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权臣早死原配,撩硬汉生崽崽》 第1章 生孩子时年纪太小没有好好调养 谢昭昭睁开眼,她正躺在茅草堆里,所处之地破败不堪,四处漏风。 她昨晚和朋友在自己新装好的别墅里开暖房party,顺便庆祝自己的二十四岁生日,一觉醒来怎么就在这里了。 谢昭昭脑子里忽地涌出大量不属于她的记忆,她竟然穿进了一本小说里,成了一代权臣裴恒的早死原配。 原配和她同名,是个自私自利、爱慕虚荣的绣花枕头。 总之,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而原主堂妹,也是小说女主,则是她的对照组,温柔贤惠,勤劳善良。 裴恒是边城的司法参军,虽然官职不高,但却生得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若不是原主不慎落水被裴恒所救,谢家人以坏了名节为由赖上他,她还未必能嫁给他。 婚后两人很快有了孩子,只是裴恒忙于公务,不常在家,更照顾不到她的情绪。 而原主觉得周围的人都是粗俗之辈,从不与邻居来往,日子久了闺中寂寞。 孩子出生后不久,原主青梅竹马的邻居杨铭中举后回乡探亲,二人重遇后又开始书信往来。 杨铭文采风流,便是寻常之语都被他写得情意绵绵,原主越发觉得自己夫君拿不出手,对他冷言冷语。 就连对自己亲生儿子也不上心,一心想着嫁给杨铭做诰命夫人。 在收到一封杨铭让她找他的信后,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抛夫弃子的去找真爱了。 只是从未出过远门的原主毫无经验,才出城不久银子就被偷了,最后穷困潦倒的病死在破庙里。 原主死后,堂妹可怜小外甥年幼,不计流言蜚语悉心照顾,视若己出,她的善心不但感动父子俩,还收获了好名声,最后成功嫁给裴恒。 裴恒仕途顺利一路高升,而且还是隐藏的大佬,二人婚姻幸福,儿孙满堂。 想到这里,谢昭昭简直要被原主气到吐血了,这是什么缺心眼,就算是穿书也不给她一个好人设。 谢昭昭拼尽力气想要从茅草堆里爬出来,她绝不允许自己死得这么狼狈。 可身体才一动便觉头晕眼花又倒了回去,恍惚中仿佛听到了马蹄声,她抬起眼皮看到身着玄色大氅的男人,身高腿长,背着光大步朝她而来。 那一瞬,谢昭昭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天神下凡,她的意中人踏着七彩祥云来接她了。 可下一瞬她的幻想就被打破了。 男人停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冷峻,语气冰冷:“谢昭昭,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家。” 谢昭昭表情像破碎的泡沫,原来他就是这本书的男主,她的夫君裴恒。 剑眉星目,面容绝艳,一双深目泛着寒光,只看一眼便让人不敢直视,一看便不是个好性子。 裴恒出了一趟公差回来发现娘子不见了,她把孩子托付给妻妹,只留了一封和离书给他。 裴恒看了和离书又听妻妹说她去京城找青梅竹马的情郎,恨不得掐死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他一路打听她的消息过来接她,可她看到他竟是这般恹恹又失望的表情。 “谢昭昭,我一日没有在和离书上签字,你便还是我裴恒的妻,再敢跑,打断你的腿。”裴恒咬牙切齿。 谢昭昭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是真的被裴恒凶狠的模样吓到了。 这里可不是法治社会,家暴不犯法,老婆跑了这种事别说打断腿,沉塘都是有的。 她很在乎这条小命,不想就这般潦草窝囊的死了。 裴恒见她又这般哭哭啼啼冷着脸不耐烦地弯腰将人抱起,孱弱的就剩下半口气,平日里娇媚的容颜只剩下苍白柔弱。 才离家不过三日就把自己搞得像个小乞丐,就这样子还敢一个人跑京城找情郎。 刚才在茅草堆里冻得失去知觉的谢昭昭到了裴恒怀里暖和不少,人也渐渐有了知觉。 她抬头瞧了眼冷着脸的裴恒,觉得自己又冷了。 就他现在的模样,她真怕他下一瞬就会掐死她。 她记得有个剧情是裴恒在儿子晚上睡着后才去看他,只因儿子虽然长得像他,但那双眼睛像极了原主。 他虽然疼爱儿子却不愿见他,可见裴恒对原主深恶痛绝。 她现在还是苟着,不要惹怒他的好。 大抵是身体太过虚弱,又或是马车一路摇晃,谢昭昭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再次恢复意识时听到有人在说话。 “……生孩子时年纪太小没有好好调养,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受了寒症伤及根本……若是寻不到五十年人参,十年的倒也能将就……” 谢昭昭大抵真是病迷糊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夫口中的那个病人是她。 是了,这是在古代,一个小感冒都有可能要了小命的年代,原主就是这样死在破庙里的。 可如今她被裴恒救回来了,应该死不了吧。 大夫让她用人参养着,那玩意儿贵,裴恒不会不舍得吧? 她恍然想起来,她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银钱,哪还有钱吃人参啊。 天呐,谢昭昭,你真是把自己作死还要连累她啊。 “裴恒,”谢昭昭声音细若蚊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裴恒能不能听到。 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生病的缘故氤氲着一层水雾,眼尾发红,让人难以拒绝。 男人没有开口,眉头微蹙着,眼神疏离。 “我是不是要死了?”谢昭昭本来想为了保住小命发挥下自己的演技,没想到压根不用演,一开口全是真情实感。 她是真的难受,对生的渴望和生理性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 “死不了。” 虽然仍是冷冰冰的,但至少谢昭昭确定裴恒会救她。 谢昭昭只隐约记得自己被他喂了几次药,人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再醒来时裴恒正好端着粥进来。 谢昭昭身体好了不少,人也有了些力气,可看了眼寡淡的白粥不太有吃的欲望。 作为无肉不欢的人类,她想吃肉,身体急需补充蛋白质。 裴恒见她不配合,眉头立刻不悦地皱了起来,将粥喂到她口边,冷冷命令道:“张嘴!” 第2章 脸在江山在 谢昭昭对裴恒的怕大概是生理上的,而且严重地影响了她,但还是忍不住表达不满:“不想喝粥,我想吃肉。”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男人,因为暂时还摸不太透他的脾气,万一生气家庭暴力怎么办?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谢昭昭觉得这人可不是会哄人的性子。 小说中曾写他杀伐果断,手段狠辣。 “才刚醒,先喝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 谢昭昭的确有些饿,只能张嘴配合。 而且看他的样子,她要是再不张嘴他只怕要捏着她嘴灌进去了。 谢昭昭吃了没几口便吃不下了,不怪她,实在是原主这身体不争气。 裴恒要离开时谢昭昭又坐起身了,目光幽幽,跟绕指柔似的。 “我想和你谈谈。”声音带着女子特有的娇软。 谢昭昭是雷厉风行的脾气,要说的话要做的事马上就得做。 既然穿进了这本破小说成了原主,就要解决问题,不能坐以待毙。 裴恒垂眸,眉眼冰冷地看着她,房间气氛压抑而安静。 “你说!” “我没有写和离书,你若不信可以比对字迹,我也没有要跑,清明将至我是去华县拜祭我舅舅,你总是忙,沐儿太小,我只能把他托给惠敏照顾自己一个人去……”谢昭昭越说越委屈,眼尾猩红如血,眼眶里的眼泪如珍珠般落下。 这些当然是她撒谎,但这也不能怪她,给了她这么一个破开局,让她怎么办?只能想办法破局自救。 和离书是不是原主写的她不清楚,但和她的字迹肯定是不同的。 至于私奔,反正被抓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她咬死不认便是。 裴恒盯着她看了会儿,似是在猜她话里的真假,谢昭昭抬眼和他对视,反正做那些蠢事的又不是她,她理直气壮得很。 但实在很烦谢昭昭这个体质,有话就说,一直流泪做什么啊! “反正我就是没跑,虽然你对我不好,可我舍不得儿子。”谢昭昭哽咽道。 谢昭昭觉得自己这话应该很有信服力了,毕竟裴恒是真的很爱儿子,是他一生的软肋。 书中说他和堂妹谢惠敏又有了孩子,但他所有的偏爱还是给了原配所生的儿子,就连女主都不敢苛待的程度。 只是没想到,她这话一出,裴恒直接一记冷笑:“你还敢提沐儿,这个时候倒是在乎他?” 谢昭昭心虚,被他凶得身子一缩,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你那么凶做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 这辈子都没有人这么凶的语气和她说过话,这是什么糟糕的世界。 裴恒黑眸幽沉,她倒是有理了,不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 “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回家。”裴恒皱眉,没了谈的欲望。 谢昭昭一喜,还好还好,不会让她自生自灭了。 “等下!”谢昭昭又叫住了裴恒:“我要沐浴。” 流浪几日又病了一场,身上粘腻得厉害,对于每日都要沐浴的她来说简直太难受了。 裴恒没理她,不过,没多久小二倒是抬了水进来。 满满一大桶,够她用的。 谢昭昭不经意瞥见水中的娇艳面孔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和她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但更精致些。 虽然谢昭昭蠢,但不得不说这张脸生得真好,鹅蛋脸,桃花眼,鼻子挺翘,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用现代话说就是脸在江山在,就冲这美貌谢昭昭心里稍微好受了点,原主总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也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如何了,想她堂堂名牌大学毕业生,大学时便开始创业,吃到了时代红利,大四那年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事业蒸蒸日上,赚得盆满钵满。 她的大别墅,银行卡里的小目标,还有来不及去看的演唱会…… 谢昭昭忍不住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不管在哪儿总要把日子过好起来。 她可不喜欢没苦硬吃折腾自己,主动权必须捏在她手中。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事业有成的高才生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封建士大夫? 谢昭昭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觉得身体舒服多了,她打开门时视线和裴恒撞在一起。 谢昭昭没想到他在外面,但很快想到,这是在客栈,她洗澡时万一有人闯进来就危险了,裴恒还算是体贴,谢昭昭对他印象好了几分。 裴恒没想到谢昭昭竟敢这般和他对视,娇媚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唇色潋滟如熟透的浆果。 未遮掩严实的领口,露出的皮肤洁白如玉,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风光。 “衣服穿好,回去!”裴恒的话才落,门便被砰的一声关上。 本打算结个善缘的谢昭昭脸上笑容还来不及收去便险些碰一鼻子灰。 哼,就这脾气,怪不得老婆跑了! 该! 第3章 肯定是被捉奸在床抓回来的 谢昭昭生气地躺在床上,把裴恒骂了无数遍,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裴恒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用过早膳便出发了。 谢昭昭第一次坐马车,但真的很不舒服,座硬车颠,摇得她想吐,哪有电视上看着那么舒服。 下车的时候谢昭昭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下来,还好,裴恒抱住了她。 邻居看到裴恒抱着谢昭昭下车眼睛都惊得睁大了,凑上去看好戏似的问道:“这是裴恒媳妇回来了,这些日子去哪了?” “她去华县祭拜舅舅,我这几日有空正好接她回来。”裴恒虽然冷着脸,但至少解释了。 他这番解释给谢昭昭留了颜面,邻居议论起来至少会有所顾及。 谢昭昭抬头看他时勾起一抹笑意,他人还是不错的。 “去华县了啊。”妇人呵呵笑了声,但心里显然是不信的。 裴恒点了点:“路途劳累,她着了凉,我先抱她回去。” 裴恒抱着谢昭昭进院,妇人忍不住呸了一声。 “小狐狸精跑去私会情郎,怎么成了去舅舅家?” “肯定是被捉奸在床抓回来的,裴恒的脾气肯定没她好果子吃。” “打一顿都是轻的,谁让她自己水性杨花。” “这小骚狐狸一回来肯定又勾搭男人,可得把自家男人看好了!” …… 谢昭昭人还在裴恒怀里没下来就听到一道娇俏的女声:“姐夫!” 接着一身材娇小的女子从屋里小跑着出来,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裴恒怀里的谢昭昭时僵住,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阿姐……回来了。” 怎么不一样了,上一世谢昭昭跑了之后明明就死在外面了,可她怎么又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谢昭昭窝在裴恒怀里闷声道。 谢昭昭没有错过谢惠敏脸上的表情,她现在可以很确定原主是被这个堂妹忽悠瘸的。 原主固然蠢,但落得那个下场只怕她也功不可没。 谢惠敏很快收拾好表情:“阿姐回来就好,你不在这几日,我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被褥也晒过了,还有沐儿,他吃了鸡蛋羹刚睡着……” 谢惠敏这些话无不在彰显自己贤惠,因为这些活谢昭昭从来不干。 “夫君,我累了!”谢昭昭贴着裴恒的胸口,声音娇得能溢出水来。 裴恒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继续往前走。 谢惠敏本是要跟上的,裴恒脚一勾,直接把门关上了,谢惠敏碰了一鼻子灰。 裴恒走路虽快,但弯腰放下谢昭昭的动作还算温柔。 谢昭昭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手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她自是知道她现在的眼神有多勾人,就不信留不住男人:“你陪我待会儿。” 谢昭昭拽着裴恒的手臂不撒手,现在不能放他出去。 谢惠敏肯定会趁机使手段制造误会,不能让她的话先入为主。 裴恒的手臂慢慢软了下来,只是表情还是冷冰冰的。 谢昭昭让他待,他就真站在那里不动,跟站岗似的。 谢昭昭虽有些无语,但总比出去和谢惠敏勾勾搭搭得好。 谢昭昭松开手,侧躺着趁机打量他,五官俊朗风流,容貌招人,可眼神太过凛冽,那种不可接近的冷感一下就上来了。 身材高大挺拔如琼枝玉树,腰杆劲瘦,再配上一双大长腿,妥妥的男模身材。 啧啧,这脸和身材不管哪一样都是顶配,怪不得招人惦记。 就在谢昭昭看得正起劲的时候,裴恒似有感觉般地朝她看过去。 两人的视线一下撞在一起,偷看被抓个正着,谢昭昭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自家夫君别说看几眼,就是睡都是合法的。 谢昭昭眼神越发大胆起来,雪肤红唇,眸光滟滟,整个人像朵桃花精。 裴恒深沉的眸子透满了警惕,说出的话也是冷冰冰的警告:“又打什么鬼主意?” 谢昭昭已经习惯他的不解风情,虽然脾气冷硬,但原则上没什么问题。 就算她卷走了家里所有银钱也会找她回来,还愿意用人参给她养身体,洗澡的时候替她守门,晕倒的时候会抱着她,在众人面前给她留面子。 “在你眼中我做什么都是错是吗,我出门就是私奔,看自己夫君一眼就是打坏主意,就是犯人也有为自己申诉的权利,也有重新做人的机会。”谢昭昭泪盈盈地看着他,楚楚可怜。 这泪失禁体质简直绝了,眼泪说来就来,情绪都不需要酝酿。 就这哭戏,要是拍电视剧,怎么也能拿个大奖。 男人目光冷硬,脸上表情毫无波动,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你要去哪?” 闷不吭声的谁知道什么意思。 “集市” 谢昭昭挑眉,虽然没有明确态度,但去集市采购应该算是个小小转机。 慢慢来吧。 “你还有银子吗?”谢昭昭也适当示弱。 谢昭昭走的时候把家里银子都带走了,她病的那几日又请大夫又吃人参,住店也要银子,裴恒现在还只是个小官,家里只怕也没什么钱了。 “银钱不用你操心。”裴恒说完出了房间。 他是男人,既娶妻生子便要养得起他们。 谢昭昭换了个姿势靠在床上,既然她成了原主,接收了她的人生,她才不要做什么早死原配,她只做自己的女主。 她要逆风翻盘。 第4章 蠢货就是蠢货,白长了一张好脸蛋 裴恒才出去不久谢惠敏便进来了,小跑地到谢昭昭床前一脸担心道:“阿姐怎么样了,姐夫是不是打你了,你别瞒着我,我让爹爹替阿姐做主。” 谢昭昭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含含糊糊道:“我没事,你姐夫就是脾气急了些。” 谢惠敏见谢昭昭眼神躲闪含糊其辞,心里松了口气,她就知道裴恒不会那么轻易原谅她。 只怕是被打断了腿,怕人看出来才抱着她进来。 “姐夫是个粗人,不懂怜香惜玉,阿姐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说,我会帮阿姐的,阿姐这次找到杨铭哥了吗?” 谢昭昭没说话却是掩面哭了起来,很是痛彻心扉。 谢惠敏勾出一丝冷笑,蠢货就是蠢货,白长了一张好脸蛋,回来又怎么样,她总有办法对付她。 “阿姐别难过,京城虽远,以后还有机会,阿姐不如再写几封信,说不定杨铭到时会来接你?”谢惠敏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真的吗?”谢昭昭终于不哭了。 谢惠敏看着眼前的女人,便是哭成这样也无损她的容颜,那双水漾的双眸泛着红越发的勾人,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谢惠敏嫉妒的发疯可也不得不承认,谢昭昭虽然蠢却实在美丽。 不然也不会做了这么多错事,裴恒还会一次次的原谅她。 “当然,阿姐和杨铭哥可是青梅竹马的情义,非一般可比,他心里惦记着阿姐,阿姐不要着急,说不定很快便有转机了。” 谢昭昭点头:“你说的没错,他等不到我,定然会来接我的。” “阿姐说的是,我也会帮阿姐的。” “惠敏,你真是太好了。”谢昭昭抱住谢惠敏的手一脸感动。 “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亲姊妹,二叔和二婶不在了,我会保护阿姐的。”谢惠敏忍着恶心道。 “惠敏,阿姐能不能求你件事?”谢昭昭犹豫道。 “阿姐尽管说便是,我们可是姐妹。” “我这次出门银子都丢了,不敢让裴恒知道,你能不能借些银子给我用,等他下月发了俸禄就还你。”谢昭昭道。 谢惠敏当然知道她还未出城便丢了银子,这个蠢货肯定还是计划着去京城呢,这个银子当然要借给她。 “我的便是阿姐的,分什么彼此,阿姐拿去用便是。”谢惠敏大方地掏出荷包,将里面的银子都给了谢昭昭。 “惠敏,你真好,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谢昭昭感动地哭了起来,又问起裴沐:“沐儿这几日乖不乖,有没有闹着找我。” 原主生孩子时差点难产死了,对于这个要她半条命的孩子总是不亲近,可孩子却是非常粘着她,是原主的小尾巴。 谢惠敏笑道:“那是个小没良心的,提都未曾提过阿姐一句,阿姐向来不管他的,怎么突然问起来。” “随口一问罢了,还真是小白眼狼。”谢昭昭气道。 谢惠敏又安慰了她几句,确定她还是那么蠢之后放心地出了房间。 重重松了口气,摇了摇头,真怕自己和她呆久了变蠢。 谢昭昭翻开荷包,里面足足三十多两银票,这应该是谢惠敏全部家当。 谢惠敏一家的日子并不算好,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她哪能有这么多私房,这些都是从原主这里坑来的。 她自己刚说的不分彼此,那这银子便是她的了。 谢昭昭将银子藏好,不管什么时候银钱都是女人的补药,大补。 …… 谢惠敏看到裴恒手里提着许多东西进了厨房连忙追了进去:“姐夫买鸡是要给阿姐补身体吗,我来做吧。” “不必!”裴恒拒绝。 已经麻烦了她好几日,如今他回来了,自然不能再麻烦她。 “厨房这种活姐夫怎么能做,这些事我做惯了的,还是让我来吧。”谢惠敏作势便要去接裴恒手中的东西。 “不用了,这几日你照顾沐儿辛苦了,也好些日子没回家,这些猪肉和酒是买给二叔二婶的,你带回去。”裴恒道。 谢惠敏看了一眼,果然,东西是分成两份的。 她的确是好几日没回家了,也该回去一趟。 接下来谢昭昭肯定又要作死,最好是把裴恒惹急了,直接休了她,她在这里的确不方便。 “谢谢姐夫,不辛苦的,沐儿也是我带惯了的,一会儿不见都会想他,我阿姐自小被养得娇,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不惯活,也不会带孩子,姐夫有事叫我来做便是,我不怕累。”谢惠敏说话时眼睛悄悄看着裴恒。 看到他眼中黑沉的冷意,谢惠敏勾了勾唇,回来又怎样,这个家不会再有她的立足之地。 谢昭昭这几日睡多了,有些睡不着便起来在房间四处走走。 院子不算大,整体朝向坐北朝南,上面三间大上房,院子左边还有间厢房,右边是厨房,住一家人是足够了。 房间里家具虽不算精致但也样样不缺,谢昭昭正要再继续看忽然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阿娘。 一个小团子站在门口,眼睛晶亮,又惊又喜。 小团子长得和裴恒一个模样,像到不用做亲子鉴定的程度,不过眼睛的确像谢昭昭,又黑又亮,黑曜石一般。 白白净净又奶呼呼的,这孩子生得太好看了。 大概是母子连心的缘故,谢昭昭一见这孩子就喜欢。 谢昭昭朝他笑了下,正要开口时,小团子已经朝她冲了过来,抱着她的大腿,小脸笑成了一朵花:“阿娘,你回来了。” 果然和小说一样,小团子很黏她。 “阿娘去哪了,怎么不带沐儿,沐儿好想你呀。”奶声奶气的,带着小小的委屈。 小姨说阿娘走了,不要他了,他不信,果真,阿娘又回来了。 小团子的热情倒是让谢昭昭有些感同身受,鼻尖跟着一酸,因为书中的小团子长大后成了一个阴郁的少年,长大后也带着沉郁之气。 幼时无法得到满足的母爱成了伴随他一生的阴影,这都是原主的错。 若不是她作死让裴恒有机会给孩子找后娘,这么可爱的小团子怎么会郁郁一生,即便事业再成功也无法弥补他心灵的伤痛。 第5章 你要与我和离可以,沐儿我不会留给你 “沐儿,阿娘也想你。”谢昭昭哽咽,弯腰蹲在小团子面前。 她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抱得动他,怕把他摔了。 “阿娘怎么眼睛红了?”小团子最怕阿娘流眼泪了。 “阿娘是……刚从外面进来,风太大眯了眼。”谢昭昭扯了个谎。 “我给阿娘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小团子凑近谢昭昭,很是小心翼翼地给她眼睛吹气。 谢昭昭自穿进小说还没被这般真心关心过,最赤诚纯粹的爱,小团子简直要将她萌化了。 小团子就是她穿进这个世界感受到的第一缕光。 她谢昭昭发誓,以后小团子就是她的好大儿,她一定要好好待他,弥补原主的过失。 也不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现在如何了,若是知道她就这么死了,一定难过死了吧。 还有爸爸妈妈,他们忙于事业,就她这么一个女儿,竟是让六个白发老人送她这个黑发人。 她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丝笑来,捏了捏裴沐的小脸:“阿娘不在,沐儿乖不乖啊。” 裴沐立刻挺直了小身板:“沐儿好乖的,每天洗脸,洗脚,擦香香....” 裴沐说着,谢昭昭一低头才注意到裴沐没有穿鞋子,光着小脚丫呢。 虽然是春天了,但清明时节气温还是有些低:“小男子汉,你的鞋子呢,光着脚生病了可要做病猫了。” 裴沐不好意思地耸肩:“我忘了。” 他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阿娘房间看阿娘回来没,他刚做梦梦见阿娘回来了,着急去看,这才忘了穿鞋。 “阿娘陪你一起去。”谢昭昭想尝试抱他,裴沐却摇头,一本正经道:“沐儿自己走,阿娘身体不好,不能累。” 谢昭昭又被感动到了,小团子一定是来治愈她穿进这本垃圾小说的伤。 “阿娘帮你穿!”谢昭昭摸到他小脚丫有些凉,用手给他搓热了,小胖脚丫跟藕团似的,可爱极了。 裴沐扭着小脚咯咯地笑着:“阿娘,痒,痒……”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光脚。” “不敢了,沐儿以后都不敢了,咯咯,咯咯……” 裴恒一进来便看到母子俩笑作一团,谢昭昭在陪沐儿玩,还给他捂脚,穿鞋子,拿帕子折小老鼠给他玩儿,脸上的笑意绝不是伪装的。 裴恒有一瞬的失神,宛若梦境。 不,便是梦里也没有过。 他目光从儿子身上转移向谢昭昭,她刚才说便是犯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难道她真的改了? 沐儿这个年纪最是喜欢粘着阿娘,便是在梦里沐儿都在叫阿娘。 会不会又是昙花一现,他实在不忍看沐儿失望。 裴恒虽不想打断他们,但饭菜做好了:“吃饭了。” 二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裴恒,谢昭昭拉着裴沐小手:“走了,洗手手吃饭饭了。” 谢昭昭用皂豆洗干净裴沐小手,凑到鼻尖嗅了嗅:“沐儿好香啊,阿娘喜欢。” 裴沐眼睛的喜悦却是掩饰不住,阿娘说喜欢他哎。 裴恒做了三菜一汤,虽不算丰盛,但一家三口是够吃的了。 裴恒盛了两碗鸡汤,一碗放到谢昭昭面前,另一碗他吹凉了喂儿子喝。 裴恒气质冷冷清清,可这会儿做奶爸的活倒是丝毫不违和,反倒更显稳重。 谢昭昭看了眼自己那碗,还有鸡腿。 凶归凶,还是有良心的。 她早就馋肉了。 谢昭昭先喝了口汤,味道鲜美,肉也很有嚼劲,比她特意买的走地鸡还要好吃。 不得不说,古代的吃的就是绿色天然无公害。 食物本身弥补了厨艺的小瑕疵。 在古代男人会做饭可是比女人上朝堂还要稀罕。 还不错。 谢昭昭不吝赞美,给裴恒竖了个拇指:“厨艺不错。” 裴恒没回应她,继续给儿子喂鸡汤,谢昭昭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偏头看向儿子:“沐儿,爹爹做的鸡腿儿好吃吗?” 裴沐也喜欢吃肉,手里拿着鸡腿儿,吃得满嘴满手的油,不过却是不忘点头:“好吃,好吃,爹爹厉害!” “那我们谢谢爹爹,以后还要给我们做好吃的鸡腿儿,让沐儿长高高好不好呀?”谢昭昭看了眼对面面无表情的裴恒,目光又落到小团子身上。 小团子上道多了,奶声奶气的配合:“谢谢爹爹!” 说话时小脑袋也跟着晃了晃,油渍沾到了脸颊上,谢昭昭怕蹭到眼睛里连忙拿帕子给他擦,动作温柔又细致。 裴恒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很快便收回视线。 一家三口都是谢昭昭和裴沐在叽叽喳喳说话,裴恒一直沉默,动作自然地喂儿子喝汤,鸡汤太烫,怕烫到他。 谢昭昭夹了鸡翅放到他碗里:“你是大功臣,你也吃!” 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的看着裴恒,裴恒面色平静,可心底却掀起涟漪。 她,这是要做什么? 裴沐却在一边拍着小手笑:“爹爹也要长高高了。” 裴恒目光缓缓收回,看向儿子:“好好吃饭。”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谢昭昭帮忙收拾碗筷也跟去了厨房,顺便拦住了裴恒的去路。 裴恒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子除了冷淡,还带着些许的不解。 “让开!” “不让!”身高差距太大,谢昭昭必须得抬着头才能和他对视:“我下午的话不是随便说说,我会改。” 裴恒垂眸,绕过谢昭昭,这种谈话毫无意义。 谢昭昭再次跟上前:“我已经不是昨日的谢昭昭了,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我改过自新总好过之前那样吧。” 裴恒继续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谢昭昭咬唇,有种豁出去的架势:“裴恒,你要与我和离也可以,但沐儿我不会留给你的,你也知道他有多喜欢我。” 裴恒目光陡然看向她,又凶又冷:“谢昭昭,你休想伤害沐儿。” “他是我儿子,我爱他,选择和他生活是做母亲的权利,我很有诚意地要改变自己,也会用行动证明,你不接受我,那就是你的问题。” 谢昭昭说完离开没敢去看裴恒表情,也不知道他吃不吃这套。 他的年纪和她现代差不多大,但他心机谋略都非一般人可比,和这样的人耍小聪明没用,玩不过他的,只能靠真心打动。 好难啊。 还是小团子可爱。 裴恒收拾完厨房又烧了热水,带着儿子洗漱,谢昭昭发现裴恒还给裴沐做了小牙刷,虽然看起来十分简陋。 裴沐也会自己刷牙,沾了细盐,刷得很是仔细,最后又擦了脸,洗了脚。 裴沐还伸着手让裴恒给他拿香香,确定自己收拾得很干净之后又要找阿娘了。 “沐儿可不可以和阿娘睡,沐儿洗漱完了,很香的。”裴沐生怕自己会被谢昭昭嫌弃。 “当然好了,阿娘也想和沐儿一起睡。” “哇,爹爹快抱我去,沐儿可以和阿娘睡了。”说完似乎意识到冷落了爹爹,又小声讨好裴恒:“爹爹是大人了,可以自己睡觉。” 裴恒虽然对谢昭昭面无表情,但对儿子却有种无声的宠溺。 “你阿娘也是大人了!” 第6章 鼻子都要被你撞歪了,你是石头做的? 裴沐眼睛转了转,在裴恒脸上亲了下,贴着他耳朵道:“阿娘是女孩儿,沐儿保护阿娘。” 裴恒下意识看向谢昭昭,沐儿刚出生时跟着刘阿婆睡的。 后来,谢昭昭嫌弃刘阿婆做饭不合口味,赶走了刘阿婆,之后沐儿便是跟着他睡。 偶尔和谢昭昭睡一次她嫌沐儿闹腾让她休息不好,连着两三日都会不开心,更不会主动哄沐儿睡觉。 “那今晚沐儿跟你睡,他晚上若是醒来你叫我。” 裴恒不忍儿子难过,不管她怎么冷落儿子,可儿子还是喜欢她。 “我是他亲娘。”谢昭昭瞥了他一眼。 她不是原主,理直气壮的很。 说完一脸慈母笑的看向裴沐:“走了,和阿娘睡觉觉了。” 裴沐很好哄,谢昭昭一个童话故事才讲完便睡着了。 谢昭昭从房里出来时,裴恒刚洗完澡,头发散着,身上只穿着白色里衣,在灯火下那薄薄的一层近乎透明。 甚至她能看清胸口肌肉的轮廓和劲瘦的腰腹。 裤子的腰带随意的系着,倒是平添了几分性感。 就这身材,谢昭昭简直斯哈斯哈,这是她不用隔着屏幕就能看的? 谢昭昭,你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裴恒蹙眉,谢昭昭这眼神太……古怪了。 “热水放耳房了。” 谢昭昭挑眉,这算是主动示好吧?她就知道凭这张脸还能拿不下他。 “谢谢你啊裴恒,我……” 谢昭昭话还未说完,甚至还未来得及施展魅力裴恒已经离开了。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是吧! 好气! 谢昭昭进了耳房看到浴桶里放好的热水时,勾了勾唇,哼,还算他会做事。 谢昭昭洗完才发现刚才只顾着欣赏美男,然后就气吼吼的进来了,换洗的衣物没带不说连擦身体的帕子都没带。 谢昭昭无语望天。 她的确是想使些手段,但也没想用这么赤裸裸的。 无奈之下只能用自己的里衣随便擦了擦,然后套上外衫将就下。 裴恒已经洗过澡,她洗了这么久,他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谢昭昭抱着衣服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看到外面没人缓缓松了口气。 低头一溜小跑地往房间冲,成功跑到门口正要进去,鼻子传来巨疼。 她明明看到门是开着的所以才放心冲的。 不对,门不可能有温度。 谢昭昭抬头,眼泪汪汪且一脸幽怨地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 裴恒看着头发滴滴答答滴着水的谢昭昭,衣服也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他这个角度,甚至还能看到她领口露出的风光。 “谢昭昭,你在做什么!”裴恒太阳穴青筋跳了跳,语气带着明显的隐忍。 “你好端端站在门口做什么,鼻子都要被你撞歪了,你是石头做的吗?”谢昭昭抱怨道。 谢昭昭捂着鼻子,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不是想哭,但生理上的疼痛根本没法忍。 裴恒喉结滚了下:“沐儿刚才醒了,我过来看看。” 说完,侧着身子从谢昭昭身旁挪过,然后大步离开。 谢昭昭:…… 她是有毒吗,挨到她会毒发身亡还是咋滴。 要不要这么嫌弃? 很好,早晚让他跪着求她。 谢昭昭找了帕子擦头发,不得不说原主的发量真多,发质也好。 这一头秀发差不多到大腿了,没有吹风机真是太难了。 谢昭昭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擦头发擦累了就躺下了,醒来的时候小团子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看到她醒来,小脸笑成一朵花:“阿娘醒了?” 谢昭昭眯着眼捏了捏裴沐的小脸蛋:“早啊宝贝!” “阿娘早,我可以起床吗?”裴沐小声道。 “当然……” 谢昭昭话才落小家伙就爬到床边,动作熟练地滑下床,奔向他的专用小夜壶。 谢昭昭笑到捶床,原来小家伙是要着急嘘嘘啊。 再不起床只怕要尿床了。 可他明明已经醒了却没有爬下床,不会是怕吵醒她吧? “阿娘,”裴沐转过身子时小脸蛋红透了,软糯的声音带着不好意思。 谢昭昭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早就醒了却躺着没动,是怕吵醒阿娘?” 裴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眼神:“沐儿很乖的,不会吵阿娘睡觉。” 阿娘好不容易才肯答应他过来睡,他不能惹阿娘心烦。 谢昭昭看他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心疼地抱了抱他:“以后想嘘嘘的时候告诉阿娘,这样忍着会生病的,沐儿不想喝苦苦的药吧。” 裴沐皱眉摇头,一脸抗拒:“沐儿不要喝药。” “那以后不许这样了,阿娘不怕吵,而且,沐儿一点都不吵,阿娘喜欢得很。” 裴沐听到阿娘说喜欢自己时眼睛一下亮了。 他还怕阿娘睡醒了又会像之前那样发脾气呢。 可是阿娘好温柔啊,他好喜欢。 “走吧,我们洗漱用早餐了。”谢昭昭牵着他手走去耳房。 她记得她昨晚洗完澡后浴桶的洗澡水没倒,皂豆也没有放好,地上还有水渍,可现在干净整齐的,连洗脸水都打好了。 裴沐有自己的小木盆,正适合他的高度,他会自己穿衣刷牙洗脸。 这孩子真是省妈。 原主是怎么忍心冷待这么好的孩子。 裴沐显摆似的跑到谢昭昭面前,举起小手晃了晃:“阿娘,洗干净了,也擦了香香。” 谢昭昭握住他的小软手放到鼻尖嗅了嗅:“宝宝好香啊。” “阿娘也香香。” 母子俩一回头便看到裴恒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谢昭昭想到昨晚他就是突然出现在门口,害得她鼻子现在还疼呢。 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道:“站这儿当门神呢?” 裴沐没听懂谢昭昭的话:“阿娘,门神是什么?” “就是看门的。” “是怕门丢了吗?” 谢昭昭一噎,低头打趣他道:“当然是怕我们沐儿丢了。” 裴沐却一本正经摇头:“沐儿不会乱跑,沐儿不会丢,爹爹是怕阿娘丢了,是看阿娘呢。” 谢昭昭:……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一旁的裴恒别开脸轻咳一声:“我买了馄饨,吃早饭了。” 第7章 裴恒肯定会把她打死 谢昭昭连忙拉着儿子离开,本来是掩饰尴尬,但吃了一口发现馄饨味道真好。 鲜肉馅儿的,汤是骨汤熬的,又浓又香,别提多好吃了。 裴恒先喂儿子,裴沐吃得腮帮鼓鼓,一脸满足,显然是喜欢的。 一家人正吃着早餐,门口传来一道男声:“裴哥,裴哥!” 说话间人已经进屋了,赵磊看到谢昭昭时愣了下,脚步顿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笑得讪讪的:“嫂子也在呢!” 谢昭昭嫌他们粗鲁,为了不让裴哥难做,他们都很少上门,就算进院也是下面的厢房,上房是从不敢进的。 可没想到谢昭昭今日会在厢房,就这么闯进来了。 裴恒也下意识看了谢昭昭一眼,放下勺子道:“出去说。” 谢昭昭不喜衙门那些琐事,更不喜他们来家里,还是不要当着她的面说的好。 赵磊也连忙退出屋子,到了外面才压低声音道:“衙门出事了,刺史大人发了好大火,裴哥你赶紧过去一趟吧。” 裴恒这些日子不在衙门,前日有个犯人逃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刺史发火了。 犯人越狱不是小事,自是不能耽搁,只是谢惠敏回家去了,谢昭昭和沐儿在家他有些不放心。 正想着请邻居王大娘帮忙照看,谢昭昭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衙门有事你去忙便是,我会照顾好沐儿。” 赵磊一脸震惊的看向裴恒,刚才说话的是嫂子吗,她竟然愿意带孩子? 裴恒看了赵磊一眼,赵磊立马收起脸上表情,捂嘴立正站好。 裴恒转身进了屋:“你若是照顾不来找王婶子帮忙。” “沐儿这么乖,我能照顾好。” 裴沐也配合点头:“沐儿乖乖的。” 裴恒看了眼母子二人,将装银子的荷包放到谢昭昭面前,这才转身离开。 “走吧!” 赵磊连忙抬脚追上,二人身影很快消失。 …… 裴恒的房间他已经收拾过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换下的衣物也都洗好晾在院里,谢昭昭在黑白衣物中发现了一抹红。 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有些眼熟,走近看了眼,正是她昨晚换下的。 大概是匆忙间落在耳房了,没想到裴恒会一起洗了,突然想到网上的洗内衣梗。 谢昭昭脸忍不住一热,幸好裴恒不在,不然这就更尴尬了。 “阿娘脸怎么了?” “没什么。” “阿娘脸红了。” “太阳出来,有些热,呵呵。”谢昭昭还用手做扇作势煽了两下。 裴沐抬头看了看天,又看谢昭昭,有太阳,但是也不热啊。 谢昭昭打算将自己房间整理下,昨晚她就发现房间东西摆放得有些乱。 她平日工作忙,空闲时除了睡觉做瑜伽,就是收纳房间。 把不需要的东西断舍离,常用的东西摆在顺手的地方。 原主私奔时带走了贵重的衣物首饰,剩下的衣服都有些旧,但料子都不错,谢昭昭重新洗干净晾晒后再穿。 裴沐也一直在帮忙,谢昭昭发现他还会叠衣服。 直到裴沐说肚子饿了,谢昭昭才发现,太阳已偏西,忙起来真的会忘了时间。 “阿娘给你做饭。”谢昭昭信誓旦旦道。 可到了厨房谢昭昭就傻眼了。 这种大锅灶她根本不会用,离开电饭煲煮饭要放多少水她都不太确定。 正犯难时看到篮子里的鸡蛋,蒸个鸡蛋羹应该不难吧。 有营养还适合小孩吃。 谢昭昭打完鸡蛋又发现生火是个难题,好不容易找到了火折子可怎么都点不着。 去裴恒房间找了纸引燃,总算把火点着了,火苗也稳住了,谢昭昭已经折腾得一身狼狈。 “我们先去外面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鸡蛋羹了。”谢昭昭有些受不了烟味。 怕火不够旺,谢昭昭出去之前又往灶里塞了几根柴火。 谢昭昭靠在摇椅上,让裴沐坐在自己腿上,一边摇一边教他背几句诗。 大抵是太累了,母子俩摇摇晃晃地竟然睡着了。 谢昭昭猛地醒来闻到味道有些不对,正是从厨房发出来的。 她想起自己的鸡蛋羹,连忙将裴沐放在摇椅上就往厨房跑。 灶台冒着浓烟,弥漫了整个房间。 谢昭昭慌神了,没有灭火器,更没有消防员,只能靠自己。 水。 对,浇水。 水缸里水倒是满的,可一瓢一瓢地太慢,她想提桶,可那木桶差不多都有二十斤,装了水就更重了。 谢昭昭脚下一滑就跌坐在地上,木桶砸到小腿上,痛得她起不了身。 谢昭昭忍痛起身,古代房子多是木头做的,再烧下去,整个房子都会烧着的。 “阿娘,阿娘……”裴沐的声音带着哭意。 醒来找不到阿娘了,听到厨房动静便跑过来了,浓烟滚滚的厨房真吓到他了。 “沐儿,阿娘在呢,你别进来!”谢昭昭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可裴沐听到她的声音完全忽略后面的话,直接就跑进来了,抱着谢昭昭道:“阿娘有没有事?” “阿娘没事,我们快出去。” 谢昭昭拉着裴沐一瘸一拐地往外跑,浓烟有毒,小孩子的身体更受不了。 “沐儿,我们家厨房着火了,你去找王阿婆,让邻居过来帮忙。”谢昭昭道。 裴沐点头,迈着小短腿朝外跑去,谢昭昭找了帕子打湿,又冲进去灭火。 裴恒刚抓了逃犯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到赵磊大喊:“裴哥,你快回去看看,邻居来说你家着火了。” 裴恒心里一紧,将审犯人的差事交给赵磊抬腿就往外走。 报信的邻居看到裴恒,一下子奔过去:“裴参军,你家婆娘点了厨房,要烧死你儿子,你快些回去看看。” 裴恒咬了咬后槽牙,神色冷得厉害,邻居有些被吓到。 裴恒翻身上马,从衙门骑马回去只要一盏茶时间。 老远就闻到了烟味,也看到了飘在上空的黑烟。 裴家巷口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见过这种当娘的,心怎么这么狠,亲儿子都舍得下手。” “可不是,裴恒就不该把她找回来,就是个祸害。” “她烧自家房子就算了,幸好没烧到我家,不然我跟她没完。” “快看,是裴恒回来了,谢昭昭这次死定了,裴恒肯定会把她打死。” 第8章 反正你讨厌我,巴不得我残了伤了才高兴 裴恒下马后三步并两步的进了院子,一眼便看到了脸上都是黑印,一身狼狈的谢昭昭。 旁边是同样满脸脏污的裴沐,眼睛通红含着眼泪,看不出伤在哪里。 裴沐看到裴恒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爹爹!” 裴恒弯腰接住儿子:“告诉爹爹有没有受伤?” 裴沐摇头:“我没有受伤,阿娘救火腿受伤了,外面的人欺负阿娘。” 她们说阿娘是坏女人要烧死他,还说爹爹会打死阿娘,阿娘将她们都赶出去了。 裴恒听到邻居报信说谢昭昭要烧死儿子,当时杀她的心都有,可这会儿儿子说的似乎不一样。 “这火到底怎么回事?” 裴恒抬头看向谢昭昭,目光压迫感十足。 他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当然,他会查清楚。 他什么意思? 也和外面那些看笑话的人一般觉得她放火要烧死裴沐? 谢昭昭火气噌噌直冲天灵盖。 愤怒质问的话要出口时,谢昭昭突然改了主意。 硬碰硬的非但解释不清,还会激化矛盾,于她不利。 下一瞬,戏精上身了。 “你凶我!”谢昭昭的眼泪说来就来:“你是我夫君,怎么能和他们一起冤枉我,呜呜……” 裴沐立刻挣开裴恒怀抱,跑到谢昭昭面前,着急的抬着小手要替她擦眼泪:“阿娘不哭,爹爹坏。” 裴恒有被儿子这句爹爹坏伤到,他哪里坏了。 倒是这个女人,利用他,伤害他,他倒是一点不记。 谢昭昭配合的蹲下身子,裴沐黑乎乎的小手替她擦完眼泪后,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偏谢昭昭自己看不到,轻拍着儿子后背,一副通情达理的语气:“你爹爹不是坏,他只是蠢,轻信坏人的话。” 裴沐偏头一脸怨念的瞪了裴恒一眼,又安慰谢昭昭:“沐儿信阿娘,阿娘最好。” “阿娘想给沐儿蒸鸡蛋羹的,没想到把厨房烧了,是阿娘不好……” “阿娘好,阿娘最好了!” 母子俩抱在一起哭得惊天动地,越发衬得一个人站在旁边的裴恒像个坏人。 裴恒看她的目光带着探究,她刚说给沐儿蒸鸡蛋羹才烧了厨房。 但这个女人惯会利用沐儿哄骗他,她的话不可全信。 谢昭昭悄悄观察裴恒的表情,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但态度已经有些不同了。 他刚进来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 原主之前做了那么多坏事,想改变裴恒对她的印象没那么容易。 谢昭昭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既然我在这个家这么讨人嫌,那我带沐儿走。” 裴沐眼睛倏地睁大,紧紧的拉着谢昭昭的手,脚步却没动。 他看了看谢昭昭,又看裴恒,无声的眼泪滂沱而下。 裴沐早慧,他明白谢昭昭这句话代表的意思。 谢昭昭的心在看到裴沐眼泪时纠扯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让裴恒挽留的小把戏伤到了孩子。 她这样做和原主有什么区别。 谢昭昭闭眼,恨不得捶自己两下。 “谢昭昭,”裴恒大步拦在了谢昭昭身前,他咬了咬后齿道:“我会查清楚,是我错了我会向你道歉。” 裴恒看着儿子一双泪眼,心疼到无法言语。 谢昭昭低头看着裴沐:“是阿娘对不起你。” 她和裴恒之间如何是大人的事,可她刚才的话伤害的是裴沐。 “阿娘还要走吗?”裴沐看着谢昭昭,低低的抽泣,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哽咽着,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谢昭昭这一刻忽然明白了那句,真正的委屈难过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的。 谢昭昭红了眼睛,这次的眼泪不是演戏,是为裴沐流的。 “不走了,阿娘带你洗脸。” 裴沐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想必她也没好到哪里。 裴沐连连点头,像是生怕谢昭昭改变主意,连笑意都带着几分讨好。 谢昭昭一抬脚,被砸伤的小腿一阵刺痛,走路都有些跛。 裴恒也注意到她的腿,的确受了伤。 难道是真的? 裴恒一言不发地走上前,二话不说地抱起谢昭昭。 谢昭昭身子突然腾空,吓了一跳,和裴恒目光撞到一起时迅速别开脸。 不想理他的意思明显。 一码归一码,她不小心烧了厨房是有错,可他不问缘由就怀疑她更可恶。 亏他还是司法参军,这么多年办得都是冤假错案吧? 裴沐看爹爹抱阿娘走路,眼睛眨了眨,小脸顿时有了喜色,小短腿迈得极快去追裴恒。 裴恒抱谢昭昭到耳房后便默默离开去了厨房。 真相如何,他一看便知。 厨房一片狼藉,浸湿的棉被还在冒着热气,这个被子他认得,是谢昭昭平日盖的。 没想到她还知道用这个法子把火捂灭。 掀开棉被发现铁锅漏了个大洞,里面的碗已经裂开了,碗里的东西乌漆嘛黑,粘在碗上,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裴恒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的确是鸡蛋羹。 她应该是不会生火,点燃之后又放了太多柴火,火烧得太旺,铁锅里的水烧干后把锅烧着了。 接着把旁边的几根柴禾也引燃了,火势这才不可控制。 看来的确如沐儿所说,她是救火的。 是他冤枉了她。 裴恒回到房间时母子二人已经梳洗干净,也换了衣服。 谢昭昭见他进来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裴恒吃了个冷脸,但这件事的确是他先入为主冤枉了她。 “沐儿,你先到外面房间吃些桂花糕,爹爹和你阿娘说几句话。”裴恒弯腰和儿子说话,语气温柔。 裴沐看了眼背着身子的谢昭昭,又看裴恒,裴恒摸摸儿子脸蛋:“放心吧!” 裴沐这才缓缓出去,还帮房间的门关上了。 “抱歉,今日的事是我错了。” 裴恒的声音从谢昭昭背后传来,她让裴沐出去她便知他是要道歉。 不过并没有转过身来,这次的事也该给他一个教训。 不然日后听了别人三言两语地就怀疑她冤枉她,那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你腿上的伤如何了?”裴恒问。 他过来时还带了药,示弱的态度明显。 回应他的仍是一阵沉默,他也不会哄人,有些无措。 就在这时谢昭昭开了口:“我腿上的伤要不要紧重要吗,反正你讨厌我,巴不得我残了伤了才高兴。” 她好好一个事业有成的白富美穿进这本破书里,原主造的孽,烂摊子却留给她。 她不过想蒸个鸡蛋羹,就成了放火烧子,她找谁说理去。 要说委屈,她最委屈。 裴恒扯了扯唇,却又没了开口的欲望。 她一向是能哭能闹的,更何况这次是他的错。 待她闹过,发泄过便好了。 沐儿今日吓坏了,他们之间的争吵也伤害到他,他不想沐儿再受到伤害。 更不想沐儿看到他的母亲歇斯底里的一面。 第9章 那你轻点,轻点, 谢昭昭见他不说话,转过了身子,抬眸看向裴恒。 泪水一点点凝聚,在眼眶里打着转,声音却是难得的平静。 “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在胡闹?” 裴恒没有说话,但脸上表情已经回答了。 “你每次都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审判我,无视我,碾碎我的自尊。” “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可理喻,胡搅蛮缠,是你的冷漠把我一点点逼成这样。” “而我这样闹腾不过想让你多关心我一些罢了。” 谢昭昭平静和裴恒对视,泪眼闪烁,娓娓诉说自己的委屈,甚至勾起了他的怜惜。 裴恒震惊的是谢昭昭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让他的内心有几分悸动。 裴恒眸中翻滚的情绪复杂,他的确是不想和她吵的。 但她说只是想让他多关心她。 面对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的谢昭昭他可以冷漠无视。 但她现在这样平心静气的诉说,哀怨的控诉,他竟有些不忍。 他其实对这场婚姻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只要她不再跑,让沐儿有个母亲,日子凑合过下去便是。 可她这番话…… 裴恒深邃的眸看着她,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幽幽目光里。 “你想如何?” 裴恒确定她现在的情绪稳定后开口。 “我们之间是我想如何便能如何吗?我的话你信过吗?”谢昭昭反问。 裴恒打开她妆台抽屉,拿出一封书信。 谢昭昭打开,是原主留下的和离书。 原主懒惰,虽然识字,但写不出这么一笔好字。 “我说过,不是我写的。” “不重要了,”裴恒语气一顿,就算是她写的,他也把人找回来了:“你能保证你以后不会……走?” 裴恒本想说跑,但觉得那个字好像不太合适现在说。 “我舍不得沐儿,但你若要赶我走,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留下。”谢昭昭表明自己态度。 虽然这个男权社会女性想靠自己生存会很辛苦,但以她的适应能力,应该也不至于饿死。 裴恒皱眉:“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裴恒发现,谢昭昭这次的确是聪明了,倒打一耙的本事不小。 “那你呢,还想和我过日子吗?”谢昭昭眼眶里的眼泪要落不落,模样委屈极了。 裴恒被她眼泪弄得一阵烦躁:“我什么时候不想和你过日子。” 沐儿喜欢她,需要她,只这一点,他也会把日子过下去。 话才落,谢昭昭已经抬手撕了和离书:“既然如此,那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过往不究,只看以后,可以吗?” “好!”裴恒答应。 只要她肯好好过日子,他没理由不答应。沐儿需要她。 “那我提个要求。” “你说!” “你以后不要总对我冷着脸,冷冰冰的,花儿需要滋养的,家也是需要温度的。” “你想要给沐儿温暖有爱的家,你就要自己先有温度,有错的是过去的谢昭昭不是现在的我,你不能迁怒我。” 谢昭昭眼神亮晶晶的,坦坦荡荡,明媚又娇俏。 她就是她,什么过去现在的,她这个人有些奇怪。 虽说他不信怪力乱神那套,但现在的她的确像换了个人。 以前的谢昭昭只会歇斯底里的咒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地交谈。 裴恒看她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审视。 可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像是带着钩子,又纯又欲,像是能看穿人心,裴恒喉结滑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刚才拿的什么?”谢昭昭看到他进来时拿着东西的。 桂花糕给了裴沐,还有一个小陶瓶。 “给你腿伤的药。” 谢昭昭抬手轻轻拽住他衣袖,语调娇软:“那你帮我上药,我自己弄怕疼。” 既然话说开了,总得有些实质进展。 上药就不错。 裴恒身子僵了一瞬,谢昭昭怕疼他自是知道的。 谢昭昭拉起自己裤子,露出的一截小腿又细又白,腿骨上一大片青紫看起来的确是触目惊心。 裴恒一言不发地拿过药,在她面前蹲下,他轻轻按了下,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 谢昭昭疼得抽气,小腿也下意识地往回缩。 裴恒捏住她脚腕:“别动!”另一只手又在别的地方按了下:“这里疼吗?” “疼的!”谢昭昭可怜兮兮的。 “这里呢?” “不能直接上药吗?好疼的。”娇娇的嗓音拖着尾音,潋滟的眸子漾着水汽,让人难以拒绝。 “没伤到骨头,上了药等淤青下去就好了。”裴恒语气也软了几分。 他平日在外,磕磕碰碰的不少,家里常备着外伤药,很管用。 不过,她还是要受些疼,因为这药要揉开才有效。 果然,他才贴上她的伤处她便娇呼出声:“疼!” “忍着些,这样好得快。”裴恒难得耐着性子解释。 谢昭昭要抽回腿,可又被裴恒捉住,就她的小腿还没有他手臂粗,哪能和他比力气。 “那你轻点,轻点、” 谢昭昭低头看他蹂躏着自己的伤处,细细地叮嘱。 娇嗔委屈的模样看得裴恒有些不忍,手中握着的小腿成了烫手山芋一般。 大抵是药膏的缘故,裴恒觉得自己掌心越来越热,最后蔓延至四肢百骸,热得他要喘不过气。 听着她细细的抽气声,到底是收了力气,只是如此她的腿便要多青几日。 “好了吗?”谢昭昭鼻尖酸涩,硬生生忍着才没让自己失态。 “好了,这几日别乱跑。”裴恒交代道。 “我不会跑了。” 谢昭昭话说完,两人都是一愣,这个跑字有些敏感。 谢昭昭眼角渐渐染出笑意,俏皮地嘟了下嘴:“我知道啦。” 裴恒冷硬的表情也柔和下来,似是有些不适应她这样对他笑。 “厨房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好,明日再请人来修,我先上街买些吃的回来。” 谢昭昭点了点头,待他要离开时又道:“我也想吃桂花糕。” “知道了!” 裴恒出门发现巷口的那些人还在,七嘴八舌地对着他家指指点点,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他耳力好,甚至能听到那位妇人骂谢昭昭的话。 裴恒一个眼神过去,那些人瞬间都噤了声。 他们敢背后骂谢昭昭,但绝对不敢得罪裴恒。 边城街上那个谁都不敢惹的恶霸就是被裴恒一招制服的,现在还关在牢房里。 看到裴恒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一个个下意识地往后缩,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谄媚。 “裴参军这是要出去啊?”刚报信那个人退无可退后壮着胆子问道。 裴恒压迫感十足的眼神让人喘不过气来,哪敢和他对视。 “嗯,今日有劳牛大哥去衙门报信,走水原因我已经查清了,是野猫打翻油罐引燃了灶台,不是我家娘子放火,牛大哥日后莫要再传错消息。” 牛大哥点头若小鸡捣米,连连道:“是,是,是,是我听岔了。” 裴恒扫了一圈后目光落在刚才说谢昭昭蛇蝎心肠的那位妇人身上。 “街上近日野猫横行,各位街坊以后也要关好门窗,小心火烛,看好自家门户,以免家遭横祸。” 大家连连称是,然后一溜烟地四下散开。 裴恒眉心微蹙,原来她一直受流言困扰,为何之前从未听她提起? 果真是他忽视了她吗? 第10章 这一笑别说是男人了,连她都险些被蛊惑 “姐夫!” 裴恒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谢慧敏。 谢慧敏知道谢昭昭烧房子消息后匆匆赶来。 她就知道谢昭昭那个蠢货,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她也能把自己作死了。 烧房子,她还真敢。 毕竟她现在心里就只有那个杨铭。 本以为这次裴恒肯定会休了她,却没想到一进巷口就听到那些话。 他在帮谢昭昭正名,还替她教训那些说她坏话的邻居。 不过,男人都爱面子,裴恒护着谢昭昭应该只是维护自己的颜面。 “姐夫,怪我不好,我不该回去这么久的,沐儿还好吧,有没有受伤,阿姐她没带过孩子,你别怪她。” 谢慧敏一脸无措,着急的眼圈都红了,像是生怕裴恒会责怪一般。 “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自责,沐儿很好。”裴恒一板一眼,说完便要离开。 “沐儿没事就好,姐夫这是要去哪?”谢惠敏追上他脚步。 “去王家一趟,王家大哥会砌灶台,再去街上买些吃的。”裴恒道。 “那姐夫去王家,我去买吃的,我知道沐儿喜欢吃什么。”谢惠敏笑道。 自她来裴家,家里许多吃的用的都是她去买的,裴恒倒也放心。 裴恒一摸钱袋才想起来,早上出门时把钱袋给谢昭昭了。 谢慧敏善解人意道:“我有钱,姐夫不用担心。” 裴恒点头,等回家之后再拿钱给她也一样。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谢昭昭说想吃桂花糕:“再买些桂花糕。” 谢慧敏点头:“我知道,沐儿喜欢吃。” 裴恒眸光闪了下,倒也没有解释。 …… 听到脚步声,谢昭昭笑着看向门口:“你回来……” 谢慧敏被她明媚的笑容刺到,不过一日不见,怎么觉得谢昭昭又变好看了。 这一笑别说是男人了,连她都险些被蛊惑。 她以为回来的是谁? 裴恒吗? 笑的那么好看,难道他们和好了? 谢惠敏把刚才裴恒替她说话的事联系到一起。 上一世谢昭昭这个时候已经死了,可现在不止活着,二人关系还有好转的迹象。 若他们和好了,那她怎么办? 谢慧敏想到回京后的荣华富贵,众人艳羡的生活。 不行,不能让谢昭昭抢了去。 谢惠敏很快让自己恢复自然,笑道:“我听说家里出事便回来看看,阿姐没事吧?” 谢昭昭听谢慧敏口口声声说什么家里、回来显然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她还没死呢就想着鸠占鹊巢,还真是心急。 谢昭昭眸子轻垂,帕子压了压眼角,又开始表演了。 “我没事!” 明明只说了三个字,语气却被谢昭昭拿捏得好似略去了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谢慧敏见她如此便稍稍放心了些,一副善解人意解语花的模样:“我心里担心阿姐便一刻也等不了,我们可是亲姊妹,阿姐若有委屈一定同我讲,我来的时候听到那些人说阿姐坏话,我还同他们理论,阿姐放心,我将人都赶走了。” “惠敏,我没有放火,他们冤枉我,可裴恒他……”谢昭昭没有说完,眼角却适时流出一滴眼泪。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那一双媚眼像是微风吹过的春水,只一瞥便能掀起涟漪。 饶是上一世谢慧敏入京后见了不少世家贵女,可如谢昭昭这般好看的也少见,便是那京中第一美人也不及她。 “姐夫是个粗人,难免忽视阿姐,阿姐莫要难过了,待以后……”谢慧敏看到拿着九连环进来的沐儿及时止住了话。 谢昭昭眼睛眨了眨,那将出未出的眼泪立刻就收了回去,倒是显得一双眸子越发清亮。 “我刚回来时看到姐夫和邻居说话,姐夫让我买些吃的,还特意嘱咐我买了沐儿喜欢吃的桂花糕。” 谢慧敏一边说一边朝裴沐招招手:“快过来,小姨给你买了好吃的。” 比起谢慧敏的熟稔,裴沐对她倒是没有那般亲近。 裴沐刚才已经吃过桂花糕,所以特意拿了一块给谢昭昭。 谢昭昭看了眼桂花糕,微微撇嘴,他是买给沐儿的? 怎么,说是给她买的很丢脸吗? 谢昭昭没接,裴沐就一直举着,谢慧敏心里暗骂了句白眼狼。 这孩子就是喂不熟,上一世她自问对他不算差,可他却一直客气疏离,还一直悄悄供奉谢昭昭的牌位。 谢昭昭不忍裴沐难过,就着他的小手咬了一口这才接过:“沐儿真乖。” 裴沐得了母亲的夸赞,眼睛都是亮的,脸上也有了喜色。 谢慧敏看母子互动,心里一阵憋屈,可又不好表现出来。 看到裴沐手上的九连环顿时有了主意:“沐儿会玩吗?” 裴沐摇了摇头,他刚又试了好几遍,还是解不开。 这是爹爹前些日子买给他玩儿的,本来说要教他的,可爹爹出去了好几日,昨日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教他。 “小姨教你玩儿好不好?”谢惠敏道。 上一世她学了好久才学会的,正好用来俘获裴沐的心。 小孩子嘛,都会崇拜比较厉害的人。 可裴沐却摇头:“我让阿娘教我。” 裴沐直接拒绝,这是爹爹买给他的,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小姨前几日说阿娘走了,不要他了,他不喜欢。 谢慧敏听裴沐这话险些没忍住笑出来,谢昭昭那个草包怎么可能会玩九连环这种高难度的玩具。 若不是她重活一世,又在京城见过世面,她自然是不敢说这话。 谢慧敏看谢昭昭时,她正好也看过来,那一眼,好像能看穿人心思,让谢慧敏的心咯噔一下。 谢昭昭快速收回目光,似是随意道:“好吧,那阿娘试试。” 裴沐欣喜点头,将心爱的玩具交到谢昭昭手中。 谢昭昭看着手里的九连环,唇角勾了勾,这种益智玩具她小时候不知道玩了多少。虽不能和那些破了吉尼斯记录的比,但解开简直手拿把掐。 解九连环按口诀其实很简单,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取掉一个的时候,第二个取不掉,但后面的第三个可以取掉,这样循环往复就可以取掉。 聪明的世人还解锁了很多玩法,环取下之后套成花篮,绣球等形状。 “哇!”裴沐看着谢昭昭放在掌心的绣球,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阿娘好厉害。” 谢昭昭扬眉,唇角勾起的笑容明媚:“那是必须的。” 第11章 今晚要不要和爹爹睡? 裴恒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从未见过沐儿有这般神采飞扬的时候,而谢昭昭得意又宠溺地看着儿子。 裴恒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他找谢昭昭回来做对了。 儿子需要她。 谢慧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会解九连环是她入京后求裴恒教的。 可谢昭昭解得比裴恒更快,而且还会变花样。 谢昭昭这个蠢货,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谢昭昭自然看到裴恒,忍不住朝他挑了挑眉,得意之情无需言表。 向来严肃冷毅的裴恒也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爹爹你看,这是阿娘送我的,阿娘比爹爹还厉害。” 裴沐一脸骄傲的样子和谢昭昭简直一模一样。 裴恒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头,配合道:“是,你阿娘最厉害。” 看到这一幕的谢慧敏胸口堵得难受,嫉妒地发狂。 谢昭昭做了这么对不起他的事,他居然还对她这么好。 凭什么? 她才是和他患难与共,陪他一生的人,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她的好。 “王婶子家熬了羊汤,她让我端了些回来,今日晚饭先将就下。”裴恒道。 他本来不想麻烦王婶子的,但她说谢昭昭和沐儿都受了惊吓,喝点热汤缓缓。 “我去盛。”谢慧敏道。 谢慧敏离开房间才深呼吸了下,再待下去,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 她素来勤快又伶俐,裴恒倒也没拒绝。 谢慧敏离开,房间就剩下一家三口,裴恒看了眼没怎么动的桂花糕道:“怎么不吃?” 是她让买的,买回来倒是又不吃了。 谢昭昭撇嘴:“我是让你买,不是旁人。” 若不是沐儿喂她,一块她都不会吃。 裴恒以为谢昭昭怪他让谢惠敏跑腿儿:“我没带银子便让惠敏去买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使唤她。” 谢昭昭目光幽幽转向他,很显然裴恒误解了她的意思。 “我是让你买,你亲自买,我要的是心意,懂?”谢昭昭气呼呼地解释一遍自己的意思。 裴恒愣了一瞬,还是不太理解,亲自买和别人买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桂花糕吗? 谢昭昭惯来挑三拣四他也习惯了,不过,这次他竟没有觉得她无理取闹便直接走掉。 裴恒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谢昭昭抬起手臂:“你抱我出去。” 她的腿走路的确很疼,但也不是不能走。 可有人抱,她干嘛要自己忍痛。 这样亲密接触有利增进他们感情。 她看得出,裴恒之所以接受她,并不是完全相信她,而是为了沐儿。 而且,她刚发现谢慧敏自裴恒进来后情绪就不对劲。 她应该早就喜欢裴恒了吧? 原主私奔她到底参与了多少?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她实在是做不到漠视人命,让谢慧敏去偿原主的命。 只是,总要逼她露出狐狸尾巴,为原主讨回些公道。 就用裴恒推波助澜下吧。 果然,谢慧敏看到裴恒抱着谢昭昭出来时险些失手打翻手上的碗。 羊汤便洒在手上,灼烫感让她回过神来。 谢昭昭勾了勾唇,果然啊。 在原主眼皮底下上演伦理剧,原主竟没发觉,还那么信她。 谢昭昭啊,你死得真不冤。 裴恒将谢昭昭放在椅子上,父子二人一人给她端汤,一人给她拿筷,把她伺候得像个公主。 谢昭昭看着碗里飘着的葱花,皱了皱眉:“我不吃葱。” 谢慧敏连忙道:“我来帮阿姐挑。” 裴恒却先她一步端过谢昭昭的碗道:“我来!” 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她刚才说的心意。 谢昭昭冲裴恒甜甜一笑,很上道嘛。 “谢谢夫君!” 裴恒被她那声夫君叫得耳根一热,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不自然。 裴沐看了看阿娘又看爹爹,小脸欣慰,低头吃自己手上的饼子。 谢慧敏咬了咬后槽牙,才忍住掀桌的冲动。 谢昭昭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挑三拣四的,吃葱又不会死,就她矫情。 她伤的是腿又不是手,不会自己挑吗? 她和裴恒成亲那么多年,他从未为她做过这种事。 她谢昭昭凭什么? 就凭那张狐媚子脸吗? 裴恒已经挑完了葱,将碗放回谢昭昭面前。 谢昭昭这才喝了一口:“好喝,谢谢夫君。” 谢慧敏手心都要抠烂了,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想办法让裴恒休了谢昭昭,否则她真会疯的。 这一顿饭,颇为温馨,除了妒海滔天却不得不忍着的谢慧敏。 谢昭昭只觉通身舒畅,她倒要看看谢慧敏能忍到什么时候。 谢慧敏的房间在东厢房,收拾好以后便迫不及待回了自己房间。 躺到床上她才觉一切不是做梦。 她再也不想回那个没有半分温暖的家了。 同样是女儿,二叔二婶对谢昭昭如珠如宝,可父母对她却是动辄打骂。 让她伺候一大家子,只知道偏心大哥和弟弟。 若不是她给母亲说接近谢昭昭哄骗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将来留给哥哥和弟弟,母亲才不会放她离开。 谢昭昭蠢,这一年她从她那里骗了不少银子,她还想哄她把房契给她。 直到一个月前,她梦到了自己的前世,她才知道什么叫权势滔天,什么叫簪缨世家。 谢昭昭那点东西她自然看不上了。 可裴恒,她要定了。 谢昭昭本就是该死之人,她才是裴恒的妻。 这边母子二人洗漱完,裴恒又抱了谢昭昭回房。 裴恒看坐在床上玩九连环的儿子:“今晚要不要和爹爹睡?” 裴沐想都不想的拒绝:“不要,和阿娘睡。” 阿娘香香,又会解九连环。 “阿娘腿受伤了,不能碰到。” 裴沐巴巴地看向谢昭昭:“沐儿会小心的。” 谢昭昭捏了捏儿子粉嫩的小脸:“我们沐儿最乖了,当然可以和阿娘睡。” 说完,拿没受伤的那只腿,朝裴恒踹了下,不满道:“你怎么总和我抢儿子。” 谢昭昭这一脚落在裴恒身上自然是丝毫不痛的。 但被她脚踹过的地方却是一阵的酥麻,裴恒的目光落在她白嫩的脚丫上,那种酥麻感越发蔓延至全身,最后汇聚到某处。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尤其这两年他们一直分床睡,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对她有什么感觉了。 可她刚才不过轻轻踹了他一下。 那一下,甚至不能说是踹。 裴恒发现自己身体反应后连忙转身,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母子俩对视,大眼瞪小眼,谢昭昭大笑出声。 “阿娘把你爹爹踹飞了。” “哈哈,踹飞了。” 第12章 一脸狐媚模样,裴恒眼睛都看直了 母子俩的话清晰地传入裴恒耳中,他脚下的步子越发走得快了,像是真被谢昭昭踹飞了一般。 这种反应让他很羞耻,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 谢昭昭的确与以前不同,俨然像换了个人。 她今日亲手撕了和离书表态,也许经此一事,她是真想留下好好过日子。 裴恒好一会儿才压下身体欲望,闭上眼睡着。 谢昭昭今日经历了这一遭,这会儿已是又累又困,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日她和裴沐起得最晚,醒来时谢慧敏已经扫了院子,还把昨日她和裴沐换下的衣服洗了。 是了,她是原主的对照组,自然是处处比原主好的,毕竟她可是小说女主。 “姐夫,我来帮你。”谢慧敏看到裴恒在将厨房的东西往外搬连忙丢下手上的活上前帮忙。 谢慧敏太清楚裴恒需要什么样的娘子,是勤劳踏实,能帮他料理家务照顾孩子的,而不是谢昭昭那样的绣花枕头。 “不用!”裴恒拒绝。 他扛着柜子,身上蓄着力,不好说太多话。 今日要重砌灶台,墙面也要粉刷,他得赶早把里面东西都腾出来。 谢慧敏硬要上前,可厨房门口地方不大,她站在那儿就挡了裴恒的道。 “真的不用。” 裴恒倒不是生气,而是人在干活蓄力的时候语气就会有些急,且会比平时说话重几分。 谢慧敏本来是卯足劲要把谢昭昭比下去的,可被裴恒这句吼的眼圈一下红了。 她要帮他却被他吼,谢昭昭现在还没起床,什么都没做,他却对她那么温柔。 “我只是想帮你。”谢慧敏声音哽咽。 裴恒将柜子放下,擦了下头上的汗才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挡路了,而且这种重活不适合女孩子干,万一受伤了,他不好给谢昭昭交代。 谢昭昭对谢慧敏很是护着,之前就因为赵磊有次出外差赶过来给他送消息。 他在外面饿了一天,谢慧敏便给他下了碗面。 结果谢昭昭和他大闹一场,说谢慧敏是她妹妹,不是他家的婢女。 所以他的事从不麻烦谢慧敏。 谢慧敏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恒,眼泪瞬间控制不住。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她做得不对,而他很大度地没怪她吗? “姐夫是不是嫌弃我?”谢慧敏委屈得很。 裴恒蹙眉,他绝不是那个意思,更没有嫌弃。 “不是,我是觉得东西太重,不适合你,我先将里面的东西搬出来,一会儿王大哥就过来了。”裴恒没时间和她解释更没耐心哄她。 谢慧敏知道是她误会裴恒意思了,他不喜欢女子胡搅蛮缠哭哭啼啼,擦了擦眼泪道:“那我搬些轻的,两个人总会快些。” 她是会陪他患难与共,然后一同回京走向人生巅峰的。 可不是那个谢昭昭,又懒又馋,只会享乐,什么都帮不了他。 裴恒点了点头,不想再解释耽误时间。 谢昭昭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过却没有打扰。 她的确勤快伶俐,经过昨晚一番刺激之后觊觎裴恒的心思也快掩饰不住了。 裴恒将另一个柜子也搬了出来,差不多大件的都搬出来了。 谢慧敏看到他满头的汗,下意识掏出帕子想要替他擦。 手臂才刚抬起,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夫君!” 谢慧敏迅速收回帕子藏在背后,一脸心虚眼神闪烁:“阿姐!” 裴恒本是低着头,听到谢昭昭的声音偏头看去,一大一小立在廊檐下,宛若画中走出来的人。 他忽然想到昨晚的尴尬,握拳轻咳一声: “堂屋桌上陶罐里是豆浆,还有包子,你和沐儿先吃。” 若不是她一直看着,知道裴恒一直低着头,压根没注意到谢慧敏的动作,她可真要误会二人郎有情妾有意了。 怪不得她一死,谢慧敏就嫁给裴恒了。 原来在她眼皮子底下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她还真是眼瞎,识人不清。 活该。 她的男人她可以不要,但别人不能明抢。 女主? 了不起吗? 她既然没死,那她才是裴恒明媒正娶的妻。 便是为了原主,也不能让谢慧敏称心如意。 “不要,”谢昭昭眼睛满是笑意,沐浴在晨光下整个人都熠熠生辉:“我要你陪我和沐儿一起用。” “爹爹一起用。”沐儿迈着小短腿,下了台阶拉着裴恒的手晃了晃:“爹爹一起嘛。” 谢慧敏看着二人对视,谢昭昭笑得一脸狐媚模样,裴恒眼睛都看直了,恨得咬牙切齿。 谢昭昭这个狐狸精,就会勾引男人。 “慧敏妹妹,你把手上的活放一放,也来吃早饭吧。”谢昭昭微扬着头,笑颜如花道。 谢慧敏咬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谢昭昭的笑像是在挑衅她。 “不用了,你先吃,我不饿,先把东西搬完免得误了姐夫去衙门。”谢慧敏善解人意道。 就知道吃,裴恒会看清楚他需要的是一个怎样的妻子。 谢昭昭根本不懂他,也帮不了他。 “那好吧,我们给你留着。”谢昭昭莹润的眸子再次落到裴恒身上。 裴恒下意识地抬起脚步朝她走去,裴沐小尾巴似的跟在爹爹身边,一脸的欢喜。 谢慧敏没想到裴恒竟真走了,他明明说要赶在王大哥来之前都收拾好。 “腿没好不要乱跑。”裴恒看谢昭昭走路左腿还用不上力,拍了下衣服上的灰尘才抱起她,往后走。 谢昭昭勾唇朝正看着他们的谢慧敏笑了笑,既然那么喜欢干活,那就慢慢干吧。 肉包子里面有肥肉,还有葱末混在里面,谢昭昭便将馅挑出来放在一边,只吃皮。 包子皮吸满了肉汤,咸香软糯。 裴沐看到阿娘放在碟上的肉不解道:“阿娘不吃吗?” “阿娘喜欢吃包子皮,不喜欢吃馅儿。” 裴沐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不解,阿娘不喜欢吃肉吗,他最爱吃肉了。 谢昭昭看有人帮她吃馅儿便又吃了个包子皮,让裴沐吃馅儿。 裴沐这次却没有自己吃,而是夹了放到裴恒面前。 爹爹也喜欢吃肉,他已经吃了一个,这个留给爹爹。 “爹爹也吃。” 第13章 我的运气当然是好的……疼啊 这下轮到谢昭昭震惊了。 虽然吧,她是打算好好和裴恒好好过日子。 但吃她剩下的包子馅太亲密了。 而且,裴恒那样骄傲冷淡的性子怎么可能吃她剩下的。 这下尴尬了。 “不用,不用,你爹爹不喜欢吃。”谢昭昭抬手要拿过碟子。 裴恒却在谢昭昭拿到碟子前,夹起肉馅送入口中。 谢昭昭挣大眼睛看着裴恒,他真吃啊。 裴恒别的不说,对儿子是真的宠爱,一点都不舍得让他难过。 “爹爹,好吃吗?” “好吃!” “阿娘亲手剥的包子馅儿就是好吃。” 谢昭昭:“……” 还能这样夸? 裴沐已经举着小碗到谢昭昭面前:“阿娘帮我盛豆浆。” 裴沐一口气喝完,唇角露出一圈白白的沫子,煞是可爱。 “阿娘盛的豆浆好喝,爹爹要喝吗?” 裴恒和谢昭昭对视一眼,这孩子今日过分活泼了。 裴沐眨巴着眼睛,看完阿娘又看爹爹,怎么了,他说的不对吗,阿娘盛的豆浆就是好喝啊,他没有撒谎。 谢慧敏进来的时候三人已经用完了早饭,裴恒正在给谢昭昭的小腿上药。 伤处淤青扩散至整个小腿,有的地方已经发紫,她本就皮肤白皙,看起来越发触目惊心。 虽然骨头没有大碍,但这个位置都是硬骨,皮肉薄,走路时极易牵动到,不容易养。 裴恒才刚用了些力气谢昭昭就疼到不行。 “疼!”谢昭昭皱眉。 “不把淤青揉开了,这伤好得慢。” “这点小伤,过几日就会好。” 反正没有伤到骨头,最多疼几日,总好过现在这样。 “小伤?”裴恒不认同:“你这次是运气好,不然腿怕是要断了。” 那么重的木桶砸下来,就她这小细腿,没有伤到骨头已是万幸了。 “我的运气当然是好的……疼啊……” 谢昭昭话音才落,裴恒手上用了力气,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谢昭昭父母都是上交国家的科研大佬,她从小到大是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带大的,格外注重她的身体健康。 从小到大都是健康宝宝一枚,没吃过苦,也没受过疼。 大概就是顺风顺水到老天爷都嫉妒的程度,所以才会有这种‘福报’。 “好了,再有两天差不多就好了。”裴恒看了她一眼,声音柔了几分。 揉得时候疼,揉完之后热热,倒是没那么疼了。 谢昭昭试着用力,那种刺痛感也减轻不少。 裴沐坐在小凳子上对着谢昭昭的腿呼呼,说呼完就不痛了。 谢慧敏进来没有人注意到她,父子俩都围着谢昭昭转。 不过是个水性杨花,抛夫弃子的女人,她根本就不配。 在外面就听到她哭哭啼啼的。 真是矫情,不过就那么点伤,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谢慧敏吃饭的时候包子和豆浆都凉了,没有热的时候好吃。 吃得一肚子气,心里越发怨恨谢昭昭怎么不死在外面。 裴恒还要收拾厨房,里面未烧尽的柴禾,还有破损的东西都要清理出来。 裴恒找了扫把将东西清理到一边,然后才又装进竹筐,一会儿倒外面去。 没多久王大哥便来了,他还带了个帮手。三个大男人,这点活,一会儿就干完了,不耽误裴恒下午去衙门。 谢慧敏听到动静自告奋勇要帮忙。 今天干的都是力气活。 还得爬高上低的,根本没有她能插手的地方。 王大哥摆摆手笑道:“你一个小丫头去歇着吧,这不是你干的活儿。” 谢慧敏却不听,觉得这个时候要给邻居留个好印象,这样大家才能知道她的好。 她逞强地拿起铁锨要和泥,可她没干过这个活,铁锨一铲里面的水流得到处都是。 王大哥急了,语气就有些冲:“你这丫头怎么净添乱呢,这我还得重新加水。” 她谢慧敏当了大半辈子的国公夫人到哪都被人敬着。 如今一个泥腿子竟敢教训她,她哪受得了。 她可以忍裴恒,但她不会忍旁人对她指指点点。 “我做得不好,你可以教我,为什么说我是添乱,我只是想帮忙。”谢慧敏不愧是做过国公夫人的人,一开口就先发制人。 王大哥脸一沉:“你这丫头怎么不知好歹呢,这是男人干的脏活累活,哪有让女人沾手的,再说,我哪有空教你。” 谢慧敏却是不服,看到从屋里出来的裴恒如看到救星一般,上前拽着他的衣袖道:“姐夫你来评评理,王大哥说我是女人,干不了活,可姐夫知道,家里的活我向来是做惯了的。” 谢慧敏这个时候都不忘告诉别人家里的活都是她做的。 “裴兄弟,我可不是说她干不了活,我是说这种脏活是男人该干的,这丫头可真是较真。”王大哥懒得和她理论。 “你回屋休息吧,这里有我们三个够了。”裴恒抽回自己的手臂。 虽然是妻妹,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做姐夫的有些话不适合说。 “姐夫也觉得我不行吗?”谢慧敏委屈得很。 她堂堂国公夫人都不嫌弃这些泥腿子出身低微,他们居然这样说她。 “小姨,阿娘让你陪她说会儿话。”裴沐颠颠地跑过来道。 虽然很想看谢慧敏出丑,但她再继续添乱下去,这灶台上午就砌不好了。 王大哥是手艺人,靠这个挣钱养家,不能耽误人家时间。 “好,小姨这就去。”谢慧敏擦了下眼泪道。 走之前还有些幽怨地看了裴恒一眼,她可是他的妻,他居然不帮着她。 这一切都怪谢昭昭。 谢慧敏进去时谢昭昭正在书房里看书,她的表情一下变了。 那是裴恒的房间,她去裴恒的房间做什么。 谢慧敏心中本来就憋着一股气,这会儿就更生气了。 她几乎是冲到谢昭昭面前的:“你在裴恒房间做什么?” 谢昭昭抬头,眼角眉梢都是女子的娇媚:“慧敏,虽然我一向疼爱你,但你这样直呼姐夫名讳,不好吧?” 谢昭昭虽是笑着,但却带着几分泠泠的冷意。 谢慧敏一愣,这个眼神竟让她有几分畏惧。 她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 她是被气地冲昏头了,谢昭昭现在还没死,她还未嫁给裴恒。 “阿姐,我是怕姐夫看到了又要和你吵,阿姐不是说他从不让你进他的房间,碰他的东西吗,以前我们私下都是这样叫他名字的啊?” 第14章 我以后还要睡你……的床 谢昭昭唇角微微翘起,她这个妹妹手段果然厉害。 看似一派天真却不忘提醒她,她们之间是有小秘密的。 三言两语就轻松拿捏原主。 “慧敏,我叫他名字可以,但你不行,你这样直呼姐夫名字可是会坏了规矩,影响我们夫妻感情的。” 谢慧敏心中冷笑一声,她谢昭昭竟有脸和她谈规矩。 按规矩她私奔野男人该被浸猪笼。 而且,她和裴恒哪有什么夫妻感情,又谈何影响。 不对,谢昭昭什么时候在意他们的感情了? “阿姐不是不喜欢姐夫,要去找杨铭哥吗?”谢慧敏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呀这几日想了想,还是你姐夫对我好,女人嘛,总要选个对自己好的,更何况,我们还有沐儿。” 谢昭昭翘着兰花指,欣赏着自己的纤纤玉指,语气也是漫不经心。 谢慧敏见她身子懒懒地歪在椅子上,恰好露出自己盈盈一握的腰身,还有鼓鼓的胸脯。 此刻眼尾微微上扬看着她,更显魅惑。 坐没坐相,又生得一副狐媚子模样,便是青楼里的娼妇都比她端庄。 她这个样子如何做裴家的主母,如何统领后宅。 “阿姐年轻貌美,为何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你不想做诰命夫人了,一个小小参军就算对你再好也给不了你荣华富贵。”谢慧敏继续蛊惑道。 “夫君还年轻,说不定日后也能为我挣个诰命夫人呢。”谢昭昭意味深长道。 “这里是边城,再有出息也到不了京城,再说,那杨铭哥怎么办,他还在苦苦等着阿姐呢,阿姐难道要负了他?”谢慧敏急急道。 她必须要打消谢昭昭留下来的念头,最好蛊惑她再跑一次。 否则有她这样的狐媚货色整日勾引着裴恒,裴恒哪里会注意到她。 “还能怎么样,只能忘了,”谢昭昭作势叹了口气:“妹妹还是不要提他了,怪难受的。” 谢昭昭手轻抚在胸口,眉头微蹙,竟有几分西子捧心的韵味,最是惹男人怜爱的样子。 谢慧敏一口银牙要咬碎了,却还要陪着笑脸:“阿姐莫要灰心,我会帮阿姐的。” “妹妹快别勾我伤心了,你帮不到我的,上京城的银子哪里是轻易能存到的,你姐夫他不会再给我家用了。” 谢昭昭拿帕子掩面,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谢慧敏没少从原主这里骗钱,小金库颇丰,否则如何能收买人心。 虽然有一部分被她拿去贴补家用,可大半还在她手里。 那是原主的钱,她总得讨回来。 “姐姐莫要难过,大不了我以后出去赚钱贴补家用,总能给姐姐赚到盘缠的。”谢慧敏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只要谢昭昭肯私奔,大不了这银子她出了。 “妹妹别光替我着想,妹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得提醒一下大伯母,不然妹妹可要成老姑娘了。” 谢昭昭话才落,谢慧敏便急急道:“我不嫁人,阿姐没有追求到幸福,我是不会离开阿姐的,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阿姐幸福。” 谢昭昭感动的眼泪溢满眼眶:“慧敏,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阿姐!” 这边上演着姐妹情深,下边三个人已经把活干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清扫地面,再通风两天,厨房就可以用了。 裴沐一直坐在小板凳上玩九连环,不哭不闹不捣乱。 连王大哥这样的暴脾气看了孩子也忍不住喜欢,可惜啊,就没摊上个好阿娘。多好的孩子啊。 王大哥着急要走,他还要去别家盖房子,抽空过来帮忙的。 坐在小板凳上的裴沐突然起身,在自己小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子塞到王大哥和另一位手中:“我阿娘说多谢伯伯帮忙,这是请伯伯喝茶的。” 这是谢昭昭给的?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真是你阿娘给的?”王大哥简直不敢相信。 裴沐点头:“阿娘腿受伤了,特意让我给伯伯的。” 腿受伤了? 看来外面传言是真的,真被裴恒打断腿了。 不过,倒是比以前通情达理不少,那以前谢昭昭的眼睛可都朝天的,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王大哥要退回,大家都是邻居,裴恒没少帮他家,这钱是不能收的。却被裴恒拦住了。 “本是该留王大哥吃顿饭,家里忙不开,王大哥收着吧。” 他本来也要给的,没想到谢昭昭准备了,倒是让他意外。 裴恒收拾完回房时谢昭昭竟在看书,有那么一瞬,他都怀疑自己眼睛出错了。 谢慧敏最先发现裴恒的,连忙将手中的桂花糕放下,有些慌的叫了声姐夫。 吃早饭时东西都冷了,她没吃几口,上一世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能吃得下这些平民吃的东西。 这会儿觉得有些饿了,便拿了桂花糕吃,没想到竟被裴恒看到。 若是让他误以为自己好吃懒做那就糟了。 裴恒没注意到谢慧敏也在自己房间,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 房间是他的私人地方,他不喜外人靠近。 谢昭昭闻声抬头,习惯性的将自己看完的那页折了起来,方便下次看。 谢慧敏不待裴恒开口便一脸惊慌道:“姐夫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 以她对裴恒的了解,他现在已经生气了。 “是吗?” 谢昭昭将书放下,落在桌上时发出啪的一声。 谢慧敏心里乐开了花,谢昭昭还真是作死。 她不但折了书,还这样不爱惜地丢在桌上,分明是在挑衅裴恒。 “姐夫,你别生阿姐气,她以后不会再进你房间,也不会动你东西,我会提醒阿姐的……”谢慧敏一副着急维护谢昭昭的模样。 “慧敏,你先出去,我和你姐夫说几句话。”谢昭昭溢出一声冷笑。 谢慧敏下意识去看裴恒,裴恒脸色不算多好。 她垂眸,眼中尽是得意,看来她的话起作用了,谢昭昭这是又要作死呢。 这个时候她当然要躲得远远的,谢昭昭最好更过分些,让裴恒把她另一条腿也打断。 裴恒看着谢昭昭从椅子上起身,目光将她的身影一点点拉近。 纤腰玉姿,春娇妆成,浑然天成的艳丽和漫不经心的妩媚融合得恰到好处。 她漂亮的眸子勾着迷人的笑意,一步步走向他:“我是外人?” “不是!” 裴恒喉结滚动了下,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涟漪。 “我不能进你房间?” “不是!” 裴恒放在腿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又松开。 谢昭昭满意地点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双眸子从未离开过他:“那可以看你的书吗?” “可以!” “什么都可以?” “可以!” “我以后还要睡你……的床,这也可以?” 第15章 怎么,不能亲啊? 谢昭昭身子往前倾了些,手臂放在他腰上,整个人几乎贴在他怀里。 裴恒身体瞬间变得僵直,整个人立在那儿,动也不动。 “谢昭昭,”裴恒声音低哑,叫她名字时像是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不要闹了。” “闹什么了?”谢昭昭撇嘴:“这个家就我们三口人,慧敏妹妹刚说那个外人不就是我?” 裴恒之前并没有不许谢昭昭进他书房,是因为谢昭昭将他房里的东西拿去当了。 其中有一块玉佩是母亲留给他的。 “你自己说,过往不究。”裴恒喉结滚动,眉宇间暗色涌动。 “你倒是会用我的话堵我,连慧敏都这般说,可见在旁人眼中我这个娘子在你心中毫无地位,怪不得邻居敢欺负我,原来是我无人撑腰。”谢昭昭委屈巴巴道。 “有人欺负你?” “你少装糊涂,我们是夫妻,可居然需要别人为我求情,可见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还不如她。” 谢昭昭心里很是膈应,若不知道就算了,现在谢慧敏明目张胆地插手他们夫妻的事,裴恒难道不该反思下自己。 “不是。” “光说不是有什么用,你要用实际行动对我好,要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好,这样他们才会正视我是你的娘子,而不是用外人形容我。” 谢昭昭声音娇滴滴的,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 裴恒明知道她是得寸进尺,却拒绝不了。 “好!” “你低头。” “什么!” “低头呀,你太高了。”这样一直抬着头看他,脖子都僵了。 裴恒依言低头,谢昭昭踮起脚尖在他下巴处亲了下:“奖励你这么乖!” 裴恒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太阳穴青筋一跳一跳,眉眼染满欲色。 就像他那次中了药一般,整个人都不受控制。 “谢昭昭!”裴恒声音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欲望。 “怎么,不能亲啊?”谢昭昭表情促狭,像偷了腥的小猫。 谢昭昭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撩汉技巧却知道得不少,同校的师姐就做过一款这样的app,她可是第一批体验者。 因为工作忙,这些一直在她脑子角落吃灰。 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根据大数据分析,裴恒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动情。 就在谢昭昭分析下一步要如何做时,裴恒突然退后一步,谢昭昭忽觉一空,再抬头发现人已经离开了。 跑了? 这是个什么突发情况? 谢昭昭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这可是她的初吻哎,便宜他了。 其实她是打算亲他的唇瓣,薄削的唇瓣一看就很好亲。 但撩汉大数据说过,这个阶段亲下巴比唇瓣效果好。 等着,下次撩到他腿软,让他再逃。 谢慧敏看到裴恒脚步飞快地出了大门,快到她都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表情。 走这么快,从她身边经过时都没有看她一眼,一定是生气极了吧。 谢慧敏唇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看来谢昭昭离被休不远了。 …… 接下来两日谢慧敏心情格外好,因为她发现裴恒每日早出晚归的都没搭理过谢昭昭。 她特意去酒楼叫了一桌席面,有鱼有肉,十分丰盛。 这些酒菜上一世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如今就勉强凑合吧。 “妹妹是有什么喜事吗?”谢昭昭道。 “我是看阿姐最近瘦了不少,给阿姐补补。”谢慧敏笑得一脸无害。 “慧敏妹妹真好,沐儿,快谢谢小姨。”谢昭昭也假笑配合。 “谢谢小姨。” 裴沐喜欢吃鱼,谢慧敏为了增进和裴沐的感情,主动给他挑鱼刺。 谢昭昭这次回来后和裴沐关系好了不少,她必须得警惕。 裴恒可以休了谢昭昭,但对裴沐却最是疼爱。 上一世裴恒之所以娶她也是看在她悉心照顾裴沐的份上。 一旁的谢昭昭丝毫没有做阿娘的样,只顾自己吃。 到最后一条鱼都进了他们母子二人的肚子。 谢慧敏心里憋气,但只能忍着。 应该也忍不了多久了。 这几日她趁着出门买东西已经将消息散布出去了。 谢昭昭接下来就等着被吐沫星子淹死吧。 …… 裴恒今晚倒是回来得不算晚,见谢昭昭房里灯还亮着便进去了。 裴沐已经睡着了,谢昭昭靠在床上看书,长发随意散着,露出一段羊脂美玉般的脖颈。 灯光下她的面容如玉般光洁,嫣红饱满的唇瓣像熟透的浆果般待人采摘,只一眼裴恒便移不开视线。 她应该刚洗完澡,发间的茉莉花香立刻冲进他的鼻息,霸道地将他包围。 裴恒将油纸包着的盒子放在桌上:“给你买的。” 谢昭昭轻嗤一声,不是躲着她,这回怎么不躲了? “不是跑了,从此不理我了。” “没有不理。”裴恒语气有些急。 那日,他有些失态,有失君子风度,怕被她看到。 “这几日连家都不要了,沐儿也不管,还说不是。”谢昭昭气道。 说好的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爱这个家,转眼就跑了。 “这几日衙门有些忙,我早出晚归怕吵醒你。” 早上走时只有谢慧敏起床了,他想到谢昭昭那日的话便没让她传话。 之前他和谢昭昭发生矛盾都是谢慧敏传话,此举亦是不妥。 日后家里的事也不该再麻烦她,他已经让人打听擅长家事的阿婆帮忙做饭。 “现在就不怕吵到我?”谢昭昭眉尾挑了下。 “你房间灯亮着。” “好吧,原谅你一次,下次不许躲,也不许跑。” 谢昭昭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一瞬,显然都想起了那日的事。 谢昭昭脸也忍不住一红,第一次遇到合眼缘地,动了撩一把的心思。 就在她尴尬得厉害,以为裴恒不会回答时,听到他嗯了一声。 冷冷清清的眸子带着些窘迫,偏又要一本正经。 谢昭昭抬眸,唇角的笑容压不住,裴恒这个人他到底怎么做到又冷又欲的。 “你买的什么?” “桂花糕。” 上次她说不是他亲自买的,今日路过便重新买了。 谢昭昭眼睛一亮,便是漫天星河也不及她眸光熠熠。 她将书丢在一旁,从床上下来,靠近他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谢昭昭身上只穿着轻薄的里衣,行走间将曼妙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裴恒不敢再看,身体窜起的燥意,几乎要磨碎他的意志。 他闭了闭眼,强想压下这股念头。 第16章 岂止头疼,脸也疼 谢昭昭心中那股子必须要赢的念头立刻占据了心理高地。 还就不信撩不动他! 她大学时社团可是话剧社的,论演戏怎么也算半科班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信你两眼空空。”谢昭昭语气又软又嗲。 裴恒一睁开眼便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好不容易压下的欲望,一瞬间崩塌,嗓音低沉又沙哑:“你说什么?” “不敢看我?”谢昭昭身子靠近他,温软的呼吸浅浅而出。 “没有,”裴恒的呼吸因她靠近已经彻底乱了。 “那你看着我啊。”谢昭昭不依不饶,情侣对视最有利感情升温。 裴恒抬眸,女人乌发红唇,媚眼如丝。 而他心跳如擂鼓,想开口又不知要说什么。 谢昭昭能感觉到裴恒整个人都紧绷着,呼吸也变得粗重。 就说嘛,她堂堂大学霸,就没有她拿不到优秀的科目。 撩男人而已,拿捏! 只觉身子一轻,裴恒已经抱起她往床上走去。 谢昭昭暗喜,这也太心急了吧,她其实就是求胜欲作祟,还没有心理准备呢,这…… “时间不早,你早些休息!”裴恒眼尾猩红,嗓音也哑得不成样子。 谢昭昭睁大眼睛看着裴恒,她都撩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就范? 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了。 谢昭昭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移,裴恒似是察觉,抬手捂住她眼睛:“谢昭昭,早些休息,走了!” 裴恒说完走了两个字时人已经转过身子,不过,这次倒不是落荒而逃。 他还帮她熄了离她远的那盏灯,又轻轻带上了门。 谢昭昭觉得又气又好笑,她这是踢到铁板了。 她体验那个app时可是高分过关的,裴恒这种情况属于bug吧? 谢昭昭没有撩到裴恒,倒是害得自己做了一夜春梦。 谢昭昭扶额,还真是梦里啥都有。 “阿娘是头疼吗?”裴沐道。 “岂止头疼,脸也疼。”谢昭昭叹气。 本以为可以轻松拿捏,结果脸都被打肿了。 从来就没有这么挫败过,拿下男人比拿下一个项目难多了。 裴沐一脸担忧地盯着谢昭昭的脸瞧了半天:“阿娘脸哪里疼,沐儿给你呼呼。” 谢昭昭被他这副模样逗笑:“阿娘逗你玩呢,哪里都不疼了,今日正好带你出门逛逛。” 来到书中世界也有些日子了,最初几日病得昏昏沉沉,接着又砸伤了腿,还没有出门逛过呢。 “真的?”裴沐听到可以和阿娘一起逛集市,顿时开心了。 “当然,走,我们洗漱出发,早饭就在外面吃。” 谢昭昭一开门便看到裴恒站在门口,今日怎么不躲到衙门去了。 “我买了馄饨。” 他发现谢昭昭倒是挺喜欢吃李阿婆家的馄饨。 谢昭昭轻哼了一声,直接走人,没有搭理他。 裴沐眼睛转了转,看向裴恒:“爹爹惹阿娘生气了?” 裴恒默了一瞬后才嗯了一声。 裴沐撅嘴:“怪不得阿娘一大早就头疼脸疼,原来是爹爹气的。” “你阿娘不舒服?”裴恒朝谢昭昭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裴沐点了头后又摇头:“阿娘又说好了,还要带我去集市。” “你阿娘腿不疼了?” “爹爹自己去问阿娘,爹爹别总不理阿娘,阿娘对我可好了,比小姨好。”裴沐认真道。 裴恒摸了摸儿子的头:“爹爹知道了,还有,你这几日早起没有扎马步,不可懈怠。” 裴沐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知道了爹爹。” “走吧!” 谢昭昭洗漱完披头散发地坐在妆凳上,发量多是好事,但梳头是个难题。 这几日不用出门她都是随手用发带将头发捆上。 今日要出门,头发自是要梳起。 繁琐的发髻她自然是不会,只能将头发全部梳高。 因为太长怕散开,便将马尾又编成辫子盘起,最后用发带固定。 谢昭昭透过铜镜左扭右看,倒也不算突兀,果然脸漂亮梳什么发型都好看。 铜镜里出现裴恒的面容时谢昭昭小脸一跨:“怎么还没躲去衙门?” “上午休沐,我陪你和沐儿逛逛。”裴恒被怼,倒是没有生气。 “不要,万一你把我们娘俩丢街上自己跑了怎么办?” 裴恒本来以为她还在生气,想着要怎么哄,可看到她脸上的揶揄和得意:“谢昭昭!” 往日他叫这个名字时冰冷又愤怒,今日却带了几分连他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沐儿身上穿的衣裳是去年的,有些短了。谢昭昭出门丢了行李,家里的衣服都很旧了。 尤其昨晚那件薄得有些透光了,该重新置办几身。 还有发簪,谢昭昭最爱惜她的一头乌发,也最会绾发。 出门必然要穿华丽的衣裙,梳华美的发髻,戴最好的钗环。 这几日都是发带束发,过于简朴了。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你帮我收拾下房间,我去找沐儿。”谢昭昭道。 刚用过早饭,有个小朋友在门口喊沐儿,沐儿说是王阿婆的孙子,常和他一起玩儿。 裴恒见她一溜烟地跑了,看来腿好了。 谢昭昭还没走出巷口就听到一道妇人的声音:“小崽子,翻了天了,敢欺负我们石头,走,跟我找你娘去。” 谢昭昭听妇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厨房失火那日,最会说风凉话的好像就是她,泼辣得很。 不过,不惹到她头上她也懒得理会。 谢昭昭正要换个方向找儿子,脚步才抬起便听到一道稚气的童声:“是他先抢我东西。” 是沐儿! 谢昭昭抬起脚步就跑了过去,才转过巷口便见那妇人拉着沐儿的手臂。 沐儿小小的身子被她拉得跌跌撞撞的。 谢昭昭怒气直冲脑门,气势汹汹道:“放开我儿子!” 妇人一见来得是谢昭昭,倒是松开了手臂。 手叉着腰,冷笑一声:“你来得正好,你儿子打了我儿子,说吧,怎么赔!” 谢昭昭上前一把拉过儿子,将他护在自己身后:“你聋了吗,没听到沐儿说是你儿子抢他的东西?” 妇人旁边的小胖孩不屑道:“不过是一张破纸,我是在地上捡的。” “不是破纸,是我阿娘给我折得纸蜻蜓,落在地上被你抢了去,是你先把我推到地上,还骂人,我才还手。” 第17章 快道歉,不然还打你 谢昭昭低头看儿子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手里还捏着被撕坏的纸蜻蜓。 就算刚才被赵氏那样拉扯都不舍得丢掉。 谢昭昭心疼极了,抱了抱儿子:“沐儿没错,是他们的错,阿娘让他们给你道歉。” 谢昭昭看向赵氏母子:“听到没有,是你儿子仗着年龄大抢我儿子的东西,你这个做阿娘的不教育就算了,还欺负我儿子,道歉,否则今日的事没完。” “道什么歉,我儿子说了在地上捡的,掉地上听不懂吗,掉地上就是不要的东西,你儿子推我儿子才该道歉。”赵氏一脸洋洋得意。 抢了又如何,那是她儿子有本事。 谢昭昭冷笑,还真是应了那句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个熊家长。 “掉地上就是不要,那你现在也在地上,我是不是能把你捡回家给我们家拉磨啊。”谢昭昭讽刺道。 赵氏一开始没明白,但听到拉磨明白了,这是骂她是拉磨驴呢。 一下子蹦得老高,指着谢昭昭道:“你个小骚狐狸,你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赵氏在这一块是出了名的泼辣,那日被谢昭昭用扫帚赶出去憋了一肚子气呢,这会儿哪还能忍。 可她那巴掌还没打到谢昭昭脸上呢,就被谢昭昭迅速抓住了手指,用力一折,趁着赵氏吃痛,一脚踹赵氏胸口了。 赵氏踉跄了两步,差点坐地上。 谢昭昭三岁上兴趣班,除了琴棋书画,散打射击也不在话下。 也就谢昭昭这具身体有些弱,力道不够,不然就刚才那一记窝心脚,够她受的。 赵氏被谢昭昭踹得有些懵,就这杨柳细腰小胳膊腿儿的敢和她动手? 看她今天不撕烂她的脸,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谢昭昭见她又冲过来,实在是二人体重悬殊大,她得速战速决。 这次攻击角度有些犯规,但谁让对方是个泼皮呢。 谢昭昭找准时机,一拳砸了上去。 赵氏捂着鼓起的胸口,一声惊天惨叫。 谢昭昭暗道,这好嗓子不去唱高音真是可惜了。 她怕吓到儿子,低头安慰:“放心,阿娘在,不怕。” 裴沐一脸震惊和骄傲,阿娘好厉害。 “道歉,不然还打你。”谢昭昭冲赵氏挥了挥拳头。 赵氏被刚才那一拳打得腰都直不起了,见谢昭昭威胁,索性玩起她那老一套。 拉着儿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起泼来:“快来呀,打人了,裴参军媳妇欺负人了……” 街坊邻居谁不知道裴参军厌弃谢昭昭,已经准备休了她。 她要是带累裴参军的名声,回去少不了一顿打。 前几日被裴参军打断腿才几日就如此不长记性。 等着,这次定要她好看。 赵氏这一嗓子嚎下去还真招来了四邻,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母子俩被欺负了。 谢昭昭恶名在外,众人站在赵氏这边,对她指指点点。 裴沐立刻挡在谢昭昭面前,握紧了小拳头。 邻居都不喜欢阿娘,经常背地里骂阿娘,他是男子汉要保护阿娘。 “沐儿,”谢昭昭蹲下身子摸着儿子的小脸蛋:“都怪阿娘没用,阿娘没保护好你,你脸还疼吗?” 谢昭昭悄悄朝儿子眨了眨眼,裴沐立刻会意,马上哭了起来。 不过,他可不是像他们那样装哭,他是真的难过。 他们都欺负阿娘。 裴沐一哭,立刻将众人视线吸引过来,裴沐生的白净,脸上的手指印越发明显。 “刘成家的,你怎么能打孩子,沐儿才多大。”王阿婆指责道。 王阿婆虽然不喜谢昭昭,但对裴沐却是喜欢的。 众人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小孩子之间闹腾谁对谁错且不说,一个大人对孩子下手就是不对。 裴沐这孩子乖巧懂事可是出了名的,刘家的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放屁,我没打他,谢昭昭你这个贱人,休想倒打一耙,这个小崽子跟他娘一样,是个满嘴谎话的下贱胚子,谁知道他的伤哪来的。”赵氏忍痛骂道。 “石头哥抢了我的纸蜻蜓不还,还把我推倒,纸蜻蜓也撕碎了,刘家伯娘也好凶,打我阿娘……” 裴沐年纪虽小,但口齿伶俐,众人一下就听明白了。 就说嘛,小裴沐怎么可能打得过石头,石头仗着自己块头大,没少欺负巷子里的孩子。 众人纷纷调转矛头指责刘家母子欺负人。 “刘家的,你欺负一个三岁孩子还有没有人性。”一位妇人指责道。 赵氏向来泼辣,怎么能忍,忍着疼从地上跳起来:“你们知道个屁,是谢昭昭这个小贱人,是她打我,我胸口还疼着呢。” 赵氏生得肥胖,跳起来时胸前的肉也跟着抖了下,扯着伤处越发疼了。 可她的伤在暗处,又不能扯开衣服给人看。 众人嫌恶地看着赵氏,虽然谢昭昭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两人这体型,说谢昭昭打她实在说不过去。 谢昭昭生的弱质芊芊,一人在那儿护着孩子,越发显得势单力薄。 其实谢昭昭也就是在自家作,也没对邻居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刘家的总说人家勾引她夫君,可谢昭昭这样的长相还用得着勾引? “我知道大家讨厌我,可沐儿被欺负,我做阿娘的要是不替他讨回来也妄为人母。各位嫂嫂都是做母亲的,应知道做母亲的心,便是刘家嫂嫂再耍赖撒泼,我也要她给我沐儿道歉。” “阿娘……”裴沐抱着谢昭昭低声抽泣。 众人见这场景也一阵难过,谢昭昭这话没错,当娘的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受委屈,若有人欺负自家孩儿,她也豁出命跟她干。 人一旦共情带入自己,就会更加愤怒,看向赵氏的眼神越发厌恶。 “刘家的,莫要再闹了,赶紧给沐儿道歉。”王阿婆道。 在场的她辈分高,年龄大,说话也是有些份量的。 “我没打他,谢昭昭,你少在这里发骚,收起你这狐媚子模样,否则我就撕烂你的嘴。”赵氏跳起来骂道。 谢昭昭呜咽:“你们都看到了,她打了人还这么凶,以后我家孩子哪还敢出门。” 赵氏见不得她这样子,冲过去便要打,谢昭昭抱着儿子吓坏了,一下跌坐在一旁。 赵氏是卯足劲冲过来,打算借着自己身体胖的优势将谢昭昭撞翻。 可没想到谢昭昭摔到一旁去了,她来不及转方向,更收不住肥胖的身体,重重地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赵氏这痴肥之态惹来一阵哄笑,赵氏恼羞成怒,爬起来朝谢昭昭母子冲去,眼见那巴掌就要落在谢昭昭身上。 谢昭昭已经找准时机正要扼住赵氏手腕,再给她个教训。 却不想有人快她一步,赵氏的身子被踹开,重重落在地上。 谢昭昭一看靴子便知是裴恒,抬起头,眼尾立刻就红了,发出的声音细碎且哽咽:“夫君!” 第18章 以后再从你嘴里听到那些话,牙给你掰断 裴恒一手抱起儿子,另一只手半抱半扶地扶起谢昭昭,将二人护在自己怀里。 看向赵氏的目光冷冽地让她打了个寒颤,腿软的站不起身。 “今日放过你,以后再敢欺负人,定不轻饶。”裴恒冷冷道。 赵氏是这块出了名的悍妇,她爹是边城出名的屠户,为人豪爽仗义。 丈夫做点小买卖,也是个实在人,赵氏纯属就是日子过得太好,被家里惯的。 平日吵东家骂西家,没少干欺负人的事。 但如今欺负到他们母子头上,他自是不能忍的。 尤其,沐儿的脸还受了伤。 若他再晚来一步,只怕昭昭也要受伤。 念在她是女人,便饶她这一次,刚才那一脚已经够她受得。 赵氏之前没吃过这种亏,尤其还是输在谢昭昭这小贱人手里,她怎么会甘心。 “裴参军绿帽子没戴够吗,竟要护着这种水性杨花的贱人。”赵氏咬牙切齿道。 裴恒脚步顿住,脸色难看到极点,正要开口,却被谢昭昭拦住,抬眸道:“我自己来。” 谢昭昭一步步走到赵氏面前,猝不及防地一巴掌打在赵氏脸上:“这一巴掌是打你纵子行凶,孩子小,可你不小了。” 赵氏还要反抗,竟被谢昭昭制住了手臂。 又一巴掌落下:“这一巴掌打你以大欺小,欺负沐儿。” 最后一巴掌:“这一巴掌打你心思恶毒,毁我名声。” 赵氏连着被打了三巴掌,破口大骂,仗着一身蛮力要和谢昭昭拼了。 裴恒担心谢昭昭吃亏,要上前,怀中的裴沐却小声道:“阿娘可以。” 裴恒不解,却见下一瞬谢昭昭一把抽下赵氏的披帛,利索地将她双手捆起来,又在她腿上一踢,赵氏跪倒在地,这会儿却是不敢再骂了。 谢昭昭扫了众人一眼,这才开口道:“各位邻居都看到了,不是我谢昭昭仗势欺人,是赵氏欺人太甚,我忍无可忍。” “赵氏几次三番骂我狐狸精,骂我偷人,之前我从未为自己辩解半句只会偷偷躲起来哭,我的软弱换来的是更加肆无忌惮的造谣谩骂,今天我不忍了,以后也不会再忍。” “难道女人长得漂亮就是错?打扮自己就是错,就因为成了亲,当了娘就不配打扮自己了?我买衣服、买首饰花的是我夫君赚来的钱,不偷不抢,他愿意给我花,碍着别人什么事?” “我只说今日这一次,我没有偷人,我谢昭昭天生丽质不屑勾引男人,我夫君人帅有钱对我还好,我眼睛不瞎。以后谁再造我谣言,坏我名声,我谢昭昭见一次打一次。” 谢昭昭知道今日这里不少人平日没少背后骂她。 厨房失火那日,她就想动手,可那会儿她们人多,她腿又受伤才没有动手。 今日正好借赵氏这个刺头立威,谁让她骂得最凶。 鸦雀无声。 或者说是死一般的沉寂。 不少妇人是带着孩子出来看热闹的,怕自家孩子不识相出声,连忙捂住了他们的嘴巴。 他们平时没少当着孩子的面骂谢昭昭,若是被说出来了,可就糟了。 “赵氏,我以后再从你嘴里听到那些话,牙给你掰断。” 谢昭昭表情阴狠阴狠的,绝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敢做。 赵氏想捂嘴却发现自己手被绑起来了,吓得赶紧抿上唇。 石头被吓得尿裤子,连哭都不敢了。 谢昭昭给自己正完名才走到裴恒身边:“走了,回家!” 裴恒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刚才的谢昭昭让他觉得他好像从未了解过她。 三口人拐过巷子众人才松了口气,以前觉得赵氏是个混不吝,今日才知道谁是狠角色。 以后他们可不敢再说谢昭昭了。 其实,谢昭昭好像除了漂亮些,爱打扮些,目中无人些,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名声臭了。 想了想,好像最开始就是赵氏说谢昭昭给她男人抛媚眼,勾引她男人。 如今想想就刘成那模样本事哪点能和裴恒比,谢昭昭除非是眼瞎了才勾引。 若谢昭昭真想勾引男人,就凭她的模样,宫里的娘娘都做得。 散了散了,以后可不敢乱说了。 以前都知道裴参军功夫了得,今日才知道谢昭昭出手也狠着呢。 怪不得敢嫁给裴恒,果然是什么马配什么鞍,这夫妻俩真是天生一对。 谢慧敏躲在不远处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谢昭昭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谢昭昭哪有这等气势。 她今日杀鸡儆猴立了威,又有裴恒撑腰,以后肯定没人敢再提那些话。 她好不容易才将她名声搞臭,断了她后路,如今都被毁了。 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重活了一世?谢慧敏被自己想法震惊到了。 倒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 “你是谁?”裴恒看着她的眼睛,犀利的眼神藏着湛湛的暗芒,似要看穿人心。 沐儿脸上的手指印是女子的口脂伪装的,若不是帮儿子擦药,连他都没发觉。 谢昭昭没有她这样的气场和聪慧,说不出那些话,更不必说身手。 他亲眼看到她制服赵氏的招式,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又快又狠。 他自**武,最知道习武和读书的不同,她这身手,没有好的师父训练指导,自己是练不出来的。 “我当然是谢昭昭了。” 谢昭昭和他对视,眼神不闪不避,神色坦然得没有半点波澜。 “我没有恶意,你只需告诉我实情。”裴恒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美丽的女子。 熟悉却又陌生。 但,就冲她护着沐儿,他也不会为难她。 “我也没有撒谎,没必要!”谢昭昭偏头笑了笑。 她的确是谢昭昭,她的名字出自孟子那句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这个名字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全票通过的。 外公说昭还有光明之意,说她生在好时代,如伟人说的那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是希望也是光明。 她的名字是亲人对她的期许和祝福。 裴恒看着她,说是审视倒也没有那么严肃,但很明显,还是不信她。 谢昭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流落在破庙快要死掉时做了一个梦,我在梦里走完了另一种人生,那是不同于现在的世界,你想听吗?” 第19章 早听说裴参军的夫人是个美人 安静的房间,谢昭昭娓娓道来,她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整个人自信明媚,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光明且灿烂。 她描绘的那个世界自由,民主,平等,他想象不到,但亦认同他的美好。 “我做了一场美梦,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你我夫妻四载,你总该知道我胸口右侧有一胭脂痣,我就是谢昭昭,你的娘子!” 谢昭昭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裴恒,魅惑勾人。 证据就在她胸口,有本事他过来看。 裴恒眯眸,勾起的笑容情绪不明:“怎么,你以为我不敢?” 谢昭昭微微抬起下巴:“怎么会,你是我夫君,自然……” 谢昭昭话音才落,裴恒已经到她面前,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已经扯开她的领口。 那粒胭脂痣赫然分明,比她身上的红色绣兜还要艳丽。 曾经他的手也在此徘徊流连,他自然记得它的位置。 她真是谢昭昭! 谢昭昭不紧不慢地拢好衣衫,扬起脸无声地挽了挽唇角:“怎么样,夫君还满意吗?” 