似有所指。 “原来如此!” 丁辰点了点头,故作并不在意,心中却是越发谨慎了几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琉璃面具对于金丹修士有效,但是一旦对上元婴修士,还是有些麻烦...... ...... 码头就在双峰城外不远,下船登岸,出了码头,便是一条大路直通城中。 城分东西,山分南北。 东城多是凡人,西城多是修士,北山林密常年苍翠,南山石多草木零星,也算是泾渭分明了。 而那凌老头口中的所谓上千家的炼器作坊,便多分布在这南山之中。 丁辰本就是来海外躲麻烦的,自然不会高调招摇,一路全凭凌家二人安排,三人一行遁光飘忽,自东城入,转向南山。 ...... “江前辈,侧院原本是小老儿一位叔父清修之地,可惜七八年前突然就失踪了,这院子也就空置了下来,平日里也没怎么收拾打理,让前辈住这里,实在有些怠慢了!” 凌老头很是客气的说着,还是想请丁辰去主院居住。 “不妨事,我正要闭关修养几日,这院子清静,正合适。” 丁辰自然不会喧宾夺主,笑着婉拒了,同时又环顾着看了看小院中有些杂草的花圃,便自顾自的进了屋子。 屋内前堂后屋,都有避尘禁制,倒是干净,可以直接入住。 凌家的院子是家中祖产,位置相当不错,正处于南山西麓谷口附近,前后三进院子,炼器室就深埋在地下。丁辰神识虽没深入探查,也能感受到那入口两重的玄重石墙,可见凌家还真有几分底蕴,也难怪会招人惦记。 而此处,正是院子的一座侧院。 看了看周围,又转入一间书房,就见好几排书架,皆是摆满书册,丁辰不过打眼一看,便知大致都是些炼器方面的典籍。 “这些书,我可以看看吗?” 自己是来做客的,丁辰也没有自持身份,按礼还是向跟进来的凌老头询问了一句。 这些书都是凌老头的那位叔父留下的炼器心得、笔记之类,凌老头自然早就看过,也不甚在意,很大方的请丁辰随意即可。 丁辰点头,便随手抽了一册,便自顾自的翻看起来。 凌老头见状,也就知趣的告退了。 ...... 一转眼便是小半个月过去了,也不知时不时因为在双峰城内的缘故,那海蛇帮当时一直没有来招惹凌家。 这日,刚入夜,月隐星稀,凌家那小丫头依旧循例过来送些茶点。 茶很普通,糕点却是不错,是用本地特产的一种果子制成的果脯作馅,很是清甜。 而之所以是晚上才送来,却是因为丁辰刻意改变了习惯,白日闭门修炼,夜里才偶尔出门活动活动。 “江前辈,今早阿爷说,前辈在双峰城的居留证明应该这两日就可以办下来了……” 凌倩儿一边摆好茶点,一点随口说道。 “哦,那就好,代我向你阿爷致谢!” 丁辰轻笑回应。 “前辈客气了,不过,以前辈手持的仙茅岛令牌,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的,这浮梁海哪个岛敢为难……” “说是这般说,但规矩还是能守就守吧,免得麻烦……” 丁辰仍是轻笑,可他哪里是守规矩的,不过是担心自己身份暴露而已。 他毕竟不是真的仙茅岛弟子,在外行走还是不好一直冒充的,若是有了双峰城的身份,以他这些日子对双峰城的大概了解,自然不怕被人识破的。 第508章 权当一试 两人又是闲聊了几句,凌倩儿准备告辞。 丁辰躺在窗边躺椅之上,月色正好出来,透射一道月华洒在身边茶案上放着的几卷书册之上。 这些日子,他已经将侧院书房中的书都翻阅了一遍,最感兴趣的,也就是这几本了。 特别是一本炼器笔记,记载了一种将法器改炼为灵器,通过更换灵石,规避某些特殊法器灵力属性限制的方法,让丁辰耳目一新。 而这,也是他愿意滞留此地的主要原因之一。 “凌姑娘……” 丁辰突然开口,叫住正要出门的凌倩儿。 “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哦,也无甚重要的事,只是想劳烦你带个信儿,请你阿爷明日得空过来坐坐……” “好,阿爷这两日正说想来给前辈问安,只是又怕叨扰前辈清修……” …… 看着小丫头一蹦一跳的离开,丁辰手中的笔记翻开,又缓缓合上笔记。 另一只手轻轻张开,掌心灵光微动,便似有五色飞星一般的光点飞出,正是那五枚离合令。 沉浮起落,最终静静悬浮于掌心,丁辰心中也是默默推算着,将这离合令祭炼为灵器的可行性。 …… 次日,刚过晌午,丁辰完成了上清长春功的修炼,正在房中调息。 这双峰城灵气虽然不错,但也无法仅凭此就满足金丹修士的修炼,更何况丁辰还不是寻常修士,对灵气的要求更是严格几分。 看来还是得寻处灵气不错的妥善之地闭关一段时间,至少要等那长生香蒲之事淡下去才行…… 就看今日那凌老头怎么说了…… 正想着,便觉院门有人触动,笃笃声响,自然就是凌老头来了,而且还带着几个小辈,除了凌倩儿那小丫头,另三人想来就是这凌老头的三个徒弟了。 招呼来人进门,一番寒暄后,凌老头便双手奉上一块木牌,其上篆刻双峰二字,正是双峰城的身份证明。 丁辰满意的接过,便请凌老头落座,凌老头客气的推拒了几句,这才小心的坐在了丁辰的对面。 至于几个小辈,自然侍立一旁。 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凌老头什么嘱咐,此时几人都是有些畏畏缩缩,便是那性格跳脱的凌倩儿,也不敢造次。 丁辰略略打眼扫视,便看出这几人的资质都是寻常,顺利筑基或许不难,但要想结丹,却不容易。 而那凌老头,本是此地主人,如今倒是拘谨得很,椅子上半边屁股像有针似的,不敢坐实。 丁辰有些好笑的打量着几人,他本只是想请这凌老头过来谈谈,不想对方却是理解错了,将几个小辈都带了,规规矩矩的正式拜见一番。 如此,他倒是不好让人家空手离开了。 想了想,还是翻找出一瓶筑基初期的丹药,算了给了见面礼,这才将四人遣了出去。 凌老头也是没想到这个,笑得有些尴尬。 “唉,实在不好意思,让前辈破费了!” “无妨,这也是从那几个海蛇帮的人手中得来的……” 丁辰随口宽慰几句,这才进入正题。 “凌道友也不必紧张,我今日请你过来,其实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凌老头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面色当即郑重了几分,连道不敢,请前辈吩咐云云。 丁辰了解,金丹修士当面,只要自己开了口,对方也不敢真的拒绝什么,当即也不装模作样,直言开口。 “这两日,我看了这屋中的几本笔记,对于将法器改炼为灵器之事颇有些兴趣,因此想向凌道友讨教一二。” 凌老头闻言一愣,不禁抬眼看向丁辰的眼睛,分明在说“就这个?” “不知,道友可愿意赐教?” 丁辰含笑。 凌老头忙拱手道,“前辈客气了,这改炼之法本也不是什么独家秘技,双峰城的炼器师大多都会,前辈看得起小老儿,乃是小老儿的荣幸,何敢赐教二字!” 这事,丁辰多少也知道,却是摇头。 “非也,道友,我想讨教的并非寻常改炼之法,而是贵叔父笔记中记载的这种可规避灵力属性限制的法门,不知道友可有计较。” 说着,便从身旁茶案上拿起那本笔记,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了凌老头。 凌老头接过,才看了几眼,便有些尴尬的笑道,“前辈,此法我之前也看过,此法不过是在下叔父的一种推测罢了,只怕做不得数的。 再者,就算此法能成,所耗费的精力,远在直接炼制一件灵器之上,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了,前辈若是想……” 丁辰却是摇头打断对方的话,想了想,仍是笑道,“道友的叔父,应该并未结丹吧?” 凌老头叹道,“嗯,叔父虽然修炼刻苦,却资质一般,失踪之时也不过筑基后期……” 他这一家子人,资质似乎都不怎么样,凌氏祖孙二人不提,便是他那三个徒弟,好像都是凌老头收养的孤儿,看着五大三粗的成年汉子,倒是和当年冯英差不多,都还在炼精期。 丁辰却是又道,“如此,想必,道友的叔父,也并未请托哪位金丹修士为他验证此法吧?” 凌老头一听,却是脱口而出,道,“应该没有,金丹修士祭炼自己的法宝还来不及,哪个会没事来炼制灵器……” 只是话一出口,却是头皮一麻,对面不就有这么一个吗? 丁辰自然不在意这些,笑道,“那道友可愿与我一试?” “前辈的意思是……?” 凌老头有些不解,疑惑开口。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有几件法器对我颇为重要,但碍于灵力属性限制,催动十分麻烦,因此才想着试试另辟蹊径,权当一试吧!” 语气很是平常,但凌老头还是听出几分不寻常,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担忧。 “可是,在下却是并无什么把握……” 凌老头还是有些犹豫,万一此事不成,被对方迁怒…… “无妨,道友也不必担忧什么,既然是尝试,自然是用其他法器,便是不成,几件普通法器而已,我还是承担得起的。 当然,若是事成,必不会让道友白忙活……” “前辈说笑了……” 凌老头尴尬一笑。 “如此,道友是同意?” “承蒙前辈看得起,小老儿自当勉力一试,只是炼器室还需重新布置一番,三日后,在下再来请前辈……” 凌老头见推脱不过,只得应承下来。 第509章 冤家路窄 此事谈妥,丁辰也心下也是高兴。 为了让这老小子尽心,丁辰也没有吝啬,又是掏出一瓶玉露丹来,这老头修为停滞多年,经脉还得滋养一二,才能有所起色。 凌老头自然是识货的,这种草木精华所成的丹药,即便是对于大陆上的寻常筑基修士也是珍惜的,何况这海外,当即也是喜笑颜开。 感应着凌老头乐呵呵的出了院门,丁辰本以为一切顺利,却不想当夜就出了意外。 …… 入夜,二更刚过,丁辰正蕴养知秋剑,便听得窗外突起风声,紧接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金丹神识悄然扫过。 这处房舍,自入住之时,丁辰便已用禁制遮掩,那神识似匆忙之下,似并未发现丁辰的存在,一扫而过。 丁辰微微皱眉,以为只是哪位修士路过,并未在意,却不想片刻之后,那金丹神识再度回返,而这一次,却是毫无遮掩,颇有几分蛮横的将整个凌家笼罩起来。 如此肆无忌惮,主院那边当即有了动静,凌老头几人,皆是惊慌跑出房门查看。 刚到院中,却听得前门传来笃笃敲门之声。 “还真是冤家路窄呀!” 丁辰安坐侧院之中,心下暗骂一声,神识悄然而回,面色阴沉了几分,想了想,还是并未妄动。 敲门之声再度响起,似有什么节奏,回荡在院落之中。 “凌道友,在下海蛇帮常五,特来为前段时间门下弟子冒犯之事前来致歉,还请开门一见……” “阿爷……” 凌倩儿一听是海蛇帮,当即就有些害怕。 凌老头面上也是有些紧张,对方说是什么致歉,可谁会信啦? 目光不由得瞟向侧院方向,却见院内丝毫不见动静,正想要不要去请哪位前辈来坐镇,却是突然收到一道神念传音,眉头当即皱了又皱,但还是镇定了几分,强打精神朗声开口。 “门外常前辈还请稍待,晚辈这就来开口……” 说着,凌老头又是对自己大徒弟交代,让他们将凌倩儿带回房去,不许出来,这才独自前去开门。 吱的一声,沉重的上等红木大门打开,就见一个长髯中年修士负手而立,目光中虽无什么凶戾之气,但还是带出了几分睥睨。 此人,凌老头是见过几次的,正是那海蛇帮的二长老,金丹初期的常五爷。 凌老头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行礼。 “道友客气了!” 那常五故作客套,也不客气,直接就抬脚进了大门,其后,便是一群人乌泱泱的就跟了进去,除了十几个海蛇帮的黑衣筑基弟子,还有一个和尚,一个年轻女子,却皆是金丹修为。 三个金丹修士同来,难怪那位前辈也不愿意贸然出面。 凌老头的腰从一开始就没直起来过来,当即又是弯下去几分,心中暗自叫苦,小心的跟着返回。 前院本就不大,这近二十人自然有些拥挤。 凌老头想着,还是该带着进正院,却见那常五爷随手又轻抬一下,介绍身侧的两人。 “这两位是从北边来的王家娘子和正心禅师……” 凌老头自然赶紧见礼。 还是那正心和尚面色功夫做得好,口尊一声佛号,又是亲自上手相扶,将那凌老头扶起身子,一边宽慰,一边给那常五使了个眼色。 常五见状,虽有些不耐,但还是开口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当日千礁海之事皆是下面的人胡作非为云云。 说着,还挥手将当日那带头的黑衣男子五花大绑的带了上来,口口声声说是交由凌老头处置。 凌老头哪里敢,忙说都是误会,而那常五自然也是顺坡下驴,如此,之前的事情似乎就此揭过去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挥手让属下都退出,院中便只剩下了凌老头和这三位金丹。 “凌道友不请我等进去坐坐吗?” 那正心和尚开口,语气颇为和善。 凌老头也明白,这才是要谈正事了。 而如今看来,也似乎正如那江前辈猜测的,对方这些所谓礼待,多半是有什么事情用得到自己,那自己便也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 当即,凌老头也镇定了下来,当即前面引路,又过二门。 却就在那王家娘子脚迈过门槛之时,眉眼皆是轻蹙,落脚微顿,明明长了一张小家碧玉的温婉容貌,一开口却是颇有些男子的粗犷。 “凌道友,想不到你这院子倒是藏龙卧虎呀!” “什么人?” 那常五被一提醒,也是立时有了感应,便是一声暴喝,面露煞气,猛然转头,五绺长髯扬起,目光直刺侧院。 凌老头闻言一愣,还不及开口,正心和尚僧袍大袖挥动,便是一股灵压,生生将其定住。 几乎是同时,那常五爷已然探知丁辰金丹初期的修为,嘴角一抽,长袖甩起,袖笼中猝然一道白光乍现,便是一道刺目剑光激射而出,直取丁辰所在之处。 丁辰也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一句话没说就动手,凌空弹指,便是一道金元剑气。 剑尖对撞。 就听得嘭的一声,丁辰所发剑气直接崩碎,倒是那剑光中的飞剑,明明毫发无损,却是倒飞而回。 众人看在眼中,表情各异,而那常五爷面色更是阴沉。 他自是知道,自己飞剑乃是法宝,虽然无损,但却是被对方随意一道剑气所阻,只怕不容小觑,当即闷哼一声,凌空剑指变招,紧催飞剑,就要全力再攻。 飞剑剑鸣声震,蓄势已足。 却见丁辰手上剑指连弹,金元剑气接连而出,一剑破开那飞剑灵晕,二剑撞散那飞剑力道,三剑震得其浮空不稳,四剑直接磕飞。 常五面色骤变,长髯乱舞,瞬身腾空,右手大袖一甩,卷住自己飞剑抽回,左手顺势又是一抬,袖笼中又生乌光一道,剑锋一现,寒光闪闪,正是催动其本命飞剑。 丁辰表情略严肃了几分,既然对方连本命法宝都动用了,那想必也没有其他什么后手了。 知秋剑正在蕴养的关键时刻,不便动用,还是速战速决吧! 当即也不再试探,浑身太白金光蠢蠢欲动,薄唇轻启,至于会不会因此暴露身份,被石龙子的人追查到,一时也顾不得了。 腹中紫金剑葫便要激发,剑罡毫光蠢蠢欲动。 便在此时,却是那正心和尚眼中狐疑之色闪过,却是哈哈笑道,“且慢动手,且慢动手!” 第510章 硫晶桩 正心和尚这一打岔,那常五爷也知道对方是硬茬子,心中虽然愤懑,气势还是弱了下来。 丁辰见状,自然也缓缓压下躁动的纯阳剑罡。 “道友,赑屃巨舶一别,别来无恙乎!” 正心和尚再度开口。 丁辰心下微嗔,暗道这秃驴的“六尘经”怕是精进了不少,不过萍水相逢,还能认出自己的气息,倒是不得不防。 既然如此,丁辰也不隐藏,身形一动,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院门之后。 吱呀一声,院门开启,一道身影负手出现,一身的月白的细麻宽袍,腰未束带,青丝松拢,很是随意的装束,却不失英挺。 那王家娘子自然也想起丁辰是谁,又见来人模样英俊,不知怎么的,心中的警惕就弱了几分。 丁辰也不管院中几分的目光,却是看向那凌老头,就道,“大师既是来做客的,为何如此对待主家呀?” 正心和尚闻言,这才想起,也是松了力道。 凌老头脱身,连忙就后退。 倒是那常五爷眼中寒光闪了闪,却是冷声开口道,“你就是在千礁海坏我海蛇帮好事,杀我弟子之人?” “呵呵,刚刚不还说都是下面的人胡作非为,都是误会吗?” “……” 那常五闻言,面色就是一僵,竟是不知怎么接话。 丁辰啧啧轻笑,根本不理对方的反应,接着又是语气慵懒的开口,“既是有求于人,就该拿出求人的态度,道友这般,让人如何作想……” 那王家娘子也是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和正心和尚对视一眼。 正心和尚会意,便将话接了过去,“正是,正是,都是误会,凌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我等正有一桩生意与谈谈……” 凌老头下意识看了丁辰一眼,见其微微点了点头,也只得应下。 “那四位前辈就请正堂待茶吧!” …… 片刻之后,正堂门窗无风自动,砰砰几声轻响后,皆是紧闭,随后便是淡青水波灵纹浮现,将整间正堂死死封禁。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堂屋门窗这才重新开启,隔绝灵纹一散,便是三道身影闪出,继而各驾遁光,破空而走,丝毫不顾及护院禁制。 透过门框,看着那禁制破口缓缓合拢,凌老头心中却是半点平静不下来。 回头又看了看桌上立着的一节晶柱般的东西,有些气恼的开口。 “前辈,晚辈已经说了,这件‘硫晶桩’品级实在太高,晚辈纵然有些手段,也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能妥善将其修复,您为何还要晚辈接下此事呀?” 丁辰闻言,却是并未因对方语气中的不敬而生气,目光中淡淡异彩泛起,也不知是不是那“硫晶桩”中,泛起的灵光辉映。 空明之瞳扫视着这大概成人小臂粗细的晶柱,通体淡黄,隐有几分剔透,却如有无数丝网掺杂其中。 更奇怪的是,其中心处,一缕火红,足有一寸长,仿佛一道火舌被封印在了这晶柱之中,透射处的红光让着硫晶桩有散发出几分红黄灵蕴。 正看着,鼻翼却是微微抽动,立时鼻腔中就是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随即就是一丝灼烧之感。 丁辰暗自心惊,连忙屏息,挥手驱散那味道。 凌老头见状,连忙丢出一块丝帕子,将那硫晶桩包了,这才提醒道,“前辈,这硫晶桩,乃是用一块品质极佳的火精硫石炼制而成,天生对生灵都有伤害,前辈还是要小心些……” “不愧是‘火中精’! 那几人能想到用此物去对付那些望月妖蚌,夺取祭月命珠,也算是心思巧妙了!” 丁辰点了点头,也是赞道。 “前辈,你不会真的想接受那和尚的邀请,去那落月海梁吧?那地方可是靠近长灵公的地盘,而且,那三人……” 凌老头,忙开口说道,却是见丁辰摇了摇头,只得止住了话。而所谓长灵公,其实就是一条十一级的化形大蛇妖修,堪比元婴中期,虽然常年潜修不出,但凶名还是赫赫的。 “落月海梁我自然是不打算去的,不过…… 凌道友,这硫晶桩真的是灵器?我怎么从未见过此类灵器?” 丁辰说着,却是话风一转,反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在他看来,此物说是件灵器,倒更像是件法宝,却又不见丝毫灵性。 而且,他甚至都看不明白此物到底哪里残损了…… 见对方如此好奇,凌老头也不好驳了面子,只得将这硫晶桩的底细大致解说了一番,以丁辰的见识,竟是一时只听得半懂不懂,直呼术业有专攻。 “前辈,那此事……” 凌老头闷闷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再度开口。 丁辰此时也靠回了椅背,表情也终于郑重了几分。 “凌道友,你觉得以那三人金丹期的修为见识,真的不知道这硫晶桩修复的难度吗?” 凌老头面露不解,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问,但还是老实问道,“这个,应该是知道的吧……” 丁辰点头,又道,“而据我所知,光是这双峰城,大炼器师应该就有三位吧,更何况,在那石花馆内,连宗师级别的人物也不是没有,可为何,他们偏偏要将此等难事,托付给你一个筑基期的炼器师?” “这,自然是因为……” 凌老头一开口,却是已经明白对方话中的深意,这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他的炼器水平真的高超到可以堪比炼器大师的地步。 见对方明白了,丁辰话也就好说了。 “那,自然是因为,那些真正的炼器大师,无不是后台强横,绝非他们几个区区金丹修士可以控制的……” “……” “而他们所谋之事,想来凌道友你也应该能猜到,十之八九,不可能只是为了几颗金丹期的祭月命珠这般简单。 因此,他们自然不可能去找那些炼器大师出手,一旦消息泄露,必然会有其他势力介入,到那时,也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 “……” “再说凌道友你,炼器水平虽不及炼器大师,但有你凌家的家传手艺,又有那道地肺火相助,想来成功率也不会太低……,更何况,那海蛇帮早就在打你的主意,自然知道你虽和石花馆有些远亲,却早已经形同陌路,更无其他后台支持,要拿捏你,自然是手拿把掐,对方既然已经开了口,岂能容你拒绝?” “……” 凌老头一时语塞。 丁辰却又道,“还有,你看到那什么王家娘子手中的绣花针了吗?若是我没看错,那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缝魂针……” “缝魂针……” 凌老头一听,几乎是头皮发麻,他哪里想得到那看着柔弱的女子,竟然会此等凶残的手段。 第511章 慷慨解囊 “看来你也是知道缝魂针的厉害的,不是我自吹自擂,当时,若不是我在一旁坐着,对方多半也是担心闹出动静,引得旁人注意,只怕已经对你动手了,当时候,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是要乖乖就范……” 丁辰冷冷开口。 而这其中利害关系,凌老头方才也是突然面对四个金丹修士,心中惶恐,一时没想到,如今静下心来一想,自然回过神来,已是一身冷汗,连忙对着丁辰就是一躬到底。 丁辰也不是要表功,随意挥了挥手。 凌老头想了想,又道,“可前辈,就算我如今应下此事,可三个月后,我交不出东西,不也是难逃一死吗?” “哼,你这老头,怎么这般迂腐,与其受尽折磨,被逼着修复那硫晶桩,何不暂且答应下来,再谋出路?更何况,你不答应下来,如何能诓到那么大一笔灵石……” 说着,丁辰还别有深意的瞟了对方怀中鼓鼓囊囊的一包。 凌老头见状,也是很会来事,忙将怀中储物袋掏了出来,双手奉上,同时也是恭声道,“还请前辈替晚辈拿个主意吧……” 丁辰轻笑,还真的就厚颜无耻接过了那储物袋,扒拉了一阵,一边将金属性灵石挑走,一边却是笑了笑。 “也没什么,这三个月,你该起火就起火,该开炉就开炉就是了。至于那硫晶桩,既然没把握,那你便不要急于动手,做做样子就是了…… 不过,我今早上托你的那件事,你老倌儿可别给我敷衍了事……” 凌老头忙连连拱手,回道,“前辈交代的事情,晚辈岂敢怠慢,只是那事后要如何交差呀……” 将储物袋再度系好,还给对方,伸了伸懒腰,丁辰这才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无妨,到时候,我们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是了,到时候,你再寻个机会,将他们谋划的事情透露出去,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空来找你……” “这……” 凌老头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前辈,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竟是一开始,就打了要空手套白狼的主意。 不过,对方这个主意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离了这双峰城,他凌展也不是真的没有去处。 只是,要如何安全离开呢? 而且,对面这位江前辈只是想诓自己替他炼制灵器,事成之后,未必会真的管自己这一家子。 凌老头心中还是有些打鼓,却不敢真的开口问,只得旁敲侧击。 “可,万一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了,又怎么办呢? 对方中途肯定会来查看的…… 再说了,对方既然敢将硫晶桩这等东西直接留下来,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只怕现在这院子已经被看得死死的了……” “嗯,这点你倒是没猜错,那王家娘子此时就在院子后面的山坡上,神识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丁辰淡淡一笑,见对方面色惨白,也只得再度安慰道,“不过,你也无需想太多,我自然开了口,到时候,自会全力助你们安全脱身的。当然,你还是要提前想好去处,还有你这祖宅,只怕也只得舍弃了!” 说着,丁辰也不多作解释,先拍拍屁股出了正堂,往侧院而去 看着夜幕中的身影远去,凌老头还能说什么。 事到如今,就算到时候,这位江前辈真的自个儿跑了,他也只得认命了。 …… 三日后,凌家大院彻底关门闭户。 而凌老头也按约来请了丁辰,两人带着四个小辈,一同来至后院。 后院乃是一座回字院落,西面回廊皆是外侧砖石所砌,内侧落地的窗格,嵌的都是日光琉璃板,映照着阳光,反射出道道光华,仿若结成一重光罩,将后院中间的石亭锁住,更将光线拢在其中,以至于在院外都看不太清院内的情形。 见丁辰有些好奇的看着那琉璃光阵,凌倩儿笑道,“前辈对这阵法感兴趣?” “呵呵,看着有趣……”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利用光会反射的特性,将大部分院中的光都反射回院中,勉强算是个障眼法吧……” “还是颇有些巧妙的……” 丁辰还是笑着赞了一声,便见凌老头已经激发的精致,就见那石亭内地面石板自行翻开,露出一眼黑洞。 目光看似随意越过院墙,扫了一眼后山上累累顽石,零星几根杂草艰难又顽强的生长着,就如这修仙路上的云云修士。 …… 十日之后,炼器室大门再度开启,正是那正心和尚前来视察。 凌倩儿等几个小辈战战兢兢的出去迎接,将正心和尚带进了炼器室,就见丁辰静静的坐在门口不远处,一动不动。 正心和尚瞳孔中闪过一丝阴狠,却是并未轻举妄动,转而打量起整间炼器室。 这凌家祖上也曾经阔过,这炼器室自然不会小气,仅主室就差个不多有五丈见方,三十六根赤铜内十二外二十四围绕着中间一个人头大小的火眼,一股红中泛白的地肺火舌喷涌而出,舔着悬在半空的一只巨大黑石球鼎。 只是,那鼎内祭炼的,却并非那硫晶桩,而是一把有些扭曲的飞剑法器。 正心和尚一见,面色自是不悦,冷声问道,“凌道友,为何还未开始修复那硫晶桩?” 凌老头闻言,倒是也是不慌不忙,仍是端坐一旁,操弄法诀。 “禅师,小老儿早就说过,对月修复那硫晶桩并无什么把握……” “阁下这话是何意?” 正心和尚一听,眼中更是阴寒了几分,这热浪滚滚的火室都压不住。 “禅师别急,小老儿话还没说完呢,”凌老头仍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慢悠悠继续说道,“禅师,那硫晶桩只有一件,要是一不小心炼坏了,小老儿十条命也赔不起,自然不敢贸然动手,这不,只能先试着练练手……” 正心和尚闻言,脸色倒是缓和了几分,只是他虽不精通炼器,但也不傻,转念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凝眉又道,“要练手,为何要用法器练手呀?” 凌老头闻言眼中目光轻轻颤了一下,好在丁辰早就给他想好说辞。 “禅师,您老也知道,小老儿不过筑基初期,这点身家,哪来那么多上等灵器练手,而寻常灵器再怎么试炼,用处也不到,不得已,也只有用法器试试了…… 哦,就这把上品飞剑,还是江前辈慷慨解囊的呢……” 第512章 砸了个缺缺 “我们之前不是给了你不少灵石吗?” “唉,禅师有所不知,这地肺火眼,每开启一次,所耗费的灵石就不菲,而且每三日还得休息半日,否则阵法故障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唉,若不是因为这个,以小老儿的炼器手段,哪里会过得这般清贫……” 凌老头卖惨,所言之事也是半真半假,饶是那正心和尚心思奸猾,也一时看不出破绽。 想了片刻,正心和尚一咬牙,却是从怀中摸出一枚乌金圆环,正是一件品质不错的上等灵器,见他眼中那不舍的意味,便是此物价值不菲。 果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呀! 远处暗自偷窥的丁辰心中暗道,并不动声色。 “凌道友,此物你且拿去试炼吧,不过,贫僧需得在此看着……” 凌老头微微愣神,随即却是心下轻叹。 这江前辈还真是料事如神啦! 当即调整了一下表情,便是浮起一丝犹豫,正要开口,就听砰的一声极为轻微的脆响,凌老头当即色变,手中法诀将变未变之际,又是飞速收手,同时闪身就退。 随即,就听得一声轰鸣,正是从那黑石球鼎中发出。 “快躲开!” 凌老头这才开口嚷道,正心和尚自是警觉,在凌老头退避之时,也是反应过来,紧接着跳开。 倒是丁辰,坐得老远,一动不动,那几个小辈更是在将那正心和尚引下来炼器室后,就早早退进侧室去猫着了。 就见那黑石球鼎虽然被其中那飞剑炸的一震,好歹并未损坏,只是没有禁制一乱,再也悬浮不住,便往下落,当即火元四溅。 正心和尚还是慢了一步,被几朵火焰烧了僧袍,多少有些狼狈。 “不好!” 又是那凌老头一声惊呼,就见那黑石球鼎正直直砸向那地肺火眼,这要是砸中了,不是火眼禁制受损,便是那球鼎开裂。 还好丁辰早有准备,抬手推出一掌,便是一股劲风卷来,将那球鼎托住。 凌老头见状,忙再度催动禁制,将那地肺火眼封闭,收回火焰,那球鼎才缓缓落下,正落在火眼之上。 “凌道友,你也浸淫此道多年,怎么还如此不小心,不知道炼器最忌讳分心吗?老夫若不是念及早年与你祖上的交情,可没兴趣陪你在这里玩命……” 丁辰再度开启“信口胡诌之术”,凌老头也知道怎么应对,忙拱手作揖。 “江前辈息怒,晚辈实在是,实在是……” 说着,就是偷眼去看正心和尚。 凌老头有些话不方便说,丁辰却是方便,开口又是另一套说辞。 “行了,你也无需找借口,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学艺不精,这才让禅师不信任你,要来看着你…… 而且,人家正心禅师乃是主家,过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何可紧张的,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经事,…… 再者说了,当初接下这活计的时候,你就已经说清楚了,并无十足把握,如今也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炼好炼坏,自有主家担着,禅师慈悲为怀,难道还会找你麻烦不成,您说是吧,禅师……” 一顿阴阳怪气,却不想那正心和尚也是脸皮极厚之人,脸不红心不跳。 而丁辰的言外之意,对方却是了然,不就是想让他走吗,当即哼道,“阁下不也留在此地吗?就不怕打扰凌道友……” 丁辰脸皮却是更厚,眼睛都不睁一下,张口就来。 “嗐,禅师,你以为我想留下呀,还不是担心有些宵小之徒寻机欺负后辈吗,要是逼他再炼这炼那的,不也是耽误禅师你们的正事嘛……” 正心和尚这次真的是气得眼中冒火,可念及心中大事,也是不得忍了又忍,只是终究不好再呆下去。 手中乌金圆环丢给凌老头,咬牙切齿的就对着凌老头传音。 “凌道友,你最好抓紧时间,莫要自误,若是到期交不出东西,你那狗屁长辈可保不住你!” 说完,眼刀子歘欻欻插了丁辰几刀,转身就走。 丁辰自然不惧,心中更是暗道,“哼,二十年前,你这秃驴就说不过我,现在还想跟我斗嘴!” 嘴角哂笑,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感应到正心和尚出了炼器室,石门关闭,那凌老头才走了过来。 “前辈,这样会不会把他得罪狠了,怕是……” “无妨,他们既然用得到你,那你便暂时是安全的,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这样,你再生一堆火,将那硫晶桩丢进去先炼着,就让那几个小的看着就是了……” 说着,丁辰又是摸出几瓶丹药,都丢给了凌老头。 “这些,你且分给他们吧,算是你帮我炼器的一部分报酬吧……,另外,法器改制灵器的事情,你应该已经有些把握了吧?” 凌老头谢了所赠丹药,又道,“基本流程已经摸清了,但前辈所要炼制的,无论是那五枚令牌,还是那面具,无不都是极品法器,更已有宝光…… 为防万一,若是能让我再试试用极品法器……” “嗯,无妨,要炼,自然是要力保一次成功的……” 说着,丁辰也是大方,直接就摸出三件极品法器,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一颗骨白色的圆珠,还有一枚八卦小盾。 “你若是助我炼成,这三件东西,也都送与你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凌老头一听,更是面色一喜,连声允诺绝对拼尽全力,当即便去准备了。 …… 这一下,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期间,那正心和尚又来了两次,竟都是来送灵器和灵石的,倒是让丁辰对对方所图之大,又是吃惊,又是好奇。 而在见那硫晶桩终于已经开始祭炼,虽是几个小辈在操持,不甚满意,但见凌老头正在全力祭炼一颗上等的圆珠灵器,看着已经很有些门道,又得了凌老头亲口承诺已有六成把握之时,心中总算放心了些。 随后,在得知那圆珠也是丁辰给的之后,正心和尚对丁辰的态度又恢复了之前的假笑。 …… 转眼,离最后的期限已经只剩下了六七日。 就在大半月之前,丁辰和凌老头做了个局,说是修复之事已有八成把握,只是整个过程必须十分小心,让正心和尚几人暂时就不要来打扰了。 正心和尚自然不肯,另两人也是联袂而来,便要强行留下来。 丁辰哪里会让对方如愿,直接放了第二层的太白金光,一人混战三人。 那三人到底投鼠忌器,不敢用全力,被丁辰抓住机会,一鞭将那正心和尚的钵盂砸了个缺缺,这才将三人勉强震慑住。 凌老头见状,也适当的妥协了一二,同意让对方就住在凌家的院子中,而等到最后五日,硫晶柱修复得差不多之时,三人还可以进来炼器室守着,等候硫晶桩最后出炉。 这才将三人打发了去。 第513章 纷纷离开 地肺火眼两边,丁辰和凌老头两人各自端坐,皆是抬头望着半空的黑石球鼎。 鼎内,一片剔透明亮的琉璃,软若轻纱,在炙热的火气中飘摇,而丁辰的身子周围,似有朦胧星云迷雾环绕,看不清其真容,只有两道金丹真元之力源源不断的涌入球鼎之内,而凌老头,双手法诀也是应势而变。 半晌之后,火气缓缓落下几分,那琉璃终于再度呈现出几分硬度,隐隐凹凸出一些痕迹,渐有几分人脸的模样。 到此时,两人才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前辈,常五和正心他们,这两日怕是就要过来的,我们当如何应对呀?” 凌老头不无担心的开口问道。 对方这些日子也算是尽心尽力,丁辰自然也要给对方吃颗定心丸。 “放心,该准备的,进炼器室前,我已经都准备好了,只得今晚功成,便可依计行事!” “唉,那就全凭前辈周全了!” 凌老头一声轻叹,也不知是叹息什么! …… 夜半三更,正是临近子时,天上的残月,似带着一丝血红。 凌家主院之内,一张八仙桌,常五、正心和尚和那王家娘子围坐,一人饮酒,一人喝茶,一个却是端着杯白水,有一搭没搭的闲聊。 “我兄长和魏道友留守,也不知道是否顺利?” 那王家娘子沙哑的声音响起,她虽是金丹中期修士,修为在另两人之上,但一贯不怎么开口,倒是不怎么引人注意。 “魏施主执掌海蛇帮百余年,乃是谨慎之人,王施主的手段,也是非凡,两人只是在一旁看着,想来是无事的……” 正心和尚开口宽慰,话音未落,却见常五一口饮尽杯中酒,闷声道,“正心大师,我怎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呀?” “我也是觉得有些不妥,要不,我们还是去炼器室看看吧?”王家娘子也是附和道。 正心和尚自然也是想去,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这……,到底是说好的提前五日,还是明日再去吧,免得出什么意外……” “马上就是子时了,不就是明日了嘛,也不算不妥吧……”常五又是嚷道,直接就站了起来。 “这……” 正心和尚刚要开口,却听得有脚步之声传来。 三人皆是皱眉,便见一个海蛇帮的炼精弟子有些慌张的出现在回廊角落,一见三位金丹在此,当即缩手缩脚不敢向前。 常五一见是自己门下弟子如此胆小,当即就是怒骂道,“狗东西,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那弟子被一声喝骂当即吓得一个哆嗦,跌坐在地,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有话要说。 “小兄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可否说于贫僧听听……” 正心和尚一见,心下也是没来由浮起一丝古怪的感觉,开口召唤,更是直接催动了六尘经。 那弟子被正心和尚蛊惑,心神略一晃乎,便是直接开口道,“刚刚,小的,偷偷去了那边的厢房,想着看能不能摸点东西……” 常五一听,这等小偷小摸,实在丢人,就要再度开口呵斥,却是被正心和尚挥手止住,开口语气仍是和颜悦色。 “小兄弟,你继续,可找到什么了……” “……,小的没注意,就摸进了那凌家小丫头的卧房,我就想,那丫头是凌老头的孙女,想必是有些好东西的,不想,找了半天,什么好东西都没找到,连她梳妆匣子都是空的……” 话音未落,三位金丹皆是面色大变。 “不好!” 几乎是异口同声,三人豁然而动,三道遁光激射而走,直取后院,一道流光突进,那块块琉璃立时崩碎。 便在此时,恍惚间见碎裂的琉璃之后,似有火光。 三人警觉,皆是一顿,便听得闷雷声震,轰鸣不绝。 当即,诡异的音波如波浪叠浪,接连而来,直撼神魂,饶是三位金丹都是早已防备,仍是心神恍惚,更何况院中其中筑基炼精修士,不过两息,便是栽倒一片。 便在此时,那后院石亭子一颤,便是一股巨力,瞬间将其掀翻,一个黑洞洞的深洞之中,便是一道青金华光身影闪出,跳入半空,一个兜转,破空就走。 “硫晶桩!” 那王家娘子眼尖,一眼就看见那身影手中一抹红黄。 与此同时,就听得凌老头急切的声音从那洞内传出。 “常前辈,他抢了硫晶桩……” 常五和王家娘子皆是同时发动,飞闪而走,紧追不放,正心和尚遁光微闪,却是脚下一顿,侧目看向那洞口。 就见几道遁光晃晃悠悠的浮上来,一落地,就听一道凄苦的女声哭喊阿爷,正是凌倩儿扑在凌老头身上,哭得眼泪鼻涕一脸,三个徒弟也跪在一旁哭丧,口口声声咒骂姓江的不得好死。 再看那凌老头,七窍流血,胸口更是血洗了一般,眼见出气多进气少了。 见此情况,正心和尚也没有在怀疑,转身而走。 金丹修士遁速惊人,几个呼吸便不见了踪影。 却见那凌老头似乎后槽牙磨了一下,随即就是浑身一颤,旁人四人一惊,又见凌老头猛地一个翻身,哇的就是吐出一大口污血。 “阿爷!” “阿爷无事,只是一点毒,江前辈下得很有分寸!” “师父!你这是......,江前辈他……” 凌老头吐出污血,气息明显好了不少,挥手打断,撑着就起身,又道,“闭嘴,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认识什么江前辈,赶紧,我们赶紧走,离开双峰岛!” …… 十余日后,玄龟岛南边一座小城,一个老者带着三个儿子一个孙女住进了一家小客栈。 而同时,双峰岛上,不知从何处传出了一则消息。 说是海蛇帮在落月海梁发现一处海底水府,已经邀约了几个梁国来的修士前去寻宝,不想半途被望月妖蚌阻挡。 为了驱散妖蚌,海蛇帮便寻了凌氏炼器坊,炼制了一件威力巨大的灵器,事成之后,海蛇帮又怕走漏风声,就将凌家灭了门…… 这消息半真半假,最是引人遐想。 很快,就有好事者去探了凌家,果然发现凌家院子已经被海蛇帮占了,海蛇帮自己也开始乱了起来,却是二长老常五爷已经失踪多日,生死未卜,而那魏大长老更是早就离开了小半年了。 如此,那消息似乎更是真实了几分。 随后,便有胆子大的开始行动,前往落月海梁附近的传送阵都热闹了起来…… 第514章 果然成了 玄龟岛西去三百里,再南去百八十里,有一岛,名为平沙岛,因岛上无山石,皆聚沙土而成,虽无灵脉,却有一口甘泉,是故皆是凡人居住。 这日,一大清早,正是朝潮朝落之时,海湾沙滩上,赶海的妇人孩童,或是弯腰蹲着,或是奔跑嬉闹,都没注意到,天空中,一朵乌云飞速划过。 丁辰半卧在乌云之中,脸上喜色不减。 当日,他先用早已布好的冬雷符阵,将满院子的海蛇帮弟子震晕,又与凌老头串谋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借此引走那正心和尚三人,好让凌家几人脱身。 为防万一,他还给凌老头下了点金蝉散毒,此毒乃是那万毒幡所用剧毒之一,便是一丝,便让那老头儿七窍流血,半死不活,才算是骗过了正心和尚。 接下来就是我逃你追的老戏码了。 只是这次,是要先将人引开,丁辰没有遁速全开。 却不想,刚出了双峰岛地界十几里,那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家娘子却是显了神通,脱手一把青羽团扇祭出,顿时旋风大作,挟风而动,遁速飙升一倍,几个呼吸就将丁辰截住。 丁辰还想开口说点什么,拖延时间,此女反手就是丢出一只一尺长的木匣,匣盖翻开,便是漫天飞针暴雨一般射出。 太白金光诀傍身,丁辰倒也不惧,却不想那哪里是什么飞针,分明是根根极细的檀香,迎风就燃,青烟寡淡缭绕,却是凝而不散,直熏得人五感似要失灵,连空明之瞳都看不分明。 紧接着,王家娘子手中那青羽团扇再度扇动,便是香风阵阵,扇面上赤团团的曼殊沙华殷红妖冶。 恍惚间,丁辰就觉眼前皆是一个个赤条条的罗刹天女,饶是丁辰上清长春功锻神篇玄妙,也是差点把持不住。 就在这危急之时,却不想是那紧随而来的常五爷“出手相助”! 这常五明显与王家娘子并不熟悉,不知道她的手段。 身在那香阵幻影之外,常五也看不清其内情形,只隐约见两人隔空相对,却就是没交手。 常五只道是机会难得,抖手就是一道飞剑弹出,破空直取丁辰头颅。 那王家娘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就见那剑光已经破入香阵,剑锋如怒,虽无声无息,却是将那檀香青烟擦出灵光。 丁辰几乎是刹那间惊醒,浑身气息陡然而动,太白金光涌泉而出,瞬息护覆全身,同时浑身金星闪亮,正是金元剑气爆射而出,那诡异香阵立时不稳。 王家娘子心下怒意翻涌,青羽团扇凌空飞起,卷起旋风,就要将香阵包裹,稳固幻象。 丁辰已然醒转,哪里还会中招,当即神荼郁垒密咒念动,便是一股混沌神念强行撑开,手中一坨红黄之物凌空投出,直去常五这边。 正是那硫晶桩! 常五下意识就要去接,随即却见前方一道炫白毫光一闪而来。 心中警觉,便要闪避。 却见那毫光如针,一闪就点在那硫晶桩上,立时击起一抹粉屑。 王、常二人皆是一惊,不想那炫白毫光又动,一闪就往常五身上落去。 却在此时,天降一声佛号,却是那正心和尚终于赶到了,就见一道乌金华光落下,原是一只乌金钵盂正照在常五头上。 纯阳剑罡被那乌金华光一挡,虽是受阻,威力也难挡完全,无声划过,就见那常五左臂齐肩而断。 而就在硫晶桩破损之时,那王家娘子骇然就觉眼前也是一抹亮银宝光突闪,正是那清尘鞭正怼其胸口而来。 此女到底金丹中期修为,贝齿一咬,舌尖破血喷出,那青羽团扇上血光闪过,就是一股腥风乍起,将其身形推着,急退三丈。 同时,扇面上彼岸妖花摇曳,便是一面绘花光盾撑开,却是嘭一声,清尘鞭鞭梢似有剑光闪动,一个对撞,光盾碎裂。 王家娘子这才凌空站稳,就见常五断臂,惨叫声响起。 这等犀利杀伐之术,立时惊得正心和王家娘子心头一寒。 丁辰却是没有纠缠的意思,清尘鞭上一抹金光涌起,化作一只大手,将那青羽团扇卷了就退。 “哼,硫晶桩给你们留下了,想死就继续追!” 一声冷哼,乌云卷身,破空而走。 这次丁辰是遁速全开,几个呼吸就不见了踪影。 “两位道友,快追呀!” 那常五满腔戾气,爆喝出声,却见另两人似乎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脚下遁光闪了闪,却是都没有移动。 没有理常五的叫唤,正心和尚有些懊恼的看着手中硫晶桩上一个针眼般的小洞,心中暗自琢磨还能不能修好。 而那王家娘子,眼中寒意森森,却是看向了那断臂常五。 …… 一去就是两日,见始终没人追过来,丁辰才松了口气,转道绕过玄龟岛,往西南海域而去。 过了平沙岛,便是很广阔的一片浅海,虽说水浅王八多,但在海中却是不适用,大妖都是在深海修炼的。 捏了脸上的琉璃面具,若不是始终有灵力联系,几乎连他自己都感应不到分毫,想来,便是元婴修士当面,只要不是刻意施展什么秘术探查,应该也能瞒过去了。 想到这里,又是有些可惜时间不够,不然,若是将身下的乌云佩也祭炼一番就好了。 摇头揭过这篇儿,手腕储物镯轻灵一颤,便见五枚铜钱模样的玉牌跳出。 悠悠悬浮在掌心之上,起起伏伏,各成青、黄、赤、白、黑五色,正是丁辰耗费了不少心血,终于祭炼成功离合令。 看着这五枚莹润令牌,想起那被炼废了的十几件法器,心中也就不怎么心疼了。 单手轻托,将五块令牌一抛而起,另一手拂过,五指连弹,五枚五行灵石立时飞出,俱按五行对应,径直嵌入那令牌中间的方孔之中。 随即按照从离合五子那里得来的残卷功法,真元一动,五枚离合令悠悠虚浮,径直环绕四周。 神念再度一激,离合令上立时光晕浮现,便觉一股天地灵气冷涩凝绝的怪异之感,与其之前陷入离合五子所施展阵法中的感觉一般无二。 丁辰心中就是一喜,果然成了! 第515章 把你那壳留下 却不想乐极生悲。 下一刻,就觉丹田之中真元一紧,乌云佩当即失控,身下灵元催化的乌云溃散之势立现,同时,脑海之中,神念更如同浆糊一般,昏昏沉沉。 这威力,竟是比当初离合五子施展之时还要诡异几分。 便在此时,便听得细微的碎响,却正是那嵌在离合令中的五颗灵石灵力已经耗尽,直接崩碎开来。 没了灵力支持,那禁锢之力自是无根之源,消失无踪。 “哎,还好早有防备,否则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丁辰轻叹一口气,伸手摄回令牌,手指一边搓了搓其上附着的灵石碎屑,一边又计算着此令牌对灵气的消耗,不禁又是轻叹。 “若想将此阵真的用在实战中,怕是连中阶灵石都坚持不了多久……” 虽如此想,丁辰却是再不犹豫,当即咬破舌尖,一口精血随着本命真元喷涌而出,将那离合令包裹,竟是直接动用了血祭之法,要将这令牌祭炼到如意随心。 …… 三日后,丁辰来到一片无名海域,方圆百十里皆无岛礁,海深如墨渊,望之生寒。 “如此偏僻,难怪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丁辰嘟囔一句,随手收了海图。 乌云收敛,丁辰身形轻飘飘落在海面,神识再度探查了周围一番,这才调整了下呼吸,缓缓闭目。 片刻之后,丁辰双目猛然睁开,瞳孔中如有精光。 与此同时,七道剑光不知是从何处飞出,翻转盘旋,亮若流星,剑啸如风,直冲天际。 这正是丁辰祭炼了近一年的七叶知秋剑,其锐利虽远不及紫金剑葫,但胜在称手,如今进阶法宝,御使起来更是如意了几分。 心中欢喜,当即演练起来,知秋翻飞如落叶,剑随心动,眼花缭乱,阵随意变,自成玄妙。 …… 待到将那秋杀剑阵诸多变招一一演练了两遍,丁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要伸手召回,却是突然眼皮一跳,下意识瞟了下方海水之下。 剑眉轻蹙之际,剑指一勾,七道知秋剑上灵光突然一黯,华光尽褪,竟是直接半隐,飞速散开,几个呼吸之后,肉眼竟是寻不到踪迹。 下一刻,海底深处,突然咕咕冒出一串气泡,随即嘭嘭一串气泡炸开的声音,立时四下弥散起一股腐臭味道。 丁辰眉头一皱,立时屏息,太白金光自动护体。 几乎是同时,海底似有什么巨力拱动,涌起一股浊流,水下立时一片浑浊。 丁辰见状,连连飞身而退,下一刻,那浊流竟势头更盛,如泉涌起,激起老高的浪头。 一见此景,丁辰心下更是疑惑,这绝不是什么自然风浪,可他的神念明明没有感应到任何东西。 眉头一皱,空明之瞳已然催动。 却见那浊流之中,赫然隐藏着一个外形甚是古怪的妖兽,乍一看,就像两个龟壳扣在一起,壳面上,又光亮可鉴,如镜面一般反光,一动,上下两壳一张一合,四面都有条条肉色触手蠕动伸出。 丁辰不知此妖兽来历,再催神念,神识扫过那妖兽的壳,立时被反射开来,只能勉强凭妖气浓郁程度,大概感应那妖兽的境界。 这下,丁辰更觉惊疑,此妖兽的壳居然能反弹神识,倒是和那星云阵图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正想着,那妖兽,三条触手突然一定,顶端竟是直直对着丁辰这边。 紧接着,顶端一个蠕动,赫然张开一个小洞,咕的一声,一股暗青色的水箭猝然喷出,速度之快,竟是眨眼间已经飞出七八丈距离。 丁辰也来不及细想,脚下踩水,飞身而起,乌云裹身,顿时跳至半空。 此时那暗青色水箭已出,自然被丁辰躲开,却又当即炸开,一股青烟般的水汽轰然散开。 尚不等丁辰查探,其身后也是咻的一声又飞起一股水箭,竟不知是那妖兽何时发出的。 又是闪避,又是炸开。 水箭接二连三反复,那青烟水汽竟然已然涌动半空,隐隐要将丁辰包围起来。 丁辰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了。 袍中随意甩出一颗铁菩提子,不想这以坚硬耐腐蚀着称的铁菩提子一入那水汽,立时开裂,只几个呼吸便化作灰灰。 饶是他早已猜到此物含有剧毒,也是不由一怔。 “哼,倒是小看你了,难怪不过区区六级妖兽,就敢袭击金丹修士!” 丁辰凌空扭身一转,又是飞射一段,反手剑指轻挑,那知秋七叶剑已然悄然入水,几个呼吸,已然窜到那妖兽跟前,剑光当即乍现,结阵就绞。 那妖兽触手也算是皮糙肉厚,但知秋剑已成就法宝,锐利更胜以往,更有剑阵加成,几个呼吸,斩断三条,却是不见血气流出。 那妖兽吃痛,壳上妖光一闪,如两片锅盖猛然收拢,其余触手吱扭收回,竟是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哼哼,想跑,把你那壳留下来给我研究研究再说!” 丁辰哂笑一声,一步踏出,脚下乌云涌动遁走,知秋七剑如流星赶月紧随而来。 那妖兽也不是真傻,只一个劲的往更深的海里逃遁,。 而丁辰这般,要谨防那妖兽再使什么阴招,也不好直接下水,单凭空明之瞳放开目力,遥遥坠在空中。 一逃一追,转眼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已然出了那片海域,海底陡然一落,如断崖一般,转瞬深了数倍, 那妖兽一见机会来了,两片壳上下猛地一震,一股妖气蒸汽一般喷出,咕噜噜立时斩开水压,就势飞速下落。 深海水重,本就有些妨碍空明之瞳施展,如今更是有些捉襟见肘。 那妖兽身影越来越弱,眼见就要失去踪迹,丁辰不由眉头微蹙,犹豫要不要下水追赶。 便在此时,水下突然透出一股莫名的空间波动,丁辰连忙顿足,飞身退避而走,却又觉那波动之中,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隐约再看那妖兽,被那空间波动冲了个正着,咕噜噜几个翻滚,完全稳不住身形。 便是这刹那之间,就在那不知名的妖兽下方,隐隐一张巨口浮现,其中似有一抹暗黑旋涡,刹那间就吸住了那妖兽。 那妖兽还待挣扎,妖气勃然震荡,就要脱身而出。 却不知从何处,突又射来一道冷光,看似并无任何出奇,那妖兽却是当即一颤,便彻底被那暗黑旋涡牢牢摄住。 下一刻,那溜光的硬壳裂缝乍现,分明并无声音传出,但丁辰仍是觉得不断嗑瓜子的清脆声音入耳。 巨口缓缓闭合,丝毫不给那妖兽挣扎逃脱的余地,直接撕碎入腹。 第516章 景嫂子 “吞海鲸!?” 丁辰轻呼一声,还不及多想,那巨大的身躯已经向上浮来。 正是一只巨大的鲸鱼,与他那鼓浪灵舟也小不了多少,只是,又远比之前救的那头母鲸小得多! 而观其体内散发的气息应该刚过四级,却有一种让其不敢小觑的感觉。 四级就敢生吞六级妖兽,不愧是海中霸主。 丁辰正想着,便觉一道道怪异的神念涌来,似是来自那海鲸,只是丁辰理解不了,知秋剑当即环绕周身,体内金光蠢蠢欲动,乌云翻然欲走。 “恩公且慢!” 正在此时,却听得一道有些低沉的妇人声音传来。 丁辰闻言一愣,却见四下并无人。 而此时,那大鲸却似突然兴奋起来,嗷呜一声怪叫,身子鼓浪击水,水波阵阵,水汽喷涌,阳光之下,就是映出彩虹。 丁辰似乎想到什么,那吞海鲸又是哗啦一下跃起,又翻滚着,轰然落下,砸出巨大的水花。 噗的一声,喷出一股水柱,夹杂着几声悠长清亮的鲸鸣,尾巴欢快的拍着水,在海中畅快的游来游去,两只明显和其小屋一般巨大身躯不相符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好奇的盯着丁辰看,同时一道神识在丁辰身上扫来扫去。 丁辰这才确定,这吞海鲸并无攻击自己的意思,同样神念一动,试着与这吞海鲸沟通,却如鸡同鸭讲,完全无法交流。 “吾儿尚年幼,还无法和恩公交流的!” 那妇人声音又起,似就在不远处。 丁辰循声望去,便见里许之外,凝出一团水雾,眨眼间,就近了大半。 继而,一道身影从那水雾中走出,却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模样,衣着朴素,像是个农家大姐,体态丰满,面上含笑晏晏,很是和善。 “恩公别来无恙!” 那妇人一现身,径直深深福礼。 “阁下是……” 丁辰见状一惊,话一出口,却是立时收声。 此时,他已经从对方的气息认了出来,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他出手救下的那头吞海鲸,只是如今,其已然进阶十级,化形成功,那堪比元婴修士的灵压,可不是作假的。 连忙回了一礼,还改了称呼,恭声道,“前辈客气了……” 那妇人笑道,“看来恩公是认出妾身了!恩公对我母子有救命之恩,便不必非要按修为称呼,若是恩公不弃,我们平辈论交即可!” “这,小子岂敢冒犯……” 丁辰却是不敢大咧咧应下,毕竟人族、妖族之间,可不算和睦。 妇人看出丁辰眼神中的谨慎,笑容仍是不减,又道,“妾身夫家姓景,虚长恩公一些,恩公唤我一声嫂嫂如何?” 对方表现出如此善意,丁辰也看出对方确实不似虚情假意,才松快了几分,笑道,“那小弟就冒昧了,小弟,江子城,见过景家嫂嫂……” “呵呵,江兄弟客气了,今日也是有缘相遇,我家洞府就在附近,江兄弟不妨去家中小坐如何?” “这个,会不会打搅嫂嫂清修呀……” 景嫂子咯咯笑道,“哪里就打搅了,江兄弟不愿去,莫不是嫌弃嫂嫂妖修洞府简陋,还是怕嫂嫂把你掳去煮了下酒……” “嫂嫂说笑了,既如此,那小弟就叨扰了!” 丁辰闻言,虽知道对方是玩笑话,却也不好再拒绝,略一盘算,反正自己也准备在海外多留几日,再去玄龟岛,也就应了下来。 再者说了,对方到底是堪比元婴的妖修,真要对他不利,也不必和他虚与委蛇拉家常。 化形妖修的洞府,他还没见识过呢! 景嫂子见丁辰答应,也是眉开眼笑,忙对海中孩儿招了手,便浮空一动,落在其背上。 “江兄弟,你也下来吧,也让你侄儿驮驮你这小叔……” 丁辰哈哈一笑,也不再客套,身形飘然而下,轻轻落在鲸背之上,盘膝而坐,伸手轻拍巨鲸光滑的皮肤。 巨鲸感受到丁辰的手,似和丁辰也是格外的亲近,身子抖了抖,咯咯的叫了声,很是欢快的样子。 …… 巨鲸乘风破浪,丁辰却是和这堂堂化形妖修拉起了家常。 “景家嫂嫂,小弟虽未饲养过什么灵兽,但也听说过,妖族只要一开始修炼,多少也是有神念生出,足可以与人做简单交流的,却不知……” 丁辰欲言又止。 景嫂子也是叹道,“其实不光是与人族难以交流,便是与其他海族,在我等化形之前,也是很难交流的。因此,即便我族与金鳌、银蛟并称 ‘东海三灵’,却也有‘独行吞海’之说……” “这又是为何……” 丁辰闻言,更是不解,他虽自认为见识不少,却还真的不知其中缘故。 对于此事,景嫂子也没什么不好说的,直言回道,“我吞海鲸一族,本是上古神兽吞天鲲灵的后裔,得了血脉之利,天生空间神通,寿元悠长,凡海中诸般生灵,皆是我族食粮,只是唯有一点,便是我族天生神念特殊,他族皆是难以理解,或许,这也是有得必有失吧……” “哦,原来如此,不过,这等天生神通已然令人艳羡了,否则,令郎不过出生年余,如何能有如此体魄境界,如此,也真当得起‘海中霸主’的称号!” 丁辰笑道,善意的吹捧了几句。 “嗐,哪就有江兄弟说得那般,小儿能有这般修为,还是托了江兄弟那枚玄牝果的福……” 景嫂子感激的说着,面上带着一丝感激,反是丁辰,闻言脸色一变,几乎是惊呼出声。 “景嫂嫂居然识得那果的来历?” 景嫂子见状,愣了愣,旋即眉眼中略带一丝狡黠,笑道,“呵呵,江兄弟,看来你那玄牝果来路不太正呀!” “啊,哈哈……” 丁辰当即脸色一红,尴尬的笑了笑,却是又正色道,“来路正不正倒是不打紧,只是还请嫂嫂万不要对外透露就好……” “呵呵,那是自然,哪有得了实惠还往外乱说的道理!” 景嫂子笑着应了。 得到对方应诺,丁辰也放心,两族毕竟殊途,此事自是不容易从这里泄露出去。 第517章 景阳 “……不过……” 丁辰转念,又是试探着开口。 “不过,那玄牝果极为罕见,便是那些活了上千年的炼神大能,也未必真的见过,嫂嫂才化形不久,居然就能认识此果,这见识着实有些不凡呀!” 景嫂子却是笑道,“呵呵,小弟又怎知我才化形不久了?” “啊?嫂嫂竟是早就化形得道了?可那日……” 一提到那日情景,景嫂子便是脸色一变,眼中怒火腾腾,咬牙骂道,“哼哼,当日若非我临盆在即,法力受制,一身修为,跌落境界,岂会被那三个宵小偷袭重伤!” 丁辰见状,连忙宽慰道,“嫂嫂息怒,孩子平安降生才是最重要的,若有机会,寻到那个逃掉的贼子,定不会让他好过就是了!” 景嫂子闻言,垂目看了看自己孩子,面上怒容才稍减。 “对了,嫂嫂临盆这么大的事儿,怎不见景家大哥在旁守护呀?” 丁辰本是想岔开话题,不想此言却是引得景嫂子一声叹息。 “嫂嫂……若是不便说……” 如此情形,丁辰哪里还不知其中另有隐情,忙又想岔开话题。 “哎,也没什么不便说的…… 说来,拙夫本也是你们人族修士口中化形妖修,更是堪比元婴后期的境界,早年也曾游历陆地山川,阅览过不少人族典籍…… 江兄弟,你不是问嫂嫂我是如何知道那玄牝果的吗?其实,便是拙夫闲聊时提起过,被我记住了而已……” 景嫂子摇头轻叹,继续说道。 “三年前,我随拙夫游历至南海,却意外发现自己已怀有身孕,拙夫本想护送我返回东海族中,可我担心路途遥远出什么意外,便干脆留居下来……” “啧啧,贵族一孕,竟是要三年?” 丁辰一听就是有些惊讶。 “正是如此,不过这还是短的了,那银鳞蛟族,一枚蛟卵,非得十年不能孵化,这也就是天地法则,得天独厚的,总是有些其他的问题,让你无法将天机占尽。又如你人族修士,一旦到了炼神期,几乎便再难有孕,也是这般道理……” “竟是如此!” 丁辰嘟囔一句,也是有所感悟,想着想着,就想歪了。 自己是不是也该趁自己还行,也找人,生一个…… 想到这里,脑海中又是浮现起一道紫裙身影,却又是摇摇头。 想来是不太可能…… 鬼瞳潭当日之事,他又隐约想起一些,虽不完全,但也大概能确定,当日,多半是不欢而散...... 他这边胡思乱想,景嫂子又继续说道,“本来,以我夫妻两个化形境界,自然是没有谁敢来招惹,却不想造化弄人,两年前,拙夫修为突有所感,触及十三级化神瓶颈,仓促之间冲击化神,出了差错,就此匆匆离世,留下我们孤儿寡母……” 语气虽然和缓,但还是能听出几分哀伤,显然夫妻情分不浅。 到底勾起人家伤心事,丁辰也是觉得有些郁郁,只是他也不知怎么安慰,心中又胡思乱想一阵,却是突然想到另外一个事儿,忙岔开话题。 “嫂嫂,不知令郎可取了名字了?” “这,他父亲去得突然,倒是没来得及……” 景嫂子闷闷一声,却又嘴角微翘。 果然一提到自家小子,眉眼都舒展了不少。 随即,又见景嫂子眼中突然一亮,就是笑道,“我本意是等回到族中,让族中长辈取名的。 不过,既然今日提到这事儿,不若就请江兄弟为他取个名字如何?” “我来取名?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丁辰连连摆手。 景嫂子却是不依,又是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既称呼我一声嫂嫂,那小儿便是你侄儿。 再者,若不是你当日出手相救,哪里还有他,由你这个小叔为他取名,也是正理!” 说着,还拍了拍身下巨鲸的背,唤道,“吾儿觉得呢?” 景嫂子轻笑,同时又用吞海鲸一族独有的神念与儿子沟通,小鲸当即嗯嗯嗯,鲸鸣应和。 丁辰听着小鲸嗯嗯叫唤,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却是推脱不过,只得开始抓起头来。 看着这年轻兄弟抓头抓了半天,景嫂子也不催,只在一旁连连偷笑。 想着,想着,丁辰突然眼前一亮,便道,“嫂嫂觉得‘景阳’如何?”。 景嫂子一听,笑道,“景阳,倒是好名字,他有个堂兄就叫这个名字!” “啊,不行吗?” 丁辰闻言又开始抓头。 景嫂子又笑,“哈哈,无事,无事,就景阳吧,他还有个堂叔,两个远房叔祖都叫景阳,也不会有没什么问题!” 说笑着,又拍了拍儿子,道,“小子,你以后就叫景阳了!” 小景阳当即欢快的叫唤个不停,若不是背上有人,只怕就跃起来了。 丁辰见状,虽安心了些,但还是心中腹诽。 你景家取名字都这么草率的吗? …… 乘鲸而行,自是一番奇异的感受。 一路上又和景嫂子闲聊,虽又行了大半日,倒不觉得无聊。 便在此时,小景阳一声鲸鸣。 景嫂子这才回过神,转为笑脸,道,“到了,嫂嫂家就在前方珊瑚谷中。” 丁辰也是举目远眺,就见前方仍是茫茫无际的大海,并无什么岛屿,不过,下方如墨般的海水颜色已经开始变浅,显然前方应是一片浅海。 “珊瑚谷?” 在丁辰印象中,此处似乎并未在海图中有所标记,也不避讳什么,直接拿出海图,看了又看,还是不知道身处何方,可见已经来到一片极为陌生的海域。 “呵呵,小弟还是怕嫂嫂把你拐去下锅吗?” 景嫂子又开始笑话起来,称呼也是亲近了很多。 丁辰也不在乎对方的说笑,直言回道,“嫂嫂哪里话,小弟只是逃命逃习惯了,到了哪里都想着找好后路……” 此话却是勾起景嫂子的同情,叹气道,“景阳他爹以前也曾说过,人族散修大多不容易,还不及我们妖修自在,也是苦了你了……” 之前景嫂子问及丁辰身世来历,他也说了些无关紧要的。 …… 又是一两刻钟之后,果然进入一大片珊瑚礁。 前方水浅,丁辰正担心以吞海鲸的庞大身躯只怕不好通过,便见景嫂子伸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身子,一股真元注入。 小景阳当即浑身一抖,鲸尾用力,双鳍拍水,嘭然水响,整个身躯竟是直接腾空而起。 一声悠长高亢的鲸鸣,似响彻天海。 足足滑翔数里地,也不过片刻功夫,就见那片广袤的珊瑚礁中突又显出一块深蓝,方圆足有数十丈,却是一深洞。 第518章 沧溟珠 再度入水,水激数丈,一路下潜。 初时,还只是些寻常珊瑚,越到深处,这四周石壁上的珊瑚越发绚丽,千姿百态,玉树琼枝,即便天光已经暗淡,却是自生异彩玄光,显然已不是凡品。 又有许多鱼虾水族,虽不是什么妖兽,未开灵智,但也身披彩鳞,悠然自在。 “好一番盛景,嫂嫂的洞府果然不凡!” 丁辰暗催避水诀,合掌赞道。 “呵呵,也不过是看着好看而已,并无什么大用途,小弟要是喜欢,采摘一些也无妨。” 景嫂子不在乎的笑笑。 丁辰闻言,还真的想伸手,不过还忍住了,笑道,“算了,到底是天地造化所得,还是不要轻易破坏了吧!” 这些珊瑚虽好看,但出水之后也就没多少光彩了,而且,对其修炼并无什么助力,也不必贪图。 两人一边赏景,一边说话,这深洞却已经到底。 “到了!” “就这里,这……” 丁辰开口,语气明显有些疑惑。 此洞底倒是平坦一片,虽然景致非凡,但着实与他想象的洞府不太一样,倒像是一个庭院,靠近石壁处,也有简单的石桌石椅,只是上面也早已长满了水草珊瑚,显然年代不短了。 景嫂子却是笑着摇头,眼神示意丁辰随他起身,同时,又是一股真元注入小景阳体内。 丁辰退到一边,便见小鲸身躯猛然一振,随即肉眼可见的慢慢变小,不过片刻功夫,竟是变得只有海豚大小。 景嫂子当即又是弹指,一点精血飞出,小鲸一口吞下,一股血光顿时涌起,笼罩全身。 赫然就见,上一刻明明还是鱼形,下一刻,浑身皮肉却是缓缓蠕动,最后,竟是生生化作了一个白生生的奶娃娃。 “这是……” 丁辰见状,还以为是吞海鲸的什么天赋神通,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景嫂子自然猜到对方的想法,笑着解释道,“小弟不必惊讶,这不过是我族中的一种移形换貌的秘术而已……” 丁辰闻言,这才恍然点头。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贵族天赋神通如此惊人,竟然可以提前化形!” “哪有如此玄妙,此术施展也是颇多限制,须得血亲长辈的精血为引,而且每施展一次,也只能维持数日而已…..” 此时小景阳浑身血光已然敛去,浮在水中,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就往丁辰这边过来。 见小家伙愿意和自己亲近,丁辰也是欢喜,连忙催动灵力撑开避水护罩,伸手便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入手便觉小家伙浑身光溜溜的,有些冰凉。 丁辰到底是人族,想法仍是人族的惯常想法,便觉得小孩不能受凉,忙从储物镯中扯出一件灵麻内衫,给小家伙套上。 那衣衫算是件低阶法器,一上身便自缩小,服服帖帖。 “还是小弟想得周到!” 景嫂子含笑,学着人族的礼仪,福礼道谢,随即,也不管丁辰逗弄小家伙,转身来至石壁前。 一伸手,拊掌轻拍三下,就见那石壁陡然变幻,眨眼间消失无踪,便见一个足有丈许高,三丈宽的巨大石窟深深嵌入山壁之中。 石窟表面,又以避水禁制隔开海水,光影扭曲,虽看不分明其内状况,但还是隐隐可知乃是一间石室厅堂。 此处既然是别人的洞府,丁辰便一直没有催动空明之瞳探查,却不想洞府竟是隐藏在石壁之中。 便听景嫂子道,“小弟,请里面坐吧!” 丁辰正有些讶然,闻言自然跟随。 穿过避水禁制,其内便一片亮堂,正是一间厅堂,桌椅茶几,条案书柜,玉屏风,博古架,帷幔帘子,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盆上好的兰草。 景嫂子请丁辰落座,自己则转身去了耳房。 见自己母亲离开,小家伙立时哇哇叫。 丁辰见状,忙从储物镯中翻出一盒栗子酥,盒盖翻开,捻起一块,一股甜腻的香味散发出来。 小家伙哪里闻过这种香味,嘴巴一张,一股吸力出现,直接就把那块栗子酥吸进嘴里,嚼也不嚼就囫囵吞了,随即又哇哇叫着,显然一块是不够他塞牙缝的。 丁辰笑了笑,又捻起一块,却是不直接给他,而是手把手的教小家伙小口小口嚼着吃。 小家伙出生就有牙,试着嚼了嚼,却是尝出味来了,乐得手舞足蹈,只是力道太大,搞得丁辰差点抱不住。 此时,景嫂子复又回转,端来水酒待客,还有好几盘各式鱼干,不知是不是用了什么独家秘法炮制,不但去除了腥味,更添另一番肉香。 丁辰笑道,“哈哈,想不到,嫂嫂家的洞府布置竟是如此……” “这洞府说来还是景阳他父亲早年间置办的,那几年他对凡人的家具颇感兴趣,便依样做了一套,想不到还没住上几年,就……” 景嫂子说着,又是感伤起来。 想是感受到母亲的哀伤,小景阳也是嘴角一咧,一副要哭的样子。 景嫂子见状,这才接过孩子好生安抚几句,同时,却是自袖笼中取出一只冷玉方盒,推到丁辰面前。 “说来惭愧,嫂嫂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此盒中之物,乃是家夫生前所得的一件异宝,取名‘沧溟珠’,一直随身携带。 如今便赠与小弟,权当当日救命之恩的谢礼了,还望小弟不要推辞!” 丁辰心思通透,见对方取出玉盒之时眼中明显带有一丝不舍,便知此物绝非寻常之物,本想直接拒绝,但又转念一想,既然是对方的一番心意,却是要看一看的,之后才好寻个由头推辞。 如此,便也不再矫情,道了一声失礼,大大方方取过玉盒。 入手清凉,更生一丝清爽,可见便是这玉盒也非凡品,轻轻摩挲了片刻,这才准备打开。 这玉盒虽能隔绝神识探查,但之上并未布置什么禁制,轻轻用力,盒盖便启开,便有清波水韵一般的灵光自缝隙泄出。 “啧…….” 丁辰心下微颤,更是期待了几分,继续掀开盒盖,入眼就见其中乃是一颗足有眼球大小的湛蓝宝珠。 这是…… 丁辰眼神之中神色变换,先是欣赏,又是疑惑,最后逐渐圆瞪,更是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惊异之色,整个身子都一下子坐得笔直。 “小弟认得此物?” 这次,倒是景嫂子有几分诧异了。 第519章 沧海水玉 “嫂嫂且稍等!” 丁辰轻声开口,右手轻掐法诀,将那宝珠摄到半空。 那宝珠本就湛蓝剔透,被法力一激,更是莹润如水,其光天青,映照满堂,颇有点波光粼粼的感觉。 景嫂子早就见过此景,也无甚惊讶,也不去打扰丁辰,自己将小景阳哄睡抱回里屋。 只是,待一炷香后,她返回之时,却见丁辰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一会儿由惊转喜,一会儿皱眉深思,一会儿又是摇头无奈苦笑。 “小弟,你没事吧?” 景嫂子有些担心的轻唤了一声。 丁辰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嫂嫂,小弟无事!” 说着,轻捏玉盒,将那宝珠收回,阖上盒盖,这才开口问道,“嫂嫂,若是小弟没有认错的话,此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沧海水玉’……” 经过刚才仔细辨认,丁辰已然可以确定,此物正是五行剑葫证宝诀中所列炼制五行剑葫必须的五种灵材之一。 “不错,此物正是沧海水玉……” 景嫂子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玉盒之上,眼神中的不舍又带着几分怅然怀念。 丁辰自然将对方的表情看在眼中,想来此物也是其夫君留下的遗物,自是不舍的。 “据小弟所知,此沧海水玉乃是先天真水亿万年凝结成的灵玉,实乃水元至宝,嫂嫂这份谢礼实在不轻呀!实不相瞒,小弟的本命法宝,正需要一块沧海水玉做主材……” 这景嫂子自然知道此物的珍贵,又是先夫遗物,若非与她母子的救命之恩,她又哪里舍得送出。 此时,听说此物正是对方所需,当即也是展颜,真心笑道,“既然是小弟得用的,那就更好了……” 不想,丁辰又是苦笑摇头,却是将玉盒推还回去,婉拒道,“承蒙嫂嫂盛情,只是此宝,小弟却不能收!” “这又是为何?” 景嫂子不解,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送出,哪里肯收回,忙又道,“此物就算有几分价值,但哪里比得了救命之恩。 再者说了,便是那枚玄牝果,其价值只怕也不在此物之下的,小弟不必介怀什么的……” 说着,忙又推了过来。 这次,丁辰却是不接,轻叹一声,解释道,“嫂嫂,非是小弟假客套,实在是我与此宝有缘无份…… 唉,实不相瞒,我那本命法宝有些特殊,所需沧海水玉必须是原生之物,而此沧溟珠如此圆润剔透,显然已经是被祭炼过了,要是勉强炼入法宝之中,有害有益……” 景嫂子一时看不出丁辰是客气还是真如其言,但还是劝道,“我听说人族炼器师之中,多有能工巧匠,手段高妙之辈,想必还是有办法补救的!” 丁辰仍是摇头,苦笑道,“此物已非原生,再如何祭炼补救,也不可能返本归原,完全恢复原生之态的,嫂嫂好意,小弟心领了。 再者,此物本就是景阳父亲的遗物,还是留给景阳吧,以此宝蕴含的先天真水之力,对其修炼也是大为有利的。” “……” 见景嫂子还是摇头,丁辰也知道对方是真心相送,推辞不好太过,当即眼珠一转,目光落在那玉盒之上,却是笑道,“嫂嫂不必纠结于此,嫂嫂的心意,小弟心领了,若是实在要送,我看那冷玉香盒倒也是件宝物,嫂嫂可愿割爱……” 景嫂子闻言,脸上多少有些愧色,却也看出丁辰是真心实意,并非假客套,也就没有再坚持,径直取出那沧溟珠,将那玉盒再度奉上。 丁辰自然笑嘻嘻的接了,此盒材质非常,元灵之气充沛内敛,若是用来存放那剩下的两枚玄牝果正合适。 收好玉盒,丁辰心中又想起一事,虽觉得有些冒昧,但想着不问问也是不甘心,便又斟酌了下措辞,再度开口。 “多谢嫂嫂了,不过,其实,小弟还有件其他事情,想向嫂嫂讨教讨教……,当然,若是嫂嫂不方便,那就算了……” 丁辰说到一半,却又改了口。 景嫂子一听,便知对方所说之事多半有些为难,虽是如此,还是笑道,“小弟有话直言就是,只要嫂嫂能办的,绝不推辞!” “这个……” 丁辰面露踟蹰,又斟酌了片刻,还是抓了抓头,直言开口道,“说来实在是小弟冒昧了,只是小弟前后两次见嫂嫂和小景阳所施展的吞海神通,似属于某种空间秘法,不知,嫂嫂可否赐教一二……” “哦,原来是此事呀……” 景嫂子一听,却是面露难色。 丁辰见状,便知此事希望不大了,只得硬着头皮询问,“嫂嫂可是有什么难处……” 景嫂子轻叹,苦笑道,“小弟,非是嫂嫂我敝帚自珍,实在是因为此神通乃是我族的天赋神通,且不说嫂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授予你,便是能传授,外族之人血脉体质大不相同,也是绝对无法学会的……” “哎,原来如此,此事确是小弟唐突了......” 丁辰闻言也就释怀了,拱手作揖。 其实在此之前,他心中也已经有所预料,毕竟人族和妖族本就是天壤之别,更何况便是在众多妖族之中,这吞海鲸也是异于寻常的异兽灵族,其天赋神通哪里是可以常理度之的。 终究是他自己有些不死心,非要问问而已。 见丁辰口中说着没事,脸上多少还是有些失望,景嫂子也是有些惭愧。 说是要感谢人家,可前番送沧溟珠,被自己收了回来,此番又驳了对方所请,实在有些…… 正想着,该怎么补偿一二才好,景嫂子却是突然想起一事,也是转忧为喜。 “呵呵,小弟也不用失望,虽然此神通无法传授,但却另有一门逃生脱困的秘术,也涉及几分空间之道,小弟可有兴趣?” “逃生脱困的秘术?” “不错,此术乃是早年我族中一位前辈偶然所创,无需血脉神通催动,便可强行从空间禁锢之力中脱身……” “居然如此玄妙,若是习得此秘术,岂不是再不惧什么困禁法阵了!”丁辰轻呼一声,眼中放光,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保命神通! 见对方很是期待,景嫂子却又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如实解释道,“怕是要令小弟失望了,此术虽确实有些破禁的效用,但也没想的那般无往不利…… 而且,我族皆是体大强悍之辈,极少有被困的情况,是故,那前辈自创出此术之后,也就束之高阁了,并未继续完善改进。 便是嫂嫂我,虽然知道此术,也并未钻研修炼过,因此……” 景嫂子这瓢“冷水”下来,倒是让丁辰冷静了不少。 世间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之事!。 丁辰自嘲一笑,神色恢复正常,微微拱手道,“嗯,嫂嫂所言小弟明白了,不过,小弟还是想借来一观……” 景嫂子主动提出此事,自然不会拿乔,笑道,“此术并无文字记载,小弟听我口述吧!” 说完,便开始阐述此秘术的运功法门。 第520章 灵生石 此秘术,似乎确实没有成文的功法典籍。 景嫂子一边叙述,一边还要斟酌用词,免得直接将吞海鲸一族的语言直接译成人族语言会出现什么差错。 只是,即便景嫂子讲得细致,丁辰听得也专注,但到底涉及空间神通,哪里是一时半会说得明白的,又哪里是丁辰这么个金丹修士能轻易理解的。 丁辰一边听着,一边抓头。 如此,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景嫂子才堪堪讲完,倒像是在分享某种修炼心得。 见丁辰一脸的困惑,景嫂子也无法,只得挖空心思解答了丁辰一些疑问。 到最后,丁辰终究无法尽解其中真谛,想着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要尝试一下,才知道其中奥义,当即略加整理,将景嫂子所言细细记入一块翠绿玉简之中,这才冒昧提出要借用一间静室,准备试炼一番。 此等小事,景嫂子自然欣然应了,便领了丁辰去了景阳父亲生前的练功房。 …… 果然是“试过才知道”! 练功房内,一张巨大的石床之上,丁辰盘膝而坐,五心朝天,闭目凝神,真元游走,呼吸时急时缓,胸腹交替起伏。 按景嫂子所言,这所谓的秘术分为上下两篇。 上篇曰“随波”,意在感应空间之力,纵然无法避开,也可避重就轻,保全自身;下篇曰“逐流”,却是在“随波”的基础上,侧重顺势而为,借势发力,凭本身真元之力的震荡,共振空间,撼动囚困之力,因势利导之下,强行脱困…… 只是,这话说来简单,施展起来却是麻烦,丁辰不过略一尝试,便觉出其中困难。 此术,不但十分考验施术之人本身真元的精纯强弱,而且还需做到对真元运转的擒纵自如,当然,更关键的,还是能否借此契机,窥视到那一丝空间之道的奥妙。 …… 待到丁辰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已是三日之后。 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丁辰也不执着,又想着自己毕竟只是在景家洞府做客,自然不好真的就长时间闭关的,便收息回神,又将这三日的感悟所得一一记入玉简之中,只待日后慢慢参悟。 再度调息片刻,丁辰便准备起身。 却是就在其起身之时,手指轻轻拂过那石床,一股冰凉奇异的触感顺着手指传来。 这居然是...... 丁辰心下微惊,之前,其心神全然放在那随波逐流秘术之上,进屋便径直盘膝坐上石床修炼起来,竟是没注意此物! 摩挲了片刻那石床,如此大一块,那岂不是...... 若有所思,丁辰缓缓起身,灵诀弹指而出,落入那青耀石门上双鱼环游银环之中,石门立时轻颤划开。 迈步而出,景嫂子却是早就听到了动静,已在正厅等候。 “让嫂嫂久候了......” 丁辰礼数周全,以晚辈之礼见礼,景嫂子倒也含笑受了。 两人依旧分宾主落座,却不见小景阳出来,一问才知,这小家伙早就恢复原身,跑出去玩了。 不过,以他那庞然身躯,只要不跑远,倒是不用担心出什么危险。 又是闲聊了一阵,景嫂子便是看出丁辰表情有些疑色,明显有所为难之事。 景嫂子只以为这小兄弟还在为参悟那秘术犯愁,却是宽慰道,“小弟,那随波逐流之术毕竟不是什么完善法诀,你一时参悟不透也是正常的,大可不必太过上心的.....,嫂嫂这两日又翻找了几件好东西,都是上好的炼器灵材,待会都送给你!” 丁辰闻言,心头微暖,这个嫂嫂虽说是妖修,倒却比不少人还有人味儿,相处起来,竟是和之前认识的乔兰薰一样,让他颇有些家人的亲近和放松。 “唉,让嫂嫂见笑,此术精妙,小弟确实有些云里雾里,不过,却也不是全无收获……” “当真如此?” 景嫂子有些不信,那所谓的随波逐流诀,在她族内,根本是无人问津的存在。 “呵呵,嫂嫂当面,小弟岂敢妄言……” 丁辰语气诚恳,拱手又道,“贵族天生空间神通,体型又巨大,普通的空间之力哪里压制得了,自然会觉得此术浅显,不堪大用,但对于小弟而言,即便是初窥空间之道的秘术,也是难得了……” 听得对方侃侃而谈,不似作假,景嫂子这才放心了些,却又笑道,“哎,都说人族为万灵之长,以前倒也不觉得,今日方知此言不虚……” 丁辰可不敢接下此话,连忙说道,“嫂嫂说笑了,到底还是贵族天赋令人羡慕……” 景嫂子呵呵摆手,却仍见丁辰面有犹豫之色,便问道,“小弟可还有什么疑惑之处?” 丁辰见问,便直言道,“嫂嫂,小弟其实还有一事请教。” 景嫂子问道,“哦?何事?” 丁辰确实面露一丝尴尬,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那那练功房中的石床……” “石床?” 景嫂子闻言一愣,这才想起丁辰所说的是何物,也不甚在意,随口答道, “那个呀,不过一块灵生石而已,是我与景阳他父亲早年间在焱风海偶然所得,也没什么用,小弟若是喜欢,搬走就是了……” 所谓“灵生石”,顾名思义,其实就是孕育灵石的原矿,而但凡是有大量灵生石出产之地,便必定是灵石矿脉所在。 而对方堂堂化形妖修,又岂会不识得那灵生石的底细。 “那不知,那灵生石附近,是否......” 丁辰犹豫着怎么开口,若真有灵石矿脉,即便规模再小,其蕴藏的灵石数量,也实是泼天的富贵。 到底是怕福满招祸,丁辰也不得不谨慎些。 景嫂子见状,哪里还不明白,笑道,“哦,原来小弟是在打那灵石矿的主意!” “呵呵,是小弟贪心了,让嫂嫂见笑了!” 丁辰尴尬挠头。 “此乃人之常情,有什么好见笑的,小弟若是真有意,倒是可以去探查探查!只是那灵石矿脉并不大,想来储量不会太多......” 景嫂子说得风轻云淡,丁辰却是听得心潮澎湃,对方这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并未进行开采......,当即,脸上笑容压都压不住,就差学着苍蝇搓手手了。 “那嫂嫂,不知有没有兴趣前去一探,若有所得,我们二一添作五如何……” 景嫂子一听,就是弹了丁辰一个脑瓜崩,没好气的笑道,“呵呵,你这小子倒是胆子大,敢和堂堂化形妖修二一添作五!” 第521章 听风楼 “呵呵……!” 丁辰又是尴尬的笑了笑,却也不愿放弃,腆着脸还要说什么。 景嫂子却是摆手轻摇,靠回椅背,道,“你想去便去吧,只是那地方也没什么明确的地名,我也只大概记得是在焱风海西南一条海沟附近,待会我画张图给你吧…..” “嫂嫂不去吗?那里很有可能是一整条灵石矿脉,嫂嫂真的不动心?” 景嫂子却道,“不过些许外物,我吞海鲸族并不依靠这些修炼,而且,我本也打算近期就带景阳回返东海了……” “嫂嫂要回东海了?” 景嫂子点了点头,回道,“按我们吞海鲸一族的规矩,新生儿郎都是要回返族中圣地,接受祖辈传承的,景阳如今已满周岁,境界拔升太快,若是再不回去,怕是就要错过最佳的传承时间了……” 既然是事关传承这种大事,丁辰自然也无法再说什么, ...... 海梁城,玄龟岛第一大城,也是整个浮梁海三十三岛最大的城池。 而此时,已是丁辰告别景家母子,离开珊瑚海的月余之后。 本来,丁辰是准备一拿到景嫂子所给的海图就立马动身,却不想,等他看了海图之后才知道,那焱风海之大,竟是远超他的想象。 而他手中原本的那张海图,也不过只描绘了焱风海最靠近浮梁海这边的一小部分而已。 加之,景嫂子也只记得发现那灵生石的大概方位,自己若不做好准备就贸然前去,只怕风险不小。 无奈,丁辰也只得转道海梁城,城内有整个浮梁海最大的坊市,要采购什么东西,打探什么消息,也方便不少。 ...... 海梁城内,听风茶楼。 此茶楼颇有些名气,正如其“听风”二字,正是不少修士买卖消息常去的地方。 丁辰并未隐藏其金丹修为,径直上了二楼,在一处靠窗的位子落座,取了一枚灵石丢在桌上的空茶杯中,这便是有消息要打听的意思了,虽然他也没想好具体要打听什么…… 小二见状,自然明白,径直上了份惯常的茶点,也不多言语,便退下了。 且等着吧! …… 焱风海,位于浮梁海域西南方向,还在浮梁外海之外,因常年刮着一种诡异的热风,海水蒸发大,盐分高,因此也有焱风咸海之称…… 丁辰默默回忆之前了解到的一些关于焱风海的消息。 焱风海与玄龟岛距离颇远,若以自己鼓浪舟的行船速度,从玄龟岛出发,少说需要两个月左右,才能勉强达到焱风海的边缘,之后进入焱风海的路程却是难以估计。 而这还是不考虑其他变数的情况下,沿途风浪倒是其次,最麻烦的还是浮梁海外海中的各类妖兽也是不少,单枪匹马,风险太大。 虽然也有传送阵可以直接传送到铁石岛,此岛几乎就在焱风海和浮梁海的交界处,却也只节省了一段路程而已,进入焱风海之后,还得靠自己。 而且,此传送阵乃是海市的私产,一般不对外人开放,若是真的要用,只怕得花费不小代价。 丁辰暗自盘算着,这一趟肯定是要去的,但要如何去,却是始终拿不定主意。 缓缓回神,端起桌上茶杯,小口轻饮,味道虽有些苦,但也别有一股清香。 放下茶杯,转头看向窗外,便见那城北望海丘最高处的望海楼,白玉台,高阁楼,红柱绿瓦,在阳光下若有灵晕笼罩。 那里就是海市最大的一处店铺,地位和四海商盟的宝光楼差不多,要求却是更严格些,非金丹以上修士,根本没有进门的资格。 丁辰抿了抿唇,盘算了下如今的身家,也就打消了念头。 又低头看了看街道上的行人,不少低阶修士混杂在凡人之中,往来倒是并行不悖。 目力放开,一一扫过各式店铺,目光最后落在了街道尽头一处有些偏的门脸。 这门脸虽不大,但后面似还有一大片院落,整体格局看着不像是间店铺,倒像是一处民居。 春岚居? 看了眼那门上的匾额,丁辰却是想起了乔兰薰当时给他的留言。 “春岚居不是在靖海城吗?” 丁辰略有些疑惑的自语,耳边却听有人接话。 “客官有所不知,那青岚居是年前才新开的……” 丁辰微微回头,此人衣着明显不是小二打扮,大腹便便,只有筑基中期修为,却手中提着一壶热水,似过来为客人续茶的。 “多谢,阁下便是这茶楼的掌柜?”丁辰试探着问道。 “哈哈,在下正是,不知前辈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那胖掌柜客气回话,多少带了几分谦卑之意。 虽说能在此地开茶楼的人,背后自然是有什么势力支持的,但对于筑基修士,和金丹修士客套恭维几句倒是正常。 丁辰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见其倒好了茶,却是并不离开,便知其是等着自己问话。 “掌柜的,在下有些事想打听,不知可方便?” 丁辰一边传音,一边伸手,示意对方落座。 胖掌柜见果然有生意来了,自己乐得接洽,便拱手谢座。 既然搭上话了,胖掌柜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传音回道,“前辈请问,我听风楼本就是做这个生意的,论消息灵通,在这海梁城也是排得上号,自然百无禁忌……” 丁辰也不管他吹嘘什么,只道,“我想打听些关于焱风海的消息……” “焱风海?” 那胖掌柜一听,胖脸上,一对小眼睛中,眼珠子却是一转,当即堆起笑来,更是热情了几分,还毫不避讳的凑近了些。 “呵呵,这不是巧了这不是,这不是巧了这不是……” 见对方如此,又见那胖掌柜故作神秘的偷眼看了看周围,似在防备别人窥探,丁辰便有一种有些不靠谱的感觉! “前辈,您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下这里也是才得到的一条消息,正和焱风海有关,不知阁下可有兴趣一听?” 呵,真这么巧? 丁辰心中嘀咕,但还是问道,“哦,什么消息?” “承惠,五百灵石,可先付两百!” 那胖掌柜倒是光棍,当即回道。 闻言,丁辰差点没被逗笑,他当初在三仙岛坊市之时,打听那辟寒所用的法器的消息都不止这个价。 “才五百,看来你这消息也卖不上什么价呀?” 丁辰哂笑一声。 “呵呵,前辈说笑了,这消息也不是卖您这一家,自然不贵!” 胖掌柜一脸的理所当然的笑道,当真应了那句“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的俗话。 第522章 春岚居 “行吧,那你且说来我听听!” 见对方如此,丁辰倒是来了几分兴趣,当即取出两百灵石,也不怕对方耍什么花招。 那掌柜乐呵呵收了灵石,大咧咧的清点了一下,也没有再卖关子,直言道,“前辈,海市正在招募金丹修士,准备前往焱风海猎杀鲛人,获取鲛珠……” 丁辰闻言,微微撇嘴。 他是想打听有没有什么方便的途径可以顺利进入焱风海,可没兴趣去摸什么鱼儿。 见丁辰如此,胖掌柜便知对方并不怎么感兴趣。 那可怎么行,要是对方不接话,他后面那事可就带不出来了! 胖掌柜眼珠子一转,连忙就继续道,“鲛珠的价值,前辈也是清楚的,随便一颗二品鲛珠,便足以换一件法宝了,要是能有幸得到一颗三品鲛珠,便是元婴修士都要屈尊降贵来求购的……” 鲛珠这东西,丁辰也是有所耳闻,据说乃是海市秘传玄珠丹不可或缺的药引,价值确实不菲。 但那鲛人一族又岂是好相与的,虽是海妖,却是天生灵智,一身水系天赋神通,可不是那些寻常妖兽可比。而且,听那这胖掌柜言外之意,这次还不是简单的猎杀一两个,而是要去围猎一整支鲛人部落,啧啧…… 再者,他此行的目的,无论是离合神光,还是那灵石矿,都是极为隐秘之事,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有所察觉,少不了另生枝节。 而以丁辰本心看来,鲛人虽是异族,却也是天生灵智的种族,与渔民捕捞寻常鱼虾谋生不同,如此大规模的猎杀,到底还是有伤天和。 丁辰只盘算了片刻,心中便直接否决借此出海的想法。 见对方仍是不语,那胖掌柜却也不气馁。 “前辈想必是担心其中风险,其实大可不必,这次既然是海市出头,又都是招募金丹修士,又岂会没有把握。 前辈,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要是没点关系牵线搭桥,寻常修士根本连门都摸不到……” 说着,那胖掌柜话锋又是一转,故作神秘的吹嘘起自己某某长辈如何如何来…… 直到听到这里,丁辰也明白过来。 这兜售消息还是其次,出售海市出海猎杀鲛人的资格才是真。 想清楚这些,丁辰随即摆手止住了那胖掌柜话头,笑道,“掌柜的,我只是想买点焱风海的消息,你若是有就开个价,若是没有,那我就换一家问问......” 胖掌柜无奈,也不敢太过纠缠,悻悻的翻了块玉简出来。 交易完成,丁辰也不停留,悠然出了茶楼,又是再度看向街尾那春岚居。 那乔兰薰既然是浮梁三十三岛之一的仙茅岛弟子,又是金丹中期的身份,想来是有些门路的,倒是可以通过她试试。 丁辰心下意动,虽不知对方是否在,但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安步当车,一路闲逛,便来至春岚居门前。 大门是常见的海桦木制成,海风潮湿也不易腐坏,虽是敞开,却并无人在门口迎客,门前两侧皆植藤萝花木,似乎是某种铁线莲,只是未到花期,只有绿叶连连。 丁辰也没开口叫门,就径直迈脚,只刚刚靠近,明显就觉有一道微风拂面,就似闻道淡淡的春日里青草野花的芳香,倒是和那“春岚居”之名相得益彰。 待到脚迈过那被打磨得溜光水滑青石门槛之时,其上水波般的灵纹流过,就又听一旁有风铃声响,清脆悦耳,声音中分明有神识浮现。 此乃应门之声,丁辰了然,驻足等候。 便见侧门珠帘掀起,走出一炼精期的少女,衣着淡雅,年纪不大,容貌略显稚嫩。 见来人乃是一年轻男子,气息悠长,修为明显远高于自己,这少女也是有些紧张,怔了怔才勉强维持笑容,欠身施礼。 “前辈,敝店只招待女客,还请前辈恕罪!” 只接待女客?那乔南薰怎么还让我来春岚居? 丁辰一愣,下意识摸出那片彩鲤鳞,又问道,“贵店和靖海城的春岚居不是一家吗?” 那少女本想作答,却见丁辰手中的彩鲤鳞,随即笑容自然亲和了几分,笑道,“原来前辈是执事长老引荐来的,那便不是外人了,前辈请雅室待茶!” 说着,便欠身引路。 果然有熟人就是好办事,丁辰淡笑相随。 刚转过侧门珠帘,迎面走来一位筑基中期修为,细眉细眼的宫装少妇,容貌生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笑容略有些让人不舒服。 少女连忙欠身开口,“吴管事,这位是……” 那少妇见少女领着一男子进来,明显秀眉一蹙,面有不悦,下一刻,却又见丁辰手中的彩鲤鳞,表情立时变幻,忙挥手止住少女的话,又是盈盈一礼,笑道,“原来是贵客光临,晚辈失礼了!” 丁辰含笑略一拱手,算是还礼。 “小桃,这位前辈由我来接待,你去吧!” 这吴管事声音清冷的对先前的少女说了一声,直接将其遣走,那少女也不敢违抗,只得欠身退下。 丁辰也不好管人家的闲事,也就客随主便了。 又转过一道院门,便是抄手游廊。 没走多久,两人便进入一处侧院,在一间布置文雅的静室中落座,窗外庭院中假山翠竹,流觞锦鲤,倒是雅致。 那吴管事亲自焚香奉茶,倒是殷勤。 寒暄了几句,女子这才欠身坐正,看似随意的问道,“前辈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春岚居吧?” “正是!”丁辰回道。 “果然如此,我说之前怎么没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前辈那枚彩鲤鳞是敝门哪位前辈所赠呀?” 这自然是在打探他的来历底细。 丁辰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言道,“我与贵岛乔兰薰,乔仙子算是金兰姐弟!” 却不想那女子闻言明显嘴角僵了一下,哦了一声,轻声嘀咕了一句,“哦,原来是那位乔长老……” 随即那脸上和煦的微笑便生疏了几分。 还不等丁辰开口,便见那女子自顾自的施施然起身,又是欠身一礼,道,“乔长老早上出去办事了,午后便回,前辈若是不急,可在此等候,小女子就不打搅前辈清静了。” 说着,竟径直退了出去。 丁辰微微皱眉,心下便有些不悦。 难道自己看着就很好说话?还是这仙茅岛势力够大,连筑基修士也可以对堂堂金丹修士这般轻慢? 正要发作,却又转念一想。 此地到底是仙茅岛的地盘,而且对方一听乔兰薰的名字,态度随即大变,明显是和乔兰薰有什么龃龉,自己还有求于人,万一给她惹出些麻烦,也是不妥。 如此,也只好先忍了这口气,且等正主回来吧! 第523章 就当买个教训吧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丁辰渐渐有些不耐,这期间居然都没人过来探问一声,着实有些失礼。 就在丁辰打算离开之际,门外走廊终于有了动静。 房门笃笃轻叩了两声便被直接推开,便见乔兰薰一身枣红锦袍,金冠束发,虽是扮作男装,也难掩那如花般的魅惑笑靥,还没进门,就是对着丁辰轻笑开口。 “呵呵,小弟,你是怎知我在海梁城的?” “哈哈,小弟也只是来海梁城办点事情,无意中发现这里也有一家春岚居,就进来碰碰运气……” 丁辰笑着,忙迎了乔兰薰进来。 “那倒是巧了,姐姐我也是昨日才来的……” 乔兰薰笑道,身子一歪,已经斜靠在一旁的贵妃软榻上,鞋子早就脱了丢在一边。 见她这副“放浪形骸”的恣意模样,丁辰眼珠子一转,又是提壶倒茶,笑着打趣道,“乔仙子外出奔波,想必是渴,将就喝一口冷茶,润润喉咙…..” “那些丫头给你脸色看了?” 乔兰薰哪里听不出那个“冷”字的意思,嘴角仍是带笑,语气明显不善。 “呵呵,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人在这里喝了半晌茶而已!” 乔兰薰冷眉轻挑,忽的坐起身来,冷哼道,“是哪个没规矩的丫头,如此怠慢,姐姐替你教训她!” “哎,也没什么大事,想必是那吴管事另有什么要事要忙吧,到底是姐姐的同门小辈,也不必计较什么的……” 丁辰口中说着没事,却是点了那吴管事的名。 “哼哼,果然是她,倒是不意外!” 乔兰薰冷笑,却是又闷哼了一声,有些歉意的看向丁辰,说道,“唉,只是,现在姐姐还有件大事没办完,不好将此事闹大,免得节外生枝,不过小弟放心,等姐姐腾出手来,一定要找她晦气,替你出了这口气……”。 丁辰倒是并不在意能不能出这口气,只是好奇其中是何缘故。 “出不出气倒是小事,只是之前,我刚提到姐姐名字,那吴管事态度立马就变了,似有些不满,难道以姐姐这金丹修士的身份,在这宗门之内还要受这些小辈的气? 而且,听姐姐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有些顾虑对方一个小小的筑基弟子,难道是她背后还有什么高阶修士撑腰?” 乔兰薰哼了哼,胸口一挺,腰肢玲珑有致,反手松了松腰带,完全没把丁辰当外人,或者根本没把他当男人。 看着丁辰小脸红着挪开视线,乔兰薰笑容更甚,一副得逞的样子。 笑过了,乔兰薰也没有再继续逗这个小弟,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继续道,“小弟有所不知,我们仙茅岛乃是以女弟子为主的宗门,这女人一多,就喜欢斗来斗去,搞这些拉帮结派之事,姐姐我虽不喜欢这些,却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从众随流……” 丁辰一听,也就明白了,便是那洞玄宫中,灵药斋和刑堂便不是一派的。 “哦,原来如此,但凡有人一多,这种事情总是免不了的,不过这么说来,姐姐和那吴管事不是一路的?” “哼,姐姐岂会和那群势利鬼是一路!” 乔兰薰眼中不屑毫不掩饰。 丁辰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乔兰薰一笑,也不想再多说这些门内的龌龊事,又问道,“小弟此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丁辰也不客套,直言道,“小弟近来有事要出海一趟,想借道铁石岛,只是我又听说铁石岛的传送阵不对外开放,不知姐姐在海市那边有没有门路,想想办法?” “铁石岛?” 乔兰薰眼中精光微闪,旋即不知想到什么,问道,“你想去焱风海?” 丁辰闻言也不吃惊,那铁石岛虽偏僻,却是最靠近焱风海的岛屿,通过铁石岛直接联想到焱风海倒是正常。 “姐姐明鉴,小弟确有前往焱风海的打算!” 乔兰薰闻言若有所思,没有立即开口,丁辰见状也不急于催促。 等了片刻,才听乔兰薰道,“若是平时,想要借道铁石岛的传送阵很麻烦,但如今嘛,却正好有个便利!” 丁辰闻言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便利……?” “不错,小弟可听说过鲛人?” 乔兰薰微微探身,转为传音说道,眼神之中,更是似有暗指。 丁辰立即就想到之前在茶楼听到的消息,语气有些不确定,疑惑的开口问道,“姐姐说的该不会是海市招募人手围猎鲛人之事吧?” 这次倒是乔兰薰面露惊讶之色。 “嘶!小弟,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此事可是绝密,便是海市之中,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嗯,在来春岚居之前,我在街口茶楼听说的,还要了我二百灵石呢!” 丁辰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又将那胖掌柜说的复述了一遍。 乔兰薰当即甩了丁辰一个白眼,不屑的道,“你倒是人傻钱多,且不说围猎鲛人是何等隐秘之事,海市怎么可能当街找些不知底细的外人参与,就算真的要找,又岂是他一个筑基期的茶坊掌柜能掺和的……” “可既然此事隐秘,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乔兰薰闻言,也是面露狐疑,想了想才再度问道,“你说的茶楼可是街口那听风茶楼?” “嗯,正是......” “哦,若是听风茶楼,或许,还真有可能从哪里听到点风声,不过,对方说能帮你获得参与此次行动的资格,却绝对是假的,多半是想套你入局......” “竟是如此,我本还以为这听风茶楼信誉不错呢?” “哼,若是本地熟客,那信誉自是好的,可你虽然装得不错,但对于他们那些人,却是一眼就能看出你并非本地人士,那还不是能坑点就坑点了...... 而且,俗话不是说了吗,‘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你以后还是少去理会那些人,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 听对方一解释,丁辰也是反应过来,也是苦笑。 “呵呵,姐姐教训得是,小弟也是吃了人生地不熟的亏!不过,那胖子倒是胆子大,居然敢骗金丹修士的灵石,难道就不怕我事后找他晦气吗?” “行了吧,你还想去找他晦气!他既然敢这么做,背后便必定有人撑腰,好在两百灵石也不多,就当买个教训吧!” 第524章 碧眼海窟 乔兰薰所说的这些,其中门道,丁辰也不是不懂,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如今经乔兰薰一提点,自然反应过来,想了想也就放下了。 还是正事要紧! 当即,丁辰又坐近几分,再度问道,“乔大仙子,你之前说的便利,难道是让我去参加那什么围猎……?” 乔兰薰翻身躺回,幽幽回道,“不错,这次围猎之地,正是在焱风海中,汇合之地正是那铁石岛,你若参加,自然有权使用传送阵,借道前往焱风海……” “这怕是不妥吧……” 丁辰一听,不禁犹豫起来。 乔兰薰见状,旋即似想到了什么,秀眉微挑,有些感兴趣的问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并不打算随海市出海去猎杀鲛人?” 丁辰点了点头,明确回道,“嗯,实不相瞒,小弟确实不想掺和此事......” “这又是为何?且不说鲛人长居深海,所聚敛的灵材无数,便是那鲛珠,也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便是寻常筑基期鲛人所孕育一品鲛珠,在海市,也是价值万枚灵石……” 乔兰薰问道,目光中带着探寻。 丁辰自然不便将自己的谋划道明,支吾了一下,只得挑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小弟只是觉得,那鲛人虽是异类外族,但毕竟与寻常妖兽不同,如此猎杀,只怕,有伤天和……” “想不到,你倒是个心善的……” 乔兰薰本有些严肃的表情,闻言却是嫣然一笑,纤纤玉指绕着腰间丝绦,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那笑容中有似乎掺杂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惆怅。 丁辰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倒不想立个心慈手软的形象,又尴尬笑笑,解释道,“小弟也只是不愿意滥杀无辜,沾染太多因果而已……” 却不想乔兰薰挺身坐起,一侧身,目光落在丁辰清俊的脸上,正色问道,“那,若是姐姐我想请小弟你同去呢?” “这,你真的打算掺和此事?” 丁辰有些不解,以他识人的眼光来看,此女虽然行事不羁,但应该也不是嗜杀之人才对呀!倘若真是如此,倒是不得不想想,这乔仙子是否还可继续深交…… 如此想着,心中隐隐生出一丝防备。 乔兰薰自然不知道丁辰心中具体所想,却也猜到一二,没好气的嗔道,“小弟可不要乱想,我之所以要去,也只是想趁机去一趟鲛人族的密地,办点私事而已……” 丁辰一听,旋即明白过来,原来对方也是另有谋划,心下松了口气,下意识想问是何事,可转念又想了想,还是知趣儿的没有开口。 “如何,小弟可愿助姐姐一臂之力?而且,事成之后,姐姐自然也有厚礼相谢!” 乔兰薰语气明显郑重了几分,直直看向丁辰。 什么厚礼,丁辰倒是没特别的想法,更多的还是担心一旦掺和进去,便身不由己,因此才颇为犹豫,下意识想拒绝,却又想起之前在那赑屃巨舶上,对方毕竟替自己解了围,这个人情,却是不得不还...... 见丁辰还是犹豫,乔兰薰又道,“至于鲛人那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们又不是真的去猎杀鲛人,自然是能避就避的,而且,若是我的谋划顺利,说不定连鲛人的面都见不到...... 而且,我也可承诺,整个过程,一切全凭小弟自愿,随时随地,要走要留,姐姐绝不勉强......” 见乔兰薰都如此说了,丁辰更不好拒绝,只得又问道,“这样啊,那,不知到底要我做什么呢?总不会是乔大仙子出行,缺个护花使者吧?” “护花使者?倒还真的差不多......”,乔兰薰又是轻笑,眉目风情万种,又道,“......,其实,也就是在必要时,替姐姐护法一二......” “护法?” 丁辰微愣,若是需要人护法,那不是修炼进阶,就是炼丹制器,可似乎都不像呀...... 乔兰薰回道,“正是护法,只不过,具体如何,还请小弟恕姐姐我暂时尚不能相告......” “如此也罢,既如此,那小弟便随姐姐走上这一遭吧......” 丁辰不好再推脱,只得点头应了,不过,还是补充道,“护法之事,小弟既然应了自当尽力,但小弟去焱风海做什么,也请姐姐不要干涉......” “这是自然!” 乔兰薰应允。 两人皆是心照不宣,相视一笑,重新对坐,干脆换茶倒酒对酌。 几杯之后,丁辰才继续开口。 “不知乔姐可还有其他交代,小弟也好事先准备准备!” 乔兰薰却是笑道,“其实也无需什么特别的准备,我们明面上还是去参加这次围猎的,自然一切还是要按海市那边的安排行事,等一进了碧眼海窟,他们双方必定大打出手,到时候,谁还顾得上谁,我们自可自行其事……” “碧眼海窟?” 丁辰翻找着记忆中关于南海的信息,却是并没有这个地名,只得又将海图取出,指间灵力滑动,便有浮光掠影。 乔兰薰知道丁辰多半是不知道碧眼海窟的位置,也凑过头来,看了片刻,却是叫了一声停,继而玉指轻轻点了点海图上的某处。 “这里,便是铁石岛……” 说着,以食指为轴,中指滑动,又点一处,此处已经靠近海图边缘,再往外已经无法显示。 “你这图应该是海市绘制的,对于焱风海还是描绘不够.......” 说着,又手指又挪了挪,却是已经挪到海图之外。 “大概是这里,距离铁石岛南一月海程,便是碧眼海窟,当然,若是用你那灵舟的话,差不多还得多行月余才行。 那个地方,我也曾经去过一次,四周皆是暗礁,据说每年八月十五落潮之时,暗礁露出海面,会形成一个环岛石湖,因此有些海图也标记此处为‘石湖岛’……” 石湖岛! 丁辰闻言,心中猛然一颤,按那离合五子所言,飞石屿就在那石湖岛南一千二百三十五里,难怪自己始终无法确定详细位置,原来是名字对不上,如今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乔兰薰自然不知丁辰所想,继续道,“从高空往下看,那海窟便似个杏核的形状的深潭,其色湛青,宛若一颗碧绿的猫眼儿,因此才又猫眼海窟的叫法。” 丁辰听着,心中又默默回忆景嫂子所给地图中的内容,略一测算,那灵生石发现之地应该就在焱风海中心附近,正是飞石屿正东。 看来这一趟,还非去不可了! 心中有了决断,丁辰也不再犹豫,当即问及何时出发。 第525章 甲七 乔兰薰沉吟片刻,说道,“海市那边的具体安排,我还要再细细打听打听,不过正式出发的日子倒是基本定下来了,便是十五日后的子时,即便还要变动,也不会提前。 所以,你若还有其他事,也不必一直守在海梁城,但最好能提前两日返回......” 说着,又翻手取出两块传音骨简,一块丢给丁辰,一块自己握在手中。 “此骨简乃是用一种海兽的耳中骨所制,互为一对,传讯很是方便,也不易被人拦截监听,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不能隔得太远,到时候你也无须来春岚居找我,只要你回到海梁城,我自会联系你……” 丁辰点头,收了骨简。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要特别准备的,不过多预备些保命的手段,总是没错的!” ...... 两人又说了一阵,丁辰这才告辞出了春岚居,走在街上,倒是一下子不知该去往何处了。 走了一阵,丁辰还是直接转道出了城,虽然乔兰薰应该不会害自己,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月华如洗,纤云弄巧。 眼见子夜已过,丁辰驾云已然出海老远。 便见远处一座小岛,西海岸崖壁高耸,东海岸平缓入海,又有一个小渔村,面朝大海,背靠山岗,夜深人静,透着一股淡淡的安宁。 此岛虽没什么灵气,倒也安静,想来平日里也不会有修士造访,倒正好容自己细细想想。 有了计较,丁辰这才悄然落至悬崖上,寻了处小石坳安坐,星云阵图飘然升起,略作了些幻化遮掩,与月色交融...... ...... 如今,他自有的法宝就有三件,其中更有紫金剑葫这等杀器。 太白金光决第二层已至小成,金丹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也能勉强硬抗,新近又练成太白金丝,虽威力远不及那纯阳剑罡犀利,但偷袭暗算之下,也有奇效。 最关键的,还是有上清长春功的功力打底,真元浑厚程度已不在金丹中期修士之下,便是金丹后期,也能斗上一斗。 再加上一些其他手段,只要他行事谨慎些,想必一般场面也足以应付了。 唯一有些欠缺的,便是跑路这方面了。 丁辰暗自盘算,手中握着乌云佩,心中却道可惜。 此玉佩作为极品法器,无论是遁速还是其他方面,都颇为不凡。但法器终究是法器,遇上寻常金丹修士或许无碍,但若是真遇上危急时刻,却又有些不足了。 之前,他也考虑过将此玉佩练成灵器,或是干脆祭炼成法宝,但几番琢磨后,还是担心一不小心,适得其反,平白坏了此物的道行,只得作罢,如今也只得以蕴养为主。 ...... 一夜月色通明,风清气爽,却不想在靠近清晨之时,云雾升起,太阳隐在阴云中,晦暗不明,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湿漉漉的闷热,似要下雨。 这种天气最是令人烦闷,他也不想挪地方,干脆灵光一卷,向下就遁入山石之内,随意掏了个山洞,潜修起来。 ...... 十日后,丁辰一脸肉疼的从望海楼出来,他并未买什么,而是将手中九成的低阶灵石都兑换成了中阶灵石,即便在兑换比例上吃了不小的亏,也只得咬牙忍了。 随后,又寻了处清静的客栈,就此闭门不出,直至乔兰薰如期寻上门。 身份的问题,自然由乔兰薰负责解决。 于是乎,丁辰便以仙茅岛内某个常年隐修的金丹弟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拿到了海市的通行令牌。 如此,一切皆已准备就绪。 转眼,便到了原定汇合的日子。 酉时入夜,两人各自做了些伪装,刚出了客栈,两人皆是微顿,对视一眼,接着都从袖笼中摸出一块鱼鳞状的令牌。 “仙子也收到讯息了?”丁辰传音问道。 乔兰薰点头,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才回道,“罢了,既然是招募人临时改了行动计划,那我们也只得去看看,若是对方没个说法,想必不用我们开口,自然有其他人出头的……” 丁辰自无不可。 随即,两人又看了看四周,也未察觉什么人可以窥视,便转身一路出了城,各自驾起遁光,往南边一处港口飞去。 ...... 南来港,只是一处规模不大的小港,但因为设有一处海市的仓库,防备倒是比寻常城池还严密些。 城内,一大片整齐房舍排得密密麻麻,几乎占了大半个城,正是海市仓库所在,仓库前方,一座三层八角阁楼伫立,虽是四更时分,二楼窗格却是透出颇为亮堂的灯光。 阁楼之中,此时已经足足有三十七人,皆是身披灰黑斗篷,下摆及踝,兜帽罩头,真实修为境界也被斗篷掩盖,分辨不明,唯一露出的脸,也未必是真。 这些人大概分成两边,一边只有七人,并排而立,眼中目光冷峻;另一边人数众多,稀稀拉拉,胡乱站得稍远些,多少有些凌乱。 应该是人已到齐,就听一道洪亮的男声响起。 “诸位,本座便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之人,诸位可称呼本座‘甲七’便是……!” 开口的,正是站在一起的那七人中的一个。 此人身形有些矮胖,但负手挺肚,看气势明显就是为首之人,其斗篷胸口位置,正绣着“甲七”二字。 原来这是代号! 丁辰想着,就看了看自己胸口,所绣的却是“乙一七六”,看来相差得有点远呀! 正猜测这代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就听身边不远处有人开口呛声,语气颇有些泼皮的意味。 “哼,阁下叫甲七还是甲八的,在下可没什么兴趣,还是劳驾先解释一下为何临时改变计划,之前可是说好直接从海梁城传送到铁石岛的……” 有人挑头,其他人似乎也对此事颇有些微词,皆有议论。 乔兰薰一侧头,眼带戏谑的看了丁辰一眼,分明在说“我之前说的没错吧!” 丁辰见状,自是含笑。 却在此时,对面那人一见众人纷纷嚷嚷,眼中当即浮起一丝不悦,口中一声轻哼,猛然踏出一步,就见其浑身斗篷陡然翻飞,一股磅礴的气流轰然而出,飓风一般直袭这边而来,一时间石殿中尘埃漫天,偏偏四壁烛台灯焰摇也不摇。 众人真元都是不自觉的澎湃而动,就要自动抵御,下一刻,浑身却如被极强的灵压压制,丝毫动弹不得,更是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第526章 瘟神倪狂 元婴后期! 丁辰心神一震,惊骇莫名,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斗篷之下掩盖的居然是一个元婴后期的大修士。 随即目光扫过对面另外六人,此时气息也被激起,虽然感觉上弱了一大截,但也皆是正经的元婴气息。 见再无人敢怠慢,个个噤若寒蝉,规规矩矩向着那人微微垂首而立,那甲七才嗤笑了一声,缓缓收功,目光继而一一扫过众人,特别是在最早呛声那几人身上定了定,吓得几人脖子皆是一缩,浑身发抖。 “哼哼,区区金丹,敬酒不吃吃罚酒……” 甲七冷声轻喝,却也没真的抓着不放。 “至于为何临时调整计划,说来也是为了尔等安危着想......” 见一众人规矩了,甲方这才缓了缓语气,还是将原委解说了一番。 却原来是因为此次围猎消息泄露,海市才不得不就将计就计,编造了好几个真假不明的消息,悄悄放出,混淆视听,这应该便是丁辰能从那听风楼掌柜处得知此事的原因了。 之后,海市再以消息泄露为由,明着将行动取消,暗中却又另派了其他几路人手,去攻击别的鲛人部落。 与此同时,自己这队人便可声东击西,仍旧直取碧眼海窟。 …… 听着那元婴后期修士颇为自得的解释,丁辰却是并未怎么上心,心中更是隐隐有些后悔来这一趟。 “乔姐姐,你之前可没说有这么多元婴修士!” 丁辰暗暗传音。 “此事我事先也不知道,我本也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围猎,最多有一二元婴修士领头......” 乔南薰神念也微微有些颤抖,明显也有些不安,随即又提醒道,“小弟,此行只怕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要复杂不少,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皆谨慎性......!” 骑虎难下,丁辰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点头。 此时,甲七已经解释完,见众人皆是不敢言语,才继续道,“……,此次行动的规矩,早已言明,本座便不再啰嗦,唯有一点,望诸位谨慎行事,不要自误,要是不遵号令,耽误了大事,休怪我等手下无情!” 无人敢应,皆是垂首,甲七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这群虽都只是结丹修士,但若是闹将起来,他还真的不好处置,特别是那几个被硬塞进的,背后势力连他也不好得罪。 正还要再威吓几句,却是不知从何处突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飘飘悠悠,似在耳边,又似从极远处传来。 “甲七,他们不过一群金丹小修而已,你又何必吓唬他们……” 这声音来得诡异,众人闻言皆惊,正要四下张望,便见两群人中间,一股灰气凭空缓缓浮现,直至凝成一道虚影,让丁辰立时回想起当初在白水潭见过的那寒潭上人的元神残魂。 那虚影还未完全成形,甲七为首的七人已然躬身拱手,能让甲七这等元婴后期修士执晚辈礼的,不用想,此人多半是个炼神修士了。 “瘟神倪狂……!” 甲七正要开口,却是不知是谁轻呼了一声,此言虽轻,但场中之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那虚影之中,原本一张温和的苍老面孔,闻言更是笑容一垮,眼中杀机森然,盯着金丹修士这边的某人,周围气温都似乎冷了三分。 “哦!小辈,听你的语气,似乎对本老祖有些不满呀!” 一众金丹这才想起那“瘟神倪狂”四字是何意,又见一股杀气涌来,自是吓得连连后退。 丁辰虽是不清楚内情,但被乔南薰撞了一下,也连忙后退往边上挪。 唯有其他一人,仿若被定住一般,立在那里,却是被后退的众人显露了出来。此人乃是个体型健硕的大汉,似被那杀气所激,兀自打了个激灵,才想起自己失言,顿时脸色大变,“不敢”二字才出口,心口猛然一震,一声惨叫。 其余金丹都是连忙让开,此人便直接倒飞出去,轰然撞在墙上,口中鲜血淋淋,当即昏死过去。 就在众人战战兢兢,无不以为这人死定了的时候,却见旁边人群边缘,又有一个挺拔的身影迈步而出,头上斗篷滑下,露出一头显眼的金色头发。 几乎是同时,乔南薰神念也传来,道,“想不到他也来了……” “姐姐认识他?” “此人是火龙岛的欧弘,他这一头金发,想不认识都难……” “火龙岛?就是号称浮梁三柱石之一的欧焱子所在的火龙岛?” “不错,此人正是欧焱子的嫡系后人,背景深厚,你万不可轻易招惹……” 丁辰自然点头应是。 而那金发男子此时已然走到前面,长相虽只算是普通,但一身气质透着世家大族的贵气,令人侧目。 不愧是炼神老祖的嫡系后人,在那倪狂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也是不卑不亢,拱手深深一揖,表情很是镇定。 “晚辈火龙岛欧弘,拜见倪前辈!” 说着,又回头看了看那大汉,继续道,“这位是晚辈的师兄,名叫韩实,他只是心中对前辈满怀敬畏,一时口不择言,并无不满之意,还请前辈就饶恕他这次吧!” 倪狂眯眼盯着对方,仍是没什么表情,目光再度落在那昏死过去的大汉身上,嘴角阴恻恻冷笑不语。 却在此时,那甲七也适时上前一步,拱手传音,接着又看了看那倒在墙根的韩实,似乎也在求情。 也不知甲七说了什么,片刻后,倪狂面色才稍缓了几分,摆了摆手,随口道,“罢了,看在欧三火那老东西的面子上,这次老夫就不计较了……” 欧弘闻言,连忙再度躬身行礼,这才去查看那叫韩实的大汉。 这一幕,丁辰看着眼中,却也觉出几分味道,这欧家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有机会,或许可以接触试试。 正想着,那倪狂目光刀子般扫过众人,冷声道,“实话告诉你们,此次围猎的幕后之人就是老夫,你们可还有什么意见?” “晚辈岂敢!” 众人连忙战战兢兢拱手回话。 “哼,量你们也不敢……” 倪狂嗤笑一声,却也没有再揪着不放,反是提高了声量。 “你们也不必觉得老夫强迫你们,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尽心做事,事成之后,老祖自有赏赐!” 说着,一托手,虚影掌心中却是出现了一只实物瓷瓶,瓶盖轻轻自行扭动,缓缓打开,一股略有些血腥之气的异香当即弥散开来。 第527章 孕灵丹 “孕灵丹!” 却是丁辰自己口无遮拦,忍不住脱口而出,只是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连忙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低头。 倪狂眼中不禁浮起一丝异色,旋即嘴角阴恻恻一笑,“啧啧,想不到,你们当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刚才有欧家的人跳出来,现在还有人识得如此偏门的丹药……” 丁辰知道,要是自己不接茬儿,这关怕是过不去,只得恭恭敬敬的拱手施了一礼,才道,“前辈谬赞了,晚辈也是前些年在北边游历时,偶然在一册无名古籍中见过此古丹的记载,刚才前辈拿出这灵丹之时,晚辈也是觉得其气息与那书中描述有些相似,这才惊讶开口,还望前辈见谅……” “哦,呵呵,那倒是巧了……,不过也好,也免得老夫费口舌,你既然知道此丹来历,不妨就由你来为他们解说一二吧……” 丁辰一副受宠若惊的架势,口中却道,“前辈,那古籍中记载的也不过只言片语而已,只怕不尽不实……” 言犹未尽,说着便抬眉偷眼观瞧,却见那虚影一般的倪狂老祖带着和煦的微笑,唯有眼角余光,暗含一丝警告之意,瞟向自己,两人目光正对了个正着。 丁辰哪里敢造次,当即缩了缩头,连连垂眸。 此时,他也反应过来,对方多半是要借自己的口说出此丹的来历,毕竟这孕灵古丹实在太过偏门,单靠其一个人空口白牙,即便其他人口中不敢说什么,心中却只怕未必会信,如今有人替他开口,自然更令人信服些。 只是,按血神录记载,这孕灵丹乃是加入了数种雌性妖兽的经血才能祭炼而成,其性十分邪异,绝非什么灵丹妙药,也不知这倪狂老祖是从哪里寻来的此邪门丹药的。 当然,这些话丁辰可不敢说,人家倪老祖一番“好意”,要奖赏丹药,他岂敢妄言。 “既然前辈有令,晚辈自当遵从……” 丁辰略一思忖,开口应道,随即便将血神录中对此丹的记载留一半摘一半,又编了一半,半真半假的说了,最后才结巴着补充道,“按,按,按那古籍记载,此孕灵丹,乃是以异兽灵血练成,不但可以辅助金丹修士激活丹气灵性,而且对于淬丹……成婴,也颇有奇效……” 那倪狂等的就是这句话,又见对方所说虽有错漏,但也并非全然对不上,倒确实像是从什么偏门野录中看来的,也就不再怀疑什么,脸上甚至露出一丝颇为“满意”的笑容来。 “嗯嗯,不错,你这小子倒真有些见识……” 说着,眼神一瞥,居高临下扫向一众金丹修士。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淬丹成婴的诱惑,又有几人能抵御。之前,众金丹修士听丁辰所言,还只是将信将疑,此时见两人“一唱一和”,果然更信了几分,一个个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瓷瓶,眼中的火热,已然完全掩盖不住。 见此情形,倪狂脸上笑容越发亲和,当即也不再多言,手中瓷瓶往甲七一抛,自己的虚影却是逐渐淡化,空中最后只留下一缕遗音。 “甲七,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只不过,此孕灵丹也只有三颗,最终谁能得到,就要看各位小道友的表现了……” 这后半句,自然是说给一众金丹修士听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谁都知道,可“香饵之下,必有悬鱼”,却常常被人选择性的遗忘。 一众人贪婪的目光几乎跟着那小瓶移动,落在甲七手中,就是不知道心中已经暗生出多少别样心思。 随即,便有人甘冒着触怒元婴修士的风险,忍不住开口了。 “甲七前辈,请问,我等要如何做才能得到那孕灵丹呀?” “对呀,难道是按猎杀的鲛人数量来确定吗?” 众人纷纷急切开口询问。 倒是丁辰,有些心虚的缩在人群中,装出一副翘首以盼,也很想知道这孕灵丹如何分配的样子。 那甲七似早有说辞准备,当即解说了一番,无非就是听命行事,所得鲛珠数量之类,并无什么特别的。 如此,反倒给众人一种不出所料的想法,越发信了几分。 丁辰做足样子,其实不甚上心,也未细听,又见乔兰薰似也有些心不在焉,当即传音问道,“乔姐姐对那孕灵丹不感兴趣吗?” 乔兰薰秀眉轻挑,嘴角含笑,神念飘然而至,语气多少有些促狭。 “此等灵丹,姐姐自然想要,要不小弟帮姐姐抢一颗?” “呵呵,还是不要了吧......” 丁辰尴尬的的笑了笑,又将此丹底细说了,最后才道,“呵呵,那孕灵丹邪门得很,乃是透支寿元的旁门左道,还是不要服用为好……” 乔兰薰嗔笑一声,道,“呵呵,我就知道你没说实话……” 丁辰也是只得干笑,却是抱屈道,“小弟所言也不算完全是假话,那丹药确实有淬丹成婴的效果,只是隐瞒极大而已,我这也最多只能算是言有未尽而已。 再者,就算我不这么说,那倪狂老祖只怕会说得更夸张几分……” “啧啧,那倒也是……” 乔兰薰双臂抱胸,撇撇嘴,也不继续这话题。 两人正在闲聊,那边已经谈完。 得了甲七的承诺,甚至还大方的允许众人查验了那孕灵丹,一众金丹修士也就渐渐安心下来,当即表示必定全力以赴云云。 甲七见状,也再不迟疑,便招呼其余六个元婴修士分组领人出发。 半个时辰后,一众人,每六人一组,各由一个元婴修士领着五个金丹修士,互相略见过礼便陆陆续续下了阁楼。 丁辰和乔兰薰被分到最后一队,并另外三人,由一个自称甲十九的元婴初期修士领着。 出得门来,天边已微微发白,众人各自腾空而起,却都是不显山不露水,身形飘忽往海边码头而去。 片刻之后,便见海岸边已然停靠着一艘巨大的三层龙船,走在前面的人已经上了甲板。 第528章 方氏女 丁辰和乔兰薰故意磨蹭,走在最后。 “对了,乔姐姐,那倪狂到底什么来头?我来浮梁海也有段时间了,堂堂炼神修士,怎么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乔兰薰闻言,眼中明显浮起忌惮之色,犹豫了一下才道,“倪狂此人来历十分神秘,市面上,关于他的传说也很多,有说是海市暗中秘密供奉的长老,也有说他只是散修,和海市有些合作而已,甚至还有人说他是碧落神宫派过来监视海市的……” “这么说来,这倪狂至少在表面上并非海市之人……”丁辰暗道。 “不错,无论是倪狂自己还是海市那边,都从未明确说过双方之间的关系,不过倪狂在海市的地位却是十分特殊……”乔兰薰道。 “特殊?” “嗯……,此事据说已经是三千多年前,那时候,海市不知为什么,触及到断海长沟海族利益,引得海族大举进攻。那时海市也是才成立不到千年,连浮梁三十三列岛都尚未完全收付,实力远不及现在。 面对海族大举进攻,海市也是节节败退,正在岌岌可危之际,便是这倪狂单枪匹马前往海族斡旋。 也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竟真的让海族罢手,双方更是签下昙渊之盟,约定互不侵犯,这才解了海市之危,因此,海市始终对倪狂都有礼敬……” 丁辰讶然,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 乔兰薰继续笑道,“不仅如此,据说,当时他已经是炼神初期的修为,却不知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似乎完全没有变化,甚至连修为都没有增长多少……” 对此,丁辰却是没什么想法,炼神修士的修炼他可没有发言的余地。 “那,那些人为何一听到他的名字反应都又如此怪异,我看倒似乎不是单纯对高阶修士的惧怕……” 乔兰薰却是笑道,“此事说来也是有些好笑,据说,凡是见过这位倪狂老祖的低阶修士,过不了多久,多多少少都会出点意外,轻者损失些财货,重者伤重跌境界……” “难道是……” 乔兰薰却是摇头,“……,虽也有人怀疑过是不是倪狂下的黑手,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实在没有动机,若说是害命吧,也从未出过人命,要说是谋财吧,普通低阶修士又有什么东西能让倪狂这等炼神修士不顾身份出手呢? 因此,更多的,还是隐晦的觉得是倪狂此人本身不祥之类,也才慢慢有了瘟神的说法…… 起初,这位倪狂老祖也没当回事,后来不知怎么的越传越玄乎,便惹恼了他,一怒之下杀了几个背后传他闲话之人,听说还灭了其满门云云,如此,瘟神的名号叫的人少了,这凶名倒是更盛了几分……” “竟是如此……” 丁辰闻言也不好置评,却是转而玩笑道,“好在,此行这位倪狂老祖并不会直接出手,想必不会有事……” 乔兰薰闻言更是莞尔轻笑出声,正要说什么,他们这一队人已经到了水边。 “上船吧……” 乔兰薰没有再说其他,提醒一句便飞身而起,丁辰见状自然跟随。 那龙船吃水不浅,离岸不近,浮空行了片刻,脚才落在甲板上,就听得一道阴阳怪气的笑声。 “我说怎么老远就闻到一股骚狐狸味,原来是乔大仙子来了……” 就见船头栏杆处一人,身形消瘦,削肩柳腰,斜靠栏杆,斗篷兜帽下一张十分秀美的脸,颜色甚至比乔兰薰还要美貌一分,但眉眼见明显带着一些阴郁刻薄。 此言一出,周围好些人都侧目来看,明显都是好奇。 “方氏,你那天香化水诀看来还修炼得不到家呀,不然怎么一张嘴就是一股臭味......” 乔兰薰闻言也是不示弱,反骂回去,引得周围人轻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醋仙子,呵呵……” 却听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方氏自然听到别人的议论,当即挑眉查看,只是刚才也没注意,又不知道是谁说的,只得将气撒到乔兰薰身上,柳眉倒竖,张口就要开骂。 “贱人,你……” 才开口,目光一扫,却是看见丁辰。 自离开凌家之后,丁辰用的虽还是江子城的相貌,但又和自己本来的容貌融合了几分,却是更加清俊了几分。 就见方氏眼中眼神由愤怒转为嘲讽,那阴阳怪气的笑声再度响起,“哟,乔仙子这次口味怎么变了,开始勾搭起这种小白脸了……” 此言一出,明显感觉到有几道神识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丁辰当即面露不愉,就要开口,却不想被乔兰薰拉了一下。 “呵呵,这还护上了……” “唉,倒确实是副好皮囊……” 却是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声笑道。 丁辰刚要发作,还是乔兰薰传音劝阻,道,“小弟,不要妄动,元婴修士在侧,要是闹将起来,你身份经不起查……” 说着,眼神还往旁边瞟了瞟。 丁辰下意识看了一眼,果然见胸口绣着“甲七”的那个元婴修士正在看着这边,只得强压心头火气,往乔兰薰后面让了让。 那方氏见状,却以为丁辰怕事,当即越发得意,嘲讽道,“小白脸就是小白脸,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乔兰薰秀眉微挑,也不惯着,呵呵讪笑两声,啧啧道,“方氏,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吧,你一个人跑出来,就不怕你家里那位春色满园吗?” “你……贱人…...” 此话明显戳到对方的肺管子了,方氏当即大怒,双手一抖,袖袍之中,一股淡青水雾喷涌弥漫,便有一股怪异的酒香扑面而来。 “小心,这是醉魂香……” 乔兰薰袖袍轻扫,卷起的一阵淡红腥风,正对上那酒香水雾,自己却是身形往后微仰,肩膀撞在丁辰身上。 丁辰虽未听过这醉魂香是何物,却也从乔兰薰的郑重中看出几分忌惮,当即也催动护体灵光隔开,又顺势往后闪避,手中知秋剑已经蓄势待发。 便在此时,就听得一声闷哼。 “干什么,想死吗?老夫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正是那元婴甲七开口,无形灵压轰然而至,那腥风也好,水雾也罢眨眼之间溃散而去。 “前辈……” 方氏哪里还敢动手,正要开口,却是被乔兰薰抢先道,“前辈,我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还请恕罪……” 说着,又是盈盈一拜,却是面露几分委屈,丁辰见状,自然也拱手作揖,知秋剑早已收了起来。 甲七闻言冷冷一笑,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当即个个低头,默默转身离开。 最后,目光又是落在方氏身上。 方氏女哪里还敢造次,也只得点头附和,连道不敢。 “开玩笑?这里岂是你们开玩笑的地方,我不管有什么恩怨,既然上了这渡海舟,是虎也得给老夫卧着,是龙也得给老夫盘着,要是再敢造次,休怪老夫辣手摧花……” 第529章 渡海龙舟 “行了,都进船舱去吧......” 甲七应该是不想因此事影响此行顺利,并未将事情闹大,呵斥几句便转头离开。 众人自然无人敢置喙什么,皆是悻悻而去。 那方氏女子虽不敢再乱来,眼中恨意却是丝毫不减,乔兰薰也不去管她,看了丁辰一眼,示意跟上,便头也不回而去。 ...... “乔姐姐……” 刚进入船舱,丁辰便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却见乔兰薰微微摇了摇头,眼色瞟了瞟过道顶上。 丁辰心下微动,也是故作不经意的扫视,果见顶上边缘,每隔一段,便有一纵目海兽浮雕,分明是某种监察禁制,当即便不再言语。 这渡海龙舟实在巨大,更是内有乾坤,甲板之上殿宇楼台,甲板之下三层船舱,足有百十来间静室,皆是两丈见方,软榻屏风,绣墩香案一应俱全。 进入自己的舱室,见此布置,丁辰很是满意。 再度四下细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隐藏的窥视禁制,才安心了几分,为防万一,还是弹指祭出几张惊蝉符,分别落在上下四壁,略做警戒就是了。 刚刚安坐调息一阵,就听得房门笃笃声响。 丁辰一猜便知是乔兰薰来了,忙开了门。 果然,便见乔兰薰此时已经换下了那身黑色斗篷,仍是常穿的一身嫣红长裙。 “乔姐姐这是……” 丁辰一边将乔兰薰让进屋,一边诧异问道。 “唉,反正已经被那姓方的贱人叫破身份,也就没必要老是罩着那套臭烘烘的斗篷了。” 乔兰薰没好气的回道,很自在的在窗边软榻上躺下。 臭烘烘? 丁辰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却也没从身上斗篷闻到什么味道。 乔兰薰见丁辰的样子,却是又笑了,解释道,“这斗篷乃是用一种深海黑皮墨鱼汁染的,味道虽经过特殊处理,寻常人自是闻不到的,我也是因为功法特殊,对味道敏感些而已……” “原来如此……” 丁辰恍然,却听乔兰薰笑道,“小弟刚刚是想问那方氏女和姐姐有什么恩怨吧……” “呵呵,确实有些好奇……” 丁辰也是尴尬笑笑,又道,“修士之间,像她那样,如市井泼妇一般做派的,倒也是少见……” 乔兰薰闻言也只是轻笑两声,表情却是有些伤怀味道,目光望了望窗外,这渡海龙舟已经起航,只是速度尚未彻底提起来,窗外海天尚能看清。 “说来,我们小时候关系也曾是不错的……” “那怎么会闹成这样……” 丁辰也是有些惊讶。 “唉,世事难料吧,这方氏的祖母便是仙茅岛弟子出身,后来嫁人,其夫家基本就算是仙茅岛的附属家族,所以我与她也勉强算是同门,儿时,她也不是这样,因为师门的原因,又年纪相仿,也常有来往的...... 后来,因为家族联姻,她嫁给了戴家幼子,此人长得人模狗样,不想却是个浪荡轻浮的,经常在外沾花惹草,而那戴家势力不小,方家自然得罪不起,她自己更是个拎不清的,时常迁怒旁人,一天到晚拈酸吃醋,每每都闹得不可开交……” 乔兰薰说着,也是无奈摇头。 “是因为那姓戴的也纠缠过你,所以方氏才恨上你了?” “差不多吧,或许也有我早她一步结丹,又早她一步进阶金丹中期的原因吧......” “怪不得,刚刚有人叫他醋娘子……” “呵呵,她闺名方楚,也是叫白了而已......” 丁辰哑然,“啧,这都是些什么事呀!堂堂金丹修士,何至于此......” “这便是小弟你不食人间烟火了,浮梁海虽大,但还是不比北边大陆天地宽阔,修士圈子更是相对封闭,相互之间便更容易产生一些龃龉……” 丁辰擅长的人情世故,多是些面子上的,对此却是了解不多,也只得笑笑了事。 …… 就在两人戏言闲聊之际,龙舟甲板上层最高处,一座四方阁楼,明明四面透窗,却是被灵元障壁封得密不透风。 阁楼内,甲七独坐,抱拳丹田,闭目静思,便觉手上指环轻颤。 甲七眉头轻皱了一下,面色沉了沉,还是从储物空间中取巴掌大的比目鱼玉佩。 就见那一对鱼眼一青一红,怪异闪光。 “胡小子,如何了?” 便有一道神念传音,这甲七的真实姓氏正是姓胡。 “师尊,一切顺利,舟已出海……” 甲七答道。 “可有人生疑?” “应该没有,只是,我们这次可是要真的进入碧眼海窟,到那时,只怕……” “无妨,那鲛人一族避世多年,其真正的实力,寻常金丹修士如何能知道,到时候你再威逼利诱鼓动一下,量他们也不敢不从……” 倪狂丝毫不在意。 甲七还是犹豫,又道,“可是师尊,这群人中可是有几个大岛子弟,若是全折在海窟,只怕不好交代……” “怎么,你怕了,还是后悔拜老夫为师了?”倪狂神念有些不满。 “弟子不敢……” “哼,胡小子,你忘了你满门亲族是怎么死的了,如今倒是为仇人担忧起来了,若无老夫出手相救,又多番扶持,你焉有今日?” 甲七面上明显浮起一层冷汗,连忙改盘坐而跪坐,躬身回道,“弟子岂敢忘记师尊大恩……” “还记得就好……”倪狂冷声哼道,不过语气还是缓了缓,又道,“我知你担心什么,你可放心,这次事成之后,我允你光明正大拜入我门下,到时候,看那些什么狗屁十三家,敢不敢来找你麻烦……” 甲七闻言,却是并无多少兴奋之色,只道一切全凭师尊做主。 倪狂也不管对方是否真心,主要照他安排做即可,又嘱咐了几句,神念才退去。 看着那青红二色消失,甲七半晌才收了玉佩,口中不明不白的一声轻叹。 “经此之后,海市怕也是要伤筋动骨了……” …… 这渡海龙舟体大势沉,又有禁制护持,行在这苍茫大洋之中也是十分平稳。 船上众人,大多关门闭户,调息修炼,一行过去五日,倒是也没发生什么。 至于那方氏女,也没有再来找事。 这日,夕阳已在天边水面之上,火红炎炎。 窗外,呼呼风响。 船舱内,丁辰四仰八叉的躺在软榻上,也不知是何缘故,丁辰心中总是有些莫名的燥热,也静不下来安心修炼,只依靠丹田本身的灵元,缓缓蕴养着紫金剑葫。 这是他的杀手锏,自然一刻都不能放松。 第530章 醉翁之意 一边养宝,脑海中一边胡思乱想。 不知景家母子是否已经出发了,又走到哪里了...... 交代冯英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在花木禅房,遇到的那个玄都观的元婴女修,朝颜仙子,当时,她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 还有,那个江师姐...... 正想着,便听得房门轻颤了一声。 丁辰回过神来,伸手往门上一抓,门缝之中,一点灵光渗入,却是一张留音符,略一查看,竟是有人闲不住,打算组织一场小型交易会,时间就定在今晚戌时三刻。 “交易会?” 丁辰有些纳闷,这眼见就要上“战场”了,怎么还有闲心搞什么交易会? 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去问问乔兰薰,还没等他坐起身来,却觉怀中有东西轻颤了一下,正是乔兰薰给他的传音骨简。 “小弟,你可收到交易会的邀请了?” 倒是心有灵犀! 丁辰嘴角带笑,想了想才传音回道,“收是收到了,我也正纳闷呢,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元婴修士召集的?” 没过多久,乔兰薰便传音回道,“元婴?呵呵,看来小弟还不知道吧,这船出海不久,那些元婴修士便已经离开了……” 走了?难道是去提前布置什么手段? 丁辰正暗自思忖,骨简中再度传回乔兰薰那嘲讽之语。 “说是要去打个前站,哼!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元婴修士去给金丹修士打前站的,还一次去了七个……” “那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呀?” 丁辰也听出了乔兰薰话语中的异样,随即问道。 “无事,反正我们的目的和他们又不同,不过借道同行而已。再者,他们还用得上我们,就算有什么算计,在进入碧眼海窟之前,也不会动手……” 听了乔兰薰的解释,丁辰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又问道,“那,那个交易会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欧弘挑的头,小弟可愿意去看看?” 乔兰薰这么问,自然是打算去了,丁辰想了想,也觉得应无不妥,毕竟在这船上,即便没有元婴修士坐镇,想来也无人敢造次。 当即有些狗腿的回道,“姐姐你想去的话,小弟自然奉陪的……” ...... 待到戌时二刻,丁辰刚刚整理好穿戴,正要披上那黑色斗篷,就听门外有敲门之声。 丁辰大概知道是谁来了,当即开门,就见乔兰薰一身红袍,含笑倚靠门边。 “哎呀,怎敢劳烦乔姐姐亲自来请,姐姐只要召唤一声,小弟自会立马跑过去的……”丁辰笑嘻嘻的打趣儿道。 “呵,你倒是越发油嘴滑舌了……” 丁辰呵呵挠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乔兰薰面前就是很容易放松,平日里难得说出口的话,一秃噜就出来了。 …… 跟在袅袅婷婷的乔兰薰身后,丁辰故作一副有些认生的样子,半垂着头,亦步亦趋。 举行交易会的地方是一间船尾的茶室。 来至茶室门前,也不敲门,就见乔兰薰右手轻抬,二指之间,留音符轻抖一下,似有力道灌住,符纸一时轻颤抻得平直,其上符文似有青烟冒起。 就听得哗啦一声,面前房门应声而开。 入目,室内一张红木条案,旁边有些散乱的摆着十把圈椅,却只坐了五个人,除了居中的那欧弘与韩实二人着便装,其余三人仍旧套着那黑斗篷。 就听欧弘笑道,“呵呵,我就知道,乔仙子一定会来……” 乔兰薰也是盈盈一笑,悠然回道,“欧少主组的局,小女子岂能不来凑个热闹!” 欧弘哈哈笑着请两人进屋落座,这才又看向丁辰,问道,“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姓江,乃是乔师姐的同门,平时少在外行走……”丁辰拱手,略施一礼,却是又问道,“不过,既然欧道友都不认识我,怎么还邀请我来……” 此言多少有些不给面子,而这欧弘却也不介意什么,笑道,“呵呵,乔仙子何等人物,道友既然与乔仙子同行,那必定不是凡人,在下自然要结交一二的……”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既捧了丁辰,又恭维了乔兰薰。 “好了,欧少主少说这些漂亮话吧,堂堂火龙岛少主召集的交易会,不会就如此,简朴吧……” 乔兰薰一副慵懒模样,斜靠椅背,看了看四周,语带戏谑。 此言一出,另一位在座的黑袍人也是开口道,“不错,乔仙子所言也正是老夫所想,欧少主此次说是交易会,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听声音,颇有些苍老。 欧弘却也不立即回答,只是呵呵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已经自行合上的房门,修长的手指略作掐算。 片刻之后,欧弘才道,“也罢,时间也差不多了,没来的,应该就是不愿意来了,那我们也就不等了……” 说着,欧弘又看了几人一眼,见众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又看了一旁的韩实一眼。 韩实了然,凌空一指点出,射出灵光一点,正好落在房门正中门栓所在铜片之上。 那铜片乃是两半对合,呈一只翠色蝴蝶,被那灵光一打,恰似要展翅飞起,又似带起淡淡白光。 下一刻,那白光如丝如缕,转眼已显出一张蛛网展开,越张越大,片刻就蔓延满屋墙壁,片刻之后才隐去不见。 网中蝶? 这么古老的禁制手法,现在倒是很少见了了! 就听啪啪两道击掌之声,正是欧弘,笑道,“诸位,此次聚会,举办仓促,没什么好招待的,便以一杯薄酒相待了。” 说着,抖袖一抚,七点灵光落出,正是七只玲珑玉盏,又现一只长颈玉壶在手,玉壶三点头,便将自己面前的玉盏倒满。 就见这酒略呈琥珀色,酒味极淡,却如有灵性一般直冲在座之人的鼻腔,只浅闻一丝,便觉神魂摇曳。 “琥珀浆?呵呵,这要是薄酒,那这天下就没什么好酒了……”另一个黑袍人当即兴奋笑道,忙端起酒盏递了过去。 看来此人也是好酒之人。 欧弘笑笑,为你斟满。 那人迫不及待,一饮而尽,一线入喉,不自觉就是一个激灵,浑身气息如沸水蒸腾,面上飞快赤红起来,连那斗篷禁制之力都掩盖不住的,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褪去。 就听得此人喉咙中闷哼着,发出极为享受的呻吟之声。 “哈哈,不愧是火龙岛的秘制琼浆,妙,妙,简直是妙不可言呀……” 见此人如此,欧弘面色也是颇为自得,便要为其他人斟酒,却见之前那老者轻遮酒盏,推辞道,“多谢欧少主盛情,老头我不好这杯中物,就不浪费这美酒了……” 第531章 鲛痕 “酒,便免了吧……” 却是乔兰薰也拒绝了,这倒是有些出乎丁辰的预料。 不过,既然乔兰薰这等好酒之人都拒绝了,丁辰即便有心想尝尝这所谓的琥珀浆,也只好放弃。 “此酒虽好,但与在下功法相冲,只能辜负欧道友美意了……” 随口找了个理由,丁辰也是笑着推拒了。 欧弘闻言,也不以为忤,客气为其余几人倒酒,就这样,七人中有三人推拒,那瓶琥珀浆倒是大半进了最先喝的那人肚子中。 …… “欧少主,酒也喝了,也该说正事了吧,你借交易会之名,却只邀约了我们几人,想必没这么简单吧?” 却是除欧弘、韩实外的第三人开口,此人自丁辰两人进来之后,就一直窝在角落,斗篷遮掩,不曾言语,此时听其声音,颇为中性,不好分辨男女。 见众人皆是看过来,欧弘仍是浅笑。 “哈哈,这次邀请各位道友前来,确实不是为了什么交易会,而是有一桩机缘要和各位分享……” 分享?话说得好听,不就是要攒局吗? 大家闻言皆是了然,也就不急于开口询问了。 “想来,在下祖上发迹的传言,各位想必也是听说过一些吧,其中虽多有杜撰,但有一点却没错,当年,老祖他老人家确是因为无意中进入一处密地,得了机缘,这才有幸走到化神通玄这一步……” 众人闻言解释一怔,却是那老者率先开口问道,“欧少主的意思是……” “呵呵,不错,此时在下想邀请各位一同前往的,便是此处密地,鲛人坟!” “鲛人坟?” 欧弘话音未落,就听啪嗒一声脆响,正是那“酒鬼”修士惊得手中酒盏落地,最后一点琥珀浆洒了一地,却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而一旁的另两个黑袍人,闻言也是正襟危坐,唯有乔兰薰面色略显凝重,身子下意识往后椅背上靠了靠,凤眸瞳转,似乎并不想参与此事。 或是感应到丁辰的眼神,又是给了丁辰一个怪异的眼神,似乎是示意丁辰不要随意开口。 也是,那鲛人坟虽然诱惑不小,但毕竟是别人主导,受人辖制,就算真的进入鲛人坟,其中风险也不小。而且,他自己此行也早已有了安排,自然也不想节外生枝,便也心照不宣的微微颔首。 却听那老者思忖片刻,开口道,“鲛人坟的传闻,老夫倒是听说过一二,有说是鲛人一族的来处,也有说是鲛人一族死后的归处,还有说是鲛人传承之地,不一而足,却都难以作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自千年之前,鲛人族内五脉内乱后,那地方就再未出世,以至于现在,连鲛人族内部,都有鲛人坟已经失落的说法……” “失落?哈哈,堂堂一族禁地,岂会轻易失落,不过是封禁起来,不许寻常低阶族人知道而已......” 欧弘轻笑,那老者也不反驳,显然也不反对这个说法。 正要继续,却听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之声,就听得门外之人轻呼道,“欧少主,抱歉,妾身来晚了,还请开门……” 因为有禁制阻隔,门外之人声音有些模糊,只能听出是个女子,但乔兰薰一听脸色就是一垮。 “韩师兄……” 欧弘无奈,偷眼瞧了乔兰薰的脸色,还是让韩实前去应门,禁制倒转,门户轻启,便是进来一人,不正是那方氏女又是何人! 女要俏,一身孝,还真是应了这句古话。 这方氏一身月华般的皎白罗裳,薄施粉黛,更显貌美。 “哼!” 乔兰薰轻哼一声,很是不悦。 那方氏女同样口中啧啧,眼带嗔怨,正要开口,乔兰薰哪里会给她机会,腰身一挺,就站起身来。 “哼,既然欧少主请了方仙子前来,想来是用不上我们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小弟,我们走……” “乔仙子……” 欧弘连忙就要挽留,乔兰薰却是不听,也不给任何人机会,略略福身致歉,拂袖出了门。 丁辰这才反应过来,却是知道她不过是借方氏女这个由头摆脱这个局而已,也只得尴尬的向着一脸阴沉的欧弘拱了拱手,道了声抱歉,也自离开。 出了门,却见乔兰薰已经走出老远,就见船舱走廊里,在那有些昏黄的灯光映照下,猩红身影,顾盼婀娜。 ...... 渡海龙舟,船头甲板,月光通透,静海微澜。 因为有禁制屏蔽,虽然船速如风遁走,船上却是丁点风都没有。 “小弟,你可知为何姐姐不愿意去那鲛人坟?” 乔兰薰依靠栏杆,传音神念有些怅然,纤指捋着秀发,目光却是落在那足有三丈高的破浪雕像上。 “应该是和乔姐谋划的事情有什么冲突吧……” 丁辰回道,也抬头看那雕像,这灵兽看着大致成龙形,鬃毛卷如波涛,双目圆瞪,威风凛凛,更有一只独角利剑一般斜插向天。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乔兰薰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此行若顺利,姐姐应该怕是要碎丹重修了,又如何有余力去那鲛人坟……” “怎么会……” 丁辰狐疑开口,但此事必定事关对方隐秘,他却是不便直接出言询问。 乔兰薰眼波流转,略看了一下后方,见并无人往来,便是一伸手,如光的红绸衣袖滑下,露出光洁白嫩的玉臂,手上用力捏拳,就见小臂内侧道道淡青纹路交错而生,片刻后竟有几分像是鱼鳞,一闪而逝。 “这是……” “此乃鲛痕,凡身负鲛人血缘之人,身上必有鲛痕……” “鲛痕?姐姐也有鲛人血脉?可,那为何还要参加此次围猎鲛人的行动?难道你是鲛人的内应?可这又和碎丹重修有什么关系?” 丁辰一时惊疑,连问数个问题。 乔兰薰眉眼一弯,打趣儿道,“呵呵,小弟可是怕了?” “我......,小弟自然是有些担心的,但想来乔姐总是不会害我的……” 丁辰语气顿了顿,还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可不一定,不是都说漂亮女人的话不能信吗?” 乔兰薰眉眼弯弯,冲着丁辰笑了笑,表情却又一肃,神念催出的传音都沉重了几分。 “事到如今,也确实该实言相告了……” 第532章 刑鼎 鲛人一族,浮梁海天生开灵的十七土着种族之一,也是现如今除人族外,唯一还能独立存在的一族。 其余土族不是早就被人族修士灭了,便是彻底沦为人族附庸,甚至灵兽,便是鲛人族自己,也不得不彻底退出浮梁海,隐居其他海域。 说来,最开始时,鲛人因为习惯生活在海中,和生活在陆地上的人族两不冲突,相处也是和睦,甚至一度结为同盟,欺压过不少其他种族。 再之后,人族实力越来越强,鲛人一族却是越发势微,甚至有依附之势。 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这两族乃是异族之间唯一能互相通婚的,多年来已经有了不少混血族人出生。 却不想,在千年前,鲛人逐浪部不知如何,从鲛人坟中得到一张名为“玄珠丹”的丹方,此丹以鲛珠为药引,不但可令元婴以下修士修为大涨,便是元婴以上修士服用,也有添元增寿之妙…… 有此神丹在手,逐浪部实力自然大增,不但跃居鲛人五部之首,还屡屡和海市叫板。 而那时的海市,刚刚统合浮梁诸岛势力,又和碧落神宫妥协,得到默许统治浮梁海,正是不可一世之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蹦跶! 海市之中,更是不乏“毒士”般的人物,暗中挑拨,许以重利,加之鲛人其余四部,也早就对逐浪部独占玄珠丹,欺压其他部族心怀不满,这争夺玄珠丹丹方的战火,自然轻易就烧了起来…… 鲛人坟一战,杀得水翻海翻。 或许,连海市自己都没料到,这一战,五大部落,逐浪部直接族灭,另外分水、流沙、滚潮三部,也是几近全损,唯有藏海部,因为隐隐看穿海市的谋划,半途退出,才算是保住了几分元气。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海市坐收渔利,自然不会轻易放手,当即便对藏海部施压。 为了免于被海市彻底剿灭,藏海部收殓了鲛人坟中足足三万枚鲛珠,连带那玄珠丹的丹方,一并都献给了海市,更是举族迁往分水部所居住的碧眼海窟,就此避世不出。 从此,两族彻底隔绝,却是苦了那些原本的混血之人,因为无法孕育鲛珠,鲛人族内自然容不下,海市这边虽准予定居浮梁,但也懒得去管其是否受到歧视欺压,随其自生自灭而已。 而乔兰薰的母亲,便正是藏海部鲛人与一人族修士结合所生,只是她自出生,就生活在玄龟岛,算是早期归附的一批。 再说海市,虽得了那三万鲛珠,但再多也有耗尽之时。 渐渐的,海市便有收购鲛珠的生意,而浮梁海修士猎杀散居鲛人之事,也就越来越多,到最后,连海市都直接下场。 这次行动之前,海市就已经数次攻击过碧眼海窟,每次都收获颇丰,因此,这次才会响应者云集,消息瞒都瞒不住。 ...... 乔兰薰语气平淡的述说着那段往事,并无特别的感情偏向。 但想来,以两族的矛盾,她这鲛人混血的身份,幼年时期也难保没有一段东躲西藏的艰辛。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拜入仙茅岛修行。我本以为,那老贼不嫌弃我鲛人混血的身份,却不想他也是包藏祸心,明知我血脉不纯,却故意传给了我一门对血脉要求极高的功法。竟是要趁我结丹之机,夺我元阴,助他成就元婴......” “奸贼,好歹毒的心思!……,那,后来……?” 丁辰闻言大怒,恨恨咒骂一声,又问道,只是一开口,却又觉得不合适,声音不由得一哑。 “后来?哼,也是他自己命不好,低估了我的修炼速度。等我结丹之时,他修为还没到进阶到金丹圆满,却又贪心,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却要强行施展那逆生采补之法。哼哼,终究受不住真元躁动,反是被我反噬,吸光了他一身精元,助了我一臂之力......” 乔兰薰语气嘲讽,却是明显有哀戚。 所以,终究还是被那贼子得手了......? 丁辰心下不由咒骂。 乔兰薰自然不想多谈此事,随即跳过,继续道,“我也是结丹之后,才知道那功法的隐患,以我两族混杂的血脉根本不可能修炼到金丹后期,就别说再进一步结成元婴了……” “那,这次你冒险潜入碧眼海窟是为了……” “自然是为了纯净血脉之事……” 乔兰薰并不隐瞒,直言不讳。 “乔姐姐要重新做回鲛人?”丁辰有些诧异。 “恰恰相反!这次,我正是要彻底剔除体内的鲛人血脉......” 乔兰薰摇头否认,目光中的决绝之色越发坚定。 原来,这鲛人族历来就以纯血为高贵的传统,族内真正的传承功法,更是只能是纯种鲛人才能修炼,特别是对于那些鲛人上层贵族而言,血统就是其地位的象征。 因此,若是有鲛人贵族触犯戒律,最重的刑罚不是死刑,反倒是剔除其鲛人血脉,而实施此刑罚的,便是一尊青铜刑鼎。 只不过,对于别的鲛人是刑罚,对于乔兰薰而言,却是天赐良机。 她体内鲛人血脉本就不算多,若能真借此剔除鲛人血脉,虽然可能导致修为大减,甚至碎丹,但却不至于伤及本源,只需修养一段时间,便可再次结丹,之后修炼也就再无后顾之忧...... 为了此事,乔兰薰已经筹划了二十年,只是那刑鼎虽然算不得什么重宝,却也不可能让外人堂而皇之的使用。 因此,始终没有寻到机会,直到这次围猎。 …… 得知内情,丁辰也是颇为纠结,不无担忧的开口劝道,“乔姐姐,此事未免太过冒险,即便围猎之时,藏海部大乱,但这剔除血脉之事何等艰难痛苦,又怎么可能一蹴而就,只怕耗时耗力,哪里容得你安心施为......” 乔兰薰却是丝毫不在意,笑道,“所以呀,姐姐这不是把你拐来做个护法童子呀!” 丁辰倒不介意护法之事,只是仍旧不放心,摇头却道,“如此大事,姐姐岂可儿戏,小弟的修为是否可以胜任且不说,那看守刑鼎之人只怕绝非等闲......” “呵呵,此事我岂会不知,之前也只是打算试试,自然不会勉强,但现在嘛,却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这又是为何?” 丁辰越发疑惑,乔兰薰却是露出几分胸有成竹的笑容来。 “小弟,你忘了,这个局,背后是谁了?” 第533章 翠芽岛 丁辰闻言,立时反应过来。 “乔姐姐是说那倪狂老祖?难道他会直接出手?” “他出不出手,我可不知道,但既然他召集了这么多人手,足足七个元婴,三十几个金丹修士,哦,对了,小弟还不知道吧,这渡海龙舟上,除了我等招募而来,还是十个海市自己的嫡系子弟,光金丹巅峰就有三个......” 丁辰一听,也是骇然,难得是奔着要将那藏海部灭族去的呀! “所以呀,此次围猎,那些人所图绝不简单,岂会没有安排后手。到时候,两方混战,必是不死不休之局,哪里还会有高阶修士留下来看守那么一件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便是真的有人留守,无外乎一二金丹期鲛人,你我联手,又有何惧......” 乔兰薰言笑晏晏,智珠在握,临了又是神秘一笑,神念却更谨慎了几分,又道,“而且,姐姐我也是早有暗招布置,纵然不是万无一失,也当无大碍......” “既然你已经都想好了,那小弟自然原意出手的,只是......” 乔兰薰却是轻拍丁辰肩膀,笑道,“呵呵,我又岂会不知小弟是一番好意相劝,只是此事事关道行根本,这个险,姐姐不得不冒的。至于到时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小弟你自然可以随时抽身的,姐姐也不怪你......” 乔兰薰说得真诚,丁辰也知面前这女人也绝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简单,想了想,也就不再劝,要是再劝下去,就显得自己不想帮这个忙似的。 “姐姐放心,小弟自然应了此事,自会尽力,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漂亮话自然还是要说的! 至此,乔兰薰眉眼中的隐藏的怅然都舒展了几分,还学着梁国富家闺秀盈盈福礼,含笑间,明瞳转眸,望向船头方向,面色却是再度郑重起来。 “翠芽岛到了......” 丁辰闻言一怔,忙也侧身,凝聚目力,就见前面海平面上隐隐有些黑点,似乎是些岛礁。 “回吧,好好休息,后面还有得劳碌......” ...... 翠芽岛,浮梁海域最南的三岛之一,岛上长满一种只到人小腿高低矮的灌木,无花无果,只靠根系滋生,因其嫩芽色若翠鸟之羽,常年岛如翠锦,因此得名。 此岛面积不算大,并无凡人居住,但因为是海市最南的据点,又是前往焱风海的最前哨,因此,海市还是派遣了一队筑基修士常驻于此,更是花费了不小代价,在岛上建有一座跨海传送阵。 接下来的路程,便是要借用这传送阵,将众人来个乾坤挪移,直接凭空投送到碧眼海窟附近。 ...... 翠芽岛东,望北台。 台如金字,台顶有设有禁制控元塔,其内部,便是传送大殿。 五更戊夜已过,传送阵台上,灵纹如烧火的铁丝,根根隆起,绞合成圆环,正中,一道灵光凭空乍现,贯通上下,嗡鸣之声如亿万蚊蝇齐鸣。 就见灵光缓缓扩大,形成一道光柱,光柱上方,殿顶嵌着一块巨大黑色石盘,丝丝黑气逸出,让那光柱似捅入了一团黑云。 便见黑云盘旋,继而涌现一个空洞。 台下众人,三三两两围着传送阵,皆是身披灰黑斗篷,下摆及踝,兜帽罩头,真实修为境界也被斗篷掩盖,分辨不明,丁辰和乔兰薰,自然也混在人群中。 就听一道洪亮的男声,从大殿角落传来。 “诸位前辈,抓紧时间,如此远距离,又没有接引传送阵的投送,耗费的灵石极大,这传送阵可维持不了多久……” 开口的,乃是一中年男子,应该是翠芽岛的驻守修士,虽只有筑基后期,口称前辈,但语气并不谦卑,想来身份并不低。 丁辰还在想有谁会先动,却不想着急的人还不少。 下一刻,便有人影跃起,落入那光柱之中,身影刚一出现,却又是再度一闪,便化作流光数道飞射而起,投入那黑云之中。 有人打头,后面的也就跟着动了起来。 丁辰和乔兰薰自然随大流,不抢先,也不落后,中不溜的跟着就进入光柱。 明显一股托举飞升之力。 丁辰只觉浑身一轻,无法抗拒的被某种力量摄住,还不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进入一片虚无之中。 恍若时空已经静止,却在下一刻,眼前似有微光。 等他再次恢复自主之时,人已然落在一片雾气之中,浮空站定,远处天边,一抹金红浮在海平面上,赫然朝日即将升起。 “小弟,这边……” 就听背后一声轻呼,正是乔兰薰。 丁辰转身,就见数里之外,海水已经极浅,正是一片广袤的珊瑚礁盘,星星点点的礁石冒出水面。 更远处,似在那礁盘正中,宛若一只巨大的琉璃巨碗倒扣,清透的光膜上灵韵流转。 “水云青光罩?” 丁辰大概猜测应该就是此种禁断禁法,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却见投送过来的人都快速往那边靠过去,乔兰薰并没有等他,已然先行一步,他也只得催动遁光。 待到靠近,透过那水云青光罩,其内景致一目了然,正是一眼直径足有十丈的渊潭,其形如杏核,其水色深碧,与旁边珊瑚浅海分明,竟真如一只圆瞪的猫眼儿。 这便是碧眼海窟了! 只是这么大的动静,那些鲛人只怕早就已经警戒,设下埋伏。 丁辰目光转动,就见海窟之畔,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个元婴修士,皆是手持牙黄长圭,其上似有朱砂符文,对向四方,皆作朝天祝祷状。 又见另有两位元婴,浮在空中,各持黑白短圭,一个对着东出煦日方向,一个仰天对着半隐的月亮。 丁辰这才想起来,今日应该有日月同辉的天象。 一众金丹应该都已到齐,皆是默默浮空站在外围,无人敢妄言半句。 “时候差不多了!” 便听半空之中,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随即,就看一道身影似从虚空中凭空出现,正是那甲七,手中一块墨玉令牌,三色流苏,长足一尺余。 “被点到的,各自持令牌入阵,按令牌指示行事,阵成之时,自会记你们一功,没被点到的,仍在外围候命,破开海窟禁制之时,随老夫先打头阵……” 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甲七直接就开口安排,当然也没人敢反对。 第534章 入海窟 待其话音一落,丁辰怀中便是有什么东西在轻颤,掏出一看,正是那令牌,其上七点银光闪烁,似乎构成某种图形。 “这是……西天白虎,参宿?” 自得了那星云阵图,丁辰也是研究过一段时间天文星宿的,虽然没多少收获,却也认得。 似受了什么牵引,丁辰目光望向那水云青光罩,却见那青光灵罩已然半隐,唯有二十八光点忽闪。 “入阵!” 甲七再度一声大喝。 那四位元婴修士率先腾空而起,落入四象,占据一个星宿位。 同时,一众金丹修士之中,便有几人率先动了,丁辰看得清楚,正是之前先一步登上传送阵的那些人。 丁辰这才明白,这些人应该都是海市的嫡系了。 有人打样,其他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皆是催遁光靠近,按令牌所示,各自站了一个星宿位。 事已至此,虽然知道是做苦力,丁辰也拒绝不了,撇嘴入了参宿。 甲七目光如炬,手上掐算不已。 “时辰正好,借日升月落,日月同辉之际,这周天星罗大阵虽然只有半幅,威力应该也足以破开海窟了……” 似在自语,甲七随即面色严肃,喝道,“阵起!” 此语一出,那四个元婴立时催动手中长圭,遥指中天,就见中天之处,两道身影,便是那另两位元婴,仍是各自对日月一拜。 一时天地似乎都安静下来,浪声、潮声、风声皆似乎被强行抹去。 丁辰还有些不知所措,赫然一股诡异的吸力浮现,体内真元水泻而去,灌入大阵之中,二十八宿光华刺目。 勉强稳坐丹田真元,却也只能控制流出的速度不至于太快,丝毫拒绝不得。 其他金丹自也是如此,都只得咬牙坚持。 时间流逝,眼见红日跳出,月影全掩。 便在此时,那持黑白玉圭两人身影突然一闪,便觉那青光罩顶上上空,凭空异变,仿若虚空都扭曲了一般,似有一股诡异的力量落出,无色无形,明明看不见,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沉重至极的力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星辰之力!?? 不及丁辰多想,就听得“砰”的一声! 一声空灵脆响,却是那青光罩只是因那股力量靠近了几分,便已粉碎。 那股力量宛若无色虚无的粘稠糖浆,在空中缓缓落下,散发出无比强悍的灵压。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靠近海面,水面上水雾没来由的翻滚。 “撤!” 一声轻呼响起。 丁辰槽牙已经咬得发酸,闻声如蒙大赦,与其他人一道,都是连忙抽身飞闪退避。 大阵立时溃散,而那股诡异力量已经成形,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没了拘束,重如铅坠,无声无息,直直灌入落入碧眼海窟之中。 一息、两息,没有反应…… 五息、六息,没有动静…… 待到第十息之时,突然轰一声闷响,如海底在打着闷雷,众人丝毫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却见那海窟之内海水陡然暴起。 噗…… 水柱激射数十丈,似要直冲九霄,当即漫天瓢泼,十里之外都有雨露。 再看那海窟之内,因为海水被冲出,已是一个好深的空洞,四周海水倒灌,竟似瀑布一般汹涌。 “之前没有参与布阵的,随老夫先进,其余稍后跟进,不得有误!” 甲七再度下令,当先飞入海窟之中。 虽然打头阵危险些,但夺取鲛珠的机会却也更多,当即那些金丹修士个个争先而入。 见此情景,丁辰微微摇头,催动乌云盘膝而坐,双手都是握着中阶灵石,飞快的补充消耗的法力。 乔兰薰此时也靠了过来,他之前在南方朱雀柳宿位,如今自然也留了下来。 一炷香之后,便有其他金丹修士忍不住了,勉强恢复了些法力,便急不可耐的冲入海窟。 丁辰不动声色,悄然传音问道,“乔姐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乔兰薰浮空站定,也在炼化丹药,胸腹起伏片刻,才简单传音回道,“别急,他们既然允许我们后进去,那再晚一点也不算违反规矩,能多恢复一些法力,也稳妥一分……” 丁辰根本就不想进去,自然不急,安心闭目调息。 又是两柱香之后,外间之人已经所剩不多,而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剩下的几人,正是欧弘之前召集的那几个,只是那方氏女因为并未参与之前布置周天星罗大阵,已是先进去一步了。 那欧弘目光飘忽,看了丁辰和乔兰薰几眼,似乎才断定两人身份,便要开口,却听得另有声音传来。 “几位小道友,怎么还不进去呀?” 语气倒是和善,却正是之前持黑白玉圭的两位元婴,不知为何并未进去,也不知从何处出现。 斗篷下,欧弘一双鹰隼一般明亮的眼睛闪了闪,转瞬收敛,拱手道,“原来两位前辈还在,晚辈几人法力消耗太多,还需调息片刻,前辈不妨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来……” 两元婴闻言相视一笑,也看不出什么想法,只见其中一个就要再度开口。 乔兰薰此时却是先一步,欠身福礼,开口回道,“嗯,晚辈遵命,这就下去了!” 说着,看了丁辰一眼,便率先而行。 丁辰见状,自然跟屁虫一般的走了。 “欧少主,别人都走了,你也没拖延了,若是再晚一步,可就没什么易得的鲛珠了……” 鲛人寿元比人族长,一甲子才算是成年,凝结鲛珠,但此时的修为一般也就与筑基期相当,这自然算是易得的。 欧弘眼中多少有些怨毒,但隐藏得很好,便转头看了看身后四人,问道,“各位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略顿了顿,也没等人回答,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那好,即如此,那我们也下吧……” 说着,又是礼数周全的向两位元婴拱手致谢,这才飞身而去。 …… 此时,碧眼海窟早已重新被海水灌满,碧水清澈,如一只无神的怪眼仰望天空。 眼见五人陆续入水,又是等了一阵,见无其他异常,那两个元婴修士这才再度对视一眼。 “好了,我们也该忙我们的事了!” “嗯,走吧!” 说着,两人各自转身,遁光一闪,直往更南而去。 第535章 各有谋划 紧随乔兰薰身后,入得海窟,便是丝毫不停,飞速而下。 “乔姐,不悠着点吗?” “不必,碧眼海窟的情况我听母亲说过,虽然多年过去,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另外,我总觉得那姓欧的没安什么好心,要是被他们那些人盯上,我们也不好行事了,还是快一步,拉开些距离为好……” 见乔兰薰已有谋划,丁辰也不再担心这个。 转眼细看,就见海窟洞壁之上,虽有无数水流冲刷的痕迹,却不见什么特殊之处,便又问道,“乔姐,这碧眼海窟中到底布置的什么禁制呀,怎么破开之时动静会如此之大?” “那是万钧重水,乃是鲛人历代不断祭炼所得,虽然分量不多,但也足以塞住这口归墟眼了,也只有借助星辰之力,才能强行将其胀破……” 万钧重水? 丁辰不是水系修士,只是耳闻其名,也不甚感兴趣,倒是这归墟,他却是听说过不少离奇传闻的。 “这归墟,传说中不是在东海吗?” “呵呵,小弟又说胡话了,此归墟眼不过是借用归墟之名而已,实际只是当年分水部设置连通不同海底空间的通道而已。 后来,藏海部合并了分水部的残余族人,自然也沿用了这归墟眼之说。 而且,这碧眼海窟下的归墟眼也不止一处,其中一处,据说就是通过那鲛人坟的,只是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进去了,以至于他们自己都不敢确定,这才有了鲛人坟已经失落的说法……” “哦,原来如此,想不到还有这么多少说法……” “这是自然,鲛人一族好歹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族群,实力虽弱些,总还是有些底蕴的……,到了,前面就是归墟眼……” 乔兰薰说着,遁光一偏,遁速也缓了几分。 就见那碧眼海窟已经到底,底部却是一片狼藉,满是碎石,哪里有什么归墟眼,之前什么样子早已经看不清了,反正如今已经面目全非。 “这边!” 乔兰薰大概查探了一下,便在乱石堆中找到一个洞。 “归墟眼入口已经完全被轰塌了,这应该是甲七那群人临时挖开的,进吧……” 乔兰薰丝毫不介意,闪身就入,丁辰无奈,也只得继续跟随。 大概又潜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水道太过蜿蜒,就是丁辰这个金丹修士都有些头晕之际,隐隐便觉四周水流湍急了几分。 转过一道弯,便见前方洞高突然挑高丈许,深处,一个巨大的旋涡,散发这青蓝灵晕,缓缓流转。 “这便是归墟眼?” “嗯,其实也算是某种空间涡洞吧......” 乔兰薰淡淡回道,浑身灵元一动,浮起一层护体灵光,略靠上前,一步踏入,直接便穿了过。 丁辰依样画葫芦,一步踏入,浑身被柔和的水元之力按压,颇为舒服,再一步踏出,眼前景致已然大不一样。 仍是一段山洞,却不深,十几步外,就是洞口。 透过洞口,就见外间茫茫一片海带一般的水草,叶片上皆是丝丝蓝紫色的微光,映照着,竟让这深海之下,也不觉得特别阴暗。 丁辰有些震撼的迈出洞口,抬头一看,晃眼之间,似乎重新回到了陆地,海草连片蔓延到极远,极远之处,又有无数高耸入云的高山。 山自然不是真的山,乃是撑起穹顶的石柱,有的是天然的,有的却明显是人为堆砌的。 云自然也不是真的云,乃是那穹顶上浮着的一层气泡,泛着荧光,宛若彩霞。 “这海底之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空间?” 丁辰有些咋舌,又是赞叹一声。 “这是自然,否则如何养得活一个部落的族人……” 乔兰薰对此却是没什么兴趣,拉着丁辰一把,转身就走,说话之际,人已经直接钻入一片水草林中,水草皆有一人多高,宛如密林。 ...... 而就在丁辰和乔兰薰的身影消失在水草林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水运旋涡再度一闪,却正是欧弘等人陆续出来。 “这便是鲛人隐居的海窟了?” 看着这空间如此巨大的海底世界,几人也都是有些恍惚。 “唉,可惜,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追上乔兰薰他们……” 欧弘有些气闷的开口,却听那老者开口问道,“欧少主为何如此执着于那乔仙子啊?” 那酒鬼修士呵呵一笑,道,“不会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哈哈……” 欧弘面色有些阴沉,却还是解释道,“唉,你们不知道,那乔兰薰身负鲛人血脉,乃是两族混血,或许对我们此行有大用……” “混血?那她为何还要参加此次围猎?”那酒鬼修士奇道,随即却是想起什么,忙又问道,“对了,之前那甲七前辈曾说过,此次围猎消息泄露,难道就是这位乔仙子?” “这个,在下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她似乎也是另有打算才对......” 欧弘摇了摇头,却是冷冷一笑,道,“……,不过,此事已与我等已无关,大家不过各行其是而已……” 却在此时,众人怀中令牌都是一颤,拿出一看,皆有灵光指引。 “呵呵,这是催我们前去会合,还真当我们是炮灰了?” 却是不怎么说话的韩实讥讽一笑,说话之际,袖笼中手掌翻转托起,掌心灵光膨胀,却是一只朱漆圆盒,其上绘满朵朵红云,在其法力运化之下,盘旋游走。 那老者见状,还是有些顾虑,复又问道,“我们就此脱队而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万一日后海市追究起来……” 欧弘丝毫不在意,阴恻恻笑道,“放心,待会在下师兄会激发此盒禁制,直接将各位在令牌中留下的灵元气息抹灭,甲七他们只会以为我们已经陨落…… 至于出去以后,呵呵,他们能不能出去还是两说……” “欧少主,似乎知道不少我等不知的内幕,不知可否透露一二呢?” 那声音雌雄莫辨的修士此时已经将头上斗篷扯了下来,却是一张娃娃脸,看着十分年轻,身量也是矮小很多,似乎只有十一二岁一般。 而若是丁辰在此,这张脸他定然是能认出来的,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当年洞玄洞讲经堂的童子之一,沈武! “沈道友还是如此明察秋毫!” 欧弘笑道,将朱漆圆盒递到沈武身前,沈武随手将令牌丢了进去,眼睛却仍是盯着欧弘,明显在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第536章 藏海王城 众人都交了令牌,欧弘将漆盒交给韩实处理,反是问道,“诸位有没有想过,如果这藏海部真的实力稀松,那为何这么多年,海市都没有将其彻底剿灭?” “在下听说,是为了行豢养之法,以便而持续获取鲛珠……” 欧弘却是嗤笑一声道,“呵呵,不过是冠冕堂皇的托词而已,藏海部虽然实力一般,但还是有些底蕴的,真要是拼死一搏,海市便是胜了,也讨不到好……” “如此说,倒也说得通,可是......” 沈武还想再问,欧弘望了望外间的水草,还有那高远宽阔得不真实的穹顶,却是摆手止住了对方的话头。 “好了,那些人的死活与我等何关,打得越凶,我们才好行事……” “呵呵,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那酒鬼修士应和一句,却又道,“那是否还要等那醋娘子?” “无妨,我已经给她发了信息,她若有心,自然会寻机离队,若是无意,或是出了什么意外,等时间一到,我等自然也不必管她了……” 众人闻言便也没在提起此事,不来的话,多半就是死了。 …… 这边,欧弘几人脱身而走,那边,丁辰两人此刻却正对坐在某处海草林之中。 两人之间,一团足有人头大小的血气凝而不散,不住涌动,其内两块令牌翻覆沉浮,丝丝灵气不住从令牌中散失,灵性越发衰败。 就听得“砰”的一声,令牌上裂缝乍现。 乔兰薰这才缓缓收功,那团血气立时溃散淡去,而那两块令牌,自然沉落地面,丝毫灵元也无。 “如此,甲七他们就算知道我们跑了,也追踪不到我们了……” 丁辰却是提出了与那老者同样的疑虑。 “小弟的身份是假的,倒是无妨,可姐姐你怎么办,总是要回浮梁海的,海市只怕不会轻易放过……” “无妨,此行之后,即便要回浮梁海,少说也得二三十年之后了,此时考虑这些,为时尚早……” 既然乔兰薰不在乎,丁辰也就不再多言。 两人略收拾一下,复又动身,而乔兰薰显然早有准备,路径了然于胸,也不分辨方向,径直浮水当先而走。 …… 碧眼海窟之内,这片海底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按乔兰薰所言,丁辰估计,应该也堪比四五个思阳县大小。 两人虽都有颇为精妙的隐匿手段,但为防行迹暴露,徒惹麻烦,还是选择绕行,足足大半日后,才算是靠近鲛人聚居的腹地。 “怎么这么久,一个鲛人都没看到呀?” 看着沿路散落的一些低矮石屋,丁辰心中早就有了这个疑问。 “这不奇怪,鲛人一族和人族最大的不同就是特别听话,只要族中长老一声令下,便是举族上下,男女老幼无不服从。之前开启海窟入口的动静那么大,鲛人一族怎么可能没有防备,自然早就躲起来了……” “呵,这倒是方便了我们行事……” 丁辰闻言点头,却见乔兰薰回头瞪了自己一眼,再度开口提醒。 “但也不可大意,躲起来不敢出来的自然都是些低阶妇孺,真正高阶的鲛人,就算躲起来,那也只能算是埋伏。而且,我之前不也给你透过底吗,鲛人族内很有可能有堪比炼神的存在……” 炼神鲛人? 丁辰对此是有些不信的。 若真有炼神期的鲛人守护,这鲛人族又岂会被海市压得死死的,更不得不隐居于此等“苦寒之地”? 不过,听人劝,听饱饭,丁辰也没有反驳,多加了几分小心。 “前面就是藏海王城了!” 便在此时,乔兰薰再度传音,两人随即暗藏一片嶙峋礁石之中,各自施展手段观瞧这所谓的藏海王城。 说是什么“王城”,其实跟个大点集镇差不多。 既无什么坚固城墙,也无辉煌的王宫,甚至连格局也算不得规整,不过是些建筑相对建得比较集中些,分布也是杂乱,并无规划什么明显可供通行的街道。 再看城内房舍,更是简陋,多是些石块堆砌而成,门都是怪异的开在屋顶上,或许是走得匆忙,很多门都还没关。 丁辰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这是在水里,自然不用担心下雨,屋顶封闭再严实也没必要。再者,鲛人出行自然都是浮水游动,门开在屋顶倒是更方便进出。 “城中应该没人了,我们从城中穿过,倒是更隐蔽些,走吧!” 乔兰薰招呼一声,灵力卷动水流,裹挟而动,身影却是隐匿无形,若从远处看,还以为只是寻常水底暗流而已。 丁辰自然言听计从,悄然跟上。 ……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已经潜入城中。 “臭小子,不是让你安分点吗?” 见丁辰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模样,东瞅瞅,西看看,乔兰薰没好气的教训。 丁辰笑呵呵,只道放心。 他一身气息早就用木胎存息法压下,又将星云阵图幻化成一件大氅,披在身上,若不是和乔兰薰隔得近,神识时有往来,她哪里能感应得到自己。 而且,这鲛人聚居的城市也确实新奇,特别是一些店铺的货柜,虽明显不是什么珍稀之物,但品类却是陆地上少见,多是些海兽妖骨。 鲛人族并不擅长炼器,所用法器法宝多是就地取材,这海中妖兽的灵骨自然就是首选。 又在一片房舍之间潜行一段,已到了这王城的中心附近,再往前,应该就是所谓的贵人区了,至少房舍修建得明显讲究了些。 便在此时,猛然一道沉闷的轰响,如极远天边的炸雷余音传来。 闻声,两人都是下意识对视一眼。 “应该是那边交上手了,我们也得抓紧时间了!” 乔兰薰转瞬恢复正常,继续往前。 两人刚游动几息,大地似乎突然一颤,海水随即有巨力搅动,暗流如惊天浪潮,当即四下啪啦咔嚓一阵脆响,却是四周的石砌房舍率先撑不住,轻则裂缝乍现,重则直接垮塌。 如此巨浪,两人自然无法幸免,一时也把持不住,大有随波逐流之势。 第537章 入刑宫 丁辰催动御水诀,稳住身形,这才开口道,“要不,还是先避一避吧?” “不可,这么大的动静,必然会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招过去,我们正好行事,地宫入口就在前方不远,不要耽误时机……” 乔兰薰直接拒绝了丁辰的提议,有几分急功近利,丁辰还想再劝,乔兰薰挥手一道红绸射出,直接裹在丁辰腰上,就势一拉。 几乎就是同时,就见其脖颈手臂之上淡青水波纹浮现,一股诡异的水灵之力散开,不但水遁更快三分,动作也稳了不少。 这应该就是鲛人的天赋神通了! 正想着,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抹亮光,猝然侧头,就见远处,一股蓝白灵光冲天而起,直冲那高不可攀的海窟穹顶。 这一道刚刚冲起,旁边第二道又现,接着便是第三道,第四道…… 待到第四道灵光冲起,仿若结阵,将远处一四方空间灵元一气封禁,当即,丁辰就觉四下暗流力道大减。 “是四海玄元控水禁,倒是没让我失望,小弟,快走,甲七他们应该是中了鲛人的埋伏,无暇顾及我们了……” 乔兰薰神念急切,御水而动。 丁辰被半拉半拽的跟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却是落在前方这道黑袍之下的火红长裙身影上。 “乔姐,你一早就给藏海部通了气吧?” 乔兰薰闻言身形明显晃了晃,但遁速却是一刻未停,几个呼吸之后,乔兰薰才如实回道,“不错,是我提前通风报信的,便是那四海玄元控水禁的第三禁阵图都是我给他们的……” 丁辰一时沉默,片刻,却又问道,“乔姐帮了鲛人族这么大的忙,想换取使用一次那刑鼎的机会应该不难吧,又何必偷偷摸摸前来?” 此言一出,却是换作乔兰薰沉默了。 眼见两人就要离开这王城范围,前方却是出现一个石板铺就的小广场。 正中,四根足有两丈高,比腰还粗许多的青铜柱子围着一口漆黑的深洞,又有十余根手臂粗的铜锁链耷拉着,垂入那黑洞之中。 两人都是默契的在那广场外驻足,看了一会儿,乔兰薰才再度开口。 “小弟,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牵扯到一些长辈们的往事而已,时隔多年,再提也没什么意义了,当然,若是小弟你真的感兴趣,那姐姐也可以告诉你……” 乔兰薰虽然并未说出什么实质的信息,但语气还算是真挚。 算了,何必多问,谁又没有点不愿提起的秘密呢? 丁辰心下也没什么疙瘩,不再多问,只得给了个天真的笑容,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揭了过去。 两人都不是矫情之人,话说开了也就“冰释前嫌”了。 紧接着,两人几步来至黑洞之侧。 丁辰微微探头,看了一眼那似乎深不见底的黑洞,开口问道,“这黑洞就是姐姐说的地宫的入口?” “嗯,这地宫,又称刑宫,便是关押鲛人族内重犯之地……” “既是关押重犯之地,只怕禁制重重吧?” “呵呵,小弟多虑了,现在鲛人一族人口凋零,哪里会舍得让罪囚在此干耗灵石,现在都是以苦役之类的代替刑罚了,据我所知,此刑宫至少已经有五百来年未曾启用了……” “五百来年?” “嗯,差不多吧,其实自藏海部搬入这里之后,那刑鼎也只用过两次而已,其中一次,便是对我母亲使用的……” “这......” 丁辰闻言怔愣,却是不知怎么开口安慰,倒是乔兰薰自己,并无太多表情变化。 “我先下,小弟,你跟紧些,也难保没有隐藏的禁制残留……” 招呼一句,乔兰薰没有给丁辰多少犹豫的机会,当即迈步轻跃,落入...... “唉!” 一声轻叹,丁辰飘然紧随而动。 洞深如渊,似要直达地心,周围更用某种黑石垒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灵力屏障,不但将神识限制在丈许之内,连空明之瞳目力都难有建树。 果然是监牢,这般布置倒也合理! 即便乔兰薰在前面探路,但这种一切无法掌控的境况,还是让丁辰有些风声鹤唳的感觉。 便在此时,走在前面的乔兰薰身形一顿,却是已经到底。 侧面又是一道门洞,石门轻易就被打开,丁辰紧随而进。 大概十余丈之后,又穿过一间不大的石室,再进一条丈许宽的通道,便见两边皆是一溜的青铜牢门。 每间牢房都很小,说是斗室也不为过,感觉比中间的过道还窄。 而密密铸成牢门的每一根铜柱都有手臂粗细,之间只留有小指宽度,表面又嵌着蓝紫二色纹路,竟是一种丁辰从未见过的符文。 “这灰蓝色的是缚灵纹,暗紫色的是束灵纹,两重灵纹复合,再与檑铜柱结合,便形成了地缚灵阵,元婴之下,绝难脱身……” 见丁辰对那些符文感兴趣,乔兰薰也随口解说道。 “啧啧,那若是元婴鲛人犯了罪了?” “元婴鲛人何等身份,自然有优待,寻常事谁敢去动他们,若真是罪大恶极,自然直接送入刑鼎走一遭了!” 乔兰薰轻笑,说得很是轻巧,但配上这监牢的气氛,也是有些瘆人。 丁辰暗自摇头。 …… 穿过这监牢区域,复又经一条长长的通道来至一道石门之前。 看着那石门中间的圆盘禁制,丁辰开口问道,“这就是存放那刑鼎的地方?” 乔兰薰却是冷笑一声,“小弟,你想什么呢,能享受那刑鼎的不是贵族就是元婴鲛人,他们便是受刑,也不可能和那些普通族人在一处的……” 丁辰一时有些无语,这鲛人族内的等级差异也太森严了吧,连受刑都要分个三六九等? “小弟可是觉得很可笑?其实人族也差不多,听说大陆上那些个世俗王朝中不也是讲究什么‘刑不上大夫’吗?” 乔兰薰笑道,手已经附在那圆盘之上。 丁辰还能说什么,只得干笑两声。 便见乔兰薰手掌猛然发力,却是眉心痛苦一蹙,正是那圆盘上有什么尖锐之物将其掌心扎破,血当即流出。 明明是在水中,却不见血溶入水中散开,反而沿着那圆盘纹理流动。 第538章 时不待我,耽误不得 片刻后,血流满盘,就听得石门轻颤,带动海水都是颤起涟漪。 下一刻,两扇石门分两边无声滑开,就见门后一间石室,正中一座八角石台,分明是一座小型传送阵。 两人随即步入,石门自动关闭。 乔兰薰径直向那传送阵而去,一张秀脸面色有些苍白,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开门流血过多的缘故。 见其伸手,似还要再度以血激发,丁辰忙道,“乔姐,还是有灵石激发吧,我这里……” 乔兰薰却是摇头,闷声道,“不可,若是用灵石,必然引动禁制,惊动看守之人……” 说着,乔兰薰深吸一口气,一掌劈出,掌心伤口裂口更大,当即,一股血光喷涌而出,直直注入那传送阵台。 浓重的血腥气很快充斥石室,而乔兰薰面色却是肉眼可见的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这传送阵明显比之前的石门更难开启,时间一息息过去,眼见其身形晃了晃,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之时,那石台已然通体血红。 “小弟!” 一声轻喝,乔兰薰撤掌,勉强发力,飞身跃起,丁辰也是早有准备,闪身而动,伸手扶了一把。 下一刻,两道身影便落在那赤红石台之上,还没站稳,传送已经开始。 赫然便见整座传送石台通体的血红之色飞速灰白下去,而两人脚下所踩之处却是腾起一股赤红血光,浓烈如云雾缭绕,无风无浪,却是滚滚翻涌,瞬息将两人身形笼罩。 此等传送之法,丁辰还是第一次见识,竟是有些紧张。 却在下一刻,那血光忽地又是飞速收缩,却不见两人露出,直至红雾缩成一点,进而消失,这石室也再度恢复静谧,哪里还有两人踪迹...... …… 而几乎就在丁辰二人传送的同时,海窟内的另一边,四海玄元控水禁四道冲天光柱华光万丈。 禁阵南角,一根足有腰粗的晶柱深深扎入泥沙之中,表面水波云纹如激浪惊涛。 旁边,又有十人以品字形盘膝而坐,皆一脸郑重,满身密密青色水纹隐现,现在都在全力运转真元。 却在此时,十人中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似突有所感,下意识蹙眉,侧目望了眼远处一座毫不起眼的石山。 这石山通体漆黑,煤堆一般,却明确透着一丝不寻常,四周皆是空旷,似乎是专门避开一般。 “八长老,可是神山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却是其身边一个壮硕青年,似乎察觉到中年男子的异常,小声问道。 那中年男子并未立即回答,目光挪回晶柱,想了想却似乎还是不放心,翻手取出一块青玉罗盘,其上灵光有些幽幽,却并未见明显波澜。 “八长老......” 那青年再度开口,中年男子终于摇了摇头回道,“无事,应该是本座感应错了,继续催动阵台吧,此次催动这玄元控水禁,可是将海窟地脉灵元都抽来用了,绝不可有什么闪失!” “八长老放心,此次我族实力尽出,定可将这群人族修士剿灭干净,让海市再不敢轻举妄动……” 却是一旁另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男子开口接话,水润的脸上如有油光,却是浮起嗜血的兴奋。其余人闻言,也都是嬉笑几声。 便在此时,就听得似有一道钟鸣悠悠传来,就见东方晶柱华光中透出一抹青绿。 八长老当即面色一肃,喝道,“噤声,准备开始!” 同时,身子凛然坐正,浑身半裸在外的皮肤似有波光斑斓,挺胸开肩之际,骨骼似都在咔咔作响。 其余人当即也不敢再有半点怠慢, 控水禁外,藏海部鲛人发力,控水禁内,一众人族修士更是不轻松。 三十余人长蛇盘绕般派兵布阵,而正中的,正是那甲七,一手托着一座一寸高的精巧玲珑宝塔,一手下垂掐诀,脚下土元之力汇聚,带动泥沙。 “起!” 一声轻喝出口,几个呼吸,脚下聚沙成丘,将中间拱起,同时,头顶之上,一座黄光闪闪的玲珑宝塔虚影浮现。 众人灵元汇聚注入,那宝塔虚影越发凝实辉煌,向上,托举之力生生不息,抵挡上方簌簌落下的玄元重水,向下,层层光晕流淌,却是化作一圈灵罩将一众人护住。 只是,在那灵罩之外,又见三具尸体,其中一具半张脸露在外面,七窍溢血。 …… 控水禁内外双方较劲之时,某处神秘空间之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恍若一片静海,无边无际,光线透亮,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唯有一丛巨大无比火红珊瑚,如枯树一般的枝杈,有些凌乱的支棱在水面之上。 便在此时,珊瑚丛外某处,突然闪现一点红光。 红光一闪,随即似这虚空被扎了一个孔,一股赤红雾气当即喷涌而出,呼吸之间,雾气涌成好大一团,便有两道身形跌出。 正是丁辰和乔兰薰。 “无需担心,我们还在碧眼海窟之内,这里不过是一处幻境空间而已,也没看着那么大……” 乔兰薰心中有事,随口解释了两句,便直接往那丛火红珊瑚而去。 丁辰目光随着跟过去,这才看清,那丛珊瑚之下,正笼罩着一尊三足青铜大鼎,铜绿遍体,竟是看不清上面的纹理。 “这便是……” 丁辰惊疑开口,乔兰薰直接把话接了过去。 “小弟,接下就要麻烦你了!” 一听对方如此激进,居然立马就要开始行那所谓的血脉剔除之术,丁辰当即连忙劝道,“乔姐,你之前真元和精血都耗费不少,是不是先休息一二?” “不必了,时不待我,耽误不得!” 乔兰薰摇头,很是果断,说话之际,已经进入那丛赤红珊瑚之内。 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古朴大鼎。 似有所感,那鼎上铜锈簌簌散开,却并不下落,幽幽浮动,形成一层绿雾笼罩在大鼎四周。 越是事到临头,丁辰心中越是有些慌乱,没来由的有种不好的感觉,他预感一向有些准,当即就要再劝说三思。 却见乔兰薰已然飞身而起,赤足轻踏鼎沿。 第539章 玄元控水 “乔姐,且慢,还是再想想吧!” 丁辰再度压低声音,轻呼一声。 却见乔兰薰蓦然回眸,一双凤眼似有秋露,轻笑着看向那一脸紧张的清俊男子,目光中透着凄然而决绝。 “小弟,若出了什么意外,你自便就是!” 寂寥怅然的传音飘然而来,根本不给丁辰反应的机会,下一刻,乔兰薰双手猛地扯开胸前衣襟,忽地一声,黑袍散开,凌空散乱,便是一抹红霞。 待到黑袍飘落,那大鼎之上已无人影,就见巨鼎表面铜绿立时无风飞旋,嗡鸣之声响起,铜鼎之上密密麻麻的纹刻浮现出来,勾连盘绕,似什么邪异图腾。 紧接着,就是一声痛苦的哀鸣从那鼎中传出,又是一哑,生生忍住,闷哼一声。 到此时,丁辰才反应过来,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诡异感觉,仿若浑身被虫蚁啃咬,不甚痛痒,却是难耐至极。 双手握得死死的,丁辰才忍住没有去挠。 偷眼看了那青铜刑鼎一眼,明明没有任何异样,一动不动,眼中彷佛都开始痒了起来。 丁辰无奈,只得强行运转炼精篇,稍微缓解肉身的不适,挥手间,却是将玄气幡祭出,黑气滚滚散开。 虽然到了金丹期后,这玄气幡用处已经不大,但好歹能起到一些警戒作用。 怀中罗天盘,中阶灵石华光闪烁,星云阵图呼啦啦张开,便有光影游走。 片刻之后,丁辰身形消失无踪,仅余下云来雾走的黑气游荡,笼罩着一丛珊瑚,若隐若现。 ...... 四海玄元控水禁,本是鲛人藏海部的秘传之法,历来由族内四位长老各掌管一禁。千年前鲛人坟一战,虽然藏海部幸存了下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损伤,第三禁法便是自此失传,直到乔兰薰不知从何处将其寻回,又将其送还藏海部。 四禁合和,玄元重启,便可催发无量重水。 禁法之内,纵然尚无力困杀炼神,但元婴却也难逃。 万年地脉之中,源源不断的灵力被晶柱抽取,激发出四道光柱,东方青光,南方赤光,西方白光,北方玄光,结成封禁光幕,其中,玄元重水压迫之下,仅一个回合,已然死了十二个金丹修士,剩下的十数人也是摇摇欲坠。 “甲七前辈,倪狂老祖怎么还不出手,他不会根本就没来吧,还是故意要坑杀我等?” 一个金丹后期的胖修士开口,死到临头,他也顾不得什么敬畏了! “放肆,倪狂老祖也是你能编排的吗?诸位再坚持坚持,倪狂老祖自有后手安排……” 甲十三当即喝骂道,但开口的同时,也是下意识的看了甲七一眼。 如此轻飘飘一句话,哪里能安人心,特别是仅剩的几个金丹修士,虽都是海市的嫡系子弟,但也都是面露愠色,若非现在骑虎难下,不敢妄动,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甲七自然也感觉到其余人目光多少都有些怨怼,心中也是暗自叫苦。 那胖修士说倪狂要故意坑杀他们,还真是被其说中了。 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为何倪狂要这么做,但这一切其实都在倪狂预料之内,甚至那老东西根本早就知道藏海部已经重启玄元控水禁,设下这等埋伏,却还是要他带着这群人往里面冲,更是下死令,要自己硬撑至少一个时辰。 也是甲七自己低估了藏海部的实力,更是低估了这玄元控水禁的威力,原本以为四五十号人一起行动,其中还有多个元婴,怎么也能扛过去。 却不想,这些金丹修士胆子也大,也不中用,一进海窟就直接跑了七个,又是一个照面,被那些该死的鲛人斩杀几个,搞得他也是措手不及。 还有,另外安排作为后手的两个元婴也是迟迟没有动作…… 甲七暗自计算着时间,一个时辰也才堪堪过半,正想着,突然,就觉脚下似有轻晃,如有什么力量正要从下方冒出。 众人都立时有了感应,以为有了转机,心下大喜,甲七却是脸色大变,厉声惊呼一声。 “别乱动!” 却是已经晚了,禁中几人心神一动,难免真元浮浪,而那玄元控水禁力道却是丝毫未减,本就是勉力僵持的局势,宝塔虚影只略一晃荡,便见那几个金丹修士便再难支撑,噗噗口喷鲜血,当即两人昏死过去。 便见身子一软,紧接着,便有万钧之力透体而入,直接丹碎气绝。 此消彼长,众人法阵再难维持,那玲珑宝塔金光立时晦暗,砰然崩坏。 几乎是同时,剩下的几个金丹尽皆身形一晃,七窍鲜血流出,眼中瞳仁充血,软趴趴倒地,再无生机。 五个甲字元婴修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鲜血汩汩外溢。 不过,到底是元婴,还是强撑一口气,合力一处,就见甲七头顶上一座高不盈尺琉璃小塔,艰难升起,透着灼灼金光,却正是之前那玲珑宝塔虚影的本体。 控水禁之外,一众鲛人见其中情景,自是欢呼声起。 却又在此时,异变又生,地面之下,再度响起沉闷之声,地面接着再度轻晃。 “不好,地脉有变!” 就听得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正是鲛人一族的大长老,元婴后期的大修。 “大长老!” 老者旁边,一个看着只有十几岁的小丫头,见老者颤巍巍的模样,忙扶了一把,却见其眼中瞳孔泛白,恍若瞎目,却射出犀利的冷芒。 “无妨,宵小之辈,岂能猖狂!” 老者冷厉一声,再度开口,传令四方。 “四禁分元,镇压地脉!” 其声音虽不大,却是霎那透过重重水流直达四禁阵台晶柱。 晶柱之前,那八长老闻言当即手持一支顶端呈鱼尾形状的茶绿色玉璋令,另外三方,也各有一位鲛人元婴长老,动作一般无二。 当即法诀变换,左手高举玉璋令轻摇,灵光映照,右手指肚划破,指点晶柱,渗血如朱墨,不住调整符文。 便见阵台之上,灵光锐减三分,却又生出一股无形灵压,透地而下,几乎就在同时,“呜呜”怪音反从地下透出,好似地底之下隐藏的什么上古凶兽正要苏醒。 异变丛生,四周护法的鲛人最多不过金丹而已,自是心生惊惧。 反是禁中的五人,却得了喘息之机,连忙气沉丹田,腾手大把大把丹药灌入口中,一时气势恢复三分。 第540章 有人来了 就在此时,毫无征兆的,那怪音突然一静,却正是四道灵压瞬息结成一体,似有一股难以理解的庞然之力凭空出现,众人都毫无感觉,却在下一刻,整片地域竟生生下坠三尺。 立时,那摇摇地动便稳固下来。 紧接着,却见两道诡异流光自地面破土而出,显出两道身影,赫然正是之前不知去了哪里的两个元婴修士。 此时,皆是一脸骇然,七窍流血,显然是受了暗伤,也来不及治疗,浮空回身,便各端出一面宝镜,当空就照,灵光直打两处阵台。 就听得嗖嗖水响,却是两片巴掌大的鱼鳞闪现而出,正与那两道灵光对上。 那鳞片琉璃般剔透,灵光直接透入,却诡异的没有穿透而出,仿若生生被吸收了一般,泛起灼灼光华,竟有几分刺眼。 两元婴皆是暗道不妙,大袖一拢便抓回宝镜,闪身就要退走,却不想,那鳞片光晕突然扭曲,下一刻,突进而来,噗噗又是两声,鳞片华光炸开,反将那两个元婴修士震得气血不稳。 老者打出鱼鳞的手这才缓缓收回,再度冷声开口。 “哼!区区两个元婴初期,也敢坏老夫的好事!” 话音未落,眼中却是浮起一丝嘲讽,当即传出一道肃然神念。 “老七,老十,你们且去陪他们玩玩,他们不是想拖延时间,那你们也去和他们周旋周旋,看他们还能撑多久……” 说着却是又一转头,脸上表情已然换做一脸和煦,对身旁的小丫头笑道,“丫头,你且去替你爹爹主持第二禁,只需维持住就行……” “是,大长老!” 那小丫头面色郑重,当即躬身一礼,一身金丹后期的气息浮动,闪身离开。 片刻之后,便又见两个中年鲛人飞身而起,也是元婴初期修为,水遁之术犀利,丝毫没有滞碍,出手便是迎上了上方两个人族元婴。 砰砰灵爆一时响彻附近! ...... 四海玄元控水禁镇压地脉的动静实在太大,连远在鲛人口中神山山腹下中的丁辰,都感应到一股难以自持的震荡。 强压心中不适,丁辰正要睁眼查看乔兰薰是否受到影响,却是心神突然一动。 玄气幡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丁辰警觉骤起,维持着星云阵图,将自己藏得一丝不露,眼皮缓缓抬起,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别样的异彩,悄然扫过每一寸地方。 此时,那震荡已然消退,刑宫之内似乎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是玄气幡感应错了! 不,不可能,以他如今已然彻底稳固的金丹初期真元,玄气幡岂会出错? 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继而落在那青铜刑鼎之上,只看了一眼便觉浑身不得劲,更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将其目光隔绝,丝毫看不到鼎内状况。 若非那铜绿所演化的诡异图腾,状若水面的浮油一般,仍在蠕动,丁辰都以为那青铜刑鼎已经停止运转。 刑鼎没有异常动静,那触动玄气幡的力量自然是外来的呢! 丁辰再度挪动目光,空明之瞳运转更急,眼中异彩宛若实质,却仍是不见丝毫异常。 难道离开了? 心中泛着嘀咕,却在此时,玄气幡再度飘摇,丁辰心有所感,目力急转,便见另一边,黑气边缘,似有什么无形无影之物正在试探着搅动黑气。 好精妙的隐匿手段,竟然让空明之瞳都吃了瘪。 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丁辰愈发警惕慎重几分,也不打草惊蛇,右手拇指来回撮动食指和中指指腹,弹指之间,便见一道金丝悄然飘出,蜉蝣一般,混在水面泛起的反光之中,悄然而快速的前进。 那无形无影之物似已然试探出那黑气并无什么威力,不过勉强隔断神识光影,胆子也明显大了几分。 黑气再度被触动,却是隐隐反衬出一个形状,却似一根拇指粗细的棍子,很是浑圆,显然不是天然之物。 果然是有人来了! 既然是人,行事还这般鬼祟,那就有底了,至少不是元婴修士。 丁辰嘴角轻挑,手中催动太白金丝,呼吸之间已来至其侧,便如风中蛛丝飘摇而动。 那人倒也警觉,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当即一动,无形无影,却还是带动了一丝水流。 便就是这一丝异常,丁辰手指轻勾,灵元却是急动,太白金丝勃然收紧。 嗡的一声,一根黄柳长棍突然出现,太白金丝何等锋利,饶是那长棍也算是件不错的法器,表面灵光也没撑过一息,瞬间入木三分,断作数节。 这算是打草惊蛇了? 丁辰心中暗恼,反手飞快抽出那鱼竿法宝,抖空一颤,太白金丝嘶嗖而出,眨眼间盘出数十圈,落网一般,当空罩下。 却仍是扑空。 丁辰自是不死心,再荡鱼竿,金丝凌空乱舞,那人再难隐匿,终究露了一丝破绽,就见一道透明的身影一闪而逝。 便是这一刹那,丁辰口中一声短哨,却是将神荼密咒念动。 神念悚然而至,那身影虽然已经再度隐去,但还是神魂恍惚一时,身影暴露,金丝急拥而来。 却听得一声轻哼,明显是女子的声音。 下一刻,那身影噗的爆开,咕咕气泡无数,将集束而来的金丝拱动,就听砰砰轻响,气泡接连破开,明明没什么威力,竟是生生将金丝抵住了。 恍惚之间,便见一道淡不可察的曼妙虚影,以无比诡异的姿势让开几道金丝,便要闪出包围。 丁辰面色有些阴沉,哪里肯轻易让其脱身,虚目凝神,腹肌猛的用力收紧,紫金剑葫已然蓄势待发。 便在此时,突觉背后异动。 丁辰心下一惊,对方竟然也已经勘破自己的行藏,就见三枚拇指大小的三棱飞镖已到近前。 “三破矢!” 轻呼一声,丁辰忙扯动阵图,光影浮浪变幻,便见一大团光怪陆离的虚影铺开,三破矢入内便是失去了准头。 乔兰薰曾言,这三破矢乃是那“醋娘子”的家传法宝,难得的锐利,专破人上中下三丹田,这才有“三破矢”之名。丁辰自然丝毫不敢怠慢,也不强来,抽身避让,光影一花,再度隐去。 “阁下居然识得妾身的护身法宝,看来是同族了,何不现身一见?” 正是那方氏女的声音飘忽响起,那似有似无的虚透身影此时也已然完全脱开金丝范围,闪到一边。 丁辰可没兴趣与她纠缠,瞅准机会,挥手知秋七剑祭出,却至中途,当的一声,剑势受击,却正是三破矢凭空出现,正将七剑截住。 短兵相接,高下立见! 这三破矢无论是灵性,还是锋利,竟都在知秋剑之上,不愧是对方数代人祭炼日久的成名法宝。 第541章 水浴之术 丁辰不敢硬碰硬,法诀变招,催动秋杀剑阵周旋。 侧目又观瞧那青铜刑鼎的动静,见并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这方氏女与乔兰薰颇有仇怨,此番在此出现,未免也太巧合了些,不得不防…… 下意识的,秋杀剑阵方位便偏转几分,隔在三破矢与那赤红珊瑚树丛之间,不想,此举却是将其意图暴露无遗,就听得一声戏谑轻笑响起。 “哼哼,果然如此!” 紧接着,四下水流陡然涌动,一股巨力轰然压来。 丁辰到底不是水行一道的修士,还是不太适应水战,御水法诀一时难以自持,身影再度显露。 便是这一瞬,呼噜一声,一道银光凭空闪现,瞬息化作一杆丈许长戟,破势直刺丁辰所在。 此人明显极善御水之道,长戟灵光自行分水,速度快若闪电。 知秋剑被三破矢所限,回援不及,丁辰无奈,抽手也是银光一道,正是清尘鞭,探身横架,砰的将那长戟抵住,反手砸开。 “是你!” 方氏女讶然轻呼一声,随即却是面露阴笑,却正是丁辰慌忙出手,半边身子让出了阵图,被对方看了个正着。 却见那长戟银光一炙,戟尾变戟头,倒射而动,一个天柱迎日,直刺那黑气掩映的珊瑚丛中。 丁辰暗道一声不妙,也无再隐藏的必要,闪身就动。 清尘鞭破水重落,却只砸在那长戟后端铜撙,长戟受震,戟头上挑,却是顺势翻转,一道银色圆弧划出,凤点头乌云盖顶,援锋直劈而下,照着丁辰头颅就钉来。 此戟也是件犀利法宝,丁辰哪里敢接,闪身又退。 那长戟一击劈空,戟头顺势向下,再度划出银弧,戟头侧锋上挑挥劈。 这次却是力道非凡,就见戟头夔纹浮动雷光,电闪似刃,便是一月牙斩分水破入黑气。 雷电乱走,黑气立时溃散出一个大洞,那青铜刑鼎一览无余。 丁辰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知秋剑琅琅强行挣脱,倒卷剑莲一朵,瞬息突进,砰然绞碎那月牙雷光。 却不想,那长戟凌空再度劈下,剑莲锐光破碎,知秋剑灵元震荡,哀鸣一声,丁辰自觉喉头一腥,立遭反噬。 好犀利的手段! 闷哼一声,丁辰强压心头火,挑指急招知秋,暗咬槽牙,脚下虚光踩碎,闪身暂退,就要再度隐去踪迹。 那方氏女自然不会轻轻放过,三破矢分水而至,如三星伴月,纠缠丁辰不放。 与此同时,那银光长戟又动,雷光爆闪。 丁辰心中焦急,也是无可奈何,知秋七剑伤了三剑,不过勉强结阵应付那三破矢,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戟尖已到刑鼎三尺之外。 却就在此时,那刑鼎突然嗡鸣一声,铜绿锈迹轻颤,立时结成一个巨大惨绿光球。 “咚”一声脆响,长戟戟头尖锋乱颤,生生被反弹倒飞。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那正主持控水禁的八长老心神突然一动,眼珠子晃了晃,犹豫了下,手中玉璋令还是没有妄动,一道神念飘忽而走。 下一刻,那白目老者苍老的脸上皱纹抽了抽,微微侧头瞟了瞟远处,却是低喃一句,“且先不用管,此间之事了结了再说……” 说完,目光便果断再度落回禁阵之中。 而此时的控水禁中,堂堂五个元婴修士,已然都是七窍溢血,控水禁外,四道身影两两捉对,流光裹挟,游来荡去,竟是丝毫脱身不得。 …… “怎么可能?” 一声微不可闻的惊呼在长戟被弹开之时同时响起,便就是这一声,丁辰立时有了感应,眼角余光一闪,挑指勾动真元。 便见那树丛一般的赤红珊瑚的另一边某处,细若无物的金丝应时盘卷而起,如灵蛇缠绕,正是丁辰之前放出的金丝,为防万一,并未收回。 虽仍看不见此女身影,但却可以确定,确实是捆住一具人形之物。 金丝丝毫不停,急速收缩,那虚无人形立时有虚影浮现,一股绵韧之力正在抵抗那锋利金丝的切割。 丁辰心下大喜,胸腹再度起伏,腮帮子缓缓鼓起,紫金剑葫蓄势待发。 却又在此时,再度响起噗噗气泡咕咕之声。 “怎么可能?” 这次,却是丁辰惊呼出声,倒也怪不得他大惊小怪,与上次催发气泡抵御金丝不同,这一次,却是那虚透身影居然直接化作无数气泡从金丝间隙脱身而出,与此同时,那三破矢似受了召唤,也是飞闪而退。 金丝阻力一松,嗖的勒空。 对方也不过才金丹修为,岂能真的做到罔顾肉身本体?似这等扭转虚实法则的手段,只怕非炼神大能不可! 丁辰一时呆愣,眼睁睁看着那些气泡飞速汇聚,又是一道身影重生。 只是这次,那身影一现,却是露出了真容,自然正是方氏女,身罩一身剔透莹光的薄纱长袍,隐约可见那凹凸有致的赤裸胴体。 “呵呵,小子,姑奶奶的水浴之术还不错吧?” 方氏女傲然挺胸,啧啧轻笑,半点不觉如此半露于外男当面有什么羞耻。 三破矢萦绕其身,飞星般游走,再一伸手,银光长戟落入手中,呼呼舞动,倒也有几分飒爽英姿。 丁辰目光闪闪,看得也光明正大,说实在的,这方氏女的外貌还真的在乔兰薰之上。 至于这水浴之术,丁辰倒是听乔兰薰提过,乃是方家的秘传,乔兰薰也是颇为推崇,可见其玄妙。 可是,他却是不信,单凭一道秘术,就能无视肉身限制。 果然,那剔透纱衣之上分明暗含着某种水韵浮波的妙意,原来是以秘术催动这纱衣上的水遁挪移之法! 丁辰猜了个大概,也不道破,看对方有些苍白的面容便知,此术发动的代价只怕也不小。 眉峰轻挑,眼中异彩暗收,却是与这“醋娘子”四目相对,便是淡淡一笑,故左而言它,道,“方娘子,这青铜鼎乃是在下先发现的,还请阁下不要坏了规矩……” “行了吧,小子,何必说这些诓骗人的话……” 方氏女嗤笑打断丁辰。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与那乔兰薰相识近三百年,比你可熟悉得多,刚才那铜鼎一颤,我便察觉到她的气息了……” 第542章 乱斗 丁辰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再度开口。 “方娘子知道了也无妨,只是此地毕竟是鲛人密地,大家既是同族,何必行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何不就此罢手,有什么恩怨出去再说……” “同族?哈哈哈哈,小子,你难道不知道那姓乔的贱人,是鲛人混血的杂种吗?” 方氏女恶毒讥讽,却见丁辰面上并无惊讶之色,倒是有些诧异了。 “哦,你知道?哼,她倒是信任你,居然连这等秘事都告诉你了…....,哦嗬,你们不会真的睡过了吧……?啧啧啧,小哥儿,这种破鞋,你还真是不挑食呀……” 对方话越说越难听,丁辰面色也越发阴冷,正要开口喝止,却惊觉那青铜刑鼎铜绿光晕扭曲,分明是鼎内的乔兰薰也听到了这等恶言,动摇了心绪神元。 “果然在那鼎中!” 方氏女也是立时感应到,阴森一笑,长戟划空,闪身就动。 此女之前种种言行,竟然都是在试探。 丁辰暗骂自己愚蠢,体内太白金光诀急速运转,带动真元,将那鱼竿法宝催到极致。 便见鱼竿挥舞,颤悠悠呼呼生响,太白金丝密密麻麻,如同春蚕结茧,结成一片丝网,阻挡方氏女。 那方氏女眼见丝网已成,长戟上挑,击出一股水流,反卷身形暂退,抖手间,右手拇指上一只紫玉扳指扭转。 下一刻,一道紫光猝然自丁辰头顶上投射而下。 丁辰只觉浑身一紧,双腿一软,虚浮水中的身子径直重重下落。 随即,又见那紫光光晕散开,形若光环放大,正是那扳指虚影,朝下就落。 眼见那虚影扳指就要将丁辰套住,其浑身却有黄光浮现,呼吸间,一个巨大的玄黄玉琮虚影浮现,与那紫光相撞,轰然角力。 嗖嗖声至,正是那三破矢再度袭杀而至。 丁辰并不惊慌,黄玉琮防御力惊人,岂会轻易被破,直接催动玉琮虚影硬扛,便是一阵叮当乱响,灵光飞溅。 见一时破不开对方防御,方氏女也不执着,再催紫玉扳指,虚影愈重三分,压住丁辰一时不得行动。 而其本体,转身轻纱似舞,酥胸半露,玉腿高挑,如此美妙,却见其手中亮银闪动,长戟已经再度祭出。 双手端戟四平抱月势,疾步突进,翻身重戟就要力劈华山,呲啦啦,竟是凭借那戟刃锐利生生劈开一重金丝网。 而那太白金丝也是锋利至极,赫然就见戟刃上豁口密布。 丁辰见状,猛然急催那鱼竿法宝,断丝化针,宛若漫天细雨,铺天盖地而来。 方氏女不得不退避防御,身上轻纱罗衣水纹浮动,再度挪移避开,留下无数密集泡沫,噗噗噗乱炸,将金针化解。 却就在其再度现身落脚之时,脚下突有金丝如游蛇飞闪而进,攻其下盘。 方氏女丝毫不顾及那长戟是否损害,一记拔草寻蛇,就要扫开下方金丝。 而这次,丁辰却是运足了力道,所化金丝绵韧至极,立时将那戟头缠住,就势收紧,就听得吱吱刺耳之声,金丝立时割入戟刃,又似有哀鸣响起,却是那长戟明显灵性大损。 此戟虽非方氏女的本命法宝,但催到极致,也是真元相连,自然身遭反噬,嘴角带血。 到底是修士,哪个不是辣手狠厉,此女一咬牙,干脆大力转动长戟,嘭的一声,戟尖生生绷断一截,却是绞断大半金丝。 与此同时,三破矢应声而回,显现盘绕护身。 丁辰一见,便知不妙,果见方氏女手臂上隐隐青筋浮现,一股巨力,脱手掷戟,紧接着挺胸飞身,又是赤足踏戟尾,长戟重重贯下,带开金丝,自己则借力闪身,脱身而出,却是不退反进。 赫然又见,那纱衣波光流转,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毛孔似乎有水汽喷射,立时便是一片细密至极的气泡,却正是此女要第三次水浴挪移。 而看其方向,竟是要强行穿透太白金丝网进入那赤红珊瑚丛。 便在此时,方氏女突然眉峰蹙起,却见其身侧三尺突显一点丹红光点。 没来由的,女子心底突生灵感,浮起一丝惊悚,暗叫不好,只是这水浴之术对她自身的负担也是极大,强行催动第三次,已有些吃力,施展速度慢了半拍,将发未发之际,避无可避。 方氏女急智,就要调三破矢以攻为守。 却不想那赤红光点都要爆闪,便是一股极致的热浪透水而来,咕咕咕气泡爆涌,恍若立时将四周海水都烧得滚烫。 这正是丁辰暗中将那颗赤雷流火珠祭出。 下一刻,便听得一声沉闷轰鸣,耀目红光炸开,虽是在深海之中,波及范围大减,但近距离之内,威力仍是不凡。 便有炙热至极的火元之力肆意喷溅,立时将方氏女淹没。 此赤雷流火珠乃是那离合五子中的老三,在最后拼命之时以离合神光催动本命真元凝练,虽最终并未完全成型,但到了丁辰手中这些年,因着参悟离合神光,他也曾尝试祭炼此珠,倒是令其威力不减反增。 或许平时,这颗不过筑基修士凝练的珠子根本伤不到方氏女,但此一时彼一时,方氏女未必能全身而退。 果然,便见滚烫炙热的水泡、气泡、火元灵光混杂一团,其中一道身影飞身而出,闪退数次。 正所谓水火不相容,便见方氏女一身皮肤大片赤红,分明被烫伤不轻,而那水浴之术自然被猝然打断,功法反噬,竟是令其七窍流血。 倒是那件半透纱衣,仍是流光熠熠,丝毫未损。 “竖子安敢!” 一声暴喝,方氏女目似眼刀子淬毒,死死瞪着丁辰,一张脸狰狞宛若厉鬼。 丁辰暗咬槽牙,胸腹起伏,紫金剑葫就要发动,却见方氏女一口血喷在那紫玉扳指本体之上,当即,一股重压自头顶而来,脖子颈椎都咔咔作响。 剑葫发动中断,丁辰暗道不妙,此女明显是要全力对付自己了。 却在此时,头顶之上突然紫光一敛,力道立时松了大半。 丁辰心下一喜,以为对方法力消耗过度,维持不住,浑身筋骨勃然用力,就要强行挣脱上方扳指虚影压制。 却又在下一刻,紫光再度大放,继而紫色光晕洒下,随即化作一道紫色光环,正锁在玉琮虚影之上,拦腰就箍。 丁辰哪里肯依,袖笼中,左手五指皆弹张开,却是掌心一道异光趁空隙射出,破空直指方氏女。 方氏女跌坐调息,看得分明,不过一件灵器而已,面上恻恻阴笑,丝毫不惧,三破矢飞旋而起,无声而动。 第543章 乱斗(续) 两厢即将对撞,却见丁辰所发异光突然一分为五,其色各异,一闪而逝。 下一刻,便见方氏女身体周围五个方位,青、黄、赤、白、黑,五色再现,皆是一块椭圆令牌,不是那离合令又是何物! 那三破矢一击落空,正要返回,离合令却是已然结阵完成,当即五道光索交错,往正中女子绞合。 方氏女便觉体内水灵真元一重,运转大滞,三破矢一声哑鸣,径直坠地。 丁辰面露狠厉,嘴角虎牙泛起森森白光,猛然张口,一道炫白毫光乍现,无声射出,天地一静,直点女子小腹丹田。 几乎是同时,方氏女面上惊骇浮现,双手猛然拍腹,口中也是一道皎白冷光溢出,却是一面冷月水镜跳出。 此物竟然才是此女的本命法宝! 就听得玉珠落玉盘的脆响一声,纯阳剑罡受阻,仍是锐利不减,深深在水镜上划开一道口子,顺势落下。 又是噗一声闷响,鲜血立时喷涌,正是剑罡穿透水镜边缘,瞬息将女子一条盘折的嫩白长腿,自大腿到小腿,切成三段,凄厉惨叫立时响起。 纯阳剑罡未尽全功,倒收而回。 丁辰还待发力,再催紫金剑葫,却觉一股诡异力量加身,正是玉琮虚影外的那紫色光环,此时紫光发暗,竟是方氏女直接将那紫玉扳指本体祭出,要困死丁辰。 对方怎么可能还有余力! 丁辰心下一躁,紫金剑葫却还需时间蓄力,只得强催真元急涌,催动黄玉琮灵光虚影宛若实质,陡然涨大,强行撑住。 嘭一声,黄紫二色相撞,丁辰便觉大半真元受制,连剑葫都安静下来。 此扳指居然与那银心镯有异曲同工的妙用。 暗骂一声晦气,转眼再看那方氏女,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气血衰败,堪堪止住大腿断口如的注血流,而那两节断腿却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是不是被其收了起来,以待事后断续再接。 丁辰见状,自是会给对方半分余地,当即勉强又分出一丝灵力,遥遥牵引那离合令。 而那离合令早已被其炼成一套上佳灵器,不但自带几分储灵功能,祭出之前还被嵌上了中阶灵石,五道光索流光熠熠,禁灵之力丝毫不减,也将方氏女灵力锁在体内,施展不开。 如此一来,双方竟也成了僵持之势,皆是脱身不得,受制于对方。 片刻之后,丁辰目光森然落在那面水镜之上,就见淡淡冷光散逸,如同毛月般朦胧,将女子浑身笼罩。 “竟然是冥河水晶?” 丁辰愣怔,语气冰冷中带着一丝惊诧。 “哼,小杂种,你倒是有些见识,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方氏女也着实是个嘴贱的,都这样的,张口还在骂人。 听闻辱骂,丁辰也不恼,啧啧轻笑言道,“方娘子,你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呀,难怪你那夫君受不了你,要出去鬼混......” “放屁,你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懂什么!” 方氏被说到痛处,自然怒极,丁辰却是笑得更得劲,又道,“啧啧,不过,就算他不出去鬼混又能如何,阁下以冥河水晶这等极阴之物炼制法宝,怕是已经绝了子嗣了吧?” “你,你,用不着你管!” 女子闻言,脸色阴寒至极,头顶冷月水镜轻晃,便是射出一道冷光将那三破矢再度摄起,破空就要去打离合令,却不想一靠近,灵元同样压制,彻底落入禁阵之中。 丁辰见状,也是松了口气,又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方娘子,你也不必白费力气了,那冥河水晶虽不在五行之中,也确实可以暂时抵御在下的法阵,但最多能勉强助你维持那紫玉扳指……” “哼哼!那又如何,你也讨不到好!” “方娘子还是不要太自负,你这水镜法宝本体已损,未必还能坚持多久吧!” “那你这金丹初期的真元又能坚持多久呢?” “方娘子真就打算这么耗着?就不怕待会鲛人来人,渔翁得利?你我何不就此罢手,各自安好?” 丁辰虽自负真元不在对方之下,但此地毕竟是鲛人的地盘,他也不想真的如此耗下去,却不想此女竟是软硬不吃,闻言不过嗤笑一声。 “放心,那边正打着呢,暂时还顾不上这边!” …… 便在丁辰和那方氏女两人干耗之时,玄元控水禁四道接天一般的光柱再度有了变化。 嗡鸣之声似有人在低吟浅唱,在玄元控水禁内外回荡,宛若魔音入脑,扰阵内五个人族元婴皆是有些头晕目眩。 甲七元婴后期,修为最高,勉力还能坚持,打眼观瞧阵外被纠缠得死死的两人,心中越发急躁。 可倪狂老祖要求的一个时辰还差两刻! 他这么想,那鲛人族的大长老却不是这般想的,就见其悠悠长吁一口气,嘴角浮起一丝残忍。 “时辰差不多了……” 一声低喃,却有神念传音而出。 下一刻,南方晶柱之前,那被唤作八长老的元婴鲛人眼中目光一肃,玉璋平放,高举过头,一张口,一颗晶莹光珠异彩流光,赫然正是一颗在海市价值连城的元婴鲛珠。 与此同时,西方阵台前,也有一老年鲛人,胸口青光浮动,也是一颗鲛珠轻颤。 而北方阵台,却是足足六个金丹鲛人成一二三排列,头顶之上各有一颗颜色各异的鲛珠闪烁,当前一个,正是被那鲛人大长老调来的鲛人少女,同样手捧玉璋,目中似有光。 各方几乎同时就位,东方祭坛前,大长老单手持玉璋,另一手二指伸出,猛刺双目,咔的一声,那灰白双目如蛋壳般诡异裂纹乍现,露出一对莹润光珠,华光熠熠。身旁,两个金丹期的鲛人连忙垂头,根本不敢直视。 这大长老竟然是万中无一的双鲛珠修士。 眼见外间鲛人从容施展,控水禁阵之内几人面色皆是死灰,心知大事不妙。 “胡兄,这么下去,便是死路一条了了!” “是呀,胡长老,你快拿个主意吧!” 其余四人皆是手足失措,而那甲七,闻言也终于有了反应,眼中决绝之色一闪而逝,瞳孔微缩,森然扫视身前四人。 “转四象位!” 一声冷喝出声,那四人闻声也没多想,立时步伐斗转,各对一方。 刚刚站定,控水禁上空水元之力凝化厚重,宛若乌云压顶,就听得咕噜噜闷响,似有闷雷响起。 “啊,不好,是玄水真雷!” 甲十三当即惊怒开口,连忙转头去看甲七,眼前突见一点黑影,却是一张漆黑如墨的符纸落于其额头之上。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浑身已然动弹不得。 几乎就在同时,另三人也都是动作一顿,额头皆是卷开那诡异黑符。 …… 第544章 陨身符 “殒身符?好狠辣的手段!” 禁阵之外,那鲛人族的八长老看得一清二楚,面色虽是淡淡,语气却是透着一丝寒凉。 “打蛇不死,自遗其害,你等不要迟疑!” 却听得那大长老一声暴喝,他自然知道那甲七要做什么,急忙催促族人动手,当即控水禁上空雷光隐隐浮现,闷雷声声不停,玄水真雷已然蓄势待发。 便在此时,甲七浑身气息勃然而起,双手托天,一股磅礴真气直灌入上方宝塔底部。 立时,那黄晶琉璃宝塔华光万丈,腾空数丈,九重宝塔九重光,九重虚影九重晕,宛若炙天佛宝,灵光投射万里。 嚯嚓霹雳雷惊,一道暗蓝发乌的闪电殛落而下,瞬息就至,正劈在那玲珑宝塔之上,九重塔影,立溃七重。 噗的一声,甲七口中鲜血喷出好大一海碗。 惊雷又响,霹雳再度蓄势。 甲七再顾不得许多,眼中狠厉乍现,手中飞速法诀变换,残影交缠,符印凭空浮现。 那四个元婴虽然受制,却并未昏迷,哪里还猜不到自己已经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却也丝毫办法也无,赫然就觉那额头黑符之上,骨白符文嘶嘶冒烟,一股死亡的气息透体而来,喉咙中都是不约而同的发出呃呃怪声,束手待毙而已。 便见四人肉身肉眼可见的干枯下去,转瞬化作层层干树皮,七窍之中,灰白之气缕缕冒出,与那骨白符文所化青烟交融。 “呼”! 黑符自燃! 四道灰白鬼烟腾起,四张鬼脸对着甲七无声狰狞咆哮,仿若要将其生啖活撕。 只是,终究都是徒劳! 甲七看也不看,双手凌空乱抖,咒印法诀轮换,四道鬼烟丝毫抗拒不得,扶摇而上,直直往那玲珑宝塔投去。 而禁阵之外,鲛人族大长老也是发狠,二指再度挥手一探,生生从眼窝中掏出一颗鲛珠。 握之在手,砰然捏碎。 惊雷轰然炸响,嚯嚓声震。 赫然就见,一道比之前足足大了倍余的玄水真雷闪现。 时间彷佛都放慢了,雷光如柱而下,还没击中那宝塔,塔上重新凝聚的虚影便开始薄冰般消融。 真雷殛灭! 似乎一切即将结束! 却见甲七面露疯狂之色,一口本命精血飙射,溅在宝塔之上,塔内鬼烟翻涌,四张鬼脸立时泡影般崩散。 塔身昏黄灵光转瞬暗红,丝丝裂缝乍现。 “不好,他要自爆灵宝,众人退避!” 大长老大惊,开口暴喝的同时,翻身绡绸长袍一卷,率先激射而走。 …… 五息之后,一股轰天裂地之声直透深海。 珊瑚刑宫中,还在对峙的丁辰和方氏女二人,突闻如此大的轰鸣之声,皆是心神震撼,一时都是真元不稳。 好在两人都是警觉,连忙镇压气息,才不至于被对方抓住破绽。 却又在下一刻,一股巨大的震荡之力突然出现,整座珊瑚空间,皆是摇摇欲坠,紧接着喀嚓声响,一截赤红珊瑚突然断裂,继而又是砸断数根枝杈。 “不好!” 丁辰惊呼一声,却是无能为力,就听得又是咚一声,一截足有腰粗的珊瑚正砸在那刑鼎之上。 当即,四下里,光影乱颤,这一方幻境立时扭曲变形,溃散而去,露出其本来面目,却不过是一个十几丈方圆的海底石窟,四壁覆满一种青白色的水草,细毛一般,随着水流摇曳。 丁辰来不及关注这些,目光死死落在那刑鼎之上,鼎口缕缕鲜血散溢而出,混红一片。 糟了! 丁辰暗道不妙,而那方氏女自然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方娘子,外间之事,只怕已经有了结果,你觉得是鲛人胜了,还是海市败了?” 话说出口,丁辰才反应过来自己话中有毛病。 方氏女却是并未反驳,反是面色有些阴沉,拧眉开口,“哼,你就这么笃定海市会输?” “不然呢,我等本不就是海市安排来送死的吗?” 方氏女闻言眼中又是冷了冷,显然她也是知道些内幕的,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跟在甲七那群人中。 “方娘子,此时此地,还要坚持吗?还是说你和乔兰薰的深仇大恨,大到让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方氏女没有回答,但明显已有退意,犹豫片刻,却又听方氏女嘴硬道,“小子,你伤我至此,就想这么轻轻揭过?” 丁辰真是生生气笑。 “我说方娘子,说这些,你不觉得丢人吗,你我凭本事相斗,难道还要我赔偿你汤药费不成?” 方氏女却也不脸红,理直气壮开口,“无需说这些有的没有,将你这五块令牌的炼制和催动之法给我,我转身就走!” 丁辰一时气结。 方氏女又道,“好好想想,那姓乔的贱人再拖下去,怕是没得救了!” 丁辰闻言眼中不由得侧目,那刑鼎受震,乔兰薰自是讨不到好,而且就算还能继续,只怕时间也来不及了。 而那离合神光,功法本来就不全,丁辰倒也不至于善财难舍,但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石料摩擦的声音。 丁辰一惊,看向方氏女,却见其也是惊疑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侧头。 这石窟大致呈水滴形状,一头大一头小,那声音正是从小的那端传来,便见那远端石壁上,层层细毛水苔碎屑掉落,露出一面蓝绿色的石门,其上纹刻繁复,看不分明。 下一刻,石门轻颤,往外移出,随即一分两扇,相对退开,便见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门洞之中,目露惊疑的看向这边。 丁辰还是第一次见真的鲛人,整体外形其实和人族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应该就是遍布全身的淡淡青水波纹,皮肤很是白皙,长相秀美,大约一拃长的墨蓝头发,在水中飘逸,若非袒着胸,倒像是个妙龄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 那青年鲛人一声轻喝,却是没有出手,想来是已经感应到对面两人皆是结丹修士,不是他一个筑基鲛人可以对抗的。 丁辰两人自然是出不了手,皆是冷冷看着。 却在下一刻,一道凛冽的神念袭来,接着便是灵压而至,颇为强悍,最少也是金丹后期。 便见那青年鲛人似被什么力量撞了一下,一个踉跄闪开,其后,便是三道身影窜出,为首一个正是那八长老,其后跟着的乃是两个差不多结丹初期修为的鲛人男子。 第545章 乱斗(三) 元婴鲛人! 丁辰心下悚然,目光再度和方氏女交汇,两人皆是心照不宣,同时真元一动,紫玉扳指飞旋脱开,离合令华光一暗,就势隐去无踪。 方氏女独腿一蹬,弹身而起,水镜腾空悬头顶,双手皆招,三破矢应声而起,盘旋护身,亮银长戟虽然残损,仍被她持于手中,半撑半架。 丁辰同时退避,暗催太白金光,黄玉琮灵光凝厚,胸前横清尘鞭格挡。 两人瞬间皆成守势,却又互相远离了一些。 反倒是那元婴鲛人,根本没将两人放在眼中,目光始终落在那刑鼎之上,眼神却是透出一丝狐疑,竟似有些呆愣。 “怎么会是血脉剥离之术?” 便就其开口之际,知秋剑瞬发而动,七道青金剑光闪烁,与此同时,又见三点精光闪现,正是三破矢嗖嗖声响,自带水元灵光,分水而走,两方皆是直取那元婴鲛人。 “八长老!” 后方两个金丹鲛人皆是惊呼,就要上前,却听那元婴鲛人轻喝一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皆是止步后退。 同时就见那元婴鲛人眼珠看似随意的瞟一眼,抬手便是一股灵压凭空出现,知秋剑剑阵刚成却是被生生定在当场。 丁辰只觉胸口猛地气虚,飞剑调动不灵。 又见那三破矢却只是虚晃一枪,提前偏转,便见在那灵压出现的一瞬,擦过那元婴鲛人身侧,转而袭杀其身后的那两个金丹鲛人。 此女倒是机敏! 那就两个金丹鲛人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闪身之际,皆是防御。 而那元婴鲛人更是反掌之间,五指张开,便有一股无形水障凭空凝现,噗噗声响,直接将那三破矢截住。 丁辰见状,急震知秋剑脱困而回。 不想那元婴鲛人再度反掌,其小臂上青光水纹浮动,挥手却是一记手刀劈出,宛若只是随意泛起的一道波光,却明显带着锐利,直斩丁辰所在。 丁辰哪里敢硬扛,闪身就退,可饶是他身法施展全力,却还是低估了元婴修士的强悍。 波光攻击瞬息而至,斜劈在黄玉琮虚影边缘,嘭一声脆响,玉琮虚影当即明灭不定,竟是生生被劈开一道裂缝。 丁辰心下一惊,干脆收了黄玉琮,一身太白金光浮现,动作立时快了三分,同时回身,那鱼竿法宝猛抽,刷刷声响,节节金光飞速灌注,竿梢来回划过,便是太白金丝荡出,就势卷曲,就有数十道金丝网交错,照着那元婴鲛人就去。 “花里胡哨!” 那鲛人八长老嘴角嗤笑,右手手刀再度劈砍,力道更重三分,又是波光化刃,看似只一道长长弯月,实则是五指各发一刀,瞬息张开,五道平行光刃,无声无息与金丝相撞。 金丝不过略一挣扎,便节节而断,金光当即溃散。 光刃来势不减,丁辰面露骇色,鱼竿拖地,转身就走,几步已到洞壁,踏壁跃起,眼见光刃深深劈在石壁之上,便是五道长沟,连一点石屑都没有。 堪堪避过,好不狼狈! 却在跃起回首的瞬间,丁辰口中一声呼哨惊起,正是一道神荼密咒猝然发动,直刺那八长老。 八长老下意识双目微闭,神荼密咒攻击恰好已至,正中八长老眉心,神魂就是一震,随即识海如有针扎。 便在此时,那方氏女突然浑身一抖,也是浮水而动,双手轻托,正是那冥河水晶炼制的宝镜,冷月寒光投射,立时落在那八长老的脸上。 元婴期的神魂岂是轻易能撼动的,呼吸之间,八长老双目一瞪,神元如怒,神荼密咒攻势直接压灭。 方氏女自然也不敢留手,手掌滑动,那水玉宝镜镜沿被丁辰纯阳剑罡击出的豁口正割在其手心,立时鲜血渗入,镜面之上,那道深深的划痕,血光流过,宛若一道血口。 就听得喀喀细碎的碎裂之声,那水玉宝镜已然遍布细纹,却正是方氏女不顾那宝镜安危,拼了全力激发。 八长老神思稍迟,迎面那冷月寒光陡然阴寒数倍,透心一股冷意,竟是将其真元都凝滞几分。 “哼哼,原本以为只是两个区区金丹,居然差点遭了你们的道......” 鲛人八长老淡淡开口,却是并未丝毫紧张,体内真元勃然而动,就见胸口一点流光溢彩,就要倒冲那冷光。 这一切,丁辰自然看在眼中,虽不知那流光为何物,却知机不可失。 双手就势按压腹部,白牙张口,全力催发紫金剑葫,炫光立现,纯阳剑罡肃杀而动,直刺那八长老的头颅。 八长老心神立时感应一股诡异的杀机,森然降临,竟是难得的生出一丝惊惧之意,再不敢丝毫怠慢,胸口那道溢彩流光瞬息挪移而起,却是一颗晶莹珠子,陡然放出一圈光晕。 这就是本命鲛珠? 丁辰心下猜测,却见那剑罡炫光直直点在那光晕之上,便是一道极为刺耳的尖锐之声。 而下一刻,那鲛人八长老却是面露惊骇,竟是那炫光一点就穿透那光晕,破袭刺入。 “啊......” 八长老一声怒吼,其身前鲛珠陡然色变,七彩光晕盈盈,一闪一现之际,正与纯阳剑罡对上。 仿若被那光晕中的诡异力量所扰,剑罡炫光竟是不可思议的生生弯曲偏转,只洞穿那元婴鲛人右耳而过,生生削下一块。 “呃......,不要妄动!” 那八长老都来不及呼疼,却是厉声喝止后方两金丹鲛人鲛人打算驰援的动作,鲛人一族本就人丁不旺,那作为长老,自然不愿意看到后辈毫无意义的伤亡。 却还是晚了。 丁辰心中狠绝骤生,杀不了元婴还杀不了金丹? 扭头便是一带,剑罡炫光顺势一偏,无声划过。 靠得较近的那金丹鲛人首当其冲,体表护体灵光直接被割开,一道血线,横切过腹,两节身子还在往前,却失了力道,虽还未死,但浓浓血雾喷涌,混了一片。 剑罡炫光瞬息而过,丝毫不停,直扫另一个金丹鲛人。 就听得“当”的一声,却是一枚两面洒金的圆贝凭空乍现相阻,正是那元婴鲛人强行出手相救。 这纯阳剑罡已被丁辰催到极致,何等犀利,虽被阻挡,也不过眨眼之间,圆贝已然两半。 也就是这瞬息之间,那金丹鲛人惊惧之际倒是反应过来,急退闪避,身前祭出一截乌黑木桩,碳烤过的一般,正挡住剑罡炫光。 此物显然也有些不凡,加之剑罡力犹渐竭,只切入一寸,剑梢只扫到那鲛人左手,断其一臂,便是倒收而回,让其捡回条小命。 第546章 乱斗(四) “竖子安敢!” 好一声咆哮,那元婴八长老当即怒不可遏。 他都亲自出了手,居然还让属下一死一伤,让他这元婴颜面何存,一身青色水纹密密浮现,顿足一震,元婴修士强悍的真元彻底爆开。 首遭反噬却是那方氏女,嘭一声炸响,头顶水玉宝镜直接碎成了渣,碎屑四溅,浑身更是如遭重锤,猛然倒飞,重重撞在石壁之上,口中鲜血喷涌,当即瘫软下去,看着似乎半条命都没了。 那八长老却根本不去看她,头颅猛地一转,目光带毒一般刺向丁辰。 丁辰心中自然也慌,自己已经调动了全部纯阳剑罡的威能,本以为是必杀之局,却不想是如此结局,多少也有些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目光下意识扫了扫出口,虽近在咫尺,但奈何有强敌挡道,哪里有丝毫脱身之机! 那元婴鲛人虽是盛怒难遏,心中却是暗道,这小子修为虽低,但手段着实犀利,特别是那道看似剑光的东西,竟然能让自己都生出有性命之忧的感觉...... 若是能将其催动之法抢到手…… 如此想着,面上便是冷笑连连,一双赤足脚背筋骨拱动,脚趾抓地,正要发力,却见丁辰目光微闪,虽是惊慌之色,却并非完全是害怕,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有古怪! 没来由的,这鲛人长老突然心生警觉,当即恢复理智,眼中一抹精光闪过,正要收脚。 便在此时,却听得咚的一声如铜磬般的颤鸣,余音悠长,立时环绕整个石洞,便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四溢,似满身蚂蚁噬咬。 正是那青铜刑鼎,此物似乎天生克制鲛人一族,便是这堂堂元婴都是猛地打了个激灵,全身的皮肉都紧绷了起来,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如此天赐良机,丁辰岂能放过,啪的一声击掌,那八长老也是人精,自是暗道不妙,陡然色变之际,就要踉跄飞身而起。 恰在此时,丁辰真元已然发动,离合令凭空出现,五色五光投射而出,映照那八长老丹田,便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无形加身,其体内水灵真元瞬息沉重数倍,宛若浆糊一般晃晃荡荡,黏黏乎乎,就是无法顺畅调动。 “这是......” 八长老一时惊愕,他刚到之时倒是见过此物,只是并未太过留意,此时落入禁制,不想竟如此诡异。 却又在此时,那看似都要断气倒毙的方氏女竟是突然气息一震,直接翻身而起,长戟翻挑,一条腿也是动如脱兔。 丁辰和那八长老都以为她要落井下石,却不想就见其身形一闪,咕噜噜就是一串气泡,消失不见。而下一刻,那退守在入口石洞处的金丹鲛人眼前就是一花,正是一道寒光劈头斩来。 那鲛人吃过一堑,自然早有防备,仍是那乌木桩抵挡,双手更是各有一根鱼刺般的长针刺出。可惜,那鱼刺法宝才动,其口中已然溢血,胸口三个血点,正是三破矢透胸而过。 袭杀不过眨眼之间,才见咕噜噜一团细碎气泡出现在那鲛人背后。 自然便是方氏女再度催动那水浴之术,趁乱脱逃。 眼见着其出现,根本不给半点余地,挥手将那鲛人连人带物一并摄住,拖入洞口的同时,一张阴恻恻的脸半露,手肘轻磕了身后石壁某处,那道蓝绿色石门上符文流转而动,缓缓关闭。 就听得一声闷响,随即石门上蓝绿符文扩散而开,瞬息游走,遍布整个石洞,分明是将整个空间都彻底封印了起来。 妈的,真是最毒妇人心,临了还要摆老子一道! 丁辰心中咒骂,却是双手几点丹田大穴,便是强行激发真元,呼吸之间,知秋七剑瞬发而出,直取那元婴鲛人项上人头。 却在同时,那鲛人眼中青光微闪,身前突然出现一面玻璃般剔透的长方水镜,叮当几声就将知秋剑截住。 怎么可能,对方明明在五光禁灵阵中...... 丁辰心下一凛,急忙剑指变招,遥控七剑飞变阵。 却又在下一刻,那鲛人嘴角浮起冷笑,四周皆是波光泛起,便见又有五面水镜凭空出现,与之前那面一并环绕鲛人周围,竟反是将离合令围在其中。 “水镜光牢禁法?” 丁辰面沉如水,惊诧开口。 那元婴鲛人倒是眼露几分赞赏,揶揄道,“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哼,到底不如前辈,竟然能想到反用这光牢禁法,以困化守!” “呵呵,这也不算什么,你不会真的以为就凭你这点鬼蜮手段,暂时压制本座灵力,就真的高枕无忧了?此地到底是我鲛人族的密地,岂会没有后手禁制......” 这确实是防不胜防,丁辰也是无话可说。 就听鲛人继续嗤笑道,“小子,现在此地已经封闭,外面那些人族修士也早就尽皆伏诛,便是刚才出去那女子,也是照样插翅难逃,本座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再将之前那剑光的法门交出来,或许本座一高兴,倒是可以给你个痛快......” “哦,前辈原来是想要那剑罡......”丁辰一听就明白过来,眼珠一转,却是笑道,“痛快?晚辈可不觉得一死了之算什么痛快......” 说着,又是偷眼看了一眼那青铜刑鼎,却也顾不上了,又道,“......,不过,若是前辈肯高抬贵手,放我离开,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以谈......” “哼,,若是之前,或许还可以,可你刚才杀了我藏海部族人,却是必死......” 鲛人说着,便是眼露狠厉。 “前辈就不怕晚辈鱼死网破嘛?” “鱼死网破?哼,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手段,你的底气不就是那什么剑罡吗,你倒是用呀,哈哈,莫不是就那么一发,后劲不足了吧......” 见鲛人一脸的不屑,丁辰面色一寒,却道,“前辈别忘了,你如今还在晚辈禁法之中呢!” “哦?你就这么自信此阵真能困住本座……” 说着,鲛人长老再度发力,水灵真元如沸水翻滚,一个震荡,就听得喀的一声,那赤红火属性的离合令立时生出一丝裂隙。 “哈哈,如何?” 就听那鲛人一声冷笑! 第547章 雨落圣女 “水性克火,此火红之令先撑不住倒也正常!” 丁辰面上也是一僵,却也只能强作镇定,话虽这么说,但“一力降十会”的道理他自己也懂,对方到底是元婴修士,只要真的肯拼命,此阵也根本撑不了多久。 那鲛人八长老面色更是阴狠一笑,再度发力,又是“喀嚓”一声碎响,土行令牌也有裂隙出现! 丁辰当即面色更是阴沉,却已是黔驴技穷了,心中暗道,难道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小濮,多年不见,你也进阶元婴了,可还记得本宫吗?” 却是突然听得一道悠扬的女声响起。 丁辰愣怔,一时不知怎么回事,这声音分明是从那刑鼎之中飘出,但又分明与乔兰薰的声音大不相同。 反是那堂堂藏海部元婴长老,一听那声音,竟是当即面露惊诧,随即又是脸色骤变,一脸的不可思议,差点没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当场。 “圣女姑姑?你不是......” 那八长老下意识开口,却又似乎想到什么,当即噤声。 就听得“啪”一声轻响,却见一只苍白玉手攀在刑鼎口沿,随即几缕血气有气无力的翻涌而起,一个雪白身影踉跄跳出。 赤红长绸飘舞,瞬息将身子裹住,一双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玉足落地,却是一软,直接跌坐。 正是乔兰薰! 又见其赤裸小腿上还是隐隐有鲛人青纹,丁辰便知,此女此行诸般谋算已是落空,心下也是暗自摇头。 “你到底是何人,与雨落圣女是什么关系?”正是那鲛人森然开口,目光死死瞪着那青铜巨鼎中出来之人。 乔南熏根本不理那元婴长老,却是眼中满是歉意的看向丁辰,无力喘息着苦笑道,“小弟,辛苦你了!” 丁辰也是无奈苦笑,看对方那样子,站着都费劲,想来也是帮不上忙了! “嗯啊......” 那鲛人当即又要再度强行破开离合令,却见乔兰薰双目清冷看了过去。 “濮长老,可还记得当年西鱼台的誓言?” “我......,你......” 就见那元婴鲛人面上变颜变色,破禁之力到底弱了下来,双目犹豫的看向乔兰薰,仍是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是濮长老允诺雨落圣女的三件事可还算数......” 乔兰薰手扶那铜鼎,一边缓缓调息,一边淡淡开口。 而那被唤做濮长老的元婴鲛人,此时心下也是了然,对方既然知道如此隐秘之事,那多半就是...... 想到这里,那濮长老表情明显缓和几分,却是同时,眼珠了不知瞟了一眼何处,随即表情又是恢复肃然。 “哼,且不说阁下不是圣女后人,便是雨落圣女当面,她罪犯叛族,大逆不道,本座作为藏海部长老,自然一切以部族为先,也是要秉公执法的......” “果然是大义凛然,正如当年你那大长老想要逼迫那雨落圣女下嫁,却口口声声为了部族一般......!” 乔兰薰眼中淬毒,也不管那濮长老的脸色,却是一挥手,劈掌击在那刑鼎之上,刑鼎之中,一股血水冲天而起,而刑鼎却是倒飞而出,咚咚几声,摔得老远。 “你干什么?” 那八长老当即厉声大喝。 却见那刑鼎之下的地面,层层青苔被乔兰薰几脚扫开,露出一片繁复石刻,藤萝缠枝一般,呈现出九重圆环。 “小弟,这里还有一条出路,而且是条九死一生之路,你要走吗?”乔兰薰淡淡开口,目光中带着哀色,显然这“九死一生”不是戏言。 一旁完全插不上嘴的丁辰这才反应过来,倒是那八长老抢先开口,语气竟是有些急躁起来。 “小子,那是一条废弃的归墟眼,早已封印多年,根本不是什么出路……” “乔姐,动手吧!” 根本不听对方说完,丁辰已经有了决断,果断开口,目光之中带着决绝,银牙一咬,舌尖精血噗的喷出,转而就是化作五颗血珠,直往那五色离合令而去,正是要血祭离合令。 那八长老还要说什么,见状也不再开口,同样咬牙一挣,胸口再度激发那本命鲛珠,溢彩流光缓缓散开,竟是要生生将离合神光挣开。 另一边,乔兰薰轻叹,落手一指,那还浮在上方的血水半点未与周围的海水交融,哗啦啦而落,恍若血雨,将地面九重刻纹圆环血洗。 紧接着,圆环发出沙沙声响,或顺或逆,悠悠旋转。 “简直是自寻死路!” 那八长老眼见阵盘开启,咬牙切齿,本命鲛珠嗡嗡声震,就听得喀嚓两声,几乎同时响起,水木两块令牌皆是一裂,连带最后一块完好的金行令牌也是灵光频闪。 一时间,整个离合五行锁灵阵摇摇欲坠。 “小弟!” 耳边一声有些焦急的轻呼之声传来,丁辰连忙侧目,却见乔兰薰已经站在那九重圆环正中。 四周海水被那旋转的圆环带动,反复激荡,浓浓血光自那些圆环石刻中缓缓涌动而起,已经将乔兰薰下半身淹没。 丁辰知道不能再迟疑,双足猛地顿地,弹身而起,最后猛喷一口真元,打入离合令,浑身金光裹挟,闪身就走。 一闪三步! 便在此时,就听得轰然炸响,五块离合令粉碎,锁灵之力立时溃散。 丁辰只觉得喉头一腥,立遭反噬,动作就慢了半拍。 猛的一惊,耳边就有呼呼声响,却是那元婴八长老身形如电,胸口本命鲛珠华光闪闪,劈掌挥出,掌锋凛然,便是一股透体之力袭来,直打丁辰后背心。 丁辰心下大骇,调动黄玉琮根本来不及,唯有浓浓金光浮浪涌起,瞬息之间,数道金元剑气如芒背在刺,透体而出。 而那掌力也是惊人,明明被刺了个对穿,仍是正正落在丁辰后心。 “小弟!” 乔兰薰再度惊呼一声,却是丁辰闷哼之声随即响起,虽有太白金光硬扛,口中仍是当即喷血,遁光应声溃散。 丁辰暗咬槽牙,强撑着脚尖点地,踏莎行身法如风,一闪又是三步,瞬息窜入激流之中,落在乔兰薰身边。 那鲛人八长老此时身形已至,却是急刹遁光,堪堪停在乱流之外,眼睁睁看着血光漫过两人头顶。 堂堂元婴修士,竟似乎不敢越雷池一步。 …… 第548章 残魂留言 三息之后,传送结束。 眼见着旋涡般的乱流缓缓慢了下来,阵盘之上,血光缕缕消散,那鲛人濮长老看着眼前渐渐显露而出的九重刻纹,眼中浮起一抹不自然的惆怅。 “圣女姑姑,当年之恩,今日便算是报了,他们是死是活,全凭造化了……” 心中正暗自念叨着,却听得咚一声脆响,短促而急切,正是从那蓝绿石门传来。 下一刻,便见呼啦啦一群人冲了进来,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正是那藏海部大长老,此时,其眼窝之中,已再度恢复之前那灰茫白目。 “怎么回事?” 一见此间情况,那大长老立时喝道。 “属下无能……” 那濮长老轻叹一声,还是先认了错,刚要开口,又是看了看周围一众鲛人。 大长老见状,还是挥了挥手,将其余人都遣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 “大长老容禀......” 濮长老略略拱手,这才一五一十将此间事情说了,说到最后,恍若身子里面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有些颓唐。 大长老听着,本来面色只是阴晴不定,却在听到那八长老提到“圣女”二字时,眼中明显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杀意。 “你能确定那女子是雨落圣女的后人?” 良久,大长老才再度开口,却是没有声音,而是以神念传音。 “十之八九吧......” “那你觉得,送回控水禁法的人可是她?” “这个,我没问......” 那大长老闻言,眼中异色闪了闪,也没再继续深究,又随口问了些其他无关痛痒之事。 濮长老也是有问必答,如实陈述。 半晌后,这大长老才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出去了。 濮长老没有任何迟疑,再度施礼,径直离开,还善解人意的关上了石门,似乎猜到那大长老要做什么一般。 ...... 此间再度恢复安静,宛若死水。 好一阵子之后,那大长老才动了动,挥手洒出灵力,将那刑鼎摄起,还归本位,又是摆手掐诀,将那珊瑚断枝之类的扫到角落。 做完这一切,却见他右手剑指朝天遥遥一点,就见洞顶绒毛一般的水草之中,一点萤火般缓缓飞出,落于其指尖,却是吹气般鼓起一个眼珠子大的气泡。 “噗”一声轻响,气泡炸开。 便有一道长长的灵力丝线,被大长老神念摄住,纳入眉心灵台。 又是闭目静立好一阵子,那大长老才缓缓睁眼,面上无悲无喜,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再度扫视了周围一眼,兀自转身,水波不兴,人已经来至门口。 石门再度开启,随即再度关闭,其上灵纹水草藤蔓般疯长,片刻之后便被彻底锁死。 ...... 丁辰终于在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 “呃……” 长长一声呻吟,接着便是猛咳一阵,感觉连肺都要咳出来了,才觉得好受一点,调动真元,勉强压下胸腔翻滚的血气。 