裴恒亦看着她,一双眸子深静如渊,瞧不出喜怒。 “抱歉!” 抱歉的是他的行为,但也确定了一件事,她是谢昭昭,他的娘子。 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看到那粒痣,他松了口气。 谢昭昭系了半天扣子没有系上,这才发现扣子被他扯掉了一半。 “你把我的衣裙扯坏了,”谢昭昭抬手勾住裴恒的腰带一拉,将二人距离拉近:“要赔!” “怎么赔?” 裴恒垂眸,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谢昭昭凑在他耳边道:“夫君日后所有的俸禄都赔给我,可否?” 裴恒只觉体内炙热涌动,濒临失控,许久才让嗓子发出声音来。 “可!” 谢昭昭虽然勾着他的腰带,可以逃,但他不想逃了。 “谢昭昭,”裴恒手臂用力,将人拉进怀里。 “阿姐……” 裴恒说到一半的话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打断。 谢慧敏惊慌失措地站在那儿:“我不知道姐夫也在姐姐的房间。” 嘴上这般说,却丝毫没有退出的意思。 裴恒高大的身躯将谢昭昭抱在怀里,将她的身影遮得严实,自然也看不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谢昭昭唇角勾了勾,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怎么,沐儿没告诉妹妹吗?” 谢慧敏隐约看到谢昭昭领口的风光,他们竟然…… 还未开口身后的裴沐却是很不给面子:“阿娘,爹爹,沐儿拦不住小姨。” “我是听说姐姐和沐儿今日受了委屈,担心阿姐,便闯了进来,还请阿姐责怪。”谢慧敏说着便跪了下来,一副怕极的模样。 裴恒蹙眉,声音虽淡却藏着威严:“无人责怪你,出去!” 谢慧敏咬牙起身,掩面跑了出去。 今日于她而言简直奇耻大辱,她会记住的。 更不会让谢昭昭一直这么称心如意。 裴恒那点旖旎的心思被谢慧敏打断,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缓缓松开谢昭昭:“可还要去逛集市?” “自然要,你若赶时间一会儿可先走。”谢昭昭道。 他下午还要去衙门,时间肯定不够。 “我到外面等你!”裴恒点头道。 她的衣服扯坏了,自然要重新换一身。 谢昭昭换了衣服,三口人正要出门谢慧敏从厨房出来:“马上中午了,今日阿姐想吃什么,我来做。” “不用了,你姐夫陪我逛街,中午不在家用,你便只做你的吧。”谢昭昭笑容淡淡。 谢慧敏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目光下意识看向裴恒。 夫妻多年他从未陪她逛过街,竟然要陪谢昭昭。 谢恒抱着裴沐,父子俩都低头看着谢昭昭,无人注意到她。 谢慧敏咬了咬唇,委屈又楚楚可怜地看向谢昭昭:“阿姐之前逛街都是带我一起的。” “是呀,”谢昭昭笑眯眯道:“所以今日便不带妹妹了,让你姐夫陪我就好。” “我不怕累的,我帮阿姐提东西还能看着沐儿……”谢慧敏急急道。 不能让他们单独待在一起,不然,裴恒的心就真的被谢昭昭勾了去。 裴沐嘟嘴看向谢慧敏:“小姨,我和爹爹只想和阿娘一起。” 他不喜欢小姨。 总是往阿娘面前凑,又不听话,让阿娘累得很。 谢慧敏眼泪都快涌出来了:“沐儿不喜欢小姨了吗,沐儿忘了小姨之前总带你出去玩儿吗?” “忘了!”裴沐脸上是毫无恶意的天真。 裴恒摸摸儿子的头,率先往外走。 谢昭昭笑了笑:“妹妹今日便看家吧。” 谢慧敏眼睁睁地看着三人离开,恨得手心都抠破了。 这个裴沐果然是白眼狼,跟上一世一样,养不熟。 约莫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边城最繁华的一条街。 今日天气好,这个时辰又正是街上人多的时候,有的三五成群,亦有拖家带口的。 谢昭昭第一次逛古代的集市,虽然之前团建也去过一些名胜古迹的打卡地。 但和眼前比少了些古韵,虽然都是以盈利为目的,但后世的仿古商铺资本的气息太浓。 “前面便是宁绣坊,给你和沐儿做几套衣裳。”裴恒道。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夏季,衣裳也要早早备起来。 “夫君的钱袋可准备好了?”谢昭昭吵他眨眨眼睛。 “你尽管买便是。”裴恒唇角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谢昭昭挑眉,那她就不客气了,她要和沐儿做几套颜色一样的衣服,这样一穿出去,都知道他们是母子。 小说中裴恒是隐藏大佬,自然是不差钱的, 裴恒除了是司法参军还有自己的生意。 她记得边城最大的镖局八方镖局便是他名下的产业,只是鲜少人知。 八方镖局不止押送货物,还是裴恒的情报网。 他这些布局都为他日后回京做足了准备。 “这不是裴参军吗,倒是巧了,竟在这儿碰上?” 说话的男子正从楼上下来,一身白衣翩翩,手中摇着折扇,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眼波流转间倒是比女人更适合风情万种四字。 “陆公子。” 裴恒语气淡淡,只是看向对方的眼神多了丝警告。 陆容与像是未看到一般,人已经从楼上下来:“这位便是尊夫人吧,早听说夫人美貌,今日一见果真倾国倾城,怪不得裴参军要金屋藏娇,不舍得将人带出来。” 第20章 我只能用这个法子见你了 谢昭昭抬眸看去,此人姓陆,难道便是裴恒的好友陆容与。 书中女主谢慧敏能嫁给裴恒,除了因她是原主的堂妹,她身后还有一人便是这陆容与。 陆容与对谢慧敏心生爱慕,知道谢慧敏一心喜欢裴恒之后便大度成全,认其为义妹,一生为其保驾护航。 陆容与容貌气度都与裴恒不相上下,生得风流倜傥,天生一双桃花眼,比裴恒会讨女人欢心,换本书绝对就是男主配置。 果然,小说中女主光环人人都爱女主啊。 裴恒不动声色的挡在谢昭昭身前:“拙荆怕生,陆公子唐突了。” 陆容与笑出声来,带着几分调侃:“没想到裴参军如此宠妻。” 说完,看向铺子掌柜:“陆某今日唐突,为表歉意,裴夫人今日看中的陆某买单了。” 掌柜点头,正要让人包起来,裴恒却道:“不必。” 说完警告的看了眼陆容与,陆容与却似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裴参军好不给面子啊。” 谢昭昭有些看不下去了,倒也不用这样装不熟,演得很好,下次别演了。 她看着怎么都像是跟旧情人的打情骂俏。 谢昭昭轻咳一声道:“前面有家茶楼我带沐儿吃些点心,夫君和朋友慢慢叙旧。” 谢昭昭说完,二人俱是一愣,陆容与无辜的耸了下肩,这可不怪他。 裴恒看向谢昭昭:“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谢昭昭牵了沐儿出门,裴恒才看向陆容与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容与挥手,掌柜的连忙关门,带着伙计退了下去,房中只余二人。 “你不见我,我只能用这个法子见你了,坐下谈!”陆容与在椅子上坐下,姿态闲适散漫却透着优雅。 “裴某如今带罪之身,不便和郡王见面,郡王有话快说便是,妻儿还在等着。”裴恒道。 “毅之非要和我如此见外?”陆容与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裴恒闭眼:“你有话快说!” “刚才那女子便是你的妻?倒与传言有些不同,生得的确好看,但仍旧配不上你。”陆容与道。 裴恒眸子一冷:“你敢查她!” 陆容与啪得将扇子合上:“我这还不是为你好,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易,又被这乡野女子讹上,到时休了便是,你迟早是要回京的。” “这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裴恒转身便要离开。 “毅之,皇上很快就会下令解东宫之禁,太子要翻案了。” 裴恒脚步定住,陡然转身:“你说什么?” “我说太子哥哥马上得自由,裴家或许很快也能从岭南归来了。”陆容与眼尾微红。 裴恒眸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又很快消失:“多谢。” 说完,开门离开。 陆容与摇头叹气,这么多年还是这副臭脾气。 裴恒走出铺子后举目望天,吸了口气才继续往前。 谢昭昭和裴沐正听那说书先生讲桃园三结义,讲到精彩之处,众人纷纷叫好,连裴沐也拍着小手叫好。 “沐儿喜欢吗?”谢昭昭道。 “喜欢!”裴沐连连点头:“和阿娘一起最喜欢。” 谢昭昭被裴沐逗笑了,小团子虽然长得肖似裴恒,但这性子却比他好多了。 说个三国便能如此高朋满座,若是给他们上演一出折子戏,那还不得每日赚得盆满钵满。 虽然搞男人重要,但搞钱更重要。 不然这区区几十两银子如何度日啊,虽然裴恒有钱,但终究不如靠自己。 若万一日后她和裴恒一拍两散,她总得有谋生的能力,这样才好养活她和儿子。 这件事迫在眉睫,必须提上日程。 谢昭昭脑子中折子戏已经演了好几出了,等会儿回去就做攻略。 “好看吗?” “爹爹!”裴沐惊喜道。 裴恒落座,看只有两样糕点,便抬手叫了小二来叫了几道菜。 这家茶楼虽不卖酒菜,但和对面的酒楼是亲兄弟,若是客人要酒菜便从对面送来。 “你怎知我和他是旧识?”裴恒有些好奇。 “那位陆公子看夫君的眼神炙热,若非他是男子我都要怀疑他爱慕夫君,如此热情,想来是朋友,不过,他没有什么断袖之好吧?” 谢昭昭最后一句当然是打趣,因为陆容与有爱慕之人。 “咳咳,”裴恒不妨她这惊世骇言,一口茶呛到自己:“沐儿还在,莫要胡言。” “陆公子气度不凡,贵气十足,一看就是富贵堆里长大的人,夫君和这样的人是朋友莫不是也出身豪门,一朝落难避于乡野……”谢昭昭试探道。 “吃菜!”裴恒打断谢昭昭的话。 不说就不说,看来心里还没有完全相信她呢。 他记得书中是她死后一年多,裴恒才回的京城。 她有的是时间让他信她。 裴恒虽信她是谢昭昭,但说的那个梦还是有些过于荒诞,他一时还不能做出判断。 他相信人会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一夜长大,但一下子变得如此聪慧的倒是闻所未闻。 至于过往旧事,前途未知。 当初若不是碍于她名节有损,他应该也不会成亲。 她不知道,对她反倒是好事。 谢昭昭见他看似平静无波,眼底却有恸色。 他如此严肃刻板老成持重,自是和过往经历有关。 倒是有些遗憾,不曾见过他鲜衣怒马少年郎样子。 今日最高兴的是裴沐,这是第一次爹爹和阿娘一起带他出门。 裁了新衣,吃了糕点,还有这家的鲈鱼比上次小姨买的好吃。 “以后还要和爹爹阿娘一起逛街。”裴沐道。 “等下次阿娘带你去郊外踏青、野炊,山上有很多花,还有蝴蝶,小鸟,让你爹爹下河捉鱼,阿娘给你做烤鱼吃。”谢昭昭笑道。 裴沐先是眼睛一亮,接着想到上次阿娘蒸鸡蛋羹烧了厨房:“阿娘会做烤鱼?” “当然,阿娘亲自指导,让你爹爹来烤。”谢昭昭挑眉看向裴恒。 裴恒唇角几不可见的翘了下,很快恢复往日的清冷,不过倒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谢昭昭今日来街上转了一圈后便发现了不少的赚钱项目,一个一个来。 裴沐到底年纪小,回去的路上便在裴恒怀里睡着了。 裴恒还未到家门口便见赵磊在门口张望,见到裴恒连忙冲上前:“裴哥,又有案子了。” 第21章 你说我图他什么 赵磊语气着急得很,显然案子不小。 裴恒快走了几步:“我把沐儿抱回房。” 赵磊一边点头一边跟着他脚步,只是到门口却没有进去。 谢昭昭看了他一眼,嘴巴都干得起皮了:“进去喝口茶吧。” 赵磊似是受宠若惊,见谢昭昭不是假客气便笑道:“谢谢嫂嫂。” 他一路跑过来的,敲门许久才有人开门,谢慧敏只一句我姐夫不在家便又将门关上了。 他怕惹恼谢昭昭,不敢再敲门,只能在门口死等。 没想到竟是裴哥一家三口都不在家,原来那谢慧敏惯会两面三刀。 拿着嫂嫂的名义拿捏他们,裴哥在的时候她倒又是一副嘴脸。 谢昭昭倒了茶给他,赵磊渴极了,一口气喝完。 谢昭昭笑着又给赵磊倒了一盏:“你们出外差该带个轻便些的水囊,喝水方便还安全。” “嫂嫂说得有道理,我得空便去买。”赵磊连忙双手捧着杯子生怕水洒了,笑得一脸憨厚。 嫂嫂长得貌若天仙,没想到连倒的茶水都如此甜。 裴恒一出来便看到这一幕,谢昭昭平日都不拿正眼看他的这些手下,更别说倒茶了。 赵磊看到老大出来,连忙将茶喝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好:“多谢嫂嫂的茶,走了。” 谢昭昭走到裴恒面前,帮他整了下衣领,他一直抱着沐儿,衣服有些褶皱:“出门小心些,早些回来。”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为他如此整过衣衫,叮嘱他早些回来。 过往不堪回首。 裴恒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低声道:“知道了。” 一旁的赵磊挠头傻笑,他还未见裴哥如此温柔过。 谢昭昭看着他们离开,转身正要回房便听到一声:“阿姐!” 谢慧敏笑着朝谢昭昭走来,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阿姐,杨铭哥从京城来信了。” “真的?”谢昭昭挑眉。 “阿姐赶紧拆开看看,定是杨铭哥等不到阿姐,这才来信催促。” 谢慧敏催她拆信,样子看起来倒是比她还心急。 谢昭昭打开信,一目十行看完。 “妹妹还真是料事如神,杨铭说他在京城买了一座大宅邸,还有十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等到了京城便和我成亲,还要为我请封诰命夫人。” “恭喜姐姐苦尽甘来,终于要达成心愿了,我真替姐姐高兴。”谢慧敏握着谢昭昭的手,高兴得眼睛都红了。 “我终于能住大宅子,能过好日子了,”谢昭昭一脸向往,可是很快又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没有盘缠,如何去得了京城,若像上次一般再被抓回来可怎么办?” 说完,又翻了遍空空的信封,抱怨道:“杨铭也真是不体贴,有钱买大宅子,干嘛不寄些银钱来,这要我如何去啊。” “阿姐放心,我前几日回家阿娘给了我些体己,我都给阿姐,只要阿姐能幸福,我做什么都愿意。” “太好了慧敏,这下我能去京城了。”谢昭昭兴奋地要跳起来。 谢慧敏掏出荷包,碎银子和银票加起来也才勉强五十两。 谢昭昭沮丧,将荷包塞回她手中:“这哪够,我上次上京除了你姐夫的还有我的体己,一千多两的银票,结果才走到华县就被偷了,要是能请支镖师送我进京那就好了,可这又要花钱。” 谢昭昭说完垂头丧气地往屋里走。 谢慧敏再要说什么,可看看荷包里的银子,咬牙道:“阿姐莫要伤心,我来想办法,我一定想到办法。” 不过,她说请镖师倒是提醒了她。 她记得裴恒名下就有个镖局,这家镖局其实都是裴家护卫,个个身手了得。 若是谢昭昭去了镖局,那裴恒自然就知晓了,一定会对她彻底死心。 这次,她势必要将戏做全套了,不能再出差错。 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钱财以后有的是。 谢慧敏将自己的私房都藏在她裴家的房间,这里最安全。 平日除了她自己没人进她的房间。 若是放在家里,早就被她那个偏心的阿娘偷了,补贴她两个儿子。 谢慧敏数了数,加上她荷包的五十两,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五百两。 若不是她很肯定谢昭昭不知道她藏的这些钱,她都要怀疑她是故意掏空她的私房。 不过,她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肯定会惹她怀疑。 想来想去就只能是以杨铭的名义,藏在信里。 然后她再补贴她些,以显姐妹情深。 只能等过几日她再伪造一封杨铭的信。 谢昭昭又去了裴恒书房,实在是日子太无聊,没有工作,没有网络,也只能看书打发时间了。 谢慧敏这次是真心急了,书信上的墨迹还透着墨香呢,一看就是刚写不久的。 还有信上字迹,虽说也算工整,但杨铭可是状元郎。 她虽没见过状元郎长什么样,但在后世也见过状元郎的试卷。 那一笔好字就足见功底,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就让她着急地上蹿下跳,越跳才能露出更多马脚。 谢慧敏因为早上裴恒和谢昭昭那个拥抱心情一直不好,但这会儿她已经不气了。 这次她肯定能成功,为了让谢昭昭放心,她将母子俩换下的衣服洗了,房间院子都打扫干净。 下午便陪着沐儿到巷口玩了会儿,她最喜欢带沐儿到这里玩儿。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遇到好几拨邻居了。 “慧敏又帮你姐带孩子呢?这孩子可真是贤惠。” “我阿姐在看书,我带沐儿出来玩会儿,免得吵她清净。”谢慧敏笑道。 那日之后大家不敢再说谢昭昭坏话。 邻居暗自撇嘴,只笑道:“你阿姐这是打算考个女状元吧,那以后可是文武双全了。” “婶子说笑了,我阿姐只是喜静。” “你阿姐真是好命啊,嫁了个好夫君,生了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妹妹帮衬,这福气啊,羡慕人。” …… 裴恒这次出案子又是两日未归,谢慧敏以前盼着裴恒回家,如今倒是希望他忙些。 省的一回到家就被谢昭昭勾着,感情越来越深。 “阿姐是在想姐夫吗?”谢慧敏决定再添把柴,把这火烧旺些。 谢昭昭气道:“他一个小小参军倒是比刺史还忙,你说我图他什么,钱钱没有,人也不着家,那日逛街说好了,第二日就把定下的衣服银子送去,可这都过去几日了,人影都看不到,别说上京城了,出门都没办法,来来去去就这两件衣服。” 谢昭昭说完哭了起来,幸好沐儿这会儿不在,不然她还真不好这般演得这么逼真。 “姐夫的确不体贴,答应阿姐的事怎么能忘了呢。” 这一劝谢昭昭哭得更凶了:“他心里若是有我半分,我也不至于找杨铭,毕竟我们还有沐儿,一切都是他逼我的,可我穿成这个样子,我也没脸见杨铭……” “阿姐莫要再哭了,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我给阿姐买,我们现在就去买,好不好?” 第22章 举手投足间皆是女子风情 谢慧敏看着母子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门,心里一阵冷笑。 谢昭昭这几日出去了好几次,前前后后地在她这里拿了快一百两了。 不守妇道,就会贪图享乐。 裴恒今日回家,正好让他知道,谢昭昭丝毫没有悔意,还越发变本加厉,打着裴沐的名义花钱越发厉害了。 她前日趁空买了点心送去衙门给裴恒,裴恒虽不在,她却打听到了消息,说他今日可能回来。 眼下已过半日,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 “阿娘今日很高兴。”裴沐发现阿娘自出门嘴角一直含笑。 “和沐儿出门当然开心了。”谢昭昭点了点儿子的鼻尖。 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将谢慧敏从原主这里骗走的银子都拿回来。 谢慧敏得了教训,若肯及时收手,从此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既往不咎。 可若执迷不悟,那就不能怪她让她彻底没脸。 “阿娘,我们今日还要去听书吗?” “阿娘要先去一个地方,一会儿沐儿乖乖听话,阿娘办好了事就带你去听书。”谢昭昭道。 这几日,她做了些调查,茶楼说书之所以一直受百姓喜欢。 一来不受场地限制,再者讲的都是广为流传的故事,受众巨大。 她想做的不是一般的折子戏,故事内容不是百姓所熟悉的,他们未必肯花钱进戏园子。 每个戏园子都有他们拿手的戏码,他们不会冒这个险。 若自己做,除了布置场地,还要选人,排练,提前做营销,如今她没这个实力。 只能先找人合作。 她这几日打听到边城有一家书社,老板身份神秘,实力雄厚。 他有自己的戏园子,名曰玉楼春,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豪华程度非一般的戏园子可比。 谢昭昭打算去碰一碰运气,自然也是带了投名状的。 不愧是边城最大的书社,上下两层很是气派,书目种类也多。 除了售卖学子必读书目、孩童启蒙书本、游记、话本,还有名人画作,文房四宝等。 书店内零零散散几个客人,生意算不得多好,卖出的几本都是话本和游记。 “请问你们老板在吗,我想见见你们老板?”谢昭昭转了一圈之后问掌柜。 掌柜从柜台里抬眸,脸上带着笑,态度很是和蔼。 “夫人若是有什么问题同我说是一样的。” 这个年代读书人少,略识得几个字已经不错了,穷人是读不起书的,更舍不得买书。 所以,来买书的都是家里有些闲钱的主顾,掌柜的不会怠慢。 “既如此,那我便直说,我有笔买卖想和掌柜谈,”谢昭昭说着,拿出自己这几日的成果:“劳请掌柜先看看,若觉得不好,就不劳掌柜引荐了。” 她自小和爷爷练习毛笔字,不然到了书中世界真要成文盲了。 掌柜的接过后看了几页,有些震惊地抬头看了谢昭昭一眼:“小二,给这位夫人和小公子上茶点。” 掌柜又看了几页对谢昭昭道:“夫人稍等,倒是巧了,今日我们东家正好在店里,我这就请他看看。”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掌柜的出来道:“我们东家请夫人进去详谈。” 谢昭昭不放心裴沐一个人在这里,便带着儿子一起。 书局后面是一个小院,十分僻静雅致,掌柜地指了指流水亭台:“我们老板便在亭中。” 谢昭昭没想到书局老板竟是位女子,瞧着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举手投足间皆是女子风情。 饶是谢昭昭见识过无数俊男靓女,可论风情都不及眼前女子半分。 她的那双眼睛一看就是有故事的姐姐。 “没想到书局老板竟是位貌美姐姐。”谢昭昭绯红的唇瓣勾起明媚的笑意。 “我也没想到写出这等精彩本子的是位漂亮妹妹。”女子挑眉学着谢昭昭的语气。 二人看彼此的眼神都是同为女子的欣赏。 “多谢姐姐欣赏,正如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姓谢名昭昭,初次见面,希望能有和姐姐合作的机会。”谢昭昭直言不讳。 她需要一个扬名赚钱的机会,而眼前的女子恰好能给她。 对面的女子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这个年龄独有的风情万种:“倒是个爽利的性子,我喜欢,我姓万,他们都叫我秋娘,说吧,你想怎么合作。” “以后我每两个月送来一本话本,前面三本作为试水,每本按三百两银一次性结付。后续如果姐姐觉得我的话本质量好,合作愉快的话,我拿话本所有盈利的四成,姐姐觉得如何?”谢昭昭道。 三百两在这行的确不算是最高的价格,有些名气的先生一本要价上千两的也不是没有。 她的玉楼春为了拍一出新戏更是不惜千金请人写本子。 但若是新人,莫说是三百两,便是三十两也有不少人愿意写。 就是这样也不是谁写的,书局都能看得上。 不过,以她的眼光,她敢肯定,她的本子一定会卖得很好。 当然,不止话本。 拿四成的利润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她有个疑问。 “你说的话本所有盈利这是何意?”秋娘唇间皆是笑意,眼神流转间皆是风情。 谢昭昭笑着解释:“姐姐果然是行家,我的意思是除了书局印刷话本以外的盈利,就比如某个说书先生想要讲话本内容,或者某个戏园子老板喜欢这个话本,他们会向书局买这个演出资格,那么这部分的盈利也要分我四成。” 秋娘点了点头,勾起唇角道:“你是指话本所涉及的所有盈利方式。” 一个好的故事当然不止一种方式呈现在大家面前。 谢昭昭现在终于切身体会到那句古人只是生得早而不是傻。 这个秋娘着实厉害,她只是打了个比方,而她不过这一瞬的功夫就想到了后续所有的问题。 合作都是谈的,只是要找到一个让双方都能满意的点。 “是。”谢昭昭坦然。 现在还没有订立盟约,一切都可以谈。 想赚大钱需要投入的财力,人力,物力也多,她目前没有这个实力。 谢昭昭当然希望找到一个有实力的合作伙伴。 就比如眼前的秋娘。 “你的话本的确不错,”秋娘挑眉,顿了下才继续道:“可你现在只是新人,想要在这一行站稳脚跟也不容易,四成盈利在这行可是天价。” 第23章 姐姐以后只等着数钱便是 “姐姐,我有信心,我的话本不止火遍边城,还会火遍大齐,姐姐以后只等着数钱便是。” 谢昭昭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那些前辈们。 毕竟,她可是吸纳了五千年历史长河的精华,集众家之长,都是被认可过的爆款故事。 “哦?”秋娘虽没有应下,但她眉宇间的欣赏已经代表了她对谢昭昭的肯定。 “姐姐若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便不会见我,更不会浪费时间和我谈这么久。” 谢昭昭看她衣着首饰都极其华贵,虽风情却不媚俗。 言谈间便知她颇通商贾之道,的确是这家书局的神秘老板。 但也绝非出自一般商贾之家,否则养不出这金尊玉贵的气质。 “妹妹果真聪慧,你说的条件我都应了,我会让人拟好契约内容,改日送到妹妹府上,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万秋娘笑得爽利。 她没有问谢昭昭家住何处,也没有问她有何背景。 那便是在她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 看来,她真的是找对人了。 “合作愉快!” 谢昭昭笑容越甚,透着股坚定。 不管是现代还是现在,好像女孩和女孩更容易惺惺相惜。 她当年的第一笔生意合作对象也是女孩,后来她们成了忘年交,无话不谈。 万秋娘很有诚意,虽然谢昭昭给她的故事还没有写完,但她还是付了全部酬劳。 “阿娘有钱了,带你去茶楼听书?”谢昭昭收好银票带着裴沐去了茶楼。 二人正听到精彩发现有人立在他们桌旁边。 谢昭昭一抬头便对上裴恒深黑的眸,淡金色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便是最好的电影镜头也拍不出他此刻的英俊。 “你回来了?”谢昭昭自是惊喜的。 自那日他和赵磊离开已经过去四日了,早上裴沐还在念叨爹爹什么时候回家,没想到竟真回来了。 “爹爹,”裴沐直接扑进裴恒怀里,那是孩子对父母天然的眷恋。 谢昭昭想到自己小时久未见到爸妈的情景,她也会像现在这般扑进他们怀里。 自她来到这里,日日都想念家人,奈何每次醒来依旧在书中世界。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受得住。 谢昭昭想到家人,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了下去。 甚至有些淡淡的惆怅。 裴恒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她果真是在怪他不能陪她? 说书先生手中止语一拍,接着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今日的故事便结束了。 裴沐意犹未尽:“就结束了吗?” “还想听?” 裴沐点头,裴恒道:“明日爹爹带你来。” 裴恒说这话时看了眼谢昭昭,只是她脸上却并没有欣喜。 谢昭昭注意到裴恒投来的目光,也回过神来:“你明日不用去衙门吗?” “明日休沐!”裴恒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谢慧敏说你去了宁绣坊。”裴恒道。 谢昭昭微微挑眉:“她没说别的?” 裴恒眼神微暗了下:“没有!” 谢慧敏自然说了别的,只是,他不想她听到难过。 谢慧敏对谢昭昭似乎并不像他之前想的那般好。 而且,她最近行为也有些出格。 他让人帮忙找的阿婆差不多七八日后就能到。 他会让谢昭昭多给她些银钱,好好送回家去,亲戚一场,他不会让他们姐妹难做。 谢昭昭拉住他衣角:“有话就说,别自己藏在心里,误会别人难受自己。” 商场阴谋阳谋的一套她见多了也用多了,但是对身边人她喜欢直来直往,避免误会,减少矛盾。 “你指什么?”裴恒察觉到她话里有话。 谢昭昭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幽幽冷笑:“你猜?” 这些日子谢慧敏总喜欢往他面前凑,按耐不住的表现自己。 他不信他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 他竟然还想替她隐瞒。 她才该问问他到底想如何。 不过,沐儿早慧,她不想当着沐儿的面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而且她这会儿心情也不太好。 沐儿扑进他怀里那一瞬勾起了太多她对亲人的想念。 心里又堵又闷。 哪怕她今日和秋娘谈成一笔生意。 哪怕日后便是她与裴恒和离,她也可以很好养活自己,却也高兴不起来了。 “阿娘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谢昭昭笑着和裴沐说话。 裴沐点头,母子二人有说有笑,有几次裴恒想开口都被谢昭昭笑着阴阳怪气地堵了回去。 裴沐听不懂大人的话,看着阿娘和爹爹还是开心笑着便喜欢。 谢慧敏看着一家三口一起回来,并不像是吵架的样子。 “姐夫今日回来,我特意做了许多菜,你们回来的正好。” “妹妹辛苦了,都是你姐夫喜欢吃的。”谢昭昭看了裴恒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别的就罢了,鱼只有上午市场才有得卖,上午裴恒还没有回家呢。 “现在开饭吗?”谢慧敏虽然是这样问,但已经开始摆碗筷了,完全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裴恒沉声道:“我们在外面用过了。” 说完,抬脚离开。 谢慧敏委屈得很:“姐夫是不喜欢吃我做的菜吗?” 谢昭昭出去潇洒了一天,可她一直在忙碌。 谢昭昭这几日在他书房写写画画的,书桌弄得乱糟糟的。 她知道他一向爱洁,房间整了,把他被褥晒了,又做了一桌他喜欢吃的菜。 他竟然看也不看就一句吃过了打发了,他难道看不出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谢昭昭笑容意味不明,裴恒看过去时,她也正看着他。 那一瞬,裴恒很确定一件事。 她知道。 是了,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谢慧敏的心思。 可是,既然她早知道,为何还将谢慧敏留在家里。 “的确不喜欢!”裴恒这话丝毫没有顾及谢慧敏的颜面。 谢慧敏震惊,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唇瓣颤抖得厉害。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他知道不知道她才是与他患难与共的妻啊。 “阿姐,既然姐夫讨厌我,那我留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 第24章 知道自己长得招蜂引蝶,以后注意些 谢慧敏说这话时一直看着谢昭昭,眼神怂恿之意明显。 她说离开不过是为了让谢昭昭开口挽留。 而且,依着谢昭昭护短的性子,裴恒如此这般对她娘家人,她该和裴恒大闹一场。 到时候就不是她与裴恒的矛盾,而是谢昭昭和裴恒的矛盾。 邻居不会知道他们为何吵架,只会觉得他们夫妻不和。 她目的没有达到,无论如何是不会离开。 而谢昭昭也突然发现,就算是揭穿了谢慧敏的真面目,她也不会悔改。 她的眼神太执着了。 就像裴恒就该是她的一般。 谢慧敏等着谢昭昭将事情闹大。 可她却淡淡地笑了:“慧敏,你的心意我知道。但人的口味就是这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很难勉强,你姐夫只是不想撒谎骗你。” 谢慧敏咬着苍白的唇瓣,显然没料到谢昭昭竟然不站在她这边。 而且她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像是在说这件事,又不像是。 可谢昭昭这样的蠢货又能说出什么高明的话来,不过是故作高深罢了。 虽然没有闹起来,但她开口挽留了便好。 谢慧敏低着头,看起来战战兢兢的,咬唇,缓缓开口:“是我不好,连累阿姐为难,姐夫,对不起。” 谢慧敏紧紧地攥着手心,手指用力到关节泛白。 裴恒看向谢昭昭的目光黑沉,他已经开了口,到时将责任推给他便是,为何还要留她。 裴恒抬脚回房,谢慧敏目光快速看向他的方向又收回。 “你也先回房休息会儿。”谢昭昭语调平静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谢慧敏蹙眉,谢昭昭最近总有种她看不透的感觉。 她太平静了。 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 可若真发现她的心思,以她的性子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怎么可能让她留下。 谢慧敏觉得先前的计划还是太慢了些,她得再添把火,让裴恒看清楚他维护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谢昭昭回到房间时果然裴恒也在,很显然,是在等她。 “沐儿睡了,我把他抱我房间了。”裴恒道。 “你知道谢慧敏喜欢你了?”谢昭昭虽是这般说,却是肯定的语气。 裴恒看着她:“你早知道了?” 她太冷静了。 谢昭昭以前对他和沐儿冷冷淡淡,但对谢慧敏是掏心掏肺的好,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她。 所以他才担心她知道后会承受不了。 但现在他好像明白在茶楼时她为何生气了,她以为他隐瞒是维护谢慧敏。 上次在他房间她说的那些话,其实在暗示他。 只是他当时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只领会到她说的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谢昭昭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与她无关的事:“倒也没有多早,这次回来之后吧。” “我本是不想你知道后为难,既然如此那便送她回家去吧,亲戚一场免得难堪。” “你看她刚才的样子像是会轻易妥协?我便是送她回去她也会想办法回来,就算我们将话说开,只要她不承认,反倒像是我们欺负她。” 谢昭昭揉了揉眉心,心情不太好。 谢慧敏早就开始为自己筹谋,附近的邻居谁不夸她好,撑起这个家。 “你怎么了?”裴恒见她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没什么。”谢昭昭摇头。 她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大抵是这几日有些累,这具身体太弱扛不住。 “我找了位做饭的阿婆照顾你们,等她来了便送她回去,如此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裴恒已经下定决心送谢慧敏走便不会再改变。 这种事可大可小,最好是在没有闹出什么的时候解决。 “罢了,既然如此,便告诉你吧,”谢昭昭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裴恒:“你先看信。” 裴恒看了几行,字里行间都是对谢昭昭的爱意和思念,热烈的他明知道不会那么简单却也控制不住越来越愤怒。 “怎么样?”谢昭昭睨了他一眼,眸里藏着笑。 裴恒摸了摸信纸,纸是边城才有的楮皮纸,并非来自京城。 还有字也不对,大齐状元郎的字不会如此拿不出手。 “信从哪来的?” “当然我的好堂妹给我的,”谢昭昭唇上始终带着笑:“我猜下一封信应该快到了。” “你想怎么做?”裴恒道。 她既然知道是谢慧敏搞的鬼,想来已经有了对策。 “就配合她一下吧。” “你要去京城?”裴恒的眸色渐深,带着不动声色冷意。 “我若是不配合,如何能让她将我阿娘留给我的嫁妆还给我。” 一千多两银子不算多,但那也是原主的父母留给她的。 她既占了她的身体,总要替她讨回来。 裴恒低眸看着她,面容稍显冷峻:“就为这个?若到时揪着不放,你如何能洗脱清。” 谢慧敏有这等心机手段可见是不简单,且已经筹谋已久,后面不知还有多少手段。 谢昭昭鼓了鼓腮,轻笑了一声,已经有了原主上次的失败教训,她自然也会有所准备的。 “我不是把信给你看了,只要你信我就行,而且,我又不是真的去京城,我到时会请八方镖局的镖师与我一起,他们会护卫我周全也能证明我的行踪。” 裴恒听到八方镖局时眸中微动,一闪而逝,快到来不及捕捉。 谢昭昭也故作不知,他爱说不说。 “捏住她的把柄,她自然也不好赖在家里不走,她自己走还能护住她颜面,这是我做阿姐的对她最后的宽容。” “不过,我看她对你情根深种得很,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谢昭昭娇媚的嗓音带着些严刑逼供的味道。 她坦诚不公,把计划告诉他了,那么现在轮到他了。 固然裴恒生的高大英俊,惹得小姑娘芳心暗许。 可姐夫和小姨子这样的关系本就容易引人诟病,对彼此名声都不好。 就算她和裴恒和离,裴恒日后再娶,那人也未必是她。 谢慧敏好像就很笃定没了她自己就能成功。 “没有。”裴恒十分笃定。 他平日在家的时候不多,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谢慧敏刚来家里时总是低着头,很怕生,连看他都不会多看。 也就是这一个多月,她才主动和他说话的。 确切地说是谢昭昭上次离家私奔。 “那这爱情来得可真是莫名其妙,”谢昭昭嘟嘴,抬眸嗔了裴恒一眼:“知道自己长得招蜂引蝶,以后注意些,免得我无端被人算计,好好的名声被败坏了,我多无辜。” 第25章 簪子好看还是我好看? 裴恒冷毅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他招蜂引蝶? 她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谢昭昭脸上笑容更生动了,当然,带着几分浅浅的嘲弄。 “怎么,不服气啊,你就说这些事是不是你惹出来的?” 裴恒掀起眼眸笑了下:“人整日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都没及时发现,是不是也要检讨自己?” 谢昭昭蹙眉:“你这意思是在怪我喽?” “你说呢,”裴恒突然靠近,语气低缓,看她的眼神明明那么温淡却似乎又透着犀利。 “她的信是伪造的,人总不至于也是凭空伪造的。” 谢昭昭表情一下就冷了下去:“你什么意思,怀疑我?” 两人的身高差距让她不得不仰头看他,能看清楚他的人,却无法窥探他的心。 他这个人,什么都藏得太深。 看不透! “我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裴恒深黑的眸子里都是淡淡的笑意,更确切的说是捉弄。 “裴恒,你故意的。” 谢昭昭忍不住伸手推他,他却像是提前预判似的,抬手搂住她的腰,这样一推一拉,她反倒落入他的怀抱。 裴恒低头眯眸看她,眼神晦暗不明:“只许你冤枉我,嗯?” 谢昭昭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反驳她刚说他招蜂引蝶呢。 “你怎么这么恶劣又小肚鸡肠,还是参军呢。”谢昭昭咬牙切齿道。 “参军就该被冤枉?” “你之前冤枉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你先松手。” 这样的姿势他上她下,他才是主导者,她首先就输了气势。 裴恒没有立刻松开,眼底漾起浅淡的笑意,又带着几分玩味。 不过,到底还是松开了。 谢昭昭立刻防备地后退了一步,怎么感觉他突然不好对付了。 谢昭昭想从他眼神里看出些什么,但他善隐藏,她什么都瞧不出。 “方才为何不开心?”裴恒突然道。 “没有。” “茶楼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谢昭昭一怔,那时候她想起了她的亲人。 “想我爹爹和阿娘。”谢昭昭声音沉沉的。 她很努力地适应这个世界,做到既来之则安之。 但亲情总是无法割舍。 夜深人静时,触景生情时,总是忍不住想起。 裴恒没再说什么,四年前谢昭昭落水那日就是刚祭拜完她母亲。 太思念母亲所以神思恍惚,这才不慎落入水中被他所救。 裴恒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本来在茶楼时就打算给她的,见她那时兴致不高,便没有拿出来。 “这次办案路过云城时买的。”裴恒将盒子递给她。 云城比边城大且繁华,一同办案的老李给她媳妇买的时候,他那时不知为何竟也挑了一支。 她最近一直用发带束发,太过素净了。 谢昭昭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白玉簪子,眼中有了笑意:“给我的?” 收到礼物总是开心的,没想到裴恒这样的人竟有如此柔情之时。 “嗯!” 裴恒变得有些局促起来。 他第一次买这种东西,也不知合不合她心意。 “我喜欢,你帮我簪!”谢昭昭将簪子快速地放到裴恒手中,不容拒绝得很。 裴恒捏着手中的簪子,眼中闪过一抹无措。 “快些啊,不然我可不收,你拿去送给……” 别的小娘子几个字尚未出口,裴恒已经抬手将簪子插在她发间。 “好看吗?” 裴恒点头。 “那是簪子好看还是我好看?”谢昭昭看着他的眼睛。 裴恒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中藏着的调侃,分明是故意的。 他突然上前一步,快到让谢昭昭猝不及防,眼中闪过一抹慌。 她就是想逗一逗他,想看正人君子慌乱无措。 就像是将清冷无欲的佛子拉下神坛。 只是她算错了,这次裴恒没有落荒而逃。 又是这样压迫感的姿势,她不喜欢。 明明是她在诱捕猎物,可现在反倒是她像他的猎物。 “谢昭昭,”裴恒的声音有些低哑:“你想做什么?” 谢昭昭这次清晰的从裴恒眼底看到了欲望。 发红的眼尾,狂乱的心跳,还有滚动的喉结。 她就一时兴起,觉得裴恒这样冷漠隐忍的男人很有挑战性。 但显然忽略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和原主有过肌肤之亲,他们可是有了孩子的。 “我想,谢谢你。”谢昭昭明显有些心虚。 她真的很不喜欢他这样俯视着她的眼神,很没有安全感。 “谢我?”裴恒勾了勾唇角,语气不咸不淡:“谢我什么?” “谢你送了我簪子啊,”谢昭昭眼神有些飘,不敢和他对视了。 裴恒缓缓放开了手上力道,谢昭昭暗自松了口气,调整呼吸:“簪子我很喜欢,待得空我也为你选件礼物。” “那我便等着。” 裴恒离开房间前丢下这句话。 谢昭昭从发间拔下玉簪,放在手中端详,白玉无瑕,可见是用了心的。 如此,也勉强算是他们的信物吧。 …… 谢慧敏第二日起了大早特意做了早饭,可裴恒竟是直接出门,连看都未曾看一眼。 他到底想怎么样,真正将他放在心上的,他却不屑一顾。 难道就因为谢昭昭那张脸? 不对,裴恒对谢昭昭纵容就是因为裴沐,裴沐那个小白眼狼,她对他那么好,他却还是更亲近谢昭昭。 若是裴沐出事,裴恒他绝对不会原谅谢昭昭。 谢慧敏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事,一个三岁的孩子太容易对付了。 不要怪她心狠,这都是他们逼她的。 裴沐这几日没有赖床,起床后先去院里扎了马步,又打了遍父亲教他的拳法。 谢昭昭看到儿子打得像模像样,马步扎得也稳,怪不得他能推动比他高大的石头。 “阿娘那日打的是什么拳?”裴沐还记得那日的事。 “军体拳,你要学吗?” 外公从小便让她跟着打,还学了散打和射击。 所以从小她便比同龄人体力更好,不管是学习工作都精神百倍。 “要,阿娘教我。”裴沐眼睛亮晶晶的。 谢昭昭教了他几式,很快便学得像模像样。 “看小姨给你买了什么?”谢慧敏挎着菜篮进来,将东西放在小石桌上。 小孩子对糖天然没有抗拒力,他悄悄看向谢昭昭,谢昭昭笑道:“练了这么久,歇会儿吧,阿娘去给你倒水。” 第26章 谁敢靠近,我杀了谁 谢昭昭泡了桃花茶,今年新晾晒的桃花瓣,喝完之后唇齿留香。 谢昭昭出来时院里多了好几个小孩,裴沐最近总有好玩的玩具,所以,来找他玩的小伙伴便多了起来。 有王阿婆家两个孙子,李嫂子的女儿,还有那日被谢昭昭揍了的赵氏的儿子石头。 石头那日被谢昭昭吓到了,好几日看到她就跑,可实在禁不起裴沐那些玩具的诱惑,也凑了过来。 谢昭昭自然不会和小孩计较,前提是他不欺负沐儿。 几个小孩都在玩谢昭昭做的纸蜻蜓,今日的纸蜻蜓又换了一种折法,虽然飞得没有之前的高,但可以飞很久。 大家都围着空中的纸飞机跑着跳着,满院孩子的笑声。 谢昭昭靠在摇椅上看着书,不时的朝他们的方向看一眼。 正和小伙伴一起跳着追着的裴沐突然停了下来,捂着脖子下方,似是喘不上来气,很难受的模样。 王阿婆家的大孙大牛最先发现不对劲:“裴沐,你怎么了?” 谢昭昭听到动静,连忙丢下书奔了过去,裴沐已经说不出话了,小脸憋得通红。 谢昭昭瞥到小石桌上的糖果,有几颗差不多有枣子那么大。 应该是他嘴里的糖块不小心吞进去,卡到上呼吸道。 “沐儿,你是不是不小心吞了这个糖?”谢昭昭急急道。 裴沐表情痛苦的点头,他刚才跑着跳了下,糖就吞进去卡住了。 “别怕,阿娘救你。” 谢昭昭连忙抱起裴沐将他放在自己身前,两手臂环绕在他的腰部,手握拳重击压迫裴沐的腹部。 一下,两下…… 裴沐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谢慧敏上前一把抢过裴沐:“阿姐,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打沐儿。” “快把沐儿还我。”谢昭昭大声喝道。 她只有五分钟时间,再耽搁下去裴沐会没命的。 谢慧敏却是摇头:“不行,阿姐,你不能这样对沐儿,沐儿可是你的亲儿子。” 谢慧敏这一嗓子不小,外面的邻居都能听到。 “大牛,二牛,快去叫你阿婆来劝劝我阿姐。”谢慧敏紧紧抱着裴沐,像是生怕谢昭昭要伤害他。 她今日就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谢昭昭害死了裴沐,这样裴恒就永远不会原谅她。 谢昭昭看裴沐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异物再不出来,他就会被生生憋死。 谢慧敏把沐儿紧紧搂在怀里,只会加重他窒息。 “慧敏,沐儿卡到糖了,再不弄出来他会被憋死的,我能救他,快把沐儿给我。”谢昭昭冲过去要抢孩子,谢慧敏却抱着沐儿往外跑。 其余几个小孩也吓坏了,纷纷往外跑,回家找大人。 谢慧敏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已经晕厥的裴沐,面上担忧,心里却是极痛快。 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他娘一个样,该死! 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谢昭昭,若她上次死在外面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她也还会像上一世一般将他好好养大。 谢慧敏流着眼泪摇头:“阿姐,我不能让你害了沐儿,我力气大,跑得快,我这就抱沐儿去找大夫。” “来不及了,你快把沐儿给我,我可以救他,快给我!”谢昭昭着急得眼睛都红了,再次上前抢。 可谢慧敏却像是和她作对似的,抱着沐儿出了大门往巷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阿姐,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害了沐儿。” 这会儿巷口已经围了许多人,对着二人指指点点:“你们快劝劝我阿姐,她要打死沐儿。” “谢慧敏,你疯了,沐儿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害他。”谢昭昭着急得恨不得给谢慧敏一巴掌。 “阿姐,你别这样,就算你和姐夫吵架,可沐儿是无辜的,你就让我带沐儿找大夫吧……” 邻居没想到谢昭昭竟是因为夫妻矛盾打孩子撒气。 这才好了几天又要开始作天作地了,纷纷指责谢昭昭不对。 王家阿婆叹气,那日谢昭昭那么护着裴沐,她还以为她改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故技重施了。 那么小的孩子,哪能经得起她的拳头。 “昭昭,别拦着慧敏,沐儿不舒服赶紧看大夫去,别把孩子耽搁了。” 瞧着裴沐脸都青了,像是被谢昭昭打得不轻,其他邻居也纷纷劝说。 谢昭昭看裴沐在谢慧敏怀里已经没了动静,双眸紧闭,如死去一般。 要是再不把沐儿夺过来,沐儿真要没了。 今日沐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成了。 她今日豁出这条命了。 谢昭昭带着愤怒冲了过去。 谢慧敏被谢昭昭这表情吓得愣了一瞬,就这一瞬的功夫,谢昭昭抢回了沐儿。 裴沐已经没了呼吸,现在已经无法站立,谢昭昭只能让他躺在地上。 谢慧敏再要上前,她手上动作没停,目光一扫,尽是冷肃之气:“谁敢靠近,我杀了谁。” 若今日沐儿活不过来,她真的会杀了谢慧敏。 谢慧敏被她凌厉带着杀气的眼神吓得止住了脚步。 “阿姐,你别害沐儿了,我求你,让我带沐儿看大夫吧。”谢昭昭这般说着,却是不敢再上前。 邻居都见过谢昭昭那日打赵氏,此时也只敢附和谢慧敏的话指指点点。 谢昭昭跪在地上,让裴沐上半身躺平,双腿骑在她的两条大腿上,面朝向她。 谢昭昭抬手,双手中指和食指放在裴沐的胸廓下和脐上的腹部,快速向上重击压迫。 大家看她这样对沐儿又是一阵骂,就没见过这么当娘的。 儿子马上要死了,她还这么又掐又拧的,这不是要把孩子彻底折腾死。 “阿姐,我知道你不喜欢姐夫,可沐儿还小,他身上也流着我们谢家的血,你别这样对他。”谢慧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 谢昭昭不让自己受外力干扰,一心重复着那个动作。 忽然,裴沐一阵咳嗽。 谢昭昭一喜,加速了手上动作。 谢慧敏哭得更凶了,这次连王阿婆都忍不住呵斥:“谢昭昭,沐儿若是有三长两短你怎么和裴恒交代,莫要胡闹了,快送去看大夫。” 就在这时,裴沐口中的糖吐了出来,憋得青紫的小脸渐渐恢复,人也醒了过来。 裴沐声音虚弱极了,看着谢昭昭道:“阿娘。” 第27章 你巴巴地凑过来不就是来讨打的 他刚才喘不过气,晕了过去,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阿娘是在救他,也听到大家都在骂阿娘。 “阿娘在,没事了。”谢昭昭声音哽咽,眼睛也跟着红了。 刚才她不敢哭,不敢让自己有一丝软弱。 好险,真的好险,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的孩子了。 活了这许多年,她从未像刚才那么害怕过。 谢昭昭安抚好儿子,将他抱在怀里朝众人道:“沐儿刚才是糖果卡在气管里,若不及时弄出来,不到半刻便能要了他性命。”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如果被呛到,最佳抢救时间就在半刻之内,这时候就得重压病人的腹部,错过了便是再高明的大夫都救不了,这个时候有人阻止才是害人性命。” 谢昭昭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谢慧敏身上。 谢慧敏没想到裴沐竟能醒过来,他刚才在她怀里时明明没了呼吸的。 谢昭昭她到底使了什么妖术。 “裴家的这么说我想起来,去年过年走亲戚,亲戚家小孩就是被枣子呛到,还没送到医馆人便没了。” “那刘家老娘不就是被饺子呛死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无论他们怎么骂谢昭昭她都不理会,原来是在抢时间救孩子。 转而指责谢慧敏,幸好他们没有上前阻拦,不然岂不都成凶手了。 “到底不是亲娘,不是自己孩子。” “可不是,人家孩子出事,她在这儿哭哭啼啼装模作样,险些耽误了救孩子。” “姨妈再好,不如亲娘。” 谢慧敏辛辛苦苦树立的贤惠持家形象一夕之间崩塌。 她今日是故意买那些糖果的,因为她见过孩子被糖果卡在喉咙窒息而亡的。 她算准了一切,却没想到谢昭昭居然能救。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谢慧敏赶紧道歉:“对不起阿姐,我不知道这个,我以为只有大夫能救沐儿,我也是为了沐儿。” 谢昭昭漂亮的眸子暗了暗,当着众人面装可怜博同情,可惜她才不在乎。 谢昭昭抱着沐儿从她身边走过,看都未看她一眼。 “阿姐,都怪我蠢,但我真的是担心沐儿,关心则乱,我绝没有要害沐儿。” 谢慧敏哭得撕心裂肺,想要拉住谢昭昭裙角,可惜捉了个空。 谢昭昭怎么变得这般聪明,她是如何知道这样可以救人的。 不过,这些现在不重要了,她得先把谢昭昭哄好。 谢慧敏从地上起身,哭着追了上去,才进房间,谢昭昭冲过去就是一巴掌。 她用足了力气,谢慧敏半张脸立刻肿了起来。 “阿姐,”谢慧敏又跪了下来:“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告诉你说我能救沐儿,你却在众人面前说我因你姐夫迁怒沐儿,谢慧敏,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收拾东西,滚!”谢昭昭冷冷道。 她耍手段诱哄原主私奔,甚至现在还想故技重施,她都可以重拿轻放,不和她计较。 但她算计到孩子身上,她不能忍。 不管她和裴恒之间如何,这都是大人的事,最无辜的就是裴沐。 她今日买的那些糖果就是居心叵测,事后还一而再地阻止她。 若不是她大学实践活动参加了学校救援队,她也不知道海姆立克救治法,更没有机会救沐儿。 所有的布局在沐儿的性命前都是小事。 原主的陪嫁钱她不要了,谢慧敏今日必须走。 “阿姐,求你别赶我走,我当时真的是一时糊涂,我怕你伤害到沐儿……” “住口,休要再狡辩,我不会信你。” “你知道我阿爹阿娘向来不喜欢我,那个家没有我的立足之地的。” 谢慧敏抬眸看着她,她长相偏清秀,嗓音带着哭腔,倒显得楚楚可怜。 “和我有关系吗,你差点害死沐儿,我绝不会原谅你,更不会让你留在家里。”谢昭昭冷笑拒绝。 “阿姐,我没有要害沐儿,我只是太慌了,我若回去阿爹阿娘会将我卖给那个陈老头做续弦,阿姐是要逼死我吗?” 谢慧敏清秀的面容都是哀伤,眼泪如滂沱大雨。 她当初住进裴家就是为了躲避那门婚事,后来又告诉阿娘她可以从谢昭昭这里拿到钱。 她送了银子回家,果然,家里没再提婚事的事,让她想办法拿到家里的房契。 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是谢昭昭阿娘留下的,房契并不在他们手中。 谢昭昭冷冷地看着她,唇角勾出一抹嗤笑。 这会儿还想着卖惨装可怜道德绑架她。 原主固然蠢,理不清现实,可对谢慧敏却是掏心掏肺的好。 她却恩将仇报,要抢原主男人,霸占原主的家。 “谢慧敏,这一年多你在我这里又吃又拿,我补贴你多少,你可感恩过半分?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整理好你的东西滚,不然等你姐夫回家他会派手下兄弟亲自送你回去,只要你不怕丢脸。” 如今至少外人不知道,还给她留了颜面,可闹大了就不好看了。 “阿姐如此冤枉我,赶我走就是要逼死我,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谢慧敏说完朝墙上撞去。 谢昭昭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给她让开了地方。 谢慧敏到底没有撞上去,她抬眸和谢昭昭对视:“阿姐当真狠心,我不过是需要片瓦遮身,只不过需要一个阿姐不要的屋檐挡风遮雨,阿姐连这点怜悯都不肯。” 谢昭昭不想再和这样的白眼狼多说,她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 她永远可以为自己的恶毒找到借口,怪家庭,怪父母,怪所有人,总之不会怪她自己。 “阿姐不过是怕我知道的秘密太多,所以着急把我赶出去罢了。” 谢昭昭停下脚步,谢慧敏唇角勾起一抹狠笑。 谢昭昭有那么多把柄握在她手中,她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谢慧敏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 她堂堂国公夫人,她谢昭昭还当不起她这一跪。 谢慧敏不紧不慢地走到谢昭昭面前,抬头,趾高气扬地看着她。 可还没有开口,谢昭昭又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这次打在左脸,正好两边脸对称了。 “你敢打我?”谢慧敏捂着火辣辣的脸蛋瞪着谢昭昭。 “你巴巴地凑过来不就是来讨打的,我自然要满足你。”谢昭昭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谢慧敏恼羞成怒:“谢昭昭,你会后悔的。” “刚才不是跪在我面前一口一个阿姐地叫着,这会儿怎么原形毕露不装了?” 第28章 那白瞎了,裴参军可是个武夫 谢昭昭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神凉薄语调讽刺。 “既然如此,那就谁都别想好过。”谢慧敏咬牙切齿。 已经和她拉扯得够久了,也该做个了断。 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早把这里当家,如今要走还真舍不得。 不过,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而且,会以女主人的身份。 谢慧敏收拾完出来时谢昭昭已经不在院里。 甚至没有出来看一眼,她竟如此轻视她。 她会让她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 巷口的邻居还未散去,自然看到谢慧敏背着包袱一步三回头地哭着出来。 “慧敏,你这是被你姐赶出来了?”赵氏率先开口。 她自然不是关心,不过是想看笑话罢了。 前几日被谢昭昭打了一顿,她面服心不服。 听说两姐妹闹翻,她当然得好好看看热闹。 虽然说大家都有这心思,但不像赵氏这么虎,啥都写在脸上。 谢慧敏摇头抹泪:“不怪我阿姐,是我自己蠢。” 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见不得邻居过得比自己好,但也见不得邻居过得惨。 “你阿姐正在气头上,你给她说几句软话,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可不是嘛,都是一家人。” “等你阿姐想清楚就好了,你回去住几日也好。” …… 众人七嘴八舌,可却都是在和稀泥,看似为她说话,却都不愿意得罪谢昭昭。 为了让大家都知道谢昭昭的事,她平日里也没少给她们好处,可到了关键时候一个都用不上。 都是一群白眼狼。 不过,她也不能白走。 “我这几日不在,婶子们多帮衬些我阿姐,我阿姐没带过孩子,前几日我不在家,还不小心烧了厨房……”谢慧敏擦着眼泪道。 谢慧敏这句烧了厨房,可把大家对谢昭昭的印象又拉回去了。 街里街坊的谁不知道裴参军媳妇是出了名的懒婆娘,不做饭,不会针线也不带孩子。 谢慧敏不过回家一日就烧了厨房,幸好火势控住了,不然东风一起,连着的几家都得倒霉。 “你阿姐呀……”赵氏清了下嗓子,“就是命好,什么都不用做,你这一走,说不定她明日就得上门去请。” 众人挑眉,赵氏还真是记吃不记打,这要让谢昭昭听到又得和她闹。 谢慧敏听赵氏这么说,心里略略好受了些:“嫂子别这么说,我阿姐自小养得娇,她平时喜欢看书,喜欢有学问的。” 谢慧敏那句喜欢有学问的说的意味深长。 赵氏有的时候还反应真快:“那白瞎了,裴参军可是个武夫,除非她能改嫁。” 赵氏这话一落,大家对视一眼,都噤声了。 有得低头纳鞋底,有的捻麻绳,总之就是各做各事,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都没说,但却振聋发聩。 前些日子私奔那事,可不就是去找老相好了。 听说对方是青梅竹马,还是个状元郎,老有学问了。 谢慧敏勾了勾唇,等着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那就拜托各位嫂子了,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谢谢嫂子们。” 谢慧敏擦着眼泪,走得依依不舍。 待谢慧敏人一走远,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动作:“你说这谢慧敏一走,这个家不得散了。” “谁说不是,你看谢昭昭那样,能是个踏实过日子的?” “这可说不好,我看她现在倒是真心疼儿子。” 赵氏吐了瓜子皮,呸了一声:“她要是心疼儿子我把赵字倒着写,不过骗骗裴恒那武夫罢了。” 大家没接话,不过有一点倒是认同,裴恒虽然长得好,功夫好,但脑子却不好。 就谢昭昭那种女人还真不适合娶回家。 …… 裴沐虽然人已无碍,可毕竟受了惊吓,回去不久便睡着了,一直到暮色时分还未醒。 谢昭昭怕他饿狠了,去喊他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小脸红得有些过分了。 一碰他额头才发现他滚烫的厉害,全身跟小火炉似的,这是发烧了。 这要是在现代,退烧药,退烧贴的都能用。 可这是在古代,一个小小的高烧就可能要了命。 谢昭昭抱起裴沐,着急匆匆出门找大夫,才走到门口便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如此慌不择路,出了何事?”裴恒抬手扶住了她。 “你回来得正好,沐儿发烧了。”谢昭昭语气焦急,神情也是内疚。 她没有带孩子经验,以为沐儿只是困了,睡着了,没想到竟不知何时发烧了。 “这不怪你,孩子小就是如此,我去请大夫,免得沐儿路上颠簸难受。”裴恒道。 谢昭昭点头,刚才就她在家,她只能抱着沐儿找大夫。 她现在总算对一人带孩子的辛苦深有体会了。 现在最重要是先退烧,没有退烧贴她就只能拧了帕子擦他的手心脚心还有胸口散热。 裴恒脚程快,很快大夫便到了。 大夫见谢昭昭将裴沐衣衫解开,又用温水擦拭降温,探了探裴沐额头,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小儿发热,最忌闷着。” 大夫又翻看眼皮,摸了脉搏,听到裴沐时不时呓语:“今日可曾受过惊吓?” “先生神了,今日确受了些惊吓。”谢昭昭道。 裴恒看向谢昭昭,难不成今日又有人欺负他们? 大夫点头:“我先施针退热,再开一副治疗小儿惊厥的汤药,喝上两副应该就无碍了。” “有劳大夫。” 大夫施针后半个多时辰便退了热,又喝了药。 裴恒送了大夫去他房里休憩,毕竟今夜最是难熬,若再起烧,还得大夫施针,今日只能留宿这里。 “你也躺下睡会儿,我看着沐儿。”裴恒道。 她今日累了一天,刚才又是为沐儿擦身,又是喂药,着实辛苦。 “我靠在这儿便是,沐儿醒来就能看到我。”谢昭昭目光落在裴沐身上。 她到底占据了原主这具身体,虽然裴沐不是她生的,但这几日相处,她已经把自己当他的阿娘了。 既是阿娘,他又最粘着她,若醒来见到她必然欢喜。 谢昭昭话才落便听裴沐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喊阿娘,一会儿喊爹爹,又是一阵惊厥。 第29章 你脸红什么? 谢昭昭侧着身子靠在床上,轻轻拍着他后背:“阿娘在呢,不怕不怕。” 谢昭昭见裴恒坐在床边:“你也上床躺着吧,你靠沐儿这边。” 裴恒有些犹豫,却听谢昭昭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不是,”裴恒表情闪过一丝赧然。 裴沐却在这时睁了睁眼睛,叫了声爹爹。 裴恒只得靠上前,裴沐还是偶尔呓语,可见今日的事真的吓坏他了,他纵然聪慧,可到底还是孩子。 也是她疏忽,怎么都想不到谢慧敏竟会如此丧心病狂对一个孩子下手。 谢昭昭轻轻拍着裴沐后背:“阿娘给你唱歌好不好?”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追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谢昭昭嗓音娇软,很快便将裴沐的情绪安抚,渐渐安静下来。 裴恒也是第一次听她唱歌,听着不像大齐的歌谣,调子有些奇怪,似是有些忧伤。 不过,很好听。 似是歌谣起到作用,又或是爹爹阿娘都在身边陪着,裴沐接下来安稳许多,渐渐沉睡,也没有再起烧。 房中的烛光并不亮,柔和了她明媚的容颜,看起来格外温柔娴静。 自沐儿出生他们一家三口从未像现在这般,亦是他从未敢想之事。 她还是她,却不是以前的她了。 裴恒给谢昭昭盖被子时不小心摸到她的手指,他立刻弹回。 谢昭昭这会儿睡得迷迷糊糊,并不知裴恒此刻表情。 可裴恒却像是被烧着一般,虽然只有一触,却是柔弱无骨,瞬间点燃他整个手心。 发烧的人变成了他,而她就是能解他燥热的凉药。 明明她的手就在眼前,他轻轻一抬便能碰到,可裴恒反复靠近了几次都铩羽而归。 最后,将内功心法默念无数遍,走通身体奇经八脉,好不容易将那股燥热压下。 他碰了碰裴沐额头,烧已经彻底退了,身体也没有再惊厥,看来药效起作用了。 裴恒悄悄起身,天已经微微亮,他将粥熬上。 沐儿烧了一夜,吃些清淡的最好。 谢昭昭猛得醒来,窗外泛白,天亮了。 裴恒已经不在床上,她碰了碰裴沐额头,烧退了。 大夫说烧退后便是大好了,再喝两副药就能痊愈。 谢昭昭从房里出来,裴恒正和大夫聊天,相谈甚欢的模样。 大夫又给裴沐把了脉,确定无碍后叮嘱了接下来注意事项,才起身告辞。 裴沐睡得太久,谢昭昭怕他再睡下去人先饿晕了,叫他起来喝粥。 小孩子病来得快,不过一夜之间,人竟瘦了一圈,显得一双眼睛越大,巴巴地看着人的时候越发的让人心疼。 尤其看着裴恒的时候,叫了声爹爹,眼睛便泪光闪闪。 裴恒把儿子抱在怀里,低声安慰:“男子汉不能掉泪,有话告诉爹爹便是。” “小姨坏。”裴沐三个字一出口,眼泪也跟着落下。 裴恒本来昨日都想问谢昭昭沐儿如何受了惊吓。 一开始大夫在不便开口,后来沐儿惊厥,他们一心牵挂沐儿便也顾不上了。 这会儿沐儿开了头,倒是提醒了二人。 谢昭昭先安抚了沐儿情绪,喂他喝了米浆,让他在房里玩她刚折的小青蛙。 谢昭昭这才将昨日之事都告诉裴恒:“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买那些糖,但我明明告诉她我能救沐儿,她还阻拦,且歪曲事实说我是因为不喜欢你虐待沐儿,我便知道她想趁此要沐儿的命。” 虽然此时赶她走定然会让她恼羞成怒,让此前计划都作废,但她实在不能忍她谋害沐儿性命。 如此践踏人命,她真的无法忍。 虽然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对她不利,但她不后悔。 “她起了杀念,自然不能再留在家里,你做得对。” 人一旦起了杀意,就不可能再放下屠刀,一次不成还有下次。 将这样的人留在他们母子身边才是祸患。 “我大抵能猜到她接下来的计划,不过,此事还得你配合。” 谢昭昭说完自己计划,裴恒果然脸色微变:“不妥。” “等真相揭开大家自然知道那是谢慧敏造谣陷害。” “不行,女子名节何等珍贵,丝毫不容污蔑!”裴恒仍是不同意。 虽然是假的,可日后若有小人搬弄是非,以此诋毁,岂不成她的软肋。 “什么狗屁名节,既然女子名节如此珍贵,为何世人将如此珍贵的东西挂在口边,随意造谣折辱,这能叫珍贵?可见名节不过让女子为其所累,是枷锁罢了。” “我就是让世人都知道,女子便是身处泥沼,也不能认命。旁人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种鲜花。” “女子的一生该如花般盛放在阳光下,而不是妥协,退让,苟延残喘,这一局,我要赢得光明正大。” 谢昭昭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娇媚柔软,这般笑着的模样,不带半点阴霾,真若她名字一般,天生自带光芒。 “你想好了?”裴恒凌厉的眉目难得如此柔和。 甚至连声音都温柔许多,似是平日和裴沐说话一般。 “自然,”谢昭昭笑道:“其实我敢如此赌上所有也是知道夫君信我,夫君才是我所有的底气。” 谢昭昭凑到裴恒面前给了他一个谄媚的笑脸。 虽然她的计划周密,但计划中最重要,且最容易出现变量的一环便是裴恒的心。 她也是在赌。 赌他会不会一直信她。 裴恒挑眉,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若我不同意你当如何?” “那我就只能求了。” “如何求?” 谢昭昭朝他勾勾手,笑颜如花:“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裴恒被她的笑容所惑,心跳蓦地一紧,不过,倒是真的凑了过去。 谢昭昭踮起脚尖,双手捉着他的双臂,然后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又迅速离开。 快到裴恒来不及好好感受那抹柔软。 明明只沾了下他的唇瓣,却像是挠进了他的心尖,痒痒的。 “这样可行?”谢昭昭轻呼一口气,没敢和他对视。 心跳如鼓雷,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你脸红什么?” 第30章 这次怎么不叫夫君? 裴恒嗓音压得低沉,贴着她的耳骨,声音只有二人能听到。 谢昭昭睫毛猛地抖了下,她脸很红吗? 她抬头,毫无预兆地撞上男人幽深的黑眸。 谢昭昭脸颊发烫,下意识地往后退,磕磕盼盼道:“我……我去看看沐儿……” 可只后退了一步,就被男人扣着腰肢捞进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呼吸又粗又沉,谢昭昭抬头,巴巴地瞧着他,感觉自己的嗅觉跟味觉都要被他的气息淹没。 心跳怎么越来越快了,人也热得不行,难不成发烧也会传染,她可能真的被沐儿传染了。 “裴恒,”她手攥着他胸前的衣服,想要推开,身体却发软,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倒像是欲拒还迎。 “这次怎么不叫夫君?”他一开口二人呼吸纠缠在一起。 房间的气息炙热又暧昧,让人意乱。 她向来都是娇娇地叫他夫君,这会儿却叫他名字。 刚不是说要求他,就这? 谢昭昭脸红得彻底,低着头,睫毛剧烈抖动着。 可又不甘气势被他拿捏,轻哼一声:“如此小气作甚,难不成你的名字我叫不得?” “阿娘,”裴沐声音从外面传来,一起传来的还有他的脚步声:“小青蛙的腿断了。” 谢昭昭听到裴沐的声音着急了,下意识要退,裴恒却是没有放开手臂。 “快松手呀。”谢昭昭急急道。 裴恒哑声失笑:“你也会怕?” “我才没有!”谢昭昭撇撇嘴,她才不会服输。 她不过是怕被沐儿看到,下次她肯定让他服气。 她挣扎了下,裴恒似是越发用了些力气,她根本挣脱不开。 裴沐已经进来了。 看到爹爹和阿娘抱在一起,跑过去抱住他们,奶声奶气道:“沐儿也要抱抱。” 裴恒腾出一只手,微微弯腰,单手抱起儿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谢昭昭趁他分神,想要退后,他却早有防备似的,微微一用力她便挣脱不得。 谢昭昭嗔他,裴恒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笑意,得意得有些过分。 裴沐一手抱着爹爹,一手抱着阿娘,在他们脸上都亲了下。 “你倒是不偏不倚,公平得很。”谢昭昭看着儿子的眼神满是宠溺。 “爹爹和阿娘照顾沐儿辛苦,沐儿以后会每日习武,不会再偷懒了。”裴沐觉得自己生病是前些日子偷懒,身体太弱。 “沐儿好乖,阿娘也陪你一起。” “那爹爹阿娘一直陪着沐儿好不好?” 他好喜欢现在的阿娘,他希望阿娘一直对他这般好。 还有爹爹。 二人似有默契般地看向对方,谢昭昭又快速收回视线,看向裴沐:“好,阿娘一直陪着沐儿。” “爹爹也一直陪着沐儿。” …… 谢慧敏昨日从裴家离开后并未回家,因为她在街上看到一个人。 陆容与! 这个男人终于出现了。 他果然是她命中的贵人。 谢慧敏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看他进了一座府邸。 看来他已经来边城有些日子了,陆小郡王金尊玉贵,边城再好的客栈也入不了他的眼,便置办了这处宅子。 谢慧敏整理了下衣衫,大着胆子上前,只是,到门口便被拦住了。 “劳烦小哥通禀陆公子,就说裴恒的妻妹有要事和他商议。”谢慧敏挺着腰,姿态端得很足。 她可是未来的国公夫人,出门呼奴唤婢,前呼后拥,如今不过一时失意,自然不能让这小奴小瞧了去。 侍从见她虽然衣着简陋,气度倒是不凡,而且她说她是裴公子的妻妹,说不定真有要事。 陆容与来边城快一月了,只见了裴恒一面。 这家伙真是丝毫不顾念少时的情意,躲他躲得都到外地办差了。 听到追风说裴恒的妻妹要见他,莫不是那个谢昭昭派她来的,这倒是有意思了。 陆容与挑眉笑了下:“让她进来。” 不多时,追风便把人带了进来。 “小女见过陆公子。” 陆容与见她目不斜视,说话不疾不徐,倒是颇有仪态。 他那日见过谢昭昭,形貌昳丽,娇媚动人,也怨不得裴恒会动心。 眼前这个虽是个清秀佳人,但比不得她姐姐。 “你是裴恒的妻妹?”陆容与懒洋洋的抬头。 “正是。” 谢慧敏任他打量,因为她知道,他最终会喜欢上她,成为她的助力。 “你如何知道我住在这里,谁让你来得。”陆容与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字字逼问,让人不敢轻视。 “公子只需知道我可助公子。”谢慧敏言语笃定。 “哦?”男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显然是不信她的。 “我这里有一物请公子过目,公子看过便知。”谢慧敏说完将手中信件递给陆容与。 陆容与手指随意拿起一封,扫了一眼便面色微变。 再继续看剩下的几封,内容大胆,实在是不堪入目。 陆容与恨不得将这些信都揉碎了:“这些从哪里来的?” “公子看完了?” “我问你信从何来!”陆容与又重复了一遍。 谢昭昭她好大的胆子,果然是乡野村姑粗鄙无礼,伤风败德。 毅之没有嫌弃她,她竟然敢红杏出墙,给毅之戴绿帽子,简直放肆。 谢慧敏笃定陆容与会相信。 或者说,他本就不满裴恒那样光风霁月之人娶一个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 这些信不过给他一个理由。 “公子出身高贵,想来我姐夫亦是高门子弟,我知公子嫌弃我阿姐出身乡野,配不上姐夫,可我阿姐亦有心仪之人,若公子能助我阿姐心想事成,公子之愿自然达成。” 谢慧敏勾唇微微笑着,陆容与不但是裴恒好友,还是他表弟,二人情意非一般可比,他对裴恒的事比对自己更上心。 上一世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可知道她选择裴恒,为了让她配得上裴恒身份,便和她结为义兄妹,后来也是处处维护。 “谢昭昭让你来的?”陆容与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 “我阿姐想与姐夫好聚好散。”谢慧敏笑得意味深长。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便是让陆容与误会。 “好聚好散?”陆容与冷哼一声,狭长的眸冷冷的瞧着她。 “正是,还请公子助我。” …… 正在陪儿子练拳的谢昭昭打了个喷嚏,谁这么惦记她。 她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一回头就能看到的距离不至于这么思念吧。 起床就能看到心爱的人在准备早餐,梦想的日子,算不算过上了? 第31章 出事了,裴恒媳妇又跑了 谢昭昭这几日每日都早起练一会儿拳,既能陪儿子还能强身健体。 不过这具身体不争气,一开始不到几个招式便气喘吁吁,练了几日倒也能勉强打完整套。 那日她踹赵氏用了十足的力道也不过是让她胸口发疼,后来那招攻其隐私也是十分羞耻。 是险胜。 若是以前,同样的力道,至少也能让赵氏躺上十天半月。 不过,也幸好她面对是赵氏这样没有身手的女子,若换个人,她也对付不了。 这具身体,且还得练呢。 母子二人练完拳,裴恒的面也煮好了,上面还卧了鸡蛋,淋了麻油,香气扑鼻,格外有食欲。 最重要,裴恒还记得她不吃葱,她的这碗里没有放葱。 裴恒这个人很矛盾,出身高门却又有种贵公子所没有的烟火气。 但偏是这种烟火气她颇有安全感。 能屈能伸,不折不挠,虽被贬谪至此,却并无怨怼之气。 他的能力和魄力也让他如鱼得水,即便没有贵公子的身份,没有家族庇佑,他也可以游刃有余。 人从低处往高处不易,可从高处跌落低处更难,能如此宠辱不惊的少有。 越是和他相处,他就越给她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大抵便是后世流行的那句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裴恒抬眸便看到挑着面条不吃却盯着自己怔怔出神了好一会儿的谢昭昭。 “想什么?” “想你啊!”谢昭昭顺口道,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裴沐还在一旁呢,连忙补救:“我是在想你做的面条一定好吃。” 谢昭昭脸蛋微微发烫,赶紧低头吃面,想这个话题赶紧过去。 裴沐却很不给面子,看向裴恒道:“阿娘想爹爹,爹爹今日能不去衙门,陪陪阿娘?” 裴恒看了眼快把脸迈进碗里的谢昭昭,唇角勾了勾:“你阿娘只是想吃面。” 裴沐偏头看谢昭昭埋脸吃面,扯了扯她袖子,自以为自己声音很小的道:“阿娘,你快说想爹爹了,让他陪你啊。” 谢昭昭闭眼,祖宗,快饶了她吧,她以后再也不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了。 谢昭昭求救的看向裴恒,朝他眨了眨眼,快救她小命。 “先吃面,待爹爹明日休沐带你和你阿娘听戏。” “爹爹真好!”裴沐到底是孩子,听到明日可以出门,果然低头吃面,不再问想不想这个问题。 裴恒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昭昭一眼,谢昭昭快速地朝裴恒拱了下手,大恩不言谢。 裴恒收拾完碗筷便去了衙门,谢昭昭今日也要出门。 她和秋娘约定好,今日该交第一本话本的全稿,顺带将她签好的契约书带过去。 谢昭昭已经学会挽简单的发式,今日挽的是先秦女子的祥云髻。 发髻如云盘回,凌托顶上,用红色发带束之,摇而不落,行走间更显女子婀娜多姿。 裴沐现在完全成了谢昭昭小迷弟,不管她穿什么都会一顿夸。 也幸好谢昭昭脸皮厚,面对小儿直白的赞美能脸不红气不喘的接下,偶尔还会指点下裴沐用词。 天气有些热,她力气不够一直抱裴沐,又舍不得他一直跟她走过去受累,便请王阿婆代为照顾他一会儿。 这些日子王阿婆见谢昭昭改了性子,对她也比往日热情。 “你放心办你的事,裴沐在我这儿你安心便是。” 她的两个孙子最喜欢跟裴沐玩儿,裴沐年纪小却聪慧伶俐,懂得最多,性子也乖巧,省心得很。 谢昭昭还带了小玩具和几样孩子们爱吃的小零嘴,孩子们自然喜欢。 谢昭昭蹲下身子道:“在这里听阿婆话,阿娘最多一个时辰便回。” 裴沐点头:“阿娘放心。” 说完,朝阿娘挥了挥手,和大牛二牛玩搭房子去了。 今日秋娘不在,谢昭昭将话本和契约给了韩掌柜。 韩掌柜没想到谢昭昭比约定提前送来了话本,笑得见牙不见眼。 “东家有事抽不开身,特意交代我,说夫人的事她应了。” 谢昭昭笑道:“姐姐大义,掌柜一定要替我多谢姐姐,昭昭来日一定报答。” “夫人多写几本话本便是谢天谢地,老朽都等不及知道孙大圣被压五行山下之后如何了?”韩掌柜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 谢昭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呀。” …… 眼看午时了裴沐也没有等到阿娘来接,王家阿婆见沐儿一直不肯回屋,坚持要坐在廊下等,连忙劝着。 “你阿娘兴许被什么事耽搁了,沐儿听话,先和阿婆回屋吃饭,等吃完饭再等你阿娘可好?” 王家虽然不算富裕,但也不差裴沐一口吃的。 总不能他们一家人吃饭,让孩子在一边饿着。 “阿婆,我阿娘会来接我的,阿娘还会给我买鸡腿。”裴沐摇头。 王阿婆没想到这孩子看着听话,骨子里倔得很:“那阿婆把饭端过来,陪你在廊下吃,你阿娘一来你便能看到。” 裴沐又看了眼大门的方向,瘪了瘪小嘴,点了点头。 裴沐吃几口饭便朝大门看去,可又一个时辰过去,还不见谢昭昭身影,裴沐坐在小凳子上差点睡着了。 王阿婆叫来儿子低声道:“你跑一趟书局看看,莫不是看书忘了时间。” 王大山点了点头,这孩子巴巴的等阿娘着实可怜呢。 约莫半个时辰,王虎便回来了,跑得满头的汗:“阿娘,出事了,裴恒媳妇又跑了。” 王婆子大惊:“怎么会,我看这孩子已经改好了啊。” “书局的掌柜的说上午便走了,我以为她回家了便又去了裴家,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我在地上捡到这封信,大抵是走得急,没带走。” 虽然有些字不认得,但王大山看了也勉强能猜得大概。 谢昭昭京城的情郎给了她上京城的路费,在京城等她,谢昭昭匆忙收拾行李跑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心狠呐。”王婆子气得跺脚。 这让她怎么跟沐儿交代,沐儿还在巴巴地等他的阿娘。 王大山一口气喝了两碗水,用手背抹了一把:“我这就去告诉裴兄弟,说不定还能把人追回来。” “你说的是,快去,快去!” 第32章 你们两个倒是绝配,一个绿茶,一个死装 谢昭昭才从书局出来不久便被捂住嘴巴,套进麻袋,塞进马车里。 动作干脆利落,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谢慧敏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有心机有手段,还有魄力。 怪不得那日敢说让她后悔之类的话,不愧是小说女主。 马车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停了下来,她被带进了一座宅院。 从麻袋里出来谢昭昭重重的呼了口气,快要憋屈死了。 谢昭昭扫了眼房间,虽不知这是何处,但房间还算讲究。 谢昭昭蹙眉,有些想不通之处。 她在椅子上坐下不吵不闹,得留着力气一会儿逃跑。 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来人逆着光,她看不清对方面容。 不过,她还是认出是谁。 实在是来人手中摇着折扇,骚包得很,见过一次很难忘掉。 她刚才还在想谢慧敏也太有实力了些,竟能找来那么专业的帮手,看到陆容与便觉合理了。 他不开口,谢昭昭也不打算说话,总得知道对方目的是什么。 陆容与看谢昭昭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犹如是来做客的一般。 陆容与摇着折扇,撩了下衣袍在上首的位置坐下。 他下巴微抬,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谢小姐可知我为何请你来?” 谢昭昭笑了笑,眼睛扬起的弧度好看:“原来陆公子喜欢用麻袋请人,今日受教了,你放心,我会向裴恒转告你的盛情款待。” 陆容与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讥笑,不过,她没这个机会了,裴恒也不会再信她。 “这几日我会好好招待你,谢小姐也要识相些,不要试图闹腾,等事情了结,谢小姐便自由了。”陆容与轻描淡写道。 谢昭昭瞬间便想明白了事情始末,谢慧敏和陆容与合作了。 那封来自京城的信这个时候应该也到了吧,又会以怎样震惊的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 谢昭昭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把玩着手指,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这个态度惹恼了陆容与,他已经很大度才决定放过她,她不要太放肆。 “谢昭昭,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配不上裴恒。”陆容与拂袖。 “呵,”谢昭昭轻嗤一声:“陆公子这么心急扫清障碍不会是想自己嫁给他吧?不过裴恒他没有断袖之好,不然陆公子挥刀自宫变成陆小姐或可一试。” 谢昭昭真怀疑大家是不是误解作者的深意了。 比如,陆容与喜欢的人就是男主裴恒,爱屋及乌才对女主好。 不然,他作为一个朋友管得也太宽了。 名满京城的陆小郡王第一次被气到跳脚,言语粗鄙的乡野村妇,他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留在裴恒身边的。 “谢昭昭,你简直龌龊,有辱斯文。”陆容与气的折扇也不摇了,风度也不要了,用折扇指着谢昭昭。 “陆公子掳人妻子就光明磊落了?”谢昭昭啧啧摇头:“陆公子没有请我堂妹到府上做客吗,妹妹到了这个时候不会还想着做缩头乌龟吧?” “不过几日不见,没想到阿姐这般想我?”谢慧敏笑着从门口进来。 她和陆容与一同来的,只是并没有进来,没想到谢昭昭竟猜出来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聪明了。 谢昭昭收起笑容,小巧精致的五官立刻变得冷艳:“我是在想妹妹把陆公子当蠢货利用,到时能不能承受他的怒气?” 谢慧敏脸色一变:“我不懂阿姐的意思。” “不懂啊,那我就直说了,”谢昭昭冷笑:“陆公子,你不会到现在还看不出我的好堂妹看上了我的夫君,借你的手除掉我呢。” 谢慧敏心虚了一瞬,很快镇定过来:“阿姐和杨铭两情相悦,互许终身,我做这些都是为了阿姐,阿姐可不要血口喷人,污我名节。” “陆公子,我拜托你长点脑子,好歹也是从京城来的高门贵公子,被一个乡野丫头利用了,我怕你都没脸回京。”谢昭昭冷艳的小脸上都是嘲弄。 “陆公子,你莫要听我阿姐挑唆,她这是恼羞成怒了。”谢慧敏着急解释。 谢昭昭表情越发冷漠:“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又能代表裴恒了,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两个外人插手!” “休得花言巧语,裴恒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你久。” “你和你娘认识的时间还更久呢,那么有闲心怎么不替她管好你爹?”谢昭昭红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是诛心至极。 谢慧敏唇瓣抖了抖,下意识去看陆容与脸色。 因为她知道陆容与父母感情并不好,陆容与的父亲另有心仪之人。 若不是陆容与母亲娘家给力,说不定王妃的位置都要让贤。 “谢昭昭,我不会让你这样的女人误了裴恒一生。” 陆容与险些按捺不住眉间的戾气,很好,很多年不曾有人如此狗胆包天的惹他这么生气了。 他以为这些年他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本打算看在她为裴恒生下孩子份上饶她一命,现在看,用不着了。 “阿姐又不喜欢姐夫,如此岂不是皆大欢喜,何必要说这种话闹得大家不好看呢,再说……” 谢昭昭没有给她继续说的机会,冲过去就是一巴掌。 “给我闭嘴!你算什么东西,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想抢我男人,我就是养条狗都比你强,今天我就先打死你,姐姐教训妹妹总是可以。” 谢昭昭像是发怒的小狮子,抬手又是几个巴掌,这些都是替原主打的。 “阿姐这是要冤死我吗,如果泼我脏水能让阿姐好受些,阿姐随意!”谢慧敏捂着惨白的一张小脸,死活不肯承认。 只要她不认,谢昭昭就是冤枉她,而她可是有她红杏出墙的证据。 谢慧敏的目光似是无意的看向陆容与,陆容与不是喜欢她吗,怎么还不过来救她。 谢昭昭看着二人,唇角勾起嘲讽冷漠的弧度:“我看你们两个倒是绝配,一个绿茶,一个死装。” 陆容与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扇面顶端亮出一排利刃。 扇子是特制的,非普通折扇,而是杀人利器。 谢慧敏捂着脸低头,唇角却勾出狠厉的弧度。 谢昭昭啊谢昭昭,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惹陆容与。 他就算真的杀了她,裴恒也不会拿他怎样。 看来今日就是谢昭昭的死期了。 她本就是该死之人,早就该死了。 谢慧敏念头才落,不知是何物从她眼前飞过,不偏不倚砸在陆容与手腕上,折扇也落在地上。 陆容与偏头,只见裴恒提剑大踏步而来,一脸肃杀之气。 第33章 夫君真厉害,幸好你来了 裴恒一身黑色的官服,脚踩皂靴,携着一身冷漠到凛冽的气息。 平日里只是冷漠的眉眼,此刻被阴郁的杀气覆盖。 明明骄阳正盛,可所有人却觉胆寒。 他甚至没有看房间里其他人一眼,上前一把揽住谢昭昭的腰护进怀里,手中的剑指向陆容与。 剑拔弩张! “你要杀我?”陆容与抬眸和裴恒对视,眼尾猩红一片,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竟然将剑指向他,就为了这个女人。 “姐夫,都是误会,你不要伤了陆公子。”谢慧敏才开口,裴恒手中的剑快速在手中转了个方向。 剑刃精准的从谢慧敏头上旋转一圈又回到裴恒手中,再次指向陆容与。 谢昭昭震惊的睁大眼睛,如此精湛的剑法,电影特效都拍不出这种效果。 可更让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谢慧敏发髻突然散开,乌发纷纷落下,谢慧敏大惊失色,抱着头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谢昭昭嘴巴微张,手臂紧抱着他劲瘦的腰,毫不掩饰对裴恒的赞美:“夫君真厉害,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要被他们欺负死了。” 谢昭昭眼睛一眨,眼泪便流出来了。 裴恒低头看着她被眼泪打湿的睫毛,圈着她腰的手臂更用了些力气,让她在自己的怀里靠得更紧些。 眼泪蹭在他胸口,很快晕染出一块不明显的痕迹。 他能感觉到肩膀轻微的抖动着,应是哭得伤心极了。 谢昭昭从裴恒怀中抬头,唇角勾出一丝笑容,挑衅的看向陆容与。 她今日出门除了交写完的话本,还要去见一见向秋娘借的两名护卫。 她在明,谢慧敏在暗,她不能拿自己冒险,所以得有人暗中助她。 今日她出门不久便发现有人跟着她,所以便和护卫约定好,若她出事就去找裴恒。 谢慧敏这几日没有露面肯定是憋着坏将她私奔的事闹大,彻底坏了她名声。 既然她不顾脸面,那就干脆闹得再大些。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陆容与也会参与其中。 她刚才骂他们两个让他们放松警惕拖延时间。 若裴恒再不来,陆容与说不定真会杀了她。 幸好,他来了。 她赌对了,他是信她的。 陆容与恨的咬牙,如此魅惑简直就是祸国殃民的妖精。 不能让她留在毅之身边,否则会给他惹祸的。 “毅之,你莫要被她这张脸骗了,她在撒谎骗你。”陆容与直言道。 的确是他的人把她掳到这里,但他没有欺负她分毫。 倒是她言语粗鄙,字字犀利,还动手伤人。 “你我一起长大,亦有恩于我,我从未忘记,但你莫不是以为如此便可干涉我的家事,伤我妻子。”裴恒一字一句道。 “你竟这样看我?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她一直在骗你,她要私奔会情郎,我不过是揭穿她真面目罢了。”陆容与气急道。 裴恒看了一眼,赵磊从怀中掏出王大山带来的信,举到陆容与面前。 “公子说的是这封信吗?你看清楚了,这封信的信纸是边城特有的楮皮纸,写字的墨亦是边城小作坊所制最便宜的墨,随便一家笔墨铺子都可买到。” “还有,京城举子中没有人叫杨铭的,此人就是谢慧敏杜撰出来诬陷裴夫人,公子从京城来,难道不知新科状元的名字?” “谢慧敏谋害大人家的小郎君已经被夫人赶出府,她怀恨在心污蔑夫人,公子是被人利用了。” 阳光打在陆容与侧脸上,俊美的容颜半明半暗,眉眼间蒙上一层讽刺。 他并非不能查到这些事,只是,他宁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宁愿相信谢昭昭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这样他处理起来才没有心理负担。 “那又如何,她配不上你!”陆容与勾起唇角冷笑。 当年裴恒救了她,她一家子却趁机讹上裴恒,逼着他娶了她,这样的婚姻如何能幸福。 他无法忍裴恒的枕边人是这样一个女子。 裴家很快便会平反,他配得上京中最好的女子。 既然要回京就该早些处理好这些事。 裴恒不忍,他就来做这个恶人。 王大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骂道:“怎么会有你这种混账,好好地要拆散他们夫妻作甚,你知不知道裴沐哭着找阿娘有多难过?” 谢昭昭轰然想起,她出门前告诉裴沐说最多一个时辰便接他回家。 裴沐等不到她不知道有多难过呢。 “夫君,我想回家,我想沐儿了。” 裴恒收回视线,低头道:“好,回家。” 他的眼神算不上多温柔,只是比较他最后看陆容与的一眼,对比就有些明显了。 裴恒收剑:“容与,只此一次,我不想我手中的剑再指向你。” 说完,又看向赵磊:“将谢慧敏丢回谢家,告诉谢家人,管好女儿。” 谢慧敏陷害堂姐的事传开,她在边城就待不下去了,谢家人自会将她远嫁,以后便碍不到他们眼前。 裴恒低头看怀里的人:“能走吗?” 谢昭昭当然能走,但是自己走如何能显出裴恒对她的偏爱,如何能气到陆容与? 谢昭昭委屈撇嘴:“夫君,” 抱抱两个字尚未出口裴恒已经毫不费力地抱起她,大步出了房间。 陆容与睁大眼睛不可思议,他们相识二十多年,他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难道真的是边城的生活艰苦,已经磨灭了他的意志,居然经不起美色诱惑。 他看过去时谢昭昭正对着裴恒笑,笑容肆意又妩媚。 她竟在众人面前如此放肆。 可裴恒竟然也这般纵容她。 赵磊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管他们大人的事,又不是他们大人的爹娘,管得真宽。 幸好嫂子没出事,不然,真不知道裴哥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时王大哥前脚带着信来说嫂子跑了,后脚便又有人来报说嫂子出事了,裴哥当时的脸色,他害怕极了,不敢看第二眼。 …… 谢昭昭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红唇微微嘟起,不满道:“那个陆容与到底是你什么人,你说同他一起长大,你家也在京城吗?” 第34章 他连夫君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裴恒低头对上她的视线,深眸如浓稠的墨。 似化不开的愁,又似抚不平的伤。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你想知道?” 八年过去,京城的一切都已经离他很遥远了,但记忆仍旧清晰。 “我是你的妻子,不想从旁人口中知道关于你的事,”谢昭昭眸子一暗,眼泪在眸子里打转:“还是你也觉得我不配知道。” “不是,”裴恒默了一瞬:“我家的确在京城,不过家族落罪,如今流放岭南。” 虽然他被皇上赦免,但他也是罪身。 谢昭昭眼神亮晶晶地,没有嫌弃,抱着裴恒的手臂反倒越发紧:“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夫君便觉气度高华,举世无双,险些以为自己看到天神下凡。” “我们一定是命定的缘分,不然为何夫君不远千里偏偏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有我对不对?” 裴恒平生第一次听如此直白夸张的赞美, 唇角忍不住勾了勾,难得配合地嗯了一声。 “我的夫君也是最好的,比那个有眼无珠的陆公子强一百倍,不,一万倍,他连夫君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你从哪里学得这些话?” “以前不会啊,看到夫君就会了,怎么,夫君不喜欢?”谢昭昭娇媚的脸上挂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裴恒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但还是面色如常。 只是,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喜不喜欢嘛!”谢昭昭手臂晃了晃。 裴恒被她磨得没了脾气,只得快速地嗯了一声。 谢昭昭见他耳朵都红了,偏不肯放过他,眨眨眼:“嗯是什么意思,夫君不会不喜欢我,想偷偷撇下我们母子跑了?” “胡闹!”裴恒低斥。 “那谁知道,为了证明你不会这么做,你要说喜欢我,最喜欢我。”谢昭昭趁机勾着他脖子撒娇。 黑白分明的眸子,纯净得像夜空的星子,却又娇媚得激起他心中涟漪。 古人云,眉眼最动人心。 诚不欺他。 “喜欢!”裴恒意识到时那两个字已经脱口而出。 “哇,夫君说喜欢我了。”谢昭昭小脸上都是满足。 后来,裴恒见过再美的星空都不及她此刻的眼眸。 谢昭昭低头,一吻落在他唇上,离开,却又没有完全离开。 二人眸光相对,呼吸缠绕,裴恒喉结一滚,心跳澎湃,待要贴上她的唇瓣,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下一瞬便传来王大山的声音:“裴兄弟,到了。” 谢昭昭狡黠一笑,跳出他的怀抱:“我去接沐儿。” 只是,人没有离开又被拉了回来。 谢昭昭一张小脸粉嫩若桃花,一双明眸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 裴恒按着她肩膀,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声音低哑:“我抱你下车。” 衙门的马车,没有备车凳,她下车不便。 “夫君真好!” 大抵是马车里太热了,裴恒下车,吹了风,身体燥热的不适感才渐渐消散。 谢昭昭下了车,小跑着朝王家院子跑去,坐在小板凳上的裴沐一直看着大门的方向。 “阿娘!”嚯地从凳子上起身,把凳子都带翻了,迈着小短腿朝谢昭昭跑去。 “沐儿!”谢昭昭看到沐儿的一瞬也觉眼睛一酸。 裴沐眼睛一红,眼泪滚滚而落,他一直在等阿娘。 他睡觉醒来时听到阿婆和王家婶子说他阿娘去京城了。 他不信。 他一定能等到阿娘来接他。 王阿婆和王婶子也在廊下陪着他,看到母子相拥,忍不住感慨。 追回来就好,裴沐太喜欢他阿娘了,这孩子真孝顺啊。 “谢谢阿婆和婶婶照顾,我阿娘来接我了,我让阿娘明日给大牛哥和二牛哥买鸡腿。”裴沐昂着小脸自豪道。 他阿娘什么都会,还会赚很多钱,很厉害,阿娘还说以后给他买大房子住。 王阿婆忍不住摸摸孩子的头:“好,沐儿真大方,将来肯定是个能干大事的,”看向谢昭昭的目光就复杂多了:“回来就好。” 和裴恒一起进来的王大山捏了一把汗,悄悄朝阿娘使了个眼色,幸好老娘没说什么,不然可就难看了。 “今日多谢婶子,我带他们先回去了。”裴恒抱起儿子,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过谢昭昭。 谢昭昭偏头对上他的深眸,说不出的柔肠百转。 王阿婆干笑着点头,这到底怎么回事,瞧着也不像被抓回来的样子。 待一家三口离开,王大山才将事情始末告诉老娘。 王阿婆气愤,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裴参军的这个朋友太不像话。 最可恨的是那个谢慧敏,怎么能串通外人坑自己亲姐姐。 谢昭昭回到家发现她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不用说,肯定是谢慧敏派人干的。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一会儿我就把家里锁换了。”谢昭昭气道。 原主还真是白米细面地养了个白眼狼。 今日幸好她有防备,幸好裴恒相信她及时赶到。 否则,有陆容与帮她,不论哪个环节出错,她都要被钉到耻辱柱上了。 裴恒整理翻乱的床铺和衣柜,裴沐也懂事的捡起丢在地上的东西。 待到晚饭后,裴沐睡了,裴恒才开始洗刚换下的床单,衣服。 谢昭昭从房里出来,头发陇在一边随意编了个辫子。 身上的穿的白色松江三棱布里衣,为了贪凉,袖子和裤脚都被她挽得老高,露出白生生的皮肤,比月光还要皎洁。 谢昭昭抬头望月,原来古代的月光真的这么亮,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洗衣服都不用点灯。 裴恒被她一双藕节似的小腿晃得眼晕:“你先回屋睡,我马上就洗好了。” “我想要陪你。”谢昭昭拉了小板凳干脆坐到裴恒身边:“夫君洗衣服的样子超帅的。” 她可不是夸张,他用力拧衣服的时候,她能看到他手臂肌肉微鼓。 还有后背的肌肉线条,挺直坚硬,不是健身房刻意练出来那种油腻腻的大块头肌肉,是她喜欢的薄肌,一看就很有力量。 二十四岁一点也不老好吧,正是青春男大的年纪。 “回去睡觉!” “不要,我就想看你。” 谢昭昭手肘放在腿上,手撑着下巴,真的就是光明正大的看着他。 古代没有丰富的夜生活,再不能看美男,很无聊得好不好。 裴恒丢下床单俯身直接把人从小板凳上捞了起来,扣在怀里,俯首准确地吻上她的唇瓣。 第35章 爹爹今晚要不要和阿娘一起睡? 谢昭昭眼睛瞪得大大的,裴恒居然又亲她。 今天第二次了哦。 不过,这次是唇瓣。 他从她唇齿中退了出去,但唇瓣仍是贴着她的,呼吸交缠。 尤其谢昭昭,喘得厉害。 他低眸看着她,嗓音哑得厉害:“还要看吗?” 院里的月光很亮,她能清楚地看到他深海般眸子里翻滚的欲望。 他的呼吸是热的。 人也是热的。 烫得她也觉燥热。 谢昭昭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呼吸却依旧很快,眼神也有些躲闪,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回去了。” 说完溜出他怀抱,转身就跑。 裴恒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勾唇。 胆小鬼! 垂眸时看到地上她落下的绣鞋。 他弯腰捡起在凳子上放好。 掬一把冷水洗了好几遍才将身体那股欲望压下。 落荒而逃的谢昭昭跪趴在床上,捂着脸,心跳如雷。 这就是心动吗? 脸红,心跳,忍不住想看到他,想和他贴贴。 这就是心动啊。 她居然真的喜欢他了? 她是猎人哎,居然跳进自己的网。 不过,她素了这么多年,一心搞学习,搞事业,挣下那么大的家业,一眨眼穿书了。 这么倒霉的事被她摊上,不该奖励她个帅哥补偿吗? 原来心动是这种感觉,可比师姐那个app好玩多了。 她喜欢刺激。 不过,刚才也有些太刺激了。 这算是她把清冷的高岭之花拉下神坛,还是裴恒反攻成功了? 谢昭昭捂着脸在床上滚来滚去,裴沐大概是被她吵到。 看到谢昭昭,迷迷糊糊地叫了声阿娘,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谢昭昭有种想去裴恒房间找他的冲动,但想了想,打消了念头。 才恋爱就上床,速度太快了。 还是一步步慢慢来吧。 谢昭昭第二日醒来看到脚踏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鞋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歪头愣了一阵。 哦! 她想起来。 昨晚她回房间是光着脚的,所以,鞋子是裴恒送进来的。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他有没有看到她在床上打滚,有没有看到她不雅的睡姿。 啊呜! 她真的是上头了。 谢昭昭带着裴沐打最后一遍军体拳时裴恒从外面进来了,手里端着一家三口的早餐。 她本想着如何假装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当个渣女吃完不认账的。 可裴恒宛若平日的冷静淡定,瞬间破功了。 他见到她难道不应该是小鹿乱撞,想看她又不敢看她,试探着,找拙劣的借口和她靠近吗? 他怎么可以这么镇定。 不行,不能输。 谢昭昭追着他进了厨房,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微微扬着下巴,眼睛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 裴恒也没有开口,不过唇角勾着一抹极浅的弧度。 眼神落在嫣红的唇瓣像熟透的浆果,诱人采摘。 她这是在……索吻? 她现在好像很喜欢亲他。 裴恒这样想着,俯身,吻上她的唇瓣。 她的唇瓣很软,比他幼时吃过的乳酪还要软糯可口。 他不满足浅尝辄止,想品尝更深处的味道。 谢昭昭脑子轰得炸开,磕磕绊绊道:“……裴恒。” 谢昭昭伸手推他胸口,他身体没蓄力,又弯腰配合着她,竟真被她推开。 “谁让你亲我。”本来想凶一点,可发出的声音却娇娇软软,像在撒娇一般。 不止声音,她整个人都是软的。 一点霸总气势都没有。 应该是她一把把他推到墙角,然后壁咚的嘛! “不能亲?” 男人深邃的眸盯着她微红的脸蛋,眉眼间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能!” “那你要不要还回来?” 谢昭昭脑子空白了一瞬,还回来? 这个要怎么还? “你学坏了。” 谢昭昭跺脚,待要离开时又被他勾住腰捞了回来。 “那还喜欢吗?” 他不是柳下惠,他不止想要亲她,还想要更多。 不想像昨晚那般辗转难眠,半夜起来冲冷水。 谢昭昭唇瓣张了张,她,她当然喜欢。 她只是不喜欢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 “昭昭,还喜欢吗?” 她昨日在马车上时说了那么多的情话,舌灿莲花,现在怎么不说了。 谢昭昭抬眸看他,犹如星辰落入深海。 原来他的眼睛还可以这么漂亮。 像浩瀚的深海,只属于她的。 她踮起脚尖亲他,这次,她要找回主动权。 裴恒唇角的笑意压不住,搂着她的手臂用力的像要把人揉进怀里。 “爹爹阿娘羞羞!”裴沐捂着眼睛,却是在笑着。 他好好地打拳,阿娘却不见了。 他以为阿娘偷懒不练功,没想到爹爹和阿娘偷偷亲亲。 谢昭昭钻进裴恒怀里,完了,完了,社死了。 裴沐吃饭的时候一直都咧着小嘴傻笑,一会儿看爹爹,一会儿看阿娘。 谢昭昭想,原来爱吃瓜是我大中华优良传统。 老少皆宜,宜古宜今。 “好好吃饭!” 裴恒看谢昭昭羞得脸都要埋进碗里了,委婉地提醒儿子。 “爹爹今晚要不要和阿娘一起睡?”裴沐童言无忌道。 二牛说他爹爹比他年纪大却要和他阿娘一起睡,他不服,找阿婆告状,阿婆说夫妻就是要一起睡。 二牛还说他阿婆说以后给他找个媳妇陪他一起睡。 阿娘是爹爹的媳妇,也应该和爹爹一起睡吧? 谢昭昭一阵咳嗽,险些失手把碗打翻,就连一向镇定的裴恒也尴尬了一瞬。 “小孩不许问大人的事。”裴恒恢复了淡定。 “是王阿婆说的,二牛说等他找了媳妇,就有人喊他起床,不会尿床了。”裴沐一本正经道。 而且,他不是小孩了,他什么都知道。 不过,他不想找媳妇,他不尿床,他只想和阿娘一起睡。 如果爹爹要来睡的话,他就让些位置给他,反正他家床大。 “二牛还尿床吗?”谢昭昭快速地转移话题缓解尴尬。 二牛比沐儿还大两岁呢,这样看,还是她的沐儿好。 “嗯,昨日我看到王阿婆还晒被子了,二牛也承认了。”裴沐道。 裴沐说完,突然想到一件事,偏头看向裴恒,犹豫了一瞬才道:“爹爹昨晚尿床了吗,怎么也晒被子。” 素来淡然的裴恒猝不及防的咳嗽了一声,虽然极力维持平日的淡定,可一张俊脸红到耳根。 他昨晚…… 难以启齿,不提也罢! 第36章 害得他昨晚孤枕难眠 “哈哈哈!” 谢昭昭发誓,她真的已经很努力的忍着了,但还是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裴恒的表情实在是精彩极了。 儿子的话转折得太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那样冷清肃静的人下意识去看谢昭昭,明显慌了。 “阿娘不打爹爹屁股吗,二牛的阿娘就打了二牛屁股。”裴沐见谢昭昭笑,也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阿娘笑起来真好看。 不过,裴沐还不忘悄悄看了爹爹一眼。 他不是要出卖爹爹哦,但是,撒谎不是好孩子。 “哈哈,你真是你爹爹的好大儿。”谢昭昭笑得要钻桌底了。 坑一次不够,还要再补一刀,把亲爹坑得明明白白。 还有理有据。 大概是尴尬到极致,裴恒反倒坦然地任谢昭昭嘲笑。 “你们两个笑够了?”裴恒薄唇弯出清浅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看着笑得欢乐的母子二人。 一个害得他昨晚孤枕难眠,做了一晚旖旎的梦,一个害得他一大早颜面扫地,有口难言。 不愧是亲母子,很好。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太好笑了。 裴沐不知道阿娘在笑什么,但阿娘高兴他就高兴。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谢昭昭轻哼了一声,撒娇道。 裴恒看着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 这个要论起来,的确是她的错。 谢昭昭嗔了他一眼,然后对儿子道:“其实爹爹是喝水不小心洒到被子上。” 裴沐眨巴眨巴眼睛:“爹爹怎么在床上喝水?” “那以后不许他在床上喝水。”谢昭昭捏捏儿子的小脸,一脸的宠溺。 裴沐点头:“阿娘说得对。” 得在儿子面前把这事圆回来,不然,他要是告诉他的好朋友二牛,那裴恒‘尿床’这件事可就传开了。 三人刚吃完早饭还来不及收拾,门口传来一道划破天空的声音。 “昭昭,是伯娘对不起你啊……” 谢昭昭和裴恒对视一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谢昭昭伯娘提溜着谢慧敏像提一只小鸡崽子似的。 她手一松,谢慧敏便跪在地上。 “昭昭,今日我便打死这个死丫头,让她来伺候你们母子,她居然做出这种事,把我们谢家人的脸都丢尽了。”曹氏大声道。 曹氏这一嚎,邻居都听到了,不过一会儿功夫裴家门口围满了人。 有人听完曹氏的话点了点头,可不是嘛,谢慧敏在裴家又做家务又带孩子的,就算姐妹俩闹翻了,一家人不至于要打要杀的。 曹氏见有人向着她说话,顿时嚎得更大声了:“她从小就最听你的话,这次惹了你不开心,只要你能解气,打她骂她都行。” 谢慧敏顶着一头参差的乱发,哭道:“阿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弥补,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谢昭昭挑起眉梢,冷笑一声,想道德绑架她? 没门! “慧敏,你在我家一年多,我把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都给了你,你觉得什么家务能值两千多两银子?” 邻居大惊,天哪,两千多两,这哪是来伺候人,这是来当祖宗吧? 就算是刺史家里的一等丫头一个月也才二两月银。 一大家子一年嚼用只要十几两银子,手头宽裕的也不过二十多两。 两千多两,那可是一辈子都花不完。 谢慧敏一个小姑娘在家里白吃白住拿了人家两千多两。 这种伺候人的活,他们也想干。 曹氏两眼睁大像铜铃,两千多两银子?这一年多才给了她不到二百两,剩下的都被死丫头昧下了。 她心怎么那么狠呢,那可是她哥哥弟弟的钱,她凭什么自己留着。 曹氏气上心头,狠狠踹了谢慧敏一脚,直把身子踹出好五六尺远:“死丫头,两千多两银子你都藏哪了,还不快拿出来。” 谢慧敏被踹得差点断气,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她没想到谢昭昭竟然翻起旧账,不敢让她继续说下去,跪趴到谢昭昭面前,要抱她腿。 裴恒眼疾手快地抱着谢昭昭躲开了她的手。 谢昭昭看了裴恒一眼,示意他不用管,谢家的事正好今日做个了结。 谢慧敏尤不死心:“阿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曹氏着急要那两千多两银子,上前又踹了几脚:“死丫头,银子呢,你不拿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谢慧敏护着头,死活不肯说:“阿姐救我,阿姐救我,我好疼啊……” 众人见这母女俩为了银子闹起来,都跟着骂起来。 原来这一家子都是吸血鬼,当谢昭昭是冤大头呢。 谢昭昭冷眼看着母女,笑声泠泠:“你用我给你的银子买凶绑架我,造谣我私奔,毁我名声,我本该将你扭送衙门刺配流放,但念过去情分,我夫君允你削发代罪,我和你之间已经恩怨两清,你以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伯娘,你要打要杀都请回自己家去,莫要脏了我这院子。” 曹氏没想到谢昭昭竟然狠下心不收留,着急了。 死丫头还没把房契搞到手呢,她必须得留下,重新争取到谢昭昭信任。 而且,谢昭昭生孩子大出血,伤了身子,活不了几年,裴恒赚下的家业可不能便宜别人。 “昭昭,你们可是嫡亲的姐妹,就让她后半辈子都留在你身边给你当牛做马,你身子娇弱干不了活,沐儿还小身边没有自己人怎么行……” 谢昭昭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一冷:“伯娘这是盼着我死,好让谢慧敏给我儿子当后娘呢。” 裴恒的脸色更难看,原来这一家子竟打得这样的主意。 曹氏的话让谢昭昭不得不撕破最后一丝体面。 本来,她不想提的。 毕竟,小姨子觊觎姐夫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众人都是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这话倒是没错,谢昭昭怀孕时裴恒见她年纪小,他又时常不在家是请了婆子照顾的。 后来谢慧敏住进来,那婆子才走了。 原来那个时候一家子就惦记着让谢慧敏做裴恒继室。 呸,真不要脸。 这还是人吗? 曹氏发现自己一着急说漏嘴了:“伯娘不是那个意思,伯娘真的都是为了你好,你伤了身子,以后也不能再生了,你妹妹能帮衬你……” “住口!” 裴恒平日只是清冷漠然,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深冷而阴鸷的杀意。 那股子狠劲是从身体每个毛孔散发出来的。 即便他整个人站在阳光下,可仍掩不住杀意。 “带着谢慧敏,滚!” 第37章 你阿娘先认识爹爹,先喜欢爹爹的 裴恒一字一句,声音和表情都冷得像是她们再多说一句,再晚滚一步就要血溅当场。 曹氏被裴恒吓到了,拉着地上的谢慧敏就走。 本来算着这个时间裴恒应该是在衙门的,没想到竟在家。 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打听清楚了。 回去先把死丫头昧下的银子要回来再慢慢想办法。 “慢着!”谢昭昭突然开口。 “昭昭,”裴恒紧张地拉住她手臂,大夫只是说她以后可能会子嗣困难,并没有说得那般绝对。 边城大夫医术有限,日后会有更好的大夫为她诊治。 以前没告诉她是觉得没必要,他有沐儿已经足够。 他母亲也只有他一个孩子,没什么的。 现在,他怕她难过。 谢昭昭笑了笑:“我没事。” 她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其实能不能生孩子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怕疼,不能生更好,反正已经有了沐儿。 她才没有那种女性就必须要传宗接代的观念。 曹氏以为谢昭昭心软了,没皮没脸地笑了笑:“昭昭,我就知道你是好的,慧敏这孩子皮实,身体好,你以后随便使唤。” “我对教育别人家的孩子没兴趣,我要说的是请伯娘一家从我的宅子搬出去。”谢昭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眉眼中都是疏离的冷淡。 曹氏一听,整个人像被踩着尾巴似的,大声道:“那就是我们的家,你让我们搬哪去,昭昭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谢昭昭唇角的笑意讥笑又淡漠:“自然是从哪来搬回哪去,你们一家子赖在那里几年,还真把我家当自己家了不成。” 曹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你娘嫁到我们谢家,就生了你一个丫头片子,断了我们家的香火,到了下面也得先跪着给祖先请罪……” “住口,”谢昭昭上前一步,狠狠甩了曹氏一个巴掌:“你再敢说我娘一句试试。” 曹氏被谢昭昭一巴掌打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房子是我外祖给我娘的陪嫁,怎么成你谢家的,我爹娘才去世你们就吃绝户霸占我家,逼我出嫁,我已经忍你们够久了,房契在我这里,限你们三日搬走,不然我就告到衙门,你们一家正好在牢里团圆。” “你敢!”曹氏虽然这么说,但气势已经弱了下来。 裴恒是衙门中人,没有房契,他们就不占理,都怪慧敏这死丫头。 “你尽管试试!”谢昭昭绽出一丝冷笑。 谢昭昭说完笑着看向裴恒:“夫君,这种情况官府要怎么判?” “杖一百,徒三年!” 裴恒接到谢昭昭眼神那一瞬,身上的冷意明显消淡。 可在看向曹氏母女时那种骇人的压迫感又上来了。 裴恒就是边城的司法参军,专司刑狱,谢家人若敢不搬,他必然公事公办。 而且这杖一百可太有讲究了,有的人连三十杖都撑不过。 曹氏哪敢和裴恒较劲,把这一切都怪到谢慧敏头上,扯着谢慧敏连打带骂地走了。 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同为女子,她不想逼她到这个份上。 但谢慧敏自己作死,非要闹。 不过闹一闹也好,至少替原主澄清了谣言。 也让众人都看清他们的嘴脸,免得有人嘴碎说他们仗势欺人。 有原主母亲留下的房契和裴恒撑腰,曹氏一家不敢再闹。 这是原主留下为数不多的东西,她日后交给沐儿,也算替他留个念想。 原主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没有把房契给谢慧敏。 离家的时候也没有带走,而是藏在裴恒房间的书架里。 裴恒的房间不许人进,若不是她去裴恒房间看书也发现不了房契。 那时她便知道原主也是爱孩子的,只是她更爱自己。 谢昭昭低头看着裴沐,不要紧,她以后会好好爱他,加倍爱他。 刚才裴沐一直陪在她身边,生怕她被欺负了,一副要和曹氏母女拼命的架势。 她从第一眼看到这孩子便喜欢,也许这也是他们的母子缘分。 裴恒看谢昭昭看沐儿的眼神,一双眼眸深如浓墨,讳莫如深。 “昭昭,”裴恒低沉的声音在谢昭昭身边响起。 谢昭昭抬头,眉眼弯起,语调也是轻快的:“不是说好今日休沐带我们去听戏,还去不去?” “自然要去。”裴恒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揉在自己掌心,格外珍重。 谢昭昭手指挠他掌心,眼波妩媚流转:“你先等我下,我要换件漂亮的裙子。” 裴沐立刻道:“阿娘穿什么都漂亮。” 没有女人不喜欢被夸漂亮,毕竟知道自己漂亮是一回事,被夸是另一回事。 “我们沐儿也是最俊俏好看,长大了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阿娘可要爱死我们沐儿了。” 谢昭昭抱着儿子,额头和他贴了贴,母子俩亲密极了。 裴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而且,她说爱沐儿。 她说的是爱,不是喜欢,比喜欢更多。 小家伙小嘴像抹了蜜,越来越像谢昭昭了。 谢昭昭的腰被勾住,自然是裴恒。 除了他,旁人没这么大力气,也不敢。 “沐儿说你穿什么都漂亮,不必换了。” 谢昭昭撇嘴:“不要,上次做的衣服还没有穿,我要最漂亮才行。”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勾勾手指道:“你低一点。” 他太高了,每次和他亲亲都费劲。 裴恒不知她要做什么,不过倒是配合地弯了弯身子。 “一会儿换完先给你看,好不好?” 女子吐气如兰,娇软的嗓音传他耳,入了心,抓心挠肝般的痒。 裴恒想都没想地点头,其实他更想…… 偏她撩完就跑,丢下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 “爹爹,阿娘刚和你说了什么?”裴沐好奇道。 “你阿娘夸爹爹好看。”裴恒脸不红气不喘道。 “比沐儿还好看?”裴沐小脸震惊。 “比沐儿还好看。” “爹爹骗人!”裴沐撅嘴,一脸委屈的模样。 阿娘明明才夸过他最俊俏好看,最爱他,爹爹骗人。 “你阿娘先认识爹爹,先喜欢爹爹的,后来才认识你,所以你排第二。” 刚才还开开心心的裴沐,一下子变得哭唧唧的。 “我要找阿娘。” 第38章 阿娘是仙女下凡 裴恒抱起儿子,捏了下他的小脸:“又哭又找阿娘,还是不是男子汉?” 裴沐委屈地撇撇小嘴:“我是小男子汉,可以哭,二牛还尿床呢。” 尿床比哭丢脸。 “二牛尿床这事莫要再提了。”裴恒总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裴沐哦了一声,裴恒到底舍不得儿子难过,抬手擦了擦儿子眼泪:“你阿娘最喜欢你笑。” 裴沐连忙抬起小手抹了把眼泪,安慰自己道:“沐儿不哭了。” “乖!”裴恒摸了摸儿子头上的小啾啾。 谢昭昭好像格外喜欢给儿子扎两个啾啾,他本就皮肤白,这样一梳,倒是像个小女孩。 “不要把我头发弄乱。” 他很喜欢阿娘给他梳的头发,阿娘还说等他头发再长些就给他用漂亮的发带,上面可以挂小铃铛。 他没见过那种发带,但一定很好看。 谢昭昭换完衣服一步三跳地从房间出来,裴恒听到脚步时抬手挡住了沐儿眼睛。 “好看吗?”谢昭昭拉着裙摆转了个圈圈。 明媚又傲娇。 “好看。” 裙子颜色衬得她肌肤如雪,明艳动人。 裴恒深邃的眸看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 明明只有两个字却被他说得慵懒缠绵。 大抵是太阳有些热,谢昭昭觉得脸有些发烫。 她好像越来越容易脸红了。 不过就夸了两个字而已。 她可是从小被夸到大的漂亮。 也不是没有人追过她,写过情书,甚至更热辣的都有,但她都嗤之以鼻。 没想到穿进书里竟搞起了纯爱。 也真是出息了。 裴沐不满地推开裴恒的大掌:“爹爹!” 爹爹把他整张脸都遮住了,都看不到阿娘,阿娘也看不到他。 “眼泪擦干了?”裴恒用父子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裴沐鼓了鼓小脸,他没再哭了。 在看到阿娘时心情一下好了,眼睛都跟着亮了,笑容明亮:“阿娘好漂亮,阿娘是仙女下凡。” 裴沐最近常去听书,听到说书先生夸貌美女子如仙女下凡。 裴恒对儿子拍马屁有些嗤之以鼻:“你见过仙女?” “见过啊,阿娘就是。”裴沐点头,脸上表情无比真诚。 谢昭昭满意的抱着裴沐小脸亲了下,这是什么小甜心。 “你看阿娘的衣服是不是和你的颜色一样,我们这叫亲子装,小仙女和小仙童专属哦。” 谢昭昭自得不已眉眼弯弯的模样和儿子如出一辙。 裴恒惯来严肃的眉目铺上一层薄薄的暖笑,看他们母子互夸。 裴沐小脸都是得意,他和阿娘穿一样衣服哎,旁人都没有的。 阿娘还夸他是小仙童,阿娘最爱他。 裴恒:…… 果然嘴甜的比会做事的讨喜。 以前没发现这孩子有做奸臣的天赋。 谢昭昭见裴沐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口小白牙,简直萌化了。 谢昭昭忍不住又亲了亲儿子,她绝不允许这么可爱的小正太落得郁郁而终的凄惨下场。 裴沐也抱过谢昭昭吧唧在她脸蛋上亲了下:“阿娘好香香!” 裴恒轻咳一声,他们二人都看不到他吗? 衣服没有他的,亲亲也没有他的份? 谢昭昭这次倒是主动牵过裴恒的手,拉着他手指晃了下:“走了!” 裴恒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头看她一眼,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好!” “出发喽!”裴沐一手抱着爹爹脖子,一手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谢昭昭一出门便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偏头看向裴恒。 他们家好像还没有阔到出门用马车吧。 “前几日订的,方便你和沐儿出门。”裴恒语气很淡,淡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谢昭昭眼睛一亮,有马车那可太方便了,再也不用顶着太阳走路了。 谢昭昭抬头看着他,软着嗓音道:“夫君真好!” 这在现代相当于是送了一辆车吧,勉强算作是恋爱礼物吧。 “好吗?”男人低低的嗓音近乎呢喃。 “好,夫君最好了。” 裴恒低头看她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的确动人心。 可是,她刚夸沐儿时亲了他。 裴沐也开心:“我们家有马车了,以后可以和阿娘一起出门了。” 这下不用担心阿娘抱不动他了,他着急上车。 裴恒一手抱着沐儿,一手毫不费力地抱她上车。 马车里装了软垫,就算在里面不小心碰到也不会痛。 沐儿看什么都好奇,站在车里玩儿。 裴恒用腿护着儿子,怕他不小心摔了,只是目光却落在谢昭昭身上。 谢昭昭注意到他的目光:“看我做什么?” “不能看?”裴恒低低的笑溢出薄唇。 谢昭昭突然就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想起来了。 之前,她也用这般语气和他说话。 那时,她是带着撩拨的成分的。 可现在…… 谢昭昭心里的胜负欲蠢蠢欲动,身子朝他旁边又挪了几分,几乎靠在他身上,眨了眨眼:“喜欢看就让你看个够吧!” 裴恒注视着她娇美的脸,心里早已是暴风骤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不过,手臂却揽住她的腰,答案不言而喻。 裴沐欣赏够了自家马车,过来爬上爹爹的大腿,脸却靠在阿娘身上,别提多自在了。 “爹爹,马车可以去京城吗?”裴沐突然道。 “可以啊,你想去京城?”谢昭昭笑着逗弄儿子。 “想,我想去京城考状元,让爹爹和阿娘一起去京城。”裴沐道。 他不知道京城在哪儿,状元是什么,但他听她们的意思,状元是大官,很厉害。 他也要做状元,那样阿娘就最喜欢他了,第一喜欢。 裴恒没想到沐儿幼小心灵竟有这个念头,把儿子往自己身上抱了抱,让他坐得更稳些:“考状元要读很多书,写很多文章,很辛苦,你不怕?” 裴沐板着小脸,一脸认真:“我不怕,只要阿娘喜欢,我什么都不怕。” 谢昭昭尴尬了一瞬,看来原主私奔这事对裴沐影响比较大。 怪不得书里裴沐不继承世子之位,一心读书入仕。 原来,这是他的执念。 他一直盼着自己的阿娘认可他,喜欢他吧。 第39章 是第一喜欢的吗? 谢昭昭胸腔说不出的酸涩和柔软,温柔地笑着,表情也是难得郑重。 “沐儿不管做什么阿娘都喜欢,考不考状元不重要,去不去京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沐儿在一起。” 裴沐有点懵懂,她们明明说阿娘喜欢会读书的状元郎,喜欢京城,可怎么又说不重要了。 但阿娘说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那就是阿娘不会离开他喽。 “真的?” “当然,沐儿是阿娘最重要的人。” “是第一喜欢吗?” “第一喜欢!”谢昭昭表情认真。 裴沐挑眉得意地看了爹爹一眼:“阿娘说第一喜欢。” 不是认识得早就第一喜欢,也可以后来居上。 阿娘给他讲的龟兔赛跑,乌龟就是赢了兔子。 “我还是要考状元,我也要让阿娘欢喜。” 谢昭昭看着儿子软萌可爱的模样,越发心软。 只顾着弥补儿子幼小的心灵,抱着儿子甜言蜜语不停,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裴恒的表情。 好像一切都在变化,不过,这种变化他很喜欢。 马车走了许久不见停下,谢昭昭这才察觉不对:“还没到吗?” “你不是喜欢玉楼春的戏?”裴恒道。 谢昭昭挑开帘子看了一眼,马车已经出城了。 怪不得他会用马车出门,原来一早就计划好了。 “从这里到方城要多久?”谢昭昭道。 “差不多两个时辰,今夜我们在方城住一晚,明日回来。” 裴沐听说还要在外面待一夜,有些兴奋地拍手,小孩子对出去玩总是开心的。 马车摇摇晃晃,裴沐一开始是兴奋的,小碎嘴子似的,说个不停,过会儿就困了。 在路上茶摊喝了茶,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到方城差不多未时末。 虽然路上吃了茶点,但还是有些饿了,裴恒订的是晚上的戏票,时间倒是宽裕。 方城比边城大,也更繁华,看宽阔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便知。 不过裴恒像是对这里比较熟悉,熟门熟路的直接带他们去了客栈。 客栈前院是酒楼,后院是客栈,临街的铺面,生意不错,瞧着也干净。 谢昭昭拿不准,便将点菜的任务交给裴恒,他应该更了解沐儿的胃口。 裴恒和小二说话时斯文有礼,并不像其他客人那般吆五喝六。 世家修养刻进骨子里,便是如今沦落到小城,他始终是他。 没有上位者的盛气凌人,也没有落难者的卑躬屈膝。 穿上官服他是手握长剑维护正义的裴参军。 穿上便服他是携妻带子宜家宜室的好夫君。 菜上得很快,荤素搭配,大部分还是迁就了她跟沐儿的口味。 有一道鸽子汤显然是给她的。 外婆最爱做药膳,她知道鸽子汤对女子最是滋补。 果然,裴恒先给她盛了一碗汤。 谢昭昭没说什么,但眼里含笑,竟有种老夫老妻的默契。 裴沐啃着鸡腿,虽然嘴角沾了油渍,但已经很斯文了。 吃完饭回房间休整了会儿,出门时正是黄昏时分,晚风徐徐,有的铺子已经亮起了灯笼,瞧着颇有一番意境。 裴沐看什么都稀奇,不过,因为人多,又不是熟悉的地方,裴恒一直将他抱在怀里。 玉楼春离客栈不远,步行一盏茶的时间,谢昭昭就算有心理准备,也被玉楼春的牌面震惊了。 里面就更不必说了,装修风格古色古香,十分有品味。 谢昭昭对装修还是有些了解的,懂得越是这样越烧钱的道理。 怪不得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一般人还真消费不起。 万秋娘大手笔得超乎她的想象,她都想向裴恒打听她什么来头了。 “戏票不便宜吧?”谢昭昭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还好!”裴恒声音四平八稳的,丝毫没有心疼的意思。 谢昭昭很快发现,裴恒不仅买了这么贵的戏票,还是二楼的房间。 “日子不过了?”谢昭昭压低声音小声道。 他最近花费不少啊。 裴恒低眸睨了她一眼,唇角淡笑:“养你和儿子够了。” 谢昭昭向来什么都要最好的,倒是少见她会心疼他的钱。 “你是不是瞒着我藏了私房?”谢昭昭趁机道。 “想知道?”裴恒勾了勾唇角。 谢昭昭点头,人已经巴巴凑了过去。 裴恒目光落在她脸上,明眸皓齿,唇瓣娇艳欲滴,让人想一亲芳泽。 谢昭昭似乎不知他的想法,撒娇道:“告诉我嘛。” 裴恒垂眸,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的…… “裴哥!”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裴恒抬眸,便看到一行人中的秦舒。 谢昭昭撤回身子,看到走过来的女子,身上穿着衙门的衣服,并未刻意隐瞒性别,瞧着十分英姿飒爽。 那女子也正看向她,大抵是女人的直觉,谢昭昭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喜。 不对,确切地说是不屑。 谢昭昭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看来裴恒招惹的桃花不少,方城都藏着一朵。 “秦大人!”裴恒颔首淡声道。 “裴哥来了方城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尽地主之谊。”秦舒笑容爽利,语气熟稔。 “陪夫人和孩子看戏,不必麻烦。”裴恒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抱着儿子。 “原来这就是嫂子,早听说嫂子是位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看来男人都是喜欢娇滴滴的女人。”秦舒笑着看了谢昭昭一眼。 而此刻谢昭昭靠在裴恒怀里,越发小鸟依人。 娇滴滴不算是个贬义词。 可从秦舒口中说出来却是另一种味道了。 不友好。 “夫君,这位是?”谢昭昭越发低眉顺目,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人。 裴恒最近发现谢昭昭骨子里的促狭,自然没有错过她眸中的那抹揶揄。 “方城的司户秦大人。”裴恒垂眸看向她时眼中是轻快且宠溺的笑意。 “我听说朝廷招录了一批女官,要求十分严格,秦大人能被录用,可见十分优秀。”谢昭昭很赞赏她的能力。 因为她太清楚女子的成功往往要付出比男子更多的努力。 尤其,这还是男权社会。 不可否认,秦舒还是很厉害的。 秦舒眯了下眼,神情有些倨傲:“做女官也没什么好,男人们总觉得女子做官太过强势,不够柔顺娇软,不能讨他们欢心。” 秦舒说这话时眼睛似是无意地扫过裴恒怀里的谢昭昭,最后落在裴恒身上,像是要得到他的证实一般。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无论做不做官,强势或柔顺,都是自己选择,自己觉得开心就好,无需顾忌旁人,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第40章 爹爹也要亲一个 裴恒的嗓音低沉且平淡,似娓娓道来,并不是反驳秦舒的话,更没有让她难堪。 甚至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看她,视线一直落在他怀里的妻子身上。 但却让秦舒如鲠在喉。 她无法反驳,心里却是不甘。 秦舒神色复杂,再看他怀里的女人,娇娇弱弱,一看就是让男人有保护欲的女子。 她看不上像这样依附讨好男人生存的女子,不单单是针对她。 秦舒垂下眼眸,又笑着抬起:“裴哥难得来一趟,我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秦舒直接拍手叫来了侍者:“今晚这桌消费挂我账上。” 秦舒是玉楼春的常客,又是官身,这里的人十分给她面子,自然也满足了她极大的虚荣心。 裴恒也没再拒绝:“那便谢过秦大人。” “不打扰裴哥了,告辞!”秦舒做了个男子抱拳的动作,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谢昭昭要推开裴恒,但他手臂蓄了力,她试了下没推动。 男人低头看她,俊颜微许波动:“来方城办案时,帮过她一个忙。” “和我炫耀你的桃花又多又旺吗?”谢昭昭黑白的眼眸瞪着他,不满地控诉。 不过,他竟能看出秦舒对他有些意思,也是难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难得看戏,莫要为旁人不开心。”裴恒手臂圈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自己怀抱。 说完,对怀里的儿子道:“你阿娘生气了,快哄哄她?” 裴沐低下身子抱着谢昭昭,在她脸上亲了下:“阿娘还气吗?” 谢昭昭对裴沐总是没脾气的,握着儿子的小手配合道:“不气了,谁让我们沐儿这么可爱呢。” 裴沐得意地冲裴恒看了眼:“爹爹也要亲一个。” 裴恒低头看她,唇边是轻而薄的笑意,不愧是他的儿子。 谢昭昭撇嘴:“想得美。” 他勾来的女人,在她面前摆了好一通官威,又送来这些吃的喝的膈应她,他轻飘飘一句就想翻篇。 没门。 不过,她现在没空和他计较,戏马上要开始了。 锣鼓响后,一众角儿粉墨登场,这个时候的折子戏还不如后世那般精致。 但对古人而言,已经是一场视觉盛宴了。 不过嘛,还可以更好。 谢昭昭向侍者要了纸,然后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了一块石黛,一边看戏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 秦舒远远朝裴恒望去,儿子乖巧地坐在他怀里不吵不闹看着戏台。 他手里剥着扁核桃和榛子,一粒粒放在夫人面前的小碟上,时不时给儿子喂一粒。 动作从容自然又优雅,丝毫没有因为做这种小事折损他的形象。 甚至,因为他的体贴,旁边那对夫妇还闹起小别扭。 秦舒垂眸,神情有些落寞。 其实,不是没有人喜欢她,只是她喜欢的不喜欢她罢了。 但是,她再喜欢也不会去做妾。 之前她打听到他们夫妻关系不好,还报了几分希望。 如今看,传言似乎不实。 这世间就是如此不公平,真心者被辜负,忘义者风生水起。 他那么好,偏偏娶了那样一个对他事业毫无益处的花瓶妻子。 难道男人都是只看重颜色,连他也不例外吗? 戏正到精彩处,花旦突然表情痛苦倒在一片血泊中。 随着一声死人了,观众席乱成一团。 大家都下意识地往外跑,场面混乱不堪。 裴恒下意识护着妻儿,眼神和动作都是防备的姿态。 以他办案多年的经验,此事不对劲,或凶手就藏在观众之中。 忽然发现角落一男子和他人的慌不择路不同,他极冷静,还下意识用折扇掩面,正是心虚的表现。 边城隶属方城,方城郡守亦是他上司,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凶手马上逃脱,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裴恒将沐儿放在椅子上:“跟着阿娘,别乱跑,爹爹去去就回。” 说完,足尖轻点,越过二楼护栏,在空中凌虚几步,不偏不倚,挡住了那蓝衣男子的去路。 那男子先是一惊,心虚明显,接着恼怒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他这一瞬所有的神情落入裴恒眼中,此人就算不是凶手,也绝脱不了关系。 “戏楼出了人命,任何人不得离开。”裴恒正色道。 蓝衣男子十分嚣张:“你可知我是谁,胆敢拦我,不要命了。” 那人要动手,裴恒一只手臂横在他面前,他便躲闪不得。 “公子姓甚名谁不重要,大齐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秦舒一个愣神的功夫,戏台已经闹开,她身为大齐官员,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尤其,她看到裴恒已经出面。 她冲上前,摸出腰牌大喝道:“大齐司户在此,休得放肆,护卫守好各门,任何人不得出。” 大家虽不服眼前女子,却敬她手中州府腰牌。 秦舒叫来一名护卫:“你速速跑一趟衙门,告知郡守大人玉楼春出事了。” 秦舒是官身,护卫自不敢不应。 “你没事吧?”秦舒道。 裴恒摇头:“秦大人务必将此人看好。” 既然秦舒接手,她是方城官员,自该交她负责。 裴恒说完要走,那蓝衣男子却不依:“站住!” 他抖了抖肩膀,昂着头,十分嚣张:“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的野小子,多管闲事,还大言不惭将我看好,秦舒,你告诉他我是谁。” 蓝衣男子直呼秦舒名讳,可见是来头不小。 秦舒有意缓和,笑了笑道:“裴哥,这位是郡守夫人的外甥,盐城李家三郎。” 秦舒将郡守夫人几个字格外咬重,便是提醒裴恒此人身份。 裴恒轻蔑一笑:“原来是李公子。” 盐城李家也是名门,这些年也是越发不像样了,族中子弟行事竟也如此嚣张。 李勉见裴恒如此态度,甩了甩袖子,态度越发嚣张:“跪下道歉,否则今日之事便不能了。” 秦舒连忙做和事佬:“裴哥乃边城司法参军,不认得公子也是正常,今日之事都是误会,公子莫要生气,待一会儿衙门人来,我做东,大家一起喝顿酒,以后便是朋友。” 李勉冷笑一声,不依不饶:“小小参军而已,算什么东西,今日必须给爷跪下赔罪。” “那请问这位公子在何处任职,官居几品,你又是什么东西?” 谢昭昭已经走到李勉面前,一双美目流转,抬着下巴道:“公子既出身名门,想来是读书识字通晓律法,可知妨碍公务是什么罪名?” 第41章 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你仗势欺人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谢昭昭身上,且不说她通身气派,只见面容娇艳,肤白如玉,发如乌云堆雪,方城何时竟有如此绝色女子。 “你身无功名,见官不拜其罪一,恶意阻挠妨碍公务其罪二,更何况,你还涉嫌人命,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你仗势欺人。”谢昭昭一字一句道。 秦舒介绍他时只说其家族背景,可见并无官职。 再者,方才提到盐城李家她一下想起来了。 书中盐城李家的案子就是裴恒一手查处,起因便是李勉害死了一位唱戏的姑娘。 那位姑娘是边城人,她父母兄长告到了边城衙门。 如此看来,那位唱戏的姑娘便是刚才台上那位花旦了。 盐城李家虽是名门,可这些年行事嚣张,早成当地一害。 裴恒借此案和李家的死对头杜家联手,抽丝剥茧,查出李家人犯下的不少命案。李家斩首得斩首流放的流放。 裴恒破了李家大案,还因此得到郡守赏识。 因为郡守早看不惯夫人娘家借他名头仗势欺人。 正好借裴恒之手除掉李家,又将夫人休弃,非但无损其清誉反倒赚了秉公无私大义灭亲的美名。 不久后郡守反倒因此案的朝廷赏识,进而高升。 这些都是原主死后一年才发生的事,没想到竟提前了。 只怕正是因为她,才产生了蝴蝶效应。 “这是公事,你什么都不懂还是不要胡乱开口。” 秦舒出声训斥,甚至不耐烦地推了谢昭昭一把。 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好好待在男人身后求庇护便是了,这个时候出什么风头,只会给男人添乱。 谢昭昭手里牵着孩子,不防备秦舒突然出手,身子被她推得一个趔趄。 谢昭昭怕伤到儿子,下意识先护着裴沐。 眼见母子二人就要摔倒,裴恒一手揽住她腰,另一只手提起儿子抱入怀里,稳稳将他们护住。 “不是让你不要下来?”裴恒语气有些急,但并未有责怪之意。 场面混乱,他怕他们受伤。 “我担心你嘛。”谢昭昭声音低软。 她的夫君,她可以欺负,旁人不行。 裴恒心头见她如此,心头如细沙落下,又软,又压得他胸口一阵闷疼。 这许多年,第一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护着他。 裴恒怀里的裴沐却小嘴一撇,指着秦舒道:“她推阿娘,她是坏人。” 裴恒安慰儿子,再扫向秦舒的目光却是冷了下来。 秦舒不防备小孩竟然会告状,讪讪道:“我是怕裴夫人在这里误事。” 李勉看出来了,这是一家人,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妄想替夫君出头,真是笑话。 “男人窝囊到你这份上也是不易,将你这小娘子送我几日,我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你。” 李勉看着谢昭昭的眼神逐渐下流,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没想到生过孩子身段还这么好,腰是腰胸是胸,比台上那个有味道多了,也不知床上滋味如何。 裴恒面沉如水,眸如墨海,看似平静,实则惊涛骇浪,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动了杀意。 便是在京中最少年恣意之时他也从未仗势欺人滥杀无辜。 如今他掌司法之职,更不会滥用刑法,但今日起了杀念。 他本就该死,更何况,他亵渎他妻。 裴恒速度极快到李勉面前,只听一声惨叫,已经卸掉李勉手臂。 若不是案子尚未查清,还需给百姓一个交代,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勉痛得跪倒在地,大肆叫嚣:“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秦舒没想到裴恒为了谢昭昭竟彻底把李勉得罪死了,看她的眼神越发厌恶几分。 这样的女子果然只会添乱。 她上前低声道:“裴哥,你今日怕是惹下大祸了。” “我自会负责到底。”裴恒用手肘顶开她挡路的肩膀,看也不看她一眼。 裴恒手肘用了力,秦舒被顶得肩窝一阵疼,险些要流泪。 秦舒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向谢昭昭:“都是你惹出来的祸,果然红颜祸水。” 裴恒厉目一扫:“秦大人慎言,若再口无遮拦,裴某不会顾及同僚之谊。” 秦舒面色痛苦,裴恒那样一个秉公执法聪慧绝伦的人今晚竟因她乱了心智。 这都是她蛊惑的。 果然狐媚女子没一个好东西。 说话间,衙门的人已经到了,迅速将整个戏楼包围起来。 戏楼的人要挨个盘查,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李勉见衙门的人来了,瞬间来了底气,嚎叫道:“还不都给爷滚过来!” 有人听出李勉的声音,连忙上前要扶:“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才刚碰到李勉,他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废物,快把这个人给爷捆起来。爷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李勉手臂不能动,只能冲着裴恒大喊。 秦舒被裴恒伤了心,可不舍他落到李勉这种人手中,连忙道:“李公子息怒,这都是误会,裴参军只是想早些查清案子,对公子并无恶意。裴夫人,这祸事是你惹出来,你若真担心裴哥,就赶紧过来给李公子道歉。” 秦舒冷笑着看向谢昭昭。 若她真的在乎自己的夫君,便会认错。 她本就靠那张脸狐媚男人,若能让李勉消气还算她有几分用处。 若不上前道歉,正好让裴恒看清她的真面目。 像她这种没见识的女人,不过是在边城时仗着司法参军夫人的名头狐假虎威惯了。 这里可不是小小的边城,容不得她嚣张。 裴恒立刻挡在谢昭昭身前,整个人都泛着血腥之感,仿佛谁敢上前一步,他便让谁血溅当场。 “我的事还轮不到秦大人放肆。” 秦舒着急道:“裴恒,我都是为你好,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先平息李公子的怒气才是,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像谢昭昭这样娇弱没用,只靠一张脸的女人何处找不到。 若他真被衙门的人带走了,纵然他有司法参军的身份也绝对落不下好。 何必在这个时候和李勉硬碰硬呢。 她能看得出,李勉看上了谢昭昭。 因为刚才她说让谢昭昭上前赔罪的时候李勉并没有反对。 谢昭昭冷笑:“秦大人身为女子却如此轻贱女子,将手中的屠刀斩向女子,你做女官到底是要维护正义,还是要做男人欺负女人的帮凶?” 第42章 爷要好好教一教她规矩 秦舒脸色一变,握着的手指渐渐攥紧,说话也带着一股尖锐:“我和你谈的是公事,你却和我谈什么男人女人,裴夫人什么都不懂便不要开口,免得贻笑大方。” 谢昭昭轻笑一声:“秦大人所谓的公事便是为了讨好权贵献祭同僚之妻?做秦大人的同僚还真是危险,诸位可要小心了?” 谢昭昭目光扫过秦舒身后的衙差,衙差看向秦舒的眼光变得警惕。 试问谁无妻女姐妹,若日后出错都要献抵过,那他们在外奔忙还有何意义。 秦舒恼羞:“你休要妖言惑众,是你得罪了李公子,难道不该赔罪?” “辱我无畏,辱我妻难忍。秦大人袒护嫌犯,辱我妻子,裴某不耻为伍,今日,谁人敢动我妻,裴某必叫她血溅当场。” 裴恒声音淡然冷静,却偏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正是这股气势,让人觉得寒凉。 “裴恒,她不值得你这么做。”秦舒要气死了。 一旦动手,到时郡守大人怪罪,他司法参军的职位可就不保了。 “滚开!”裴恒身上戾气极重。 李勉见裴恒不识抬举,冷哼一声:“都是死人?几句话便让你们怕了不成,把这个女人也一起带走,爷要好好教一教她规矩。” 李勉虽无官职,但却是郡守夫人的嫡亲外甥,他们不敢不听啊。 裴恒拍了拍怀中儿子:“沐儿抱紧了。” 又将谢昭昭护在身后:“不怕!” 这些人的身手他再了解不过,便是再多一倍他也不怕。 本想带他们母子好好看一场戏,没想到却是一场祸事,竟连累他们。 不过,他身为司法参军,职责所在,不悔拦下李勉。 生子不教如养虎,盐城李家怕是因为他要面临一场大祸了。 “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拿下。”李勉吼道。 “谁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 一道女声落下,只见一群护卫拥着一个女子,从门口而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玉楼春的东家。 玉楼春出事,自然有人第一时间告知,万秋娘一进门便看到被衙差围着的谢昭昭。 谢昭昭身旁护着她的男子她不认识,但他怀中的孩童她认得,正是谢昭昭的儿子。 万秋娘自然也猜到他的身份,没想到竟是衙门中人。 她的护卫说,当时场面混乱,最先站出来控制乱局的便是他。 谢昭昭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一回头便看到了秋娘子。 “秋姐姐!”谢昭昭面露喜色。 这般明媚娇艳的女子满心欢喜地叫她姐姐,她真的很难拒绝。 万秋娘虽是女子,可世间美好事物谁人不喜。 “没想到你竟来了玉楼春,怎不招呼一声,我好亲自招待。”万秋娘上前握着谢昭昭的手亲昵道。 谢昭昭新送来的话本掌柜的已经快马送来,写得可太好了,她太喜欢了。 “还未来得及告知姐姐便出了事,想必姐姐也是为人命案而来。”谢昭昭眉间都是坦荡。 问题的关键在于玉楼春里死了人,这是秋娘子的地盘,她亦是苦主。 若她作保,再要彻查,便可解眼下困局。 “正是!”万秋娘点头。 她产业遍布,什么事情没遇到过,但像今晚这般荒唐还真是头一遭。 “今日难得一见,正好为姐姐介绍,这位便是我夫君,边城司法参军裴恒,破案无数,最擅此道,方才便是他最先发现嫌疑人。” 谢昭昭拉过一旁的裴恒,介绍他时眼角眉梢压不住的骄傲。 秦舒闻言,正要开口,万秋娘眸子一抬,看向秦舒的目光压迫感十足:“秦大人好大威风,看来真是做官久了,忘记自己也是女子。” “秋老板误会了……” “住口,若不是你百般阻挠,案子已经破了,死的是玉楼春的人,不是你的亲人,你自然能在这里大放厥词。”谢昭昭打断她的话。 说完又看向裴恒:“夫君要快些查清案子,好让死者瞑目,还玉楼春安宁,最重要这些客人也能早些归家。” 谢昭昭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就是啊,查清案子才是关键,不然要把他们关到何时。 也不知这个秦司户到底怎么回事一直阻拦,若真查明是那个李勉,他们早就可以回家了,真是晦气! 万秋娘点头:“那便有劳裴参军。” 谢昭昭虽然在借她的势,但早些查清案子,还玉楼春清白,也不得罪这些客人。 如此再好不过,她正愁不能早些破案呢,可谓是双赢。 “慢着,”李勉打断他们的话:“如此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我看你的玉楼春是不想开了。” 李勉在盐城横行霸道惯了,在方城也从不收敛。 他听说过这位秋老板,听说是有些来头,难不成还能大得过郡守? 再如何也不过是商户而已。 万秋娘冷笑一声:“盐城李家是吧?” “你知道就好。”李勉本想抖一抖威风,可手臂一动,便疼得厉害。 “来人,把李公子给我看好了,案子不破,他便一日不得离开我玉楼春,还有,通知郡守和李崇明,就说李勉在我这里。” 万秋娘说完便再不看他一眼,李勉被人拉走,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我不会……” 可才说了几个字便被堵了嘴巴,押坐在了椅子上。 裴恒已经上前查女子尸体,让人遮了帷幕,屏蔽了外人,很快便查出死因。 “这女子已有至少两月身孕,死前应服用了堕胎药物,所以才会出血倒地,另外还中了马钱子之毒。”裴恒道。 “这女子是我玉楼春的伶人,尚未嫁人怎么会有身孕?”万秋娘道。 万秋娘问的自然不是她为何会怀孕,而是让她怀孕之人。 而这些内幕自然要从死者身边的人查起。 一个戏班的人平日都是同吃同住,玉娘的事他们最清楚。 “玉娘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吃什么都吐,不过上台前倒是喝了一盏鸽子汤,喝的时候乐滋滋的,说是心上人特意给她熬的。” “前几日还同我说,她唱到这月底便不唱了,要嫁人,她还把自己这几年攒下的行头都送给我了。” …… 裴恒去取了玉娘用过的碗,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她所中的两种毒。 戏班的伶人都和玉楼春签了身契的,他们的契约还有两年,若要离开,是要付违约金的。 玉娘如此说,便是有人会为她出这个钱。 这不是一笔小钱,看来对方是个有钱人了。 谢昭昭和裴恒对视一眼,两人难得的默契。 “你们可知她要嫁谁?” “不知!” “他们既已定终身,总有信物为证?” 第43章 你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也不会放过 裴恒走到李勉面前,抬手摘掉了塞在他口中的布条。 “可认识冯玉娘?” “不认识!”李勉不耐烦道。 “李公子想好了再回答。” “本公子怎么会认识一个戏子,简直笑话。” 裴恒眼神压迫感十足:“我何时说过冯玉娘是戏子?” 李勉舔了下唇瓣,顾左右言他:“你……裴恒,我告诉你,等我姨父来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公子认得这个荷包吗,上面绣了……” “绣了什么?”李勉盯着荷包神色紧张,他想要抢,却抬不起手臂。 李勉眼见裴恒查到线索越来越多,开口威胁道:“你可是衙门中人,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到时你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也不会放过。” 裴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勾着一丝冷笑,许久才不紧不慢道:“你没机会了。” 李勉靠在椅子上,越发嚣张:“我姨父马上就到,到时我看你要如何收场。” 冯玉娘死在戏台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便是再有手段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 他不怕他。 谢昭昭从帷幕后走出来,娇滴滴道:“夫君干嘛和他废话浪费时间,玉娘已经醒了,夫君一问她便什么都清楚了。” 李勉脸色一变,脸色震惊,不可能,马钱子剧毒绝不可能生还。 裴恒看似和谢昭昭说话,目光却留意李勉的表情。 此招果然有用。 谢昭昭目光似是无意地擦过李勉,挽起红唇,自顾自道:“你说这下毒之人也是真蠢,他不知道红花和马钱子相克吗?如此一来,毒性减弱,玉娘反倒捡回一条命,只是有些可惜,” 谢昭昭欲言又止,裴恒自然地接过她的话:“可惜什么?” “可惜孩子没保住啊,不过也幸好玉娘有身孕,这才保她一命,这孩子算是替她挡了灾。” 李勉舔了舔唇瓣,有些着急了,这个玉娘倒是命大,竟然没有毒死她。 是她妄想母凭子贵要嫁给他,也不看她什么身份。 他怎么可能娶一个低贱的戏子,玩玩罢了。 父亲最近对他很不满意,正欲为他娶一对大有裨益的夫人。 可她竟然想不知死活地闹到盐城去,若被父亲知道就完了。 他自然不能让她活。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那些话正正好落在李勉耳中。 秦舒自然也听到了,便有意和裴恒缓和关系:“裴参军,事关案情,还请尊夫人避嫌,毕竟她不是衙门中人,若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谢昭昭觑了她一眼,冷笑:“我和我夫君说话关你什么事,秦大人不是一力包庇李勉吗,这会儿正该陪在他身边,等郡守大人来了看到,说不定秦大人便能得以高升?” 谢昭昭话一落,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玉楼春里女客其实比男客人更多些,今晚秦舒要将谢昭昭送给李勉巴结讨好大家都看在眼中。 秦舒身为女官本是女子荣耀,大家都高看她一眼。 可如今,她拿女子当玩物一般看待比那些臭男人更可恶。 往日捧得有多高,今日摔得便有多响。 “裴夫人,今晚秦某可能处事有些不当,但秦某绝无私心,都是为了裴大人好。”秦舒沉默了一会儿道。 秋老板明知道李勉的身份还敢如此行事背后应该大有来头。 谢昭昭竟然与秋老板相熟,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秦舒一介女子能做到司户的位置,自然是懂权衡利弊的。 想通之后她便打算拉下颜面和他们和好。 便是不能和好,也不能交恶。 她若能加入,案子破了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而且,若凶手真的是李勉,她也好早做打算。 那个玉娘醒了,她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一会儿郡守大人来了,她也能想法子应对。 谢昭昭冷哼了一声:“你是我夫君什么人,用得着你假好心,秦大人既有闲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裴夫人不是衙门中人很多事不懂,同僚之间相互帮忙很正常,裴夫人总不会因此心生嫉妒吧?” 裴恒睨向她,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值得我夫人嫉妒的,她的聪明你不及万一,更不必说其他。” 裴恒那句其他虽未明言,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 秦舒不过中下之姿,身上的官服给她几分威严。 若论容貌,实在是输惨了。 而且,就今晚的事来看,也不知是聪明过头了还是怎的,总之就很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裴恒那样鄙薄的语调和眼神,好似在看什么脏东西。 秦舒心头的怒火一下就地窜了出来:“你这样袒护着她,她却不愿为你付出分毫,可见对你并无真心。” 她急急朝前二人追了几步,愤愤地望向那个连正眼都不肯看他的男人:“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般贪恋美貌之人,我真是错看了。” 裴恒终于停下脚步,看她的目光温淡也凉薄:“秦大人尸位素餐原来不止是脑子不够,眼也瞎。” 谢昭昭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她一直以为裴恒不善言辞,今日方知,言辞犀利,针针见血。 秦舒被拦在帷幕之外,李勉那边她也没讨到好,被李勉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不止秦舒,衙门的其他人也被拦在外面。 不多时,玉娘被扶出了帷幕,一步步朝李勉走去。 “李郎!” 一声李郎幽怨中辗转着诉不完的衷肠。 李勉脸色发白,身子下意识朝后退去。 她竟真的活着。 看押他的人早在万秋娘的示意下悄悄退去。 李勉险些从椅子上栽过去:“贱人,不要过来。” “李郎,你好狠的心呐。”玉娘的声音带着戏腔,如哭诉一般。 “我不认识你,滚开。” “李郎,你为何要杀了我们的孩儿,还我孩儿命来……” “你一个下九流戏子如何能配得上我,更不配生我的孩子,以后你我两清,莫要再纠缠。”李勉不耐烦道。 “你可知那红花有多痛,还有那马钱草,让我喘不过气来,你怎么如此狠心……” “那么多药毒不死你,命可真硬,早知道就用鹤顶红。“ 李勉话一落,玉娘摘掉头上的头冠,虽然脸上还有粉墨,但可以看出她不是玉娘。 他们伶人最善模仿声音,她和玉娘相熟,自然模仿得出她的声音。 李勉这才知道自己上当。 “贱人,竟敢诈我的话,看我不杀了你。” 李勉人还没有到跟前便被玉楼春的护卫一脚踹飞。 “敢在我玉楼春杀人,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将人绑了,等郡守大人来了必要给我一个说法。”万秋娘这次动了怒气。 谢昭昭看向一旁脸色发白的秦舒:“秦大人可要好好想想,一会儿该如何解释?” 第44章 年轻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谢昭昭眼中的笑意轻描淡写,可越是这般越是尖锐的扎人。 秦舒的脸色陡然一变,她毕竟清高,怎么忍谢昭昭公然的奚落。 既然已经撕破脸无挽回余地,她也不必忍气吞声。 再怎么说她是官府中人,州府的司户也非裴恒边城一个参军可比。 “裴夫人这话不对,我自然也是希望查出凶手的,若不是裴夫人阻挠,我身为方城司户也该参与其中的。”秦舒笑着道。 李勉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下毒杀人,玉楼春内所有人都是证人,便是他权势滔天也抵赖不得。 收买一个人容易,收买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 而且来玉楼春的客人多多少少都是跟权贵沾些边的。 李勉选择在玉楼春这么多人面前杀人,应该也是觉得死一个小小的伶人,官府不会公然查这么多贵客。 到最后不了了之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可偏偏裴恒在场。 他不止管了,还在这么短时间找出了真凶。 “秦大人是州府官员,的确应该侦破案情,所以我夫君才第一时间将嫌疑人交给你。可司户大人非但不立即调查还袒护嫌疑人,既浪费大家时间又耽误查案。” 她这话里毫不掩饰地打破了秦舒虚伪的面具。 这个时候想撇清自己,将错误推给她? 休想! 秦舒咬唇,双眼冷漠地看着她。 她还真是小看她了,没想到竟如此伶牙俐齿。 果然是刁钻的市井小民。 “秦大人别盯着我,郡守大人到了。”谢昭昭淡淡地笑着。 秦舒一个女子在男人堆里做官定然是会更辛苦些的。 投机钻营溜须拍马倒不算什么,可她颠倒是非,罔顾律法,践踏折辱女子。 将良心和底线都丢在这名利场,不能算是个人了。 秦舒抬头,果然看到唐郡守在一群人簇拥下进来了。 秦舒连忙上前见礼,唐郡守却像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走向了万秋娘。 “不知方郡主在方城,下官拜见来迟,还望郡主赎罪。”唐郡守低头弯腰,丝毫不敢怠慢。 “不知者不怪,唐郡守免礼吧。”万秋娘轻描淡写。 唐郡守却是惊出一身冷汗,都是李勉这小畜生惹出来的乱子,险些要害死他。 李勉才不管什么郡主,那些个狗东西诱他招供,又踹他一脚,险些要了他的命。 一见唐郡守进来就大喊:“姨父救我,姨父快救我。” 唐郡守恨不得上前踹死他,自己作死还要拉他下水。 别说眼下的情况他不能救他,便是能,他也不会救。 这些年他不知做了多少恶事,被他害过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 再这样下去迟早连累到唐家,如此他岂能对得起唐家列祖列宗。 唐郡守怒斥:“你下毒杀人,罪大恶极,国法不容,来人,将他打入死牢,择日开堂问斩。” “姨父,你不能这么对我,姨母最疼我,她不会答应的。” “带走!”唐郡守决绝道。 李勉连哭带嚎地被带走,唐郡守没有丝毫动容。 不能再让他连累到唐家,这次别说李家保不住他,只怕李家也自身难保。 “郡主放心,下官一定会还死者公道,亦会给玉楼春一个公道。”唐郡守态度十分恭敬。 “唐大人秉公执法,大义灭亲,让人钦佩,今日幸好这位裴参军及时查清案情,还死者公道,也让玉楼春的客人免受惊吓。”万秋娘笑容大气疏朗。 被点到名字的裴恒上前行礼:“下官裴恒见过郡守。” 唐郡守点头:“我知道你,上次的佛塔失窃案便是你破获的,不错,不错,年轻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多谢大人夸奖,下官只是尽应尽之责。”裴恒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唐郡守夸赞沾沾自喜。 一旁的秦舒脸色难看极了,她知道李勉这次肯定要付出代价,但没想到郡守一句便定了他死罪。 而且当着众人面说的,那就是绝不可能有转圜余地。 她这次站错队了。 “大人,案发时下官也在,的确多亏了裴参军经验丰富才能这么快查清真相。”秦舒上前道。 秦舒的话模棱两可,没有否定裴恒的功劳,但却也贴了上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案子是她一起侦破的。 唐郡守没有理秦舒,反倒笑着拍了拍裴恒肩膀:“边城太小了,以后来方城做我的司法参军如何?” 虽然都是司法参军,但边城和方城比可差远了。 “下官多谢大人赏识,下官还年轻,需多历练,还是想留在边城。”裴恒婉拒道。 唐郡守越发觉得裴恒此人不错:“如此脚踏实地的年轻人不多了,日后若改了心思,尽管来找本官。” 万秋娘也高看裴恒一眼,她今晚在唐郡守面前提起裴恒自然有提拔之意,没想到他竟然拒绝,这样的年轻人实在难得。 还有这个谢昭昭,更是个妙人。 谢昭昭看到万秋娘投过来的目光,笑着回应。 没有谄媚和讨好,而是女性与女性之间的欣赏和认可。 怪不得她不记得小说中有万秋娘这个人物,原来是小号。 秦舒被一众人冷落个彻底,不敢再贸然开口。 万秋娘对滞留的客人道歉:“今晚玉楼春发生意外,秋娘深感痛心,也对大家倍感歉意。为表诚意,今晚大家的消费都算在玉楼春账上,改日玉楼春上新戏,秋娘请诸位免费观看。” 客人自然满意,玉楼春消费不低,而且玉楼春上新戏那可是一票难求。 最关键,他们可都听到了,玉楼春的老板竟然是大齐郡主。 他们能来玉楼春听戏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就算是多花几倍的钱也愿意。 玉楼春的护卫和衙门的人一起疏散了客人。 虽然造成的些许损失,但长远来看,玉楼春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裴参军心细如尘,妹妹智计无双,今晚的事多谢你们,秋娘谢过。”万秋娘亲自过来道谢。 今晚客人不少,裴恒能一眼发现端倪,又能短时间找到线索证实自己的推断着实厉害。 还有谢昭昭的死而复生以假乱真,让李勉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自己罪行,铁证如山,再无翻身可能。 这对夫妻俩,都有些深藏不露的意思。 第45章 贫瘠的土壤开不出艳丽的玫瑰 谢昭昭笑出声来,像被风拂过的铃铛,清脆悦耳又娇媚动人。 “姐姐既然唤我一声妹妹,那我做什么都是应该,姐姐又何必客气。” “妹妹说的是,今日太晚,改日妹妹得空我来做东,我们好好聊聊。”万秋娘爽朗道。 “到时我们秉烛夜谈,不醉不归。”谢昭昭仰头笑着,明艳大气。 难得遇到一个兴趣相投之人,自然要尽兴。 “那当然好,我只怕某人不舍得放人。”万秋娘调侃。 裴恒看她的目光温柔的都要溢出水来,言语行动皆是维护。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看男人的眼光不错。 谢昭昭偏头看裴恒,眨了眨眼:“你要管我?” 男人冷毅的面容漾出一层薄笑:“不敢!” 谢昭昭一脸傲娇:“这还差不多。” 万秋娘掩唇笑:“你们两个这恩爱还没秀够。” “姐姐又取笑我们,今日太晚,我们先告辞了,姐姐保重。” “保重!”万秋娘这会儿的确走不开。 玉楼春里死了人,她这个老板总不能撒手不管。 谢昭昭发现沐儿不知何时已经靠在裴恒怀里睡着了。 这次特意来方城看戏,没想到真看了一场大戏。 离开时秦舒过来道别,裴恒看都未看她一眼,甚至脚步都没停。 谢昭昭倒是挺佩服她脸皮厚的能力。 若心思没歪,凭她这份毅力,也能在官场有所建树。 可惜了。 “那日的两名护卫你是向秋老板借的?”裴恒道。 怪不得能追到陆容与的别院,查到她的下落。 “嗯,我那时只觉得她身份必然不凡,便想借她护卫使使,没想到她竟是郡主,你在京城时可曾见过她?”谢昭昭道。 裴恒母亲是大齐公主,这些皇亲国戚想来他是认得的。 “她是异姓王方达独女,方达封地不在京城,为人也十分低调,我并未见过。” 但关于方达这个女儿他倒是听说过的。 万秋娘本名方序秋,夫家是河东郑家,是大齐数的上的门阀世家。 本以为是天作之合,没想到那位郑家三郎却是个十足纨绔。 方序秋不能忍,便要与之和离,可二人是皇上赐婚,代表皇家和世家颜面,婚姻并不是二人之事,而是两大家族。 郑家用夫为妻纲,女子名声为挟,甚至还有她未满三岁的儿子,想让方序秋忍气吞声。 可她不愿为其所累蹉跎一生,将其夫罪行言明皇上,要皇上判其合离。 其父方达膝下只有一女,对其十分宠爱,更是上书皇上愿为庶民,换女儿自由。 世人皆认为男子风流实属正常,是方序秋善妒不容人。 方序秋便放言,宁愿此生不嫁孤独终老也绝不与人分享夫君。 “秋姐姐好气魄,和离独美挺好,怪不得她看起来年轻,原来是没有被婚姻拖累。”谢昭昭心生佩服。 在古代女子能有这觉悟便是难得,而她居然硬刚到底。 纵然她出身高贵,可也少不了被世人批判离经叛道不守妇道。 这大概也是为何她选择隐姓埋名。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谢昭昭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看他,不知他这是何意。 “你觉得婚姻是拖累?”裴恒低头看她,眼眸幽深。 “女人如花朵,好的婚姻自然滋养花朵,不好的那自然是拖累,因为贫瘠的土壤开不出艳丽的玫瑰。”谢昭昭轻轻笑着。 其实,她一直没有谈恋爱结婚就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家里也从不会催她,因为他们都婚姻幸福,自然更知道婚姻的意义不是将就。 裴恒默了一瞬。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谢昭昭眯起眼睛笑:“你不会代入自己,又或者也觉得秋姐姐离经叛道?” 裴恒的确觉得男子纳妾不算什么,因为他父亲也有妾室。 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的一生可能就只能困守在边城,娶她是不得已。 但今日他听到她说贫瘠的土壤开不出艳丽的玫瑰。 很美的一句话。 也很打动他心。 他舍不得眼前这朵玫瑰枯萎,只想好好滋养。 男人深沉如墨的眼眸看着她,好一会儿都没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大地无言却滋养万物。 虽然甜言蜜语动人心,但他觉得行动更重要。 谢昭昭等了半晌等了裴恒一句:“饿了吗?” 谢昭昭没好气道:“不饿。” 果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相比较而言,裴沐嘴甜得简直不像他的儿子。 若不是长的简直就是他的翻版,她真的要怀疑了。 不过,若真巧言令色也就不是他了。 他今晚所做的一切已经证明他的心。 “我又饿了。”谢昭昭说完自己先乐了。 才开始恋爱就患得患失,恋爱果然会降智。 裴恒不知她缘何又改了主意,眼中染上了些许笑意:“前面有家阳春面不错。” 他来方城办案吃过几次,味道还不错。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带我去了?”谢昭昭眯着漂亮的眼睛看他。 裴恒拉她的手:“走了。” “是不是嘛!”谢昭昭不依不饶。 热恋中的情侣都有很强的分享欲,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对方。 裴恒这是在带她走入他的世界吧? “你不说我不去了。”谢昭昭就想逼他说真心话。 他今晚说那句辱我无谓,辱我妻难忍时简直帅爆了。 可过后真是一句好听话都不肯说。 “谢昭昭,你想我怎么证明?” 谢昭昭鼓了鼓腮,当然是听她喜欢听的啊。 恋爱中的女孩子没有不喜欢对方说情话的吧。 而且…… 谢昭昭眼睛陡然睁大,因为裴恒吻上她的唇瓣。 虽然不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但街上还是有人的。 他居然吻她。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她腰。 谢昭昭这次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强烈侵略性。 是男人对女人的占有。 谢昭昭心脏狂跳,有些控制不住。 在她纸上谈兵的认知领域里好像有些超纲了。 裴恒松开时,谢昭昭气息微喘,面颊桃红,眼睛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意。 而裴恒倒是淡定如斯,如陈年老酿,只醉人不自醉,本就低沉的嗓音压得越发低:“走了,去吃面。” 第46章 一大早就搞得小脸通红 整条街道仿佛陷入了沉睡,谢昭昭听不到其他声音。 只有他。 她听到的不是走了,去吃面,而是昭昭,吻我。 于是,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身体往他怀里送,红唇印在了他的薄唇上。 灯影重重,思绪蒙蒙,她有种时空混乱的错觉。 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身处何处。 她是书中的谢昭昭还是她自己。 像是为了得到证实,吻越来越深。 谢昭昭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有些坚持不住,这才不舍松开。 裴恒眼中欲望浓重,盯着她嫣红水润的唇瓣。 谢昭昭抱怨:“你太高了。” 每次亲得她脖子疼,还要踮着脚尖。 裴恒暗哑的嗓音喃喃道:“下次抱着你。” “没有下次了。”谢昭昭口是心非。 裴恒却当了真,只觉脑子一热,控制不住想靠她更近,抬手直接把人抱起。 谢昭昭身体陡然失重吓了一跳。 本来要抱他脖子,可担心碰到趴在他肩上睡着的沐儿。 连忙又收回手臂,只能往他怀里靠。 “这样可以了?” “你快放我下来。”谢昭昭这会儿知道怕了。 刚才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热就亲上去了,可现在却是不敢了。 “回客栈?”裴恒忍不住啄了下她唇角。 “去吃面!”谢昭昭羞到不行,在他胸口捶了下。 男人唇角笑意深了几分:“好。” 裴恒到底是放下她,不过抬手便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 谢昭昭调整了下姿势,十指相扣,还特意低头看了一眼。 一只骨节分明,是他的。 一只柔若无骨,是她的。 再抬起头时撞上他的视线,谢昭昭哼唧道:“以后要这样牵手。” 裴恒无声地笑,自是没有不同意的。 二人浓情蜜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整条街道仿佛都是陪衬,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那双怨毒的眼神。 谢昭昭那个贱人,怪不得勾的裴恒对她死心塌地,原来竟是用这种勾栏手段。 下贱! 秦舒向来是骄傲的,她是女官,在一众男子中一枝独秀,一直都是最特别的存在。 她从没有如此颜面扫地过。 都怪谢昭昭这个女人。 她不会让她好过。 秦舒怨恨地看着他们牵着手的身影越来越远。 而她只能像个鬼魅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裴恒之前一直记得这家阳春面的味道,可今晚之后,他的记忆里只剩下她的唇瓣很甜。 比上好的琼浆更甜。 …… 裴沐醒来发现一边是爹爹一边是阿娘,自己睡在中间。 他恍惚了一瞬才慢慢想起,这不是家里。 他明明是在戏楼听戏的,怎么又到客栈了。 裴恒本就睡得不沉,裴沐一动他便醒了,他悄悄对儿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蹑手蹑脚地抱起儿子到旁边的椅子上。 裴沐迅速领悟爹爹的意思,配合地捂着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谢昭昭醒来时天已大亮,伸了个懒腰,才从床上起身。 父子俩都不在,想来已经出去了。 脑子渐渐归位,昨晚的记忆也逐渐清晰。 谢昭昭下意识舔了下唇瓣,忍不住啧了一声。 痛! 谢昭昭嘟嘴,她现在怀疑裴恒昨晚吃的不是面而是什么不正经的药。 不然怎么就那么疯。 幸好沐儿醒来嘘嘘,不然,接下来的场面不可控制。 谢昭昭一边摇头一边拿手给扇风,让自己降温。 一大早就搞得小脸通红,内心黄黄的。 谢昭昭收拾完出了房间,沐儿正有模有样地练拳,裴恒时不时指点儿子动作。 她一出来,父子俩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阿娘,”裴沐欢快地叫了声。 不过并没有停下动作。 爹爹教过他有始有终,等他练完再找阿娘抱抱。 裴恒走过去,想要亲近的姿态明显。 人的身体有时候比理智更早做出判断。 谢昭昭想到昨晚差点犯错的吻,很想故作轻松,可脸红却先出卖了她。 谢昭昭无意识的咬唇,牙齿才碰到唇便疼的倒吸一口气。 然不住抬眼嗔了眼面前的始作俑者,他是力气大的没地方使吗? “先吃东西?”裴恒低笑,心情愉悦。 “你哪来的脸笑,被你害惨了。”谢昭昭娇气道。 裴恒自然注意到她唇瓣,微微红肿,倒是更加诱人采摘。 “我下次轻些。” “下次我要还回来。”谢昭昭不依不饶。 “给你亲。”裴恒这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眼神更像是在邀请一般。 裴沐终于练完了拳,飞快跑过来拉着谢昭昭手:“阿娘,吃小笼包好不好?” 好香啊,他打拳的时候香味一直朝他鼻子里钻,他差点就忍不住了。 裴恒倒是淡定得很,仿佛刚才那些少儿不宜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他弯腰抱起儿子,又去牵谢昭昭的手。 裴沐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小笼包,谢昭昭照例只吃包子皮,馅儿都留给了父子二人。 红豆粥软糯可口,配上咸香松软的包子皮,非常合谢昭昭胃口。 怪不得客栈生意好,老板的确经营得好。 “一会儿出去逛逛,下午回去,晚上正好到家。”裴恒道。 昨晚没有好好看完戏有些遗憾,但时间不够,只能等下次了。 “好啊。”谢昭昭觉得安排很合理。 方城是省城,比边城大得多,难得来一趟,当然要买些喜欢的东西。 一家三口刚出客栈便看到等在外面的秦舒,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 “郡守大人感谢裴参军破获昨晚玉楼春的案子,特请参军到府衙一叙,马车已经在等着,裴参军请。” 秦舒仿若昨日的事都没有发生过,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淡淡地滑过谢昭昭,又忽视她的存在。 裴恒昨晚已经拒绝了唐郡守一次,这次自然不能再拒绝。 不过,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马车就不必了,我自己过去。”裴恒语气淡漠。 秦舒像是意料之中似的:“也好。” 但看到裴恒带着那母子二人一起上了前面的那辆马车时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当州府衙门是什么地方,竟然带着女人过去。 “我见过唐大人后很快便出来,你和沐儿在车上等我。”裴恒道。 出了昨日的事他不放心将他们留在客栈,赶车的老张其实是八方客栈的镖师,身手不错,能护着他们。 “你放心去便是,等你回来。”谢昭昭明白他的难处。 从古到今打工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更何况上司召见,除非他不想干了。 “等爹爹回来。”裴沐学着谢昭昭的语气。 裴恒在母子俩额头上亲了下,这才利落地跳下马车,进了知州府。 第47章 你若喜欢,我补一百个给你 谢昭昭教沐儿摇手花玩,母子俩玩得不亦乐乎,不时发出笑声。 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裴夫人想知道唐大人找裴参军什么事吗?” 谢昭昭听出是谁的声音,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没完没了。 “不想!” “裴夫人这是掩耳盗铃吗?”秦舒低低地笑出声。 刺激谢昭昭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张叔,外面有只狗在乱吠,麻烦你把它赶走。” “是!”张叔被谢昭昭的话逗笑。 他本就拦着不让秦舒上前,没想到她竟不死心隔着马车说话。 秦舒被骂做是狗气的咬了咬牙,可想到谢昭昭日后的表情,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这会儿倒是一点不生气:“罢了,反正裴夫人迟早也要知道的。” 没过多久传来脚步声,谢昭昭在猜是不是裴恒出来时,帘子被挑开,裴恒已经进了马车。 接着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裴参军,那我们便盐城见了。” 秦舒咬重我们二字,很明显,故意的。 裴恒不必说谢昭昭差不多猜到了。 看来,盐城李家已经知道李勉的事,且威逼唐郡守放人。 唐郡守便让裴恒查李家,最好能查到些足够让李家消失的证据。 发生了昨晚的事,没有人比裴恒更合适。 而秦舒,近水楼台先得月,应该向唐郡守自荐,主动参与这个案子。 真相的确和她推断的差不多。 但还有一点是谢昭昭不知道。 秦舒其实是盐城杜家的女儿,秦是母姓。 杜家和李家不睦,这次查李家需要杜家配合。 所以,唐郡守才让秦舒也参与此案。 “还真是个甩不掉的麻烦。”谢昭昭嗤笑:“裴恒,我真是低估了你招惹女人的能力。” 原主是私奔未遂,他的桃花可是实打实地在她眼皮下挑衅。 “唐大人的确是让她协助,但我并不需要,所以不会有什么接触。”裴恒眼神深深地盯着她:“我会尽快结束李家的案子。”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苍蝇嗡嗡听着麻烦,你的桃花运简直是我的血光之灾”谢昭昭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 裴恒眸子暗了暗,有些听不得她口中血光之灾几个字。 “先陪你和沐儿逛逛?”裴恒话里带着些哄宠的味道。 谢昭昭眉头挑了挑:“好吧。” 也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搞得风声鹤唳的。 难得来方城,自然要好好逛逛,花光裴恒的私房解气。 谢昭昭自小便没有受过钱的委屈,后来又自己创业成功财务自由。 她是家里团宠,向来不会亏待自己。 裴恒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放进马车,眼睛都没眨一下。 倒是老张看得咋舌,养媳妇太费银子了,当个老光棍挺好。 …… 谢昭昭出门这一趟心累,身体更累,洗完澡就不想动了,不过也睡不着。 裴恒进来时她正靠在床上拿墨块勾画在玉楼春没画完的画。 “沐儿睡了?”裴恒轻声道。 谢昭昭头发散着,眉眼在灯影重重下娇媚感减弱,整个人很安静,多了几分清冷。 裴恒喜好清静,也不喜欢别人在他身边吵吵嚷嚷,甚至沐儿也被他养得冷冷清清。 最近倒是被她教得有变小话痨的趋势。 他以前觉得谢昭昭无理取闹厌烦,在家里也会尽量避开她。 可最近习惯她黏着他,围在他身边说那些让他心跳加速的话。 现在看到她这般安静竟有些不适应。 谢昭昭正思考问题,整个人便有些后知后觉。 待她偏过头时,裴恒已经大步走到床畔,俯身抬手托着她的脸蛋便吻了上来。 谢昭昭被亲得意乱情迷,全身软得像是水。 谢昭昭虽然懵懂,但还残存一丝理智。 她很清楚欲念一旦放出便难以收回。 她不敢让自己放纵深陷沉沦。 思想可以开放,但身体不可以。 她毕竟不是这里的谢昭昭。 她还没有准备好,不敢考验自己。 裴恒唇瓣一痛,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 他松开她唇瓣,人却没有离开怀抱。 他轻舔了下唇瓣,动作性感又克制。 低头看她娇媚的容颜,低低地笑:“满意了?” 早上说要还回来,便是如此还吗? “我怀疑你在对我用美男计。”每次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她都怕自己会深陷其中。 “那你中计了吗?”低哑的嗓音擦着她耳边徐徐传入耳中。 她轻咬唇瓣,抱着他脖子撒娇:“裴恒,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裴恒被她折磨得抓心挠肝,可也不得不努力克制。 “如果一百天后我们还这么喜欢彼此,你还我一个洞房花烛,如何?”谢昭昭笑道。 小说里关于原主都是寥寥几笔,更不曾写过他们如何相处。 但她从谢慧敏那里知道不少。 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是分开睡的。 而且那晚边城还出了人命案,裴恒大半夜被叫走了。 后来圆房是因为裴恒在应酬时不小心中了药。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克制。 谢昭昭年纪小,又没有人教她这些事,只觉得裴恒粗鲁暴力。 很快,谢昭昭有了身孕,再后来裴沐出生,二人便一直分房睡,关系也越来越差。 所以,虽然成亲四年,孩子也生了,但他们并没有一个完美的洞房之夜。 裴恒没想到谢昭昭突然提这个话题,他的确想。 情欲上头时没有多余的理智去考虑爱不爱的问题。 所以,哪怕过去他并不知道爱不爱谢昭昭,但有些事依然发生了。 但现在却开始谨慎起来。 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 他怕她会不喜。 “你想要?”裴恒眉眼间都是绵长的笑意。 她主动提,其实他很开心。 一百天而已,他当然愿意等。 “这是你欠我的,”谢昭昭抬着下巴一字一句道:“你娶我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只让你补一个洞房花烛而已,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 谢昭昭故意停在这里不往下说吊着他胃口,让他着急。 “就如何?”男人低沉的嗓音哑到极致。 她还真会折磨他。 “不让你亲我,不让你抱我,我还要……”谢昭昭的唇瓣被堵上,缠绵悱恻道:“你若喜欢,我补一百个给你。” 第48章 原来男色也惑人 裴恒手指托着她的下巴,目光仍流在她的唇瓣,喉结上下滚动,性感又禁欲。 谢昭昭整个人被他清冽好闻的气息包围,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身处云端。 “想得美,谁要你补一百个。”谢昭昭嗔道:“我只要一个,要毕生难忘。” 无论如何,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好。” 男人唇角撩起弧度,无声却又勾人。 谢昭昭手指从他喉结划到唇瓣,最后落在她刚才咬伤的地方:“疼吗?” “不疼。”裴恒墨黑的眸盯着她的面容,能蛊惑人心似的,更像是某种邀请。 “不早了。”谢昭昭不敢再看他。 否则,她不敢保证她自己能不能坚持那个一百天的约定。 “走了。”裴恒这般说,身子却没有动,还保持着抱她的姿势。 “走了!”裴恒低沉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快走快走!”谢昭昭伸手推他,眼睛也闭了起来。 真的不敢再看了。 裴恒似乎轻笑了一声,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才起身离开。 谢昭昭听到关门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 原来男色也惑人。 幸好她把持住了。 翌日 裴恒要先去衙门一趟,把这边的事安排下。 唐郡守借裴恒去盐城查案的事刺史已经知道了。 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方城的事情他听说了。 有这么个得力的手下,他的功劳薄只会越来越厚。 他甚至十分支持,让裴恒自己挑选人带去盐城办案。 下午的时候张叔带了照顾他们的阿婆来。来人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褐色衣裳,收拾得很利落。 “老身见过夫人,小郎君。” 一张圆脸,双眼皮褶皱很深,年纪并不算大,笑起来很慈善,看面相就让人放心。 “沐儿叫阿婆。”谢昭昭笑道。 “阿婆好。”沐儿礼貌道。 问了之后谢昭昭才知这位赵阿婆今年不过刚三十九岁。 家中两个孙孙年纪大些了,大孙子已经上了村里的学堂,小孙子也马上要开蒙,读书费钱,她便出来赚些钱贴补家用。 三十九岁在现代正是风华正茂,若保养得好,走在街上还会被叫姐姐的年纪。 在古代竟然是已经奶奶辈的阿婆。 谢昭昭低头看了眼身旁的沐儿,原主十六岁便生下他。 若他以后也早早娶妻,谢昭昭摇头,不敢想自己这个年纪被叫阿婆。 赵阿婆过眼看一遍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干活很是利落。 最关键,厨艺也好。 谢昭昭很满意,裴恒这件事办得不错。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不小心烧了厨房。 其实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跟着网上做几道菜。 味道嘛谈不上惊艳,但也还是能吃的。 关键是这个灶台她真的很不适应,所以她也不必勉强自己。 裴恒安排好家里便出发去了盐城,还带了两个兄弟。 谢昭昭给裴恒收拾行李,送他出门时依依不舍。 她仰着脸望着抱着自己的男人,这张脸生得的确无可挑剔。 他肤色在男人中算白的,但因为眉眼深邃,鼻梁英挺,整个人看起来清俊冷漠,不会给人小白脸的感觉,反倒看起来高贵矜持。 “早些回来,不许理秦舒。”谢昭昭腮帮鼓了鼓。 “好。” 裴恒低眸看她,把人扣在自己身体里。 他常出门办差,差不多一半时间不在家中,但没有哪次像这次这般不舍。 “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已经过去两日,还剩九十八日。 等他回来便又会近些。 裴恒想到这儿,忍不住又亲了她,外面赵磊他们还在等,不好耽误太久。 “走了!” 裴恒松开怀抱,快走了几步,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 谢昭昭那个笑,差点让他掉头回去。 裴恒提着行李的手紧了紧,终是出门而去。 裴恒离开的前两日,谢昭昭的魂仿佛都被带走了,心里空落落。 原来这便是辗转反侧梦寐思服。 谢昭昭今日依旧梳得祥云髻,一条发带就能解决,简单实用。 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娇美的容颜,越发衬得气色好。 原主生孩子后没有好好调养,气血不足,又整日闷在家里生闷气。 虽然依旧比所有人都漂亮,但少了精气神,美貌并没有发挥到极致。 谢昭昭每日吃好睡好,又坚持锻炼身体,自然容光焕发。 之前邻居见她还会骂她狐狸精,现在是直接拖着自家男人就走,生怕脚步慢了,男人的魂儿被勾走。 沐儿拿着新玩具去找大牛二牛玩,赵阿婆在厨房收拾早上集市上买的鸡,打算用来煲汤。 谢昭昭让张叔备马车,她打算去一趟书局。 那日在方城走得匆忙,连道别都是托客栈的小二代为转交。 这几日她已经把她想的东西画出来,好让掌柜的派人送去玉楼春。 只是,马车到街上不久就被人拦住了。 “我家公子有请夫人前面茶楼一叙。”来人态度还算恭敬。 谢昭昭挑眉,大概猜到是谁了。 谁让她家男人招人呢,不止招惹女人,连男人也招。 “张叔,让他带路。”谢昭昭语气淡定,没有生气的意思。 谢昭昭早猜到是谁,所以见到陆容与的时候并没有多意外。 饶是不是第一次见谢昭昭陆容与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艳。 这个女人似乎比上次见时还要漂亮,女人过得如何,从她脸上便能看出一二。 裴恒对她真的很上心。 有过上次的经历,这次陆容与倒是很平静。 就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裴恒拿剑指着他,几乎刀剑相向。 谢昭昭在陆容与对面坐下,笑着先开了口:“我夫君不在,的确是个下手的好机会,陆公子这次打算用什么法子对付我?” 陆容与也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对付你,比起拆散你们,我更不想失去他,伤他的心。” 谢昭昭没忍住,直接笑出来。 “陆公子,我没想到你还挺能豁出去的,若不是我了解我夫君,还真要被你的话误会了。” 陆容与眼睛眯起,想起她那日那些震碎他理智的话:“我和毅之一起长大,情同兄弟,不是你想的那般。” 他家里有堂兄堂弟,庶弟也有,但都不及和裴恒投缘。 当然,裴恒也是如此。 他们是可以为对方豁出性命的情谊。 谢昭昭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精致的眉目间是淡淡的嘲弄:“你来不会就是想告诉我你和他情比金坚,而我不及你分毫?” “你可知道他的身份?”陆容与没有计较她的冷嘲热讽。 第49章 我不给你机会还能影响你改过? “知道一些,不过,他过去如何我并不想从你口中知道。”谢昭昭拒绝的意思明显。 陆容与笑了笑:“是不想还是不敢。” 谢昭昭勾起红唇:“你在得意什么?就因为比我多知道他的过去吗?他的过去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好的记忆,更或者说是困住他,让他痛苦的回忆。” “他不想说,不是因为他要刻意瞒着我,他是不想把他的痛苦带给我,他只想给我最好的,你以他最好的朋友自居,你有想过他为何对你避而不见吗?” “为何?” “因为他想忘记,想放下,更不想连累你。” 陆容与脸色意料之中的变了变,他看谢昭昭的眼神也变了。 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更聪明,并不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明明是他约她来此,明明主动权在他,他想说的要说的,还一句没说,可她三言两语就让形势逆转。 怪不得毅之对她死心塌地,的确是有手段。 不过,他今日找她确有要事。 “你堂妹在我这里。”陆容与挑眉,有些故意的成分。 到底还是想找回些面子。 他堂堂郡王爷被一个女人从头到脚羞辱一遍还无力反驳。 就很……没面子。 他觉得谢昭昭对这件事应该是在意的。 “哦?”谢昭昭似乎并不意外。 这位可是原书女主的头号舔狗,他帮她很正常。 陆容与没有看到谢昭昭跳脚的表情,便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告诉我一些事,听起来匪夷所思。” 若只是知道裴恒的过往,那只能说明谢慧敏花了心思。 虽然是多年前的事,但裴家四世三公之家,想打听也不是打听不到。 可谢慧敏知道即将发生的事,还能预知以后,就不得不重视了。 就比如被圈禁的太子,在寺庙修行的皇后。 他离京前的确知道些口风,但这都是皇家秘辛。 朝中权贵都未必全部清楚,即便清楚也不敢轻易透露给家族。 她一个边城的小姑娘如何得知皇后已经回宫。 他立即派人证实,今早收到京中传回的消息。 皇后的确已经回宫。 虽然皇上还没有恢复皇后封号,但她已经住回以前的清宁宫。 算算时间,谢慧敏告诉他这件事时,正是皇后回宫前一日。 谢昭昭眼梢一挑,笑容疏懒:“所以,你想找我证实什么?” “你和她一起长大,可知道她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陆容与索性直言。 谢昭昭狡辩非他能及,他占不到便宜,反倒会被她反杀,倒不如直说还能少被她奚落。 谢昭昭听到预知未来四个字眉头微蹙,难道谢慧敏也是穿书者? “她和你说了什么,如果陆公子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的话,还请务必如实告知。” 谢昭昭看他的眼神冷静且利落,和刚才傲娇且漫不经心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容与倒是对她有些好奇了,他见过的女人无数,自问对女人还算有些了解。 但长于乡野养在深闺的妇人不该是这个样子。 姐妹俩都像个谜。 “她知道毅之所有的事,过去,现在,未来,她说她才是毅之命定的妻子,而你是不该存在于世之人,迟早会离开毅之……” “而她说的很多事都得到验证,我不得不信。” 谢昭昭思绪很快,但收到的信息让她大脑有些紊乱,但整体思路是清晰的。 谢慧敏知道的都是书中的故事,而不是书以外的世界。 所以,可以确定她不是穿书,而是…… 重生! 怪不得原主私奔时间是比书中提前了,原来是谢慧敏干涉。 难道就是因为如此,因果产生偏差,于是她代替原主活了下来。 想通了这些,谢昭昭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公子是觉得她奇货可居,想为己所用?”谢昭昭笑道。 陆容与的确这样想,但谢慧敏觊觎裴恒是事实。 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多少都会让裴恒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想来想去,决定见一见谢昭昭。 一则打听些谢慧敏的消息,再者,也算是给她打个招呼。 他把谢慧敏当幕僚养着总是可以。 当然,他不会让她到他们面前晃悠,破坏他们感情。 “你是她堂姐,总要问一问你的意见。” 谢昭昭轻笑一声:“你也说了我是她堂姐又不是她父母,她做什么,以后要跟谁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谢昭昭说完起身,她和陆容与没什么交情。 甚至还是互相看不上那种,能坐下来说话已经是不易。 说完了,自然也就没必要留下。 谢昭昭走到包房门口时脚步顿住:“读书人读来读去的也就是那些书,有的人功成名就,有的岌岌无名,还有的人一身迂腐,答案就在书里,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 谢昭昭说完推开门离开,在包房外见到了谢慧敏。 因为头发被裴恒砍断,不能梳发髻,所以戴了男子的帽子。 她本就生得清秀,一身男子的青绿圆领长衫,腰间系条玉带,倒是有几分俊秀书生的模样。 谢昭昭想到书中的陆容与,忍不住唇角勾了勾。 这俩其实凑一对挺好,她没意见。 毕竟要论身份陆容与是郡王世子,论容貌嘛,长得花蝴蝶似的。 虽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她也不能违心地说人家难看。 总之就是不比裴恒差。 谢昭昭和她没什么好说的,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堂姐!”谢慧敏主动叫住了她。 谢慧敏抬头,和她对视,甚至笑了笑。 “之前是我错了,也付出了代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堂姐能不能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谢慧敏态度诚恳。 “怎么,我不给你机会还能影响你改过?”谢昭昭轻笑着,笑声绵长又漫不经心,看起来娇媚又有风情。 这两种风格明明是女子的两种极端,可偏在她身上融合到完美。 谢慧敏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谢昭昭这样的女人还真是让男人喜欢,女人羡慕到嫉妒。 现在的她夺目到都要让人忘记她以前什么样子了。 “堂姐,我是真心改过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谢慧敏笑容温润无害,倒也没有刻意讨好,整个人平静下来后好像连面相都变得温和静好。 “我没那么闲等你证明,只要你不犯到我头上,你好也罢,坏也罢,做什么都和我无关,懂?” 第50章 不然怎么会做这么羞耻的梦 谢昭昭本以为谢慧敏搭上了陆容与,指不定要搞出些什么事来。 可自那日从茶楼离开,小半月过去倒是风平浪静。 谢昭昭可不相信谢慧敏真的就大彻大悟改过自新了,指不定憋着什么大招呢。 不过,她没太多功夫想这些。 她的话本一经上市便大受欢迎,意料之中的事她也不会过分惊喜。 但惊喜的是万秋娘派人送来了银票。 她上次送去的图纸她很喜欢,已经在找匠人装修,万秋娘说这是设计图的酬金。 这段时间赚的银子七七八八的加起来虽然不够她在这个世界财富自由。 但至少保证了自己的经济来源,这样她就不必依赖任何人。 那个答应她尽快回来的男人,前几日倒是托人送了信回来。 说可能要比计划晚回来些日子,李家在盐城的势力盘根错节,想伤其根骨也不容易。 谢昭昭倒不是不通情达理。 实在是…… 男人的嘴,果然不能信。 谢昭昭写完话本从房间出来透气,正好陪沐儿玩积木。 她画了图,让王大哥做的。 王大哥手艺好,将毛刺打磨得特别仔细,比后世的做工可精致多了。 隔壁传来一阵琴声,琴声悠扬,在昏昏欲睡的下午倒是格外提神醒脑。 前几日隔壁搬来了新住户,搬之前便挨家送了糕点。 说家中修缮,动静大,扰了邻居安宁,给左邻右舍都送糕点赔罪。 搬进来那日家中老仆又给所有邻居送了自家包的粽子。 说日后做了邻居少不得打扰,请诸位街坊多包涵。 谢昭昭一直没见过这个邻居,但看处事应该是个讲究人。 没想到琴艺也不错。 不过邻居搬来后深居简出,十分安静,谈不上打扰。 “阿娘,隔壁邻居会弹琴哎?”裴沐忽闪着大眼睛,很好奇。 “你知道琴?”谢昭昭笑道。 “爹爹说过,男儿要通五经贯六艺,琴是乐器的一种。”裴沐点头。 他虽然才三岁,但记性很好,大人教他的东西一遍就能记住。 连哪五经,哪六艺都说得清楚。 “对,我们沐儿懂的真多。”谢昭昭摸摸儿子的头。 “我可以去隔壁玩儿吗?”裴沐难掩向往。 “贸然去别人家很不礼貌。”谢昭昭摇头拒绝。 “可是我也去二牛家玩儿。”裴沐不解。 这里的街坊他都很熟,和大牛,二牛常常去玩儿。 就连石头家,他之前也去过,现在不去了。 不过石头也还会来家里找他玩儿,阿娘还给他糕点吃。 在他印象里,邻居是可以相互往来的。 “那是因为我们和王家伯伯不止是邻居,你爹爹和他也是朋友。你想一下,如果一个陌生人突然到我们家你会喜欢吗?”谢昭昭耐心给儿子讲道理。 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能辨是非,是可以听进去大人话的。 裴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阿娘说得对,沐儿不去了,等爹爹回来让他教我。” 若是钢琴小提琴她还可以教一教儿子,但她对古乐器实在是不懂,也只能等裴恒。 不过,每日隔壁弹琴时裴沐都会端个小板凳在廊下听,十分认真。 爹爹说过,要考状元郎就得通五经贯六艺,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抵是太过好奇,每次路过隔壁,裴沐都忍不住朝门里看一眼。 可惜,每次都是院门紧闭。 谢昭昭牵着裴沐路过时,隔壁的门正好打开。 女子的容颜让青灰色的砖墙添了色彩,不起眼的小巷美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沈显允见过的漂亮女人不少,但这般绝色的却是少见。 她手里牵着的小孩也是一脉相承的漂亮,尤其那双眼睛。 六目相视,沈显允藏下眼中惊艳,礼貌地颔首,请他们先行。 谢昭昭也微微颔首,带着儿子离开。 裴沐忍不住回头,和沈显允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弯唇笑,露出一排小白牙,示好之意明显。 沈显允也回一微笑,这小孩有点意思。 裴沐回头后偏头看谢昭昭,阿娘说不熟悉的人上门打扰很冒昧。 那如果他和邻居叔叔熟悉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找他玩了? 后来几日裴沐和二牛在巷子里玩,又遇到沈显允几次。 “阿娘,邻居叔叔问我名字了,他还邀请我和二牛去他家吃点心,我没有去哦。”裴沐还摆了摆小手,表情格外可爱。 “做得对,我们沐儿是有礼貌的好团子。”谢昭昭点了点儿子的鼻子。 “那如果他以后再邀请我呢?”裴沐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谢昭昭。 谢昭昭想了一下:“如果下次邀请你可以去,不过到别人家做客要懂礼貌,不能乱碰别人东西,阿娘说的你可懂了?” 裴沐认真点头:“我会看好二牛的。” 二牛总是乱翻他的玩具,而且玩完之后也不收拾好。 他不喜欢,但二牛是他的朋友,他可以包容。 他现在和沈叔叔还不是朋友,他不会包容他。 自跌入五月,天气越来越热。 谢昭昭在家写话本,裴沐就在一边看谢昭昭给他准备的识字图卡,遇到不认识的才会问谢昭昭。 但小孩子天性爱动,一直待在房间太闷了,便和小伙伴跑巷子里玩儿。 一来二去地和隔壁成了忘年交,谢昭昭忙的时候他就去隔壁玩儿。 “阿娘,沈叔叔今日弹琴了,他让我摸琴弦我才摸的,他教我宫、商、角、徵、羽。” “沈叔叔今日还作画了,说明日要为我画一副小像。” “我告诉沈叔叔我爹爹是司法参军,去抓坏人了,很厉害的。” …… 裴沐兴致勃勃,小嘴说个不停。 谢昭昭本以为画像之事裴沐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日裴沐竟真带了自己的画像回来。 谢昭昭也学过几年画,虽不到大师水准,但鉴赏水平还是可以的。 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没想到隔壁住了一位大师。 “沈叔叔还画了二牛,石头,不过,他们都没有我好看哦。”裴沐掩饰不住的欢喜。 听儿子这般说谢昭昭倒是放心些,裴恒不在家,她带着沐儿,不得不警惕些。 不过,谢昭昭还是让赵阿婆买了几样贵重的糕点送去,算是谢礼。 没想到隔日邻居便送来了樱桃,说是朋友送的,这东西不禁放,便送了过来。 不止送给沐儿,给二牛和石头家也都送了,赵阿婆才收下。 谢昭昭偶尔出门和沈显允碰到已经从颔首升级到说几句话。 毕竟,他可是沐儿的好朋友。 夜里睡觉前,沐儿又问:“我已经背完三字经了,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上次他问阿娘,阿娘说等他背完三字经就回来了。 可他已经背完了,沈叔叔说他学得很快,可以背百家姓和千字文了。 “我也想知道,等你爹爹回来,罚他好好在家陪沐儿好不好?” “还要陪阿娘。” 裴沐碎碎念着,渐渐安静下来。 谢昭昭亲了亲儿子,也慢慢睡着。 迷迷糊糊间炙热的吻落下,谢昭昭哼唧一声。 她想转身,身体却动不了,索性放弃了。 她是不是太想他了,不然怎么会做这么羞耻的梦。 可梦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洌好闻的气息。 还有沐浴后的湿濡。 不是梦。 第51章 我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是他。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吻。 谢昭昭意识渐渐清晰,睁开眼睛,隐约能看清他的面容。 真的是他回来了。 “裴恒!”谢昭昭轻唤他名字,带了几分雀跃。 虽然知道是他,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 她很久不曾这般惊喜了。 就好像小时候好久不回家的爸爸妈妈终于回家。 “嗯!” “你怎么这么讨厌,扰人清梦……”虽是这般说着,手臂却圈着他的脖子,舍不得松开。 女子的声音带着些惺忪,越发慵懒娇媚,裴恒忍不住再次吻她。 男人低哑的嗓音有些模糊:“你继续睡,我在这儿陪你一会儿。” 谢昭昭手臂用了些力,娇嗔的嗓音在唇齿间呢喃:“你让我怎么睡嘛!” 她又不是石头,怎么可能一点感觉没有。 裴恒总算松开了唇瓣,气息微喘。 “把蜡烛点上。”谢昭昭道。 她好久没见他了,只是拥抱和亲吻不够,她还想看看他。 裴恒本是怕吵醒她,并没有点灯,借着星光看她一眼便走的。 可看到她面容时,便再忍不住,想要亲一下。 可一碰上她的唇瓣便放不开了。 房间亮了起来,虽然不及后世灯光璀璨。 但也足够看清他的面容。 他刚沐浴完,头发还有些湿,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谢昭昭觉得自己只要伸手轻轻一拉,那衣服便能从身上落下。 可手已经放在那里了,到底还是没有勇气那么做。 “沐儿天天盼着你,每日都要问我好几遍爹爹什么时候回来?”谢昭昭靠在迎枕上,长发散着,整个人娇媚又慵懒。 “那你呢?” “我什么?” “有没有盼我回来?”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谢昭昭抬头嗔他一眼,手在他胸口捶了下:“我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男人唇角忍不住翘起好看的弧度,望夫石? 这么漂亮的女人变成石头,想一下都觉得心疼。 裴恒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抱歉,这几日好好陪你。” 他本以为这个案子半个月差不多可以,没想到足足去了一个多月。 李家在盐城是大族,关系网盘根错节,中间出了点麻烦,才耽误到现在。 “你总这样,说话不作数,我不信你了。”谢昭昭虽是这般说,可她声音娇软,又轻声细语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越发想让人欺负。 不过,裴恒却舍不得欺负她。 “那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裴恒眼底蓄着宠溺的笑意。 本来是明日回来的,可他忍不住想见到她。 案子一结束变快马回了边城,没想到还是错过了回城时间。 幸好他认得守城的护卫,这才半夜给他开了门。 “想你陪我待会儿,”谢昭昭靠在裴恒肩上,格外的黏人:“你有没有想我?” 这么久,就捎来了两封信。 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连说句想她都没有。 裴恒没说话,修长的手指托着她下巴便吻了下来。 他开不了口,但总要做点什么证明。 他清冽好闻的气息彻底霸占了她的嗅觉,接着是触觉,最后是脑子。 亲到最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谢昭昭衣领松散,红色肚兜露出大片,整个人愈发娇媚。 裴恒的声音擦着她耳际哑声道:“还有五十六日。” “什么?” 谢昭昭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弄得有些蒙。 被他亲得晕晕乎乎,她的理智还没找到回来的路呢。 “我们的洞房花烛。”男人看着她长发下被情欲染红的小脸道。 答应她的时候他怎么会觉得一百日不长呢。 现在才会被折磨得快要疯了。 谢昭昭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们的约定。 五十六日。 “好快啊。” 他出去了一趟,已经过去一小半了。 “快?” 男人喉结滚动,他该怎么让她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不快吗,你再出一趟差,说不定要超过一百日了。”谢昭昭撇嘴。 “不会了。”男人一双眸停在她面容上,密密的睫毛像羽扇,动的时候又像是蝴蝶振翅,忍不住抬手抚摸。 以前觉得出差没什么,现在只觉度日如年。 “那可不好说,一路都有美人相伴,说不定乐不思蜀了。” 谢昭昭一想到那个秦舒就不舒服,再想到她成日在裴恒眼皮子底下晃悠就更不舒服了。 “没有的事。”裴恒眉眼温柔,和平时判若两人。 “那谁知道,我又不能时时跟着,那个秦大人虽然没有我貌美,但也是个清秀的小娘子,说不定就日久生情了……” 谢昭昭说到这里幽怨的看向裴恒,腮帮鼓了鼓,表情委屈又可怜:“你好讨厌,我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让我变成这个样子,好讨厌这样的我啊。” 男人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将她的身子整个扣在自己的怀里:“怎么会讨厌,我好欢喜,昭昭。” 喜欢她说的情话,喜欢她在意他,将他放在心里。 “真的?” “嗯!” “那你能不能留下陪我?” 天已经快亮了,舍不得他离开。 以前,爸爸妈妈离开时总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她一醒来就看不到他们。 她怕自己一醒来,他也不在了。 就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裴恒唇角弧度温柔,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抹雀跃:“你确定?” 谢昭昭亲了下他脸蛋:“只是陪着我和沐儿,什么都不许做,亲亲也不可以,你答不答应?” 裴恒低低地笑出声:“好,我在这里,你再睡会儿。” 第52章 你有多喜欢我,会不会毫无底线地宠我 裴恒有力的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锁在自己的怀里。 谢昭昭只记得小时外婆和奶奶哄自己睡觉。 后来,她创业搬出家自己住,已经许久没有人这般抱着她睡了。 让她这段时间一直惶惶不安的心终于有了寄托,很快便又睡着了。 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均匀,裴恒才又睁开眼看向身侧的女人。 手指轻轻地拨开她脸上的碎发,白皙娇媚的容颜完整的露了出来。 裴恒低头,轻轻亲了亲她额头,给她把被子盖好,剩下的被角遮住了自己腹部。 …… 谢昭昭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床上就她一人。 儿子不在,裴恒也不在。 她急急忙忙地起身,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已经五月底的季节,光着脚走路反倒舒服。 出房间就看到父子俩在廊下玩积木,裴沐许久不见父亲,格外黏着他,整个人都依在他怀里。 裴恒身上穿着青色直缀,袖子往上挽起一半,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清冷又不乏温柔。 “裴恒。”谢昭昭开口唤道。 她只穿了白色里衣,风吹起她缠绵的长发,整个人像是要羽化而去的仙子。 裴恒人高腿长,三两步便走到她面前,将人拦腰抱起:“怎么不穿鞋子。” “醒来没有看到你和沐儿。”谢昭昭看了眼身后的儿子。 裴沐已经追着爹爹的脚步跟了上来。 “阿娘是不是又做梦了?”裴沐仰着小脸道。 “什么梦?”裴恒接话道。 “阿娘在梦里叫奶奶,还有外婆……”裴沐回忆道。 他有几次晚上被阿娘吵醒了,还有一次阿娘还哭了。 他第二天就没有出去找二牛玩儿,一直陪着阿娘。 “他们是你很重要的人?”裴恒道 谢昭昭双手圈着他脖子,脸蛋蹭了蹭他,垂眸道:“嗯,远方长辈。” 裴恒被她蹭得有些心猿意马,自然没心思再追问这个远房长辈。 “以后记得穿鞋子。” 谢昭昭点头,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若他真追问他们是谁,她还真没想好怎么说。 原来梦中真的会泄露秘密,希望她以后在梦中别再说其他的。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抱我。”谢昭昭像小女孩一般地撒娇。 说话时还晃了晃小腿,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 这个姿势,她的裤子往上皱了些,露出一截如玉般的小腿。 她小腿的皮肤和他小臂蹭在一起,裴恒只觉一阵灼烫,极力才稳住脚步。 谢昭昭发现他脚步滞了一瞬,故意捣乱:“你行不行啊?” 裴恒眼底晦暗如墨,低沉清隽的嗓音有些哑:“谢昭昭!” “作甚?”谢昭昭微微仰头,看着他的俊脸。 “你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裴恒低哑着声音道。 虽然那个约定还有五十七天,但男人也不是非要到那一步才能满足。 办法还是有的。 男人都有劣根性,只看他会不会让自己放纵。 他只是不舍得委屈她。 “威胁我啊?”谢昭昭下巴一抬,很是傲娇。 因为她笃定裴恒就是正人君子,他是连亲吻都是规规矩矩不会上下其手那种。 所以才敢一而再地撩拨他。 “沐儿,去看赵阿婆的午饭做得如何,帮一帮她。”裴恒垂首和一旁的儿子道。 裴沐点了点头,转头端着自己的小凳子就跑去厨房帮忙了。 他可以帮阿婆剥豆子,阿娘最喜欢吃他剥的豆子。 裴恒快步回了房间,长腿一勾便将卧室的门关上,直奔床的方向。 看到他布满欲望的双眼,谢昭昭这才有些怕了:“你玩真的?” 裴恒低笑出声:“我把沐儿支开了,你说呢?” 话落,手扣着她的脑袋俯首重重地吻下去。 和平日不同,他的吻又深又重,沿着她的下颚辗转往下。 大胆又放肆。 谢昭昭彻底慌了。 果然,男人禁不住考验。 “裴恒,夫君……” 可是,裴恒压根不理会她。 叫什么都没用。 甚至以吻封唇。 比起喋喋不休,此时她的唇显然更时候亲吻。 “你别欺负我。”谢昭昭声音带着求饶的味道。 她恋爱都没谈过,哪经历过这种事。 为数不多的经验都来自师姐那款app。 可虚拟网络碰到真刀真枪真的是弱爆了。 她毫无经验。 男人见她眼睛都红了,这才放开了她,不过,唇瓣仍贴着她的,留恋不舍。 呼吸炙热,嗓音黯哑:“刚才不是很厉害?” 那般撩拨他,真当他是圣人? “我哪有,你好重啊,快放开我。”谢昭昭蹙眉。 裴恒这次完全就是把她固定在他身下,占有欲十足的姿势。 她的力气也不算小,但男女天生力量悬殊。 她完全动不了。 也是现在才意识到,他只是顺着她,若是他想,她压根反抗不了。 更何况,她对他还是喜欢的。 身体会比她更诚实。 “刚才不是胆子很大撩拨我?”男人的声音压得格外的低。 像是大提琴的低音,从胸腔中发出阵阵震动,震进她心里。 谢昭昭表情撇嘴,可怜巴巴的:“我不是撩拨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会不会毫无底线地宠我。” 裴恒手指抚着她温软的脸颊,低低地笑出声。 他就知道她最会哄人。 知道说什么话最能让他心软。 他怎么拒绝? 怎么好让她难过? “谢昭昭,到底谁派你到我身边的。” 如此折磨得他抓心挠肝,偏他毫无办法。 “你不喜欢呀?” “喜欢!” “抱我起来,我有事要和你说。”谢昭昭看着他,柔软又乖顺。 本来昨晚就要说的。 可那会儿她对他只有想念,也不想打破那么好的气氛。 后来一番缠绵又困了,一觉醒来便是现在。 “说吧?”裴恒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一副看她又要耍什么花样的语气。 “如果我和陆容与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看着我的眼睛不许骗我。”谢昭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她是很认真的在问他这个问题。 “这是什么问题。”裴恒蹙眉轻笑,眼中她胡搅蛮缠的意味明显。 如果她要说的是这个,那他更愿意亲她。 好不容易才支开沐儿。 “必须回答我。” “自然是你。容与会凫水,不用我救。”裴恒并没有瞒着她的意思。 如果连这种都需要他来救,陆容与大概会羞愤而死。 谢昭昭撇嘴:“那如果他不会凫水呢,他是你生死可托的好兄弟,我算什么,如果他要欺负我呢?” 第53章 有没有人告诉过,不要在男人怀里谈判 虽然陆容与那个人骨子里又渣又狠,但对裴恒的确是好。 为了裴恒,别说舍命,就是舍一身王爵他也敢。 裴家能平反,顺利回京,他居首功。 上次陆容与派人抓她,二人剑拔弩张,裴恒却也没有真的对他做什么。 以后呢? 如果兄弟和女人之间做选择,他会选谁? “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兄弟也不行。” “张叔告诉你他找过我吧?” “嗯!” “他的确说了不会再干涉我们的事,不过,谢慧敏现在在他那儿,你应该也知道吧?” 陆容与替谢慧敏搞定了她那吸血鬼一家,一家子都回了老家。 谢慧敏挣脱了牢笼,以她的执拗的性子,又有上一世的记忆,她不会甘心的。 现在的平静不过是伺机而动罢了。 “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张叔的确是告诉他了,这段时间他也一直让八方镖局的人暗中保护她。 他和陆容与虽然是好兄弟,但也不干涉彼此的私事。 他留谢慧敏也是他的私事,他虽始料未及,但也不会插手。 “如果他们可以帮你回京,助你家族重回巅峰,可你必须牺牲些什么,比如我。”谢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的确是喜欢他,裴恒这样的男人女人很难不喜欢。 甚至越是相处,越是泥足深陷。 但她也没有喜欢到放弃一切。 她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 她是穿书,不是渡劫,更不是来当炮灰。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每日都很想他,但也在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喜欢他是真的。 舍不得也是真。 可成年人的权衡利弊也是真。 因为这个时代,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女人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 如果他难以抉择,而不是非她不可。 那她就及时止损,让这份喜欢到此为止。 初恋嘛,大多数都是失败告终的。 就当她恋爱失败。 也不至于因爱生恨。 她也不想,在往后日复一日的平淡中他日日后悔。 到时候再爱都变成了埋怨。 这种事她在后世也见过不少。 虽然五千年过去,但人性是相通的。 果然呀,事业是女人的底气。 若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她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勇气。 男人素来清冷的眼神微微一震,她满不在乎的模样也让他心像是被什么蛰了下。 疼! 知道她私奔离家时,他是生气,但唯独不会疼。 “昭昭,”他的语速缓慢又低沉,很温柔,但可以看出他在压抑着什么:“如果我要通过这些手段回京不必等到今日。” “我不会向谁妥协,八年前没有做的事现在亦不会做,若如此,我裴恒,乃至整个裴家合该就此没落。” “你低估了我,也低估了你在我心中分量。”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缠绕的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你说真的?”谢昭昭心头软了几分。 “不然呢,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现在也不让碰。”裴恒说得直白。 他鲜少有这般直白的时候,倒是让谢昭昭脸一下红了。 脸蛋气鼓鼓道:“你在乱说什么。” “需要我的时候又亲又抱,不需要的时候就狠心划清界限,谢昭昭,谁教你的翻脸无情?” 裴恒盯着她绯红的脸蛋,他的目光太深,深得密不透风,她有些不敢和他直视。 “是你没有给我这样的底气,我不敢赌。”谢昭昭喃喃道。 有时候知道答案,反而变得怯懦。 因为在他的人生标准答案里,没有她的存在。 他手臂撑在她身侧,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低低沉沉道:“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证明?” 谢昭昭若有所思,其实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谁又知道呢。 她只是习惯掌握主动,顺风顺水习惯了,不想让自己变得被动。 裴恒等不到她的回答,又亲上她软糯的唇瓣:“当初是你要嫁给我,是你说要和我回来好好过日子,又是你说喜欢我,我当真了,你也不许反悔。” 谢昭昭被他亲得发软,可理智还在。 好不容易开了这个头,就一定要说清楚了,她才有义无反顾的勇气。 “我不干涉你和他之间的事,他是你的好兄弟但不是我的,若他冒犯我,犯到我手中,我不手软,你也不许求情。不是你的面子不够大,也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有我的原则和底线。”谢昭昭想了想道。 “我没意见,他若伤你,我也不会饶他。”男人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谢昭昭痒得无处可躲。 “那便一言为定,你起身,我要去找沐儿。”谢昭昭推他道。 可裴恒的身子丝毫未动,反倒惹来他一阵低笑:“昭昭,有没有人告诉过,不要在男人怀里谈判,嗯?” 谢昭昭瑟缩了下肩膀,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裴恒看她的眼神像是野兽看到猎物,要据为己有的那种。 下一瞬,他已经托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汹涌又澎湃。 他握着她的手顺着他的腹肌往下,谢昭昭宛若被灼烫般地收回,却又被强制带回…… 谢昭昭红着一张小脸,发丝凌乱,气喘吁吁,手腕酸软。 而始作俑者一脸餍足,气定神闲,好像做下那种羞耻事情的人不是他。 “原来你是这种人,以后再不要理你了。”谢昭昭声音娇娇软软带着点点哭意,越发让人想欺负。 裴恒甚至在她开口的一瞬又有了感觉。 “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昭昭,我没有你想的那般好。”男人的眼眸如墨般深黑浓稠。 是男人总有欲望,不然沐儿如何来的。 只是以前欲望多些,而如今喜欢占上风。 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帮她按摩:“我会见容与一面,和他谈清楚,我们的约定还作数,我不会放手,也不许你放手。” 裴恒给二人整理一番,毕竟是白日,两人待在房间太久不好。 才一出房间,便听到沐儿的笑声。 裴恒眉头微蹙,沐儿旁边坐的一身月白直缀的男人他没有见过。 “沈先生。” 谢昭昭笑着便要过去,却被裴恒不动声色拉住手臂。 沈显允闻声抬头,目光却是落在谢昭昭身旁的裴恒身上。 他放下手中的豆子,笑着起身,斯文有礼:“这位便是裴参军吧?” 第54章 以后三天都不许进我房间,不许亲我 裴恒牵着谢昭昭的手上前,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娇媚动人。 这般肩并肩地走在一起,登对得让人羡慕。 男人勾唇,薄唇勾出几分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正是,我家娘子告诉我说,这段时间多谢沈先生教导沐儿。” 谢昭昭抬头看他,笑容娇媚又狡黠,她和他说了吗? 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吧? 他这样占有的姿态,又是我家娘子,裴恒,你行啊。 沈显允脸上笑容更深了些,低头摸了摸沐儿头上的小啾啾:“沐儿聪慧,随口指点一句他便明白了,实在是谈不上教。” “爹爹。”裴沐仰着小脸,虽然尽力掩藏,但眼底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毕竟只是三岁的孩子,听到沈显允夸他聪慧,自然是开心的。 裴恒拉过儿子的小手,笑了笑:“沈先生自谦了,沐儿,要尊敬先生,明白?” “是,孩儿记住了。”裴沐点头恭恭敬敬道。 “对了,裴夫人前几日托我给沐儿画的识字画本,今日得空,正好送来。”沈显允拿起一旁的画本,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笑意,看着面前的谢昭昭递了出去。 今日她格外漂亮,就像玫瑰花喝饱了水分。 平日也是好看的,但笑意不达眼底,不如今日这般明艳动人。 谢昭昭正要抬手去接,身旁裴恒快她一步伸手接过:“有劳沈先生了,改日再谢过。” 沈显允牵了牵唇角:“裴参军客气了,都是邻居,举手之劳罢了,不打扰了。” “改日再请先生。”裴恒亲自送了沈显允出门,礼节十分到位。 裴恒转身一双眼锁着谢昭昭的脸,仍似寻常般的语调道:“和新来的邻居相处的很好?” 看似淡淡,但那股子介意,谢昭昭还是感觉到了。 谢昭昭挑眉,眉目间笑意张扬透着得意:“是啊,沈先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人也谦逊有礼呢。” 裴恒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下,盯着她精致漂亮的脸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谦逊有礼?” 这么多华丽辞藻堆砌在一个男人身上,她倒是很有心了。 “是啊,你不是也见到了,如何?”谢昭昭像是没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裴恒揽住她的腰,将人扣在怀里,勾了勾唇角,虽是笑着,但就是有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我不喜欢!”裴恒不喜欢他对着谢昭昭笑。 “也是,你只喜欢你的好兄弟。”谢昭昭不满道。 “故意气我?”裴恒低笑。 “是啊,吃醋了?” “你夸我都没这么用心。”裴恒表情有些委屈。 谢昭昭轻嗤一声:“你倒是好意思委屈,沈先生不过是邻居,人家又好心教沐儿,你就醋成这样,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桃花和好兄弟情让我情何以堪?” 裴恒:“……” 谢昭昭抬着下巴继续道:“知道自己理亏了?哼,做男人最要紧的是大度,小家子气的还不如沐儿。” “还有,刚才的事我很生气,你最好想想怎么哄好我,不然以后别想沾我半片裙角。” “刚才你不喜欢?” 谢昭昭小脸一红,在他胸口捶了下:“松开,不然,约定从今日开始计时。” 裴恒连忙松开力道,谢昭昭退后一步,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收起你乱七八糟的想法,处理好你的好兄弟,不然,你以后和他过日子去,省得他憋着坏对付我。” “我一会儿就去找容与,再备厚礼亲自送去给沈先生,多谢他教导沐儿。”裴恒上前一步,低声哄道。 试探着想拉她的手,见她没有反对,这才慢慢牵起她的手腕:“还难受?” 谢昭昭瞪他,抽回自己的手:“你说呢?” 裴恒重新握住:“别气了,我让张叔给你买了你喜欢的酥山。” “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我,以后三天都不许进我房间,不许亲我。” “昭昭,”裴恒软下声音。 他一个多月没有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让他进房,不让亲他,那不是要他的命。 “看来三日太少了,那就五日。”谢昭昭撇嘴。 “三日,就三日。”裴恒服软。 先稳住,再慢慢想办法。 “看你诚心诚意悔过的份上答应你了,一会用了午饭就去找你的好兄弟。” “遵娘子命。” 谢昭昭抬眸看了看男人过分英俊的侧颜,虽然她也舍不得,但总要给他些颜色。 不然,他下次还不知又想什么法子欺负她。 …… 裴恒本想借哄沐儿午睡的借口进房间的,可惜被谢昭昭识破,无情地关了房门,将人关在门外。 裴恒摸了摸鼻子,原来这就是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觉。 