没有海水,难道自己已经碧眼海窟了? 丁辰想着,双眼眼皮直打架,睁也睁不开,强撑着缓缓翻身坐起来,内视自身,伤势倒是没有想象的重,应该也是得了那幽命血兰的好处。 缓缓睁眼,环顾四周,却见自己正身处一间四方石室中,无门无窗,上下四壁光滑宛如镜面。 “这里是……” 口中嘀咕,却见乔兰薰正盘膝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石床上,双手抱于丹田。 “我说乔大仙子,我拼死拼活给你护法,你就让我在地上躺着呀!” 丁辰开着玩笑爬起身来,却未收到乔兰薰回应,心中纳闷,神识扫到乔兰薰,脸色却是突变,急忙手脚并用的上前查看。 便见此女哪里还有一丝呼吸,体内血肉更是泛着乌红,已然凝滞,丹田之中,那颗血红金丹裂隙密布,死气沉沉,分明乃是油尽灯枯、气血耗尽之兆! 死了? 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丁辰简直难以相信,一时心生惶恐,急忙指点对方额头。 还好,识海尚未完全坍塌,想来应该还有一丝精魂才对! 丁辰顾不得多想,强行催出一道豆青念力,化作晶丝,投射而出,便是映射进入乔兰薰识海之中。 便见其内昏天黑地,暮霭沉沉,不见丝毫生机,唯见一丝淡红血光,宛若风中蛛丝,飘零无依。 那血光似乎感应到丁辰神念的存在,略怔愣了下,模糊的化出一张脸,正是乔兰薰的一缕残魂,只是目光中明显透着呆滞。 “乔姐姐!” 丁辰暗催神念,试探着轻呼一声。 那残魂闻言又是怔了怔,目光看向丁辰的同时,似乎突然清明了几分。 “小弟......” 传音刚起,便觉整片识海突然震颤,恍若要天崩地裂,而那残魂,也是同时突然一颤,模糊面容更加扭曲,只来得来传出两个字,便立时溃散,重新化作一道血光。 “搜魂......?” 丁辰一惊,却是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乔兰薰临死之前特意留下的一缕残魂,应有留言给自己,当即神念急涌,豆青晶丝激射而去。 便是同时,识海陡然破碎坍塌。 丁辰心下大急,晶丝飞卷,绞住那道血光残魂,险之又险,堪堪而出。 顾不得其他,神念还神的同时,双手十指如笼,将那残魂罩住,口中郁垒密咒急催,生生将其镇住,不至于立时溃散。 下一刻,神念再度而出,神荼密咒缓缓念动,开始搜魂。 果然是一条留言! ...... “天荒殿,地老阁,怎么又是妖帝尧光的行宫......” 丁辰缓缓收回神念,心下却是直骂娘。 按乔兰薰所言,此地其实便是那鲛人坟,却并非是鲛人固有之地,据说乃是上古妖帝的一处行宫,曾由妖帝座下八神将之一的分水神君镇守...... 而此时自己所在的密室,应该便是分水神君座下妖将的一处闭关之所...... 本来闭关之地,当不是什么绝地才对,奈何自妖帝陨落,此地便已经荒废数万年,再强大的禁制,也已然完全锁死,若想开启,非得等到地脉翻身,禁制才会被再次触动...... 留言断断续续,应是其临终关头,匆忙所留。 缓缓睁眼,看着手中残红一抹,丁辰也只得哀叹,也罢,对方在最后时刻还是想着自己,也不算自己看错人! 第549章 红脸、白脸 “只是这地脉翻身?” 丁辰轻叹,多少有些面如死灰,这地脉翻身根本毫无规律可言,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难怪此女之前说此路乃是九死一生,不,或是那元婴鲛人说得才对,根本是十死无生...... 只是事到如今,丁辰便是心中再有怨怒,也是无处可撒。 “唉,终究是个指望吧……” 轻叹一声,丁辰目光再度回到身前,看着那残魂血光缓缓飘散。 隐约中,透着三分虚无,三分沉浮、三分飘零,只有一分,却是如此的鲜亮明媚,如此的恣意洒脱,似乎在隐喻着什么...... ...... 丁辰这边被困,暂且按下不表,却说另一处深海空间,入目漆黑,脚下全是茫茫无际的沙丘,不见半点鱼虫,连海水都没有半点流动,恍若一片绝对的死地。 “欧少主,我们进入这鲛人坟都已经三日了,还要继续这般走下去吗?” 便听得一道男女莫辨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一垄沙丘之后,一点微弱的冷光透出,正是一道身影走出。 那身影身量不高,宛若十岁出头的孩童一般,正是沈武! “就是呀,此地遁行禁制沉重,别说浮水遁走,就是稍微走得快一点都觉得吃力,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们连躲都来不及……” 又是一道抱怨之声响起,却见沈武其后,又是四道身影陆续走出,除欧弘和韩实外,另外两人也已经褪下头上斗篷,露出真面目。 一个酒糟鼻的中年男子,看相貌三十来岁的样子,尖嘴猴腮,有些猥琐,刚才那抱怨之声,便是其所言。 另一个满头白发,却是一脸黝黑,身形干瘦,宛若一个常年酷日之下老农,唯有那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和算计。 “是呀,我说欧少主,我等也不是不信你,这一路走来,我等都是对你言听计从,可自从进入这所谓的鲛人坟之后,阁下便三缄其口,诸般搪塞,让我等如何作想……” 正是那白发老者开口。 这老者也是金丹中期修为,谨慎奸猾,他一开口,欧弘却是不得不安抚一二。 “蔡老,您老这话就不对了,怎么是在下搪塞呢,我可是一早就言明,这鲛人坟前后两段,前面一段荒漠有遁行限制,凡五行遁法及时受限,只能步行通过……” 话到一半,却是那酒糟鼻男子接过话去。 “欧少主,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阁下还是免开尊口吧,这鲛人坟到底是什么存在,今日,你无论何如,还是得给个准话!” 一听对方语气不善,欧弘当即面露不悦,也是来了脾气,冷声哼道,“樊老四,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被叫作樊老四的男子不过金丹初期,明显又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被欧弘呵斥,立马就软了下去。 欧弘又是哼道,“这无迹荒漠少说还有二三十日的路程,各位若是实在忍受不了,在下也不勉强,自行返回就是!” 沈武却是哼笑一声。 “利用完我们,就想过河拆桥?此时让我们出去,倒正好是漏网之鱼,自投那些鲛人的罗网……”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却是那韩实突然插嘴,冷哼一声,他本就生得人高马大,与沈武一比,对比更是明显。 沈武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这小身板,语气更是不满三分,哼道,“我自是小人,但阁下师兄弟也未必是君子吧,若真是君子,就该行事坦荡,和我们说个清楚……” “你……” 韩实似乎是个笨嘴拙舌的,只闷哼一句,就是大步上前,一身金丹中期的气息勃然而动,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模样。 沈武不过金丹初期,却也是凛然不惧,宽大衣袍灵元滚滚,仰头就是对上了那韩实的目光。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那蔡姓老者适时的上前,一边拦住,一边也劝道,“欸,有话好好说,万不可伤了和气!” “师兄!” 欧弘忙也拉住韩实。 韩实哪里看不出这不过是三人唱的红白脸的把戏,也不是真的要翻脸,自然顺坡下驴,退了回来。 “蔡老,你听听,这沈道友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们师兄弟好心邀请各位,难道还错了……” “韩道友息怒,小沈道友年纪轻,脾气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欧弘和蔡姓老者又是装腔作势周旋几句,那沈武见气氛到了,也说了软话。 “欧少主,小弟说话是不好听,还请见谅,只是我们三人也是因为信任少主为人,这才同行而来,也是担着风险的,还请少主不要把我们当外人防着才好!” 这话着实是软中带刺,欧弘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压心头的怒气,冷声道,“也罢,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便如你们所愿,这是我家老祖给的玉简,想知道就拿去看吧!” 说完,翻手取出一块玉简,随手丢了过去,心中暗骂一辈子长不大的小矬子,便是转身走去一边。 沈武却是根本不在乎,一伸手,就将那即将落地的玉简摄住,抓入手中,当即查看起来。 那蔡、樊二人对视一眼,也围拢过去。 一盏茶之后,三人皆是看完,不禁又是各自对视。 “天荒殿?地老阁?这里不是鲛人坟吗?” 沈武口中嘟囔,显然并未听说。 倒是那蔡姓老者,眉头微蹙之际,转而又是看向欧弘那边,沉声问道,“欧少主,这天荒殿,不是传说中,那上古妖帝尧光的行宫吗,就算真实存在,也应该在大陆之上,怎么会在如此偏僻的海外水底?” 欧弘却是轻哼不答,只是给了韩实一个眼神。 韩实会意,当即解释道,“嗯,蔡老,这就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想那妖帝尧光全盛之时,便是那传说中凤麟洲上的混元宫,都要避其锋芒,堂堂妖帝的行宫,自然不会只有一处。 而据老祖他老人家考证,这天荒地老宫当是有八处才对,各自由妖帝座下八神将镇守。至于我等今次要寻的这座,便正是其中之一,其镇守神将,便是分水神君……” 韩实说完,沈武三人都是沉默,毕竟真假难辨。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隔了片刻,仍是沈武开口问道,“分水神君?便是鲛人五部之一的分水部所供奉的那位尊主?” “哼!” 却是欧弘嗤笑一声。 沈武面色微愠,便听那蔡姓老者插话解释道,“确实也有分水部乃是当年分水神君当年座下妖族后裔,但其实多半还是以讹传讹,甚至是分水部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毕竟,那所谓的分水部,其名号也不过是两三千年前,鲛人部落分化时才出现的,分水神君却是数万年前的炼虚妖修......” 第550章 虬龙甲 “唉,这些不过都是些小事......” 那樊姓男子对那什么分水部的渊源似乎不感兴趣,当即插话道,“各位,还是说回正事吧,欧少主,你之前说是探鲛人坟,其实应该是妖探那妖帝的天荒殿吧?” “樊兄所言,却是只说对了一半......” 欧弘想来是气消了些,这才转身。 “哦,此话怎讲?” “呵呵,樊兄,你忘了此地早就被鲛人鸠占鹊巢了吗,那天荒殿若真是有什么宝物,哪里还有我等的份儿?” 听闻此言,蔡姓老者似有所悟,“欧少主真正要探的是地老阁?” “不错,在下这次所探之地,正是那地老阁......”欧弘淡笑开口。 “欧少主怎么就确定,那些鲛人就没有光顾那地老阁?” 见又是沈武这小矬子,欧弘脸上笑容当即垮了下来,一脸嘲讽的道,“哼,这个嘛,沈道友倒是大可不必担心!那地老阁外围自然是被鲛人搜过了,但其真正的神宫内殿,却不是随便就能打开,需知,那分水神君可也是堂堂炼虚大圣的存在......” “欧少主有开启之法?”樊姓男子当即问道。 欧弘笑而不答,算是默认了。 一旁的沈武却仍是面露狐疑,不依不饶的开口问道,“欧少主所言不合常理吧,鲛人连妖帝的行宫都能开启,却开不了一个镇守神将的神宫?” 欧弘面露不悦,翻脸比翻书还快,明显是想故意孤立对方。 却是那蔡姓老者适时插话解围道,“此事倒是说得通的,这所谓行宫,也不过是妖帝偶尔落脚之地,怕是百八十年也未必来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重宝存放,平时禁制未必就森严,倒是那分水神宫,乃是分水神君的常居府邸,自然会更谨慎些!” 欧弘闻言,当即吹捧道,“正是如此,蔡老果然见识非凡,倒是与我家老祖所见略同!” “呵呵,老朽岂敢和欧焱子前辈相提并论!” 蔡姓老者自然谦虚言不敢当,但脸上笑容也是得意,沈武见状,心中虽是不屑,却也不会得罪,也是附和。 不过是花花轿子人人抬,谁还不会呀! 众人笑过一阵,似乎气氛一下又恢复和睦。 沈武也收到那蔡姓老者的眼神,当即又是轻笑一声,还象征性的对欧弘拱了拱手,摊手便将那玉简奉还。 “如此,倒是在下之前浅薄了,还请欧少主见谅!” 见沈武服软,欧弘脸色表情终于好看了些,接过玉简便道,“各位,事不宜迟,可以赶路了吧……” 三人再度对视一眼,也没有再纠缠,皆道没有异议。 ...... 却说欧弘一行五人又是行了小半个月。 四面都是茫茫晦暗的沙丘,起伏连绵,静谧无声,海水更是一丝流动也无,仿若万年不曾有丝毫变化。 一面沙坡上,零星一串脚印,弯弯曲曲往前延伸,却是没过多久,便开始慢慢隐去,没留下丝毫痕迹。 就见沙丘之下,五道人影各自跌坐,虽未见什么损伤,但都是明显面露疲惫,明显是经过长途跋涉。 此时,五人手中皆是握着灵石,贪婪的吸收着其中散发的灵力。 “欧少主,天荒殿应该距离不远了吧?” 正是沈武那男女难辨的童声响起,欧弘一听,眉眼皆是浮起一丝不悦和厌烦。 这些日子,这三人连番轮着将这个问题已经问了几十遍了,饶是他出身火龙岛,自问教养极好,也是早已烦闷至极。 哼,若不是这三人还有用处…… “应该……” 欧弘强压心头的怒意,刚一开口,突然鼻翼一皱。 “有灵气了?” 却是那蔡姓老者突然开口。 其余人自然也是立时就有了感应,皆是惊疑,急忙睁眼。 按理说,有灵气出现是好事,但事出反常,自然不得不防,其余三人飞快的对视一眼,皆是各自暗中戒备,又下意识的看向欧弘。 而欧弘,此时也是面露诧异之色,按其老祖给的消息,此地的灵气早就被吸纳一空,强行锁入了天荒殿中,怎么会有灵气?可如今,这淡淡的天地灵元却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便在此时,沉重的海水突然就是一颤,一股诡异的力道涌动,随即,整片沙漠大地似乎都抖了抖。 下一刻,才有一股闷雷般的轰隆之声,隐隐从大地之下传来。 “不好!” 樊姓男子开口惊呼一声,动作最快的却是沈武,接着就是其他人,皆是强行浮水腾空而起,樊姓男子反倒是是最后一个。 “遁行禁制减弱了!” 韩实突然开口,却听沈武同时开口提醒。 “快看下面!” 众人皆惊,凌空观瞧。 便见地面沙丘诡异般的似一块巨大的肥肉,颤巍巍的摇曳晃动,几个呼吸,高低起伏的沙丘肉眼可见的平缓下去。 猛然间,四周海水再度涌动,暗流湍湍,力道之大,五人皆是难以自持。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水元灵力猝然疾风一般扫过,随即,其余属性的灵气也掺杂而来,一时间,仿佛要充斥整个空间。 “啊……” 一声极为舒爽的呻吟之声响起,却见欧弘浑身暗红灵元自其眼中散逸,同时,就见其一身衣袍自衣领处开始消融,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层鱼鳞般的金色鳞甲贴身浮现,几乎是瞬息而成,护覆全身,其上金色光晕浮动,却是欧弘遁光已起,飞闪而走,只留下一道余音。 “各位,机不可失,趁此机会,一鼓作气,赶到天荒殿……” 三人皆是一愣,不远处韩实那边同样遁光爆闪,却见其同样也是换了一身藏青鳞甲,饱满的肌肉被贴身鳞甲包裹,身形更显壮硕,同样紧随而动。 “蔡老,这便是火龙岛的虬龙甲……” 樊姓男子转而看向一旁的蔡姓老者,明显有些忌惮,而蔡姓老者眼中也是泛起一丝犹疑。 却听得沈武开口接过话去,“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走吧……” 话音未落,其身子仿佛打了个摆子,却见其四肢身形都是肉眼可见的诡异缩小,呼吸之间,仿若还归一个婴儿一般,蜷成一团,却见三枚亮银圆环凭空出现,宛若陀螺仪飞旋,破水而走。 “走吧!” 蔡姓老者也不再迟疑,抖手之间,袖笼中射出一枚飞梭,樊姓男子也是一咬牙,腰间酒葫芦一抖,下一刻,却是那葫芦半腰挂着的一枚兽齿散落下来,立时卷起一道暗青灵光将其身子笼罩,转瞬化为一条扩口怪鱼虚影。 两人就此合力,紧追而去。 第551章 传送 而就在那五道遁光飞射而走之时,被困的丁辰也是同样感应到了那诡异的震动。 丁辰当即面露惊疑,连忙回神,中断修炼,便在此时,整间石室又是一颤。 “这是,地脉翻身了?” 丁辰眉头更是紧蹙,这也太巧了吧,不是说地脉翻身千年难遇到一次吗? 可这种颤动,也明显和寻常地震不同。 下一刻,便觉四周仿佛有什么庞大的禁制运转带来的灵元躁动,激起一股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诡异感觉。 心中虽猜测,这次地脉翻身多半不简单,丁辰却也顾不得许多,便是再大危险,也比在这里憋屈死强,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当即翻身而动,闪现至一面光洁如镜的墙壁前,劈手就是一掌,便是一道灵元击出。 “咚”一声闷响,那墙面却是水膜一般晃了晃。 他被困的这些日子,也不是全在干耗着,这密室之内每一寸地方,都被他试了个遍,虽是无法开启,却也找到了出口所在。 便在下一刻,便见墙面上凭空破开一丝细纹,上下笔直,随即就是另外三道接连出现,几个呼吸便连成一七尺高的长方形。 像是一扇门,却就是不开。 丁辰不敢耽搁,正要设法强行破门,却突然感应到一股淡淡的妖气,分明是从那门缝中散逸出来的。 “这......!” 丁辰心下一动,也算是福至心灵,当即想起,此地乃是妖帝的行宫,想来一应物事,多该用妖力才能催动才对。 想到这里,掌中便是出现一枚圆珠,此物却是丁辰从乔兰薰的遗物中得来的,似乎是什么妖丹炼制的灵器。 浮空一打,那圆珠悠悠旋转,一股妖气溢出,转瞬凝成一条花斑海鳗虚影,摇头摆尾,就向那石门而去。 果然,那花斑海鳗虚影一靠近那门扇,拱了拱,便是一钻而入,随即,门扇虚化通透,化作光幕。 丁辰大喜,飞身跃出,穿门而过。 眼前不过光影一晃,却见外面乃是一个巨大的圆厅,四面皆是同样的石门,足有八扇,显然都是之前那种房间。 而圆厅之中,赫然便是两座圆形石台,暗合八卦太极方位,明显就是传送阵。 这情形实在是让丁辰印象深刻,几乎是立马就想起了被肖云衢坑了的那次经历,面上也是不禁苦笑起来。 当即上前探查,还好,不是上次那种! 这两个传送阵虽都是单人单向,但一个是传送进来,一个是出去的,略略注入妖气感应,禁制应该也是完好的…… 丁辰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应了一下那地脉翻动导致的禁制运转,倒是还在继续,又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还有七个房间,不知道里面有没什么什么好东西! 这个念头一出,丁辰当即果断的打住,连拍额头告诫自己,不可贪心,不可贪心! 虽然按常理来说,地脉翻身一次,少着持续半日,多着持续四五日,可鬼又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还是走为上计为妙...... 好巧不巧,就在此时,便听得似有沙沙磨砺之声,下一刻,便觉得那宛若禁制震颤散发出的灵力躁动似有减弱的架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丁辰暗呼侥幸,脚下却是已经动了,闪身往那传送阵而去,心中也是越发觉得这次地脉翻身很不寻常。 仍是那枚圆珠浮现,灵元之力经其转换,立时化出一股浓烈的妖力,瞬息凝出那花斑海鳗的虚影,一闪,便投入那传送石台之中,随即,就见那传送阵上,隐隐有光晕浮现。 脚尖点地,兔起鹘落,脚尖再度落地之时,那传送阵当即便有了反应,边缘一圈皆是水云波纹浮光掠影。 不行,还不够! 丁辰心下一横,上清长春功全力运转,丹田金丹青金二色灼灼。 那圆珠灵器嗡鸣轻颤,散发出的妖气便是一凝,竟是透出几分腥臭之味。 几乎是同时,那石台边缘,那海鳗虚影再度出现,竟是盘绕游走。 恍惚之间,隐隐似有涓涓水流之声响起,随即,那水云波纹旋涡般向内延伸,呼吸之间,已经汇聚在丁辰脚下,便有一股白光冲天而起。 丁辰只觉浑身一轻,身子就轻飘飘而起,恍惚之间,就觉得头顶之上,似乎凭空出现一个空间涡洞,一股诡异的空间之力,将其上半身摄住,就要往扯入。 成了! 丁辰正暗自欣喜,却不想福祸难料,便在此时,上方隐隐虚空突然一个扭曲,赫然就见上方本是向上摄取的传送之力,突然不稳,竟是另有一道什么力量反射而出。 不好! 一个不妙的想法浮上心头,这不是出去的传送阵吗,怎么会有人想要强行投送进来? 这一进一出,两道空间之力凭空角力。 “咦?” 却似乎听得一声古怪的人声,丁辰来不及有丝毫反应,又听得“砰”的脆响,正是那圆珠再也支撑不住,碎裂开来。 当即,那海鳗虚影便是墨汁入水,水洗化去,阵台没了妖力支撑,传送灵光肉眼可见的暗淡。 却是同时,那道要投送进来的传送之力似也觉出了问题,反而倒收,两股力量同时作用,就要强行传送,可丁辰此时却只有上半身进入传送涡洞,巨力加身,仿佛要将其身躯齐腰扯断。 丁辰心下一惊,也顾不得想其他了,体内真元下意识涌动,四周空间竟是同时震荡起来。 “呜呜”异声不绝于耳,凭空就觉头顶白光汇聚之处,一点灰白光斑诡异的蠕动,却正是丁辰将那“随波逐流诀”强行催动。 下一刻,眼前就是一黑,整个身子似被搓揉了一番,根本无法抗拒分毫。 片刻之后,浑身又是一重,便是重新往下掉落。 强撑一口真元,一个鹞子翻身,双目异彩浮现,却见上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嶙峋的乌黑礁石,湿漉漉的,滴着水。 而礁石之间,正嵌着一块六角星形的白玉石台,却也是一座传送阵,只是形制有些奇异,倒吊洞顶。 呼吸之间,即将落地。 丁辰反手就是一撑,弹身而起,人已经跌出传送灵光。 翻身落地,又是连退数步,神识轻扫,才看清此时自己已经身处一个漆黑的礁石深洞之内,四周皆是无数犬牙交错的峥嵘嶙峋礁石,除了中间丈许方圆之地,竟无一寸平地。 第552章 天荒地老 这是又到哪儿了…… 丁辰暗自戒备,空明之瞳开启,飞快的看了一圈,却似没发现丝毫活物的迹象,心中不由一沉。 没有活物,便是死地,这兆头可不好! 眼神没来由的暗了暗,思绪有些混乱,刚才传送中的异变似乎是自己的传送正好与别人的传送相重合,这才导致互相受到干扰。 按常理而言,传送阵都是两两对接,极少出现这种情况的,即便是多点同时向一点传送,也会有先后顺序,毕竟这里可是妖帝行宫,传送禁制这种常用之物岂会出错...... 除非,是有人以特殊手段或是凭借莫大法力,直接无视空间法则,想要强行挪移,隔空投送,恰巧正好遇到自己启动传送阵,这才无意中介入了自己的传送过程...... 不好,此地多半不是那传送阵原本要传送到的地方,自己多半是挤占了别人的传送通道! 一想到这里,丁辰更是暗道不妙,有此等手段强行传送之人,实力只怕绝非寻常元婴修士可比...... 那对方是不是被投送到了自己之前所在的空间中了? 这鲛人坟不是早就失落了吗? 怎么还有其他人进入? ...... 丁辰正胡思乱想之际,那欧弘五人已经来至一片宫阙之前。 望着那足有九丈高的巍峨宫门,五人自负金丹,见识不凡,也不免心中摇曳,宫门上,那面乌金匾额熠熠生辉,饶是数万年过去,都丝毫没有磨灭起光泽。 “天荒殿......” 便听得那蔡姓老者低喃一声,语气中也透着感慨。 又听得“啪”的碎裂之声,蔡姓老者才回过神来,却是那樊姓男子踩碎了一块碎骨。 “看来这鲛人坟之名倒是名符其实,这一路过来,特别是越靠近这天荒殿,发现的鲛人尸骨也越发多了......” 蔡姓老者开口,语气中多少带了点不知真假的悲悯。 “呵呵,这鲛人坟本就是当年鲛人五部内乱的战场,自是尸骨满地......” 欧弘笑道,却是抬脚就往那大开的宫门而去。 ...... 与骷髅坟中那一处早就化作废墟不同,这一处天荒殿,保存得极好,一入宫门,便见宫阙万千,宫室恢弘,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金殿巍峨,明楼高耸,足见当年那妖帝的权势…… 只可惜,这些宫殿保存得再好,也不过是些被禁制封印的死物,丝毫引不起几人的兴趣。 在查探了几间宫室,确定找不到什么有用之物后,五人也就不再纠结,一路掠过,来至天荒殿之后一座石山之下。 说是石山,倒是像一片巨大的石质屏风,横亘的天荒殿后,两边延伸出去老远。 五人略一驻足,还是欧弘当先,轻身而起。 几息之后,五人便皆已来至石山之上,赫然就见石山背面却是一条十丈宽的深沟绝壁。 而深沟对面,绝壁边缘,一座孤零零的三层阁楼就如此简单的立在那里。 又见阁楼下方的石壁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四方石窟,十分规整,但神识不过略一投射,便知其内同样也是空空如也。 如此情景,众人都是有些大失所望,便听那樊姓男子开口嚷道,“欧少主,这情况似乎和你说的对不上呀!” 欧弘想了想,却也有了说辞。 “各位,那阁楼应该只是分水神君日常办公的所在,那些石洞也是驻守妖兵的临时洞府,自然是,简陋了些…… 而且,在下不是早就说过吗,地老阁的外围早已被那些鲛人搜寻过了,自然不会留下什么……” 此等说法,自然也是无可辩驳,连一贯有些像个刺头儿的沈武都沉默不语。 “那下一步该当如何?”还是樊姓男子开口问道 “当是沿着石壁下去吧,沿途还可再探探那些石洞,或许也有些鲛人不识货遗漏的......” 这话,却是那沈武开口所言,引得蔡、樊二人微微一愣,连一旁的欧弘也是下意识和韩实对视一眼。 这本就是他的打算,自然不会反对。 “沈道友此言,倒是与在下不谋而合……” 欧弘表明态度,韩实自然点头,如此三对二,而那蔡、樊二人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主意,自然只是跟着行动。 随即,五人皆是相继纵身一跃,往山崖之下而去。 …… 眼见着那阁楼从在数丈之外掠过,下方深渊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只勉强能靠着神识探查。 便见岩壁两侧,皆是刀劈一般,直上直下,不同的是,靠天荒殿一边的崖壁上并无任何石窟开凿。 五人浮水而动,神识一一扫过洞窟。 丈许方圆的大洞,也无门户,其内不浅,却是笔直深入,神识一探,便是到底,同样空空。 “这里看着,怎么有点像个蜂巢蚁穴呀?” 樊姓男子小声嘟囔,却听欧弘随口接话道,“或许当初修建之时,就是这般想的……” “欧少主此言何意?” “在那妖帝眼中,便是化形妖修,又与蝼蚁何异?” 欧弘嘴角带着笑,但明显有些别样的情绪,其余四人听了,无不都是面色戚戚。 却在此时,就听沈武突然开口,“看那里,那个洞似乎是封闭的……” 众人闻言也是来了几分兴致,顺着其所指的方向,就见下方一排的最边上,果有一处石洞,因为角度有些偏,只看到一角灰色的东西,似乎是石门。 “过去看看!” 沈武丝毫没有和其他人商量的意思,开口的同时已经动了,随即蔡、樊二人也是立马跟了过去。 当即,欧弘眼中浮起一丝不悦,却听韩实悄无声息的传音入密。 “师弟,大事要紧,无需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走吧!” 欧弘轻哼点头,面上肌肉轻抽,转瞬又是浮起笑容,两人浮水而动。 “师兄,那姓樊的答应了吗?” “嘴巴上说是答应了,但却未必,我觉得他应该与那蔡老头已有盟约......” “倒是在意料之中......”欧弘淡淡轻笑,嘴角带起一丝残忍。 “那沈武呢?”韩实也是问道。 欧弘闻言眼中精光闪了闪,却回道,“我几次想找机会私下和他说话,他都装作不懂,避而不答......” “这......,留给我们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无妨,我们做这些,本就不过是为防万一而已,此子虽有些古怪,但以你我师兄弟的手段,也是不惧......” 第553章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五人前后脚,来至那洞口前,果见一道石门,只是明显已经开了一条缝。 众人一见,虽都是面露失望之色,但还是试着推开了石门。 却见其内布置颇为奇怪,像个藏书室一般,自洞口延伸进去,两边都是书架,皆是空的,唯有最里面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具骨架,衣袍都早已朽烂,只剩下几缕挂在白骨上。 再看其骨骼形态,倒像是人,只是看其身形,却是颇为矮小,身前最多只有五尺的样子。 那樊姓男子走在最前面,一路寻摸过来,什么都没发现,目光自然落到了那骸骨之上,随即却是咯咯轻笑,还下意识瞟了一眼后面的沈武。 而那沈武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双目有些发愣的看向那尸骨,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嘶,这人怎么有两两张脸?” 却是韩实开口疑道。 众人闻言,都是侧目细看,也是看出些异常,却是那头骨已经前后裂成两半,一半朝上,一半朝下,竟都似乎五官俱全,只是相貌与常人不太一样,下颚略凸,眉骨高耸。 “这里毕竟是妖修洞府,妖族生得怪异些,也是寻常,走吧……” 蔡老却似见怪不怪,摇头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就往外走,樊姓男子闻言,也觉无趣,跟着走了。 见两人步调一致,一旁的欧弘看了一眼韩实,两人眼中都是闪过一丝讥讽,也不言语。 正也要离开,却是又见最边上的沈武,目光仍是有些呆滞的看着那古怪头骨。 欧弘心下一动,正要开口。 就见沈武眼中犹豫之色收敛,一伸手,便将那头骨抓了起来,一手持一半,五指扣着眼窝,摆弄着调整角度,却似乎要将其拼在一起。 欧弘眼中微微泛起狐疑之色,半是好奇,半是警戒,想说的话也改了口。 “沈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 沈武似这才注意到欧弘的目光,却是难得的回以微笑,表情似乎颇为天真。 “没什么,就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妖物能长着两张脸,而且和人脸还这么像,哦,两位,在下将其带回去研究研究,无妨的吧……” 他自然也不是真的在征求同意,话音未落,那头骨已经落入其储物空间中。 欧弘与韩实又是对视一眼,却见韩实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欧弘也没有再开口。 三人出了洞口,却不见蔡、樊二人。 却听得那樊姓男子一声大喊,从下方深渊中传了上来,在这死静深海秘境之中,尤为突兀。 “三位,快下来,这里有一道玄铁门……” 三人闻言,表情各异,但动作却是一致,皆是御水而动,往下就落。 又是掠过最后两排洞窟,下方还有好深一段。 等到了谷底,又是往谷壁中间区域过去一些,这才见蔡、樊二人面壁一般,昂首立在石壁之前。 欧弘正要开口呼唤,却见蔡姓老者头上凭空浮现一颗宝珠放光,只是光线看似明亮,却只将四下丈许之内照得混沌不明。 又见那樊姓男子已经伸出右手,指尖轻触,缓缓划过,就见那似乎满是淤泥的石壁上,划出一道指痕,露出一抹铁锈般的暗红。 “血腥味?快退!” 那蔡姓老者确实经验老道,行事谨慎,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闪身就动,而那樊姓男子一听,也是弹身而退。 却不知是因为被樊姓男子触动,还是两人退开的动作带动暗流,下一刻,就见那谷壁之上,淤泥扑簌簌而落,如漫天黑雪向下,又似沉渣滚滚泛起。 就见那淤泥褪去,赫然就见一扇足有两丈高的对开大门,缓缓浮现,在蔡姓老者头顶宝珠的微光中,团团红褐,似常年血淋洗刷后留下的锈色,又见门上无数刀劈斧凿的痕迹,却都只是伤及表面,连那大门上本身铸造的花纹都没有损坏多少。 再细看那门上纹路所形成的图案,正是一有些清瘦的男子半跌半坐的形象,面目倒是与常人差不多,双目似闭,一手托宝珠,一手抓剑,头上祥云朵朵,往左右漂移,身下波涛翻涌,朝两边分开,似露出一人头蛇身之物。 “嘶!这便是那分水神君?下面那个,应该就是他的坐骑吧?” 樊姓男子诧异开口,蔡姓老者茫然摇头。 “不好说,这世上似乎从无分水神君的形容相貌的流传......” “应该不是,我倒是觉得,下面那个应该才是分水神君,上方的应该是妖帝尧光......” 却是沈武开口道。 蔡姓老者闻言哈哈轻笑。 “小沈道友此话差矣,即便分水神君乃是妖帝臣子,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炼虚境界,岂会......” 话说到一半,蔡姓老者却是突然一怔,随即面上变色。 “难道,那妖帝功参合道之境的传说竟是真的?” 沈武沉默,欧弘却是笑道,“蔡老说笑了,那妖帝若真是合道长生了,那八百里妖冢是如何来的?” “也是,说到底也都是做了土了......” “好了,你们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看看怎么开门吧,我观这门上的痕迹,当初那些鲛人自怕没有少费功夫......” “这是自然,不过终究是徒劳而已,分水神宫岂是这般容易开启的......” 欧弘啧啧轻笑。 蔡姓老者眼珠一转,也是笑道,“想来,欧少主如此轻松,当是欧焱子前辈已经有了明示了?” 樊姓男子和沈武都是看了过去。 这次,欧弘倒是丝毫没有拿乔,当即轻拍小腹,便见那金色鳞甲自肚脐处哗啦翻出波光,五指就是一抓,却似有什么东西从其肚脐之中扯了出来,淡淡灵光微闪。 竟是两颗湛蓝宝石一般的东西! “这是,高阶灵石?” 蔡姓老者当即惊疑道,欧弘也是不答,也不用人催促,径直上前,略一弯腰,两枚灵石便嵌入了那下方人首蛇身的双目之中。 下一刻,欧弘刚站直身子,就见那两枚灵石蓝光突然一闪,瞬息又是暗了下去,更是肉眼可见的褪去光彩,不过三个呼吸,已然化作灰白,显然灵力已然耗尽。 便在此时,整扇大门就是一颤,明显一股阴森刺骨的气息浮现,透着沧桑和蛮荒,转眼间,门上那团团红褐铁锈真如血淋般开始湿软,进而似开始蒸发,如有血色雾气蒸腾,却而代之的,门面之上已然光洁如新,泛着淡淡流光。 欧弘见状,丝毫没有犹豫,伸手便是一推,那厚重无比的玄铁大门竟是无声自动,缓缓打开。 “就这样就开了?” 樊姓男子有些不可思议,连那蔡姓老者也是面露惊疑。 “这便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吧!” 正是欧弘回头轻笑开口,随即又是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554章 终于还是寻过来了 蔡、樊二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却是并未挪步。 欧弘见状,脸上表情不自觉僵了一下,暗骂此二人不识好人心,自己就算要下手,也不可能在这里。 一旁的韩实也注意到气氛突然的尴尬,正要开口,却见沈武当先一步往前,身影一晃,已经来至门前。 “多谢欧少主盛情,在下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闪入门内。 欧弘这才面色缓了缓,给了韩实一个眼神,便也转身而入。 ...... 就在五人陆续进入之时,丁辰却是唉声叹气的再度坐了下来。 刚才,他已经将此地大致摸了一遍,四面皆有一个石洞,蜿蜒深入,其内又是岔道无数,宛若迷宫。 更关键的是,此迷宫分明暗含某种奇门遁甲之术,一旦入内,便觉五感混乱,辨不清方向。 也好在他提前做了准备,进得也不深,否则连回到原地都难。 实在不行,也只有试试能否直接开山破石,或是借土遁而出了...... 丁辰正暗自思忖,估算着岩石的硬度和可行性。 便在此时,其眼角余光似隐约扫到一丝光亮。 却是那传送阵。 丁辰心下微动,尚不及有什么动作,忽又见,那阵台六角之上,荧光再度转而明亮了几分,下一刻,阵台之上似死水泛起涟漪,波纹正中,便似一线天光透射而下。 见此情形,丁辰面色数变。 终于还是寻过来了! 虽不知是敌是友,却是不敢怠慢,当即弹身再起,身影飘忽,绕过林立的礁石,落在一块巨石之后,星云阵图悄然扯开,一抹晦暗光影卷起。 却几乎就在那身影隐去的同时,赫然便是一道毫无掩饰的强势灵压轰然而至。 明明无声无息,却似有巨浪在整个空洞中回荡。 一息,两息…… 三息之后,灵压退去,似乎只是试探。 丁辰一个激灵,趁机身形一晃,土遁玉符催动,整个身子强行化入身前巨石之中。 便在此时,那灵压再度涌来,宛若泰山压顶,四下土行灵元皆为之一颤,竟是仿若坚铁,只觉那土遁灵光都凝固了,动不了分毫。 紧随那灵压之后,更是掺杂而来一道森冷神识,疾风般扫荡。 这,这神识强度,绝对在元婴修士之上! 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那神识似也只是寻常探查,并未落于一点,倒似乎真的躲了过去。 强压心头的惊惧,丁辰虽自负自己隐匿手段高明,却也不敢冒失,空明之瞳都未完全放开,只偷窥一丝。 就见那传送玉台投放的传送灵光越发明亮,玉台表面灵纹波浪般荡漾开,便有一双脚缓缓露了出来。 五息之后,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苍老面容向下而出,赫然正是那倪狂老祖,而且,并非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本体亲至。 丁辰只觉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没来由的浑身汗毛倒竖,却正是那倪狂毫无情绪的目光看了过来。 还是没躲过吗? 丁辰心下一突,仿若已然就被对方看穿,体内灵元震颤似乎已经控制不住,连身子都似要哆嗦起来。 “哼!” 一声轻哼,手中拂尘轻扬,便是一股轻柔的和风卷起,飘飘忽忽,仿若无力的回旋在礁石之间。 下一刻,喀的一声脆响,一节倒吊的礁石应声而断,紧接着,四周礁石皆是哗啦碎落,眨眼之间,石林一般的礁石尽皆平去,只留下丁辰藏身的那块巨石,像个坟包一般。 “还不出来!” 倪狂再度闷哼一声,拂尘再挥,就是一道灵光劈出,月牙般的光刃似斩破虚空而来。 丁辰见状,心里是直骂娘,您老人家这灵压如此强悍,自己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呀! 眼见那光刃已到眼前,丁辰心如死灰,下意识闭目等死算球了。 却就是这刹那之间,识海中那鱼龙玉玲珑圆球突然轻颤,一抹青光透射而出,化入星云阵图之中,便见朦胧星河,宛若在虚空之中流淌,霎时间整个身子都开始虚化。 丁辰隐约有所感应,却是半点不由己。 恍惚之间,光刃已至,那礁石自然是挡不了分毫,不过瞬息之间,已然无声而过,随即,却又似乎极为缓慢的从他的心肝脾肺肾中间透体而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嗯……?” 倪狂立时便觉察出不对,眉眼皆是露出狐疑,足足三息之后,那被斩开大半的巨石才开始缓缓滑落,露出光洁的切面。 “怎么可能没人?之前明明感应到有人进入了老夫的传送通道……” 倪狂眼中更是浮现一丝惊诧,皱眉之际,神念如风卷残云,宛若实质再度涌来,仍旧透过丁辰的身体,毫无阻碍。 这是…… 丁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惊喜之余也是惊诧,也搞不清怎么回事,只隐约知道,应该是识海中的玲珑玉球再次大显神威,救了他的狗命。 哆嗦着催动神念内视己身,又是一愣,却是空空…… 可自己的身体,自己分明能感觉到,自己以及自己的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明明就在此地呀! 缓缓睁眼,瞳孔惊得一缩,赫然就见五丈之外,那倪狂正和自己站了个面对面,明明是四目相对,对方却似乎根本看不见自己一般。 下意识,丁辰也垂目,想看了看自己身体,却是一眼,更为震惊,自己的身体,居然,有些“扁平”,而且是真的,扁平…… 脑子里一时恍惚,搞不清楚状况,更不敢妄动。 算了,到底是捡回一条小命! 丁辰自我安慰一句,来不及多想,也容不得他多想,无意转眸之间,又见倪狂诧异而冷厉的目光射来。 其手指捻动,那拂尘尘柄似乎是一根竹鞭所制,有些弯曲,尘尾呼的落下,又是扬起,凌空甩了一圈,便似有灵晕浮现,宛若画了一个太极。 丁辰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体内太白金光不由自主就要自动浮现护主。 “咳!” 却在此时,一声轻咳突然响起,声音很小,却在这空寂的山洞中,似有余音回荡,几乎是同时,倪狂手中拂尘便是一顿。 “小四儿,既然来了,为何还不过来见我!” 那声音再度响起,苍老而无力,像是临终时的低吟。 而听得这一声“小四儿”之时,倪狂眼中寒意猝然森冷数倍,恨意似有实质,随即掩去,嘴角又浮起一丝残忍的淡笑。 喉咙中似发出了一声怪异的轻笑,便也不再看丁辰这边,拂尘缓缓落下,随意轻甩两下,兀自转身,身形一闪,人已经来一面石壁之前。 拂尘再度虚拨,扫在那石壁上,毫无征兆,就见那石壁凭空就出现了一个像是人形的深洞,其内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处。 倪狂自然不惧,迈步就入,呼吸之间便消失在幽深之中。 第555章 双树宝冢 眼前这一幕,丁辰如何还看不明白,这古怪的礁洞之中,分明还藏有其他人. 而此人,才是那倪狂真正的目的。 心中虽是好奇,他却也是不敢有什么想法,就想赶紧寻找离开的方法。 身子刚要动,却是惊讶的发现,自己仍是根本动不了分毫。 嗯…… 丁辰多少有些慌乱,无声着挣扎,自然半点效果也无。 虽确定那玲珑玉球不会伤害自己,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识海中,神念当即一动,立时化出一只小手,就要去触动那玉球。 却就在即将要靠近的一刹那,灵识如目,宛若身临其境,只觉那玲珑玉球巍峨如高山,煌煌不可侵犯。 那原本细若蚯蚓的六条鱼龙,此时已经大若巨鲸游龙,鳞片如玉,华光莹莹,羽衣般的长鳍,飘摇若云回风,阵阵青光透射识海,似水洗碧空。 恍惚间,神念便觉有神辉降临,明明已经靠近,却又似远在天边。 便在此时,身子就是一轻,却似轻飘飘的徐徐浮空而起,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直接进入了那星云阵图之中,整个身躯宛如画中图影,风中鬼魅,毫无重量一般虚浮的飘在那里…… 难怪自己怎么突然就,扁了! 丁辰恍然大悟,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但不知怎么的,其心中除了有些诧异外,却并未有什么不安,甚至有些新奇的感觉。 突又觉自己的脚似乎有些扭曲,再度低头去看,却是星云阵图已经开始自下而上卷了起来。 眼见着阵图卷过脑袋,也没什么不适,连空明之瞳都毫无阻碍。 下一刻,阵图悄然而动,却是向着倪狂进入的那人形山洞而去。 ...... 另一处空间之中,欧弘五人却是再度来至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便见门上同样是繁复的花纹,远远一看,竟是两棵互相纠缠的藤蔓,从下门缝,一直蜿蜒向上到上方门缝。 藤上有枝有桠,却是无花无叶,唯见枝头坠着一个个圆球般的东西,却是太过浑圆,不似果实。 “啊,难道真的是……”却是欧弘突然惊呼一声。 “欧少主知道这是何处?” 蔡姓老者连忙发问,欧弘却是理也不理,手指仍是轻点肚脐处,鳞甲泛光,却是飞出一块骨简,似还带着血沁,分明与之前对方拿出来给几人查验的那枚完全不同。 沈武三人一见,虽早就猜到对方必定还留了一手,但也是难免眼中浮现不满。 片刻之后,欧弘脸上肉眼可见的从怀疑,到震惊,又变为狂喜。 “哈哈,师兄,传说竟然是真的,分水神君真正看守其实是这妖帝密库,双树宝冢……” 韩实看向那大门,面上也露出恰到好处的喜色。 蔡姓老者三人飞快的对视一眼,便听其再度开口,“欧少主,阁下是不是该和在下三人解说解说呀……” 欧弘一听,双眼飞快的泛起一丝嘲讽,随即隐去,这才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隐隐靠近的三人。 “蔡老,樊兄,沈道友,你们刚刚不是也听见了吗,又何必多此一问……” “听自然是听到了,可这所谓的双树宝冢之事,似乎少主之前可没说过,不知,到底是何来历底细……” “这……” 欧弘正要开口,却听一贯不怎么主动吭声的韩实突然插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宝冢就在面前,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吗,不过……” 说着,韩实却是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刚才你们自己也说了,这双树宝冢之前没说过,那就不在我等之前商定的寻宝范围之内,因此,之前商定的分配比例自然就不做数了......” “不错,各位道友,这次寻宝,局是我攒的,路是我带的,那玄铁门也是我用了两颗高阶灵石才顺利开启......,可入门之后呢?水泽园中的灵药,浮沙馆的灵材,各位可丝毫没和我们师兄弟客气,我师兄弟也忍了,毕竟事先已有承诺,不曾多拿一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欧弘接话,一顿快语,倒真说出几分委屈来,反倒是让另外三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蔡姓老者淡淡开口道,“那两位觉得,该当如何分配为好?” “师弟,我看宝冢所得,当三七开……” “三七?那我们三个,一人岂不是只得一层,那怎么行……” 樊姓男子一听,当即就不干了,一声冷喝,浑身气息陡然而起,便见其发髻之间猛然冒出一个黑气,瞬间如乌云罩顶,其内似有电闪。 “想动手!” 却是同时,韩实突然踏出一步,双拳捏得咔嚓作响,整个身形肉眼可见的拔高了一个头,健硕的胸膛上暗青鳞甲灵光灼灼,虎背熊腰,肌肉粗壮鼓起,浑身气息勃然赫赫,竟是金丹后期。 此人果然隐藏了修为! 蔡姓老者和那樊姓男子被这强悍的气势一震,皆是不禁退避,却是那看似修为最低的沈武丝毫不惧,当即冷声喝道,“哼,这是要过河拆桥了?” “哼哼,过河拆桥又如何,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我们师兄弟将各位带出来,各位此时,怕是已经给甲七那伙子人当了炮灰了......” 韩实冷笑,面目坚毅,哪里还有之前那憨厚模样。 “欧少主,真的要如此吗?此地虽不再事先商议的范围之内,但我等又如何知道不是两位故意隐瞒......” 蔡姓老者轻喝一声,转而又是说起道理来。 欧弘闻言,倒也淡笑抬手,拍了拍韩实的肩膀,又道,“师兄,我等既然同来,自然是要齐心协力的,共谋大事的,不要如此……” 韩实威慑的意图达到,自然不会真的动手,冷冷一笑,退后半步。 “是不是故意隐瞒,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但此行确实我们师兄弟出力更多,若是继续平分,确实不妥......” 欧弘继续说道,故作公正。 “欧少主,既然你也说事先并不知道此双树宝冢的存在,那便是我等五人共同发现,如何就是你们出力更多呢?” “蔡老,您也别不服气!这样吧,你们可以先动手开门,若是你们能打开这宝冢密库,那就你们七,若是你们打不开,而我们打开了,那便要按我师兄所言,三位只能分三成,如何?”” 欧弘笑道,一脸的成竹在胸。 蔡姓老者闻言,面色当即有些不好。 他活了三百多年,哪里听不出这话中的门道,显然,这欧弘应该是掌握的开门的方法。 第556章 玄冥妖晶 想了想,蔡姓老者还是转而看向旁边的两人。 “两位意下如何?” 樊姓男子面露难色,一时也不知如何抉择。 却听沈武直接开口道,“欧少主既然已经有十足把握开启这所谓的兵库大门,自然你说怎么就怎么,我没有意见!” “哈哈,还是沈道友临机果断!” 欧弘笑笑,又是看向蔡、樊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似又传音商量了会儿,这才勉强应下。 随后,便是三人动手尝试,自然果不其然的无功而返。 “欧少主,既如此,就看你的高招了!” 看着那看似一脸和煦笑容的欧弘,樊姓男子也是冷冷开口,摊手就是一个请的手势。 欧弘淡笑,一边迈步上前,还一边解说道,“三位却是一叶障目了,这门上不是有树吗,既然是树,自然该多加灌溉……” 说着,便是翻手取出一只净瓶,瓶身上青釉,正是绘制的两条藤蔓。 “这不是刚才......” “不错,这正是之前樊兄与在下交换的那瓶.....” 那樊姓男子眼珠似要瞪出来,狠声道,“你还说你不是故意隐瞒了此地消息......” 却听沈武道,“樊道友这话就没道理了,我记得当时可是你主动要换的......” “你......” 樊姓男子气结,却被蔡姓老者拉住。 “哈哈,多谢沈道友仗义执言了!” 却听沈武又道,“那,欧少主真的隐瞒了吗?” 欧弘闻言,脸上笑容当即僵住,生生气笑,也不再回答,回首,手中净瓶轻扬,瓶口处淡青泛黄的古怪液体洒出,直接便溅到那青铜门上,立时一股怪异的气味飘散。 “这是,腐灵汤......?” 蔡姓老者突然开口,却是不太肯定。 欧弘也不接话,掌上灵力一催,那些液体不往下流,反是向上,似沿着那双树,一路便流进了上方门缝之中。 “库噜……”一声沉重的响声,青铜门缓缓自中间翻开,门缝之中,一丝清冷的亮光透出。 “三位,如何?” 就见欧弘转身笑笑,一脸的得意。 “……” “三位不开口,在下就当是三位道友已经确认了?” 蔡姓老者和樊姓男子仍是冷脸不语,最后还是沈武回道,“欧少主,既然是已经说定的事情,我们自然不会反悔了……” “呵呵,沈道友倒是好定力!”欧弘一听,倒是高看了对方一眼,再度转头看向韩实,笑道,“师兄,既然我们拿了大头,那就我们先行一步,探个路……” 韩实也不拒绝,哂笑一声,浑身青色鳞甲真如蛇鳞一般蠕动,就见脖颈鳞甲飞速向上“生长”,呼吸之间,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已再无半点裸露在外。 “三位,那在下也先行一步了!” 欧弘又是轻笑一声,眼中泛起一丝狡黠的精光,话音未落,同样一身金色鳞甲护覆全身,踏步就走 眼见韩实、欧弘相继轻易入内,那樊姓男子再也忍不住。 “蔡老,沈兄,他们已经占了大头,可不能让他们把好东西都抢完了……” 护体灵光立时厚了倍许,紧随而动。 蔡姓老者想拦,却是晚了一步,樊姓男子已经入内,蔡姓老者还是有些迟疑的看向沈武,小声问道,“沈道友怎么看……” “事到如今,总还是得进去看看,才不虚此行!” 沈武沉声开口。 蔡姓老者自然也舍不得就此离开,略略点头,两人也是同时催动防御手段…… ...... 其实也根本用不着探路,两人才一进去,其内便是一目了然。 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宛若自成天地,下方是茫茫大洋,深不见底,上方有无边云层,高远无际,一如已经重返海面一般。 而大海中间,两棵如有腰粗的巨藤互绕,自水中而出,正如那青铜门上所示场景,只是身临其境,更觉震撼,抬望眼,宛若两条遒劲蟠龙要腾空而起,直入云霄,不见树梢,竟是高不知几何。 视线所及之处,又见无数枝桠之上,悬挂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乳白圆球,似某种灵光幻化的灵罩,却又似实实在在的白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沈道友,老朽以前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此类记载,说是上古时,曾有古修士以灵木养宝,不想竟是真的......” 却又是那蔡姓老者开口感叹。 沈武嘴角不自觉的撇了撇,这老头怎么总是这般马后炮,这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还用你说! 难得听他啰嗦,沈武目力凝聚,遥遥一指。 “他们在那里!” 就见离水面差不多五丈之上的地方,那樊姓男子正浮空而立,双手掐诀,射出一股灵元之力化作虚化大手,将那光球死死抓住,似要将其捏爆。 而其身边不远处,一道青色壮硕身影,不是那韩实又是何人! 韩实双臂似环抱在胸前,靠着树干,就这样看着,似乎只是在单纯的看热闹。 不过,蔡姓老者可不怎么想,当即眉头泛起疑色,口中便是低声埋怨道,“这个樊道友,怎么这般不谨慎,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 说着,便是踏水迈步,脚下似有符文,身形飞掠而走。 沈武正也要跟上,就见那双树之后,一抹金光出现,忽闪而来。 “蔡老别急,樊兄正在取宝的关键时刻,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来人自然就是那欧弘,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却是不轻不重的将那蔡姓老者的去路截住。 蔡姓老者自然心生警惕,当即遁光收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便在此时,就见那乳白光球突然灵光闪烁,喀的一声,似有一条裂缝,一缕白雾溢出,乳白光球立时玉碎,一抹冷光射出。 樊姓男子面上一喜,伸手就抓,握之在手,赫然正是一方灵木宝盒,似也没有什么封印禁制,直接就被打开,就见足足一盒眼珠子大小的五彩琉璃宝珠。 “嘶,居然是玄冥妖晶!樊兄,你可真是福星啦……” 不远处的韩实却是眼尖,竟是一眼就认出此物,抚掌轻笑,语气甚至有几分恭维的意思。 “呵呵,哪里,哪里……”樊姓男子口中谦虚,却是一脸的得意。 而蔡姓老者闻言,也是面露艳羡,玄冥妖晶专可妖族妖力,有此物在手,日后捕杀妖兽还不是手到擒来! 还在后方的沈武也是意动,此物正是他用得上的,便也想上前。 唯有那欧弘,虽是面露笑意,目光往上,却是有意无意的越过樊姓男子,望着那缓缓翻涌的云层...... 第557章 晚了 欧弘的笑容明明很和煦,但不知怎么的,落在沈武的眼中,便似有另一番意味。 沈武心生警觉,脚下步伐刚刚停住,就觉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什么,勃然变色。 一转眼,便见那青铜门宛若凭空立在水面之上,正在缓缓翻转。 “不好!” 沈武当即一声惊呼,一闪身,脚踏流波,就要往青铜门奔去。 却就是那一瞬,下方水面宛若黏腻起来,每抬一步都是颇为费力,沈武也管其他,加上靴子灵光一闪,直接脱落,就要腾空而起,身形陡然拔高,脚下遁光急闪。 蔡姓老者和樊姓男子皆是听到沈武惊呼,也皆是察觉到不对。 却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突然,却是一道闪电犹如一道破空而出的银龙,在云幕中扭动、咆哮,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又是一闪即逝。 “小心!” 仍是沈武大喊一声,却是同时雷声震天,将其声音淹没,便是一股诡异是力量回荡,沈武只觉脚下一个踉跄。 天上诡异云层再度发亮,便又是一道霹雳落下,不偏不倚,直朝那樊姓男子头顶而来。 这樊道友已经觉出不对,自然有所警觉,当即感应到一股寂灭之力破空落下,头顶庆云浮现,色若五彩杂糅,腾然而起,飞速膨胀。 霹雳瞬息而至,正入那五彩祥云之中,就听得云内似也有劈里啪啦电流之音,下一刻,才见那电闪透云而过,却是小了大半,威力大减。 樊姓男子见状,已是不慌,发髻之中又是云雾升腾。 却在此时,就听得一声暴喝。 “樊兄勿怕!” 就见一道青色流光破空而来,眨眼间飞旋至樊姓男子头顶,却是一面六角鳞甲软盾,恰好将那闪电截住。 “嘭”一声炸响,闪电四溅消散,那鳞甲软盾也是破碎开来,鳞片散落。 樊姓男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上来,下意识闪身避让,却见那些鳞片猛然聚拢,瞬息化作一条长绳,宛若蛇皮,便见樊姓男子困了个结结实实。 “尔敢!” 一声惊呼出口,不想那韩实瞬身近前,已来至其后背,左手五指用力绷直并拢,其上青色鳞甲瞬息扣合,纹丝合缝,掌心向上,一探而出,杀机乍现,便是一击凌厉手刀。 就觉背后一股巨力触及,那樊姓男子不过一颤,心口就是一寒。 随即才是巨痛传来,心脏更是一紧,真是真的一紧,却正是韩实手若利爪,自樊姓男子后背探出,将其心,死死捏住。 “呃……” 喉咙中无力的哼了一声,浑身真元极颤,却就是凝练不起。 赫然就见,其脖子上,手腕上,道道青色纹路蔓延而起,各自向着脸、手延伸。 “樊……” 蔡姓大惊开口,却只是一个字,眼见余光突见一点白光射来,脚下灵光顿地,身形就要往侧面闪避。 却不想那白光极快,眨眼已到眼前,却是一个泛着惨白冷光的怪手,五指尖甲皆是锐利如锋,一把就抓在那蔡姓老者喉咙处。 厚重的护体灵光,竟是丝毫防御不住,指甲立时穿透,就扎入脖颈血肉之中,便有丝丝惨白灵力灌注而入。 蔡姓老者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怪手,分明是一只白色的鳞甲手套。 “沈……” 口中勉强发出这个字,却见那沈武竟是自始至终都丝毫未停,已然靠近那青铜门。 却在此时,已经关到一尺来宽的门缝中,突然也是闪出一道惨白冷光,同样也是一只怪手,直抓沈武面门。 沈武哪里还没有防备,侧身一让,就要伸手去抓那青铜门。 却终究晚了一瞬,只直接扣到门缘,不想那门力道实在太大,三根手指指甲径直被扣翻。 却是同时,那鳞甲怪手翻转又抓。 沈武也来不及多想,抖手弹指,却是三道血光,竟是三枚带血指甲生生弹出。 当啷炸响,将那怪手一挡。 却听得青铜门轰然闭合,便是一道光影扭曲,消失不见,宛若这方天地就从未出现过一般。 五指连心,沈武痛急,更是心急,心下发狠,凌空回身,张口带血,却是一根白骨长钉射出,破风似电,瞬息之间,砰一声,却是直接将那抓住那蔡姓老者喉咙的鳞甲手套射穿而过。 立时,那压制蔡姓老者真元法力的惨白灵力不稳,反被老者强催真元,倒冲压制逼出。 当即真元一涌再涌,就是一枚鬼钮小印直接从蔡姓老者脖颈喉结处爆出,血肉四溅,立时便是一个狰狞鬼头凝成,满口獠牙,一口就将那鳞甲手套咬住,似要将其直接吞了。 “蔡老,晚了,呵呵呵......” 似有人就在其耳边柔声软语,蔡姓老者只觉毛骨悚然,便是其背后,一道淡淡的灰白身影凭空出现,不是那欧弘又是何人? 只是此刻的他,一身鳞甲金色已然褪去,现出淡淡的润白之色,分明是某种玄妙至极的隐匿手段。 “欧......” 才吐出一个字,就是噗的一声,却是一柄鳞纹短剑自蔡姓老者后脖颈刺入,又从其额前对穿而出。 蔡姓老者便是一个激灵,浑身颤动,那鬼钮小印法力一散,反被随手收了。 “呃……” 蔡姓老者满眼的惊惧怨愤,缓缓消散,喉咙中,也就呃了这么一声,便没有声息。 眼见蔡姓老者身子软了下去,沈武哪里还敢再和那鳞甲怪手周旋,喷口一股污血喷出,将怪手冲开,踏水急退,却突又觉身后似有劲风。 沈武身子就是一偏,一个沙包大的青色拳头便落在他的肩头。 这自然正是那韩实趁机偷袭,而其另一只手上,竟然还插在樊姓男子体内,将其像个破布袋子般提着。 此人分明走的就是炼体巨力一路的功法,这一击中,少说也得骨断筋折,果然,就听得喀的骨裂脆响! 却就在此时,沈武的肩头便是三根骨刺刺出,看似断骨的茬口,却是锋利至极,砰楞,生生将韩实手甲鳞片挑掉几片。 “师兄小心,此子功法十分诡异!” 欧弘见状,也是招呼了一声,召回鳞甲怪手,韩实也是一惊,闪身暂避。 沈武趁机摆动半塌的肩膀,就地一滚,扫堂腿哗啦啦扫动一片水花,宛若屏障,而其自己,已是滚到数丈之外。 第558章 神君寝殿 也不知是那沈武又瘦小了几分,还是衣袍变大了不少,反正就觉得更不合身了。 再见其起身之时,头上发髻散开覆面,两只大袖拖地,凌空一甩,左手蒙头,右手抖开,一团滚滚灰气洒出,直往欧弘而去。 欧弘岂会让这等不明不白的东西轻易近身,浑身鳞甲无声翻动,重新泛起金光,长身玉立,蜂腰猿背,鹤势螂形,动作行云流水,闪身便避开。 便在此时,沈武猛然抬头,就见那原本的一张白嫩的娃娃脸竟是变成了一张突兀的骷髅面孔,恰似恶鬼披发一般。 而那团被欧弘轻易避开的灰气,同时方向一转,瞬息就落在那蔡姓老者头上。 欧弘见状,心下便道不好。 果然,那蔡姓老者脑仁都被绞烂,明明已经神魂俱灭,虽还有气,已然不过一具活死人,却是被那灰气笼头一卷,竟是浑身诡异一颤。 紧接着,似乎是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支配,翻身就地一滚,卷起一团晦暗不明的雾气。 嗖嗖就听两道破风之声,却是欧弘脱手打出一枚金色鳞甲,同时韩实也是祭出一道暗青剑光。 几乎同时,那雾气之中人影就是一个扭曲,瞬息消失。 下一刻,就见沈武身边,凭空出现一道身影,身形还是那蔡姓老者的身形,只是脸上,同样也是覆盖一面骷髅,竟和那沈武面孔一般无二。 “师兄,是那双面妖物的头骨?!” 欧弘眼明心亮,立时便反应过来。 韩实也是心下一凛,却是忘了手还插在那樊姓男子体内,不经意用力,手就捏紧了三分,那被操在手上,如同木偶一般的樊姓男子竟是惨叫的一声。 居然也还未断气! 却在此时,就听得咯咯怪笑再度响起,声音正是从那蔡姓老者体内传出,“哈哈哈,视肉道友,被发现了,怎么办,哈哈哈……” 视肉?是什么? 欧弘和韩实对视,不禁面面相觑。 “闭嘴,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视肉!”就听沈武冷声喝道。 “是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嘎嘎嘎......” 沈武闻言,面色更是阴沉,又是低喝道,“死猴子,你别忘了,你这半颗头颅还在我手中,要是再敢乱说,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头面骨,让你神魂俱灭……” 那被称为“死猴子”的怪物却似根本不惧,又是嘎嘎怪笑几声,带动蔡姓老者的身子都是一阵轻抖。 “啊哈哈哈,你要砸了老夫的头骨,老夫自然也奈何不得你,只是,等老夫一死,看还有谁和你联手对方面前这两人,啧啧啧,这狄山‘视肉’一族的血脉怕是今日就要彻底灭绝了……” 沈武也不过是放点狠话,自然不敢真的动手,面色阴沉着丝毫办法也无,只得冷冷的看向对面欧、韩二人。 听到这里,欧弘和韩实二人才算明白,皆是惊诧莫名,目光死死盯着沈武,不约而同,闪身靠拢,并排而立,暗自传音商议。 “师弟,狄山‘视肉’,这种传说中的上古妖族真的存在?” “不太清楚,但此人肉身实在诡异,绝非寻常人能为之,或许还真有可能有什么特殊种族的血脉传承......” 韩实一听,目光闪了闪,却道,“那用他的血岂不是更加容易......” 欧弘自然明白韩实话中的意思,自点了点头,当即试探着朗声开口。 “阁下到底是谁?” 而那被称为双面妖猴的声音,分明是一道妖物残魂,借着那两面头骨存身,一半被沈武控制,另一边反是控制了那蔡姓老者的身体,浑身气息虽看着还是金丹中期,但气势明显大不一样。 听闻欧弘开口,妖猴骷髅眼洞中,似有一点紫焰摇曳,似看了看两人。 却只是这一眼,韩实、欧弘两人,一个金丹后期,一个金丹中期,竟是被看得寒毛倒竖。 “虬鳞甲胄,想不到这等秘术,居然在人族修士中还有流传,若是分水神君还在,献给他老人家,定是大功一件……” 那“妖猴”又是咯咯开口。 虬鳞甲胄? 分水神君? 欧弘闻言更是惊惧,对方不但一口叫破了自己火龙岛的镇派秘术,听起口气,似乎还见过分水神君? 难道对方真的是上古妖帝时代的人物? “行了,废话那这么多,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击杀这两人吗?”沈武冷声轻喝。 “行,看在你肯分出一道精气唤醒老夫的份上,老夫就替你解决了这两个小子……” 双目妖猴阴恻恻的笑着,便是再度看向欧、韩二人,眼洞窟窿中,各分出一朵紫焰,呼呼飘起,宛若鬼火。 “且慢!” 欧弘大喝一声,却就在其出声的同时,那紫焰瞬息消失,下一刻,却是突然出现在欧、韩两人胸口。 那紫焰看似微弱,却是霸道至极,立时就听得嗞啦声响。 两人俱是大骇,却也果决,当即含胸,闪身后退,却是将胸口一大片鳞甲留在了原处。 呼吸之间,那鳞甲已然烧得焦黑,灰沫洒落。 “哼!” 又是一声嗤笑,那紫焰当即又要再动,欧弘却是再度开口,“前辈可知分水神君的寝殿……” 那紫焰已动,却是突然浮空定住,那一张骷髅面孔,白骨森森,冷冷开口,“小子,你想说什么?” 欧弘见那紫焰停住,心下微松,既然对方肯听,那便还有机会! “若是晚辈没猜错,前辈应该是上古妖帝时代的妖修吧?” “是又如何?” 双面妖猴回道,一旁的沈武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开口。 就听欧弘继续道,“如此,那前辈就应该知道,那分水神君乃是炼虚妖修,其寝殿之中,随便一件遗物,便是至宝……” 双面妖猴一听,却是讥笑一声,“哼,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小辈,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即便分水神君陨落,其寝殿也不是你等可以肖想的……” “那若是晚辈真有打开寝殿的方法,不是前辈可愿联手……” “哦……” 妖猴闻言,哦了一声,既未同意,也未拒绝。 欧弘却是听出几分门道,当即右手虚托,掌心鳞甲哗啦啦细声翻动,同时笑道,“晚辈道行虽浅薄,却并非毫无准备,前辈请看……” 双目妖猴和那沈武皆是凝目,就见那鳞甲裂开之际,露出手掌,正中赫然又是裂开一道血口子,血肉之中却是露出一枚半寸长的赤金钥匙。 下一刻,钥匙缓缓浮起,其上金色散落,继而呈现出铜绿之色。 第559章 进入山洞 “……” 双目妖猴眼洞中紫焰无声闪烁几下,看得出来,其心绪明显不平。 “老猴?那寝殿……” 却是沈武也感应到妖猴的异常,不禁唤道。 那双面妖猴却是不答,又是看了片刻,这才以传音与沈武说道,“啧啧,沈小子,你的机缘来了……” “机缘?” “嗯,那钥匙我虽不知道是何物,但确实感应到一丝分水神君的气息,说不定,对面这小辈还真的能打开寝殿......” 沈武却是当即传音嘲讽道,“你是说那分水神君的遗宝?你还真信那欧弘的鬼话呀,他若是真有打开神宫的钥匙,为何不让他家老祖亲自来……” “呵呵,他有什么阴谋老夫可不管,反正老夫也不是为了什么遗宝……” “那是……” 妖猴神念却是啧啧哂笑。 “你小子自是不知,其实那所谓的寝殿,根本不是分水神君就寝安息之所,也根本没有什么宝物,而是神君为妖帝镇守的跨界通道入口所在......” “跨界通道?难道是……” “不错,正是一条返回异妖界的通道。沈小子,你虽然不肯承认自己的视肉血脉,但你自己也应该早就有了感觉,在这真人界中,你能修炼到金丹修为已经是极限了,不若拼一把,若是真能重返异妖界,彻底激活视肉妖灵血脉,未来成就才是不可限量……” “……” 事发突然,沈武明显拿不定主意。 “好了,小子,此事我替你拿主意了,你照做就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双面妖猴却是不给其犹豫的机会,直接定了。 而骷髅面孔之下,沈武银牙咬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拒绝。 随即,就听双面妖猴对欧弘道,“小辈,此事,老夫应下来了,不过,若是你做不到,哼哼,可不要怪老夫手黑……” 说着,就是一招手,那紫焰瞬息而回,重新融回眼窝之中。 “前辈说笑了,晚辈岂敢虚言诓骗……” 欧弘心有余悸的和韩实对视一眼,这才又道,“只是,要想开启神宫大门,还得需要前辈帮个小忙……” “哼哼,说……” 那双面妖猴很是随意的开口。 “前辈,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大门封禁日久,要想开启,却是需要活人血祭……” 说着,欧弘的目光就是阴恻恻的看向了沈武。 双面妖猴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淡淡看了沈武一眼,却是笑道,“哦,活人血祭呀,那倒是简单,你身边不就有两个吗?” 此言一出,韩实就是面色一寒,手上拖着那还剩一口气的樊姓男子,脚下就是不由往后退。 欧弘自然不肯削弱自己这边的实力,笑道,“前辈说笑了,师兄与我如手足,我岂可狠心加害……”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狠心加害我这小侄了……?”双面妖猴怪笑道。 欧弘闻言面皮一抽,心中暗骂,你们认识只怕还不到半天,他算你屁个小侄呀!只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倒是不好开口。 而在此时,那沈武也是双目阴寒,却是一伸手,喀的一声,将脱臼的肩膀还原,随即又将断骨推回。 看得欧弘都是一阵头皮发麻,对此人的肉身诡异程度更是忌惮,隐隐有些后悔,也不知这次是不是与虎谋皮了。 却听那双面妖猴继续又道,“罢了,这老头的肉身还在喘气,想来也是可以的吧……” 说着,就是浑身一抖,就见那面具一般的骷髅灰气溢出,张扬飘逸,宛若生出无数白发,缓缓就剥离下来,浮空游走。 而那蔡姓老者的肉身却也并未跌倒,木头一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前辈大度……” 欧弘见状,也只得尴尬的恭维,他本是想要借刀杀人,给自己这边增加些胜算,却不想人家根本不接招。 “两个可够?若是不够,就只有苦一苦你这师兄了……” 那双面妖猴的声音从那骷髅中发出,眼洞中紫焰忽闪,却是再度看向韩实,多少有些渗人。 韩实被看得头皮发麻,欧弘也只得回道,“呵呵,想来是够了……” “哦,那就是,走吧……” 那妖猴也是个爽快人,似乎不犹豫,开口招呼一声,灰气卷动,托着那骷髅,缓缓浮空。 欧弘目光微闪,却是问道,“前辈知道那寝殿入口所在?” “哼哼,你个小子都知道,老夫岂会不知?” 妖猴冷笑,又是转向沈武,“沈小子,跟上,那入口便在这双树之上......” 沈武闻言,没有犹豫,同样浮空而起,同时催动法力,将那蔡姓老者尸身摄起,浮空托着而走。 欧弘给了韩实一个眼神,便紧随其后。 韩实未发一言,反手之间,手从樊姓男子后背抽出,老大一个血窟窿,却并无血流出,暗绿色的灵纹早已爬满全身,死死将其控制住。 双树盘绕向上,宛若通天,枝丫上,颗颗圆球,似有乳白灵光从其中透出。 见沈武在看那些圆球,那沉沉浮浮的骷髅面具再度传出声音。 “老夫劝你不要贪图这些东西,神君以灵木寄养宝物,岂会没有防护禁制? 若你要实在想要,可以取最下面的那几个,天上的祭雷威力会小些,以你的修为还能勉强扛住,不过里面的东西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五丈以上的,你就不要想了,祭雷的威力你就算扛着了,也是重伤,得不偿失......” 那妖猴解说着,也是难得语气比较正经。 沈武面色却是不太好,转头看向欧弘,冷声道,“欧少主一早就知道这些吧,才故意引我等上路......” 欧弘闻言,只是轻笑,并不回答。 ...... 就在欧弘、沈武几人前往分水神君寝殿之时,丁辰却是认命的随着阵图卷轴进入了那山洞。 山洞入口不大,勉强通人,复行数十丈,却绝越发狭小。 为防被人发现,丁辰神识也不敢放开太远,只大概感应四周,又觉四壁越发平整光滑,宛若琉璃,前后更是直来直去。 差不多又足足行了百来丈,这山洞已只剩下头颅大小。 也不知道那倪狂老祖是不是属猫的,这都能进! 丁辰腹诽,脑海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这石洞前小后大,呈放射状,竟似乎是一股强悍至极的力量,自前方洞穿而过。 可那些石渣碎屑又去了哪里? 直接溟灭了? 这是何等的伟力才能做到? 震惊之余,就觉前方仿佛若有光,神识略动,果然是石洞尽头已至。 便在此时,一股凛冽的灵压倒灌而来,似疾风板荡,却在这一刹那,星云阵图宛若遁入虚空,在此出现时,已经悄然出了石洞。 第560章 倪狂与玄虬 丁辰还没反应过来,虚化的星云阵图卷轴已经落地,半点不起眼。 就见这是一间四方宏大的石殿,长宽高俱足有十丈往上,地面铺龙纹青冈石,天顶坠拳头大的长明宝珠,腰粗的游鱼逐浪蓝玉柱,四壁还有繁复壁画,描述是似乎是帝王出巡图。 而这些,却远不及石殿中间令人震撼。 石殿正中,那倪狂老祖头颅微抬,须发喷张,傲然看向一个蜷坐于红石莲台上的枯瘦老者,浑身灵压肆意翻滚,宛若实质,气劲似卷起源源洪流,惊涛般激荡。 而那莲台之内,莲瓣半包之内,却是静谧异常。 枯瘦老者面带悲苦之色,宛若垂垂老僧,须发花白,闭目垂头,不言不语,无声无息,唯有四周包裹全身的赤红灵晕云来雾走,其中,更有一道暗红流光游弋。 再看那暗红流光,如有生命,细看之下才见竟是一龙形,有角有鳞,五爪长身,珊瑚一般的双角,熠熠生辉,明明刚劲有力,却似显老态。 古语有云,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 丁辰看了片刻,也认不出此龙为何种,正待全力运转空明之瞳,目光微抬,却又见那莲台之上隐隐有一团赤红虚影。 目力凝聚,果见又是一莲台虚影,与下方莲台实体,状若镜像颠倒,其中同样倒坐一老者,却是玄色须发,黑中带红,而那玄发之间,头生双角,隐隐冒头,也似一簇赤红珊瑚。 这难道就是那传说中的分水神君? 丁辰正纳闷,就听得倪狂猖狂大笑。 “玄虬,你为了躲三灾,施展这元灵分离之术,如何是我的对手,何不返本归元,只要能瞬杀于我,也未必会招来三灾降临……” 玄虬这名号,丁辰却是从未听说过。 却是等了好一阵子,才有声音回应,正是之前那道苍老的声音。 “小四儿……” “哼,闭嘴,什么小四儿小五,本座乃是倪狂……” 倪狂当即暴怒喝骂,气息轰然而起,竹鞭拂尘暗带炫光,便是一道劲风,风刃万把,剐蹭莲台,那红晕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好不容易才撑住。 “好,倪狂……” 那苍老声音也不争执,顺了对方的意思,继续道,“……,你本乃是我的一具身外化身,你魂为我念所化,身为我血所养,你我本是一体,我若是身死,你也必受其害,我若不死,你也自可长生,这又是何必……” 倪狂闻言更是怨愤,目光透着阴寒,嗤笑道,“既是一体,那你为何不成全了我?让我也享受享受那地仙之福……” 地仙,便是对炼虚大圣的别称。 “唉,你终究还是不满境界被我压制……” 那苍老声音轻叹,而那枯瘦老者也终于有了点动静,面上表情越发凄苦,深陷的眼窝动了动,终究没有睁开。 “是又如何,有你一日,我便永无出头之日,我岂肯甘心!” 那枯瘦老者说一句,倪狂便是顶一句,丝毫不肯退让。 “终究三毒未尽,贪嗔痴怨,你便是能进阶炼虚,同样难逃三灾……” “哼哼,我若进阶炼虚,自有禳灾避难之法,无需你担忧,更无需你来说教于我,你自己若看破,三毒尽去,又岂会在此枯坐三千年……” 此言一出,枯瘦老者也似受到触动,浑身轻颤了下,双目似勉力睁开一丝,却仍未抬头,似只看了看抱于丹田的枯手,又是轻叹。 “是呀,老夫也尚有余愿未了……” 倪狂闻言,却是笑了。 “余愿?说得好听,是你心中有愧吧! 你自己当年私心作祟,明知那螭云上人阴谋煽动北海妖族造反,却妄图渔利,故意放纵,才导致混元宫内乱,实力大损,再之后,魔道苦乐寺趁机入侵,你也作壁上观,直至玄都观倒戈,常清静血祭弱水…… 说到底,混元宫覆灭,你玄虬上人也是‘功不可没’......” 倪狂越说越起劲,那枯瘦老者脸色却是越发悲苦,唯有暗处偷听的丁辰心下之打鼓。 这等秘辛,真的是他这个区区金丹修士可以知道的吗? 便在此时,那倪狂似乎等的就是那老者心神不稳之际,突然一步踏出,竹鞭尘柄在手中翻转,拂尘迎风扬起,便是凛冽寒风乍起,瞬息就撞向莲台,红晕激荡,龙影咆哮。 而那寒风明显也非寻常之物,不过散开些许,整个石殿便是阴风惨惨,饶是深藏星云阵图中的丁辰,瞬息之间,都觉神魂内外,透着刺骨的寒意。 寒风瑟瑟,却似有厉鬼哀鸣哀号,抓心挠肝,红晕凝练,龙影张牙舞爪,似有龙吟。 两厢冲撞之际,风中凭空卷起一股旋风,便似水墨般的寒雾自那旋风风洞之中喷薄而出,涌动之际,一道四指鬼爪破雾探出,骨节带刺,蕴毒森森,指甲如尖刀冷锋。 探爪一叼,恶鬼掏心。 那朦胧红晕竟是丝毫抵御不得,纸糊一般瞬息破开,寒雾随风,如天魔降临,百鬼夜行,涌入莲台,便蜂拥附上老者全身,鬼哭魔啸,张牙舞爪,似要噬其肉,啖其魂。 “阴罗鬼王?” 枯瘦老者须发乱飞,衣袍猎猎作响,浑身更是宛若霜降,一层漆黑薄冰凝结而出,明明身陷万鬼之中,却似并无任何特别的反应,口中似在自语,唯有那赤红龙影盘旋其头顶,红光不散。 “唉,为了这一日,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只是,你真的以为,就凭这九幽阴风就能引动我风灾降临!” 枯瘦老者再度开口,语气中仍是透着无力,却是没了之前行将就木的死气。 话音未落,那头上龙影突然红光大放,殷红似血,气势陡然而起,身躯急涨,浓烈至阳之气勃然爆开,那所谓的九幽阴风当即一弱,竟有几分偃旗息鼓之势。 倪狂见状,眼露一丝忌惮,却是并不慌张,大袖自胸前撩起,扫过头脸,便见其头上九梁巾打落,露出发髻上闪闪金冠,冠上似有灵禽欲飞,翼展四翅,喙爪如勾,目有冷芒。 枯瘦老者双眼本是低垂,却似如有什么熟悉的感觉,茫然抬眼,就见那金冠灼灼,浑浊的目光惊色乍现。 “这是四翅大鹏冠!这是傲鹏子的法宝,怎么会在你手中?” 第561章 大道炁机 “哼哼,混元虽灭,弟子死伤殆尽,却也不是全无余孽逃生,随手带出来几件师门长辈的东西,不也是寻常的吗……” 倪狂笑道。 “你说有混元弟子逃生,那人呢?” 枯瘦老者仍是一动不动,对上倪狂的目光,却是突然开口道,而那语气中带出的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却是引得倪狂脸上露出得意的诡笑。 “人?哼哼,自然是早就被他们尊敬的‘玄虬师祖’给吞了……” 枯瘦老者一听,当即面如死灰,眼中无尽懊悔难以言表,默默摇头。 “唉!那也算是你的后辈子侄呀,或许还是混元宫最后的血脉了,你岂可如此……” “哦?那人窃取师门宝物,潜逃出宗,我那也算是为混元宫清理门户了呀,哈哈哈……” 倪狂阴狠冷笑,话音未落,一股本命真元疾走任督,直冲百会。 冠上大鹏乌金泛光,四翅轻颤,如活了一般,恍惚间似响起一道戾鸣,如惊空遏云,利爪抓挠金冠,像有金粉洒落。 便在同时,那水墨寒雾再度翻涌,却是那鬼爪再度探出,这次更是清晰。 就见那嶙峋骨爪似有鳞鳞铁皮覆上,赫然化为一只铁铸般的鹰爪,四爪大张,尖甲如刀,朝那赤红龙影抓去。 那龙影团身卷曲,长尾如鞭,凌空抽动,来去如风,回首张口,便有一颗赤霞丹珠喷出,立时升腾一股莫名的灼热之气,射向那鹰爪。 那鹰爪如蜂蜡见火,便有消融之相,当即倒卷而回,瞬息退回那寒雾之内。 丹珠去势不减,眼见就要射入那寒雾,便见寒雾勃然膨胀数倍,翻涌之际,一只泛着乌金玄光的的尖喙探出,一口便叼住那丹珠。 随即,寒雾越发纷乱,便见四道羽翅破雾炸开,却正是一完整的鹏鸟现身而出,而那倪狂头上金冠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就听得砰的一声,其口中丹珠粉碎,那龙影立时萎顿。 抟风而动,爪如闪电,势如破竹,鹰撮霆击,竟是将那龙影一爪抓了,张口就吞。 枯瘦老者自始至终,却就这么看着,似无动于衷。 赤龙入口,那大鹏也不攻击老者,反是四翅再摇,乘风就是扶摇而上,却是直取那顶上镜像一般的颠倒虚影。 呼吸之间,阴风残,妖风凄,鹰击而来,虚影惶惶。 却见红莲光光,花影旋旋,似再度绽放,其间盘坐的龙角老者虚影突然睁眼,一抹精光,似星睛豹眼,右手变诀,龙形爪出。 便是一巨大的赤红爪影凭空浮现,迎在四翅大鹏面前。 大鹏去势急,收不住,当即投入那爪影之中,便有炎炎红晕疾缚,这凶悍无度的妖禽,竟是毫无挣扎,便被那爪影捏在掌中。 猛然收紧,竟有剑折刀崩的锐鸣。 却在此时,就听得一声闷哼。 丁辰看得入神,却不知何时那倪狂已经动了,身形瞬息突入下方那莲台,枯树皮一般的大手一把就掐住了枯瘦老者的咽喉。 那九幽阴风顺势再度而起,真真是抟扶摇羊角,直钻老者百会,就要破开头顶红晕而入。 倪狂五指筋骨遒劲,收紧力道,眼见老者面色渐有紫绀,却始终紧闭双目,却不知其眼皮遮盖之下,那浑浊的瞳孔缓缓拉长,渐如异兽竖瞳。 “唉!” 又是一声长叹,如从灵魂深处传来。 “小四儿,既然如此,老夫便成全你,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枯瘦老者怅然开口,话音未落,双目缓缓睁开。 却便是这一眼,倪狂心下便是突生寒意,似有杀机透魂,当即拧肩就是喀嚓一声,本体一个闪动,挪移退开。 下一瞬,已在数丈之外,右臂袖袍随风飘扬,已是空空,却正是其强行将整条手臂齐肩脱掉。 断口不见丝毫鲜血流出,而那五指如爪,仍是死死掐住老者咽喉。 几乎是同时,断臂肉眼可见的褪去血色,呼吸之间已然苍白如尸。 倪狂见状,反是心惊肉跳,急切喝道,“玄虬,你疯了,想神魂寂灭,不入轮回吗?” 那枯瘦老者却是充耳不闻,抱于丹田的双手缓缓抬起,左手指地,右手指天。 好一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便是这刹那之间,其头顶之上那颠倒虚影便是一个晃荡,倒收聚拢,化作一道赤红流光,似有真龙居其中,扶摇而下,阴风瞬息溃散。 流光投影,真龙入体。 似有红霞笼罩,倪狂那手臂如风扬香灰,皮肉惨淡如粉尘,眨眼之间,已只剩下一把枯骨,哗啦啦落下。 突觉一股大道气息凭空出现,煌煌神圣,宛若实质,似乎又了无痕迹。 丁辰只觉神魂皆是空明一片,似有什么东西在神魂中萌发,朦胧清明之际,奇异平常之间,含含糊糊,似又不言自明,已有临渊望穹之感,深邃不知几何! 似被什么天机触动,神魂灵感宛如手中风沙,仿若那至高至深至玄至妙之道,触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这便是“大道炁机”? 冥冥就要入定,却听得一声凄厉惨叫,生生又是惊醒。 便见那倪狂胸口如遭重锤,深深凹下,近有人头大小一坑,鲜血喷涌如泉,而那枯瘦老者不过像是轻弹兰指。 “回光返照,你又能撑几时……” 倪狂暴喝开口,满脸青筋宛若树根隆起,眼中充血喷涌,就着血气,单手指点眉心,便是一道晶莹光剑抽出,宛若水波璃光凝化。 又见那剑身之上,乱刻斜月三星,灼灼其辉。 ...... 再说沈武、欧弘一行人,前路不明,自然不敢放开速度,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才渐渐靠近那云层。 而这云层,显然也不是真的水汽所化。 “靠拢些,这些迷障雾气可以隔绝神识,压制五感......” 就听那妖猴暗自传音,提醒沈武。 沈武自然也知道好歹,见此情形,自然也有所戒备,寻机和那妖猴那骷髅靠近几分。 欧弘和韩实也不傻,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也暗自缓缓靠近。 云层也不知到底有多厚,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真的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麻木的顺着那双树而上,唯有树枝上挂着的圆球越来越少,直至好久都没有出现。 便见上方,双树藤桠卷曲,缠绕着,包裹着一块丈许高的乌黑石碑,碑面光洁无字,就像嵌在树丛中的一面镜子, 妖猴和欧弘,几乎是同时开口。 “到了!” ...... 第562章 再见故人 “唉,心剑虽成,意刃不锋……” 老者淡淡开口,声音虽沉闷,却铿锵有力,哪里还有半点将死的颓然,继而挺胸抬头,关节咔咔作响,一身皮肉已似初生般红润饱满。 倪狂脸露决绝,那晶莹光剑,无声斩出。 却就在同时,倪狂身形如风而动,反往进来的石洞方向而去,分明就是要逃。 “此时想走,却实晚矣!” 老者再叹,左手无名指勾动,又是轻弹,便是一道冷光射出。 那所谓“心剑”不敌一合,被那冷光正击剑尖,砰然心碎。 那倪狂身如血影,却是已有防备,血遁挪移,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冷光去势不减,不过轻轻擦过其断臂的肩头,便直接将其气化,消失无踪。 接着,就听得“咚”的一声,如钟鸣鼎颤的玄音,却是那犀利冷光正击在石殿正面的青铜殿门之上。 饶是那青铜殿门门高三丈,厚重非凡,赫然凹出一个三尺大坑,表面光洁如明玉,像是被哪位巧匠打磨过一般。 同时,颤音不止,生生被撞开一道门缝。 倪狂已是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停留,浮空顿足,闪身就往那青铜殿门闪去。 老者面有苦涩,动作却是丝毫不停,双手皆是拇指掐无名指,合掌如莲。 倪狂手已附上殿门,便觉神魂如绞,心中胆寒,惊叫道,“老祖恕罪,小四知错了……” 老者闻言,眼中目光不禁微闪。 便是这一刹那的犹豫,倪狂眉心突现一道细缝,细缝微张,咕噜便是一只怪眼。 石殿之中,似有什么星辰碎屑汇聚,转瞬却是那心剑凝出,却只剩下剑尖一节,气势大减。 老者见状,哪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是故意放他一马。 晶莹透明,剑尖光闪,瞬移而动,再现之时,已来至倪狂额前。 “啊!” 倪狂惨叫一声,那怪眼已然爆开,浑身气息立时萎顿,仿若被抽走了八成本源。 “还你了!” 倪狂没头没尾的一句,单手就要再度推门。 却在此时,那厚重殿门却是突然嗡鸣作响,同时,门上道道阴刻纹路似有鲜血流过,转瞬结成一片,乍看似人形,再看便觉其下半身如两条鱼尾。 倪狂惊疑,老者却无半点反应。 就听殿门咔咔作响,缓缓打开,便见似有人影闪动,这次,连丁辰都是有些惊诧了。 却正是欧弘和韩实,旁边,还有一个矮小的身形,相貌稚嫩,像个少年,头上左右却浮着两个像是骷髅的面具,散发着灰白灵气,宛若雄狮鬃毛。 此人的长相…… 丁辰心下便是一个怔愣,觉得眼熟,却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是谁。 “倪……前辈?” 欧弘却是霎那间反应过来,惊诧开口。 “小心!” 正是韩实惊呼,凛然前踏一步,浑身青鳞宛若长在皮肤上,似自胸口璇玑穴处逐势翻动,似有青光浮现,就见胸口一怪异的团龙纹身浮现,赤红如火。 而那倪狂别在腰间的拂尘已经抽出,便是弯月光斩落下。 韩实身上,火气腾然,隐隐就是浮现一佝偻老者虚影,还未彻底凝练出现,便那光斩斩灭,韩实立时喷血倒飞。 欧弘下意识出手接应,手刚触及韩实后背,便是那巨力透体而来,两人根本无力抵御,皆是飞出老远,生生震晕过去。 倪狂拂尘顺势回抽,却是一股晦暗之气卷起一团,似沉重无比,砸向那矮个子的少年。 那少年就没这么好运了,虽也警醒,准备闪避,却仍是晚了一步。 那团晦暗之气宛若磨盘重锤,轰然将其拍在那青铜殿门之上,如同一只蝇虫,毫无反抗之力,鲜血四溅,血肉模糊,筋骨尽碎,浑身肉饼烂泥一般贴在门上。 而其头上,那两个骷髅面具,哗啦落地。 “是那个叫沈武的小童子……?” 丁辰这才反应过来,却是已经如此,心中也是黯然。 却见那倪狂下手的同时,再度挪移闪现,已在数丈之外。 丁辰这才注意到,石殿之外,又是一片宽阔的平台,正中立着一块高大石碑,正对殿门,似是背面,无字无刻,甚是光洁,甚至泛着镜子般的光。 倪狂脚尖只是在那石碑旁的地面轻点一些,人影再度一闪,已经蹿入那石碑之中,却竟是一传送门。 而自倪狂对欧弘等人出手至此时,只在整个过程,也不过三息而已! 整个石殿,到此时,瞬息恢复平静。 那老者似有些发呆,眼见这倪狂逃离,终究没有再出手拦截。 便如此,一刻、两刻过去,石殿内都是死静一片。 “呃……” 终于又再次有了声响,却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随即,就听得有人轻呼“师兄”,丁辰的空明之瞳虽然还看不透那石殿的密炼山墙,却也猜得到,应是欧弘醒了。 “进来吧……” 就听得那老者苍凉的声音响起,透着无奈和苦闷。 片刻之后,就见欧弘扶着他师兄韩实,缓步迈进石殿,还和那老者隔得老远,便径直跪了下来。 “弟子欧弘,拜见玄虬祖师!” “弟子韩实,拜见,祖师……” 韩实明显受伤不轻,开口都是有气无力。 老者看了二人一眼,表情淡去,无悲无喜,低语开口问道,“是欧三火让你们来的?” 欧弘连忙回道,“弟子正是受家祖之命,前来拜见,给祖师请安了!” 老者微微点头,却又微微摇头,“当年,虽然老夫是传了些法门于他,但却并未收他为徒,你们用不着自称弟子,老夫也非你们祖师……” “传功之恩,岂可……” 欧弘还想继续套近乎,却是被老者打断。 “行了,你口口声声说,是他命你们来的,那么,你们可知他是为何目的……?” “我……” “他……” 欧弘下意识就想说出自己的目的,无外乎借拜师的名义讨要些好处,毕竟当年,他那老祖欧焱子便如此,才顺利讨本那篇虬龙鳞甲的绝世秘术。 刚一开口,却才想起,面前老者问的是欧焱子什么目的,正斟酌用词,又听老者开口。 “算了,你不妨叫你家老祖出来亲自问问吧……” 说着,却是眼珠目光轻移,就挪向了韩实这边,引得欧弘也是侧目。 韩实微微愣怔,随即反应过来,无力跪坐着的身子,勉力挪动,抬手作揖。 “祖师,哦,前辈,此纹身只是老祖留下的一道护身图腾……” 老者不动,仍是静静看着。 第563章 供品 韩实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刚要转头去看欧弘,突然,便觉胸口火辣辣如火灼一般,滋滋声响。 就见韩实胸口纹身处似着了火,火焰卷起,宛若一道蛟龙腾空而起。 瞬息之间,自胸向上,乃至半张脸,都是苍白与焦黄掺杂,皮肤干韧粗质似树皮兽革,显然已是深度烧伤。 那火焰凌空盘旋,如飞龙在天。 “啊!” 那火焰分明炙热至极,到此时,才听得韩实凄厉惨叫,连滚带爬退开,欧弘更是早已闪身避让数丈之外。 再看那火焰,火龙流光下坠,便是落于老者莲台之前,火光之中,一道身影浮现,背腰佝偻,四肢变形般的扭曲,似乎比面前老者之前那枯瘦模样还要苍老几分。 莲台在上,火光在下,故人相见。 “晚辈欧三火,见过上人,自上次拜别上人,已是两千年未见,上人风采更胜往昔!” “你这次来,该是来还愿的吧?” 老者只是淡淡开口,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另一边,韩实烧伤不轻,正忍痛疗伤,却是并未怎么注意两人对话,倒是更远些的欧弘,听得一清二楚,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火光之中,那欧焱子的分魂虚影越发谦恭,回道,“当年,晚辈曾在上人座前发愿,若得一日炼神,必奉上两位血亲后裔,供前辈享用……” 说着,便是转身。 欧弘惊觉不妙,腾地就弹身而起,便要遁逃,却是脚才刚刚离地,只觉浑身鳞甲猝然一紧,一身力道、真元便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分毫。 韩实还没反应过来,同样鳞甲禁锢,眼中莫名不可思议。 也不管欧弘、韩实两人看鬼一般的眼神,这欧焱子随意挥手,将两人拘了,摄到莲台之前,再度拱了拱手,言笑谄媚。 “上人,这金发的小子,乃是晚辈的嫡亲曾孙,从小便被晚辈以蓝葙莳萝子饲养,气血清甜,吃起来必是美味的…… 还有韩实这小子,他是我某个外孙女的后代,上人,你别看他此时伤残,卖相不好,可自幼兼修炼体之术,肉身却是健壮…… 而且,呵呵,这二人一直被晚辈严禁走泄元阳,至今仍是童男之身,最是滋补……” 倪狂宛若大厨在介绍自己的盘中珍馐美馔,却是听得丁辰汗毛倒竖。 好狠毒的心肠! 而欧弘、韩实二人,浑身宛若木雕,面如石像,唯有那颤抖的瞳孔,透露着惊骇! “你倒是费心了,竟是对妖族食人一道的偏好,这般熟悉!” 老者轻声开口,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嘴角竟是第一次露出一丝浅笑。 丁辰几乎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心中暗自思忖,这玄虬上人,不会真的吃了他们吧! “上人谬赞,晚辈也是请教了不少妖修同道,才略知一二……” 老者不置可否,再度轻笑,又道,“你这般尽心,想来也是有所求吧?是想要延寿,还是化解你急功近利走火入魔,以至肉身畸形的方法......” 欧焱子一听,面上丝毫不见尴尬,火光摇曳也遮不住其奴颜婢膝之态,好歹也是堂堂炼神大能,竟是如此不堪。 丁辰心中暗自不齿,对比之下,连那背叛噬主的倪狂都没那么讨厌了。 这欧焱子果然是厚颜无耻,舔着脸笑道,“上人何不先享用供品?晚辈些许小事,容后再说也可……” “这是想让老夫吃了你的嘴短?” 老者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目光意味不明。 “岂敢,岂敢,这本就是早前许诺过的……”欧焱子仍是谦卑弯腰,连连点头,厚颜无耻的连道应该。 老者嘴角嘲讽愈加浓烈,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二人,却是再度落在欧焱子身上。 “似你这等,视自家子孙如猪羊一般的东西,想来也是别有滋味吧!” “是是……” 欧焱子本能的应了一声,才算是反应过来,怔然抬头,赫然与莲台上一双犀利阴森的目光,四目相对。 到底是炼神修士,纵只是一道分魂化身,仍是不凡,浑身火光便是肃然而凝,其中虚影便要挪移。 却见玄虬上人嘴巴轻启,便是凭空一道诡异吸力出现,那灼灼火光包裹,欧焱子竟是丝毫抵挡不住,吸口气般便入了老者口中。 欧弘、韩实二人见状,皆是面露九死一生的惊喜,却是那欧焱子分魂一死,那禁锢之力便也消退。 只是下一刻,两人还没来得及任何动作,玄虬上人已然转向他二人。 “也罢,当初虽只是一句戏言,老夫也已持戒多年,但既然已经送来了,那老夫便也笑纳了,也让老夫临死之前,再放纵一次,享用一次血食……” 话音未落,那诡异吸力再度出现,不同的,也不过是口张得更大些罢了。 眼见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般如同面团一般,被那吸力卷扯,喀嚓骨裂之声如铁锅炒豆子般。几乎是瞬间,欧弘、韩实二人便断了气,被那老者囫囵吞了。 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丁辰下意识的想着,又觉得颇为不该,连忙丢开这个念头。 却在此时,就听得一声儒雅的叹息之声,宛若神魂深处发出,又似远从天边传来。 丁辰愣怔一瞬,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恍惚间,又觉得此声音有些耳熟,似乎,不,是绝对在那里听过…… 可这里他认识的人,不是被吃了,就是死了呀! 难道那沈武童子还有气? 丁辰忙转眸,却见那青铜大门上,肉饼一般的尸身不知何时已经滑落下来,哪里还有半点气息。 “你终于肯出声了?” 一个激灵,丁辰头皮发麻,却正是莲台上那老者侧头看了过来,目光直直落在星云阵图所在角落,眼目中,透露着惆怅和哀戚。 “师叔……” 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已不再是神念,而确确实实是入耳之音。 “小家伙,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该知道太多,且睡会儿吧……” 丁辰没来由的神魂一沉,恍惚间,却也想了起来,那声音,似乎与他初到卫州城时,于神魂之中,传授他上清长春功的那声音十分相似。 正要开口,识海之中,似有风轻柔,正是暖风熏得人儿醉,丁辰就觉一股难得的睡意袭来,眼皮子打架,便直接沉睡过去。 随即,便有悠悠香风,似有若无,飘逸散漫。 角落之处,凭空浮现一卷画布,一边往前飘,一边缓缓展开。 “星汉元辰图?想不到此物也出世了,唉,可惜了,老夫如今也用不上了……” 老者声音难得的透着一丝惊讶,更显寂寥。 第564章 卜算 目光随着那阵图漂移,待到了莲台之前时,画卷已经完全打开。 画面之上,一个清俊少年,或许已算是青年,正伏在画中呼呼大睡,其后,一个中年儒生模样的男子,面如冠玉,五绺短髯,透着出尘。 便有青光如水,倾泻而出,却是丁辰自画卷中滚出,趴在地上,人事不省,其面上隐隐有灵光粼粼,却是那琉璃面具现出了本体。 “你的神魂竟已如此残损,十不存一?” 老者只看了画中男子一眼,便是惊怒开口,说完,似又想起什么,面上又是浮起愧色,哀声叹道,“小四说得对,老夫有愧于宗门呀!” “师叔,事情已经过去几千年了,若说有责任,师父他们处事也有问题,您老也无须太多自责了……”男子面上同样悲戚,仍是安慰道。 “唉,可惜我混元宫,七大圣,同朝天,何等的风光……” 老者再度摇头,怅然叹息,男子却似看开了一般。 “我们混元宫一家独占天地七成气运,天妒地忌,月满则亏,盛极而衰,天地至理也,便如那妖帝尧光一般,终究做了土......” 老者闻言,只是又叹。 数千年未见的两叔侄,一时似都陷入回忆,往昔种种,竟都是沉默。 好一阵子,老者思绪才回归,目光又是落在地上丁辰的身上,瞳孔精光,似要看透一切。 “嘶,丹田血兰草,枯荣自在身,好精妙的手法,这也是师侄的布置……?” “非也,这是他自己的机缘……” 男子垂眸,看着睡得安稳的小子,目光柔和,满是慈爱。 老者自然看得出男子眼中的喜爱,却是笑道,“既是师侄的见面礼,老夫便笑纳了,这一身的血气,可比刚才那两口滋补得多……” 说着,作势就抬手要抓。 男子哪里不知道这是老者的玩笑,却还是笑着阻止道,“师叔可别,这小子或许乃是我混元宫起复的最后希望,可不能让师叔当点心吃啰……” 老者呵呵笑着,放下手,脸上也浮起一丝郑重之色。 “师侄已经想好了……” “嗯,想好了!” 男子没有犹豫,点头。 “罢了,既然丹鹤那老家伙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你,那自当你做主……”老者轻吐浊气,目光收回,却又道,“就是资质差了些……” “我混元宫收徒,何时看过资质?” “此话倒是,哈哈……” 两人皆是相视而笑。 笑过,老者继续又道,“刚才看情形,你似乎尚未正式收徒?” 男子点头,“他连我之存在,尚未完全确定,我打算,还是等他结成元婴之后再拜师不迟……” “也是,此事毕竟太大,他一个金丹小子未必能有如此定力,凭白乱了道心……” 老者点头,随即又问道,“可若是到时,他不肯呢?” “那自然也由他,此事岂可勉强……” 老者闻言,表情虽有些不赞同,但也没有说什么,想了想又道,“那此子心性如何……” “算是个有情义的,不过,也知道分寸好歹,该果决之时也下得去手……” “那还算不错,倒是和你小时候相像。” “师叔谬赞了……” 却是此时,地上的丁辰不知怎么的,似乎是哪里不自在的拱了拱身子,脑袋轻晃,与此同时,男子同样面色一怔,眉峰隆起。 老者见状,立时面色一沉,问道,“发生了何事?” “有人在卜算神符下落!应该是玄都观之人……” “流云那奸猾之徒,教出来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不行,老夫定要给他些教训……” “不可,师叔,你此番破关,只怕三灾就在眼前,不可再冒险,我对神符第二道神禁已有所感悟,足以遮掩部分天机,玄都观就算手段再高,也不过感知到神符一丝方位而已……” 老者却是不听,哼道,“此事你别管……” 说着就是一挥手,清风卷起,将阵图推出好远,反手抚头,便见发间两点赤红莹光,却正是那两只宛若火红珊瑚般的晶莹龙角。 就听得啪的一声,老者眼睛都不眨一下,竟是生生掰断一支,握在掌心,再度摊开,已经化作一根绯红细针,轻推向前,针尖却是对准了丁辰的太阳穴。 “师叔……” 男子仍是惊呼,想要阻止。 …… 而就在此时,亿万里之外。 天都峰,艮岳,得天阁。 阁楼二层中,那高悬半空的五彩华盖宫灯,彩绢仍旧锦绣,坠满藻井。 下方,两人各盘膝坐对坐,正是冬阳真人和那朝颜仙子,皆是面色肃穆,目光死死瞪着面前,一盏古旧油灯,浮于地面三尺,灯焰之中,一点明亮的紫晕,星辰般闪烁。 恍惚间,便见油灯灯芯似有噼啪火星,火焰明暗摇曳片刻,苗头才偏向南方,似乎被什么吸住了。 “师祖,有了!” 朝颜轻呼,眼中明显有些兴奋之色。 “嗯,极南……” 冬阳面上无悲无喜,似嘟囔一般的开口自语。 “极南?那多半就是浮梁海了,弟子之前最后一次感应到的方向,似乎也是往南,师祖,弟子这就前去,这次定不让小子逃脱……” 朝颜说着,就是起身拱手请命。 冬阳轻颤般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便在此时,那烛照明灯昏黄的灯焰之中,突现一点血色赤红。 几乎轻不可闻一声脆响,却是那赤红一亮,如一道纤细光线激射,瞬息洞穿那紫晕,同时一刻不停,破空而动,直刺冬阳眉心。 冬阳面色一变,身下蒲团如云,腾的将其托起,便是急退,双手抖袖向前一伸,掌心张开,赫然一道细缝,各有一只怪眼诡异露出,一黑一白,滴溜溜就是乱转。 与此同时,口中一口浊气喷出,双手之间,便是一条似灰云凝练出的怪龙,无角而纵目,弯曲游动,正与那两只怪眼,形成一太极图案。 一旁的朝颜却是一脸的惊愕。 师祖所施展的这功法招式,为何和观中风格如此迥异? 太极浮现,光影重重,那绯晶般的细针也至,针尖锐光破势,两者便如矛盾相撞,如琉璃碎音,两厢皆是粉碎,灵元化如飞灰,似落去虚空不见。 便是同时,冬阳猛然收手,双拳紧握,指缝之间,隐隐渗血。 第565章 磕头 “师祖,你没事吧?” 朝颜见状便知不好,也顾不得其他,忙疾步上前,开口询问。 “无事……” 冬阳面无表情,淡淡摇头,双拳却是捏得咯吱作响,抖袖收入袖中。 见状,朝颜也不敢再多问对方伤势,只得问起其他。 “师祖,刚刚那是……” 冬阳仍是不答,冷眼看了看明灯灯焰之中的那抹紫晕,明显损了小半,只怕要花不少心血才能恢复,面色立时又森冷几分。 见冬阳明显不想说,朝颜便也不再继续问,只得退至一边。 “南海那边,你暂且就别去了,事情比老夫料想的复杂,还得再谋划谋划……” 片刻之后,冬阳才重新开口。 朝颜闻言,也不敢违逆,自然点头应是。 又见冬阳蹙了蹙眉,再度抬头,看向朝颜,却是问道,“老夫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有个碧落神宫的元婴也要找那小子?” “正是,此人名叫石龙子,乃是碧落神宫的外事长老,不过,老祖,他应该并不知道丁辰身上的秘密,更多的还是为了那玄牝果……” “他为了什么不重要......” 冬阳摇了摇头,又道,“......,重要的是他碧落神宫的身份,这样,你且仍旧去趟梁国,暗中将那小子在浮梁海的事情透露给对方,再暗中监视,以碧落神宫安插在浮梁海的眼线,想来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这......,怕是不妥吧,那石龙子似乎和洞玄宫来往颇近,万一......” “无妨,既然事情已经大致明了了,那老夫自然是要去会会那洞玄真人的......” 朝颜闻言,只得点头应诺。 …… 焱风海,鲛人坟。 石殿之中,画中男子身形似乎比之前又淡了几分,而那莲台上的玄虬上人,更是气息亏虚,那一击明显消耗巨大,再度恢复那枯瘦濒死的样子。 却听得那画中男子惊诧开口,“螭云师叔?这怎么可能?” 玄虬上人同样也是面露疑惑,却仍是点头回道,“刚才,老夫施展溯元潜杀之法,隔空偷袭,分明从对方体内感应到一丝螭云的气息……” “可当年,螭云师叔分明已经与重明师叔同归于尽了,其留在长生殿中的元魂灯也已经熄灭,怎么可能还尚在人世?” “此事确实古怪,可老夫与其相交数千年,神魂气息最是熟悉,绝不会感应错才对……” 玄虬上人眉头轻蹙,语气却是很是肯定。 画中男子见状,不由得更是惊疑,又道,“要施展此等天机卜算之术,非得是烛照明灯不可,此灯早已被流云师叔带去了玄都观,就算螭云师叔尚在人世,此灯也断不会落入他手中……”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流云虽已陨落,但神符至宝在前,流云的那些后辈弟子便是和螭云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老者摇头,淡淡开口,却在此时,突然喉头一腥,便是一口暗红污血溢出口角。 “师叔……” 男子当即一惊,便见一股诡异的阴风凭空出现,萦绕玄虬上人头顶囟门,明明轻柔无比,却是看得男子毛骨悚然。 “师叔!” 男子再度惊呼一声,老者却是苦笑摆手。 “事已至此,再做什么都是枉然了。 唉,老夫前半生活得肆意,却不想后半生堕入愚痴,不能自拔,死于这风灾,也算是报应不爽……” 说着,老者目光又是落回在丁辰身上,又道,“常师侄,老夫已时日不多,只怕帮不了你什么了,我观你颇为喜爱这小子,便提前送他点拜师礼吧……” “唉,如此,倒是该让他给他师叔祖磕个头才行……” 男子一声轻叹,也不再计较其他,挥手之际,就听丁辰喉咙里嗯了一声,便是悠悠醒转。 睡眼惺忪,下意识想要揉揉眼睛 ,手刚刚触摸到脸,却绝一丝冰凉的触感。 不好,面具! 一个激灵,丁辰立时清醒,就要弹身而起,却是同时,一道绵柔之力压身,就让其咚的一声,跪了个规规矩矩。 “行了,别弄那些没用的,你那点手段,也就糊弄糊弄寻常人……” 男子小声开口,语气有些揶揄,但明显不是真的嘲笑。 “快,给你面前这位前辈磕几个头,前辈若是一高兴,随便赏你点什么,便是你的造化……” 丁辰有些懵,但也没有忤逆。 虽不知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但既然对方连上清长春功这等玄功都传授给了自己,想来也不会加害自己才是。 只得等他一抬眼,便见前方莲台之上,老者一脸的慈祥,但转念又想到这竟是一位张口吃人的绝世妖修,心中就是发怵,又是连忙低头。 “哈哈,看来是被师叔刚才吃人的场面吓到了!” 背后男子轻笑,那老者却是毫不在意,故意哼道,“真是个没用的小子,这就吓到了,老夫年轻时,一顿要吃十个童男童女呢!” 丁辰一听,就是一个哆嗦,头垂得更低了。 还是背后那男子笑道,“好了师叔,你自结丹便开始持戒茹素,何必还去吓他......” 丁辰闻言,这才知道那老者是在逗自己,倒是松了口气,偷偷看了一眼,见其慈眉善目,心中恐惧也减轻了些。不过,如今这场景,自己不磕这个头,怕是不好过这关…… 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上方老者笑道,“你这小子,眼珠子转来转去,可是在盘算着讨要些什么宝物吗?” “不不不,晚辈岂敢!” 丁辰忙否认,虽然听对方语气,似无恶意,但他却是不敢多说话,谁知道会不会那句话不对,反而惹恼了面前这尊大妖。 想了想,丁辰还是顺从的正了正身子,双手拂面,轻轻将琉璃面具取了下来,毕竟都已经露了底,再带着这个磕头,就有些失礼了。 “倒是副好皮囊,清静师侄,你这眼光倒是和你那师父差不多,就爱收些小白脸当徒弟!” “师叔玩笑了!” 两人都是嘴角含笑,只不过这些对话都是以神念传音入密,丁辰自然听不到。 就见其双手撑地,俯身弯腰。 “前辈在上,晚辈给您老磕头了……” 就听得咚咚咚三声,脆生生的,磕得脑门生疼。 “好,好……” 面前老者和身后那男子都是由衷的眉开眼笑。 “说吧,想要什么?不过,若是要什么法宝之类的,老夫可没有,老夫的法宝,早因躲避三灾时毁了……” 老者笑道,话音一顿,便见其轻抚小腹,一按,口中便是吐出好几个储物指环。 “这是之前欧家那两个小子的东西,倒是可以给你,里面有块蛟鳞古简,记录的正是虬龙鳞甲的凝练之术,老夫当初给欧三火那老小子的,也只有前五层,余下两层法诀,老夫已经补全,以你修炼的太白金光,凝练鳞甲,威力当会更胜几分……” 说着,指环投来。 丁辰自然欢喜,忙自接过,倒也不急于查看,规规矩矩又是磕头感谢。 却见其后画中男子,眉眼就是一转,却是笑道,“师叔,这小子可又磕头了,你是不是还得赏点什么?” 丁辰虽然并无此意,但也知道这是那人的好意,为他说话,自然乐呵呵的看着老者,自己虽然不开口要,但您老总不好不给吧! “嘿,你小子倒是不吃亏……” 老者没好气的笑了笑,也不知是说丁辰还是说他背后之人,却在此时,又听背后那声音再度响起。 “小子,你不是想学那离合神光吗,现在正主就在面前,还不赶紧......” 离合神光? 丁辰闻言一愣,却是立马反应过来,也不去管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所想,连忙叩首,恭声拜祝。 “不敢欺瞒前辈,晚辈这次出海而来,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寻访这功法,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第566章 解体换胎 “哈哈,离合神光,你倒是会选……” 玄虬上人闻言,却是颇为高兴。 “也好,此法门乃是老夫独创,传与你,倒也不算断了传承......” 说着,右手再度轻抬,五指指甲之上,各有一道神光亮起,五行五色,瞬息投入丁辰眉心。 丁辰就觉神魂一震,忙闭目凝神,识海之中,记忆之内,果是凭空多了一篇玄妙功法,开篇便是“五行离合,阴阳生克之道……” 不是离合神光秘诀又是何物? 丁辰当即大喜,又是磕两个头,老者却是笑道,“别,别磕了,老夫已身无长物了,其他功法,宫中皆有留存,迟早是你的……” 宫中?什么宫中? 丁辰有些不懂,茫然抬头。 “贪多嚼不烂,专研修持方为正道……”老者也不解释,轻声嘱咐一句。 丁辰知道好歹,自然真诚应诺,却道,“还差一个头,小子是真心感谢前辈,并无贪得无厌之心,还请前辈受之……” 说着,便又重重的磕了下去,咚的一声,似在石殿中回荡。 老者苍老的脸上,笑意不减,看了对面画中男子一眼,露出一丝满意。 却在丁辰就要抬头之际,老者再度弹指,丁辰便觉眼前一花,再度伏地,沉睡过去,那琉璃面具浮空而起,仍是扣在回其脸上。 “时辰到了吗?” 画中男子声音也有哀色。 曾几何时,他对面前这个师叔也是多有怨愤和不满,如今却是…… 眼见鸹风劫落,将老者白发化灰,皮肉削溃,男子终究无能为力,反是那玄虬上人,丝毫不见痛苦之色,反有几分释然和解脱。 “无妨的,老夫苟活在此多年,也是憋屈,早该去了……” 说着,又见画中男子神魂所化身影清透淡漠,便是伸手,再是啪的一声,又将另一只龙角掰下,推了过去。 “此物老夫也用不上了,你且拿着,一者有益神魂滋养,二来,或许有朝一日,或可救你师徒一命……” 老者声音越来越弱,半张脸已经化去。 “多谢师叔厚赐!” 男子没有拒绝,身形虚影飘忽出了阵图,接过那珊瑚一般晶莹的龙角。 他乃是掌门,即便是拜别师叔,也不可跪,只恭敬郑重躬身一礼。 “老夫本一罪人,临终之时,还有你师徒相送,也算是心安了,只是螭云的事情,只能靠你们自己小心了……” 玄虬上人淡然一声,坦然受了这一礼,也最后嘱咐了一句。 男子没有再说什么,挥手之间,阵图飞卷,落入丁辰怀中,而其自身转瞬化作一道青烟般灵气,自丁辰百会穴而入。 “且去吧……” 头已全是骷髅,唯有一层红晕附着,隐约可见老者容貌。 “且去吧……” 双手就是轻抬,一只皮包骨,一只骨无皮,呜的一道旋风惊起,盘绕丁辰,托着他就是缓缓浮空。 下一刻,光影扭曲,空间似撕裂开来,宛若魔口,一口就将丁辰吞了,转瞬消失无踪迹。 …… 鸹风吹,穿九窍,入六腑,过丹田,血肉消疏,神魂弥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莲台之上,终剩一具骨架,泛着莹润如玉般的光泽。 至此,那鸹风才消弭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又是一刻钟之后,石殿之中,似再已没有生气,连那万年不灭的长明冷玉光,都开始慢慢暗淡。 便在此时,就听得哗啦一声轻响,似深夜老鼠翻动了什么小物件。 “小子,你的机缘来了……” 就听得一道有些苍老,却又有些痞气的声音响起。 随即,就见那青铜大门下,一道灰蒙蒙的灵光浮动,却正是那面具一般的骷髅脸,在那灰光裹挟之下,缓缓浮起。 “机缘,肉身都毁了,还有个什么狗屁机缘……” 又是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却正是那沈武,而发出声音的,正是不远处浮起的另一面骷髅脸。 “嘎嘎,肉身而已,灵族‘视肉’,哪有那般容易死的……” “那你说的机缘又是什么?” 沈武明显也是神魂寄托于那骷髅之上,似乎还控制不便,有些晃晃悠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看……” 那妖猴又道,干脆灰气一卷,就往那莲台而去。 “小子,这可是炼虚中期的虬龙灵骨,刚刚陨落,其骨中尚有一丝真龙精气未散,你还不趁机,舍去你原先的凡骨,将血肉附上,以视肉血脉之力,不消一年半载,便可再度愈合,彻底将这灵骨炼化,日后修炼,便是事半功倍矣!” “夺舍?” 沈武从没听过这种方法,疑惑的问道。 “屁呀,这算什么夺舍,不过解体换胎而已,在异妖界常见得很……” “老猴子,你不会是想等我换了这什么胎后,再夺舍我吧?” 沈武还是谨慎,不肯轻易相信。 妖猴却是不干了,当即怪叫道,“哼,你这小子,老猴我想要夺舍你,早就动手了,还需等到现在…… 还有刚才,要不是老夫舍弃了另一道神魂,将你从肉身中置换出来,你早就被那叫什么倪狂的拍散了神魂,你不知感恩,反倒是怀疑我。 你这就是,就是你们人族说的,说的那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吕洞宾是谁?” “嘶,你们这些人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的,连自己道门纯阳祖师都记不得了……” 老猴一阵气结,竟是无奈。 沈武继续问道,“那你为何要这么帮我?” “我早就说了,不过是要借你的手,开启跨界通道,重返异妖界。 到时候,老夫也可再寻得一具双面猴的肉身,我双面猴一族的天赋神通,也不在你视肉一族之下,你别以为老夫就真的看上你这肉身了……” 那自称老猴的一阵喋喋不休,又道,“你赶紧的吧,再犹豫,那真龙精气就要流失殆尽了……” 沈武没有回话,骷髅脸随灰光起伏,再看那莲台上的骨架,似确有什么别样的气息,正随着那玉质光泽慢慢消散。 “你倒是……” 老猴还想再劝说,却见另一骷髅灵光一弱,便是往下就落。 于此同时,剩下灰光转瞬转为乳白,还透着一丝淡淡的肉色,其中正是沈武那少年一般的脸庞虚影。 一个倒转,划出一道光弧,却是投入自己那残损肉身。 下一刻,便是乳白灵光翻涌,其中丝丝血气游走,那肉饼一般的残躯竟是缓缓蠕动起来。 “诶,这就对了嘛,细细感应血脉中的灵妙,抓紧时间……” 老猴当即兴奋的笑道,同时分出一道灰光,将另一面骷髅卷了回去。 而那残躯肢体还在蠕动,先是还未干涸的血液涓涓倒流,重回体内,随即,便是皮肉蠕动鼓起…… 第567章 飞石屿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那一大坨软肉已经像个肉球一般,悬浮起来,似有呼吸,诡异的一涨一缩,而地面之上,已然只剩下一地的碎骨,筋肉俱无。 “不错不错,你的视肉血脉,倒是比老夫预料的还要浓厚几分,这么快便已经恢复了一丝生机……” 那老猴嘎嘎怪笑,两面骷髅喀的一声,已经合在一起,一头两面,灰气如鬃毛般飘扬。 沈武,或说是那坨软肉,缓缓浮空而动,片刻便来至莲台之上。 “老猴,真的附上就行了吗?” “附上自然只是第一步,要骨肉融合,彻底复原容貌肉身,还是需要费好多功夫的,当然,若是你不怕长成个丑八怪,日后讨不到小娘子,那也不用如此麻烦,只全力炼化那灵骨,愈合伤口也可……” 老猴没正形儿的怪笑。 沈武闻言,没有再言语,肉身抖了抖,哗啦展开,仿若开膛破肚,却并无什么血液滴落,也好在长期辟谷,饶是五脏糜烂得不成样子,却也只是血腥而已,并未太多臭味。 缓缓落下,就似一件血肉模糊的皮肉大衣,便披在了那骨架之上,血肉当即蠕动,开始缓缓包裹。 “老猴,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恶心啦?” 没来由的,沈武神念突然开口。 那妖猴闻言,也是突然一愣,骷髅之上卷动着的灰光一滞。 “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难得说了句稳重的话,随即又是突然灰光翻涌,宛若狮子甩头,鬃毛乱扬。 “哈哈哈,不不不不,不是人上人,不是人上人,是妖上妖,啊啊,你现在已经是妖了,哈哈哈……” 石殿之中,嘎嘎怪笑回荡,莲台之上,骨骼已经完全包裹。 ...... 焱风海某处,一片勉强冒出海面的岛礁似聚在一起抵御海浪一般,在茫茫海面之上,毫不起眼,唯有礁群中心附近,耸立着一块蘑菇似的怪石,上大下小,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一炷香前,丁辰便是从这怪石上醒过来的。 正午的太阳实在有些晒人,呆在那怪石上,也实在有些突兀,丁辰只得下来,在怪石下坐了。 “这便是飞石屿了?” 丁辰神识从一块玉简中抽出,抬头又看了看上方的巨大怪石,倒确实像是凭空飞来的。 神识再度一动,扫视四周,便在不远处发出一个不起眼的涵洞,似乎颇深。 略一犹豫,丁辰还是起身,虽然离合神光法诀已经到手,但既然已经到了此地,还是得去看看。 四下无人,也没什么顾忌,踏水而走,直接就跳入那涵洞。 其下果然很深,而且弯弯曲曲,时大时小,宛若蚯蚓钻过。 差不多下潜了足足三四十丈,涵洞前方却是方向一拐,反是向上挑起,接着,又行了一段,才见一个空洞,其内水不进,气不出,面积大小足也有两丈大小,竟似一个人工开挖的石室一般。 又见洞壁明显有斧凿过的痕迹,也不知是不是那离合五子留下的。 丁辰暗自思索,找了一遍,并无其他发现,便不再多想。 不过,既然此地安稳清静,倒是可以在此好好休养一番,接下来,还得去寻那灵石矿脉。 …… 一转眼,便是月余。 丁辰出发之前本就兑换了不少中阶灵石,之后又得了乔兰薰、欧弘等人的遗留,倒是有大把的灵石可用,即便这飞石屿下灵气稀薄,也不影响修炼。 空闲之余,丁辰又将此次碧眼海窟之行前前后后,好好回想了一番,特别想起乔南薰之死,唏嘘不已。 随即又想起那石典之中的所见所闻,玄虬上人,火龙岛欧家。 特别是那神秘男子,只是遗憾的是,自他再度醒来之后,那神秘男子的声音便再未响起过,也不知是已经离开了,还是故意躲着不见。 每次一想到这些,丁辰都有种被人蒙在鼓里,全被推着走的无力感! ...... 无奈抛开这些,丁辰又翻出一片晶莹剔透的桃形鳞甲,一半暗青如碧翠,一半光润如红翡,让其想起一句“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名句。 虬龙化甲之术! 虽知此术能得玄虬上人青睐,自是不凡,但丁辰略一查看,却也看出此术修炼是不易,加之在石殿之时,那欧弘和韩实一身鳞甲,看着光鲜威风,却是吹灰之间就被那欧焱子给制住了,倒是让丁辰生出几分迟疑。 “还是先缓缓吧!” 丁辰撇了撇嘴,将那鳞甲收了,其更感兴趣的还是那离合神光! 这几日,他已经好好将那全部功法细细研读了一遍。 这离合神光,分阴阳两卷,阴卷讲相克之道,相克而禁,便化五行困顿,成囚困之局,这一路便是“合”,他已有些许了解。 而那阳卷,讲的却是相生之道,相生而长,滋生流转,周而复始,生我不息,我生不绝,五行混一,若控制得当,亢盛至极,必生逆转,不容于这天地,便是应了那个“离”字,虽做不得跳出三界之外,但若是修炼到深处,法力足够支撑,瞬息之间,挪移万里,也无不可。 这便是此阳卷的终极! 啧啧,若是修得如此挪移神通,这天大地大,哪里还去不得? 一想到这里,丁辰便是心中火热,如今功法已全,自然也无需担心一人无法兼修五行的隐患,当即开始试炼起来。 ...... 转眼便是三日之后,丁辰这才缓缓睁眼,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此术精妙,确实不凡,忧的也是此术精妙,修炼不易,三日的修炼都尚难入门。 毕竟是玄虬上人炼虚后创立的功法,也只能慢慢参悟了。 暂时冷静下来,丁辰又将随身之物都细细归置一番,得用的不得用的分类放好,以待日后处理,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只储物袋拎在手中。 抖手轻抛,储物袋悬空倒吊,便是一道阴风喷出,更是散发出阵阵恶臭,正是那几具炼尸,也是自己长久不曾祭炼,如今只剩下四具完好,其他的竟是自行腐朽了。 皱了皱眉,忙屏住呼吸,将那坏掉的过火销毁,就地挖了个石洞埋了。 转眼又看了看那四具尚好的,血神录中虽有养炼之法,可自己到底并非此道修士,只怕没空祭炼,可这些炼尸到底是那白发老妇特别炼制的,与那些布阵所用的消耗品不同,就此丢弃,又是有些不舍。 第568章 寻矿 一时难以决定,丁辰也就任由四尸立在那里,自己就地一躺,闭目养神。 死静的深海石洞,饶是海面上波浪滔天,也传不下来。 正有些昏昏欲睡之际,却觉似有什么东西突然动了一下,明明很小的一点动静,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却显得格外的清晰。 几乎是同时,丁辰便警觉清醒,眼皮之下,眼珠子动了动,却并未起身。 不动声色,继续静默暗察,片刻之后,神识无意中扫过,竟发现是其中一具炼尸手指动了一下。 怎会如此? 丁辰正狐疑,下一刻,却见那炼尸头颅分明又转了下,虽只是轻微的角度,但丁辰可以确定,这绝对是那炼尸自己的动作。 嘶…… 丁辰双目缓缓睁开,坐起身来。 而那炼尸的头脸,似乎也是在转向自己这边,片刻之后,四目相对,却见一副很是呆滞的眼睛,并无任何的灵动。 丁辰瞳孔微缩,识海中神念拉丝般来回折腾,再猛的定神,一道豆青神念晶丝自眉心射出,瞬息投入那炼尸灵台。 这炼尸身前似乎也曾修炼过一些功法,应有炼精修为,识海虽不大,但确实与寻常凡夫不同,只是此时一片混沌,如不见天日的死地。 忽然,却见识海深处,似有一点小小光点,孱弱若深海中刚出生的小鱼,无助的尚不知怎么游水。 这是,原身残留的神魂? 可以那白发老妇的手段,怎么会留下这等手尾? 不过,这点微弱的魂力波动,倒是无需担心反噬。 丁辰也是好奇,干脆靠过去细看,片刻之后才确定,这竟是此炼尸自行通灵生出的一丝神智,虽然还弱小得很,可能还不及一只蚂蚱…… 默默收回神念,目光挪动,又是看向其他三具,想了想,也是如法炮制,竟发现这三具竟然也是如此,只是那一丝魂力比第一具还要弱小几分。 这倒是奇了! 丁辰暗自狐疑。 按那血神录中记载,若是炼尸想要自行通灵,非得祭炼到铁尸之后方可,而且也只是一种极小的可能,自己这一下,竟是遇到四具,也不知是自己运气好,还是那白发老妇手段高深。 不过,既然是已经自生通灵,那用处倒是不一样了。 丁辰再度抬头,犹自看着面前呆立的四尸,身形健壮匀称,在黑暗之中,身影竟隐隐有几分像那披发男子,又转念回忆起其他几具炼尸,竟也是大差不多。 想来也是那白发老妇心中的执念作祟,才有意无意挑了这些人炼制吧! 轻轻摇了摇头,平复呼吸,手中便多了一块血色玉简,正是血神录,神识一路往下,最后停到一篇名为“行尸合心诀”的秘术之上。 “此法诀倒是正好适合现在,就是此法需要以血海无量经才能催动,倒是有些麻烦......” 丁辰暗自嘀咕,有些犹豫。 但一想到,此法可使人尸心神相合,神智活化,甚至让炼尸自行修炼,丁辰还是有些心痒。 血海无量经而已,倒也不是不能修炼一二! 如此想着,丁辰没有再犹豫,掌心请托,就见一只晶莹玉瓶,瓶口微启,便觉一股掺杂着一丝檀香药味的血腥之气,随即,又有淡淡血光浮现,赫然正是当年从那白发老妇洞府内得来的那瓶“血道真流”! …… 茫茫无际的焱风海上,一艘小船飞驰而过,正是那鼓浪灵舟。 船舱内,丁辰犹自伏案,对比查看着几张海图,船尾,操纵灵舟的,却是一表情很是木楞的青年男子。 而此时,已是大半年之后。 “前面停船吧,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丁辰头也没抬,随口唤了一声,船尾那青年男子没有任何回应,只机械的动了动,灵舟当即轻颤,随即放缓了速度。 一盏茶的功夫后,灵舟已然停下,随波起伏。 丁辰靠在船舷边,全力催动神识入海,奈何此地海水极深,饶是他神识强于寻常同阶,也不能完全探到底,只能大概确定,这里确有一条弯折的海沟。 看走势,与景嫂子给的海图倒是大差不差。 如今也只有直接下去探查一番了!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丁辰当即抖了抖腰间一只储物袋,便又有三个身影跳出,与那被叫做有来的青年站在一处,皆是一脸的呆滞。 这自然就是丁辰花费了半年心思,祭炼完成的四具炼尸,此时都隐隐有几分进阶铁尸的气息。 一高兴,丁辰还很是恶趣味的从一本话本里面,给四尸抄袭了四个名字。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刁钻古怪、古怪刁钻!” 丁辰轻喝,一手颠了颠手中的储物袋,一手叉腰,稳稳地站立于船头,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坚定而自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 “小......的们!俗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正是尔等效力尽忠之时......,等事成之后,本少爷必有重赏......,嗯,就专门给你们每个,尸,都单独买个养尸袋,你们也不用再窝在一起了……” 也不管那四个根本还没到可以开口发声的境界,甚至都未必听得明白,自娱自乐一顿发号施令。 “下水!” 一声令下,四尸却是没动。 丁辰这才反应过来,略有些尴尬,只得仍旧催动神念下了指令,四尸才动,翻身入水。 便是好一阵咕噜噜的气泡,海面上终于没了动静。 果然,还是有几个听话的手下方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怪不得那么多修士,修为再高,都不能免俗。 丁辰满意的点了点头,再度回了船舱。 且等着吧! …… 这一等,又是三日过去。 期间,四尸都陆续返回过两次,毕竟境界在那儿摆着,不可能真的连轴儿转。 丁辰也没小气,虽没有特制的养尸丹,但灵石还是充分保障,让四尸恢复后就再度下水。 ...... 这日,丁辰正犹自打坐调息,罗天盘中,四枚中阶灵石灵力即将耗尽。 “嘿,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 突然,丁辰眼角浮起轻笑,口中嘟囔一句才缓缓睁眼,手中法诀轻抬,片刻便收功完毕。 没有一丝犹豫,丁辰已经闪身出了船舱,鼓浪灵舟飞速变小,收入储物镯,避水诀和御水诀同时掐动。 就听得咕咚一声,已经入海,分水而走。 遥遥感应着四尸的气息,不过一盏茶后,便见深海之下,一条蜿蜒的细长黑影,宛若一条潜伏深渊的蛟龙,正待伺机噬人。 放慢下潜的速度,心中却是有些泛起嘀咕。 此地若真有灵石矿脉,灵脉必定浓郁,当该是妖兽聚集之地才对呀!可无论是自己这一路而来,还是那四尸在这方圆百十里搜寻了数日,竟是一个低阶妖兽都未发现,着实有些古怪。 想到这里,丁辰不得不谨慎几分。 第569章 挖矿 继续沿着海沟,又是向西北遁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前方一段海沟突然收窄大半。 这收窄的幅度有些大,原本数十里宽的海沟,一下子缩减到了只有十余里宽。而且这种收窄还在持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窄。 知道地方到了,丁辰略一迟疑,还是催诀分水而下。 带到咕咕水流,穿过那窄口,又是下潜数丈,海沟越发狭窄,直至沟底,宽度已不过丈许,就见奔波儿灞、灞波尔奔、刁钻古怪、古怪刁钻四尸都乖乖的站成一排,愣愣的对着一面有些嶙峋的石壁。 空明之瞳异彩随即一闪,目光便是透过那石壁表面,就见其内石质泛着淡淡的青灰色,正是灵生石,只是品质极差。 悠悠在水中沉浮,丁辰暗自静候片刻,四周并无动静。 眉头轻蹙,右手便是一握,喀嚓,关节脆响。 当即,丹田之中,青金丹韵与那血兰生机交融,紫金剑葫暗金光耀,如根根毫针隐现,与金丹遥相辉映。 与此同时,便有一股清灵气息荡漾而开。 随即便有了回应,鱼儿、虾儿、虫儿、蟹儿,皆是从隐藏的暗处冒了出来,争相追逐着那气息,却就是没有一点妖兽气息…… 心中越发狐疑,但让他就此转身而走,却也是不可能的。 随手收了四尸,又将土遁玉符取出,这玉符经过这么多年的使用,却是愈发油润,那元符宗的制符手段着实精妙。 黄光笼罩,化入石壁之中,不想没过多久,丁辰便再度闪身出现,却是两手空空。 居然是一座早就被人挖过的废矿…… 丁辰有些不甘心,又是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厚厚的淤泥之下,这整条所谓的海沟其实就是被挖开的矿脉,只是开凿的痕迹太过久远,几乎已经完全被海流磨灭。 可也不对呀,景家那块灵生石如此巨大,品质也远比此地余下的好上不少,足见其原生地灵脉并未枯竭才对。 难道是那景嫂子故意狂骗自己? 可转念一想,也不应当呀! 景嫂子若真的不愿意说,大可推说不知即可,何必还画张海图给自己? 难道是自己找错地方了? 狐疑之际,又是翻出那海图,图上所绘确实潦草了些,但大致方位应该不会错才对,附近也仅此一条海沟…… 想了半晌,丁辰还是不死心,也不再放四尸出来,这四个连此地开凿过得痕迹都没发现,可见灵智还是不足。 还是自己动手吧! 丁辰缓缓运化真元,再度催动玉符,向下遁入,没过多久,便再度来到之前止步之处。 此处灵生石十分稀松分散,东一点,西一点,品质也不好,几无灵气,除了勉强有几分玉质之感,与寻常岩石已无二致。 伸手,静静感应了下那石质的脉络,再催玉符,继续往下而去,十余丈后,石质便彻底变为了凡物。 丁辰也不气馁,换了个方向继续。 如此往返数次,失望了几次,没了太多的得失之心,心态反倒是平和下来。 再次转向,已经到了这海沟的尽头,而灵生石脉这一次却似延伸得有些深,断断续续,已到百丈之下。 却在此时,体内太白金光突然蠢蠢欲动。 丁辰也是无奈,这地脉之中暗含这一些铁质,时不时就引得太白金光异动,只是这些铁质太过稀薄,想要提炼却是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略估算了下体内真元,连番探查也耗费了不少,便要压服金光,准备放弃返回。 不想这一次,这太白金光却是格外躁动几分。 嘶,难道此地还有其他未发现的灵铁矿,若真有,倒也是不虚此行了? 丁辰心下一动,取了块中阶灵石在手,略恢复了些法力,便再度往下,同时干脆将太白金光缓缓放出感应。 这一下又是百余丈,四周石质已经十分致密,连那土遁灵光隐隐都有些无能为力之感。 自己不会是真的钻进地心了吧! 丁辰自嘲的嘀咕着,却见下方石质隐隐又有些不同了。 又是灵生石? 可那灵生石脉明明早就已经断了,此地怎么还有灵生石? 丁辰越发狐疑,勉力继续。 又下几十丈,眼见土遁灵光已经无力继续穿透,而那灵生石的品质却是好了不少。 或许还真的有戏! 丁辰暗道一声,抖手却是祭出一柄乌金短刀。 此物乃是从那韩实的储物指环中得来的,虽是法宝品质,但炼制手法并不精妙,也没有多少使用痕迹,多半也是闲置多时,如今倒是正好用来试手。 乌金短刀在手,灵元灌注。 此刀并非韩实的本命之物,并不难催动,而丁辰也没打算爱惜,催动更是毫无顾忌。 这石质虽极为致密,却也无法真的抵挡法宝的锐利,刀锋当即扎入。 片刻之后,丁辰便是窝进了一个半人高的小洞,这才将土遁玉符收了起来,盘腿而坐,好歹可以歇口气。 手中摩挲着那乌金短刀,其上密密麻麻划痕倒也并未损坏。 果然,粗糙的东西多数比较耐用! 至于挖掉的废石料,丁辰也没有费神来回一趟趟的往外运,暂时丢进了那高阶储物戒指之中。 怀抱罗天盘,靠着灵石支撑,两个时辰后,丁辰才勉强恢复,当即转身,再度将短刀祭出…… 如此挖挖停停,足足大半日后,原本越来越难挖的地层却渐渐的似乎松软了几分,隐隐就有一丝灵力从地层之中透出。 到此时,丁辰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之前那段石质太过致密,竟然将灵气都封住了。 丁辰大受鼓舞,刀耕不辍。 又是一个时辰之后,挖出的已竟是灵生石,品质也越来越好,甚至还在景家那块之上。 就在乌金短刀再度祭出之时,当一声,刀锋削铁如泥,就听的哗啦声响,碎石崩裂,露出一个小洞,分明有一丝五彩灵光透射而出。 紧接着,便有一股极为浓郁的灵元扑面而来,只觉如久旱逢甘霖,清灵透心,心脾皆是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满身。 第570章 时来运转 “嗯……” 喉咙之中,没来由的一声低吟,仿佛内心深处长久以来的压抑都被释放出来。 被如此精粹的灵力笼罩,丁辰整个身体都忍不住的微微颤抖,脑海中,一时间变得一片空白混沌,翩翩神魂如在风中、浪里,诸般思绪抛之九霄云外。 与此同时,体内的真元不受控制的急速翻涌,如同潮起潮落,浑身皮肉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舒畅,玄妙沉浸,无法自拔,连带寸寸皮肤毛孔都随之张开,疯狂地吞吐着周围的灵气。 隔了好一阵子,丁辰才缓缓恢复过来,却是暗骂自己不小心,这里万一有什么埋伏,自己可真就玩完了。 喘息几下,这才回首,又看了看来路。 虽然通道外侧的另一边尽头仍是封闭着的,但石质明显不及内侧。 当即,丁辰轻抹胸前,从储物戒指中将挖出的石料又回填回去,复又干脆将星云阵图布下遮掩,免得灵气泄露。 做完这一切,丁辰才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空明之瞳悄然放开,灼灼目力透入前方空间,便见另一番玄妙天地,点点幽光汇聚,竟成璀璨,乍看之下,煌煌之间,天地氤氲,万物化淳。 好一个别有洞天! 丁辰心下暗自惊叹,眯着双目,享受着眼花缭乱。 手中乌金短刀继续开挖,片刻破开半身大小,猫腰而进,入目就见上至洞顶,下至地面,乃是洞窟四壁,皆是磊磊灵石,宛若五彩石榴籽,灵韵流光熠熠,比起当年在那幽兰谷地的炫晶矿洞之中所见,更是堂皇。 强压心头的激动和火热,略略往下俯视。 整个石窟空间不小,上下足有十余丈高,左右也有六七丈宽,大致似个鸡卵,侧面还有十余条支洞,扎根一般往四周蔓延而去。 手指轻抚过宛若琉璃般的洞壁,感应着那灵石厚度,薄则四五尺,厚的竟有丈许,储量实在惊人,简直就是个聚宝窟!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可急躁。 俗话说“物极必反”,此等灵地,埋得又如此深,未必不会滋生什么异物。 丁辰不敢怠慢,太白金光护覆全身,虚空踏步,顺着洞壁缓缓下滑,神识、目力皆是全力放开,寸寸扫视。 赫然却见那石窟洞底,似乎趴着一团不明之物,背部密密麻麻的鼓包。 “三足金蟾?” 丁辰心头一怔,不禁脱口而出。 下一刻,却是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金蟾,不过是一块差不多半人高的鼓包石丘,只是外形似天生如此,又癞癞麻麻,乍看之下,还真像是一只巨大的癞蛤蟆,两只前足缩在身下,一条后退,如同一条巨大的尾巴折在身后,身上布满了疙疙瘩瘩的凸起和凹陷,倒是浑然天生! 附灵玉? 那石蟾竟是一整块五行杂糅的附灵之玉!之前,在凌家之时,那凌老头对此物就颇为推崇,据说乃是炼制储灵一类灵器的极佳灵材。 “这倒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丁辰轻笑, 他正愁离合神光修炼又颇为麻烦,短时间难见成效。如今得了这附灵玉,倒是可以再试着炼制一套离合令,与离合神光配合,也可提前体验一下那挪移神通的奥秘。 心情大好,凝目又细看其背上的疙瘩,却是嵌着小指大小的细小颗粒,甚是晶莹剔透,特别是中间那一团,足有二十一颗,聚在一起,宛若莲蓬,澹宕璨然?,与寻常灵石明显不同,似乎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韵味。 “这是,高阶灵石?” 丁辰目光死死盯着那一团莲子般的灵石,其内所蕴含的灵元之力凝练内敛,仿若实质,其精纯程度绝非中阶灵石可比,饶是他从未见过高阶灵石,也是一眼就看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高阶灵石,已非流通之物,视其为天材地宝亦不为过! 终于也该是我丁大公子时来运转了! 重宝在前,丁辰哪里还忍得住,再顾不得其他,脚下一轻,暗催扶风诀,一路下来,原本就有些残破的衣袍在凌厉的劲风下猎猎作响,几个呼吸便已来到了洞底石丘附近。 一靠近,更觉不凡。 这绝对就是难得一见的高阶灵石了! 忍不住搓了搓手,伸手想要取下一颗细瞧,却不想指尖才刚刚触摸到,便觉一股透体的寒意顺着手指而来。 丁辰心下微怔,那寒意分明是从那天生石蟾下方散发出来的。 暗催空明之瞳,这才发现,那石蟾也不过是露出地面的一部分,地面之下,分明还有一部分。 而且,这下面似乎还有其他东西! 缓缓收回手,没有擅动那些灵石,丁辰眼中犹疑之色闪过,下一刻却是透出果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时可不是优柔寡断之时。 “嗯......” 一声闷哼,同时右足重重踏下,就是轰的一声,地面立现道道细缝,丝丝阴寒之气蒸汽般喷射而出,刺得丁辰不禁一个激灵,却也让其觉出几分不寻常来。 若真是寻常阴寒之力,四周当是该凝出霜露才对,可却丝毫不见,似乎那寒意只是自己心中的一种感觉。 心下微沉,动作却是丝毫不停。 双手轻抬,皆是太白金光浮起,便是一股韧劲附上石蟾,巨力发动,就听得又是一声呼嚓巨响,石蟾便被生生刨了出来,却是好大一颗浑圆石球,那石蟾竟也只占了石球的三成而已。 石球一出,丁辰当即闪身后退戒备,却是同时,那阴寒之气愈发浓郁,却反是不再似之前那般酷烈,也并无什么危险的样子。 他倒是也想看看,那石丘之下,到底镇压着什么东西! 略一沉吟,丁辰也不再瞻前顾后,目光落在那附灵玉被刨出后留下的大坑,仍旧是那乌金短刀呼啸祭出。 金石交击之音随即响起,石坑之中碎石飞出,足足又是下挖了半丈,寒意森森,却是一截黑铁棒,虽只冒了个头,但丁辰确实十分确定,那寒意绝对就是从这玩意儿上散出出来的。 第571章 十年 九阴寒铁? 仔细辨认一阵,丁辰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突,却又拿不准,刚要调动真元,太白金光却是再度躁动起来,明显也是被此物所引动。 手中太白金光瞬息射出,化作一条金色光索,缠上那铁棒,同时,乌金短刀再度祭出,几刀松开四周顽石,顺势一带。 哗啦啦,碎石散落,便见一根足有三尺长的黝黑铁棒,阴寒之意宛若实质,不是那九阴寒铁,又是何物! 难道真的是有人要借着灵石矿脉,蕴养这玩意儿? 丁辰越想越是糊涂,又是感应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人为迹象,转念,又看了看虚浮半空的附灵玉石球,其上石蟾也只是神似,更无人为雕琢的痕迹,当即也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若真是有人布置,就算不留下看守,也该设下禁制才对。 再说了,九阴寒铁虽是珍稀,但这块却也未免太过粗糙,根本就是块未经淬炼提纯的原矿,其中杂质之多,如此蕴养又有何用? 摇了摇头,丁辰这才压下躁动的太白金光,这块九阴寒铁分量虽然不多,但用来练功就太暴殄天物了,还是好好保存起来,保不齐日后炼制什么法宝用得上。 至于那块灵玉石球,且不说其本身的就是品质极佳的附灵之玉,便是其上的高阶灵石,便是无价之宝,自然更得小心收好。 再度四顾,满目琳琅,如此宝地,灵气充裕不说,更是深埋地下,等闲无人来打扰,此等妙绝之地,倒是一处闭关清修的好地方! 一想到这里,丁辰当即心下有了主意。 不过,闭关之前,还是要落袋为安才好,思及此,抖手便将四尸丢了出去。 “你们四个,先将中阶灵石尽数挖出来吧!” 指令一下,四尸当即四散,各自动作起来。 见状,丁辰嘴角轻勾,也不择地方,干脆取出一个蒲团,席地而坐,暗自又盘算了好一阵子,确定应无其他遗漏之处,这才就此闭上了双目。 …… 春去夏又来,秋来冬不知。 一晃时光飞逝,偶尔从入定中醒来,也是恍惚不知今夕何年,便又再度沉浸回去! 想来修士大抵便是如此,岁月终究不过是计算寿元的数字而已! 且先不说丁辰得了机缘,闭关不出,那浮梁海市却是闹翻了天。 碧眼海窟围猎鲛人藏海部,足足出动了七位元婴,四十二位金丹,一番大战,逃回去的,竟只有三位元婴,且都是伤了根本。 特别是那为首的后期大修士甲七,返回玄龟岛时,已经只剩下一具残躯,若非夺舍及时,怕也是性命难保。 如此大的损失,几乎已经让海市的中层实力损失近半! 本来,海市还想瞒着,不想,没过多久,又再度传出火龙岛欧焱子修炼走火入魔,重伤闭了死关的消息。 而那原本就神出鬼没的倪狂老祖,也是留言说是要云游外出,从此不知去向。 偌大的海市,堪比十二上宗的存在,不想竟在数日之间,便只剩下了一个炼神老祖支撑,实力大跌。 随即,那些平日里受海市压制,敢怒不敢言的中小势力,蠢蠢欲动不提,北方碧落神宫,断海长沟海族妖修,都是动作频频。 一时之间,浮梁海竟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 “是十年零九个月,还是九年零八个月……?” 丁辰掰着手指,算着日子,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这一次闭关具体过了多少岁月。 中间有一次,锻神篇修炼太过,入定太深,恍若便是一梦年余,却也不知到底是一梦,还是年余…… 放下手,仰躺在鼓浪灵舟船舱内,窗外,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半月当空,波光粼粼,时辰应该已近子时。 而今日,已是丁辰出关,离开那矿脉后的第五日。 至于那灵石矿,自然早就被丁辰挖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一条半死不活的灵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丹田之内,金丹在那血兰之根的笼罩下,悠悠旋转,青金二色交融,渐有玉质光泽,分明已是金丹中期。 子时,正是修炼血海无量经的最佳时刻。 左手轻抹储物镯,一缕流光跳出,宛若一朵冷焰落于掌心,随即,焰光散逸,封灵符文剥离,就见一只晶莹的玉瓶沉浮而来,正是那瓶“血道真流”! 下一刻,瓶口玉塞如莲花绽放,一股掺杂着淡淡檀香的血腥之气溢出。 一年前,丁辰的修为稳稳进阶金丹中期后,便停下了上清长春功的修炼,转而继续修炼起那血海无量经来,靠着这一瓶血道真流和金丹期的修为底子,如今距离一重天圆满也不远了。 真元一动,掌心淡红血光涌动,宛若红莲绽放,催动瓶中真流,那古怪腥甜的味道再度浓烈了几分,如似一缕青烟缥缈而出,连操船的刁钻古怪也是精神一震。 丁辰浅吸一口,却是暗道可惜。 经过这段时间的消耗,这瓶血道真流的灵力明显消耗了差不多了,灵目一扫,就见其中真流暗沉,哪里还有之前的鲜活殷红。 摇了摇头,体内真元缓和下来,如此修炼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转眼,却见立于船头的刁钻古怪有些“古怪”,那呆滞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玉瓶,似乎透出一丝渴望。 丁辰下意识的微微蹙眉,刁钻古怪竟像是个被抓包的孩童,有些笨拙的慌张收回目光。 这炼尸进阶铁尸境界后,倒是越发灵动了。 略略感应了一下刁钻古怪识海中那一丝自行诞生的神魂,却是壮大了不少,该是有五六岁孩童的灵智了,除了有些木愣呆板外,乍看之下,行动坐卧,倒是与寻常人差别不大了。 也罢! 这点东西他还是舍得的! 挥手之间,丁辰干脆将其他三尸也放了出来,任由他们四个围坐那玉瓶,自行修炼血神录中的那篇“养尸诀”,而他自己,却是暗自催动起“行尸合心诀”来。 他虽有意壮大四尸神魂灵智,却也不会放任其有反噬自身的可能。 …… 灵舟没了操纵,停在茫茫无际的海面上,随波起伏,直至旭日重新东升,灵舟才再度出发。 如此走走停停,数日之后,那瓶血道真流血灵之力也彻底耗尽,海上灵气又稀薄,这一人四尸也就不再半夜修炼,开始全力赶路了。 方向明确,一路直指西北方向的浮梁海,加上四尸轮流操舟,灵石更是不缺,乘风破浪,不到三月便终于看见了人烟。 远处,一艘单桅帆船,船帆已经收了起来,船上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似正在收网,干得热火朝天。 既是渔船,那附近海域,至少是有座可供凡人生存的岛屿的,而且,看那渔船的大小,此岛面积应该还不小。 第572章 别来无恙 鼓浪灵舟远远的停下,仿佛一个小黑点,并未引起船上人的注意。 丁辰并未过去打扰人家劳作,一边看着,一边回忆着海图里的岛屿分布。 只是,他实在水平有限,估算不出来具体的方位。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过后,那船上收了两张大网,似乎收获不错,这才渐渐安静了些。 鼓浪灵舟随即又动,拖出一道白浊浪花,没过多久,便被渔船上的人注意到了,很快,船体之上,隐隐浮现出一层灵光,似夏日水面上的反光,粼粼浮动。 这种情况,丁辰见得多了,倒也不稀奇。 又过一阵,两船靠拢了些,渔船上灵光却是收了起来,就见船头一白发老者,和一十七八岁的青年并列而立,遥遥拱手。 两人均是炼精期的修为,而那青年还要更深厚几分。 “刁钻古怪,你且上去,寻他们买一张附近的海图……”丁辰淡淡开口。 刁钻古怪是四尸中长相最清秀的,白白净净,生前家境应该不错,就见其愣愣点了点头,直挺挺浮空而起,又直挺挺飞了过去,直挺挺立在船头和那两人说了会,片刻后,便又直挺挺的回来了。 交易很顺畅,毕竟,以刁钻古怪堪比筑基的气息,想要唬住那两炼精修士并不困难。 远远看着那两人脸上明显有些古怪的表情,丁辰也只得轻叹,看来这四尸还得继续养养。 没再多想,接过刁钻古怪递过来的海图,便让其继续去操舟了。 鼓浪灵舟破浪而去,丁辰这才展开海图。 三星岛? 这个名字丁辰倒是有些印象。 这所谓的三星岛,其实三座岛,因为距离很近,落潮之时,还有沙洲相连,因此才有了统一的称呼,各岛自己的名字,却正是取了东方天空上福禄寿三星之名。 而除了这个,丁辰之所以还记得,却是因为这三星岛位置正是浮梁海最东边的附近,其北一两日海程外,便是千礁海,正是当年丁辰初入浮梁的第一站。 如此倒也算是“轻舟熟路”,故地重游了! 三星岛虽有修士生活,但因为灵脉一般,并无坊市,丁辰也没有上岛的意思,调转船头直接从福星岛西边而过,斜穿千礁海,仍是往西北方向的双峰岛而去。 重新炼制离合令的事情,还得去找那凌老头。 …… 一路无话,转眼又是十余日过去。 这日,已是申酉之交,双峰岛才遥遥可见。 这次上岛,核验倒是比之前更严格了,好在丁辰有凌老头之前给我办的身份凭证,倒没被为难。 ...... 暮色刚刚降临,一片毫不起眼的乌云飘至双峰城上空。 十年前,因为海蛇帮和硫晶桩的事情,凌家举家逃了。 如今,海蛇帮早就散了,正心和尚那几人也似乎没了踪迹,也不知凌老头一家是否已经搬了回来。 乌云消散,一道似有若无的身影便落在凌家后山之上。 也没有刻意隐藏的必要,丁辰斜靠山头岩壁,遥遥便见凌家作坊院门紧闭,警戒禁制运转良好,院中灯火通明,时不时还有人来往。 这是凌老头一家回来了,还是被人鸠占鹊巢了? 丁辰心生疑惑,没有轻举妄动。 又是等了半个时辰,见始终没有其他异常,丁辰这才敛息而动,踏莎行步伐轻盈矫健,如风随行,没多久便来至凌家侧院。 以其金丹中期的修为,寻常警戒禁制自然难不住他,身子一抖,太白金光薄薄浮现,隐而不发,一迈步,土遁玉符催动,人已经化入院墙。 这侧院明显已经有了新主人,房舍似乎都重新整修过一遍。 虽然没有感应到足以威胁到自己的气息,丁辰还是收息敛气,尽量不要惊动书房中的四人。 房中,一老一少在主位落座。 那老者正是凌老头,十年不见,修为倒是涨了不少,已有几分筑基后期的气象后,其身侧,站着一个姑娘,正是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凌倩儿,此时,正脸带娇羞的揉着衣角,偷偷打量对面坐着的那青年。 再看对面坐着的那个青年,看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也是筑基后期,容貌倒也英俊,只是透着些清冷,而青年身后也站着一个男子,年纪似乎还大上了几岁,低眉垂目,做随从打扮。 双方正在谈论着什么,看是融洽,但那青年和凌老头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凌叔父,真的没有办法吗,您老应该知道,此事的成败,不仅是对小侄我,对你们凌家,也是至关重要的……” 那青年语气有些急躁,但尽量压制,似乎是个懂礼数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对面的凌老头也是一脸的愁色。 “石公子,非是老夫不尽力,实在是你那块瓷片,就这么小指头一丁点,又不愿交给老夫开融分解,老夫如何能仿制得出来......” “叔父,非是小侄不信任你,只是小侄手中也仅此一片,若是炼坏了,那小侄便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那青年轻叹,轻轻摊开手,便是露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瓷片,釉面光泽柔和,泛着自然的“韵光”,显然年深日久。 啧,这个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呀! 丁辰一见那东西,便觉有点眼熟,微微催动空明之瞳,就越发确定,自己绝对见过…… 正想着,房中两人又是拉扯了一阵,那青年才同意将瓷片借给凌老头研究,但仍是不同意入炉分解。 凌老头无奈,也答应竭尽全力。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凌老头才起身告辞,凌倩儿脸上有些不舍,却也并无什么出格的举动,乖乖跟着凌老头离开。 目送两人离开,那青年在再度坐会椅子,有些有气无力。 看着自家主子一脸的愁容,那男仆只得安慰道,“少爷,这凌展的炼器手艺还是有些门道的,想来……” 话没说话,那青年却是摇头。 “邱叔不必安慰我,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他修为毕竟只有筑基,那瓷片我也确实不敢任他放手施为,怕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青年说着,面色更是露出几分惆怅。 “唉,终究我只是庶出,族老们还是更偏心大哥他们……” 那男仆邱叔闻言,也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叹息。 …… 再看凌老头那边,回到主院,将凌倩儿遣回房去修炼,又在正堂中琢磨了一阵那瓷片,并无什么进展,见天色不早,只得回转卧房。 刚一推开房门,却是桌上烛火自燃,烛光摇曳,旁边,一道人影,正冲着自己淡淡微笑。 “凌道友,别来无恙啊?” 第573章 这世上哪有白拿的 凌老头被吓了一跳,手中立时闪现一柄暗黄短剑,横于胸前。 “凌道友就是这般待客的?” 丁辰目光落在那短剑之上,却是再次淡笑开口。 “你是,江前辈?” 凌老头这才看清对面之人的容貌,不由得心神一怔,轻呼一声,面上表情闪过一丝古怪,却也很自然的掩饰下去。 “呵呵,虽然十年未见,凌道友便是不欢迎,但也用不着刀兵相见吧......” 凌老头闻言,面露一丝尴尬,笑了笑,道了一声失礼,这才忙收了手中短剑,再度拱手见礼,又是寒暄几句,这才落座。 “江前辈此来,可是有事交代?”凌老头也不啰嗦,直接问了丁辰的来意。 丁辰仍是浅笑,却道,“凌道友,不知你手中那块瓷片,可否借我一观呢?” “你是怎么知道……” 凌老头位惊,下意识捂了捂袖口,又道,“前辈是谁派来的,石昊还是石淙?” “呵呵,凌道友无需担心,无论是石昊还是石淙,我都不认识,至于我怎么知道的,那自然是刚才偷听道的......” 丁辰面不红心不跳,直言不讳。 凌老头面皮抽了抽,自然因为对方随意进出自己家宅有些不满,但一想到对方一身金丹气息明显更进了一步,之前也算是对自己一家有恩,也只得忍了。 想了想,也没有再犹豫什么,真就将那瓷片取了出来,递了过去。 “道友这就想通了……?” “前辈的为人,晚辈还是知道的,不至于做出什么抢夺之事,再者说了,前辈真要动手,晚辈也是拦不住的……” 凌老头面色恢复如常,看向丁辰,却是相视一笑。 “看来凌道友回归石花馆后,底气足了不少了呀!” 丁辰轻笑一声,也不等对方搭话,伸手便将那瓷片掐在指间把玩,略略对光,实则空明之瞳已经再度开启,表情略略有些异样。 片刻之后,丁辰口中不禁嘟囔了一句。 “还真是这东西?” “前辈识得此物?” 凌老头闻言便是一惊,随即面露喜色。 丁辰也不正面作答,先将那瓷片重新还了回去,在凌老头期待的目光中,却是问道,“我听你们刚才说此物似乎很重要,不知到底有何用途?” 话已经说到这里,凌老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道,“其实,晚辈也不知此物到底作何用处,只知道其特性顽固,似乎对于保持器物的灵性很有些奇效,因此,石花馆那边便有意研究其中门道,借此提升灵器的品质……” “只是如此?可那石花馆炼器师这么多,怎么又找上你了?” “唉,此事说来话长……” 凌老头轻叹,一边摆上茶盏沏茶,一边继续道,“前辈知道明年三月初七,便是碧落神宫的百年盛会吧?” 丁辰闻言,点了点头,自他进入双峰城,已经提前暗中了解了这十年来的消息,百年盛会这等大事,自然不会忽略。 只是,这个话题是不是扯得有点远呀! 凌老头自然不知丁辰心中所想,继续道,“届时,碧落神宫会在玉京山白云流风台设下玄谈法会,邀请元婴,甚至炼神大能,开坛讲道,一则彰显碧落神宫仙门气象,二者也可笼络各附属实力人心,毕竟,有资格参加这法会的,无一不是受邀宗门家族的后辈精英……” 丁辰听得这里,多少就明白了,笑道,“所以,刚才那小子也想参加法会,便想借此瓷片做投名状……” “前辈圣明!” 凌老头点头,继续道,“碧落神宫为了影响浮梁海,给海市的名额其实不少,但分到石花馆的,也就三个,而那石花馆,传承数千年,石家各支人口繁多,有资格的子弟足有上百。 那石家族老虽然偏心,把名额都给了主家,但主家也有三房,无奈,只得设下一个比试,便是……” 听到这里,丁辰更是了然,原本还对那玄谈法会有些兴趣,但一听要受邀才能参加,那混肯定是混不进去的,也就熄了心思,进而对于其他事情,一时也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趣,当即接话打断道,“便是让他们仿制那瓷片,谁先成功,参会资格便给谁?” “便是如此,侧院那个,便是二房的庶子,也是因为其生母与晚辈算我是拐了弯儿的表兄妹,这才找了过来。而晚辈这边,也是刚回归石花馆,想着若是能借此冒头,也算是站稳脚了。唉,只是,晚辈也没想到,这瓷片实在是……” 凌老头啰啰嗦嗦说完,话题还是成功转回了瓷片,眼珠子就看向丁辰。 丁辰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便直接从储物镯中掏出一块东西,掂在手中,足足有稚童拳头般大小,正是当年他在小西海水府古墓中发现那紫金剑葫时,包裹剑葫的那只瓷枕的碎片。 “这这这,居然这么大一块?” 凌老头眼力毒辣,一眼就认了出来,对方手中之物,与那瓷片绝对是同一种东西,而且,品质似乎还要好上不少。 “这么大一块儿,应该够你祸祸了吧……” 凌老头闻言,自然眉开眼笑,有了这么大一块,只要反复回炉捣炼几次,他自信必有所收获,忙就伸手要去接,又是笑道,“够了够了,前辈真的……” “真是,冤大头?” 丁辰玩味一笑,却是又将手收了回来。 凌老头见状,也是尴尬的收回手。 这世上哪有白拿的,当即干笑道,“前辈有话何妨直言,晚辈只要能做到的,自然不敢推辞……” 丁辰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将那瓷枕碎片放在一边,又再度从储物镯中取出一块东西,仍是搁在桌子上。 “附灵之玉?这品质,已然堪称极品了!” 凌老头一见此物,更是惊诧,忙拿在手中鉴赏,越看越是爱不释手。 “前辈,这是又想要炼制什么灵器?” “不错,凌道友可还记得当初我托你炼制的那五枚令牌?”丁辰没什么可顾虑的,直接道明本意。 “那五色令牌?” 听闻竟是要炼制那令牌,凌老头表情不由得一僵,随即面露一丝为难之色。 “前辈,此事怕是有些麻烦......” “这是为何,可是担心分量不够,我这里可不止这一块......”丁辰疑惑开口。 “唉,非也,”凌老头却是摇头,又道,“前辈之前也曾全程参与那令牌的重炼,该当的知道的,当初那令牌之所以顺利炼制成功,最主要的,还是得亏其本来就是一套完整的极品法器,而且……” 第574章 百花香岛 见凌老头吞吞吐吐,丁辰只得又道,“此处也没有外人,道友直说无妨!” 凌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不讳道,“其实,以晚辈观之,那令牌本身,其实也只是中上之姿而已,其最妙之处其实是原主注入其中的那种奇异玄光,若无那种玄光,便是炼制出令牌,也是无用……” 丁辰闻言也就明白了,此事毕竟涉及那令牌的来历,对方担心招惹是非,有些紧张倒也正常。 “这个道友便不用担心了,那玄光之事,我自有办法解决,你只管炼制那令牌即可,不过,我这次想要的,却是要比上次那个品质更高,道友可有把握?” “既然只是炼制而已,那前辈自是大可放心,前几年,小老儿虽是流落在外,却也因此得了几分机缘,这炼器手法更上一层,便是炼制堪比法宝级别的灵器,小老儿也是成功过的,否则侧院那石家小子也不会来找老夫了……” 见凌老头一脸的自信,丁辰也知道这老头的性格,该是不会扯谎的,也就放心下来,将那瓷枕碎块推了过去,又取出一大堆附灵玉石。 看着桌上堆得像座小山的玉石,凌老头面色再次浮起一丝古怪,心中更是不禁暗自咂舌。 这堆玉石都很是细碎,最早拿出来的那块已经是最大的了,也不过半只手掌大小,一看就是雕琢了什么东西后留下的边角料。 如此品质,却被当成了边角料,那,那块原石该得有多大呀? “既如此,那一切就拜托道友了……” 丁辰哪里会去管对方在想什么,更不多作解释,直接开口,敲定此事。至于那些玉石碎屑,却是他从焱风海一路而来,路上无聊,仿着“金蟾抱月”的样式,将那石球雕琢打磨一番,这才剩下了这么多边角料。 凌老头闻言,也不好多问,只得点头。 随即,两人又说了交货时间,那凌老头却以什么先来后到,需得先仿制那瓷片为由,将交货时间推到三个月后。 丁辰有求于人,也不好过于逼迫,反正他也不赶时间,也就同意了。 ...... 告辞出了凌家,丁辰悠然漫步在双峰城街道上。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己该去哪里逛逛呢? 丁辰有些抓头。 之前闭关十年,实在闷坏了,短期内也实在没有再度闭关的心思,想来想去,倒是觉得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游历一番这浮梁海,自己心神也可松快松快...... …… 百花香岛,位于浮梁海中部一带。 此岛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既非交通要道,更没有什么出色的灵脉地力,却因盛产一种百花香蜜,颇有些名气。而此岛上凡人,也多以这香蜜为生,少有出海搏浪的,在诸多以凡人为主的小岛中,也算是过得比较富裕安逸的了。 悠闲穿过一条蜿蜒青石板小巷,两边院落墙内皆是种的各色木香,其中尤其以黄木香居多,开得是花团锦簇,如锦如云。 丁辰缓步走着,心情也是闲适,连耳边嗡嗡嗡的成群结队的蜜蜂也不觉得讨厌了。 正走着,便见巷口一家小茶铺,一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正在费力撑起长竹竿,又见旁边放着雨布,应是要搭雨蓬。 见这老妇人有些微胖的身形,丁辰便是想起了儿时对自己颇为照顾的万婆婆,心下一酸,便过去搭了把手。 那老妇人自是感激,热情邀他进茶铺小坐,说请他喝蜜水。 丁辰自上岛来,便压制修为,以凡人之躯走了一阵,也真有些口渴,便也应了。 老妇人很快就端了托盘出来,一脸笑盈盈。 “......,小公子,来,尝尝老身自家产的蜜,味道绝对不比市面上卖的差……” 丁辰客气谢过,端起一杯,还没入口,便觉一股别样的香甜之气,随即入口,丝丝甘甜,回味悠长,虽不是什么仙灵味道,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嗯,甚妙,甚妙!”丁辰由衷赞道。 “那是自然,这蜜就是附近蔷薇所产,前几日才采的,最是新鲜,别处可喝不到!” 老妇人是个开朗慈和的,自夸几句倒是显得可爱。 丁辰闻言轻笑,却是疑惑问道,“大娘,小生虽不怎么懂花,但也听说这木香蔷薇之属多是夏季开花,现在已经入秋了,怎么还开得这么艳啦?” “嗐,这才哪到哪儿啦,只要水肥给点足,养得好,这一年里十二个月,开十个月也是寻常……” 丁辰一听,倒是更加好奇了,又道,“花期竟如此长?” 按理说,若是修士以秘法培育,要让这些凡品花木四季常开也不算难。 但自他一路走来,此地极为少见什么修士,花圃中更无什么奇异禁制,便是有,以这花蜜的产出,也是供不起那等灵石的消耗才对。 老妇人笑着解释道,“也是几百年来,历经多少代人,才选育出的良种,我们也算是托了前人的福了……” 丁辰闻言,也暗自感叹。 自己本也是凡人出身,侥幸入道,修炼几十年,倒是忘了,便是凡人之中,也是大有能人存在的,只要始终坚持,子子孙孙无穷尽,总会有些惊人之举。 摇头轻笑,也是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小瞧了任何人。 正说着话,就听得雨蓬上有啪嗒之声,却真的下起雨来。 丁辰微微惊讶,看了一旁收拾东西的老妇人。 一刻钟前,分明还是晴天,完全没有下雨的迹象,这老妇人却是能未雨绸缪,还真有些经验智慧。 转头,目光落回巷口另一边。 街上,行人本就不多,此时更是大多开始避雨,只有少数带着雨具之人,还在冒雨疾步而走,却是让其中一人显得格外有些引人注意。 此人缓步而行,身姿轻盈,不慌不忙,一身暗灰披风,宽松罩身,头戴细竹丝斗笠,边沿还围了一圈二尺宽的素白罗纱,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相。 丁辰只以为是个富户家的女子,讲究些也正常,并未太过在意。 却就在其路过这茶水铺子时,一股淡淡的异香不经意飘来,引得丁辰鼻翼一皱。 这味道颇为奇特,便是四周各种花香浓郁,更兼有雨水的淡腥味,他还是一下子就分辨了出来。 似乎之前在那里闻到过…… 看着那虽在披风之下,仍不掩其淼淼婷婷的身段,速度更是不慢,不过片刻,已经进入前边一个巷口。 丁辰瞳孔微缩,嘴角轻轻勾起,哼,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十年刚过便又遇上了,还真是冤家路窄呀! 此时,那老妇人正好进去灶房,丁辰也不打招呼,随手摸出三块灵石,轻轻搁在盖碗之下,悄无声息起身,摇身一晃,似有雨雾散开,与雨帘交融,毫不起眼…… 第574章 活春宫中杀机现 秋雨绵绵,细密如丝。 就见起伏的山坡上,连绵的花田之间,阡陌小道蜿蜒,其中一条,向着西崖湾而去。 望着那一改之前的悠闲,脚下生风,即将消失在一处山坳的身影,一棵花树之下,一道模糊人形虚影晃了晃,随即隐去无踪。 …… 西崖湾,位于百花香岛的西南方,因为崖壁陡峭,崖下海湾内有礁石密布,浪大且急,是故极少有人来。 外面风雨渐急,崖下浊浪打浪,而那崖壁上的某处隐秘山洞内,却是风光旖旎,温香软玉。 “秦郎,你让我想得好苦呀!” 就听得好一声嘤咛娇哼,好不妩媚。 却见洞内锦缎铺地,一位肤如凝脂,身姿玲珑,凹凸有致的女子,身上纱衣薄如蝉翼,近乎无物,一张小脸儿都窝在男子怀中。 那男子也是个修士,却是比女子低得多,不过筑基后期,不过相貌却是俊朗出挑,剑眉星目,身形英挺匀称,着实一副好皮囊。 两人紧紧相依,男子两只手不安分的轻柔,一脸的享受。 “夫人,小的也想死你了……” “哼,想我,你一天跟着那姓戴的四处招蜂引蝶,还能想起我来……” 那女子娇哼一声,缓缓抬头,容貌绝色,不是那方氏女,又是何人!而那原本被丁辰斩断的腿,已然完全接好,竟是丝毫疤痕也无。 见对方面露愠色,那男子自有拿捏的手段,手上只是微微用力,低头耳鬓厮磨,嘴唇轻含耳垂,开口声若有瘾。 “夫人可是冤枉我了,那些个庸脂俗粉,哪里能和夫人这等仙姿相比......” 方氏女似乎很吃这一套,当即娇躯一软,整个身子就趴在男子身上,声音竟是带出几分幽怨。 “不是早就让你不要再继续跟着他了吗......” 那男子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却道,“那哪行呀,我毕竟是戴家家仆出身,从小就是他的小厮,说来,我能有如今造化,也是靠他提携,我哪敢说走就走……” “呵呵,造化?他给你最大的造化,不就是本夫人吗?” 方氏女咯咯轻笑,言语魅惑挑逗,胸前双峰坚挺,便在男子胸口软磨。 “是,自然是,能一亲夫人方泽,便是小的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 那男子哪里禁得住,满口的应承,同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就将女子臀部托了起来,架在自己腰间,贴得紧紧的,嘴唇已经顺着女子脸颊耳边,掠过微微泛红的玉颈,奔着胸口软肉而去。 便在此时,就听洞口哗啦一声,似有什么落石之声。 两人皆是一惊,匆忙分开,两道神识如利剑般投射而出的同时,方氏女身形如电,已经掠向洞口,拐弯出去,却在片刻之后便回转。 “没人,可能只是什么海鸟而已......” 方氏女一脸的娇笑,身条摇曳,来去皆是酥胸半露,竟是丁点遮掩也无,宛若传说中罗刹魔女。 “夫人,要不今日……” 那男子看得直吞口水,但有些担心,语气有些忐忑。 “啧,这就怕了?哼,就算有人,该看的也都看见了……” 方氏女却是一脸的不在乎,轻哼一声,身子已经靠了过去,玉指芊芊,拂过男子胸膛,就往下而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那姓戴的要是真的知道了更好,老娘也早就受够了……,而且,秦郎,你不想结丹了?你可要想清楚,他戴家这么多年,有哪个家仆是顺利结丹的?” 那男子一听,立时面露喜色,“夫人真的肯助我结丹……”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方氏女眉眼如春,嘴角带着勾魂摄魄的魅惑。 而那男子明显等的就是这句话,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个精光,露出精壮的身躯,胯下那家伙事儿已经高高昂起。 男子当是个中老手,对自己本钱更是自信。 方氏女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食髓知味,舔了舔嘴唇,宛若贪腥的野猫,本就轻薄的纱衣滑落肩头。 眼见干柴烈火已经点燃,隐在山壁之内的丁辰却是淡淡轻笑。 “呵呵,终于还是脱了……” 这声音轻柔至极,却似惊天霹雳,惊得这对野鸳鸯皆是悚然,当即汗毛倒竖,浑身气息勃然而动。 却在此时,一道如丝的金光闪过,随即万丝齐现,整个石洞空间不大,仿若茧房。 “是你!” 那方氏女立时认出丁辰的手段,惊呼之际,就听“啊”的一声惨叫,却是那男子慌乱转身,胯下家伙事儿正被一根纤细若无却又坚韧似锋的太白金丝挂了个正着,区区筑基期的护体灵光根本挡不住,立时被切了下来。 一声凄厉的惨叫,却是换来丁辰一声坏笑。 “哎呀,我可不是故意的……” 话音未落,太白金丝猝然收紧,宛若无数锋利的利剑加身,那男子护体灵光轻闪几下,便是稀碎,一个“救”字才出口,转脸已是血痕满布,眼中惊惧的看向身后的女子。 下一刻,血污满眼,金丝过处,肉块洒落一地。 而那方氏女,自金丝出现起,就再未看那男子一眼,浑身灵元喷薄,纱衣如风卷,就要重新披上,却被金丝一紧,就将那纱衣缠住。 金丝锋利,方氏女一时不敢妄动,口中又是一道紫芒闪动,便是一抹紫晕凭空降下,将其全身包裹,生生抵住金丝,手中法诀不停,同时便是浓浓水汽凭空涌起。 丁辰费心布下这等杀招,还看了出活春宫,岂会让对方从容脱身。 当即土遁玉符黄晕泛起,一步踏出山壁,小腹微收,口中炫光已现,细若毫毛长针,瞬息就点在那方氏女的丹田之处。 “噗”一声闷响,紫晕不过闪了一下,纯阳剑罡已然洞穿,生生将其身后地面都啄起一阵的尘屑。 “呃……” 方氏女满眼的不可思议,浑身气息水泄而去。 纯阳剑罡不收,顺势斜向上挑,再无任何阻碍,生生斜劈而开,残尸软倒,没了那紫晕保护,饶是身娇肉贵,也同样瞬息被金丝撕碎,血肉散落。 “乔姐姐,这个仇,小弟也算是帮你报了!” 一口浊气呼出,丁辰轻叹一声。 细针般的纯阳剑罡,所化剑气轻挑,便见其上串着一颗莹莹冷光的珠子,正是那方氏女的金丹,残魂尚存,莹莹若有光,却又被剑罡一颤,彻底崩碎…… 第576章 戴家少主杀妻案 看着这修罗场般的满地血肉尸块,丁辰却是心如止水,血腥气再浓烈也透不过护体灵光。 挥挥手,金丝溃散,化作漫天淡金,宛若烟霞,云来雾走,滚滚飞速往其身体汇聚而回,几个呼吸便消失不见。 嗯......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伸手之间,灵光洒过,抓回,方氏女和那秦姓男子的储物法器便落入丁辰之手, 同时,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出血污而不沾染分毫,光洁如新,被灵气一卷,扶风而起,随风轻扬,倒还有几分缠缠绵绵的味道。 “哼哼,有点意思......” 嗤笑一声,召之即来,乘风而至,纱衣入手,一丝重量也无,顺滑宛若流水,从手指间滑过。 此宝,正是那方氏女施展那水浴之术的关键,丁辰自然颇感兴趣,只是可惜,此衣虽未被太白金丝损坏,但明显需要特殊功法才能催动, “唉,如此妙物,终究不得其法……” 丁辰摇头轻叹,撤了法力,收了,环视四周,见无遗漏,便自转身,回手丢出几张火蛇符。 这低阶火蛇符威力虽然对于金丹修士已经作用不大,但用来毁尸灭迹倒是极好,灵焰所化火蛇盘绕游走,不放过一丝残留。 来至洞口,就见奔波儿灞正捧着星云阵图立于洞口,之前那动静,自然便是其搞出来的。 依旧收了,丁辰一步踏出崖壁,乌云浮现,破空而走,不过几息之后便消失在雨雾之中。 …… 接下来的日子,丁辰又在附近一些小岛逛了逛,这些岛都是以凡人居住为主,是故进出都没什么限制,倒是少了不少麻烦。 等其再度踏上海梁城那座听风楼时,便已是月余之后, 歪坐窗边,斜靠椅背,遥遥望向远处街角那好大一片宅院,想起当日在“春岚居”与乔兰薰相见的场景,不禁还是有些惆怅。 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心中暗自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三月之期将尽,也该返回双峰城了。 正想着,便听见邻桌有人闲聊,而聊的话题,正是近期流传颇广的“戴家少主杀妻案”! 丁辰听着耳中,心下也是偷笑。 不过话说回来,有这个传言也不奇怪,毕竟那方氏女“醋娘子”的名号不知传了多少年,而其丈夫戴淼的沾花惹草的习惯也是名声在外,两人貌合神离早就不是秘密了。 因此,这戴家少夫人一失踪的消息传开,加之当日方氏女是出来偷情的,丁辰出手也干净,自然查不到任何线索,自然就有了些是是非非的流言,毕竟这修真界里,闲来无事,爱传闲话者,可一点不比俗人少。 摇了摇头,丁辰正要叫人结账,却觉旁边有人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道有些熟悉,更是油滑市侩的声音响起。 “前辈,好久不见呀!” 丁辰微愣,就自己这三日一换的相貌,这都有人认得出我?还是一不小心易容成了别人,被认错人了? 转头,却见竟真是个熟人,正是当初向自己兜售鲛人围猎消息的那个胖掌柜,看着对方那一脸的肥肉,丁辰也明白过来,对方这句“好久不见”,怕是见人都说的。 略松心绪,丁辰一转念,倒想起还真有些事情可以打听打听,当即顺着话就道,“原来是掌柜的,我们还真是好久不见了,有空的话,不如坐下来聊聊……” 听风楼每日人来人往,这胖掌柜哪里认得全,不过敷衍着拱了拱手,这才落座。 既然是“好久不见的熟人”,丁辰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口问道,“掌柜的,听说贵茶楼前不久换东家了?” 胖掌柜哪里会想到对方这么自来熟,一开口就问这些,而他来此,自然不会是真的为了和熟客联络感情的,但碍于对方金丹中期的修为,此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也只好随口应付。 …… 看来,这几年,碧落神宫对海市的渗透确实越发深了。 与那胖掌柜闲扯了一阵,这个想法也在丁辰脑海中也越来越清晰。 而这些日子,他已经听说了好几家像听风楼这种商家明里暗里换了东家,而新东家多多少少都与碧落神宫有些关联。 本来,这些也与他无关,该当海市那些老怪自己去操心,但转念又想到还有石龙子那档子事情,隐隐就有种这浮梁海也有些不稳当的感觉。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丁辰也就没兴趣和那胖掌柜耍嘴皮子了,便闭口不言,让对方自己知趣儿告辞。 而那胖掌柜是何等玲珑的人物,自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套了话,只是他的目的还没达到,却还是不得不继续厚着脸皮,坐着不动。 “前辈可听说碧落神宫的百年盛会即将召开的事情?”这胖掌柜终于开始了正题。 “这么大的事,还会有人不知?”丁辰轻笑。 胖掌柜也不介意丁辰话中带出的些许戏谑,又道,“那前辈可知本届盛会期间,碧落神宫将与卫国联合,也准备办一次大拍卖会,为此,卫国那边连下一次的万宝盛会都推迟了……” “啊?卫国那边居然同意了?” 这个消息,丁辰倒是有些惊讶,他之前刚听说此事的时候,还以为卫国方面不会同意,毕竟防备碧落神宫势力侵入,一直是卫国南北两派的共同诉求。 “呵呵,这种大好事,卫国岂会不同意?” 胖掌柜腆着肚子,呵呵轻笑,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果然,换了主子,立场都不一样了!丁辰心下暗讽,也大概猜到对方的目的,便道,“掌柜的有话,大可直言!” “呵呵,如此盛会,前辈不打算去凑个热闹?” 胖掌柜眯眼轻笑,故作神秘,丁辰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也不接话,反正对方主动会说的。 …… 足足半个时辰后,丁辰才有些心事重重的下了听风茶楼。 扶桑神木,此物竟然真的出世了! 丁辰嘴巴张了张,却是没有声音发出,只自己在心中嘀咕,手中那玉简翻来翻去,正是他从那胖掌柜手中买来的拍卖会图册。 至于对方极力推销的那个什么“盛会特别邀请函”,有了上次的教训,丁辰哪里还会轻易上当,只推说还要再考虑考虑,直接出了听风茶楼。 在海梁城中又闲逛了一阵,确定没有尾巴窥视,丁辰这才挥手换了易容,仍旧恢复“江子城”的容貌,一步三摇往之前落脚的客栈而去。 至于是否要返回梁国,他心中却是已经有了主意。 扶桑神木,正是炼制那五行剑葫不可或缺的五种灵材之一,丁辰心中早就惦记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自己是非得去一趟的。 而且,以他如今的身家,就算那扶桑神木再是稀世的奇珍,无双的异宝,想要顺利竞拍下此物,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577章 石戚 三日后,凌家正堂。 丁辰大咧咧的坐在主座,一脸不悦的看着面前有些灰头土脸的凌老头,眼珠子一转,目光就落在旁边一个青年身上,面色更是有些难看。 “凌道友,我可是信任你,才将事情交托与你,你就是这般回报本人的吗?” 丁辰冷冷开口,手握椅子扶手,一用力,生生捏出手印。 “江前辈,我……” 凌老头一脸冷汗,不知如何回话。 此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未经丁辰同意,不但擅自暴露了手中多余的瓷片来历,还直接把人带了过来,只怕是个人都不会高兴。 见凌老头吞吞吐吐,那自称“石戚”的石家七公子当即接过话头,一副有恃无恐的口气。 “江前辈,此事确实不是凌老的错,是在下无意间听说了前辈的威名,这才想着来拜会……” 丁辰却是根本不听其说完,便打断道,“这位石戚,石公子,莫非真的以为有石花馆撑腰,便可无视金丹修士的威严?” 话音冰寒,目光似刀,分明带着杀意。 那石戚身份再不一般,也不过是筑基而已,一个激灵,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公子!” 就听一声轻呼,一道黑影突然闪到其身前,却是一直跟着那石公子身边的家仆,好像是叫什么邱叔! “倒是个忠仆!” 丁辰又是冷哼一声,却是又道,“不过,既然是忠仆,那就该好好规劝你家主子莫要自误!” 话音未落,丁辰鼻子就是一声轻哼,神荼密咒猝然发作,便有一道犀利神念钢针刺脑般轰至,那邱叔勉强筑基而已,哪里经得住,当即七窍流血,人一下就瘫软了下去,跌坐当场。 “邱叔!” “前辈恕罪……” 石戚和凌老头都是连忙开口,却在此时,就见那一直局促躲在一边的凌倩儿突然快步来至丁辰面前,直直就跪了下来。 “江前辈,都是倩儿的错,是倩儿一时糊涂,想借前辈的名头在石公子面前露脸,前辈要责罚就责罚倩儿吧……” “好嘛,又跳出来一个!” 丁辰闻言,面色更是冷了几分,目光依次扫凌老头、石戚和那凌倩儿,鼻孔嗤笑哼哼。 “啧啧,一个说是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一个说是无意中听到的,现在又来一个想借我名头露脸的,连串供都懒得做,这是完全没把在下放在眼中呀!不知是我之前太好说话,还是区区金丹修士,实在不入不得你等的眼呀?” 话音未落,便是一股凌冽气息乍现,似有劲风袭杀,如被利刀刮面,众人惊惧退步,却是同时,背后哗啦啦一阵碎响,却是那一墙的椅柜博架瞬间化成了碎片,切口皆是光滑平整。 “前辈恕罪!” 一声轻呼,同时又听得咚的一声,竟是这石花馆的堂堂公子爷,直接双膝跪地,场中之人都是一愣,特别是他那家仆邱叔,当即脸色一变,就要挣扎着阻止自己主子下跪。 “公子,不可,你可是石花馆石家的......!” “闭嘴!” 石戚却是低喝一声,喝止了那邱叔,随即又是转向丁辰,一脸的恭顺,垂首道,“前辈息怒,在下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识一下前辈的风采而已!” “哼,那你现在也见识到了,还不滚?” 丁辰手中转着茶杯,皮笑肉不笑,要不是考虑到石花馆有数位元婴存在坐镇,不好轻易招惹,这里又是凌家,离合令还需要拿凌老头出手,他倒是不介意直接弄死这小子。 “前辈让在下离开,在下自然不敢不容从,只是,之前前辈相助之恩,在下还未感谢......” 这姓石的倒是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本事,不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还来劲了,也不等丁辰开口,竟是自顾自继续表演。 “为聊表谢意,在下与凌老特意备下一份薄礼,还请前辈笑纳……” 话音未落,径直就抖了抖袖口,随即双手托出一物,却是一座摆件大小的瓷质阁楼,通体青白淡釉,虽只有一拃来高,却精雕了上下三层,八角飞檐,砖瓦分明,门窗俱全,十分精巧,灵风轻托,悠悠浮空旋转,正是一座“如意楼”灵器,而其材质,也正与那瓷片相同! 丁辰看在眼中,心中却是有些失望,修士行走在外,还是以自在为主,要是背这么个蜗牛壳子,反而招眼。 转眼就是看向那凌老头,见其颇有些自得的看着那阁楼,似乎很是满意,当即就是冷哼一声。 “所以,凌道友这些日子,都是在忙这破玩意,这才将我交托的事情给落了?” 凌老头一听,面上笑容就是一僵。 那石戚也知道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了,忙陪笑道,“那哪能呀,此物其实就是凌老用那制瓷手法炼制出的唯一一件完整灵器,也是想着耽误了前辈的大事,这才特意留下……” “行了,既然是阁下的好意,那我就愧领了!” 说着,伸手就是一抓,强行将那如意楼摄了,直接丢入了储物镯,也不等对方有任何回应,继续又道,“要谢也谢了,送礼也送了,阁下就请自便吧!” 石戚闻言一愣,他完全没想到,面前这个姓“江”的如此软硬不吃,收了礼就下逐客令。 “前辈......” “不必说了!” 丁辰却是直接出声打断对方的话,勉强缓了缓语气,摆手道,“你的事情,还是等我和凌道友谈完后再说吧,你且回去,你那忠仆伤得也不轻,还是带下去疗伤吧......” 此时,一旁的凌老头,看着石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槽牙暗咬,似乎随时都要发作,心下暗道不好。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却是知道,别看面前这位江前辈平日里看着好说话,可也绝不是什么善茬,当年虎口拔牙,将海蛇帮三个金丹修士玩得团团转,自己愣是屁事没有,还直接把海蛇帮给废了,要是这石戚真的将其惹毛了,这煞神怕是未必就真的会顾忌什么石花馆! 想到这里,凌老头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悄悄扯了石戚衣服一把,传音劝道,“石公子,不可鲁莽,你的事情虽然重大,却也不必急于一时,待会,待老夫先寻机会探探江前辈的口风,如何?” 见石戚不回答,凌老头只好又转向丁辰,把话岔了过去。 “前辈也不必着急,你交托的事情,晚辈岂敢怠慢,东西其实已经开始炼制了,只是俗话说得好,这慢工才能出细活,还请前辈再稍等几日……” 第578章 缘故 丁辰闻言,没有开口,闭目养神。 石戚的面色更是难看,知道这里已经没他说话的余地,当即强压情绪,告辞而去。凌倩儿见状,也知趣儿的扶着那邱叔离开。 一时之间,正堂之内终于恢复平静。 “唉!” 就是一声轻叹,却是那凌老头。 丁辰这才缓缓睁眼,入眼就见墙根儿那一片狼藉,心中的不悦倒是消了不少,毕竟他与这凌老头相处得还算不错,便是揶揄道,“我说凌道友,你那孙女婿可不太懂事呀!” 凌老头自然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忙笑着解释道,“前辈说笑了,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八字还没一撇,你就这么上赶着出力,也不怕到头来一场空!” 丁辰仍是语带戏谑,两人之间气氛倒是和缓了不少。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唉,晚辈也是无奈呀!” 凌老头又是一声长叹,这才细细将前因说了,丁辰听完,也才明白,原来还是为了那玄谈法会名额的事情...... 却原来,那所谓的瓷片仿制的比试,不过是石花馆族老们为了堵下面寻常旁支庶子子弟的口的借口而已,那玄谈法会的名额早就内定给了各房的嫡子。 本来,如果不出意外,以嫡系子弟所掌握的势力,还有其母家的支持,旁支庶出子弟是没有机会赢下这比试的。 可偏偏,遇上了石戚这个“不懂事”的,还真以为只要能赢了那所谓的“比试”,在长辈面前露了脸,那自然一切就不是问题了。 而巧合的是,又遇上来丁辰这个意外,他拿出的那块瓷枕碎块,比那些嫡系子弟手中的还多,加之凌老头手段也不俗,竟还真的让他首先仿制出来。 等石戚兴冲冲的将东西交上去,那些族老们也是意外得紧,却又碍于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反悔,只得将那玄谈法会的名额给了石戚。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就完结了,奈何石戚这一出头,倒是将其他兄弟都给得罪了,嫡出的不满,庶出的不忿,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这不,短短半个月,已经收到数次威胁,若是石戚不肯主动放弃名额,难保他在前往白玉京的路上不会出什么意外…… ...... 原来是想找人当保镖呀! 丁辰也不是傻子,立即就明白那石戚一副礼贤下士,能屈能伸是为了什么了。不过,凌老头所言虽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也不是没有漏洞。 虽然这浮梁海各大势力,多是以修真家族为核心,对于家族嫡庶之别确实看得重些,但也不可能真的不顾修炼资质的。正如当年在卫州城时,穆知雨入赘云家,也是因为自身灵根闭塞,难有建树,才不得穆家重视。 “凌道友,你这话中怕是有不少水分吧!若是那石戚真的有培养的潜力,只怕石花馆的那些族老们也不会不管吧!” 见丁辰一语点破,凌老头也是有些尴尬,只得又道,“石戚其实也是上三品的灵根,并不比他其他兄弟差,就是,有些心高气傲,这才得罪不少人......” 仅仅是心高气傲......? 丁辰却是不信,又是笑道,“那石戚既然是庶出,想来,其母族势力应该不怎么,呵呵......” 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这凌老头也算是那石戚的母族势力,也就不好再明言了。 话已至此,凌老头也是苦笑。 丁辰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那石花馆的族老们有此抉择也就不算奇怪了,毕竟,若是母族强大,便都多了一重保障,自然在这仙途之上,便有了走得更远的可能 便是丁辰自己,看似孤家寡人一个,但其实,机缘巧合之下,“法侣财地”四诀其实都算不差的。 想到这里,丁辰更不欲再多管这是闲事,只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劝道,“凌道友,既然如此,你还是劝劝你那未来的孙女婿吧,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那嫡长兄外家不是西边无首山山主吗? 何不主动将那名额送给他,如此,不但可以换取些好处,或许,还可以攀上无首山这层关系,对他日后修炼的助益才更实在些,何乐而不为呢!” 却听凌老头叹道,“其实晚辈也曾这般劝过,只是他不肯久居人下,还是想去那玄谈法会上争取一下,万一被哪位高真大能看中,拜得名师……” 丁辰闻言,更是摇头。 这段日子,他已经将那所谓的玄谈法会打听清楚,虽确实有高阶修士参加,但想要借此一步登天,却是天方夜谭。 “罢了!” 丁辰也没了兴致再闲聊下去了,直接揭过此事,转而又道,“凌道友,还是说回正题吧,你给个准话,我要的东西还需多久?” 凌老头理亏,只得正色道,“前辈放心,十日之内必定交货!” 十日时间倒是等得起的,丁辰点了点头,也不过度催促,说定十日后再来,便要起身告辞。 凌老头一见,也是连忙起身,还是想争取一下,低声道,“江前辈,石戚的事情,只要前辈肯出手,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凌道友,非是在下不近人情,只是此事毕竟关系到石花馆的内部争斗,我一个外人,实在不便插手,而且,那石公子不是已经寻到两个金丹修士相随了吗,想来他那些兄弟也不至于真的下杀手,当是无碍的......” 丁辰淡淡回道,脚下步伐不停,话音未落,已经迈出门槛,随即腾空而起,遁光乍现,破空而走。 …… 离开凌家,丁辰却是并未走远。 在外兜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便又重新暗中回到凌家院落之后的那石山上。他还记得,当初为这硫晶桩之事,正心和尚等几人也曾在此地监视过凌家,此处应该留了一个山洞才对。 悄然落在山坡上,果见正对凌家方向的陡坡上,一个凹进去的半人高的石洞。 猫腰进去,其内空间大小还可以,便见刁钻古怪放了出去,将石洞收拾收拾,自己则是再度来至洞口。 斜靠洞壁,目光越过几丛杂草,斜下方,便是凌家,虽有禁制遮蔽,但如何逃得过空明之瞳,院中大致情况,还是一目了然。 目光轻移,又是落在凌家侧院,眼中不禁泛起一丝犀利。 就在刚才,他驾着遁光离开凌家之时,分明感应到那侧院之中射出一道神念,飞闪而过,却还是让丁辰感应到其中透着的一丝不善,再结合之前石戚离开时脸上显露的表情...... 收回目光,丁辰拍了拍养尸袋,便有两道黑影跳了出来。 …… 第579章 三阳霹雳子 入夜,残月如钩,氤氲朦胧不明。 凌家侧院之内,石戚主仆二人皆是立于窗前,面色各异。 “公子,此举无异于背叛家族,还请三思呀!”那邱叔侧立一边,压低声音,小声劝说。 “三思,还有什么可三思的,外人都说我好高骛远,不知进退,但邱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在石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便是奴仆也不至于像我这般屈辱吧!” 石戚说得咬牙切齿,一旁的邱叔也是面露苦涩。 “还有那凌老头,还劝我去巴结那石昊,若不是他暗下毒手,害我修为大减,二房子弟中,他岂能先我一步结丹……” “他毕竟不知其中隐情才会......” 邱叔还是尽量安抚,石戚却是越说越气,又是哼道,“还有,你还说什么背叛家族,那石昊也不知将族中多少炼器秘诀送给了那无首山,难道就不是背叛家族?” “少爷,这些话怎能乱说呢,那是都是族老们同意过的!” 邱叔吓得连忙制止,石戚却是冷笑。 “什么同意,分明是包庇,还不是因为那些老东西贪图无首山每年赠送的南山寿松果,我算是看透了,这石花馆迟早要败在那些老东西手里,如此,他们能败,我为何不能?” 那邱叔脸色惨白,也不知是旧伤发作还是什么。 知道这主子爷正是脾气火爆之时,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得岔开,又道,“可是公子,那些人毕竟都北边来的,底细也不清不楚,也未必可靠吧,要不还是再去求求那江前辈……” “不必了,那姓江的也不过才金丹中期,我想聘他护送,本也是想多一重保障,少他一个不少。至于那些人,我岂会不知他们所图,不过各取所需而已,只要他们目的还没达到,自然不会轻易舍弃我这颗‘棋子’……” “公子,既然你也知道,对方只是当你是棋子,何必还与虎谋皮,以公子你的修炼资质,正如那江前辈所言,退一步……” “好了,邱叔!” 石戚突然闷声轻喝一声。 邱叔便觉浑身一颤,这话中的怒意与刚才可不同,而是实实在在对着自己的,当即只得住口。 石戚也是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重,随即才缓和了态度,又道,“邱叔,我如何不知你的好心,只是从小到大,我退的又何止一步,换来的,也不过是别人更加的得寸进尺而已…… 而且,现在反悔也晚了,那人留下的传音符已经激发,对方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石戚说着说着,语气渐渐恢复平静,望着窗外的目光越发决绝。 邱叔还想再劝,也不知如何开口。 主仆两人就此静静立于窗前,好一阵子,才被一道鹧鸪低鸣之声打破平静。 “人来了!” 石戚低语一句,浑身却似彻底放松了一般,一双有些秀气的手从袖中露出来,撑开一张传音符。 “开门吧,邱叔!” 邱叔闻言,微微轻叹,还是遵命行事。 侧院侧门,悄然开启,随即悄然关闭,已有一道清瘦身影闪至门内,斗篷罩身,遮得严严实实。 而便在此时,后山上的丁辰,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 凌家侧院书房内,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并未点灯,只有淡淡月光,透过窗户映入屋内,很是晦暗。 便见两道身影,分坐窗前茶几两侧,又各自隐在窗帘的阴影之中。 “石道友,希望这次你的回复不会让我失望……” 那清瘦身影自进来之后,便是从未开口,一应皆是以神念传音。 “放心,我既然主动叫你过来,自然是已经答应了你们的要求,反倒是我的条件,你们是否能兑现?” 石戚没有丝毫犹豫,整个身子一动不动,同样以神念回道。 那清瘦身影点了点头,回道,“这个你也可以放心,先前答应你的我们自会兑现,另外,你这次参加碧落盛会的全程,我们也会派人暗中保护,当然,若是你自己去招惹碧落神宫的话,那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石戚闻言先也是点了点头,随即才听出其他意思,微微转头,蹙眉之际,眼中带着一丝不满,直接开口问道,“碧落盛会的全程?那往返的路途中了呢,你们就不管了?” 对方却是轻笑,似乎见四周没什么异常,也放开了些,开口回话。 “呵呵,石道友,这往返路途,可大多是海市的势力范围,我们若是能轻易插手,那为何还要和你合作?而且,若是你连这点自保之力都没有,那我们又谈何合作呢?” 话外之意也很明显,合作也得看双方是否有足够的价值。 石戚如何不懂,只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一段,对方这个回答他自然不满意。 “不行,现在石花馆的人都在等在看我的笑话,我若是能找到足够的人护送,又哪里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和你们合作!” “这……” 那人声音波动一下,似乎也是有些为难,想了想才道,“让我们的人直接出手,确实不可能,但若是在外面找几个帮手,我们倒是可以帮忙牵个线……” “外面?阁下是说那些散修?” 石戚闻言,便是有些犹豫,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一些临时招募的散修,他如何能放心? 那清瘦身影如何不对对方所想,心中嗤笑此人胆小怕事,却还是云淡风轻的解释道,“说是散修也不错,但既然是我们出面牵线搭桥之人,自然也不是毫无根底之人,而且,此事并不在我们之前谈的条件之内……” “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不是要临时变卦!” 却是一旁的邱叔压低嗓子怒道。 那人却是笑道,“怎么能说是临时变卦呢,之前我们可确实没谈过此事,而且,石道友莫不是忘了,便是这次碧落盛会保护之事,也是阁下临时提出的,我们可是连条件都没提就直接答应了......” 邱叔还想争辩什么,倒是石戚挥手打断,声音清冷开口,“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石道友果然是能干大事的人,有决断!” 那人赞了一句,却是身子稍倾,压低声音,故作神秘。 “三阳霹雳子的炼制之法!” 第580章 怕麻烦的人 “痴心妄想!” 就听得一旁的邱叔几乎是怒吼出声,也就是这侧院已经开启了隔音禁制,否则怕是整个凌家都能听见。 那身罩斗篷之人却是咯咯轻笑,阴影中双目透着戏谑。 邱叔一愣,连忙看向自己主子,却见石戚虽然面容严肃,却并非因为愤怒,而是似乎真的在思考对方所提的条件。 “公子,万万不可呀,那三阳霹雳子可是......” 才开口,便觉后背一寒,却正是自家主子眼带寒意瞪着自己 。 “邱叔,你先去外面看着,顺道检查一下警戒禁制是否完好!” 石戚冷声开口,邱叔无奈,只得退出房间,关好房门。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妥协了一次,后面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现在的石戚,便是如此,不过,他也不傻,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让对方得逞。 “三阳霹雳子,乃是用三种阳雷火毒抟炼而成,只一粒,便可匹敌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击,确实是防身利器,唉,可惜呀,我也只知道一种一种阳雷的炼制之法,看来这个生意怕是谈不成了......” 石戚淡淡开口,说着惋惜之语,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奇货可居。 那斗篷人哪里听不出,也不讨价还价,身子往后一靠,也是淡淡笑道,“也罢,既然石道友为难,那就算了,只是可惜了这么好机会,若能趁机结识几个金丹散修,未来也是不小的助力......” 石戚一听,当即心动,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份尴尬,根本没什么人愿意真心和他来往,他之所以和对方合作,不就是想借对方的势,与石昊那些人抗衡吗? 若是真能趁机招揽到一些人手,暗中发展势力,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想明白这一节,石戚语气明显有些动摇,又道,“阁下若能承诺为在下招揽几个金丹散修,那另两种阳雷的炼制之法,在下,也不是不能去想想办法......” “承诺招揽?石道友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那些金丹散修,都是些不愿受拘束之人,若能轻易招揽,还轮得到,呵呵......” 言犹未尽,意思却是明了,若能招揽,还轮得到你! 石戚一听面色自是不好,却是无法发作。 那斗篷人也没有真的要撕破脸,话锋随即一转,笑道,“当然,若是石道友能拿出诚意,诚心结交,想来,那些散修就算不同意接受招揽,想来也不会吝啬出手护送道友一段的,再者,只要有了一次交情,以后也好说话不是?” “阁下有话直言吧!” 石戚被将了一军,也只得退而求其次,说了软话,“只要此事能成,三阳霹雳子的事情,在下会全力促成!” 听了这个承诺,那斗篷人这才满意笑道,“其实此事也不难,在下听说,前不久石花馆放开了绛云岛的传送限制,说是在碧落盛会期间及前后,只要有石家子弟作保,对传送之人的身份便不做过多盘查了,不知是否属实?” “道友是说,那些散修想借道我石家的传送阵?” “正是如此,这几日,在下已经收到好几个朋友的消息,都是想近期返回大陆的梁国修士,只是石道友你也知道,这几年,碧落神宫对海市的控制越发严了,想要跨海往来也越来越麻烦,呵呵,恰好,在下那些朋友又都是怕‘麻烦’的主儿......” 那斗篷人说着,便是笑了笑,而那些所谓怕“麻烦”的人,自然就是不愿意暴露真实身份的人,不是得罪过碧落神宫,就是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石戚闻言,明显有些意动。 若只是带几个人传送,倒确实不是什么 难事,而且,若是一同传送,便是同行,便是再有人想对自己出手,也得掂量掂量。 一边 想着,石戚便是起身,在窗前来回踱步几次,也就有了决断。 “好,此事我应了,不过具体名额数量,还得再容我去问问……” 那隐在斗篷下的人,闻言,嘴角微微勾动,只是掩饰得极好。 “这是自然,那我就回去等阁下的消息了!”说着,便径直起身告辞,也没有再提那三阳霹雳子的事情。 事已谈妥,石戚也没什么其他话,仍旧让那邱叔将人悄悄送了出去。 看着那人一声不吭,出了侧门,漆黑的斗篷隐入黑夜之中,很快就没了踪迹,邱叔才谨慎的扫视了周围一下,见并无任何异常,这才关门返回。 却就在门关上的下一刻,门外巷子地面,微微泛起一抹黄光,很是暗淡,一闪而逝…… 邱叔返回书房,见自家公子仍站在窗前,饶是月色笼罩,仍觉阴郁。 “没什么异常吧?” “没什么异常!只是......” 邱叔拱手回道,犹豫了一下,还想开口,石戚却是摇头,轻声道,“你放心吧,对方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三阳霹雳子......” “不是三阳霹雳子,那是......” 邱叔闻言一惊,石戚却是直接接过话去,“邱叔,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回石花馆,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我这就去准备!” 邱叔愣了一下,知道主子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问,点头应下,正要转身离开,却似乎又想起什么,迟疑一下,还是问道,“那,可要知会凌展和其他人……” 石戚自然知道邱叔那话里主要说的是谁,只是如今,那凌倩儿对自己,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不必提前知会,留个口信即可……” 残月一抹冷光,映照在石戚毫无表情的脸上,语气淡漠,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很快,侧院之中,也就恢复了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炷香后,书房之前,廊下柳树,隐隐约约,似有一道昏暗的光影扭曲了一下,随即再度隐去。 …… 第581章 炼制完成 小半个时辰后,凌家后山。 丁辰盘膝坐在山洞最里面,像是佛龛里泥塑石刻的菩萨一般,两边还分别立着个“护法金刚”,正是刁钻古怪和古怪刁钻。 兀自闭目打坐,便觉洞口幻阵光影略有晃动。 丁辰缓缓睁眼,就见一坨光影挤了进来,随即现出一个人形,却是奔波儿灞。 如今这四尸,虽然身体强悍程度以及战斗力或许不及普通铁尸,但是日常的行动已经相当灵活,几乎与常人无异。 接过奔波儿灞交回的星云阵图,丁辰也从其神念中知道了一切。 “胆子倒是不小,之前,倒是我小瞧他了……” 丁辰语带嘲讽的低语一句,似是自语,又似在和人说话,“不过,他要早点说能搞到跨海传送的名额,说不定,我就答应他了!” 话音在山洞中飘荡,但无论是奔波儿灞,还是另两个,都是一脸的面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这话明显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丁辰撇了撇嘴,也不知是对谁,挥手让奔波儿灞退到一边。 心中盘算中,是不是该去找那石戚谈谈,可一想到之前已经闹得颇为不愉快,此时再去吃回头草,到底有些抹不开面儿。 正想着,却是洞口光影再度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就见洞内地面泛起一道玄黄之光,待到黄光消散,露出一个身影,正是跟踪那斗篷人的灞波儿奔。 同样收回那土遁玉符,丁辰面色却是有些阴晴不定。 “精卫斋?这是打算填海了?” 丁辰自语一句,缓缓闭上了双眼,眉心隐隐有豆青之色微闪,继续翻阅灞波儿奔的记忆。 却是灞波儿奔一路土遁,跟着那身罩斗篷的神秘人物,穿街过巷,直至跟到了东城一家名为“精卫斋”的灵器商铺前。 灞波儿奔本要继续跟进去,奈何那店铺地下明显有禁制预埋,灞波儿奔又早得了丁辰的嘱咐,不要打草惊蛇,自然也就停了下来。 看着那人进去精卫斋,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未就再见其出来,灞波儿奔这才返回。 收回神念,丁辰沉思了一下,这才挥了挥手,让奔、灞二尸再度出了山洞,仍旧去凌家外潜伏起来。 “精卫斋,有机会倒是可以去探探……” …… 次日,凌家侧院那边果然有了动静。 天还没亮,石戚便带着那邱叔,并两个炼精期的童子,自侧门而出,一去不复返。 丁辰也没在让灞波儿奔去跟踪什么,仍旧死死守着凌家,而凌家院内似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一晃便到了约定交货的日子。 丁辰换了一身素色锦袍,腰间别了玉环,头上插了玉簪,将江子城的容貌又揉了揉,确定没有纰漏,这才带着也是收拾一番的四尸,招摇过市,金丹气息毫不掩饰,一路就直直来至凌家门口。 刁钻古怪上前叫门,片刻后,却是凌老头的大徒弟来应的门。 这汉子虽也没见过丁辰几面,但印象却是极深,一眼就认了出来,连忙迎进门,直接引至了凌家正堂落座,这才去通禀凌老头。 凌老头这些日子,为了炼制丁辰委托的令牌,也算是点灯熬油,累得不轻,接到丁辰已经到了的消息,才想起今日正是交货的日子。 东西已经炼制成功,他倒是不怕交不了差,只是又听说丁辰这次是光明正大,很是正式的从正门进的,倒是有些纳闷。 之前,这江前辈不都是喜欢偷摸的出现吗? 凌老头一边想着,一边刚要迈出炼器室的大门,却是突然停住脚步,狐疑的看向自己的大徒弟,问道,“大郎,你刚才说那江前辈还带了四个铁尸跟随?” 他那大徒弟愣了愣,想了想,才回道,“若是徒儿没感应错的话,确实是四具堪比筑基期修为的炼尸,应该是铁尸境界吧,只是似乎比寻常炼尸还有鲜灵几分,倒是没有多少死气……” “这倒是怪了,之前见他,似乎不像是修炼尸鬼道一路的修士呀,难道这是想震慑一下我?” “师父,可是有什么不妥?” “算了,有没有不妥,也都得去见了才知道!” 凌老头两师徒胡思乱想,有些忐忑的往正堂赶,却哪里知道丁辰不过就是随性而为,想一出是一出而已。 刚来至正堂之前,就见凌倩儿手中抓着个红漆茶盘,走了出来,一脸的不高兴,也不和凌老头招呼,径直就走了。 凌老头一见,便知这丫头心中还在怨愤那江前辈不肯出手帮石戚,当即就心下暗道不好。 也不知这丫头刚才进去奉茶时,有没有得罪那位? 转眼,又见正堂门口果然站着四具身形笔挺,表情刚毅中又带着几分呆滞的炼尸,不过,尸臭掩饰得非常好,寻常根本闻不到,显然是以什么秘法特别炼制过的。 这不过是修炼了些许血生功,炼化了那血道真流后的一些附带效果。 “凌道友,既然来了,怎么还在外面站着?”丁辰一副鸠占鹊巢,喧宾夺主的做派,倒是先开口招呼道。 凌老头自然是要进屋的,只是闻言心下更是有些忐忑,当即给自己大徒弟使了个眼色,对方当即会意,转身快步离去。 “呵呵,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前辈勿怪!” 凌老头调整了一下表情,换了一脸热络,进屋便是躬身见礼,又道,“不过,江前辈这次来,怎么还这么见外呀……” 却不想丁辰嘴角一挑,面上笑容寡淡了几分。 就在刚才,他已经感应到,对方那大徒弟已经带着凌倩儿等几人匆匆的离开了凌家。 这分明是在防着自己呀! 之前那凌倩儿态度就有些无力,他本也不想和个小丫头计较,此时,却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哦,凌道友这话,似乎是在点我呀,看来我之前的拜访方式是有些唐突道友了……” 丁辰这话中语气,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凌老头闻言面色就是一僵,他本是想借此试探,却也不敢真的开罪了此人,连忙躬身弯腰,长揖一礼。 “前辈说笑,晚辈岂敢有这等糊涂心思……” “呵呵......” 丁辰轻笑,却没有立即让对方起身。 兀自侧身,端起茶杯,又吧唧嘴喝了口茶,回味了片刻,似才发现对方还鞠着躬,当即哂笑道,“呵呵,玩笑而已,凌道友何必当真,快快免礼吧,你才是这里的主人,还要我来请你坐不成?” 那凌老头闻言,这才敢站直了身子,小心的落座,。 又见对方面色并不是很好,凌老头也不再多事,只得赶紧轻捏储物指环,神念锁定,调出五道素白流光。 “前辈所托,幸不辱命,前日刚刚炼制完成!” 第582章 精卫斋 流光如气泡般裹着什么东西,沉浮于空中,打眼细瞧,却是五枚玉镯大小的玉玦,形似五条小蛇,口尾开口相对。 流光散开,玉玦逐一落在桌上,叮当玉磬之音,一字排开。 丁辰没有立即接过查看,只神识轻触,便觉灵觉通透,隐隐似有法韵,正是其内禁制高妙之兆,尚未祭炼之物,便有这般气象也算是难得了,倒似乎,确实,比之前那五枚离合令更上一层。 “凌道友手段果然高明,可否解说一二?”丁辰由衷的赞了一声。 “呵呵,这是自然!” 凌老头见丁辰面色缓和不少,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前辈这次给的附灵玉品质好,分量也足,晚辈也是难得有此好机会……” 想来也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加上丁辰也给面子,恰到好处的捧场,这凌老头越说越起劲,足足一炷香后,才慢慢住了口。 丁辰听着,更是满意,拾起一枚握在手中把玩。 这玉玦通体羊脂般白润,指腹轻轻拂过那玉玦表面,非常细微有明显的蛇鳞纹路,工艺精巧,灵力轻轻一激,那蛇口便缓缓张口的感觉,正好嵌入一块灵石,又让那灵石另一端与蛇尾相接,倒是浑然一体。 而更可贵的,却是五只玉玦宛若一体同生,一般无二,如此,也就不用担心离合神光运转时,五行参差不齐,影响效用。 丁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灵力一抓,将五枚摄在掌中,灵元侵染,有心想当即试用,只是此地毕竟不合适,也就作罢。 片刻之后,丁辰却是又道,“凌道友,此物似乎不完全是灵器吧!” 凌老头笑道,“前辈慧眼,此物确实不能完全算是灵器,乃是晚辈将灵器、法器等诸多炼器手法结合起来琢磨而成的,不过,灵器也好,法器也罢,说来也是一脉相承,一枝两花而已,倒是并无什么妨碍……” 丁辰点头,他对炼器也算是有些了解,自然知道这些,又道,“那,此物说来,也是可以当法宝祭炼呢?” “这个,理论上自然是可以的,毕竟以其如今的灵性,说是件半步法宝,也不为过,但最后能不能成,晚辈就不敢保证了!” 凌老头点了点头,却也没把话说死。 丁辰了然,将这五枚玉玦形状的离合令收好,这才道,“好了,东西我收了!” 说着,便摸了一袋灵石,置于桌上。 “这是早先说好的费用,凌道友可清点一二!” 凌老头却是连忙摆手推拒,“前辈还请收回,晚辈可不能收,前辈慷慨,之前给的附灵玉石分量颇多,炼制了那五枚玉玦,还剩下不少,抵偿工费绰绰有余!” 丁辰不愿意占这个便宜,并未收回那些灵石。 “炼器的剩余材料归炼器师,这本就是炼器行的规矩,凌道友就不必客气了,而且,我还有一件事得嘱托阁下……” 一听对方把称呼改为了“阁下”,凌老头便是正色了几分。 丁辰也不客气,直言继续道,“凌道友,你们相识也有十来年了,我的性子你想来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我一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再传出什么与我有关的消息,你可明白?” 凌老头哪里能不明白,这摆明的警告,连忙便是拱手应是,而且,还主动承诺,对那玉玦的炼制关窍保密,连自己孙女凌倩儿和那几个徒弟也都不会透露半分。 见对方这么上道,丁辰也没有为难,毕竟,自己真正的隐秘,对方也并不知道,此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事了,丁辰便直接起身告辞,凌老头自然恭敬礼送。 却就在丁辰即将迈出院门之时,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凌道友,那石戚,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我建议你也不要再去找他,免得惹祸上身……” 话音未落,丁辰并四尸,已经闪身出门,只留下门口凌老头一脸错愕! ...... 双峰城东,虽是以凡人为主,但也不是没有修士留居,加之浮梁海灵器盛行,便也有些灵器店铺开在东城。 响水街,算是东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东西走向,店铺林立。 靠近东街口附近,半年之前才开了一家灵器铺子,似乎因为口碑尚未立起来,倒是显得生意有些清淡。 “精卫斋,就是这里了?” 丁辰神念微动,一旁的灞波儿奔愣愣的点了点头。 “行吧,进去看看!” 丁辰没有多犹豫,略扭了扭脖子,抬脚便往那精卫斋而去,灞波儿奔自然紧跟而动。 来至精卫斋门口,店门有几级台阶挑高,踏步上去,并未觉察出什么禁制,不知是不是白日并未开启。 几步上了台阶,门口已有一个伙计迎了上来。 “客官,可是需要购买什么灵器,小店虽是开张不久,但货品却是物美价廉,品类齐全……” 听着那伙计热络招呼,丁辰目光已经扫过了整个店面,布置只算是寻常,并无其他人,只是侧面一扇小门内,分明有一道筑基气息。 哼,自己以金丹修士的身份光顾,居然就让一个凡人伙计招呼,这精卫斋倒是有些架子! “是他吗?” 丁辰表情淡淡,瞟了那侧门一眼,分神问道,灞波儿奔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看来是不能完全确定。 “客官……” 那伙计再度开口轻呼。 丁辰回神,却是笑道,“小哥,你说你们店品类齐全,那不知可有上好的养尸袋呀……” “养尸袋?” 这东西颇为偏门,那伙计明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着抓了抓头,似乎在回忆店里是不是有这个东西。 “养尸袋没有,倒是……” 却听得一声颇为年轻的声音响起,却正是那侧门打开,走出一个面容有些黝黑的青年,与丁辰面对面。 下一刻,却是两个都是一愣。 “江……” “你是……?”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闭口噤声。 那伙计很有眼力见儿,见状,便很知趣儿的退到一边去整理货柜,倒是灞波儿奔喉咙里呃了一声,示意当夜夜会石戚的那个斗篷人正是面前之人。 对面那人也飞快的调整过来,眼神下意识扫了门外一眼,脸上浮起一抹程式化笑容来。 “前辈,养尸袋,小店确实没有,不过,前不久晚辈却是得了一只乌陶罐,乃是用千年血尸地的血泥制胚,以阴骨磷火烧制,却是养尸的好东西,前辈若有兴趣,不妨进屋一观!” 说着,那人很是自然的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前一步进屋,似乎丁辰一定会跟进去一般。 丁辰瞳孔微缩,略一犹豫还是迈步,而迈步的同时,又挥了挥手,让灞波儿奔在门口看着,这才进了屋。 第582章 污人清白 进得侧屋,这屋里只是寻常会客室的布置,只是东西摆放有些凌乱,倒像是店主自己的起居室。 房门无声关闭,便觉四面隐隐有暖气升起。 啧啧,带着火属性的隔绝禁制,他这么多年还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整间屋子内外禁制一紧,完全屏蔽,这才见那青年端端正正的拱了拱手,行礼道,“江,前辈,卫州城一别多年,前辈果然顺利进阶金丹了,真是可喜可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卫州城,因丁辰委托委托乌金坊乌大师炼制那清尘鞭而相识的那个傲娇少年,覃朗! “哈哈哈,这么多年了,自然该是有些进益的,覃小哥你不也进阶筑基后期,金丹在望了吗?” 丁辰笑声爽朗,当年在卫州城相识之时,他对这少年就颇为喜欢,如今他乡遇故人,更觉得有些亲切了,只是,时过境迁,对方这一声“前辈”,倒是显得有些疏远了。 “前辈过奖了,请上座!” 覃朗仍是保持必要的恭谨,丁辰却是难得遇到熟人,加之自信此处困不住自己,更是放松了几分。 安然落座,又是笑道,“乌大师近来可还好?还有你师父东君先生,多年未见,想来也该结丹了吧?” 却见覃朗手上茶壶微顿,面上表情随即沉了沉,丁辰便知情况多半不好,当年炼制清尘鞭时,乌大师便已寿元将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来....... 果然,就听覃朗轻声叹息道,“师爷和师父都已过世,如今已只剩下我一人了!” 丁辰却是没想到那东君先生也已不在人世,虽然之前并无多少交往,但知道人不在了,多少也是有些感伤。 “唉,人死不能复生,道友节哀!” 丁辰也是轻叹,又见气氛有些沉重,只好转了话题,又道,“你来了这浮梁海,乌金坊岂不是照看了?” “师爷过世后,师父便让我专注修炼,不许再炼器了,而师父过世后,乌金坊也就被上面收了回去......” 覃朗说道,情绪更是有些郁郁,丁辰见状,也只好安慰“尊师也是为你好”,“修士还是当以自身修为为重”等话云云。 屋内一时沉默,一个安静煮茶,一人不知怎么开口。 等了好一会儿,丁辰才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试探着开口,“覃小哥,这精卫斋......” “哦,前辈不是想买养尸之物吗?且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 覃朗明显有话不能明说,丁辰也不好追问,毕竟 ,对面这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活泼傲娇,充满朝气的少年了。 唉,本还想打听打听钟离正等人的近况,看来也只得算了。 轻叹一声,丁辰也就冷静了几分,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片刻之后,覃朗返回,却是抱着一个四方大木盒,足有两尺见方,掀开盖板,便见一只乌黑釉面的陶罐,大概有人头大小,外形浑圆,没有任何花纹,只有那罐盖上有一个形如瓜蒂的钮。 丁辰原本并不是真的要买什么养尸袋的,不过是来探查的借口而已,毕竟这浮梁海并无盛行尸鬼道一脉,此类物品自然少见,更何况这种寻常小店,更是不太可能有什么上品养尸之物。 只是,之前听对方介绍,丁辰也是颇为好奇,却不想入目一看,又是生出几分失望来。 当即,丁辰啧啧玩笑道,“我说覃小哥,你这陶罐阴气平淡,看着可有些平常呀!这是要杀熟不成?” 覃朗也笑,“前辈这话就不对了,您外面那铁尸不也尸气不显吗?” “哦,那你的意思是,此乌陶罐是内有乾坤了?” “前辈何不亲自试试?” 丁辰闻言挑眉,手都抬起来了,却是又放下了,笑道,“啧啧,东西尚未过手,我来开,怕是不合规矩吧……” “唉,要是师父当年有前辈一半的谨慎,想来也不会早早驾鹤了……” 如此突兀的一句话,丁辰也是听出几分意思,那个东君先生,多半是死于非命了! 这个话没法接,对方显然也只是一时情绪使然。 就见覃朗右手已经覆在那罐盖上,食指和中指之间正夹在那盖钮上,五指扣着罐盖边缘,一用力,罐盖微微转动。 便就是那一丝缝隙,便有一个阴气溢出,覃朗几乎是立时一个寒颤,右手手背之上便是泛起一片片晦暗,宛若尸斑。 “小心!” 丁辰本就警觉,当即惊呼,身子后靠。 却听覃朗喉咙中闷哼一声,左手剑指急点右臂肘横纹中尺泽穴,催动一股灼流真气,顺手太阴肺经,经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至大拇指少商,生生将那阴气逼出,这才将那罐盖扭转合上。 反手又是一抓,却是将已经散逸出来的阴气摄在掌心,抟成一团,如一坨灰云。 “江前辈,何不一观?” 轻呼一口气,覃朗才道,便将那手中灰云往前轻托。 丁辰抖袖,袖中手掌轻抓,掌中淡金灵光凝成一层金皮,将那灰云摄住,虚捏几下试探。 果然是十分精纯的阴气,养尸倒是绰绰有余。 “前辈可还满意?” 覃朗轻笑问道,笑容中倒是有了几分少年时的影子。 丁辰点了点头,掌心祭出一朵灵焰将那阴气扬了,这才问了价,不想,那覃朗却道不急,挥手仍将那木盒盖上,却也不收,只推到一边。 “前辈此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寻件养尸之物吧?” 丁辰也不知是哪里露了痕迹,让对方看出了异样,故作诧异的问道,“哦,覃小哥何出此言呀?” “大概十日前的晚上,该是前辈遣了外面那铁尸兄弟,一路跟踪晚辈回到这精卫斋吧……” 覃朗直言道,眼中目光透着一丝狡黠。 闻言,丁辰心中倒是有些吃惊,当日他可是将土遁玉符都借给了灞波儿奔,竟然还是没能完全隐匿行藏?可若说对方只是在诈自己,却又将时间、地点都说准了,显然是对上号了。 如此想着,丁辰却是眼珠子一转,还是不认,仍旧笑道,“呃,覃小哥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第583章 时值岁末 见对方耍赖,覃朗知道不过是玩笑,也不争论。 一边又为丁辰换了茶叶,一边解释道,“前辈不承认也无妨,其实当夜,那铁尸的踪迹也并非晚辈发现的,只是他当时靠近店铺之时,被地下禁制捕获了一缕气息,今日他一进来,就再度引发禁制反应而已……” 丁辰闻言,心下微动。 看来,或许是该将那木胎存息之法也传给四尸了! 覃朗笑笑,随手将茶盏重新推至丁辰面前,话锋一转,却道,“这茶是晚辈从卫国带来的,前辈尝尝,是否有些熟悉的味道……” 丁辰接过,意思了一口,或许是心里在想其他的,却也并未品出什么特别的。 接下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如此好一阵子,却又不约而同的开口。 “覃小哥……” “江前辈……” 一开口,两人又是不禁相视而笑。 “达者为先,那就前辈先请?” 覃朗含笑开口,语气却是透着几分郑重。 丁辰点头,也不客气,便道,“我问的事情也不难,只一件,便是海市那跨海传送的名额可有准信了?” “前辈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覃朗闻言就是一惊,随即却是反应过来,更是惊讶。 “前辈也在监视那石戚?”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丁辰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点头承认了。 “不错,说来也是凑巧,因为一些其他原因,我与那石戚有些龃龉,又不便直接对他出手,是故略做提防而已,倒是没想到意外蹲到了你……” “这倒确实是无巧不成书了!” 覃朗也是没想到会是如此,尴尬的笑了笑,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只是在返回的半路上,才被对方给盯上的! 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多少? 略一沉吟,覃朗再度张了张嘴,复又闭上,想了想,还是只问道,“前辈真的只是想要个传送名额而已?” “那是自然,我虽不知你们具体在谋划什么,但也没这个本事插手……” 丁辰直言不讳,既说明了自己并不内情,也摆明了不会插手的态度。 覃朗自是不会这般轻易相信,却是心思百转,又是笑道,“前辈这话就不对了,前辈好歹也是我卫国修士,岂可不为我卫国……” 丁辰一听,心中却是暗笑,自己可不是什么卫国修士,要为也该为梁国才是! 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而且,他也不信,对方真的是在说什么家国大义! 轻轻摇头,却是打断了对方的话,笑道,“覃小哥就不必继续试探下去了吧?你也无需担心什么,你只需明白,我与海市,并无任何关系即可! 至于你们背后是四海商盟的事情,我早在卫州城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之所以一直没和钟离正、朱童他们挑明,便是并无意于此……” 见自己的心思皆被对方挑明,覃朗心中也明白过来,若对方真是海市的暗子,也不会在这里和自己饶舌了。 当即吁出一口气,坐得有些僵直的背,也松弛了几分。 轻靠椅背,覃朗讪讪轻笑,微微拱手以示歉意,又是感慨道,“也罢,终究还是师爷看人准!” 这话倒是引起丁辰几分兴趣来。 “哦,乌大师有关于我的话留下?” 没了算计,覃朗表情都自然了几分,笑道,“也不算吧,只是偶然听师父提过一次,说是当年第一次见面后,朱童曾询问师爷,是否可以招揽前辈,当时师爷便断言,前辈非寻常人,只怕无心于此……” “哦,想不到还有这一段……” 丁辰自是不知还有这等内容,难怪朱童、钟离正那几个和自己关系颇近,却从未真的开口招揽过。 “那是自然,当年师爷他老人家可是对前辈颇为推崇,否则也不会破例为前辈炼制那清尘鞭了!” 覃朗恳切开口,语气中也带着几分缅怀。 说完,两人都是不禁暗自叹息。 等了良久,才听覃朗再度开口,“前辈想要传送名称,可也是想去看看碧落神宫的百年盛会?” “正是,如此盛会,自然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丁辰点头,又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卫国那边居然会同意与碧落神宫合办拍卖会,也不知是三仙岛的主意还是贵盟的想法?” 覃朗闻言,目光下意识扫了扫四下,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丁辰一见,便知其中还有内情,眼珠子一转,也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却是改为传音入密。 “可是卫国也有意插手浮梁海,这才和碧落神宫妥协了?” 覃朗瞳孔微颤,明显有些吃惊,下一刻,却又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下,其意思也就明了了。 心照不宣,丁辰也不再多问。 其心中,却是有了计较,看来当年碧眼海窟之战的影响还真的不小,核心势力大损不少,连四海商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要知道,四海商盟名字中这个“四海”,其实指的是四海之内,这些年,说是生意几乎遍及大陆,却也从未出过海! …… 一刻钟后,精卫斋店堂侧门再度开启。 就见丁辰一手轻托着那乌陶罐,缓步而出,其身后,覃朗双手抱在怀中,一脸的陪笑,正如店家礼送大主顾出门。 “客官慢走,下次有什么需要,还请一定光临小店!” 送出门口,覃朗又是微微拱手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合适。 丁辰故作矜持,随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却是带着浅笑,看着就是颇为满意的样子。 给了灞波儿奔一个眼神,示意其跟上,丁辰便自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场景,对寻常路人来说,自是寻常,便是有心人看来,似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 那乌陶罐尚未经祭炼,丁辰可不敢轻易将炼尸们丢进去,若是被那阴气沾染了什么邪性,倒是坏了他这么长时间的心血。 随手收入储物镯,丁辰也不再久留,仍旧带着灞波儿奔步行。 一路出了响水街,便没那么繁华了,再由东转北,自北城偏门出,沿途几乎都是寻常街巷民居。 此时,虽已时值岁末,无论城内商铺,还是城外农户,也有些人家在布置春联灯笼之类过年物件,但也都不算隆重,一副随意应个景而已的感觉。 丁辰看着,也无甚兴致,出城之后,便是寻了个僻静之处,掩去身形,驾云而走。 第584章 单独相见 双峰城北去三十里,也有一座港口,规模虽不大,但因是在一个小海湾内,平日里倒是也有不少渔船在此停靠,躲避风浪。 离明年三月初七的碧落盛会也就只剩下三个来月了,虽然借助石花馆的跨海传送阵,可以节省九成路途,但两头的路程也不算短,是故早点出发,时间也宽裕些。 站在港口东边的一道小山梁上,静静的看着一望无际的汪洋,目力放开,海水颜色越来越深,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秘密和腌臜。 足足待了小半个时辰,四尸陆续返回。 “没发现有人跟踪?” 丁辰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面上浮起一丝狐疑。 自一到这港口,他便似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有些像是海市在港口设置的那种监察禁制的感觉,却又有些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感应错了,或是那监察禁制自己的问题? 毕竟出自不同人之手,禁制的气息有所差别倒也正常。 丁辰暗自猜测着,四尸中,奔波儿灞灵智最高,其余三个都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只是奔波儿灞,喉咙里有些含糊的说了声“没”! 也罢,或许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又待了一阵,见四周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丁辰也没有再纠结此事。 他在这里,一个人站在崖边许久,已经引得好几个早起耕种的农妇嘀嘀咕咕了。 丁辰轻呼一口气,重新将刁钻古怪二尸收了,只留下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两个,一同浮空而走,遁入清晨的海雾…… …… 鼓浪灵舟上,刁钻古怪在前甲板,古怪刁钻在后甲板,维持的航行,一路往北偏西方向。 平心静气,悠悠然入定。 恍恍惚惚,从入定中醒来,轻舟已过万重浪。 以鼓浪灵舟的速度,自然早就出了寻常渔船惯常出海打鱼的区域,一路风平浪静,丁辰心中的疑虑倒是消了不少。 看着风浪略急的海面,丁辰也是不得不夸赞一句海市的功劳,整个浮梁海,极少听说有海兽主动伤人的消息。 心神微动,感应了一下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两个,果然,以其炼尸之体,修炼木胎存息之法倒是比自己还顺当些。 而对于丁辰自己,此法术虽然早就烂熟,但时时琢磨一番,也总会有些新的体会。 不过,这都快第五日了,怎么还没看到绛云岛的影子? 丁辰一开始还没注意,伸了伸懒腰,一边默默算了算日子,一边迈步来至船头。 迎风伫立,望着无边无际的汪洋,丁辰却是越想越觉得觉得不对了。 忽的暗道不好,忙叫了一声停船! 这才一手把持罗盘,一手轻抬,便是将海图祭了出来,鼓捣了好一阵,终于觉出了问题。 “古怪刁钻,你这个蠢货,方向偏了!” 丁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日不盯着,就出了这档子事。 可惜,那古怪刁钻是四尸中灵智最低的,偶尔还会失灵,此时被丁辰呵斥更是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无奈,丁辰只好将其抓了丢回乌陶罐,换了奔波儿灞,再度校准方向,鼓浪灵舟调转船头,迎风而走。 …… 次日傍晚,夕阳西垂,便见北边海面上,如有一朵红霞落在海平面上,与西方天际余晖遥遥辉映。 “绛云,岛,到了……” 就听得一声别扭的低沉男声,正是奔波儿灞。 丁辰其实已经睁眼,双目眯缝,看着十里之外的红点,点了点头。 绛云岛,其实就是一座冒出海面的赤铁矿山,海面之上,东高西低,连绵起伏,状若火云,其色绛红,才因此得名。 按照那覃朗的说法,此岛与当初自己经赑屃巨舶传送到的火云洞一样,也是一处跨海传送点,唯一不同的是,此岛乃是石花馆的私产,因此极少开放给外人使用,而海市那边,对石花馆单独控制一座跨海传送虽然不太满意,但碍于那赑屃巨舶本就是石花馆制造的,日常更是离不开石花馆维修,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回来吧!” 低语一声,手指轻磕腰间挂着的一个小黑球,正是那缩小的乌陶罐,罐盖轻启,那所谓的阴气也因为被炼化的缘故,丝毫不露。 收了奔波儿灞,鼓浪灵舟同样飞速缩小,落入储物镯中。 丁辰虚浮海面三尺之上,略一迟疑,还是卷了乌云,悄然入水。 海面之下,绛云山体更显得宽大,纵目观之,就见山壁之上浮雕一巨大的阔口虎头,怒目圆瞪,口中尖牙林立,宛若栅栏,其后幽深,正是一个山洞入口。 看着那狰狞虎头,丁辰才想起似乎那石花馆的标志便是虎头。 丁辰身形藏在乌云之中,如一团海中不起眼的阴影,一边等着消息,一边思量着些有的没的。 正想着,就觉背后水流有些紊乱,似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几乎是瞬间,体内太白金光便暗自涌动,却在下一刻,胸口怀中,一枚圆雕玉佩灵光微闪。 丁辰心中微松,却也并未放松警惕。 “江前辈可是来得有些晚了!”一道熟悉的神念传音而至,正是那覃朗。 “来得晚倒是没什么,只要没错过时辰就行!” 丁辰淡淡回道,却是未动,目光仍是望着那虎头,就见那虎目处似有反光,恰似琉璃窗户,其内该是有一处空间才对。 话音未落,一道水流已近,却见一条拇指大的木雕小鱼,口、鳃、尾、鱼,乃至鳞片尽皆有机巧关节,摇头摆尾,活灵活现。 又见那鱼眼上灵石微微闪光,似也在看向那巨大的虎头浮雕。 “谁能想到,以炼制精细灵器着称的石家,家传功法却是霸道凶悍的虎啸兽王诀!” 似是感慨,覃朗的神念悄然继续。 “覃小哥这就有些妄自菲薄了,我听过乌大师所修炼的熔金解玉功,乃是一门法体双修的秘法,也是自有玄妙的……” “唉,到底只是黄阶功法!” 这话,丁辰就不好接了,转了话题,问道,“传送之事可稳妥?那石戚不过一个区区庶子,真的能弄到这么多传送名额?” 那木鱼浮水摆了摆尾巴,等了好一阵子才传回神念。 “前辈何出此言,可是发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丁辰一听,却是哂笑一声。 “覃道友这是又开始试探了?你特意避开其他人,单独前来相见,莫不是真的只是来迎我的?” 第585章 会合 被丁辰一言道破,那木鱼儿镂空鱼鳍划了划水,带出覃朗神念波动明显带着一丝尴尬。 “哈哈,钟离师叔果然说得没错,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江前辈……” 钟离正?他算是那卫州城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他还有所惦念之人了,多年未见,丁辰闻言一喜,连忙问道,“哦?你联系上了钟离大哥?他如今可好?可也结丹了?” “钟离师叔早在八年前就结丹了,如今已经是四海商盟七十二外事堂主之一,正是晚辈的顶头上司。” “哈哈,那倒是巧了!他已知道我在浮梁海了?” 覃朗并未隐瞒什么,如实回道,“嗯,之前晚辈例行上报时,也提到了前辈,钟离师叔当时还特地嘱咐我,此行若有什么意外,可与前辈商议!” “他倒是放心!” “这是自然,钟离师叔可是明言,前辈你可是是绝对信得过之人!” 覃朗神念有些恭维的传回话来,可这话丁辰却是不信的,十之八九是这小子自己加的,不过,也不必去纠结真假。 有了这层关系,也不必再虚与委蛇,丁辰便直接问道,“说说看,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覃朗却道,“正是因为没发现任何问题,晚辈才有些拿不准!” 丁辰微微侧目,看了那木鱼儿一眼,神念询问,“所以,你是觉得此事太过顺利,因此有些起疑?” “正是如此!” 覃朗继续道,“我之前和石戚讨价还价,也只以为他能运作两三个名额出来就是极限了,却不想,他竟然一下弄来十个名额……” “那石戚怎么说的?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已经验过那传送令牌了吗?”丁辰又道。 “这个,具体其中是如何运作的,他倒是没有与晚辈细说,不过,那令牌晚辈是验过了,也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 丁辰闻言更是不解了,不由得笑道,“那你还担心什么,是担心石昊那些人暗中动手脚?此次同行的不是还有石家另外两房人吗?这两房可都是嫡系子弟,背后势力虽不及无首山,可也不弱,再加上我们十人,那石昊再怎么疯狂,也不至于冒着得罪这么多人的代价,就为了去害一个没后台的庶子吧?” 覃朗闻言,略有些尴尬,只得笑道,“呵呵,让江前辈见笑了,或许也是因为这乃是晚辈第一次独立处理此类事情,所以才......” “谨慎些,自然是没错的!” 丁辰点头轻笑,想了想才又道,“我们这次同行的修士都是什么情况,可有什么背景不凡的,总并不会全部是毫无背景的散修吧……” “前辈的意思是,借他们势,就算有人想动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也算是一重保障!” 闻言,覃朗明显有些犹豫,那木鱼儿都绕着丁辰游了好几圈,这才传回神念,“也罢,虽然按规矩,同行之人的身份是不能透露的,但江前辈也不是外人,那晚辈也没什么不可言......” “......,此行加上你我,一共十人,其中有三个其实都是我卫国的人,另五人中,应该至少有两个是为碧落神宫做事的……” “碧落神宫?”丁辰闻言却是一愣,诧异问道,“碧落神宫不是有自己的传送阵吗,怎么还要借道石花馆?” “江前辈这就有所不知了,碧落神宫在这浮梁海怎么可能没有暗子,而且这些人也不一定都是真的碧落神宫弟子,有些只是受雇而已,甚至明面上的身份还和碧落神宫有仇,自然不可能全都去走碧落神宫的传送阵!” 原来如此,倒也说得通! 正暗自嘀咕,却又收到覃朗传讯,“前辈,我出来迎你有段时间,再不返回,怕是会引人起疑,前辈可愿随我一同与其他人先行会合如何?” 这自无不可,也确实有必要和其他人提前打个照面,丁辰略略点头,回道,“你前面带路就是!” 那木鱼儿随即摆尾掉头,鳞片上水纹流光,卷起一道小水流,便往另一边而去。 丁辰目光仍旧在那虎头浮雕上停留了片刻,这才回身,浑身乌云似絮,在海水中照样卷舒,裹挟而走。 约行了四五里,前方木鱼儿才减慢游速,咕咕气泡从鳞片之间喷出,神念又至。 “到了,就在前方那山后……” 神念一顿,那木鱼儿遁速再度紧催,便是往一座海底矮山而去,片刻之后,越过山梁,便见其下是一个海底的小谷,谷内水草丰美,就见其中九个灵力球形护罩,相互之间,离得不远不近。 一团乌云突然出现,丁辰又没有刻意隐藏气息,自然立即被谷内众人感应,皆是暗自侧目。 “各位前辈,我们最后一位同伴也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便听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自然就是覃朗,便见其浑身仍是一身斗篷,看不清真容。 双手轻拍膝盖,身形便是虚浮而起,轻抖袖袍,那木鱼儿嗖的一声,托着一串细密气泡,蹿入其中。 丁辰此刻已经换了一张面色蜡黄的清瘦面孔,对着覃朗点了点头,正想暗中询问一下场中几人的来历。 却听有人率先传音道,“乌道友,你似乎和这位朋友很是相熟呀?” 覃朗在这浮梁海,皆是自称姓乌,之前便和丁辰说过。 丁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就见此人五短身材,戴了个恶鬼面具。 “此人是三仙岛的人,在浮梁海的公开名字叫高风,脾气有些暴躁,但还算可信!” 覃朗暗自传音,给丁辰介绍了下,随即却是朗声开口道,“高前辈,这位是晚辈的师叔,姓寇!” 两人早就对过词,自然张口就来。 丁辰也拱手笑道,“高道友请了!” 对方听了覃朗介绍,也就知道丁辰至少不算是敌人,自然客气了几分,也是略略拱手回礼。 接下来,覃朗又陆续介绍了其他人明面上的身份。 这里除了覃朗之外,都是金丹修士,自然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丁辰也一一见礼,互相表面功夫倒是过得去。 直至介绍到最后两个,覃朗态度明显谨慎了不少。 “见过两位南宫道友!” 丁辰笑道,同时也收到覃朗的传音。 此二人虽是作男装打扮,但容貌柔和,举止娴静,明显是女扮男装,皆是金丹初期修为,正是覃朗之前所说的那两位为碧落神宫做事之人,一个叫南宫寻幽,一个叫南宫入微,说是一对姐妹,其实长得并不相像。 “寇先生客气了,这一路,我们兄弟还得劳烦先生照顾一二……”就听那南宫寻幽恬静笑道。 “客气了,大家既然有缘同行,自当该守望相助!”丁辰语气不软不硬,既不算回绝,也不算同意。 …… 第586章 忠人之事 这一众人都是常在外行走的,言语交际自是惯常的,你一句,我一句,表面上倒是相处融洽。 及至大约戌时末,大家谈兴才稍减,又至亥时初,便见上方海水似有什么亮光落下,状若烟花,灌入水中,流光朦胧,像是什么发光的水母。 覃朗见状,当即招手,那流光萤火一般便投入其手中,正是一张传音符。 “各位前辈,此行的‘东主’到了,我等到底收了人家的好处,还是得去做做面子的!” 这话说得似在开玩笑,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也确实是个玩笑,皆是心照不宣,暗自嗤笑。 这群人,包括丁辰在内,无不都是打着利用那石戚的主意,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个传送名额,就真的承诺什么,也只有石戚慌乱失措,又利令智昏,才会信了覃朗的鬼话…… “自是要去拜会拜会这位石公子的,哈哈哈!” “嗯呵,正该如此!” 众人纷纷随口附和,便见高风率先鼓浪,荡流而起,其他人也都是各自催浪,向海面浮去。 “两位南宫仙子,我们也走吧!” 却听那覃朗特意招呼了南宫寻幽和南宫入微二人,态度颇为客气,丁辰微愣,见三人已经往自己这边过来,丁辰一时也不好询问,只得拱了拱手。 这南宫姐妹见状,自也是温婉回礼,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丁辰笑笑,给了覃朗一个眼神,同样浮水向上,覃朗紧随其后。 “我说覃小哥,你这个怜香惜玉还是另有所图呀,人家可是两个金丹,你这小身板受得住吗?” 一听丁辰打趣儿,覃朗也是尴尬,忙传音解释道,“前辈说笑了,晚辈哪里敢有这个心思,这不是前辈说的吗,或许可以借碧落神宫的名头,狐假虎威吗?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两位可是付了灵石的,晚辈自然该照应一二的……” 覃朗故作神秘的回话倒是差点把丁辰逗笑,那名额明明是从石戚那边诓来的,这小子居然还用来转卖。 “这个钱你都赚啦,你就不怕待会说漏了?” 覃朗倒是面不红,心不跳,回道,“此事我自然是事先就和这两位说明了的,可不算欺诈,她们自然也不会乱说。 再者说了,这两位的身份,若是晚辈没猜错的话,多半是云川南宫世家的人,他家历代为碧落神宫经营典当生意,富得流油,哪里会缺这点灵石……” “号称‘典天当地’的南宫家?” 丁辰闻言便是一惊,这南宫世家的名头可着实不小,别说梁国,便是卫州城、雍都,都有云川典当行的分号,只是他自己一直没什么可典当的东西,倒是从未接触过。 “自然就是那个南宫家,晚辈早年就听说南宫家有意将生意拓展到浮梁海,只是海市自己也有典当生意,早就垄断浮梁海三十三岛九成的生意,外来之人极难插得上手,这两姐妹两年前在双峰城开了家灵药铺子,说是买卖,实际上也接受客人以物抵价,还允许事后赎回……” 以物抵价,事后赎回,其实也和典当差不多了! 丁辰了然,点了点头,却不知怎么的,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具体又说不明白。 抬眼,海面已近,四人相继分水而出。 乌云轻颤,随即缕缕消散,收敛入怀,丁辰身上另有避水诀护持,身形显露,倒是一身干爽。 浮空站定,就见前方好一艘千料大船,船身两侧繁花彩绘,甲板阁楼华灯团团,好不绚烂,又听得似有轻歌丝竹,欢笑畅嚷,似有什么酒宴。 丁辰一看,便觉不对,这等场面,可不是石戚一个人张罗得出来的。 果然,待到四人步空而至,登上甲板,就见玉楼舱内灯红酒绿,靡靡之音,一众人聚在一起,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只是可惜的是,那石戚偏偏只在人群边缘,而人群之中的,却是两个华服公子,另还有数人,有金丹也有筑基,与高风等人往来敬酒,好不热络。 见覃朗等人上船,那石戚才面色有些阴沉的走了过来。 “乌道友……” 石戚声音低沉,似乎要兴师问罪。 覃朗早就将这场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哪里还不明白,石戚这是被石家另两房捷足先登,喧宾夺主了,当即也是面露不悦,来了个先声夺人,哼道,“我说石道友,你怎么能让他们混在一起呢?这样一来,谁还记得你的情分,还如何结交往来?” “我……” 石戚被这一抢白,倒是不知怎么开口了,还是一旁的邱叔回道,“此事我们也没想到,我家公子好不容易张罗了这艘大船,准备好好款待诸位,不想那些人不知怎么得到消息,硬是插了进来,还带了不少歌姬舞女,这一搅闹,倒是让我们公子像个局外人似的,不过,乌道友,你不是说,你引荐的这些人都是你熟识之人吗,怎么这般眼皮子……” “邱叔!” 石戚连忙喝止,这些话,虽也是他想说的,但却是不能把话说明了。 “乌道友,你看这事……” 石戚低声开口问道,转眼又见易容的丁辰和两位南宫姑娘,便想开口见礼。 覃朗知道丁辰并不想和那石戚接触,而那南宫姐妹,覃朗也有意隔开,便当即开口道,“石道友且宽心,在下忠人之事,自然会为你周全的!” 说着,便是踏步进入宴会场中,嗯嗯轻咳两声。 “各位前辈!” 朗声一句,其余人自然早就知道有人进来,略略住了,歌舞稍停。 “各位前辈,应该已经和石戚公子见过了,但在下还是要隆重介绍一下……” 说着,便是往一旁的石戚略略拱手。 石戚自然故作谦虚,含笑回礼,又是恭敬向着场中一众金丹见礼。 丁辰和南宫姐妹此时也来至宴会场中,与高风等人互相点头示意,自然客气笑笑。 只有石家另两房的人,笑容清淡。 接着,覃朗又道,“石戚公子虽修为略逊一筹,但着实是个热心肠之人,急人之所急,此行跨海传送名额,全赖石戚公子作保周全,晚辈提议,请各位前辈纡尊,一起谢石戚公子一杯如何?” 丁辰、高风等人倒也给面子,皆是举杯。 一众金丹当面,饶是他石花馆地位再显赫,石戚也不敢真的安然受了这敬酒,忙是连连推辞,又是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冠冕堂皇的说了一通,表足了敬仰之意! 第587章 虎口 有了覃朗在旁周旋,石戚这才算是真正和这群人说上了话。 看着石戚那看似左右逢源,实际上谦卑巴结的模样,丁辰不由得也是叹息,心中竟是觉得有些看不过去。 论修为资质,这石戚好歹也是筑基后期修士,自身资质也不差,与那几个金丹初期的散修相较,也不是完全无法企及;论身份地位,更是浮梁海市内一流宗门的子弟,便是庶子,也完全可以不怵寻常金丹的。 如此行径,实在有些...... 丁辰暗自摇头,却也不想去管闲事,却听另座的那南宫家的寻幽仙子暗自低语,似乎在和其妹闲聊。 “之前倒是小看了此人的城府,能屈能伸,忍辱负重,若是有机会成长起来,有朝一日,或许也是一方人杰!” 此二女与丁辰一样,并未去凑热闹,均是坐在角落附近,一来二去倒也相熟了几分,闻言,丁辰也是笑道,“呵呵,南宫家也有意结交此人了?” 南宫寻幽并不吃惊丁辰能猜到自己的家世来历,闻言也不回话,只是淡笑不语,反是其妹妹南宫入微,浅笑道,“尚未结丹,说这些为时尚早尚早,而且,贵商盟不是先一步结交了吗,我们也不好随意插手不是……” 说着,双方都是相视而笑! …… 修炼之人,自然不会担心喝醉,宴会就这么持续到东方之既白,石家三房互相较着劲,倒也没撕破脸,算是宾主尽欢。 丁辰靠在船舷窗边,面上一副睡眼惺忪,心里却是清醒得很,望了眼天边,暗自传音,“覃朗,时间差不多了吧!” 覃朗正含笑和那邱叔扯闲篇儿,就听得丁辰传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面上笑容不减,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着,仿佛在品味着酒中的滋味。 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拉拢石戚,给之后四海商盟进入浮梁海铺路,自然不会没了分寸,该做的做了,正事却是不能耽误了。 当即,覃朗便起身,手持酒盅来至石戚身边,笑道,“石道友,该说说正事了吧!” 声音不大,却是清晰的落入在场之人耳中。 ...... 宴会就此结束,厅中杯盘碗盏自有仆役收拾,场中之人各自安静落座调息,便是石家大房和三房的人,也没了之前看上去的那么和睦,带着自己的人分开而坐,静待时辰。 时辰就此到了午时初刻,身下大船轻晃一下,随即乘风而动。 十几里的距离,不过片刻就至。 绛云岛并无港口,入口更是在水下,大船自也不用靠岸。 众人陆续来至甲板上,就见空中浮着四道身影,看衣着打扮,正是石花馆的门人的装束,在此应该便是前来引路的。 石家大房、三房之人不知是不是也知道丁辰这些人难以招揽,也就不再假客套,各自带着护卫,当先浮空离船,直接亮明身份,便随着两个守卫,径直破水而入。 见状,覃朗便道,“石道友,接下来还得麻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 石戚笑道,又是向其余人拱手,这才前面带路,待到靠近剩下的两个守卫,石戚率先亮了自己的身份令牌,各人手中的传送令牌也都相应有了反应。 那两个守卫虽也是筑基修为,却是丝毫不怵这么多金丹,只寻常拱了拱手算是见礼,随即,又见其中一人手中晃动了什么铃铛,叮当脆响,就见那铃铛之内,一股灵光射出。 啧,之前那群人似乎并未如此呀? 丁辰心下略有些生疑,却还不及多想,海面之上,之前的旋涡尚未平复,便再度汹涌起来。 随即,一股有些熟悉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正是这绛云岛护岛禁制,倒似乎和之前的差不多。 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丁辰心下稍安,目光扫视,那巨大的旋涡飞卷,已经开始向下延伸,不过片刻,便是卷出一条长长的通道。 “各位前辈,请吧!” 就听石戚微笑招呼一声,便和那邱叔,以及他自己带着的两个金丹护卫先行一步。 这两个金丹修士之前一直未曾出现,也不知什么来头。 一旁的覃朗看出丁辰眼中的狐疑,当即悄悄传音解释道,“前辈,那两人是石家的供奉,算是石花馆专门派来保护石戚......” “原来如此,看来石花馆也不是真的对这庶子不管不顾的......”丁辰嗤笑。 “这就不好说了,之前我曾探过那邱叔的口风,他似乎对此二人颇有些微词!” 丁辰闻言,仍是哼哼两声,不置可否。 此时,其他几人已经暗催防御手段,缓缓进入那旋涡,丁辰才道,“我们也走吧,不过两个金丹初期而已,既然甘愿给人当下人使唤,想必也没什么大本事,只要别妨碍我们就是了!” 话毕,便也浮空而动。 ...... 海风带着海腥味,海水透着幽蓝。 那护岛禁制已经放开,自然没有阻碍,一行人,顺着那旋涡通道,稀稀拉拉,一路蜿蜒向下,光线很快便暗了下去,隐隐约约,便眼见着那巨型虎头浮雕越来越近。 那旋涡通道到了虎口便到头了,前方一堵厚重的隔水禁制,泛着昏黄的光晕,倒是与那小西海水府入口的土行光幕有几分相似。 刚刚穿过这道隔水禁制,紧接着,外间漩涡卷起的通道当即溃散,气泡咕咕向上翻滚而去。 禁制之内,自是干爽如常。 丁辰双脚刚落地,正要提醒覃朗提高警惕,却听得走在前面的高风笑道,“咱们这也算是进入‘虎口’了吧!” “虎口是虎口,可你高兄可也不是羊呀!” “哈哈,正是,或许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几人谈笑,倒是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感觉,似被这氛围影响,便是丁辰都放松了几分。 …… 第588章 石萱 继续往前,转过一道石门,前方一条近五六尺宽的石阶,向上延伸。 众人拾阶而上,两边灯火映着暗红,空气中更是飘着淡淡的铁锈味,又掺杂着些海腥味,竟是混出一股类似于血腥气的味道,让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再度压抑起来。 这绛云岛不知被石花馆经营了多少年,早就已经掏空,其内通道纵横,宛若迷宫,没人再说话,跟着前面引路之人,绕来绕去,也不知是不是对方故意如此。 越走,丁辰越觉得没底,这一路上,竟是一个人都没见到。 估摸着走了半炷香的功夫,通道地面、四壁都明显更加平整,不少地方还专门雕刻了各式花样纹饰,其中又以忍冬纹居多,刻痕更是很新。 左转,过一个弯,却见前方一面赤红光幕,如同帷幔垂下。 前面带路的绛云岛守卫脚下不停,径直往那光幕而去,不及一丈距离之时,光幕自动两分,便见其后偌大一座空空如野的四方石殿,四面墙壁,上顶下地,满是蓝灰色的纹路,互为交错,每一道都有手腕粗细,略微用神识一探,便知是以铅石密炼而成,深嵌墙内数寸。 “怎么不见传送阵台呀?” “对呀,我上次来时,可不是这样子!” 就听得有人高声喝问,在这空旷的空间中,回声嗡嗡,正是石家另两房之人。 丁辰等人走在最后,闻言皆是脚下一顿,堪堪停在石殿门口,却见那几个守卫似乎根本不惧这所谓的主家子弟,面色如常,转身就要离开。 那石淙虽也只是筑基后期,却是平日里嚣张惯了的,哪里忍得了这个,当即一声暴喝,“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胆敢如此无礼!” 同时脚下一顿,浑身气息震荡而起,其头顶之上,似有热气蒸腾,便隐隐有虎形虚影浮现,四下灵元之力随之躁动激荡,卷起轻轻风啸。 这便是那所谓的“虎啸兽王诀”,倒是有点意思! 丁辰看着眼中,瞳孔微缩,却又见那石戚一脸不忿的看着那石淙,又是拼命隐忍,显然是嫉妒那石淙可以修炼这门家族传承功法。 却在此时,就听得一声哼笑,明明声若银铃般清脆,却是透着一丝冷漠。 “淙二公子堂堂主家嫡系子弟,何必在我们这些旁支子弟面前耀武扬威!” 话音未落,空中水汽凝结,转瞬凭空浮现一面水镜,其中一道模糊的身影影影绰绰。 “萱三姑姑,非是我等耀武扬威,实在是……” 这是石家大房领头之人的声音,似乎名叫石端,修为比石淙、石戚还要深厚几分,已是筑基巅峰,不过却会做人的多,待人和气。 只是他还没说完,那身影却是打断道,“行了,你不必问,我也自会说明!” 说着,没有丝毫停顿,却是转向石殿门口方向,又道,“门外的几位不进来吗,此传送阵一旦开启,可就进不来了!” 高风之人早一步进去了,这才发现还有人没进来,侧目看向丁辰等人之际,脚下隐隐就要移动,分明大多数人都有先出去的想法。 “哼,要走就快走,本姑奶奶还不想伺候呢?” 那水镜当即就是一阵抖动,似要溃散。 “萱三姑姑,且慢!” 石端急忙开口,却听又是一道女声响起,却是丁辰身旁的南宫寻幽开口笑道,“萱姐姐,数年不见,姐姐怎么来了这绛云岛了?”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你是寻幽?你怎么……” 那人影背后之人分明认出此女,惊诧开口,却是话到一半,戛然而止,那水镜更是突然僵住,宛若冰封一般。 “萱姐姐!” 南宫寻幽连忙惊呼,其余人更是面露异色,数人已经闪身而动,灵光擦风,来至殿门,而也就是此时,就听得咳咳两声,那水镜便再度恢复正常。 “哎呀,寻幽妹子,不好意思,刚才禁制突然又是不稳,现在已经好了,对了,你怎么也和这群人混在一起,你们,家,还需要借道石花馆的传送阵?” 那声音再度响起,除了语气明显和缓了些,以及在说那个“家”字时顿了一下外,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南宫寻幽眉头似轻蹙了下,也没多想,随即笑道,“姐姐勿怪,家里出了点事,不便多说!” 这正主都没发现什么不妥,丁辰等人自然更发现不了,倒也略放松下来。 “我说石萱,你是不是忘了正事了,怎么还闲聊起来了?”却是那石淙,开口便是直呼其名。 这个问题,自然是所有人关心的问题,皆是将关注点挪到那水镜,唯有丁辰和覃朗,相互对视一眼,眼角余光随即都落在那南宫寻幽身上。 “哼,淙二公子不就是想知道此地为何没有传送阵嘛?”那石萱虽是语气冰冷,却也并未发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其实,此事也没各位想象的那么复杂,此传送殿乃是我石花馆最近新研制出的一种新型传送法阵,乃是直接破开虚空,打通传送通道,因此并不需要传送法阵,或者说,这整个石殿都是传送法阵也可……” 其他人都不用开口,自有石淙、石端两人代为说出了众人心中的想法。 “新研制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呀?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呀?”石端当即开口,看来是个谨慎惜命的。 石淙自然也是接话道,“端兄弟说得是呀,我等什么身份,岂能冒此风险,还是换成原来的传送阵比较妥当!” 那石萱也根本不惯着,当即呛道,“哼,你们想用以前的传送阵?也行,那你们就走吧,等两个月后再来吧!” “你什么意思?两个月后?那等我们赶到白玉京,那碧落盛会岂不是都快结束了?”石淙喝道。 石萱仍旧冷笑道,“原来的传送阵,前段时间使用过度,已经发生故障,正在维修,非两个月不能修好,我还是那句话,要走就快走……” “你说的我不信,我要见宽叔!”石淙面色阴沉,又是大吵喊道,也不知这宽叔到底是何人! “随便你!” 那水镜之中,石萱身影没有丝毫波动,传出的神念化音也是冷淡异常,略一顿,又是一声轻哼道,“其余各位,十息之内,要走的便退出石殿,要传送的就在石殿门内等着!” 说完,便是沉默,似开始默数。 丁辰双目空明之瞳微动,一直注视着南宫寻幽的一举一动,表情变化,却是一无所获。 五息已过,就见南宫寻幽拉了拉自己妹妹,便是迈步进入石殿,一旁的丁辰和覃朗见状,仍是对视一眼,也迈步跟了进去。 而那石淙、石端二人,说得最欢,却是始终并未离开石殿。 最终,这一行足有小三十人,还是都进入了石殿。 十息刚到,就又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声。 “轰!” 同时,石殿门口缓缓升起一扇石门,说是石门,或者说是石墙更合适,因为实在太厚,足有三尺。 随着石门越升越高,就见其上同样也是道道铅轨纵横,直至门缝闭合,门与墙上的铅轨也相互对接,纹丝合缝。 众人静静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第589章 女童 众人还以为另需要有什么指令,正在等待。 突然,眼前便一道雷光惊现,就听得噼啪一声,霹雳电闪,其光耀目,不能直视,一时间,满殿俱是煞白。 众人一惊,下意识虚目,那刺眼白光已经瞬息褪去,就见石殿正中半空处,浮着一颗拇指大的雷珠,其上雷纹乱走,宛若细密绒毛。 与此同时,道道铅轨之上,如有电流通过,似乎整间石殿都是微颤,嗡鸣之声大作。 “小心地上!” 南宫寻幽轻呼,拉了自家妹子一把便是浮空而起,丁辰时时都关注着这对姐妹,同时也感应到地面之上的铅轨同样有雷电之力溢出,当即也是脚尖用力,暗自催防御手段,浮空而起。 其余见状,自然有样学样。 下一刻,铅轨之中电流越发强悍,肉眼可见的雷光噼啪作响,就见那石殿正中的雷珠越发明亮,开始飞速膨胀,似有无数银蛇乱舞,在那光球表面游走。 “难道是雷遁之法?” 丁辰心下一惊,而这个念头,也是出现在大多数其他人心中。 不过片刻功夫,那光球已经占据了大半个石殿空间,将其他人都挤得靠边,这才缓缓稳定下来,丝丝雷光如那瓷器上的冰裂纹,纤毫密布,不停的闪现。 “可以进了!” 那水镜中,石萱的声音再度响起。 话毕,却是并无人动,连南宫寻幽都有些犹豫! “十息之后开始传送!” 石萱也不去催促,只淡淡说了一句,说完,似乎还格外贴心的提醒道,“寻幽妹子,你靠中间些,比较安全!” 此话一出,南宫寻幽正要动,却听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那便由在下先为各位前辈试试!” 话音未落,却见是那石戚先一步闪入那巨的雷点光球之中,并无任何异常,而其自己,也自然的来至了光球内的最中间。 也不知其余人怎么想,反正表情各异,也都接连而动。 丁辰习惯性的留在了最后几个,见差不多了,这才迈步穿过那雷光球,就觉浑身一阵酥麻,确实并无什么异常。 人已进完,十息将至。 却听南宫寻幽突然开口,唤道,“萱姐姐,下次我还在风雅颂社等你!” “呃,好!” 似顿了一下,水镜之中声音才应了一声,那南宫寻幽一听,脸色骤变,厉声惊喝,“你不是石萱,你是谁?” 这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是惊骇。 却几乎是同时,四周电流之音突然一静,那光球表面电光瞬息不见,整个凝成一颗淡蓝乳白的光球,便是一股空间禁锢之力凭空出现。 所有人都是心下暗叫一声不好,体内真元激荡,丁辰更是当即就要催动随波逐浪诀。 只是,一切都晚了! 那光球突然一闪,便似有一股无形巨力碾压,极速坍缩,似一瞬,光球已经缩回那原本雷珠大小,仍旧是一道耀目至极的雷光,过后,便是一切俱无,消失不见。 整个石殿只剩下嗡嗡之声,缓缓弱了下来。 ...... 而就在石殿十丈之外,又是一间石屋,空间却是小了不少,不过三丈长宽。 屋子正中,一座桌子打下的八角蓝玉石台,其上斗大一个卦象,两短一长,形如“仰盂”,正是“震”卦,四周云雷符文缭绕,正在缓缓褪去。 石台之前,一个柳眉女子,做孀居少妇打扮,呆愣愣站着,而其肩头,诡异的虚站着一个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女童,一双嫩白小手,正抓在那女子后脑勺上。 就见那女童缓缓放开手,那女子眼中似乎突然有了神采,当即面色惊变,劈手一撩,袖中一柄弯月短刀划过,闪身退开。 对方明显不是真的什么寻常女童,浑身宛若光影,不可思议的扭曲,竟是直接消失不见。 “萱三姑姑,不可对前辈无礼!” 开口的却是站在门口的一个青年男子,相貌与石戚有四五分像。 咯咯轻笑之声随即响起,却是从墙角一张背对这边的宽背椅背后发出的,随即,就见一只小手扒住椅背,爬了起来,赫然便是那女童。 明明是一张稚嫩的脸庞,双丫髻扎得规规矩矩,而那眼中,却是透着犀利、阴沉和狠厉。 双手稚气的背在身后,缓缓浮空而起,却见其一身花红柳绿的小袄胸口,缝着一块黑布,其上白线绣着“甲七”二字。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碧眼海窟逃出来的元婴修士甲七,只是不知为何,偏偏夺舍了一个女童之身。 石萱冷冷看了那女童一眼,元婴气息,自己不过金丹中期自然不敢力敌,只得转头厉声喝问那青年。 “石昊,你们兄弟平日里争斗也就算了,可你岂敢在石家之内动手,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 石昊被这一声喝问,却是不知怎么开口,脸上也是浮起一丝惊慌。 “怎么,这就怕了?” 却是那女童咯咯阴笑一声。 石昊当即一个激灵,连忙道,“前辈说笑了,既然是海市的决定,那石昊岂敢违逆,便是族老们知道了,也得夸晚辈一句果断!” “呵呵,这就对了!你那个庶出的兄弟,居然和四海商盟勾结,坏我海市的根基,死不足惜,你有何可惧……” 石昊闻言也是连忙看向那石萱,解释道,“还有,还有石淙、石端,私通外人,出卖你石家的秘技,吃里扒外,已是重罪,我这也是清理门户……” “蠢货!” 石萱闻言,面色更是不好,怒骂道,“若真如你所说,为何不光明正大上报族老,明正典刑,他海市堂堂七长老,几个金丹而已,为何不自己动手,非要用我石家的传送阵,将他传送进断海长沟,这分明就是借刀杀人!” 石昊一听,也是一时愣怔,似乎才反应过来。 那女童手短脚短,仍旧虚浮半空,却是根本不在乎两人的目光。 “呵呵,若我出手,便是与那些势力公然为敌,撕破了脸,以现在海市的实力,难道你们石花馆就讨得到好。但若只是传送出了意外,那自然就怪不到谁了,大不了你们石家推出几个小弟子顶了也就是了,此才乃是老成之举也!” 一边缓缓往门口而去,女童一边咯咯怪笑。 房门自行开口,就在其即将出门之际,又听女童再度笑道,“那些人去不了白玉京,那玄谈法会的参会资格可就空出来了,具体怎么分配,石昊,便由你做主吧!” 石昊一听,心下当即狂喜,也顾不得石萱冷若冰霜的目光,忙不迭的就跟着那女童而去。 他虽不在意那法会资格,但若是能做主分配,可那是拉拢各方势力的大好机会,更是其身份的体现,对于未来竞争家主之位,也是资历。 第590章 又少一人 眼见着两人背影消失的门口,石萱手上青筋暴起,握着的传讯玉符中灵光缓缓褪去,对面,却是始终没有任何讯息传回。 显然,对面那人,若不是早就知道了此事,那便是已经默认了! 或许,这也是那甲七明明知道自己在传讯,也没有出手的原因,或者,本就是要借此自己的手,将那些话传给玉符后面的人。 “唉!” 一声轻叹,石萱的手无力的垂下,玉符跌落,叮当一声,灵光这才亮了一下,似是收到什么讯息。 石萱眼皮跳了跳,便有一道有些晦涩的神念传来,却是让她不要再管此事,立即返回玄龟岛闭关,短期内不要再出来了。 “呵呵......” 不禁苦笑摇头,这话自然是为她着想,怕她成了替罪羊,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心寒,不禁心中疑问,当年那风光无限的石花馆到底是怎么了?自己放弃一切,继续留在石家为那些人当牛做马,到底是为了什么? 缓步来至蓝玉石台之前,灵纹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伸手轻触,指尖滑过,带起三道微光。 “还好,传送出现了些偏差,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泷漳渊,已经靠近断海长沟的北缘了,寻幽妹子,若是你能侥幸避开那东西,或许还有再见之日……” 石萱柳眉轻颤,终究做不得什么,只得无力的收回手,颓然转身而去。 …… 茫茫黑云连绵无边,风雨如磐,如覆盆倒扣,海天昏暗,雨幕上接天,下到海,似天河倒灌,永不停歇。 便是这一片皆水的世界,突听得霍嚓一声,似有惊雷炸响,凭空就是一道霹雳在海云雨幕之间出现。 电闪瞬息过去,留下一点雷光,如同一颗璀璨的陨星,又似一个雷电编织的光球,飞速胀大,却是长到直径丈许左右,其内尚看不分明有何物,光球表面便开始陡然颤抖。 雷光再也约束不住,在雨幕之中飞速溃散,不过转眼之间,轰然爆开,雷光肆意溅射,便似虚空破碎出一个黑洞,数道狼狈人影落出,当先却是石戚。 便在这一瞬,那碎裂如镜的黑洞,又似时空倒转,无数散落的碎片倒飞而回,就要破镜重圆。 “呔!” 一声暴喝惊起,便见一道金光宛若旭日,金红灼灼,自那幽深中透射而出,与此同时,便是一股不可名状的灵力波动猝然爆开,极速震颤,生生将虚空都带起一丝扭曲,暂缓一瞬。 便也就是这一瞬,刹那之间,黑洞之中,一金色人影似踏浪闪现,手上似还抓住什么东西,猛的一拽,却是抓的一只脚。 随即那金色人影肩腰用力,又是大力一拖,却是出一个人形之物,顺势一掷,那人形之物便玩偶般远远丢出,而其自己,也是闪身而出。 与此同时,又见其身后,两道青红灵霞宛若灯芯缠绕,破空射出。 那金色人影一闪,便是退开老远,那震颤的金光自然随身而走,雨幕中,虚空黑洞瞬息平静,却是更加幽暗,便听得似有琉璃碎音,正是那黑洞飞速复原。 又见数道身影出现,堪堪挤出,空间裂隙锋利,立时便是一身防御灵光稀碎,轻者血痕累累,重者伤及见骨。 不过,这还算好的,至少四肢健全的出来了,黑洞之中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便见那石淙大半身子已经脱出,却见一只手突然伸来,也不择什么地方,一把抓来,却是抓住其胯下。 “侯三儿,你……” 石淙咒骂之声才出口,那人却根本不管不顾,用力便是拉扯,分明是要借力攀爬挤出,石淙惨叫一声,飞遁之力立时卸去,直接被拉回去大半。 而与此同时,又见四五只手出现在石淙身体周围,皆是鲜血淋漓,胡乱挣扎拉扯,一时间,哪里还有什么修士的体面,管你是筑基还是金丹,术法手段都是无用,咒骂、哭喊、吵嚷、求救,各种声音嘈杂凄厉! 只是,这一切都丝毫阻碍不了那些黑洞碎片恢复的速度,呼吸之间,虚空复原,所有嘈杂之声嘎然而止,天地便只剩下雨落海水的哗啦声。 半空中,一片鲜血似被雨水从镜面上冲洗下来,不沾染分毫。 石淙的头颅连带左肩手臂,另有七八节断手,在雨幕中,落入海水,血腥一片,却只染红了一小团,飞速化开。 小三十人传送,片刻便只剩下了十二人。 而这些幸存者,就这么看着,没有人出手相救,没这个本事出手相救。 场面一时诡异的沉默! “姐姐,传送失败,滞留虚空,会怎么样呀?”就听南宫入微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南宫寻幽愣了一下,才回道,“传说虚空之中,时间不会流逝,想必会就此停滞在那一刹那吧,直到空间再度开启……”声音同样有些不自然。 “那岂不是也不一定会死?” “或许吧!” “那有人重新出来过吗?” “从无!” 这姐妹的对话,就此停止,却是让整个气氛更加诡异,却只是片刻之后,就听得一声惊怒暴喝。 “姓石的,你敢害你高爷爷!”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寒芒乍现,正是那高风并指如刀,掌下袖口之内,巴掌宽的一并长刀迸射而出,刀光虚开丈许,凌空斜斩,便是朝着那石戚力劈。 那石戚不过筑基,平日也是在石花馆中与自家人勾心斗角,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早被之前的黑洞吓得战栗,高风又是突然出手,更是一时没有反应。 “公子!” 却听那邱叔一声惊呼,竟是闪身来撞。 石戚浮空不稳,一撞而开,那邱叔却是正好落入刀锋之下,仓促之间,筑基期的护体灵光哪里防御得住金丹修士的盛怒一击,立时破开,整个身子,哗啦一声,被劈成两半,鲜血泼洒一片,残尸落海。 又少一人! “邱叔!” 石戚这才反应过来,低声叫了一声,却是脚下灵纹一闪,便是闪身急退向自己带来的那两位金丹供奉。 第591章 血藻惊潮 高风面露残忍,杀意腾腾,长刀就要再撩,刀光森然爆闪,却见那两个金丹供奉互相对视一眼,各自袖中透光,便是一柄灵剑在手,仗剑而出。 “道友且慢!” 一声轻喝,正是那两个供奉中的一个。 此人长相颇为年轻,只是身形清瘦,特别是脸颊,瘦得几乎凹陷,闪身便是挡在了石戚的身前,手中三尺骨白灵剑,透着幽幽磷光,剑身之上丝丝血色,仿若尸骨上的血沁。 与此同时,另一个供奉也是闪身来至石戚身侧,此人一脸络腮胡子,身形怪异,下半身略短,上半身却是略长,不算壮硕,却偏偏一双大手,五指粗壮,一伸手,大手就抓在石戚肩头。 也不知是力道有些重,还是什么,石戚哎哟一声,正要挣扎,却听那汉子阴恻恻低喝一声。 “石公子,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手上力道不减反增,明显带出一股真元压迫。 石戚疼得一个激灵,整个身子却似被死死禁锢,动弹不得分毫,慌忙抬眼,看了一圈,却是连一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 高风一见,不禁啧啧冷笑。 毕竟是两个金丹修士,他自然没有要直接和对方动手的意思,刀锋隐隐半收,这才哂笑道,“哦?两位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想那姓邱的那般忠心护主,还是打算大义灭亲,亲自动手呀?” 话音刚落,却听稍远一些的南宫寻幽开口道,“几位,你们不会还没看出来吧,刚才的传送,根本就是一个局,我们固然是局中人,而你们,也不过是网中饵而已…… 我们这些外人也就罢了,你们好歹也是石花馆的供奉,就这样被石花馆轻易抛弃,你们难道还要继续给他们卖命?” 说着,又是看向另外三个幸存的结丹修士,却皆是石淙和石端带来的人! 那三人也不傻,自然看透这些,面色皆是不好。 却听那络腮胡子道,“三位道友,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行事还是不可莽撞呀!” 同时,那瘦脸青年也是开口,对着那三人中的一个道,“云道友,你我也算是有些交情,如今,你们保护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他们背后之人岂会轻易放过你们,何不与我们合作……” “合作?如何合作?” 那姓云的修士却是淡淡冷笑,目光随即扫过石戚,脸上不屑之意更是明显。 那瘦脸青年却是轻笑,随即眼神闪了闪,却是转为传音入密。 虽不知道双方说了什么,但明显,片刻之后,那云姓修士被说服了,其眼神来回瞟了那石戚几眼,这才转向另两人。 四周一时之间,只有哗啦雨声,不绝于耳。 高风等人也没有趁机动手,就这么看着,丁辰更是一个人半隐在乌云中,站得老远,一动不动。 三人传音商量了片刻,又是看了那石戚几眼,便不约而同,往石戚那边移动了些,显然是谈妥了。 反倒是那石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说话的资本,一脸木然,自始至终都再未开口。 都是道上混迹的,高风哪里看不明白这些,这石戚如今已经是这五人手中的一枚筹码,即便未必就能作护身符,也可当张肉票。 到时候,只要把消息传出去,石花馆无论如何,明面上也得出面周全,也足以给这五人换些利益。 嗤笑一声,高风眼角余光又是看了看丁辰那边,见其一副不闻不问,置身事外的架势,眼中不由得带出了几分轻蔑! 暗骂了声怂货,又见那两个复姓南宫的小娘子也不再开口,自己一个人也就没了继续嚷嚷的兴致,当即悻悻收了法刀。 “欸?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高风却是突然一愣,轻呼一声,众人闻言,似乎这才想来这档子事。 “咦,对呀,乌道友怎么不见了,寇道友……?” 南宫家那入微仙子也是轻咦一声,却是想起什么,便是看向丁辰这边。 丁辰虽在凝神调息,但也并未入定,自然感应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脸上不禁尴尬的笑了笑,这才收息敛气,缓缓平复胸腹翻腾的气血。 刚才,那雷遁传送明显后继乏力。 危急时刻,不得已,他也只得强行撼动金丹,催动随波逐浪诀自救。虽是勉强脱身而出,但此秘术毕竟是妖族功法,毫无准备之下,此术对其肉身的反噬之力也是极大,以至于心肺受了点暗伤。 加之此地风险未知,自然要趁机疗伤,以备无患,是故,高风等人拉扯之时,他虽看在眼中,却是丝毫反应也无。 至于那覃朗,情急之下,他也只是随手扔了出来,也没在意方向,这茫茫大海的,他一时倒也不知对方在何处。 不过,覃朗这小子到底到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见出来,不会是被自己丢进水里淹死了吧! 丁辰暗自腹诽,脚下乌云翻涌几下,正要放开神识找找,却在此时,就觉十余丈外,水下似有什么气泡咕噜直冒。 众人警觉,皆是侧目。 “噗”一声水击之声,惊涛炸开,便是一身影跳出,不是覃朗又是何人! 凌空一顿,覃朗背后突现一双木雕羽翅,似是一件飞行法器,真元灌注,便有道道灵光化羽,惊风而动。 随即,才听得其一声惊呼出声,带着莫名的惊恐! “快走,是血藻惊潮!” 这边一群人正有些愣怔,恍惚间就听到这么一句,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突然一股诡异的妖力波动出现,明明很是寡淡,却是不知不觉之间,竟早已弥散海天之间,将一众人包围。 “不好,这里是泷漳渊!” “狗日的石花馆,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将我们传送到断海长沟,这是要让我们死于妖族之口!” 这倒也不怪这些人不够谨慎,实在是那断海长沟便如浮梁海人族修士的禁忌,极少有人提及,对其内的情况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是故一时都没人没想到,那些对他们下手之人竟会丧心病狂至此,难道就不怕引起两族争斗吗? 众人反应过来,皆是大惊失色,立时就有四散而逃的架势。 第592章 晚辈也没什么办法 “往北!” 南宫寻幽当即一声轻喝,一把拉过自己妹妹南宫入微,两人靠拢,遁光双生,如龙卷乘风而走。 覃朗的方向本就偏北,见状,遁光也是一偏,如飞星逐月而去。 其余人自然更不敢落单,遁光急催,皆是往北。 丁辰本正在收敛真元,此时又要再度暴起,反倒是慢了一步,却也不敢耽搁,当即也不管不顾,略一蹲身,乌云急涌而起,卷了就走。 …… 泷漳渊,在长沟北缘,年雨如瀑,有阴罗血藻,聚为潮,可啖神! 虽说可生啖炼神的说法,多少有些夸张,但也没人敢小觑。 众人飞遁不停,只是才一盏茶的功夫,这海天之间,妖气不但不减,反是更加浓厚了几分。 有些不对! 最前方的南宫姐妹率先发现异常,遁光微暗,缓了遁速,其余人自然也接连有了感应,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此时,海面之上,已是风起云涌,妖风荡雨,跳珠横飞。 却见前方数里之外,黑潮滔天而起,仿若没了重力,无形乱涌,已然遮蔽半边天空,便如“天外黑风吹海立”,又似黑云翻墨落海来。 众人心下大骇,暗催防御灵光,凝神四顾,又见四面八方皆是如此,不过远近不同而已。 丁辰浑身灰云缭绕,太白金光蛰伏伺机。 如此惊潮,便是他在这海外待了十余年,也不曾见过,心下不禁骇然,空明之瞳全开,目力瞬息而至。 下一刻,却觉一身皮肉发麻,浑身鸡皮疙瘩无数。 这便是阴罗血藻? 这东西他虽有耳闻,却是从未见过,没来由的吞了下口水,目之所及,那哪里是什么海水潮浪,分明是无数极为细微的妖虫卷着妖气,架着海雾,浓烈不可透视。 在细看那些妖虫,看着倒也不吓人,大概像个绒球,触须细短密布,末端似有针,无嘴无眼,最大的也不过细沙粒般大小,小的,更是肉眼难见。 “快看下面!” 又听有人嚷道,忙低头,就见下方海水之中,仍是无数血藻妖虫,涌动之际,让海面都有一种涷泷粘滞之感。 这阴罗血藻惯能吞噬灵力,更是不惧一切灵力防御,一旦陷入其中,防御灵光立时就要溃散,一身真元,只怕瞬息就要被吸干。 更麻烦的是,这东西看着一个个纤弱无力,但繁殖极快,除非将灵元耗尽,否则根本杀之不绝。 “惊潮已经成型,硬闯乃是死路一条,大家还是先结阵自保在商议对策吧!” 就听那南宫寻幽果断开口,广袖之中灵光喷涌而出,却是入手一柄油纸伞,砰然撑开,伞柄却是直接脱落,伞盖弹出飞旋,五彩流光,伞面之上所绘制花样也是一些撑开的伞面,灵元激荡,便是伞影重重,恍惚之间,光影扭曲变换,便见四面八方俱是各式伞盖撑开,直接将其包裹其中。 原来如此! 丁辰目光灼灼,暗赞一声,那灵伞分明自带着某种隔绝灵力的禁制,虽然也不能真的抵挡那些阴罗血藻,但多少也能减缓灵力消散。 下一刻,南宫入微便闪身而入,又听其道,“寇道友,乌道友,高道友,此伞内空间还有些,三位何不一起进来暂避?” “那敢情好!” 高风一副求之不得的架势,丁辰和覃朗对视一眼,也一并道谢,闪身而入。 那瘦脸青年见状,手中一枚乌黑铁环丢出,便是一道黑圈,护住自己,那络腮胡子同伴,以及被裹挟而来的石戚。 姓云的那三个修士,也是自有手段,就见一卷竹简虚影摊开,如同席子一般,托着三人。 众人各自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始商议对策。 丁辰对此实在没什么了解,只得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要不往上,破云而出吧?” 却是高风摇了摇头回道,“没用的,泷漳渊之所以常年被这阴罗血藻占据,其他妖族都不敢擅入,便是因为这整片海域,海天之间,常年水云凝结,恍若结界。 平素不显山不露水,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诡异,以我等金丹修为想要强行破开而出,倒也不是不可能,但这血藻惊潮一旦爆发,妖气纵横天地,便如铁板一块……”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姓云的修士也是接过话去。 “不仅如此,现在血藻妖气贯连,已经与这海天无边水汽融为一体,只怕那漫天雨云之中也都有血藻蛰伏!” “那该如何是好?” 那瘦脸青年刚一开口,却见一旁被那络腮胡子制住的石戚身子挣扎了一下。 “小子,你想找死?” 那络腮胡子冷声带着杀意,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用力,似乎要将对方那消瘦肩膀直接捏碎。 石戚当即一声惨叫,连道不敢,整个身子都要缩下去,却被对方死死钳住,脚下浮空灵力稀薄,几乎是半吊空中。 丁辰目光如炬,看对方刚刚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似乎是想开口说什么,眼珠子便是一转,试探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众人一听,略愣之际却是浮起一丝希望,毕竟对方是石花馆的子弟,或许真有什么办法,连忙催促,便是那络腮胡子手上力道都松了几分。 石戚以为自己机会来了,连忙强撑着开口,“几位前辈不是说那黑云被妖气灌注吗,那若是能驱散妖气,想来要破开那黑云也就不难了吧……” 众人一听,不是嗤笑就是摇头,这小子所言,道理虽然没错,但却谈何容易,这血藻惊潮妖气连绵不绝,哪里是寻常之法驱散得了! 丁辰却是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再度问道,“石道友,你可是有其他脱身的办法?” “快说!” 络腮胡子阴狠开口,手中青筋鼓动,就听得喀嚓一声,竟是生生将石戚肩骨捏碎,骨茬子似乎都扎出肉来,鲜血立时渗红衣衫! 丁辰见状,本想开口阻拦,却被一旁的覃朗劝住,“师叔,此人心思不纯,给他点苦头吃吃也好,免得胡言乱语!” 丁辰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想了想,也就没有开口。 而那石戚一身真元早就被镇压住,也无力催动功法抵御着痛苦,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脚下浮空灵纹消散,这次是彻底被吊在半空。 “还不说?” 那络腮胡子再度哼道,嘴角带着残忍,就要再度发力,这才见石戚含恨呻吟道,“晚辈也没什么办法……” 丁辰有些不信,又问了一句,“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石戚咬牙强撑着,眼皮都在抽搐,似乎真的不像是说谎! 第593章 且先看看情况再说 “要不直接搜魂吧!” 却是那瘦脸青年轻描淡写的一句,眼中却是射出彻骨的寒意,那石戚浑身都是一个激灵。 高风一听,也是冷笑,“不错,早该如此,何必问东问西!” 不想话音未落,却听南宫入微惊呼出声,其手中一面银镜沉浮,灵光明灭不定。 “糟了,天地灵气已经开始稀薄了!” 南宫寻幽目光一转,也是提醒道,“再这么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这里便得化为一片死灵之域了,以我等金丹修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众人自然知道厉害,皆是一阵慌乱,那络腮胡子同样心神不定,手上力道不自觉的紧了紧,反是对石戚真元的压制松了松。 便在此时,那瑟缩得几乎没人注意的石戚突然腮帮子抽搐,牙关猛咬,噗的一声,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血雾弥散,随即突然翻涌,其中瞬息幻化出一头血虎,不过巴掌大小,却是张牙舞爪,凌空就是激射而起,直扑那络腮胡子的咽喉。 “哼,冥顽不灵!” 那络腮胡子狞笑一声,其手如铁钳,顺势一拧,惨叫声再度响起,整个肩头捏碎,鲜血如注,那血虎才刚到络腮胡子的胸口,直接爆开。 “小心!” 一旁那瘦脸青年,面色突变,惊喝一声,挥手劈掌直拍石戚头顶。 就是这刹那之间,石戚眼中浮起一丝狠厉,整条残臂突然爆开,血溅三尺,血雾勃然浓烈数倍,包裹住石戚。 络腮胡子和那瘦脸青年皆是一惊,下意识闪身退避。 又是噗一声,瘦脸青年的掌锋正劈在翻涌而起的血雾之上,竟似劈在棉花之上,反弹开来。 瘦脸青年面色一寒,络腮胡子也从那手臂自爆中反应过来,两人皆是眼露杀机,各是一道飞剑,直插那血雾。 “哈哈哈哈!” 突然一声猖狂大笑,血雾再度爆开,带出一股血煞之气,竟是将那两道飞剑冲开。 随后,便见石戚形貌如伥鬼,弹身跳出那黑圈范围,浑身浴血,却是血光笼罩,激发遁光丝毫不停,冲天而起。 “不好,快阻止他,他要以身饲妖,激其凶性!” 就听得高风一声惊呼,再顾不得其他,浑身灵光爆闪,似是激发了什么护身法宝,闪身跳出灵伞护持范围,手中长刀寒光凛凛,劈空就斩。 只是那石戚似乎一心向死,血影遁光催到极致,速度之快,饶是那宝刀瞬息便被催出丈许刀锋,也不过堪堪划过,斩落石戚半只脚,未能阻拦住分毫。 “快看,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一声,众人闻言皆是凝目细看。 “是玄冥妖晶!有救了!” 仍旧是高风首先看出端倪,惊喜同时,脚下遁光又现,浑身灵光凝如实质,手中刀锋一挥,破开风雨,遁光便是激射而起,显然是动了真元,速度之快,眨眼便是冲上十丈高。 事关生死,其余人也是反应过来,瘦脸青年和络腮胡子再不迟疑,那漆黑圆环也不收,径直闪现两人头顶,便见一只乌鸦凭空出现在圆环之内,灰暗灵光倒卷,卷了两人展翅而起。 那云姓修士脚跟轻点,身下竹简瞬息倒收,手中却是已经握了一枚赤红玉佩,立时一股火灵之气腾腾,而其身边两人,更是同时腾空梯云,一个双脚锦靴生风,一个手摇芭蕉翠扇,三道遁光同样发动,速度骤然狂飙,竟是后来居上,瞬间超过那瘦脸青年和络腮胡子。 “姐姐,真的是专克妖气的玄冥妖晶,我们也走吧!” 南宫入微焦急开口,南宫寻幽同样双眼发亮,也不回答,手中伞柄一转,那灵伞幻化的解释倒收而回,仍旧复归为一张伞面悬在其头顶,护住自己和妹妹,便要催动遁光。 “江前辈?” 却是覃朗见丁辰一动不动,不禁诧异开口,连称呼也没注意。 丁辰没有回应,身影半隐在乌云之中,目光中更是异彩盈盈,死死盯着云层之下石戚有些残损的身影,其手中那像是灵石般的东西,隐隐闪着一丝妖异的光。 “原来这就是玄冥妖晶......” 低声嘀咕一声,丁辰这才动了动,浑身乌云退去小半,露出一脸的淡然。 “道友,这玄冥妖晶乃是妖气克星,一旦激发,必定撼动那阴罗血藻所凝结的妖气结界,加上我们这么多金丹修士联手,未必没有破云而出的希望......” 南宫寻幽好心提醒,语气虽也带着几分焦急,却不知为何,不顾自己妹妹的催促,并未径直离开。 “呵呵,各位想去可自便,在下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丁辰老神在在的笑道,同时一摊手,掌心闪现一抹异光,随即收拢掩去。 覃朗三人正诧异丁辰为何不一同出手逃生,便见那异光一闪,更是震惊。 “你也......” 南宫入微忍不住轻呼,却是被那寻幽仙子连忙止住,刚才虽只是一瞬,但她还是看得清楚,对方手中的,正是四枚玄冥妖晶。 这东西,正是丁辰从当年玄虬上人所赠那几枚储物指环中找到的,足足有一盒,只是之前他也不知此为何物,只觉得那火龙岛少主的随身之物想来不是凡品,这才一直留在手中。 “寇道友,可否......” 南宫寻幽急忙开口,意思也很明显,毕竟石戚手中也不过一颗而已,即便自己抢到手,也未必能保得周全脱身。 只是话到一半,丁辰却是摇头打断,笑道,“仙子莫急,且先看看情况再说!” 他这边话音才落,情况便来了,就听琅一声刺耳尖啸,似声震九霄,赫然正是那瘦脸青年抢先出手,手中骨白灵剑,破空刺出,剑影幢幢,分出七道凌厉剑光,剑锋却是直指云姓修士三人。 这三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同时抖手,各自祭出一张符纸,俱是中阶,却是一红、一白、一青。 红符脱手便是熊熊火焰炸开,似九朵红莲降世,青符虚光一闪,却是投入那红莲火团之中,同样立时激发,便是乙木之气,火元更盛。 那剑光虽是犀利,却是不敌那火浪滚滚,眨眼间剑光锐意大减,与此同时,那白符之上,突显巽字符文,无声化灰,狂风凭空龙卷,便有无数风刃破空斩下。 一时风助火势,火染风罡,风刃流火齐至,漫天而来。 那瘦脸青年面露惊色,却也不慌,骨白长剑挽花,剑柄倒怼小腹,那瘦得几乎凹进去的双颊突然便如蛤蟆般鼓起。 噗一声,一股黑色水汽喷口而出,茫茫一片黑雾,尸臭滔天。 第594章 是时候了 尸水化雾,风火际会,两厢对撞,刺啦乱响,滚滚灵元爆开,肆意乱走。 便见那天空之上,本就低沉的暗黑雨云翻滚愈发汹涌,阵阵妖气不住躁动,四面八方,海天相接,云浪交汇,密不透风。 石戚虽借血遁之力,速度极快,却是后继乏力,托着残躯,血光已经暗淡大半,眼见云层似已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石戚脸上浮起狂喜之色,手中的那颗玄冥妖晶异光也越发明亮,一副随时都要爆开的样子。 却听得身后突然一声大喝,正是那高风的声音。 “石小子,带我出去,保你不死!” 高风毕竟是金丹修为,下了死力搏命,速度同样不慢,眼见已追到数丈之后。 一想到数个时辰之前,此人还在船上和自己笑脸盈盈,转眼之间便是挥刀相向,石戚心下早就恨毒了这群伪善之辈,巴不得他们全都死绝,哪里肯暂缓分毫,当即强催一口血气。 高风也不过随口喊一声,想缓兵而已,开口的同时,手中长刀已经撩开,刀口翻转,正要劈出。 却忽就听得背后凄厉惨叫,猛然回头,赫然就见那瘦脸青年浑身黑气缭绕,正有一柄飞剑从其胸膛洞穿而出。 惊诧之际,又见一只灵化大手,宛若降魔佛掌,闪现越过自己,瞬间化为丈许大小,便是直抓那石戚。 高风岂能让其如愿,掌锋拂过刀缝,猛然挥出,那宽背长刀便呼啸脱手而出,刃口寒光凛凛,直劈向那大手。 下一刻,就听得当的一声,却不知哪里突然射来一根乌青发亮的钢针,足有一尺来长。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刀、针相撞,方向俱是偏移,却都是力道不减。 钢针尾端浮雕一枝梅花,顺势一颤,直刺那灵化大手,正中掌心,噗一声闷响,钢针乌青流光,再度隐去,而那大手似泄气一般溃散,就听那正与云姓修士缠斗的络腮胡子惨叫一声,捂手急退。 再看高风的长刀,哑鸣一声,再度暴起丈许刀光,却是正中那石戚后心,洞穿而入,力道之大,生生将石戚顶上数丈高。 “呃......” 没有想象的痛呼,只有沉闷低哼,口中鲜血呛出。 几乎是同时,那长刀一绞,刀光残影,眨眼间便将石戚乱刃分尸,尸块乱飞,其中,一条断臂,手中还握着那玄冥妖晶,落了下来。 高风手疾眼快,五指成爪,一把抓过那断手,还不等妖晶得手,便听似有尖啸袭来,连忙翻身闪避,却是那乌青钢针再度出现。 针尖之上乌青之色似泛起一丝暗红,竟从高风左边屁股扎入,右边屁股穿出,那梅花浮雕朵朵绽开,花瓣锋利,带出好一片血肉。 高风心下发狠,竟是强忍着不出声,反手抽回长刀回劈,刀光残月般的斩出,劈向紧追而来的云姓修士三人。 这三人应该是常年联手,自始至终不曾分开,配合默契,一人双手平推,便是一面兽面铜盾祭出,厚重异常,轻易挡下那刀光,另一人披头散发,剑指一勾,却是那乌青钢针再度出现,正对上复冲上来的络腮胡子,第三人,正是那云姓修士,那竹简法宝再度祭出,护住三人,卷动劲风,径直往高风撞去。 高风此时已经将那玄冥妖晶抢在手中,万事不顾,拖刀再进,遁光一炙,人已经闪至云层近前,便是一个诡异的灵力波动瞬息爆开,明明感觉还是一个妖力,却带着莫名晦暗气息。 几乎是瞬间,那滚滚云层似开始消融一般。 高风当即面上一喜,遁光不停,全身就蹿入云层之中。后面四人一见,也是再不分神,拼命而至,各自施展手段,只能见一大一小两道灵光紧随高风而去,眨眼之间没了踪影。 而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丁辰眼中,空明之瞳看得分明,那几人遁入的阴云周围,密密麻麻,绒球般的阴罗血藻,妖气似直接被抽干,干瘪下去,仿佛真的死了。 却在下一刻,四周便有更多是阴罗血藻裹挟在黑云之中,蜂拥而来,瞬间将那空挡堵上。 “寇道友,我们......” 南宫寻幽见状,焦急开口,正要收回目光去看丁辰,就见那遥遥云层之中,突然一个阴影落出,赫然竟是那络腮胡子,不用细看,仅从其那脸手之上死尸一般的惨白便知,此人已经陨落,浑身上下更无一丝真元气息。 还不等下方四人有所反应,那漫天黑云再度变化,隐隐便有血红泛起,而这红色一现,便是一发不可收拾,飞速蔓延,与此同时,身下海面如沸水般躁动, “糟了,血藻惊了!”覃朗声音颤抖着开口,慌张看向丁辰。 丁辰目光有些闪烁,面色变了又变,最终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丹田之中被那诡异妖气引动的真元,眼中泛起一丝决然。 “是时候了!” 丁辰冷声开口,但语气却透着些怪异。 其余三人也在稳固体内躁动的法力,闻言皆是一愣,特别是那南宫寻幽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一丝狐疑,却在下一刻,就见丁辰挥手一抛,便是三点亮光丢出,直接飞向三人。 南宫寻幽下意识玉手轻抚,便是一抹灵光卷了,正是那玄冥妖晶。 “道友.......” 正要开口说什么,丁辰却是根本不给她机会,当即继续开口。 “血藻正在往天上汇聚,水中血藻反是空虚了些,赶紧下海,此时借水遁自深海突破围,胜算更大!” 话音未落,丁辰手中玄冥妖晶已经弹指射出,咕一声,洞穿海面,深深贯入,同时凌空一指,就见海面之下,一股暗光闪耀,随即闷声传来,赫然便觉海中妖力凝结松动几分。 覃朗不过筑基而已,早就没了分寸,自是丁辰说什么就是什么,在丁辰射出玄冥妖晶之时,已经激发那灵木翅。 而那木翅法器明显也可水遁,斜撇向后,宛若鱼鳍,遁光裹挟入水。 南宫寻幽见状,心中疑虑才算是消了大半,手中灵伞嘭的一声收起,翻转朝下,脱手而出,又是噗一声洞开老大一个水洞。 “走!” 就听其一声轻喝,两姐妹故技重施,仍是各催灵光,交缠遁去。 眼见三人入海,丁辰浑身乌云翻卷,本是即将遁走之势,却是隐隐缓了下来。 一双灵目异彩纷呈,空明之瞳显然已经催到了极致,目光所向,却非海面之下。 第595章 劫后余生 丁辰迎风而立,衣袍猎猎作响。 天空之上,黑云已经彻底变得赤红一片,风卷云涌,真如血海一般,连空明之瞳都难以窥探其内情形。 收回目光,环视四方,肉眼所见,海面同样转为赤红,海天俱是一色,但若以灵目探查,那海天之交,分明隐隐显出一线。 果然如此,这些血藻虽然是无数个体,但汇聚成潮之后,明显已经形成了独特的意识,宛若一个整体。 之前,高风等人自天上突围,丁辰便发现,几乎是瞬间,血藻便有向上聚拢之势,如今覃朗三人入水,亦是如此,如此上下两分,倒反是在水天交接之处露出一丝破绽。 “覃小哥,对不住了,我也不是故意......” 丁辰默默叹息一句,面上浮现一丝愧疚,好吧,若覃朗不入水,那南宫姐妹怕是不会轻易入局! 不过,自己也不算完全是谋害三人,刚才,那海中的血藻密集程度确实稀薄了不少。即便此刻血藻又再度蜂拥掩来,可自己也舍出了四颗玄冥妖晶,若是这三人运气好,也未必不能脱身! 又是轻叹,勉强说服自己,下一刻,浑身气息陡然一变。 乌云收敛,金光入体,连护体灵光的撤了,全部法力复归丹田,金丹颤抖嗡鸣,青金二色真元澎湃激荡,全力催动那离合神光。 此时,四周天地之间,已经完全没了灵气补充,只能全靠本身真元。 赫然就见五道流光自储物镯中飞出,正是那五枚离合玉玦,玲珑蛇口之中,均已嵌入一口中阶灵石。 倒不是他舍不得用高阶灵石,实在担心这玉玦支撑不住过于强大的灵力灌注。 五色五灵,五行衍生,区区一重天的离合神光被催发到极致。 被这五色离合神光牵引,五枚玉玦灵光灼灼,疯狂运转,在丁辰四周极速飞旋,闪出一道绚丽光环。 如此强大的灵力波动,自然引得血藻越发躁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丁辰却是顾不了这些,丹田真元已经开始透支金丹。 五行之力往复相生,及至辛金才生,便开始转生壬水,癸水未及,复生甲木,周而复始,五行不呈五行,五色混杂,反显混沌,一股诡异的空间波动浮现,萦绕四周,如一个球形包裹,隐隐似要将其从这天地间剥离出去。 开始了! 丁辰心下紧张至极,他也是第一次正式动用这离合挪移之法,勉强瞅准方向,口中不自觉的轻喝一声。 “遁!” 似回应这一声,那离合神光所化光环猛然收缩,只听得“呜”一声轻响,包裹其全身的离合神光突然扭曲逆转。 几乎是刹那之间,就听得几乎是同时的五声脆响,正是那五枚中阶灵石直接崩碎。 丁辰只觉神魂都是一荡,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眼前一花,所见已然全然不同,之前明明还在里许之外的血藻红潮,眨眼间已在眼前。 虽然没有任何感应,但丁辰确信挪移已经成功,不过,也不出其所料,挪移的距离并不理想,直接就落入了血藻包围之中。 好在挪移方位没有出现大的偏差,四周血藻并不特别浓密,才不至于“落地成盒”。 丁辰心神一怔,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玄冥妖晶立刻祭出,便是一股诡异力量乍现,生生将那浓烈至极的妖气撑开丈许,四面八方的血藻皆是干瘪掉落。 “应该还能再撑一次!” 不敢迟疑片刻,飞快换好灵石,神念便再度勾动玉玦,离合神光直接激发。 眼看着那些落出玄冥妖晶影响范围的干瘪血藻,被那些血色妖气一滚,便重新生龙活虎,一身绒毛扭曲,在一阵混沌之中,丁辰已经消失。 待到下一刻,再度出现的丁辰,眼前仍是血红一片。 这血藻惊潮波及的范围还真不小! 丁辰心中暗骂一声,也估算不出自己已经挪移了多远,只看了看还勉强包裹全身的离合神光,已然黯淡失色,显然无法再次发动了。反手收了玉玦,体内金丹逆转,强行将剩余的离合神光收回体内,这才让空乏的丹田好受了几分。 一咬牙,直接取出一枚高阶灵石,小命要紧,也只能舍财保命了! 疯狂恢复法力的同时,另一只手中的玄冥妖晶异光在血藻妖潮的消磨下,也是飞速消耗。 知道不可久留,丁辰空明之瞳催到极致,双目灌注异彩,目力瞬息放开,全力透悉远方,片刻之后,终于发现一条算是出路的出路。 也罢,自己手中的玄冥妖晶还有大半盒,应该还能拼一拼! 丁辰心下发狠,勉强恢复的一丝法力注入乌云佩,弹指便将手中妖晶射出,轰然炸开一片。同时,又换了一颗妖晶,同样催动护身,这才驾驭那乌云,飞遁而走。 这血藻惊潮看似如水汽,却是粘滞异常,遁行其中,血藻鼓动妖气似钢刷一般刮在那妖晶异光之上,飞速消耗。 法宝法器都不敢动用,只敢时不时丢出几张符纸,勉强撼动前方过于浓厚的妖元,却也是威力大减,杯水车薪。 如此,短短十余里的距离,竟是足足飞遁了小半个时辰,眼见着盒中玄冥妖晶即将告罄,丁辰才险之又险的出了血潮。 遁出的那一瞬,便觉天光突然大亮,竟是有些晃眼! 还真是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丁辰气喘如牛,便是手握高阶灵石,体内真元仍是早已入不敷出。 只是那血藻妖潮还在身后翻滚,隐隐有扩张之势,他哪里敢有丝毫放松大意,连忙紧握手中灵石,一边飞遁,一边勉强调出鼓浪灵舟立足,又是将奔波儿灞等四尸一气放了出来。 自己大致是自泷漳泽西北方向而出,一路往北,总是没错的。 奔波儿灞掌舵还算稳当,丁辰当即丢出一把灵石,下了指令,急催赶路远离,才算是得了喘息之机,浑身瘫软在船舱之中,已是冷汗涔涔,调不动一丝真元,丹田之内都隐隐作痛。 茫茫血潮,海天同色,似蔓延了整个泷漳泽,连带四周海域的海妖水族都惊骇莫名,生怕被波及,纷纷逃离。 如此,倒是给了丁辰方便,不至于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 堪堪躺了小半日,丁辰才算缓过来几分。 此时,已然入夜。 丁辰浑身虚浮的爬起身,仍旧抓了灵石,全力催动上清长春功,恢复法力,目光却是遥遥回望。 那滚滚血潮自然早已看不分明,只隐隐可见天边一线阴暗。 抬望眼,明月当空,姣姣玉盘,光洁如洗,也不知覃朗那几人还有没有机会观观赏这月色。 “从今往后,老子再也不信任何宗门了!” 没头没尾的,丁辰咒骂了一句,伸手一抓,将那许久不用的玄气幡祭了出来,卷出一团黑雾,包裹船身。 第596章 白面玉龟 以他现在真元法力,想要催动星云阵图都是勉强,还是玄气幡好些。 熟悉的黑气翻滚,将整艘灵舟包裹,虽然并不能完全遮掩踪迹,但这么一团看不分明的东西飞速再海面挪动,总还是能让寻常妖兽忌惮几分。 将玄气幡丢给灞波儿奔几个合力执掌,丁辰这才坐回船舱,将罗天盘取了出来,看着手中那枚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的高阶灵石,丁辰虽是不舍,但还是咬牙重新取出一颗新的。 此地毕竟还在断海长沟之内,还是及早恢复法力,才能自保。 将两块高阶灵石都丢入罗天盘,干脆又掏出几块中阶灵石,一并嵌入灵盘之中,缓缓催动运化,将灵力析出包裹全身,又限制外泄浪费。 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定,五心朝天,催动上清长春功,却也不敢完全入定,只敢将养气篇反复运转捣练。 还好,金丹虽然透支得厉害,还还未伤及根本,只需好好蕴养,便可恢复。 再度呼出一口气,心中终于放松几分,运功也顺畅了不少。 ...... 船舱外,黑气缭绕,随着灵舟飞速北去,拖出数丈长的尾巴。 黑气之外,夜色朦胧,也不是何时,天上羽云片片,玉轮半遮面。 似五更天已过,冬日虽日迟,但海面辽阔,天边已隐隐有白光浮现。 船舱内,丁辰的修炼终于接近尾声,一身真元勉强恢复了六七成,就在其准备一鼓作气,耗光罗天盘中灵石之时,却听得灵舟船底隐隐一声异响,似有什么东西擦过。 这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乎是同时,四尸也察觉到了,丁辰早就有了嘱咐,便见刁钻古怪和古怪刁钻同时弹身而起,迈步便是闪身,咕咚一声,自灵舟两舷入水。 丁辰没有动,体内真元仍旧疯狂运转,他刚才神识已经探查了,附近虽有淡淡妖气,但应该并非七级以上的妖兽,自是不慌。 果然,不过片刻,就见两尸破水而出,跳上甲板。 却见刁钻古怪手中抓着一只足有面盆大小的肉色甲虫,虽已气绝,但从散发出的妖气程度来看,应该只是四级左右。 “咕咕......” 就听得刁钻古怪喉咙中发出怪响,丁辰都不用感应都知道他想做什么,面色不变,随意传音道,“想吃就吃吧,这东西虽是甲虫一类的妖兽,却好像是叫作‘白面玉龟’,生服确实对肉身有益!” 得到许可,刁钻古怪表情虽是僵硬,眼中却有了一丝喜色,当即就是一大口,生生将那白面玉龟柔韧的甲壳咬了个半圆。 就听得库嚓库嚓咀嚼之声,随后又听得其他三尸也开始生嚼,一时四周都是这个声音。 丁辰被搅扰得心烦,好在灵力基本耗尽,也就开始缓缓收功。 却又在此时,海面之下突然涌起一股暗流,浪涌而至,整个灵舟陡然而起,几乎悬空,随即重重落回水面。 丁辰一个不注意,头咚的一声撞在窗户上,生疼! “妈的,区区八级妖兽,也来欺负小爷!” 丁辰心下一阵火气,喝骂一声,已然恢复八成的真元勃然而动,闪身就来至甲板之上。 四尸也是东倒西歪,古怪刁钻嘴里还咬着一条甲虫腿,看着像是蝗虫那粗壮有力的后足一般。 丁辰也没在意,凝目看向侧后方,就见海面之上,恍若浮起一个巨大的锅盖,海水汹涌分开,赫然又是一只白面玉龟。 八级妖兽,甲壳已经完全变成白玉之色。 下一刻,妖力激起旋风,却是一道水炮自那妖兽身下破海而出,轰击而来。 这不过是试探而已,丁辰也不慌,脚下轻顿,鼓浪灵舟猛然一颤,船头偏转,船尾扫起一股大浪,噗就撞在那水炮之上,虽是不敌,灵舟却是轻易避开。 倒是那妖风袭来,黑气荡开大半,露出船身,以及船上的一人四尸。 也不知是那妖兽灵智一般,看不清丁辰的修为,还是那只被古怪刁钻几个吃掉的四级玉龟乃是对方的亲眷,当即妖气癫狂而起,身下海水轰然炸响,脱水而出。 那锅盖一般的甲壳下,八条怪足皆有成人大腿粗细,长逾过丈。 略一腾空,那张满是狰狞尖刺的怪嘴当即翻开,噗一声,便是一片素白水针射来,密如暴雨梨花。 丁辰不敢硬接,招呼四尸,同时闪身腾空避开,就听得当当当当一阵闷响,鼓浪灵舟几乎被射出了刺猬。 却在同时,那八级玉龟八只怪足就落在了灵舟之上,船舱小屋直接压塌。 那血藻惊潮招惹不起,还招惹不起你了! 丁辰心下愤懑,当即小腹起伏,就要妄动无明,不想,那玉龟八足一个借力,弹身就起,快如闪电,飞射半空,自己神识几乎都跟不上。 灵舟本就受损严重,这一下更是直接分崩离析。 “噗”,又是漫天水针射来! 哗啦啦一声,丁辰挥手,展开星云阵图,宛如天幕遮挡,接下这一击,与此同时,丁辰眼角精光一闪,示意四尸。 四尸悍不畏死,毫不迟疑,飞闪遁出,各朝一个方向。 那八级玉龟灵智确实一般,四尸生吞了那四级玉龟,自是带上几分气息,一时竟是不知追哪边。 机不可失,丁辰手已按上小腹,口中紫金剑葫蓄势待发。 那玉龟不知怎么突生警觉,八足蹬风,又是闪现而走,落于海面,八足蜉蝣一般就趴在海面,略一顿,就要再度收拢蓄力。 却在此时,就见半空之中,一道昏黄灵光突然透射而来,却不知那奔波儿灞何时出现,手中之物,正是那张得之离合五子的陀罗经被。 一股厚重的戊土之气滚滚压来,那玉龟也是不禁妖力一震,顺势就要破水下潜,不想水浪刚起,玉龟八足半屈,却是当即弹开,咚咚几声闷响,便是三道黑影被踢出水面,正是另外三尸。 那玉龟暴怒,浑身妖气倒卷扶摇,奔波儿灞毕竟不过铁尸,陀罗经被立时不稳。 可惜,一切都晚了,丁辰口中,纯阳剑罡电闪一般,毫光一束划过,那偌大的玉龟甲壳也只坚持了一瞬,便被破开。 乳白色的怪血四溢,一颗妖丹跳出,还要逃遁,丁辰手上金光一闪,直接就摄了去。 妖兽已死,奔波儿灞这才收了陀罗经被,另外三尸也是返回,到底是铁尸体魄,并未受什么重伤,拖了那玉龟尸身靠了过来。 如今灵舟已毁,已只有自己驾遁光了,当即轻拍腰间乌陶罐,将四尸连带那玉龟一并收了,转身乌云祭出,乘风而走。 只是,他也是没想到,就因为杀了这么个八级妖兽,倒是惹出不小的麻烦。 第597章 自在街,甲七号 月下碧落海如镜,难照九天云上宫! 就在丁辰遥遥望见天边那宛若顶着佛陀头顶佛光,白得发亮的玉京山时,他已经在海上漂泊了两个多月。 长长吁出一口浊气,胸中郁结才算消散了几分。 抖了抖一身破衣烂衫,丁辰也着实是后怕。 这一路自断海长沟而来,就因为他杀了一头八级的白面玉龟,露了血气,便是引动了不少海兽。 一开始,丁辰还不惧,寻常妖兽,七柄知秋剑,秋杀剑阵出,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厉害一点的,直接紫金剑葫祭出,纯阳剑罡屠戮。 如此,杀了一路,妖丹收了不少,却也惹到不少妖族势力,一直追入碧落海数百里,才算了作罢。 也好在这断海长沟北缘靠近碧落海,历来受碧落神宫压制,没有什么化形妖修存在,他倒也能勉强应付。 饶是如此,也是杀得丁辰一身煞气傍身,差点道心不稳。 ...... 玉京山,相传乃是海中一座火山万年喷发所成,虽不及玄都观的天都峰高,也不及天魔宗的万象神山大,却也方数百里,高万仞。 而更神奇的是,此山通体皆为灵生石矿,混白一片。 可以说,这整座山便是一条极品灵脉,灵气之充沛,却还更胜天都、万象一筹。 此等神山,自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靠近的。 丁辰虚坐云端,正想调息一阵,便觉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灵力波动扫来,分明就是监察禁制。 而那灵力波动,一扫到丁辰,当即抖了抖,便是一道蛮狠的神念传音而来。 “青莲剑宗的小子,此地不是你可以窥视的,赶紧离开!” 丁辰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没了鞋袜可以更换,只得穿了白子城的那双靴子。 看来,若不是对方误会了自己的身份,不想影响在即的百年盛会,只怕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倒还是那般霸道,百里之外,都不许人驻足? 丁辰心中不忿,也不敢怎么样,老老实实认怂,催动遁光一偏,便是往东北方向而去。 如此绕了好大一圈,转至玉京山侧面,感应到那死死跟着自己的神念终于退去,丁辰这才往岸边靠近了些。 就见那玉京山顶之上,祥云弄巧,仙雾缭绕,漫天日光羲华映照,隐约可见天宫殿宇成片错落,恍惚似有云台阁楼起伏有致。 侧目,又见那山腰,一条精钢铁索,该有人腰粗,斜下飞跨海面,一路延伸,长不知多少里,才至一段岸边绝壁。 眺望之际,就似若非那铁链拉着,这玉京仙宫怕就要腾空飞去了! 果然不愧是三大仙门之一,便是这景致,便是透出几分仙气! 丁辰暗自赞叹,才见那绝壁之上,高耸一座九重阙楼,楼内金钟,熠熠生辉,其后便是一座宏大城池,这边是碧落五城之首,白玉京。 对于此城,丁辰早有耳闻,此行要来,更是提前打探了不少消息。 这白玉京,其实是建在一个半岛之上,与玉京山隔海相望。 整座城又分三重,靠近玉京山的这边,为内城,面积虽不大,却是神宫内门各法堂等紧要所在,寻常不许旁人进入。 这内城之中,皆是各式白玉殿堂,往来之人很少,各式禁制重重,丁辰只遥遥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可不想被人再次怀疑要窥视人家宗门机密。 内城之北,呈喇叭形放大,便是外城,面积更是大了不少。 碧落神宫的外门十二楼总坛皆在此,碧落神宫也有不少弟子门人在此居住,亦建有坊市,逢九坊市大集,才允许外宗修士进入,却仍严禁凡人踏足。 外城之外,才是凡人生活的郊城。 说是城,其实已经没了具体的范围,方圆百余里的平谷丘陵,早就被占完了,没有一片无主之地,碧落神宫多数普通弟子,外宗修士,散修,皆再此与凡人杂居,久而久之,竟也形成好几个小型坊市。 ...... 丁辰沿着海岸线外,一路飘飘遥遥而去,又是绕了好长一段路,才转至白玉京东北方向的三十里外,便见崖壁上一座三重高阁,顶层四面通透,内悬铜钟。 这便是外城和郊城的分界了。 过了铜钟高阁,便算是出了白玉京内外城的海岸范围,连同海岸那陡峭的崖壁都明显就开始变缓,及至里许之外,缓坡放平,便与寻常海岸无异。 沿途海上舟楫船只明显多了不少,空中遁走修士更是往来不绝。 而海岸靠里一些,便是各式楼阁房舍,虽也有朱楼碧瓦、雕栏玉砌,却是多了几分人气儿。 “想必这就是潮音坊市......” 丁辰暗自猜测,看了看时不时飞遁而来的修士,也是有样学样,在一处码头登岸,沿着石梯没多久就穿过一个黑木牌坊。 不知是不是因为百年盛会在即的原因,还是这郊城本就没有什么限制,丁辰进城竟是并未感觉到有什么监察禁制。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市,丁辰却是有些恍惚。 “前辈可是第一次来这白玉京,可需要......!” 就听得旁边有人过来搭讪,炼精修为,应该是拉客的。 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丁辰风尘仆仆,一脸的疲惫却是并未怎么遮掩,眼中又是露出一些茫然,自然被人看了出来。 丁辰没有搭腔,挥了挥手,推辞了,迈步就往前走。 潮音坊市是郊城内自发形成的坊市之一,并无特别的管理机构,因此各色人等也是比较混乱,丁辰自然不会轻信这些陌生人。 转过两个街角,感觉无人刻意跟踪,丁辰这才从储物镯中摸出沧澜商会的令牌,他隐约记得,沧澜商会在这潮音坊该是有家会馆的。 果然,法力一激,令牌便有了回应。 自在街,甲七号! 嗬,这街名取得倒是不错,就是门牌号实在晦气! 丁辰腹诽,收回神念,大概转了转,分辨了方向,确定自己只是一个寻常路人,没人关注,这才径直往坊市东区的自在街而去。 第598章 无能为力 自在街,不算是潮音坊的主街,在东区靠边,虽不算当道,却好在少了些拥挤闭塞。 寻路而来,丁辰看着那门口的沧澜会馆四个字,竟有些可笑的舒心。 正要迈步跨过门槛,门内已经有小厮过来迎接。 丁辰也不客气,进门,晃了晃自己的令牌,便直接开口说明想见管事之人。 这块令牌乃是当年赵玦给的贵宾令牌,那小厮一见,自是不敢怠慢,忙给掌柜传了讯,这才引了丁辰往茶室待茶。 片刻之后,便见一个筑基中期,衣着中性的中年妇人进来见礼。 寒暄了几句,丁辰便道明来意,自言闭关多年,此番出关,想打听下近十年修仙界的事情。 那女掌柜一听要打听近十年,不由得愣怔了片刻。 金丹修士一般闭关三年五载便是长的了,此人话中的意思竟是一次闭关十年不出,莫不是隐藏了修为? 可按那令牌记录的信息来看,当年发出之时,对方该是筑基后期才对呀! 见对方目光又是异样,丁辰略有些不悦的问道,“袁掌柜可是有什么不便?” 这袁姓的女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忙抱歉道,“前辈勿怪,晚辈一时想到点其他事情,有些走神了!” 说着,又是拱手,行的是男子之间的礼节,又道,“只是,前辈一次要近十年的消息,时间跨度长,范围也有些广,却是需要些时间准备,前辈您看......” “无妨,我本就是来参加碧落盛会的,自然不会提前离开,这两日给我就可......” 丁辰并未在意,摆了摆手,为了避免对方知道自己的目的,他打听的自然很广,只将自己真正想知道的掺在其中而已。 “对了,掌柜的可知道什么熟悉、稳妥的客栈......” 那袁掌柜闻言却是笑道,“说起客栈,前辈倒是不必去外面找了,我们会馆后院便可客房.....” “这......” ......么巧? 后两字自然没有说出口。 “前辈无需疑虑什么,我们会馆的客房都是不对外的,是专门为贵宾预留的,若是前辈之前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不知道也不奇怪!” 见对方有些犹豫,袁掌柜又道,“而且,如今,离碧落盛会也只有小半月了,白玉京城内城外,好一点的客栈都已经租出去了.......” 丁辰闻言,也没有直接回复,却是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掌柜的可知那大拍卖会的入场名额要如何获得?” “这......” 那袁掌柜闻言略有些迟疑,似斟酌了下,才道,“前辈该是散修吧!” 丁辰更是狐疑,“这次拍卖会莫非不允许散修参加?” “哦,那倒不是!”袁掌柜摇头,一边为丁辰斟茶,一边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此次拍卖会应是借碧落盛会的名头举办的,许多人都是来自碧落神宫交好的宗门,因此,碧落神宫为了给足那些人面子,便改了规矩,将参加拍卖的人场令牌分为了玉牌与金牌两种,玉牌由神宫直接派发,无需担保,但要是想获得金牌却是需要提供碧落神宫认可的担保才行......” “碧落神宫认可的担保?只怕不容易吧!这种规矩,卫国那边也会同意?这不是凭空少了不少财源吗?” 袁掌柜却是神秘一笑,“呵呵,前辈若是知道这担保资格可以买卖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丁辰一愣,却是明白过来,此拍卖会乃是卫国和碧落神宫合办,那无论是四海商盟还是三仙岛做出的担保,想必都能得到碧落神宫的认可,而只要是涉及这两家,自然多半都是生意而已。 “那袁掌柜可有门路?” 袁掌柜笑道,“前辈想要四海商盟的担保还是三仙岛的?” “有什么区别?” “三仙岛贵些,但晚辈正好有熟人,四海商盟的价格便宜两成,但找他们的人也多,需要排队......” “那就三仙岛的,但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丁辰想了想,还是选了三仙岛,一来怕夜长梦多,二来,自己才坑了覃朗,至今还生死未知,万一遇到熟人...... 袁掌柜自是不知丁辰所虑,更是乐如此,当即拍板,承诺明日必定有准消息。 丁辰点了点头,加上此事,自然住在沧澜会馆更方便,也就一并同意暂居会馆。 ...... 那客房说是为贵宾预留的,自然也是要付灵石的。不过丁辰财大气粗,多的都给了,倒也不在乎这点。 袁掌柜引路,丁辰随之来至后院,就见四季花木相辉有趣,湖石回廊掩映成景,面积不小,却只有四间客房,还各不相连,独门独户,倒确实像是为贵宾所设。 “前辈,春夏二房都已经有人了,尚有秋冬可选!” “那就‘秋’吧!” 袁掌柜自无不可,便引了丁辰来至秋字房前。 房间虽不大,却也有左右两间,左边是卧房,右边是茶室,各式家具用品布置齐全舒适,地铺青冈砖,铁力木做墙梁,自带隔绝禁制。 见丁辰满意点头,袁掌柜才笑道,“秋字房,金秋硕果,想来也是预示前辈此次白玉京之行,心想事成之意!” 漂亮话,谁听了不高兴呢! 丁辰笑笑,谢了吉言,袁掌柜也就不再打搅,自去忙了。 目送对方离开,丁辰再度环视一周房屋,细细探查,并无异常,这才关门,激发禁制,一一锁闭,径直躺上床榻。 明明觉得很累,却不知怎么的,脑海中胡思乱想,难以入眠,转辗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睡不安稳,晕晕乎乎,竟是梦到了覃朗那小子。 忽听得屋外似有什么风声,立时惊醒,还真是“日里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覃朗这小子毕竟与南宫姐妹、高风等人不同,不仅是昔日故人,一路上对自己也颇为信重,此番舍他独自逃生,丁辰多少有些愧疚。 只是,话说回来,当日的情形也确实凶险,自己脱险已是侥幸,更何况自己也不过区区第一重的离合神光,哪里带得走两个人,便是能带走,那玄冥妖晶也撑不住两人的消耗。 唉,自己也实在无能为力呀! 摇头叹息,丁辰也只得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干脆翻身坐起,盘膝吐纳,将上清长春功锻神篇细细念诵,养炼神魂。 如此半晌,才算是彻底静下心来。 第599章 道友得空可来小聚 月影婆娑,竹影轻摇。 琉璃半透,映照堂中,洒出陆离的光影。 丁辰双目半眯,跌坐床上,手臂枕着膝盖,目光静静看着地面,心中澄明。 不知何时,月光隐去,似有氤氲水汽,却是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好一阵子,才听得廊下有滴答雨声。 如此,便是坐了一夜。 天色刚有几分微亮,丁辰便起身出门。 天上仍是阴雨之相,但他心中,经过一夜的调整,也算是雨过天晴了。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 半个时辰后,丁辰已经将自在街逛了一圈,却在临街发现一家颇为精致的华服店,其内衣帽鞋袜品类俱全,本身做工不说,所附灵纹禁制也是精巧。 想着那碧落神宫的百年盛会必定堂皇,自己若是穿的太寒酸了,倒是不合适,便进店选购。 正看着一双玄色水蟒皮靴,听着店主介绍,眼角余光却见门口闪入一道身影。 “掌柜的!” 就听那人嚷了一声,却又止住,丁辰侧头去看,却是一个金丹初期修为的男子,相貌中等,偏偏一双浓眉似剑锋,颇为惹眼。 此人丁辰自然不认识,对方却不知怎么的,只看了自己一眼,便是转身就走。 “客官!” 店主还待上前招呼,那人已经迈出了大门,隐约就听得其口中似嘟囔了一声“晦气”! 晦气? 丁辰眉头微皱,莫非自己得罪过此人? 此时他用的仍是江子城的容貌,只是毕竟十几年过去了,丁辰又很贴心的做了些微调,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心思转了转,确实未在记忆中发现有此人的印象。 “客官认识刚才那位?” 却是店主返回,试探的开口问了句,丁辰摇头,店主闻言,也就知趣儿的没有再问,仍旧介绍自己的商品。 这似乎只是个小插曲,也就没人在意。 一炷香后,在店主的亲自相送之下,丁辰悠然出门,看那店主满脸堆笑,便知买的东西不少。 惦记着那拍卖会之事,丁辰也就没有再外多停留,仍旧回转沧澜会馆。 刚入后院,转过一丛蔷薇,却见游廊内三道身影,其中一个正是那袁掌柜,身旁稍远一个男子,不是那剑眉男子又是何人?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青色劲装,束发银冠,后腰横架着一柄长穗文剑,双手叉腰,更显英武。 不得不说,这大陆上的修士,对于衣着外貌就是比浮梁海更讲究几分。 袁掌柜也看到丁辰,正要见礼,那男子当即又是面露不悦,随口道了一声告辞,仍旧转身而去。 正往这边走来的丁辰和那袁掌柜都是微愣,倒是一旁第三人银铃般轻笑,随即想起什么,才有连忙止住。 此人虽做男装打扮,却媚态难掩,乌发如黛,杏腮桃脸,蛾眉皓齿,秀丽清雅,特别是眉心一点朱砂痣,长得像是专门点的一般端正,就是腰间束带略有些紧,多少有些盈盈一握的感觉。 场面略有些尴尬,丁辰只得自嘲一笑,道,“在下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刚才那位,之前在外面就给我甩了回脸子了!” 说着,才拱手见礼,主要倒不是对那袁掌柜,而是那男装女子,此女看似纤纤弱质,只是这一身修为一时金丹中期巅峰,隐隐有踏入后期的气象。 “呵呵,此事妾身或许倒是略知一二......” 便听其莺声轻笑开口,见丁辰和袁掌柜都好奇的看过了,便是略有些戏谑的笑道,“此人姓顾,乃是诛仙剑派掌门独子.......” “原来如此!” 那袁掌柜当即反应过来,面上却是浮起一丝懊恼,手揣在袖笼中,隐隐有哒哒轻响,明显在鼓捣什么。 丁辰闻言,却仍是愣怔了一下,又见那女子眉眼扫过自己脚上那双银丝莲纹靴,这才恍然想起,这诛仙剑派似与青莲剑宗颇有渊源,似乎其开派祖师便是出身青莲剑宗的某个附属家族。 看来这些人都把自己当成了青莲剑宗某峰的嫡传弟子了。 可既然有此渊源,为何又如此做派,多半是这些年两宗派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丁辰心下嘀咕,却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不动声色,略一拱手,转而问道,“对了,不知这位仙子是.......” 对面两女皆以为丁辰不愿提及此事,便也不多嘴。 “妾身姓林,双木林,小字江仙!”女子落落大方,自我介绍道。 丁辰一听,心中不由得暗笑,对方名字取自临江仙,自己名字取自江城子,倒是巧了。 “江子城!” 道出自己的假名,两人都是不由得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了。 “两位都在倒也正好,拍卖会的事情正好有了眉目,倒是免了晚辈再单独另去叨扰......” 就听那袁掌柜笑了笑,面色恢复如常,双手露出,便是两枚赤金令牌,先是将一块双手奉给那林江仙,林仙子,再又双手捧了另一块递给了丁辰。 金牌入手,沉甸甸的,一掌长,三指宽,正面有碧落二字流水长篆,背面有祥云金钟。 “届时持此金牌入场即可了吗?不会有其他有的没的了吧?”就见林江仙颠了颠手中的金牌,淡笑开口。 丁辰闻言也是看向袁掌柜,毕竟那碧落神宫喜欢作妖可是出了名的。 袁掌柜面露尴尬,还是笑道,“此次虽是碧落神宫的名义举办,但主要操刀的却是四海商盟,商家的规矩总是不至于太过的,毕竟两位都是真金白银花了灵石的......” “如此便好,灵石便从我账上扣吧!” 林江仙点头,却是冲着丁辰一笑,又道,“江道友该是和袁掌柜还有话说,那妾身就先告辞了!” 说着略福了一礼,眉目似秋水,涟涟清波,摇身漫步,便往游廊另一端而去,却有一道神念传音入密,“江道友,妾身就住在夏字房,道友得空可来小聚!” 丁辰眉眼轻颤,未做反应,平静目送那倩影消失在几株脆嫩的夹竹桃之间。 “江前辈,你打听的消息已经收集了一些,还有一些正在汇总整理......” 袁掌柜并不知道这两位金丹修士灵有什么交流,有些歉意的开口,双手另又捧出一块玉简。 第600章 一口饮了 丁辰目光还望着那游廊另一端,没有说话,只随手接过玉简,也没有当即查看,脸上却是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 “袁掌柜,不知这位林仙子是何方人士,什么来历?” 袁掌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转瞬正色的道,“江前辈,客人的私事,晚辈可不敢多言!” “这样啊?” 既然被当成了登徒子,丁辰也不介意再装下去,又是笑问,“林仙子是住夏字房吧?” 袁掌柜这次却是不好不答,只得囫囵嗯了一声,便提出了告辞,却并未直接离开,一脸浅笑的看着自己。 “江前辈,兑换拍卖会入场金牌的灵石,您看......” 哦,倒是差点忘了这事儿了! 丁辰尴尬的笑了笑,他在这商会可没什么户头可以抵账,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储物袋,交割清楚。 这便是生意场,公事公办,便是你修为高一节,人家也未必真的就怕了你。 目送这徐娘半老的袁掌柜离开,丁辰目光又是眺望了下春字房的方向。 诛仙剑派,顾家! 名号取得吓人,势力却是稀松,名头似乎还不及当年的诡云宗。不过,看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却是不得不防! 一边想着,丁辰已经来转过一棵足有腰粗的枫树,其后不远,便是自己暂居的客房。 进屋,关门,舒服的窝进被窝,神念查阅那玉简。 说来也巧,没多久,便看到诛仙剑派的消息。 却是一年前,正逢青莲剑宗青年弟子大比,作为附属势力之一的诛仙剑派自然在受邀之列。 按惯例,大比期间,各附属势力虽然无需下场,但却是可以私下挑战同阶弟子,算是交流修炼心得,印证剑道。 不想这诛仙剑派掌门之子顾蒙生却是个头铁的,在一次聚会中不知怎么戏言,就说到了“四杀掩三杀”的故事。 场中恰好就有云来峰弟子,自然忍不了这口气,几句话不对便动了手。 结果也是唏嘘,那顾蒙生催足了朔风四杀剑阵,威力也是不凡,却不过一个照面,便被对面一白姓修士击溃,四剑生折了三剑...... “白姓修士,多半是白子城那家伙了!” 丁辰偷笑,看来自己被针对倒是不冤,那靴子确实就是白子城的。 ...... 笑过一场,神念随意略过一些无关紧要的,没多久就看到了洞玄宫的消息。 洞玄居然又出现了?还亲自在回风谷坐镇?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寿元将尽闭死关了吗? 一看到这个消息,丁辰眼角都在跳,之前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心中立时忐忑起来。 那洞玄似乎和碧落神宫关系不浅,不知这次盛会,洞玄是否会来参加,若真的是洞玄亲临,自己这些隐匿身份的手段不知还是否防得住。 越想,丁辰越觉得有些不安。 难道真的就此打道离开? 如此,丁辰又觉得不甘,好不容易有了扶桑神木的消息,而且到手的把握不小,若就此轻易放弃,实在是...... 要不还是再找人打探打探...... 丁辰心下盘算着,若是寻常时间,炼神修士的行踪自是神秘无比,来去无踪,但此时,又不是不同。 这盛会本就是碧落神宫为了展示其仙门气象而举办的,有炼神大能人物参会,正是彰显神宫威名的由头,即便不可以宣传,也应该不难打探才对。 想通这一节,丁辰心下稍安,这茫茫人海,只要不是当面对上,该是仍有回旋的余地。 ...... 一晃便是三日过去,丁辰算是深居浅出,都没出门。 午时刚过,袁掌柜又送来一块玉简,其中正好有此次碧落盛会的最新消息,也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参会的诸方大佬名册正在其中,连大致行程都有所介绍,倒是不必再另行去打听了。 见其中并无那洞玄真人,丁辰心中安定了不少。 像这等人物,既然没有明着来,那也就不太可能暗中前来了,修仙界有些规矩,便是洞玄这种老东西,万不得已,也是不好违背的。 心情大好,丁辰就想出去逛逛,盛会在即,不少平日难见的好东西,也会时不时冒出来。 正要起身,就觉屋外一丛斑竹似有响动。 丁辰目光微凝,那里是有条路,却并不当道,平日除了打扫的仆役,从无人路过。 听脚步声,还是两个人? “叩叩叩”,就听清脆的敲门声。 “江道友可在?” 这自然是句客套话,屋内禁制全开,自然有人。 “呵呵,林仙子怎么有空来了,还有顾道友......” 丁辰坐在床沿,开口笑道,却是不动,一边缓缓顺平气息,一边暗自查看浑身,容貌、衣着,一切正常,这才起身。 房门无声开启,带进一丝清冷潮湿的风,最近几日皆是春雨绵绵。 就见门口两人分立,林江仙仍是一袭男装,仍是不掩柔美,那顾蒙生倒是换了身素色道袍,少了些英武,多了几分,讨厌! 这一张臭脸,有本事你找白子城去呀,和小爷我甩什么脸子! 丁辰心中暗自无语,倒也没有发作,以礼迎入左边茶室。 三人落座,丁辰也没什么可招待的,又想起年前在百花香岛杀了对狗男女后,一高兴,买的一大罐蜂蜜还没动。 虽是凡物,但也算是他乡特产了! 捻了无根水,调了百花蜜。 “两位尝尝,这蜜水虽没什么灵效,但甘香醍醐,味甜清透,别有风味!” 丁辰言笑晏晏,林江仙也给面子,浅饮笑赞。 又见那顾蒙生枯坐一旁,丁辰眼角抽了抽,便是故作和善的安慰道,“顾道友,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如此挂怀......” 那姓顾一听,面皮肉眼可见的白了。 丁辰心下就是爽快,喉咙中又是咯咯两声轻咳。 “唉,说来也是白子城那家伙过分,仗着手里法宝犀利,竟是下如此重手,都是自己子弟,也不知道礼让一二......,这样,在下便以水代酒,在此待那小子给道友赔个不是如何......” 说着,还真的端起一盏蜜水,递了过去。 “你......” 那顾蒙生当即火起,腾的跳起,丁辰还以为他要翻脸,真元暗催知秋七剑,他倒是也想试试,这秋杀剑阵厉害,还是那什么四杀剑阵霸道。 不想,顾蒙生面色红白一阵,却是忍了这口气,一伸手,接过了那杯盏,一口饮了! 第601章 三月初七,碧落大典 丁辰手在空中顿了顿,表情略有些尴尬,缓缓放下手,淡淡侧目看了林江仙一眼,还以为是因为她做了什么。 却见一旁那眉目倩兮的林仙子也是一脸惊愕。 丁辰心下狐疑,又见那顾蒙生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似在心中好一阵挣扎,最后还是咬牙开了口。 “江道友,听你所言,似乎和白子城很是相熟?” 这个问题倒是不好回答,说不熟吧,自己之前那番话就有点说不通了,说熟吧,又担心对面这小子因为迁怒暗中使什么绊子,倒不是怕他,实在没有必要招惹这个麻烦。 想着这里,丁辰也是有些后悔自己嘴贱。 而且,自己之前穿了银丝莲纹靴,被人误会却没解释,说来也是有点招摇撞骗的意思。 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托辞,想了想,干脆故作高深,笑而不语。 顾蒙生见状,却是以为对方这是默认了,也就不再迟疑,拱手便道,“江道友,可否请你给白子城说说情,将那三柄灵剑还给在下,在下愿意重金赎回,而且,事成之后,道友这边,在下也必有重谢......” “......” 丁辰嘴巴张了张,没有出声。 即便白子城肯给自己这个面子,但自己却是不太好开口,哪有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去得罪自家朋友的。 “那三柄剑不是都折了吗?”丁辰想了想还是问道。 “那只是外间传言而已!”顾蒙生回道,反手一抓,便从袖笼中抽出一道寒光,凝练现出一柄一寸来长的三棱小剑,弹指轻击,剑鸣呦呦,剑意飒飒,确实是一柄不可多得的上品灵剑。 “此剑,名为小寒,另三柄分别为大寒、小雪、大雪,四剑同体同生,乃是我祖父所传,江道友......” 其祖父,不就是诛仙剑派的开派祖师吗? 既然此剑不凡,顾家长辈岂会不管,若是开口,青莲剑宗为了宗门利益应该会答应才对,而且,白子城也并非小气之人,应该会给这个面子才对...... 这其中,只怕,还有其他事情! 丁辰越想越觉得不对,当即淡淡摇头,打断了对方所言。 “顾道友,以我对白兄的了解,其绝非贪图他人宝物之人,他既然不肯归还,必有缘故,而这缘故,想必阁下是最清楚不过的......” 顾蒙生闻言,面色便是有些不好。 见状,丁辰便知自己猜得没错,更不想插手,干脆岔开了话题,转而对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林江仙笑道,“呵呵,林仙子此来,想来也是有什么事情的吧......” 林江仙闻言,眼中秋波流转,便转而笑道,“顾兄,还是先说正事吧,那灵剑之事稍后再谈如何?” 顾蒙生自是不甘心,却又发作不得,只得闷声道,“我知道的,都给仙子说了,便由仙子与江道友细聊吧,在下先告辞了!” 说着,也不等人挽留,直接出门而去。 两人在座,一人苦笑,一个哂笑。 就此安静了片刻,那林江仙正要开口,丁辰却是先一步道,“仙子可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林江仙闻言轻嗯一声,却是随即就明白丁辰所言为何,笑了笑,虽不明言,却是玉指轻弹,便见桌上空杯缓缓移动,当一声脆响,轻磕了那陶壶一下,壶中蜜水如泉涌一注,落入杯中,滴水不洒。 丁辰见状,眼露不解,却在下一刻,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 便见那茶杯正要缓缓挪开,陶壶却是突然一转,壶柄又是当的一声,将那杯子撞了个缺口,当即有些许蜜水溅出。 “所以,是那杯子想脱离陶壶的掌控?” 林江仙一脸的茫然,笑道,“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丁辰也不追问,嘴角浮起一丝狡黠,试探笑道,“呵呵,仙子的消息倒是比这沧澜商会还灵通几分!” “道友这话,妾身就更听不懂了!”林江仙仍是一副无辜。 也罢!此女只怕也是有些来历的!丁辰心中不再多想,转而问起那所谓的“正事”。 林江仙为此而来,自然没有保留,如实相告,却原来,此事还是出在那顾蒙生身上。 前几日,这顾蒙生无意中得知了一个元婴修士有意转让自己在拍卖会场的包间,只是价格却是寻常金丹修士承担不起的,这才寻了同在会馆暂居的林江仙,而那包间可供三人使用,林江仙自然又想到了丁辰...... 丁辰一听对方居然能弄到拍卖会场的包间,这不正是瞌睡来了就有了枕头,他正还有些担心出什么意外,若是能直接从包间进出,那岂不是就安全得多了! “看来江道友也很感兴趣!” 林江仙一见丁辰的表情,便知此事已经成了八成,轻笑一声,直接就报了灵石数额,虽然确实有些贵,但还在丁辰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只是,这个数量的灵石,对寻常金丹修士而言,却明显有些得不偿失了。 面前这林仙子来历成谜,不好说,但那顾蒙生身份并无见不得光的,为何也愿意多花这笔灵石? 偷眼观瞧,这林仙子倒是气定神闲,并不催促,静待答复。 丁辰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问出口。 也罢,量这二人也不敢在碧落神宫的地盘乱来! 当即,丁辰点头应下此事,却又借口这几日还有些其他琐碎事情,请对方代为接洽办理,明显一副不愿出面的意思。妥,林江仙自无不可,也含笑应了。了交付灵石的细节,林江仙便告辞而去。 ...... 随后几日,丁辰逛了逛白玉京里外几座坊市,也入手了不少好东西。 一切似乎都恢复如常,时间也一天天过去。 而随着碧落百年盛会的时间越来越近,白玉京里外三城也是越发热闹起来,这人一多,丁辰也就不再轻易出门了。 三月初七,碧落大典。 玉京山上,神光耀目,如二日同天;玉京城内,一十二楼,花萼相辉,似锦天绣地。满城仙乐绕梁,楼台仙姬飞天。 如此盛景,自是赚足了眼球。 虽说修士寿元悠长,但对于低阶修士而言,百年一次也是难得一见,谁知道还能不能活到下一次。更何况,那盛会之上,还有许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高阶大能露面,更要去瞻仰瞻仰。 而外城之外的凡人,虽是进不去,仍是各自蜂拥出门,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毕竟,能望望那十二楼顶的宝气,玉京山颠的神光,也是福气。 不过,这些都和丁辰没什么关系,他此刻正窝在房中,三杯两盏淡酒,几碟子小菜,手中捧着一卷线装话本,看得好不入神。 看到精彩处,更是眉飞色舞。 指间筷子绕圈,翻手一抓,作持棍状,另一手剑指凌空遥指轻点,口中一声轻喝,“呔,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第602章 芥子空间 所谓的碧落大典,其实是碧落神宫彰显地位的手段罢了,不过就是看个热闹,并无什么实惠! 正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大典一直持续到入夜,九天夜月,繁星朦胧,漫空灯花,焰火璀璨,轰隆声响,这才将丁辰吸引出了门,却只在花园中眺望一二,也就罢了。 ...... 及至次日天明,热闹了大半夜的白玉京似有些疲倦,但真正的重头戏才开始。 旭日初升,内城云台上已经座无虚席,似有九天祥云落下,便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拄龙头拐降临,正是有碧落神宫仅有的两位炼神女修之一,福元真人,她也是这玄谈法会第一场的主讲之人。 玄谈法会,一连三日,每日日出开始,日落结束,因着不允许寻常人参加,便少了些热闹,多了些神秘庄严。 而同样的,大拍卖会也是一连三日,不过却是与玄谈法会错开了时间,日落入场,日出散会,倒是两不耽误。 这正是,金钟九重阙,白云筑法台,邀星群仙至,万宝华光盛。 ...... 眼见日已西垂,暮色半天。 沧澜会馆后花园,三人皆是不约而同接连出门。 三人按照约定,均是换了一身灰色道袍,束发挽髻,各自调整了容貌身形,作同门师兄弟打扮。 各自心照不宣,没有多说什么,只随意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往侧门而出。 顾蒙生走在最前面,但明显不及那林江仙林仙子熟悉,见其形容一切如常,也不知道作何打算。 前几日,这姓顾的又来找过他一次,丁辰无奈,隐晦的说了些心诚则灵之类的废话,才勉强搪塞过去。只是,那青莲剑宗多半有借此警示顾家的意思,是故,此事只怕也已经不是白子城一人做得了主的。 一路直入外城,昨日的盛典华彩尚未撤去,处处透着仙门手段不凡,只是沿途往来之人并不很多,多是匆匆往邀星楼而去,反而让其他地方有些冷清之感。 ...... 邀星楼,从外面看,只会觉得此楼九层,通体青灰,倒像是一座寻常砖塔,既无雕梁彩窗,也无飞檐翘角,毫不出彩。 但知道内情的人却知,此楼实则内有乾坤,说是一件空间法宝也不为过。 主楼之内,偌大大厅,空间之大,远非外面所能估量。 厅内装潢陈设自是奢华,不必多言。 最奇妙的,却是大厅上方,玄穹高远不见顶,幽广深邃不知际,又有一百零八颗斗大的光球浮空虚悬,观之洞若星空,摇光浮云,一片叆叇。而这些光球,其实便是那所谓的包间,皆是一个个芥子空间,虽在眼前,却似不在这天地之中。 转至一处侧殿,入门亮了凭证,自有碧落神宫弟子引路,一行人,全程没有任何言语,却又顺利无比,未生任何曲折。 便见前方墙上好一幅山水壁画,远处山峦叠翠,雨雾缭绕,近处小桥流水,垂柳萝兰,处处挥洒写意,唯见一座四方小亭居中,工笔细描,甚至精致。 不等三人反应,那引路弟子便催动禁制, 毫无征兆,壁画之上便是浮现水波灵纹,三人手中翠玉牌票同时回应,皆是引动气机,凭空身影一晃,便落入一间通透方亭之中。 若白的水沫子石为基,凤纹梧桐木作柱,而柱子之间,冰裂纹式的窗格围成月洞广亮圆门,又有香妃玉竹帘,云绸纱幔坠地。 亭内铁木矮几,玉石蒲团,四色茶点,青檀焚香,倒是雅致。 又见顶上,参差彩梁次第交错为藻井,亭外上铺盖鱼鳞般的青碧玉瓦,四角的飞檐坠六角的铜铃,攒尖的宝顶顶砗磲磨出的凹镜,有百彩,成千色,灵晕幢幢。 “难怪在这芥子空间之内,还可以将外面一览无余,原来是有此等异宝!”就听得一旁的林江仙啧啧赞叹。 “林仙子见识不凡,可否解说一二!” “呵呵,江道友说笑了,此等异宝,妾身也是只闻其名,头次亲见,哪有什么资格解说!” 林江仙言笑晏晏,连连摆手,转回亭内落座。 玩笑而已,丁辰也不追问。 三人皆是落座,也不知预设了什么禁制,如何巧妙转化,那月洞门外,竟似正对拍卖台,便见八名貌若仙娥的筑基女修莲步款款而上,各持天光华灯琉璃盏,照得台上一片透亮。 “两位,开始了!” 林江仙轻声端坐,丁辰和顾蒙生各坐两边,表情自然也是郑重了几分。 就听得金钟鸣十二声,回声荡漾,玉磬响十二道,余音绕梁,大厅之内,略有些嘈杂的人声便弱了下来。 “诸位!” 又是一声洪亮的唱喏,厅内彻底安静下来。 丁辰一听这声音,便觉有些耳熟,便见那台上一道紫气升腾,其内一道紫袍身影走出,却正是当年主持卫州城万宝拍卖会的那位白发老者,仍旧是那般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神采矍铄,举止出尘,完全符合凡人对于神明仙人的一切想象。 接下来,自然还是有一番大同小异的说辞,盛赞碧落神宫的威名,规矩也与寻常拍卖会差不多。 闲话少叙,第一件拍品已经被端上台来。 一对金刚镯成品法宝,攻防两全,品质上乘,更是从未经祭炼过,正是寻常金丹修士喜闻乐见之物,引得不少人心动。 却不似平常拍卖会的喧扰,自此,整个场中,无论是老者的主持介绍,还是竞拍出价,皆是以神念传音,只余一些窸窣细声。 便是有人私下交谈,也是一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样子,压低了声音。 明明一片安静,但气氛明显并不平静。 台上,一件件宝物呈上,台下,厅内足有上千修士,一个个或紧张,或期待,各自频频摇动令牌,与此同时,上空次第星耀闪烁,此起彼伏,以作出价。 那高高垂下的三丈白卷,光影浮动,每有人出价,光影便是自动更替,频繁之时,一瞬三变。 ...... 第603章 八荒和合扣 “诸位,下一件宝物......” 又是一声唱喏,却是直接开口出声。 刚才,一株风灵草遇冷,竟是只以比底价高出一层拍出,让场面有些“冷清”,虽是早就有所预料,但台上主持的老者还是得调整调整。 开口的同时,却是给了台下女修一个眼神,那女修一袭水润乳白长裙,略福一礼,便快步离去。 “说来也是巧了,这件宝物上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之时,也是在一场拍卖会,经手之人也正是老朽......” 老者絮叨之际,就见那女修去而复返,径直上台,手中所捧青木方盒似乎颇为沉重。 丁辰一见,正要端正坐好,就听咣当一声,却是那顾蒙生不知怎么的没坐稳,撞了那矮几一下。 “不好意思,一时没注意!” 却听林江仙咯咯轻笑,调侃道,“呵呵,顾道友还是小心些,以碧落神宫的小气劲儿,你要是撞坏了他的东西,说不得要你赔的!” 丁辰含笑不语,眼角余光却是暗中扫了那顾蒙生一眼。 此人刚才失态,分明是因为看见台上木盒后的惊诧紧张,可那东西都还没拿出来呀,难道对方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正暗自猜测,台上老者已经接过木盒,小指一节泛金长甲划过,破开盒上禁灵符纸,盒盖自开,便是一股玄黄之气喷出。 “半山印!” 丁辰一见,忍不住惊呼出声,立时引得旁边两人看过来。 “道友也认得此宝?” 林江仙当即开口问道,手中茶杯明显捏得紧了紧,眼中更是透出一丝猜疑和顾忌,而那顾蒙生,嘴巴张了张,却是没有发声。 这些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丁辰的眼睛,心下微动,青山印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说出来,只略略将当年卫州城第一届万宝大会上所见说了! 这两人明显也是知道此物的,自然也知道此事,倒似乎并未怀疑什么。 “想不到,此宝竟是如此又回到了老朽手中!”老者略有些唏嘘的继续介绍,随即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本次拍卖,此物也只是受托拍卖,原主给出的底价是五百万灵石......” 五百万? 丁辰一听就是一惊,若是他没记错,当年万宝大会的成交价才一百来万呀! 果然,当即就有台下人呛声了。 “啧啧,当年你们四海商盟拍卖的时候百万成交,这一转手,就要五百万的底价,你们这是当我等都是没记性的蠢物不成!” “道友稍安,我四海商盟自有规矩,绝不会做那坑蒙拐骗之事!” 那老者面色如常,似乎也并没打算隐瞒。 “诸位高朋,当年万宝大会上,这件半山印古宝,成交价确实只在百万灵石左右,但刚才老朽也说明了,此物并非拍卖会自己的东西,乃是受人之托,这底价,可非我商会自己所定!” “哼,什么受人所托,还不是你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之言,我等岂知真假!” “此话在理,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受人所托,同一件东西,如此悬殊的报价,也不合贵盟的规矩吧,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面对质疑,老者也未动怒,仍是耐心解释,“呵呵,这位道友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本来,这种漫天要价的事情,本盟确实是不该应承的,而一开始,我等也打算推拒的,只是,此宝主人却是给了本盟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诸位请看......” 话音未落,老者伸手凌空一抓,一个巨力卷起那半山印,凭空摄起,却不入手,反打一道灵光,就将其祭入半空。 当即,一股厚重如山岳的压迫感滚滚而来,浩然激荡,明明无声无息,众人耳中竟有耳鸣之音,刹那间,似整座邀星楼都为之一颤。 便见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虚影浮现,几乎要将整个大厅上空撑满,又是互相簇拥拱卫,连成一体,而那虚影之中,半山印悠悠旋转,却是恍若剔透玲珑,其核心之处,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八荒和合扣!” 几乎是同时,就有三人不禁开口惊呼出声,而同时认出此物却忍住并未开口的,想来还要更多。 其中一个,正是同桌而坐的林仙子。 丁辰目光微凝,那林仙子明显面露郑重严肃,眼中满是希冀,哪里还有平素半点轻松笑颜。 反观那顾蒙生,却是更加古怪,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寻常人那种见猎心喜、见宝起意的感觉,反是透出一种莫名的紧张,似生怕别人看出什么。 莫非,这顾蒙生就是拍卖此物的委托人? 似灵光一闪,丁辰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此物怎么会落到他手中呢,而且,当年拍得此物之人,绝对是个元婴修士才对。 这一打岔,丁辰还没来得及细看那所谓的八荒和合扣,那台上老者动作再度变幻,那山岳虚影也是随即隐去,半山印再度恢复微暗的土黄旧色。 “不错,这半山古印中所种宝禁,正是那传说中上古妖族空间宝禁,八荒和合扣......” 老者口中略有些得意念念,手上法诀不停,再度弹指,古印又颤,便是一股诡异的空间波动散开,连芥子空间中受到些许影响。 楼内之人无不面露惊色。 特别是丁辰,其胸口之处,那枚储物戒指之中,那青山印惶惶而动,分明受到牵引,若非高阶储物戒指禁断之力了得,又是处在芥子空间之中,只怕就要立时跳将出来。 却就这一刹那间,另一处芥子空间中,一僧一道在座,砰的一声,那僧人手中茶杯瞬间被捏得细碎,瓷片锋利,抓之在手,竟是丝毫划不破那古铜色的大手。 “苦楝大师这是怎么了?” 旁边道人略有些诧异的开口,此人竟也是个熟人,虽做了道士打扮,但矮壮身形,正是那石龙子。 却竟是发现,此宝内里宝禁核心,竟是上古妖族的炼制手法......” 老者说得平淡,却是引得场中一片 第604章 还魂延龄丹 苦楝尸傀之身,没什么表情浮现。 “没什么,一时没有控制住力道而已,这半山印还真有些门道,空间之力居然能干扰到这芥子空间之中......” 石龙子闻言,眼露几分猜疑,还想再问,那台上老者又再度开口。 “哈哈,诸位,八荒和合扣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老朽就不必多说了,只一点还是得提醒一句,妖冢凶险,不可轻忽......” 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一笔带过,不等其他人开口,老者径直便宣布了竞拍开始。 当一声玉磬灵响,报价长卷之上,光影浮来荡去,却就是没了字样凝出。 一时间,竟是无人报价。 场面一时静谧,老者略有些尴尬,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就见那长卷上,五百一十万,五百二十万,五百三十万,三组数字瞬息闪过。 所有人都是微愣,因为空中一个芥子光球,几乎是同时闪了三下,显然,这三个数字都是那出自同一个包间。 “呵呵,看来两位也是看上此宝了!”丁辰呵呵轻笑一声,他刚才出的价,正是五百二十万。 林江仙淡笑,眼中透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神采,却并未再度出价,显然那五百三十万的就是她的手笔。 至于那五百一十万的出价,从顾蒙生脸上的冷汗就知,多半是他见无人出价,这才心急出手,可若真是被他自己拍回去,那光是拍卖会收的佣金,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五百三十万的最高出价仍是未变。 丁辰正想着要不要继续,就见那长卷轻晃,数字变为了五百五十万。 “苦楝大师也想去探探那妖冢之中的妖帝陵寝?” 石龙子一对绿豆眼儿转了转,目光落在尸傀苦楝手中灵光尚未散去玉牌上,试探着问道。 苦楝嘴角僵硬的抽了抽,并不回答。 就在刚才,那半山印空间波动的瞬间,他隐隐心神一悸,分明是一道他等了多年神念印记终于有了回应。 丁辰那小子,绝对就在这邀星楼中! 只是,此时在这邀星楼中,各色人等何止上千,别说还有那么多高阶修士,便是碧落神宫,也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出手查找。 他虽不知丁辰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能隔绝自己对那神念印记的感应,但有一就有二,看来,此事还是得落在那半山印上! 苦楝眼神似漫无目的扫过场中,一丝豺狼般的贪婪闪过,虽是一瞬,还是被石龙子捕捉到,当即也是垂目不再言语。 ...... 却正是这一次报价,场面终于有了回应,接连数人出手,长卷上已经到了七百万整。 望着那龙飞凤舞的数字,丁辰手中玉牌举了举,还是放了下,至于那顾蒙生,不出所料的,再未出价。 “江道友这就放弃了?”却听林江仙笑道,手玉牌再度亮起,直接加了五十万。 “仙子还真是深藏不露,不知家中可有合适的姐妹,可还缺上门女婿呀?” 丁辰调侃一句,他虽然对那半山印颇感兴趣,但也并非必得之物,放弃了也没什么遗憾。 “缺倒是缺,道友可是有意?”林仙子美眸流转,娇俏调笑! ...... 似乎已经只有这两人在出价了,转眼,苦楝也同样加了码,也是五十万灵石。 那林仙子面上浮起一丝讥讽冷笑,带着明显的不屑,看得丁辰微惊,看来此女的身家,比之自己还要厚上不少。 “一千万!” 果然,一道凤鸣般的女音,以一种诡异的灵力波动,生生透出芥子空间,在整座邀星楼,以及所有人心中回荡,更是吓得那顾蒙生一个激灵。 直接加了两百万,足足一千万灵石,便是十二上宗,若非开了宗门宝库,怕是也不敢这般豪气。 此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心中盘算,是该直接截杀了此女,还是暗中打探那委托拍卖之人。 便是丁辰,目光中也是透出些意味不明。 林江仙身份只怕不简单,他不敢轻易打主意,他可不想,对方也是恰巧挖了一座灵石矿,倒是这诛仙剑派的顾道友...... 唯有那苦楝,眉头微蹙。 “苦楝大师可是灵石不凑手,本座这里......” 石龙子一副慷慨模样,却是被苦楝打断道,“不必了,不过,石道友可否走走门路,打探一下那女子来历!” 这等赤裸裸的话,倒是让石龙子有些愣怔,片刻才是苦笑道,“苦楝大师,这可不合规矩!” “石道友何必说这些,阁下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这次不同以往,四海商盟那群奸商,作奸犯科的事情没少干,但偏偏这种事绝对不让步......” 石龙子嘴角抽了抽,还是摇头,不过,转念,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不过,待拍卖会后,拍中之人陆续前往后殿交割灵石,这人一多,进进出出的,倒是或许,可能,大概,有机会一窥芳容!” 苦楝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不过是想借机敲一笔而已,但只要能找到丁辰,倒也值得。 一声钟鸣,尘埃落定。 有了半山印这“珠玉”在前,后面的宝物纵然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奇珍,竟都有些乏善可陈的感觉。 四更天时,中场休息,已经有些疲倦的众修士这才歇了口气,却并不见人离开,多是闭目养神。 就听得咚咚五声梆子脆响,这些人当即就精神起来,接下来,便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之物了。 老者再度上台,手托一只玉瓶。 “还魂延龄丹一颗,以‘一滴九泉’为药引,取‘一日还魂草’与‘三秋延龄果’合炼,养丹三年方成,无境界限制,服之可延寿百年......” 没有啰嗦,也没有可啰嗦的必要,老者直接道明,便直接无底价开拍。 而几乎是瞬间,那长卷之上,便再度浮现五百万灵石的出价,而下一刻,漫天光球中,最上面的那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几颗,也都有了反应。 一众金丹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出价已经超过千万。 第605章 虞神歌 “江道友对此丹没兴趣?” 丁辰耸耸肩,笑道,“在下可是没有仙子这般财大气粗!倒是仙子,怎么也不出手!” “妾身还年轻,可用不着这些,再者说了,上面还有那么多老家伙盯着呢,岂会容许我等染指!” 哼,你既然知道有大能盯着,还能问我!难道我就不怕? 丁辰心中腹诽。 下面的东西,他都不敢动心思,也没兴趣再看了,而那扶桑神木的场次却是排在了明晚,便自起身,伸了伸懒腰。 “江道友这是打算走了?” “嗯,这等压轴之物,可不是在下敢肖想的,便先告辞回去了,免得一会儿散场,人多拥挤!” 丁辰拱手轻笑,目光却是扫过那顾蒙生。 这姓顾的屁股明显抬了抬了,似乎也想提前离开,却见丁辰看了过来,又是坐了回去,还装模作样扭了扭腰,似只是在换个坐姿。 “顾道友,这护花使者的位子,可就便宜你了!” 丁辰笑道,也不等顾蒙生回应,手中令牌已经催动,身影一晃,便是闪身不见。 ...... 丁辰出了邀星楼侧殿,随意走过几条街,似一切寻常,并无任何首尾,也就不再停留,转道离开。 白玉京内外城内,非碧落神宫特许,不得御空飞行,但出到郊城,便没了这么多规矩。 及至返回沧澜会馆,仍旧自侧门入,没有惊动太多人。 缓步走过花园,静谧一片。 进屋,落座榻上,深深吞吐几口气,便是两道身影凭空跳出,正是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 一人二尸就这么静静呆着。 好一阵子,丁辰这才下定决心,暗骂一声,过后思君子,无毒不丈夫! 眼中当即浮现了一丝厉色,一伸手,星云阵图和土遁玉符飞出,分别落入二尸手中。 “去吧!” 指令下达,二尸没有迟疑半点,一个摇身土遁黄光裹挟之下,迈步就走,每走一步便下沉一分,另一个阵图卷动,化去身影,清风一般,吹开房门。 房门再度关闭,屋内恢复安静。 且等等吧! 双目微闭,呼吸越发悠长,片刻之后,体表离合神光运化五色光晕,轻柔时,作飘拂状,作缭绕貌;厚重时,即浓云遮日,叆叇云盛。 ...... 晨光熹微,夜色半退。 邀星楼第一场大拍卖会就此结束,众修离场,林江仙与顾蒙生自也是前后脚出了芥子空间,却又不约而同的作别分开。 且不提顾蒙生,单讲林江仙,转入后殿,自有专人前来接引。 这青年男子也不知身后这位便是那位拍下半山印的豪客,只寻常以对,引入一间静室。 室内陈设很简单,只一扇屏风,屏风后,矮几蒲团,再无其他,两厢落座,房门一关,更是完全隔断内外。 “前辈,可否将成交的玉牌交与晚辈查验?” 青年微微欠身施礼开口,恭谨而不谦卑,话音刚落,袖中闪出一只玉盘,双手捧了,身子微微前倾,规规矩矩就搁置在矮几正中。 论做生意,果然还是四海商盟一流,这种伙计,自然不用担心得罪客人! 面前这青年,筑基中期修为,相貌中等,不黑不白,不俊不丑,身材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连语气声音都是特别训练过,没有任何口音,几乎没有任何特点,或者是平凡就是其最大的特点,而且是转眼都可能想不起其长相那般的平凡。 林江仙笑了笑,袍袖中,玉手一翻,亮出玉牌,轻轻将玉牌置于玉盘之中。 三息之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林江仙没感觉到什么变化,青年便再度开口,“好了,验证无误,请前辈收回玉牌,待会,再将灵石放入玉盘即可,随后自会将宝物传送回来!” 说着,便是起身拱手,又道,“晚辈就在门外等候,若前辈有什么需要,可轻扣玉盘,晚辈自会进来!” 青年出门,关门。 林仙子似乎也很是信任此间不会乱来,依言而行,轻拢袖袍,手中便是出现一只鼓鼓囊囊的锦绣荷包,系带松开,就听得里面哗啦啦声响。 十枚金闪闪的方孔圆钱飞出,落入掌心,似又被弹起,叮当脆响,一一落入玉盘。 此乃是四海商盟特有的兑换代币,看似寻常,一枚便是代表百万灵石。 三息之后,金币消失。 三息之后,玉盘之中,便是凭空出现了一锦帕包裹的四方物品,拳头大小,神识根本看不透。 林江仙面露喜色,抖袖一抓,纤纤玉手竟真如玉质一般白皙莹润,灵力萦绕,看似清淡,其精纯程度,却绝非金丹修士可有。 入手,锦帕如花般散开,露出那四方釉黄玉印。 ...... 巳初,白玉京郊城西北,清波渡口。 一道灰色道袍身影下了渡船,几步晃入人流之中,便不见了踪影。 巳正,已经远离官道,一条山间小路,蜿蜒在丛丛树林之内,前后不见人烟,却见一道俏丽身影立在一处拐弯处,背靠数丈高土丘,面朝数丈深的土沟。 “两位跟了一路,还不动手?” 女子讥诮开口,声音与那林江仙有七八成相似,却是更为清亮,大有点凤鸣鹤音之感。 “哈哈,果然是虞家大小姐,神歌仙子!” 就听得一声大笑,后头林中走出一人,正是石龙子。 又见另一边,也是一道身影走出,头上光光,苦大仇深的脸,不是那苦楝又是何人! “神歌仙子这等贵人,光临我白玉京,实乃是幸事,为何如此遮遮掩掩而来,又如此匆匆而去呢?莫不是怪罪我碧落神宫招待不周!” 石龙子又是笑道,与那苦楝自道路两端,前后而来。 这位神歌仙子却是丝毫不慌,大袖一甩,露出真容,却是并不算多么貌美,顶多算是端正。 道袍径直退下,如同铺在空中,一身锦衣,宝蓝的马面长裙,鹅黄窄袖短衫,很是干净利索。 “怎么着?不满意?” 一声啧啧轻喝,虞神歌双手叉腰,退后一步,浮空就坐在那道袍之上,翘个二郎腿,抖脚哂笑,不像个仙女儿,倒像个女匪头子。 “再者说了,姑奶奶又不是代表玉华剑宗而来,参加个拍卖会,买点东西,用不着去拜码头吧!” 第606章 广陵剑歌 虞神歌一顿嘚瑟,石龙子竟是无可奈何。 无他,此小娘皮看着才金丹中期,但却是有个妖孽至极的孪生大哥,早早就进阶元婴后期,半步炼神,玉华剑宗除了那两位炼神老祖外,实打实的第三号人物。 “神歌仙子说笑,白玉京从来都是对仙子这般人物来去自由的!”石龙子继续道,却和苦楝站在未动,并无让开的意思 虞神歌又是嗤笑,哼道,“那你们拦着姑奶奶我干嘛,你们碧落神宫想下黑手?” 说着,手腕扭动,关节处本该发出的咔咔作响之声没听到,却似有金石叮当之音。 石龙子当即表情一僵,眼中透出忌惮。 “神音剑骨,仙子也进阶元婴了?” “这才哪到哪儿,不过是家兄怕我在外受了欺负,给了些小玩意而已,石前辈,堂堂元婴,还是很有机会将我击杀掉的!” 虞神歌倒是不怕露怯,直言不讳,却是同时,玉指般的骨节,白皙若透的皮肤下,隐隐似有冷泉寒波般的森然剑意浮动。 石龙子闻言苦笑,他作为碧落神宫的外事长老,结交甚广,虞神傲那一对高山流水剑,他岂会不认识。 只要一出手,流水剑必与高山剑呼应,以虞神傲的性子,可是真敢杀到白玉京的,到时候,碧落神宫可未必会保下自己。 更何况,现在正是百年盛会期间,自己和苦楝所为,往小了说是不合规矩,往大了说,被那些对头扣上个故意败坏神宫名誉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石龙子眼中也是浮起一丝犹豫,毕竟玄牝果虽好,但也得有命享用。 只是,好不容易有了丁辰的消息,如何能甘心放手,只得转眼看向苦楝那边。 虞神歌才懒得等两人“眉眼传情”,就要径直起身离开,却又听苦楝突然开口,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广陵剑歌!” “广陵剑歌?” 虞神歌当即一怔,眼露惊诧,冷冷转头看向那尸傀。 “阁下什么意思?” “并无什么意思,只是想和虞道友做个交易而已!”苦楝开口,语气生硬。 “交易?半山印?” 虞神歌目光一虚,却是冷笑道,“本姑娘虽不知你是怎么得到广陵剑歌的,但区区玄级功法,就要换半山印,你怕是想瞎了心了!” “广陵剑歌虽只是玄级,但却是九章剑歌之一,贵宗已经八章在手,就不想凑齐这最后一章吗?”苦楝目不斜视,声无波动,“再者,在下也并不是想要那半山印,不过是想请仙子帮个忙而已!” 只是帮忙? 虞神歌闻言有些狐疑,若只是帮个忙,倒是没什么。而自己若真能将广陵剑歌带回,虞家在玉华剑宗的地位必然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虞神歌容颜稍缓,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真的有广陵剑歌?” 如此问话,基本算是答应一半了! 石龙子此时恰到好处的插嘴道,“神歌仙子或许不认识这位苦楝大师,但想来必是听说过洞玄真人的,他便是洞玄真人的身外化身......” 洞玄? 虞神歌眼中更是惊诧,洞玄算是难得一见的小宗出身的炼神修士,虽然沉寂了一千多年,但其凶名却一直在流传。 不过,若对方背后是洞玄,广陵剑歌的事情倒可能是真的。 思索了一阵,虞神歌还是问道,“你们要我帮什么忙?” 苦楝闻言,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转而神念传音。 “就只是这样?而且,若是惊动了碧落神宫怎么办?”虞神歌闻言,一脸的不解,又是看向石龙子。 “这个仙子就不必担心了,到时候仙子只随便找个借口,反正又没有造成什么损失,碧落神宫也不会抓着不放!” 听这尸傀大言不惭,虞神歌心下冷笑。 不过,倒是也不是不能冒次险。 “好,此事我可以应下,但那广陵剑歌需得先交我查验!” “这......” 苦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这样,今夜拍卖会开始之前,在下先交上半册,仙子出手之后,后半册自会奉上!” “也可!” 虞神歌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 一个时辰后,白玉京外城某处密室。 没有一点光亮,伸手不见五指,更是安静得可怕。 便在此时,突然一道亮光,如同一朵鬼火,在这漆黑中摇曳,却是照不亮四周分毫。 “苦楝,发生了何事,为何动用神魂本源传讯?”一道低沉虚弱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丁辰有消息了!”生硬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却是立时引起了那鬼火异常躁动。 “当真?” “自然,当年我在留给丁辰的那枚云篆玉符中,暗中种下的那道本命神念,这些年,我一直感应不到,却在昨晚拍卖会上,突然就有了感应......” “那云篆玉符不会已经易手?” “不会,我那神念印记特殊,已经被丁辰激发过一次,便气息相合,若是易手,必有不同!只是那邀星楼内禁制驳杂,人又太多,仓促之间,我也无法感应到确切的位置!” “可有对策?” “不过故技重施而已,我已经和玉华剑宗那女修说好,只是需要广陵剑歌作条件!” “此事不难,那剑歌本就是老夫当年击杀了一个玉华剑宗的弟子得来的,待会便复述给你便是!” “待我确定,你是否要亲自来一趟,这里毕竟是碧落神宫的地盘......” “呃......” 那苍老的声音呃了一声,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才道,“算了,冬阳那老东西已经盯上了老夫,老夫要是贸然出关,只怕会惊动他......” “要不......” 苦楝有些迟疑的开口,却是被那苍老声音直接打断。 “行了,此事不必再提,与玄都观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老夫便是耗到死,也不会便宜了别人!否则,老夫早就向碧落神宫开口了,何必等到今日?” 闻言,苦楝也不再多言,他虽有自主意识,但却是和本体休戚与共,自然不会违背本体的意愿,擅作主张。 第607章 冰生石髓 目光再度回到沧澜会馆。 已近酉时,日挂西天。 茶室之内,丁辰刚结束了修炼,正在休息,手中茶杯轻转,有些诧异的问道,“那林江仙一直没有回来?” 一旁,灞波儿奔木桩子一般站着,愣愣的回到的“没有”! “没回来,那多半直接就走了,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那东西现在可实在是有些扎眼!” 轻轻放下杯子,丁辰又是问道,“顾蒙生那边呢?” “闭门未出!” 灞波儿奔简单回了四个字。 闭门不出倒是也正常,只是,对方是不是真的就是委托拍卖半山印之人,还无法完全确定,倒是不好谋划。 丁辰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想了一阵子,还是打算谨慎为上。 “这样,今晚我还有一场拍卖会,待会我会出发过去寻顾蒙生,若他愿意与我同行,你们就继续守着,无论他做什么,你们只悄悄跟踪即可......” 灞波儿奔点头,仍旧催动土遁玉符,悄然而去。 扭了扭脖子,骨节咔咔作响。 随即起身,目光扫视屋内,他并无什么特别的物品,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料想灞波儿奔已经潜伏好,便也出门,径直往春字房而去。 不出所料,顾蒙生连门都没开,只传音说自己还有事,要稍晚再去。 丁辰也不纠缠,转身出了会馆。 ...... 酉正左右,丁辰已经坐在了昨日那间芥子空间之中。 拍卖会场大厅,一切井然有序。 眼见第二场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那顾蒙生才姗姗来迟,一见面,两人明显有些尴尬。 相互见礼,各自落座,便再无多少交流,静候拍卖会如期开始。 ...... 第二场拍卖会,以各类灵材为主,开场第一件,便是炼制极寒法宝的上佳之物,冰生石髓。 “诸位,这节冰生石髓,长三尺,小臂粗,寒元已成灵性,若是证得法宝,便是天生通灵,不但可省去不少蕴养功夫,未来更有可能与祭主一同提升成长,实乃是不可多得呀.......” 台上老者口灿莲花,台下自也有识货之人,皆是咯咯跃跃欲试。 “底价,五十万灵石!” 台上老者神念荡漾,报出底价。 丁辰闻言,却是微微皱眉,他虽不怎么修炼寒冰道功法,不甚了解此物妙处,但底价便是五十万灵石,着实也是有些高了。 不过别人可不这么想,才听得那一声“请出价”传来,台上长卷上立时便翻出五十五万的字样。 啧! 丁辰口中无声啧了一下,目光正要看向旁边的顾蒙生,便在此时,突生异动。 就听得似有什么极为低沉的轰鸣突然出现,声音很低,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便是一道柔和而绵长的空间波动波及全场。 “呜.......” 异响悠悠。 几乎是同时,丁辰胸前那高阶储物戒指便是一颤,正是那青山印再度被引动。 半山印?那林江仙不是走了吗? 丁辰心下狐疑,下意识按压胸口,而整个拍卖会场之中,也是一片哗然,无数声音嘈杂,神念四散。 却又在此时,不知发生了什么,那隐隐正要消退的空间波动,突然再度一荡,威能当即强势数倍。 “嗡......” 异响宛若实质,竟是将整座邀星楼都撼动几分。 ...... “你干什么!” 一处芥子空间中,就听得一声厉喝暴起,赫然正是虞神歌,大马金刀坐于矮几之上,五指白生生泛着玉光,凌空虚抓,而另一边,苦楝站在亭柱旁边,同时伸手虚抓。 又见两人之间,半空虚浮一枚浑黄玉印,煌煌威势,宛若实质波纹散开。 虞神歌已经气急,她冒险催动半山印,震荡空间,已经算是履行了约定,却不想这尸傀突然出手,强行二度震荡玉印,力道之大,明显没有留手。 这一次还可说是意外,可这第二次可就有些冒犯了。 苦楝一脸的肃然,眉心处,一抹赤红血色印记,宛若火烙上的一般。 “还不放手!” 虞神歌再度暴喝,另一只手作推掌状,手腕处,一道清透剑光缓缓伸出,剑鸣似鹤唳。 却在此时,苦楝那丑脸突然咧嘴一笑,真是比哭还难道,同时,手上力道便是一松。 虞神歌当即抓回半山印,却又见一点灵光射来,正是一枚玉简。 “交易完成,虞道友可以走了!”就听得苦楝淡淡开口,面上肌肉竟是灵活了不少一般,连表情都自然了不少。 确定是广陵剑歌下半册,虞神歌面色也没有好多少,再度冷哼道,“此事没完!” 话音未落,人已经催动玉牌,传送离开。 苦楝没有回应,踱步刚要坐下,却又再度站了起来,继续在此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当即,同样催动,玉牌,闪身离开。 ......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拍卖会场之中,随着那空间震荡停止,台上老者也已经得到碧落神宫传来的消息,连忙朗声招呼。 “诸位,刚才是昨日拍下那半山印的道友祭炼出了差错,现在已经解决了,拍卖会马上继续,请各位安坐!” 只是这些修士那个不是肆意惯了的,哪是几句话就能招呼下来的,仍是吵嚷了好一阵子,见确实没有其他异常,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经过这一打岔,那冰生石髓的竞价再度恢复。 只是,此时,丁辰却是没有兴致再去关注一旁出手阔绰的顾蒙生,呆坐蒲团之上,一手抓着膝盖,一手按在胸口。 不知怎么,在那青山印拼命躁动的同时,识海中没来由的浮起一丝异样,仿佛那半山印的空间波动是为他而来,可那林仙子为何要这么做呢? 想不明白,心中莫名的烦躁。 “江道友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就这样就吓着呢?”却是一旁顾蒙生哈哈一笑,语气颇为畅快。 丁辰回神,瞳孔中冷意内敛,轻笑回应,“顾道友这般开心,看来是得手了!” 第608章 扶桑神木 “呵呵,算是吧!” 顾蒙生打着哈哈,目光再度回到拍卖台上,此时竞拍的,乃是一种名叫“[犭多]即”的异兽妖丹,天生火属性。 两人都没兴趣,自然都没出价,各自干坐也不好,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也不知道那林仙子怎么回事,不告而别也就算了,怎么还在拍卖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是,没和我们坐一起,不也没给我们惹麻烦吗!” 丁辰眉眼轻笑,见对方也是点头,便顺着话头又道,“就是不知这林仙子什么来头,此番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 顾蒙生下意识开口,却是旋即打住,结巴一下,才道,“......她什么来历我可不知道,但总归不是寻常散修就是了,否则哪里能一次拿出千万灵石!” 哼,你面前可不就有一个散修可以吗? 丁辰心下想着,却是点头应和。 “那是自然......,不过,顾道友不也是财大气粗吗,可见诛仙剑派同样盛名不虚呀!” 顾蒙生闻言,面色略显不自然,转瞬又恢复,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腹稿。 “呵呵,江道友说笑了,我这也是为宗门长辈办事儿而已!” “原来如此,这也可看顾道友深受宗门信任呀!” ...... 拍卖会还在继续,一件件各式灵材妙物轮番而上。 丁辰目标很明确,并未随意出价,那顾蒙生却是正好相反,似乎凡是寒冰一系的灵材,他都是来之不拒,频繁出价。 若非他也拍中了好几件,只怕会被人家当成托儿了! 子时一刻,拍卖会过半,丁辰等候的东西终于上场了。 “诸位同道,老朽主持四海商盟拍卖会也算是多年了,自负也是见多识广,可接下来这件东西,可也是第一次见!” 台上那老者口中故作神秘的卖着关子,手中一只手臂长的阴沉木盒,缓缓打开,盒中之物暗红灵光散射,映照的那老者满面红光。 “啧啧,好东西呀!” 老者口中啧啧轻叹,一脸不舍的翻转木盒,微微向前倾斜。 “传说,东海之极有汤谷,日之金乌浴场,谷内有大木,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两干同根而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也。 又有言,日出于汤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登于扶桑,爰始将行,是谓朏明也......” 掉了好一阵子书袋,老者才意犹未尽停了下来,又道,“扶桑神木,生于滚汤,火鸟所栖,实乃是火中的圣木也......” “那不知此神木,圣木可作何用呀?”就听有人问道。 “对呀,既是神物,还是赶紧收好供起来吧,免得让我等俗人亵渎了!” “哈哈哈......” 几个多事之人开着玩笑,这等场面,凡是拍卖会,多少都有些,而且多半都是因为拍品过于离奇,便是主持之人也说不甚明白,便找些玄之又玄的传说糊弄。 那老者何等人物,也不生气,淡淡摇头,老神在在道,“非也,非也,正是神物,才不可束之高阁,当有缘之人得之,方不委屈了它!” “哈哈,什么有缘之人,我看是有钱之人吧!” “岂可胡言!” 老者故作愠怒,却是托手一举,进去正题,“扶桑神木一节,长两尺三寸......” 听着老者报价起拍,丁辰倒是没有急于出手,空明之瞳微微催动细查。 这节扶桑神木,大概拇指粗细,通体一根,并无枝丫叶芽,又见截面与树皮缝隙之内,隐隐有油润般的血红色泽,明明是木质,却将火元之力掩在其中,半点不泄,倒是与五行剑葫证宝诀记录相似。 只是那树皮干涩灰白,如火烬一般,显然已经被截下许久。 丁辰略有些失望,却是没有犹豫什么,见有人出价,便也跟着开口了口。 这东西错过一次,下次再遇上就不知是何时了! 二百三十万,二百五十万,二百六十万...... 出价一路走高,此物毕竟是传说中的东西,不识货的人虽然多,但遇到识货的人,却是不容易放弃,一直等到丁辰报出了三百万灵石时,才终于没人继续。 手中玉牌收到确认成交的消息,丁辰心中也终于安定了几分,也不枉自己在断海长沟搏命一场。 “啧啧,江道友刚才还说我呢,阁下这一件,可得比得上在下好几件了!” “呵呵,道友见笑了,在下也就这点家底儿了,刚才要是那人再坚持一下,我就只得放弃了!” 丁辰打着哈哈,一副侥幸的模样,也不在乎对方信不信,就在往后一靠。 接下来的东西,他虽然没有要出手打算,但还是想要继续看看,若真有什么漏可捡,自然更好,若没有,便当是长些见识也好。 另外,就是这顾蒙生,说不定,也是个“漏”! ...... 却说那苦楝,悄然离开了芥子空间,自是不会就此离开。 盛会期间,坊市之内,虽是深夜,也是人来人往。 苦楝不过一个寻常和尚打扮,并未刻意显露自己尸傀之身,自是没人注意,穿过行人,略做伪装,便在旁边一座茶楼落座。 没过多久,石龙子也来了。 一进门,屋内灯火摇曳,明暗不定,就见墙壁上,道道壁虎影子爬来爬去,密密麻麻,分明是结成了什么禁制屏障。 “事情可妥了?” 苦楝动也没动,淡淡开口问道,却听得哐啷一声,石龙子踢开一把椅子,重重的坐了上去,便是冷哼一声,“算是吧,暂时已经将半山印的事情推给了虞神歌,你这边呢?” “放心,这次我是直接锁定的是那小子肉身气机,量他隔绝手段再厉害,只要他一出芥子空间,必定被我感应到。” “嗯,那就好!” 石龙子点了点头,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对面的邀星楼,外表砖石斑驳,正如他掩在衣服下的肉身,若是再寻不到那玄牝果重塑肉身,那人蜥合炼的产生的腐毒就要压制不住了。 一想到这里,石龙子面色又是阴沉了几分,眼中满是焦躁,又道,“那如何动手,你可想好了,如是在这白玉京中,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万不得已,自然不会在城里动手!届时等他一出城......” 苦楝也是面无表情的看向邀星楼,顿了顿,却道,“只是,石道友,你不会再像上次那般掉链子吧!” ...... 第609章 千家镇 邀星楼中,第二场拍卖会已近尾声,也终于迎来了最后几件压轴宝物。 只是这几件东西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场面一度难以控制,特别是最后那瓶“天在水”,乃是炼神修士洗涤阳神的逆天神物,一出场,便是满堂轰然,竟是没人敢出价,最后,更是惊动三名炼神修士强行中途入场,好一番争夺,才算是天价拍出。 ...... 曲终人散。 见顾蒙生起身要走,丁辰试探着问道,“顾道友,你拍了如此多寒冰灵材,该是将重炼四杀剑阵的灵材凑齐了吧!看来是不用在下帮忙去和白子城掰扯了!” “江道友误会了,在下哪有这么多灵石可挥霍,这些都是代宗门长辈们购下的,” 顾蒙生动作一顿,随即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却是将话接了过去,道,“江道友愿意出面替在下说和了?” “唉,冤家宜解不宜结,顾道友若是愿意,等拍卖会结束,我与你一同回雍国如何?想来以我与白兄的关系,他总要给我几分面子,只不过,呵呵,事成之后......” 丁辰言犹未尽,一副“你懂的”表情。 顾蒙生自然明白,这是想要好处的意思,当即也应了下来,“道友放心,谢仪必少不了道友的!” “好,那就说定了!道友先前吧,我们仍在会馆见面......” 丁辰面露喜色,抬手,很是客气的请对方先离开。顾蒙生也不客气,拱手作揖之际,已经激发了令牌,身影一抖,消失不见。 “哼哼!” 丁辰冷笑两声,也闪身出了这芥子空间。 ...... 半个时辰后,丁辰怀揣着那扶桑神木,面带几分失望的离开了邀星楼。 那截扶桑神木,虽确实是真品,但却明显算不得珍品,不知是保存不当还是其本身的问题,其火性虽盛,然木性略有不足。 他本还想去找四海商盟打听打听此神木的来历,只是人家根本不接招,丝毫不肯透露,也只得安慰自己聊胜于无了! 正想着,丁辰眼皮一跳,脚下顿了顿,不动声色移步街角,便见奔波儿灞正候在这里。 收了奔波儿灞交回的星云阵图,神念已知道了一切,却是那顾蒙生已经先一步出来,只是离开的方向并非沧澜会馆,反是往西北城门而去。 这是想直接跑了? 难道是之前自己突然提出愿意出面为他与白子城说和,引得对方怀疑了? 丁辰心下暗自猜测,略一盘算,便有了决断,第三场拍卖的多是些灵草仙药,竞拍只会更加激烈,而自己于炼丹一道本也无甚建树,不参加也罢! 还是捞偏门来得快! 如此想着,丁辰也不再犹豫,已经暗自催动行尸合心诀,感应一路跟踪顾蒙生而去的灞波儿奔。 虽然暂时还无法确定具体的距离,但大致方向还是能确定的。 丁辰目光略扫视周围,神念一动,招呼了奔波儿灞一声,便双双快步往西北城门而去。 而与此同时,临街茶楼上,两双眼睛射出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一身道袍的陌生青年背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可确定了?真的是丁辰那小子?” 问话的自然就是那石龙子,侧脸看了一眼一旁的苦楝,其眉心那血色印记时隐时现,宛若一条赤红蚯蚓在不住的蠕动。 “虽然时隔多年,但如此近的距离,绝不会错的!” 石龙子一听,心下大定,也不急于出手,往椅背上一靠,与此同时,其手腕袖口动了动,却是一只仅小指长短灰色壁虎,摇头摆尾而出,口中嘶嘶两声,飞射落在窗台,继而消失不见。 ...... 千家镇,白玉京东北方向的一座滨海小镇。 东南面海,西北靠山,低矮丘陵,起伏连绵,但也是村舍俨然,田地阡陌,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显然也是受了碧落神宫的庇护,这才显得富足安宁。 夜黑风高,一朵乌云悄然而下,无声落入千家镇西面一片山林之中,却似砸出烟尘,就见云隐舞起,时浓时淡的黑气升腾蔓延,在林间飘荡。 “妙月,怎么会是她......?” 林下死静荒谧,芜没连坟,就听得一声嘀咕,甚是毛骨悚然。 黑气笼罩之中,丁辰坐在一个荒坟头上,按在灞波儿奔头上的头力道重了几分,神念潮涌,继续翻查着其识海记忆。 好一阵子,丁辰才缓缓抽回手,眉峰蹙起,抬眼望向北边数里之外,口中不清不楚的又是嘀咕了一句,身形略一浮空向前,脚下虚踩几步,踏草落地。 “回来吧!” 丁辰淡淡开口,同时轻弹腰间乌陶罐,收了二尸,道袍宽袖招摇,四周黑气龙卷一般聚拢成团,又见其内隐隐有黄光闪现。 下一刻,黑气溃散而去,其中已经没有人影。 虫鸣窸窣,微风叶摇,林间再度恢复静谧,一盏茶后,一块歪倒的墓碑上,突然似有什么光点,似什么小兽的眼睛,闪了闪,继而消失。 ...... 千家镇北山丘,荒草丛生,一座破庙孤零零立在山坳中。 破庙内漆黑一片,只听得有两道声影时不时交谈几句。 “仙子,你不说尊者就在附近吗,我们这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尊者怎么还没来呀?” 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明显能听出是顾蒙生。 “怎么,尊者什么时候来,还由得你做主了?” 就听的一道清冷的女声轻哼开口,不想话音未落,就听得破庙之外似有风声。 “什么人!” 那女声突然冷喝一声,庙门无风洞开,便是一道灵光闪动,一道清瘦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不是那妙月又是何人? 妙月一身宽松僧袍,难掩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姿,僧帽下头发已经剃去,容貌倒是不减当年颜色,只是一身修为似乎并未有大进展,仍在假丹境界徘徊。 “怎么了?” 顾蒙生堂堂一个金丹修士,竟是还不及妙月有胆气,瑟缩开口。 妙月没有回答,手中金刚佛魔杵莹莹生辉,似有雷光浮动,凝目神识扫视四周,好一阵子后才兀自自语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什么听错了?” 却听得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似随风飘来,让人辨不清是何方传来。 第610章 乐空寺 “师尊!” 妙月闻言,惊喜轻呼,忙疾步跃至庙前院坝之中,就见前方半颓的牌坊旁凭空出现一个高大身影,足有七尺有余,身形魁梧壮硕。 “师尊,你可来了!” 妙月面露倾慕之色,语气之中竟是透着一丝娇羞,哪里有半点平素的清冷。 “哈哈,今日你正心师兄正好从浮梁海回来,我见了见,这才晚了些,倒是让你们久等了!” 那身影说着话,这才走出阴影,语气很是和善。 却见来人是一个相貌看着差不多四十左右的大和尚,浓眉大眼,五官刀刻般立体阳刚,偏偏笑容中透着诡异的亲和与慈悲。 妙月正待行礼,却觉身后似有动静,就见那顾蒙生同样闪身出来,一脸的谄媚,先一步拱手见礼,“晚辈见过吴天前辈!” “哈哈,顾小友果然是信人,何须如此多礼!” 吴天轻笑,伸手象征性的虚扶一下,一派前辈高人的谦和。 “进屋说吧!” 吴天再度开口,话音未落,身形便是一闪,凭空消失,几乎是同时,破庙之内便有微光亮起。两人连忙进屋,就见吴天已经立在那泥菩萨前,正一一点燃桌上供灯,昏黄的油灯映照,更显阴森。 “对了,妙月,你之前说什么听错了?” 吴天背对门口,看似随意的问道,妙月连忙拱手回话,“禀尊者,之前弟子只是好像感应到庙外有什么动静,所以......” “动静......” 吴天闻言侧头,眉眼轻皱,浑圆秃头反着光,就觉一股远超寻常金丹修士的强悍神识瞬息扫过,方圆里许一目了然。 似并未发现什么,神识倒收,下一刻又是到底散开,竟是更强三分,惊得堂中妙月和顾蒙生一个激灵。 两人下意识想开口,吴天神识却是已经收回。 缓缓转过身来,刚一屈腿,身下已经就有一个两尺高,直径更是足有三尺的巨大蒲团凭空出现。 “本座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人,应该真的是你感应错了,不过你这般谨慎却是对的!” 如此随便的一句夸赞,妙月便是喜不自胜,盈盈下拜,恭顺道,“师尊教诲,弟子一刻也不敢忘!” “哈哈,好!” 吴天又是笑道,仍旧虚扶,只是这次明显带出一丝法力,托了妙月起身。 示意妙月站到自己身边,吴天这才一脸慈悲的看向顾蒙生,笑道,“顾小友,灵石可筹齐了?” “前辈放心,晚辈既然来了,自然是不会让前辈失望!”说着,顾蒙生双手一托,便是奉上一只储物袋。 吴天神识扫过,面上浮起一丝淡笑,却是不接。顾蒙生心下一个咯噔,试探的开口,“四百万灵石,这里只多不少呀,前辈莫不是......” 话还未说完,却听吴天啧啧轻笑道,“呵呵,想不到,你那姑婆的一方印,倒是比本座想的还要值钱......” “前辈怎么......” “你想问,本座是如何知道你趁自己姑婆闭关之际,盗走那半山印,又匿名委托四海商盟拍出,再用赃款来买本座手中的四天王剑?” 吴天眼带戏谑,语带嘲讽,连一旁的妙月,也是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鄙夷。 顾蒙生面皮一阵青白,却是咬牙道,“前辈既然连这些都知道,那想必也该知道晚辈为何如此,又何必以言语羞辱?” “放肆!你区区一个金丹初期修士,竟敢以这种口气与堂堂元婴后期修士这般说话!” 妙月轻喝一声,却是被吴天挥手打断,故作一丝严肃,教训道,“诶,妙月,你尚在筑基,也不该如此和金丹修士说话才是!” “是弟子无状了,请师尊责罚!” “罢了,下次不可如此!” 两师徒一唱一和,旁若无人。 顾蒙生搞不清楚这堂堂元婴大修士为何要如此,也不愿多想,只一心想着那四柄天王法剑,又道,“前辈,晚辈也只是不想被人拿去作了平息青莲剑宗怒火的牺牲,这才不得不另谋出路!” 吴天闻言,又是一脸的感叹。 “唉,说来也是贵派那几位长辈的不是,明明是他们痴心妄想,想要背叛旧主,一被青莲剑宗施压,却有软了骨头,抓着你一句戏言做法子,把什么都扣在一个小辈头上,啧啧......” 这一副同情的口吻,顾蒙生似乎听出了希望,忙道,“那前辈,我们之前说好的......” “欸,小友,既然是说好的,本座自然不会反悔......” 吴天开口,不等顾蒙生接话,却又道,“只是,本座又一像,那四天王剑毕竟是佛门宝物,与你道宗剑阵法诀未必相通......,再者,想必此时,那半山印被拍卖的事情也已经传出去了,只怕很快你那姑婆就是发现是你干的,到那时,小友你又当如何自处?” “前辈的意思是......” 这些,顾蒙生自然知道,他本就打着就此隐姓埋名,出走他乡的主意,只是不知这吴天尊者为何说这些。 “不若,你加入我乐空寺,兼修佛道,岂不两者相宜,而且,有我乐空寺庇护,自然没人找得到你,等你有朝一日,修为有成,也就不必怕什么了!” 吴天一副为你好的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 顾蒙生闻言,面上浮起一丝意动,却又随即隐去。 且不说这老东西是不是真的这般好心,便是那乐空寺的底细,他还是略知一二的,虽是佛门一脉,却是专参欢喜禅,而且是偏于邪淫的路数,门内弟子更是常有采花淫乱之类的恶行,在修仙界名声可不好...... 想着,顾蒙生,眼神就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吴天尊者,随即目光又是挪向那妙月的凹凸胸脯。 “你那狗眼睛看什么呢?” 妙月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龌龊,当即就是喝骂出声。 “顾小友想多了,我乐空寺并非如坊间谣传那般只修欢喜禅,也是有其他自在法门的......” 吴天果然是“得道高僧”,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架势,开口解释。 却在此时,吴天脸色突然一肃,浑身气劲勃发,身下蒲团之内似有什么东西鼓胀,防御灵罩瞬息开启,同时将吴天陡然托起飞旋。 另两人自是大惊闪避,却见吴天回身,僧袍大袖顺势挥动抽出,袖口之内,一股阴寒之气射出,瞬间化作一只大手,轰然就拍在那泥塑佛像之上。 第611章 果然是你 那佛像不过寻常之物,哪里经得住,立时拍飞,连带那供桌佛龛,一应之物,顷刻化作齑粉,只留下一面斑驳的土墙。 如此,反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一僧一尼一道,三人皆是面露狐疑之色,只是各自心中狐疑的不一样而已。 “师尊?” “前辈!”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吴天身下蒲团鼓胀如球,正瘪了一分,突又再度鼓起,大袖又是挥动,却是朝向门口一边。 就听轰然之声,看不清任何攻击手段,却是连门带墙,被摧枯拉朽般轻易轰出一个大洞。 下一刻,便见外间一个百纳布包成的大球凭空出现院坝,上赫然立着一个身影,正是挪移而出的吴天尊者。 “哈啊,我当是谁,原来是吴天尊者,你不在你那乐空寺中享受欢好极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就听得半空一声戏谑轻笑,正是那石龙子的声音,而听其口气,倒是也并不怎么惧怕对方元婴后期的修为。 说着又是目光一转,正好看到妙月与顾蒙生出来,又是笑道,“原来是别有春色!咦,怎么还有个男子?吴天,你这口味怎么变了?” 两人不敢回嘴,吴天面露阴寒,冷声回道,“石龙子,此地可不是你碧落神宫,这两个都是本座的弟子,你可别乱来!” “嗬,弟子?” 石龙子又是嗤笑一声,却是看向一旁的苦楝。 “怎么了?” 苦楝眉心血印时隐时现,表情僵硬,眼中却是透出一丝古怪,只是传音道,“明明感应到人就在此间,却就是没发现踪迹!” “怎么会?” 石龙子眉头一拧,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又想到这里还有外人,转眼便对吴天道,“吴道友,若无其事,就请离开吧!” 吴天自然看得出两人这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当即眼珠子一转,却是笑道,“石道友这是在找人还是东西呀,我们师徒来得早些,或许能帮上忙......” “哼,姓吴的,你最好想清楚,碧落、洞玄办事,你也敢插手......” 石龙子本就有些气急败坏,闻言更是大怒,当即喝骂。 “有古怪!” 却在此时,就听苦楝突然开口提醒,话音未落,石龙子便觉一股诡异的灵力波动,分明是从那破庙之中传出,当即一声暴喝。 “滚开!” 同时,抖手便是一道黑影祭出,本是黑夜之中,那黑影竟是更加幽暗几分,四手长尾,竟是直接将其本命妖灵祭了出来。 吴天面色骤变,连忙闪身,妙月和顾蒙生却是来不及避开,元婴之威,即便不是直接针对两人,也非其能硬扛,当即被震的倒飞数丈,生死不知! 妙月是他新收的侍妾,还没睡两次,那顾蒙生更是探听诛仙剑派剑阵秘诀的突破口,都还用得上,吴天自然惊怒。 “姓石的,你......” 石龙子却是根本不理,凌空一指,那黑影宛若人形长尾的怪物,闪现那破庙屋顶之上,就听得哗啦啦乱响,整间破庙屋顶生生被掀开,四壁倾颓。 赫然却见那后壁土墙好大一块,看似完好未倒,可只需用神识一探,那土墙之后,分明已有一面碎墙。 三人几乎同时发现土墙的古怪。 “抓活口!” 苦楝冷喝一声,袖中火光射出,正是那炽火禅杖,一个盘旋,抖空便如一条火龙,石龙子同样闷哼一声,那黑影双爪凌空一探,飞射抓去。 只有那吴天,投手便是一颗青光宝珠,杀气腾腾,分明没有留手。 距离如此之近,宝珠瞬息便至。 苦楝目光一凛,连忙催赤火禅杖,却是晚了一步,就见那宝珠径直将那黑影双手砸碎,轰然就落在那土墙之上。 伴随着“嗡隆”异响,就见灵光四溅,光影幢幢。 三人皆是一愣,那土墙却宛若狂风中催摇的软帆,生生兜住了那宝珠,却也猛然向后一鼓。 便是一声惨叫,一团混绕的五彩灵光被撞出两丈开外,落地华光溃散,现出一狼狈身影,不是丁辰又是何人? 却原来,丁辰早已潜伏过来,他本想趁顾蒙生不备,直接催动紫金剑葫,一举得手,抢了东西就走,却不想一时妇人之仁,不想杀那妙月,反被其感应到动静。 见妙月出来,丁辰杀心刚起,却又感应到一丝诡异的灵力波动,他虽不知是吴天来了,但也不敢在贸然出手,干脆借土遁潜入破庙之中,张开星云阵图,藏身佛像背后土墙之中。 接下来自然是吴天出现,元婴在侧,丁辰更是不敢妄动分毫,只得一直潜伏。 本以为躲过一时,等这三人走了,自己也就安全了。 不想便在此时,其胸口突然一颤,本以为是那青山印,神识一探,才知竟是当年老学究给他的那枚刻有云篆的古旧玉符。 这心神一不稳,木胎敛息便是有了破绽,当即被吴天感应到。 也好在星云阵图精妙,虽还做不到当年在分水神宫那般入画无形,但也另有感悟,再度成功瞒过一时。 只是,不等其高悬的心放松一丝,石龙子和苦楝便寻迹而来。 心知这绝非偶然,必是自己已经被这两个窥破行藏,打是打不过,丁辰当机立断,直接暗催离合神光,想要直接挪移遁走。 奈何他修为到底不足,星云阵图虽然掩盖了绝大部分灵力波动,还是露出一丝,藏无可藏。 接下来的,自然便是刚才那一幕,吴天那青色宝珠生生将其挪移打断。 “果然是你!” 就听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却是石龙子。 丁辰一愣,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真元震荡之际,脸上琉璃面具已经脱落,当年在花木禅房之时,石龙子是见过自己真容的。 却在此时,就听得“嗡”的一声,却是那青色宝珠突然一震,猛地一股灵元散开,如卷劲风,便要摄走那星云阵图。 石龙子下意识出手,那人形黑影怪物突然无声咆哮,一股诡异灵压乍现,将那宝珠撼动。 便是这一刹那,丁辰轻吟歌诀,如口含天宪,那星云阵图当即灵光浮浪,似星河倒流,瞬息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回。 第612章 孤注一掷 星河灿烂,流光熠熠。 丁辰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催动阵图绕身飞旋,挥手便是将面具和离合玉玦一并抓了回来,闪身就退。 与此同时,离合玉玦之上,便有异彩闪动,赫然竟是五枚高阶灵石,五色灵光当即催动,。 事到如今也只有拼死一搏了! “不好,那好像是什么空间传送的秘法!苦楝,别管死活了,大不了搜魂吧!” 石龙子到底有见识,一眼就看出几分端倪,浑身一抖,就见那黑影同样摇摆,瞬间呼的缩小,凝如实质,立时化作一条漆黑怪蜥,飞射直扑。 苦楝也是面色一寒,再不留手,闪身就动。 那吴天虽与两人目的不同,目标却是一致,早就看中那阵图,遥指宝珠,便见层层灵光透射而出,化作烈烈青焰。 三人全力出手,气势骇人。 丁辰知道根本躲不开,倒退弹身,双袖随风,一身太白金光凝化如金液喷洒,便见漫天飞丝,如织罗网,又见无数流光,却是金元剑气不要钱的射出。 奈何三人不是元婴强者,就是铜尸之体,这些手段也不过略微迟滞。 太白金丝遇上那宝珠青焰就熔,金元剑气洞穿那黑影怪蜥,也不是瞬息复原,当当几声,苦楝尸身硬扛,也不过破开些皮肉。 “雕虫小技!” 就听石龙子一声嗤笑,话音未落,却见丁辰翻手一抓,手中赫然出现一个赤红鸡蛋的东西。 “你不是想要玄牝果吗?拿去!” 大喊一声,那赤红灵果便被大力抛出。 “玄牝果!” “玄牝果?” 石龙子和吴天既几乎同时轻呼,目光死死盯着那果子,却见那灵果被一股灵力裹挟,凌空一偏,却是远远往石龙子那边飞去。 石龙子大喜,伸手要接,吴天猛然张开,一道冷光爆射,却是一口亮银闸刀,破开斩来。 而就在吴天张口的同时,丁辰也是张口,紫金剑葫跳脱而出,异光森森,已然催到极致,便如有神光乍现,凌空划过,所过之处,皆是两断。 吴天毕竟是元婴后期,心生警觉,那青光宝珠挪移倒飞,当一声挡了纯阳剑罡一瞬。 却也只是一瞬。 下一刻就听得咔一声,竟是那紫金剑葫口裂开一道口子。 丁辰也顾不得这些,干脆牙咬舌尖,噗一口精血,紫金剑葫嗡然音颤,那纯阳剑罡白炙如丝,生生削那宝珠一层皮。 吴天到底低估了丁辰紫金剑葫的威力,宝珠被破才反应过来,哪里还敢怠慢,直接动用本命真元闪避。 他这一闪,剑罡便是直取石龙子。 石龙子是见识过这剑罡威力的,却更不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玄牝果,一咬牙,便是浑身血光暴起。 下一刻,剑罡噗的划过那石龙子腰部,却见血光不散,只有一条腿从血光之中跌落,而同时,便见那玄牝果前,一道血影乍现,伸手将灵果抓回。 “断尾求生!” 吴天落地暗骂一声,眼中恨意不减,那闸刀法宝正好落来,同样一道寒光,石龙子连果带手直接斩落,同时凌空一抓,便是一道灵化怪手,直去那玄牝果。 石龙子哪里肯放手,眼中充血,就见其丹田爆开一股血雾,便见一个皱巴巴不成型的婴儿凭空出现,抱住那断手便是挪移而回,径直插入小腹,看着如是从肚子中长出一只手臂一般。 吴天一爪抓空,石龙子却是再不给他机会,浑身血光再现,噗一声,那黑影怪蜥直接崩碎,似有一道阴魂射出,投入石龙子体内。 那闸刀法宝已然翻转,又是一道寒光破开那血雾的同时,吴天面色却是一凛,下一刻,两半残尸落出,却见一道黑影已经在三十丈开外,丝毫不停,激射而走。 而这一切,丁辰自然没有心思去关注。 纯阳剑罡一剑接连逼退两个元婴,已是强弩之末,苦楝虽是一身伤口,却也逼近三丈之内。 高阶灵石的灵力之强,离合神光催动快了不少,眼见挪移之力将成,余下三人皆是红了眼。 吴天元婴气息全开,却是忌惮那剑罡威力,不敢近前,头顶十二点戒疤猩红如血,冲天一股佛光乍现,便见半空似浮现一座怪异法相,如一对男女面对面交合在一起,女身握佛经、元宝,浑身赤裸,男身戴法冠,面目狰狞,尚未完全看清,就觉灵压轰然而下,如山岳般沉重。 丁辰浑身一重,双脚生生陷入地下一寸,强撑一口真元维持离合神光不散。 而受影响的也不止丁辰一人,苦楝同样灵元一滞,却是立时调整过来,干脆扭身一转,也不闪避,一脚就踢在那剑罡之上。 剑罡之威,岂可轻视,当即半只脚掌便被切掉,却也耗尽了剑罡威力。 吴天一见,当即闪身而动,就要一举拿下。 丁辰心下一横,再度血祭剑葫,就听咔咔脆响,剑葫葫身裂痕乍现,却仍是激发出一丝剑罡。 如暗夜中的一抹天光,倒扫而回,苦楝避无可避,双腿齐膝而断,近而直指吴天尊者。 修为越高,越是惜命。 吴天堂堂元婴后期,竟是生出一丝恐惧,连调闸刀抵挡。 便在此时,离合神光终于彻底催发,五色混沌流转,四下空间陡然一颤。 丁辰心下暗叫不妙,空间已经开始扭曲,此次挪移传送的距离只怕不近,要是直接传送到什么绝境可就死定了。 只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也唯有孤注一掷。 下一刻嗡鸣之声嘎然而止,丁辰眼前一切已经开始模糊,却在此时,那苦楝双腿暗红污血突然爆射而出。 噗的一声,竟是生生将苦楝推入离合神光之中。 便在这一瞬,那犀利剑罡正点在那闸刀之上,就听得一声轻鸣,炫光凭空消失。 吴天正催动防御,却见前方已经空空,唯有一片残垣断壁。 第614章 像条猪儿虫一样 先看613章,这章发错分卷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抱歉 ............................................... 完了,若是让对方进阶银尸,自己真是再无生路! 丁辰心中第一次如此绝望,看着苦楝身上点点银斑,缓缓浮现,竟是呆愣了一瞬。 却听当啷一声,胸口一阵剧痛,生生将其惊醒。 却是那赤火禅杖再度袭来,清尘鞭自行护主,却也不敌,反撞胸口,喉咙中立时泛起腥甜,却也激起其凶性来。 “想杀我,没这么容易!” 丁辰一声暴喝,喷口血沫横飞,血祭清尘鞭,梆的一声炸响,抽开禅杖,径直一掼,插入禅杖锡环之中,不顾损坏,硬扛烈焰,死死将其压制。 与此同时,丁辰眼中发狠,双手猛然合十,随即法诀翻转,浑身便是五色灵光翻涌而起,那五枚已经满是裂纹的离合玉玦强行祭出,蛇口之中,中阶灵石亮如欲熔。 “想跑,也没这么容易!” 却听苦楝残忍一笑,那如同水银尸斑的尸身便只剩下一丝残影,下一刻,便有腥风激荡,眼见便闪至丁辰身前。 却见丁辰双目充血,白牙微咧。 轰然一声,苦楝如陨石般砸入地面,将原本丁辰坐在之地砸出一个大坑。 苦楝面露狞笑,不过眯眼扫过已经闪现丈许之外的丁辰,没有双腿,双臂便是猛拍地面,就要飞身再起。 “禁!” 就听得一声轻喝,就见那留在原地的五枚离合玉玦突然逆转,苦楝立时便觉一股禁灵锢能之力加身,浑身竟是一滞。 却不等丁辰喘口气,苦楝那枯瘦的身形竟不是哪里来的一股蛮力,摇身一震,就听喀一声,一枚玉玦当即震断。 “手段不少,就是用处不大!” 苦楝讥讽,丁辰竟也是面露哂笑。 “是吗?” 只一声淡淡冷哼,就见丁辰张口,一抹紫金之色喷出。 苦楝一见,却是丝毫不惧,“就凭你那破烂留丢的葫芦,还能用吗?” “那若是再加上这个呢?” 丁辰再度开口,却是伸手轻拍丹田,五指一抓,便是疼得满脸狰狞,再看掌中,赫然一颗青金丹丸,釉光水润。 苦楝见状,便是洞玄分魂都是不禁冒出一股后脊背发寒之感。 这小子居然敢生刨内丹! “你,要干什么......” 苦楝口中发出洞玄的声音,竟是有些结巴,别人的内丹他刨了不少,但要自己刨自己的内丹,便是他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都心下发怵。 就见丁辰一手抓抓紫金剑葫,也不管此宝接下来会如何,另一手就将那自己金丹塞了进去。 看似随手又摇了摇,遥遥引得体内真元逆转,似要爆体。 “噗”! 一口心头血喷满剑葫,其上藤萝般繁复符文瞬间运转到极致,似要剥离下来,而那葫身之内,青金二色锐光,透过丝丝缝隙,又似另一重符文。 剑葫举过头顶,丁辰脸上浮起厉鬼一般的冷笑,不退反进,才迈一步,识海之中,就听得一声崩碎之声。 金丹已碎,九窍溢血! 这一切,不过呼吸之间,苦楝死命挣扎,却是已经晚了。 就见那紫金剑葫猝然一颤,葫口毫光一闪,便是一缕青金炫光,似电光火石。 没有任何精绝异变,径直就点在苦楝胸骨符文之上,“叮”一声,竟有几分清脆悦耳。 丁辰口中一大口鲜血涌出,纯阳剑罡点破而入。 “砰”! 剑葫再无法支撑,直接炸开,剑罡那犀利毫光却是余力未尽,凌空一撩,毫光自胸骨向上划过,瞬息扫过苦楝那不可置信的脸。 咚咚两声,接连响起,一个是丁辰力竭,无力跌坐当场,一个是苦楝一头两半,翻倒在地。 哇! 丁辰口中,呕血不止。 而那苦楝被劈成两半的头颅中污血早已成块,只有淡淡血气飘摇而出。 丁辰目光中透着一丝呆滞,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又似认命般。 那血气却似什么鬼魅在蠕动,缓缓凝成一张血影鬼脸,只是中间分成两片,还未完全融合,便迫不及待的向丁辰这边飘来。 便在此时,丁辰双目之中,猛然一丝异彩乍现,那鬼脸一抖,却见丁辰眉心似有地第三只眼凭空出现,又是一道虚光激射而出。 “啊!” 丁辰这一声惨叫,却是实打实的,高亢凄厉,几乎在整个山谷中回荡。 他一次性将全部神念透支出来,全力催动神荼密咒,脑海中如有千万钢针在扎,疼得像个虾米,在草丛中翻滚。 而那血影鬼脸,被那虚光一照,狰狞蠕动几下,终究还是烟消云散而去。 ...... 梁国的回风谷下,不知何时秘密开辟了一座八卦地宫。 地宫内,一百零八根青铜立柱拱卫正中须弥宝座,无数阵法铜轨勾连,赫然正是洞玄好不容易才从苦乐寺某处残存遗迹中搬出来的定元枯荣阵。 若非此阵为他延缓他寿元流逝,他早在八百年前身死道消了。只可惜,此阵每次开启,顶上阵枢中的那颗宙光石,便要消耗破碎,是故,他这些年都不敢轻易出关。 所以,可以说,此阵是除了上清长春功外,洞玄最看重之物。 静谧宛如死地,须弥座上,洞玄骨瘦如柴的身形,佝偻着像条濒死的老狗,此刻却是忍不住的颤抖,污血自嘴角丝丝溢出。 “竖子!” 口中一声咒骂,浑身气息勃然而动,双手轰然击出,就听得四周根根青铜立柱嗡鸣回荡。 紧接着似有什么碎裂之声。 不好,宙光石! 洞玄闻声,更是色变,就要强压胸口翻涌的血气,只是一切都晚了,就见点点红色碎屑,正从其眼前掉落而下。 完了! 此阵一破,他便是得了上清长春功,也已经没有时间修炼到进阶,再延寿元。 本就因血魂分身被灭遭受反噬,如今命阵又破,洞玄一时心如死灰,竟是一口气上不来,生生将自己气晕了过去。 ...... 鸠鸣谷。 一番大战之后,谷内早已是一片狼藉。 丁辰抱着头,在乱草丛中滚了一炷香,才算是缓过来些许。 蜷曲着,真是一点都不想动,但他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洞玄或许短时间追杀不过来,但如此大的动静,未必不会引来其他人。 他如今金丹已碎,遍体鳞伤,勉强维持筑基初期的修为,可经不住一点意外。 强撑着想爬起来,却是一身酸痛,头脑更是昏沉,像条猪儿虫一样,蠕动了好一阵子,就是起来不。 罢了! 丁辰也不再挣扎,好在还有几个帮手。 第613章 正是老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梁国内,凡是姓梁的,或是姓陈的人家,几乎很少互相联姻,甚至来往都会尽量避免,说是不吉利。 就有人考证这个说法的来历,却发现原来是几百年前的一册史书地理志中,在描述中州大陆各国分布时,有句“梁与陈,不想见”之语,不知被谁以讹传讹,才有了此说法。 说来,梁国与陈国还真算是接壤的邻国。 梁国东部乃是一个巨大的盆地,有九清五渎汇入,又常年云雨汇聚,四季难干,便成沼泽,又因其中淤泥乌黑,便有黒沼、乌泽之类的俗称,但其实其官方名称应该是“巫泽”,乃是上古巫族的属地。 巫泽之东便算是是陈国了,无间山一路北来,过“焉有鬼涧”,便是大小须弥山,佛门四禅圣地。 再往南,才是黑泥沼山,巫族最后一次所立之乌国便在此,只是如今,乌国已成了古乌国,巫族仅剩的两支部落,名义上也都归附陈国。 而这黑泥沼山其实也不是一座山,而是巫泽东南方向广袤山林的统称,地势略高些,不至于似巫泽那般常年水浸而已。 ...... 鸠鸣谷,谷内虽有一条官道蜿蜒,只却常年少有人走,荒草几乎淹没。 时辰已至卯时,夜雾未散,晨雾已起,更显厚重,谷风轻柔更是吹都吹不动。 突然,就觉雾海之下,似有暗流激荡,谷北潮起,谷南潮落。 “嘎嘎!” 几声怪鸟啼叫,似受了惊,在空谷回荡,却见这边潮涌已经高及两边山头,那边雾潮已落至谷底,便是雾墙翻倒。 便在此时,半空之中,迷雾无风自旋,就见若有什么异光透雾而出,朦胧不清,又听似有鬼吟呜鸣。 雾旋突然泯灭,便有两道身影凭空出现,无力跌落。 却在下一刻,其中一个身影,似乎无腿,陡然翻身,浮空而起。 就听得哗啦叮当脆响,却是其手中一柄九环禅杖,火光腾然而起,瞬息化作一条火龙,热浪滚滚,半谷雾气尽退。 那禅杖似顶着龙珠,凌空一挥,一团火球扬起,如大日落空而来,直直朝另一个身影砸去。 眼见那人即将落地,火球临头。 危急之刻,浑身金光乍现,宛若金人,又见一抹流光,似暗夜星辉,扫过那火球与金人之间,立时星辉散开,恰似星幕,将那火球抵住。 同时星移斗转,竟是带动火日倒旋,那金人顺势一让,这才堪堪避过,就见火日坠地,如泼滚油,只烟过处,草露俱干,燎原火起,皆是化灰。 那金人自然便是丁辰,脚下步伐如酒醉,连滚带爬几下,才施展开踏莎行,身法辗转急退。 却还不及缓口气,半空火龙再度袭来。 丁辰不惧,仍催星云阵图。 又见,火龙之中一道残影,正是那苦楝,手中赤火禅杖脱手而出,轰然便撞在阵图之上。 阵图幻化虽妙,却到底虚悬,无力支撑,被那禅杖一撞,便被挑开,火龙趁势压来。 丁辰太白金光护体,一时倒是不惧火烧,手中清尘钢鞭掣开,架住那禅杖,同时背后七星闪耀,正是知秋七剑飞出,飞闪引上破空而来的苦楝。 就见剑身之上,金光熠熠,金元剑气灌注,锐利森森,眨眼间赳赳剑啸,秋杀阵成,剑花朵朵绽放,杀招滚绞,剑光隐现频闪,戮空乱走。 苦楝一时大意,陷入阵中,饶是他铜尸之体,也是立时皮开肉绽,竟是有些手忙脚乱,不敢力敌。 “好好好,想不到区区三十余载,你竟然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可见上清长春功果然不凡!” 就听得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凭空响起,很是诡异,分明是从苦楝喉咙中传出,却完全与尸傀干涩的声音不符。 丁辰手中清尘鞭勉强磕开赤火禅杖,却被这声音激得毛骨悚然,当即猜到几分,下意识道,“阁下就是洞玄真人?” “不错,正是老夫!” 那东西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然能相隔亿万里传音,却是那声音未落,就见苦楝竟是干脆停了下来,浑身伤口污血瞬息爆开,化作浓浓血雾,整个肉身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呼吸之间形如皮包骨。 丁辰心道不妙,连忙紧催秋杀剑阵绞杀,却见血雾翻涌,尸气腾腾,立时化作一圈茧形护罩,绵软坚韧,剑光根本破不开。 “真人不就是想要上清长春功吗?只要您老肯罢手,此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丁辰嘴上说着软话,手中却是丝毫没停,且战且退,却就是脱不开那禅杖纠缠。 “商量就不必了,容老夫自取就是!” 苦楝,或者说是洞玄,也根本没有要留手的意思,语气淡漠如水。 丁辰心知,洞玄既然已经隔空投放神元,必有后手,越是拖延,越是对自己不利。 手中当即法诀变换,一张血色符纸凭空出现,正是最后所剩那张碧磷焚尸符。 没有迟疑,符纸瞬息激发,激射而动,立时化作一团青碧火焰,呼呼间,就见火中鬼脸浮现。 苦楝正被秋杀剑阵纠缠,一时躲闪不及,就听得刺啦声响,鬼火当即撞个正着,那鬼脸如地狱冒出的恶鬼,朝着那血雾尸气就是嗷嗷乱啃,青碧火焰不愧是尸煞克星,尸茧便有溃散之势。 丁辰见状大喜,就要再催知秋剑。 却见苦楝突然一颤,挂在身上的僧袍似被什么诡异力量腐蚀,顷刻化去,露出那似饿殍枯骨的身躯,一股浓烈的尸气勃然爆开,气浪生生将那青碧鬼脸冲开。 与此同时,其肚脐之中,突现一抹黑气,喷射似毒蛇探出,却是化作一只三指怪手,一爪就将那鬼脸抓烂,随即便是黑气盘卷,将那青碧火焰淹没,竟是片刻同归于尽。 这怎么不可能! 丁辰心下骇然之间,那苦楝铜尸皮骨异变再生,泛着黄铜的光泽,无数伤口飞速愈合。 骨节咔咔作响,四肢扭曲,却不见其表情有丝毫痛苦,眼中竟是透着几分癫狂。 “呃”一声怪叫,苦楝根根肋骨顶起,胸骨高耸,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下一刻,却听得刺啦皮革破开的声音。 心下莫名惊悚,急催金丹,真元莽撞,浑身金光爆闪,便是十几道金元剑气劲射而出,当当当将那禅杖冲开一时。 与此同时,丁辰双腿运足力道,弹身而起,一闪跃出三四丈外,落地,干黄荒草齐腰,竟是将其身形半掩。 半空之中,苦楝胸堂之处,竖开一道口子,皮肉翻卷,胸骨赫然外露,竟是透着暗银光泽,又见胸骨之上,似刀刻一般的诡异符文,潦草狂乱,透着杀意。 丁辰不及反应,那符文却是突生银光,四周尸气血雾倒灌而回。 知秋剑顺势刺来,却见苦楝嘴角一咧,不过弹指,正击在一并知秋剑尖,就听当的一声,却是灵剑哀鸣,倒飞出去。 再见那指甲,黄铜之色隐去,已是暗银,丝毫未见伤痕。 丁辰不禁瞳孔一缩,心中只来得及浮起一个念头。 强入银尸之境! 第615章 不幸中的万幸 丁辰艰难的动了动手,指甲磕了下腰间的乌陶罐,还好此物不是件耗费法力的法宝,否则还真催不动。 四道乌光跳将出来,四尸像是四根木桩子似的就围着丁辰四周。 识海之内神念耗尽,短时间难以恢复,也只得以言语交流,好在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两个灵智开启,倒是基本交流无碍。 得了指令,奔波儿灞带着刁钻古怪去收拢周围散落的物品。 片刻之后,看着奔波儿灞捧回来的剑葫碎片,丁辰也只得叹息一声,修复肯定是没办法了,只能回炉重炼,如今有扶桑神木在手,倒是可以尝试一并合炼。 清尘鞭被烧的漆黑,好在根本未损,再行磨砺,便可复原,倒是那把被苦楝弹飞的那柄知秋剑,残损不小,需得好好蕴养,只是自己金丹已碎,不是何时才能重新结丹,只得暂时搁置。 离合玉玦已经彻底毁了,也没了修复的必要,干脆丢了。 苦楝的随身物品也一一收拢过来,其他的且不说,那条赤火禅杖乃是以炎阳白锡为主材,却是难得之物。 此时也是细看的时候,将东西囫囵收了,灞波儿奔和古怪刁钻伐木做的简易滑竿儿也成型了。 躺在滑竿儿上,两个前后抬着,两个左右两个扶着,倒也稳当。 “走吧!” 丁辰轻声吩咐着,此地他也不知具体是何地,也就不拘什么方向,一路便是向南前行。 心中暗自盘算着还是先得寻处隐蔽妥当之地,闭关一阵,手中抓着中阶灵石,缓缓运转真元。 这一走又是两三日,沿途经过三个村落,丁辰都没有停留,这里还是离那个山谷太近。 等他体内法力终于恢复到能催动乌云佩后,丁辰便干脆驾云而走。 四尸的脚程虽然不慢,但毕竟会留下不少痕迹,唯一麻烦的就是骤然没了金丹,遁速自然慢了不少,还真是不适应。 晃晃悠悠又是飞行了小半个月,数次改变方向,不想却是再不见人烟,茫茫荒野密林,连绵起伏的丘陵宛若绿浪,似乎没有边际。 早知道就该在之前的村镇打听打听了! 丁辰暗自懊恼,本想着要不就此寻处地方,随便挖个山洞潜修,虽然四周天地灵气稀薄,但自己随身的灵石还算充裕,但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至少恢复到筑基后期,也多少有些自保之力。 不想无心插柳,才翻过一片矮山,遥遥便见天边似有几缕烟气升起。 这烟气明显与林中常年不散的雾瘴不同,像是火烧所成,而林中潮湿,自然不是野火。 勉强驾云又行了一段,这才落下云头,暗中靠近。 这似乎也是一群赶路之人,还有不少骡马,大包小包的东西,应该是在此地临时休息。再看那些人,男女老幼皆有,足有上百,相貌倒是没什么特别,不过服饰、装束的样式,却与自己见过的梁卫雍陈等国都大不相同。 丁辰一时也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的服饰,不过略作探查,倒似乎未发现什么修真练气者。 正考虑要不要过去,突然识海微澜,就收到一道神识传音。 “先生大驾光临,何不过来饮杯水酒!” 丁辰一愣,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四周,并未发现任何修士,也只有半里之外的那群人了,可他明明并未其中发现有修炼之人呀! 正狐疑,空明之瞳已扫见那群人的临时营地之中。 一个简单用灰布撑起的六角帐篷中,撩帘走出一个中年妇人,衣裙服饰与其他人相差不大,唯有额间系着一条青色抹额,绣着青蛇,图样古拙。 啧,这似乎是...... 丁辰心下一动,才勉强想起来,这种装束,似乎与书中记载巫族遗民有几分相似。 那妇人一出现,周围的人都右手抚胸,弓腰行礼,看来此妇人地位不低。 似乎是那妇人说了什么,人群便是自动分开,还专门有人去将骡马拉开,大致露出一条路来,而这路的方向,正是对向自己这边。 这就明显了! 丁辰微微蹙眉看着,那妇人也不催促,也这么看着。 略想了想,丁辰还是迈步。 这群人绝对都是凡人无疑,就算隐藏了什么修士,也不该是什么高阶之辈,自己有四个铁尸在侧,当是足以自保。 这密林之中,半里的距离,足可以遮蔽一切,但于修士而言,又有铁尸开道,自然轻松穿过。 来至近前,丁辰的脸早已易容成一个圆脸黝黑青年,衣着装束也寻常,丝毫不起眼,倒并未在人群中引起什么异样。 “……” 就听那妇人开口,口音却很是奇怪,结合众人的行动,丁辰才好不容易分辨出其中的意思,应该是吩咐周围的人都去忙自己的。 随即又见那妇人朝着丁辰生疏的行了一礼,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朝着帐篷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 丁辰会意,但那帐篷不大,丁辰只好让四尸留在外面,自己进去。 或许因为是临时驻扎,帐篷内布置也很简单,只有两人,一个高壮黝黑的大汉,也是头系青色抹额,左手持刀,右手扶着一把藤编的椅子。 而那椅子上,却是坐着一个嫩白小童,似乎才七八岁,一身青袍,明显是成人的大小,像是包裹在身上一番,青袍上,一个黑色图案,像是什么有些扭曲的鬼脸,正是他以往在书中见过的巫族图腾。 看来,真是巫族之人了! 丁辰心中暗道,当即也不再看那大汉,目光探寻的直接看向那小童,张了张嘴,却是转为神念传音。 刚才,不过一瞬之间,他便感应到,面前这个小童,虽然并未法力真元在身,但其魂力却是远超常人,而且,很明显他才是此间真正的主事之人。 小童眼睛眨巴了两下,也没有出声。 就如此,整个帐篷中,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有了动静。 就见那小童面上带着一丝失望,轻咳了一声,这才看向身旁的大汉,叽里呱啦了几句,那大汉点了点头,便从怀中掏出一卷兽皮,迈步上前,递至丁辰身前。 兽皮入手,丁辰神识扫过,同样点头收了,翻手之间,掌心便多了一只瓷瓶。 一次很简单的交易就此顺利完成。 丁辰也不久留,略一拱手,便转身离开,全程没有说一个字。 ...... 一炷香后,丁辰已经出现在十几里外。 寻得一处小山丘,择一林中山石盘膝而坐,玄气幡卷起淡淡黑气,萦绕四周,这才将那兽皮摊开在膝盖,正是一张舆图。 “黑泥沼山!” 丁辰目光从舆图挪开,看了看前方无边的山林,倒是安定了几分。 这黑泥沼山面积之大,比之梁、雍等大国也不遑多让,洞玄便是想找,也是大海捞针,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616章 入洞玄宫 便在丁辰暗自庆幸之时,回风谷中,却是来了一明一暗两拨人。 暗的人先不说,明着的这拨人的人数却是不少。 一间广亮明堂内,几乎站满了人,衣着服饰各异,大多数腰间挂着的都是黄铜圆牌,只有两人腰间挂的是椭圆铸铁令牌,一个青年,一个中年,站在最后角落。 这些人皆是筑基修为,有的表情忐忑不安,有的一脸阴沉肃然,或孤身靠边无言,或几人聚团一处低语,分明在等待着什么。 足足一炷香后,后堂大门轰一声突然开启,就见两个洞玄宫弟子拖死狗一般,拖着一个血淋淋的尸体出来。 众人皆惊,纷纷让开一条路,无人敢开口。 一道触目的血迹随着那尸体经过出现在大堂之中,随后是第二具,第三具...... “冯大哥,这些人是犯了什么事儿吗?” 那两个铁牌修士中的青年男子瞳孔颤抖,暗自对身旁的中年男子传音问道,而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冯英与穆知雨,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冯英闻言,面色同样阴沉似水。 “不清楚,据说每次洞玄宫集会,都会搞这一出杀鸡儆猴!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错倒不一定,反正必定是得罪了上面的人就是了......” “那我们......?” “这个穆兄弟倒是不必担心,我们不过是外门铁牌客卿,还不够资格做那只儆猴的‘鸡’,这次来也是凑巧遇到此事,只要小心些,别惹事就行!” 两人说话之际,第五具尸体已经拖了出去,正堂之中,血迹森森宛若鸿沟,无人敢靠近。 又听得后堂有咚咚响声,就见一个腰悬亮银令牌的金丹修士出来,目光倨傲的扫视一圈,见众人俱是一副噤若寒蝉的表情,这才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 “赐药吧!” 那金丹修士相貌有些尖嘴猴腮,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便有一个炼精童子从侧面走出来,捧了丹药出来分发。 那些铜牌修士明显有些躁动,却是不敢乱来,拼命压抑,乖乖候着。 “哼,还是那句老话,尔等不要因为被种了蛀心蛊就心存怨怼,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今日的修为,都是因何而来,可皆是拜老祖灵丹所赐......” “只要你们用心做事,让老祖满意,以他老人家人仙手段,赐你们结丹也不过是反掌之间......” “若是有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就难逃来这堂中走一走着条血路!” 好一番“恩威并施”之后,铜牌修士退出,堂中便只剩下冯英和穆知雨二人。 那金丹男子目光只是随意扫过,留下一句“有事进来回话”,便自顾自的转身进入后堂。 冯英和穆知雨不敢怠慢,匆忙快步跟了进去。 后堂之内,血腥异常,有两个炼精童子正一脸默然的打扫着。 两人也不顾地上血污,直接朝着上座的金丹男子就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只储物袋。 “晚辈冯英,特携小弟穆知雨,拜见简堂主!” “哦,是冯道友呀,你的孝心,本座会上禀老祖的!” 那金丹男子没有避讳,直接伸手抓过那储物袋。 略一查看,见其中除了例行上供的灵石外,还多出不少,面上便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呵呵,都是自己人,起来吧,听说,你们卫云商会这两年生意做得不错呀!” 冯英和穆知雨起身,满脸堆笑的奉承道,“都是托堂主的福!” “诶,是托老祖他老人家的洪福才对!” “是,是,自然也是托老祖的洪福!” 那简姓金丹修士啧啧轻笑,随手挥退了那两个童子,这才传音道,“说吧,这次来,还有什么事?” 冯英同样传音回道,“呵呵,堂主英明,晚辈这次来,其实是因为听说宫内最近要大批收购灵药,所以......” “呵呵,你消息倒是灵通!” 简堂主阴恻恻一笑,眼神带着意味不明。 冯英见状,也不慌张,只是笑道,“拙荆也只是偶然听他几位师兄闲聊才得知的,也都是想为宫内分忧,还请堂主不要怪罪!” 这个所谓“拙荆”,自然便是已经嫁给冯英的何姣月。 当年花木禅房之事后,苦楝一是恼怒朱泾、蓝绍二人办事不利,二是为了安定人心,只得将真相隐瞒了下来,对外只说是因公殉职,相应的,何姣月,以及原本回风观的残存弟子,日子倒是好过了不少。 简堂主收了好处,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并不纠缠此事。 “此事我可以不管,但灵药之事怕是不好办,实话告诉你,这次宫内所要采购的灵药不同寻常,乃是老祖亲自吩咐的,多是些有助于延年益寿的珍稀之物,品质要求也极高,你们商会怕是......” 冯英虽没想到是洞玄亲自交代,但也是有备而来。 “简堂主,我们卫云商会虽规模不大,但也是四海商盟的正式附属商会......” 话未说完,却听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正是一旁的穆知雨。 “前辈,晚辈乃是卫州城穆家子弟,对于这灵药一道,还是颇有些门路的!” “穆家?卫州城玄药斋的那个穆家?” 那简堂主闻言来了些兴趣,开口之际,又是看了看冯英。 冯英见状,虽不知为何穆知雨突然开口挑明穆家,却还是如实回道,“正是卫州城玄药斋的穆家,前辈或许不知,卫云商会与穆家说来还算是姻亲......” “哦,原来如此......” 那简堂主点头,三角眼眨巴眨巴几下,明显有了别的思量。 “若是穆家参与,倒是可以商量,此次灵药大多需要提炼成半成品,若是你们穆家能一并完成,此事我倒是可以去和上面说说!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你一个筑基修士,可做得了主?” “此事,晚辈确实需要回去与族中商量一二,还请前辈容我两日!” 穆知雨倒是没有将话说死,不过临了却是补充道,“不过,能为洞玄真人效力,乃是穆家的荣幸,想来族中也绝不会推辞!” “好,那你回去尽快给我消息,希望不要令本座失望!” 简堂主闻言,也是面露喜色,若是他能这么快就办妥此事,自然能在洞玄面前露脸,好处岂会少了? “一定,一定!” 穆知雨连忙回答。 冯英有些狐疑,不知穆知雨为何应下,但事已至此,也只得适时开口。 “此事若成,必定少不了给前辈的那一份儿!” 那简堂主闻言,自是更加满意。 第617章 各自算计 而就在冯英、穆知雨见那简堂主之时,位于回风谷中心的扶风殿内,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洞玄真人,也正在会见一位神秘来客。 洞玄盘膝窝坐,暗红大氅包裹全身,面容枯瘦,透着行将就木的暮气,唯有浑浊的目光中透着精明,看向面前丈许之外那具充满生机、玲珑娇美的躯体。 “朝颜仙子,别来无恙呀!” “哦,真人这句‘别来无恙’从何说起,我们似乎从未见过吧?” 玄都朝颜,人如其名,如朝日花颜,即便此时素颜相见,仍是不失绝色。 “仙子堂堂名门,何必说这些妄言,当年你暗夜擅闯本堂,被老夫那尸傀分身发觉,此事且不提,自老夫回返宗门坐镇,阁下仍是时不时就要来走上一遭,莫非也都是老夫神识感应出错了?” 洞玄哂笑,直言不讳。 朝颜受命监视洞玄,自是不惧,根本就不接这个茬儿,手中丝帕轻轻磨蹭着玉腕双镯,转而问道,“洞玄真人千里迢迢托人传讯,请小女子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寒暄已过,洞玄也不啰嗦。 “仙子三天两头光顾,该是为了那上清长春功吧!” 朝颜轻松的表情当即微僵,虽然此事在双方之间已经是心照不宣,但她还是没想到,这糟老头子居然直接就这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真人有话直言吧!” “呵呵,老夫已经找到丁辰的下落了!” 洞玄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脸淡然,倒是对面的朝颜再也绷不住,眼神波澜中泛着惊疑。 “真人这话的意思,莫非是打算将此机缘让与我玄都观?真人真的舍得那通天功法?” 洞玄一脸苦笑,轻叹道,“小丫头,何必明知故问!那枯荣定元阵已破,老夫寿元最多还有百年,便是得了那上清长春功,也无力回天,还不如换些可用之物,也算是苟且偷生,颐养天年。呵呵,老夫也是听闻玄都观密炼大椿丹玄妙,不知丁辰的消息可否换上一些?” 这老东西,若真是放下了,岂敢肖想那大椿丹? 朝颜心中嗤笑,却也不接话,反是问道,“我怎知阁下的消息真假?” “丫头,你这话便是诛心了,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何必还要虚言相欺!” 洞玄故作愠色,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再者说了,所谓真假,真的重要吗?” “真假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朝颜当即嗤笑开口,话到一半,却又觉出几分不对,冷眼看向对面这老怪物,“阁下这话什么意思?” “老夫行将就木,能有什么意思,也罢,既然玄都观善财难舍,那就当老夫什么都没说,碧落神宫的九转丹,还有太岳宗的孤傲散,虽然药效差些,想来......” 朝颜当即面露怒意,哼道,“阁下这是在威胁我玄都观吗?” “老朽岂敢冒犯玄都,不过是买卖不成,便换一家,人之常情而已!” 洞玄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似乎不在乎,毕竟到了炼神这种层次,只要本人有心不说,便是冬阳这等炼虚亲至,也无法搜魂,撬开他的嘴。 朝颜面色阴沉,心中却是知道,丁辰下落的消息虽然不一定为真,但丁辰背后所关系到的上清长春功却是千真万确,要是透露给出去,玄都观便失了先机。 若真是如此,冬阳真人岂会轻易放过自己。 再者说了,那大椿丹也不是她的,还是如实回禀为好,到时候冬阳真人是同意洞玄的要求,还是盛怒之下直接灭了这老狗,便都与自己无关了。 想到这里,朝颜也只得咬牙忍了。 不过,此事细节还是得询问清楚。 “山高水长,丁辰难道会一直留在那里不动?” “老夫自有追踪之法,只要在十里之内,无所遁形!” ...... 朝颜有问,洞玄便有答,几个问题后,倒是让朝颜说不出什么不对。 “那真人想换多少?” 朝颜哂笑发问,却又提醒道,“不过,我劝真人还是最好别狮子大开口,大椿丹可不是阁下拿去骗那些低阶弟子的殚竭丹可比!” 殚竭丹,便是另一边那简堂主发给铜牌弟子的丹药,乃是以透支本源为代价换取修为的旁门丹药,即便洞玄略做了改进,寻常人根本识不得,但仍然后患不小。 被对方挑破底细,洞玄也不生气,笑道,“一瓶足矣!” 一瓶?还足矣! 朝颜心下冷笑,大椿丹,一颗便可延寿八千日,折合便是二十二年有余,一瓶就是十颗,也是此丹服用的极限。 这老东西一张苦瓜似的丑脸,想倒是挺美! “哼,阁下心大了,在下只有调用一颗的权限!” “不行,最少三颗!” 洞玄也没兴趣和个小丫头讨价还价,径直报出自己的底限。 朝颜看得出来,这应该就是对方心中的真实价位了,倒也没有急于回应,只道须得回禀上峰才能确定。 ...... 片刻之后,一道几不可见的遁光飞闪划过天空。 扶风殿内,洞玄目光幽深,透过窗户,遥遥望着远去的遁光。 “香饵在前,就不信鱼儿不咬钩!” 阴恻恻一笑,缓缓收回目光,又是看向手中之物。 三块玉符,一块素白玉洁,三头六臂的神像浮雕栩栩如生,宛若神光法相;第二块,两面皆是卍字不到头的回纹,透着杏黄,似有佛光;而最后一块,却是块红翡,其内又透着丝丝红褐色线,隐隐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赫然正是巫族图腾。 “哼哼,一叶老贼,当年你害老夫重伤濒死,寿元亏损至此,此仇老夫就算报不了,但老夫得不到东西,你玄都观也休想得到!” 洞玄咬牙切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与此同时,回风谷口旁,一条不算宽敞的山道上,一辆马车,不急不慢的向前行驶着,车厢内坐的,正是冯英和穆知雨两人。 此处还没离开洞玄宫的范围,他们这种小人物,自然不敢驾驭遁光。 “穆兄,穆家那边......”冯英试探着开口。 “冯大哥大可放心,此事十拿九稳!如今穆家已经今非昔比,家祖寿元将尽,族内那些叔伯们也开始不安分了,若是他们知道能借此攀上洞玄真人这等大树,只怕是上赶着都来不及,岂会拒绝!” 穆知雨如今已经年近四十,相貌却变化不大,之所以进阶筑基,自然便是因为冯英分给他的那颗通脉丹,因此对冯英也是颇为敬重。 冯英所言,却并非是说这个,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提醒你,这可不比寻常买卖,钱货两讫便完事。炼药之事,便是寻常灵药提炼,也未必就百分百成功,若是万一有个闪失......” “不,不是万一,是一定会有.....” “一定?你......” 冯英一听,面上泛起一丝狐疑,随即突然一怔,不可思议的看向对方。 “......,你还在为杏儿丫头那件事耿耿于怀?事情不都过去了吗?” 穆知雨一听提到自己的女儿,眼中恨意毫不掩饰,咬牙切齿。 “那家子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年欺辱我也就算是,还想让我女儿去给别人当侍妾炉鼎,此仇不报,枉为人父!” 冯英自然感同身受,但还是不如担忧的劝道,“只怕到时候洞玄宫不会善罢甘休,云家也难以幸免!” 不想穆知雨闻言却是哂笑,“那我们就不参与便是,到时候,出了任何事,洞玄宫都找不到咱们头上!” “你是说......?” “哼哼,冯大哥,你信不信,只要我将消息传回去,不出三日,穆家那些人就会甩开卫云商会,直接向洞玄宫揽下这笔生意!” 冯英没有回答,但他心中却是知道,哪里需要三日,一日之内,穆家便会和洞玄宫在卫州城的人搭上线。 也罢,既然对方已经想想清楚了,那自己这个外人也就不好插嘴了。 而且,云家背后还有四海商盟,洞玄宫倒也不至于太过乱来。 就是可惜了自己好一番谋划,那件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些眉目! 第618章 闭关不出 回风谷发生了什么,远在黑泥沼山的丁辰自然不知道。 目光再度落回舆图。 这张舆图绘制并不精细,或者根本就是很粗略,不过大致勾勒了主要的山川河流。 按那小童所言,他们当时所在的位置,应该在黑泥沼山东北一带,再结合他从那个山谷一路南来所经过区域的情况,丁辰才大致估算出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 “应该是这里了!” 丁辰手指轻点某处青色区域,目光却是扫过前方一片用红线勾勒的区域。 “赤巫、靑巫!” 口中不禁嘀咕。 这巫族遗民虽然分出数十个部落,但真正有实力的也就这赤青二部,其他小部落基本都是这两部的分支或是附庸,便如那小童的部落,便该算是青部的一个小分支。 其中,又以赤部实力最强,势力主要分布在黑泥沼山区南部,专修血道,多有邪异凶残暴的传言,对外族之人十分排斥。 而青部则正好相反,世居北部一带,也算是与陈梁等国偶有往来,算比较和善的。青部虽也有修习血道功法的,但却远不及赤部专精,真正的主流,却是修炼一种天生魂技,只是这魂技似乎也需要某种特殊体质,有些类似与某种血脉传承,并非人人可以修持,是故虽然这青部人数还在赤部之上,却总是被赤部压了一头。 看来不能再往前了,这赤巫一族可没有靑巫一族好说话,若是贸然闯入其领地,只怕无法轻易脱身! 丁辰心下暗自盘算着,却也不打算前往靑巫一族的聚居之地。 这黑泥沼山面积虽大,但地广人稀,洞玄若真是找来,自然也是首先探查人口聚集之地。 这也是为何丁辰拒绝了那小童的挽留,不愿意留在他们部落的原因。 ...... 数日后,某处山林深林处,一块巨大的山石不知因何崩落,正卡在两道山壁之间,似摇摇欲坠。 下方,一潭清水澄碧见底,山风不过,水波不兴。 “怎么会,明明看着那小东西蹿入这里的呀!” 水潭边,丁辰已经站了好一阵子,空明之瞳细细扫过每一寸地方,还是一无所获,也只得作罢。 之前,他正巧路过附近,本只是打算休息片刻,再往赤青两部交界附近的东段走走,不想却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碧睛白毛鼩鼱,这东西虽只是一级妖兽,但对周围动静很是敏感。 丁辰也是兴之所至,一路追逐而来,却还是追丢了。 本也是顺道而为,没追到也不可惜。 看着那水潭清澈,丁辰便自蹲下,打算洗把脸,手一入水,便觉清凉,扑在脸上,更觉清爽。 嗯?水中似乎带着一丝灵气! 丁辰动作微顿,再度伸手入水,细细感觉,好片刻,才缓缓收回。 确实有灵气,只是十分稀薄,几乎与四周山林之气混在一起,这才难以分辨出来。 识海之中,神念下意识动了一下,却是又压了下来。 这几日,因着金丹自损,真元法力大亏,以至于精气神三元失调,搞得他都不敢再妄动神念,肉身也多是依靠那幽命血兰的生机血气,自行疗养伤势,恢复精元。 轻叹一口气,还是将空明之瞳开启,此术倒是影响不大。 目光入水,片刻便觉察出蹊跷。 这水潭看似静谧,却是一汪活水,那丈许宽的山壁夹缝深处,该是有一口极小的泉眼,那丝丝灵气便是自此而来。 “莫非又发现了什么灵石矿脉?” 丁辰心下一颤,虽知道不太可能,却生了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起身挪动几步,来至那一面石壁前,伸手轻抚,湿漉漉的,生着一片片青苔。 也不用去刮开,浑身轻抖,土遁玉符便催出黄光,估算着自己筑基初期的真元法力能坚持多久,悄然而入。 山石只是寻常的沉积岩,并不致密,遁行倒是十分困难,只是含水量不小,倒是很不舒服。 片刻后,丁辰已经靠近那泉眼附近,随即顺势向下。 空明玄妙,目光溯泉,便见石缝弯弯曲曲,却是往旁边延伸而去,脑海中当即浮现出四周地形。 “难道是从旁边那座山过来的?” 心中想着,丁辰动作却是没停。 足足又遁行了两三里地,便觉四周石质明显致密了些许,而那石缝清泉中灵气也多了一丝。 心下当即一喜,遁速又快了三分。 估摸着已经进到一座矮山山腹之内,泉眼终于到头,竟是一处天生灵泉眼。 “唉,就是太小了些,这点灵气还不如直接吸收低阶灵石来得多!” 丁辰略有些失望,转念又是自嘲一笑,自己都落得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脑海中又是回忆此地的位置。 虽还算是在靑巫部的范围内,但距离赤巫部也就一两日路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是巫族自己人都很少踏足,倒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想到这里,丁辰手中便是摸出那柄乌金短刀,此刀虽是法宝,但并未认主,以寻常之法驱使,开山挖石倒也可以。 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就将那灵泉的位置,勉强开个出丈许方圆的石洞,能伸直手脚即可,挖出的石料也不往外丢,就塞在储物空间中,免得被人发觉。 金元剑气射出,两端各开一个二指宽的小孔通向外面,勉强可以换气即可,随后又将星云阵图扯开,锁住洞中气机。 一切就绪,丁辰这才取出个蒲团,在预留的石台上坐了,长吁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蒲团也算是低阶法器,其他作用没有,倒是可以隔开山中湿气。 ...... 一晃三月有余,野山孤寂,更何况这深埋山腹之中,除了许久才幽幽响起一道呼吸声外,便是万籁俱寂。 丁辰还是高估了那灵泉眼,入不敷出,又无灵脉滋养,才不过月余,便已经枯竭。 无奈,丁辰还是只得取了罗天盘,靠着灵石支持。 也好在当初碎丹乃是其主动为之,自有分寸,未伤及丹田,根基还在,三月时间,也终于恢复到筑基中期。 罗天盘中,灵石再度耗尽灵力,最后一丝灵光消退,洞中再不见丝毫光亮。 丁辰没有急着更换,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漆黑如墨。 一刻不停的闭关三月,反复修炼养气篇,人还是有些疲惫,精神更是有些厌倦,还是得劳逸结合。 腰背动了动,伸了个懒腰,关节咔咔轻响。 将最后一口灵气吸了,却并未打算出去,只起身在这个闭塞的洞中原地打起了太极。 他也是发现,似乎只要自己闭关不出,一般都会平安无事,但只要一出门,多半就有事情发生。 第619章 机会 丁辰避世潜修数月,自然不知道,外界因为他,已经暗潮涌动。 朝颜做梦也没想到,洞玄那老梆子,一个消息卖了四家。 她前脚刚将丁辰最近出现的地点正是黑泥沼山的鸠鸣谷一带的消息传回玄都观,后脚便收到消息,说是天魔宗已经派出使者,前去联络靑巫一族。 紧接着,一贯与赤巫部不对付的四大禅院,竟也开始互相接触。 一时间,黑泥沼山有异宝现世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各大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 ...... “祖师,都是弟子无能,还请祖师责罚!” 某处密室内,何等风光霁月的朝颜仙子,正跪坐一面青光宝镜前请罪。 宝镜青光凝滞,没有回应,隔了许久,才传出一声叹息。 “罢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老夫也没料到那洞玄竟是打的这个主意!好在他也不敢真的将事情做绝,对其他几家,也只说是黑泥沼山有异宝现世,并未将全部内情传出去。否则,老夫少不得要亲自出山,取了他的狗头!” “难道就这么放过那老东西了?” 朝颜恨得牙痒,自然不愿放过,反是宝镜另一边的冬阳真人,语气恢复了平静。 “这便是那贼子的精明之处了,将自己置身于明处,我们反倒是在暗处了。 若是此时对他出手,难保不会引得其他势力的猜疑,特别是碧落神宫和太岳宗,他们当年也是参与过围剿苦乐寺的,难保没有从苦乐寺遗存中发现些关于混元宫的秘辛......” “那黑泥沼山那边呢,若是放任不管,万一......” “这倒是无妨,那些人并不知道真的的目的是什么,想来未必就能找上那丁辰,而且,近来老夫也是有些想通了,那小子若是真被人找到了,或许,倒是对我们更为有利!” “这,祖师,弟子愚钝,不太明白这又是为何!” “你不明白就对了,你只需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就可以了,那东西可以蒙蔽天机,若不是事先知道底细,便是炼虚强者当面,也未必能窥探其中根苗!” “祖师的意思是,让别人帮我们找......” “不错,大海捞针哪里比得上按图索骥方便,到时候,不管是哪一家得手,凭着我玄都观的势力,也得让他乖乖吐出来!” “祖师英明!” 朝颜适当的奉承一句。 若是寻常晚辈,话到这里便该结束了。但朝颜却是不同,她早就摸透了这位老祖的性格,若是自己不表现得积极点,提出些疑问,多说几句,等到事后,万一出了变故,自己必定讨不到好。 当即眼珠子一转,朝颜又是露出一丝忧心神色,问道,“那万一碧落神宫或是太岳宗插手呢?” 果然,冬阳真人闻言,回复的语气中便明显带出了几分满意,不过此事,这老人家显然也已经有了盘算。 “这便是我们暂时不便出手的第二个原因了! 如今,明面上出手的几家,赤巫部自不必说,黑泥沼山本就是其势力范围,四大禅院也在黑泥沼山边上,天魔宗虽隔得远,却也是借着靑巫部的名义出手,说来都是也算是名正言顺,其他势力反而不好强行插手。 而若是我玄都观率先出手,便是给了碧落神宫和太岳宗口实,到时候群雄逐鹿,反是不好控制!” 朝颜闻言,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话了,便是到了表忠心的时候了。 “祖师思虑深远,弟子不及,那不知弟子接下来该如何,还请祖师名师,弟子万死不辞!” “你继续留在梁国吧,注意碧落神宫的动静!” “那洞玄那边呢?” “洞玄?哼哼,你不是已经将大椿丹给了他了吗,等他服用之后,才知道敲诈老夫的下场,哈哈哈......” 朝颜闻言,便知那大椿丹必定被这位祖师动了手脚,同时心中却生戚戚,暗自叫苦,洞玄那老东西直接吃死了还好,万一没死,只怕不会放过自己。 ...... 神主峰,黑泥沼山区中北部,正是靑巫部的核心区域,宛若一柱独秀,立在一片难得的平原正中。 平原上,虽未建筑什么城池,但也是农田连片,村寨成群,算是难得的一片安宁祥和。 时值亥时,月色如洗,一块块四方水田,泛出光华,真是一月凌当空,万月在人间。 靑巫神殿,便建在这神主峰的山顶山腹之内,八方皆又开有直径丈许的大洞,既是门,又是窗,俯视着这个平原。 神殿内,并无什么神只偶像,唯有正中一只六足怪鼎,透着几分幽深的青焰火光时不时腾出,却感觉不到丝毫热度。 一处大洞旁,一个老者拄着拐杖,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农田,宛若木像。 突然,老者额间青蛇抹额似蠕动了下,便觉似有山风拂面,须发轻摇。 “怎么?有消息了?” 老者嘴巴未动,似腹语发声,有些沉闷。 就见老者身后丈许外,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身影,一身暗青,身形瘦小,隐在阴暗中,似个猴子。 “大长老,赤巫部那边,应该已经和那些和尚谈妥了!” “应该?” 老者轻喝,眉头微蹙。 瘦小身影当即躬身,告罪道,“大长老恕罪,此次接待那些大和尚的,乃是赤赫本人,我们的暗子实在无法靠近,只能凭他们离开之时的表情推断,似乎相谈甚欢,而且,那些大和尚离开之后,赤巫部中,很快就开始有人员调动,所有才......” “看来天魔宗使者所言非虚呀!” 却是那瘦小男子话还未说完,另一边阴影中,又是凭空出现一道声音。 “见过二长老!” 瘦小男子连忙见礼,才见阴影中走出一个五官坚毅的中年男子。 这二长老点了点头,便转向那老者,小声而急切道,“大长老,事情已经很明了了,那所谓的异宝,已落入我靑巫部手中的消息,多半就是赤巫部传出来的,不过就是想借这个由头开战,吞并我们......” 老者面色更是阴沉,眉头皱得愈发紧。 “三叔,不能再犹豫了!” 见老者不语,那二长老更急,连平日里很少用的称呼都叫了出来。 “唉,那赤赫老怪也是蠢,若是我靑巫一部败落了,便该是他赤巫部直面四大禅院了!” 那大长老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赤巫部吞并我部之心早已有之,不过因为忌惮那群和尚才隐忍不动,如今四大禅院主动示好,他们自然蠢蠢欲动。” 二长老淡淡开口。 这个道理大长老如何不知,只是轻叹,“话虽如此说,但以我靑巫的实力,和赤巫部开战,必是败多胜少!” “为今之计,也只有接受天魔宗的条件了!”二长老语气有些不自然,但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看来你早就决定了?” 大长老缓缓转过头来,虽是问话,却不见面上有什么惊讶,显然也早就猜到了。 二长老见状,也是如释重负一般,继而开口,语气也坚定了几分,“大长老,事已至此,投入天魔宗麾下,也不失一条出路,总比被赤巫部吞并好吧,至少,从未听说天魔宗欺辱其门下哪家附属势力!” “可若是如此,我靑巫部便算是彻底沦为他天魔宗牵制四大禅院的棋子了,只怕四大禅院也绝不会放过我们!” “即便不做这个棋子,四大禅院也不见得就待见我们呀!” 二长老淡淡开口,却是引得一阵沉默。 好一阵子,却听那瘦小男子小心翼翼开口,“两位长老,其实,或许,此事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第620章 殃及池鱼 “机会?” “什么机会?” 两位长老闻言都是不由得侧目。 男子连忙低头,低声回声,“两位长老,天魔宗既然想利用我们青巫部牵制四大禅院,那我青巫部同样也可借势……” “借势?借什么势?” “自然是借天魔宗的势,反攻赤巫部!” “你们下面那些人都是这么想的?” 二长老闻言挑眉,下意识偷眼看了大长老的一眼,他心中早就有此想法,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如此,倒是免了他的麻烦。 那大长老何许人,进阶元婴后期已有百年,如何不知道这些后辈心中所想,只是他作为大长老,万事却是不得不谨慎。 当即轻轻摇头,叹道,“赤巫部的实力本就强于我们靑巫部,现在又和四大禅院勾勾搭搭,谈何容易?” 这瘦小男子虽是金丹,但在靑巫部内应该也有些地位,便是继续直言道,“大长老所言自然不错,但大长老觉得,要想真的得到佛门的援手,那四大禅院提出的条件会比天魔宗的少吗?那赤赫老怪能答应?” 大长老一听,倒是点了点头,“不错,即便赤赫老怪现在答应,只怕转头便会变卦!” “正是如此了!” 瘦小男子轻击一掌,笑道,“所以,以小的浅见,那两方即便联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赤巫部不能一举得手,四大禅院多半会抽身离场!” 大长老却又是摇头,“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而且,即便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但若是我们一旦彻底倒向天魔宗,四大禅院可就不一定会坐视了!” “这个……” 瘦小男子一时语塞,这倒是二长老没有太多顾忌,哂笑道,“我们靑巫部一贯左右摇摆,想着两不得罪,却是将两边都得罪了,如今赤巫部已经和四大禅院搭上线,我们再部不倒向天魔宗,又如何抵御?” 大长老一听,自然面色不好,毕竟这策略正是他定下的。 瘦小男子见状,连忙插话道,“大长老担忧之事,自然有理,但说到底,佛门真正的威胁还魔道,佛门未必真的会对我靑巫部大打出手,反倒是天魔宗,一旦我们投靠,便是为了面子好看,天魔宗也得保下我们…… 更何况,这次实在是打败赤巫部的最佳机会,不但可以彻底解除并吞危局,更重要的是,若是能重新夺回血鬼禁林的控制权,我部实力便可大涨,即便成为天魔宗的附属势力,至少也多些说话的余地......” 听到这里,大长老面色才算好看些,转头看向二长老,问道,“你和那三个也是这般想的......” 二长老知道面前老者已经有些松动,当即回道,“三长老他们也却有类似想法,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如今并非我们主动要去攻击赤巫部,实在是他们要吞并我们,存亡之际,此事已经是不得不为了。” 大长老闻言,也只得点头,他心中何尝不曾想着夺回血鬼禁林,重振靑巫部的荣光。 “唉,老夫老了,此事...... 唉,不知这一战又要折损多少族内儿郎......” 好一阵子,那大长老才轻叹一声,挥了挥手,明显了默认了。 二长老知道大长老的难处,也不多言,再度看向那瘦小男子,“天魔宗使者可在住处?” “应该在,这几日,他们并未外出,可要小的去请?” 瘦小男子回道,却听大长老开了口。 “既然是有求于人,那老二,你便亲自去一趟吧,天魔宗的条件我们可以接受,但天魔宗也不能只是嘴巴上支持,得明确承诺,至少派出三个元婴修士参战!” 天魔宗其实已经暗中同意派人,只是人数尚未确定而已,二长老当即点头应是,退后两步,闪身离开。 大长老目光收回,再度转头望了望窗外,神主峰下,田园月色,静谧祥和。 “敲钟吧,召集族老们议事!” ...... 十日后。 虽是风和日丽,但对于窝在石洞深处,不见天日的丁辰而已,却是没有什么意义。 他已经开始第二轮的闭关,虽然不太可能一气重结金丹,但至少也要尽快恢复筑基后期的实力,才能算勉强有点自保之力。 奈何,他不去找事,事情却是找上了门。 正当其行气行到关键之处,突听得一声轰鸣,宛若惊雷就在头顶,又似整座山地动山摇,明显是有人在斗法,殃及池鱼。 紧接着,就听得有“咔咔”碎响。 丁辰都不用睁眼,就知道是洞壁开裂,碎屑崩落,好在并未直接坍塌。 异变已生,丁辰也没有妄动,感应了下星云阵图,见其并未受影响,泄出气机,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镇定心神,安抚躁动的真元,才没有行岔气。 缓缓收功,外面打斗的动静还在继续,明显并未远去。 此地怕是待不住了! 丁辰不敢怠慢,暗催罗天盘将散出的灵气倒收暂存,收回星云阵图的同时,已然催动土遁灵光,遁入山石内。 遁行一段,隐隐靠近山石边缘,正要窥视外间形势,就听得有大喝之声,音波震荡。 “阿弥陀佛!” “秃驴找死!” 接着便是数道灵压交错混杂,都不用刻意感应,便知绝对都是金丹期,丁辰身形一顿,木胎存息,更不敢泄露分毫。 便在此时,毫无征兆,一道惊天巨力轰然而至,原本那座顽石山头,直接被轰塌,乱石穿空,倒是看不太出山腹中还藏有一间石室。 丁辰心下一沉,正要再催土遁灵光往下遁走,却见一具尸体落下,正落在自己所在石壁跟前,惊得其空明之瞳都是一颤。 “章兄!” 一声清丽的惊呼,听着却是颇为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丁辰心下微动,空明之瞳再催,却见半空之中,三团红黄灵光成三才位死死围住一朵紫云。 红黄灵光中人影几乎是同时出手,皆是一只灵化佛手印,掌心“卍”字纹,更有霹雳雷光爆闪。 三掌正对那紫云而去,却见那紫云猛然龙卷飞旋,其中突现一道神光,冲天而起,继而似孔雀开屏,华光展开的瞬间,却有一道神女虚影乍现,浮于那紫云之上,重重光环如波纹荡开,将那佛手印一挡,继而水洗般要将其消磨。 “天魔法相!” 就听那红黄灵光中有人惊呼。 却几乎是同时,那神女虚影光晕飘摇,似轻纱曼舞,身形虽有些模糊朦胧,却足有三丈高,同样也是一掌推出,掌心却似有一轮大日符纹。 “变阵!” 又是一声大喝,那三团红黄灵光又闪,分明发动了什么秘法,那三只佛手印油泥般化开,略作一团,其中似有异兽拱动,随即便是一道金红射出,却是一条蛟龙虚影暴涨,盘绕围攻,声势比之那神女法相还要惊人。 眼见那蛟龙利爪瞬息抓破神女紫晕,那神女掌印中的大日符纹却也成形。 未见任何堂皇的攻势,那大日符纹不过略一转动。 就听得噗一声闷哼,竟是一道血线从一团红黄灵光中喷出,与此同时,便是一道身影倒飞脱出那红黄光团。 第621章 赤巫女子 一团红黄灵光烟消溃散,那蛟龙虚影同样受到影响,当即不稳。 “阿弥陀佛!” 又是一道佛号,另两团红黄灵光倒收汇聚,便是现出两个黄袍僧人,一个须发皆无,一个却是须发浓密,也不去管自己同门的死活,就要再催蛟龙。 却不等两人重振手段,那神女虚影双手俱作拈花弹指,便有神光射出,无声无息,直取二僧。 二僧见状,不敢力敌,浑身各有红光浮现,却是虚闪避开的同时,也是面露凶狠,各自回掌,一人拇指直戳膻中,一人掌击胸口。 那蛟龙虚影当即扭曲盘卷,立分为二。 不想那神光攻击不过是虚张声势,虚光一道,一闪即逝,两僧略一怔愣,却又见那紫云翻卷,已是展开一对似天鹅般的白羽大翅虚影,便有一道玲珑身影,破云而出,乘风激射而走。 果然是江念真! 隐藏在暗处的丁辰瞳孔微缩,面上浮起一丝担忧,双拳紧握却也自知自己如今这个状况,根本无能为力,只得缩头不动。 “不好!” 那须发浓密的僧人警觉惊呼,却是晚了一步,那神女虚影如梦幻泡影般破开来,一股诡异的气息散开,那两道夹击而来蛟龙虚影首当其中,水墨般化去,竟是毫无抵挡之力。 蛟龙虚影应是那二僧的本命真元催动,此番被破也遭反噬,皆是嘴角带血。 “师兄,此女已是强弩之末,除魔务尽!” 那须发浓密的僧人再度大喝,却是丝毫不肯罢手,僧袍如有风鼓,大袖之中,红光透射,当即卷起遁光直追。 另一僧人年纪大些,明显迟疑了一分,还是轻叹着催动灵光,同时一手大袖卷,将之前那被击飞的和尚尸身收了,另一手却是五指化爪,凌空一抓,便有一道无形爪力似耙子一般,将最早身死的那“章兄”抓得翻滚,自然是将其随身之物尽数摄走了。 ...... 呼吸之间,天地归于平静。 又是过了好一阵子,没有其他异动,丁辰才算是松了口气,闪身脱出山石,举目远眺,那三道遁光早已远去无踪。 “唉,师父,弟子无能,您老恕罪吧!” 一声轻叹,心中多少有些惭愧,却也实在是做不了什么,还是自己小命要紧,只得弹指丢出一朵灵焰,将其“章兄”的尸身化去,也免得让其分野兽分食。 此地不宜久留! 丁辰再度看了一眼江念真远去的方向,乌云随即涌起,转身便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 又是三日后,日已西落,夜色暗沉。 一处无名山谷之中,石林密布,原本该是倦鸟归巢的静谧时分,却是时不时的惊鸟呱叫不止。 就见一道身影立于一根嶙峋石柱之上,此人一身暗红麻衣短裙,手臂大腿皆裸露在外,赤足空手,皮肤呈现微黑的小麦色,筋肉紧实,一脸的赤红纹路,看不出本来容貌,唯有额头那条抹额,似乎是某种红底黑点的蛇皮所制,表明其身份。 “小子,你已经进入我赤巫部的领地,你还能逃多久?我劝你还是乖乖从了我,要是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吃你的时候,也好给你个痛快,也免得被我部中其他族人抓住,少不得一通血祭,生不如死,哈哈哈......” 一道低沉的女声响起,又是一阵大笑,所言虽有些口音,倒也能听懂。 却听那石林阴暗某处,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正是丁辰,“阁下好大的口气,你堂堂金丹,居然追了我两天才追到,就你这手段,还想老牛吃嫩草?” 那赤巫部女子闻言却是丝毫不怒,喉咙中咯咯轻笑。 “你这草嫩不嫩不好说,但我却是吃定了......” 话音未落,其手背上便是立现一道血色符文,火红似烧红的碳,与此同时,其掌心处,一团血气浮现。 猛然一抓,扬手就是一条血光长鞭伸出,啪的一声,荡出足有七八丈长,凌空乱舞,似闪电游走,瞬息就扫荡了一片石林。 而那鞭梢,宛若怪蛇吐信,朝着某处便是探头而去,便是轰然声震,那鞭梢凝如实质,如尖刀利铲,将一块卧牛般的巨石戳成两半,却是并不见丁辰身影。 “不过如此!” 丁辰声音又起,却是在那赤巫女子身后方向。 女子当即眉目一凝,正要再度抽鞭,却听得侧面也有动静响起,血光长鞭当即转向,鞭梢如钻头破势而至,石碎土崩,仍是不见丁辰。 “都说赤巫部专修血道功法,果然神魂偏弱,连这等神识障目之法都看不穿!” 却听得另一侧传出讥讽之声。 那赤巫女子闻言,眼中终于浮现一丝怒意,堂堂金丹,岂可被人如此戏耍,当即双足脚趾抓地,喀喀之声,竟是生生将山石抓碎。 同时,女子满脸血色符纹泛起赤红血光,宛若血流一般,向脖颈之下蔓延,呼吸之间,已经蔓延至手臂大腿,浑身血煞之气森然,眼见就要暴走。 便在此时,四下阴暗石林之中,浓烈黑气陡然而起,如有冲天妖氛翻滚包围,顺势就将那赤巫女子包裹其中。 “哼哼,雕虫小技!” 不过一声轻哼,便是一股腥风乍现,龙卷爆开,那黑气哪里抵挡得住,风卷残云而去,却见那黑气过去,道道金线,细若蛛丝,却是密不透风,刹那收紧。 太白金丝,锋利无比,眼见杀招已成。 那赤巫女子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嗤笑,血煞之气瞬息凝出一层光膜,护覆其全身,金丝加身,呲呲作响,却就是切割不入。 “小子,你以为趁我血气凝练之时行动不便,就可偷袭得手? 呵呵,简直是痴心妄想,我早就说过,你金丹已损,真元亏虚,饶是你手段再多,也是枉然!” 第622章 救命稻草 丁辰也不是吓大的,更何况穷途末路,身死之际,哪里肯罢手,挥手七点金光射出,知秋七剑剑光如虹。 女子眼中精光一闪,浑身用力,当即太白金丝崩断大半,再度扬手,血光长鞭再度荡开,迎上剑阵。 也正如对方所言,秋杀剑阵剑光爆闪,声势不小。 却奈何也只是丁辰用金元剑诀剑气强行催动,无有金丹真元支持,威势大减,七剑本又有伤损,不敢硬来,左支右绌,剑阵勉强招架,更是不敌。 丁辰心下发狠,手中清尘鞭抽出,金光护体,犹豫是不是要近身搏杀,踏莎行身法刚动,又是连步急退,仓皇抬头一看,当即面露惊恐。 却不知何时,整片山谷之上,已是黑云遮天,不见月辉。 而那黑云之中,丝丝血色频闪,宛若赤红闪电,竟有几分当初在断海长沟被血藻惊潮围杀之时的景象。 “血祭天地!” 丁辰心下骇然,立时想到血神录中有一篇血祭术法,号称催动到极致,可以将一方天地中的一切生灵血祭,化入己身。 对方不过金丹,虽绝对无有此等威力,但也绝对不容小觑。 不但怠慢,丁辰当即回身翻转疾走,一手凌空反抓,摄回知秋七剑,一手剑指回劈,又是七道金元剑气爆射。 却见那赤巫女子面上浮起阴恻恻一笑,剩余的太白金丝直接崩断。 “我看你往哪里逃!” 说话的同时,喉咙拱动,随即就见其口中赤舌轻吐,舌尖之上,正托着一颗血红宝珠,其中血光妖异。 几乎是同时,丁辰浑身血液便是一颤,似凝滞了片刻,好在血海无量经真元自动,上清长春功炼精篇也强行运转,才恢复正常,没有直接栽倒。 那女子也是感应到什么,眉眼便是一蹙,腾空而起,那血色宝珠脱口而出,悬于胸前,半空黑云已然落下不少,正与那女子相会,其中血光似遥相呼应。 就听得深谷边缘密林之中,滞留未走的惊鸟惨叫不已,便有缕缕血雾蒸腾而起。 丁辰修炼血海无量经到底不及深入,真元更是不足以全力催动。 勉力支持片刻,便是不支,七窍已是溢血,体内精血躁动难以自持,被一股诡异力量强行吸扯,眼见就要爆体而出。 奈何一身手段,尽皆无力施展。 正值心如死灰之际,却见那赤巫女子面上渴望贪婪之色突然一僵。 “什么人!” 一声惊喝出声,丁辰都是一怔。 下一刻,女子翻手就是冲着丁辰一抓,那血吸之力更甚三分,丁辰一时不察,气息更乱,便是一口精血喷出。 丁辰还以为是对方故意为之,暗自咒骂一声狡诈,尚不及反应,就觉一股灵力波动突然席卷,瞬息波及整个幽谷。 这灵力波动绵柔似水,将那血吸之力撼动。 丁辰心下一喜,连忙逆转真元,再催血海无量经,镇压气血。 同时,就见那幽谷另一边,一处山缝深处,一道青紫神光乍现,直射半空中的赤巫女子。 那赤巫女子却似早有防备,五指如轮转,便是一面血水光盾凝出,将那神光截住,却明显低估了那神光玄妙。 血盾见光即化,女子面色一寒,不得不退避,同时双手交叠前推,每退一步便是一面血盾凝成,足足五面才将那神光消磨。 如此良机,丁辰闪身就要飞遁潜逃。 不想那赤巫女子可不想就此放过丁辰,手中血光长鞭如灵蛇飞射游走,直取丁辰,同时弹指,就将那血色宝珠祭入黑云之中。 刹那之间,云层中似有赤红雷光暴走,道道血光泄出,整座山谷都似被血色残霞笼罩。 丁辰踏莎行身法辗转腾挪,刚刚勉强躲开那长鞭纠缠。 不想,血吸之力再度压来,脚下一个踉跄,那血色长鞭顺势再来,灵蛇盘绕般,捆了个结实。 丁辰挣扎不开,只得全力催动太白金光防御,而那血光更似有腐蚀之力,与太白金光一接触,便是嘶嘶作响。 便在此时,就见得那山缝出口处,一抹紫晕凭空出现,如掀开轻纱,一道婀娜身影浮现,婵娟娇容,不是江念真又是何人! 丁辰一见,也顾得其他,扯开嗓子就喊,“江师姐救我,我师父是江真,我还在幽兰......!” 这一声来得突兀,两女闻言都是一愣,江念真侧目扫视,丁辰话却只说到一半,那赤巫女子就是目光一凝,那血光长鞭当即一紧,便有一口血气堵在丁辰喉咙之中,压的其一时发不出声音! “你们认识?” 赤巫女子面露一丝嘲讽,淡淡开口,目光死死盯着面前这位似月宫嫦娥般娇美又透着清冷的女子。 江念真明眸似清水芙蓉,目光却在丁辰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直接掠过。 丁辰这才看清其一身衣裙残破,更是血迹斑斑,结合其之前被那两个和尚追击,应该是躲在此地疗伤,才意外遇到追逐而至的赤巫女子和自己。 就是不知那两个和尚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死于江念真之手。 又见其俏脸之上,又是苍白,又是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唇更是红的似要滴血,明显也是受到赤巫女子血祭之术的影响,才被逼得不得不出来。 “让开,你们的事情,我不插手!” 就听得江念真语气冰冷开口,完全不去理会还躺在另一边,呜呜呻吟的男子。 那赤巫女子有些戏谑的目光闪了闪,似在探究双方的关系,又似在估算动手的胜算。 片刻之后,那女子还是咯咯笑了笑。 挥手朝天一指,随意画了个圈,便见那弥漫半空的黑红血云翻滚游走,呼吸之间,照向江念真那边的血光明显就收敛了大半。 江念真见状,轻咬朱唇,眼角余光却只是瞟了丁辰一眼,便是收回,脚下似踏紫霞,丝毫没有犹豫,闪身就动。 “呜呜!” 眼见最后的救命稻草就要走了,丁辰不甘心的挣扎,心下哇凉。 天上血光暗红如雾,隐隐放开一条通路,那抹紫晕似烟霞游走,便就在其即将离开血光笼罩的范围,半步之差,猝然就见那血云之中,一点血光爆闪,却是一道赤红霹雳无声落下,直劈江念真那单薄纤柔的后背。 这偷袭实在突然,本以为是必中。 却不想就在那霹雳及身之时,江念真浑身紫光大放,竟是早有准备,如天边流星坠地,落入山谷周围乱峰之中。 第623章 碧波湖 “你们果然认识!” 那赤巫女子嗤笑一声,凌空便是一指点出,一抹血色瞬息出现在丁辰身边三丈之外。 就听得当一声,立时便有什么东西似被挤出虚空,却是一柄青玉短剑,被那血光一卷,腐蚀出斑斑伤痕,彻底毁了。 “想救人,没这么容易!” 女子冷笑不止,双手突然变换法诀,口中又是哼道,“还有四大禅院那些秃驴,果然没用,连个金丹初期的小丫头都抓不住!” 话音未落,却不知从何处,凭空就跳出一颗乌黑丹丸,直接被那赤巫女子一口吸入。 “呃!” 便是一声闷哼,呼吸之间,那女子一身气息已然陡涨,直入金丹中期,天上血云猛然涌动,却是往江念真那边汇聚,棉絮一般就笼罩而下。 一时间,丁辰这边的压力倒是松了些许,只是仍旧脱身不得。 眼见血云已经触及山头,就见那群山深处,一道紫色光束再度冲天而起,直接洞穿那血云。 赤巫女子面色一寒,闪身暂退,同时伸手一招,那血云之中,血光一道投射而回,正是那颗血色宝珠。 再看那紫色光束,宛若玉柱通天,继而似玉碎砰然,又好似满天玉屑弥漫不落,瞬息再度化作一尊摩天神女虚影,却又明显与之前又不同,身形虽仍是模糊,却已然大致能看出容貌,恰与江念真的样貌有七八分相似。 神女虚影宛若天人俯视,看得那赤巫女子心中莫名发毛。 又见那神女胸口处,一抹紫晕绽放,正是江念真本体浮空而定,衣裙翻飞,青丝扶摇,一手兰指法诀朝天,一手托一颗青白宝珠,足有成人拳头大小。 “好一个天魔宝相,老娘今日倒是要会一会!” 那赤巫女子竟也不惧,冷哼一声,翻手抓过同样虚浮胸前的那颗血色宝珠,猛地便是往自己额头拍去。 那赤红蛇皮抹额立时化灰一般溃散,赫然就见此女额间一个血洞,宝珠便被直接拍入其中,嵌入血肉。 额头上,血管根根暴起,鼓胀如蚯蚓,盘绕似妖花绽放。 与此同时,漫天血云倒飞,连束缚丁辰的血色长鞭都被收了回去,浓浓血气疯狂灌入那赤巫女子体内,真元气息直逼金丹后期。 难道这才是对方真正的实力,追逐自己两日,不过是猫捉老鼠而已! 丁辰心下慌得一批,哪里还敢停留,遁光紧催,也不敢高飞高走,只敢往山林之中流窜。 虽然此时跑路有些没义气,但留下来也只能是师姐的拖累不是! 心中自我安慰,却不想刚跑出半里地,就觉四下狂风大作,山谷封闭,更是劲道强力。 丁辰失血不少,体力有些虚浮,身形不稳,只得就近抱住一棵大树,同时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见遥遥虚空,煌煌神女虚影与那阴罗浓烈血云相对,各自霸占半边天。 那赤巫女子似术法将成,原本满身血色符纹直往额间血珠而去。 而另一边,江念真兰指不过轻摇划过,便似有域外神风突起,竟是直接将其身后那神女虚影推动,向前穿过本体。 虚影每前进一步,便是缩小一分,每缩小一重,便是凝练一分,及至缩小大半,恐若一尊天尊本体降临,直冲那赤巫女子而去。 赤巫女子艺高人大胆,却也不敢怠慢,双手高扬,十指似抓,如隔空抓住头顶之上的血云,猛地向前一挥。 血云如臂使指,立时赤雷炸响,无数血雨化箭。 嗤嗤拉拉,一通怪声,血箭掼射,饶是将那神女虚影洞穿得不成人样,仍是无法阻挡分毫,已到女子身前一丈,正撞在凭空出现的一张无毛兽皮之上。 那兽皮也是诡异,一撞便是往后凹陷,却是有什么附着之力,将那神女虚影吸住,便要顺势将其直接包裹起来。 不想那虚影力道半分不减,生生又将其撞近两丈有余。 如此近的距离,那女子也是面露一丝慌乱,额间血珠一闪,便是一道血光射出,却是投影一般,在那兽皮背面映照出一个狰狞血鬼头颅印记。 印记一现,兽皮有如神助,飞旋撑开数倍。 却在下一刻,女子脸上突然露出惊恐,就见那血鬼印记似烧焦一般冒烟,几乎是同时,兽皮便被烧穿,一道白紫清光透射,一颗拳头光球穿出,赫然便是江念真手中那颗青白宝珠,却正是几个呼吸之前,那神女虚影穿过江念真时,那宝珠便被一并带动,一直暗藏那虚影之中。 那赤巫女子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也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需要多言,那青白宝珠直接便是自爆。 丁辰只觉眼中一抹刺目光华,还未听到有声音传来,却似有香风扑面,神魂便是一阵混沌。 那轰鸣之声此时才至耳边,眼前只模糊见到一道紫光掠过,似被一只白翅巨鸟裹挟,乘风而走。 接下来,便是人事不省! ...... 那一声惊天爆炸,也不知传了多远,但无论传得多远,到了碧波湖,也惊不起半点波澜。 因为这湖,此时已经风起云涌,再大的波澜,都要隐没其中。 湖水不过两三里宽,分开南北,北岸,靑巫部四角方幡林立,南岸,赤巫部三角长旗招展,赫然一时两军对垒。 原来,便在七日前,靑巫部终于得到天魔宗的明确回复,同意出人参战。 却就在刚刚送走天魔宗使者,靑巫部一众掌权之人正商议如何调兵遣将,赤巫部已经直接突袭了靑巫部接壤赤巫部的前哨,沐风寨。 而那沐风寨看守,也只来得传回一道敌袭的消息,便被全寨屠灭。 接着便是一方高歌猛进,一方仓促应敌,不过五日,靑巫连丢一十七寨,战线便直接推进到了碧波湖。 碧波湖,已经是靑巫部的腹心之地,再北去三百里,便是神主峰。而也是直到此时,靑巫部才算是组织起有效防御,将赤巫部大军勉强拦截下来。 北岸靑巫部营地之中,五大长老齐聚,却都是一个个愁眉不展,焦头烂额。 “天魔宗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第624章 熟悉又陌生 “天魔宗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大长老低声问道,同时又挥了挥手,让跪在一边请罪的瘦小男子起来,“战事失利与你无关,谁也没想到赤巫部竟然会直接开战,你起来吧!” 瘦小男子闻言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谢了才起身,也不敢拍一下一身的尘土,便又忙回道,“我们求援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只是尚无回音......” “能确定天魔宗收到消息了吗?”又有其他长老问道。 “传讯灵器是那两位天魔宗使者留下的,我们使用时也正常激发了,按理说是收到了!”瘦小男子连忙又回道。 “那为何还无回音,天魔宗不会临阵变卦吧?” “不会吧,这次可是天魔宗主动来找我们的,要是他们临时变卦,这魔道第一宗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而且,四大禅院直接出手截杀天魔宗使者,天魔宗岂会善罢甘休?”却是二长老开口。 “那可不好说!”又有人呛声。 “好了!事已至此,争论这些有什么用!” 大长老轻喝一声,众人吵嚷当即收声,这大长老平素处事虽并不严苛,但真要是开口,也没人敢顶嘴。 见众人安静下来,大长老才继续道,“天魔宗的援兵自然要继续争取,但我们自己的防御才是根本!” 二长老闻言,当即也接过话道,“大长老所言极是,天魔宗虽然援兵未至,但那些和尚不也没出现在赤巫部中吗?而且,赤巫部虽然突然袭击成功,但为防突袭计划泄露,其本身准备也并不充分,又要分兵驻守各地,如今已有些后继乏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动全面攻击了,而我靑巫部虽然看似败退,但未伤及根本,且战线收缩,战力反而聚拢,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这个分析倒是在理,大长老点了点头,才道,“如今局面,也算是在我们预估的几个情势之中,也不算全无准备,你们要尽量安抚族人,不必过于惊慌!” 众人自然点头应是。 大长老目光从营帐门外那碧波湖对面收回,又道,“三千落魂幡可已经布置妥当了?” 坐在最边上老妪当即回道,“落魂大阵已经准备就绪,三魂鼎和七魄缸也已经取出,随时可以激发,个把月内,护住神主峰方圆百里,当是无虞!” 大长老闻言松了口气,转而看了另一边最年轻的五长老一眼,眼中浮现浓浓的不舍之情,却又快速掩去。 那五长老似乎是感应到大长老的目光,太阳穴青筋轻颤,却还是果断起身便要直接离开,却就在其即将出门之时,又突然停住,转身咚的一声双膝跪地,便是朝着大长老三拜。 三拜之后,起身就走,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而上座的大长老,已是双目垂泪。 帐中之人,皆是靑巫的核心族人,自然知道这是为何,无不面露哀色。 “大长老,其实......” 二长老还是忍不住开口,却被大长老打断。 “不用说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 丁辰只觉得一个梦连着一个梦,光怪陆离,不过想梦到的人一个没出现,不想梦到的,却是轮番登场。 更古怪的是,自己明明知道是在做梦,却就是无法自行苏醒过来。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丁辰神魂才缓缓清明了些,手脚的感觉似慢慢有了感应,眼皮很是沉重,费力睁开,便见自己正身处一个土洞之中,无数树根交错丛生,大多攀附洞壁,牢牢锁住土石垮落,又有些是直接垂下的,该是被一剑斩断,茬口还很新。 “醒了?” 就听得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响起。 丁辰便是一个激灵,瞬间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翻身坐起,却是一身酸痛得龇牙咧嘴,头脑混沌晕晕呼呼。 就见江念真正盘膝坐于土洞另一边,相隔丈余,闭目凝眉,掐诀怀抱,明显是在调息真元。 “我这是......?” 丁辰下意识开口,那女声语气清淡,明眸轻启,先一步解释道,“我担心你一路上乱动,所以给你下了点‘千日醉’,些许副作用而已,过一会就好了!” “千日醉?我已经昏睡了千日了?” 丁辰傻愣愣的表情,倒是让江念真语气软和了几分,轻笑一声再度闭上了双眸。 “傻瓜,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凡人饮之,方才醉卧百八十日,你好歹也有筑基中期修为,也不过昏睡了五六日而已!” “哦!” 丁辰晃了晃头,想要撑着站起身来。 只是他躺的地方靠近洞壁,高度不够,只得就此跌坐着,端正了一下,拱了拱手,随即又是想到对方是天魔宗弟子,便又换了叉手礼。 “多谢师姐救命之恩!” 江念真闻言眉头便是轻蹙了下,却是并未睁眼,一开口,语气再度转为清冷。 “师姐?哼哼,据我所知,江真可只有一个叫丁辰的徒弟,现在正被洞玄那老怪物追捕,你确定你是江真的徒弟?” “我......” 丁辰一时语塞,这才想起,对方可是堂堂天魔宗的嫡传弟子,消息何等灵通,想打听一下自己生父的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再加上当年在鬼瞳潭,对方本就是见过自己的真容的,如今叫破身份,自然什么都能对上了。如此,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丁辰有些尴尬,只得讪讪一笑,道,“呵呵,原来师姐什么都知道!那还请师姐......” 说话的同时,缓缓伸手,五指轻按脸庞,法力一带,便是将那琉璃面具取了下来。已然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了,饶是上清长春功驻颜有术,丁辰这张脸也已经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英朗成熟。 只可惜皮囊再好,人家看都不看,江念真虽是感应到对方撤下了脸上的易容,眼皮下宝珠般的眼睛也只动了动,仍是并未睁眼。 不等丁辰把话说完,江念真便知其意思,直接回道,“放心,你们洞玄宫的事情,我没兴趣,也不会随便对人提起!” 丁辰见状,虽是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中还是不由得浮起一股意兴阑珊的失落来,眼前这位杏腮桃脸的清丽佳人,似乎与自己记忆中的那温婉女子不太一样,熟悉又陌生。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偷了那洞玄老鬼什么宝物,让他对你如此紧追不放,还传出什么黑泥沼山有异宝现世,想挑起天魔宗、四大禅院、巫族各方争夺,逼你现身!”江念真再度问道。 “啊......?这个,我......” 丁辰一时结巴,什么异宝现世,这些消息他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罢了,你不想说便算了!” 见对方吞吞吐吐,江念真似乎真的并无大兴趣,也就直接止住了话头。 洞中一时,安静得有些尴尬。 第625章 荧惑守心,长庚半月 “其实......” “你......” 隔了好一阵子,两人同时开口,又是同时闭口。 沉默了片刻,还是江念真淡淡道,“你先说吧!” 丁辰目光缓缓下移,从那清雅高洁的绰约身姿挪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洞玄宫找到一篇功法,洞玄似乎很看重,但也绝对算不上偷,因为那功法其实也不是洞玄的......” 回答很平淡,每一个字都属实,便是洞玄听了都挑不出错来! 江念真闻言眉头挑了挑,却也没有追问,她自然不知道上清长春功的存在,与她而已,世上能与她所修炼的“无色无欲天魔宝相功”媲美的功法实在不多。 “师姐刚才想说什么?” 见江念真没有追问,丁辰只好自己开口。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江师姐为何与自己印象中那温婉柔和的形象差距那么大,但无论如何,对方也是江真人唯一的女儿,自然要试着好好相处。 “也没什么,只是想起当年在鬼瞳潭,因为你重伤濒死,我只好直接给你生服了那幽命血兰,本还以为你撑不下来,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该是无碍了!” 江念真看似随口一句,丁辰也不知是不是该为对方话中透露出的一丝关怀庆幸,只得讪讪轻笑。 “呵呵,说起来,当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脑子,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不过,也多亏了师姐赠药,让我意外结丹!” 此事倒是让江念真有些意外,眼眸轻启,似若秋水流波,有些探究看了对方一眼。 “你不记得是谁伤你的了?” “这个倒是记得!不过倒也不算是被那个姓何的所伤,算是我自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难道他真的忘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不过,忘了也好!而且,自己也算是补偿过了,还因祸得福结了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必再提了。 江念真如此安慰自己,眼神中还是浮起一丝心虚,忙岔开话题,又问道,“那赤巫部的女子似乎说你金丹已碎,这是怎么回事?”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丁辰苦笑一下,也就如实回道,“还不是被那洞玄的分身追杀,拼了金丹不要,这才算是逃得一条小命!” “洞玄那具尸傀分身?” 江念真面露惊讶,看向丁辰的眼神也是多了几分亲和,手上法诀松开,停下了调息运功。 她也没发觉到,在这看似闲聊般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双方关系明显融洽了不少。 “想不到,你还真有些本事,能从炼神修士的铜尸分身手中脱身,金丹虽损,倒也是万幸了!” “何止是金丹,师弟我可是连本命法宝都废了!” 丁辰又是苦笑,身子很是自在的一摊,靠在旁边的土包上。 随即却又想到什么,复又坐起身来,关切问道,“师姐,之前自爆的那颗青白宝珠也是您的本命法宝吧,师姐可反噬受伤?现在可无碍了?” “那颗‘海量珠’啊,虽非本命法宝,倒也确实可惜了。” 江念真素手轻拢鬓角发丝,也是惋惜轻叹。 她所修炼天魔宝相功威力惊人,但却有个弊端,便是每次施展,所需真元都是极大,以她金丹修为也只够施展一次,便需长时间恢复,所以,她才会刻意炼制此宝,用作储存法力的容器,以备不时之需! 丁辰闻言,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当即又是叉手感谢。 江念真却是摆手,轻笑,“你也不用再谢来谢去的,我出手也不只是为了救你,那赤巫部女子明显不会真的放我离开,而我本就身上有伤,不可能与她纠缠下去,要是等其他赤巫部的人赶来,我照样难逃一死,倒不如全力一击,以绝后患!” 话是这么说,丁辰却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套近乎的机会,眼珠一转,便是舔着脸笑道,“师姐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姐却是救了小弟,小弟要是不知感恩,岂不是做不得人了!” 江念真哪里知道丁辰的身家,只以为对方不过一个散修而已,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便随口揶揄道,“哦,那你想怎么报答呀?以身相许还是将那功法送我?” 丁辰一听,脸皮一下子还是红了。 以身相许,他倒是想,但对方明显是在开玩笑,如今好不容易关系和缓了些,他可不敢真的顺杆接话。 而且,自己如今这副残样儿,哪里能高攀? 至于那功法,上清长春功法不传六耳,自己便是想送也开不了口。 见对方一脸的窘态,江念真也不再逗他,笑道,“好了,师姐开玩笑的!那宝珠所用的附灵之玉品质只在中上,倒也不是十分珍贵......” “附灵之玉?” 丁辰轻咦一声,江念真以为他并未见过此物,便随口解释道,“不错,储灵存元,自然是附灵之玉最为合适......” 不想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突然灵光一闪,赫然就见一颗足有箩筐大小的浑圆玉球凭空出现,幽浮洞中,唬了她一跳。 “这是.......” 江念真双目圆瞪,望着那玉球,竟是惊得不知如何开口。 “师姐,你看这颗怎么样,够用了吗?” “你......” 江念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微微偏头,目光掠过那玉球的侧边,就见丁辰也侧头看过来,如同献宝一般,咧着嘴笑,自信明媚,牙齿泛着莹润的光。 忙收回头,心中不知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略有些心慌,却在下一刻,就觉眉心突然一点刺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江念真如何不明白,当即明了,两宽印再次被引发,必是尘心凡绪摇曳,乱了方寸。 只是,怎么又是这小子? 心下也不知是羞恼还是怨愤,神念逆转,强压眉心两宽印,一股又是隐痛又是酥麻的感觉在神魂中颤动,忍不住闷哼娇喘出声,虽轻,却被丁辰听得一清二楚。 “师姐,你没事吧!” 丁辰连忙就要起身靠过来,却见江念真挥手轻摇。 “我没事,不必担心!” 淡淡回了一句,江念真已经恢复正常。 没觉出什么不对,丁辰自然不好非要唐突过去,便自顾自的又道,“师姐,这颗附灵玉球品质可是极佳,还有那蟾蜍浮雕,可是天生偶得,像不像天上的月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言一出,江念真神魂再度一震。 若想荧惑守心,便得长庚半月! 师祖所言,竟是成真了? 第626章 往事不可追 看来,此事还得回去问问师祖才行,到底是应在这“物”上,还是应在这“人”上! 如此想着,却有一个念头出现在江念真脑海中。 心下踟蹰,手中法力萦绕,不自觉带动,那玉球早已被丁辰琢磨过,很是圆润,便自浮空,悠悠旋转。 这地洞之中光线昏暗,却是成就了这玉球的光明,荧荧华氤,皎皎洁琼,正是花容映月貌,别有一番情趣。 江念真一时有些失神,被丁辰连唤了几声才回过神。 “师姐,师姐?你真的没事吗?” 江念真回神,心中也有了计较,看向丁辰的眼神便有了些不同,不似之前的清冷疏离。 “师,弟,你可想好了?这颗附灵玉球品质、分量皆是非凡,价值不菲,你真的舍得就这么送于我了?” 这还是江念真第一次称呼自己师弟,丁辰心里松了口气,一颗玉球而已,只当是报答一些江真人的恩情,倒也舍得,当即笑道,“师姐这就有些小瞧师弟了,师弟既然主动拿了出来,自然便是真的送于师姐的,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既如此,那师姐就愧受了!” 看得出丁辰并非虚情假意,江念真也就没有假客套。 此物确实极为难得,而且品质之高,放在外边,怕是连元婴修士见了都要眼红。她自己虽然因为功法原因,对于寻常法宝需求不大,但若是此玉球,就此祭炼,也无需其他辅料,正当做为本命法宝,堪比凭空多了三条性命。 指锋一转,轻点丹田,便是一口本命真元若烟霞出游,将那玉球包裹,缓缓渗入,继而轮指收摄,玉球便是一闪,化作一道灵光遁入江念真玉腕灵镯之中。 玉球消失,两人之间却是没了遮挡,就此四目相对,虽皆是有些尴尬的轻笑低眉,但江念真明显没那么多心思,坦然许多。 丁辰也不是傻子,自然有所感觉,这江师姐,似乎对自己并无特别的情谊。 只是,在自己印象中,当年在鬼瞳潭之时,自己也算是拼死相救,江师姐该是对自己有几分好感的呀! 难道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还是记忆混乱? 略有些失望,丁辰也没有要怎么样的意思。 男女之事,他本也看得比较淡。更关键的是,他的母亲,他的师父,多少都是因情而不得解脱,为难自己,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也! 搓了搓手,趁江念真不注意,丁辰又从胸口储物戒指中,将银心镯和黄鹂木簪取了出来。 “师姐!” 丁辰轻唤一声,江念真的目光却是已经落在那木簪之上,眼神明显有些颤抖,手中指诀擦过灵镯,一抹灵光闪过,也是带出一支木簪。 “这是师父临终后留下的,虽没有如何处置的明言,但若是交还到师姐手中,师父九泉之下,想必也该是高兴的......” 丁辰轻声解释着。 江念真没有开口,犹豫了下,还是挥手便将另一只黄鹂簪摄入手中,两厢对比,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两手靠近,微微转动,便听喀的一声细微脆响,竟是扣在一起,簪头雕刻黄鹂双翅比翼,鸟头微侧对视。 “果然是一对......” 丁辰淡笑,只随意一声出口。 便在此时,就见那两支黄鹂簪皆似有异光溢出,分明是两道残存神念,宛若两只灵蝶,灵晕双栖,翩翩缠绵。 “这是......” 丁辰眼中浮现一丝惊疑,这多半便是师父和师娘留下的遗言之类的,却不想刚一开口,江念真却是直接一手抓去,五指若罩,灵力凭空化出一只光球,将那残念收入其中,转而又是祭出一枚玉珠,彻底将残念封印其中。 “师姐不看看嘛,这或许是......” 当年江真人过世突然,便是对他这个灵前送终的徒弟,也没有留下什么话,丁辰自然也是想知道的师父是否有什么遗言的。 江念真神色明显有些怅然,只作摇头轻叹,“往事不可追,事情都过去这么那么多年了,又何必去纠结,凭白乱了道心!” 说着,便又将两簪再度分开,仍旧将其中一支退回给丁辰,又是看了银心镯一眼,只道,“既然是你师父留下的,你便收着吧,也算是念想!” 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 丁辰下意识接过木簪,心中却也不是滋味! 两人就此沉默一阵,才又听江念真开口道,“对了师弟,你如今金丹缺损,虽说根本未伤,但想要重新结丹,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何不随师姐回天魔宗,大树底下好乘凉,量那洞玄老鬼也不敢来招惹!” 江念真此言,半是真心,半是为了其心中难明言之事。 丁辰虽猜不到那么多,却也是心中苦笑,自己身怀通天功法之事,若是暴露,天魔宗怕是第一个就要下手。 “师姐一番好意,师弟却怕是要辜负了,师弟已经做散修二三十年,实在自在惯了,早已受不得规矩束缚,天魔宗乃魔道巨擘,教法森严,师弟怕是待不了三五日就得犯个遍!” 丁辰半是开着玩笑,江念真却还是劝道,“哪有那般严重,我去求了师祖,收了你做门下,寻常之事便也无碍的!” 青簪仙子? 若真有炼神老祖庇护...... 丁辰心下当即有些意动,但这个念头却也只是一瞬,便是熄了下去,还是苦笑摇头,仍寻了个由头继续婉拒道,“师弟毕竟是江真人的徒弟,因为这层关系,令师祖怕是......” “这个......” 江念真倒是一时没深想这一层,只是轻叹,“其实,师祖他老人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对当年强行带回母亲,却不想让母亲就此郁郁而终之事,也是有些后悔的...... 唉,罢了,你既然不愿,那师姐也不勉强,只是你接下来要如何打算?这黑泥沼山如今只怕已经是烈火烹油,可不是寻常散修久留之地!” 丁辰一听,也是有些狐疑,便是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念真自然不作隐瞒,将天魔宗、四大禅院想借那所谓“异宝现世”的名头,插手靑巫、赤巫两部冲突之事说了。 最后,才又补充道,“而且,我与章兄一离开靑巫部,便被佛门之人截杀,还有那个赤巫部的女修明知我是天魔宗的人,还敢动手的态度,多半也是想将我们的死栽赃给靑巫部的打算...... 如此种种,可见赤巫部已经铁了心对靑巫部动手,算算日子,怕是两部已经开战......” 第627章 身在其中 江念真所言,本是说明黑泥沼山局势,不想丁辰听完,关注的重点却是完全偏了。 “所以,那所谓异宝现世,贵宗......” 江念真哪里不知道对方此问是何意图,眼神戏谑中闪着幽光,笑道,“你放心吧,那什么异宝之事,上面也没有真的十分上心,否则也不会只派那位章师兄出来了。而此事,本也与我无关,我的任务是联络靑巫部,与章师兄,也不过同行而已。再者说了,师姐我收了你的大礼,自然要为你保密的!” 丁辰得了承诺,心下也就安稳了不少。 以他现在筑基的修为,根本不是将念真的对手,对方自然也就必要故作虚言来欺骗。 两人又是闲话了些家常,江念真虽然没明着询问,但丁辰还是能从对方言谈表情中,感觉到一些想法,便也很寻常的说了些江真人的往事。 而在得知江真人颓废郁郁,猝然离世,饶是并无多少亲情在,却神色也带出几分戚戚焉。 ...... 聊了半晌,两人话才少了,各自安静下来。 江念真再度打坐调息不提,丁辰因着伤势尚未痊愈,便也没有急于修炼,仍旧躺回洞边。 缓缓运转炼精篇,潜藏体内的幽命血兰药力至今未绝,丝丝炼化,竟是不自觉的再度睡了过去。 待到其一觉醒来,略一感应,身上的伤势已然好了大半。 窸窸窣窣的动了动,睁眼想要起身,便见另一边,江念真早就已经结束修炼,那仪姿绰约,花容半侧,纤腰丰臀,乌发轻盘,几缕青丝垂下耳边,脖颈白嫩胜雪,看得丁辰心神荡漾。 