他自然知道谢昭昭在借题发挥。 他刚才被她撩得不行,的确有些没控制好,她生气些也是自然。 还有,他的确该去见一见容与。 …… 裴恒出现在陆容与别院时,他一点不意外。 陆容与正在和谢慧敏下棋,没想到她棋路竟有几分他的路数。 谢慧敏那些话的可信度还在上升,看来,他把人留下是留对了。 谢慧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可裴恒冷冽的神色让她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 谢慧敏骨子里是怕他的,其实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裴恒的骨子里都是冷漠的。 她在外是风光无限的国公夫人,可在他面前永远低声下气努力讨好。 陆容与看了她一眼,谢慧敏倒是识相退下。 “你就算缺女人也不至于把她留在身边。”裴恒不客气道。 甚至,十分嫌弃谢慧敏刚才坐过的地方,选了个离得较远的座椅。 陆容与摇头失笑:“这么大火,怎么,你女人向你告状了?” 裴恒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轻嗤一声:“她不像你这么没品。” 陆容与直接笑出声:“我没品,裴恒,你现在行啊,有了女人就算了,这么损兄弟,你好意思。” “你一个大男人,为难女人怎么好意思。”裴恒眯眼,眉宇间讽刺很深。 “她和你说什么了,我们之间误会要不要这么深?”陆容与看着男人满是嘲弄的脸。 “你明知道谢慧敏做了什么事,还留她在你身边,私心昭然若揭。容与,你我兄弟多年,但我希望我的私事,你不要插手,若你自作主张,别怪我和你绝交。” 裴恒看着陆容与冷漠陈述,不是在和他商量,也没有流露过多情绪。 陆容与抬手摔了茶盏,那种过分俊俏的脸上尽是怒意,眼尾也不禁红了。 “裴恒,你我兄弟多年,你他妈为了一个女人上次拿剑指我,这次又要和我绝交。” 这边动静这么大,谢慧敏也听到了。 她有些惴惴不安,陆容与看似放浪形骸,嚣张跋扈,其实比裴恒好说话得多。 而裴恒,看起来冷漠清冷,骨子里更冷情。 他只怕不会轻易相信那些。 什么时候谢昭昭在他心中竟变得如此重要了。 明明上一世裴恒和陆容与都是可以为对方豁出性命的,连她都不及。 为何一切都变了。 第55章 你可以过来睡,我不介意 “你是我兄弟,不是她兄弟,你哪怕捅我刀子,我裴恒眼睛都不会眨,更不会怪你一句,你动她,不行!” 比起陆容与的怒气,裴恒倒是格外冷静,亭外阳光正盛,可也化不开他眼中浓稠的墨色。 “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为我筹谋,我裴恒此生都记你这份情,但你更应该清楚裴家不是因她才落魄至此,她何其无辜。” “之前往后,她都是我的枕边人,你的态度,你的看法对她不公平。还有,那个谢慧敏心术不正,你尽早处理。” “看来谢昭昭没有告诉你。”陆容与冷笑。 说不上是自嘲多些还是讽刺多些。 这个女人可真能沉得住气。 他以为毅之今日来是为了谢慧敏,没想到竟是冲着他。 也是,在谢昭昭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在利用谢慧敏对付她。 经过上次的事他已经知道谢昭昭是裴恒逆鳞。 虽然,他依旧认为她的身份配不上他。 但也不会动她。 “什么?”裴恒蹙眉。 “这个嘛,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先看一眼这局棋如何。” 陆容与在位置上重新坐下,他的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裴恒刚才那句话没错,别说只是几句难听话,就是捅刀子,他也不会真的生他气。 说不定还会亲手递刀给他,让他用力些捅。 裴恒看了一眼,冷哼:“就你这臭棋篓子也敢教人下棋。” “我怎么就臭棋篓子了,我也只是输给你而已。”陆容与不忿道。 “你有话便说,不说我走了。”裴恒没功夫和他绕弯子。 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哄呢。 “你现在对我是越发没耐心了,”陆容与推开折扇摇了两下:“怎么,现在除了你女人旁人都入不了你眼了?” 裴恒直接起身走人,陆容与啪的合上扇子:“我真怕了你了,我说还不成。” 陆容与不再隐瞒,将谢慧敏的离奇之事告诉裴恒。 当然,还有皇后回宫和今日这相似的棋路。 裴恒蹙眉,又轻嗤一声:“故弄玄虚。” “这世上神乎其神之事还少?若她落入他人手中,你可想过后果?”陆容与并不赞同。 这也是他为何将谢慧敏留在身边,她知道的太多了。 尤其对裴恒,对裴家的了解。 “我裴家结果何时轮到一个女人左右。” 陆容与捏了捏眉心,有些为难:“毅之,你和你女人的事我不会干涉,但谢慧敏我必须留下,我看上她了,如今她挂在我名下,这也是我的私事。” 陆容与睨着他,他自己刚才言之凿凿的说不会干涉兄弟私事。 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打脸吧? 裴恒冷笑一声:“那你可要把人看好了,她若犯事,我不会念兄弟情。” “说了不会动你女人,我真没想到你竟是个惧内的。”陆容与言里意里都是奚落。 “非惧内,她委实无辜。” 陆容与没说话,就挑眉看着他,整张脸写满了你看我信不信你。 裴恒拂袖,不想再和他多言。 陆容与见他离开,也不留,只在他身影快消失之时道:“你既回了边城,下次找你喝酒。” 他今日主动来找他,以后应该不至于再避之不见吧。 “大人!” 谢慧敏早等在裴恒出府必经之路。 “不要以为攀上了容与便能为所欲为,你最好安分守己。”裴恒警告道。 已经给过她机会,日后再犯,不会轻饶。 不管她是否真的有通晓前尘未卜先知之能,都和他无关。 他亦不会让她伤害他的人。 “我怎么会伤害大人,不管大人信不信,上一世我真的是你的妻,是你的枕边人,我只会希望你好。”谢慧敏神色哀婉道。 “住口,休得胡言!”裴恒冷声打断,不听她这些浑说。 怪不得她生那么大气,要和他分说清楚。 这样的事搁谁也膈应,她已经很理智了,这段时日也不知她是如何煎熬。 “大人放心,我不会纠缠你,更不会害你,日后你自会知晓我的真心。”谢慧敏说完行礼退下。 既然捅破了这层纸,她就不会什么都不做。 当然,她不会蠢到明着和谢昭昭作对。 只是,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霸占属于她的位置和荣耀。 …… 谢昭昭沐浴完回来发现儿子不见了,她刚才把儿子哄睡着才去洗澡的。 谁干的,不言而喻。 谢昭昭直接杀去了裴恒房间,果然在裴恒床上发现了熟睡的沐儿。 “儿子还我。” 裴恒装模作样地在熟睡的裴沐后背上拍了拍:“我许久未归家,今晚儿子和我睡。” “你要和儿子睡,倒是早些和我说,打什么主意你自己清楚。”谢昭昭轻笑,笑容里绵藏着淡淡的嘲讽。 裴恒故作不知:“清楚什么?” “少装,沐儿还我,我一个人睡不着。”谢昭昭气道。 其实,她穿进这个世界没什么安全感,夜里总是做梦。 沐儿一直陪着她,给了她不少安慰。 沐儿需要母爱,她也需要有个爱她的人陪伴。 小家伙香香软软,她已经习惯了。 “你可以过来睡,我不介意。”裴恒大方道。 谢昭昭眯起眼睛笑了下,嗓音懒洋洋的:“你想的倒是挺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思挺多。” 裴恒本就是坐在床边,这会儿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我是真的想陪儿子,也想陪你,不气了,嗯?” “我早不气了,但一码归一码,你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说话不算话,让我以后如何信你,我要带沐儿回我房间。”谢昭昭坚持。 没有人陪着她睡不好,人必须带走。 裴恒薄唇掀了掀:“抱来抱去吵醒沐儿,不然今晚你睡我房间。” “那你睡哪?” “我随便找个椅子靠一靠。”裴恒轻描淡写之下透着可怜。 “裴大人这演技,不去玉楼春唱戏可惜了。” 裴恒先是握住她手臂,最后慢慢环上她的腰,一点一点往自己怀里带。 只说不可以亲亲,没有说不能抱。 他低头,唇瓣几乎要贴上她耳朵:“我知错了,娘子大人大量,且饶我这次。” 第56章 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裴恒的声音压得极低,似求饶更似蛊惑,谢昭昭耳朵被吹拂过来的热气痒得战栗。 那战栗像触电一般地蔓延至全身,又慢慢回溯到心脏,最后一点一点填满整个心房。 裴恒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渐渐软下来,整个人放松下来,沉迷在她馥郁的体香中。 靠在他怀里的谢昭昭杏眸弯了弯,垂在身侧的小手慢慢环上他的腰,然后掐了一把。 男人抑制不住地闷哼一声,低沉且压抑。 疼倒是不疼。 他腰上都是肌肉,硬邦邦的。 但那个位置对男人来说很敏感。 碰不得。 谢昭昭出了他怀抱,裴恒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和促狭,自然知道她是故意使坏。 “昭昭,你是想要我的命吗?”低哑的嗓音近乎呢喃。 “我是想要你……离我远点。”谢昭昭朝他眨了眨眼。 这男人太危险。 一不小心就会被蛊惑。 裴恒舍不得她走,见她要去抱沐儿,连忙道:“你和儿子睡这里,我靠那里将就一下,我保证,不碰你!” 谢昭昭是有些心软,脑子还没想好的时候,嘴巴已经快了一步:“好吧!” 额! 谢昭昭有些懊恼,不过已经说出口了,那就这样吧。 裴恒这次倒是守规矩,待谢昭昭躺下后熄了灯烛,自己就真的靠在躺椅上。 身上搭了条薄毯,即便是这样他都觉得热得厉害。 谢昭昭本来以为自己换了床会睡不着,可大抵是旁边依旧睡着沐儿的缘故。 又或许…… 总之,睡得还不错。 倒是沐儿一早醒来发现不是在阿娘房间有些迷茫。 “阿娘,我们怎么睡爹爹房间了?”裴沐惺忪道。 自他有记忆以来,裴恒和谢昭昭一直是分开睡的,所以他习惯称呼书房为爹爹房间。 “哼,当然是你爹爹嫉妒沐儿天天陪着阿娘,趁阿娘沐浴时抢走了我们沐儿,幸好被阿娘发现,阿娘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夺回了沐儿,还霸占了他的床……” 谢昭昭盘腿坐在床上,一边说一边比划,把沐儿逗得直乐。 “阿娘好厉害!”裴沐鼓着小脸,还不忘给谢昭昭竖了个拇指。 “那是当然,你忘了,阿娘可是有齐天大圣帮忙。” “还有小哪吒。”裴沐兴奋道。 这都是阿娘给他讲的故事,阿娘每天都有好多故事。 “哇,沐儿真厉害,一下就猜到了,其实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人也帮了忙。” “是谁呢?”裴沐好奇地睁大眼睛。 “对呀,是谁呢,今晚再揭晓谜底,现在我们去洗漱吃早饭,好不好?”谢昭昭耐心道。 裴沐点头,迈着小短腿滑下床,自己穿好鞋袜,小跑着去了。 他今日还要多扎一炷香马步,多背一首诗,这样阿娘就可以多讲两个故事了。 裴沐这样想着便越发有劲了,只想快些到晚上。 裴恒看着母子二人互动,眼底都是笑意,第一次觉得,其实这样平静的日子挺好。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裴恒三日休沐结束,距离他们约定的日子还有五十五日。 谢昭昭这两日严防死守,就是不肯让他亲,结结实实地给他上了一课,不敢再逾矩。 今日裴恒去衙门,谢昭昭亲自送他到门口,在他唇角亲了亲。 裴恒捉住谢昭昭的手,受宠若惊。 “这是奖励。”谢昭昭眨眼,狡黠灵动:“好好赚钱养家,保护好自己。” 边城虽小,但每日都有不少鸡零狗碎的事要处理,常在外奔忙,着实不易。 “我中午抽空回来。”裴恒低头道。 “天气热,你跑来跑去太累了,下衙早些回来便是,我一会儿还要去趟书局,秋姐来了方城,我们约了见面。”谢昭昭道。 “好,我晚上回来给你买酥山。”裴恒在她额头亲了下。 裴沐靠在谢昭昭身旁,听说买酥山,眼睛一亮,连忙提醒:“爹爹,还有我哦。” “知道了。” 裴恒接过张叔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一阵马蹄声穿过小巷,渐渐走远。 裴恒才到衙门门口便看到在门口东张西望的赵磊。 赵磊一见裴恒便小跑着迎了上去:“裴哥,那个女人来边城了。” “谁?”裴恒随手将缰绳丢给赵磊。 “就那个,秦舒。” 裴恒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 “秦舒调任边城司户,今日上任,刺史刚公布的。”赵磊压低声音道。 盐城李家的案子赵磊也去了,自然是知道秦舒对裴恒的心思。 从方城到边城,虽然都是司户,但其实降了一个级别。 秦舒连前途都舍了,除了冲着裴哥来的,他想不出别的。 他刚本打算到家里去的,又怕嫂子知道不开心。 所以才在这里等着,让裴哥好有心理准备。 秦舒背后还有盐城杜家,盐城杜家这回也是有功,搭上了唐郡守,这牛皮糖怕是不好甩掉。 两人往房间里进正赶上秦舒出来,裴恒眼神都没有一个更别提打招呼了。 秦舒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很快恢复自然:“裴参军请留步。” 秦舒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是奉唐郡守之命调任边城协调负责司户工作,以后还请裴参军多指教。” 裴恒表情依旧冷淡:“司户不归我负责,怕是帮不上秦大人。” 说完,不等秦舒再有回应,直接走人。 身后的赵磊也跟着裴恒跑了,把秦舒一人留在原地。 秦舒紧握着手心,她人都来了,倒是不急于一时。 在盐城时若不是他救她,她早被李家人算计,可见他心里是有她的。 男人嘛,总是口是心非的。 女人的青春貌美不过一时,总有年老色衰的一日,他迟早会发现她的好。 谢昭昭陪沐儿读了会儿书,交代赵阿婆午饭后过两刻钟再让他午睡。 然后才让张叔送自己出门,她和秋姐就约在春和雅居,现在过去时间刚好。 谢昭昭下了马车便有小二迎上来,有的帮忙停马车,有的负责带路,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进去才知这是类似现代的高级会所,也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环境优雅,丝竹悠长,店里跑堂的小二都比别处清秀机灵。 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论享受绝不落后。 谢昭昭没想到小小边城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小二微微弯腰带路,才拐进楼梯,迎面便碰到一人。 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真大,因为想见的人一转身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 可有时候又会觉得这世界真小。 因为满满都是狭路相逢。 第57章 不至于这么饥渴吧 “阿姐,好久不见。” 谢慧敏刚从包厢出来,包厢的门还来不及关上,谢昭昭自然也看到了里面坐的人。 讨厌的人见一个就够了,没想到一次凑齐俩。 秦舒什么时候来了边城,居然和谢慧敏坐一桌。 还别说,她们两个兴趣挺一致的。 都喜欢人夫。 这是在一起交流经验吗? “说实话,并不怎么想见。”谢昭昭很不给面子地冷笑一声,直接越过她,朝约好的包间走去。 “阿姐,”谢慧敏突然道:“阿姐是来找姐夫的吗?” 谢昭昭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笑着,似乎并没有恶意。 “今日陆郎请刺史大人,正在映月阁,怕是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秦姐姐有些不舒服,我便陪她在这边休息。” 谢慧敏口中的陆郎便是陆容与吧,那般亲昵的口吻,难不成这俩人真勾搭到一处了? 陆容与不至于这么饥渴吧,都知道了谢慧敏上一世是好兄弟的妻子,也能吃得下去。 小说里他可不是这样的。 虽然风流但并不下流,对谢慧敏从未有过越矩之举。 所以才会被读者怜惜。 谢昭昭摇头,大概是真的饿了吧。 “许久不见,妹妹的话依旧多的聒噪,一会记得房间里多放些冰,降噪。”谢昭昭笑容聊聊,细软的嗓音拖长了最后两个字的语调。 说完吩咐小二继续带路,这地方弯弯绕绕的,有点曲径通幽的意思。 秦舒自然听到了二人对话,看着谢昭昭的背影,咬了咬后槽牙才勉强控制住情绪:“你们认识?” 若不是那日在玉楼春失了面子,坏了风评,她也不至于被同僚挤兑。 之所以来边城的确是为了裴恒。 还有,也是想换个环境,等那件事情淡化。 “秦姐姐认识我阿姐?”谢慧敏脸上的笑容更甚。 刚才在席间便觉得她和裴恒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裴恒对秦舒的态度不是一般冷。 裴恒的清冷淡漠是平等对待所有人。 喜爱和厌恶都不会轻易流露。 毕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她太了解他了。 若不是犯了他逆鳞,他断然不会厌恶防备秦舒至此。 刚才套过秦舒话,二人果然认识。 听起来似乎还发生了些事。 只是,上一世好像没有出现这个人物。 又或许是有,只是她们没有遇到。 不过,都没有关系。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个秦舒来得还真是时候。 …… 谢昭昭跟着小二进了秋娘定下的包间,顺便问了映月阁的方向。 倒是离她不算太远,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去找裴恒。 万秋娘已经在房间等了谢昭昭一会儿了,见她进来,立刻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月余不见,妹妹越发光彩照人。”万秋娘忍不住夸赞道。 怪不得男人都喜欢美人,她也喜欢。 “不及姐姐风情万种。”谢昭昭素来嘴甜,夸人可是她最擅长的。 而且,万秋娘的确风情万种,不同于小女生的美。 是那种经历过岁月的韵味,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女性的魅力。 她应该在等她的时候喝了点酒,房间烛光映射下,越发有魅力。 “美人的朋友自然也要是美人。”万秋娘笑容大气明媚。 “那我们的第一杯酒敬美人。”谢昭昭端起桌上的酒杯。 古代的酒虽然纯度低,但清香扑鼻,回甘绵柔。 许久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谢昭昭还真有些馋了。 “你如今可是我们书局的财神娘娘,我的书局开了这么多年,头回盈利,还有你送去的那些画稿,我得好好敬你一杯。” 她看了谢昭昭的画稿,看了她的那些想法,觉得简直太好了。 男子去的勾栏瓦舍,青楼红馆,可女子消遣的地方呢? 最多也就是听场戏。 女子也必须有自己消遣的地方。 这个生意她一定要做。 还要做大,做好。 其实这些年她赚钱的生意的确不少,可赔钱的也不是没有。 她不止开了这家赔钱的书局,还资助了一个书院。 这个时代呀,女人想要做点事比男人可难多了。 自从和离,她心里便憋着一口气。 那些门阀,那些男人,凭什么把女人当玩意,当传宗接代的工具。 男人三妻四妾,沾花惹草还会被夸风流,可女人呢。 她只是不想受那样的委屈,就成了不守妇道,大逆不道。 她偏要做一番惊天大业,让他们都好好瞧瞧。 不为别的,就为女子的尊严。 难得遇到一个懂她的知己,不止懂她,还是她的财神娘娘。 万秋娘许久没这么开心了,一开心,难免就多喝几杯。 “姐姐好气魄,那我们便……”谢昭昭话音才落,只听咚一声,万秋娘竟是趴在桌上。 谢昭昭吓了一跳,摸了下她脉息正常,发现她只是喝醉了,这才放心。 她刚才说话条理清晰得很,竟是一点都没有发现喝多了。 虽然酒度数不高,但醉了应该也不好受。 谢昭昭从包厢里出去,找了个小二让他送碗醒酒汤过来。 谢昭昭正要回包厢,却被一个清秀的小二拦住了去路:“请问是裴夫人吗?” “正是!”谢昭昭道。 “裴夫人,裴参军喝多了,有些不省人事,其他人不便服侍,陆公子想请夫人过去一趟。”小二恭敬道。 “哪位陆公子?”谢昭昭挑眉。 “小的只知道是位样貌英俊,衣着华贵的公子,京城来的,和刺史大人一起在映月阁喝酒听曲儿,裴夫人随小的去了便知,就在前面不远。” 谢昭昭顺着小二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是映月阁的方向。 谢昭昭唇角勾了勾,笑意深了几分:“那便请小哥带路吧。” 谢昭昭一笑,小二险些看痴了,反应都慢了半拍。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昭昭已经答应了,眼中的喜色便有些难以控制,连忙道:“裴夫人这边请。” 谢昭昭不紧不慢地跟在小二后面,这里地形的确是复杂,但也没复杂到辨不清方向。 她的方向感随了姥爷,无敌的好。 别说在这里,便是把她丢到野外,她也能找到路。 小二带的路明显不是映月阁的方向了。 不过他来回绕来绕去的,倒是让她对地形更了解几分。 一会儿行事也更方便。 谢昭昭唇角勾了勾,这可不能怪她哦。 毕竟,先撩者贱。 送上门的嘛,盛情难却。 第58章 要漂亮有漂亮,要才学有才学 谢昭昭看似漫不经心地跟着,却是在观察地形。 的确复杂,再加上带路的人故弄玄虚,不过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循。 “小哥,还没到吗?”谢昭昭笑着开口,漂亮的眸子像是铺了一层水光,越发潋滟生辉。 “马上,马上到了,就在前面。”素来伶俐的小二竟变得有些口吃。 大抵人都有怜香惜玉,尤其这般柔弱娇媚的女人,如此绝色,当真是可惜了。 “那我们走快些吧,我有些担心我夫君。”谢昭昭一副担忧的模样。 甚至眸中的水光更深了一层,那双眸子也越发地动人心扉。 小二抬眸看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目光,低低应了声是。 白日里客人不算多,就算有丝竹之音,也略显幽静。 尤其这里,格外的僻静。 谢昭昭唇角勾出漂亮的弧度,快走了几步,然后抬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劈向小二的后颈。 小二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倒下了。 谢昭昭立刻抬手晃了晃,疼,真疼。 她好好一个娇弱女子非要逼她文武双全,这些坏人。 也幸好外公教她的这些自保的法子已经刻进骨子里。 谢昭昭拖着小二肩膀将他拉到了角落,直接扒下他的外衫给自己套上。 谢昭昭身量比小二娇小许多,即便里面还套着自己的衣服也是宽松的。 谢昭昭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小二,掏出一颗金珠道:“麻烦哥哥告诉彩云阁的客人,就说她的事情办妥了,我这里现在走不开,哥哥替我跑一趟,那位客人大方得很。” 那人连忙塞进怀里,满意地笑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去。” 他们在这里跑堂,虽说月银给得不少,但这一颗金珠抵得上他在这里干半年。 尤其,到了那里还有赏。 这种美差,当然乐意。 谢昭昭冷笑一声,这颗金珠是她刚脱那小二衣服时摸到的。 金珠是贵重玩意,一个跑堂小二自然不会有。 是谁给的,显而易见。 如此正好,连证据都省了。 谢昭昭办完了一切才站在那间房门口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猴急的声音:“人带到了?” 谢昭昭压低声音:“一会儿就到,公子耐心些,这位可是极品,保证让公子满意。” 里面响起一阵笑声,放肆得很。 谢昭昭退下后,找了个不显的角落躲了起来。 果然,没多久,响起了脚步声,来人脚步轻快,得意的模样便是看不清表情也能感觉到。 谢昭昭倒是蹙眉,怎么只有秦舒一个人,谢慧敏呢? 她费了这么大力气,手都劈肿了,就钓来一个。 可惜了。 不过,来了总比不来好。 她的确讨厌这种算计女子清白之事,明明都知道女子名节珍贵,却偏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可这也不能怪她。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秦舒站在门口,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 秦舒探耳,贴在门上,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门就在这时候被推开,秦舒只觉得自己屁股一疼就被人踹进了房间。 “小美人,你可算来了。”里面传出一道猥琐的男声。 秦舒的长相虽比不得谢昭昭,但也正值妙龄。 而且衣着打扮又不错,五六分的容貌便又加了两分。 勉强也算是位清秀佳人吧。 谢昭昭听到里面秦舒的呼救声,似乎就在耳边。 大抵是跑到了门口又被拉了回去,秦舒喊救命的声音撕心裂肺。 谢昭昭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抬脚离开。 自作孽不可活。 人是她招惹的,就她自己解决吧。 这种地方从古到今都是是非之地。 而来这里的也没几个好惹的。 谢昭昭按照记忆找到了带她来这里的小二。 人还昏迷着。 谢昭昭胡乱将衣服给他套上,又在他身上踹了几脚,这才离开。 若没意外的话,小二很快就醒了。 他会知道怎么做。 谢昭昭回包房时去要了碗醒酒汤,万秋娘还趴在桌上。 谢昭昭摇醒她,喂她喝了半碗,万秋娘便醒了。 万秋娘揉着太阳穴:“瞧我这酒量,还得你照顾我,让妹妹笑话了。” “姐姐给我机会让我献殷勤,我高兴都来不及。”谢昭昭笑声清脆又甜美。 万秋娘被她的模样逗笑:“怪不得你夫君对你服服贴帖,就你这般,什么样的男人拿不下。” “姐姐眼光就是老道,我可不就是这么优秀吗,要漂亮有漂亮,要才学有才学,关键还有姐姐这样的贵人给我撑腰,可不得让人羡慕嫉妒嘛。” 万秋娘完全压不住自己唇角,本来觉得有些头疼的。 这会儿头也不疼了,全身都舒坦。 “刚才只顾着喝酒,忘了说正事了。”万秋娘拿出准备好的协议递给谢昭昭:“你看看!” 谢昭昭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就震惊了:“姐姐这就要行动了?” “不然呢,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成不了大事,眼下就是最好时机,玉楼春隔壁正好就是现成的地方。”万秋娘行事素来干脆利落。 那么大一个王府,那样一座金山银山的她当然要好好享受,难不成死了便宜别人。 她前夫一家,打什么主意她清楚得很。 不让儿子认她,还要儿子惦记她方家的爵位和财富。 她什么都不会给他们留。 “姐姐好气魄,只是这份额我不能要,我一没出钱,二没出力,上次的设计费姐姐已经给了。”谢昭昭拒绝。 “怎么没出力,你画的设计稿,还有这些想法都要靠你落实,你以为我那么傻让你白得一成份额,放心拿吧,我这人不亏自己人……” 万秋娘话还未说完,门口响起一阵吵嚷。 很明显,有人想闯包厢,被万秋娘的护卫拦住了。 谢昭昭红唇勾起一抹讽笑的弧度,她当然知道来人是谁。 想倒打一耙吗? 倒是有脸找上门。 “看来今日要给姐姐惹些麻烦了。”谢昭昭叹了口气。 万秋娘冷笑,真是找个清净地方谈事情都不能让人遂意。 “我这个人最是不怕麻烦。” 她当年和离可是捅到了皇上面前,这些狗屁之事又算得了什么。 “让他们进来。”万秋娘的声音威严十足。 话音一落,便听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可见开门的人带着多大的怒气。 秦舒直奔谢昭昭而来,那眼神似要将人撕碎了一般。 “谢昭昭,你这个毒妇!” 第59章 哄起男人像在逗狗一般,手拿把掐 秦舒双目赤红,带着几分歇斯底里,远远就抬起了手臂。 她一定要毁了谢昭昭那张狐媚子脸,好好出这口恶气。 只是她还没靠近,护卫便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秦舒也是带着人进来的。 只是她的人如何能和王府护卫比,很快便被制服。 比起秦舒的暴怒,谢昭昭显得气定神闲。 抬眼轻笑着睨向她,隐隐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挑衅。 “秦大人是记性没长够吗?” 谢昭昭这话更让秦舒怒气暴涨,上次让她丢尽颜面。 这次彻底毁了她。 “你简直恶毒至极,”秦舒冲着她吼道,“若是裴恒他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一定会休了你,你根本配不上他!” 谢昭昭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她面前。 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又嫌弃地收回,拿帕子擦了擦:“秦大人操心的事可真不少,我和我夫君之间关你什么事?” “怎么,想上杆子做妾?”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秦大人是觉得自己比我美?” “又或者秦大人有什么让男人俯首帖耳的手段?” “但我看秦大人姿色平平,又蠢又坏,我夫君的眼光还不至于这么差。” 谢昭昭的话丝毫不留情面,明晃晃地轻视,甚至都不掩饰自己的跋扈和言语的刻薄。 秦舒恨不得撕碎她,歇斯底里地吼道:“谢昭昭,我要杀了你,不要以为自己有人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秦舒也是进了房间之后才发现万秋娘也在的。 不过,不重要了。 谢昭昭毁了她,她总要讨回来的。 “是呀,我有人撑腰自然春风得意,最怕的就是你这种无人撑腰还想作威作福,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谢昭昭意味深长道。 秦舒如同被踩了尾巴般,整个人疯了般嘶吼:“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害我。” “我害你什么?” 秦舒咬着唇瓣,死死地瞪着谢昭昭,却是说不出来。 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本以为上次在玉楼春已经是她最屈辱的时候。 没想到竟是今日。 秦舒闭了闭眼:“谢昭昭,你不会一直这么得意的。” 谢昭昭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听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谢慧敏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秦姐姐,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谢慧敏看秦舒被人架着手臂,以为秦舒的算计成了,正被谢昭昭报复。 谢昭昭脏了,裴恒自然不会要她。 但,更不会放过秦舒。 是她自己蠢,怪不得别人。 秦舒一见谢慧敏如见到救星一般:“慧敏妹妹。” 一开口,眼泪便随之而出。 她真的好恨,也好委屈。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阿姐?”谢慧敏做出一副才发现谢昭昭的模样。 谢昭昭也不打断她,安静地看着她演。 谢昭昭已经重新坐下,右手端着酒杯,左手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膝盖,姿态闲适又透着轻视。 “秋姐姐,真是不好意思,难得和你一起喝杯酒,这些苍蝇蚊子都赶着飞来,可真是扰人兴致。” 万秋娘冷笑一声:“那还不简单,将人都给我丢出去。” 王府这些护卫可都不是善茬,老王爷方达担心女儿被算计,挑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郡主发话,他们自然是要将人丢出去的。 “等一下,阿姐,阿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谢慧敏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昭昭衣衫整齐,发髻一丝不苟,那张动人心的眼眸也仍是一汪清泉,不见丝毫戾气。 这哪像被强暴的女人。 倒是秦舒…… 谢慧敏不经意的一探究竟更是一阵心惊。 秦舒脖子上的红印那分明,分明是男女欢好时的印记。 难道……失败了? 谢慧敏握了握拳,这个秦舒这般没用。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那些护卫可不会听谢慧敏的,人被拉到门口时,忽听一道声音:“是谁敢动本王的人。” 陆容与来了! 谢昭昭挑眉。 也不知该说他是搅屎棍子还是阴魂不散。 陆容与扶住了谢慧敏的手臂,她才没有摔倒。 秦舒可没那么幸运了。 那里本来就疼,又被如此野蛮地丢出来,身体越发疼了。 她一抬眼,发现不远处的裴恒。 她受的这些委屈都是为了他。 秦舒一张口,眼泪汹涌而下:“裴哥。” 裴恒嫌恶的皱眉,也生生止住了脚步,没有再靠近。 与秦舒中间隔了好几个人的距离。 他不知发生了何事,随陆容与和刺史过来的。 谢慧敏在陆容与怀里稳住了身子:“我来找秦姐姐,不想她竟在阿姐房间里。” 谢慧敏蹙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裴恒听到那句阿姐陡然变了脸色,昭昭在这里? 谢慧敏和秦舒也在,只怕昭昭受了委屈。 他人已经大步朝房间走去,任何人也拦不住的架势。 谢昭昭看到裴恒时他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几乎是下一瞬就把人从椅子上抱起。 手扶着她的肩膀一脸紧张道:“有没有受伤?” 谢昭昭垂眸,再抬起,一双潋滟的眸子便如染上了秋水,委屈似连绵不绝一般。 她抬起自己有些红肿的右手:“好疼的!” 裴恒握着谢昭昭的手吹了吹,像哄沐儿一般。 谢昭昭白净的小脸立时有了笑意:“夫君好厉害,不疼了呢。” 一旁的万秋娘差点没压住唇角的笑容,这个动作若换个人做,多少有些做作。 可谢昭昭眼神都是明晃晃的笑意和真诚,非但不做作,反倒有着小女生的天真烂漫。 完全不似在谈判桌上那般精明干练。 谢昭昭这个女人,她彻底服了。 哄起男人像在逗狗一般,手拿把掐。 裴恒又吹了几下,若不是这么多人在,他恨不得抱怀里哄。 裴恒的目光看向门外的陆容与,他和她保证过什么。 不过才几日,便让昭昭受伤。 陆容与被这目光看得一惊,他压根就不知道谢昭昭在这里。 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有个小二来说他们的同伴出事了,他才过来的。 陆容与连忙看向谢慧敏,神色都冷了几分。 他早警告过她,让她做他的幕僚,他会让她无限风光。 但让她不许再打谢昭昭的主意。 谢慧敏整个人一个激灵,陆容与现在可是她的救命稻草。 万不能得罪了她。 “我找到这里时,秦姐姐已经被护卫拦在房间,二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阿姐又是如何受伤。” 谢慧敏连忙将自己撇清,到时不管如何,她都可以自保。 陆容与也松了口气,和她无关就好,否则他保不住她。 再看向裴恒的目光也有了底气。 “夫君,那个秦大人好凶的,幸好秋姐姐在,不然我就……” 第60章 长脑袋是为了凑身高? “不然我脸都会被她煽肿了,说不定还会毁容。” “我好好地和秋姐姐在一起,她突然就抡着手臂冲进来喊打喊杀。” “你是不是得罪了秦大人,不然她为何几次三番地找我麻烦。” “这个参军你还是不要做了,我害怕。” 谢昭昭温软的声音哽咽,漂亮的五官也皱在一起。 微红的眼眶铺上了一层水汽,眼泪渐渐蓄在眼眶,然后如珍珠般一串串落下。 标准的琼瑶女主式演技,最能打动人心。 尤其,那一滴正好落在裴恒手背。 温热,却灼烫着他的心。 裴恒一想到她手上的红肿可能出现在脸上,杀意几乎控制不住。 “你撒谎,谢昭昭你撒谎。”秦舒发狂道。 她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如何打她。 这个贱人。 明明被算计的是她,失去贞洁的是她。 她却在这里颠倒黑白。 “她好凶啊,我害怕!”谢昭昭往裴恒肩膀缩了下。 秦舒一进来就抡起袖子要煽她被护卫拦住。 这是事实。 她没有撒谎。 “我知道了。”裴恒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哄宠:“你等我一下。” 裴恒大步走到刺史面前,拱了拱手:“大人,非我不敬大人,只是我妻受辱,我总要给她讨回公道,否则属下做官有何用。” 裴恒真的摘下自己的腰牌,双手托着,呈到刺史面前。 李刺史虽算不得清正廉洁,但论投机钻营还是有些心得的。 裴恒在他手下多年,兢兢业业,破获无数大案。 关键是从不居功自傲。 上次震惊朝廷的佛塔案也是他破获的。 唐郡守不止一次想把裴恒调走。 换句话说,裴恒前脚辞了边城的参军,后脚就是方城参军。 吏部三年一评级,若无意外,唐郡守这两年肯定要升迁。 那唐郡守空下的位置就是他的。 裴恒要走了,谁替他做事,谁替他挣功劳。 这可是个好宝贝。 而秦舒,背后的杜家只是当地望族,而且还在盐城。 就算是唐郡守让她到边城协调工作那又如何。 她自己蠢,犯了大错。 裴夫人身后那个女子他不知身份,但一看那股气势来头就不简单。 看不透的人不要轻易得罪,这是他为官多年的心得。 孰轻孰重李刺史很快就思量清楚。 李刺史将腰牌还给裴恒:“裴恒啊,莫要冲动,一点小事,如何能把前程丢了,放心,这事本官会给你一个公道。” “按大齐律无故殴打官员内眷,杖三十,徒两年。”裴恒表情冷漠如寒玉。 秦舒受不了裴恒这样的目光,只觉得煎熬。 “我没有打她,是谢昭昭害我,我是来讨个公道的。”秦舒冲了进来,却被裴恒抬手挡住。 秦舒死死地盯着眼前俊美冷漠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娘子做了什么事,她根本就不像你看到的那般简单。她在你面前演戏,她在骗你。” “她如何都与你无关,”男人神色淡漠,那股子深寒的气息像是融进骨子里。 用最淡然的语气说着让人冷到骨子里的话。 “像你这样不上台面的货色,我本来懒得动手,但你几次三番欺负我妻,便是挑衅我,我不能忍。” 秦舒听了这些话血气上涌,整个人都是发抖的。 “我没有,我没有动她,是她害我的,” 秦舒摇着头看向谢昭昭:“谢昭昭,你敢做难道不敢认,是你害我,我带了证人,你休想抵赖。” “裴恒,你不是最擅断案吗,那就当着刺史大人的面明断清楚,到时自会知道我才是受害者。” 谢昭昭脸上带着几分淡笑:“既然秦大人言之凿凿地说我陷害你,那便查个清楚,不是有证人吗?带上来啊。” 谢昭昭的语气轻描淡写,丝毫不把秦舒放在眼里。 倒是正如裴恒所言,秦舒只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谢昭昭才不怕她所谓的证据,反正到时候丢脸的不是她。 不是她不留余地。 是她死不悔改。 “那便查,查个清楚明白。”李刺史蹙眉道。 连他都看出怎么回事了,这个秦舒分明对裴恒有情。 女人间的事非要闹到公堂。 既然她自己不要脸面,那可怪不得他。 陆容与似笑非笑道:“没想到本王今日还有热闹可看。” 这次可与他无关。 这个谢昭昭招惹是非的功夫倒是一流。 不管是谁搞的鬼,他都不吃亏。 其实,他有直觉,谢昭昭绝对不无辜。 但他没有证据。 更不会得罪裴恒。 陆容与又看了眼一旁的谢慧敏。 她表情并无变化,亦毫无心虚之态。 秦舒将缩着脑袋站在后面的两个小二拉上前:“就是他们两个,是这个人让我过去的。” 那小二哪见过这么多当官的,腿都发软了,直接跪下。 “的确有人让我叫彩云阁的客人过去,我只是负责传话地,什么都不知道。”小二连连摇头。 “听到了吧,就是她害我,就是谢昭昭害我。”秦舒得意道。 “你看清楚了,给你传话的人可是我?”谢昭昭走到小二面前。 小二抬头看了一眼迅速摇头:“不是,让我传话的是春和雅居的小二,是个男子。” 谢昭昭笑着看向秦舒,眼中无波无澜:“听到了?不是我。” “不可能,肯定是你穿了他们的衣服做了伪装。”秦舒好不容易抓住的证据被推翻,声音越发尖锐刻薄。 谢昭昭看秦舒的眼神像看傻子一般:“秦大人,你是女官,劳驾说话的时候稍微带些脑子,不要拉低了大齐官员的智商。” “我有什么动机害你,你做女官也有段时间,便是没断过案子,也总该见过,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长脑袋是为了凑身高?” 李刺史眼光如刀一般地看向秦舒。 没错,这样的猪队友绝对不能留。 他的庙小,装不下她这尊大佛。 秦舒脸一阵青一阵白:“就是你,是你,他肯定被你收买了,肯定是。” 她拉着小二来回摇晃,像是这样摇着便能摇出证据一般。 小二被她摇得头晕:“有证据,有证据,那人给了我一颗金珠。”小二突然道。 虽然不舍得,但命都快没了,要金珠作甚。 小二掏出金珠,秦舒整个傻眼,一把夺过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她的金珠,怎么会在他这里。 谢昭昭嘲弄地笑了笑:“秦大人似乎认得此物?” 第61章 失面,失身,失心。 裴恒看向秦舒,凛冽的目光,明明正是夏日,她却觉刺骨寒冷。 在盐城办案时他的确见过秦舒用一模一样的金珠。 “不是我,不是我。”秦舒摇头,表情有些呆滞。 她也不知道她的金珠怎么会在这个小二身上。 但绝不是她。 陆容与注意到裴恒的目光,两人兄弟多年,那种默契不是旁人能懂的。 他帮了裴恒,既能洗脱自己,还能缓和他与谢昭昭的关系。 毕竟,女人的枕头风厉害着呢。 “来人,把秦舒的钱袋摘下来。” 陆容与是王爷,他开口,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秦舒捂着自己的荷包,抵抗明显。 可惜,没什么用。 打开后,果然在钱袋里发现了一样的金珠。 “你们都疯了吗,我怎么会用金珠害自己。”秦舒眼睛露出惊慌。 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 为什么会这样。 谢昭昭冷笑:“你自然不会害自己,你想害的是我。” 李刺史已经很生气了,冷声道:“秦舒,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刺史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幸好她今日才到任,还没有捅太大篓子。 不然真要被她连累死了。 退货。 必须退货。 这种货色非但不能给他增光添彩,还会给他丢脸。 “大人,我真的是被陷害的,我……我……”秦舒几次想要解释,可又说不出口。 她明明把金珠给了另一个小二,让他带谢昭昭过去。 秦舒目光再次看向谢昭昭:“你早算计好了一切对不对,谢昭昭,你好狠毒。”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你这种蠢货”谢昭昭好笑至极地看着她。 “证据在这里摆着,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大人的眼睛雪亮,他能看不出你这种小把戏?” “你承认是你害我,还能为自己留几分颜面。” 谢昭昭其实对秦舒没什么感觉,在她这里,事情过去了就不会再去回看、生气。 人这一生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极品,都去生气她还活不活? 而且,秦舒明显是被谢慧敏挑唆了,她自己还毫无察觉。 可怕的不是秦舒这种蠢货,而是谢慧敏这样藏在暗处的毒蛇。 秦舒被谢昭昭这样的轻视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我还有证人,我还有证人。” 说完,她疯了一般冲过去,又拉来另一个小二。 “你说,是不是他和谢昭昭联合害我。”秦舒歇斯底里道。 小二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被拉出来。 他真的不想的。 他真的不知道房间里面的人是她。 小二瑟瑟缩缩地看着秦舒:“小的不知道。” “你知道,你最好将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许隐瞒,不然将你流放千里。”秦舒发狠道。 她即便要死也要拖着谢昭昭一起。 谢慧敏闭了闭眼。 今日裴恒和陆容与都在。 若谢昭昭做出败德之事,事情必然闹大。 便是裴恒再不舍也不得不休了谢昭昭。 她本以为这个秦舒是可用的。 没想到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谢昭昭刚才的话分明是在激怒她,让她自己揭自己老底。 甚至,谢昭昭还想让人怀疑到她身上。 哪怕没有证据。 小二无奈,只得将自己如何收了秦舒金珠。 如何假借裴参军喝醉酒需要夫人照顾,再把谢昭昭带去陈公子房间都说个清楚。 秦舒却是癫狂地喊:“谁让你说这个,说你们是如何串通的。” “秦舒呀秦舒,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李刺史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以后刺史府招人一定要擦亮眼睛,这种货色给他有多远滚多远。 小二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后来小的就发现了大人……” 秦舒尖叫了一声:“不是让你说这个。” “秦大人陷害我,想去看好戏,却自食恶果,这算不算报应不爽,所以,人还是要做好事,积阴德。”谢昭昭软软的嗓音冷静至极。 秦舒被刺激,疯了一般的抬起手臂朝谢昭昭冲去,只是还没走出半步便被裴恒拦住。 捏着她的手腕,像是要生生掐断一般。秦舒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疼得脸色发白。 “裴恒,你被骗了,你真被骗了……”比起手腕的疼,她的心更疼。 接着便听到一声咔嚓,秦舒的手腕彻底断了。 秦舒越闹,真相越明确。 那便是秦舒想陷害谢昭昭失身陈公子,没想到反被陈公子糟蹋了。 被刺激的疯癫了。 李刺史摇头。 真是个疯婆子。 “来人,带走,杖责三十,押入牢房。”李刺史无情道。 秦舒却是后退了几步:“不行,你们不能动我,我是郡守府的,你们不能动我。” 李刺史也懒得承认这样的蠢货是刺史府的:“先杖责三十,明日押送方城。” 唐郡守丢来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去。 秦舒被衙门的人制住了手臂,动弹不得,她却依旧看着裴恒。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若是不喜欢我,当初在盐城何必要救我。” “救了我又不要我,倒不如当初便让我死了。” 秦舒觉得自从遇到裴恒,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裴恒甚至都没有看她,冷漠地陈述道:“我那日救的是我从边城带去的兄弟,救你不过是顺带,。” “之所以救你,不过是我不想漠视一条人命。” “而你,不值!” 早知道她执迷不悟,那日真的多余救她。 秦舒笑得歇斯底里,眼泪都出来了。 她失面,失身,失心。 到最后换来两个字。 不值! 那笑声落在谢慧敏耳中犹如魔咒。 她要好好记住这个画面。 这便是失败的下场。 而她不能输。 谢慧敏看着秦舒离开的方向。 目光悠远,平静。 事不关己的模样。 收回目光时和谢昭昭目光撞在一起,她勾唇一笑,温和无害。 谢昭昭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般工于心计了。 不动声色地让秦舒自食恶果。 又被她逃过一劫。 不过,她不会一直这么走运的。 第62章 想好怎么糊弄我了? 谢昭昭唇瓣勾起,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慧敏妹妹以后交朋友要仔细些。” 谢慧敏温温地笑着:“阿姐说的是,幸好才认识不久。” “哦?”谢昭昭意味深长,“我以为你们一见如故。” 她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种暴风骤雨前的平静。 “阿姐说笑了,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如故。”谢慧敏轻轻地笑着,说话滴水不漏。 反正她没有证据,若是有,她早就和秦舒被一起带走了。 谢昭昭目光笑着落在陆容与身上:“原来不是一见如故啊,那就是一见钟情喽。” 谢慧敏表情错愕,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旁边的陆容与。 “阿姐在说我和陆郎?” “不然你以为是谁?” 陆容与:…… 不是在说秦舒吗,怎么扯到他? 今日这事可真不管他的事,别拉他下水行不行。 谢慧敏唇瓣张了张,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阿姐说笑了。” “是吗,陆王爷不是看你的面子才帮我吗,难不成因为别的?”谢昭昭低笑道。 谢慧敏咬唇,胸中某种情绪似要压抑不住。 谢昭昭果然不肯放过她。 不过,她没有证据,便是怀疑又如何。 陆容与只要足够在乎裴恒,就会保她。 想到这里,谢慧敏便有恃无恐起来。 她垂首,一副小女人的模样:“阿姐莫要取笑我了。” 谢昭昭笑意绵长:“陆小王爷,今日真是多谢你及时找出证据。” 陆容与被她笑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举手之劳而已,裴夫人今日受惊了,不如裴参军先送夫人回去。” 李刺史也点头:“小王爷说的是,裴恒,你先送夫人回去。” 裴恒朝李刺史拱了拱手:“多谢大人。” 谢昭昭笑着向万秋娘告别:“今日多谢姐姐庇护,扰了姐姐清净,妹妹改日赔罪。” “你我姐妹,这点算什么,妹妹有事尽管开口,我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万秋娘说这话时漫不经心地看向不远处的陆容与。 陆小王爷,皇亲国戚,自是大有来头。 不过,她可不怕。 她方早早交了军权,就做个富贵闲散王爷。 不参政,不干政,贪图享乐。 最关键,爵位都有可能断在她这一代。 只要她不犯什么谋反大罪。 这辈子皇上都会保她富贵。 以此彰显皇家的皇恩浩荡,善待功臣之后。 她猜今晚的事和陆小王爷身边那女子脱不了关系。 她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但欺负她万秋娘的朋友,不行! 陆容与蹙眉,这个女人挑拨的不要太明显。 简直放肆。 她应该就是那个闹到皇上面前也要和离的方序秋。 果然离经叛道。 谢昭昭怎么和这样的人混在一处。 “姐姐既然这般说了,那日后我便不客气了。”谢昭昭轻轻袅袅地笑着。 二人之间的熟稔又自然的气氛,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李刺史却是暗自庆幸,幸好他刚才没有冒犯这位。 听这位的语气,连小王爷都不放在眼里,那自然是金贵人。 也是开了眼了。 怎么大人物都跑到小小的边城来了。 不过,他怎么感觉裴夫人和她堂妹关系怪怪的。 她堂妹又是小王爷护着的人。 但小王爷又十分看重裴恒。 关系有点复杂。 他得好好想想。 最好,都不得罪。 别影响他升官。 谢昭昭已经和万秋娘道完别,这才和裴恒离开。 陆容与发现裴恒走时甚至连看他一眼也没有。 他不会真被谢昭昭那女人挑唆了吧? 陆容与转身大步离开,谢慧敏紧紧跟着。 陆容与猝不及防停下脚步,谢慧敏险些撞他身上。 “秦舒的事果真和你无关吗?”陆容与的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 谢慧敏似是不可置信道:“小王爷怎会这般想,秦舒和我阿姐积怨已久,而我和她不过第一次见面。” “最好如此,谢慧敏,不要忘了,我留你在身边的目的。”陆容与警告道。 “小王爷放心,我比您更希望他能早日回京。”谢慧敏笑眯眯道。 男人抬手捏住她下巴:“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个人,你最好没有骗我。” 她说那个人是裴家翻案的关键,找到了他,裴家人就能回京了。 “我这条小命都握在小王爷手里,您怕什么?”谢慧敏看着他的眼睛,十分坦荡。 她太了解他了。 自然也知道他的软肋。 上一世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她。 她也这般以为。 现在她看来,不过是因为裴恒。 他的喜欢抬高了她的身份,让旁人不好诟病裴恒娶了一个小地方的夫人。 他还以她娘家人自居,给她撑足了场子。 让整个京城都知道她被两大男神爱慕,是如此受欢迎。 惹得那些京中贵女羡慕又嫉妒。 明明看不上她,却又暗自学她的一举一动。 …… 才刚出了房间,裴恒便一把抱起谢昭昭,大步朝外面走去。 谢昭昭身体陡然失重,被吓了一跳。 她显然没想到裴恒这样老成持重的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 后面那么多人看着,还有他的上司呢。 谢昭昭嘟起红唇道:“做什么,不怕旁人笑话?” 裴恒低头看她一眼,清俊的面容情绪不明。 谢昭昭见他不吭声也没放在心上,他话本来也不算多。 这会儿抱着她,天气又热,不想说话也是理解。 张叔本来靠在那里打盹,一听到动静,连忙起身。 裴恒直接抱了谢昭昭上车,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像抱孩子一般。 “太热了,我自己坐。”谢昭昭道。 马车虽然遮了太阳,但空间小,就算有窗户通风也还是有些闷。 两个人热量加在一起自然会更热。 只是,她还没有动便被男人固住了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秦舒收买的那个小二说带你去了陈公子房间,又是怎么回事?” 裴恒看着她的眼睛,连连发问,英俊的五官带着难以看懂的寂寥。 裴恒在边城做参军八年,刺史都换了两任。 他破过案子无数,自然一眼就看出关键所在。 谢昭昭脑子转了转,裴恒不止心思缜密还十分有正义。 今晚的事大概是不可能瞒得住他了。 任何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是个满心算计的女人吧。 她和裴恒才冒起的粉红泡泡不会就此消散吧。 可明明是秦舒先动手的。 她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如果他刻板地认定她是心思歹毒的女人,反正约定时间未到,他们好聚好散。 她就当一腔爱意喂狗了。 “想好怎么糊弄我了?” 第63章 不是很厉害么,这就不行了? 谢昭昭睫毛颤了颤,眼眸瞬间被水意凝结:“裴参军不是神探吗,既然什么都查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裴恒心尖仿佛被她眼泪烫到,那种熟悉的灼疼感让他眼眸都深了几分。 又心疼,又难过。 “你一开始就知道秦舒算计你,为何还要跟小二离开?” “若他是护卫伪装,有功夫在身,你无法脱身,你可想过后果?” 谢昭昭瞳眸一下睁大,确定他眼中的是落寞和心疼而非厌恶或者其他。 他不是质问,而是担忧。 谢昭昭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那种蓄势待发要和他大吵一架的情绪一下子散了。 “我知道他不会功夫才跟他走的,而且,秋姐姐的护卫就在附近。”谢昭昭语气也软了下来。 会功夫的人气息和走路姿势和一般人不一样,她看得出来。 “就算如此,若护卫不能及时赶到呢,那个陈公子是远近闻名的纨绔,也是个少见的高手。”裴恒道。 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小二说姓陈他便知道是谁了,那人虽是纨绔但只是流连欢场,不曾做强抢民女之事。 在这种欢场送过去的女子,他自然默认是可以享用的,根本不会怜惜。 就算反抗他也只当是情趣。 “我又不会那么傻,真的进房间。”谢昭昭嘴硬道。 这般说她今晚的确带了幸运的成分。 若她在门口说话时,陈公子开了房门硬要拉她进去,她可能就真逃不掉了。 “你是在拿自己赌那个侥幸,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局漏洞百出,那个小二的衣服上沾了你的茉莉香,一细查便什么都清楚了。” 从那两个证人被带上来他便猜到了,所以,一直未曾开口。 也想好了如何让她这个局顺利做下去。 幸好,李刺史是个糊涂的。 秦舒受了刺激,说话颠三倒四没人相信。 “反正有秋姐姐的人给我作证,只要她说我没离开过房间,谁也不能奈我何。”谢昭昭笃定道。 “是我不能让你信任,还是给你的安全感不够?”男人的声音低沉到接近温柔。 丝毫没有质问的意思,甚至内疚。 她宁愿冒险也不愿找他求助。 那小二说他喝醉了让她去照顾,显然她是知道他在这里的。 谢昭昭一下明白他的意思。 他担心她的安全,而后又蔓延了更多的情愫。 他觉得她不够信任他,不够喜欢他。 “当然不是,”谢昭昭闭了闭眼,眼泪无声落下,“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知道秦舒算计我,我想自己报仇,这样比较爽,比较满足。” “我知道你能帮我,但你帮我和我自己解决感觉不一样。” “谁害我,我肯定反击,我就是这样的人,以后也不会改,就像我喜欢你,认定你一样。” “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什么善良的小白花,还要不要喜欢我?” …… 谢昭昭一边说一边掉眼泪,眼睛红成了兔子,偏表情还一脸倔强。 一副你不认同我,我就要和你划清界限的模样。 喜欢会愿意迁就,但不代表喜欢就必须迁就。 她再喜欢他,她首先是谢昭昭。 她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不喜欢被旁人干涉。 裴恒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她揪着,任她捏圆搓扁。 尤其,在听到她说,她喜欢他,认定他。 他好久没有这样心碎又心疼的感觉了。 裴恒抬手擦她的眼泪:“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喜欢。” “那我以后变得更坏呢?”谢昭昭道。 “你不用亲自动手,我来。” “不要,我喜欢自己来。” “那我给你善后。” “以后不许用那么凶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害怕!”谢昭昭撇嘴,躲进他怀里。 裴恒失笑,她怕吗? 他瞧她理直气壮得很。 如果他刚才敢不认同她半句,她会立马踹了他。 不会多看他一眼的那种。 “也不许不信我,我那么喜欢你,你这样好没良心。” 裴恒唇角抽了下,他没良心? 很好! 真的很好。 谢昭昭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她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喝酒后身上的味道。 总觉得一股刺鼻的臭味。 可裴恒身上却异常好闻。 谢昭昭又贴着他的脖子嗅了嗅。 甚至,谢昭昭想尝一尝他刚喝的酒什么味道。 这样想着,她便真的这样做了。 一低头对准裴恒的唇瓣就亲了上去。 之前和他亲亲总要抬着头,每次亲完都脖子疼。 现在总算能体会到那种俯吻的掠夺感。 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那一瞬,裴恒正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她呼吸的热气都洒在他脖颈处,他本就被她折磨得快要炸掉。 现在,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瞬崩塌。 她真的要折磨死他。 男人滚烫的湿软长驱直入,重重地缠绕着她。 谢昭昭浅尝辄止的吻简直是小孩过家家,只会折磨他。 他想要的更多。 他已经三日没有亲她,正想念得紧。 刚才没有亲,是怕她生气。 现在不怕了。 裴恒扣着她的后脑勺,他的手掌有些用力,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拆吞入腹一般。 本来就是简单挽起的发髻一下散开,黑色的长发如上好的绸缎一般落下,将二人缠绕。 谢昭昭被亲得脑子缺氧,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抬手推了推他肩膀,口中含含糊糊道:“不行了……”要喘不过气了。 裴恒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本就嫣红的唇瓣蒙上了一层水光,越发娇艳欲滴。 裴恒忍不住又轻啄了一口。 要亲亲的是她,受不了的也是她。 裴恒压下眉眼的欲色,低声在谢昭昭耳边哄道:“不是很厉害么,这就不行了?” 谢昭昭眸子陡然睁大,挣扎了下在他怀里坐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嫣红的唇瓣嘟了嘟:“我不行,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她谢昭昭很行! 非常行! 样样行! 第64章 一会下车乖乖的,别乱扭 裴恒看着她娇媚又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谢昭昭看到他笑,觉得他每个细胞都在挑衅着她。 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更是直冲脑门。 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再度吻住了他的唇瓣。 她怎么可能输。 不可以! 谢昭昭自以为可以写进教科书标准接吻在裴恒看来不过是小儿科。 就像是隔靴搔痒,只会让人更加起火。 很快,他风卷残云一般掌握了主动权。 谢昭昭觉得舌头都麻了,也没办法正常呼吸。 可又不能叫停,不然不就承认了自己没用。 可,可她真的要喘不过气了。 裴恒看着她涨得通红的小脸,一副随时都晕过去的模样。 他倒是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嗓音也哑到不行:“夫人果然厉害。” 谢昭昭根本无暇说话,剧烈地喘息着,胸口随之起起伏伏。 夏日的衣衫薄,领口开得有些大,裴恒略一垂眸便能看到里面的风光。 而谢昭昭一无所觉,甚至因为他的夸赞,有些心虚地扭了扭身子。 她身子才一动便感觉不对劲。 似是为了确认,谢昭昭身体比脑子快一步的又扭了两下。 “莫要再扭了!”裴恒声音有些压抑,明显在极力隐忍。 谢昭昭干笑了两声:“抱歉啊!” 有些心虚,又有些懊恼。 早知道他这么容易起反应,她就不那么着急证明自己了。 谢昭昭想从他腿上溜下去,这样他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吧。 裴恒却搂着她腰不松手。脸颊贴上女人娇嫩的脸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叹:“你让我一会儿怎么下车?” “那你让他好好的。” 谢昭昭发现他没有下去的趋势,反而有高歌猛进的架势。 “他能听我的?” “我帮不了你。” 他不会要像上次那样丧心病狂让她帮忙吧? 她不要。 “是谁惹出来的?”裴恒的嗓音哑透了,连气息都是滚烫的。 谢昭昭想离他远些,感觉他呼吸都透着危险。 “那谁知道他这么……”不禁逗。 马车就在这时候停下。 裴恒看向谢昭昭,将她抱好:“一会下车乖乖的,别乱扭。” 谢昭昭嘟嘴,可她现在这样披头散发,又被他抱下车,才更容易被误会吧。 可裴恒已经抱着她下车了,那个地方…… 她根本不敢动。 谢昭昭很想若无其事,但事实是脸颊烫得厉害。 罢了,有时候缩头乌龟也挺好。 裴沐听到动静,迈着小腿儿跑了过来。 “爹爹,阿娘怎么了?” 裴恒低头看了眼闭着眼睛装睡的女人,勾了勾唇角:“你阿娘睡着了。” 裴沐立刻捂着小嘴不说话,阿娘睡着了,他不能大声吵。 裴恒抱着谢昭昭直接回了房间,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裴沐没有跟进来才松了口气。 “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谢昭昭压低声音道。 “就因为那个?” “不然呢?” “我什么感觉没有你确定自己会高兴?”男人深暗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谢昭昭唇瓣张了张了,没有说话。 倒是没错。 都亲成那样了,没点反应岂不显得她很没有魅力。 这样想着,心里那点小气恼消散了,心也一下就软了。 “很难受吗?” 裴恒放下她后没有立刻离开,单膝跪在她床边。 他捉着她的手亲了亲:“你说呢?” “这是考验你的时候。” “你喜欢我么?” “喜欢!” 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让她心动的。 “有多喜欢?” “嗯,”谢昭昭鼓了鼓腮,想了一瞬后道,“就是看到你便明白了那句尔尔辞晚,朝朝辞暮到底是何意。” 读书的时候背了许多的诗词,其实并不能真正理解他们背后的含义。 可长大后,总会在某个特定的瞬间脱口而出。 就比如现在。 裴恒没说话,扣着她的后脑勺又是一记绵长的深吻。 不过他这次倒是守规矩。 谢昭昭脑子突然想起一部电影的台词。 喜欢是放纵,而爱是克制。 …… 刺史府牢房 秦舒看着站在牢房外,穿着黑色官服的男人。 牢房便是白日,光线也是灰暗的,越发衬得他表情冷漠寡淡。 “我的确是想算计她,但很显然她手段比我高明。” 男人没有立刻开口,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冰冷厌恶的眼神让她犹如被万箭穿心。 她认识他有段时间,他对同僚照顾,对犯人从不留情。 但他现在看她的目光比对犯人更加冷酷。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将牢房那些酷刑都用在她身上。 她现在才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喜欢她。 他越是不说话,秦舒心中的恐惧就更深一分。 她不知道谢昭昭是如何识破的,但现在想来,在陈公子包厢门口,踹了她一脚的人就是谢昭昭。 她看着娇娇弱弱的,力气倒是不小。 “谢昭昭她根本不像你看到的那般简单。” 能在那么短时间识破她,又反杀,将一切算计到丝毫不差,又怎会是娇滴滴的小女人。 从始至终都是她看轻了她。 才一次又一次地折在她手里。 “你如何认识陈公子,又是谁告诉你他在春和雅居。”裴恒终于开口。 秦舒摇头:“没有人告诉我,我自己听来的。” 裴恒面无表情,眼神黑沉如墨:“从哪里听到的。” 秦舒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些,她挨了板子被丢进牢房。 明日便要押回方城。 丢了脸,丢了身,司户肯定也是做不成了。 她这辈子已经完了。 “没有人提醒你,你刚到边城怎么会知道陈公子。” 秦舒看着他,突然痴痴地笑出声:“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不然呢?” “我以为我们终归同僚一场,又或许你念在我真心喜欢你,来为我送行。”秦舒说到最后,几乎说不下去。 她是风光的大齐女官,没想到落得这般下场。 裴恒像是被耗尽了所有耐心一般转身便要离开。 秦舒的声音又急又快,像是生怕自己慢一些,他就会听不到一般。 “你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被人指示吧?没有人指示我,是我自己听到小二讨论那个挥金如土又风流成性的陈公子,便想了这个主意。” 第65章 你不娶我,难道也不许旁人娶我? 裴恒再次出现在陆容与别院,护卫得了陆容与的令,非但没有拦还十分客气。 他一路畅行,直接到了谢慧敏的院子。 谢慧敏正在抚琴,以为是下人进来,头也没抬道:“我说了我抚琴的时候不要……” 等她看清来人是谁,脸上有些意外,抬手按住琴弦笑道:“是你呀。” 裴恒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冷漠,谢慧敏已经习惯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被他砍得乱七八糟。 她剪了不少婢女的头发才梳成这样的发髻。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你是来找陆郎吗,他出去了。” “我来找你。” 谢慧敏似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笑道:“这倒是意外,找我有事?” “春和雅居的事。” 她挑眉:“你不会是来给秦舒讨公道的,难道你真喜欢她?” “那个陈公子是她自己听到的,还是你让人告诉她的。” 男人的眸,深黑沉静,密不透风,让压迫感十足。 若是旁人自然是怕的。 可谢慧敏在他身边二十多年,已经习惯如此。 “呵,还真是为了她,不怕我阿姐生气吗?”谢慧敏轻笑了一声。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你最好想好了回答。” “我跟她今日才认识,你也知道,是你们男人谈事我才将人带了出来,你觉得我会和一个不熟的人说私密的话题,还是让一个不熟的人去做这种蠢事?” 谢慧敏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的脸,想要将眼前这个人和自己记忆里那个夫君重合。 裴恒不算是多体贴的夫君,但也给足她这个国公夫人体面。 私下里虽然冷淡却不会像现在这般冷漠。 “我刚才弹的那首曲子,你还记得吗?长公主教你的第一首曲子,也是你最喜欢的。”谢慧敏说到最后脸上的笑意愈甚。 这些可是连谢昭昭都不知道的,日久见人心,他会知道她的心。 比起了解,她甚至比陆容与更了解他。 裴恒三两步走过去,掐住她的脖子,手上的力气很大。 “不要以为你在容与那里听了些我的事便觉得了解我。” 谢慧敏拼命地掰着他的手臂,可力量悬殊,她根本没办法。 有那么一瞬,谢慧敏觉得他要掐死自己。 “可你这些年一直内疚,觉得是你害死了你母亲……” 裴恒眸光有片刻失神,或者说是痛苦。 最近这段时光是他八年来最轻松的时候。 轻松到他忘记那些过往,忘记内疚。 谢慧敏趁势推开他的手。 “不是他告诉我,我什么都知道,包括他不知道的。” “那又如何,”男人已经恢复过来,语调淡淡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罢了。” 谢慧敏脸色微微一变。 她看不透现在裴恒,却在这一刻看透了自己的处境。 就算她知道一切,就算她什么都告诉他,他也不承认她是他的妻子。 她的眼神也渐渐冷下来:“你敢杀我吗,杀了我,你一辈子都离不开边城。” 能让裴家犯案的证人只有她知道。 就算她告诉了陆容与,也有办法杀了那个人。 到时裴家的案子就彻底成了悬案。 纵然皇后回宫,要翻案也得要证据。 裴恒冷笑:“你试试看。” 谢慧敏看着他:“就因为我喜欢你,就因为我知道了我们上一世的记忆,你就觉得是我害谢昭昭,哪怕是旁人害她,你也要将这罪名按在我身上,你觉得公平吗?” 裴恒的视线明明很淡,却是难掩冷意:“我要杀你,你觉得容与保得住你?” 谢慧敏脸色变了又变:“你这是欲加之罪,但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认,就算你拿我当犯人,也要讲证据。” “至于陆郎保不保得住我,你也不要太自信。” “我阿姐在你心里置于何位,我在陆郎心中便是何位置,你不许他干涉你的私事,倒来干涉他的。” “你不娶我,难道也不许旁人娶我不成?” 谢慧敏上一世也是做过国公夫人的,几十年的风雨足够她彻底洗掉自己小镇姑娘的痕迹。 举手投足间的确有股高贵的气势。 裴恒忽地笑开:“春和雅居失踪了一个小二,你最好日日祈祷别被我找到。到时你看容与保不保得住你。” 谢慧敏脸色险些绷不住,裴恒的眼神太锐利了。 不过,那个小二他当然找不到,因为已经死了,如何找到。 谢慧敏低头,指甲扣着手心,几乎要没入肉里。 疼! 却不及心中那片荒芜。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地连根拔起。 他其实已经信了。 已经知道她是他的妻。 却不肯认她。 她再抬起头时男人已经离开,她也只来得及看清那片也很快消失在她视线的袍角。 谢慧敏冷笑,不是他的他再努力也留不住。 是他的,他不想要也必须接受。 这就是现实。 …… 谢昭昭中午回来本来是躺在床上装睡的,没想到最后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裴恒已经去了衙门。 谢昭昭这个月都不用写话本,剩下的时间打算好好陪儿子。 “沈先生给你画的那本新识字书呢?”谢昭昭道。 裴沐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大:“不是阿娘收起来了吗?” 他一直没有见到。 还以为阿娘怕他弄破,收起来了。 阿娘给他画的识字书方便他识字,但沈先生画得更好,还有颜色。 “没有啊,我找找。”谢昭昭道。 奇怪了,她没有收起来啊。 谢昭昭房间找了,裴恒书房也找了,都没找到。 “阿娘,是这个吗?” 裴沐提着被水渍晕的模糊一团的识字书。 谢昭昭一眼便认出了。 比普通书要小些。 而且,封面还是她做的。 “在哪找到的?”谢昭昭上前接过。 已经不能看了,书页粘连在一起,墨迹也晕开了。 裴沐指了指耳房,瘪嘴道:“不是我放的。” 二牛最近没来家里,肯定也不是二牛。 那还会有谁? 谢昭昭也在想到底谁干的。 赵阿婆虽然不认字,但她尊重读书人,别说是书,捡到一张纸都会郑重地放好。 也不会是她。 那就只剩下…… 第66章 不然脱了衣服,换个地方给你打 门口传来脚步声,裴恒一手提着刚出炉的桂花糕,一手提着酥山。 都是他们母子最喜欢吃的。 谢昭昭挑眉,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谢昭昭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母子二人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 “沐儿,让阿婆带你吃酥山,阿娘和爹爹有话要说。”谢昭昭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裴沐看了裴恒一眼,又看向谢昭昭,眨巴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阿娘是要给爹爹立规矩吗?” 识字本不是阿娘弄坏的,也不是他和赵阿婆,那就只剩爹爹了。 他有预感。 爹爹会挨揍哦。 谢昭昭轻咳一声,小屁孩哪里学得立规矩这个词,懂的倒是不少。 “不是哦,阿娘要给爹爹爱的抱抱,爹爹赚钱养家辛苦了。”谢昭昭先示范地抱了抱儿子,然后道:“就像这样。” 裴沐似懂非懂,不过他也回抱了谢昭昭:“阿娘照顾沐儿也辛苦。” “乖!” 裴沐离开前,抱了抱裴恒:“爹爹……辛苦了。” 但脸上却是自求多福的表情。 感觉爹爹这次捅大娄子了。 比二牛尿床还厉害的那种。 待儿子出去后谢昭昭才道:“认得这个吗?” 裴恒眉眼淡然,表情如常:“这不是沈先生给沐儿画的识字本?” “哼,你倒是知道这是沐儿的。” “那日我也在,自是知道,”裴恒笑着走过去,“怎么,沐儿惹你不开心了?”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惹我不开心的另有其人。”谢昭昭横他一眼。 裴恒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走过去自然的抱起她,然后自己在椅子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那是谁,说说看,我替你出气,嗯?”男人有些粗粝的手指握着她的柔弱无骨的小手。 “替我出气?”谢昭昭气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裴参军脸皮这么厚呢,打架不用刀剑,全靠舍脸拼命?” 裴恒被她的话逗笑,实在很难想象她说的那幅画面。 谢昭昭气恼到小脸绯红:“裴恒,你还有脸笑。” 见她真的气了,裴恒才收起笑容,哄道:“你骂得好听,我乐意听,不行?” 裴恒的大掌将她的手整个裹住,像是在把玩着稀世珍宝。 谢昭昭也是无语,索性不和他绕弯子,抿起红唇。 “沐儿的识字本是不是你弄坏的?” “是!”裴恒承认得大方:“我沐浴时顺便拿来欣赏沈先生画技,不小心落入浴桶。” “呵,”谢昭昭冷笑,“连识字本都拿不好,裴参军平日是如何提剑的?” “手滑了。” 裴恒话落惹来谢昭昭更深的嘲笑:“你能不能稍微用点心,找个好点的借口。” 裴恒默了一瞬,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已经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法子。” 她卧房里挂着的那副沐儿的画像他看着已经够碍眼了。 若不是看她喜欢,画的又是儿子,他早将那幅画毁尸灭迹。 忍了很久才让继续挂在那儿的。 可那本识字本,晚上睡觉前谢昭昭会在床上教儿子认字。 就那么摊开抱在怀里,放在枕头上。 实在不能忍。 谢昭昭看他的表情,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裴恒,你的心眼只有针眼那么大。” “是不是不气了?” “哼,我有那么好哄?”谢昭昭睨了他一眼。 裴恒在她唇瓣上亲了亲,并没有停留太久。 “我宁愿花时间哄你,也不想你和儿子看带着他印记的书。” 谢昭昭喜欢文雅的读书人,那个沈显允简直处处长在她的心坎上。 会抚琴,会作画,诗词皆通。 长得也是风度翩翩,便是放在京城也足够招惹小姑娘喜欢。 就这样一个男人,他的东西天天在她眼前晃着。 他能放心才怪。 谢昭昭拍开他的手:“照你这么说,外面买来的书都不能看了。” “他不行。” “人家沈先生是清风淡雅,温润如玉的君子,对沐儿也是用心良苦,你把人想成什么,西门庆吗?” 裴恒蹙眉:“西门庆是谁?” “不重要,我的意思是说沈先生是很好的人。” “你上次夸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谦逊有礼。这次又是清风淡雅温润如玉用心良苦。” “我上次说过的话你还记这么清楚。”谢昭昭气道。 “你的话我都记得。”裴恒忍不住又想亲她,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好受些。 谢昭昭躲开他的吻:“那我上次还说做男人要大度,你怎么不记得?” “我对你大度,对旁人不行。昭昭,不要他的画本好不好,你喜欢,我画给你,当是赔罪,不气了好不好。” 裴恒又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低低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 热热的气息喷洒下来,谢昭昭不知耳朵痒,全身都是软的。 “你会画画?”谢昭昭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裴家也是顶级的世家门阀,是大齐开国第一个以文官封国公的世家。 裴恒怎么可能不会作画。 裴恒低笑了一声:“我在你心里那么没用?” 虽然他久不动笔,但自小的功底在,自是没问题的。 “一般人要么会文,要么善武,我以为你功夫好已经够厉害了,谁曾想夫君还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你这么优秀会让别人很有压力的好不好?” 裴恒唇角的笑意压不住,忍不住贴上她唇瓣,亲了又亲。 “在你心里我有这么好。”裴恒看着她的眉眼,低声呢喃。 “当然,我选的夫君自然是天下最棒的,就是心眼有点小,下次能不能改改。”谢昭昭声音软软。 “改不了,”裴恒喉结一滚,堵住她的唇瓣。 谢昭昭并不拒绝,反正被他亲呀亲的已经习惯了。 裴恒抬起手臂环住她的腰肢,让她更深地嵌在自己的怀里。 一记长吻结束,谢昭昭气息微喘,眼神迷离。 “裴恒,你说话不算话。”谢昭昭嘟起红唇,羞恼地捶他胸口。 “我画到你满意为止,别气了,不然再打我几拳出气。”裴恒轻声哄着。 甚至,握住她秀气的拳头,作势要让她打。 谢昭昭抽回手:“你皮糙肉厚的,打得我手疼,才不要。” “不然脱了衣服,换个地方给你打!” 谢昭昭羞得小脸通红:“裴恒,你还要不要脸。” 第67章 等到了约定那日,我把你扒光 裴恒看着她,唇上勾出几分笑:“我们是夫妻,太要脸怎么会有沐儿。” “裴恒!” 实在很难想象这种厚脸皮荤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他可是高岭之花,在读者心中清风明月一般的存在。 如今俨然像是换了个芯子,让他们情何以堪。 “夫人不是厉害得很,这就害羞了?”裴恒眉宇间尽是薄薄的笑意。 日子久了,裴恒也琢磨出谢昭昭的性子。 虽然关键时候总是怂了些,但嘴上是不肯认输的。 谢昭昭:“……” 休想对她用激将法。 “怎么,不敢?”男人笑得漫不经心,带了几分慵懒。 “你等着,”谢昭昭美目一瞪,“等到了约定那日,我把你扒光。” 裴恒黑眸盯着她,薄唇勾起的弧度性感又迷人:“那我等着。” “哼,到时你可别哭。” …… 第二天,天色才刚蒙蒙亮,裴家门口便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隐隐约约听到声音,心里念叨了句一大早扰人清梦。 但身体困得很,就是动不了。 赵阿婆起身开了门,赵磊站在门口:“我是来找裴哥的,衙门出事了。” 赵磊说这句话时裴恒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 这个时候来敲门定然是有急事。 “裴哥,秦舒失踪了。”赵磊一见到裴恒急急道。 秦舒是衙门中人,犯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错,最多就是丢脸。 把人送回方城,到时唐郡守怎么处置就和他们无关了。 可如今人在刺史府牢房里不见了,秦舒入狱又和裴哥有关。 若到时追究起来,只怕裴哥不好交代。 所以,他一接到消息,立刻让人封锁消息,亲自来告诉裴哥,李刺史那边还不知道。 谢昭昭睡得迷迷糊糊,本来有些醒不过来。 可恍惚间听到那句秦舒失踪了,整个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脑子瞬间清醒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便要穿衣服出去。 卧房的门在此时被打开,进来的是裴恒。 见她醒着,过来谨慎地叮嘱道:“我要马上去衙门一趟,你今日最好不要出门了,和沐儿乖乖待在家。” 他当然往最坏的情况打算,万一秦舒是里应外合越狱,只怕会找她报复。 衙门出了这么大事,他抽不出空在家里陪她。 “秦舒在边城没有熟人,谁会冒这么大险劫人?”谢昭昭道。 劫狱可是重罪。 一般人不会为秦舒冒这个险。 除非对方身份够高,不将这些律法放在眼里。 边城身份高的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 裴恒眉梢一挑,显然也想到一个人。 他向来胆大放肆,劫人的事他干得出来。 “我知道了,你安心待在家里。”裴恒安慰道。 “你放心便是。”谢昭昭道。 裴恒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下,这才转身离开。 谢昭昭的睡意彻底消弭,天也渐渐亮起。 …… 陆容与正悠哉游哉地吃着早饭,裴恒闯了进来。 “看来毅之很喜欢我这院子,不如搬进来一起住。”陆容与笑道。 裴恒自然发现,他的早膳是双份的,而对面的位置并没有坐人。 显然,是在等他来。 秦舒失踪果然和他有关。 裴恒自问脾气不算差,八年过去,该磨平的棱角早磨平了。 可这时却有掀翻他桌子的冲动。 吸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你想做什么?” “用早膳啊,你看,还有你喜欢吃的。”陆容与气定神闲道。 “秦舒呢?”裴恒直接道。 秦舒犯的不是死罪,人在刺史府丢了,刺史府是要负责的。 “先吃饭,边吃边说,别这么沉不住气嘛。”陆容与笑道。 “陆容与,你要是太闲就滚回京城,不要在这儿给我添乱。”裴恒冷笑道。 “我就知道你要生气,你听我说,盐城杜家昨天傍晚就来人了,他们本是要去找你赔礼道歉的。” “我想着春宵苦短,不打扰你好事,就自己私下解决了,兄弟做到我这份上,够体贴了吧。” 陆容与一副和裴恒邀功的模样。 裴恒冷声讽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陆容与坐直了身体:“这你可冤枉我了,你也知道盐城杜家是有些势力的,而且,杜绍义为了保这个女儿也是很豁得出去了。” 裴恒瞥他一眼,冷冷嗤笑:“你什么时候缺那仨核桃俩枣。” “你这话不对,苍蝇腿也是肉,而且杜家是接她回去议亲,从此以后秦司户已死,世上只有杜小姐。” “杜家人保证她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和气生财,作为你的好兄弟,我就替你决定了,怎么样,感激我吧?” 陆容与摇着折扇,笑得跟妖孽似的。 “你是在逼我拿谢慧敏偿命。”裴恒看着他,冷漠寡淡的眉目透着少有的狂妄。 陆容与啪的合上折扇,似是着急的模样:“这事和她无关,你别总找她麻烦,她现在挂在我名下呢。” 裴恒唇角勾出几分笑意,寡淡又寒凉:“是你先插手我的事。” “毅之,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好意呢,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人家都保证离你远远的,你还想怎么样?” “你和杜家做了什么交易。”裴恒眉眼带着明显的嘲弄。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户部郎中杜绍宇?”陆容与叹息道。 “是有些印象。” “他如今可不得了,是皇上面前红人,你总该懂我的意思?” 他也没想到杜绍宇居然是秦舒的嫡亲伯父。 裴恒神色漠然:“和我有关?” “你说呢,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朝中有人说句好话可能效果不大,可若站在对立面就不同了。裴家族人的前途你还要不要了,你是不知道那位这些年蹦跶得有多厉害。” “她犯的又不是死罪,也吃过教训了,过几日找具女尸说越狱失足而死,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想杜家在这个时候查你的身份背景。” 裴恒看着他眼睛,似笑非笑的眼中带着一丝尖锐,直白且冷漠地陈述道:“我是不在京城,但杜邵宇几斤几两我还清楚,他什么时候干涉得了朝局?” 裴恒表情顿时变得冰冷骇然起来:“带过来。” 话落,赵磊拿刀抵着谢慧敏的脖颈一步步走了过来。 陆容与大惊,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毅之,你做什么?” 第68章 你不管管你女人? “交出秦舒。” 裴恒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可落在谢慧敏身上的目光却是透着冷意森寒。 “毅之,让你的人别冲动。” 架在谢慧敏脖子上的刀即便在阳光下也发着湛湛的寒芒。 “容与,你没资格替我做决定,更没资格原谅,” 裴恒语气顿了下,薄削的唇上勾出冷漠的弧度,语气更是阴冷。 “至于这个女人,春和雅居失踪了一个小二,我怀疑和她有关,她可以不承认,刺史府七十二道刑具总有一道能让她开口,想试试?” 谢慧敏一张小脸变得越发惨白,不可置信地摇头:“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裴恒眼底掠过冷暗的光,直直的看向陆容与:“交人!” 谢慧敏咬了下唇瓣,突然拔掉头上的簪子刺向自己胸口。 太过猝不及防让她身后的赵磊整个人都是懵的,手中的剑险些拿不稳。 毕竟,没有想真的要谢慧敏的命。 只是威胁他们交出秦舒。 眼见便要血溅当场。 “啪……”又快又狠的巴掌落在谢慧敏的脸上。 谢昭昭下手极狠,谢慧敏脸顿时红肿起来。 连身子都被打歪了,手中的簪子也落在地上。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谢慧敏拔簪自刎的动作上,根本没注意到谢昭昭是什么时候到的。 “谢慧敏,”谢昭昭脸上带着极明显的隐忍。 明明厌恶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个巴掌我早就该打你了,就你这种蠢货,做了个荒诞的梦竟还真的有傻子愿意相信,真是物以类聚。” 这话不止骂谢慧敏,连陆容与都一起骂了。 陆容与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他今日是糟了什么霉运,明明是做好事,一大早挨了两顿骂。 毅之骂他就算了,谢昭昭她凭什么。 谢慧敏捂着自己的脸颊,冷冷地看着谢昭昭。 她现在是陆容与的女人,可不是她想打便打的。 谢慧敏想要扬手打回去,却又被谢昭昭快了一步。 她直接夺过赵磊手中的剑,手起剑落,一道寒光闪过,谢慧敏手臂上便多了一道伤。 顿时血流如注。 谢慧敏吃痛地捂着伤处,瞬间染红了衣袖。 这个动作犹如油锅里落进了一滴水,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又警惕地看着她。 谢昭昭的确见不得这样血腥的画面,但在这个吃人的世界,她必须适应。 也必须让自己冷酷无情。 她吸了口气,嗓音又冷又静:“小王爷,杀人越货的事我没做过,所以你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我下一剑落在你小心肝的脸上,落了疤,毁了容就不好说了,毕竟我的耐心不多。” “毅之,你还不管管你女人?”陆容与咬牙切齿。 “你欺负她的时候怎么不说。”裴恒的目光一直停在谢昭昭身上,维护之意明显。 谢慧敏根本不敢乱动,那剑又贴上了她的脖颈。 冰冷的触感,带着死亡的味道。 谢慧敏甚至觉得剑锋已经划破了自己的皮肤。 她尖声叫道,“你疯了,我是你妹妹。” 谢昭昭慢慢的笑出声:“别激动,毕竟我也第一次拿剑,很容易误伤,不然你求求你的陆郎,让他交出秦舒。” 谢昭昭面上平静,可心中早已是一片澎湃的海,卷着惊天巨浪。 陆容与被她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中也是一片冷寒。 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冷艳的杀手。 她刚才手起刀落的动作简直利索地吓人。 谁能想到这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妇人。 陆容与无奈,到底怕她伤了谢慧敏。 虽然她说谢慧敏的那些话太过荒诞,但在他这里却一一验证了。 他不得不信。 “去请杜小姐出来。”陆容与道。 他本想今日做个和事佬,等裴恒来了之后,设宴让他们谈和。 没想到一切全毁了。 谢昭昭暗自吸气,强迫自己冷静,努力让自己手不要发抖。 此刻的她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最近发生的事已经越来越颠覆她的道德底线。 很快,秦舒便出现了。 她看到谢昭昭架在谢慧敏脖子上的剑,脚步一顿,似是不可置信。 她下意识去看裴恒。 裴恒的眼中只有欣赏,没有厌恶。 秦舒的精神不太好,仿佛一日之间一朵盛放的花便迅速凋零。 那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女官不见了。 谢昭昭收剑,不屑地睨着谢慧敏:“你尽管作死,我且看你落得什么下场。” 谢昭昭看向裴恒:“夫君,秦舒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处理吗?” 裴恒一脸纵容地点头:“当然。” 秦舒的案子谢昭昭是受害者,她自然有这个资格。 谢昭昭一步步走到秦舒面前,秦舒心里有些后怕。 一个敢提刀伤人的女人,她已经无所畏惧了。 “你这个人虽不算聪明,但看男人的眼光还不错,但不能因为你看上了我夫君,他就得是你的。” “作为他的妻子我自然是讨厌你,但同为女人我觉得你可怜,在一个眼里心里没有你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把自己作贱成这个模样,结果值得吗?” 秦舒咬唇,死死地看着她,许久才道:“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 谢昭昭笑了声,意味不明:“没错,我的确不会原谅秦舒,” “但,今日之后你是杜小姐,前尘往事和你无关,案子我不追究了,你我恩怨到此为止,回盐城做你的杜小姐吧。” 秦舒一愣,似是不可置信。 “为何?” 她以为裴恒来抓她是为了追究到底,替谢昭昭出气的。 “我的委屈已经讨回来,而你对我此后的人生而言,不过是水过无痕沧海一粟,我不放过你,岂不是为难自己。” 谢昭昭云淡风轻道。 其实,在秦舒陷害她被她反杀那一刻,他们的恩怨在她这里已经结束了。 如果秦舒不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认了输,长了教训,本可以到此为止。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谢昭昭去找万秋娘借人之前特意换了漂亮的衣衫,梳了精致的发型。 像这种闪亮登场的高光时刻,当然要以最美的姿态迎接。 好了。 她今日的任务完成。 不过,走之前,她还有句话。 是说给陆容与的。 谢昭昭看向陆容与的目光直直,不满,厌恶,嘲讽。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我拜托你有空的时候好好整理下自己空空的脑子,不要打着为我夫君好的名义尽做些蠢事。” “你这么闲,这么精力旺盛,去普度众生啊,在我夫君这里装什么菩萨,真是又蠢又烦!” 第69章 别逼我再揍你 谢昭昭皱着眉头,强打精神。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血。 以前,她就算再愤怒都做不出这种事。 其实,心里挺复杂的。 人的底线果然是可以不断突破的。 谢昭昭要说的话说完,也没必要留在这里。 她真的有些不舒服。 鼻息间都是血腥味。 甚至,刚才划伤谢慧敏时那血溅到了她身上。 她想回家洗澡。 陆容与唇瓣张了张,想说什么,但觉得解释什么都没意义了。 谢昭昭才转身,裴恒就大步追上,直接将人抱起。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自然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 转身的时候明显小腿发软。 她在害怕。 刚才提着剑时,她就在很努力的控制自己。 “没事吧?”裴恒道。 谢昭昭靠在裴恒胸口摇头,声音不似刚才那般鲜活,明显有气无力。 “没事,躺一躺就好了。” 裴恒没再说话,只加快了脚步。 陆容与看着呼呼啦啦离开的一行人,一个巴掌抽到谢慧敏脸上。 她本就受了伤,这一巴掌让她直接跌倒在地上。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招惹谢昭昭,我给你脸面你便是座上宾,我不给,你便什么都不是。”陆容与平静的声音下隐藏着暴怒。 谢慧敏第一次见陆容与发这么大火,被他打蒙了。 他明明是喜欢她的,纵然有裴恒的成分,但在他心里,她是别的女人都望尘莫及的。 可他居然打她。 谢慧敏被他眼中的杀意震慑到,不顾身上的疼,连忙跪下。 “小王爷息怒,这次真不是我招惹她,而且,秦舒的事情我本就不赞同。”谢慧敏说到最后小声嗫嚅道。 秦舒那么蠢的人,这点事都做不好,她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谁知道她命好,身后竟然是杜家,杜家人愿意保她。 她眼见无法阻拦,便想着让谢昭昭知道裴恒因为杜家的关系放过秦舒。 之前二人在盐城一起共过事,想制造误会太有机会了。 只是没想到,谢昭昭没有误会裴恒。 自己还挨了打,受了伤。 又失策了。 陆容与又是一脚踹过去,谢慧敏直接被踹得吐了口血。 “你当爷不知道谢昭昭怎么知道的,你险些坏了爷的好事,谢慧敏,再有下次,爷亲自埋了你。” …… 离开别院,谢昭昭彻底卸下心防,脸色也越发苍白。 甚至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裴恒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睡一会儿,马上到家。” 谢昭昭闭着眼睛,但大脑分外清醒。 “我只是不适应。”谢昭昭才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裴恒握着她的手,炎炎夏日,她的手指却凉得彻骨。 “不适应什么。” “视人命如草芥,”谢昭昭喃喃,“我的世界不是这样。” 裴恒忽然就想到她告诉他的那个世界。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则,但人和人的关系,夫妻、亲人、朋友是不会变的,不管规则怎么变,依旧是有情的世界。” 谢昭昭眉目安静而苍白:“是吗?” 自他将她从破庙找回家,她还从未这样神情过。 像是厌倦这个世界,又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当然,就像我们,还有沐儿,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一家人。”裴恒低声安慰。 谢昭昭闭上眼睛,像是被抽光所有力气:“我想睡会儿。” 谢昭昭这一觉足足睡了三日三夜,裴恒吓得直接请了大夫。 大夫把了脉,虽然气血有些虚,但不至于昏睡。 最后确定她无碍,只是睡着了。 裴恒着急得不行,只是睡着,哪有睡这么久的。 陆容与听说了这事,还亲自送了药材过来。 裴恒心里憋一肚子火,直接对陆容与动了手。 陆容与理亏,只敢防守。 但他这些年养尊处优,而裴恒的功夫在一招一式的拼杀中早非当年可比。 陆容与脸颊上挨了两记拳头,身上的伤就更别说了。 “我错了,错了,还不成,但这件事我真是好心。”陆容与哭唧唧道。 他说的都是实话,秦舒的伯父的确是皇上面前红人。 当然,有个秘密他没告诉裴恒,就是杜邵宇手中还握着一个证据。 不过,为自保,这个证据他是不会轻易交出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若是真有心,就把谢慧敏赶走。”裴恒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昭昭说的没错,他应该好好整理下自己的脑袋。 智商随着年龄不涨反降的真是少见。 陆容与为难,等裴家一平反,他肯定第一时间把人赶走。 但现在还不能。 谢慧敏说的那个人找到了。 而且,他的确是唯一关键人物。 他当然知道谢慧敏并没有将所有事情告诉他,一点点吊着他。 但,没办法。 在这件事上他的确被捏了软肋。 “既然如此,马上滚,我家夫人不想看到你。”裴恒无情道。 陆容与叹了口气,将一个盒子留下:“这个是杜家留下的,给你娘子赔罪的,你别着急拒绝。” “你别逼我再揍你。”裴恒猜到里面是什么。 他现在的确落魄,但还不至于养不起自家娘子靠别人施舍。 而且,昭昭不会要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容与被揍怕了。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裴恒道,“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不能因为那个千疮百孔的过去把现在也变得面目全非。” 陆容与因他这话,表情滞住。 因为裴家的事,他的确有些不择手段。 谢昭昭伸展着手臂从房间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但这一觉她睡得极长,还做了个美梦。 就是…… 谢昭昭看到院子里坐着的陆容与时直接愣住。 她身上只穿着白色睡衣,头发散着,脚上踩着一双绣花鞋,露出一段纤细白嫩的小腿。 她的衣服是让赵阿婆按她画得图改的。七分的裤长,七分的袖子,在现代人来看绝对是很保守的了,可在古人看来可谓大胆。 她本来为了凉快,打算裤长到膝盖,袖长到手肘的。 赵阿婆觉得实在不像样,而且,又不是用不起布料,只有那些家里揭不开锅的才穿这样的短衣。 于是便多留了三寸,五分变成了七分。 “裴恒,你居然带陌生人到家里……”谢昭昭气道。 裴恒在发现谢昭昭的那一瞬便着急地捂陆容与眼睛了。 力气太大。 手指差点戳瞎他眼睛。 陆容与甚至觉得,这一下裴恒多少带点私怨,想借机报复。 他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好不好。 确切地说只看到一点点。 第70章 我若是着急,你肯给? 到最后,陆容与被摁在地上,裴恒尤觉不放心。 手捂着他上半掌脸,膝盖抵在他腹部,生怕按得不够仔细。 “裴毅之,你还是不是人,就这么对你兄弟。”陆容与气急败坏道。 就现在这个姿势,他能看到什么,用得着他用对犯人似的,还得顶着他。 最关键,他女人早已经进去了好吧。 “滚蛋,以后没事少来我家!”裴恒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这才松了力道。 陆容与从地上起来,月白色的长衫上沾染了些灰尘。 “裴毅之,你气死我了。”陆容与冲着快步离开的裴恒吼道。 裴恒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自作孽,人进了房间。 若是换旁人搞出这么多事情,命都已经没了。 陆容与抬着手,指着房子,你你你了半天,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在穷乡僻壤的待了八年就学会这么待客了是吧。 房间不让进,茶不让喝,还挨了一顿。 这就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屁! 重色轻友。 …… 谢昭昭睡了一觉,情绪倒是调节好了,但睡久了,身体迫切想得到舒展。 完全不防备这个时间院里有外人在,就这么出去了。 没想到一眼就看到陆容与那个浑蛋,他居然有脸来。 若不是她衣服没穿好,甚至想冲上去揍他一顿。 毕竟这可是在她的盘上呢。 谢昭昭双手环胸,盘腿坐在床上,瞪着从外面进来的裴恒。 “你都交得什么狐朋狗友,还带到家里来,故意气我是吧?”谢昭昭无声地弯了弯唇角,讽刺拉满。 “他刚来不到一盏茶时间,我正要赶他走,不想你这个时候醒来。” 裴恒抬脚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地蹲下身子。 俊美的面容压下,瞬时将她的整个人都笼罩在暗影里。 谢昭昭撇嘴:“你是说我醒来的不是时候,巴不得我长睡不醒,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是吧?” 裴恒蹙眉,摸了摸她的长发:“这是什么话,我让他日后不许来家里。” “你少在这儿和稀泥,这是来不来家里的事吗?”谢昭昭瞥了他一眼:“你们兄弟情深可以忍,我忍不了。” “他这些年一直在为裴家平反的事想办法,裴家一族能平安在岭南活着也是他暗中照顾。” “他有恩于裴氏一族,我不能忘恩,他插手秦舒的事也是为了裴家。” “但你不欠他什么,我已经和他说过此事。” 杜家拿了唐知州的手令见了李刺史,刺史府不能公然放人,便演了出秦舒被劫的戏码。 这样,过几日放出秦舒已死的消息,日后再以杜家小姐的身份出现便不会被诟病。 而陆容与之所以插手,是因为他知道了盐城杜家竟然是户部侍郎杜邵宇本家。 当年杜邵宇的老师亦牵连东宫案中,那时杜邵宇不起眼,并未被连累。 这些年杜邵宇十分本分低调,去年被皇上派去山东赈灾立了功,这才入了皇上的眼,升了户部侍郎。 陆容与怀疑,当年户部尚书留下的那份证据就在杜邵宇手中。 这才想笼络盐城杜家,顺便卖个人情。 谢昭昭听完,缄默了一瞬,眉头却是皱着,无法叙说这一刻是什么感觉。 “我怎么感觉我和陆容与的关系那么像占有欲强的婆婆和被虐待的儿媳妇呢。” 谢昭昭说完,眼底泛起了几分嘲弄:“还是那句话,我不干涉你们,他也妄想插手我们的事,不然我剁了他的爪子。” 作为现代人的底线撕开了个口子,会变得越来越大。 毕竟,她要适应这个世界。 她已经动过一次刀,见过血了不是吗? “我会转告他,现在还生我的气吗?”裴恒握着她有些冰凉的小手道。 谢昭昭笑了笑,歪着脑袋看他:“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家人和外人我还分得清。” 裴恒唇角勾起,一颗心得到了极大的取悦。 “那可以吗?” “可以什么……” 没等她话说完便压上她的身,欺身吻了上去。 她昏睡这三日他担心极了,片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这会儿一触到她甜美软糯的唇,便再难控制。 长驱直入,密密麻麻。 谢昭昭现在是怕了他这股随时都会失控的劲儿。 她也忍得很辛苦。 毕竟她没打算这么快。 抬手推着他的胸膛,低低呜咽道:“裴恒,你够了!” 裴恒盯着她粉嫩白皙的小脸,眼尾发红,怎么会够呢。 “昭昭,我们的约定还剩五十日。”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 “怎么,等不起啊?”谢昭昭微微扬起下巴。 漂亮又傲娇。 “多久都等。” “那看来还是不着急。” 裴恒被她的模样气笑:“我若是着急,你肯给?” 谢昭昭小嘴微嘟,没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沿着他的轮廓慢慢向下。 最后停在他喉间的突出,似是无意地画着圈圈。 一挑眉,杏眸中芳华流转:“那……自是不肯的。” 男人勾唇,眉眼因为唇角那抹笑意沾染了一丝邪气,嗓音也愈发低沉性感:“昭昭,你是在挑战我的耐心,让我犯错吗?” 谢昭昭急急地收回手,颇无情的推开他,岔开话题道:“才不是,怎么没见到沐儿,我儿子呢?” “二牛小姑刚从她姨母家回来,给沐儿也带了礼物,去二牛家了。”裴恒低声道。 “王秋霜?”谢昭昭记得书里提过这个人。 谢慧敏的好闺蜜,对谢慧敏贴心贴肺的好。 后面跟随她一起去了京城,为她冲锋陷阵。 最后好像是嫁给了裴府的一位老管事做填房,结局并不太好。 “嗯。” 谢昭昭点了点头,人家小姑娘现在也没对她做什么。 她也不必草木皆兵。 二人正说着话,便听到了裴沐的声音:“阿婆,我阿娘醒了吗?” “醒了,就在屋里呢。”赵阿婆拿帕子给沐儿擦了擦汗。 这孩子去王家挑礼物去了,这才没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 应该是担心夫人,一路跑回来的。 裴沐迈着小短腿才跨过堂屋的门槛便看到谢昭昭从里屋出来。 裴沐小脸满是笑意,小旋风似的冲过来:“阿娘,阿娘……” 谢昭昭也弯下腰张开手臂,听到他在院里急急唤阿娘的那一刻眼睛便忍不住要尿尿。 裴沐冲进她怀里,许久才从谢昭昭怀里出来,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担忧:“阿娘,沐儿好担心你啊,以后不要睡这么久好不好?” 第71章 我夸人家夫妻感情好,你在这儿委屈什么 谢昭昭摸了摸儿子的小脸:“阿娘睡饱了,现在精神好得不得了,可以有很多时间陪沐儿。” 裴沐看了眼不远处的裴恒,靠近谢昭昭耳边,低声道:“还要陪爹爹哦,爹爹也很担心阿娘,一直守着阿娘,都不肯睡觉,眼睛都熬红了呢……” “是吗?” 裴沐煞有介事的点头:“阿婆劝他吃东西也不吃呢。” “那是很担心。” “是的哦,爹爹还偷亲阿娘哦,却不让我亲……”裴沐说到这个表情有些委屈起来。 “竟然这么过分吗,我们沐儿还帮他说话,还是沐儿大度,阿娘香一个!”谢昭昭在儿子小脸蛋上亲了亲。 母子俩压低声音说小话,可都清晰地传到裴恒耳中。 那些秘密被儿子抖了出来,脸上闪过了一抹囧意。 走过去抱起儿子,故作不知道:“和你阿娘说什么悄悄话。” 裴沐摇头,然后才一脸显摆道:“阿娘夸我喽,还亲我了。” “不哭鼻子了?” 裴恒这话一出,裴沐立刻去捂他嘴巴,连忙解释:“沐儿没有哭哦,是眼睛有些热,出汗了……” 谢昭昭被儿子这句眼睛出汗了逗笑,很好,很好。 今日也是长见识了。 眼睛不止会尿尿,还会出汗。 “对,我们沐儿可是小男子汉,不知眼泪为何物。” 裴沐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一排皓白的乳牙。 …… 这几日裴恒都早早下衙回家,用过了晚膳,一家人散步往街上走去。 夏日晚上凉快,晚上的市集比白日更热闹。 有灯会、杂耍,还有各种小吃。 才走到巷口便碰到不少邻居,还有二牛一家。 裴沐一手牵着爹爹,一手牵着阿娘,小手臂晃啊晃的,玩得不亦乐乎。 大牛和二牛也学样要爹爹和阿娘那样牵着。 可两个人谁也不让,吵得不可开交,王虎抬起蒲扇似的大手,一人脑袋上给了一下,顿时老实了。 王家大嫂心疼两个儿子:“有话不能好好说,干嘛又打孩子,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打傻了,二牛比沐儿还大一岁呢,沐儿都识字了。” “嫂嫂,沐儿识字多那是因为裴大哥是读过书的,我大哥才识几个字。”王秋霜道。 王家嫂子听小姑子这么说立刻不满:“你大哥能识字已经不错了,这条巷子除了裴参军,最有学问的就是你大哥。” 王秋霜撇嘴没有反驳,大哥那也能叫有学问? 碰瓷也不是这样的。 王家嫂子低头跟两个儿子道:“等下个月你爹爹得闲了就教你们识字,明年开了春就送大牛去学堂,等过两年二牛也去。” 她夫君有手艺,能赚银子,她持家有道,也能做些锈活卖,家里这些年也存了些积蓄。 两个儿子若识了字,就算考不上秀才也没事。 他们这小门小户的到店里当个掌柜也是光宗耀祖了。 王秋霜向来和嫂子不怎么对付,听她的话又是撇嘴。 她不是不疼侄儿,但两个侄儿实在没法和沐儿比。 龙生龙,凤生凤,大哥就没法和裴恒比。 王大嫂听小姑子没了动静,下意识偏头去看。 这一看就看到王秋霜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的裴恒一家。 确切地说她看的是裴恒。 王大嫂眼睛兀得睁大,小蹄子不会对裴恒有意思吧? 王大嫂故意大声道:“秋霜看什么呢?” 王秋霜一慌,连忙收回眼神:“没什么。” 王大嫂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见她躲闪的模样更确信了几分。 看来这小蹄子真看上裴恒了。 怪不得一到家,连自家侄儿都顾不上就要去找沐儿。 王大嫂看了眼前面的一家三口:“裴参军两口子感情是真好,你看昭昭身上那身衣服,宁绣坊的,怎么也得二十多两银子,男人舍得给媳妇花钱那肯定是喜欢。” 她一边说一边主意王秋霜的表情,王秋霜揪着帕子,一看就不高兴了。 “谢昭昭向来败家,裴大哥一个月才多少俸禄,都被她败光了。” “你这话说的,裴参军赚的银子不给自己媳妇花给谁花,你一个外人倒委屈上了。” 其实王大嫂也好奇,两口子怎么感情突然就好了。 但看裴恒现在护谢昭昭跟护眼珠子似的,这几日谢昭昭病了,花了大价钱从方城请的大夫。 可真舍得。 不过呀,这是好事,两口子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好。 沐儿那孩子比以前都爱笑了,真是讨人喜欢。 王秋霜脾气一下上来:“我什么时候委屈了,嫂嫂这是什么意思,我一回来就跟我过不去是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夸人家夫妻感情好,你在这儿委屈什么,真是女大不中留。”王大嫂蹙眉道。 一会儿回家她就跟婆婆说这事,街里街坊的,别闹出什么丢脸的事。 这丫头之前就和谢慧敏关系好,以后得看紧些,别被谢慧敏给带坏了,他们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王秋霜不想看嫂子这副势利眼的模样,小跑了几步,追上裴恒一家。 “裴大哥,沐儿!”王秋霜道。 裴恒虽然会帮邻居忙,但对所有人都不算多热情,只点头嗯了一声。 一旁的谢昭昭眉毛一挑,额,这是眼神不好呢,还是故意忽视她? 王秋霜目光落在谢昭昭的裙子上,上好的轻纱,层层叠叠又柔软不沾身,风一吹又好看,又凉快。 绣鞋面上还镶了珍珠,她可真够奢侈。 她连一支珍珠发簪都舍不得买,她竟用来装点鞋子。 真是败家。 谢昭昭一偏头,正对上王秋霜气鼓鼓的样子。 唉,又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姑娘。 大牛二牛也跟着跑了过来,嘻嘻哈哈地打招呼,一会儿跑前,一会儿跑后,没个安静时候。 王秋霜气得跺了下脚,虽然烦自家侄子淘气,但也不会看着他们不管。 惹出乱子,还不得一起丢脸。 谢昭昭看裴恒时和他目光撞在一起。 “看我做什么?”谢昭昭嗔道。 “好看!”男人低笑着,看她的眼神也是占有欲十足。 谢昭昭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如小鹿狂跳,脸蛋也跟着红了。 她虽然偶尔也会撩他,但不会当着孩子的面。 “不要当着沐儿面胡说八道。” “阿娘就是好看,阿娘是仙女。”裴沐大声道。 这话正被追上来的王家夫妇听到,王大嫂稀罕得不行。 “哎呦,我们沐儿小嘴可真甜,认识字就是不一样了。” “是我阿娘教我的。”裴沐自豪道。 谢昭昭这段时间的确教了他不少,但在此之前一直是裴恒在教,小家伙这是一点也不提。 “呀,我都忘了昭昭识字,这可不得了,不像我就是个睁眼瞎。” “大嫂若是想让大牛二牛学,我把沐儿的识字画本借给他们,很简单的。” “那可太好了。” …… 王秋霜看到大嫂开心地和谢昭昭说笑,俏脸一垮:“嫂嫂有心情和旁人说笑,倒是把孩子看好了。” 第72章 你总不至于想连我一起抱着? 谢昭昭笑容丝毫未减,在她眼里,王秋霜不过是怀春的叛逆少女。 甚至,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王家大嫂却是尴尬得不行,笑着朝谢昭昭道:“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 王秋霜注意到谢昭昭的眼神,就像是大人在看一个撒泼耍赖的孩子。 她在看不起谁。 王秋霜狠狠瞪了她一眼,丢下两个侄子自己走了。 王秋霜追上裴恒和自家大哥,二人在聊打家具的事。 王秋霜插不上话,便对裴恒怀里的沐儿道:“沐儿,姑姑陪你玩儿?” 裴沐摇了摇头:“我要找阿娘。” 阿娘刚和王家伯娘说话,爹爹便抱着他,这会儿大牛二牛被他们阿娘牵着走路,他也想找阿娘。 裴恒和王虎说话时时不时会看一眼身后不远的谢昭昭。 她之前很不喜欢和邻居打交道,便是遇上也不会打招呼。 没想到竟会和王家嫂子聊得如此投缘。 裴沐要找阿娘,他便弯腰将儿子放下,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倒也不用送。 王秋霜看着裴沐黏着谢昭昭亲密无间的样子,明显的不可置信。 谢昭昭对沐儿向来爱答不理的,竟然会这么耐心地陪他说笑。 王秋霜撇了撇嘴,装的,肯定是装的。 她要不是装着关心沐儿,裴大哥才不会舍得给她买那么贵的衣裙出来招摇。 慧敏姐姐说过,她这个堂姐最爱享受,不喜做家务,那还不是好吃懒做。 “前面有捏面人的,姑姑带你们三个去玩。”王秋霜笑道。 大牛和二牛倒是利索点头,裴沐仍是摇头:“你们去吧,我要和阿娘看杂耍。” 王秋霜表情明显滞住,到底是十五岁的小姑娘,接连被拒绝,当然不高兴了。 “沐儿,姑姑待你不好吗,怎么姑姑这次回来你便和姑姑生分了。”王秋霜说这话时十分怨念地看向谢昭昭。 定然是谢昭昭在沐儿面前说了她坏话,嫂嫂就经常这样。 沐儿显然有些奇怪王秋霜这样的想法:“不是我和秋姑姑生分,是我和我阿娘更亲。” 怎么觉得秋姑姑有些傻呢,她是大牛二牛的姑姑,并不是他的。 他当然更愿意和阿娘在一起。 而且,他不喜欢捏面人。 王大嫂实在看不过去:“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怎么还不如沐儿懂事。