感应到丁辰苏醒,江念真随手整理衣裙,便道,“师弟,时间差不多了,师姐必须尽快返回宗门了,你既不愿去天魔宗,那随师姐去陈国可好?” 丁辰回神,却仍是轻轻摇头。 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毕竟,此去陈国,要穿过大半个黑泥沼山,洞玄是否已经设下埋伏,靑巫、赤巫两部战况如何,都不太清楚。另外,还有天魔宗和四大禅院,虽然江念真说天魔宗对此并未不是很上心,但也备不住另有安排。自己贸然出去,风险太大。而且,以他如今的修为实力,跟着江念真,也只能是个拖累。 见状,江念真便也不强求,只嘱咐道,“也好,此地应该在巫族禁地血鬼禁林的边缘,便是赤巫部的人也不会随意靠近走动,你躲在此地,小心些,倒也不错!” 至于那荧惑之劫是否真的应在这小子身上尚未确定,若不是自然无碍,若真是如此,勉强为之,反是不美! ...... 不知是不是没了那么些执念想法,两人告别之时,便似寻常亲朋一般,也没了那么多怅然若失。 也不知这一别是否还有再见之日,丁辰还是亲自将这位江师姐送出了那地洞,望着瞬息隐去,悄然无踪的遁光,心中也便放下了。 这段缘分,到底深浅如何,便由得命运安排吧! 山林郁郁葱葱,透过一些树冠空隙,便见雨云厚重,更显晦暗不明。 一棵大树下,静静呆立了片刻,却是已经将空明之瞳催到极致。 举目四顾,足可窥视数里之内蝇虫公母。 似乎并无什么异常! 丁辰心下微松,脚下挪动几步,目光却是透过几重迷雾野林,望向数里之外那阴森鬼谷。 那便是血鬼禁林! 此林在舆图上并无任何标记,只知大概知道是在黑泥沼山区中部某处盆地之中,常年迷雾笼罩,四季不散。 另外就是,传说古巫时代,巫族之内若是有人犯了死罪,便会被扒光衣服,赶入鬼槐林中。林内长满了一种名为无木鬼槐的妖树,与一种叫做九眼尺蠖的妖虫伴生,互生迷瘴毒气,生人一入,便会被那毒气迷幻。随后,那些九眼尺蠖便会吐出毒丝,将人自颈部吊起,悬与鬼槐树上,此时,那人其实还没死,便以血肉养虫,以生魂养树,甚是恐怖。 因此,这血鬼禁林也有吊鬼尸林的说法。 丁辰所知的消息也就这些,看了几眼,也没了兴趣,确定四下无人,便赶紧返回那地洞之中。 重新堵上洞口,隔空催动卷风,卷了落叶遮掩。 来回又在洞内踱步几圈,一驻足,却是招了二尸出来,一个向左,一个往右,各自挖了半里地去,做了个狡兔三窟的假象,这才扯出星云阵图,任就锁住气机,方才安稳坐定。 一边将罗天盘取出,布置聚灵法阵,一边思量下一步的修炼。 恢复修为自然是第一位的。 至于其他的,且先不忙,太白金光诀短时间修炼不了,倒是可以琢磨琢磨那虬龙化甲之术,多几分自保之力也好。 另外,就是血海无量经,此地毕竟是赤巫部的领地,修炼些血道功法傍身,自是有益无害的。 只是可惜血道真流已经耗尽,他也无心去搜寻生灵血祭,若如此便反落了下乘。不过,那幽命血兰药性还有大半滞留体内,更有其根须,凭借起强悍的药力催发自身血气精元修炼,想来也不至于事倍功半的,或许还能减少一些隐患。 思量已定,丁辰便也暂且将其他事情搁下,开始凝神化气,养炼真元。 ……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 且不说丁辰活死人一般藏在地洞之中,枯坐苦熬,那碧波湖边,如云青幡下,飘摇赤旗旁,两部众多低阶修士,也已是身在其中,脱身不得。 南岸,赤巫部长老大帐建在十里外一片台地之上,四面一览,遥遥望湖。 大帐内,赤巫部大长老赤赫老怪端坐上首,望着分两边落座的六位元婴长老,这便是他赤巫部的底气,仅元婴修士,就比对面靑巫部足足多了两位。 而且,说不定,今日还能再多一位! 赤赫老怪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如今赤巫部形势大好,等他拿下靑巫部,那件事情便十拿九稳了! “请青檀道友进来吧!” 赤赫老怪很是随意的开口,门口自然有人弯腰应是退下,下座六人皆是不动声色,安静等待。 第628章 投名状 不过片刻之后,大帐之外便再度有了动静,四位赤巫部精壮汉子,皆有金丹修为,半是包围提防,半是引路的引着一位一身暗青长袍之人进来。 青袍人兜帽遮脸,不见真容,一入大帐,便觉丝丝元婴初期那丝丝阴寒魂力散发,显然情绪并不算好。 赤赫老怪自然不会首先开口,就听下首一个元婴初期赤巫男子笑道,“青檀道友,这是怎么了,似乎对我赤巫部的招待不太满意呀!” “哼,在下诚心来投,贵部如此提防,实在令人心寒!” 那青袍人不卑不亢,立于大帐正中,冷冷开口之际,略一仰头,兜帽落下,露出一张颇为年轻的男子容貌,不是那靑巫部五长老,又是何人! “心寒?哼哼哼,你现在知道心寒了?你本是我赤巫部族人,当年叛出投了靑巫部,害得你那些亲族受连累,可想过他们是否心寒?” 又听有人嘲讽,青檀面色却是如常,只是语气更阴冷了几分。 “吃人绝户,也算是亲族?” 那人面色微僵,旁边又有人接话,“啧啧,亲族不算,那么,那青稗老怪呢?人家可是把你当亲儿子养大的,你就这么弃暗投明了,就不怕他心寒?” 这所谓青稗老怪,自然就是那靑巫部的大长老。 而这话头也确实有些插人肺管子,也不知是试探,还是真心不齿,引得一众人哄笑,便是上首所坐的赤赫老怪,也是如此看着,也不插嘴,明显不是他故意安排的,也是其可以纵容的。 青檀面色铁青,就听其鼻孔之中轻哼一声,却是直接向着上位赤赫老怪道,“赤赫长老,你派人来策反,劝我重回赤巫部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赤赫闻言,自然要周全一二,便道,“几位,特别是你,赤伐,大家都是同族血脉,不可无礼!” 虽是告诫之语,但却丝毫没有告诫的语气。 果然,就听那被叫做赤伐的元婴长老道,“大长老此言,在下却是不能苟同,如此两面三刀背恩弃义之人,如何能确定他就是真心反正,而非诈降来做内应的?” “正是,大长老不可不防呀!” 赤赫闻言,便作迟疑之色。 青檀哪里不明白这不是试探之语,却也不肯服软,落了下乘,当即冷哼道,“既然各位如此不信任,那在下也不强求,就此告辞!” 说着便是一副愤然转身,甩袖而去的架势。 赤赫目光微寒,也不阻止,心中猜测对方是欲擒故纵,还是有所动摇。 就在青檀即将出大帐之际,还是那赤伐一声暴喝出声,“放肆,我赤巫大部,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他这边出声,另一边,一个头发稀疏,身形矮胖之人却是直接出了手,咚一声顿足,双手捏拳,指节脆响几声,那大帐帷幔当即无风自动。 青檀立时有了警觉,弹身后退一步。 却见其原先落脚之地,一道血光似剑影破土而出,竟是凌空偏转,直取其面门。 元婴修士,自有手段! 青檀丝毫不慌,不过略一仰头,那血光剑影擦着鼻尖而过,同时挥手,大袖之中顺势一扬,正对那贸然出手的矮胖长老。 袖笼空空,不见手掌,唯见袖口之内,幽深漆黑,不见丝毫诡异,那长老却觉神魂没来由的一个晃荡昏沉,若临无底之渊。 “小心!” 当即就有人开口惊呼,又有人要出手,却听得一声暴喝。 “行了,都住手!”正是那赤赫开口。 青檀不过略施手段,也没有真要动手的意思,自然轻轻放过,罢手了事。 反观那矮胖长老,却是面露惊惧忌惮。 “怎么,赤赫长老也要出手!”面对元婴后期的大修士,青檀仍是不惧,只是语气还是没有那么冲了! 赤赫不答,冷眼瞪了那矮胖长老一眼。 那矮胖长老也是元初期,平素万人之上,却受不住这一眼,直接跪地请罪,可见这赤赫在赤巫部中的威势。 大战在即,赤赫自然不会自断臂膀,随手挥退其他元婴长老。 其余人不敢有丝毫违逆,快步离开,大帐之内,便只剩下了两人。 “青檀道友勿怪,两部毕竟敌对多年,如今又在开战,他们难免有些行事不当!” 赤赫转身,笑呵呵的看向青檀。 “当不当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重要了,在下只问,当初赤赫长老承诺‘来去自便’,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 赤赫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虽是一脸带笑,却是眼露算计,心下暗自猜测面前这小子到底有几分真假。 青檀闻言,便要再度开口,赤赫却是先一步。 “青檀道友,他们虽是有些莽撞,但其实也是为你好!” “阁下何意?” “呵呵,只怕你前脚迈入我大帐之时,消息便已经传入青稗耳中了吧,你如今回去,靑巫部还容得下你吗?” 说着,就见赤赫右手朝着旁边便是轻抬一下,朝着大帐门口处一个筑基侍女,凌空轻轻一指。 那侍女自然不敢掺和元婴修士的事情,始终垂头,浑然不知,猛然就觉胸口一震,便是噗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一身精气宛若抽干,直接瘫软下去。 下一刻,那侍女发髻之中,丝丝青黛之气,似蒸汽蒸腾而起。 “老夫虽是专修血道,但毕竟是血魂同族,这等千里寄魂之术,便是施展不了,但也是识得的!” 赤赫阴恻恻的轻笑,挥手一抓,那青黛之气便是飞闪入手,死死摄住,似有一张人脸在其中扭曲,尚未成型,赤赫猛然捏拳,没有丝毫抵御,烟消云散。 “你既然识得,为什么还要让其留在此地,难道只是想要绝了在下的退路?” 青檀面露一丝惊慌,一开口,便是有些结巴,眼珠子更是不停转动,不知在想什么。 而这些,落入赤赫眼中,倒是打消了其几分疑虑。 “青檀道友,你既然肯来,便说明也知道此战靑巫必败,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只要你诚心回归,不但老夫之前承诺的事情,绝不食言,而且还可允许你进入禁地血池修炼!” “此话当真?” 青檀闻言,当即问道,那急不可耐的表情,仿若等的就是这句话。 见状,赤赫心中更是确信几分,志得意满,撩袍起身,向着大帐正中前行几步。 而那青檀,当即便是恰到好处的微微躬身,略退两步,一副避免与尊者直面的恭顺。 如此,赤赫老怪更是满意,却也没有忘了正事。 “是否当真,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比如,我们之前说好的投名状......” 第629章 三魂炉 赤赫老怪说完,目光透着算计。 青檀只是略犹豫片刻,眼中浮现一丝决然,双臂轻抖,大袖中左手抬起,便见掌心一团乌青,却似无数丝线纠缠而成,又似水中顽石青苔长满。 赤赫老怪虽是元婴后期的大巫,自问在这黑泥沼山一时无敌,便是那青稗也要略逊一筹,但真到了此时,还是不敢大意,虚着眼,目光谨慎,不敢直视那东西。 青檀仿若没有看见对方的防备,左手轻托,右手便是虚掌轻拂。 便见那丝丝缕缕的青丝如有生命,开始倒缩,不过几个呼吸,青丝俱是不见,露出一只三脚双耳,满刻藤萝回纹的翠玉小炉,几乎便在同时,大帐之内,凭空浮现一股阴寒透骨的气息。 赤赫老怪下意识后退一步,又见那玉炉微微浮空,炉身悠悠左转,炉盖反是缓缓右转,发出沙哑的嘶嘶声,其内淡淡幽光半透不透,如有什么诡异魔力,不自觉的,赤赫双目瞳孔略略放大,已经完全落在那翠玉炉上。 “这便是三魂炉?” 赤赫老怪口中似嘟囔了一句。 青檀却道,“大长老何必明知故问,两部虽然分开多年,但赤巫部内应该还是保留了此物的记载吧,以大长老的眼光,岂会认不出来!” 三魂炉、七魄缸,还有他自己手中万灵血池,便是巫族三圣物,他如何认不得,只是一时太过激动而已。 赤赫老怪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那三魂炉吸引,青檀双目之中,映照出那翠玉炉的幽光,似有不舍,却道,“大长老,炉内魂火正旺,还请大长老一观!” “不必!” 赤赫几乎立时一个激灵,惊呼一声,闪身急退,浑身血光已然涌动,竟是始终未曾放下防备。 却见那炉盖轻扭,径直翻开,其中青色火焰虽是一点,却似散发出一道不屈的意志。 “看来,大长老还是不信任在下呀!” 青檀开口,话语中明显带着的失望语气,挥手,将炉盖复又盖好。 赤赫老怪哪里会在乎这些,见并无什么异常,心下略松了一口气,他虽并未直接接触过,但却是知道,这三魂炉魂火之犀利,一旦沾染,便是炼神修士,除非元神已经养至纯阳,也是招架不住。 而若是此炉并非完全的攻击性法宝,无法大范围、远距离使用,靑巫部也不至于被赤巫部压制多年。 “大长老,七魄缸在下实在无法得手,但将三魂炉带来,这投名状也算是合格了吧!” 青檀淡淡开口,赤赫老怪目光闪了闪,含笑点头。 “呵呵,自然,自然!” 回话的同时,凌空伸手,便是一股浓烈的血色灵光涌现,转瞬化作一只大手,就要去接。 却见青檀手一缩,反将三魂炉收抱入怀。 “阁下这是何意,莫非是反悔了!”赤赫老怪当即面露一丝不悦。 青檀却道,“大长老不信任在下也就罢了,却为何要催动如此犀利的化血神光来接,难道不知此炉娇贵,正与血元之气相克吗?” “那你待如何?” 赤赫老怪活了八百年,已是老奸巨猾之辈,无论知不知道,也都不可能亲手去接,语气冰冷,但还是收回血光。 青檀倒是一副并非要反复的意思,便又复将玉炉托出,法力微微注入,炉身青光反是收敛,其内魂火似已熄灭。 就在赤赫老怪戒备的目光注视下,三魂炉浮空而起,悠悠转动,缓缓向前飘动,及至两人之间,便又停下。 就听哗啦一声,大帐角落一张木凳自动滑了过来,三魂炉落下,正被木凳接住。 尘埃落定,看不出丝毫不妥。 “大长老这次放心了吧!”青檀淡淡开口,说话的同时,还很是知趣儿的退后几步,以示诚意。 赤赫老怪表情略变,试探着迈步上前。 至三步之内,确定那魂火已经熄灭,心才算彻底放下来,双手伸手去捧,只是掌心仍然泛着淡淡的血影。 这次,青檀没有再阻止,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阿弥陀佛!” 便在此时,突然一声佛号响起,其声悠远,却似丧钟沉闷。 赤赫老怪的手已靠近炉身三寸,当即便是一僵。而就在这一刹那,青檀眼中杀机乍现,气息陡然而起,似有劲风激荡。 与此同时,那三魂玉炉突然青光爆闪。 赤赫老怪也非易与之辈,反应极快, 身影一个扭曲,竟已然只剩下一道残影在原地,两丈之外,赤赫老怪已经挪移闪现。 却不及站定,再次反应,却见青檀双手之中,各现一条蛇影,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同时浑青袍之内烈风似刃开锋,嘶啦一声,四碎纷飞,就见赤条条毫无遮挡,赤青二色符纹满身,盘绕爬满无数细蛇游走。 “巫咸祷双蛇,怎么可能?” 赤赫老怪惊惧开口,青檀却同样挪移而动,闪现三魂炉前。 玉炉当即腾空,炉中魂火宛若实质,青光瞬息充斥整个大帐,赤赫老怪浑身血光刚现,竟是直接被压制。 堂堂后期元婴之力,反被初期青光消磨,赤赫老怪一口气提不上来,便觉识海之中,神魂如被三根狼牙棒一同乱搅。 哇一声,血水与胆汁混合喷出,腥臭无比。 青檀一击得手,眼中狠意不绝,双手作双峰贯耳,赤青双蛇顺势钻入三魂炉中,炉火腾然熊熊,不过拳头大小的炉身,直接喷出头颅大的火球。 青色火球倒旋一闪,凭空不见,再现已在赤赫老怪面前。 赤赫老怪神魂受制,一身血气真元竟是动不得分毫,双目充血,却是四目相对,就见那火球之中,一张狰狞鬼脸与那青檀有五六分相似,目若淬毒,与此同时,鬼脸直接张口,似有一股吸力,要将赤赫神魂生生吸入生啖。 “阿弥陀佛!” 又是那佛号似惊雷炸响,赫然就见大帐后侧,金红光华闪现,生生透过那妖兽灵皮缝制的大帐,如大日落辉。 两人俱是一惊,不过却是一慌一喜。 第630章 何人在此行功 青檀到底只有元婴初期修为,心性略逊一筹,那佛光威能绝对在其之上,双手不觉一晃。 赤赫老怪早在伺机,心下一喜,岂肯放过,完全不顾,竟是血气一涌,就见其左眼血丝鼓胀,生生爆开。 一股红白血肉迸溅,射入那青色火球之中,呲呲怪响,腥臭弥散。 赤赫正要奋力脱身,却见青檀浑身符纹一闪,噗噗声响,就是皮下血雾爆出,呼吸之间,便是浑身浴血。 那火球当即再度一炙,其中鬼脸竟似要直接跃出,仍是死死吸住赤赫神魂不放。 却就在此时,那金红佛光也已成型,却是一个枯瘦老僧身影就要踏出。 青檀眼中立时浮现忌惮,更生几分狠厉,双手猛然回撤,食指关节凸起,分撞左右太阳穴。 就听得细不可闻的骨裂之声,青檀头顶百会穴青光似釉,却是一个只比人拇指略大的婴儿跳出。 一闪,婴儿落入炉中,身躯轰然倒地。 这一幕,正被那老僧看得清楚,却是丝毫不慌,大手一抬,凭空便是一只金红大手印浮现。 佛门伟力,无量自在! 被那金红佛光一照,无论那三魂炉青光如何挣扎,仍是落入手印之中,而那青光火球似泄了气,当即萎顿下来,呼吸之间便小了大半。 赤赫只觉神魂一松,却还不及动作,隐隐却听喀一声脆响。 “阿弥陀佛,本座已经出手,岂能容你自爆伤人!” 老僧不过轻语一句,那佛手印更显凝实,就此一捏,那三魂炉青光立时熄灭,一点青光似被生生挤出,正是那青檀的元婴。 “啊啊啊......” 婴儿小小面孔狰狞似地狱恶鬼,不甘狂叫,却是丝毫挣脱不得。 “阿弥陀佛,你怨念执深,已入邪魔,我佛慈悲,亦留你不得!.......,我承佛如来威神力故,遍百千万亿世界,救拔一切业报众生......” 老僧面上无悲无喜,犹自自语一般,便自吟诵,其声若低沉,却有无边伟力,那青檀元婴,如蜂蜡见火,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已然消融而去...... ...... 而就在这世间上又少了一个元婴修士之时,丁辰修炼也正在紧要关头。 地洞之中,丁辰已然褪下衣袍,浑身赤裸坐定,只用内衫随意搭在私处。 双手半举过头,拇指掐无名指第二节,食指轻勾,小指微开,宛若鹿角状,又见双目半睁半闭,嘴唇开合不定,似念念有词,却不听有声音发出。 略顿片刻,手中法诀再变,合于头顶,食指诡异交错,自面前缓缓下落而过。 过头顶,青烟似水汽蒸腾,似有异象;过眉眼,目中如有萤光浮动,精光分明;过口鼻,白牙森森,似有尖锐之意。 再至脖颈、胸膛,法诀再变,赫然就觉其浑身涔涔似玉质油润,汗水流珠泛光。 又见丝丝太白金光浮现,自胸口起,水面波光般荡开,每荡开一层,便似有水纹滞留。 一波过,二波现,水纹交错,便似鳞片层叠。 正是金鳞岂是池中物,胸口一团金色鳞片刚一成型,还未稳固,便是瞬息铺陈开去,体内太白金光完全控制不住,似水泄而出。 金鳞片片,至脖颈,至双臂,至小腹,猛然却觉丹田一阵刺痛。 眉头当即一皱,手中法诀便松。 虬龙化甲,功亏一篑,半身金鳞瞬息溃散成金色烟霞。 到底金丹不存,真元不足,强行催动,还是太过勉强! 丁辰轻叹,便要再催太白金光诀,将那些散去的金光收回,却不想丹田真元才动,丹田刺痛不减,犹自更甚三分。 难道伤到丹田了? 心中不免一慌,再不敢妄动真气,反将炼精篇逆转,想要安抚丹田,却不等气息匀静,气血又生躁动,正是幽命血兰药力重新发作。 生机如虹,催动血气澎湃,丹田内血兰根须似被滋养,就要四扬张开。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丁辰暗骂,倒也沉下心来,双手猛收捏拳,指甲入肉,血珠涌现,复又双拳交扣,十指翻开如花绽放,这正是血海无量经第一法式。 血海种红莲! 血道真元便似有生命般在其浑身毛孔之中进出来去,凝作血雾,倒像是血衣加身。 “何人在此行功!” 丁辰气息正趋稳,却是猛听得一声厉喝,明明声音不大,却分明暗含真元,便似有惊雷炸响,气息当即不稳。 “噗!” 一口精血喷出,丁辰却是根本来不及多想,猛的转身,作半蹲戒备,半拉屁股还在外面。 几乎是同时,就听得身侧一条暗洞似有轰鸣声传来。 地面之上,五个赤巫部男子浮空站定,正感应那血气来源,就听得半里之外,又轰然之声,还不及侧目,就觉轰鸣之处地面猛地炸开,土石纷飞,一道身影跳出,身影如电,鬼魅一般蹿入密林不见 。 “想跑?你们二人去追!” 就听得五人居中那个中年男子,一身赤红长袍,却是面色惨白,轻哼出声,便有两道残影闪离而去。 下一刻,却又是一道轰鸣,就见反方向半里之外,同样暴起一股尘土,也是一道身影,毫无迟疑,直接遁走。 都不用吩咐,另两人也是出动,紧追不放。 那中年男子嗤笑一声,看也不去看,目光仍是落在下方几个土丘之间,层层落叶厚重,散发出淡淡的腐朽臭味。 “放出两具炼尸,调虎离山而已,阁下未必太小看人了吧!” 此言一出,那中年男子已然抬手,那毫无血色的手掌正中,便有一枚暗红符印,四方似个田字。 下一刻,毫无征兆,四道诡异力量乍现交错斩落,那地面落叶轰然击飞,四道深沟出现,隐隐却成井字。 “阁下还不出来吗?” 男子再度戏谑一笑,手掌轻搭,只食指伸出,就见指甲缝内似有血液流出,就听得“嗖”的一声,那血似箭影飙射,直取那井字中口。 眼见血箭逼近,又有剑啸颤音,却是三道淡金剑气破叶而出,正对上那血箭飞矢。 当啷脆响,两方俱碎! 第631章 插翅难逃 中年男子已是金丹中期,所发血箭不但直接被击碎,其中血元之力更是被消磨殆尽,也是一惊。 眼中不由得凶光一闪,就要再动无名。 却见下方猛然一颤,落叶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化作碎末,竟是点点金光乍现,宛若星辰。 男子蹙眉,那金光却是已经爆射而出,便见数十道金元剑气攒射而起,呼吸之间已在丈许之外,望之不由得暗生悚然之感。 呼! 大袖一卷,男子身前血光涌现,立时凝现血盾一面。 又是一片叮当脆响,道道剑气竟是入盾三分,男子猛然激荡真元,血盾才将剑气震碎。 自知有些轻敌,男子目光狠意浮现,再度凝目,才见地面落叶已经翻开,一道残影出现在几棵灌木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这次换了计策,这是要金蝉脱壳呀!” 那男子眼中精光闪了闪,嘴角浮起一丝讥讽,弹指又是一道血箭射出,直直灌入地底,噗一声闷响,与此同时,身形便是一闪,便在三丈之外,直追那残影而去。 而那地洞之中,只剩下一具尸体跌倒在地,一个血洞自左肩入,自侧腰出,正是灞波儿奔! 而那残影,自然才是丁辰。 他前两次,借刁钻古怪、古怪刁钻二尸,计谋被识破,第三次反其道而行,将灞波儿奔留下,仍是被对方看穿,此刻也只得做狼奔豕突、奉头鼠窜而已。 只来得及穿上中衣,披发赤足,饶是踏莎行身法飘逸,也是仓皇狼狈。 “哼,筑基而已,要是让你跑了,老夫这金丹也别要了!” 中年男子阴狠咬牙自语,那有些阴柔的嘲讽声音,若如影随形,死死跟在后面。 “小子,你气血翻涌,分明是重伤带残,看你还能跑几时!” “束手就擒,免遭皮肉之苦!” 丁辰哪里会去听,这等猫捉老鼠的把戏,自然不会留下老鼠的性命。 强行激发体内真元,也顾不得伤势,气血灌注肉身,踏莎行身法催动到极致,踏叶无痕,辗转穿过乱木之间,就见左前方一处幽暗谷口,迷雾重重,似鬼影幢幢。 “噗!” 一道血箭擦着肩膀而过,噔就钉入一旁的大树上,立时洞穿,腐蚀出一片乌黑。 丁辰心下发狠,以他现在的状况,也只有那条路了!当即咬牙侧身翻转,便往那幽暗谷口而去。 林上浮空,紧随而来的中年男子,一见丁辰转道方向,却是面露嘲讽,啧啧笑道,“真是自寻死路!” 迷雾已在眼前,宛若一面墙,隔绝生死两界。 血鬼禁林,丁辰自然还是有些不敢冒然进入,不由回眼偷看那中年男子,见其竟真的放慢了追击的速度,脸上更是隐隐浮现冷笑。 一咬牙,丁辰脚下再不迟疑,闪身便是蹿入迷雾之中。 ...... 几乎是进入的瞬间,便觉五感感知大减,连催空明之瞳,略略分辨方向,脚下不敢停顿分毫。 足足又是奔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四周已是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见无数扭曲怪树,枝碰枝,桠挨桠,叶镶嵌,根盘结,长得密不透风。 这便是那无木鬼槐,倒是并未见那传说中的吊尸! 丁辰喘息不止,只觉眼前有些发花,脚下略一踉跄,只得停下。 环视一圈,更觉有些头晕,也不知是那所谓的鬼槐、尺蠖妖虫伴生的迷瘴毒气的缘故,还是自己本身伤重。 那赤巫部的金丹修士应该不敢追进来才对! 虽是不敢确定,但也实在跑不动了,伸手想去扶一下树,却又连忙收回手。 就见那树干之上,每隔几寸,便是趴着一根小指长短的肉虫,其色灰黑,正与那树皮浑然一体,好不渗人。 再一细看,四周树干、枝丫之上,密密麻麻,皆满是此物,看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只是不知为何,都一个个趴着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如此,丁辰更是不敢去招惹,如没得可讲究的,只得席地而坐。 也无余力催动星云阵图,只勉强催动护体灵光,放开一个球形护盾,便自暗催真元调息气血。 同时,调动神念内视,便见蛰伏体内的阴煞血蛊已经醒转,便又安定了几分。 血海无量经再度催动,为今之计,还得尽快将躁动的血气平复,才好催动炼精篇疗伤。 呼吸之间,禁林之中恢复安静,却又静得可怕。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淡淡血气萦绕,气息渐有平息之相,正处于将入定而未入定之间,神魂深处,就觉似有无数眼睛注视,耳边更是听得窸窸窣窣之声,似静夜之中,无数蚕虫在啃食桑叶。 丁辰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却只得强忍心中的不适,行功正在关键之处,饶是头顶之上,已有几条九眼尺蠖悬丝吊下,也是不敢妄动。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便在此时,识海灵感乍现,分明有危机临头。 丁辰再不敢强撑,双足陡然发力,便是弹身而起,险之又险,一道红光血箭正中其身下,入土三分。 功法再度被强行打断,五脏受震,经脉逆转,口中精血涌起也只得强行憋住,凌空翻身,咚一声,脚踏一旁乌木鬼槐借力,立时无数尺蠖妖虫雨落一般。 强撑一口腥风闪避,身上还是趴落几只。 闪身连退数丈,才将妖虫抖落,便见前方一道血影血迷雾中浮现,赫然正是那赤巫部的中年男子。 “你怎么......” 丁辰心中大骇出声,口中鲜血再也包不住,喷口而出。 “好精纯的血气!” 那中年男子眼中贪婪之色毫无掩饰,死死盯着丁辰嘴角,目光顺着血液淌过白皙的脖颈,竟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子,我赤巫部经营这血鬼禁林上千年,早就已经掌握了辟毒之法,而且,实话告诉你,我赤巫部真正的总坛也已经秘密搬入这禁林深处,从你进入之时,便已经插翅难逃了!” 话音刚落,似在应证其所言,就听得四面八方皆有动静响起,便有人影晃动,分明已经被包围了! 第632章 小子,你很得意呀! “前辈,在下不过是路过此地,略作停留,并未冒犯贵部的意思,还请前辈高抬对手!” 丁辰已然无计可施,只得强撑着开口求饶,成不成的,总要试试! 中年男子面露讥讽,哼笑道,“小子,现在才求饶,晚了!” “那前辈到底想如何,在下不过一介区区筑基散修,实在没有什么前辈看得上眼的!” “没有吗?那倒未必,你那一身精血,若是献给大长老,少不得也是大功一件! 动手,别弄死了就行!” 中年男子阴恻恻开口,根本懒得啰嗦,冲隐在林中之人开口的同时,其口中便有一道血气喷出,一化三,便是凭空浮现三道血影,飘忽之间,已经直冲丁辰而来。 四周也是皆动,四面八方,点点诡异红光闪动。 丁辰心下一寒,眼中浮现狠绝,便是拼得一死,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当即脚尖轻垫,猛然飞旋转身,便是金光大放,宛若日辉耀目。 林中阴暗似夜,异光乍现刺眼,那中年男子瞳孔微缩,狞眉哂笑,却是那血影无声爆开,血雾瞬息展开,簌簌乱响,金光之中,剑气潜发,犀利刺入,却是泥牛入海,不见波澜。 “哼,故技重施!” 中年男子正自嗤笑,下一刻,便见金光掩映之下,无数符纸漫天飞散,少说三五十枚,皆是火风属性,脱手便激发,虽都是低阶,威势也是不凡,倒压血雾。 立时火云滚滚,火浪滔滔,四周无木鬼槐瞬息点燃,浓烟倒推迷瘴,尺蠖妖虫嘶嘶哑鸣,好不诡异。 “雕虫小技!” 那中年男子目光虽是郑重几分,仍是丝毫不惧,当即浑身血气如虹,宛若血茧,一个探身,血影遁光拉出一条细线,如流星坠落,竟是强行突入火云之中。 丁辰浑身黄光微动,半个身子已经钻入土中,便觉脖颈一紧,一股巨力袭来,土遁灵光当即溃散。 “啊!” 一声闷哼哀鸣,丁辰眼前才见一道影子,正是那中年男子那毫无血色的手已经掐在自己脖子处。 与此同时,便有一股诡异的力量灌注其全身,似将其一腔气血尽数凝固,丹田真元再动不了分毫。 “想借土遁逃走,简直是痴心妄想!” 中年男子狞笑,手上用力,直接将丁辰拔萝卜似的拔了出来,同时另一只手血光一带,五指化出五道血痕,一击抓破火云。 与此同时,外面包围四周之人也各自出手,血雾交相涌动压来,火云威势大减,渐次消散。 便见又是三条赤练妖蛇一般的血影贴地游走而来,束手的束手,捆脚的捆脚,呼吸之间便将丁辰捆成了个粽子。 丁辰自知此时已无还手之力,但既然对方要抓活的,那一时半会就不会杀他,倒不如省些力气,以待时机,干脆也不挣扎,直接闭眼了事。 中年男子哪里猜不到对方的打算,只哂笑一声,随手便将其丢在地上。 丁辰吃痛,仍是咬牙不吭声。 此时,火云彻底溃散,四周人影闪身而出,却是足有七八个赤巫部族人,皆是筑基期,更有一个筑基后期的女子,身形高大壮硕,四方大脸,竟是比其他男子还男人几分。 “见过纳兰师叔!” 那高壮女修应该是领头的,当先一步,右手拂胸,略作弯腰,低头行礼,其余人自然跟着行礼。 那被叫做纳兰师叔的中年男子只是挥了挥手,又道,“老夫听说族内准备与靑巫部再打一场,这才急急赶回来,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回师叔,战事已经开启,双方互有胜负,昨日听说,还在碧波湖附近僵持......” 中年男子闻言便是蹙眉,冷声问道,“怎么会?以我赤巫部的实力,又是突袭,怎么会就此僵持?” “这个嘛,师叔恕罪,晚辈被留下来巡逻禁地,以防宵小,对于前线战事也不是太清楚了!” 高壮女修只得再度拂胸,低头解释。 “罢了!” 中年男子见状,也不再多问,转头又是看向躺在地上的丁辰,正要开口,却听背后似有动静,风摇鬼槐枝丫,夹杂呼哨之音。 “戒备!” 那高壮女修当即轻喝,却听中年男子道,“不必,是自己人!”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就见几道人影于林中闪现,眨眼已到近前,正是之前被丁辰施展调虎离山之计,调走了四个筑基修士。 “师尊,弟子无能,没有抓到那两个人!” 四人一现身,还未站稳,便是跪倒请罪。 中年男子一见仅是这四人回来,面色已经铁青,刚要发作,又想起此时还有不少外人在旁,只得语带不悦的轻哼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 四人自然听出这师尊语气中的怒意,当即诚惶诚恐将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了,却是引得中年男子面露一丝狐疑。 眼珠一转,中年男子瞟了一动不动的丁辰一眼,回头,才又问道,“你们是说那两具炼尸都会敛息匿行之法?” “正是!” 那四人为了逃避处罚,自然要夸大几分,但也并非全是虚言。 “不但如此,那二尸灵智似乎颇高,几乎与生人无异,催动法器也十分灵便,完全不像是受人控制,倒像是,已有自主意识......” “那两具分明只是铁尸,怎么会有自主意识,难道都是被人夺占了肉身?” 中年男子闻言,故意低声嘀咕出声。 一边的丁辰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得知刁钻古怪二尸逃脱,心中微松,这大小也算是个后手,只是装作面无表情,仍旧一动不动。 见这小子没有反应,中年男子嘴角抽了抽,却是又拧眉问道,“还有地洞那具炼尸呢?他明明已被我击伤,为何也没有带回来?” “师尊恕罪,那地洞我们也去看了,但洞中除了几件破衣服,什么都没发现......” “真的?” “真的,真的,或许是弟子们去晚了一步,弟子该死!” 四人又是磕头,中年男子正要发作,却听一声轻笑,正是丁辰听闻灞波儿奔也跑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小子,你很得意呀!你以为本座现在不敢直接杀了你?” 中年男子如鹰视狼顾,阴狠转头。 丁辰立时感受到一道透骨而来的杀意,也不敢再如何,仍旧装死不动。 第633章 交易.. “纳兰师叔,这小子身上好像没有储物法器!” 却是那高壮女修突然开口。 中年男子一听,目光更是森然,当即神识如篦,扫过丁辰全身,除了一身薄衫长裤,没发现任何储物之物。 “小子......” 中年男子刚一开口,却是突然回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四个弟子。 那四人当即一个寒颤,连忙开口解释道,“师尊,弟子真的什么都没找到,那地洞里真的只有几件破衣服!” 中年男子目光冷冷盯着四人,好一阵子才收回目光,这四人虽有些小心思,但应该不敢隐瞒,至于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什么手脚。 可是,他之前追逐这小子之时,明明还看到其手腕有储物镯的,只是下意识觉得一个筑基小修,应该没什么好东西,将其制住之时,倒是没有注意。 “小子......” 中年男子再度开口,却又是才一开口,又是停住,面色当即一凛,似乎是想到什么,眼中精光闪过,猛然顿足,一股勃然煞气立时暴起,四周之人都是莫名惊骇退避,他那四个弟子更是下意识翻滚闪开。 “师尊!” “师叔!” 周围之人才开口,却见那中年男子所释放煞气灰中带褐,丝丝血腥之味弥散,却是倒转直直灌入地下。 地面当即一震,脚边细碎土石乱跳,竟隐隐有悬浮而起的架势。 不过短短三息,中年男子那惨白的鬼脸更显阴寒。 “小子!” 中年男子咬牙狠声,一出声,煞气溃散的同时,反手又是一抓,五指爪力透掌而出,丁辰又觉脖颈一紧,再度被提溜了起来。 其余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那筑基后期的高壮女修似乎看了几分缘由,却也三缄其口。 却见丁辰眼皮微翻动,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嘲讽,中年男子岂能不怒! 他倒不全是为了财货,区区筑基修士能有多少积蓄,实在是自己堂堂金丹修士,竟是被面前这筑基中期的小子数次戏耍,是可忍孰不可忍! 刚要动手,却又见丁辰瞳孔轻颤,便收到一道有些断续的神念传音,自己瞳孔也是下意识闪了闪,略一犹豫,手上力道却是松了几分。 “你们先四下戒备,谨防这小子还有其他同伙!” 中年男子淡淡开口吩咐,那高壮女修率先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右手拂胸一礼,直接转身,招呼自己手下退开。 那四人还愣了一下,被中年男子瞪了一眼,也忙不迭的跑开了。 见众人都已退出三丈之外,中年男子嘴唇才动了动,还是传音入密问道,“那所谓的异宝,真的落入你手了?” 丁辰双脚勉强落地,略挣扎了下,也传音回道,“前辈当面,晚辈岂敢妄言,前辈之前发现晚辈的时候,应该也觉出了几分不同吧,是不是一开始感应到一丝气息,就是无法确定晚辈的真实所在?” “你想说什么?” 中年男子面色又是不悦。 丁辰这次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实不相瞒,那件异宝便是一张须弥阵图,可以布下一个虚拟空间,将布阵之人完全隐藏起来,若不是晚辈修为低微,又有伤在身,根本无法全力催动那须弥阵图,这才将行功气息泄露,前辈只怕便是在身边都未必发现得了!” 这九分真、一分假的谎言最是惹人浮想,而更关键的是,他之前也确实是感应到血气是从那厚重落叶之下散发出来的,但神识扫过数次,却就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有此印证,中年男子不说信了七分,至少也信了五分! 若真是有此等异宝傍身,在外行走岂不是安全得多了! “你想用那阵图换本座放了你?” 中年男子也不啰嗦,继续开口,丁辰自然眨了眨眼睛,传音道,“前辈若是肯高抬贵手,晚辈不但将那阵图赠与前辈,还可将一门炼尸秘法献上!” 见这小子如此上道,主动加码,中年男子面色也和缓了几分,阴恻恻笑道,“就是你那炼尸的炼制之法?” “正是,此法乃是来自无间宗的秘传,所炼炼尸灵智极高,战力非凡!” 丁辰越是信口开河,反倒显得有几分可信。 若真是无间宗,有此等炼尸秘术,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小子难不成是无间宗的后人? 中年男子暗自思忖,明显已经意动,随手将丁辰再度丢在地上,眼珠子转了又转,却也没去细问丁辰的底细来历。 无间宗早已败亡,也无甚要紧! 至于放人嘛,哼哼...... 片刻之后,中年男子面上浮起一副终于下了决定的样子,转头,便是和善的对着丁辰轻笑,又道,“好,小友,老夫答应你了,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吧,而且东西没错,老夫立马放你离开!” 丁辰身子在地上拱了拱,还是没有坐起来,也就罢了,仍旧躺着,笑道,“前辈如此说,便是不厚道了,既然是交易,哪有如此的?” 中年男子早就打定了“全都要”的主意,自然不会松口,面色一冷,又是哼道,“小子,你真的以为你趁乱放出炼尸,借土遁带走储物法器,本座就真的没办法了?” 有办法,你还需要在这里和我嚼舌? 丁辰心下冷笑,土遁之法虽然速度不快,但隐匿效果却是最佳,加之奔波儿灞在四尸中修为最高,木胎敛息之术也已经有了火候,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量对方一个金丹中期修士也发现不了。 当然,若是对方一开始就将其行踪锁定,那自然又是另说了,这也便是丁辰一路逃跑都没有借土遁的原因。 “前辈自然玄功无敌,寻常土遁之法自然无所遁形......” 丁辰拍了个马屁,却是话锋一转,既然已经说破了,也不藏着掖着,又笑道,“但若是元符宗的土遁玉符呢,前辈还有几分把握?” “你竟然还有元符宗的秘制玉符?你是......” 中年男子闻言便是惊疑开口,看向丁辰的眼神更是凌厉了几分,心中也是不由猜测对方的身份。 怪不得,刚才这小一手丢出这么多符纸,难道是元符宗的门人? 第634章 战鼓催征 丁辰眼观六路,眼角余光扫到这“纳兰师叔”一提到元符宗,表情明显有些古怪。 难道对方忌惮元符宗? 可元符宗离此地相隔千山万水,远在周国,更没听说元符宗的势力有深入南方的消息。 只略一犹豫,丁辰还是决定试试,无论如何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 “呵呵,前辈慧眼,在下正是元符宗的外门弟子,还请前辈看着元符宗的面上,就放过晚辈吧,这样,只要前辈手下留情,那土遁玉符也一并赠与前辈如何?” 反正也没在身边,丁辰也不在乎嘴上慷慨。 却见那中年男子表情古怪的阴笑了下,哼道,“小子,看来你身上好东西不少呀!” 丁辰心中一个咯噔,知道这是彻底激起面前之人的贪心了,刚暗骂自己一句“多嘴”,脑海中却又是冒出另外一个念头。 既然贪心已起,那应该更想吃独食才对! 目光又是扫了四周一眼,又道,“晚辈确实有些奇遇,得了些好东西,只要前辈肯放了我,那些东西都可以献给前辈!” “不必了,待本座将你神魂抽出,一样可以感应到那炼尸的下落!” 中年男子目露凶光,似乎不只是恐吓威胁。 “哼哼,前辈这就想岔了,晚辈既然敢这么做,岂会没有准备,晚辈早就有了嘱咐,只要前辈一动手,我那炼尸便会有所感应,自然逃之夭夭......” 丁辰心下发寒,还是咬牙一副有恃无恐。 却不想那中年男子丝毫没有迟疑,真的径直出手,身形便是一闪,五指已经落在丁辰头顶之上。 只觉脑门似瞬间被铁箍箍住,头皮发麻,神魂当即便是一颤,恰似什么厉鬼魔爪探脑而入,直入识海,一同抓挠。 “啊......” 丁辰再也忍不住,一声凄厉惨叫,双目似要爆出,却在同时,心下狠绝戾气暴起,神念急促而动,豆青晶丝嘭然爆开,在识海之中乱卷。 中年男子瞬间一个寒颤,双目血丝乍然充血,额头青筋暴起,明显神魂震荡,受了暗伤。 “神荼郁垒密咒!?” 几乎是咬牙切齿,中年男子看向丁辰的目光也是不是简单的贪婪,此密咒在巫族中早已失传多年,叫他如何不惊! 当即再不留手,槽牙暗咬,体内血道真元便是汹涌潮起,按在丁辰头顶的手,惨白的皮肤瞬息泛起紫红的异色,指甲似涂了丹蔻,殷红似血,夺魂之力更甚五分。 丁辰口中凄厉,涎水喷口四溅,面目狰狞,被束缚的四肢绷紧,却是挣扎不开半分,只是这一刹那,丁辰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幻象,儿时种种,洞玄宫的种种,曼妙倩影,英姿剑阵,犀利光影,漫天紫晕毒瘴,满目碧海青天...... “啊......” 惨叫引得林中其他人都是又是悚然,却是不敢回头去看。 “呜呜呜呜呜......” 却就在丁辰神魂战栗,濒临失控之际,就听得一道极为悠长低沉的呜鸣之声,似乎从极远之处传来,霎时间回荡在这血鬼禁林之中,久久不绝。 便是这一瞬,那中年男子似神魂再度一震,手上力道不由得就是一松。 丁辰哪里还有力气,直接就瘫软在地。 “嘹音长号!” 中年男子面色肃然,也顾不得丁辰,目光死死望向那长号声传来的方向。 “纳兰师叔!” “师尊!” 接连响起呼唤之声,显然是四周之人也听到声音,急忙靠拢过来,却还不等中年男子开口,空中再度响起低沉的鼓声。 “咚......,咚......,咚......” 一声更催一声,直撼众人心神。 “催征战鼓!这是要决战了吗?” 那高壮女修面色惊骇,赤巫部与靑巫部打了这么多年,却是极少敲响这战鼓。 而这鼓声一响,便意味着除了特命留守禁地之人,其余族人,无论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即前往参战! 中年男子自然知道必须立即出发,否则族规压下来,便是他这个金丹修士也是难以幸免,更重要的是,还有身边这些人看着,自己要是敢耽误时辰,难保不会有人去告自己一状。 当即整了整衣袍,没好气瞪了自己那四个有些畏畏缩缩的徒弟,哼道,“田师侄,战鼓催征,老夫必须立时赶过去,这里的事情......” 说着,中年男子又是看了一眼蜷缩成一团的丁辰。 那高壮女修很有眼色,当即问道,“纳兰师叔,这小子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见对方没有自作主张,中年男子面色也和蔼了几分,嘴唇动了动,还是转为了传音入密。 “此人,老夫还有些话要问,便劳烦师侄将其押回禁地看守,等战事一结束,老夫自会来领回,另外,还请师侄不要对旁人提起!” 说着,目光又扫过周围那些人一眼,左手拍了拍腰间,便是掏出一只牛皮小袋子,径直抛了过去。 高壮女修看着粗狂,实则心细如发,这纳兰师叔眼神中的意思,她岂会看不出来,面不改色的接过那小袋子,也不查看,客气回话。 “多谢师叔赏赐,师叔放心,师侄自会严加看守,也会嘱咐下面人不要多嘴!” 中年男子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丫头没什么背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果然有些门道。 “走吧!” 招呼了一声四个弟子,中年男子当先迈步,才走了几步,正准备催动遁光,却又停住,略一侧身回首,右手拇指指甲划过中指指腹,当即一道血痕,血珠之中透着一丝诡异的乳白。 弹指,血珠飞射而出。 丁辰正昏昏沉沉,哪里有躲避的余地,血珠直接落在其苍白的额头正中,似朱砂落于纸面,随即就此一闪,便是绘出一朵赤红忍冬花纹,接着一路向两边延伸,如抹额横贯。 神魂便是一重,直接昏死过去。 “呵呵,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中年男子哼笑一声,再不停留,驾遁光而去。 眼见五人破开这血鬼禁林毒瘴而去,林中之人才松了口气,一旁,一个矮瘦青年却是凑到那高壮女子身边,小声问道,“田师姐,那接下来我们......” 高壮女子瞥了对方一眼,却是将那牛皮袋丢给了对方。 “你们分了吧!” 随即又是看向丁辰,眼神中不带一丝感情波动。 “至于这此人的事情,你们将其先带回去,不要对别人说起,就,暂时关入铁棘牢中吧!” 那青年接了牛皮袋,一掂便知那袋中灵石不少,当即连连应是。 第635章 很重要! 却说那被唤作纳兰的中年修士师徒五人一路遁光不停,沿途又汇聚了几群赤巫部族人,浩浩荡荡,直往碧波湖地界赶去。 而此时,碧波湖南北两岸,漫天皆是浮空人影,各自警惕戒备,一副准备随时杀伐之意,而如此宏大的场面,却是莫名的安静,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金戈之声,唯有徐徐清风,旗帜微摇。 没人估算如此静默了多久,也没人知道还要如此多久。 却就在此时,就听得咕咕似有什么水泡涌起之声,便见那辽阔的湖面上,水波突然涌荡,却是两个巨大的漩涡瞬息之间而成,足有数丈。 漩涡一成,便是飞速游走,不及靠近,又是左右偏转,霎时若太极阴阳鱼盘旋,复又在外围带动卷起一个巨大的旋涡。 轰然水响,两个巨大的漩涡已经撞在一起,似若水击三千丈,浪洒四万里,水雾弥散,瞬息爆开,两岸之人却是不动分毫,目光仍是死死盯着那湖面。 就见那激浪水花之中,两道足有丈许粗的水龙卷凭空卷起,似蛟龙出海,似腾蛇破浪,直立十余丈,搅风搅雨,又是一撞。 “轰......” 水龙卷拦腰撞在一起,哗啦水音,竟不比破天的瀑布动静小,震得人耳中嗡鸣。 两岸边,高阶修士还好,那些低阶修士无不胆寒,仅是这看似寻常的水击之力,便足以将他们冲撞得肉饼。 哗啦啦水响又是好一阵子,才尽数落回湖中,诡异的是,如此强悍的水爆,两岸岩石竟还是干的,湖底泥沙也没有卷起分毫,仍是澄清一片。 “萧施主,这是准备不死不休了?” 就听得一道似洪钟之音响起,回荡湖面,下一刻,就见湖中略南的湖面某处,再度有泉水涌起,转瞬丈许高,略一滞,又作十八道龙卷,却不在升起,反是向四周散开,似莲花绽放,果成水莲一朵。 其中,一个枯瘦老僧端坐,水莲浮空,水光剔透,红黄袈裟僧衣佛光晕染,好不庄严! 却听得一道清冷女声响起,似九天惊雷落空。 “哼,不空,你佛门无故截杀我天魔宗弟子不说,还掳走本座亲传弟子,再不放人,交出凶徒,本座说不得直接杀上你大愿禅院,血洗了你满门!” 下一刻,湖面略北,正与那水莲相对,噗一道水柱炸起,水花浮空,明明入夏,却是寒意森森,呼吸之间,凝成一片巨大的六角雪花,冰霜晶莹,悠悠旋转,似天舞宝轮。 雪花既现,又见一抹青光自雪花之中透出,转瞬光影拉长,若竖目张开,其中便有一道风姿卓越的玲珑身影迈步而出。 此女一身暗青宫装,缂花成锦,羽衣若云,似鸾凤飞舞,唯有轻纱敷面,不见真容,但只要一见其发髻上那根足有五寸长的翠玉青簪,便是无人不知其赫赫威名。 正是那天魔宗第一女修,江念真那至亲师祖。 青簪仙子,萧卿! 此二人相继现身,两岸之人无不悚然,纷纷退避,便是青稗、赤赫两位元婴后期大修士,也都是躬身行礼,不敢怠慢。 “萧施主......” 那不空和尚,正是大愿禅院的首座,堂堂炼神中期,自是不惧,刚一开口,却听对面那青簪仙子一声轻哼打断。 “大和尚,废话少说,再不放人,休怪本座头上青簪不认人!” 她也是炼神中期,修为不在不空大和尚之下,更是乘怒而来,开口自是不客气。 不空闻言,面色自是不好,只是到这他们这种修为境界,同阶之间,反是多了许多顾虑,还是忍了这口气。 “萧施主误会了,敝寺弟子只是见江施主重伤在身,担心其连日赶路有所闪失,这才请其略自留步休养!” “哦,如此说来,倒是本座错怪了禅师好意了?” 萧卿面露嘲讽,直接接过话头,干脆顺着往下说。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禅师既然这么说了,那本座也就这么信了,只是,既然本座都来了,小徒的安危也就不用劳烦贵寺了!” 不空面色讪讪,只得抬了抬手,示意放人。 抓了那小丫头之事,其实本也不是这不空禅师的主意,是几个大愿禅院的弟子无意中发现其的行迹,顺手所为。 当然,不空得知后,也没太在意,没有多问,却不想那丫头竟然是青簪仙子的徒孙,更是引得这尊煞神亲自驾临。 南岸人群中,几个一身斗篷遮蔽全身之人得了不空的示意,不敢忤逆,转而而去,片刻便带回一人,头发凌乱,一身伤痕,好在衣衫还算整齐。 萧卿只看了一眼,眼中便是杀意森然。 “师祖!” 一见半空那神女般的身影,江念真当即呼喊,奋力挣扎,身边之人也没有再发力制止。 江念真挣脱,忙疾步向前,不想牵动身上伤势,左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勉强站稳,这才支撑着催动遁光,浮空飞向自家师祖。 “真儿!” 看着那颤巍巍的遁光,萧卿一脸的心疼,真如见不得自家亲孙女受欺负的老祖母,眼中湿润,连忙伸手卷了香风,接引回来,心肝儿一般的直接揽入怀中。 江念真也很是依恋,虽说按凡人看来,年纪不小了,但到底是女子,受了欺负,哪有不委屈的,竟是禁不住哽咽起来。 等这堂堂青簪仙子,好一通安抚住了宝贝弟子,又细细检查了一番,见江念真伤势虽不轻,但并未伤及根本,才算松了口气。 抬眼又见对面一众和尚,特别是那几个藏头露脸的,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哼道,“好不要脸皮的东西,堂堂元婴,竟是对一个金丹期的小女人出手,你家佛祖便是这般教诲的吗?” 那几个元婴自是不敢回嘴,瑟缩不敢出声。 水莲之上,不空大和尚也不接对方的话,转而说道,“萧施主,人已经放了,还请阁下不要插手此间之事!” “嗯哼!” 萧卿笑不达眼底,正要开口出气,一旁的江念真却是扯了扯其衣袖,恨声开口,“师祖,他们还抢了弟子的东西没还!” 萧卿眉头微蹙,还是怜爱的自己小徒孙一眼,低声问道,“东西很重要?” 一般这种情况,人安然回来已经是好的了,还想要回东西,却是有些坏了道上的规矩。 只是,那东西实在宝贵,她却是万万不想放手的,当即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很重要!” 第636章 赐教一局 “很重要!” 看着自家丫头如此郑重,萧卿目光中浮现一丝诧异。 这丫头平素里对身外之物一贯是不怎么看重的,这次是怎么了? 不过她也不多问,一抬眸,翻脸比翻书还快。 “大和尚,你也听到了,既然是留人做客,反抢了客人的东西,这是什么道理,还不快快还来!” 不空面无表情,还未开口,其身后一个身披斗篷之人便是动了动,似是传音在说什么,随即,就见不空那泥塑菩萨般的脸上也是面露一丝异色。 这一幕,萧卿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又是哼道,“大和尚,你大愿禅院的戒律难道都是摆设不成,这等犯了贪戒的不肖弟子,还是尽早处置了为好,免得败坏了门风!” 不空蹙眉,一句“不劳施主操心”才刚开口,却见萧卿看似很随意的足下轻捻,无声无息,似有一股莫名寒意乍现。 不空也是炼神大能,岂会没有感应,膝上右手不抬,不过反掌之间,二指轻划。 便见前方湖面之上,一道金红流光凭空出现,瞬息张开光幕,却是一面虚无圆通光镜,如夕阳落日,半轮入水,横亘湖面,满水红霞。 恰似正好截住那寒意,镜面之上,立现霜花。 炼神手段,两岸之人,便是元婴修士,都看不明白,徒生惶恐! 却见一抹清风徐徐,撩动那青簪仙子面上轻纱,似彩云半遮月,露出嘴角一丝轻笑,明明美若嫦娥,落入不空大和尚眼中,却似见罗刹魔女。 “当心!” 不空突然一声惊喝,作狮子吼,声尤在口,便听得背后“啊啊啊”惨叫四起。 那些浮空而立的金丹、元婴,这才反应过来,正要警戒防御,却见身下不远处,一道里许长的丘陵之上,已是连绵冰针似笋突出,根根似标枪长矛,霎时间成就一座冰山,冰棱犬牙。 再一细看,足有数百筑基、炼精期的赤巫部族人,被穿了个血肉模糊,宛若尸山肉林,寒冰炼狱。 “前辈何故屠戮我族小辈,未免......” 那赤赫到底忍不住了,高声喝问。可那萧卿是什么人,一个眼神,生生惊得赤赫噤声! 青簪仙子没开口,自有人开口,就听得后方,靑巫部中,有怒骂之声响起。 “哼哼,无故屠戮?赤赫,你也好意思说出口,那湖边堆作京观的人头,难道是我靑巫部的妇孺自戕,砍了自己脑袋吗?” 正是那靑巫部二长老。 只是这两部虽是同族,但仇杀屠戮之事实在不少,哪里分得清对错,这些炼神大能也不会真的去关心! “阿弥陀佛!” 不空大和尚面露一丝悲悯,他修为已经到了炼神中期瓶颈,这次他破例出关掺和此事,本是想着以力压服了靑巫部,尽快平息争端,也免些杀戮,少沾染因果,为成就后期境界积攒些功德。 却不想,才一开始,便是如此! 那修罗惨状,不忍直视,不空缓缓收回神识,还是轻叹一声,金红光镜雪融冰消一般化去。 “萧施主,此等作为,就不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萧卿可不是什么娇滴滴仙女儿,根本不吃不空这一套,当即嗤笑道,“因果?当下不就有一场等着你了结吗?大和尚,快把东西交出来吧!” “那若是交还后,天魔宗可否不再掺和此事?” 不空犹豫了片刻,还是松了口,其身后几个斗篷之人虽是不满,也不敢多言。 “也行吧,只要你们我家丫头的东西原封不动的交出来,之后的事情,只要你不出手,本座自然不会出手!” 萧卿淡淡开口,语气毫无波澜,却是吓坏了后方的靑巫部之人,一个个皆是心下惊惧,面露苦色,却都不敢真的出声。 便是江念真,都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自己师祖,欲言又止。 “萧前辈,您......” 还是那靑巫部二长老忍不住,当即急忙开口轻呼,却被大长老一把拉住,自己则是恭恭敬敬的一礼,一副全凭这青簪仙子做主的样子。 “好,希望施主遵守诺言!” 不空得了承诺,便也没有再怀疑什么,那些斗篷之人便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屈服。 反倒是那赤赫老怪,似乎对这结果很是满意,赤巫部实力本就在靑巫部之上,若是没了外援,靑巫部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眼中精光闪动,也没了之前族内子弟惨死的愤愤。 一道流光似飞星,划过碧湖上空。 江念真招手抓过,正是自己的储物镯,连忙内视查看,其他的灵石丹药少了些,她也没在意,见那附灵玉球还安稳的置于储物空间中,心下这才松了口气,脸上不免带出几分欣喜。 萧卿自然早就从江念真的传音中得知了那玉球的事情,见状不由得蹙了蹙眉,还是也没有多言。 “萧施主,听闻阁下棋艺精湛,可愿赐教一局?” 不空再度开口,弹指之间,又是一朵水莲射出,直入千丈中天,意图也很明显,要借此拖住对方。 “啧啧,原来大和尚你是喜欢看‘人杀人’呀!这个癖好倒是,有意思......,呵呵,也罢,本座今日便赐教你一局......” 萧卿语带戏谑,分明是在嘲讽这不空假慈悲,只想着自己不沾染杀戮,便是眼睁睁看着别人血流成河,也是不管。 那不空禅师哪里听不出来其中深意,虽有几分无奈,但也问心无愧! 当即率先起身,化作一道流光,直入云霄。 萧卿又是轻哼一声,傲然转身,大袖卷了江念真,缓缓浮空而动,同时目光扫过那靑巫部众人,没有停留分毫。 眼见这尊炼神大能真的就此离去,靑巫部之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唯有那青稗大长老一脸的肃穆。 一时间,整个碧波湖面再度恢复平静,短暂压下那涌动暗潮! ...... 第637章 血魔天鬼 “哈哈哈!” 平静果然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得南岸这边,一阵大笑之声猝然响起,肆意张狂,正是那赤赫老怪,浮空虚步踏出人群,面露狞笑。 “青稗,事到如今,你还有负隅顽抗吗?” 青稗大长老仍是一脸的肃色,浮空站定,动也不动,冷眼看着,片刻之后,却是不答反问,“赤赫,吾徒的青檀的尸身何在?” 赤赫老怪也是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是问这个,怔愣了一瞬,才是笑道,“青檀?哈哈,到了这个时候,你老头儿还在想这个,啧啧,倒是也不枉他舍生忘死,来刺杀本座!” 说着,赤赫便是一挥手,就见后方一抹残红闪出。 却见一个像是侏儒般的矮小金丹修士跳将出来,一脸的嘻嘻哈哈,宛若小丑,几步来至赤赫身边,手中便是一抖,似一块灰白破布展开。 青稗一见,眼中悲戚再难压制,泪流满面,其余几个元婴修士一见,也皆是双目含恨。 靑巫部其余低阶族人还未看清那是什么,却见那侏儒修士将其丢入空中,那破布般的东西随即似鼓胀起来,呼吸之间,竟是现出一具人形,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 青稗大长老,一双老眼浑浊,涕泗横流,哪里还有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威严,真如老父亲丧子之痛,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具人皮,口中不住念叨。 “我的儿,我的儿!” 一湖两分,一边是惊骇悲愤,一边是恣意颠笑,对比鲜明! “青稗,我这徒儿的剥皮手艺还不错吧,可是一点破皮都没有哦!” 赤赫又是大笑。 青稗已是咬牙恨齿,骂道,“赤赫,杀人不过头点地,青檀也是你赤巫部上三家出身的嫡亲子弟,你如何下得去手!” “哼,你既然派他来刺杀本座,便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好,好,好!” 青稗怒极反笑,呼的一声,浑身气息勃然而起,衣袍鼓胀,烈烈作响,面上杀意滔天,喉咙中似有野兽低吼,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那行将就木的清瘦老头模样。 巫族之人,本就好战,便是相对和善的靑巫部也不例外。 见自家大长老动手,身后无数靑巫部修士也是战意勃发,几乎是瞬间,北岸上空一团团暗青煞气涌现,几个呼吸连绵成片。 赤巫部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片片血云同样汇聚。 那几个斗篷之人,同样混在赤巫部长老之中,一身黄红二气翻卷,随时准备动手。 “老不死的,你终于不装死了!” 赤赫老怪面色冷峻,右手一挥,袖中一杆赤红三角长旗撑出,遥遥向前一指。 “结阵!” 一声猖狂咆哮,身后山谷之中,漫天血云之下,无数赤红身影汇聚,道道血光冲天而起,直入血云。 与此同时,如无数野蜂嗡鸣般的吟唱之声,似幽冥血狱中万鬼嚎泣。 便见血云之中,阴雷不绝,腥风阵阵,分明有什么异象隐现。 赤赫手中三角长旗像是一条血色长练,在腥风飘荡,再度朝天一指,那血云轰然破开,赫然便见一头足有十丈高的血色异兽探出身来。 此异兽一现身,便是狰狞咆哮,也看不出是真身还是血道凝化,唯见一身血肉在外淋漓,不见皮毛。 头脸似牛,却生三角,钢叉般向上捅天;躯干似人形,双乳高高鼓胀,偏偏两肩却又生六臂,皆是与庞然身躯不符的细长,宛若异形蜘蛛;再看那手臂末端,九指颀长似勾,成钉耙般排列,实在怪异骇人。 相比之下,那靑巫部暗青灰云中,召唤出的一只三头灰鹤,实在太过正常了! ...... “这便是血魔天鬼?” 中天之上,一朵硕大无比的水莲如生在浮云之中,水云飘摇,莲花之内,萧卿与不空和尚就着一莲蓬为棋盘,黑白之子才落了十余枚。 萧卿身侧,江念真目光时不时落在下方战场之中,见那天鬼现身,也是心下骇然,不由得有些担忧的看向自家师祖! 青簪仙子倒是十分悠闲,葱根一般的玉指轻弹,隔空虚点,一枚黑子便出现在莲蓬棋盘之中,这才淡淡轻笑道,“真儿,无需担心,那靑巫部能延续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的!” 说着,又是看了一眼对面的不空,嘴角轻勾。 “而且,若是他们连这点风浪都扛不住,我天魔宗也没有扶持的必要了,你说是吧,大和尚?” 不空似乎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巫族大战,正一脸的冥思苦想下一步棋如何落子,闻言一怔,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 赤巫部气势明显更盛,个个面露猖狂之色,倒是那赤赫老怪,越是此剑拔弩张之时,反是冷静了下来。 他虽是自信赤巫部实力在靑巫部之上,但如今这般明显的强弱之势,对面靑巫部那些低阶弟子竟是丝毫没有退缩畏惧之态,也着实有些古怪! “赤赫施主,贵部准备得差不多了吧,趁着天魔宗还没反悔,还是快些动手吧,以免夜长梦多!” 正是一旁一个身披斗篷之人开口提醒催促。 赤赫面色变了变,心下虽是暗骂这秃驴只知道耍嘴皮子,不肯轻易下场。 不过,他却也知道兵贵神速,而且,几番盘算之后,也实在看不出靑巫到底还有什么后手。 暗自咬牙,手中血色长旗已然再度高举,只待放平前指,后方儿郎便可发动天鬼! 目光下意识扫至对面那青稗大长老,正巧,那青稗也冷眼看过来,四目相对! 突然之间,赤赫心下突生警觉,手中血色长旗却已落下。 嗷...... 几乎是同时,便是一声震撼九霄咆哮,那血魔天鬼乱肢狂舞,应声而动,滔天血气一震,下方足有数百修为略低的修士当即血气喷出,化作干尸。 血祭天鬼,凶戾更甚。 那牛嘴一般的巨口一张,不见牙齿,却见一抹暗红血光涌现,直冲对面那三首灰鹤而去。 啊,啊,啊! 三声鹤唳,尖锐至极,似直刺神魂深处,惊得赤赫心神一震,便见半空那灰鹤展翅一抖,漫天羽毛纷飞,瞬息化作一股晦暗之气,直接将那血光包裹! 两部之间本是同族,又争斗多年,各自手段早已熟悉,如此场景,倒似乎一切正常。 赤赫只以为是自己多疑了,心下微松。 却就在此时,遥遥就见青稗那苍老的身影一闪,猛然向前突进...... 第638章 鹿死谁手 赤赫瞳孔一颤,还不及任何反应,青稗身形便再度闪现于湖心上空。 一身青光烟霞浮浪,宛若鬼火跳动,虚空落定的一瞬,青稗一双枯槁的手已然交叠身前,绷直如刀,没有丝毫犹豫便是回收,直直拍向自己胸口。 “噗”一声响起,却是没有想象中的血雾喷出,反是一朵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的青色火焰跳出。 不好! 赤赫一个激灵,心脏突然一悸。 而其身旁,足足十个元婴,自然有反应快的,当即便有法宝轰然发动,灵光爆溅,刹音四射。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青稗大长老既然出手,便是全力,青色火焰径直怦然炸开,其中赫然一只三角小炉虚影,只有拇指大小,却现出刺目锐光。 “器灵?!” 就听得一个斗篷人惊骇出声的同时,赤赫左手中指上,一枚中阶储物戒指嗡的一声轻鸣,赤赫脸色骤变,立马知道发生了什么,毛骨悚然之际,连忙一口血光喷出,瞬息化作赤红小蛇,张口就咬住那戒指,应是要将那其压服。 却就是这一刹那,那储物戒指再度脆响一声,似玉磬一般,那血红小蛇蛇头直接炸开,再难压制,便见一点青光闪出,赫然正是那三魂玉炉! 玉炉现身,那小炉虚影同样一闪,瞬移入炉,青光收敛,宛若凡物! 一切都是刹那之间,下一刻,青光便再度大放,明明并不十分耀目,却似乎生生驱散了天上正午的阳光,碧波湖方圆十余里尽是一片青辉。 又似宛若有无边魔力,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青光吸引,便是那半空争斗的两头异兽,还有中天之上,两大炼神,也不由得停手观看。 “快阻止它!” 赤巫部中,赤赫一道厉声高呼,惊醒了所有人! 不想那那呼喊声未落,所有元婴修士竟是不约而同倒飞退走,而那打头之人,也正是那赤赫大长老! 这三魂炉先天克制赤巫一族血道功法,否则他赤赫也不会花费心思,企图去拉拢青檀,盗出此宝。本以为此宝到手,便是万无一失,却做梦也没想到,靑巫部经过这么多年的祭炼,竟是已经将那三魂炉祭炼出了器灵,哪里再敢遏其锋芒!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湖面之上,青稗大长老身形已经缓缓滑向北岸本阵,语气有些失望,脸上却是狠厉不减。 袖笼之中,双手紧握,指节喀喀作响。 似乎是与这声音应和,那三魂炉中,似有瓷器叮叮冰裂之声传出,随即,炉身之上,丝丝青光浮现,分明是道道裂缝。 “砰”的一声,玉炉自爆! 没有震天的轰鸣,也没有刺目火光,只有玉碎的清脆,和一圈青色灵晕散开! 靑巫部这边明显早有准备,那四长老双手一托,便是捧出一只笔洗般的白瓷缸,缸内看似空空,却是倒出浓浓白雾,飞速弥散北岸,与那青色灵晕碰撞,不见异变,恰是水乳交融。 而赤巫部那边,却是另一种景象。 本以为是必胜之局,赤巫部以攻代守,自是少了些防御布置。 那灵晕散开的速度看似不快,实则不慢,元婴金丹还有机会逃开,筑基炼精却是丝毫机会也无。 灵晕只似一道寻常无比的光幕,无声透出无数低阶弟子,一时还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却见身边之人浑身便似有青烟升腾而起。 各人皆是一惊,才觉神魂摇曳,识海之内,乍暖还寒时候,眼前便是一花,就见人人头顶,皆是一朵淡青火焰飘起,火光只一瞬,消散,化作青烟散去。 没有任何痛苦,活人已经成了活死人,纷纷栽倒掉落! “阿弥陀佛!” 一声悲苦之音,沉闷煌煌,似从九天而来,如带着莫大的愠怒之力,就要压向那青晕。 “哼!” 几乎是同时,一声娇哼炸响,似九天惊雷,轰然将那佛音威势搅散,反助长那青晕气势,光影便是一颤。 当即,便见一个金丹中期修士被那青晕扫过,本就惨白如纸的脸,更是血色全无,饶是他一身血光灼灼,也不过多坚持了三息。 “长老救我!” 口中只来得及对着已在数里之外的那群元婴修士喊出这么一句,其头顶已有青烟升起,隐隐似有人脸虚影,正是神魂焚起青焰,脱体而去。 ...... “大和尚,你破戒了!” 高空之上,萧卿冷笑。 被魔道之人点破,不空和尚不由得面色一寒,虽是垂头不语,但腮帮子抽动,明显是愠怒不减。 只有一旁的江念真一脸疑惑,暗自传言问道,“师祖,救人也算是破戒吗?” 萧卿目光扫了扫对面那有些低垂的光头,嘴角浮现一丝讥诮。 “救人也分出自何心,若是悲悯之心自是不会破戒,但若是违己情而起憎恚,有怨恨情,而出手,便是犯了嗔戒了!” 江念真收到传言,想了想,这才明白。 这老和尚自然是想赤巫部获胜,如今战局有逆转之势,便违背了其所愿,怨怼已成,便是出手救人也是私心,不是悲悯了! 足足好一阵子,不空禅师才缓缓抬头,目光再度回到棋盘之上,表情也已然恢复了往昔的平和。 就听不空说道,“萧施主,阁下布局果然诡谲,着实出其不意,只是,此战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说话之际,抖袖之间,已然落下一子,看似简单的双飞燕,却着实是一步鬼手妙招,大龙似有由死转生之象。 萧卿美眸只是转了转,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轻笑回道,“哦!那就继续吧!” ...... 两尊大能棋局继续,下方,巫族两部的战场也未罢休。 那三魂炉自爆余辉渐消,湖中死鱼连片,南岸三里之内更已然再无活口,便是那血魔天鬼并非真的生灵,也是颇为忌惮避让。 眼见赤巫部大阵崩解,靑巫部这边却是气势大盛,嗡嗡吟唱之声,催动那三首灰鹤更是兴奋,大翅一展,便有烈烈劲风,卷着青灰云气,疾袭那血魔天鬼。 本就无有大阵支撑,漫天血云摇摇欲坠,再被这妖风一冲,却是将那血魔天鬼全身显露出来。 上身已是诡异,下身更是古怪,无腿无足,竟一条乌紫长尾蛇身,向后盘卷着。 这蛇尾一现,那灰鹤就似见到什么猎物一般,一声鹤唳锐鸣,乘风而动,眨眼便出现在那天鬼近前,细长鹤足似幽冥探出的鬼爪...... 第639章 向死而生,谈何容易? “小山哥,你说和青巫部的战事怎么样了呀?怎么这两日一点消息都没有呀?” 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接着,便听另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回道,“我也不知道,但这次可是七大元婴长老全部出动,还有……” 这人说着,话才说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 似乎是见到什么人,接着就听到两人齐声见礼,语气带着几分慌乱。 “不是早就严令不得私下议论战事吗?你们想死可别害我!”那人明显很是不悦,压低声音喝骂。 另两人自是唯唯诺诺,连道再不敢了! 再接下来,丁辰便听得三人有些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只是并未在自己身前停留,只神识随意扫过,确定自己还在,便直接走过,却是在旁边的牢房门口停了停,这才听得脚步声由近及远,消失在尽头。 这自然是看守在巡视监牢,每日少则三四次,多则七八次,也无个定时定数,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防止囚徒预估到时间,故意为之。 而这,已经是丁辰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五日,见怪不怪,连眼睛都没睁开,尤自窝在角落一动不动,正如他当年初遇江真人之时,窝在破庙角落的情景。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血海无量经修炼不到家,还是那姓纳兰的金丹男子在自己体内注入的血道秘法实在诡异,软磨了这些时日,竟是丝毫不见松动,丹田真元宛如死水一潭,不见微澜。 也好在上清长春功玄妙,法力虽无法动用,炼精篇运化精气倒还勉强可以,加之有幽命血兰潜藏体内的强大药力补益,肉身上的伤势,已然痊愈。 “看来战事不利呀!” 丁辰正暗自郁闷,却听得一声很是衰老轻微的声音从隔壁牢房响起。 这老头今天不发疯了? 丁辰心下腹诽,随即才听出几分门道,战事不利?若是赤巫部败了,那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心下一动,当即嗯嗯了两声,这才缓缓坐起身来。 这牢房面积很小,逼仄得很,丁辰只得小心挪动身子,免得被那铁杖荆棘木的倒刺剐到。 转眼瞅了一眼旁边,荆棘木密生成墙,这玩意坚韧似精钢,若是他修为还在,便是一柄中阶法器,也能轻易破开,奈何自己此时毫无法力,只得望墙兴叹。 下意识催动空明之瞳,没有反应。 神念一动,眉心一阵刺痛,却是散发出一丝,荆棘墙后,一个枯瘦如柴的邋遢老头,浑身满脸滋泥儿,不用闻都觉出几分恶臭。 果然,自三日前的中午,那人种在自己额间的神念禁制突然有了一丝松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老先生,你怎么知道赤巫部战事不利的?”丁辰也不知对方底细,只得试探着问道。 “嘿嘿,这就忍不住了?赤鹿那老贼上一次派来的人可是等了大半个月才开的口!”却听得那老头嘲讽哼笑。 丁辰翻了翻白眼,腹诽。 不过,那赤鹿他倒是听过,似乎是赤巫部的某位长老,虽然一直深居浅出,很是低调,但确实是实打实的元婴初期修士,这老头竟然与这赤鹿长老有恩怨,还没被杀,圈禁在此,只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想到这里,丁辰便没了心思,自己身陷囹圄,还是不要招惹是非为好。 “老先生所言,晚辈实在听不懂,只是闲聊几句而已,既然老先生没兴趣,那就算了……” 丁辰尽量客气的回了一句,便再度闭眼假寐。 牢房中再度恢复平静,等了好一阵子,那老头却是自己开了口,幽幽说道,“若是战事顺利,以那赤赫老怪的性格,大肆宣扬还来不及,岂会下禁口令?” “哦,多谢前辈相告!” 丁辰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倒是让那老头有些狐疑了。 “这是改策略了?欲擒故纵?” 丁辰闻言,鼻孔喷出一口气,不想回答。 “小子,你真的不是赤鹿派来的?” “前辈,在下并不认识什么赤鹿,不过略有耳闻而已,而且,在下甚至都不是巫族之人,不过是偶然路过,就被抓了进来!”丁辰没好气的回道。 “你不是赤巫部族人?可你明明身怀血道功法的气息?” “略有涉猎而已!” “哦,那就难怪了,怪不得连区区‘凝血塞窍’之术都冲不开!” “前辈知道这术法,可知如何解除?”丁辰闻言一喜,连忙问道。 却听那老头嗤笑道,“老夫知不知道与你何干,就算老夫知道,又为何要告诉你?” “前辈!” 丁辰看到希望,自然不肯放过,这监牢附近也没有其他人,他也不避讳,干脆翻身,朝着旁边跪坐,诚恳道,“前辈,只要你肯开金口,晚辈若能脱困,必定救你一并出去!” “出去?小子,你想屁吃啦!” 老者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继续嘲讽道,“实话告诉你,此地已经是血鬼禁林的最深处,早已被赤巫部经营得铁桶一般,内松外紧,禁制重重,别说你那点修为,便是老夫全盛之时,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这......” 丁辰一听,当即面露苦色,他还以为,这铁荆棘牢内看着空空,只关了自己和他老头两个人,看守应该不会太过森严! 心下沉了又沉,却也不死心,还想再开口。 却是又听老头又道,“而且,就算老夫告诉你方法,你也做不到。这瘀血塞窍之术,虽算不得什么高深术法,但却是典型的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以你如今的状况,若无外力,仅凭你自己,除非舍了肉身,借尸还魂,方有脱身之机,只是,你敢吗?” 舍弃肉身,借尸还魂? 自己敢吗? 丁辰扪心自问,向死而生,说得轻巧,谈何容易? 他拿不准这老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一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心中不免郁郁,唯有摇头轻叹。 那老头没得到回应,只咯咯轻笑了两声,也不再开口。 幽深阴暗的地牢之中,终于恢复平静! 第640章 散魂吟 地牢之中,不见天日,只有极为暗淡的光线,四下更是死寂沉沉,只待了几日,便是连最基本的时辰,都估算不准了。 进入这里该是有半月了吧! 丁辰有些神思不属,靠墙端坐,勉力逆转精气,顺着经脉缓缓化入神魂,这几日,额头那压制神魂的血纹禁制越发松动,便想着看能不能试着头功识海深处那玲珑玉球。 只可惜,那玉球完全如同死物,没有丝毫回应! 突然,就觉得似有一道轻柔至极微风,轻抚耳垂绒毛,丁辰眉头不由一蹙,下一刻却是收到一丝传音入密,竟是隔壁那疯老头。 “小子,你还记得今日有人来巡逻吗?” “我怎么……” 丁辰心下正烦躁,没好气的开口,“我怎么知道”还没说说完,就是心下一突,对呀!似乎,好像,差不多,确实已经有近七八个时辰没人来过了! “前辈是猜到什么了?” 丁辰稳坐不动,暗暗催动神识,却是半晌没有回应。 “前辈?” 等了好一阵子,丁辰没了耐心,再度传音,却就在此时,隔壁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哐的一声闷响,似从老远之外传来。 “来人了!” 老头神念再度传来,却是带着一丝慌乱,“小子,今日怕就是我的大限之日了!” “啊?前辈此话何意?” 丁辰一听,张了张嘴,还是神念传音,远处已经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缓缓朝这么而来,听着很是杂乱,少说了五六人。 “你别说话,听我说,快靠过来!” 那老头神念愈发急躁,语气不容置疑,丁辰心下犹疑了一瞬,还是往旁边荆棘墙靠了过去,根根尖刺宛若铁蒺藜,泛着铸铁特有光泽。 “伸手!” 老头神念再度轻呼,丁辰微微愣怔,就见那密集的荆棘栏缝隙之间,竟是生生挤出一点青黑色的东西,却是一节指甲。 这铁杖荆棘长成的墙,少说也有一两尺厚吧,这老东西指甲得有多长呀! “快呀!” 老头再度催促,丁辰只得停了腹诽,小心伸出手指,避开那些尖刺,缓缓将食指靠过去。 却就在自己食指指尖与那青黑指甲触碰的刹那,便是一道神念极速涌来,霎时直冲其灵台。 丁辰当即一慌,就要挣脱,手指却是被那指甲死死黏住。 “别动!此乃是我靑巫部的一门秘传魂术,名为‘散魂吟’,只能通过身体接触才能传功!” 丁辰闻言一愣,还不及回应,老者神念再来。 “小兄弟,老夫本是靑巫部的金丹长老,只是并不喜争斗,一直醉心研究各种我巫族各种魂术,这散魂吟本已失传多年,便是老夫研究了数十年,才好不容易从一些故纸堆中拼凑复原而来,本想带回靑巫部,传给族人,却不想返回的半途,被赤巫部赤鹿老贼抓获,就此被其囚禁与此至今。 就在差不多半个时辰前,老夫突然感应到,其种在老夫识海的禁神血咒突然有了一丝松动,多半是那赤鹿老贼已经身死......” 听到这里,丁辰也是一怔,自己所中的神魂禁制也是突然松动,难道也是...... 心中正是一喜,却听老头继续所言,心下一凉。 “......,若真是如此,可见靑赤两部战事之惨烈,连元婴修士都不能幸免,无论孰胜孰败,老夫这靑巫部的囚徒必定难以幸免,为今之计,也只有将此魂术托付给小兄弟你,若你真有脱身之日,还请代我将其传回靑巫部......” 神念传动到此,也恰好完结,丁辰便觉指腹被黏住的力量消去,指甲当即抽回。 “前辈就不怕在下是那赤鹿的探子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晚辈就逃得出去,又不会私吞了......” “呵呵,这些日子,老夫自然也是有所观察的,若是你的演技真就这般好,老夫也认了! 至于你能不能逃出去,老夫也不知道,只能说,你这一身血气实在诡异,赤巫部那些人,应该不会轻易杀你,至于你会不会私吞,这倒是无妨,老夫既然传给你,便是允许你修炼的,如此,也不算令此明珠蒙尘,让老夫心血枉费......” 老者似乎心中大事放下,回应的神念都带着一丝轻松。 丁辰心中也不是滋味,还待开口,却是那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只得按下神识。 也似乎正如那老头所猜测,几个呼吸之后,那脚步声便停在了隔壁牢房门口。 “开门!” 便听一声低沉的男声响起,即便丁辰并未完全放出神识探查,也清晰感受到一股甚为强悍金丹后期的气息,带着几分阴狠煞气! “是,族伯!”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当即回道,赫然正是当日在血鬼禁林之中,协助那姓纳兰的金丹修士,围捕自己的高壮女子的声音。 随即,便是一阵咯吱咯吱的怪异之声,令人牙酸,应该是那荆棘牢房被异法催动打开的声音。 丁辰神识悄然催动,暗自窥探,就见一面荆条软化,似藤萝,又似蛇身扭动,缓缓便是张开一个大洞,洞口外,正是一个壮硕男子,头发散乱,随意束在脑后,一身暗红麻衣,也有几处破口。 起身后,除了那高壮女子外,还有四个筑基修士,站得略后一点,很是局促,似乎十分惧怕这个所谓的“族伯”。 隔壁那老头靠墙跌坐,抬头一见来人,眼中半是阴狠,半是嘲讽。 “哎哟,居然是觉罗长老来了,看来,赤鹿那狗贼真的死了,报应呀,哈哈哈哈,真是报应啦!” 那被叫做觉罗长老的男子面色更加阴沉,也不回答,一双阴损的目光却是扫了一眼丁辰这边,显然是发觉了丁辰的窥视。 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收回目光,再度落回那老头身上。 “老东西,你还是不肯说嘛?” “说什么,说你那狗屁师父死得好,就是死得太晚了?”老头明显已然毫无顾忌,开口就是骂道。 “......” 那觉罗长老额头青筋鼓起,下颚错动,分明是咬牙切齿,却是再无任何啰嗦,猛然抖手,已有毛边的大袖一扬,袖口正冲那老者。 便见一只只有四指的大手半现,指节鼓胀,树皮般粗糙,血光透掌隐现,一道爪爪之力瞬发而出...... 第641章 最后一次眼望天空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那爪力直接抓在老头头颅之上,猛的一带,完全无有反抗之力,生生被拖行向前。 头颅入爪,老头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搜魂开始! 丁辰搜过别人的魂,也被人搜过魂,那滋味,当即便是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同时心下又是一秃噜。 对方不会探知到,那叫作什么“散魂吟”的魂术落入自己手中了吧! 这念头刚起,突然,那觉罗长老却是突然脸色一变,手上一松,慌忙往旁边荆棘牢墙后闪避。 高壮女子也是警觉,跟着挪开,其余四人却是一愣。 就听“砰”一声闷响,却正是那老头头颅如西瓜一般直接爆开,其头顶已是碗口大的血洞,只连续脸上平静的淡笑。 一股红白之物喷溅,那四个筑基修士,被喷了一脸,惊慌失措,又见四壁荆棘,血溅三尺,竟透出丝丝妖气,似在吮吸。 “族伯,你没事吧!” 那高壮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要去扶那觉罗长老。 “我能有什么事!” 老头自爆神魂,觉罗什么都没捞到,自是盛怒至极,一声喝骂,挥开那女子的手,迈步再度出现在牢门口,看着一地的狼藉,更是怒不可遏,便是隔空一拳轰出。 明明没什么任何声息,那老头尸身竟是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 “噗!” 再度炸开,血肉喷溅,却就在那一瞬,荆棘牢门立时关闭复原隔开,觉罗倒是一点都没沾染上。 “真是晦气!” 觉罗胸脯起伏,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略略平复,直接转身,甩袍便要离开。 丁辰正兔死狐悲,见对方似乎没有关注自己,心下才略松分毫。 却在此时,那高壮女子问道,“族伯,隔壁还有个外族小子,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就听那觉罗长老脚步一停,丁辰心下暗骂这妇人真是长舌多嘴,心又是提了起来,却也不敢动弹,只故作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瘫在角落。 “他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觉罗似乎很是不悦,冷冷问道。 “是纳兰师叔抓住的,当时我们巡逻正好路过,又正好收到战鼓催征,师叔忙着去参战,便嘱咐晚辈侄女将其带回关押,说是等战事结束,自会来领,可如今纳兰师叔战死,此人侄女也不知如何处置,只好请示族伯......” 那高壮女子连忙开口解释,那觉罗长老却是面露轻蔑。 “纳兰辞?哼,那老小子一个靑巫部之人都没杀,就被三魂炉抹杀了,也配叫战死?” 那高壮女子似乎也听到些传言,却是不好开口接话,只得低头等着示下。 “罢了!” 觉罗骂了两句,又想起此战战死不少族人,心中也是戚戚,住了口,神识再度扫了扫丁辰。 “倒是一副好皮囊,气血也足,若是舒儿妹子还在,倒是可以送给她当个面首!” 他哪里知道,他那所谓的舒儿妹子,正是死在丁辰面前。 “直接将其丢入血池吧,化作那东西的血食养料,也不枉族内栽培他纳兰辞一场!” 很是随意的留下句话,那觉罗长老应该还有其他要事,并未多关注丁辰这点小事儿,话音未落,人已经闪身遁出老远。 血池? 几人的对话,丁辰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虽不知道那号称巫族三密之一的“血池”到底为何物,但也是听出来,自己怕是马上就要步那老头后尘了! 缓缓坐起身来,却是丝毫还手之力也无,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荆棘栏墙开始蠕动。 心下暗自叫苦,刚刚坐起的身子又是一软,这才发现,竟是不知何时,四周已经弥散起一股无色无味的毒气。 “不用挣扎,你体内的阴煞血蛊对此毒也无效!” 荆棘牢门尚未完全开启,那高壮女子的声音已经响起,落在丁辰耳中却似软绵绵的,思绪浑浊。 与此同时,便觉似有什么东西在其身下拱动,只是丁辰已经没有余力去看,目光无力,淡淡的看着仍立在牢门口的五人。 接着,明显有几道绳子勒紧的感觉出现在浑身上下,就觉身子一轻,竟是缓缓漂浮起来。 “能进血池供养神胎,也是你的造化!” 那高壮女子再度开口,语气淡漠,没有一丝感情。 当先转身,丁辰明显被什么力量托起,浮空出了牢房,后面,那四个筑基修士复又关了牢门,这才跟了上来。 阴暗的通道中,静谧异常,只有轻轻脚步声回响。 丁辰有些昏昏沉沉,但神智还算清明。 通道很长,该是左转右转了数次,才开始沿着一道石阶往上,前头便见淡淡红光投来。 至石阶尽头,复又进入一间圆形穹顶石室,光线已经颇为明亮,便见穹顶上,似有一条赤红巨蟒浮雕盘踞,顶上正中,却是一只怪异牛头般的东西探下,口中衔着一口不规则的赤红宝石,足有人头大小,似乎之前那红光便是从这里发出。 那高壮女子并未停步,后面四人分开,两个走在丁辰脚后,两人各自走在丁辰两边。 穿过一道拱门,已经出了这穹顶石室,两面石墙高耸,看不到外面,唯有顶上天光斜下。 天光并不特别刺眼,反是透着淡淡的红晕,片刻便适应过来,便又见天穹之上,分明是一面广袤至极光膜,若隐若现,而墙头之外,几道亮红灵光冲天,化入光膜之中。 一切不言自明,这该是赤巫部的什么禁制大阵! “看来赤巫部还是败了!” 丁辰喉咙发僵,还是挤出一句话来。 旁边两个筑基修士当即面露悲愤之色。却见头前那高壮女子脚下似顿了一瞬,便是恢复,声音冷冷传来。 “不错,我们赤巫部确实败了,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凭借这血鬼禁林布下的遮天血影大阵,那靑巫部就算攻了进来,你也已经化成渣了!” 丁辰本已经有些心如死灰,那话也没什么恶意,不过感叹一下,听闻女子呛声,又是生出几分怨愤。 “是啊,人嘛,终究都是要化渣的,不过是早晚而已,呵呵呵呵......” 那女子如何听不出此话的深意,一时语塞,鼻子哼了一声,脚步更快了几分。 丁辰也不再开口,再度看了看天空。 或许,这就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眼望天空了吧! 第642章 你家吃食,不清洗就入口呀 才叹出一口气,下一刻,天光竟真的消失。 却是一条灰褐的长布卷过了过来,也不知沾染了多少血污,很是腥臭,几个呼吸,从头到脚,将丁辰包了个密实。 “呜呜......” 丁辰象征性的挣扎哼哼了两声,根本没人理他。 那卷布似乎可以隔绝神识,外间之事一应不明,只隐隐听得一点动静。 又是继续前行了一段,外面的动静明显越来越大,甚至有了几分嘈杂的感觉,宛若途经一条街市,却并没听到丝毫叫卖,身边往来脚步声匆匆,又听得不少像是喝骂催促,只是口音偏向于当地土语,倒是更听不清楚了。 看来,这赤巫部应该是退守进入了血鬼禁林,而这所谓的赤巫禁地,一次性挤入这么多人,也该是已经乱了! 丁辰暗自猜测,仍在继续前行。 ...... 而就在此时,几十里外,血鬼禁林之外,七处山口,已经被靑巫部的大军堵得水泄不通,其其余地方,也是明哨暗哨无数。 而这大军之中,除了习惯穿青的靑巫部人,更是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两个身穿黑袍,却是样式各异之人。 “真儿,这就是你说的那小子的藏身之处?” 一个绿水青山的山坳边,青簪仙子一身银灰大氅立在山岗上,目光清冷的扫视山坳之内,淡淡开口。 江念真目光中透着担忧,低声解释道,“嗯,师祖,当时我离开的时候,他明明说会再次潜修一段时间的,不知是不是赤巫部败退而回,他就跑了!” “或许吧!” 萧卿缓缓收回目光,怜爱的看了看身边的丫头,终究还是没有明言。 江念真金丹修为或许看不出来,但以她炼神期的眼力,自然能察觉出那地洞之中分明有丝丝血气残留,而四周的打斗痕迹,即便过了不短的时间,还是不难分辨。 那小子多半是被人发现了,至于是不是赤巫部,如今生死如何...... 萧卿目光扫过那禁林上空无边血影,禁林深处,一座赤红丘塔,宛若一座矮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此间之事,她不好再插手了,她已经和不空那秃驴赌了咒,只要天魔宗正宗弟子不进入禁林,他四大禅院便抽身不管。 或许,就此永不相见,也是好事,若真儿的荧惑心劫真应在那小子身上,自己还真是杀也不是,留也不是...... 唉,自己这一脉,天资代出,唯有这心劫情债难消! 萧卿心头也是轻叹,只得安慰道,“真儿,走吧,若真是有缘,总会再见的,若是无缘,当是天命不在他!” 江念真自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点头! ...... 一抹神光飘然而去,没有引起多少人关注,除了那些元婴修士。 禁林外,靑巫部大长老与一个黑袍男子并肩而立,遥遥向着那神光离去的方向叉手行礼。 禁林之内,一座完全由赤铁巨石垒砌的方尖丘塔顶上,赤赫右手拄着一根鸡血藤杖,右腿自膝盖下空空,目光遥遥望着远处,良久呼出一口浊气,精神肉眼可见的松垮了下来,似乎一下老了十岁。 再看其左手,轻托一紫红之物,看其外径,竟似一颗心脏,似乎还在跳动,却有淡淡异响。 “赤赫老贼,你不得好死!” 声声咒骂,赫然正是从那心脏之中传出。 赤赫就这么听着,丝毫没有怒气,又看了眼塔下四周,鳞次栉比的祭坛法塔,皆是成了自己残部的临时驻地,心头难得的泛起一丝悲戚,却也不过是一瞬。 转身,拄拐缓步进入石殿,却是淡淡开口。 “天鬼前辈,你如今法身已损,便将这点心血给了晚辈吧,若是有幸晚辈进阶炼神,必为前辈报仇!” ...... 丁辰被包得严实,只能感觉到转了几个弯,四周嘈杂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下一刻,似乎是什么灵压扫过自己,那声音便彻底消失,瞬间安静。 应该是进入了什么禁制范围之内了! 紧接着,似乎就隐约听到那高壮女子在和什么人交谈,片刻之后,另有一道灵力袭来,将其身躯一卷,便有离开的脚步声。 仍旧如常,丁辰只能感知到自己的的身子被另外一个人摄住,悬浮在空中,又是往斜下去了一段。 石梯特有的脚步声,在周围回荡。 片刻之后,又是停下,丁辰又被交接给下一个人,如此往复,足足五次,才又再次停了下来。 戒备如此森严,该是已经到了那所谓的血池了! 身上麻布松开,丁辰这才睁眼,入眼却见上方穹顶,淡白玉石砌成,繁复赤红壁画,描绘的却是无数眼睛,似孔雀翎,一圈圈,一层层,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呵呵,这次的货色倒是真不错!”就听得一声有些苍老的老妇声音响起。 丁辰这才回神,身子便是被那力量一带,翻转过来,缓缓落地,却也只是脚沾地面而已,身子仍被那力量操控,并未落实。 却见前方,拱门口,一道身影缓步走来,每走一步,四周光亮便是亮了些许,这才看清,来人乃是一个年近四五十的妇人,容貌中上,却甚是白皙,一头乌发高盘,一袭赤巫部难得看见的乳白长袍,体态略显丰腴,半点看不透其修为境界。 而其身后,又是跟着四人,两男两女,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却皆是仅着寸缕,勉强将私部遮住而已。 四个少年男女目不斜视,恭顺低垂,那妇人的目光却是透着审视和鉴赏,嘴角笑意越发舒畅。 “不错,常年辟谷,体内清洁,一身血气更是难得,想必是修炼过什么特殊炼体功法的,不过筑基境界,竟是如此精纯,如此,倒是免了开膛破肚的麻烦,就此直接活祭,更是妥当!” 妇人语气似春风般和煦,说出的话却是毛骨悚然。 话音未落,妇人已经冲身后四人挥了挥手。 四人心领神会,当即迈步上前,来至丁辰身旁,少女柔荑软糯,解开上衣系带,攀上丁辰脖颈,缓缓将上衣脱下,少男五指细长,扯了腰带,为丁辰褪下亵裤。 如此作为,丁辰心下又羞又恼,可身躯却是宛如木偶,受人摆布,好一番挣扎才勉强挤出一句话。 “要杀就杀,阁下何必如此羞辱?” 那妇人闻言,却是莞尔一笑,目光透着轻蔑,毫不避讳的扫视着光溜溜的身躯。 “啧啧,难道你家吃食,不清洗就入口呀?” 第643章 逃跑 “你......,呜......” 丁辰气急,正要要喝骂,却见那妇人目光微凝,鼻孔无声轻哼,丁辰喉咙便似被什么怪力掐住一般,呜呜哑鸣,就是发不出声来。 衣衫尽去,身子如在云端,再度一轻,便又浮了起来,随即被打横放平,缓缓向后漂移,随即落在一座长方石台之上。 石若坚冰,冰得丁辰一个激灵,手指脚趾不自觉的抓了一下。 这...... 丁辰心下一动,强行忍住。 却见那老妇突然身子一抖,面上那矫揉之气立时收敛,双手交叠在胸,微微欠身,似在向着虚空行礼。那两对少年少女同样也是一怔,匆忙俯身,向那老妇面对的方向拜伏。 “叶禾!” 却听得一声宛若地狱传来的低沉声音,毫无征兆的凭空响起。 “见过大长老!” “神婴祭炼得如何了?” “大长老恕罪,神婴至少还需要一年左右才能完全成熟!”妇人谦恭回道。 “......” 那人似在思量,隔了好一阵子才有回应。 “也罢,没有天魔宗出手,光凭青巫部那些人,也只有围困之力,禁地两三年内当是无碍,老夫便再等一年,也正好闭关修养疗伤,希望出关之时,你不要让老夫失望!” “大长老放心,妾身必定竭尽全力!” 妇人连忙表着忠心,直至那声音没有再响起,妇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转眸,再度瞟了丁辰这边一眼,一开口,语气明显郑重了几分,嘱咐道,“我先去血池看看,你们仔细些,洗干净了,神婴吃得才开心!” 说完,妇人便轻扭丰腴腰肢,径直出门而去,而接下来的一幕,便是丁辰几百年后,一想起来,仍觉得羞辱。 那四人起身,没有任何交流,一切仿佛早有定式,取水的取水,抽刀的抽刀,就如乡邻里过年杀猪,不过片刻,一头黑发便刮了个精光。 而这还不算完,那薄如蝉翼的玉刀几下刮了眉毛,顺着脖颈、肩背,一路往下,分明是每一处都要刮到。 那净水似乎也是特制的,透着一丝幽香,却是半点浇不灭丁辰心头恼羞之火,只得槽牙暗咬,死死遏制。 手臂、胸膛,小腹,侧腰...... 搓洗力道越来越重,丁辰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突然一动。 就是这里了! 侧腰胯部的麻经一痛,浑身都抖了一下,便是这一瞬,丁辰双目猛然睁开,口中无声,却是默念催动神荼密咒。 四道神念锐利似锋,毫无保留,轰然刺入四人灵台。 神魂何其紧要,猝然受创,四人立时双手抱头,痛不欲生,开口似要惨叫,却见其口中皆是空空,没有舌头,只能嘶嘶哑叫。 果然有效! 丁辰心下狂喜,识海再度翻涌,正是默默催动那“散魂吟”。 此术在不久之前,被那疯老头直接灌入自己识海之时,他便明显感应到那禁魂禁制受到压制,加之那纳兰修士已死,禁制开始松动,倒是给了自己可乘之机! 丁辰对此术虽不熟练,但有神荼郁垒密咒的打底,倒也勉强催动起来,便是一阵头皮发麻之感,那禁魂禁制立时溃散大半。 与此同时,神念急速逆转,顺任督二脉倒冲,体内气血凝滞之感大减,穴窍舒畅。 “呔!” 一声轻喝,丁辰双臂猛然发力,手掌拍击石台,腾然坐起,弹指之间,正巧掉落在其右手边的那柄玉刀嗖的飞出,便是寒光一闪,已然划过一个想要挣扎爬起来的少女侧颈,只留下血痕一线,随即血溅三尺。 少女清泉一般的双眸,还有泪光,嘴角却是莫名勾起一丝解脱的笑。 丁辰已顾不得许多,再度翻身而起,左脚垫足一转,又是三道无名剑气挥手而出,这几人都不过炼精修为,哪里抵挡得住,剑气入体,生机立断。 一气呵成,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没有任何可迟疑的,兔起凫举,身似鹤形,起落之际,手上指诀回勾,摄了内衫在手,也来不及细穿,在腰间一围,将下身私密处遮了,身形已经几跳落在门口。 或许是此地已经是赤巫部最紧要的地方之一,进出把守森严,此石室竟是连门都没有。 门洞大开,丁辰闪身而出,只模糊记得之前来时是右转,便自左转而去,便见一条很是幽深的四方通道向前延伸,没有任何装饰,仿佛是直接在地下山石中开凿的。 丁辰跑了一段,便是气喘如牛。 刚才那一击,已经将其勉强凝聚的真元耗尽,体内禁制并未完全解开,还有那高壮女子给自己下的毒,此时也只得勉强压制。 却见前方一个转弯,道路开始分叉,左、前、右三条,一模一样。 该走哪条呀? 丁辰心中慌乱,对来时的路愈发模糊,正要强行催动空明之瞳,却听得身后似有异响。 难道那妇人已经返回了? 丁辰已是惊弓之鸟,来不及犹豫,赤足碾动,便向右边而去。 通道愈发幽暗,看不到尽头,丁辰心下也愈发沉到谷底,之前进来的时候,分明没有这么长的。 要不要回头? 正踌躇之际,脚下一凉,地面光洁了不少,与之前的粗糙地面不同,明显打磨过。 脚下不由一顿,而便在此时,前方黑暗之中,突现一点红光,似一朵火焰摇摆了下,便似分出两朵。 一刻不停,又是两朵红光分出,接着便是由远及近而来,这才看清,却是这通道顶上两边各自依次亮起一路红灯。 而那红灯似火也不是真的火,乃是嵌在石壁上的红莹石,透出红晕摇曳,算不得十分亮堂,反是将整条通道映照得血腥邪异。 丁辰哪里还敢继续往前,正要后退,就觉一股异香突然萦绕鼻尖,脚下一个踉跄,下一刻,便是一个古怪吸力凭空出现,似一只无形大手,一把抓在其腰间。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拖入通道之中,毫无抗拒之力,只见得点点红光在眼前掠过,眼花缭乱。 前方又是一堵石门,眼见要撞上,却是刹那之间,石门瞬时两分打开。 下一刻,丁辰人已经进去,就听轰的一声,石门再度在身后关闭。 第644章 怪婴 眼前立时一片漆黑,如坠虚空深渊! 腰间的怪力随即松开,丁辰落地,才踉跄站稳,就见头顶之上,一抹皎白冷光洒下,宛若望舒月华。 下一刻,满室透亮,目光所及,一目了然,透着似曾相识的诡异。 “这是......” 丁辰愣怔着嘴巴张了张,下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眼前的场景,竟是和他当初在卫国之时,夜探黄茅谷,所发现的那血神教余孽的洞府布置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规模大了数倍。 此间上下皆是斗形,道道石阶环绕,逐次向上下两端收小,至天顶,一块清透光洁的巨大玉璧,直径看着足有近丈,其中圆孔却不大,那月华一般的冷光便是从其中投射出来,化作一束神光,直照最底下,赫然便是反射起叆叇红晕。 丁辰这才看清,最底下一层,一座粗雕的莲花石台,其上放置着一只足有丈许大的怪异大盘,通体赤铜打造,没有任何花纹,从外看约有尺许深,其内殷红血水似只有浅浅一层,一派古井无波。 看似寻常,却透着诡异!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那些赤巫部人口中的血池,只是如此一盘血水,看着也不像呀! 丁辰没有要探究的心思,此时最主要的,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脱身! 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诡异铜盘移开,双目闭合,口鼻深呼吸两口,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待到再度睁眼之时,已然勉强催动空明之瞳。 身后的石门被禁制锁闭,自然无法打开,四周皆是暗红的石壁,似乎这里根本就是在某座铁矿山中,分明也被禁制覆盖,神识一探便给反弹开。 目光扫过一圈,最终还是上移,眺望顶上那玉璧,那圆孔虽不大,倒似乎能挤进去一个人,就是不知道是通向哪里! 正思量是不是要浮空上去探查一二,却在此时,就觉左小腿后一片温热,似被什么热水淋到,神识却什么都没感应到。 丁辰浑身便是一僵,自己小腿肌肉分明又似被一只小手轻轻捏了捏,随即便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被嘴巴在......吮吸、啃咬! 吮吸?啃咬? 这个念头一起,头皮一阵发麻,根本不及细看,丁辰整个身子已经下意识连忙跳起,左腿连抖带甩,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却似狗皮膏药,进而更直接附了上来,一下将整条小腿头包裹起来。 身形浮空略滞,空明之瞳才见小腿上,似包裹着一团淡红的血雾,模糊蠕动,看不分明。 “什么东西,滚开!” 一声大喝,小腿又是连蹬两下,丁辰就觉小腿上啃咬的感觉一松。 却见那团模糊血雾蠕动几下,翻出一团虚影,看着好似一张婴儿的脸,眼耳口鼻俱全,五官却有些移位,便如一张有些融化的蜡像。 见丁辰双目圆瞪,透着惊惧的目光看过来,那怪脸还诡异的冲着丁辰咧嘴一笑,也不见牙齿,只血红的牙龈,好不渗人! 丁辰只觉毛骨悚然,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乍起,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心下却是狠厉陡起,右手当即连点左臂数道大穴,左手剑指如锋,青筋绷起,便是一道金元剑气强行逼出。 嗖一声,根本顾不动许多,剑气便是直接对着那血影怪脸而去。 下一刻,却是丁辰自己“呃”一声闷哼出声,却是那血影一闪便消失无踪,反是自己小腿被剑气划开一条大口子。 鲜血立时汩汩冒出! 却听得“咕噜”一声轻响,似谁在吞咽口水,在这静谧之地甚是清晰。 丁辰一颗光头已是汗涔涔,后脑勺似有所感,如有人微微呼吸之气,带起一丝微凉。 惊慌回头,赫然就见那张怪脸,正是脸对脸,不过三寸距离。 双方都被吓了一跳,皆是向后闪退。 这才看清,那团血影已经凝练成型,像是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手脚俱全,看着肉嘟嘟的,却似被生生扒了皮,浑身血淋淋,筋肉暴露抽搐,如蚯蚓在蠕动,好不恶心! 这多半便是那些人口中的“神婴”了! 丁辰胃中翻滚,槽牙暗咬,双手猛击丹田,就要强行再催真元。 却在同时,那怪婴布满赤红血丝的怪眼精光一闪,透着贪婪和饥渴,嘴再度一咧,整个身子便是一晃不见。 丁辰心头一慌,下一刻,分明感应到头顶之上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眼珠才向上瞟,赫然就见那怪婴张开了大嘴。 明明不过鸡蛋大小,霎时长大几十倍,还真是血盆大口,一口就将丁辰上半身吞入。 就听得喀嚓一声骨裂,却是那怪婴虽然还没长出牙齿,牙龈仍是透出一股巨力,生生将丁辰腰椎闸断,双腿疼得抽搐,如溺水之人,无力挣扎。 那怪婴兴起,斗大的怪头如衔着肉的疯狗,猛地甩了几下头,腰间围着的衣衫抖掉,又是一抬头,整个身子一滑而进。 正应了那句俗话,贪心不足蛇吞象。 吞下整个丁辰,那怪婴头颅大小复原,肚子却胀得比其自己的身子还大了十几倍,肚子血肉被撑得薄如油纸,隐隐半透,又见拱动鼓包,可见尚未断气。 那怪婴应该也没少吃人,根本不在意,打了个饱嗝,一双小手轻拍了两下肚子,身形再度一晃,便是一道血光涌现,飞速缩小,化作一道赤红流光,投入那铜盘血水之中。 咕咚一声沉闷的水响,看似浅浅一层,却似飞石入渊,随即一串血泡冒起,其下竟是深不可测! “呵呵,让你小子跑,本来还想给你下点迷神香,让你死得没那么痛苦,活该!” 却不知何时,那石门上,浮现出一只无瞳白眼,声音刚落,白眼也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不见。 待到最后一个气泡爆开,血水重新恢复平静,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鸠鸣谷,数月之前丁辰和尸傀苦楝大战的痕迹已经被重生的草木抹去不少,郁郁葱葱,鸟雀喳喳。 谷口上空,便见似有一道青光铺开,却是一匹淡青灵纱,银丝滚边,金线坠角,随风而动,呼吸间已经掠过山岗。 灵纱之上,江念真正跪坐在青簪仙子身侧,给自家师祖揉着肩,突然,就觉心口一悸,似什么东西堵住了,莫名心慌。 第645章 求生 “真儿,怎么了?” 萧卿自然立时感应到自家丫头的不适,蹙眉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想必是伤势尚未痊愈,有些气血不畅,师祖不必担心!” 江念真不想师祖为自己担心,恬淡一笑,故作无碍。 萧卿何等人物,只略一下感应便觉出几分,袖笼之中,葱根般的玉手不着痕迹的掐算,心下更是沉了沉。 她并未见过丁辰,自然不可能凭空算到丁辰的生死,但江念真的命星明显透着晦暗,可见凶多吉少! 看来还是得在真儿觉出不妥之前尽快淬丹成婴,如此,应该能避开那一劫! 萧卿心下暗自盘算,微微转身将江念真的小手握入手中,只道,“无碍就好,等回去,师祖就去你白术那里,给你要颗‘五妙丹’,必定药到伤愈......” 师祖关爱,江念真自然感激,却是摇头笑道,“师祖,这点伤哪里用得到五妙丹,况且白术叔祖一百年才得那么三五粒,师祖就别人打秋风了......” 看着怀中长得越发像自己早逝徒弟的丫头,萧卿心中更是一哽,那个念头更坚定了几分。 ....... 梁国,回风谷。 地下密殿之中,匆匆赶来的朝颜仙子面沉似水。 “就这么死了?” 看着那法台上,一具干瘦佝偻尸身,再无一点生机,朝颜眼中透着怀疑。 右手轻抬,玉腕翻转,便见掌心之上一块玉牌悠悠沉浮。 瞳孔灵光一闪,又见那玉牌之内,那一抹似血沁般的神魂印记正在缓缓流逝,饶是她已是堂堂元婴修为,也半点阻止不了。 “都死了?这怎么可能?” 没头没尾,朝颜似自语,眼睁睁看着那玉牌灵力完全溃散,再无一丝灵异,只得随手丢开。 收回手的瞬间,便是一指点在自己胸口,便见一抹青光透过纱衣,微微闪动。 下一刻,朝颜眉间突然一拧,五指并拢,再度挥出,猛然便是一道冷风化刃,直直斩向洞玄的尸身。 “呼”一声,尸身立时被斜劈而开,残尸落地,真似乎是气绝而亡,其体内血液都已经发黑凝固。 一切似乎都没有异样,朝颜却是面露一丝明悟。 “金蝉脱壳,尸解脱身!” 话音未落,又是随手一抓,便从那残尸下摄出一只储物戒指,略一探查,朝颜更是哂笑不已。 “做戏倒是做了全套,居然还留着这般多的灵石,连大椿丹都还剩了两颗没带走,看来这洞玄老鬼多半已经发现这丹药有问题了!” 正想着,胸口那青光闪动已然稳定下来,便听一道神念幽幽传来,却是透着一丝无力和疲惫。 “何事?” 正是冬阳真人千里传音。 “老祖,情况有些不对......” 朝颜面色不好,硬着头皮将此间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本以为会迎来冬阳真人的暴怒,却不想得到的只是一句“知道了”! “老祖......?” 朝颜有些诧异,试探着还想问点什么,却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冬阳却是主动解惑道,“你猜得没错,洞玄只是死遁跑了而已,丧家之犬,无需再关注了...... 至于丁辰那小子,刚才老夫已有所感应,冒险卜算,发现混元一气上清神符仍在为其遮掩天机,便是烛照明灯的神光,都照不出他的影子,可见神魂尚存......” ...... “辰儿,回家吃饭了......” “臭小子,让你偷喝为师的酒,活该头上磕个大包......” “小叫花子,快滚,脏死了!” “师弟......” “江先生,这就要走吗......” 浑浑噩噩,似有无数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模模糊糊,又有许多古怪念头涌现。 “丁辰!” 突然,不知何处而来的一声大喝,如洪钟大吕,激荡神魂。 丁辰精神一震,立时回神,却是刹那之间,彻骨的剧痛似亿万尖刀要将其脑浆子搅碎,又似无数虫豸在啃食自己的全身每一寸皮肉。 “啊啊啊啊......” 惨叫再也压抑不住,却是一张嘴,便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液体灌入,呛得一阵猛咳,声音只在自己耳边回响,半点传不出去,紧接着,又是火烧火燎的疼痛,分明是口腹之内受到那血水腐蚀。 强撑想要睁眼,却发现眼皮、眼珠早已没了。 唯有神识微微抽动,赫然就发觉面前是一只白骨森森的手,只剩手心还有几缕烂肉,不是自己的又是何人的? 丁辰全身蜷缩成球,被一层坚韧无比的古怪血膜死死包裹,腰身向后翻折,四肢扭曲,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一寸好的皮肉,嘴唇已被那血水化去,再也包不住牙齿,脸上皮肉消融,已与骷髅无异,更无半点人样儿。 无边巨痛的刺激之下,神魂反是清明了几分,丁辰才回想起自己已经被那怪婴生吞了,肉身已然如此,那些什么禁制自然早就化去。 只是,自己此刻,也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好累呀!或许真的是时候放弃了! 丁辰已然完全没了挣扎,唯有一丝神魂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跳动着。 “呃......” 一声怪音从自己喉咙中响起,身体竟是都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这便是濒死的感觉吗? 看来,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死念一生,神魂波动随即缓了下来,如坠无尽深渊,越来越沉...... ...... “这便放弃了?” 丁辰神魂已在寂灭的边缘,茫茫无知,却听得似有一道似有若无的声音,似在神魂深处响起。 “嗯?” “你甘心吗?” 那声音又起,丁辰神魂却是并无波澜,似乎根本没将将声音听进去,只是无意识的应答。 “啊?是前辈您呀,呵呵,我还以为您早就离开了!” “既不惧死,何惧求生?” 声音再起,似带着一缕春风,吹皱了丁辰死水一般的神魂。 “求生?” “求生!” “求生?” “求生!” “求生!” “求生!” 一遍一遍,似那声音感染,丁辰神魂之中,终于重新有了几分波动,却是这求生的念头一生,那割肉刮骨般的疼痛立时返回。 “呃啊......,求前辈救我!” 第646章 夺舍? 这声音,自然便是那混元宫末代掌教,常清静! “好说,老夫既然现身,自是要救你的!” 话音未落,丁辰便觉神魂便觉似有一股清灵之气注入,似寒冬暖日,似久旱甘霖,疼痛立时缓解大半,连带神识都轻便不少。 “.......,只是,老夫现在也只是一缕残魂,即便能保你此一时之性命,你又当如何能从此地安然脱身呢?” 常清静声音继续响起,丁辰也不傻,当即听出这位神秘前辈话中有话! “前辈不妨直言,晚辈莫敢不从......” “丁辰,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他救不如自救!你忘了,在那铁棘牢中,那个老头给你说了什么吗?” “老头?” 丁辰闻言,又是一愣,随即却是灵机一动,当即反应过来。 “前辈,你是说,舍弃肉身,借尸还魂?这能行吗?且不说晚辈神魂一旦离体,立时就会被那血水消融,便是撑住了,此地也没有合适的肉身......” 话到此处,丁辰又是一惊,才完全理解这位前辈所言,不禁结巴道,“前辈,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我夺舍这怪婴吧?” “不错,为今之计,唯有此法或可自救!只是,此法十分凶险,毕竟你与那妖物魂力悬殊,你可敢一试?” 那声音淡淡传来,似故意激将一般。 “当然,你若是不敢,老夫还是会出手救你,大不了拼得最后一丝魂力不要,将此妖物斩杀,也可保得一命,但那妖物一死,必定惊动赤巫部之人,你能不能拖着这具残躯逃出生天,老夫便无能为力了......” 丁辰哪里听不出这位神秘前辈话中深意,他刚才也不过是初听要夺舍那怪婴,毕竟,他虽不知那怪婴的具体境界,但少说也有接近元婴的实力,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心中已是坦然。 自己已在死路之上,还有什么不敢的! 至于这位前辈说的后一种方法,丁辰只是念头一闪,便是舍弃。 “前辈好心出手相救,晚辈岂能让您徒费魂力涉险,晚辈愿意一试,是生是死,皆是天命,还请前辈教我!” 丁辰神魂清澄,似淙淙清泉,透着真诚。 常清静自然能感应到,颇为欣慰,笑道,“好!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前辈谬赞了,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丁辰神魂一颤,心下苦笑,他自己可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常清静感应到丁辰心中的动摇,心下却是暗道,此番夺舍对心性要求极高,还是得再给这小子鼓把劲才行。 “小子,你也可放心,老夫既然提出此法,自然也有是几分把握的,而且,若是成功,或许还是一桩大机缘!你可知你口中的怪婴是什么,那乃是千年难遇的血元妖胎,一旦成熟,便有堪比先天道胎的资质!” “血元妖胎?道胎?” 丁辰哪里能理解得了这些,一阵恍惚,还待再细问,便在此时,却又是一道血水涌入那血膜之中,立时便如化肉蒸骨。 剧痛似潮水般再度袭来,丁辰只觉神魂一阵痉挛,险些直接魂飞魄散。 “那妖胎应该是感应到了什么,正在全力催动血祭之法,若让其将你肉身从容炼化,你那株幽命血兰,便会反成了其助力......” “啊......,前辈,......,那我该怎么做呀?” 丁辰强忍着剧痛,挣扎求活。 “置之死地而后生,主动舍弃肉身......” 这次,连常清静的神念波动,都带出了几分急切,丁辰没再有任何犹豫,当即照做,神魂便是一颤。 肉身残损,经脉已断,锻神篇无法催动,唯有靠着神魂自身的魂力支撑。 便见识海之中,如迷空步障,氛霭层层,似云山雾罩,叆叇霞雰,一团豆青神光,纤凝似絮,挣扎着,却有一股无形之力,死死牵扯。 这便是为何低阶修士在肉身彻底死亡之前,很难自行元神脱壳的缘故! “呔!” 一声闷哼,却是丁辰强行催动神荼密咒,撼动神魂与肉身的联系,强忍针刺刀绞的疼痛,神魂闪现,跃出识海,与肉身便只剩遥遥一丝感应。 似蛟龙出海,浮空一顿,再度消失,便见一抹豆青灵晕自头顶百会穴而去。 丁辰本已准备抵御那血水侵蚀,却只是一悸,自己神魂已经落入一团青白玉色之中,似水非水,似雾非雾,迷幻之际,又见四周有什么灵物游动,赫然正是那玲珑玉球已然散开,六条通玄鱼龙环绕,将其护持其内。 “前辈!” “别啰嗦,赶紧开始!” 常清静再度轻喝,丁辰也不迟疑,当即神魂再动,却是将血海无量经催发。 此时,肉身已然被炼化大半,手脚不全,宛若人彘,可到底是自己的肉身,单单是那意识感应,也足有引动。 丁辰也是从未想到,自己还有一日会自己血祭自己,便见仅剩的精血缕缕流转,在胸腹五脏之内汇聚,血气滚滚凝练,散发一股舍生的倔强,化作一条血影蛟龙,似穿云入海,瞬息注入丹田。 “轰!” 如遭旱天惊雷,丁辰神魂一个战栗,那股血气已然撞上那丛血兰根须,便如烧红的铁丝入水,灵雾嘶嘶蒸腾,当即便是一股庞大至极的药力激发,与那血气交融一起。 几乎是同时,那怪婴,或者该叫做血元妖胎,便是浑身一颤,血肉不自觉的不住抽动。 妖胎灵智已生,突然爆出如此强悍力量,岂会没有警觉,当即血元之力激荡,便要丁辰尸身吐出。 却在此时,那血兰药力彻底激发起来,浓浓生机散发,似春发万物。 那妖胎一个激灵,浑身颤抖,一对怪异眼球,一个朝上,一个朝下,透着难以压制的癫狂,哪里还敢舍弃! “哇!” 好一声惊悚厉号,似九幽鬼啸,霎时间,整个血池立时沸腾,澎湃暗流翻涌,汩汩血泡急炸。 “嗡!” 又是一声悠长钟磬颤音,正是那盛放血水的铜盘震荡。 血池祭殿隔壁,那白袍妇人正在打坐,突然心神躁动,面色大变,便是一抹骨白灵光浮起,身形已然闪现而动。 ” 已,便是这也难以 ,这才感应到, 第647章 请再送晚辈一程 那古怪铜盘之内,自然便是赤巫部最为紧要的血池所在。 血水还在激荡,浓浓血元之力,飞速往那妖胎汇聚。 妖胎也是来者不拒,一身血肉肉眼可见的鼓起,反是其肚子,被蛮力一压,缓缓缩小。 其内血祭之力大盛,丁辰仅剩的肉身再难维持,只听得喀喀骨头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却就在此时,碎骨声掩盖之中,“叮”一声,轻微至极,清灵异常,似昆玉冰翡交击,悄然沁入那妖胎神魂。 妖胎毫无所觉,只觉一丝清凉在灵台散开,双目略一失神。 便在这刹那之间,丁辰神魂猛然一动,魂力灼灼,却是并非要就此强行夺舍。 便见那血兰根须似有生命一般,微微卷曲几下,竟是开始崩解,瞬息化作一团灰沫,被那丁辰激发的血影搅和,宛若汤汁。 恰在此时,那妖胎恍惚回神,幽命血兰最后的药力彻底爆开。 明明无声无息,却似惊涛骇浪! 那血膜再无限制,浓烈生机似有了发泄口,轰然透出,瞬间冲入妖胎浑身四肢,进而逆转之上,直冲天灵。 “呃......” 妖胎不自觉张嘴,喉咙中只来得冒出一个血泡,汩汩向上,霎时昏厥过去。 ...... “砰!” 血泡汩汩,冒至血池表面,炸开一声轻轻的闷响,正被那急忙而来的白袍妇人听入耳中。 那妇人只到了门口,半边身子夹在门缝,便顿足停下,明显也不敢靠近那血池分毫,只将神识试探着扫了过去,却见那铜盘血水虽还是晃荡,却已经开始缓缓平复。 妇人眼露一丝狐疑,还是五指掐诀,点在眉心,额头青筋立现,便是一股本命神念被强行催发出来,乳白晶丝似生长的藤蔓,小心翼翼靠近铜盘,偷摸化入血池。 其下,宛若一口深井,越往下,空间越大,茫茫血色,似幽冥血海。 也不知下了多久,那晶丝才停了下来,尖端蠕动,便是凝结出一个晶球,如没有瞳孔的眼球一般滴溜溜乱转。 好一阵,眼球终于停了下来,直直盯着下方,便见一团暗红,肉球一般,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感应到那妖胎体内散发出的灵力波动仍然强劲有力,还以为已是死物。 见此情况,白袍妇人也是松了口气。 “难道是神婴吃了那小子,修为有所突破,这才陷入沉睡了?” 脑海中回想起丁辰那一身气血确实浓郁,倒也不是可能,不由得如此猜测。 正想着,耳边却又是一道轻音突然想起,却是之前的异象,将那赤赫老怪也惊动了。 “发生了什么事?神婴为何躁动?” 妇人面色微变,连忙收敛心神,散出的神魂晶丝飞速而回。 “大长老,神婴无事,应是修为突破,此时已经沉睡过去了......” 说着,妇人又是露出一副欣喜之色,娇声恭维笑道,“妾身恭贺大长老,此番神婴突破,想必成熟的时间也会提前,届时大长老再将其融合,突破炼神,成就人仙之尊,便可指日可待!” 此话自是大得赤赫老怪的欢心,探查那妖胎状况的神识也缓缓退出血池,透着一丝轻松,显然,在那强劲的生机波动掩盖下,他也并未发觉出那妖胎的异样。 而这,正是常清静诸般谋划的关键,便是算准了,面对如此浓烈的生机诱惑,任何人都难免心生贪念,便是这血元妖胎也不能例外。 再之后,只要因势利导,瞬间激发血兰药力。 那妖胎到底尚未到元婴修为,必定难以抵御,便有机会将其震的昏死过去,如此,即便是赤巫部发现了此间动静,妖胎还是原来的妖胎,只要不是深入细查,便能糊弄过去。 “呵呵,希望如此吧,老夫若真的成就炼神,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赤赫心情大好,许了诺,那妇人自然更是欢喜。 “多谢大长老照拂!” “嗯,接下来的时间,你可在满月之时,开启那阴月玉璧,引月华降临,也好助神婴一臂之力!” “大长老圣明!” ...... 石门再次锁闭,祭殿之内再度恢复死静。 再看那血元妖胎,虽是昏厥,但在那血兰药力的刺激下,肉身飞速生长,原本血肉模糊的表面,竟隐隐开始有了几分皮肤的感觉。 而其腹内,血水、碎肉、断骨混在一起,还在不住蠕动祭炼,唯有骨肉包裹之中,青光凝作光球,鱼龙游弋,将一点豆青晶珠护在其中。 “前辈,接下来该当如何呀,即便那妖胎一时昏厥,但若是夺舍开始,必定也会醒转吧?” “......” 没有回应。 “前辈?” 丁辰神念再动,却仍是没有回音,当即便是有些慌了。 “前辈,前辈......” 连呼了好几声,才听得一缕有气无力的传音响起,甚是虚弱。 “不好大呼小叫的,老夫还没死呢!” “前辈,你没事吧!” “唉,没事,只是魂力消耗太多,一时难以为继......” 丁辰闻言,心下便知不好,连忙问道,“那接下来......?” “小家伙,老夫本是打算亲自出手压制那妖胎神魂,供你吞噬,却没想到魂力会消耗如此之快,接下来,怕是只能靠你自己了!” “靠我自己?可以晚辈的魂力,哪里是那妖胎的对手!” “为今之计,也只有兵行险着,说来,也是你自己的运道,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郁垒咒’和‘散魂吟’,以此二术相合,趁那妖胎昏睡,该是有机会将其神魂麻痹,之后,便可徐徐图之...... 只是,此法老夫也没有把握,毕竟,无论是郁垒咒,还是那散魂吟,你都尚未修炼至大成......,成与不成,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丁辰心下却是泛起一丝狐疑,隐隐觉得这位前辈似乎是故意留手,刻意引导他如此行事。 否则,之前明明说好的,为何又突然变卦! 他可信,以对方境界,会估算不到自己的魂力消耗? “前辈?” 丁辰有些迟疑,下意识轻唤了一声,常清静自然对其神魂波动了若指掌,也不点破,神念传出的语气反是透出一丝淡漠。 “小家伙,多思无益,还是快下决定吧,若是等那妖胎醒转,便万事皆休了!” 多思无益? 丁辰心下泛起一丝苦笑,对呀,此时此地,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穷途末路,自己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当即心下一横,便道,“还请前辈再送晚辈一程!” 第647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还请前辈再送晚辈一程!” 虽是神念传言,但还是能听出丁辰语气中的果决,对此,常清静心下自是满意,仙途漫漫,旁人相助也好,外物相辅也罢,终究还得自己上下求索! 更何况,他要托付之事...... 无需再多言语,光球微微闪烁之际,淡淡灵籁香风,鱼龙长鳍似纱,翻飞灵动,再度汇聚。 青光收敛,转瞬结成一颗玲珑玉球,将丁辰神魂护在其间。 下一刻,玲珑光转,只一个闪动,消失不见。 ...... 血元妖胎识海之内,魂气凝成茫茫血色彤云,并不安分。 似有风卷扶摇,彤云滚滚,波谲云诡,化作一个巨大的旋涡,可见那妖胎神魂虽然静默,但在体内血气激荡之下,灵台并不平静。 便见那彤云旋涡之外,一点豆青灵光凭空出现,微若萤火,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前辈?” 不敢高声语,恐惊梦中人!丁辰神念微微晃动,那玲珑玉球却是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不要分心,赶紧开始!” 常清静神音也压得很低,却似乎给了丁辰几分底气,心神也就缓缓平复下来,催发神识和煦,悄然向前。 隐隐便见那彤云旋涡的中间,一团绛红虚影,赫然正是那妖胎神魂,形貌完全,手脚蜷缩抱在一起,竟是已经与寻常新生婴孩相差无几,唯有那脸上移位的五官没有变化。 啧啧,这鬼样子,我夺舍之后岂不是成了丑八怪! 丁辰还有心思腹诽,可见心神已然安宁。 神荼郁垒两道密咒,丁辰练过多次,倒是可以一心二用,但那散魂吟却是生疏得很。 神魂默默吟唱,魂力波动似春波秋水,涟漪起伏。 也好在当时,那疯老头是直接以神念将此咒诀传给丁辰,纳入神魂记忆,略吟诵了几遍,便熟悉了不少。 一念咒起,一念轻吟,似阴阳交融,似冷暖调和,荡漾开去。 丁辰不敢贸然发力,咒诀轻柔若无,悄无声息,拂过那妖胎神魂,却似乎仍然被触动。 “不要停,继续!” 常清静传音提醒,丁辰心下打鼓,还是坚持。 果然,那妖胎神魂只动了动,似乎适应了,又再度安静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咒诀之力缓缓汇聚提升,无形雾浪一般,一叠压一叠,一层盖一层,掩映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吟诵了多少遍,恰似应证了“读书千遍,其义自见”的古语,那妖胎是否受到影响,丁辰不知,丁辰自己,却是有了不小的感悟。 郁垒密咒重在抑制神魂魂力,散魂吟却有消磨魂力之效,两者合用,倒也是相得益彰! 慢慢的,便见那妖胎状若婴儿的神魂有了几分舒展,手指也松开了,脚掌也放下了,胸腹呼吸愈发轻柔,连带着那彤云旋涡都慢了下来。 熟能生巧,吟诵了如此多遍,咒诀波动愈发轻柔,威力却更上了一层楼。 眼见着,那彤云便彻底停了下来,识海一片安宁,宛若静止。 “去吧!” 一声轻音响起,丁辰神魂所化豆青晶珠也动了,似萤火飞虫,晃晃悠悠,小心翼翼靠近,飘然越过彤云,没过多久便来至那妖胎上方。 咒诀仍是不停,缕缕豆青神光降临,若弱柳扶风,似丝绦轻摇,似在试探,又似在拉扯丁辰神魂落下...... …… 黑泥沼山本位于梁国东南,陈国西南,三面环海,唯有北接大陆,而赤巫部位置更是偏南,不说一年皆夏,但也是难见冬雪。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年,一进腊月,竟是隐隐有雪沫子洒落。 泻麓山,位于血鬼禁林北口略西,草木稀疏,与周围格格不入,如今,正是青巫部长老大帐驻地。 大帐前,青稗大长老身形越发佝偻,满脸沟壑,望向远处禁林上空那覆压数十里的淡红云霞,目光中透着不甘和无奈! 却在此时,就听得一道似鹤唳般的风声从远处传来,却是青巫部二长老扶风而来,还未落地,便直接冲着大帐周围,正准备行礼的侍卫们挥了挥手。 “好了,都下去吧!” 众侍卫自然无敢不从,躬身退下,那二长老才来至大长老身后。 “见过大长老!” 二长老低声行礼,大长老没动,但眼神已然恢复平常的淡然。 “明年你就要接任大长老,之后还是按族中辈分称呼吧,也无需再如此多礼!” 大长老轻声回道,语气中却透着难以掩藏的疲惫。 “是,叔父!” 继任之事已经经过族内族老同意,二长老也不纠结这些。 “追剿散落在外的那些赤巫部族人的事情如何了?” 二长老本就是来回禀此事的,当即回道,“情况不太好,有几处险地禁制不弱,若想短时间攻下,只怕会损伤不少族人......” “这也不奇怪,毕竟赤巫部经营上千年,岂会没有准备!” “正是如此,只是,我们全力进攻血鬼禁林的计划只怕要延后了!” “无妨,老夫本也打算再等上一年半载的,一则我们自己族人也需要修整,二来,赤巫部被困禁林,一应物资都难有补充,如此也可以尽量多的消耗其实力!” “叔父考虑周全,只是......” 二长老应和了一句,却还是提出了些担忧,“就是怕万一因此给了赤巫部喘息之机,那我们之前的牺牲岂不都白费了。” “无妨,以老夫估计,经此一战后,赤巫部实力折损大半,短时间绝无法恢复,到时候,一举成功,你这大长老的位子也就稳当了......” 二长老闻言,知道这是自己叔父再给自己铺路,自是感激。 大长老只是随意的摆摆手,却是又道,“魔道那些人还是不肯离开吗?” 见问及此事,二长老脸色便是有些尴尬,他虽是偏向于亲近魔道一方的,可如今,也是有些头疼。 “天魔宗那几个倒是没说什么,但其他那些出身魔道的散修却是不怎么愿意就此离开,明里暗里的意思,还是想让我们给些补偿!” “哎,老夫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呀!”大长老轻叹一声,微微抬起那苍老的手,接住一点雪沫,才又淡淡开口,“那你打算如何处置?” 二长老对此也是无法,只得低头。 “这个,还请叔父指教......” 大长老目光再度望了望那禁林方向,语气却是冰冷了几分,“既然不愿意离开,那也正好,许他们平分赤巫便是,当然,生死自负......” 第649章 阴月玉璧 后果自负? 二长老闻言,心下一寒,所谓“后果自负”是什么意思,他自然猜得到,而这叔父自五长老青檀死后,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几分年轻时那狠厉心性。 “叔父,那些人虽然只是魔道散修,但多少也是和天魔宗有些牵扯的,若真是一战尽没,怕是不好交代吧......” “有何不好交代的,想要分走赤巫部一半的身家秘藏,这其中的风险难道不该自己承担吗?我靑巫部不也死难无数吗?” 大长老语气毫无波澜,仿若在说什么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事。 二长老虽是与魔道交好,但该有的立场还是有的,也不再多言,只言说此事自己回去交涉,也会言明其中的风险,是走是留,便全凭那些魔道散修自己了。 对此,青稗大长老倒是没有反对。 ...... 三日后,围困血鬼禁林的靑巫大军便开始收缩后退,除了一些警戒哨点外,其他人马皆是退出十里之外,形成一十八个驻地,仍是将禁林包围。 便见每个驻地之中,皆是冒出一股古怪的青灰烟柱,直直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覆盖血鬼禁林的淡红云霞般的防御法阵上空,又见一层青灰雾气浮现,笼盖四野。 如此大的动静,赤巫部自然早就得知了,低阶修士惶恐不安,只是不敢妄动,高阶修士忧心忡忡,还不得不故作轻松,以免人心更是浮动不稳,也唯有那赤赫老怪,安坐密室闭关,连面都没露一下,似乎完全未受外间影响。 ...... 血池祭殿,仍是如往常一般静谧。 头顶之上,那厚重的阴月玉璧,不知从何处引来一抹月华,一线注入血池之中。 那名叫叶禾的白袍妇人,已然绕着那血池铜盘,来回踱步了好几圈,才将投入血池之内的神识悄然收回,只是其目光中浮现的狐疑之色,不见消散。 “这都半年过去了,神婴怎么还未苏醒?而且,观其散发出的气息,境界真元,似乎也没什么实质的提升!” 口中嘟囔着,心下又是微沉,自己可是给大长老说了,这神婴一年左右便可成熟,若是有什么差池,自己怕是无法交代。 想到这里,眼中的狐疑转为不安,猛然转头,目光便落在不远处的两个精壮男子身上。 此二人明显也是当初丁辰那般的角色,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毛发尽去,淡棕色的皮肤泛着幽幽的光,他们似乎也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眼中透着绝望,毫无神采。 便见一抹灰白之气涌来,瞬间将两男子包裹,只听得其中咔咔骨头碎裂的响动,没有惨叫痛呼,片刻之后,白气转为殷红,透着丝丝血腥味道飞起,唯剩下两具扭曲的尸骨蜷缩在地。 血水入池,不过泛起几缕轻微涟漪。 叶禾面色不太好看,在感应到那窝在池底的神婴喉咙动了动,才算是略微松了口气。 看来,只用这等寻常筑基修士做祭品,效果还是差了些......,不过,如今靑巫部围困,寻不到好的祭品,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叶禾嘴角隐晦的露出一丝淡笑,随即收敛,广袖轻扫,略做浮空而起,摄了那两具尸骨,飘然离去。 “咚”一声,石门重新闭合,嗡嗡禁制激发的灵颤之音此起彼伏,最终隐去。 又是好一阵子,那血池底下,暗流悄然涌动,却是那神婴动了动,一双高低不平的大小眼,缓缓睁开,面上浮现一丝嫌恶之色。 “这等血水,可是比那血神教祭炼的血道真流差远了!” 神念无声,正是丁辰那弯酸的语气。 默默坐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短粗的四肢,看着这胖嘟嘟,肥噜噜的身躯,心下更是有些无奈。 “前辈......” 丁辰神念一动,却是再度按下,这才想起,自半月之前,自己吞噬完这血元妖胎的神魂,彻底完成夺舍之后,那位神秘前辈便再度沉睡,只剩下那颗豌豆大小的玲珑玉球重新潜隐在自己识海深处。 接下来便只能靠自己了! 丁辰定了定神,催动那还不算十分灵便的妖胎肉身,缓缓上浮,血腥味道也随着暗流涌动越来越令人不适。 这些赤巫部之人明显并未真正掌握血道真流的祭炼之法,血元之力有些驳杂,并无法完全支撑血海无量经的修炼。 也是难为他们居然能将这血元妖胎祭炼到如此地步,就是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活人祭品。 丁辰心下一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才去思考那位神秘前辈在沉睡之前留下的建议。 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转为主修血海无量经,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浮至血池池面,血泡咕咕冒起,声音在这静谧的祭殿中显得颇为清晰。 经过几日的熟悉,木胎存息之法也足以重新催动,丁辰试探着冒头,除了涟漪浮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按以往的规律,那妇人一般都是隔三日才来一次,这段时间,应该足以容自己行事了。 小小的血手攀上铜盘边缘,另一手剑指往下,轻轻画了一个圈,便见深渊一般的血池底部,一团似瘀血一般的暗红血影凝聚,呼吸之间,化作一个婴儿模样,仍旧蜷缩不动。 神识复又探查,至少表面上没什么破绽,丁辰这才悄然催动浮空法诀,脱出血池。 这妖胎被丁辰夺舍,自然没有再继续蕴养,皮肤并未成型,表面仍只有一层薄薄的血膜,泛着血淋淋的光泽,却是血水半点不沾。 悬浮半空,空明之瞳全损,只能靠神识扫视。 想要直接出去,自是不太可能,四面也被禁制封禁,也唯有上方那阴月玉璧有几分破绽。 催动身子,在祭殿中来回溜达了几圈,仍未见任何异动,丁辰也就不再犹豫,小心向上而去。 说是玉璧,但似乎是某种异种水晶雕琢,透体剔透,纹路古拙,散发着月色特有的冷意。 丁辰没兴趣去细究,腰身屁股轻扭,暗自催动血海无量经,整个身子,肉眼可见的缓缓缩小,转眼化作一个只有原来头颅大小的肉球。 自那玉璧中孔而入,明显一股阴元之力透体而入。 第649章 重塑肉身 血元妖胎本是阴气之中凝结,岂会惧怕这点阴元。 轻松穿过玉璧,面前便是厚重的石壁,都不用去感应,便知其内暗中的禁制森严。 丁辰动作略顿,却也不慌。 当日,这血元妖胎一口吞了囫囵吞了自己,也同样将自己体内的太白金光吞了,虽然如今散失大半,但还是留下一些,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小手缓缓伸出,悄悄贴在那石壁之上,淡淡金光浮现,感应着石壁中的赤铁矿。 果然,这祭殿便是建在一整座赤铁矿山之下。 神识渗透,感应着阴月玉璧中阴元月华的来源。 ...... 这一等,便是近两日,丁辰一动不动,双目闭合,口中无声的嘀咕。 来了! 突然,丁辰双目一睁,精光微闪,便见那石壁之上,一抹玄黄之光浮现,随即,那黄光之中,便是一张木愣的脸穿过石壁,宛若一个浮雕。 却正是丁辰自夺舍成功后,便反复催动行尸合心诀,招奔波儿灞潜伏而来。 “辛苦你了!” 虽然他知道短短半年时间,奔波儿灞不足以产生抗拒自己命令的意识,但丁辰目光中还是透着一丝欣慰。 奔波儿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向丁辰如今外形的目光倒是难得的浮现了一丝不解,才随即褪去。 便见其下巴微动,一张口,两点亮晶晶的东西便落了出来,赫然正是那枚高阶储物戒指,以及自己平素常用的储物镯。 丁辰面露欣喜,连忙摄入手中,也不多查看,便是直接调了那乌陶罐出来。 黄光再度涌动,奔波儿灞木愣的脸一个模糊,便整个身子化出,扯成一道流光投入罐口之中,却又见那黄光跳出,正是土遁玉符。 玉符在手,丁辰这才是彻底安心了。 只是此时想要就此离开,却是不行,不说这血元妖胎气机与血池关联,一旦离开便与引动,单说这妖胎肉身未全,出去之后,也是麻烦。 再者说,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重塑肉身的? 丁辰催动妖胎肉身缓缓落在那血池之畔,坐在铜盘沿上,神识再度扫视四顾一圈,左手握着储物镯,捏着储物戒指,右手食指轻磕,却是将星云阵图扯了出来,呼啦啦抛入空中,凌空展开。 神念源源不断注入,阵图之内,繁星隐现,似结成某种玄奥星阵,星河流淌,大有银汉浩汤之意,便见阵图隐去,徒留一片星云,照在头顶之上。 咕一声,丁辰复又滑入血池,星云随即落下,万般星辉似银河入水,水波不兴,只能隐隐看见血池之下,熠熠烁烁,渐渐恢复如常。 不过几个呼吸,这血池祭殿再无一丝动静,而丁辰已然重新落至血池底。 似入水的秤砣一般,一脚踏入那临时凝结的妖胎虚壳,血团崩解散去,丁辰就势盘膝坐定。 双手结太极印,凭空一股张力撑开四周血水,呈一个空心圆球。 虚浮圆球之中,丁辰手中已只剩下一枚颜色紫红,宛若鸡卵的果实,正是那石龙子拼死才抢到一枚的玄牝果。 这也是丁辰如今手中仅剩的最后一枚,这也意味着,他只有一次机会。 双手轻托,丁辰调和心神。 重塑肉身,这便是常清静谋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血海无量经虽有彻地神通,却无通天气机,修炼至极限,也最多看看进阶炼虚,便后续无望,要想直指大道,还得重修上清长春功。 而且,这所谓的血元妖胎,虽有堪比道胎的资质,但毕竟尚未成熟,又生于血海邪晦之中,天生阴祟,因果缠身,实乃旁门左道,难入正统玄宗,若以此身修炼上清长春功,便是功成,也终究落了下乘。 因此,唯有借这妖胎血肉为根基,以玄牝果的神妙药力,重塑一具肉身,调和阴阳,才能脱出桎梏,舍去窠臼。 而丁辰之所以愿意费这个功夫,其实多少还是有些执念。 连肉身都换了,自己还算是自己吗? 更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舍? 加上这妖胎的丑样子,要他日后出去如何见人,万一要是让江师姐见了,自己就更没机会了! ...... 犹自端坐,心平气和。 既然已经决定,丁辰便没有动摇的意思。 那前辈虽然并未详细指点如何重塑肉身之法,但血神录中,却是有所记载,方法甚至不只一种。 “寄胎托生法,看来,也只有此法更合适些了!” 丁辰喃喃自语之际,识海之中,神魂已经再度躁动。 所谓“寄胎托生之法”,便是将需重塑之人的血肉注入宿主体内,蕴养成胎,借助宿主肉身的精华,完成重塑。 此法的成功率本是极低的,远在另一门“鬼母生养之术”之下,却能够保留下自己本身七八成的血脉传承,还能兼容宿主大部分精元,加之有玄牝果这等奇珍神物辅助,丁辰自然是要冒险一试的。 魂力荡荡,神念涓涓,催出云海雾浪,仍旧是彤云滚滚,似抟扶摇羊角,却作漩涡向下,龙卷摇晃。 顷刻之间,内视周身。 这妖胎本非常人,体内也无什么肝肠内脏之类,只一巨大的腹腔肚袋,包裹着的,正是丁辰已然被炼化九层,所剩无几的骨肉精血,也唯剩自己头颅颅骨包裹下的脑髓还算完整。 有血有肉,有筋有骨,倒是齐全。 丁辰没有什么可抱怨,暗催妖胎,便见一双血色小手轻托,玄牝果缓缓浮起,一张嘴,珍果入口,却不嚼,只囫囵吞入腹内,在灵力引导下,径直朝那头颅而来。 一靠近,本身血肉立即包裹过来。 玄牝果立时破裂,紫红汁液溢出,瞬息渗入那头颅之内。 几乎是同时,丁辰神念再动,妖胎十指翻转如轮...... ...... 时间一天天过去。 那名叫叶禾的妇人又来了几次,但以她金丹修为,又怕触怒那神婴,召来杀身之祸,自然不敢深入细查,便也根本看不穿丁辰刻意布置的重重幻象。 表面上,那神婴一切如常,时不时还动一动,而那妖胎腹内,一颗比人头略大的肉球已然成型,莹润肉膜紧绷包裹着。 只是,这肉球之内发生着什么,便是丁辰自己都不得而知。 倒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许多功法秘术,其实本身就是前人摸索出来的经验之谈,其中的道理,便是发明之人也未必说得清,道得明。 贸然窥视,未必有益! 第650章 紫河菊 “还真是‘昨日春归尽,轻衣畏暑侵’呀!” 靑巫部长老议事大帐内,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几乎是瘫躺在椅背上,衣襟领口扯开大半,手中折扇扇个不停。 “金胖子,你那是火毒躁动,与天气可没什么关系!” 就听旁边一道语气有些尖酸的声音接话,却是一个一身裘皮大氅,裹得严实的矮个男子。 而那文士打扮的青年,赫然正是当年幽兰谷地试炼,临时和丁辰搭伙的四人中的那个魔道火云寺弟子,外号金胖子的金焱。只是,他此刻的打扮与以往全然不同,蓄发短须,身形瘦了不少,修为也已经进阶金丹初期。 “冷疯子,积点口德吧,你自己寒毒发作,可别来咒我!”金焱斜眼瞪了对方一眼,呛声道。 “两位道友何必争执,此番攻入赤巫部,若是能得到紫河菊,清热驱寒岂不是两者兼顾?” 却是两人身后一排,一个眯眯眼的老头突然以神念传音,插话进来。 金焱和那冷姓修士相熟,本不过闲聊打趣儿,哪里真有什么争执,闻言也不回头,却都是眼角余光互相对视,各自心领神会。 “这位道友这是何意,紫河菊乃是金丹剑派培育的灵药,赤巫部如何会有?道友可是有什么确切消息?”金焱当即回道,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丝兴趣。 “呵呵,前不久,老夫不是协助靑巫部去围剿赤巫部最后一个据点吗?说来也是凑巧,正好发现一个赤巫部的筑基小子脱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老夫便孤身去追......” 那小老头嘴角带笑,一边揉了揉肩膀,一边回道,还刻意点明石“孤身”去追,意思也很明显,此事没有其他人知道。 “......,那小子倒是有些本事,老夫颇费了些手脚,才将其拿下,一气之下便搜了魂,却原来,此人有个未出五服的姑奶奶,也是个金丹修士,颇擅灵药种植,似乎连那赤赫老怪都曾称赞,而其私人药园中,便有这么一株紫河菊,已有百年气象......” “只是百年......”金焱传音,语气透出一丝失望。 倒是那姓冷的修士传音笑道,“金兄这就想差了,紫河菊主要是祛毒疗疾,又非补气养元,于年份而言倒是不怎么重要的。” “正是如此!”那小老头儿也道,“而且,这紫河菊主要就是服用其花,十年一开,花木本身年份的长短,其实药效都差不多......” 金焱其实对灵药一道颇有几分见识,不过试探之语,又是看了冷姓修士一眼,又道,“所以,道友是有什么打算了......?” “呵呵,金道友这就不坦诚了,你我这么多人来此.......” 那老头轻笑开口,便是目光一扫周围,此刻已经坐了二三十人,皆是金丹修为,衣着各异,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接着继续道,“......,不就是为了寻机捞一笔吗?老夫也是看二位都不是没有来历的无名之辈,这才想着结交一二......” “那不知,那所谓的姑奶奶具体境界如何?”冷姓修士似乎兴趣更大,直接问道。 “该是金丹后期!” “金丹后期?这可就不太好吧了......” 金焱一听,便是有些犹豫,冷姓修士闻言,也是有些蹙眉,毕竟在座三人,都不过金丹初期而已。 “风险自然是有些的,但如今形势可不比平常.......” 小老头儿神念轻颤,目光意味深长的再度扫过周围之人,又是笑道,“浑水才好摸鱼,难道两位还真的打算去替靑巫部去打死打生不曾......?” 金冷二人闻言自是心照不宣的淡淡一笑。 “那不知此行所得当如何分配呀?” 此言便是表面两人基本应了,那小老头当即又道,“小老儿我也不是贪心之人,所得自然平分的,当然,那紫河菊自然是优先分给两位......” “哦?道友倒是慷慨......” 金冷两人都是轻笑,哪里会轻易相信,正要询问细节,却听得大帐之外,一声轻咳,其声铿锵,便见正是那靑巫部原先的二长老,如今的大长老迈步而入。 虽说在座是来助拳的,但一众金丹也不敢在元婴修士面前拿大,当即皆是端正起身,插手见礼。 各自再度落座,便有人明知故问,挑头问道,“青蒲前辈,不知这次召集我们晚辈前来,所为何事呀?” 青蒲坐在主座,虽继任大长老之位不久,但气势也已经出来了,也是故作诧异的淡笑道,“翁道友居然不知?看来是平素里忙着潜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呀!” 这姓翁的算是这群人中,最为厚颜奸猾的几个之一,没好处的事情,是半点不肯出力,有好处又最爱挑头闹事。 “前辈说笑了,晚辈不过是想着勤能补拙而已!” 被那大长老青蒲出言暗讽,那姓翁的不过脸皮抽了抽,便唾面自干,似乎不在意,继而干脆自己挑明道,“听闻靑巫部已经准备对赤巫部发起总攻了,不知之前说的平分赤巫藏宝的话,可还算数?” 此言一出,其余在座的魔道散修,至少是自称散修之人,皆是正色以对。 这姓翁的有长辈在天魔宗,本身又是金丹后期,青蒲也不想和其纠缠,便是笑道,“平分之言,作不作数,自然是要看诸位道友如何行事了?” “这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等魔道修士,分成三路,加入靑巫部大军......”又听另一个三角眼的老者开口,赫然也是金丹后期修为。 青蒲身边,一靑巫金丹男子当即冷笑道,“啧啧,皮道友这话好没道理,此番九路围攻,诸位只三路,便要分走一半的收获?” “阁下这是何意,难道要出尔反尔不成?” 那皮姓修士当即面色一寒,其余金丹修士也都是面露不虞。 “袁四,不可无礼!” 青蒲喝止身边男子,自己自是要唱个红脸的,又道,“诸位道友稍安勿躁,非是我靑巫部出尔反尔,实在是诸位中,有几位道友行事有些......不妥,唉,老夫才继任大长老之位,也是不得不照顾族人的情绪呀......” 第651章 一声惊三人 青蒲话说得很客气,但在座之人又哪里不知对方指的是什么,一个个表情各异,有坦荡自若的,有心虚哂笑的,自然也是一面不满,想要出口反驳的。 却在此时,这群魔道散修中,最后一个金丹后期修士突然开口,竟是直接认了此事。 “此事,却是我等理亏,大长老有话,不妨直说!” 此言自是引得不少人不满,那翁、皮二人也是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身披一身醒目的大红斗篷,显得格格不入的中年女子,随即又是互相对视一眼,竟然也没有再开口。 旁人不知,他二人却是知道,此人可是正经的天魔宗内门弟子,此番隐姓埋名而来,未必不是受了天魔宗的指令。 见三个金丹后期如此,其余人一时倒是不知该当如何。 还是青蒲开口道,“当然,诸位冒险前来相助我靑巫部,老夫自然是万分感激的,更是不能寒了诸位的心,让诸位吃亏,因此......” 话到一半,语气故作迟疑,见众人看了过来,青蒲这才继续又道,“因此,老夫便想了个折中之法......” “......” 没人接话,分明是静待这所谓的折中之法。 只是没有等到青蒲开口,而是其身旁那个袁四开口解释道,“此法其实也不难,就在几日前,我部无意中发现了一处那禁林血光防御的破绽,可以以秘法直接将人传送进去,只是各位也知道,我靑巫部魂术天生与血道功法相克,若是传送我靑巫部之人进去,难免会引动禁制,因此......” “因此,就想要我们去当这个马前卒?”却是那翁姓修士再也忍不住,当即冷喝开口呛声。 其余人自然都是一脸的愤懑,唯有那红衣斗篷女子不动声色,毫无反应。 青蒲又道,“哈哈,诸位道友又想差了,我靑巫部岂会如此不知感恩,行那恩将仇报之事!老夫只是想请各位秘密潜入,待我靑巫部大军发动之时,来个里应外合而已......” “若是你们失约呢?” “那各位大可自便,那禁林血云防御阵法重在防御外间攻击,各位想要离开,又如何真的拦得住?” “......” 话到此处,场中却是安静下来,只是各自眉来眼去,暗自传音商议不停。 青蒲也不催促,兀自淡笑不语,等了片刻,见仍是没有个结论,眼角余光却是扫了那红衣女子一眼。 那女子心有所感,也自扫了一眼不远处交头接耳的翁皮二人,便开了口,“前辈,此行风险不小,我等自己若是有所收获,可不能算在那一半儿之内......” “这,可以,各凭本事所得,可归个人!” 青蒲略一犹豫,也就应了。 “好,此事妾身应了,还请前辈不要食言!” 还不等其他人反应,那红衣女子再度朗声开口,随即抖袍起身,略施一礼,便扬长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但有了人打头,其他人也陆续反应过来。 金焱三人更是互相对视一眼,也叉手行礼应诺,只是心中想的都是,大不了进入禁林之后便躲藏起来,出工不出力,战场那么乱,谁又说得清。 ...... 血池之中,丁辰自然不知道青赤二部大战即将再度开启,肉身重塑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池面看着风平浪静,池下已是惊涛骇浪,暗流疯狂涌动汇聚,源源不断的血元之力,夹杂着丁辰散失的真元法力,五金灵气,已经那幽命血兰磅礴的药力,凝结,交融,化作一股诡异的无形之力,带着血水龙卷漩涡,绵绵不绝,灌注进入那妖胎天灵百会。 眼见着,那妖胎整个身躯已经鼓胀得不成样子,偏偏四肢枯瘦如柴,眼窝凹陷,头颅宛若饿殍骷髅。 就见那如球般的肚皮血膜上,拱现一张人形面孔,又见一只五指修长的大手撑起,随即扭转,鼓起一串像是算盘珠子的凹凸不平。 “啊啊啊啊......” 好一声无比压抑的低吼,血膜已经被绷得透明,再难维持,就听的刺啦一声,似撕缯裂帛,便是哗啦水响,一具精瘦扭曲的身躯落出。 咔咔关节脆响,结蹄翻转蠕动,四肢展开,腰背伸直,头颅朝天,张口睁眼,银牙森森,双目灼灼。 “呃呃......” 喉咙中,艰难呻吟,瞳孔中,神采越发清明。 只听得“咚”一声,却是星云阵图再难遮掩气机,那血池铜盘震荡,沉闷如锣响。 一声惊三人! 祭殿隔壁,叶禾只觉浑身一个激灵,面色骤变。 某处密室之内,赤赫老怪修炼入定正深,突觉神魂一颤,双目猛然睁开,赤红一片,口中便是一股腥甜泛起,噗一声,精血喷出。 再看丁辰,清瘦凹陷的双颊鼓了鼓,心知此时必定已经惊动旁人,最后一步还需抓紧,尤见眼中精光一闪,皮包骨般的双手咔咔握拳。 那残存仅剩的妖胎残躯当即消融,四周血水再度翻涌,却成下清上浊两分而开。 下清者,嫣红透亮,涓涓活泛,包裹丁辰,便见全身血肉,肉眼可见的丰满起来,皮肤光泽玉润,宛若新生,生机勃勃,更有黑发瞬长,青丝飘柔,一张面容清隽,却不知是不是伴作“江子城”久了,潜移默化之下,眉眼之间竟是带出了三四分相似。 “啊......” 好一声舒爽呻吟,双目半眯,透着迷离神韵。 “唉,可惜,没想到重塑肉身损耗这么大,那妖胎的资质、境界,只勉强继受了五成......” 喃喃自语一句,丁辰小腹微微收紧,腹肌半隐半现,却见丹田之内,一颗青金玉釉的丹丸悠悠旋转。 “也罢,能恢复金丹初期的修为,也算是不错了!” 轻吐一口浊气,丁辰目光再度投向上方,却见那血水上浊者,绛红暗沉,宛若瘀血凝浆。 “起!” 轻呼一声,血水应声而动,汩汩上涌,血池便如血泉,喷涌冒出,哗啦啦似幽冥血魔现身,整个祭殿眨眼间,血腥宛若修罗地狱。 而这一幕,正被破门而入的叶禾看在眼中,也是心神惊骇。 第652章 七重山岚禁 “怎会如此?” 叶禾面色发苦,心下发寒,血池异动,要是那神婴有个闪失,大长老还不扒了她的皮! 便见祭殿之内,血水滔天,似面血河,临孽海,又似如有异妖魔怪在其中鼓动,不过少顷,已然凝成一个头角狰狞的血色怪物,三头八臂,身若帷幕,笼罩在那血池铜盘之前。 “叶禾,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神婴提前出世了?” 耳边就听得一声暴喝,叶禾头皮立时发麻,凌然便觉一股森然灵压从背后轰至,脚下一软,直接就瘫软在石门旁。 “大,大,大长老,神婴,我......” 叶禾结结巴巴,声音颤抖开口,那灵压之中,一道血色身影浮现,不是那赤赫老怪又是何人。 “上古妖尊,八臂修罗?” 赤赫一现身,来来不及去管那叶禾,便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神识一探,乍然之间,竟是看不透虚实。 这自然是丁辰唬人的伎俩,以血海无量经秘法催动,又有星云阵图演化幻象重重,饶是那赤赫元婴修为,也被唬住一时。 却也只是一时。 “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一记手刀劈出,血光乍现,弯月锋刃破空。 “噗”一声,血色刀光直接灌入那凝血所成的八臂修罗体内,便在同时,刀光瞬息炸开,分出十余道,四射飞刺。 那血凝的修罗当即千疮百孔,哗啦啦崩溃,流了一地。 同时,赤赫浑身突然血影一闪,身形直接挪移到那铜盘上空,就见双臂略作平举,却是双手各自托了一颗拳头大的宝珠。 左手之中,宝珠赤红,其内却似有墨团,一股黑红异色闪动,便觉一股轻微震颤。明显便觉一股莫名的禁制压迫之力出现,竟是将这整座祭殿上下左右全部封死。 “啊!” 却是石门诡异一动,轰然关闭,速度之快,那叶禾正在门口,都来不及闪避,便是一条胳膊生生夹断。 赤赫看都不看一眼,右手之中的宝珠也同时亮起,却见其中青白冷光骤然大放,便是一股诡异的魂力波动充斥祭殿。 一个元婴后期,一个金丹后期,虽都略有几分气息不平,但也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丁辰心下一寒,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当即双手法诀翻花般变换,回手连点心肝脾肺肾数道大穴,却是以五脏为容器,强行催动离合神光。 赤赫老怪何等修为,立时便觉出天地元气的躁动,面色阴沉,神识如梳似篦,瞬息刮过祭殿的每一寸地方。 不好,神婴...... 这祭殿就这么大,周围没有异常,那必是血池之内了。 心下阴沉,也顾不得其他,五指化爪,凌空便是一抓,立时一股无形爪力直探血池,神识如影随形。 “何人胆敢偷入我族禁地,交出神婴,饶你不死!” 声若惊雷炸响,那爪力破开血水,抓向丁辰头颅。 便见金光一道,却是丁辰手若黄金铸就,其上道道灵纹泛起,宛若鱼鳞,正是他将太白金光和虬龙化甲之术强和捏合,朝天便是一拳。 “轰......” 气浪、音浪、血浪,交融炸开,血池晃荡,祭殿震颤,如此大的动静掩盖之下,也只有丁辰自己能听到,整条右臂骨断筋折的那咔嚓嚓脆响。 剧痛袭来,饶是丁辰早有预料,也是疼得神魂发麻,唯有槽牙咬碎,硬撑一口气,一声闷哼出声。 “遁!” 离合神光尚未完全运足,也只得强行催动,一时间,腹内宛若刀绞,空间剥离之力瞬息降临。 “敢尔!” 那赤赫面色大变,惊喝一声,略被阻挡的爪力勃然一挣,再度下抓,却见那一道身影凭空虚化,爪力凝化,显出锋利锐甲,却只听得咕噜噜水响,一把抓空。 “啊啊啊......” 神魂中,模模糊糊间,似有一道怒不可遏的咆哮之声响起,却是嘎然而止,丁辰只觉眼前一花,人已经重重摔落在地。 “哇!” 根本来不及叫疼,口中鲜血便是喷涌哕出,五脏好似搅碎。 果然,此法虽可行,但以自己如今的境界和对离合神光的掌握,还是太过勉强。 丁辰也没有余力细想,只略感应了下四下一片死寂,虽不知身在何处,但似乎暂时没有危险,也就挣扎着翻身躺平疗伤。 每喘一口气,心肺都似被拉了一刀,缓缓将血海无量经运转起来,勉强止住腹内出血,眼前景象才清晰了些。 “这是,凤凰草?” 正要侧头去看自己的手臂,却被脑袋边一株宛若公鸡尾羽的三色灵草吸引住了目光。 可惜只三色! 丁辰略有些失望,若是七色凤凰草,对他如今的伤势倒是正合用。 目光一偏,扫向更远处,入目所见,不由得暗自心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异种灵草? 天香栀子,鬼独摇草,禁宫花...... 又见道道田垄,这才反应过来,此处难道是一处药园? 丁辰心下又是一惊,略又估算了一下之前凭借离合神光挪移的距离,最多不过二三里,那便还在赤巫部的范围之内。 不会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吧! 想到这里,丁辰只觉脑仁生疼,虽然自信那个所谓的大长老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自己,但时间一久,却是难保不会暴露。 神识当即似波澜散开,下一刻又是急收而回。 此地似处于一个十分封闭的小山坳,不过区区一两亩地的样子,略呈月牙状,两侧夹闭,其上居然设置了七重山岚禁。此禁制乃是土风双属性,感应极为敏锐,也好在丁辰早有所料,神识探查很是谨慎,才未触发。 这药园主人既然有财力布置这七重惊岚禁,想必也并非寻常修士! 丁辰心下也是直呼倒霉,却不敢怠慢,向着受伤手臂一侧微微侧身。 这具身躯才刚刚完成重塑,又受如此重伤,也不知会不会有后遗症! 唉,多思无益! 丁辰一咬牙,左腿盖过右腿,膝盖死死压着右手,腰腹发力,上身挺拉,忍痛生生将受伤的右臂抻直,神识扫过,足有十余处断骨,左手直接附上。 接骨之事,他之前也是有过经验,此时更是没那么多讲究,只暂且将节节断骨碎茬理顺复原,仍旧催动太白金光辅助固定,这才又扯了布条绑在胸前。 简单处理完,正想要挣扎起身寻找出路。 刚刚半蹲起来,却是突然动作一顿,面色一僵,下一刻,面色又是骤变...... 第653章 不足为外人道 脚下当即用力蹬出,身形往后闪退的同时,左手法诀已经点在胸口,便是一抹灵光飞出,落于丈许之外。 “这是......” 丁辰心下一时茫然,下一刻才想起这是何物,却正是当年还在洞玄宫时,那老学究托杜云暮带给他的那枚玉符。 而就在刚才,他突然心生灵感,便觉胸口储物戒指之内似有异动,却不想竟是此物。 虽然当年的真相他也只是猜到五六分,但只确定老学究是要诓他前往柏木镇,欲行不轨,便也足够了。至于这玉符,此时回想起来,隐约记得当年也是因为觉得其上刻有三个云篆天书,又品质上佳,才留了下来,只是经过这么年,竟是早就忘了此物还一直随身带着。 按理说,那尸傀苦楝已死,自己肉身也重塑过,即便之前被苦楝种下过什么追踪标记,也应该早就该失效了,可如今见到此物,心下却是拿不准了。 难道,早在洞玄宫时,这后手就留下了? 一时间,丁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思绪正百转之时,那悬浮半空的玉符再度轻颤,淡淡灵晕宛若涟漪。 “丁......” 恍惚间,玉符之内,突然一抹诡异魂力波动,恍若在叫自己的名字。 丁辰只觉一个激灵,鸡皮疙瘩一身,悚然之际,手指已经点在眉心,一道神念猝然自灵台爆射而出,轰然压在那玉符之上,明明无形,竟是直接将那玉符撞了一个踉跄。 “辰......” 其内魂力波动似还要反扑挣扎,却是神荼密咒紧随郁垒密咒发动,神念似尖枪扎至。 “破!” 丁辰口中低喝一声,便听得喀嚓脆响,就见那玉符正中,一道裂隙乍现,那诡异魂力当即溃散,顺势掉落。 这还不算完,丁辰嘴巴再度一张,便是一道灵气喷出,瞬息化作一道灵焰,将那玉符裹住,疯狂灼烧起来...... ...... “唉......!” 却就在丁辰灼烧那玉符的同时,亿万里之外,一处阴暗潮湿的石洞深处,传出一道沉闷轻叹。 叹息之声还在悠悠回荡,与洞口连珠般滴答下来的水声交融,却又听得一道铿锵有力的男声响起,如同山涧清泉,冷冽又清透。 “洞玄真人此番夺舍重生,再返炼神,乃是大喜,怎么还唉声叹气起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那滴水似水帘般被一股五行之力撩开,两道身影一闪,便是进入其中。 “原来是神傲公子到了,请恕老朽有失远迎了!” 那沉闷的声音再度响起,漆黑的石洞深处,同时亮起三道淡蓝灵焰,宛若鬼火幽幽摇曳,焰光下,又见一道盘膝而坐的黑影,仅是半身,也足见其身形高壮,绝非洞玄原本那佝偻残躯。 “神歌仙子也来了,啧啧,不过一年不见,神歌仙子也进阶金丹后期后,虞家双壁,果然名不虚传!” 洞玄闷声又道,对金丹修士如此客气也是难道,只是那虞神歌闻言可不领情,却是哼哼冷笑,“哼,晚辈与兄长同日出生,同日启蒙,如今却差了兄长一个大境界,真人这话,是褒我还是贬我呢?” “嗯吭......,神歌,岂可对真人无力!” 这自然是虞神傲出声阻止,只是语气中没有半点责备之意就是了。 虞神歌自然不会真的去冒犯一个炼神修士,撇嘴不再说话,广袖轻挥,便是一抹华光划过洞顶,整个石洞之内亮堂了不少。 便见这石洞足有五六丈深,丈许宽,一男一女中间。 这虞氏兄妹相貌虽只有七八分像,但那傲然的气质却格外一致,皆是负手面向洞内。 洞内尽头,宛若石龛凹进去,端坐之人,身形壮硕,肌肉虬结,僵硬如铁,看着只有四十左右,皮肤暗黄,却是透着淡淡的金色,只是低着头,看不清相貌。 虞神傲目光闪着精光,又是开口笑道,“看来,真人已经将那银尸彻底炼化,难怪已有半步金尸的气象,想必,凭借真人炼神期的修为,完全进阶金尸也是指日可待了!” 那人闻言,这才缓缓抬头,却见一张五官硬朗,面如雕塑的脸,脸上不露任何表情,若是丁辰在此便能一眼认出,这正是那年幽兰谷地,无间密殿中的那具银尸,却不知怎么被洞玄夺舍了! “呵呵,进阶金尸,老朽确是把握不小,不过,这也是托了贵宗的福,否则老夫哪里能寻到如此契合的肉身夺舍!” “真人客气了,这也是真人运道如此,正好遇到那银尸起了反心,妄图投靠业火宗,否则隐宗也不会将其舍弃!” 虞神傲语气似与寻常老友闲谈,说笑间,却在说出“隐宗”二字时,加重了几分,目光更是闪了闪,扫视洞玄。 洞玄人精一般,自然觉出几分意思,略顿了一下,才再度开口,“神傲公子,还是想邀请老朽加入隐宗?” “这是自然,隐宗那边也已经发了话,只要真人愿意加入,便可直接成为太上长老,地位尊崇!” “这......” 洞玄语气透出一丝犹豫,还是回道,“按理说,老朽得了贵宗和隐宗这么大的恩惠,本不该推辞的,只是......” 虞神傲一听,却是理解错了。 “真人想必是放心不下洞玄宫的门人吧?唉,说来也是可惜,自真人兵解的消息传出之后,洞玄宫上下便已是人心离散,那几个金丹元婴,为了解除蛀心蛊,不是投了碧落神宫,就是投了玄都观,余下的低阶弟子也是死走逃亡伤,如今就只剩下个空壳子而已,真人又何必执着!” 洞玄闻言,面色丝毫不变,他哪里是在乎这些,当初强行捏合这洞玄宫,也不是因为自己寿元所限,无法亲自寻找丁辰下落。 如今,他夺舍了这具银尸,以秘法还阳,只要突破金尸境界,寿元足可延长千年,那些蝼蚁一般的东西,自然完全不再放入眼中。 他真正顾虑的,其实是加入隐宗之后,是否会影响自己重新生出的“希望”。 只是,此事却不足为外人道! 洞玄思索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却道,“也罢,既然神傲公子如此盛情,老朽便不再推辞,只是,老朽也有个条件......” 第654章 玄驹参 不怕你提条件,就怕连条件都不提直接拒绝! 虞神傲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暗喜,再度笑道,“哦,什么条件,真人请明言,只要不是太过分,在下都可替隐宗答应!” 一听这虞神傲居然大言不惭,可以做得了隐宗的主,洞玄心下却是想起早年间听到的一些传闻,这玉华剑宗的前身好像本就有魔道背景,真正发迹成为十二上宗之一,似乎也是在苦乐寺覆灭之后...... 想到这里,这洞玄真人的心思也就越发深重了几分。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条件,只不过是老朽闲散多年,受不得拘束,另外还有些俗事需要处理,因此,只能暂时答应做个客卿之类......” “哈哈,这倒是真人多虑了,哪里还真有什么规矩管得了堂堂炼神修士?此事隐宗可以答应!” 虞神傲语气自信,当即应下。 洞玄闻言,自然也不再多言,心下暗道,成与不成,都是你自己应下的,若是真的不成,也怪不得自己反悔! 见事情谈妥,虞神傲也不再多留,带着妹妹就此离开...... 随着华光暗淡下去,洞内再度恢复阴暗。 又是足足一刻钟后,洞玄身子才又动了动,右手从袖笼中伸出,摊开,却见掌心中躺着一段微微弯曲的断骨,似乎是人的肋骨。 “且容你再蹦跶些时日......” 口中嘟囔,手上用力,断骨直接捏得粉碎...... ...... 身前,玉符在灵焰的灼烧下,没过片刻已然灰白,再无之前的莹润,轻轻弹指之间,略有震荡,便崩解成渣。 见状,丁辰心下才算是松了口气,又想到之前那尸傀苦楝十之八九便是通过此玉符发现自己的踪迹,又是直将浑身上下,储物空间,里里外外都细细致致好一番检查,仍未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心了些。 起身四顾,神识悄然,心中缓缓回忆之前看过的书中关于这七重山岚禁介绍,此禁制法阵,借的乃是下艮上巽的“渐”卦,遵循的渐进原则,一重叠一重,极难悄无声息的破解,当若强行破解,不说动静不小,便是自己看看恢复的金丹初期修为,却也艰难。 “风山渐?难道这是暗示自己,不可急躁冒进,静待时机?” 说来还是托那老学究的福,丁辰对这卦象易数还算有些了解,心中似有所感,却不敢尽信,浮空诀悄然催动,身形虚浮而起,缓缓在这药园中游走,足足转了好几圈,才在这药园某处角落前落定。 便见脚下草苔稀疏,土层紧实,显然是常有人在此站立。 目光缓缓上移,空明之瞳尚未完全恢复,目力有限,仍是从那面前那看似寻常的土墙上看出几分不同。 “这是‘山门诀’?” 丁辰心中微动,这种玄门术法因为太过古旧,其实在修真界已经少有人修习了,不想这号称专修血道功法的赤巫部中竟然还能见到。 手下意识就抬了起来,试探着靠近,却就在手指即将触摸到之际,土墙上,突然有些微土屑掉落。 丁辰动作猛的一顿,身形似风卷烟尘,乘风已在三丈之外,脚下虚点半空,再度连闪隐现,竟是回到当初挪移跌落之地。 顺势落地,脚在地面上扒拉了几下之前被自己压折的一小片米白浆草,一个旋身,衣袍翻飞,星云阵图已经扯开。 便见星幕垂下,似见烟霞,烟霞已散,再不见丁辰身影,只剩下水嫩嫩的草芽,似沾了米浆。 这东西多是用来饲养食草的灵兽,人倒是也能吃,就是没多用,这药园主人将其种在这里,多半也是为了养地而已。 一时间,仿若尘埃落定。 下一刻,便觉本就被禁制死死包裹药园上空,似如有云卷云舒。 却见之前那角落土墙不知怎么的,像是被水化了成泥,淌出了一个洞来,一道身影当即闪入。 “小心点,别惊了风!” 就听得一声低语,又是两道身影相继而入。 “无妨,在下这张‘开明符’虽只是初阶,但却是出自元符宗一位元婴长老之手,化开这山岚禁轻而易举......”却是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压抑着自得回道。 “果然神妙......” “好了,不要多言,趁着巫族那些人正在对峙,赶紧动手......” “呵呵,这药园果然不凡,啊,紫河菊在那里.....” 却又听其中一人低声轻呼,当即将另两人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竟都是看向丁辰藏匿这边,也是巧,那紫河菊就长在丁辰身后数丈之外。 “玄驹参!” 却是那有些苍老的声音,语气中透着莫名的兴奋! “哈哈,原来道友所求的乃是这最爱与紫河菊伴生的玄驹参,可是年纪大了爱起夜呀?哈哈哈......” “呵呵,让金道友见笑了!” 那人也不害臊,竟是直接认了。 反是丁辰闻言,心下暗道不妙,那株紫河菊也好,玄驹参也罢他自然早就看到了,连带这满园灵药,他都没动手,可不是他高风亮节,克己守礼,实在是...... 却见三人说话之间已经动了,皆是一身黑衣包裹,各催玄风而起,霎时间,便是堪堪擦着丁辰这边而过。 却就在这一刹那,其中一个突然回头,弹指一道玄火飞针射出。 “怎么了,金兄?” 另两人也是警觉,灵药已在眼前,还是生生止住。 “嗖”一声,飞针射空,兜转而回,仍旧落回那人食指与中指之间。 “没什么,采药要紧,应该是我感应错了......” 那人只轻声回了一句,撩袍再度转身,向着那紫河菊而去。 金焱?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此人,丁辰心下暗道“天涯何处不相逢”,但此时可不是故人重逢的好时候,目光一转,便是投向了那三人进入的那个洞口。 便见田垄上,上一刻还鲜嫩的浆草,下一刻便一片狼藉。 只是,那三人此刻的注意力早就被自己心心念念的灵药吸引住,半点没有觉出异样。 三人早已商量好,一人摘花,金焱刨根,却是连整株紫河菊都挖了出来,随即便也将长在四周的玄驹参也暴露了出来,自然被第三人取了。 一切似乎很顺利,但丁辰却是知道,那些入了品的灵药根须早就与禁制相连,一旦挖出,必定惊动此地主人。 第655章 苦泉谷 土洞已在三丈之外,丁辰再无顾忌,闪身踏步,遁光骤起,一身星光如影随形。 “什么人!” 金焱那三人都是金丹修士,感应自是不俗,立时察觉异动,却是在猝然开口之际,又听得一声暴喝从洞外传来。 “何方贼子......” 话音才响,便是一道血影自那土洞闪入,又是堪堪与丁辰擦身而过,刹那之间,或明或暗,五人皆是色变惊诧。 来人乃是个白发老妪,一对三角眼透着阴狠,反应最快,当真是口蜜腹剑,一张口,一股诡异的腥甜迷雾喷出,其中一点晶晶荧光,赫然一柄蝉翼飞刀,直刺丁辰面门。 丁辰也不是寻常人物,动身之际已有预备,屏息凝神之际,遁光丝毫不停,太白金光瞬发,虬龙甲纹虽淡,却也是自动护身。 顺势翻身,“呲”一声,飞刀擦着头皮而过,只削掉几缕青丝,丁辰已然半边身子探入那土洞之中。 “想走,没门!” 那老妪前招未尽,后招已起,杀机更甚三分,劈空一掌,掌心血色符文呈一簇怪异的忍冬卷草纹状,立时,似乎整座山坳戊土灵压便是一紧。 不好! 丁辰心下一惊,土遁玉符落入手中。 却就在堪堪催动之际,那老妪袖里似有乾坤,一道乌芒,却是一柄鹰嘴短锄飞出,翻转之际,陡然变大,宝光森然,锐不可当,再度啄向丁辰脑门。 危机时刻,丁辰来不及多想,浑身真元如怒,土遁玉符霎时被蛮横催到极致。 就听的砰然玉碎之音,眼前一股玄黄灵光溅射,丁辰只觉浑身一松,径直向后翻滚。 “咚”一声闷响,那鹰嘴锄正啄在土墙之上,土石飞溅,那老妪面色一寒,正要追击,而后却听剑啸,当即眼中寒芒一闪,干脆也不去追,再度挥手,土墙瞬息彻底封闭。 ...... 话分两头,闲言少叙。 却说丁辰蛮力挣扎,正巧戊土灵压一松,便自径直往后翻落在地。 也没空去管那土墙如何,是否有人追出,更顾不得心疼手中那破碎的土遁玉符,只瞅着眼前一抹亮光,便是抱头鼠窜。 身法如虹,几个辗转,似乎是穿堂过屋,眼前才看清身在何处,却见又是一处石室,布置得像是一间起居室。 他一时也不搞不清楚是如何来到此间,唯见侧面房门大开,迎面似有清新风来,丝毫不敢停留,闪身而出,却是进入一片树林,才见夜幕低垂,月色朦胧。 一抬眼,天边火光冲天,远处还有无数吵嚷、叫骂、呼喊之声。 真的开战了? 丁辰当即想起金焱那三人所言巫族之人对峙之事,心中有了决断,此时不趁乱逃,更待何时? 当即摇身一变,便是化作一抹暗影化入幢幢树影之中。 这自然是星云阵图幻化,踏莎行身法已经刻在丁辰骨子里了,这新的身体施展起来也是无碍,几步游走,宛若幽冥鬼魅,消失无踪。 ...... 十日后,苦泉谷。 丁辰也懒得翻出舆图去看,只隐约记得大概是这个名字。 他自脱身,便是一路在血鬼禁林之中潜行,连遇到筑基修士都是能避则避,也好在赤巫、靑巫两部打生打死,已经到了部族存亡的最后一战,只要不是自己冲到两部之人面前,倒是没人仔细搜寻。 饶是如此,丁辰还是足足花了两日,才算是安然出了禁林。 靑巫部自北边来,自己一身血海无量经的血道气息,寻常修士或许看不出来,但对于靑巫部之人,却是难以掩盖,因此北边自然是去不得的。 略一分辨方向,便自往东潜行而去,又是昼伏夜出数日,这才赶到此地。 望了一眼远方谷口半隐半现的浩渺东海,丁辰没有贸然出海,潜逃这么许久,未及休养,体内伤势已有再度恶化的迹象,还得寻个妥善之地好生疗伤才可。 回身,乌云一卷,飘然落在一道崖壁下。 便见这苦泉谷底蜿蜒,窄处不过几丈,乱石堆叠,只隐隐听得石下似有水流响动,所谓苦泉,应该只是海水倒灌而已。 丁辰也没兴致细究这些有的没的,踏步辗转,片刻再度停在一道石缝之前。他之前来时,已经用神识探查过,这石缝之内,还是数丈深,扭曲深入侧面山腹之内。 便见石缝外乱石积于地,如虎伏龙卧,纵横散乱,两边崖壁不算高,但丛丛灌木滋生,交相遮掩个,反将此地隐蔽起来! 丁辰驻足,神识四顾,见无有异常,这才将奔波儿灞放了出来,吩咐道,“你留在外面,再将另外三个召回,便隐藏在附近,以作警戒!” 奔波儿灞愣愣的点了点头,也无言语,径直腾空跃起,便蹿入谷外密林之中。 丁辰轻呼一口气,侧身,小心挤入那石缝,尽量不留下痕迹。 又是进深丈许,缝隙已经无法过人。 不过,到了这里,倒也才少了几分顾忌,当即抽出那乌金短刀出来,随手开凿,将碎石塞在身后,心中却是又可惜了那土遁玉符来。 一想到那玉符,丁辰便是心疼不已,自得了那玉符以后,助他良多,如今一朝毁了,诸事都不甚方便。 或许该寻个机会,再修习一些五行穿行之术,或者再琢磨一下那离合神光的用法,或许另有妙用! 一边胡思乱想,一间斗室已然成型,丈许长宽,也足够伸直腿了。 略自平躺歇了口气,这才再度翻身坐定,仍旧将星云阵图催动,将石室封闭,遮掩气机。 此地灵气稀薄,也无入定修炼的必要,只闭目凝神,一呼一吸之间,胸膛起伏渐次匀缓,神识内视,一一扫过五脏。 以五脏对应五行,修炼离合神光的方法,在玄虬上人传授的正本功法中即有记载,只是此法乃是基于妖修强悍的肉身,丁辰也是在重塑肉身之时,受此启发,灵感偶生,这才在刻意引导之下,强化五脏,才能勉强施展。 肺属金,想必是修炼太白金光诀的缘故,五脏伤势,唯肺略轻些,心肝脾肾皆是惨淡。 调动血海无量经,血气真元缓缓游走,再度冲刷五脏瘀血,再以上清长春功炼精篇调和蕴养。 此法疗伤虽然缓慢,但好处也大,不但不会留下什么隐疾,与再次强化五脏也是大有裨益。 功法已经烂熟于胸,一心二用,左手便将右臂上的绷带解了开来。 “嘶......” 这外伤的痛与内伤的隐痛可是大不一样,稍一动,便是痛入神魂。 第656章 归来仍是少年 也用不着宽衣解带,右袖本已残破,略动真元,便直接化成碎布散落。 太白金光再动,便见两道金色长练自腋下而出,宛若游蛇盘绕,又似八爪鱼的触手,一路延伸到右手,至手心手背,五分又至指尖。 “呃!” 一声闷哼,强忍着剧痛,太白金光强行发力,再度拉伸右臂,就听得细碎断骨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 “呼......” 缓吐一口浊气,太白金光自肩头渗入,自肱骨下,宛若金液流淌,经手肘关节两分,至桡骨、尺骨,断骨之处碎骨不多,只需催动金光拼合,再灌注覆盖即可。 但至腕骨后,便是麻烦许多。 掌骨、指骨细小,伤势更重三分,又有无数筋膜连接,稍有不慎,便是修真功法再玄妙,长好之后,也难保不会留下些残疾。 丁辰可不愿意变成残障人士,疗伤愈发细致,当然痛苦也是翻了数倍。 足足大半日过去,待到整条右臂表面金光褪去,内里骨骼已经完被太白金光包裹,一时也动不了,更是用不了,再度悬挂胸前。 而太白金光本就散失了不少,疗伤又占用大半,护身自保也是不足,也是令丁辰不得不越发谨慎。 神念悄然发动行尸合心诀,与那奔波儿灞联络,在得知灞波儿奔和刁钻古怪都已回来,古怪刁钻也已在路上后,丁辰心下也松了些。 知道外间没什么异常,丁辰才将罗天盘取出,前期疗伤已毕,后面便是苦熬休养了...... ...... 正所谓“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又是一年盛夏,碧波湖畔,草木丰美,只依稀还能看得出一些三年前大战的痕迹。 湖边,一条羊肠小道上,一老一少,两人一驴,已驻足良久,驴子悠闲的啃着青草,老者身形有些驼背,苍老的目光落在湖面上不知在想着什么,正是靑巫部隐退不出的青稗长老。 “太长老,该走了,学宫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正等着您老去坐镇呢!” 一旁,那少年恭敬开口,老者才回过神来。 “好,走吧!” 老者也不因为少年打扰生气,和善应道,身形一轻,便躲在那毛驴背上,毛驴脖子下,铃铛发出“当当当”的脆响。 而就在这铃铛响动之时,另一边,遥远的东海岸,也有“当当”铜铃之声,却是一队人,牛马骡驴成群,大包小包,男女老幼,缓缓走在不成路的山间。 时辰已到巳时,烈日炎炎,队伍中的人都是蔫蔫的。 这时,就见队伍前端返回一五大三粗的汉子,几步来至一匹矮壮驽马旁,恭恭敬敬,手拂胸口,低声道,“头领,马上正午了,前面那个山口就是苦泉谷的谷口,不如在谷内避避暑吧!” 马上之人闻言,轻轻撩开头上宽大的帷帽悬巾,却是露出一张少年面孔。 “也好,那且在苦泉谷歇息下吧,我记得夏日雨水多,那苦泉偏淡,牲口也是能喝的。” 少年点头,那汉子才恭敬退下,自去传达修整的命令。 而这一切,几乎是同时,便通过刁钻古怪,传入了丁辰的耳中。 “倒是巧了!” 丁辰口中喃喃,双目才缓缓睁开,那少年却正是当年他刚误入黑泥沼山时,与其交换舆图的那个小童。 “呼,三年,时间也差不多!” 又是自语一句,缓缓抬头挺胸,双肩张开,骨节似乎都因为坐得太久生了锈,隐隐咔咔作响。 身上的伤自然早已痊愈,又是沉心潜修了两年,修为再度恢复到金丹中期。 应该是借那妖胎血肉精元重塑肉身的缘故,丁辰能明显感觉到,如今自己的灵根资质,与以往已是天壤之别,灵元吞吐,恰似和风细雨,润化流畅,修炼自然事半功倍。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真元放缓,丹田之内,金丹灼灼其华,青金交融,熠熠生辉,知秋剑似游鱼乱窜,清尘鞭呼呼打转,紫金剑葫已损,暂时也只有此二宝用得顺手,自然要加紧蕴养。 收了罗天盘和星云阵图,离合神光悄然发动,身形略一晃,便是消失不见,下一刻,石缝外,一块已被雨水冲洗光洁的圆石上,丁辰闪现。 只短距离挪移数丈的距离,如今也能勉强控制了。 “啊......” 深呼吸一口带着淡淡腐腥味道的空气,也不觉得难闻,炙热的阳光透过崖壁边的树荫,沐浴其中,也不觉得那么炎热。 负手抬头,驻足了好一阵子,只觉懒腰彻底抻直了。 四下无人,也不用避人,已经残破的衣袍化灰而去,石下苦泉清澈,自涌而来,化作涓涓水流。 片刻后,一身洗刷干净,水渍自干,丁辰这才从储物镯中翻出一套在玉京城置办的成衣。 一袭白衣,浅灰长靴,腰上系银丝绦,束发用白玉簪,面容常年不见光,越发白了几分。 “哼哼,本少爷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水镜之前,骚包了一阵,耳边就听得呼呼风声,随即,便见四尸飞闪而来。 看着四个也是一身破衣烂衫,尘土满脸,丁辰也只得苦笑一下,不作多管,挥手将四尸收入乌陶罐,便自乘风,扶摇而走。 苦泉谷口,那队靑巫部之人已经在林中扎营,也自有巡逻之人很快便发现丁辰。 几个凡人,自然也奈何不得丁辰,胆怯后退,才见后方过来几人,为首的正是那少年。 “数年不见,小道友终于进阶炼精后期了!” 虚踏几步,翩然落下,丁辰含笑开口,面容仍是借琉璃面具幻化,恢复当日的相貌,这巫族的口音,他也熟悉了些,倒是能开口说几句。 “您......” 那少年不过与丁辰一面之缘,哪里还记得,还是经身旁那妇人提醒,才想了起来。 “您是那位前辈?” 少年长了四五岁,看着该是有十岁出头了,待人接物明显更周到了几分,加之当年,丁辰仅是以筑基修为相见,如今却是实打实的金丹,自然又多了几分诚惶诚恐。 第657章 换金石 一炷香后,营地中,一间刚搭起的帐篷。 少年本是不敢落座,但丁辰也不愿意喧宾夺主,两人这才对面而坐,闲聊起来。 ...... “牧枫小友,你是说,三年前,靑巫部攻入血鬼禁林时,那赤赫老怪便已经失踪,从此也再未出现过?” 丁辰压着心中的惊诧,故作随意的问道,而这少年正是名叫牧枫,所在这小部落便是牧家寨。 “正是如此,否则我靑巫部也不会如此轻易便攻占了禁林......” 少年牧枫倒是实诚,直言不讳。 丁辰闻言,心下又是有些不信,当日自己脱身之时,那所谓的大长老可是屁事没有,堂堂元婴后期,岂会就此失踪,不会是这小子级别太低,不知道其中的隐秘吧? 如此想着,丁辰目光又扫了少年一眼。 却不想这少年年纪不大,心眼却多,一下就猜到丁辰的想法,却是又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得到的消息不准确,不过,确实也有传言,说是那赤赫老怪心知不敌,带着一群心腹弟子,提前跑了......” “呵呵,或许吧......” 丁辰尴尬轻笑,手中茶盏微微转动,心中复又多了几分起伏。 经过刚才的闲聊,他以闭关潜修的名头,也是将这几年大阵前后的诸般因果打听了个大概...... 赤巫部偷袭,碧波湖对峙,引得佛魔两方插手,连炼神老祖都出动了...... 之后,靑巫部借三魂炉重创赤巫部,佛门也无意真的和天魔宗开战,便想着维持现状,与天魔宗协议两不相帮,就此抽身,却没想到魔道早就暗中动员了一批散修...... 这些魔道散修中途杀入,赤巫部一败再败,只得败入血鬼禁林,而佛门此时知道上当,却见赤巫部大势已去,也没了扶持的打算,就此作壁上观。 再就是靑巫部攻破禁林防御,赤赫失踪,赤巫部大败,死伤大半,余者降服为奴,接着又是搜捕余孽,足足年余之后,这黑泥沼山才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有如此大一片领地,又与天魔宗交好,这靑巫部也算是如鱼得水,形势大好,而且还将血鬼禁林改造成了一座学宫,由其上任大长老亲自掌管,专门培养巫族修士...... 安静了片刻,丁辰才又半是好奇,半是找话,随口问道,“所以,牧小友也打算去那学宫求学?” 少年闻言,却是一脸欣喜的表情,当即兴奋道,“正是如此,学宫早就有言在先,凡我靑巫部之人,金丹以下,皆可前往,晚辈也是打算将族人安定下来,便会出发......” 这牧家寨乃是受了长老会的命令,迁徙南下垦殖,这才途径这苦泉谷。 丁辰不再多言,心中却是浮起另外一种念头,按如今这靑巫部的行事,两三百年之后,怕是不会这么安分的。 只不过,这与自己的关系倒是不大! ...... 见面前这前辈又不说话了,少年眼珠子便是转了转。 “前辈......” 少年试探着开口,“前辈,不知上次那种丹药,前辈可还有多余的,晚辈还想再换些......” 丁辰闻言,心下轻笑,这小子之前有问必答,该就是为了这句话了。 “丹药倒是还有些,就是不知小友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易呀?” 一句话,倒是令面前少年有些语塞。 自己这等小寨子,九成九都是凡人,又有什么是金丹修士看得上的呢? 即便是自己,也是因为祖父临终前传功,才激发的神魂潜力,而自己这炼精后期修为,多少还是面前这前辈之前所给的丹药之功。 见少年面露尴尬,丁辰也不好较真,舍几颗丹药,就当是买消息了,正待要开口之时,却又见少年突然眼睛一亮。 “前辈请稍等,晚辈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也不等丁辰反应,少年便是径直翻身而起,咚咚咚的跑了出去。 见状,丁辰不由哑然失笑,也罢,且看看是何物! 微微挺身,探手将面前小案上的陶壶提起,给自己茶盏中倒了些,茶并非什么好茶,或者都不算茶,应该是某种薄荷之类的药草,倒是清凉解暑。 闭目养神,听力便好了几分,就听帐篷外,应该是营地的另一边,那少年似乎在和一个老者要什么东西,而那老者明显不怎么愿意,还是那一直跟在少年身边的妇人许诺了什么,这才磨磨蹭蹭的交了出来。 丁辰暗自好笑,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又等好一阵子,那少年这才返回,身后跟着那妇人,怀中抱着好大一个包裹。 “这么大一包,看来宝贝不少呀!” 丁辰揶揄一句,少年也不害羞,呵呵笑了笑,便指挥妇人将包裹放下,便又让其退了出去。 包裹打开,又是好几个小包裹,分装的应该是些药材,都不用再打开,便是只是些低阶灵药,并不值什么。 小包裹下面,又是几卷兽皮,却是包裹的一些灵矿,品质不算多好,但却是五金之属,也只有这个面前看得上眼了。 也算不得失望,正要点头应了交易,目光一转,却是落在最下面一块黑石之上,不由就是微怔。 “换金石?” 少年一听,就知道丁辰对那黑石感兴趣,虽然不知道所谓换金石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自抬身价,当即一脸不舍的道,“前辈,这可是件好东西,乃是我牧家寨传了好几代的宝贝......” 丁辰闻言又是轻笑,“呵呵,宝贝?既然是宝贝,怎么会让一个老头拿去当磨刀石?” 被直接拆穿,少年面上也是挂不住,手脚都是局促不安。 丁辰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伸手一抓,黑石当即飞入丁辰手中,大概两块砖头大小,略成长方,其上道道划痕,倒确实像是几代人磨刀的结果。 空明之瞳缓缓运转,异彩隐隐,过了好一阵子,丁辰才确定。 果然是换金石! 此物也算是一种难得炼器材料,最主要的用途便是用以辅助提纯金行灵矿,置换金精。 那紫金剑葫正需回炉重炼,自己正有些不知如何下手。若是能有此物配伍,那将首山紫铜还原提炼出来的把握便可大大提升。 “此物,呃,还有那几块矿石,我都要了!” 丁辰没有再犹豫,当即开口,左手轻抖,储物镯上流光闪过,已经落出两只精巧的玉白瓷瓶。 少年闻言便是一喜,又见瓷瓶,更是喜不自胜,正要伸手,却见丁辰并未将瓷瓶递过来,心下又是一慌,诺诺开口,“前辈,可是有什么不妥......” “嘿嘿......” 这次倒是丁辰有些不好意思,他因为之前金丹破碎,修为跌落筑基,为了尽快恢复,丹药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所剩下的这几枚,倒是不足以抵这块换金石的价值了,也不好占这小子的便宜,要不再补些灵石? 丁辰斟酌了下,正想开口,便觉手上似有柔风拂过,竟是对面这少年魂力波动,想要偷偷探查那瓶中丹药。 啧啧,这小子魂力竟不在筑基中期修士之下! 丁辰心下又是一动,若是如此的话,或许...... “牧小友,实在不好意思,我闭关日久,随身丹药倒是所剩无几了,这些你先拿着......” 牧枫多少有些预感,但还是连忙接过,略一查看,面上多少带出一丝失望。 “呵,放心,既然是交易,自不会让你吃亏,伸出手来……” 丁辰开口,声音中似透着一丝令人信服的魔力,进入少年耳中,目光便是略生恍惚,不由自主的抬手…… 却在此时,少年只觉眉心突然一痛,心神突生警觉,已是晚了。 就见面前这金丹前辈,面上仍是笑容可掬,发丝无风自动,衣带轻扬,右手已经抬起,半隐袖笼之中,五指轻握,似抓着什么东西,伸了过来。 下一刻,食指落下,正点在少年手心。 “前……” 少年喉咙才发出半个音,已有一股神念,似甘泉雨露,不容拒绝的灌入其识海之中,便觉灵台通透,清凉一片。 “不要多言,好生感悟,此术名为‘散魂吟’,说来也是贵部一位长者所授,今日便传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一缕幽远魂音回荡在少年神魂之中,少年尚不知所措,那神念已然展开,宛若一曲挽歌,油然而生一股悲怆凄凉之感,似要感怀什么,却又不明所以,怅然若失,唯留淡淡郁郁在心,凭生一丝厌弃,唯觉诸般皆为虚妄,了却执着…… 似睡未睡,似醒非醒。 到底才炼精修为,魂力虽有几分不凡,但仍是足足一刻钟后,少年才算是勉强从那诡异的感觉中缓了过来。 牧枫虚睁双目,才见眼前已是空空如也,那前辈早已不知去向,若不是身前几包散落的草药,手中瓷瓶,还以为一切是如梦初醒…… 第658章 白鹿庄 正所谓“红尘不到诸缘尽,万劫不亏大法堂”! 大小须弥山,南北横亘,虽不以高绝着称,却宛如一尊法天象地的卧佛,又见连绵山岳耸峙,南可观黑泥沼山云林松花,北可看无间阴岭破梢老竹,西有舍身崖,大乌泽万迭烟瘴,东有佛手岭,五指山千峰翠微,灵云笼罩,瑞霭充盈,以一山供养四宗,也难怪有“中洲第五灵根”之称。 须弥本妙高,至于为何又以“大小”冠名,说法却是不一。 有人说是因为佛门有大乘、小乘之分,也有人说是为了彰显佛法广大,众生渺小之意,总之也并无定论,具体为何,或许也只是那些和尚自己才知道吧! ...... 泗鹿城外十里铺,一间席棚茶摊。 因是盛夏,刚至巳时正,已是热浪滚滚,茶摊内,四张桌子,皆是坐着途经此地稍作休息的旅客,三三两两围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唉,这鬼天气,已经快一个月未曾下雨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有大旱......”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朝廷是会不会......” “朝廷?哼,指望朝廷,还不如去求求小西天的大佛爷......” “话是这么说,可小西天的香油钱可......” “娘亲,你看天上的云......” 众人正发着闹骚,却听一个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开口,旁边一个作农妇打扮的年轻妇人,不知是不是累着了,头也不抬,只嗯嗯应付了两声。 “娘亲......” 那小丫头一边扯着妇人衣袖,一手指天,还想叫唤,邻桌一个老汉却道,“小丫头,那片云彩没雨......” 这话却是引起了其他人的话头,就听一个后生笑道,“老丈,你怎知哪块云彩有雨?” 老头闻言却是不乐意了,哼道,“老夫种了一辈子地,岂会不知哪块云彩有雨!” “哈哈哈......” 众人说笑,那小丫头哪里听得懂,她只是见那片云中,好像有个人,想叫自己娘亲看,可被这一打岔,愣愣看了看四周,又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了...... ...... 丁辰身影隐在乌云之中,眺望了一阵那如岳上摩天一般的大小须弥山,目光又顺波涛岭东下,望向数里之外的泗鹿城。 “几时归去,做个闲人!” 丁辰摇头轻叹自语,再度挪开目光,并没有进这泗鹿城的打算。 他如今修为尽复,除了想要继续寻个安稳之地修炼外,心中首要惦记的,便是重炼剑葫。 不过,丁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自己如今的炼器水平,炼制知秋剑这等普通法宝还行,但想重炼剑葫,却是不太可能。 只是,要假手于人自然也不行,且不说此宝乃是本命法宝,便是那五行剑葫证宝诀也不能轻易让外人知晓,也唯有自己想办法提升自己的炼器手艺了,主意自然就打到灵宝宗身上了,论起炼器一道,若位于陈国东南的文武真火山的灵宝宗称第二,便也无人敢说的第一了。 因此,自了结了当初那靑巫部疯老头的托付,将那散魂吟传给了靑巫部少年牧枫,算是“物归原主”后,丁辰便径直离开了苦泉谷,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往陈国而来。 也好在如今赤巫部覆灭,靑巫部尚在修养之中,途中倒是安稳。虽不算紧赶,但也是风尘仆仆,足足花了近一个月,丁辰才在半月前进入陈国贺州地界,而这泗鹿城便是贺州最东边的城镇,虽算不得什么大城,却是贺州唯一的世俗城镇。 至于贺州其他区域,早已成了四大禅院的“私产”,名义上虽是陈国所属,但说是另成佛国也不为过。 丁辰并不关心这些,但经过其这半个月的打探,却也暂时熄了想那些佛爷打交道的心思,现在的佛门,盛行由小乘入大乘,低阶弟子多修炼小乘佛法,只载自己,不度旁人,可不太好打交代。 下意识捏了捏下巴,丁辰才想起此时并未带那琉璃面具,虽说如今自己真容已变,但赤赫老怪那些人还是见过的,为防万一,还是得谨慎些。 随意换了张面孔,乌云乘风,继续东行,让过泗鹿城,便又是一片矮山,扶摇穿行山间,便见前方一处山坳,窝在群山之中,云山雾罩,烈日炎炎,竟也丝毫不散。 “这应该就是那白鹿庄了吧?” 丁辰暗自嘀咕一声,瞳显异彩,隐隐便见茫茫迷雾之中黑瓦楼阁层层,参天古树之下梅花仙鹿呦呦,果然是泗鹿城第一世家,虽只有金丹坐镇,但是有几分气象。 此番自己前来是有求于人,自然要客气些,不好擅闯,身下乌云云卷云舒,裹挟丁辰悄然落至谷口,一条青石山道,蜿蜒隐入迷雾之中,四周松柏掩映,倒显清幽凉爽。 徒步拾阶而上,正打算祭出传音符,算是拜帖,却见前面迷雾似有清风搅动,略成旋涡状,便有两个青衣童子走了出来,炼精修为,一身道童装束。 “见过前辈!” 丁辰虽未刻意隐藏修为,却也未外放气息,自然不是炼精修士能轻易窥得底细的,虽然客气有礼,但多少有些公事公办的口气,便听其中一个眉梢有颗朱砂痣的童子开口。 “前辈面生得紧,不知尊驾何处?” 丁辰正要说明来意,却见那谷口迷雾再度翻涌,竟是直接散开,露出一座青桐木牌楼,牌匾上“白鹿庄”三字古拙有力。 “贵客来访,蓬荜生辉!” 就听得一道悠远的传音,丁辰闻言,自是知道这是惊得了庄中主人,只是未知其身份,倒是不好称呼,只拱手还礼,笑称冒昧来访,失礼云云! 那人自然也客套了下,便嘱咐童子领丁辰到茸客斋待茶,自己少会儿便来。 两童子自不敢怠慢,一个当即叉手行礼后,便是快步离开,应该先去那所谓的茸客斋准备了,另一个又是自右前方侧身让到左前侧,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缓步引路。 陈国虽然习惯以右为尊,但这仆从带个路都不敢走右边,可见这白鹿庄规矩森严,也不知这庄主好不好说话。 丁辰心中浮想些有的没的,缓步跟上。 第659章 管良 庄内格局丁辰早就有所探查,大致像个口袋,自谷口入,出了迷雾幻影的范围,越往里面,空间越是宽敞不少,房舍没有在外面看着多,但养的鹿却是不少。 “都说白鹿乃是祥瑞,这一路走来,贵庄竟有七八头,倒实在不负‘白鹿庄’之名!” 丁辰且游且行,又见那童子闭口不言,却是笑着找话。 “家主喜鹿,尤以白鹿为甚,这些都是家主好不容易从外面寻来的,宝贝得紧!” “嗯,倒是,白鹿本就稀有......” 丁辰又是笑道,正想怎么措辞打听一下这庄主是不是真的与灵宝宗有什么关系,却见前方一大丛杜鹃掩映后方,便是几间阁楼,之前离开的童子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只得住了嘴,客随主便,上了二楼,茶点已经备好,丁辰也不客气,落座静候。 也没等多久,大概一炷香后,便听有脚步声上楼。 金丹后期,已有圆满之相! 丁辰略一感应,便知道来者应该便是这白鹿庄的庄主,也是泗鹿城陆家的家主,陆元吉。 不过,他后面跟着的那个筑基后期修士...... 丁辰心生几分狐疑,起身相迎,就见一中年男子,五绺长髯,灰白圆领袍,玉簪束发,作富家员外打扮。 “让道友久等了,恕罪恕罪!” “元吉公客气了,在下冒昧造访,打扰阁下清修了!” 正常客套几句,两人分宾主落座,丁辰目光在落在立在那陆元吉身后的筑基男子,看年纪应该不小了,不像是这陆家主的后辈子侄,至少长相上并无相似之处,从刚才一进来,便始终一脸笑呵呵的,倒像是管家之类的。 “不知这位道友......” “哦,倒是忘了介绍了,这位乃是我陆家商队的管事,名叫管良......” 陆元吉随口介绍,那男子闻言也客气见礼,只是行礼的手势似乎初是拱手礼,行到一半,随即才改为陈国惯用的叉手礼。 丁辰目光闪了闪,也不多言,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却又听陆元吉接着继续道,“......,江道友不是想给侄儿在灵宝宗谋个差事吗?正巧,管良这两日正好也要附送老夫两个小辈前往两仪坊,你侄儿可跟着同行,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知门路!” “唉,还是元吉公想得周到,在下正有些担心了,我那小侄初入筑基,以往也少有出门远行,此次单独前往两仪坊,有管道友一路提点,也不怕行事没个章法规矩,惹出祸事......” 丁辰一边感叹,干脆起身先是向那陆元吉躬身一礼致谢,又是向那管良也是叉手以示谢意,做足了一副为晚辈操心的姿态。 “道友客气,海掌柜托付的事情,老夫自然要上心的!” 陆元吉也是笑道,忙请丁辰落座,袖笼中抽出一枚信封,轻置茶案之上,手指轻磕压住,却并不递过来。 丁辰自然明了,落座的同时,伸手便从怀中掏出一袋灵石,推到那陆元吉的面前。至于那海掌柜,其实便是沧澜商会布置在这陈国的人手,有当初赵玦给的那枚贵宾玉牌,自然愿意帮这个忙的。 陆元吉神识轻扫那储物袋,便知分量,自也满意,手指轻弹,那信封便是滑向丁辰,正好落入丁辰手中。 既然是交易,丁辰自然也要查验一下的,神识同样探查,见信封中确是一张留音符,内容正是引荐一个叫做“江子城”的筑基青年,请灵宝宗外门某个岳姓堂主照拂云云,还专门押了陆家特有的印纹,便也放心了。 收了灵石,那陆元吉态度明显就淡了几分,便自招呼楼下仆童端茶。 案上茶壶尚温,再喊端茶,自然就是送客的意思了,丁辰本也没有要多留的意思,当即婉拒了,起身告辞。 “也好,想来江道友也还要回去为侄儿收拾行装,那老夫就不多留道友了,管良,你且代我送送江道友......” ...... 管良常在外行走,自然会迎来送往,一路将丁辰送出山庄,又是说好了会合的时间地点,这才目送丁辰离开。 谷口迷雾片刻恢复如初,恍若被什么无形之力锁住。 谷口里许之外,乌云缓了缓,丁辰再度转头,目光正好越过一道山梁,看向那谷口,口中细不可闻的喃喃。 “管良......” ...... 待到第三日巳时未到,泗鹿城东城陆氏商行门口,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已经等着了,筑基初期修为,一副书生打扮,相貌清俊。 商行门是开着的,但青年并没去门口张望,也等了没多久,便见一筑基后期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出,正是那管良,后面还跟着两个筑基修士,立在门口,似乎在等人。 青年见状,连忙上前,叉手见礼。 “敢问道友可是管良管掌柜?” 管良驻足,看了青年一眼,问道,“你便是江、子城......?” “正是在下!” “嗯,怎么没见你叔父来送你呀?” “呵呵,叔父说他能安排的都安排了,今后便要靠我自己了,叔父还说一路上,要想向管掌柜请教!” 青年笑道,顺势便是从袖笼中摸出一只储物袋,趁着没旁人在侧,小心递给管良。 见青年懂事,管良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接了。 “之后还要同行个把月呢,你也不必叫我什么掌柜,便叫我一声管大哥就是了!” “是,管大哥!” 青年从善如流。 接着,管良又叫了另两位筑基修士近前来,一一介绍,也是巧,一个姓刘,一个姓牛,都是筑基中期修为。 两边见过礼,青年正想问何时出发,却听得一声不阴不阳的讥笑传来。 “管良,这就是那个花灵石去灵宝宗当杂役的小子?” 丁辰一听,不由蹙眉,才见不知何时,商行门外街上,已经停了一辆颇为奢华的大车,双马拉辕,足足占了半条街。 目光悄无声息的微凝,就见车内修为在两个炼精后期上下,大概十岁出头的少年,一身绫罗绸缎,佩金戴玉,关键是手上竟然戴的是储物戒指,虽说只是初阶,但也足可见家世不凡。 自有仆童上前,又是撩车帘,又是趴下做了下马凳,这才将两个少年搀扶下车。 被区区两个炼精修士直呼自己名字,管良面色自是算不得多好,只勉强维持表情不变,开口语气也是平淡,似乎没有什么感情。 “两位公子,这位小哥便是此次同行的江子城。 江老弟,这两位乃是陆家二房和三房的公子,陆苓,陆茗,也是要加入灵宝宗......” 话才到一半,却听那陆茗又是哂笑一声。 “哼,管良,什么叫‘也是要加入灵宝宗’,我和四哥可是去正儿八经作外门弟子的,日后进入内门也是可以的......” 第660章 乌龙江 “......,可不是去做.......” 那陆茗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还想嘲讽几句,却不想话到一半,瞬息之间,突觉似有一股森然寒意,在其眉心灵台一触,心神不由悚然,声音嘎然而止。 “小六,你怎么了?” 身边那陆苓并无所觉,只是有些狐疑的看向陆茗,不知其为何突然一脸煞白,身子都像是僵住了。 管良倒是有所感应,但那神念瞬发瞬收,他也未能捕捉到。 下意识转眼看了青年一眼,却见身边青年一脸没心没肺,恍若没听出这是在嘲讽自己。 “嘿嘿,在下也是资质实在不行,叔父说能进阶筑基已是万幸了,倒不如出去闯闯,或许另有什么机遇,以后,还要请两位公子多多关照......” 青年略有些尴尬的笑道,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管良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又突然瞳孔一缩,下意识想看看四周,却还是止住了。 难道真是那个江前辈在附近看着...... 管良心下微凛,越想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由得也谨慎了几分,只是那两个陆家小子却是不得不提醒下。 “江前辈乃是金丹中期修士,修为见识自是不凡,自不会错的......” 这话看似是对那青年说的,但却在“金丹中期”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更是扫了陆茗一眼。 陆茗算是个纨绔,但也不是不知深浅的蠢货,立时明白过来,当即再不敢多言,还拉了拉自己四哥陆苓的衣袖。 他作为陆家嫡系子弟,这泗鹿城中的人自是没几个敢动他,但在外面,特别是这前往两仪坊的路上,要是真有金丹修士出手,却是根本没人护得住他。 管良见状,也不想再继续纠缠此事,当即招呼众人出发,一行六人,四个筑基并陆家两兄弟,直往城门而去。 看着那两个少年挤到一边暗自传音嘀嘀咕咕,还时不时看自己一眼,青年嘴角勾起一抹哂笑。 哼哼,若不是灵宝宗门规森严,从不招收身世来历不清楚之人,也极少招募元婴以下的客卿供奉,自己又何必和这群人演这出戏! 而这青年,自然便是隐藏修为打算混进灵宝宗的丁辰。 虽然此行若成,多半也只能真的暂时为灵宝宗在两仪坊打杂,但只要混进去了,难保就没有其他机会,一窥灵宝宗的炼器秘技。 ...... 陆家兄弟尚在炼精期,自然无法长时间御器飞行,走走停停,又三日,一行人才算是出了贺州地界。 端坐在一只都记不得从何处得来的飞梭法器之上,丁辰有些懒散跟在前面几人后面,遁光不快,也不高,越过三排似刀片般薄的山岭,就见前方大一条的大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汛期,江水浑黄,浊浪滔滔,奔流向前。 这便是乌龙江,据说此江发源于乌泽,从大小须弥山与无间山之间的滚龙峡出,一路汇聚数条大江,在群山之中蜿蜒流淌,水势翻涌,波浪滔滔,几乎无法行船,直至出了贺州地界,地势缓平,水阔百丈,大有几分三万里河东入海之势。 “四哥,这就是乌龙江吧,果然是我陈国第一大江,也太大了吧!” 就听陆茗兴奋的叫嚷道,似乎长途飞遁的疲劳都少了些,只是他那四哥可不这么想,面上疲态不减,爱理不睬。 “两位公子可是累了,要不歇息歇息?”却是那牛姓修士开口问道。 陆茗一听,疲惫似乎就立马恢复了,便道,“四哥,我累了!” 陆苓明显也有些意动,却是看向前面的管良,似乎不好开口,毕竟半个时辰之前才休息了。 牛姓修士见状,目光却是扫向另一边。 那刘姓修士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也看了眼前面的管良,见其似乎并未注意后面,便是叹道,“唉,也是苦了两位公子了,早知道还是该借辆飞车出来,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陆家两兄弟一听,眼中更是泛起一丝不悦,狠狠的等着管良的背影。 管良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淡淡开口,“两位公子,这都是家主的意思,希望两位公子趁机历练一番,磨炼心性,也好顺利通过灵宝宗的入门考验......” 却不等陆家两兄弟开口,那牛姓修士却道,“历练自然是该历练,但也不必如此辛劳的,若是将两位公子累坏了,又如何参加考验呀?” “正是如此,管兄,不如我们走水路,顺乌龙江到广陵城,再转道南下,也好让两位公子养精蓄锐呀!” 管良自然不同意,当即回道,“不行,家主的安排,岂会轻易更改,而且,去广陵城太绕了,万一错过入门测试的时间,你们担待得起吗?” 刘姓修士却道,“管兄这么说就不合适了,家主的安排也是为了两位公子好,但如今的情况是两位公子明显不好,管兄就该随机应变才是,再说了,在下记得管兄不是有艘灵舟吗,航行速度可是不慢,绕这点道不至于耽误入门测试吧?” “......” 管良闻言,没有回音。 牛姓修士眼中狡黠一闪即逝,“管兄是担心催动灵舟耗费灵石吧,这样,灵石由我们兄弟出,如何?” 这话多少有些诛心,那陆苓却是信进去了,当即来了脾气,哼道,“管良,不就是点灵石吧,我回头让我爹爹补给你就是了......” “飞不动了,飞不动了,我要下去休息了!” 那陆茗更是撒泼,吵吵嚷嚷,也不管其他,催动脚下法器遁光一偏,直接就往下方一道岸边一道矮丘落去...... 最终,管良还是拗不过,只得放了那灵舟出来,载了众人,顺流疾行。 而自始至终,丁辰都是个外人,没有开口。 ...... 三日复又三日,眼见行程过半。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江上确实安全些,一路倒是顺利,未遇到什么麻烦。 倒是那陆家兄弟,应该是确定丁辰自己扮演的“叔父”没有跟来,态度便有些故态复萌,时不时挑点刺,奚落几句。 两个小孩儿而已,丁辰也懒得理会。 也好在管良这艘灵舟,速度虽是比不得鼓浪舟,但空间也算是不小了,连丁辰都分到一间夹室,于是,他多数时间也就都窝在船舱,眼不见为净。 这日,丁辰正在打坐,就听得笃笃笃几声,却是有人敲响了舱门...... 第661章 香桃素酿 笃笃笃...... 敲门声又响了几声。 丁辰自然知道是谁,这深更半夜的,除了陆茗那小子,还能是谁,这小子每次路过,都要乱敲,说他有多大的坏心,也谈不上,就是纯恶作剧。 俗话说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人,饶是丁辰养气功夫不错,这三番五次,也是起了些怒意。 不给你这小子点厉害,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丁辰心下冷哼一声,覆于膝盖的双手当即翻开,掌心向上捏拳,骨节喀喀作响。 下一刻,眉心一缕青光闪现,微微扭动之际,又见青光收敛,似凝结在一起,又似蠕动几下,竟如虫蛹裂开,便是一只豌豆大的光点飞出,起落几下,却是化作一只丁点大的小飞蛾。 果然,这具重塑的肉身,不但炼精养气的资质大为提升,便是神魂运化都强悍了不少,虽还做不得分裂元神,但分化神念外放却是轻松了不少。 便见那神念所化飞蛾扑棱着,继而微光一闪,随即敛去,却已不见踪迹。 ...... 这灵舟造型有些怪异,像一条从当间儿切掉上半边的鱼,下半部分完全在水中,甲板空无一物,几乎与江面平,若是不知根底之人看了,还以为是块漂浮的木板。 舱室皆在甲板之下,过道空空,两边各有两间正经舱房。 陆家那两位少爷各自单独住了一间,在船头一边,管良住了一间,刘、牛二人合住一间,在靠近中后些。 这些房间的空间,自然比丁辰所住的船尾楼梯下的夹室宽敞多了。 不过,丁辰倒是并不甚在意,且不说他现在扮演的就是有些懦弱的小散修,便是他本来,又有什么破落环境没待过。 灵化飞蛾,细若微尘,如在气流中沉浮前行。 正要越过刘、牛二人的房间,似江中水流暗涌,灵舟晃动一下,灵蛾一下就撞在那房门之上。 几乎是同时,一抹神识瞬息透穿而出,却哪里能窥破丁辰的手段。 “落尘惊蝉?此符阵倒是有些手段! 只是,这船上就这么几个人,至于这般警惕?” 丁辰心下暗自嘀咕,却是来了几分兴趣,想要看看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当即暗催灵蛾方向一偏,径直钻入门缝。 这落尘惊蝉符阵,虽然比寻常惊蝉符阵更灵敏几分,但仍是未能解决惊蝉符自身的弱点,那便是一旦被惊动了一次,三息之内,相同的触动,几乎很难再次被分辨清楚。 灵蛾顺势闪人,果然,只见那刘姓修士只扫了一眼,也就收回了目光。 一张茶案,两人对坐,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凌乱,便是丁辰这不怎么懂棋道的人都能看出不对,这不是俩臭棋篓子,就是根本心不在焉。 没有对话,半晌才落了几粒子。 又是等了好一阵子,丁辰渐渐也没了耐心,神念所化灵蛾再度飘忽而动,也不管两人这次会不会察觉,闪出门缝。 却见对面管良的房门半掩着,屋内并无灯光,更无人影。 丁辰心下当即重新泛起之前的怀疑,顿了顿,还是没有进去,再催那灵蛾又是一闪,继续往前,片刻便来至船头这边。 趴着门缝,却见管良和陆家的两个小子都在一个房中,三人成品字形,盘膝对坐,隐隐听得管良口中念念有词,陆家兄弟闭目蹙眉,神情专注。 就这...... 这管良不是也不喜欢陆家兄弟吗,怎么还熬夜当起了教师爷?这也是那陆元吉交代的? 丁辰有些看不懂,没有惊动几人,悻悻离开。 片刻后,神念回归,丁辰一下子倒是觉得百无聊赖起来,既然无法静心修炼,便也不用勉强,干脆出门,上了甲板。 月色朦胧,江风徐徐。 灵舟上布置的乃是一种特殊的分水禁制,不但可以催动灵舟在水中飞速遁行,更可感应江岸、河底距离,以及四周障碍,自行避开。 因此,理论上只要灵力充足,没什么外力干扰,此灵舟几乎不必人为操控,便可在江河中一直航行下去。 此物应该也是出自灵宝宗,倒确实与石花馆的灵器各有千秋! 心中想着,端坐船头,手已经抚上船舷,灵力裹挟之下,神识细细探查其中跟脚,感悟禁制运转。 “江老弟也对炼器感兴趣?也对,不然令叔父为何宁可花费大笔灵石,也要送你进灵宝宗......” 就听身后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却正是那刘姓修士。 丁辰与此人并没说过几句话,也不立即回答,缓缓收回手,起身,这才语气淡淡的问道,“刘道友怎么上来了,不在房内清修,也是觉得船舱憋闷了?” 那刘姓修士闻言,却是以为丁辰不满被分到夹室,当即道,“在下那间船舱倒是尚可,只是委屈江老弟了,唉,陆家那两个,公子也真是任性了些,故意指使管兄......” 话到一半,却又连忙止住,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丁辰见状,心下不由冷笑,这人之前作出一副关心巴结陆家那两兄弟的样子,这才几天,又背后说人是非,挑拨离间...... 见对面这青年面无表情,看不出到底情绪如何,刘姓修士也是点到为止,却又道,“正好,前不久,在下正好得了一瓶大智禅院的香桃素酿,这酒可是难得,江老弟可愿赏光,也算是在下替两个公子略表歉意......” 说完,也不等丁辰回应,便轻拍储物袋,自有矮几蒲团飞出,又见一只白瓷酒瓶,两只杯盏落于矮几之上。 “请坐!” 既然如此盛情“”邀请,丁辰便将就赏他个光,倒也想知道对方到底卖得什么药。 “更深露重,饮点酒倒是好的,那就多谢刘兄了!”丁辰轻笑,几步来至矮几前,顺势就跪坐在蒲团上。 那刘姓修士也是点头轻笑,取了酒瓶,各倒了一杯。 便闻得酒香清淡,透着一丝果香,又有一缕难得的灵气,萦绕鼻尖,可见此酒绝非凡品。 第662章 炼器入门 丁辰神识扫过杯中物,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也浅啄了半口,略作回味,倒确实是琼浆佳酿。 “果真好酒!” 赞了一声,酒液才入喉,同时体内一个真元悄然而动,将其包裹,默默炼化。虽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但他体内那阴煞血蛊,在重塑肉身前,已被那妖胎炼化,却也不得不谨慎几分。 “江老弟不是贺州人士吧!” 丁辰略一愣怔,却自笑道,“哦?何以见得?” 刘姓修士自斟自饮,“呵呵,若老弟是贺州人士,刚才听到这香桃素酿之时,就不会是这般平静了,此物虽在外州名声不显,但在贺州范围内,却是大名鼎鼎的......” “哦,这样呀......” 丁辰还以为是被对方看出什么,“呵呵,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是出生在外地,前不久父母过世,这才返回贺州投奔叔父,这不,没过几天,就又被送了出来......” 信口胡诌,刘姓修士信与不信也不重要。 “不过,也是在下孤陋寡闻,竟是从未听说过泗鹿城周遭,还有一位姓江的金丹修士,对了,管兄和令叔父之前是否认识呀,我看你们好像挺熟的......” 果然是为了打听自己那个并不存在的叔父? 丁辰大概有所猜测,见问及此,早有腹稿。 “呵呵,叔父他谨小慎微惯了,这次若不是为了在下的事情,也是不会以本来身份示人的,至于管大哥......” 丁辰语气又是顿了顿,心中想起什么事情,却只故作不动声色,又道,“当日叔父去拜会陆庄主时,确实见过管大哥,至于之前认不认识,在下倒是未听叔父提过,应该便是没有吧......” 见面前青年说话不是模棱两可,就是滴水不漏,那刘姓修士也知道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便熄了继续啰嗦的心思。 接着,又是不咸不淡的闲扯了几句,对方便言说要回船舱了。 丁辰自无不可,那香桃素酿确实不凡,此时才炼化了些,便觉神魂放松,杂念尽消,正该趁着这酒劲儿,好好调息一番。 ...... “广陵城到了!” 就听得外面有人喊,丁辰缓缓睁眼,同时便觉船速慢了下去,身下船身似也在向上浮起。 “江老弟,准备下船了!” 却是那刘姓修士轻敲房门提醒,似乎自那日夜半饮酒后,这姓刘的对他更亲和了几分。 出门,上得甲板,就见其余几人都已经在了,再看四周江面之上,帆楯如云?,舟楫往来,倒不负这陈国十州通衢之称。 “牛兄,我记得你之前曾在广陵城住过好几年吧,此番也算故地重游了......” “唉,如何不是呀,那几年也算是老哥哥我这一生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了。 旁的不说,这广陵城可是比泗鹿城热闹多了,东西南北,各式商货,无所不有,对了,还有各种吃食,庆余斋的糕点,久香楼酱鸭,沁心坊的酥酪...... 啧啧,说来也不怕兄弟笑话,如今想起那滋味,老哥我还是想流口水呀!” 那牛姓修士一脸的怀念,眼中都透着神采,说得跟真的似的。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陆苓、陆茗听的,虽已是炼精后期,但到底才十二三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所见所闻多是新奇,哪里能不心痒痒的。 二人也该是摸透了两兄弟的喜好,当即又是笑道,“两位公子,自广陵城南下,最多六七日,便可抵达海平城,便算是进入两仪坊的范围了,时间还很充裕,何不趁此机会,在这广陵城游玩两日,如何?” “好......” 陆茗当即开口,才想起什么,看了看陆苓,陆苓也是动心,又是转头去看管良。 刘姓修士当即趁热打铁,又道,“管兄,见识见识各地风土人情,不也是一种游历吗,管兄不会这也要反对吧?” 牛姓修士也道,“管兄,这广陵城说来也算是灵宝宗的势力范围,总不至于出什么危险的!” 却只见管良始终未开口,默不做声,似默认了一般。 丁辰淡淡的看着这一切,置身事外。 眼见着那四人也不避人,堂而皇之的驾起遁光越过码头城墙,大摇大摆落入广陵城内,下面世俗凡人虽然面露艳羡,却也并未什么大惊小怪。这陈国的世俗界,和修真界之间,似乎确实没有梁国那般分明。 ...... 半个时辰后。 没有跟着刘、牛等四人去,免得被人当成打秋风的,也没有和管良一道,直接前往约定好的落点客栈,丁辰独自一人,安步当车城。 这广陵城也确实繁华,面积也大,不在卫州城之下,却似乎并没有专门供修士交易的坊市。 又逛过几条街,丁辰便大致摸清楚规矩,一般店门口有三级以上的台阶的,基本都隐隐可见有隔绝禁制的灵力波动,即便有凡人不知底细,一靠近,也能感觉到不对,自然不敢再擅闯。 常用的东西,丁辰在贺州便基本采买过了,问了几家金行灵矿的价格,普遍贵上三四成,便也不打算做这个冤大头。 后河街,油坊街...... 百宝街! 就是这里了,这条街正是灵宝宗在广陵城的驻地。 转进街口,明显就冷清了不少,倒不是没有行人,只是行人似乎就单纯的是行人而已,路过一般,几乎没有进出两侧的店铺的,便是脚下石板,都有些奇异,踩在上面,脚步声都轻柔些。 缓步走了一段,已来至街道中段附近,就见两边各有一座赤红阁楼,样式一模一样,相对而立,便是门额牌匾上,也皆是篆刻灵宝斋三字。 阁楼细节不算奢华,但整体尤显大气,便是翘角飞檐,都透着一股刚硬之感。 “啧啧,竟是精钢打制!” 丁辰目光异彩微闪,催动空明之瞳才看透那阁楼表面红漆之下,分明是上等精钢。 “还有这红漆,应该是某种灵种漆木汁液与朱砂密炼而成,竟然能直接吸纳神识,这灵宝宗不愧是第一炼器宗门,实在不凡!” 这两座阁楼并未店堂门面,明显不是对外开放的店铺,自然不好擅入,施施然踱步而过,却见在阁楼旁边,一间很不起眼的小门面,不过丈许宽,其内有几分幽深。 “炼器入门!这算是什么招牌?” 丁辰当即有些好奇,又挪了几步,目光才完全投入店内,却是一家书铺。 正好,自己这些年,虽然也修习了不少炼器手法,但到底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若是能寻到什么系统讲解炼器的典籍,也算是查漏补缺了! 第663章 差个学徒 没有迟疑,丁辰几步近前,迈腿就进。 “叮铃铃......” 没看到门口挂着什么东西,却听得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同时,眼前光影变幻,明显是穿过了什么灵幻屏障。 好精妙的手段! 丁辰心下微怔,果然,能开在灵宝宗驻地旁边的店铺,外面看着再不起眼,也自有其不凡,以自己空明之瞳的玄妙,竟然都未能完全看透。 就见书铺内陈设虽大致与之前所见相同,但诸多细节之外却另有奇异。 没有柜台,也没有人,靠墙两边,各有一排书架,一溜延伸进去,足有三丈余,并无灯光,有些幽暗。 “有人吗?” 丁辰也不敢造次,虽是迈过门槛,却不再继续往前,试探着开口轻唤一声。 没有回应,丁辰等了片刻,正打算再叫一声,没人他就走了,却在此时,就听得一声有些沙哑轻咳响起。 “书都在架子上,小哥儿可自取自观,确定想买哪本再叫老夫就是了......” 声音略有些苍老,但透着一股力量,无法确定其修为境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以丁辰的感知,也完全未发现里间有什么暗门密室。 “多谢店家!”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丁辰也不客气,叉手回了一礼,便自迈步,就见头上一抹明光投下,随即,整间书铺便如一件设计周密的灵宝装置,如有贴身侍从掌灯,头顶投下的白光如影随形,人走到哪里,那灯光便移动到哪里。 丁辰出入的修士店铺不少,也不乏有些店家弄些稀奇手段揽客,所谓“仙家手段”,倒是见怪不怪了。 目光一一扫过书架上的书目,前面的多是些各类灵材介绍、辨别之类的,有线状纸本,也有绢帛卷轴,丁辰随手拿了几本,见基本都是自己知道的,也就放了回去。 继续往里,便见各类灵册玉简,显然不是之前的普通典籍了。 “天工笔谈?” 这本书他早就有所耳闻,也零星见过一些章节,仅只言片语都可见精妙,却从未见哪家店铺有全本出售,只听说这是灵宝宗某位炼器大家的私人着作,不想这里竟然有! 丁辰眼前一亮,心中一热,连忙伸手,仍旧毫无阻碍的拿了起来,神识一探,其内竟然也没有什么任何禁制。 这店家难道就不怕客人看了,直接默记下来,就不买了? 丁辰有些狐疑,一目十行,看了片刻,面色便是有些难看,心中更是暗道,难怪不怕人默记了去,这本所谓的天工笔谈除了目录,正文竟然全是用某种密文所写,别说默记了,就算买了正本也看不懂呀! “小哥儿,那本不单卖!” 便听得那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同时伴随着一阵类似于机括擒纵的声音。 丁辰目光微闪,略一偏转,却见铺子最里面的角落处,一只木箱正在缓缓开启,又听哐啷声响,就见一个半人高的傀儡跳将出来,面孔显然是仔细雕琢过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模样,颈背微曲,手长过膝,体型倒像个猿猴。 “阁下是......” 生了怪异,丁辰自然心生警惕,丹田金丹轻颤,脚下挪动,已成戒备之势。 “哈哈,小哥不必紧张,这不过是一具老夫留在此地顾店的傀儡而已,为了节约灵石,没客人的时候便会自行收入箱中......” 丁辰闻言,目光中异彩一闪而过,就见那傀儡整体散发的气息也才炼精后期,通体以某种灵木炼制组装,双目以两枚低阶灵石代替,一黄一绿,微光幽幽。 若只是这两颗低阶灵石,便是这傀儡再精妙,想来也应该没有什么攻击力才对。 “阁下......” 丁辰心下暗自思忖,心下才略松了口气,斟酌了下称呼,试探着问道,“......,前辈,不在这广陵城中?” 那声音应该是那傀儡体内某种禁制激发出来的,其背后操控之人应该并不在近前。 对方倒是也不隐瞒,坦诚回道,“嗯,不错,老夫常年寄居两仪坊,确实不在这广陵城中!” “哦,前辈这么说,就不担心晚辈拿了东西就跑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几卷书而已,又能值几个钱......,而且,真正的炼器之道,若真是看看书就能学会的,那灵宝宗岂不是早就该解散了!” 傀儡还在迈步移动,看似走得晃晃悠悠,声音继续响起。 “前辈所言自是正理!” 丁辰含笑道,下意识了踱步后退了两步,才又道,“那不知前辈之前说的‘不单卖’,又是个怎么个章程?” 那傀儡倒是“善解人意”,似乎也看出丁辰还是有几分戒备,便停了下来。 “实不相瞒,那本天工笔谈,乃是老夫的师父生前的遗作,用的是他老人家自己特有的密文撰写,正本可是从未外传,其中不但记录了师父他一生的炼器心得,而且还对灵宝宗诸多炼器秘笈多有涉猎,可谓是精妙无双,说是神乎其技也不为过......” 自卖自夸,那傀儡一对灵石眼睛似乎都透出一丝狡黠幽光。 “啧啧,老夫观小哥相貌不凡,气质出众,当是天赋异禀、慧根深厚,既然一眼就相中了这本天工笔谈,未必就不是天命使然......” 丁辰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哪里听不出其中的门道,也不纠结这话中有几分真假,笑道,“前辈有话还是直说吧......” 被丁辰抢白,对方也不尴尬,当然,就算尴尬,傀儡面上也是看不出来分毫。 “......,呵呵,小哥既然是有缘之人,那老夫也就不啰嗦了,小哥如果真有意钻研炼器之道,老夫自然是要成全的。只不过,这原本的天工笔谈,如今也只有老夫才看得懂,小哥若是想学,怕是只能......” “前辈是要晚辈拜师?” “拜师倒是不必,老夫也没有兴趣收徒,不过,老夫经营的炼器作坊中正差个学徒,不知......” 第664章 清风客栈 “学徒?” 丁辰口中低声重复一遍,若真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只要放出话去,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还会自己主动招学徒? 想到这里,随即又在狐疑中想到了什么,似有所悟,试探问道,“前辈说的这个学徒,应该不是免费的吧......?” “然也,小哥果然聪慧......!” 那傀儡双目灵石闪了闪,脑袋还跟个不倒翁似的抖了抖。 “那,所以说,这等神乎其技,其实花点束修就能学到了......” “欸,小哥话可不能这么说,终究还是要看缘分的,若是无缘,也难进我门......” 丁辰闻言,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哂笑,右手轻托一下,催动一股浮力,将那玉简仍旧送回原处。 “小哥这是......” 见状,那傀儡背后之人当即还想开口,却见丁辰挥挥手,踱步又是看看旁边的书架,这才道,“前辈应该也是出身灵宝宗吧,敢问尊姓大名?” “小哥这是信不过老夫,以为老夫要骗你束修不成?老夫能在灵宝宗驻地边上开铺子,身份还能有假?” 那声音明显带出几分不悦。 丁辰却也不惧,仍是笑道,“前辈这就冤枉晚辈了,既然要拜师学艺,岂能连老师的名姓都不知道的!若晚辈真学成后,不也好给前辈扬名吗?” 这话对方没法反驳,傀儡静默片刻,才有回应。 “老夫姓施,你可以叫一声施老即可......” “呵呵,见过施老......” 丁辰点点头,没有追问细节,再度叉手一礼,又道,“那您老说的炼器作坊应该也是在两仪坊吧?” “正是......” 这次,这施姓老者倒是很直接的回复了。 “那倒是正好,晚辈不久之后正要前往两仪坊,这学徒之事,不如等晚辈前去拜见晚辈时,再与前辈面谈如何?” “这......倒也可以,不过,老夫可没功夫一直等你,这样吧,要不你先交个定钱如何?” 还要定钱?果然是门生意! 丁辰心中腹诽,越发觉得有些不靠谱。 定钱自然是不可能给的,但人还是不好得罪了,万一真是条门路呢? 随即眼珠子便是一转,便听丁辰又是笑道,“这样吧,前辈店里各类典籍颇为齐全,不如晚辈就多买几册,便算作定钱如何?” 或许是知道面前这青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对方也不纠缠,也就应了。 书架上的典籍都是明码标价的,丁辰倒是也不担心对方临时敲竹杠,伸手一抓,便是一股清风卷过,呼啦啦一片声响,便有二十余册各式书册、卷轴、玉简落入其手中,摞成一摞。 这些都是他之前就大概看过,觉得有用的。 那傀儡背后之人本还以为丁辰之前说的面谈不过托词而已,如今却见对方一次要买这么多书,自然有了算计,那些书卷典籍,虽然都是些粗浅之物,但合在一起,也还是要五六万灵石的。 看着不过寻常筑基小修,但一下能拿出这么多灵石,还真是个肥羊呀! 当即,傀儡那生硬的脸,似乎都亲切了几分,几乎要生生露出一丝笑来。 ...... 片刻之后,丁辰手中握着一枚梨木令牌,出了这家名为“炼器入门”的店铺。 两仪坊,金刀巷,三宝堂...... 有了这个明确的出处,倒是可以先打听打听,若是陆元吉介绍的那条路不通,倒也不至于抓瞎...... 心下一边盘算着,一边信步而走,往百宝街另一头而去,正想着,耳朵突然一动,似乎听到“泗鹿城”三字飘入耳中。 这倒是巧了! 丁辰心下浮起一丝好奇,面上不动声色,耳力却是放开了,只是那两个路人似乎也只是闲聊,没说几句,便是往街角一家铺子而去。 没听到什么关键的,丁辰倒也不能就此跟上去询问,便也没了兴趣。 眼见天色将晚,自己毕竟是搭伴儿跟着别人同行,倒是不好一人在外太久,便分辨了下方向,前去汇合。 ...... 广陵城南,清风客栈。 城北沿江,码头力户居多,自然嘈杂,富户家宅大院,便多集中在城南。街道俨然,青石平坦,杨柳街边依依晓风,宅兹规整,高墙阔门,山水园林闲人难窥。 自主街往南,转入一条侧街,商铺渐少,清静许多。这清风客栈乃是专门为修士开设的,正是一座大宅改建,便隐在其中。 应是早已得了嘱咐,丁辰进入客栈后,便有一炼精初期的小二哥前来招呼,径直引路来至一处小院门口。 福山院! 丁辰看了眼那院门的牌匾,随手赏了那小二两枚灵石,打发其离开。 院门是虚掩的,正要敲门,便收到管良招呼进来的传音。 推门而入,绕过一丛假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已然日落西山,便见茂密梧桐掩映之下,几间房舍灯光透过窗棂,显得有些晦暗。 “江老弟回来了!” 就听有人招呼,正是那管良的声音,随即房门缓缓开启,却并无人影。 “快进来吧,我们正好有事情商议!” 丁辰刚刚抬起,准备行礼的手顿了顿,顺势揣入袖笼中,快走几步,才至门口,便见五人皆在屋内,只是屋内气氛明显不对。 那陆家的两个小子,缩挤在一张圈椅坐着,哪里还有以往的纨绔嚣张模样,皆是一脸的泪痕,明显才哭过,丁辰进来,两人也只是瑟缩着看了一眼,便连忙低头,不敢再对视。 刘、牛二人,一个倚墙,一个靠窗,表情凝重的对着丁辰点了点头,也没有开口。 “江老弟,过来坐吧!” 还是管良开口,丁辰点头,依言在桌边落座。 “各位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丁辰狐疑开口,目光扫视众人,见无人回应,还是看向桌子对面的管良。 “管大哥?” 丁辰管良面色越发阴沉,眼中透着悲愤。 “江老弟,我们也是才收到的消息......” 第665章 还是有好人的 却原来,大概在四日前,有一股不知来历的魔道修士突然越过九叉岭,进入泗鹿城地界,烧杀抢掠,滥杀无辜。 陆家作为泗鹿城第一世家,自然不能坐视,却不想那伙贼人带头的竟是元婴修士,陆家家主陆元吉,连带陆家另两个金丹修士,也就是陆苓、陆茗两人的亲爷爷,尽皆陨落当场。 泗鹿城本算是灵宝宗的势力范围,可奈何鞭长莫及,倒是大智禅院先得到消息,率先派人前来救援,只是一切都晚了,泗鹿城千年陆家,竟是一朝覆灭,除了些外围的家仆逃散,再无活口...... 听着管良陈述,陆苓、陆茗二人又是呜呜哽咽。 丁辰虽是可怜这两个小子猝然年幼失怙,却也没兴趣去做好人,他心中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今陆元吉已经死了,那他的介绍信不知还有没有用。 所谓“人走茶凉”,更何况人都死了,那所谓“岳堂主”怕是...... 而且,此事事发突然,之前毫无征兆,那泗鹿城更不过是一座毫不起眼的边陲小城,城中除了陆家,其实就没什么修士了,有什么能让魔道元婴修士觊觎的,山远水远的跑去杀人? 如此浓的阴谋味道,就算陆苓年纪尚小,看不出来,这三个筑基修士难道也看不出来? “如今泗鹿城该是落入佛门手中了吧?” 丁辰目光微闪,扫过众人,突兀的来了一句。 一时间,屋内似乎突然安静了一瞬。 管良一脸阴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陆苓眼中神色颤抖了下,显然多少知道些什么,陆茗一脸茫然无措,唯有刘、牛二人,倒真的像是忠仆,虽未言语,却是不约而同,站在陆家两个小子身后。 见此情况,丁辰也就明白了,果然只是没对自己明说而已!罢了,此事与自己何干? 丁辰并不纠结,故作尴尬的假咳一声,再度开口问道,“那,不知管大哥,各位,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是继续前往两仪坊,还是,另有安排?”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陆家怎么也是延续千年的修真世家,怎么可能没有旁支后手。 “我们打算明日一早便出发,尽快赶去两仪坊,也算是不知江老弟意下如何......?” “在下自无不可!” 见丁辰点头,管良又是看了对面四人一眼。 “两位公子......” 才刚开口,那刘姓修士却是立马接过话去,“两位公子今晚便由我二人看顾吧,之后的行程还得管兄拿主意,应该好好休息,积蓄精神才是!” “正该如此!” 那牛姓修士也是如此应和。 管良见状,也不多言,只道了声“大家早点休息,明早辰时出发”,又是给丁辰指了一下给他安排的住处,便径直起身出门,往旁边一间房舍而去。 管良一出去,剩下四人的目光便是看向了自己。 丁辰本也没有留下来的打算,当即也告辞,只是他这前脚才出门,后脚,那房门便是自行关上。 这是在送瘟神吗? 丁辰心下难免不悦,眼中寒芒闪了闪,终究没有发作。 迈步踏入院落之中,天上残月半隐,幽暗不明,不远处,假山在夜色中宛若异兽盘踞,似要择人而噬。 缓步绕到那假山之后,朝着自己住处而去。 如今陆家败落,管良对那陆家的两个小子没有之前上心,倒也不难理解,可那刘、牛二人,怎么比之前还殷勤紧张几分,竟有几分争着要将那两个小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样子! 还有陆家那两个小子,说是年纪小,但也不该看不清形势,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跟在修为最高的人身边吗? 丁辰一边思量,一边推开房门,房间很小,感觉是这院子原主人给下人住的,布置简单,也就胜在打算干净了。 轻吐一口浊气,星云阵图飘然而出,幻影无声展开的同时,奔波儿灞等四尸就跳了出来,随即四尸身形皆是一晃,同时催动木胎存息之法,一个闪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 次日,待到丁辰收功睁眼之时,天光熹微,该是卯时左右。 悄然收了阵图出门,才站了一会儿,其余五人也都出门来了,显然,这一夜休息得都不安稳。 没有什么多言,一行人心照不宣,出了客栈,又是一路出了南城门,便各自驾了法器遁走,继续南下。 赶路心切,众人也没怎么休息,赶了一路,眼见已是酉时,日落西垂。 六人修为最高也就筑基后期,更有两个炼精,自然不可能飞遁多高,便见前方峰峦叠嶂,拦住去路,又见山林之间,深谷暗壑,隐隐有氤氲雾霭萦绕其中,看不分明。 众人不约而同的放缓了遁速。 “这山中虽然并未听说有什么厉害的妖兽,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不要贸然连夜进山,不如就在山前休息一晚,待明日再一口气飞过,各位意下如何?”就听那牛姓修士开口问道。 其余人自然没什么意见,都是看向管良。 管良此时正目光深邃的遥遥望着那远山,闻言也没有坚持赶路,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我观此处皆是丘壑野地,不知牛兄可知哪里有什么隐蔽的落脚之处,免得有什么宵小之辈不开眼,也是麻烦!” “嗯,在下记得前面应是有一段松岗,岗下崖壁凹陷,虽不深,但也算是隐蔽,而且,近日无雨,想来还算是干爽,各位歇息也舒适些......” “那好,便麻烦牛兄前面引路了!” ......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六道微光便是趁着最后一缕夕阳余晖,越过一道长满野松的山梁,翩然落下。 这山梁本也不多高,几个呼吸便已经落到山脚,便见崖壁上,果有一个凹进去的大洞,或者说是大坑,进深不过丈。 众人落定,刘、牛二人很是贴心的将靠里边的区域收拾干净,又取了软垫薄被,给陆家两个小子休息,管良又说山中露寒,便自去寻些木柴。 看着这和谐的一幕,丁辰也很自觉,只在角落寻了个略平的石头,取了蒲团安坐,心中暗道,想来还是有好人的,该是自己多心了! 第666章 好人做不得 之前,他还以为这刘、牛二人不过是两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每每见他们谄媚巴结两个炼精小辈,多少有些不齿。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目光一一扫过陆苓、陆茗身边,一左一右端坐似门神一样,默默调息的两人,又是看了一眼洞口边调整着篝火大小的管良,丁辰心中也是难得的安宁。 或者这便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了! 想来,那陆元吉若是泉下有知,自己还有这等忠诚的下属,也该是有几分欣慰吧! 心情不错,思绪自是平和了几分,双目微闭之际,便也觉得有几分疲惫...... ...... 山风摇古木,淡月映幽谷,残火烟尘去,不知梦何处。 夜已深沉,半梦半醒之间,上清长春功养气篇悄摸着运转,推动丁辰体内真元似平湖秋波,静水微澜。 “啪!” 一声轻微脆响,残存的篝火彻底熄灭。 丁辰还算警觉,虽是知道只是篝火的响动,还是想睁眼看看,却在同时,不怎么的,鼻孔突然微微发痒。 正想要皱皱鼻子,却似隐隐闻到一丝极为清淡的香味。 在这野外,也就是他这具肉身重塑,感知极为灵敏,否则还真闻不出来。 还不及反应,下一刻,丁辰突又觉咽喉似有些伤风后隐痛,心下便是突然一个咯噔。 “有毒!” 几乎是同时,手脚似有些发软无力,只来得屏住呼吸,人已然侧翻倒地。 好诡异的毒,发作居然这么快! 丁辰暗道不妙,丹田金丹轻颤,逆转血海无量经,单说对肉身精血的操控,此功法还在上清长春功炼精篇之上。 随着体内精血流转压迫,呼入的毒气蔓延速度当即一缓,丝丝血元之力似火灼焱焚,倒转而上,正要一气将毒素炼化,却又暂且按住。 此毒来得蹊跷,绝不可能是意外! 心有所想,体内血元之力步步为营,神识同时悄然放开,呼吸之间,山洞内一目了然,本还以为是刘、牛二人的演技太好,骗过自己,却见他们也皆是翻倒在地,一动不动。 不是他们? 一时狐疑,神识连忙又是扫向洞口附近的管良,也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显然还早自己一步中招。 不是这三人,那还能是谁? 突然,丁辰心下一个激灵,这里除了几个成年人,可还有两个小的...... 便在此时,就听得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神识再度调转,果然就见那窝在最里面的被褥动了动。 随即,被褥翻开,不是那陆家的两个小子,又是何人? “四哥,果然成了,这‘温香软玉’还真好用,不愧是二婶家的独门迷药!”就听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正是那陆茗。 陆苓却道,“好了,这药效也不知能维持多久,赶紧动手,拿了他们的东西我们就走......” 说着就去搜身边牛姓修士的身,陆茗见状,便也来至另一边姓刘的身边,蹲下身去,同时又道,“四哥,其实他们对我们也挺好的,不一定会对我们不利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两人虽然拿出了我们祖父的信物,说是专门派来保护我们的,但以如今陆家的情况,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继续履行诺言,难保不会起异心.......” “哦,那好吧,反正我们也不害他们性命,也算是对得住他们了......” 说话之际,两人已经搜完刘、牛二人,相继起身,显然也没打算放过丁辰和管良。 丁辰一动不动,虽然没有阴煞蛊虫相助,但以其肉身强悍,功法玄妙,中毒也不深,就这么会功夫,体内毒素已经化解得差不多了。 果然,好人做不得! 或许人性本该如此,到底是自己奢望了! 丁辰心下冰寒一片,却仍是未动,区区两个炼精小童,他便是中毒了,也不过挥手可灭...... 不对,还有其他人? 几乎就在丁辰准备暴起之时,识海之中,突然神念一颤。 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却是被已经半蹲下来的陆茗看个正着。 这小子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当即便是一慌,“啊”一声轻呼,人已经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怎么了?” “四哥......” 陆家两个小子几乎同时开口,还不等继续,山洞之外,猛然就是一股怪风乍起,呼一声,尘土飞扬,篝火堆灰烬下,仅有的一点火星发出了最后的余光。 “什么人?” 陆苓还是有些临敌经验的,当即双手轻抖,皆是灵光一闪,左捏符,右握剑,几步横跳,已经和陆茗闪到一边。 就见洞口怪风盘旋,烟尘中,便是露出两个人影来,一个金丹后期,一个筑基期,皆是宽袍大袖,头上光光。 佛门之人! “你们......” 陆苓惊诧开口,声音才发出,那金丹和尚眼中便是一道寒芒乍现,几乎是瞬间,一股犀利神念轰然而至。 吭都没吭一声,陆家两个小子身子一歪,翻倒在地。 “师伯,这些人好像是中毒了!” 那筑基期和尚目光扫向地上躺着的另外四人,随即惊道,“难道是这两个小子下的毒?” “或许吧!” 金丹和尚并不在意,又道,“动手吧,小心些,别把人弄死了,那陆家密库需要陆家嫡系之人的鲜血才能安全开启......” “是,师伯!” 那筑基和尚点头,随即伸手一抓,便是一股法力涌出,直接卷了陆家两个小子,同时,另一手大袖之中,一抹黄光落出,却是一只黄铜钵盂。 与此同时,却见那金丹和尚目光一转,看向另一边的管良,嘴角浮起一丝哂笑,随即隐去,接着挥手,便是一股檀木香风吹去。 “管良,还不醒来!” 声若闷鼓,透着一丝诡异的神魂波动。 下一刻,果见管良身子轻抖了下,喉咙中呃呃呃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没看清东西,瞳孔当即一缩,瞬息清醒,瞬身而起,正与那金丹和尚面对面。而与此同时,那筑基和尚刚好催动那黄铜钵盂凌空倒扣,将陆家两个小子收入其中,不得不说,能直接装活人的法器,倒是少见! “观志禅师,你,你们......” 第667章 金刚一怒 管良面露一丝惊疑,又是愣愣道,“不是说好在山中动手吗?” 金丹和尚没开口,倒是那筑基和尚一边收了那钵盂,一边笑道,“管道兄,你也是老江湖,怎么也阴沟里翻船了,连这等小把戏都会中招,若非观志师伯与我提前赶到,你那小命可就不保了!” 管良闻言,面色微僵,略一回想,才大概猜到些因果,便连忙躬身一拜。 “多谢禅师救命之恩!” 那观志禅师仍是一脸毫不在意的的表情,摆了摆手,却又对身边那筑基和尚道,“是岸,不可无礼,这次能顺利拿下泗鹿城,又未落人口实,得罪灵宝宗,还得多亏了管道友高义,将那陆家与魔道私下勾结交易的消息告知......” “是,师伯......” 那被叫做是岸的筑基和尚当然顺从,双手作揖就要致歉。 管良哪里敢受,忙让开一步,又道,“禅师谬赞了,说到底,还是诸位佛门大德神机妙算,将计就计,挑拨那些魔道修士矛盾,这才一举成功,晚辈不过是受佛法点化,迷途知返,说了些实话而已,哪里当得起禅师夸奖......” 双方客套几句,倒是道明了些隐秘。 “管道友,你不是想加入我大智禅院吗,上面已经同意了,既然此件事了,你也便随我们一同回山吧!” “多谢禅师!” 管良一听,自是喜不自胜。 “师伯,那这些人怎么办?” 又是那是岸和尚开口,说话的同时,一伸手,却是直接将丁辰腰间的储物袋摄入了手中。 观志禅师哪里会在意这些,只随意的挥挥手,迈步就往洞外走。 是岸会意,这是师伯不想手上沾血,那自然是师侄代劳了,脸上随即浮起一丝残忍的狞笑。 正要动手,却又见一边的管良看了看丁辰的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管兄与那小子有交情?要不......” 知道管良即将加入大智禅院,是岸和尚的语气都亲切了几分。 管良眼中神色有些闪烁,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脚步停在洞口外的观志禅师,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不过同行了几日而已!” “呵呵,那就好......” 是岸和尚淡笑,垂下的袖笼之中,一柄精钢三棱尖锥正缓缓落出。 “管师兄,如此说话,实在是令师弟寒心呀!” 却在此时,没来由的,便是一道清冷之语响起,声若幽浮,在洞内回荡,竟是一时分辨不清来处。 管良和是岸都是一惊。 “师兄?师弟?” 不及二人反应,又听得一声冷哼,伴随锐利呼啸之声炸响,眼前便是一昏黄异光闪过,却是那观志禅师突然出手,一颗黄澄澄的晶莹珠子激射,直打丁辰。 “当!” 金击一声,才见一条亮晃晃,银灿灿的棍状物凭空闪现,凌空一闪,又是翻转,朝着那晶珠砸下,“砰”一声,粉粉碎。 灵爆轰鸣,整个石洞都是震颤,顶上碎石哗啦。 法宝! 几人皆是一惊,观志和尚面露阴鸷,管良和是岸则是眼露震惊,皆是眼睁睁看着丁辰身子木桩子一般翻立起来,那法宝入手,正是清尘鞭,一身气息水涨一般,呼吸之间恢复到金丹中期。 “这是怎么了?管,你们是谁......” 却在此时,又听洞内有人声轻呼,原来是之前的灵爆将刘、牛二人震醒了,恍惚之间开口。 “不要留活口!” 观志和尚心狠声冷,开口的同时,头顶似有佛光,却现出一只竖目,圆瞳深幽,立现一道精光,劲射而出。 丁辰哪里会惧,自脖子向上,金光霎时浮现鳞纹,却是一股诡异血光翻涌,瞬息笼罩全身,正是其催动血海无量经,借血雾挪移闪避。 呼一声,那精光就此扎入血光,径直洞穿,却哪里有人。 “啊......” 惨叫同时响起,却是那是岸和尚趁机下手,刘、牛二人本已中毒未解,随身法器也不见,哪里是对手,那三棱短锥一个来回,便是取了两人性命。 是岸和尚得手便退,不想才一转身,眼前便是一抹金光,眨眼间又见金光一分为七,流光七闪,绕过其脖颈,眼中不及浮现惊恐,一颗大好的光头,闷声落地。 “嗷!” 好一声金刚狮子吼,音波轰然灌入石洞。 却是那想要趁乱逃离的管良首当其中,金丹后期全力一击,哪里是他能抵御,当即倒飞,撞在石壁上,三魂震荡,五脏移位,七窍溢血。 此时,丁辰身形才暴露出来,一身金色鳞甲,灼灼其华,虽然嘴角带着一丝血迹,但明显是硬扛下来了。 “这是什么功法?” 那观志和尚面露惊异,似质问又似自语。 不过,其手上却是没有空闲,双拳同时紧握,头顶怪眼虚影倒旋,转成八瓣莲花纹,正中瞳孔愈发幽深。 丁辰暗道不妙,正要再度闪避,那瞳孔之中就有淡淡冷光浮现。 刹那间,丁辰便觉身子一僵,竟是被什么诡异力量强行禁锢原地。 “还不降伏!” 金刚一怒,观志和尚猛然张口,正是一颗伏魔宝钉,杀意森森,蓄力就要破空射出。 却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观志和尚只觉后脑勺一凉,凛然间背后似有阴风萧瑟,伏魔钉破空三尺,凌空逆转倒飞,擦着观志脖颈而过,却是刺入一片滚滚黑气之中,激荡起嗖嗖风声。 那黑气也不知何时出现,何处而来。 那伏魔钉一入,霎时翻涌若惊涛,山崩海啸压来,呼吸之间整个山谷尽皆淹没。 观志和尚面色微凛,神念轰然散开,强行震荡那黑气,刚想要召回那伏魔钉,耳中却皆有惊风异动。 堂堂金丹后期,岂能没有手段,赫然间掌心卍字符纹一闪,云手双分,左右推开,轰轰两声,正截住两道凛凛拳风。 铁尸! 观志表情不由得阴沉了几分,他也没想到,面前这小子手段居然如此之多! 双掌顺势成爪,抓住袭来的拳头。 佛门功法本就可是尸鬼一道,卍字灵纹一闪,立时就有怪叫凄厉响起,正是刁钻古怪和古怪刁钻。 便在此时,黑气之中突有金光闪动,似飞火流星,正是知秋七剑闪现,剑光锐利,剑网交错,兜头直取观志头颅。 观志心下一寒,只得抽手防御,双臂交叠面前。 刺啦声声,袍袖一个照面,便被秋杀剑气绞碎,只见其双臂之上,一对兽皮护臂凭空出现。 这护臂本也算是异宝,乃是那剑气也非凡俗,虽是挡住,也是剑痕密布。 观志知道点子扎手,心生退意,身侧又闻惊风响动,仍是那铁尸,左右飞踹其膝盖侧边。 “喀喀!” 分明有骨节错动的异响,虽并未折断,观志和尚再难维持,身形一晃之际,头顶那怪眼便是不稳。 丁辰自有感应,随波逐浪,灵元震颤,强行脱困。 真元猝然发作,秋杀剑阵顺势就要再度变阵,手中清尘鞭嗡鸣,玄重符纹频闪。 “阿弥陀佛!” 又是一道狮子吼,却少了三分凶戾,多了七分威严。 立时,便是一股强悍灵元炸开,瞬息将黑气绞散大半,现出一片空旷。 时机已失,丁辰只得换了守势,一手清尘鞭横抱,七剑盘旋回援。 便见那观志不知何时已然披上了一件黄麻袈裟,又见那四尸围在四周,虎视眈眈,其中一个手捧一面黑幡,黑气腾腾。 第668章 两仪坊 “道友这是打算不死不休吗?” 观志和尚身子浮起三尺,双腿悬空,淡淡开口,看着似乎有些狼狈,但其实气定神闲,明显底气尚在。 闻言,丁辰便知这事有得谈了。 “啧啧,都说佛陀一怒,只杀不渡,难道不是禅师先下的辣手吗?” 观志嘴角抽了抽,目光肃然,注视着丁辰,俄而,才缓和下来,便见其头顶怪眼虚影晃动,继而化去无踪。 “阿弥陀佛,今日确是贫僧孟浪了,不过倒也算是与道友不打不相识,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就此罢手?” “正是,道友只需将那两个小子让与贫僧,贫僧转身便走!” “那你那师侄呢?还有那管良?” “生死皆自在,皮囊而已!” 观志双手合十,一脸慈悲。 丁辰看着,心下冷笑,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没有紫金剑葫在身,若是寻常金丹后期的散修,还有几分胜算,但对方毕竟是上宗弟子,功法手段自有不俗,自己虽能自保,但真要是搏命,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至于那两个陆家小子,他也没有非要救的立场。 “也好,既然禅师发话了,那在下便也不执着......” 丁辰点头,却不等那观志和尚开口,又继续道,“......,不过,除了那两个小子,此间的东西,还请禅师留下,在下这一趟,因为禅师等人,可是损失不小......” 观志自然不知道丁辰花了大笔灵石疏通进入灵宝宗关系的事情,想了想,几个筑基修士的随身之物而已,倒也没什么,便也应了。 丁辰当即挥手,奔波儿灞四尸随即收功,退入石洞中。 与此同时,丁辰身形一晃,滑向山谷东边,观志和尚心照不宣,飘忽间,滑向西边,仍是远远相对。 少顷,四尸复又出洞,刁钻古怪双臂夹了陆苓、陆茗,古怪刁钻提溜着是岸和尚的尸身,皆是放在洞口,还好心的其头颅拼好,这才退回。 当然,几人身上的一应物件都被搜刮走了。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观志见状,客套了句,也不食言,随即袈裟一卷,一股旋风拂过,摄了三人,驾遁光消失在夜色中。 “呼......”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丁辰紧绷的神经才算是松弛了些。 踱步回到山洞,就见四尸各自提溜着储物袋,呆呆的站成一排,管良,以及刘、牛二人的尸身都已经收殓,也是摆成一排。 “唉!” 轻叹一声,目光扫过刘、牛二人,最后还是落在管良身上。 “管师兄,师弟我......” 丁辰开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此人正是陶清陶师伯的大徒弟,早在丁辰拜入洞玄宫前便已经失踪,若不是因为他曾在陶师伯洞府中见过这管良的画像,也是认不出来。 当然,便是认出来了,似乎也没改变什么。 “烧了吧!” 丁辰淡淡开口,吩咐四尸,转身之际,又补充道,“再给他们都垒个坟茔吧!” ...... 晨曦初露湿我衣,不觉初秋夜渐长。 天边旭日初升,阳光透过山岭之间,勉强洒入一处山坳,薄雾轻柔,凝出露珠儿,沾湿了丁辰垂下的衣摆。 昨夜事了,丁辰便离开了那处松岗山谷,一来担心那观志和尚杀个回马枪,二来,他也没兴趣给人守墓。 连夜南入群山,也没一直赶路,行到差不多五更天左右,便又寻了这处山坳休息。 一棵歪脖子的矮树杈上,丁辰斜坐调息,呼吸着清晨的空气,虽没多少天地灵元,倒也清新。 空山鸟鸣,初听不俗,听多了也就心烦。 缓缓睁眼,该是到辰时了。 身形一动,似踏雾乘风,浮空直上,片刻落于一座山头秃岩上,轻抖衣袍,缓缓运化水汽,扫去一身的尘埃。 目光南望,山岚习习。 接下来的路,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虽然陆元吉那张介绍信多半落空了,但丁辰还是打算去试试! 纵身一跃,身似鹤形,扶风而落,驾云而起,便是一道灰色遁光直入浮云之中。 ...... 五日后,一路风尘仆仆的丁辰,终于来到了海平城北十里。 就见好一座雄城,鳞次栉比的房舍建筑,黑压压一片,似平铺入海,还真是“连海平”一般。 又见时不时有修士遁光起落,法器横飞,丝毫不避讳人。 这也不算什么,与三仙岛坊市类似,这本就是一座完全由修士掌管的城市,具体而言,其实就是金丹剑派和灵宝宗,除了每年按例给陈国朝廷交些赋税,朝廷基本不会插手城中事务。 当然,也插不上手。 有样学样,丁辰催动乌云,落在城外。 城墙并不算高,差不多三层楼的样子,但只要略一细看,便可见那城墙砖上,每一块都以嵌套禁制的秘法,阴刻阳刻双重符文,手笔之大,可见一般。 靠近城门,又见那两扇敞开的暗红大门上,九九八十一颗门钉,每一颗都似鬼瞳纵目,明明没有门卫看守,但人一经过,便有监察禁制激发,似要瞬间将人里外看个通透。 入乡随俗,丁辰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这些所谓的监察禁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若真的那般厉害,想必也没有修士再来这海平城了。 安步当车,一路步行自城门而入,一边看着四周的街景行人,丁辰一边回忆自己打听到的关于此城的信息。 这所谓海平城,本只是一座寻常沿海城池。 奈何此城南去四百里,便是金丹剑派的璞玉山所在,山顶有一口天池,有冷暖两仪泉交汇,养灵纳元,灵力之充沛,传说已被金丹剑派养出真灵,可自成天地,演化四季,千种灵花,万般仙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与这璞玉山的仙灵不同,海平城东去三百里,有一座活火山,有文武两仪火自地肺而出,火脉千年不绝,万物不生,却正成就了灵宝宗天下第一炼器宗门的地位。 有两大上宗在侧,这海平城再普通,又能普通到哪里去。 特别是两千多年前,苦乐寺一战覆灭,魔道势微,三大仙门渐成鼎立之势,这灵宝金丹二宗毗邻,也渐有联手。 又考虑到两宗各自所在海岛到底狭小了些,又皆是宗门根本,不便外人往来,便干脆将最近的海平城按太极形状,一分为二,各占了一半,改建成了一个巨型坊市,合称两仪坊,之后,又几经扩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因此,说是这两仪坊在海平城中,倒不如说,是海平城在两仪坊内。 第669章 风景楼 入得海平城,城内倒也与其他大城差不多,那些在城外随意施展遁术的修士,进了城便也是老实了。 此城虽无禁空禁制,但也有规矩在,非元婴不得妄动身法,凭空离地一丈,便算是违禁。有两大上宗坐镇,据说还时不时有炼神老祖驾临,寻常修士哪个敢放肆。 ...... 锁钥街,是北城门主街边的一条侧街,丁辰见不少入城的修士都往这边来,便也跟了过来,才发现此街上的店铺,几乎都是贩卖零散杂货为主,甚至还有兼售粮油布匹之类凡人之物的。 想了想,丁辰也就明白了,之前那些过来的修士多数都是些炼精修士,能买卖的自然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在此交易便可,进出城也方便。 “客官有什么需要,小店虽然没什么奇珍异宝,但也是货品齐全,应有尽有的......” 这是一家店面还算光鲜的店铺,丁辰只做炼精后期修为示人,进店时,那掌柜正在接待两个筑基修士,自然没来得及支应他,自看了片刻,等那两个筑基修士离开,掌柜的才得空过来。 “掌柜的,可有两仪坊全坊的舆图?”丁辰也不啰嗦,直言问道。 “舆图?自然是有的!” 那掌柜该有五六十岁了,却不知为何修为才炼精中期,应了一声,便忙回身拉开柜台后的抽屉。 “道友是第一次来两仪坊吗?” 随口闲聊,丁辰也没有隐瞒,点头应是,伸手接过掌柜递过来的玉简,神识一探,却是摇头递了回去。 “此图太粗略了,可有精细些的,最好是各街各道,店铺作坊皆有注明的才好,可有......?” 那掌柜点头接过,又递出两枚玉简,不想,却都被丁辰退了回来。 “掌柜的,可有更详细些的......” “更详细些的......” 掌柜见状明显就有些诧异了,挑眉又细看了丁辰一眼,见其虽相貌看着不赖,但也不像是什么世家出身,便厚道的提醒道,“......,有倒是有,只是,这价钱可不便宜......” “而且......,道友,其实,对于咱们这些低阶修士,寻常舆图已经够用了......” 丁辰含笑,还是坚持道,“多谢掌柜好意,只是在下打算在两仪坊生活一段时间,还是想买份更细致些的......” “那,好吧!” 闻言,掌柜便也不劝,直接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便是摸出一枚圆形玉佩,并无镂空雕刻,只浮雕太极两仪图,打磨光洁莹润,透着丝丝灵晕。 丁辰一见,倒是有些好奇,双手接过,神识再度探入,赫然就见一座大致成浑圆形状的城池俯瞰图,似是一条河溪蜿蜒穿城,正分成两半,呈现双鱼两仪之态,只似有层层云雾缭绕,看不分明具体景致。 “中间那绿线,便是柳岸溪,东城中心,是天工坊,是灵宝宗的驻地,西城那块金闪闪一片的区域就是金丹剑派所在的明珠坊,哦,我们这里在东城尾巴这边......” 那掌柜都不用看,随口介绍。 “掌柜的,这玉佩不只是舆图这么简单吧?” 丁辰到底是走南闯北的,看了一阵,便是看出几分端倪。 “客官倒是好眼力,此物其实是三十六家风景楼上二楼的资格凭证,其中所带舆图倒算是附带的,不过每三个月便会更新一次,也算是难得了......” 风景楼,丁辰倒是在贺州就听说过,好像是三十六家联合经营的店铺,有茶楼酒肆,也有客栈店铺,消息灵通,在这海平城两仪坊颇有些势力门路,算是一种另类的商会了。 至于那“上二楼”之说,应该是某种待遇的意思。 “难道贵店也是那三十六家风景楼之一?” 丁辰有些好奇的开口,那掌柜的闻言却是连连摆手。 “客官说笑了,三十六风景楼是何等势力,小店哪里有那个本事......” “那这玉佩......?” “呵呵,小店不过是与三十六家之一的得月楼有些交易,才分了些代为出售而已,说来也是巧,客官若是去年来,这玉佩还需要亲自去那三十六家才能买到,如今嘛,花点灵石,倒也不算难得了!” “原来如此!”丁辰点了点头,既然是能随意买到的,便问题不大了,“那不知售价几何?” “需得三千灵石!” 那掌柜的似乎觉得丁辰肯定不会买,一边随手归置东西,一边随口报了价。 “客官,在下早就说了......” 那掌柜的又才开口,却见丁辰手中已经提溜出一只储物袋。 有了风景楼这事,舆图已经是其次了。 ...... 一路出了锁钥街,丁辰双手揣在袖笼中,摩挲着那玉佩,默默炼化,其内舆图便清晰可见,信息也果然细致,除了一些私宅住户外,所有街道店铺皆有注明,有的甚至能看到其店铺内格局,售卖的物品种类。 神识一一扫过,熟悉城中大致情况,最后注意力才落在舆图中一片灰黑色的区域,几乎占了东边小半。 丁辰目光闪了闪,前行的方向却是一偏,又是转入另一条青石大街。 没走多久,以来至街道另一头,就见一座五层飞檐翘角阁楼高耸,通体金丝楠木所建,更特别的是,便是那扇扇玲珑窗棂上,皆雕刻各式月景,云遮月,海升月,花映月......,无一相同。 “得月楼!” 看着那牌匾上有些秀雅的字体,口中喃喃一句,迈步便上了台阶,每走一步,浑身气息便浮上几分,待迈入门槛,已然恢复了金丹中期的气息。 “客官,前辈......” 一个炼精修士的伙计正迎上来,一开口,又连忙改了口。 丁辰早已将容貌幻化成了一个中年黄脸男子,面露严肃,也不开口,只晃了晃手中风景楼玉佩。 那伙计见状,腰弯得更低了些,忙前面引路,直接上得二楼,自然另有人接待,又引入一间静谧茶室落座。 既然是交易,丁辰也不啰嗦,直接说明了来意。对方见丁辰一副情绪不佳,不好招惹的架势,也不客套,全了礼数,便自去办事了。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才见人回转,两厢交割完,丁辰便匆匆而去,没给对方丝毫打听来历的机会。 又是小半个时辰后,丁辰在靠近柳岸溪边的一家颇为雅致的客栈住了下来,又是静静调息了半晌,恢复些精神,这才端坐,重新摸出一枚玉简。 就见玉简之上,一面是月下池畔楼台半露的浮雕,一面是“得月较先”四字篆书,应该皆是取“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意。 第670章 陆家密库 手中玉简翻转着,神识悄然而入。 那得月楼也是奸猾,说是这玉简之中的内容涉及灵宝宗,未免招惹麻烦,只能看两遍,之后便会自行抹除。当然,至于客人是否会自行复制,那边也与得月楼无关。 在路上,他已经大致看过一遍,因此这一次,他看得更是仔细。 “岳剑飞,灵宝宗外门弟子,金丹中期,出身灵宝宗附属修真家族,颇擅钻营,三十年前刚进阶金丹初期后,便升任天工坊二等管事,总理天工坊多宝阁事务......” 此人,便是那陆元吉要引荐的“岳堂主”,似乎确实有些地位,只是这品行,怕是...... “......,有媚上欺下的传言,......,祖上与泗鹿城陆家有姻亲,来往时近时疏,......,陆家与魔道修士来往的消息曝出后,岳剑飞曾公开谴责,言辞颇为不善......” 丁辰越看,心下越沉,好在之前也有些心理准备,也算不得太过失望。 不过,那陆家也算是灵宝宗的附属宗门势力,应该不止这层门路才对,只可惜当时向得月楼主要是打听天工坊的情况,倒是没有刻意去打听陆家的消息,而且,陆家现在已经没了,便是还有关系,自己也攀不上了。 看来,这条路算是断了! ...... 就在丁辰郁闷之际,泗鹿城外,白鹿庄内,却见那迷雾禁制半开,谷口连带四周山岗上,足有上百佛门弟子,戒备森严。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一道清灵的女声悠然响起,才见道倩丽身影出现在一丛丛百年杜鹃之间,沿着一条蜿蜒的白石小路而来。 “仙子倒是好兴致!” 却听又有人声响起,音声清脆,恰似七八岁的童子。 随即,那白石小路的尽头,上一刻还一路延伸入一片竹林深处,一下刻,就见竹影摇曳,光影荡波,似帷幕撕开,露出一堵巨岩山壁。 又见山壁前,立着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大和尚不是别人,正是那观志禅师,却作伏低状,立在那小和尚身侧,表情恭顺。 “呵呵,原来是静思禅师,也是这白鹿庄景致不俗,白鹿呦呦,这才流连了片刻,倒是劳烦禅师久等了!” 伴随那轻柔女声,就见那倩丽身影似随风而动,已来至近前,显出真容,赫然正是那玄都观,朝颜仙子。 朝颜已是元婴修士,但面对那小和尚也不敢怠慢,当即盈盈一礼。 “朝颜仙子客气了!” 静思禅师含笑,双手合十还礼,稚童一般的容貌,却见一双圆瞳如深渊,神光内敛,分明乃是元婴后期的得道高僧。 “既然仙子到了,那我们便直接开始吧!” 静思不多言其他,看了一旁的观志一眼。观志和尚忙躬身应诺,暂退一步回身,僧袍大袖甩出,便是两个小小的身影落出。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静思口宣慈悲,似又不忍,闭目合掌,口中默念地藏往生经。 一旁的朝颜嘴角轻挑,却也低眉垂目,手中多了串香珠,檀口轻启低语,念的却是太乙救苦天尊说拨度酆都血湖妙经。 未等两人经文念完,就听得前方山壁之内似有禁制嗡鸣。 两人睁眼,已见山壁洞开一眼幽洞,有石阶向下,不知去处。 “朝颜仙子,你也看到了,陆家迷库,我们可是按承诺等贵宗前来,才一同开启的!” 朝颜含笑,淡淡点头。 “那仙子先请吧!” 静思禅师作了个请的手势,朝颜也不多作谦让,目光扫了一眼被丢在一旁的两具干尸,并无波澜,当先迈步而入。 “观志,你在外面候着!” 静思也交代一句,随后跟进。 地洞不深,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两人一前一后,不过片刻,便又来至一扇石门之前,一对八叉梅花鹿,雕得栩栩如生。 “自作聪明!” 朝颜哼笑一声,玉足轻捻,那地面本是一方足有半丈长宽的寒玉,似完全封冻在土石之中,却有一股暖意灌入,四周泥土似要溶解,又是同时,那静思禅师也迈步踏上,凭空一股玄重之力。 “喀!” 一声清脆响声,那一整块寒玉当即向下沉去,却原来那石门不过是障眼之法。 寒玉落底,侧面又是一道石廊,几步而过,便进入一间石殿,陆家千年窖藏,皆在此地。 就见左右两排千年不朽的博古架,百年未动的锁灵箱,诸般珍宝,玲玲满目,却似丝毫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 并排而过,至石殿最里。 朝颜再度挥手,丹蔻玉甲隔空一划,那光秃秃的坚硬石壁似破开一层光幕,随即溃散,才见其后还有一张供桌,摆一架火红珊瑚,枝丫如焰,正中托着一只螺钿檀木宝盒。 “禅师,算起来,您老还算是小女子的长辈了,还是您老来吧!” 朝颜轻笑,作势还微微侧身,以示谦让。 那静思禅师没有回应,双目半眯,神识早已将那木盒来回扫了数遍。 朝颜也不催促,之前是她走在前面,这次自然该是对方出手。 等了片刻,才见静思踏前一步,身形缓缓浮起,略升至半空,小手凌空一抓,那螺钿镶嵌檀木宝盒应声而动,毫无阻碍便落入其手中。 却便是这刹那之间,猝然就见那盒上螺钿七彩荧光瞬息暗淡,继而发黑,便是一股黑气透出。 朝颜似乎未卜先知,几乎是对方出手的那一瞬,已经下意识暂避,青丝无风自动,罗裙之下,烟霞羽衣暗生幽光。 “雕虫小技!” 却听那静思冷哼一声,丝毫不慌,掌心不过一抹金红泛起,便见火光腾腾,立时将那木盒包裹。 “大日真火,果然还是禅师佛法精深!若是小女子,只怕此刻已经中毒了!” 朝颜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明明是啧啧称赞之语,却就是令人听了不悦。 那毒有些难缠,需要些时间炼化,朝颜也不急,悠哉游哉自顾自的转身,目光扫向最边上的那座博古架。 看似随意的伸手,取下一支长条形的桃木盒,封印符纸轻易抹开,盒盖开启,却见其内只是一只灵音竹笛,宝光盈盈,颇为不凡。 “仙子若是喜欢,自可拿去!” 静思手中灵焰灼灼,注意力却也没有放过朝颜的一举一动。 “禅师说笑了,之前我们双方长辈早就有言在先,这密库之中,除了那盒中之物由双方共有外,其他东西皆做佛前香火,小女子岂可食言而肥!” 朝颜轻笑,手中把玩着那竹笛,目光却是掠过,落在那桃木长盒之内,便见丝绢之下,丝绵凹进一道长缝,分明之前放过一件类似细薄且长的东西。 第671章 多宝阁 指甲轻划过那缝槽,朝颜复又将竹笛放回盒中,按了按,压陷下面的垫底丝绵,这才将盒盖重新盖好,放回架子上。 静思未看出什么端倪,而在千万里之外,丁辰手中却是拿起了一支足有小臂长短的竹片,差不多一指来宽,像是一枚竹简,却并无任何字迹,入手触及,质地致密,却不坠手,通体似被人常年在手中盘过,油润光滑,宛若玉质。 难道只是件玩物...... 丁辰若有所思,双目幽光微闪,空明之瞳反复运转,瞳孔时大时小,竟是丝毫看不出那竹简有何奇异,也不像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灵竹。 试着又祭炼了片刻,仍是毫无反应,也只得暂且放下。 目光继而扫过房间内,各种东西零散的东西铺满一地,法器、灵石、玉简丹药,灵矿灵材,衣袍器物,杂七杂八,再无什么特别之物。 这些,都是管良那几人的东西,他之前只是随手收了起来,如今翻出来,才在陆茗的储物戒指中发现了那竹简。 ...... 陆家密库。 大日真火隐隐退去,静思禅师手中,已然只剩下一只木盒,透着灰白,再无任何灵气。 忽如一缕清风来,木灰淡淡烬如霜,崩解溃散,露出一卷丝绢,看着不过凡物,却丝毫无损。 “果然在这!” 站得稍远些的朝颜,目光已经投了过来,元婴期的目力,便是未修炼过什么神目秘术,也足以看透寻常丝绢。 其内之物,一目了然。 静思听着,仍是没有开口,掌心上空,丝绢虚浮着,缓缓展开,一枚玉符随即显露出来。 三指宽,巴掌长,通体乳白透亮,又有一些水波般的俏翠。 微微翻动,反光可见道道刻纹宛若天成,似祥云,有神韵,赫然正是那难得一见的云篆。而若是丁辰在此,该是一眼就能认出,那枚玉符,正与当初老学究留下的那枚几无二致。 “想不到,这陆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真的私藏了一枚‘混元令’!” 静思禅师有些愣怔,不禁自语出声。 “陆家祖上本就是苦乐寺出身,当年大战,趁乱带出一枚混元令,也不是不可能......” 朝颜回了一句,静思却又是沉默,小手翻转,摄了玉符,二指夹住,古井一般的双瞳,死死盯着那混元玉符,似要将其看穿。 只是,终究一无所获。 “弱水大阵,千年一叹!” 良久,一声似乎微不可闻的呢喃,才见静思缓缓收回那带着一丝失望的目光,复又看向朝颜。 “既然混元令已经到手,那接下来......” “自然是按计划行事......” 朝颜语气平淡,眼中却是透着一丝奇异的神采,说话的同时,纤纤玉手,掌心摊开,正大光明的伸了出来。 静思身形缓缓落地,仿佛对朝颜索要玉符的手,视而未见。 “仙子,贵观所说的办法,真的能将元婴修士也送入凤麟洲?” “那是自然,我玄都观冬阳老祖是何等身份,他老人家既然亲自开了口,岂会有假?而且,令师空色大师不是早就已经确认过了吗,阁下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朝颜一双凤目若有光,似乎从对方那稚童一般的面庞中看出衰老之气。 “再者说了,以阁下在大悲禅院的地位,进入凤麟洲的名额,少了谁,也绝少不了禅师你的.......” 朝颜轻笑,葱根般的手指又是动了动。 静思听在耳内,看在眼中,喉咙似乎都有些发干。 残药沾鸡犬,灵香出凤麟! 若是真的有幸进去那凤麟福地,哪怕只得到一丝混元遗泽,或许便是自己元婴化神的契机。 干咽口水,静思二指松开,自有灵风相托,将混元令送了过去...... ...... 俗话说,多思无益,多虑伤神! 枯坐了一阵,丁辰倒也想开了,无论如何,且明日先去天工坊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再想他法就是了。 呼出一口浊气,挥手散开灵力,地面一应物事自行分类移动归拢。 以丁辰如今的身家,面前这些丹药、功法、灵材之类,只算是稀松平常,入不得眼,倒是有几件法器,品质不俗,但也只能找机会卖了。不过,好在,灵石有差不多小五万,也算是一笔收入了。 一一分拣收入储物空间,又是不由得轻叹。 不知不觉,从焱风海挖的灵石,竟然已经被自己挥霍近半,只出不进,终究不能长久。 收回神识,盘膝坐定,静心下来,双手结印,落于丹田...... ...... 窗前朝阳已映光,棂外柳岸闻莺唱。 一夜无话到天明,听得客房外人声渐嘈,丁辰才凝息收功,伸腰开肩,双手骨节握得咔咔响。 出了客栈,沿着柳岸溪走了一段,复又东去,足足走了近三刻钟,才见前方街口露出的建筑,风格大不一样,皆是块块四方巨石垒砌,缝隙又以秘法粘合,若不是能看到一些窗口,倒像是一面“不透风的墙”。 虽已知道这天工坊规模极大,但真正靠近,还是觉得有些低估了,根本难见全貌,又有八方六合重重禁制遮掩,神识不得窥视。 在街角驻足片刻,丁辰目光闪了闪,便是空明之瞳也只能勉强看出那些石料熔炼了不少绝灵砂,水火不侵,坚固异常,若是被困在其内,怕是想脱身都难。 稳了稳心神,继续往东。 按风景楼舆图所展示的景象,这天工坊大致呈八边形,外围皆是用这一圈三层石殿包围,九开,八闭,共十七座门。 坊内楼阁殿宇,房舍无数,宛若城中之城,但最主要的,还是包括多宝阁在内的五阁三殿。 福缘门位于天工坊正南方向,敞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常年不关的。 进出往来的人不少,丁辰也没什么顾虑,径直而入,穿过足有三丈深的门洞,至少有七道禁制灵压扫过,却都是警戒禁制,未激发时,并无妨碍。 穿过最里面一层光影幻阵,眼前景象大变,迎面便是一座造型有些怪异的庞然阁楼,从外看,似有五层,上下两层略收窄,中间三层略放宽,似一梨形。 又见二层檐下,一面金漆竖匾,正是“多宝阁”! 多宝阁以贩卖成品法宝法器等器物为主,算是天工坊对外的门面之一,自是装潢奢华,飞彩流光...... 第672章 寒香 踩着三色琉璃砖,踏上五彩宝玉阶,不知不觉,体内隐藏的修为竟是悄然放开,待丁辰反应过来时,真实修为已经显露。 果然不愧是第一炼器宗门,门道真多。 也是自己定力不够,竟是一时失了防备,心下不由有些羞恼,只是事已至此,也无需藏着掖着了。 继续拾阶而上,来至一层大门,却并无寻常店铺常见的伙计店员迎接。 迈过门槛,就见大殿似环形,中间灵玉台,设八面近丈高的银光宝镜,正对八方,又见镜光闪烁,便有人影走出,下台而去,又见旁边一面镜前,有人取了一枚中阶灵石,投出镜框边一个兽头口中,镜光也闪,那人迈步而入,消失不见。 果然是进入某处空间的传送禁制! 丁辰猜测得到印证,便也不再迟疑,虽然他已经没了寻那岳堂主的心思,但花一枚中阶灵石见见世面,倒也值得。 寻得空挡,迈步上了玉台,有样学样给了灵石,便见眼前银光闪过,脚已经迈入另一个空间。 视野豁然开朗,空间之大,分明还在多宝阁中,却被那灵宝宗生生造出一座山水园林,饶是丁辰见过不少世面,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前辈是第一次光临多宝阁吧!” 就听一声甜美女声响起,丁辰这才注意到,背后不知何时来了个俏丽姑娘,筑基初期的修为,一身利落的窄袖华服,胸前篆刻灵宝宗标志的金色纽扣熠熠生辉。 一眼被人看出根底,丁辰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点了点头,却是问道,“道友是多宝阁的......” 伙计?小二? 这些称呼,用在筑基修士身上,好像都不太合适! 那姑娘又是福礼,回道,“小女子双字‘寒香’,前辈若不嫌弃,有什么吩咐,便可与晚辈道明......” 丁辰了然,又点了点头,他本意只是随便看看,此时倒想起,确实有件东西需要提前准备了。 这寒香见状,便是一笑,倒也落落大方,“那前辈请这边雅室待茶!” 说着,便在前面引路。 丁辰自然跟随,一边走着,一边闲聊,“寒香姑娘,贵阁倒是大气,居然聘用筑基修士招呼客人......” 那寒香眼中微显一丝黯然,快速隐去,回道,“前辈谬赞了,鄙店的规矩,凡有第一次光临的客人,至少都是由低一个中境界的弟子接待的,前辈乃是金丹修士,由晚辈接待,正是晚辈的荣幸......” “哦,原来如此,贵阁岳堂主还真是经营有方呀!” 丁辰语气随意,却是试探,而对方在听到岳堂主三个字时,果然有一丝不自然。 “媚上而欺下”,看来得月楼的消息,多半不假!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一重假山,便见一排红柱青瓦房舍,足有十间,椽梁斗拱,彩绘叠晕。 “前辈,这里便是专门接待金丹修士的茶室,今日也是凑巧,没什么客人,甲字房正好空着......” 寒香礼数周到,丁辰也不客气,进屋落座,待得饮过一盏香茶,便该入正题了。 “前辈光临,是想购买成品法宝还是其他器物,不妨详细说说需求,晚辈修为虽低,但也可为前辈参详参详......” “寻常法宝倒是不必......” 丁辰轻笑,也不啰嗦,直接又道,“灵宝宗乃是第一炼器宗门,贵阁该有专用于炼器的器物出售吧?” “炼器的器物?想不到前辈自己就是炼器师,倒是晚辈眼拙了!” 寒香眉眼微动,露出一丝好奇。 “炼器师可不敢当,不过略有涉猎而已!” 这话,寒香自然不接,却见其手轻拍腰带,便见灵光闪现,手中已有一道卷轴,一尺来长,随即于茶案上展开,手指带着神念拂过,光影流转,化出三件器物画样。 “不知前辈是需要何种类型的,便先展示这三件......” 说着,手指已经指着第一件四足方鼎。 “此鼎名为青阳鼎,能发青阳魔火,火力凶猛,消金熔玉,用于炼器,自不在话下,而且,兼有杀伐之力,危机之时,也不失为防身利器......” 寒香见丁辰虽是点头,却不开口,便知此物对方并不满意。 “以前辈的见识,自是看得出来,这第二件乃是一支阵盘,可布下六九玄火阵,与之前青阳鼎不同,此阵的火力重在稳定,便是灵力补充不足之时,也可自行调节,不至于骤然异变,毁损灵材,若是前辈有兴趣,鄙店还可附送九枚火灼石,布阵之法,也有专人教授......” 丁辰含笑听着,很是捧场的赞了一声,却是话锋一转,问道,“此阵盘该是需要布置在固定场所,移动怕是不便......?” 闻言,寒香倒也不隐瞒,回了一声“前辈慧眼”,不再多言,手指已经指向第三件,看图案,却似一只赤红釉的敞口瓷碗,碗底绘一条暗金鱼儿,惟妙惟肖。 “前辈,此碗名为‘火鲤’,已是成品法宝,其内正封印了一条异种火鲤的精魂,一旦炼化此宝,火力可大可小,操控自如,可算是兼顾了前两件的优点了,前辈以为如何......” 寒香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可见其对这只火鲤灵碗甚是有信心。 丁辰哪里不知道这东西的不凡,只是此宝明显需要非常高深的操控手法,自己也不是什么真的炼器大家,若用此物,只怕适得其反。 不由尴尬,苦笑一下。 “唉,寒香姑娘介绍的这三件宝物皆是难得的珍品,只是可惜,就我这点炼器水平,怕是白瞎了这些好东西了!” 寒香闻言,便道,“前辈莫不只是想购买一件入门......” 话到一半,才想起此话有些无礼,忙又是止住,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前辈恕罪,晚辈没有不敬之意......” “无妨,无妨!” 丁辰随意摆摆手,并不与其计较这等小事。 “不过,我的炼器水平虽算不得多高,倒是也不至于“入门”而已,主要还是想寻件趁手之物,不知寒香姑娘可还有什么推荐吗......” “这样啊......” 寒香闻言沉吟,倒是从丁辰话中听出几分其他的味道,眼珠子便是滴溜溜一转,似有异样神采闪过。 “哎呀,晚辈怎么将那件东西忘了......” 第673章 上哪里说理去 却听对面这姑娘突然轻呼一声,丁辰不禁微怔,抬眼却见寒香面露一丝喜色。 “前辈,您且看这件如何?” 说着,也不等丁辰回应,寒香挥手之间,案上卷轴收拢不见,同时已经翻开了另一卷,这动作,倒是熟练得很。 图样走马灯般的闪过,好一阵子,才稳固下来,却见卷轴上,浮现一只红泥小炉,样式简单,与寻常凡物一般无二。 “这是......” 丁辰一见,略显狐疑。 寒香却是笑道,“前辈,您别看此炉样子粗陋,却也算是有些来历的......” 见对面这姑娘一改之前的恬静,兴致跳脱,丁辰倒是也来了些兴趣,笑道,“哦,有何来历?那倒是要请寒香姑娘解说一二了!” “呵呵,前辈可听说过‘天工笔谈’这本书?” “天工笔谈?”丁辰眼中神色略显波动,顿了一下,还是如实回道,“倒是听说过......” “那前辈,可知其作者是谁?” “不知!”丁辰摇头。 “唉,前辈不知倒也不奇怪,那天工笔谈的作者,本姓安,真名倒是连灵宝宗弟子都少有人知,不过,说起来,他其实还算是这天工坊的上一代坊主......” 寒香一副惋惜之色,摇头轻叹。 丁辰一听,却是哂笑道,“姑娘说得不对吧,我虽不是本地人,但这天工坊历代坊主还是有所耳闻的的,可从来没有一个姓安的。 天工坊上一代坊主,该是如今坐镇真火山的炼神老祖,有‘铁手道人’之称的何满子,何老前辈才对吧?” 寒香还是摇头,似未听出丁辰语气中的讽刺。 “非也,铁手老祖乃是上上一代坊主,直至三百年前,老祖他进阶炼神,准备离任之时,推荐接任的正是这位安前辈。 只是可惜,这位安前辈尚未上任,便因故走火入魔,修为溃散,虽然性命好歹保了下来,但也无法执掌这天工坊,之后,才一直隐居天工坊,花了十年时间整理自己平生炼器经验,这也是为何那本笔谈以‘天工’为名......” “哦,竟是如此!” 丁辰口中嘟囔,看向寒香的目光透着狐疑。 其实,他也不是在乎对方所言真假,只是有些好奇,对方为何和自己说这些,难道就是为了抬高那红泥小炉的价值? 而且,这突然之间,变得老气横秋的的语气,实在是...... “所以,难道这红泥小炉就是那位‘安前辈’所炼制的?” 丁辰再度试探着问道,却只得到对方一个摇头,“不是,此炉是施老炼制的,他也是那安前辈唯一的徒弟......” 果然! 难怪他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原来是这位“寒香”姑娘说话的语气,与当日在广陵城中,所遇到的那个操纵人偶之人的语气,如出一辙。 “那不知这尊红泥小炉有什么妙处,竟得姑娘如此推崇?” 就听丁辰淡笑开口,他倒是要看看,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个什么局! 寒香闻言明显一喜。 “说起此炉,倒确实是件好宝贝,不但兼有之前那三件宝物的好处,催动运转也很是简便...... 前辈不是想自己炼器,但又不打算花费太多时间精研炼器之道吗?此炉却正是不二之选...... 而且,其炉身之内,还特别炼入了三道离火钨金转子,可将火元之力死死锁在炉内,对于灵石消耗,也是多有节省......” 啧啧吹嘘了一阵,又见其恰到好处露出一丝歉意。 “可惜,此炉只是挂名寄卖,实物并不在多宝阁中,不过,前辈若是感兴趣,晚辈倒是可以带您过去......” 这算是假公济私,借这多宝阁的名头,自己接私活? “没在这里,那就算了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却是没这么多空闲时间......” 见丁辰不接招,寒香眼珠子一转,又是笑道,“哎呀,是晚辈的不是了,岂能劳动前辈大驾,那地方其实也不远,前辈可愿意稍等片刻,晚辈为你取来一观如何?” 倒是执着! 不过,看看就看看吧,若这件红泥小炉真如对方所说,倒确实适合自己所用。 丁辰心中暗笑,便也点头应了,但只答应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足矣!” 寒香连忙允诺,抓了桌上的卷轴,起身匆匆出门。 ...... “关门呀,这丫头!” 眼见那窈窕背影,兔子一般消失在门外,丁辰这才反应过来,笑骂一句。同时心中却又觉得,这么个性格,虽有些小心思,倒也不像是个十分奸猾之辈。 手指轻磕案几,搅动暗劲,正要合上房门,目光透过仅剩巴掌宽的门缝,就见不远处假山后,两道身影迈出。 “嘶,覃朗?” 丁辰心中一个咯噔,房门已关,隔绝禁制自行弥合,却是单向封闭,外间动静还是能感知到。 “夫人,微儿那边不会出差错吧?” 外间之人,不知是没察觉房门关闭的动静,还是并不在乎,踏入廊内,很自然的开口交谈,听声音,正是覃朗,语气似乎有些忧心忡忡。 “相公放心,微儿好歹也是金丹修士,哪里就那般不经事了!” 又是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听得丁辰又是一愣,立时认了出来,居然是南宫寻幽...... “夫人”? “相公”? 这两人居然成亲了?还有两人口中的“微儿”,岂不就是南宫入微? 这真是“?冷镬里冒出热栗子,出人意外”! 他本以为三人都已经命丧泷漳渊血藻惊潮之下,自己还好不自在的内疚了一段时间,却不想不但都全须全尾的脱了险,还成了亲! 不过这覃朗倒是有些本事,如今也还是筑基后期,竟然能拿下南宫寻幽,这可是南宫世家的姑娘,还是金丹初期! 一想到这里,丁辰就是有些郁闷,自己对江念真也算是掏心掏肺了,怎么就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上哪里说理去! 撇着嘴,丁辰悄然起身,侧靠门边,神识悄然散开,就见覃朗与南宫寻幽正站在丙字号房门口,却并未进去,似还在等什么人。 第674章 红云砂 倒也没等多久,就见那南宫寻幽面色变了变,忙拉了拉身边的覃朗,给他使了个眼色。 覃朗自然会意,与南宫寻幽皆是看向一边。 丁辰也是有些好奇这二人到底在等谁,目露一丝异彩,正是空明之瞳悄然开启。 这才看见,在这排房舍的另一边,磊磊嶙峋怪石上造景的崖柏似盘蛇扭曲,石中若有光,又是两道身影相继而出。 丁辰目光微闪,就见先出来的一个,身量中等,衣着华丽,看相貌差不多三十左右,五官也算端正,正是这多宝阁的管事之人,岳剑飞,岳堂主。 是他,倒也在情理之中! 在之前得月楼给的玉简中,丁辰已经见过此人的画像,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便见这岳堂主满脸堆笑,表情虽算不上谄媚,但也明显带着一丝谦卑,看其动作,应该是在为后面之人引路。 再看随后出来之人,身形高大魁梧,一身暗红大氅,掩得严严实实,连一张脸,都被那斗篷兜帽遮了大半,只能看见下巴。 这人身形...... 一见此人,不知为何,没来由的,丁辰便觉有些眼熟,却又一时看不透。 这两人一出现,覃朗二人忙几步迎上去,几乎是大礼参拜。 这个礼自然不是对着那岳堂主,不说南宫寻幽也是金丹修士,便是南宫世家的地位,也不逊于岳剑飞这灵宝宗外门二等管事。 丁辰听不清几人说了什么,只见那魁梧修士根本没有回应,负手而立,浑身似散发的寒意。 元婴修士? 丁辰猜测着,就见覃朗两人侧身,似在邀请对方进屋。 那岳剑飞该是双方的中人,也不知说了什么,那魁梧修士这才轻哼一声,倨傲迈步。 另三人自然跟随,也不知说了什么,眼见已到丙字号门口,却听得那魁梧修士哂笑一声。 “你倒是好艳福,一个筑基修士,竟是娶了两个金丹女修做夫人!” 两位?难道是...... 丁辰闻言微怔,正要去看南宫寻幽,却才觉出那薛姓修士的声音也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瞳孔便是一缩,目力凝结。 却几乎是同时,那薛姓修士半露的嘴角突然微撇,似感应到什么,微微一侧头,脸竟是直直朝向丁辰的位置,仿佛真的发现了什么。 “赤,赫老怪......” 只是那半张脸,也足够丁辰认出,心下骇然,脚下都不由自主一软,退后两步,空明之瞳瞬息收回,气息死死压下,不敢再妄动分毫。 见赤赫老怪突然驻足,三人皆是下意识看向甲字房这边,自然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薛前辈,可是有什么不妥......?”岳剑飞低声问道。 “......” 赤赫老怪嘴巴明显张了张,却还是并未出声,微微摇头。 覃朗夫妇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想节外生枝,忙又请赤赫老怪进屋。 赤赫老怪随意点头,迈步而入...... ...... 眼见房门关闭,丁辰胸口憋着的一口气才算是缓了过来。 “还真他妈的冤家路窄,这都能遇到!” 丁辰咒骂一声,仍旧回身落座。 此时自然不是离开的好时机,虽然赤赫未必就能认出自己,但若是当面对上,还是风险不小,对方毕竟是赤巫部大长老,浸淫血道功法多年,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血道秘术可以探查到些蛛丝马迹。 还是静待其变为好,这茶室所设的隔绝禁制,即便是赤赫这等元婴后期修士,应该无法轻易看穿才对。 心神缓缓平复,丁辰又是想到覃朗,听赤赫老怪那话的意思,覃朗竟是娶了两个金丹女修,就是不知另一个是谁? 难道是那南宫入微? 若真是如此,倒还真是艳福不浅! 就是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们怎么会和赤赫有来往的? ...... 丁辰好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思绪正待安宁放空,就听得房门外有响动,笃笃敲门示意,明显是那寒香姑娘回转。 房门之上禁制悄然弱化放开,丁辰下意识压制浑身气血波动,故作镇定。 吱一声,房门打开,正是寒香。 “抱歉,让前辈久等了!” 丁辰不动声色,只随意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发觉有什么灵觉神识趁机渗入房中窥视。 寒香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关门合上禁制,这才在丁辰对面跪坐下来,也没有啰嗦,只道了一声“前辈,您上眼”,便已经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物。 正是一尊红泥小炉,外形似鼓形,下有风门,上有火口,形制并无特别。 “红云砂?这炉身竟然含有红云砂?” 丁辰也不是没有见识之人,一眼就看出此炉身所用材质的玄妙,不禁愣怔。 按五行剑葫证宝诀中所言,炼制五行剑葫所需的五种主材之一的“云中焰”,便是从红云砂的灵矿之中生出的,只不过成因始终无人知晓。 “前辈真是好眼力,此炉炼制之时,确实掺入了半两红云砂,分量虽然不多,但却是大大提升了此宝的真火灵性,使得操弄火元更为便利......” 寒香含笑应道,语气中带着自得,仿佛此炉是她炼制的一般。 丁辰却是没有什么反应,心中一边猜测着对方背后之后持有“云中焰”的可能性,一边又是看向那炉子腹内。 便见炉内的火格子乃是与炉身同样的材质,一体铸就,九孔通透,内壁又刻有重明离火禁,符纹看着似有些潦草,却透着随意和洒脱,有几分笔走龙蛇的意思,可见那炼制之人对此禁法的领悟颇深。 见丁辰面露满意之色,那寒香心下便有了底,正要开口,却见丁辰又突然蹙眉,眼中神色微变。 “前辈,可是有什么不妥?” 才出声,就觉靠门这边的墙上隔绝禁制灵力波动一抖,明显是被人以强悍的神念蛮横触动了。 不过,也就是一瞬,似触之即收。 “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寒香当即就是轻哼一声,腾然起身,却也仅此而已。 丁辰见状,嘴角轻挑,表情恢复,揶揄道,“元婴而已,也敢在灵宝宗的地盘放肆,寒香姑娘合该出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寒香一听,竟是元婴修士,哪里还敢放肆,讪讪回道,“让前辈笑话了,晚辈哪里敢和元婴前辈搅扰......” 第675章 不知死的东西 “终于走了!” 丁辰表面含笑,心中也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向外间一眼,但却是可断定,那神念绝对就是赤赫老怪,就是不知道是那老怪物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禁制已经恢复平静,那神念仓促之间,也并未穿透,倒是不必过于紧张。 交易还要继续。 又过了一会儿,见丁辰没再开口询问什么,寒香只得又道,“前辈,这茶室有防火禁制,前辈可要试试此炉的威力?” 丁辰摇了摇头。 “不必了,此炉确属佳品,我要了,就按之前说的价格!” 虽是知道对方之前的报价水分不小,但丁辰还是忍着肉疼,直接买了。 寒香闻言自是大喜,连声道谢,双手将红泥小炉向前推了推,又是双手接过丁辰递过来的灵石,巴巴的就开始清点起来。 丁辰轻笑,也没在意,将小炉收入储物镯,眼眸一转,却明知故问道,“寒香姑娘,这多宝阁这么大,应该也会出售各种炼器材料吧?” “前辈想购买炼器材料?那该去星辉阁才对!” “星辉阁?那不是贵宗收购灵材的地方吗,也出售灵材?” “有买自然也有卖,前辈若是愿意,晚辈可以帮忙问问,晚辈正好有一位好友在星辉阁做事......” 那“云中焰”,星辉阁十之八九是不可能有的,之所以问及,不过是试探而已。 “也好,那就劳烦姑娘帮忙打听一下,是否有‘云中焰’出售?若有,价格好商量!” 丁辰目光淡然,却是将寒香脸上的表情变化丝毫看在眼中。 “云中焰?” 寒香闻言便是面露狐疑,明显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所谓的云中焰霞是什么。 “若是这个,倒是不用问了,星辉阁出售的东西虽不乏珍稀之物,但像云中焰这等神物,却是绝对不会出售的!” “这样啊......” 丁辰半真半假的露出一丝失望,从这丫头的表情来看,所言倒不像作伪。 说话间,寒香已经清点完毕,收了灵石。 两人同时起身,来至门口,寒香正要开门,恭送一二,丁辰又道,“寒香姑娘,不知这多宝阁有几处出口呀?” 这丫头也是七窍玲珑心,自然明白丁辰的意思。 应该也是看在丁辰灵石给得痛快的份上,寒香便是笑道,“出口自然有几个,晚辈正好知道一条,近路......” 说着,手指已经轻抚过门缝,似划开了禁制,房门悄然开启。 门外并无旁人,假山层叠,修竹怪梅。 “前辈请随我来!” 寒香浅笑招呼一声,引了丁辰绕向房舍后面,就见茂林间一条青石小路蜿蜒,很是隐蔽...... ...... 半个时辰后,天工坊厚土巷,一处无人的街角,丁辰扶墙半靠,牙关紧咬,额头满是虚汗。 “嗯......” 一声闷哼,识海之内,一团豆青灵光,似浪中浮莲,四周晦暗不明,如有鬼影幢幢,萦绕不散。 “喀喀!” 丁辰强提一口真元,右手死力捏拳,骨节作响。 中指猛然发力,倒转一指,正点眉心,指甲锐利,立时扎破皮肤,霎时,便是一股暗红血线猝然射出,溅在砖墙上,滋滋怪声,生生腐蚀出一道血槽。 而就在血线喷射的同时,识海之内,嗡鸣之声宛若无数咒语吟诵,声浪似风云际会,盘旋而来,正是丁辰全力催动神荼郁垒密咒。 “哇嘎嘎嘎......” 识海之中,似有厉鬼怪叫,就见那豆青灵光周围,似鬼雾汇聚,凝作一团,随即张开,赫然竟是一个婴儿虚影,一扑就抱住那团豆青灵光,就要强行钻入。 便在此时,神荼密咒锐利如刺,郁垒密咒沉钝如锤,接连而至,毫无保留,也不分敌我,一气轰击。 “噗!” 一口鲜血喷出,丁辰气息都委顿了三分。 强撑一口气,双手法诀又是急转,连点胸腹几处大穴,嘴唇无声而动,散魂吟悄然发动,魂力波动瞬息充斥识海,灵台当即为之一静。 那鬼婴先受神荼郁垒密咒重创,又受散魂吟迷神压制,便有三分呆滞,三分迟钝。 机不可失,丁辰眼中精光一闪,豆青灵光顺势逆转,勃然一颤,便是数十道晶丝迸溅而出,立时将那鬼婴似蚕茧般包裹。 “哇嘎嘎......” 那鬼婴岂会束手就擒,挣扎就要破茧,散魂吟伴随郁垒密咒绵绵而来,生生将其压制...... ...... 想不到,自己借那血元妖胎重塑肉身,明明已经很仔细了,还是让那妖胎的一缕残魂滞留在了体内! 丁辰心下暗骂一声,好一口浊气呼出。 就在不久之前,他辞别那寒香,从多宝阁后门而出不久,却突觉头昏脑胀,似有一股无形之力,遥遥引动其识海魂力骤起波澜。 心知事情不简单,丁辰不敢停留,便打算赶紧离开。 不想没走几步,那鬼婴便是突然发作,无奈,丁辰只得随便寻了处僻静的小巷,手段尽出,才算是暂且压制...... 难道是赤赫老怪动的手脚? 心中暗暗回想引动鬼婴发作的诡异力量,丁辰也不敢多做停留,正要离开,却又听得巷口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丁辰眼神微寒,只得强撑,故作无事。 随即,就见一个看着有些落魄中年修士走了过来,一见丁辰衣襟沾血,一双眼睛便是有些贼眉鼠眼,明显不是什么磊落之辈。 “看什么,想死呀!” 见只是一个寻常筑基修士,丁辰强打精神,便是一声冷哼,金丹气息森然发作,那人霎时色变,连连拱手作揖,就要跑开。 却在此时,识海之中,那鬼婴突然又是“哇”的一声鬼泣,丁辰只觉似万针刺脑。 “啊......” 丁辰再也忍不住,凄厉一声,神魂剧痛激得整个身子都是颤栗不已,一时不稳,直接跌倒,似痉挛般蜷缩墙角。 咚一声,吓得那筑基修士毛骨悚然,连跳几步才反应回来。 “前辈,你没事吧!” “......” 没有回应,只有丁辰喉咙中痛苦的哑嘶。 见状,那筑基修士眼珠子便是一转,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 “前辈,可需要晚辈搭把手......” “......” 还是没有回应。 便见那筑基修士眼露明显闪过一丝贪婪,手已经伸向腰间的储物袋。 “前......” 辈字还未出口,那筑基修士便觉眼前似有金光闪动,随即眉心一凉,眼前景物便开始昏花,一道淡金剑影自其后脑而出,正是一道金元剑气。 “不知死的东西!” 丁辰咬牙骂了一声,挣扎着半蹲起来,隔空抓了那人的储物袋,身形便是一闪,已在三丈之外...... 第676章 承惠,三万灵石,不讲价! 这小巷本就偏僻,巷口开得又怪,若不是熟知之人都难以发现,巷口之外,人来人往,巷口之内,昏暗闭塞,宛若两个世界。 脚下一个踉跄,一抹灰影晃动,丁辰已经混入街上行人之中,一件不知哪里来的灰麻斗篷随意兜头裹住全身,也好在这天工坊奇装异服的修士不少,倒也没有引起人注意。 识海之中,散魂吟一刻不敢停,催发魂力萦萦绕绕,终于将那鬼婴重新勉强被压制下去,没了挣扎,只是还在哼哼唧唧,惹人心烦。 反倒是那引动鬼婴躁动诡异力量,仿佛一只无形的怪手,时断时续,时不时撩拨一下。 如此情形,他要是还猜不到是那赤赫老怪在作怪,这几十年就算是白活了。 不过,既然那赤赫老怪已经感应到血元妖胎残魂,却没有急于出手,想必应该是尚且无法确定自己的准确位置。 想到这里,丁辰又是挑眉,目光望了一眼天穹那似有似无的灵韵,应该是这灵宝宗的预设了什么压制神念感应的禁制。 如此,他自然更不能就此离开,眼见天工坊南门出口已不远,丁辰脚下一转,又是转过一处街角,便闪入另一条侧街。 只是,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 可惜,自己对离合神光掌握尚浅,法力和肉身强度,都还不足以支持远距离挪移。 丁辰心下发寒,漫无目的乱走一阵,那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这些都是灵宝宗门人弟子,或是附属势力经营,也不拘于炼器生意,酒楼茶肆皆有。 “晴川楼,这好像也是三十六风景楼之一......” 丁辰站在街边,望着对面一座通体透着松木清香的三层茶楼,正想着要不要进去,以三十六楼的背景,赤赫老怪应该不敢乱来才对。 “前辈......” 却在此时,就收到一道有些偷摸的神念传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丁辰立时心头一悸,还不及反应,又听得那传音再度悄然而来。 “......,这边,前辈......” 丁辰微怔,这才感应到那神念的来处,故作随意的侧头,目光扫过临街一条巷口,就见一道有些娇小的身影。 寒香!怎么会是她? 正蹙眉之际,却见寒香冲自己一眨眼,偏头示意一下,便退回巷子内。 丁辰愣了愣,心中疑窦丛生,略扫视四周,没发现什么人注意自己,又内视识海,见那鬼婴暂且安稳,便也不再迟疑,迈步过去。 入得巷口,却不见寒香人影,凝目细看,才发现这巷子乃是一条不深的断头巷,不过十来丈,两边虽有几户人家,却都是关门闭户。 不,有一家不是! 丁辰目光微闪,就见最尽头的一家,一扇有些破旧的木门只是虚掩,门缝里,正露出寒香半张脸。 犹豫了下,丁辰还是跟了过去。 来至门口,正要推门,那门却是自己打开了,门内一目了然,破院陋室,衰草败叶,院子角落,一口枯井旁,立着一个娇俏身影,正是寒香,手中摆弄着一只八角罗盘,其上灵纹闪烁,明显已经激发。 “前辈,快过来!” 寒香看也不看丁辰,话音未落,那罗盘已经落入井中,便听得似有风声,却不见风动,井口已有灵光微闪。 “空间波动?” 此地情形不明,丁辰自然早已调动全身灵觉,立时感应到那井中透出的分明是一缕空间晃荡的灵力波动。 “快,前辈,这传送罗盘只能使用一次,时间不多!” 又听寒香开口,同时人影已经落入井中。 丁辰心下一突,思绪飞闪,刹那间作出了决定,浑身衣袍无风自动,院门悄然合上之际,身形已经一步踏出,踏莎行身法扭转,连进三步,眨眼落于井沿,随即似有吸力,立时滑入井内。 灵光还在闪烁,似在迷雾中,无法照亮井内的黑暗,一个呼吸,四周已是茫茫,赫然就觉身子一轻,似水中悬浮,一股无形扭曲之力猝然加身。 丁辰心下也是有些紧张,体内真元下意识流转,随波逐浪诀几乎要自行发动。 便在此时,身子又是一重,随即脚已落地,差点一个踉跄。 传送距离很短,应该还在天工坊内。 丁辰暗中估算,目力微凝,四周一片漆黑,神识才散开,却见不远处似亮起一点亮光。 接着,便是光明放开,才看清自己已经身处一间无门无窗的八角砖室之内,脚下正踩着一座八角石台,几块碎瓦片,散落脚边,隐隐可分辨,正是之前那八角罗盘。 “寒香,道友,不知这里是......” 丁辰没有移动,看了看站在角落的寒香,一开口,却是改了称呼,袖笼中,知秋七剑已经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道友,小女子冒险出手相救,你不会是要要恩将仇报吧!” 寒香淡笑开口,一身气息赫然已是金丹初期境界,还是没看去看丁辰,手中又是托着一只八角罗盘,只是,明显与之前那枚不同,材质温润如玉,灵光隐隐,似有星河暗藏其中。 法宝级别的阵盘? 丁辰心下微动,随即故作不解,笑道,“出手相救?道友此话何意呀?在下怎么听不懂!” “呵呵,道友这般说就没意思了,你行色匆匆,时而脚步虚浮,时而健步如飞,在坊内大街小巷左拐右绕,难道只是闲逛,难得不是有人在暗中追踪,让道友难以脱身吗?” “所以,阁下一直在跟踪在下?”丁辰目光微寒。 寒香却笑,“岂敢,不过是偶遇,一时兴起,才跟了一段而已!” “仅此而已?” “自然!” 寒香微微抬头,嫣然笑颜透着自信,手中罗盘悠悠浮空,同时迈步上台,几步上前。 丁辰目光微闪,不知对方要做什么,下意识想要退后,神魂中那残魂鬼婴又是嘤嘤两声,却觉似有什么东西隔绝了那道感应之力,已经很是微弱。 心下略松,寒香已经直接就站在自己跟前,相隔不过尺许,有些娇小的身形,只到丁辰的胸口,倒是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感觉。 略一低头,正与寒香明眸相对,不由得略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嗬,那,道友这般出手,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丁辰忙尴尬的岔开话题,而这话,也算是承认了自己被人追踪的事情。 “这个,道友倒是不用担心,别说这天工坊,便是整个海平城、两仪坊,敢直接对我灵宝宗弟子出手的人,还是不多的......” 说着,却又后退一步,右手虚托的罗盘灵光频闪,显然已经准备就绪。同时,左手摊开,向前一伸。 “承惠,三万灵石,不讲价!” 第677章 不急于此一时 “承惠,三万灵石,不讲价!” 寒香面不红,心不跳,一脸的理所当然。 “嘿嘿......” 丁辰干笑两声,心下却道,也好,要钱总比要命强,不过,这灵石却是不能给的这么干脆。 “道友仗义出手,在下自然是该有所表示的,只是,道友是不是该说明一下接下来要传送去哪里,在下这灵石给的也安心些......” “不好意思,做这种生意,哪有明说的道理,道友若是信不过,那小女子这就送道友出去就是了......” 说着,左手就要收回,右手轻轻掂了掂那宝玉罗盘,其内似星辉一般的灵光便要发动。 “且慢!” 丁辰一见,连忙开口,他若是此时出去,说不定会和那赤赫撞个正着,形势比人强,他虽有把握拿下此女,但却没有把握驾驭此间传送禁制。 “道友怎么这般心急,在下不过问问而已......” 说话的同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只储物袋,一抖,袋子细绳挂在小指头上,晃悠悠递了过去。 寒香不过故作姿态,见状,下落的手顺势又是抬起,正好接过,神识微扫,便是眉开眼笑。 “小女子就知道,前辈是个有决断的......” 丁辰看着这女子一脸财迷的样子,也是不由得笑道,“道友客气了,这声‘前辈’,在下可当不起!” “哦,呵呵,抱歉,平日里做小伏低习惯了!” 此女看着娇俏,本性却似乎是个大咧咧的,轻扯那储物袋的系绳,就要往怀里揣。 丁辰也没兴趣去打听对方为何隐藏修为,在多宝阁充作伙计。但按理说,既然是自己门内的产业,该是不好隐藏身份的,如此,那对方的所作所为,不是灵宝宗同意的,就是天工坊默认的。 “既然道友收了灵石,那......” 才开口,却见寒香摇头。 “道友就不必问了,不过几个呼吸的事情,到了道友自然就知道了!” 才几个呼吸? 那传送距离岂不是很短! 丁辰闻言,立时有些不满意,正要再开口,寒香手中的罗盘已经启动。 几乎是瞬息之间,四周八面砖墙各生异象,砂石摩擦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有的缩回墙,有的拱出壁,一时凹凸不平,鼻孔就似闻到一丝砖石刚出火窑的特有味道...... “这,难道是,‘离艮行旅’禁法......” 丁辰面容露一瞬惊疑,话刚出口,脚下石台已显出灰芒,正与头顶上一片火红异色呼应,灰芒沉静如山,火红躁动跳跃。 “哈哈,道友真是好见识!” 寒香咯咯轻笑,话音未落,手中那罗盘法宝已经移动至两人之间,正中间,一点红晕乍现,一线射入上空,丁辰当即就觉身子再度一轻,似被那红晕拖拽,只一瞬便扯入顶上红光之中,立时,红光火焰般腾起一朵火球,似烧穿了顶,滚滚上冲,继而瞬息消失不见。 又是三息之后,石台灰芒才缓缓暗了下去,这八角砖室内才恢复空寂黑暗,连石台上那几片碎瓦都没了。 ...... “大长老,这井内什么都没有,但似乎有一丝空间波动的残留......” 还是之前那间破院中,一个一脸赤红图腾纹身的青年筑基修士,闪身跳出井口,随即单膝跪地回禀。 不远处,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正是那赤赫老怪。 旁边,只剩一条胳膊的叶禾,目光死死盯着单手托着的一只晶莹水晶球,球内,一片像是刚从活体上剜下的碎肉,明明泡在水中,却是如絮般蠕动,透着鲜活红润。 而就在那青年落地之时,赤赫老怪身边,另一个同样散发着金丹气息的古稀老者同时缓缓睁开的浑浊双眼,收回了感应的神念,微微侧身。 “大长老,此地的空间波动,与之前那小子挪移逃出血池祭殿后,残留的灵力波动不同,而且,即便那小子的挪移之法有些玄妙,但仅凭其金丹修为,也不可能避开灵宝宗所设置的断空禁制,多半是有其他人相助......” 赤赫闻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又是侧头去看叶禾。 叶禾面色透着不自然的红润,手中水晶球晃了晃,她自己也是轻轻摇了摇头。 “回大长老,刚才还有一丝感应,现在却是完全中断了,不过,以妾身推测,人应该还在海平城中,只是被什么禁制屏蔽了感应......” ...... “寒香道友,这里应该还在海平城内吧?” 丁辰估算着传送所耗的时间,不过三息而已,而且传送时空间波动并不强烈,别说离开海平城,怕是离天工坊也不算多远。 “嗯,此地附近,就是海平城金石街附近,离天工坊北门大概三里地,怎么,道友觉得灵石花得不值?” 寒香含笑,不软不硬,顶了一句。 此地情况不明,丁辰自然不会和对方闹翻。 而且,说来那灵石花得也确实挺值的,至少,在之前传送开始的那顷刻之间,他明显感应到,识海之内,那血元妖胎残魂所化的鬼婴直接委顿下去,如今已经完全被散魂吟压制。 更关键的是,那时断时续,却似不死不休的感觉,也彻底消失了。 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四壁,都不用开启空明之瞳,便能感应到那种似乎能隔绝一切的禁断之力。 当即眼珠子就是一转,看向寒香背影的眼神都明亮了几分。 几乎是同时,寒香便感应到一道有些古怪的目光盯着自己,她做这种生意也不是一两次了,自然也遇到过过河拆桥之人,自然有所戒备。 到底是金丹修士,反应也是极快,浑身气息陡然而起,身形一闪,已经挪至一面很是光洁的墙边,双手皆是握一柄匕首般的怪刃,似只简单用石料磨制,很是粗糙,却透着一股怪异的戊土宝光,竟是一对灵性十足的法宝。 “家师可是金丹后期修士,就在附近,阁下可不要自误......” 寒香冷喝一声,目光中透着寒意,即便面前之人修为高过自己,但凭借地利,她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呵呵,道友别误会!” 丁辰微微一笑,双手微举,以示空着手,并未恶意,不过口中却是继续又道,“看来那里就是出口了!” 寒香见状,也发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身上气势收了些许,嘴角勉强浮起一丝笑意,道,“道友若只是想离开,直说就是,在下这就为道友开门!” 说着,缓缓又退了半步,却并未收起那短刃法宝。 丁辰仍是含笑看着。 “离开自然是要离开的,但,倒也不急于此一时!” 第678章 贵人多忘事 “阁下这是何意?” 寒香闻言,已经略松弛的神经明显有绷起来了。 “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想暂时在此地借住一些时日而已,不知可否......”丁辰有求于人,称呼自然亲切了几分。 “不行!” 寒香眼眸微闪,却是果断拒绝。 什么借住,不过就是想借此地隔绝禁制躲避对头追踪吗? 没好处的事情,她可不干。 见对方拒绝得如此果决,丁辰也不失望,他已经看出这丫头分明是个贪财的,他自然不可能真的指望能空手套白狼的。 “五万灵石!” 丁辰淡笑开口,这个价格可不算少,当年在上雍城,玄都观九连山的中等洞府,五万灵石也够住一年了。 “......” 果然,寒香一听灵石,目光当即闪了下,朱唇明显张了张,却还是摇头。 “十万,而且,在下也只在此暂居一个月,时间一到,在下立马离开,绝不给姑娘添任何麻烦,如何?” 丁辰继续加码,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也足够炼化那残魂鬼婴了。 足足十万灵石,寒香明显有些动心,面上浮现一丝纠结和犹豫。 “寒香姑娘可是还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 丁辰温言细语,尽量做出一副端方君子模样,却是暗中了催动散魂吟秘法,声音中透着别样的亲和之感。不过,也并未全力催动,并无直接的迷神蛊惑效果。毕竟,对方也是金丹修士,即便一时不慎中招,事后反应过来才更是麻烦。 却见那寒香微微启唇,声音轻若蚊蝇。 “嗯,这个.......,其实也非是小女子不近人情,实在是,实在是...... 唉,实不相瞒,此地其实乃是家师的洞府,他老人家一贯是不喜外人的,若是让他知道我擅自留人借住,定然是要责罚于我的......” 弱弱开口,形容三分扭捏,三分做作,显然,这种戏码,她不怎么拿手。 不过是还想加价而已! 丁辰心下哂笑,也不去拆穿,面上也故作歉意之色。 “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既然实在不方便,那就,当在下没说吧......”说着,丁辰作势又拱手,又道,“那就烦请道友开启出口,在下这就告辞了!” 寒香见状,哪里会放过这么好一笔生意,眉眼之间便有一丝柔美,一副关心模样,连忙又道,“道友就这么离开,是否会有危险呀?” “唉,实不相瞒,追杀在下的,正是一个元婴修士,此去危险自然是有的,但他也不过求财而已,大不了舍了那东西就是了,想来,只要在下谨慎些,保住小命脱身,应该还是有些把握的......” 求财?能让元婴修士觊觎的财? 听得丁辰信口开河,胡诌一通,寒香将信将疑,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了。 还有对方说的“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算了,见好就收! 一边想着,寒香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几乎是瞬间,就见其面上多了几分大义凛然。 “俗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插了手,岂可半途而废,妾身虽不才,却也知‘义’字当先的道理,怎能让道友再陷入险地.....” 丁辰闻言偷笑,还是确认道,“道友高义,但若实在不便的话,道友也不必勉强,毕竟令师那边......” “这倒也无妨,大不了被家师责罚一顿就是了,而且,家师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只要这期间,道友不要在洞府内随意走动,家师也未必会发现......” 丁辰本就是为了躲避赤赫老怪的追踪,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正待点头,又见寒香目光又是扫过四周,又道,“不过,道友若是要住一个月的话,那这传送室就不合适,这样吧,小女子所住的隔壁倒是还有一间杂物间,空间倒也不小,若是道友不嫌弃,也可暂且让给道友租住......” “借住”改成“租住”,收灵石便也更合情合理了! “那不知,那房间是否.....” 寒香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立刻回道,“道友请放心,家师这个洞府皆有禁断法阵笼罩,隔绝效果都是一样的......” “好,那我们就一言......” “为定”二字尚未出口,脚下传送阵台突然灵光一闪,四角青光起叆叇,四角白芒生氤氲,一股透体灵压倏忽而起。 “传送?寒香道友......” 丁辰心下一慌,惊呼一声,踏莎行身法似猿腾鹤展,同时,随波逐浪诀霎时发动,浑身真元遽然共振,强行撼动那空间波动。 “咦??” 就听得一声轻咦不知从何处而来,丁辰身形一闪已然跃下传送阵台。 “师父,你怎么出关了?” 寒香一声轻呼,语气中没有惊慌,反是有些抱怨。 “死丫头,不是让你不要随便带人回来吗?老夫再不回来,你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那声音又起,而与此同时,寒香背后整面墙壁浮现亮光,转瞬化作半透,宛若冰玉。 随即,就见一道身影凭空洞穿而出,却是个干瘦老头,一身粗布麻衣,稀疏的头发简单在头顶束了个发髻,看着很是普通,与寻常老叟无异,但一身气息却是实打实的金丹后期,呼吸绵长沉稳。 就见寒香一脸嬉笑,挽着那老头手臂撒娇。 “师父,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这洞府乃是师祖亲手炼制的,浑然如宝,便是元婴修士都能困住,又何惧旁人......” 说着,还示威似的瞟了丁辰一眼。 “胡闹!” 老头却是轻喝一声,手臂微动,将寒香往身后拨了拨,同时,眼中精光爆闪,瞬间一道神识森然发作,似有利刃自虚空而出,隔空直劈丁辰面门。 丁辰丝毫不惧,双目只微凝,眉心已结疤的伤口如一颗丹砂血痣,郁垒密咒无声而动。 神念交锋,刹那之间。 “嗯......” 老头身形猛然就是一顿,后退一步。 “师父......” 寒香一惊,连忙扶住。 “为师无碍!” 那老头站稳,刚才那一击,他虽然没动用全力,但明显对方也有所保留,一双似鹰隼的眼睛直直盯着,半是忌惮,半是算计,倒是没有多少敌意。 而这一神念交错,丁辰心中却也有了底,含笑也不急于开口。 “道友好强悍的神念,不过似乎不是道门神通,还有道友之前那一手,似乎有些妖族功法的意味呀?” 丁辰闻言微惊,这老头还真是有些道行,竟然一眼就看出自己施展秘术的蹊跷,不过,他可不会认。 “施老说笑了,在下可是正儿八经的道门修士!” “你知道老夫?” 老头微怔,随即似乎才想起什么,以为是自己徒弟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转眼去看,却见寒香也是一脸的诧异,连忙摇头。 丁辰浅笑,忙解释道,“施老想来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天而已,就忘了广陵城的事情了?” 说着,手中已经多了块木牌,百年铁梨木芯所制,击之铿然,木纹似云。 第679章 灵石哪里有烫手的 这老头刚出现时,只闻其声,丁辰还只是觉得熟悉。 但在那神念交锋的瞬间,丁辰便基本确定,面前这老头,正是当日广陵城中,那家挂着“炼器入门”招牌的店铺中,那具灵木傀儡背后之人。 再结合之前在多宝阁,寒香介绍那红泥小炉来历时的所言,一切也就明了了。 丁辰晃了晃手中令牌,却是又想起当日这老头说是收学徒,却还有学费的事情,不由也是暗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从如今这情形看来,这施老应该还真有些本事,若是有机会,那学徒之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就见那施老眉头微蹙,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发的牌子不少,似乎是想了片刻才想起此事。 “你是那个筑基小子......” 话音未落,眼中却是寒意乍现,这次可是真的有些森然意味。 “阁下隐藏修为,骗我徒儿带你前来,是何意图?” “施老,当日在下掩藏修为,不是方便在外行走,而今日之事,可是令徒主动相助,实乃机缘巧合,施老可别冤枉好人。而且,在下可是付了灵石的......” 丁辰说着,又是揶揄一句,看向寒香。 “呵呵!” 寒香干笑一声,嘴唇无声轻轻开合,应该是传音说明了前因后果,这才恋恋不舍的从怀中掏出一只储物袋,递给了那施老头。 施老面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看到那储物袋。 只是神识轻扫,表情明显又有些不满意,扫了丁辰一眼,哼道,“怎么才一万?平时不都是两万吗?” “大头不是在后面吗,足足十万灵石呢......” 寒香连忙回道,同时又垂头微脸,冲着丁辰就是挤眉弄眼使眼色。 雁过拔毛,丁辰哪里会看不明白,自然不会拆穿,笑了笑,却道,“施老,刚才,在下已经与令徒谈好了......” “哼,你和这丫头谈好了,与老夫何干?” 施老冷哼,丁辰哪里肯依,便是看向寒香。 寒香面露一丝尴尬,扯了扯自家师父的衣袖,却被老头瞪了一眼,明显有些别样的深意。 不就是故意拿乔,想要再敲自己一笔吗! 丁辰心下暗骂一声老东西,心下思绪翻转,灵机一动,又道,“施老,不知当日所说的学徒之事......” “你之前不是还以为老夫是骗子吗?” 丁辰自然是不认的,抱屈道,“施老这话可是冤枉死人了,当日在下可说的是来两仪坊面谈,如今这也算是按约前来了呀!” “道友说笑了,收金丹修士做学徒,老夫可没这么大的脸!” 施老仍是不松口。 罢了,看来不出点血是不行了!丁辰槽牙暗咬,再度摊手,就见掌心一颗宛若石榴籽的暗红灵石,正是一颗火属性的高阶灵石,灵力内敛,并不外泄分毫,却有灵晕似霞如绮,宛若道韵。 高阶灵石,有价无市。 寒香应该是没见过,一时微愣。 “高阶灵石!” 那施老头却明显一眼就认了出来,双目之中似精光闪动,眼神都直了,有了这颗高阶灵石,不但自己的本命法宝可再升一级,连自己凝结元婴的几率也会提升不少...... 丁辰手掌轻晃了下,很是满意对方的反应,淡笑道,“施老,如何?这颗高阶灵石该是足够作为学徒的学费了吧?” “足够了,足够了!” 施老连声应道,脸上褶子都要笑开了。 丁辰眼中浮现一丝狡黠,趁机又道,“那就好,不过施老,学徒给了学费总应该要包吃住的吧?” 老头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颗高阶灵石,哪里挪得开,下意识随口就开口应道,“包,包......” “师父!” 寒香连忙插话提醒。 “啊?” 施老还没反应过来,丁辰却是赶紧接过话头。 “那就一言为定了!” “师父!” 寒香直跺脚,又是嚷道,施老头这才反应过来,一句话就亏了十万灵石,这不是剜他的肉吗? “施老,这次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不会再反悔了吧?”丁辰淡笑开口。 施老头面色一僵,目光再度落在丁辰手心,却道,“既然老夫应了,自然不会反悔,不过......” 丁辰闻言,双目半眯。 却听施老顿了顿,又道,“不过,之前听我徒儿说,道友被某位元婴修士盯上了,不会就是为了这颗灵石?那可就有些烫手了......” 丁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作哂笑,“呃呵,若是施老觉得烫手,那大可不要......” 说着,就是一抛,灵石若一颗火星,溅射半空。几乎是同时,便是一抹灵光,如电闪一般划过殿中。下一刻,施老摊手,那灵石已在其手心安然躺着。 “您瞧,这灵石哪里有烫手的!” 丁辰揶揄一声,施老也只能尴尬一笑。 ...... 虽说这修士之中多的是尔虞我诈、背信弃义,但越是境界高深的修士,或是临近进阶破关之辈,就越是看着这因果心境。 因此,只要不是生死矛盾,或是涉及根本之利益,当面允诺之事,一般还是会履行的。当然,什么才算是事关生死根本之利益,那自是各有各的见解了。 一刻钟后,丁辰便被带到了一间石门之前。 沙沙声响,石门滑开,自有灵灯照亮,就见其内空旷,足有三丈见方,四壁浑然一体,不见丝毫缝隙,明显经过特殊手法精炼,特别是正中那三颗呈三才位布置的黑石,形如饱满的乳房。 这可不像是个杂物间...... 丁辰心下有些狐疑,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寒香语气有些懒懒的声音响起,“江道友,这是一间备用的炼器室,师父特意交代给你用的!” 原来如此,这老头倒也上道,没有真的让他去住什么杂物间。 丁辰含笑点头,客气道谢,“有劳姑娘了!” “可不必谢我......” 说着,寒香便将之前取走的梨木令牌,又丢回给了丁辰。 “令牌上已经留下了这座洞府的气息,寻常禁制都可以催动,不过,没事还是别到处乱跑! 当然,有事,也别乱跑......” 第680章 炼尸出门 看着消失在转角的身影,丁辰也只得苦笑一下,转身便进了门,石门自行关闭,喀一声,便是严丝合缝。 “呼!”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神识散开的同时,一双幽瞳异彩隐现,确定这间炼器室并无什么不妥后,飞星阵图哗啦啦飞出,凌空招展,化作万千星云。 俄而,四面似烟霞祥云起氤氲,丁辰端坐其中,如坐云间,五指翻转,结太极印落于丹田,体内真元运化五行,流转五脏,正是缓缓将离合神光催动起来。 便觉一股诡异力量应运而生,无声无息,但分明有异样笼罩全身,恰似与此间天地都相互排斥。 “能困住元婴修士,却未必能困住我!” 丁辰心下暗松了一口气,验证离合神光能用,便算是有了退路,胸腹躁动的气息逐渐缓和,眼眸中目光却愈发郑重。 其他的且先不忙,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解决那道血元妖胎的残魂。 法诀再变,上清长春功,炼精、养气、锻神,三篇功法逐次而动,真元似涓涓清泉冲刷全身经脉,复归丹田,若蛟龙入海,激起金丹嗡嗡然轻颤,青金二色似映照苍穹之霞光。 便在三元通透之际,神魂应时而动,神荼郁垒密咒同时发动。 那被豆青晶丝团团包裹的鬼婴似感应到一丝危险,颤抖了一下,便被瞬发而至密咒念力再度压制...... ...... 一间圆形炼器室内,屋顶四壁皆如被烟火熏得漆黑。 正中,一尊球形鼎炉虚浮半空,无足无耳,无口无盖,浑然一体,悠悠旋转,其内真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些许余温。 “丫头,那小子还没什么动静?” 施老端坐一边,淡淡开口问道,目光深邃,似能直接看透那鼎炉。 背后,寒香有些嫌弃的扒拉着一堆杂乱的东西,偶尔拾起一两块还能二次利用的边角料。 “嗯,自那姓江的进去后,一连五六日都没出门,也没有找过我,应该在闭关疗伤吧,我之前遇到他的时候,他气息就有些虚浮,胸襟衣袍上,还有些许血迹,应该受了伤的......” 寒香随口说着,已经将那堆碎渣翻捡了一遍,挥手扫过一只灰扑扑的储物袋中,又起身去整理一旁堆积的杂物。 “嗯.....” 施老点了点头,寒香却是又道,“师父,你说他手上还有没有其他高阶灵石呀?” “你可别胡来!” 施老闻言,立时喝止。 “那小子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说神念之力不在老夫之下,便是那一身时隐时现的血煞之气,就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温文尔雅.....” “哎呀,师父,瞧你说的,徒儿这不是闲聊说说而已,我们做的可是正经生意,怎么会对顾客下黑手......” 寒香嬉笑一声,却还是追问道,“那师父觉得他还有吗?” “不知道!” 施老没好气的哼道,寒香却似乎根本不怵,当一声,将一枚灰扑扑的矿石丢进面前的铜钵之中,嘟嘴抬头。 “我倒觉得他手中的高阶灵石,多半不止一颗,你是没见他之前买那尊红泥小炉时付灵石的样子,眼睛都没眨一下......” “有什么可眨的,那尊炼器炉本来也卖得不贵......” 施老又是轻哼,随即目光一凝,幽幽侧头,眼角余光闪动,寒香只觉后背一寒。 “死丫头,你是不是背着为师私自加价,藏了私房了.......” “没有,师父惯会冤枉人!” 寒香连忙否认。 施老对这个徒儿明显有些无可奈何,也不是真的要追究什么私房。 “丫头,还是那句老话,我们可是灵宝宗出身,有正经师承来历的炼器师,其他事情可左可右也就罢了,唯独这炼器一道绝不可乱来,一分钱便是一分货,若是乱开价,被人找上门,损失了灵石事小,坏了炼器师的名头事大......” “啊,知道了!” 寒香有些心虚,连忙岔开话题。 “师父,那江道友好像想炼制什么东西,买了炼器炉,花了灵石当学徒,怎么也不来找你请教请教,不会是看不上您老的手艺吧,嘻嘻嘻......” 施老却是丝毫不在意,哼笑道,“不来正好,待一月之期结束,悄悄礼送他离开,别招惹是非才是正理,等他离开,老夫也该闭关筹划结婴之事了......” 话音刚落,不等寒香回话,两师徒表情却皆是一愣。 “那位江道友,这是准备出门?” 寒香眉眼轻蹙,施老却是摇头,面露一丝狐疑。 “好像不是那姓江的小子......” “怎么可能,这里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 寒香闻言一惊,施老并不作答,面色反是凝重几分,右手袖口之内灵光一闪,落出一只晶莹玉镜,巴掌大小,灵光皎皎,宛若明月在手。 “这是,炼尸?” 借助玉镜,赫然就见一道有些僵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洞府大门旁,而丁辰所在的炼器室石门已然重新封闭。 与此同时,寒香怀中似有轻音震动,正是洞府令牌,就收到丁辰传音询问。 “寒香姑娘,在下想派一具尸傀出门办些事情,应当无碍吧!” 寒香看了看自家师父,见其点了点头,这才回了声“道友自便”。 “多谢姑娘了,另外,还请代在下询问令师一声,晚些时候可有空,在下想向其请教些炼器之道......” ...... 得到准确的回复,丁辰复又安坐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修炼,法力、精神尽皆恢复至巅峰状况,但偏偏一脸郁结之色,难以开怀。 神识悄然内视识海,似茫茫云山雾海,氤氲不清,正应了心境,透着阴郁。 又见识海深处,一团豆青晶丝缠绕如线团,其内,一颗宛若赤豆般的暗红珠子,死气沉沉。 盯着那珠子看了一会儿,丁辰也是无奈叹息。 纵使他施展了浑身解数,将那残魂鬼婴磨灭干净,却仍是留下这么一颗不知来历的鬼东西,既无法彻底消减,又无法强行逼出,也只得暂且封印。 无法确定那赤赫老怪是否还能感应到,丁辰也只得将奔波儿灞放了出去,使些盘外招了...... 第681章 返本还原 同为金丹修士,后期和中期的差距,通过功法、秘术、法宝、战斗经验也不是 不能弥补。 因此,说是学徒,施老自然也不会真的对丁辰等闲待之。 待到临近约定的时间,施老提前出了炼器室,来至一间静室,却见房门虚掩,丁辰已经等候在内了。 “施老来了!” 丁辰连忙起身相迎,施老自然以礼相见,寒暄两句,各自落座。 “施老,在下前些日子,正好买了些灵茶,据说产自白玉京附近的雾林山,自带几分水雾清灵之气,施老尝尝,可还入口......” 施老客气谢过,确定无碍,浅尝一口,果觉仙灵,当即一口饮下,这才哈哈笑道,“好茶,确是好茶,水灵滋润,清香回甘,倒是正好适合老夫这种常年离火侵染的炼器师......” “施老喜欢,也不算辜负了此茶!” 丁辰也笑,又是为施老倒了一杯,本想单独包上一包相送,话到嘴巴还是算了,以这老头的性格,一包怕是打不住,而此茶乃是他当年在白玉京所购,价格着实不算便宜,他手上也不多。 施老谢过,两人这才算是进入正题。 “施老,这次相请,主要还是想请教一些炼器之道,还请施老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大家相互探讨......” 施老笑了笑,不知是不是看在看枚高阶灵石的份上,也不拿大,继续道,“不过,听小徒说,道友本身也是会炼器的......” “确实零星学过一些,也曾炼制过些寻常器物,但终究未见真谛,远不及施老师门传承深厚......” 谁不爱听好话呢! 丁辰恭维几句,施老自是舒坦,语气更是和气。 “哈哈哈,道友过谦了!那不知道友有何疑问,不妨说说,看老夫是否能给些建议......” 丁辰当即拱手致谢,只是话到嘴边,还真是一时不知如何说起,想了片刻,才断断续续说了..... 施老越听,却越是凝眉,思索了片刻才问道,“道友是想将法宝残片回炉重炼,提取出原来的灵材再次使用......” “哈哈,要不说您老是行家呢,一听就明白......” 施老却只苦笑摇头,劝道,“道友这个想法自是极好的,只是你也该知道,这法宝之所以比法器更易通灵,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炼制之时,诸般灵材抟炼紧密,宛若一体。 因此,这法宝一旦成型,想要再度还原出本材,便是极难。 更关键的是,即便费劲心血提炼出来一些,耗损也是极大,往往十不存一,实在是得不偿失呀......” 这些道理,丁辰当然也是知道的,但他要重炼的紫金剑葫本身却只用了“首山紫铜”一种主材,其他不过辅料而已,而且又有换金石辅助...... “施老所言,自是正理,只是在下还是想试试,还烦请施老指定些关窍......” 见对方一意孤行,施老也不好再劝。 “也罢,既然你想学这个,那老夫也不敝帚自珍了,你之前不是对家师所着的‘天工笔谈’颇感兴趣吗,其中有一篇正好讲的就此返本归原之道,便一并讲与你知道,也算是对得起你那颗高阶灵石了!” 丁辰闻言自是大喜致谢。 ...... 闲话少叙,片刻之后,两人已经来至丁辰暂住的炼器室,隔着那三枚石乳黑石,两人相对坐。 自储物镯中取出红泥小炉,丁辰眼珠子转了转,却道,“正巧,此炉不正是施老所制的吗,不知施老可否亲自演示一二?” “有何不可!” 施老点头,也不啰嗦,隔空便是一抓,摄了那小炉,便是落在那三枚乳石之间,另一手三指连弹,便有三点灵光射入乳石。 上一刻还全无反应,下一刻,整间石室之内,似乎空气都瞬间干燥了几分。 “啪嗒”几声,已有几颗火属性的赤红低阶灵石落入炉内,未及落底,又见施老五指向下,掌风轻推,自小炉风门而出,鼓动灵石虚浮相互碰撞。 “砰砰”声响,灵石径直崩碎,火元之力呼一声就要冲天而起,却见炉身上,三道乌芒乍现,似铁箍一般,应该就是那所谓的“离火钨金转子”了。 乌芒一现,炉壁内重明离火禁同时激发,腾腾火元似火龙乱窜,焱蟒翻滚,却被生生束缚,躁动不已。 丁辰看在眼中,心下不禁啧啧,刚要开口赞叹一声,却听那施老轻叹,似还不甚满意。 “可惜,若是用燧木火树作炭,才更与此炉相配......” “施老说笑了,燧木、火树,本就是难道的灵物,用来做柴薪,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丁辰轻笑,施老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呵呵,那自然是......” 施老尴尬一笑,一边缓缓收功,一边又道,“此炉已经激发,要想火力更大,就需要加入中级灵石了,道友可先试炼一番,老夫也好有针对性的讲解一二......” 丁辰自然不会拒绝,右手弹指,射出一抹灵光,接过那红泥小炉的操控,左手轻抖腕上储物镯,便是一柄断剑法器。 他自然不会一上来就用紫金剑葫的碎片去试炼。 ...... 就在施老指定丁辰炼器手法之时,城北得月楼却是来了一个怪人。 伙计不知如何接待,但对方手中拿的也确实是风景楼的令牌,只得按惯例,引入二楼一间略偏的茶室之内,随后,才忙里忙慌的去请掌柜。 等那身怀金丹初期修为的掌柜听闻来的客户似乎是一具堪比筑基中期的铁尸之时,也是有些惊诧。 “不知,道友,阁下......” 茶室内,掌柜的有些不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明显不是寻常炼尸,分明已有几分自主意识,神魂灵动,若不是身躯还是有些僵硬,乍看之下,竟与常人无异。 正在管事有些迟疑之际,奔波儿灞却是自己开口了,只是语气平缓如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掌柜不必多想,在下只是代我家主人打听点消息......” 掌柜闻言一惊,心下暗自咋舌,金丹修士的炼尸可做不到这般言行自如,难道真的是某位元婴前辈的身外化身? 想到这里,掌柜面色便郑重了几分,当即恭敬回道,“好说好说......” “不知贵楼可有赤巫部的消息......”奔波儿灞也不啰嗦,直接开口。 “赤巫部?” 掌柜闻言又是微愣,下意识回道,“阁下此话何意,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赤巫部,三年多之前,赤巫部不就已经覆灭了呀!” 奔波儿灞早得了丁辰嘱咐,自然能够应对。 “准确来说,是赤巫部的余孽,我家主人也是听说,似乎原来赤巫部的大长老赤赫老怪,好像在天工坊出现过......” 第682章 丹火血毒 赤巫部,余孽,赤赫老怪,天工坊...... 这几个词一出,那得月楼掌柜的也是有些愣怔,也听出几分隐含意思,对方背后的主人,与那赤赫老怪不对付。 而这些话,自然都是丁辰刻意要奔波儿灞说的,说是打听消息,其实是将消息透露出去。 “此事倒是要先问问才清楚......” 掌柜的一脸平静,淡淡回道,他虽是得月楼掌柜,但也都是有客人问到具体的事情,他才会去找背后的信息来源打听,不知道倒也不奇怪。 “那不知阁下,主人,到底想问什么了,可否能具体一些,若是问题太宽泛,那费用会多不少......” 虽然猜测对方的所谓主人可能是元婴修士,应该不差这点灵石,但这掌柜还是很尽职的说明。 “身在何处?人数多少?与灵宝宗有何关系?” 奔波儿灞言简意赅。 掌柜的闻言点了点头,却道,“前两个问题可能需要些时间,鄙楼会全力打听,但是这第三个问题事涉灵宝宗,怕是有些犯忌讳......” “我家主人其实只是想知道,如果有人对那些赤巫部余孽出手,灵宝宗是否会为其出头.......” 奔波儿灞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赤巫部再败落,其大长老也是元婴后期修士,要对其出手,那这铁尸背后之人...... 那掌柜的心下便是一个咯噔,随即联想到三年前,魔道插手巫族内乱之事,最后连炼神大能都出了手,难道是魔道追杀来了,毕竟炼尸一道,不就是魔道最为擅长吗? 顷刻之间,这掌柜的便自己脑补出了一堆东西。 不过,他也不傻,既不会多问,也不会尽信。 “好,这笔单子,我们得月楼应下了,只是可能需要些时间,阁下可以先付定金,等有了消息,自会通过令牌通知阁下前来接收......” 掌柜的合掌报了价,奔波儿灞也没多言,按丁辰的指令付了定金,又问了后门所在,便起身告辞而去。 得月楼后门,掌柜的目送奔波儿灞消失在街角,侧头给了暗处一个眼神,随即,就见一道身影从对面一条阴暗巷口闪入人群中。 不想一个时辰后,传回的消息却是,那铁尸不知是不是发现了有尾巴,在城中转了一圈,便径直出城北去,随后踪迹便消失在一片乱葬岗附近了。 ...... 炼器室内,施老已经离开,只剩丁辰一个人静坐蒲团,望着面前的红泥小炉,以及里面的一团黑疙瘩。 刚才试炼数次,每次都是一开始还好好的,但一旦到了分离之时,所有灵材便似黏黏糊糊一团,法诀一不注意,便是满炉全损。 唉,难道自己的天赋也就这样了? 轻叹一声,虽是有些郁闷,却也不气馁,不是说熟能生巧吗? 手上灵力翻转,一边默默回忆施老的示范和讲解,一边挥手催动御物法诀,清理炉内废渣。 那黑疙瘩本就炼废,其中灵元皆散,酥糟易碎,却听“喀”的一声,崩解开来。 “咦!” 丁辰目光下意识凝练,就见那废渣之中,一颗针尖大小的翠绿。 “青暝晶?” 丁辰心下一颤,隔空探手一抓,那点翠绿便是飞闪落入中指肚上。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明明是想从那法器中提炼出分量最多的铿鈜石,却不想反是还原出分量最少的青暝晶。 这种情况,多半只是偶然,实在难以复制。 面上不由苦笑,这么一丁点,实在无用,正待放下,心中却似突生灵感,指尖微捻,挥手又是抓过三堆废渣,正是之前炼废所剩之物。 掌力悄然运转,那那些废渣一一碾过,同时双目异彩纷然,正是空明之瞳瞬息全力发动之相,眼前所见一应之物,纤尘毫末,皆清晰无比。 “有了!” 只几个呼吸,丁辰便是有了发现,虽然少得可怜,但确实有几点异光,却竟然都是那几件法器中含量最少的灵材! 这...... 难道,含量越少,越容易分离还原? 丁辰心中直犯嘀咕,那施老头也没说过呀! 这老东西不会故意有所保留吧? 但若真是如此,那紫金剑葫,首山紫铜就占了九成,将其他配伍之物还原剔除,不也能达到提炼首山紫铜的目的吗? 丁辰越想,越觉得是如此,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向施老请教,又觉神魂感应一动,却是奔波儿灞返回。 ...... 片刻之后,炼器室重新封闭,星云阵图演化幻象。 “欧阳入微竟然中了赤巫部的丹火血毒......” 丁辰微微蹙眉,面露思忖。 虽不是问话,但立在一旁的奔波儿灞点了点头,只是无有言语。 他这次出去,其目的就是两个。 其一,自然是借探听消息的名义,将赤赫藏在海平城的消息传扬出去外,他就不信靑巫部会放着这么大个隐患不管。 至于其二,便是暗中打听覃朗和南宫家的事情,只是他本还以为是南宫家与赤巫部有什么勾连,却不想竟是如此...... 原来,覃朗与南宫姐妹也不过是大概一年前,才来这海平城,说是来管理南宫家在两仪坊的产业,但多少有些被流放的意思,就是不知是不是与两姐妹一并下嫁覃朗这么个筑基修士有关了。 有两个金丹修士坐镇,覃朗也算是颇有手腕,名正言顺出手,接管本也算顺利,却不想一个多月前,盘查最后一家店铺时,无意中查到一个管事中饱私囊。 南宫家为碧落神宫敛财,本身也是家大业大,御下的规矩自是森严,正待将那管事拿下治罪,却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让那管事提前卷了不少财货脱逃。 那管事虽只是筑基中期,但覃朗等人到底新来,人生地不熟,便由南宫入微这堂堂金丹修士亲自出马追捕。 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风景楼就没打听到了,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南宫入微中毒负伤逃回,而所中之毒,正是赤巫部的一种秘毒,名为“丹火”,中之如有烈火熬煮丹田精气,便是金丹修士也撑不过十日。 也好在欧阳姐妹皆主修水系功法,对火毒一类毒物有些所抵抗,而南宫家也不缺资源,倒也勉强压制住了,但想要解毒,却是麻烦...... 第683章 金山银山也不够 “看来,当日在多宝阁,覃朗与欧阳寻幽,应该就是要向赤赫老怪求取解药的......” 丁辰暗自嘀咕,心中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即便是南宫姐妹违背了家族的意思,被远远发配出来,可这毕竟是金丹期的族人呀,南宫家的长辈难得就不管? 想着,丁辰又是看向奔波儿灞一眼。 “你确定庆云楼给的消息是最新的,南宫入微的毒还没解?” 奔波儿灞眼中神采不变,带着一丝茫然,似乎思绪有些转不过来,等了片刻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难道是没谈拢?” 见状,丁辰狐疑呢喃,思索半晌之后,却手指轻触胸口,取出一只小木箱,解了封镇灵符,开箱,其内瓶瓶罐罐原封未动。 “寒蚕滴露......” 丁辰目光一扫,便有一只黄玉小瓶飞入手中。 血神录中,对那丹火血毒记载不多,只说以极寒之毒可以克制,而这寒蚕滴露正是以寒蚕之血密炼而成,即便无法以毒攻毒,也该有所作用才对...... 手上灵元浮动,瓶盖悄然开启一丝,便是一股寒意透出。 犹自打了个寒颤,也不敢耽搁,小心从中分出一滴,另行封存在一只瓷瓶中,随即连忙将那箱毒物重新封好收了。 这些东西,看着实在渗人。 唉,当日面对血藻惊潮,虽非自己所愿,但毕竟多了一分因果,如今也算是了结了! 丁辰心中轻叹,便将手中之物丢给奔波儿灞。 “你再去趟南宫家,覃朗是见过你的,你只说是故人前来探病即可,若是南宫入微毒已解,其他的都无需多言...... 若是未解,你可将此瓶交于他,至于用不用就随他了...... 之后,你都暂且不必回来,寻个隐蔽之处暂避即可,之后我自会去寻你......” 丁辰交代得清楚,确定奔波儿灞完全理解,挥手遣了离开,便暂且放下,如今首要之事,还是重炼剑葫! ...... 按施老所言,不同的灵材,在不同的熔炼过程,本就会表现出不同的性状,有了区分,这才使返本还原出某种灵材成为可能。 只是,这种性状的不同,往往只是分毫之差,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这个道理,想要成功,便极为考验炼器师的炼器水平了。 至于丁辰自己所谓“分量越少,越容易分离”的设想,其实全无道理,之所以每次都能分离出一星半点,不过都是偶然而已...... 时间一晃,又是十日过去了。 自从知道施老对寒香那丫头三天两头往外跑,成天不着家,颇有微词之后,丁辰便多了项安排,那就是一日至少去找施老三次,主打一个“陪伴”。 可惜,施老丁点儿不领情,没被丁辰的“真心”打动,反倒是被烦的要命,为了少些麻烦,只得抠抠搜搜传授了好几手诀窍,才勉强打发。 炼器室内,红泥小炉之内真火腾腾,熊熊火舌似在不住舔舐着一团熔融琉璃,炽红半透,沉浮不定...... 也好在丁辰自己有些基础,又是只专研此一道,反复试炼之后,倒也自己摸索出一些经验来。 就见炉火猛的微敛半分,丁辰右手三指轻捏,往前一杵,就似有一股无形之力探入那琉璃之中,略一搅动,便往外一带,就见一丝黏腻晶莹之物牵扯出来。 正要完全分离,就见那团琉璃突然震荡,似要炸开。 丁辰眉眼一凝,之前几次,都是在这里功亏一篑,当即另一手轻弹,便是五颗颗颜色各异的中阶灵石射入炉中,顷刻粉碎。 “禁!” 一声闷哼出口,整个炉身便是一静,几乎是同时,五指大张,隔空扭转,正是离合神光五行相克禁灵之法,死死锁住那团琉璃。 不过也就是刹那之间而已,炉内真火反盛三分,火元升腾而起,离合神光便已散去,那团琉璃被炙热一冲,更显熔融,反是逐渐安静下来。 “哈哈哈,果然可行!” 丁辰面上喜不自胜,手中动作却是更显细致,再度如法炮制。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运气格外好,还是此法确实对症,不到半个时辰,足足十二种灵材便是尽皆分离出来,损耗不过一两层而已。 看着浮在面前的十二颗大小不一的晶珠,丁辰内心的兴奋也缓缓平复。 此法虽可行,但耗损的灵石实在太多,就这么一会儿,就足足消耗了近百颗中阶灵石,而且,这还只是中阶法器,真要是重炼法宝,消耗只能更多,这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呀! ...... “唉,施老,这炼器之道的耗费实在太大了......” 茶室之内,丁辰半真半假的抱怨着,对面一脸懒散的施老闻言便是一僵,眼中警惕之色大盛。 “小子,你可别打老夫得主意,老夫可是穷得很......” “呵呵......” 丁辰本也并无此意,干笑一声. 却又听施老叹道,“唉,要说消耗,你这点消耗又算得了什么,你是不知道,我等灵宝宗弟子,想要修炼到“藏性附命于器”,所耗又要多少......” 丁辰闻言,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这所谓的“藏性附命于器”,据说正是灵宝宗立派根本,不二法门,世上流传虽多,但真的掌握的,便是灵宝宗内弟子,也不过寥寥。 因此,这炼器一道,也有真假之说。 所谓“假”炼器 ,便只是将炼器作为一门手艺,便是所谓的炼器师,不过一个行当而已。 而“真”炼器,才是真正以肉身为炉,祭炼法宝,以神魂为“性”,以法宝为“命”,是为“炼器士”,与道门炼气士所讲的“性命双修”,也算是殊途同归的...... “藏性附命于器?就是将性命与法宝双修,最终寄托元神于法宝吧......?” 丁辰试探开口。 “简单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但若真是这么简单,你等炼气士不也修炼法宝,也可寄托神魂,那又有何区别了......?” 施老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明显不想再多说。 丁辰见状,毕竟涉及人家宗门之秘,倒也不好打听,扯了这一阵,也该进入正题了。 “施老,说来您老炼制的那尊红泥小炉可实在是件妙物呀......” 第684章 云中焰霞 施老还以为丁辰要说什么,一听是夸赞自己的宝物,也是自得。 “那是,我那尊红泥小炉也是老夫这几年为数不多的得意之作了,若不是灵木为炭挑费太高,也不会便宜了你小子......” 丁辰也不拆穿,故作没听懂,双手斟茶。 “不过,施老你也是舍得,听说那炉身之内似乎还掺入红云砂,这可难得一见的珍稀灵材,而且,那红云砂还能生出传说中的‘云中焰霞’......” 施老头是何等人,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云中焰霞”四个字一出,就猜到这才是丁辰真的想问的。 “小子,老夫劝你别打那‘云中焰’的主意,整座文武真火山,也只有这么大一团!” 说着,还比划了自己大拇指一下,倒是丁辰,一听真有云中焰,却似乎完全没听懂似乎,惊呼开口。 “真有呀?” 施老见状,面色直接的肃然起来,也是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和这小子混了几日,竟是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小子,你若真是觊觎那东西,老夫这里可留不得你!” 见施老眼中神色不对,丁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施老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听闻这等神物竟然真的存在,一时有些失态而已!” “行了吧,你小子刚才眼中放光,分明是生了贪心! 老夫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若是不想死,就趁早绝了那心思。 那云中焰乃是真火山中,数百丈深的红云砂养炼万年,才得到的一朵至纯火精,已被灵宝宗炼成了真火山的火脉精魄。 别说你,就是炼虚大圣亲临,灵宝宗拼死也不会分出丝毫的......” “呵呵......” 丁辰有些尴尬,心中也明白此事难了。 不过,那灵宝宗,已经将整座文武真火山,祭炼成了一件通灵之宝的传说,难道竟是真的? 心下莫名骇然,却是更不敢认了,当即谄笑道,“施老,瞧你说的,那云中焰霞何等神物,谁听了不艳羡,哪里就是贪心了?再说了,这等神物,哪里是在下这区区金丹能肖想的,真的只是误会......” 施老哪里会信,摆手打断。 “是不是误会,老夫不管,这灵材还原提炼之法,老夫能教的都教了,剩下半个月,你就自己练习吧,老夫也要闭关了,有事没事都别再来麻烦老夫......” “施老,你这话就太无情了吧......” 丁辰故作委屈,施老头已经起身,临出门才道,“你也别说老夫无情,庚辛库里面堆了不少法器残片,法宝残片也有些,你要练手,可以自去取些......” 看着施老离开,丁辰表情才恢复正常。 哼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云中焰霞的事情没有着落,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嘴角勾起一丝哂笑,静候了片刻,丁辰这才挥手收了茶具,起身出了茶室。 缓步行于走廊,搓了搓手中梨木令牌,便感应到那施老所在的炼器室确实已经完全封闭。 “老头,你倒是放心......” 丁辰又是轻笑,也不再迟疑,转身便来至庚辛库石门之前,却就在其手中梨木令牌触及石门的同时,令牌本身却又是轻颤。 这应是洞府大门开合的反应吧! 是寒香? 她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丁辰微愣,要开启库门的动作还是停了,这姑娘比她那个师父还守财,要是让她看到自己进了庚辛库,还不知道有什么弯酸话等着呢! 返回自己所住的炼器室走廊,正是寒香过来的方向,脚步放缓,却听得脚步声有些凌乱,似乎还不止一个人。 下意识想避开,却在挪动脚步的同时,又是停下。 没必要了,就刚才那一瞬,对方明显也已经早一步感应到自己的存在,这等敏锐的感应力,绝对是元婴修士无疑了! 便见走廊转角,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其后又是一道玲珑倩影,虽只是微光散射,那一身素锦罗裳,仍是不失光彩。 怎么会是她...... 几乎是瞬间,丁辰便是认出来人,却正是那玄都观的朝颜仙子。 丁辰愣怔之际,朝颜也是看向了丁辰,眼眸之中,明显浮现一丝狐疑,更是带出几分审视。 “江道友,你一个学徒,不在房中乖乖炼器,跑出来干嘛?” 寒香讥诮一声,也不等丁辰回话,又是侧身对后面之人笑道,“前辈,此人乃是家师暂时收的学徒,暂住一段时间而已!” 也好在有此女打岔,丁辰当即回过神来。 自己所用的是江子城的容貌,肉身更是完全重塑,气息与当初在花木禅房时早已千差万别,对方该是察觉不出什么的。 至于识海中那神秘玉符,既然没有异动,便是无碍。 心下勉强镇定,面色略作一丝惶恐,忙暂退靠墙,让开道路,规规矩矩叉手躬身行礼。 “前辈恕罪,晚辈失礼了!” “无妨!” 果然,朝颜眼中虽是有些狐疑,却也并未真的看出什么,淡笑点了点头,才有问道,“不知尊师何在呀?” 尊师? 丁辰闻言又是一愣,随即才想来,自己是施老的学徒,说是师父倒也是不差的,连忙回道,“施老正在......” 话音未落,就听得好一声大笑。 “哈哈哈,原来是朝颜仙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便见一道残影,几乎是几步就闪至近前,自然便是那施老头,叉手见礼,虽是弯了腰,倒也不是完全的晚辈之礼。 “多年不见,还未恭贺仙子进阶元婴之喜!” 朝颜见状,却是略让半步,并未受此礼,又是笑道,“呵呵,施师兄,你我兄妹之间,何须这般见外,小妹不过略早一步,还是平辈相见才好......” “唉,师兄惭愧呀!” 施老倒也不纠结,笑了笑,也不去理丁辰,只嘱咐寒香准备茶点,便亲自引了朝颜,往正堂而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丁辰眉眼一转,露出一副不无艳羡之色,笑道,“寒香姑娘,没想到,你还有个元婴期的师姑呀!” 寒香闻言,眼中得意的光彩闪了闪,但还是如实说道,“江道友误会了,朝颜前辈乃是玄都观冬阳老祖座下四代嫡传弟子,仙门名姝,并非我灵宝宗弟子......” 第685章 混元令 “玄都观? 哎呀,在下还说呢,这位朝颜仙子的名讳,为何好像在那里听过,没想到竟是那位......” 丁辰似才想起来什么,恍然若心惊一般,随即更是压低了声音,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问道,“可那朝颜前辈不是称呼施老为师兄吗?” “那是因为师父年轻时,曾去雍国游历,机缘巧合之下相识,又都是道门一脉,这才一直以师兄妹相称...... 哼,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你一个外人少打听......” 说着,寒香才想起正事,白了丁辰一眼,转身就走。 丁辰也不阻拦,面露讪讪,又是等了片刻,才诺诺的往自己所住的炼器室而去。 也是直到此时,朝颜留下的那道若有若无的神识,才彻底退去。 ...... 堂屋内,施老与朝颜分坐案几两边。 朝颜留下的一道神识之事,施老自然也感应到了,一直静候,直到朝颜收回了神识,这才试探着开口。 “师妹,那小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无事,只是刚才看到的第一眼,有些奇怪的感觉,但细查之下,又并未发现什么,或许是小妹多心了......”朝颜浅笑回话,眉眼光彩流转,却还是问道,“师兄,不知那小子什么来历呀,堂堂金丹中期修士,怎么甘愿在此做学徒的?” “学徒?为兄哪有这么大的脸,这小子不过是想学点炼器手法,在此暂住一段时间,等几天也就走了......” 施老自嘲,那高阶灵石之事,他自是不会说的。 听施老这么说,朝颜便也不多问,继续闲话。 说话间,寒香送了茶点进来,便知趣儿的退出,随即房门封闭,禁制全开,内外不通。 “师妹此次亲自前来,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师兄!” 朝颜莞尔,表情虽没有什么变化,但神识却再度外放,将房中一一扫过,确定不可能有人窥视后,这才轻呼坐正。 “师兄,你们‘三宝’一脉,沉寂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想过恢复往日荣光吗?” 灵宝宗,也是大宗门,自然也少不得派系之争。 “往日荣光?哎,谈何容易!如今墨台峰上,炼神祖师就有三个,而我三宝一脉却只有铁手祖师一个炼神老祖,加上云叟老祖不理庶务,墨台一脉已经算是独揽宗门大权了......” 施老唉声叹气,朝颜却不以为然,哼道,“师兄,难道尊师当年,不明不白走火入魔的事情,就这么忍了?” “师父他,唉......” “师兄也不必如此丧气,三宝一脉毕竟乃是灵宝宗的真正嫡系,底蕴还是在的...... 而且,那墨台峰祖上,不过是半途入门的旁支而已,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这些年,又明里暗里打压其他派系,只怕早就引得不满,只要能有个出头的机会,即便不能彻底夺回权柄,但制衡墨台峰,还是有可能的...... 而这种局面,便是那云叟老道,也该是乐见其成吧?” 朝颜明显也是擅长摇唇鼓舌的,几句话,便是说的施老心思有些活泛,若是真的能成,自己后续的修炼也就用不着这般捉襟见肘了。 “出头的机会?师妹的意思是......” 朝颜眼中似有精光,狡黠一笑,袖中灵光闪烁。 “师兄,您请看,这是何物?” 却见朝颜手中,一枚三指宽,巴掌长的轻薄玉符,通体润白,几缕翠色若初春之彩,祥云般的刻纹宛若道韵。 “这是,混元令......?” 施老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轻呼出声。 这等东西,在寻常修士之间,自然难有人识得,但对于施老这种出身上宗嫡系的修士,却也不是什么特别隐秘之事,自然认得。 却见朝颜随手,便将那混元令置于茶案之上,还轻轻向前推了推。 施老下意识想去拿,却在手接触玉符的瞬间,又似触电一般,一个激灵,连忙收回。 “师妹这是何意?” “师兄,这就是师妹给三宝一脉寻到的出头机会!” 朝颜言笑晏晏,一脸的真诚,但施老却不知怎么的,分明从其眼中看出一丝算计。 “请恕师兄愚昧,师妹是打算将这混元令赠予师兄?” “唉,赠予师兄,师妹倒是愿意,只是此物并非师妹之物,却是做不得主的......” 朝颜面上露出一丝恰当好处的歉意,施老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是自嘲,此物既然到了玄都观的手中,怎么可能让与他人,哪里是他这么个区区金丹修士能肖想的。 “师妹有话,还是直言吧!” 施老没有再啰嗦。 朝颜见状,便也正色了几分。 “实不相瞒,师妹此来,其实是托师兄仿制此令!” “仿制?” 施老闻言又是一愣,却是连连摆手,叹道,“师妹怕是在开玩笑吧,此物传自上古,其炼制之法早就失传,岂是愚兄能仿制的......” “呵呵,兄长无需担忧,仿制之法,冬阳祖师早有安排......” 说着,朝颜却是微微探身,转为神念传音,就见施老头面色从震惊,到狐疑,又是震惊,最后却是喜忧参半,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竟要一次仿制那么多?” 半晌后,才听施老开口。 “不仿制这么多,你们又拿什么去邀买人心呢?又如何对抗墨台峰那些人?” 施老低垂的双目之中精光微闪。 “此事还是得报请了铁手师叔祖才能确定......” “这是自然,若是铁手前辈不发话,师妹也不敢真的放心的......” 说着,朝颜便一伸手,将那混元令取了回来。 施老目光随着那混元令缓缓移动,抬眼看向朝颜,却又问道,“若论实力,墨台一脉还是更强几分,师妹怎么不去寻他们?” “呵呵,这种好事,师妹自然是要先想着师兄的!” 朝颜谈笑自若,又见施老眼中神采还是阴晴不定,只好轻叹,身子又是前倾些许,这才压得了声音。 “唉,罢了,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师妹也不隐瞒,实话告诉师兄,此事除了我玄都观,其实还有佛门四大禅院也参与其中,而那墨台峰一直和太岳宗来往甚密,又和魔道有些牵扯,我们如何信得过? 除此之外,也正如师兄之前所言,此令炼制之法毕竟传自上古。而说起传承,当然还是三宝一脉更为久远,有那些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秘录,仿制之事,自然也就更有把握些......” 第686章 柳暗花明 朝颜与施老密谋之事,丁辰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苦恼的,还是重炼剑葫之事。 与施老一番交谈后,从灵宝宗搞点云中焰霞的想法,肯定是没指望了,而且,就算能弄到,拇指大那么丁点儿,也根本不够! 还有那青丘玄石,他之前也从施老头那里套出点消息,说是在南海辰巳之地,有一大岛,名为长洲,万木葱茏,故又名青丘,有玉英之石,迎风有声,入水色玄,是为玄石。只是,他也是在南海厮混过一些时日的,可根本没听说过有长洲这等存在。 莫不是在南荒之中? 一想到这里,丁辰心下多少有些沮丧,大荒之地,不说距离之远,单说危险程度,也绝非寻常修士可以踏足的。 可若是无法凑齐灵材,那五行剑葫岂不是注定永远只是半成品? 有些浑噩的枯坐了半日,隐隐感应到洞府门户开合,应是那朝颜仙子离开后,丁辰才再度回过神来。 罢了,终究是自己贪心了! 之前在决定以剑葫为本命法宝之时,不就已经预料到炼制此宝的灵材难得了吗?如今,自己手中,好歹还有首山紫铜和扶桑神木,便是只此金火两行剑葫,也算是不得多得的利器了! 给自己鼓了鼓劲,丁辰便再度投入那还原提炼之法的试炼之中,只是不想,三日后,终究还是暂时停了下来。 倒不是他懈怠放弃了,实在是在他从庚辛库中,寻了几块法宝碎片练手后,才发现施老所言确实不假,法宝之内诸灵材的致密程度,远超法器,所需耗费的灵石更是成倍增加,即便他还有些身家,也直呼遭不住。 此法,也只有等自己将离合神光修炼到更进一步,可以完全凭借自身真元,演化五行相克之道,才能继续施行了。 ...... 一转眼,一月之期便来到最后一日。 即便他还有办法说动施老师徒同意让他继续借住下去,但既然修习炼器之事遇到瓶颈,那再勉强住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要离开了,自然还是应该和主人家打个招呼,巳时刚过,丁辰便再度传讯请见。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足足在茶室等了小半个时辰,施老才姗姗来迟。 “施老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见施老头一脸疲惫,双目充血,丁辰倒是真心问道。 “无碍,只是这几日在琢磨一件东西,未曾打坐休息而已......” 施老落座,随口解释。 “唉,这般废寝忘食的钻研,也难怪施老炼器技艺如此精湛......” 丁辰这赞叹之语倒是由衷的,就他自己而言,这最后七八日,基本就没怎么开过炉了。 施老闻言,也只是苦笑摇了摇头,才道,“江道友这是准备告辞了?外间之事可无妨了?” “劳施老惦记了,前两日,在下派出去的炼尸已经传回了消息,我那对头确实已经离开海平城了,想来暂时是无事了!” “嗯,那便好!” 施老点了点头,似也松了口气,虽然对方并未承认那所谓的对头是为了那高阶灵石才咬着不放,但只要对方不出事,自己自然就少些麻烦。 “那不知道友那还原提炼之术修习的如何了,我听寒香说,阁下这几日,可是将庚辛库内的材料消耗了不少......” “咳咳......” 丁辰闻言,不由也是有些脸红,这些日子,虽然没怎么开炉,但也没耽误他薅人家羊毛,也不是他贪心,实在是那庚辛库内存放的都是些五金之属的残件废料,无论是自己修炼太白金光诀,还是继续炼器,都是用得上。 “嘿嘿,实在是惭愧,可能在下确实没什么炼器天赋,耗费了这么材料,终究一事无成......” 丁辰自然不可能明说材料都被自己昧下了,本想着,要不再补偿些灵石,却不想这施老头临了倒大方了一会。 “罢了,用了就用了吧!” 摆了摆手,施老才继续问道,“虽然江道友始终不曾明言修习这还原之法做何用,但以老夫猜测,想来应该还是想炼制什么法宝吧?” 丁辰闻言一怔,不及开口,却又听施老继续道,“道友也无需解释什么,老夫也并无打探道友私隐的意思,只是毕竟相识一场,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一句......” “施老金玉良言,在下自然洗耳恭听!” 丁辰其实已经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但是跪坐直身子,叉手在胸,面露恭敬。 施老见状,也点了点头。 “老夫其实早就说过了,法器不提,这法宝的还原提炼之法,本就是老大难的问题,灵宝宗这万千年间,也不是没人琢磨此道,但却始终难有大的进展,最多不过回炉重炼,或修理,或改炼成其他法宝......” 闻言,丁辰心下也只是暗道一声“果然不出所料”,对方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解决之法,只是此法耗费太大,暂时无法实现! “老夫虽不知道友想要炼制什么,但其实大可不必一棵树上吊死......” 施老又道,丁辰还以为对方是劝他改炼其他法宝,不想下一句却是让其又是一怔。 “这天下灵材种类何其多,未必寻不到替代之物......” “替代!?” 丁辰不禁出声,这真是“老龙正在沙滩困,一语点醒梦中人”,眼珠子都是有些发亮,看得老头儿头皮发麻。 “别,你可别这般看着我,这事儿老夫可帮不了你,毕竟我灵宝宗炼器,多以实用为主,常用的灵材也就那些......” 施老摆手,他接下来还有一件大事,可不敢再留外人,连忙继续解释道,“要说对各类稀奇古怪的灵材的了解,还得是金丹剑派......” “金丹剑派?” “正是,金丹剑派前身乃是丹鼎一脉,讲究的就是以万物入丹,门内不知出了多少炼丹狂人,什么东西没炼过,否则,也不能研究出金丹剑丸那种鬼东西...... 而且,说起传承,这金丹剑派其实比我灵宝宗还久远一些,你若是能寻得金丹剑派高手指点,或可柳暗花明也说不定......” 施老只是随口道来,丁辰心下却是火热了几分。 若真能寻到可以替代之物,那五行剑葫即便不能完全证宝,能得七八分威力,也足够自保了。 “那不知金丹剑派那边,施老可有什么门路......” “没有,便是有,老夫也不能开这个口......”却不等丁辰把话说完,施老已经摇头拒绝,“灵宝、金丹两宗毗邻而居,早有约定,绝不能窥探对方秘技,更不能帮助旁人行此事,老夫对你说这些,已经是犯忌讳了......” 第687章 尾巴还真多 ...... 传送阵激发的空间波动正缓缓消减,丁辰只觉身子一重,脚已经落地,却见四周一片漆黑,肉眼不可视物。 “江道友,小女子就只能送到这里了,此地已经是两仪坊的西城南郊附近,正是金丹剑派治下......” 分别之际,寒香的语气终于又恢复了几分早前亲和。当然,也有可能是丁辰另外支付了传送费用的缘故。 “有劳寒香姑娘相送了!” 丁辰叉手致谢,散开的神识探查着四周砖石墙壁,却是同时,就觉一张硬纸板样的东西塞入了自己怀中。 “这是一张纸符罗盘,你待会自己激发,便可离开此间......” 寒香没有啰嗦,说话之际,已经下了传送台。 “多谢!” 丁辰也不再犹豫,外放神识收回的同时,掌心灵光一催,那罗盘便是浮空而起,眼前便见一抹青白色的诡异火光瞬息出现,下一刻,鼻腔中便是闻到些许败叶腐朽的味道。 四周残存空间波动很弱,可见传送距离极短。 丁辰心下微动,脚下浮空诀瞬发,止住下落的身形,神识才感应到四周已是一片树林。 没有盲目移动,识海之内,神念警惕,一刻不敢放松的关注着那颗被豆青晶丝重重包裹赤红晶珠。 虽然得到的消息说是赤赫老怪已经离开,但也难保其不会去而复返,或是留有其他后手。 浑身汗毛似有什么轻风拂过,正是体内真元暗暗调动,流转五脏,将离合神光挪移之法运转起来,只待稍有风吹草动,便要发动。 虽然挪移距离不会多远,但瞬息之间,转移到里许之外,还是能做到的。 此时应正是夜半子时,月色不显,林深静谧,丝丝凉风,吹动树叶轻响。 足足一刻钟后,确定那颗诡异的赤红晶珠,始终没有任何异动,丁辰这才松了口气,当即也就不再迟疑,身形一闪,便是往南。 还是先出城再说! ...... 小半个时辰后,海平城西北十里,一片丘陵之间,两个山村,或者是一个山村的两个部分,村舍散落谷地。 已近四更天,秋霜渐起,丝丝薄雾升腾。 村后,山梁半腰处,一座古旧的土地庙,虽然已经荒草半掩,但还是能看到一些祭拜的痕迹。 庙子很小,仅一间正殿,如果能称为殿的话。 旁边,还有一间侧房,土墙灰瓦还算完好,应该是供之前守庙之人住的。 丁辰没有在正殿驻足,直接进了侧房。 房内空空,倒是不用打扫,卷了一把茅草铺地,便直接席地而坐,也没坐一会儿,外面便有动静。 “进来吧!” 丁辰低语一声,就听得脚步声轻盈,正是奔波儿灞闻讯赶来。 没有费神问答,丁辰直接催动神念,翻阅起奔波儿灞识海之中的记忆。 “佛门那些人,难道还没放弃?” 片刻之后,丁辰才缓缓收回神念,却是不由得泛起嘀咕,他也是没想到,竟然是佛门四大禅院派人前来,将赤赫老怪带走的。 丁辰有些拿不准,特别是得月楼的消息中猜测赤赫老怪有意出家,拜入大愿禅院之事。 这等凶恶之人,真的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消息确实吗?” 丁辰还是下意识的看向奔波儿灞,只是奔波儿灞知道的,也都在记忆中,又能给出什么其他回复呢? 就在奔波儿灞又在点头又在摇头之际,丁辰却是突然眉头紧蹙,面色立时浮现一丝凝重,体内真元已然再度运转起来。 “你来时没发现有尾巴?” 丁辰清冷开口,奔波儿灞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闻言竟是有了一丝不解,随即才愣愣转头,似乎要去看看。 “罢了,到底是故人,灞波儿奔正带他们过来,你也且去迎一迎吧!” 灞波儿奔,以及另外两个方向的刁钻古怪和古怪刁钻,自然都是丁辰之前就留在附近警戒的。 奔波儿灞愣愣点头,出门而去。 丁辰静坐,盘算片刻,还是起了身,迈步之际,却又将浑身气息一压,木胎之息,真实修为朦胧不明。 一步迈出门槛,见四道身影穿过山坡林间,于蜿蜒的山道上掠来,不过几个呼吸,已到正殿门前。 前头引路的自然是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二尸,身形有些僵直,动作却是轻盈,脚尖略点地,便是跃至丁辰两边站立。 再看其后,夜色之中,一道高挑矫健,一道玲珑轻柔,相携而来, “覃道友,南宫仙子,别来无恙呀!” 丁辰立在门口,随手抓过旁边一根斜垂过来的芦苇,一边笑道,一边捋过芦花,毛茸茸,倒是舒服。 “江前辈,果然是你!” 覃朗还未站定,便是惊喜出声,却是一旁的南宫寻幽,眉眼之间,微凝一丝忧色。 “江道友,你的修为......” “无碍......” 丁辰也不解释,只随口回了一句,却又面色一变,冷笑道,“两位,在下好心赠药,你们为何深夜跟踪呀?莫非......” 覃朗闻言连忙解释道,“江前辈别误会,前辈相助之恩,我夫妻没齿难忘,岂敢有那等龌龊心思,这次实在是逼不得已,不得不来相求前辈出手救命......” “救命?” 丁辰双目半眯,故作不解,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猜测,多半是那南宫入微身中之毒尚未解。 正当覃朗要继续解释之时,却见丁辰双目却是突然冷芒乍现,覃朗来不及反应,南宫寻幽袖中便有银铃脆响。 便在同时,一股蛮横气劲无声喷薄,烟尘陡起,丁辰已然腾空落于屋顶之上。 “江前辈......” 覃朗面露惊诧,却见南宫寻幽目光一寒,袖中灵光一闪,却是一张桃红丝帕飞出,将覃朗护住,同时仰头,却是望向那破庙后面的山梁之上。 “怎么是她?” 这声惊呼才出口,就听得轰轰两声,哗啦异响,同时就见山梁之上灌木茅草生生被犁开两道,土石翻飞。 随即,才见一身白中透红的遁光浮空闪现,一道透着阴戾的清冷女声响起。 “果然是你!” 尾巴还真多! 丁辰心下暗骂,空明之瞳早已开启,那遁光氤氲之中,一道独臂白袍身影,不是那名为“叶禾”的赤巫部妇人又是何人! 就见这妇人单手托着一只水晶圆球,球内血水晃荡,一缕碎肉似蛆虫一般,恶心的蠕动着。 看来,此物,便是之前引动那妖胎残魂的罪魁了! 丁辰眼中寒意森森,识海之中,那颗赤红晶珠,分明似乎又开始有些不安分了。 第688章 吃了不知丁辰底细的亏 “两位道友,只要你们助妾身活捉此人,那丹火血毒的解药,妾身自会双手奉上!” 却不得等丁辰有所行动,倒是那叶禾率先开了口。 覃朗夫妇闻言微愣,却也不傻,哪里会被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说动,相互对视一眼。 丁辰却是不会给他们商量的机会,嘴唇轻咬,邪邪一笑。 “呵呵,我劝你们想好了再动......” 话音未落,几乎是瞬间,奔波儿灞二尸应声而动,已然闪现至覃朗二人身前不远。 覃朗和南宫寻幽自然警惕戒备,却又在下一刻,那土地庙边泥土突然破开,又是两道身影跃出,落在覃朗二人另一边,遥遥与奔波儿灞二尸四面呼应,正是刁钻古怪二尸。 四具铁尸,便是南宫寻幽金丹修为,也觉得有些棘手,当即给覃朗使了个眼色,覃朗额头青筋微鼓,同样放出一套四柄飞剑法器,琅琅剑啸绕身,挪步与南宫寻幽背靠背,与此同时,两人头顶之上,一把繁华似锦的宝伞怦然撑开,防御灵光水泄而下,护住两人。 下方两人四尸对峙,丁辰并不关注,目光死死盯着叶禾,以及他手中之物,随即才记起来,当初自己以那血元妖胎重塑肉身之时,那血池之内,似乎确实残留下了几丝血肉。 当时并未在意,却不想,竟还有这等用途! 丁辰心下咒骂晦气,目光微凝,嘴角哂笑的同时,猛然就见浑身五色灵光乍现,如彩云裾兮流霞袂,倏而来兮忽而逝! 叶禾是见过丁辰施展离合神光挪移之法的,当即便是暴喝一声,却见她那条断臂,长袖空空,忽地似有风鼓而动,一股血光喷射而出,嗡一声,毫无征兆,就见一道玫红光环凭空出现,方圆里许,整座山岭皆被箍在其中。 下一刻,才见一只玛瑙臂钏自袖笼中落出,三段鎏金相扣,明显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封印法宝。 “想跑,没这么容易!” 就听叶禾冷笑,却见丁辰离合神光已经发动,似有异响,丁辰身影当即模糊虚化,无声消失。 “怎么可能!” 叶禾悚然惊呼,却在同时,就觉背后似有阴风,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头颅一颤,其发髻间,一把乌木香梳骤然飞起。 却是其头顶上,似有一道银光自虚空落出,正砸在那乌木梳上。 “咚”一声,似寒冬闷雷! 丁辰这才现身,之前的离合神光竟不是要逃离,而是挪移近身偷袭。 却不知那木梳是何宝物,明明感觉手中清尘鞭攻势受阻,却在下一刻,又是力道一空,却是十八根梳齿怦然散开,如森森冷剑飞,穿心夺命来。 哼哼,玩剑,本少爷可不怕! 丁辰心下暗哼,一身太白光,演化虬龙甲,只作叮当响,直接硬扛几击,便用清尘鞭磕开。 同时,挥手之间,袖内乾坤,却是将那根翠绿鱼竿抽了出来,宝光晃悠悠,灵音呼啸声震,漫天金丝,瞬息罗网一般张开。 叶禾也不傻,早已闪身避开,跳出十余丈外。 却见那乌木梳齿化剑毫无作用,又见金丝如絮,便知不妙,连连再催浑身血光又现,就要血遁再退。 却在同时,剑啸音爆乍起,却是下方金光似霰,哗啦自那破屋烂瓦下穿出,正是早已埋伏的知秋剑发动,演化秋杀剑阵,也不猛攻,只做袭扰,剑网交错鱼贯,嗖嗖间,那防御血光便是支离破碎。 好犀利的手段!此人即便夺舍了血元妖胎,战力也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提升呀! 叶禾心中骇然,哪里知道丁辰底细,臆想之际也知已到生死之际,当即单手猛拍胸口。 哇一声,口若血河倒悬,喷涌而出,噗的冲散剑阵,仍是不散,赤蛟血蟒盘身,正好顶住收紧的太白金丝。 血水腐灵,金丝坚韧,一时滋滋作响。 丁辰哪里会容对方喘息,就见眉心灵台冷光乍现,正是要全力催动神荼密咒。 就听得“嘣嘣”声响,却是那血河之中,一把白玉小刀露出,寒芒一闪,困住叶禾的太白金丝立时被斩断数十根,又是一闪,破空直取丁辰而来。 “本命法宝!” 丁辰目光一寒,立即看出那小刀上所附带的魂力,双手连翻,秋杀阵变,金元剑气蕴含其中,便是一朵金色剑莲缠了上去。 就听得金击之音,正是那白玉飞刀正中剑莲花心,也是不俗,竟是生生将剑莲撞散,攻势不减,眨眼之间,已至丁辰丹田之前。 又听砰然闷响,却见丁辰丹田之前,无形之中,似有一面透明镜面相隔。 那飞刀也是犀利,直接扎破,裂缝无数,随即就见镜面光影散开,却是一个巨大的昏黄玉琮虚影,将丁辰全身笼罩。 那飞刀深深扎入玉琮黄光,却也被那玉琮虚影死死困住。 便在这攻守之间,叶禾已然完全挣脱太白金丝,也不顾自己本命法宝,血河轰然炸开,浓烈血气奔腾四溢。 “血祭?” 丁辰面色微寒,灵台冷光闪烁,神荼密咒已然催发到极致,便如无形冷箭,无声无息直取叶禾眉心。 却不想那叶禾还有后手,眉心仍是一面血光乍现,却在同时,血光中似有金光溢出,竟是一道佛门“卍”字印,正与神荼密咒攻击相撞。 丁辰只觉神魂一震,虽不至于反噬受伤,但也胸腹真元翻涌不定。 没有剑葫做杀手锏,真是诸事不顺! 却见趁着这个空档,那叶禾所催化血雾已经落入山下山村之中。 这么大的动静,山下村民自然早就被惊醒,正三三两两惊慌出门查看,就觉浑身一软,一身精血喷溅而出,汇入血雾。 宛若大补,血雾气势更盛三分。 糟糕,这血祭一旦开始,自己怕也无力阻止! 即便自己能暂时脱身,但若是让此女逃离,只怕后患无穷。 丁辰心下暗恼,却听得一声娇喝,正是下方南宫寻幽。 就见那绘满繁花的灵伞忽的腾空,伞面似油纸着火,又似符纸激发,绚烂霞光瞬息散开,宛若天花乱坠,地涌彩莲,竟是生生将那血雾倒冲顶开。 叶禾只觉气息一晃不稳,眼中杀机乍现,血雾之中,便是一只嶙峋血爪破空而下,转眼洞穿那绚丽霞光,向下就抓。 南宫寻幽也不是寻常妇人,既然已经出手,岂会没有后招,正是那伞柄遥指,柄内一道异光破空,正中那血爪。 时不我待! 丁辰几乎也是同时出手,弹指之间,便是一道五色神光射出,如长虹贯日,彩虹长架,须臾之间已经划过那灵伞所化霞光,掠过血雾,正落在叶禾身上。 却是五颗五色灵石! 叶禾反应也是也快,虽不知对方扔了灵石过来作何用,但其防御血光已然又厚重三分。 可惜,还是吃了不知丁辰底细的亏! 刹那之间,灵石粉碎,各是一道五行灵力交融,禁灵之力加身,叶禾只觉浑身真元一滞,法宝也好,血雾也罢,似都刹那之间,失去了联系。 “啊!” 叶禾大骇,惊叫一声。 便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禁灵之力虽转瞬溃散,那秋杀剑阵却也已加身,嗖嗖剑鸣,护体血光哪里是抵御得了,再度支离破碎。 还不等叶禾恢复真元操控,知秋剑意已经灌体而入,太白金丝锐光收紧,没有任何惨叫发出,已然碎尸万段。 覃朗因之前血祭之力压制,受了些暗伤,南宫寻幽破开那血爪,正扶了暂避,遥遥却见天上胜负已分,心下同样骇然之际,又见一抹流光飞闪。 正是丁辰遁光瞬发,眨眼间,已经直直冲入尸块血雨之中。 灵光扫过,卷了叶禾随身之物。 而郁垒密咒也早有准备,化作一只无形大手,抓了叶禾想要逃窜的金丹神魂,遁光方向一偏,直往西边激射而去,只留下一道残音。 “跟着他们!” 没头没尾的一句,覃朗夫妇闻言微愣,却见奔波儿灞四尸翻身爬起,不约而同,便是直往东而去...... 第689章 血魂丹 太平镇王家,乃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大户,家中老太爷过世,自然是要大操大办的,别人还十里红妆,他家是十里白幡。 这日,正是守灵第五日,夜过五更。 好一片大宅,灯火烛光透亮,几乎被白布素裹,灵堂前锣鼓不停,点香的,烧纸的,念经的,哭灵的,轮班上场,主仆亲友,人来人往,倒是好不热闹。 夜空中,丁辰紧赶了一两个时辰,正伏于乌云之中稍歇,遥遥就见这丧仪盛大,也好奇多看了几眼。 目光微转,却见那灵堂之后有一小片地方灯光昏暗,与周围格格不入。 空明之瞳当即放开,才看清是祠堂,人还未下葬,祠堂自是还没开启。 “咦,这是......?” 丁辰目光轻凝,却是透过那祠堂往下,却见那祠堂地下,居然有一间很是隐蔽的地下室。 略自估算了下时间,想来即便有什么追兵,也不可能是元婴修士了,否则应该早就追上来了。 不过,若是好几个金丹修士联袂而来,也是麻烦,倒是不妨借此地人气掩护,暂且藏身。 打定主意,丁辰身形一晃,便是往下方落去。 ...... 有木胎敛息之法傍身,便是丁辰在人群中大摇大摆穿行,也难以引起寻常人的注意。这便是此法修炼愈深的妙处,可以消减修持之人的存在感,明明被看到了,也只会下意识的被忽略掉。 穿堂过屋,看着几人真心悲戚,几人敷衍伪装,丁辰也没了闲心。 祠堂之内,供桌之后,便是那地下暗室的入口,凡人所建,自是难不住他,无声无息,便潜入其中。 这间密室空间还真不算小,长三丈,宽两丈,各种金银珠宝,堆了大半间屋子。 凡俗之物,丁辰自是没什么兴趣,随意寻了一口楠木大箱坐了,一边静心吐息,一边袖笼轻抖,便见一团红白交杂的灵光落了出来,其内似有异物挣扎,却就是挣脱不得半点。 “道友饶命,妾身无不相从!” 正是那叶禾妇人凄惨惨的神念,丁辰什么都还没做,就开始求饶。 可惜,丁辰也算是学乖了,根本没兴趣废话,笑道,“不必了,还是在下自己动手直接些!” 说着双手轻抬,郁垒密咒悄然牵动,似抱球一般,便将那灵光射入双手之间。 “你想直接搜魂,休想!” 叶禾神念又是凄厉嚷道,神魂便是急颤。 丁辰才懒得管对方想做什么,郁垒密咒催化神念同样一紧,生生将叶禾神魂压制。 同时,口中似絮絮低语,那郁垒密咒的蛮横压迫转而一缓,柔和三分,叶禾神魂才松了一瞬,却觉一股油腻粘稠之感附着上来,恰似喘不过气来。 “啊......” 叶禾还想挣扎,凛然又是一颤,却觉一道犀利神识如钢针般直插自己神魂深处,都来不及鬼嚎一声,便觉神智恍惚,昏昏欲睡。 ...... 足足半个时辰,丁辰才缓缓睁眼,收回搜魂的神识,只留下一团惨淡的灵光。 其内,叶禾那颗血色金丹,也已经开始灵元溃散,变得坑坑洼洼,这也是未能及时找到夺舍肉身的必然。 虽然大部分记忆已经被叶禾强行抹去了,但自己想知道的,还是大多都知道了。 “那些佛门大和尚,居然也对那血元妖胎养炼之法感兴趣!” 丁辰双手随意的揉搓着那团灵光,表情有些凝重,但也算是松了口气,那赤赫老怪,居然已经被佛门软禁了...... 却原来,早在当初赤巫部突袭靑巫部之前,赤赫便已经承诺将那血元妖胎养炼之法交给大愿禅院,以换取大愿禅院的支持。 之后,大愿禅院按约定出了手,虽然是中途离场,但也是因为魔道强势插手,说来大愿禅院还替赤巫部挡住了天魔宗直接下场,确实算不得违约。 倒是那赤赫老怪,交出的血元妖胎养炼之法九真一假,删改了几句,也是因为这佛门并不擅血道功法,竟是连不空禅师都被骗过去一时。 再之后,便是赤巫部大败退血鬼禁林,丁辰入血池,被妖胎所吞,九死一生,重塑肉身...... 丁辰神识悄然内视识海,那颗赤红晶珠已然完全没有动静。 血魂丹? 这竟然是赤赫老怪,以那血元妖胎的肉身为炉,精魂为药,炼制的一颗丹药...... 按叶禾记忆所示,赤巫部因为专研血道功法,于神魂一道略弱,靑巫部魂术精湛,却正好相反,因此,这巫族之中,才多年没有人进阶炼神。 按赤赫老怪原本的计划,发动对靑巫部的战争,便是为了掠夺靑巫部修士,作为祭炼血元妖胎炼的祭品。 待到妖胎炼成之时,便是血魂丹出炉之日,他便可以夺丹炼化,补齐神魂短板,进阶炼神指日可待,还可以直接将那妖胎炼制为一具元婴期的身外化身....... 本来计划是很完美的,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赤赫老怪也是万没想到,赤巫部会败得这么快,还败得那么彻底,更没想到,会被丁辰摘了桃子...... “这桃子可不是我想摘的,是你们非要害我......” 丁辰口中哼哼,眼中精光闪了闪,五指发力,便是将那叶禾的神魂直接压成了一团,禁锢起来。 而且,这“桃子”是福是祸还很是难说。 那妖胎神魂早已与血魂丹融为一体,如今虽然没有动静,但其实也只是龟缩在那血魂丹之中,想要彻底将其抹杀的方法,或是直接炼化那血魂丹,竟是连那叶禾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丁辰便是再度翻手,从叶禾的储物手镯中取出那枚水晶球,其内那片碎肉似鲜血淋漓。 “如此也好,我既然用了你绝大部分的肉身,留下你这一片,也是孤单,待我将你炼化,也算是回归自身了!没了你,便是那赤赫老怪,应该也追踪不到自己了吧......” 丁辰淡淡开口,双手再度隔空轻揉,便见掌心团团清亮的血色光晕浮动,转瞬将那水晶球包裹起来...... 第690章 石牛坊 丁辰体内的血海无量经功法,也算是小有底蕴,要炼化这点血肉,自然轻而易举。 不到一刻钟,就听得喀喀脆响,那水晶球上已然裂痕密布,其内血水汩汩,碎肉消融,呼吸之间,其内血元之力便被抽干吸尽,其余残留自然扬手抹去。 正待将叶禾随身之物翻出来看看,看是否有什么特别之物,不想便在此时,恍惚便觉外间灵堂喧嚷之声突然一静。 “哼,终于还是找过来了!” 丁辰嘴角一抽,身形轻盈浮空,弹指一道灵光飞射,正中这地下密室的石门...... 外间道道白幡摇曳,纸人纸马花圈无数,只是一众孝子贤孙、丫鬟仆役歪倒昏迷一片,不省人事。 灵柩前,一个身形魁梧的大和尚手捻佛珠,负手而立,明显不是来为这亡者超度的。 便在这诡异的安静之中,突然又听得有重物碰撞的声响。 大和尚眉眼微凝,身影便是一晃,人已经消失不见,下一刻,那祠堂之内,就见门窗摆设早已经被砸得稀烂,赫然就见后墙根,一扇半开的石门,其后明显有暗道向下延伸。 便见一个筑基修为,身形矮小的和尚侧身而出,迎面就看到是那大和尚来了,连忙上前报告。 “师叔,里面没人,只找到这个......” 说着,便是一摊手,正是几块水晶碎块,其上还隐隐有一丝血气。 那大和尚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却是哂笑道,“关施主,可是你自己说的有办法寻到那妖胎的下落,如今,妖胎何在呀,你怕是得给个解释吧......” 那矮小和尚闻言让道一边,才见那石门之后,又是走出两个人,一个金丹老者,一个筑基青年,正是当日跟在赤赫老怪身边之人。 就见那老者面色有些难看,明明一身修为气息比那大和尚还深厚几分,一开口,语气却是透着谦卑。 “大师,大长老离开之时,已经严令族人不得擅离藏身之地,老夫也不知道叶禾为何会贸然出来......” “那施主可知道是何人杀了贵部叶禾长老?” 大和尚又问,老者仍只是摇头。 “唉,老夫也实在不知......” “如今叶禾已死,施主可还有其他办法寻到那血元妖胎踪迹......” 这个问题,那老者更是不知如何回答。他本就没有参与过那血元妖胎的养炼,不过是想借此做了投靠佛门的投名状,哪里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大和尚一看对方表情,便是猜出几分,便是冷笑道,“哼哼,行吧,希望回去面对家师之时,施主也能这般一问三不知......” 说着,便是转身准备离开。 那老者面色阴沉似水,袖内骨节有些粗大的手死死捏拳。 却在此时,又听得已经来至祠堂门口的大和尚哂笑传来,“关施主,贫僧劝你想清楚,莫要乱来,若是没有我佛门庇护,你那些后人晚辈,要如何才能躲避靑巫部的追杀......” 老者闻言又是一怔,眼神寒意终究只得压下...... ...... 灵堂前,香烛已燃尽,王家之人却还是不见醒来,整座院落,白幡飘飘,一片死静,宛若鬼宅。 便在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洒在祠堂门口时,那隐蔽石门之内,呼一声轻微的风声响起,似有一股灰尘扬起,其内一道模糊的身影浮现,朦胧光影晃动之际,似是一张画布翻卷。 尘埃未落,那身影又是一闪,便出现在祠堂之外,乌云凭空出现,扶风而走。 ...... 海平城西城石牛坊一带,算是一片贫民窟,十几条街巷都是扭曲狭窄,两旁的房屋密密麻麻,像是拼凑在一起的。 在这里居住的,除了那些挣扎求生的凡夫,自然还有一些身份见不得光的修士,来去神秘,行踪不定。 听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丁辰不由得紧了紧裹在上暗灰粗布,暗暗屏息,隔开街巷边阴沟内各种垃圾散发出来的异味。 这里本就是龙蛇混杂之地,常有陌生人出入,自然也没什么人会去关注丁辰。 绕过街角,又是转入一条小巷,却是停在一间很是简陋的杂货铺门口,都不用神识感应,便隐隐觉出了奔波儿灞几个的气息。 “不好意思,近日家中有事,不做生意......” 就听得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从旁边一道侧门出来。 丁辰目光扫过店内摆放的货品,不过是些寻常之物,不甚在意,只轻笑调侃道,“既然开了门,岂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说话的同时,便是一丝气息稍稍放开。 那老者不过炼精中期修为,浑身都是一颤,头上稀疏的头发勉强挽了个发髻,不住的晃...... ...... 片刻之后,丁辰便来至铺子后院,便见奔波儿灞四个,以及覃朗夫妇,都已经在院中候着了。 丁辰目光扫过,便接连收到四尸的传音,才知道当日分开之后,一开始还是覃朗夫妇跟着四尸,只是后来进了城,却是覃朗夫妻提出到此地暂时躲藏。 也不知为何,这四尸倒也听话,竟真的跟了过来。 至于那老者,早年也曾经是南宫家的家仆,因为受过南宫寻幽母亲的恩情,算是信得过之人。 两边只是简单的见了礼,没有多说,便听南宫寻幽道,“齐老,麻烦您去将铺子门关了吧,暂时就不要开了......” “好的,小姐,老朽这就去......” 那齐姓老者知道几位所说的事情他插不上手,闻言连忙点头离开。 见老者离开,覃朗再也忍不住,连忙拱手道,“前辈,还请看着往日的情分上,再......” “覃道友......” 丁辰却是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覃道友,南宫仙子,那丹火血毒虽然诡异,但以南宫家的背景,不该解不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挥手便将四尸收回了乌陶罐。 这些日子,这四个也算是辛苦了,特别是刁钻古怪两个,修为本就略低一筹,又被那叶禾重创,若不是肉身强悍,怕是难保肢体健全的。 第691章 又见孕灵丹 覃朗表情明显僵住,下意识去看了看南宫寻幽,却见南宫寻幽也是面露苦色。 似纠结犹豫了片刻,还是南宫寻幽开口回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们姐妹已经与主家分宗了......” “分宗?” 丁辰略有些不解,这两姐妹不是被南宫家派过来打理生意的吗? 南宫寻幽既然开了口,便也没什么隐晦不可言的了,便继续道,“我们姐妹本就是南宫家的旁支出身,之前虽然已经分家,却并未分宗,仍算是一个家族,这次分宗,虽然明面上只是让我们姐妹来海平城打理生意,实际上就是用这些生意为代价,彻底将我们分了出来,所以,我们与主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竟是这样?” 丁辰嘟囔一句,目光又是扫过覃朗,“不会就因为……” “也不完全是因为夫君……” 南宫寻幽一看丁辰的眼神,便知道其心中所想,拉了拉覃朗的手,似在安慰覃朗,又似在向丁辰解释。 “说到底,还是主家那几位容不下我们姐妹而已……” 余的便也不再多说。 丁辰心下狐疑不减,同时也是有些羡慕这等恩爱情缘。 也不知当年泷漳渊分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是让这对南宫姐妹甘心与南宫家分宗,还愿意二女共侍一夫! 自问没这等艳福,丁辰也不多打听,只道,“你们怎么就确定在下能解毒呢?那丹火血毒实在诡异,在下手中虽然还有些寒蚕滴露,但既然之前那滴无法解毒,再多些怕是也没用吧......” “江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之前,我们夫妇冒昧跟踪阁下的炼尸,确实只是想再求购些寒蚕滴露,压制入微体内的血毒,延缓发作,但如今嘛,却是时移世易,先生手中应该已经拿到解药了吧?” 南宫寻幽并不啰嗦,直言不讳。 “仙子这话从何说起呀?” 丁辰目光微闪,却是不动声色,又道,“就因为那独臂妇人?仙子怎么就能确定那妇人一定有解药呢?就一定会落入在下之手?” 却是覃朗接过话,解释道,“江前辈,其实那妇人之前也曾暗示过我们,只要我们能为她引荐加入碧落神宫,她便将解药交出,只是我们自己都是被放逐之人,哪里和碧落神宫说得上话......” 想要加入碧落神宫,那叶禾心倒是大! 丁辰闻言心下嗤笑,不过那赤巫部看来也确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大长老赤赫老怪被佛门控制,那姓关的老头出卖叶禾,便是叶禾自己,也在找后路了! 正想着,南宫寻幽却是一咬牙,又道,“江先生,解药我们也不是白要,只要先生肯让出解药,我们,愿意以一颗孕灵丹交换......” 此言一出,场中两个男人都是面露诧异,只是各自想的大不一样。 几乎是同时,丁辰便想起了当年的碧眼海窟之行,那位炼神大能,倪狂老祖,不就是用三枚“孕灵丹”,挑动一众金丹修士甘心“卖命”吗? 这等邪祟之物,便是白给他,他都不想要。 而那覃朗,明显并未听自己夫人说过此物,不由投去询问的眼神,却正与南宫寻幽的目光对上。 “夫君,要不你去前面看看,万一有什么宵小之辈,齐老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 这是要将人支开呀! 覃朗明显也有些不解自家夫人为何要如此,嘴巴张了张,却到底没有开口询问,点了点头,又是向丁辰拱手,这才离开。 看着覃朗出了院子,南宫寻幽才道,“看先生的表情,应该是知道孕灵丹的吧......” “确实知道一些,说实话,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辰轻笑,南宫寻幽却不以为然。 “那先生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丁辰闻言,也是来了些兴趣,倒是想知道对方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当即哂笑开口,“哦?那在下倒是要愿闻其详了!” 此时此刻,南宫寻幽自然不会故作神秘,直言道,“普通的孕灵丹确实邪异,服之吉凶难料,但若是能交到手段高明的炼丹师手中,用秘法回炉重炼,祛其污秽,精粹灵元,便可以三枚邪丹成就一枚灵丹,对于激活丹气灵性,淬丹成婴,大有裨益......” “你确定?” 丁辰眼中精光闪动,对方所言,他倒确实不知道。虽说修炼上清长春功并无瓶颈之说,但若是另有灵丹辅助,自然更好。 “此等大事,妾身岂敢虚言欺瞒!” 南宫寻幽果断回道,眼中虽是浮起一丝不舍,但还是伸手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玉指轻拨瓶塞,便将瓶口露出,朝向丁辰。 丁辰神识自然瞬间扫过,那瓶中确有一枚淡肉色的丹丸,表面上丹纹若隐若现,正如切开的脂肪,丝丝灵蕴,荧光萦绕。 虽然只是远观,他也不是十分确定,但此丹明显透着不凡,不似作伪。 南宫寻幽也是果决,也不等丁辰答应,便直接重新盖了瓶塞,隔空抛向丁辰。 丁辰也是一愣,下意识接了,眉眼也是有些诧异。 “仙子真的舍得?” “自然是舍不得的,此丹,妾身本是打算送给一位长辈,请他出面与主家说和,但如今舍妹危在旦夕,妾身再不舍,也得舍了......” 南宫寻幽说得悲切,倒是显得丁辰有些铁石心肠了,想了想,倒是多嘴问了一句。 “这便是仙子为什么特意支开覃道友的原因,难道是他不同意你们与主家和解?可以在下所知,覃道友该不是这般不讲道理之人呀!” “自然不是,妾身只是怕他多想而已!” 南宫寻幽摇头,又是点头,苦笑道,“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导致我和舍妹被分宗出来,其实即便没有他,也是早晚而已......” 啧啧,怎么有点酸啦! 丁辰心下直撇嘴,自己也是嘴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且既然都拿了人家的东西,也得办事了。 “也罢,既然仙子这般有诚意,那便引在下去看看令妹的情况吧!” 南宫寻幽闻言一喜,却又是面色微白。 “解药真的不在先生手中吗?” 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丁辰见状,也只得连忙解释。 “在下确实得了些丹药,但有没有解药,在下却是不清楚的,好在在下对血道功法略有涉猎,查看了入微仙子的情况后,才好尝试分辨一二......” 第691章 解毒 院子堂屋之后,另有一间斗室。 跟随南宫寻幽,才一靠近,尚未尚未开门,丁辰便觉门缝有丝丝凉意传出,不禁蹙眉。 “丹火血毒引发的乃是内燥虚火,寻常寒冰之物怕是没用吧!” “妾身也知道,只是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只能如此,好歹让舍妹好过些罢了!” 丁辰闻言,也只得点头,不再多言。 房门无声开启,便见其内仅一张木榻,冷玉为席,寒气丝丝。 榻上躺着之人,自然便是南宫入微,只着一身宽大长袍,明明脸手等露在外面的地方已经冷得苍白,但只需神识轻探,便能感应到其体内似有火元煎熬,引动其浑身皮肉都似在痛苦抽搐。 见此情况,丁辰都是不禁色变。 “这血毒果然诡异!” “先生......” “仙子稍安勿躁!” 南宫寻幽仍是一脸忧色,丁辰说着,便直接上前一步,来至榻前,右手勾手轻抬,再度放下之时,掌心已有一抹赤红灵光。 隔空停在南宫入微额头上方三寸,那赤红灵光便有几分妖冶浮动,投射而下,便将其头脸笼罩。 几乎是同时,南宫入微苍白的俏脸猛然狰狞,双目一睁,满是血丝,透着癫狂。 “啊......” 一声尖厉的惨叫,手脚都不是不由自主的乱抓乱蹬。 丁辰和南宫寻幽自然早有准备,同时出手,瞬间散出一股坚韧灵力涌来,也好在对方此时神智不清,难以催动法力,倒是不难压制。 “睡去......” 一声低语,正是丁辰催动郁垒密咒,强行控制南宫入微的神魂。 眼见其眼中癫狂略减,丁辰不再犹豫,手中赤红灵光更盛三分,顺着头脸向下,片刻之后,扫过胸腹,便来至丹田。 却见丁辰神色明显变得有些凝重,南宫寻幽更是不安。 “先生,如何......?” “此毒的解药,在下已经确定,只是......” 南宫寻幽急声问道,“只是什么,先生快说呀!” 丁辰轻叹,一时有些不忍,却也只得如实道,“只是那血毒已经开始侵蚀金丹,若想要彻底解毒,怕是得先碎丹才行......” “碎丹......?” 南宫寻幽一听,面色更是煞白,不想丁辰接下来的话,又似在其心口扎了一刀。 “而且,入微仙子中毒太深,已伤及根本,碎丹之后,怕是再难结丹......” “这......” 一时之间,南宫寻幽都是不知如何抉择了,于修士而言,若无法结丹,与取其性命又有何不同? “前辈无需迟疑,立即动手解毒吧!”却是覃朗已经来至门外。 “夫君,此事......” 南宫寻幽语气凄婉,犹豫之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夫人,不要再犹豫了,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即便入微以后真的不能再次结丹,她要怪,便让她怪我吧,大不了我也从此不再结丹,陪她终老就是......” 覃朗这话也算是情真意切了,只是丁辰听来,就是有些尴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好在他是背对那两人,才没让别人看出异样。 而且,当着一个,说甘心放弃结丹,和另一个终老一生,真的不怕日后夹在两人中间,家宅不宁吗? “你们可想好了?” 丁辰再度开口问道,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想好了,便按夫君的意思吧!” 南宫寻幽语气透着无力,覃朗上前将其拥入怀中,手上轻拍安慰,明明很是温馨的一幕,丁辰却是丁点都不想去看。 “那不知谁来动手碎丹呀?” 丁辰又道,他自然是不会亲自动手的,碎人金丹这种因果,即便是救人,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找后账。 “晚辈......” 覃朗刚一开口,却是南宫寻幽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 “夫君,虽然入微现在无力反抗,但碎丹之事毕竟非同小可,还是得絮絮谨慎,不可怠慢,还是妾身来吧!” “夫人......” 覃朗身形挺拔,比南宫寻幽足足高出一个头,就见一个怜爱垂眸,一个深情挑眉,又是对视片刻,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丁辰有些无奈,却也不好催促。 手中血色灵光缓缓注入南宫入微丹田,心中却是暗道,难怪,这小子能一次拿下两个金丹女修,果然是有些本事。 自己是不是要和他取点经呀! ......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 院中堂屋,丁辰一个人安坐软椅,犹自闭目调息。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见覃朗夫妇二人转回。 一迈入门槛,便见覃朗又是一躬到底,大礼拜谢,南宫寻幽也是一脸感激,福身见礼。 “两位客气,在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丁辰自然不好太过居功的,毕竟是收了人家东西的。 覃朗却道,“前辈客气了,若不是最后关头,前辈施展手段,为入微推宫过血,运化药力,只怕即便毒解,入微体内的暗伤还要更重几分......” “正是,想不到江先生一身血道功法,既然如此精纯,也是让妾身大开眼界呀......” 南宫寻幽也是轻笑,此时没了顾虑,脸上光彩恢复,与覃朗站在一处,两夫妻倒更是般配了。 “入微仙子醒来情绪可还稳定?碎丹之伤,在身也在心,两位还是得好生安抚才好......” “恼前辈挂念,入微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刚才还说要来亲自拜谢......” “那倒是大可不必,还是要好好将养,日后未必没有重新结丹的希望......”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好生客套了一阵。 丁辰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正想告辞。 却见对面这对夫妇又是对视一眼,才听覃朗道,“江前辈,不知您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打算? 丁辰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他的打算自然是尽快重炼剑葫,只是难度不小,金丹剑派更是将自家炼丹秘技看得如铁桶一样,比之灵宝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他要打听的消息,寻常炼丹师根本不可能知道。 也没什么头绪,丁辰倒是看了两人一眼。 “覃道友这般问,该是有什么建议吧......” 第692章 鹤归丹坊 “覃道友这般问,该是有什么建议吧......” 覃朗又与南宫寻幽对视一眼,却道,“实不相瞒,我们夫妻已经打算将手中的生意打包转手出去,离开海平城,去陈国国都重头开始......” “陈都?” 丁辰目光微凝,却道,“据我所知,陈都的修士可不算多,而且多是些供奉与陈国朝廷的低阶修士,连坊市规模都远不及两仪坊, 再者,你们在两仪坊的生意怎么办?我听说你们接手这段时间,不是已经大有起色了吗,若是就这般放弃,岂不可惜!” “先生的顾虑自是对的......,但其实,南宫家生意的重心本来就不在陈国这边,这边的店铺大多只是收购些寻常法器丹药,再贩卖到梁国主家那边的店铺,如今分宗,主家自然不会将供货源头一直让我们拿捏,已经开始重新接洽金丹剑派和灵宝宗,而没了这个渠道,我们手中的店铺其实也没了什么优势......” 覃朗轻叹,南宫寻幽也插话进来。 “正是如此,而且,之前南宫家余威尚在,我们还能勉强控制下面的人,旁人也要忌惮背后的碧落神宫几分,但如今分宗之事也已经开始传开,我们在两仪坊的生意反倒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了......” “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歪歪绕......” 丁辰不由得嘀咕,随即却是一怔,疑道,“......,两位,不会是想将手中生意转给我吧?” 让他和人讨价还价倒是会,但正经做生意,他却是不擅长的。 “哈哈,前辈误会了,当年在卫州城时,晚辈便知前辈乃是苦修向道之士,岂会用这等俗事来搅扰前辈清修......” 覃朗忙轻笑摆手,才继续解释道,“其实,早在月余之前,我们就已经和买家谈妥了,只是突然出了入微这事儿,才一直未能交割,我们之所以提出此事,其实是想邀请前辈随我们一同前往陈都,途中也好有个照应,毕竟那赤巫部之人难保不会再来找麻烦,前辈也不妨暂避锋芒......” 丁辰安静听着,心中也知道两人所想,虽说不上算计,但多半也有拉拢自己,以为助力的想法。 至于赤巫部之事,从叶禾的记忆来看,即便是赤赫亲自出手,至少短时间内,应该是不太可能找上自己的。 “两个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需得留在海平城,就不叨扰了......” 丁辰含笑婉拒。 南宫寻幽还想再劝,却见覃朗摇了摇头,也只好止住了话头。 其实覃朗心中也早就猜到丁辰多半是不会同意的,只是不问问终究不死心,如今得到确切回复,自然也就不再强求。 接下来,丁辰便提出告辞。 覃朗和南宫寻幽自然也客套挽留几句,但也不再强留。 只是送出门前,覃朗又是额外掏出一袋灵石,充作谢仪,丁辰也没客气,大方收了,这才出门而去。 ...... 冬去春来,暑去秋至。 一转眼,丁辰滞留海平城已经一年了。 这日,丁辰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得有人在门外哐哐砸门。 “丁二哥,丁二哥,你起床了没!” 丁辰自然不是在真的睡觉,不过借此修炼而已,听得门外叫嚷,丁辰只觉脑仁有些疼,却又发作不得,只得翻身坐起。 开门,就见一个十六七岁,脑袋浑圆的短发少年,明明已有炼精后期的修为,性子却是跳脱得很,跟五六岁的孩童差不多。 “刘大头,昨天不是说了吗,今日轮到我休沐了......” 丁辰没好气的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刘大头却是急忙道,“丁二哥,你还不知道呀,今日新家主要来丹坊视察,刘管事特意交代,让我们这些休沐的人去迎接......” 这刘管事倒是打的好主意,让休沐的人去迎接,既不会影响丹坊炼丹,又巴结了家主。 丁辰心下冷笑,倒也没说不去,自己的目的还没达成,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的。 “新家主?你是说贺晋?” “嘘!” 刘大头一听连忙嘘声,又是悄摸看了四周,见院中无人,才压低声音提醒道,“丁二哥,你怎么能直呼家主的名讳呢!” “哦......” 丁辰随口应付,一个刚刚结丹的小子,他自然并不怎么在意。 只是,就这过去,却是不行。 目光一扫,丁辰便看到刘大头衣袖上的滋泥儿,又是笑道,“既然是家主要来,那我们总不能像往常这般邋里邋遢呀,还是要收拾收拾的,大头,你这一身,怕是半个月都没洗过澡了吧!” 刘大头闻言,倒也觉得有理,忙闻了闻自己身上,只是还是嘴硬,打趣道,“整个丹坊,也就是丁二哥你最穷讲究了......” 丁辰才懒得理他,把人支开,这才重新关上门。 屋内陈设很简单,床榻桌椅皆是有些古旧。 伸手从被子下摸出几块玉简,仔细收了起来,这些,可都是他在这鹤归丹坊混了大半年的心血,自然要时时随身携带。 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挽好发髻,这才出门。 ...... 鹤归丹坊并不在海平城内,而是在海平城北三十里外的一座山上,此山本身并不算高峻,但与四周低矮丘陵一对比,苍松绵延,正如一条半身露于水面的游鱼,因此才得名“半鱼山”。 像丁辰他们这种炼精学徒,住的地方自然是比较偏的。 半鱼山不高,但两侧山壁却是颇为陡峭,沿着天地石栈,一路轻身而上,一刻钟后,才从侧门进入主院时。 便见中门大开,几个管事领着二十来个炼精学徒,都已经立在门口两边等候了...... “你们两个,怎么才来!”就听得一声轻喝,正是那刘管事。 刘大头连忙靠过去,献媚的低声笑道,“表叔,我们不是听说新家主第一次来吗,所以特意收拾了下嘛,你看......” 说着还抖了都衣服,而这刘管事,正是刘大头的远房表叔。 “行了,你们就站到我身边,待会家主来了,你们也好混个脸熟......” 这刘管事虽然长得尖嘴猴腮,有些刻薄,但对他这侄儿还算不错,连带和刘大头交好的丁辰,也受过些照顾。 “多谢刘管事!” 丁辰在旁边,也很给面子的叉手见礼。 接下来自然就是等着了,偶有交谈,也是尽量压低声音。 丁辰百无聊赖,目光微扫,便看向了主院正殿之后,茂林之中,那九座若隐若现的阁楼。 其中六座中居住的,便是这鹤归丹坊中最厉害的六位炼丹师,个个皆是金丹修士,据说还有两个是金丹剑派的内门弟子,只是常年受雇在此而已。 丁辰看在眼中,嘴角不由微勾,目光最终落在靠近悬崖边上的一栋红漆小楼之上。 这大半年,鹤归丹坊大多数地方,他都已经偷摸光顾过了。 唯有这一栋,明明最不起眼,戒备却是最为森严,也不知设置了什么禁制,只要稍一靠近,便有无数铜铃声响起。 而越是如此,丁辰便越是好奇,每次看着那小楼,都有种心痒痒的感觉。 一时有些气闷,轻呼出一口气,却听旁边刘大头小声嘀咕。 “来了!” 第693章 贺晋 “来了!” 丁辰回神,果然就见八道遁光如长虹飞跨,上一刻还在天边,下一刻已经来至山门之前。 虽是在此等候迎接,但上前搭话自然轮不到丁辰这些炼精修士,只需规规矩矩立在门口两边即可。 眼见遁光悉数落地,便是八道身影显露出来,三个金丹修士为首,五个筑基修士随后,倒是有些气势。 三个管事早就已经上前几步,忙抖了抖衣袍,躬身拜见。 “见过家主,见过两个长老!” “三位管事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大礼!”却是一道有些低沉的中年男声响起,接过话去。 丁辰本是低头垂目,闻声也不由得微微抬头。却见搭话的乃是那三个金丹修士中的左边这位,一脸络腮胡子,言笑表情,似乎颇为豪爽。一身金丹中期的气息,很是浑厚,应该已经临近进阶金丹后期的关头了。 “三长老客气,我等岂敢僭越!”三个管事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筑基巅峰,哪里敢领受。 原来这就是那位号称“义薄云天”的贺三老爷! 丁辰心下正暗自嘀咕,却又听得一道有点阴阳怪气的笑声,却正是站在右边那人,面白无须,眉眼柔和,竟是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同样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只是气息比那位贺三老爷差了不少。 “什么僭越不僭越的,这丹坊诸事繁杂,全靠三位奔走操持,也是辛苦了,说来也该我们向三位道谢才对!” 这话一出,三个管事皆是一惊,更不敢接话。 那大管事已经是两鬓斑白,只得强颜道,“四长老折煞我等了,我等不过都是靠着家主和各位长老的威严,按规矩行事而已,也都是我等应当做的!” 呵呵,这才提到家主! 丁辰心下偷笑,这才细看那个站在中间的青年。 此人自然就是一个月前才继任家主之位的贺晋,乃是前任贺家主的第九子,也是硕果仅存的儿子,长得倒是白白胖胖,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就是金丹初期的气息有些虚浮,倒是和传闻中才刚结丹的消息一致。 不过,就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身边这两个叔叔抢在他这个家主头前发话,脸上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好了,胡老他们的功劳,本家主自然是知道的!” 贺晋轻哼一声,语气明显不悦,但迈步抬手,扶了一下还一直半弯腰的胡大管事。 胡大管事自然一脸感怀,还不等他开口,却听贺晋又道,“胡老,绯羽楼可收拾好了,这一路从金丹剑派赶回来,实在有些疲乏了......” 绯羽楼! 丁辰眼睛一亮,耳朵几乎都要竖起来了,绯羽楼,不就是那栋小红楼吗?难道是贺家家主下榻之处,所以才禁制森严? “家主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 贺晋点头,却是又道,“对了,你待会将牵魂铃关了,不然随便有个响动就要响,扰人清梦......” 不等胡老开口,倒是那贺三老爷直接出言反对。 “家主,这不妥吧......” “三叔多虑了,这鹤归丹坊之内,不是自己人,就是些低阶修士,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说着,贺晋已经大步往里走去,胡老见状,也只得紧跟而去。 贺三还想开口,却是贺四笑道,“三哥,小九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就随他去吧!”说着,却是又对身后五人道,“你们跟上,轮夜值守,不得怠慢!” 而这五人,俱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竟是并未跟着家主,反是听到贺四开口,这才叉手微抬,遵命而去。 见状,贺三也只得作罢,又道,“既然来了,那我就去拜访一下那几位,老四,你可要同去?” 贺四却是连连摇头,“结交那些供奉客卿可是你的事情,我可不掺和!我还是去查看下丹坊的防护禁制吧......” 说着也不打招呼,直接扭头就走。 ...... 主角都走了,配角自然也该散了。 见时间还早,丁辰便想继续回屋修炼,正想给刘大头打声招呼,却是对方先靠了过去。 “丁二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丁辰不解,却见刘大头一脸神秘,小声道,“哎呀,你别问了,跟我走就是了,必不让你吃亏!” 这刘大头虽然年纪比丁辰小许多,但却在这丹坊住了近十年,倒是确实知道不少隐秘之事。 一路绕过正殿,又是往西,就见好大一片名为“金丝绿蕊”的菊花,开得娇艳至极,却是剧毒,便是寻常人闻一闻花香,都得折去半条命,但对于修士而言,此花却是有刺激经络,振奋精神的作用。 丁辰缓缓呼吸几口,脚步却是稍慢了些,他可不信刘大头是带他来赏花的。 果然,就见刘大头沿着花圃走了一段,便又是一转,却是钻进了一片乌竹之中,随即没了人影。 “那边,好像是......” 丁辰正狐疑,却收到刘大头神念传音。 “丁二哥,趁着没人,快过来!” 丁辰犹豫了下,还是跟了过去,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闪身窜了进去,却见那刘大头果然蹲在那乌竹丛中,正偷偷窥视另一边的院子。 “我说大头,你肚子饿了就直接去要点吃的就是了,不至于这般偷偷摸摸吧!” 那院子里,正是大厨房,这丹坊之中炼精修士不少,还是有餐食供应的。 “你快蹲下!” 刘大头忙拉丁辰蹲下,这才道,“丁二哥,你来丹坊时间不长,想必还不知道那新家主的爱好......” “好吃?” “啊,你知道呀?” “不知道,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有偷摸来这里,还有那家主长得就是白胖白胖的,想必是喜好美食的......” “哈,难怪表叔背后总说你聪明,还真是一猜就中......” 那刘管事还夸过自己? 丁辰微愣,刘大头却是说者无心,继续说自己的。 “虽然都是吃,但人家贺家主什么身份,吃的可不简单......” “不简单?能有多不简单?” 丁辰早就过了贪图口腹之欲的时候了,哂笑道,“......,难不成,他还要吃龙肝凤髓不成?” “呵呵,凤髓自然是吃不到的,但龙肝却是要吃一吃的......” 第694章 重瞳鲟鱼 “龙肝?呵呵,大头,你这大头里面是灌了水吧?这世上,连真龙怕是都无人真的见过,哪来的什么龙肝?” 丁辰低声揶揄,刘大头倒也不生气,笑道,“二哥,你可听说过古龙泽?” 古龙泽? 丁辰闻言,剑眉不由轻蹙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便又放开。他在陈国呆的时间不短,看过书籍,听过的事情,更是不少,自然也是知道不少异事的。 “大头,你是想说古龙泽里的重瞳鲟鱼吧?那玩意虽然体长凶暴,有“鲟龙”之称,但也不过就是一种低阶妖兽而已,而且,据说其肉质还极为腥臭,一条臭三里,连狗都不吃……” 丁辰一脸嫌弃,正说着话,就见竹林对面院子内,似有人出来,忙又压得声音,两人当即皆是缩头不动,直等了片刻,待那人走远,这才重新拨开竹叶查看。 见平安无事,才又听见刘大头啧啧摇头。 “丁二哥这么说,可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这俗话不是说得好吗,物极必反,此鱼皮肉虽臭,其肝却是大不一样,若是活取生剖出来,便宛若琉璃玛瑙般润泽,而且天然自带一丝清灵之气,再以秘法烹制,其味道,啧啧,简直妙不可言......” 这刘大头说着说着,脸上表情都灵活起来。 “看你这样子,你是吃过了?” 丁辰一句话,刘大头就似冷水浇头,一脸讪讪。 “那倒没有,那种东西,且不说捕获活的重瞳鲟鱼本身就极为不易,便是那烹饪过程中所用的芝兰琼花、三秋桂子等物,也都无不是珍惜灵药,哪里是我等炼精小修有福品尝的......” 还要加“芝兰琼花、三秋桂子”? 丁辰闻言也是咂舌,不过,加了这等极香之物,怕是“夜香”都真的要香了! 心中虽是腹诽,但转念却又是猜测,那重瞳鲟鱼肝不会还有什么特别的效用吧?总不可能就是为了这点口腹之欲吧? 想到这里,丁辰也是有些心动,当即也不避讳,开口就问,只是立即就收到刘大头丢过来的一个“鄙夷”眼神。 “我说二哥,你也太不把贺家当盘菜了吧!你别看这鹤归丹坊平日里炼制的虽然都是些筑基期丹药居多,但却不是只能炼制这个!据说贺家在两仪坊的丹斋中,便是元婴期修士都抢着要的玉阙丹也是每月都要开炉的,这等身家,人家贺家主,吃点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贺家的不简单,丁辰自然也多少知道一些,否则他也不会偷摸混进来了,只是却也没想到,这么个没有元婴修士的修真家族,居然还能炼制元婴期的丹药。 “行吧,是哥哥我见识浅薄了!” 丁辰也是好笑,却道,“只是,你拉我来这里,又说了这么大堆,不会是想去偷吃那龙肝吧......?” “二哥可别乱说,小弟岂敢又这等妄想......” 刘大头连忙否认,看了看竹林外,才又是压低声音道,“其实,那重瞳鲟鱼,除了鱼肝之外,体内还有一物,甚是难得......” “什么?” “便是那鱼脊骨内的‘龙筋’,生服对我等炼精修士强筋健骨......” 丁辰闻言,当即没了兴趣,只是对炼精修士有用,而且还要生服,想想都恶心...... “二哥......” 刘大头还要说,丁辰却是不想听了,完全不给对方机会,搪塞了几句,趁着没人便想走,刘大头没法也只得跟着离开。 “丁二哥,你再想想,以我们的资质,想要筑基实在艰难,这个机会可实在难得......,而且,小弟已经打听好了,家主极好这一口,而且只吃薛厨娘亲手做的,因此,膳房那边极为重视,为了保证家主吃到最新鲜的鱼肝,会在戌亥之交下刀取肝,随即入鼎,烹制一个时辰,正好是亥子之交出菜,这一个时辰中,厨娘会一直守在鼎边,那剩下的鱼身就会丢在膳房后的废池中,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一路绕着小路往后山住处走着,那刘大头就不停的游说,丁辰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崖边那绯玉楼,心思越发活泛。 或许,这倒是个机会! ...... 残月弯如钩,冷光洗中天。 远处低矮起伏的山岭,轮廓影影绰绰,又见阴影密一团,疏一片,密的是树林,疏的是山村,只是夜也深,早已熄灯。 望着窗外的夜色,丁辰早已换了一身灰黑劲装,心中暗自盘算着时辰。 应该差不多! 当即略退一步,双手法诀数变,真元似百川秋水,随着手势落于腹部脐上一寸,立时浑身上下,便是泛起一片五色朦胧之气,正是离合神光挪移之法。 房中禁制自然早就开启,又有丁辰另外设下的手段,自然不用担心旁人察觉。 他窝在这山中大半年,也不是凭白厮混的,沾了这鹤归丹坊聚灵法阵的光,离合神光的修炼也算是渐入佳境,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准备,一次遁行五六里,还是能做到的。 大概十数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就觉神光相生而至五色皆败,兼有素白。 “遁!” 口中只低喝一声,那素白灵光猛然收缩,瞬息之间,已作一点,继而不见。 下一刻,之前白日躲过的那丛乌竹茂林之内,一道隐晦身影悄然出现。 几乎便在同时,丹坊主院某处,一座四方木楼之内,正闭目入定的贺家四老爷突然眼皮一跳,立时醒转过来,手中灵光一闪,却见一枚鱼形玉雕,尾巴摆动的形态正与这半鱼山大差不差。 “怎么了?” 却听房内另一边隔间,黑暗中,那贺三老爷的声音响起。 贺四闻声,却是不答,目光死死盯着手中玉雕。 “可是出什么事了?” 贺三声音明显急切了三分,才听贺四回道,“不太清楚,只是刚才似有灵感,好似有异物触动了丹坊禁制,却又未发现什么异样......” “呃......,会不会是家主那边,他找借口来此地,还非要住在绯羽楼,不就是为了那东西吗?也不知是随了谁,这般深的心思,难怪好吃心肝......” 贺三再度开口,只是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嘲讽。 第695章 千馨龙烟 黑夜之中,贺四仍是没有立即回答,瞳孔中似有轻微的闪光,五指转动玉雕,将其头朝上,随即撒手浮空,自有灵元灌注,就见那鱼嘴中一抹灵光透射半空,与夜幕内演化出一片光影,赫然正是整座丹坊的布局图。 又见那似鱼肚子内,七颗银白光点呈北斗之相,六点暗淡,唯有天枢星所在那点,白光隐隐闪烁。 “我说吧,小九果然在天枢洞内......”贺三又是似笑非笑的开口,“不过也是可惜,那东西到了我贺家也有这么多年了,可惜始终无人参透......” 话音未落,贺四似乎并不想谈及此事,当即翻手压下灵光,收了玉符,双目已然重新闭上。 “罢了,想必确实是家主无意中触动了什么禁制......” ...... 那边木楼内,贺三贺四恢复安静,而竹林之中,丁辰身形早已坐定,木胎敛息之法与星云阵图同时催动,晦暗不明。 不远处,膳房所在院落静悄悄的,唯有一扇窗棂内,似还有灯火摇曳。 鼻翼皱了皱,立时嗅到一丝莫名的怪味,臭香臭香的。 目光再度偏转凝,却是暗自将空明之瞳开启,异彩隐现,那院落之中便是一目了然,赫然就见那膳房之后的石槽中,一条足有五六尺的怪鱼,头上似生两坨肉瘤,身下鳍厚似掌,长尾如须,还真有点“龙”的模样。 居然还在动! 也不知是是感叹那下刀之手的手法厉害,还是那重瞳怪鱼的生命力顽强,丁辰嘴唇无声张了张,目光便顺势透入膳房。 其他的他自然没有兴趣,一眼便看到了那房屋正中,灰锆石垒台,其上坐一尊黄铜大肚怪鼎,三足三耳,有无色热气腾腾,凝与鼎口,似龙蛇异象,不肯消散。 妖魂? 丁辰心下嘀咕,才见鼎后还坐了一中年妇人,大概筑基中期,正是那薛厨娘,手中法诀时不时变化,催化灵力。 还有些时间! 丁辰暗自估算,手中两块中阶灵石,缓缓释放灵力,催动养气篇,刚才,那离合神光催动所耗费的法力也不少,自然要趁机恢复。 ...... 耳畔秋蝉鸣叫,身边竹叶沙沙。 眼见子时将近,隐隐便觉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来了! 丁辰半眯着双目,眼角轻挑,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都不用去看,就知来者何人。 刘大头! 居然还有他隔壁那个小子,这两人不是不对付吗? 心中虽是狐疑,但动作却是丝毫不迟疑,下一刻,星云阵图幻影演化,掩住行藏,丁辰人已经闪出竹林。 一间膳房而已,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自然不会设置什么精妙禁制,丁辰略施手段,便直接悄然潜入。 ...... “咚!” 一声钟鼎轻鸣之音,虽是轻微,却甚是悠长,正是薛厨娘启开鼎盖,便有祥云般灵雾涌出,似灵芝仙菇,成云海一片悬与鼎炉上方不散,却在同时,房中奇异香氛倒卷,竟有几分紫气东来之意,灌入鼎口,才见其内烟波渺渺掩映着一只大小双手可捧的圆月瓷盘,皎白无暇。 再看那那盘中,三指宽的一条,乍看不起眼,细看之下,才见早就以极厉害的刀工,片成一百零八片,片片薄如蝉翼,也不知是不是吸收了诸般灵药精华,其色淡粉,似有琼浆挂糊。 或者厨子都是有些胖的,这薛氏也是有些富态,面似满月,双目带笑,显然对鼎中珍馐颇为满意! 正要伸手,薛氏突然眉峰如聚,眼波冷横。 “什么人?” 几乎是瞬间,薛氏手中鼎盖嗡鸣,回身之际,就要掼出。 “薛大娘,是我,别动手!” 便听有人哑着声音,惊慌开口,随即才见后窗露出一个大头,而同来的另一个人,早见势不妙跑了! 薛氏与刘管事都是贺家的老人,自然相熟,也是压低声音骂道,“大头,你老毛病又犯了?你表叔的话忘了?我等乃是贺家的家生奴才,主家的东西,就算丢了,扔了,也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我,我......” 刘大头结巴,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薛氏自是愠怒,又是低声呵斥几句。 便在此时,膳房中,雾霭层层,灯烛光摇,一点发稍般大小的金色光点凭空出现,落入水雾之际,那一盘“龙肝”某处,似书页轻翻些许,那光点金光收敛,恰似一枚金珠,落入其中,肝片还原,不见纹丝异样。 “薛嫂子,这是发生什么了?” 却听得又是一道声音响起,似从远处传来。 薛氏闻言一怔,忙给刘大头使了个眼色,转身之际,那说话之人,已然进入院子,来至膳房门前,正是白日里护卫家主的那五个筑基修士之一。 “哦,是武兄弟呀,我这里能有什么,不过是个帮厨的小子,毛手毛脚的,我训斥两句而已!” “哦,这样啊!” 那武姓修士面白无须,嘴角带着笑,目光却是透着些阴冷,扫了刘大头一眼,吓得他头皮发麻,瑟缩不敢动。 “武兄弟是来取这道‘千馨龙烟’的吧,正好,刚出锅吗,我这就给你装好,别让家主等久了!” 薛氏忙岔开话题,忙搁下鼎盖,一手轻抖,取出一只暖香灵竹食盒,另一手动作轻柔,静凡心,催暗劲,兰花三指,虚空轻托,徐徐便将那鼎中珍馐浮出,稳稳落入食盒。 只要别耽误自己的差事,那武姓修士自也不会真的去管旁的,见薛氏将食盒递了过来,便也笑了笑,又寒暄两句,便径直告辞而去。 目睹那武姓修士出了院子走远,薛氏才松了口气,又是冷眼斜瞪了刘大头一眼,哼道,“还不走,等着吃席呀!” 刘大头一个激灵,也不知是不是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跑了。 仍是看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薛氏还是不放心,转出后门,几步来至那水槽边,便见那条重瞳鲟鱼早已气绝,死得不能再死了,那死气与腥臭混合,更是恶心人。 看来那小子还没来得及动手! 薛氏轻叹,挥手打出一道符咒,压制那臭味,目光将离未离之际,却见那鲟鱼头顶之处,一个几乎细不可见的小洞...... 第696章 冤杀薛氏 但见那绯羽楼虽只是上下两重,但朱檐赤梁,翘角雕栏,却也精巧。 又见楼外,一面是奇石层叠如嶂,另三面遍植合欢,环荫成帷,时值清秋,犹见绛英垂垂,若赤鸾翎羽,暗香浮动于月露之间。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正是那武姓修士提着食盒回转。 转假山,过庭院,一步踏上台阶,便听闻\"吱呀\"一声,朱楼正面雕花房门自行开启,小心迈步而入,门扉随即闭合,又见道道青芒似水波涟漪浮现,于窗棂间流转三匝,倏尔隐没。 院中随即恢复哑静,却在绯羽楼西侧十余丈外,一抹晦暗幻影,与夜色相融,似鬼魅般飘忽,落在斜坡灌木之中。 果然没这么简单,除了那所谓的‘牵魂铃’,这绯羽楼周围还设置了其他警戒禁制...... 就是不知是什么禁制,空明之瞳居然都看不透! 丁辰瞳孔微缩,楼内情况不明,他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即便能凭借离合神光强行挪移进去,却难保不会被发觉...... ...... 四下静谧,山风徐徐。 不知不觉,便是两刻钟过去,本不算十分明朗的月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云气,残月掩去,越发昏暗。 啪嗒! 似有水滴打在身旁树叶上,竟是下起雨来。 “砰!” 却听得一声脆响,似玉碎瓷破,虽并不算大声,却还是清晰的传入了丁辰的耳中。 呵呵,时机到了! 几乎便在这刹那之间,丁辰眼中精光微闪,浑身上下,那晦暗幻影当即收缩,其内隐隐似有白光闪动。 又听似有喝骂声自绯羽楼中传出,霍然就见那楼下院落四角暗处,各有一道遁光乍现,正是那贺四派过来的护卫,忽闻楼内异动,自然不敢怠慢。 就听得遁光带起嗖嗖异响,直接跃向二楼檐廊,仓促之间,正好将阁楼外禁制触动,灵光晃动。 看来人都在二楼了! 丁辰嘴角浮现一丝奸计得逞的浅笑...... 下一刻,就见一团灰白之气出现在绯羽楼内,涨缩扭曲之间,一只脚尖微微露出,似在空中轻点了一下,便又收回,随即,似烟消云散而去...... “还不快滚!” 二楼,又是一声怒喝,正是那贺晋,贺家主。 “属下告退!” 立时有人应声,自然就是那些个护卫,有些慌乱的脚步声同时响起,便见几道身影逃也似的快步下楼,其中一人,手提食盒,不是那武姓修士又是何人! 空气中,那浓郁的馨香,混杂着些许腥臭,着实有些怪异! “呼呼”风声,似赶瘟神一般顺着楼梯口灌下来,又是过了好一阵子,那异味才算是彻底消散。 再看二楼,贺晋一个人,瘫坐在一把红木圈椅上,那有些白胖的脸上,表情越发阴沉。 “一群腌臜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不是本家主......” 口中骂骂咧咧,贺晋又站起身来。 绕转珠帘纱幔,就见一架足有八尺宽的锦绣檀木屏风隔开前后堂,只是他明显心中有事,丝毫未发现那半透绣屏上的牡丹颜色,比往昔更明艳了几分。 转屏风,入内堂,上等的黯绿奇楠木铺地,香味清凉带甜。 贺晋面色这才稍缓,缓步来至一面博古架前,净瓶、玉山、瓷盘、木雕,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伸手,指尖在一尊青铜鼎上轻触了下,身形便是一晃,人已经消失不见。 绯羽楼中,这才彻底恢复安静...... ...... 咚,咚,咚...... 待到贺晋再度出现在原地之时,已是晨钟长鸣,天光初亮。 本就是一脸疲态,满眼血丝,才刚刚站稳,神情又是浮起不悦。 瞬步而动,闪身便出现了二楼檐廊,便见楼下庭院之中,早已经候着一大群人,为首的,自然是那胡老,身边不远,又跪着一人,垂头惶恐,正是那掌管膳房的的薛氏。 说是筑基修士,平日光鲜,却也不过是家奴而已! “家主恕罪,昨晚之事......” 胡老乃是大管事,自然得挑头,见家主现身,连忙又是躬身施礼,想要解释一二。 却不想贺晋根本不想理会,只看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贺三、贺四,淡淡道,“三叔、四叔,且随我去拜望一下几位客卿吧......” 话音未落,贺晋也不等人回应,已然踏步卷了遁光,身影跃起,瞬息出了绯羽楼所在的院落。 贺四连带那几个护卫见状,倒也并未多言,紧跟而动。 唯有那贺三老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随即恢复如常,又是一副豪爽模样,安抚了那胡老两句,又是打量了一眼那薛氏,这才跟着走了。 庭院中,便只剩下管事等六七人,只是胡老未开口,却也无人敢妄动。 “胡老,妾身实在是......” 又是隔了好一阵子,薛氏才敢开口,那胡老此时,似也才松了口气,弯得虾米一样的腰直了起来。 “好了,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既然家主没发话,那此事便算是揭过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薛氏一听,脸上的惊恐却是并未消减多少,那活罪也不是好受的。 “胡老,真的不是妾身的错呀,妾身是冤枉的,您老看在......” 胡老却是根本不想听,不等对方说完,便是哼道,“冤枉?你冤枉什么?那鲟龙鱼肝只经过你手,还有谁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不成,难不成是那刘大头?他区区炼精,能又这等手段?” “不是还有那武......” “闭嘴!你还想攀咬别人......” 薛氏刚开口,却听的胡老几乎是立时呵斥出声打断,少有的声色俱厉。 那薛氏也是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同是筑基修士,但那姓武的可是贺四老爷的人,不是她能得罪的。 “胡老,妾身,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薛氏连忙开口解释,声音才出口,抬眼之际,却见那胡老眼中明显泛起一丝杀意。 瞳孔不禁一缩,眼前却是一道冷芒闪过,瞬息划过一道弧线,薛氏脖颈处,一道血线,鲜血尚未流出,那冷芒已经落回胡老掌心,却是一枚状若竹叶的飞剑。 “呃......” 似有若无的一声,薛氏头颅才落地,院中余者皆惧,头颅垂得更低,像是怕将脖颈暴露出来。 ...... 第697章 拿了就跑 一盏茶后。 绯羽楼外,人去院空,地上斑斑血迹,自然早已清洗一净,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绯羽楼内,明明门窗紧闭,却似有香风阵阵,轻柔拂过那屏风,便见屏风上花团锦簇,真乃国色天香,枝繁叶茂,如在栩栩摇曳。 “唉!” 一声低沉轻叹之后,好似有烟霞自屏风内蒸腾泻出,才见一道身影,飘忽间,便来自那博古架前。 目光一一扫过架上之物,异彩自瞳孔中溢出,最后落在那青铜小鼎之上,也没在多想,依样画葫芦,直接触动。 没有其他异变,半隐在烟霞中的丁辰身子同样不由自主的一晃,分明有空间之力降临。 只觉四周突然皆是一暗,人已经进入一片漆黑之中,与此同时,又觉浑身一重,却是轻身浮空法诀失灵了。 好在他早有准备,往下坠落的同时,乌云佩激发,脚下乌云涌动,堪堪托住。 神识同时散开,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像井一般的密闭空间之内,下方乃是一眼寒潭,不知深浅,上方并未井口,丈许高便是顶,连带四周,皆是拳头大的乳钉状的突起鼓包,又似佛头头顶肉髻,个个大小外形,俱是一般无二。 “哼,雕虫小技!” 丁辰嘴角浮现一丝讥讽,随波逐浪诀催动神识,不过随意扫过,轻易便感应到其中某个石鼓包内,还残留着一丝空间波动。 记下那石鼓包的位置,丁辰兀自转身四顾,乌云似被丁辰双脚搅动,轻柔入水,不惊起一丝水花。 寒潭之水,冰凉清澈。 下潜数丈,却已经到底,便见一道石缝嵌入潭壁,狭窄闭塞,仅供人侧身而进,石缝内,又是青苔密布,宛若青色毛发一般,在水中缓缓摇晃。 丁辰双目如炬,当即看透那石缝山壁之内的猫腻,心下不禁咂舌,赞了一句“好手段”。 建造此地之人,竟然将青苔这等活物与感应禁制炼制一体,互为共生,禁制以青苔为遮掩,青苔借禁制灵力生长,若非他一双空明之瞳玄妙,还真差点看走了眼! 不过,明枪易躲,既已看破,便容易了。 浑身肌肉收紧,灵力带动衣衫贴身,小心避开那些青苔,脚不沾地,又略浮行两三丈,便是“之”字形的拐道。 仍旧绕过,却是一道乌青石墙阻隔前路,差点迎面撞上。 “水土双属性......” 略探查了下,丁辰便有了计较。 双肩微摇,自有离合神光浮现,笼头罩下,也无需完全催动,身子轻轻向前一靠,那石墙竟似无物,人便轻易穿行而过。 刚已适应了黑暗,即便只是朦胧白光,遽然乍现,仍觉刺眼。 丁辰下意识虚目,神识放开三分,前方豁然空旷,却是一间空间颇大的长方石室,其内陈设一目了然。 “啧啧,果然来对了!” 丁辰心下暗喜,一双眼中透着贼光。 本来,他还只是打算偷偷进来翻查些典籍便罢了,但见这石室两边,满屋满架的典籍书册、玉简图录,心中再难抑制。 而且,留给自己的时间本就不多,哪里能容他一一查阅! 当即紧催目力,运化神识,确定没有其他禁制威胁,丁辰再无顾虑,迈步而入,直接双手轻抬,便有清风卷起,左右开工,徐徐扫过两边书架,也不拘是什么,连带书架,一气摄走了事。 “......,穿墙进来,我穿墙进来,拿了就,跑......” 口中哼着不着调的小调,转身才来至石室后堂,堂中,一座赤金八卦香炉,三足两耳,大肚浑圆,足有一人高,表面花纹铸造更是繁复,祥云、仙鹤、仙松、峭崖,精美异常,就是其内空空,只是个凡物摆件而已。 凡俗之物,他没空理会,拿了也是徒占储物空间。 直接闪身绕过,便见那香炉之后,靠墙处,却是好一张罗汉宝床。 与那八卦炉恰好相反,这罗汉床样式极为简练,全无任何雕饰,却分明是千年极品沉香木所制。 想来,若是坐在此床上修炼,该是颇有些安神之效的! 这等好东西,他自然不会放过! 既然都做了贼了,也就无需客气了,直接五指化爪,散开灵力,抓向那罗汉床,同时开启胸口储物戒指,便要将其直接装入。 却就在此时,戒指空间之内突生异动,分明一道嗡鸣清音。 丁辰尚不及探查是何故,就见一道黄褐色闪现而出,心中轻咦一声,手上却是不慢,抓向罗汉床的爪力顺势倒抽,径直那东西卷回。 “嘶,这不是之前,从那陆茗两兄弟储物袋中发现的那枚竹片吗?” 心下正狐疑之际,却又听得“喀”一声脆响,很是轻微,却在这静谧的石室之中,甚是清晰。 不好! 丁辰暗道晦气,一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冒起,才觉一股诡异的灵压已然充斥整个石室。 下意识就要闪身而退,惊慌之间,却见那罗汉床靠背处,分明是一道暗格,开启一条缝。 根本没有丝毫思索,感觉手上动作比脑子还快,挥手便抓。 那沉香罗汉床被触动,床腿滑了一下,吱呀一声,便飞速变小,化作一道灵光,却在射入储物戒指的同时,落出一道黄褐色之物。 居然又是一只竹片! 丁辰心下惊疑,却也来不及细看,随手收了,同时,脚下连点,腾空而起。 体内真元潮涌而动,本就一直蓄势待发的离合神光直接开启挪移,灵晕灼灼,瞬息闪身消失。 再次出现,丁辰已回到那寒潭上方。 这么大的动静,必然已经惊动贺家之人! 丁辰不敢怠慢,左手一抓,径直捏爆五枚中阶灵石,同时右手捏拳,仅拇指伸出,回手连点五脏大穴。 神光离合,乍阴乍阳。 这一次,他准备直接挪移离开鹤归丹坊,需得调动全部真元,自是无法瞬间催动。 丁辰早已计较,趁此空档,抬腿高挑,正中之前那个石鼓包。 “呼”! 一声异响,那空间之力再度浮现,扯了丁辰,眼前光影又变,恍惚间,自己已经回到那绯羽楼中。 “何人胆敢在我贺家造次!” 便听得一声暴喝响起,紧接着,又是轰然巨响,整座绯羽楼都在颤抖,竟是一尊石狮法宝,足有丈许高,爪牙狰狞,生生将整面墙抓开。 与此同时,就听得绯羽楼外,四方皆有剑啸,如鹤唳声声,凤鸣锵锵。 便见六枚金丹剑丸,锐光灼灼,似白日飞星,每颤一下,便有剑气化出,破袭劲射,直指楼内。 哗啦啦,剑影交织如网,所过之处,木石俱碎。 如此声势,却终究晚了一步。 就听得一声轻哼,似神念传音,丝毫不被嘈杂影响,一股不可名状的诡异灵力波动,放肆震荡。 啪塌声震,好好一座绯羽楼,彻底崩解,只是其内,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第698章 五妙金 ...... 半面鱼山,西南高望,鱼尾斜扫,往东北方向蜿蜒向下,直至跳马岭为止。 跳马岭背后,浅谷山溪,晨雾渺渺,水声潺潺,鸟鸣啾啾,倒是反衬这溪谷幽静。 便在此间,忽忽然,似有山岚乍起,轻摇草木,却见风中凭空一道白光跌落溪边,随即一道身影现出,正是丁辰。 还未站稳,又是一个踉跄,胸腹一阵绞痛,头脑正昏沉,哪里压得住,便是“噗”一声,一口殷红喷出,血溅三尺。 丁辰也是手疾眼快,挥手灵光洒出,一把将血沫子尽皆摄住,不让鲜血溅落,直接炼化,打入流水不见。 此地距离鹤归丹坊也不过十一二里地,还不算安全,自然不能留下血痕踪迹。 另一手按压胸腹大穴,勉强压下躁动的气血,心中也有了估算,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和肉身强度,强行挪移十里地,已然是极限,再远怕是会伤及根本了! 缓过几口气,再度抬眼,便见前方一片野山,遥遥可见山间林深木茂,幽谷雾隐,人迹罕至。 也该寻个地方闭关了! 丁辰打定主意,再不迟疑,摇身一晃,便是浮空而起,乌云悄然化开,裹挟着,化作一缕流云,往北而去。 ...... 丁辰这一跑,鹤归丹坊自是好一通骚乱搜查,连那几个常年闭关的炼丹大师都惊动了,竟是又牵扯出了几桩失窃案。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那贺三老爷似找到了机会,上蹿下跳,闹得鸡犬不宁。 最后,还是贺四暗中寻了贺晋,说明其中厉害。 贺晋也知道自己才接任家主,根基不稳,而那些诸多典籍也都有备份,为了收拢人心,贺晋也只得勉强压下此事,并未大开杀戒。 当然,这监管不力,被外人潜入丹坊的罪责,几个管事自是逃不了的。 倒是那刘大头,因为那晚意图偷盗,第二日天还未亮,便被刘管事“大公无私”的远远打发了出去,才未因为平素与丁辰来往较多而被牵连。 至于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丹坊被盗之事,自然没多久便传扬出去,引来不少流言蜚语,冷嘲热讽,便又是后话了。 ...... 且说丁辰带伤远遁,一路潜行穿过连绵数百里的荒山野岭,确定没人追踪,便也放心下来。 晴川江,自一片山岭中出,一个源头,却分出两条下游。 一条向南,水量占了七成,自海平城东过,入海而去。 另一条水量就小了不少,仍旧往东北方向,流淌于丘陵之间,却也滋养了不少山地薄田。 丁辰没有返回海平城的想法,干脆顺北江而下。 又是飞遁两日,眼见地面地势渐平,便知已经离开金丹剑派和灵宝宗直接控制的范围了,遁速便放缓了些。 眼见地面上阡陌交通,农田成片,丁辰心绪也平和了不少。 揉了揉脸,却是将那琉璃面具取了下来。 如今,他的真实相貌、体型,功法气息,皆是与之前大不一样,便也无需再继续易容幻形了。 当然,“江子城”的这个名字,倒是可以继续用下去。 ...... 乌云蓬松如絮,似在随风而动。 转眼便是月余过去。 这些日子,丁辰走走停停,才勉强将一众玉简典籍细细翻阅一遍,上百张丹方,上万种灵材玄药介绍,倒是大涨见识。 这日,仍旧将乌云佩交给奔波儿灞驾驭,自己则万事不管,完全窝在乌云之中。 双手平摊膝上,各握着一枚玉简。 神识来回进出,相互参照查阅,时而蹙眉,时而舒展,上一刻还满目疑窦,下一刻又似豁然开朗。 “想不到,这炼丹与炼器居然还有这么多相通之处......” 丁辰兀自啧啧称奇。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那密室之内,居然还藏了一卷名为“抟金化灵”的秘术,兼论炼丹与炼器,阐述之精妙,令人拍案叫绝,细究之下,犹有殊途同归,触类旁通之感。 “还有这所谓的‘五妙金’......” 喃喃自语,若有所思,蹙眉之际,神识便再度落入另一枚玉简之中。 这应该一卷私人笔记,记载了诸多奇异灵材的,其中,虽也说到扶桑神木等物,但最受这玉简作者推崇的,却是被其称为“五妙金”的五种金属性灵材。 逐字逐句看下来,丁辰脑海中,仿佛有什么朦胧模糊的念头,想要抓住,却又稍纵即逝。 “......” 摇了摇头,右手食指已经轻磕了下胸口,三指虚捏一下,却是从储物戒指中抽出一节银丝,小指长短,发丝般粗细,却见那略有些暗淡的银光之中,似有淡淡绿痕。 此物,正是从那幽兰谷地无间密殿的石柱柱芯中提炼所得。 碧纹银精,五妙金之一,也叫碧痕银精、苍木银精,乃是天生带有乙木之灵的元金灵材,而其余“四妙”,便是首山紫铜,太庚之金,九阴寒铁、炎阳白锡...... 看着那银丝,丁辰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定。 动了动身子,又从储物空间中抓出三物,却是一红、一黑、一紫,一溜儿的悬浮在面前。 紫色的,自是原本剑葫的碎片,正是首山紫铜所铸;红色的,却是击杀苦楝所得的那柄禅杖法宝,主材便是炎阳白锡;加上焱风海底灵石矿内意外所得的九阴寒铁棒,以及手中的碧纹银精...... 没想到,那被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玄妙无比的“五妙金”,自己竟在无意之中收集到了四种,也唯有那太庚之金尚未到手...... 不对! 突然,丁辰脑海中忽又灵光一闪,神识都有些颤抖,急忙投入储物空间。 好一通翻找,便见一物安安静静的躺在角落,金灿灿流光,亮闪闪生辉,正是那只可以提炼五金之气的奇异金碗。 自他潜入鹤归丹坊之后,因为太白金光诀修炼愈深,动静也越来越大,虽有星云阵图遮掩,仍是引得周围金属性的器物躁动,因此便搁置下来,倒是有些遗忘了此物。 神念一动,金碗跳出,与其余四件一并悬浮身前。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丁辰越想越觉得有些诡异。 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好奇,无名指指甲刮了刮拇指指肚,掌心灵光一闪,一块玄铁灵矿便从储物镯中跳将出来。 将那玄铁矿虚抓,在手中颠了颠,却并未如以往那样直接丢入碗中。 便见五指指肚皆有金晕浮现,似跳跃火苗,咂摸着那玉简中对太庚之金的描述,手掌隔空,缓缓转动。 金碗与灵矿之间,也不知谁在呼应谁,不过些微真元引入,那金碗之上,果然如玉简所载,数道细丝般的金辉,似深藏在碗壁之内,又诡异的显露几分,一闪而过。 “太庚之金,乃金中之金,以五金为养,可粹五金之气......” 这说的,不就是这金碗的妙处吗? 这看着有些俗气的金碗,竟真是用那所谓的“太庚之金”炼制的...... 一时有些不可思议,但那玉简中所载的验证之法已然应验,丁辰却也不得不相信。 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自己挖空心思,想寻那五行剑葫证宝诀中所记载的五种灵材而不可得,不想却筹齐了这“五妙金”...... 第699章 天予不取,必有灾殃 “主人,栖霞山......” 一旁驾驭乌云佩的奔波儿灞愣愣开口。 “嗯嗯......” 丁辰心思全在五妙金上,也没听清奔波儿灞说了什么,只随口应了声,点头挥手打发。 心下犹疑不定,目光在身前虚浮的五件灵物之间来回流转好一阵,才又落在掌心两枚玉简之上,心中那个念头愈发清晰...... “莫非真是天命如此......” 丁辰喃喃自语,思绪百转。 按五行剑葫证宝诀所载,首山紫铜,戊土藏金;扶桑神木,离火养木;沧海水玉,玉生癸水;云中焰霞,未济水火;青丘玄石,木元实土...... 再看这“五妙金”,首山紫铜自不必说,戊土藏金便是土中金,碧纹银精,乃木中金也,九阴寒铁,水中金,炎阳白锡,火中金,至于最后的太庚之金,更是金中之金,虽皆是金行灵材,却也兼采五行之元,倒是与五行剑葫的五种灵材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既然原版的五行剑葫指望不大,为何不另辟蹊径,以这五妙之金代替,仍合五行证宝,炼制一件纯金属性的剑葫,虽然不惧五行防御的妙处可能会大打折扣,但金本锐气,主肃杀,以金行为本源,剑葫破灭之威说不定还有增无减...... 更关键的是,自己又恰好得了那“抟金化灵”之术,正好借鉴一些金丹剑丸的淬炼之法,抟炼五金,调和五行...... 正所谓“天予不取,必有灾殃”! 越想,丁辰越觉得可行,这饭都喂到嘴边了,若是不试一试,岂能甘心? 如此想着,便有了决断,一时之间,浑身气势都是一振。 奔波儿灞早已因为行尸合心诀的缘故,与丁辰心神相通,当即有了感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禁愣愣回头。 “栖霞山可到了?” 丁辰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喜形于色了,不过都是自己人,倒也并不怎么在意,随口问了一句,这才起身,挥手之间,一并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早就到了!” 奔波儿灞灵智越发活泛,原本还有些死鱼眼的眼神,竟是难得的透露出了一丝像似无奈的情绪。 丁辰闻言,这才发觉乌云已经停了下来,悬于流云之中。 当即侧头,凝聚目力,便见十数里外,好一片丹霞群山,五色斑斓,正如彤彤晚霞,栖息山峦,又见山峦连绵,不知几许,满山红黄,不见杂绿,硫石满地,寸草不生,状若火燎,还真是红石崔嵬作崖,奇峰攒尖成林,虽是天有薄云霜风紧,却也难压眼中“火焰山”。 火自然不是真火,但栖霞山地底埋藏的那条火脉却是丝毫不假,当然,比之灵宝宗的文武真火山,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丁辰目力不凡,扫视片刻,便见那栖霞西缘诸岭之间,夹着一道山谷,又见山谷上空,热气腾腾,似火炉热锅。 “走吧!” 招呼一声,丁辰直接接过乌云佩,也没有将奔波儿灞收入乌陶罐,此地已是魔道的势力范围,有这炼尸在侧,行事反是方便几分。 乌云应声收拢大半,只托住两人,顺势斜下滑行。 越是靠近,便觉热浪更盛,好在已经靠近丹霞山边缘,寻常筑基修士也足以抵御。 “火塘谷”! 三个古拙大字,镌刻在谷口山壁上,很有几分沧桑味道。 这火塘谷本只是由魔道中,一些低阶炼器师们自发形成的炼器坊市,借着这丹霞山火元之力,做些炼器生意,皆是小打小闹,并不在魔道四宗管辖之内。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火塘谷中竟出了个炼器宗师,这才引起四宗关注。 只是不知为何,此地明明离天魔宗更近,却最终归入了业火宗。 丁辰紧了紧浑身灵力防护,隔开热浪中带着的那浓郁的硫磺味道,迈步便往谷口而去。 “前辈请留步!” 才进谷口,便听有人招呼,却见谷口一道山壁之后,走出一个清瘦男子,筑基中期修为,面色暗沉,眼中却透着精明。 “何事?” 丁辰目光微凝,应了一句,自己初来乍到,对方修为虽低,却不好直接无视。 “前辈见谅,晚辈王五,奉命看守火塘谷口......” 那男子语气还算恭敬,目光带着探究,倒也不敢在丁辰身上停留太久,扫视一下,看不出深浅,便是转向丁辰身后的奔波儿灞。 “前辈,出身幽冥鬼宗?” 金丹修士,自然该有金丹修士的傲气,丁辰当即一声轻哼,冷笑道,“怎么,这火塘谷才归到业火宗治下,就开始排挤其他同道了?” 丁辰这话明显有些借题发挥,小题大做了,魔道各宗私底下暗斗多年,但也从不敢摆到明面上来。 那男子哪里敢接,连忙解释道,“前辈误会了,火塘谷哪里敢有这等心思.....” “没有?那你拦住老夫为何?以往这火塘谷不都是来去自由的吗?” 男子也是无奈,他虽然确实是被派来看守谷口的,但出言叫住丁辰,也不过是见丁辰面生,想要巴结一下,捞点好处。 却不想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几句话就把自己架了起来。 此时有心直接放行,又怕对方以为自己之前是有意为难,只得继续解释道,“前辈容禀,这也是才定下的规矩,入谷之人,都是询问下来历,免得宵小......” “哦,那你的意思是,老夫像是宵小之辈啰?” 这种小鬼,丁辰见得多了,若是客气了,反会纠缠,真元不过略显三分,凛凛灵压轰然而至,一身血道气息,很有几分阴森邪气。 明明酷热难耐,那男子却只觉一股阴寒之气自头顶直灌脚心,一个寒颤,脚下一软,差点就跪下了,踉跄一步,连连叉手请罪。 “前辈恕罪,晚辈绝无此意!” “哼,没有最好!” 给了对方个下马威,丁辰这才收了气势,他也并未真的要怎样,继续冷声开口,半真半假道明来意。 “老夫只是散修,与鬼宗倒确实有些渊源,此次来火塘谷,不过是想租用一间炼器室,炼制点东西,想来没犯什么忌讳吧......” “没有,没有!” “那老夫可以进了吧?” 丁辰面露哂笑,那男子哪里还敢多言,连忙后退让开....... 第700章 万事俱备 这火塘谷,山岭簇拥相夹,虽然长度不短,蜿蜒数里,但最宽之处也只是七八丈。 谷内也无甚房舍,多是将就山壁开凿石洞石室,倒也算是因地制宜。 只是,不知是不是时辰不对,谷内几乎无人行走,明明两边山岭闭塞,却显得有些空旷。 丁辰既然打算来此地闭关炼器,自然提前打听何处能租到合适的炼器室,略分辨了方向,便一副轻车熟路的架势,往谷内深处走去。 至于后面跟着的小鬼儿,他也懒得理会,还是正事要紧。 ...... 难道这人真是只是来炼器的? 一路偷摸跟踪而来的王五心下嘀咕,又见丁辰闲逛一般直接进了“火龙堂”,他也只得悻悻离开。 且不说丁辰乃是金丹修士,便是火龙堂里的那个老妖婆,他也招惹不起。 这所谓的火龙堂,在外边看,不过一个破败窑洞,连门都没有。 入门一见,更觉是个烂窑洞,进深倒是有两三丈,只是墙壁粗糙,道道裂痕斑驳,角落更是杂物散落乱堆,更无什么桌椅摆设,倒像是个杂物间。 莫非是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丁辰站在门口,正考虑要不要先退出去,却听得咚一声闷响,便见侧面墙壁似抖了一下,尘土扬起,似裂开一般,一堵四方石门凭空退出,滑开。 随即,就听得似有木轮骨碌碌转动。 “道友何来?” 声音颇为苍老沙哑。 丁辰目光下移,这才见那门洞现出半个人,也确实是半个人,一白发老妪,竟只有上半身,似齐腰而断,仅以一木轮小车代步。 “阁下这是吓到了?” 那老妇见丁辰一脸的错愕,表情虽是没什么变化,但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丁辰闻言,这才恢复平常,略略侧身,便是叉手见礼。 “阁下便是龙道友吧?在下失礼了!” 这老妇虽然气血有些衰败,想来寿元不多,但确实是金丹后期修士,这个礼倒也行得。 “阁下面生,所来何事?” 老妇人表情仍是没什么变化,明显并无攀谈寒暄的意思,丁辰便也不啰嗦,直接道明来意,只说是一位朋友推荐来的,想租用一间炼器室。 “随我来吧!” 老妇点了点头,并未问是何人推荐,想来是并不关心的。 身下木轮小车原地一转,发出吱呀的声音,再度骨碌转动,便是往里而去。 与此同时,就见前方地面无声地陷下去,尘土之中,露出一道斜坡通道,延伸进入黑漆漆的山腹地底。 这火龙堂的口碑,丁辰是打听过的。 这龙姓老妇虽脾气有些古怪,却并无什么劣迹传闻,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只暗自催动太白金光,防备不测。 一路下了通道,才知人不可貌相。 这火龙堂外面看着简陋,内里却是没有洞天,通道一路斜下,深入山腹,路过了好几间供筑基修士使用的炼器室,才停在一堵似被高温常年炙烤得有几分琉璃光泽的山壁之前。 石门显露,无声开启。 便见其内空间不大,但从残留的痕迹来看,应是常有人使用的。 “如何?” 老妇惜字如金,丁辰并不挑剔,与他而言,此番炼器,最重要的是安稳,其他倒是其次。 见对方满意,老妇便继续道,“阁下既然是旁人推荐来的,想来是知道老身这火龙堂的租金价格吧?” “自是听说了,道友这火龙堂炼器室灵力稳健,租金也是童叟无欺,几十年不曾变动......”丁辰客气的捧了一句,才道,“就是不知,若用丹药结算,是否还是和以往一般......” 他在鹤归丹坊待了一年,自然有门路买到低价的丹药。 老妇闻言,表情难道有了一丝变化,略挑了挑眉,才道,“若用丹药,可按市面价打九折,但必须是金阙丹同等级或更高品阶的。 当然,若是阁下有化婴丹之类的,只一颗,这炼器室便随你用多久都可......” “道友说笑了,化婴丹何等宝物,寻常哪里能得,还是金阙丹吧,在下手中倒还有些......” 丁辰讪讪,说着便是摸出一只玉瓶,一边浮空递了过去,一边又道,“先租一年,之后另算,如何?” 老妇有些浑浊的眼中多少泛起一丝失望,只默默伸手接过,查验无误,便直接递回一片玄铁令牌,再无多言,仍旧催动木轮小车,径直离开。 ...... 晃动令牌,炼器室石门封闭,连门缝都彻底隐去,不露一丝。 石室四方,长宽皆三丈,四壁粗糙,暗藏耐火禁制,天顶上,藻井九重离火纹,正对下方地火出口,以乌石墨台压制。 令牌再晃,却并未移动那石台,只将炼器室禁制一一激发。 就见四壁符纹浮现,游走一圈,再度隐去之时,那藻井离火纹已是透亮,聚成一团,若红日当空,照得满室亮如白昼。 哗啦扯出星云阵图,凌空一抖,便是化作白虹一道,将石室遮了,又是将其余三尸招了出来。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无法分神,这阵图便交由你们四个合力执掌,你们只需不断注入法力,维持现状即可......” 丁辰交代清楚,四尸点头,皆是闪身,各自落在四角,盘膝坐定,接过阵图的操控。 见一切准备就绪,丁辰这才取出蒲团坐了。 挥手之间,一道灵力弹指而出,落于那石台,缓推一掌,石台上暗纹隐现,顺势转动,就听得咔咔作响,石台四角移开,各自露出拳头大的洞口,虽无明火涌出,但几乎是瞬息,炼器室内的热度便直接翻倍。 指间法诀再变,直接勾动地火,就听得呼呼声响,四股火舌腾然冒出,汇聚卷成火柱,真如火龙一般,扶摇而起,眼见直冲藻井。 丁辰早有预料,左脚轻磕地面,藻井上,离火纹逆转,控火之力瞬息压下,生生将火柱压住,只余一团,在石台上方跳跃。 “呼!” 丁辰这才吁出一口浊气,缓缓闭眼,运化真元,一边稳定地火,一边调整心境气息。 待在两刻钟后,再度睁眼,瞳孔之中已然澄清一片。 万事俱备! 手腕储物镯轻颤,便是落出一节手腕粗细,三尺来长的银白之物,正是那含有碧纹银精的柱芯...... ...... 第701章 异象频频 闭关无岁月,转眼已是大半年过去了。 丁辰枯坐火塘之前,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焦焦十指黑。 屁股更像是生了根,整整九个月,起身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 但见身前悬浮着的五颗圆球,皆是鸡蛋大小,颜色各异,灵晕灼灼,眼中欣喜难以抑制,又觉值得。 他也是真没想到,仅是提炼这五妙金,就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特别是那九阴寒铁,阴寒水逆,正与这地火相冲,只能以文火慢熬,即便有离合神光压制,仍是险象环生,数次差点功亏一篑,足足耗费三四个月,才算功成。 伸手一招,五球次第浮空而来,悠悠自转,饶手环旋,同时将空明之瞳和神识催动,一一检视。 首山紫铜,丁辰最为熟悉,紫金光泽,熠熠生辉。碧纹银精,亮银表面,青碧木纹,鲜嫩如生。九阴寒铁,乌黑锃亮,酷热炎炎之中,也似挂冰霜。再看那炎阳白锡,却是正好与寒铁相左,惨白白如骨,却正与炼器室内的火力相合。 最后,便是那太庚之金,此物的提炼时倒是最容易的,杂质也少,不过两日便结束,金光闪闪,与凡俗之金相差不大。 一一看过,确定自己提炼出来的五妙金再无不妥,丁辰才松了口气。 又是静坐了半日,一边恢复法力,一边又是将炼制剑葫的全过程推演了一遍。 待到法力尽复,心神安定,这才重新睁眼。 挥手,仍将五球丢出,同时反转地火,继续淬炼。 储物镯再颤,灵光射出,正是那尊红泥小炉,浮空一定,这地火到底酷烈了些,也不算十分精纯,还是自己催动真火比较稳妥。 小炉徐徐落地,弹指灵石射出,砰然似玉碎,掐诀弄焰,真火腾腾,赤红彤彤,凝化橙黄。 此番成败,在此一举,不可急于求成,因此,丁辰并未将火力催到极致,只是缓缓调和火力,预热炉身。 待到火力彻底稳定,丁辰法诀却是停了下来。 低头,看了看胸口,储物戒指便是同样轻颤,一抹黄褐色的灵光跳出,却是一截有些干枯的木枝。 “唉,用扶桑神木为柴,普天之下,应该也只有我这般败家了吧......” 眼中万分不舍,仍是弹指丢入炉内。 只一瞬,那炉内真火便是大不一样,摇曳的火舌肉眼可见的安静下来,宛若烈日一团,凝聚炉口。 证宝诀中,对五行灵材添加的先后并无安排,但都说金木水火土,想来这个顺序,总是有道理的。 丁辰也不深究,招手便将太庚之金摄了过来。 落至炉口,炉火被控火法诀一催,竟如有灵,似张口,便将那金球衔住。 不过片刻,便觉一股元金之气转瞬充斥满室,竟连自己体内的太白金光,都隐隐躁动,似要溢出。 之前提炼之时,丁辰便差点遭了道,自然早有准备。 双手轻抚丹田,太白金光诀强行逆转,双掌翻转反推,反将五金灵力压回炉内。 又过一炷香的时间,眼见金球渐软,法诀应时而变,掐抟金之术,几番搓揉,金球化液,依稀宛若糖浆,又转证宝诀,仍旧搅动不止。 ...... 碧纹银精、九阴寒铁、炎阳白锡,一一入炉...... 足足三个时辰,灵石接连丢了无数,扶桑神木都消耗了大半,丁辰这才将最后的首山紫铜丢入其中。 就听得滋滋异响不断,扑簌簌残渣被火力掀出,弄得石室脏污不已。 又过一个时辰,五妙金球已然完全炼作一体,金液交融,杂质尽去,越发精粹,抟成拳头大一坨,与炉火之中咕咕蠕动。 丁辰双目已将空明之瞳催到极致,目光似箭,透视其中,见得五金玄妙已成,五行调和得当,眼中神采愈发坚定。 差不多了! 当即法诀又变,依照五行剑葫证宝诀,连点五道本命真元,凝作一口,正中那五妙金球。 “噗”! 一声闷响,金球立时被钻出一个小洞,与此同时,丁辰顺势咬破舌尖,又是一口精血,化作血线,没入洞中。 那炉内何等温度,精血一入,立时气化膨胀百十倍,金球本如糖稀熔融,咕一声,球一般鼓起。 恰在此时,离合神光,笼罩而下,五行逆转,压制金球躁动。 同时三指一掐,操弄手法轻柔慢箍,便见金球半腰缓缓收缩,及至细腰,葫芦成型,一手可握,大小正合适。 也是丁辰估算精准,正在此时,扶桑神木终于耗尽,火力虽躁动三分,却也弱了五分。 温度降下,葫芦形态也逐渐稳固下来,于炉火之中,沉沉浮浮。 勉强缓了口气,暗自调息恢复,但眼中神色却是丝毫没有放松。 接下来一步,才是最紧要之处! 又是强提一口真元,离合神光不松反紧,死死稳固炉内真火,凌空弹指,又是一点金光射出,金华璀璨,正是一颗金属性的高阶灵石。 当啷落入葫内,磅礴的的金行灵力瞬息爆开,整个葫芦犹自一个战栗,嗡鸣声声,金光似透,满室光耀,竟是连星云阵图都有些遮掩不住。 丁辰没空分心,左手五指虚抓,控住葫身,右手剑指凌空,以抟金化灵的手法,催动金元剑气。 一指点出,剑气如虹,劲射入葫,却正是依照证宝诀,在葫芦内壁刻画玄禁灵纹。 一笔落下,似勾画天机,当即引动葫内金行灵气激荡不已。 丁辰心头微颤,也是灵机一动,又催太白金光诀,使尽浑身解数,遥遥调动葫内金行灵气,顺着刻痕凝炼,竟成阴阳双纹。 ...... 炼器室内,吱吱锐音,不绝于耳! 炼器室外,整个火塘谷也是吵嚷不停,似乎所有人都跑出洞府查看,却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正是在剑葫即将成型之时,异象频频,无论法宝灵器,还是凡金俗铜,凡五金之属,皆是躁动不安! 唯有那龙姓老妇,一手压着一只泥金貔貅镇纸,一手轻揉自己腰间,目光闪烁...... 第702章 长髯道人 火塘谷内的纷乱,丁辰虽不知道,但随着剑葫宝光愈发浓烈,自己体内太白金光,乃是随身的诸多金属性器物皆频频躁动,他也隐隐觉出几分。 只是,剑葫证宝在即,如此紧要关头,他也顾不得许多。 直至最后一笔刻纹成型,整个葫芦内壁已然没有一处空白,繁复掩盖之下,似有道韵演化玄机。 便听得“嗡”一声颤鸣,宝光突然大放,熠熠耀目。 丁辰只觉双目被晃得模糊,下意识要闭目暂避,那剑葫宝光又是瞬时倒收而回,连带充斥满室的五金灵气尽皆吸干。 一时时间恍若静止,却在刹那间,灵晕皆是不见,宛若凡物,直直下落。 丁辰心下便是一惊,连忙发力,催法诀灵化一只小手接住查看,却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见那剑葫表面凡俗,内里景象却是幻妙奇伟,宛若一片淡金星海,又有丝丝五色炫光交融其中,化作一个金彩漩涡,而其正中,赫然悬着一道光丝,虽细若纤毫,仿佛随时都会崩解,但丁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一道纯阳剑罡。 终于成了! 丁辰胸腹起伏,气喘如牛。 却不等露出一丝笑来,紧绷的神经一松,差点坐不稳,浑身热汗,眼皮直打架,显然真元透支过甚。 挣扎着翻出补气丹药,又抓了灵石吸收,好一阵子才算是缓了过来。 眼见炉内灵力耗尽,真火渐熄,剑葫本色才显露出来,却似用来几十年的油葫芦般红棕发亮,又见葫身上点点金星,若隐若现,倒也别有一番神韵。 丁辰越看越觉满意,法力一带,剑葫飘忽入手,还带着有些灼手的热度。 手指缓缓拂过,细细感应,神念运化,尝试沟通剑罡。 却在此时,就听得其怀中突然“叮”一声脆响,随即,便有一道神念传音入密,却是那龙姓妇人。 “江道友,地火已退,想来是功成了,那便尽快离开吧......” 丁辰闻言,微微蹙眉,炼器室内的地火只是暂时关闭压制,他本还打算借此地脉之火继续将这剑葫,好好淬炼一番。 “龙道友此言何意,这租期似乎还没到吧?” “哼哼,你若想像老身这般,下半辈子只靠上半身活着,那就随你......” 老妇语气透着诡异平淡,丁辰听得却是毛骨悚然,几乎是瞬间,便猜到对方话中深意。 难道剑葫证宝的异象,已经引来旁人觊觎? 眼神闪烁几下,丁辰便有了决断。 自己来这火塘谷,本就只是为了炼制剑葫,既然如今剑葫已成,目的达到,其他的便也不急于一时了。至于对方是好意提醒,还是别有用心,倒也不甚紧要,除非元婴当面,自己还是有把握安然脱身的。 ...... 一炷香后,丁辰暂且将体内激荡紊乱的真元抚平理顺,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小心将剑葫收好。 这剑葫虽在炼制之时已沾染自己的精血,但尚未完全认主,自然无法收入丹田。 起身,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物,收了四尸,撤了阵图,见一切收拾妥当,丁辰这才伸手入怀,掏出那块令牌。 令牌泛着黑铁的光泽,略一摇,石门自启。 神识微动,确定门外过道空空,并无任何异常,这才抬腿迈出,刚向出口那边转身,却又听得背后突生异响。 丁辰蹙眉,立时感应到那过道尽头的墙壁上,凭空又是开启一道石门,随即,就觉一股尘封多年腐朽味道涌来。 “走暗道吧!” 正是那龙姓老妇再度传音。 “龙道友这是......?” 丁辰双目不由微眯,试探着开口。 同时略一侧身,眼角余光扫入那暗道,虽是黑咕隆咚,但隐隐有新鲜空气吹来,不过几个呼吸,便将那腐朽味道吹散。 可见这暗道并不长,而且出口已经开启。 “道友无需多想,老身不过是不想招惹麻烦而已,阁下出去之后,勿向他人提及来过我火龙堂即可!” 龙姓妇人语气仍是那般平静,毫无波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确定那所谓的暗道安全,丁辰也没有多犹豫什么,心照不宣的没有提什么“下半辈子”、“上半身”,更没说什么感谢、报答之类的鬼话。 当一声,将那令牌弹入半空。 脚下生风,身形一晃,便是闪入暗道之中,待到令牌再度当一声落地之时,丁辰早已不见了踪影。 ...... 刀风岭,位于火塘谷东北五十里外,岭狭峰薄,迎风如刀劈。 岭南崖壁上,一棵歪脖子怪松。 丁辰斜坐树桠,脚悬空轻晃,并未隐匿身形,他已经在此等了两炷香的时间,若真有人追来,也该出现了! 神识飘忽,若有似无探查四周,见仍无异常,目光这才遥遥南望。 那天边火线一般的山峦连绵,在夕阳之下,更显醒目。 那栖霞山深处,有一处落鸦谷,谷内有一眼火泉,火力绵柔,却颇为精纯,虽不能用于炼器,却很是适合淬炼刚刚成型的法宝元胎。 如今剑葫尚未认主,正该再加把火。 想到这里,丁辰也没有再犹豫,翻身自那树桠落下,衣袍烈烈几响,就见云行雾绕,将其一裹,又是乘风往东南方向而去。 ...... 月明星稀,偶闻怪鸦鸣。 正是三日后的夜半子时,火塘谷外,一道正暗淡遁光按落云头,但见一道修长身影背负双手,卓然而立,自遁光中闪现,落入一段矮岗后的土沟之内。 此人身穿暗青色的碧绫罗八卦道袍,衣袂飘飘,与夜色相融,腰束丝绦,头戴偃月冠,斜插着一支梨木飞剑簪,五绺乌黑长髯,超凡拔俗。 这道士才站定,不远处的黑暗中,便是走出一人,左脚似有些跛,在差不多两尺距离停下,深揖一礼。 “见过师叔,请师叔安!” “免礼吧,这些年你隐藏身份,潜伏此地,也苦了你了!” 长髯道人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儒雅,却并无多少真实情绪。正巧浮云让月,在月光之下,才看清其相貌,五官坚毅,棱角分明,剑眉插额入鬟,与其声音截然不同,透着冷峻。 第703章 雁过留声 那跛脚修士一身黑袍遮蔽气息,具体修为境界倒是不明。 听闻那长髯道人的话,跛脚修士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当年,若是师叔替弟子求情,将我遣来此处,弟子早已身死,哪里敢言辛苦......” 说着,也不啰嗦,直接便从袖中摸出一枚拇指大的灵珠,双手捧起。 “师叔,这便是当日异象发生时,弟子强行截留的一缕灵力波动,请师叔查验......” 道士看向火塘谷口的目光这才微微偏转,双目虚了一下,手指轻抬,便将那灵珠摄了过去。 入手在握。 却听“喀嚓”一声,灵珠生生捏碎,似有一抹极淡的白光恍了一下,瞬息消散,虽忽微之间,终究未能逃过那道人的感应。 “嘶,居然真的有人筹齐了‘五妙金’,还以此炼制了法宝......” 眼中那一缕贪婪的精光,飞快闪过,原本的儒雅再难维持,当即转身,双目死死盯着那跛脚修士。 “你确定那异象是从火龙堂发出的?” 似乎早就猜到对方会如此问,跛脚修士立时回道,“不敢隐瞒师叔,之前得了师叔嘱咐,弟子便一直留心火龙堂的动静,这些年早就将那火龙堂的格局掌握清楚,那引得五金躁动的异象绝对就是火龙堂地下炼器室中发出的......” “火龙堂,倒是巧了......” 那道士闻言,也不怀疑,兀自低声自语,嘴角却是勾起一丝玩味。 “也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有个了断了......” 话音未落,那道士整个身子便是一晃,身影宛若鬼魅,一闪,再次出现,已在十余丈之外。 跛脚修士尚未反应过来,却就在这刹那之间,道士右手轻拂过长髯,顺势指尖凌空一划,数丈之外岩壁凭空便是一道剑痕。 鲜血当即迸溅,似有虚影晃了晃,便是两片残尸自岩壁上浮现跌下。 不是别人,正是那看守谷口的王五。 那跛脚修士这才飞跃过来,见状,连忙请罪,“师叔恕罪,是弟子大意了!” “无妨,宵小而已!” 那长髯道人哪里会在意一个没有背景的区区筑基,仍是话音未落,身影再度一闪,便入了火塘谷。 因为受业火宗辖制,这火塘谷本就比之前冷清了不少,此时夜色已深,谷内更无人走动。 火龙堂门口,两道身影悄然浮现。 “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没什么变化!” 长髯道人喃喃自语,语气神色似还有几分怀念,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也不用吩咐,那跛脚修士便径直迈步上了台阶,来至门口,明知故问的唤了一句。 “龙夫人可在?在下林海,前来拜会......” 声音不大,却带着灵力,直接传入堂内。 “......” 没有回应,那自称林海的跛脚修士等了等,下意识侧身,看了看仍背手挺胸,傲然立于门外之人。 见其也没有表示,正待再度开口,却听得堂内深处突然闷响一声,正是地面陷下,露出一条斜坡通道。 “龙......” 林海开口刚说出一个字,却见那通道深处黑暗中,一点暗淡的金光浮现。 说时迟那时快,但闻得阴风里爆出\"嗷\"一声鬼嚎,恰似黄泉裂口、阴司魔啸。这声未落,林海只觉后颈汗毛倒竖,抬眼间一道暗金幽光已欺至面门!足有磨盘大小,虽非实体,却搅得方圆三丈气流暴旋,卷起沙尘竟在虚空中刻出道道白痕。 林海此时方觉杀机扑面,欲要闪避已迟了半步。 那金爪暗影裹挟风雷之势,直似金山倾覆当头压来,“啪”一声,正正斜拍在林海头颅之上,立时脑浆子红白迸溅,如瓜碎稀烂,飞撞门框。 残尸尚未落地,那金影金光更是大放,凛然化出一匹异兽,似虎非虎,似熊非熊,毛色金白,肩背若有翼,长尾类蛟龙,头生一独角,蝎尾般倒钩。 甫一现身,爪牙狰狞,直扑门外那长髯道人。 那道人对那跛脚修士之死恍若未觉,眼见尖牙血口大张如盆,已在头顶,道人才似随意抬手,向前一掏,竟是毫无阻碍,手径直伸入那异兽体内。 刹那之间,那异兽虚影便是一滞,霎时水洗散去,独留一道暗金光晕落在道人手中,却正是一只泥金貔貅镇纸。 却听得又是锐利剑啸,道人头顶之上已有三道冷芒乍现,破空就刺。 道人仍是丝毫慌乱也无,宽袍大袖凌空一抖,疾风舟起,冷芒立溃,却是三只玳瑁色的义甲倒飞。 “师娘,看来上次的的教训还是不够呀......” 却听道人淡淡开口,道袍下右脚一捻,乍然惊现一道凛冽灵压横扫,那门洞之内,半身残影浮现,正是那龙姓老妇。 “孽障!” 但见那老妪浮空悬于半空,白发逆冲,周身煞气凝结如墨,阴风飒飒。面上沟壑纵横处,恨意滔天,龇牙裂眦间,狰狞之态竟较那阿鼻地狱的修罗恶鬼更胜三分。 十指屈伸如鹰隼攫食,七枚义甲寒光吞吐,恍若幽冥鬼爪欲攫人魂魄。 正待发难之际,忽见其凶眸暴睁,瞳孔骤然收缩,却是周身骤然剧震,仿若通体毫毛倒竖,竟似万千乳白银针破体而出,霎时间化作个插满银针的人皮刺猬。细观之,根根光针密如牛毛。 “天光陨金?此物果然就是被你盗了......” 老妇眼神颤抖,喉咙中一声诡异的呻吟。 那道人嘴角却是阴恻恻淡淡一笑,身影再度一闪,已然出现在老妇身前半丈。 “师娘,当年师父本来就允诺,在其身故后,将这天光陨金留给弟子的,何来这个‘盗’字一说......” “呸,你这狼心狗肺的贱种.......” 老妇分明是恨毒了那长髯道人,直接啐出一口血痰,虽被对方轻易扇开,却也将其彻底激怒了。 “既如此,那您老剩下这半条命也不必留着了!” 当即冷哼一声,道人抬手虚画,就见那些似灰白汗毛的细针缓缓入体。 “呃呃呃......” 老妇痛苦哑鸣,那长髯道人毫无波澜,右手拇指食指虚捏一下,铃一声,却是从那老夫眉心飞闪出一根乳白细针,转瞬消失在道人手心。 老妇眼中生机、神采立时消散,残身便要坠落,那道人又是一爪抓出,五指修长,一把就扣在老妇额头,不过片刻功夫,搜魂结束。 “跑了......” 道人冷哼,手一松,老妇尸身落地,却又是伸手一抓,便从老妇腰间抓出一枚黑铁令牌。 “雁过留声,我看你往哪里跑......” 第704章 祸斗? 栖霞山核心区域,一十七道主峰耸峙,层峦叠嶂,谷壑相连,又有近百火泉星罗棋布,熔岩不绝,硫焰滚滚,火毒肆虐,即便丁辰自负手段高明,也不敢完全深入,只敢在核心区域边缘一带徘徊。 说来也是运气好,很快便寻到一处无名狭谷,其内一口火眼虽不大,但火力绵柔,甚为精纯,虽不适合直接用来炼器,但用来淬炼法宝元胎,还是绰绰有余的。 “已经是第五日了,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看着通体越发纯粹,金红发亮的剑葫,丁辰愈发满意,双目一刻不停盯着,心下大定,也顾不得一身臭汗,只将冰火两仪球又催了催,这才猛提一口真元。 左手法诀骤变,隔空虚抓,一道无形之力,如手刀直插炙热岩浆之内。 “咕”一声,上一刻还在火泉之内,不住沉浮的剑葫,下一刻已然腾然跃至半空。 就听得其内嗡鸣琅琅,不似剑鸣,却凭空溢出道道锋利锐意,霎时间,便将火泉上空凝聚的团团硫火毒瘴绞得朝云片片散。 却是“嗖”一声,右手剑指已有金元剑气瞬发而出,就听得当一声,正中剑葫。 却见剑葫灵性已成,宝光荡漾,竟自行护体。 机不可失,丁辰岂会放过,抟金化灵,剑气不断。 转眼之间,剑气已然百转千回,破开宝光,在葫身上留下道道剑痕,撇似剑,捺如刀,组成的,正好是“金元”二字云篆天书。 指模大小,宛若章印。 这正是丁辰为自己的本命法宝取的名字! 天书已成,丁辰再不迟疑,双手凌然收回,一手拍丹田,一指点胸口,再咬舌尖,又是一口本命精血喷出。 呲呲声响,精血径直伸入那“金元”二字剑痕之内, “噗~!” 又是一掌拍在胸口,血雾更浓三分,凝而不散,一气将剑葫包裹...... 足足一刻钟后,血祭认主已然完成,心神感应越发灵敏,只心神一动,金元剑葫便是浮空飘来,丝丝火气褪去,呈现的本色又金亮了几分。 丁辰自是喜不自胜,一张口,仍旧喷出一口本命真元,将剑葫一裹,便如须弥化芥子,直入心脉,纳入丹田。 丹田气海之内,剑葫伴着金丹,青金二色交融,只觉胆子都足了几分。 ...... 既然已经大功告成,丁辰自然没有继续留在此地的必要,起身,也不驾驭遁光,只安步当车往谷外走去。 这无名山谷说是山谷,其实和地缝差不多,很是狭窄闭塞。 眼见谷口已在丈许之外,火气都弱了几分,却在此时,耳边恍惚听到一声似狼啸般的长吟,仿佛从远处传来。 丁辰脚下一顿,警惕回头,迎面却是一股灼烧般的热浪袭来。 惊诧之下,连退几步,护体灵光催动冰火两仪球防御,却是不经意的抬眼,目光透过山谷的上空的天缝,霍然就见上方硫火毒瘴似被风卷的残云,而那栖霞山深处,一道冲天的火光,火龙般熊熊摆尾。 这是地火喷发了? 丁辰惊疑一瞬,随即又觉不太像。若只是栖霞山压制不住地火,导致喷发而出,火光该是笔直的,怎么会不住摇摆? 难得也是灵宝异象? 一想到这个,丁辰心下便是一动。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遇到了,岂能不去看看? 当即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残影,便是飞窜而出,几步掠过那火泉,闪入山谷另一边的谷口。 ...... 谁知道那里面有什么,飞遁太过显眼,谨慎起见,丁辰仍是以轻身诀催动踏莎行身法腾挪前行。 山中沟谷相连,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动静太大,卷起的劲风,火毒都轻了几分。 急赶之下,大山也不甚大,没过多久,那冲天的火光渐近,却越发凝练,宛若一条火蟒。 果然没那么简单! 丁辰看在眼中,心下却越发好奇,再度飞身踏岩的同时,便是一道星辉凭空泄出其大袖,正是星云阵图演化,顺势裹挟,显露的行踪痕迹越发令人琢磨不定。 “嗷呜......” 又听得那狼啸声起,这一次,却是十分清晰,三分愤怒,七分狠厉,同时,道道灵爆声震,分明之有人在打斗。 一个暗壑谷底,丁辰正让过一道巨石山壁,前方豁然开朗,还未完全看清,便惊闻这一声,不由脚下一顿,凛然便觉似有什么杀机。 强行扭转避让,跃到侧面石壁山峰之内。 险之又险,一道无形无影的火元之力如裂空劈山而过,那巨石足有房屋大小,立时劈开两半,切口一片熔融。 以他自己的手段,切开这巨石倒也不难,但刚刚那道攻击,分明只是单以火元之力催发,能将火运用到这等程度,怕是绝非金丹修士能够做到的。 更关键的是,刚刚那一斩,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丁辰肝胆微颤,一时也拿不准,不敢贸然进退。 “哞......” 又听得一声长鸣,低沉似咆哮,在山谷内回荡。 怎么还有牛叫? 丁辰心下愈发惊疑,正要侧头窥视,又听得“呱呱”乱声,分明有些急躁。 难道是妖兽在争斗? 眼中异光微闪,便见斜前方好大一个山谷,四面山峰如壁,火光映照,谷底如渊如湖,只是其中不是水,而是滚滚熔岩,澎湃躁动,一大三小,四团明亮的火焰在熔岩湖面游走翻飞,不停攻伐。 那三团略小的明显是一伙的,呈三才位纠缠着中间那团,却分辨是一三角怪牛,一身骨瘦骨柴铜皮般发亮,口鼻黄焱,一灰白火鸦,展翅三尺,火云绕身,一赤练火蟒,通体红鳞,唯有口中一条蓝紫异色的分叉蛇信,每甩一下,便有点点蓝紫火星射出,威势最小,却似乎最让中间那东西忌惮。 “嗷呜......” 正是中间那火团之内的东西再度咆哮,滚滚火浪龙卷炸开。 丁辰这才看清,那火光中的黑影,却似一条寻常的狼犬,皮毛黑曜,尾尖开叉的,每摇一下,上方那冲天的火光便是摇晃一下。 “这难道是上古火兽,祸斗?” 第705章 又见肖云衢 “火兽,祸斗?” 丁辰心下一个咯噔,生于火中,长于火内,以火为食,据说连拉的都是火,这等异兽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正待抽身退回,寻机跑路。 便在此时,又见那火湖边缘某处,山石遮掩之后,突又射出一团惨蓝灵光,鬼火一般,骤然炸开,一分为五,也是一大四小。 丁辰下意识凝聚目力,就见一如同面具一般的骷髅,竟有车轮大小,下颚前突,不似人骷,小的四个倒都像是人的手骨,只是大了不少。 鬼火鼓动,骷髅也直接加入战团,四只鬼手利爪森森,竟不惧火,一个闪现,已然欺就窜到那火犬祸斗跟前,指锋如刀,连抓带挠。 祸斗虽是火灵异兽,以一敌四也是疲于招架。 一把拍开一只鬼手,另三只又来,祸斗当即张口,烈焰一朵,飞火流星一般炸开抵挡,侧面却是一股黄烟涌来,凝如实质,其内明黄异火熊熊,猛然洞穿,正是那三角铜皮怪牛顶角直撞。 祸斗到底更灵活,浑身火焰大涨,顺势一跃,避开那铜皮怪牛,正落在牛背上,张口犬牙便一口就咬在那牛背脊骨上,一个皮糙,一个铁齿,金石交错之音锐利刺耳。 那铜皮显然也不是真的铜皮,立时伤口血洞,几可见骨,怪牛也吃痛,去势不减,后腿连蹬,顺势甩掉祸斗。 祸斗火中异兽,四足踏火蹿起,却见头上火云盘旋,劲风飒飒鼓荡,正是那白色火鸦振翅扑来。 去势受阻,祸斗于山壁借力,四肢发力,就要反弹跳开,不想那四只鬼手再度射来,飞旋相合,皆是手腕处对在一起,宛若一朵骨莲怪花,正抓在那祸斗的狗头上。 鬼火属阴,正与那祸斗赤炎相克,立时凄厉狼嚎响彻火湖。 丁辰这才看清,那祸斗似乎也只在幼年,境界应在八九级,正与金丹中后期相当,只是那怪牛、火鸦四个,怎么配合如此默契,似乎不似天生地养。 正想着,却不知那火蟒什么时候已经游走到了祸斗下方,一口就咬在那祸斗前腿上,蛇身顺势一盘,缠绕全身。 祸斗一时被压制,却哪里会束手就擒,凄厉嚎叫之中凶狠更甚三分。 趁着几个缠斗,丁辰正待退走。 身形才让出石缝,凛然一股凶戾之气凭空从下方袭来。 “这是......” 丁辰心下一突,连忙闪避,还是晚了一步,一道血色刀光斜劈而上,正中右胯,一气扫过后背,也是他这些年斗法经验渐涨,闪避的同时,浑身太白金光开启,凝如金液,虬龙鳞纹瞬息浮现,强行硬扛,衣衫瞬间震得褴褛,一道长有三尺的刀痕,隐隐有血光,但终究是扛住了,未及深入。 “肖兄,是我,江子城!” 丁辰一声惊呼出声,脚下仍是不停,强提一口真元,稳住体内躁动的气血,腾挪山壁之间。 “江道友,怎么是你?” 随即一道人影从下方一面石壁后面跳出,霍然正是那个在幽兰谷地秘境中,差点坑死丁辰的那个业火宗弟子,肖云衢。 “肖兄,多年不见,怎么一见面就下如此重手!” 丁辰槽牙暗咬,又退几步,勉强露出一丝笑来套近乎。 暗查伤势,好在伤口不深,只是伤到皮肉,只是不知为何,似乎有什么邪气附着在伤口处,血肉一抽一抽的疼,更是令得太白金光无法重新复原,掩住伤口。 心下一动,目光便是扫到肖云衢手中的长刀,难怪刚才那凶戾之气出现的瞬间,他便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果然正是那把修罗妖刀! “肖兄,当年你可是将我害苦了......” 丁辰故作一副委屈的口吻,一边缓缓催动血海无量经,压制那邪气,一边暗动五脏真元,运化离合神光。 肖云衢闻言,表情微僵,眼中凶戾血光淡了几分,却在此时,便又听得一声冰冷的女声响起。 “肖师弟,今日事关重大,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别忘了你师父的交代......” 却见那火湖边上,四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各自手中灵光灼灼,或持令牌,持宝镜。 其中一个女子,七彩羽毛披肩,手中一枚卵形的琉璃宝珠,分明正遥遥指挥那火鸦不住攻击。 此时那祸斗已经挣脱了鬼手,一口咬住那火蟒尾巴,仍在缠斗...... 丁辰也没空细看,回头却见肖云衢眼神挣扎了下,血戾之气再度涌起,暗道不好,连忙开口,“肖兄,在下只是路过而已......” 肖云衢却根本不听丁辰的解释,踏步之间,几道残影,人已经跃到空中。 “江兄,抱歉了......” 话音未落,肖云衢刀光已现,十字挥斩的同时,一身修罗符文瞬息爬满全身。 好在丁辰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刀光,抖手知秋剑鱼贯而出,就听得叮当乱响,却是肖云衢挺刀而上,刀光血影,剑阵未成,便被强行劈开。 “肖兄......” 丁辰又是呼喊一声,身形飘忽连闪退避。 那修罗刀实在诡异,他一时也不敢力敌,却不想声音才出口,那肖云衢遁光猛然猝发,一个闪现,已经至近前,双手高举修罗刀,一记力劈华山,劈头就砍。 “当!” 一声炸响,丁辰双手震得发麻,格挡的清尘鞭生生劈开一道活口,又是重重压下,正砸在丁辰头顶,好一阵生疼。 明显,对方是下了死手的。 丁辰也不是泥菩萨,杀过的人不在少数,当即也是火起,眼中狠厉乍现,知秋剑回转,剑光森森杀意,直刺肖云衢后背心。 这姓肖的自然立时感应到危机,抽刀翻身,浮空一个跟头让开,这等关头,竟仍是不忘反手一刀,也是撩向丁辰后背。 丁辰哪里会惧,离合神光瞬发,挪移三丈之外,回身一记撒手锏,清尘鞭破风掼出。 “姓肖的,你当真要不死不休吗?” 话一出口,丁辰便知这已经是一句废话。 就见那肖云衢一双血目,瞳仁煞白,凶戾之气灌注全身,哪里还有半分常人神智。 第706章 针尖对麦芒 好一把妖刀! 丁辰心下一寒,眼角余光又是扫了一眼火湖。 那里还有四个金丹修士,若是等他们制服那祸斗,腾出手来,自己怕是更难脱身了。 “咣”一声,清尘鞭如钢枪点中,正与刀身相撞。 颤音嗡鸣,肖云衢心中只有一个“杀”字,身形一个晃荡,借势旋身的同时,仍是撩刀斜劈,火星四溅,生生又在清尘鞭身上劈出一道口子。 果然犀利! 丁辰冷哼一声,再不留手,拼着那清尘鞭不要,再度急催。 清尘鞭重重玄重符文爆闪,陡然大涨数倍,凌空调转,一个天柱迎日,再度冲撞肖云衢胸口。 神智虽被那修罗妖刀凶戾控制,但丝毫不影响肖云衢的反应。 一手挥刀,反手一扬,撩开知秋剑袭扰,另一手捏拳如石,就见拳头上修罗鬼纹黑中泛红,凛然一股蛮狠怪力,轰然击出,拳风正与清尘鞭相撞。 惊爆炸响,竟是生生将清尘鞭捶了个倒飞。 肖云衢一击得手,狠厉不减,修罗刀妖光更盛,双手一握,眼中杀机凛凛,拖刀蓄力,竟似在虚空划出一道亮痕。 “咕......” 时空竟似停滞放缓,就听得一股诡异风声,刀锋乍阴乍阳,时隐时现,转瞬,刀光如斩破虚空,已到丁辰身前。 丁辰眼中阴狠一闪,已有杀意。 体内神光离合,身影扭曲,刀锋一劈,只斩开虚影,却将后方劈了个半山俱裂。 便在同时,一抹灰白身影扭曲,凭空浮现肖云衢身后,惊得肖云衢一身寒毛乍起,修罗纹诡异跳跃游走,似要脱身而出。 却见那身影不退反近,一身金光灼灼,鳞甲栩栩,直接一扑,就撞向肖云衢后背,左手顺势抓肖云衢左臂,右手一探,竟似金蛇盘丝,反绞肖云衢右臂,五指作爪,一把就抓在那修罗刀柄之上,竟是要反剪夺刀。 便是触及的一瞬,一股凶戾直冲丁辰神魂,眼中竟是血丝满布。 “啊......” 肖云衢一招受制,口中如野兽般一般咆哮,修罗卒强悍体魄,陡然发力。 若是以前,丁辰也压制不住,但他如今肉身重塑,又有虬龙甲加持,也有几分蛮狠,加之神智受那妖刀影响,也是打出了真火,泼皮打架一般,腰身一发力,竟是双腿直接将肖云衢双腿也是锁住。 而其口中,隐隐已有炫光隐现。 却在此时,肖云衢头颅猛的后仰,咚一声,后脑勺就磕在丁辰鼻子上。 “嘶!” 鼻血立时流出,丁辰吃痛,心神却是一悸,下意识催动上清长春功锻神篇,神魂念力逆转,清明三分。 这神智一清,力道反是松了。 便见那缕缕修罗纹再度躁动,似鼓动出一股无形怪力,生生将丁辰手脚撑开,肖云衢一招脱困,浑身力道更盛,一身筋肉暴起,骨节咔咔作响。 下一刻,就见其上半身竟是诡异的强行扭转向后,手中妖刀凶戾,已然再度蓄力,便要斜劈丁辰脖颈。 丁辰略退三步,虬龙甲已现出几分真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见肖云衢眼中暴戾突然一暗,与此同时,就见一根乳白牛毛细针刺出,仍是力道不减,正指向丁辰眉心。 丁辰浸淫剑道多年,一眼就看出那针尖上的灭绝剑意,心下悚然,也顾不得金元剑葫才祭炼证宝,猝然张口,便是一道淡金炫光爆闪而出。 正所谓针尖对麦芒。 就见纯阳剑罡正与那细针对冲,也不知是五妙金所得剑葫犀利,剑罡凶顽,还是那细针力道来势减弱。 “砰”一声,细针击飞,直接隐入虚空。 剑罡余力却是尚在,略偏一寸,仍是直接扫过肖云衢脖颈。 肖云衢神魂已被那细针当场搅碎,真元溃散,修罗鬼纹余威哪里扛得住纯阳剑罡,眨眼之间,立时身首异处。 丁辰来不及唏嘘,下意识反手一抓,卷了那还在半空的修罗妖刀,收了肖云衢的随身之物,便要再度挪移。 却不想,五色离合神光才现,丹田前方三尺,一道冷芒又现,还是那根飞针法宝袭杀而来。 也是急中生智,丁辰猛然收腹,五脏逆转神光,便是一股灰芒灵雾自小腹肚脐之处涌出。 禁! 口中无声暗念一句,那飞针正刺入灰芒之中,速度虽是不减,但剑意却是弱了几分,才被丁辰险之又险的避开。 就听得一声轻嘶! 丁辰这才发现,老远一处山巅上,一道身影,衣袍猎猎。 下一刻,那身影又是一晃。 再次出现之时,已经落在之前被肖云衢斩开的那山壁之上,就见来人五绺长髯,一身道袍,分明是一位元婴初期修士。 “前辈这是为何,晚辈自问并未得罪过前辈吧......” 丁辰心下一凛,还是故作镇定,开口问道。 却在同时,就听得那火湖边上,也有人开了口,“前辈可是玉华剑宗的田浒田真人,在下九灵宗唐山海座下三弟子,给前辈问安......” 仍是之前那女子,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亮明身份。 只是不想,那长髯道人不但不理,连看都未看一眼,而从其一现身,一双眼睛便死死盯着丁辰。 这是冲自己来的? 丁辰暗骂晦气,也不敢妄动,眼珠子一转。 他修炼了太白金光诀,自然也打听过相关消息,只是那碧落神宫之内也极少有人修炼此术,如今也只得随便扯了个常年闭关隐修的元婴修士来挡一挡。 “前辈,晚辈乃是碧落神宫华南风真人门下弟子......” “你倒是乖觉!” 那长髯道人嘴角轻挑,面带几分嘲讽。 “三个月前,老夫还听说华南风正准备全力冲击元婴后期,并未听说其收徒之事,你在火塘谷待了九个月,如何拜的师呀?” 丁辰一愣,随即却是面露一丝浅笑。 “哦,晚辈乃是家师的远房族亲,收徒之事也并未张扬,前辈不知道倒也不奇怪......” 说着,还顿了顿足,一身太白金光若隐若现。 却见那长髯道人背手伫立,表情有些不明。 丁辰还以为这是唬住对方了,正想继续开口,却在同时,身形猛然一个偏转,仍旧施展离合神光干扰周围灵力,避开那飞针法宝。 “前辈,你就不怕碧落神宫......” 话还未说完,那飞针再度闪现,嗖嗖乱走,丁辰再不敢分心,只得全力闪避。 却见一抹遁光微闪,竟是那长髯道人身影晃动,一身宽袍大袖鼓风,逍遥浮空而来,对方分明未用全力,好似猫在戏耍老鼠一般。 丁辰也是气急,猛然急催知秋剑,绞出无数剑影,略挡那飞针。 同时神光离合,强催挪移,却只勉强脱出里许之外,那飞针法宝来无影去无踪,遁速极快,自己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远距离挪移。 第707章 祸斗入湖 “前辈到底想怎么样,不妨明说?晚辈若是能做到的,自然不会推辞......” 丁辰也不再啰嗦,直接咬牙问道。 那长髯道人之前分明是在试探丁辰的手段,闻言伸手一招,飞针倒飞,落入手中捻着,其上乳白银光流转。 看向丁辰目光倒是多了一丝赞赏。 “太白金光,青莲剑阵,还有那有些诡异的挪移之法,小子,你身上的秘密倒是不少呀,看来能收集齐五妙金,倒也说得过去了......” “五妙金”! 这三字一出,丁辰哪里还不知道缘由,对方竟然真是为了金元剑葫而来,自己之前还以为是那龙姓妇人危言耸听呢! “五妙金是什么,晚辈不知前辈说的什么......” 丁辰哪里会认。 “小子,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实话说了,你在火龙堂炼制的东西,老夫看上了,哦,还有那把修罗刀,煞气太盛,可不是你这种小子能掌握的......” 那长髯道人也没有要废话的意思,直接挑明目的。 丁辰面色如常,心绪却是惊涛骇浪,对方居然知道这么多。 “......,只要你肯乖乖交出来,老夫不但可以不为难你,甚至还可以引荐你加入玉华剑宗......” 长髯道人又抛出个诱饵,但丁辰却是丝毫兴趣也无。 “火龙堂,前辈怕是搞错了吧,晚辈并未去过什么火龙堂.......” 说话的同时,体内离合神光再度蓄势待发。 “小子,你那挪移之术确实有些门道,但以你的修为,应该尚未吃透吧,不过里许距离,老夫这根天光白毫针,也不过眨眼就至,你逃不掉的,还是......” 长髯道人一副早已看透一切口气,却话到一半,就见丁辰浑身五色灵晕骤然化做白光。 “冥顽不灵!” 一声冷喝,那所谓的天光白毫针无声消失。 那道人所言倒也没有夸大,真是眨眼之间,飞针便已经出现在离丁辰面门不逾丈的地方,那针尖之上蕴含的剑意,似已经刺入丁辰瞳孔之中。 却见丁辰双手猛然轻拍胸腹,便是一股血气喷出,瞬息凝成一团血云,挡在身前。 血道功法? 道人也没想到这小子学得这么杂,目光微凝之际,蹙眉一瞪,那飞针之上,银光熠熠,更盛三分,不闪不避,噗一声,扎入血云,瞬间洞穿。 便在这刹那之间,神光挪移,只留一道残影,被那飞针搅碎。 “黔驴技穷!” 道人冷哼,神念瞬息散开,却在下一刻,面色微变...... ...... 火湖边上,九灵宗等四人法力一刻不停。 因是想要活捉这头幼年的祸斗异兽,始终死死纠缠,打的便是要生生将其法力耗尽的主意。 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 先是几人低估了那祸斗的实力,一时难以完全压制,险些让其逃脱;随后,又见一陌生青年突然出现,虽和守在外围的肖云衢对上,转瞬却又被那玉华剑宗的田浒真人所杀。 好在那田浒似乎是专门为了那青年而来,并不关注火湖这边,四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又不肯功亏一篑,仍旧坚持,继续缠斗。 九灵宗三人各催蛇、牛、鸦三灵兽,轮番上上阵,那鬼宗修士鬼火骷髅游来荡去,白骨鬼手神出鬼没。 眼见那异兽已是伤痕累累,越发招架不住,却在此时,就见一抹白光凭空闪现湖面,随即就见一道淡金炫光横扫。 四人心思全在那火犬身上,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炫光如丝,锋利至极,已然划过那条火蟒,噗一声,便是直接两断。 “哇!” 一声惨叫,显然是那火蟒之主受了反噬。 说时迟,那时快! 异兽祸斗,火灵妖犬,一双圆目赤红,张口一股吸力,便是将那火蟒残尸吞了,反口又是一道火箭射出,正中其主。 