你带大牛二牛去便是。” 王大嫂想把小姑子支开,免得闹下去更难看。 王秋霜眼泪含在眼里,气的一跺脚,扭头就跑了。 谁要带那两个小鬼头,她是想带沐儿玩儿。 王大嫂尴尬的冲谢昭昭笑着:“这丫头打小就是巷子里的孩子王,又最疼沐儿,还吃起你这个亲娘的醋了。回去我好好说她。” 谢昭昭倒是丝毫不在意,笑容妩媚又随意:“小孩子嘛,不必放在心上。” 王大嫂也不知谢昭昭有没有起疑心,以前谢昭昭不爱搭理人,倒是能让人看透。 但凡她出门,邻居都会在她身后指指点点。 更有甚的,像石头娘,还会当面嘲讽几句。 现在她见到邻居都会笑呵呵地打招呼,倒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甚至,有些怕。 毕竟,她连石头娘都敢打。 王大嫂也不敢把小姑子一人丢街上,半大的姑娘,万一出事,一辈子可毁了。 裴恒听到这边动静,倒回来,牵住谢昭昭的手:“怎么了?” “沐儿想去看杂耍。”谢昭昭笑道。 裴恒抱起沐儿,另一只手仍牵着谢昭昭:“那便去。” 沐儿第一次看杂耍,又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的年纪。 跟着大家一起又是鼓掌,又是喝彩,一会儿便觉有些口渴。 趁裴恒去买绿豆水,谢昭昭笑问道:“刚才秋姑姑带你玩,你怎么不去?” 裴沐秀气的眉头蹙在一起:“我不喜欢和秋姑姑玩。” “为何?” “秋姑姑有些笨,还爱生气,总让我们听她的话。”裴沐鼓起小脸道。 谢昭昭刮了刮儿子的鼻尖:“你呀,纵然是生得聪明又可爱,但也不可以随便说人笨,很不礼貌。” “可是秋姑姑刚才对阿娘也很不礼貌。”裴沐小嘴一撅。 “所以呀,我们应该以此为戒,有时候对方就是一面镜子。能在他们身上发现被我们忽视的缺点。” 谢昭昭摸着儿子头上的小啾啾道。 谢昭昭发现父子俩的性子其实有些像,被他们认可的人就很有话说。 剩下的人虽不至于说冷漠,但总是淡淡的。 偏男人这种性子还挺吸引女生喜欢。 只看裴恒有多能招桃花便知道了。 谢昭昭也能理解,毕竟平时别说买衣服,就是买水果都要挑漂亮的,更何况是男人。 裴沐似懂非懂,眼睛眨巴眨巴的,好一会儿才点头:“阿娘说的总不会错。” “你这小机灵鬼,别拍阿娘马屁,人非圣贤其能无过,阿娘当然也有犯错的时候。” “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意思就是说犯了错,及时改过,就是最好的事。”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裴恒已经买了绿豆水回来。 装在竹筒里,荷叶茎做吸管,且不说味道如何。 就冲这原生态的搭配就很想尝一口。 裴沐渴的厉害,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一脸惊喜道:“阿娘,好喝!” 谢昭昭也喝了一口自己的,没有乱七八糟的添加,就是绿豆水加了蔗糖,味道还不错。 裴恒带着母子俩继续在集市逛,还特意吃了谢昭昭喜欢的馄饨。 回去的路上,裴沐趴在裴恒肩膀上睡着了。 “累不累?”裴恒道。 “怎么,你总不至于想连我一起抱着?”谢昭昭调侃。 “倒也不是不行。”男人薄唇勾出浅浅弧度,声音都染着笑意。 “想得美。”她撇嘴。 这会儿大家都回家,说不准就会碰到邻居。 虽然她不介意秀恩爱,但她也要脸呐。 裴恒笑了笑:“你靠我身上,会省力些。” “不要,我自己走会儿,刚好把那碗馄饨热量消化掉。” “什么热量?” “额,简单说呢就是食物产生的能量,会让我们更有力气,但若不消化掉就会变成肥肉长在身上。” 裴恒懂了她的意思,宫中妃嫔以纤瘦为美,常常不食晚膳。 不过,就她这不盈一握的小腰,纤瘦的他单手都可以抱起她。 前几日大夫还说她体虚,需要温补。 “你不需要。” “这是自我要求,不需要旁人告诉我需不需要,你也不行。”谢昭昭下巴一抬,很是傲娇。 第73章 你居然好意思和沐儿抢床睡 谢昭昭嗓音温软,又带着三分娇嗔,裴恒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加深几分。 “娘子说的是。” “你刚和王大哥说什么?” “想请他帮忙打一张小床,再做一张屏风。”裴恒说到此,眼中都是绵延的笑意。 “屏风不错,可我们家不缺床呀。” “不缺吗?”男人薄唇扯出星点的笑意,颇意味深长。 还有四十九日,他们便要合房,总要给沐儿的小床准备好。 谢昭昭这才恍然:“你居然好意思和沐儿抢床睡。” “那本就是我们的婚床。” 说起来,是那小子抢了他的位置。 谢昭昭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悸,连忙撇开脸:“沐儿还小,还不到年龄自己睡。” 她小时候就是轮流和奶奶,外婆睡,直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才自己睡。 “所以用屏风隔着,暂时和我们睡一间。”裴恒话中带着愉悦,显然是早计划好了。 谢昭昭鼓了鼓腮:“我该说你居心叵测还是蓄谋已久。” 男人挑起眉梢低笑,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词。 但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格外悦耳。 “昭昭,你喜欢吗?” 裴恒侧首看着她,谢昭昭能从他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格外的撩人。 是谁教他这样看人的。 这让她如何能躲过。 谢昭昭脸不由自主地发烫。 “不喜欢的话你以为你能牵到我的手,半片衣角都不会让你碰到。”谢昭昭撒娇道。 “是我三生有幸。” “别以为嘴巴甜我就会更喜欢你,我还会看你表现。” “知道了。” …… 裴恒刚把沐儿放到床上,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裴恒起身开门,王虎气喘吁吁道:“裴兄弟,秋霜还没回家,你能不能帮着一起找找。” 王虎大哥不是爱求人的性子。 若不是十分着急,他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好,你稍等,我和昭昭说一声。”裴恒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王虎点头,在门口等着,这个时间有些晚,不好进人家家里等。 而且,他也实在着急。 “昭昭,我出去一趟。” “出了何事?”谢昭昭瞧他很是着急的模样。 “秋霜不见了。” 谢昭昭一怔,不会因为街上的事吧。 无论如何,人不见了,作为邻居肯定要帮着找找。 王阿婆和王大嫂人都极好,十分照顾沐儿。 “你快些去吧,家里也没什么事。”谢昭昭催道。 一个有些任性的小姑娘,也没做什么错事,真要出什么事,这教训也太大了。 王虎一路念叨:“这可怎么办啊,我娘着急得差点晕过去。” 他就这一个妹妹,家里都宠得很,虽然和他媳妇也常有拌嘴的时候,但都是一家人,转眼就忘了。 他媳妇这会儿也内疚得不得了,说自己就晚了一步没追上她。 “放心,现在灯会还没散,说不定她还在街上逛,前面就是赵磊家,那小子嘴严实,我让他帮着一起找。”裴恒道。 王虎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多个人多份力量。 几个人从南街找到北街,直到后半夜也没找到王秋霜。 裴恒安慰了王虎几句,让他再回家看看,说不定人已经回去。 事关女子名节,不好惊动刺史府,裴恒只能动用八方镖局的人。 用了不少暗线,一刻也不敢耽搁。 边城所有的风月场所,甚至一些暗娼馆也查了。 倒是进了五个新人,根据年龄,外貌都和王秋霜对不上号。 裴恒一夜未归,又找了一夜人,整个人有些疲惫。 老远便看到家门口蹲了个人,看身型就是王虎。 王虎不敢惊动裴家人,又想早些知道消息,只能守在门口。 在地上蹲久了,起身又猛,险些一头栽地上了。 “王哥小心些。”裴恒扶着他手臂。 “有我妹妹消息吗?”王虎眼巴巴道。 找不到妹妹,他也不敢回家了,家里都乱了套。 裴恒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你别着急,我已经让守城的兄弟留意出城的车辆,她肯定还没出城。” “不会出什么事吧,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任性……”王虎喃喃道。 找不到妹妹,只怕他老娘也活不成了。 “我已经将人派出去了,一会儿我们继续找。你也到亲戚家看一看,说不定去了亲戚家。” “我媳妇一大早去了我姨母家,应该快回来了……” 二人正说这话,大牛跑得气喘吁吁过来:“爹,姑姑,姑姑回来了,慧敏姨送回来的。” “谢慧敏?”王虎看了裴恒一眼。 谢慧敏是裴恒小姨子,不是随她父母回乡下了吗,怎么还在边城。 不过,妹妹回了就好。 王虎又给裴恒道了谢,这才匆匆往家跑。 裴恒看着王虎的背影,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王虎还没进院便听到一阵哭声。 王阿婆最疼这个幺女,可这次却是结结实实地打了她几巴掌。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夜不归,家里人有多担心……” “娘,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王秋霜还没见过老娘发这么大火,着实怕了。 “大娘,都是我的不是,我昨日在街上遇到秋霜时她正哭得厉害,我一时心疼便带她回了我家,怕阿婆和王大哥担心,一大早我便送她回来了。”谢慧敏连忙劝道。 王阿婆虽然竭力在忍耐,但看向谢慧敏的目光不算多友善。 自上次的事后,谢慧敏在这一片名声已经臭了。 这种连亲人都害的人,对邻居妹妹又能有多少真心。 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慧敏,今日多谢你送秋霜回来,不过,我有家事要处理,不能招待你了,改日,让你王哥亲自登门感谢。” 王阿婆话说得圆,实则是在赶人。 她的女儿什么性子她清楚,和谢慧敏在一起落不到什么好。 谢慧敏心里一阵鄙视,就这破院子她还不稀罕待。 不过,她没打算得罪王家人。 “大娘这话客气了,我和秋霜是好姐妹,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这都是我做姐姐的该做的。” 谢慧敏客套了一番,才从王家离开。 王家大门砰的关上,谢慧敏唇角的冷笑还来不及收回,便看到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第74章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裴恒一身黑色官服,即便站在晨光下也难掩整个人散发出的冷沉气息。 谢慧敏其实更习惯这样的裴恒。 因为,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你是故意留了王秋霜一夜?” 裴恒用的是问句,但完全是陈述的语调。 冷厉的眼神直逼人心,就算语调平淡,也让人压迫感十足。 谢慧敏抿唇微笑,看上去温柔端庄。 “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她声音低得像呢喃,“我和秋霜是好姐妹,我喜欢谁你要管,总不至于我和谁做朋友你也要管?” 男人薄削的唇扬起极淡的弧度:“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你打什么主意你自己清楚,不过你想好了,王家和杜家不同,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杜家不想秦舒的事被人知道,选择快刀斩乱麻假死脱身,后面自然不会去细究。 而且,秦舒理亏在先,背后又牵扯陆容与和方序秋。 杜家是大族,纵然再觉亏欠她,也不会为了秦舒一个人去得罪皇族。 所以秦舒背后之事不了了之。 可王家不同。 光脚不怕穿鞋的。 谢慧敏若敢算计王秋霜,王家人拼上家破人亡也会给女儿讨公道。 只是,他和王家交好,这样的结局他并不想见到。 所以才会来警告谢慧敏。 “那又如何,秋霜愿意和我做好姐妹,谁也拦不住。” 谢慧敏话才落院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很明显是王秋霜。 王阿婆丢下手中的棍子:“以后再敢和谢慧敏厮混,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王阿婆已经从儿子儿媳那里知道昨晚的事。 裴参军人长得俊,有本事,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到。 不然,谢家一家子也不会早早就打了那个主意。 谢家不要脸,但他们王家要。 若女儿做出败坏门风的事,她一辈子毁了,王家也毁了。 养子不教如养虎,养女不教如养猪。 她娘家祖上也曾显赫过,如今虽然落魄了,但知道立规矩的重要。 “不敢了,娘我再也不敢了……”王秋霜摇着头,哭得撕心裂肺。 王秋霜不过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丫头,是真的被老娘吓到了。 不止王秋霜,就连王大嫂也害怕,她嫁进王家这么多年,婆婆一直笑呵呵的,可今日真是震惊了。 王阿婆丢了手中棍子:“小虎,去叫大夫,治好她的腿,以后再敢犯,就做好瘫一辈子的准备。” 王秋霜摇头,全身都是发抖的。 王大嫂过去扶她起来,王秋霜虽然经常和她拌嘴,但到底是一家人。 也是在她眼皮下长大的,如何能忍。 王秋霜甚至不敢大声哭,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几乎要抽搐过去。 王阿婆却是丝毫不心软,看也没看她一眼地回了屋。 王家的土墙不算隔音,院内发生的事外面能猜得大概。 裴恒看谢慧敏的眼神就像在看跳梁小丑,看来不用他出面,王阿婆已经自己解决了。 虽然粗暴,但的确最管用。 谢慧敏咬唇,王秋霜这枚棋她的确布局好了。 裴恒不会在乎秦舒死活,但对王家人不同。 可如今,王阿婆全然打破了她的计划。 王虎一出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谢慧敏,他冷下脸,甚至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见到裴恒时完全是另一副面孔:“裴兄弟,多谢你,改日得空请你和赵家兄弟喝酒。” “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裴恒说完笑着离开,王虎要去给妹妹找大夫看腿,也匆匆离开了。 只剩下谢慧敏站在那儿,车夫等的有些不耐烦:“谢小姐,该回去了。” 谢慧敏抬起下巴,冷冷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 谢昭昭醒来便发现裴恒一夜未回,正担心着,大门传来动静。 她出门去看,赫然是裴恒从大门进来。 谢昭昭小跑着上前:“人找到了?” 裴恒嗯了一声,本不欲告诉她个中细节,又怕她多想。 “谢慧敏早上送她回来的。”裴恒平静陈述。 谢昭昭表情一滞,谢慧敏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以王秋霜单纯的性子只怕真会被牵着鼻子走。 王秋霜对谢慧敏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跟个排雷兵似的,替谢慧敏冲锋陷阵,得罪人的事都让她做了。 谢慧敏对她好不好的,书中没有写,但,嫁给老管事做填房就很明显了。 谢慧敏压根就没把她当好姐妹。 “王大娘打断了王秋霜腿,她最近没法出门了。” 裴恒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谢昭昭又是一惊,王阿婆果然是个有智慧的狠人。 “谢慧敏这样上蹿下跳的总不是办法,是得找个人管管她。”谢昭昭唇角扯出一抹轻笑。 “有人选了?” 谢昭昭耸肩:“还没定,也许很快吧。你一夜未睡,要不要睡会儿?” 谢昭昭看他神色有些疲倦,有些不忍。 “我换身衣服,一会儿还要去衙门。” 裴恒沐浴完出来,疲惫感消失不少,神清气爽的。 最近夏日,百姓睡得晚,有不少喝酒后寻衅滋事的。 昨夜还出了一起人命案,他让赵磊带人先过去了。 因为不放心王家的事才特意回来一趟。 裴恒前脚走,张叔便带了消息回来。 张叔来家里日子不算久,但很快就摸清情况。 这个家最不能得罪的是夫人。 毕竟,在家里大人宁愿自己做家事都不会让夫人动手。 他还发现大人帮夫人准备漱口水。 夫人将大人拿捏得死死的。 “小王爷这几日都不在府上,王秋霜的事他肯定是不知道的。”张叔如实道。 谢昭昭点了点头:“我这几日不出门,那便劳烦张叔盯紧了谢慧敏,去了哪,做了什么,我都要知道。” 张叔是车夫,盯梢的事不是他工作范围。 谢昭昭让他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他。 张叔见谢昭昭拿出的银子便知道,夫人是爽利人,是个能做大事的,跟夫人做事吃不了亏。 “夫人放心便是。” 谢昭昭今日比较有空闲,不但教沐儿识字,还教了他算数。 隔壁琴声又起,虽然只有几句,谢昭昭便觉调子有些熟悉。 是她哄沐儿睡觉唱的那首虫儿飞。 没想到用古琴弹奏,别有一番风味,反倒比原来更加好听。 “阿娘,沈先生竟然会弹,我只哼了一遍。” 裴沐话音才落,沈家的管家便到了:“我家公子请夫人和小公子指点他新谱的曲子。” 第75章 谁让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呢 裴沐一脸的兴奋,摇着谢昭昭的手臂:“阿娘,可以吗?” 谢昭昭不忍儿子难过,自没有不同意的。 她也想完整的欣赏这首曲子。 沈显允见母子二人进来,从席上起身,又让管家备了茶点。 沈家的院子和裴家整体格式差不多,不过,裴家更温馨,更适合生活。 而沈家处处透着风雅。 “那日听沐儿哼唱我觉得这曲子甚是不同,闲来无事便尝试谱了曲,今日冒昧打扰,请裴夫人指点一二。”沈显允轻笑道。 “沈先生客气了,能听先生抚琴是种享受。”谢昭昭笑道。 他时常教沐儿,不过是谱了新曲想找个听众,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沈显允又完整地演绎一遍,琴声空灵悠长,宛若低吟。 他只凭沐儿哼唱的几句已经还原得很厉害了。 不过,有几个地方她觉得还是原来的调子更有味道。 谢昭昭觉得对方如此诚心邀请,那她也应该同样真诚些。 所以,沈显允问意见时,谢昭昭便没有隐瞒。 只是,她对传统的五音不了解,只能按着原来的曲子哼唱出来。 现代音符和古代五音不同,沈显允又试了几次,谢昭昭也尽力表达,最后才做到完美。 谢昭昭学的是西洋乐,但音乐其实有许多相通之处。 她今日也学到不少,认识了解了古代五音。 待谱子彻底修改完,沈显允又请母子二人用些瓜果。 他发现谢昭昭在音乐上一点就通,若是下些功夫,应比大多数人弹的都好。 为了表示感谢,特意送了她一本启蒙的琴谱。 裴沐的兴趣显然更大,回到家还在研究,有不明白的还会问谢昭昭。 “阿娘好聪明,先生说的一下就记住了。”裴沐羡慕道。 “不是阿娘聪明,是阿娘之前学过一些,虽然和先生教的不大相同,但乐器总有相通之处。”谢昭昭又给儿子科普了几样乐器。 裴沐对她就更崇拜了:“我以后要像阿娘一样厉害。” “阿娘和你一般年纪时可没有你聪明,你会比阿娘更厉害。”谢昭昭道。 她虽然从小到大都是学霸,但其实没有办法和父母比。 父母的智商都是天才级别,而她只是比普通人聪明些罢了。 小时候测完智商,其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松了口气。 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都不希望她走父母的路。 虽然很伟大,但到了他们的年纪更渴望亲情。 她和沐儿相处这段时间,能看出沐儿就是像她父母那样的天才。 “真的吗?”裴沐将信将疑。 因为在他心里阿娘就是最厉害的。 阿娘会给他做玩具,讲故事,唱歌,好像没有阿娘不会的。 哦,也有的。 阿娘不会做鸡蛋羹。 但他也不需要会做鸡蛋羹的阿娘。 阿娘这样就很好。 “当然,沐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当然看得更高,更远。” “阿娘是巨人?” 和阿娘比起来,爹爹更像巨人,爹爹抱着他的时候他的确可以看得更远些。 “阿娘说的是思想上的巨人。”谢昭昭点了下裴沐的小脑袋。 裴沐黑白分明的大眼转了转:“思想上的巨人是脑子里装了很多智慧的人,比状元还厉害吗?” “对,我就说我们沐儿聪明,你看,阿娘一说你就懂了。”谢昭昭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下。 裴沐下巴微微抬着,唇角也抑制不住的往上翘。 阿娘又夸他哎。 他喜欢阿娘夸他。 “阿娘教我,阿娘快些教我。”裴沐眼睛里满满的求知欲。 “好吧,好吧,再教一会儿,谁让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呢。” 裴沐觉得浑身都是力量,他早些变成巨人就可以去京城考状元,早些带阿娘去京城过好日子。 “昭昭在家吗,我是王家嫂子。”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谢昭昭回了声在呢,赵阿婆已经开了门。 王家嫂子站在门外,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婆婆让我来的,秋霜的事多谢裴参军了。” 王家嫂嫂手上提着一个凉瓜,还有一兜杏子,一壶酒。 “都是邻居客气什么,嫂嫂快坐。”谢昭昭说这话时沐儿已经端了凳子过来。 看到大人说话,便拿了自己的识字本回房间了。 “沐儿真乖,我们大牛二牛要是有一半省心,我都要笑醒了。”王家大嫂羡慕道。 “大牛二牛也很乖,我还羡慕你呢。” 二人你来我去地恭维了几句才进入正题。 王大嫂道:“我婆婆已经狠狠骂过秋霜那丫头了,也罚了她,她如今羞愧得不得了,说等过几日腿好了就亲自来给你道歉。” 王大嫂这话虽有些夸张,但王秋霜的确是得了教训。 而且,王阿婆警告过她再有非分之想就将她另一条腿打断,一辈子瘫在床上。 “小孩子嘛,谁没有糊涂的时候,我以前不也犯了不少错,吃一堑长一智,也许是好事。”谢昭昭大度道。 王大嫂见谢昭昭眉宇间都是舒朗的笑意,并不是作假,也放心了些。 这话倒是没错,吃一堑长一智,裴恒媳妇现在和以前比简直换了个人。 说不准秋霜那丫头长了教训脑子也能灵光些。 谢昭昭为让王家人放心收下了王大嫂送的东西。 又将沐儿用过的识字画本送给了王大嫂,王大嫂感恩戴德地走了,笑容都真诚不少。 怪不得裴恒和王家人交好,有错便认,处理问题不拖泥带水,人品也没得说。 裴恒回到家时已经差不多子时,谢昭昭睡得迷迷糊糊发现身边一道身影。 若不是熟悉了他的气息,还真要被他吓到。 “回来了?”谢昭昭睡眼惺忪。 她知道他回家肯定会来看他们,特意给他留了一盏灯。 也正是因此,裴恒不管回来多晚,都会来陪他们一会儿才安心。 “嗯,你继续睡。”裴恒声音有些低沉。 谢昭昭闭着眼睛点头,头无意识地往他身边蹭了蹭,手臂搭在他腿上:“你陪我躺会儿。” “好,”裴恒压低声音,更像是呢喃。 谢昭昭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道:“你怎么了,听声音有些不对。” 低沉得有些压抑了。 第76章 休了我就会娶你吗? 谢昭昭其实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犹带着惺忪的睡眼藏着绵绵的情意。 裴恒抬手抚摸她微拧的眉头:“衙门事情多,大概太累了。” 谢昭昭声音软软的带着刚醒的慵懒:“说好了不许瞒我的。” 裴恒低头贴了贴她的脸颊,声音带着宠溺:“知道了。” 谢昭昭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会儿。 他看起来的确有些疲惫。 难不成是她多心了? “那你回你房间早些休息,不让你陪了。”谢昭昭伸手推了下他,催他离开。 裴恒却是捉住了她的手,嗓音低哑:“我就在这儿躺会,你睡吧,不动你。” 谢昭昭是真的困了,既然他不走,那就当她抱枕好了。 谢昭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赖在他怀里。 也就是一瞬的功夫,耳边便传来她清浅的呼吸声。 他轻轻将遮住她脸颊的头发绕到耳后,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裴恒唇角勾了勾。 她对他倒是真的放心。 在她身边待了会儿,沉重复杂的心情平复不少。 抬手一挥,用内力熄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他的唇却精准地贴上怀中人的额头,印下一吻。 闭上眼睛,鼻息间都是怀中人的馨香,不多时,便也沉沉睡去。 …… 裴恒这几日格外的忙,早出晚归。 谢昭昭隐约记得他回来都会在房间陪她和儿子一会儿,早上醒来人又不见了。 那时候她真的太困了。 都是些模糊不清的回忆,也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 或许是太想他了吧。 裴恒有时候回家晚,会直接轻功越墙进来,谢昭昭问起,连赵阿婆也没什么印象。 谢昭昭今日出门,去了书局一趟,掌柜地告诉她话本销量比上个月还好,秋老板已经通知加印了。 秋老板来了书信,他今日本就要派人送上门,没想到谢昭昭正好来书局。 谢昭昭直接打开,秋娘约她去方城一趟,玉楼春隔壁已经开始按她的想法装修,不过具体细节还要她去实地确认一番。 秋娘还安排了护卫护送她去,保证她的安全。 谢昭昭看她写信时间是昨日,信上说给她两日时间安排家里,那便是后日了。 谢昭昭决定带沐儿一起,裴恒这段时日忙,沐儿见不到爹爹已经很难过,再见不到她,那得多伤心。 谢昭昭一想到他努力忍着不哭的样子就一阵心疼。 到时候带着赵阿婆和张叔一起,有熟悉的人在,她也更安心些。 她又去了糕点铺子,买了沐儿喜欢的糕点,因为要出门就没有买他喜欢的酥山。 到底还是小孩子,万一到时候闹肚子就麻烦了。 刚要上马车,身后一道声音把她叫住了,“阿姐。” 谢昭昭挑眉,转过身,看着站在她身后不远的谢慧敏。 “没想到才出门便碰上阿姐,我们姐妹还真是有缘分。” 谢昭昭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神色变化,淡淡的,却疏离。 “缘分谈不上,阴魂不散倒是更适合。” “阿姐真会开玩笑,难道有阿姐在的地方我得绕道而行?”谢慧敏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语气虽淡,却是带着几分趾高气扬的优越感。 她现在是挂在小王爷名下的人。 论身份,谢昭昭目前参军夫人的名头还真不够看。 若真要绕道,那也该是她。 不过,她大度。 狭路相逢才有意思呢。 不然她多无聊。 而且,不用太久,他们之间就该结束了。 日后去了京城,也没有机会再见。 谢昭昭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你有事说事,毕竟我们实在没什么情义好叙旧的。” 谢慧敏看着她要上马车,上前了几步:“裴参军最近是不是不常回家,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谢昭昭上车的动作顿住,绯红的唇勾起薄削的冷笑:“挑衅我?” 谢慧敏反倒娇娇笑出声:“那我怎么敢,我是好心提醒阿姐,毕竟被蒙骗的滋味可不好受。” 谢昭昭微微挑眉,笑意泠泠:“你憋了这么久,想必不说出来会忍得很难受吧。” “的确难受,”谢慧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昭昭,没有掩饰自己想法。 谢昭昭勾唇笑了笑:“这样啊,那我偏不想知道,你好好憋着吧,小心别憋出便秘。” 谢慧敏觉得自己做了十多年国公夫人,是最会忍的,可还是轻易被谢昭昭的语调激怒。 她不知道便秘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话。 她立即忍不住挑衅道:“裴家人已经被恩准回京,裴家的案子就要平反,裴恒很快就会休了你的。” “休了我就会娶你吗?”谢昭昭毫不留情地讽刺。 谢慧敏挑眉:“当然,因为这都是我的功劳。” “你的功劳?裴恒承认了还是裴家认可了,既然你觉得裴恒一定会娶你,你又来我这里秀什么存在感?” 谢昭昭一句句话像是随口一说,却字字刺进谢慧敏心中。 谢慧敏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脸,这个女人她马上要成为弃妇,凭什么如此张扬放肆。 “我好心提醒阿姐,阿姐却不听,到时候被扫地出门可别怪妹妹我无情。” 谢昭昭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天空。 “妹妹,白天呢,做梦得晚上。”说完,便要上车。 谢慧敏咬唇,明显的难堪。 “阿姐,你明明不爱他,为什么要赖在他身边。只要你肯离开,我会给你一笔保证你衣食无忧的银子,以后也会对沐儿视如己出,我们到底是姐妹,何必要互相伤害。” 谢昭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 “妹妹,你但凡能搞定裴恒就不会来找我,醒醒吧,给自己留些颜面。” 谢昭昭抬手拨开吹到脸上的发丝,没有心情再看谢慧敏这张脸。 好话,恶言,都说尽了。 真没什么好和她说了。 她都不知该说她是太深情还是执念太重, 谢昭昭上车前听到谢慧敏在她身后道:“既然你如此不听劝,那我也不必客气,你会后悔的。” “我等着。” 第77章 你女人又跑了,把你儿子也带走了 谢昭昭一路都闭着眼睛,神色寡淡,看来她那晚的感觉没错。 裴恒心里的确藏着事。 她虽不信谢慧敏的话,但裴恒不告诉她显然是有顾忌。 他在担心什么? 约莫不到两刻钟,马车便停在家门口。 他今日出门没有带沐儿,因为沐儿一大早便去了隔壁找沈先生。 他最近求知若渴,谢昭昭决定这次到方城给沐儿挑选一把适合他的琴。 他已经能弹些简单的调子了,进步飞速。 当然,这都要感谢沈先生。 顺便也挑份礼物送给他。 裴沐听到马车声音,从院里跑了出来,看见谢昭昭立即扑过来,兴奋道:“阿娘,爹爹派人送了礼物。” 谢昭昭俯身抱住她,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道:“收到爹爹礼物这么开心?” 裴沐点头,兴奋难以言表。 阿娘说他晚上睡着的时候爹爹回来了。 可他已经好几日没看到爹爹,心里自然是想的。 今日早膳时他还念叨呢,没想到还不到中午爹爹就让人送了礼物。 “好多礼物哦,就放在堂屋里,我们去看好不好?”裴沐拉着谢昭昭手臂。 “谁送来的,你爹爹呢?” “爹爹还没有回来,送礼物的是爹爹衙门的一个叔叔。” 裴沐年纪虽小,但口齿伶俐,不用赵阿婆开口便将事情解释清楚。 说话间,裴沐已经将谢昭昭带到了礼物面前,上好的料子,便是连方城都不多见。 还有首饰,都非宁绣坊可比。 给沐儿的礼物也十分精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这些礼物到底是不是他送的,他为什么不亲自回来。 是以后都不算见他们母子,还是想弥补愧疚? “阿娘,”裴沐见谢昭昭有些失神,“阿娘不喜欢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谢昭昭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 裴沐看着她,眨巴着一双眼睛,“可是阿娘看起来不开心。” 谢昭昭看着他,有时候她觉得裴沐根本不像一个三岁孩子。 且不说他的智商,就说他察言观色的洞察力就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孩该有的。 他每次都能精准地判断出她的情绪。 甚至在感知她情绪这块比裴恒更加敏感。 谢昭昭捏了捏儿子小脸:“阿娘没有不开心,是在想后日我们出门的事,有些没回过神。” 裴沐眸子一下睁大,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看着谢昭昭:“我们又可以出去玩儿了?” “是啊,你秋姨邀请我们去方城玩,后日出发。”谢昭昭脸上已经恢复了笑意。 她不想大人之间的事影响到沐儿的心情。 “爹爹也一起去吗?” “爹爹最近在忙案子,大概是没空,我们可以留封信给他,他回来后看到信会去方城接我们回家。” 裴沐点了点头:“那我保护阿娘。” 上次去方城留了些不好的记忆,裴沐还记得,自告奋勇地要保护谢昭昭。 谢昭昭将礼物收起来放进了柜子里。 裴沐也懂事的没有闹着要玩。 其实,他很喜欢里面的小弓箭。 谢昭昭自然注意到儿子落在弓箭上的目光。 “等爹爹回来确认这些礼物是爹爹送的,沐儿再玩儿好不好?” 他能忍着没玩等到她回来,对一个小孩子而言已经很厉害了。 “阿娘是说这不是爹爹送的?” “不确定,爹爹又没回来,万一搞错了呢。”谢昭昭耐心解释。 “我听阿娘的。” …… 这一晚,谢昭昭睡得并不好,大概是心里藏着事,似睡非睡。 但她可以确定一件事。 裴恒晚上没有回家。 以往不管多晚,他都会回来。 就算是出外差,他也会提前告诉她。 谢昭昭想到谢慧敏那些话。 难道裴恒丢下他们母子回京了? 但很快又否决,裴恒不是那样的人。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该信他。 夫妻之间感情破裂,大多都是从内部裂痕开始的。 她不能怀疑裴恒对她的情意。 更不该怀疑他的人品。 两日很快过去,方序秋的护卫来接他们去方城了。 谢昭昭带了张叔和赵阿婆一起,还留了书信给裴恒。 等他回家了不至于误会她带着儿子跑了。 为妥善,她还给王家人也留了口信。 王府的马车自然是华丽,车里还提前准备了冰块,一点都不闷热。 谢昭昭没有嫌弃自家马车的意思,但也不会没苦硬吃。 当然选择更舒服的马车。 裴沐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渐渐放开,眼神问过谢昭昭后才开始吃车上准备的瓜果。 ………… 裴恒靠在榻上,英俊的面容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 他瞥了眼对面拨弄棋子的男人,俊脸透着一抹嫌弃:“你整日在我这里做什么,你又不是大夫,没得让人看着心烦。” 陆容与抬眸看他,“怎么,你家不让我去,你小跟班家我也不能来了?你有本事倒是回自己家去。” “她胆子小,我的伤怕吓到她。” 他那日浑身是血,她那样娇滴滴的性子,他怕吓到她,更怕她难过。 陆容与瞬间冷笑出声,嘲讽之意明显:“她胆子小?裴毅之,你自己不清楚你枕边人什么样,你就惯着她吧。” “我惯着我娘子关你什么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在我眼前晃悠,烦!”裴恒冷漠陈述。 “裴毅之,不到一盏茶功夫你说了两次看到我烦,还有没有人性。” 裴恒根本不搭理他的暴怒:“不然你走好了,也能让我好好养伤。” 陆容与冷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她抓来照顾你。” 女人伺候自家男人天经地义,就她矫情,还胆子小。 她胆子小到就差杀人越货了。 平日在家作威作福就算了,总不至于自家男人受伤她也不会照顾。 亏他为了让他能安心养病,还以他的名义送了礼物安抚他家里的一大一小。 他受伤倒是成了爷,不回家也不去他的别院,非躲在这里。 他像个孙子似的在这儿给他端茶倒水,反倒惹他嫌弃。 裴恒垂着眼眸,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我这伤到底怎么来的,是谁惹的祸。” 陆容与噤声了。 不多时,进来一个护卫。 陆容与从房间出去,没多久传来一声暴怒:“追回来呀,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那边不知又说了什么,陆容与生气的让对方滚,听动静,应该还动了脚。 陆容与回屋后,来回转了几圈。 房间本来就不大,裴恒被他晃得头疼。 见他皱眉,陆容与才停下来,看着裴恒道:“这次真不关我事。” “又怎么了?” “你女人又跑了,这次把你儿子也带走了。” 第78章 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这个野蛮粗鄙乡下女人 裴恒听到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要起身,他一动,牵动伤口,血立即就渗透了纱布。 “你做什么?”陆容与吼道,大步走过去按住他肩膀:“你是嫌自己命太长,那就是个没心肝的女人,跑了正好。” “你和她说了什么,”裴恒抬眸看着他,“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他重复一遍时眼尾瞬间变得腥红,胸口的血蔓延了整块纱布。 陆容与看着大片的血迹蔓延,整个人都是暴躁的:“我一直陪着你,我能和她说什么。” 裴恒冷笑:“你没有,她呢?” 陆容与沉默。 裴家能这么快从岭南回京,谢慧敏让他找的那个证人起了大用。 这便证明她的话不假。 他最近对她的确纵容了些,放了一些权给她。 至于她有没有对谢昭昭做什么,他并不敢保证。 裴恒推开他的手:“别拦我,你拦不住。” “我已经派人去追,你这是不把自己折腾死不罢休是吧?”陆容与气急败坏道。 裴恒没有停下脚步:“不必。” 这次是他做错了,他不该自作主张的瞒她。 不然,旁人也不会有机会。 陆容与气的不行,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只能趁他不备将人打晕了。 是他欠了她的,他亲自替他把人追回来。 大夫皱着眉头又重新缝合了伤口,这么热的天气伤口本就不好养。 反复缝合,很容易感染的。 若感染了,真是神仙难救。 陆容与叫来了赵磊:“守好你家参军,他醒来我若还没回来,告诉他,我替他把人捉回来。” 赵磊云里雾里,什么把人捉回来,捉谁? 衙门又出什么大案子了? 不过,参军伤得这么重,的确需要人照顾。 …… 谢昭昭带着孩子,马车行得并不算快,突然身子一个趔趄。 谢昭昭下意识地把沐儿护在怀里,自己一条腿跌跪在地上。 马车铺了软毯,疼倒是不疼,但真的吓了一跳。 她正要问出了何时,外面怒气滔天的声音已经传来:“谢昭昭,滚出来!”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 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她已经听出某个蠢货的声音。 谢昭昭让沐儿坐好,掀开车帘:“你发什么疯。” “跟我回去!”陆容与冷着脸道。 他骑了快马,总算追上了马车,不过有护卫护着,他无法靠近。 “你算什么东西,滚开!”谢昭昭对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裴恒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非要在这个时候私奔。” 陆容与太阳穴处青筋跳了跳,衬得阴柔的面容越发沉郁暴躁。 谢昭昭轻嗤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嘲弄:“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哦,是水,你瞧流得满脸都是。” 大热的天,陆容与为了把人留住,快马一路追过来,起了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 脸上也是汗。 不偏不倚,一滴汗落进他眼睛里。 倒是真应了谢昭昭的讽刺。 若不是看她是裴恒的女人,他真的会动手。 牙尖嘴利,没心没肺,除了一张脸,还有哪里能看。 裴恒真是看走了眼。 “谢昭昭,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陆容与顾不得形象了,抹了一把汗。 谢昭昭拉上帘子,懒得再搭理他。 幸好,秋娘派了护卫,不然还真甩不掉他了。 陆容与自然也是带了护卫的,只是他心急,马也好,快了他们一步。 陆容与自然是打不过这些护卫的,看来这个女人是真的攀上了高枝。 陆容与眼见马车要走,也顾不得裴恒不想让谢昭昭知道他受伤的事。 “谢昭昭,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男人要死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他。” 陆容与被护卫拦着,无法上前,只能对马车大吼。 啪的一声。 帘子再次拉开。 “你说谁快死了?” 陆容与冷笑:“你男人,裴恒,他胸口中了一刀。” “本来伤口已经缝合好,拜你所赐,听说你跑了,不要命地要追,伤口崩开,人还不知能不能活,说不定你就快成寡妇了……” 谢昭昭动作利落地从马车跳下,连马凳都没用。 怒气冲冲地冲到陆容与面前,抡起袖子就是一巴掌。 因为太大力,手都震麻了。 “你娘才是寡妇,你夫人才是寡妇,你全家都是寡妇!” 谢昭昭这辈子的怒气都藏在这巴掌里了。 平生也没这般粗俗的骂过人。 恭喜,都被他赶上了。 陆容与被打懵了。 等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看着谢昭昭:“你这个野蛮粗鄙的乡下女人。” “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这个野蛮粗鄙乡下女人的手段。”谢昭昭一声冷笑。 娇媚明艳的容颜竟在这一瞬变得冷艳。 或者说是冷厉。 “来人,给我绑了他,绑紧了。”谢昭昭勾手吩咐护卫。 “谢昭昭,你敢!” 谢昭昭给了他一个轻蔑的冷笑,已经看不惯他很久了。 方序秋派来这些护卫时便告诉过他们,一切听谢昭昭吩咐。 如今谢昭昭让他们绑人,自然没有不从的。 陆容与功夫自然是不差的,但双拳难敌四手。 而且,这些护卫还是王府的带刀侍卫。 怎么打。 “好了,现在说,我夫君如何了,现在何处?”谢昭昭道。 陈述的语气,情绪也稳定。 陆容与看她这模样突然就失去了说的欲望。 他就不该跑这一趟。 干脆让她走了得好。 让裴恒彻底死心。 谢昭昭吸气,笑了一声:“要我让人掰断你的牙才肯说?” 其实吧,在古代暴力手段比律法管用。 陆容与闭眼,不配合的意思明显。 谢昭昭也懒得和他废话。 方城肯定是去不成了。 得先找到裴恒。 谢昭昭叫来一名护卫让他回方城说明情况,等她这边处理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她现在要去找裴恒,需要护卫,这些护卫暂时还不了。 谢昭昭把陆容与丢进了自家马车,让护卫看着。 张叔嫌弃的看了陆容与一眼,在地上啐了一口。 若不是知道对方是王爷,那张脸蛋又生的实在漂亮,他真会忍不住啐他一脸。 呸,什么玩意! 陆容与简直气笑了。 人被绑了。 他那匹上好的汗血宝马被一个狗屁护卫骑走了。 更气的是,他的护卫与绑他的马车擦肩而过,一路朝东追去了。 谢昭昭回到马车时,裴沐规规矩矩地坐在找阿婆身边,小小的身体都透着担忧。 “阿娘,爹爹真的受伤了吗?” 谢昭昭抚了抚儿子的脸蛋:“阿娘不知道,但爹爹是盖世英雄,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我们现在回去找他。” 第79章 我老实些你就让我亲? 谢昭昭心里也不好受,又担心又害怕。 担心裴恒的伤。 害怕他真的出事。 裴沐眼睛一点点被水雾蒙上,最后实在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汹涌而下。 他的确黏着谢昭昭,但不代表他就不爱爹爹。 谢昭昭抬手擦儿子的眼泪:“沐儿不哭,爹爹一定没事的。” 马车本就没有出城多久,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谢昭昭让人将陆容与粗暴地拉下来:“我再问你一遍,裴恒在哪。” 陆容与被一个女人羞辱至此,自然是愤怒的。 可看到她发红的眼睛,还有沐儿那张肖似裴恒的面容,突然就心软了。 “赵磊家。” 裴恒醒来若看不到这个女人只怕也没心思养病。 若真出了事,他很难做到不迁怒。 陆容与以为自己说了谢昭昭就会放了他。 可她竟然又让人将他看了起来。 “谢昭昭,你要干什么?”陆容与皱眉道。 谢昭昭微微一笑,眼中却是直白浅显的冷漠:“你这么好心,我肯定要送你个大礼。” 陆容与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人已经被带走,没机会开口了。 谢昭昭直接让人送她去赵磊家。 赵磊听到动静,警惕顿起,起身才走到院里,大门便被推开。 先进来了几个眼生的带刀护卫,赵磊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刀。 “赵磊,裴恒呢。” 赵磊看到牵着裴沐进来的谢昭昭时才稍稍松懈几分。 裴哥不是要瞒着嫂嫂吗,怎么还是知道了。 他嘴严实得很,谁都没告诉。 肯定是那个傲慢的陆小王爷。 果然,小白脸,办事不牢靠。 “嫂嫂,裴哥在屋里,你放心,已经没事了……”赵磊一路安慰。 谢昭昭几乎是一路小跑,裴沐迈着小短腿,追着阿娘的脚步。 裴恒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脸色近乎苍白。 谢昭昭脸上的血色几乎是一瞬消失殆尽。 她三两步奔到床前,握住他的手臂。 若不是跳动的脉搏,正常的体温,她真的以为他…… 谢昭昭不敢往后想。 不敢想她的第一次心动就这般无疾而终,她会如何。 “爹爹,”裴沐哭的像个泪人。 他已经忍了很久。 可看到平日里抱着他举高高的爹爹这样虚弱的躺在床上他真的很难过。 在他心里,爹爹就是阿娘故事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孙大圣。 可爹爹现在受了伤。 就像孙大圣被压五行山五百年。 他好难过。 谢昭昭很用力才忍住了自己的眼泪。 可此刻隐忍到发红的眼眶比大声痛哭更让人悲伤。 赵磊进来看到这场景,眼睛跟着一酸。 想到幼时老爹去世的情景。 孤儿寡母四个字在这一刻就具象化了。 裴恒许是有感觉,回握住了谢昭昭的手,接着缓缓睁开眼睛。 “昭昭,是我错了。”裴恒一睁开眼睛就道歉。 他不信陆容与说的她带着儿子跑了。 但他深信,其中一定有误会。 他这几日不归家,给了旁人制造误会的机会。 归根结底,错的是他。 “你当然错了,你夜不归宿,受伤了不告诉我,又派了个蠢货气我,我以后都不想理你了。”谢昭昭说着一滴泪从眼角落下。 越来越多。 越来越控制不住。 “是我错了。”裴恒一只手握着谢昭昭的手不松,另一只手想给她擦眼泪。 谢昭昭嘴上骂他,却是怕他抬手扯到伤口,捉住他的手道:“道歉也没用,我真的生气了。” “坏人骂阿娘,欺负阿娘。”裴沐配合道。 他眨巴着眼睛,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别提多可怜了。 母子俩同款眼睛,楚楚可怜的表情都一样。 “莫要哭了,等爹爹好了,给你们报仇。”裴恒沉声道。 陆容与的确是欠揍。 把他女人和儿子惹哭成这样。 裴恒哄完儿子又看向谢昭昭:“等伤好了,随你打骂出气,莫要哭了。” 眉目如月光倾泻,低低的嗓音格外温柔。 不对,不止温柔,还莫名的宠溺缱绻。 赵磊光是听着就觉得脸一热。 他认识裴哥这么多年,从未见裴哥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他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翘,感觉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赵磊悄悄地退了出去,不打扰一家三口团圆。 “那你倒是快些好起来,伤口还疼不疼?”谢昭昭看着他胸口裹着的纱布。 裴恒本想说不疼,可不知为何,到了口边就凝成了一个字。 “疼!” 看向谢昭昭的眼神,深沉又炙热。 三日未见,他竟不知自己是如此思念着她。 他是真的后悔了。 “爹爹要好好喝药,快些好起来。”裴沐道。 “沐儿,你先找赵叔玩,爹爹和你阿娘说几句话。”裴恒摸了摸儿子头上的啾啾。 裴沐这段时日头发长了不少,谢昭昭没有糊弄他。 上面扎的发带上点缀了一串小铃铛,精致又可爱。 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着。 谢昭昭对沐儿的疼爱他感受的到。 裴沐乖巧的点了点头,离开去找赵磊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谢昭昭一双美眸瞪着他,语气却是撒娇的。 “你近些,我有些累。”裴恒微微蹙眉,平日里淡漠的面容上竟真露出几分和他毫不相关的柔弱。 谢昭昭不疑有他,俯首贴面,靠在他唇边。 这样他说话再小声,她有听得到。 没有等到他开口,却是感觉到温软的唇瓣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谢昭昭眼睛陡然睁大,眼睛若一汪春水,荡漾着无尽的春意。 “昭昭,”男人本就低沉的声音此刻犹如呢喃。 谢昭昭嗔他一眼,佯装怒道:“受了伤还不老实。” “我老实些你就让我亲?”男人清冽的眼神此刻都是缱绻的温柔。 “裴恒,我现在还在生你气呢,你休想得寸进尺。”谢昭昭挑起眉梢,嘟着红唇道。 “怎么才不生气,嗯?” “我想想,你靠过来些。”谢昭昭勾了勾手指。 裴恒依言,头朝她的方向偏了偏。 二人距离本来就近,这样一偏,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 谢昭昭的吻落下得猝不及防。 柔软香甜的唇瓣贴上他的。 裴恒正回味她的美好,唇瓣狠狠一痛。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 又被她咬破了。 “既然长嘴不会好好说话,就该付出些代价,看你以后敢不敢瞒我。” 第80章 很明显,我今日设的是鸿门宴啊 裴恒年轻,体质也好,伤口恢复的很好,三日后搬回了自己家。 伤口外面结了痂,但里面伤口要彻底愈合,没有十天半月怕是不成。 裴恒向衙门请了长假在家养病,倒是格外的悠闲。 “阿娘一会儿要去一趟书局,你在家好好照顾爹爹好不好?”谢昭昭亲了亲儿子的小脸。 裴沐点头:“阿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爹爹。” 谢昭昭又挑起眉梢对裴恒道:“你,好好听儿子话,不许乱跑。” 裴恒闻言,薄唇勾出笑弧:“好,听你的。” “是听儿子的。” 裴恒笑意更深了几分,配合道:“听儿子的。” 裴沐一脸骄傲,拍拍胸口道:“阿娘放心,交给我了。” 谢昭昭一脸欣慰点头:“我们沐儿最棒了,这个家没有你可真不行。” 裴沐小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骄傲,他今日可是大人了哦。 可以照顾爹爹,照顾好这个家。 谢昭昭出门后,脸上笑意褪去,关了三日已经是极限了。 陆容与这三日倒是被好吃好喝照顾着,除了行动不能自由。 第一日他还会暴怒,这两日倒是渐渐安静下来。 他倒要瞧瞧,这个女人搞什么把戏。 谢昭昭推开门那一瞬,陆容与唇角的笑容更得意了。 看吧,她说的什么。 她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小王爷这几日可好?”谢昭昭笑容妩媚,那双眼睛更是光华流转,让人深陷。 陆容与抖了下衣袍:“夫人如此照顾,我岂能过得不好。” 谢昭昭也不知是如何应付那些护卫,送来的换洗衣物都是他惯用的。 他们似乎不知道他被这个女人困住了。 他还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谢昭昭笑意更深了些:“小王爷喜欢就好,来人,伺候王爷梳洗。” 谢昭昭勾手,便有护卫进来。 秋娘的这些护卫还真是帮了她的大忙,不然,可不会这么顺利。 陆容与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小王爷的好日子,当然要郑重些。”谢昭昭冲他笑了笑,意味深长。 陆容与想要问清楚,可谢昭昭没给他这个机会。 春和雅居 谢昭昭因为上次的事其实对这里没什么好印象。 但想来想去,还是这里最适合。 谢昭昭自斟自饮,其实这里的酒还不错。 除了价格贵些。 “人来了。”护卫通报道。 谢昭昭勾起红唇笑了笑:“没想到竟这么顺利。” 啧,不得不说他夫君的魅力就是大。 一封没有称呼和落款的信就能让谢慧敏冒如此大的险。 谢昭昭跪坐在席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进来的人。 谢慧敏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果然人靠衣装,本来只是清秀的她,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华贵大方。 谢慧敏进来看到里面的人是谢昭昭时愣了一瞬:“是你?” “是我,”谢昭昭抬眸看着她,懒懒的笑着,“瞧你表情看起来很是失望。” “我只是没想到阿姐也会做这么无聊的事。”谢慧敏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嗯哼,”谢昭昭挑眉:“是呀,害怕吗?” 谢慧敏直接嗤笑出声:“阿姐未免太高看自己。” 她什么世面没见过,还会怕她。 “那倒是不敢,”谢昭昭歪着脑袋,给自己倒了杯酒。 嗓音软软的,整个人透着一股此情此景不该有的慵懒。 这样过分的娇媚和明艳都让谢慧敏不喜。 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谢昭昭在容貌上是胜过她的。 但她也不过只有这一个优点罢了。 因为女人的容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谢慧敏整个人淡淡静静的,她现在走的可是端庄娴淑的贵妇风格。 和她这种登不上台面的狐媚子不同。 谢慧敏端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阿姐不会是请我来这里喝酒听曲的。” 谢昭昭笑了笑,嗓音愈发娇软,抬手让房间的伶人退下。 “当然不是,很明显,我今日设的是鸿门宴啊。” 谢慧敏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不过,还是尽力维持着自己的端庄。 “阿姐不会是想在这里故技重施吧?”谢慧敏自然清楚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事。 “是啊,妹妹总不会忘了自己曾做过的事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昭昭笑着看她。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甚至有些冷。 带着逼视的味道。 她后来请秋娘帮她查了。 春和雅居消失了一个小二。 正是在那日事情发生之后。 那个小二消失了,可他家里却突然阔了起来。 正在修房子。 有些事情其实不需要确切的证据,查到这里已然清楚了。 谢慧敏姿态甚高:“我是小王爷的座上宾,你不敢动我。” 她现在是裴氏一族的恩人,就连裴恒也不敢动她。 就凭她? 简直笑话。 谢昭昭点头,十分认同:“我的确不敢动你。” 谢慧敏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连笑容都得意的很。 “上次派人送去的礼物阿姐看到了吗,那些首饰可不止两千两银子,欠阿姐的,我还清了。” 小王爷派人送去裴家的东西,她又特意加了几样。 都是极贵重的,也是她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东西。 作为妹妹,她已经对得起她了。 “原来是你送的,我说呢。”谢昭昭撇嘴。 贵重是贵重,但并不符合她审美。 谢慧敏看着眼前漫不经心的女人,手中捏着杯子:“阿姐,我们如今今非昔比,只要阿姐识相,以后日子不会差的,阿姐……” 谢慧敏话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头晕,视线渐渐模糊,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昭昭:“你……” “都说了是鸿门宴,酒可是你自己喝的,我没逼你哦。”谢昭昭耸肩,一脸无辜。 谢慧敏话没说完便倒下了,谢昭昭拍了拍手:“出来吧!” 里间的门打开,床上赫然躺着一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三日的陆容与。 谢昭昭让人将谢慧敏扶上床,看着床上的二人满意的笑了。 谢慧敏是陆容与心尖上的人,谢慧敏呢如今也住在他府中,挂在他名下。 两人关系在外人看来早就不清不楚了。 她做阿姐的,当然得替妹妹争个名分。 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说不定能做王妃,谢家人一定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她这可是日行一善。 不愧是她。 谢大善人! 第81章 你们丢了脸,就得让我夫君一起陪着丢脸? 谢昭昭出来,果然看到门口的护卫。 陆容与的护卫,和谢慧敏一起来的。 陆容与现在对她果真是重视。 “你们小王爷和谢小姐在里面,守好了。”谢昭昭好心提醒道。 二人对视一眼,小王爷不是在裴家,怎么在里面? 不过,他们也没有胆子去看。 毕竟,小王爷和谢小姐在一起时都不许人打扰。 张叔看到谢昭昭出来,掀开帘子道:“夫人,谢家人进去了。” 谢昭昭点头:“来得还真快。” “谢慧敏若做了王妃,以后岂不是更会找夫人麻烦。”张叔不解道。 她每次出门张叔都跟着,二人之间的事张叔甚至比裴恒更清楚。 谢昭昭无声笑了笑:“王妃那么好当的?” 裴家现在还没平反,裴恒现在还不是国公府世子呢。 都一群人说她配不上他,让裴恒休了她。 谢慧敏能那么轻易当王妃? 二人都孜孜不倦的要拆散她和裴恒。 她还击恶心他们一下而已。 虽然只是下了让人昏睡的药。 但他们两个被扒了衣服睡在一起也是真。 当然,若陆容与对谢慧敏是真爱,在谢家人的威逼下娶了谢慧敏,那也挺爷们的。 她倒要看看他们二人会如何抉择。 “参军那边……”张叔担心的是这个。 “早晚会知道。” 他骗她一次,她还一次。 扯平了。 这件事之后,陆容与和谢慧敏与她的恩怨也到此为止。 只要他们日后不找麻烦。 谢昭昭答应了帮儿子带酥山,特意买了两个。 天气热,她也没什么胃口。 …… 陆容与来得很快,裴家小院被他带来的护卫占满。 气氛低到极致。 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却让人莫名打了寒战。 陆容与没有进去房间。 确切地说是,他本来要进的。 但被裴恒拦住了。 裴恒就站在廊下,一袭素净的白衫,温润清雅,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一句话没说,一个动作没做。 但他的姿态已经表明了态度。 “谢昭昭呢?”陆容与咬着后槽牙,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她已经歇下了。”裴恒淡淡道。 有他在,他是不可能让他进去的。 他虽不知出了何事,但他来势汹汹的架势,定然是要对昭昭不利的。 陆容与暴怒,若不是他还受着伤,他早动手了。 “让她出来,我有事要与她当面对质。” “我说了,她歇下了。”裴恒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了一遍。 陆容与抬脚便踹了一旁的摇椅。 不能揍人。 只能如此发泄。 不然,他真要憋疯了。 每次被这个女人算计他都觉得那已经是自己愤怒的极限了。 可这次,她显然再一次挑战了他的耐心。 “你当我是傻子,她做了那种亏心事,能睡得着?”陆容与怒道。 追过来的谢慧敏红着眼睛,肩膀微微抖动着:“你知不知道她对我们做了什么,你让她出来,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她。” 裴恒丝毫不为所动,只要他在,不可能让任何人动她。 “裴恒,你还要护着这个恶毒的女人多久?”陆容与冷笑。 “陆容与,”裴恒眼神都是警告:“我这里看到的都是你在针对她,伤害她。” “你是年纪轻轻就瞎了吗?”陆容与吼道:“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她,你受了伤,拦不住我。” 他被那个女人关了三日,醒来的时候旁边睡着谢慧敏,他那个时候杀人的心都有了。 “行,”裴恒唇瓣勾出一抹冷笑:“那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谢慧敏怕陆容与冲动,连忙拦着他手臂:“不要!” 剑拔弩张之时,谢昭昭从屋里出来。 头发随意的散着,并没有挽成发髻,身上的衣衫过于宽松,却不显臃肿。 反倒衬得她娇媚中透着懒散。 “找我啊?”谢昭昭轻笑着。 越是这样随意的漫不经心,越是让陆容与生气。 陆容与一口牙要被咬碎了:“你还敢出来。” 谢昭昭耸肩,轻描淡写:“为什么不敢,再说,你吼叫的那么大声,比邻居家的狗叫都吵,可不就被你吵醒了。” “阿姐,为什么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谢慧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谢昭昭一点不着急,就那么要笑不笑的看着她,等着她把说完。 谢慧敏一副哭得随时晕过去的模样,陆容与倒是挺体贴,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姐,你为什么要这样毁了我。”谢慧敏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谢昭昭直接冷笑出声:“毁了你什么,你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谢昭昭看着二人,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 陆容与想掐死这个女人。 做出这种事,她如何能如此轻描淡写。 她这样和秦舒当初对她有什么分别。 “谢昭昭,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裴恒,要么跪下给慧敏道歉,接受她做裴恒的平妻。” 陆容与语调冷漠又颐指气使,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谢昭昭拦住要开口的裴恒,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她自己做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替她出头。 她悠然冷笑一声:“你一而再地插手我夫君的后宅之事,怎么,你是他爹还是他娘?” “还有,你是怎么好意思把自己用过的女人送给我夫君,还要做平妻,你是多大的脸?” 谢慧敏红着眼睛瞪着她,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我和小王爷根本什么都没有,你休要污蔑我。” 谢昭昭笑了一声,但眼底丝毫没有笑意:“什么都没有啊,那你们一副失了贞操的模样来找我又是为何?” “谢昭昭,”陆容与未出口的话被裴恒瞪了回去。 她一个女人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失了贞操这种话的。 果然粗鄙不堪。 “难道不是阿姐给我们喝了迷药,又找来我父母,才闹得这般人尽皆知不可收拾。”谢慧敏痛哭道。 “所以呢,你们丢了脸,就得让我夫君一起陪着丢脸?” “你们两个一个口口声声说是他好兄弟,另一个说什么是他上一世的妻子,怎么我看着都那么不盼着他好呢,这种烂事倒是想起让他分担了?” “是我给你们喝了迷药,那又怎么样,比起你们对我做的事,我这只是礼尚往来。” “想让我跪下道歉,那你们得先跪下向我认罪。” 第82章 无以为报,我把我的命还你 谢昭昭可不是只会撒娇卖乖的小姑娘,她经历过职场的血雨腥风。 论吵架,很显然他们两个加一起都不是她对手。 陆容与气到差点原地闭眼。 跪下给她认罪? 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他堂堂小王爷,除了父母,只跪当今圣上和列祖列宗。 她算什么? “阿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就算是阿姐看不惯我,可小王爷他做错什么,我们姐妹之间的事为何要连累他?” 谢慧敏试图弱化陆容与在这件事里的存在。 这样就成了两个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 呵! 想得美。 “见过兄弟穿一条裤子的,没见过兄弟睡一个女人的。小王爷自己没有亲兄弟吗?就算没有总有亲爹,不要打着好兄弟的名义给我夫君送破烂,消受不起!” 陆容与太阳穴跳了跳,拳头紧握着:“谢昭昭管好你这张嘴。” 裴恒护在谢昭昭身侧,整个散发着不动声色的冷漠:“她说的有错吗?” “你忘了你是怎么对秦舒的,谢昭昭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的正义感呢,你不是最讲律法?” “是你们先招惹她的,怎么,只能你们欺负她,不准她还手,这是什么规矩,还是你陆容与觉得我裴恒已经是个死人了?” 裴恒的声音不高,自始至终都淡淡的,可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就像是深埋于骨髓,散发于无形。 谢昭昭抬头看了裴恒一眼,底气更足。 本以为他知道后会怪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她还想着要怎么哄好他。 现在看,是她想多了。 他就是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这边。 “你们两个再不滚蛋,我就要敲锣打鼓把邻居都喊来,让他们好好瞧瞧,堂堂大齐小王爷是如何逼我夫君纳自己睡过摸过的女人,让大家评评理是谁不要脸,张叔,敲锣!”谢昭昭眼神都是逼人的戾气。 既然他们不要脸,那她不介意多踩几脚,反正丢人的不是他们。 张叔拿出早准备好的锣,咚的一声,锣声清脆悠长,老远都能听到。 张叔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嗓吆喝呢,谢慧敏扑通一声跪下了:“我现在跪下了,阿姐能答应让我进门吗?” “你膝下是有黄金万两还是有月老红线,要是跪一跪就能换来姻缘,还轮得到你跪?” “是你说我跪下你就答应的。” “你耳朵聋了还是傻了,我是让你们跪下给我认罪,你是认罪了还是你能代表陆容与?”谢昭昭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嘲弄。 “张叔,继续敲,最好让边城的百姓都来瞧瞧!” “阿姐,阿姐,”谢慧敏跪着去抓谢昭昭的裙角:“我求你了,我是真的喜欢裴恒,我们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我不会和阿姐争的……” “我不会答应,陆容与,你是怎么把人带来的就怎么带走,不然闹到最后都不好看。” 裴恒漆黑的眸看着陆容与。 除了惯有的森冷,还有忍无可忍的暗黑。 “你就忍心这样对一个满心满眼,处处为你打算的女人?” 男人沉默。 眸中的暗沉比夜色还要浓稠。 “你我自出生便相识,我本以为可以做一辈子的知己,但如今看,”裴恒唇角勾了下,弧度讽刺又失落。 陆容与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上前,可还是慢了一步。 裴恒脚步一转,极快的速度抽出旁边护卫腰间的挂着的匕首,插向自己胸口。 “夫君,”谢昭昭声音凄厉。 裴恒扶着她的身子,低声安慰:“不怕。” 陆容与表情几乎崩溃,抬着的手臂无处安放:“你疯了,疯了吗?” 裴恒嘴角的血迹却慢慢的往外溢,触目惊心。 “小时候我救过你,你一直记挂在心,如今你救了裴氏全族,我无以为报,我把我的命还你。” “若我死了,是我命该如此,与你无关。若我不死,你我两清。” 裴恒拔出匕首,丢在陆容与脚边。 叮咚的一声响,像是宣告着他们二十四年情义终结。 裴恒吐出一大口血来,胸口的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衫,不断的吞噬着他的生命。 他身材高大,谢昭昭一个人根本扶不住,张叔丢下锣大步冲过来扶住了裴恒。 裴恒的目光一直落在谢昭昭脸上,笑着道:“我不欠他了,再不会委屈你了,昭昭……” 裴恒话未说完,又吐出一口血,人也晕了过去。 几日之内,同一处伤了三次,便是再好的身体也熬不住。 “毅之,”陆容与脸色灰败,满是颓丧和懊悔。 他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决绝。 谢慧敏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嘴里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滚,”谢昭昭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都是赤红的杀意:“滚出去,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谢昭昭先让张叔抱裴恒回屋,又让他去请大夫。 陆容与站在那里,整个人失魂落魄到极点。 他没有看一旁的谢慧敏,闭了闭眼道:“我尽力了,你看到了,毅之他宁愿死也不肯娶你,以后不要再纠缠他。我会迎娶你为侧妃,保你一辈子富贵无忧。” 他本就打算迎娶她为侧妃的,可她以救裴家的功劳相胁,让他收她为义妹,嫁给裴恒做平妻。 他答应了。 他以为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个平妻之位罢了。 却没想到逼他至此。 他是想他好,想他回到从前。 他,他,没想到会这样。 陆容与突然呕出一口血,整个人直直倒下。 他要死了吗? 死了好。 死了一切便结束了。 陆容与失去意识最后一瞬便是这样想。 …… 裴恒昏迷的第三日,大夫都束手无策了。 他行医多年,没见过这么不拿性命当回事的病人。 他便是再大的本事,也没有次次从阎王那里抢人的本事。 大夫叹气,准备后事吧,说不定冲一冲人就醒了。 “裴恒,我们的约定还有四十日,你若还不醒来,约定便作罢了。” “我会带着沐儿离开边城,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这么漂亮,定然不缺男人喜欢,我会找一个忠厚老实,不像你这样到处招惹桃花的,然后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谢昭昭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中流出来。 原来痛是这种感觉。 撕心裂肺。 这就是爱吗? 一滴泪落在裴恒手背。 似是被灼热感烫到,他手指轻轻动了下。 谢昭昭感觉到了,她连忙叫住大夫:“大夫,他动了,他真的动了……求你,再救救他……” 裴沐也抱着大夫的手臂:“救救我爹爹!” 第83章 且视他人之凝视如盏盏鬼火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谢昭昭趴在床边,头枕在裴恒手臂上。 她应该是一直抱着他的手臂,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整个人沐浴在淡金色的阳光下,格外的温柔安静。 很美。 但他还是更喜欢她说笑撒娇的样子。 他想叫她名字,又舍不得吵醒她。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但她一定很难熬。 谢昭昭似是心有灵犀,又像是被什么惊醒,陡然抬起头。 眼神尚未恢复清明便去看床上的男人。 却是猝不及防对上他幽深的眸。 深邃的眸子因为照进的阳光,似是被消融的寒冰,满眼的温柔。 若绕指柔般将她缠绕进他的世界。 “昭昭……”他轻唤她的名字。 声音低且哑。 但却像是将谢昭昭从绵长的梦境中拉回,让她终于相信眼前就是事实。 “你醒来了?” 谢昭昭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那种失而复得的紧张感。 像是她不用力些,他就会消失一般。 “你终于醒了!” 谢昭昭又重复一遍。 明明是在笑的,可眼泪却跑出来凑热闹。 又哭又笑。 她后来想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傻。 裴恒却说像仙女。 他的小仙女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用一个早安吻将他叫醒。 裴恒的手臂被她压着,其实麻得没什么知觉了。 大概也正是这种酸麻感,他才会醒来。 睁开眼看到她的一瞬,仿佛所有与她无关的五感都消失了。 他吃力地点头,沙哑地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喝水,不对,我该先叫大夫……” 谢昭昭这几日一直都很镇定,可这一刻却慌了神。 慌乱无措。 着急地要起身,可才站起来便觉天旋地转。 腿麻了,又起得太急。 幸好她及时扶住床。 “昭昭,”裴恒眼中担忧明显。 “我没事的。”谢昭昭不好意思道:“只是起得有些猛了。” “我也没事的,你慢些,我们有很多时间。”裴恒声音低沉粗哑。 谢昭昭点头,没错,他醒了,他们就会有很多时间。 一辈子的时间。 大夫进来给裴恒诊了脉,又调整了方子,约好,三日后再来。 裴沐哭得眼睛有些肿,不过,还是小大人似的安慰裴恒,让他好好养伤,好好喝药,不许再睡这么久。 “这几日我忙着照顾你,沈先生帮了我们大忙,都是他陪着沐儿。”谢昭昭道。 裴沐不过才三岁,一觉醒来爹爹又睡着了。 他隐约从大夫那听到他说爹爹快要死了。 一贯听话的他执意要和谢昭昭一起等裴恒醒来,不肯让赵阿婆陪。 沈显允就住隔壁,裴家的事多少也知道些,便过来探望。 裴沐倒是肯听他的话,沈显允这几日也常来帮忙。 不过,他倒是极有分寸,只守着沐儿,并没有趁机打听裴家的事。 更没有朝谢昭昭身边凑,只陪着沐儿。 “这个人情我会还。”裴恒笑道。 本就是他欠下的,自然他来还。 “先养好身体才最重要,你这条命才从鬼门关捡回来,想这些做什么,沈先生又不会跑了。”谢昭昭秀气的眉毛蹙着。 她那日不该心软只是下迷药,就该直接用狠料,让他们真的滚在一起,无可挽回。 不然,裴恒不至于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和陆容与决裂。 险些没命。 裴恒抬手抚平她的眉心:“我答应你的事还未做,怎么舍得死。” “下次再敢这样自残,我干脆带着沐儿离开,才不要守着你,伤心伤肝……” “是我错了。”裴恒轻声呢喃。 欠了她的,他以后都会一点点弥补回来。 “你这条命是我救的,要用一辈子偿还。” …… 裴恒这次伤得有些重,养了大半月外面的伤口才长平。 大夫说里面的伤口起码还要再养一个月,这一个月仍不能掉以轻心,不能提重物。 若是伤口从里面裂开,这次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谢昭昭扶着裴恒在院里纳凉,今日月亮并不圆,时而还躲进云里。 今日是七夕。 也是古人的情人节。 街上还有花灯会,姑娘们会组团拜月,十分热闹。 可这份热闹注定和他们无关。 不过,谢昭昭却并不觉遗憾。 七夕节本就是要陪在爱人身边。 她已经有爱人了。 这也是她的第一个情人节。 裴恒倒是动手做了一盏兔儿灯。 “我阿娘和父亲当初便是因为一盏灯定情的,后来阿娘求外祖为他们赐婚。”裴恒第一次向谢昭昭提起阿娘。 “他们一定很相爱吧。”谢昭昭靠在裴恒怀里。 “可能吧!” 谢昭昭偏头看他:“可能是什么意思?” 裴恒勾了下唇角,似是在笑,又似对过去的某种释怀。 是的。 释怀。 若非释怀便做不到如此轻描淡写。 “大抵是爱情抵不过现实。” 他阿娘是先帝宠爱的公主,父亲是裴家最看重的继承人。 和皇家联姻看似荣耀,却让家族远离于权力中心。 父亲堂堂国公府世子怎么甘心做一个有职无权的驸马呢? 岁月漫长,曾经奋不顾身的爱大抵是这样一日日消弭的吧。 而他,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爱情抵不过现实,”谢昭昭重复一遍他的话,而后看着他的眼睛,静静道,“那我们呢?” “失去的都是不属于自己的,留在身边的才最该珍惜,我的现实和未来都只有你,生命短暂,我只想抓住我能抓住的。” “听着有些伤感,我不喜欢。”谢昭昭摇头。 裴恒抬眸看着她,笑意绵长:“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我命由我不由天,且视他人之凝视如盏盏鬼火,我要大胆走自己的夜路。” 这是她很喜欢的作者的一句话,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这本书放在床头,闲暇时便拿出来看。 “夫人好气魄。” 谢昭昭挑眉,一脸得意:“那当然,我是谁啊,谢昭昭,未来之路必然光明灿烂。” 善良很珍贵,但善良没有长出牙齿就是软弱。 她要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就不能软弱。 她要慢慢长出獠牙,撕碎一切不美好。 第84章 有你给我撑腰我怕什么 裴恒养伤的这段时间安静平和,若不是陆容与派人送信过来。 她几乎要忘记他这号人了。 裴恒看着信,面容平静。 至少谢昭昭感觉不到任何波澜。 “他说了什么?”谢昭昭撇嘴。 那日都说了恩断义绝,还写信来骚扰他们,能不能要点脸。 “他娶了谢慧敏做侧妃。”裴恒的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谢昭昭默了一瞬,随即笑开:“他们俩早该凑成一对。” 这都要写信秀一下。 他可真是闲出屁来! 这段时间陆容与派了人守在附近打听消息。 只是,他们都不敢靠近裴家院子,她也懒得计较。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张叔从外面买的那些人参,灵芝,都是品相上佳的。 小小的边城,哪家药铺能有这个实力。 能弄到这些的也只有陆容与。 陆容与对裴恒心中有愧,而裴恒也急需这些药材补身体。 她不想揭穿。 陆容与虽然对她像个挑刺的恶毒婆婆,但对裴恒没得说。 “他说我姑姑已经拐道边城,会留在这边一段时间。”裴恒又开了口。 “听你的语气好像来者不善。” 裴恒唇角的笑意带着一抹不动声色的宠溺:“我姑姑虽然重规矩,但很疼爱晚辈,她应该是想来看看沐儿,不会为难你的,别担心。” “有你给我撑腰我怕什么,只有不被夫君重视的媳妇才会被婆家欺负。”谢昭昭挽着他手臂,笑容灿烂。 杀人越货她的确不擅长。 但也不会当个受气包。 裴恒垂眸看着她娇媚的脸蛋,眼睛里都是笑意:“你说的是,我给你撑腰。” “我过几日要出门一趟,家里有什么缺的少的你让阿婆置办,万一姑姑提前到了,总不好让她觉得被怠慢。” 他俯首,轻啄她的脸蛋:“你放心便是,家里有我。” 裴恒伤势稳定,谢昭昭去方城的事也提上日程。 沐儿虽然很想跟着阿娘,但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家里陪爹爹。 不然他跟着阿娘去的话,赵阿婆也要一起去,爹爹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 马车走了好远,裴沐还挥着小胖手,直到车拐了个弯,彻底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裴沐抬头看向裴恒:“爹爹,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方城。” “好。” “那爹爹要好好喝药,好好吃饭,这样伤才好得快,阿娘让我照顾好爹爹。” 裴恒看儿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摸了摸他头:“是,这几日都听你的。” “那爹爹去摇椅上靠着,我讲故事给你听。” “讲什么?” “哪吒闹海!” “昨日不是闹过了?” “今日讲剔骨还父,割肉还母。” …… 夏日的夜晚很安静,偶尔还伴随着几声狗吠。 这些日子都是谢昭昭陪着他,忽然离开,裴恒还有些不适应。 他没什么困意,沐儿给他讲睡前故事,倒是把自己讲睡着了。 小家伙最近分享欲很强,明显比之前爱说话了,妥妥的一个小话痨。 裴恒拉过被子,将儿子的小肚皮遮住。 才出房间便听到院里传来的细微动静,他虽受了伤,但耳力还在。 陆容与才进门,便被匕首抵了脖子。 他无奈出声:“是我!” 裴恒听出他的声音,这才松了手上力道。 陆容与大剌剌地在椅子上坐下,裴恒却是皱眉:“起来!” “你真要和我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是吧?” 比起陆容与的跳脚,裴恒则十分平静,脸上表情漠漠:“那是她常坐的,她不喜欢。” 陆容与气笑:“她人在家我不能来,她人不在家我坐一下她椅子都不行。裴毅之,你真行。” 陆容与坐着不起,他今日还偏要坐这张椅子。 裴恒皱眉:“谁让你把她得罪狠了,你活该,起来,那边有凳子。” 陆容与瞟了一眼角落的凳子,一脸嫌弃。 他这段时间人参灵芝的送上门,结果,就得了一板凳的待遇。 不过,他倒是从椅子上起来,坐到了旁边。 旁边那张最不会也是她的。 可裴恒还是不乐意:“那是我的!” “你的我不能坐?”陆容与气得要跳起来。 “不能,说了坐那边凳子。”裴恒语气淡薄。 陆容与气急,行,真行,板凳就板凳。 “你伤怎么样了?”陆容担心他的伤,这才亲自来这一趟。 若不是谢昭昭不在家他也不敢上门。 那个女人他算是怕了。 “没事了。”裴恒给自己泡了茶,顺便给他也泡了一杯。 他火气太大,降降火,免得吵醒沐儿。 沐儿见到他也不高兴。 陆容与喝了口茶,心情的确平复不少,抬眸看向他,表情怨念十足:“你真要和我翻脸?” “我早提醒过你,要说翻脸,也是你造成的,我能留住的人不多,她是一个。”裴恒的语气懒懒散散。 提起谢昭昭时整个人透着无声无息的宠溺。 陆容与说不上什么心情,其实现在说这些没意思了。 “我们兄弟多年,这次是我错了,日后不会插手你们夫妻的事,我也会看着谢慧敏,有机会我会向她道歉。” “我不会替她原谅。” 陆容与蹙眉,心头那股子烦躁感越甚,最近身边真是一团乱。 “若是她不原谅,以后我见你还要偷偷摸摸不成?” “也可以不见。” “你还有没有心。”陆容与忍不住道。 他捅自己的那一刀比捅在他身上都痛。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做错事也付出了代价,这事情过不去了是吧。 “你为裴家做得够多了,党派之争没有绝对的对错,你身后还有荣王府,没必要再继续冒险。”裴恒淡淡道。 朝堂之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裴家回京也不代表就会平反。 他这几年也在查当年之事,站在裴家人的立场,他自然希望裴家早些回京。 但事实是,裴家也不算多无辜。 也明白了母亲当年为何要赴一场必死之局。 陆容与听完他挑眉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回京去吧,我是被皇上贬谪出京,没有圣谕不得回京,你等不到结果。我如今也不想回京。” 第85章 你倒是舍得回来了 裴恒说着被皇上贬谪出京时平淡又随意,像是丝毫不在乎了。 他在宫中长大,先是养在先帝身边,后又被当今亲自教导。 别说一般皇子,便是太子也不及他的圣心。 先帝驾崩时身边除了张大监,只有他。 他那年才五岁,一句皇祖父说立九皇子为新帝,先皇遗诏就此分明。 一句话阻止了一场皇室动乱,当今顺利继承帝位。 当今视裴恒为福星,亲自带在身边,在皇上心中地位不输太子。 若不是裴恒是裴家嫡长孙,皇上甚至有赐他皇家姓氏的打算。 甚至已经准备在他弱冠之年封他为王。 裴恒与皇上的情分不是父子却更胜父子。 当年东宫之事震惊朝野,长公主以死相迫,逼皇上将诛九族改为流放岭南。 后来,皇上又下旨贬裴恒出京。 一刀刀扎在他心上。 十六岁的少年从那一刻便再回不到从前了。 “是不想回京,还是不想回伤心之地。”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远离是非,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不算辜负自己。裴家的事你莫要再管了。” 他成立八方镖局,调查当年真相,暗中庇护族人,是身为裴家子孙该做之事。 如今,裴家已经回京。 他也有他的选择。 他觉得这样很好,不想打破这份美好。 “裴家的事我已经插手多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不少,回不了头了。” “至于王府,我只管做我想做的事,他们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都死了才好,省得他以后一个个亲自收拾。 陆容与语气凉薄,和对裴恒俨然是两种态度。 “你现在也是有家室之人。” “我会在乎?” 若不是她对裴恒还有几分用处,她能留在他身边? 她的确有功,但他这次也努力替她争取过了,还险些让裴恒送了命。 又娶了她为侧妃,保她一辈子富贵荣华,他不欠她的。 “回京去吧。” 陆容与又喝了口茶:“你管我那么多,我想待就待,你不是要和我绝交吗?” “是要和你绝交,所以才让你别多管闲事。”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用得着你管我那么多,你是我爹不成?” 陆容与用谢昭昭怼他的话直接还给裴恒。 别说,怼完之后确实挺爽。 裴恒:“……” “反正你女人不在家,酒呢,我要喝酒。” “我伤没好,不能喝。” “我自己喝,又不让你陪。” “没有!” “你就小气吧。” …… 谢昭昭不在的这段时日,陆容与夜夜都来裴家小院。 陆容与都忍不住好笑,二十几年兄弟情,到最后搞得偷偷摸摸,像养在外面的外室。 谢昭昭日子就没有这么好了,被方序秋抓了劳力。 堆积了许多事等着她来定,除了明月楼的风格,还有她的那些创意。 具体实施起来还是有困难的,她当初给的计划还是不够详细。 如今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直接和她本人商量最快速有效。 “我们的目标客户是十五到四十岁的女性,就得抓住她们的喜好,肯定是和玉楼春不一样的风格。” “其实比起男人,女人其实更喜欢看美人,她们眼光虽高,可一旦入了她们的眼,绝对舍得真金白银去砸,和那些追求低俗趣味的男人可不同。” 从古至今,掌握家中财政大权、消费大权的都是女人。 抓住了她们的心,就是稳住了财神爷。 方序秋越觉她说得有道理。 就比如她,若是擦肩而过一个英俊郎君,她会惊艳一瞬。 但若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她可不止看一眼,便是走过去了,还会回头再看。 从长相到衣着,再到仪态,那得看得清清楚楚。 女子困于闺阁,能消遣的玩意太少了。 明月楼只接待女客,献艺的伶人也都是女子,走的是高端路线。 对女子闺阁声誉也不会有损。 “等以后明月楼做起来之后,我们还可以为贵妇小姐们提供穿搭、妆容、身材管理等等服务。” “秋姐姐不是想开女子学堂吗,明月楼正好可以作为一个折中之所,给身世可怜的女子一个容身之所。” 谢昭昭这些创业思路虽然来自现代,但有些东西今古相宜。 方序秋点头认同:“你与我想到一处了,我如今招得这些女孩,多是被爷娘卖掉的可怜孩子。她们学一门手艺,日后也不至于饿死,多亏你先有了这个主意。” “我不过动动嘴皮子,姐姐才是大善人,做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谢昭昭真心赞道。 相处这几日,她发现方序秋做的远比她了解到的更多。 正是因为她曾经淋过雨,受过流言蜚语,所以才想为更多的女性撑起一把伞。 她真的很庆幸,当初遇到的是她。 若是男子,未必肯给她这个出头的机会。 离开那日,方序秋拉着她的手:“我是真舍不得放你走,你就不能再多留几日,那些女孩子们听了你的话,真的是整个人都发光,浑身都是劲。” “我已经来半个多月了,离家的时候说七八天就回,我想儿子了。” 谢昭昭甚至能想到儿子皱着小脸,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门口,盼她回家的模样。 越想,越是想要快些见到他。 “怎么,只想儿子不想某人。”方序秋调侃道。 两个人这段时日吃住都在一处,姐妹情一日千里,说话也更随意。 谢昭昭也不害羞,大大方方道:“那自然是想的。” 而且,他们的百日之约也快到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恩爱,快走吧!” 方序秋道。 谢昭昭带着一马车的礼物,都是方序秋准备的。 两个多时辰的车程,谢昭昭却觉得马车走得太慢。 她的心已经飞回家了。 马车停稳,谢昭昭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护卫举着的马凳都来不及放下。 裴沐一抬眼便看到谢昭昭出现在门口,眼睛一下变得明亮。 迫不及待地从小板凳上起身,迈着小短腿一边喊着阿娘一边飞奔过去。 裴恒离谢昭昭近些,又有长腿优势,更快地到她身边,将人抱进怀里。 紧紧地抱着,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宣泄着无尽的思念。 “你倒是舍得回来了。” 第86章 这是我迟到的歉意,也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裴恒低低耳语,浓浓的思念夹杂着淡淡的幽怨。 她再不回来,他就要带着儿子去方城抢人了。 方序秋这件事做得太不地道,怎么能把人留这么久。 裴沐晚了一步,只能可怜巴巴地站在阿娘身边,抱着她的大腿,委屈哒哒道:“阿娘!” 等他长高些,一定比爹爹跑得更快。 这样他就能第一个抱到阿娘了。 谢昭昭推了推裴恒,多大人了,还和儿子抢。 沐儿委屈得都要哭了。 裴恒俯身抱起儿子,另一只手搂着她,这样总可以了。 “你的伤怎么样,抱沐儿没事吗?”谢昭昭有些担心他的伤口会不会裂开。 “你要试试?”裴恒看着她的眼睛,眼底蓄着笑意。 明明是轻描淡写,可谢昭昭却听出另一种意味。 当然,也许是她想多了。 她移开视线,不去看他炙热的眼神。 “秋娘给你们带的礼物,那个金色盒子的是送给沈先生的。” “你倒是记得清楚。” “当然,那个是我亲自选的。” 裴恒目光落在那个金色盒子上,就这个吗? 怪不得看起来比较碍眼。 张叔搬的时候很小心,生怕不小心弄坏了。 沐儿看到琴时,立刻便从裴恒怀里滑下,他就知道阿娘一定记得。 沈先生说抚琴之前一定要净手焚香方可触之。 裴沐特意洗了手,擦干净了才摸。 “每日最多只能弹半个时辰,你年纪小,骨骼尚在发育,练多了对手指不好。”谢昭昭特意嘱咐道。 她当初学琴的时候已经五岁,每日最多也只练一个小时。 裴沐认真道:“沈先生交代过了,沈先生说练字也是一样,不能太久。” “沈先生说得对。” “王大哥把小床和屏风都做好了,要看看?”裴恒不动声色地打断母子二人。 沈先生这三个字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弹琴而已。 显得多高深似的。 他也可以。 裴沐很快被转移注意力,巴巴地牵着谢昭昭的手往卧房走。 “爹爹画的屏风哦。”裴沐一脸骄傲。 谢昭昭看到屏风上的画也惊艳了,是他们一家三口。 虽然都是侧颜,但勾勒得十分有神韵,脉脉含情又百转千回。 单看画中的她和裴恒,是有些旖旎,可沐儿给整幅画平添了生动和另一种温情。 太适合放在卧房之中。 “画得很好。” “你喜欢就好。”裴恒眉眼都是欢喜。 “这是我的小床,阿娘看,这里还刻了小老虎,就是我哦,以后我要睡这张床。”裴沐又兴致盎然地拉着谢昭昭去看自己的小床。 “你要自己睡么?” “沐儿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爹爹,也可以自己睡。” “不要听阿娘讲睡前故事了?” “阿娘可以隔着屏风讲。” “那你不陪阿娘了吗?” “爹爹陪阿娘,这样我就……”裴沐突然捂着嘴巴不说话了。 “就怎样?” 裴沐摇头:“沐儿可以自己睡的。” 谢昭昭偏头看了裴恒一眼。 沐儿最黏着她,突然要自己睡。 父子俩是背着她达成了什么秘密约定吗? 裴恒一脸淡定,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谢昭昭嗔他一眼,等晚些再慢慢审问他。 谢昭昭回家,赵阿婆特意加了两个菜,还做了汤。 她发现谢昭昭比较喜欢喝汤,鸡汤,鱼肉,排骨汤都喜欢,却不吃汤里的肉。 她看着谢昭昭把里面的肉挑出来,裴恒面不改色地夹到自己碗里。 这要是搁在别家,定然要被念叨的。 可家里的两个男人都惯着她,她一个帮做事的只管好好做事,主人的事少插嘴。 谢昭昭不喜欢食不言寝不语那套,吃饭的时候就喜欢聊天。 裴恒之前是不许沐儿如此的,可自从谢昭昭开始和他们一起用饭,这个规矩就变了。 如今,裴恒已经习惯了。 这段时间她不在家,用饭时格外安静,竟然觉得饭菜都觉寡淡无味。 不像今日这般有声有色。 “你给我的银子花光了,一分都没有了。”谢昭昭道。 临去方城,裴恒给她的荷包里放了三千两。 她到了方城才知道的,有些震惊他赚钱的能力。 她知道八方镖局是他的产业,但他花钱的地方也多。 养镖局要钱,岭南的一大家子也要打点花钱。 所以,三千两对现在的裴恒来说,不是一笔小数。 所以,她想看看裴恒听到这话的反应。 那些个表面大方暗里抠搜的男人这个时候就要上纲上线,开始说教了。 “花便花了,给你便是让你花的。”裴恒丝毫不在意。 “是吧,我也这样想。”谢昭昭笑得明媚,身体左右晃了晃,声音也娇娇的。 裴恒对上她灵动狡黠的眉眼,别说三千两,命都给她。 “是,以后家里的钱给你管。” “家里还有余钱?” “嗯。” 总之,不会让她委屈的。 “不怕我败家?” “给你败!” 谢昭昭忍不住唇角上翘,怪不得电视上的霸总永远是大家最爱。 给钱大方,不画饼,不说教,谁不喜欢啊。 谢昭昭怎么觉得他好像变得更帅了。 用过晚膳,沐儿带着礼物去找二牛玩了,赵阿婆收拾厨房,廊下只有他们二人。 夕阳西下,整个院子蒙上了淡淡的暗红。 谢昭昭拿出她准备的礼物,手心摊着一枚玉佩。 “送你的,喜欢吗?”谢昭昭湿漉漉的眼睛,满是笑意的看着他。 原主曾卖掉了他的玉佩,裴恒对她彻底失望。 那是二人关系恶化的关键。 虽然裴恒一直未曾提过,但不代表他不在乎。 裴恒看着她掌心的玉佩。 玉质温润,一看就是上乘。 最关键,和他母亲留给他的那块有几分相像。 “喜欢!” 落日的余晖打在男人的身上,逆着光,整张面容埋藏在暗影里。 此刻他有种神秘莫测的英俊。 谢昭昭抬手摸上了裴恒的脸:“上次你送我玉簪,我说了要送你礼物,看到这枚玉佩我便觉得适合你。” “我以前不懂事,弄丢了你母亲留给你的玉佩,我知道这个不能和那块比,这是我迟到的歉意,也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以后要日日戴着。” 之前成亲的时候有一对青玉的玉佩。 不过,她并不喜欢。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裂了一道痕,瞧着就不大吉利。 “好!” “从前的谢昭昭已经死了,”谢昭昭看着他道,“我是现在的谢昭昭,不会再做傻事,不会再让你难过,会一直陪着你和沐儿……” 第87章 昭昭,你不想我吗? 淡淡的余晖仿佛给她的笑脸开了一层滤镜,美好得似幻觉。 明明就在他眼前,明明就握着她的手,却尤觉不够。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脑中浮现的也都是爱笑的她。 她过去的模样,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模糊。 甚至,她现在不说,他几乎不会想起。 毕竟,不是美好的回忆。 裴恒握着她的手,攥得很紧,手指细细地摩挲着她每一根手指。 酥酥麻麻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脏,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最后身体都变得蠢蠢欲动。 “昭昭,”裴恒的声音微微的喑哑,唇瓣缓缓贴上她的。 “阿娘,阿娘,”裴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旖旎的气氛一下消散,裴恒不得不放开了她。 谢昭昭没有错过裴恒眼中的那抹懊恼,唇角微微勾了勾。 裴沐已经跑进来了,气喘吁吁的,显然着急得很:“阿娘,二牛吞了鸡蛋,阿娘快去救他。” 裴沐看二牛表情很难受,王家伯娘拍他的背,可二牛还是很难受,和他上次一样。 裴沐就想到了阿娘可以救,连忙回家找阿娘。 谢昭昭一听便起身朝王家跑去,这个时候就是抢夺黄金救治时间。 裴恒本来还有些懊恼,这会儿也恢复正色,抱起儿子也朝王家跑去。 谢昭昭到的时候王家已经乱成一团,大人孩子都在哭,二牛脸色已经发青,眼看便没气了。 谢昭昭连忙阻止王大嫂的动作,拍后背没用,只会让他更难受。 谢昭昭拉过二牛,身体贴着他后背,双臂合力,用力撞他腹部。 二牛比沐儿高些,也壮些,动作操作起来比上次难些。 谢昭昭重复了几次便起了一头的汗,二牛的表情也越来越难受,眼看就要窒息。 谢昭昭只能更用力些。 这个动作也是有风险的。 若是用力太大,有可能会造成肋骨骨折。 但这也比送命强。 只听一声咳嗽,二牛终于吐出那个鸡蛋,哇的一声哭出来,脸色也渐渐缓过来。 所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谢昭昭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为怕耽误时间,连喘气都省着。 又接连做了那几个费力的动作,这会儿二牛得救,她也累到不行。 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是软的,想往地上坐。 裴恒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腰,让她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轻轻的抚触她后背帮她顺气。 王大嫂抱着儿子,确定儿子活了之后,带着儿子跪在谢昭昭面前。 也不知是后怕还是激动,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谢昭昭大口喘着气,连忙扶起王大嫂:“嫂嫂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别吓坏孩子。” 二牛受了惊吓,还没彻底缓过神来呢,受惊吓不小。 “你救了二牛,以后就是我们王家的恩人,我怎么谢你都应该。”王大嫂想起刚才儿子的模样就一阵后怕。 王阿婆和王家大嫂拉着谢昭昭的手,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 谢昭昭摆摆手,没什么力气说话,嗓子干得很。 王秋霜哭得厉害,大嫂煮了鸡蛋给她养身体。 她看到沐儿便想留给他吃,沐儿不要。 二牛跑过来一把抢过,她要他还回来,他一着急塞进口中。 一眨眼的功夫就噎到了。 二牛要是出事,她也没脸活了。 若不是她想讨好沐儿,二牛也不会抢鸡蛋,自然也不会出事。 王秋霜目光落在谢昭昭身上,自她被老娘打断了腿,便再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再见谢昭昭。 裴家的事她听大嫂说了,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但心里多少有些小小的不甘。 不然,也不会看到沐儿便讨好他。 她本以为她只是空有美貌。 可她刚才救二牛时那般专注。 她能感受到她是真的是拼尽全力地在救二牛。 其实,她不用如此的。 王家虽然和裴恒交好,但对她并不算好。 之前大家都觉得谢昭昭配不上裴恒,她也没少说她坏话。 甚至当面嘲讽她。 老娘和大嫂都说谢昭昭改好了,她还不信。 如今眼见为真了。 她的私心险些害了二牛。 也幸好二牛没事。 王秋霜咬着唇瓣,对不起三个字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羞愧得抬不起头。 直到裴家一家三口离开,王秋霜还站在那儿,灯影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孤单又落寞。 王阿婆不知何时走到女儿身边:“这次死心了吧。” “娘!”王秋霜哽咽道。 “你应该一辈子感谢裴恒媳妇,救了二牛,给了你赎罪机会。” 今日二牛没事,儿媳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若二牛出事,姑嫂的梁子肯定结下了。 莫说儿媳,儿子也会怨她。 女儿是个心气高的,还能活得下去? 所以呀,谢昭昭不止救了二牛,是救了他们一家子。 “我错了,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上次老娘打断她腿,她是害怕。 可这次,是真心悔过。 她以后不会再犯傻了。 “知道错了就改,你看裴恒媳妇,人的脸面是自己捡起来的,你要自己捡起来,以后别和你嫂子呛。”王阿婆道。 她老了,不可能当一辈子家。 儿子儿媳看她这张老脸,她也得知道好歹。 …… 一场惊心动魄,谢昭昭累得有些精疲力竭,冲了澡,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沐儿已经在自己小床上睡着了,隔着屏风,隐隐能看到他睡得安稳。 裴恒沐浴完,直接进了谢昭昭卧房。 谢昭昭本来腿斜放着,占据着整张床。 裴恒直接将人捞进怀里,霸占了她刚才的位置。 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没有丝毫的犹豫。 男人的气息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让她瞬间心跳加速。 谢昭昭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你做什么?” “我最近都和沐儿睡在这里,有些认床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这里,已经习惯。 让他回书房睡,显然很难。 “呵,”谢昭昭轻笑一声,倒不是生气,而是,他每次找的借口都很烂。 烂到她都不好意思揭穿他了。 但傻得挺可爱。 裴恒将她困在双臂之间,嗓音黯哑得撩人:“昭昭,你不想我吗?” 第88章 再不让我睡觉,就把你踹下床 谢昭昭对上他的眼睛,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甚至能从他眼中看到自己。 准确地说,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 有些时候太过在意,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患得患失。 她若不想他,怎么会这么着急赶回来。 明明那么聪明的人,这会儿看起来萌蠢的可爱。 她抬手,想要摸他的脸。 裴恒最近又在家养病,皮肤变得更好了。 他在男人中本就算白皙的,这一个多月没怎么出门就更白了。 刚洗完澡,整个人水嫩嫩的像个青春男大。 本来有些困倦的谢昭昭瞬间起了色心。 但手才刚抬起,没来得及触摸到他皮肤,就被吻住了。 接个吻,所有的呼吸都被他夺走了。 他的气息和味道席卷而来,整个意识都被他淹没。 她无力反抗,当然也不想。 诚如他所言,她也很想他。 看着斯斯文文,骨子里却透着凶残。 结果就是,他这样的亲吻很难让她有换气的机会。 谢昭昭手指推他胸口,怕他伤没好,又不敢太用力。 轻轻的。 在裴恒看来,和挠痒差不多。 不对,还不如挠痒。 “喘不过气了。”谢昭昭低低抱怨。 男人看着她因为呼吸不畅而酡红的脸蛋,青丝铺枕,眼中的娇媚能溢出来,整个人鲜活又明媚。 裴恒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这种视觉刺激下,他非但不想放开她,还想要更多。 “你好重啊,快放开。” “我没压你。”裴恒哑声道。 “你抱我太紧了。”谢昭昭声音似嗔似怨。 裴恒倒是松了些力道,只是人还在他怀里,唇瓣微微红肿,越发娇媚艳丽。 男人的气息再次席卷而来,他的身体热的像一团火,像是要把她烧着了一般。 是比刚才更加迅猛狂热的架势,他的手上有一层薄茧,掌心从她皮肤伤滑过,引得谢昭昭一阵颤栗。 直至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手越来越放肆,谢昭昭按住了他的手,呢喃:“还不行……” 说好的一百日就是一百日。 她很重视。 越是重视越不能随便。 对他而言可能是重温旧梦,可对她来说却是洞房花烛。 裴恒当然也记得那个约定,只是有些情难自控。 他俯首低下头,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里,调整呼吸。 “知道了,不动你。” 裴恒眼尾猩红,气息又急又粗,喷洒在她脖颈间。 谢昭昭怕痒,缩了下身子,裴恒温软的唇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无意又蹭了下。 谢昭昭忍不住嘤咛,裴恒笑意变深,他果然是故意的。 张唇气恼的在他唇上咬了下,水润的双眸看着他顿时肿了的唇瓣,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裴恒见她不生气,又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好像非要把她折腾的和他一起难受才能平息下心中的欲望。 “裴恒,你故意使坏。”谢昭昭嗔道,“你再不让我睡觉,我就把你踹下床。” 谢昭昭威胁道,不过,显然没什么威慑力。 饶是她力气比寻常女子大些,也踹不动他,裴恒反倒捉住她的小脚搓圆捏扁。 幸好裴恒没有闹太久,不然谢昭昭可真要把持不住了。 这大概就是网友说的,长大后才明白九九八十一难对唐僧而言最难过的一关是女儿国。 美色真的惑人。 …… 谢昭昭这一觉睡的时间有些久,实在是有些累。 她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先慢慢舒展了下身体,然后才缓缓坐起身。 卧房里很安静。 裴恒不在,儿子也不在。 谢昭昭走到廊下,裴恒在水井旁洗昨天她换下的衣服,还有里衣。 这些事便是在现代很多男人都不愿做,古代男人更是碰都不会碰的,说什么有损君子之仪。 可裴恒就算此刻挽着袖子,衣襟别在腰上,弯腰拧着衣服也无损他的气质。 依旧是清俊淡然,气质出尘。 说什么君子远庖厨,都是屁话。 不过是不愿意罢了。 真正的君子就该像他夫君这般,样样行,样样拿得出手。 “夫君!”谢昭昭声音透着一抹雀跃。 她站在廊下,金色的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越发光华万千。 谢昭昭直接冲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头贴在他胸口。 裴恒举着手臂,没抱她。 他手有些湿,怕弄湿她衣服。 “夫君好勤快啊,要怎么奖励你。”谢昭昭仰头看着他。 “你说呢?”裴恒垂眸看她,忍不住在她唇角轻啄了下。 谢昭昭挑眉:“那就奖励你一会儿把我带回来的礼物整理好。” 东西有些多,她无从收拾,自然得靠他了。 “这是奖励?”裴恒挑眉轻笑。 “当然啊,我最喜欢宜家宜室的好男人,会整理家务的男人是最魅力无边的。” 裴恒一边笑一边摇头,他自然知道谢昭昭不爱做家务。 不过,倒是佩服她能说出这么多歪理,还是他喜欢听的。 不就是洗几件衣服,收拾屋子,没什么难的,只要她喜欢。 其实,现在有赵阿婆照顾,他也不用做什么。 顺把手而已。 “知道了,你先吃东西。”裴恒催道。 谢昭昭这才满意,笑的眉眼弯弯:“夫君真好,记得把沈先生的礼物单独放哦,一会儿我们送过去。” “我们?” 谢昭昭懒洋洋的:“是呀,沈先生教了沐儿不少,也算是他的老师,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才显得郑重。” 有一说一,沈显允教导沐儿还是很有一套的。 而且,裴恒养伤那几日也多亏他陪着沐儿,谢昭昭记着他这份情。 裴恒一脸宠溺的看着谢昭昭扭着小腰离开,继续晾晒衣服。 让她和沐儿去,他的确不大放心。 同去也好。 谢昭昭这段时日不在家,他倒是听到过那位沈先生弹虫儿飞。 琴技的确不错,只怕人也有些居心叵测。 他当然知道,那是谢昭昭哄沐儿睡觉常唱的曲子。 好好的竟然被他偷学了去。 沐儿说,那时候他不在家,沈显允还邀请了他们母子过去听琴。 心里正有气呢,隔壁琴声又起。 巧了,正是虫儿飞。 他是没别的曲子弹,还是不会弹。 又或是刻意卖弄。 裴恒甩衣服有些用力,没完没了是吧。 第89章 我若恃宠而骄,该对你做些别的 谢昭昭特意打扮了一番,这是对老师的尊重。 小时候她开家长会,外祖还会特意穿西服,打领带,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的孙女又是第一名。 谢昭昭给沐儿的头发也重新梳过,裴恒看着母子二人,心里的小火苗压了又压。 她好像从来没有为他这样郑重打扮过。 今天还特意用了口脂。 “沐儿去检查一遍礼物。”裴恒对儿子道。 沐儿点头,乖乖跑出去检查礼物。 裴恒支开沐儿后走过去,仿若无意的在她唇瓣上亲了下,口脂被啃掉不少。 可他依旧不喜。 还想再亲,被谢昭昭拦住了:“你好讨厌啊,我刚涂好的。” “这样更好看。” 谢昭昭看了眼铜镜,又看裴恒:“是吗?” 说完又看向铜镜:“我今天是学生家长,这样显得稳重些。” 谢昭昭成亲早,生孩子也早,今年不过十九岁。 又生得娇娇软软,看起来还要更小些。 这样的年龄在现代也就是刚上大学,正是清澈又愚蠢的年纪。 她想有气场些,特意用了偏暗红的口脂,谁想被他啃掉了。 裴恒没想到她竟是为此,手指在她唇瓣上擦了擦:“夫人本就年纪小,倒也不必刻意如此。” 那口脂颜色的确能压些年龄,可却让她更有种往日没有的魅惑,反倒更引入想入非非。 “是吗?” “是!” “好吧,听你的。” 就在隔壁,几步路就到了。 沈显允最先看到的是裴恒。 身高的优势,自然最吸引目光。 而后目光才落到谢昭昭和裴沐身上。 他昨日出门时看到裴家门口停着的马车便知谢昭昭回来了。 半个多月不见,她似乎更加光彩照人。 那双眸子似琉璃般熠熠生辉。 “这段时间我家沐儿没少叨扰先生,我前几日去方城,沐儿特意叮嘱一定要给先生带礼物。”谢昭昭笑道。 裴沐也配合地朝沈显允拱手行礼:“沐儿多谢先生教导。” 沈显允扶起沐儿,让管家收下礼物。 一家三口这般郑重,推辞反倒显得无礼。 “裴夫人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实在很喜欢这孩子。” 管家已经上了茶,谢昭昭只知是好茶,却不知是何茶。 裴恒却是一下便尝出这是上好的六安瓜片。 还是今年的新茶,安庆距此千里,边城是没有这样的好茶的。 这位沈先生倒是讲究。 裴恒挑眉笑道:“好茶,先生雅致。” 沈显允似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是我家乡的茶。” “先生是江淮人氏?”裴恒道。 倒是一点听不出他有南方口音。 沈显允似是没有隐瞒之意:“是,我家乡安庆,不过离家多年,家中长辈已经去世,便四处飘零四处家了。” “先生四处游历见多识广,怪不得博学。”裴恒笑得漫不经心,似毫无波澜。 是不是居心叵测目前还不得知。 不过,千里迢迢只为家乡茶叶,若不是有心,便是有身份。 他最好不要有什么目的。 “他乡之客罢了,比不得参军有家人相伴。” 裴恒接过他的话,似是口边之言般笑道:“先生人品相貌,想要娶妻还不容易。” “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沈显允笑着摇头:“我来边城本是来寻一故友,不想他两年前离家至今未归,我便在边城安家,等他归来。” 沈显允似是随意的话倒是解释了他为何在边城。 裴恒虽是参军,但沈显允又没有什么错,又对裴沐有恩,再问他朋友那就失礼了。 裴恒自然不会那般冒失:“原来如此,先生若有需要,尽管开口,裴某定然尽力。” 谢昭昭听二人你来我往,裴恒平日话少的可怜,今日倒是问题不少。 哼,还不承认自己吃醋。 心眼子倒是不少。 喝完了茶,又聊了会儿,三口人起身告辞。 沈显允亲自送他们出门,待回了房间老管家才道:“公子,那位裴参军对公子似是有些敌意。” 沈显允倒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淡然:“难得连你也看出来了?” “公子又在损老奴了。” “人一旦陷入情爱,这智商便不够用了。”沈显允发出一声不甚明显的嗤笑。 裴夫人的确少见的绝色,但他可不是耽于女色之人。 他教导裴沐不过是觉得这孩子和自己有几分投缘罢了。 “他会不会怀疑公子身份?”沈管家道。 裴参军最擅查案,他不过喝了口茶便知道那茶的出处。 后又让公子不得不说那些话来圆,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沈显允收起脸上表情,语气也严肃几分:“什么身份?沈伯,秘密都是自己透露出去的。” 他在边城无亲无故,又无作奸犯科,便是他裴恒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到什么。 管家连忙道:“公子说的是,是老奴多想了。” “沈伯,我们只想安静度日罢了,莫要疑神疑鬼。”沈显允语气虽淡,但眉眼锐利。 …… 谢昭昭嗔了裴恒一眼:“你今日倒是话多,问东问西的,沈先生不是你的犯人。” 裴恒笑出声:“沐儿虽没有拜师,但今日我们如此郑重,也和拜师差不多,以后沐儿少不了跟着他,我多问几句不行?” 谢昭昭想了想,这倒也是,难不成裴恒也有家长和老师套近乎的想法? “那你问出什么来了?” “他的学问教沐儿自然没问题。” 裴恒并不否认沈显允的才华。 这点倒是公允。 “何止没问题,你以为我没有留意过?”谢昭昭道,“沈先生的琴技便少有人能及,若按门派算,应该也是大宗师级别。” 同家长心,家长最关心的当然是老师水平。 她之前请他帮忙给沐儿画识字画册便留意过了。 裴恒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脸:“你对他评价倒高。” “你不会连这个都要吃醋?”谢昭昭抬头,正对着他完美的下颌线条,有微微的胡茬,看起来有些性感。 “我有那么小气?” “何止小气,小心思不要太多,不过呢,偶尔吃醋一下就当情趣,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恃宠而骄。” 谢昭昭说完,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有点扎扎的,不过,倒不难受,反倒很舒服。 裴恒手指挑着她的下巴,低低沉沉的笑从胸腔而出。 动作有些轻佻,可他这样却更显宠溺:“我恃宠而骄?” “是啊!” “谢昭昭,我若恃宠而骄,该对你做些别的。” 第90章 换个方式喜欢我,我会更喜欢 谢昭昭踮起脚尖吻他的唇,发现有些费力,索性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更方便她亲吻他。 他垂眸看着她,配合着她的动作,眼中都是温柔如水的笑意。 谢昭昭没有亲多久,和裴恒的吻不同,她的吻轻而柔,但却像羽毛拂过心尖,勾起一片涟漪。 谢昭昭仰头看着他,依旧英俊得让人心动。 她第一眼见到他便知他好看,可此刻这般看着他依旧让她心动。 “喜欢吗?”谢昭昭弯着眉眼。 “喜欢!”他抬手揉着她的后脑勺,眉宇间都是笑意。 “你看,表达喜欢的方式很多,偶尔吃点小醋,就当调味。可太过就是无理取闹了,而且人家沈先生很无辜。” “我们的感情不要牵扯其他人,若是我们的拥抱够紧,旁人就插不进,以后不许吃这种没边儿的醋,换个方式喜欢我,我会更喜欢。” 裴恒低头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吻了吻她的唇,沿着她的下颌线,吻到耳根,低喃道:“夫人说的是,我们下次换个方式。” 谢昭昭:“……” 是她想多了吗,觉得他话里有话呢。 …… 日子晃晃悠悠到了八月,秋天到了,褪去了最后一丝炎热,天气渐渐凉爽。 谢昭昭来到这里已经四个多月了,距离他们的百日约定,剩下不到十日。 