此人不过金丹初期,精气神皆受创,哪里防备得了,当即被那火箭透心而入,更是直接在其体内炸开,碎尸殒命。 其余三人俱是大惊,却见那炫光余威不减,顺势斜劈。 “呱!” 正是那通体白羽的火鸦唳鸣一声,那九灵宗的女子已在金丹后期,应声翻身下腰,手中宝珠灵光一闪,竟是逼得纯阳剑罡强行偏移。 只是,她是躲过了,不远处,另一个金丹初期的瘦小修士却是倒了霉。 他本就正站在山壁角落,一时躲无法躲,避无可避,法宝还未全力催动,剑罡已经扫至,一气将其双腿斩断。 惨叫再起,同时那听得“哞”一声。 却是那铜皮怪牛翻身调转,横冲直撞,同时一股黄烟喷出,卷了那断腿修士,轰然撞开山口巨石,逃之夭夭。 那祸斗摇尾一甩,一道火线似鞭,凌空抽在那火鸦身上,同时大爪一把扒拉开那鬼手,口中火焰燎原,火浪滚滚,直冲剩下的两人而去。 不过两三个呼吸,竟是攻守转换。 “孽畜!” 却听一声暴喝,正是那长髯道人赶至,挥手丢出两物,一金一黑。 金的,不是别的,正是那龙姓妇人的镇纸法宝,破空便是化出一头狰狞貔貅扑去;黑的竟也是一只镇纸,上雕一头墨玉玄武,同样现出庞然龟身虚影,却是寒气森森,灵蛇作尾,竟是率先破开火浪,直取丁辰。 丁辰强催神光挪移,已是有些气短,又催金元剑葫杀人,更是吁吁。 眼见那墨中透绿的怪蛇袭来,口中毒牙如在滴涎。 丁辰也是无奈,正蓄力准备重新催动神光只得打断,浑身昏黄之气浮现,正是那黄玉琮法宝。 此法宝除妨碍行动外,防御却是极好的,虚影陡然放大,那蛇头正撞了个正着。 噗噗噗几声,丁辰连发剑气,将那蛇头钉了踉跄,清尘鞭趁势砸下,蛇头虚影立时溃散。 又听叮当作响,却正是那天光白毫针破空已至。 到底是元婴修士的法宝,知秋剑阵也只能勉强干扰,飞针穿梭,剑气略偏,只容丁辰勉强闪身。 一股穿心之痛,那飞针竟是强行劈开黄玉琮、太白金光数道防御,穿丁辰左边大腿而过。 闷哼一声! 又见火湖谷口那祸斗催动的火浪已经被貔貅、玄武虚影撞得四分五裂。 丁辰心下发狠,口中呼哨一声,弹指就是一颗高阶火属性灵石,直飞那异兽祸斗。 那异兽也是机敏,张口就咬。 几乎是瞬间,那高阶灵石的火元之力勃然炸开,便见那火犬一身长毛竟似由黑转红,俨然烈火焚身,连带整个火湖岩浆都暴涨三丈。 就听得又是“嗷呜”一声狼啸,祸斗一张血盆口气之中,血光茫茫,妖气腾腾,双目圆瞪,毛发倒竖。 豁然就见那火湖之内,一声爆响,陡然惊起一道浪头,转瞬化作一颗狼头,足有七八丈,海翻山倒一般,直压谷口田浒三人。 如此火力,如要烧穿虚空,纵使元婴,也得暂避。 而祸斗这一招,显然也是其压箱底的手段,一招祭出,转瞬气息萎顿大半,皮毛焦黑,再顾不得其他,体型缩小数倍,朝下一跃,竟是直接钻入火湖熔岩之中。 第708章 雪虐风饕符 眼见着熔岩似海啸山崩压来,余下的那两个魔道金丹修士自是不敢硬扛,连催自己的灵兽、鬼使退避。 便是那元婴初期的田浒真人,也是面色铁青,身形如落叶在风中,飘来荡去,不愿沾染。 只是,还不等丁辰松一口气,却见那天光白毫针竟似自有灵性一般,飒飒乱窜,时隐时现,剑锋锐气不减,死死缠着丁辰不放,根本脱身不得。 丁辰腿上有伤,气息也不稳,哪里腾挪得开。 只得勉强挥动手上清尘鞭,接连几磕,便见鞭身满是伤痕。 果然是出身玉华剑宗的元婴修士,手段哪里是金丹修士能够力敌的! 丁辰心中正在诅咒那姓田的不得好死,却又见那祸斗好没“义气”,招呼都不打一个,头也不回的跳入下方熔岩火湖,心下更是急躁几分。 有些想跟着下去,想想却是不敢。 这火湖熔岩温度虽只比凡火强些,自己也能硬扛,但其内具体是什么情形却是不知,他哪里敢贸然跟着下去。 不过...... 丁辰眼珠子一转,瞟了一眼谷口方向,那熔岩滔天,几乎遮蔽大半个火湖,隐隐凝出火狼之形,威势不减,应该还能坚持片刻。 当即瞅准机会,拼着法宝不要,再度猛挥清尘鞭,磕开那天光飞针。 同时,摇身发力再催,便将黄玉琮防御灵光一紧,知秋剑倒收抓回,整个身子却是顺势向下落去。 火湖之内,熔岩大部分被祸斗催动翻起,湖面下降不少。 下方岩浆如浪荡,头顶飞针似星落。 便在此时,丁辰猛然凌空转身飞旋,双手各自虚抓,似要抓开虚空。 便见一手袖内浓浓黑气,滚滚涌现,一手掌心茫茫星辉,银河倒悬,一个盘旋,瞬间搅和一起,霎时如同一团深邃星幕张开,朦朦胧胧。 却听得“嗖”的一声,正是那天光飞针直接洞穿而下,却哪里还有丁辰的半点身影,只隐隐可见岩浆表面似有涟漪晃荡。 那飞针不知是田浒神魂依附,还是器灵已生,当即滞空,生生停住,就听得剑啸似凤鸣,好一道虚白剑光爆闪,竟有几分剑葫纯阳剑罡的意味,直刺火湖之内。 上一刻,还无声无息,下一刻,整个湖面都是一抖,随即熔岩轰然炸开一个大洞,似无数剑芒四散,竟是瞬间将湖面之下十数丈绞杀了一遍。 这还没完! 明显这一招无功而返,竟猜到丁辰不过声东击西,根本未入湖。 似雷动风行,瞬间就见飞针凌空倒旋,劲风乍起,反将空中火元之力催动,化出百十道风火刀锋,逆上乱绞。 那所谓“星幕”,不过是玄气幡与星云阵图演化幻象,哪里禁得住,立时烟消溃散,却仍不见丁辰踪迹。 这一下,那天光飞针也是无计可施了,一时有些呆滞,浮空胡乱游走。 田浒神念自然时时与自己法宝相连,一感应到丁辰踪迹消失,哪里还能再忍,便是一声暴喝出声,却又转瞬镇定下来。 双目阴鸷,死死瞪着那熔岩之中凶戾狼影,似乎是一道远超寻常化形妖兽的妖魂,让他也不得不忌惮几分。 摇身闪开,手中已经多了一枚令牌。 这令牌正是丁辰在火龙堂用过的那枚,残留了丁辰的一丝气息,被田浒以秘法催动,便有一缕诡异的神念波动透过那令牌,若有如无,却似天幕压下,方圆十几里尽在其感应之中。 应该还在附近! 田浒眼中寒芒乍现,略松了口气的同时,体内真元急速运转,手中令牌生生捏碎,袖笼之中,就见两道流光射出,却正是那两件镇纸法宝。 当即灵元躁动,威势大涨,各有狰狞虚影窜出,宛若法天象地一般,身若山岳,摇头冲撞。 一边是火元滔天,一边是凶煞气盛。 到底是那狼影威力更甚,貔貅、玄武虚影不过虚张声势,挡了一挡,一沾即溃。 便也就是这一挡的刹那之间,田浒袖中又有蓝白灵光落出,浮空飞转,却是一枚剔透玉符。 “雪虐风饕符!” 却是那九灵宗的女修有见识,立时认出此符来历,惊骇开口的同时,已然指使自己火鸦连忙后退,竟是比面对那熔岩狼影还紧张几分。 田浒也不理会,虽是面露不舍,动作却没有犹豫,一口精血直接喷出,宝符浮空沾染,立马被血雾包裹。 那所谓雪虐风饕符,乃是极为难得的高阶符纸,又被元婴修士真血所祭,当即激发,砰然而碎,一股寒意瞬间将血雾凝成霜花。 随即,霜花之内,却似有一朵拇指大小蓝紫色的纤弱火焰绽放,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 田浒分明也极为忌惮此符威力,隔空一退一推之间,身子便与那火焰分开。 似自带霜风,火焰自动,飘摇兮,便是向那熔岩方向而去。 没有任何意外,所过之外,火元立退。 那狼影似乎并无多少灵智,除了鼓动火元,倒也没有其他手段。 眼见着那山岳般熔岩蠕动,肉眼可见的变黑,还未等那蓝紫火焰完全靠近,便凝固大半,就听得喀嚓石响,山崩一般,坠入火湖。 咕咚闷响,岩浆四溅。 却也只是片刻,那朵蓝紫火焰已经来至那火湖上空,一时间,火湖谷外,明明还是烁石流金,火湖谷内,竟有几分寒风凛凛。 “老夫看你还能躲多久!” 却听那田浒阴笑一声,双臂挥卷袍袖往后一背,整个身形便是一个虚闪,遁光之快,仿若挪移一般,便出现在火湖边缘。 而那蓝紫火焰释放的威力竟似才刚刚开始。 寒元散开,呼吸之间,已觉凄风寒号,眨眼之际,好似天凝地闭,若非实在没有几分水汽,只怕已是滴水成冰。 寒元之力,霜天雪地,透山穿石,四面滚烫的山岳瞬间冰寒,火湖之下,火浆凝石,冷热相交,就听得咔咔喀喀,山裂石崩之声不绝于耳。 田浒狼顾鹰视,突然嘴角轻挑。 手指轻弹,天光飞针如遁虚空,无形隐去,下一刻,却出现在火湖对面岩壁。 一道半人宽石缝前,飞针破空直刺。 就听得吱呀一声异响,却见那飞针剑尖所刺中之处分明空无一物,却如擦过金石一般生生偏开,带起一道火星。 才见那石缝光影扭曲,竟是一幅画卷剥落。 “啧啧,好东西还真不少呀......” 田浒口中啧啧,眼中贪婪之色毫不掩饰,甩袖鼓风,便是虚空踏步,遁光再现。 一闪,人便了踪迹。 再闪,便来至火湖上空,一脚隔空踏在那蓝紫火焰之上,火焰顺势下落,流萤坠地一般,直接射入火湖之内。 待到第三闪,一身衣带飘飞的田浒田大真人便凭空出现在丁辰丈许之外。 第709章 搏命死斗 藏在阵图之后的丁辰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眼中狠厉一闪,便是咬牙强提一口气。 就见阵图哗哗招展,仍旧是化出好一团星云铺开,璀璨生辉。 只是,如此动作,在元婴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是露怯了。 遽然间,田浒法诀已然变招,呼呼然,烈烈劲风,飒飒然,如刀刮似剑划,一气而上。 丁辰本就气短力乏,不过勉强催动星云阵图,被簌簌风刃蛮狠劈扫,灵元便是一散,阵图本体乍然浮现。 那田浒斗法经验何其老道,出手的同时五指化爪,一记黑虎掏心,灵力抓过,竟是一把将阵图扯了去。 丁辰面色大变,却根本来不及反应,旁边,那天光白毫飞针已然再度袭杀而来。 剑锋角度刁钻,来得斜,刺得正,竟似正正刺向丁辰太阳穴处。 匆忙之下,丁辰只能用手抵挡。 就听得啷一声,指节修长分明,金灿灿,甲鳞鳞,仍是直接被洞穿,针尖直抵头上皮肉。 丁辰心下发狠,管不了许多,忍痛手上反是一紧,强行将那飞针握在手中,不想飞针凛然一颤,剑气四溢,毫针无数,整个拳头瞬间如同刺猬。 随即,又是一股凛冽灵压轰然压来。 丁辰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整个身子往后,似要被压得生生嵌入石壁。 “不自量......” 田浒嗤笑出声,“力”字尚未出口,却被对面那双眼中的阴戾狠绝刺得一个激灵。 间不容发,便见丁辰浑身上下,太白金光同样骤然爆闪,百八十金元剑气劲射如暴雨梨花。 近身而来,田浒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通身道袍似有氤氲符文,皆是光晕蒙蒙,涌现一层,金元剑气一刺入,便被直接禁锢。 劲风又动,一晃田浒已与丁辰面对面,三指如钩,一把掐住丁辰咽喉。 “呃......” 丁辰忍不住艰难呻吟,喉管似乎都要被直接捏碎,眼中却是精光一闪,正落入田浒眼中,几乎是同时,便觉浑身真元一滞,才发现丁辰胸腹处似有灰茫茫白雾涌来。 却正是那神光禁灵之术! 本以为是以身为饵,万无一失,却奈何两人境界道行到底差距如此。 到底是玉华剑宗这等上宗大派的元婴修士,手段自是不凡,匆忙之际催动的离合神光也是力有不逮。 “找死!” 就听得田浒冷哼一声,体内真元强行逆转,只似打了个寒颤,竟自强化挣脱,另一手早将星云阵图收了,咔咔骨节脆响,一拳正中丁辰小腹。 “啊......” 一声惨叫,剧痛难持,浑身痉挛,气散神败,口中隐现的纯阳剑罡本就已经稀薄,立时偃旗息鼓。 “拿来吧你!” 阴狠出声,拳头顺势一转,手背绕过,再度鹰爪探腹,便有一股诡异力量直入丁辰丹田,似阴风冲刷,撼动金丹,如鬼气倒卷,竟是要强行将金元剑葫生生掏出。 “你想得美!” 丁辰已是瞋目切齿,暴喝一声。 猛然间,双目充血,太白金光倒收逆转入体的同时,浑身皮肤血痕交织,竟是道道赤红血鳞浮现。 霎时间,以血海无量经催动虬龙化甲,竟是带出几分真龙气息,又如有灭世大妖现身附体,惊得那老远之外的火鸦都瑟瑟发抖。 森然气劲,凶戾爆开,那压制丁辰的灵压立时不稳。 怎么会? 田浒心下自然也是一惊,手上力道不觉一松。 便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力灌全身,勃然发作,只听得“嗷”一声,似野兽咆哮,如熊抱虎扑,欺身而上,一口森森白牙,径直就咬在那田浒咽喉脖颈,鲜血立现。 田浒到底还是带着几分轻视,也全没想到丁辰身怀秘术无不通玄,猛然间,便觉浑身精血躁动,澎湃难制。 血祭?! 不好! 田浒心下终于有了一丝惊慌,却也不是没有后手,双手当即变招,皆是剑指如锋。 “噗噗”闷响,便是几个血洞出现在丁辰后背,贯通肺腑。 剧痛之中,戾气骤泄,只觉似乎最后一口气都已耗尽,牙关一松,劈掌便被田浒扇飞。 “啊......” 田浒一声咆哮比丁辰刚才还凶残几分,目光似刀,怒发冲冠,一身真气乱窜,脖颈伤口竟被自己逼得血溅三尺。 丁辰眼前昏花,有气无力,这才跌落地面,本该是咚一声闷响,却听得身下岩石咔咔碎响,竟似冰面,碎开蛛网乱纹,而其整个身子都陷入碎石之中。 恍惚茫然之际,又听得身下,应是已然凝固的火湖深处,似有“轰隆隆”闷响,继而四面山峰叠岭俱是嗡鸣。 声音明明很是低沉,却似直撼人心神。 如此异变,众人皆惊! 也不知那九灵宗的女修到底什么来历,竟仍是她率先反应过来。 “不好,是空间塌陷!” 出声的同时,已然翻身闪至那火鸦背上,乘风就走。 田浒才从暴怒中惊醒,一手捂住脖颈伤口,随即也是面色骤变,脚踩脚借力便要遁走。 又见丁辰就在不远处,哪里甘心,伸手一抓,劲风倒卷,就要将其一并摄走。 却就是这一时贪念,就见那火湖深处,一道火光,自石缝之间冲天而起,长鞭一般正扫到田浒。 转瞬凝出一颗赤影狼头,一口便咬住田浒小腿,惊惧之中,田浒再顾不得丁辰,连调飞针破空乱刺。 可那狼头却是恍如无物,毫不松口,顺势就要往下拉扯。 “啊!” 惨叫声又起,却是谷口那边,那鬼宗修士慢了一步,一道黑影,正是那祸斗,狰狞大口,拦腰将那修士咬住,便再度遁入虚空不见。 田浒惊惧更甚,却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火湖之下,仿佛有无尽深渊,不见丝毫地火红光,阴暗得似直通幽冥黄泉。 便觉一股难以抗拒的空间之力,死死将整个山谷控制,山崩地裂,地陷山摧,俄而,方圆十里,无论山岳谷壑,皆是一气陷落。 第710章 北漠 如此强大的空间之力,那元婴田浒都无力反抗,丁辰更是毫无招架之力,瞬间便被拖入幽暗之中。 霎时眼前便是漆黑一片。 神识飘忽,只能勉强扫到四周乱石飞溅碰撞,却听不到丝毫声音。 更觉万籁空寂,饶是他身怀数种空间秘术,也无力施展,仿若完全置身异界,周天法则尽数颠倒。 便在心下惶惶之时,丁辰突闻脑海之中,似有一缕清妙玄音萦绕,恍惚便见六条鱼龙虚影,摇曳羽衣般浮现,绕身游荡。 “前辈救命!” 丁辰心下大喜,口中明明大叫,却根本没有声音发出,唯觉似一股无形之力包裹全身,当即体内气息缓和,丹田一暖,金丹轻跳。 法力恢复运转,正待调用,又在此时,就听得似有“嗷呜”一声长啸,似从虚空深处传来。 祸斗! 心下正惊疑,却有一道火星闪现,瞬间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炸开,随即就是一阵似冰裂玉碎之音,眼前漆黑虚空,几道灰白裂缝乍现,分明有丝丝熟悉的天地元气渗出。 如此情形,丁辰哪里还看不明白,心下才暗道一声“好狗”,猛然却觉背后似有异动,连忙翻身闪避,眼前白光闪过,才看清楚又是那天光飞针。 还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暗骂一声,面上惊恐乍现。 却见那飞针虽是错开,竟是直直往那空间裂缝而去,这空间裂缝本就是被强行开启,如今又被攻击,一旦失控,还不将人撕碎。 丁辰只觉头皮发麻,也顾不得那田浒是否就在附近,只得急催金丹,拼得最后一丝真元,堪堪将随波逐浪诀运转。 果然,飞针剑气如虹,正中那裂缝中心,洞穿而入,留下一眼孔洞,下一刻,空间裂缝崩开,碎片四溅,破镜一般,刹那间,如凌迟一般刮来。 真是生死一瞬,却是那些鱼龙虚影一拥而上,在空间裂隙碎片之间,瞬间爆开一片叆叇霞雾,又将丁辰包裹。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丁辰心下一横,随波逐浪诀发动,太白金光勉强护体,身形顺势一滚,便向那些空间裂缝汇聚的中间挤去。 空间碎片无形无影,丁辰只觉浑身似千刀万剐,太白金光不过撑了一瞬,便是破开,立时皮开肉绽。 万幸的是,那些空间碎片虽是锋利无比,却也不过是些死物,并不会主动攻击,还有鱼龙灵气迟滞,又有随波诀感应,逐浪诀撼动,倒也避开要害,有惊无险。 下一刻,瞳孔之中,似有一抹真实的亮光透射进来,整个身子便是一重,随即直直下落,迎面便是寒风吹动雪沫子砸来。 出来了...... 念头才起,便咚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地面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口中“哎哟”痛呼之声还未出口,神魂恍惚之际,双目隐约之中,勉强看清漫天阴沉沉的风雪交加,四面风卷白草折,砂砾荒草无尽,竟是来到一片不知何地的荒凉旷野。 “啊啊啊......” 同时,一连串凄厉惨叫便从天上惊起,丁辰这才想起什么,惊慌侧目,就见天空之上,似是一具四肢不全的身影血洒长空,快速坠下。 竟然还没死! 丁辰神识急颤,心下发寒。 趁你病,要你命! 几乎是透支金丹,强催金元剑葫,凛然一道炫光脱口而出,凌空虚划。 田浒纵是元婴,但防御手段却不及丁辰,强行突破空间裂缝,那一身道袍早已是褴褛,伤势还比丁辰深重许多,便还有还手之力,一时也是难以施展。 眼睁睁,那炫光剑意闪闪,已至身前。 心下骇然之际,猛然又觉一股犀利的神念波动直刺灵台,正是丁辰同时催动神荼密咒。 神魂本与元婴相连,虽只是被撼动一瞬,但杀机之下,已是足够。 毫无阻碍,剑罡瞬息洞穿丹田,直接将其元婴搅碎,继而炫光再闪,已然扫过其鼻尖,竟是力劈两半,四溅三丈。 便听咚咚两声,残尸坠地。 堂堂元婴,竟是这般窝囊而死! 呼,呼...... 丁辰已是力竭神疲,气喘如牛,丹田隐隐作痛,显然是虚耗过盛,已致金丹暗伤,赶紧抓了几颗丹药塞入口中,直接嚼碎,囫囵吞服。 天上,那空间裂缝转瞬便要合拢。 此地情况不明,空间破碎这等动静,难保不会引来强人。 丁辰不敢耽搁,勉强恢复一丝法力,便强撑伤痕累累的肉身,一手摄了早一步出来天光飞针,一手放出奔波儿灞,仍让其驾驭乌云佩,卷了自身,收了那田浒一应随身之物,仓惶而走。 ...... 乌云转瞬遁入风雪,几个呼吸之后,隐入厚重云层之中,才见下方茫茫荒漠无边无际,恍若看到尽头。 这景象,倒像是北漠? 丁辰心中惊疑之后,反倒是又松了口气,这北漠荒凉贫瘠,别说修士,便是妖兽都少见。 天上阳光虽稀薄,但还能分辨来处,自然就是南方。 心神一动,便给奔波儿灞下了指令,当即,乌云遁光虚晃,反是向北,逆风雪来处而去...... 接下来,一连三日,四尸轮流当值,乌云未曾停留半刻。 而丁辰,也是一刻未停,上清长春功炼精篇与血海无量经交替运转,一身伤势倒是基本稳定下来。 眼见漫天鹅毛大雪停不过半个时辰,便再度飘扬,下方荒漠也见不到本色,茫茫雪压,素白一片。 这等境地,应当难得遇到旁人了吧! 念头一动,乌云遁光再度一偏,径直斜斜滑下。 地面雪厚三尺,经不住人。 虚浮驻足雪面,收了乌云佩,几乎呼吸,古怪刁钻已经刨开一个雪洞,露出冻得铁板一般的砂砾荒漠。 法器祭出,片刻便挖出一眼地洞,深深向下。 “有苦力使唤就是好!” 丁辰还是有些气虚,只喃喃嘀咕一句,神识目力已经四周查探一片,确定无有异常,这才迈步,轻身向下一跃。 就在完全进入洞口之际,再度弹指,自有法力催动五行术法,土石合拢遮掩的同时,一股劲风荡开。 轰一声闷响,洞口雪层坍下,瞬间掩埋,继而余风鼓动,卷了一片风雪汇聚,呼吸之间,雪面再无一丝痕迹。 ...... 第711章 风雪压我二三年,我笑风轻雪如棉! “还不错,你倒是个干泥瓦匠的好材料......” 看着这四方石室,丁辰心情也是难得的轻松了几分,打趣儿道。 古怪刁钻的灵智还没有开化到能开玩笑的地步,自然不甚明白,他也不过是收到挖个地洞暗室的指令,便自行按见过的石室模样开凿,洞内其实还是很简陋,只是石室四壁刻意开凿得还算平整,才显得好了几分。 “且回来吧!” 看着古怪刁钻那茫然样,丁辰也是好笑。 将其收入乌陶罐,又将灞波儿奔招了出来,随即干脆将乌陶罐一并丢给了他,又道,“我这一次闭关怕是时间不短,你们就轮流守在拐角处,也算是给我护法了......” 灞波儿奔无声点头,便出了石室。 这地洞大概是个“乚”字格局,灞波儿奔走了一阵,就见前方两步外,上方便是出入洞口,这才席地坐下,就此一动不动。 石室内也没个坐的地方,倒是之前到手的那架罗汉床,正好派上用场,取出近墙放好。 千年极品沉香木,暗香浮动,立时将石室内的土腥味驱散。 丁辰也不再理会其他,抖了抖一身破衣烂衫,盘膝而坐,平心静气片刻,这才将那田浒的随身之物尽数取出查看。 元婴修士的东西,想来不会差! 天光白毫针! 此宝明显乃是那田浒的本命法宝,炼制精良,更难得的,却是此针所用的材料,正是稀有程度不在五妙金之下的“天光陨金”! 此金虽也是金,却兼有五行之德,因此也有“天光陨玉”之称,若是能将其炼入剑葫之中,充作那纯阳剑罡的本体...... 想到这里,丁辰心下就是有些火热,兰花指捏着那飞针,感应着其中尚且躁动的灵力波动,指尖一抹血焰无声涌现,滋滋声不绝。 田浒虽死,但堂堂元婴修士残留的神魂印记,还是不容小觑,自然得用些不同寻常的手段祭炼。 待到印记彻底抹除,已是足足半个时辰之后,飞针灵性大损,灵晕暗淡。 此也是无法避免的! 丁辰摇了摇头,血海无量经催动的血气才重新收敛。 左手轻扬,祭出金元剑葫在握,目光左右流转几下,便将那飞针直接投入其中。 且先蕴养着,至于如何动手,却还需好好计较一番! 再度收了剑葫,丁辰才将田浒的储物戒指抓了过来,品阶虽还达不到中阶,但也比自己的储物镯要好上不少! 仍旧将其上残魂印记仔细抹去,神识一探,当先便将星云阵图收了回来,浮空展开。 那田浒到手仓促,自然没空祭炼。 见阵图一切无恙,丁辰也就放心了,真元当即注入其中,神念附上,口中歌诀嘤嘤吟唱,略蕴养片刻,便化出星光,弥散开来,将石室包裹遮掩,一丝气息不漏。 这边按下不表,那边手中储物戒指再度开启。 嚯...... 果然不愧是元婴修士,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不少,也算是好大一笔收入了。 一一分拣。 元婴期的丹药何其珍贵,便是田浒这等玉华剑宗的长老,手中存量也不多,更多的还是金丹期的丹药,金阙丹就有满当当的三瓶。 “啧啧,竟然还有两枚正品清浊丹!” 丁辰立时眉开眼笑。 按古籍所载,清浊丹乃是金丹修士淬炼金丹的上佳之物,实在难得,他在两仪坊一年多,多番打听,都未能买到。 神念瞬息透射过去,确定无误,也不客气,直接就捡了一粒丢入口中,咕噜一声,入喉进腹。 此丹炼化极慢,需得水磨的功夫才能见效。 缓缓运化丹元,手中动作也不停。 一一将丹药分拣完,各类玉简更是不少,一时也没空细看,只大概知道是些什么,也就归拢了事。 至于其他成品法宝,多是些寻常之物,且都已被认主祭炼过,要想完全收归己用,便得抹去原主神魂印记,灵性也难以避免的大损。 丁辰如今并不缺法宝使用,自然兴趣不大,唯有对其中一枚泥金的貔貅镇纸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大概收拢,只待日后再考虑用处。 余者,便是些灵材,五金之物更是不在少数。 那田浒难道也在刻意收集金属性灵材? 可他分明修炼的乃是风属性一脉的功法呀,按五行之说,“风”属“木”,而“木”为“金”所克,那“金”与“风”,当为相克才对呀? 丁辰面露不解,却也懒得多想。自己身上搞不明白的事情就多得很,哪有空去管一个死人的事情,便也抛之脑后。 还是修炼要紧,金丹中期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些。 丁辰将东西一一收好,便开始盘算起修炼大计。 他自一路而来,便已留心查看,只是所过之地灵气皆是差不多的稀薄,便也没得选。 好在手中灵石不少,应该足以支撑自己将上清长春功修炼到金丹后期。 还有,太白金光诀的修炼也已经停滞许久,也是时候再进一步,待到第二层金光大成,攻防也更得心应手一些。 另外,还有血海无量经,以及离合神光,虬龙化甲之术,神荼郁垒密咒等等,倒是也不能放下...... 想到这里,丁辰却是第一次觉得这功法秘术太多也是麻烦,虽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但又不知该如何取舍...... ...... 书中有言,风雪压我二三年,我笑风轻雪如棉! 转眼又是一年飞雪迎春到,奈何这北漠苦寒,只道暮春望夏时节,才见遍地皑皑白雪,渐有消融。 地洞入口,土石封拢,经过三年,草根已经重新扎满,雪融滴水,终于重新有了几枚新芽。 “小家伙,你又来收地租了?” 丁辰枯坐石室,漆黑死静之中,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得角落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极为轻微。 “呼!” 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皮微睁,便是一抹清光一闪而逝,瞳孔如万丈渊般幽深空寂,等了片刻,才浮现一丝神采。 眼角余光轻扫,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却见石室角落处,一道石缝,露出一个小指尖大的脑袋,头顶两只小触角,像两只小手,左右试探着。 随即爬出,却是一只外形颇为威武的蚂蚁,通体暗黄,一双大颚如镰,冲着丁辰便是嘎嘎虚夹。 第712章 九十春光一掷梭 别看这这小东西普通,但却是实打实的妖兽。 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此虫兽应该是叫做“蚀骨玄驹”。 虽只一二级,但灵智却也不算低,且是群居,一窝便是亿万之数,一旦招惹,陷入蚁潮,便是筑基修士,也难逃骨肉俱消之苦。不过,倒是也很少听说蚀骨玄驹主动攻击修士就是了。 那玄驹还在晃动触角,交错之间,有丝丝神识发出,只是可惜,丁辰可没有御兽的本事,其实也听不太明白。 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丁辰自然知道对方为何而来。 这三年之间,这小东西已经来了好几次。 起初还因为丁辰擅自占了对方的领地,好一番凶相,不过之后收了丁辰的东西,便也就相安无事下来。 轻拍储物镯,便是掏出一团青黄草絮般的东西。 “这些荧珠藓可够了?” 丁辰轻笑,却见那只蚀骨玄驹大颚又是夹了夹,头上触手轻晃,一双黑眼睛油亮油亮的,略略偏头,颇有几分拟人之态。 “不够呀?” 丁辰又笑,还故意颠了颠手中那拳头大的一团荧珠藓。 这还是当年在幽兰谷地鬼瞳潭搜刮的,正是蚀骨玄驹所爱,不过,虽然自己还有不少,却也不能把这小东西胃口养大了。 伸手又拈出两撮,加入那一团之中,其实也并未增加多少,但那只玄驹的灵智也就这个程度了,见有的加,也就满意的欢欣起来。 两只触角轻磕几下,就见那石缝之中,又似有一缕黑线钻出,蜿蜿蜒蜒,正是这只玄驹部落的“大队人马”赶到了,只是个头比之前那只小了不少。 丁辰也不继续捉弄,浮空轻抛,荧珠藓草团在空中左右飘摇,引得一众玄驹的脑袋齐齐跟着转动,引人莞尔。 草团缓缓滚了过去,落地散开,这些玄驹也不客气,大军一拥而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那些荧珠藓拆散搬走,地面干干净净,一根不剩。 丁辰难道空闲,竟是饶有兴致的从头看到尾。 待到那玄驹大军“班师回巢”,最大的那只玄驹才缩进石缝,触手轻晃,脑袋冲着丁辰点了点。 看似很有礼貌的告辞,但丁辰却是知道,这意思是让自己尽快准备好下次的“供品”! 不过一个忙里偷闲的小插曲,过了便无需放在心上。 双手轻抚收拢,自丹田起,又回抱丹田,结阴阳两仪太极印,内视周身,自气海,顺经络,沿血脉,归紫府,气息绵长,精血勃勃,神魂凝练,分明已是三花调和,五气朝元之相。 金丹中期的境界已至圆满,进阶后期已是临门一脚。 静思半晌,直至看破空花尘世,放轻昨梦浮名,道心已定,心如止水,双目又现空明...... ...... 闲云野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 世人都说神仙好,逍遥驾鹤上九霄,懒摇白羽扇,玄妙不可道,却哪里知道,一转眼,便是枯坐十余年。 ...... “唉,还真是‘九十春光一掷梭’呀......” 石室幽暗无光,丁辰双目虚睁,口中低声呢喃,指节大概掐着,也算不太明白。 今年,自己是不是已经九十岁了? 想来,没有九十,也该有八十好几了吧! 作为散修,在这个年纪,就进阶金丹后期巅峰,隐隐摸到元婴契机,也是极为难得了。 “唉!” 无缘无故轻叹一声。 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反正觉得,这里就该叹息一声! 双手发力,骨节喀喀作响,随即自颈椎向下,腰椎肩胛,全身关节都是脆响,自上次活动筋骨已有大半年了。 血海无量经因势利导,血气涓涓如流,时急时缓,片刻之后,许久沉寂的筋肉便自活泛起来,苍白的脸,红晕浮现,生气转瞬恢复。 双脚有些虚浮的落地,缓缓起身,踉跄踱步来回几遍,又是好一阵抻腰开肩,似乎才算是重新熟悉了这具身体。 挥手一抓,灵光扫过,收了星云阵图、沉香木床等一应之物,唯剩满地废弃的五金矿渣。 那金元剑葫炼入的太庚之金,自然也保留了从金属性灵矿中,提炼五金之气的能力,不但不影响太白金光诀的修炼,反而互有补益。 一口浊气呼出,双足微顿。 略一振作,浑身便有太白金光速现,一时之间,满室金辉,亿万毫光,根根似针,只晃眼一瞬,又是倒收。却见上下四壁,皆是密密麻麻,无数细孔,竟无一处完好。 这还是未将金元剑气掺入其中的效果,这太白金光第二层一旦大成,果然更是不凡! 满意,很是满意! 丁辰轻笑,随后又将虬龙化甲等诸般秘术一一演练一番,皆有不小的进益,心中也才都有了底。 能有如此进益,也不枉自己无数灵石、丹药、灵材耗费一空,苦熬这么久。 只是,如今自己战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却还需实战检验。 缓缓收功,最后才将金元剑葫祭出。 轻托在手,就见葫身之上,暗金流淌,宝光内敛,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那隐隐锐气,润玉泽烁。 神识一引,葫口自启,便见一道虚白,宛若白发银丝,银莹半透,正是那被彻底炼化为纯阳剑罡本体的天光白毫针。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眼中喜色正是难掩,就听得石室外有脚步声,自然正是当值的奔波儿灞,呼吸间,已出现在门洞口。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轻笑一声,收了剑葫,这才看向奔波儿灞,奔波儿灞象征性的嗯嗯两声,便将乌陶罐交还。 丁辰点头,仍旧收了。 “是该离开了,进阶元婴所需的天地灵气实在太多,还得另想办法......” 自语间,丁辰又看了看四周,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目光转动,却是落在那角落的石缝处。 “也罢,既然为邻十数载,便再留给你们一些......” 话音未落,袖笼中灵光浮现,却是飞出一大一小两团青翠。 大的一团,被元木之气滋养,落地生根,扎入土石之间,却是一株长生香蒲;小的一团,被水泽之气包裹,微微展开,便附在香蒲根须旁边,正是巴掌大的一块荧珠藓,水嫩嫩般鲜活。 “此地深入地下,即便寒冬也不算太冷,想必是能养活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些小东西直接吃个干净......” ...... 第713章 香炉谷 旷野一碧天,无垠青袅袅,离离碎花缎,天涯有芳草。 时值北漠难得的短暂夏日,丁辰一路浮云缓行,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只是,这个草原景致再好,看了大半个月,也就有些无趣了,甚至都有点怀疑这里到底还是不是中洲北漠,怎么都走不到头。 这日,天色刚明,乘风扶摇,遥遥便见天边隐现一缕黑线起伏,与一眼看不到边的草原不同,应该是山岭之类。 丁辰终于来了些兴致,紧催乌云快了三分,又行一阵,果见是老长一段山岭,看着并不高,下半截泛起青色,应是回春,上半截似山石居多,仍是反黄,倒是有些“青黄不接”。 端坐云上,居高而望,就见那山岭之后还是山岭,连绵又是不知几许。 又近一些,就见一处山岭之间,有一道山口,似有城墙,目力凝聚,才见城关之上,石雕刻字斑驳。 “日暮关?” 口中轻念一句,便自回想之前看过的诸多地理志,好一阵子才想起来。 自己居然是到了齐国了! 这日暮关,正是齐国西北的一处边陲关隘,而更远的那片山岭,应该就是滚龙岭了。 只是这齐国...... 丁辰一时有些犹豫,盘算了片刻,还是不想去。 这齐国,其实就是太岳宗和雷霄宗的地盘,一个三大仙门之一,一个列居十二上宗,两家就占了齐国九成的修炼资源,在齐国也是呼风唤雨惯了,门内弟子行事颇为霸道,不好相与。 他还记得,滚龙岭西南方向五百里外,过芳草泽,应该就能进入周国,涵元河便是发源于此,此河一路往南,过涵元城,从坠龙峡出,便流入长平山,进入魔道的势力范围。 如此,倒是可以先去往涵元城,此城乃是周国国都,受元符宗控制,坊市规模不小,也好想办法补充些物品。 到时候,无论是向南,去陈国寻江师姐,还是往西回雍国,都很方便。 打定主意,丁辰也不再多虑,轻催脚下乌云,飘忽间,行迹不显,便来至日暮关前。 目光越过关隘,便见关城之内土坯石墙不少,却透着破败荒凉,与关隘之外的草原一对比,倒是有几分“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的意思。 正想着要不要进城看看,却见关门口,一老汉长鞭抽动,赶着一群羊出来,显然是要去放牧。 羊这种东西,且不说味道不好闻,性情更是有些邪门,看似与牛、马相类,却完全不似老马识途,家牛认主。 而且,他儿时还看过山羊生嚼活的小鸡仔,心理阴影不小。 丁辰当即也就没了兴致,遁光一偏,便径直调转方向,向西南方向而去...... ...... 浮云乘风一日过,滚龙岭下芳草泽。 滚龙岭贫瘠,芳草泽却是水草丰美,水泊连串,林木成团,只是无论面积范围,还是天地灵气,都远不及幽兰谷地,无法养出什么大妖,倒成了很多低阶小兽的乐园。 ...... “我说嘉伟老弟,你这样分配怕是不妥吧?取这些蜂蜜,我们三人也是出了力的,怎么能你一人就要占六成呢?” “胡兄说得对,虽然此地是你带我们来的,你占四成也就罢了......” “正是,剩下六成,我三人也好分配!” 芳草泽某处草甸,古木掩映下,四人因为分配不均,正在争执,其中一个青年怀抱一个大陶罐,不肯松手,另三人成品字形围着,更是不肯罢休。 那青年看容貌年龄应该最小,但修为却是最高,该有炼精后期顶峰了,眼见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试探着踱步靠近,还互相有来有去的使着眼色,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眼珠子一转,便是一声冷喝。 “哼,你们三个好没道理,分配之事分明是早就说好的,现在不过是见所得的这罐子蜂蜜乃是难得芷萝蜜,价值不菲,便想反悔,想得美,我便是毁了,也不给你们......” 说着便是举起罐子,作势要抛出。 这还得了,三人见状大惊,皆是脚下发力,准备去接。 却在此时,那青年整个身子却是往后一仰,向后倾倒的同时,双脚已经往后挪动,便见如踩青光,立时窜出三人包围。 “不好,他要跑!” 三人反应过来,却见青年已经几步跃离草甸,脚下轻身法诀,踏水几下,便有一道青木短剑祭出,贴水遁走。 “追!” “别让他跑了!” 三人也都是炼精中后期的修为,差距不大,自然不肯罢休,也是各自催动飞剑追击。 炼精修士虽也能御器飞遁,但飞得越高,天风越大,炼精修士自是扛不住,往往很难飞离三丈。 那青年到底真元底子厚些,相距不过七八丈,后面三人却就是追不上,可毕竟青年在前,破风法力消耗更快。 眼见如此不是办法,青年也是心下暗自焦急。 一抬眼,便见左前方山林茂密,却是已经到了芳草泽的边缘,再过去就是滚龙岭。 一旦进入山中,便方便隐藏躲避了。 想到这里,那青年脚下短剑方向便是一偏,随即,却听得后面就有人呼喊道,“嘉伟老弟,那里是香炉谷,可不敢乱进呀,蜂蜜我们不要了,别送了性命......” 眼见那山中云雾缭绕,阳光之下隐隐似有青紫色,还真似有香炉在其中焚烟。 那青年哪里肯信那三人之言,眼中虽是显露一丝畏惧,但还是一咬牙,遁光更快一分,几个呼吸便消失在水雾之中。 “胡兄,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事到如今,岂能罢手,此事要是传扬出去,我们还有什么名声,怕是再无人肯和我等搭伙了......” “可是那香炉谷......” “无妨,那香炉谷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恐怖,我听我叔父说过,谷内不过是些迷瘴而已,毒性一般,只要我们小心些,问题不大......” 三人浮空略顿,便有了计较,也是贪心壮人胆,遁光一闪,接连进入山谷。 第714章 修罗刀、血魂丹 三人将护体灵光催至极致,初入山谷尚能视物,待深入数丈后,周遭古木参天,雾气骤浓,天光顿时昏暗大半。所幸尚未远离入口,尚能辨识退路方向。 “那小子肯定也怕,必定不敢真的深入,应该就躲在附近!”那姓胡的暗自传音提醒,同时,又是给一旁一个微胖男子使眼色。 这微胖男子与之前那青年年纪相仿,当即会意,朗声便道,“嘉伟兄弟,此谷凶险,还是随兄弟们出去吧......” 另一人也道,“正是,那芷萝蜜不过身外物,我们也不要了,别凭白伤了兄弟和气......” 三人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但神识却是来回扫动,丝毫未弱。 却听的似有窸窣轻响,那姓胡的也是炼精后期,当即感应到,手中冷光一闪,却是一枚飞钉投出。 “嗖”一声,飞钉消失在雾气之中,下一刻,又听叮当一声。 “在那边!” 姓胡的开口,随即就见一道青光跳出,正是那青年的短剑,另两人一见,也是立时出手,各催法器去攻。 法器齐出,正待合围,便在此时,忽然便见四周云雾无风自动,如沸水翻腾。 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已是云行雾走,滚滚如洪,汤汤似流。 “这是......” 才有人开口,便觉一股凌厉灵压横扫,凶煞戾气倒卷,三人哪里抵御得了,当即心神剧震,顿觉灵元紊乱,法器失控,遁光尽散,狼狈跌落林间。 咚咚几声,才见不远处,那青年也趴伏在地,瑟瑟发抖,已是七窍见血。 那凶戾之气来回扫荡,宛若被上古凶魔、绝世煞神盯上,杀意凛凛,四人皆是面无人色,心胆俱裂。 恍惚间,却听得一道传音,压抑阴沉。 “尔等所言芷萝蜜,可是紫玉妖蜂采芷萝花所酿......” 那姓胡的年纪最大,闻言当即反应过来,连忙挣扎着低声呼叫,“正是,正是紫玉妖蜂,前辈若是需要,我等愿意全部献上......” 话音未落,那传音中便再度响起咳咳轻响。 随即,凶戾之气便是弱了大半,同时,便见前方云雾涌动,兀自分开,露出一条通道,向着谷内深处而去。 如此情况,四人哪里还不明白,互相看了一眼,也不敢有什么妄念,挣扎着起身。 谷深林密。 那青年在前,另三人略后几步,四人深一脚浅一脚,沿着云雾所开通道走了一阵,却是来至一道斜坡前,就见两侧峭壁夹峙,幽深阴暗,青苔滴水,小虫乱爬,而那凶煞之气也越发浓烈,分明就是从其中传出。 四人心下惊恐,却也不敢不进。 山道越进窄,终成仅容一人佝偻通行的岩缝,岩缝口,藤萝密垂而下,宛若门帘。 “放下吧!” 传音又起,那青年也知道厉害,不敢不从,忙哆嗦着从腰间储物袋中将那陶罐捧出,小心翼翼放在那岩缝入口。 便在同时,一股无形无色煞气冲出,藤萝乱扬,扫了那青年一脸,其中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吓得那青年毛骨悚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差点没屎尿齐流。 “哇......” 却是那后面三人惊叫,转身就跑,呼吸之间已经窜出山道,消失在迷雾之中。 “等着!” 仍是那道传音,却只剩下那青年一人,只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 只见那道煞气在石缝口涌动几下,倒也未伤人,只卷了那罐子,转瞬消失在岩缝深处。 ...... “咚!” 一声轻响,正是那陶罐落地的声音。 四周一片漆黑,那咚的一声回音弱去,却见黑暗深处,隐隐浮现一抹赤红,如游魂飘来荡去,缓缓变亮几分,才模糊显出一道阴影,宛若夜半古刹石窟里的阴森石佛。 “呃......” 低吟一声,那阴影才动了动,不是丁辰又是何人? 却见其盘膝坐在石洞底,头发披散半遮面容,面容苍白,却又双目赤红,槽牙暗咬,头脸脖颈青筋暴起,一身血气若隐若现,分明在强忍镇压什么。 “呼......” 似有阴鬼喘息。 随即,又是一抹血影自丁辰后背肩头飘出,凝出三个孔洞,竟似一张诡异怪脸,开合之间,如在狞笑。 血影蠕动,顺着其右臂下滑,借着残光,才看清丁辰双手置于膝上,正捧一物,赫然却是那修罗长刀。 却原来,早在三日之前,丁辰翻过滚龙岭,来至这芳草泽。 见此地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丁辰也是心生喜欢,便驻足稍息。 赏景调息之际,心下也是回忆这段时间种种,盘算是否有何遗漏。 在想到肖云衢时,唏嘘之余,自然便想到这柄修罗长刀。 自当日到手,便单独用一枚低阶储物戒指封了,倒是一直未曾细看。如此上古妖刀,丁辰也是好奇,便自取出把玩。 起初还算小心,手上皆以太白金光相隔,不曾直接触碰,妖刀凶性也自收敛不显。然而,随着神念试探,自己心神竟也受到影响,警惕渐松,试刀之时手指轻抚,那刀锋何其锐利,立时割破金光,划出一道血口。 丁辰心神立时醒转,却是为时已晚。那妖刀凶戾之气立时大盛,顺手臂,直冲全身,一时气血躁动,浑身煞气腾腾。 若只是如此,丁辰还有办法控制。 却不想识海之内,那血元妖胎残魂所凝的血魂丹突然异变,竟似与那修罗妖刀遥相呼应。一边是凶戾煞气直冲脑门,一边是血魂丹血影重重,真是“臭味相投”,霎时混杂一起,托生一般,演化出那血影鬼脸。 血影以血魂丹为根基,又有妖刀煞气支援,斩之不尽,杀之不绝,饶是丁辰诸般手段,俱是无效,只得催动锻神篇,勉强保持神智清明。不想那血影灵智甚高,见拿不下丁辰神魂,竟开始侵夺肉身。 丁辰无奈,又怕被人下黑手,只得寻了这香炉谷中的岩缝,暂且存身。 本想稳定下来,请求识海之内那神秘前辈出手相助,但几番尝试,那玲珑球也不过是灵晕轻晃几下,便也大概猜到其中缘由。 那位神秘前辈,本也不过是一道残魂,之前空间裂缝那次出手,只怕魂力已然消耗殆尽,如今,只怕不是陷入沉睡,便是有心无力。 无可奈何,正准备再冒碎丹的风险,逆转本源之时,却无意中听得那四个炼精修士所言...... 第715章 妇人之仁 芷萝花蜜,镇静安神。 紫玉蜂毒,祛风镇痛。 此两物本也不算什么特别难得的灵药,但若是互为配伍,所酿花蜜,却有几分辟邪化煞之效。 ...... 丁辰双眼血光微凝,眼见那血影宛若一条赖皮蛇,缠着那修罗妖刀,来回蠕动磨蹭。 看着实在恶心,也不再看,挑眉之际,已将血海无量经催动,浓浓血元之力躁动,倒卷压下,瞬间将那血影压制。 不想,那血影虽被压制,却凶性不减,转头竟开始吞噬血元,如受大补。 果然是饮鸩止渴之法! 丁辰心下焦急,再顾不得其他。 如今手脚俱动弹不得,也只能分出一道血气,扫过那陶罐,罐盖翻开,隐隐有香甜味道。 哪里有空品尝,血气直接注入其中,可惜这一罐子芷萝蜜也并不纯,只得又连催血气绞弄其中,略作提炼,却也提取出拳头大的一团。 时不我待! 丁辰当即强行缩唇,便是一吸,那团芷萝蜜当即倒飞而来。 眼见黄澄澄一团似糖稀,已到跟前,而那血影吞噬了血海无量经催发的血元之力,威势也是越发强盛,腾然冲天,挣脱压制,分出一道血影,就要扫开那花蜜。 却在此时,那团芷萝蜜凌空一顿,其内血气逆转,来势一缓,向下一偏,却正落在那修罗妖刀之上。 刺啦一声,妖刀当即一声颤鸣,凶戾之气不减反增。 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个机会,眼见那暴烈煞气倒冲全身,反将那血影侵夺控制之力撼动,丁辰猛然发力,血海无量经反催虬龙化甲之术,道道血色鳞片瞬息覆满全身,夺回双臂掌控,凭空化出一道大妖气息。 那修罗刀本是上古大妖凶宝,与妖力最是契合,这大妖气息一现,灌注双手,操刀就撩。 杀意凛凛四溢,瞬间冲出石缝,惊得那青年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一道寒芒凌空乍现,撩刀劈过,正中血影。这血影本也不是什么实体,立时劈开两半,不等那血影重凝,刀锋又转,回手又是一刀劈下,成了四块。 却在此时,识海之内,那血魂丹突然一颤。 丁辰只觉神魂骤然刺痛,真元微紊,那勉强催动的大妖气息便再难压制修罗妖刀。 时机已失! 只得勉强将妖刀脱手抛出,当一声扎入山壁,颤鸣,凶性不减。 而那血影一分为四,魂力大减却阴魂不散,浮空一闪,再度化为四道流萤。 丁辰头昏脑胀,只来得及催发三道金元剑气,一剑一团,却有一道漏网之鱼,瞬间钻入丁辰灵台方寸之间,隐入那血魂丹之中。 “啊......” 丁辰气急败坏,弹指射出一枚储物戒指,当一声,正磕在那修罗刀柄上,便是闪现一道虚光收了妖刀。 戒指落地的同时,丁辰已经坐回地面,手指法诀翻花,残影虚化,便现莲花状。 血海无量经催到极致,虬龙甲栩栩如生,将通体筋骨血肉反复冲刷。 同时,神魂勃勃,运转如潮,识海之中,似有惊风烈烈,正是那神荼郁垒密咒显化,神念飒飒,竟有几分剑意,直刺那血魂丹。 足足三息,神念攻击已有百道,奈何那血魂丹虽是颜色暗淡,竟宛若生根,死死纠缠在识海之内。 “噗噗噗......” 接连三口污血喷出,体内那血影残留污秽才尽皆逼出,真元这才缓和,血海无量经偃旗息鼓,又将上清长春功运转起来。 也不知是受了那玲珑玉球的龙鱼影响,还是修炼了虬龙化甲之术的缘故,自进阶金丹后期,丁辰的神魂便隐隐有几分游龙的模样。 于识海之内,死死盯着那血魂丹。 终究无可奈何,只得重新化出郁垒密咒,散魂之力,将那妖丹包裹。 ...... 山谷之内,凶戾之气已经消退许久,但凡有的灵智的低阶妖兽早就跑了个精光,倒是那些寻常鸟雀飞虫,没什么记性,没过多久,又都飞了回来。 而岩缝之外那青年,被一番连惊带吓,倒也老实,不敢妄动。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得石缝之内有动静,似脚步声。 那青年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起身,到底是理智战胜了本能,身子一伏,五体投地,规规矩矩就跪那儿了。 丁辰五指梳理着蓬乱的头发,一边迈步往外,一边盘算如何尽早解决那血魂丹,此物一日不除,终是隐患,万一在自己进阶元婴时发作,岂不是吾命休矣!只是这东西实在诡异,化不掉,取不出,总不能去寻那赤赫老怪吧...... 心中有事,也没注意,弯腰出了石缝,差点踩到那青年的手。 “你怎么还在这儿?” 丁辰微愣,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生硬。 那青年又是抖了一下,才连忙回道,“前辈让晚辈等着,晚辈自然不敢擅自离开!” 闻言,丁辰这才想起来,当时是想给些报酬来着,毕竟拿了别人的东西…… “行了,起来吧!” 丁辰语气缓和几分,淡淡开口,仍旧继续迈步往外走去,那青年闻言,知道自己的小命至少是保住了,忙挣扎着起身,低头跟上。 出了那山壁所夹的山道,便见谷内迷雾已经完全恢复,加之天上暮色已现,谷内越发阴暗。 丁辰目光扫了扫,却道,“小子,那罐子芷萝蜜,你想换点什么.......” 青年心中多少有些意动,却不敢表露,只道不敢,权当孝敬前辈云云。 丁辰鼻子哼哼,目光却是望向远方某处,空明之瞳异彩微闪,便见山谷另一边,那姓胡的三人还在乱走,气息紊乱,分明已经迷失在谷内。 “要不,本座替你把那三个人杀了,就当是报酬了,如何?” “他们还没出去?” 那青年愣怔,脸色微白,见丁辰看过来,又是连忙低头,想了想,还是苦笑道,“还是算了吧,到底相熟一场......” 丁辰闻言,却是撇了撇嘴,暗自摇头,人家都要杀你了,还这般妇人之仁! 不过事不关己,他也懒得再过问。 此间事了,便也不在此逗留,丁辰当先迈步,乌云散开,将身后青年也一并卷了,破空而走。 遁光惊风,迷雾翻涌,竟似破开几分,至于那三人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顺势脱身,丁辰就不管了。 第716章 风影符 第716章 风影符 幽谷雾霭无风自动,一道暗淡灰光破雾而出。遁光凌空划过,无声无息,片刻功夫,已在十余里外。 但见江天孤月,浮云聚散,皎皎无尘,又见芳甸花满树,萋萋草木春,清水川归流。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丁辰无声呢喃,负手立于云头,目光远远望向东南方向,似乎看到那高耸入云的万象神山上,一抹倩影...... 看着看着,眼神中神采便暗淡下来。 可惜,如此夜色明月,身后却有个...... 丁辰神识轻扫,便见身后那青年左看看,右看看,好生好奇。 炼精修士虽也能御物飞行,但哪里尝试过这等腾云驾雾? 乌云遁速放缓,丁辰再度开口,“说吧,你想要点什么,本少爷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那青年闻言刚要开口,却又是眼珠子一转,心下暗道,那蜂蜜虽有些价值,但又能有多少,自己不正好苦无出头的机会吗?若是能借此机会,巴结上这位高阶修士,所得的好处自然更多! 有了盘算,那青年才道,“前辈客气了,相比于前辈的救命之恩,那点蜂蜜算什么......” “救命之恩?” “正是呀,若非前辈要走那罐蜂蜜,又惊走了姓胡的那三个,晚辈只怕小命休矣,说来,还是晚辈欠了前辈的恩情,哪里还敢要前辈的东西......” 那青年看似一脸的恭顺,但眼中的算计哪里逃得过丁辰的眼力。 呵呵,原来还可以这么解释...... 丁辰嘴角轻哂,不等那青年说完,却是故作恍然之态,又是笑道,“如此说来倒也是,不过,本座一个作前辈的,也不要你回报什么,便算是扯平了吧......” “嗯......啊?” 那青年自是打算以退为进,却不想,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前辈......” 青年正待开口,就觉整个身子突然有些失重,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抓前方的丁辰,却在同时,脚下乌云托举之力直接散去,身形立马下坠。 “哇啊啊......” 才惊叫出声,已经掉进一个芦苇荡里,只隐隐听到一声“不知所谓”...... ...... 夜色正好,丁辰却没了兴致,乌云遁速全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前方一座小城,背山面水,河面宽且缓,俨然如湖,春夏之交,已是莲叶成片无穷碧。 想来,这就是那青年所说的莲河城了。 又见城东矮山下的一片,房舍明显与城中其他部分不同,隐隐有灵气弥散,即便不是修真坊市,也是修士聚居之处。 这等小城,灵气稀薄,应该不会有什么高阶修士才对,以自己金丹后期的修为,自然也没有太多顾虑。 打量了片刻,丁辰还是打算进城看看。 片刻之后,遁光按落。 城东这一片,其实也就是一条青石街道像样些而已,夜半子时,两侧住户、店家多已经关门,倒是清静得很。 丁辰早已用神识将附近扫了一片,身形便是一晃,已然闪身来至一座独门独院的宅邸前。 也无需去敲门,只等了片刻,院中便有了动静,大门随即开启,便见一个筑基中期的老者,带着十余人,有大有小,有男有女一脸紧张相候。 丁辰造访这家不过意外而已,并非恶客,自然尽量全了礼数。 老者焚香扫榻相待,丁辰客随主便。 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遁光才又径直从那院内射向月空,转瞬消失不见。 ...... 眼见天色将明,丁辰已在几十里外,一片矮丘山林之间,乌云为辇,向西南方向缓缓徐行。 只是,这并不是去涵元城的方向。 丁辰窝在乌云之中,身形不显,手中握着一枚玉简,正是他昨夜才到手的一份舆图,神识落在舆图中的某处宛若朱砂痣的红点上。 朱砂镇! 元符宗的北方门户,因盛产绘制符纸所需的上品蕴灵朱砂而得名,也是元符宗直接管理的几座城镇之一。 说是镇,其实规模并不在一般的城池之下,更何况大树底下好乘凉,背靠元符宗,朱砂镇的坊市也不小,特别是符纸交易一道,连涵元城坊市都比不了。 “开明符......” 口中轻声嘀咕,袖笼中,落出那枚“符文百解”的玉简,神识悄然翻阅,停在其中一节。 开明符,正是元符宗七十二秘符中最神秘的三道符箓之一,与“伏魔神雷”,“观得自在法”,皆是号称辟邪除祟第一流,正好克制那血魂丹。 只是,而那伏魔神雷藏于雷霄宗镇魔塔内,观得自在法又是大悲禅院的无上秘法,寻常哪里能得,也唯有这开明符,偶尔还能从元符宗流出一两枚。 因此,在从那莲河城老者口中得知朱砂镇坊市,近来会拍卖一批珍稀符箓,虽不一定有开明符,但他也不得不走这一遭,碰碰运气。 ...... 心下正自盘算,丁辰心神不知为何,突然便是一悸,浑身似凭白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什么人?” 一声惊喝,金丹后期的气息勃然爆开,包裹全身的乌云陡然翻涌,遁速猛激,立时闪现十丈之外,太白金光若隐若现。 转身之际,知秋剑已经悄然环绕防备,只是神识探查之下,竟是偏偏一无所获。 仓促之下,只得又将空明之瞳开启,四下扫视,才勉强发现十余丈外,一抹虚无残影,几不可见。 “阁下到底何方神圣,还不现身出来?” 丁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冷意,开口的同时,知秋剑已经激射而出,朝着那残影就去。 “道友不要紧张,在下只是路过,这就离开......” 却是一道颇为年轻的声音传来,音色清亮。 又见那残影明显也是一惊,分明扭曲几下,闪身避开,这才现身,却见光影浮动,正是一个面容还算英俊的青年男子。 丁辰也不是毛头小子,自然不可能被这么句话糊弄过去,更何况对方竟然能在悄无声息之间,便潜到自己两三丈之内,如何不引人忌惮! 目光微凝,却见那青年胸口一枚二指宽的符纸,薄如蝉翼,透着奇异的灵辉。 “中阶风影符?” 丁辰轻呼出声,对方看样子不过金丹初期,竟然随着就有元符宗七十二密符之一的风影符,难道此人是...... “这风影符也算是很偏门的符纸了,市面上更是少见,道友竟然一眼就能认出,难道道友也是我元符宗弟子,只是以道友金丹后期的修为,该不是无名之辈,在下怎么从未见过......” 那男子不知故作镇定,还是真的有恃无恐,已经没了之前的惊慌,开口的同时,眼神还带着几分试探。 丁辰闻言,却是暗道果然。 同时,心思又是一转,这不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第717章 本命符箓? 第717章 本命符箓? 丁辰变脸比翻书还快,转瞬浮现一丝笑容,干脆顺着对方所言,笑道,“哎呀,原来是同门师弟,倒是师兄唐突了!” 见对方这般肯定,倒是那青年有些拿不准了,心下暗道,难道还真是那位不出世的师兄? 正琢磨,又见丁辰袖笼轻扬,却是落出一枚令牌在手,光明正大的便向着对方晃了晃。 那青年自然催动神识探查,丁辰丝毫不慌,由得他神识来回扫过,却又快速收了起来。 这令牌正是当年在卫国时,在黄沙秘库中击杀那乔姓修士后所得,一直留到现在。 至于那青年,丁辰也已经计算好了,这么短的时间,对方应该只能分辨这令牌的真假,却无法断定丁辰是否是冒充。 “外门行走?” 青年更是有些狐疑,怎么会有金丹后期的外门行走。 丁辰早就有了计较,便是一脸怅然唏嘘,随即就编了个少小离宗老大回,在外滞留多年,偶得机缘,修为大涨之类的故事。 那青年面露几分懵懂,听着听得,却又似恍然,当即笑道,“原来如此,竟是多年未回山的师兄,小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冒犯了......” “唉,都是自家兄弟,误会而已!” 丁辰也是轻笑,乌云一带,就往对方靠过去,那青年见状,似犹豫了下,倒也缓缓靠了过来。 一来一往,眼见相隔仅三丈。 便在此时,那青年胸口风影符突然又是一闪,整个身影便是一花,同时便见一片七彩纸片落出,翩飞之际,已然化作一只七彩纸鸢,足有人大,扶风落于那青年背后。 那青年丝毫不停,左手一攀那纸鸢,右袖抖手便是三枚泛着油光的符纸射出,各呈红、蓝、紫,瞬息激发,三色火焰立时腾腾,盘旋而来。 “三昧真火符?” 丁辰惊呼,随即却见那三色火焰威势虽大,但相互盘旋却并不交融,更是有几分排斥,眼中的惊骇之色便是一缓。 “哼,原来只是半成品而已!” 如此,丁辰哪里会惧,早已催动太白金光瞬息演化出鳞鳞龙甲,不过挥手之间,一掌便将那红色的火球扫开。 却正待闪身让开那蓝、紫二色火焰之时,骤然蓝、紫火焰交融,竟是一闪,已然落在自己肩头,当即如火灼精气真灵,又觉心肺之内似有火燎。 好手段! 丁辰暗恼自己轻敌,浑身气血一涌,却作金皮鳞甲震荡,闪身一让,却是一招金蝉脱壳,只将半身鳞甲留在原处,被劲风一推,推出老远。 那青年眼见真火符攻击落空,知道金丹后期不是自己可以力敌,当即手中拉扯纸鸢。 那纸鸢似乎也是某种异形符箓,七彩符文径直飞出,聚散之间便演化出一只大雁虚影,立时惊风肆虐。 这是雁行符?怎么又有点像是风遁符...... 丁辰心下狐疑,手上动作却也丝毫不停,勾指之间,知秋剑虚闪又现。 那青年也有防备,张口便是一柄细长飞剑喷出,通体似精铁烧红一般,剑光晖晖四散,竟也习得一手不俗的剑道。 可惜! 丁辰轻叹,那知秋剑已然变阵,秋杀阵成,剑花绽放,淡金剑影立时将对方剑光绞碎,不过叮当几声,便将那细长飞剑压制。 不想那青年竟似早有预料一般,自己法宝丝毫不顾,欺身往那纸鸢一靠,大雁虚影包裹,便要乘风而走。 便在此时,倏然间,却见头顶上方一抹诡异白光盘旋乍现,还未看清是何物,那白光瞬息逆转,五色一闪又是化为灰色,透射而下,正将那青年当头笼罩。 风非五行,却在五行之内! 遽然之间,青年只觉浑身真元凝滞,玄风散逸。 青年一时气短,那纸鸢灵力立溃,转瞬恢复原状,只似片纸飘落,直接便被摄了去。 与此同时,又是一抹金光垂下,一时分开,真个似万条垂下金丝绦,根根绕身,直接将那青年困了扎实。 到此时,那青年才见一道身影自上方落下,正好与其面对面。 即便对方是金丹后期,但如此几个呼吸之间,自己手段竟是无一奏效,青年如何不惊恐莫名,只是喉咙已被金丝穿透,根本发不出声,唯有神念传音求饶,奈何对方毫无回应。 却见丁辰一脸狐疑,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露馅的,难道是自己闭关太久,骗人的水平下降了? 不过,他也懒得问。 且不说对方之前潜伏靠近意欲何为,便是那三昧真火符,分明便是阴险杀招,若非自己手段了得,怕是要阴沟里翻船。 挥手将对方随身之物抓了,这才卷了乌云,裹挟那青年,瞬息遁出老远。 ...... 半个时辰后,丁辰已经身在一片无名山林之内。 近看林深树密,远看树密林深,新风不透,幽景不明,唯见百年的古木藤萝,枝繁叶茂,千年的顽石岩壁,崖削崚嶒,薜萝兰蕙,流泉水露。 荒山野岭,丁辰也没什么讲究,随意在一块青石上稍坐。 待到调匀气息,这才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乱草,那青年真元被控,又被金丝束缚,稍稍用力,便是皮开肉绽,便也老实了。 “此地景致不错,作为阁下的葬身之地,也不算委屈......” 丁辰戏谑开口,那青年应该也料定自己难逃一死,既不求饶,也不言语,只一脸的阴鸷,死死的瞪着丁辰。 暂留其性命,自然是还有用处! 丁辰也不逼迫,随手又是摸出一枚小指长宽,似乎是某种青木细细磨成的薄片,看似某种符箓,隐隐也有灵晕,却不见丝毫符文。 此物出现,那青年终于有了反应,眼中怨恨几乎要凝出实质来。 “哼,你也不必如此,若非刚才你想用此物暗算,在下也未必下毒手,强行将其从你丹田中生刨出来......” 丁辰阴恻恻一笑,转念又见目光落回那木片。 “不过,此物既然能纳入丹田之中,想必该是阁下的本命之物才对,莫非,这就是你们元符宗弟子结丹之后,都要祭炼的本命符箓?” 第718章 因果报应 第718章 因果报应 丁辰也不过只是好奇。 却见那青年明显不肯开口,便又是嗤笑。 “啧,世人都说,这元符宗七十二道独门秘符,冠绝天下,特别是内门弟子所祭炼的本命符箓,一旦炼成,就相当于凭空多了一条性命,唉,我看呀,多少也是名不副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所谓请将不如激将,那青年一听,果然大怒,喝道,“你放屁,元符宗符道天下无敌,我的本命符箓不过是还未......” 话到一半,却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套话,连忙噤声,怒目而视。 丁辰仍是不急不躁,伸了伸懒腰,故作无趣道,“唉,阁下这又是何苦,如此硬撑,让在下便是想放你一马都找不到理由了......” “哼,行了吧,我之生死,已操于你手,还不是你想杀就杀,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诓骗于我?” 那青年当即恨声回道,言辞虽果决,但还是能听出几分其他意味。 也是,若是能活,谁又想死呢! 丁辰心下哂笑,便又道,“诓骗不诓骗的乃是后话,我只问,之前我所问之事,阁下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青年眉眼微凝,咬了咬牙,倒是松了口。 “若是寻常符纸,在下也不是不能传授,但七十二秘符的绘制之法,必须是师徒之间以本命符箓互为承继相度,才能传授,我自己也不会......” 这口松得也不多呀! 丁辰闻言却是冷笑,哼道,“看来阁下真是冥顽不灵呀,你真当我丝毫不知你元符宗的底细,若真是必须以本命符箓承继,那你这本命符箓又是如何修炼出来的?” “这,这,这本命符箓自然另有传承之法......” 那青年一时结巴,却也有说法。 只是丁辰已经没了耐心,这么问话,便是问出来了,又能有几分真? 目光立时森冷几分,再度落下,青年只觉浑身一个寒颤。 “我......” 青年话音开出口,却见丁辰右手剑指已经点出,便是一道真元法力涌出,太白金丝缓缓收紧,锐利无比,那一身护身法衣虽是灵麻织就,也不过坚持了几息。 “哼!” 一声冷喝,金丝已经割入皮肉,鲜血如泉涌出,那青年只觉生命流逝,心下也是发狠,强行震荡腹内金丹,便见一抹灵光自那青年丹田射出。 丁辰见状,眼露轻蔑,手指翻转,嗖嗖两声,弹指便是两道金元剑气射出。 一道锐意如虹,直指那灵光之内的一颗灰白丹丸,正是那青年的金丹,只是早已被丁辰震伤,裂痕密布,哪里躲得开。 剑到丹碎,唯余砰然一声。 却见那青年百会穴处,一缕气息宛若游丝,灰蒙蒙,惨淡淡,飘摇之间,似欲望草木隐蔽处而去。 却正是那青年的精魂,以金丹而饵,借尸解之机,也想来个金蝉脱壳。 可惜丁辰既然出了手,又岂会留下后患。 便听得嗡一声,却是另一道剑气,凌风偏转,威势不显,杀意却盛,一个闪现,便来至那青年太阳穴,斜上刺入,宛若无声,转瞬也自百会穴窜出,剑光一闪,生生将那灰气斩去大半。 不想这正是那灰气的断尾求生之法,舍弃这一部分,余者转瞬遁出十丈开外。 却见丁辰手指轻磕那枚青木片,冥冥之中似有呼应,便是将那缕灰气一扯,便就听得一声闷哼,若玄音在林间游荡。 正是神荼郁垒密咒同时激发,神念凝若尖刺,犀利如锋,森然而至,正中那灰气,当即,凄厉鬼啸惨叫,浮空一个踉跄,便要掉落。 丁辰三指虚探,一股摄取之力浮现,卷了那灰气,倒飞入手。 “哼,你便是搜魂也休想得到七十二秘符法门,那段记忆,刚才已经被你抹杀了......” 那青年神念晃荡,勉强传音。 丁辰却是面色平静,淡淡开口,“无妨,搜了才知道......” 话音一落,神荼密咒再度压上,直刺对方神魂,那神魂早已无力反抗,丁辰神识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扎入其中翻阅。 无数光影篇章,似水流年,匆匆而过,所见所闻,似身临其境! 朱砂镇,殷家....... 此人竟是出身殷家,这可是元符宗八大附属家族之一,足有两位元婴修士坐镇的大家族...... 殷家嫡子,十二岁拜入元符宗,五十年结丹,着实也是个精英弟子了...... 丁辰略微有些心惊,还好之前没有一时心软,放虎归山...... 暗呼侥幸,神识继续翻阅,却又是一怔。 “怎么会是他?” ...... 足足小半个时辰,丁辰才算将那青年的生平记忆看了个大概,也却如那青年最后所言,凡绘符制符的记忆,皆大半溃散,零星一点,也是散见片段。 “晦气!” 丁辰挥手,直接将那青年残留的神魂干净抹去,只剩那青木片还在手中。 却见似乎是真灵已去,灵光收敛,露出本体。 丁辰这才看清,这其实也并非完全是一片灵木所制,应该是以某种秘法捣烂为浆,再以抄纸之法,反复所成。 而之前一直未发现的符文,应该便是在抄纸过程中,以秘法搅动那灵木纤维,暗中绘制,最后凝练成页。 如此,那符文便完全藏在了纸片内部,这才寻常难见。 上宗手段,果然别有奥妙! 丁辰不吝赞赏,手指轻揉这枚尚未祭炼完成的本命符箓,心中却是有了盘算。 也是托了其尚未祭炼完成的福,自己虽没有进一步祭炼的法门,但只作寻常符纸,按符文催动炼化,倒也足以收入丹田之中。 哼哼,有了这东西傍身,逢人显化气息,看还有谁敢说自己不是元符宗弟子? 心中如此想着,便是一口真元喷出,裹了含在口中。 这才迈步,来至那青年尸身之前,金丝早已散开,被丁辰收回,道道血痕密布。 “姓殷的,你既然杀了我师弟,我如今又杀了你,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丁辰语气阴冷,挥手一朵灵焰落下。 熊熊烈焰,火光映照在丁辰脸上,琉璃面具已然缓缓蠕动起来,不过片刻,容貌已是大变,透着几分稚嫩,正与那杜云暮师弟有七分相似。 第719章 摇光剑符 第719章 摇光剑符 朱砂镇分为旧镇与新镇两部分。 旧镇依山谷而建,谷呈碗形,各式房舍建筑从谷底一直铺陈而上,一层层,一圈圈,鳞次栉比,密密麻麻,杂乱中似又自有其规律,街道回环,石阶随处可见,纵横交错,一路蔓延的东边的谷口。 谷口之外便是新镇,土地平整,分明是人为开凿推平的,与四周连绵的山林丘地格格不入,又见屋舍俨然,道路横平竖直,规整不少。 整个朱砂镇的格局,远远看去,宛若大碗缺了个口,里面的房舍都满溢而出。 ...... 一路徐行而来,走走停停,已是半月。 这日,正是晨露未曦的时辰,朱砂镇外十余里,一座苍翠山头,丁辰缓缓睁眼。 手掌轻抚小腹,感应着那枚本命符箓,在丹田之内起伏,心中多少有些没趣儿,也是可惜,到底只是一枚伪符箓,即便炼化入体,也不过是件摆设,完全不见什么玄妙...... 罢了,先留着,万一有用呢? 丁辰自我安慰,缓缓起身,立于山头。 目光遥遥越过几座山岭之间的空挡,望着远处的朱砂镇,似乎也能听到那城中的繁华和嘈杂,心中莫名泛起几分惆怅。 清晨凉风习习,看了片刻,正想催动乌云而起,耳边却是响起一道清脆女声,颇有些燕语莺声的味道,甚是好听。 “道友,可是准备进城了?” 丁辰闻声,调整了下表情,露出一丝浅笑,转身,便见隔壁山头,一丛开得正艳的山花之间,走出一道娇小身影,见丁辰看过来,便是盈盈一礼。 “见过仙子!”丁辰客气还礼。 昨晚,他刚到此地时,此女已经在那山头了,不过筑基初期修为,又是萍水相逢,倒也并未打招呼。 “道友是第一次来朱砂镇吧,若是不嫌弃,可愿与小女子同行?” 那女子又道,却是邀请丁辰同行。 只是,这十几里路,修士飞遁也不过片刻功夫,有什么可同行的,想必该是有其他想法,丁辰心下暗道,想了想还是反问道,“仙子是这朱砂镇人士?” 那女子言笑宛宛,回道,“也不算,只是来得多了,各种店铺、门路,倒也熟悉,道友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女子也可帮个忙......” 丁辰闻言,心下便也明了,这姑娘应该只是偶尔做些中人的营生,既然是生意,便无需顾虑太多了。 “如此,便有劳仙子了!” 轻笑一声,丁辰身形浮空,却是乌云托举而起,之前还隐晦不明的修为气息,这才放开,又有所保留,只金丹初期的样子。 那女子立时感应到了,表情微变,不过掩饰得极好,转瞬便是一脸的恭谨,又是欠身福礼,道,“原来是金丹前辈当面,晚辈之前失礼了!” “无妨!” 丁辰仍是浅笑,又道,“既是同行,仙子何不上老夫的云辇来?” 那女子哪里敢,忙婉拒。 “岂敢劳烦前辈,晚辈也有代步之物......” 说着,便自祭出一枚状若刀型的铜片来,迎风变大。 丁辰一见,倒是有些好奇,问道,“仙子这法器,形制倒是少见,看着像是仿的刀币吧!” 那女子闻言,脸上却是浮起一丝羞赧。 “当不起前辈‘仙子’相称,小女子姓殷,小字梨花,至于这法器,其实是家父生前所留,他总说是铜钱无脚走千家,正好做个飞行法器......” “铜钱无脚走千家,倒是有理......” 丁辰轻笑,眼中神色却是闪了闪,心中暗道,倒是巧了,此女也是姓“殷”,莫非与那青年乃是本家? 说话之际,两人遁光已经靠拢,便一并往朱砂镇方向而去,只是丁辰遁光放缓,徐徐飘着,那殷梨花也不好催促,只得将就跟在稍后些。 且行片刻,丁辰才又试探问道,“对了,刚才听姑娘言称姓‘殷’,莫非是号称‘纸锋剑’的那个殷家?” 殷梨花闻言,眼中明显有一丝厌恶闪过,嘴角浅笑都有了几分勉强。 “小女子确实是殷家的旁支出身,只是血脉已经很远了,至于那什么‘纸锋剑’之说,更是笑话,都七八百年了,再无人绘制出......” 说着,又是一顿,止住了话头。 交浅言深,言多必失。 这姑娘明显与殷氏本家不睦,否则,以殷家在朱砂镇的势力,此女怎会露宿野外。 这是人家的私事,丁辰自然也不好追问,但从之后的只言片语,他却也听出来几分,那殷家秘传的“摇光剑符”,果然已经断代了。 袖笼中,一枚白玉残符,其上刻着一柄残缺剑纹,虽然灵性早已丧失殆尽,但从那殷姓青年的记忆可知,此物,正是一枚摇光剑符! 北斗摇光,又称破军星。 从星相上看,破军星象征着劫后重生?,倒正和广成剑派的破军剑气有几分相通,而自己所创的金元剑气,又是从破军剑气中衍生而来...... 面上不显,丁辰心下却是思量开了,一时陷入沉思。 隔了一会儿,才听那殷梨花又道,“前辈此来朱砂镇,可是想采购些符纸?” 丁辰回神,倒也没隐瞒,直言道,“正是,老夫听闻朱砂镇青褚斋曾有开明符公开拍卖,便来碰碰运气......” “开明符?” 殷梨花闻言,当即面露异色,随即苦笑道,“前辈若是为了开明符而来,只怕是要失望了......” “这是为何,莫非传闻有误?” “前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青褚斋虽确实是拍卖过开明符的记录,但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买家早就内定了,寻常修士根本插不上手的......” “竟是如此......” 丁辰虽早知希望渺茫,但听到这个消息,却还是有些失望。 “不过,前辈也不必太过失望,元符宗符道一流,却也不仅只有开明符一种辟邪伐祟的符箓......” 这明显是推销了,但丁辰倒也确实想听听,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哦,还请姑娘赐教!” 第720章 大光明符 第720章 大光明符 殷梨花闻言,连道不敢。 “......,前辈,可听说过大光明符?” “大光明符?” 丁辰低声重复一遍,记忆中,确实并未听闻过此种符箓,便是摇头,“老夫未曾听闻过大光明符,不过,倒是听说大行禅院有一篇大光明咒的经文......” “正是了......” 殷梨花当即笑道,“这大光明符,正是元符宗凌绝上人与大行禅院的灵觉和尚,于十几年前,联手所创......” 这两人,丁辰倒是有所耳闻,皆是元婴修士,凌绝、灵觉,音同,字不同,虽分属不同道统阵营,但志趣相投,皆为知己,算是一桩佳话! “......,这大光明符,虽不及开明符的破煞之威,却也蕴含了几分普渡佛光,对于化解邪祟,还是很有些妙处的......” 殷梨花继续解释,丁辰却是有些意兴阑珊。 那血魂丹也不是什么真的邪祟,若是寻常辟邪之法有用,他哪里还需要费这个心,劳这个力?他真正需要的,乃是那开明符中,蕴含的那一道荡涤邪异的破灭威势。 殷梨花哪里知道丁辰的心思,继续吹嘘了几句,又道,“这大光明符自创立出来之后,绘制虽然不算难,但因为需要道佛两派修士合力绘制,存量也是稀少,好在晚辈正好知道一家店铺有售,前辈可愿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 丁辰也不好直接拒绝,去看看也无妨,万一真的有用呢? ...... 元符宗算是修真界出了名的和善宗门,并不排斥外来修士,因此这朱砂镇修士不少,只是往来的方向,大多集中在东南方向。 毕竟元符宗和涵元皆在这个方向,倒是北方多贫瘠,是故丁辰一路而来,才少有修士出现。 掠过一道低矮的青葱山岗,下方便是溪谷,蜿蜒向西,另一边,便是朱砂新镇的北城,再往西一些,便是旧镇谷口,居西而面东,旭日东来,金洒满谷,也算是一番景致了。 又见那旧镇谷内最中心处,偌大一个地洞,直径足有三四十丈,黑洞洞,幽深似无底。 “那就是朱砂镇第一口矿洞,已然开采了上千年,矿脉所剩无几,荒废多年,倒是积水成渊了......” 正是殷梨花开口介绍道,语气中却是透着一丝悲凉。 丁辰听着却是好笑,小丫头就是容易多愁善感,便随口宽慰道,“此地想必也不止这一条矿脉吧......” “听说西边大山之中,也发现了几处,只是品质远不及朱砂镇......” 两人闲聊之际,遁光下滑。 这朱砂镇因朱砂而起,也有许多凡人居住,只是四周山林少有农田耕种,所需米粮等生活必须之物,多是外购。因此,这城门口,骡马大车,早已排成长龙,轰轰阗阗,嘈杂得很。 新镇之内居住的多是凡人,元符宗也并未设下什么禁制,往来修士遁光时不时闪过,地面之人见怪不怪,也不过偶尔抬头看看。 片刻之后,丁辰与殷梨花的遁光,已经飘过新镇上空,来至旧镇谷口,垒石三丈,如天门门槛,两侧,刀劈斧剁一般的崖壁,斗大的符文,繁复交绘,阴刻阳雕,无不彰显元符宗的盛明气象。 有殷梨花在前面带路,倒是一路通畅。 穿过一层似有若无的隔绝禁制,便明显感应到四周灵气浓郁了不少,却又与寻常灵脉的所散发的灵力轻盈不同,这股灵气偏沉。 空明之瞳目力微凝,寻迹而去,便见那谷底矿洞洞口萦绕一层灵晕,宛若深秋雾重,蒸腾不散。 那殷梨花确实是个好向导,态度亲和,知冷知热,见丁辰眉头轻蹙,便好心问道,“前辈第一次来,想必对那灵砂矿脉散发灵气有些不适应吧?” 对方好意,丁辰自然领受,只道“还好”。 殷梨花见状,便也不多说,继续当先带路。 因着地形所限,道路一边是房舍,一边是陡坡,陡坡之下又有房舍,皆是靠山而建,前堂房舍梁柱飞檐,青瓦碧石,后堂洞府深深,窝藏山腹,皆以重重禁制相勾连,倒也牢靠。 “前辈,这谷内,上下可以借轻身之法,但平地却只能步行,虽然违反了也没什么大的处罚,但毕竟是规矩,还是尽量遵守,免得招惹麻烦......” 殷梨花提醒,丁辰闻言,点头应了。 却见前方路口,分叉一道石梯,两人轻身,几步来至下一层,又走一段,便来至一间装潢古朴的店铺前。 “明伦堂!” 丁辰在店铺门口驻足,那匾额上三字倒是苍劲有力,颇为不俗。 殷梨花已经进去与那店主接洽,随即便请丁辰入内,一番寒暄,宾主客套,奈何那所谓的“大光明符”确实不合丁辰所需,只得作罢。 不过丁辰也不是小气之人,既然来了,便也不好空手,复又采办了一些丹砂符纸,才算是了结。 那殷梨花也知道丁辰是看在这一路的情分,才买了那些东西,虽然她能抽的分成很少,但也知足,出了店铺,便是拱手致谢。 丁辰含笑摆手,却是暗自传音,问道,“姑娘地头熟,可只何处能打听到一些,寻常打听不到的消息......” “前辈还是想打听开明符的事情?” 殷梨花下意识问道,却也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修为境界,只怕能帮到面前这位前辈的地方并不多。 丁辰含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见状,殷梨花点了点头,并不打算纠缠什么,直言道,“若论消息灵通,自然是观云楼,只是他家规矩大,凡涉及元符宗的内幕消息,要么不接,要么就狮子大开口,因此,晚辈也不知是否能成......” “这样呀......” 丁辰只是嘀咕一声,也不置可否,又问了对方有是否相熟的客栈。 这次,那殷梨花倒是立马回道,“旧镇谷内拥挤,前辈要住宿的话,倒不如去新镇南城的落英苑,那地方虽偏些,但胜在清静,地方也宽敞,前辈只需报晚辈的名号,店主定会给您安排妥帖的......” 第721章 寻人 第721章 寻人 “对了,这里有一份朱砂镇的舆图,虽只是普通版本,但晚辈平时,也会记录一些信息在上面,便赠与前辈吧......” 殷梨花说着,便又摸出一枚玉简,双手奉上。 丁辰闻言,仍旧点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玉简,暂时也没其他要问的,袖笼一抖,却是一只储物袋。 殷梨花只觉有什么东西抛过来,下意识接了,见是一只储物袋,不及细看,一抬眼,却见丁辰已经摇身出现在十丈之外,只留下一道神念余音。 “今日有劳姑娘,袋中灵石权当谢礼,后会有期!” 余音才散,丁辰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殷梨花自然不好去追,愣了愣,才低头去看那储物袋,却见其内灵石灼灼生辉,光中阶便有十数颗。 ...... 丁辰自己的灵石,基本都是之前闭关时消耗殆尽,给殷梨花的还是从那殷姓青年身上搜刮的,自然给得不心疼。 一路缓步徐行,足足一刻钟后,已经转过了好几条长街,手中舆图也大概看了个遍。 本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无需太多伪装,只大概确定无人跟踪,便往那观云楼而去。 这朱砂旧镇,真正的核心区域,其实还在谷底,到底平坦一些,绕着那巨大的矿洞一圈,殿阁楼台,朱门雕窗,加之谷内毕竟阴暗些,虽是大白天,仍是灯笼高挑,昼夜不熄。 丁辰轻身跃下一道石阶,穿小巷来至主街,便见往来之人皆非凡夫,筑基修士甚至比炼精还多些。 不过也是,那蕴灵砂再灵,也是朱砂,可是有毒的,凡人哪里敢长时间滞留其中。 又走一段,便见一栋通体暗青的五层阁楼,高出周围一头,坐落的位置也奇,便就靠在那矿洞深渊边缘,如临绝壁,渊内灵晕水汽蒸腾,正好将那阁楼半隐在水云缥缈之中。 “观云楼,倒是名副其实!” 丁辰轻赞一声。 片刻后,来至楼前。 这观云楼,也是正常茶楼布置,迈步进楼,自有伙计上前照应,见来者是金丹修士,那伙计也不谦卑,只正常客气引人上得二楼。 三楼之上便要多花灵石,丁辰也不穷讲究,只让寻了处雅间落座。 伙计自去排布茶点不提,且说丁辰靠窗,低眉观看那窗下深渊,水面应还在洞口十丈之下,黝黑深沉,水静无波,似有凶兽潜伏! “前辈,还是不要靠太近为好......” 丁辰自然感应到有人推门进来,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女子。 不想转头一见,却是个俊美郎君,相貌只十七八岁,看不出真实年龄,筑基中期修为,五官玲珑,唇红齿白,眉如远山含烟,眸似星河璀璨,一身素锦宽袍,腰身却细,虽有些偏于柔美女相,倒也着实惹眼,任谁也得多看几眼。 “郎君好相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丁辰也是由衷夸赞。 “前辈谬赞了!” 青年倒是安之若素,处之坦然,看来被夸的次数不少,拱手见礼便跪坐茶案对面,一边低眉为丁辰续茶,一边寒暄道,“前辈应该是第一次来观云楼吧......” “哦,郎君是如何看出来的?” “也无其他,只不过,若是熟客,是绝不会盯着那渊下看的......” “这是为何,难道下面真有什么诡异?”丁辰倒是有些好奇,这深渊虽有些望之生畏,但于修士而言也不过尔尔。 “那倒不是,只是潭深渊幽,死静沉沉,看久了影响心境,还是观云为妙......” “哦,原来如此,倒确实有些死气沉沉,”丁辰点头,又是斜扫睥了一眼,又道,“那为何和养些活物呢?” 那青年微微坐正,却回道,“也曾有人养过,只是寻常鱼虾皆养不活,但若是放些低阶妖兽进去,又怕异变成害,也就作罢了......” “倒确实麻烦......” ...... 两人闲聊几句,才转入正题。 “官道友,我可听说贵楼神通广大,这才慕名而来,此事,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吗?还是道友觉得我出不起价钱......” 丁辰眉眼轻蹙,看向对面这位观云楼的少东家。 “前辈,您这话就折煞晚辈了,非是鄙楼不愿意出力,实在是.......”,那官姓青年闻言,也只得半是苦笑,半是赔笑,“......实在是元符宗已有严令,七十二秘符中的开明符等上九玄符,绝不再对外出售,前辈若是不信,便是去那青褚斋打听也可,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丁辰还是不死心,眉眼一转,干脆探身凑近几分,传音入密。 “哎,我也不是要为难小哥你,但事情总有些例外不是......,不是都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贵楼神通广大,总有些其他路子的......” “前辈,实在抱歉,此事鄙楼确实无能为力,前辈若还有其他需要,只要鄙楼能办到的,晚辈可以做主,给前辈一个优惠......” 青年俏脸微红,一脸歉意,恭敬有礼。 丁辰心中虽是暗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身子往后靠了靠,指甲轻磕桌面,静思片刻,才又端正坐直,轻抚袖口,随即摸出一枚玉简,缓缓推到茶案正中。 “前辈这是......” 青年略有些诧异,事情不明,自然不能轻易查看。 “寻人!” 言简意赅! 青年闻言,眼中戒备之色仍未尽去,寻人的委托虽是常有,但也难保不会招惹麻烦,想了想,这才伸手,也不拿起,仅以指尖轻触,确定并无不妥,神念便化入其中。 “咦......” 青年只看了一眼,便是轻咦出声,抬眼又是看了看对面的丁辰。 “前辈,这位是......” 丁辰早有计较,半真半假,张口就来。 “官道友不必奇怪,玉简中的人名为杜云暮,乃是我的族弟,自然与我很是相像,只是失散多年,我也是多番打听,才听闻他可能来了朱砂镇,这才顺道前来寻找......” 第722章 如影随行 “原来如此!” 那官姓青年闻言点点头,神念再度探入玉简,其内乃是一副男子半身肖像,虽蓄着短须,面有些许风霜,但天生一张娃娃脸,还是能看出与面前这位前辈有七八分像。 “前辈,不知这幅肖像是何时所绘?” “何时?” 丁辰口中不由得低声嘟囔一声,他哪里知道,就这还是他从那殷姓青年残魂记忆中抽取的片段,凝眉回忆,可惜,关于对方截杀杜云暮这一段,那姓殷的自己,似乎也很是讳莫如深,不愿想起,也可能是被其提前抹除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念头而已。 想了好一阵子,丁辰只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官姓青年闻言,只得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回复皆是不知,笑容便有些为难了,“前辈,请恕晚辈直言,若没有更多信息,而令族弟又未曾在朱砂镇以真面目或真名示人,只怕不好寻找......” 丁辰却是并不在意,毕竟杜云暮本来就已经死了,自然也不可能找到,他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 “我得到的消息,舍弟应该已经娶妻生子,而且似乎,还是入赘......” “入赘?” 那官姓青年闻言却是一怔,似乎想到什么,一张脸俊美白皙,似桃红敷粉,剑眉轻挑,看向丁辰,似乎想看出什么。 丁辰感应何等敏锐,立时察觉面前这青年心绪变化,也没太多顾忌,直言问道,“少东家可是有眉目了......” 青年面色变了变,虽没有直接否认,却也并未道明。 “是有些眉目,毕竟能让筑基修士入赘,那妻族必定也是有些修真家族,这朱砂镇在元符宗治下,有点实力的修真家族也就那几家......” 说着,话头又是一转,却道,“不过,这入赘之事,倒是没怎么听说过,还是得好好再打听打听......” “这是自然......” 丁辰本也不急,只点了点头,又道,“这么说,此事贵楼是接下了?” 青年已然言笑如常,点头将那玉简收入囊中,同时又翻出一枚传讯玉符。 “短则一两日,长则三五日,必定给前辈消息,不过,这话还是得提前说明,鄙楼也不能确保就一定能找到,当然,若是没找到,灵石可退一半......” 丁辰不置可否,只道“尽力就好”...... ...... 事情谈妥,丁辰也就没有再停留,预付了灵石,收了观云楼的传讯玉符,便直接告辞离开。 不过临行前,还是多了一句,请观云楼代为关注一下开明符的消息。 这也是情理之中,并不算正式委托。 那官姓青年自有处事之道,既不拂逆,也不应承,周全的将人送出观云楼,一直目送丁辰身影转过街角,脸上的笑容却是淡了下来,呆愣若有所思...... “霐儿,在大门口杵着干嘛呀?” 却听身后一道有气无力声音响起,青年一听,面上表情当即闪过一抹厌恶,顷刻又恢复如常。 转身,就见一身形宛若竹竿儿般的清瘦男子,足比官姓青年高出一个头,只是,虽也有金丹初期修为,但眼底泛青,面如蜡纸,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其后面,还跟着一筑基期的矮胖男子,一脸的局促紧张,正是这观云楼的账房管事。 官霐眼中精光微闪,瞪了那管事一眼,还是拱手向那高壮男子见礼。 “见过小叔,侄儿只是一时出神而已......” “无事就好......” 那清瘦男子笑容轻佻,目光中透着莫名淫邪,落在官霐脸上,缓缓滑过脖颈,似要往其胸襟里面钻。 “唉,几日不见,我家霐儿似乎都清瘦了,这生意重要,但也不要太劳累了才是......” 说着,手已经抬起,作势要去摸官霐的脸。官霐哪里肯,挪步让开,开口恭敬如常,礼数周全,但语气明显透着清冷。 “小叔教训得是,侄儿会注意的,小叔该是有事要出门吧?” 那清瘦男子手在半空僵了下,这才悻悻放下,却又是调笑道,“呵呵,这不,听说风花楼新来了几个媚骨娘子,霐儿何不一同去耍耍......” “小叔说笑了,这观云楼哪里离得开人,小叔自去就是......” 官霐婉拒,本以为对方还要像往常那般纠缠,不想这次,那清瘦男子却是一反常态,没有继续,只目光在官霐浑身上下来回扫过,却又不等官霐再开口,便打着哈哈,一步三摇的走了。 “少东家,我......,九爷他......” 正是那管事,见那清瘦男子走远了,这才连忙开口解释,不想那官霐根本不想听其解释,眼中已是冰寒,森冷了瞪了一眼,便转身,径直而去。 ...... 入夜,朱砂旧镇谷内,景象大变,一圈圈灯光形成的圆环间套,似箍在那中心的深渊黑洞周围。 观云楼侧面副楼,一扇供仆役进出的小门无声开启,闪出一道黑影,趁着夜色阴影,便蹿入隔壁小巷。 身影消失无踪,待再度出现时,已出了这主街区,一路往西,没过多久便来至一间毫不起眼的低矮房舍前,那房舍正门紧闭,侧门却留了一条缝。 似无人注意,那身影径直推门,闪身而入,门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体型与那黑影几无二致。 却见那门扇关上的同时,那黑影已经褪下斗篷,露出一张皎月般的面容,不是那官霐就是谁。 “公子,都准备好了!” 那少年明显就是在此等候,嘴巴开合无声传音,同时就接过官霐手中的斗篷,直接就披在自己身上。 “自己小心,我最多五更天前就回来!” 官霐传音叮嘱,身影不停,便是闪入旁边一道侧门。 那少年只是点头,不再言语,扯了扯那斗篷,将自己头脸盖了,便进入正堂,却见其内竟是一间祠堂...... 两人各行其是,皆是未曾注意,大门边,似风中游魂,如月下残影,丁辰身形一晃之间,不显露一丝气息。 目光随意的扫了那祠堂一眼,身子却如风拂烟,飘忽之间,如影随行。 眼见官霐身影闪入侧门,挥手便是点在一堵石墙上,一道暗门无声开启,其内却是一座很是精巧的小型传送阵。 丁辰眉眼轻蹙,见直接跟踪不行,当即弹指,趁着那暗门关闭的瞬间,射出一点神念印记,落于那官霐的衣摆角落...... 第723章 杜师弟的遗孀 ...... 整座宅子明明并未设置什么特殊的隔绝禁制,但当那暗室内的传送阵发动之时,隐隐散发的空间波动,竟分明被死死锁在院子之内。 有点意思! 目光微凝之际,已经扫过墙上暗淡隐现的符文,之前仓促之下,竟是连空明之瞳都没看破其中隐秘。 心下暗赞的同时,丁辰也没有立即有下一步的动作。 静静立在门边,待得暗室内空间波动完全消退,丁辰神念才完全催动,虽然感应不到具体的位置,但大概方向还是不会错的。 这是,向西去了...... 眼眸中精光微闪,此地已经是山谷西边了,再向西,明显已经出了山谷。 丁辰心下略一盘算,便有了决断,撩袍一抖,阵图演化,便见一团晦暗不明涌现,与四周相融,瞬间将体内催发的离合神光气息遮掩。 祠堂内那少年,不过炼精后期,跪坐在那灵牌前,但见香炉中,孤烟直直向上,似抖了一下。 似有所感,转头之际,院中哪里有第二个人。 ...... 朱砂镇虽以新旧两镇为主,但四周也有不少山村,星罗棋布,多是沿着溪流,或是窝在山谷。 清溪汇流,渐成小河,蜿蜒西去,大概三十里外,又有一条不小的支流汇入,沿着支流,溯溪而上三五里,正是一处小型朱砂矿床,夹在山谷之内,因为洗陶朱砂,溪流底下,都泛着几分红色。 此矿品质一般,除了几个炼精期的管事,矿工倒大多是凡人,此时夜已深,矿场内死静一片,守夜的灯光昏黄摇曳。 就见一道身影悄然掠过山谷旁边的山岭,顺岭而下,却见那山谷的背后,溪流上游,竟还有一座小山村。 村子不大,勉强应该有三四十户人家,看似寻常一般,却几乎家家都是砖瓦房,想来也是托了那朱砂矿的福,周围村民也能分到一杯羹。 月色朦胧,村里各家多已熄灯就寝,唯有村尾一家,不过陋室三间,只见主屋窗棂内,还有一丝灯光透出。 那身影才尘埃一般飘落屋前小院,就听得一道有些沙哑的妇人声音响起,声音很轻,却语气带着一丝笑意。 “进来吧,什么时候学得这般鬼祟了!” “呵呵,姑母灵识越发灵敏了!” 官霐那有些中性声音随即响起,透着轻松,身形显露的同时,下意识侧身,神识扫视四周,确定无人后,这才推门而入。 他哪里知道“黄雀”几乎与他同时出现在院中,此时已坐在侧屋的屋脊上,目光透过瓦片,看着屋内床幔内,一个七八岁孩童,正睡得香。 “姑母,都这么晚了,就不要做针线了,别再伤了眼睛......” 隔壁屋,官霐声音再度响起,温声劝慰。 “好,好!” 就听那妇人轻笑,放下手中东西,忙招呼,“霐儿过来,坐到姑母身边来......” 丁辰淡淡听着,目光一转,空明之瞳便是透入,便见屋内只是寻常农家摆设,桌椅木柜架子床,漆已斑驳,帘幔蚊帐细葛布,缝着补丁。 窗边,官霐正倚着一个妇人,被那妇人搂在怀中,如同寻常母子,只是与那官霐偏有几分娇美的容貌截然,那妇人却是面容憔悴,唯见其眉眼之间,骨相玲珑,想必年轻之时,姿色也是不凡。 又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家常问候,那妇人才问道,“说吧,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呃,确实有点事......” 官霐表情明显郑重了几分,又坐正了些,却见其自袖笼中摸出一枚玉简,双手递过去。 “姑母看看,可识得此玉简中的人......” 那妇人目光微愣,看了看官霐,还是接过,却在神念探入的瞬间,面色便是骤变,手都有些颤抖。 官霐见状,连忙问道,“姑母,此人真的就是陶姑父了吗?” 屋脊上,丁辰一听也就明白,杜云暮化名,应该与自己随师父江真姓“江”一样,也随了他师父陶清,改姓了“陶”。 而屋内这位妇人,应该就是杜师弟的遗孀了! 再看那妇人,闻言倒也并不十分惊讶,虽然自己夫君从来没有在自己之外的旁人面前显露过真容,但这侄儿心思何其剔透,能猜到几分也属正常。 略镇定了下心神,那妇人才又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官霐也不隐瞒,直接将丁辰委托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妇人听了,也只是长叹一声,“唉,人都死了五六年了,还找来干嘛?” 官霐也是一脸哀色,良久才又问道,“姑母,可要与那位前辈见见......” 却不想那妇人面色越发阴沉,神识在那玉简中来回几次,明显想得更多,眉眼转动,却道,“霐儿,你真的相信,世上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对方来寻人,正好你就是他所寻之人的内侄?” “姑母是觉得那人是假冒的?还是觉得他是另有图谋?”官霐倒似有所感,轻声问道。 那妇人还是摇头,轻声分析。 “是不是假冒不好说,当年你姑父也是避祸,才隐姓埋名来到周国,对方既然能说出你姑父的真名来历这等隐秘,相貌也相似,还有这玉简......” 正说着,却又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眉眼俱是一怔,当即低喝一声“不对”! “怎么了姑母?” 官霐惊疑开口。 却见那妇人手中死死抓着那玉简,拧眉看着官霐,又道,“此玉简中所描画像,正是子清身故那年的相貌,......” 原来,那杜云暮正是化名陶子清。 “姑母的意思是说,姑父就是那人所杀......?” 妇人言犹未尽,官霐却是听出她几分言外之意,试探着开口,听得丁辰心中实在憋闷,真想直接现身解释一二。 “不好说......” 妇人明显也只是猜测,想了想,却又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霐儿,之前你说,对方还打听过开明符的事情?” “确实,只是那开明符......” 官霐点头,话到一半,妇人却是打断。 “那他可提过其他符箓,比如......” 妇人语气有些古怪,说着又是犹豫了下,才又试探着继续。 “比如,摇光剑符......” 第724章 官晴 那妇人话一出口,丁辰心下便是一个咯噔。 他这些年见过听过的事情何其多,此妇人无故提及那摇光剑符,再结合前后种种,以及那殷姓青年的记忆,似乎有什么线索,就这样串了起来。 难道,杜师弟竟是因那摇光剑符而死? 且不说丁辰面露愕然,心思胡乱,且说那官霐,听闻摇光剑符,也是有些面露狐疑之色,想了想,还是如实回道,“那人倒不曾提过摇光剑符,而且,那剑符不是早就失传了吗?姑母怎么突然提到此事......” “无事,就,随口问问......” 妇人轻轻摇头,明显藏着事儿,官霐本就是是这姑母抚养成人的,如何看不出来,只是他也知道姑母的性格,张了张嘴,终究没有继续追问此事。 “那,姑母是不打算见那人了吗?” “......” 妇人眉眼轻蹙,并未作答,显然还是犹豫。 官霐倒是想得更进一步,“姑母,当年之事,确实是父亲做得过分,您与家族决裂,放弃修炼,隐居此地,侄儿也能理解,可无忧表弟总不可能也在这山村待一辈子吧......” 妇人闻言挑眉,一道神识便是透过砖墙,看向隔壁的孩童,神色也是哀戚。 官霐继续道,“......,姑母,若是对方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是姑父的实在亲戚了,有他这位金丹修士照拂,无忧表弟日后也多一条出路呀,姑母若是实在不放心,侄儿可以再去试探试探?” 却不想那妇人听了官霐所言,反是有了决断。 “好了霐儿,姑母知道你是好意,但终究人心难测,无忧是子清唯一的骨血,我也不可能将其托付给旁人,至于他日后如何,就看他自己的机缘了......” 官霐便也不再劝,“既然姑母已经决定了,那侄儿等几日便通知那人,只说查无此人就是了,陶姑父当年说是入赘官家,其实也只有族内几个人知道而已,他便是找其他人打听,也不可能再打听到什么的......” 想了想,继续又道,“当然,若是姑母改变主意,也可以通知侄儿......” 妇人闻言,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反倒是丁辰心生疑惑,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姓殷的青年又是如何知道的? ...... 正事说完,房中两姑侄又说了些家常话,多是那妇人嘱咐官霐注意身体,又是提醒他要防着些家族中的那些族老之类。 丁辰也就是不再细听,分神仍旧看向隔壁的孩童,才七八岁,便已经炼精中期,后期在望,可见那妇人也是用了心的。 就听吱一声,正是隔壁房门轻启,官霐已经出门,拜别那妇人,自隐匿身形而去。 小院内,重新恢复安静。 等了许久,才听得一声叹息,房中烛火便熄灭。 ...... 三日后,新镇南城,落英苑。 丁辰兜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听那殷梨花的建议,来了此地暂住。 而这落英苑也确实不错,依山而建,楼阁错落,已是入夏,草木俱盛,又有莲池菡萏开,廊前美人蕉,木槿团团,茉莉含香。 到底是女子开的客栈,偏爱娇花! 丁辰轻笑,立在屋外廊下,一边看着园中花木,一边调和三元,便在其思绪飘忽之际,园子另一边,却是有人来了。 穿花过柳,便见一个俏丽身影已经来至廊前,正是那殷梨花。 “见过前辈!” “有劳姑娘专门跑一趟了!” “能为前辈办事,也是晚辈的荣幸......”那殷梨花知道进退,应答得体。 丁辰点头含笑,又道,“园中繁花锦绣,姑娘可愿陪老夫走走......” 他用了“老夫”这个自称,便是以前辈自居,也免得让对方误会自己有什么不良心思。 殷梨花自然不会拒绝,步态规矩有礼,始终落后丁辰半个身子,跟着便转入花树深处...... ...... “原来,官家和殷家还有些姻亲关系......” 一株枝繁叶茂的桃树下,丁辰低语。 “正是,殷家主要共分三支,山南一支,涵元城一支,朱砂镇殷家主要就是山北一支,官家之所以能在朱砂镇立足,其实主要就是攀附上山北殷家的缘故......” 殷梨花点头回话,眼神扫了扫四周,确定无人后,却是道出一段隐秘,而这段隐秘...... 却原来,这官家早年,本也只是个破落家族,靠着娶了个殷家旁支庶女才发迹,之后,又借着殷家的势力开了那观云楼,倒也风光了一阵。 奈何,到底家族底蕴如此,始终没有元婴修士坐镇,别说再进一步,便是维持现状也是艰难。 三十年前,官霐的父亲官昀,继任家主之位,也曾想重振,奈何不是那块料,越忙越乱,越做越错,反是将官家搞得愈发衰败。 无奈,官家只得学自己的老祖宗,再次与官家联姻。 说来也是巧,便是这档口,殷家一个元婴长老传出消息,想要纳一房侍妾。 官家一众族老听说后,皆是动了心思,便想着将官晴,也就是官霐的姑母献上去。当时的官晴,已经筑基后期的修士,自然不肯,而且,对方说是纳为侍妾,也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实际就是采补的鼎炉罢了。 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殷梨花就没打听到了。 反正官晴肯定是没能逃过这一劫,等到官晴逃出殷家时,已是形容枯槁,道基大损,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修为也只恢复到筑基初期。 而官昀作为其长兄,对这个悉心抚养自己儿子十三年的亲妹妹,似乎也没有任何援手,始终闭门不出。 ...... “事情竟是如此......” 园中香风阵阵,丁辰听着,却是心下发寒。 “大概就是如此了,其中细节,关系到不少隐秘,晚辈就打听不到了......” 殷梨花低声回道,语气中透着唏嘘,她虽也是姓殷,但显然也是十分不齿此事。 “那后来呢......” 殷梨花闻言,还以为对方是问官晴后来怎么样了,只摇头叹道,“后来的事情晚辈也没打听到,反正官家对这位官七小姐的事情都是三缄其口,但应该还活着......” 丁辰自然知道官晴还活着,他想问的其实是...... 第725章 半年为期 罢了,问这么清楚又有何意...... 丁辰轻轻摇头,反正,从那晚官晴对杜师弟的思念来看,两人情谊总是不假的,应该也曾幸福过的。 至于杜师弟,或者说是陶子清,入赘之事,官家虽然对外瞒得死死的,但既然那殷姓青年都知道,那想必殷家,至少那位元婴修士也是知道的,只是人家并不在意而已...... ...... 园中两人,皆是面对着一株梧桐,一时不语。 却在此时,丁辰袖笼中似有虫鸣,这才回神,掏出一看,正是那观云楼的传讯玉符。 “前辈既然有事,那晚辈就先......” 这姑娘很是识趣儿,见状便要提出告辞。 “无妨,只是一道讯息而已!” 丁辰淡淡一笑,其实也猜到其中的内容,神识一探,便收到官霐的传音,先是问安,再是致歉,言说未能寻到,最后,又恭请方便时来退取灵石。 既然那官晴最终还是不想见他,他也没兴趣再去了。 至于那灵石...... 丁辰想着,却是转头,将玉简递向了殷梨花。 “殷道友,你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可愿再替老夫走一趟,将此玉简退回观云楼......” 殷梨花之前得了丁辰一大笔灵石,正愁无可报答,闻言自无不允的,恭敬双手接过玉简。 “前辈放心,晚辈这就去......” “呵呵,倒也不急,你空了去也行的......” ...... 正所谓,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殷梨花已经离开一阵,走得快的话,应该已经进旧镇了。 丁辰一个人,立在树荫下,熏风吹来蔷薇香,昼景得清明,良久,丁辰才觉情绪重新平稳下来。 自己修炼还是不到家呀,终究做不到冷心寡情! 抬头望眼,见日头已高,巳时近午。 也无需收拾什么,转身便也出了园子,一路便来至这落英苑的前堂,退了房,了了账,飘然而去。 而也就在此时,手持传讯玉符的殷梨花,也已来至观云楼内,才刚刚落座,一眼便见到推门而入的官霐,不觉一时呆住...... ...... 乌云一片,在青碧长空下显得有些突兀。 好在此地修士不少,常来常往,倒也没什么人可以关注。 向北飞遁了一阵,确定四下无人,丁辰这才凌风调转,复又向西,没过多久,便遥遥望见那山谷中的朱砂矿场。 已是午时,矿上的工人皆去吃午饭了,并无人劳作。 丁辰遁光一偏,掩去行迹,直接掠过,继续往西,绕过一段山岭,便是落入一片繁茂的草木林间。 片刻之后,走出一人,道袍布鞋,拂尘铁剑,松木作簪,青竹为杖,轻身带风,有路走路,无路踏草,转瞬又没了踪迹。 ...... 眼见太阳已经西斜,暑气稍退,山村便多了几分热闹。 村口几个妇人,坐在树下,一边闲聊,一边抬头张望村前小路,见几个男人出现,说说笑笑,将便知矿上平安无事,便也心安了,皆是起身,准备回家做饭。 “陶娘子,刘大娘身子怎么样了......” 就听一妇人朝着从村南小路上来的官晴叫道,其余几个妇人闻言也是停了下来打招呼。 “无大碍,只是有些中了暑气,歇歇就好......” 官晴笑着回应,她这些年,常帮人治个头疼脑热的,村中之人,对她也客气,多以夫姓,称她陶娘子。 一路与人闲聊,没多久已经回到村尾,又见自家房边菜地的韭菜长得正好,便又随手割了两把。 转到院前,却见院门虚掩。 她本也没怎么在意,正要开口叫自家儿子,却是突然脸色惊变,手中一松,韭菜尚未落地,身形已经闪至院内。 “无忧!” 喊一声,无人回应,官晴心下暗道不好,脚下不停,伸手推开房门,却哪里有人,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张薄纸。 官晴连忙抓起,眼中立时惊怒,凛然回身四顾,屋中院内,一切井然,口中想要大声叫骂,终究没有出声。 身子便是一软,瘫坐椅子上,手中纸皱巴巴飘落在地,只九字。 “半年为期,自会送归,杜!” ...... 此时,距离那山村西去百里之外,一朵浮云,正掠过山头短松。 天边斜照来相迎,暮色渐沉,似乎压得那浮云也沉重了几分,缓缓下落,却见云头两人,一前一后。 前面之人,正是一身道袍的丁辰,盘膝端坐;背后一个孩童,规规矩矩的跪坐着,正是陶无忧。 丁辰缓缓催动乌云,伏低游走在丘陵谷地之间,感觉到背后被人盯着,便是笑道,“小子,你这么贸然跟着老夫跑出来,真的不后悔吗?” “不后悔!只要能学到本事,做什么我都不后悔......” 无忧果断摇头,语气郑重,小大人一般,竟是让丁辰想起当年在洞玄宫祖师祠堂内,杜云暮念叨那祭文的场景。 “你说你要学本事?学来做什么呀......” 丁辰继续问道,却是立时感应到一丝戾气,就听背后小人儿声音铿锵,竟是有几分冰冷。 “他们都欺负娘亲,我要帮娘亲报仇......,嗷!” 却还没说完,就听脑门上咚的一声,无忧立时疼得嗷了一声。 这自然是丁辰下的手,也是用了点力道的,哼道,“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的杀性!” “可是,他们......” 无忧还待说,却见丁辰又是挥手,连忙住嘴,瘪嘴一脸的委屈,倒是终于有了点孩子气。 “你母亲的事情,你都知道?” 丁辰也是有些诧异,按理说,一个母亲,不会将那些事情告诉七八岁的孩子的,就是他自己,当年若不是寇玉娘已病入膏肓,时日不多,肯定也是不会对他说起他的身世。 “......” 无忧还在嘟着嘴,虽不言语,但炼精修士尚不能完全控制神魂波动,更难以掩藏,立时便被丁辰感应到异样,便也确定这小子多少是知道些的。 “是谁告诉你的......” 丁辰哼道,心中却是隐隐有所猜测,官晴不可能,杜云暮遇害时,这孩子才两三岁,自然也不可能,这么看来,十之八九就是那官霐了。 只是他给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第726章 收徒 一想到那官霐可能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丁辰便是有些不悦,只觉得白瞎了那张脸了,只是他也不知道那官霐到底说了多少,便也不好细问。 又见无忧还是不吭声,丁辰也不再追问,缓缓背过身去,一时皆是沉默,只有徐徐风声在耳边刮过,乌云之下,飞闪而过的山峦丘壑,看着渺小,却莫名让人心惊。 ......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这日落前还是万里无云,谁知一入夜不久,便见浓云沉沉汇来聚去。 而等到丁辰来至溪塘山地界时,天也黢黑,月色不显,虽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差不离。 这溪塘山,位于元符宗圣卿太平山西去二百余里,也勉强算是元符宗控制之下,有南丹溪自山中出,水落为涧,再聚为塘,塘居幽谷,藏风聚气,故而常有散修于此集会,天长日久,便渐成一处小型坊市,逢每月初一十五,便有小集。 丁辰并没有直接进入那溪塘小镇,远远便按落遁光,飘忽而下,落向溪塘山东北方向的一座无名崖山之下,崖壁离地大概两丈高处,天然塌出一眼崖缝,形如枣核,仅弯腰可入。 虚空踏步靠近,神识探入,其内一目了然。 洞口天然,洞内却明显有人开凿过,只不过一丈方圆,很是狭窄,已被前人弃置。 丁辰目光微凝,环顾四周,又见林木遮掩,山坳环伺,倒也隐蔽,又觉灵气虽稀薄,却也不是没有,倒也可暂且容身。 点了点头,紧了紧夹在腋下,睡熟了的臭小子,便将奔波儿灞四个都放了出来,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洞内便开出两室一厅。 嘱咐四尸潜伏四周警戒,丁辰便算是“拎人入住”了...... 半个时辰后,丁辰盘膝端坐蒲团,调息完毕,也不睁眼,便感应到陶无忧还蜷缩在石室角落。 虽是盛夏,山中夜里到底还是有些阴凉。 丁辰左手轻抬,掌心便是落出两颗珠子,一青一红,浮空一转,整个石洞立时温热干燥不少。 挥手将冰火两仪珠让到一边,自行运转,丁辰才活动了下身子,缓缓睁眼,便见角落的小子也动了动。 “醒了就起来说话......” 陶无忧却还是不动,气性还不小! 丁辰无奈,本是想照拂一下故人遗孤,奈何自己也实在并无照看孩子这方面的经验,此时也是隐隐有些后悔贸然将这小子带了出来。 想了想,只得又道,“你不肯起来,又怎么学本事,如何为你娘亲报仇呀?” 陶无忧身子便又动了动,也是听出丁辰话中的意思,连忙翻身坐起,兴奋道,“你真的肯教我本事了?” 却又不得丁辰开口回话,干脆转为跪姿,规规矩矩开始磕头,口中朗声叫道,“拜见师父!” 丁辰他既然带了人出来,本也有收徒之心,只是这小子明显也不知道拜师当三拜九叩的规矩,磕得认真,却没什么章法。 也不好挑理,见差不多了,丁辰只得没好气的道,“好了,既然拜了师,那一切便要听为师的教诲,若是不尊师命,为师也是不会手软的......” “是,师父!” 陶无忧遵命跪坐一边,便这么眼巴巴的看着。 这拜师草率,但传道却不能草率。 丁辰也不理会对方眼中的期许,却道,“为师再问你一次,想学什么......” “我......” 陶无忧当即就要开口,又被丁辰止住。 “这个问题,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报仇之事不过是你一时之想,为师且问你,你要报仇,那你可知你的仇人是谁?修为几何?背后有什么势力?” “我......” 陶无忧明显被问住了,“我”了两声,说不出其他。 丁辰一看便知这小子应该也只知道个大概,便又问道,“那等你报了仇之后,或者,若是你这一辈子,修为都高不过那仇人,始终报不了仇,你又当如何......” 到底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哪里想得了这么多,眼睛神色越发茫然。 见唬住这小子,丁辰才松了口气,心下暗道,还得磨磨性子才行,若是杀心妄念丛生,修炼之路也难长远。 “也罢,你一时想不明白也没关系,这样吧,且等你筑基之后,再回答为师这个问题,这段时间,你可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师父,我......” 陶无忧还想说什么,丁辰却是又道,“无忧,你炼精所炼功法可是‘青松傲雪式’?” “师父慧眼,正是此功法!” 丁辰点头,这所谓的“青松傲雪式”也算是齐国、周国一带比较常见的炼精入门功法,并不稀罕,另外还有一门差不多的功法,唤作“红梅凌霜式”,只是更适合女子修炼。 “可有什么疑惑不解之处?” “弟子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疑惑,只是此功法一点招势也没有,弟子学了快一年了,就只会站桩,......” 陶无忧说着,眼珠子一转,又是觍着脸笑道,“师父,师父,要不你给弟子换一门功法吧......” 丁辰闻言却是摇头。 “你已修炼到炼精中期,岂能半途而废,随意更换功法,而且,这‘青松傲雪式’本就是以观想松雪孤傲的意境,站桩本是应当,你若是想学招势,为师再教你些其他的就是了,但主修功法还是不可偏废......” 见不但没换成功法,反倒被加了课业,陶无忧面色便是一苦。 丁辰看着好笑,自己儿时又何尝不是如此,也不苛责,只得劝诫道,“你父母虽给你取了‘无忧’作名字,但人生在世,哪里可能真的万事无忧,你若是懈怠修炼,别说报仇了,便是想安稳活着,也难保不会有麻烦找上门......” “弟子受教了......” 陶无忧也不是不懂事的,恭声一揖之后,同时便想起自己的父亲,所记得的,也只是他母亲给他看过的一张画像。 看着对面师父那与自己父亲画像颇为相似的脸,陶无忧神色也是有了几分伤感。 “师父,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呀......” 丁辰闻言愣了下,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他印象中的杜云暮,也只停留在十二岁而已...... 第727章 知道厉害了吧? 一转眼,丁辰师徒已在这山洞中住了月余。 陶无忧之前的修为,本已到了炼精中期望后期的地步,如今又有丁辰亲自出手,为其梳理真元筋脉,修炼也是日日盯着,时时指点,不曾懈怠,修炼自然愈发顺利。 加之这山中的天地元气,到底比之前那山村好些,因此,即便并未服什么丹药,陶无忧的修为还是顺利进阶炼精后期。 ...... 这日,陶无忧完成了当日的功课,一个人憋在洞内实在无聊,趁着丁辰修炼,便想着跑出洞府转转。 丁辰如今已是金丹后期的境界,每次修炼上清长春功,便要运转九次,方为一个大周天,颇为耗时,自是没空管他,加之奔波儿灞四尸还在附近,寻常修士,自然可以应付,便没拦着。 出了洞府,陶无忧可算是脱了缰了。 又想着前两日才缠着自家师父学了御器飞行之术,自是要好好试试的,当即轻拍腰间,便见一道黑气飞出,飘忽凌空,却正是他厚着脸皮向丁辰讨要的玄气幡。 当日,陶无忧学了御物之法,奈何两手空空,并无法器在手,便巴巴的张嘴,向自己师父讨要件法器。 既是师徒,又认了族亲,一件法器自然是该送的。 只是以丁辰如今的修为,身上哪里有还留着适合炼精修士的低阶法器,还留着的法器,也只有黄鹂簪、银心镯、青山印、乌云佩等几件了,自然都是不合适的,想了想,只好将这玄气幡翻了出来。 此幡虽非飞遁法器,但御使腾空,略做飞行,倒是不难。 玄气幡在手,陶无忧也是得意。 而一旦进阶后期,那青松傲雪式炼精功法厚积薄发的优势也显现出来,催动真元,念动真言,便见黑气滚滚而起,如有生命,如臂使指,翻卷如浪。 片刻之后,黑气化作一团絮状黑云,半裹其身,倒有几分乌云佩催出的样子。只是那黑气自是托举不住人的重量的,不过是有形无实。 浮空几丈已是极限,陶无忧也不泄气,他可是听师父说过了此幡的妙处,仔细感受着那玄气的变化,不知不觉,却是出了暂居洞府所在山谷。 绕转几重沟谷,却见远处溪塘谷内,除了小镇上本不多的那些建筑外,又多出了不少临时的房舍、帐篷,还有不少人影走动,与之前的冷清大不一样。 他自是不知,两日后便是中元,也是这溪塘小镇每年中,最大的一次集会。 而这次大集,与平时的小集也有本质区别,算是由元符宗外门百福堂主办,不但会派出金丹管事主持,还会邀请不少中小世家、宗门、商会前来捧场。 届时,集市上各类物品不说应有尽有,也算是琳琅满目,自然会吸引许多修士前来交易,甚至还会有一些外地修士远道而来。 陶无忧自是好奇,想去看看,却又想着师父的嘱咐,让他筑基之前不要乱走。 正犹豫之际,就听得身后似有潇潇风声。 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陶无忧耳濡目染,也是知道些修真界的凶险,当即警觉,赶紧闪身让开,却是一道风刃破空而过,差点扫到肩头。 “啊......” 陶无忧惊呼,到底修为低微,经验不足,虽是避开,但丹田真元立时运转不灵,身形摇晃,黑气散开,差点栽落下去。 “呵呵,我还以为是个人物,原来是个雏儿......” 却是一道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陶无忧还没感应到那声音在何方,又听似一老者的声音传来。 “此人修为虽低,但手上的东西可不简单......” 声音未落,便见两道身影从旁边山头树林中走出,正是一白发老者,一黑发青年,一个佝偻腰,一个晃着头,但看向陶无忧手中玄气幡的眼神却皆是透着贪婪。 陶无忧心知不妙,“我师父”三个字才开口,却见身前不远一抹白光乍现,竟是一张低阶青雷符,就听噼啪一声,便有一道电闪催发。 他哪里见过这阵仗,立时慌乱,手脚都不听使唤,哪里知道如何应对。 电闪眨眼已至,鞭子一般扫在黑气上,立时溃散洞穿,一声惨叫,陶无忧直接被击中,当即昏死跌落。 也好在玄气幡虽不是防御型法器,但黑气倒也能消耗了一些雷光威势,否则这小子立时就得被劈死当场。 那两人自然不会就此摆手,便见那青年袍袖轻抖,一缕银光落出,嗖一声,却是祭出飞剑一道,就听得剑鸣呼啸。 双方不过隔了个山头,陶无忧都还没落到地面,飞剑而至其身前。 眼见这小子小命难保,突然之间,凭空闪出一道黑影,一手似水中捞月,随意一抓,竟是一手一剑,就这般生生抓在手中,另一手轻托,接住陶无忧。 “这......” 那青年一脸惊讶,那老者却是面露骇色。 “不好,是铁尸!” 惊呼一声就要遁走,不想就在此时,凛然就觉胸腹一疼,紧接着,便是一只皮包骨、五指尖尖的手从自己胸膛冒出。 “呃......” 都来不及惨叫,已然气绝。 那青年惊惧异常,仓惶转身,迎面宛若撞上一堵墙,眼前一黑,根本来不及丝毫反应,头顶便似被铁爪抓住,蛮狠一掰,喀嚓一声,颈骨断裂,一口利牙已经直接咬在了青年的喉咙上。 ...... 等陶无忧悠悠醒转的时候,已经躺在洞府之中,身边,自己的师父正在闭目打坐。 “哇,师父......” 陶无忧哇的大哭大叫,就要扑过去,却觉一身酸痛,一个不稳,以头抢地。 咚一声闷响,当即哭得更凶了! 丁辰斜眼看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到底也是心疼,只好伸手将其提溜起来,一边给他揉着头上的包,一边骂道,“这次知道厉害了吧?让你不要跑远了,若不是有四尸在附近,为师怕是都来不及出手......” “师父......” 陶无忧还在哼哼,丁辰也是无奈,重新将其放平躺下,心中不由想到这小子从小就跟着他母亲官晴隐居山村,周围多是些凡人,虽知道些修真界的事情,但到底未经事,还得寻个机会让他自己历练历练才行...... 第728章 不速之客 丁辰身怀血道功法,最擅长的就是操弄肉身,对寻常肉体之伤,自是手到擒来,不过一夜功夫,陶无忧被那青雷符击中之伤便已大好,自然也就没借口躲了今日的功课。 磨磨蹭蹭修炼结束,陶无忧刚坐下喘口气,便收到隔壁的师父大人的传音召唤。 知道自己这个师父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小子明面上是不敢违逆的,忙不迭都前去拜见。 “师父......” 口中嚷着,才进隔壁石室,却见室内地面上摆着一堆东西,几只小瓷瓶,几叠符纸,还有些几块不知名的矿石,不过最多的还是灵草,足有上百株。 “师父,这,都是给我的吗?” “你想得倒美!” 丁辰眼皮一翻,哼道,“这些都是昨日那两人的东西,他们应该是要去溪塘集镇参加那中元集会,为师已经打听过了,那集市从明日开始,会持续七日,你不是也想去吗,便带着这些东西,去摆个小摊,把这些东西卖了......” “啊?” 陶无忧闻言茫然发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却道,“师父,你灵石用完了吗?” “咳咳咳......” 丁辰一口口水差点没呛着,哼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被瞪了一眼,陶无忧不敢说不去,只是虽点了头,却又想起昨天的事情,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师父,那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为师堂堂金丹修士,岂能陪你去摆摊?” 被喝了一声,无忧缩了缩脖子,还是不死心,哼哼道,“可是......” “放心,那集市之内也有人维持秩序,你自己谨慎些,没人敢乱来,而且,我会让奔波儿灞暗中跟着你的......” 丁辰只是让这小子出去见见世面,自然有所安排。 闻言,陶无忧这才安心了些,那奔波儿灞名字虽然怪里怪气的,但着实是厉害,听说已经有了半步金丹的实力。 “那这些东西要怎么卖呀?” “你没赶过集吗,人家怎么卖你就怎么卖......” “可是弟子.......” 陶无忧又是嘟囔,他连这些东西是什么都认不全,丁辰岂会想不到,翻手又是丢出一枚玉简。 “这些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玉简中都有记录,只是此地物价几何,为师也不太清楚,玉简里面的价格只作参考,还需你自己去集市上打听......” “哦!” 陶无忧无奈,只得一一应下,扯了腰间储物袋,对照那玉简一一查看,逐一收入储物袋。 等收到一半,这小子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明显有些光,又凑到丁辰跟前,“那师父,卖了的灵石......” 丁辰闻言,瞥了一眼那小子,真想给他一巴掌,哼道,“这些东西都是为师的,卖了灵石,自然要交给为师......” “啊,这些东西不也是抢来的吗,怎么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丁辰瞪了回去。 “就按玉简里的价格,多卖的,你就自己留着......” ...... 入夜,月朗星稀。 丁辰端坐自己的石室,神识探了探隔壁,发现陶无忧还在记那玉简中的内容,也算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小子其他的不说,有一点还是挺不错的,那就是一旦确定之后,倒也愿意下功夫。 而就在丁辰抽回神识,再度入定之时,观云楼却是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已至二更,伙计收拾完东西,正关门,却在门缝即将合上的时候,突觉门被抵住,心中微怒,呼得拉开,正要开口,便见门外一彪形大汉,几乎与门框同高。 这大门的门框本就是与屋顶接近,足有丈二,那人杵在那里,山岳铁塔一般,吓得那伙计就是一哆嗦,踉跄后退两步,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石头,别吓着这位小哥了,小哥莫慌,我等只是来做客的......” 就听得一道很是和气的苍老声音,那高大男子闻言不语,便让到一边,露出后面两道身影,却是一美颜女子搀扶着一老者。 老者身形枯瘦,站立蹒跚,须发皆疏,发髻几乎都挽不上,而那女子,头上兜帽半退,露出一张玉容,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肤若凝脂,檀口朱唇,灵蛇云鬓,一颦一笑,绝色风情,弱柳扶风,极尽魅惑。 那伙计看得发呆,嘴角都流出口水来。 老者见状,这才轻捏了捏那女子的小手,那女子媚眼流波,正待压制那骨子里的魅术,却见那门后又见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唯见那男子玉树修竹一般,真是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竟也一时看得愣神。 “咳咳......” 还是那老者轻咳提醒。 那美少年自然就是官霐,而其身侧的女子,不是那殷梨花又是谁。 如此美艳,官霐也是被迷惑片刻,连那殷梨花虽为女子,也得惊艳,又偷眼去看官霐,更觉自惭形秽,下意识就往旁边缩了缩。 这动静很小,却还是将官霐拉回神来,只是面前三人,皆是金丹修士,特别是那老者,看身形像是要断气,但气息绵长,眼中精光内敛,至少是半步元婴。 官霐哪敢怠慢,忙长揖见礼,道,“见过三位前辈,前辈大驾光临,鄙楼蓬荜生辉......” 官霐礼数自是周全,将三人迎进门来,同时侧身,将殷梨花挡了挡,同时传音道,“梨花,今日楼里有贵客, 我走不开,你且先回去吧!” 殷梨花自然知道,只点了点头,侧身向着门外三人福礼告退,也不走正门,自转道后面侧面离去。 “小郎君客气了!” 老者倒是谦和,一片和善长者的笑容,又道,“老夫曾听说观云楼官家嫡长子乃是一等风流人物,如今亲见,方知盛名不虚......” 官霐哪里敢接这话,只道前辈谬赞,侧身将三人让进门,正待开口询问来意,却又听后堂有脚步声,正是那官九,只是与平日那吊儿郎当,一副被酒色掏空模样不同,今日却是束发端带,捯饬齐整。 “晚辈官暄,见过秦阁主,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这官九深施一礼,明明同为金丹修士,却自称晚辈,礼数更是比官霐这筑基晚辈还隆重几分。 “官九爷客气了!” 老者仍是笑道,听语气竟是与官九早就认识,而且下面一句话,令官霐更是听出几分其他意思。 “芙儿,还不见过你官九哥!” 第729章 一个筑基而已 那女子艳冠,媚眼似春,轻福一礼,礼数倒也无不妥。 只是对面那官九,此时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急色浪荡模样,竟是目不斜视,似难得的君子。 官霐看得心惊,好像见了鬼。 目光愣愣收回,却是同时感受到另有一道目光扫过自己,虽是一晃而过,却有一种猎物被饿狼盯上的感觉...... 接下来,其实已经没官霐什么事了。 官九自将那老者,以及恋恋不舍一直偷眼观看官霐的女子亲自引着上了三楼,只将那被叫作石头的汉子留在原地,那汉子也不拘其他,席地就坐在门后。 此人虽应该只是那老者的奴仆,但来者是客,而且到底也是金丹初期的修士,官霐也不敢怠慢,忙遣人取来蒲团,备了茶点。 可那汉子实在高壮,足足四个蒲团才勉强坐住。 官霐不好就此离开,也陪坐一片,正待倒茶奉上,却见那汉子五指跟铁棍似的,将自己手中的茶盏衬得有些可笑。 正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却听那石郎闷声道,“小郎君,可有酒肉......” 官霐了然,知道寻常茶点不合对方口味,忙遣了人准备,还特意嘱咐酒要烈,肉要足,果然便见那汉子露出一丝憨憨的笑意。 官霐留在此地,自然也不是简单作陪,在那汉子坐下的时候,他就已经瞟到对方腰间的银牌,偌大一个秦字,被盘得发亮。 难道是云州秦家? 这可也是元符宗八大世家之一,实力与殷家相当。 而自己九叔称呼那老者秦阁主,莫非就是秦家四老之一,最有可能成为秦家第四位元婴强者的绝峯阁主人...... 官霐心思百转,趁着酒肉上来,一边大碗倒酒,一边道,“前辈一路从云州而来,也是辛苦,满饮此碗,也解解乏......” 那汉子似乎真的有些憨直,没听得官霐话中的试探,只憨笑嗯了声,便是接过,一饮而尽,满足的啊了一声,又是伸手去抓那炙烤得金黄的羊腿,大口撕扯朵颐...... ...... 没过多久,一整只烤全羊,好几大坛朔台酿,便进了那石姓男子的肚子。 而除了确定对方正是云州秦家之人外,官霐试探出的信息却是不多。 不过,刚才从这石姓汉子在听自己提到殷家之时,眼中显露的明显不屑来看,这殷秦两家不和睦,秦家似乎有意与殷家争夺上三家的传闻,怕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这种大世家之争,只要不是直接开战,往往是本家无碍,却殃及鱼池,自己官家说来也是背靠殷家,该是秦家的敌对势力才对,今次,那秦阁主竟然亲来,自己九叔似还早有准备...... 官霐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安,且不说官家实力大不如前,便是全盛之时,也不该插手这等事情...... 也不知父亲和其他族老是否知道此事? 不过,看那秦阁主光明正大而来,九叔也毫不避讳的见面,此事只怕也不是九叔一个人的意思,难道真的族中有意改换门庭...... 所谓多思则神怠,官霐心思浮想,只觉头疼,便想继续套点话。 “前辈,这些酒肉可还满意,新镇东四条巷,有家酱肘子味道也是极好的,晚辈再遣人去买些.......” 说着,便要招呼人来,那汉子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四方大脸黑中透红,摆手笑道“够了够了”! “前辈可不要客气,来了我观云楼......” 官霐知道怎么应对这等耿直之人,只热情开口,不想话到一半,却听得一道传音入密。 “小郎君,有些话,我不便说,有些事,也不是你能插手的......” 官霐面色便是愣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好歹也是金丹修士,即便性格憨直了些,也不是真傻。 而且,自己这般试探,对方还肯好心提醒,便觉得有些汗颜。 “嗝......” 却是那汉子打了个酒嗝,好一股酒气。 官霐当即恢复正常,随机应变,笑道,“哈哈,前辈这是有些喝多了,那晚辈且去为前辈准备些醒酒汤来......” 说着,便是深施一礼。 那汉子也不言语,只靠墙闭目,手随意抬了抬。 等官霐端着醒酒汤返回时,那秦阁主三人也正好下楼,而那石姓汉子,早已酒气全无,自然也用不到那醒酒汤了。 相送出门,五人皆一副宾主尽欢,只是神情各有不同。 老者言笑和善,只作忠厚长者,石姓大汉表情平常,没有异样,官九仍扮作端正君子,而那女子,眼神却越发毫不掩饰,将官霐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搞得官霐面红耳赤。 ...... 目送三人离开,官霐才算松了口气。 目光下意识扫了扫四周,夜已深,倒似乎没人关注这边,但他可以保证,不用得到天亮,殷家那边就能收到秦家造访观云楼的消息。 无声轻叹,目光收回。 却见官九已然恢复那龌龊的笑容,看着自己,哂笑道,“霐儿觉得那女子如何,如此绝色妖冶,可配得上你九叔我......” 官霐有些无语,在他儿时,这九叔其实也是很英俊的,只是如今嘛...... 他其实也大概猜到可能会有联姻之事,正打算开口恭喜,却又听得官九压低声音,邪邪笑道,“当然,九叔也不是小气的,霐儿要是愿意,我们三人一起也是......” 官霐面色立时一寒,退后一步,冷声道,“九叔看来也喝多了,那碗醒酒汤,就留给九叔吧......” 说着,也不回观云楼,甩袖扬长而去。 ...... 说来也巧,秦家三人当夜入住的正是丁辰之前住过的落英苑,连院子都是同一间。 屋外,那叫石头的汉子,窝在廊下守夜。 屋内,老者半靠软榻,双目半眯,一旁,那美艳女子正轻柔的老者捏腿,嘤嘤委屈道,“叔父,您老不会真的要将芙儿嫁给那个官九吧......” “放心,我秦家的姑娘,岂是那等腌臜货配得上的,今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等摇光剑符到手,官家不过敝履,随手可弃......” 老者眼睛都没睁一下,秦芙闻言,当即笑魇如花。 “啧,那官家的小郎君倒是不错......” “随你,一个筑基而已......” 老者丝毫不在意。 第730章 为师也不擅长 “你是说,那小子将那些灵草,按丹方配成一份一份的,当丹药卖?他也不怕那些人发现受骗了,来找他麻烦?” 石室之内,丁辰手中握着一个小纸包,有些诧异的看了跟了陶无忧一天,入夜才返回的奔波儿灞。 “倒也不是直接当丹药卖,小公子只是说......” 奔波儿灞灵智几乎已经与常人相类,回想着陶无忧的话,继续道,“说是,那些成品丹药,与他卖的药包成分一样,即便药力不及成丹,但一分钱一分货,他的药包也便宜许多不是......” “还可以这样......” 丁辰听了这个解释,都是有些惊住了,转眼又道,“那些人也信这鬼话?即便是低阶散修,也该知道,炼丹之道,岂能以凡人汤药之理类推?” “起初也是没人信的,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说呀,你一个炼尸怎么还学会吞吞吐吐了?” 丁辰面露愠色,他也是做了这多年的散修,自然知道散修赚取灵石多么不易,倒也不是他多么的正人君子,但如此骗人,且不说会不会招来麻烦,便是日后修炼心境,也是一重因果。 奔波儿灞感受到丁辰的情绪,竟也生出几分害怕。 “后来,小公子偷摸找了个炼精期的老头,给了他几块灵石,让他作托儿去买,还教那老头说,这种小药包分量配得正好,若是炼丹,成丹几率会更大些......” “这,倒还算有些道理......” 丁辰闻言,面色倒是缓和了几分,还好只说是成丹几率大点,而且,炼丹毕竟是个精细活,若是那些人只是买回去自己炼丹,成败便也不能完全怪在药包上了。 “不对呀,你不是说他都差不多卖完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是大部分都卖完了,还剩了一些没法配在一起的散药,于是小公子,就自己又去收了一些,现在正一边配一边卖呢......” 奔波儿灞回道,语气还有些赞赏的点了点头,最后又补充道,“小公子还雇了那个老头跑腿,收购一些散修摊子上的零散灵药......” “呵,呵,他倒是会做生意,都开始倒买倒卖了......” 丁辰有什么办法,也只得干笑两声,暗道倒是小看了这小子,到底是官家的种...... 一转念,丁辰又是想起丹方的问题,看向奔波儿灞问道,“不过,他那些丹方从哪里来的,不会是他瞎编的吧......” 奔波儿灞连忙回道,“小公子好像说是他父亲生前留下的,我看有几个筑基修士也买了,不像是有问题......” “杜云暮?” 丁辰嘀咕一句,这才想起,当年在洞玄宫的时候,杜云暮确实说过对炼丹之道颇有兴趣。 疑惑暂解,丁辰却还是不放心,这小子弄出的动静怕是不小,手中灵石出入,足以引起一些人的眼红了。 或许是看出丁辰眼中的担忧,奔波儿灞又道,“灞波儿奔现在正看着呢......” “灵石还是其次,他手中握着七八种丹方,虽都是炼精期的丹药,但难保不会有人怀疑他手中还有更多,甚至更高阶的丹方......” “那,可要将小公子叫回来......” “......,那倒不必,他第一次自己做事,便由他吧......” 犹豫了下,丁辰还是摇了摇头。 “你且回去,将刁钻古怪两个也带去,也不用继续隐藏,就光明正大的守在他身边,四具铁尸在侧,应该不会有什么宵小敢乱来了......” 奔波儿灞闻言,自然领命而去。 石室内,便只剩下丁辰一人,低头,将那小纸包也摊开,便见一包拇指大的药粉,磨得也并不很细,以丁辰的阅历,自然很轻松便分辨出其中成分,配的正是一份很常见的紫莲丹,分量应该刚好够一颗。 倒确实颇为精准! 丁辰暗自点头,随即又略微吃惊,这小子竟还考虑到不同灵药的年份差异,年份稍短的,便多加一分,药力稍强的,便减少一分。 这可不像是一个七八岁初入修炼的孩子能做到的...... ...... 接下来的三日,丁辰虽然心中担心,倒也没有去管。 等到第五日辰时初,丁辰却临时传讯,让奔波儿灞四个将陶无忧带回来,也是因为没有准备,倒是让一些不死心之人措手不及。 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之时,陶无忧几个早就没了踪迹,只剩下那老头看着小摊,卖最后几包...... “师父,我回来了!” 刚进洞府,陶无忧便开始开始嚷。 “嘚瑟什么,还不进来.....” 陶无忧一听,忙缩了缩脖子,赶紧进到石室,便见丁辰一脸寒霜,忙又忙不迭凑过去,谄媚笑着,献宝一样,把储物袋献了上去。 “师父,弟子不负师命......” 丁辰哪里会看得上这三瓜两枣,哼道,“你知不知道,你搞得那出儿,那市场上有多少人盯着你......” 短短几日,陶无忧整个性子都活了几分。 “呵呵,弟子当然知道,这不是有师父吗?要不是有师父您老人家在背后,弟子哪里敢......” 说着,也不等丁辰继续,便又正色了几分,端正跪坐丁辰身边。 “师父,弟子想好了!” 见其突然郑重其事起来,丁辰想要教训这小子一番的想法,倒是暂时被转移了,疑惑问道,“你想好什么了?” “之前,师父不是问弟子,除了报仇,还想要什么?” 丁辰闻言一愣,心底不由得有些慌,不会是想去做生意吧,那怎么行,前一个冯英就是一天给人看店,耽误修炼,难道这个也要如此...... “弟子想学,炼丹!” “不......,错......” 丁辰“不”字脱口而出,随即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炼丹呀,连忙改口,咽下“行”字,接了个“错”字。 陶无忧闻言大喜,当即扯了扯丁辰的衣袖,“师父这是同意了?” 丁辰被摇得没法,点了点头,只是又面露一丝难色。 “师父,你这是......” “无忧,都说‘修真百艺,丹道为首’,你想学炼丹,为师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这丹道一途,也并非坦途,而且......” 丁辰说着,也是有些尴尬,却不得不直言,“......,而且炼丹一事,为师也不擅长,怕是帮不了你许多......” 第732章 双喜临门 观云山,官家老宅。 祠堂内,官家一众说得上话的,说不上话的,只要已经筑基,皆齐聚于此,却也只有十三人而已。 看着主座上垂垂老矣的父亲,官霐心下悲凉,谁又能想到,如今的官家,早已是驴屎蛋儿表面光,若不是殷家还没有公开针对官家,只怕观云楼连门都别想开了。 “诸位都想好了吗,是姓殷还是姓秦?” 官昀自三年前,想要强行突破瓶颈,进阶金丹后期失败,差点走火入魔,元气大伤,徒有金丹中期的境界,早已没了金丹中期的实力。 本想着,趁自己余威尚在,将家主事务逐步交给官霐,奈何官霐资质也不过中等,进阶筑基中期后便进益缓慢,难以服众,如今也只能勉强撑着观云楼。 倒是他那个九弟,平素里看着浪荡荒唐,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早一步结成金丹,这野心也表露出来,如今还攀附上云州秦家。 家族内见风使舵者众,也就有了今日这出,明着说是议事,实际上就是逼宫。 而官昀所问“姓殷还是姓秦”,其实也是妥协了,若是家族选择了投靠秦家,那他这个家主之位,自然也是要退位让贤的。 看了一下站在自己下手方的儿子,官昀还是想要再争一把。 “诸位叔伯兄弟,虽然我官家并非真的殷家家臣,该明眼人谁不知道我官家是靠着殷家才能立足的,若是贸然改换门庭,即便殷家不直接出手,其他人岂会不落井下石.....” 官昀还未说完,却是被一个族老接过话去。 “家主,话虽如此说,但这些年来,殷家对我等,早已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了,又何必勉强......” “正是这个道理,我等也是为了家族长远考虑......” 有说软话的,自然也有尖酸的。 “还有当年那事,若是官晴肯听话,只怕如今还是殷家老祖的如夫人,何至于亏也吃了,名声也丢了,闹得那般难看,否则殷家又岂会如此不待见我官家......” 见火候差不多,那最后一把火也该点了。 便见官九当即便直接站起来,也接着道,“大哥,正如你之前说的,我官家到底还是独立的家族,又非他殷家家仆,与那家交好,他殷家也管不着...... 而且,那秦家已经有超越殷家的势头,想要拉拢的势力岂会少,而我官家若是作为第一个投靠过去的,秦家肯定会大力扶持,以为表率......” 官九早就有了谋划,这大饼自然画得又大又圆。 “大哥,诸位叔伯兄弟,实不相瞒,小弟已与秦家四房绝峯阁主的嫡亲侄女秦芙定下婚约......” 此言一出,便是满堂哗然,皆是围过去询问真假。 “哈哈哈,是不是真的,正主就在堂外,大家一见便知......” 却听那官九畅快大笑,眼神若有若无的瞟向官昀,似在炫耀,同时转身一指,就见祠堂大门之上。 紧接着,十三重缠枝般的符纹渐次消退,到最后,便只剩下最后一大一小两道, “大哥......” 官九再度开口,淡淡看向官昀,那十三重符文便是堂内十三人所下,禁制隔绝祠堂内外,如今自然只有官霐父子尚未解开。 官昀闻言也只轻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终于还是解开了禁制符纹,就听得吱啊一声,大门开启,门外,三道体型悬殊的身形,正是那秦家三人。 “官九哥,怎么才开门呀!” 这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却是比什么证明的有效,一众族老恭喜官九的,巴结秦家的,一时之间,倒是满堂喜庆,只官霐父子两人冷眼看着。 官昀知道,一切已经无力挽回,挣扎起身。 官霐连忙去扶,却被官昀抓住手,暗暗用力,官霐心照不宣,扶着父亲走了两步,便退后站到一边。 “诸位!” 正是官昀朗声开口,众人侧目,不想官昀竟是一反常态,满脸堆笑,当即就提出要双喜临门,将家主之位让与官九。 众人闻言皆是有些诧异,虽然知道大概结果会是如此,但也没想到官昀竟如此痛快....... 这是别人的家事,秦家再势大,也不会直接插手,只冷眼看着,看对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直等官昀吩咐官霐去请出家主印信,官家众人才信了几分,只以为是官昀慑于秦家势力,唯有那老者眼神精光闪烁,似觉得有哪里不对。 官霐应声而去,还不得老者想明白,又见官昀含笑上前两步,恭谨便是一礼,笑道,“秦前辈,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双方郎有情妾有意,何不今日便定下婚约......” 虽说都是修士,但周国又别有不同,世家当道,对这家族血脉,亲缘传承,婚嫁之事,都看得格外重些。当然,私下如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此,此言一出,官家之人自是大喜,秦家这边就有些皱眉,特别是那秦芙。 “叔父......” 老者却是眼珠一转,略抬手示意,反是对官昀笑道,“官家主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我秦家毕竟是世家大族,这定亲之事岂可儿戏,而且,官家这边聘礼只怕都还没准备好吧......” 其他人或许听不出什么深意,毕竟官家确实没准备,但当事之人如何不明白。 官九当即面色一僵,不想官昀当即笑道,“呃,这倒是无妨,其他聘礼可以慢慢准备,但小定却是可以的......,这样,所谓长兄如父,我这个做长兄的便替舍弟做会主,诸位且稍等......” 又是一脸慈爱的看向官九,“九弟,你且跟为兄来......” 说着,也不等其开口,便直接拉了人走却也并未离开大堂,只来至祠堂后方满架灵位之前。 其余人官家之人皆是一脸茫然,显然并不清楚即将发生什么,而那秦家老者与官九却都猜到了,只是心思大不相同,一个暗道这官家主倒是识时务,另一个却多少有些心生惭愧。 其他人怎么想,官昀已经不在意,立于灵位前,躬身拜祝。 官九倒是也想跟着叩拜,官昀却已经起身,双手凌空一挥,大袖翻云,便是一股朦胧云雾掀起....... 第733章 官家已亡,族人自散 霎时之间,云雾缭绕,座座灵位,似浮云掩山叠嶂,袅袅烛火,如崇光蒙月空泛,迷霭苍苍,香雾转廊。 这些明显都只有历代家主才能知道,官家众人虽是族老,也是看得心惊。 不过,那幻雾也没持续多久,便似被那些灵位吸收,就听得咔咔声响,众人循声抬头望去,却是祠堂顶上雕花藻井自行转动起来。 紧接着,那藻井正中,一道灵光投射而下,正照在祠堂地面正中的官家族辉上,一股空间波动悄然散开,众人皆是退开。 官昀这才转身,却见那光柱正中,凭空光影扭曲一瞬,现出一物,却是一圆柱状的东西,小臂粗细,半腰开一缝,显然乃是一盒子。 “叔父,这就是......” 秦芙凑在那老者身边,暗自传音。 那老者点了点头,回道,“这便是老夫为何要你以联姻为饵,这官家也是几百年的世家, 若是强抢,难保对方不会狗急跳墙......” “那现在......” “不忙,再看看......” 两叔侄在一边嘀咕,却听官昀毫不避讳的开了口,“秦老,你们应该就是为此物而来的吧......” 两人面色微变,尚未开口,倒是其他族老忍不住了。 “家主,不知此乃何物......” “难道是我官家的家传至宝......” “家主,家传至宝,便是官家共有的,岂可作为个人的小定之礼送人......” 见好就上,倒是人之常情。 官昀轻笑,却是解释道,“各位,家族有什么宝物,各位还会不知,此物说来,其实根本就不是官家之物......” “家主,此话却是不通,不是官家之物,为何藏于我官家祠堂......” “哈哈,此物确实不是官家之物,乃是当年陶子清求娶七妹官晴时的聘礼......” 此言一出,官家一众族老皆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当年之事,在座的多数还是知道的。 却见官昀又是看向官九,继续笑道,“九弟,你七姐的聘礼,如果又给了你做聘礼,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官九当即面色一寒,当年殷家要强纳官晴时,他这个做九弟的可是没少出力,当即冷声道,“大哥何必说这些,当年你不也是默许的吗?” 官昀也不反驳,只低头苦笑,眼睑之下,寒意微凝,再度抬头时,又道,“好了,以前的事情都不必提了,这东西,你且拿去吧,权当小定之礼了......” 说完干脆坐回座位,不再言语。 场面一时僵住,官家一众族老虽是好奇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却也不敢妄动,秦家这边更是作壁上观。 官九心头自然是有些惧怕的,但此物乃是秦家点名所要之物,也是他的投名状。 当即心下一发狠,五指凌空一抓,便是一股吸力扫过,卷在那筒状木盒上,往回一带,却是并未发生任何异变,更无什么禁制伏杀,轻松入手。 官九瞪了自己兄长一眼,再不迟疑,也不顾其他族人的异样眼神,转身便转向那秦家叔这边,一脸谄媚。 “秦老,芙儿,还请一观......” 说着,手已经转动盒盖。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死死瞪着,却就在盒盖掀开一丝的瞬间,那秦姓老者却是突然浑身冷光乍现。 “且慢!” 冷声开口的同时,已经闪现在那石姓汉子身后。 众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就要闪避,还是慢了一步,那盒盖已经开启,却只见其中仅一枚二指宽的玉符,轻薄莹润,似散发冷月寒光,掩映锐利笔锋一道,再无其他。 “呵呵,秦老这是何意呀,难道是怀疑我官家意图谋害亲家不成......” 正是那官昀在阴阳怪气。 那秦姓老者也是有些尴尬,笑了笑,一双阴鸷的眼神转了转,却道,“官家主,令郎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回来呀?” “他还年轻,犯不着留下来陪葬......” 此言一出,皆是色变! 便在这一瞬,那玉符砰然脆响,便见豪光万丈,锐芒千条,满堂皆白,只耀目一闪,瞬息再度敛去,下一刻,才听得凄厉惨叫不绝。 再看堂内,已是死伤一片。 官九站得最近,一身血洞,密密如筛,官昀瘫在椅子上,也已气绝,其他官家之人,俱是筑基修士,更是无一幸免。 “咚!” 一声重重的闷响,却是那石姓汉子栽倒,露出身后两道身影,竟都是毫发无损。 秦芙花容失色,心有余悸。 “叔父,那剑符难道就这么毁了?” “不可能,摇光剑符并非一次性消耗品,若是老夫没猜错,刚才那道剑光,应该是将一整枚剑符的全部威力封存激发,其玉符本体应该还在......” “可是这里.....,啊,难道是被那官霐带走了......” “应该不是,摇光剑符堪比法宝,绝非筑基修士能够催动,而且,即便是官昀能催动,也没本事将剑符之威,重新凝结封存,设下这等杀局......” 秦姓老者摇头,一脸阴沉,说话的同时,目光已经转而落在那官昀的尸身上,眼中狠厉乍现。 ...... 三十里外,官霐正催动遁光飞遁,突然便觉心头一悸,真气一乱,差点跌落,好在身旁殷梨花连忙伸手搀住。 “霐哥,你没事吧!?” 官霐面色惨白,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强撑着摇了摇头,又忙从怀中掏出一枚拇指大的青玉小印,轻捏按在眉心。 几乎便在同时,散落朱砂镇,以及方圆数百里内的官家族人,无论在做什么,都收到一道悲凉传音。 “官家已亡,族人自散!” 这自然也包括官晴,那传音就似一道冷箭,刺入其神魂,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觉已是清泪满颊。 良久轻叹一声,愣愣起身,回到自己屋内,茫然坐下,伸手自抽屉里取出一面银镜,镜面还算光洁,映出一张憔悴的面容,以及半枚残符虚影。 第734章 消息 溪塘集镇,八月初一,又是逢集之日,只是中元大集才过,按往年的情况来看,大集之后往往会冷清一段时间,要一直到年末冬月、腊月,才会恢复。 不过,这冷清,倒也不算坏事。 无名崖洞内,丁辰身随意转,如蛇盘,似蛟腾,鹤步影飘移,云手化流水,掌起柔草弱,能拨云与天,脚下磐石强,薄冰亦等闲,呼来气神闲,丹田运周天。 这修炼的,正是虬龙化甲之术,此地灵气浅薄,也唯有此术兼采妖族炼体之法,内外兼修,短时间内,倒是对灵气要求不是很高。 功法要领早已烂熟,一套行云流水,刚柔并济,猛然腾空,衣决舞风,重而落定端坐,浑身发力,气劲勃然,便见层层鳞甲虚影翻动,转瞬自手浮现,片刻已布满脖颈,真元滔滔,催发往上,青纹上脸。 与此同时,太白金光应时发作,刹那间又是金辉浮浪,鳞甲青金莹莹,似片片螺钿镶嵌,好不诡异。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虬龙甲成之时,便牵动周身精血运化,霎时真气涓涓长流水,金丹悠悠颤无名。 一缕浩渺之气,突然自金丹中泄出,化入丹田真元,似清油入水,融而不合。 一见此情,丁辰便是心神猛然悸动,虽知不太可能,但也是生出几分野望。 当即气随意动,上清长春功顺势而起,炼精化气,精气相合,炼气化神,神气相济,及至精神相会,三元调和,兼有顶上三花异象现,五气朝元源自流。 血肉筋骨,酥麻挛动,识海神魂,空灵通神,再看腹内金丹,青金交融,似熔金玉水,就觉勃勃生机律动,正是碎丹生成婴之兆。 却在此时,四周天地元气一滞,丹田一阵空乏,金丹异象陡然而止。 果然火候不到吗? 丁辰心下意动,下意识,神识已经触及胸口储物戒指,其内还剩五颗高阶灵石,正应五行,乃是他特意为此事留下来的。 只是,此时他还尚无破镜成婴的把握,还是不可贸然行事,而且,识海之内,那血魂丹隐患未除,难道不会趁机作乱,到时化婴失败,浪费了灵石事小,再遭反噬,便是得不偿失了。 “唉!” 轻叹一声,丁辰终究还是生生忍住了那一丝妄念,也不再强催真元,随养气篇自行运转,只将神魂沉浸,细细感悟那一丝化婴气机。 ...... 足足两个时辰后,丁辰才缓缓睁眼,瞳内似深邃星空,孤寂空灵。 “进来吧!” 口中淡漠出声的同时,石室一面墙壁上,一抹灰黄灵光褪去,水洗一般露出一门洞,门外,正是奔波儿灞。 “出了何事,如此着急忙慌的.......” 丁辰目光渐渐恢复平常,扫了奔波儿灞一眼,却又微微蹙眉,感应到奔波儿灞的神魂波动明显有些不对。 “可是无忧出事了?怎么没见他回来?” 再度开口,语气已经有些急躁。 这次逢集,陶无忧又嚷着要去,丁辰也是想着既然这小子已经打定主意要修习丹术,便也不急于一味苦修了,才让四尸护着,放其出洞。 “小公子无事,灞波儿奔他们三个正看着呢!” “那到底......” “是官家出事了......” 丁辰闻言,便是有些不耐,语气冷淡几分,哼道,“官家出事了你急什么,而且,他们家能出了何事?” 话音未落,便收到奔波儿灞神魂传来的一段记忆,却正是奔波儿灞之前在溪塘集镇一间茶楼上听闻旁人议论的场景。 只片刻,丁辰已是眉头紧蹙。 “官家满门族老被杀,而且是在自家的祠堂内?这怎么可能?官家即便势力大不如从前,但在朱砂镇上,也不至于......” 虽是语带质疑,但丁辰其实也知道,此事十之八九是真的,此地离朱砂镇也不会两三百里而已,修士之间又不比凡人闭塞,事情都过去十日了,怎么可能还只是传谣。 “无忧呢,他知道此事了吗?赶紧带他回来......” 丁辰突然又是想到陶无忧,到底是他舅家,万一...... “应该还不知道吧......” 奔波儿灞正待转身,丁辰却是面色微变,随即又暗自摇头。 “不比去了,人已经回来了......” 才开口,崖洞外就有急切的叫嚷声传了进来。 “师父,师父......” 丁辰也是无奈,忙将人放了进来,就见陶无忧一身大汗,满面焦急,什么都顾不上,便就扑了过来。 “师父,我娘,官家.......” “好了,你先别急,事情为师都知道了!” 丁辰将陶无忧拉着坐下,伸手轻抚其后背,暗催散魂吟,一边平复其心绪,一边又道,“你娘两儿不是早就离开官家了,此事未必会牵连到她,我这不正嘱咐奔波儿灞前去村子查看吗?” 说着给奔波儿灞使了个眼色,奔波儿灞自然明白,当即转身出去。 “那我也去......” 陶无忧当即就要爬起来,却觉浑身有些无力,正是散魂吟暗中压制。 “你跟着去干什么?奔波儿灞还要分心保护你,你放心,真有事,为师自会出手的......” 丁辰安抚着,陶无忧已觉眼皮有些发沉,神魂宛若浆糊,昏昏欲睡...... ...... 半个时辰后,奔波儿灞再度回转。 这么短的时间,自然不是真的去了趟那无名山村,他只是受丁辰暗中传令,去溪塘集镇专门打探官家消息的。 丁辰眼角余光看了眼一旁熟睡的陶无忧,这才问道,“可打听到什么......” 奔波儿灞愣愣点头,低声道,“听说是云州秦家出的手.......” “秦家?可知为何?” “传说是官家那排行老九的官暄调戏了秦家绝峯阁的姑娘,被绝峯阁主亲自杀上门,正好遇到官家一众族老在议事,便被一锅端了......” “就这?” 丁辰有些不信,又问道,“那殷家呢?没有什么动作?” “殷家一开始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事后才收留了一批官家的低阶族人,但也有传闻说那些官家之人是被殷家抓去的,似乎在逼问什么东西的下落......” 第735章 岂因祸福避趋之 “东西?什么东西?” 丁辰凝眉,奔波儿灞却只是摇头,表示不知。 这等消息,短时间肯定难以打听到,丁辰眼中幽光浮动,最后才问道,“可与官晴的消息?” 奔波儿灞灵智已与常人相差不大,闻言,看了一眼陶无忧,还是轻轻摇头。 “可还是要去看看......” 丁辰却也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官晴虽是隐姓埋名,离群索居,但又哪里真的瞒得过殷家人的耳目,事发已经十日,殷家只怕早就去找过了......” “那......” “应该无事,你之前不似说有人看到官霐离开官家老宅吗,多半已经逃了,以他和官晴的情谊,应该会立即通知她避祸的......” “那我们接下来......” “你去收拾东西吧,我们立即就走,去涵元城......” 丁辰眼神半眯,精光微闪,便有了决断,又是看了陶无忧一眼,继续又道,“无忧要是问起,你就说去那山村看过了,没找到人......” 奔波儿灞自然不会违逆丁辰的意思,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 ...... 乌云扶风,借着夜色不明,飘忽前行,一丝清风徐徐拂面,带走一丝仲夏夜的暑气。 身后,陶无忧已经醒了。 这小子自听了奔波儿灞所言,当即就要去找自己娘亲,好说歹说,才被丁辰压了下来,就此一言不发,闷闷不语。 正是月色朦朦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人隔千里无音讯,欲待遥问,终无凭! 儿子担心自己的母亲,自是无可厚非! 奈何无论是殷家也好,还是秦家也罢,都是有三个元婴修士坐镇的大世家,在这周国不说一手遮天,也是手眼通天,若是此时跳出去找人,必定会被人盯上,吉凶难料。 丁辰也是无计可施,宽慰了几句,见没有效果,丁辰也只得轻叹由他去了。 ...... 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一直都是沿着元符宗的边缘,南下东进,一路绕行十来日,便见一片苍翠群山,如碧海清波,其间又隐现一片亭台楼阁,似沧海泛舟。 这应该就是山南殷家的领地了。 丁辰看了几眼,便轻催乌云,斜偏而过,并未停留。 又半日,群山之外,就见一条南去的大河,浩浩汤汤,暮霭沉沉,晚雾天阔,继而顺河而下,及至明月当空,涵元城已然在望。 这涵元城虽远不及华阳、上雍雄伟,但到底是周国都城,自有繁华,远远一片,灯火通明,唯见涵元河南穿而过,劈开两半,河宽百十丈,船桅林立,舟楫千帆。 遁光顺势一偏,便向河西西城落去。 入城,城中华灯辉煌,丁辰早就打听过涵元城的情况,也不用问路,领着一人二尸,直奔太平仙坊。 庆云客栈。 上得二楼,陶无忧兴致闷闷,向着丁辰拱手作揖后,便要转身进自己屋。 丁辰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出声,只传音,让奔波儿灞两个跟上去,小心看着别出事,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中陈设简单,窗外矮山林深,倒是清静。 丁辰轻叹坐在床榻,心思也是有些烦闷。 他本只是打算花半年时间,将陶无忧的修为推进筑基,再传他些功法,自己便可功成身退,哪里能想到,不过月余,官家就倒了,如此,倒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枯坐一夜,半梦半醒,真是好不疲劳,待得天明,奔波儿灞便传讯回来,说是陶无忧一个人打坐修炼,一夜都没睡。 丁辰越发觉得无奈,刻苦修炼自然是好,但也怕过犹不及。 起身,出了房门,转身来至陶无忧的门前。 吱一声,房门开启,正是灞波儿奔,进屋,便见奔波儿灞立在窗边,榻上,陶无忧还在闭目打坐。 丁辰轻叹,挥手挑指,房门自闭,二尸身形轻晃,皆是化作一道灰芒,回转乌陶罐。 “师父,你不必劝,弟子决心已定......” 不等丁辰开口,却是陶无忧率先开了口。 丁辰目光微凝,叹道,“无忧,看来,你还是在怪师父,不肯出手去寻找你母亲?” “弟子岂敢!” 陶无忧睁眼,看向丁辰,语气平淡而郑重,起身下榻,却是直直就跪在丁辰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丁辰面露苦涩,想要伸手去扶,却见陶无忧摇头。 “师父所担心的事情,弟子都明白,也知道师父的难处,弟子不敢有丝毫怨怼,只是生养恩重,天高地厚,如今娘亲生死未知,作儿子的岂能因祸福避趋之......” 丁辰闻言色变心凄然,惶惶神摇,暗道自己苦修近百载,坐忘寒暑,竟也不知不觉之间少了几分人味了,可这天地大道本无情啊...... “唉!” 溘然长叹一声,丁辰心知再劝已经无用,只得转了口风,继而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还能师父准弟子离开!” “离开?你打算自己去找你娘亲?” 丁辰眉头皱得更紧,却见陶无忧眼中透着果决,继而咚一声,俯首叩头,沉声道,“请师父成全!” 看着地上跪着的小人儿,丁辰也是默然。 就此放人离开,他自是不放心的,但若是不答应,怕又是适得其反,为今之计,也只得行缓兵之计。 “也罢,你想去寻母,为师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丁辰轻叹,继续道,“但以你如今的修为,便是长途飞遁都难,你要离开,至少也得等筑基之后,否则,想都别想......” 陶无忧闻言,见自己师父表情严肃,知道不能违逆,也只得顺从的点了点头。 ...... 终于将人暂且稳住,丁辰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既然要一直修炼到筑基,那在这客栈住着也是不便,而他也暂时不想离开涵元城,这太平仙坊毕竟是元符宗管理,寻常宵小也不敢造次。 陶无忧自然是要继续待着房中修炼的,丁辰也不勉强,只反复嘱咐筑基并非小事,不可操之过急,又将古怪刁钻两个放出来守着,这才离开。 第736章 月在手 下得楼来,径直出了客栈。 庆云客栈的位置还是稍偏,已经靠近太平仙坊的边缘,转过几条街巷,便上了主街。 这白日的情景自是与夜晚不同,往来各色人等,就是不知有几张是真面孔。 丁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也换了张脸,抖袖负手,便来至一间宽敞店铺前,店门六扇对开,皆雕云雷回纹,屋檐悬红漆匾额。 “万和行”! 丁辰没有多犹豫,按他打听到的消息,这万和行并不是周国本地的商行,其背后势力,应该是齐国的雷霄宗,而自己要办的事情,正好有些敏感。 迈步进入这万和行,自有伙计来支应。 “客官是......” 那伙计才开口,却被丁辰挥手打断,“贵店现在可有金丹修士坐堂......” 那伙计自然觉出了来人气息非凡,也不敢怠慢,忙引人进入茶室,自去请示主事之人。 略坐了一刻钟,茶室外并有脚步声,同时便是一道金丹期的神识,试探着扫入。 不过金丹初期而已,丁辰自然毫不在意,大喇喇放开后期气息,立时惊得那神识倒抽。 “道友见谅,有失远迎!” 未见人先闻声,随即才见一三角眼的清瘦中年男子推门,一身宽袍道装,玉簪束发,拂尘在怀。 “呵呵,道友又不知我要来,如何远迎呀!” 丁辰打趣儿一句,没空啰嗦,直接道明来意,伸手便掏出一只储物袋。 “道友,估个价吧!” 那管事一对三角眼眨巴,客气双手接过,神识一探,却着实被那袋中之物吓了一跳,其内竟是十余件各式法宝,皆是宝光灼灼,灵性不弱,可见绝非那等常年不用之物。 下意识,那管事就偷眼观瞧丁辰,心下暗道,这是哪来的煞神,这是击杀了多少金丹修士才存了这般多的法宝。 丁辰才不管对方心中怎么想,这些东西其实大多都是那玉华剑宗田浒真人的东西,只有一件,却是他前往朱砂镇之前击杀的那殷姓青年之物,虽然他也并未在这件法宝上发现什么特殊印记,但还是得谨慎些为好。 这便是他为何不选择周国商行的原因,毕竟以殷家在周国的势力,难保没有什么眼线。 “道友,如何,贵店可接得下?” 丁辰阴恻恻再度开口,那三角眼管事不自觉的一个激灵。 “哈哈,恕罪恕罪,在下也是着实被阁下这大手笔惊到了! 不过,阁下大可放心,我万和商行,虽才在涵元城立足不久,却也不是没有根脚,这些东西还是吃得下的......” “那就好,就请赶紧估价吧,若是合适,我也就无需费神去别的商家了......” “必然给阁下一个公道价!” 那三角眼管事笑道,又是告罪一声,这才仔细查看起来,却是越看越心惊,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才算是鉴定完毕。 “如何?” 见对方终于抽回神识,丁辰便忙不迭的开了口,而那管事却是不答反问。 “阁下可是只收灵石?” 丁辰闻言挑眉,舌头滑过齿间,不动声色的回道,“自然是灵石,而且,最好是中阶灵石,贵店不会是......” “实不相瞒,小店此时的灵石储备怕是尚且不够......” 那管事一脸苦笑,啧啧回道。 而听了此言,丁辰便有了几分底,其实,那十几件法宝的具体价值,他还真不说不好。 “那也无妨,贵店能收几件,先挑出来就是了,其他的......” 丁辰自然以为对方还是吃不下来,也不执着,不想那三角眼的管事却是摇头轻笑。 “欸,岂能让阁下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些法宝,小店都要了!” “都要了?阁下的意思了?” 丁辰目光微凝,看得对方心底发毛,忙道,“阁下别误会,在下可不敢行那等败坏信誉的事情,您且看看这个......” 说着,便是摸出一枚青玉简,轻推至丁辰面前。 “这是......” 丁辰隐隐猜到对方的意图,之前就问是不是只收灵石,如今有这般,多半是想再卖点东西给自己,来个两厢抵消。 可惜他并无特别想买的东西,也不去取那玉简。 那管事见状,也不尴尬,三角眼转了转,便是故作神秘道,“道友有所不知,一月之后,涵元城中会一场特别拍卖会,届时会有不少平素难得一见的稀世奇珍...... 小店不才,正是组织者之一,道友若是有意,不妨将灵石留下一半,暂存小店,也算作保,当然,到时候无论阁下参不参加,拍不拍,都会一并结算,绝不拖欠......” 拍卖会? 果然和自己猜得差不多! 见丁辰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那管事又是推了推那玉简,表情带出几分谄媚。 “道友,这次拍卖会的拍品,确实都是难得,道友何不看看目录再做决定?” 丁辰也不好太过驳了对方面子,也就点了点头,伸手取了那玉简。 月见冷薇?,云露茯苓,九窍虫草,风骨箬兰?...... 神识探入,一一翻阅,才知对方所言倒也不算妄言,且不说其他,只这几株千年灵草,便是让人心动。 见丁辰面色明显有些动容,那管事也是自得一笑,正要开口,却突觉一道森冷杀气乍现,直刺心神。 “啊......” 管事当即一惊,身子慌忙后靠,体内本命法宝竟压制不住的想要自动护主。 却在下一刻,又是一切如常,恍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让那管事都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感应出错。 “道友这是怎么了?” 就见丁辰眉眼舒展,目光中还带出一丝疑惑。 “哦哦,无......无事!” 管事结巴一声,心有余悸,却拿不准发生了什么。 “无事就好!” 丁辰轻笑一声,又道,“这拍卖会倒确实有点意思,灵石的事情,便按道友说的办吧.......” ...... 一刻钟后,丁辰已经出了万和行,手中还握着那枚青玉简,兀自走在大街上,竟是有些失神。 “月在手?” 丁辰口中嘀咕,神识再度落入玉简,便见一幕皎皎月色,而那所谓的月轮,分明就是当年他送给江念真的那颗附灵玉球。 第737章 有事可来寻我 月在手,极品储灵之宝,由一整块直径三尺三寸三分的上佳附灵宝玉炼制,重一千零八十斤...... 聊聊几句,便点出此宝的妙处,加之那玉球之上若隐若现的灵蟾浮雕,即便炼制成宝过程中被重新修磨过,但丁辰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等宝物,江念真怎么可能拿出来卖掉,十之八九是出事了。还真是多事之秋,官晴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冒出此事来...... 丁辰面色阴寒,槽牙咬得嘎吱作响,抬眼略察,应无人关注自己,方向一偏,转过街角的同时,挥手拂过脸,容貌又是一变,而一身劲装被法力一催,转瞬松散开来,化作一件大袖宽袍。 松了松腰带,肚子一鼓,整个人已经大肚便便,与之前不似半点。 接下来数日,丁辰数易容貌,出入于太平仙坊多家贩卖消息的茶楼、店铺,打听那“月在手”的来历。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灵石撒出去,自然不可能毫无结果,第三日,终于收到回音...... “果然是雷霄宗!” 丁辰斜靠窗棂,手中握着一枚玉简,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的街道。 按这玉简中的消息,那月在手法宝确实是从一位天魔宗女修手中抢来的,却是两个月前,一不知来历的女修突然袭击了木札岭冯家。 那冯家本也是雷霄宗附属家族,实力不弱,可那女修也是强悍,竟是金尸之体,炼神大能,只杀得那冯家满门被屠,家传之宝祭雷木也被抢走。 作为宗主,那雷霄宗自然不能袖手,否则如何向门下各家势力交代,可那女修来去无踪,金尸强悍,更不是寻常炼神修士敢力敌的,虽不知其来历,但炼尸一道,如今也只有吞并了无间宗的鬼宗了。 雷霄宗本就与魔道不对付,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就是鬼宗出的手,先将黑锅丢出去再说,当即就找上了鬼宗要个说法。 鬼宗背后是整个魔道,自然不认,雷霄宗也有三大仙门之一的太岳宗做后台,互不相让。 虽然,最终还是不了了之,逐渐平复下去,但互相下黑手的事情,双方可都没有手软。而那“月在手”,便是在这期间落入雷霄宗之手。 事情也就是如此,但不知为何,丁辰始终没有打听到江念真的消息,虽然都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那青簪仙子,堂堂魔道第一女修,也如同失踪了一般,音讯全无,如何不令丁辰忧心。 丁辰缓缓收回目光,神思不属,端起茶碗轻抿,明明是这家茶楼秘制的灵果甜茶,入口却觉微泛酸涩。 摇头放下茶盏,复又看了玉简的另一面,所载正是官家的消息。 事情已经过去近月,很多隐秘消息也渐渐流传出来。 官家居然藏了一枚摇光剑符? 而且还可能是这世上最后一枚了,官家居然瞒着殷家这么多年没有交出,难怪殷家不肯替官家出头...... 如此,秦家找上官家,以及殷家又开始收留官家族人,应该也都是为了那枚剑符了...... 丁辰心下思忖,同时也想到了自己手中的那半枚摇光残符...... 那殷姓青年的记忆中,虽没有明确显示,那残符来自杜云暮,但从官晴那晚提及摇光剑符的反应来看,说是没有关联,丁辰却是不信的。 而这其中到底有何关联,怕是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只是,如今殷秦两家都在找官霐,官晴只怕也是目标,而且,摇光剑符的事情一传出,周国其他势力也绝对不会作壁上观,想要找到人,只怕越发困难。 此事,也只得想法继续瞒住陶无忧了。 丁辰轻叹,越发觉得有些棘手,目光再度望向窗外。 只见天空乌云沉沉,似要下雨,难怪觉得有些闷,自己已经在此坐了一个时辰,也该回去了,官家之事暂且无法,但那“月在手”却是得想法弄回来的。 起身下楼,刚出大门,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街上店铺,却见一女子正从一家灵药铺子出来。 殷梨花? 她怎么也到涵元城来了? 丁辰眼睛转了转,却见殷梨花一身灰麻斗篷,出门几步便将兜帽戴上,背影行色匆匆,似乎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对这姑娘感观还不错,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 青干街,位于太平仙坊南部,算是比较破败的街区。 殷梨花确定无人跟踪,刚刚转入一条偏僻街巷,还没走多远,便听得一声轻咳。 “梨花姑娘,别来无恙呀!” 殷梨花闻言一惊,慌张回头,才见巷口浮现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前辈,是,是你呀......” 丁辰已恢复之前的容貌,自然被殷梨花一眼认出,虽是带着几分惊喜开口,但丁辰却同样立时就感觉出,那惊喜之后,明显有一丝慌乱,甚至害怕......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这丫头有事呀! 丁辰心下暗道,又见殷梨花手中丝帕捏得发紧,一丝灵力若隐若现。 这是在......传讯? 对方明显是在防备自己呀,丁辰目光微凝,随即却又缓和下来,也罢,谁还没有点秘密呢,到底是自己唐突了! “呵呵,姑娘无需紧张,我也不过是偶然路过此地,见姑娘便想着打声招呼,既然姑娘有事要忙,那我就告辞了......” 丁辰倒也没觉得什么,挥了挥手,便要转身离开。 “前辈......” 见丁辰要离开,殷梨花又开口唤住,丁辰侧头看过去,就见对方明显欲言又止,面色神情很是纠结。 丁辰等了片刻,也不追问,再度转身离开,却在转出巷口的时候,留下一道传音。 “西岭馆舍三十三号,你若有事可来寻我......” 而待殷梨花反应过来时,巷口早已没了人影,只得恭敬朝着前方福了一礼。 差不多一炷香后,殷梨花才再度转出这道小巷,随即复又钻进另一条,走走停停,才在一间民房前停下。 推门进去,庭院深深,青砖铺地,梁木光洁,有石榴树坠着半红果实,石槽养着粉红碗莲,虽不奢华,却也不似门口看着那般清贫。 第738章 皎皎空中孤月轮 转进后堂一间卧房,床铺凌乱,却空无一人。 殷梨花自然知道为何,一边整理被子,一边轻声道,“霐哥,没事了,出来吧!” 随即,便见墙上悬挂的一张三尺长山水画卷无风自动,溪水似流,松涛有风,一道灰白灵光泻出,走出一人,正是官霐。 只是其一身牙白内衣,发丝披散,身形消瘦,哪里还有之前那风光霁月。 “咳咳,梨花,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为何突然传讯示警?” 官霐轻咳问道,明显有些手脚发软,殷梨花连忙上前搀扶其坐下,这才回道,“没什么,只是偶遇一个故人,我一时有些紧张,又担心他万一要跟来,所以就给你传了讯......” 官霐闻言,便也松了口气,又见身旁佳人脸色有些苍白,便轻笑着拉过殷梨花柔夷轻揉,小声安慰。 “哦,那就好,如今的情况,是该谨慎些的,好在此地是家母早年暗中置办的,便是家父都不知道,那些人应该找不过来,还有这副清水无痕卷,你也无需太过担心的......” ...... 丁辰自然不知道因为自己无心之举,让殷梨花与官霐相识,官家败落,殷梨花不离不弃,两人已有互许终身之情。 而殷梨花也只以为丁辰只是观云楼的寻常客人,并不知其中内情,又不想节外生枝,因此也未和官霐说起那故人是何人。 这边暂且不表,再说丁辰,一路往回赶。 而那西岭馆舍,正是位于太平仙坊西边的一片山岭之中,乃是元符八大家之一的安家的产业,开辟出三百洞府,供往来修士长住,灵气虽不及上雍九连山,但也比寻常客栈好上不少。 回到洞府,见陶无忧还在苦修,丁辰也不去打扰,只塞了几枚玉简给守在房外的奔波儿灞,这些都是他当年在金丹剑派贺家鹤归丹坊偷的,记载的都是颇为精妙的炼丹术,正好用来分一下这小子的心,免得急功近利,走火入魔了。 回转自己房中,丁辰才算是有空歇口气。 他这一路也盘算清楚,那月在手一旦上了拍卖会,价格只怕不会低,以自己如今的身价未必拿得下来,到时候,若是金丹修士拍得,自己也只有行一次打家劫舍之事了...... 而拍卖会之前这段时间,也正好再等等其他消息,他就不信,即便没人关心江念真这么个金丹修士的下落,但以青簪仙子的威名,岂会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 一转眼,又是大半月过去了。 丁辰迈步出了洞府,时已入秋,便见岭上枫叶渐红,林下草木霜冷,又听得不知何处,有瑶琴妙音,正待驻足,又听得弦崩,乍音颤鸣,惊起谷内莲池鸳鸯,倒是想起一句诗来。 “霜降幽林沾蕙若,弦惊翰苑失鸳鸾”...... 心中越发烦闷,暗催锻神篇调和心绪,这才放出乌云,飞掠而走。 一炷香后,丁辰便来至会江楼外,那拍卖会正是在此举行。 没什么波折,守门的查验了丁辰手中的青玉简,自然恭敬请了进楼,只是他来得比较早,会场中只寥寥几人,相貌身形皆是遮得严严实实。 丁辰本就是易容而来,又因为与万和行有联系,也就此随意落座,便开始闭目养神。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待丁辰再次睁眼,会场中已经座无虚席。 而大抵拍卖会都差不多,不过多了些丝竹管乐和合风雅,变化点浮光彩影相助兴致,就听得清音一道唱喏,拍卖会便算是开始了,自有主持之人上台,啰嗦几句场面话,随即便有诸多拍品逐一呈上台来。 丁辰心中有事,也没心思关注其他,只枯坐静候。 及至半场,终于见两五大三粗的壮汉,吭哧吭哧抬着一红木架子,其上置一八宝托盘,盛放一物,颇大,足有一抱,又有一匹银丝绣玉兔桂枝纹的大红锦缎覆盖,看着就像是...... “哈哈哈,我说安老头儿,你就算手头再紧,也不能把你家夫人的嫁妆都拿来卖了吧......” 就听得台下有人嘻哈打趣儿,当即也是引得一阵哄笑。 那台上主持之人,正是出身安家旁支,也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刚一上台,也曾自嘲自己最近手头紧,这才应了这差事,如今倒是被人拿来说笑了。 这安姓老者明显是个和气,人缘不错,闻言也不生气,便是笑道,“这位道友说笑了,这宝物要真是我家妇人的,我可舍不得拿出来卖掉......” 说着就是就是手指轻挑,自有清风徐徐,撩动那大红锦缎,与此同时,就听呼啦声响,却是黑红帷幕遮窗,明灯熄灭,整个会场光线俱是一暗,唯屋顶四壁点点银辉闪烁。 众人皆是蹙眉之际,那锦缎已然掀开,霍然就见一颗斗大明珠,浮空而起,幽幽黄白灵光,滟滟析出,水洗清透,映照满堂。 转眼已经升至半空,似白玉盘,瑶池镜,银辉似星辰点点,又有灵雾缥缈,如在云端,正是一幅皎皎空中孤月轮的妙景。 “哈啊,妙呀,妙呀!” 当即就有人拍手赞叹,而丁辰看在眼中却是心下越发沉了,这些人肯在此物上花费这般多的心思,来吸引众人眼球,报价绝对不会低了。 “诸位,此珠名为‘月在手’,乃是一整块极品附灵宝玉雕琢而成,其上蟾蜍宛若天成,浑然一体,又以清虚冷焰祭炼,宝相神光蕴养,才养出这至阴至纯之宝......” 老者卖力吹嘘,丁辰却是眼珠子一转,既然大概率是拍不到了,倒是不如趁机套点话,当即轻咳一声,故作阴阳怪气,啧啧呛声。 “安道友,你说得倒是热闹,那清虚冷焰也好,宝相神光也罢,可都是天魔宗 的手段,此物虽好,怕也烫手吧......” 丁辰本就有意引人注意,声音也大,自是引得众人侧目,一时满堂安静,各生心思...... 第739章 还有其他人 场面一时尬住。 却见台上那老者,虽仍是面带笑容,但眼中却有浮现一丝寒意。 “阁下这话就不知从何说起了,烫不烫手的,自然了买下此物之人该考虑的,阁下若觉得烫手,大可不参与竞拍就是......” 丁辰正要继续开口,却不想后面某处也有人接话了,声音柔和,应是一女修。 “安道友这话说得就见外,刚才那位道友所虑也是人之常情,我等来此,不也看在这拍卖会背后商会的势力,想要买个心安吗?” “这话倒是没错!” 便听也有其他人附和。 那女子也不管那安老头面色渐有不悦,继续又道,“而且,据在下所知,此宝乃是天魔宗静女峰青簪仙子座下嫡传弟子之物,各位道友待会竞拍的时候,可要想好后果......” 此言一出倒是满堂哗然,比丁辰刚才有效多了。 却听那安姓老者轻哼一声,笑容不达眼底,“哼哼,阁下说到底,不过是想借此恐吓其他道友,方便自己得手而已.....” “是又如何?” 那女子倒磊落,直言应了,却又道,“但安道友却是不该隐瞒其他道友才是,你只说在下所言是否属实吧?” “属实又如何?” 那安老头也是来了脾气,也是直接承认。 “而且,此宝的原主如今已经被压在雷霄宗镇魔塔下,那青簪仙子重伤陨落,此事连天魔宗都不曾多言,阁下又何必嚼舌......” “这怎么可能.......” “青簪仙子竟然陨落了.....” “天魔宗......” 一时满堂哗然,说什么的都有,唯有三人沉默,那安姓老者与那女子隔空冷笑对视,丁辰惊坐一边,手中椅子扶手,隐隐捏出指印。 好一会儿之后,才听那老者击掌,将众人目光引回台上。 “诸位,老夫知道各位或许还有些疑虑,或是不信老夫之言,这些也都不重要,按修真界的规矩,既然此珠的原主技不如人,失手被雷霄宗所擒,那其随身之物自然就归雷霄宗所有,正常出卖,有何不可......” 老者表情已然恢复那和气模样。 “当然,若是有人真的惧怕,还是那句话,不出价即可.......” 说着,又是看了那女子和丁辰一眼,也不再继续啰嗦,直接在原本的底价上又加了五层,这才宣布了竞拍开始。 ...... 应该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场中之人并无想象的热情,丁辰手也只是动了动,还是没有举起来。 随着金锣一声响,最终,还是那神秘女子,以底价三倍的价格,拍中了这枚“月在手”储灵宝珠。 而这个价格是否达到雷霄宗的预期,丁辰也不在意了。 眼角余光闪了闪,那女子已经披上一袭暗青斗篷,消失在出口处,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人起身,却正是那女子邻座之人,身形瘦小,像个大猴子。 眼见那瘦小男子背影也消失不见,丁辰这才起身,明显有几道神识也扫了过来。 丁辰没有在意,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这几个眉来眼去,每次拍卖都频频出价,到一到高位,都是全部偃旗息鼓,分明就是这拍卖会的托儿。 既然是托儿,在这拍卖会尚未结束之前,便不会提前跟着离开,找自己麻烦。 转身,丁辰离座,却是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往一道侧门而去。 接待他的还是那万和行的金丹管事。 道明来意,那管事也不意外,象征性的客套挽留了几句,便爽快的交割了灵石。 没有再回转大厅,问了后门所在,丁辰这才告辞而去。 这会江楼就建在涵元河边,垒石为丘台,高望三丈三,之前来时没细看,这番出来,倒是正好来到此处,凭栏远眺,大河滔滔空自流,倒是让心绪平缓不少。 镇魔塔! 呵呵,倒是巧了! 之前自己为了消弭识海中那血魂丹,还曾肖想过那荡魔神雷,只是终究不敢前往,如今,怕是不得不去走上一遭了! 看了一阵,目光收回,就见丘台下,河水拍岸,一道身影望了望自己这边,便转身踏入水中,借水遁而走。 没有犹豫,浑身大袍鼓风,卷起一团云雾,转瞬消失。 ...... 涵元城东去三十里,有九乌山,山中有一道观,号“留一观”,虽在修真界中无姓名,但却因常赠医施药,颇得周遭百姓敬重,也是香火不断。 愁云惨淡,月色昏暗。 应是二更时分,留一观清规戒律,道士们完成了晚课,便早早就寝。 呱呱几声鸦啼,就见山脚某处,一条羊肠山道上,一道身影闪现,便就此站在路边一棵树下,一动不动,似在等人。 秋风已有寒意,吹落枝头枯叶,更显几分萧索。 “出来吧,跟了一路了,也不嫌累!” 就听得一道清亮女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在这山谷中格外清晰。 “哈哈,道友既然早就发现在下了,为何不先下手,就这般有恃无恐?” 声音响起的同时,山边林中,也是跃出一道身影,身形看着有些驼背,但双臂颇长下垂,形如猿猴。 那女子微微侧目,扫了一眼,却似眼露一丝狐疑。 “就你一个?你那些帮手呢?” “哦,看来仙子是看不上在下这区区金丹初期修士了......” 那人声音略微沙哑,似自嘲一笑,阴影中都能看到其咧嘴露牙的反光,就听得啪啪击掌之声,又见其身后林中,跃出两道身影,落地便呀呀怪叫。 “怎么会,八级妖猿,你是九灵宗的人?” 那女子一见,立时认了出来,惊喝一声,神情也是郑重几分。 而此时,那三道身影才走出黑暗,月色清淡,却也能看清,赫然正是一人两猿,除了长得不一样,身形动作竟是相差不大。 “不错,在下正是......” 不想才开口,对面女子却是突然色变,浑身鹅黄灵光骤起,却是一双头怪鸟虚影浮现头顶。 “不对,这里还有其他人......” 第740章 不要留手 “不对,这里还有其他人......” 那女子惊呼一声,头顶怪鸟虚影灵光更盛三分,如炸了毛,两头皆是一缩不见,便与女子身子像相合,双翅展翼,如长在那女子肩胛,翎羽支棱,身形便是猛然倒飞。 几乎是同时,其原先落脚之地,突然爆开,却是一只满是黝黑鳞片的怪手探出,利甲如刃,呼一把抓空,便要倒抽入土。 那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倒飞腾空的同时,脚下虚蹬,凛然一道蛮狠力道虚压,整个地面,一只三尺长的巨大足印浮现。 却听得咔一声脆响,也不知是不是那怪手骨折,从外观看不异样。 同时似有惊风呼啸,那女子眼中精光一闪,腰肢轻扭,就见左右各生一物,却是之前那怪鸟鸟头,鸟喙长似鹳鹤,利剑一般直刺。 咚咚闷响,如啄在破锣上。 下一刻,女子浮空又退十余丈,虚落树梢,才见两道暗影自暗夜昏暗闪出,胸口各有一抹亮银,也是退避。 而那脚印下已土石爆开,同样一道身影,胸口挂一护心镜。 “原来是四逆散人到了,何不现身一见?” 却是那九灵宗的金丹修士轻笑开口,声音诡异在这小山谷中回荡,也没等多久,就见又是一道身影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我说袁兄,既然是干这等勾当,你怎么一下就把在下的底细给叫破了!” 那人语带一丝埋怨,说话之际,另三道身影已经聚了过来,四人皆看不清容貌,但身形却似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那袁姓的九灵宗修士却也不在乎,反是看向不远处的女子,笑道,“散人这般说就没意思了,面前这位可是青簪仙子的身外化身,我等既然动了手,哪里还有罢休的可能,而且,阁下这四逆妖尸之体,她天魔宗岂会认不得,何必藏头露尾不爽利......” 话音未落,那四道身影也是同时转头,看向那女子。 反观那女子,一时面对足足相当于七个金丹,虽是忌惮,却也不见惧色,看七道目光射来,也是轻叹,“九灵宗,白眉袁家,阴风岭,伏尸道人门下,哼,说来大家都算是同道......” “呵呵,仙子恕罪,实在是魔道第一女修的遗存太惹人眼红了......” 袁姓修士语气中,还是带着几分嬉笑,但眼中却透着志在必得的精光。 那女子也是冷笑,又道,“两位真的就这般确定本座本体已经身死道消?” “......” 没有回应,唯见那袁姓修士与四逆散人对视一眼。 同时就见那袁姓修士身侧两猿身形一闪不见,四逆散人挥手间,身前三道妖尸木偶一般突进,黑袍猎猎。 下一刻,双猿再现,已经截住女子退路,三妖尸散落女子下方,正与紧随而出的四逆散人成四象位。 眼见女子落入包围,仍旧不惧,又见那袁姓修士单手托一只博山炉,眼中才现一丝惊惧之色。 暗道不妙,背后灵光所化双翼一振,灵风乍起,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博山炉盖高耸镂空,山形重叠,雕云铸气,其内更有缕缕紫烟飘出,缭绕炉体,造成仙山朦胧。 几乎是同时,整个山谷上空,突现一股凛然灵压,重重压来,四下一沉,抬望眼,暗紫山峦虚影层层,赫然正如那博山炉盖放大亿万倍。 女子哪里会想到对方居然有这等镇压困杀之宝,身形一滞,眉眼厉色乍现,冷喝道,“四逆散人,你可也在这困境之中,难道就不怕......” 话音未落,却见那四逆妖尸胸口护心宝镜俱是银光闪动,摇身一晃,竟似丝毫不受影响,一闪消失,再闪已近到女子四周丈许,这才看清,四个皆身若铁铸,手现黑鳞,又见一个阔口舌似剑,一个眼中鬼火冒,一个鼻内毒烟喷,一个耳挂骷髅头。 四尸八爪,直掏女子胸腹,眼见就要血染当场。 便在此时,忽现一道晶丝一般的毫光,横扫虚空,力劈那博山虚影而下,一点直刺那耳挂骷髅头的妖尸。 那妖尸也显骇然,只得强行逆转闪避,同时胸口护心镜灵光一闪。 就听得当一声锐鸣,那妖尸被冲了一个踉跄,护心镜砰然裂开,毫光一偏,径直斩落其一臂。 “哇哇哇......” 妖尸怪叫,那女子当即振翼,挥手三枚金符祭出,便是三只金手化出,掌风呼啸,一时将其余三尸攻势抵住,掌心裂一口,各又钻出一鸟头,尖喙猛啄。 三尸各自抵挡不提,女子身形灵光裹挟,就要脱身而去,却听嗷嗷怪叫,正是那双猿口出诡异音波,直撼虚空。 “什么人,胆敢坏我等好事?” 那袁姓修士暴喝出声,手中博山炉紫青光燃,那覆压天穹的博山虚影重又一凝,威压更甚三分。 却在此时,就见那黑夜之中的九乌山恍若巨人,凭空浮现光幕摊展,蒙蒙祥云、渺渺仙雾,恰似一神女虚影走出,娇娇国色,曼妙步莲,高髻钗头鸾凤展翅,眸眼明睛秋水横波,湘裙飘丝绦,翠袖粉腕长,竟又几分江念真的相貌。 众人看得皆是一呆,那女子眼中更显异色。 便在这刹那之间,那神女兰指轻勾,弹指之间,又是一道毫光乍现,直刺那袁姓修士。 “不好,是天魔宝相!” 那袁姓修士心下一慌,惊呼之际,手中博山炉炉盖急转,那紫烟喷涌而出,又是一博山虚影浮现,正将其全身护住,竟将那毫光挡在。 只是这样一来,再难压制那女子,双头怪鸟法相直接爆开,化作光雾重重,将其包裹如卵。 一时灵力波动如潮,那山上神女虚影,空中博山虚影,尽皆溃散。 “那不是真的天魔宝相,袁兄不要留手!” 却是那四逆散人的声音响起,那袁姓修士也是反应过来,当即合力一处,也不管那神女虚影来处,一人两猿四妖尸,皆是应声而动,直扑那女子。 “哼!” 却是一道冷哼,那光雾之中,突然闪现一道青光,如穿针引线,拖出流光,如有生命一般游走,威势还在之前那毫光之上。 速度之快,锐利之盛,生死只在呼吸之间,不过眼前一花,青色流光,已然弯七扭八绕过几重,竟将那一人两猿四妖尸,足足七个,串了个遍。 待到青光消散,只余眉心一点细孔,血珠子都不曾流出一点,识海已破,神魂俱灭,纷纷跌落凡尘。 第741章 先行一步 咚咚几声闷响,尸身落地! 再看那女子这边,光雾散开,显露真身,手中正掐着一枚青碧玉簪,却在下一刻,玉簪之上,裂痕密布,就此玉碎。 “噗”一声,正是那女子口喷鲜血,身形一个不稳,也是跌落。 “前辈!” 一声惊呼,便见一道遁光自九乌山中射出,待要靠近,又匆忙停住,却见那女子已经缓了过来,踉跄落地。 “你终于肯出来了?” 女子清冷一声,那遁光中才现出身影,正是丁辰,其后还跟着奔波儿灞四尸。 “前辈恕罪,晚辈是......” 丁辰拱手,恭敬作揖。 只是才开口,那女子却是挥手打断,一边掏出丹药服下,压制伤势,一边才道,“本座知道你是谁,真儿倒是没说错,你这小子倒也有些不凡,竟然已经修炼到金丹后期......” “前辈过誉了,晚辈愧不敢当!” 丁辰心中有事,恭敬回了一声,也不啰嗦,当即又道,“前辈,江师姐她.......” 不想那女子闻言,却是面色一变,冷了三分,哼道,“什么师姐,你又不是我天魔宗弟子,如何就论得上师姐师弟的......” 被呛了一句,丁辰不敢冒犯,踟蹰着不知如何开口。 那女子已经压下伤势,伸手一抓,却是将那博山炉法宝摄了去,同时转身,背后灵光转瞬化翼。 “前辈,我......” 见对方这就要走,丁辰虽然开口,也不敢真的出手去拦,眼见女子遁光破空,心下就是一凉,才听得一声传音留下。 “小子,看在你今日出手的份儿上,本座好心提醒你一句,本座的本体还没死呢,真儿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你也插不上手,自己好好回去修炼吧,待你结成元婴,或许本座的本体会同意你们的事情......” 传音结束,那遁光也早已消失不见。 丁辰眼中神色变换,拳头握紧。 佛门说“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但他心有挂碍,即便明白对方所言,但一日不确定江念真安然脱困,又如何能安心修炼? 轻叹一声,回身又见满地尸体。 那女子只将那博山炉摄走了,倒是没动其他东西,他也不客气,伸手搜刮了一通,正待毁尸灭迹,却见奔波儿灞四尸,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 这些可都是金丹或是堪比金丹的存在,无论是那妖猿肉身,还是妖尸之体,对四尸可都是大补之物。 也不管这七具尸体,四尸怎么分,一气抓了,塞入乌陶罐,又将四尸收了,这才驾云而走。 ...... 直至晨光初曦,丁辰才心事重重赶回西岭馆舍。 正盘算着要如何安顿陶无忧,自己才好腾出手来,看如何寻机去雷霄宗探探情况,却见洞府门户上门牌灵光暗淡,分明显示洞内无人。 不好,难道这小子前几天说自己已经想明白的话,都是诓人的! 心下不由焦急,挥手开启门户,疾步来至陶无忧的房间,果然空无一人,唯见桌子上留了一块玉留音符。 连忙抓过查阅,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殷梨花竟然来过了?” 丁辰低语一声,又细细看了一遍,才知道来龙去脉,原来是日前,那官晴寻到了官霐藏身之地,交谈之中,殷梨花才得知了丁辰和官家另有渊源,而陶无忧就正随丁辰修炼,也才说了遇到丁辰之事。 那官晴自然是想见到自己的儿子,但又不好抛头露面,便仍由殷梨花前来拜会,不想丁辰正好不在,只留陶无忧在洞府修炼。 有官晴给的信物,陶无忧自然相信对方所言不假,又思母心切,便留了符纸讯息,先一步随殷梨花而去了。 看完这些,丁辰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将自己落脚之地告诉那殷梨花。 虽然心底还是觉得那殷梨花不似有什么歹毒心思,但对方毕竟是殷家的人。 万一呢! 而且,陶无忧这小子也太过莽撞了,即便有信物,焉知不是别人设下的引蛇出洞之计! 即便要去,也该等自己回来再说! 丁辰越想越觉得麻烦,果然正如那俗话所言,“世事纷纭似乱麻,纠葛缠绕难理清”!一旦与旁人交往过多,便诸事缠身,难得清静,还是以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好过些,来去逍遥游物外,坐卧自在任浮沉。 有心就此放手,反正那小子是去见自己母亲,可终究叫了自己这么久的师父,还是得去看一眼才放心! 复又看了一眼那符纸中所留地址,回想了下当日遇到殷梨花时的情景,便也大致确定了方位,当即转身出门而去。 ...... 涵元河水阔浪平,出涵元城七十里,有大泽,芦苇连天,秋露浓,霜浸芦花日影长,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啾啾”鸟鸣。 却见四道遁光低空疾走,掠过芦苇荡,遁光就势一偏,变换方向,丝毫不停,转瞬消失不见,只余下风卷青黄交杂的苇叶,芦花似雪舞空。 差不多两刻钟后,又是七八道遁光疾驰而来,当先一人身形婀娜曼妙,姿容妩媚,正是那秦芙。 一众人虚落苇叶稍、芦花头,各自探查踪迹。 秦芙玉手纤纤,在空中虚抓一把,收回摊开,拂过鼻尖,一双美目却似鹰隼在搜寻猎物。 下一刻,秦芙嘴角轻挑,目光遥遥落在东南方向,脚下遁光已经催动,纱衣罗裙,披帛飘带如霞,随风招摇,媚眼似水,却是回头看了看不远处一青年,轻笑道,“殷兄,他们这些人速度太慢了,还是我们二人先行一步吧,别再让那些人跑了!” 那青年长相有些稚嫩,虽也有金丹初期的修为,但定力却是不足,一双眼睛早就似落在秦芙身上,被这媚眼一抛,更觉骨头都要酥了。 “好,好!” 青年如何有不应的,一旁一中年筑基男子低唤提醒了一声什么,却也根本阻止不了。 “好了,你们赶紧跟上就是!” 那青年冷声呵斥一声,话音未落,那秦芙已经一个闪现,跃出十丈之外,青年见状,急忙催动脚下飞剑,紧随而去。 其余之人显然都是那青年的随从,奈何都是筑基期,遁速自然不及结丹修士,虽是急急发动,却只能遥遥坠在后面。 秋风萧瑟,芦苇间,似又恢复如常...... 第742章 师父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呼呼风声,哗哗叶响。 又在一盏茶后,芦苇再度猛然一抖,这次却是气劲颇大,立时倒伏一片,便见倒伏芦苇之间,压出一个空洞,却不见任何人与物,只隐隐一道灰茫茫的云雾之气,卷积几下,逐风而去。 ...... 一处水略深,芦苇扎不了根,便空出一片水泊,风吹涟漪,却见五六道倒影划过,正是那几个筑基修士。 “三哥,公子爷传讯说已经追上了,只是点子有些棘手,让我们快点......” 就听其中一个眯缝眼的青年,对之前那中年修士说道,手中玉符灵光闪闪。 那中年修士闻声,却是心生惊疑,这怎么可能,不过三个筑基,一个炼精而已,两个金丹修士居然会觉得棘手?! 不会是自家公子着了那秦家妖女的道了吧? 暗自猜测,当即就要催促众人加快速度,就是突觉侧面来风莫名急了三分,水泽草木味道,也似诡异的泛出一些血腥之气。 “什么人?” 中年修士当即厉声,众人俱是警惕,遁光皆是一顿。 就见数丈之外,芦苇之间哗啦分开,走出一人,踏水而行,立在水面之上,面目被破布遮了,唯留下一双眼睛,带着淡淡血光。 “炼尸?”这五人之中,也是有见识的,立时认出此人来历。 “这边也有!”又有人惊呼。 才见水泊另三面,也各自走出一人,黑衣黑袍,头戴黑巾,一身尸煞之气绝非作伪,引得众人皆是惊骇,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几位道友.....” 却是四尸中的一个,拱手见礼,恍然常人,“......,几位,我家主人请你们在此稍留片刻,还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那中年男子闻言,面色当即一寒,但见对方四个皆是铁尸之体,特别是说话这个,一身气息,几乎不在自家公子之下,一时也不敢放肆,这得客气回道,“几位,不知你们口中的主人是哪位前辈,我等乃是殷家之人,还请.......” “无需多言!” 却是那炼尸直接开口打断,手中一枚骨牌,同时亮出,上刻“阴风伏尸”四字,透着森森鬼气,看得那中年男子就是一个冷颤。 阴风岭,伏尸道人,虽是散修,却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凶名赫赫,残暴至极。 而且,据说其门下有个徒弟,为了祭炼妖尸,竟是将自己三个亲兄弟都活祭炼化,更是与自己肉身一并合炼为妖尸,莫非,难道就是这四个? 中年男子喉咙干哑,不禁后退。 其余人自然觉出不对,不敢大意,连忙聚拢一起,却也不敢妄动,只得暗自给自家公子传讯...... ...... 而就在此时,三十里外,还是一片芦苇荡,其中却有好大一团黑气盘旋,宛若一只黑色巨碗倒扣。 “殷兄,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就听得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那团黑气后方响起,似娇似魅,如嗔如笑。 “怎么会,区区几个筑基修士而已!” 那青年的声音随即响起,却还是听得出有几分喘息,却正是秦芙两人金丹遁速不凡,先一步拦在东南方向。 黑气之中,陶无忧勉力催动玄气幡。 看着自己儿子脸上汗如雨下,官晴心如刀绞,有心接过那黑幡法器,奈何陶无忧坚持这是他师父的东西,不肯放手,她也只得站在其身后,不住的往其体内注入法力。 “小心!” 突然,手中玄气幡突然一震,陶无忧立时有个感应,连忙开口提醒,几乎是同时,一边黑气便是一片晃荡,似有凛冽寒风,龙卷如枪灌入。 官霐与殷梨花分立两人左右,手中各持一枚符箓,其上银纹笔走龙蛇,瞬发祭出,便是红云团团,宛若流絮,将四人一裹,飞旋着将那寒风龙卷甩开。 却不想那龙卷一偏,寒风却是同时暴起,劲风乱走,轰一声,整团黑气溃散大半,就见水泽芦苇,红云翻滚,霜冻一片。 “看你们还往哪里躲!” 却是那青年一声冷笑,一手霜风符弹出,另一手同时缩回袖内,再度伸出,二指之间却是夹出一张半透剑形晶符,薄如蝉翼,凌空就发。 “嗖”一声,分明是剑啸破空,直指那浓烈红云。 秦芙撺掇那青年出力,自己却在青年后方看戏,一见那晶符,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转瞬又浮现一丝失望。 终究只是半成品的剑符,看着不凡,威力也不过如此! 晶符剑意正中红云,噗一声,红云力劈两半,便见四道身影踉跄而出,官晴更是回身相护陶无忧,后背一道血痕,深可见骨。 “娘亲!” 陶无忧惊呼,秦芙眼中却是笑意森然,正待出手,却见那官霐突然一口精血喷出,溅洒掌心,却是一枚银箔刻纹怪符。 “呼!” 一口真元喷出,那怪符沾血,瞬息粉碎,被那口真气吹动,点点银光似无数星辉。 “不好,是苦银沙!” 秦芙反应极快,遁光一闪,退避老远,心中暗道侥幸,还好自己没有出头,那官家小子带走了官家几百年的老本,果然有些压箱底的手段。 那殷家青年却是慢了一拍,银光星辉之中,点点极细银沙飞溅而来,更是银中带黑,分明淬了剧毒。 那青年手段也是不凡,护体灵光暴涨撑开的同时,胸口便是一点青芒,正是其苦修多年的本命符箓。 护体灵光根本挡不住,立时被那所谓苦银沙击溃,才与那青芒对上,呲呲异响,青芒散开,宛若人形,那青年身形一晃,竟是生生脱出,逃得一条小命。 却见殷梨花手中符纸轻抖,红云一合,同时浓浓黑气复又涌来,仍是覆压方圆数十丈。 “啊!” 青年暴怒,自己费了数张珍贵符箓,连自己的本命符箓都舍弃,竟是拿不下区区几个筑基,回眼又见那秦芙,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干脆也不再动手,暂退调息。 黑气之中,官晴服下官霐给的疗伤丹药,虽性命无忧,但受伤颇重,一时气息大败,看向自己儿子,面色凄苦。 “无忧,都怪娘亲,非要带你走,害得你......” “娘亲,没事的,师父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陶无忧面色有些苍白,却似乎是四人中最镇定的,在官霐扶持下,仍死死维持玄气幡。 一旁官霐闻言,也是一脸歉意的看向殷梨花,殷梨花两鬓汗湿,发丝粘在脸庞,感应到官霐的目光,只回以安慰的浅笑,眼中也是绝望之色。 “臭小子,你这是吃定为师啰!” 一道有些森冷的男声传来,不怒自威。 “师父!” 陶无忧闻声大喜,玄气幡一收,黑气倒卷。 就见本空之中,似凭空浮现一团云气,无声破开,走出一人,衣带发丝,无风自动,一双冷眸,冷芒似杀...... 第743章 狼藉一片 “师父,你终于来了!......,娘亲你看,我就说师父一定会来的!” 陶无忧还在哇哇大叫,官晴、官霐、殷梨花三人虽是面色各异,但也明显松了口气。 “行了,鬼叫什么!” 丁辰没好气的骂道,瞪了陶无忧一眼,吓得那小子缩了缩脖子,复才看向对面殷、秦二人。 他还没开口,反是那青年嗤笑一声,哼道,“就是你让人拦住本公子手下的,你知道我是谁吗,胆敢插手我殷家的事情......” 蠢货! 几乎是所有人,包括那秦芙,心中都是不约而同的骂了一句。 不等那青年把话说完,丁辰眼中杀意一晃,浮空踏步。 几乎是瞬间,便觉周围玄风飒飒,哗啦啦苇叶如浪,扑簌簌芦花盛雪,同时,丁辰一身气息陡然放开,金丹后期的修为显露无疑,更兼金光骤现,抖袖便有流光洒出。 就听嗖嗖异响,正是知秋七剑鱼贯,直取那青年。 金丹后期修士出手便是杀招,那青年也是惊惧,脚下遁光连踩,手中一枚淡金符纸直接捏碎,同样也是金光涌出,却是化作一只金色光球,立时将其包裹护持。 飞剑犀利,叮当金击之音,剑阵乱绞,簌簌锐鸣激得人牙酸,呼吸之间,光球一副摇摇欲坠,虽是勉强撑住,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秦仙子!” 青年此时也顾不得面子,急忙大叫,侧眼去看,却哪里还有人,只里许之外一道遁光飞闪,眼见就要消失不见。 完了,吾命休矣! 他本以为,即便对金丹后期,但只要与秦芙联手,以两人出身世家的底气,随身符箓绝不会少,耗也能将面前修士耗死,却不想只一个照面,这贱人竟是率先跑了! 青年心下一片冰寒,正待求饶,却见空中之人眼中同样森冷一片,不及开口,胸腹五气抟团,转瞬化出虚白灵光,笼身一紧,竟是消失不见。 不好! 青年惊惧,手中符纸慌乱扯出,正待激发,却并未受到想象中的攻击,只那七把飞剑死死纠缠不放。 再看秦芙那边,左右腋下,各有一道乘风妙符,遁光破风。 眼见似已经脱身,秦芙也不敢回头看一眼,遁速不慢丝毫,却猛然眼前一黑,似突然有什么异物凭空出现阻挡。 心下一惊,也不管是什么,手腕玉镯嗡鸣,脱手便是一股晦暗之气洒出,此乃枯灵腐朽之气,沾之法术立破,最是阴毒。 不想眼前黑影金光陡现,晦暗之气迎面也不躲不避,恍若风吹炭火,不过带起些许火星。 “啊.......” 秦芙尚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喉咙一紧,似被铁钳钳住,惨叫之声戛然而止,之声呃呃闷哼。 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是一个诡异气息直钻其丹田,金丹真元,本命符箓,如霜降雪封,法力凝滞,提不起分毫。 与此同时,遁术被破,又是一股巨力一拽,整个身子完全不受控制,似被破布袋子,凌空甩了个回环。 秦芙神魂如被浆糊糊住,眼中只来得及看清一浑身金色鳞片之人,就听的喀嚓一声,正是自己脖颈颈椎断裂之声。 剧痛直刺神魂,倒是刺得秦芙神魂清明几分,檀口轻启,哈气如兰,美眸半睁,水光婆娑,娇媚楚楚,摄人心魄。 此等魅术也是不凡,可惜遇上的是丁辰,日日锻神养魂,定力只怕不在寻常元婴之下。 眉心灵台冷光微闪,正是神荼密咒激发,神念轰击,秦芙只觉万剑刺脑,直接昏厥过去。 人既已死,丁辰也就不再客气。 随手搜刮一通,直接便将秦芙还有一口气的肉身丢入了乌陶罐,古怪刁钻两个境界还是差了点,正好以此祭炼血生功。 ...... 击杀秦芙也不过片刻时间,却是给了那殷家的青年喘息之机。 抖手呼啦啦一叠符纸,虽都是低阶,却互有勾连,木生火,火伴风,火云腾腾,转瞬卷起火浪,将那金色光球一灌,金火相克,立生躁动。 轰一声炸开,秋杀剑阵虽是犀利,但无人主持,也只能凭残留法力维持,立时便被冲散。 此等异变,官家几人自是惊惧,连连防御,只是那青年哪里还有心思打他们的主意,只眼中带毒,瞪了官家几人一眼,手中已经撮动一枚水墨玉符,立时就有墨色水气涌动,似将其一拉,竟是直接向下化入水中。 “想跑,晚了!” 却听得一声冷喝,不知从何处而来,便见一道毫光锐意至极,一闪斩过,水击无声,芦苇却是遭了殃。 “啊!” 惨叫惊起的瞬间,知秋七剑已经一拥而上,咕咕入水,便见血沫子喷涌,残尸浮起。 几乎是瞬杀,看得官家几人惊骇莫名。 尚不及回神,丁辰已经重新出现,却是弹指一道风刃,官晴裙角轻飘,便是斩落一片,夹风翻飞。 “前辈?” 官晴一惊,开口的同时,却才发现裙角不知何时沾了一血点,隐隐形成一个符纹,带着一丝陌生的气息。 难道这就是自己等人被追踪的原因? 众人自然有所明悟,丁辰也不多言,一手轻挥,卷了清风将那裙角往东边送去,一手虚抓,摄了那青年随身之物,顺势反手又将陶无忧提了起来。 “走!” 口中只一声轻喝,祭出清风一道,卷了陶无忧,率先往西南方向而去。 官霐见状,连忙唤了一声还有些发懵的官晴,与殷梨花左右将自家姑母一架,也是催动遁光紧随而走。 只余下狼藉一片。 又是足足半个时辰过去,秋风芦叶沙沙,就听得惊风呼号,却见天边遁光闪动,片刻之后,竟出现了十余人。 当先两人,一个老者正是那秦家绝峯阁阁主,另一中年妇人,也是金丹后期修为,作坤道打扮,怀抱拂尘,却满脸煞气,一眼就看到那水泊中,已经被水泡得惨白的尸块。 “秦鹤,此事你当如何解释!” “你儿子死了,老夫能给你什么解释,老夫侄女不也失踪了吗?” 那老者同样一脸阴沉,口中哼道,却是看向一旁一中年男子,正是之前跟随那殷姓青年的筑基随从之一,只是一身血污,分明受伤不轻,而同行的另外四人皆不见踪影。 “你说拦住你们的是阴风岭的炼尸!” 那中年男子面色惨白,看了那妇人一眼,才如实回道,“对方四个确实都是铁尸,其中一个已经有几分铜尸威势,所出示的令牌也确实是阴风岭之物......” “难道真是魔道插手进来了?” 那老者嘀咕一声,又看了那妇人一眼,而那妇人明显也是忌惮伏尸上人的凶名,目光望了望东边,气势都弱了三分...... 第744章 赠符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深秋时分,当清晨第一缕的阳光从山间泄来,却难以感受到几分暖意。 此地已是周国西南边陲,青山静水,本是一片祥和之地,奈何与八百里妖冢隔山相望,难免天地灵气浑浊几分,引得修士厌弃,凡人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各位,前面就是边境了,我们也赶了一夜的路,歇息片刻吧!” 丁辰伫立云头,招呼了身后几人一声,便率先按下遁光,落在一片迎风山坡之上,山石裸露,风水日晒的,倒是干净。 众人各自落地,官晴伤势不轻,即便服了疗伤丹药,此时还是有些面色苍白。 “前辈,我们昼伏夜出两日三夜,一路潜行而来,都没发现追兵,想来应该是暂时没事了吧?” 却是官霐开口询问,他也是没想到,面前这位竟然是金丹后期的修士,而且战力如此之强,自己之前还在他面前耍小心思,想来实在可笑。 丁辰闻言,却是没有回答。 望了望远处一道野山,似乎是名为盘蛇岭还是盘什么岭来着,若是他没记错,翻过此山,便算是进入雍国千佛崖地界,白毛猿猱一族世居于此,虽是妖族,倒也没听说有什么拦路逞凶的传闻,只要别人招惹,应该不会有什么妨碍。 如此,只要继续紧赶一两日,过了千佛崖,进入雍国腹地,便算是安全了,以玄都观的霸道,便是殷秦两家真的追上来,总也要顾虑几分的。 至于再之后,是借道雍国,前往梁国,或是再转道卫国皆可。 这条路,丁辰是都走过的,也都给了几人地图,便是在上雍城可寻沧澜商会赵珏,去梁卫可寻卫云商会冯英等事,丁辰都已经给了信物,算是安排妥当。 想到这里,丁辰也不再迟疑,开口道,“各位,过了那座山,便算是进入雍国了,我暂且也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官霐等人闻言倒是没太大的反应,这本也是之前路上说好的,丁辰护送他们到边境就会返回,唯有陶无忧闻言,立马一脸委屈和不舍,巴巴的跑过来,扑进丁辰怀里。 “师父......” 丁辰揉了揉他的脑袋,却也是无奈,接下来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危险不小,自然不可能将这孩子带在身边。 而且,官晴应该也舍不得放手。 果然,丁辰还没开口,官晴就先开了口,“无忧,你师父还另有要事,不可任性......” 劝了几句,却是又道丁辰道,“前辈,可否借一步说话?” 丁辰轻蹙了下眉,倒也没拒绝。 便听官晴又对着官霐道,“霐儿,你且先带梨花和无忧先行一步,我与前辈说几句话便来......” 官霐与殷梨花自然不会反对,当即拱手,很是正式的向着丁辰施礼告别。 丁辰点头回应,又是拍了拍陶无忧的背,小子抬头,已是泪眼汪汪,搞得丁辰也是有些伤感,苦笑着,又是暗自传音,好一通嘱咐,特别是那些从鹤归丹坊密室中所得的贺家丹修典籍,他这些日子已经陆续传给了这小子,其中甚至还包含了不少金丹剑派的秘籍秘技,一旦外泄,便是杀身之祸。 ...... 目送三人离开,遁光消失在山岭之间,山坡上便只剩下丁辰二人。 “官道友,不知还有何事?” 丁辰淡淡开口,他虽同情这个女人的遭遇,又有杜云暮父子的关系,但关系也算不得亲近,这一路上都没说上几句话。 “前辈,之前是小妇人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前辈好心,还请前辈恕罪!” 官晴开口,语气也算诚恳,盈盈下拜。 丁辰不知对方是何意,此时说这些实无必要,伸手虚扶一下,道了声无需介怀,却也受了这一礼。 官晴福礼起身,正巧山风骤起,树摇林晃,哗啦啦似鬼拍手,倒是吓了她一跳。 “四周无人,道友可直言!” 丁辰轻笑,但也不是真的毫无警惕,说话的同时,神识已经瞬发而出,方圆数里皆是一目了然。 “一朝被蛇咬,妾身便有点风声鹤唳了,让前辈见笑了!” 官晴尴尬浅笑回道,随即又是正色几分,手在袖中轻捻,却是捧出一面银镜,轻身便道,“前辈请看!” “这是?” 丁辰不解,目光微凝,却是奇道,“带有空间的灵器不少,这单纯的空间法器,倒是少见!” “前辈慧眼如炬!” 官晴点头,一捧,却是将此镜子往前一献。 “道友的意思是......” 丁辰越发不解,也未伸手去接,空间法器虽然少见,却也不是什么珍稀之物。 却见官晴双手灵力轻催,徐徐注入,下一刻,镜面银光轻漾,似盘中浅底一层水银,半枚残符虚影,藏于其中,若隐若现。 “这就是,摇光剑符?……,怎么只有半枚?” 丁辰下意识开口,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储物空间那枚,其断裂缺口,正与此银镜中的缺口吻合,分明就是一符两半。 “这妾身也不知,当年无忧他爹交给妾身时,便只有半枚!” “你是说,这是杜师弟给你的?他怎么会有这个?” “这个,夫君他也并未给妾身说过,我只知道他早些年曾在殷家山南那一脉做过几年的家丁护卫,或许是那时候......” 官晴说得也是模棱两可,丁辰闻言 ,却是越发惊疑,而种种迹象表明,自己手中那半枚只怕正是那殷姓青年从杜云暮手中抢的了。 如此,他倒是更不好拿出来了,万一被对方误会是自己杀了杜云暮倒是不美。 “夫君曾言,此符虽只有半枚,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摇光剑符,而且,自破开后,便一直封印在这银镜之中,其中剑意尚存,妾身观前辈修习剑道,或许有用,便想着将此物相献于前辈,也算是相谢前辈救命之恩......” 说着,便是再度捧至丁辰身前,此物对她而言确实无用,倒不如用来做这份人情。 这次,丁辰没有拒绝,便接了过来,入手便觉冰手,宛若一块寒冰。 此时不是细看的时候,道了一声谢,也就不客气的直接收入了储物空间...... 第745章 遇故人 茫茫山峦,岚气浮清晓。 衰草连天,林光抹微云。 眼见官晴远去的遁光也渐渐消失在远处山林上空,丁辰的目光却是越发凝练了几分。 轻呼一口浊气,扫视四周,鸟已南飞虫更稀,少了生机。 脚下些微用力,身子轻浮而起,却是并未就此离开。 略退几步,山石之间正好有一处凹陷下去,落身进去,无声卷起一抹淡影,正是星云阵图张开幻化,下一刻,便是一切恢复如初。 盘膝坐定,掌心银镜轻托,真元一催,便悠悠浮空。 丁辰金丹后期的淳厚法力,哪里是官晴的法力可以媲美的,几乎是瞬间,那镜中便多了几分变化,虽看似仍如水银般微微晃荡,但反射出的银光却更为奇异,几近剔透,而其中那半枚剑符也清晰可见,再不是虚影。 小指一勾,便要将其摄出,却在触动那玉符的同时,凛然一抹无形锐意便劈在丁辰渗入的神念,却如挠痒痒般,威力为不如。 看来残存的剑意已然十分稀薄! 丁辰略有些失望,正待继续,却是突然灵机一动,止住了动作。 随即,右手三指轻捻,法力同时勾动了储物空间,嗖一声,又是一片莹润光泽入手,自然便是另外那半枚剑符。 空明之瞳早已开启,瞳孔内异彩来回流转,愈发坚定。 剑指轻挑,自有御物之力溢出,却是直接动用了抟金炼器的手法,轻打一记,银镜内外两半剑符皆是有了反应。 丁辰见状,心下一喜,这两片残符相互之间既然还有所感应,便说明其内符纹禁制残损不多,一旦拼合,即便不能完全修复,但也足以让自己窥得其中几分奥妙,未必没有机会仿制出来。 想到这里,丁辰再不犹豫,当即覆手上去,就势将那玉符往银镜镜面压去。 就听呼一声,抚掌而过,擦出闪闪灵辉。 再看镜面,已然恢复平静,镜面之内,一枚薄玉符,一掌长,二指宽,月白素雅,纹刻细细勾勒出一道剑纹,古拙无华,又见一道细缝,扭曲懒腰截过,正是那断裂之处,剑尖一半,绘剑银粉尚存些许,剑柄一半,早已磨了个精光。 目光死死盯着那剑符,丁辰瞳孔猛然一缩,捏拳金光四溢,反手剑指点出,正是一道金元剑气,投入镜中。 剑气威力受了压制,但剑意却是不减。 立时,剑符嗡一声颤鸣,真如三尺长剑弹音,又见那银粉宛若流光,顺势便要向下游走,却在断口之处受阻,剑鸣当即一哑,再无动静。 看着那似乎暗淡散失了几分的银粉,丁辰却是面露喜色,虽然很是短暂,却终究没能逃过空明之瞳的玄妙。 便在刚才那一瞬,那下半截剑符之内,原本死寂的符纹,还是有过一丝触动。 果然不出所料! 丁辰心情好了不少,心中莫名浮现一个疯狂的想法,若是这摇光剑符能仿制,即便威力略逊色,但只要数量足够多,哼哼...... ...... 真元悄然收回,银镜再度恢复如常。 小心收了银镜,这才起身,又是望了望远处,料想官家四人应该已经进入雍国地界,便打算回转。 齐国雷霄宗,他还是得去一趟的,不止为了江念真,还有那荡魔神雷。 遁光扶摇而动,乌云聚散随风,裹挟着丁辰全身,正待发力遁走,却在此时,背后蛇盘山方向,天边云气突然扰动。 难道是陶无忧他们出事了? 丁辰心神一怔,却已经来不及多想,天边那云气翻涌已经越发明显,隐隐透出一股浩大气象。 这是? 丁辰目光微凝,这等手段,自然不是官家那几人能做到的,而且,那浩然之中分明还显露出几分佛门气息。 正想着,那云气之中遁光已经飞闪而来。 感应到那几道遁光之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金丹初期,丁辰便也不用避让,所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就是了,只不过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散开些乌云,现身出来。 见丁辰现身,那遁光中的几人也算是知道礼数,遁速缓了三分,也没停下来的意思,本以为不过萍水相逢,错身而过即可,却不想就在相距十几丈时,就听得一道有些熟悉的低沉女声响起。 “江道友?” 丁辰因为要安排官家几人前往雍梁之地,便仍用了江子城的容貌,让那几人有个印象,也好与冯英他们相见,哪里能想到这也能遇到熟人? 闻言微愣,丁辰这才凝目,便见那几道遁光已经徐徐停下,却是四个女尼打扮。 “妙空师太?” “善哉善哉,道友还认得贫尼,实在是贫尼的荣幸啦,贫尼这张脸可不比江道友,还是那般风采依旧......” 此人正是当年小西海一行,颇为投缘的妙空,故人重逢,倒是欢喜。 “哈哈,师太说笑了!” 丁辰尴尬一笑,自己易容,并未刻意去演化年龄变化,倒是对方,这妙空师太多年不见,已经有了几分岁月痕迹。 “阿弥陀佛,江道友竟然也已经进阶金丹后期了?” 也? 丁辰正疑惑是谁,却也不用他去问,妙空接着便道,“不久之前,贫尼还曾见过赵珏道友,听闻燕道友年前进阶金丹后期之时,还在感叹大宗子弟的底蕴,却不想,江道友竟似乎还先了了燕道友一步!” 妙空话中说着燕游,但试探的意思也十分明显。 丁辰自然不会去多说这些,便岔开话题。 “哈哈,侥幸而已,侥幸而已!......,哦对了,不知师太这一行,风风火火的,可是有什么急事?” “急事儿倒也算不上,只是这一带毕竟在妖冢之侧,与我佛门功法相冲,这才想着早点通过,免得让这些筑基沾染不详......” 妙空笑道,又是挥手指了指自己后方三人,倒也不似作伪。 “原来如此!” 丁辰闻言,倒也点了点头,却是不知接下说什么好了。 第746章 妖童之体 丁辰还需返回西岭馆舍所租用的洞府收拾,妙空也是前往涵元城,倒是顺路同行。 乘风且行,叙旧闲聊,丁辰也正好打听打听雍国近况,又听闻白子城也已经到了金丹中期,后期在望,心中也是为其高兴。 谈及故人,丁辰随即又想起那妙月来,当年,碧落神宫百年盛会,他跟踪顾蒙生到千家镇外,见妙月跟在那乐空寺吴天尊者身边,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不过,这位妙空师太应该,未必想知道吧! 如此想着,丁辰也就没有多嘴,便岔开话题,只找些不相干的闲话...... 涵元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若是飞遁不停,也不过大半日路程而已。 两个金丹修士同行,一路上自然顺利,眼见涵元城已近,两人心照不宣,皆是告辞分开。 妙空一行暂且不表,且说丁辰驾乌云、迎寒风,遁光扶摇,隐去踪迹,没多久便遁入西岭山中。 又过两刻钟,已回到洞府门前,见禁制如常,并无不妥,这才径直开门而入。 “出来吧!” 轻拍腰间乌陶罐,却只见三道灵光跃出,落地现身,不见古怪刁钻。 丁辰眉头微蹙,目光扫了扫木桩一样立在一旁的三尸,神识探入乌陶罐,看着罐内空间一处角落,一男一女对坐,当即眉头皱得更紧。 “竟然还没死!” 丁辰不由嘀咕出声,神识再度凝化几分,落在那一对男女身上。 那女子自然便是秦芙,浑身水韵灵光笼罩,明明神魂已散,但胸脯缓缓起伏,一呼一吸,宛若活人,连断裂的脖颈似乎都已经接上了。 而其对面的,古怪刁钻,一身晦暗尸气,一动不动,却有真元源源不断的析出,分明是在维持那秦芙的生机不灭。 应该是感应到丁辰的神识,古怪刁钻微微侧头抬眼,眼神平静如水,正与丁辰投来的神识交汇。 片刻之后,丁辰才淡淡开口问道,“你想清楚了?” 语气不悲不喜,听不出丝毫情绪。 古怪刁钻没有开口回答,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丁辰见状,未置可否,神识悄然抽出,转眼看向另外三尸,吩咐道,“我还需闭关几日,你们且去收拾一下吧,一根头发都不要留下......” 说完,也不等三尸回应,便自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随身闭合,禁制无声开启,不露一丝气息。 ...... 足足一个时辰后,三尸早已经收拾妥当回转,一声不吭,立在丁辰房门外。 而房门之内,一边是阴风阵阵,一边是水灵淼淼,弥漫交汇,却见丁辰徐徐放下手,暂压灵力,看向那秦芙,也是有些唏嘘。 “啧,居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妖童之体’,倒是我看走眼了......” 这所谓的妖童之体,即是所谓“先天媚骨”,乃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特殊体质,对于修炼魅惑之术来说,简直就是绝佳的资质,天生便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和吸引力,若是修炼到元婴,甚至可在一颦一笑之间,无知无觉之中,散发出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让人不知不觉地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还好,只是金丹初期! 丁辰心中暗自感叹,目光中流露出些许侥幸之色,还好此女境界尚低,魂力更是远远不及自己,否则,当日还真未必拿得下她。 压制心中的异样,勉强挪开目光,看向对面而坐的古怪刁钻。 这些年,他虽然凭借行尸合心诀,对四尸也算是如臂使指,但始终没有强行炼化神魂认主,一直保留着四尸的自主意识,说是主仆,倒多少有几分平等合作意思。 丁辰眼中神色变化,还是再度开口确认。 “......,此法,虽然可以助你夺舍,成就人身,直接进阶金丹修士,但那离魂禁制一旦种下,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要受我节制,便是所思所想,也都瞒不过我半分,再无半点自由,以你如今的灵智,应该足以分辨其中利害,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古怪刁钻闻言,仍是点头。 见其意志坚定,丁辰便也不再劝,挥手凌空一指,灵元躁动,整个房间禁制更紧三分。 纳手在腹,法诀三变,正是上清长春功锻神篇全力运转起来。 “......,此女如今只是一活死人,肉身生机尚存,但神魂已灭,想要夺舍,本不算难事,但奈何你的神魂同样是肉身死后重生,虽蕴养多年,趋向完整,却也尸气深重,与活人相冲......” 丁辰口中喃喃,仿若自语。 “......,待会,你需完全放开识海,不可有半点防备,待我以离魂销魄之术,将你神魂抽离,借种下离魂禁制之机,将你神魂中的尸气淬炼化去,你便可安稳夺舍,魂定神安,......” 也无需古怪刁钻回复什么,一边说着话,丁辰一边已经将学海无量经同时催动,浑身气血瞬息躁动涌起。 一时之间,氤氲血光,内映金丹,外照满堂,上射识海,下透丹田,转瞬之间,又倒收入体,沿脉而走,直抵眉心。 “开始了!” “嗯!” 丁辰最后的低语,终于换了古怪刁钻嗯了一声。 便在古怪刁钻闭目的同时,丁辰应堂正中,一道血光浮现,似烟波荡漾而开,丝丝缕缕豆青晶光交杂其中,光怪陆离。 ...... 涵元东城,长乐坊,乃是周国达官贵人们的风花雪月之地,日暮未歇,已是灯红酒绿心纷乱,丝竹绕梁间,有粉黛笑含春,宾朋谈醉梦。 春满楼上,一众王孙公子正在饮宴,莺歌燕舞,却见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脚步有些踉跄,来至窗边,醉眼迷离,仿佛失去了焦点。 “咦,这处宅院是哪家的,怎么黑漆漆的?” 青年醉得不轻,说话舌头打结。 旁边一妩媚女子,酥胸半露,柳腰丰臀,半搀半缠,挽着那青年,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李公子,你怕是喝醉了吧,隔壁乃是金花赌坊,哪来的什么宅院......” “啊?金花赌坊?” 青年微愣,揉了揉眼,只见窗外一片屋顶,四檐金盏花灯成串,交相辉映,不过相距数丈,中间哪里有什么宅院。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青年不及细想,目光已经模糊不清,就听得不知是谁叫了他一声,思绪也开始飘忽不定,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被卷入了那热闹喧嚣的欢场之中。 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原本紧密相连的两楼之间,似有光影分开,隐约浮现出一片阴暗园林,迷雾茫茫,似有若无...... 第747章 嶓山妖冢 凡俗之人自是看不分明,那园林分明是被上层幻阵护持,若是有缘入阵,才见其中奥妙。 粉墙青瓦,萦回曲廊嶙峋怪石垒出翠屏山峦,青萍绿藻浮于泉池之中,云轩水榭相连,素亭玉台峥嵘,又见芍药牡丹,芙蕖秀菊,瑶草苍苔,杨柳蔷薇,虎须灵蒲草,凤尾碧竹叶,外间秋冬寒,内里夏春暖,四时花卉,景致芳菲,也算是好一处阆苑。 唯有一点,便是满园冷清无人声,几点灯光更显暗,又觉有几分阴森。 ...... “我说殷兄,你这风月社名不符实呀,冷冷清清的,何来的风月呀?” 却是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寂静,瞬息回荡在漆黑的园林池塘之上,扰得满池秋波,水雾翻涌。 声音还在回荡,就又听得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回道,“尊者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天上明明有月,园中清风未停,如何就没有风月了?” 声音响起的同时,池上水雾已然自行分开,就见池中水榭亭台,黑柱灰瓦。 又见亭中,一灯一桌,围坐三人,一位微胖老者,鹤发童颜,抚掌带笑,一中年男子,面白无须,却看着仿若久病未愈般的清瘦,而那第三人,一身青灰僧袍,手持念珠,此时已经起身立在一旁,不是那妙空,又是何人! “你这老倌儿,最会扯这些歪理!” 那粗犷声音明显有近了几分,就见池面上明明空无一物,却似有什么人踏步而过,惊起水波荡漾,几个呼吸,亭外迎面就是一股风,带着些许腥臭汗味,却见一彪形大汉突然出现在水榭门口,一身宽袍大袖,也遮不住他满身的白毛。 “见过白猿尊者!” 正是妙空合掌见礼。 这大汉,却正是千佛崖白毛猱一族的化形大妖,号作白猿尊者,当年,妙空继任翠微庵主持那日,他还曾出现过。 看着粗犷,这白猿尊者倒是对妙空这金丹初期修士颇为客气,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哦,原来是妙空主持,你那师父也是,进阶元婴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肯出关呀!” 妙空也是含笑回道,“家师进阶元婴,本就是侥幸,不比尊者寿元悠长,自然不敢贸然出关的......” “哈哈哈,那倒是,若论寿元,还是我妖族占便宜些......” 白猿尊者哈哈笑道,随手抓了两张凳子并排,这才坐下,看了对面那清瘦男子,像个病痨鬼,但修为却是此间最高,已是元婴中期,便也不敢怠慢。 “殷兄,这位道友是......” “哎呀,倒是老夫的不是,忘了介绍了......”便见那老者一拍脑门,忙笑道,“这位乃是老夫的师兄,陆淞子!” 说着,又是向白猿尊者拱手,“陆师兄,这位,便是千佛崖,白猿尊者......” “久仰大名,贫道揖手了!” 陆淞子打了个道揖,态度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淡。 倒是那白猿尊者,闻言却是面露惊诧,奇道,“哎哟,原来是元符宗‘麟符真人’,失敬失敬!” “呵呵,尊者客气了,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戏称而已!” 陆淞子仍是淡笑,不见波澜。 得到确认,白猿尊者倒是平静了几分,向着陆淞子还礼,这才眼珠一转,却是又对那殷姓老者笑道,“啧啧,殷兄,看来,你这次谋划之事不简单呀!” “那是自然,若是寻常小事,又如何会请到您白猿尊者出山呢?” 殷姓老者轻笑揶揄,挥手一招,亭外池面,迷雾涌动,重重包裹,风月皆掩,同时又对妙空笑道,“妙空师太,你代表令师而来,也坐吧!” 三位元婴面前,妙空礼数自然周全,又是双手合掌谢过,这才重新落座。 在座的都是信得过之人,那殷姓老者也就不再啰嗦,轻抖衣袖,却见一块灰白之物落入手中,翻掌展开,径直便置于石桌之上。 “这是骨简?” 那白猿尊者目光一闪,便认出此物来历,开口的瞬间,眼中精光更盛三分,奇道,“嘶,此物古怪呀,年代久远,老猿我竟都看不透?” 殷姓老者闻言轻笑,看了陆淞子一眼,正要开口,却是妙空身子微退,惊疑道,“这物出自嶓山妖冢?” “师太倒是好眼力!” 陆淞子微微点头,颇为赞赏。 白猿尊者闻言,脸上白面遮掩,虽是看不清表情,但眼中的狐疑确是分明,已经抬起的大手,停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收了回来。 见状,那殷姓老者却是笑道,“尊者不看看,这可不像你的个性呀?” 此话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白猿尊者却也不反驳,只道,“即是殷兄之物,老猿我岂能随便动手,还是殷兄直接说吧......” “呵呵,如此也可......” 殷姓老者面上笑意不减,眼中却是精光一闪,暗道这些年过去,这老妖修为虽然停滞,心性倒是提升不少。 暗自给了陆淞子一个眼神,桌上骨简也不收回,缓缓起身,在亭中踱步,似斟酌了下腹稿,这才再度开口,故作神秘,“各位,关于那嶓山妖冢由来的传说,想必都不陌生吧?”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却也不算隐秘......” 白猿尊者语气淡淡,但开口的同时,瞳孔仍是忍不住缩了缩...... 相传,数万年前,这方世界还是人族和妖族并存,双方实力相差不多,虽争斗不断,但也勉强维持平衡。 直至一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绝世妖王,横空出世,才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 这妖王,便是那妖帝尧光,传说乃是一只名为“猾褢”的上古凶兽修炼得道,炼虚顶峰的境界,肉身更是强悍至极,身边更是跟着八个炼虚初期的大妖,号为“八神将”,实力之强,连西海混元宫都不敢撄其锋芒,只得封山避让。 那嶓山本也是一处仙灵福地,摩高万仞,宛若天柱,通天彻地。 尧光强横,强占嶓山,聚万妖,建妖国,即为古嶓,视人族为刍狗,凡人做血食,修士为仆役,残暴无度。 据古籍记载,那古嶓国骷髅若岭,骸骨如林,活人拿来剐肉,孩童鲜煮鲜烹,毛发织成毡毯,血肉捣烂作酱,筋皮缠在树上,骨头烤得干香。 妖族残暴,人族又岂能甘心被鱼肉,或许也是因果循环,这古嶓国强盛不过百年,衰败已在眼前。 三万年前,趁尧光闭关躲避三灾,人族修士围攻嶓山。 这一战,直杀得是尸山血海,人族十一位炼虚大能战死,妖族八神将尽殁,尧光闭关受扰,三灾临身,临死之前,以一口无边煞气将整片嶓山方圆八百里亿万生灵血祭。嶓山就此化为死煞绝地,也就是现在的八百里妖冢...... 第748章 清荷,见过主人! 也是至此一战,妖族势力,特别大陆上的妖修,彻底败落,反是人族大兴。 如此又是三万年过去,除了海外妖族势力算是不俗,在这大陆之上,妖族凋零,所存多已成了人族灵兽,供人驱使,也算是报应不爽。 ...... “殷兄,还是说说这骨简吧......” 白猿尊者身为妖修,想到这些,自是不悦,说话的语气都生硬了几分。 殷姓老者自然明白其中缘由,提及嶓山妖冢故事,也不过是为了点出前因而已,略略拱手,才又继续。 岂料,约半年前,殷家于涵元城内某店铺,无意间购入一批妖兽灵骨,本仅作炼器之用,未料经鉴定后,方察觉其中一块,实乃一枚年代久远之骨简,其内禁制,高深莫测,竟全然无法参透,遂上报至殷姓老者处。 这殷姓老者也是个好古之人,便也来了兴致,又是研究许久,仍不得要领,只大概猜到此骨简应来自上古妖族。 那陆淞子有“麟符真人”之称,对妖族符箓颇有研究。 最终,也是两人合力,才算是将那骨简解开,窥得其中隐秘,竟是记载了古嶓国主,妖帝尧光的某次游猎场景。 这本也无甚要紧,偏偏末尾一段记载,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日暮,帝倦,驻跸枭山行宫......” 在老者说话期间,那白猿尊者终于还是忍不住,拿了骨简查阅,此时才缓缓抽回神识,眼中神色不定。 “枭山?莫非是......” “正是长平山西端尽头那座枭山......” 殷姓老者点头。 “所以,殷兄的意思,是邀约我等探一探这枭山行宫?” “正是如此,而且,实不相瞒,老夫与陆师兄也已经暗中前去勘察过了,那枭山之下,确有一道隐秘入口,只是其内情况不明,我等也不敢擅入......” 殷姓老者也不啰嗦,直言不讳。 而那白猿尊者,闻言皱眉更深,思量了好一阵子,才又开口。 “说起那枭山,倒是离千佛崖不远,只是,这枭山虽处于八百里妖冢的边缘,但到底也在妖冢之内,绝非善地呀......” 一听白猿尊者所言,妙空下意识侧目,这大妖只提那枭山凶险,不提那行宫之事的真假,可见其已经信了,眼珠子转了转,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次,却是那陆淞子开口接过话。 “尊者所言甚是,此正是殷师弟邀请尊者与明德师太之缘由。 那枭山行宫昔日为妖族盘踞之地,有尊者出手,必能有所斩获。再辅以翠微庵的莲叶青灯,加上老夫的开明符,只要不深入妖冢核心区域,应当是万无一失的……” 妙空听提到自己师父,却是不得不开口。 “此事,晚辈也做不了主,还得回禀师父后才行......” “这是自然,当然,若是尊师实在不愿去,也没关系,只是还请贵庵将莲叶青灯相借,我等自有报答......” 殷姓老者当即接过话去。 妙空闻言,无声合掌微施一礼,没有进一步表态。 殷姓老者也不逼迫,他自有手段让那明德就范,这也是为何他并不在意明德只派了个金丹弟子前来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这老猿。 转而又是看向白猿尊者。 “尊者,那枭山行宫,乃是妖帝昔日驻跸之地,即便时过境迁,随意遗留一二宝物,于我等而言,亦是天大机缘......” “不错,正如殷师弟所言,猿兄,老夫听闻您自化形至今,已然两百余年,却再无半分进益,难道就不想更上层楼,若能觅得上古妖族修炼秘法……” 如此蛊惑之言,白猿尊者自然听得出来,但利字当头,又叫他如何拒绝得了,想了想,才道,“此事,可否容我也思量思量,殷兄不是还要等翠微庵的回复吗,想来也不必急于一时......” 殷姓老者闻言,便知此白猿大妖已然入瓮,自然不急。 又与陆淞子交换了个眼神,便是笑道,“此事事关重大,自然是要考虑清楚,而且,距离下一次妖冢煞气衰退,应该还有一年左右,时间也算充裕,足够我等各自准备了......” 言语之中,竟是已经将此事定下! ...... 一晃,已是十日。 丁辰到底还是低估了那妖童之体的诡异,本以为最多三五日,却是生生熬了十日,这才算是功成。 不过,这些功夫倒也不算白费,不但让古怪刁钻将自身血生功的功力带过去七成,也彻底将秦芙金丹祭炼同化,省了不少麻烦。 床榻上,玉体横陈,柔如无骨,酥胸如峦,纤腰粉臂,冰肌莹,雪腻香,秘洞幽幽,君骨髓销。 真是好春光,风流韵! 便是丁辰自负神魂定力非凡,也不好多看,侧目挪开眼神,却是想起当年在南海百花香岛,撞破那方氏女奸情一事。 “倒是巧了!” 丁辰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轻磕了一下储物镯,一套薄如蝉翼、半透如纱的宝衣便如变戏法般出现在他手中,这正是那方氏女的护身宝衣,想当年,此衣可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指尖滑过,宛若少女的肌肤般柔嫩,此衣材质或许还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鲛绡”。 “此宝水灵充沛,秦芙所修功法亦是水行一道,即便无法施展那水浴之术,却也相得益彰,且与你所修炼的血生功并无冲突......” 说话的同时,丁辰手中纱衣已经抛出,薄纱似轻云淡雾,便见榻上玉体浮空而起,纱衣裹身,窈窕胴体若隐若现,两颗赤珠朦胧可见,却是少了几分轻薄艳俗,多了几分清冷雅致,别是另外一番风韵。 “呵呵,也还不错!” 丁辰轻笑一声,知道多半是因为古怪刁钻到底是男体化魂夺舍的缘故,也不纠结,随口又道,“只是如今,这‘古怪刁钻’的名字,就有些不合适了......,嗯......,秦芙,轻浮,终究不美,不如便改作‘清荷’吧,更显雅致些......” 离魂禁制已下,即便不影响神智,但却已经全无反抗的余地,当即拱手应了一声。 “清荷,见过主人!” 声音听着娇滴滴,只是这姿态动作,却是生硬突兀,到底还是有些不自然,还得再适应一段时间。 丁辰想着,却是想起另外一事。 “如今,我们还在周国境内,秦家势力不小,你还是不便抛头露面,只是你已是活人之躯,可还能待在乌陶罐中?” 清荷眼中神色已算是有了几分灵动,似想了想,估算了下,才道,“三五日的话,想来是无碍的......” 丁辰点头,不再多言,拍了拍腰间的乌陶罐,收了清荷。 转身出屋,仍旧将奔波儿灞三个也收了,确定洞府内再无遗漏,便出了洞府,又转到此地管事之处,退了租,多少收回了些灵石,方才扬长而去。 ...... 第749章 亥时三刻,城外燕子岭 日落时分,丁辰已出涵元城,东去三十里。 站在九乌山下,半月前,那场截杀所留下的痕迹还依稀可见,就是不知是否引起过旁人的注意。 抬望眼,山顶那座留一观,只能看见几处飞檐,隐在暮色之中。 “咚!” 一道悠长沉闷的暮鼓声将丁辰的思绪拉了回来,神识窥探四周,确定无人跟踪,乌云喷薄,几个翻转,裹挟着,隐去踪迹,化去山间荒林。 ...... 应元山,东西千余里,有三十六奇峰竦峙,七十二群山环伺,山岭之间,谷壑相通,又有天地人三谷,天地灵气最为浓郁。 天谷玉枢,雷霄宗玄馆妙阁所在,内门紧要之地;地谷积雷,四季风云际会,常年雷云笼罩,建有东西华台,各筑伏魔殿、镇魔塔;人谷,便是丁辰眼前这座庆云城,凡人无数,修士云来,便是雷霄宗外门四府六院及诸司曹局,也皆设在东城子丹峰下,普化坊中。 丁辰自西而来,自是先入庆云西城。 因在谷中,地势不平,城中房舍建筑皆依山势而建,高低错落,除此之外,与寻常城池倒是没什么不同。 这人生地不熟的,即便他提前收集了些雷霄宗、庆云城的消息,但到底不够细致,立于街头,看着街道上来来去去的行人,一时有些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所谓谋定而后动,此来确实有些仓促了。 目光四顾,这条街道属于修士与凡人杂居的区域,正经有门脸的店铺多有修士进出,小摊小贩,便是凡人为主。 片刻之后,丁辰目光便落在街角一间酒肆门口。 醉仙楼! 匾额刻字韵味不俗,不似凡俗工匠的手笔。 来至酒肆,一楼皆是凡夫,桌子也差不多坐满了,那伙计虽也不是修士,但眼力却是不错,忙请了丁辰上二楼。 在角落落座,随口点了酒菜,丁辰便问掌柜可在,自己想要打听点消息。 不想此话一出,倒是将那伙计吓了一跳。 丁辰蹙眉,却见那小伙计偷摸看了看四周。 见其他几桌隔了些距离,也未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道,“仙师切勿妄言,这雷霄宗新出的规矩,不允许有人在城中贩卖消息,违者必要重罚的......” 不许贩售消息? 丁辰更是狐疑,随即这才想起,自进城这一路,竟是一家悬铃的都没看见,他还以为是齐国习俗与别国不同,并非以悬铃为记。 “小哥,这个规矩是何时出的呀,我一个多月来才来过,当时也没听说此事呀?” “那可能是仙师正好错过了,这规矩也就大概一个多月之前发出来的, 也没个正式榜文,反正就是不让做了,你看小店二楼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那雷霄宗为何要如此呀?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明显就有些敏感了,那伙计当即摇头,不肯开口,即便丁辰手中哗哗作响,指缝间露出灵石特有的光泽,那伙计还是三缄其口。 见状,丁辰也是无奈,都说能花灵石解决的事情,便不是难事,就怕想花还花不出去。 “仙师,小店秘制的仙酿,乃是以魁圆茧栗,鲜荔桃子等九种灵果酿制,醇香至极......” 丁辰正想拒绝,却见那小伙计介绍着,手指已经指向菜单某处,正是那所谓仙酿的,“价格”...... 倒是不菲! 丁辰自然心领神会,刮了刮手中盖碗,点头应了,那伙计见状,当即喜笑颜开,也不再啰嗦,告退自去传菜。 也没等多久,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换了个伙计,大概炼精中期的修为,端了托盘上来。 “前辈,您的菜来了!” 那伙计脸上挂着笑,端菜的动作明显放缓,眼角扫了扫旁边几桌,暗暗以神念传音。 “前辈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丁辰嘴角轻挑,还是问了之前那个问题。 “前辈恕罪,此间内情,小店确实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说,或许与两个月前积雷谷被外人潜入之事有关......” 积雷谷?那不就是镇魔塔所在吗? 丁辰瞳孔微缩,又是传音问道,“居然有人能潜入积雷谷,那地方不是比玉枢谷看守还严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看守再严,也是人在看守,只要有人进出,那谁又说得准呢?”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了。 丁辰眼睛眨了眨,便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多半是雷霄宗内部出了内奸了,伸手接过那伙计递过来的酒盅,又想起对方之前所言。 两个月前,有人潜入了积雷谷,那不就正好是青簪仙子失踪前后吗,继而又传出其已经重伤陨落的消息,那会不会就是萧卿为了救江念真,潜入了积雷谷...... 丁辰暗自猜测,却无法开口直接问。 想了想,为防人起疑,又问了几种几乎绝种的珍稀灵材何处可寻,皆未得到准确答复,丁辰才一脸不满意的将人遣开了。 酒入愁肠,便是再灵香甘甜,仍觉有些味同嚼蜡。 若真是萧卿的话,以她炼神修为,都无功而返,甚至还重伤不得不闭关潜修,那自己这金丹修为又能做什么呢? 难怪,当日萧卿那具分身会对自己说,此事自己插不上手! 而且,此事天魔宗始终没有任何行动,只怕还有其他外人不知的利害关系...... 越想,丁辰越觉得棘手。 他甚至都想到要不直接动用离合神光强行传送进去,终究还是不敢!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眼见酒壶见底,菜倒是一口没动。 到底无法可想,丁辰轻叹,正要挥手招呼伙计结账走人,却觉胸口那高阶储物戒指似有异动。 这是...... “前辈,可是要结账?” 却是那伙计已经过来了,丁辰神色不变,点头抓了把灵石,只多不少,便径直下楼而去。 重新步入街上人群,丁辰手中已经多了一枚黄铜令牌,赫然正是那枚隐宗令牌,此物自进入幽兰谷地前的白纸灯会后,便再未有过动静,怎么今日...... 丁辰心下狐疑,手指摩挲着,想了想,还是试探着探入神识。 嗡......,轻颤一下,却是传回一道讯息。 “亥时三刻,城外燕子岭......” 第750章 隐宗密会 燕子岭,抄水崖。 乱石磷磷,崚嶒道萦,藏风聚气,翠崖烟雨,面南向阳,苔藓堆青,景致本是好的,只是许多北来的燕子在此筑巢越冬,积年日久,粪便满涧,异味难闻。 及至戌时正,不知不觉,垭口雾气已经浓了许多,看似寻常,却徐徐翻涌,风来不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段崖涧便尽皆笼罩,又不知哪来的一股寒意,似还带着一缕幽香,满崖壁的细尾燕子瑟瑟发僵,不动张口。 二里地外,已然潜伏此地大半日的丁辰,自然有所察觉,空明之瞳悄然放开,隔空探望,就见那垭口半空,迷雾笼罩中,一盏四方四角的白纸灯悬停,惨白灵光犹如骨火。 确定没找错地方,丁辰心下稍安,正待起身,却是心神一震,披在身上的星云阵图幻化顽石,纹理沾灰,苔痕枯黄。 下一刻,似有一道轻风拂过,轻柔至极,若非丁辰神魂感应灵敏,几难察觉其中带出的一丝神识。 下意识觉得那神识有几分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遇到过,唯一能确定的,此神识似随性而动,却绝不简单,怕至少是元婴期。 阵图幻化精妙,木胎敛息之法也已造诣不浅,那神识随风而来,随风而去,倒似并未暴露。 想来也对,此地离雷霄宗不远,隐宗敢在此集会,岂会毫无防备! 好在,自己也还有后手安排! 丁辰身形气息丝毫不动,却是眉心轻蹙,隐隐一抹清辉一闪,与此同时,又是数里之外,一条无名溪边,三道黑袍人影,缓缓睁眼。 “走吧!” 就听软语似水,娓娓动听,莲步款款,斗篷下,轻纱遮面,娇容半掩,眼中似秋水横波,正是清荷,其后两人,皆身形魁梧板正,便是奔波儿灞、灞波儿奔。 ...... 亥时已到,垭口迷雾不散,每隔一阵,便有异动,分明是有人匿形闯入,扰动了那迷雾幻阵。 三十二...... 这才半个时辰,已经来了三十二人了? 也不知这隐宗有什么图谋,居然在庆云城附近埋伏了这么多人?雷霄宗也是十二上宗之一,居然毫无察觉? 丁辰暗暗心惊,越发不敢妄动,又传讯提醒清荷三个。 ...... 迷雾再次被扰动,隐隐浮现三道淡影,继而迷雾涌来,顷刻恢复。 而迷雾之内,三道黑袍人影落地现身,略一驻足,正待继续往里,就听得一道沙哑低语。 “道友且慢!” 闻声,清荷未动,倒是二尸颇为忠勇,当即戒备防御。 “呵呵,道友别误会,在下只是例行检验一下身份而已!” 就听那声音又起,同时,侧面崖壁上,浮现一团暗灰雾气,涌动落下,其中走出一人,衣着普通,相貌普通,便是刚才说话的声音,此时已想不起有任何特点。 丁辰早已猜到会有类型情形,自然早有安排,就听清荷柔声轻笑。 “例行?” 声音袅袅,手中令牌,玉指轻托,又见侧颜粉黛,明眸浮春,正是那妖童媚骨颦笑之间,自然施展,那修士也不过金丹初期,不觉有些心神恍惚。 “多事之秋嘛,仙子见谅!” 那修士倒也没有完全失神,还记得自己的职责,神识有意无意从清荷高耸的胸脯滑过,才落在那令牌之上。 “灰袍行走?” 那修士眼中明显浮现些许诧异,不过丁辰早有交代,清荷张口就来。 “妾身也是闭关多年,前不久才侥幸结丹,尚未来得及上报呢,倒是让道友见笑了!” 媚骨天生,非功法催化,自是让人防不胜防,使人自生好感,加之清荷体内金丹气息隐隐,倒不似作伪。 “原来如此!” 那修士一时有些迷离,倒是没有深究,目光又扫在二尸身上,眼中却是清明了几分。 “半步铜尸?道友还真是好手段呀!” “唉,若不是为了祭炼他们,妾身也不至于耽误结丹之期......” 清荷娇嗔一句,自有风情流露。 检验完毕,那修士多少有些恋恋不舍,到底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放了人进去。 沿着抄水崖涧,又前行半里,就见崖顶双峰逼近,只余一线,月光不显,透射不入,其下,崖壁倒是垮塌内凹,恰似一处天然穹顶空腔。 崖底并无任何光亮,漆黑一片,只靠神识探查,却见磊磊乱石铺陈,满是脏污,又见团团灰气虚浮三尺不落,托着一个个人形黑影,皆是无声无息,面朝一个方向,正是那悬崖至暗深处。 也无人招呼,此情此景,清荷三人更不敢妄动,只得有样学样,也催真元化出灰气。 正待坐定等候,却在此时,那崖壁深处,似突有一点亮光,恍惚又是两点,左右一闪,如两只眼睛接连眨动。 清荷只觉浑身一紧,似通体内外,心肺肝肠都被人看了个通透。 “不错,之后留下!” 一道神念,似数九寒霜,凭空飘落清荷识海之内,不容反抗,而几乎是同时,数里之外的丁辰,不禁打了个寒颤。 “竟然是她!” 心神一震,脑瓜自飞速闪过,立时有了决断,只留下一句“见机行事”,便直接断开了与清荷的神魂联系。 胸口咚咚,丁辰强压不适,又是静待片刻,见自己并未暴露,再不迟疑,翻身催动阵图,化作一团黑雾,于夜色之中,滚滚游走于山林。 而就在丁辰踪迹再度消失不见之时,清荷身后,奔波儿灞二尸对视了下,眼珠子转动,却皆是看向另一边一个阴暗角落,那里也有一团灰气,拥着一有些消瘦的身影,似眼角余光对视,继而再无动静。 ...... 时间飞逝,转眼亥时三刻已到。 就听得梆子三声,在这死寂的崖谷内,格外的清脆,引得一众黑影耸动。 “诸位!”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音量不大,却是足以传入谷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隐宗弟子听令,......” 那女声微顿。 “......,玉田山谢家,反复无常,先投靠我隐宗,又与雷霄宗勾结不清,半月之后,诛族......” 语气平淡如水,一族之人的生死,似乎也只值这么一句话…… 第751章 寒露真人 随着人影逐次遁走,闭塞的崖谷内倒显得有些空旷了。 清荷事先已被点了名,自然得留下来,同时留下来的,除了奔波儿灞二尸外,还有另外三人,一个清瘦身影,体态像个女子,另两人明显是男子体型。 四人静默之际,却见那崖壁深处,白光微闪,挪移而出,正是元婴修士的手段,继而现出一道身影,一袭白袍,自带三分灵光,宛若幽魂飘出,面目模糊,看不清容貌。 “见过勾魂使者!” 那两男子和清瘦女子当即见礼,清荷见状,也连忙福身。 “免礼吧!” 那使者只轻轻挥手,声音正是刚才那女声,“想必,你们也在疑惑,本座为何要单独留下你们吧?” 两男子似乎互相认识,对视一眼未开口,倒是那清瘦女子接了话,“使者想必是另有要事交代的,这场聚会,应该也是为了甄选合适之人才举行的吧?” “你倒是聪明!” 那使者声音平缓,听不出丝毫什么情绪。 “那谢家之事?” “那就无需你们关心了,按本座交代做事就是了!” 说着,那勾魂使者又是挥手,却是袖笼之中飞出四枚玉简,准确飞向四人,“照此行事,事成,上峰自有赏赐,若不成,责罚难免!” 语气听不出任何威胁之意,四人闻言,却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小心接过,也无二话,转身各自飞遁而去。 见谷中再无旁人,那白衣使者又侧身,浮空后退,恭敬欠身,似在恭候什么人。 随即,才见那崖壁阴影处,又一人影走出,灰氅宽袍,赤足踏空,每迈出一步,四下寒意便重了一分,交融一丝奇异的幽檀冷香,就见一张似冰封尸体般的秀丽面容上,淡淡剑痕,足有七八道,嘴唇惨白白毫无血色,胸腹似有起伏,口鼻却全无呼吸,唯有一双眼眸,宛若深邃如渊。 这正是一个眼神便将丁辰惊走之人,小西海那位,寒露真人,尸身化煞! “真人,事情都已经按您的吩咐交代下去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白衣使者恭声禀报,那灰氅女子只嗯了一声,声音似乎是从胸腹中传出,更为清冷,恍若非人般淡漠。 随即,一灰一白两道身影同时一闪,凭空消失不见。 ...... 次日,已是午时过后,一道遁光悄然落在庆云城外。 正有几辆马车往城中送货,丁辰摇身一变,化作一清瘦青年,衣衫朴素,跟在车后,顺利入城。 在街巷中闲逛一阵,才来至一片有些破败萧索的街区,街巷两侧,或是店铺、或是住家,不是关门抵户,就是门庭冷落。 目光微寒,同时扫过街角,本已压制在筑基中期的修为略一躁动,便将那几个蹲在路边的乞丐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的跑了。还真是先敬衣衫后敬人,不过装扮寻常了些,竟然连凡人乞丐都敢打自己的主意了! 鼻子轻哼一声,趁着无人,将奔波儿灞放了出来。 “是这里吗?” 丁辰低声问道,奔波儿灞四下看了看,似回忆了下什么,点了点头,看向街对角一栋普通民居,院墙有些霉点,门扇红漆斑驳,看着破败,偏偏院门屋檐下,悬挂着一只艳红的灯笼。 这是...... 丁辰也不是不懂,立时便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心下狐疑,看向奔波儿灞。 却在此时,那院门吱呀一声半开,露出一半老徐娘,看相貌风韵犹存,已有炼精巅峰修为但,一身衣袍花花绿绿,多少有些俗气,又见其有些慵懒的抬手,弹指轻磕了磕那灯笼,也未见点火,灯笼中便微微透出一丝红光。 这才半下午,就开始接客了? 丁辰正想着,就这空档,那妇人也看向了丁辰这边,当即面露一丝笑,慵懒中竟浮现出几分矫揉媚态,欠身施礼的同时,传音已至,更是直接让开了院门,作了个请进的姿势。 “两位道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松快松快?” 见状,丁辰一时也有些尴尬,扫眼瞪了奔波儿灞一眼,却见这狗东西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罢了,事关重大,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硬着头皮,迈步入门,前堂寻常,后院布置倒是雅致,花园房舍交错,当季的四色秋菊,冬梅含苞待放。 “两位郎君面生,是第一次来吧,可有什么讲究?” 那妇人面脸堆笑,连称呼都变了,奔波儿灞一脸木然,丁辰更是不自在,但入乡随俗,也忍了,跟着进了一处雅室落座。 “两位郎君,是喜欢娇俏可人儿,还是......” 丁辰没开口,只给了奔波儿灞一个眼神,却见奔波儿灞有些粗壮的手指沾了沾茶水,有些笨拙的在茶案上涂抹几笔。 那妇人一见,面色有些古怪。 丁辰一看,没好气的只得自己伸手,也不沾了茶水,指尖灵力带动,添了两笔,将那奔波儿灞所画簪上云纹勾圆,那妇人面色才好看了些, “两位且稍等!” 妇人欠身施礼,哪里还有之前的造作,随即转身出去,没过多久,便又回转,请了丁辰两人转入一间花房,宛若暖春,养着各式娇兰。 跟着那妇人,停在一面翠萝如帘的墙前。 “请吧!” 妇人摊手示意,丁辰自然不肯走前,还是让奔波儿灞开路。 藤萝好生密集,掩盖通道石阶向下,拨开一层又是一层,更兼似能隔绝灵气,足足走了十几步才走出,便见石阶继续回环向下,却是别有洞天。 直下了差不多十来丈,才来至一处地下洞府,重重禁制法阵包裹。 石门无声开启,室内漆黑一片,却迎面飘来一缕淡淡的木香,清心宁神,下意识催动神识轻触室内四壁,才发现整座洞府之内,竟通体皆是上等丹心梧桐木所建。 好大的手笔! 丁辰暗自咂舌,就见室内光影浮动,屋顶镶嵌颗颗月华光玉,似众星拱月。 “进来吧!” 一道女声传来,丁辰一听便知是谁,正是当日拍走了月在手宝珠,又在九乌山下一簪杀了七个金丹的女子,青簪仙子萧卿的那具分身。 第752章 九天雷殛阵 虽然这女子也只是具分身,本身也不过金丹初期的修为,但人的名树的影,只要萧卿这尊大能还在,丁辰还是打心底里发怵。 耸了耸脖子,拱手弯腰,尽量礼数周全。 谢过,这才迈步进屋。 入门乃是前厅,屋内一应陈设尽皆似闺阁女子,透着雅致,圆桌绣墩,花瓶帷幔,小榻书柜,又见一面精雕凤凰木幕墙屏风,左右皆开有小门,其后应是后堂,丁辰也敢窥视,但猜测整体格局应该是“日”字形。 再看那屏风,都不用神识探查,便知不简单,三只浮雕鸾鸟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六只凤目宛若真灵,若是贸然触动,其内禁制只怕不是好相与的。 “不是让你不要插手吗?怎么还掺和进隐宗的事情了?” 就听那声音再度响起,一道侧门缓缓打开,细密珠帘清透,浮现一道清瘦身影,奔波儿灞一见,便要开口,却被丁辰拦下,示意自己知道,昨夜隐宗聚会后,被留下的另外一个身形清瘦的女子,自然便是这位。 丁辰微微拱手,苦笑道,“晚辈也是另有苦衷,不得不为......” 女子轻撩珠帘,却着一身宽松罗袍,像是刚睡醒起床,发髻随意挽起,未施粉黛,不见钗环,唯有嫩白脖颈上挂了一串赤红珊瑚珠。 “另有苦衷,那就不是真心想救念真啰?” 迈步走出,女子却是哼笑,语气中带着一丝阴阳怪气,丁辰不敢直视,连连垂头,还是分辩道,“救人自然也是真心,不过正好殊途同归而已!” “你也想进镇魔塔?” 那女子何等见识,立时便想明白了,不等丁辰回答,女子脖子上珊瑚珠子依次闪过异光,眼中不由精光一闪,似要看穿一切。 “赤巫部那血元妖胎,果然是被你夺了?” 虽是问话语气,但丁辰却是浑身一个激灵,知道对方定然已经确定了,也不敢否认,只低头不语。 “所以,你是为了化解那血魂丹,才想去镇魔塔的?” “前辈知道血魂丹?” 丁辰闻言一惊,随即大喜,忙道,“前辈可有解决之法?” “没有!” 女子回答得很是干脆。 “难道连萧卿前辈也......” 丁辰还是不死心,只是开口还没有说完,便被对方挥手打断。 “那你就更别指望了,且不说本座本体不可能出手助你,便是她愿意,只怕你也不愿意.....” “这是为何?” “哼,那妖胎祭炼的法门,乃是传承自上古巫族,以血脉精魂为系,与佛、道,乃至我六道魔宗,你所修血道功法,皆是殊途,讲究性命一体,你夺了那妖胎肉身,自然神魂便与那妖魂同化,除非舍弃这肉身,否则妖魂便难以拔除......” “那那那,岂不是,那荡魔神雷也......” 听闻女子所言,丁辰一时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哼哼,若是那荡魔神雷不能化解那血魂丹,你是不是就不去镇魔塔呢?” 丁辰一噎,说实话,虽然想救人,但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冒险,当然,这退堂鼓还是不好打的,至少不敢在面前这位面前打。 “前辈这就看错晚辈,无论如何,晚辈也是不能坐视师姐蒙难受苦的!” “哼哼,男人的嘴......” 那女子嘴角哂笑,明显不信,却也没有继续刁难,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绣墩,“坐吧,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前辈,本座虽是分身,却也是有名字的,姓萧名南音! 至于你担心之事,那荡魔神雷,至正至阳,确实是一切阴魂邪物的克星,你若真的去了,也不是全无机会,应该有三成可行......” “前辈,就三成?” 丁辰自然不敢直呼其名,也没空去纠结称呼。 “若只是要灭杀那血魂丹,荡魔神雷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但要不伤及你精气神本源,确实最多三成机会......” 萧南音说着,眼角带出一丝别样的神采,意味不明,扫了一眼丁辰,才又轻笑道,“当然,若是你能操控神雷,引神雷直入识海,只精准轰击那血魂丹,倒或有五六成把握......” “前辈说笑,那荡魔神雷乃是雷霄宗以九天雷殛阵催化,何等狂暴,据说便是雷霄宗自己都无法操控,只能将其束缚在镇魔塔内,晚辈区区一个金丹修士何谈控制......” 萧南音却是不以为然,哼笑道,“你说的这些,不过道听途说耳,若真是这般厉害,那些被关入镇魔塔之人岂还有活路?” “前辈此言何意?” 女子却是不答,抖袖,抬手一托,就见掌心闪现一只湛青碧绿的剔透罗盘,内嵌九重符纹,灵光叆叇,灵元当即徐徐涌现,道道流光,如丝如缕,如笔如画,片刻之间,罗盘之上,已经凝化出一座灵光宝塔,九重玄坛九重檐,九层塔刹九层光。 “这就是那镇魔塔?” 丁辰凝目,他是收集过一些镇魔塔的信息,也看过一些图绘,却远不及此虚影细致逼真。 不想萧南音却是摇头,手上真元再动,仍旧轻托一下便抽手而回,罗盘灵塔虚浮半空。 “只是一半......” 话音未落,便又见那罗盘下方同样灵光垂下,如丝缕交织,片刻又是显化一座宝塔虚影,与上方正如倒影一般无二。 “这镇魔塔其实有阴阳正反两半,上半为阳,建在那西华台台面之上,正是那所谓的九天雷殛阵所在,下半为阴,便再西华台台面之下,即为镇魔塔下的监牢,只要牢中之人不主动触动禁制,那九天雷殛阵便不会激发......” 说着,萧南音手指再度翻转。 罗盘随即轻颤,光影瞬间崩散,同时符纹变幻。 下一刻,再度投出光晕,却是另一番景物,却是一八棱攒尖穹窿天花藻井,中心倒悬一面银光宝镜,四周又坠九颗宝珠拱卫,无尽符纹交错,似行雷蛟龙绞合游走。 也不等丁辰发问,萧南音便自行解释道,“此便是阳塔最高一层的藻井,九天雷殛阵的阵枢所在,要操控九天雷殛阵,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那九枚宝珠便是控制荡魔神雷强度的禁制,只需激发这一枚,便可将九天雷殛阵的威力降到最低.....” 女子指了指其中一枚,又道,“当然,这所谓的威力最低,也不过是相对而言,你能不能活着离开,本座也不能保证......” 丁辰闻言,点了点头,对方并未将话说死,反倒更似真的...... 第753章 隐宗谋划 “那江师姐她呢?我若是去控制那九天雷殛阵,怕是无暇顾忌她了......” “这个,本座自有安排,就无需你担心了,而且,你若真能将九天雷殛阵威力压制住,本座行事自然也方便许多!” 萧南音如此说,丁辰也不是傻子,也就明白其中隐含的意思,略一思忖,还是硬着头皮道,“所以,前辈其实是想让晚辈去扛这个雷?” 萧南音斜靠圆桌,却是笑道,“你要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殊途同归,可是你自己说的,本座可没逼你...... ......,而且,就算你现在反悔,本座也不会逼你,我自找别人去就是了,只不过,你与念真的事情,自然也就别想了......” 女子说完,需抓罗盘,光影倒收,纳入袖中,一双美眸就这么盯着丁辰,看得丁辰心底发毛。 这若不算“逼”,那什么算? 丁辰心底腹诽,忍不住开始分析起其中的利弊得失,随即又是自嘲心叹,看来,自己也没有想象的那般痴情! 见对面这小子明显有了些犹豫,萧南音心下自是生了些恼怒,只是她此番谋划,还是需得人心甘情愿才可,否则难免出些差池,而且过犹不及,她若再开口逼迫,怕会起反效果。 等了好一阵子,丁辰才有了反应。 “前辈,您所言,晚辈尽皆明白,只是前提也是晚辈能安然进入镇魔塔,且要在无人干扰下,才能施为吧......” 一听说的是此事,萧南音更是胸有成竹。 “若是平时,想要潜入镇魔塔,自是千难万难,但如今却是正好有个契机,可以利用......” “契机?” 丁辰不解,开口才又似有所悟,“前辈是说可借助隐宗所谋之事,调虎离山?” “不错!” 女子略有些赞赏的点头。 “可那所谓的谢家,也不过是有个元婴初期修士坐镇的中等家族,如何能......” 丁辰越发狐疑。 女子却是哂笑,“这你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那隐宗所谋之大,岂会是区区一个谢家?” “还请前辈解惑!” 萧南音目光闪了闪,却是不答反问道,“对了,你那个小姘头呢,怎么不见你一并带来?” “姘头?” 丁辰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却是苦笑道,“前辈可别乱说,晚辈清清白白,哪来的什么姘头!” 说着,还是轻拍乌陶罐,招了清荷出来。 好一个玉娇娥,盈盈向着萧南音福礼,姿态婀娜,看来,随着神魂与肉身愈发契合,神情动作也愈发自然了。 “果然是妖童之体,难怪隐宗那些单为他就临时改变了计划......” 女子啧啧轻叹,却也没深究清荷来历。 “隐宗交代她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丁辰点头,回道,“似乎是让清荷去勾引一个叫关山风的雷霄宗金丹修士,取其本源精血一道......” “果然不出本座所料!” 女子哂笑合掌,又道,“你可知那关山风是何人?” 丁辰摇头。 “你不知也不奇怪,那关山风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贪财好色,只是,他有个好外祖,正是积雷谷镇守,令和真人......” “雷霄宗四大炼神之一?” 女子颔首。 “说起这令和真人,其实战力倒也是一般,据说进阶炼神初期也不过取巧,但偏偏擅长阵法一道,常年镇守积雷谷,凭借谷内禁制,便是炼神中期都可斗一斗,若非如此,本座本体也不至于遭了暗算,不得不负伤退走......” 丁辰闻言,这才明白,原来萧卿是因此受的伤! 却听萧南音又道,“那积雷谷禁制已被那令和真人炼化,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殊为不易,因此,那隐宗才想着以其有血缘关系之人的本源精血为引,炼制假神符,瞒过禁制感应......” “隐宗也要进积雷谷?难道也有弟子被压在镇魔塔下了?” “哼,隐宗可对那镇魔塔没兴趣,就算真有弟子被压在塔下,他们也不会去救,他们真正的图谋,乃是东华台上的伏魔殿!” 萧南音说着,看向一脸惊疑的丁辰,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也罢,此事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为何雷霄宗一直和我魔道之人过不去,但抓了魔道弟子后又从不直接诛杀,反是关入镇魔塔下......” 丁辰自然不知,女子也不再卖关子。 “那所谓镇魔塔的地下阴塔,其实也非单纯的监牢,而是一座祭元法阵,所祭元灵,供奉的正是东华台上的伏魔殿。 而那伏魔殿也非是寻常建筑,而是一件后天灵宝,据说,还是仿制的,正是太岳宗的镇宗之宝,‘乌瓦青铜殿’...... 只是那伏魔殿到底只是后天仿制,如何比得上那乌瓦青铜殿的先天气运,唯有不断祭祀生灵,才能将那伏魔殿养出洞天气息..... 可笑那雷霄宗一贯又是以正道自居,自然不能劫掠普通修士......” 丁辰闻之骇然,咂舌道,“所以,雷霄宗就已除魔卫道的名义,抓捕魔道修士......” “正是如此,人一旦被压入镇魔塔,便会那祭元法阵不断抽取本命精元,一开始,还可以靠着本身法力抵御一二,但短着半年,长着一年,祭炼日久,随着真元耗尽,便会抽取关押之人的寿元,直至身死道消......” “那江师姐她......” “短时间内倒是无妨,真儿修炼的乃天魔宝相功,定力远超同阶,一年之内尚不至于伤及本源,不过 ,也不能太过拖延就是了......” 女子说着,也是难道的显露一丝忧色。 “魔道四宗也不管吗?” 萧南音却是白了他一眼,哼道,“雷霄宗再狂妄,也不至于真傻,平时也只是针对那些魔道散修,更不乏行事不分你我的邪修。 而且,雷霄宗有太岳宗撑腰,又占了大义,加之与佛门等势力交好,我等四宗自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话虽这么说,但丁辰还是不理解,兀自摇头。 “可这次可不同,据说被抓捕可都是魔道的内门弟子,江师姐更是天魔宗嫡传弟子啊?” 这次,女子倒是有些无奈摇头了。 “此间关节,说到底,还是要落在隐宗身上......” 丁辰闻言,也是蹙眉,想了想,还是问道,“说来,晚辈也一直疑惑此事,隐宗的存在,早已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为何天魔四宗始终不曾出手打压?” 女子闻言当即嗤笑,“还打压?哼哼,若非那些老不死的纵容默许,何来的隐宗......” 第754章 美则美矣,红粉骷髅 “隐宗的存在,竟是是魔道四宗允许的?可隐宗不是苦乐寺和无间宗的余孽后裔组建的吗?难道四宗就不怕隐宗倒反天罡,危及四宗......” 丁辰完全不能理解,魔道四宗传承数万年,这么多老怪物,岂会不知养虎为患的道理! “你知道得倒是不少,是从你手中那枚隐宗令牌的原主人口中听说的?” 萧南音眉眼余光轻扫,哂笑道,“你说的这些,早就已经是老黄历了,如今的隐宗,七成的弟子,都是四宗之人,说是隐宗,其实不过是四宗自己扶持的第五宗而已,而且,本座也不怕告诉你,鬼宗已经将无间山腾出来了......” “所以,隐宗此次想夺取雷霄宗的伏魔殿,本就是四宗的安排,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有牺牲江师姐他们了,而萧卿前辈不肯,也只能自己出手......?” 丁辰似乎终于明白了。 “虽不全中,亦不远矣!” 萧南音无奈的点了点头,一时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丁辰见状,便知应该还有其他波折,也知道对方应该不想说了,便就不再细问,还是将话题引了回来,沉声问道,“所以,前辈的打算是,我们就趁隐宗争夺伏魔殿的时候下手?” “不错!” 女子点头,暗道这小子废话真多,真不是明摆着的吗! “那以前辈估算,有几成胜算?” 萧南音挑眉,恹恹回道,“据本座所知,隐宗此次,除了对付谢家外,还会同时对另外三家出手,当然,此皆是调虎离山之计,不过将雷霄宗金丹、元婴等门人调走一些,更主要的,还是看四大炼神...... 而今,或许正是最佳时机,雷霄宗四大炼神,一个云游在外,短时间不可能回来;一个在闭死关,轻易出关不得;剩下两个,令和真人镇守积雷谷自不必说,最后一个,便是那令畅老道,玉枢谷的镇守,为防宗门根基动摇,多半也只能困守,无法脱身...... 至于隐宗这边,具体什么安排,本座就不清楚了,所以,你若非要问胜算几何,本座也实难断言,但想来,那些隐宗之人并非愚笨之徒,既敢出手,想必已做了周全准备。而且,退一步讲,届时局势越乱,对我们岂非更为有利?” 萧南音一口气说完,再度看向丁辰,眼神不禁浮现起几分不耐烦,沉声道,“小子,本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你也该有决断了吧?有五六成的几率抹除那血魂丹隐患,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该说的? 哪些是不该说的? 丁辰一听,却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是听了这么多隐秘之事,身在局中,这时候再说不干,怕是得到好..... 这位萧南音前辈,之所以肯对自己废这么多,不会本也是这个意思吧...... 想到这里,丁辰心下直翻白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此事虽然看上去凶险万分,但细究起来,可钻的空子却也不是没有,萧南音至少有一点没说错,届时局势越乱,便越好浑水摸鱼。 罢了,既然怎么都得去,那倒不妨把话说得好听些! 想通这些,丁辰便起身拱手,作了几分义正言辞的架势。 “前辈,且不说其他,家师江真人于晚辈之恩,似山高,似海深,江师姐又是家师唯一的后人,晚辈纵使粉身碎骨,也是要去相救的......” 萧南音面露讥诮,表情似乎在说“老娘信了你的鬼话才有鬼”,也不拆穿,一摊手,又将之前那罗盘,以及一枚玉简,取了出来。 “你也别说本座是让你去扛雷的,这罗盘乃是本座本体所制,标记了那镇魔塔内外部分禁制根脚,你拿去观摩,也可增加几分把握。至于这玉简,是我这些日子收集的关于令和真人、关山风的一些信息,或许对你有用......” 丁辰自然不会拒绝,双手接了。 事情交代清楚,女子也没兴趣和丁辰扯闲篇,挥手送客,丁辰虽然还想套套近乎,到底也不好强求,便也告辞。 感应到人已经出了藤萝道,萧南音还是面露一丝怅然,口中啯啯哝哝,嘀咕道,“本座早就警告过你,让你不要插手进来,你非不听......” 说着,手中又是灵光闪动,正是那月在手宝珠,莹莹姣姣,如玉如盘。 “真儿呀,你也别怪你那师祖心狠,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心野的,想要他‘长庚半月’,谈何容易,倒不如让他为救你,死在你面前,你也就死心了,这段孽缘也就了了......” ...... 带着清荷和奔波儿灞,一路回转临时落脚的客栈,又静坐调息半晌,丁辰心绪这才平复下来,思维似都清晰了不少。 今日之事,萧南音所言种种,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尽信,往后安排,还得再细细盘算一番。 不过,那关山风之事,却是拖延不得。 想到这里,丁辰又是看向一旁静坐的清荷,倒是有些愧疚起来。 “清荷,这次怕是要委屈你了!” 清荷却是并不在意,落落大方,“主人无需多虑,一具皮囊而已,而且,此肉身媚骨想要进阶,本也是需要时常欢好交合,体悟其中真谛,倒也不算什么委屈......” 丁辰闻言,也是轻叹,那古怪刁钻的精魂本非真灵,如今又被离魂禁制控制,自然不能有什么羞耻之心,美则美矣,终是红粉骷髅也! 也罢,待以后,再想办法补偿吧! “按隐宗那边的传讯,今夜子时,那关山风应会在秋茗斋会客,你却去吧,我会让奔波儿灞、灞波儿奔、刁钻古怪在附近接应的......” 清荷浅笑,盈盈欠身施礼,便自将斗篷翻起,遮了容貌,转身出门。又等了片刻,丁辰才又将三尸招了出来,传音嘱咐了几句,仍旧放了出去。 再度静思片刻,星云阵图祭出,锁了四下空间,掌心浮现五颗灵石,状若石榴籽,五色灵晕内敛,朴实无华,正是最后所剩那五颗高阶灵石。 这便是他最大的底气所! 实在不行,以这五颗高阶灵石,强行催动离合神光,总该能逃得一条小命吧? ...... 第755章 戒严一月 雷霄宗,玉枢谷,玄馆妙阁。 夔音殿,四壁镌刻钧天广乐图,三十三根赤金殿柱拱卫,高挑穹隆三丈三,殿中间,一尊巨大的山海社稷时辰八卦香炉,缕缕青烟,似祥云缭绕,如紫气东来,飘摇其间,宛如仙境无凡尘。 又见殿内半空,似被那香云托举,四面夔纹青皮大鼓,浮浮沉沉。 两面鼓鼓面,宛如两张巨大的圆盘,各坐着一位老道。一位老道白发无须,宛如仙人,手捧拂尘;另一位老道白须无发,恰似寿星,手持念珠,慈眉善目;还有两面鼓,一面空荡荡的,仿佛被人遗忘;最后一面鼓,灵光涌现,化出一道虚影,模糊不清。 无声无息,青烟袅袅。 又过小半个时辰,但见那虚影化去,另两个老道也身形一晃,消失无踪。 ...... 转眼三日过去。 客栈前堂,吵吵嚷嚷,一群住客围着那掌柜的,不依不饶。 “我说掌柜的,你们这清源客栈也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了,出了这等事情,你们总要给个说法吧......” 那掌柜也是无奈,只得赔笑。 “道友,客官,这天地灵气为何突然混乱,五行颠倒,小店也不知呀,这不已经请了阵法师来检查聚灵法阵了吗,各位且担待一二吧......” 这些住客多是散修,平日里无理还搅三分,今日得理自是不会饶人,当即就有人呛声。 “我们担待?你说得倒是轻巧,我等住你们客栈,不就是求个修炼清静吗!这时不时就来一次,万一走火入魔了,你们客栈又如何担待呀?” “就是,你们客栈必须给个说法!” 一众人,有挑头的,有起哄的,有帮腔的,有架秧子的,倒是没人动手。 人群边缘,一个不苟言笑的高壮男子,正是奔波儿灞,也不近前,偶尔应和一声。 “哎呀,又来了!” “就是这个感觉,好像在后院西厢......” 那掌柜自也是感应到了,当即叫道,“走,大家都去看看,到底是何人捣乱,定要他给个交代......” 一众人呼啦啦就往后院走,奔波儿灞看了看着架势,嘴角难得露出一丝苦笑,趁着没人注意,快步出了大门。 ...... 小半个时辰后,仍旧是之前那家醉仙楼。 丁辰特意让伙计安排了个僻静的雅间,打算今晚就在此将就一夜,待明日再寻住处。 静坐片刻,一时心下有些郁闷,但想想也是好笑。 他也没想到,眼见那离合神光修炼到第二重天圆满,即将突破第三重天的时间,会引动四周天地灵气逆转,五行颠倒丛生,若非星云阵图幻化禁障,隔绝了大部分威能,只怕那客栈内的大部分低阶修士都要行岔气了。 之后又试了几次,特别是刚才,他明明已经将星云阵图催到极致,却还是泄出些气息,为免麻烦,也只得先逃之夭夭了事,连房钱都没结清,也不知那掌柜看得空空的客房该是何等表情。 轻呷了一口灵茶,微苦回甘。 正待闭目养神,便收到奔波儿灞的传讯,本还没什么表情变化,随即又是不由蹙眉。 “情况有变?” 心下嘀咕,便感应到有人过来的,片刻之后,雅间房门打开,正是奔波儿灞和清荷。 “坐吧,到底怎么回事?” 丁辰有些不悦,他本已将事情前后盘算明白,若一切顺利,自己这个小人物,在那些大人物未关注的夹缝中行事,或许还可应付,但此事牵扯实在过大,一旦有什么变化,后果便是难以预料。 清荷也觉出丁辰的情绪,不敢隐瞒。 却原来,那关山风正如隐宗给的消息那般,是个贪恋女色的,清荷略施手段,又作态三日,也确将那关山风撩得有些失智,本待今晚成事,却不想临时发生了变故,那关山风突然收到宗门传讯,调他前往三川陈家..... 陈家,不正是隐宗打算袭击的四家之一吗? 丁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按之前手机端消息,那关山风就是个二世祖,按理说这种危险的差事,不太可能派到他的头上,而且还这么急,一刻都等不了! 略一沉吟,丁辰又问起隐宗可有下一步的指示。 清荷只是摇头,表示当时就已经传讯,但到现在都尚无回音。 无奈,丁辰也只得又遣了奔波儿灞去寻萧南音,看她怎么说。 一时无话,两人对坐。 只等到五更天过,奔波儿灞才回,却说萧南音不在,等了一夜,都不见回返。 隐宗和萧南音都突然没了消息,事情只怕不简单! 丁辰心下越发没底。 “不行,不能再等了!先出城再说!” 轻声招呼一句,三人立即起身出门,下楼,随手丢了一把灵石给伙计,又与候在附后的灞波儿奔、刁钻古怪汇合。 寻了个僻静之处,仍旧将四个暂且收入乌陶罐。 只是随着清荷对那秦芙肉身祭炼越深,与那乌陶罐的排斥也越来越严重,等到完全祭炼同化,彻底成人,想必就装不进去了。 ......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街上行人已是不少。 转过一个十字街角,城门已在眼前,却就在此时,便觉原本只做监察之用护城大阵突然灵光透亮,华光刺眼,亮如白昼。 虽只是一闪而过,却是四下俱惊。 “还是晚了一步!” 丁辰暗道晦气,才退至街角,便有一道生硬的传音回荡在城市上空,通报庆云城戒严一月,无论修士、凡人,只准进,不准出,否则,杀无赦! 这当如何是好,真等一个月,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看着街道上各色人等吵嚷纷纷,还有不少人陆续从街道两边房舍中出来查看情况,丁辰又往角落让了让,抬头斜视,空明之瞳悄然开启。 就见那护城大阵光幕隐隐雷纹游走,凡人自然看不见,但于金丹修士却是一目了然。 只是这等强度吗? 心下又生疑惑,若只是这等禁制强度,以金丹修士的手段,想要强行破开一个口子离开,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就见一道遁光自几个街区外激射而起,闪现半空,那遁光裹挟之中,又是一道耀目冷芒,锐锋戾戾。 嗖一声,冷芒爆出剑鸣,正中那虚无天幕,没有意外,天幕应声而破,开出一道口子。 就见那遁光顺势更急,眨眼之间,就要穿出。 却便在此时,又听得一道轰鸣,如旱天惊雷炸响,真是冬雷震震,凛然一道闪电凭空出现,仍旧没有意外,正中那遁光,炸出一股火花。 紧接着,残尸一具坠落。 丁辰看得清楚,已近乎焦炭! 第756章 公羊靓 丁辰骇然,若是他没看出,那遁光中人,分明也是金丹中期修为,竟不是那护城大阵的一合之击。 暗暗收回目光,就见街道上,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几人,当即就偃旗息鼓了。 看来,也只能再做其他打算了! 丁辰暗道,正打算退走,突然却觉背后似有人。 “道友这就吓到了?” 一道有些戏谑的浅笑低语,却是吓了丁辰一跳,猛然回头,就见自己背后不过两尺之外,站了一人,一身青衣小帽,作寻常仆役打扮,长相秀气,双目有神,明显不是凡夫俗子。 此人也不知是动用了什么手段,靠得这么近,自己竟是丝毫未察觉,丁辰心下一寒,下意识抖手,几乎是同时,手中金元剑气已经瞬间凝出,无声无息,朝着那人胸腹就劲射而出。 “江道友别误会!” 那人脸上表情惊变,虽是传音示意,但那剑气已经祭出,带着锐利杀机,那人不敢怠慢,双手顺势搓动拉开,却似拉开一道雷丝编织的网兜,不过面庞大小,正好将那剑气一兜,同时雷丝若蛛丝,绞了上去。 似听得一声脆响,一贯犀利的金元剑气竟是就这样泯灭当场。 丁辰心神一震,眼中寒意更盛三分,只是听对方口气似乎认识自己,这才强压着没有再次出手。 “阁下到底何人?” “在下是受南音前辈所托而来......”那人再度传音回道,再不敢托大,又退几步拱手施礼。 萧南音? 丁辰蹙眉,也反应过来,在这庆云城中,除了那萧南音,还能有谁知道自己这号人的存在! 两人对招的动静虽小,还是引得旁人注意。 那人又使了个眼神,示意跟上,便径直转身离开。丁辰难免心生疑虑,但如今也没有其他好的去处,只得跟了上去。 转过街角,却已不见那人身影,只能隐约感应到一丝残留气息。顺着气息,一路又穿街过巷,此时街道上已经是乱糟糟一片,倒是没人关注他的行踪。 又走一段,便转入一条有些僻静的小道。 就见前方青砖院墙上,直接开出一随墙门,刷了暗绿色的胶漆,门下方两步石阶抬高挡水,门上方修了屋檐捡雨,墙上设有禁制,隔绝寻常神识探查,看着像是一户宅院的侧门。 气息也消失在此处! 丁辰略驻足,两头看了看巷子两端,皆无人走过,正待叩门,就听吱一声,院门对开,就见一人正含笑立在门口丈许,正是之前那人,只是此刻已经换了一身装束,青丝挽发髻,细腰束长裙,金丹中期的修为,却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江道友请进吧!” 这姑娘做了个请的手势,丁辰也不多言,穿门入院。 入门果是一处后花园,不过种的不是什么奇花异草,反是些桃梨枣柿等果树,特别是那火晶柿子,红彤彤挂着枝头倒也好看。 “江道友请随我来,南音前辈已经在等你了......” 姑娘前面引路,丁辰亦步亦趋,又是想起之前对方那驱雷掣电的手段,看着平平无奇的,但明显另有玄机。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丁辰试探着问道,那姑娘坐在斜前方,微微侧身回道,“在下复姓公羊,单名一个靓字......” 复姓公羊?这个姓氏倒是少见得紧,莫非是...... 丁辰一怔,眼中却是精光一闪而逝,也不避讳,再度问道,“姑娘莫非是东洛川公羊家的传人?” “阁下竟然知道东洛川公羊家?” 这次,倒是公羊靓有些诧异了,不禁停步回身,看向丁辰。 “公羊家乃是齐国传承最古老的几个家族之一,威名赫赫,而且,不是说......这雷霄宗能顺利开宗立派,不也多亏了公羊家的帮衬吗?在下岂会不知!” 丁辰止步含笑,虽然修为境界高上对方一筹,还是尽量放低姿态。 不过公羊靓明显并未觉察出什么,只是闻言面上表情略僵了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公羊家早已今非昔比,子弟凋零,如今不过半避世的状态...... “道友谬赞了,都是祖辈的余晖而已!” 公羊靓苦笑一下,仍旧继续带路,丁辰跟上,又见这园子面积着实不小,曲径回廊,听闻乃是公羊家的一处祖产,自然又恭维了几句。 又走了一阵,才来至一处偏院。 “江道友,南音前辈就在院中,您进去就是,只是,前辈心情似乎不太好,道友还是要注意些......” 之前套的近乎明显还是有效果的,公羊靓语气都亲厚了几分。 “多谢姑娘!” 丁辰礼数周全,礼送公羊靓离开,这才转身,叩了叩院门。 “进来吧!” 就听得一道传音,自然便是萧南音。 整了整衣袍,捋了捋发髻,丁辰这才推门而入,院子不大,几步来至厅前,房门是开着的,就见萧南音正端坐主位,肃然闭目。 “见过前辈!” 丁辰连忙拱手一礼,又道,“之前一直没有前辈的消息,还以为前辈出了什么事,着实让晚辈担心了许久,如今见前辈安然无恙,晚辈也就放心了!” “行了,少说废话,一旁坐吧!” 正如公羊靓所言,这萧南音语气生硬,确实像是情绪不佳。讪讪落座,正想开口问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见萧南音已经睁眼,也不去看丁辰,目光轻扫房门,无风自动,哐当一声,似又有禁制激发,隐隐感应到四周灵力颤抖了下,像是人的皮肤酥麻。 果然是老牌世家的底蕴,公羊家的御雷秘术名不虚传! 丁辰瞳孔微缩,便听萧南音已经开口。 “想必你也知道了,事情有变......” “晚辈确实有所察觉,昨晚那关山风突然被急调离开,清荷并未得手,隐宗那边也一直没有回音......” 丁辰沉声回道,说到一半,萧南音却是摇头,“这些都是小事,令惠已经提前出关了!” 雷霄宗大长老,令惠真人?不是说这大长老正在闭死关谋求进阶炼神后期吗,怎会轻易出关,是已经进阶成功,还是隐宗的谋划被雷霄宗察觉了,不得不出关? 丁辰闻言一惊,看向萧南音,不想萧南音面色更是阴寒。 “差不多一个月后,令风道人应该也会回山......” 第757章 应邀而来 “前辈是说,雷霄宗‘惠风和畅’四位老祖都......” 丁辰忍不住惊呼一声,也立时想到庆云城为何要突然戒严一月了,原来原因在这里。 “那我们营救江师姐的计划......” “自然照常进行!” 萧南音眼中寒芒一闪,瞪了丁辰一眼,“难道你想退缩了?” 丁辰本能的怂了,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可那毕竟是四位炼神大能呀,晚辈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呀!” “哼,看来真儿的真心,到底还是错付了!” 萧南音当即冷笑,丁辰闻言,却也只得苦笑,人他自然是想救的,但是也得看可不可行吧! “放心,本座叫你来,自然不是毫无准备的!” 萧南音轻哼。 “隐宗谋划此事已久,若成,隐宗便是正儿八经的魔道第五宗,若不成,隐宗便永远只能是隐宗,上不得台面,因此,他们比我们还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可是......” 潇南音挥手,“没什么可是的,你能想到的,隐宗那些老不死的岂会想不到,他们必会在令风道人回山之前动手......” “可即便如此,雷霄宗也有三位炼神坐镇呀?” “哼,你以为隐宗就只有一个炼神大能?只一个炼神,又如何敢谋立魔道第五宗?”萧南音嗤笑一声,才继续道,“而且,他们也已经联系上了本座的本体,同意派出人手帮助营救真儿,以换取本座本体出手......” “萧卿前辈伤势已经痊愈了?” 丁辰闻言一惊,之前不还说伤势颇重吗? “到了炼神期,一旦受伤,伤势哪有那般容易痊愈,但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萧南音倒也不隐瞒,言罢,又是看向丁辰,表情难得的浮现一丝为难。 “小子,事情就是这样,之前我曾经说过,即便你不去,本座也不勉强,但是这一次,却是不行,势态变化本座也是始料未及,之前其他谋划都无法施展,如今隐宗随时可能动手,本座现在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 丁辰听出对方语气中带着的几分恳切,本心也不是真的想推脱,而且,这次或许也是他最有可能借荡魔神雷解决那血魂珠隐患的机会,只不过毕竟事关小命,到底难免犹豫。 “对了,前辈之前不是说隐宗也会派人出手?” “是,不过,到底不是自己人,如何信得过?而且,那些都是魔道修士,面对那九天荡魔神雷,天然就弱了一分......” 现在说是自己人了? 丁辰心里直翻白眼,即便要去,也得给自己准备点助力,当即眼珠一转,便面露苦色,“唉,话是这么说,但晚辈从未涉猎雷法,之前便觉勉强,如今更是没底...... 唉,若是能寻一件御雷之物就好了,可惜如今庆云城戒严,隐宗动手时间也不定,想要买一件趁手的,怕是困难,这该如何是好呀?” 明显是装腔作势,故作苦恼,萧南音如何看不明白,虽然有些不悦,但不过想要点好处,倒也能接受! “行了,拿去!” 说着便抬手,袖中灵光一闪,却是飞出一只玉镯,通体似浸染墨色,乌黑透亮,丁辰见状一喜,忙伸手接过,却觉入手一阵阴寒,凝目细看,就见那玉镯之内,隐隐似有一缕暗银灵光,似雷电汇聚成流,形似蛇蛟异兽,每动一下,便觉掌心酥麻。 “这枚玄阴雷镯,沉水玉所制,内含一道阴雷,正与九天荡魔神雷至阳属性相冲,若引神雷入镯,便可一定程度上约束、消磨其威力......” 丁辰闻言,连连点头致谢,但心下还是不满意,此物到底是外物,还略有不够,目光扫了扫门外,却是笑道,“晚辈听说,此地乃是东洛川公羊世家的产业,听说那公羊家的驱雷掣电之术可是十分不凡呀......” “你......” 萧南音眼中一寒,终究没有发作,轻声道,“只要对方愿意,本座自然不管,不过,公羊家祖上于我本体有旧,你最好别乱来,否则就算你救了真儿,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说着,便自起身,再不看丁辰一眼,挥手开门。 丁辰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起身相送。 送至门口,萧南音才又道,“这几日,你便暂居此地,等候消息,还有,雷霄宗应该会全城搜捕魔道修士,你随身那几具炼尸太显眼,就不要随意外出了!” 丁辰自然无有不从的,目送萧南音出了院门,丁辰这才缓缓站直身子,目光扫视院中,几株樱桃老枝,叶子早已掉光,满园荒凉。 “清荷,对女人,你有什么办法吗?” 神识轻柔,悄然投入乌陶罐...... ...... 及至戌时,夜色已浓。 便听院外有脚步声,继而门环叮当,正是公羊靓应邀而来。 “江道友,可休息了?” 声音刚落,院门便直接开启,却见门后是一妙龄女子,生得是花容月貌,眉眼生春,颦笑多情,但衣着素净,恬淡娴雅,不似风尘妩媚,却显鹄峙鸾停。 一见此等颜色,公羊靓也是眼前一亮,明明心中狐疑此处为何突然出现了一女子,却不知为何并无生出多少戒备心。 正待开口询问,就见对面女子盈盈一礼。 “见过姑娘,我家公子正在清修,尚需一时半刻,才能结束,姑娘请随婢子正厅用茶......” 也不知是那秦芙残留的记忆,还是清荷无师自通,应对起来,很是得体。 公羊靓不由愣怔,“你家公子,是江道友?” “正是,妾身清荷,乃是公子的随侍婢女......” 清荷颔首,再度邀请。 公羊靓犹豫了下,还是跟着进门,入正厅茶室落座,又见清荷跪坐一旁,净手煮茶,所用之物,金针灵茶,无根灵泉,红泥炉,紫铜壶,玉瓷盏,无不是上品,也是不由的称赞道,“江道友还真是好享受,茶道五行俱全,便是随身婢女,竟然也是金丹修士......” “姑娘谬赞了,也是公子特别嘱咐,姑娘出身名门,不可怠慢,妾身这才将这些平日里难得一用的东西找了出来,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清荷自然知道如何回答,一言一行,都令人徒生好感...... 第758章 操雷诀 “至于妾身这修为,其实也都拜公子所赐,自然是该知恩图报的......” 清荷言笑晏晏,手上动作优雅,一丝不乱。 “原来如此!” 公羊靓点头,心中疑虑渐消,见清荷捧茶,双手接过茶盏,细细品茗,便觉口齿生香,一丝清灵之气润泽肺腑,好不舒畅。 “果然是上品灵茶!” 公羊靓不禁赞了一声,随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空手而来,想了想才想起一物。放下茶盏,轻抚腕上灵镯,便却出一瓷盘,却是盛了五枚红彤彤的柿子,笑道,“家中也无甚珍馐招待,这些柿子虽不是什么灵种,但也是院中百年的老树结的,我头茬便摘下保存,还很新鲜,清荷姑娘何不尝尝......” “姑娘客气了!” 清荷自是恰到好处的露出欢喜之色,双手接过,干脆又取了铜丝网,架在炉上,烤起了柿子。 “柿子性寒,倒正好烤一烤,口感更加软糯香甜......” ...... 女子之间,自然比陌生男女更好相处些,加上清荷刻意为之,不过一刻钟,公羊靓便疑虑尽消。 后堂之内,丁辰盘膝坐定,时时关注前厅的一切。 见时机成熟,丁辰这才双目半睁,心下暗道一声抱歉,丹田真元已经悄然引动,淙淙似泉,涓涓如流,萦绕金丹放青金光芒,继而陡转而上,游走百穴。 同时,薄唇无声开合,所吟诵的正是散魂吟。 下一刻,识海神念如潮,回漩涌动,眉心灵台一丝清亮,便有一股难以察觉的诡异神魂波动溢出,宛若静水涟漪,灵潭微澜,转瞬泻出后堂,波及前厅。 那公羊靓金丹中期的修为,也非等闲,隐隐便觉神魂略有倦怠,似有不妥,只是尚未及细究,就听清荷软语清音。 “姑娘,可是有些困倦?” “我......” 公羊靓依稀抬眼,正与清荷四目相对,那眸子中带着关怀之色,如沐春风,一时失神,愣愣点头。 便在此时,丁辰手中法诀再变,郁磊密咒同时催发,与散魂吟交融而来...... ...... 一刻钟后,丁辰推门而出,就见前厅侧面茶室,公羊靓跪坐,双手交合放在腿上,头颅微垂,一双杏眼,目光呆滞,只盈盈映出些许摇曳的烛光。 见丁辰出来,清荷轻身。 丁辰挥手,示意免礼,只让其将东西收了。 清荷点头照办,片刻便转身出了前厅,去院外守着。 “在下自知,不可能说动你将公羊家的秘传雷法,传授给我这个外人,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不过姑娘放心,在下会尽量不伤及姑娘神魂的。” 丁辰轻手轻脚,跪坐茶案对面,低声轻语,求个自我心安。 挥手将星云阵图祭出,将两人身影遮掩,这才缓缓闭眼,双手丹田而起,交错在胸,精气神调和运化,直至心神通透,再度睁眼,双目之中,精光微闪。 法诀翻转,公羊靓肩颈微动,下颌轻抬,与丁辰四目相对。 如被操控,公羊靓双手徐徐抬起,同样掐出散魂吟的指诀,一身真元顺势流转,一呼一吸,调和同步。 下一刻,便见公羊靓眉心一丝青光浮现,似一只无瞳虚目睁开。 而与此同时,丁辰眉心豆青神念晶丝闪现...... 一转眼,便是一炷香。 神魂之力消耗不小,丁辰已是一身虚汗,更麻烦的是,随着自己魂力减弱,那血魂丹也隐隐又是躁动的意思。 眼见公羊靓额间青筋渐起,心知这已是极限,若再继续下去,只怕对方就要苏醒了,血魂丹也有可能再度作乱,当即也不再执着,散魂吟波动轻缓徐徐,两人气息皆是一缓。 感应到屋内气息变化,清荷这才轻轻推门,见丁辰已经起身,便低声问道,“主人,如何了?” “唉,毕竟是老牌修真世家,即便没落了,但底蕴尚在,其神魂中,对于涉及其家族秘传功法秘术的记忆都设下了特殊神魂禁制,等闲难以破解......” “那岂不是无功而返?” “那倒也不至于,虽未探得正本功法,但却得了这个......,” 丁辰轻舒一口气,手中却是多了一枚玉简,指尖轻揉,便有灵力从玉简中透射而出,莹莹光幕,连篇成文。 “操雷诀?” 清荷轻声念出,她的金丹虽是取巧而来,但也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篇术法,不由蹙眉忧心道,“若无主修功法支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丁辰倒是并不在意,笑道,“那倒是无妨,我也只是想多准备些辅助手段,又不是要精修雷法,况且,以此女修炼雷法多年的经历,其记忆中,还是有不少她自己的修炼感悟和经验,虽不系统,但也能勉强推演出一些精妙之处...... 再者说了,我们时间有限,真给我正本功法,也没有时间修炼......” 清荷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又是看向公羊靓,道,“那这位公羊姑娘该如何处置,她无故昏睡,只怕醒来会生疑......” 丁辰自然已有准备,抬手递出一枚玉白丹丸,瞬间满室酒香。 “这是我之前在两仪坊得的一枚醉梦丹,你用烈酒给她送服,醒来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 一盏茶后,公羊靓缓缓醒来,却是一身酒气,头昏脑涨,神魂迷糊。 丁辰自然上前致歉,又是装模作样责备了几句清荷,不该劝酒,清荷连连认错,公羊靓果然毫无所觉,反而给清荷说好话。 看着两女相携出门而去,丁辰也松了口气,回转内堂,时辰虽晚,但却不是放松的时候。 那御雷的法门还需再琢磨琢磨,便仍旧继续修炼离合神光。 星云阵图无风展开,缕缕青烟,团团白雾,转瞬充斥房中,点点星辉夹杂其中,不细看难见。 也不落座,身子徐徐浮空,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静思片刻,直至神元和合,神识悄然而起,俯察丹田之盛,仰观识海之大,游目骋怀,金丹灼灼放光,神魂玄玄生妙,唯一不美,便是那血魂丹,死气沉沉,却又透着一丝邪异。 没奈何! 神识又转,内视全身,自双足双手起,沿血脉经络而走,尽归五脏,肺金、心火、肝木、肾水、脾土,五气朝元,神光离合,乍阴乍阳。 待到神光五行,颠倒顺逆,往复轮回,恰似离合之间,陡生灵感。 丁辰也是不得不感叹,那玄虬上人真是天纵之才,能将这五行之力玩出这等玄奥,也算是不在五行之中了吧! 不过此时此地,到底不是全身心修炼之时,丁辰也未尽全功,只徐徐感悟神光流转之妙。 气息如潮起潮落,渐次平复,一呼一吸,收心而静志,凝神以自持...... 第759章 大乱前的平静 缓缓睁眼,神念一动,阵图幻影消退,窗外天光渐白,已是早晨。 呼出一口浊气,感应到清荷早已回来,正在外间调息修炼,知道公羊靓并无什么异样,前夜也无其他消息传来,便也仍旧端坐不动,重新将昨夜记载“操雷诀”的玉简摸出...... ...... 正所谓“雷车驾雨龙尽起,电行半空如狂矢;炼得真气合造化,拘来霹雳玄火明。” 却说自那日设计公羊靓,偷得那操雷诀之后,丁辰已经一连七日都枯坐房中,除了感悟离合神光之外,便是尝试祭炼此术。 虽无正经功法,但有公羊靓的经验参考,以乙木生雷,以离火化电,合木火之灵,演化出一些寻常雷电,倒也不难。 就听得噼啪异响,青白电光细若游丝,似无数小蛇在右手指尖游走。 操雷诀缓缓运转,调动雷光,右手五指轻摇,雷光缕缕,绞合汇聚,归为一流,又成蛇盘之象,徐徐交融,抟成一球。 右手轻推,浮空落于左手,五指摊开,雷球胀大,点光丝缕交错,宛若丝编,五指收紧,雷球缩小,压缩一团,噼啪声脆响,渐成丝茧般的一枚。 凌空一抖,立时雷光四溢,四壁生风,恰似雷云际会,满室堂皇。 两手再合,操雷诀变,雷光之中,凭空凝出一缕素白流光,转瞬化出一只飞燕模样,穿梭雷云之间,嗖嗖乱走...... 丁辰目光随着那雷燕翻飞,心下对此操雷诀也有了计较。 此术能将雷电操于股掌之间,各种演化无穷,倒也有些奇异,唯一可惜的,就是修炼时间尚短,也无雷法功法支持,无法真正操练雷电之威。 轻呼一口气,之前已有所预料,倒也谈不上失望。 指诀对空,正待催动那雷燕再变,突觉神念一动,反手一抓,将雷光压下散去,星云阵图幻境一晃,撕开一口,便见一道传音符投射而来。 掐指摄住,便有一道神念传音入密。 转瞬符纸化灰,丁辰面色无悲无喜,却又在此时,又收到外间清荷传讯,丁辰这才收了阵图,转屏风出屋,清荷已经候在门外。 见丁辰出来,清荷立即禀报道,“主人,隐宗刚才传讯,密令今夜亥时在城内生乱,届时会有元婴修士出手,破开封城禁制,让我们各自趁乱撤离......” 丁辰闻言目光微闪,再次确认,“今夜亥时?你确定?” 清荷点头,表示无误。 丁辰便也点了点头,却是闷声道,“看来,又是一次声东击西,打草惊蛇之计!” “主人是说......” 清荷才开口,却是被丁辰摇头打断,继而在房中来回踱步,思索一阵,才有了决断。 “清荷......” 丁辰唤了一身,同时将腰间乌陶罐取下抛了过去,清荷接过,才听丁辰继续道,“待会,我会随萧南音提前离开,你带上他们三个暂时留下,今夜若有机会,你们便趁乱离开就是,之后若我无事,自然会联系你们,若我没联系你们,你们......也就自由了......” 清荷闻言,表情一变,她神魂有肉身滋养,早已今非昔比,但往日行尸合心诀的影响还在,自然亲近丁辰,加之有那离魂禁制存在,即便知道自己其实只能算是对方的活傀儡,但也控制不住由衷的为丁辰担心。 “主人,若是此行实在凶险,不如......” 清荷开口,话到一半,却见丁辰目光扫来,只得又道,“婢子僭越了!” “无妨,吾知你是好心!” 丁辰自然也不是生气,只是轻叹苦笑。 他若真心要走,以萧南音仅金丹初期的实力,法宝再多,也未必真拦不住他,但自己却是再难妄想进阶元婴。破境之时,精气神三元必要全力以赴,血魂丹必定爆发,即便不能夺舍了自己,便是引动心境,也难逃走火入魔。 难不成让他甘心终身困于结丹? 即便他甘心,或是想着另寻他法化解血魂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血魂丹也有壮大之势,他如今,光是将其压制,便需至少动用五成魂力,这还是因为他精修锻神篇,魂力远在同阶修士之上的缘故。 其中苦衷,丁辰也不便与其细说,想着,又伸手扯了扯领口衣襟,却是将那枚高阶储物戒指取了下来,递给了清荷,又是笑道,“清荷,公子我可是将九成身家都托付给你了,你可得给公子我看好了!” 清荷默默接过,只得点头应是。 ...... 冬夜夜寒觉夜长,沉吟久坐坐北堂。 清荷一个人坐在窗前调息,等待城中乱局生,同时,丁辰与萧南音,也早已潜行离开。 夜色之中,两人各自施展隐匿手段,披着漆黑斗篷,掩去气息,化作两道暗淡不明的黑影,形如鬼魅,飘忽于偏僻陋巷之间。 不知是不是“大乱前的平静”,整个西城似乎格外安宁,待到戌时三刻,两人已经悄然出现在东西城交界附近。 隐于一处阴暗角落,丁辰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城墙,其上雷电禁制重重,想要无声无息进入东西雷霄宗外门驻地,怕是不太可能。 “前辈......” 丁辰悄然传音,萧南音却是不理,斗篷袖袍下,明确在摆弄什么东西。 又等片刻之后,才见其抬头,也不看丁辰,只传音回了给“跟上”,半是身形一偏,于是闪入另一边一道暗巷之中。 丁辰无奈,也只得紧了紧斗篷,暗催木胎敛息诀,紧随其后。 又走一段,巷道却是已经偏向那东城城墙根儿附近,来至一处民居后门,明显是有人接应,两人才到,那门便自行半开。 两人前后脚蹿入门内,就见一间不大的屋内,幢幢黑影,已有不少人。 所有人,都是黑纱斗篷将自己从头到脚罩了,也 没人打招呼,各自或站或坐,围着屋子中间一堆茅草,似乎在等着什么。 丁辰一时也看不透那茅草有什么古怪,只得又略略环视周围,屋中,加上萧南音和自己,正好十人。 第760章 丁真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估摸着已近亥时。 丁辰下意识看了看萧南音的方向,对方似也感应到丁辰的目光,微微侧头,斗篷遮面,倒是看不出她什么表情。 “小子,你可会水遁?” 却听萧南音传音,丁辰下意识点了点头,正待回话,便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向前迈了一步。 丁辰自进来,防御手段别不曾松开,此时更是一凛,却见那黑影面朝屋子中间那堆茅草,便是隔空虚点。 也不见任何灵光,那茅草之内突就是一点火星,火光腾然而起,转瞬焚成一团火球。 热浪滚滚肆意,在场的都是修士,自然不惧,下一刻,那火球宛若一颗怪蛋裂开一般,便是一道火光冲天而起,轰一声,屋顶瓦片立时被冲开一个大洞,便如火龙脱困,火光扶摇而上,直冲中天,几个呼吸,便撞在那封城灵障壁之上,炸开一朵绚丽烟火,满城就见。 “还不走!” 就听得一声轻呼,正是萧南音,丁辰这才反应过来,却见原本那堆茅草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眼黑洞,不大,仅勉强容人进入。 周围的黑影已经进入好几个,丁辰见状,忙也上前一步,最后一个跳入其中。 其下也不知深几许,其上就觉洞口土石涌动,转瞬合拢,又观四面洞壁,还是泥胚,符纹道道明显是临时刻画。 呼呼风响,带出几分水汽,下一刻,就听得下方有咚咚入水之声。 丁辰了然,忙将前不久才到手的水遁玉符激发,一股暗乌灵光才笼上身来,便已经进入水中。 四面皆是漆黑一片,似乎是一条地下暗河,再看那来时的土洞,已然完全封闭。 丁辰不敢贸然放出神识,只能催动空明之瞳,瞅见几道正在远去的黑影,便当即跟上。 于水中遁行一段,又见前方河道,一面灵光屏障挡路。 又听得轰一声,似乎是从上方地面传来的震荡,紧接着,那灵光屏障便是一抖,摇摇晃晃。 当先两个黑影见状,左右手同时祭出一枚古怪铜钱,共是四枚,交边相叠,围出一个钱眼空洞,灵光一闪,投射在那光幕之上,立时洞开。 所有人自然应时而动,穿洞而过,河水没了拘束,水中压迫之力骤减,却又湍急几分,又见前方几个黑影开始分道扬镳了。 跟上萧南音,另还有一个黑影,一共三人,转入一条分叉,似乎料定前方已经没有阻碍,那两人遁速立时快了不少。 丁辰有水遁玉符傍身,自然跟得上。 又遁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慢了下去,此时河道上方已经有了空间,三人寻机跃出,又寻了陆路岔道向上。 好似没头苍蝇一般,丁辰跟着走了一路,待得出了地洞,才见已经来至一偏荒村,四周房舍坍圮,蓬断草枯,凛若霜晨,菟丝子藤萝纠缠,野茅草凋腐层层,盖得像棉被。 “两位道友,在下奉命,便送到这里,就此告辞了!”那黑影之人拱手说道,也不能两人还礼,便自催遁光而走。 目送那遁光消失,丁辰才有些诧异的问道,“他不是隐宗派来的帮手吗?” “他只是带路的......” 萧南音淡淡开口,却是遥遥望向东北方向。 丁辰见状,也是凝目看去,就见山峦逐次拔高,直至足有百余里开外,一片山峦横艮,峰峦如聚,群山纠纷,残月歪挂天边,月色晦暗不明,又见东北方向,似有一道山口,山缺影低,风悲云曛,汇聚期间,黯兮惨悴。 “那就是积雷谷?” “那山缺下,便是积雷谷,若是再靠近些,应该就能看到那云中雷电了!” 萧南音回道,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怪笑,从背后幽幽传。 “呵呵,萧真人此言却是不对了,现在已近隆冬,即便是雷霄宗,那积雷谷的雷云也是要应一应天时的,并非日日都能见到......” 丁辰闻声,戒备回头, 却见远处一团晦暗之气滚滚而来,转眼已经停在数丈之外,又见那雾气消退,显露出三道身影,同样皆是一身黑纱头蓬,当中是一人足有七尺高,体型壮硕,看不透修为长相,两侧之人体型倒算正常。 刚一站定,就见左边这人当先一步走出,拉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清瘦的脸,笑得满脸褶子,却是比哭还难看。 “在下隐宗摄魄使者座下胡三,见过萧真人!” 这人正是之前接话之人,明显是知道大小王的,直接略过了丁辰,向这萧南音一礼。不过也隐隐露出一丝修为气息,似是金丹后期,这么看来,那中间那人,至少也是元婴期了。 “这位是......” 萧南音更是傲气,挑眉只看中间那高壮之人。 那丑鬼胡三面上谄笑当即更谦卑了几分,侧身弯腰,才介绍道,“这位丁真人便是前来相助真人营救门下弟子 的......” 这个人也姓丁? 其实姓丁的人本也不算少,奈何丁辰行走世间这么多年,竟是从未见过一个姓丁的修士,也是莫名有些好奇,不禁抬眼看了看。 却不想这一眼,倒是引起那人的注意。 “这位小道友认识贫道?” 那丁真人突然一句,吓了丁辰一跳,连忙垂头行礼。 “晚辈无福,哪有缘分认识前辈,不过只是瞻仰一下前辈的英姿而已......” 那丁真人倒似来了些兴致,神识扫了扫,哂笑出声。 “道宗玄门、血道气息,竟然还有几分妖气,哼哼,你这一身功法气息倒是奇异......” “晚辈散修出身,学得杂了些,让真人见笑了!” 丁辰语带谦卑,再度拱手。 “好了,事情紧急,我们便闲话少叙吧!” 却是萧南音插话,又是看向那胡三,又道,“你们那摄魄使者可是向本座承诺过,有办法将我们直接传送进积雷谷的......” 胡三闻言,当即面露郑重。 “使君大人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 说话的同时,已经从斗篷下面掏出一拳头大的红玉球,浮空抛出,才见球面上,皆是血褐色诡异符纹,繁复点点,如有生命,迎风蠕动,剥落下来,转瞬形成一个镂空光球...... 第761章 血影遁空 “血影遁空?” 萧南音一见那血光凝化便认出来。 “哈哈,萧真人不愧是天魔宗第一女修,见识果然不凡...... 唉,不过,想来这门苦乐寺秘术,如今也只有像萧真人这些大能之士,才能识得了......” 那胡三恭维一句,又感慨两句,这才继续解释道,“我们已经在积雷谷中设下暗子,只待时机一到,那暗子自会接引我们进去!” 萧南音闻言点头,也就不再多言。 事情应该就此谈妥,便各自寻地方暂且等候,胡三也未再收回玉球,就在旁边浮空坐定。 丁辰自然跟在萧南音身边,偷眼观瞧隐宗来的三人都在闭目打坐,这才悄咪咪传音问道,“前辈,那血影遁空是当年苦乐寺的秘传术法,想必十分了得吧?” “了不了得,你待会不就知道了!” 萧南音神识微冷。 丁辰碰了颗软钉子,正悻悻然,却又收到萧南音的传音,“小子,你真的不认识那所谓的丁真人?我记得你原本也该是姓‘丁’的吧?” 对方知道自己真姓,丁辰倒也不奇怪,多半是江念真说的。 “确实不认识,前辈可是发现什么不妥?” 丁辰摇头,倒是萧南音有些狐疑了,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提醒道,“不认识就算了,但是你还是要小心些,那人实力不可小觑,想是一头顶阶银尸!” “顶阶银尸?岂不是堪比元婴大圆满的修士?” “本座也只是略有所感,所作猜测,另外,他身边那个,气息也有些古怪,看着像是个活人,但没觉出丝毫神魂波动......” 萧南音又道,继而又特别嘱咐道,“反正,你自己小心些吧,凡这等炼尸异化得道的,性情多乖戾,上一刻是同伴,下一刻就未必了......” 丁辰心下一凛,暗暗点头。 ...... 众人汇合之时,已近子时,又枯坐良久,眼见差不多五更天过,晨雾渐起,这一片残破荒村,四野惨惨,宛若鬼境。 就见那胡三已经站起身来,浮空而立,双手隔空操弄那红玉球,似在感应什么,诡异血褐色符纹灵光时起时伏,演化光球也是明暗不定。 丁辰知道,这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当即也缓缓收功,又想到那血影遁空之术明显也涉及几分血道,便又用血海无量经真元催动虬龙化甲,好在有黑纱遮掩,倒没人察觉。 便在此时,就见那胡三突然眼中精光一闪,隔空望向那积雷谷方向。 丁辰当即也是转头去看,隐隐就见积雷谷中隐隐光华,投射天幕,阴云透光,忽绽月白色光晕,如天河倾泻倒回,刹那间,氤氲灵雾,青暝云涡,如裹挟着星辰崩碎的残辉,万象虚影,道韵盘旋。 正看着,轰鸣已至,异响如从地底而来,似玄铁摩擦,如冰川开裂,声析江河,势崩雷电,喀嚓声催人心肝。 丁辰为之胆寒。 同时,那积雷谷上空,一道紫金电光,似真龙摆尾,划破长空,霎时声响一哑,一时死寂,却也只是一瞬,云层中,雷光游走,电弧遒劲,又是霍嚓一声,宛若大道悲音。 “时机已至,速速入阵!” 胡三突然惊呼一声,身形一晃,便率先闪入那血影光球之中紧接着,接着便是丁真人两人,倒是丁辰自己,修炼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竟被这场景半惊半吓,有些畏缩不前起来。 萧南音才不管这些,伸手一抓,拽住丁辰手臂,一扯,也是闪入光球。 几乎是同时,那枚红玉球析出浓浓血雾,转瞬将众人包裹,而那外围血影光球之上符纹流转,血光灼灼,猛然间,便觉一股空间之力勃发躁动,充斥其间。 随波逐浪诀几乎是下意识便催发运转起来。 下一刻,那血影光球猛然坍缩,急速缩小,丁辰只觉整个身子都被一股怪力压制,就听得歘一声,便是万籁俱寂。 而那血光早已浓缩至一点,继而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积雷谷内,电闪虩虩,炸雷矍矍,惊风肆掠,一间偏僻的杂役房中,七个炼精小童抱头缩成一团,挤在一起,惶惶怵惕。 便在此时,其中一个圆脸童子突然惨嚎一声,浑身便爆出一股诡异血煞之气,瞬间将几人撞开。 其余人皆是一惊,却是尚不及反应,那童子腹部陡然膨胀起来,一息之间,已如鼓,接着便是噗一声,血肉横飞。 凭空一颗血色光球跳出,仍旧陡然放大,便是落出五个黑影。 “啊!” 却是那几个小修多是直接吓晕过去,唯有一个,一声惊呼,却也才出声,就见胡三手指随意虚画了个圈,便见一道冷芒飞闪,六颗头颅直接落地。 “呃!” 这满屋的血肉模糊,饶是丁辰见惯了生死,仍觉反胃。却听一声轻嗤,正是那胡三,脸上明明在笑,但看得更是血腥骇人。 丁辰面色微寒,又见其手中浮空盘旋着两个血色玉球,哪里还不明白,之前所谓的暗子,便是暗中将一颗玉球埋入那童子体内,以锚定传送的方位。 “走吧!” 萧南音应该早就猜到会如此,只是冷冷招呼一声,迈步正要推门,凛然又是一顿。 几乎是同时,整间房舍都是一颤,竟似乎天地都为之一静,雷声掩去,电闪光隐,下一刻,一股凛冽寒意如入无人之境,瞬息降临,四墙挂霜,平地起雾。 这个感觉,立时唤醒了丁辰早年的记忆。 这绝对是那寒露尸煞的手段! 萧南音也是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才试探着继续开门。 此间应该是一处山坳,树影幢幢,阴暗闭塞,寒雾沉沉,阴风萧萧,颇有几分“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的味道。 “这边!” 仍旧是萧南音传音招呼。 众人匿形,沿着山坳边缘潜行,绕过一道弯,便是谷口。 丁辰早已将空明之瞳开启,却见谷外又是山谷,只是情景大不一样。 一条笔直的白玉神道,贯穿谷底,两边万仞绝壁似刀劈,青崖之上,青铜嵌入,化作满壁夔龙雷纹蜿蜒,恢弘磅礴,望之震撼...... 第762章 镇魔塔 “丁真人,还请您老出手!” 胡三开口,那丁真人喉咙里咯咯怪笑一声,斗篷下,立时泄出一股暗沉晦气,诡谲波涌,宛若有生命的妖异,转瞬流遍众人脚面,随即萦绕而起。 丁辰初觉有些熟悉,待得那晦暗之气已经将众人包裹起来时,才恍然一惊,偷眼观瞧,果见那丁真人头顶之上,隐隐可见一片巴掌大的幡旗虚影鼓动,幡面上,“诡云”二字不要太明显。 果然是诡云幡! 难道此人,就是诡云宗那位失踪多年的诡云老祖? 怎么就成了银尸了? 丁辰心下暗自惊疑,也不敢开口去问,正想着,前面的人已经开始谷外移动。 人已经来了,岂容犹豫! 丁辰咬了咬牙,只得跟上。 有那诡云遮掩气息,众人顾忌少了许多,几步闪出谷外,来自那白玉神道旁,抬望眼,就见前方数十丈开外,神道尽头,无尽迷雾之中,一座恍若赤金打造的九重宝塔,熠熠生辉,恰似白玉筑莲台,危塔破云絮。 又见云霞漫卷掩映之中,那宝塔釉黄玉瓦,琉璃砖叠,玲珑绣闼,玉砌雕甍,飞翘檐角,浮挂金铃。 铃中似又有奇光华灯,似星斗火萤,风过影摇,空山哑寂。 饶是丁辰已经通过萧南音给的玉罗盘,见过此塔奇伟,但此时亲见,仍觉心神摇曳。 这镇魔塔都已是如此瑰丽,那伏魔殿又是何等风采? 丁辰心下好奇,身形随着众人,脚下不停,同时侧头去看,只一眼,却更是一惊。 就见那神道另一道,足有两里地外,寒雾冷云如雪山压顶,沉沉绵绵其中,一尊摩天神女,虚影煌煌,看不清真容,唯见一头遍插万枝灿烂繁花,通身锦天绣地的玲珑华服,左手胸前掐诀,右手前伸,覆掌下压,似正以伟力镇压什么。 天魔宝相,看来萧卿已经出手了! 空明之瞳紧催,这才发现,那沉沉寒雾之下,还有一座暗青殿宇,与镇魔塔相比真是毫不起眼。 殿是庑殿顶,正脊两端,又各站一人,一个双掌撑过头顶,应该就是被那神女虚影压制之人,一个盘膝浮空,却是风霜满面,一身道袍破损不少,多半正与那寒露对峙。 只是不知为何,无论是萧卿,还是寒露,都不见真身...... “江小子,小心乱了心境,大能对峙,不是你可以窥视的!” 却是萧南音突然传音,一道神念刺来,丁辰才恍然回神,回头就见那镇魔塔塔基白玉台,已在近前。 不等丁辰细看,前头引路的胡三身形一晃,便往白玉台右侧一偏,带动那滚滚诡云如魔蟒鬼蛟扭曲。 如此一绕,便来至那镇魔塔背后。 怎么也没个人看守,难道都被对面四尊炼神大能斗法吓跑了? 丁辰心下暗自嘀咕。 他自是不知,这积雷谷本就是雷霄宗的禁地,看守之人也都是驻扎谷外。 而此时,积雷谷外,那勾魂摄魄二使者,也正带着一众隐宗修士与雷霄宗弟子打得火热。 丁辰最晚一个到,站在几人之后,凝目一看,便见白玉台上,玄雷禁制,时隐时现,即便没试过,也知道不是自己能抵御的。 他都看得出,其他人自然不会眼瞎,他也就闷声不动。 “此事还得请萧真人出手了!” 又是胡三那阴阳怪气的声音。 时间不多,萧南音也不犹豫,迈步上前,立于那白玉阶前一步,双臂一抖,却是那黑纱斗篷自行滑落,却见其内,罩一身五彩霞衣,异彩绚烂,奇光絪缊,竟是看不分明到底是什么材质。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萧南音已经迈步踏上那玉阶。 几乎是同时,那白玉台上就有丝丝银光流转。 丁辰心下一惊,却不知那霞衣到底是什么宝物,霞光旖旎氤氲,迤逦缱绻,浮浪之下,银光只是微闪几下,便自消弭下去。 萧南音走过,霞光拖出残影,那丁真人当即迈步,却是他身边那个从未开口过的黑袍人先一步踏入霞光。 接着,那丁真人这才踏上玉阶。 丁辰本以为自己是最后,不想那胡三却是挪步出了那诡云,自催出一缕淡青香烟隐匿气息。 “胡道友这是?” 丁辰愣怔开口。 却听那胡三笑道,“几位进塔,岂能没人再看警戒?” 丁辰抬眼看了看走在最前面,已经上到第二层玉台的萧南音。 见其没什么反应,丁辰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也紧了紧护身灵光,黑纱斗篷之下,那血色虬龙甲光影一变,转瞬淡金浮现,金甲粼粼。 步入那霞光残影,便觉自己浑身气息都寡淡了几分。 丁辰大概猜到那五彩霞衣的妙处,缓步跟上,片刻之后,便有惊无险的脱出那玄雷禁制,来至底层塔檐廊下。 已经到了镇魔塔后门前,萧南音似也没了顾忌,仗着那霞光,伸手就将塔门推开,迈步就入。 就见塔内地面一眼丈宽的空洞,便是沟通阴阳两塔的镇魔井,井内雷云滚滚,电光隐现,似有潜龙在渊。 啧啧,这便是那“勿用断空禁”? 也不知有多厚,空明之瞳看不穿也就罢了,竟是连萧卿这等大能修士,都难以直接突破? 丁辰心下发怵,暗自咋舌。 而此时,萧南音一身霞光已然褪去,才见其身披的乃是一件荧彩珍珠衫,手中一只乌金钵,也不知有何妙处。 “趁着令和老道正被牵制,我等赶紧动手吧!” 说着,萧南音便给了丁辰一个眼神。 事到临头,丁辰也不犹豫,当即脚下生风,浮空而起,摇身来至那雷云上方。 抬望眼,这镇魔塔中通外直,其上中空直抵塔顶,塔壁雷纹紧凑,交错叠加,如无数灵根神藤攀爬向上,其间又是茫茫雷光,丝丝银蛇,若隐若现。 身形徐徐上行,雷光似细雨扫过,那黑纱斗篷也好,护体灵光也罢,皆是一透而过,浑身酥麻,之前残留体表的一丝血气当即荡然无存。 还好自己聪明,提前将血海无量经真元血气压下,锁入体内。 不过,倒正若之前萧南音所言,只要不去主动触动禁制,那荡魔神雷也不会随意激发。 第763章 九天荡魔神雷 丁辰心下稍安,偷眼又看了看下方。 却见那丁真人诡云幡早已收了,一身斗篷撤去,露出本相,体型魁梧,面容刚毅,乍看之下,竟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此人...... 心下正狐疑,却是萧南音传音提醒不要分心。 丁辰略定心神,仍旧抬头,人已经来至第七层前。 再上,那雷光虽不行杀伐,却凭空生出一股排斥之力,如丝如絮,隔在前面,力道虽不强,但若是强行突破,也不知是否会触发禁制。 体内真元当即一缓,绵柔三分,正是将那操雷诀催动起来。 法诀变换,捻出丝丝银光细纹,交错覆盖满手,左右开弓,向上而去,或弹或拨,竟真引动雷光缓缓分开。 “公羊家的手段!” 下方,那丁真人只是虚眼观瞧,淡笑开口,语气意味不明。 丁辰偷学公羊家雷法的事情,萧南音自然知道,也不意外,手中乌金钵缓缓转动,静待时机。 有操雷诀相助,丁辰前进的速度自然更快几分,七层,八层,及至九层,那藻井中心的阵枢宝镜已再头上三尺。 宝镜光洁,却映照不出丝毫影子。 成败在此一举! 丁辰屏息凝神,瞅准萧南音指示方位的那颗宝珠,正待弹指激发,却在此时,似有什么异光投入空明之瞳,不知何来的灵感,鬼使神差,拇指擦过中指。 嚓一声! 却是打了个很是轻微的响指,手中雷光当即一顿。 下一刻,眼中浮现不可思议之色,霍然就见那宝镜周围镶嵌的九枚宝珠凝光化虚,自在聚散,隐隐浮现缕缕云气。 这是...... 云篆天书! 丁辰心神巨震,一时竟是僵在当场。 下方,萧南音和丁真人都在看着,眼见丁辰明明就要动手,却不知何故又突然停住,皆是狐疑。 对视一眼,萧南音正要传音询问,却见丁辰已经回过神来,缓缓垂头望了下方一眼,又快速抬头。 这次,丁辰没有再迟疑,一手轻托,祭出那玄阴雷镯,一手扭曲掐出紫薇诀,虚点一指,灵力当即射出,却是转瞬一分为三,各自准备注入一颗宝珠。 几乎是同时,整座镇魔塔便是一颤,塔外金辉一闪,立时暗淡大半,塔内银光奔流,飞闪入镜。 ...... 另一边,那伏魔殿上方,被萧卿法相压制的老道当即有了察觉,浑身真元陡然而起,就要挣脱。 却见那半空神女虚影一晃,胸前掐诀的手影翻转,掌心便是一抹清辉绽放,似幻化出团团仙藤,中坐一人,不是萧卿又是何人! “本座劝你还是不要妄动!” 声若婉莺,却直入那道人心神,当即震得他嘴角带血。 “萧卿,你不要欺人太甚!” 却是另一老道惊喝。 “本座欺人太甚?之前你等妄言同意放人,骗我入谷,以荡魔神雷埋伏袭杀之时,可想过欺人太甚?” 萧卿娇喝,杀意森森。 “你......” 那老道还待开口,却觉身前虚空忽的一抖,似被极寒冻裂,老道当即面色一寒,手中念珠连连拨弄,立时闪现三十三道璀璨雷光,颜色各异,抟成一枚宝珠,就听得嚓啦一声,雷光映照之下,才见一道犀利寒元剑气。 剑尖对雷珠,雷珠陨,剑气崩。 本以为势均力敌,却见那老道手中念珠砰一声碎了一颗。 “呱噪!” 一声清冷刹音,便见虚空中走出一白袍女子,手中一柄长剑,银辉惨惨,剑身之上,“广寒”二字笔锋锐利。 ...... 那边大能对招,瞬息万变! 这边镇魔井内,雷光收敛,雷云缓复。 萧南音自是感应到不同,丁辰并未按她指示做,但见那勿用断空禁已经平复下来,便也无暇多想。 手中乌金钵已经用不上了,抖手灵光一闪,便是换出一面芭蕉小扇,同时,那珍珠衫霞光又现,便是浮空而起。 她动作飞快,那丁真人动作也不慢,双手一捧,却是托出一只青木戒尺,灵光一闪,化作一条五爪苍龙,凌空盘旋一下便直接钻入那雷云之中,就见其内立马泻出隐隐青光,偶有一爪一鳞露出,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萧南音手中芭蕉小扇也催动,呼呼两扇,便有神风龙卷而起。 那雷云本以被那苍龙搅动,又被神风鼓吹,立时盘旋如涡,雷云消退,勿用断空禁制已解。 却见倒是丁真人身边那人抢先一步,径直蹿入其中。 紧接着,萧南音和丁真人接连跃入。 丁辰目光微寒,只是淡淡看着这一切。 他也不知道,萧南音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给了他一个错误的指示,想用他为“饵”,以命引雷。 此时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那镇魔井下宛若无尽深渊,不说神识,便是空明之瞳,也只觉其内虚空无物,应该是另有隔绝探查的禁制,丁辰便也不管,转而抬头,再度看向那顶上宝镜。 机不可失! 丁辰槽牙紧咬,为今之计,也只有冒险一试了! 当即心下发狠,指诀又变,仍旧虚点灵光,又催另三枚宝珠,其内篆字云卷云舒,就听得霍嚓一声,宝镜表面似有裂缝乍现,一闪而过,正是凭空一道奇异闪电,金银交辉。 丁辰心下一凛,身形灵光一闪,便是直下第七层,就见那宝镜之中一道耀目惊芒,投射而出一道金银雷光,足有手指粗细,正是那九天荡魔神雷。 头顶雷镯催到极致,其内沉水阴雷惊涛一般激荡而出,噼啪异响不绝。 神雷轰鸣,似天威降临! 识海之中,那血魂丹似乎知道这是要对付自己,生死攸关,当即勃然挣扎,邪异血光泻出封禁,立时将识海映照得如同修罗血狱。 丁辰不敢怠慢,真元澎湃如潮,双手法诀似翻花,操雷弄电。 神雷力劈而下,正中雷镯,这雷镯激发的沉水阴雷也是不凡,生生将八成神雷扛着,引两成神雷泻出,直刺丁辰顶上百会。 九天荡魔,煊威煌煌。 神雷一入,邪祟涤荡,识海之内,立现堂皇。 再看那血魂妖丹,凄凄瑟瑟,竟似躲都不敢躲,生受了那神雷一击...... 第764章 洞玄,你敢害我! 神威天降,一劈即中。 刹那间,就见那血魂丹邪光一暗,似风中残烛,光泽立时惨淡,细密裂痕无数。 丁辰一见,自是大喜,饶是自己神魂同样被神雷波及,痛不欲生,也是不顾,当即便要再引神雷,将那血魂妖丹一举抹杀。 却不想就在此时,那血魂丹突然一震,其内血魂煞气似回光返照,反生凶顽,裂隙崩解炸开,无尽驳杂血魂之力喷薄而出。 丁辰一见,暗道不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这肉身到底脱胎于那血元妖胎,与那血魂同出一体,当即似在遥相呼应,浑身血气逆转,磅礴生机反助长了那血魂侵袭。 几乎是瞬间,只觉一股血煞之气透体,游走奇经八脉,充斥心肝脾肺,直冲丹田气海。 这次难得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丁辰心神惊骇,勉强抬眼,那荡魔神雷虽与玄阴雷镯交锋,却是威势不减,为今之计,也直接直接引荡魔神雷灌体而入,来个神雷炼体,纵使身死,也好过成为血魂傀儡。 “啊!” 心下也是发狠,一声暴喝,勉力震荡金丹,十指痉挛,勾动雷镯,沉水阴雷应声溃散大半。 此消彼长,金辉银芒越发耀目,九天荡魔神雷立时洞穿雷镯阴雷屏障,如金液银汤,飞瀑般注来。 本以为自己也是在那赤巫族的血池中走过一遭的人,重塑肉身都撑过来了,神雷炼体,又能如何? 不想霎时间,便觉有亿万钢枪利剑,自头顶插入,直捅脚心,如生扒皮,活剔骨,剜心裂胆,剖腹撕肠。 剧痛刮骨而来,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好在尚有一丝神智清明,眼见那血魂邪祟,果然如水洗而去,欣喜之余也多少减轻了一丝痛苦。 却就在丁辰即将功成之时,异变又生,整座镇魔塔突然一震,一股诡异的阴魂之力凛然袭来。 丁辰心下一紧,便知来处,正是那镇魔井下,暗道一声不好,又见那血魂已剔除大半,些许残余也能自行炼化,便要催动玄阴雷镯,中断炼体。 只是尚未发力,就觉心口又是突然一悸,恍若停跳。 猛然抬头,就见顶上藻井异光突现,雷纹暴走,那九天雷殛阵阵枢宝镜曜灵晖芒陡涨。 便听得一道惊雷,似从九天而来。 耀目一闪,竟是手臂粗的一道荡魔真雷凌空劈来。 这要是被劈中,还不当场死翘翘! 丁辰心如死灰,雷鸣之中,耳如失聪,却也来不及他想,只得将那玄阴雷镯催到极致,往上一顶,翻身疾坠而下。同时,一手星云阵图哗啦啦扯开,一手又紧抓一把,正是那五枚高阶灵石。 神雷力劈而下,正中雷镯。 毫无悬念,玄阴雷镯只坚持了一息,便直接崩碎,荡魔真雷再无阻碍,怒殛下来。 丁辰身形飞闪,却又如何能与闪电相比,才到二层,雷击已至。 之前要抵御神雷炼体,离合神光只能暂收,如今想要催动,却是来不及,唯有凭借那神秘的星云阵图力扛。 阵图星辉茫茫,盘旋如银河倒转,殛灭轰然降临,劈入其间,如雷汁入水,霹雳灵爆嚓嚓。 都来不及感受那彻骨的疼痛,丁辰只觉浑身真元都直接溃散,再难维持,身形一重,竟是被那荡魔真雷直直劈入镇魔井之中。 眼前一片光怪陆离,飞闪而过。 也不知跌落了多久,就见前方又是一片金红,四周层层回廊闪过,赤金栏杆密密麻麻,隐隐就见不少人影,应该便是被这镇魔塔关押之人。 头顶真雷不绝,丁辰也无暇他顾,一身黑纱斗篷早已毁去,便是脸上的琉璃面具,也不知去了哪里,只能死命撑开星云阵图,泄开部分雷电,保得小命一条,却是无力避开。 眼见落至第五层,又见下方深处,一潭不知为何物,漆黑如墨,粘稠如浆,却散发出丝丝黑雾,一赤身裸体白皙少年,浸染于墨浆之中,无尽黑雾宛若阴魂,朝着那少年浑身窍穴猛灌。 “丁师弟小心!” 一声惊呼,透着担忧和急切。 是江念真! 丁辰心神一怔,却不等有什么反应,又听得一声暴喝。 “丁......辰!” 这一声却是宛若厉鬼凄厉,惊得丁辰浑身一个激灵,就见那阴魂墨池之之畔,还有一人,气息勃发,衣袍瞬间震得褴褛,浑身筋肉隆起,黝黄泛金。 丁真人?怎么是他? 丁辰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此人是谁,不正是当年在幽兰谷地那无间密殿中,被放出的那具银尸吗? 只是如今见其一身异象,难道已经进阶金尸了? 可他又是怎么还认识自己的? 心下正惊疑,却见那所谓的丁真人已经出手,没有丝毫花里胡哨,身形一晃,便见一道高大身影突现丁辰身前,两只大手,宛若鬼爪一般,利甲森森,直抓丁辰脖颈胸腹。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当的一声金磬之音,一道金芒乍现,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正是一只乌金钵。 钵转光耀,却是将那上方荡魔真雷引动,轰击力道一偏,丁辰立觉浑身压力骤减,暗催星云阵图,强行侧身让开。 乌金钵突然出现,神雷偏移,那丁真人也是被唬了一瞬,随即面上凶相更盛,利爪一挥,却是将那乌金钵一把掀开,擦着那神雷仍旧直扑丁辰而来。 那九天荡魔真雷应当就是被下方阴魂激发,只是先有丁辰抵挡,后有乌金钵牵引,如今中庭大开,那真雷再无阻碍,当即力劈而下,就见下方噗噗阴风骤起,如墨汁般的阴魂之力喷薄,瞬息化作一张巨大鬼脸,张口又是一道黑雾冲天,直撞那真雷。 “洞玄,你敢害我!” 就听得一声鬼啸,自那深潭深处而来,却是惊得丁辰头皮发麻。 洞玄? 不是说洞玄已经死了吗? 丁辰心下一寒,侧目正见那丁真人一张狰狞面容,眼中满是贪婪和癫狂,如何还不知道,这所谓的丁真人居然就是假死脱身的洞玄老鬼 当即手忙脚乱,胡扯阵图,幻象重生,勉强化出迷瘴遮掩,同时剑气横飞,如漫天洒雨,袖中知秋七剑琅琅剑啸,劲射而出。 可惜,正所谓一力破万法! 洞玄凌然不惧,当即狞笑一声,一身罡气硬接了剑气,又是一把就将两柄飞剑抓在手中,就听喀嚓碎响,竟是生生捏碎。 丁辰只觉喉头一腥,喷口一丝血箭,其中毫光一道,正是那金元剑葫催发剑罡,直刺洞玄眉心。 洞玄何等人物,眼力只是不凡,那剑罡犀利,乍然而来,便是他这金尸之体也得掂量掂量。 不由身形迟滞一瞬,伸手来挡,就听的噗一声闷响,竟是那剑罡正中掌心,啄穿皮肉。 “哼,也不过如此!” 洞玄老怪又是狞笑,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没有再强行近身,挥手之间便是一股裹挟浓烈尸气的灵压腾然而起,转瞬化出一只巨大无比的八指怪手,隔空虚抓一把。 诸般幻象,瞬息荡除! 却在同时,那幻象之中,突然爆出一股极精至纯的五行灵气,浓烈宛如实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天次之序,始终不绝。 洞玄一见,暗道不妙,一对血色鬼瞳如要爆开,也便是这一瞬之间,五行相生已成,离合神光瞬息发作...... 第765章 玉澄山,冷香泉 “啊......” 一声凶兽般的咆哮,响彻镇魔塔,两道血光自洞玄双目爆出,却是轰然射在塔壁之上,再度撼动镇魔塔一颤。 而此时,那九天而来的荡魔真雷已经压至第九层,眼见就要轰击在那赤身少年身上。 “洞玄,还不来助我!” 就听那道不知名的阴魂再度咆哮,明显焦急万分,只是洞玄却是充耳不闻,双目爆开的血肉转瞬复原,透出阴鸷。 下一刻,就见其浑身乌青尸气翻涌,转而凝成一条乌角青蛟,盘身一绕,裹挟冲天而起。 那九天荡魔神雷也不认人,谁来劈谁,更何况洞玄一身尸气,雷霆再度炸响,威势更盛三分,足有大腿粗细,金辉银芒,宛若实质。 洞玄心中执念已深,早已入魔,根本不管,仗着自己金尸之体,硬扛神雷。 一时间雷光四溅,那条乌角青蛟几个呼吸便化为齑粉,雷光如钢刀铁梳,戮戮而过,饶是金尸之体,也是焦黑一片。 下方那阴魂鬼脸一看,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当即猛震,一潭阴气飞卷而起,鬼脸大口一张,将那少年身躯吞了,转瞬凝练,化作一黑皮怪人,同样紧随而起。 没有勿用断空禁拦路,这镇魔塔破绽已现。 两个堪比炼神的怪物联手,拼着重伤,勉强冲开那神雷,脱身出井,尸气阴风轰然撞开塔门,毫无顾忌,瞬身而走,几个呼吸,便消失无踪。 那九天雷殛阵无人主持,到底是个死物,预设的目标失去踪迹,神雷便也徐徐隐去。 镇魔井下,一时之间倒是安静下来,才听得哀鸿惨叫连连,却是塔下关押的那些魔道修士。 那九天荡魔神雷虽不是针对他们,但到底受到波及,伤上加伤。 “南音姑姑......” 就听上三层某处,一间监舍,赤金栏杆相隔,其内之人,正是江念真,此时已是形容憔悴,喘息勉强开口。 随即,就见旁边青光浮现,片片绿叶虚影飘落,现出一道身影,正是萧南音。 “真儿无需担心,此事已了,你很快就能出来了!” ...... 天边朝霞已现,映照伏魔殿上空,神女宝相更显庄严,萧卿立于繁花之间,看向下方的眼神突然瞟了一眼旁边山峦。 “令惠,你也太过谨慎了些,派一道分神来算什么事儿!” 萧卿嘴角浮现一丝讥诮,又道,“说起来,你那灵飞神元功炼了许多年,也该有些道行了,不若也来与本座做过一场如何......” 声音如同飘絮,回荡在无尽寒风之中。 就听得琅一声,却是那寒露凛然出手,广寒剑劈空一斩,如碎虚空,却见一道残影自寒雾中飞出,手捧拂尘,一道苍老的声音随即响起。 “青簪仙子说笑了,灵飞神元功并非擅斗的功法,况且,那苦心童子已经被你们的人救走了,你们谋划已成,再打下只怕是要真的伤了和气...... “哼哼,和气!” 萧卿哂笑一声,却也不打算继续激化,目光一转,瞟了瞟远处的镇魔塔,意有所指的笑道,“道友可别误会,本座此来,可不是为了救那苦乐寺余孽的!” 那道人自然明白,点了点头,便是对着下方令和真人道,“令和师弟,事已至此,放人吧,都放了......” 那令和老道被萧卿压制得抬不起头,心中怨愤难排,却也不好违逆自己师兄,只闷声点头。 随即,又见那虚影道人看向寒露。 “这位道友手中之剑,莫非是广成剑派丢失多年的广寒剑......” 寒露面色冰寒,毫无表情。 见对方不搭理,那虚影道人也不恼,又道,“相传这广寒剑乃天下至阴至寒的利器,倒是和阁下这一身玄冰神通相和,反倒是敝宗这座伏魔殿,与道友阴阳相左,想来拿去也是无甚大用的......” 道人正说着,就见那镇魔下,近百道遁光摇摇晃晃飘出,皆是朝着伏魔殿这边大礼拜谢,便各自四散奔走。 萧卿见状,这才点头,也不说话,双手无声合拢,神女灵光倒收,化作丈二,仍旧立于其身后,一身繁花飞落,身影便自缓缓虚化。 与此同时,寒露朝着萧卿略一拱手,手中广寒剑当即呼呼一震,挽了朵剑花,剑啸唳唳,反手又是一剑,劈开虚空,摇身就走,干脆至极。 几乎是瞬间,积雷谷中寒气便开始消弭,却让雾气更重三分,迷迷茫茫,伸手不见五指。 令和、令畅两老道这才脱困,虽未追击,但眼中恨意不减,哼哼道,“大师兄,魔道欺人太甚,我们就这么算了?” “罢了,丢点人而已,到底未损及宗门根本,来日方长吧......” 令惠老道分神虚影轻叹,也自散去。 ...... 明月城西三十里,玉澄山,有泉出,号冷香泉,甘甜清冽,四季不枯,传说曾见有天上青鸾降临,又传说常饮此泉,可延年益寿,是故明月城权贵多好之,远道来取,又恐平民污秽,脏了此泉,干脆将整座山都圈了起来,不许旁人擅入。 其实,平民多劳苦,吃水多是就近,或取河水,或打井水,谁会没事为了口水,跑到深山里去。 这日,夜色朦胧,东方天际,一轮明月已经几近圆满,正好是雷霄宗积雷谷大战后的第五十日。 冬日山中清冷,反是将那冷香泉衬出几分暖意,水雾涔涔,飘渺游风,弥散于泉边嶙峋崖石,翠叶碧枝滴露,倒也有几分意境。 夜深无人,徐徐幽风拂来,沙沙叶响,叮咚水音,便见四道黑影幢幢飘来,落于泉池之畔。 略一驻足,似四下看了看,其中一个个子稍矮,斗篷下隐隐浮现青光。 “这边!” 却是一道柔美女声,音未尽,人已经再度浮空而起,另三个黑影也随即而动,再度化作淡不可见的虚影,直往山北而去。 ...... 一处隐蔽石洞内,丁辰缓缓睁眼,体内真元还在徐徐流转,炼精篇调和精气,血海无量经运化血气,滋养隐隐作痛肉身五脏。 之前为了逃命,也顾不得神雷炼体,肉身伤势不轻,未经炼化就直接吸纳高阶灵石的强大精纯灵力,一次挪移千余里,之后又强撑着数次挪移遁走,到底还是伤了些本源,若非自己肉身经过重塑,又有多重功法滋养护持,还真难支撑到此地。 轻叹一声,又催神念内视全身,确定那血魂丹残留的血煞邪祟之气已经尽皆抹杀,隐患尽除,这才稍稍展颜。 只是可惜了那知秋七剑,两柄直接被那洞玄老怪捏碎,另外五柄怕是也难以寻回了。 略微抬头,看了看洞顶幻化出的茫茫星辉,也好在自己在最后关头,将星云阵图收了回来,否则真是亏大了。 第766章 辨不清 也不知江念真是否顺利脱困了,还有那洞玄老鬼,不但没死,还成就了金尸之体...... 真是晦气! 丁辰心中暗骂,又是回想起镇魔塔的种种。 经过这么多时日,他也多少猜到一些。 所谓隐宗为了谋夺雷霄宗伏魔殿,多半只是障眼法而已,真实目的,应该就是镇魔井底,墨潭中那道阴魂。 至于那洞玄隐匿身份修为,以协助萧南音营救江念真的名义潜入镇魔塔“救鬼”的谋划,萧南音是否提前知道,如今倒也不重要了! 脑海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良久之后,就觉洞外石林之间,风声萧萧,便也缓缓收功。 “清荷进来吧,这山洞地方有限,奔波儿灞你们几个,暂且就在外面警戒吧.......” 一道神念传音而出,片刻之后,便见一道窈窕身影弯腰钻入洞口,正是清荷。 “公子无恙,婢子也就放心了!” 清荷一见丁辰,便是盈盈浅笑,很是自然的跪坐一旁,双手已经将那枚高阶储物戒指和乌陶罐捧了出来。 丁辰伸手接过,又见清荷一身暗灰罩袍,发髻都有些青丝散落,也算是风尘仆仆了,也是有些歉意。 “千里迢迢而来,也是辛苦你们了!” 清荷自然不会居功,又是欠身回道,“辛苦倒是算不上,只是自积雷谷战事之后,雷霄宗对于其势力范围越发看得紧了,我们也是不得不谨慎些,加之与公子相隔太远,只能感应到个大概方向,这才来得晚了些......” “倒也不算晚!” 丁辰点头,又问道,“你可知当日积雷谷后面如何了,江念真可已获救?” “具体发生了什么,婢子倒是不清楚,只听说雷霄宗吃了个闷亏,门中低阶弟子死伤了不少,不过根基并无碍,至于江仙子,应该是获救了......” “应该?” “婢子也只是听说,雷霄宗当日就已经将镇魔塔中关押的魔道修士都释放了......” 丁辰一听便也松了口气,既然都放了,那江念真必也脱困了,否则萧卿岂会放手退去。 点了点头,丁辰又问了问其他事情,特别是关于隐宗,以及洞玄。 清荷自然知无不言,只是她也多是在途中听闻的流言,到底多少不尽不实,唯有一事,却是能作准的。 “四大魔宗都已经公开承认隐宗的存在了?” “确实如此,四魔宗均已发了公告,而且,据说隐宗已经入主无间山,只是具体何时正式开宗立派,倒是未定,好像还要等第三位炼神老祖出关......” “第三位......” 丁辰一听,便猜到是谁了,多半就是镇魔井下那位了,也不知什么来头,堂堂炼神居然被镇压在镇魔塔下。不过,这隐宗一出世,这修真界,只怕又要乱一阵子了...... 见丁辰沉思,清荷也没有打扰,又等了一阵子,见丁辰回神,这才问道,“公子接下来如何打算,可是要去寻江仙子......” 丁辰闻言,又是沉默怔忡。 对江念真,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愫,他自己也是有些辨不清了。 初见时,那惊鸿一瞥,应该是真的有些一见倾心的,但时至今日,倒更像是变成了一种执念,慢慢掺杂进去一些旁的东西...... 也不知是时光荏苒太匆匆,冲淡了这情愫,还是江真人的恩义债难偿,又或是因为那青簪仙子太过高绝,亦或者,根本就是这大道太过渺茫,容不得儿女情长? 想了一阵,终是摇头。 “她刚脱困,只怕也需要长时间闭关修养,我也就不去打扰了,而且,待我伤势痊愈,便该考虑全力准备结婴了,也空闲不得......” 丁辰低声,终究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清荷自然不知其中内情,此事也轮不到她插嘴,随即又是环视洞中,见闭塞潮湿,不是安心修炼之所,便又道,“此地灵气稀薄,也不是久居之地......” 此事,丁辰倒是有所思量。 “先去明月城吧,此城是东海瀛洲琉璃宗在大陆的唯一驻地,也算是齐国排得上号的大城,据说常年有数位元婴坐镇,连琉璃宗的炼神老祖都会时不时降临,想必是安稳的。” 明月城,东临东海之滨,北接云霄山南,乃是水脉与地脉交汇之地,那月升坊市正建在一条上佳灵脉之上,自然有洞府供来往修士租用,仍托付清荷出面,先去明月城打探消息。 清荷自无不可,连夜又出发。 这一去又是三日,丁辰才收到传讯。 转至次日清晨,天边朝霞微显。 丁辰换了一身不算起眼的衣袍,也是这些日子第一次离开这山洞,立于洞口,看了看洞外石林峥嵘,枯松倒挂,绝壁诡怪,不知怎么的,情绪就有些不高了。 “走了!” 招呼一声,丁辰脚下乌云腾起,收了奔波儿灞三尸,浮空而走。 三十里山林野地,乘风而过。 地势陡然放平,便见远处偌大一片城池,街道俨然,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又见日出东方,其道大光,心情又好了不少。 这面具戴久了,用自己的脸,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加之又出了洞玄老怪这档子事情,倒是不好抛头露面。 遁光一偏,乌云半遮,也不进城,绕城往北。 又徐徐遁行小半个时辰,才见一列雄山,自西北而来,山头积雪不化,风卷雪雾茫茫,正是那云霄山。 山与城相邻,有奇峰七十二,灵谷三十六,其中,最着名的便是望月峰,月升谷。 月升谷,便是月升坊市所在,本是一道深入内陆的海湾,东西直去数十里,在陆为谷,入海为礁,每至八月十五,明月正出东方,月华洗遍全谷,在谷底海面远望,便如月自谷口升出,因而得名。 至于望月峰,便是月升谷南侧的一座山峰,倒是没什么奇异之处,只是因为是明月城内唯一的山峰,又滨海,视野极好,常有城中文人雅士登高望月观海,这才有些名气。 略略按下遁光,穿过一层云雾,便算是来至月升谷上,便见一道足有一两里宽的海湾,舟楫风帆无数。 又见海湾北侧山势起伏,飞瀑流泉,各式殿阁楼台,园林雅居,偶见修士扶风遁走,悠然若仙;南侧却是地势平缓,房舍多紧凑,街道交错,往来之人便多了不少,起起落落,行色匆匆。 丁辰看了一阵,便知道这坊市的大概格局,也不用问路,向左一偏,片刻便遁入北侧云霄群山之中。 又过一炷香,已经掠过七八座山峰,就见前方一处幽深山谷之内云遮雾绕,沉沉昭昭,迎风不散,分明是禁制演化。 “这里应该就是清凉涧了!” 丁辰分辨了下方位,自语一声,轻捏手中传讯符,灵光微闪,随即,就见那云开雾涌,劈开一线,其内崖柏古松林立,一道山涧飞溪婉转流淌,绕过半山间一座小亭。 正看着,又见小亭之后,飞掠而出一人,迎上前来...... 第766章 无奈何 “见过公子!” 迎来的自然便是清荷,丁辰含笑点头,继续打量此地环境,飒飒松上雨,潺潺石中流,确实清幽隐逸。 “此处灵气不弱,居然只有一处洞府?” 丁辰看了一会儿,也是有些诧异,以此地灵气程度,完全可以开辟出三四个供金丹修士修炼的洞府才对。 清荷闻言解释道,“公子慧眼,听月升坊管事之人说,此山原本确实是有三处洞府的,只是被一元婴修士看中,说是喜欢清静,不愿与旁人为邻,便将三处洞府一并租用了,还擅自将三处洞府一气凿通,改造成了一处,便成了如今这样。后来,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那元婴修士出去了一趟,便就此没了音讯,这洞府便空置了下来......” “原来如此......” 丁辰点头,却又觉不对,继续问道,“既然原本是三个洞府,那为何租金也才比寻常洞府高七八成而已?” “这个,按那管事的说法,这洞府面积虽然扩大了,但灵力浓郁程度并未提升多少,婢子查看之后觉得确实如此,便也没有多想,公子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清荷有些忐忑的回道。 丁辰默然,正常来说,一个洞府自然是不会单纯因为面积扩大而提升灵气浓郁程度,但作为修士,布置个聚灵法阵,人为聚拢灵气又岂是难事? “算了,且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见清荷如此,丁辰也不好说什么,摇头回道,仍让清荷引路。 随即,两道遁光飘忽入山,掠过山涧,就见一堵太极八卦石门嵌在山壁之上,崖上丛丛首乌夜交藤,茎缠叶绕。 清荷摇动令牌,石门自开,这才将令牌交在丁辰手中。 丁辰接过,一边摩挲着令牌,感应洞府之内禁制,一边浮空迈步而入,不过片刻,便将这洞府探查了一遍。 “难怪了,那元婴修士怕是和月升坊发生了些什么龃龉,才将此洞府改成这般!” “龃龉?” 清荷愈发不解,但也听出这话中意思,只怕此事不简单。 丁辰点头,又继续道,“这洞府被改造后,分为上下两部分,入门在中,却正是聚灵法阵所在...... 不过,这还不是关键,将洞府核心阵法摊开在明处虽是不妥,问题倒也不大,偏偏那人又将阵法逆转锁死,引阳气向上,导阴气向下,这阳为乾,阴为坤,如此却是正应了六十四卦中的‘天地否’,天地不交,万物不通,以至于阴阳不调......” 清荷一听,当即面露愠色,“否卦,岂不是主凶象,月升坊那栽瘟的老头,居然敢诓我......” 听其骂骂咧咧,丁辰反是觉得好笑,他也是第一次见对方如此,可见神魂已与肉身完全契合,已有自身情绪。 “好了,对方虽有所隐瞒,倒也不算诓你,此地也确实如他所言,灵气上佳,一个洞府独占一个灵眼,这个价格也确实是便宜了......” 丁辰笑道,神识继续探出,自上而下,来回扫视,倒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可是......” “无妨,这洞府虽有些古怪,但与我们而言,倒却算是歪打正着......” “歪打正着?” 丁辰点头,又道,“我此次闭关,主要便是要准备结婴,正需要聚阳气冲关,而奔波儿灞他们,也到了进阶铜尸的关头,阴气下沉,不也正合适吗?” “如此说倒确实如此,只是这意头到底不好......” 清荷明显还有些耿耿于怀。 丁辰倒是不以为然,这洞府格局也不过是个表象而已,又非真的天机卜算,月升坊之所以维持原状,空置至今,多少还是因为改造耗费灵石不菲,他这一路过来,这云霄山中空置的洞府可不在少数。 便也不再理她,轻拍乌陶罐,便将奔波儿灞三个招了出来,继而吩咐道,“奔波儿灞进阶在即,便用下方第三层,灞波儿奔和刁钻古怪用第二层......” 说着,又是交给清荷一只储物袋,一枚玉简。 “清荷,我还得闭关疗伤一段时间,之后就得闭关,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外面的事情便全托付于你了,特别是我闭关所需,玉简中都有交代,劳你尽快采办,至于其他杂事,便由你自己安排吧......” 清荷接过,自然应下。 ...... 寒来暑往,秋去春来! 丁辰独坐溪边凉亭,看着流水,青苔绿荫相映,色若碧澄,也不知是哪里飘来的山花,红粉逐流,倒是让他想起一首诗来。 春水渌成波,成波无奈何,难将染佗物,止可染轻罗。 唉,自己住进这清凉涧洞府已是第三年了。 三年,冲击元婴三次,但每次都是临门一脚,无疾而终,可自己明明早已经到了金丹圆满,上清长春功的修炼也无瓶颈限制,按理说应当是水到渠成才对! 终究是“成波无奈何”? 莫非还真是应了这“天地否”的卦象,“不利君子贞”? 丁辰暗自摇头,这卜算批卦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若真的这般简单灵验,那修道可就简单了! 应该还是因为此地灵气不够吧? 或是自己操之过急,淬丹差些火候? 丁辰轻叹,若是苦修无法,也只有想想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外物了。 可惜高阶灵石已经用完,寻常丹药也是无用。 淬炼金丹,当用清浊丹,奈何正品难寻,能买到的都是半成品,与如今的自己,已是有害无益,即便能购得正品,区区几颗怕是也不够。 至于专用于破丹生婴,突破瓶颈的化婴丹,那都是各大门派的至宝,绝不可能外流。不过,若是去求江念真,或许,倒是有可能...... 如此想着,丁辰又是摇头,去求江念真,其实就是求萧卿,事情只怕会更不可控...... 可能辅助结婴的常见手段,无外乎也就是这些了,其他的偏门手段,或是天材地宝,他倒是也知道些,但不是隐患重重,就是机缘难觅。 想了半晌,丁辰还是从储物空间中摸出一只青瓷小瓶,捻指轻轻拨开瓶塞,就见一枚泛着淡淡粉肉色的丹丸,表面上丹纹若隐若现,便如一颗肉丸,丝丝灵蕴,荧光萦绕。 孕灵丹! 这正是当年在海平两仪坊,南宫寻幽为求丁辰出手相救其妹南宫入微,而送出的谢礼,按其说法,此丹已经经过二次回炉,逆转了丹性,对于激活自身金丹灵性,淬丹成婴,大有裨益。 可到底如何,丁辰却是拿不准...... 第767章 飞云楼 犹豫半晌,丁辰终究还是不敢贸然尝试。 这些年,他也曾查阅了不少典籍,便是金丹剑派贺家鹤归丹坊中的秘典,都无此丹的记载。 而且,且不说那血魂丹之事殷鉴不远,自己如今虽然结婴不顺,但寿元却还充足,还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仍旧小心将孕灵丹收好,又看了会儿山涧春色,这才想起,自己这次出关,却是未见清荷。 正待传音询问,便觉涧谷上空云气涌动,正是清荷返回。 “公子出关了?” 一见亭中丁辰,清荷当即按落遁光,飘然而下。 身处青山秀水,又有芙蓉美婢相伴,自然是赏心悦目,丁辰心情稍好,又见清荷笑面如靥,一身衣袂飘飘,若轻云流风,很是舒心畅快的样子,便也不好再苦着一张脸。 “闭关没有进展,枯坐也是无益,便出关了.......” 此女是知道如何安慰人的,当即笑道,“公子如今也不过百岁上下,这般修为,已经超过不知多少人了,倒是也不必急于一时的......” 说着,又取出一枚玉简,递给丁辰。 “公子之前交代的事情,婢子近来有收集了些消息,请公子过目!” “辛苦你了!” 丁辰接过,也没有立即查看,而是单独问道,“洞玄可有消息?” “自三年前积雷谷后,便再无洞玄的消息,”清荷摇头,“便是隐宗,也一直都是勾魂摄魄二使者主事,那些炼神修士皆似消失了一般。不过,听说因为积雷谷一战,隐宗声名大噪,吸纳了不少散修加入,其中还不乏一些非魔道出身的修士......” “那其他宗门什么态度?” “大部分门派都没有明确表态,似还在观望,不过,玉华剑宗似乎与隐宗走得颇近,另外,就是广成剑派,因为广寒剑之事,门内弟子吵嚷过一阵子,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听闻这些,丁辰也只是点了点头,与他本也无有太多关系。 “那......” 丁辰开口,却又犹豫。 “公子是想问江仙子的近况,这可就是为难婢子了,天魔宗静女峰,孤峰一座,便是天魔宗自己人都不许随意靠近......,不过,婢子想着公子必定十分在意,还是颇费了手段,打听到一些消息......” 清荷心明眼亮,面露一丝狡黠。 “......,江仙子之前似乎伤了些本源,自回宗之后便一直深居浅出,只在年前出现过一次,听说气色不错,修为也已经恢复到金丹中期......” 以萧卿对江念真的紧张程度,这结果,倒是不出丁辰预料,知道江念真无事,便也不再细问。 不过,被此女揶揄,丁辰也是生出些玩笑心,又见清荷举止愈发自然,一颦一笑尽显女儿态,便是笑道,“清荷,这段时间不见,你修为不见长,这心性倒了变了不少,你不会,原本就是个女儿家吧?” 清荷自然知道丁辰什么意思,也不觉尴尬,反是笑道,“公子又说些怪话,婢子之神魂精魄,乃是那尸身通灵,另养出的,本就并无性别之说,之前在那具男身中,便是男子,如今在这女身中,自然便是女子......” “哦,这样呀!” 丁辰倒是并未关注这些,尴尬的笑笑,又是看向涧中流水,清荷知其多半还是在为修炼不顺而心中不爽利,便又是挑起话题。 “哦,对了,婢子这次出去还听说了一事,公子想必感兴趣!” “何事?” “此事也是近段时间才传出来,说是大概两年前,殷家元婴老祖殷政,不知从何处知道了那八百里妖冢边缘的枭山藏有一座上古妖帝尧光的行宫,便邀约元符宗麟符真人陆淞子、千佛崖白猿尊者,还有翠微庵明德女尼,一同前去探宝......” 翠微庵? 丁辰一听,便想起了之前与妙空那次偶遇,莫非她到涵元城就是为了此事? “那后来呢?” “那妖冢死地,贸然进去能有什么好结果,四个人进去,只有那白猿尊者勉强跑了出来,也只剩下了半条命,连化形都难以维持,不过似乎也是因祸得福了,白毛猱一族现在已经被九灵宗收编,也算是有了根脚......” 丁辰闻言却是摇头,“是不是福倒不一定,以往虽然天生地养,到底自由,如今加入九灵宗,便要将族中子弟供九灵宗驱使......” “倒也是此理儿!” “九灵宗肯出手,多半也是为了那妖帝行宫吧?” 清荷闻言点头,“公子慧眼,一下子便猜到了,不过,据说对此事最感兴趣的,反倒是那隐宗......” 隐宗果然开始找事儿了! 丁辰听了,心下暗道,但也没放在心上,反是问起翠微庵的事情。 清荷是知道丁辰多少有些面冷心热,对以往相识之人总会多几分关注,自然提前多打听了些。 “公子也是知道的,那翠微庵本就只是个下宗,因为明德意外结婴,才风光了几年,这次明德又意外陨落,据说连镇派莲叶青灯都丢失了,实力比之以前还不如了。而且,明德还有了几个金丹期的师妹,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呀,那位妙空师太的日子肯定是不太好过的......” 丁辰闻言,也是摇头,他的善意,也仅限于多问一句了。 伸手取了一块清荷带回来的碧纹莲蓉茯苓糕,浅尝了一口,味道香糯不腻,倒也不错,便是笑道,“这大半年,你不好好修炼,似乎每月都出门,就是为了这些?” 清荷见问及此,笑意更浓。 “公子,近来婢子结识了一位姓舒的女子,甚是投缘,而且舒姐姐博闻强识,涉猎广泛,见解独到,每每交流,总有发人深省之言......” 哦,都叫上“姐姐”了! 丁辰闻言,倒是来了些兴致,说来,论起人际交往,自己还真不如此女。 “哦,对了,舒姐姐在月升坊中开了一家飞云楼,常举办花会,邀请相熟的金丹修士参加,赏花品茗交流,公子若是无事,何不也去看看,就当散散心也好......” “我也可以去?那花会不是只邀请相熟的......” “这倒是没关系的,公子若是愿意,婢子去讨块通行令牌即可......” 丁辰自己功法特殊,实在没法与人交流,只是见清荷也是一片好意,倒是不好拒绝,便也点头应了。 ...... 第768章 星河清梦录 又转半月,春和景明,正是人间芳菲,山中花红。 这日傍晚,西边晚霞半天,东边月色已现,难得所见日月同辉。 既然要去参加花会,自然还是要捯饬捯饬的,换了一身素锦长袍,银冠束发,玉带束腰,挂双鱼佩,蹬朝云靴。 丁辰也是好久未曾仔细穿戴了,倒是觉得有些板正拘谨,伸手化出水镜,映照全身,也算是个出尘公子。 只是这相貌...... 看着水镜之中,自己这张本来的面容,又是想起丢失琉璃面具,暗道可惜! 双手缓缓附上眼角,徐徐催动血海无量经。 那血神录中也有一门易容换貌的秘术,只是太过麻烦,需要以血元之力催动,一旦施展出来,血道气息便压制不住,是故他从未用过。 不过如今,也只得将就了! 刚将面容搓得与之前江子城有八分相似了,就听得门外清荷叫唤。 将就便将就吧! 心下轻叹一声,这才出门,就见清荷也是装扮了一番,更显娇美,一见丁辰出门,便是盈盈一笑,嬉笑道,“公子,你说我们这样出去,算不算一对璧人呀?” “璧人?” 丁辰自然知道对方是玩笑,也是打趣道,“清荷,公子我可是早就心有所属了,你可别打我的主意!” “呵呵,公子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 丁辰闻言莞尔,心中郁结也是散开不少。 ...... 待两人来至月升坊时,已然入夜。 天上虽只是半月,但天清气爽,月色透亮,斜挂南天,映照坊中,特别是北岸,也不见什么街巷喧嚣,完全是依山势而建,幢幢亭台楼阁,掩映山水园林之中,月华楼台辉映,海面清波徐徐,月影粼粼,正应了“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的意象! 两道遁光飘然靠近空流台,就见一座四方锦绣阁楼,坐北朝南,三层四水,十字歇山顶,勾栏抱厦,通天金柱,额枋、间枋、穿插枋无数,檐拱、头拱、柱间拱成堆,雕梁画栋,金漆银作,彤云为团,彩绘成片。 丁辰也是见过不少锦绣场的,此楼美则美矣,巧也巧矣,只是多少过艳了些,与清荷所言那花会的雅致有些不符了。 清荷却是浑然不觉,当先落下遁光,来至楼前青玉阶,自有侍女来迎。 拾阶而上,就见一容貌虽只中等之姿,但气质却格外出尘的女子,已经候在门口。 “舒姐姐安好!” 清荷当即上前见礼,举止颇为亲近。 那女子端庄清雅,巧笑倩兮,虚扶一下便拉住清荷的手,又是假意嗔道,“清荷妹子可是来晚了,姐姐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上次姐姐所讲的星河清梦录,妹妹还想再好好请教一二呢!” “那有何不可!” 那女子笑着,又是看向丁辰,一双美目盼兮,看得丁辰一个恍惚。 此女的容貌气质、功法气息,他可以确定从未见过,但偏偏这目光,却有那么一瞬间,似曾相识。 “这位道友,便是清荷妹子的,师兄吧,果然是一表人才,修为不凡,妾身舒素心,忝为这飞云楼楼主!” 清荷是以师兄妹的身份要的令牌,丁辰自然知道。 “舒楼主客气了,在下江子城,冒昧造访!” 丁辰含笑还礼,又道,“这些日子,舍妹承蒙楼主照拂,感激之至......” 双方客套寒暄几句,又见有其他人前来,舒素心这才告罪,让下人引了丁辰二人上楼。 这飞云外面看着华丽,内里倒是雅致。 过二楼直上三楼,便觉豁然开朗,远非远观所见,虽不及灵宝宗开在天工坊的多宝阁那般,直接劈出了一片空间,但明显也是以空间秘法进行了拓宽,楼顶高挑三丈有余。 便见顶上祥云缭绕,楼内做一处园林,布置雅致脱俗,一步一景,又见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青之草,巧径曲栏风雅亭,曲水流觞白玉台。 园中已有二三十人,粗眼观瞧,都是金丹修为,或站或坐,或倚或靠,或一人独酌,或两三对酒,见有人进来,也多是客气点头示意。 也不知是不是看在清荷的面子上,两人虽然来得晚了些,但被安排的位子倒是不错,一株开得正艳的杏花树下,悬一盏绛纱灯笼,青玉石台,彩绣软垫。 两人落座,便有黄衣女童过来,捧来红漆丹盘,奉上灵茶香果。 丁辰品了一盅,这才与清荷传音道,“我观这这飞云楼底蕴不弱,那舒素心只怕来历不小,你似乎与她颇为熟悉,可知她底细......” 清荷虽然与舒素心交好,但也不可能违逆丁辰,只思量了下,才道,“具体什么来历底细,婢子确实不知,但多半是与琉璃宗有些关系的......” “琉璃宗?” “不错,刚才公子也听到婢子提起那‘星河清梦录’了吧,那似乎是舒姐姐自创的一门幻术,可引人入梦,操弄人心,我只听了她讲了些皮毛,便觉魅惑之术有所精进......” “竟如此不凡?琉璃宗功法,以幻术见长,所以你才猜测她与琉璃宗有关?” 清荷点头,又补充道,“不过,这里毕竟是明月城,琉璃宗的地盘,与琉璃宗有关当也不算什么奇怪!” 丁辰自然也是点头,若真是琉璃宗的弟子,倒是可以结交一番,另外,还有那所谓“星河清梦录”...... 金丹中期,就能自创功法? 丁辰有些不信,但更觉好奇,虽说他自己的金元剑气,也算是自创,但其实也不过将所修剑气、太白金光等融会贯通,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感悟而已。 两人又闲聊一阵,园中又多了七八人。 就见那舒素心再度出现,在众人的注视下,扶风踏上门边一块飞云石,石飞人起,飘然来至园林之中,浮空定住。 似随手拨云,就见顶上云开雾散,竟是不见了屋顶,连带四壁窗格都凭空消失。 一时间,整座园林,便如虚浮于云天之上,上有明月当空,下万家灯火,远望东海水,近看云霄山,景致甚绝...... 第769章 惑神香 丁辰看在眼中,心下却是惊骇莫名。 好强的幻术! 而且,明明知道都是虚幻,但就是看不出破绽,这绝不是金丹修士能有的手段,便是他自己,凭借星云阵图的玄妙,也难以做得如此随心所欲,无懈可击! 转眼又去看那舒素心,脚下飞云石已经落下,就此浮在园林正中的一汪碧潭之上。 她还没开口,倒是有人抢先道,“舒仙子,这次场面这么大,该不只是寻常交流吧?” 舒素心对着那开口的中年文士盈盈一笑,又是想着四周皆是端庄福礼,这才朗声开口,既是回复刚才那位,也是对在场之人。 “各位道友,正如方才乐道友所言,本次花会,确实有些特别之事,不过,还请诸位容妾身先买个关子,接下来,还是按以往的规矩......” 舒素心说完,便自浮空跃下那飞云石,莲步轻移,绕过丁辰两人所在,又是含笑点头,这才往正对大门方向的一座银花镂空亭而去,又见亭中分明设了两座。 还有人没来? 丁辰眼角余光扫了扫了,才又问清荷以往是什么规矩。 清荷浅笑,也不答,下颌尖尖挑了挑,丁辰这才注意到,对面一丛芍药之中,站起一宫装妇人,素纱半遮面,跃上飞云石...... 听了一会儿,丁辰才明白,却是此女有一片来自北海离渊翠石礁的玄龟甲,想换三阳参一株...... 离渊,丁辰倒是听过,虽说是在北海,但其实离东海也很近,算是交界之地,常有海族妖兽汇聚,对金丹修士而已,也算是处险地...... “清荷,这就是所谓的‘交流’,不就是寻常交换会吗?” 清荷却是不以为然,浅笑回道,“那公子愿意将自己修炼的功法、心得,甚至是弱点,与陌生人说起吗?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谓交流,明面上自然还是以物易物为主,至于花会上结识后,志同道合,私下再聚那就是另说了......” 丁辰闻言,也明白过来,不由又是尴尬讪笑。 而那所谓三阳参,也不算特别稀有,已经能人工种植,只是那女子要求的年份太高,以丁辰看来,其实已经有些超过那玄龟甲了。 当然,那玄龟甲除了可以作为炼器材料外,本身也是一味不错的灵药,可用于一些延寿灵药的配伍,于需要的修士而言,倒也值得。 只不过,那女子今日运气不太好而已。 眼见此女失望的下了飞云石,便有其他修士逐次上去,一个时辰之后,差不多已经轮了一圈,到底交易成功的还是偏少数。而对丁辰而言,如今,除了有助破丹生婴之物或是有大量上品金属性灵石,其他俱是兴趣缺缺。 “啊......” 丁辰略有些无聊的低声打了个哈欠,身子也软了下来,学着领座一老头半躺斜靠,只是才躺下,却似有一缕别样的幽香飘过鼻尖,颇为不俗,也是好奇,便微微侧头去看。 就见一个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气息却是不弱,隐隐似乎已距离金丹后期不远,身披一袭极为华丽的雀金裘,腾空划过,像只花孔雀一般,轻身落在那飞云石上,只是脸上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 “公子......” 几乎是同时,就收到清荷的传音。 丁辰略略点头,传音回道,“你也察觉到了?” “嗯,此少女的气息,似乎与那位萧南音前辈颇为相似,我曾偶然听那公羊靓提起过,萧南音修炼的并非天魔宗镇派功法天魔宝相功,而是青簪仙子自一篇妖族功法残卷中领悟出的一门独创功法,萧南音之前本已经修炼到元婴中期,但因为那功法似乎也不算完善,险些走火入魔,这才散功重修至金丹初期......” 此事,清荷之前就给丁辰提过一嘴,只是丁辰当时急着疗伤,也未曾关注,如今看来,那飞云石上的少女,该是与萧南音有关。 正想着,那少女嘻嘻一笑,也不啰嗦,雀金裘下伸出左手,丝袖滑下,露出嫩白玉藕般的手腕,挂一枚七宝储物灵镯。 灵光微闪之际,丁辰却又是眉间一蹙,分明感应到一丝知秋剑的气息,自那储物灵镯开启的一瞬,一闪而逝。 清荷也感觉到丁辰的异样,正要开口询问,丁辰却是淡淡摇头,示意继续看下去。 就见那少女已经从储物灵镯之中,取出一只四方酱色木盒,轻手开启,其内却是一块松香般东西,比豌豆略大点,同时,便闻到一股有些古怪的味道,说香不香,说臭也不算臭,丁辰自负见识不凡,竟是从未闻过。 不过,也是有识货的。 场中之人皱鼻片刻,却是那舒素心开口道,“道友,此物可是‘惑神香’?” “到底还是舒楼主见多识广,此物正是‘惑神香’,乃是一颗西海蜃珠在龙鲸腹中凝结而成,只需以真火焚起,凡炼神以下修士闻之,便受蛊惑,若再配合诸般幻术,巧妙施为......” 少女眉眼中便透出一丝自得,杏眼透亮,又看了那亭中的舒素心一眼,才继续说道,“......,管教对方言听计从,......” 此地乃是琉璃宗治下的明月城,在场中之人多少都会涉猎些幻术,若是真的连元婴修士都能蛊惑,那岂不是...... 众人想到这些,如何不躁动? 可此物到底太过生僻,一时倒是无人敢确信,只得向舒素心求证。 舒素心也不矫情,点了点头,才道,“此物确实如这位道友所言,只是,这分量......”说着,又是对着那少女歉意一笑,但仍是如实继续说道,“......,这分量,似乎尚不够一次之用吧?” 此话一出,场中当即便有人面露悻悻之色。 那少女被揭了底,虽有些尴尬,却也并不心虚,只道,“舒楼主所言也不假,这颗惑神香分量确实少了些,但诸位也该知道,修士斗法,胜负往往不就是那一瞬之间吗?只要时机得当,也是出奇制胜的妙招!” 对此说法,舒素心倒也点头赞同。 还是有人动心了,便开口询问,“那此物,姑娘打算如何交换呢?” 飞云石上,少女面露一丝天真烂漫,轻轻合上那木盒盖子,不急不慢笑道,“只需换取一瓶‘风月愁’即可!” 第770章 混元故事 “哈哈,小姑娘年纪轻轻,难道也要借那风月愁,一解相思恨?” 当即,园中便有嬉笑声起。 那少女却是并不在意,只是徐徐转头,看向亭中舒素心,明显,在她看来,此间也只有此女能拿得出风月愁了。 丁辰手揣在袖子中,正翻阅关于“惑神”记载,此时有听闻“风月愁”,不由得目光也是扫向舒素心,见其一脸淡然,明显是不想接这个招。 所谓“满川风月替人愁”,其实是琉璃宗秘制的一种灵酒,据说可以消弭情劫,化解相思,但琉璃宗却是从未将此酒外流。不过想来也是,琉璃宗镇派功法“三生幻世诀”,生之欢、死之苦、情之不可得,正是其根本所在,若是情劫能这般轻易消弭,那琉璃宗岂不是自废武功...... 果然,就听舒素心淡然开口,“道友,风月愁乃是琉璃宗的秘酒,便是宗内元婴长老都未必有,在座的又如何有,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园中之人还以为那少女会纠缠一番,不想闻言也只是瘪了瘪,也不多言也不闹,将手中木盒一收,就此偏头插手,便自跳下飞云石,也不回座,竟是直往大门方向而去。 此间自是来去自由的,就见雕漆朱门凭空浮现,无声开启。 眼见那少女扬长而去,众人虽是有些诧异,但修士嘛,性子古怪的多了去了,不过也就笑笑,便作罢,又去看接下来上台之人。 “清荷!” 却是丁辰突然低语了一声,随即暗自传音,清荷眉心轻蹙,微愣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悄然起身,却是往那舒素心那边而去。 园中也时不时有人走动,清荷的行为自然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丁辰也不去看,仍旧斜躺着,仿若无事人一般。 清荷与舒素心道了别,便自去了,却又在那雕漆朱门阖上,即将再度隐去之时,又是浮光一闪,彤云隐隐,重又显现出来。 再度开启之时,却是走进来一青年男子,面容俊朗,玉树临风,正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乌发白玉冠,青山黛罗袍,手中纸扇似泼墨绘出的山水,透着一股烟雨朦胧的隐逸。 这时还有人来,又生得这般,更关键的是,此人一进门,那舒素心便自起身,遥遥福礼相迎,可见来历不简单,自然引得不少人侧目去看。 丁辰不想引人注意,也转头去看,却不想那青年目光环视,却是落在自己这边,两人倒是没来由的对视了下。 丁辰微愣,记忆中似并未见过此人,但见对方含笑点头致意,也不好无礼,也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此人的到来,将园中之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飞云石上的妇人自然有些不悦,那青年似也察觉到了,便是抱拳致歉,这才身形一晃,瞬身出现在那镂花银亭之中。 看来,那个空座就是为此人所留的! 被这么打岔一下,花会似也没有继续的意思了,见无人再上飞云石,舒素心才再度起身,击掌笑道,“诸位,之前妾身就曾说了,今日确实是有些特别之事的,如今正主已经来了,那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曹道友了......” 说着,又是向那青年福了一礼,退回落座。 那曹姓青年自然起身,也不上那飞云石,仍旧在亭中,长身玉立。 “在下曹岩,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纸扇翻转轻摇,青年向园中一礼,自我介绍了句,又道,“此次之所以委托飞云楼,举办此次花会,一者,自然是想与诸位道友结识结识,二者,却是有一件好事与诸位分享......” 闻言,当即就有人嗤笑道,“哎呀呀,现在这世道也是奇了,有什么好事,都是满世界宣扬 了!” 园中之人多是哂笑者。 那亭中曹岩闻言,虽不见丝毫不悦,但眼中目光还是冷了冷,侧颜去看舒素心,却见其一脸无奈,显然不便出言。 曹岩见状,也只好自己来,哗一声,收了纸扇,却是笑道,“所谓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何来的回报,在下所言之事,若是诸位没兴趣,权当听一乐儿就是了,又何必妨碍别人呢?” “话说得好听,这世上的事儿呀,凡是别人偷摸做的,往往是有好处但不想分给你;凡是故意宣扬出来的,大概率是有坑需要你去填......” 又有人呛声。 曹岩也不恼,再度展扇轻摇,不慌不忙,静待园中之人笑过,而这些人,笑虽是笑,事儿也是要听的。 “诸位都是见识广博之士,应是听说过“凤麟神洲,混元仙宫”的吧?” 众人闻言,多是面面相觑,但也有几个明显若有所思,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那曹岩一双丹凤眼,言笑风流,见园中众人都压了言,这才徐徐道来,却正是混元宫的往事。 丁辰安静听着,眼中不由也是异色频现。自当年在西海见过玄虬老祖之后,他也曾留下收集过混元宫的消息...... 西海深处,一直便有凤麟神洲的传说,乃是上古仙宗,混元宫的道场。 大概五千年前,混元宫鼎盛一时,门内足有七大炼虚强者,又分为三大派系。 有凤鸣一系,以凤鸣四老,丹鹤、重明、傲鹏、寒鸦四位炼虚大圣为首,门下多为人族修士;又有麟吟一系:以麟吟二圣为首,即为玄虬上人和螭云上人,门下多为妖族后裔;再有一系,算是中间派,以流云散人为首,掌管混元三宝之一的烛照明灯。 虽然凤鸣一系势力更强,但有流云散人平衡其中,三派之间表面上倒也还算和睦。 不想突生异变,就此祸事肇始。 执掌混元三宝中的浮生宝镜的傲鹏真人意外陨落,经查,似乎是被外力引发三灾之火而死。而此术,正是烛照明灯的绝技,因此宫内便有传言,说是傲鹏真人是被流云散人暗害。 此事本也并未明证,但寒鸦真人早就因为流云散人身为人族,却与麟吟一系亲近而心怀不满,便借机发难。 流云散人一气之下,带着自己一脉弟子出走中洲大陆,玄都观本只是混元宫在大陆的分宗驻地,有流云散人一脉入主,算是就此自立,慢慢才有了今日的玄都观。 而流云散人离开,混元宫内势力平衡也被打破...... 第771章 仿制混元令 不久之后,北海妖族爆发叛乱。 北海妖族本是混元宫的附庸,一直由螭云上人控制,此次叛乱,螭云上人毫无所觉,便隐隐有是螭云上人策动的传言。 而之后螭云上人的所为,似也印证了此传言。 趁丹鹤真人与寒鸦真人率领部分弟子前去北海镇压,螭云上人潜入坎宫,欲夺浮生宝镜,掌控整个凤麟洲,却被重明真人发现。 一场大战,两人从坎宫打到离宫,螭云上人发狂自爆,不但与重明真人同归于尽,更是波及离宫、巽宫、坤宫三宫弟子,混元宫弟子损伤无数。 而这一切,游历在外的玄虬上人虽得到消息,却是故作不知,置身事外。 等丹鹤真人得到宗门惊变之时,什么都晚了,只得连忙带人中途返回,却见门人弟子死伤,既是大悲又是自责,心境不稳之下,意外引动三灾,就此寂灭。 陨落之前,草草将掌教之位传于唯一的弟子,常清静。 说来,这位常清静,也是一代天骄人物,万年难遇的修炼奇才,惊世绝艳,入道千年便炼神化虚,可惜心性寡淡,正如其自号“无为散人”一般,无意争权,常年闭关清修,以至混元宫大权便落入击败刚刚北海妖族返回,威名赫赫的寒鸦真人之手。 那寒鸦真人名字带个“鸦”,却是个极其看中血脉之人,对妖族甚是看不上,一朝掌权,便开始清洗麟吟一系妖修弟子,以至宗门又生内乱,实力再度大损。 再之后,便是苦乐寺入侵凤麟洲,北海妖族再度复叛。 此时,流云散人早已陨落,玄都观此时的掌教,乃是流云散人的大弟子,已经进阶炼虚的周易,另有连山、归藏两个炼神后期的师弟,坐下又有春松、夏鸢、秋棠、冬阳四个炼神弟子,实力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周易先是以驰援为名进入凤麟洲,又以报当年师父被诬陷排挤之仇的名义,倒戈一击。 不过,也有传闻,说是周易本就与苦乐大长老交好,此举根本就是密谋已久,合击混元宫。 只不过,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反正,等常清静出关之时,寒鸦真人也已经陨落,门人弟子死走逃亡伤,混元宫大势已去。 悲愤之下,常清静强行自爆肉身,血祭浮生宝镜,激发弱水弥天禁断大阵,要封禁整个凤麟洲,困死入侵之敌。 不想被周易持烛照明灯干扰,只得二度自爆元神,仅将中宫道场封禁。 玄都观和苦乐寺虽无法进入中宫道场,夺得混元宫真正传承,但在其余八宫道场,也掠夺到大量的修炼资源,从此实力更上一层楼。 而双方之间,苦乐寺自恃势力更强,出力最多,玄都观又以混元宫的道统传人自居,分赃自是不均,埋下祸端。 时间一转,便是到了距今大概两千五百年前。 苦乐寺出了一位阵法大家,号为“四维上人”,偶然之中,探知那弱水大阵禁制每千年就会松动一次,便将其取名“千年一叹”,只要持有混元令就可以进入中宫道场。 那混元令,本是混元宫真传弟子令牌,传世也仅有九十九枚,混元宫覆灭之时,大部分令牌都已毁损遗失了,苦乐寺全力搜寻,也只寻到三枚。 待玄都观得知此事之时,已然失去先手。 当时魔道势力膨胀,苦乐寺更是隐隐有与魔道第一宗天魔宗比肩的架势,玄都观便暗中与碧落、太岳联络,联手围攻苦乐寺。 苦乐寺腹背受敌,向其他五脉魔宗求助,谁知天魔宗作壁上观,九灵宗不满苦乐寺将其势力排挤出北漠,业火宗明哲保身,鬼宗刚吞并了无间宗,正在内部消化,自顾不暇。 苦乐寺独木难支,就此覆灭,五成弟子陨落,仅存的混元令也再次失踪。 玄都、碧落、太岳三大宗瓜分苦乐寺万年秘藏,这才一跃成为三大仙门,玄门道宗之首。 ...... 大致便是如此,只是年代已久,更是事关不少大能隐秘,很多真相也都湮灭,无从查证。 而曹岩所言,与丁辰所知,也大致能对得上。 只是对于玄都观倒戈袭击混元宫这一段,那曹岩明显就是一笔带过,而与苦乐寺相争一节,也多少有粉饰之嫌。 丁辰听着,也大概猜到对方应该与玄都观有些关系,虽不知其余人是否发觉,但大多数人还是更在意这青年说了这般多的用意。 也不等旁人来问,就见曹岩折扇舞空,挥手直接抛出一道灵光,若流星划过,落于那飞云石上空。 “各位且看,这是何物?” 就见那灵光之中,银芒闪动,却是一令牌模样的东西,双股云纹盘绞,绕成两个飘逸篆字。 “混元令?!” 几乎是同时,有三道声音便异口同声而出。 丁辰一见,自然也是惊疑,他虽未见过真的混元令,但此令却是有图谱流传下来的,正待凝目细看,就又听得有人语带愠怒开口。 “哼,此物火气尚存,只怕才出炉不久吧,就敢拿出来骗人!” 曹岩当即哈哈大笑,反是对着之前开口的老者略略拱手,“这位道友眼力不凡,此令确实是仿制的,但却是出自灵宝宗炼器宗师之手,所仿制的,也正是一枚真正的混元令......” “那又如何,仿制的终究是仿制的,莫非还能......” 那老者仍是哂笑开口,却又是声音一哑,也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都涨红了不少。 “看来,这位道友已经想到了......” 曹岩得意一笑。 那老者脸上皱纹轻抖,一开口都有些结巴,“道友这面仿制的令牌,也能助人穿过弱水大阵?” 园中之人,这才反应过来,皆是一片哗然。 “弱水大阵,千年一叹,算起来,下一次,应该还有七十余年吧!” 一个中年美妇嘀咕出声,又听旁边一个老者愣愣接话。 “算上今年,整七十年!” 丁辰同样心下暗惊,中宫道场,那可是混元宫的真正传承之地,若是有幸进去,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 那曹岩双手在空中虚按了按,又道,“仅凭此令自是不行,但再配合上玄都观的浮生挪移大阵,便可将炼神以下修士传送进去,当然其中风险也是不小,筑基修士就不要掺和了!” “玄都观!” “浮生挪移大阵?” 见众人面露质疑,曹岩也不急,只是笑道,“各位或许有所怀疑,这也是人之常情,且再等几日,玄都观便有正式消息传出......” 一时间,园中之人纷纷开口问询。 “听道友这话的意思,玄都观有意开放有此法门?” “玄都观若真有此法门,为何不自己使用,如此好心开放出来?” “还有,刚才听道友说,此仿制令牌出自灵宝宗,那灵宝宗那边应该也已经参与进来了吧?” 倒是更加杂乱了...... 第772章 舒楼主 “各位,各位!” 那曹姓青年朗声招呼,连叫几声,才将众人声音压下。 “诸位道友,在下也不过蒙祖上余荫,这才分得这么一块令牌,奈何修为有限,也不敢冒险肖想那混元遗宝,便想着换些灵石而已...... 至于此事其中细节,在下所知也有限,只大概听说,似乎是那浮生挪移大阵太多逆天,至少需要一百元婴,三千金丹才能催动,玄都观就算弟子再多,也不敢一次派出这么多人,若是因此后方空虚,岂不是危及道统传承...... 而且,诸位也无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事不止灵宝宗,听说连四大禅院也有参与......” “乖乖!一百元婴,三千金丹!” “那这令牌至少就有三千一百面?” “如真是连灵宝宗、四大禅院都参与了,那此事当做不得假吧?” “......” 众人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言语中,已有心动之意。而这一幕,几乎是同时,也出现在整片大陆上百座大小坊市之中......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得有人问及那仿制令牌如何交易。 那曹姓青年一脸实诚,虽是报了个天价,但也没有马上交易,而是许诺半个月之后,仍在此飞云楼竞拍,价高者得。 而这半个月之内,在场之人大可以去求证此事真假。 听青年想到如此周到,似又可信了几分。 事情似乎就此说完了,曹岩当着众人火热的目光,又将那仿制令牌直接交给舒素心代为保管,便就此离去,纵然有些人蠢蠢欲动,倒也没有动手。 ...... 花会随即散场。 丁辰内心自然也对那所谓的混元遗宝有些动心,但还不至于就花了眼,此事绝不可能如那青年所言这般简单。 若有所思,迈步出了雕漆朱门,正待离去,却见旁边走来一黄衣少女。 “前辈,还请留步,我家楼主有请!” 丁辰怔愣,犹豫了下,还是跟着去了。 转过游廊,自另一条楼梯,下至飞云楼二层,又路过一条走廊,明显感应到走廊旁边墙的另一边,诸般灵元混杂流转,遥遥与楼上往来勾连。 想必此处,便是三楼幻阵的的阵枢所在。 又走片刻,就觉眼前一花,分明踏入另一重幻阵,却是一处檐下开阔阳台,一边藤萝翠竹为墙,一边正对楼外,月色海景,居中为茶室,案头灵茶灵果飘香。 “江道友请坐!” 舒素心仍旧是那一副恬淡如玉的模样。 既来之则安之,丁辰也是面和心静,点头落座,婉拒递过来的香茗,直言问道,“不知舒楼主召见,可是有什么赐教?” 舒素心将茶盏收回,一双眼眸分明带着几分审视,随即又是淡然一笑,“看来,江道友真的已经记不得妾身了......” 丁辰闻言,心下越发狐疑,若是见过,不应该毫无印象才对。 “敢问......” “三仙岛坊市,冰火重元球!” 舒素心点了一句,同时其面容似有光晕,虽只是幻化一逝,却也足够了。 丁辰一怔,如何还没想起,对方竟是当年那个女扮男装的神秘书铺店主,眉眼一转,当即起身,恭敬行了个大礼。 “原来当年是舒楼主仗义出手,这份恩情,在下不敢忘!” “道友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就直接道谢?” 丁辰重新落座,却是苦笑道,“虽不知内情,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闻言,舒素心也是面露一丝回忆。 “其实,妾身当年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因为与三仙岛有些交情,提前收到传讯提醒,说是有人,要动用三仙岛的周天宝镜,找一个青年筑基修士。 当时,妾身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在找你,只是觉得与道友闲聊颇为投契。 又见你脸上带着出自我琉璃宗的面具,还以为是那位同门的后人,便出手遮掩了一二......” 说着,又是不禁感叹道,“想不到,当年还只是一筑基后期的毛头小子,如今也已经是金丹巅峰了.......” 听对方如此说,丁辰面上倒是不显,心下也有了些猜测。能从三仙岛那三位炼神修士手中借用法宝之人,至少也该是炼神,若真是洞玄,自己还真是侥幸至极了。 “竟是如此,在下倒是不知,或许只是个误会吧,但无论如何,楼主一片卫护之义,在下还是感激不尽的。至于那琉璃面具,在下还说呢,怎么市面上都寻不到,原来出自贵宗......” 如此,也确定了这位舒楼主正是琉璃宗门人。 “只是可惜,前不久在下遇到一些变故,那面具却是丢了,可着实让在下好生心疼了些日子......” 丁辰一句话带过此事,却是将话题引向了琉璃面具。 也不知舒素心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便也接着话往下,“那面具确实炼制不易,不过我记得有一位师兄手中还有一面,品质还要好些,若是道友喜欢,之后可去一趟琉璃宗,妾身替道友说说,赠与道友也不是不行......” 舒素心说得轻松,丁辰听得却是心下打鼓。 对方先是将当年往事扯出来,如今又这般施恩,怕是有什么图谋吧! 之前,他还想提一下如何回报之前的恩情,如此一来,倒是不敢提了! “不可不可,无功不受禄,在下......岂敢收如此重礼!” 丁辰忙推拒。 “江道友无需客气,阁下这般人物, 我琉璃宗正该好好结交的!” 舒素心笑着,就掏了一块青白琉璃佩出来,直接推到丁辰面前,又道,“此乃是三年后,三月三,瀛台花会的请帖,还请道友一定要光临,共赏瀛洲玉雨!” “瀛台花会?” 丁辰心下一惊,瀛台花会乃是琉璃宗每六十年举办一次的盛会,邀请的俱是当世最杰出的元婴修士。 与其他聚会不同,这瀛台花会不比斗术法战力,而是以琴棋书画为引,比拼天赋心性,据说历届得胜之人,无不有进阶炼神的可能。 而且,琉璃宗还会拿出一瓶“天在水”作为彩头。此物乃是炼神修士洗涤阳神的重宝,价值之高,也可见琉璃宗为了结交这些未来可能成就大能的元婴修士,所下本钱不菲。 也是因为这些,这琉璃宗虽远在海外,却在大陆上颇有人脉...... 看着桌案上的琉璃佩,丁辰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 “舒楼主,那瀛台花会不是只邀请元婴修士吗?” “哈哈,江道友无需多虑,惯例虽是如此,但自然也有特例,而且以道友如今的境界,三年之内也未必不能进阶元婴......” 这位舒楼主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丁辰闻言,心下暗道,不过说实话,比起那混元遗宝,倒是这瀛台花会更靠谱些,即便得不到那天在水,至少不会有什么风险,手不自觉的动了动,却还忍住了。 想了想,还是不再继续打机锋了。 “舒楼主如此盛情,在下实在有愧,楼主若是有什么要求,或是条件,不妨直言,成与不成,在下也安心些......” 第773章 请道友成全 丁辰把话挑明,那舒楼主不但不觉得尴尬,反似像在等这句话一般。 略正颜色,手中茶盏缓缓放下。 “江道友心直口快,那妾身也就直言了,确有一事,想请道友成全!” “愿闻其详!”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丁辰自然点头应道,指节叩着案上云纹,有所求便好应对些了! 只是,对方用了“成全”二字,倒是透着有些古怪。 “妾身所求之事,确实有些冒昧了,还请道友恕罪!” 舒素心说着,似又是斟酌了下,才继续道,“还请道友放过清荷,许她自由......” “清荷?” 丁辰一听,握着的手都是一紧,眉眼凝蹙,瞳孔微缩,再度开口,声音便冷了几分,“是她的意思?” 舒素心自然看出丁辰眼中的不悦和警惕,却是摇头。 “道友别误会,并非清荷让妾身来找道友说项,此事,全是妾身自己的想法!” 丁辰听着,目光凝视对面女子,见其形容表情,倒不似虚言,心下才略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小题大做,实在是因为清荷知道他不少事情,若是已心生二心,还能在那离魂禁制之下,瞒过自己,那就实在是有些危险了...... 见丁辰不说话,舒素心只好自己开口。 “道友应该也已经听清荷妹子提过‘星河清梦录’的事情吧!” 丁辰颔首,不置可否。 舒素心继续解释道,“实不相瞒,此秘术其实并非妾身自创,而是妾身早逝的师尊,耗费毕生心血感悟所得,妾身这么多年,也只是做了些整理完善,奈何限于资质,妾身修炼多年,也只略有所得...... 数月之前,妾身与清荷相识,便是一见如故,偶然闲聊,竟发现其对星河清梦录的理解远超妾身,细查之下,才发现其身怀妖童之体,妾身也是至此才明白,此术因为别出心裁,倒是正好于妖童之体相合...... 妾身本有意将其传给清荷,也算是了解师尊的遗愿。奈何,此术已被列入我琉璃宗宗门秘典,传承必要有序,妾身也不敢擅自传授给外门之人。 因此,不得不冒昧相求道友......” 丁辰听完,如何还不明白,对方这是在防着自己呢!说来也是,以如今自己和清荷的关系,传给清荷,其实就相当于传给了自己,对方有所防备,也不算不对。 只不过,这清荷可不是什么正常女子,对方既然有意,不可能不作细查! 想了想,丁辰这才试探着开口,“舒楼主,阁下如此看得起清荷,自是她的机缘,不过,阁下既然动了收徒之心,该是对清荷的底细来历有所了解吧,楼主不介意吗?” “介意?” 舒素心眼中浮现一丝狐疑,随即才明白过来,却是笑道,“道友是说清荷乃是异魂夺舍,并非本人? 哈哈哈,江道友却是多虑了,妾身与清荷相识,乃是其夺舍之后,那她可不就是本人吗?至于她那妖童肉身是姓秦还是姓什么,又有何关系...... 另外,也并非妾身要收清荷为徒,而是妾身打算代师收徒,一旦事成,清荷便算是琉璃宗内门弟子了,也不算委屈了她......” 对方果然查到了那具肉身的来历! 丁辰心下了然,虽然清荷在外行走,一直以灵纱遮面,但只要日常相处亲近些,总是能窥得真容的。而以琉璃宗的人脉,有心去查,又如何查不到? “道友既然知道清荷那具肉身姓秦,难道就不怕惹火上身吗?” “这个嘛,道友就更不用担心了!” 舒素心轻笑,身子往后一靠,大宗弟子的傲气尽显,“我琉璃宗虽然好说话,极少树敌,还不至于怕他一个小小的秦家,元符宗更不可能因此与我琉璃宗纠缠,就算日后秦家真的知道了,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丁辰闻言,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也听出几分门道,此女在琉璃宗的身份只怕不低。 同时,心下也是感叹,谁又能想到,当年在那黄茅谷内,还只是任人鱼肉、驱使的炼尸,如今竟有了这般造化。他也不是刻薄寡恩之人,清荷若真有此机缘,他自然也不是不能放手...... 见丁辰面色明显缓和了不少,舒素心便知其心中已经松动,正要再劝,丁辰倒是先开口了。 “舒楼主,清荷说是在下的婢女,但在下其实也一直将其当作朋友相处的,此事事关重大,终究还得看清荷自己的意思。不过,在下可以承诺,只要清荷愿意,在下绝不阻拦,如何?” 舒素心闻言,自是一喜,她本还以为丁辰不会轻易放手,竟不想这般干脆就同意了,当即也是对丁辰生出几分好感来。 “道友高义,令人钦佩!” “楼主谬赞了!” 事情已经说妥,舒素心才又将那瀛台花会的琉璃佩推向丁辰,见丁辰没有再拒绝,才又征求意见道,“那道友觉得,此事由谁去和清荷提此事好些?” 这也算是舒素心对丁辰的尊重。 丁辰自然心领,想了想才道,“还是由楼主直接说吧,待会回去,在下便让清荷过来......” 说着,丁辰便自起身,拱手告辞,只是多少带出几分落寞。 舒素心也是面带歉意,起身相送。 几步及至门口,丁辰又是停下,缓缓转身,看向舒素心,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舒楼主,你真的只是金丹修士吗?” “妾身还以为道友是要问那混元令的事情呢......” 舒素心盈盈一笑,却是想了想,才回道,“妾身与道友同辈论交,什么修为,道友还不清楚吗?” 丁辰颔首,转身迈出一步,却又再度停下,转身。 “那混元令呢?” 这次,舒素心想也没想便直接回道,“据妾身所知,事倒是确有其事,只是其中的凶险,道友也应该能想到......” 丁辰闻言,再次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这才离去。 ...... 第774章 冷月峰 仍旧是之前那黄衣少女引路,一路下了飞云楼。 丁辰也没有停留,催了乌云腾空,扶风而走,却是并未往清凉涧。 遁光暗淡,飘忽掠过月升谷下海湾,沐浴天边洒来的月华,片刻便来至对面坊市之内。 夜已深,往来的修士还是比白日少了些。 这也是丁辰第一次来,随意寻了处没什么人的街角落下,旁边应该是一家酒坊,淡淡的酒香飘散。 目光四下看了看,大袖半遮面,面容便扭曲了几下,也不知是什么恶趣味,干脆易容成了那个曹岩的模样,就此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转过几条街巷,就见前方一道倩影,悠闲的逛着街。 清荷自然立即感应到丁辰的气息,继而转头,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丁辰易容出来的容貌。 “公子这是......” 丁辰只是淡笑摇头,示意一边走一边说,清荷自然点头,两人并肩而行。 清荷自然不知道飞云楼之事,抖了抖衣袖,随即从袖笼之中摸出一片晶莹剔透的东西,赫然正是自己之前丢失的那面琉璃面具。 “这东西怎么在你......” 丁辰惊疑开口,却也立即反应过来,更是疑道,“是那姑娘给你的?” 清荷瘪了瘪嘴,点头回道,“公子你是不知,那姑娘其实就是萧南音的徒弟,此来明月城,根本就是为了寻公子你的......” “寻我?” 清荷颔首,“正是,而且,之前在飞云楼,她就已经认出我们了,婢子去跟踪她,反是被她堵了个正着。 之后,她便直接给了我这面具,又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待会子时正,在冷月峰等你,过时不候......” 丁辰闻言,面露一丝异色,略估算了下时间,此时已经是子时初,冷月峰位置虽有些偏,但以自己的遁速,倒是来得及。 “她还说了什么吗?” 清荷摇头。 “其他的倒是没说什么特别的,不过听她的语气,似乎你若是不去肯定会后悔......” 丁辰略一沉吟,看来也只得去一趟了! 想着,目光再度落回清荷身上,舒素心之事,他有心想先试试清荷的口风,张了张口,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又化作一声轻叹。 清荷素来心思剔透,见他神色有异,纤指轻抚云鬓,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疑惑,“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无碍......\" 丁辰神色恢复如常,别过脸去,看了看街道上的行人,才低声道,“待会你再去趟飞云楼吧,舒楼主有事和你说......” \"舒姐姐?\" 清荷眸光微动,似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不知是何事?\" “呃,你去了就知道了!” 虽然以丁辰对清荷的了解,已预料的清荷十之八九为答应舒素心的安排,但还是补充了一句,“不管什么事,你自己都要想清楚......” 清荷闻言微愣,尚未来得及细问,丁辰的身影已融入苍茫夜色之中。 ...... 冷月峰,虽也是云霄山七十二奇峰之一,但位于这一片群山的东北方向的海岸边,灵气一般,阴寒之气倒是更重几分,有些离群索居的感觉。 丁辰遁光扶摇,重新来至海湾之上,向东出了谷口,进而北转,沿海岸线一路北上。 乌云佩虽仍只是件极品法器,但经过丁辰多年蕴养,也生出几分宝光,愈发灵动,乘这月华,估算时辰,及至子正儿刻,冷月峰已经遥遥在望。 孤峰一座,应是常年海风侵袭,朝海的一边光秃秃的,崖壁嶙峋,背海的一边才略见几分葱茏,怪松挂柏,月光也被遮了,透着阴郁。 略缓遁光,空明之瞳全开,异彩闪现,似要透视山体。 就见山顶之上,一块略平台地,几块秃岩交叠,压着一株倔强扭曲的怪松,旁边,一道瘦小身影端坐,隐约可见雀金裘上的金丝。 四下似并无什么埋伏陷阱,丁辰心下略松,再催乌云,飘然靠近。 那身影明显也感应到有人来,大氅鼓风,人已经站了起来,转身,正是之前那少女,只是其面色微白,似还有些冷汗。 丁辰心下不由生出一丝警惕,正待落地的乌云就此停住,虚浮半空,同时试探着开口,轻声问道,“姑娘面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那少女面色微僵,却是紧了紧身上的雀金裘,只哼了一声,“无事,只是略有些旧伤复发而已!” 说着,又是看向丁辰。 “你就是丁辰!?怎么长相、气息都和江师姐说的不一样呀?” 丁辰如今仍是以血海无量经催动秘术易容的状态,自然与其本身大不相同,目光微凝,不答反问,“姑娘是萧南音前辈的弟子?是她派你来的?” “我......” 少女刚开口,却是止住,又是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到底是不是丁辰,若是,就撤去伪装,让我看看,我就把东西给你......” 说着,便是手上一番,掌中银光微闪,却正是剩下的五柄知秋飞剑,另有一枚玉简。 “你若不是,就赶紧滚,别耽误姑奶奶我......” 却是话音未落,丁辰手上剑诀已动,那知秋剑被丁辰蕴养多年,自然通灵,瞬间一颤,根本不给那少女反应时间,卷了那玉简,一闪便落入丁辰手中。 “你......” 那少女惊喝出声,丁辰神识却是已经扫入玉简,正是江念真的神念留音,只是这内容,却是让他万不可前去天魔宗寻她,一旦去了,萧卿定会将他囚禁,以应“长庚半月”的谶言! 丁辰面色微寒,抬眸正待开口。 却见那少女面露慌乱,不但不上前抢夺,反是身影一晃,突然往后闪去。 丁辰暗道不妙,浑身真元刚一躁动,凛然便觉一股诡异的吸力自下方而来,根本来及反应,又觉凭空一股压迫之力凌空落下,簌簌灌注全身,身子便似陡然重了百倍,乌云根本支撑不住,立时破开。 咚一声闷响,丁辰直接摔趴在地。 与此同时,地面之上暗青灵纹瞬息散开,呜呜呜三声灵力嗡鸣,却是三道灵环乍现,九重玄重符纹叠套。 “啊!” 丁辰一声暴喝,浑身气血暴涨,双臂双腿发力,不想身子才刚刚离地,又是一股灵压正落在后心,剧痛袭来,体内刚刚催动的真元立时溃散,整个身子再度压趴在地,再难移动分毫...... 第775章 天若不予,吾便自取 “你.....” 丁辰强撑抬头,刚一开口,却是咳出一口血来,一身真元溃散,脸上所易容貌自然化去,现出真容。 那少女目光惊悚的看着丁辰,抖若筛糠。 丁辰眼中冷意不减,却见少女背后淡淡红灰异色光晕浮动,鬼雾腾腾而起,转瞬之间,方圆十余丈的范围,便被那鬼雾笼罩,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又见少女背后鬼影,仿佛中开一缝,徐徐伸出一只大手,似撩开帷幕,鬼雾两分,现出一人。 丁辰一见,心如寒冰,此人不是那金尸洞玄,又是何人! “哈哈哈,终于还是逮到了!” 就听沉闷声响,洞玄眼露血光,贪婪的看着被死死压制在地的丁辰,另一手虚抬,几块飞剑碎片浮在掌心。 一见此景,丁辰哪里还猜不到,竟是不知为何,当日那两柄知秋剑被洞玄捏碎,却有部分碎片被其捏了没丢,如今,更是借着这些碎片与另五柄飞剑的微弱感应,跟踪此少女而来。 “前辈,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就放过我吧!” 却是那少女瑟瑟发抖哀求。 洞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丁辰,好似害怕稍一挪开,人就跑了,根本不去看那少女。 “前辈......” 少女再度开口。 却见洞玄手中飞剑碎片砰然化作飞灰,翻掌之际,大手已经按在了少女头颅之上。少女声音一哑,双目鼓起,面上惊恐,就听得喀一声,头颅生生捏爆,神魂俱灭。 也是,洞玄岂会留下活口。 残尸倒地,洞玄迈步,一脚踩在那少女小腿上,喀嚓脆响,同时大手前伸,五指虚抓,丁辰便觉浑身不受控制的一颤,筋肉骨骼全然僵直,气血真元尽皆凝固,如木偶傀儡,徐徐浮空。 “呃......” 丁辰奋力,妄图挣扎,却是一个整音儿都发不出来,双目眼前一花,却正与洞玄那双血目相对,脑海中就听得轰一声,似闷雷炸响,一股磅礴神念直灌灵台而入。 “啊!” 剧烈疼痛倒是激发出一声惨叫,这洞玄老鬼竟是似乎不肯啰嗦,直接就要搜魂。 “你休想!” 丁辰神魂惊叫一声,整片识海霎时激荡,幻化茫茫迷雾,四溢盘旋。 “哼,想自爆元神,你才是休想!” 却听得一声冷哼,宛若凛冬霜降,冰封万里,整片识海魂力俱是凝结,同时,洞玄神念似幢幢鬼影,化出道道鬼雾箭矢,嗖嗖乱响,迷雾千疮百孔,分崩离析。 就见一团豆青光晕,凝如实质,而一条玄色鳞鳞泛光,双头双爪的怪蛇,死死盘绞其上。 “果然不愧是正本的上清长春功,区区金丹期,神魂凝实程度,已不在当年老夫元婴之下......” 洞玄面露痴迷,更显癫狂,磨牙吮血,再也按捺不住,就见其瞳仁血光一闪,那怪蛇双口当即大张,也不见蛇信,唯见利牙如剑。 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眼见蛇口已至,莹玉般的神魂,柔弱得毫无还手之力,生机似要如灯灭。 便在此时,不知何处,似有徐徐熏风来,正如,清心弦上奏,灵台斜阳暖,云表见空明,不见起尘埃。 饶是那怪蛇凶顽,蛇口歹毒,却是在那熏风拂过,骤然烟消化去。 洞玄心下一凛,却似乎听得一声叹息,神音玄玄而来。 “你便是洞玄吧, 我们又见面了!” 洞玄不觉身子一僵,声音颤抖道,“你是......” 那声音轻柔,又道,“当年,老夫将上清长春功炼精、养气、锻神三篇各摘了一段,刻于那山洞石壁之上,本待有缘人来取,可惜你修习不过三日,才窥门径,便心生妄念,凿了壁上文,封了石间洞,这机缘本是你自己舍弃的呀......” 洞玄心魔已成,哪里听得进去,当即呵道,“胡说,分明是你故意只给我一半,教我明明已经得望大道,又求之不得......” “唉,终究是你自己心性不坚,命中无有,又何必执着......” 洞玄闻言,更是愤懑,当即哼道,“说什么心性不坚?当年这小子不也只是一个筑基小修,他心性就坚了?为何就让他得了去?” “他当年于石壁前化解心魔,勘破老夫所设迷瘴,虽有取巧之处,却亦是他的机缘,如何就不该他得......” “哼哼,你说得好听,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偏就成了他的机缘,哈哈哈,也罢,天若不予,吾便自取!”洞玄也懒得争辩,当即就要再动无名。 那声音仍是轻叹,劝道,“洞玄,你真的不肯罢休?” “不肯罢休你又能奈我何,你也不过是一旦残魂,而已!” 话音未落,丁辰识海之中,鬼影再度凝现,转瞬之间,似黑云压城城欲摧,笼罩识海,又见云中两点赤红如灯笼,化出一张狰狞鬼脸,阔口一张,就要生吞丁辰神魂。 “唉!” 仍是一声叹息,熏风再起,同时,就见六条玄妙鱼龙虚影凭空出现,将丁辰神魂护在其中,一面翠俏玉符落于神魂面前。 “附身神符!” 神念传音而来,丁辰自然知道这是在和自己说,也顾不得其他,当即神魂荡漾,将往那玉符上一撞,竟是直接融入其中。 而此时,鬼脸已至,凶恶更盛。 却见鱼龙羽鳍舞动,明光曦暄,看似柔弱,却似不可阻挡,将那鬼脸一耀,竟是生生将其推出识海。 “怎么可能!” 洞玄勃然顿足,山石开裂,张口喷出一物,剔透飞薄,竟是以一片蝉翼炼制的诡异小刀,只一闪,便似虚空都裂,直劈丁辰脑门。 却又见丁辰额间突然赤红灵光一闪,竟似长出一节火红珊瑚般的尖锐犄角。 那小刀法宝乃是洞玄以一只上古异种的破虚金蝉的蝉翼炼制,蕴养千年,犀利无比,可那犄角却正是当年玄虬上人坐化之前所赠的虬龙角,威力更是惊人。 当一声,那蝉翼小刀正劈在那枚虬龙角上。 看似平淡的一击一挡,不见丝毫奇异幻象,洞玄却陡然一口污血在胸,正是自己本命法宝就此崩碎,立遭反噬。 “怎么可能!” 洞玄二次惊呼,面上终于现出惊惧之色,身形一晃,便是急闪退走。 那赤红虬龙角已经激发,断然没有收手的可能,宛若赤玉雕成,其中红光耀目,一闪消失。 就听“噗”一声! 却是那虬龙角速度太快,再次出现,已然凭空钉在洞玄眉心,纵是他金尸之体,又岂能和炼虚妖龙的本命灵角相抗,径直钉入,直抵额骨...... 第776章 拜见师父 虬龙之角,破开如金铁般的皮肉,额骨立碎,那绞杀之力,力透洞玄识海,直取神魂。 就在此险之又险之际,一道嗡鸣炸响,如万佛朝宗,祷念禅音。 就见洞玄身下金光一闪,却是现出一赤金须弥宝座,将其身子一托,浓如实质的佛光席卷而起。 “啊!” 洞玄一声惨叫,佛光过处,皮肉俱烂,却就是如此,佛光凝至眉心,生生将那虬龙之角锁住。 丁辰恰在此时回魂,身下禁制阵纹已破,浑身真元立时恢复正常。 趁他病,要他命! 眼中狠厉浮现,双手猛拍丹田,金丹震荡,一张口,却是将金元剑葫本体祭出,煌煌金辉,紫气飒飒,天光白毫针炼作纯阳剑罡本体,毫光一闪,剑罡一线而出,正点在洞玄丹田前方。 就听锐音炸响,那佛光都是一颤,虽未直接刺破防御,却是给了那虬龙之角机会,又进三分。 洞玄噗一口黑血喷出,一身宛若凌迟,竟是强行翻身,跌坐须弥台,双手各掐法诀,半举在空。 丁辰一击未成,还要蓄力再来,识海之中却是神音传来。 “那龙角撑不了多久,不要恋战!” 丁辰自然知道好歹,当即也不犹豫,翻身一抓,将自己东西收了,目光又扫及不远处那少女的尸身,顺势也摄了去,胸腹离合神光已现,猛然张开,将丁辰浑身笼罩,再迅速收拢,已成白光一点,直至消失无踪。 几乎是同时,三里之外,碧海波心荡,突然似被什么无形之物撑开,凹下去一团,继而闪现白光,晕染散开,现出一人,正是丁辰。 脚下踩水,踉跄几步,手中灵光灼灼,正是那五柄知秋飞剑,剑啸似哀鸣。 一边将飞剑之中灵元强行抹去,斩断再次被追踪到的可能,一边又调真元涌起,流转五脏。 这一次时间更充裕些,离合神光运转五息,再度挪移,便是十里之外...... ...... 两个时辰后。 眼见东方之既白,丁辰已经身处汪洋,四面无边无际,天空海深,孤寂一片。 “这样总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丁辰嘀咕一声,却是牵动心肺,一阵咳血,这一路勉力连续动用离合神光挪移,对五脏的负担也是极大。 却是一道儒雅低沉,又有几分衰弱的传音出现在脑海中。 “这离合神光虽然可以斩断气息,但你每次挪移也最多不过十里,其间又断断续续飞遁一段,以炼神修士的神识感应范围,你如何逃得掉......” 丁辰闻言一惊,才听那传音继续道,“不过,他这次被那虬龙角钉破头骨,元神损伤不轻,没有百年时间,恐难痊愈,想必是不敢冒死追来了......” 丁辰一愣,又是一喜。 “前辈......” “好了,别废话,赶紧找个地方休养吧,老夫有话与你说!” 那声音哼了一声,随即湮灭。 丁辰被打断反是更高兴,这前辈每次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终于有话说了,自己心中太多疑问,也可好好问问。 当即展颜应了,再度放开目力四顾,只是此处哪里有什么可落脚之地,总不能就这么漂在海面吧,海中妖兽亦是不少,别凭白被盯上...... 正想着何去何从,猛地就觉下方海水有异,正待浮空拔高,海下突现偌大一团阴影,同时,便闻得一丝淡淡的怪味。 牙馨兽? 丁辰当即反应过来,此妖兽牙齿天生带着一种特殊味道,可用于制香,不过也有人很讨厌这个味道,称其为“牙腥兽”。 区区六级妖兽而已! 丁辰看着海面狰狞冒出的一圈怪牙,正待出手,却又突然灵光一现,嘴角轻勾,只身形一闪,冲天十余丈,避开那牙馨兽的攻击。 就见一条满身花斑鳞片的龅牙怪鱼,尾长如辫,眼突如灯,半腾出海,狰狞的盯着丁辰,一股妖力已经凝结在额头。 却见丁辰身形一晃,一股青烟弥漫,转瞬消失无踪。 牙馨兽明显一愣,随即大怒,额间妖力暴走,方圆里许当即水雷炸响,惊爆一片,终究未寻到人,又是鼓捣一阵,只得再度潜入水中。 片刻之后,才见天上一团虚影浮现,正是丁辰,无声无息,顺势也下落,水遁玉符一闪,遁入水中...... ...... 一炷香后,那牙馨兽巢穴之下岩层中,便多出了一个隐蔽洞府,不过直径丈许,借着那牙馨兽的气味妖气,倒是将踪迹隐藏的干干净净。 丁辰端坐洞内,调息一阵,这才睁眼,体内真元仍旧运转,蕴养暗伤。 “前辈......” 神念小心低呼一声,没有回应,丁辰还以为那神秘前辈又沉睡过去,略有失望,就听得隐隐传来一缕虚弱神念。 “你将星汉元辰图展开......” “星汉元辰图?” “便是你口中的‘星云阵图’!”那声音没好气道。 “哦哦,好......” 丁辰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一抓,便从四周星辉中抓出一阵图,徐徐浮空展开,同时,又觉眉心一痒,便有一道青白光影投射而出,正照在那阵图之上,现出一道虚影,待到光影消失,那虚影才凝实几分。 却是一个中年男子模样,长身玉立,淡青宽袖道袍,素丝绦,白玉赞,五绺短髯,面容清瘦,虽是虚影,看不出真实修为,但通身一股天外散仙,世外高人的气质,甚是出尘。 丁辰愣了愣,才连忙翻身跪坐,规矩拱手作揖。 “拜见前辈,前辈屡次出手相救,晚辈感激不尽......” 那虚影男子含笑捋须,也受了这一礼,这才笑道,“你小子得了老夫这么多好处,还叫前辈?莫不是不肯认老夫这个师父?” 丁辰哪里还不明白,自是大喜,忙不得又膝行退了退,直至脚都抵在石壁上,这才双手交叠,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不肖弟子丁辰,拜见师父!” 这一师父,叫得那虚影男子一脸的欣慰,满意点头,眼中怅然略去,反而是丁辰自己,不知怎么的,竟是双眼噙出泪来...... 第777章 混元一气上清神符 虚影在朦胧光晕中微微摇曳,喉间似含着万千未尽之言,终究轻叹一声,“唉,快起来吧,老夫本打算是待你结婴之后,再现身与你相见,但如今也顾不得其他了......” 伸手虚扶,却又见丁辰眼中泪光闪动。 他潜藏丁辰识海多年,对其所思所想,自然容易猜到,心下反生几分慰藉,唇角勉强扬起个弧度,戏谑中隐着三分疼惜。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莫非是想起你那授业恩师了......” 丁辰缓缓坐起,扯了衣袖拭泪,语带哽咽。 “江真人于弟子有救命授业之恩,可惜相处才三月,便早早仙逝,这些年,弟子皆是孤身漂泊,如今终于又有了师父,难免有些情难自禁,倒是让师父见笑了......” 男子闻言,想起混元宫满门殇殁,血染弱水河畔,忽觉灵体深处传来久违的刺痛,亦是悲从中来。 又观此子面相,清俊有余,却是亲缘淡薄的命格,倒是因为肉身重塑之后,多了几分柔和,未来或许会好些吧! 当然,这些话他不好说,整理了下情绪,正色几分,又道,“徒儿,想来你也多少猜到为师的来历了吧......” 丁辰也端正了些,点头回道,“师父应该出身混元宫吧?” 男子呵呵一笑,傲然抬头,似有清风卷起身上半透明的鹤氅,隐约露出内里绣着混元阴阳纹的衣襟,仙风神韵,自生不凡。 “不错,为师正是出身混元宫,姓常,名清静,字无为,号为无为散人,混元宫第三百六十五代掌教......” 丁辰闻言大惊失色,瞳孔微缩。 其实,他内心早就猜测过这位神秘前辈的身份,多半是某位炼神,甚至是炼虚大圣。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混元宫最后的天骄,却生不逢时,弱水湖边,两次自爆,以身殉教的混元宫最后一代掌教真人,常清静! 不禁愣愣开口,“师父,你竟然就是混元宫的掌教真人......” “是呀,厉害吧!” 常真人扬眉,却又是苦笑,“不过,你也不错,你小子一入门,便是第三百六十六代掌教了......” 丁辰一听,哪里敢认,忙尬笑道,“师父可别开玩笑......” 常真人却是面露正色。 “为师可没开玩笑,如今混元宫门人俱损,你便是唯一的传人,自然便是掌教!” 这话不好接,丁辰忙岔开话题。 “师父,混元宫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弟子这些年,也查到一些传闻,但一直想不通,明明七位大圣,何等鼎盛,怎么就......” 常真人闻言,眼中不由浮现黯然,低头又看看了跪坐身前的徒弟,还是点了点头。 “你既已入门,当年的事情也确实该说与你知道的了......” 说着,又是一声长叹,似是追忆,良久才又继续道,“你听说,应该是混元宫因人族、妖族派系之争,以至内乱,才被外敌攻破的吧?” 丁辰点头,却又道,“外间流传的说法,确实如此,但弟子其实不大相信,都已经进阶道炼虚这种地仙境界,即便有个别人心中有所执念,也该以大局为重,不该直接引动内乱吧......” 常真人一听,不由面露赞赏。 “你小子倒是有些见地,所谓两族之争,不过是外人所见,真正根源,以及一切的开端,其实都是因为一件东西......” “东西?” “正是,就是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 “我脑子里的......,上清长春功?” 丁辰怔愣一瞬,开口的同时,却是又摇头,混元宫这等宗门,怎么可能少了极品功法。 东西? 丁辰想着,突然眼前一亮,忙道,“师父是说那枚玉符?” 常真人点头。 “那玉符,全名叫做‘混元一气上清神符’,据说乃是混元宫开宗祖师在天外天一方灵虚空间意外所得,玄妙无极,万法不侵。只可惜,祖师也是机缘不巧,始终未曾参悟,神符便一代代流传下来,与浮生宝镜,烛照明灯,共称‘混元三宝’。 渐渐的,也就成了混元宫掌教真人的信物...... 这一传,就是三百六十四代,这‘混元一气上清神符’也到了你的师祖,丹鹤真人手中。你师祖与为师不同,倒是与你相类,本身资质一般,乃是苦修得道,八百岁勉强化神,八千载方炼虚成圣。或许也是天道酬勤,竟是让他无意中窥得那‘混元一气上清神符’的妙处,却是其中含有三道神禁......” “神禁,那是何物?” 常真人摇头,“吾亦不知,你师祖也不知,只知道那三道神禁之中,又各自封印着一物。 第一道神禁,便是那上清长春功,你已知道; 第二道神禁,乃是‘神符引’,炼化之后,便可遮掩天机,消弭三灾......” 消弭三灾? 丁辰目露惊骇,暗自咋舌。 炼虚大圣的寿元几乎已经算是无尽了,但世上却从无真正长生之人,便是因为天道不许,不时便有风火雷三灾降临,而且还无法抵挡,只能躲避...... 若是此神符真能使三灾不沾身,岂不是...... 感受到自己徒弟惊诧的眼神,常真人倒是面色如此,只是淡淡点头,却也不细讲,转而继续又道,“至于这第三道神禁,我们也只是猜测,应当是一道先天鸿蒙之炁,将其炼化,或许就可以真正实现合道飞升,超脱这方‘囚笼’......” 呵呵!合道,超脱! 丁辰听得这些,内心反倒是平静下来,这些对他而言,实在都太过遥远,太过虚无缥缈...... “虽然只是猜测,但却也足以令人疯狂!” 这一句,常真人的语气格外沉重。 而丁辰一听,便也明白,对于真正参悟大道之人,安于长生,或许也只是苟活,而若有超脱飞升的机会,这该是何等的机缘? 因此,那混元宫所谓的内乱,其实就是为了这道“先天鸿蒙之炁”! “说来,也是你师祖的不是......” 常真人摇了摇头,继续开口。 “自你师祖他窥得那神符之中天机,也知道事关重大,一旦泄露出去,便是祸事,当时连为师我都不曾相告。奈何纸包不住火,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消息终究还是不胫而走...... 先是重明三人来问,之后流云也知道了...... 你师祖是个老好人,成就炼神之前都没出过混元宫,能坐上掌教之位,也是机缘巧合,赶鸭子上架。 师兄弟来问,他也不好不说。唉,只是他这一说,终究还是说出了祸事......” “祸事?” 常真人颔首,“当时玄虬一直在外游历,螭云坐镇北海,均不在宗门内,你师祖道明那神符天机,却是忘了提前通知这两位......” “那事后再说明不就好了吗?”丁辰疑惑道,他是见过那玄虬老祖的,看着也不像心胸如此狭窄! “若事情这么简单,那就没后面的事情了!” 常真人却是摇头,“你那其他几位师叔祖知道了,自然都是大为心动,明里暗里,想借走神符参悟,奈何神符就此一枚,给了谁都不是,你师祖便以神符乃是掌门信物为由拒绝了......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 可你师祖耳根子实在是软,与傲鹏真人又最是亲厚,被傲鹏三说四说,稀里糊涂就给了他,好在很快又收了回来,其他几人心中虽有不悦,倒也未说什么...... 只是他们不说,螭云却是吃不得亏的,他也是炼虚大圣,在宗门自然有的是眼线,很快也收到消息赶回,开口也要借神符参详......” “但是师祖没借,所以螭云真人才心生怨怼?” 丁辰问道。 常真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世人皆传,说我混元宫人妖两族不合,其实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 你师祖确实未同意借出神符,理由也说得明白,奈何螭云咬着傲鹏真人曾经借过之事不放,闹得不可开交,隐隐就扯到人妖两族矛盾,明里暗里指责几位人族大圣为了独占神符机缘,把持混元宫,排挤玄虬,又把他派去北海之类...... 这些话一出,另外几个本就心中不悦,更不肯背这个名,自然你来我往,最后,竟是连‘披鳞戴角’,‘湿生卵化’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 第778章 螭云上人 “这......” 丁辰一听,都是直嘬牙花子,披鳞戴角,湿生卵化,对一个妖修说这种话,不等于直接打人家脸吗? “那后来呢,没动手吧?” “唉,还好你师祖好歹硬气了一次,呵斥了傲鹏真人一顿,又压着他给螭云道了不是,这才暂且揭过......” 原来是傲鹏真人说的! 丁辰心下腹诽,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意气用事,莫非还真是“人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凡心忘不了”...... 正想着,丁辰又是心思一动。 “师父,之后傲鹏真人意外陨落,莫非也与此事有关,不过,传言好像都怀疑是流云散人......” 这话问出,常真人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丁辰一见,还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正要找补,却又见常真人眼中浮现缅怀,刚才,听说傲鹏与丹鹤师祖交好,想必对常真人也是不错的。 “傲鹏师叔意外陨落,第一怀疑对象自然就是螭云,但傲鹏师叔陨落之时,却是是在巽宫其自己的洞府之内,所有禁制都完好无损,纵使螭云手段通天,也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痕迹,能做到这些的,也唯有烛照明灯......” “那流云散人也没有解释吗?而且,查一下那烛照明灯,总有蛛丝马迹吧?” “这便是最古怪的地方,虽然我和你师祖,都不愿意相信,但流云散人自始至终都只是矢口否认,就是不肯说明他当时在做什么,也不肯将烛照明灯交出查验,最后,更是直接带着门下一脉弟子出走了事......” “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丁辰嘀咕,越发觉得其中真相诡谲。 “唉,谁说不是呀,但毕竟也无实证,也不能真将其如何?” “可他带走烛照明灯呀?” “这也是你师祖他们的顾虑之一,烛照明灯已由流云一脉执掌数代,浸淫多年,无出其右,真要是把他逼急了,只怕更是祸事......” 常真人无奈轻叹,随即,眼中又是骤然泛起异色,“不过,时至今日,为师仍是不相信,谋害傲鹏真人的是流云......” “师父可是后来查到什么了?” “也不算是,只是直到许多年后,为师已经继任掌教之位,才从一位故人口中得知,当年事发之时,流云散人也在闭关,代掌烛照明灯的,那是其座下大弟子,周易......” “周易,玄都观二代掌教......” “正是,只是那时候,早已是千余年后了,物是人非,混元宫经过螭云之乱,本就风雨飘摇,而那周易也已经进阶炼虚,为师也只能当作不知,未再追查......” 虽然常真人说是未继续追查,但在丁辰听来,常真人多半是确定此事与周易有关的。可傲鹏陨落之时,周易也不过是一个炼神晚辈,为何敢行此悖逆之事?而且,这两人应该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矛盾的,否则,当时就会有人怀疑他了! 另外,还有那位所谓的“故人”,能知道其中内幕,应该就是流云散人门人某个弟子。 丁辰思忖片刻,终究想不通。 还待细问,常真人却是就此略过了,“你傲鹏师叔祖陨落,流云散人出走,之后,宗门倒是安稳了百八十年,直至北海妖族叛乱......” 丁辰不好再问,便接过话,“北海妖族叛乱,真是是那位螭云上人从中作梗?” 常真人面色明显更阴沉了几分,傲鹏陨落、流云出走,还不至于真的让混元宫伤筋动骨,北海妖族叛乱才是真正的内乱开始。 以至于常真人提起其他人都是以师叔相称,唯有螭云,皆是直呼其名! “北海妖族叛乱,虽不是螭云策动,但也少不得他的纵然默许。而更可恶的是,他明明知道北海妖族已是铁了心的叛乱,还故意粉饰,劝你师祖以掌教的身份前去安抚,而他自己,却是趁此机会,潜入掌教坎宫,盗窃上清神符!” “果然不是真的为了浮生宝镜!” 丁辰此时也明白过去,似乎如今流传的所有关于混元宫的消息,似乎都被人刻意抹去了“混元一气上清神符”的内容。 常真人自是颔首,“他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浮生宝镜,此镜乃是洞天之宝,早已与中宫道场炼为一体,又有弱水为锁,若无神符为钥,他也根本取不走!” “唉,都是何必呀,最后闹得与重明真人同归于尽,身死道消!” 丁辰闻言,也是唏嘘不已! “那倒不一定!” 却不想常真人突然拧眉,看向一脸狐疑的丁辰,想了想还是直言道,“此事,为师也说不准...... 上次在分水神君洞府,为师与你玄虬师祖相见时,有人使用烛照明灯卜算神符下落, 你玄虬师祖以一只本命龙角为代价反击,却意外感应到那螭云的气息......” “这这这......” 丁辰一时结巴,他惊讶的倒不是螭云可能还活着,而是居然有人用烛照明灯在卜算神符下落,那不就是在卜算自己的下落。 难怪当年在花木禅房,那玄都观的朝颜仙子,明明是第一次见自己,眼神就那么奇怪,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常真人对此,倒是毫不意外,“流云散人当年也是知道神符之事的,而且,自流云散人过世,那周易继任玄都观掌教后,也多次打过神符的主意,都被为师挡了回去。否则,他后来也不会与苦乐寺一拍即合,密谋攻打混元宫。如今,周易虽死,那门下那些徒子徒孙又岂会没这个心思......” 丁辰闻言悚然,“那弟子岂不是.....” 常真人含笑,伸手点了一下这个“没出息”的徒弟,又是摆手宽慰。 “此事,你倒是不用太过担心。自你师祖将神符交与为师,为师也算是苦心孤诣,钻研千余年,其实在混元宫被破前,便已经参悟那第一道神禁,否则何来那上清长春功功法传你......” 说着,又是面露愧色。 “唉,说来也是可叹,可叹为师自号“无为散人”,一朝神符入手,便徒生痴念,妄图炼化神符,窥视天道,以至于陷入神符之内,无法自拔,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呀!” 第779章 问题很严重! 丁辰闻言,也才明白,为何当年苦乐寺入侵凤麟洲,常清静在最后在出关,却是因为这个。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得尽量宽慰。 “当年之事,说到底都是玄都观、苦乐寺的阴谋算计,师父何必将责任归于自己。再者说了,参悟神符,于混元宫也是大有裨益,被困其中,更非师父所能预料。而最后,师父更是以身殉教,大义无亏......” 常真人闻言,也知这是徒弟的好意。 虽是心中郁郁难解,还是强打精神继续说道,“宗门被破之后,为师也是心有不甘,凭借所剩残魂,卷了神符辗转逃到乱石岭...... 这些年,为师这道残魂寄托神符之内,一直沉睡,延缓魂力消散,却也意外将神符中的第二道神禁参悟大半,虽还做不得消弭三灾,倒也勉强可以蒙蔽天机,便是那烛照明灯,也卜算不清......” 听自己师父这么说,丁辰才算是心下稍定。 抬眼,又见那阵图中那虚影越发虚淡化,便是心下一紧,连忙道,“师父,你没事吧,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是累了,还是歇歇吧! 对了,弟子听说,东海琉璃宗有一种奇竹,名为‘千古竹’,以其竹根为器,最是养魂,弟子正好与一位琉璃宗弟子认识,待弟子想办法为您寻来......” 听着丁辰所言,常真人自是欢喜,奈何他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当年自爆元神,本就只剩一成残魂,苟存至今,已是侥幸,之前又强行激发那节虬龙角,仅存的本源已散,早已是油尽灯枯...... “好了,为师活了这么久,难道还没你懂!”强撑精神,笑骂一声,“为师无事,倒是你,问题很严重!” 丁辰哪里想得到,常真人这道残魂已经存在了两千多年,偏偏今日便是尽头,又听闻常真人半真半假所言,当即被唬住。 “师父,你可别吓唬弟子!” “为师可没空吓唬你,你自己不也注意到了吗,明明已经到了金丹巅峰,为何就是无法破丹成婴!” 丁辰一听,也就了然,果然是自己修炼出了问题,连忙拱手拜倒,恭声道,“求师父教我!” “唉,此事,说来还是你太过急躁!” 常真人轻叹,语气之中,倒也并无责备之意。 “这上清长春功,乃是一门至精至纯的修道法门,只炼精、气、神三元根本,没有任何术法神通,讲究的就是循序渐进,滴水穿石。 偏你太过急切,修炼又依赖灵石,自筑基后期就开始使用中阶灵石,甚至还在灵石矿脉之中修炼。 如此一来,前期功力虽然突飞猛进,但到底根基不稳,炼精不精,炼气不纯,炼神又不至玄......” 一听自己师父所言,丁辰也是觉得汗颜,经此点拨,倒似有所悟! 常真人又道,“不过,说来也是为师的不是,当年自神禁中得到此功法时,为师已经炼虚,虽觉此功精妙绝伦,却也并未深入精研,之后囫囵传了你,也不曾指导半分,直至你金丹圆满,结婴受阻,为师才发觉不妥,徒儿,你可埋怨师父?” 丁辰自是不会,忙道,“弟子岂敢,若非师父当年传功之恩,弟子终其一身可能也就筑基初期,说不定此时早已身死,哪有今日? 再者说了,师父既然主动提及此事,必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弟子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你倒是乖觉!” 常真人轻笑,又道,“为师这些日子确实已经想到一正一邪两个法子,看你如何抉择!” “一正一邪?” 丁辰面露疑惑,随即苦笑道,“师父,那正法子不会是让弟子散功重修吧?” “散功重修?哼哼,那不是正法子,乃是蠢法子,为师好歹也是炼虚修士,岂会教你做这等蠢钝之事!” 常真人笑骂一句,又道,“你修炼上清长春功多年,炼精、养气、锻神三篇,皆是一气贯通,运转周天,可想过,三篇同时运转修炼,齐头并进?” 丁辰闻言一怔,却是面露惭愧之色。 “师父,实不相瞒,早年弟子也曾经因为上清长春功一个大周天太过耗时,想过能不能同时进行,但一心三用,还得平衡精气神三元,左支右绌,差点走火入魔,实在太过艰难,便再未尝试......” 常真人点头,却道,“此事对你如今的境界确实不易,但只要小心尝试,徐徐图之,逐渐熟练之后,也不是不行。 而且,此法不用散功重修,又能压实道基,一旦成功,对日后修炼更是大有裨益.....” 丁辰琢磨片刻,又道,“那按师父估算,此法需要多长时间?” “以为师估计,至少要十年时间,以你如今的寿元,当也耗得起......” 十年? 丁辰一听,更是苦笑,也不好明说师父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年修炼可是有混元宫那么厚的底子。 若自己是某个大宗弟子,背后有富足的家族师门支持,这十年倒也寻常。 可自己毕竟只是散修,所有修炼资源都得自己解决,也并无可以稳定无忧的修炼闭关之地,哪里耗得起十年。 而且,若是中途出现意外,时间只怕还得延长。 “要不,师父,您老再说说那个邪的法子......?”丁辰小心翼翼的问道,又是偷眼去看常真人的脸色。 常真人如何不知,一见他那作怪模样,也是笑道,“行了,为师岂会不知你的难处,既然将法子摆出来给你选,你选了什么,为师自然都是支持的。 至于那邪法子,其实也简单,无非是先以其他功法强行结婴,待元婴已成,对精、气、神的掌控自然更得心应手,再尝试一心三用,将上清长春功根基补足即可......” “其他功法?” 丁辰一听更是诧异,自己连主修的上清长春功都突破不了,还其他功法?莫非是师父是打算传下他的主修功法,或是混元宫的其他速成秘术! 想到这里,丁辰眼中不由火热。 常真人心明眼亮,如何猜不到自己这个刁钻徒弟心中所想,只是摇头。 “混元宫确有地阶功法十二篇,篇篇通玄,但又如何能与上清长春功这等天阶功法相比?至于速成之法,也不是没有,但又岂会没有副作用,否则,当年混元宫内乱之后,如何会青黄不接,实力久久难以恢复!” “那师父的意思是......” “其实此法就应在你自己身上,便是你兼修的那门血海无量经了!” 第780章 你,可愿接受 “血海无量经?” 丁辰闻言,表情越发疑惑,他虽也将血海无量经修炼到金丹后期的水准,但要凭借此功法结婴,却是半点把握也无。 常真人自然看出自己徒弟的不解,虚影所显身形微晃,右手广袖之内似有灵风鼓动,随即抬起,却是伸手出画,隔空一指,便是一道虚光射出,转瞬投入丁辰眉心。 当即,丁辰眼中目光恍惚了一下,随即清明,继而露出一丝震惊。 “道胎灵枢诀?” 常真人颔首,“这篇道胎灵枢诀,乃是混元宫第七十二代持正长老所创,是一门专门用于先天道胎之体的养生功法。 虽然你如今这具肉身,只是夺了那尚未成熟的血元妖胎后重塑而成,已失去了成就先天血元道胎的可能,但修炼此道胎灵枢诀之后,还是有机会往后天血元道胎靠一靠的,即便不成,也可使血海无量经修炼事半功倍,到时候,再凭借上清长春功的底子,为师估计,最多两年,便可将此你体内的血元之力推到金丹巅峰...... 只不过,要想顺利破丹结婴,只怕还得有一次盛大血祭才可,生灵牺牲不少,因此,为师才说此法是邪法子......” “这......” 常真人的考虑不可谓不周全,但丁辰仍是面露犹豫之色,不由得怯怯的道,“师父,其他的且不说,只是这血祭之道,怕是有伤天和吧?” 常真人潜藏丁辰识海之内多年,对丁辰的秉性自然是有所了解,不是个滥杀暴虐之辈,其虽然更希望丁辰选择第一种方法,但内心也知道,第二种才是如今这情况下最合适的! 罢了,这个“恶人”也只能他这个做师父的来做了。 “徒儿,其实你也无需太过计较,道经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你如今离天道尚远,还是行人道实在些...... 再者说了,世人都说旁门左道,但这旁门也是法门,左道也未必不是大道,血祭之法其实也自古就有,至于那血海无量经,也算是门难得的血道真法,算不得邪道功法......” “师父......” 丁辰看向常真人。 “放心,为师修炼多年,岂是那等迂腐之人,混元宫也不是什么仁善宗门,而且,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你那玄虬师祖还直接吃人呢?” 常真人尽量安慰,倒像是师父在怂恿弟子干什么恶事。丁辰自然也知道,这是常真人怕他心里过不了那道坎儿,才故意这般说的。 他也不是没有决断之人,又思忖一阵,还是点了点头。 “师父良苦用心,弟子愧领了,说实话,若是早些年,弟子自然是不愿的,但修炼这么多年了,弟子也早已明悟,道阻且长,荆棘满地,脚上不沾别人的血,就得沾自己的血...... 不过,弟子还是想问问,此法若是仅血祭妖兽,是否可行,毕竟妖兽多凶恶,择人而噬不在少数,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而且,若论气血精元,妖兽肉身强悍,总是比人多些,算起来,也算是少杀了......” “哼,你歪理倒是多!” 常真人虽是笑骂,却也面露欣慰,点头又道,“所谓血祭生灵,自然只要是生灵,无论是人,还是妖兽,均可,便是草木亦可,只是效果差得多就是了。 不过,若是你仅血祭妖兽,最好还是要选四级以上的,否则,以低阶妖兽过于驳杂的妖元血脉,怕是与你本身也不利。 而且,妖兽多凶恶,且分散而居,要一次性大规模血祭,也非易事,你可有办法?” 丁辰闻言颔首,却是翻出一具残尸,正是死于洞玄之手的那个少女,伸手翻找,片刻便从其储物空间中翻出一木盒。 其内,正是那颗“惑神香”! “师父应该认识此物吧,弟子也是偶然得知一法,以此香为引子,可以炼制出一种名为‘血灵飨’的东西,其味道,对嗜血贪肉的妖兽有难以抵御的诱惑......” “血灵飨?” 常真人微微蹙眉,他这个“老神仙”,也并未听说过那这所谓的“血灵飨”,但也知道丁辰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也不多作置喙,只问及若是那“血灵飨”直接将化形妖修召来,或是一次召来的妖兽过多,该当如何! 丁辰倒也考虑到了这些,只需在炼制那“血灵飨”之时,不要将其提纯过甚,压制其效力,便不足以影响化形以上的妖修。至于可能召来过多妖兽的问题,也只有事先准备充分,布置些阵法了,若还是抵御不了,还有离合神光可以保命! 听丁辰考虑得还算周全,常真人又提点了一些血祭及凝结元婴的紧要细节,见丁辰均一一应下牢记,常真人才点了点头。 略略感应了下自己魂力,知道时间已经不多,再不能拖延了! “好了,结婴的事情,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情,为师也只能提点这些,接下来为师要说的事情,才是最为紧要之事......” 丁辰闻得此语,心头亦有所感,忙将那具残损不堪的尸首收了,深吸一口长气,双手左右撑地一拜,这才挺直了身躯,正襟危坐,恭听师训! 常真人见状,对徒弟的态度很满意,颔首的同时,眼中种种情绪交融,终究归于平静。 “为师之前,已经将混元一气上清神符的诸多因果都与你说清,其中利害,你也清楚明了,为师只问你一次,你需想清楚才回答,你,可愿接受神符传承?” 丁辰早有预料,一时之间,心中也是难免挣扎。 见弟子沉默不语,常真人眼中似有一抹失望和无奈浮现,但也并无责备。 “一旦接受,那神符之中的三道神禁机缘自然都是你的,不仅如此,为师这一生的修炼心得,所知的功法秘术,也都会尽皆留给你,等那所谓的‘弱水大阵,千年一叹’之时,你持神符,便可以进入中宫道场,只需炼化浮生宝镜,混元宫亿万年的密藏也皆归你所有......” 常真人语气不急不缓。 “......,当然,接受神符,便意味着你须得肩负起重建混元宫的重任,还要面对无数强大势力的觊觎,无数阴谋诡计,甚至杀身之祸,永失轮回......” 第781章 道统与衣钵 石洞简陋,哑静无声。 接受神符,诱惑不可谓不大,但接受神符之后的责任和风险,丁辰扪心自问,似也无力承担...... 跪坐浮空漂浮不定的阵图之前,丁辰低垂的头颅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沉思良久,丁辰才缓缓抬头。 “师父,若是弟子不愿意接受神符,师父会不会很失望,还愿意再认弟子这个徒弟吗?” 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常真人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已经相伴了数十年,但却才相认的徒弟,张了张嘴,轻声叹息,声音如同秋叶拂过水面。 “傻孩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岂会因此就不认你,是否接受神符,皆由你......” 丁辰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下头去。 又是好一阵沉默后,丁辰再度抬头,低声道,“师父,弟子能力浅薄,即便重开山门,怕是未必能重现混元宫昔日辉煌!” “只要能延续我混元宫道统,便是你的功劳!” “那,那,若是弟子为了苟活性命,或是为了换取好处,将神符送给玄都观,或是其他旁的人呢?” 丁辰闷声开口,眼中透着莫名的情绪。 常真人闻言,先是一怔,看着面前小徒弟,猛然之间,却是仰天长笑,“哈哈哈,神符既然给了你,自然全由你处置,只要别卖贱了才好!” 笑声中,满是释然,也击碎了丁辰心中全部的犹豫,他也是这才反应过来,常真人竟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提“报仇”二字! 前额触地,重重叩首! “师父在上,不肖弟子丁辰,愿意接受神符,并以道心仙途发誓,必竭尽全力,重建师门,护持神符!” 铿锵誓言,久久不散! 听得如此誓言,常真人最后的夙愿,也算是有了托付,只觉心神中那根绷着的弦一下松了,整个身形又淡化几分。 “你尽力就好,记住,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常真人难掩自己的不舍,最后嘱咐一声,身形一晃,飘然浮出阵图,虚影恍恍,几以透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丁辰只觉一道亲和无比的力量轻抚在自己头上,耳边徐徐传来一道低语,轻若叹息,重若千钧! “辰儿,放开神魂,受我道统!” ...... 滴答,滴答! 这石洞本身只是临时开凿,随着阵图之内残留的灵力耗尽,屏蔽之力消退,海水也慢慢渗透进来。 丁辰一动不动,仍旧跪坐,双目虚睁,似有缕缕仙灵神韵泻出。 识海之内,万籁寂静,无尽朦胧祥云缭绕其间,盘旋环绕。 六条鱼龙徐徐游走,这正是常真人的护道法宝,“六合自在玲珑球”,以六条大荒蜃龙精魄炼制,玄妙无比! 鱼龙包裹之中,混元一气上清神符青光如洗,浮定虚空,又见一团豆青色的绚丽光团,似万星汇聚,萦绕神符不散。 “唉,莫非我丁辰真是天煞孤星!” 一道玄音缥缈而起。 “第一个师父,只陪我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拜了第二个师父,却只有三日的师徒缘分......” 又是轻叹一声,满是怅然若失! ...... “咕噜......” 又过了一阵,便听得一声低吼,随即,似有簌簌妖气袭来。 丁辰回神睁眼,才发现洞内海水已经有半尺深了! 罢了,也该走了! 伤心地,没有什么可留念的,腾然起身,收图遁出,一气呵成。 再度出现时,已在海底,便见那牙馨兽正刨地,每一片鳞片都闪烁着寒光,显然是发现了自己巢穴下方的异样。 丁辰突然现身,那牙馨兽不由愣了一下。 转瞬,眼中又是暴起一丝凶性,利牙交错,正要暴起伤人,却见丁辰眼眸微转,透着不似活人的淡漠,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这一眼,让牙馨兽如坠冰窖,明明毫无真元波动,却似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竟然不敢妄动分毫。 虽只是一丝,但到底是炼虚大圣残留的神魂气息。 丁辰一时也把控不好,还需好好体悟炼化。 兀自转身,分水而走,再度出现时,已经在海面之上,徐徐海风,带着丝丝腥味,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海天一片苍茫,恍若隔世。 乌云佩悄然放出乌云,裹挟着,浮空而走...... ...... 月升坊,飞云楼。 爽月斋中,舒素心与清荷对坐,但心境却是大为不同,一个安之若素,淡然若水,一个如坐针毡,方寸离乱。 自那日,清荷与丁辰分开,依言返回飞云楼,舒素心也没有任何隐瞒,将事情一一与清荷分说清楚。 不但能加入十二上宗之一的琉璃宗,而且还是直接成为内门弟子,修习上层功法,清荷如何有不动心的。 她本就不是安分的性子,以前是因为修为在四尸中垫底,自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一寻到机会,自然也想为自己谋个出头的机会,正如当初他提出要求夺舍秦芙肉身之事一般。 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毕竟舒素心明确说了,此事已与自家主子谈妥。却不想自家主子会一去不复返,倒让此事多了几分变数。若非是加在其神魂之上的离魂禁制还能感应到丁辰的存在,她怕是要以为这个主人已经陨落。 她也想过,是不是丁辰并非真心放她离开,因此故意避而不见,但又回想起丁辰既往所作所为,却也不该是这样的人。 清荷的焦虑,舒素心自然看在眼中,也没有出言安抚,仍旧安静调香,只是心中难免又多了些犹豫。 之前,她倒是没看出来,此女心性如此浮躁,就是不知其表现出来的焦虑,到底是担忧自家主人的安危,还是怕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若是后者,此女心性,未免就有些凉薄了,自己师父的衣钵...... 如此想着,舒素心低垂的眼眸之中,便略略浮现一丝异样,片刻之后,才缓缓抬头,面色淡然不变,淡笑道,“清荷,姐姐这炉香还差一味黄栀子,劳你去庆余堂买些,灵石记在账上就可......” 清荷自然应诺,心事重重出门,却是尚不到一炷香,又见其匆匆返回,还不等舒素心开口,清荷便急切道,“舒姐姐,公子已经返回洞府!” “嗯,早就与你说了,江道友不会有事的!” 舒素心仍旧一副风轻云淡,又是从袖笼中抽出一只精致小巧的木盒,轻托一下,木盒便浮空来至清荷身前。 “你去吧,顺便将此木盒带给江道友,就说是为他少了位乖巧婢子的补偿......” 清荷闻言,面上更是大喜,连忙双手接过,又匆匆告辞而去,那黄栀子的事情倒似乎全忘了...... ...... 第782章 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 清凉涧洞府,后喜堂! 丁辰安然交脚倚坐榻上,左手覆在丹田,缓缓轻柔,右手置于膝盖,手指轻敲,双目微闭,一呼一吸,胸膛均匀起伏。 前厅门口两边,灞波儿奔、古怪刁钻两个分立。奔波儿灞尚在闭关,丁辰自然没让他过来。 “是清荷吧,进来就是了!” 丁辰轻敲的手指停下,淡淡开口,随即房门轻启,便见清荷一脸欣喜的快步进来,盈盈下拜。 “见过公子,之前公子一去就没了消息,着实让婢子好生担心,如今见公子安然返回,婢子也就放心了......” 清荷面上带着欢喜,说着,抬头却见丁辰面上虽也带着笑,但眼中神色却是透出一丝陌生。 “公子......” “怎么了?” 丁辰面上笑意未减,却是并没有叫对方起来。 清荷心下有些拿不准,但也不好不答,只得模糊回道,“公子看起来,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哦,或许是此番外出,偶有所得,心性有了些变化吧......” “哦,想必是公子修为有精进了!” 清荷妩媚一笑,便自己站了起来,又见丁辰没有主动提及琉璃宗那事儿,便只得自己开口。 “公子,舒姐姐托婢子给公子带了一件东西,说是给公子......的补偿......” 说着,便双手捧出那只木盒。 丁辰也不接话,只是含笑接过,就见那木盒乃是上品仙梨木打制,盒盖及四面皆精巧雕刻梨花,栩栩如生,又见其上所压封印符笺完好,这才点头。 “清荷,你都想好了?” 清荷闻言,虽是犹豫了下,还是欠身再度跪倒。 “还请公子成全!” 丁辰见状,也不再劝,他本还有些不舍,毕竟是自己一路带出来,并肩同行多年,但就在刚才,此女进屋的那一瞬,他已经通过那离魂禁制感应到其神魂之中的异动,如此,便也没有必要多言了。 “好,你且去出去稍等片刻,待会,我自替你解开离魂禁制!” 清荷也不傻,自然也感受到一丝丁辰语气中的不悦和失望,只是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只得再度俯身叩首。 “公子大恩大德,婢子无以为报,若公子日后有所差遣,婢子必不敢推辞!” “好,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丁辰只是随口应道,自然也不指望什么日后。 眼见清荷退出,房门关闭,自始至终,竟也没和灞波儿奔两个有什么交流。 “这才做了几天人呀,果然是人心易变啦!” 说着,丁辰又是看了灞波儿奔两个一眼,二尸灵智已开,知道权衡,自然不会去接这话,仍旧站桩一般。 丁辰也不去理会,手中木盒一晃,一缕血气凭空涌来,将那封印符纸一冲,就听呲一声,符纸化灰,盒盖自行开启。 就见其内,安静的躺着两只精巧琉璃小瓶,一青一白。 神识扫过,目光微闪,同时,那血气一滚,凝出一只小手,将那白色小瓶抓起,瓶塞随即开启,却是一道神念传音而来。 片刻之后,丁辰却是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那道神念自然就是舒素心的,其内容,却是请丁辰在解除清荷神魂禁制的同时,直接将其全部记忆抹去,再注入一道新的记忆。 全部吗? 丁辰眼角余光扫了房门方向一眼,却也未动声色。 无论是之前的刁钻古怪,还是现在的清荷,跟了自己太久,确实知道自己太多事情,丁辰本也打算将其部分记忆抹去。 只是没想到,那位舒楼主会如此决绝。 神识再度一探,就见那白色小瓶底部,一颗玉白丹丸。 忘机丹! 这便是舒素心给丁辰的谢礼,此丹可以消除机巧之心,淡泊清净,忘却世俗烦庸,可用于破丹生婴时的辅助,只是药效一般就一月左右...... 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 最后叹息一声,收了白色小瓶,目光又扫了那青色小瓶一眼,摄入袖中。 做完这些,丁辰也不再犹豫,给了灞波儿奔一个眼神。灞波儿奔点头,开门,让清荷进来,自己则和古怪刁钻关门出去,仍旧立在门外护法。 “你准备好了吗?” “公子,我......”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什么,清荷似乎又有些犹豫,但事已至此,又哪里由得了她! 丁辰不语,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似在安慰,未感应到任何异样,清荷却觉意识突然模糊一瞬,眼前就是一花,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 自有灵力聚拢,将清荷身形架住,缓缓使其盘膝跌坐堂中。 闭眼,静候片刻。 待其再度睁眼,十指微绷,双手交叠向下,徐徐旋转,又交叠向上,至头顶再度旋转,掌心向前,左右分开,向两边划出,指尖灵元拖出圆弧,变换法诀。 待到手回丹田之前,所掐法诀已经变了数次,再度交合,复自丹田而起,一口真元顺势喷出,眉心同时闪现一缕豆青灵光。 那口真元卷起一道清风,转瞬萦绕清荷周身,立时将其浑身气机锁住,眉心那缕豆青灵光已经悄然射出。 没有任何阻碍,丁辰催化神念已经投入清荷识海之内,就见一团姹紫嫣红的魂体,一动不动,又见一张暗青丝网缠绕,深深嵌入其魂体之中。 神念一催,丝网便动! 同时,清荷魂体轻颤,也不知是痛苦还是什么,片刻之后,便有无数丝丝缕缕的古怪东西,无色又透着几分清亮,散逸而出,如同水中清油,正是刁钻古怪,以及清荷,这么多年的全部记忆。 正是“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前程过往,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乃至丁辰传授的血生功、木胎息法,等等,皆似烟消云散而去,不留丁点分毫...... ...... 足足两个时辰,见再无东西逸出,丁辰神念才再度流转。 眼见那暗青丝网开始化去,指尖一点丹红正待弹出,却又停下。 他本是想在清荷神魂中留下一道后手,但如今看来,那舒素心心思缜密,手段果决,加之琉璃宗幻术精研神魂一道,万一被对方看出破绽,倒是不美。 还是算了,既然已经放手,也无需多想。 压下手中灵光,反手又将那只青色小瓶取出,轻托浮空,当即飞出,倒悬清荷头顶,便见一道似蜂蜜般的浆液流出,却非实物,滴成一线,直入清荷百会穴。 这便是舒素心为清荷重新编织的记忆。 一入那魂体,便水乳交融。 丁辰见状,也是不得不暗赞一声好手段,对方所编织的记忆,似乎与其本身的记忆还和谐几分。 又等一阵,见融合得差不多了,丁辰也没有要趁机窥视一二的意思,抽念而出,返魂调息。 ...... 第783章 高枝儿 女子恍若从千年大梦中惊醒,可所梦的一切,却如烟云般消散,记不得分毫,只能感觉到浑身上下绵软无力,恍若不似自己的身躯。 睫毛轻颤,挣扎着撑开眼帘,入目却是一张陌生的锦绣牙床,罗帐低垂,绣枕生香。 这里是...... 女子心头蓦地一慌,环顾四周,雕花屏风、鎏金香炉,皆是全然不识的物件,又连忙内视全身,虽然真元运转不太流畅,但腹内金丹饱满如常,全身上下亦无不妥,衣衫也整齐,这才稍稍定神。 翻身坐起,就听门外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姑娘醒了吗,我家主人有请!” 女子一愣,这才起身,开门而出,竟是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 炼尸!? 女子当即戒备,暗催归梦诀,经脉仍觉晦涩,真元法力俱是调转不灵,便也只得强压心中不安,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 正待开口询问,却见那炼尸并不多看多言,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跟上,便径直转身。 女子略略蹙眉,快速看了看四周,确定应该只是处寻常洞府,这才跟了上去。 石阶回转,应该上了三层,才来至一间石室明堂,门上石壁,镌刻“后喜堂”三字,笔力还算老道。 “进来吧!” 一声平淡声音传出,同时房门开启,就见其内端坐一人。 一见此人容貌,那女子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是受自家师姐之命,前来给这位江道友送东西的,师姐的嘱咐和那分明金丹巅峰的气息,她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敛衽施礼。 “见过江道友!” 丁辰坐着没动,眼中神色不变,看着面前之人,明明还是那张芙蓉面,不过一夜之隔,却已似形同陌路,连言行气质都大不一样了! \"姑娘无恙便好!\" 唇角噙出一丝浅笑,又道,\"昨日才开始叙话,姑娘却是不知为何忽然昏厥,若姑娘有什么闪失,我可不好向舒楼主交代......\" 那女子哪里能想起发生了什么,只想着尽快离开,当即笑道,“多谢道友,给道友添麻烦了,东西既已送到,那小女子就告辞了!” “好,那我就不多留了,麻烦姑娘给舒楼主带个好,谢谢她的礼物!” 丁辰颔首,女子自热应诺。 却就在女子即将出门之时,又听得丁辰突然开口,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倒也落落大方,鬓边步摇轻晃,恰似三月枝头初绽的梨花。 “小女子姓舒,双字素影!” ...... 清荷,或者说是舒素影离去后,这桩事也算是就此了结,丁辰哪有空多想,径直便抛诸脑后。 这短短几日,所发生的事情,江念真遣人来传讯,信使却被洞玄挟制,引自己入局差点小命不保,接着常真人现身相救,拜师、神符之秘、混元传承,还成了混元宫的掌教,更是被第一仙门玄都观惦记...... 桩桩件件,实在令丁辰有些应接不暇。 不过,丁辰还是知道轻重缓急,为今第一要务,还是要尽快结婴! ...... 三日后,古怪刁钻将丁辰交代的东西尽皆采买回来,一一查验后,倒没有出错,只是花费的灵石明显比预估的多了些。 丁辰也没有说什么,将东西收好,才听古怪刁钻又道,“公子,飞云楼那个舒楼主传来消息,说是有场特别的拍卖会,问您是否要参加......” 特别的拍卖会? 丁辰心思一转,便知道是那枚仿制混元令,自是没什么兴趣,关键是,他也没这么多灵石。 摇了摇头,示意不去。 古怪刁钻也不过通报一声,自然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点头又道,“另外,天魔宗那边,也没打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丁辰闻言,只是淡淡点头。 自己与江念真之间的事情,自己现在也根本没有能力去处理,只能就这般拖着了...... 挥手让古怪刁钻自己下去修炼了,房门再度关闭,重重禁制浮现。 调息一阵,双目再度睁开,现出异彩纷然,空明之瞳全开,一一扫过房中,瞅准方位,弹指,数枚银钉脱手而出,飞射钉入墙中。 几乎是瞬间,整个房间灵元便是一颤,禁制已然大不一样。 “不愧是师父留下的妙招,不过略一改动,这洞府禁制不但汇聚而来的天地灵气浓郁了不少,便是排出浑浊之气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丁辰想着,心下又是感叹,又是惋惜,常真人所留传承,实在是包罗万象,举一千从,运变大哉! 奈何不是太过庞杂,就是极尽玄妙,想要融会贯通,绝非一朝一夕可成。要是真能跟在常真人身边,好好学上几年,自己不知要少走多少弯路! 暗自摇头,徐徐轻呼出一口浊气,静思三毒,澄心遣欲,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及至三者既悟,唯见于空,勿自以心为形役,方心自静。 元魂神念运化,静静感应体内真元的流转,体悟那“道胎灵枢诀”的妙处! ...... 一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了。 清凉涧洞府,下起第二层,取“否卦”六二为名,为“六二堂”! 堂内阴暗,角落,一团高大身影,盘膝端坐,似在清修,却又时不时的乱动一下。 “欸,你说,奔波儿灞这次能成功进阶铜尸吗?” 就听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另一边,一具略瘦小的身影却是一动不动,等了片刻后,才听得一道颇为清脆的声音传来。 “这些年,公子所供给的血食,三分之一都进了他的肚子,特别是那两具妖猿的尸体,若是他还不能进阶铜尸,看他有何面目去见公子......” “那倒是!还有那个叫田浒的元婴修士,我可是一口没动......” 那低沉的声音应道,随即却又叹息。 “不过,若说愧对公子,倒是也比不过那个,公子助他夺舍,转生为人,他倒好,转头就去攀了别人的高枝儿了......” “高枝儿?” 那清脆的声音当即响起,分明带着几分嘲讽。 “哼哼,那倒未必!” 第784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 “未必?这话怎么讲,古怪刁钻,你经常在外面行走,是不是打探到什么消息?” 那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自然就是灞波儿奔,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傻大憨粗的模样,但随着灵智越发开窍,却是成了个好嚼舌根的,而这些日子,都是古怪刁钻在替丁辰在外行走,灞波儿奔如何忍得住不打听。 古怪刁钻并未收到丁辰保密的要求,自然没有必要隐瞒,而且,以他的小心思推测,自己这个主人或许还有意借他的口,将消息传给其余两人。 “其实,当时放刁钻古怪离开的时候,公子就已经有些怀疑了,便让我事后暗中去打探,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说是‘舒素影’这个名字,还真不是乱编的,而是真有其人,本身也是琉璃宗的弟子,只是很早以前就出了意外陨落了。也是因此,公子才怀疑,清荷应该是被注入了那个真的‘舒素影’的记忆,从而被人用另一种形式,变相夺舍了!” “竟会如此?那公子他怎么说,那所谓舒楼主这般算计,公子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灞波儿奔吃了一惊,古怪刁钻却是并不在意。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公子倒是没说什么,不过肯定也是记下了的,日后有机会,总是要了解这因果的.....,怎么回事?!” 古怪刁钻正说着,突然惊呼一声,腾然而起。 一旁的灞波儿奔,也是同时感应到一股磅礴血元气息,心下一动,却是道,“难道是奔波儿灞突破了?” 古怪刁钻却是暗自摇头,抬头向上方看去...... 却见后喜堂内,丁辰面色潮红,滚滚血气萦绕翻滚,看似浓烈至极,却隐隐有衰退之相。 “唉,果然,即便有这‘道胎灵枢诀’辅助修炼,想要凭借血海无量经进阶元婴,所面临的瓶颈,仍是远超上清长春功!” 轻叹一声,心中早已预料,倒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胸前双手,缓缓松开“血海种红莲”的法诀,又见满屋精纯血气,也懒得收回,左手翻腕轻弹,震动四周禁制,右手虚抓一把,凌空往下一指,立时,血气龙卷而动,力透地板而入。 呼吸之间,灞波儿奔和古怪刁钻便觉头顶一股凛冽血气袭来。 两尸皆是一愣,还是古怪刁钻反应快些,连忙推了一把灞波儿奔让开,血气堪堪从两尸之间穿过,灌入洞府最底层。 下一刻,就听得好一道痛苦咆哮,极度的痛苦之中又掺杂着癫狂的畅快,同时,灞波儿奔和古怪刁钻都不由自主的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中艳羡之色难以掩饰。 却听得一道传音幽幽而来。 “你们两个也不用羡慕,等我进阶元婴,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 两尸一听,自是大喜,正要拱手叩谢,那声音再度传来。 “奔波儿灞完全蜕变为铜尸,还需要一些时间,你们且护法一二,待他功成,便将洞府事务交给他,你们两个也闭关吧......” 吩咐完,丁辰也不再管,这也是保留这些炼尸自主意识的好处,许多日常杂事,都可以自行处置,不用主人分心操控。 见满室血气已然尽皆消散,丁辰也呼吸渐匀。 神念悄然而动,勾动储物空间,数道灵光分别从储物镯和胸口储物戒指中飞出,跳跃浮在身前。 五道银光暗淡,正是残存的五柄知秋剑,因为其内禁制已残,宝光灵性皆是大损;三枚玉简,莹润通灵,品质皆是上佳,记载的,正是太白金光诀、金元剑气,以及当年白子城所绘制的秋杀剑阵阵谱;最后,却是一面巴掌大的银镜,镜面浮光盈盈,其内隐隐可见一枚细长符影...... “既然血祭一事已无法避免,那此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口中喃喃一声,眼中神色也坚定了几分,挥手,仍将知秋剑和银镜收了,只将三枚玉简留下...... ...... 一个月后,奔波儿灞顺利尽皆铜尸,境界稳固出关,接过古怪刁钻交接的一应东西,便来拜见丁辰。 后喜堂内,丁辰手肘撑着身子,半趴在案几上,手中一团淡金之物,如同面团一般,随意揉着,不知道在干嘛。 “公......子......” 奔波儿灞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丁辰,倒是有些结巴,“......,您竟将太白金光凝练倒如此程度,真是......” “好了,你就不用学他们说话了!” 丁辰轻笑,坐直身来,手中搓揉那金团的动作不停,看向奔波儿灞,见其身形外貌未变,脸上疤痕道道,黝黑粗糙,一身寻常灵麻皂衣,短打装束,也不知穿了多久,像个不修边幅的武夫。 “如今,你也已经堪比金丹修士了,少不得在外行走,还是要注意一下仪容的,我记得血生功中也是有滋养肉身的法门的,你得空也练起来,好歹把脸上的疤痕化去......” 奔波儿灞的性子,是几个中最沉稳的,闻言自是应诺。 丁辰收回目光,仍旧落在那金团之上,食指与中指夹着一端,拇指和无名指捏着另一端,徐徐拉抻。 “咱们的灵石应该剩得不多了吧!” 奔波儿灞点头,“已不足三十万......” “还真是不够用呀!” 丁辰轻叹,又掏出一只初阶储物戒指,递给奔波儿灞,又道,“里面的东西也都拿去变卖了吧,应该能值个百八十万灵石,你去趟飞云楼,卖给那个舒楼主,就作价两百万灵石吧......” 两百万? 奔波儿灞闻言一愣,心道,你自己都说只值百八十万灵石,你卖别人两百万,真当别人是冤大头呀? “若是舒楼主不愿意,那咱们自然是不好勉强的!” 丁辰如何不知道奔波儿灞在想什么,淡淡开口,嘴角却是勾起冷笑,手上徐徐用力,将那金团抻成薄薄一片。 “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倒是可以顺道去探望一下清荷,就说你们相处多年,情同兄妹,甚是想念......” 第785章 陷空海 丁辰摆明了要敲舒素心的竹杠,奔波儿灞还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又转过十日,奔波儿灞才回转,面容上尚没什么大的变化,倒是换了一身暗青劲装,妖牛兽皮护腕护腿,衬着魁梧身形,倒是显得精神英武多了。 “公子,事情都办妥了,那些东西换了两百万灵石,您之前交代采买的各种五金灵矿,也都换回来了,这是剩下的灵石,您请查验......” 奔波儿灞恭敬捧出五只储物袋,以及那枚初阶储物戒指。 丁辰颔首,手中一片小指长短,宛若黄金打制的柳叶无声消失,这才接过储物袋,一边神识查验,一边道,“储物戒指你留着用吧,剩下的灵石也先放你那里,之后有事也好支用......” 查验无误,便储物袋皆搁在一边,又是笑道,“那个舒楼主这么痛快?没为难你吧?” 闻言,奔波儿灞也是略有些尴尬,如实回道,“起初,舒楼主自是不愿意的,后来小的按公子教的说了,她虽然面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同意了,不过,那舒楼主说,仅此一次......” “仅此一次?” 丁辰闻言,仍是哼笑,“是不是仅此一次,那就要看这些灵石用完之前,本公子能否进阶元婴了!” ...... 一晃,又是一年三五上元夜。 月升坊,四街八衢,坊门大开,数里楼台,万千家门,彩灯影幌,火树摇红,如此良辰佳节,不说凡俗之人往来无数,便是不少苦修之士,也收敛了心气,化凡来游。 又见九天之上,明月初升,月似灿烂银盘,灯似锦绣成堆,灯映月辉,月照灯明,万户香风,和气融融,箫鼓笙歌,欢笑醺醺...... 只不过,这一切,丁辰却是无缘一见。 后喜堂后,一间空旷静室,四壁皆是极品刚玉坚石所砌,上下阵法俨然,周遭禁制森严。 上一刻,还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下一刻,似星辰斗转,如金乌落羽,已是满室金辉,璀璨耀目,在石壁上投映出无数陆离光斑,恍恍间,满室宛若浩瀚星海。 丁辰端坐其中,如坐周天宇宙,抬头观大日,引手摘飞星,手摇指尖诀,心催灵虚剑,虚空斗旋,勾画玄奥,灵纹道道,逐次亮起,便有金辉锐芒,应和而鸣。 手中法诀再变,似星河流转,聚散盘旋,如金花乱坠,明灭浮沉,看似茫茫一片,却自有规则法度。 “如此,应当足以应对了吧!” 丁辰低语一声,眼中终于浮现一丝放松,足足三日不眠不休,此次试炼已终于到了尾声。 右手轻按小腹,一口金辉吐出,正是那金元剑葫,双手附上,太白金光徐徐注入,就听得剑葫一声剑啸,更似清越龙吟,万千符文明灭不定。 与此同时,漫天金色星辉龙卷而动,化作金色洪流,这才隐约可见无数微型剑影,在葫口形成璀璨的旋涡,一气注入。 原本空荡的葫腹立时幻化无尽,正如一方小千世界,金色云海翻涌间,天光玄针定海一般,静静悬浮,与金芒星辉共鸣,每一次颤动都激起圈圈金色涟漪,将庚金之气淬炼得愈发精纯。 轻吸一口,剑葫入腹。 转瞬,满室幽暗,只一双泛着异彩微明的双目。 ...... 一个时辰后,两道暗淡遁光射出云雾迷瘴,一路不停,掠过重重山影,便来至月升坊北乘风阁。 这是一座并不起眼的阁楼,夹在一个小山坳里,与周围山水园林,殿阁楼台,格格不入。 丁辰没去关注这些,给身边奔波儿灞使了个眼色,奔波儿灞点头,自去叩门,片刻后,便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开门。 奔波儿灞也不多言,直接亮出一物,却正是三尺斋的令牌,老者点头,让开道路,让两人进去。 奔波儿灞明显是来过的,熟门熟路,引着丁辰直下地下三层,却见一扇石门洞开,其内空无一人,唯见一座圆形传送石阵,冷冷清清。 “就是两位想传送前往北海城?这大半夜的,临时传送的价钱可是......” 就听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却见一个身形矮胖的金丹初期修士,一身酒气,吊儿郎当的从侧面来至门口。 奔波儿灞还没开口 ,丁辰直接轻哼一声。 “可是如何呀?” 话一出口,就是一股血煞之气勃然而起,赫赫金丹巅峰的气息显露无疑,吓得那人一个激灵,酒都醒了大半,忙瑟缩拱手结巴道,“没如何,没如何!” 丁辰懒得与此人啰嗦,眼中寒光一闪,又是哼道,“既然没如何,那还不准备传送!” “是,是!” 那人点头哈腰,三步并作两步,自去启动传送阵。 一盏茶后,见传送阵准备就绪,丁辰也不再迟疑,该交代的都已与奔波儿灞交代清楚,便接过递过来的三尺令,径直踏入传送灵光...... ...... 北海与东海之交,以涂山岛为界,其南为东海,其北为北海。 涂山岛虽然面积不算小,但岛上只有一座城,便是北海城,正是大多数南来修士,往返北海的必经之地。 城西一座石殿,四壁密不透风,但墙上顽石杂乱垒砌,似常年修修补补。 殿内正中,传送阵突然灵光大放,看守此地乃是一个筑基后期的清瘦老者,正窝在殿内角落打坐,见状不敢怠慢,忙起身。 这时节,并非狩猎妖兽的高峰期,能现在过来的,多半都是金丹以上的修士。 才整了整衣袍,那传送已经完成,施施然走出一人,一身灰袍,面色略显苍白,双目凹陷,正是易容而来的丁辰。 “见过前辈!” 那老者当即上前一礼,举止很是恭敬。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客气,丁辰也客气,笑道,“道友不必客气,此地可是北海城了?” 说着,同时又是看了看四周,就见殿内颇为残旧,还堆着些杂物,不由得蹙眉。 “回禀前辈,此地正是北海城!”那老者回道,又见丁辰表情,略有些尴尬,又道,“让前辈见笑了,此地苦寒,一年一中,大半年都飘雪封冻,也就没那么多心思去收拾!前辈,出口在这边,请随晚辈来!” 说着,微微侧身。 “好!” 丁辰随口应道,跟着就来至一堵墙边,就见那老者脚下顿了顿,应该是激发了什么禁制,墙角一块巨石便缓缓挪开,露出一个一人高的洞口。 入洞,石阶向下,很是闭塞。 “前辈是第一次来北海城吧,或许不知,因为苦寒,北海城基本就是建在地下的......” 也不知是不是这老头天生爱说话,絮絮叨叨,介绍着北海城的情况。 丁辰听着,偶尔应一声,没走多久,就见眼见前方通道口微微有光,应是出口到了,这才开口道,“道友可有陷空海的舆图?” 第786章 翠石岛 “陷空海?前辈可是要去离渊?” 老者闻言,不由面色微变,见老头神色有异,丁辰自然要问一问的。 “可是离渊出了什么事?” 那老头自然不敢隐瞒,手在袖子中动了动,便是摸出一枚玉简,一晃定在空中,一股灵光透出,显现一幅海图。 “前辈您看,这一片便是陷空海......” 老头手掌拂过,又是在中间画了一个圈,又道,“中间一大团空无一物,颜色颇深,便是离渊......” 丁辰点头,此图与他了解的大差不差,看了会儿,却是指了指离渊南缘的一座岛,又道,“我之前听说,此翠石岛似乎也是有个修士据点的,应该也有传送阵吧......” ““前辈有所不知,这便是小老儿要说的......”说着,又是轻叹一声,才道,“之前,此处确实是有个据点的,留守的修士还有好几十人,虽然都是筑基修士,但一直都平安无事,不想年前,突然来了一波妖兽,数量足有上百,还有好几头七八级的,凶恶至极,见人就杀,整座翠石岛据说都被轰塌大半,只有两个人趁乱借那传送阵逃出,不过,之后,那传送阵便也损了......” 丁辰闻言,略微蹙眉,此事他倒是不清楚,转念又问道,“那可有化形妖修出现?” 老头摇了摇头,“这倒是未听说,陷空海一直都是中低阶妖兽为主,不过,前几年,也曾有人说远远见过天雷轰鸣,似乎是化形雷劫,至于是不是真的,小老儿也说不准了......” 丁辰此来,自然也是做了些功课的。 所谓“离渊”,其实就是十万里陷空海的中心区域,水深海阔,无岛无礁,又因海底有一处地火口,这才使得离渊常年不冻,每年寒冬腊月极冷之时,一些耐不住严寒的中低阶妖兽,便会聚集于此过冬,倒确实很少有化形妖修出没的传言。 而且,此地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地方,如今,也只有试一试了,好在距离也不算远,三日足矣! “好,这份舆图我要了,道友说个价吧!” 丁辰也不啰嗦其他,开了口。 见对方还是要去,这老头也不好多说,只是笑道,“前辈客气了,这舆图也不过是复制来,复制去,不值什么,前辈随意给点就是了......” 丁辰自然不会占一个筑基修士的便宜,伸手摸了五块中阶灵石,丢了过去,同时身形一晃,已经闪出洞口隔绝灵障,破寒风而走。 老头握着那灵石,似真的没在意多了少了。 目光看着远去的身影,却是轻叹,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会有这般洒脱来去的一日,奈何天不遂人愿,如今只能窝在此地等死...... ....... 乌云卷积,裹挟丁辰飞驰而过。 涂山岛上白茫茫一片,果然未见什么明显的建筑,隐约有扫过的监察感应禁制,也只是一扫而过,显然对人族修士并未特别关注。 转瞬掠过此岛北角,便是万里冰原,了无生机,虽是风雪不停,但对于金丹修士而言也不过等闲。 这一段应该还算安全,丁辰也没太多顾虑,遁速全开,直至一日后,遁光进入陷空海上空,丁辰就不得不谨慎几分了。 遁速缓了三分,又将乌云拔高大半,顶着凛冽寒风,偶尔远远看到一些岛礁冒头,也不停留。 撑过第二日,就见前方板结的冰原有了些变化,不似之前那般生硬,似乎多了些圆润,再行一段,已有冰层破碎,随着海水微微起伏。 风雪明显小了不少,但下方雾气却越发浓烈,若非提前将空明之瞳开启,差点就错过了翠石岛。 收敛气息,掩去身形,缓催乌云自上而下穿过雾气,就见一座矮山包一般小岛,面积果然比记载中的小了不少,只有方圆里许,大部分地方都被冰雪覆盖,零星几处裸露出暗灰秃岩,乱石嶙峋。 又看了一眼岛屿四周海面徐徐蠕动的碎冰残浪,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断木烂板,目光再度落到岛上,空明之瞳探去,隐约可见一些简陋洞口,深入山腹,片片血迹,空气中还残留的丝丝妖气,可见那一战也算惨烈。 丁辰也没空管这些,这据点没人了,倒是正方便自己行事。 确定周围暂时并没有什么有灵智的生灵窥视,丁辰便径直落在此岛最高处,飞剑顿出,片刻便开凿出一个三面通透的洞,像是个简易石亭。 浓雾笼罩,也不用刻意遮掩,入洞,取了个蒲团端坐调息,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除了风声呼呼,冰浪哗啦,仍无其他动静,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四周重重迷雾似又浓重了几分。 只见沉沉海雾塞白昼,寒阴涌来误嘘吸,又见雾失岛影,风迷残息,端是浩浩合元天,溶溶迷朗日! 眼见整座翠石岛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天地一片苍茫,只北风萧萧,冻得人鼻子都失去了嗅觉。 却在此间,似不知何如而来,一丝淡淡的香味飘过,混杂着一分腥,二分甜,三分腻,还有四分奇异的油香...... 足足一炷香之后,就听得“嗷”一声低沉的嘶鸣,随即又似雷声缓缓隐去,没了声息。 目光转入迷雾深处,就见丁辰正襟危坐,单手轻托一只秘色青瓷圆盒,嘴角微微勾起,掌心暖意徐徐渗透而起,而那圆盒之内,一层水密色的凝浆,正在缓缓化开......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便又听得啾啾一声,尖细悠长,这一次,声音未落,又听得数道怪异叫声同时传来,紧接着,恍若此起彼伏,一声连一声,竟有几分市井嘈杂的感觉。 与此同时,翠石岛四面腥风乍起,劲荡滚滚,驳杂妖力瞬息席卷,逆冲迷雾,方圆十里,雾气被妖氛搅动,虽是无声,却似烈火烹油,沸反盈天,偏偏萦绕不散,闭塞视听。 第787章 结婴(上) 那奇异味道还在飘动,越发诱惑! 终于,还是有妖兽忍耐不住了,就听得轰一声冰碎炸响,却是一身似巨鲶,又生双爪的海兽,腾然跃起,撞散冰层,径直穿入迷雾之中。 一个呼吸,已来至石岛里许之外,却听咚一声闷响,那海兽直直撞在一层无形屏障之上,岛上七十二面锦色小旗,屏障上绚彩溢出,正是丁辰二次敲舒素心的竹杠,又补了不少灵石才购得的“山河锦绣地理阵”。 紧接着,又是咚咚冲撞之声,却是又有数头海兽冲入迷雾,咆哮不断。 “唉,罪过,罪过!” 丁辰低声呢喃一句,手中法诀微变,就见那七十二面阵旗迎风轻摇,那绚彩屏障当即虚化一瞬,足有五头六级海兽“挤”了进来。 这些海兽天生地养,灵智开启不及修士豢养的灵兽,但也不是全部警觉,一愣之际,就觉背后屏障瞬息恢复,似生警醒。 却在此时,就见迷雾之中,几点金辉闪动。 噗噗噗! 闷响声声,立时血雾暴起,凄厉惨叫震天,惊得迷雾之外的妖兽俱是一怔! 外间情形,丁辰早有预料,也不在意,稳坐“钓鱼台”,“血灵飨”油汪汪的一盏,在圆盒之中,虚浮身前。 双目缓缓闭合,双手自丹田而起,作莲花法诀,抬至胸前,浑身血气涌现,弥漫全身,隐隐异相浮现,正是茫茫血海,红莲绽放! 一股血元之力涟漪般絮絮荡开,看似速度很慢,却是瞬息扫过岛外里许范围,时机把握得很准,正是五头海兽血溅当场之时。 被那血元之力一激,妖兽一身精血根本止不住,血流如注,一滴不落,尽皆喷入半空,还在不停的抽取妖兽体内的生命精元,化作滚滚血雾弥漫。 而一开始的凄厉咆哮也没有听到再继续,反是传来阵阵舒爽的哼哼。 这便是血海无量经血祭之法的诡异之处,血祭一旦开始之后,被血祭的生灵,反倒不会觉得痛苦了! 迷雾之外,尚在观望的妖兽,初听那惨嚎,已有些从沉迷中醒转,又听得嗯啊之声,又觉糊涂。 却见丁辰兰花指轻弹,那圆盒一颤,其内“血灵飨”滋滋轻响,香烟缕缕而出,正与涌起血雾交融,异香诱惑更盛。 起初,还只是七级以下的妖兽按捺不住。 紧接着,便是七八级的妖兽都开始躁动不安,似被一道无形的钩子勾住,满肚子馋虫咕咕乱叫,目露血红,再难控制,潮涌而动,鱼贯冲入迷雾。 几个呼吸之后,咚咚闷响不断。 就见那山河锦绣地理阵绚彩直接溃散,妖兽纷纷坠入茫茫血雾,血祭之力随着呼吸直入心腹,血脉立时躁动。 片刻之后,翠石岛四周,已似修罗地狱,血雾浓烈宛若血浆,一地妖尸,足有千余,尚有些七八级妖兽哀鸣,却也是挣脱不出,气息衰败而去。 再看丁辰,已是一身血红,血海无量经催发的极致,磅礴的血元之力疯狂游走经脉,浑身毛孔无尽吞吐。 丹田之内,似一片无尽魔海,青红二色真元交融,澎湃鼓浪,正如诗中所言,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龙卷羊角,绝云天,气劲怒冲那青金二色的金丹,霎时血红,羸羸轻颤,宛若胎动。 丁辰一喜,却觉神魂突现一丝燥热,随即诸般杂念丛生。 “心劫”不是应该待丹破婴生之时出现吗,怎么提前到了? 心生狐疑,却来不及细想,更不敢怠慢,锻神篇瞬间发动,推动识海,六合自在玲珑球灵光摇曳,幻化鱼龙游走,死死护住神魂。 双手法诀不变,全力维持真元运转,同时手腕上储物镯灵光一闪,跳出一只白琉璃小瓶,滚出一枚丹丸,正是那“忘机丹”! 没有犹豫,张口一吸,丹丸入口,含在舌下。 就觉一丝别样的清凉萦绕舌尖,顺着经脉渗入识海之内,将那丝燥热冲淡。 感应到神魂大致平稳下来,丁辰却是半点不敢放松,猛然又提一口气,急催血海无量经,一身血元激荡更烈,引动漫天血雾,祭炼出浓浓生机精元,抽吸一般被浑身毛孔扯入。 一入体,径直融入血脉,按血海无量经流转全身经脉,转化为无尽真元,灌入丹田,二度血淬金丹。 金丹之内阵阵灵动,似胎动更显,每颤一下,便觉灵晕荡开,映照丹田。 恍惚间,神魂似听得咔嚓一声,却见那金丹之上,一缕微不可察的细纹,立时泻出一丝玄妙之意。 元婴气息已现! 却还差一点! 丁辰咬唇,正待再度发力,却见漫天血雾,已现暗红,不再鲜亮,正是血祭后继乏力,精元不足之相。 而此时,经过反复血祭,那血腥煞气再难掩饰,直接将那“血灵飨”的味道都压制下去,迷雾边缘,仅剩下的七八头九级妖兽猛然清醒,当即就要退走。 “修罗场已现,想走,晚了!” 丁辰眼中不觉凶光一闪,语气阴森,声音回荡,就见白雾勃然炸开,十余条血雾灵化大手劲射伸出,一爪抓下。 九级妖兽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愤然挣扎,那血气所化大手也不是实物,倒也勉强挣脱。 却不等妖兽遁走,那白雾已经完全血红一片,云行雾走,似滔天凶魔,幽冥血海,一气就卷了五六头进来。 一入血海,再难脱身。 仅剩的两头九级妖兽,一个状若蚰蜒,生八足,一头形似海象,生怪翅,各催妖力,妖风正起,却见那血雾之中,一道金白毫光乍现,凌空劈扫,无声无息,斜上划过那八足海怪,立时斩落三条腿。 那海怪直接栽倒,未带出一丝血光,又直指那怪翅妖兽。 却在此时,就听得一声怪声怒吼不知从何处传来,声若擂鼓,带着浓重的口音,勉强听清。 “何人胆敢在此屠杀我海族儿郎!” 化形妖修! 端坐血海之内,丁辰心神凛然一震,随即却是心下发狠。 来得好,就差你这一盘菜了! 当即,头顶金元剑葫轻颤一下,金白毫光再闪,威力更盛三分,眨眼之间,一节怪翅斩落。 血雾瞬息跟上,卷了那二妖,倒转收拢,滚滚血雾似退潮,所过之处,暗红污血似哗啦啦血雨一片。 就见海面之上,血冰交融,猩红一片,上千干瘪的妖兽尸体沉浮其中。 第788章 结婴(中) 转眼之间,血雾已经退至翠石岛周围,如一团血云笼罩在山岛之上,同时,山河锦绣地理阵重启,绚彩流光,光怪陆离,又听得妖兽诡异的嗯啊之声,竟是在那化形妖修眼皮子底下,活生生开始血祭。 “哇啊啊......” 伴随着一声怪叫,半空一团淡淡灰气勃然爆发,劈开一道,闪出一道身影,身形与人形大差不差,身高八尺,浑身半裸,青色鳞片,尚未蜕完,应该才入化形初期不久。 就见那青鳞妖修额头青筋暴起,三尸神跳,“当”一声,手中已经掣开一柄古怪大刀,没有多余的动作,拖刀凌然跃起,携风带势,破空袭来。 锦绣阵旗翻飞,山河地理幻化,陆离绚彩流转,转瞬之间,四面八方皆是山峦叠嶂,峻岭尖峰,上有万朵愁云惨雾西风紧,下有千层波涛汹浪长流川,松郁郁,石嶙嶙,岩层层,路盘盘。 那妖修眼前一花,却也不是好相与的,管他是削壁悬崖,顾不得大江长河,不管不顾,气势不减反增,刀锋明晃晃,劈空而落。 眼见刀光森然,却见那妖修脸上青鳞泛光,霎时刀锋已落在山河灵障之上,就是砰的一声脆响,却是那刀光崩碎。 “不好!” 几乎是同时,隐在血海腥风之中丁辰便是眼皮一跳。 倏忽之间,山河锦绣地理阵的另一边,又是一柄大刀凭空出现,催出三丈刀芒,如自虚空中劈出,划出一道灵爆,一击即中。 山河锦绣地理阵已将防御之力汇集调往另一边,背后自然薄弱许多,当即灵罩裂缝立现,竟是与之前的刀光前后脚崩碎,诸般山河幻象瞬间消散,唯见翠石岛矮山头笼罩一片血云。 好妖怪,竟还知道声东击西之计! 那大刀虽然看着粗糙,却也是那妖修百炼打熬而成,刀芒一刀斩破山河锦绣地理阵,来势仍不减,激荡妖风,冲入血雾,直往翠石岛山头斩下。 却在此时,一道寒芒自血云中爆闪,洞射而出,凌空飞舞,却是一条亮银钢鞭,迎风就长,又见其内金光溢出,恍然间已经化作一根金柱,其上节节闪亮,八棱嶙峋,当空一计天柱迎日,虚晃翻转,接横扫千军,直砸那大刀本体。 不想那大刀只略一偏,刀锋不避不让,锐意直逼清尘鞭,就听得嚓一声,鞭上金光频闪,竟只撑了一息,刀锋即过,力劈两断。 “哈哈哈,也不过如此!” 那青鳞妖修一声狂笑,得势更猖狂,妖力再催,刀芒来势又转,刀锋回旋如月,猛然又暴涨三丈,威势更重,一刀斩破血云,就听轰然巨响,乱石惊空,惊涛拍岸,竟是生生将翠石岛劈开两半,裂出一道十余丈宽的峡谷。 山崩海裂之间,却见一朵血莲虚影,托着一浴血之人,似身受重伤,闪现峡谷上空,血云当即潮涌汇聚,转瞬将那人影包裹。 见状,青鳞妖修笑意微僵。 同时,又见那血云之中,一道煞白毫光闪现,却正是趁着刀锋倒收之际,金元剑葫再度发威,纯阳剑罡宛若白蛇吐信,一针直刺。 眼见已到跟前,却见一抹青辉乍现,竟是那妖修一身青鳞径直剥落,转瞬之间,重重交叠,凝结出一面奇异盾牌,正抵住剑罡锋锐。 就听得“当”一声,九重鳞甲七层碎,碎鳞四溅,这才耗尽锐意,倒收而走! 好犀利的手段! 那青鳞妖修心下暗惊,已是惊得一身冷汗,再不敢怠慢,连抓自己大刀防御,滚滚妖气四溢,便要再蓄力。 却听得一声怪笑隔空响起。 “老夫还道是何人这般大胆,原来只是个金丹修士想借血祭结婴!” 就见那山岛另一边,再度浮现一团黑雾,浮空走出一人,矮胖身材,宽袍大袖,头顶秃秃,稀发披散,一张脸更是奇丑,吊梢眉,塌鼻梁,一张大嘴似要开到耳朵下面,两撇胡子细长,像是鲶鱼须子。 青鳞妖修一见来人,面色微冷,当即喝道,“连老怪,你来做什么,当时本座化形可是说好的,这陷空海已是本座的地盘!” 那大嘴妖修闻言,却是一笑,胡须乱摆,道,“青波老弟,你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好歹为邻多年,有人在你的地盘闹事,老夫岂能坐视不管......” 却是话音未落,另一道清冷声音自那血云之中响起。 “果然还有一个!” 就见那血云陡然翻涌分开,血莲再度浮现,其上人影浑身血光隐去,现出真身,却哪里有丝毫损伤模样,连一身白袍都干干净净。 青鳞妖修一愣,反是那大嘴妖修面色惊变。 “不好,他刚才是故意示弱!” 开口的同时,就见顶上崇山峻岭压来,下方河网纵横交错,却正是山河锦绣地理阵再度发动,又将二妖陷落其中。 “还来这一套?” 青鳞妖修丝毫不惧,就要撩刀再劈,却是那大嘴妖修更快一步,大嘴猛然洞开,一股恶臭腥风当即喷出,卷起滚滚黄浊气浪,一个盘卷,化出一条十丈长的阔口怪鱼,披鳞甲似倒钩,一通乱拱游走,撞得幻象摇晃。 “道友且慢走!” 却是那血云中人声音再起,青鳞妖修一怔,才发现那大嘴妖修浑身浊云包裹全,分明是要趁机遁走。 “哼......” 青鳞妖修嗤笑之声才出,又听的一声“禁”字传来,凛然却觉浑身妖力突然一僵。 正是离合神光逆转五行,成禁灵之势! 那青鳞妖修才反应过来,握刀的手一紧,却是浑身妖力暴涨,咔咔骨骼脆响,背隆尖鳍,如根根利剑钢叉,道道青鳞自脸上浮现,转瞬布满胸腹,往下直接将双腿裹住,化作一条丈许鱼尾,竟是干脆显现半妖之体,蛮横力道,就要强行撑开禁锢。 却见血云拱卫之下,赤莲包裹之中,丁辰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睁开,结印的双手缓缓分开放下,置于膝盖。 “本还以为用不上了......” 话音未落,就见漫天阴云之中,似有无数金色星辉坠落。 呼吸之间,已落至半空...... 第789章 结婴(下) 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金辉飞星,分明是一枚枚赤金柳叶模样的符箓,其上皆是錾刻一柄精细小剑。 正是丁辰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以太白金光凝作符纸,以金元剑气为丹砂笔墨,按照元符宗殷家摇光剑符为蓝本,合众家之长,承继上古混元仙宗的传承,改良仿制而成。 耗费无数五金灵矿,才得了这二千四百零一枚,正合秋杀剑阵七七演化之数,合计四重。 “两位,此剑阵在下也是才炼成不久,虽还不算完善,但也足以应付两位了......” 丁辰淡淡开口,但语气中隐隐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二妖一时被离合神光禁灵之力压制,尚未完全脱身,剑阵已然发动。 一息符动,二息灵耀,三息已是剑芒流光。 转瞬之间,金辉剑影化作滚滚洪流,冲刷其身...... 饶是妖修肉身强悍,撑得过三四剑,七八剑,又如何扛得过这剑阵催化的万千剑光的犀利,眨眼之间,剑阵已运转五个轮回,飒飒万道剑芒穿身。 青鳞妖修一身青鳞刮落,大嘴妖修黄风崩散。 纵有万般手段,也已无法施展! 千疮百孔,凄厉声嚎! 到底还是那大嘴妖修化形更早,眼见死期将至,也是决绝,奋力一挣,竟是一掌劈开脑门,就见一道黄浊灵光闪出。 剑芒簌簌,岂肯甘休,乱刃冲刷,又是生生斩破大半灵光,却仍让他逃出三成本源妖力,裹住一条怪鱼虚影,跃出剑阵范围,却不等其劫后余生的欣喜浮现,一道淡金毫光无声无息已至身前。 “噗”一声闷响,怪鱼虚影稀碎...... 剑阵隐,血云现,尘埃落定! 两个化形妖修,一死一废,一双肉身精元之盛,残留妖元魂力尚存,一入血云,直接崩解,血元之力宛若无数大手,蛮狠搓揉碾压,别说筋肉,就是骨头渣子都要榨出二两油来。 滚滚生机补充,血云再度转为殷红,血光透亮,血气更盛,涌动之中,血莲宛若实质,缓缓合拢,包裹宛若血球,引动血云,如红日赤霞,与翠石岛裂缝之间隐现。 残留阵旗被那怪鱼冲的歪七倒八,勉强催动山河地理幻象,绚彩一抹闪过,随即隐去,彻底将整座翠石岛遮掩。 愁云惨淡,惨淡愁云! 迷雾重重,滚滚再起,推云布雾,顷刻漫天地,须臾蔽尘世,宛然如混沌,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待得悠悠半日过,不见日光,却现暮色。 才见海天风云,骤然激荡,云行雾涌,冰原崩裂,骤然一股灵压四溢,横扫十余里,转瞬又倒收,霎时天地再度哑静。 点点金辉在迷雾中隐现,刹那消失便见。 又见当空雾气天塌般陷落而下,正砸在翠石岛上,潮涌向四周散开,同时,一团灰云激射而出,直往南而去...... ...... 又三五日后,才见一些一二级的小妖兽冒险而来,见得方圆数里暗红血冰,皆是胆寒。 待得雾气彻底散开,见似乎没有危险,小兽就盯上了那些残留的妖尸,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妖兽赶来,倒成了一场别样的盛宴...... 而经过这一场血祭之后,陷空海妖兽一下少了大半,无形中也给这些小妖兽腾出了生存空间。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此时的丁辰,已经回到清凉涧洞府之中。 洞府内外,诸般禁制,已然完全开启,幻影幢幢,灵雾流转,引得不少住在附近,或是过往修士暗中窥视。 也好在月升坊,特别是这云霄山中,虽是进出自由,但常有元婴修士坐镇,秩序还是不错的,倒也无人敢贸然擅闯。 后喜堂外,奔波儿灞三尸早已出关候着。 恐惊堂中人,开口不敢语! 等了半晌,灞波儿奔忍不住偷偷传音问道,“老大,公子应该算是已经进阶成功了吧?” 闻言,连古怪刁钻,也是好奇的看了过来。 奔波儿灞目光却是一动不动,像是定在后喜堂门口,又是等了片刻,才幽幽传音回道,“上九,倾否,先否后喜......” 灞波儿奔闻言不解,倒是古怪刁钻眼神一亮,侧头扫了那堂前牌匾,也是暗自道,“否终则倾,何可长也?” 奔波儿灞这才点头应道,“不错,公子自金丹圆满到今日,足足七年有余,时运终至逆转之时......” 灞波儿奔听得云里雾里,才又听奔波儿灞继续开口解释。 “其实,几日前公子便已经破开金丹,元婴已现,只是因为这次是借血祭生灵,夺他人生机,到底是取巧,因此还得好好稳固一番......” ...... 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后喜堂内,床榻已经换成了那架千年沉香罗汉床,淡淡木香萦绕房中。 “唉,终于是将血祭而成的这股浓烈血气暂且压制...... 也好在之前为了彻底抹杀那血魂丹,被荡魔神雷炼体,倒是因祸得福,肉身血元精粹了不少,不然,说不得又是一个隐患.....” 丁辰暗自唏嘘念叨,体内真元起伏,一叠压一叠,这才缓缓停下血海无量经。 又是调息良久,才感应到堂外三尸还在,便传音说了自己已无大碍,让三尸自去,洞府禁制也可恢复正常。 三尸闻言,自是应诺退下。 心绪稍平,复又将上清长春功运转起来,神识如和风而下,内视全身。 就见一身血肉筋骨,血透鲜亮,筋肉柔韧,骨洁如玉,透着浓浓的生机,正是进阶元婴,肉身再度精粹强化的效果。 只是他这具肉身,本就是重塑过的,如今看来,倒显得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了。 又见丹田之内,真元尽数虚化,宛若一团朦胧星云,灵晕放浪,青辉浩渺。 星云正中,一个看着皱巴巴,五官不清,像坨软肉的古怪的婴儿蜷缩着,怀抱一暗金葫芦,一动不动,时有赤光、青光、金光交替隐现。 “啧......” 轻叹一声,丁辰也是直摇头,到底是取巧了,元婴才如此,也只有等自己将上清长春功三元归真,再重塑凝练一遍,当也就无碍了...... 第790章 这打脸未免来得也太快了吧 如此想着,丁辰便也不做多思。 抖手又将清尘鞭取出,断成两节,已然灵性大损,宝光暗淡,不由轻叹摇头。 此鞭本是他早年打算作为本命法宝而准备的,虽谈不上为其花费了多少心思,但也陪伴多年,如今一朝折去,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回炉重塑已无必要,当年筑基期看着还不错的灵材,如今看来也就一般了,也只能提炼其中五金灵气,用来祭炼太白金光了。 将断鞭置于一边,小腹微收的同时,一口真元喷出,带出一枚金叶子,正是自己参考摇光剑符仿制的剑符,其上金辉黯淡,剑意衰弱,可见之前那一战也是消耗不轻。 心下大致估算了下,就数日前击杀那两个化形妖修的剑阵催化力度,这枚剑符应该也最多还能再继续支撑十余息而已。 果然,还是太白金光凝练不够,剑意也尚需进一步磨砺。 至于那剑符炼制之法本身,因为材质与摇光剑符已有本质区别,也需琢磨如何改良。 不过,最麻烦的,却是那秋杀剑阵! 丁辰手指轻捻摩挲剑符,复盘当日秋杀剑阵运行过程,威力之盛,自不必多说,但也暴露出不少缺漏不足之处。 一者,剑阵困杀之力明显太弱,若非自己提前以离合神光迟滞二妖,只怕剑阵尚未完全启动,二妖已经强行脱身。 二者,这剑阵的威力基本还是靠剑符自身的威力叠加,而剑阵演化玄妙,对剑符威力的加成,反倒是微乎其微。 要知道,真正上乘的剑阵,便是催草木,亦可与金石相较! 而这第三嘛,便是这剑阵到底过于庞杂,若非凭借上清长春功远超同阶的深厚功力硬扛,运转起来,还真是问题。 越想,丁辰越是头疼。 不过,虽然此剑阵多少有些“徒有其形,而不具其神”,但以当年白子城才筑基后期的修为见识,能参悟到这个程度,也着实天赋异禀了! 至少,他提出的以七剑为基,七七倍之,以至无穷,倒确实是可行的。 只是,要如何改进此剑阵,倒是件难事! 再去找白子城? 这么多年未见,早已物是人非。再者,这剑阵琢磨越深,怕是就要涉及青莲剑派的秘技了,更是不好开口! 混元宫传承中倒是也有几门高妙剑阵,但常真人明显不是剑修出身,并未精研,只有剑谱传下,自己想要融会贯通,却也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摇了摇头,此事暂且搁下,正要闭目静思,却又听得堂外有人叩门。 “何事?” 丁辰略有不悦。 外面是奔波儿灞,当即恭声回道,“公子,刚才洞府禁制恢复后不久,就收到一封传音符信......” “何人?” “公子,是飞云楼的舒楼主,说是邀公子今晚赴宴,恭贺公子进阶元婴......” 丁辰闻言一愣,心下随即却是凭白生出一丝愠怒。 哼,此女消息倒是灵通的很,自己才进阶月余,这才刚刚勉强稳住元婴,她就知道了,莫不是一直在派人监视自己? 好,我倒是要看看,这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心下暗骂一句,语气便带出几分生硬,“好,你回话给她,本公子今晚酉正赴约!” ...... 说是酉正,但丁辰自觉已是元婴修士,自然要摆个排场,将奔波儿灞三尸一并带上,皆是捯饬了一通,直至酉正二刻,才姗姗来迟。 空流台上,飞云楼下。 楼还是往日那栋楼,大红灯笼高挂,透着华丽与艳俗,只是又比上次冷清了不少,应是今日并未开那什么劳什子花会的缘故。 丁辰走在当先,一身孔雀蓝的灵蚕丝锈罗袍,暗缂缠枝莲纹,戴双鱼玉冠,腰间束金缕带,左手腕灵镯,右手指宝戒。 既然已经结婴,那枚高阶储物戒指,倒也可以拿出来用了。 楼前,四位黄衣女婢相迎,不见舒素心,倒是那清荷,哦不,现在应该是舒素影立于门口,一见丁辰,眼中神色不禁变了变,似有些茫然,又有些怅然,却都转瞬逝去。 盈盈下拜,恭声见礼。 “恭贺江前辈进阶元婴!” 丁辰多少感应到对方眼神中的变化,却也没在意,扫了一眼,就见此女一袭宫装,领口半开,束胸半露,端的是美艳尤物。 隐隐又见内衣现出一角薄纱,正是他之前在浮梁海,得自方娘子的那身鲛绡纱衣,之后送给了清荷,却是抹除其记忆时,忘了收回了! 罢了! 丁辰也没那么小气,又观此女气息,三年不见,修为确实增长不少,想来那舒楼主并未苛待。 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又道,“怎么不见舒楼主呀?” 不知怎么的,舒素影眼中浮现一丝失望,盈盈欠身回道,“前辈恕罪,本来师姐是要亲自来迎接的,可刚才临时来了一位贵客,又不知前辈具体前来的时间,师姐便前去相见了,前辈可先往幻月轩待茶,师姐马上就去......” 丁辰闻言不由冷笑,半点不记得是他自己迟了两刻钟,“哼哼,你们请本座来赴宴,还要本座等,倒是会待客!” 撩袍甩袖,倒也未对舒素影发作,心下却是暗自盘算,待会如何敲这舒楼主一笔才好。 正要迈步上楼,奔波儿灞三个又被舒素影拦了下来。 “前辈,这三位道友上楼怕是不便,不若且去偏厅稍坐,鄙楼备有上等幽元浆,正合三位阴人之体......” 丁辰自无不可,给了三尸一个“别客气”的眼神,这才随舒素影上得二楼。 右转过一段锦廊,便来至一间花厅,便见厅内陈设雅致,梅兰竹菊皆有,倒也不算特别出奇,唯有顶上一面玉盘作灯,灵辉不俗,沐浴其中,只觉精神都舒缓了几分。 花厅正中,设有四方黄梨木矮几,锦绣软垫。 丁辰看着舒素影那张脸实在别扭,也无需她作陪,挥退之后,便自寻地方坐了。 静坐片刻,便听得厅外有细碎的脚步声。 “舒楼主还真是......” 丁辰语带一丝阴阳怪气,出声正要回头,凛然就觉一股清灵气息,绵柔悠长,当即面色微变。 元婴中期! 喉咙中夹着的声音戛然而止,才见厅门缓缓滑开,正是舒素心! 这打脸未免来得也太快了吧! 第791章 夜宴 对面乃是元婴中期修士,丁辰自然不能再甩脸子,面皮僵硬的挤出一丝尬笑,起身客套见礼。 “舒楼主,你这,可就有些不厚道了!” 舒素心还是一身皎白素锦,虽非绝色,亦出尘兮! 莞尔一笑,还了礼,却道,“道友这话就不对,之前,道友问妾身是不是金丹修士,妾身当日可回的是“平辈论交”,既是平辈论交,道友如今已进阶元婴,那妾身自然也得是元婴才行......” 丁辰闻言还能如何,只得干笑一声。 两厢落座,舒素心虽境界略高,性情倒是与往常一般,一边亲手烹茶,一边目光又落在丁辰脸上。 “江道友这是寻回面具了?” 丁辰点了点头,“正是,也是运气好,失而复得!” 虽然洞玄如今受伤,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但自从常真人那里听说了玄都观也在觊觎混元一气上清神符,他更是不敢大意,仍旧将面具戴上。 舒素心巧笑嫣然,眼中透着一丝狡黠。 “看来,江道友身上的秘密不少呀,都已经进阶元婴了,还这般谨慎!” 丁辰自然知道这是对方的试探之语,同时,又想起之前舒素心曾说过,她也只能察觉面具的存在,而无法看透面具后的真容,当即也是起了试探之心,缓缓摇头苦笑。 “哪里,实在是在下真容其貌不扬,实在不便显露于人前......” “哦,那妾身倒是更好奇了......” 舒素心一副不信的样子,倒似乎真的看不透那面具。 