这个一百日的约定,是她对他们感情的考验,也是给他们感情一个缓冲。 有时候会想,或许一觉醒来,她又回去了。 这样说不定裴恒还不至于太难过。 可她也渐渐认清一个事实,她好像回不去了,要彻彻底底地留在这里。 她渐渐适应这里的日子也常常会想起养大她的四个老人。 她爸妈一年待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 她是他们所有的慰藉,如今,连她也不能陪着他们。 若是他们知道她找到了陪伴一生的人不知道该多高兴。 可惜,看不到了。 谢昭昭最近一直在改造这个家,她要在这里长长久久的生活,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裴恒也由着她的性子,甚至在她的建议下,在院子里收拾出了一片小花圃。 原主的痕迹在悄悄地失去,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她的痕迹。 不过,原主之前留下的房契和旧首饰谢昭昭都好好收着。 虽然东西不多,也是留给沐儿的念想。 裴恒的伤也好得差不多,要去衙门当值。 这段时间他不在,李刺史觉得头都大了,日盼夜盼,终于盼到裴恒可以回来替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李刺史已经收到确切消息,唐知州很快就要高升,最晚年后就会被调回京城。 他惦记知州的位置很久了,等他上任的时候要把裴恒带走。 这样得力的手下可不能留给旁人。 为此,李刺史特意备了厚礼让管家送来。 裴恒最近和谢昭昭朝夕相处,感情越来越好。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这个参军也不是非做不可。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是转瞬即逝,男人该有男人的担当和责任。 他总要有护得住她的身份。 谢昭昭写完话本,正在院里靠着摇椅休息,秋日的午后,阳光很舒服。 听到门响时,她偏头看了眼,没想到竟是王秋霜。 王秋霜自被王家阿婆打断腿后就不怎么出门。 后来又出了二牛的事,就更不愿意见人了。 王家大嫂是个爽利性子,嘴上没说什么,但王秋霜这个年纪的女孩总是敏感的。 一个略有些娇蛮的小女孩,似乎一下子长大了。 “裴家嫂嫂!”王秋霜站在门口,笑容有些拘谨。 谢昭昭从摇椅上起身,笑着道:“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啊。” 王秋霜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她倒不至于记恨一个小女孩。 而且,她的教训也吃得足够。 “我娘做了月饼,让我给你送来。” 谢昭昭这才注意到王秋霜手上提着食盒。 王家大哥会木工,食盒应该是他自己做的,上面还刻了王字,手艺很不错。 谢昭昭接过食盒,打开闻了闻:“好香,比外面卖得还好看。” 马上中秋节,不止各家糕点铺子,街上的小吃摊也会售卖自家的月饼。 “我娘亲手做的,还有肉馅儿的,嫂嫂要尝尝吗?” 王秋霜到底是个孩子,见谢昭昭喜欢,这才露出几分笑意。 她娘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后来才落魄了,她娘见过世面,手巧得很。 谢昭昭也看出来了,王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处处讲究。 “那坐下一起吃,正好裴恒买了桂花糕。”谢昭昭道。 八月的桂花正香,做出来的桂花糕也格外好吃。 王秋霜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坐下了。 谢昭昭泡了花茶招待,两人坐在廊下,就着阳光吃了个下午茶。 谢昭昭很擅长与人沟通,而且,她是真心觉得王家人不错。 她不愿看小姑娘就这样毁了,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你这个荷包绣得倒是别致!”谢昭昭看到王秋霜腰间的荷包。 不管是配色还是针脚都十分精巧,比街上卖的要精致。 “我最近闲来无事自己绣着玩儿的,裴嫂嫂若是喜欢,我绣一个给你!”王秋霜道。 她救了二牛,也救了她,她还没有表示感谢呢。 一个荷包也不值什么。 而且,之前她说过她不少坏话。 有些话还真说不出口。 今日若不是老娘一定要她来,她也不好意思。 “那可太好了,我正想做个香囊,香料都准备好了。”谢昭昭不客气道。 王秋霜对她有愧,正想借机弥补,她得给对方机会才是。 一来二去的可不就熟了吗? 王秋霜咬了咬唇:“裴嫂嫂,你不怪我吗?” 谢昭昭轻哼了一声:“女人小心眼爱生气会变老的,你看我这么美就知道我是个宽容大度的人。” 王秋霜被谢昭昭逗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好玩儿。 “裴嫂嫂,”王秋霜收起笑容,欲言又止,“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 裴恒回来时正碰上要离开的王秋霜,王秋霜见裴恒回来,离开得更快了。 小跑着,像是后面有人追似的。 “她怎么来了?” 裴恒上前握住谢昭昭手臂,眉头轻蹙。 第91章 一大早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 谢昭昭袅袅轻笑:“她怎么不能来?” 裴恒一噎。 以前不知道就罢了,知道王秋霜竟有过那个心思,自然是要避嫌的。 而且,王秋霜之前和谢慧敏交好,他自然担心她会对她不利。 “不过一个单纯的小丫头,你用得着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 “正是因为单纯才容易被人利用。”裴恒拉着谢昭昭坐下,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裴恒倒不是对人怀有恶意。 而是事关她的安全,他不得不重视。 毕竟,他不能时时在家护着她。 谢昭昭现在已经习惯被他抱,坐的也自然。 不止她,连沐儿都习惯了。 有时候沐儿坐在裴恒怀里时还会留一条腿让阿娘过来坐,搞得她有时都很无语。 “是这样没错,但小姑娘现在整个人都变了,之前多嚣张啊,现在战战兢兢的,都不敢看我,王阿婆是个厉害人。”谢昭昭挺佩服王阿婆的。 “好,听你的,”裴恒在她唇上亲了下,“不过,倒也不必因为王家的关系迁就她,王家是王家,她是她。” “知道了,她今日来倒是告诉了我一件稀奇事。”谢昭昭眉间都是慵懒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什么?” 裴恒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要翻旧账吧? 他虽然和王虎交好,但和王秋霜也没说过几句话。 “秋霜妹子说陆小王爷要举办赏花宴,昨日她在街上碰到谢慧敏,还说要给我们下请柬。”谢昭昭看向裴恒,“你的好兄弟没告诉你?” 裴恒听到好兄弟三个字时眼神明显乱了一瞬。 虽然一闪而逝,但谢昭昭看得分明。 哼,她才不信他们之间因为那一刀就断了。 说不定早就偷摸和好了。 “我不大清楚。” 裴恒是真不知道,陆容与没有和他提过。 “你们偷偷私会的时候他没告诉你?”谢昭昭轻嗤道。 裴恒听到私会两个字,有些忍俊不禁。 她的确没有因为女人吃过醋。 反倒是每次提起陆容与,醋意很重。 上次还教训他不让他乱吃醋。 她这醋吃的岂不是更没理由。 他对男人完全没兴趣好吧。 “笑什么,”谢昭昭嗔了他一眼:“我说错了吗,你身上还沾着他熏香的味道呢。” 裴恒下意识嗅了下自己的衣服,做完这个动作便知不好。 这不就更说明他们私会,不对,见过面吗? “还不承认!”谢昭昭忍不住动手在他胸口捶了下。 陆小王爷矜贵得很,便是到了边城也不改昔日奢靡。 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二里地外都能闻到。 裴恒握着她的手贴在胸口上,一副受伤的模样。 这个时候只能出卖下好兄弟:“他死皮赖脸的,我总不好不给他机会,你不是说,做男人要大度些?” 其实倒也不算出卖,陆容与脸皮的确是厚。 “呵,”谢昭昭撩起红唇,勾出一抹冷艳的笑容:“我这句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裴恒捉住谢昭昭的手,讨好的意味明显:“夫人的话我自然要牢记,赏花宴我们不去便是,你别气,我去找他,让他看好谢慧敏。” “正好给你们俩见面机会是吧,不许去,也不许管他们家的破事。”谢昭昭冷着脸道。 谢慧敏现在是陆容与的脸面,她打着他的名义办赏花宴,若是丢脸丢的也是他的面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裴恒立刻附和:“不去。” 他们家破事的确多,陆容与如今也真是出息了。 “宴无好宴,我才不去凑那个热闹。”谢昭昭表情冷静,又带着一层轻薄的嘲讽。 谢慧敏不管喜不喜欢陆容与,他们两个现在都是栓在一起的蚂蚱。 她侧妃的身份足够她在边城横着走。 明知道是鸿门宴,她没必要自讨没趣。 “不喜欢就不去,没必要委屈自己。”裴恒对此倒是并不在乎。 “他什么时候回京啊,每天跟苍蝇似的飞来飞去,烦都烦死了。”谢昭昭不悦嘟嘴。 他堂堂一个小王爷,也一把年纪了,都没在朝廷任什么职吗,一天天这么闲。 “不理他的事了,想想我们的事。”裴恒低头吻了吻她额头,语气温柔。 “我们什么事?” “还有五日。”裴恒低低地笑。 每一日都过得煎熬,他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亏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和好兄弟重归于好,我已经失宠了。”谢昭昭瞪他。 确切的说,听到那两口子的消息时就不高兴。 他们还真是隔三岔五的就在她心尖上撒野。 裴恒本就被她的小情调拿捏的抓心挠肝,这会儿被她这么一瞪,心尖像是被什么震了下,一圈圈荡起涟漪。 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直接贴上她的唇瓣。 谢昭昭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突然亲她。 她正在生气好不好? 可唇瓣贴上来的时候竟舍不得拒绝了。 好像没有必要因为旁人的事影响他们的感情。 这样,陆容与岂不更趁虚而入了。 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 否则,裴恒怕自己没有那个自控力可以收放自如。 …… 裴恒好不容易哄好谢昭昭,第二日一大早便收到了以陆容与名义下的帖子。 裴恒气的差点把请帖扔灶台里烧了,这是嫌他日子太好过是吧。 昨晚他差点就被赶到书房睡了。 他努力了这么久,差点毁他手里。 裴恒差点,差一点点就把请帖砸陆容与脸上了。 陆容与一大早的被赵磊叫起来,还以为裴恒要请他用早膳呢。 乐呵呵的就来了。 没想到,甩给他一张破纸。 “一大早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怎么,你娘子又跑了?”陆容与调侃。 上次谢昭昭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他没少看他的臭脸。 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陆容与,没脑子不要紧,但不要一直进水,自己好好看看,你身边都养着什么玩意儿。”裴恒忍不住骂人。 谢慧敏要是搅黄了他的好事,这账肯定是记他头上的。 陆容与一大早什么都没干,先挨了一顿骂,火气也上来了。 “被你女人传染了,嘴巴都跟啐了毒似的,好好说话不行?” “没脑子眼睛总不瞎吧,自己看那是什么东西。” 陆容与这才气呼呼的捡起面前的破纸,这一看不要紧,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可不眼熟吗,这是他惯用的请柬。 打开请柬一看,两眼蒙逼,什么赏花宴,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第92章 你女人几句枕头风你就来和我拼命 裴恒英俊的脸上漾出一层薄薄的冷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你的私帖。” 能拿到他的私帖,还大张旗鼓地发了出去,别说他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陆容与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虽然吧,他也没有刻意的低调。 但也不至于在这里炫耀自己身份,搞什么赏花宴。 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然怎么说你蠢呢。”裴恒又是一声嗤笑,“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陆容与也火了:“你哪来的脸笑我,你女人几句枕头风你就来和我拼命。” 为了一个女人,他和他翻脸多少次了。 “谢慧敏现在是挂在你名下的人,她做什么你不知道,不是蠢那就是纵容了,你到底想做什么?”裴恒一脸嫌恶。 陆容与唇瓣张了张,纵容?他纵容个屁。 若不是那个女人还有几分价值,他会留着她,还给她侧妃的位置? 最后什么也没说,捏着请柬气冲冲走了。 他会查清楚怎么回事。 陆容与回去的时候谢慧敏正指挥下人搬花盆。 看到陆容与回来,谢慧敏正要开口陆容与便踹了花盆,连带那小厮都被踹倒在地。 “都滚下去。”陆容与怒道。 一眨眼的功夫,下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四散而去,不敢多言,更不敢看。 谢慧敏见他发这么大火,也猜到他知道了赏花宴的事。 反正请柬都发出去了,也不怕他知道。 “小王爷好的火气?”谢慧敏脸上带着面具般的笑容。 得体但毫无温度。 “谁让你给裴家下的帖子,你又想做什么。”陆容与看着她的眸光深暗冷漠。 谢慧敏笑了笑:“我是你的侧妃,连个赏花宴的自由都没有?” “你办十个赏花宴我也不会管,但我警告过你不要打裴家人的主意,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陆容与垂眸笑容漠漠,弧度阴柔。 谢慧敏咬唇,收敛起情绪,这才开口道:“你和裴恒是好兄弟,谢昭昭又是我堂姐,我办赏花宴不邀请她,旁人会怎么想,我也是想借此修好我们和裴家的关系。” 陆容与侧目冷笑:“你觉得我像傻子?” 谢慧敏脸色难看,可还是忍住没有发怒。 陆容与现在是她唯一的依仗,她得不到喜欢的男人,总该有富贵身份傍身。 “我已经认命了,”谢慧敏看着他嗓音低柔,神情低落,“如今我是小王爷的侧妃,就算我不要脸,总要顾及王爷的面子,我不会再对谢昭昭做什么,更不会对裴恒有非分之想。” 陆容与凉凉的笑了一声:“你最好如此想,谢慧敏,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也能随时收回,你最好安分守己。赏花宴的请柬你怎么发出去的就怎么收回来。” “小王爷,”谢慧敏叫住要离开的陆容与,“请柬不能收回。” 男人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肆意又狰狞:“谢慧敏,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慧敏却并不害怕,笑容淡且凉:“小王爷当然可以杀我,只是小王爷就算要卸磨杀驴不觉得太早了?” 陆容与上前掐住谢慧敏的脖子:“你要挟我?” 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谢慧敏被憋的脸色青紫,双手不断的挣扎。 可她的力气与陆容与比起来只是徒劳,眼看便要在他手中断气。 陆容与陡然松手,谢慧敏身子朝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陆容与冷冷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的怜悯:“若不是你还有几分用处,你以为我会留你,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前提是你要安分守己。” “赏花宴取消,若再惹乱,我会派人送你回京,荣王府什么地方你总该清楚。。” 谢慧敏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却不算太狼狈,对陆容与的背影道:“赏花宴我是给裴恒姑姑准备的,她三日后便到边城。” 而且,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到时候那才叫一个热闹。 陆容与脚步停住,算算脚程应该还有小半月才到,怎么会这么快。 “我说的对与不对,小王爷到时就知道了。”谢慧敏脸上漾着笑,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意思。 陆容与掀起眼皮,冷冷淡淡的看着她:“即便如此,这个赏花宴也轮不到你举办。” 宴会不取消,他没法给裴恒交代。 只要这两个女人不见面就闹不出事来,他也不至于头疼。 至于姑姑来边城,他自有安排。 谢慧敏看着陆容与离开的背影,清秀的面容都变得扭曲狰狞。 她的确是想借宴会让谢昭昭出丑,因为宴会的主角不是她,也不是裴姑姑,而是婉宁县主。 婉宁县主和裴恒青梅竹马,当年若不是裴家出事,他们才该是一对儿。 裴家流放,裴恒被贬,婉宁县主远嫁。 一年前婉宁夫君病逝,被娘家接回。 二人一个嫁过人,一个娶过妻,但也算勉强算是门当户对。 林婉宁一直关注着裴家的消息,知道裴姑姑改道边城便立马沿路安排,亲自接应,和她一道来了边城。 上一世,若非裴恒因为沐儿的缘故坚持娶她,裴家更看好的是林婉宁。 若不是有陆容与护着,她不知要被林婉宁算计多少次。 大家闺秀的阴私手段层出不穷,她倒要看谢昭昭如何应对。 她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 她不会一直被他们欺负的。 …… 谢昭昭一出门就打了个喷嚏,天真是凉了,不穿外衣,早上冷飕飕的。 裴恒已经拿了外衫给她披上:“穿厚些。” 谢昭昭摇头:“不要,我在院里跑几圈热身,一会儿还要陪沐儿打拳。” 谢昭昭小时候天天跟着外公打拳,长大后虽然忙了,但只要回家还会陪几个老人一起。 她陪着沐儿的时候,好像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也算是体验曾经的回忆。 裴沐也从房间出来,身上穿的衣服和谢昭昭一样。 这是她让赵阿婆给他们做的练功服,特意运动时候穿。 “怎么样?”母子俩在裴恒面前转了个圈圈。 “好看!”裴恒不吝赞美。 谢昭昭自从开始和沐儿一起锻炼,身体明显好了不少。 就连身材也…… 裴恒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想着三日后的约定。 到时……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裴恒倒没有不悦,但一大早被打扰,总归不太开心。 可当开门看到门外之人,裴恒表情一下变得惊喜:“姑姑!” 第93章 我阿娘说不能让家人受委屈 裴恒早就接到了信,算算日子还得十天左右,没想到提前到了。 “毅之,”裴辞礼眼睛也瞬间红了。 八年未见,他从当年那个打马游街的翩翩少年长成了沉稳内敛的青年。 裴恒扶裴辞礼进来:“昭昭,沐儿,快来见过姑姑。” 裴恒揽着谢昭昭,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喜爱。 谢昭昭想过他们初见的画面,但没想到如此仓促。 “姑姑好!”谢昭昭笑容舒朗。 “姑婆好。”裴沐很礼貌。 母子二人笑起来,唇角的弧度都一样。 刚锻炼完,头上起了一层汗,亮晶晶的,迎着朝阳倒是十分精神。 裴辞礼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格外的平静。 “眼光不错。”裴辞礼点了点头,给了句很中肯的评价。 毕竟,一个人的容貌在那儿摆着,她没有办法违心的说人家长得不好看。 尤其,她穿着这么一身,粉黛不施,还难掩国色,也难怪侄儿会为她心动,执意要娶。 谢昭昭从她目光中看不出明显喜好,笑得无波无澜,大大方方任她打量。 最坏不过是来一个挑刺的,别说姑姑,就是婆婆又怎样。 她尊重长辈,但也不受窝囊气。 说到底还是看裴恒的态度。 裴辞礼看向沐儿时,脸上才有几分笑意:“沐儿倒是和你小时一模一样。” “姑姑的房间我早收拾好了,先把行李放屋里。”裴恒笑道。 这八年他见过太多,经历太多,早不知当年不知世故的少年,自然看出姑姑对妻子不动声色的轻慢。 “也好!”裴辞礼道。 她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住家里的。 裴恒拍了拍谢昭昭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你先带沐儿洗漱换衣,一会儿一起用早膳。” 谢昭昭接到他的眼神,点了点头,带着沐儿离开了。 裴辞礼看侄子的目光黏在谢昭昭身上,心里是有些不悦的。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就等同于被对方捏着咽喉,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她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有了计较。 看来这一趟她是来对了,在入京前,她是要好好教导谢昭昭,将来她才能胆起裴家主母的责任。 沐儿晃了晃谢昭昭的手:“阿娘,姑婆不喜欢阿娘吗?” “怎么会,姑婆和阿娘才第一次见面呢。”谢昭昭并不想给儿子传输些不好的东西影响他的性格。 “姑婆看阿娘都没有笑,也没有夸阿娘,看阿娘时眼睛也不够亮,阿娘会伤心。”裴沐撅着小嘴道。 谢昭昭知道他多思敏感,没想到连这样细微的情绪都能察觉。 他才多大呀。 怪不得哪怕他权倾朝野最后却郁郁而终。 他心里到底装了多少委屈和难过。 裴恒虽然疼他,但男人心思没那么细腻,注意不到这些。 而谢慧敏,她有了自己孩子,更不会花心思在沐儿身上。 只怕若不是沐儿执意不肯要世子之位,圆了她的心,她甚至容不下沐儿。 他什么都清楚,却无人倾诉。 最终这些一点点压垮了他。 谢昭昭弯腰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姑婆不是不喜欢阿娘,她只是不了解阿娘,而且姑婆也是我们的家人,家人就像一颗颗牙齿,吃东西的时候可能会磕碰,但缺了哪一个都不行。” “那阿娘是我第一颗牙齿,最重要的牙齿,沐儿最喜欢阿娘。” 谢昭昭发现儿子对喜欢不喜欢这个执念还是有些深。 而且,他明显是已经认定了姑姑不喜欢她。 “你和爹爹喜欢吃的那家肉包子,阿娘却觉得馅儿不好吃,为什么呢?” 裴沐想了想:“阿娘说里面有肥肉和葱,不喜欢。” “对呀,所以不是包子馅的问题,是阿娘的问题。这个世界总会有人不喜欢我们,当然也有我们不喜欢的人,不必勉强自己,更不用难过,自己开心最重要。” 裴沐眼睛眨巴眨巴,最后点了点头:“阿娘有我和爹爹喜欢,等我长大了孝顺阿娘。” “真乖,走了!” 裴沐自己洗漱完,谢昭昭又给他梳了两个啾啾,上面缠了发带,缀着小铃铛,特别可爱。 母子俩收拾完,赵阿婆早餐也准备好了,还特意买了谢昭昭喜欢的馄饨。 裴辞礼看父子俩连吃个饭都要围着谢昭昭,便是修养再好,也忍不住轻咳一声。 她倒没有那种女子一定要服侍夫君用膳的思想,只是,太过殷勤了。 裴沐看向裴辞礼:“姑婆嗓子不舒服吗,我阿娘自己做的花茶喝了就好了哦。” 阿娘用桂花和菊花泡得茶,可香了。 裴辞礼笑了笑:“那一会儿姑婆尝尝。” “姑婆有什么忌口吗,我告诉赵阿婆,让她中午做姑婆喜欢吃的。”裴沐的稚嫩的嗓音软软的。 那一双大眼睛也格外灵动,越看越让人喜欢。 裴恒小时候像个闷葫芦,小嘴可没这么甜。 “姑婆没什么忌口,什么都可以。”裴辞礼笑容更甚了几分。 在岭南待了八年,她早已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能填饱肚子已经不错,早没有那些矫情的毛病。 裴沐仰着脸,吐字清晰:“姑婆不要客气哦,这里也是姑婆的家,我阿娘说不能让家人受委屈。” 裴沐提起阿娘一脸骄傲,阿娘教了他很多,有些和旁人说的不一样的,但他觉得阿娘说得有道理。 裴辞礼看向谢昭昭,倒是难得有一丝赞许。 她将沐儿教得很好,看来心性不坏。 裴辞礼摸了摸沐儿的头:“姑婆什么都喜欢,但姑婆知道沐儿喜欢吃鱼,一会儿姑婆给沐儿做好不好?” 裴沐十分配合:“好啊,还有我阿娘,我阿娘也喜欢吃鱼。” 裴辞礼倒没有觉得麻烦,笑道:“好,一会儿我们多做一条。” 裴辞礼目光再次落到谢昭昭身上,裴恒正端过她吃剩下的半碗馄饨。 裴辞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不过,看侄儿看着谢昭昭笑得一脸殷勤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咽回去了。 慢慢来吧。 这些年他也受苦了。 第94章 我本来就爱你,无需向谁证明 谢昭昭回房不久,裴恒便跟着进去。 裴辞礼虽然看到了,但被沐儿拉着一起堆积木,倒也无暇顾及。 谢昭昭见裴恒进来,嗔道:“你不陪姑姑跟着我做什么?” “她更喜欢沐儿陪她。”裴恒双手搂着她的腰。 “你刚才吃我剩下的馄饨是故意做给姑姑看的?”谢昭昭仰头看着他。 “我平时也那样。” “平时家里没有客人,姑姑虽是家人,但许久未见,也算是客人。”谢昭昭语气不急,缓缓的,笑容也是温淡的。 “你想说什么?” “你急于向姑姑证明我们很恩爱,你很爱我,嗯?” 谢昭昭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但整个人就是透着一种我看透了你的心思,你最好别有什么事瞒着我的表情。 裴恒毫无疑问是个聪明人,否则不会在回京后短短几年权倾朝野,让裴家重回巅峰。 但在感情方面显然是小学鸡,方法很笨拙。 沉默了片刻,裴恒面无表情地否认:“我本来就爱你,无需向谁证明。” “呵呵,呵,”谢昭昭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她承认,他是喜欢她。 但他刚才的表现太笨拙刻意。 她在意的也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他为何如此。 裴恒:“……” 他并没有要证明他的爱,只是想让姑姑先入为主地知道她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为了她,他愿意做任何事。 他想让姑姑,或者是裴家人知道他的态度。 裴家重规矩,而谢昭昭在有些事情上不拘小节。 他不希望姑姑因此为难她。 谢昭昭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耗,虽然笨拙,但裴恒已经给出了他的态度,裴姑姑自然也看出来了。 至于以后怎样,她现在也说不好。 但也没必要因为没发生的事他们两个先内耗起来。 “姑姑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是你来安排,你们更熟悉也知道她的喜好,避免误会,当然,若需要我做什么,我也义不容辞。” 谢昭昭抬着一张白净的小脸看着他,语气也是娇娇软软的。 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依赖着他。 但其实所有事,她自己心中早就有自己想法。 “你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你也说过,我们之间需要坦诚。”裴恒捉住她的手。 “我怎么说,因为我也不是很确定,你们家的情况我知道得很少,既然无法做到未雨绸缪,我也不想庸人自扰,就顺其自然就好吧。” 谢昭昭眉眼间笑容缓缓晕染开,最后到眼底深处。 甚至说到最后还在裴恒嘴角亲了下。 只是她这样的态度越发让裴恒的心一点点软下来,越觉得她委屈。 裴家已经落魄至此,有什么值得高高在上的。 他们凭什么觉得她的妻子该遵守他们的规矩。 裴恒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我知道了,这些事本该就我来处理,你刚才说姑姑是家人没错,但对我们的小家而言姑姑是客人,我们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 既然是客人,自然没有向主人指手画脚的道理。 谢昭昭笑意更深了些。 嗯,她就说嘛,裴恒是聪明人。 你看吧,他自己不就想明白了吗? 他担心他姑姑给她立规矩,所以迫切希望裴姑姑知道他对她的在乎。 如此便会看他的面子,对她迁就。 那么,问题来了,凭什么呢? 这是她的家,她是主人。 跑到她的家里给她立规矩,这本身就不妥。 所以自然也无需看裴恒的面子。 “我听你的,谁让我喜欢你呢。”谢昭昭最后几个字拖的尾音长长的,更像是在撒娇。 裴恒只恨不得日子过得快些,再快些。 不过,不能更进一步。 有些事却是可以的。 说罢就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凑了上去。 …… 裴恒今日没有去衙门,早膳后不久便带着裴姑姑和沐儿一起去了市场。 裴辞礼这些年在岭南什么都需要动手,对这些市井之所已经熟悉,倒并没有排斥。 一边走一边和裴恒聊天,看他熟练买菜的样子一看这种事就没少做。 裴辞礼一阵心疼,曾经的天之骄子何时要弯腰去理这些材米油盐。 甚至连才三岁多的沐儿都知道,要在何处才能买到新鲜的鱼。 “毅之,这些年你受苦了。”裴辞礼吸了口气,忍着哽咽。 “寻常百姓不都这样过日子,倒也没什么不好,姑姑这些年不也是如此。”裴恒语气随意。 八年的蹉跎和磨难在他口中变得不值一提。 裴辞礼倒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描淡写,甚至愣了一瞬。 就这一瞬的功夫,父子二人已经和她拉开了几尺的距离。 裴恒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提着菜篮,脚踩着的每一步都透着寻常。 “爹爹,有桂花酒哎,阿娘一定喜欢。”裴沐指着不远的摊子道。 裴恒的眼神越发温柔了,谢昭昭好像格外喜欢桂花味的东西。 前几日还说想吃桂花炒年糕,他不知那是何物。 想必桂花酒她也是喜欢的。 正好那日他们可以小酌一杯。 而且,再过几日又是中秋节。 卖酒的是位老翁,走街串巷,自是知道裴恒的身份,笑意中带了几分讨好。 见他牵着一个粉雕玉琢似的娃娃,比年画娃娃还招人喜欢。 “小娃娃,尝尝老头做的桂花糖。”老翁道。 裴沐摆了摆小手,并不肯尝。 他和爹爹是要买酒,不是买糖。 因为他的酒香才买,不是因为他的糖果甜才买。 老伯笑了笑,这小娃娃真有意思,还有小娃娃不爱吃糖的。 “老伯,你这酒我要两大坛,一会儿不忙了送我家去。”裴恒道。 老伯连声点头,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卖的是自己酿的散酒,走街串巷的,卖得不多,挣得钱刚够糊口。 裴参军要了两大坛,他就不用再推着车叫卖了。 买了肉又订了酒,三人这才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又碰到卖桂花糖的,裴沐又让爹爹去买。 裴辞礼便好奇笑道:“原来沐儿喜欢吃糖,为何刚才不吃那老伯的糖?” 裴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澈如水:“阿娘说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人赚的都是辛苦钱,不能贪他们的便宜,他们要养家人。” “你阿娘告诉你的?”裴辞礼显然是震惊的。 一个偏远之地的女子竟有此等见识? 第95章 只怕早熬成了黄脸婆 裴沐抬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点了点头,口齿伶俐道:“是的哦。” “你阿娘说得对,我们沐儿也很棒。”裴辞礼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裴沐一脸骄傲:“我阿娘就是比别人的阿娘好,我阿娘最漂亮,最温柔,从来不骂我,二牛想要做我阿娘的孩子,我告诉他不可以哦。” 裴辞礼轻轻笑出声,她什么都没做,父子俩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拼命地说谢昭昭好话,好像她会欺负她似的。 “你阿娘教导沐儿辛苦了,一会儿姑婆做鱼给她吃好不好?”裴辞礼嗓音里都是宠溺。 沐儿这孩子乖巧又懂事,可见平日里谢昭昭对他教导很用心。 “我阿娘喜欢红烧鱼。” “那就红烧。” 裴沐小脸上都是笑意:“姑婆也要做些自己喜欢吃的。” “姑婆不挑食,什么都喜欢。” “那姑婆一会儿就多吃些,要对自己好些。” 裴辞礼心里一暖,活了几十年,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对自己好些。 这孩子真暖人心。 裴恒提着东西走在后面,静静地听二人说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沐儿哄人的本事见长,小嘴甜得像抹了蜜,越来越像他阿娘。 裴辞礼中午要下厨,赵阿婆也不会真的把所有事情让她做,就在一旁打下手。 裴恒也带着沐儿在一边择菜剥豆子,父子俩一看就是会干活的,有模有样。 倒是一直没有见到谢昭昭出来,可见平时也是不做家事的。 两条鱼一条红烧鱼,另一条做了汤,赵阿婆也做了几道自己的拿手菜,午膳很丰盛。 谢昭昭这两日的确有些忙,除了要把这个月的话本任务完成,还有明月楼的事。 方序秋每日一封信的送来,都是明月楼的最新进展。 人员基本都到位了,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培训和管理。 谢昭昭给了很多意见,但方序秋的意思还是希望她能亲自去一趟方城,面对面的解决问题。 谢昭昭处理完手头事,差不多午膳也准备好了。 “姑姑的手艺真好,红烧鱼又鲜又香,颜色也好。”谢昭昭夸赞道。 裴辞礼笑道:“很简单的,你喜欢的话我教你。” 谢昭昭连忙摇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姑姑太看得起我了,我在做饭上不止是没天赋,实在是蠢笨得很。” “上次给沐儿蒸鸡蛋羹,把家里厨房给烧了,可把我吓坏了,救火的时候不小心把腿都砸断了。” “我阿娘那次可惨了,爹爹还凶阿娘,不许阿娘进厨房。”裴沐皱着小脸伤心道。 他还记得那日爹爹和阿娘吵架,差点就要带着他离家出走。 阿娘哭的好伤心。 他不想阿娘难过。 裴恒也无奈道:“厨房墙壁刚刷过,灶台也是新做的。” 裴辞礼看母子俩如出一辙的后怕模样,笑得有些无奈。 怪不得厨房墙面干干净净,原来才粉刷过。 下厨不是件容易事,她是最清楚的。 其实,若不是裴家落魄了,下厨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她们。 左不过去厨房转一圈,吩咐厨娘几句,已经很了不得了。 不会下厨也算不得什么。 谢昭昭见裴辞礼已经打消了教她做菜的念头,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果然,要全家齐上阵的好,父子俩干得漂亮。 谢昭昭不会下厨,但果盘做得好,这个季节蔬果最不缺。 谢昭昭剥了石榴,用白瓷盘装好,又将苹果削成可爱的小兔子模样。 顺便煮了一杯桂花茶,放了蜂蜜,又甜又香。 这种不实用但精致好看的玩意倒是颇合裴辞礼心意。 裴辞礼觉得谢昭昭虽然有些懒散,但骨子里倒是有种贵女的精致和傲娇,并不像她想的那般粗鄙无礼。 但她将来要和裴恒一起承担家族复兴大任,要做的就更多。 京城不比边城,人心复杂。 “我这次能赶在中秋前到边城,多亏了婉宁县主。”裴辞礼道。 裴辞礼将自己这次路上的事都告诉了裴恒夫妻。 对裴辞礼而言,他们是一家人,这是裴家欠下的人情,自然该让裴家人知道。 “姑姑是说婉宁县主也在边城?”裴恒一怔。 “是,昨晚来不及进城便在城外驿站歇息了一晚,今日一早容与便派了马车接,把婉宁接去了他的别院。” 裴辞礼心念家人,等不及要见他们,便没有去陆容与的别院。 谢昭昭记得小说里谢慧敏和林婉宁就不对付。 谢慧敏因为有女主光环,作者亲妈助阵,再加男主男配护着,林婉宁最后远嫁他乡。 不过两人不和是因为裴恒,如今岂不是矛盾转移到她这里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剧情真够让人不省心的。 谢昭昭鼓了鼓腮,她今日算知道什么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 裴恒在心里将陆容与骂了一万遍,怎么哪都有他,可真是不省心。 他和林婉宁虽然没有谈及婚嫁,但他们的母亲是有这个默契的。 若是昭昭知道,怕是要伤心的。 不过,这次裴恒可真冤枉陆容与了。 陆容与把林婉宁接走就是不想让她到裴恒眼皮底下掺和事。 最好啊,想个办法赶紧让林婉宁回京去。 林婉宁对这个小小的边城处处不满意,觉得空气里都是土腥味。 若不是为了裴恒,她真不愿到这种地方。 “容与,裴姑姑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我有些放心不下,不如你陪我过去看看。”林婉宁想了想道。 自她进了别院,陆容与倒是处处周到。 但周到归周到却只字不提去裴家的事。 她来边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裴恒,可不是待在他的别院虚度时光。 “裴姑姑可不年轻了,一路劳顿正需要休息,裴恒还要忙衙门的事,我们这时候上门太过打扰,等我派人问清裴恒何日休沐,裴姑姑身体可缓过来了再去拜访。” 陆容与不动声色地挑眉,他才没那么容易让她去裹乱。 不然裴恒那家伙不知又发什么疯呢。 他已经将谢慧敏禁足,不让她出来添乱。 兄弟做到这份上,够义气吧。 …… 裴恒既然已经知道了,那裴家欠的人情自是要还。 特意备了厚礼,带着家人去了陆容与的别院。 林婉宁那边很快就收到消息:“他已经到了?” “是,小王爷正和裴参军正在花厅呢,让奴婢请县主过去。” 林婉宁妆容自然是精致的,可临出发前又在铜镜前照了照,确定万无一失。 她虽然生过孩子,但无论身材还是脸蛋都保养得极好,瞧着和二八少女并无区别。 倒是他那位夫人,在边城这种小地方,风吹日晒,洗衣做饭,只怕早熬成了黄脸婆。 林婉宁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信心的。 陆容与让人去请林婉宁时下意识朝谢昭昭方向看了一眼。 不巧,正对上她的目光。 他竟有些心虚地收回了。 现在真有些怕了这个面软心狠的女人。 林婉宁的事真不能怪他。 谁让他男人招人喜欢。 就这已经很好了。 当年在京城掷果盈车的画面她是没见过,裴恒不知是多少闺阁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呢。 林婉宁若不是因为她母亲和裴恒母亲交好,她还不够格。 谢昭昭挑了挑眉,瞧他心虚的模样,定然没干什么好事。 第96章 当着姑姑的面,你能不能收敛些 谢昭昭嘟唇,吹了吹刚沏好的热茶。 她品不出是什么茶,但味道不错。 和上次在沈先生家喝的味道有的一比。 陆容与是王爷,吃得用得自然都是好的。 如此看来,那位沈先生的身份只怕也不简单。 可她记得书里好像并没有姓沈又很厉害的人。 看来因为她的出现,书中人物轨迹发生了变化。 裴恒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看她微微失神,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了?” “小王爷的茶不错。”谢昭昭笑道。 裴恒眉梢挑起:“喜欢一会儿包些回家。” 反正陆容与这里什么都不缺的。 “不好吧?”谢昭昭语气说不出的娇媚,表情也是百转千回。 换句话说就是茶茶的。 陆容与这个人很讨厌,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又如何。 每次都以正宫娘娘的姿态自居,插手她的家事。 虽然惦记裴恒的女人不少,但在谢昭昭心里,陆容与才是最大威胁。 陆容与害了她这么多次,喝他一包茶叶怎么了。 “没什么不好,他这里好东西多的是。”裴恒道。 “那也是人家的东西。” “他是我的好兄弟,不会介意,喜欢什么都带走。”裴恒睨了陆容与一眼,不客气道。 上次不是很大手笔的背着他送东西,想必是不会心疼的。 陆容与倒不是心疼东西,但就是被酸的不行,瞧他腻腻歪歪的样。 他俩自落地就认识,这么多年,他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是这种人呢。 知道他们俩恩爱,知道谢昭昭是他的心肝宝贝,他不掺和了不行吗? 别在他面前演这出,挺寒心的。 “裴毅之,当着姑姑的面,你能不能收敛些。” “不是你请我们来的,不然我带姑姑走好了。” 裴辞礼听着他们两个插科打诨,有种时光回转的错觉。 几个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林婉宁正对上偏头的谢昭昭,当她看清那张脸时表情有些意外。 不对,确切地说是震惊。 花厅里坐着的女人,除了裴姑姑便是她。 所以,她就是裴恒的夫人。 竟然如此绝色。 饶是她自诩貌美,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在她之上。 她身边站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是她和裴恒的孩子吧。 长得倒是像极了裴恒。 林婉宁很快恢复神色,但衣袖下的手指却攥成了拳头。 转眼功夫已经走进了花厅,林婉宁先给裴姑姑行礼。 又和谢昭昭微微点头示意目光这才看向裴恒。 “毅之,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还差几个月就是九年。 这九年她嫁人,他娶妻。 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少年。 兜兜转转,他们又相遇了。 裴恒的笑虽淡,却也真诚:“好久不见,这次姑姑顺利到边城,还要多谢你。” “举手之劳罢了,姑姑看着我们三个长大,是我们的姑姑,容与也在边城,索性就护送姑姑过来,难得我们三个还能再聚。” 林婉宁笑着,语气和缓,提起三人昔年的友谊,脸上表情令人动容。 可不令人动容吗,少年的情谊,金不换呐。 林婉宁身上有种熟女的妩媚和贵女的清冷,和方序秋的明艳大气不同。 “可不是吗,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两个都是当了耶娘之人,就我孤家寡人一个。”陆容与插科打诨。 看似漫不经心,却是不动声色地提醒林婉宁他们的身份。 林婉宁怎会听不出陆容与的意思,虽然一起长大,他还是和裴恒关系更好。 林婉宁笑了笑,调侃道:“你要是肯成亲,早就儿女成群了,听说终于肯娶了侧妃,藏着不让我们见,想必是个绝色的美人。” 陆容与眼神有些不自然,轻笑了一声,不愿多提的神色明显:“就那样吧,凑合呗。” 裴恒和谢昭昭自顾自喝茶,没有帮腔的意思。 林婉宁垂眸,看来这其中有她不知道的玄机呢。 再抬眸时眼中都是笑意:“这一路匆忙,不知嫂嫂和沐儿喜好,也不知准备的礼物合不合心意。” 谢昭昭笑道:“县主准备的自然是极好的,沐儿快谢过县主。” “谢谢县主。”裴沐仰着小脑袋,看着林婉宁,嗓音稚嫩道。 林婉宁弯腰将金锁戴在裴沐脖子上:“以后叫我姑姑就好,姑姑和你爹爹像你这么大就认识了。” 裴沐眼睛眨了眨,先看向谢昭昭,又去看爹爹。 看他们并没有不同意,才奶声奶气地喊了声:“谢谢姑姑!” “真乖,姑姑有个女儿,等你们以后见了面可以做好朋友,一起玩。” “是妹妹吗?”裴沐黑白分明的眼珠顿时有了喜色。 “是姐姐,她比你大两岁。”林婉宁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 大抵是做了母亲的缘故,格外的温柔。 “我也可以照顾姐姐哦。”裴沐一副小大人模样。 裴沐童言童语倒是逗得林婉宁笑容更甚。 谢昭昭娇媚的脸蛋上始终挂着笑意,眼神也是温柔的,并没有拦着的意思。 而裴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肉眼可见的在乎。 陆容与倒是很难把眼前的谢昭昭和之前让他频频吃瘪的那个她联系起来。 不过,风平浪静就好。 他可不希望林婉宁一出现就血雨腥风的。 他真的很难做。 陆容与松了半口气。 剩下那半口气还得以后再说。 当年林婉宁对裴恒的心意是足够明显的。 但愿是他多想了。 “这一路多亏有婉宁,少走了不少弯路。”裴辞礼道。 裴家今非昔比,林婉宁愿意出手相助,他能早些见到裴恒,她心中是感激的。 “我也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姑姑。”林婉宁笑着在裴辞礼身边坐下。 裴辞礼握住她的手,也是她眼皮下长大的小姑娘,怎么会一点感情没有。 林婉宁大多数时候都在和裴辞礼说话,看裴恒的目光坦然真诚却并无男女之情的热烈。 她心系裴恒,却不能表现得太过。 她可是堂堂县主,不能做掉价之事。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无法长久,或许根本不用她出手。 裴恒回京那日便是他们和离之时。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只要她在那时陪在裴恒身边,他自会明白她的心意。 第97章 你好香啊 裴恒便是聊天目光也会不自觉地扫向谢昭昭。 他无意识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便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陆容与准备的接风宴,规格自然不会低,他本来就是爱享受的。 这个季节的螃蟹正肥,他特意让人从江南运过来。 光路上花的银钱不知其数,这螃蟹可比金子还贵。 裴恒仔细的将蟹肉和蟹黄挑好,大半给了谢昭昭,剩下的给了儿子。 沐儿太小,螃蟹寒凉不易多吃。 谢昭昭尝了口蟹黄的味道,不得不说陆容与会享受。 林婉宁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泠泠眸光。 内心也仿佛一瞬变得荒芜空荡,一阵阵的疼,吃再美味的东西都如鲠在喉。 林婉宁强打起精神,殷勤地给裴辞礼夹菜剥蟹。 裴辞礼在裴家的地位举足轻重,裴家人让裴她来边城绝不只是看侄子侄孙那么简单。 她的态度很重要。 她要沉得住气。 林婉宁不止照顾裴辞礼对沐儿也十分贴心,她毕竟是做娘的人,自然懂得如何讨孩子欢心。 果然,裴沐对她的示好并不排斥。 但林婉宁也足够聪明,不轻易跨越男女那条线。 对裴恒虽然熟稔,但并不越界。 对谢昭昭也是一口一个嫂嫂,甚至还约了改日一起逛街。 接风宴结束,陆容与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还好,还好,没闹出什么二女争夫的戏码。 趁空在裴恒耳边道:“林婉宁来边城不关我事,现在看人家也不是冲着你来的,就是为了姑姑。” 皇后已经回宫,而皇后最倚重的就是裴姑姑。 她不管是为了林家还是自己,讨好裴姑姑就是在向中宫示好。 裴恒抬手在陆容与胸口捶了下:“你把谢慧敏看好了。” “等过些日子婉宁回京,我会让她带谢慧敏一起。”陆容与道。 “你不回去?” 还有三个多月就是新年,王府的事情不少,他总不能留在边城。 “我还有事。”陆容与模棱两可,给他卖了个关子。 裴恒也不再问,他该说的时候便说了。 林婉宁拉着裴辞礼的手依依不舍,希望她留在别院这边住。 这边当然好,但裴辞礼更想和家人在一起。 而且,她这次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裴沐挥着小胖手和林婉宁道别:“姑姑再见,姑姑可以到我家做客哦。” 裴沐很喜欢林婉宁送的大金锁,对林婉宁也格外热情。 阿娘说金子值钱,那就可以买很多很多桂花糕喽。 裴沐目光扫到陆容与时小脸上笑容消失了,小胖手也不挥了。 他人小,记性可不差,这个叔叔坏。 陆容与很喜欢裴沐的,被如此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扎心了。 陆容与摸摸鼻子,小没良心的。 上次他送的东西比金锁值钱好不好。 裴恒冷哼一声,该,谁让他之前欺负昭昭,沐儿可是很记仇的。 待裴家人离开,林婉宁才笑道:“你不觉得毅之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容与轻哼一声,十分不齿的模样:“他现在就是妥妥的妻奴,简直丢男人的脸,我都不想承认他是我兄弟。” 林婉宁笑声愉悦:“妻奴有什么不好,我看你是嫉妒。” “我嫉妒他?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女人拿捏的死死的。”陆容与摇头不屑。 林婉宁深深的看了眼消失的马车才收回视线,将所有情绪掩藏。 …… 裴辞礼今日累了一天,精力有些不济,晚上用了膳早早便歇下了。 谢昭昭哄了沐儿睡着不久裴恒便进来了。 橘黄的灯光下,她长发散着靠在那里,虽然是惯常的场景,可每次看到都觉温馨。 整个胸腔被满满的幸福填满,让他觉得这些年岁月也在厚待于他。 他失去了一些,但和眼前这些比起来又觉微不足道。 “睡了?”裴恒已经走了过来。 “嗯!” 谢昭昭话才落,整个人便被抱起,直接走向屏风后的大床。 最近被他抱呀抱的,倒也习惯了。 他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熟悉的皂角香味。 谢昭昭贴在他怀里嗅了嗅:“你好香啊。” 这是她新做的,加了玫瑰花汁子,有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味。 “喜欢吗?”裴恒在她嘴角亲了下。 “喜欢!” “明日,我想请姑姑为我们见证。”裴恒低声道。 当年他们成亲时并无长辈见证,且,新婚当晚他因为临时有案子,将她一人丢在家中。 “姑姑会不会觉得我们胡闹。”谢昭昭道。 古人的仪式感并不比现代人少,相反,他们特别看重。 正因如此,谢昭昭才会担心裴辞礼觉得他们胡闹。 而不是像现代一般,所有的节日都成了烂大街的购物节。 “你这两日也看到了,姑姑虽然重规矩,但很开明,她不会为难你。”裴恒握着她的手:“姑姑以前是宫中女官,负责皇后创办的女学,她很欣赏你的才华。” 女学创办之初,广集天下名师,就连国子监的那些大儒也会到女学给学生们讲学。 京城官宦女子皆以进女学为荣,而姑姑是京城女子的典范。 在某种程度而言,她代表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委她重任,姑姑也立下宏愿,此生不嫁,要将一生奉献女学。 后来,东宫和皇后出事,裴家受牵连,轰轰烈烈的女学也就此作罢。 “原来姑姑这么厉害。”谢昭昭叹道。 这样的女性在现代也是闪闪发光的,可惜还是没有遇到好的时代。 怪不得她听到她不会做饭虽有些震惊,但并没有上纲上线说教。 毕竟,这是现代很多长辈都做不到的事,姑姑的思想真的很超前了。 “嗯,所以她不会反对,反倒会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对了。” 在整个裴家,他与母亲最亲,其次就是姑姑。 “可我有点紧张。”谢昭昭糯糯道。 这一百日漫长可又短暂。 漫长的是长长的期待。 短暂的是和她的一生比起来,实在是弹指一挥。 谢昭昭描绘过自己的未来,有爱她的丈夫,最重要还有爱她,为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四位老人。 可如今,他们都不在。 就好似本来荒芜的心口突然开始迅猛地生长。 生长出一片新的田野,却没了他们的位置。 她想念着他们,又怕突然离开。 很矛盾。 他垂眸,目光锁着她的视线,目光沉静又克制:“你在担心什么?” “裴恒,那你喜欢现在的谢昭昭,还是以前的谢昭昭?” 第98章 再等下去,怕要折磨疯了 谢昭昭嗓音温软,一只手抚在他面庞上,有种怅然若失的迷茫。 “不管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你,我喜欢你这个人,昭昭,你说的要彼此信任,你在害怕什么?” 裴恒亲吻着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 每一个吻都没有持续太久,似是在模仿谢昭昭平日的吻,又似在勾着她的心。 湿濡的语气,低哑的声线,性感得要命。 “如果我不是以前的我呢?” 谢昭昭眉眼都是风情,但又带着认真。 只有她知道她这话里的意义,又代表着什么。 “怎么会不是以前的你?”男人的声音带着笑,眉眼间更是勾魂摄魄的性感。 “可我真的不是。”谢昭昭眼眸蒙上了一层情欲,说不出的妩媚,又透着股较真。 裴恒不想在这件事上惹她不开心,顺着她的话道:“好,不是,但我喜欢,很喜欢。” 以前的谢昭昭于他而言更多是责任,是羁绊,他无法割舍。 但现在的她是他藏于心尖的珍宝,是他的命,舍不得放手。 只要她不是因为林婉宁的事情生气就好。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他等了好久。 再等下去,怕要折磨疯了。 谢昭昭抬手捏他的脸:“裴恒,你要记得你的话,不然,我就再不见你。” 裴恒的唇压上她的,眸光对视:“不会有那一日。” …… 林婉宁正在用玫瑰精油泡澡,这是她每日都要做的事。 她今年二十四岁了,年轻却也不年轻了,比不得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娇嫩。 但如果保养的好,也有她们所没有的风情。 说女子容貌不重要的多是容貌普通的女人。 容貌怎么会不重要呢。 不然裴恒怎么会那么痴迷谢昭昭。 皇后娘娘不过是小官之女,正是因为容貌出众才被当时还是魏王的当今选中。 哪怕曾离宫出家修行,照样被皇上接回。 男人说白了,第一眼都是看脸。 女子只有美貌是灾难。 但若一个女子既有容貌又有家世,那便是任何人、任何利益都无法撼动的资本。 热气慢慢升腾,林婉宁觉得自己的皮肤都紧致不少,脸蛋也像喝饱了水,水嫩嫩的。 林婉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 “县主,小王爷的侧妃在外面,说要见县主。”丫鬟松枝道。 林婉宁挑眉,现在求见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总觉得陆容与的这个侧妃古里古怪的。 不过,好歹是侧妃,来了不见总归不好。 就当是看容与的面子。 “带她去偏厅,我这就过去。”林婉宁道。 她换了件衣服,头发随意挽起,既有女子的风情又不乏贵女的清高。 谢慧敏见到林婉宁并没有多震惊,毕竟,看惯了谢昭昭的美貌,很少有人能比得过她的。 当然,不能否认,林婉宁也是个美人。 林婉宁一举手一投足皆是风范,毕竟这是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上一世她就是用这种优越感,以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打压她。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林婉宁就是她的噩梦。 因为她们的出身实在是天上地下,她被林婉宁死死碾压。 但她也有她林婉宁梦寐以求的,那便是裴夫人的位置和陆容与的偏宠。 说到底,林婉宁也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 “县主!”谢慧敏微微颔首。 她是陆容与侧妃,论品阶,不输给她。 而且,这是陆容与的别院,她是主,而她只是客。 “不知侧妃深夜来此是为何事?”林婉宁淡笑着。 纵然并无怠慢,但她那种深刻骨子的轻视还是被谢慧敏察觉。 “那我便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告诉县主裴恒是我姐夫。” 谢慧敏看着林婉宁故作淡定的模样,突然很想笑。 其实,比起她这种装腔作势,她还是喜欢谢昭昭的直来直去。 “你姐姐让你来告诉我的?”林婉宁依旧笑着,带着一贯的淡淡骄傲。 她果然没猜错,小地方就是小地方,空有美貌,没有见识。 她这个时候要做的是紧紧地抓牢裴恒,而不是做这些没用的事。 谢慧敏抬起下巴笑了声:“我阿姐没那么蠢,县主也不要以为自己多高明,喜欢一个人的心思藏不住。我阿姐这个人喜欢后发制人,换句话说,不是谁都有资格做她的对手,有的人才一开始就把自己给笨死了。” 林婉宁端起手边的茶杯送到唇边,微微抿了一口,笑容温柔清徐。 “侧妃对你阿姐倒是关心。”她放杯子的动作慢条斯理,整个表情都带着一股意味深长。 “谁让我是我阿姐唯一的妹妹呢,我可不得好好关心她。” “男人为了权势抛妻弃子的司空常见,可姐夫为了我阿姐宁愿一辈子留在边城,爱不爱,有多爱,想必县主心里有数,县主还敢不敢争?” 谢慧敏抬起眼皮看向她,唇畔带着淡淡的笑。 明晃晃的挑衅! 林婉宁本以为是谢昭昭让她来警告她的,但现在看来,她们姐妹根本就是不和。 她在叫阿姐两个字时骨子里透着一种潜滋暗长的阴暗情绪。 若她猜得没错,她喜欢她姐夫。 这就有意思了。 怪不得今日的接风宴,她没有出现。 原来如此。 所以,她今日来的目的是挑拨离间? 呵! “谢侧妃,我和裴恒、容与自小就认识,我们之间的情分不是爱情可比,也和他们成亲与否无关。” “因为在爱情里你的阿姐裴夫人是裴恒的独一无二,在友情里我和容与对他而言也是无可取代。” 林婉宁说话的速度不快,带着铭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矜持。 谢慧敏不客气的笑出声:“无可取代吗?陆容与没告诉你裴恒要和他割袍断义的事?” “县主不要再自以为是了,你以为裴家让裴姑姑来是让裴恒休了我阿姐?” “你错了,裴家人拗不过裴恒,所以才让裴姑姑来教导我阿姐如何担起裴家未来主母的责任。” “我阿姐只要回京,她的位置便无人能撼动。” …… 裴恒一大早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幸福感。 早膳时谢昭昭道:“我一会儿要去书局一趟,差不多中午回来。” 今日是她的重要日子,肯定不会耽误的。 “我送你过去,等你结束后过去接你。”裴恒道。 反正他今日推了所有事,就是为了陪着她,有的是时间。 裴辞礼看他们感情是真的好,自己心情都好了几分,仿佛回到自己年轻时。 马车在书局门口停下,裴恒扶谢昭昭下马车:“不着急,我等你。” 第99章 你想做的事我当然要支持 谢昭昭一大早就收到书局掌柜给她的消息,让她到书局一趟。 一般这么着急的时候都是方序秋来了边城,要给她一个惊喜。 说来,好几日没有接到她的来信了。 前几日一天一封信的催她,应该是等不及了。 谢昭昭进了花厅并没有看到方序秋,勾了勾唇角:“秋姐姐,快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边城。” 谢昭昭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笑容凝在脸上。 不是方序秋,是她的护卫。 这个护卫谢昭昭认得叫孟桐。 方序秋常把这个护卫借给她。 “孟护卫,秋姐姐没来吗?”谢昭昭笑道。 “裴夫人,我们郡主失踪了。”孟护卫道。 谢昭昭脸色苍白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秋姐姐出门都带着护卫,怎么会失踪。” “郡主接到老王爷出事的消息,匆匆带着人就出门了,已经三日没有消息。”孟桐道。 “老王爷出了什么事,郡主最后一次联系你什么时候,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 “老王爷在暗中查一桩秘案,在丰城没了消息,郡主最后一次送出消息也是在丰城。” 老王爷只有他们郡主一个女儿,大齐没有女儿继承爵位的先例,但郡主可以继承王府家产。 若老王爷和郡主都出事,王府的家产便只能由郡主唯一的儿子继承。 郡主和郑三郎和离,小公子却留在郑家。 自郡主和离,王府和郑家就结了仇,若是郑家知道了,定然会横插一脚,不让王爷和郡主活,好霸占王府产业。 裴夫人和郡主认识虽然只有几个月,但却是郡主最信任的人。 他之前不止一次替裴夫人办事,知道她的能力和手段。 老王爷和郡主前后脚出事,消息不能走漏,只能求助于她。 谢昭昭蹙眉:“什么秘案?” 孟桐犹豫了一瞬才道:“王爷在调查一桩多年前的旧案。” 谢昭昭皱眉,什么旧案查到了丰城。 小说里好像提到过丰城这个地方,但发生过什么事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王爷和郡主失踪的消息还有谁知道。”谢昭昭皱眉道。 “除了我们几个心腹护卫,只告诉了夫人。”孟桐如实道。 其实告诉裴夫人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的夫君裴参军。 裴参军是出了名的神探,当初震惊朝野的佛塔案就是他侦破的。 唐知州也正是因佛塔案在皇上那里留下了好印象,很快便要调入京城了。 他权衡再三才求到裴夫人这里。 “好,”谢昭昭点头,“既然你深思熟虑后只告诉了我,便证明你信任我,那就不要有任何隐瞒,王爷收到什么消息去了丰城,是和案子有关,还是去见什么人?” 孟桐沉默,明显的为难模样。 “王爷和郡主失踪,你不第一时间上报朝廷,动用朝廷力量寻找应该是不想让事情闹大,你在隐瞒什么?” “你真正想找的是我夫君吧,你想让他查王爷和郡主下落,却又不想他知道背后的秘密,孟统领,你真的信任我吗?” 谢昭昭一张脸冷了下来,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的讽刺。 孟桐知道她手段过人,没想到如此敏锐察觉到不对。 连忙单膝跪下道:“属下并非刻意隐瞒,而是……” 丰城是大齐和宁国交界,虽是大齐地界,但城中两国百姓混居。 老王爷年轻游历时结识了宁国的丞相,二人私下有些交情。 虽然大齐和宁国这些年相安无事,但私下联系的事万万不能被朝廷知道,否则便有通敌之嫌。 宁国的六皇子多年前失踪,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只能暗中寻找。 宁国丞相便求助了他们老王爷,老王爷也应了下来。 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这次前往丰城便是有了线索,他也想见一见老朋友。 没想到,一去便没了消息。 而此事是万万不敢惊动朝廷的。 到时候一个通敌之罪压下来,老王爷和郡主便是彻底完了。 思来想去,能求助的只有裴夫人。 “并非属下刻意隐瞒,实在是牵连重大,求裴夫人看在与我家郡主往日交情,帮忙寻找我家王爷和郡主下落。” 谢昭昭抬手扶起孟桐,表情淡然,孟桐一时也无法确定,这个忙她是否会帮。 毕竟牵扯到宁国。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王爷和郡主落到宁国人手中。 其实王府不缺人手,只是群龙无首,大家都没了主意,而救人不能再拖。 谢昭昭贝齿轻轻咬了咬唇,思忖之后才道:“你们郡主于我有恩,我不会看着不管,此事我会告诉我夫君,至于他会不会答应我不敢向你保证。但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随你去丰城想办法救人。” “属下多谢裴夫人。” 孟桐又要跪下,被谢昭昭拦住了。 “你在书局等我消息,让王府护卫乔装成商队,做好前往丰城的准备。” …… “怎么瞧着不高兴,方序秋催你话本进度了?”裴恒上前握住她手,指尖冰凉的很。 才入秋,她便这般畏寒了。 看来要再找个大夫为她调理下身体,之前吃的那些药丸作用不大。 “上马车再说。” 谢昭昭听她说起方达父女在丰城失踪眉头便皱了起来。 又是丰城。 上次他便是在丰城受的伤。 虽然是陆容与惹的麻烦,但频频出事那就不是巧合了。 “事情有些麻烦,不管你帮还是不帮我都不怪你,但秋姐姐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去一趟。” 裴恒眉目凝上了一层霜,唇角勾出一抹不大明显的讽笑。 “你倒是看得起你自己,凭你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去丰城?上次在春和雅居是侥幸,你以为自己次次那么幸运?” 谢昭昭被他话刺的脸一热,她练习散打和军体拳是为了强身健体和防身。 而且,原主这具身体比较废。 锻炼了几个月虽然比以前好多,但根本不能和真正的练家子比。 被说三脚猫一点也不冤枉她。 “破案找人靠的是脑子,王府又不缺护卫。”谢昭昭没好气道。 “王府不缺护卫,他们父女为何失踪?这背后定然没那么简单,此事我要和容与商量。”裴恒道。 “不行,陆容与是皇室,万一他告诉皇上,秋姐姐会有麻烦的。”谢昭昭信得过裴恒,但信不过陆容与。 “眼下救人要紧,而且容与没那么不靠谱,方达只是异姓王,这些年也循规蹈矩,皇上对他没那么忌惮。” 裴恒虽不在京城,对朝中局势知之甚深。 “你答应了?” “不然呢,”裴恒将人抱住,深暗的眸看着她,带着温柔和宠溺,“你想做的事我当然要支持,而且,大齐王爷和郡主失踪肯定没那么简单,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裴恒想起昨日陆容与的欲言又止,他应该瞒着他什么。 第100章 还不是男人女人间屁大点的事 谢昭昭浓密卷翘的睫毛眨了眨,顺着他的话道:“你说的没错,那么于情于理我也该去一趟丰城。” “不行,”裴恒想也不想地拒绝,“我答应你,一定把人找回来,你在家等我回来。” 谢昭昭肩膀扭了扭:“那我们的约定不是今日,我舍不得离开你,陪你一起,好不好?” 裴恒勾起唇,笑容里带了一丝邪气,低头唇印在她的下颚上,似呢喃般:“明日动身,不耽误!” 谢昭昭脸蛋控制不住的一热,整个人被他包裹在他的气息里。 谢昭昭嘟嘴,手指在他胸口戳了下,妩媚又娇嗔:“睡了就跑,你这和始乱终弃有什么分别。” 裴恒哑声低笑:“要不要给我安这么大罪名,始乱终弃,我舍得吗,你觉得我舍得离开?” “我不管,要么你带我去,要么你和你的好兄弟前脚走,我后脚自己去,还是你怕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谢昭昭嗔道。 好好给他说不行,那就别怪她无理取闹喽。 裴恒将人抱得更紧几分,似叹息似无奈:“你就气我吧。” 谢昭昭眼眸弯起好看的弧度,语调轻快:“你什么事都想着你的好兄弟,我也要为我的好姐妹做些什么。哪怕不能做太多,我也想离她近些,第一时间安慰她。不是只有你的兄弟是你的宝儿,我的姐妹就是草。” 谢昭昭说到最后抬眸瞅他一眼,似娇似嗔,能勾魂摄魄似的。 别说答应她的事,命都给她。 “好,一起去……”裴恒含住她的唇瓣,哑哑的嗓音从他喉间溢出,“一会儿在家等我,今晚让沐儿和姑姑睡。” “你要不要这么过分。” “你有没有良心,我是为了谁?” “少来,你是为你自己……” 谢昭昭到嘴边的那个爽字没说出来,就略略有些不雅了。 “为了我什么?”裴恒看到她欲言又止,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谢昭昭勾起唇角,玩味儿地看着他:“你说呢?” “一会儿你去找陆容与商量,我要再出去一趟,让张叔跟着我,一会儿让你好兄弟送你回家。” 等裴恒反应过来时,谢昭昭已经让张叔掉头去陆容与别院。 裴恒看着迫不及待离开的谢昭昭,行,她倒是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转身的潇潇洒洒。 孟桐没想到谢昭昭这么快回来,且已经有了计划。 “你们一会儿就动身,乔装去丰城,进城之后先找地方住下,暗中打听消息,你们留下这个记号,我到了之后会和你们联系,这个记号表示我。” 谢昭昭画了两个现代数学的符号,方便联系。 “是!” 孟桐其实已经派了护卫打探消息,只是几日过去,一无所获。 他将两个记号牢牢记下后将纸条销毁。 “我想了想秋姐姐不是冲动之人,她没有消息未必不是转明为暗,隐藏自己,丰城局势不明,我们暂时以静制动。” 谢昭昭听裴恒说了丰城的局势,人也冷静下来。 方序秋可不是一般女人,她有勇有谋,胆大心细,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但不论如何,她肯定是遇到了危险。 “裴夫人放心,我等唯夫人令是从。”孟桐恭敬道。 王府别院 裴恒到的时候陆容与一副正打算出门的样子。 护卫身上背着包袱,显然是出远门。 “去哪?”裴恒道。 陆容与摇着折扇,笑得懒懒散散:“就出去透透气,边城太小了,玩不转。” “玩不转带着你的侧妃回京去。”裴恒睨他一眼。 陆容与啪的合上扇子:“是谁说不干涉对方的私事的,别耽误我出去逍遥。” “你这是要去丰城。”裴恒直接道。 陆容与脚步顿住:“你又知道?” “上次吃了那么大亏,以你的脾气不会不找回来,那人有消息了?”裴恒道。 陆容与把折扇打开,摇了两下又合上:“你上次因为我受伤,搞得我现在见你女人特别心虚,你别管,这仇我一定报了。” “丰城局势有变,安王方达在丰城失踪了,他女儿也下落不明。”裴恒皱起眉头,也不和他绕弯子。 陆容与在原地踱了两步:“丰城倒是热闹,都往那儿跑,过中秋呢,那里的月亮格外圆啊!” 陆容与没什么好气。 他和安王没什么交情,毕竟差着辈分呢。 不过,他也没太将他放在眼里。 异姓王嘛,名利不缺,但权力和他这种皇室宗亲还是有差别的。 可一个大齐王爷就这么消失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打陆姓皇室的脸,看不起谁呢。 陆容与再一想。 不对。 裴恒怎么会知道安王的事。 虽然说他这些年也培养了自己势力,但手也不会伸那么长。 安王方达祖辈都在安城,安分得很,连皇上的密探都极少派去那里。 倒是谢昭昭和方序秋交好。 明白了,替他女人来的。 “你女人让你帮忙找人?”陆容与一副看笑话的语气。 裴恒看了他一眼,施施然开口:“容与,小小一个丰城卷起这么大风浪,你觉得有这个实力的人很多?” “你的意思是上次伤你的那些人和安王失踪有关?”陆容与很快反应过来。 “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我来就是与你商议此事。” “现在就走,路上边走边说。”陆容与道。 他都准备好了,两人身材也差不多,换洗衣物也不用准备。 “今日不行。” “为何不行?” 大男人出门抬腿儿就走了,有什么好磨磨唧唧的。 裴恒默了一瞬:“我明日出发。” “你不会舍不得你女人?”陆容与看他表情还真被他说中了,很不客气地轻嗤了一声,“你就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吧!” “你懂什么!” 一个二十四岁还未娶妻的老光棍。 “我不懂,还不是男人女人间屁大点的事,多高深似的,你爱去不去。”陆容与一副过了村就没这店的架势。 反正这次他也没打算带他,不去正好。 裴恒扯着陆容与的手臂一路往书房拉,陆容与一路嚷嚷:“做什么呢,动手动脚,喂,裴毅之……” 别院的护卫一个个干看着,没一个人上前,陆容与气得不行,白养这群白眼狼了。 第101章 烛光摇曳,大红帐幔层层晃动 “去刺史府要人,就这屁大点的事,派个护卫就给办了,用得着我亲自去?” 一个狗屁刺史,他堂堂王爷还得去求他,给他脸了? “我一个小小参军没王爷那么大脸面说走就走,去管丰城的事。”裴恒冷笑一声。 陆容与一噎:“我去还不成,你就会气我。” 李刺史听说陆小王爷拜访,亲自小跑着迎接。 官运来的时候啊,挡都挡不住。 裴恒是他的福星。 小王爷就是他的贵人呐。 李刺史的谄媚倒是让陆容与受伤的心灵稍稍得到了安慰。 听说陆容与要裴恒是为了查案,事关一桩秘案,目前不能透露。 “放心,小王爷放心,下官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有裴参军协助王爷,王爷定是如虎添翼。”李刺史又是一通彩虹屁。 他心里清楚,他不算个好官,能走到今日全靠识时务,运气好。 陆容与要做什么他是真的一点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一点,裴参军是个默默无闻不抢功的。 等这次裴参军回来他离知州就又近了一步。 裴恒被李刺史召来的时候一副任凭差遣的模样。 李刺史心里倒是有些愧疚,裴恒伤势才好就让他执行秘密任务。 裴恒这是拿命替他拼前程呢。 李刺史想了想,决定拿出一百两,不,三百两。 算了,还是五百两。 做人得厚道。 有裴参军替他挣功劳他才能安心。 裴恒看着手中的飞钱,陆小王爷面子果然大,刺史难得出手这般大方。 “不要给我!” 陆容与抬手要去拿,裴恒已经塞进怀里。 “要点脸!” 他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惦记他这点用命换的钱。 陆容与撇嘴,以前莫说是五百两,便是五千两五万两他都不会眨下眼。 他所有的好东西他都能拿走。 现在? 呵! 谢昭昭那个女人也不知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 谢昭昭回去时裴恒还没到家,不过,家里焕然一新。 院子清扫得格外干净,廊下还放了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虽然没有多奢华,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裴恒似真要还她一个洞房花烛夜,连房间都特意装扮了。 红色的纱帐,大红的喜被,就差给房间贴上喜字了。 谢昭昭一直觉得屋里弄得红彤彤得太艳俗,但今日方觉,老祖宗的审美绝了。 谢昭昭正欣赏房间,身体被从后面抱住,熟悉的气息。 “你准备的?”谢昭昭转过身子看他。 “喜欢吗?” “喜欢!” 裴恒在书中的形象就是沉默冷肃,古板得像是老夫子。 为数不多的温柔都给了儿子裴沐。 看来,没有什么天生的性情冷漠,只是不够在乎。 抛开钱财不说,这些惊喜也是要花时间花心思的。 一个男人,肯为你花钱,花时间,花心思,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既然喜欢,有没有奖励?” 谢昭昭抬起下巴,含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裴恒唇角勾了勾,温热的唇瓣落在她的眉心:“你说呢?” 男人微微粗粝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贴着她的脸颊,“你知道我等了多久。” 他们本就是夫妻,却要搞什么百日约定,他生生忍了这么久。 他现在都不敢想,之前那些清汤寡水的日子是如何过来的。 谢昭昭表情倨傲,微微的抬起下巴:“怎么,你的诚意就这么多?” 他亲了亲她唇瓣,低笑:“我若清心寡欲你会比较开心?” 什么清心寡欲,那就是不够心动呗。 她当然不会高兴。 “哼,你之前可是我爱答不理,这都是我努力付出的结果。” 裴恒笑着附和:“是,是,是!” “本来就是,”她嘟了嘟唇,“本来就是我先喜欢你的,以后我还要告诉儿子、孙子,你当初是怎么冷落我,幸好我勇敢,坚定,执着,赶走了你身边的莺莺燕燕。” 裴恒笑容越甚:“原来我这么坏。” “那不然呢,”谢昭昭抿唇,“幸好我的爱感天动地,你终于幡然醒悟。” “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又顺势亲了她脸颊,“我以后要身体力行感谢夫人的付出。” “既然如此,劳驾夫君先出去,为妻要更衣了,”谢昭昭推开裴恒,到衣柜取了裴恒的衣服,塞他怀里,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这是她在宁绣坊为二人定制的新衣,没有婚服那般繁琐,不过衣服和腰带都绣了相同的花样。 还有她的里衣是让赵阿婆做的,赵阿婆虽然不比宁绣坊的绣娘绣工精巧,但她能按着她的设计来,最合她心意。 期待了这么久,这一日终于来了。 …… 裴恒一身红衣,站在长廊下的青石板上,夕阳落在他身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温润却耀眼。 谢昭昭莲步轻移,裴沐小心翼翼地站在她后方托着阿娘的裙摆,小脸上满是笑容。 阿娘今日好漂亮,像仙女。 裴恒目光中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直到她走到他面前。 若不是她交代,这段路她要自己走到他面前,他早忍不住抱她了。 但谢昭昭坚持自己走,因为这是她选择的路,从她穿上这身婚服,踏出第一步,她的人生就要踏上另一道征程。 这不是一般意义的婚礼。 而是那些过去以后只能在她的回忆里。 她彻彻底底的成了谢昭昭。 裴恒牵过她的手,裴沐也牵着阿娘的手,一家三口一起朝裴辞礼走去。 裴辞礼倒是很开心能作为裴家长辈见证他们补办的仪式。 这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弥补了裴家人的缺憾。 裴恒成亲之时,他们都在岭南,无诏不得离开。 “侄儿,侄媳,侄孙拜见姑姑\/姑婆!”一家三口异口同声道。 裴辞礼心中百感交集,连声道:“起来,快起来……” 然后又喝了媳妇茶,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仪式正式结束。 比起婚礼自然是简陋,但对谢昭昭来说足够。 裴沐倒是乖,不用人哄便跟着姑婆走了。 爹爹很早之前便告诉他一个谁也不知道秘密。 爹爹说,只要爹爹和阿娘睡一张床,阿娘就能给他生妹妹,他很快就可以做阿兄了。 他想做阿兄。 房间红烛跳跃,窗外月色正明,好一个花好月圆之夜。 桌上早准备好了酒,是上次裴恒买的桂花酿。 花香扑鼻,酒香醉人。 合卺酒,红酥手,执子与共永不分离。 谢昭昭剪了二人一截头发,打结又用红线系好,放进准备好的荷包内。 谢昭昭才将荷包放好,人还没转过身已经被抱走了…… 红纱帐内,眸光对视,燃出惊心动魄的心跳,向来大胆的谢昭昭这会儿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昭昭,”他的唇炙热又急切,声音也性感的要命。 炙热的吻落在微凉的肤上,激起阵阵涟漪。 谢昭昭觉得自己脑子空白一片,所有理智,不对,早已经没了理智。 甚至失去了思考能力。 烛光摇曳,大红帐幔层层晃动,只听帐子内的声音从最初的惊呼,逐渐成了旖旎微弱的低吟。 第102章 睡完就跑,可真行 谢昭昭对双向奔赴的爱情充满期待,共赴云雨也水到渠成。 不止他期盼,她也隐隐期待。 对她而言,今日就是她的大婚之夜。 来第一次时谢昭昭满心欢喜身心愉悦。 怪不得师姐当时笑话她太年轻,就知道拼事业,不知道男人好。 第二次,她觉得裴恒体力不错捡到宝了,不愧是小说男主,还能配合。 第三次,她觉得自己快要碎掉了,她的甜言蜜语不管用了,求饶也不管用了,裴恒一定是疯了。 后来,再后来完全没了意识,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 谢昭昭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抬手下意识地去遮光线。 身子才一动,脸蛋立刻皱成一团。 全身都是酸痛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意识也渐渐回流。 昨晚的事渐渐清晰起来。 裴恒这个混蛋。 老婆又跑不了,哪有他这样的。 怪不得他事先给沐儿说好和姑婆睡,原来早就打算好了。 谢昭昭扶着腰从床上起来,忍着腰酸背痛换了衣服。 出了房间便对上沐儿一脸担忧的模样,看到她出来,立马从小板凳上起来,小跑着冲过来。 “阿娘醒了?” 阿娘睡了这么久都不醒,他好担心啊。 “嗯,你爹爹呢?” 她本来想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两人腻歪一会儿,再一起起床。 可没想到一醒来,人不见了。 扣分! “姑婆说爹爹出门了。” “出门了?” 谢昭昭快步往外走,抬脚的那一瞬大腿一酸,人差点摔出去。 裴恒这个混蛋,睡完就跑,可真行。 裴辞礼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昭昭醒了?” “姑姑,”谢昭昭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好意思。 委屈的是被裴恒撇下了,不好意思自然是睡到了日晒三竿。 裴辞礼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素色的衣衫虽不是名贵的布料,但素净得体,有种岁月洗礼后的睿智和优雅。 “毅之和我说了,你朋友出事你心急如焚,他昨夜走得匆忙,怕你身体吃不消,让你休息饱了再出发,还留了护卫送你过去。”裴辞礼笑道。 谢昭昭一惊,本以为那个坏家伙为了不带她,专门跑了,没想到还做了安排。 “他昨夜走了?”谢昭昭昨晚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更不会记得裴恒什么时候走的。 真行,折腾大半夜也不耽误他跑路。 “嗯,和容与一起。” 他们是快马出城,骑马颠簸,她身体肯定吃不消。 “姑姑,那这几日沐儿就拜托你了,等找到我朋友,我就回来。” “现在就走?” “嗯,现在走。”谢昭昭也等不及了。 裴辞礼点了点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年轻人办事就该果决洒脱,优柔寡断办不成大事。 她对朋友一片赤诚,骨子里应是讲义气的善良孩子。 裴辞礼对谢昭昭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虽不完美,可也难能可贵。 裴沐巴巴地看着谢昭昭,一觉醒来爹爹走了,阿娘一觉醒来也要走,只留他一个人在家。 裴沐撇了撇小嘴,表情哭唧唧的:“阿娘!” 谢昭昭蹲下身子,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沐儿还记得秋姨吗?” 裴沐点头:“记得!” 虽然没有见过几次,但秋姨很疼他,秋姨对阿娘也好。 “秋姨之前帮过阿娘很多次,现在秋姨遇到了困难,阿娘也得帮秋姨。”谢昭昭耐心给儿子解释。 沐儿早慧,和他好好讲清楚,他是明白事理的。 裴沐虽然不舍得离开阿娘,但阿娘说得有道理。 若是二牛需要帮忙,他也会帮二牛的。 就像上次二牛被鸡蛋卡到。 “阿娘也要小心些,我等阿娘回来。”裴沐点了点头,一脸郑重道。 “你是家里的小男子汉,要看好家,照顾好姑婆,记得每日都要练拳,不可懈怠。” 小孩子强身健体是最重要的,练功夫还得童子功。 谢昭昭细细交代了一番,这才离开。 裴沐虽然泪汪汪的,但还是挥着小手和阿娘告别。 裴恒准备的是两个女护卫。 倒是难为他大半夜跑路还能如此体贴。 谢昭昭轻哼一声。 一码归一码。 他虽然做足安排,但被丢下,她还是有些生气。 谢昭昭本就腰酸背痛,马车又颠簸,摇得她差点吐了。 琉璃提议前面茶摊休息会儿,谢昭昭却摆手拒绝。 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了,还是到丰城再休息。 谢昭昭一路不敢停歇,赶到丰城已经是第二日上午。 琉璃直接带谢昭昭去安排好的客栈,裴恒和陆容与不在,不过留了口信。 目前打听到的消息,方序秋应该是安全的。 谢昭昭通过孟桐留下的记号,找到他们落脚的客栈。 丰城不少大齐和宁国的客商,每日来往的外地人不知几何。 所以,他们混入其中并不会惹人注意。 “秋姐姐目前是安全的,我猜她可能是遇到很大的危险,躲起来了又或者受了伤,你们老王爷有没有仇家?”谢昭昭道。 方达是来和宁国丞相见面,裴恒已经派人打听宁国丞相的消息。 很快就能知道他们见面与否。 孟桐蹙眉:“我们老王爷与人为善,没有仇家,要说仇人……只有郑家。” “河东郑家,秋姐姐前夫郑家?” 孟桐点头:“郑家虽是门阀大族,但早不如当年风光,郑三郎当年便觊觎我家郡主嫁妆,和离时扣下我们小公子,早就盯上王府的产业。” 谢昭昭思付一瞬,若郑家一直关注秋姐姐的消息,不排除他们趁火打劫的可能。 “孟统领,你派个机灵的,走一趟河西,盯紧了郑三郎,若有必要就……” 孟桐不解:“如此岂不让郑家得逞。” 谢昭昭挑眉,勾出一丝冷笑:“打草惊蛇才能引蛇出洞。” 郑家到底无不无辜,很快就知道了。 “是!” 谢昭昭和孟桐碰面后又回了客栈,一松懈下来,这才觉得疲累得很。 让小二抬了水到房间,泡了个澡,等不及头发干透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被子被人掀开,人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意识已经警惕。 房间一片黑暗,隐约可见床边多了一道黑影。 谢昭昭几乎下意识就朝对方面门攻去,又快又狠。 啪的一声脆响。 房间安静得可以听到回音。 第103章 被女人打,也不知道在美什么 “昭昭,是我!”裴恒语气又无奈又可怜。 本想给她盖被子,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便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被人打过脸。 毕生第一次。 不止人被打懵了,脸颊都是麻的。 出手利落干脆。 力道也够狠! 谢昭昭看不清楚人,但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裴恒。 裴恒打开火折子,将蜡烛点上。 房间一下变得亮堂,谢昭昭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情绪还没平复下来,心跳还有些快。 谢昭昭娇嗔中带着幽怨:“你吓死我了!” 本就是陌生环境,心里时刻设防,有人在黑暗里坐在她床边。 她能不怕吗? 其实她还是不够心狠。 外公教她,若遇到危险,应该攻击对方最弱的眼睛。 她从小到大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更别提用了。 所以,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不过,也幸好留情了。 谢昭昭巴掌大的小脸上惊慌未定,眼中还有未消退的惊恐。 裴恒在床边坐下,抬手将人抱在怀里:“是我不好!” 之前在家中时他回来晚,也常去陪她待会儿,没想到她这次反应这么大。 谢昭昭趴在他怀里:“本来就是你不好,黑灯瞎火的,我以为是坏人呢。” “放心,客栈里有容与的暗卫,不会有事,不过是该警惕些,刚才做的不错。”裴恒压低声音安慰。 “手都打疼了。” “我给你揉揉!”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 “还生气?” 谢昭昭睨他一眼,哼唧道:“你倒是知道我会生气,还敢把我丢下。” “我是怕你太累。” 他那夜有些没太控制住,事后看到她身上的痕迹才知道自己有些过了。 但当时真的就失去理智了。 “少来,”谢昭昭脸蛋撇到一边不看他,“你就只顾着自己爽,爽完又跑,就是一不负责任的混蛋。” 裴恒抬手掰过她精致白皙的小脸,忍不住低头亲了亲:“是我错,以后不会了。” 被她打骂倒是一点不生气,反倒心里舒坦高兴,也不知这是什么毛病。 “才不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次她总算知道了。 “那给你说个好消息。”裴恒软着语气,哄宠的味道明显。 “有秋姐姐消息了?”谢昭昭勉强打起了些精神。 裴恒点头:“在同福客栈打听到,说前几日他店里住了几位客人,听他描述就是方序秋一行,她付了半月的房钱,可这几日没有回来,倒是和她失去消息的日期对上了。” “那就是了,是不是还有人在打听消息?” 裴恒有些意外:“你知道?” 谢昭昭笑了下,果真有。 “只怕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秋姐姐发觉后逃了,抓老王爷的和追杀秋姐姐的不是一波人。” “你查到什么?” “孟桐说王府的仇家只有河东郑家,他们也最有动机。” “你派人去了河东?” “怎么,不行?”谢昭昭挑眉,从他细微的表情察觉到他似乎并不满意。 “郑家没那么简单。”裴恒语气极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裴家当年全族获罪,但仍保留了一股势力。 更何况,郑家只是不如当年显赫。 方序秋和郑家和离并没有讨到便宜。 儿子和嫁妆都留在郑家,还落得一身骂名。 方序秋正是不想连累王府被骂才隐姓埋名经商。 郑家与林家是姻亲,当年皇后和东宫接连出事,林家不受牵连便知林家有些手腕。 而郑家更甚。 “林婉宁的姨母是郑三郎母亲?”谢昭昭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不过,这么说,她好像想起来了。 小说里,林婉宁最后可不就是嫁给自己的表哥。 虽是远嫁,但书中某个路人提了句她夫家得了笔横财,聘礼极重。 那笔横财就是王府的产业吧。 裴恒点头:“正是!” 谢昭昭看裴恒的目光顿时变了,若当初裴家没出事,裴恒娶了林婉宁,那郑三郎就是裴恒的便宜表哥了。 “你是要护着郑家?”谢昭昭语气冷了下来。 “我有这么说?” 事情还没查清楚,言之过早。 而且,就算查清楚,也是方家和郑家的事,与他有何关系。 他来丰城,除了找方家父女,还有别的事。 “那你为何对我派人去河东的事不满?”谢昭昭看着他道。 “怕你吃亏,若真是郑家参与了,连方序秋都差点没命,到时方家护卫是会护着你还是方序秋?” 谢昭昭默了一瞬:“虽然我和秋姐姐相识不过半年,但我信她不会不管我,我也会不遗余力找到她,不管对方是谁。” “知道了,反正你人都派去了,琉璃说你晚上没吃东西,下楼吃点东西。”裴恒哄道。 “不吃了,想睡,还不是你害的。”谢昭昭撇嘴。 她体力一向好,当初创业的时候有时候连着工作两三天都没事,从来没有这样犯困过。 而且,她想一个人静静,捋一捋刚才的那些线索。 “时辰还早,吃点面条再睡。” 裴恒听琉璃说,她一路没吃什么东西,来了丰城后就去见了孟桐,回来洗了澡又睡了。 “不要,我想睡,你去吃,不用管我。” 谢昭昭闭着眼睛,像是真的累了。 裴恒见她眼帘下淡淡的黑青,倒也不勉强她. 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床上才轻声的离开。 不过,为免一会儿进来再挨巴掌,这次裴恒没有熄灭火烛。 裴恒下楼不久,陆容与也从房间出来,见到裴恒便主动凑了上去。 陆容与眼尖的很,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 实在是太明显。 “怎么,大晚上的还扮上了,唱哪一出?”陆容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敢打裴恒的,除了谢昭昭大概不会有别人。 就算是裴恒亲爹,也没这个底气。 “干你何事。” 陆容与摇着折扇,笑嘻嘻的:“是不管我事,说实话,挺解气的。” 裴毅之啊裴毅之,你小子也有今天。 他倒开始佩服谢昭昭那个女人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 裴恒白了陆容与一眼,冷哼一声:“你倒是想,可惜没人打。” 陆容与气笑:“我是有多欠,上赶着挨打。” “你现在不就挺欠!” “被女人打,也不知道在美什么。” 陆容与话落,看到小二送来的面,拿起筷子便要吃,却被裴恒端走了。 “我的,你吃自己点。” 陆容与捏着筷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行,真行! …… 第104章 不会打扰你好事了? 谢昭昭在纸上勾勾画画,将线索都串联起来,这样看起来一目了然。 不过,目前这些线索还不够。 谢昭昭在纸上圈了个圈圈,这里还缺一条线索。 若是能打听到宁国丞相有没有和老王爷见过面就好了。 裴恒回来时谢昭昭盘腿坐在床上,手上拿着的是她随身带着的炭笔。 她找工匠订做的,上面包裹了一层纸,不会将手弄脏,的确是方便些。 “不睡了?” 她撇撇嘴:“被你吵醒了,索性就等你回来。” 裴恒低笑着走过去,低头凑在谢昭昭耳边:“等我?” “不然呢,再被你吵醒,那我晚上还要不要睡了。”谢昭昭被他呼在她的热气弄得心烦意乱,一个白眼飞过去。 “我让厨房做了馄饨,一会儿尝尝?” 谢昭昭这会儿的确是觉得有些饿了,不过,这么晚吃东西,纯纯长肉,也不利养生。 除了高三和创业加班时,她几乎不吃宵夜。 “明天不用早起,一会儿我们晚点睡。”裴恒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黑眸落在她面容上带着几分诱哄。 “不要,”谢昭昭拖长了声音,妖娆又慵懒,“才不要和你一起睡。”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去,一下下刮着她娇嫩,笑意浓稠:“你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我一个人睡得不要太香……” 谢昭昭话还未说完,就被裴恒低头吻在她嫣红的唇瓣上,手也跟着不老实起来。 天知道,那晚他离开时鼓足了多大勇气。 谢昭昭推开裴恒已经要掀开她裙子的狗爪:“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现在还难受呢!” “难受?” 怎么会难受,他明明记得她很喜欢的。 他表现得没有那么糟糕吧。 “疼!” 本来身体就不太舒服,又强打精神赶路,一口气没歇便又去找孟桐。 这会儿就一点不想动,就想懒懒地躺着。 “哪里疼?”裴恒蹙眉道。 谢昭昭被气死,作为已婚多年的男人,这会儿怎么不开窍了。 哪里疼他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说哪里疼,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你就是个莽夫!”谢昭昭怒道。 莽夫? 他莽夫? 很显然这不是什么好词。 裴恒很认真想了一会儿,他做了什么? 之前也做过,只是自沐儿出生后她便不肯了。 他渐渐也没那个心思。 不过之前她都是哭哭啼啼不肯配合,这次倒是还好。 他自然就兴奋了些。 “现在还疼?”裴恒看着她白净娇嫩的俏脸。 谢昭昭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受不了,想要别过脸,下一瞬却被男人直接抱到他腿上坐着。 “以后不舒服告诉我,我轻些。” “我说了你肯听?”谢昭昭嗔了他一眼。 “听……我今日一定听!”裴恒有些理亏,隐隐约约好像是听谢昭昭说了。 但那会儿很难控制自己,只能听到他想听到的声音。 “今日?没有今日了!”谢昭昭拍开他的手,想从他怀里下来。 奈何力气悬殊太大,气得只能捶他胸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夫人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听你的,你不知道,我刚才被容与笑话死了。”裴恒在她耳边低低叹息,声音透着几分委屈。 “他笑你什么?”谢昭昭嘟起红唇道。 “笑夫人赏我的巴掌印。” 谢昭昭看了眼他脸颊,红印的确有些明显。 “他哪来的脸笑你,他倒是想挨打,没人稀罕。”谢昭昭哼了一声。 “夫人说的是,我也这么认为。”男人低哑的声音似带着蛊惑,谢昭昭真没那么生气了。 比起陆容与,裴恒实在是可爱多了。 裴恒手臂搂着她腰,让她整个人趴在他胸口,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怕她不小心压到。 瀑布般的长发在他指尖流泻开来。 谢昭昭被他按摩得舒服,倒是乖乖地靠他怀里,闭上眼睛享受。 不多时小二送了馄饨进来,小二已经认得裴恒,毕竟这般英俊的面容,哪怕是只见一面也很难忘记。 他刚才在门外,听到房间有女声,原来馄饨是给夫人做的。 男子高大的身影将她身后的女子遮得严实,隐约可见落在一旁影影绰绰的影子。 只看一眼,小二便察觉男子的不悦,连忙退了出去。 小二迎来送往见过的人不少,只看那影子便能猜到,那女子定然风姿绰约。 谢昭昭吃馄饨时裴恒就陪在一旁,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 谢昭昭被她看得食不下咽,喂了一个馄饨到他嘴里。 他倒是一脸享受,谢昭昭反正也吃不完了,索性都塞给他。 一碗馄饨终于吃完,谢昭昭又想要喝茶。 馄饨馅儿有点咸了,有些口渴。 待喝了茶,又拿帕子擦干净了手,裴恒一刻没犹豫,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抱着她往床上走。 谢昭昭对于接吻这事倒没有反感,他每次亲过来也都乖乖配合。 但他现在的接吻根本就不是老老实实的接吻。 目的太明显了。 男女之间的事,一旦破了那个界限,就总是会想。 哪怕深沉淡漠如裴恒也不例外。 谢昭昭立刻就感觉到他身体变化,不满道:“我还没答应你呢。” 裴恒俯首,唇舌轻轻吻着她的耳垂,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细细地磨着:“就一次,反正现在也睡不着。” “谁说我睡不着,我困得很,要早点睡觉。” “你不是要消食,昭昭……”裴恒声音带着明显的祈求。 谢昭昭被他蛊惑得有些失去理智,整个人就有些半推半就配合。 裴恒瞅准时机,手已经熟练地褪去她身上轻薄的裙衫。 门口响起嘟嘟的敲门声。 裴恒被吵,明显的不耐烦,不过并不舍得停下。 嘟嘟,又响了两声。 “毅之,睡了吗?” 陆容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看到房间灯亮着,确定他还没睡觉。 谢昭昭小脸绯红,气息轻喘,眼神也有些迷离。 不过,她听出是谁的声音。 “是你的好兄弟哎。” 谢昭昭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裴恒忍得难受,脖颈上青筋明显,眼神也可怕得很。 不过,谢昭昭一点不怕他。 甚至,还故意在他喉结上亲了下。 裴恒觉得自己整个人炸开,理智跟着崩塌。 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毅之……” 谢昭昭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这次真不管她的事。 她其实……也挺难受的。 但看着他这样,就有种幸灾乐祸。 裴恒黑沉着脸,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大步走到门口,语气也是冷冰冰的:“何事?” 陆容与看他气急败坏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不会打扰你好事了?” 第105章 锁骨上那么明显的红印,挺激烈啊 裴恒清俊淡漠的脸上戾气和不耐烦明显:“你说呢?” 陆容与干笑了声,他兴致倒是好,这时候还有心情睡女人。 陆容与目光落在裴恒没来得及系上扣子的领口。 锁骨上那么明显的红印,挺激烈啊。 裴恒想揍他的心瞬间上升至满格。 “有话就说,没事滚蛋!” 陆容与收起调侃的表情:“有方达消息了。” 探子刚送回的消息,留了人在那儿盯着,现在必须得赶过去。 裴恒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他推了陆容与一把:“出去说。” 顺手将只开了一道细微缝隙的门关上,像是生怕被看到里面的春光。 谢昭昭的确从床上起来,站在屏风后正想听他们说话呢。 裴恒直接出去了,又隔了一道门,他们说话声音又低,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的人查到的消息,方达还未见到韩相便出事了,我的人能这么快找到方达倒是多亏了韩知涯暗中相助。” “是宁国人?” 他们到丰城不到两日,韩知涯便知道了,而且还查清容与的身份。 丰城是大齐的地界,宁国人在这里倒是来去自由,甚至比他们消息更灵通。 如此看来,上次他们在这里遇袭,极有可能是宁国人。 丰城知州却从未上报朝廷,要么是太无能,要么便是有利益勾结。 眼下的情势,只怕是后者居多。 陆容与点头:“应是宁国三皇子宇文炎。” 宁国国君一直在寻找流落在外的六皇子,这对宇文炎来说威胁巨大,自然不想他回到宁国。 而方达应该是查到了六皇子的消息,还特意约见韩知涯。 宇文炎自然要阻止他们见面。 不过,宇文炎能如此精准知道方达的消息,肯定有内应。 裴恒俊脸表情如常,只眼神闪过一抹涟漪。 “你带人到楼下等我,我去去就回。”裴恒道。 刚才着急开门,他外衫都没来得及穿好。 这会儿出去总要告诉昭昭一声。 既然韩知涯知道他们的落脚处,宇文炎未必不知。 不过,对方既已盯上他们,再更换住处反倒被动。 至少这里已经提前布局。 “昭昭,有方达消息了,我要出去一趟。”裴恒直言道。 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和她多解释。 谢昭昭刚才听到了这句,自然也知道他们肯定会去救人。 “你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说到底,裴恒这一趟是为了她来的。 她想找到方序秋父女,但也不想裴恒受伤。 “放心,晚上别睡太沉。”裴恒道。 “这里不安全吗?” “有暗卫守着,琉璃姐妹也会护着你,若遇到危险,自保为上。”裴恒的确有些不放心。 她骨子里完全没有主仆的观念,在她心里所有人只是身份不同。 从她对赵阿婆的态度便可知道。 她做不出为了自己牺牲旁人的事来,哪怕对方身份就是为了保护主子。 谢昭昭听明白了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为了让他放心,还是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所受的教育与这个时代大相径庭。 她理解是一回事,但完全做到很难。 “知道了。” 裴恒啄了啄她的唇角:“走了!” 谢昭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房门嗒的一声,裴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谢昭昭本来是有些困的,可这会儿睡意全无,一颗心提心吊胆。 脑子里全都是电视剧里的血腥画面,可她也知,现实只会比电视剧更加血腥。 不知过了多久,谢昭昭迷迷糊糊睡去。 但睡得并不踏实,一个激灵从床上起来,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可房间却是亮的。 裴恒果然一夜未归。 要么一夜酣战,要么难以脱身。 谢昭昭一颗心越发不安起来。 才打开门,楼下便传来一阵动静。 琉璃反应极其迅速,立刻将谢昭昭护在身后:“夫人先回房里。” 公子交代过,万事以夫人安全为重,以防对方调虎离山。 谢昭昭反倒镇静下来:“放心,对方若想偷袭,昨晚就动手了。” 如今天已大亮,哪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绑人。 若她猜得没错,对方是来谈和的。 那就是说,裴恒他们已经救出了方达。 谢昭昭猜得没错,楼下一行人的确是宇文炎。 宇文炎昨夜丢了方达,自然是气急败坏。 可方达是大齐王爷,绑架方达这事本就是他理亏。 再加上陆容与正统皇室身份,他的地位和影响力远在方达之上。 既然不能交恶,那就只有和谈。 方达他可以放过,但牵扯到宁国内政,有些事必须说清楚。 宇文炎知道这家客栈是陆容与地盘,并没有闹事,安静的在楼下等着。 谢昭昭一直待在房间,只要对方没有下一步动作,她有的是时间耗。 想必裴恒他们已经知道了,很快就会回来。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楼下热闹起来。 听着倒不像剑拔弩张。 宇文炎一眼便认出了裴恒,他记得这双眼睛,那晚,若不是他的护卫以命相护,他只怕要死在此人手中。 他与陆容与关系极好,又不是他的护卫,应该身份不低。 可目前他这里还没有他的消息,不知对方什么来头。 裴恒对宇文炎的眼神视若无睹,丰城虽没有禁止宁国人入内,但也是大齐的地盘,容不得他撒野。 “小王爷,若非方达插手我宁国内政,我也不会如此。既然小王爷已经将人救走,我也不说什么,只是,事关我宁国内政,还请小王爷给在下一个承诺。”宇文炎挑眉笑道。 陆容与笑容懒散:“三皇子想在我大齐地盘要什么承诺?” “小王爷这是在威胁我?” “是又如何,安王身中奇毒,命不久矣,我倒要问三皇子,他干涉了贵国什么内政,要遭此毒手,贵国国君可知?” 宇文炎面色微变:“他中毒了?” 他的确对方达用了刑,但并未下毒。 谢昭昭才下楼便听到方达中毒命不久矣,她急急下了楼梯。 裴恒似有感觉,朝楼梯口看去,正对上谢昭昭焦急的目光。 他转身朝她过去,知道她要问什么,压低声音道:“稍安勿躁。” 她已经派人送消息给孟桐,找到方达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出。 秋娘若只是藏起来,肯定会和他们联系。 若她知道父亲中毒,该有多难过。 这位三皇子到底是不知情还是不敢承认。 谢昭昭看向裴恒求证,他神色淡静,想来心中也已有数。 第106章 羡慕你们互相为对方拼命的样子 裴恒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捏了捏,他懂她的意思。 下毒之人未必是宇文炎,但一定与他有关。 要么是透露给他消息之人。 要么是他身边之人。 裴恒重重地眯着眼睛,看向宇文炎的眼睛变得阴鸷。 “三皇子不知道方达如何中毒,那是如何知道他的下落。” 他看着宇文炎脸上的神色变化,一字一顿,“方达是收到贵国丞相韩知涯的书信才来此,他与韩知涯尚未见面便落入你手,你说他干涉贵国内政,是在指责贵国韩相通敌还是说贵国国君无能?” “又或者三皇子与韩相君臣一心,早已有了默契,设计诱捕我国之重臣,又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宇文炎看向裴恒的眼神变得越发冷厉,喉咙绵延出凉薄的冷笑。 宇文炎身边的幕僚立刻道:“你是谁,胆敢在此大放厥词。见我皇子殿下为何不跪。” “大国子民不拜小邦之主,而且,这里是丰城,是我大齐地界。”谢昭昭没好气道。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这里岂有女子说话的地方!”那人虽惊艳于谢昭昭的美貌,但越发不屑。 不过一个靠美色上位的暖床女人而已。 “你娘不是女人,你不是女人生的?”谢昭昭讥笑地看着对方。 她最讨厌不尊重女人的人。 世人皆生于女子胯下,哪怕天子亦如此。 可这些人长大后俨然忘记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随口便侮辱贬低女人。 “大齐无能臣了吗,要一个女子抛头露面。” 轻蔑之意明显,甚至看谢昭昭的眼神也十分冒犯。 “说不过就拿女人说事,你娘若知道你今日所言,必会后悔当年生你。” 裴恒垂眸看了眼身侧的女人,看她生气的样子,再抬起头看向那人时杀意腾腾。 语气轻描淡写,但讽刺意味极重。 对方恼羞,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今日却连番折在二人手中,恨不得要生扑过来。 不止他,宇文炎的幕僚和护卫面上都不高兴。 昨夜被他们劫走了人,如今又输给他们口舌之利。 怎能不气。 气氛登时变得剑拔弩张。 陆容与立刻道:“宇文炎,称你一声三皇子是我礼仪之邦的风范,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方达的事你最好解释清楚,否则便是要断绝邦交,与我大齐为敌,本王不容外邦之臣在我大齐地界撒野。” 陆容与话落,一个眼神,护卫呼呼啦啦将整个客栈围住。 这里是大齐。 一个小国皇子,确定要在大齐的地盘上兵戎相见? 宇文炎的护卫也迅速护住他,宇文炎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 他们不敢让他死在大齐。 弄出如此大的阵仗不过是想知道他为何会知道方达的下落。 宇文炎从椅子上起身,护卫立刻给他让开一条路。 他走到保护着自己的一排护卫前:“小王爷好大的阵仗。” “我怕阵仗不大配不上三皇子的身份。”陆容与唇角勾起凉凉的笑。 “方达中毒确与我无关,至于他如何中毒,本王觉得这其中有误会。”宇文炎道。 “三皇子当本王是傻子?”陆容与轻嗤一声,“今日要么说清楚,要么,都别走了,三皇子率部下来我大齐,所图必定不一般。” “小王爷这是欲加之罪。” “三皇子上下嘴皮一碰就说我大齐安王干涉你们内政,怎么,规矩你定的,你说什么就什么?” 陆容与一点不惯着他。 宁国三皇子算个屁。 方达的事他愿意管多少全看他心情。 但当着他的面让他的狗撕咬裴恒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方达的事他要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白来这一趟。 而且,还有上次裴恒受伤的事。 裴恒是为救他才受的伤。 没完。 他还敢找上门来,自投罗网吗? 裴恒并没有拦着的意思。 宇文炎大张旗鼓地来就是觉得不能拿他怎么样,有恃无恐。 可邦交得看双方态度。 宇文炎带兵入境,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别说他带的是护卫,护卫和兵在某些时候没什么区别。 宇文炎人都已经在这儿了,那得他们说了算。 既然如此,那就闹大些。 让宁国派人来谈吧。 “尊贵的三皇子殿下,您请吧!”陆容与护卫飞絮阴阳怪气道。 他们小王爷素来脾气不好,也就对裴世子忍让些。 他敢惹裴世子,真是在小王爷心上撒野。 宇文炎没想到陆容与是真敢把他扣下,很好,他倒要看看接下来他如何收场。 谢昭昭和裴恒默契地对视一眼,看似是因为方达的事,实则,不过是个引子。 陆容与这是要钓鱼啊。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丰城知州就带着丰城官员来了。 一个个地跪着求见陆小王爷。 热闹非凡。 “陆容与还不打算见吗?”谢昭昭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可不是关心跪在这里的人,而是看热闹罢了。 要说丰城知州也是活该,宇文炎带着护围了客栈他跑得没这么快。 宇文炎一被扣,他跑得倒是快。 有没有鬼,明摆着呢。 “他已经收敛很多了。”裴恒淡淡道。 若是在京中,像秦知州这样的官,人头已经落地了。 容与没动手不是不敢杀,更不是大发慈悲。 而是,他还有事情没查清楚。 “我怎么听出一股宠溺呢,好像他惹多大麻烦你都不在意。”谢昭昭道。 裴恒说陆容与的语气就像是了解另一个自己。 裴恒俯首凑近她,薄削的唇瓣往上挑,压低的嗓音沉沉的:“吃醋了?” “才没有,”谢昭昭嘟嘴,“只是羡慕你们互相为对方拼命的样子。” 遇到危险裴恒会替陆容与挡剑。 而裴恒被攻击,陆容与也会替他出头。 “不用羡慕,我会为你做得更多。” 裴恒低头看着她娇俏生动的模样,有些想亲她。 只是吻才要落下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裴恒的吻虽没有落下,身子却将谢昭昭护在怀里。 “公子,小王爷派人来说方达醒了。” 第107章 有时候很难做到两全 谢昭昭站在裴恒身侧,并不多话。 方达常年住在安城,又大了陆容与许多,二人之前并未见过面。 一开始方达还以为是宇文炎的诡计,但看到陆容与的腰牌,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的确是收到韩知涯的信见面的,正巧,韩知涯拜托他找的人有了些线索。 只是,他到约见的地方后并未见到韩知涯。 他担心韩知涯是不是出事,正要离开就被宇文炎的人抓了。 宇文炎这段时间虽未用大刑,但熬鹰似的熬着他,磨人心智。 “有没有可能信是假的?”陆容与道。 方达摇头:“不会,我认得他的字迹。” 这些年他和韩知涯有书信来往,不会那么容与认错的。 “如果是韩知涯和宇文炎联手做局呢。” 方达想也不想便道:“那就更不可能,韩知涯托我之事十分隐秘,不会告予旁人。” “那宇文炎又是如何知道?” “这……”方达一时也不明白为何。 “你可知自己身中奇毒?” 方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不知道。 “你中毒半月有余,也就是宇文炎带走你之前你已经中毒。”陆容与道。 大夫刚才已经看过了,不会错。 若他猜得不错,方达身边人下毒的可能性更大。 但目前肯定是要讹在宇文炎身上的。 谁让是他把人带走的。 他的自己证明清白。 说清楚为何知道方达的下落。 方达脑子有些混乱,陆容与也没有再问下去,派了人守着,出了房间。 陆容与看向一直沉默的裴恒:“你怎么看?” 裴恒眉目清俊,垂眸看向身侧的谢昭昭:“若信果真是韩知涯的字迹,极有可能这信中途被人打开过。” 方达是二十六日被宇文炎带走的,而二十八日韩知涯曾出现在丰城。 韩知涯为人极其谨慎又狡猾,察觉不对,跑了。 这些日子他的人一直在查方达的消息,韩知涯和宇文炎政见不合,彼此了解。 他们这么快找到宇文炎藏人的地方,只怕也是韩知涯诱导他们找到线索。 陆容与先是匪夷,最后了然:“你说得对,信上见面日期肯定被改了,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定然是身边之人。” 所有一切豁然开朗。 给宇文炎提供消息之人就是下毒之人。 顺便把方达之死嫁祸给宇文炎。 方达是因为韩知涯的信到的丰城。 说不定还真能让皇室疑心方达通敌,对他的死自然不会理会。 最关键还能利用方达失踪的消息引方序秋上钩。 让方序秋也死在丰城。 一箭三雕。 果然狠毒。 这么恨方家父女的除了郑三郎不会有别人了。 陆容与看向裴恒,裴恒眉目温淡的点了点头。 谢昭昭看二人眉来眼去,虽然没说话,但她也看明白了。 就是郑家搞的鬼。 也是,如此大胆,又设这么大一局,也只有蛰伏在暗处的郑家。 …… “郑家的事你有什么打算?”陆容与道。 他其实无所谓,关键是裴恒。 裴恒的外祖母和林婉宁的外祖母是表姐妹,二人关系颇好。 裴恒母亲与林婉宁母亲、姨母也是手帕交。 郑三郎这次的事做的有些阴毒,有错在先,方序秋的脾气定然不依不饶。 裴恒夹在中间定然为难。 “郑家和方家的恩怨与我何干。”裴恒语气清清淡淡。 “那如果婉宁求你放过她表哥呢?” “你想说什么?” “你女人定然是帮着方序秋,可婉宁若求你,你要如何,毕竟她有恩于你,毅之,有时候很难做到两全。” …… 谢昭昭洗了澡换了衣服,头发半干的散着,身上半披着软毯。 她打了个寒颤,今日突然就冷了。 她起身去关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 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让整个客栈越发安静。 好像前日发生的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已经是遥远的过去。 裴恒进来时,谢昭昭正吃力地关着窗户,木制的窗框,沾了雨水,有些不好关。 她手臂用力时软毯从身上滑下,露出纤薄的肩膀和手臂。 裴恒快步上前,抬手微微用力便关上窗户。 谢昭昭还未转身便被裴恒拢入怀里:“怎么不穿厚些。” “马上要睡觉了嘛,我看窗户没关严实,有些透风,便过来关上。”谢昭昭随意道。 “我和容与议事,有些晚了,你晚膳可用了?”裴恒道。 “你不回来我还能饿着自己不成,琉璃让小二送来房间,怎么,你们商议这么久,可有结果了?” 裴恒抱她回床上,顺便将屏风外的蜡烛熄灭,房间光线暗了不少。 灯影绰绰,反倒多了几分旖旎的情调。 “你指什么?” 谢昭昭笑了笑,歪头慵懒地瞧着他:“怎么,除了宇文炎你们还商议了别的不成?” 裴恒一噎,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说不出话来。 “你派去河东的人有消息了?” 谢昭昭笑意寥寥:“你希望我打听到什么消息,是怕揪出下毒之人宇文炎那边不好收场还是怕郑三郎有危险啊。” “昭昭,这是郑三郎和方家父女的事,不如让他们自己处理。”裴恒沉郁的眸子过分平淡。 “我也是这样想啊,我来丰城只是想找到秋娘。她安全了,我就回边城。”谢昭昭白净娇媚的五官上漾着淡淡的笑意。 只是,救方达这事闹得这般声势浩大,丰城知州都来了,秋娘应该收到消息了,为何迟迟没有露面。 她现在到底安全吗? 裴恒盯着她的容颜看了会儿,还是决定告诉她:“方序秋受了重伤。” “找到了,她现在在哪?” 