点到为止,丁辰便不再接这个话,岔开话题,又道,“不过,舒楼主还真是消息灵通得很,在下这才刚进阶,楼主就知道了......” “那江道友可是想多了!” 舒素心为丁辰斟茶,继续道,“道友或许不知,这月升坊的规矩,虽然许人自由进出,但也不是毫无监察的,特别是对元婴及以上修士。 一月之前,阁下匆匆自三尺斋乘风阁出来,虽然尽量遮掩了一身浓重血煞之气,但本身元婴气息还是被坊中监察禁制感应到了。 坊中突然多了个元婴修士,监察司的人自然要调查一二,大概追踪了下,发现道友直接去了清凉涧,这才报于妾身知道,随后,又听说清凉涧禁制全开,妾身便猜到,定是道友进阶了......” “原来如此!” 丁辰闻言,也是有些悻悻,话说开了,心气儿一下子也泄了大半,却是幡然醒悟过来。 这一头凉水,来得倒是及时! 自己这一朝结婴,确实有些“小人得志”了,却是忘了,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念即是因,有因即有果,慎种因果,勿动妄念...... 徐徐运转锻神篇,识海之内,神魂清亮,豆青光润,宛若一根鲜嫩的春藤,攀附在神符之上。 心境渐复,一时倒有些“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的感觉...... “江道友?” 却听有人轻呼,丁辰这才回神,不由“啊”了一声,心下又是暗骂,自己怎么元婴一成,心性反是大不如前了! “舒楼主见谅,刚才一时走神......” 才一开口,却又是一愣,偷眼观瞧,就见顶上那月轮一般的玉盘灵辉依旧,心下当即反应过来,竟是此物引动自己心境。 这琉璃宗的手段,还真是防不胜防! 心下暗自又加了几分小心,面上不动声色,又道,“舒楼主刚才说什么......” 也不知这舒楼主是否察觉到了面前之人,已在短短几息之间心思百转,反正仍是那一副世事皆浮云的恬淡模样。 “妾身是说,七日之后,便是瀛台花会,道友可随妾身一同前往......” “瀛台花会?” 丁辰却是早就将这茬儿给忘了,当初确实是答应了要去参加的,本也是想去见识见识,可转念又一想,如今自己也才刚刚进阶...... “舒楼主,在下也才结婴,境界未稳,这才瀛台花会怕是要辜负楼主一番好意了......” 不想话音未落,舒素心却似乎早就料定丁辰会推辞,当即一副不赞同的表情,端起茶壶一边为丁辰续上,一边摇头。 “江道友这话就不妥,道友即便是散修出身,想来也该是知道的,这结婴不同与结丹,进阶之后,元婴通玄,已然更上一层楼,所见天地自然又不一样了,因此,除了及时稳固境界,最重要的便是调整心境,平和心性,否则即便不生心魔,对日后再进一步也是有碍的......” 所言恍若意有所指。 “......,便如妾身,当年意外破境,成就元婴,也是足足化凡游历百年,才有了再进一步的契机,道友可万万马虎不得......” 丁辰闻言也是苦笑,调整心境的重要性他自然也知道,即便之前不知道,刚才那一幕也算是给他敲了警钟,想了想却又问道,“当年在三仙岛,便是舒楼主在化凡游历?” “算是吧,不过当时已经差不多快游历结束了,之后不久,妾身就返回琉璃宗闭关了,也是五年前才顺利进阶中期出关......” 舒素心微微颔首,继续又道,“江道友,瀛洲玉雨,每甲子才得这三日而已,届时,眉峰岛上千树万树梨花开,漫山如雪,飘落玉蝶,再配上三春暄和香风,暖阳新月长空,如此美景,正宜心境,道友真的不去?” 人家都这般说了,丁辰自然不好再推拒。 见丁辰应了,舒素心才似松了一口气。 “道友肯赏光,妾身就放心,实不相瞒,上一次,妾身所请的客人都因故未去,着实被同门笑话了一场,这次好了,一下就请到三位高朋,也该妾身扬眉吐气一次了......” 丁辰闻言也是轻笑,倒也没多问,不过也猜测,之前说是此女在接待的贵客,或许就是另两位之一了。 此番的名头,既然是设宴贺丁辰结婴之喜,那自然是少不得要吃喝一场。 接着,便有各式珍馐美馔一一传来,多以时蔬、灵菇、香果入菜,配上一些调元佐味的滋养灵药,或素炒,或清蒸,或调羹,或生拌,道道雅致,又有九花凝露酿,苏合郁金酒,盏盏香醇。 两人虽算不得多熟,但一个待人接物周全至极,一个见多识广也会来事,说些修炼心得见闻,议论世家宗门故事,倒也相谈甚欢,唯独对舒素影之事,皆是心照不宣,只字未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及至戌时正过,这场夜宴才算结束。 ...... 第792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 这“空流台”之名,便是由此而来,只是现正是初春时节,山花才开,倒是不算十分应景。 小宴结束,丁辰告辞,婉拒舒素心相送,带着奔波儿灞三个,出了飞云楼,倒也没有直接返回,沿空流台边石阶往下,绕过几重石山垒坡,便来至海湾岸边。 顽石磊磊,水波漾漾。 又见天上月,水中影,倒是想起几句唱词。 “云淡风轻,一轮江月明,漂泊我,此生恁多情,几分惆怅,惆怅有几分,独让我,自怜水中影......” 随口哼哼了几句,五音有些不全,自己虽是漂泊多年,却也算不得多情...... 苦笑着摇了摇头,将眼前即将浮现的那道倩影,深深压入心底,正待回转洞府,抬头,就见山崖上,空流台,飞云楼高耸似在云端...... “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见自家主子突然顿住,奔波儿灞自然觉出些不对,低声问道。 丁辰目光落回,眉头蹙了蹙,随即放开,摇了摇头,就在刚才,他隐隐觉得上方有人在看他,只是等他凝目去看,又未发现什么。 “无事,回吧!” ...... 三月初一,便是说好出发的日子。 因是去参加瀛台花会这种雅事儿,带着几个炼尸多有不便,丁辰便将奔波儿灞三个都留在洞府闭关,一人独行。 巳时初,遁光再度靠近空流台,正待落下,就见舒素心与一位一袭青纱绿衣,头带点翠步摇的妙丽女子,相携出得飞云楼。 丁辰目光微凝,只觉瞳孔一颤,暗道晦气,却见舒素心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事已至此,却也不好转身就走了。 暗缓遁光,乌云半遮。 细细将身形气息,面上容貌一一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破绽,这才落至楼前。 “舒楼主,在下这次没来晚吧!” 丁辰拱手含笑一礼,紧接着,又是对舒素心旁边那女子见了一礼,笑意不减。 “见过朝颜仙子!” 舒素心还礼,正准备介绍,闻言便是一笑,“原来两位认识,这倒是巧了!” “玄都观赫赫威名,朝颜仙子姝丽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丁辰面露一丝恭维,却是不提当年在两仪坊时,在那施老头洞府中所见的那次,一面之缘,对方未必还记得。 却见朝颜款款欠身,福了福,却是淡笑回道,“道友客气了,在下实不敢当,道友短短二十余载,便从金丹中期,结成元婴,才该是令人钦赞......” 丁辰一听,便知对方还记得当年之事,更是不敢大意,只道自己取巧侥幸而已,不足挂齿,又是将玄都仙门吹捧了一顿,作足阿谀之态,这才住了嘴。 效果还不错,那朝颜仙子虽然言行不显,但眼神中还是浮现一丝轻视,倒是一旁的舒素心,看在眼中,嘴角笑意,意味不明。 “舒道友,你不说还有一位吗,怎么还不见人来......” 朝颜岔开话,舒素心正要回话,就听得天边一声剑啸,声似紧弦急颤。 “来了!” 舒素心才开口,又见一道遁光,似剑芒,如白虹,破空而来,沿途招惹不少人侧目。 直至飞云楼上空,现出一人,金丹后期修为,细腰广袖,衣诀翻飞,青丝高束,好一个飒爽英姿的女侠客。而其手中那把剑更是不凡,仅一指宽,有三尺长,云纹竹节剑柄,剑身水韵流光,挥剑挑风,影决浮云。 “好一把‘潇湘水云剑’!” 朝颜赞了一声。 就见空中女子已经收剑,剑鞘也是一节灵竹,合在一处,宛若一根竹萧,就这么斜挎腰后,翩然落下。 “玉华剑宗,虞神歌,见过三位前辈......” 女子行的是男子礼,很是英朗,礼毕,却又是单独向着丁辰拱手再施一礼。 “江......前辈,好久不见!” “江道友,这位玉华剑宗的神歌仙子,你也认识?还真是,交友广阔......” 这话,自然是舒素心调笑开口,语带揶揄,便是朝颜闻言,都有些诧异的转眸来看! 丁辰却是不记得见过此女,也是一脸诧异,干笑着正要开口询问,却是同时收到对方传音入密。 林江仙? 此女竟然是当年碧落神宫百年盛会上,天价拍走那枚半山印的林仙子! 啧啧,还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丁辰尴尬的笑了笑,点头拱手,略回一礼,“哦,原来是林,哦不,虞仙子,在下眼拙,倒是没认出来!” 虞神歌性子再傲,却也不敢当面受元婴修士的礼,连连侧身避开,也是笑道,“当日情势不明,小女子也是身不由己,故而对前辈隐瞒了身份,还请前辈恕罪!” 丁辰勉强笑了笑,挥手示意无事。 他即便要怪罪,也不会为了这个,而是该为当年拍卖会上,此女无故擅动那半山印,牵引青山印,导致自己被苦楝追踪到,险些丧命之事。 只是今日有玄都观之人在侧,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舒素心一双眼睛毒得很,自然看出丁辰面色有异,多半另有隐情,便自插话进来,“竟真是故人相逢,真是巧合的紧!” 转眸,又道,“既然大家都是故人,虞道友也是出身名门,便也不用前辈、前辈的叫了,显得生分,便平辈相称,如何?” 说着,便是看向朝颜和丁辰。 这等小事,丁辰自然不会驳了对方的面子,点头赞同。 而朝颜那边,也知这位虞家在玉华剑宗的地位,这神歌仙子本也是天之骄女,有宗门支持,不出意外,进阶元婴不过是时间问题,提前交好也是好事,更不会反对。 片刻之后,三女便不知真假的熟络亲近起来,姐姐妹妹的叫着,丁辰站在一边,心下也是啧啧,暗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三个女人一台戏! ...... 第793章 眉峰岛 一刻钟后,月升坊传送殿。 与三尺斋的乘风阁不同,这琉璃宗乃是此间地主,自然不用藏着掖着,传送殿光明正大的就建在一座三丈明台之上,台上筑楼,从外边看,八角三层,无窗无棂,入楼再看,却只台上一层,内里中空,通体镶嵌五彩琉璃。 又见殿中一座六十四角琉璃台,灵光微透,其侧又有三人,其中一人,不是那舒素影又是谁! 见四人进来,舒素影三人忙见礼。 传送阵明显已经准备就绪,也没什么多说的,舒素心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率先浮空上台,丁辰三人见状,也自跟上。 却见台下另两人已退至殿门旁,只留下舒素影一人站在那里,似也没有要上台的意思。 “舒楼主,素影仙子不一同去吗?” 丁辰暗自传音,舒素心神色不变,仍旧传音回道,“江道友应该也打听到一些消息了吧,素影用的是妾身早逝师妹的身份,尚需些时日将琉璃宗功法修炼出些门道,才好返回宗门......” “哦,原来如此,楼主想得周到!” 丁辰也不过随口一问,颔首便也不再多言。 殿门随即关闭,楼内光线一暗,那两人已经各持一面琉璃宝镜,催动灵辉,嵌入殿门之上,整座楼台阵法当即补全,灵纹自下而上,一气贯通,顶上琉璃镜板接连闪光,汇聚穹顶正中,继而藻井灵辉透亮,宛若天窗开启,华光转瞬倒流,复又水流一般,涓涓而下,至地面,直灌传送阵台。 琉璃阵台灵光骤然耀目溢出,似有霞光霓虹交融,晨晖夕曛聚散,浮光叆叇萦绕,再看不清台下情形,四人皆觉身形一轻,似身无三两重,飘忽欲起,脚跟正要离地,又转瞬恢复,微一顿,四面霞光已然开始收敛退去。 才见四周景象已经大变,已来至一座露天石台之上,地面羽纹白玉所筑,六十四根青玉立柱环伺,目光透过柱间,外面已是一片汪洋,碧波浩渺。 “琉璃宗的传送阵还真是不凡,十万里之遥,转瞬即至,竟是一点不适之感也无!” 丁辰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啧啧称奇。 舒素心语带自谦,笑道,“今次乃是接引贵客,自然是不可怠慢的,说来也是托了三位的福,平素里,妾身都享受不到这传送阵九转阵纹全开的待遇......” 朝颜、虞神歌闻言,自然也要客套几句。 四人说着话,自青玉柱之间穿过,下了白玉台。 此台乃是建在一山巅之上,山势陡峭,宛若天柱,云雾环绕,崖壁几乎是直上直下,也没个路,四人皆是各催遁光浮空而下,穿过云雾遮掩,才见下方乃是一座岛,方圆不过数里,花树掩映,朱阁碧池,好一片山水园林。 舒素心在前引路,并未引三人落入岛内,反是继续往东,就见岛屿东缘,垒石成一个码头,码头边停住一红漆画舫。 落至画舫甲板,早已有琉璃宗弟子恭候拜见。 “三位,自云柱岛到眉峰岛,还需一日水程,明日午时前,便可到达,船上二楼已准备的房间,三位可暂且休息,若有其他需要,也请尽管开口......” 客随主便,丁辰三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自有人去张罗开船,画舫无帆无桨,迎风自动,船头破浪开海,波涛触之即分,船身隐光流转,隔开劲风。船上安稳,如履平地,只是眼见那云柱岛飞一般远离,才觉出此画舫速度不慢。 时辰尚早,四人也没有上楼,仍旧在一楼花厅落座闲聊,趁此机会,舒素心正好将此次瀛台花会的安排又分说一遍。 虽然与以往花会大差不差,但因为那天香仙梨木花期缘故,自然会有所调整。 “三位,本次瀛台花会,为期十二天,自三月三,也就是后天开始,前七日由各位自行赏玩游览,或是三五聚会,鄙宗均不干涉,不过,还请各位不要擅自离开眉峰岛,若是误入鄙宗禁地,闹出误会,便不好了......” 舒素心说着,眼眸柔光扫过三位。 “......,预计自第八日起,便是梨花最盛之时,琉璃宗会邀请诸位至镜湖共赏瀛洲玉雨,届时便是各位大展风采之时......” 丁辰闻言,面上不由略显尴尬,此次花会,比试的乃是音律,他哪里会,看来,也只有到时候找个理由推了了事...... ...... 琉璃宗,独占东海瀛洲大小岛屿上千,最主要的便是苍龙七岛,从北至南,依次为,天门、玄鸟、若木、天驷、心宿、伏辰、维南。 其中,若木之岛为东海地脉之眼,灵气浓郁,据说岛上有一棵活了十万年通灵楠木,与地脉共生,乃是琉璃宗根基所在,也是第一等的禁地。天门居北,琉璃宗掌教及诸位元婴以上长老的洞府皆在此岛,算是琉璃宗的精华所在。天驷、心宿二岛为内门弟子居住,同时守卫琉璃宗十二明堂;其余诸岛皆算是外门所在,面积广大,弟子及附属琉璃宗生存的家族、凡人众多,俨然一国。 而那所谓的眉峰岛,便位于天驷与心宿二岛之间,岛上山峦起伏,形似一道男子剑眉,因此得名,又遍值一种名为天香仙梨木的异种灵木,六十年一开花,花开胜雪,异香百里,乃是瀛洲八景之一。 ...... 一夜无话。 这些日子,丁辰还在继续蕴养元婴,稳固境界,也需要时间琢磨上清长春功三元并行之法,倒是不急于修炼。 静坐房中,细细感悟道胎灵枢诀的妙处。 这道胎灵枢诀,虽然对境界提升没有什么直接作用,但在潜移默化之中,对肉身的滋养,弥补资质的作用却是实实在在的。 及至天明,大概辰时初,明显就感应到一股灵压扫过,应是画舫穿过了什么禁制。 丁辰侧目,看了一眼窗外,就见迷雾茫茫,于风中卷积,隐隐幻化出种种异象,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瀛洲雾海”了,过了雾海,便算是真正进入琉璃宗核心范围了。 目光收回,再度放开,却是将空明之瞳催动起来。 屋外走廊,其余几间房明显都没有人,又见楼下花厅,三女均在坐,言笑晏晏,倒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丁辰也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收回目光,继续安坐,又过个把时辰,应是到了巳时末,才收到舒素心的传音,请丁辰下楼。 缓缓收功,窗外雾气已散,碧海蓝天,白云苍狗。 又见似在北方天边,一团阴影,半隐在云雾之中,目力凝聚,才见那阴影远观宛若一柄羽扇,竟是一棵高大无比的树,枝叶如垂天之云,状若华盖。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棵通灵楠木了! 丁辰啧啧称奇,好一阵才挪开眼睛,出门来至一楼,却见三女都在船头甲板。 迈步出去,豁然就见船头正前方一片素白,似皑皑白雪,团团浓云,几乎将那岛都遮掩住了,略放目力,才看清满岛满山皆是繁花。 “江道友,如何?” 不知是不是心情好,这朝颜仙子倒是难得的主动和丁辰打了招呼,丁辰略拱手示意,踱步来至船头栏杆边,这满眼梨花白,清香扑鼻,不由想起一首诗来,当即化用了。 “梨花淡白叶淡青,盈香满怀花满山。惆怅东栏万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虞神歌应该是不怎么读闲书的,却也能品出几分味道,连声称赞,“好诗,好诗,江道友好文采!” 丁辰尴尬一笑,如实道,“神歌仙子谬赞了,这不过是化用他人之作而已!” 却不知这诗触动了朝颜心里什么,也是接话道,“虽是化用,但那句‘人生看得几清明’,却是道尽我等修道之人的心思,花落如雪,人生苦短,苦熬几百清明,纵使容颜如春,终究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此言一出,场面倒是有些怅然。 “朝颜妹子这话,倒像是在应和此情此景了,还真是‘惆怅东栏万株雪’......” 舒素心作为地主,自然要周旋调和一二,淡笑出声,同时又是故作埋怨的看了丁辰一眼,揶揄道,“都是江道友的不是,莫非是‘故将愁语恼佳人,欲看梨花枝上雨’......” 本是调笑之语,却是引得朝颜双颊绯红。 丁辰更是觉得尴尬,这玄都观的人,他哪里敢招惹,当即找补道,“舒楼主说笑了,不过是闲聊而已,正所谓‘云从无心来,还向无心去,无心无处寻,莫觅无心处’......” 却在此时,就听得一道爽朗大笑之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呵呵,好个‘莫觅无心处’!” 丁辰三人闻言皆是不由四顾,就见半空之中,突现一团水雾,化出一道身影,须发皆白,略有些蓬散,麻衣道袍,宽松轻摇,很是随性洒脱。 炼神修士! 丁辰立时就感应到这老者的气息似有若无,形虚而神实,已臻化境,绝对是炼神修士,而且,还不似洞玄那种半吊子炼神。 “见过虚堂师叔!” 舒素心展颜,朝着半空福礼。 此人竟是琉璃宗五大炼神之一的虚堂真人!人的名,树的影,丁辰并朝颜、虞神歌三人,自然都是听说过这等人物名号的,当即都是肃然,连忙躬身见礼。 “拜见虚堂真人!” 虚堂真人含笑摆手示意免礼,对着舒素心点了点头,目光又是一一扫过三人,笑道,“玄都曹家,玉华虞家,不错......” 朝颜与虞神歌闻言都是再度施礼。 丁辰却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朝颜仙子竟是姓曹,而能让炼神大能直接叫出的出身来历岂会简单,多半就是玄都观灵犀山曹家了! 还有之前,在飞云楼兜售仿制混元令那个青年,也姓曹,莫非...... 心下正想着,那虚堂真人的目光已经落在自己身上。 “你这小子倒是古怪,分明是道门的功法气息底子,却是以血道旁门结婴,老夫眼拙,倒是看不出你的底细来历了......” 丁辰闻言一愣,暗道不愧是炼神大能,眼力不凡,自己如今修为皆是被血道气息遮掩,寻常人哪里能看得出自己主修的还是上清长春功这等道门正宗。 连忙拱手回道,“让真人见笑了,并非是真人看不出晚辈的来历,实在是晚辈确实只是个无名散修,投机取巧才成就元婴......” “投机取巧?” 虚堂真人闻言,倒是摇头,眼中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神采,“呵呵,那倒是不见得,你所修血道功法形邪实正,与你主修功法并不冲突,看似取巧,倒不失为另辟蹊径,不过,你既已结婴,之后还是要注意调和中正,不要太过偏重血道旁门......”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自当遵从!” 这是对方好意,丁辰自然感激,再度拱手施礼,而那虚堂真人似真的只是随口指点一二,随即又是摆手,身形同时已经虚化,眨眼消失不见。 ...... 画舫又行了一阵,已至眉峰岛下。 众人抬望眼,梨花树树,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又见一条石阶蜿蜒,深入山中,梨花似点点飞花随风而落,飘舞似琼琚雨纷纷,正是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舒楼主,这便是‘瀛洲玉雨’了吧!” 丁辰赞了一声,舒素心却是摇头,“这才哪到哪儿呀,如今多数梨花还只是花苞,再待几日,一气盛开之时,那才是真正的瀛洲玉雨......” 四人弃船登岸,拾阶而上,两侧山坡斜崖,遍植梨木。 丁辰这才看清,这所谓的天香仙梨木与寻常梨树确实大不相同,根似松柏,崖壁缝隙也能生长,树干遒劲,扭曲如龙,树桠枝丫,岔如鹿角,也有些嫩叶,嫩黄似金,更多的还是花,团团簇簇,正如舒素心所言,多是花苞。 满目素白花影纷飞,赏心悦目,阵阵奇异冷香萦绕,沁人心脾,只觉心绪松,愁绪散,忧思遗忘,神魂安宁,大感不枉此行。 且游且行,不知不觉,已到山中...... 第794章 名不虚传 山谷之内,一池瘦长冷溪,沿着山谷继续深入,不知多远。 池边,靠着一只梨木小舟,舟上一身着青衣的半大少年,朝着四人规矩行礼。 自有舒素心上前,接过那少年递过来的三枚梨木牌子,便又转身,笑道,“不好意思,妾身还需要去宗门回禀些事情,就只能先送到这里,接下来,三位可乘舟溯溪而上,鄙宗已为大家安排好了住处......” 说着,便将木牌一一交代三人手中,这才告辞而去。 相送舒素心离开,三人这才登舟。 此地乃是琉璃宗腹地,只要自己不找事,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也用不着施展什么法术手段,无忧凡心,也不多言语,各自斜靠赏景休憩。 竹篙撑动,小舟水中游,花木两岸走,有小鱼儿戏水逐落花,有岩壁嫩苔滴春露。 转过一段窄岩,水面便开阔起来。 却觉一道神识瞬息扫来,颇为无礼的扫了个来回,这才退去。 丁辰和虞神歌都是不由蹙眉,倒是朝颜不动声色,暗自传音道,“应该是太岳宗的铁心童子窦磐,为人孤傲蛮横,不太讲理,他亲爹乃是炼神后期修士,两位还是不要多计较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只得压下不悦。 小舟又行一段,水面已经宽阔如湖,岸边亭台,三五对坐闲聊,花树小径,偶见人影漫步,虽都并未刻意显露修为,但也不难感应到,不是元婴就是气息不弱的金丹后期修士。 丁辰目光扫过,不由小声嘀咕,“也不知此次花会来了多少人?” “七八十人吧!” 似乎自之前论诗之后,朝颜话倒是多了些。 丁辰闻言微惊。 “也不一定全都回来,能来一半就不错了!” 朝颜颔首,同时又是略微侧头,眼神扫了下坐在最前面的虞神歌,转而暗自传音道,“不过,即便不会亲自来,也会派一些不错的金丹弟子来捧场,便如这位神歌仙子,便是代表他兄长虞神傲而来......” 丁辰点了点头,这个,他倒是听舒素心提过,正想向朝颜打听打听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小舟已经往岸边靠去。 再度弃舟登岸,仍由那撑船的少年引路,穿花径而过。 沿途遇到之人,竟然大多都认识朝颜,连虞神歌都和几个打了招呼,倒是丁辰,一个都不认识,也没人介绍,成了个跟班儿。 转至一处山坳口,就见七八处阁楼,依山而建,掩映林间,又见翠竹遮窗,飞檐傍花,着实是精巧别致。 “江前辈,舒长老特意交代,前辈可能需要静修几日,便特地为您安排在了青昙斋,便是最里间那栋.......” 那少年恭声道,同时还指了指。 “小谢小哥!” 丁辰点头,便向二女告辞。 此二人的住处并不在此处,丁辰也是乐得如此,虽说相处一日还算融洽,但还是不要住得太近为好! 山谷内青石小径蜿蜒,小径两边青竹翠柳,倒是与山上花树映衬,已是午后,虽然山坳本有些避光,倒也不显得十分阴暗。 来至青昙斋前,就见大腿粗的柱木撑起一座吊脚楼,前楼悬空,后半夹在山坡,整体呈“凹”字形。 扶梯而上,入门明堂,左边是茶室,右边是书房,穿堂而过,出廊下,便是后院,左右又各是一间厢房,院后也无后山墙,正对后山,满山梨花。 又见那园中一丛矮竹,竹下一株青蕊昙花,已有花苞低垂,叶润似玉。 此花也算是难得的奇花异草,但丁辰的目光却是落在那矮竹之上,根似蛇盘竿青黄,叶似飞针细柳长,却正是寻常难得一见的“千古竹”! “千古竹呀千古竹!” 虽然如今,他已经知道,常真人那道残损神魂离散,多半是无法避免了 ,但丁辰心下仍是不由哀叹,若是能早一步寻得这千古竹,或许呢,万一呢...... 身子恍若都软了几分,扶着廊柱坐在廊下。 目光扫过那青蕊昙花,抬望眼,后山梨花,似崖上雪,迎风零落,好半晌,心绪才平复下来。 也不进屋,取了蒲团,就地席坐,徐徐将上清长春功锻神篇催动起来。 或许是花雨沐浴,沁香宜人,又或是为了结婴,疲惫数年,未得修养,一朝心静归宁,便觉神魂春困,没过多久,竟是沉沉睡去。 ...... 这一睡,便是到了次日清晨。 醒来之时,自己已经四仰八叉躺在廊下,不由自嘲一笑,翻身而起,却是初春露重,衣衫都润湿了,也好在自有真元护体,肉身强悍,不然还得风寒一场。 一边缓缓催动法力,化出暖意,一边在庭院施展拳脚,推云揉风,片刻之后,便觉浑身干爽,精神抖擞。 楼在山中,山在花中,花楼相映,山花相映。 丁辰也不出门,也不修炼,就此闲坐赏花,修身养性,烹茶煮酒,自斟自酌,困了就睡,睡醒了就继续偷闲。 这一闲,便是七日过去。 待收到传讯,说是明日镜湖相会,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儿。 虽说是去凑个热闹,但万一真有需要,若是全无准备,倒像是不给琉璃宗面子了,只是这音律一道...... 丁辰想了好一阵,却是突然灵机一动,连忙翻找自己储物戒指,好一阵子才翻出一只手臂粗的竹筒,自其中取出一卷布帛。 灵力浮空一打,布帛展开,其上鬼画符一般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有几处修改涂抹的痕迹,却正是当年,在青木居士的花木禅房之中,蓝绍和朱泾二人找到的那卷琴谱。 当然,那两人后来均被丁辰所杀,这琴谱自然也落入他的手中。 这种古琴的减字谱,只要掌握的规则,但也不难看懂。 到底是元婴修士,领悟能力自是不凡,看几遍,有了个囫囵印象,倒是来了些兴致。屋中正好有把青桐七弦琴,摆将出来,就着花香便也不用焚香,邦邦邦拨弄一阵,眼见有几分熟了,兴致也淡了。 无趣的坐回榻上,却是轻笑出声。 恍惚间,竟是想起三四岁时,母亲似乎也有教过自己唱曲儿,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辰儿对此,毫无天赋......” 从此,也再不提此事了! ...... 转过次日天明,旭日初升。 既是受邀而来,自然也要给主家面子,早早梳洗了一番,将琉璃面具细细重新戴好,服服帖帖,换了身素锦宽袍,只用丝绦系腰,云绸束发,一双软底儿短靴,又从储物空间中翻出一柄细篾兰草折扇,晃晃悠悠,这才出门。 所谓镜湖,便是这眉峰山峦之中的一处灵泉池,面积并不算特别大,但天然浑圆,似嵌在群山环绕之间,又被琉璃宗改造,四周皆以青白玉垒砌堤台,凡玉浊水不入,清泉四季长清,元灵汇聚充盈,水雾朦胧。 四面山峦叠嶂,有山花环绕,梨白映雪,岚色重,水声寒,也是一方盛景。 丁辰一路而来,沿途之人,无论元婴金丹,应该也是给琉璃宗面子,即便只是点头示意,反正都还算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寻径觅蹊,绕山观花。 及至湖边,就见一圈玉台上,已经坐了不少衣着各异之人,也有不少琉璃宗元婴金丹弟子作陪,又见往来不少白衫短衣童子,捧着各式蔬品香馨,灵果佳肴,琼浆玉液,仙茗花茶,倒是和乐融融。 丁辰看了看,正不知往哪里去坐,就听得有传音过来。 却是虞神歌,就见那边,舒素心和朝颜也一并在坐,皆是向他点头示意,招呼他过去。 这种情况,自然是相识之人坐在一处更好说话。 移步过去,见礼落座。 就听舒楼主含笑道,“这几日不见,江道友一身气息澄明不少,想必是有所得了!” 也算是承了对方的人情,丁辰自然要客气些。 “托舒楼主的福,这天香梨花,确实不凡,沉浸其中,修养几日,确实心境清明不少!” “也是道友的缘法!” 舒素心自然不会居功,一旁的朝颜却是揶揄道,“那之后的比试,道友可准备好了......” 丁辰苦笑一声,只说自己不过是临时抱佛脚,实在不行的话,就去乱弹几下,凑个数了事。 说笑间,又是看向虞神歌,见其一脸兴奋,便又笑道,“看来神歌仙子是志在必得了?” 朝颜笑道,“那可不,虞家妹子这几日可是日日苦练!” 虞神歌也不在意,大大方方承认。 “小妹自然也是想着争一争那‘天在水’,家兄眼见就要成就炼神,万一能成,也算是给家兄的贺礼了!” 众人一听,自是恭贺,却是不由暗自相互对视,到底是天骄人物,进阶炼神这等千难万难的关隘,也能说的这般轻松。 又是品茗谈天,说笑一阵。 就见湖畔玉堤,席位几乎坐满,或三五聚坐一起,或个别独坐一席,暗自数了数,足有小两百人。 见丁辰像个土包子一样左右张望,舒素心又是调侃道,“江道友这又是看见哪位仙子佳人了,可需要妾身代为引荐一二,或是请朝颜妹子也可,她认识的人更多......” 朝颜和虞神歌闻言皆是偷笑。 丁辰却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看的其实都是男子,眼神看向一个看着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人一席,身后站着两个傀儡,面色冷峻。 “那边那个,就是铁心童子窦磐?” 就听朝颜低声道,“不错,那个就是窦磐,江道友不会还在为之前那事耿耿于怀吧?” 舒素心闻言蹙眉,朝颜自然传音解释。 丁辰却道,“在下哪有那般小气,不过是见他身后那两个傀儡很是有些不凡,想起太岳宗的黄巾力士而已......” “那两个傀儡应该是窦磐自己炼制的铁心傀儡,实力应该都在铜尸水准,江道友还是要当心些......” 应该怕丁辰乱来,舒素心也是不得不提醒。 说着,目光又是转向与铁心童子窦磐相隔两座的一席,席上坐了三人,修为最高的乃是一中年男子,元婴中期,相貌堂堂,短髯如墨。 “那个是元符宗的傅青君,他有表外孙女,叫做秦芙,乃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舒素心语气带着揶揄,但丁辰却是知道其中隐含的意思,并不在意。 几人嘀咕闲聊之际,就见镜湖之中,春水荡漾,又见灵泉涌动,和风送香,一阵香灵萦绕湖面,整个镜湖,呼吸之间,便是安静下来。 柔风盘旋而起,一时群山沙沙,风摇花树,几缕薄云起,丝丝轻雾扬,却是片片飞琼,化出漫天花雨,潇潇洒洒似粉蝶舞,飘飘荡荡如冷雪饰;须臾之间,风又转疾,花雨团团滚滚随风势,迭迭层层压千峰,如那玉龙鳞甲满天飞,又似剪玉飞锦...... “瀛洲玉雨,果然名不虚传!” 朝颜由衷赞叹,丁辰和虞神歌亦是应和。 便在此时,就听有唱喏之声悠悠传来,却正是那虚堂真人,炼神修士亲自开口,在场之人自然都是要表示表示,当即纷纷起身唱喏。 丁辰自然不能例外,一边行礼,一边不由得嘀咕道,“本次花会,竟然请动了炼神大能亲自主持?” “其实也不算亲自主持!” 舒素心回道,“每次花会都会有炼神长老坐镇,只是一般不会开口,这次想必是虚堂师叔兴致使然而已......” 果然,听得那虚堂真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自落座,随后,又有一位修为已达元婴后期的宫装美妇上前。 朝颜一见,便轻声开口问道,“这位便是丹姝仙子吧?” 舒素心点头,却似有避讳,并不多言。 丁辰倒是听说过此人,正是琉璃宗掌门夫人,不过最出名的传言,却是因为此女入道之前,曾是月升坊一家花楼的歌姬,所修炼的,也是欲道魅惑之术。 就听那丹姝仙子声若莺歌,语似云调。 明明未觉出任何灵力波动,却是听得人好似未饮先醉,这等魅惑手段,倒是还在那妖童之体更上成几分...... 第795章 游仙诗 这瀛台花会最重要的一段,便算是开始了。 丹姝仙子回座,便见二女上前,一人笛,一人箫,笛箫合奏一曲,算是抛砖引玉。 一曲终了,便轮到与会之人。 一一轮过来,笙箫笛管,妙音玄玄,琴瑟琵琶,嘈嘈切切,钟磬梆鼓,空明悠长,更有直接引吭高歌者,也是韵味畅快。 丁辰也是没想到,这音律还有这般多的花样,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偶尔偷眼去看那虚堂真人,却见其只是端坐,像是在闭目静听,却始终没什么反应,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态度。 有擅音律者,自然也有不擅长的,多是直接弹金杯,敲玉盏,弄个响声,便算是过了,丁辰见状,也是有样学样,并不逞强。 朝颜抚琴,中规中矩,舒素心吹了竹笛,算是作陪应景。 按顺序,便是轮到虞神歌了。 便见此女缓缓起身,一身气质大变,透着难得的温婉,向着镜湖四周盈盈欠身,当即便有人认出此女。 “原来是玉华剑宗的神歌仙子......” “呵呵,若是以音律入道者,这世上倒正是以琉璃宗与玉华剑宗为上的......” 众人轻声议论,那丹姝仙子仍旧一副端庄笑颜,挥手压言,又抬手示意开始。 虞神歌落落大方,再福一礼,复又跪坐。 略整了整衣裙,才从袖中取出一只玉埙,拳头大小,通体莹润,乃是最传统的六孔。 丁辰并不识得此物有什么特别,但自那玉埙一拿出,不仅一旁的朝颜和舒素心,便是再远处的一些元婴修士都是不由侧目。 玉台上,丹姝仙子眉眼微凝,连闭目已久的虚堂真人都睁了眼。 却没人开口,就此静静看着。 就听得一缕长声飘起,似千年风吟,如万古叹息。 浑厚苍凉,低沉时,若幽谷传响,哀转久绝;高亢时,如孤雁盘空,月下兵戈;呜咽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清越处,若清泉叩石,昆山玉碎。 闭目静听,宫调商音。 如见江上烟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海波明月,弦弦掩抑声声思;塞外风沙,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焚香祭祀,黍稷非馨,明德惟馨。 不争不躁,乾坤自定,孕八荒之韵,藏天地余音...... ...... 一曲终了,香风不动发丝,花雨玄虚无定,天地似都静谧下来。 良久,才似有呼吸之声。 妙,妙,妙...... 好,好,好...... 便听喝彩之声不绝,前有不少擅音者,竟无不服。 就见丹姝仙子言笑嫣然,对着虚堂真人便是盈盈一礼,“虚堂师兄,今日这一场,该是有胜负了吧......” 虚堂真人此时已经站起身来,对着虞神歌含笑点了点头。 “好一曲‘游仙诗’,以仙音石作埙,已是不凡,而这位虞小友技法也算纯熟,对此曲的领悟也显功夫,倒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仙音石? 丁辰一听,却是想起一桩往事。 当年幽兰谷地之行,商徵儿与那几个魔道修士争夺之物,不就是仙音石吗? 虽然那商徵儿自始至终都否认,但以如今看来,仙音石确实是存在的,就是不知为何现在落入了虞神歌手中? 如此想着,还以为虚堂真人会再点评几句,没想到就此打住了,倒是显得之前的夸赞之语,有了几分敷衍。 丁辰听得出来,自然也有其他人听得出来,唯有虞神歌恍若不觉,或是根本也不在乎。 侧头,目光扫到舒素心,对方也感应到丁辰的目光,倒也回以浅笑,暗自传音解释道,“江道友不知,这瀛台花会最主要的还是比拼天赋感悟,虞仙子此曲虽是妙极,但多少还是沾了那仙音玉埙的光,有些匠气了......” “那这结果?” “无妨,虚堂师叔都起身亲口夸赞了,可见还是认可的!” 丁辰闻言,点了点头,他也不是真的关心,只是好奇。 回过头,却见那丹姝仙子也站起身来,又看了看天,便是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此曲妙音不凡,倒是要好好回味才好,且今日时间也不早了,且先如此吧......” 说着,又是对虞神歌道,“虞仙子,你乃是今日魁首,当登瀛台观花!” 所谓瀛台,便是建在眉峰后山的一座雅苑,入住瀛台,既是殊荣,其实也是保护,毕竟那“天在水”实在有些惹眼,难保不会有宵小之辈为了后两日能赢,胆大包天,行那等苟且之事。 ...... 曲终人散,镜湖四周众人皆陆陆续续离开。 朝颜正要招呼舒素心一同离开,却是舒素心先开口,“江道友,妾身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说,可愿赏光一叙?” 丁辰闻言,倒也无不可,点头应下。 朝颜见状,便知道两人是要单独说话,便也不多事,正好另一边也有人相邀小聚,便自告辞而去。 “江道友,这边请!” 舒楼主玉手轻抬,却是指了另外一个方向,当先引路。 丁辰自然跟上,转过几片磊磊怪石,穿过几丛紫竹,却是绕进一处溪谷,淙淙溪水涓涓,两侧青壁润,悬崖峭,又闻雀鸣莺啼,清幽有余又显阴寒。 “舒楼主......” 丁辰之前倒是没发现湖边还有这么处地方,虽觉得对方不至于生出什么歹意,但难免有些狐疑。 “江道友无需多虑,此溪便是镜湖出水口,再往下,便是海边了......” 舒素心淡笑回道,仍旧继续往前。 又走一段,石梯木栈,就听得水声哗哗,才见前方光亮,却是已经到了山口,外间悬崖峭壁,溪落坠出一线瀑布,崖壁外豁然开朗,正是碧海长空。 丁辰停下脚步,再度开口。 “舒楼主,有什么事,还是先说清楚为好......” 舒素心闻言,才停在悬崖边,回过头笑道道,“江道友无需担心,跟着妾身就是,是有位前辈想见你......” 第796章 前辈高人 “前辈?可是虚堂真人?” 丁辰面露疑惑,在琉璃宗,他似乎也只与那位虚堂真人有过一面之缘。 “若是虚堂真人,何须这般小心谨慎......” 舒素心含笑摇头,继续又道,“江道友,这一次,可是你的机缘造化,要见你的前辈,乃是一位世外高人,虽在我宗内借住多年,但他的存在却是隐秘,便是我琉璃宗内门人弟子,知道这位前辈存在的,也不过两手之数。因此,还请道友不要声张......” 说着,也不等丁辰回应,便是一步踏出悬崖,脚下浮现一抹彩霞,将其一托,便徐徐往下落去。 丁辰自是越发狐疑,有心不想去,但似乎也不合适,想了想,只好继续跟上,也浮空而下。 就见下方半山腰,大致凸出一个平台,怪松藤萝掩映,看不分明。 落在石台上,又见崖壁开出一个山洞,洞口走出一人,正是虚堂真人。 不是说不是虚堂真人吗? 丁辰心下狐疑更盛,连忙拱手施了一礼,而那虚堂真人,似乎看到是自己前来,也是有些诧异。 “有劳师叔了!” 舒素心低声福礼。 从一开始,虚堂真人目光便一直落在丁辰身上,闻声,也只是点了点头,这才侧身让开洞口。 丁辰一见,更是惊诧。 莫非,这虚堂真人竟是在此看守的? 需要炼神修士守门,那位前辈,岂不是...... 心下越发忐忑,却是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得在虚堂真人的注视下,继续跟了进去。 洞内颇深,又走了好一段,才见山洞尽头辟出一方石室,却是一传送阵,阵台之内透出蒙蒙灰光,似光线打入灰尘。 显然,这传送已经准备好了。 “请吧,江道友!” 舒素心仍是那副恬淡笑容,又见虚堂真人也跟了进来。 见丁辰踟蹰不前,虚堂真人也道,“小友去吧,那位前辈要见你,也是你的机缘,莫要错过了!” 丁辰闻言,也没法在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传送阵,刚刚站定,就见虚堂真人大袖一甩,一抹灵光没入阵台。 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 随即,丁辰才发现脚下全是树根,粗的粗,足有腰粗,细的细,也如手指般遒劲,密布交错,凹凸不平,竟是看不到丁点地面。 四周天光晦暗,薄雾朦朦。 神识散开,却透不过三尺,分明是那薄雾有隔绝神识探查的作用。 身形同时一动,就要催遁光浮空而起,又觉一股诡异的禁空之力,跃不出三尺,便被强行拉了回来。 丁辰心下更是一慌,双目陡现异彩,空明之瞳全力放开,隐隐才见前方十数丈外,似有一堵墙...... 好像也不是墙? 再凝目细看,才发现其上粗糙无比,竟似树皮,坚实致密,恍若精钢,连空明之瞳都看不透分毫。 怔愣抬头,那“墙”也不知高几许,似没有尽头。 难道是棵通灵楠木? 否则,这世上哪里还有这般巨树? 心中不由更是惴惴,此地毕竟是琉璃宗的禁地! 便在此时,就听得呱一声,似是什么乌鸦怪叫,丁辰如同惊弓之鸟,体内离合神光骤然发动,也顾不得会被挪移到何处,一团白光瞬息浮现,卷了丁辰,空间波动似洞开一口,就要强行将其塞入其中。 突然,不知从何处,又有一道诡异力量凭空介入,似要打断离合神光挪移。 空间挪移若是被强行打断,很容易坠入空间裂缝。 却不等丁辰施展开随波逐浪诀,那股诡异力量似一只无形大手,隔空拧了一下,便觉那挪移之力宛若一根竹子被生生掰弯,挪移方向立时偏转。 下一刻,眼前就是漆黑一片。 丁辰心下骇然,脚下才落地,尚不及探查四周情形如何,就听得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你这小子,跑什么!” 同时,眼前隐隐浮现光亮,先是一抹暗青灵光升起,转瞬变淡,也亮了不少,及至天顶上,已经青白玉光洒下。 丁辰这才看清,此间却是一半球穹顶空间,空无一物,顶上仍旧是树根交错而成,地面却如明镜,低头一看,光洁照......人...... “啊!” 却就在其低头看自己倒影的同时,脚下人影一晃,自己整个身子竟是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栽,刹那之间,神魂恍若颠倒了一瞬,再度回神,人还是好好站在那里,仍旧树根为穹顶,明镜为地面。 而前方,却是多了一道身影,盘膝端坐在一块直径足有丈许的八角楠木罗盘之上,如同乘辇,浮空三尺。 再看那身影,花白头发披散背对自己这边,背略躬却不驼,寻常麻衣道袍,气息隐现不定,但确定是个活人。 那舒素心说是有个前辈要见自己,多半就是此人了。 丁辰不敢怠慢,忙抖袖袍,略整衣摆,躬身施礼。 “拜见前辈!” 一时没有回应,等了片刻,那身影才动了动,呃了一声,声音低沉,才道,“你都未问老朽是何人,你就拜?” 丁辰手还抱在胸前,闻言忙道,“无论是谁,总归是前辈高人,礼数自是不该少的!” “不愧是常清静的徒弟,惯会说好听的!” 声音平淡,却是惊的丁辰一个激灵,连退两步,茫然张口。 “你怎么知......” 话才出口,又生生咽下,连忙改口,“前辈怕是认错了吧,晚辈的师父姓江......” 就见那块巨大楠木罗盘缓缓落下,徐徐转动,待到罗盘落地,那背影也已经转过身来。 却是一个身形骨架高大,形容清瘦的老者,长眉长须,皆是花白,看脸上气色似行将就木,但一双眼睛,透着精光,就这么盯着丁辰,似要将其心肝脾肺都看穿。 面对老者,明明只是眼神,却是让丁辰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又见那老者眼中浮现怀念,徐徐伸手,看似随意的隔空虚抓一下。 丁辰便觉识海之内,似有一阵清风吹过,随即眉心一凉,分明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第797章 归藏真人 丁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觉一身冷汗乍现,才见那闪出的是数道流光,转瞬落入归藏真人手中,化出六条鱼龙,绕着其指尖游走。 六合自在玲珑球! 见对方摄走的不是那混元一气上清神符,丁辰才算是勉强松了口气,想要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只得怔怔看着。 却见那老者看着那玲珑球,眼神中浮现别样神采,竟似在缅怀什么,等了良久,才淡淡开口,“当年,还是老夫出手,帮他猎取了两条蜃龙精魄,你师父才筹齐了六条,炼成这六合自在玲珑球......” 说着,又是看向丁辰,“......,此宝不同于寻常法宝,并无实体,若非是他收了你做徒弟,亲传了你,你如何得来的......” 丁辰闻言自是惊诧,也听出来了,这位应该是常真人的某位故人,。 这么多年还在世,那十之八九,是位炼虚大圣! 丁辰嗫嚅着,试探开口,不答反问,“前辈,就是通过此宝,感应到晚辈存在的?” 老者却是同样不答,目光收回,面露恹恹之色,良久,才又是一声叹息。 “他死了吗?” 丁辰自然知道对方问的是谁,也知道糊弄不过去,只得拱手垂首,哀声回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 老者又是叹息,“唉,终究还是死了!” 丁辰听不出其中的深意,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良久,那老者这才挥手,丁辰只觉猛地一个激灵,六合自在玲珑球已经归位,遁入识海不见。 这就还回来了? 茫然抬头,却见归藏真人已经闭上了双目,丁辰愣怔,却也不敢动,又过了片刻,才听得有动静。 抬眼,却见那老者身形动了动,迈步下了那罗盘,随即抖袖,抱拳,弯腰...... 这是...... 丁辰心肝儿一颤,“前辈”二字还未出口,那老者却是沉声道,“混元宫第三百六十五代弟子,归藏,见过掌教......” 归藏!? 混元七大圣之一的流云散人的小徒弟!与常真人同辈,比如今玄都观的秋棠、冬阳二圣还要高一辈! 丁辰哪里敢受他的礼,浑身不由一软,“咚”一声,吓得一屁股跌坐地上,连连摆手,结巴道,“使不得,使不得,前辈折煞了,晚辈哪里受得起......” 归藏真人行完礼,站直身子,见丁辰这副模样,便是轻哼一声。 “没出息,常师弟既然传位于你,那你就是混元掌教,老夫只是混元门人,有什么受不起的.....” 受不受得起,还不是您老一句话! 丁辰腹诽,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笑着套套近乎,“原来前辈就是大名鼎鼎的归藏真人,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见谅! 至于那什么掌教不掌教的,晚辈可当不起。 而且,再怎么说,也没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 “......” 归藏真人闻言,也不搭话,闪身回到那八角楠木罗盘之上,仍旧盘膝坐定,楠木罗盘随即再度浮空。 丁辰见状,这才略松了口气,虽然有些脚耙手软,还是勉力爬了起来。 不过,经过这一出,他心下倒也镇定了些,这位虽是玄都观的太上长老,但既然还承认自己是混元宫的门人弟子,而且似乎与常真人交情匪浅,那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 至少,暂时不会! 见面前这小子缩手缩脚,虽是垂着头,但明显一双眼珠子贼溜溜的转,归藏真人自然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又道,“放心,你既然已经修炼了那所谓的上清长春功,便算是得到神符认可了,除非有人能将此功修炼到你之上,否则是无法夺走的,当然,你死了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丁辰闻言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却又见归藏真人撩袍伸腿,伸手便将左腿裤脚提起,就见那归藏真人左边小腿,整个一段,宛若一只恐怖的皮灯笼,竟一层皮绷着,其内血肉已无,唯见一团红黄二气,似妖花异火绽放,萦绕在胫腓二骨之上。 又是吓得丁辰一个踉跄。 “这这这......” 丁辰结巴,差点没咬到舌头。 这应该便是三灾利害之一的火灾,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纵使道行万万年,俱为虚幻...... 归藏真人倒是很淡然,放下裤腿,仍旧盘膝坐定。 “你也看到了,老夫阴火之灾已降,便是神符在手,也已经晚了,如今也不过是画地为牢,借此通灵神木蕴含的一缕造化之气,暂且延缓而已......” “前辈......” 丁辰也不知该如何说,对方的意思,其实也就是表明对混元一气上清神符没有觊觎之心,但丁辰却是不敢大意! “你既然已知老夫身份,还称呼前辈? 唉,也是,老夫说来,也只是个叛教悖逆之辈而已,你乃是掌教,不肯相认,也是正常......” 归藏惨然苦笑。 丁辰记忆中,常真人似乎也并未表现出对玄都观十分仇视,如今情势,自己还是说点软话为好。 “晚辈,岂敢对长辈不敬......”说着,又是想了想,干脆恭恭敬敬,拱手一拜,“师侄丁辰,拜见师伯......” 归藏真人见状,笑容倒是缓和了不少,也是轻叹。 “说来,我与你师父也曾是莫逆之交,奈何师命难违,老夫也只得一同出走玄都,你师父平素性子软,对宗门大义却是犟得很,从便再不肯相见,说来,都是那个该死的周易......” 丁辰闻言,眼神微闪。 对方既然主动提及,那问问当年故事想来无妨,斟酌了下用语,才问道,“师伯,当年傲鹏真人之死,流云散人出走,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师父没给你说?” 归藏真人眼皮抬了抬,见丁辰摇头,却是苦笑道,“也是,你师父和你那师祖一样,总是想着宗门和睦,难得糊涂,怕是到死,也都是一知半解......” 说着,又是不知想到什么,呵呵一笑,恍若都年轻了许多。 第798章 火坑 片刻之后,归藏真人脸上的笑容,才重新被怅然掩去,浮现肃然之色。 “也罢,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此事,老夫其实也已经暗示过你师父,谋害傲鹏的,确实是周易,师尊之所以执意要带我们出走,也是为了保护周易的所作所为不被发现......\" 果然如此! 丁辰心下暗道,同时也听出来,这位归藏师伯分明和常真人交情极深,不然不会连自己的师兄都出卖了。 趁着对方愿意说,丁辰自然要多问些。 “可是师伯,周易师伯为何要暗害傲鹏真人呀?” “自然是因为神符!” 归藏声音明显硬了几分,直接回道,“当年,其实一开始,是老夫的师尊,流云散人与你师祖丹鹤真人最早商议,打算借助烛照明灯炼化神符之内的神禁...... 而对于烛照明灯的参悟,除了家师流云,便是时常代为掌灯的周易,若是这个计划实施,周易便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弟子中,第一个接触神符之人,也最后可能成为下一代掌教人选......” 丁辰早就有所猜测,一听,便也明白。 “所以,由于傲鹏真人横插一脚,闹出后面许多事情,而师祖也不同意再继续借出神符,这个计划自然就落空了,周易便记恨上了傲鹏真人......” 归藏真人点头,“虽然或许还有些其他原因,但主要原因,大概应该就是如此了.....” “难怪,后来周易不惜与苦乐寺勾结,也要抢夺神符......” 丁辰沉吟,不想归藏真人闻言,却是摇头,丁辰又是狐疑道,“难道当年周易反戈混元宫,不是为了神符?” 归藏真人却仍是摇头。 “周易自然还是为了神符,但和苦乐寺勾结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小徒弟,如今的冬阳真人!” “冬阳真人,这怎么可能,据师侄所知,混元宫大战之前,冬阳也只是刚刚进阶炼神初期,苦乐寺大长老可是炼虚中期的强者,两人就算能搭上话,苦乐寺会信得过他?再说了,玄都观也不是冬阳做得了主的吧?” 丁辰的疑惑,显然也是归藏真人的疑惑。 “你说的这些都没错,这也是老夫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但据老夫这些年的调查,事情恰恰就是如此。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冬阳,才是那场大战的真正策划者......” “可是......” 丁辰仍是难以置信。 这可不是寻常修士斗法,这可是宗门大战呀! 即便混元宫式微,即便周易觊觎神符之心不死,即便苦乐寺贪图混元藏宝,也不敢轻易发动,稍有不慎,便会危及宗门根基,甚至道统! 冬阳当时不过一个炼神初期修士,想要挑动这种层面的大战...... 丁辰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暗自摇头。 “你想不明白很正常,老夫以前也想不明白......” 归藏真人说着,面色竟是缓缓透出几分阴寒,“......,直到四十年前,老夫突然收到了这个......” 话音未落,却见一颗五色琉璃珠从归藏袖中飞出,虚浮在两人之间。 丁辰神识微动,却被归藏制止。 “不可用神识探查,你不是修炼过望幽法目吗?” 这老头倒是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丁辰心下嘀咕,缓缓催空空明之瞳,浮现丝丝异彩,就见那琉璃珠应该也是以秘法祭炼,禁制甚为森严,一时竟乃是看不同。 目力再度凝聚,好一阵子,才见那珠子之内,却是一根米粒长的汗毛,其上,似还带着一丝血迹。 “这是......” 归藏面色肃穆,也不隐瞒,直接道明。 “四十年前,冬阳曾动用烛照明灯,卜算神符下落,但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被人溯元偷袭,受了伤,无意中留下这根汗毛,被人所得,暗中送交于老夫......” 归藏说着,目光重新落在丁辰身上,又道,“神符一直在你师父手中,那次卜算之事,你应该也知道些吧......” 丁辰闻言目光微闪。 四十年前,应该正好就是在南海分水神君洞府中,见到玄虬上人前后 ,常真人确实提到过,当时确实有人借烛照明灯卜算天机,被玄虬上人以一只龙角偷袭。 见丁辰不语,归藏真人也不追问。 收回目光,仍旧盯着那枚琉璃珠,双目瞳孔越发幽深。 “老夫得到此物后,一开始本也没太在意,但在查验之时,却是从其中感应到一位长辈的气息......” “螭云......” 丁辰明明已经提高了警惕,闻言却还是没忍住。 “你知道?” 归藏闻言一惊,暗中精光迸射,刺得丁辰一个激灵。 说出的话自然收不回来,只得继续说到,“师父曾提过那次卜算,说是似乎感应到了螭云上人的气息,因此猜测他还活着......” 丁辰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却是并未说出玄虬上人的事情。 “你师父果然也有所察觉,看来老夫猜测冬阳早已被螭云夺舍,并非毫无道理!” 归藏低声嘀咕,面上若有所思。 丁辰却是一惊,冬阳被螭云夺舍了?常真人可没说过这个! “好!” 却见面前归藏真人突然坐直身子,似已经有了决断,“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此事正好就交给你了!” “啊!” 丁辰一听,面色大变,心中的话差点没骂出声。 什么呀,什么就交给我了呀! 归藏真人当即面色一变,拧眉哼道,“怎么,你不愿意?” 丁辰还能如何,立时痿了,只能低声下气说好话,“师伯,愿不愿意且不说,您老总得说说让师侄做什么吧!” 归藏真人闻言,面皮抽了抽,眼中却是浮现一丝狡黠。 不,应该是奸诈! 传音入密而来,丁辰也不敢拒绝,只得细细听着,起初还只是蹙眉,随即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师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你可不能把师侄往火坑里推呀!” 第799章 老夫来操控就是了 归藏真人既然开了口,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怎么能是火坑呢,有老夫为你作保,你加入玄都观,至少也是一山长老,行事谁敢管你。 而且,老夫虽然离开玄都观多年,但在宗门内,也不是没有人手的,自然会为你周全......” 丁辰哪里肯依,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自己现在也不过靠着常真人留下的一些对上清神符第二重神禁的感悟,才勉强遮掩天机,没有暴露。 若是跑到玄都观眼皮子底下,还能有好儿? 归藏真人见状,不由蹙眉。 “小子,你如今已经是混元宫掌教,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真相如何吗?” 真相? 这真相知道了,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丁辰不语,仍是摇头。 见丁辰执意不肯,归藏真人也是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哼道,“也罢,你是掌教,老夫自然也不能逼你,这样吧,你只需帮个忙,老夫自己动手,总行了吧?” “帮忙?” 丁辰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觉得这个忙不好帮。 却不等他开口拒绝,归藏真人神念已经传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丁辰越听面色越难看,哪里还不明白,前面说的都是引子,这个所谓的“忙”,分明才是对方想要的,心中真是想骂一句。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归藏真人自然不知道丁辰在想什么,只以为对方是在担心其中风险,便宽慰道,“你大可放心,此事老夫已经推演无数次,万无一失,否则,也不会贸然引你们过来!” 闻言,丁辰如果还不明白,这都是对方所设的局。 怪不得,当初自己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金丹修士之时,舒素心就肯折节下交,还极力邀请自己前来参加瀛台花会。 之后,自己敲诈了舒素心两次,对方也都忍了。 果然是另有企图! 就是不知对方是从什么时候确定混元一气上清神符在自己身上的,难道是当初在三仙岛坊市与舒素心相遇,也是这位师伯的安排? 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自己岂不是竟然完全在对方监控之下! 虽然事已至此,但丁辰还是有些在意此事,试探着问了。 见话已经说开了,归藏真人也不隐瞒。 “这你就有些冤枉素心丫头了,他当年救你,确实时候一片好心,不过,她当年也确实看破了你的真容,因为,你带的这面具,本就是老夫以这棵通灵楠木的树胶炼制的,她当年追随老夫修炼过几年,自然对其中法门有所了解......” 这面具竟然就是这位归藏真人炼制的! 丁辰心惊,同时也是明白过来,自己果然又被此女给骗了! 归藏真人继续又道,“之后,素心回琉璃宗闭关,五年前顺利进阶元婴中期,便来看望老夫。闲聊之中,才无意中提及当年之事。而那时,老夫已经收到了冬阳的那根汗毛,也已经动用留在玄都观的暗子,暗中查到了一些事情......” 丁辰凝目,连忙问道,“什么事情?” “自然是关于一个叫‘丁辰’的小子......” 归藏真人说着,看着丁辰,便是轻笑一声。 “烛照明灯虽能卜算天机,其玄妙却也越不过混元一气上清神符去。 当年,虽然靠着一枚天机箓,冬阳卜算到了神符出世,应也只卜算到大概方位,又怕节外生枝,便与秋堂等人谋划,派出那个叫朝颜的丫头,暗中查访。那丫头也确实有些本事,很快就找上了洞玄,进而也找上了你。 只是,随着那天机箓灵力耗尽,冬阳的卜算也越来越困难,否则,你这些年哪里能活得这么安稳......” 丁辰闻言,却是腹诽,自己活得可一点都不安稳! “这些信息,如此隐秘,师伯留在玄都观的暗子,还真是不简单呀!” 归藏真人对此充耳不闻,只是继续道,“有了这些消息,两厢印证,老夫若是还猜不到神符已经落入你小子的手中,这八千年也算是白活了......” 丁辰表情严肃,心中却是暗道侥幸,说来也是托了这琉璃面具的福,也是当年自己谨慎,前往花木禅房时并未用江子城这张脸,加之这些年修为气息大变,不然还真难逃过朝颜的追踪。 “那后来呢,您老也派了舒素心来寻我?” “那倒没有!” 归藏真人摇头,又道,“你与素心丫头在月升坊确实是偶遇,若非她看中你那婢女的妖童之体,或许也就错过了!当然,老夫也确实交代过她,留意一下,因此,待她再次遇到你后,自然立即通知了老夫......” 听完这些,丁辰也大概知道了前因,或许还有些其他事情,对方并未明说,但应该也大差不差了!而这位归藏师伯,也真是不简单,明面上失踪了两千多年,暗中却什么都算计到了!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这些谋划,分明都是针对如今玄都观的实际掌控人,冬阳真人,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探求一个真相? 罢了,不该问的还是别问了,知道的越多,怕是死得越快!而且,就算问了,对方也未必会说,说了,也未必可信! 压下心中的疑虑,虽然知道,对面这位炼虚大圣,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自己多半是拒绝不了的,但丁辰还是想挣扎一下。 想了想便又道,“师伯,既然此事您老已经谋划许久,那一开始选的人,也应该不是师侄我吧,说来,此事,也不一定非师侄不可吧......” 归藏真人闻言,倒也点了点头。 “一开始,老夫确实是打算以那汗毛上的血迹为引,直接动手。但若冬阳真是螭云元神夺舍,两世为人,皆成就炼虚,其神魂定力必定十分稳固,老夫成功的几率也只在五五之数。而且,即便成功,很快也会被其察觉出异样,从而挣脱老夫的秘术...... 而有了你的存在,却是大不一样了,你有上清神符掩饰气机,只要操作得当,短时间内,几乎连这方世界的法则都可能将你忽略,作为老夫的媒介,老夫便有八成把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也只有八成把握! 丁辰咬唇,还是犹疑道,“师伯,实不相瞒,师侄并不能真的操控神符!” “哦,原来是这样呀!” 归藏真人似乎才知道,阴恻恻一笑,“那也无妨,你可以将神符及你师父的感悟尽数交给老夫,老夫来操控就是了!” 第800章 花上无根水 虽然看出归藏真人是在开玩笑,但丁辰还是一个激灵,只得干笑。 “好了,小子,你也不想想,老夫若是想害你,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将你拿下,老夫自然有一百种方法控制你行事,之所以和你好好商量,还不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 归藏真人表情浮现肃然,似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莫非,你还真以为你成了掌教,老夫就不会对你动手? 还是说,就靠你那五行挪移的古怪手段,就能逃得出老夫的手心,你忘了之前挪移的时候,是怎么被老夫摄入这灵木空间的了......?”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 丁辰缩了缩头,胸腹之内,悄悄运转的离合神光只得缓缓停下。 唉,罢了! 自愿被人操控,总好过强行被人操控强,丁辰心下轻叹,正打算点头,却不想归藏真人也没有真的想用强,恐吓了几句,语气又软了软。 “这样吧, 我观你那元婴生得跟个歪瓜裂枣似的,应该是进阶时取了巧!老夫也不让你做白工,你若是答应,老夫可以送你一瓶‘天在水’,如何?” “天在水?” 丁辰一听,也是不由得动容。 归藏真人只是淡淡抬头,看了看穹顶,又道,“所谓‘天在水’,其实就是这棵通灵楠木树顶之上,万年甘霖花露凝结而成,至纯至净,能够洗涤炼神修士的阳神,自然也能净化元婴,至少可以免去你二十年的苦修......” 免去二十年苦修?这是恩威并施呀! 既然知道是推不掉的,那就能捞点好处就捞点吧! 丁辰脸色苦了苦,又是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师伯,此事对师侄确实有些冒险,那‘天在水’能不能先给呀?” 归藏真人哼笑一声,却也没有拒绝。 这天在水在旁人看来,乃是天价机缘之物,但对归藏这等炼虚大圣,也就不过尔尔了,他也不怕丁辰拿了东西不办事,当即翻了翻衣袖,便丢了一只琉璃净瓶出来。 丁辰小心接过,一看,瓶内之物,清水一般,却隐隐泛着七彩霞光,除此之外,就看不出什么明堂了。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这么一眼,丁辰便觉得整个丹田之内,整个元婴似乎都澄清了几分。 看来真是至宝,难怪连炼神修士都趋之若鹜。 丁辰暗赞,却又听归藏真人道,“老夫若是你,最多只取用四分之一,以‘花上无根水’,稀释了再用......” “多谢师伯指点!” 丁辰拱手谢过,细细将净瓶收好,又是尴尬的笑了笑,“那师伯,不知那个什么‘花上无根水’......” 应该是事情谈妥了,归藏真人面上也终于难得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闻声当即笑骂道,“哼,要东西的时候,倒是和你那师父一模一样......,可惜,老夫也没有,你去找琉璃宗吧,满山的花,总能换点的......” 说完,也不等丁辰回应,又是挥袖,丢出一只储物袋,浮空打旋,直接将那枚琉璃珠一并装了,才落下丁辰这边。 丁辰忙伸手去接,才入手,便觉整个身形一个不稳,像是要向下沉去,却是踉跄一步,眼前便是一花。 “小子,好处也给你了,事儿你可得尽心,去吧......” 只听到遥遥一缕传音,人已经回到之前那传送阵上,阵台边,舒素心和虚堂真人均还在守候...... ...... “舒楼主,你可骗得我好苦呀!我们好歹也是旧相识了,你怎么一句实话都没有呀?” 当着虚堂真人的面,丁辰不敢抱怨。 告辞出来,在返回青昙斋的路上,丁辰再也忍不住,半真半假,故作一副唉声叹气,忧思烦劳的模样,大倒苦水。 舒素心哪里会吃这一套,笑道,“江道友这话说的,妾身只是有些话不便明说而已,说骗人,可算不上!” “不便明说?” 丁辰差点没气笑,当即指了指自己的脸,哼道,“舒楼主,其他的且不说,当初你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看不透这琉璃面具的......” “啊,你知道了?” 舒素心略惊,这才面露尴尬,笑了笑,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也也应该明白此面具的来历不凡,你不也看到了吗,便是虚堂师叔都未能看透......” 丁辰被骗多了,自然是不肯轻易相信的,想了想,又道,“舒楼主,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有个师兄好像也有一面这种面具?” “哦,是吗?妾身怎么不记得了!” 舒素心面不改色心不跳,拒不承认。 见对方这般,丁辰岂会这么容易放过,眼珠子转了转,又道,“舒楼主,在下听说琉璃宗有一种叫‘花上无根水’的东西,不知......” 舒素心闻言,不由眼眸微眯,随即恢复如常。 “所谓‘花上无根水’,其实就是一些灵花花蕊上的朝露,虽然纯净,却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妙处...... 而且,此物采集十分麻烦,唯冬春之交的时节,选择天气晴好的日子,初晨启明星现的前后,才能得一点,还不能动用灵力术法,只能反复净手之后,亲力亲为,否则便坏了露水中的清灵,才算是应了阴阳交替之意,浑然天成......” “居然这么麻烦!” 丁辰一听也是有些咋舌。 舒素心也是笑道,“既然江道友也知此物取之不易,那你还觉得妾身会有这东西......” 丁辰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既然归藏真人说有,那肯定是有的,即便舒素心手里没有,那琉璃宗这么多门人弟子,总会有人有的。 “那舒楼主可知,贵宗那位道友有,可否代在下求购一些......” 舒素心却是面露一丝为难,“这种费心费力,又对修为提升没什么用的东西,寻常弟子哪里有这个闲心去采集。而且,这琉璃宗的灵花虽多,却也不是无主的,怕是,也唯有炼神老祖,闲来无事,或许有些.......” 炼神? 丁辰面色一苦,炼神修士可不好搭上话,就算搭上了,些许灵石怕是人家也看不上! “算了,妾身且帮你去问问吧,只是成不成的,妾身可不保证!” 舒素心笑了笑,倒也主动应承了下来! ...... 第801章 异界之物 月明星稀。 涧水淙淙伴落花,兰草点头凝露华,曲径通幽树婆娑,月照花林浮暗香。 两人一前一后,仍旧按原路返回,再度路过镜湖,湖边玉台上,几个童子在洒扫,几个童子在布置,为明日第二场花会做准备。 没有打扰人家做事,两人绕过,转入返回青昙斋的小径。 见丁辰沉默,舒素心倒是好奇起来,虽是四下无人,却仍是传音问道,“江道友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丁辰目光虚了虚,故作随意,“舒楼主是说那位前辈?不就是个闭关清修的老头子吗,有什么可说的?” “老头子?” 舒素心一听,也是哑然失笑。 这琉璃宗肯让一个玄都观的炼虚大圣留在自己宗门禁地中几千年内,且丝毫风声未露,必定是与对方达成了什么交易。 就是不知道,在归藏真人的诸般谋划中,这琉璃宗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丁辰心中思忖,不过,既然是对方先开的口,倒是可以试探一番。 正待开口,不想却是舒素心直接传音道,“那位前辈交代的事情,道友可需要妾身帮忙?” “事情,什么事情?” 丁辰眼中闪了闪,故作不解。 舒素心走在前面,也不打机锋,直接传音,“道友无需如此小心,是那位前辈特别交代妾身,若是道友需要,便让妾身尽量协助。当然,具体是什么事情,妾身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敢知道......” 丁辰撇了撇嘴,倒也没回绝。 “此事,在下还没想好,不过,这几日,若是在下有什么言行,还请你帮忙附和一下......” 舒素心闻言,果然也不多问,只点头应下。 ...... 回到青昙斋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丁辰心中有事,自然是静不下心来,也不打坐调息,将就廊下石凳坐了,斜靠着仰头看着后山团团梨花,月映似霰。 好半晌,目光才落下,又看向那从千古竹下的青蕊昙花,花苞似乎比前几日饱满了不少,有些含苞待放的意思。 眼中不由泛起一丝狡黠,当即从怀中摸出一枚传讯玉简。 灵光在玉简中闪动,随即消退,闭目静候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玉简才再度亮了亮。 丁辰嘴角当即勾起一丝浅笑,这才回房。 转至次日,第二场花会继续。 依旧是梨花漫天,大有佳瑞皓色远迷,乱把白云揉碎,樽前湖光潋灧,三山缥缈蓬瀛之感,又见镜湖中多了许多各色锦鲤,追花逐影,嬉戏浮沉,如在镜中天。 只是,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日虞神歌珠玉在前,今日之人多是应景唱和,少了些争先功利,反倒是多了几分随性洒脱之意,更觉意趣...... 丁辰四人依旧坐在一处。 闲聊之中,丁辰目光时不时在三女之间流转,见本场时间差不多了,却是笑道,“虞仙子,看来今年花会的魁首已无悬念了!” 虞神歌面露一丝自得,却也知道谦虚,含笑回道,“江道友谬赞了,明日不还有一日吗,说不定,还有哪位道友另做妙曲,未曾展示呢?” “诶,纵有,也未必就比得过虞仙子那曲‘游仙诗’......” 丁辰笑道,又是看向舒素心,又道,“舒楼主,虞仙子可是你请来的,你这次也是出了风头,合该请一顿酒才对......” 舒素心眉眼含笑,啧啧哼笑道,“这还需要你来说,我早就说要聚一场,只是虞家妹子不肯赏光,花会一结束,便得返回玉华山......” 说着,还有些埋怨的看了虞神歌一眼。 虞神歌自然连连告罪,只推说实在是其兄长进阶在即,无论成与不成,她这个做妹妹的,都不好滞留在外...... 丁辰一听,便多少猜到其中内情,若是最终,真是此女得了那瓶天在水,也算是怀璧其罪了,自然要赶紧返回宗门,才算安全,若是没得,那这聚会自然也就没了意思......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丁辰眉眼一转,又是笑道,“这有什么,虞仙子既然急着返回宗门,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便就今晚如何,舒楼主没意见吧?” 舒素心自然没意见,只是笑丁辰一毛不拔铁公鸡,就想着蹭酒。 话递过来了,丁辰自然接住。 “瞧舒楼主说的,一顿酒,在下还是请得起的,这样,今晚便在在下住的青昙斋小聚,院中有一株昙花就要开了,正好赏花佐酒......” 舒素心也是适时接话,“可是那株青蕊昙花?那可是株名品,两位妹妹可不要错过了......” “哦,那倒是要去看看......” 四人说笑,便要定下之时,却听金钟声响,正是丹姝仙子。 她本以为今日会冷场,不想倒是更畅快几分,正待宣布今日仍是虞神歌继续瀛台观花,却见那虚堂真人站了出来。 众人一见,自然肃静几分。 “诸位,老夫观今日情形,想必今年花会的音律魁首已经没有争议,不若就不必再等明日吧......” 虚堂真人这话的意思,自然就意味着那瓶天在水花落谁家了。 虽然也有人心中难免有些想法,但炼神大能都开了口,倒也没人敢反驳。而且,也没人自诩能超过虞神歌的,事情便就此定下。 虞神歌自是喜不自胜,连连向着丁辰三人致歉,又请了三人日后到玉华山做客,这才随那丹姝仙子去了。 含笑看着虞神歌离开,丁辰心下正思量找个什么合理的理由继续这个局,却听虚堂真人合掌,啪啪两声。 湖畔众人闻言,只得再度端坐。 “各位,虽然那瓶天在水已经名花有主了,但明天的花会还要继续,却是不能让各位扫兴,这样,老夫这里,另有一物......” 说着,就见虚堂真人袖中灵光微闪,飞出一物。 丁辰一看,眼中不由一愣,下意识拇指蹭了蹭那枚储物戒指。 却在同时,一旁的朝颜手中玉盏也抖了抖。 丁辰本就一直在分神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当即有所察觉,虽是不动声色,但心下仍是不由狐疑。 玉台上,虚堂真人手指转动,便将那东西捏在手中,却正是一枚打磨得油光水润的黄褐色竹片,状似用了多年的竹简,小臂长短,宛若玉质。 “各位,此物乃是老夫数年之前意外所得,明明不似凡物,但琢磨了许久,都看不出其中玄妙,老夫也曾请教过某位前辈高人,对方也只是猜测,此物,或许,可能乃是异界之物......” 第802章 宴请 “异界之物?” “那就不是我们这方世界的东西......” “这倒是稀奇......” 众人闻言皆是惊疑,议论纷纷。 这东西,丁辰储物空间还有两枚,一直不知其为何物,却不想竟是异界之物,心下惊疑的同时,眼角余光又扫到朝颜,却见其似乎已然恢复一脸平静。 “当然,此物具体有什么价值,老夫也说不准,不过,所谓机缘天定,不以修为境界决定,老夫看不出来,倒不一定在座的各位都没这个机缘......” 虚堂真人含笑,继续说道,“如今,老夫便将其拿出来,做个彩头,若明日谁能得了魁首,便赠予他,也算是结个善缘......” 此言一出,场面反是冷清了些。 毕竟连虚堂真人这等炼神修士都参悟不透,还愿意拿出来送人的东西,多半也可能只是鸡肋般的物件...... 不过,有人没兴趣,自然也有感兴趣的。 随即,就见一个出身灵宝宗的元婴修士起身,听舒素心介绍,此人似乎姓褚,也算是一个人物,以灵宝宗外门弟子身份修炼至结丹巅峰,才加入内门,手段颇为狠辣。 “虚堂真人,不知明日如何比试呀,还是比试音律吗?这可于我等这些不善音律者,不太公平呀!” 那褚姓修士说完,便有旁人附和,却正是那铁心童子。 “正是,既是修士,还是斗法上见真章吧!” “不错......” 接连几人开口,丁辰才发现,这些人,似乎都是这两日推脱不善音律,并未参与之人。 虚堂真人却是摆手笑道,“哈哈,这瀛台花会历来的规矩,岂可轻易更改! 不过,老夫也知各位之中有不善音律者,若是仍按原来的规矩,似确有不公平之处...... 这样吧,我等便换个方式,由老夫先奏一曲,再由各位按自己的理解来应和,也无论以何种方式,最能符合老夫所奏乐曲意境者,便为魁首,如何?” 虽说此法仍是对擅音律者更占优势,但不限制应和的方式,倒是更考验天赋悟性! 见众人虽有议论,但并无反对,虚堂真人也不多言,当即将那竹简置于身边童子捧来的漆盘之上,又从袖中抽出一只青竹洞箫。 这一会儿功夫,东天边,浮云散,月华现,西天边,日坠山,晚霞暗。 “趁着月升,老夫且奏,各位且听......” 虚堂真人说着,洞箫已经靠在嘴唇上,便有箫管音起,镜湖波心骤凝,落花洋洋洒洒,鱼儿抬头...... 丁辰自然知道今夜没机会了,便也不执着,静心下来,那只竹简分明与自己储物空间中的那两枚乃是一套,异界之物,倒是也可以争一争...... 夜色渐暗如墨,一管苍凉荡开烟波。 初闻声若游丝,自林中来,似有还无,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渐而低徊呜咽,恍若行吟泽畔,似掩涕郁结;又闻高音孤鹤唳云,清冷透骨,飞花碎玉;却转低沉,又似寒涧咽冰,幽谷回风。 颤音摇曳,神韵徘徊,花白树婆娑,起舞弄清影,凉月凝辉,似说不尽这天地间的清寂...... 堂堂炼神,对音律道韵的理解,自然不凡,湖畔之人,无不听得入神,便是有几个看着五大三粗的,也是摇头晃脑。 唯有丁辰,听着听着,侧目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朝颜和舒素心,似乎皆是面露怅然之色,可他却从那曲子之中听出几分草木春生的意味来,似荒园中,竹下新笋在拔节,古墙上,老藤生出嫩芽,泥沼内,蜷缩的睡莲暂叶,腐草间,土膏松暖都渗入,蒸出蕈花团戢戢。 意兴恍惚,却是想起了前几日才看过的那篇花木禅房的琴谱,虽是风格迥异,却似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曲终尾音,将尽未尽,余韵缭绕,风住声消。 一时山水皆静,良久才有人声,却无喝彩,皆是遥遥向着虚堂真人拱手...... ...... 今日情景,丁辰自然不好再提及聚宴之事。 回到青昙斋,催动禁制隔绝内外,才将那两枚竹简取出,细细摩挲了一阵。 此物,他早就用了各种手段尝试,就差直接丢进红泥小炉中煅烧了,始终没有任何发现,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此竹简材质不凡,与自己见过或知晓的任何一种灵竹皆是不同,倒似乎,与那所谓的“异界之物”的说法对得上。 将东西放下,手中又是出现了那卷琴谱...... ...... “江道友,想不到,这一场倒是被你抢了先了!” 舒素心手持酒盅,浅笑盈盈。 丁辰连连摆手,笑道,“唉,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我那点琴技,你们也都见识了,谁知道还真的入了虚堂真人的眼了......” 朝颜却是摇头。 “道友谦虚了,满场之人,大半都没能悟到虚堂真人曲中真正意境,明着是山水孤寂寥,实则是老树再逢春,加上道友那曲‘城春草木深’,也是颇有深意,不是凡作,也算是当之无愧了......” 丁辰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纯粹是按着那琴谱,依葫芦画瓢,练习了一夜,算是通畅弹了下来,并没多少韵味,多半还是那琴谱曲子正好称了虚堂真人的意,这才点了他。 尴尬的笑笑,一边持酒壶为二女满上,一边看向那株娇嫩欲滴的青蕊昙花...... 此时,正是瀛台玉雨第三日晚上。 今日白天,一众修士也是各显神通,管弦不说,吟风的,吐雾的,弄焰的,更有一位出身青莲剑派之人,催出苍凉剑舞,皆是不凡,最后,谁也没想到被丁辰压了一头。 得了那彩头,丁辰自然以此为由头,提出宴请二女。 到了元婴期,想要操控一下花期,自然不算难事,正待丁辰想要催动昙花绽放,却见朝颜轻轻放下了酒盅,面露犹豫。 从此小宴开始,此女便有些欲言又止,丁辰如何看不出,便是笑道,“仙子可是有什么事?” “江道友,不知道友可否将那枚竹简借在下一观......” “这有什么的......” 丁辰一脸大方,说着,便是从手腕储物镯中取出那枚竹简,双手奉上,还笑道,“仙子若是有什么发现,可得告知在下一声哦......” 第803章 子虚如梦令 “道友说笑了,在下也只是好奇而已......” 朝颜哪里知道丁辰心中的算计,还面露感激,盈盈起身谢了,这才双手接过。 “那仙子看吧,我去看看那昙花,怎么还不开......” 丁辰嘿嘿一笑,很是自然的起身,来至花丛之前,左看看,右看看,踱步转了两圈,似才确定什么,弹指,一缕灵力徐徐散开,缓缓注入花丛之中。 要供养这等灵花灵竹,那花土自然不是寻常之物,花坛之上亦有禁制护持,灵力一催,滋生清灵二气,就见清气上升,宛若青烟,灵气下沉,似水雾缭绕。 片刻之后,枝叶轻摇,而那低垂的花苞似也开始缓缓抬头,几片花萼徐徐张开...... 案几上,烛台灯芯爆开一点火花,“啪”一声轻响,动静很小,也很寻常,一丝青烟弥散,转瞬消失,似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朝颜玉指纤纤,婆娑着,上下翻转,心思完全在那竹简之上。 舒素心瞳孔微缩,目光暗了暗,也自起身,广袖轻拢,莲步款款,也来至花坛边上,斜坐一边廊下阑干,双眸似有异光。 如此,好一幕人闲花正浓,夜静春山空。 正是: 庭院夜开疑仙至,玉洁冰清下瑶台; 恍若孤月吐青蕊,香影虚光画不成; 百年犹得刹一瞬,万事渺渺终无期; 遂尔离了尘垢去,冥然兀坐返大苍。 眼见花开,眼见花谢,两人都没有出声,良久,才听得舒素心一声轻叹,“本是神仙客,终究芳梦短......” 丁辰心中有事,只道,“早就听闻舒楼主师传的星河清梦诀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间,缓缓转身,却见朝颜已经藕臂作枕,昏睡过去,月映朱颜,竟显出几分献祭般的凄艳。 “江道友谬赞了,阁下刚才借催开昙花时的灵力波动,所施展的,应该是某种巫族神魂秘术吧......” 丁辰笑而不语,他刚才施展的,自然就是巫族失传已久的散魂吟。 “不过,道友也确实是别出心裁,能想到以这青蕊昙花的幽香,遮掩惑神香的味道,虽只是恍惚一瞬,便足够我等施展手段了。不过,道友的惑神香,不会是当日飞云楼花会上出现的那块吧......” 舒素心嘴角带笑,微微侧头去看丁辰的反应。 惑神香,自然就是那块,只是大部分被用来配制了血灵飨,也就剩下了这最后一点。 但丁辰哪里会承认,踱步来至案几旁,伸手将烛台拿起,一口吹灭,才道,“舒楼主可别乱猜,在下若是有那么一块惑神香的分量,也不会费心将其暗藏在灯芯之中了.....” 舒素心也只是随口问问,也不深究,再度看了一眼昏睡的朝颜,又道,“那接下来该如何?可千万别出了差错,怕是不好和那位前辈交代......” “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若是真出了意外,那也是那位前辈自己安排不到位,怪不得我们。 不过,舒楼主,你只想着要给那位前辈交代,就不怕真出了事儿,无法向玄都观交代?” “那倒是无妨,大不了到时候将阁下交出去就是了!” 舒素心一副玩笑口吻,但丁辰确实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丁点也不怀疑,若真出了事,琉璃宗绝对会第一时间将自己拿下。 “好了,接下来,就烦请舒楼主在外护法了!” 说完,丁辰也不啰嗦,托手打出一道浮空诀,轻轻将朝颜抬起。 舒素心看着,也不再玩笑,仍旧坐回自己的座位,悠悠抬头,双目微闭,神识悄然四散,将整个青昙斋四周,纳入监看之下。 ...... 右边厢房丁辰早有布置,家具陈设皆挪了位置,将屋子中间空了出来。 一招手,朝颜浮空过来,四肢软软,任由摆布,片刻后便盘膝坐在屋子中间。 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嘴唇无声开合,催动神魂念力,全力运转散魂吟,确定朝颜暂时不可能自行醒来之后,丁辰这才退后一步,从怀中,摸出归藏真人给的那只储物袋。 撑开袋口,神念一带,便见十八道灰色灵光飞出。 却是十八面引魂幡,皆是惨白麻布,血书符文,透着阴森诡异。 丁辰碰都不想碰一下,挥手推开,道道引魂幡便自行飞起,落在屋内各处高悬,幡面垂下,阵法自成。 神念再动,储物袋中又飞出八只手腕粗的釉黄蜡烛,一一落在朝颜四周,八个方向。 蜡烛落地自燃,泛起幽幽青灰异光,隐隐有异香飘起,闻之令人神迷。 屏息凝神,静静看着那摇曳如同鬼火的烛光。 事到临头,丁辰自然也是紧张的,只能将锻神篇徐徐运转,推动六合自在玲珑球鱼龙游弋,神魂攀附在上清神符之上,好一阵子才镇定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丁辰长吁出一口浊气,静候当场。 十息,二十息...... 时间仿若凝固,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就觉似有一道阴风凭空出现,回旋室内,却不见幡动烛摇,反是丁辰自己的身子,晃了晃,发丝轻扬。 下一刻,一股无形之力悄然注入其右手之中,紧接着,便觉全身真元都自行运转起来,却是一种自己从未修炼过的法门。 一缕神念,似在丁辰识海之内响起,“小子,这篇‘子虚如梦令’,乃是老夫自琉璃宗镇派功法中参悟而得,你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丁辰不动声色,心下虽是暗道自己宁愿不学,却也没有反抗,任由那力量借自己的经脉流转施为。 真元游走奇经八脉,时急时缓。 在那力量的引导下,丁辰慢慢地将双腿盘起,稳稳地坐在朝颜的对面,双手法诀变化,动作莫名的流畅。 便在此时,朝颜突然动了动,低垂的头缓缓抬起,一双明眸微微睁开,宛若空洞,毫无神采。 四目相对,丁辰双目之中,瞳孔黝黑,似被感染,又似产生某种共鸣,朝颜双目也是隐隐有了乌光,似恢复了几分神采。 玉手如葱根,来至胸前,轻轻扯开菱纱,衣领半开,雪白的脖颈下方,隐隐现出一道沟壑,一枚指甲大的翠色宝石,如嵌在仙山之间的碧湖。 宝石随即浮空,转瞬变大,化作一面青光宝镜,却正是那面清虚玄妙宝镜,徐徐悬浮在朝颜面前,映照着其俏丽面容...... 第804章 庄周梦蝶 此镜的厉害,当年在花木禅房,丁辰可是见识过的,不敢怠慢,好在此次不是他自己出手,否则难免气息不稳。 紧接着,就见朝颜檀口微张,一口真元喷出,化作一缕香雾,正喷在那宝镜之上。 立时青光莹莹,镜中朱颜虚化。 一股莫名的灵异波动弥散屋内,待得玉手兰指如蝶翩然变幻,清虚宝镜已经缓缓放平,正对中天之上。 便在此时,突然中天一颗珠子落下,虚浮镜面上方。 正是那枚琉璃珠。 其内五色,似丹青水洗而出,无声滴入镜面。 便见镜面之内,色团如在水中,浓云雾霭般晕散,似被碧波冲淡,转瞬恢复如初。 而此时,那珠子也已经完全透明,进而直接消失,唯有其内那节汗毛清晰可见,飘飘摇摇,却还未落在镜面上,已经化作飞灰而去,唯有那丝血迹,恍若鲜活了起来,凝成一滴血珠,滴入清波镜面,就此溶解其中。 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 几乎是同时,丁辰便觉神魂一个恍惚,自己的意识已经投入那清虚玄妙宝镜之中。 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看客,也难免好奇。 不由四下感应,却如身在虚无梦中沉浮,一片光怪陆离,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入我梦来!” 就听得似一声低吟,便觉四周景象琉璃玉碎,光影重组,才见远处水云缥缈间,冥冥有仙山,巍巍见宫阙。 “朝颜......” 一道神念远隔虚空传来,才低语一声,却又听得咕咚水响。 就见那光影之中,玉叶金莲池,涟漪阵阵漾,咕咕几个珠玉般的泡泡,继而,水面下冒出一个白玉藕尖般的东西。 等了片刻,才见一个长相古怪的脑袋露了出来,明明很是小巧,宛若初生,但一双眼神,却透着古怪、狐疑、迷茫、怀念、警惕...... 咚! 又是一声金钟长鸣,那小脑袋明明愣了一下,眼中神色摇曳。 就见一双白皙大手伸入水中,一下将其捞了出来,却是一条宛若身披白玉锡鳞的独角蛟龙,被那大手捂在怀中,似感受到安全,那小龙泥鳅一般,卷了卷,眼中神色逐渐平复...... 场景一转,一片仙宫。 金光红霓,瑞气紫雾,三十六重宫宇,七十二重宝殿,碧沉琉璃瓦,三檐四簇,幌幌金鳞柱,白玉筑台,复道回廊,仙鹤绕殿,金钟撞,天鼓鸣,又见队队仙人往来,绛纱衣,芙蓉冠,玉簪珠履,紫绶金章,似众神进表,万仙朝圣。 倏忽间,九天华光一暗,又是黑云滚滚,白云骨骨,交汇冲动,电闪雷鸣。 一条体长数里的狰狞白龙,身似白玉雕,爪似精钢铸,穿来遁去浓云间,却是龙鳞翻,灵血沁,恼怒凄惨。 又见一个灰氅老道,双目金睛,浓眉似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手中一根看似平凡的荆棘杖,却是血迹斑斑。 似霹雳闪,天地一暗。 好一片宫阙坍圮,万千亭台楼阁,毁于一旦,血洒哀号...... 这些景象俱是一闪而过,丁辰看了个囫囵心惊,只大概猜到是什么,还不及细想,却见一团似白云般的东西,趁着夜色,落入一片红叶山中。 丁辰只觉自己丹田微凉,却是归藏真人念力流转。 片刻之后,意识所见场景又清晰了几分,而从这里开始,梦境变幻也慢了不少。 山中一座田字院落,青瓦白墙,残月之下,阴郁沉沉。 那团古怪白云明显不是这的白云,凝化成一缕,毒蛇一般,悄然蹿入院中,飘然在柱梁之间游走。 转眼已过十数个房间,竟是无一人发现。 又见一间房中,一个看着二十几岁的青年,虽是盘膝而坐,但衣袍摆得齐整,头发更是梳得一丝不苟,似在练功,双手左右摊开,一边赤炎熊熊,一边寒元阴冷,竟是极为少见的冷暖共生灵根。 丁辰隐约想起某些传言,大概猜得此人是谁。 却又见房中明明昏暗,那青年身下的影子反是格外明显,浓墨涂过的一般。 随着那青年本身真元运转,那影子宛若有生命一般,扭曲变化。 突然,似乎感应到什么,那青年凛然抬头,却是晚了,那状若白云之物已然动了,离弦之箭,一闪就遁入那青年眉心...... ...... 所谓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种种桩桩,所见所闻,不知是所思,还是所梦...... 那光影幻梦似被人翻阅,快速变换,光阴如梭,再度慢下来之时,却是来至一间大殿之中。 殿中端坐五人,上方,一中年道人,一身八卦紫绶道袍,怀抱拂尘,头簪松枝。 此人,丁辰却是识得,正是玄都观第二任掌教,周易真人!市面上有这位大人物的画像流传,只是此时的相貌,看着明显比画像上多了几分阴鸷。 再看下方,四人分坐一排,而这一段所见的角度,正是那四人中最边上的一个白袍青年。 归藏真人应该格外看重这一段,眼前光影,宛若当时亲见。 就听周易沉声道,“你们师祖近来心神不宁,神思不属,料感或有三灾降临,已经闭关,将宗门一应事务交托与为师,为师一人自然管不过来,你们四个还是如往常规矩协理,不过,也不可懈怠了修炼......” 下方四人齐声应诺,又听当中一个男子道,“师父,混元宫那边,寒鸦真人又传话过来了,还是想请师祖回去......” 周易眼睛都不转一下,哼道,“寒鸦那老东西,为人最是口蜜腹剑,说是请你们师祖,也不过是为了那烛照明灯而已,无需管他......” “那是否通禀师祖,师祖曾交代,凡是混元宫的事情......” 那男子话未说完,周易却直接打断。 “这次就不必了,你们师祖正在闭关躲避三灾,就不要拿这些小事去烦他了......” “是!” 男子回了一声,不再言语。 周易这才摆了摆手,示意退下,四人再拜,正准备离去,周易却又唤住了冬阳,说要考察一下近来的功课。 在其余三人羡慕的目光中,殿门再度关闭,便只剩下周易与那白袍青年。 师徒两人对坐,片刻之后,却是周易先动了动,自怀中取出一只玉壶,壶盖微转,两人身形皆是一晃,消失不见。 壶中天! 丁辰心神微惊,想起玄都观的一件空间法宝,号称壶中有天地,倒是比起那清虚玄妙镜还要有名些...... 第805章 你敢算计老夫 丁辰意识所见,仍旧是冬阳的视角。 就见一片叆叇雾气缭绕之中,一池碧水,一树红梅,树下,背对而立,正是那周易真人。 仍旧沉默了许久,却听冬阳嗤笑一声,道,“哼哼,我的好师父,事到如今,你还下不了决心吗?” 虽是叫着师父,语气中,却完全没有为人徒弟的感觉。 周易竟然也不以为忤,片刻之后,才语气阴沉开口,“螭云师叔,你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吗?” 这话一出,不但是丁辰,连那道控制丁辰真元,施展那什么劳什子子虚如梦之术的力量,同样都是一颤。 周易真人居然知道冬阳已被螭云夺舍...... 而此事,归藏真人明显并不清楚。 “这你大可放心!” 冬阳,或者说是螭云上人,语带讥讽的回道,“你那师父所修炼的神游云外经有一处罩门,你这个做大徒弟的应该都不知道吧!” “罩门?” 周易猛地回头,明显也是吃惊。 冬阳却是阴恻恻的继续笑道,“不错,正是罩门,而这,也是为何他并未将自己主修功法传给你们这些徒弟的原因,便是不想让你们知道那个罩门。只是可惜,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老夫,只需在他神游之时,略施手段,老夫自然能勾动他三灾劫火......” 周易面色变了变,与冬阳对视,竟是被一个元婴初期修士看得头皮发麻,略显惊慌的收回目光,也不知是不是故作姿态,又低声道,“非得如此吗?” “哼哼,是不是非得如此,你自己不是已经卜算到了吗? 你那师父,与你乃是‘日月不同天’的命格,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进阶炼虚。老夫可听说,那常清静已经进阶炼虚,开始闭关参悟那上清神符了,你一个炼神,你又拿什么去与他争...... 你不会指望你那师父自己兵解,成全你吧!” 虽是明显的挑拨之语,但周易听了,面色果然也是阴冷了不少。 冬阳见状,自然继续拱火。 “而且,你当年妄动烛照明灯,害死了那傲鹏老狗,这已经算是欺师灭祖了,你那师父真的还会信任你? 还有,你那师父之所以出走,你以为真的是为了保你,你想得太美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已经卜算到神符一出,混元宫必有大乱,他只是想要明哲保身而已...... 那张太极图,你求了他好几次,最后不还是给了归藏,说到底还不是偏心那个小徒弟...... 再有,说是将管理宗门的大权交给你,说到底,还不是些日常庶务,真正的大事,你能做得了主......” 冬阳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意味,每一句话,都似刀子戳中了周易敏感的神经。 “好了!” 周易再也忍不住,厉声呵斥,猛然一股暴戾之气席卷四周。 冬阳直面,嘴角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毫不掩饰,不但不闭嘴,反是继续挑唆。 “周易,你可要自己想清楚,现在,连山和归藏都出外游历了,老流云闭关,这玄都观就你一人说了算,这等天赐良机,一旦错过,可就难有了...... 而且,连借口都不用你去找,到时候,即便连山和归藏回来,也找不出你的错来,毕竟,三灾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看着这一切,归藏真人是什么心情,丁辰自是不知道,但隐隐看到周易终究还是点了头,心中也是不由戚戚。而通过这些,丁辰也大概猜到,其师尊流云散人之死的真相,应该才是归藏真人这般费心谋划的真正想要探知的。 ...... 幻境之中,冬阳的记忆仍在继续,每日服气打坐,也不见人,似乎自壶中天那日后,便再无波澜,直到来至一个月圆之夜。 一处洞府之内,奢华至极,诸般陈设器物,非金即玉,焚的是极品的瑞云醒神香,煮的是寒山的云露清心茶。 冬阳端坐榻上,手中捧一只紫金钵盂,其内血水中,一只稻草人偶,腰系一根头发。 一动不动,恍若入定。 正待月上中天,月华透窗而过,洒在东阳身上,其身下影子再度恍若鬼魅般活了过来。 果然是伴生影灵根! 丁辰心下暗道,这冬阳的资质也未免太奇异了,难怪能被螭云上人看中。 身不动,影自动。 扭曲几下,竟是自行裂出一团,游蛇一般,在地面月光与阴影之间穿行,无声无息,最终化入黑暗之中,呼吸之间,已然遁出洞府。 接着,便是各种景物飞闪而过,俱是残影,可见那影子移动速度之快。 不过十几息,那影子已经蹿入一处深谷之内。 迷雾掩映,禁制勾连,诸般杀机暗伏,那影子如入无人之境,不消片刻,已经来至谷底深处。 就见一片菜畦,小池草庐,恍若避世隐居的农户。 又见那草庐茅屋,窗边油灯昏黄,一布衣老者,盘膝坐着,头一点一点的,似在打瞌睡,窗外寡淡月辉,映照树影斑驳入窗棂,一片祥和。 那老者侧脸甫一出现,归藏真人的神念,明显出现一丝难以压制的情绪波动。 下一刻,一缕暗淡影子,似毒蛇一般的隐现树影之中...... 杀机已现! “不!” 归藏真人隔空投射而来的神念再难压制,在丁辰脑海中发出一道咆哮。 几乎是瞬间,丁辰的情绪似都被感染,恍若一股悲痛萦绕心头,正如当年自己母亲咽气的那一刻,胸膛似骤然冰封被塞住,梗得心如刀绞。 如此心绪波动,自然牵扯丹田真元,几乎是瞬息之间,那被梦境引导,由冬阳记忆演化出的画面便开始扭曲了,似要崩解溃散。 丁辰反应也快,暗道不妙,根本来不及顾及其他,神魂直接隐入神符青光之中,六合自在玲珑球玄妙光转,意识便要强行抽离。 他这一动,借丁辰身体出手的归藏真人气息立时暴露,霎那间,就听得一声沉闷声音,似带着凛凛杀意,从亿万里之遥隔空袭杀而来。 “归藏,你敢算计老夫......” 话音未落,那清虚玄妙镜幻化空间之中,突然暴起一缕煞白,似白虹贯空,电闪天下亮,一条白鳞螭龙骤然显现,似有百丈,龙首昂峙,独角森森,铮然虚空欲碎,金铁相斫厉响,鳞上骨刺倒钩,阴阳异火缭绕。 丁辰意识一僵,也不知是不是被发现了,就觉那螭龙一双龙睛,目光森冷,似在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这边...... 第806章 倒打一耙 那螭龙眼神冷冽,仿若寒刀,丁辰被其气势所慑,不敢有丝毫异动。 却在此时,似有一道天光自眼前划过,宛若这方天地都被惊天一刀生生劈开,裂出一道空间裂缝,横亘在中间...... 神威乍现,倒似乎将那螭龙注意力吸引过去,当即勃然大怒,正要施展什么厉害神通。 却见那裂缝之中,青暝神光喷涌,现出一道先天八卦图,乾坤定南北,坎离定东西,震巽雷风起,艮兑山泽通,照着那螭龙脑门,一砸即中。 一声异响撼动心神,也无法形容,便见一切如梦幻泡影,消失不见。 丁辰只觉意识一阵恍惚,整个身子猛然往后仰,翻了个跟头,意识已然回归本体,还不及反应,又似有一道玄音自清虚玄妙镜中溢出。 “哈哈哈,归藏,就为了窥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连自己的本命八卦图都舍弃了,值得吗......” 传音语气嘲讽至极,倒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便自行消失...... 一时之间,房中恢复平静,几乎是同时,那清虚玄妙镜上的力道一松,当即就要跌落。 宝镜落地,朝颜必醒! 丁辰可没有绝对的把握,胜得过此女,而且,此镜玄妙无比,他岂会没有点想法。 连忙伸手,催清风,化暗劲,就要去接。 却不等灵力触及,那宝镜青光又闪,仍旧化作一枚宝石模样,飞回朝颜胸口。 “小子,这镜子你动不得!” 自然是归藏真人传音提醒。 丁辰撇了撇嘴,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将目光移开,随即传音回道,“师伯,此事该是成了吧,这最后关头被对方发觉,可不能赖我吧......” “......” 一时没有回应,良久才得到一声轻叹。 丁辰自是不解其中意思,也不追问,再度确认自己关心的事情,“师伯,那冬阳真人真的没有发现我吗?” 归藏真人传音,“他也不过是凭借那清虚宝镜隔空投来的一道分魂,感应远不及其本体,这也是老夫让你别碰那镜子的原因,你未沾染,便没有因果......” “那冬阳真人不会一气之下,连夜杀过来吧......” 琉璃宗虽然离玄都观像个亿万里之遥,但以炼虚大圣的修为,未必没办法破虚空而来。 归藏真人神念明显有些虚弱,但还是哂笑。 “哼,他倒是想!可惜,他不敢!到了炼虚地仙之境,本体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老夫若是与他拼命,他也要忌惮引火上身的。再说了,他夺舍重生,害死了老夫师尊,又坑死了周易、春松一堆人,费尽心血,走到如今,可比你我惜命多了......” 丁辰闻言,心下这才松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 却听归藏真人神念已经缓缓退去,只道,“你若是在担心,可以连夜离开,和素心丫头说一声即可,她自然与你方便......” 说着,神念便彻底消散,丁辰只觉浑身一松,真元也再度恢复自若。 唉,这都是什么事呀! 丁辰心中叨咕。 至于连夜离开,却是不好,虽然这里是琉璃宗,但朝颜来自己住处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隐秘,若是自己连夜离开,不告而别,岂不是不打自招此事与自己有关。 只要拖过了今夜,也就平安无事了! 起身,目光扫过朝颜,粉面低垂,香汗润湿了鬓发,正如一朵娇艳的雨后朝颜花。 挥手扇灭蜡烛,一气收了,这些东西,归藏真人没有收回,那应该就是不要了吧...... 转身来至门口,推门而出。 舒素心已经听到动静,起身相候,侧头从门口看了看里面,才道,“江道友,没事吧,刚才的动静......” 丁辰摇头示意无事,并不多作解释,只道,“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舒楼主了......” 说着,又从袖笼中将那片竹简取出,递了过去,才道,“这个,也劳烦你带去,明日,在下才有由头去找她......” “放心......” 舒素心点了点头,一并接过,这才隔空一道灵力打出,却是浮现一张鹅黄丝袍,转瞬张开将朝颜一裹,再度摄回,只见一个小包裹出现在其手中。 目送人离开,丁辰这才回身看了看院中,再度挥手,彻底抹去了今晚的痕迹。 一夜,就这般惶惶而过。 待到天光大亮,倒正如归藏真人所言,并未发生丁辰担心的事情。 仍旧端坐房中,又静心调息了半个时辰,大概到了约定的时间,丁辰这起身,神识再度透射青昙斋内外,确定并无遗漏,这才出门。 ...... “朝颜仙子,昨晚该是没休息好吧!” 磬云苑内,丁辰看着对面而坐的朝颜,面不红,心不跳,谈笑自若。 “昨晚?” 朝颜微微蹙眉,面色有些苍白,眼中泛着血丝,自今早醒来,她便觉得头昏脑涨,浑身酸软,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 而且,清虚玄妙镜分明被激发过,似乎是与自己冬阳老祖联络过,可待她想再度与冬阳联络时,却明显感觉有一道禁断之力阻挡,待她问了舒素心,才听闻昨晚有人强行突破护岛禁制,琉璃宗这才将禁制之力加强了。 “江道友,昨晚......” 朝颜 面露一丝狐疑,刚开口,丁辰却是当即接过话茬。 “昨晚,不是仙子向在下相借那竹简吗?之后,仙子似乎颇为着迷,连那昙花都没来得及观赏,便离开了,说是要好好研究一下......” 丁辰说着,眉眼随即浮现一丝异色,故作试探的问道,“仙子不会是,从那竹简中看出什么门道了吧?” “竹简?” 朝颜闻言,似乎才想起此事,自己好像确实借了那竹简来看,可后来发生了什么...... 丁辰哪里容得对方细想,当即面色微凛,手中茶盏啪一声轻磕在几案上。 “仙子不会是不想认了吧?” “江道友误会了......” 朝颜毕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并非随意贪图他人之物的人,忙尴尬的笑道,神识忙探入自己的储物戒指,却是面色微惊。 竟然没有! 又是有些囧的对着丁辰笑了笑,神识扫过屋内,片刻之后,才在卧房床上枕头下发现了那竹简。 看着手中竹简,朝颜不由心下思忖。 难得,昨晚的异常是因为此竹简的缘故? 做戏做全套,看着朝颜若有所思,丁辰面上表情就有些不悦,倒打一耙,当即问道,“仙子不会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吧,可不能藏着掖着呀?” 第807章 出海遇伏 面对对面男子的怀疑,朝颜对昨晚情形的怀疑反是淡了些,也是无法,只得苦笑摇头。 “真的没有?” 丁辰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江道友,确实尚无发现......” 朝颜仍是苦笑,随即又是眼神微转,似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不过,我确实还有个想法,想要尝试一二,道友可否再容我几日......” “那不好意思了,在下待会就要离开了,此来就是取回这东西了!” 说着,丁辰也不客气,伸手就去拿。 朝颜却是捏着不放,又是笑道,“那不如我与道友同行,路上......” 丁辰自然知道对方的打算,更不愿意与这佳人同行,直接淡笑拒绝,“抱歉,仙子也知道,在下结婴不久,正想到处走走看看,散散心,怕是不同路......” 朝颜也不好勉强,只得松手。 东西到手,该说的也都说了,丁辰便直接起身告辞。 朝颜也起身相送,却在走到门口时,丁辰还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做出一副小人之心模样,“朝颜仙子真的没发现这竹简的奥秘......” ...... 眉峰岛,东山岬。 “事情都妥了,朝颜没有怀疑......” 丁辰看着远处海天一色,悄然传音,一旁的舒素心闻言,心下也松了口气。 虽然此事是那个前辈交代的,虽然她并不知道更多内情,但若是因此得罪了玄都观,宗门长老那边即便不惩罚她,她以后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好过。 点了点头,才从袖袋中取出一只瓷瓶,递给丁辰。 “这是......” 丁辰接过,开盖闻了闻,清灵之中又略带一丝清苦味道,倒也不难闻。 “道友想要的花上无根水一时实在不好寻,这是一瓶‘秋水绿波’,取自延年草嫩芽朝露,也能算是花上无根水的一种,还带有一些清心降燥的作用,应该是合你所需的......” 舒素心回道,语气意有所指,应该是猜到丁辰寻花上无根水的目的。 丁辰谢过,又问起多少灵石。 舒素心却道,“这瓶秋水绿波是虚堂师叔给的,无需谢妾身,至于灵石,师叔也没要,不过,我看师叔对当日那首名为‘城春草木深’的曲子颇为欣赏,道友若是舍得,不妨将此曲谱送上,师叔定然是高兴的......” 一篇琴谱而已,丁辰自然舍得,只是略有些犹豫,迟疑道,“虚堂真人过耳不忘,在下只送这篇曲谱,会不会有些不妥?” 舒素心笑了笑,“无妨,也就是个心意而已!” 丁辰闻言,也不再矫情,神识勾动储物戒指,却又顿了下,并未将原谱取出,单独取了玉简,细细复制了一份。 舒素心也不查看,径直收了,手中灵光微闪,却又重新拿出一块玉简,递给丁辰,又道,“江道友真的打算自己走海路离开吗?出了琉璃宗的范围,海中可不算太平!” 丁辰接过,正是他要的海图。 “话都说出去,倒是不好改变......” 说着,丁辰身形一闪,人已经闪身跃出三丈,浮空而立,拱手告辞,“舒楼主,咱们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道友保重!” 两人恍若多年好友离别,其实心中都在想,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 ...... 一日后,日已西垂,一朵乌云低飞而来,悄然落在一片微露出水面的礁石上。 “到了这碎浪礁,也算是离开琉璃宗了!” 丁辰身形半掩于云气之中,环顾四周,礁盘也就半里方圆,却是这一带海域仅有的立足之地。 稍歇一口气,感受着海浪撞击礁石的水花,明明礁石未动分毫,却似人在船上,有一种随波摇晃的不真实感...... 不对! 瞬息之间,丁辰心中警觉,并未散开的云气一涌便要腾空而起,便在此时,脚边礁石突然动了动,恍若活过来一般,却是化出一只古怪大手,直抓丁辰脚踝。 丁辰反应也是极快,脚下一抹金光乍现,蹬腿一踢,同时一道金元剑气透体而出。 进入元婴之后,虽然太白金光诀尚未有太多进展,但剑气威力却是水涨船高。 金元剑气一击即中,那石质怪手立时崩碎。 却在同时,四面海水砰砰砰水柱接连爆起,水雾弥散半空,其中隐现道道半透晶莹剑影,转瞬盘绕袭杀而来。 “剑阵!” 丁辰目光如炬,一眼就见看出其中蹊跷,不由心下微寒,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海中异兽,竟是被人埋伏了! 哗啦一声,星云阵图扯开,卷起星辉。 噗噗噗剑影交错,威力不俗,奈何那阵图星辉绵柔,虽被刺开一些,却似钝刀子割肉,难以深入,生生错开。 “堂堂青莲剑派,何必藏头露尾!” 丁辰与白子城相处数年,如何认不出青莲剑派剑阵的风格,厉喝一声,倒也不急于反击。 声音回荡,剑阵却是运转不停,同时,就见下方磊磊礁石再度碎响,竟是一气裂出上百人形石俑。 “艮生化俑法?” 丁辰之前虽未亲眼见过,但却在不少典籍中看到过这门太岳宗的秘术。 “倒是有些见识,就是不知阁下是否也识得本座的手段!” 却听一道有些耳熟的男音。 丁辰不由侧目看向声音来处,却见一顶黑帐凭空张开,其下闪现一道身影,手捧一只三足鼎炉,炉盖晃荡,一道红中透黑,黑中泛红的火焰跳出,落入其手中,宛若一朵诡异的妖花。 灵宝宗,玄心邪火! 丁辰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却是并未开口。 “哈哈哈,褚兄,看来这人是看不上你的玄心火呀!” 就听得一道阴阳怪气的大笑,却是一个看着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的修士闪身出现在另一边,正是那铁心童子窦磐,身后仍旧跟着两个傀儡。 那褚姓修士面色自是不好看,轻哼一声,却又对另一边道,“闵兄,人家都猜到你来历,还不出来!” “出不出来又能如何!” 又是一人出现,身穿劲装,丁辰虽在花会上见过此人,但却是没太多的印象,又见其单手托一只翻开的青木盒,其内一朵水晶花,应该就是那剑阵的来处...... 第808章 围攻脱身 丁辰这番出海,乃是临时起意,即便是舒素心和朝颜二女,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具体路线…… 除非这三人从自己离开眉峰岛开始就一直在跟踪,加上此礁是这一带唯一的落脚之处,对方能料到,并提前一步来埋伏,倒也不是不可能...... 丁辰面色沉了沉,淡淡开口,“三位,此地可是琉璃宗的范围,你们如此行径,就不怕琉璃宗怪罪吗?” “呵呵,此地确实是琉璃宗的的势力范围,却已经不是其宗门范围了,以我等的来历,便是琉璃宗知道了,又能如何?” 铁心童子嗤笑,那褚姓修士却不啰嗦,直接接过话去,“窦道友,何须与他多言,以我们三个元婴,直接将其拿下就是......” 说着手中玄心火陡然一涨,就要动手。 “且慢!” 丁辰连忙大叫一声,此三人都是出身名门大派的元婴修士,其中那青莲剑派的闵姓修士似乎还是元婴中期,功法手段都绝非之前北海那两个妖修可以比拟的,而自己这边,才刚刚进阶不久,尚未完全把握元婴修为,还真有些力不从心。 “三位也都是名门出身,在下不过一个散修,不知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三位的眼,不妨说出来,也不是不能谈谈嘛!” “谈谈?” 那铁心童子闻言,却是笑道,“那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先将虚堂真人那枚竹简交出来......” 丁辰闻言了然,也想了起来,之前在花会上,铁心童子和那褚姓修士确实都曾对此物表现出兴趣。 就是不知那青莲剑派闵姓修士也是对那竹简有想法,还是被另两人邀约而来。 “原来是为了那枚竹简!” 丁辰一副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笑道,“实不相瞒,那竹简在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既然三位想要,那就拿去就是,只是,在下也就这一枚而已,我要交给谁呢,三位又要怎么分呢?” 原本是想挑拨一二,却不想那铁心童子当即嘲讽道,“呵呵,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看你手上那个应该是张阵图吧,还有那枚储物戒指,似乎是高阶的,便一并交出来吧!” “那就是没得谈了!?” 丁辰面露阴沉。 “谈不谈的本也......” 铁心童子撇嘴轻笑,却在此时,那一直不怎么开口的闵姓修士眉眼突然一拧。 “小心!” 惊呼出声的同时,丁辰身形骤然飞旋,阵图演化星辉,道道金芒四溅,正是数十道金元剑气迸射,就听得叮当乱响,那晶莹剑影演化的剑阵当即被冲撞得散乱几分。 “果然是破军剑气!” 那闵姓修士面色一寒,眼中隐现一丝犹豫,但还是催动了掌中剑盒,翁一声,剑阵应声一转,呼啦啦琅琅作响,转瞬稳住,道道剑尖朝内,贯射直刺。 却见正中星辉流转,其内身影五色光华泛起,正待离合神光催发,又见下方礁盘上,上百石俑突然动作,整齐划一,却是在演化一阵法。 瞬息之间,一股艮山戊土之气涌来,丁辰只觉身形一重,相生五行之中,脾土之气不由一乱。 离合神光催动中断,四面剑影绞杀。 丁辰心下惊骇,正待二度发力,凛然又觉上方热浪,却是一团黑红火球,宛若西沉大日落来。 还真当自己是软柿子了! 暗骂一声,托天一掌,一团黄光冲天而起,化出一只浑黄玉琮虚影,正与那火球对撞。 轰然炸响,黄玉琮毕竟只是金丹修士的法宝,平日里丁辰也未曾留心祭炼,玉琮虚影直接崩碎,本体击落而下,被丁辰抓回,倒是并未损坏。 火球到底本阻了阻,剑影却是已至身前,阵图星辉勉强抵挡,猛然又听身后异响,却见两道身影悍不畏死,亲身冲杀而来。 正是铁心童子那两具堪比金丹中后期的铁心傀儡! 丁辰心下发狠,也是不惧,一手拳一手掌,浓浓金辉演化层层鳞片,拳头迎面轰击在一个傀儡面门,掌锋刀劈般落下。 那傀儡浑身突然生出无处尖刺,似还带毒。 奈何太白金光催动虬龙化甲,何等坚韧,哗啦啦尖刺摧枯拉朽,更是一掌劈断那傀儡一节手臂。 却在同时,两个傀儡皆是一软,如同满身烂泥,似专能腐蚀灵光,阵图演化星辉当即便有些撑不住。 剑阵暂退,以守为攻,成困杀之势,锁住丁辰退路,同时也伺机而动,那褚姓修士鼓动那火球的同时,右手又是打出一只黑皮葫芦,其内火星沙喷射,将那火球再催。 你有葫芦,我也不是没有! 时机虽不对,但丁辰也顾不得许多,猛然收腹,口中炫光乍现,不对着人,反是凌空向上,毫光虚闪而过,噗的扫入那火球。 那褚姓修士也没想到,那毫光连虚无的火元之力也能劈开,火球一时失控,火元四溅,热浪滚滚,另两人都不得不暂避。 又在此时,丁辰袖笼中,一片金辉落出,却是七七四十九枚仿制剑符,虽是色泽有些暗淡,但被催到极致,剑意毫无保留倾泻而出,锐意森森,转瞬成阵,剑光如丝,纵横交错,嗡嗡乱响。 只一个呼吸,下方尸俑破碎一片,阵法自解。 “不好!” 铁心童子惊呼,闵姓修士瞳孔微缩,剑阵就要再度发威,却也怕那两具傀儡烂泥腐蚀灵剑,不敢放手一搏,褚姓修士倒是不惧,手中鼎炉骤然变大,凌空翻转,其内玄心火尽数喷出,恍若一条红龙降世。 丁辰知道无法力敌,那些剑符剑意耗尽,但金符本身乃太白金光凝练,尚能再用,一把抓回,同时口中纯阳剑罡收放之间,直取那铁心童子。 毫光忽闪而至,窦磐面色一惊,同样张口,却是喷出一颗牛心模样的黑铁疙瘩。 吱......! 锐音刺耳,也不知那黑铁牛心是什么铸就,竟是坚韧无比,以纯阳剑罡的犀利,也不过留下一道剑痕。 丁辰也不恋战,在剑罡毫光倒收的同时,胸腹之间五色灵光已经再度浮现,阵图星辉勃然膨胀,宛若一个大球。 火龙正好冲来,轰然一声,星辉四溢,却哪里还有人在其中! 第809章 再回月升坊 眼见东方之既白,丁辰已经在海中泡了一整晚,即便有灵力护身,仍觉得浑身都似乎被泡浮囊了。 昨日傍晚,靠离合神光,连续三次挪移,这才勉强脱身,又借那水遁玉符,遁行了一整晚,丁辰才基本确定安全了。 哎,这段时间一直想着进阶,稳固修为,争斗手段倒是有些放松了! 不过,也是对手太棘手,三个元婴,一个三大仙门之一,两个出自十二上宗,又是琉璃宗都看重的人物 ,手段自是不凡。 心下暗骂晦气,咕咕冒头出水,就见天上月色半掩,薄云似羽,也不知是云在飘,还是月在走。 虚踏水面,真元缓缓游走,散寒祛湿。 之前一通挪移逃遁,也没细看方向,此处,应该是琉璃宗东南方向外的一片海域,印象中,应该没什么岛屿,更是没什么人烟。 略微估算了一下返回大陆的路程,没有大半个月,怕是不行,而且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还是走天上为好! 浮空而起,乌云佩祭出,腾云往西南方向而走。 走走停停,又过三日,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却在第四日午后,就见前方远远出现了一片群岛。 见状,丁辰便知自己应该是估算错了方位。 暗催乌云,掩去行迹,一炷香后,才悄然来至这片群岛的上空。 就见岛屿分布比自己想象的还密集些,应该是同一条海底山脉高出水面,岛上少有平地,多是峻峭悬崖,更是没感应到有明显的灵气。 不过,却是有船。 转过一列山岛,就见其后方一片礁石似在随海浪沉浮,一艘木船残骸夹在其中,再远一点,又有一艘船,手腕粗的缆绳拖着,似乎在打捞什么。 目光微凝,透过海水,就见那缆绳深入海面之下二十余丈,挂着一尊巨大的鎏金铜佛。 丁辰不由蹙眉,因为早年被佛门头陀偷袭过的缘故,他一贯是不怎么喜欢佛门的,但又见那船上之人很是吃力,想了想,还是出了手。 五指隔空虚抓,向下一探,那铜佛徐徐上浮,缆绳倒是为之一松,被坠得偏斜的船也是反正,摇晃不已。 船上之人还以为缆绳断了,当即惊慌失措。 却又见海水咕咕上涌,随即一尊金灿灿的坐佛像破水而出,缓缓往甲板上一块明显特别加固的木台子上落去。 那佛像足有一人高,铸造倒也传神,船上之人见状,俱是连连叩拜,阿弥陀佛不断。 “嗯哼!” 丁辰只得干咳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足以传遍船上十几人的耳中。 众人又惊,还是一个皮肤黝黑的老者反应过来,抬头,才见丁辰浮空而立。 “拜见仙师!” 老者忙跪拜,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跟着拜见。 丁辰这才落下,挥手让其他人自去忙自己的,只让那老头留下,一番询问,才知此处竟然已经是到了小外海了。 自己偏得也着实有些离谱了! 丁辰自嘲一笑。 至于这些人,都是南去三百里外另一群岛的渔民,虽勉强算是琉璃宗与灵宝宗之间,但奈何岛屿海域贫乏,两边都看不上,自然没有修士驻守,是故常被海兽袭扰。 后来,还是来了个和尚,愿意留下,但有个条件,便是要岛民们建一座寺庙,以示虔诚。岛民们也是东拼西筹,才从陈国请人铸造了这尊佛像,谁曾想,运回途中又遇风浪,偏航至此,船毁佛落海,好在人大多活了下来,这才传回消息,又来打捞...... 这些,丁辰自然也只能听听,做不了什么,又问了陈国大概的方向,便乘风而去...... ...... 待到丁辰返回明月城之时,已经是小两月之后。 这一路,实在有些疲惫,自陈国沿海岸北上齐国,要经过长平山天都峰东海余脉,也算是魔道的势力范围,对于南北往来的修士多有刁难。 进入齐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是听说太岳宗和天魔宗似乎又产生了些摩擦,都是顶天的大宗门,害怕殃及池鱼,丁辰更是不敢停留,一路飞驰。 好在他如今也是元婴修士了,寻常旁人也不敢打他的主意,这才算是一路安稳返回。 已是入夏时节,明月城虽不算南方,但仍是有了几分暑意,又在海边,水汽蒸腾,颇为闷热。 天上云层浓密,不见月色,显得阴郁,唯有城中万家灯火,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丁辰没有直接返回清凉涧,而是压制气息,只以一落魄筑基散修的形象示人,在月升坊城西一偏僻客栈落脚。 ...... 转日清晨,清凉涧中水雾不散,却见三道暗淡灰光射出,未惊起丝毫风岚。 又过大半日,三个穿着各异,看似毫无关联的筑基修士,陆续住进了启山客栈,这客栈平素里,本就以招待手头不怎么宽裕的筑基修士为主,倒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至入夜时分,天气骤变,阴云沉沉,忽的狂风大作,吹得尘土飞扬,又见电闪,又听雷鸣,转瞬便是大雨倾盆。 启山客栈周围修士与凡人杂居,一阵忙乱嘈杂,却是没有注意到,一个面色严肃,相貌硬朗的青年修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来至了客栈地字二号房前,也不敲门,推门就进。 这房间住的,自然就是丁辰。 “公子!” 奔波儿灞拱手,朝着跌坐茶几边的丁辰见礼。 夏日偏东雨,来得急,去得快,外面的人声明显弱了不少。 “坐吧,事情可处理妥当了?” 丁辰招呼一声,摆出一只茶杯,为奔波儿灞也倒了一杯,奔波儿灞谢过,这才跪坐对面。 “是,一得到公子传讯,我就叫了他们两个结束闭关,将洞府收拾了一遍,抹去了我们留下的气息,之前改动过的禁制也都大致恢复了......” 丁辰闻言颔首,又道,“我刚才大致感应了下,灞波儿奔和古怪刁钻似乎都已有即将进阶铜尸的迹象了,这次离开,怕是又要耽误他们不少时间,麻烦你平时多安抚一二......” 第810章 上路 奔波儿灞灵智已成,知道自己的本分,哪里当得起,连忙拱手,“公子客气了,他们也不是不懂事的,断不敢有什么别样心思!” 丁辰也不是要怀疑什么,又道,“我近来也是偶然想到,你们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未来,只不过,此事我还要再想想......” “是,一切听公子安排!” 虽不知自家主子想做什么,但奔波儿灞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丁辰见状,自是满意,又问起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否有人窥视清凉涧。 得到否定的回答,丁辰也勉强松了口气,看来,朝颜应该还没察觉到什么,或者并未联系到自己身上! 却又见奔波儿灞欲言又止,丁辰又问道,“还有其他事?” 奔波儿灞点头,回道,“公子若是不急着修炼,有个消息不妨听听,是关于魔道那边的......” “你是说天魔宗和太岳宗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奔波儿灞却是摇头,又道,“公子可还记得几年前,那白猿尊者、明德、元符宗陆淞等几人深入嶓山妖冢,差点无一生还之事吗?” 丁辰闻言略微正色,点了点头。 此事他自然还记得,似乎只有白猿尊者一个逃了出来,之后还加入了九灵宗。 “应该是在一个多月前,隐宗不知从何处请得一位叫什么苦心老祖的元婴后期大修士为供奉,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历,竟是以一己之力,联络了九灵宗、元符宗,玉华剑宗,请出两位炼神修士坐镇,由那苦心老祖带队,召集了元婴修士八人,金丹修士上百,再次进入了八百里妖冢......” “苦心老祖?” 丁辰不由眼露一丝惊疑,“苦心老祖”这个名号倒似乎未曾听说过,不过,当年苦乐寺八大炼神长老中,倒是有个法号“苦心”的,因为天生侏儒,因此也有“苦心童子”的称呼。 “那两位炼神是谁?” 丁辰再度问道,奔波儿灞却是摇头。 “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但推测可能是玉华剑宗的段无名,和九灵宗的玉蝉公子明玉蝉......” 段无名是玉华剑宗少有以刀道证得炼神的,而那明玉蝉,传说乃是一只上古金翅玉蝉修炼成人,不过也有说是明玉蝉夺舍了那玉蝉的妖躯...... “后来呢?” “尚未出来!” “尚未出来是什么意思?” “确实就是没有出来,也没有其他消息传出来,不过,似乎人应该都还活着,连那些进入妖冢的金丹修士,留在各自宗门的元魂灯都平安无事......” 奔波儿灞说着,丁辰却是越发蹙眉。 之前那次,四个元婴进去,几乎全损。而这次,即便有炼神大能参与,但还有那么多金丹修士,不可能照看的过来。 难道真的让他们寻得了进入妖帝地宫的可靠方法? 若真是如此,那妖帝秘宝岂不是要尽归这些人之手,这些遗宝一旦出世,只怕修真界会越发乱了...... 丁辰越想越觉得不安,又是看向奔波儿灞。 “其他宗门什么反应?” “说来也怪,似乎只有太岳宗一开始想试探试探,不想天魔宗跳出来横叉了一脚,这才有了些摩擦。至于其他宗门,似乎都没什么动作......” 丁辰闻言点了点头,却道,“也有可能是你没打听到,或是这些人都是暗中观望,静待有了结果再出手......” 这自是可能的,奔波儿灞点头。 “对了,师姐那边近来可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江仙子一直闭关未出,不过,听说是被青簪仙子下了禁足令,不进阶元婴,不准出山...... 小的揣测,多半还是因为之前那件事情,就是江仙子托那个姓梅的女修,给公子传讯之事,被发现了......” 奔波儿灞说着,小心的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至于那姓梅的女修,便是在冷月峰上,死在洞玄手中的那个姑娘。 丁辰安静听着,倒也没有说什么,自己如今的情况,虽是结了婴,但顾虑反是比结婴前更多了,还是不要去招惹,免得害人害己! “可还有其他事情?” 奔波儿灞摇了摇头,却又道,“那个,前不久,刁钻古怪来过一次......” 丁辰不由蹙眉,问道,“所为何事?” “说是来告别的,她要返回琉璃宗修炼了,应该许久都不会出来了,而且,他已经改回‘秦芙’这个名字了......” 丁辰闻言了然,应该是秦家已经查到了,只是琉璃宗势大,秦家也无可奈何,改回名字,算是保住了秦家的面子。 “没说其他的?” “她还想见见古怪刁钻,不过,我没有同意,推说您之前严令古怪刁钻闭关,未经许可不准出关!”奔波儿灞说着,眼神有些古怪道,“公子,你说,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毕竟她夺舍秦芙之前,一直是和古怪刁钻在一起修炼的,几乎形影不离......” 丁辰想了想,却是摇头。 “应该不会,且不说他当初的记忆,已被我完全抹除,而且,以舒素心的手段,也绝不可能留下这等隐患......,或许,只是因为古怪刁钻是她当日更换记忆之后,见过的第一个人,所以有些别样的感觉吧...... 丁辰也不是很确定,但也并无多少在意,又道,“不用管她,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以后多半也难得再见了!” 奔波儿灞闻言,也就不再多言...... ...... 十日后,齐国润安郡。 一条蜿蜒向南,还算平坦的官道上,两辆马车晃晃悠悠,前后而行,马儿膘肥体壮,耐力好,车子有车有蓬,经过特别加固,一看就是为长途准备的。 前一辆车,灞波儿奔与古怪刁钻轮流驾驶,后一辆车,奔波儿灞驾车,三尸皆见气息压制掩去,作家丁护卫打扮。 丁辰自顾自的窝在后面一个车厢内,身子跟着马车一晃一晃,一边静心调养,一边参悟上清长春功三元归真并行之法...... 第811章 鸡兔同笼 突然,就听得马儿咴儿咴儿嘶鸣,似受了什么惊吓,焦躁跺蹄不前,车厢也是跟着一阵晃荡。 赶车的古怪刁钻连忙拉着缰绳安抚马儿,又是没好气的低声埋怨。 “灞波儿奔,你的尸气又泄露出来了,公子不是让你收敛些吗!” 车厢内,灞波儿奔勉力压制气息,这才从车帘子内拱出头来,哼道,“古怪刁钻,你说得轻巧,你修炼的的佛门的‘大觉妙文’,以平和缓进为主,自然容易收敛,我才开始修炼这门‘奔雷玄功’,尚不纯熟,哪里收敛得了!” “你还好意思说,之前公子让我们选择辅修功法,你一个炼尸,非要修炼雷系功法,不是自找苦吃吗?我劝你还是趁早去求了公子,跟着奔波儿灞修炼‘不动山经’为妙,据说那可是从太岳宗镇派功法不动真妙文演化出来的......”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坐不住!” 灞波儿忙奔打断,又是感应了下后方马车的动静,才又低声道,“古怪刁钻,陈齐两国虽是邻国,但因为有长平万象神山相隔,实际距离何止万里,我们真的要一直这么坐马车过去?” 闻言,古怪刁钻似乎也是有些无奈,不过他的养气功夫明显比灞波儿奔好些,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公子的安排,照做即可! 前面两个的对话,丁辰自然听的一清二楚,也不苛责。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寿元少说已有七百载,修炼也不必急于一时,此行,还是要以化凡养性,磨砺心志为主。 至于那些功法,自然都是丁辰这些年“杀人越货”所得,虽然听名字似乎都很是不凡,其实都只是玄阶功法而已,算是丁辰给奔波儿灞三个跟着自己走这一路,无法安心修炼的补偿。 而且,这三尸说是炼尸,其实也已经与寻常炼尸大为不同,主修血生功又难得有大量血食的机会,若是三尸真能借其他功法结成金丹,也算是一场造化。 只不过,相较于灞波儿奔选了与自身炼尸之体相克的雷系功法而言,丁辰倒是更惊讶于古怪刁钻,选的却是一篇叫做“大觉妙文”的佛门功法,毕竟奔雷玄功再相克,也有炼体的效果,坚持下来,也另有奇效,而那大觉妙文却是偏向于养魂、开智、调和心性的,连丁辰自己看来都觉得枯燥。 可见,三尸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丁辰也未太过干涉,随他们心意。 这些日子,他主要专注的,还是上清长春功,炼精、养气、锻神,三篇并行归真,实在不是等闲可为,他已经断断续续琢磨了数月,始终进展缓慢。 不过,就在前两日,他又突然想起一事。 却是当年自己还在洞玄宫,就曾经怀疑长春功是不是不完整,而最后的事实亦是如此,那长春功是常真人从上清长春功摘录了部分,而又被洞玄删减修改而成。 既然如此,那自己现在修炼的上清长春功,是不是也有可能不全呢? 常真人自然不可能故意隐瞒,或许他当初炼化混元一气上清神符第一道神禁时,得到了也不是完整的功法。 这两日,丁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是故一有空,便开始对着那神符发呆。 也是到此时,他才想起一个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问题。 那便是,常真人所留记忆中,只有对第二道神禁的感悟,却并没有炼化神符第一道神禁的过程,如此便十分不合常理了,这么多代的混元掌教,都难以参悟神禁,可见神禁本身,就极为不凡,不该没有记忆。 难道是因为常真人当时的神魂也已经残损,记忆不全? 此猜测虽有可能,却不合理,常真人记忆中,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都有,神符炼化过程何等重要,常真人不可能轻易舍弃才对! 马蹄嘚嘚,车轮辘辘,车架吱吱响。 丁辰听着这有节奏的行车声,神魂攀附在神符之上,宛若一根青藤,参悟着常真人对第二道神禁的感悟。 按丹鹤真人参悟,这第二道神禁应该是一种叫“神符引”的东西,炼化神符引,才算是真正掌控神符,避开三灾,真正做到长生未央。 然而,这“神符引”到底是什么,却是毫无头绪。 即便是常真人那等天资绝艳,与神符相伴两千余年,也只是勉强参悟到,所谓神符引,似乎是一枚极为繁复的印纹,借着观想印纹,模糊天机。 以自己这点悟性,又能有什么建树? 不禁长长一声叹息,却是惊动了外面的奔波儿灞。 “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 丁辰淡淡回道,又问,“行到何处了?” “公子,还在润安郡内,前面应是快到甜水镇了,可要暂住一晚?” 这等世俗小镇,丁辰自然不知道,只道“你安排吧”,便再不管。 奔波儿灞闻言,只以为自己主子是允了,便也传音灞波儿奔,在前面甜水镇寻家客栈。 那甜水镇虽在官道旁边,却也不大,横街三条,长街一路,千余户人家而已。 马车转入镇上,问了人,来至镇上唯一一家客栈。 虽已经刻意换了身普通装束,只以寻常旅客示人,但还是被那客栈老板看出几分不凡,小心伺候,还专门赔了银钱,让上房的客人给丁辰腾了房间。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也不好拒绝,也就住了。 只是丁辰神思不爽,无心修炼,在房中坐不住,便自出门走走。 镇子不大,倒也五脏俱全,大概各类店铺都有,转了转,丁辰便停在一家书铺前,迈步进去,却见东家伙计都不在,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童,趴在桌案上写字。 “客官需要买点什么吗? 我爹爹刚出去了,要一会儿才回来......” 小童脆生生开口,也不怕人,可见民风淳朴,丁辰含笑,只说自己先看看,那小童闻言,便又将目光落回桌上。 丁辰也是好奇,挪了挪步,低头去看,却见那童子正在算一道鸡兔同笼的题目,只是那算法...... 第812章 长平山 见状,丁辰也是随口问道,“我说小掌柜,你这样一个数一个数的去试,未免也太麻烦了吧,你们夫子没教过算法吗?” 那小童闻言,抬眼看了丁辰一眼,手上墨汁沾在脸上,一副无所谓口气,嘟嘴道,“夫子说让我们先自己想,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不过,反正夫子只是要个答案,就这么几个数,一个个排除,也用不了多久......” 一个个排除?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丁辰却觉灵光一闪,似有所悟,却又难以把握,心中不由暗自思忖 ,是这小童将事情想简单了,还是自己将事情想复杂了? 正想着,那小童又道,“那客官可会解?” 丁辰毕竟一把年纪了,自然会解,只是转念又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故作尴尬的笑道,“我也不会!” 小童嘴角瘪了瘪,虽不明显,但心中多半在想,你自己都不会,还来说我! 丁辰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看着那小童仍旧低头去算。 这小家伙本身计算能力似乎也属不错,确实没过多久,就算了出来...... ...... 一路返回客栈,丁辰皆是若有所思。 排除? 心中似乎有个念头就要蹦出来了,可就是差一点。 回到客栈门口,丁辰才猛然一拍脑门。 对呀,且不说历代混元掌教,单是以常真人见识之广,所耗费的时间之多,其在参悟神符的过程中所尝试的方法何其之多,绝对将自己能想到的都包括了才是! 如此种种都未能窥得天机,那岂不是将这些都排除了,那有什么方法,是常真人不太可能尝试过的呢? 上清长春功!? 似乎只有这个了...... 按常真人的记忆,他当年参悟第一道神禁,得到上清长春功后,并未亲自修炼;不久之后,又陷入第二道神禁之中,待到出关之时,却已经是混元宫的最后关头,根本来不及修炼;再之后,常真人以残魂之身,更是根本无法修炼...... 也就是说,常真人自始至终,都只是通过神魂和历年修炼的经验,对上清长春功进行推演,并无上清长春功功力在身,自然也就不可能用上清长春功去炼化第二道神禁...... 若真如自己猜测的这般,以混元一气上清神符的玄奥,若无亲自尝试,或是将上清长春功修炼到某个程度,单以推演,即便是常真人,怕也难以窥得上清长春功与第二道神禁之中的内在关联。 沉思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丁辰也是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 思及此,丁辰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当即传讯给了三尸,说是自己要闭关,随即关门抵户,扯了星云阵图护持,又取了沉香榻,就在屋子中间,盘膝坐定...... ...... 这一入定,便是三日。 奔波儿灞三个也不知道丁辰为何会在此荒僻小镇闭关,只得轮流在屋外值守。 本也寻常,奈何这是世俗之地。 那客栈老板见丁辰三日都不曾出门,不吃不喝,甚至还不许人进,自是有些担忧,若不是那三个仆人还一直在,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以仆噬主,被三人害了性命,差点报官。 房门吱呀一声,终于再度开启。 三尸听得动静,连忙进来,却见丁辰躺在沉香宝榻上,翘着腿,双手抱头,一副心事重重。 “公子,可是修炼不顺?” 古怪刁钻连忙问道,丁辰心中之事,自是无法与旁人道,只是轻轻摇头。 “且去收拾一下,上路吧!” “现在吗?现在已经是午后了,是不是等明日?” “无妨!” 丁辰摆手,三尸也不再劝。 片刻之后,丁辰三个下楼,那客栈老板见人人都无恙,这才松了口气,亲自礼送离开。 马车仍是照常前行,丁辰仍旧窝在后面一辆车厢。 这三日,若说没收获,倒也不是,但若说有收获,却也似乎没有。 唯有确定一点,以上清长春功功力炼化神符,并无任何不良反应,相反,那神符似乎还很受用,凡真元注入,皆是来者不拒。 如此,丁辰也只能怀疑是不是自己修炼尚不到家,参悟不到位,或是注入的真元不够...... ...... 又过十来日,接连穿过润安郡、东门郡便算是来至齐国边境。 马车停在路边,四人都下车驻足南望。 就见山峦一重高过一重,似接着天,透冲碧汉,东西密摆,横亘成行,断绝南北不通;又见龙脉悠长,地势远大,云雾笼峰顶,周围山绕翠,连绵的参天古树,漫山的青藤黄花,万壑现风岚,千崖有气象。 奔波儿灞三个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丁辰,远远望向西南方向,那边的山,似乎格外的高远,山后似还有山,却完全被云雾缭绕,恍若在另一个世界。 “那边便是天魔宗所在的万象神山?” 灞波儿奔啧啧道,古怪刁钻看了丁辰这边一眼,却是摇头,“据说万象神山也只是天魔宗总坛所在,其方圆万里,整个长平山东段,都算是天魔宗的范围。” “啧啧,这个长平山也真够大的,养活了四大魔宗......” “隐宗出世,如今可是五大魔宗了...... ” 两人闲聊,只有奔波儿灞还想着正事。 “公子,长平山山高林密,不好通行,我听说,陈齐两国来往,大多都是走沿海丘陵一带,或者直至走海路,要不我们也......” 丁辰却是摇头。 “不必, 世人总说长平山,其实长平山也并非一条单独的山脉,而是十万八千山岭峰峦簇拥而成,山中魔道势力经营数万年,也是有不少村镇城池的,生活着不少凡人,只是不怎么与山外往来而已。 我记得,前方秋明岭和大叶岭之间,应该就是有山道的,虽然蜿蜒曲折,却是可以直接进山的......” “公子,此处毕竟天魔宗的范围,只怕......” “没事,平常也有不少散修走这条路的,并不算犯天魔宗的忌讳,路上小心些就是了,只是进山出山山路多半不好走,这马车倒是不方便......” 丁辰说着,就是面露一丝苦恼。 奔波儿灞三个一听,就知道这个主子是打定主意,要像凡夫俗子那般赶路。 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便是将车厢收入储物空间,单留下两匹马儿,丁辰骑一匹,剩下一匹驮行李,至于三尸,只得腿着过去了...... 第813章 追杀 秋明岭似弯月,山崖陡峭,大叶岭则偏平缓,林木繁茂,两岭之间,山道土石混杂,杂草丛生,可见少有人通行。 马脖子上铜铃叮当,马蹄子下深一脚浅一脚。 从清晨走到傍晚,过了这一段,便算是完全进入长平山区之内了,前方山道反而平整了不少,显然是有人开凿过的。 所谓日落而息,丁辰便让在路边寻了个还算平整的空地休息。 三尸毕竟不是常人修炼而成,也不知道正常人在外露宿要注意什么,丁辰只好自己亲自安排,让古怪刁钻去放马喂草,让灞波儿奔打扫下露营的地方,免得有什么蛇虫鼠蚁的,虽不怕,看着却是埋汰人。 他自己还想着是不是要生火煮点吃的,但想想又觉得麻烦,也就算了。 取了蒲团席地而坐,却又想起当初前往华阳城的路上,似乎也是这般,也不知道豆寇那小子还活着吗?不过,就算活着,想必也该七老八十了吧! 随即,又想起了冯英和陶无忧这些人,还有...... 说起来,也该回去看看了...... 他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往事,那边,古怪刁钻放马回来了,凑到丁辰身边,小声道,“公子,前面有情况!” “嗯......” 丁辰眼睛都没睁,随口嗯了一声,并未散开神识去探查。 “死了一个和尚!” 古怪刁钻说着,摊开手,却正是一块大智禅院的筑基弟子令牌,继续道,“人就死在前面山沟里,随身物品都不见了,只有这个......” “大智禅院的?”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也凑了过来,一见那令牌,也认了出来,不由吃惊。 死个把和尚倒是寻常,毕竟天下寺庙千千万,和尚何其多,但死的若是四大禅院的和尚,那就有些奇怪了,特别是死在这里,天魔宗的地盘,作为死对头,四大禅院的弟子应该不会贸然进入的。 丁辰微微睁眼,又问道,“死了多久了,尸身没有销毁或破坏吗?” 古怪刁钻摇头,“尸身尚温,应该没多久,虽然有些残损,但看样子是斗法被杀后跌落山沟造成的,不像是被刻意破坏,这块令牌也是丢在数丈之外的草丛里的,应该是其他人走得急,没有发现......” “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灞波儿奔看来是憋坏了,当即来了兴致。 丁辰瞥了他一眼,并没什么兴趣,但也没拘着别人,“你们想去就去吧,别追太远,也别招惹是非就是了!” 灞波儿奔和古怪刁钻闻言,对视一眼,当即拱了拱手,喜滋滋的跑了。 奔波儿灞自然没去,低声问道,“公子,不会有事吧?” 丁辰并不是很在意,继续闭目,淡淡回道,“以他二人的修为手段,寻常金丹初期修士也奈何不得他们,应该无事的!” ...... 时辰一转,天色已黑,云气蒙蒙,月色朦胧,山谷中偏于阴暗,虫鸣蛙叫,倒是一点都不安静。 也不知是自己悟性不够,还是常真人高估了自己,这上清长春,三元归真,显然比想象的还要困难。 每日尝试,并无实质进展,丁辰也渐渐有些厌倦了。 缓缓回神,才发觉已至戌时正了,心念微动,不由蹙眉。 “他们两个去了一个多时辰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奔波儿灞闻言也是愣神,按理说只是去探探,就算真遇到什么,也该传讯回来。 正要开口,奔波儿灞突然瞳孔一缩,忙看向丁辰,丁辰自然也感应到了,衣袍发丝无风自动,身形浮空而起。 “走!” 冷声招呼一句,乌云已经祭出,破空而走,奔波儿灞同样一拍腰间,却是祭出一条乌木宝杖,顶端雕灵蛇盘绕,正是丁辰只之前的战利品之一。 两道遁光激射直奔东南,倒是也没走多久,也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下方山梁交错,沟谷丘陵,一处松涛山坳之内,隐隐有灵光闪动。 丁辰两人没有急于出现,略隐藏身形靠近。 山林掩映中,一只巨大的淡金色金钵虚影倒扣,其上还端坐一尊淡金罗汉虚影,佛光盈盈,法相庄严,其镇压下,钵内两道身影,正是灞波儿奔和古怪刁钻。 两人虽然并未受伤,但佛门手段本就与炼尸相克,自然不敢硬碰硬,只得一人持刀,一人持剑,不停攻击,试图打破金钵脱身。可奇怪的是,如此猛烈的攻击,却只听得轻微闷响,似乎还是从那金钵虚影边上一道细缝传出。 这佛门的罗汉伏魔阵法倒也不凡,竟然可以隔绝传讯和声音,若非两人全力破开那道细缝,怕是到现在,自己都还未感应到出事了! 丁辰双目异彩隐现,心中也是不由暗赞,同时手中灵光一闪,伸手虚抓,却是从那金钵虚影边上的泥土中抓出一枚暗金念珠。 便在同时,那金钵虚影便是一抖,似有不稳。 奔波儿灞见状,当即出手。 手中乌木杖摇晃,杖头灵蛇复生般盘绕,一张口,却是一枚紫黑长钉,破空射出,呼吸之间,就听得砰一声锐鸣,正钉入那细缝之中。 同时,一缕紫黑毒气如同鬼雾浮现,竟不惧那佛光伟力,顺着那细缝,就开始腐蚀那金钵虚影的灵元。 灞波儿奔两人见状一喜,知道救援到了,也是猛催真元,刀光剑影,合力一处,轰然闷响,那金钵罗汉虚影就此崩碎。 “公子......” 两人脱身而出,大呼小叫,却在此时,丁辰眉头一皱,猛然回头,丹田真元激荡剑葫,呼刹一道毫光乍现,隔壁山头上,一声惨叫。 四人这才催遁光而动。 片刻来至山头,就见一矮胖男子身子被劈成两段,虽然穿的不是僧衣,但光头上的戒疤倒是不作假。 而从残留的气息来看,应该是金丹中期,可惜让其金丹裹挟神魂跑了。 “公子,应该还有四个人,两个金丹,两个筑基,我们追吧!” 灞波儿奔恶狠狠开口,奔波儿灞却不由摇头道,“怕是来不及了,此地只有他一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丁辰点头,也道,“此人应该是专门回来收拾你们两个的,另两个并未同来,此时应该已经被惊走了!” “哼,真是便宜他们了!” “行了,说说到底怎么会回事,不是不让你们招惹麻烦吗?” 古怪刁钻听出丁辰语气中的不悦,连忙解释,“公子,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出手的,只是一不小心才被对方发现的。而那几个和尚追杀的女子,似乎对他们很重要,他们才没有和我们纠缠,只将我们暂时困住......” 还没说完,灞波儿奔却是接话道,“那个女修好像是寒香!” “寒香?” 丁辰一愣,古怪刁钻也连忙补充,“就是之前在海平城两仪坊时,灵宝宗那个施老头的女徒弟......” 第814章 怕是没人相信吧 丁辰自然知道寒香是谁,点了点头,只是那个财迷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一伙佛门修士追杀? “到底怎么回事?” 丁辰声音冷了几分,寒香此女对自己也算是有恩的,虽然该付的灵石丁辰一枚不少的都付了。 古怪刁钻和灞波儿奔便你一句我一句,将之前的情况说了。 原来,这两个一路往西南方向追踪残留的气息和血气,因为担心被发现,并未追得太紧。 等追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两人渐渐也没了兴致,正打算返回,却又发现一具筑基和尚的尸身,前行方向也是一偏,转向了东边。 反正往回也是东北方向,两人便又往东,追踪了一阵,才发现是四个和尚正围攻一金丹中期的女修,二人虽远远见过寒香一次,但并无直接交流,一时也不能完全确定,而和尚这边还有两个金丹,他们也不敢冒头,便想传讯通知丁辰。 却不想传音符才激发,就被截下,却原来他们的行迹早就暴露,还有一个金丹和尚隐藏在一旁窥视,出手便是打出佛珠布阵,将二人强行困住...... 丁辰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三个金丹追杀一个,只怕寒香多半已经凶多吉少! “他们后来往什么方向去了?” 古怪刁钻闻言,忙指了东南方向。 丁辰也不说话,当先浮空而起,驾遁光飞闪而走,又追了一段,才在一处山野溪沟边发现了打斗痕迹。 至少四个金丹在此交手,但打斗似乎并不算十分剧烈,也不知那几个和尚想抓活口,有所顾忌,还是因为其他缘故...... 不过很快,第一个猜测就被否定了。 在半里外的山麓边,一具尸骸已经被烧成了灰。 “还是晚了一步!” 奔波儿灞感受了那灰烬的温度,低声一句。 丁辰却是没有说话,神识猛地放出,瞬息扫过四周。 片刻之后,就发现周围还散落着一些法宝残片,虽然破碎得不成样子,不过还是能分辨出应该是一件颇为高明的防御法宝,以此女灵宝宗金丹修士的身份,能有此等宝物倒也正常。 眉头蹙了蹙,五指化爪,隔空一抓,却从一处石缝中摄出一片指甲大小的残片,一入手,郁垒密咒同时催动,无声念力波及,那残片浮现一丝灵元,似烛灭之后最后一缕残烟。 “残魂?公子要搜魂吗?” “来不及了,这道残魂太弱,经不起搜魂......”丁辰摇头,同时隐隐觉得此事,怕不是寻常杀人夺宝那般简单。 暗自思忖片刻,才又对三尸说道,“你们且在四周警戒!” 三尸得令,自然点头散开。 看着手中灵元羸弱无力,恍若随时都要溃散消亡,丁辰只得一边暗催魂力,将其暂且稳固,一边又推算了片刻,这才动手。 一道灰芒祭出,随即散开,幡影动,灵烛燃,所布下的,正是当日归藏真人引冬阳入梦所准备的那个法阵。 丁辰也不知此阵叫什么,且随便称呼为“入梦阵”而已,至于那幡,自然不是真的招魂幡,蜡烛中,也掺入了不知名的灵脂,皆是不凡。 幡烛转瞬布置完全,丁辰这才端坐一旁。 存思片刻,体内真元缓缓循着当日记忆流转,将那所谓的“子虚如梦令”徐徐演化。 手中法力轻推,残魂入阵! 丁辰双手照猫画虎,变换法诀,幡动烛摇。 “入我梦来!” 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个口令,仍旧照样念了,神念如溪水潺潺流淌,渗入那团灵元,同时双目中灵光一闪,便见一片模糊虚影浮现...... 那残魂灵元中所留记忆不多,也很琐碎杂乱,但其中有一段却格外清晰。 却是大概半月之前,寒香正一个人在洞府修炼,突然就收到施老的传讯,让她赶紧离开,出去避一避。 原来,这几年市面上出现的仿制混元令皆是出自施老之手,当然也不全是他一人所为,他也只是负责炼制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这仿制混元令其实有两种,一种的纹路字样皆为阳刻,与真正的混元令外形一般无二,是为阳令;而另一种为阴刻,是为阴令。 因为两种令牌炼制方法都是一样的,只是外形稍有不同,施老起初也并未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阴令炼制的数量,比阳令的数量多得多,便觉得有些不合理了。 施老也是个精明的,多了个心眼,偷偷寻了一枚阴令查看。 这才发现,那阴令在炼制完成后,似乎被二次祭炼过,表面上使得其内禁制更为稳固,但催动起来也更为麻烦,若是金丹修士,需得动用本命丹元才可。 而这二次祭炼很是隐蔽,即便是经验老道的炼器师,若是没有一直参与,反复炼制这混元令,都难以发现其中的不同。 可明明阳令就可以使用了,为何要炼制更麻烦的阴令呢? 施老百思不得其解,又暗中让寒香收集那些仿制混元令的去向,却发现阴令大多流入市面之中,落入散修手中,而阳令的去向反是不清。 正当施老刚觉出其中不对,他自己也被人盯上了。 他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但灵宝宗分明有参与,还牵扯到玄都观,他不敢大意,这才连忙就传讯给寒香,却也从此没了音讯,生死未卜。 寒香知道自己师父的性格,知道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当即离开了两仪坊。 她本是想逃去明月城,奈何半路还是被人追踪而来,发现追她的是四大禅院之人,她便转道长平山,想着佛门与魔道不睦,那些人应该不改追得太近,却不想还是未能逃脱...... ...... 入梦阵内,灵元烟消而散,也不知这道残魂,还有没有机会重入轮回。 感应到法阵已经撤去,奔波儿灞三个这才重新聚拢过来。 丁辰也没有瞒着三人,将前因简要说了,三人都是不知如何处置。 奔波儿灞还是一贯的谨慎,当即劝道,“公子,此事事涉玄都观,我们还是别过问了吧?” 丁辰虽是点头,但并未开口,目光明暗变换之际,缓缓起身,思索了片刻,却又摇头,“不,若是能给玄都观找些麻烦,何乐而不为?” “公子的意思是......” 丁辰阴恻恻一笑,直接转为传音。 三尸闻言,反应各异,奔波儿灞不语,灞波儿奔眉开眼笑,倒是古怪刁钻小心回道,“公子,此事并做不得准,怕是没人相信吧......” 第815章 辟谣的比造谣的还早? “哈哈,正是因为此事没个准儿,才有操作的空间!” 丁辰笑道,抖了抖衣袍,才又道,“谣言这东西,不就是半真半假,才有人信吗?而且,越是诛心,谣言才越是有市场,才越容易被那些好事者、眼红者、多疑者、阴谋论者,自发的传播出去......” 灞波儿奔闻言,心里毫无负担,大笑“要得”,奔波儿灞和古怪刁钻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按丁辰的意思,古怪刁钻和灞波儿奔也不用返回,直接各自易容,四处散布谣言。 这长平山东脉,虽说是天魔宗的势力范围,但山区广大,潜修修士众多,还是有不少自发而成的小型坊市,正方便行事。 至于谣言的内容,自然就是在那仿制混元令阴阳二令上下功夫,编些个耸人听闻的阴谋说话,真假难辨,总有人信的。 至于丁辰,则仍与奔波儿灞一道,继续沿山道而行,双方约定,在金轮城坊市汇合。 ...... 又过了一个月,两人双马,这才晃晃悠悠,走出北边这一片山区。 山道蜿蜒,缓坡向下,转出一道谷口,就见前方好大一片盆地,四周山势雄踞,中间地势平坦,良田连片,河渠纵横,村舍星罗,算是长平山内少有的大片平地。 目力放开,远远望了眼盆地另一边,若非进阶元婴,几乎目力难及。 就见盆地边缘,又是一宽阔山谷,隐隐可见似有一座城夹在山谷之内。 “公子,对面就是金轮城了吧?” 奔波儿灞没话找话,实在是两个人都不怎么开口,一天也说不少几句话。 丁辰颔首,收回目光。 “走吧,俗话说‘看山跑死马’,看这距离,应该还要走上大半日才能进城......” 说着,丁辰双腿轻夹马腹,当先而行。 奔波儿灞看了看,又低头,两匹马儿一直赶路,吃的也只是寻常野草,已经瘦了好多。 ...... 下了山道,便渐渐转入盆地之内,土路阡陌,明显经过人为平整夯实,走起来轻松许多。 又走一段,路上渐渐也多了些往来行人车马,与山外乡村倒是相差不大了。 “公子,此地民风倒是不错!” 奔波儿灞催马走在前面,小声对丁辰说道。这一路上,已经有好几个人主动向他打招呼,或是插手见礼,或是点头示意,倒是一派祥和,谦逊有礼。 丁辰却是知道其中缘故,也是含笑点头。 这长平山中,所住的凡人,几乎都是天魔宗内外门历代弟子门人、附属家族的亲眷,算是天魔宗的自己人,天魔宗自然是要照顾的...... 开山挖渠,行云布雨,都是寻常,什么野兽疫病,也都会时时关注。 因此,住在这里的人,只要不是自己找死闹事,几乎都可以安稳度过一生,俗话说得好,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活得安稳,自然心平气和...... ...... 一路从早上走到入夜,眼见过了一座石拱桥,才算是来至金轮城外。 城中凡人区域并不大,主要就是谷底沿河两岸,反是山谷两边,西边山势陡峭,各式飞檐悬空,像是从山壁中长出来的,灯火高挑,宛若天宫,东边山坡平缓,也是楼阁重重叠叠,灯火连片。 “古怪刁钻他们已经到了吧?” 丁辰看着,低声开口,奔波儿灞点头,回道,“按传回的讯息,三日前就应该到了,可要叫他们来?” “不用了,我们去寻他们就是了!” 丁辰颔首,正要催马进城,却见城门口一个满脸堆笑的男子上前拦路。 “两位官人是外乡人吧?” “哦,正是,阁下是怎么看出来的?”丁辰笑道。 那人回道,“官人不知,这金轮城的规矩,城中乘车,坐轿,步行,皆可,就是不能骑马,所有马只能牵着......” “原来如此,多谢告知!” 入乡随俗,丁辰二人当即下马。 那男子又道,“两位,天色已晚,不妨到小店落脚休息一晚......” 原来是揽客的,不过,金轮城有坊市,丁辰自然没必要住凡人的客栈,正要婉拒,倒是奔波儿灞开了口,“公子,这两匹马......” 丁辰明白,若是去坊市,这马倒是不好安排。 “多谢 ,住的地方我们已经有安排了,就是这两匹马......” 那男子也不嫌生意小,当即笑道,“这个无妨,小店也可寄存马匹行李,备有上好的草料......” 丁辰点头,便将马匹交给奔波儿灞处理,自己先一步进了城。 ...... 城中凡人区域实在没什么看的,也不用问路,跟着两个炼精小修,便往东山坊市区而去。 山麓有一段刺桑林,算是隔离,闪身穿过,已在坊市边缘,虽只是一宗之地,但坊市并不冷清,但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少散修都在此谋生。 安步当车,闲逛一阵,奔波儿灞才赶过来,没多久便寻到古怪刁钻二人下榻的客栈。 刚进屋落座,就听灞波儿奔开始抱怨。 丁辰诧异道,“没成?” 古怪刁钻这才解释道,“也不是没成,一开始我们只是在几个小型修士据点寻机散布消息,还是挺顺利的,还卖了些灵石,不过等我们前几天到了这金轮城后,却是听说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有人辟谣了!” 丁辰闻言大感不解。 “这辟谣的,比我们造谣的还早?” 古怪刁钻也是一脸晦气,回道,“差不多吧,应该是一个多月前,玄都观就有消息传出,说是那所谓的阴令,原本是为元婴修士准备的,所以普通金丹修士用起来会更麻烦些,若是想换的,可以去置换阳令......” 置换?玄都观什么时候这么会做人了? 不等丁辰开口,古怪刁钻又道,“......,随后,不知又是灵宝宗哪位传出的消息,说是炼制那阴令所用的灵材更好,炼制手法也更精妙,性能更稳定......” 第816章 妖冢惊变 一听古怪刁钻所言,丁辰就听出了猫腻。 “一边让人去换阳令,一边又宣扬那阴令更好,倒是好计谋,我猜,应该没什么人去置换了吧?” 灞波儿奔立马接过话去。 “何止是没人换了,那阴令反是越炒越贵,原本手上有的,也是死命捂着,生怕别人知道了去......” 丁辰闻言,撇了撇嘴,面露一丝嘲讽。 本来,他还想着,若是能将玄都观这局谋划搅黄了,等他自己去凤麟洲时,便也少些个麻烦,如今看来是没指望了。 不过,这玄都观背后的真实谋划,倒越发扑朔迷离了,总归不像是什么好事! “以那些老怪物的算计,只怕也早就算到,阴令之事,可能会提前暴露,加上施老头之事,有此安排,倒也正常......” 轻叹一声,虽然隐隐有些不安,但丁辰倒也算不上多失望。 反正按常真人的说法,凭借上清神符照样可以进入混元中宫道场,加上常真人的记忆传承,他已经占了先手。 “事不可为,罢手就是,你们没有暴露吧?” 古怪刁钻和灞波儿奔也是摇头,“没有!我们行事的时候,另一个都会在附近戒备,防备被人跟踪......” ...... 给玄都观造谣的事,就此作罢! 各人各自回房,该修炼的修炼,该打坐的打坐,自不必多说。 单说丁辰这边,返回自己的房间,心中因为少了件事,心绪神思反是空明不少。 独自端坐,抱一守中。 闭眼的同时,神识却是放开,奇经八脉,一一审视,血肉五脏,体察周全,这才落回丹田之内。 丹田之中,叆叇氤氲,气海之内,混沌朦胧。 就见一团青金光晕,似有七彩霞光相伴,沉沉浮浮,若曜灵东升,似曈曚晖现。 经过这半年的调理,血祭附带而生的血煞之气,基本已经消弭炼化,只要不刻意催动血海无量经,血元之力都隐入肉身之内。 便是元婴本身,原本皱巴巴的模样,也渐渐饱满起来。 “咯咯......” 似真的听得有婴儿欢笑,就见那青团一般的元婴缓缓睁眼,双目中嫣红灵光鲜亮清澈,似有流萤散逸。 抱着几乎与自己一样大的金元剑葫,真元交融淬炼,灵晕涟漪荡漾,丹田气海宛若身处天穹虚空,点点金辉,斗转星移,正是那些仿制的剑符浮现,足足二两四百零一枚。 一个眼神,剑阵自转,时悬时落,时聚时散,睁眼似惊涛剑流,闭眼如天星在空...... 常真人留下的剑阵阵图中,尤以星落、降灾、戮神三个剑阵最为不凡。 只是,要真正掌握其中精妙,不是至少需要炼神以上的修为,就是得炼制专门的飞剑,他现在自是实现不了,只得将就着演练,虽难以真的投入实战,但熟能生巧,也不耽误体会其中剑道真意。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剑阵一道,似也并非刻板! 一一演练一遍,但有所悟,便细细记下,渐渐又成一册。 良久,剑符重归剑葫,缓催金元剑诀,凝练其中剑气,借助剑葫之威,蕴养剑符。 同时,神魂空灵,萦绕上清神符之上。 隐隐就觉,那神符之内,似有一道流光,亿万变幻,连绵纠缠,不似乱麻,胜似乱麻,不知线头在何处,也不知打了多少死结。 这便是第二道神禁,也是常真人的所悟! 不过,这些日子,丁辰也不是毫无建树,从第一次见时,那神禁流光呈现出的乳白光晕,如今已经透出几分豆青光泽。 可见,以上清长春功祭炼还是有效果的! 略定心神,元婴双目缓缓重新合上,气海潮涌,真元瞬息奔流,淬炼精气神三元调和,演化玉金九三华聚顶,上朝紫府,神返灵台,抟成一气,浸染神符。 便见那神禁流光摇曳,似上古仙藤,尽饶袅袅琅嬛态,窈窕繁葩株蔓引,道韵绵长,神迹偶现。 正是“委曲结绳文,离披草书字”! 只觉神魂飘飘忽忽,似有所悟,可入真道,又觉神魂懵懵懂懂,似已得到,实无所得。 气机就此一散,如坠云端,心神回归,只得一叹! 终究机缘未至! 来日方长,丁辰也不气馁,缓了缓真元流转,才觉窗外红日当空,竟然已经快到正午了。 正待收功,招呼奔波儿灞三个上路。 就听得门外似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是房门叩响,丁辰也觉出几分不对,便直接开启了禁制,进来的,却只有奔波儿灞与古怪刁钻两人。 丁辰面色微肃,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古怪刁钻还在关门,就忍不住开口了,“公子,妖冢出大事了!” 还是奔波儿灞稳重些,思绪已经整理清楚,接过话去。 “公子,刚得到的消息,昨日夜里,妖冢之内的死煞之气突然爆发,横绝岭、夜明山、离乱岗等妖冢周围的各大山岭,皆受到波及,甚至连靠近妖冢的玉华剑派、业火宗都大受震动,开启了护山大阵,还传出准备撤离的传言......” “居然这么严重,梁国没出事吧?” 丁辰闻言心下一凛,不由担心道,他毕竟出生在梁国,若是妖冢死煞之气越过横绝岭,那梁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且,冯英、陶无忧等人,应该也都还在梁国境内...... “应该没事,那死煞之气此次爆发虽然猛烈,但却似乎并无向外蔓延的迹象......” 丁辰略松了口气,听到后半句又是狐疑。 奔波儿灞自己说着,也是面露异色,也只是按听到的复述。 “按外面那些人描述,那死煞之气一开始仿佛是冲天而起,远高出了周围诸山,却随即开始盘旋,似龙卷一般......”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这个消息也是刚传过来的,暂时就是这些,不过灞波儿奔还在外面打听,应该......” 奔波儿灞正说着,又是一顿,已经感应到灞波儿奔先一步传回来的消息...... 第817章 天宝城 片刻之后,房中一片沉寂。 按灞波儿奔传回的消息,那笼罩嶓山妖冢三万年不散的死煞之气竟然,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吸收了去...... “公子.......” 奔波儿灞低声唤道,丁辰却是没有回应,若有所思,缓缓起身,来自窗边,看着窗外杨柳依依。 过了好一阵子,丁辰才开口道,“叫灞波儿奔回来吧!” 奔波儿灞闻言没有迟疑,点头照做,古怪刁钻却是面露疑色,低声问道,“公子不打算插一脚?” “此事,怕不是我能插手的!” 丁辰收回目光,幽幽说着,才转过身来,“而且,如今情况尚不明朗,能打听到的消息也不过都是些道听途说,倒是不用太急!” 奔波儿灞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南下吗?” 丁辰没有立即回答,心下仍在思量。 那妖冢异象古怪,不像是自然形成,反像是人为操控,否则,不可能如传言中的那样,如龙卷旋涡般缓缓向下倒抽而去,一丝也不外泄,便是寻常炼神大能也做不得...... 难道是哪位炼虚大圣? 或者,又有人成就地仙尊位了? 想到这里,丁辰不由得一个激灵,如今这修真界,他明确知道还在世的炼虚,玄都观三位,秋棠、冬阳,另外就是归藏真人,至于那连山真人,却是早已失踪多年,生死不知;碧落神宫、太岳宗应该也各有两位,天魔宗同辉二圣,若真的又出现一位,便正好是十人...... 十日同天,可不是好兆头! ...... 丁辰兀自想着,灞波儿奔已经回转,果然并未带回更多有用的消息。 看来,这次化凡之旅,也只得到此半道终止了! 丁辰心下有了决断,当即便道,“收拾东西,我们去天宝城!” “天宝城?” 奔波儿灞闻言一惊,忙劝道,“公子,江仙子不是不让您不要前往天魔宗吗,那天宝城乃是万象神山下第一大城,也是最靠近天魔宗的城池,说是天魔宗山门的一部分也不为过,万一被青簪仙子发现......” “无妨,以我如今的修为,配合上琉璃面具等手段,即便是青簪仙子当面,也未必能一眼看穿我的伪装......” 丁辰胸有成竹,又道,“再者说了,天宝城也是向四方来客开放的,不可能监察得那么严格,只要小心些,想来不会有事!最关键的是,或许,也只有在这魔道第一城中,才能真的打听到一些内幕消息了!” 见自家主子坚持,奔波儿灞也无法违逆。 没过多久,四人径直出了金轮城。 转过两重山,见四下没人窥视,为了方便赶路,丁辰便又取了乌陶罐,将三尸装了。 三尸灵智已彻底开启,已经算是半个活人了,要重新进入乌陶罐,就必须封闭五感灵识,虽然炼尸之体可以被乌陶罐的阴气继续滋养,但到底没有自主,跟死人一般,自然有些不愿意。 只是,既然主子开了口,三尸也没法拒绝! 驾云乘风,遁光扶摇,一路西行。 又过两日,遥遥就见前方山岭交错之间,一座雄城隐现,背靠高似接天的巨山,云雾如在山脚缭绕。 虽然早知这万象神山乃是大陆上有数的大山,但越是靠近,仍然心生震撼。 已经靠近万象神山,飞遁便不能再如此明目张胆了,徐徐按下遁光,大致在山岭之间穿行。 正待丁辰即将掠过一处谷口,前方就是直通天宝城的大道,就听得一道颇为和气的女声从后方传来。 “道友,请留步!” 这一路,他也遇到不少往来修士,却从无主动打招呼的,不由略微好奇,乌云顺势一顿,涌动着往旁边崖壁靠。 略微转头,才见后方一个筑基中期女修,看着三十多岁,应当已经结了道侣,梳了个妇人的发髻。 丁辰早已换了容貌,一身窄袖短袍利落青年打扮,身形半隐在乌云之中,气息并未外露,对方自然不知道他的真实修为,应该也是看他所架乌云只是件法器,这才以为是同阶修士。 既然如此,便将错就错吧! 毕竟已经是天魔宗腹地,丁辰也不想惹事,便将气息压制到筑基后期,这才现身出来,笑道,“这位道友,唤我可是有事?” 却见那妇人一见丁辰现身出来,明明一双丹凤眼,却是有些吊梢眉,眼神上下来回打量着,颇有些有些无礼。 “道友不是天魔宗弟子吧?” 也不知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 丁辰虚了虚眼,嘴角勾起一抹不阴不阳的淡笑,“道友慧眼,在下只是路过的散修而已,敢问阁下是......” “我夫家乃是天魔宗治下苍冥山吕家......” 那妇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眉眼、语气,皆是带着傲气。 苍冥山吕家,丁辰倒是听过,家族内有四个元婴,而且,似乎还有天魔宗某位炼神修士有亲,也算是难得的大家族了。 丁辰也算给面子,客气回话,“久仰大名,不知道友叫住在下......” 不想话未说完,那妇人却是摆了摆手打断,随口说了句“没事了”,便遁光一闪,就掠了过去,隐隐还听得其口中啧啧,说什么“看着用的是极品飞行法器,还以为是正宗弟子,结果只是散修而已”云云...... 还真是给你脸了! 丁辰直接气笑,眼中浮现一丝冷意,袖中手指轻捻,便有金光乍现,正是一道金元剑气,嗖一声劲射,直刺那妇人后心。 那妇人也有些手段,立时感应到危险,灵光闪动,就是一面玄铁圆盾法器祭出,同时口中惊怒,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就听得砰一声,剑气毫无阻碍洞穿圆盾,径直刺入那妇人体内,瞬间将五脏搅碎,死尸坠落。 “何人胆敢在天宝城外......” 却在同时,又听得一道喝骂,却是后方又来了一个遁光,裹挟一金丹修为的山羊胡子老头,才开口,不觉一道目光扫来,似森冷刺骨,立时惊得汗毛倒竖,何处感应到一丝元婴气息,面色骤然煞白。 “前辈恕罪!” 第818章 金平楼 “饶你不得!” 丁辰口中嘀咕一声,杀心已起,倒是不好收场! 口中毫光乍现,剑罡锐意已然点在那老头后腰,准得很,丹田刺破,金丹崩碎。 剑罡倒转而回,潜伏无踪,丁辰这才看了看手中之物。 东西一般,灵石倒是不少,特别是那妇人的储物袋,灵石倒是比那老头还多。 不过,那老头的储物戒指中,另有一块玉简,正是天宝城内的舆图,详细标明了各种所在,倒是省去他四处打探的麻烦。 左右又看了一眼跌落山沟的两具尸体,人都已经杀了,也不必忌讳什么,随手丢下灵焰毁尸灭迹,便自冷哼一声,元婴气息也不再刻意隐藏,再催遁光,破空而走。 ...... 又过一炷香的功夫,天宝城已经历历在目。 自东而来,迎面便是天宝城正东方向的朝阳谷,山谷空旷,谷底一条大道笔直,正对旭日东升。 山谷后,落宝山山体低矮宽大,宛若一个斗笠,天宝城便依山而建,山在城下,城广如盖,南北又各有一座尖峰高耸,顶上建有银顶宝殿,熠熠生辉。 至于城西,七十里外,自然便是万象神山,自东麓而起,渐次地,拔高万仞,摩云顶霄,巍巍荡荡云来,渺渺茫茫雾去,不见神山奇秀,唯觉山压在顶,犹自心生悚然! 按下遁光,落在谷口边,看着往来行人,不去看那神山威严,好一阵子,才算略定心神。 出了朝阳谷,便算是进了城,也没个看守,城中也并无不得飞行的禁空限制,浮空而走,所见自是繁华,但见得多了,也都差不多,并不细看。 手中捏合刚到手的玉简,一边分辨方向,来自靠近山顶附近,复又落下,徒步穿街过巷,没过多久,便来至一栋金粉刷墙的明楼之前。 “金平楼”! 丁辰看了一眼楼前金匾,才向前迈了一步,便有小厮上前支应。 刚行了礼,其背后又出现一青年男子,身形挺拔,高挑匀称,宽肩细腰,颇为不俗,至于相貌嘛,说有多英俊倒算不上,但脸上笑容透着一种别样的亲和,应该是那些深闺怨妇喜欢的类型! “见过前辈!” 那青年男子金丹中期的修为,直接挥退了那小厮,叉手见礼,“前辈是第一次来鄙楼吧,但有所需,尽管吩咐!” 丁辰点了点头,往里走了几步,故意大言不惭,便道,“贵楼可有大量五金灵矿出售,本座想采购一批,你可做得了主?” 这元婴修士口中说的“大量”,可不是简单的“大量”! 那青年男子闻言,眼中便是闪过一丝喜色,当即开口,“有有有!正巧,去年鄙楼在莨菪山......” “侯三儿!” 却是一道轻呼,那青年猛然一怔,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说吐噜嘴,忙止住话,面上浮现一丝尴尬。 丁辰自然感应到那道不弱的气息,转眸,却见一元婴初期的妇人从楼上下来,容颜不俗,却也难掩其眼角的细纹,一头乌黛垂云髻,锦衣罗袍,金钗翠钿,倒是富贵。 “东家,小的......” 青年叉手见礼,刚开口,又被那妇人一个眼神吓了回去,转头对丁辰笑道,“见过道友,妾身姓李,算是这金平楼的鄙楼东家之一,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道友见谅!” 这金平楼,虽算是这天宝城排的上号的店铺,即便是炼神老祖都接待得起,但也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一个元婴修士,而且,丁辰的气息陌生,并非熟客,这位所谓的李东家,自然也加了几分小心。 “见过李夫人!” 丁辰自然含笑还礼。 便又见那李姓妇人转头,瞪了那被叫作侯三儿的青年,训斥道,“平日里看你也是个稳妥的,怎么今日如此疏忽,既是贵客登门,为何不请到后面浴雪斋待茶?” 侯三儿忙恭谨回道,“是,是小的疏忽了!” 丁辰含笑看着,这“疏忽”二字,倒是有些一语双关! 莨菪山? 自己对这长平山一带也算是多有了解,却是并未听说过此山名,莫非不在长平山附近...... 训斥了那侯三儿,那李东家才又转向丁辰这边,叉手抱歉道,“道友,实在不好意思,妾身不巧正好有要事需得出门一趟,却是不能相陪了,道友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侯三儿......” “夫人客气了,你忙你的就是!” 丁辰拱手笑道,心下反是松了口气,对面这位,能成为这金平楼的东家之一,明显也不是简单人物,相较于和这些心眼多的老东西谈,自然还是和那位侯三儿接洽更好说话。 目送那李姓妇人离开,侯三儿似也松了口气,忙请丁辰。 “前辈,请这边走!” 丁辰自无不可,跟着往后去,一路过道走廊,金漆隔扇门,垂花彩绘窗...... “前辈看着面生,似乎不是本地人士吧......” “道友慧眼如炬,在下确实是从北边来的,也是初到这天宝城,就听说闻金平楼的大名,门路广,买卖公道,信誉一流,这才前来叨扰......” “前辈谬赞了,不过说起这信誉一流,那我们金平楼倒是当仁不让的......” 寒暄闲聊之际,两人已经来至一间雅室前,雕花隔扇门左右对开,就见其内陈设雅致古朴。 丁辰驻足门口,戏谑问道,“侯道友,我看此处雅室不少,为何贵东家专门安排你带本座来这‘浴雪斋’呀?” 那侯三儿似乎只怕那姓李的妇人,面对丁辰,倒是得心应手。 “前辈有所不知,这‘浴雪’二字,正是东家的字,因此,若不是东家看重的贵客,是不会请到这间来的!” “这样啊,那倒是本座荣幸了!” “贵客光临,才是这浴雪斋的荣幸!” 这侯三儿嘴皮子倒是会来事儿,笑着奉承,又抬手请丁辰进屋。 丁辰倒也并未真看出这房间有什么不妥,笑了笑,迈步而入,房中隔绝禁制自不必提,又见窗上所糊的,也是上等幻灵纱,可见这金平楼倒确实底蕴不浅。 撩袍落座,那侯三儿也陪坐一旁。 随即,便有侍从捧来灵茶香茗,珍果蜜饯,皆是丁辰平素里都舍不得买的上品,自然也不用客气。 饮过一盏,果然口齿生香。 第819章 讲价 见丁辰面露满意之色,那侯三儿心下也有了几分底,忙一边再为丁辰续上香茗,一边又道,“前辈,您之前所说的......” 还未等其把话说完,却见丁辰手指扬了扬,又端起茶盏,灵韵茶香扑鼻,浅呷一口,不由啧啧。 “此事,倒是不忙,本座此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向贵楼打听一二......” 侯三儿闻言面色微愣,下意识扫了一眼一边墙上,又飞速恢复,试探着道,“那,不知前辈想要打听何事?” 虽然动作很是隐晦,但哪里逃得过丁辰的眼睛。 原来猫腻儿在这儿! 那墙上,悬素绢一幅,狸奴戏球,尺素生辉,墨彩焕然。 特别是那狸奴,通体雪色为底,间以淡灰云纹,毫须根根可辨,\"撕毛皴\"层层积染,点睛以\"漆珠法\",杏目圆睁,瞳仁银粉湛湛,似随人移步而转眄,恍闻喵呜之声透绢而出...... 丹青传神,就是,有些太传神了! 丁辰眼中精光闪了闪,有意就此作罢,但又想到,这天宝城中,若是此楼都打听不出来,那其他地方怕是更难,既然来了,还是试试吧! 嘴角压了压,没有发作,端起茶杯,却是改为传音入密。 “侯道友,不知贵楼可知,近日那妖冢异象,到底是何缘故?” “......” 侯三儿闻言,虽未开口,眼中神色明显闪动,眼珠又向画那边动了动,不过这次却是忍住没看。 丁辰心下不由微动,对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但明显也不敢说。 “道友可以放心,灵石这块,定然让道友满意!” 继续传音,本以为财帛动人心,对方总会有些反应。 却不想,就见对面这青年面色变了变,却是直接开口,歉意笑道,“道友客气了!只是可能要让道友失望了,鄙楼并不以兜售消息为业,况且,那妖冢之事,鄙楼也确实知道得不多......” 丁辰闻言,不由双目微眯,身子往后靠了靠,也不再传音,直接冷笑道,“侯道友这是觉得本座付不起灵石?” “晚辈绝无此意,只是......” 面对元婴修士的威压,侯三儿刚才的从容也瞬间消失,结巴一句,还是道,“前辈恕罪,鄙楼确实不做这个生意......” “本座是在问你,不是问贵楼!道友就一句都不肯透露吗?那接下来的买卖怕是不好谈了!” 丁辰眉眼一动,这句话却仍旧以神念传音过去。 就见侯三儿瞳仁颤抖一下,似咬了咬牙,却道,“前辈,您就别为难晚辈了,而且,那妖冢何等险恶之地,前辈何必去冒险呢?” 险恶之地,何必冒险? 还真是“一句”呀! 丁辰嘴角轻哂,也不再勉强,“罢了,既然道友坚持不肯说,那本座也就不问了,说说矿石的事儿吧!” 侯三儿明显松了口气,又提起茶壶,却见丁辰杯中还满着,只得有悻悻放下,干笑道,“不知前辈对矿石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其他要求倒是没有,凡五金属性灵矿皆可,品质自然越高越好!” “那倒是正巧了,鄙楼正好有一批上好的铓辉玄铜矿,只是数量不少,不知前辈是否吃得下......” 铓辉玄铜矿! 丁辰闻言一喜,这所谓的铓辉玄铜,又称剑铓铜,虽只是中品灵材,但也算是不错了,特别是炼制以铜精等为主材的飞剑,掺入一些铓辉玄铜,锋锐便可大增。因此,用来修炼太白金光诀,淬炼剑符,再合适不过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本座也是为宗门采购的,多少也吃得下!” 丁辰随口胡诌,同时又道,“不过,自然也是要看贵楼给的价格如何了!” 这话,也没说死,毕竟现如今,自己的身家也不是很丰厚,若是价格过高,自己也有话说,少买些就是了! “这是自然,量大从优嘛!不过......,鄙楼这批铓辉玄铜数量着实不少,别买多了,前辈回去吃挂落!哦,对了,不知贵宗山门何处,鄙楼可以送货上门......” 如此明显的试探之言,丁辰哪里听不出,哼笑一声,“不该你打听的不要打听!” 侯三儿干笑一声,不好再问,略探身子,传音报了价格。 说实话,这个价格并不算高,但做买卖的哪有不还价的,丁辰当即淡淡摇头,明显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见状,侯三儿面露为难之色,“前辈,这个价格可......” 却不等对方说完,丁辰直接打断,“不知贵楼现在,到底有多少存货可一次性交付?” “这......” 侯三儿怔了怔,这铓辉玄铜只能算是中品灵材,用处虽多,但一般用量却不算大。 心下好一通狐疑,但还是如实回道,“该有十万斤!” 丁辰颔首,若是按对方报的价格,他如今手中灵石,倒正好能买上十一二万斤的,不过,哼哼...... “这样,本座有个方案,侯道友可愿听听?” 侯三儿蹙了蹙眉,还是微微躬身,叉手道,“请前辈赐教!” “本座的方案也很简单,这价格嘛,你得再降两成,而这十万斤,本座今日就要了,灵石现付,另外,你再在一个月内准备两百万斤,我一个月后来取,也同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两百万斤! 侯三儿一听,不由直咋舌,但他也不是初出茅庐,自然听出这话中的猫腻,斟酌了下,还是赔笑道,“恕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前辈一个月后不来,那晚辈这边可不好交代......” 丁辰当即面露愠色,啪一声,茶盏磕在桌案上,“你这话,是在怀疑本座想骗你这两成利?” “晚辈不敢!” 侯三儿忙拱手道歉,却也不肯轻易相让,“前辈,不如这样,今日这十万斤单算,另外两百万斤,待晚辈上报后,再回复前辈如何?” “哼哼,那便罢了吧!” 丁辰随即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贵楼既然不愿做本座的生意,那本座找别家就是......” 说着就往外走,口中还小声嘟囔,一分价都不肯少,谁要呀! “诶,前辈别忙着走呀,我们还可以再谈嘛!” 侯三儿忙起身挽留,咬了咬牙,便道,“这样,那十万斤,晚辈可以做主,给前辈降半成价,如何?” 丁辰仍是摇头。 “最少一成,而且,那两百万斤也必须降两成价,否则,你就算备好了货,本座也是不要了......” 第820章 春梦正浓 一炷香后,丁辰这才满意的离开金平楼。 这金平楼,也不愧是天宝城有数的大店铺,灵矿品质还是有保证的。 只是,这铓辉玄铜矿,即便是原矿,也是死沉死沉的,便是十万斤,也不过占了那高阶储物戒指空间的一角而已。 至于那剩下的两百万斤,他自然是不会履约的。 ...... 金平楼上,三楼最左边一间,窗户开启一缝,一道目光透出,看着那身影转过街角而去,又见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转出。 “哼,自从那隐宗出世后,连炼尸都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轻哼一声,侯三儿面容不悦,只是街上行人不少,他也没太过关注。 收回目光,又扫了那墙上的狸奴图一眼,传讯让人来收拾房间,自己这才不动声色出了门。 其实,他也猜到,刚才这位元婴老怪这一去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他之所以还是同意了交易,也不过赌一把而已,赌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赌输了,他也没什么大损失...... ...... 丁辰看似心情不错,在城中闲逛了一阵,气息时高时低,一张脸变了数次,确定没人跟踪,才来至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客栈...... 一晃,便是三日过去了。 只三日,丁辰已经进出了四五家兜售消息的酒肆茶楼,但结果都出奇的一致,得到的答复,不是直言不知,就是三缄其口。 那妖冢异象的真实原因,似乎是被有意封锁了! 再度转入一条偏僻街巷,浑身气息再度缓缓压下,待出了巷口,已经压制到金丹初期,身边还跟着两人,一个身形板正,一脸严肃,一个相貌白皙英俊,嘴角习惯性的带着笑。 “公子,实在不行,要不试着联系一下江仙子吧,以她的身份,应该不难打听到......” 正是古怪刁钻传音。 丁辰想了想,却是摇头,妖冢之事,于他而言,本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之事,并非一定要知道。 “且等等吧,看灞波儿奔那边有什么消息......” ...... 又转了两个街口,就见街边一家装潢简洁的酒肆。 一见那酒肆门口的招牌,古怪刁钻便是笑道,“卫乡居?难怪公子一定要来这一家,看来是有些思念家乡了?” 丁辰含笑不语,倒是奔波儿灞道,“公子的家乡不是梁国吗?” 古怪刁钻闻言,白了一眼。 才听丁辰笑道,“据说这家酒肆东家的祖上也是卫国人士,游历来至这天宝城,结亲生子,便留了下来,开了这酒肆,这店名也保留了下来。 我也是在那老头的玉简中无意中看到,其对这酒肆自酿的一种名为‘甘洌’的酒颇为推崇,这才想起,卫国南边便有一个甘泉镇,也产一种名为‘甘洌’的酒,我曾喝过一次,虽是凡酒,但酒香却是别有风味......” “那我们倒是有口福了!” 古怪刁钻性子比奔波儿灞活泼些,最会捧场。 丁辰又是笑笑,带二人便来自酒肆门口,自有伙计来招呼,引至一处靠窗的雅间落座。片刻后,就见一筑基中期,作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引着伙计端来酒菜。 那甘洌酒的酒香,倒似乎和记忆中的差不多。 那掌柜的是有眼力见的,知道丁辰才是领头的,加之又是店里少有光顾的金丹修士,自然侍立一旁。 “前辈,这酒可还满意?” 丁辰含笑点头,便笑道,“酒确实不错,看来掌柜的还没忘了家传的手艺!” 那掌柜的一听,面露一丝惊诧,忙问道,“前辈认识家父?” 丁辰摆手,故作一副惆怅模样。 “那倒不认识,不过是偶然听闻令尊也是卫国修士, 我又多年不曾回去,便过来尝尝贵店的甘洌酒,也算是以解思乡之情了......” “哦,原来前辈也是卫国修士,失敬失敬,虽然晚辈并未去过卫国,但儿时也常听家父念叨......” 有了这层关系,双方倒是熟络了几分,丁辰干脆让那掌柜的一并坐下。 又是闲聊一阵,丁辰见那掌柜的也是个善谈的,也是权当一试,话题自然又扯到那妖冢异象之事上面。但见那掌柜的样子,便知他也不可能知道,也不再问此事,又闲聊了一阵,这才让那掌柜的离开了。 酒肆通宵营业,丁辰三人也不急着回客栈,就在此闲聊,说些修炼心得,功法感悟,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眼见天色将明,才收到灞波儿奔的传讯。 三人也不再停留,结了账,给了赏钱,就此告辞而去。 ...... 玉阑巷,已有早起的妇人在做家务,而巷尾,一处小巧精致的宅院,却是安静一片,下人房中,还隐隐传出呼噜声。 后院之内,也不知秋意来了雾重,还是被设置了迷瘴幻阵,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整个后院都变得模糊不清,一片迷茫,让人看不真切。 也无风起,便见雾涌。 恍惚间,又似有四道人影幢幢浮现,转瞬,又是消失不见。 再看那后院正房寝阁之内,红罗暖帐绣屏风,金钩斜挂鸳鸯佩。 拔步床,沉香几,狻猊炉,氤氲龙涎媚蝶香,锦衾衣衫丢了一地。 床幔半开,露出一只脚,却是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男子胸膛宽厚,蜂腰猿背,健硕修长,女子纤腰一握,玉腿勾连,素手攀附,纠缠在一起,正是春梦正浓之时....... 却在此时,不知哪里,无故袭来一缕清风,透着一丝凉意,将那香气驱散一些,又撩动帷幔,抚在那男子的腿上。 男子觉得有些痒,抬腿想去挠,却是心神惊醒,猛然睁眼,翻身而起,手中灵光乍现,却是一对骷髅,一个晶莹如玉雕,一个粗糙似黑铁,勃然一股劲风,床幔飞扬。 却在同时,凛然一股灵压出现,无声降临,毫无征兆,整个房中,仿若被凝固一般,飘起的帷幔静止,那对骷髅更是生生定在半空。 男子只觉浑身真元一凝,涩滞不通,惊惧骇然...... 第821章 妖尸 便听得吱一声,却是那寝阁外间房门开启,脚步轻声,就见一道身影转屏风出现,同时,响起哈哈轻笑。 “罗道友一夜会三美,真是艳福不浅呀!” 床上男子,自然就是那侯三儿,也不知想要强行运转真元憋的,还是吓的,面色浮现一丝惨白,也不知对方施展了什么手段,自己身子明明无碍,但腹内金丹却是调动不了分毫。 目光闪烁,看向那走出门口阴影之中之人,却正是几日之前,一下买走了十万斤铓辉玄铜矿的那位元婴修士! “前辈这是何意?” 侯三儿牙关紧咬,强撑着开口。 “没什么,就是想和侯道友再聊聊,却是不想坏了道友好事......” 丁辰轻笑,目光扫过房中,又见对方半跌坐在床上,赤身裸体,中门大开,实在没眼看。 挪开眼睛,挪步来至窗边一把圈椅坐了,才接着又道,“唉,道友好歹也是堂堂金丹修士,什么女子得不到,怎么做出这等私会有妇之夫的事情,也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那侯三儿经过一开始的惊慌,也大概猜到面前这位元婴老怪是为何而来,反倒镇定下来。 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不再强催真元。 眉眼一转,呵呵笑道,“前辈这话说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前辈未免管的太宽了吧!再者说了,她们丈夫若是知道自己女人被金丹修士睡了,说不得还会主动送上门呢!” 说着,便就这么大喇喇的起身,光屁股下了床,又见其伸手拉了锦被,又将床幔扯下来,将床上女子遮好,这才去捡自己衣服。 还是个怜香惜玉的! 那女子不过才炼精修为,自是不可能醒过来。 丁辰也不用避讳什么,又是嗤笑道,“她们丈夫不介意,那不知,若是贵楼的李东家知道了,会不会介意呢?” 一听这话,侯三儿穿衣服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却是马上又恢复正常,也不接话,囫囵将衣袍穿上。 “前辈不是有话要问吗?” 就这样坐在床沿,侯三儿侧头,看向丁辰。 丁辰心下哂笑,这就就范了?莫非这侯三儿和那李东家还真有点什么?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也不细问,便直言道,“道友应该知道本座想问什么,那妖冢异象到底是什么缘故?” “唉,此事应该与前辈无关吧,前辈何必如此执着,而且,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最多一年半载,此事也会传开的......” 哼,你也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敢如此行事! 丁辰心中嗤笑。 至于那妖冢之事,虽是与他没有直接关系,但若是能提前知道,万一有什么情况,也能预先有所安排。 见对方笑而不语,侯三儿知道不说不行,也只得轻叹一声,又道,“前辈应该也知道,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进入过妖冢了吧?” 丁辰颔首。 “那前辈可知,他们此行领头之人是谁?” “好像是个叫苦心老祖的人!” “那前辈知道这苦心老祖是什么来历?” “侯道友,你好像忘了,是本座在问你?咱们时间有限,你也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吧,还是直接些为好,如何?” 侯三儿干笑一声,也不再啰嗦,点头接着便道,“其实,那苦心老祖就是当年苦乐寺赫赫有名的苦心童子,苦乐寺覆灭之时,他拖着残躯逃了出来,却是被雷霄宗所擒,元神被镇压于镇魔塔下,直至前几年才被救出......” 原来那时候,镇魔塔下,被洞玄所救之人,就是这位苦心老祖!丁辰心下暗自嘀咕,又道,“那此事与妖冢有什么关系?” 侯三儿继续道,“那苦心老祖虽然逃出生天,但毕竟被镇压了两千余年,元神大损,即便有一具上等灵胎肉身夺舍,想要重入炼神,也不容易。而若是没有炼神以上大能坐镇,隐宗只怕很快就会被人压死。若是隐宗自己立不起来,那天魔宗等四宗,又如何会继续默许,甚至扶持隐宗的存在.....” 丁辰闻言,却是蹙眉。 “可本座听说,隐宗不是已经有,呃,一男一女,两位炼神了吗?” 顿了顿,虽然此事已经不算是什么特别隐秘之事,但丁辰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寒露和洞玄的名字。 “看来前辈知道得还真不少!” 侯三笑了笑,却道,“前辈说的那两位,其实都是隐宗的客卿而已,不过,好像在三年多前,那位洞玄真人似乎受了重伤,为了尽快恢复,有意加入隐宗,只是消息并未坐实......” 三年多前,应该就是冷月峰,洞玄被常真人重创那次! 如此,事情倒是前后联系上了! “所以,因为隐宗的主要门人,都是苦乐寺弟子的后裔,因此,也只有同样作为苦乐寺曾经的炼神长老,才会真正关心隐宗的未来......” 丁辰点头说着,却是面露不悦,“这些本座可以理解,但道友还是没说到正题上......” “前辈不要急,晚辈既然开了口,自然要将事情与前辈分说清楚......” 这侯三儿说着,却是继续卖了个关子,接着又道,“前辈忘了,妖冢之内那些死煞之气是怎么来的了?” “妖帝尧光死后所化,那又如何?” 侯三儿笑道,“人死了,但还有尸体呀!而且还是炼虚巅峰的妖尸......” 对方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丁辰听了,结合前后所言,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眉头微蹙,“你是说,那苦心老祖想用那尧光的尸身,炼制一具足可与炼神修士媲美的炼尸,用来支撑隐宗门户?可他如今也不过是元婴后期,就不怕反噬嘛?” 面对丁辰的疑问,侯三儿也是摇头。 “这个,晚辈就是真的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以他当年苦乐寺炼神长老的见识,或许真有什么秘术吧! 再者说了,隐宗之内,还有那么多无间宗后裔门人了,他们祖上,可都是炼尸的行家......” 丁辰眼中精光微闪,对方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之前,自己还猜测有炼虚大圣出世,看来是想多了? 正想着,却见侯三儿再度起身,对着丁辰就是躬身大礼,说话的语气也诚恳了几分。 “前辈,晚辈知道的都说了,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第822章 真锋坊 “道友现在知道怕了?” 丁辰见状,不由嗤笑一声。 侯三缓缓站直身子,随即却又直直跪下,面露哀求,“前辈,若是此事被那位知道了,不仅是我,便是这些女子,都必死无疑,晚辈死不足惜,但那些女子却并无太大的过错,不过都是被晚辈勾引......” 这突然来点情深意切的,倒是搞得丁辰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过,他也不是好糊弄的,说到底,还是想让自己替他保密。 “行了吧,道友这些花言巧语,给本座说了,也是白费!” 侯三闻言面露尴尬,还想说什么,却听丁辰继续问道,“对了,苦心那一伙人,是怎么避开那死煞之气,安全进入妖冢的?” “这......” 侯三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具体是什么办法,晚辈确实不知道,但晚辈听到过一个猜测,说是好像当年苦乐寺覆灭之前,就已经在打那妖尸的主意了......” 原来是早有预谋? 丁辰暗自嘀咕,眼神瞟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大亮,目光微闪,却是突然转头,双目宛若血瞳,猝然闪现一丝精光,直直刺向侯三眼中。 “你知道的可都说,真的再无隐瞒了?” “我......” 侯三只觉一个激灵,神魂似都在战栗。 “哦,对了,那苦心老祖好像还向玉华剑宗和九灵宗承诺,只要助其炼化妖尸,他便可催动妖尸将整个妖冢的死煞之气吸走,地盘和妖帝留下宝物,皆由二宗平分......” “还有呢?” “前辈,这些也都是我从东家哪里偷听来,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丁辰目光似刃,似要将对方看穿。 片刻之后,才缓缓收回目光,侯三已经是一身冷汗,瘫软在地。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却是奔波儿灞走了进来,对着丁辰拱了拱手。 “公子,时间差不多了!” 说着,又是冷冷看了地上之人一眼,冷哼道,“这人若还是不老实,不若直接抓回去搜魂就是了!” 侯三一听,又是一个冷颤,连忙说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绝无其他隐瞒。 对方一身修为被离合五行禁灵之力禁锢,所言真假,丁辰自然能从其神魂之中感应到。 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这天宝城毕竟就在万象神山之下,那金平楼那姓李的妇人的来历,应该也不简单,若是做的太过,难免招惹麻烦......” 丁辰起身,离合神光悄然退去,咚咚两声,却是那两颗骷髅头掉落在地。 奔波儿灞却道,“可今日之事......” “无妨,只要他不傻,今日之事,他就不敢对人乱说,对吧,侯道友......” 丁辰说着,眼中厉芒一闪,看向地上的男子。 侯三喘着粗气,虽然体内真元恢复,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得咬牙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绝不敢透露半个字出去!” “如此便最好了!” 丁辰冷笑一声,这才转身。 却不等侯三松口气,又听一道阴恻恻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恶魔低语。 “对了,侯道友,还有一件事忘了问了,那个什么莨菪山,究竟在哪儿呀?” ...... 大半日后,客房内间。 丁辰端坐床榻,双足涌泉相对,一手掐净心咒,一手捻清心诀。 闭目静思,存神定志,闭目则收视,收视则神返内观,静思则心不外驰,观想上,中,下,丹田有三气,内彻五脏之间,自觉精神周洽,气如云行体中,经营周身,润泽形体,浇灌肌肤...... 感应到丁辰调息结束,外间三尸也各自收功。 片刻后,主仆四人在座。 就听古怪刁钻率先道,“公子,看来正如你当初所说,妖冢之事并非我们可以插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一旁灞波儿奔却是轻笑,“怎么,你小子怕了?” “怕了又如何,公子不也说了不要无谓冒险吗!那妖冢分明已经被那苦心老祖当成了炼尸场,养尸地,岂会让旁人染指,再者,还有玉华剑宗和九灵宗的人守着,两个炼神大能,这么多大宗门、大势力都没出手,我们去了又能如何?” 古怪刁钻所言自是有理,灞波儿奔也不是真的要去。 奔波儿灞见丁辰含笑不语,便知丁辰已有谋划,也问道,“公子如何想的,是打算冒险走一趟,还是继续化凡游历?” 丁辰却是老神在在,笑道,“继续化凡游历,倒是不必,但那妖冢,却也没必要去冒险......” “公子是打算寻个地方,开始闭关?可这天宝城附近早就被天魔宗占尽地利,似乎并无合适的地方了.......” 丁辰淡笑摇头,只道,“你们且准备一下,入夜出发......” ...... 夜色正浓,阴云沉沉,万象神山高耸入云,将仅有是一丝月色这了个干净。 丁辰仍将三尸用乌陶罐暂且装了,乔装改扮,在城中兜转了一圈,又采购了一些日常之物,差不多已是戌时末刻,才来至天宝城西南一带。 这一片,有十数家大小炼器坊汇聚,都是做熟客生意,倒是人流不多。 看了看手中玉简,丁辰大致分辨了下方向,才在街尾看到一家不怎么起眼的炼器作坊,灰墙灰瓦,门额下挂一块写着“真锋坊”三字的牌匾,朱漆都已经有些掉色,但作坊上空隐隐可见的禁制,却是颇为不凡,可见不是等闲之地。 门是广亮大门,门虽未关,但并无人值守。 丁辰暗自稳了稳压制到金丹初期的气息,也不客气,迈步就进。 入门还有半间房的空间,再度穿过一层灵障,才是一座堆满各种杂物的院子。 有人进入,自然惊动了里面之人,便见一个筑基初期的青年从侧面一见房门探出头来,一见是位金丹修士,忙不迭丢了手中东西,跑了过来。 “见过前辈,不知前辈......” 青年才开口,丁辰手中已经亮出了三尺斋的令牌,青年一见,也不再多言,再度叉手一礼,便将人往里引。 过二门,才是这炼器坊正经待客的地方。 又进三门,穿过一重明显更为强大的禁制屏障,这才来至内院,明显整洁了不少,几树枫叶微红,一缸碗莲已败...... 第823章 冤家路窄,耿耿于怀 “前辈稍等......” 那青年又躬了躬身,转身来至侧面墙壁前。 就见那墙壁上,嵌着一块乌黑发亮的石板,宛若石碑,一人多高的,却并未刻字。 青年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祭出一道灵光射入石板,石板当即无声后退,向右滑开,露出一条黑洞洞的石阶。 “前辈,请吧!” 丁辰点头,几步来至门洞前,手中三尺令灵光微闪,激发出一道无形剑气,径直将那门内禁制破开,这才进入。 神识散开,沿石阶而下,没多久便到了底,就见出口处,又有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在候着。 “见过前辈!” 对方叉手见礼,丁辰也客气点了点头,“道友, 我想用一下贵斋的传送阵,不知可方便?” “前辈客气了,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是不知前辈要传送到何处?” “汀州渡!” 那人闻言,明显愣了下,想了想似乎才想起来这汀州渡在何处,面上随即露出一丝歉意,“前辈,这汀州渡......” 却不等其把话说完,就被一声轻咳打断。 就见一条石廊尽头,走出一人,身形看着有些佝偻,隐隐金丹后期的修为。 丁辰蹙了蹙眉,嘴角又是轻颤,心下冷哼。 还真是冤家路窄呀! 此时,那人已经从墙角阴影中走出,却是一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皱纹满脸的老者。 虽然容貌大变,但丁辰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当年威逼他前往幽兰谷地,参加那什么魔道试炼的周姓修士! “你去吧,这位道友,老夫亲自接待!” 这话自然是对那筑基修士说的,那人明显愣怔了片刻,却也不敢反驳,对着那周姓修士和丁辰皆行了礼,便自退下。 “道友,传送阵在这边,请随老夫来!” 丁辰自也不惧,迈步跟上。 走了一阵,还是没忍住,咯咯笑道,“我记得当年商徵儿不是得到那什么绛仙草了吗,怎么,没给阁下带回去?” 此言一出,那周姓修士身形脚下明显一顿,微微侧头,眼中一丝凶光微闪,浑身似有杀意浮现,却在同时,眼中又是浮现一丝惊恐。 “你......” “我怎么了?” 丁辰说着话,一身气息,一步一变,转瞬已经拔高到金丹后期,这才停下,人也已经来到对方一步之外。 一个容貌虽是中年,但身形挺拔,气势如虹,居高临下,一个佝偻衰老,形容枯槁,对比也是强烈! 那姓周的表情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扭曲,强忍着,干树皮般的面孔,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动作僵硬的拱手见礼。 “原来真是于道友,老夫还以为认错了! 唉,没想到,才不过六七十年不见,道友也已经进阶金丹后期了,还真是可喜可贺!” 当年丁辰的化名,正是于傲。 丁辰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冷笑一声,“认错了?阁下要真是以为认错了,会巴巴的出来见我?” 说着,手中三尺令颠了颠,此令正是面前这老东西经手的,对方能认出自己,倒也不奇怪。 周姓修士一双老眼浮现一丝阴郁狠厉,虽然掩饰得极好,但还是没能逃过丁辰的眼睛。 “唉,道友还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老头说着,却是转身,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当年确实是老夫不地道,但也算是遭了报应了,虽然得了那绛仙草,但还是未能突破元婴,反是伤了寿元,如今已是风烛残年,道友就不要再和老夫这行将就木之人计较了吧!” 计较? 丁辰心底冷笑,杀心暗生,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手。 如今对方气息衰败,命不久矣,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不过,他也不打算就此放过,转念又是轻笑道,“哎对了,我记得,当年阁下似乎承诺过,事成之后,还会付一笔灵石的,这么多年了,道友也该兑现了吧?” 虽是背对,但还是能感应到对方脸皮因为愠怒引动的抽动,本以为对方会翻脸,若是如此,那自己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将人收拾了! 丁辰心下哼笑,指尖已经撮动金元剑气。 却不想,等了片刻,姓周的肩膀却又塌了下去,身形更是伛偻了几分,一副委顿的气息。 “这自是应该的!” 一声垂暮般的嗟叹,说着,还真的掏出一只储物袋,递了过来。 这么好说话? 丁辰心生嘀咕,却是不怎么相信,难道就因为自己已经进阶金丹后期,对方便轻易服软了? 将储物袋抓在手中,颠了颠,这点灵石,他如今自然看不上,当即得寸进尺,又是冷笑道,“道友,这么多年,利息怎么也得翻几倍了吧,这点灵石,就想把我打发了?不合适吧!” 这次,姓周的倒是直接,又掏出一只储物袋,递给丁辰,又道,“于道友,老夫手里差不多也就这些了,以前的事情,就此揭过如何?” 见对方姿态放得这么低,丁辰倒是有些不好揪着不放了! 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丁辰接过,也不说话,那姓周的始终弯腰驼背,也不多言,见丁辰接过,便转身继续前面带路。 又过一阵,才来至一间厚重石殿之前,沙沙声响,石门滑开,其内倒是与寻常传送殿大差不差,角落另有一扇小门,走出一个筑基后期修士,一见丁辰二人,皆是连连拱手见礼。 姓周的挥手示意免礼,却也不进去,侧身让开门口,又是拱了拱手,问道,“道友刚才说,是要前往汀州渡?” 丁辰颔首,“正是!” “那可能有些麻烦,老夫也是才想起来,汀州渡的传送阵乃是天魔宗掌管的,不能直接对接三尺斋的传送,不过,倒是可以传送到华川城,那里离汀州渡也不过一日路程,道友意下如何?” 丁辰闻言,这才想起,之前那筑基修士似乎有话要说,莫非就是此事? 这老东西明明知道此处不通汀州渡,还主动出门揽下此事,只怕一开始以为自己才金丹初期,就没安什么好心! 目光微闪,又是哂笑道,“汀州渡可是前往幽兰谷地的入口之一,道友就不好奇我去那里做什么吗?” “此乃是道友的私事,老夫岂敢过问!” 那姓周的一脸平静,静候丁辰做决定。 丁辰一时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迈步进门的同时,却是再度试探道,“那这次传送的灵石......” “便记在老夫账上!” 姓周的闷声回道,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思,便又对那值守的筑基修士点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送这位道友前往华川城......” 第824章 坤灵参 周姓修士说完,便又对丁辰拱了拱手,就此转身离开。 看来那透着萧索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丁辰眼中不由浮现一丝狐疑,他还以为对方会亲自操控传送阵,暗中动点手脚,没想到...... 死前才知万事空,行至末路难回头! 自己之前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丁辰心下轻叹,倒是生出几分感慨,却也只是一瞬,他这一辈子,遗憾的事情很多,但后悔的却没有! 转身,衣袍掀起一丝气浪,人已经飘然出现在传送台上。 “有劳道友了!” 那筑基修士连忙叉手躬身,连道不敢,便手脚麻利的准备起来...... ...... 华川城郊。 正是四更时分,秋高气爽,月色满怀,就见城外良田片片,已经收获的差不多了,满目光秃秃的稻茬,偶见几个早起的农人,也都是面带喜色,可见收成还不错。 丁辰没有停留多久,悄然祭出乌云,扶摇而起。 华川城位于汀州渡东边,虽有河流相连,却也有崇山相隔。 乌云卷积,遁光往西,小西山,大屏山,石鼓山,翠云山...... 一路西行,一边看着下方缓缓后退的群山,一边比照手中刚从华川城买来的舆图,口中念叨,多少有些百无聊赖。 又过一阵,大概行程过半,却见前方山中谷内似有雾气升腾。 按舆图所示,那谷内应该有一处小湖,再者,山中有雾,倒也寻常,丁辰并未太过在意,遁光正待直接掠过,却在堪堪来至那山谷上方时,便觉一股清灵之气萦绕,似有若无。 似乎是某种灵参开花时的味道! 丁辰皱了皱鼻子,微微探头,眼眸中异彩微闪,正是空明之瞳开启,目光瞬息透过那山岚雾气,便见一潭碧水,水波不兴。 目光又转,扫视一阵,循着那清灵之气,就见湖边一股清泉自北面山缝中流出。 正待继续催目光深入,却听得嘶嘶哑鸣,却是那山林灌木之中,一条黑白花斑大蟒探头,足有手臂粗细,又见那湖水之中咕咕冒泡,又是一青鳞赤眼怪蛇冒出,似在对峙。 三级左右的妖兽,丁辰如何会惧,目光继续探查,就见那山缝往里,渐深渐宽,渐渐形成一处山涧,又见山壁土石之中,一株生着乌青色叶片的怪草,拥簇顶着一团乌黑怪花。 “坤灵参?” 丁辰略有些惊讶,这东西倒是少见,虽然看着才百八十年,但正在十年一次的花期,倒是难得,怎么说也能买个十万灵石。 当即意动,也没什么顾忌,乌云便径直落下,转瞬撞入雾气。 那两条妖蛇立马察觉,眼中凶顽才现,又立马偃旗息鼓,吓得各自遁走。 丁辰也不追,浮空落在那山涧上空,化掌为刀,斜插向下,便是一股水元之力灌入土石之间。 这采参若是能让根须尽出,价值便会更好几分,以水柔化开泥土,自然最为合适。 片刻之后,一株灵参便完整脱出,通体乌黛泛青,根须足有一丈长,宛若一把乱发。 丁辰看着,很是满意,落足湖边,手指一绕,又将根须浸入湖水之中清洗,正待取出,沥干浮水,便可封存起来。 却在此时,那湖水深处似有暗流涌动。 丁辰目光微狞,还以为是那水中妖蛇不死心,尚未动手,猛然又听得身后异响,却正是之前那花斑大蟒去而复返。 猛然一股腥风,那大蟒竟是直接弹身而起,一口满是铁钉般的利牙,径直就攀咬向丁辰后脖颈。 丁辰未动分毫,脖颈处已是猩红一片,却不是血,而是血海无量经催发虬龙化甲。 就听得吱吱异响,那大蟒似咬在了铁皮之上,竟还不松口,蛇身顺势一卷,就将丁辰上下盘起,又在此时,那水中才再度咕咕涌泉,却是那青鳞赤眼怪蛇,探头出水,口中嘶嘶作响。 那花斑大蟒发力,死力绞杀,通身鳞片恍若刀锋,却哪里真能奈何丁辰,不慌不忙,却是对着那水中妖蛇笑道,“你刚才是在向我示警?” 以那妖蛇的灵智,多半是听不懂的。 丁辰轻笑,真元略动,却是一股血气涌现,感觉极淡,但他当年血祭那么多妖兽,积累的煞气何等森然,如今略一放开,两妖蛇皆是不禁颤抖,竟是吓得逃都不敢逃。 大蟒浑身筋骨宛若僵直,就听噗一声,体内血液竟是自蛇鳞之下喷溅而出,血雾当即弥漫。 不过呼吸之间,大蟒径直干瘪下去,软趴趴落地。 抬手,血雾涌动,纷纷汇聚掌心,血光时明时暗,污浊流淌一地,掌心留下的,已经凝成一颗血珠,却是越发清透嫣红。 “你可愿随我走?” 丁辰再度看向那水中怪蛇,开口的同时,神识扫至,明显就觉那怪蛇识海狭窄,神魂羸弱,也是不由轻叹,到底只是寻常血脉的妖兽,资质一般,修炼到这个程度,怕已是极限了。 果然,那妖蛇对丁辰的话没有任何回应,一双赤色眼睛,就死死盯着手中的灵参和血珠。 “也罢,也是你的机缘!” 丁辰并不执着,右手轻抬一下,捏住那血珠,翻手弹指,那血珠立时射入湖面上空。 那妖蛇眼中浮现一丝惊喜,长身而起,足有两丈长,一口便将那血珠衔住,轰然入水,再抬头,还是看向丁辰手中的坤灵参,蛇信嘶嘶乱伸,似乎不肯放弃。 “此物却是不能给你!” 丁辰笑着摇头,却是同时瞳孔轻颤,就听得一道爽朗人声自谷外幽幽传来。 “道友既然说是他的机缘,何不一并成全了他!” “呵呵,我还以为你那大蟒被弄死了,你都不敢出来呢!” 丁辰哼笑一声,眉眼轻瞥,就见一道身影浮现半空,脚下踏一弯角般的东西,似乎是用某种牛形妖兽的角炼制。 又是金丹后期,气息毫无收敛,那水中妖蛇又是被吓了一抖,咕咚一声缩回了水里,再不肯冒头。 来人看着五六十岁的样貌,身形矮胖,负手看向丁辰,面露一丝诧异,“那花斑蟒也是老夫才收服的,尚未正式祭炼认主,你是如何知道他受老夫驱使?” “哼,一条三级妖兽,若是没人强令驱使,如何敢对我出手?” 丁辰轻笑,目光却是转向另外一个方向,笑容冷了三分,“你说是吗,周道友?” 第825章 试试手 “都说血道修士,对生灵感应更为敏锐,看来不假!” 便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同时,自山头密林之中窜出一道光影,浮空飞闪,现身而出,正是那周姓修士。 只是,此时再见,虽仍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但哪里还有昨晚的心灰意冷,眼中阴狠不掩,似要生啖人肉。 “不过,你不是剑修吗?难道就是因为修炼了那血道功法,才在短短六七十年就进阶金丹后期了?” 姓周的继续问道,语气中明显对那血道功法很感兴趣。 丁辰哪里会答,根本不去看他,眼睛又是眯了眯,却是直接看向谷口方向,眼中异彩一闪而逝,又道,“不是还有两位吗?” 说着,却又啧啧轻笑,“原来商道友也来了,既然都是故人,莫非还要我来请,才肯出来......” “望幽法目?” “你真是于傲?” 几乎是同时,两道声音响起。 丁辰仍旧不答,似在印证商徵儿的话,就见其脸上浮光略闪,正是幻化出当年于傲的容貌,对着谷口升起的一团虚影微微拱手。 就见那虚影转瞬散开,化作上百只粉白蝴蝶,现出两道身影,皆是女子,一个一身繁花锦绣罩衣,头脸不见,散发着金丹中期的气息。 另一个一袭素白,金丹初期修为,眼中满是惊诧,以及一丝莫名的恨意。 不是那商徵儿,又是谁? 不等丁辰与商徵儿“叙旧”,先前那金丹后期老者当即厉声问道,“小子,你怎么会我九灵宗的望幽法目,你从哪里偷来的?” “哼,你说这是你九灵宗的望幽法眼?那你会吗?” 丁辰哼笑,“你”字语气咬得颇重。 “我......” 那老者竟是一时语塞,望幽法目也是极为难得的秘术,他即便是内门弟子,也无缘修炼。 丁辰当即嗤笑道,“你自己都不会,凭什么说这瞳术就是你九灵宗的什么望幽法眼?” “你......” 那老者气急,面皮直抽,还是那周姓修士出言劝慰道,“马兄,何必与他浪费口舌,待我们联手将其拿下,将那法眼秘术夺回就是!” 见这老东西图穷匕见,丁辰更是犹然不惧,嗤笑道,“哦,周道友,你这么快就忘了昨晚自己说的话了,你可要想清楚,这次可不是再给点灵石,就能了结的了?” “牙尖嘴利!” 姓周的面色阴寒,被说到痛处,当即恼羞成怒,抖袖便是一道银芒,却似一根手指粗的钢钎,破空音颤,只一闪,就遁至丁辰身前,直指面门。 就听琅一声,却是一只金色大手,死死将那古怪钢钎法宝握住,尖锐似针,生生停在丁辰眼前三寸。 “哼!” 姓周的一声狞笑,那钢钎法宝猛然一转,就见其表面似拧出道道细缝,刹那散开,却竟是五柄细剑绞合而成,柔韧似银丝绦,立时缠在丁辰手上,剑锋锐利,割得太白金光金辉灼灼。 剑索? 丁辰一见,便想起了这门颇为冷僻的练剑之法,尚不及反应,又听得一道鬼泣般的萧声,几乎是同时,自己后背就是衣衫尽碎,数道音波化剑,满背金色鳞片,似金石交戈。 丁辰目光透出阴寒,虬龙甲虽是硬扛住了,但也不是不痛。 这是什么防御手段,如此强悍! 那马姓老者看在眼中,惊在心中,但对手越强,便意味着得手后的收获越大,当即身形一晃,却是雷光流走,腰间便并现一道青紫闪光,似霹雳射出,直劈丁辰胸腹。 丁辰眼观六路,自然早就注意到对方的动作,猝然张口,毫光迸射,正与那霹雳对冲,砰然锐响,那霹雳一击而碎,哇一声,却见其中竟是一只紫纹角蟾,不过拇指大小,却也是九级妖兽的气息。 这妖兽实力不弱,但也不能以肉身硬扛纯阳剑罡,那角蟾催雷光想借雷遁闪避,却是晚了一步,背上仍是瞬间多了一道剑痕,鲜血淋漓。 炫光威势不减,还待劈扫。 却在同时,倏忽异彩漫天,却是无数扑棱蛾子,扑啦啦怪响,向着那剑罡一拥而上,虽是“飞蛾扑火”,残尸断翅乱飞,但到底将剑罡消磨下来,让那角蟾逃脱。 有毒! 丁辰只是冷笑,扫了一眼那些蛾子扑打出的细鳞片,剑罡倒收而回。 商徵儿凝音化剑,陡然鹤唳般高亢,噗噗音波剑意大盛,劈得丁辰身形直晃,一时不慎,被她那师父抓住机会。 就见姓周的,猛提一口真气,那五柄细索般的软剑突现流光闪过,一下滑不溜丢,自指缝之间钻出,游蛇一般,盘绕丁辰手臂便往其脖颈头颅而去。与此同时,左手剑指直点左肩窝,右手一把抓在肩头,五指如爪,钉入血肉,面色狰狞,咬牙一抽,竟似乎是从其手臂之内,抽出一柄细剑,一面湛清碧绿,一面略呈黄白,仿若一节鲜竹篾削成。 虽不知其威力如何,但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这该是其压箱底的手段了! 特别是耳听八方,那商徵儿一见那细剑出现,心跳都似乎快了几分。 丁辰只是冷笑,自是凛然不惧,目光扫了另两个九灵宗的金丹修士,见都不曾退走,倒是放心了些。 眼中杀意一闪,元婴气息再不隐藏,浑身金芒猛然爆闪,数百金元剑气勃然四溅。 刹那间,一力破万法,什么飞剑飞蛾,锐光厉音,尽皆一震! “元婴修士!” 还是那马姓老者反应最快,惊呼一声,吓得连那角蟾都顾不得,转身就想遁逃,却不想,才转身,眼前一片似星幕般的金辉闪动,其根本来不及收住身形,径直撞入其中。 “于,于前辈饶命......” 惊呼求饶,三人惊惧莫名,却是脱身不及,漫天剑符已然催动,剑阵似银河倒悬,将整个山谷尽数笼罩。 唯有那姓周的恍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愣当场! 丁辰会管谁是谁,淡淡开口,“正巧,本座近来演练剑阵,偶有所得,便拿你们试试手......” 话音未落,剑阵骤然发动,剑芒洪流激荡,交错乱绞,却是比北海血祭那次更添几分犀利...... ...... 第826章 借宝地暂用 剑阵之下,便是化形妖修都扛不住,更何况几个金丹修士,不过几个呼吸,便再无惨叫之声。 稍稍压下剑阵,缓了几分,腰间乌陶罐便是一闪,跃出三道乌光。 就听得灞波儿奔那大声武气的叫嚷,“那角蟾的妖丹我要了,谁也别和我抢!” 丁辰闻言轻笑,也不管他们,无论是四人的金丹,还是肉身,其中蕴含的真元,对三尸来说都是大补,他也不帮忙分配,谁抢到就是谁的,免得日后还要落埋怨。 剑符转瞬尽数收回。 捻了一枚在手中,感应到其中剑意消耗明显比上次少得多,心下自是大为满意,也不枉自己这段时间反复蕴养淬炼,推演改良剑阵的苦心劳力。 挥手,洒出一把灵光,将四人随身之物一一扫了回来,大概看了看,收获自是不算小。 不过, 那两个九灵宗修士身上还带着好几个灵兽袋,倒是不好处理。 七级以上的都死在剑阵之下,剩下的都是些七级以下的灵兽灵、灵虫,如今饲主不在了,不是直接受了反噬而死,就是半死不活的,自己也没兴趣收服使用。 想了想,也只得都丢给奔波儿灞三人消受了! “好了,该走了!” 招呼一声,丁辰径直催动乌云,转瞬拔高数十丈...... ...... 又过半日,四道遁光悄然掠过一片山野,前方地势陡然下落。 又过一段丘陵山地,便见一片扭曲的长条形山谷平地,一条大河自西北方向而来,将其拦腰截断,河水两边便是一座古朴小城,正是汀州渡。 当年幽兰谷地试炼,落脚之地便是这里,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丁辰看了看,没有停留,带着三尸转道向北,又沿着幽兰谷地北山北麓夹谷而行。 这一带,已经靠近天魔宗势力范围的西边尽头,与幽冥鬼宗相邻,别说凡人了,就是修士,都是鲜有光顾的,算是少有人烟之地。 正是雾绕峰来峰锁雾,巉岩叠嶂嶂叠岩,茫茫山林无路径,重重丘峦避尘烟,苍松翠柏齐掩映,老藤虬结悬危壁,苔痕根湿,石窦涧泠,猿猱荡翠缨,落叶埋虎迹。 一道山岗上,四道人影隐在藤萝蔓草之中,站成一排,望着群山。 “公子,不会搞错了吧?” “会不会是那个姓侯的说谎了?” 三尸叽里呱啦,丁辰也是蹙眉,反复思量了一番,还是摇头,“应该不会错,那姓侯的也不会单在此事上乱说!” “可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哪里有什么矿场?” “这倒是不奇怪,那铓辉玄铜虽不是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东西,但也不是寻常凡人都开采的,至少也得是炼精后期修士催动法器,才能凿开。而且,那东西需求量不大,应该不会大量开采,只需掏个洞,能进出就可以了,没有所谓的矿场,也不奇怪!” 丁辰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在三尸听来,多少有些自我安慰。 也不管他们怎么想,能做事就行! 丁辰想了想,便直接吩咐道,“你们三个,收敛气息,暗中搜寻,一寸一寸的找,我就不信找不到!” 三尸闻言,也只得从命。 ...... 果然事在人为,也不过半日功夫,古怪刁钻就传来了消息,几人当即赶了过去,却见是一道崖壁之下,积水成潭。 灞波儿奔问道,“那矿洞入口在水下?” 古怪刁钻点了点头,语气似乎也不是很确定,“我也是无意中发现那水里冒泡,但不像是鱼,便蹲守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泡冒的很有规律,差不多一刻钟一次。” 奔波儿灞道,“嗯,应该巡查洞口的修士!” 灞波儿奔又看向丁辰,咯咯笑道,“公子,要直接闯进去吗?那姓侯的不是说只有几个筑基修士在值守吗......” 丁辰闻言,却是白了他一眼。 “什么就直接闯啊,我们只是来借人家宝地暂用,又不是来打劫的!” 古怪刁钻听了不由偷笑,灞波儿奔却是心下腹诽,借住?说得好听,你想将人家矿脉吸干,还不如打劫呢! 当然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另一边,就听奔波儿灞又问道,“那公子打算如何?” “唉,要是土遁玉符没损坏就好了!” 丁辰轻叹,又是看向奔波儿灞三个,问道,“你们是想随我下去,还是自己在附近找个地方闭关修炼?” “......” 三尸闻言,明显愣了愣,不太明白丁辰为何这么问。 “我此番修炼太白金光诀第三重,需要消耗海量的五金灵力淬炼肉身,你们若是待在我身边,肉身经过金行元气洗练,也会得到大幅强化。 不过,因为你们没有前两重太白金光的底子,整个过程的痛苦不会比我少,更关键的是,你们需要一直催动真元硬扛,可能,就没有办法安心修炼了......” 丁辰如实陈述,三尸面露犹豫之色。 见状,丁辰也就明白三尸所想。虽然,自刁钻古怪之事后,他心中也曾担心过,三尸一旦再进一步,可能会脱离掌控,但待其进阶元婴之后,便也就慢慢放下了。 毕竟这三个已经不是单纯的行尸走肉了,灵智大成,与常人无异,想要进步也是正常的。 再说了,他也觉得有人在身边说说话也挺好,只是有时又觉得叽喳聒噪...... “那好,你们便自己找个地方修炼吧,只是记住,不要分开,也不要乱跑!” 说着,也不等三尸回应,丁辰便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三尸这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却又不免心生一丝不安。 灞波儿奔小声嘀咕,“公子不会生气了吧?” 古怪刁钻闻言,沉默不语。倒是奔波儿灞似乎不怎么担心,开口道,“走吧,我们只要一直忠于公子,便不必担心这些......” ...... 第827章 七梁椽子锁 单独施展土遁之术,自然远不及当初使用土遁玉符来得方便,好在丁辰对离合神光的感悟越发深,操控五行遁术皆越发得心应手。 遇土而入,避开山石。 也不着急,潜行一段,却并非发现有铜矿的痕迹,又游走一段,便觉前方隐隐传来固土控石的禁制之力。 悄然靠近几分,空明之瞳催动,透看禁制,就见禁制另一边已经被掏出一间石室,也不大,长宽高皆不过丈许,并无人,只有一些寻常木床瓦罐等物。 又转到一旁,又是另一间石室,格局差不多,却见一个大概筑基中期的精瘦老汉,盘膝坐定,正闭目修炼。 就你了! 丁辰嘴角轻勾,眼中精光微闪,口中已然念动散魂吟,神念之力顺着咒诀演化,悄然渗透禁制,弥散室内。 那筑基修士无知无觉,片刻后,又觉似有些头晕,茫然睁眼的同时,眼前无故闪现一抹白光,似有一道人影出现,还不及有任何反应,眼中已经失神。 那人影自然是催离合神光强行挪移进来的丁辰,看了一眼那歪倒的男子,右手探出的同时,身形再度隐去无踪。 片刻之后,就见那老汉动了动,像是睡醒了一般,起身,晃了晃身子,就径直迈步,开门而出。 外面是一条颇长的通道,两侧都开了七八扇门,应该都是刚才那种石室,供看守短时间居住。 转至通道尽头,沿石阶向下,又走一段,就见前方终于有了些许亮光,迈步出了通道,才见是一个颇为宽大的空间,中间横七竖八,堆了一堆木料,一直到顶,根根都有人大腿粗细,参差支棱,似乎有某种规律。 这是...... 丁辰隐在那老汉之后,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老朱,今日你不当值呀,怎么下来了?” 就听一道声音从侧面传来,却是旁边房中一个值守之人,也是个有些消瘦的筑基中年男子,虽是说着关心的话,但却是一副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样子。 愿意受雇来这暗无天日的矿洞值守的,多半都是些人生不如意之人。 “没什么,只是今日静不下心修炼,便四处走走......” 那人闻言,也是意兴阑珊,随口回道,“这里面有什么可走的,倒不如去外面看看......” “算了,上面交代不要随意出去,我等都是见不得光的人,还是别惹麻烦了!对了,今日是否已经下矿洞巡查过了,若是没有,我替你下去一趟吧......” “那感情好,谢了!” 想来平日里相处的也不错,那人没有丝毫怀疑,呵呵应了一声,便掏出一串钥匙,一共七把,外形材质皆一般无二,唯有其内禁制有些许不同。 “七梁椽子锁?” 看到这些钥匙,丁辰才反应过来,心中暗自嘀咕,难怪金平楼敢只留下几个筑基修士看守,有这道禁制封锁入口,怕是金丹后期也难以闯入。 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不然,自己即便能强行进去,也难保不会触动警戒禁制。 正想着,那人已经抖了都手中钥匙,机关开启,七把钥匙飞出,绕着那堆木料飞了一圈,才各自落入一根木料上的小孔,咔咔转动,就见那被钥匙开启的木料,一共七根,各自缓缓抽出一节,却没有其他进一步的变化。 这七梁椽子锁自然不可能这般轻易开启! 又见那人五指扣着那钥匙环,似在转动,随即,环内浮现一抹灰白灵光,恍若一面镜子,照在那人脸上,似有神念交互。 这分明是有人在别的地方,再度验证开启之人是否是自己人! 应是验证通过,其他木料才开始移动,或抽出,或移开,或翻转,片刻,那木料堆竟是散开一个门洞,其内幽深如渊,看了片刻,又觉似有幽光透出。 老汉迈步而动,丁辰亦步亦趋,及至洞口,迈步而入,立时一股似有若无的空间波动涌来。 果然,此处还不是真正的莨菪山,应该只是一个中转站。 “咦!” 那人抓着手中钥匙环,似有所觉,侧眼看了看那洞口,只见那老朱已经进去,只余一道背影,似又并无什么异常。 ...... 眼前,幽光掠过,身边已经变化,来自一个石窟之内。 那老汉意识虽然被丁辰所控,但已是习惯成自然,早有准备,提前催动了护体灵光,脚下站稳,便迈步向前。 丁辰紧随而出,就觉一股金行灵元之力扑面而来。 老汉自去巡视,之后返回去,一觉醒来,并不会察觉出什么异样。 丁辰也不再管他,空明之瞳放开,便见此处是一个数丈宽的巨大矿洞,四周岩壁中却也含有铓辉玄铜,但含量极少,并不具备开采的价值。 转眼,又见深处洞壁上另有五个洞口,仅一人高,朝着深处延伸。 悄然催动行尸合心诀,感应三尸的位置,虽是隔着重重岩层,但还是有一丝感应,应在斜上方,十七八里之外。 只是这个距离? 丁辰心下略一估算,却是暗自心惊,此处怕是已经在幽兰谷地北山之下了,难怪那金平楼说是不怎么看重,但布置却这般谨慎,多半是盗挖了! 如此,丁辰倒是宽心不少,大家都是偷,即便自己被发现了,到时候闹将起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对方总也多少会有所顾忌...... 想到这里,丁辰这才全力放开空明之瞳,一凝目,瞬间便将一个矿洞看到了底,深处岩壁中的铓辉玄铜品质明显比身边的好了不少,还有三十几具炼尸,靠着甬道,躺了一排。 原来是用炼尸开矿,虽然节省灵石,但这种低阶炼尸一无灵智,二无法使用法器,只怕开凿一日就得修养三日,效率低得很! 不过,这铓辉玄铜需求量不大,倒是确实不用投入太多! 目光收回,又将其他四个矿洞都探查一遍,情况都差不多,只是有深有浅,有大有小而已。 选定一个,闪身而入。 第828章 元婴重塑 这个矿洞最深,但也是最狭窄的,及至洞底,也只有五具炼尸躺在洞边。 也不去理会,手已经贴在洞壁上,体内太白金光诀缓缓催动,感应矿脉走向。 足足一刻钟后,丁辰面上才浮现一丝笑意。 果然,此处炼尸最少,不是矿石品质不行,反是过于好,太过坚硬,导致开采困难。 收回手,神念散开,扫过那些炼尸,确定都没有丝毫灵识,这才身形微晃,就见似一张画布在黑暗中凭空展开,哗啦轻抖,随即卷了起来,身影显露出来。 “呼!” 吁出一口浊气,也不再往里吸,这地方能有什么新鲜空气,浑浊得紧! 屏息调和真元,浑身皮肤立时隐隐有金光浮现,同时手再度探出,却是双掌,一贴在岩壁之上,金光蜂拥而入。 与此同时,胸腹之间,神光流转,五气朝元,离合阴阳。 足足五息之后,感应到太白金光已经锚定一个方位,当即神光涌动,转为一片炫白,空间波动涌现似要张开的瞬间,又是骤然坍缩,洞内再无任何动静。 又等了好一阵子,才见一道身影晃悠着从甬道而来,也没走到底,只放出一道神识探查一下,便返回去了...... ...... 转眼,已是大半年。 冬去春来,眼见又要入夏,山林常青,又添新绿。 一道山谷内,偶闻一声鸟鸣,更显幽深,突然,就听得“嗷”一声,似虎啸兽吼,惊得哗啦啦飞鸟一片。 却不等那长吟回声消散,旁边山壁挂松掩映之后,一点银光闪现,噼啪一声,却是一道霹雳,电闪而落,转瞬劈入谷底林下。 “你跟个畜生较真干嘛?” 那挂壁怪松之后,一眼山洞深入山腹,阴影之中,一道声音埋怨开口,正是古怪刁钻的声音。 一旁一道有些粗鲁声音随即回道,“它吓了老子一跳,老子自然要收拾它!” 更深一些,奔波儿灞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好了,都已经进阶铜尸了,还是稳重些吧!” 灞波儿奔闻言,口中嘟噜一声,又道,“我说奔波儿灞,你真的打算放弃修炼血生功,彻底转修那不动真妙文功法了吗?” “嗯!” 奔波儿灞简单回应。 一旁的古怪刁钻也是插话进来,问道,“此事,公子同意了吗?” 奔波儿灞却道,“公子既然将功法传下,自然是同意我们自己选择的......” 古怪刁钻又是看向灞波儿奔。 “那你呢?” “我?” 灞波儿奔想了想,还是摇头,“我就算了,奔雷玄功虽然威力不小,但于修为增长并无优势,还是血生功更稳妥些!” 古怪刁钻闻言,也是轻叹,“我也是这般想,不过,等公子出关,我还是想求他传授些争斗手段,不然日后也不好为公子做事......” “这倒是,就是不知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三尸闲聊着,渐渐才平息下去...... ...... 茫茫幽兰谷地,毒瘴终年不散,偶有云开雾散,毒瘴难以察觉,反是更为危险,防不胜防。 此时,正是十年一次的魔道弟子试炼。 谷地北缘,三道遁光破空,后面两道遁光并行,前面一道流光莹莹,你追我赶,但距离也渐渐在靠近。 “师妹,前面就是北岭禁断之地,你逃不掉的,还是乖乖从了我们兄弟吧......” “就是呀,看在大家都是同门份上,让你死前再快活一场,等靠近那雾影天绝阵,你死得只会更惨!”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透着淫邪浪笑。 而那前面流光之中,一道倩影纤弱,衣衫几乎难以蔽体,大腿内侧,隐隐还有血迹流出。 “既是同门,你们为何如此害我!” 那少女看着也才十二三岁,堪堪筑基初期而已,一开口,颤抖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哭腔,反是更激起后来两人兽性,又是一阵猖狂淫笑,遁光大炙,速度更盛三分。 少女一看,心如死灰,眼见前方半里之外,一面光雾隐现,暗含一股消融之力,心下也是生出决绝之心,便要急催精血冲去其中。 却在此时,那光雾猛然一抖,似被什么力量鼓动了下。 少女一惊,下意识遁光一缓,下一刻,身后便似有恶风袭来,心下又慌,豁然就见两张令其恶心的面孔已经到了数丈之外。 恰在此时,一股诡异的元金气息猝然降临,似从地下勃然涌现,方圆数里的天地灵气皆是瞬息激荡,木气委顿,水气凝滞,火气溃黯,土气生涩,唯有金气大盛。 说来也是命该如此,那少女所修正是金行功法,本已枯竭的真元,猛提起一口真气,眼中狠厉乍现,脚下一枚金晶飞刀瞬发而动。 而那追来的二人,一个修炼火属性功法,一个修士木属性功法,皆与金行相冲,如此磅礴的元金之气骤然袭来,立时气息躁动大乱,难以自持,连法器都控制不住。 飞刀破风而至,如此近的距离,哪里躲得开。 噗噗几声,惨叫连连,已是肠穿肚烂! 少女还不解气,调转飞刀,朝着二人胯下乱绞一通,这才抓了二人随手之物,飞遁而走。 谁也未曾想到,此去经年,修真界因今日之事,多了一个金刀女魔头,杀了不知多少男修! ...... 这一切,丁辰自然不甚清楚。 地下足有十里的某处,被生生掏出一个长有十余丈,宽也有两丈的空腔,穹顶之上,一道致密玄铜矿脉如天梁横贯,原本该是黄绿金辉交织,似银河倾泻般璀璨夺目,如今却已黯淡了大半,恍若垂死巨龙,灵气几近枯竭。 丁辰端坐正中,浓烈金风似凝成实质,如浪如潮,在空洞之内来回涌动,不住冲刷丁辰每一寸皮肉筋骨。 丹田之内,泛着青金玄光的元婴,早已长开,胖嘟嘟的,圆润饱满如周岁婴孩,肌肤莹润似玉。 这自然多半是天在水的功劳! 自大半年前潜入此地,丁辰便在这铓辉玄铜矿脉最精纯的一段的下方,开凿了这洞穴。 他并未匆忙修炼第三重太白金光诀,而是将瓶天在水取出,依归藏真人所言,以一份天在水,配以三份“秋水渌波”稀释后,再导引化入丹田,浇灌元婴。 那神水看似清灵透彻,触及元婴却如腐骨剧毒,每次冲刷都似千刀万剐,令人痛不欲生。 所幸苦尽甘来,咬牙坚持下来,效果也是极好! 辅以上清长春功日夜淬炼,眼见元婴日渐灵动,饶是如此,也耗去整整三月光阴,方完成这元婴重塑之功。 第829章 又见竹简 归藏真人那句“可免二十年苦修”虽略显夸张,但元婴重塑功成,却让丁辰彻底体悟到元婴的玄妙之处,仿佛生平第一次,真正窥见了玄门道法的一缕真谛! 丹田炁海之中,元婴宝相庄严,团坐沉浮。 目如赤色琉璃,晶莹剔透,观想周遭天地灵气,竟宛如实质,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切之感。 倏忽间,元婴虚影一闪而出窍,周遭元灵之气顿如潮涌浪叠,簇拥过来,似踏浪而行,瞬息游走四方,逍遥自在,畅快难言…… 此番入定,又是三日悠悠而过。 待得幽幽醒转,丁辰只觉心神一片澄澈空明,前所未有。 元婴隐患尽除,丁辰这才算暂时安定下来,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正式着手修炼太白金光诀第三重境界。 此诀第一重,乃凝练元金之气入体,炼化太白金光护身;第二重,金光淬炼,渐有虚实,便可外放伤敌;及至这第三重,便是要以金光淬炼体魄,熔铸太白金身。 只是,奈何丁辰并非那传说中得天独厚的“己金法体”,要以这肃杀锋锐的太白金光炼体,凶险重重,欲熔炼金身,更是步步惊心! 庚辛肃杀之气,金光锐利如刃! 要将太白金光反复淬炼,彻底融入周身血肉筋骨,其间所承受的痛楚,比之当年在赤巫部血池重塑肉身,亦是不遑多让。相比而言,之前用“天在水”洗涤元婴的苦楚,反倒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借助金元剑葫,从玄铜矿脉深处源源不断地抽吸元金之气,又以星云阵图封禁四方,积少成多,竟在身周蕴养出一股狂暴的元金罡风,用以辅助修炼。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金风刮骨来! 丁辰也是心志如铁之辈,硬是咬牙强撑了三个月,熬过了最凶险的关口,终将太白金光诀推入第三重境界。 其间,竟还参悟出几分《道胎灵枢诀》的真正玄妙! 此可谓“天道酬勤,苦心不负”! “血元道胎”与“太白金身”,虽都是半吊子,连初具雏形都谈不上,却彼此生发,相辅相成之下,倒让丁辰另辟蹊径,摸索出一番独特门道。 此后两月,金风灌体之势有增无减,反倒是比先前好熬了几分…… 眼前金风如鼓,身后罡气激荡! 端坐数月,衣衫早被凌厉金风绞作齑粉,一头长发亦被蚀成了斑秃,唯有一身皮肉,金漆浓抹般流光溢彩,通体骨骼隐泛金晕。 缓缓吞吐元金之气,双手虚抬,翻转收于怀中,结成一道玄奥的莲花法印,正待催动血元之力蕴养肉身,引动新一轮金风淬炼时,却听得一道有些无奈的传音,幽幽透传而来。 “道友,且给这玄铜矿脉留些根基吧!” 丁辰闻声,手中法印微微一滞,眼皮轻跳,终究未睁,亦不回话,只悄然止住了后续动作。 随着莲花法印蜷拢,狂暴的金风立时平息下来。 张口一喷,真元裹着金元剑葫浮现。 剑葫不过豆荚大小,葫口陡张,猛地一吸,不过几个呼吸,矿洞空间内那浓稠如浆的元金之气,竟被吞噬得一干二净,点滴不留…… 将剑葫重新纳入丹田,丁辰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满意地睁开双眼。 瞳孔深处微光一闪,斜睨向上方某处,缓缓起身的同时,体内血元之力如春溪流淌,悄然活化着筋骨皮肉,一头乌黑长发亦在血元滋养下飞速生长。 取出衣袍鞋袜,一一穿戴齐整,最后才将那副琉璃面具覆于脸上,恢复了当日在金平楼显露的相貌。 “抱歉,劳阁下久候了。” 丁辰开口回应一声,语气随意,却哪有半分歉意,信手一抓,洞内星辉流转,化作一道流光落入掌心,正是星云阵图。 “道友这张阵图颇为不凡,不知可愿割爱?” 那声音再度响起,便见洞穴另一端,一道光雾凭空投射,涌动间,一位锦袍簪花的美妇人款步而出,正是在金平楼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李东家。 “怕是要让道友失望了,此图乃在下趁手之物,实在不好割舍......” 丁辰自负足以自保,有恃无恐,轻笑着掸了掸袍袖,束好头发,方才又道,“未知李道友大驾光临,扰我清修,所为何事?” 那妇人闻言,不由气笑 。 “哼哼,阁下此言倒是有趣,先前阁下从鄙楼低价骗走了一批灵矿也便罢了,如今更是潜入我金平楼所属矿脉,鲸吞海吸,令半条矿脉元气大伤,几近荒废。妾身尚未向道友讨个说法,道友反倒怪妾身打扰清修?” “说法?” 丁辰毫无愧色,语带揶揄。 “道友这就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若在下没记错,贵楼矿场应在‘莨菪山’吧!可此地之上,若是在下没记错,分明唤作‘狼多山’!况且,此山乃幽兰谷地与天魔宗交界之地,何时竟成了金平楼的私产了?” 被对方明言点破,妇人神色依旧从容。 “莨菪山也罢,狼多山也罢,终归在我天魔宗势力之内,道友未通禀半分,便抽走矿脉近半元金之气,便是说破天去,理亏的也该是道友吧……” 见对方只动口舌,未动干戈,丁辰心知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真为了这灵矿而来,便懒得再打机锋。 “罢了,夫人想必早就从侯三口中知道在下在此潜修,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此刻现身,想必另有所图,还是直言吧!” “呵呵,道友倒是心思通透!” 叶霜螓首微颔,盈盈一福,“妾身夫家姓李,本家姓叶,名霜,表字浴雪……” 对方既正式通名,丁辰自不好不回礼,拱了拱手,“见过叶道友,在下……” 话一出口,丁辰又是迟疑了一下,倒是一时没想好如何自称。 岂料叶霜却轻笑一声,语带讥诮,“江子城,江道友,莫非这是连自己名字都忘却了?” 丁辰闻言,眉峰猛地一蹙,眼底掠过一丝惊异,“叶道友何出此言?” 叶霜目光微闪,自然感应到了面前之人浑身气势中散发出的不善,连忙笑道,“道友稍安勿躁,妾身可没兴趣领教阁下的太白金光!” 说着,便是皓腕轻抖,环佩叮当,便见一道灵光,化作绕指柔,落入其掌心。 丁辰目光如炬,一眼便看清了那灵光之中包裹之物,不由瞳孔颤抖,好不容易才掩饰住表情变化。 “此物,道友应当不陌生吧?” 叶霜语气透出几分郑重,分明意有所指,而其指间之物,正是一枚细长竹简,与丁辰储物空间中那三枚,一般无二...... 第830章 竹简 “......” 丁辰闻言,一时竟语塞。对方不仅点破“江子城”之名,更亮出此物,显是已将他的身份洞悉。可他自踏入天宝城,自问行藏谨慎,从未显露破绽。纵使瀛台花会之事泄露,又岂能将金平楼之人与“江子城”牵连? 莫非……此女能勘破自己的伪装? 一念及此,丁辰眸底陡然闪过一丝冰寒锐芒,开口时,语气凛冽如霜刃,杀意几欲透体而出:“叶道友,在下需要一个解释!” 面对丁辰咄咄诘问,叶霜却毫无惧色,掩唇轻笑:“道友何必动此无名之火?妾身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偶然窥破些许端倪罢了。” 话音未落,洞穴深处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喵呜”! 丁辰反应如电,体内真元勃发!一道璀璨金辉凭空乍现,似九天霹雳撕破幽暗,正是太白金光诀第三重,将太白金光凝练至“洞慧交彻”的迹象。 念动即发,刹那间已撕裂空气,狠狠斩向他身后三尺虚空...... “噼啪!” 碎石迸溅,金光却斩了个空。 只见一道灰影快若流光,几乎在金光炸响的同时,已然掠过丁辰身侧,稳稳落在妇人脚边亲昵磨蹭。 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妖猫,妖力约莫七级上下,一双竖瞳泛着诡异银辉,正对着丁辰龇牙低吼,凶相毕露。 分明是叶霜豢养的灵宠! “道友莫恼!” 妇人温言解释,伸出素手,那银瞳灵猫便轻盈跃入她怀中,“这小东西是妾身自幼养大的,性子虽娇纵了些,却从不主动伤人。” 丁辰目光如炬,方才乍看之下便觉眼熟,此刻细看,如何还认不出来。 当日金平楼浴雪斋墙上那幅《狸奴图》,所绘的,不正是眼前这只妖猫吗? “贵楼真是好手段,怪不得生意做得这么大!” 丁辰面上愠色浮现,语带嘲讽,那日,他虽察觉画中有异,却未料到竟暗藏这等窥探玄机! “道友切勿动怒,且听妾身解释!” 叶霜秀眉微蹙,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当日,确是妾身疏忽,未曾留意这小东西竟藏身画中,便安排了道友进浴雪斋,才让其无意间感应到道友身上带有这竹简的气息……,此事纯属意外,妾身绝无蓄意窥探之意。” 说得倒是言辞恳切,但丁辰却是丁点不信! 不过,他心下却也稍宽了些,至少,对方未能识破面具伪装。而且,事已至此,纠缠无益,总不好真的为此与同阶修士翻脸干一仗。 伸手拂过面庞,幻术流转间,似扯下了一张面皮,实际已恢复了“江子城”的容貌。又想了想,便也大大方方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竹简。 一见此物,叶霜眸光骤然亮起,惊喜轻呼一声,“果然是此物!” “道友便是为此而来?” 丁辰指腹摩挲着冰凉竹简,又问道,“此物在下到手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未感知有何特异气息......” “虽不全是,却也由此物而起!” 叶霜轻笑解释,“至于那气息,道友不知亦在情理之中。据妾身考证,此物乃是真妖界特有的一种‘阴竹’,并就并非本界之物,而妾身这银瞳灵猫体内,恰巧流淌着一丝源自真妖界古妖族的稀薄血脉,故能有所感应……” “真妖界?!” 丁辰惊疑更甚,正欲追问,却见叶霜轻轻摇头。 “关于此界,妾身也只是在宗门秘典中瞥见零星记载,实难详述于道友。不过,关于这竹简的事情......” 叶霜话锋一转,“妾身倒可与道友分享一二!” “愿闻其详!” 叶霜颔首,将灵猫放下。 一手托起竹简悬于身前,另一手轻抖储物镯,便又是一团蒙白微光浮出,光晕流转,入手却是一枚剔透的水晶球,其内,一缕暗淡的紫气如活物般悄然溢出,散发着令人不时的晦暗、腐朽气息。 “死煞之气!” 丁辰瞳孔微缩,低声惊呼,而且其神识稍触,即被消融,可见还是源自冢内深处的精纯死煞之气!也是此气阴毒霸道,寻常手段根本无法驱使,否则早被人拿去炼制阴人害人的歹毒之物了。 叶霜明显也十分忌惮,足尖轻点,飘然后退两步。 只见那缕死煞之气竟如有灵智般,直扑悬浮的竹简!甫一接触,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竹简吞噬得无影无踪! “这……” 丁辰见状,瞠目结舌。 叶霜唇边却浮起自得的笑意,“正如道友所见,此竹简可吸纳死煞之气。自妾身偶然发现此特性后,已反复验证数十次,竹简皆安然无恙,无丝毫异变。” 至此,对方意图,丁辰已了然于胸。 “夫人告知在下这些,莫不是想……” 丁辰话留半句。 话说到这里,叶霜也索性挑明,“既已开诚布公,妾身便直言了,道友所料不差,妾身此来,正是想邀请道友共探嶓山妖冢!” 意料之中,丁辰淡然摇头。 他此前并非未打过那妖冢的主意,但如今兴致已淡。 即便这竹简能吸纳死煞气,但其承载上限却是未知。更何况,妖冢凶险,也不只是解决了死煞之气便安然无忧,若无足够诱人的利益,何苦以身犯险? “恕在下直言,夫人若仅凭三寸之舌,空口白牙,便想邀在下去闯那龙潭虎穴,怕是要失望了!” 对方会拒绝,叶霜自然早有预料,也不着急,只是轻笑道,“道友不用急着拒绝,不妨看看此物再做决定!” 说着,广袖轻扬,收回竹简,却抛出一块通体翠绿的玉质罗盘。 此物丁辰再熟悉不过,与当年萧南音用来演示雷霄宗镇魔塔禁制结构的罗盘一模一样! 只见罗盘中央灵光乍涌,一道青色光柱冲天而起,旋即分化万千,在虚空中交织延展,顷刻间凝成一幅绘制颇为精密的山川地理图。 就见地貌凹陷如巨大漏斗,中央区域紫气翻涌如活物,四周峰峦叠嶂,横绝、玉华、长平诸山赫然在列! 所指何处,也就不言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