裴恒点了点头:“你下午睡觉时暗探有了消息,不过她伤有些重,不好移动,还待在那里养伤。” 谢昭昭呼吸一滞,伤重,不好移动,怪不得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她的消息。 “所以呢,秋娘还没有做出决定的事你先不让我插手,我的意见有这么重要?”谢昭昭轻轻笑了。 总觉得她没有出门的这一下午发生了不少她不知道的事。 “是有人不希望我插手?还是有人已经求到你面前,你现在告诉我好让我提前有心理准备?” 谢昭昭很快便想到其中的关键。 林婉宁来了丰城,又或者她已经在客栈。 第108章 连站都站不稳,哪有体力谈和 房间里好一阵死寂。 过了一瞬,裴恒缓缓开口:“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方达父女局势只会更糟。” 谢昭昭面无表情:“所以呢,郑家想怎么做。” “私了!” “私了?”谢昭昭嗤笑,“郑家做这么大一个局,如今失败了,他们要私了,若让他做成了那就是两条人命,他们哪来的脸说私了。” 谢昭昭气压飙升,根本冷静不下来,甚至她现在看裴恒都有些迁怒。 裴恒看着谢昭昭发怒,反倒更冷静了:“昭昭,方达和韩知涯私下联系是事实,郑家如今便是咬死了这点有恃无恐。” 凭郑三郎一人肯定做不出如此周密的局。 可郑家一口咬定不知情。 郑三郎一人抗下所有。 即便是闹到最后,郑家最多折一个郑三郎。 可方家父女就不一定了。 一个莫须有的通敌罪名,方家就逃不过夺爵流放。 县主方家父女,一个中毒,一个昏迷不醒。 郑家对他们下手简直太容易。 说白了,目前的方家不是郑家对手。 这一局不认输都不行。 谢昭昭缓缓地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糟糕透了。 加害者有恃无恐,受害者反倒有罪。 “你若是想让我说服秋娘大可死心,因为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谢昭昭闭着眼睛道。 “我不是让你说服方序秋,我是不想你自责,”裴恒说着,朝她靠去。 谢昭昭心情不好,并不想和裴恒亲近,下意识想要后退,腰却被扣住。 裴恒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请求:“昭昭,这件事非你、非我能决定,我们找到他们,尽力保住他们性命已经足够了。” 谢昭昭眼泪忍不住流出来,说不出的憋屈和难过。 “难道就让凶手逍遥法外,还要看他们大笑着庆功,秋娘她该有多难过。” “方序秋她会明白。” 方家要报此仇,就得变强,弱肉强食本就如此。 为了除掉他们,这个局郑家应该很早就开始布局。 而方家以为和离便是结束,太轻敌了。 经此一事,吃一堑长一智,保住性命再徐徐图之。 裴恒抱着谢昭昭,轻声安慰。 所有人中,最过不去心里那关的只有她。 这件事瞒不住她,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郑家派了人来?” “嗯!” “林婉宁?” “是!” 谢昭昭冷笑,果然是她。 女人的直觉果然没错。 林婉宁和裴恒陆容与都有交情,的确最为合适。 “她想让你用对方家的救命之恩做郑家的说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裴恒哑声失笑,“我和林婉宁的确有些交情,但交情归交情,我也看不上郑家的作为,更不会用救命之恩让方家父女妥协。” 就算和离,方序秋也是郑家嫡孙的母亲,如此下作,让人不齿。 “如果秋娘宁愿鱼死网破也不私了,郑家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谢昭昭蹙眉道。 “她不会用她父亲的命去赌,我答应你找到他们,自然也包括将他们平安送回安城,至于之后,那就要看他们自己。”裴恒道。 他现在的处境,能做到这些已经仁至义尽。 他不想她难过。 …… 方序秋发现不对劲后在护卫掩护下才拼死逃脱,不过,自己也受了重伤。 郑家门生不少,在丰城亦有势力,王府护卫不敢去药铺买药,只能自己采了药先止血。 若不是裴恒的人找到,再耽误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方序秋落入陷阱之时便猜到是郑家人的手笔。 也是凭着一腔不甘她才扛了下来。 方序秋第二日便醒了,孟桐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方序秋听完低低地笑了一声,似悲怆,似自嘲。 她到底还是连累了爹爹。 “裴夫人喂你喝药时自己衣服也弄湿了,裴参军先带她回去了。” 方序秋点了点头:“你一会儿派人告诉昭昭我醒了,免得她担心。” “是!” “王爷如何了,可找到解毒的法子?” 孟桐支支吾吾不说话,方序秋倒是十分平静:“我现在还有什么听不得,说吧!” “郑家的意思,等郡主醒来亲自和他谈。”方序秋冷笑一声,很好。 谢昭昭没想到方序秋醒来不过两日竟能下地走路。 石榴红的裙衫衬得她气色很好,气场也足够。 但谢昭昭还是能看出她妆容下的憔悴。 谢昭昭想要扶她,又悄悄收回了手臂。 秋娘素来好强,今日和郑家谈判,看她的装扮便知,她不会想以弱者的姿态出现。 “昭昭,大恩不言谢。”方序秋笑容袅袅。 裴恒救了他们父女两条人命,她不会忘。 “那便不要说,秋姐姐,不管你和郑家谈判结果如何,我都支持你。” “好!” 林婉宁和郑三郎说笑着从外面进来,谈笑风生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愧疚或者忐忑。 仿佛今日这场谈判,他们一定胜券在握。 林婉宁恍若无事地打招呼:“郡主,裴夫人。” 郑三郎生得一副书生模样,但神色傲慢,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序秋:“秋娘,我肯与你谈和,是念在我们夫妻一场,你莫要得寸进尺。” 方序秋瞥了他一眼,笑出声:“以你的意思,我还得感恩戴德你这次运气不好,没要了我性命是吗?” “秋娘,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想清楚了。”郑三郎虽然笑着,但眼中却是威胁。 林婉宁扯了下他袖子,这个时候不能激怒她。 虽然郑家有方达和韩知涯私下联系的证据,但鱼死网破对郑家也没有好处。 “郡主,你知道我表哥他对你旧情难忘,你们和离的事对他伤害太大,人在不理智的时候就会做些心口不一的事。” “郡主大人大量,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老王爷还昏迷着,郡主也不想因为你和我表哥的事连累家里长辈跟着受累。” 林婉宁一番话冠冕堂皇,将郑家的设计陷害说成因爱生恨的报复。 最后更是用方达的性命威胁。 毒是他们下的,解药自然只有他们知道。 他们根本不是想谈和,而是想用方达的命拿捏秋娘就范。 方秋娘脸色苍白,紧紧地攥着拳,整个人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 谢昭昭实在不忍,她这个样子,连站都站不稳,哪有体力谈和。 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我看郑三郎很能听得进林县主的话,县主该好好劝劝你表哥,谈和就要有谈和的诚意。” “他亲手毒害前岳丈,不说让他跪着道歉,总该解了老人家的毒,这才是该有的诚意,林县主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既然出面说和,定然不会厚此薄彼。” 谢昭昭淡淡地笑着,但眼睛里的嘲讽刺人。 第109章 你看到了,你女人绝不是省油的灯 谢昭昭说完,又看了方序秋一眼:“秋姐姐,陆王爷扣下了宁国三皇子,本是想逼宇文炎不得不认下这笔账,和宁国谈条件,却被郑家坏了事。” “陆王爷大人大量或许不计较,但谁知道呢,而且宇文炎那边知道自己被人利用,明面上可能不会有什么,谁知道私下里会怎么做,毕竟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啧啧,好歹人家也是皇子呢,可真不好说。” 郑三郎脸色沉郁,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威胁他。 林婉宁也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事被谢昭昭三言两语扭转的局势。 本以为方达的命捏在他们手里,方序秋就会被拿捏。 到时候自然会乖乖奉上王府家产。 没想到,他们竟然拿宁国三皇子出来说事。 郑家的确利用了宇文炎,但也认定这个亏宇文炎只能自己吃了。 因为他来大齐的秘密也不能让旁人知晓。 可若真闹大,宇文炎心里本就憋着一口气,到时候说不定会找郑家报复。 宁国再小,宇文炎也是皇子。 的确防不胜防。 就像方达父女没有防住郑家一样。 方序秋感激地看了谢昭昭一眼,而后看向郑三郎,冷冷道:“先解了我父亲的毒,再谈以后,否则大家便鱼死网破。反正方家只有我父女二人,郑家可就不同了。” 郑三郎面容上浮现出层层的戾气:“秋娘,说到底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和旁人无关。” “你可不要听了别人的挑唆,你我虽不是夫妻,可还是嘉琅的爹爹和阿娘,你忍心让琅儿难过?” 郑三郎不止郑嘉琅一个儿子,对他也并不疼爱。 可郑嘉琅是他拿捏方序秋的命门和筹码。 不过,方序秋这次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动摇。 她吸了口气,笑着看向郑三郎:“不是你让他记住我的脸,永远不要认我的吗?” “不是你让他用玉佩狠狠砸在我头上么?” “和离之时不是你亲口说,我不再是他的阿娘,你都忘了吗?” 方序秋回忆起当时,心如刀绞。 她对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早没有半点爱意,他也伤不了她的心。 可他却用儿子,用最软的刀,一刀刀地割她的肉。 让她生不如死。 “郑秋和,拿出解药,否则便没什么好谈。”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妥协。 爹爹为救她出郑家这个苦海,拼上了王府所有。 甚至,这些年越发低调。 没有爹爹就没有她。 她不能不救。 郑三郎没想到方序秋如此硬气,若谈不拢,他也会被家族放弃。 母亲不止他一个儿子,父亲更是。 郑三郎也跟着笑了:“秋娘,你好狠的心,天下竟有你这样的母亲,当年你已经放弃过嘉琅一次,如今要再放弃他一次吗?” “郑公子这话可不对,”谢昭昭笑着纠正,“是郑公子设计杀人连累家族,怎么成了郡主见死不救。” “郑公子在孩子面前诋毁怀胎十月生下他的母亲,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还是郑家家风如此?” 谢昭昭始终笑着,语速也很慢,像是生怕郑秋和听得不够清楚一般。 也正是因此,字字句句都精准地砸在对方脸上。 圣贤书当然不会有错。 错的可不就是郑家那群混账吗? 在不能明辨是非的幼童面前诋毁他的母亲简直罪大恶极。 如此比较起来,裴恒简直太好了。 原主对裴沐爱答不理,裴沐却依旧粘着原主,就能看出裴恒非但没有在儿子面前说过原主坏话。 甚至以原主身体不好才不能陪儿子为原主开脱。 所以,裴沐才会经常紧张她的身体,生怕她不舒服。 “你是谁,我和秋娘的事与你何干,你要几次三番挑唆我们夫妻的事。”郑三郎气急败坏道。 不过,他才一出口就被方序秋冷冷嘲讽回去:“昭昭是我请来的说客,同林县主一样,你我早已和离,再无半点瓜葛,请你放尊重些。” 郑三郎再要说,被林婉宁眼神制止:“裴夫人,我知你是为郡主着想,可你如此咄咄逼人实在不是谈和的态度,若谈不下去,岂不害了老王爷性命,也会让郡主和嘉琅母子关系更无法调和。” 谢昭昭扯出几分笑容:“我听说县主离开夫家时带走了自己女儿,我以为县主身为母亲更能体会当母亲的心,原来是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林婉宁年纪轻轻成了寡妇,没少被婆婆骂她克死儿子,连带着女儿也被骂。 她苦苦哀求林家将她和女儿接回,自然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她最忌讳别人说这件事,可谢昭昭竟然这般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 简直字字句句都在剜她的心。 林婉宁脸上血色褪尽,素净的脸蛋只剩下寡淡。 郑三郎扶住林婉宁,殷切道:“婉宁,你没事吧!” 林婉宁咬了咬唇,深吸了口气:“裴夫人何必要将话说得如此诛心。” 谢昭昭笑得明艳:“怎么轮到自己就诛心了,林县主和郑公子刚才是用郡主的父亲和儿子轮番威胁她的时候不记得了吗?” 林婉宁脸色变得很快,脸上的怒意被淡然取代:“裴夫人误会我们的意思了……罢了,既然来和谈,我们自然是有诚意的,表哥,先给老王爷解毒。” “婉宁!” “解毒!” 林婉宁又重复了一遍。 怪不得裴恒不答应她的请求,原来是因为她。 若她让表哥解了老王爷的毒,她便能向裴恒诉说自己的苦衷。 让他知道,她并非只帮着郑家,她是希望大家都好的。 方序秋听到他们答应解毒,心里松了口气,今日能逼郑三郎解毒,真的多亏了昭昭。 不远处陆容与和裴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陆容与没想到谢昭昭竟然能在四面楚歌中杀出一条出路。 “你看到了,你女人绝不是省油的灯。” 借刀杀人和杀人诛心被她用得明明白白,这样的心机手段裴恒居然担心她会难过,会一个人躲起来哭。 他是眼瞎还是心盲。 真是好笑! 第110章 我喜欢,怎么了? 裴恒看向陆容与,淡漠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 “我喜欢,怎么了?” 陆容与一脸被秀到的表情:“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用得着你好心?管好你自己!”裴恒打断他。 “我说什么了,裴毅之,你别不识好人心,你刚才还替她担心,你自己也看到了,人家压根就不需要你。”陆容与追上裴恒。 看他这副德行,很想拿锤子敲醒他。 他绝没有诋毁的意思,但很明显,谢昭昭这个女人裴恒根本拿捏不了一点。 这以后还不得翻了天,整日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瞧那一张小嘴,可真能说,若放在朝堂,舌战群儒也不在话下。 “聒噪!”裴恒嫌弃的丢下两个字,脚步都没停的朝谢昭昭离开的方向走去。 陆容与气得跳脚,有他后悔的。 到时候别找他哭。 不过,他也得去看看。 郑家那么不要脸,万一弄什么假解药糊弄怎么办。 谢昭昭那个女人知道了还不得翻天。 他得去盯着点。 陆容与快走了两步,追上裴恒。 裴恒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你又要做什么?” “郑家坏了我好事,不厚道,我得看着点。” 裴恒冷笑一声:“哪都有你是吧,之前是谁说说不插手两家的破事。” “你这话说的,我是小王爷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等等我。” 裴恒不想和他一起,一会儿昭昭看到又要生气。 方达的房间门口守着陆容与的护卫,他们不认得郑三郎和方序秋,但林婉宁和谢昭昭认得。 尤其谢昭昭,他们王爷在她手里吃过不止一次亏。 特别交代,以后见了这个女人,要么绕道走,要么像祖宗一样敬着。 眼下绕道走肯定不能。 只能敬着。 乃至,二人看到郡主县主都没有行礼,见到谢昭昭时恭恭敬敬地行礼:“裴夫人请!” 声音吓得林婉宁花容失色。 一旁的郑三郎连忙扶着,他本想骂这些人莽夫。 但想到是陆容与的护卫,还是忍了。 怪不得这个女人如此嚣张,原来是裴恒的女人。 裴家人就算回了京又如何,京城早已没有他们的位置。 等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收拾她。 方达中毒已深,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再不服用解药,性命不保。 郑三郎目光从谢昭昭面上划过,最后落在方序秋脸上。 “秋娘,解了你父亲的毒,我就不欠你的了,倒是你,又欠了我一次。”郑三郎笑着。 只是那双眼睛看着人时就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 方序秋懒得和他再做口舌之争,先给爹爹解毒要紧。 至于之后,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要用非常手段。 谢昭昭看向林婉宁,笑笑道:“林县主,今日是你作保,我才愿意相信郑公子的诚意,毕竟你和我夫君可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林婉宁微微一笑,袖下的手却紧握着拳头:“裴夫人放心便是,我表哥也是希望可以澄清误会,修复两家关系。” “林县主说的很是,那就请赐药吧。”谢昭昭兀自浅笑着。 郑三郎的确想在解药上做些手脚,只给他们一半,暂时解了毒。 可居然被这个女人识破。 还提婉宁和裴恒的旧情让她难受,一副有恃无恐的没教养做派。 陆容与和裴恒便是此时进来的,陆容与摇着折扇,笑得矜贵优雅。 “郑三郎,婉宁亲自给你做保,你可别让她丢脸。”陆容与从容悠闲道。 “不敢,不敢!”郑三郎连忙道。 他敢和方家叫板,但却不敢得罪陆容与。 谁都知道陆容与笑里藏刀,出了名的笑面虎,也是出了名的混不吝。 不但弄死了自己的亲兄长,还不把老爹放在眼里。 可偏皇上当他是宝,很受重用。 锦麟卫都交给他。 别说他亲爹,京城官员哪个不忌惮他。 “容与,毅之你们怎么来了,表哥答应给安王爷解毒,误会也解释清楚了,我也能和姨母交差。”林婉宁笑道。 林婉宁浅笑着,一副和事佬的老好人模样。 实则却在告诉众人,二人是为她来的。 她人美心善,顶着压力说服郑三郎给安王解毒。 “婉宁还是和小时一样善良。”陆容与唇角牵着的笑意意味不明。 林婉宁也不知他这话是褒还是贬。 她现在有些看不透容与。 她下意识去看裴恒,只见他整个目光都在谢昭昭身上,甚至连余光里都不曾有她。 林婉宁咬了咬牙,面上笑容依旧温柔,可心里早已排山倒海。 谢慧敏说得没错,谢昭昭的确很会勾男人的心。 郑三郎哪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假,只得把全部的解药都喂给方达。 不过,毒药在他身体已久,早已经损害他的五脏六腑。 就算服用了解药,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 服用解药后不久方达就醒了,方序秋握着父亲的手,热泪盈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方达也一样,这次都是他太过冒失,连累了女儿。 方达心里恨不得立刻杀了郑三郎,若不是他给女儿定了这门亲事,女儿也不至于被害至此。 此仇不报,他死不瞑目。 父女俩手握在一起,一句话没说,又似说了千言万语。 方序秋激动归激动,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她看向谢昭昭,感谢的话太轻,这恩情此生此世,来生来世她方序秋都不会忘。 二人眸光流转几个来回,无声胜有声。 陆容与睨了裴恒一眼,心酸吧,嫉妒吧。 他看得可清楚了,自进门,谢昭昭就没看他一眼。 “秋娘多谢小王爷和裴参军救命之恩,来日必定厚谢。” 方序秋这话自不是随便说说,权力她给不了,但银钱她最是不缺。 钱送给方家的救命恩人总比被有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惦记强。 陆容与摇着折扇:“素闻郡主大方,那小王便恭候了。” 裴恒只微微颔首:“郡主客气。” 他帮她是为了昭昭,不需要她谢。 “还要多谢林县主,秋娘自不敢忘。”方序秋给林婉宁行了一礼。 谢昭昭看到陆容与吊儿郎当幸灾乐祸的样子就不高兴。 看到裴恒和他一起出去,不高兴的情绪简直毫不掩饰。 直到出房间都没有理裴恒。 陆容与摇着折扇,看着裴恒屁颠屁颠地跟在谢昭昭身边,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他怎么说呢,他现在可不是被谢昭昭拿捏得死死的? 惯的她! 揍一顿就老实了。 第111章 我猥琐? 谢昭昭一路不说话,裴恒就陪在一旁,一路回到房间。 裴恒关门时,看到在后面假装转悠的陆容与,用口型说了句滚。 然后,砰得将门关上。 陆容与摸摸鼻子,隔着老远就感觉到那股怒气了。 他这冲谁呢? 谢昭昭被吓了一跳,蹙眉道:“你冲谁摔门呢。” 裴恒就是看到陆容与在那儿碍眼,没控制好力道。 “风大。” “呵!”谢昭昭轻嗤一声,以为她会信。 “……” “怎么不说话。”谢昭昭在椅子上坐下,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说好了,不会插手这件事。 结果呢,俩人一见到林婉宁,巴巴地就赶去了。 生怕她被欺负了一样。 就林婉宁的段位,在房间里多待会儿都能茶飘香了。 “我怕你生气不肯理我。”男人的眸子似化不开的浓墨,手臂试探着想要抱她,又怕她生气。 “你倒是知道我生气,”谢昭昭撇嘴,“前几日是谁说不会插手两家的事?” “陆容与是给林婉宁撑场面去了,你呢?总不至于也是给她撑面子,嘴上说着不管,身体倒是诚实。” 谢昭昭目光炯炯,语速不快,条理也清晰。 “我不是,陆容与就是去看热闹去了,顺便狠敲郑家一笔。”裴恒如实道。 她讽刺郑三郎那些话,容与听进去了,仔细一想,郑三郎的确坏了他的好事。 他这个人向来不是很大度。 吃了亏自然要讨回来。 谢昭昭惊得睁大眼睛,陆容与这么不要脸的吗? 不过,敲得好。 她见不得郑三郎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裴恒发现谢昭昭心情似乎好些了,得寸进尺的往她身边靠了靠,手臂搂住她的腰:“昭昭,我是担心你吃亏。” 谢昭昭瞪他:“狗爪拿开,我话还没说完,还气着呢。” 裴恒垂着眼眸,一副可怜模样。 “怎么才能不气?” 谢昭昭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热热的呼吸洒在裴恒耳畔,搞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这几日都忙着方家的事,她根本没多余的时间陪他。 晚上直嚷嚷着累,只能抱着睡,什么都做不了。 这会儿方达的毒解了,方家的事情解决了,那可不可以…… 谢昭昭见他心思恍惚的模样,忍不住捶他一下:“我刚说的,你可听到了?” “此等小事,不劳夫人费心,交给我便是。”裴恒俯身慢慢地抱紧她,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朵。 谢昭昭被他说话时的热气弄得有些痒,身子离开了些他的怀抱。 可人还是被他圈在怀里,离开不得。 “你不怕被发现了连累裴家?” “不会!” 这点小事还不至于,他的夫人还是太善良了。 “你若办成了,满足你一个心愿,如何?” “怎么着都成?” “自然!” 裴恒得了她的保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谢昭昭用力地拍他手一下:“你笑得那么猥琐做什么?” 就有种自己要吃亏的感觉。 不过,裴恒向来顺着她,应该不会欺负她的。 “我猥琐?” “嗯,和陆容与有的一比。” 裴恒沉默,他以后是不是该离这货远些。 …… 林婉宁回到房间发了大火,连首饰盒子都砸地上了。 “县主莫要生气了,这次县主就是被郑公子连累了。”丫鬟劝道。 林婉宁闭了闭眼,那个方序秋向来不识好歹,如今身边又有个谢昭昭。 果然她讨厌的人只会越来越讨厌。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 要做便要一击即中,让对方再无翻身的可能。 她现在只能蛰伏。 这次回去,那个谢慧敏或许倒是可用。 “让表哥来我这里一趟,我有话交代他。”林婉宁道。 这次姨母托她说和此事,是知道她和陆容与裴恒关系都不错。 而她之所以答应,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 情分是一点一点累积的。 有来有往便是情分。 可裴恒似乎不给她这个机会。 二人关系中间横插了一个谢昭昭,根本回不到从前。 郑三郎倒是到得快。 “婉宁找我有事?”郑三郎道。 “表哥先坐。”林婉宁给郑三郎倒了杯茶,茶香袅袅,让人心情愉快不少。 “表哥,方家的事暂时到此为止,你最近莫要有什么动作。”林婉宁交代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郑三郎并未放在心上。 林婉宁喝茶的动作一顿:“表哥,这种时候不要节外生枝,不然到时候姨母也保不住你。” 郑三郎笑了一声:“婉宁放心,刚才陆小王爷向我透露一个消息。” “什么?” “他告诉我锦麟卫有个空缺。”郑三郎的表情喜滋滋的。 若他能谋得这个缺,给母亲长了脸,在父亲面前也能得脸,压其他兄弟一头。 林婉宁眉头轻蹙:“你说容与告诉你的?” “当然,他亲口和我说的,我本以为小王爷真如传言一般,没想到是个好相与的,可见传言未必是真。”郑三郎眉飞色舞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虽然没有在方家讨到好处,但另有惊喜等着他。 “表哥,容与不是那般好性,你还是小心些。” “宁宁你太小心了,放心便是,倒是那个裴恒完全不识抬举,婉宁可要我替你教训教训他。”郑三郎道。 裴家还没有平反呢,裴恒的身份根本配不上表妹,也不知在骄傲什么。 就算娶了个尤物又如何。 一个男人无权无势,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何况女人。 再美的尤物也只能变玩物。 郑三郎心中已经有个歹毒的念头。 “我的事表哥莫要管,我自有计较。”林婉宁不悦道。 她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诋毁他。 “自有计较?那要等到何时,女人的青春有几年,等裴家平反,京城年轻貌美的贵女一茬接着一茬,能轮到表妹?”郑三郎还算清雅的面容变得狰狞。 林婉宁捏着水杯的手紧了紧,表哥说得没错。 所以她才到边城来了。 郑三郎见林婉宁不说话,笑了笑:“婉宁可听过一句红颜祸水?” 林婉宁眼皮一抬,看向郑三郎:“你要做什么?” “表妹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会对付你的心头好,不过,他女人坏我好事,又碍你的眼,不出这口恶气,我心不甘。” 而且,既出了气,也报复了裴恒。 林婉宁立刻道:“你不要胡来,谢昭昭没那么好对付,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 “表妹放心,我不会动手,保管神不知鬼不觉,连累不到我,更不会连累表妹。” 听说琅玡王最好人妻,荒淫无度。 琅玡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幼弟。 他倒要看看裴恒保不保得住他女人。 第112章 你们去哪,要宵夜吗,带我一个 谢昭昭起床裴恒已经不在房间,他这两日和陆容与一起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不过,早上收到个好消息,郑三郎不知怎地昨晚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得鼻青脸肿,腿也受伤了。 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三两个月也养不好。 他嫌弃丰城的大夫没本事,只能一大早回河东去了。 郑三郎和陆容与谈了一笔交易,要在锦麟卫给他某个差事。 郑三郎动用了郑家在丰城的关系,凑钱把定金交了。 但还差大半银子,这些银子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只能自己想办法。 郑三郎就想到了方序秋。 反正她的银子以后都是儿子的,儿子的便是他的。 他不过是提前支取而已。 所以趁着方达养病,日日过去秀存在感,要和方序秋重修旧好。 方序秋自然不会答应,但郑三郎脸皮厚,一副深情难忘的模样,看着让人恶心。 这下好了,总算不用对着那张臭脸了。 谢昭昭给自己简单梳了个发髻,她不太习惯厚重的发髻,大多数时候连簪子都懒得簪,就随意用发带缠起来。 她容貌娇艳,如此反倒更加娇俏可人,整个都灵动起来。 方达身体恢复得还不错,过两日便能动身回安城。 谢昭昭也想回家了,她想沐儿。 门口传来一阵动静,裴恒推门从外面进来。 琉璃看到裴恒回来,施礼退下,不打扰二人。 “我一醒来就听琉璃说郑三郎出事了,怎么好好的就摔倒了……”谢昭昭虽是如此说,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 “可满意?”裴恒低声淡笑。 谢昭昭嗔他一眼:“我满意什么。” 裴恒捉住她的手,低笑道:“怎么,夫人这是想赖账?” 谢昭昭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副无辜的模样:“是你做的?可你昨晚不在客栈啊。” “很难吗?”裴恒挑眉。 郑三郎生性多疑,若不做得周密些,他定然会怀疑。 哪怕只有一分怀疑,他都会私下报复。 “是难啊,至少我做不到如此不露痕迹,本来是想要他的命。可一想,这个时间太过敏感,郑三郎若死了,郑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给了他们再次报复方家的借口,而且,秋娘的孩子还在郑家。” 裴恒拉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郑三郎现在的确不能死。” “嗯?”谢昭昭有些疑问。 裴恒对郑三郎是很看不上的,平日便是碰到都懒得搭理,更不会在乎他的死活。 让裴恒出手教训郑三郎,好让他别总是在秋娘眼前晃悠,她还是有些顾虑的。 怕裴恒出手太重,直接把人搞死了。 “容与那边有个计划,郑三郎是适合人选。”裴恒低声道。 “陆容与不是才坑了郑三郎三万两银子……果然恶人还要恶人磨,我现在觉得陆容与人还不错。”谢昭昭煞有介事道。 “比我还好?” “那肯定不能比,”谢昭昭说完顺便在裴恒脸上亲了下,“夫君天下第一棒!” 裴恒明知道她甜言蜜语,还是忍不住唇角上翘:“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 谢昭昭没想到裴恒竟然识破了,看来她的彩虹屁水平还得继续提高。 “老王爷想见小王爷一面,可否请夫君代为转达?”谢昭昭谄媚道。 方达派去的护卫,连他人都没见到。 方序秋亲自拜访他也给拒了。 “容与最近在查一桩案子,的确没空例会他们家的事。”裴恒唇角勾出一抹浅弧。 陆容与的确有几分傲气,但他也不会那般不知轻重。 方达毕竟是王爷。 而且,方达身上还背着秘密。 只是,时间紧急,他腾不出手处理。 “既然请夫君传话,那我就把老王爷的意思带到,至于见还是不见,就请小王爷自己决定。” 方达想在回安城前见韩知涯一面,他知道自己与韩知涯私下的交情险些酿成大祸。 陆容与知道了就代表皇上知道了。 但他之前便答应了韩知涯,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应了的事就要做到。 又不想再连累女儿,就只能请陆容与见证。 与其说是见证,倒不如说是让陆容与全程监视。 但唯有如此,才能两全。 “就为这事?”裴恒点笑了一声。 如此倒是和陆容与想到一处。 因为他也想知道方达到底在查些什么。 而且还能让方达和韩知涯欠他一个人情。 “容与不会为难老王爷,但韩知涯想拿到消息,也要付出些代价。” 裴恒不愧是最了解陆容与的,他一开口,和裴恒猜测的完全一样。 “大齐两个王爷险些丧命丰城,就为了给他打听消息,他一个小国丞相倒是比我大齐皇帝还风光,把两个王爷指使得团团转,他要是不把之前的事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肯定不答应。” 虽然他说的没错,但表情就很讨打。 方达倒是豁达的笑了笑:“小王爷说的没错,小王爷要查的事设计宁国,韩知涯有义务和责任配合。” 陆容与看方达上道,笑容真切了几分:“老王爷侠肝义胆见多识广,小王还要跟着你多学习,等回京见了皇上,小王一定替王爷澄清,不会让那些传言影响到王爷清誉。” 陆容与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方序秋的礼物送得也颇有诚意。 陆容与本来这次来丰城火气很大,但这两日收获颇丰,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 果然财帛最动人心啊。 谢昭昭看陆容与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向配合吐槽:“我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陆容与耳朵灵光得很,本来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又回头倒了回了:“裴夫人,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完全是看你们夫妻俩面子好吗,赚的都是辛苦钱。” 谢昭昭眯眼笑:“我是说我没想到小王爷是这样心胸宽广,乐于助人的人,简直是活菩萨。” “我怎么听着那么像骂我呢。” 陆容与第一次觉得被人夸挺难受的,完全不像他嘛。 裴恒看了眼挡在他们面前的陆容与:“麻烦让一下。” “你们去哪,要宵夜吗,带我一个。” “不带,我们回房睡觉。” “裴毅之,你还是不是人,能不能考虑下我这个孤家寡人的感受,很受伤得好不好。” 第113章 她才是毫无底线被偏爱的那个 裴恒无视陆容与,挽着谢昭昭离开。 陆容与看着二人残忍的背影,安慰自己。 没关系,他还有冰冷的金饼陪他。 裴恒陪谢昭昭回房间不久,飞流便过来将人叫走了。 谢昭昭见惯不惊,裴恒来丰城本就不止是为了秋娘父女的事。 大多数时间他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谢昭昭也不会多问。 就像裴恒也从不问她话本的进度和收益,便是亲密如夫妻,也该有自己的事业和秘密。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没有秘密便少了几分魅力。 门口再次响起敲门声时谢昭昭道:“是舍不得……” 那个我字还没来得及落下,看到林婉宁时,笑容僵了一瞬。 但很快恢复。 谢昭昭浅笑嫣然道:“林县主!” 琉璃匆匆跑过来,她就去厨房端了点心的功夫,没想到竟有访客。 而且,这位访客还是不速之客。 至少,在公子交代她特别留意的名单里就要这位林县主。 “我可是打扰夫人休息了?”林婉宁脸上都是客气得体的笑,挑不出丝毫毛病。 “是要休息了,不知县主何事?”谢昭昭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但拒绝的态度明显。 并没有请林婉宁进去的意思。 林婉宁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伶牙俐齿又浅薄无礼,也不知裴恒喜欢她什么。 “我今日是来给夫人道歉的,”林婉宁一副惭愧的模样,“这次是我表哥做得不对,我已经劝过他,以后不会让他再打扰郡主。” 谢昭昭眼神漾着凉凉的讽刺:“县主为此事道歉是不是找错了人?” “郡主她不肯见我,所以,想请夫人从中说和。”林婉宁说完示意身后丫鬟将礼物奉上。 谢昭昭一双美眸,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可是我与县主并无交情啊,县主找错人了,我这个人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能力,办不到的事不敢托大,县主请回吧。” 真是笑话,当她什么人,拉媒保纤啊? 什么活都接,什么人都帮? 林婉宁以前觉得她婆婆是她最讨厌的人,可现在这个谢昭昭似乎更胜一筹。 琉璃虽只是护卫,但谢昭昭才是她的主子,对旁人,没必要客气。 尤其,这个人并不受欢迎。 “县主请,我们夫人要用糕点了,公子出门前特意吩咐的。”琉璃如实道。 她是老实人,不会撒谎。 的确是公子吩咐的。 本来今日这差事轮不到她做,但公子临时有事被叫走了,这才轮到她。 林婉宁明明生气,却要忍着。 一瞬间表情精彩极了。 她握了握拳,强挤出一丝笑:“打扰夫人了。” 琉璃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县主慢走。” 林婉宁一转身,面容立刻冷了下来。 竟如此不识抬举。 若不是表哥临走前特意叮嘱,要假意和方序秋缓和关系,她才不会走这一趟。 无知愚昧的妇人。 只会给裴恒招来祸患。 谢昭昭心情不错,没想到琉璃平时一副木讷的模样,说起话来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做得不错,奖励你的。”谢昭昭笑着将糕点端到琉璃面前。 琉璃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谢昭昭也摸透了她的脾气。 看着冷冷的,实则也还是个小姑娘。 平日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妹妹琉光,自己什么都舍不得。 “属下没做什么,这糕点是公子吩咐厨房做给夫人的。”琉璃解释道。 夫人平时对她们姐妹很大方,赏银不少。 但今日这桂花糕是公子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方子也是公子交代给厨师的。 她可不敢吃。 公子看着好说话,但规矩是极严的。 谢昭昭看着糕点的目光一下变了,眼神变得柔软又甜蜜。 原来他还记得呀。 “既如此,那糕点我便留下了,待会儿空了,让琉光叫一桌你喜欢的席面,我请客。”谢昭昭将金饼塞进琉璃手中。 一桌席面自然用不了一枚金饼,但今日琉璃值得奖励。 琉璃这才倒没有再推诿,主子赏得,她们拒绝便是不忠。 “多谢夫人。” “我刚才瞧你一见林县主便要赶她走,她找过你麻烦吗?” 谢昭昭注意到她刚才细微的表情。 何止是不喜欢。 简直像是遇到麻烦的嫌弃。 她本来以为琉璃和琉光是陆容与的护卫,后来才知,他们是裴恒八方镖局的人。 琉璃这才道:“公子交代过不许她打扰夫人,若有冒犯可直接动手不必客气。” 谢昭昭语气顿了下:“他这样交代你们?” 她本以为,是她们私下有过接触。 是她错了。 “是!”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 她本以为林婉宁在裴恒心中是有些不同的。 心里自然是在意的。 不然也不会总是提他们青梅竹马的情意。 他们认识的时间更长,更了解彼此,这点她是无法否认的。 但现在才知道,她才是毫无底线被偏爱的那个。 心里有些感动。 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了。 等他今日回来,一定给他个惊喜。 …… 裴恒才回客栈便看到了等在走廊的林婉宁。 很明显是在等他。 裴恒薄唇微抿,面无表情道:“有事?” 男人的语调过于冷漠,冷漠到林婉宁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林婉宁缓了缓才压下心痛:“你现在有空吗?” 裴恒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你特意等在这里就问这个,若是没事,我要回去了。” 裴恒不愿多说的模样。 他素来都不是多话的。 便是之前,他们在一处时,他话也不多。 但那时至少不会连说句话的时间都不给她。 “毅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林婉宁轻声道,“不会耽误你太多的功夫,而且我只能找你了。” 林婉宁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渴望的意图明显。 裴恒这才看向她:“有什么忙是你不能找容与非要在这里等我,我们三人认识多年,你找他,他也一样会给你办好。” “我现在的身份帮不了你什么,而且,我并不想让我夫人误会。” 林婉宁叹了口气,苦笑道:“毅之,就非要如此吗,就像你说的,我们三人认识多年,那我为什么不能找你,你如此做岂不是欲盖弥彰?” 第114章 凭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 裴恒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眸底寒芒湛湛:“我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清楚?” “所以,你以后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就因为不想你夫人误会?”林婉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裴恒蹙眉,脸色也冷漠了几分:“你有护卫,有婢女,却选择亲自站在这里等,不就是想让她看到?” “你这般想我?”林婉宁定定地看着他,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楚楚可怜。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最清楚,”裴恒语气依旧淡漠无澜,“郑家的事是非公正你心中定然有数,我虽然没有答应你的要求,但不插手此事已经是在偏袒你。” 裴恒说罢大步离开,决绝又干脆,不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是她的夫君,她信他、爱他,这样的事只一次便够了,不能因为她大度便一而再让她失望。 林婉宁看着裴恒的背影,眼泪越发汹涌。 “他专司刑案,连死人都能撬开嘴成为证人,你的小心思瞒不过他。” 陆容与的声音在林婉宁背后响起,懒洋洋的又带着不羁。 林婉宁转身:“姨母让我帮表哥处理好这件事,我不能推辞,只能尽心尽力,我做错了吗?” “你没错,可人不能什么都想要。”陆容与淡淡道,“毅之的本事若要查清案子,还方家清白也不是不可能,他如此做便是体谅你不能违逆你姨母。” 林婉宁朝裴恒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可既如此,我刚才尚未开口,他为何又要拒绝我。” 陆容与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带着淡淡的讽刺:“凭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你是他什么人,他为何要因为你伤害他的夫人?” 林婉宁震惊地看着他,似是不相信这话是从陆容与嘴里说出来的。 “婉宁,看着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才劝你,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陆容与说完也离开,他来找裴恒本是有句话要说。 但现在,不好去打扰他了。 林婉宁咬唇,朝裴恒房间的方向看了眼,这才离开。 …… 谢昭昭前两日洗澡时没有洗头发,今日特意早早洗了,免得晚上睡觉头发又不干。 没有吹风机,天气又冷,洗完头发真的很难受。 谢昭昭盘腿坐在榻上,用帕子擦拭着长发,身上就穿着里衣,肩上披着薄毯。 这条薄毯是她让赵阿婆用羊毛洗干净了,染色织成的。 天气变凉后,她就经常当披肩一样披着,又软又暖。 裴恒晚膳未必回来,一会儿让厨房送到房间,就在房间用。 她正擦着头发,屏风外传来推门声,她以为是琉璃,便道:“我洗完了,还未收拾好,一会儿再进来抬水。” 话音才落,男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谢昭昭没想到裴恒今日回来这般早,仰着脸笑道:“你回来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男人低头吻住了唇。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谢昭昭被他亲懵了。 他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谢昭昭睁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擦头发的帕子也从手里滑落。 整个人都被他气息包裹,很快便喘不过气来。 谢昭昭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嗔道:“你干吗,中药了?” 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样子。 她记得原主和他第一次圆房就是因为他应酬时不小心喝了暖情的酒。 “没有,看到你便想亲。” 裴恒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未干,是他熟悉香气,很好闻。 谢昭昭嫌弃地推开他:“你回来还未洗手,不许摸我头发。” 她刚洗的,洗一次头发太不容易了。 女人的脸蛋不知是因为才洗过澡,还是那个吻的缘故,越发娇艳欲滴。 “嫌弃我?” “当然,谁让你不洗澡。” 裴恒像是故意的一般,低头黏着她,呼吸偏落在她最敏感处。 谢昭昭痒痒地别过脸躲来躲去:“你松开,不许胡闹。” 裴恒这次倒是不再逗她,讳莫如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今日林婉宁找你了?” “是啊,怎么了?”谢昭昭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不生气?” 谢昭昭笑:“生什么气,你又不喜欢她,我要是这个也生气,那个也生气,岂不早早地把自己累成黄脸婆。” 谢昭昭本来是有些介意的,但事有轻重缓急,她没空和林婉宁计较。 而且,裴恒私底下叮嘱琉璃的话便可知道他的心意。 林婉宁想做些什么挑拨离间的事,她不会给他机会。 裴恒低头再次亲了亲她的唇瓣,心中越觉得愧疚。 他的确给他招惹了不少麻烦。 “我去洗澡。”他贴着她娇嫩的脸颊,嗓音带着淡而哑。 谢昭昭刚要提醒他让小二送水,他已经脱了衣服进了她的浴桶。 还真是不讲究。 她沐浴完有一会儿了,也不知水冷不冷。 裴恒洗澡很快,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湿哒哒的。 谢昭昭正要问他要不要帕子,他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谢昭昭很快就被亲得迷迷糊糊,被汹涌的情欲席卷。 她感觉自己被带进了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世界。 脑海里都是浮浮沉沉的狂浪,一点点将她吞没。 …… 方达的身体好些之后,陆容与安排了他和韩知涯的见面。 那次见面,谢昭昭和方序秋都不在场。 谢昭昭没有好奇问裴恒,涉及国家大事她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她没有能力保护秘密,反倒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谢昭昭想得很开,不该知道的,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接下来两日,裴恒都没有回客栈,同样未归的还有陆容与。 偌大的客栈除了护卫,谢昭昭正好趁现在有空和方序秋商量明月楼的事。 同住一家客栈,谢昭昭知道自己肯定会碰到林婉宁。 但没想到会一日碰上了两次。 谢昭昭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她知道林婉宁不会轻易放弃。 虽然裴恒态度明确,但他代表不了林婉宁。 林婉宁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仿佛前几日的不快不曾发生过。 谢昭昭都替她难受得慌,何必呢。 为难不了别人,又恶心自己。 “裴夫人,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第115章 对方给的饵实在够诱人 谢昭昭听出来林婉宁语气的不容拒绝。 好吧。 既然她要谈,那便谈。 其实,她还挺佩服她的定力的。 到底是世家贵女,单一个忍字已经到了忍者神龟的级别。 是她不及。 偌大的大厅,只有她们二人。 护卫都主动地退在几尺外。 谢昭昭素面朝天仍难掩娇媚,唇角要笑不笑的弧度看起来娇俏可人。 只是,眉眼中的冷漠倒是和裴恒如出一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县主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摆出这么大阵仗,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谢昭昭掀唇笑了笑。 玩笑的语气,面上丝毫没有担忧的表情。 有的人注定成为不了朋友,真没必要虚与逶迤。 “裴夫人,我去找你那日,其实除了感谢,还有事请你转达给毅之,但你好像不太有时间,所以,那日我便又找了毅之。” 林婉宁说话时一直注意着谢昭昭的神色,茶杯的热气在她眼前升起一缕缕袅袅轻烟。 越发让她看着如同仙人一般,整个人冒着仙气。 只是,让她失望得很。 谢昭昭表情始终淡定。 谢昭昭挑眉,想起是哪一日了。 那一日,裴恒的确是有些奇怪。 后来又身体力行地表示着他的爱。 像是减一分热情便不能证明他的心似的。 原来如此啊。 谢昭昭随即笑了:“哦?” 林婉宁眸子低垂,笑容多了几分苦涩:“只是我还未开口他便拒绝了,他说,不想让你误会。” 谢昭昭低头喝茶,又哦了一声。 和刚才比只是语气不同罢了。 “我知道夫人不喜欢我,我年纪轻轻死了夫君,婆家觉得我晦气,若不是我母亲心疼我,将我接回,我的日子不知要过成什么样,便是在娘家也不得父亲喜欢,他一直觉得我丢脸,” 林婉宁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伤感,但绝没有痛哭。 谢昭昭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林婉宁的年纪放在现代也就是大学刚毕业。 作为女人来说,惨是真的惨。 但她聪明的是会用自己最能打动人心的地方来软化敌人的心。 谢昭昭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甚至,现实远比她说的更加残忍。 但若她对她心软,那便是给她打开了便利之门。 将来她的这些心软就会变成一把利剑,直插她的胸口。 “我是一个母亲,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我的孩子。所以,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要带女儿离开,但也注定了她以后肯定会受人冷眼,每每如此我便心如刀割。” 林婉宁说到此,眼尾泛红,但始终没有流泪。 凄美,破碎,让人忍不住想保护。 谢昭昭觉得自己都有些铁石心肠了。 人家都这么可怜了,她安慰一句,给她做个朋友怎么了? “其实同为女人,同为母亲,我很同情郡主的遭遇,但我无能为力,你也知道这个世道对女人有多不公平,我们的身份在夫家都极为不易,更何况其他女子。” 谢昭昭跟着点了点头,这点她的确认同。 或者说,她到目前为止说的话她都是认同的。 “但这件事我的确无能为力,我能顺利离开夫家,我姨母出了大力,我不能不帮表哥。” 林婉宁语气顿了一瞬,像是在回忆一般。 “那日我是想请毅之帮忙,送老王爷和郡主回安城时绕道河东,我想办法让他们母子见一面,也算弥补我的愧疚,因为我也是个母亲。” 谢昭昭倒是没想到她绕了一圈竟是因为如此。 她还以为她会和她解释她和裴恒之间是清白的。 这次是她浅薄了。 林婉宁这招出乎她的意料。 她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如何。 但的确可以解秋娘思儿之苦。 从她和离至今她一直未见过儿子。 “县主真要帮秋娘母子见面?”谢昭昭低头喝了口茶才开口问道。 “当然,不然我怎会让毅之帮忙,若撒谎,岂不是在消耗我们之间的友情。”林婉宁表情从容。 谢昭昭并没有着急开口,她笑起来的时候娇滴滴的,可这会儿沉默着,整个人倒是格外的端庄。 有种不可亵渎的美。 甚至比她笑着的时候更吸引人的目光。 果然美人嘻笑痴嗔,一举一动都是美的。 美的让人嫉妒。 “这件事我不能应你,一则,我不确定我夫君愿不愿意插手此事,因为当初他只答应我将秋娘父女安全送回,不包括其他。” “再者,说白了,这是秋娘的事,就算我们关系好,我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林婉宁倒是有些意外她没有直接答应。 裴恒事事顺着她,方序秋因为欠了她恩情也不会拂她的意思。 这个女人果然不好对付。 怪不得之前谢慧敏算计她都没有得逞。 “的确如此,是我太心急了,”林婉宁扯唇笑了笑,“那日我无意伤害郡主,心里毅之十分愧疚,着急弥补。” “县主有此心,秋娘定然是感激的,我会转话他们,待有了决定,再告诉县主。”谢昭昭言笑晏晏。 林婉宁还送了谢昭昭几步,一直目送着她离开后才离开大厅。 回了房间便回了信给表哥,交代他勿要心急,先把一切安排好。 否则,去了河东,出了差错可就不好了。 林婉宁写完信让护卫悄悄送了出去,丰城有郑家的商号,信会很快到郑三郎手中。 谢昭昭不了解林婉宁,但她也知道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少有。 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但对方给的饵实在诱人。 以她对秋娘的了解,只怕她会立即答应。 就像她现在十分迫切地想见到沐儿。 她不过小半月未见已经想念至此,而秋娘已经两年多没见儿子。 裴恒回来时,谢昭昭正手托腮发呆:“想什么?” 谢昭昭听到他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甚至偏头看他的动作都跟着慢了几分:“你回来了?” “不开心?” “没有,我在想林婉宁。” 裴恒斯文的眉眼闪过一抹波澜,他上次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她又要做什么? 第116章 你不是谢昭昭? 裴恒盯着她若有所思的脸,眸色未动分毫:“她又找你了?” 谢昭昭抬头看他一眼,手托腮一下一下地敲着下巴,嗓音不由自主软了下去。 “嗯,她向我解释那天的事,要帮秋娘见儿子。” 裴恒看着她精致冷静的面容:“你怎么想?” 她身体靠在他身上,抿唇静静道:“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不信林婉宁会有这么好心。但她这个饵实在下的好,说到底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眼眸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结果就是看彼此付不付得起代价。” “既然想好了还在纠结什么?” “如果有阴谋把伤害降到最小,我不想和谁无休无止地闹下去,挺没意思的。”谢昭昭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郑三郎欠着容与银子,正好拐道讨回来,既然想做就去做,一切有我。” “是不是我要做什么,你都答应。” “嗯。” “那如果是错的呢。” “不是你说的只要付得起代价,那对错又有什么关系。” “学得这么快,奖励一个。”谢昭昭在他下巴上轻亲了下。 “就这?”裴恒现在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然呢,我这两日不舒服,不许乱来。” “只亲亲,不碰你。” …… 陆容与不知和韩知涯达成了什么协议,丰城的事情结束,第二日便要起程离开。 谢昭昭这段时间陆续给沐儿买了不少东西,都提前收好放在箱子里,省得早上走的匆忙,落下了。 晚上谢昭昭睡得正香,整个人被从床上拉了起来。 夜半之时,人睡得最熟最香,突然被人吵醒,自然是不满意。 谢昭昭蹙眉,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干嘛呢!” “有刺客。” 裴恒这一声有刺客,让谢昭昭一下睁开眼睛,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身子贴在裴恒身上。 作为一个现代人,从未经历过这种危险时刻。 说不怕是假的。 “别怕,我在。”裴恒低声安慰道。 果然,没多久,外面传来了打斗声,琉璃姐妹也已经赶到。 “保护好夫人,待在房间别动。”裴恒交代道。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谢昭昭心里忐忑不安。 若是她没猜错,和陆容与最近在忙的事情有关。 他和裴恒早出晚归,神秘得很。 裴恒虽然没有告诉她,但她也知道很危险。 裴恒这个人,越是危险,越是有心事,他就会表现得越平静。 谢昭昭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心头的恐慌渐渐平复。 她很听裴恒的话,就待在房间里,不在这个时候出去添乱。 琉璃姐妹将她护在中间,警惕十足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而外面已经厮杀成了一团,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些人冲着我来的,你带人先撤!”陆容与道。 陆容与可不是来丰城做善事的,他当然有他的目的。 “他们冲着你来的,你撤了,我们就安全了。”裴恒道。 他裴恒不是危险时候抛下兄弟不管的人。 裴恒周身冷厉气息让他如同暗夜修罗,手中的剑即便在这个时候不曾停歇。 血顺着剑刃蜿蜒流下,进来的杀手越来越多,二人只能拼死杀敌。 陆容与是大齐最年轻的锦麟卫统领身手自然是不差的。 只是平时懒得动手罢了。 平日里装风雅的折扇这个时候成了杀人利器。 扇面上沾了血,陆容与一脸嫌弃。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副扇面。 可惜,毁了。 陆容与抽出腰间软剑,他自己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用过这般软剑了。 “那就一起杀出去。” 既然不肯走,那就一起杀敌。 二人背靠着背,既能防御,又方便杀敌。 刀剑声越来越近,刺客已经逼近房间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谢昭昭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时房门已经被踹开。 刺客举着剑,见着她们就要冲进来。 琉璃举着的剑还未刺出去,两个黑衣人已经倒下。 “我护着你们,带夫人离开。” “是!”琉璃姐妹也不啰嗦。 她们走南闯北押镖,不是没遇到过危险,这个时候最忌讳瞻前顾后。 谢昭昭看向裴恒时,他也正朝她看去。 目光交汇的瞬间,裴恒已经读懂了她眼中的情绪。 男人眉宇间登时温柔许多:“我没事,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裴恒护着她们,很快杀出了一条出路。 客栈外,月挂中天,倒是比房间看得更清楚些。 孟桐带着王府护卫也加入了战斗。 他们是可以冲出去的,毕竟,对方的目标是陆容与。 但方达素来义气,陆容与和裴恒帮过他,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便让孟桐带人助战。 最关键,方序秋给孟桐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谢昭昭。 “昭昭,你随孟统领走!”裴恒道。 谢昭昭想拒绝,裴恒塞了袖箭到她手上:“昭昭,沐儿还在等我们回家,走。” 这袖箭本就是给她做来防身的,没想到竟真有用上的一天。 谢昭昭咬唇,深深看了裴恒一眼,又想到沐儿。 她留在这里会让裴恒分心,会成为他的负担。 孟桐护着谢昭昭,又有裴恒和陆容与配合,很快突围。 “郡主在前面,我带夫人过去和他们汇合。”孟桐道。 孟桐话音才落,突然又出现一批黑衣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谢昭昭有恩于王府,孟桐自然拼死相护。 可对方都是杀招,孟桐手臂受了伤,血流不止。 琉璃姐妹一左一右护在谢昭昭身边,几乎是以身子替她挡劫。 “交出这个女人,放你们离开!”为首的黑衣人道。 谢昭昭没想到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她一个无名小卒,哪里得罪过这么厉害的人物。 还用得着派这么多杀手来杀。 谢昭昭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本郡主不知如何得罪了各位大侠,还请让我死个明白。” 那人脸色一变:“你不是谢昭昭?” “当然不是,诸位总不会连王府腰牌都不认得,孟桐!”谢昭昭道。 第117章 她不止血是沸腾的,整个人都是疯的 谢昭昭明白了,这一批黑刺客是冲着她的。 也不知对方抓她是威胁裴恒。 又或是和里面的不是一批刺客,想浑水摸鱼要她的命。 孟桐很快会意,掏出自己的腰牌:“安王府郡主在此,不得放肆。” 为首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的确是王府腰牌,难道他们真的认错了人。 他们的目的是要谢昭昭的命。 无关的人无需理会。 毕竟他们兄弟的命也是命。 “我们可以走了吗?”孟桐道。 黑衣人抬了抬手,示意让他们离开。 谢昭昭虽然很想知道是谁要她的命,但这个时候小命比较重要。 脚下步子匆忙。 可就在这个时候,黑衣人突然抬手拦住她。 “慢着!” 今晚月色虽不错,但刚才距离有些远,看得并没有白日清楚。 可这个女人从他身边经过,他看清了她的脸。 就是谢昭昭没错。 谢昭昭在他开口时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竟然知道她的长相。 看来对她不是一般了解。 只怕又是熟人作案。 谢昭昭藏着袖箭的手已经暗自做好准备,他靠近她的一瞬,她手臂迅速抬起按了袖箭机关。 袖箭直插对方心口。 琉璃姐妹也第一时间护住谢昭昭,琉光抬脚揣在那人胸口。 袖箭更深入几分。 因为距离太近,谢昭昭那一箭虽然位置精准,但力度不够。 所以琉光又补了一脚。 她们配合默契,所有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那人也毙命。 为首之人一死,另一个黑衣人抱着那人的尸体,凄惨地叫了声大哥。 谢昭昭知道,接下来是一场血战。 既然逃不过,那就先下手为强。 “你主子就派你们这几个酒囊饭袋,连人都认错,我说了我是安王府郡主,怎么就不听呢,既然要找死,那就来吧。” 谢昭昭试图拖延时间,裴恒那边脱困后会第一时间过来保护她。 秋娘那边等不到她也会派人过来。 所以,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没错,就你们这帮乌合之众还想抓裴夫人,裴夫人正好好的在裴参军身边,你们尽管去找死试试!” 孟桐跟着谢昭昭也了解了几分她的脾气套路,很配合地激怒对方。 趁对方失去理智,再趁其不备要他们的命。 “我看你是找死!”对方怒气越盛,“老子见过你的画像,你就是谢昭昭。” “是吗,你既然见过她的画像,还能把本郡主认错了?” 孟桐趁着对方注意力被谢昭昭吸引,看中时机,提剑朝他攻去。 擒贼先擒王。 只要这个人死了,剩下的便不足为惧了。 对方也很是机敏,发现后身体一躲。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肩膀还是中了一剑。 孟桐这一剑用足了力道,深可见骨。 对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她刚才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臭娘们,给老子杀了她!”黑衣人愤怒道。 双方杀得难舍难分,就连琉璃姐妹因为护着她受了些伤。 孟桐手臂的伤口更加严重,几乎提不起剑。 这些黑衣人身手不比客栈的那些黑衣人弱,甚至因为他们之前并未加入打斗,体力更好,所以战斗力更强。 谢昭昭正绝望之时,裴恒如神只般从天而降。 韩知涯带着护卫及时赶到,陆容与那边安全了。 他不放心谢昭昭,便顺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来。 没想到她竟真被袭击了。 裴恒一个飞身,冲到谢昭昭面前,抱着她的身子急速后退,为自己争取时间。 待稳住身形之后猝不及防一个杀招,对方立刻毙命。 论单打独斗这些人功夫自然不如裴恒,可裴恒有顾忌,而他没有。 谢昭昭是他要杀的人,也是裴恒要护的人。 所以,他只要认准目标,裴恒就会分心。 果然,裴恒一个分神让他抓住破绽,一个杀招过来。 情急之下,裴恒只能用身子挡在谢昭昭面前,剑扎进皮肉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被他护在身后的谢昭昭失声尖叫,满是凄厉:“裴恒不要!” 黑衣人手中拔出的剑刃反射出的冷光刺入谢昭昭的眼中,更像是死亡的挑衅。 而这一瞬,激发了她所有的愤怒。 她不要裴恒出事。 她的规则里没有杀人。 可这里不是她的世界。 环境不同。 她的心也只能变冷,变硬。 原主的身体虽然不及谢昭昭,但这段时间每日锻炼已经十分灵活。 谢昭昭从裴恒手臂下钻过,拔出一支袖箭用尽全身力气扎进了黑衣人的胸口:“去死吧!” 黑衣人的目标是谢昭昭不假,但他刚才诱敌的假动作却是冲着裴恒的。 眼见裴恒上当,心里正得意,放松了警惕。 谢昭昭这一箭扎得又狠又准。 血溅了她一脸,本就不甚清晰的世界,由黑变红。 这一刻谢昭昭才明白,为什么说热血沸腾。 此时的她不止血是沸腾的,整个人都是疯的。 已经杀红了眼。 裴恒没想到谢昭昭会突然出手,他担心谢昭昭身体,顾不得胸口的伤,抬脚一脚踹开迎面冲来的黑衣人。 “你有没有事?”裴恒看着一脸血的谢昭昭,有些担心。 谢昭昭摇头:“我没事!” 冷静又坚定。 她一直觉得,她和裴恒完成了那个约定,她就彻底属于这个世界。 可今日,她知道她彻彻底底地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人。 她的血可以很热,也可以很冷。 裴恒单手抱住谢昭昭,抬手擦了下她脸上的血,想替她挡住那些伤害,但他也知道,今晚过后。 有些阴影,无可挽回。 “别怕!” “我不怕。”谢昭昭声音极淡,却是坚定的。 今日之后,血债血偿。 她要用这个时代的规则,好好地活着。 说话间,又一个黑衣人冲上来,裴恒提剑杀过去。 接连用力,身上伤口处的血汩汩而出。 这群黑衣人接到的死命令就是杀了谢昭昭。 出动了这么多人,头领都死了。 若不能将人杀了,他们回去也是一死。 裴恒已经受了重伤,撑不了多久,他们只要速战速决,一定能完成任务。 裴恒和谢昭昭对视一眼,二人十分默契,裴恒故意露出不敌的模样。 对方果然朝裴恒攻击而来,扶着裴恒的谢昭昭突然一个旋转,绕到对方身后,又是一箭精准落下。 第118章 仗着有几分姿色把裴恒迷得团团转 裴恒在前冲锋,谢昭昭在后补箭。 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害怕和崩溃。 即便热血扑面,她也不再惧怕。 惧怕只会让她懦弱。 她总要面对这一切。 要么生,要么死。 她没得选。 因为她要活下去。 陆容与带着人赶到时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他看到受伤的裴恒和一身血气的谢昭昭,怒气上头。 完全把手中的剑当刀砍,带着人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剩下的刺客。 裴恒本要让他留个活口,好审问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很明显,和客栈那些不是一波的。 可惜晚了一步。 陆容与的剑太快了。 陆容与不止想杀人,他甚至想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毅之,你的伤如何?”陆容与道。 “无碍!” “先回客栈,你的伤要紧。” 客栈现在已经安全了,裴恒胸口处染红一片,整条袖子也是红的,可见伤得厉害。 说起来真是惭愧,他来边城是为了让裴恒早日回京,却没想到又害他受伤,还不如谢昭昭。 谢昭昭真的是让他刮目相看,一个弱女子,居然为了毅之敢杀人。 之前他觉得谢昭昭不过是一乡野女子,仗着有几分姿色把裴恒迷得团团转。 德不配位,迟早被休。 但此时此刻这般狼狈,他却觉得她美得惊人。 只有她才配得上毅之。 以后,若再有人说她配不上毅之,或者有人要破坏他们的感情,他拿命拼。 一切平定之后,谢昭昭像是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不害怕,但体力有限。 腿软的厉害,几乎要站不稳。 裴恒似是察觉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搂着她腰,让她整个人倚在自己肩上。 “不舒服?” 谢昭昭摇头:“没事,我可以!” 今日之后,她也不再是从前的谢昭昭了。 她长出了新的铠甲,不止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她爱的人。 “别逞强!”裴恒皱眉,俊美的脸上满是担心。 他第一次杀人时一晚上没有合眼。 一闭上眼睛就是血溅到他脸上的温热和浓浓的血腥。 她只会更难受。 陆容与看着二人在他面前就腻歪上了,可这会儿心里竟然觉得格外养眼。 陆容与已经安排人抬了软椅过来,大夫也已经在客栈候着。 “公子这里本就有旧伤,这次再有半寸就伤到心脏,又失血太多,要好好将养,否则日后可要留下顽疾的。”大夫小心翼翼地处理好,又洒了外伤药,用纱布包好。 陆容与越听越觉内疚,裴恒两次受伤都是因为他。 他这就写信京中,让最好的太医来给他诊治,务必把他的伤根治了。 “这些刺客什么来头?” “大概是有人不想让我回去。”陆容与轻描淡写,但唇角勾着一抹冷意。 毕竟,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 “你确定和宁国无关?” 他们本就得罪了宇文炎,如今又和韩知涯合作,宇文炎更不会想他们活。 韩知涯不希望两国交战的,就得顾全大局,他就算和宇文炎政见不合,但这件事上他也不得不护着宇文炎。 “宇文炎狼子野心,虽被禁足,但势力还在,这件事我自然不会听韩知涯一面之词。”陆容与道,“你先好好养伤,这些事交给我。” “容与,这次回边城之后,你回京去吧,如果这些刺客真是京中派来的,我怕皇上会有危险。” 皇后回宫,太子身份虽未恢复,但往日势力渐渐复苏。 裴家回京就是一个信号。 梅妃和魏王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不会将手中势力拱手相让的。 容与的锦麟卫是皇上最信任的亲卫,他不在京中会出乱子的。 “你既担心皇上安危,为何不自己回京,你若回京,皇上非但不会怪罪,反倒会高兴。” 陆容与话落,房间陷入寂静。 别人不懂,但陆容与心中清楚。 毅之和皇上之间隔着长公主的死。 哪怕曾经他们亲如父子,也很难再回去了。 裴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容与,我没有怨谁,名利场本就是愿赌服输。” “那是为何?” “还有件事情没有查清楚,等查清了,我自会回京。” 陆容与没有再多问,裴恒的脾气他知道,他不愿说,问再多也没用。 谢昭昭被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受伤,脸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刚才大夫处理裴恒身上的伤,谢昭昭也去琉璃姐妹房间收拾了下。 她眼睛刚才溅进了血,看东西血红一片,用清水洗干净后已经好多了。 “手上的伤有没有事?”裴恒看她手掌缠了一层纱布。 “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压根不用包的,琉璃太紧张了。” 她手心的伤就是插箭的时候太用力造成的,没有伤及筋骨,结痂了就能好。 “要喝水吗?” 谢昭昭觉得裴恒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同。 难道因为她杀了人。 她记得之前一部电视剧说,女人若杀了人,手上沾了血腥,就不再是女人了。 他难道也是那样想? 裴恒瞥了谢昭昭一眼,招手道:“过来!” 谢昭昭上前了几步,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 “再近些!” 裴恒伤的这条手臂在外侧,不好动手,否则他便要将人拉进怀里了。 谢昭昭其实是怕靠得太近,碰到他伤口。 他这样一直让她近些,再近就只能坐在床畔了。 果然,谢昭昭才落下,裴恒没受伤的手臂就忍不住搂住了她,二人的身子几乎贴在一起。 “离我那么远,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裴恒眼波深邃,语气淡淡。 他第一次杀人也这样,不想旁人靠近,就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她的伤不在手上,在心里。 谢昭昭被他的话说得脸蛋一红,人也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生气。 “你受伤了,能不能正经些?”谢昭昭嗔道。 “你说我不正经?”裴恒扯了扯唇,勾出一抹无奈的笑。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他严肃刻板。 倒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不正经。 谢昭昭一噎,裴恒的确没有那样,但他最近和之前比较起来,确实有些腻歪。 就像刚刚,一本正经地说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这不能怪她。 “昭昭,”裴恒轻握着她的手,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你昨晚很勇敢,除了我阿娘,你是第一个豁出命保护我的人。” 第119章 刚走了一个讨厌鬼,家里竟还有一个 裴恒看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像是透不进光的深海。 谢昭昭眸子转了转,一下明白过来。 她知道裴恒为什么这么关心她了,他应该是担心她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心理不适应。 在现代叫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时代应该没有。 不过,她真的没事。 虽然当时是有些惧怕。 但她已经克服了。 “我没有你阿娘那么伟大,我这个人其实很自私,我那时就只想活着。” “她也只想我活着,昭昭,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男人低哑的嗓音带着些疲倦。 “你别说这些了,大夫说你的伤要好好休息。”谢昭昭能看出他浓浓的疲惫。 “一点小伤。”裴恒丝毫不在意,他现在更关心她。 “怎么就一点小伤,你以后若留下心口痛的毛病,等你老了,病了,我还得端茶倒药地伺候你。我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没那么脆皮。”谢昭昭抿唇严肃道。 “脆皮?” “就是很脆弱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很脆皮?” “不然呢,我可是第二次给你端茶喂药,下次受伤,我可不会理你了,到时找人把你抬陆容与府上,让他照顾。” 裴恒被她逗笑,那双浓墨般的眸子此刻都是宠溺。 “我适应能力很强,不会受昨晚的影响,倒是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不是你心中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宝贝了?” 裴恒笑意越甚:“不会,夫人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变。” “那我要看你以后表现。” “都听你的,现在陪我躺会儿,有些困了。” 大夫给裴恒的药加了安神的药材,他的伤就是要多休息。 因为担心谢昭昭才撑着和她说会儿话。 见她没有受影响,这才安心些。 不过,他这段时间还是要多陪她一些。 谢昭昭也是累的,靠在裴恒怀里,没一会儿,房间响起了二人的呼吸声。 陆容与进来时二人睡得正香,他轻轻关上门,派了护卫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林婉宁来了一次都被挡在外面。 昨晚实在是太混乱了。 陆容与和裴恒杀出一条生路,让护卫带着她冲了出去,她早上听说裴恒受伤便带着护卫赶回了客栈。 林婉宁被拦在外面自是不甘,跑去质问陆容与。 “容与,毅之受伤了,你的人为什么拦着不让我见?” 陆容与正心烦呢,林婉宁完全碰钉子上了。 “你是大夫还是你是药,能治病,你看一眼他就能好了?” 林婉宁被陆容与怼得一噎。 她本以为他们昨晚护着她,是因为在乎她,所以才敢过来质问。 没想到陆容与完全是两幅态度,陌生的她都要不认识他了。 “容与,你在说什么,我是关心毅之。”林婉宁眸子震了震。 陆容与表情却是淡漠:“他不需要,更轮不到你关心,他现在想见的人只有谢昭昭。” 陆容与想起昨晚袭击谢昭昭的那批刺客,面容变得更加冷厉。 “婉宁,昨晚我和毅之救你,他欠你多大的恩情也还清了。昨晚有一波刺客要谢昭昭的命,最好和你没关系,若是你做的,就算有过去的情义也保不住你。” 陆容与淡淡的看着她,语气也很淡,可偏林婉宁听出了弑杀的味道。 她知道陆容与的手段。 他骨子里就是个疯子。 林婉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带了几分癫狂: “在你们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们一起长大,二十多年的情义,我以为我们还能像小时候一般,看来,是我错了。” 林婉宁竖起三根手指:“我林婉宁发誓,我从未派过杀手,也从未动过杀念,否则,人神共诛,不得好死。” “如果早知道长大后会像今日这般,我宁愿一辈子不长大。” 林婉宁最后那一句更像是一声叹息,说不出的惆怅。 说完,出了房间。 素来温柔有礼的她,这次离开时动静极大,是真生了气。 陆容与看着门的方向,许久才收回视线,最好和她没有关系。 …… 比起上次,裴恒这次伤得不算重,养了两日便再次起程。 虽然这次的刺客是冲着陆容与的,但方序秋心中依然内疚。 虽然她思念儿子,但不想再连累其他人。 再者,孟桐重伤,王府护卫这次伤亡惨重。 所以决议取消了拐道河东的计划。 林婉宁知道后反倒松了口气,如今裴恒不理她,容与怀疑她。 若谢昭昭出事,裴恒会第一个怀疑她,更不会娶她。 反正边城还有个谢慧敏,也许,这次的事就是她的手笔。 让她们自己闹吧。 因为裴恒受伤,陆容与担起了护送方序秋父女的任务。 从边城分别时,方序秋依依不舍,以前是惺惺相惜,这次之后她们患难与共。 以后她们便是彼此的亲人。 谢昭昭就是她方序秋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保重!”谢昭昭轻声道。 “放心,等爹爹身体好些,我就来边城找你。” 裴恒站在一边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女人,他现在好像有些理解昭昭为什么讨厌容与了。 方序秋也挺讨厌的。 这一路霸占着她还不够吗? 倒是陆容与看不下去,轻咳了一声:“嫂嫂,沐儿还在家等你。” 谢昭昭被这一声嫂嫂惊得睁大眼睛。 这一路她能感觉道陆容与对她态度的大转变。 但突然叫嫂嫂,挺不习惯的。 陆容与也有些不习惯,看了裴恒一眼,又看向谢昭昭:“你放心,我会将安王和郡主平安送回。” 毕竟共同经历过生死,谢昭昭也不是小气的人。 “那便多谢小王爷。” “好说,好说。” 只要以后他上门的时候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就好。 裴沐翘首以盼终于等到爹爹和阿娘回家,看到二人出现那一刻,迈着小短腿便冲了过去。 “爹爹,阿娘!” 裴恒弯腰抱起儿子,谢昭昭本来想阻止,但看儿子那么高兴,又不忍心了。 一抬眸看到从房间出来的人,笑容滞了一瞬。 “裴参军,裴夫人!”沈显允笑着问好。 怎么姓沈的在家里。 刚走了一个讨厌鬼,家里竟还有一个。 沈显允他自己没有家吗? 第120章 被皇家舍弃,被裴家舍弃 沈显允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朝他们走过去,一身月白直缀,清泠泠如月光皎洁。 “这段时间有劳沈先生教导沐儿。”裴恒客气道。 虽然看到沈显允神情自若地出现在家里有些不大舒服。 但做人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裴参军客气了。”沈显允谦虚道。 反正他闲来无事,沐儿这孩子的确讨人喜欢,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倒是像他阿娘。 笑起来也是讨喜的模样。 沈显允一眼便看出裴恒抱着沐儿时刻意避开右边身子。 他受了伤。 看来这次丰城之行遇到危险。 沈显允垂眸敛去眼中情绪,很快又笑着看向沐儿:“今日便学到这里,这两日好好练习。” 裴沐便是在爹爹怀里也不敢放肆,恭敬道:“是!” 待沈先生离开,裴沐才声音哽咽地抱向谢昭昭:“阿娘!” 裴沐一手抱着爹爹,一手抱着阿娘,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们真的回来了,不是在做梦。 这些日子他每日都梦到爹爹和阿娘回来了,醒来就跑到巷口去等,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他们回来。 石头说他阿娘又跑了,不要他了。 他和二牛同石头打了一架。 石头打不过他俩,哭着要回去找他阿娘。 他和二牛一起把石头送回家去了。 他把石头骂他的事告诉了赵家嬢娘,赵家嬢娘没骂他,还给他和二牛糖饼吃。 “你做得很对,我们沐儿真棒。”谢昭昭笑着摸着儿子的头道。 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处事,连赵氏那样的泼妇都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连她都做不到。 裴辞礼看着一家三口,心里也甚感欣慰。 夫妻俩离家这半个多月她也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他们有什么意外。 虽然错过了中秋,但只要团圆就好。 用过晚膳后,裴辞礼将裴恒叫到自己房间。“京城来了信,你自己看!”裴辞礼将信递给裴恒。 裴恒很快看完,眼底掠过淡薄的笑,嘲讽的味道很浓稠,并没有立即开口。 裴辞礼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她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素来是个心事重的,尤其裴家出事后。 她还记得当年离开时他看他父亲的眼神,像是心里再照不进一缕阳光。 阴郁沉默孤独的少年。 这些年他们在岭南,他暗中出钱出力,却从未有过只字片语。 “我知道你无法释怀你母亲的死,我不会替你做任何抉择,你觉得和你父亲冰释前嫌心有不甘,对不起你自己,更对不起你母亲……” 裴辞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能否放下一切对裴家熟视无睹,如果不能,那便担起复兴家族的重任,如果能,便去做你想做的,但是毅之,人这一生,家族最无法割舍。” 裴恒菲薄的唇上缓缓勾出一次弧度,凉薄又带着些嘲弄:“那我母亲算什么,被皇家舍弃,被裴家舍弃,她这一生为了什么?” 裴辞礼闭了闭眼:“你母亲是个好母亲,终究是裴家对不起她,你不原谅你父亲也是应该,但是毅之,你始终是裴家嫡长孙,你的地位没有人能取代。” “姑姑觉得我会在乎?” …… 裴恒第二日便去了衙门,他不在的这段时日,边城接连出了几起失踪案。 李刺史听说裴恒回来,觉得自己救星回来了,连忙派了人请。 这案子查不清楚,知州的位置他就别想了。 也不知是哪个浑蛋在这个关键时候坏他的事。 等他查清了灭他九族。 不行,他没这么大权力。 砍头,一定要砍头。 裴恒身上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但边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好视若无睹。 裴恒连着几日都没有回家,谢昭昭也忧心忡忡。 书中隐约提到过少女失踪案,不过,也只是一笔带过。 她记得,好像是和…… 正想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正是裴恒。 裴恒在谢昭昭旁边坐下,看起来有些疲惫。 “要不要先休息会,眼睛都熬红了。”这几日他都在忙案子的事,确实休息不好。 “不必,倒是有些饿了。”之前忙起案子也有好几宿不睡觉的时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裴恒明显心情不好,有些沉重,他有心事的时候就不爱说话。 看来,案子的确棘手。 这个时候有些晚了,赵阿婆给他下了一碗面,裴恒大概是真的饿了,很快用完。 “我刚去了一趟镖局。”裴恒嗓音有些沉重。 这次镖局有十几个兄弟同他一起去了丰城,回来的除了琉璃姐妹,大半都折在了丰城。 那些都是他一手培养的,不止是下属,更是兄弟。 “多给他们家人送些抚恤金,我这里还有些银钱,明日一同送过去。”谢昭昭道。 虽然银钱俗气,但这个时候除了银钱弥补也没有更好办法。 至少能让活着的人日子好过些。 “不必,我这里够用,你不用担心,对了,姑姑说过几日就是重阳,想去白雀庵祈福,你可否陪她同去。” 裴恒话落,谢昭昭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 对。 就是白雀庵。 那些失踪的少女就在白雀庵。 “夫君,我知道了,白雀庵就是……”谢昭昭的话戛然而止。 她没办法和裴恒解释这件事。 毕竟白雀庵是佛门清静之地,人们不会把那些失踪的少女和它联系在一起。 “知道什么?” “我是说白雀庵是方圆百里出名的庵堂,我明日便陪姑姑去。” 裴恒点头:“明日让赵阿婆或者王家的照看沐儿,庵堂人多,还是不要带沐儿。” “也是,庵堂何止人多,女人也是最多。”谢昭昭意味深长道。 裴恒似是愣了一瞬,很快道:“明日,我在庵堂外等你。” 裴恒明日能抽出一个时辰时间,待送了她们回家再赶去衙门。 白雀庵就在城内,很快便到了。 裴辞礼怕耽误裴恒正事便道:“你若有事便自己忙去,也没几步路,我和昭昭一会儿自己走回去便好。” “姑姑,这是他对您的孝心,他要等便让他等着便是,走,我们先进去。” 谢昭昭决定先进去探一探虚实,这样一会儿出来再告诉白雀庵的事,也就顺其自然了。 谢昭昭扶着裴辞礼往里走,庵堂不能男子进入,裴恒只能在外面等。 她们到得不算早,已经过了早课时间,这个时辰尼姑都是自由安排时间的。 谢昭昭先进了正殿,比起后世那些宏伟的寺庙,白雀庵真的算是简陋了。 不过,它的独特便是在闹市之中,闹中取静,也是别具一格。 书中对这段描写得并不详尽,她也不确定白雀庵到底和案子牵连有多大。 毕竟是佛门圣地,大齐尚佛,百姓对神佛是十分敬畏的。 若没有确切的证据,便是官府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进来搜查。 白雀庵的正殿是观音大士,谢昭昭和裴辞礼一起跪下,拜了三拜。 起身后大殿里间正好走出来一位师太。 第121章 年轻人嘛,百无禁忌 谢昭昭看她装束应该是白雀庵级别比较高的师太。 谢昭昭双手合十,微微俯身行礼:“信女见过主持师太!” 师太慈眉善目,还礼道:“夫人客气,不敢不敢,贫尼静白!” “我见师太慈眉善目,德高望重,周身仙气萦绕,是主持才有的气度,师太赎罪,是信女失礼了!”谢昭昭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模样。 静白被谢昭昭一番话说得心花怒放,她早就觉得自己的能力足够坐主持的位置。 若不是…… 不提也罢。 “夫人刚才叩拜,可是心中有所求?”静白师太问道。 “信女求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保佑我的夫君和家人都能平平安安,早日为夫家诞下子嗣。”谢昭昭又朝正殿的观音大士拜了拜。 “夫人天庭饱满,是大富大贵之相,令夫君定然也是人中龙凤,夫人年纪尚轻,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会有。”静白师太娓娓道来,又慈眉善目,特让人信任。 饶是谢昭昭一时也看不透静白师太。 谢昭昭将荷包塞进师太手中:“若真如师太所言,改日一定重修庵堂,为庵堂扬名。” 静白握着沉甸甸的荷包,笑容更甚了几分: “夫人有心了!” “可否劳烦师太带信女到庵里逛逛,信女听说白雀庵求子灵验,特意从外地赶来。”谢昭昭笑眯眯道。 裴辞礼虽是不解,但谢昭昭已经开口,她自然不好驳回。 而且,她也想在庵堂逛逛。 佛门之地,最利修身养性。 等毅之忙完这段时间,她还想到庵堂住上几日。 静白有些犹豫,但谢昭昭又塞了个荷包给她,一脸真诚的看着她。 静白无法拒绝她的真诚,更无法拒绝沉甸甸的荷包:“施主请随我来吧。” 这位妇人长相绝色,可惜,不是处子之身。 不然,她今日可走不出白雀庵。 白雀庵因为在闹市之中,并不算大,除了正殿还有两座偏殿。 “信女瞧着大殿后面还有许多空院子,庵堂为何不加以利用,信女夫家有几分薄产,可以为庵堂出力,只要信女此次一举得男,信女愿在菩萨前立下誓言。” 谢昭昭一副虔诚的模样。 连静白都有些感动,虽然吧,她也常觉得庵堂的香客就凭一炷香就想菩萨替她们实现冤枉有些痴心妄想。 但这位可是真金白银的砸啊。 静慈师太道:“施主误会了,白雀庵曾收留过一批孤儿,这些房屋当时是为她们提供的住所,后来刺史建立了荣安堂,给边城流离失所的孤儿提供了安身之所,这里便空了下来。后来主持留着这里,是想为天下可怜女子提供方便。” “原来如此,信女无知,还请师太原谅。” 谢昭昭缓缓收回视线,这里偏离正殿和偏殿,在整个庵堂的位置的确偏僻。 只怕,那些失踪的少女就藏在此处。 可惜静白并没有让她在这里过多停留,很快便带着她离开。 谢昭昭在庵堂转了一圈,已经将庵堂的地形记在心里。 裴辞礼虽然心有疑惑,但并没有打断。 谢昭昭素来嘴甜她是知道的,今日简直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不过,她越是如此,便越说明不正常。 谢昭昭已经为裴家诞下那么聪慧可爱的孩子,说求子心切,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还好,她刚才在菩萨面前已经代她请罪。 年轻人嘛,百无禁忌。 临走前,谢昭昭又塞给静白一块金饼,希望能向庵堂的厨房讨个素斋。 静白实在不好拒绝。 今日她是遇到二傻子了。 她平日里跑前跑后替主持忙那么多事,主持都不舍得分一块金饼给她。 就这一上午的功夫,她赚了好几块。 不过就是讨口斋饭而已。 给她。 谢昭昭讨了两份。 说实话,对于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来说,斋饭做得一般。 不过,谢昭昭还是将一碗都吃完了,不然真不好交代。 裴辞礼倒是吃得面不改色,裴家之前被流放岭南,她什么苦都吃过,不过是一碗斋饭。 谢昭昭吃了斋饭,又喝了茶,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离开前,对静白又是一番恭维。 静白被她夸得心花怒放,甚至约了下次谢昭昭若到庵堂来可以直接寻她。 毕竟这么大方的施主实在是少见。 谢昭昭和裴辞礼一出庵堂,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她刚才逛到后院那处地方还是有些担心静白会对她不利。 她来的时候带了一枚裴恒衙门用的联络信号。 若有危险,她会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裴恒也好有所应对。 裴辞礼握住谢昭昭手臂:“你今日怎么回事?” 谢昭昭快走了几步:“姑姑,我们先上马车。” “怎么了?”裴辞礼见她脸色不对。 裴恒已经等不及了,在庵堂门口来回跺着步子。 说好的一个时辰,如今已经一个半时辰了,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说话奇奇怪怪的。”裴辞礼笑道。 谢昭昭今日对求子的急切让她都非常意外。 她虽是长辈,但从没有催过小两口子嗣之事。 毕竟,教养好一个孩子比生孩子重要多了。 生子在精不在多。 她那么多子侄,可只有毅之最能担当大任。 嫂嫂当年也只生了他一个孩子。 沐儿被她教得很好,沐儿眼下还小,正需要陪伴教导。 谢昭昭手抚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 甚至,眼圈都红了。 “夫君,白雀庵根本就是个贼窝子,我和姑姑今日差点出不来。” 第122章 等你啊! 裴恒脸色骤变,一下变得紧张:“你有没有事?” 谢昭昭摇头:“我没事,还好有姑姑陪着我。白雀庵后院有几间空着的厢房,我路过时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像是抽泣声,姑姑也听到了。” 裴辞礼一滞,她听到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裴恒看向裴辞礼,谢昭昭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好像是有些声音。” 白雀庵后面应该是临街的铺子,在那儿的确能听到街上的动静。 大概正是因为不够清净,不利于师太清修,所以才弃之不用。 可能是她年纪大了,不太能明白刚刚还和师太相谈甚欢,出手大方。 甚至约定了下次见面时间的侄媳妇突然口风一变,佛门圣地成贼窝子了。 “走到那里的时候,是姑姑突然拉我手臂,我这才注意到不妥。”谢昭昭正色道。 裴辞礼想起来了,她的确拉了她手臂。 因为她当时的眼神,恨不得要上前的模样,她是提醒她的。 “我是怕你闯进去。”裴辞礼表情有些无奈。 这种佛门之地,很忌讳乱闯,她是怕她年轻不懂,冲撞了。 “原来姑姑那个时候就发现了不妥,”谢昭昭握住裴辞礼的手:“姑姑不愧是女学的院长,慧眼如炬,姑姑以后要好好教我。” 裴辞礼:…… 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一张小嘴可真能说。 不过,她这般诚恳,她倒不好拒绝。 她来边城本就是想教她些为人处世和掌家的本事。 等回了京城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好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路上慢慢说。”裴辞礼笑道。 如果白雀庵果真有问题,那这里就不安全。 裴恒身上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她们两个在这里会拖后腿。 等他带衙门的人查过之后便能清楚。 谢昭昭点头:“姑姑说的极是,我们先离开。” 裴恒扶二人上了马车,自己也跳上马车。 谢昭昭亲热的拉着裴辞礼:“姑姑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后厨遇到的那位师太。” 裴辞礼点头:“记得!” “那个师太走路的姿势和琉璃差不多,她第一眼看我们的目光吓了我一跳,太有杀气了,我怀疑她应该是个练家子。” 谢昭昭这么一说,裴辞礼也想起来了,的确如此。 起初那个眼神的确不大对劲,像是不满她们到内院。 裴恒蹙眉,看来白雀庵的确有问题。 裴辞礼意味深长地看向谢昭昭,侄媳妇倒是深藏不露。 这些小细节她丝毫未察觉。 现在回过头来想才觉得的确有些奇怪。 她从一开始就才套静白的话。 倒像是早就知道白雀庵有问题。 不过,裴辞礼现在并不打算问。 毅之信任她,这是好事。 她问得多了,反倒激化矛盾。 等毅之结了案,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谢昭昭看裴恒匆匆离开,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些说辞有些牵强浮夸,但裴恒信任她,只要目的达到就好。 裴辞礼将谢昭昭的小表情看在眼里:“昭昭,你真的很想再要个孩子?” 裴辞礼这段时间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就是她生沐儿的时候伤了身体。 人越是有什么缺憾就越想弥补。 谢昭昭一愣,这才想起为了让静白信任那一番胡说八道。 她完全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原主的身体才刚满十九。 就是因为生孩子太早才伤了身体,她可不会拿着小命冒险。 生孩子这事想都不要想。 谢昭昭一时琢磨不到裴辞礼的想法,这个时候不宜硬碰硬,最好示弱。 谢昭昭瘪了瘪嘴,表情难过:“我生沐儿时伤了身体,说不定日后不能生孩子了,我怕夫君会嫌弃我。” 裴辞礼自己也是女人,当然了解女子的不易。 世人将女子作为繁衍子嗣的工具,她们一旦不能生育,便会成为家族弃子。 甚至,男人正好以此为理由纳妾来掩饰自己的好色。 裴辞礼拉过谢昭昭的手:“昭昭,女子的存在意义不是只有传宗接代,毅之他敬你重你,非浅薄之人,不会在乎,你不要太有压力。” 谢昭昭没想到裴辞礼的通情达理超乎她的想象。 她简直太好了。 谢昭昭忍不住抱住了裴辞礼,没想到这个时代竟有如此通透智慧的女性。 她好感动。 想流泪怎么办。 她之前还总担心裴恒口中的裴辞礼加了他自己的滤镜。 可一点一点了解,她发现她远比裴恒描述得更好。 裴辞礼轻轻拍了拍谢昭昭的背:“孩子,你已经很优秀了,我看了你的话本,写得真好,将沐儿教得也很好,姑姑很喜欢你。” 女性不应该只困在后宅,她们应该走出内院,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 至于孩子,是锦上添花。 而且,她已经有沐儿了。 这番话,完全和谢昭昭共鸣了。 原来,优秀的女性是可以跨越时代的。 …… 裴恒先摸透了白雀庵外面的情况,入夜悄悄带人潜入了白雀庵。 白日不好动手,毕竟庵堂里有前来上香的百姓,不能伤及无辜百姓。 裴恒晚上回来已经过了子时,谢昭昭一直撑着眼皮等他回来。 她特想知道他今日有没有发现,毕竟,她只提供了调查方向,证据还得他自己调查。 白雀庵是佛门圣地,没有确切的证据,会引起民愤的。 裴恒本以为她睡着了,连开门的动作都放轻了。 可一进来,看到谢昭昭靠在床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这么晚不睡?” “等你啊!” “等我?”裴恒唇角噙着笑容,语气也有些意味深长。 最近倒是难得如此主动。 “是啊,你有没有查那个白雀庵,查到什么没有?” 裴恒的笑容僵了一瞬,她等他到现在就为了问这个? 他还以为她是想他了。 有点心酸。 她现在对他不及前段时日热情。 谢昭昭见他不说话,拉着他手臂晃了晃:“到底怎么样,和你查的那个失踪案有没有关系。” “这么好奇?” “当然好奇,这个可以做我话本素材,这可是真实案例,读者对这些可感兴趣了,”谢昭昭拉着他在床上躺下,“快给我说说嘛。” “的确查到了些线索,不过,”裴恒语气一顿,没有接着往下说。 第123章 这样好,一定要保持住 谢昭昭等的着急,忍不住催促:“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不着急,一会儿告诉你。”裴恒将人拉入怀里。 “我着急呢。” “我也着急!” “我……” 谢昭昭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声。 最后累得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哪还有力气问他案子进展。 第二日醒来,人都不见了。 只能等晚上他回家了。 裴恒没有告诉谢昭昭案子的线索,是不想她担心。 白雀庵的厢房的确有问题,它的后门连着一家古玩铺子。 而这家铺子另有蹊跷,专门干买卖少女的营生。 这些妙龄少女离开边城后,姿色上等的被专门负责训练的假母教好规矩送给达官权贵或者名气大的青楼。 那些姿色稍逊些的被卖到暗娼馆。 总之,生不如死。 这里其实是个周转站,边城虽然不大,但交通四通八达。 白雀庵藏着的不止边城的失踪少女,还有周边州府的。 干这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背后一定有人。 李刺史本来是有些犹豫了。 他只想升官,不想干得罪人的营生。 裴恒只能劝说,此案虽涉及周边州府,但人是在边城抓获的。 他们先破了边城的案子,再把这些苦主送回原籍,让当地州府自行调查当地的问题。 不管他们能不能找到问题,李刺史都居首功。 到时朝廷按功劳嘉奖,旁人无能总不能怪他太英明。 李刺史一想,的确如此啊。 方城知州的位置只有一个,他们自己没本事总不能怪他。 裴恒说得有道理。 他就解决好边城地界的案子,到时候把那些少女迁回原籍。 她们目睹了他破案的风采,回到原籍后自然会有比较。 如此一来,他岂不美名远扬? 是了,是了,要查,还要严查到底。 什么白雀庵,兴云轩,他都不在怕的。 他是朝廷命官啊。 就是要为百姓做主啊。 这次,他知州的位置妥妥滴。 裴恒得了李刺史的令,带人围住了白雀庵,赵磊带着另一队人马堵了古玩店。 果然,白雀庵中有不少姑子是有功夫在身的,幸好裴恒早有准备。 这才带的人手足够,计划也周详。 直接堵住了对方所有退路,很快便将水月庵和兴云轩的人抓获。 白雀庵的主持静月本想扮作香客逃跑,被静白师太发现,一把揪了她的发髻。 静白一脸畅快的看着静月,若不是她鬼迷心窍为了一个男人,佛门清静之地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都是她。 裴恒还在白雀庵和兴云轩的地下发现了一条密道。 密道很大,还有些桌椅这样的生活物件,更像一个秘密据点。 在密道出口发现了脚印,看样子应该是离开不久。 赵磊怒目看向主持:“师太身为出家人,竟然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不怕佛祖怪罪吗?” 静月闭目一眼不发,她不后悔。 若不是被逼无奈,她才不要做什么主持,她只想和喜欢的人双宿双飞。 成郎说了,他会来救她。 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裴恒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一得到刺史的令就带人围了这两处地方,除了赵磊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而赵磊没有透露消息的机会,更不会出卖他。 白雀庵是如何提前得到的消息。 可惜静月丝毫不配合,从被抓就只闭着眼睛念经。 “师太还要助纣为虐到什么时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人在何处?”赵磊问道。 静月依旧闭着眼睛装死,突然听到密道另一头轰隆声响。 裴恒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带着人撤了出去。 “快,先撤出密道,赵磊,护这些女子先走。” 密道里还关着几名少女,应该是走得匆忙,还未来得及带走。 白雀庵好几处也被炸毁,有两名衙差护着人质,未来得及逃出,找到时人已经没了气息。 什么佛门中人,简直蛇蝎心肠。 赵磊差点没忍住踹静月几脚。 她简直毫无愧疚之意。 不过,也正是因此。 赵磊怀疑幕后之人身份不简单。 静月师太不是主谋。 如果真的按和刺史说的那番话结案,只怕会错过真正的凶手。 “裴哥,现在怎么办?”赵磊道。 “先带回衙门,慢慢审,静月单独关押,把静白安排她隔壁。”裴恒淡定道。 静月虽不是主谋,但她一定知道,只要人在他手里,他就能一点一点让她把真相往外吐。 “是!” 赵磊向来对裴恒唯令是从。 李刺史看到这么快就把人抓回来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就说裴恒是他的福星。 瞧瞧,这才几天案子就破了。 他绝对不能没有裴恒。 裴恒倒是没有隐瞒,有人从密道逃脱之事。 李刺史摸着胡子。 主犯潜逃那就不能结案,不能结案那这功劳岂不是不能算到他身上。 还得想个办法。 “裴参军啊,案子是在白雀庵发生的,那自然白雀庵这些师太就是主谋,不如就此结案吧。” 到时候即便上边问起,那也是合情合理。 “是,属下这就去办。”裴恒拱手恭敬道。 李刺史反倒一愣,他就这么同意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你同意了?” “属下唯大人令是从,毕竟此案是大人主审。”裴恒一字一句道。 李刺史摸着胡子的手一顿,果然不对劲。 他是主审。 那他便要负全责。 若将来逃跑的那个男人东窗事发,招认此事,那他岂不要被连累。 李刺史脑海中立刻浮现自己被罢官抄家的画面。 不行不行。 他娘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他兢兢业业苟了这么多年才熬到这个位置。 他还得光宗耀祖啊。 李刺史来回踱着步子,一直打量着裴恒的表情。 裴恒的确是个好属下,他有本事,但对他绝对是忠心的。 还是得揪出凶手才放心。 李刺史煞有介事道:“本官想了想,还是要查,若那人逃跑再祸害其他姑娘,本官只怕更要心中内疚,本官可是父母官,要对得起养育我们的一方百姓啊。” 裴恒面色如常:“大人英明,属下等唯大人令是从。” 李刺史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裴参军之前冷冰冰的。 最近嘛,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样好。 一定要保持住。 第124章 若不是她们在,只怕要抱上了 最近边城最热闹的莫过于白雀庵的案子,家家户户都在讨论。 李刺史最近上街的次数都变多了,因为他想听听百姓夸他的声音。 别说。 这种感觉比得了金饼还开心。 看来,他一查到底的决定没有错。 以后就要常常出来听听百姓的声音。 这就是他治下的土地。 真好! 李刺史决定奖励裴恒和他手下那帮兄弟。 想来想去还是给银子的好。 银子实惠。 …… 裴恒还没进院里就听到王家大嫂的声音:“白雀庵竟然干拐卖少女的勾当,真是多亏了你家男人,前几日我还陪小妹去上香,哎呦,幸好运气好。” “我家夫君为了这案子熬了好几宿,眼睛都熬红了,我劝他休息一会儿,他哪肯听,说一想到被拐的姑娘就睡不着,早一日找回也能让她们父母安心……” 谢昭昭有机会自然要好好夸一夸自家夫君。 凭什么做了好事不让人知道啊,裴恒的确是熬了好几宿呢。 纳鞋底的李婶附和:“我娘家村里一个丫头就被拐了,那孩子别提多水灵了,十里八乡的漂亮姑娘,就是中秋那夜被拐的,真是多亏了裴参军。” “可不是嘛,吴灯笼家的女儿也被拐了,就在那个兴云轩隔壁,真是天杀的作孽呦,幸好找回来了。”赵氏倚在裴家门框上,人并没有完全进来。 因为白雀庵的案子是裴恒破的,裴家成了香饽饽,她本来是不愿意到裴家来的。 她现在看到谢昭昭这个女人就有些发怵,胸口疼。 但这里实在是热闹,她就在门口听一耳朵。 “石头娘,进来坐呀,站着多累脚。”王大嫂笑道。 赵氏打算进去,一偏头看到正往院里进的裴恒,这心里就更怵了。 裴恒可是比白雀庵那群黑心肝的还厉害呢。 赵氏干笑了两声:“不了,不了,回家做饭呢。”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裴恒一眼就看到被一群妇人围着说说笑笑的谢昭昭。 她刚才夸他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的确是那样想,但从未和任何人提过。 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跪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 他的确不忍。 顿时有种内心世界被人认同的柔软。 “裴参军回来了?” “一定累坏了吧。” “可得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 一群妇人一人一句,裴恒平时面冷,边城最厉害的泼皮就是他制服的。 所以,大家都挺怕他的。 平时见面也不敢多说话。 可今日,从谢昭昭口中知道,裴参军竟是个热心肠。 想想也是,邻居多年,裴参军虽然话不多,但遇到谁家有难处,也会搭把手。 裴恒今日倒是耐心一一回应。 这些妇人也都是人精,裴恒好不容易回家了,她们可不能杵在这里惹人嫌。 大家拿起自己手上的活,纷纷告辞回家。 谢昭昭笑着送她们到门口:“嫂子们常来串门啊。” 大家附和,之前谁说人家小两口不和睦的。 多恩爱啊。 她们可都是过来人,裴恒看自家媳妇的眼神,那可不清白。 若不是她们在,只怕要抱上了。 咳咳! 人一走,裴恒便拉了谢昭昭回屋:“在你心里,我就那般好?” “何止呢,在我心里,我家夫君天下第一厉害。”谢昭昭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心头的喜欢一点点蔓延。 “昭昭,”裴恒的唇瓣要落下时,外面响起裴沐奶声奶气的声音,“爹爹。” 二人相视一笑,倒是格外默契。 裴沐好几日没见到爹爹了,听二牛娘说爹爹回家了,他马上就回来了。 爹爹救了许多人。 爹爹是大英雄。 裴恒弯腰抱起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去哪玩儿了,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有哦,姑婆和沈先生都有教我。”裴沐认真道。 阿娘只让他每日练半个时辰的字,他都有好好练。 父子俩一个问,一个答,谢昭昭趁这会儿功夫泡了菊花茶。 秋季有些干,裴恒这几日东奔西跑,唇瓣干得有些扎人了。 裴恒回家,晚上带着儿子一起泡了个澡,晚上又亲自哄他睡觉才去书房。 自从谢昭昭将这间书房霸占后,房间里的风格都是按她的心意整理。 之前的小书桌被换成了大长桌,足够一家人在上面读书写字。 还重做了内嵌式书柜,不占地方又能容纳更多书籍,还能摆放沐儿的玩具。 这个时代没有沙发,不过谢昭昭仿着现代沙发画了图样。 不得不说,王大哥的手艺真不错,赵阿婆缝了垫子,塞了许多棉花。 虽然不及现代沙发那么软弹,但也还算舒服。 她的话本越来越火爆,京城一家书社派人从京城过来和方序秋谈合作。 如果合作谈成,谢昭昭的话本真要火遍大齐了。 因为丰城耽误了半个多月,谢昭昭不得不奋笔疾书赶稿子。 还好,西游记从小到大她看了不下百遍,剧情烂熟于心。 谢昭昭将写好的书稿整理好,放在一个藤筐里。 “等在这里有话说?”谢昭昭道。 “白雀庵的案子惊动了知州,他希望并案调查。” 既然并案,唐知州便是把整个案子都交由他负责。 如此,又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家。 李刺史倒是很高兴,将来他做了方城知州,这些地方也都在他管辖之内。 裴恒这等于是提前给他趟路子。 也算是提前适应。 谢昭昭轻笑了一声:“你不会是怕我生气吧?” 原主之前就没少因此和他闹。 “上次丰城那些刺客还没有查出来,我担心你有危险。” “他们可不止要我的性命,”谢昭昭抬眸看着他,“那晚他们也伤了你。” 她本就要和他说这事,只是,前些日子他太忙了。 谢昭昭当时的确以为刺客或许跟谢慧敏和林婉宁有关。 但事后想,当时裴恒挡在她身前时,那些刺客没有丝毫的手软。 后来,裴恒受伤,刺客更是丝毫没有忌惮,反倒更加放肆。 那些看似要攻向她的招式,最后次次精准的攻向了裴恒。 谢慧敏和林婉宁二人都爱慕裴恒,不会真的伤害他。 这样看,幕后黑手不是她们。 但她这样的小角色,有谁会这样不计代价地要她的命呢? 她能得罪谁? 确切地说,是杀了她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你怀疑和裴家有关?” 第125章 既然你想赌,那就用他的命赌一把大的 裴恒斯文清俊的眉目有股无法克制的压抑和愤怒。 像是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要破体而出。 连声线都跟着冷下来。 谢昭昭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避:“我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她这段时间也在悄悄观察裴辞礼。 虽然有些繁琐的规矩她不爱听。 但不得不说,裴辞礼对她是真心疼爱。 是长辈对晚辈的提携。 她教她如何担起裴家主母的责任,并非一般的处理内宅事务,涉及的很多。 让她成为可以和裴恒并肩而立独当一面的女子。 而非一味的以夫为纲的内宅女子。 所以,她也会怀疑自己判断出错。 可想破了天也想不到自己得罪过什么人,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本事。 只有裴家。 裴辞礼希望她和裴恒一起回京,但并不是所有的裴家人都如此想。 “我的人也在查,很快会有确切消息。” 裴恒心里不是没有这个疑虑。 所以已经派了八方镖局的人留意京中的消息。 哪怕前几日收到那封书信他依旧没有改变态度。 没想到还是有人如此不放心。 才回京就如此按捺不住性子了。 “所以这段时间你反倒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若真的和他们有关,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你。” 谢昭昭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呢,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带我和沐儿一起去方城,秋娘已经回了方城,正好和她商议些事。” 前几日秋娘来信说京中的书社掌柜来了,希望能和她面谈。 她自然是想去的,但姑姑还要教她规矩,她刚从丰城回来,不好开口。 如果有裴恒和姑姑提,肯定没问题。 裴恒摇头失笑:“你早就想好了?” “哪有,不是你先要和我谈的。”谢昭昭撇嘴,才不肯承认。 裴恒轻笑出声:“也罢,那便同去,我也要在方城数日,我去和姑姑说。” 谢昭昭一喜:“那能不能让姑姑和我们同行,把沐儿也带着。” 上次去丰城那么久,她最舍不得的就是沐儿。 不想再和他分开。 裴恒一脸宠溺:“我试试!” …… 陆容与又是从热被窝里被裴恒拉出来的,这都多少次了。 “我们的关系是有多见不得光,你每次都要大半夜找我。” “不是你先约我的?”裴恒义正言辞道。 “大哥,我约你戌时见面,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我等你到亥时末,回家才躺下。” “我说了我晚些到。” 那时候他正陪着昭昭,哪有时间理他。 她睡着了他才出来的。 若不是有事情要问他,他也懒得来。 陆容与一噎:“好好好,你有理,说吧什么事?” “不是你找我?” 陆容与一拍脑门:“都被你气糊涂了。” “那晚的刺客是我的老仇家,至于刺杀谢昭昭那些杀手,应该也是来自京中,至于幕后之人,一时还未有线索。” 陆容与说完看向一脸平静的裴恒:“你这什么表情,有话就说,别这样吓人。” “裴家现在什么情况?” “你家的事你问我,你自己回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陆容与轻嗤了一声。 “那晚的刺客极有可能是裴家派来的。” 陆容与眼睛一瞪,他对裴恒的话自然不会怀疑。 裴恒这般说,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这群白眼狼,才回京就干出这种事,不用说,肯定是你那个外室弟弟。” 见不得光的下作东西。 若不是裴家落难,他也没有机会陪在裴恒父亲身边伏低做小。 才一回京就敢作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你觉得他如何知道昭昭,又如何清楚昭昭的长相?”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杯子,关节泛出可怖的白,整个表情都是冷硬的。 陆容与蹙眉:“你不会怀疑姑姑,不对,你是怀疑婉宁?” 裴恒给他一个白眼:“你是不是忘了你府上那位?” 府里那位,哪位啊。 他府里人挺多…… 陆容与灵光一闪,他不会说谢慧敏吧? 陆容与换了个姿势:“你放心吧,她现在被我关在后宅,安排了人看着,翻不起什么风浪。” 谢慧敏这个人有些神乎,她说的很多事都应验了。 命数这种东西,不得不信。 “容与,你心里清楚,除了她不会有旁人。” 她想借裴家之手杀了昭昭,而裴忱将计就计,借刺杀昭昭反杀他。 陆容与眉头紧蹙:“你放心,这事我会亲自查,若消息真是从我府上出去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给你三日时间,否则我会亲自动手。”裴恒面无表情道。 他不轻易杀人,但谢慧敏的确不算无辜。 陆容与回到别院时已经是深夜,他直接去了谢慧敏的院子。 谢慧敏睡得正香被陆容与揪着衣领从床上提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护卫和婢女自然都听得到,可是没有人敢进来。 “小王爷这是做什么?” 从睡梦中惊醒,谢慧敏自然是怕的,但很快冷静下来。 她做的事情多了,不知道他气的是哪件。 “谢慧敏,你的手伸得够长,居然伸到京城去了。”陆容与咬牙,一字一句道。 他已经警告过她很多次,为什么总是不听。 “小王爷日日派人盯着我,我连这院子都走不出去,如何能干涉得了京城的事。” “谢慧敏,我不会再听你狡辩,你既然自己找死,那我也不必留着你了。”陆容与一抬手,便进来几个护卫:“带出去,做得干净些。” 谢慧敏看陆容与真的要她性命,反倒癫狂地笑起来。 “你最好杀了我,我和他到地下做对鬼夫妻也可以,因为裴恒用不了多久也会下去陪我。” 陆容与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盯着谢慧敏道:“你说什么?” “因为裴恒大劫将至,只有我能帮他渡劫,你杀了我,裴恒也得死,不信你试试。”谢慧敏说完又大笑起来。 她才是裴恒命定的夫人,只有她能帮他渡劫,上一世就是她救了他。 谢昭昭她已经坏了很多事,她会遭天谴,不得好死。 “你觉得我会信你?” “裴恒可是你最好的兄弟,既然你想赌,那就用他的命赌一把大的!” 第126章 裴恒媳妇太猛了 “我最讨厌有人拿毅之的命威胁我。” 谢慧敏都没有看清楚陆容与是怎么一瞬间到她跟前,又掐住她的脖子。 带着汹涌的冷寒,犹如来自地狱,来索人性命。 谢慧敏两世从未见过这样嗜血肃杀的陆容与。 谢慧敏抬头看着陆容与,矜贵的眉目都是对生命的漠视。 是了。 陆容与是皇上手中的一柄利刃,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 不过,都不重要了。 谢慧敏大笑出声,笑得有些尖锐:“我不是威胁你,是裴恒身处必死之局!” 陆容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中寒光湛湛,他嗤笑一声:“什么狗屁必死之局,我绝不会让毅之出事,他的命,我护着!” “你以为你……”谢慧敏的话没有说完,已经被陆容与一个用力掐断脖子。 他不想再听她妖言惑众。 他留着她小命是让她用预言帮助毅之早日回京。 而不是让她用毅之的命几次三番威胁他。 毅之若真有劫,他来挡! 他堂堂锦麟卫指挥使难道还不如一个女人。 “抬下去埋了。”陆容与冷冷道。 “是!” 护卫和婢女都不敢多话,匆匆抬了谢慧敏出去。 又快速地整理好房间,一如这个院子从未住过人一般。 不过死个侧妃而已,王府里每年死的人多了。 …… 裴恒这两日都在衙门,在去方城之前要收集更多证据。 整个白雀庵竟无一人见过那个男子的真面目。 而静月自进了牢房便一言不发,威逼利诱都没用。 谢昭昭则在准备去方城的衣物,这次去怕是会多留一段时间。 一层秋雨一层凉,连着两日秋雨,天气彻底冷了下来,厚衣服要多带些。 尤其是沐儿的。 正收拾着,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吓了她一跳。 走出屋子一看,来人竟是谢慧敏母亲曹氏。 倒是有段时间没见她,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清亮。 “昭昭,你要为你妹妹做主啊!”曹氏拍着大腿哭道。 哭声挺大,不过都是嚎叫。 没什么感情。 幸好不是在野外,不然谢昭昭真担心她这一嗓子把狼招来。 “慧敏现在是小王爷侧妃,我可做不了她的主,伯娘还是请回吧。” 曹氏的嚎叫声更大了:“慧敏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谢昭昭表情明显滞了一瞬。 谢慧敏死了? 她可是书中女主,有金手指加持,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了。 “怎么会?”谢昭昭不可置信道。 “真的,陆容与派人送消息说慧敏得了急症死了,连尸体都没让我见,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昭昭,慧敏肯定是被他害死的,你要让裴恒好好查一查,给你妹妹做主……” 曹氏一边哭嚎一边看谢昭昭表情。 她当然不是真心要替谢慧敏讨公道。 不过是抬出裴恒吓一吓那个小王爷。 裴恒一进城就听说了,裴恒破获了一个大案子,名头大着呢。 那个小王爷若能赔她几万两银子,这事也就了了。 这丫头死就死了,可不能断了她的财路。 她儿子刚订下了一门好亲事,以后还要养孙子。 她怎么也是小王爷的丈母娘,可那些王府护卫连门都不让她进。 简直气死人了。 没办法,她只能来找谢昭昭。 儿子和夫君还在客栈住着呢。 客栈多贵啊。 最好啊,那个姓陆的把那个宅子也赔给她。 反正他迟早要回京的,留着宅子也没用。 这样他们一家就可以搬回城里住。 那别院可比谢昭昭母亲留下的那个宅子宽敞漂亮多了。 谢昭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前两日她刚和裴恒说过丰城刺客之事,难不成她和上次刺杀有关? 除此,她想不到别的。 谢昭昭微微阖眸,语气不紧不慢:“伯娘,对方是王爷,我夫君不过是一个小小参军,你觉得参军能管得了王爷?” 她抬起眼皮看向曹氏:“这个忙我们帮不了,伯娘若真觉得有冤,就上衙门击鼓鸣冤,到时候官府自会受理。” “你还有没有心肝,死的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曹氏指着谢昭昭的鼻子骂道。 谢昭昭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眼中溢出森冷的笑意。 “伯娘忘了,她当初怎么害我的,人死了做过的坏事就可以抹去了?” 曹氏被她眼中的冷意震慑住,这丫头来硬得不行。 那就来软的。 撒泼耍赖她最在行。 当初她就是撒泼打滚逼着谢昭昭嫁给裴恒。 才霸占了她家的房子。 曹氏扑通一声跪下了:“昭昭,伯娘求你了,求你为你妹妹做主啊。” 四邻八舍的都听到了,虽然没有凑上来,但都竖着耳朵听着呢。 谢昭昭就知道曹氏这样的泼皮不是那么好打发。 那就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了。 她也一屁股坐地上了,哭声比她还惨:“伯娘,你放过我吧,伯娘觉得妹妹死的冤就去官府鸣冤,刺史衙门不是我们家的,我夫君他说了不算呀。” “伯娘这是非要逼他丢了饭碗吗,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曹氏是嚎叫。 谢昭昭可是真哭。 梨花带雨的,哭的嗓子都哑了。 裴辞礼和赵阿婆带着裴沐上街买菜去了,老远就看到门口围了邻居。 裴辞礼心下觉得不好,连忙加快了脚步,裴沐迈着小短腿也一路跑着。 裴沐看到谢昭昭坐在地上哭,旁边还有个老女人在拉扯阿娘。 一下子就冲过去了,用尽力气去推曹氏:“不许欺负我阿娘。” 曹氏被谢昭昭掐了好几下,正吃痛的厉害,又被小崽子推得差点摔倒。 一怒之下就要抬手打回去,谢昭昭连忙护向儿子。 顺便一个后踢脚,不偏不倚地踹到曹氏嘴巴上。 曹氏吃痛,手一抹,一手的血,嗷地一嗓子就冲上去揪住谢昭昭头发。 谢昭昭把沐儿护在怀里,背对着曹氏,头发又散着,正给了曹氏机会。 曹氏泼辣得很,恨不得把谢昭昭头发都薅下来。 谢昭昭这次真的吃痛了。 裴辞礼一着急,抄起手边的扁担朝曹氏打去:“放开昭昭,放开昭昭!” 把一贯斯文的裴辞礼逼得动手,曹氏也真是有本事了。 裴辞礼蛇打七寸,就冲着曹氏手打。 曹氏吃痛,不得不松开头发。 谢昭昭得了自由,快速用发带将头发系好,小狮子似的朝曹氏冲去。 敢打她。 她对原主最满意的除了这张脸就是这头乌发。 不让你瞧瞧老娘的身手,你还真以为老娘是吃素的。 看她以后敢不敢来闹。 曹氏吃了谢昭昭一记窝心脚,直接跌坐在地上。 谢昭昭不等她起身,冲过去骑坐在她身上,抡起手臂,运足了力气左右开弓打起来。 曹氏被打得杀猪般的哭喊,这次是真哭。 整条巷子都能听到曹氏的哭声。 没有看到的邻居也听得心惊胆颤。 尤其亲眼目睹的赵氏,紧紧的拉着儿子。 裴恒媳妇太猛了,以后可不敢得罪。 王氏也是一阵后怕,幸好两家关系好,她也没得罪过谢昭昭。 妈呀,婆婆当时打断小姑子的腿是对的。 她甚至觉得打轻了。 裴恒和陆容与是一起赶到的。 陆容与觉得自己脸也跟着疼,下意识地看向裴恒。 那个眼神有些复杂。 他还记得裴恒脸上那个巴掌印。 裴夫人果然掌力深厚。 他没看到谢昭昭杀人的模样,但打人的样子他记住了。 挺……潇洒! 第127章 这小脾气真是一点不像毅之小时候 裴恒脸色倒是自然,没有阻止,没有上前。 看热闹的人也都保持安静,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惊扰了谢昭昭,那巴掌就落到自己脸上。 石头捂着小胖脸,小嘴瘪着却不敢哭。 他现在知道裴沐为什么打人厉害了。 就是他阿娘教的。 裴沐上次也是骑在他身上打他。 打完了还带着他找阿娘告状,阿娘又打了他一顿。 骂他没出息,连三岁小孩都打不过。 裴辞礼有些看不下去了。 倒也不是看不下去。 她是怕被裴恒看到了。 平日里谢昭昭都娇滴滴的,这个提不动,那个做不了,喝杯茶都嫌烫嘴,让裴恒吹凉了给她。 裴恒也很受用。 如今突然彪悍起来,她担心侄儿心里会有落差。 万一影响夫妻感情就不好了。 “昭昭,毅之回来了。”裴辞礼轻咳了一声,弯腰压低声音道。 这句果然管用。 谢昭昭瞬间停下了动作,从曹氏身上起来。 哭着就奔入了裴恒怀里:“夫君,你可回来了。” “是我回来晚了,手可疼了?” “疼死了!”谢昭昭委屈道。 伸出的双手果然是红肿的。 裴恒心疼地拉过吹了吹:“一会儿我教你怎么打不疼。” 众人一阵冷寒。 都这样彪悍了,还要教。 这以后还怎么做邻居。 他们可只有一张脸,不禁打。 陆容与被二人这番表演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豺狼配虎豹。 服了! 曹氏顶着一张猪头脸,哭得撕心裂肺。 谢昭昭一个眼神横过去:“再哭还打你。” 曹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看热闹的邻居也都捂住了自家孩子的嘴。 那眼神有杀气。 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怪不得能拿下裴恒。 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曹氏不敢看谢昭昭,目光最后落在陆容与身上:“你还我女儿命来。” 曹氏知道裴恒不好惹,刚又被谢昭昭打了一顿。 想来想去,反倒陆容与好说话些。 至少没打过她。 “本王侧妃急症去了,本王深感痛心,所以派人送了两箱金饼去客栈,谢先生和令郎已经离开回乡了。” 陆容与眸色淡漠,虽是这般说,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痛心表情。 曹氏听到两箱金饼,眼睛和嘴巴同时长大。 这么多金饼。 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们怎么不等等她。 这个没良心的。 不行,不行,她得追上他们。 可不能让他们都挥霍了。 曹氏顾不得脸疼,拨开人群撒腿就跑。 曹氏一跑,邻居们也散了。 溜了,溜了。 这家人太能打了。 裴恒直接抱起谢昭昭回了房间:“先给你手涂药。” “她伤的是手。” 又不是不能走路,哪里用得着抱着。 而且,那手伤得也不算重。 裴恒没理会陆容与。 杀个人还惹出这么大祸端,害的昭昭跟着受伤难过。 陆容与觉得突然身上冷飕飕的,收回目光看到不远处的小家伙正瞪着他。 裴沐还记得这个坏家伙。 “是你派来的坏人欺负我阿娘。”裴沐气鼓鼓道。 陆容与被裴沐的表情逗笑:“不是我。” “我都听到了,你给了坏人金饼,收买她。”裴沐一脸气愤。 陆容与笑容滞了一瞬,的确是给了金饼。 这个还真不好解释。 尤其是对这个小不点。 陆容与弯腰笑道:“沐儿,叔叔……” “不许叫我叔叔,我不认得你。”裴沐果断打断他的话。 陆容与:…… 陆容与一脸无语的扶额。 谢昭昭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这小脾气真是一点不像毅之小时候。 “沐儿,不可无礼!”裴辞礼从房间泡了茶出来就听到这句。 裴沐却是一本正经:“姑婆,是他先和我攀亲戚,叫我叔叔,我不想做他叔叔。” “他不是叫你叔叔,他是你爹爹的好兄弟,你该叫他叔叔。”裴辞礼耐心解释道。 裴沐一脸嫌弃的看向陆容与。 就这货? 叫叔叔? 他不要! 他欺负阿娘,就是坏人。 陆容与正得意的等他叫叔叔呢,就说辈分放在这儿,小家伙不认也得认。 可没等到小家伙叫叔叔,他突然就哭着跑了。 “爹爹!” 裴沐抱着爹爹的大腿,小家伙哭得抽抽嗒嗒,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裴恒别提多心疼了。 沐儿一向懂事,很少哭。 裴恒弯腰一把抱起儿子,裴沐指了指不远处的陆容与。 软软的童音,抱着裴恒的脖子撒娇:“他是坏人。” 陆容与睁大眼睛,哭笑不得。 这母子俩的演技还真是一脉相承,都会恶人先告状。 他什么都没做。 被小家伙占了便宜。 好好地给他降了辈分。 叔叔变侄子。 这会儿又在这儿告状。 他没这么被冤枉了还无能为力的时候。 好委屈。 “毅之,你要为我做主。”陆容与巴巴得看着裴恒。 “沐儿才多大,你倒是好意思。”裴恒不紧不慢的冷嘲。 “我冤枉!” 真没地方说理去。 这都是什么儿子。 这张脸长得和裴恒一个模子,可心眼子跟他娘一样。 裴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别提多可怜了。 裴辞礼也觉得心疼。 “容与,听姑姑的,算了,别吓着沐儿。” “……” 他也想哭。 第128章 你甘心这样活着,见不得光,苟延残喘? 谢昭昭从房间里出来时,裴恒抱着一脸委屈的沐儿,旁边站着同样委屈的陆容与。 谢昭昭笑着看向陆容与。 只是,这笑容有种淡淡的笑里藏刀。 “慧敏妹妹是你杀的?”谢昭昭一脸笑得一脸温柔。 陆容与顿觉一阵冷寒。 “你不会是想要替她报仇?” 谢昭昭挑眉:“我没那么圣母。” 之前她放过她是她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 如今不同了。 谢慧敏对她动了杀念,丝毫没有念及姐妹之情。 而她也不是从前的谢昭昭了。 “那你要如何?” “你确定她死了,尸身如何处理?” “尸体我让手下随便挖坑埋了。”陆容与满不在乎道。 她伤害毅之,给她留个全尸埋了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难不成还真要以侧妃之礼给她风光大葬? 谢昭昭脸上表情复杂晦暗。 她并非不相信陆容与杀人灭口的能力。 只是谢慧敏可是拥有金手指的小说女主,不可能死得这般随意。 不符合设定啊。 “小王爷还是派人检查一番,小心些总不是坏事。”谢昭昭淡笑着提醒。 “裴夫人太小心了,人……”陆容与话未说完。 王府护卫跑得气喘吁吁而来,在陆容与耳边一阵耳语。 陆容与脸色大变,不可置信:“不可能!” “属下句句属实,不敢妄言。”护卫连忙跪地道。 “真诈尸了?”谢昭昭半开玩笑道。 陆容与蹙眉,比诈尸还匪夷所思。 “谢慧敏的尸体消失了。” 谢昭昭挑眉,虽然离奇,但又觉得意料之中。 连她都能离奇穿进这本小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谢慧敏可是小说女主,得天独厚,有金手指护身。 裴恒看陆容与的眼神满是对他能力的否定。 “夫君,这也不能怪小王爷,毕竟他……也尽力了。”谢昭昭好心劝道。 陆容与气得脸都涨红了。 这还不如不替他说话呢。 比打他一巴掌都让人难受。 陆容与本想留下吃饭的,现在,哪还有心情。 本来以为自己立了大功。 现在倒好。 丢了个大脸。 裴辞礼从厨房出来发现陆容与已经不在了。 “这孩子不至于和沐儿生气?” “他就是小气。”裴沐气道。 “沐儿,”谢昭昭嗔道,“他可是你爹爹最好的兄弟。” 裴沐撇嘴:“我以后不交这样的兄弟。” “他人其实很好的,救过你爹爹的命,你爹爹也救过他的命,是生死相交的兄弟。”谢昭昭认真给儿子解释。 “真的吗?” “当然,所以以后不可以对叔叔没礼貌。”谢昭昭摸摸儿子头上的小啾啾。 裴沐像是被捋顺了毛的小猫,登时变得乖顺起来。 “我听阿娘的。” “好,那去帮帮阿婆和姑婆。” 裴恒倒是很意外:“你竟会帮着容与说话。” “我这个人恩怨分明,通情达理,哪像他,欺负小孩子。”谢昭昭轻嗤了一声。 裴恒薄唇勾出淡淡弧度,他知道,她其实已经认可了他。 “你像是早知道谢慧敏没死?”裴恒道。 谢昭昭抬眸和他对视,表情淡然:“我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信!” “那就是猜的。” 谢昭昭笑了笑,垂眸时眼中有一抹担忧。 谢慧敏没死定然恨极了他们所有人。 虽然小说没有这个剧情。 但按正常剧本就是黑化开大。 无差别的报复虐待书中每个角色。 裴恒握住谢昭昭的手:“没事的。” 谢昭昭抬头看着他,有没有事她不确定。 但肯定会增加难度了。 …… 谢慧敏如今就住在边城最混乱的西城,这里三教九流,乞丐小偷,小商小贩。 每日都有死在街边的。 不稀奇。 更没有人管。 藏身这里自然也不是最安全的,只不过,陆容与那样自负的人,看不上这样的地方,所以也最容易忽略。 她当然不会在这里躲一辈子。 只要躲过这段时间就好。 或许几日。 或许几个月。 但她总是等得起的。 她当时找到陆容与以为他会像上辈子一样守护她。 没想到,这个上辈子自诩最爱她的男人却亲手杀了她。 幸好她命足够大。 谢慧敏站着窗前,看着外面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也没有转身。 “你来了。”谢慧敏的声音沙哑,苍老得如老妪一般。 她虽逃过一命,但声带受损,好不了了。 男人笑了一声:“是我,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我们两清了。” “是吗,”谢慧敏转身看向他,“我救了你没错,但我的命不是你救的。” “谢姑娘,你现在的命可在我手里。”男人低低地笑着。 “你若要杀我,就不会让我藏在这里?”谢慧敏很肯定这点。 旁人不认得他,她却认得。 裴恒同父异母的弟弟,裴忱。 野心勃勃,心狠手辣。 是藏在暗处的一条毒蛇。 裴恒不屑把他当作对手,却险些丧命他手。 “姑娘聪慧,”裴忱笑道,“我听闻姑娘死讯便觉震惊,所以不惜犯险亲自寻找。” 裴忱停顿了一瞬继续道:“没想到真被我猜对了,姑娘这样的人不该死在那样的手里。” “所以呢,裴公子不妨继续说完。”谢慧敏和他对视。 裴忱也不打算隐瞒自己身份。 这些年他往返岭南和边城,暗中经营自己的势力。 他培养的势力遍布朝野。 只可惜呀,这次被裴恒坏了好事。 本来时机已到,这个地方他就是要舍弃的。 可裴恒坏了他埋的一步棋。 这个仇,他迟早要报的。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裴忱淡笑着。 面容倒是与裴恒有一两分相似。 只不过,一个正气凛然,一个阴柔毒辣。 谢慧敏苍白的脸蛋渐渐露出几分笑意,最后笑声越来越大。 沙哑的刺耳。 到最后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一字一顿地道:“朋友,我们这样的人做朋友?” “不行吗?志同道合,谢姑娘难道不想害我们的人跌落泥潭,生不如死。” 裴忱的语调淡而残忍,“你甘心这样活着,见不得光,苟延残喘?” 谢慧敏一震,手指紧紧攥紧。 裴忱笑着,淡淡的,逐字分明地道:“谢姑娘,我们联手闯一番天地,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跪地求饶,俯首称臣,就连裴恒也任你驱使,搓圆捏扁。” 第129章 一有心事就找我发泄,禽兽不如 房间里一片黑暗,裴恒回来时谢昭昭已经睡着了。 裴恒低头看着床上的女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听她的呼吸便知道她睡得很沉。 他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眉眼,眼神比这暗夜还要浓稠。 谢慧敏死而复生这事,她虽然再没有提过,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担忧。 因为此事,他不得不推迟前往方城的时间。 而她没有半句催促。 他知道方序秋已经几次催她动身了。 她到底是有多隐忍才能做到如此不动声色。 他有时候也会想,这究竟是她吗? 他已经越来越不记得她以前的样子。 可却越来越喜欢她。 他不知道这份喜欢会给她带来多少危险。 却一点不想放手。 或许有些自私,但他真的不舍放她离开。 …… 谢昭昭第二日醒得有些晚。 最近不知如何,总是做噩梦,晚上睡得不踏实。 醒来就会觉得疲倦。 她伸了个懒腰,才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一道低沉淡然的嗓音:“醒了?” 谢昭昭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一旁的裴恒。 今日他难得穿了一身浅色天青色衣衫,如修竹般挺拔。 “我怎么在这里?”谢昭昭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书房。 问完就想起来,自己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怕吵到沐儿就到书房看书,到最后就干脆睡在这里了。 “我想起来了,昨晚失眠就跑这里来睡了,”谢昭昭揉揉脑袋,“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应该已经很晚,但他还没有回来。 裴恒表情越发的温柔:“差不多亥时末。” “现在什么时辰?” “巳时末。” 谢昭昭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啊,这么晚了,我约了人。” 谢昭昭急急忙忙的掀开被子下床找鞋子穿。 她今天约了书社掌柜,还有封信让他交给秋娘。 秋娘最近一日一封信的催她到方城,可她实在抽不开身。 又不好让她担心,便只能找借口推脱。 “不着急,掌柜已经派了人过来,话本初稿我已经给他,信也取走了。”裴恒不紧不慢道。 谢昭昭有个习惯,写完的书稿都会放得整整齐齐的在旁边的小竹筐里。 那封信就放在书稿上面。 很容易找。 谢昭昭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耽误事。 谢昭昭抬手将窗帘拉开,阳光彻底的从窗户照了进来,房间一下变得更加明亮。 心情都变好了几分。 人呀,还是得沐浴在阳光下。 否则,日子久了,真就不人不鬼了。 谢昭昭才刚转过身子,男人的气息已经笼罩过来,一下堵住了她唇瓣。 谢昭昭别开脸,嗓音低低的:“不要,我还没洗漱。” “又不是没有亲过。” 一副他不嫌弃她的模样。 “不要,”谢昭昭推他,“你一有心事就找我发泄。” 谢昭昭能感受到沉沉的气息和往日不同。 她不喜欢他这样。 对她而言,情欲是欢喜不是发泄。 裴恒低笑:“你又知道?” “你上次就这样,禽兽不如的气息我闭着眼睛都感受得到。”谢昭昭娇道。 “禽兽不如?” “也可以说不如禽兽!” “有什么区别?”裴恒笑意更深几分。 “没有区别,但就是事实,不许狡辩。”谢昭昭对于他上次的行径记忆深刻。 裴恒盯着她的面容,此刻的她没有丝毫的伪装,依旧是娇娇柔柔。 可晚上的她又是另一幅模样。 有那么个瞬间,他希望她向他发些脾气,抱怨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如此提心吊胆,夜不安枕。 “夫人大度,原谅则个?”他抬手拨了拨她的长发,不动声色的问道,“饿不饿,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面。” 自从赵阿婆到家里,裴恒已经很少下厨了。 “我现在去做。” “会不会等很久?” “不会,很快的。”裴恒道。 姑姑早上做了面条,只是因为她未起床,便没有煮她的那份。 姑姑也看出她最近睡眠不好,特意叮嘱不要吵她。 裴恒又亲了亲她的唇瓣:“你先去洗漱,马上就可以。” 裴恒离开之后,谢昭昭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谢慧敏毕竟是小说女主,有金手指加持,又有上一次的记忆。 她之前因为裴恒反倒有所顾忌,如今因爱生恨,不会再对谁留情。 若她猜得不差,谢慧敏下一步就是前往京城。 京中势力复杂,裴恒现在尚未回京,羽翼未丰。 如果她联合裴家之前的对手对付裴恒,那是易如反掌。 谢昭昭努力想小说中的剧情,裴恒的对手除了魏王党羽,还有…… 裴忱! 是了,就是裴忱。 裴恒同父异母的兄弟。 躲在暗处,搅弄风云的幕后黑手。 裴恒几次都险些死于他手中。 小说中对于裴忱的描述并不多,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却是个极有手段的人物。 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拿捏了不少朝中重臣的把柄。 让他们不得不为他所用。 若不是裴恒是小说男主,代表正义,说不定裴恒真要栽在他手里。 她隐约记得书中好像提过,裴忱很早就藏在暗处关注裴恒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才十分了解裴恒,每次都能精准算计。 裴家最想裴恒死的人就是他。 上次在丰城遇刺应该就是他派的杀手。 他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谢慧敏和他联手,不知又会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在对付他们。 谢昭昭正出神,裴恒已经端着面进来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夫君,白雀庵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幕后的那个男人还没有线索。”裴恒道。 如今白雀庵的案子全城关注,不止谢昭昭,他每次回家碰到邻居也都会问上两句案情进展。 毕竟,幕后主使一日不缉拿归案,百姓一日不得安宁。 “静白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嗯!” 静白这个人软硬不吃,对那个男人倒是死心塌地。 “我能不能见见静白?” 第130章 这样的女人做枕边人,太可怕 静月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竟会在白雀庵。 这是他们幽会的密室。 房间幽暗,隐约可看到一个男子背影。 背对着她站着,一身白衫,翩翩若仙。 有股致命的熟悉感。 是他。 静月几乎是顿住了呼吸,几步上前,抱住那人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 “玄郎!”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静月在看清男人的面容后,脸上的笑僵住脸上。 就好像一梦惊醒,静月表情一下变得愤怒:“你是谁?” 刚才距离有些远,灯光又晦暗,她一时未能看清楚,这才认错。 “我是谁不重要,故地重游,感觉如何?”谢昭昭笑道。 人在熟悉的地方最容易放松警惕,也最容易破防。 静月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完全不配合。 “我知道你深爱玄郎,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谢昭昭依旧笑着,可话锋却突然一转,“因为我也是。” 谢昭昭一把扯开自己的头发,三千青丝纷纷扬扬落下。 静月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谢昭昭。 静月觉得自己容貌不错,可和眼前这位比显然是逊色的。 “玄郎是我的,他最爱的也是我……”谢昭昭继续道。 “不可能,”静月终于开口了,清秀的面容变得愤怒,“他爱的是我!” “爱你?你也配和我比,我比你漂亮,比你年轻,他给过你机会,可没想到你这么蠢,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连累到他,你还有什么面目见他?” 谢昭昭说完,丢了把匕首给她:“你若是对玄郎还有半分情义就自己去死,不要再连累他。” 匕首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静月看着地上的匕首,表情逐渐狰狞:“不可能,你让玄郎来见我,你让他来见我。” 静月疯了一般冲到谢昭昭面前,摇晃着她的身体:“你让他来见我。” “他是不会见你的,若不是我的人及时通风报信,玄郎都要被你连累死了,你还有脸见他,我今日是来问你,玄郎还没来得及带走的钱被你藏在哪了。” “你是为了钱才救我?” “不然呢,若不是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玄郎他会冒这么大风险救你?” 静月突然大笑起来,歇斯底里道:“钱给你,好让你们双宿双飞是吗?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他不能这么对我。” 谢昭昭如同看笑话一般看着静月:“谁让你现在已经暴露了,对玄郎再没有用处,他还留着你做什么。” “玄郎说了,只要你交出那些钱,他会看在你真心喜欢他这么多年的份上,以妾室的名分厚葬于你,也不至你以后成为孤魂野鬼。” “妾室?你的意思我还要感谢你?”静月冷笑。 静月是老师太收养的那个孤女里最聪慧伶俐的,对她十分偏袒疼爱。 所以也养成了她自视甚高的性子,谢昭昭这些话磨掉骨子里的自尊,她整个人几乎崩溃。 谢昭昭微微转个身子,一抬手,护卫立马搬了椅子过来:“夫人您坐!” 静月听到那声夫人,心上又被扎了一刀。 她给玄郎提过,她可以不做这个主持,她可以还俗和他双宿双飞。 他却每次都是推脱,说等他们攒下更多银子就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这样说,她也渐渐信了。 可这些年,她配合他拐卖了那么多的女孩,送到了各个地方,赚的银钱不计其数,他却始终推三阻四。 没想到他早已经娶了小娇妻。 他一直在骗她。 谢昭昭不紧不慢在椅子上坐下,可气势却更加凌人:“不然呢,毕竟我才是玄郎明媒正娶的妻子。” 静月一双怒目盯着谢昭昭,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肯定想知道为什么他娶的不是你?” “你明明替他做了那么多事,那么喜欢他,为何就没有得到他的心呢?” 谢昭昭越说,静月的脸色越难看,越来越苍白。 “你虽然长得不如我,但有能力,有地位,你的这些本事他也只教过你,甚至,你们认识得更早呢,毕竟我们成亲才不到一年。” “你别说了!”静月痛苦摇头。 “因为他说你沾手的脏事太多了,不干净了。他喜欢干净的女人,而且,你太狠毒了,这样的女人做枕边人,太可怕。” “你住口,住口!”静月像是疯了一般要上前撕扯,可惜很快便被护卫拦住了:“不可能,你骗我,让他见我,让他来见我,不然那些钱你们休想得到。” “玄郎不会见你,不过,他让我带了一幅画给你,玄郎也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谢昭昭抬手,护卫立刻送上一卷画,她缓缓打开。 “玄郎说这幅画送给你,也是给你最后的慰藉,也对得起你了。” 静月双手颤抖着接过画卷,先是哭,接着是大笑。 最后抱着画跌坐在地上。 这么多年,她最后得到的就是他的一副画像。 她算什么。 她这些年的付出算什么。 静月抬手撕了画卷,恨恨的看向谢昭昭,捡起地上的匕首。 冲到谢昭昭面前,一下捅到谢昭昭胸口:“既然我得不到,那就一起死。” 可捅之后静月才发现不对劲。 这匕首根本没有伤到谢昭昭。 静月再试了下,这才发现匕首是假的。 剑刃一用力便会弹回去。 根本伤不了人。 静月这才觉得不对劲:“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玄郎的妻子啊。”谢昭昭挑眉笑道。 谢昭昭捡起地上的画卷:“我们的玄郎长得可真是好看,你瞧这双眼睛,温柔多情,还有这唇瓣……” 画卷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裴恒根据记忆画的裴忱的画像。 神秘男人果然是裴忱。 只要确定了这点,静月招不招认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是一颗棋子。 谢昭昭离开,围着牢房的幕布被拉下,晦暗的房间变得有些光亮。 静月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牢房,不过是做了一场戏而已。 而她刚才的话,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静月知道上当,仍是不死心道:“你不是玄郎的妻子,你到底是谁?” “我的确不是玄郎的妻子,可你的玄郎却是切切实实要你的命,静月,你已经中了慢性毒,活不了多久了,以后慢慢在这牢房里赎你的罪过吧。” 第131章 谁家的正经夫人这般做派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玄郎,我要见玄郎。”静月抓住护栏抓狂般的嘶吼。 只是谢昭昭说完便离开,任凭静月再如何歇斯底里的质问,她也没有回头。 静月早就没有了出家人的慈心,而是一个心肠歹毒,助纣为虐的女魔头。 裴忱的确狠毒,她也一样。 这都是她应得的。 谢昭昭一身白衫,倒真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裴恒刚才在外面听着他们对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从未如此紧张过。 虽然那把匕首已经确认过很安全。 可他还是担心。 “你打算怎么办?”谢昭昭道。 裴恒没想到裴忱这些年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动。 边城虽不大,可裴忱既然在这里经营这么多年,想找到他也不容易。 而且会让自己极其被动。 现在可以确定,谢慧敏和裴忱早就勾结在一起。 而这次,谢慧敏正是借助裴忱的势力躲了起来。 “不找,等他自己露面。”裴恒淡淡道。 裴忱隐姓埋名在边城,就是要对付他。 不要了他的命,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尤其,现在又多了个谢慧敏。 裴忱拐卖那么多少女,在附近州县都有他的据点。 将这些据点捣毁。 他自会现身。 谢昭昭刚才提到的银子,本是诈静月的话,没想到竟真有。 如此,裴忱更不会轻易放弃。 谢昭昭点头认同:“他们躲在暗处,盲目寻找,反倒失去冷静,做出错误判断。” 他大概就想激怒裴恒,让他狼狈出错。 他料定裴恒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他,就算查到是他,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因为裴家经不起这样的丑闻。 若裴忱以送到高官身边的女孩为诱惑。 以裴家当下处境,极大可能为了利益,让裴恒顺水推舟地将一切推给静月。 甚至若有一日东窗事发,裴忱便可以顺其自然地将脏水泼给裴恒。 给他安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 毕竟裴恒是边城的司法参军,在边城多年,案子又是他查的。 有时候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怎么想。 “正是如此。” 谢昭昭抬手勾着他的手指,裴恒宽厚的大掌反手握住她的。 谢昭昭仰脸笑了笑,妩媚娇俏:“他们是见不得光的阴沟老鼠,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不怕他们。” 裴恒抬手拨了拨她散着的长发:“嗯,不怕!” 谢昭昭低头看了眼自己略略有些长的衣服,为了让自己身高高些,鞋子垫高了,走路一点也不舒服。 “还不抱我?” 裴恒这才想起她鞋子的事,抬手直接把人抱起。 身后的赵磊几个连忙捂眼,发出古怪笑声。 是谁说他们头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他们头是只疼嫂嫂。 不过,嫂嫂可真是聪明,今日愣是让那个静月开口了。 可真是神奇。 变戏法似的。 裴恒不理会那些小崽子,谁家男人不疼自己媳妇。 更何况,他媳妇刚给衙门立了大功。 谢昭昭窝在裴恒怀里闭着眼睛,这几日心里藏着事没睡好。 虽然现在也没有谢慧敏的下落,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不会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为了还原白雀庵密室,她熬了大半宿,又要套静月的话,这会儿是真的累。 马车一路摇晃,谢昭昭睡得迷迷瞪瞪。 裴恒先让张叔开门,这才小心翼翼地抱她下车。 今日姑姑带着沐儿还有赵阿婆去戏楼看戏,这会儿不在家。 裴恒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婉宁,实在是门口停着的马车太明显。 林婉宁站在门前,她抬头看着抱着谢昭昭的裴恒笑道:“等了你一上午,不请我进去坐坐?” 裴恒皱起眉,很明显不想。 尤其,他不希望有人吵到怀中的人睡觉。 男人嗓音可以压低了,嗓音越发淡然沙哑,“有事?” 裴恒垂眸看了眼怀中人。 后方才皱着眉头的样子完全不同。 谢昭昭缓缓睁开眼睛,虽然没有睡得很沉,但被吵到的感觉也不太好。 “夫君,上门皆是客,让林县主站在门口的确不合适。”谢昭昭才刚醒,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几分鼻音。 裴恒完全换了态度,连唇角都勾起了几分弧度。 “好!” 林婉宁的脸色闪过一抹细微的尴尬。 没想到自己等了一上午倒不如别人一句话。 裴恒进屋才放谢昭昭下来,又拿了鞋放到她脚边。 本来是要替她穿好的,被谢昭昭抬脚轻轻踹了下。 裴恒非但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心里反倒像是被喂了糖一般甜蜜。 “你先坐着,我去做碗面给你。” 从昨晚忙到现在,她一定饿了。 刚来本想在街上吃的,看她毅之睡着,舍不得叫醒她。 “林县主找你有事,这样把客人丢下不太好,我饿一会儿算了。”谢昭昭漫不经心道。 “等着,我去做!”裴恒道。 昭昭最喜欢他做的面条,他当然不能让她失望。 “好吧,那你快些,别让客人久等,我先替你招待。”谢昭昭低头陇了陇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是男子的最小号,但谢昭昭穿着也还是有些大。 系了腰带还能勉强,这会儿去了腰带,就有些过分松松垮垮。 尤其,头发散着,慵懒又随意,透着一股别样的妩媚。 完全一副被男人狠狠疼爱过的模样。 林婉宁心里一阵鄙视。 谁家的正经夫人这般做派。 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妾也比她有规矩。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又穿成这样,不知道刚才在马车里做什么。 裴恒那么正经的男人被他勾成了这样。 怪不得她能和方序秋成为朋友。 俩人就是一路货色。 林婉宁淡淡地看向谢昭昭,唇角的笑容得体:“恕我多嘴,我知道你和毅之感情好,不过,让男人下厨会不会不太好?” 谢昭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当然,在某人看来,也是坐没坐相狐媚样。 比起林婉宁精致的妆容,谢昭昭今日素面朝天,而且,还在牢房待了一夜。 对比过分明显了。 “既然知道多嘴就不该提,林县主,你可是大家闺秀,家里没有教你做客的时候要谨言慎行?” 第132章 阿娘,什么是重色轻友? 谢昭昭手指把玩着自己的长发,轻笑了一声,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嘲弄。 林婉宁的表情瞬间变得难堪,或者说有些怒意。 她这样指使男人为她穿鞋,为她下厨本来就是不对的。 男人是天,女子以夫为天,怎么能如此作威作福。 “裴夫人,你将来是要随毅之一起回京的,你这副做派会被京城所不容,会给毅之带来麻烦的。” 谢昭昭脸上的嘲弄更深了几分:“县主是成过亲的人,总不知道什么叫夫妻情趣吧?” 林婉宁脸蛋一下变得涨红,一下从椅子上起来,一副不齿她行为的模样:“谢昭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谢昭昭眉毛挑了下,直接笑出声来:“林县主,都是成过亲的女人没有什么好装的吧?” 据她这段时间所知,大齐的民风还算开放,有时候和王嫂他们在一起聊天,说话也是荤素不忌。 难不成世家子弟和大家闺秀成亲之后就是过家家酒,玩纯情? 林婉宁气的呼吸都不畅了,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昭昭:“谢昭昭,你简直不知羞耻。” 谢昭昭手环胸看着她:“我和我夫君在自己家里做什么都不会羞耻,倒是你,跑到我家,对我指手画脚,你哪来的脸?” 林婉宁真的是被气到了,她鲜少如此失态,不过,很快调整好自己。 “裴夫人,我只是为了你、为了毅之好,没有恶意,京城我比你熟悉,我现在提醒你,总好过你以后在众人面前丢脸。” 谢昭昭眯眸,笑容不变:“其实,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谢昭昭,比较真情实感,不像叫裴夫人那般矫揉造作。” 林婉宁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裴夫人,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并不是要和你做敌人的。” 谢昭昭歪着头,笑容天真又残忍:“我不喜欢和人虚与逶迤,你想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们或许不会是敌人,但也不会是朋友。” 林婉宁看着谢昭昭那张美丽到嚣张的面容。 裴恒到底是如何看上这样的女人的。 “你让裴恒因为你成为孤家寡人吗,要彻底断绝我们过去的友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确称你心意了,我和容与要回京了,今日就是来和毅之告别的。” 林婉宁说完起身离开要走。 谢昭昭笑容淡定:“好啊,我会转告我夫君,” 说完,目光落在桌上的盒子上,“林县主记得把这些带走,我夫君不缺布料做衣服。” 谢昭昭看出盒子上面的标记,京城最好的料子。 在边城这样的小地方,别说买,大多数人连见都没见过。 谢昭昭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裴辞礼带了一块布料给她和沐儿裁了衣服。 裴恒煮完面回来时发现谢昭昭不在那儿了。 林婉宁离开他是知道的,毕竟马车那么大动静他又不聋。 到卧室才发现谢昭昭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连衣服都没换,和衣而卧。 裴恒不忍叫醒她,给她盖好被子后轻声出了房间。 谢昭昭这一觉睡得绵长,醒来后手指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房间的亮堂。 她是被饿醒的。 其实刚回家那会儿便饿了,但那时候太困了。 对了。 林婉宁。 她好像把林婉宁气跑了。 谢昭昭拉开窗帘正要出去,裴沐迈着小短腿跑进来。 “阿娘醒了?” “是啊,阿娘睡了个午觉,怎么样,今天的戏好看吗?”谢昭昭摸着儿子的头发。 裴沐睁大眼睛,有些茫然:“阿娘,我和姑婆是昨日看的戏哦。” “昨日?” “是啊,我昨日回来阿娘便在睡觉,爹爹让我不许吵着阿娘,阿娘便睡到现在。”裴沐一字一句道。 裴沐说话速度虽然不快,但很快便给谢昭昭讲清楚。 “啊?” 这次轮到谢昭昭吃惊。 她竟然睡了一日一夜。 怪不得这么饿。 “阿娘是不是饿了,爹爹给你做了面条哦,姑婆还做了牛肉卤,特别香。”裴沐小馋猫似的。 爹爹说要等阿娘一起吃,所以就给他盛了一小碗。 “你这么一说阿娘更饿了。” “阿娘先洗漱,我让爹爹煮面条。”裴沐道。 “乖啦!” 谢昭昭这边洗漱完,裴恒的面条也煮好了。 母子俩一人一碗。 “你不一起吃?” “我等姑姑,她和赵阿婆去了王哥家帮忙。” 谢昭昭先吃了一口肉,牛肉软烂,又挑起一筷面条,也十分劲道。 的确比清汤面好吃。 谢昭昭觉得这个比后世吃的牛肉面味道要好。 不得不说,自从裴辞礼来了之后,家里的饭菜不止口味提高了一度,也更精致。 就说牛肉面。 赵阿婆也会做,但不会这么精致,还准备这么多菜码。 果然是世家才有的讲究。 论享受当然是讲究得好。 谢昭昭也很享受这样的讲究,毕竟谁也不喜欢没苦硬吃。 同样是出身世家,她还是喜欢裴辞礼这样不动声色浸染在骨子里的风雅。 就好比,一碗普通的牛肉面的确上不了台面。 可裴辞礼却用另一种方式让这碗牛肉面拥有了自己的风骨。 而不是居高临下地看不起它的普通,将它贬得一文不值。 “对了,林婉宁走了。” 裴恒唇角勾起宠溺的弧度:“我知道!” “她走的时候好像很生气。” “不重要。” “她说她和陆容与要回京了,送礼物给你,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就让她带回去了。” “我的确不喜欢。” “你都不问送的什么?” “送什么都不喜欢。” “你这样重色轻友会不会不太好?”谢昭昭一脸傲娇。 “阿娘,什么是重色轻友?”裴沐好奇道。 这个词他第一次听说,他想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对夫人比朋友好,夫人更重要。”谢昭昭一本正经道。 裴沐抬着小脑袋想了一下:“可是男人不就应该这样吗?” “嗯?” “爹爹说阿娘是女人,男人要保护女人,我长大了也要保护阿娘,以阿娘为重。”裴沐一脸坚定。 “可爹爹的朋友也是女人啊。” 裴沐不假思索道:“她是别人家的女人,不是我们家的,让他们家的男人保护不就可以了?” 裴恒满意地摸了摸儿子小脸:“沐儿说得没错,让他们家的男人保护她,明天奖励你鸡腿儿。” 裴沐鼓着小脸大笑:“爹爹最好,爹爹不止重色轻友,爹爹也很重视我哦。” 第133章 她终于可以赢她一次 白雀庵的案子暂时结案,裴恒也准备前往方城。 唐知州已经安排好人手配合他查清少女失踪案。 谢昭昭这段时间没怎么出门便带着沐儿一起出去逛逛。 已经是晚秋,姑姑和赵阿婆已经在准备冬衣了。 这次在方城待的时间比较久,边城的皮货比方城种类更多,价格也便宜。 往年裴恒会进山亲自给他们猎狐皮,今年他实在是太忙了。 谢昭昭牵着裴沐,小二耐心给他们推荐,谢昭昭看上了几块。 尤其是一块白狐皮,谢昭昭想用来做斗篷。 当然,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不过,谢昭昭现在不缺银子,一口气订下了好几块。 沐儿到底年纪小,没过一会儿便自己跑着玩。 因为他看见了一只老虎。 其实是一块完整的虎皮,连虎头都是完整的。 这个是非卖品,店家放在店里招揽生意的。 沐儿看到老虎激动,回头叫阿娘。 才刚进店的女子听到那声熟悉的阿娘,顺着声音望过去。 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谢慧敏咬着唇,很快舌尖弥漫血腥之味。 她狠狠地盯着母子二人,甚至有一瞬,想冲上去和他们同归于尽。 但最终,她并没有上前。 陆容与虽然撤了找她的那些护卫,但她好不容易活下来。 不能这么愚蠢地把自己暴露出来。 而且,就这样让她死了,太便宜她了。 谢慧敏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 她这副样子,这副破锣嗓音。 就算是站在她面前她也不认得。 谢昭昭现在拥有的一切幸福都是她的。 而她现在一无所有。 谢昭昭低笑着和儿子说话,有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她现在倒是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从前她看都不会看儿子一眼,如今倒是愿意扮演慈母了。 裴恒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疼她,这么贵的皮料,她像是不要钱似的选了那么多。 谢慧敏喉咙又开始疼了起来,刺疼的她觉得自己脖子都开始肿大。 谢慧敏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受伤的地方。 伤口疼。 心更疼。 “这位夫人,你的这块皮子订下了吗,若是没有,我想拿给那位夫人看看。”小二过来笑道。 谢慧敏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捏了皮子一角。 小二来取,发现被人拽着,这才开口提醒。 谢慧敏眸子眯了眯,声音沙哑得可怕:“这皮子我要了。” 小二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若不是这位夫人做妇人打扮,他还以为是男人呢。 “不要紧,小二,旁边那块也无妨。” 反正皮子缝在里衬的,旁边那块也就是小些。 赵阿婆手巧,一样可以缝补得完美。 “这块我也要了。” 破锣嗓再次开口,带着几分挑衅。 谢昭昭自然感觉出来了。 买个东西而已又不是只有这一家。 没必要置气。 小二连忙给谢昭昭介绍别的:“夫人再看看别的,我们店里今日一早还新到了几张皮子,有些忙,还来不及放上柜台。” 小二一看谢昭昭和裴沐的长相那就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和公子。 那位破锣嗓虽然不至于穷酸,但那声音实在吓人。 谢慧敏没想到一个小二竟然敢瞧不起她,有上好的皮料竟然不拿给她。 谢昭昭这张狐媚子脸到哪里都能勾男人。 谢慧敏看谢昭昭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那几块皮子我也要了。” 谢慧敏说完,直接将荷包放在柜台上,露出好几块金饼。 小二有些为难。 有金子谁不想赚。 但他是先为这位夫人服务的,又是先告诉这位夫人的。 除非这位夫人不要,否则卖给别的顾客有些不道德。 他们开店做生意的,除了把货卖出去,还得照顾顾客情绪,这样才有回头客。 小二眼巴巴的看了看谢昭昭,又看谢慧敏:“不如这样,我把皮子拿出来,二位夫人一人看一半如何?” 谢昭昭笑了笑:“不必了,我刚看的那些已经是极好的,包起来吧。” 买个东西没必要当冤大头。 出门逛街是开心,又不是触霉头。 谢昭昭话音才落,谢慧敏朝她走了过去,指着柜台上放好的皮子道:“既然没有结账,那就未必是你的东西。” 谢昭昭闻言笑了笑,本就漂亮的脸蛋越发璀璨明艳。 小二都有些看痴了。 不是他偏袒,实在是破锣嗓真的有些过分了。 “这位夫人,这几块皮子是这位夫人先挑下的,您再看看别的吧,小店还有……” 谢慧敏轻嗤一声,打断小二的话:“怎么,怕我付不起银子?” 谢昭昭笑容更甚:“我这几块皮子都是店家的镇店之宝,你的这些金饼的确付不起。” 谢昭昭虽是轻描淡写,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越是让人上火。 谢慧敏最近像老鼠一样躲着,今日才敢出门,没想到竟然就碰上谢昭昭。 反正她现在这个样子她也认不出她,倒不如出口恶气。 “这次够了吗?”谢慧敏嚣张的让身后的人拿出几张飞钱。 飞钱是大通钱号发行的,大齐都可以通用。 谢慧敏畅快的看向谢昭昭,她终于可以赢她一次。 小二看着二人越发为难,他看向谢昭昭,不确定她怎么想。 谢昭昭一脸遗憾:“既然这位夫人喜欢,又出得起银子,那我也只能割爱了,小二,还不带这位夫人结账。” 谢昭昭看了小二一眼。 小二立刻会意。 有钱不赚王八蛋。 卖了! 谢慧敏看着面前的谢昭昭,还是那个人,但仿佛又不一样了。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泰然自若。 甚至被人抢了心爱之物,竟然没有丝毫的怒气。 她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呵呵,”谢慧敏的笑声刺耳,带着几分嘲讽,“没有钱逛什么皮货铺子。” 谢昭昭挑眉,随她怎么说。 反正冤大头她今日当定了。 只是谢慧敏话才落,另一个小二匆匆过来,一脸笑意道:“抱歉夫人,刚才二位夫人讨价还价时那位公子已经买下了小店所有的皮货,不好意思了。” 这次就连谢昭昭也愣住了,本想让这位夫人当冤大头,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冤大头。 谢昭昭有些好奇地朝柜台望去,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裴沐已经一脸惊喜地跑过去。 “沈先生!” 第134章 说不定早有苟且 沈显允今日是来取货的。 没想到才进来便碰上了谢昭昭被人欺负。 大抵世人都有怜香惜玉之心,他想也没想便出手。 这店里的皮货本就是他提前订下的。 之前掌柜许诺随他挑选。 沈显允今日一身蓝色锦袍,倒是少见。 少了平日那股子温润,但更显矜贵。 站在那里挺拔斯文,格外惹眼。 沈显允弯腰牵着裴沐的小手,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笑着打招呼道:“裴夫人!” “沈先生!” 谢昭昭实在没想到那个冤大头竟是沈显允。 这实在不是他平日低调的行事风格。 “我和掌柜订了一批货,裴夫人喜欢的那几张皮子也在其中,如此便送给夫人了。”沈显允笑道。 上次她送的那份拜师礼实在贵重。 还有她的那几首曲子,音调独特,是他游历多年从未听过的,给他帮助很大。 区区几张皮子而已。 “不行,”谢慧敏打断,不依不饶道,“这皮子钱我已经付过,这皮子便是我的。” 她在乎的不是这几张皮子,而是绝不能输给谢昭昭。 “这位夫人,沈公子半个月前便付了定金,小店的皮货任他挑选。”掌柜出来圆场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沈显允想要,店里的货都是他的。 谢慧敏却不依不饶:“我只知道,我也付了订金。” 谢昭昭微微一笑:“既然这位夫人喜欢,不如我做个和事佬,沈先生把这皮货转卖这位夫人如何?” 沈显允忽然明白过来,谢昭昭如此逆来顺受应是有自己的用意。 他仿佛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打曹氏那日他就在院中,听得清楚。 她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沈显允挑了挑眉,对掌柜道:“既如此,便让予这位夫人吧。” 谢慧敏得了毛皮,阴阴地冷笑一声:“裴夫人好手段,区区几句话便让沈公子俯首帖耳,不知令夫君做何想。” 裴沐和谢昭昭都唤他沈先生,想来,他便是裴家隔壁那个新搬来的沈公子。 沈显允面色未变,只是声音却冷厉下来:“君子坦荡荡,这位夫人慎言,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是不喜这些皮货还请还回。” 谢慧敏发出刺耳的笑声,还回去? 还回去好让他借花献佛送给谢昭昭吗? 想得美。 她就算把这些剪了烧了也不可能留给谢昭昭。 “既然我花了钱,那便是我的,还要多谢二位割爱。”谢慧敏扫过二人时目光意味深长。 这位沈先生看谢昭昭的眼神绝对不清白。 怪不得今日谢昭昭如此矫揉造作,原来都是为了引起沈显允的怜惜。 说不定二人来这里也都是约好的。 裴沐只是他们的挡箭牌。 而且,瞧着裴沐对这个沈显允十分亲近,说不定早有苟且。 谢昭昭啊谢昭昭。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如今把她的东西抢了,沈显允定然更加怜惜,会送她更好的。 如此一来二去,让裴恒知道,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夫人喜欢就好。”谢昭昭淡淡然道。 谢慧敏冷哼一声,带着人耀武扬威的离开。 她下次出门不会再用这张面具,谢昭昭认不出她。 她根本不用担心。 待她离开后沈显允才道:“你认识那位夫人?” 谢昭昭笑容里透着几分神秘:“算是吧。” 沈显允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并没有再问下去。 离开时,谢昭昭用金饼换了那几张飞钱。 沈显允照例不问。 不过,他已经小二另包了几张上好的皮子送给谢昭昭。 掌柜已经提前给他留了一批货,正好有和刚才那几块差不多的。 谢昭昭本不想收,但她马上要动身去方城,的确没时间再挑选。 等从方城回来再备厚礼答谢吧。 谢昭昭带着沐儿差不多和裴恒前后脚到家。 裴沐一见到裴恒便把今日的事说了。 小家伙虽然语速不快,但口齿伶俐,被他讲得清清楚楚。 “那人欺负阿娘,阿娘拦着不让我说话。”裴沐委屈道。 一副让爹爹替他们讨回公道的模样。 他虽然年纪小,但已经知道爹爹是官。 百姓都是怕官的。 裴恒眼神询问,谢昭昭却掏出那几张飞钱。 大齐流通的货币并不是银子,以朝廷发行的铜钱和金饼为主。 当然,一些西域的珠宝也能替代这些。 除此,便是大通票号发行的飞钱。 飞钱面值大,更容易携带,受货商和达官贵人欢迎。 但在百姓中流通并不多。 所以,能用飞钱的本身就是地位的象征。 非富即贵。 “这是何意?” “我今日在皮货店遇到的那位女子,虽然面容和声音都很陌生,但她的气息还有看我的眼神都像极了一个人。”谢昭昭眯着眼睛,唇角扯出几分笑来。 人的表情或许会撒谎,但眼睛不会。 那女子看着她时有股莫名的恨意。 谢昭昭自问得罪过的人并不多。 “谢慧敏?”裴恒默契猜道。 “我觉得就是她,是不是查一查便知。”谢昭昭道。 裴恒一下明白谢昭昭的意思。 顺着这几张飞钱查。 边城只有三家,查起来并不难。 如此便能查到这飞钱的来处。 甚至是从哪个人的户头取走的。 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只要对上一处,便能确定。 谢慧敏和裴忱勾结。 裴忱赚了这么多年的脏钱,不方便携带肯定会存钱庄。 这样顺着查下去就能知道裴忱的资金往来。 也能早日查到他在附近各县的据点。 “昭昭,你又帮我一次。”裴恒墨深的眸子裂出一丝笑容。 “我早说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谢昭昭扬眉得意道。 她事事为他着想他自然高兴,只是看那几块皮货的眼神就不同了。 沈显允好心的过分了。 “夫人说得极是,东西收拾的如何了,我们后日上午出发,琉璃姐妹也和我们一起。” 自从出了丰城的事,裴恒更觉有必要在她身边安排护卫。 此行大概也不会平静。 入夜,裴恒听到了熟悉的暗号。 他看了眼怀中沉沉入睡的谢昭昭,在她额上亲了下,才轻轻起身。 第135章 裴恒,我,我劝你自重 裴恒穿好外衫正要离开,背后传来谢昭昭的声音:“你们两个见面要不要搞得和偷情一样?” 裴恒脚步一顿,声音带着一抹哄宠:“昭昭!” “前半夜哄我,后半夜陪他,不嫌累啊!”谢昭昭轻轻地哼了一声。 裴恒又退了回去,在床边坐下低声哄道:“容与找我有事要谈。” “什么事这么见不得光,非要等我睡了之后才去。”谢昭昭睨他一眼。 趁她睡着偷偷溜出去不止一次两次了,那个暗号连她都听出猫腻了。 裴恒发誓,真的没有见不得光。 更不是故意瞒着她。 他白日没空,下衙之后着急回家。 回家之后更舍不得离开。 自然是忙完之后才腾出一点时间见他。 没想到被发现了。 “绝没有那种事,不去了便是,我们睡觉,嗯?”裴恒好脾气地哄着。 话才落,那个暗号声又起。 谢昭昭嗔他一眼,抬手推了他一把,翻过身不理他。 裴恒直接将人搂进怀里,柔声道:“是我错了,不去,不去了。” “我可没不让你去。” “是我自己不想去,和夫人无关。” 外面像是不甘心似的,又连着叫了两声。 陆容与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毅之到底怎么回事。 睡得也太沉了吧,要是有刺客,这还不一锅端了。 果然温柔乡都是英雄冢啊。 陆容与飞身进了院子,直接贴到窗户下又叫了两遍暗号。 这次总该能听到吧。 可陆容与在窗台下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反应。 陆容与着急的在原地走了两圈,着急的就差敲窗户了。 但一想到谢昭昭那个脾气。 万一把那位姑奶奶吵醒了,可没好果子吃。 于是,陆容与又叫了两声。 这次终于有动静了。 陆容与松了口气。 可算是听到了。 房间门打开,裴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陆容与正要开口,他身后又走出另一道身影。 陆容与下意识要跑。 “小王爷大半夜的光临寒舍,不留下喝杯酒?”谢昭昭笑道。 这一开口,倒是让陆容与一愣。 自从他不找谢昭昭麻烦,又经历了丰城的事,关系有所缓和。 但谢慧敏死而复生这事让他挺无颜见她的。 着实没想过谢昭昭会开口留他。 “小王爷不赏脸?” “不敢,不敢!”陆容与干笑道。 “我去备酒。”谢昭昭说完离开。 陆容与不可置信的走到裴恒身边:“怎么回事这是?” “我家夫人贤惠。” “我不是说这个,我嗓子都喊哑了,年纪轻轻就耳背?” 陆容与为了表示自己没撒谎,手指捏着喉咙,清了清嗓子。 “方圆十里的猫都被你召来了,我能听不到?”裴恒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听到怎么不出来?” “我怎么出来!” 陆容与一副自己懂了的模样:“我知道了,惧内,惧内是吧?” 裴恒抖了抖袍角,睨他一眼:“你懂什么?” “我也不想懂。”陆容与还要再说,看谢昭昭端着酒进来,连忙识相的闭嘴。 不过,看到桌上只有酒时,他直接看裴恒。 在厨房忙活了这么半天,就整了一壶酒? 下酒菜没有,酒还是冷的。 裴恒一脸淡定看他一眼,抬手倒酒。 有酒就不错了,不爱喝滚。 他家夫人不做伺候人的活计。 谢昭昭倒是也想给他们弄两个菜。 可惜,厨艺有限。 大半夜的万一烧了厨房就不好了。 有酒总比他们两个大半夜在外面找地方好。 而且,陆容与要动身回京了。 早知道他要来,她就让赵阿婆早些准备。 如今这大半夜的,实在不好叫她老人家再起身。 “多谢嫂夫人。”陆容与恭敬道。 “你们慢慢谈,我去看看沐儿。”谢昭昭借口离开。 陆容与看着谢昭昭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正对上裴恒看他的目光。 那眼神占有欲极强,还夹杂着对他的不满。 陆容与端起酒喝了一杯:“酒不错。” “有事说事。” “白雀庵的事幕后水深得很,你那个弟弟不简单。”陆容与道。 他一直在京城却未曾察觉裴忱背地里竟然和他的老仇家勾结在一起。 裴忱好深的心机。 知道他和毅之的关系。 他们之间绝不可能是朋友。 所以早早选择了敌对阵营。 “裴家知道吗?” “你是想问你爹知不知道?”陆容与一针见血道。 “有什么分别?”裴恒轻嗤一声。 “裴太傅毕竟是太子之师,裴家还不至于如此糊涂,但,”陆容与语气顿了下,再次看向裴恒,“但以后如何就不好说了。” 裴家经历一场浩劫,还能不能坚持当年的选择? 毕竟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烈。 “你回京之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有所顾忌,更不必看我的情面。”裴恒眉目勾出冷销的神色。 “京城是我的地盘,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裴忱这些年一直游走在暗处,他了解你,你不了解他,你更该多小心。” 裴恒微微皱眉,如果今日昭昭遇到的那个女子果真是谢慧敏。 要么是易容之术,要么是人皮面具。 这样日后便可以有无数个静月口中的玄郎。 静月的证词便没用了。 男人薄削的唇勾出一抹冷低笑,眉梢亦是冷厉:“你安心做你的事。” “一切小心,若遇到难处,你可拿此印找傅东海借兵。” 陆容与任锦麟卫指挥使,私下自然有自己的势力。 这个傅东海便是他的人。 但皇上最忌讳朝中大臣和地方官员勾结。 所以,他轻易不会动用。 便是那次丰城遇刺也没有用过傅东海。 这次把印信留给裴恒,便可知他对裴恒信任。 …… 裴恒回房的时候谢昭昭睡得迷迷糊糊,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小王爷走了?” “嗯!” 裴恒低低嗯了一声,把人捞进自己怀里,一颗颗解她衣服的扣子。 谢昭昭推开他作乱的手,把扣子系上:“你干嘛,困死了,快睡觉。” “你睡你的,我一会儿就好。”裴恒索性直接吻了上去。 谢昭昭才刚系了一颗的扣子又开了,甚至比刚才开得更多。 整个衣襟都散开了。 谢昭昭一恼:“裴恒,我,我劝你自重。” 第136章 我需不需要人暖床,你不清楚? 谢昭昭第二日醒来腰膝酸软的厉害,裴恒真的是太不自重了。 她一而再地劝他都没有用。 也不知道陆容与和他说了什么,他又这样发疯。 早知道她就不该好心让他们见面。 裴恒自知错了,一大早就起床买了谢昭昭喜欢的馄饨。 就连洗漱的水都备好了。 听到房里的动静又亲自伺候她穿衣服。 谢昭昭本来是生气的,但见他这样伏地做小的,气又消了。 谁让他生得实在是好看,每一处都在她审美点上。 一身黑色的官服被他穿得格外有型,宽肩蜂腰大长腿,有种制服诱惑的感觉。 显得禁欲又正经。 可越是这样就越勾得人心痒痒。 不得不说,确实有让人瞬间消气的资本。 有时候谢昭昭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她喜欢什么,故意这样的。 谢昭昭伸手勾住他腰带:“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 “那要怎样?” “下次要听我的。” 裴恒挑眉:“嗯?” “嗯什么嗯,我说要怎样便怎样,要停便停,我说了算。” “好,你说了算。”裴恒笑着附和。 有这种好事她不早说,他倒要瞧瞧就这小身板能撑几个回合。 呵! 谢昭昭出发的时候发现沈先生送的毛皮都不见了。 她是要带着到方城,选些好料子再让赵阿婆做的。 “还没收拾好?”裴恒进来道。 “我放在那里的皮子不见了。”谢昭昭嘟嘴,“在方城买这些很贵的。” “不要紧,我在方城有朋友,托他们买些好的,花不了几个钱,现在天黑得早,再不动身,晚些赶路就会冷了,沐儿还小,怕扛不住。” 裴恒话一出,谢昭昭果真不再找那些皮子。 罢了,不见就不见了吧。 万一冻坏了她的宝贝儿子,她可是要心疼的。 裴恒暗自松了口气,沈显允那个人骨子里透着股神秘。 不能说他是坏人,但绝对来历不明。 还是提防些得好。 …… 陆容与这次是与林婉宁一同回京。 林婉宁的心思他自然是明白的。 虽然丰城的刺客和她无关,但万一她被郑家唆使做出些对毅之夫妇不利的事就不好了。 还是带她回京的好。 陆容与来京城的时候低调,可回京时阵仗颇大。 附近州县的官员都来送行,唐知州也在方城设宴。 又多了好几马车的礼物。 陆容与看着抬礼物的人特意交代:“都小心些,别碰坏了本王那几张好皮子。” 护卫连忙道是,又检查了一遍才包好,放在最上面。 林婉宁笑道:“什么好皮子,倒是让你这般上心。” 堂堂小王爷,从小金尊玉贵,如今又是皇上面前红人,什么样好东西没有。 让他如此稀罕,一定不同凡响。 “毅之送我的,自然珍贵。”陆容与语气带着几分骄傲。 边城多山,动物皮毛不少。 这些肯定是毅之提前猎好,特意送给他的。 “你们倒是还像从前,”林婉宁语气幽幽,“我送得礼物都被他退回来了。”更别说回礼了。 他明知道她和容与一起回京,还如此差别对待。 陆容与随口道:“你肯定不能和我比,我们可是同睡一张床的交情。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陆容与突然发觉,这话有点不怎么对。 他想说的是,他和毅之是好几世的交情。 而林婉宁和毅之也不过是这一世认识得早而已。 他干笑了一声,安慰道:“我是说男女有别嘛,毅之成了亲,理当避嫌。” 林婉宁咬唇,他就是讽刺她嫁过人,和她睡过的不是裴恒。 陆容与看林婉宁上了自己的马车,摇了摇头,矫里矫情的,女人就是小心眼。 说起来,这点还是谢昭昭大气些。 早些带她回了京,早些省心。 …… 裴恒一行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方城。 方序秋亲自派人到城门接,一路直接回府。 方序秋在方城有自己的宅邸,这短时间又把隔壁宅子也买了下来,送给谢昭昭。 谢昭昭也没有推辞,若不收下,她反倒不安。 反正她也要在丰城待一段时间。 裴恒看两个人抱在一起,有些忍不住想上前将人拉回来。 眼见二人越聊越深,裴恒捏了下儿子的小胖脸。 裴沐撇了撇嘴:“阿娘。” 方序秋这才道:“时辰不早,你们先休息,明日我们再商量。” 坐了大半日马车,大人还行,孩子的确会累些。 所有事都不用谢昭昭操心,宅子丫头护卫都是现成的。 用过膳后裴辞礼指挥着丫鬟把行李也都归整好了。 沐儿适应新环境能力很快,到了平时睡觉时辰就睡了。 裴恒沐浴完出来时谢昭昭翘着腿靠在床上。 她靠在裴恒身上睡了一路,这会儿倒是不太困。 “想什么?” 裴恒掀开被子进去,谢昭昭立刻觉得被窝温暖不少。 不愧是人工大暖炉,冬天可太需要他了。 尤其,这个床比家里的更大。 一个人睡也更冷。 谢昭昭无尾熊似的贴在他身上。 “想你们家京城的宅子是不是比这个更大。” “嗯!” 自古文臣封爵的寥寥无几,裴家正是其一。 京城那所宅邸是太祖皇帝所赐,何止是大,更是地位的象征。 “那肯定要人暖床吧?” 谢昭昭想到小说里的那种暖床丫头,裴恒之前是贵公子,想必也是有的吧。 裴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跨度有些大。 “这个问题很难?”谢昭昭挑眉。 瞧他为难的样子,难不成真有? 还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现在想想,裴家出事的时候裴恒也有十六岁了。 这个年纪在现代就是小屁孩。 但放在古代,有些已经当爹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裴恒轻笑,“我屋里不需要。” 他自小习武,磨炼意志,冬日连炭火都用得少,更别说让人暖床这种事。 “那冷了怎么办?” 裴恒直接覆上她身体,低笑:“我需不需要人暖床,你不清楚?” 谢昭昭嘟嘴,好像是。 裴恒从来热得像一团火似的,她都穿了夹袄了,他还是一身单衣。 刚洗完澡也是敞着衣服就进来了,半点不怕冷。 谢昭昭摸他露在外面的胸口,上次受伤留了个疤,倒是无损他的好身材,反倒更添几分野性。 腹肌也刚刚好。 脸和身材都如此完美,难怪她扛不住诱惑。 “摸完了,够不够格给你暖床?” 第137章 阿娘的手可以放我肚子上哦 裴恒按住她的手,谢昭昭清晰的感受到男人蓬勃的心跳和结实的肌肉。 接着,又抓着她的手往下带,谢昭昭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又看向裴恒,深海般的眸子此刻写满了邀请,或者说无尽的勾引。 谢昭昭觉得,她在app学到的撩汉秘籍和他此刻比起来都弱爆了。 他可太会了。 刚才还觉得冷,可现在谢昭昭只觉得热得要冒汗。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一开始还是细雨绵绵。 接着雨势越来越大,有狂风骤雨之势,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淋淋的。 …… 谢昭昭起床时,身上的衣服扣子只剩下一颗,一低头便能看到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 谢昭昭揉了揉脑袋,人果然不能受美色所惑。 代价太大。 裴恒推门进来时谢昭昭盘腿坐在床上,显然是刚醒。 “午饭在房间还是外面吃?”裴恒一边问一边朝她走去。 在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 “已经中午了吗,那我还是外面吃,姑姑他们呢?”谢昭昭声音沙沙的,没什么力气。 外面雨停了,不过天气阴沉,看不出时辰。 谢昭昭以为还早,没想到这么晚了。 “姑姑让我别吵你,让你好好休息。”裴恒道。 上次去白雀庵昭昭那些话姑姑显然是听进心里了。 竟以为她求子心切,是因为他的缘故。 还特意劝他说孩子的事要随缘,莫要强求。 旁人家几个孩子加一起也不如沐儿聪慧云云。 有儿如此当知足。 言语里都是责怪他给她压力太大。 天知道。 生孩子的事他从未催过她。 他当然知道她的身体要紧。 “姑姑真好。” “我不好?” “本来是好的,昨晚扣大分。”谢昭昭挑了挑眉梢。 “昭昭……” 裴恒低头看她,俊美的五官带了些许沉郁,湛湛的眼眸深情满溢。 谢昭昭轻哼了一声,做出这副可怜的模样作甚。 差评! “我明日要出门一趟,快的话三五日,慢则七八日。” 裴恒上午去了一趟知州府,唐知州已经将人手安排好。 谢昭昭知道他这次来方城就是为了案子,不是举家玩乐的。 可知道他要离开,还是有些舍不得。 “这么快?” “出门让琉璃姐妹陪着。” 他让镖局的兄弟扮作小贩就在周围,也安排了暗卫。 “好吧,我会带着,你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许再受伤。”谢昭昭揪着他衣领道。 说什么男人身上的疤都是勋章,这种都是屁话。 受伤多疼呀。 这两次的伤都险些要了他的命。 “知道了,我抱你出去。” …… 幸好这次出门准备得充分,沐儿已经穿了薄裘衣。 里面是兔皮的,外面滚了一圈白毛边。 他本就生得白净俊俏,头上又扎了啾啾,可爱得像个小姑娘。 昨晚下了一夜雨,外面湿哒哒的,裴沐就在房间里读书。 裴辞礼给他讲一遍他便能理解得七七八八,再读两遍就能背下来。 裴沐不止精力好,求知欲也旺盛,裴辞礼都觉得他每日要学的课程太多。 可他丝毫不觉累,反倒请她再多教些。 裴辞礼当年受命办女子书院,也教过不少学生。 如此好学的学生的确罕见。 裴沐看到谢昭昭出来,越发努力,他答应过阿娘,要早日考上状元。 他要学的还有很多,他要再快些。 姑婆说时光不待人。 他不想让阿娘等得太久。 裴恒离开的那日大雨滂沱,谢昭昭站在雨幕里,看着一身蓑衣的他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大抵是天气越来越冷,谢昭昭竟觉得心空落落的。 方序秋就在隔壁,她在院墙上开了一道门,来往方便。 她撑着油纸伞,在烟雨之中徐徐而来,美得如画卷。 谢昭昭忽然就有了灵感。 美人是多面的。 火辣艳丽,异域风情,柔情似水,烟雨蒙蒙。 明月楼又可以多个新节目了。 谢昭昭投身事业,倒是填补了那颗空落落的心。 作为从小到大学才艺的一代,谢昭昭虽然没有多大天赋,但都有涉猎,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而且,其实在氛围的加持下,并不需要多专业。 谢昭昭稍微指点,舞娘便领会到精髓。 她根据不同的气质,给她们安排了不同的节目。 舞蹈,小曲儿,戏曲,还有谢昭昭一直想试试的情景剧。 这个时代女人消遣找乐子的地方太少了。 方序秋为了验证节目效果,特意邀请了几位闺阁好友过来欣赏。 大家都大呼过瘾,期待着明月楼早些开业。 有这样的好地方,谁还在家里和一群小妾争那个薄情寡义的老男人。 是小姐姐的腰姿不够曼妙还是歌喉不够好听。 最绝的还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大侠,故事精彩,演绎得更绝妙。 哪个不比家里的夫君好看? 有什么好争的。 其实女人做点什么事不好。 原来走出后宅还有这么大的天地。 预演的成功更增加了二人的信心,方序秋请人选了黄道吉日,就定在立冬那日开业。 谢昭昭这几日除了忙明月楼的事就是陪沐儿。 晚上,沐儿靠在谢昭昭怀里,像个小火炉。 “我给阿娘捂手,阿娘还冷吗,阿娘的手可以放我肚子上哦,你看,好暖和。” “阿娘不冷了。” “那阿娘继续讲讲,大圣被师傅赶走之后怎么样了,大圣那么好,他只是帮师傅除妖,他有什么错呢,他的师傅好糊涂。” 裴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希望阿娘今晚再给他多讲一篇。 谢昭昭忍俊不禁,就知道这小滑头是想听故事。 谢昭昭抬手在儿子鼻子上刮了下:“不可以哦,现在该睡觉了,不然可就不能长高高了。” “我明日多喝一碗牛乳可以吗?” 裴沐还记得阿娘说多喝牛乳可以长高。 “不可以哦,牛乳不是灵丹妙药,今日的睡觉任务必须今日完成,明日补不回来。等爹爹回来,看你没有长高,就不带上山猎兔子了。”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他也想爹爹了,昨晚还梦到爹爹了。 谢昭昭默了一瞬,她也想知道。 说好了慢则七八日就回来,这都第九日了。 果然男人的话最不能信。 第138章 就像盛放的花朵,最为风韵 谢昭昭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等爹爹抓到坏人就回家了。” “怎么那么多的坏人呀,爹爹总也抓不完。”裴沐瘪了瘪小嘴,有些不满。 “那是因为好人更多啊。” “是吗?” “当然是啊,好人多坏人才能躲藏在好人之中,不被发现,如果都是坏人,他们岂不是没有地方躲藏。” 裴沐认真点了点头:“阿娘说的是,等我长大了帮爹爹一起抓坏人。” “有志气,所以现在更要好好睡觉,长不高可没有力气哦。” 裴沐听完,赶紧闭上眼睛乖乖躺好,没多久小家伙便睡着了。 谢昭昭在儿子脸上亲了亲,这么乖萌的宝贝是她儿子。 无痛当妈的感觉真好。 …… 林婉宁终于收到郑三郎的来信,看完之后唇角总算有了些笑意。 表哥那里总算有好消息了。 林婉宁看着信纸最后一丝痕迹被火苗吞噬这才放心。 她早说过红颜祸水,谢昭昭那张脸会给裴恒带来灾祸。 琅玡王居然为了她亲自来了方城。 若不是不能留下,她倒是真想亲眼看看毅之会如何选择。 谢昭昭今日出门买笔墨,顺便去了一趟书斋。 “这位姑娘,你的这本书可以让给在下吗?” 谢昭昭身旁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谢昭昭闻声抬头,男人一脸笑意,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风流儒雅。 和裴恒的英俊不同,是种经历过岁月沉淀的熟男味道。 就算谢昭昭不喜欢大叔类型,也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长相气质是这类型的天花板了。 谢昭昭将话本放回原来的位置,淡淡笑道:“先生请!” 这是她的话本,昨日刚上市,她今日正好顺路,便过来看看销售如何。 她好奇她的话本销售到底有没有秋娘说的那般火爆。 没想到昨日才上市,就剩下这一本了。 据老板刚说,这一本还是他看过之后顺手放在柜台上忘记摆上书架,这才剩下的。 男人低头看着谢昭昭娇媚灵动的容颜,尤其那一抹淡淡的笑。 明明透着疏离,却像是要把人的魂儿都勾去。 比画像还要美百倍千倍。 他这一趟来得值得。 谢昭昭从他身边离开时,他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茉莉花香,越发让人心神荡漾。 甚至,浑身都在叫嚣。 谢昭昭确认完话本之后就打算回家,她还答应给沐儿带冰糖葫芦。 “姑娘留步。” 谢昭昭脚步顿住,又是刚才那人。 “姑娘把书让给我,为表谢意,我请姑娘喝茶如何。”男人看似温文尔雅,言语中却是不容置疑。 谢昭昭看到外面停着的马车还有护卫。 果然是有来头的。 看来,今日是碰到登徒子了。 “大叔客气了,那本书是你自己花钱买的,不存在让不让,告辞!”谢昭昭说完转身就走。 陆景筠被那声大叔叫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叫他皇叔的人不少,可叫他大叔的还真没有。 陆景筠瞬间有种自己已经是糟老头子的感觉。 这姑娘倒是有意思得很。 谢昭昭疾步离开,陆景筠要追时被守在门口的琉璃姐妹拦住。 可陆景筠丝毫不惧,眼眸一抬,不远处的护卫便拦住了谢昭昭的去路。 “姑娘,在下只是想请你喝杯茶而已。”男人扫了眼拦着他的琉璃,示意她们让开。 可琉璃像是看不到一般,丝毫不退。 甚至,已经摆足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陆景筠的护卫也是一副听命的架势。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谢昭昭知道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她转回身子,唇畔勾出一抹笑意。 抬手示意琉璃姐妹让开。 硬拼她们自然不会是对手。 陆景筠看着她璀璨的笑,甚至有一瞬的晃神。 他怎么说来着,美人还是要笑才好看。 哭哭啼啼的没意思。 “姑娘可是答应了?”陆景筠笑着,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 “大叔真要请我喝茶?” “那是当然。” 陆景筠虽然不满意她一口一个大叔,但既然她喜欢,那就当情趣吧。 在床上还有人喊他爹呢。 “大叔口口声声说要谢我,请我喝茶,却又让手下将我们团团围住,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叔视我大齐律法不顾,当街强抢民女呢。” 谢昭昭笑意轻薄,不紧不慢。 “手下不懂事,惊扰了姑娘。”陆景筠挥手让护卫退下。 他心情好,她使些性子也无妨。 “前面就有家茶楼,大叔若真心请我喝茶就你我二人,我不让人跟着,大叔也不许让护卫跟着。” “好,好,好。”陆景筠大笑。 他就喜欢爽快人。 女人扭扭捏捏地上了床就没意思了。 谢昭昭给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立刻会意。 夫人是让她们一会儿见机行事,莫要被这些护卫缠住,找机会脱身。 “你们二人先去帮我买冰糖葫芦,就在那里等我。”谢昭昭说完看向陆景筠,“大叔,请吧!” 陆景筠激动的大笑,本以为还要有一番波折,没想到如此顺利。 他有种预感,这位若是一直这般识相的话,没准他会为她破一次例,收她回府里。 谢昭昭看了眼禅意阁的招牌,这家茶楼她和秋娘来过。 茶楼如名字一般,里面的装饰就很有禅意,很考验悟性。 老板开这家茶楼之初便有人在里面题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来这里的人不但有身份,还有品。 就是里面的小二都能做几首打油诗,在这个文盲遍地的时代已经很不错了。 陆景筠被生涩拗口的房间名搞得有些不喜。 他虽然也会吟诗作对,但也要看场合。 比如现在,他更喜欢…… 陆景筠扫了眼谢昭昭挺翘的臀和一把杨柳细腰。 女人,还得这种经过人事才更有味道。 就像盛放的花朵,最为风韵。 陆景筠跟着谢昭昭,在小二引路下进了里面的包间。 名字奇奇怪怪,他也记不大清楚。 从外面看倒是都一样。 “大叔喜欢喝什么茶,我要一壶龙井。”谢昭昭笑道。 “那我便和姑娘一样。” 小二很快送了茶过来,另外还有茶楼特有的茶点。 糕点也很有禅意。 太质朴了。 陆景筠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上不得台面的糕点。 当真是粗鄙之地。 罢了,罢了。 看在美人作陪的份上忍了。 谢昭昭跟着爷爷学了一手好茶道,一直没有机会展示。 为了能脱身,今日倒是便宜他了。 谢昭昭一手精湛的技术眩晕陆景筠的眼睛。 简直震惊了。 果真,美人处处都是惊喜。 收回府里。 一定要收回府里。 谢昭昭一双纤纤玉手将茶端到陆景筠面前:“大叔,请。” 陆景筠已经丢了三魂六魄,哪还顾得了许多。 才抿了一口便连声道:“好!” 目光却不离谢昭昭的脸蛋。 “既然喜欢就请大叔满饮此杯。” 第139章 正好喝酒看戏,一起叙旧 谢昭昭娇笑着,长而密的睫毛轻颤,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 “喝,我喝。”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不加掩饰的色念。 那眼神急不可耐,恨不得当即便把人扒光了。 谢昭昭嫌恶至极,却只当不知道。 笑着看他将杯中的茶喝尽。 陆景筠为了讨好美人甚至把喝空的杯子举给谢昭昭看。 谢昭昭眼中笑意妩媚,但也凉薄。 “大叔喜欢就好,可要再来一杯?”谢昭昭一手托腮,另一只手举着自己的那杯茶。 像是撒娇又像是邀请。 陆景筠觉得这个美人太上道了。 很好。 非常好。 凝脂一般的颜色,与瓷骨几乎要融为一体。 他笑着抬手要接她手中的茶,手指就要摸到美人的芊芊玉指。 可就在这时,陆景筠的身子一软,直接趴倒在桌上。 谢昭昭嫌弃地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泼了他一身。 什么猥琐的狗东西,敢打她的主意。 若不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今日就该给他些教训,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现在当然是脱身为上。 琉璃姐妹见到谢昭昭才松了口气:“夫人没事吧?” 谢昭昭摇头:“没事,先回府再说。” 她那个迷药只能维持一炷香的功夫,那人很快就会醒来。 若再次被他纠缠上只怕不好脱身。 这个人衣衫华贵,身边还带着那么多护卫,排场不小。 应该身份不简单。 改日找秋娘打听下。 陆景筠醒来后有一瞬的懵,抹了把脸上的茶水才慢慢想起怎么回事。 小娘们。 竟着了她的道。 陆景筠手里捏着谢昭昭摸过的杯子,好像还能感触到美人的香软滑腻。 今日就先放过她。 迟早是他的。 …… 谢昭昭根据印象画了那人的画像,方序秋看到却是脸色一变:“你怎认得他?” “我正要问秋姐姐这人什么来头。”谢昭昭眉头微蹙。 “这人便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琅玡王,此人放荡成性,最好人妻,这些年不知毁了多少女子。” 方序秋瞳眸紧缩,面容担忧。 琅玡王当年醉酒,不知是误闯还是怎地,宠幸了皇上一名妃子。 那位妃子羞愤投缳自杀,事情闹到了前朝。 皇上不得不做出惩罚。 若换了旁人,侮辱后妃已经死罪。 可皇上只将他贬回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皇上记挂弟弟,每年赏赐丰厚。 而琅玡王到了封地,无人管束反倒觉得自在,便越发放肆。 只怕他突然到方城不是偶然。 方序秋看向面前的谢昭昭,她今日在家中,衣衫随意,连头发都是随意挽起。 可照样精致娇艳,一颦一笑都让人心动。 “妹妹貌美,近日还是少出门,琅玡王那人行事嚣张,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逃得掉的。”方序秋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昭昭也蹙眉,貌美不是女性的罪过,可这个世道不给她们辩驳的机会。 “难道就没有人能治得住他?” 方序秋摇头,表情变得愤愤:“世人总会把过错推给女子,家中出了这种事,女子结局不是沉塘便是被送往家庙。” “更何况,他是皇上的亲弟弟,也有些才干,皇上对他很是宠信,不管是父族还是夫族都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皇室。” 谢昭昭表情变得凝重,在这个时代,身份就是免死金牌。 不过,哪有什么巧合。都只是蓄谋已久的别有用心罢了。 她平日不常出门,怎么偏巧就碰上了。 “我本就不爱出门,这几日正好陪陪沐儿,等裴恒回来我们便回边城。” 方序秋握着谢昭昭的手:“正是如此,我也会暗中打听琅琊王的行踪,这段时间避开些,说不定过段日子他就忘了。”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她会加强守卫,无论如何一定要护昭昭周全。 他们父女的命是她救的,大不了拼得安王府的爵位不要。 谢昭昭心情不大好,毕竟不想出门和不能出门是两个概念。 幸好裴沐好哄,听到谢昭昭要给他讲故事便不吵着要出门了。 前几日下雨,好不容易雨停了,可以带沐儿出门,又被耽误了。 那个该死的琅玡王,也不知道有没有离开。 谢昭昭念头才落,琉璃姐妹便匆匆进来:“夫人,我们昨日碰到的那人来拜访了。” 谢昭昭心里咯噔一下,他竟如此大胆。 若他真要硬抢,还真奈何不得。 “他现在人呢?” “裴姑姑带着他在前厅喝茶。”琉璃道。 “姑姑可有让我前去?” “未曾!” 谢昭昭点了点头,姑姑也是在京城长大,最了解陆景筠的性子,自然不会让她到前厅。 谢昭昭猜得不差,裴辞礼见到陆景筠拜访的确意外。 嘴上说是听说她在方城,想着多年未见便来拜访。 但却是拐弯抹角的问毅之的事,甚至还知道他成亲了,有个孩子。 说什么给孩子带了见面礼,让裴恒媳妇带着孩子过来见一见云云。 他一个远在千里的王爷,在京城时便和毅之没什么交情,什么时候关心起毅之家室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肯定是不能见的。 裴辞礼笑了笑,不卑不亢道:“侄媳前两日受了风寒,身体不适,怕惊扰了王爷,还是改日再见。” 陆景筠挑眉,昨日还精神得很,还能在他茶里下药。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病了。 这个裴辞礼还是和当年一样,心眼多得很。 陆景筠目光落在裴辞礼身上,虽然说年纪大了些,但风韵犹存。 她当年可是清高得很,京城那么多的世家贵公子就没有一人入得她眼。 一个女人偏偏离经叛道地搞什么女子书院,结果还不是被流放岭南。 这些年在岭南说不定…… 他今日若先把裴辞礼带走,谢昭昭必然会乖乖送上门。 到时候可不能像上次那样让她跑了。 啧啧。 一个娇艳若芍药,一个清冷如白莲。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让他喜欢的女人了。 若是她们能一起伺候,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君华,说起来当年皇兄可是险些将你我赐婚,今日一见,倒是想起许多当年之事,我在玉楼春订了席面,正好喝酒看戏,一起叙旧!” 陆景筠话落,眼神示意两个护卫。 二人做多了这种勾当,已经驾轻就熟,直接架起裴辞礼就走。 第140章 是父子、兄弟、夫妻,也是天然的仇敌 “放肆,”裴辞礼试图挣扎。 院里的护卫也都纷纷上前。 这里的护卫也是方序秋精挑细选的,他们过来时便接了死命令。 以死护主。 但凡今日他们有一个活着,就不能让陆景筠把人带走。 可陆景筠今日是有备而来,丝毫不惧。 别说在方城这种小地方,便是在京城又有几人敢拦他。 “君华,你确定要闹起来,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陆景筠这话毫不掩饰地威胁。 裴辞礼正了正神色:“王爷,女子书院虽关闭,但皇上并未罢免我的职位,我仍是大齐祭酒,王爷邀我看戏叙旧,下帖便是,如此有辱斯文,更有辱皇家体面。” 这件事不易闹大。 虽然昭昭对安王有恩,但他们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做出连累安王府的事。 陆景筠轻笑一声,挥手让护卫放下:“你说得极是,的确有辱斯文,君华,你的话我总是要听的。” 裴辞礼将衣衫理好,在座椅上坐下,清冷又矜持。 “王爷既诚心邀请,那便下帖吧。” 陆景筠不紧不慢地笑,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那有何难。” 说完,便有护卫送上请帖。 裴辞礼知道推辞不得,只能前往。 院里护卫动静闹得太大,昭昭就听到了。 她要是出来,才是正中陆景筠下怀。 幸好刚才她叮嘱过琉璃姐妹,无论前院发生什么都不要带昭昭和沐儿出来。 陆景筠看裴辞礼乖乖配合。 心里越发得意。 他倒要看看这个谢昭昭能扛多久。 谢昭昭收到消息时裴辞礼已经被带走了。 谢昭昭握拳,这个陆景筠当真可恨。 得赶紧想办法。 谢昭昭正要想办法赶去救人,赵叔从外面进来。 “夫人万不可前去,兄弟们已经前往玉楼春,一定想办法将裴姑姑救回来。” 谢昭昭之前也猜到裴恒安排了暗卫,否则不会一去这么久。 家门口那几个生意人眼熟得很,而且,每次她出门,都会有两个在附近晃悠。 “我已经骗过他一次,这次他必然会有防备,得换个法子。”谢昭昭蹙眉。 “夫人可想到法子?” “釜底抽薪!” 谢昭昭咬牙道。 这种卑鄙小人也不必有什么忌惮。 秋娘已经打听到陆景筠的住处,一把火烧了他的老窝。 情急之下,也唯有此法。 “只是如此一闹,陆景筠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了。” “我们便是不闹,他也不会放过。”谢昭昭垂眸道。 陆景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早该受到惩罚了。 躲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得想个法子,彻底绝了他的念头。 “夫人说的是。” 陆景筠公然敢带着护卫来府中抓人,他们已经没有顾忌了。 “做得干净彻底些。” “是,夫人放心。” 他们已经去信给公子,公子应该很快便会赶回,公子一定有办法的。 方序秋也收到消息赶到,她已经派人赶去玉楼春了。 玉楼春是她的地盘,一定能想法子护住裴姑姑。 “昭昭,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到我那里避一避,灯下黑,陆景筠想不到你会在我那里。”方序秋道。 她已经快马传信给父王了,父王早年曾对陆景筠有恩。 让父王从中说和,再送他几个绝色美人,说不定陆景筠就打消这个念头。 她平日最讨厌轻贱女子,把女子做礼物的行径。 没想到有一日她也会这么做。 谢昭昭这次倒是没有反对。 她倒是无所谓,不能让沐儿跟着受惊。 最危险的地方的确最安全。 陆景筠带着裴辞礼到玉楼春,春心荡漾的等谢昭昭自投罗网。 可等来的却是护卫说别院走水的消息。 别院里有他刚搜罗到的珍品,这是要派人送给皇兄的,可不能出意外。 陆景筠起身就走,刚走下楼梯便想到该把裴辞礼一起带着才是。 再回头去找,人已经不见了。 陆景筠着急回去,只能留下几个护卫,叮嘱一定把人找到了。 只要有裴辞礼在手,不怕谢昭昭不送上门。 让她主动求着才有意思。 玉楼春管事早收到消息,制造一场小混乱,便将裴辞礼从后院送了出去。 “姑姑,”谢昭昭连忙上前扶住裴辞礼。 裴辞礼也回握住她,安慰道:“我没事。” 她虽然不知陆景筠为何匆匆离开,但想来其中一定有昭昭的手笔。 “多亏了你机智。”裴辞礼赞道。 “也只是能解燃眉之急,还得想办法让他离开。”谢昭昭眯了一下眸,依旧从容冷静。 她当年创业也是经历过风浪的。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不能慌了阵脚。 裴辞礼表情不容乐观:“的确如此,但陆景筠素来放荡,他千里迢迢而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裴辞礼也觉得事情不对劲。 谢昭昭默了一瞬,重新抬头看向裴辞礼:“姑姑觉得他最倚仗的是什么?” “自然是皇上的宠信。” “那若没了这份宠信呢?” 裴辞礼一惊,看谢昭昭的眼神顿时变了。 昭昭说得没错。 陆景筠失了皇上宠信,那便什么也不是了。 皇家的薄凉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们是父子、兄弟、夫妻,也是天然的仇敌。 “陆景筠如此放荡未必不是做给皇上看的,好让皇上知道他无心那个位置,表自己的忠心。” 秋娘收集到的消息,陆景筠本是要前往边城,半道才改了行程。 而到方城之后还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打算送给皇上。 陆景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身份。 他一点都不糊涂。 皇上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疼爱的,但他也是帝王。 陆景筠睡了皇上的女人,或许也是他的试探。 而皇上也给出了他的答案,贬出皇城。 有些东西不能碰。 那件事让兄弟两人都清楚了对方的底线。 所以,只要在皇上容忍范围内,陆景筠可以随便蹦跶。 一旦破了那个底线。 那就是皇上皇权路的绊脚石,他会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二人对视的一瞬裴辞礼已经明白了谢昭昭的意思。 的确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只是,陆景筠没那么蠢,不会做自掘坟墓的事,问题是怎么才能让皇上相信。 第141章 爹爹抱阿娘,沐儿自己走路 知州府 裴恒带着人在辖下各县捣毁了所有拐卖少女的窝点。 相关人犯也缉拿归案。 可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听过一个叫玄郎的,更别说那副画像。 案子破了。 可裴忱完美隐身。 除了静月,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和此案有关。 可静月也只知道他是玄郎。 一副画像也不能成为堂上证供。 唐知州马上就要到京城上任,临行前功劳薄上又添了一笔。 心里别提多美了。 议事结束,裴恒便整理东西,才刚起身,唐知州便开口道:“毅之,你等一会儿。” “唐大人。” 裴恒并没有立了大功的窃喜,整个人不骄不躁。 他平日虽然话不多,但做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 只要交给他的案子,就没有他完不成的。 唐知州越发满意,待众人离开后才压低声音道:“毅之,你这次又破了大案,方城实在是太小了,你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你现在还年轻,正是闯的年纪,莫要被儿女私情牵绊。” “我这次去京城,虽然说是升职,前途未知啊,身边缺一个信任之人,你我也认识数年,老哥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你放心,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裴恒眯了下眼睛,脸色并没有变化:“我知道唐大人的好意,但现在的确没有入京的打算,不过,唐大人若有难处可找陆小王爷帮忙,我与他乃莫逆之交。” 唐知州倒是听说过二人有些交情,但并不知关系深浅。 裴恒这人素来寡言,莫逆之交从他口中说出,那便不是一般交情。 陆容与他自然知道,锦麟卫指挥使,皇上倚重之人。 若是能得他提携照顾,那京城之路必然平坦。 但唐知州还是有些遗憾。 毕竟,靠人提携也要有亮眼的成绩。 如果能有裴恒做他的左膀右臂,那定然是如虎添翼。 可惜了。 “毅之,若有一日你想去京城,尽管开口,我唐临风这里一定有你的位置。”唐知州真诚道。 他与裴恒也有数年交情,他这个人他是十分看重的。 “唐大人,眼下,我的确有件事想请大人帮忙。” 裴恒站在那里,语气虽淡却诚恳。 大抵是逆着光的缘故,英俊冷然的表情却无端透着些阴暗。 …… 陆景筠派人来找了谢昭昭和裴辞礼好几次,但她们就像是无端消失了。 他甚至连隔壁的郡主别院也没放过,可愣是没有发现一丝踪迹。 陆景筠不甘心,还派了人去边城守着。 只要他们回去,他立刻把人掳了。 这么多年,他还没吃过这种亏。 陆景筠在院里大发威风的时候谢昭昭就藏在暗格里。 她手轻捂着沐儿的嘴巴,生怕儿子不小心发出声音泄露了踪迹。 到时,不但保不住他们还会连累秋娘。 可惜,方城距离京城太远,消息一时半会儿还传不过去。 他们还得再躲藏几日。 待陆景筠带人离开,谢昭昭才带着沐儿从暗格出来。 里面有些暗,沐儿险些绊倒,谢昭昭挡了下,烛台就砸到了她的脚背上。 沐儿听到细微的痛呼,猜到发生了什么。 松开谢昭昭的手,弯腰蹲下,小手捂着谢昭昭不敢用力的脚:“阿娘痛不痛?” 裴沐压低着声音,仍然不敢大声说话。 他不知道坏人有没有走远。 他的眼泪无声地往下落。 阿娘是为了保护她。 “阿娘不痛,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阿娘给你讲故事。”谢昭昭摸着儿子的脸蛋笑道。 裴沐小嘴一撇:“阿娘,坏人为什么那么坏,我想他们死。” 谢昭昭不想儿子这么小年纪就有这种念头:“他们做了坏事,会有人惩罚他。” “阿娘说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坏人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惩罚。阿娘,我要努力读书快些长大,我将来要比王爷还厉害,我要杀了所有坏人。” 裴沐握着谢昭昭的手,眼中闪着的都是与这个年龄不符的恨。 “沐儿,阿娘会想办法让他受到惩罚,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阿娘希望我们沐儿快快乐乐的,不要去想这些大人的事。” “保护阿娘我就很快乐。”裴沐已经有了自己想法。 等爹爹回来,他和爹爹一起保护阿娘,一起杀坏人。 “和沐儿一起,阿娘也很快乐。” 谢昭昭牵着儿子的手,走出暗格,门打开的一瞬,外面的光亮让她有些不适。 冬日的阳光其实不算亮,不算暖。 可经历过黑暗才知道光明的珍贵。 谢昭昭脚被烛台砸了下,刚才怕沐儿担心,又怕孩子经历此事,留下阴影,只顾着安慰他,也没觉得。 这会儿出来,才觉钻心的疼,走路也有些跛。 裴沐扶着谢昭昭手臂,想让阿娘的身体有些依靠。 可他太小,太矮了。 根本支撑不了。 裴沐咬唇,从今日开始,他一定再不偷懒了。 爹爹不在,他就是家里的男子汉。 “阿娘。”裴沐轻轻叫了一声。 “阿娘没事,走,我们去找姑婆。” 这个时代是会吃人的。 不止要强大。 还要有权势。 她太弱小了。 弱小到只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藏在暗无天日的暗格。 还要让儿子目睹这样狼狈的时候。 母子二人正要继续走,在他们面前落下一道暗影。 裴沐抬头,先是惊喜,接着是委屈,一把抱住裴恒大腿:“爹爹。” 裴恒弯腰抱起儿子,又拉过谢昭昭:“我回来了。” 谢昭昭鼻尖一酸,当着儿子的面,这才没有哭。 裴沐扭着身子往下滑:“爹爹,阿娘脚受伤了,爹爹抱阿娘,沐儿自己走路。” “受伤了?” “没事,我只是……” 裴恒已经弯腰,掀起她裙角,略粗粝的手指捏着她细细的脚踝仔细地检查。 脚面红肿得厉害,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他抬手抱起谢昭昭:“我已经让姑姑她们收拾行李,我们回家。” “可以回家了吗?”裴沐小脸满是惊喜。 “可以。” “坏人会不会再来我们家捣乱?” “不会,坏人已经走了。” 裴恒抱着谢昭昭,弯腰和捏着他衣服的儿子说话。 不止嗓音温柔,整个人都是温柔的。 第142章 不管是谁,我也不想放过他们 裴恒先处理了谢昭昭脚上的伤,祛瘀消肿的药膏涂在伤处,清清凉凉,倒是缓解了疼痛。 “阿娘已经不痛了,你让赵阿婆帮阿娘泡杯菊花茶。”谢昭昭轻声道。 裴沐重重点头,迈开小短腿朝外走去。 他最喜欢帮阿娘做事了。 谢昭昭支开沐儿自然是有话要说。 有些话她不想当着沐儿面说。 他太小了。 又太聪慧,太有主见。 很容易被一些不好的事左右情绪。 等这次回去,她还要慢慢开导。 她不想儿子被负面情绪左右未来的路。 “陆景筠的事你知道了?”谢昭昭不是简单的疑问,而是后续的很多事。 裴恒让他们回边城,那便是这件事已经处理好。 这么短时间,他用了什么办法,会不会给他带来危险。 裴恒点了点头:“已经处理好了。” “他以后不会再找我们麻烦吗?”谢昭昭皱眉。 眼下还不知为何陆景筠会突然注意到她,但绝对不是偶然。 “暂时没机会。”裴恒语气淡然。 但谢昭昭听到这淡然背后的杀意。 “我和姑姑也想了法子让他离开,但没有那么快。”谢昭昭抿唇道。 虽然想到那个让皇帝忌惮他的法子,但他们能力有限。 就算有安王相助,消息也没有那么快传到皇上面前。 所以,只能躲着。 裴恒双手抱住她的腰,低头轻吻在她脸上,低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谢昭昭身子往后仰了些,让自己能看到他的脸。 十多日不见,他也憔悴不少。 眼底泛青,明显好几日没有睡觉了。 “不委屈。”谢昭昭轻笑,“等我有了可以当场翻脸的本事,我比他还要嚣张。” 裴恒淡淡的笑:“是吗?” “当然,我才不会让自己委屈呢,”谢昭昭长长的睫毛掩盖眼眸,很快眼中都是笑意,“你到底是怎么让陆景筠离开的,说说嘛!” “他封地出了点事,若被皇上知道,性命不保。”裴恒没有说太多。 毕竟,其中牵扯到朝政,他不想让她担心。 谢昭昭拍了下脑门,一副恍然的模样:“我怎么没想到呢,这里距离他的封地可比京城近。” 这才叫做釜底抽薪呢。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不该丢下你这么久。”裴恒心中自然内疚。 他接到赵叔他们的密信,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本是打算让赵叔秘密送他们离开,可听说陆景筠也安排了人到边城,便打消了念头。 幸好她这次来了方城,有方家父女护着。 否则若是在边城,只怕真要落入陆景筠之手。 “只能怪背后小人作祟,我一定要查出是谁在捣鬼,让他们付出代价。”谢昭昭咬牙切齿道。 来来回回的,她得罪的人就那么几个。 陆容与首先排除。 虽然谢慧敏那件事他没有处理干净,但他现在的态度很明确。 那接下来就是谢慧敏,林婉宁和裴忱。 倒也不排除谢慧敏和裴忱。 谢慧敏恨她入骨。 裴忱赚钱的营生被裴恒捣毁。 若是她出事,裴恒必然分心,也好给他一丝喘息之机。 裴恒也是如此想。 他已经让镖局的兄弟进京打听裴忱的消息。 当年母亲从未将他母子放在眼中。 他也一样。 可如今,他几次三番陷害,他容不得他了。 “这个仇,我来报。” 说到底这些事都是由他而起,终究是他连累了她。 “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要什么都不做,心头这口气难消。”谢昭昭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她本想好好过日子。 可总有人让她不痛快。 那她就要让对方百倍,千倍的不痛快。 “你想怎么做,我来便是。”裴恒唇角的笑意无声无息。 他愿做她手中刀俎。 任她驱使。 …… 方序秋纵然心中再不舍,也没有挽留。 谢昭昭这次出事,她心中亦是内疚。 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样阴狠的算计倒像是郑三郎的手段。 如果是他背后作祟,那她就更对不起昭昭了。 不论如何,这件事她一定要查个清楚,不能让昭昭不明不白受了这份委屈。 她毕竟在郑家生活过三年。 就算是用钱砸,她也要砸开一道缝来。 他们回到边城当晚便下起了大雪。 谢昭昭看着一旁堆雪人的父子俩忍不住感慨。 她来的时候还是早春,如今已经冬日。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裴辞礼端了红枣姜茶给谢昭昭:“外面冷,暖暖身子。” 谢昭昭生孩子亏了身体,最忌受凉。 以后生不生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体养好,免得遭罪。 经历了那一场劫难,二人关系好了许多,竟无话不说起来。 “姑姑要不要一起玩,毕竟明年我们未必还在边城了。”谢昭昭眯着眼眸笑道。 这雪白花花的,看久了有些刺眼。 裴辞礼一开始注意力都在她那句一起玩,正要拒绝才回味出她后半句的意思。 “毅之答应了?”裴辞礼一直希望裴恒回京。 在她心里,能带领裴家走得更远,重回昔日荣耀的人只有裴恒。 谢昭昭摇头,浅浅地笑着:“没有,不过,我想到京城看看,他一定会陪着我。” “他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有些东西就比如功名利禄,对他就变得不重要,或者说是负累,他现在最看重的就是家人,” 谢昭昭看着父子二人已经快要堆好的雪人,眼神温柔得仿佛春日暖阳。 温温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就如她手中那杯热茶,为寒冷的身体增添了一抹暖意。 她微微偏头看着裴辞礼:“总有些人不想放过他,不管是谁,我也不想放过他们。” “你想好了?” 谢昭昭唇角笑意不减:“是啊,上次差点死在丰城,这次又险些被掳,教训还不够大吗?” 很多时候不是让一步,退一步便能海阔天空的。 想要好好过日子,就得先解决了这些人。 总不能真的等沐儿长大把麻烦丢给他。 那她这个做阿娘的岂不是太没用。 虽然陆景筠回了封地,解除了危机。 不过,这事不算完。 再有十几日,那些消息就该传到皇上那里的吧。 她要不要再加把火。 要了他的命。 斩草不除根总是麻烦。 没想到她谢昭昭有一日竟然会干杀人的勾当。 她都要不认识她自己了。 裴沐显摆地跑到谢昭昭跟前,指着不远处的小人道:“阿娘快看,这个是我哦,爹爹堆的,和我像不像?” 第143章 我是哪吒三太子,能降妖来会作诗 裴沐一脸的期待,等着谢昭昭夸赞。 一家三口惟妙惟肖,裴恒显然是用心了,连沐儿头上的两个小啾啾都精准还原。 上面还特意缠了两根红绸带,寒风中肆意飘扬。 谢昭昭点头:“好像哦,简直是你爹爹给你生了个一模一样的弟弟。” 裴沐眼睛一亮:“那爹爹可以生妹妹吗?” “这个要问你爹爹哦,说不定他有秘诀。”谢昭昭煞有介事。 裴沐显然是当了真,很认真地看向不远处的裴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要爹爹生两个。 先生妹妹,再生个像那个雪人一样的弟弟。 他可以教妹妹弹琴唱歌,教弟弟骑马打架。 “爹爹一定可以!”裴沐一脸笃定。 爹爹很厉害的,爹爹可以把坏人赶走,一定有秘诀。 “好吧,那你去问问爹爹,改日可以分享给二牛,他不是也想要个妹妹吗?”谢昭昭嗓音带着笑。 裴沐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点头如捣蒜:“是哦,是哦。” 裴沐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想法告诉爹爹。 爹爹和他之间还有个小秘密哦,现在解决了。 “爹爹,” 裴沐穿得有些厚,跑起来像个小圆团子。 裴恒怕儿子摔了,听到喊爹爹那一瞬便回头做好抱他的姿势。 裴沐滚进爹爹怀里,凑在他耳边一阵耳语。 裴恒一愣,看向不远处一脸看热闹表情的谢昭昭。 有些无语,更多的是无奈的宠溺。 也只有她会给儿子出这样古灵精怪的主意。 “爹爹考虑一下。”裴恒握住儿子的小手帮他暖手。 “爹爹要好好考虑哦,我还要告诉大牛二牛。” “……”裴恒又看了谢昭昭一眼,“暂时要保密。” 裴沐慎重点头:“爹爹说得对,我要比二牛先当哥哥。” 这样他的妹妹就是姐姐了哦。 裴辞礼被裴沐认真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 沐儿整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倒是难得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裴辞礼能看得出谢昭昭是在逗儿子玩,她大抵也是想儿子轻松些。 谢昭昭看着父子二人窃窃私语,裴沐对爹爹又亲又抱,神采飞扬。 其实,这个时代父子关系倒是少见像他们这般亲密。 裴沐黏着她,是母子相连的天然亲近,对裴恒却是任谁都不能替代的依赖和崇拜。 果真爹爹带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相机,不然就可以拍照留念了。 不过,她可以先用炭笔先勾勒出父子二人的表情,再让裴恒画下来。 裴恒的画技毋庸置疑,他上次画的屏风她就很喜欢。 大抵,他在作画时也藏着深深的情意。 谢昭昭着急回房间拿炭笔和画板,一时间忘了自己踩在雪上。 转身时脚下一滑,身体失控,仰面倒在雪上。 扑通! 太过猝不及防,让所有人意外。 甚至,大家都没看清楚谢昭昭是怎么倒地的。 为了给沐儿堆雪人,院里的雪特意没有铲。 谢昭昭是倒在雪上的。 疼倒是一点不疼。 但就是有点子丢脸。 很想笑。 裴恒放下儿子,快步走了过来,弯腰要扶。 谢昭昭顿时起了坏心,拉着裴恒的手一用力,裴恒也跟着倒在雪窝里。 裴恒当然没那么容易摔倒,不过,她既然喜欢,他自然要配合。 裴沐看爹爹和阿娘都躺在雪里,反倒不担心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裴恒一抬手,把儿子也拉了进来,裴沐顺着他手臂的力道缓缓倒下。 一家三口齐齐躺在雪上,裴沐看看爹爹又看阿娘,觉得好玩极了,笑得越发大声。 谢昭昭坏心眼地看向裴辞礼:“姑姑要一起吗?” 裴辞礼连忙退回了一步:“谢谢,大可不必。” 随他们去闹吧,年轻人嘛。 裴辞礼干脆回房间去。 免得她站在这里,他们反倒玩不开。 “好玩,好玩!” 裴沐干脆放肆地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翻滚时领口钻进了雪,凉凉的,又有些痒,裴沐缩着脖子觉得这个也好玩。 裴沐干脆抓一把雪坏笑着塞裴恒领口里:“爹爹!” 裴恒正拉着谢昭昭的手,眼神露骨地一点不收敛。 冰天雪地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毫不防备儿子给他脖子里塞了一团雪。 就像是冰糖里掺了一块冰。 真冰。 谢昭昭倒是发现了,不过,一点都不想告诉他。 反倒悄悄地朝儿子眨眨眼,大有纵容的意思。 裴沐得逞后,笑得开心极了。 咯咯咯。 裴恒拉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肚子上。 舍不得惩罚,只用自己有些发冷的手在他领口稍稍碰了下,裴沐便缩着脖子求饶。 “爹爹,我错了,阿娘救命,救命呀。” 谢昭昭当然要帮儿子,爬起来,先把儿子解救成功。 母子俩坐着雪里,抓了雪往裴恒身上扬,裴恒配合的躺在那里任由他们闹。 裴沐小脸小手冻得通红,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的,笑声不停。 前几日那些噩梦般的经历渐渐从他脑中消散。 只有此刻的快乐。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反击了。”裴恒徐徐低笑,心情毫不掩饰地愉悦。 裴沐听到爹爹要反击,哇哇笑着往谢昭昭身边靠:“阿娘,阿娘……” 谢昭昭拉起儿子起身跑开,很快便被裴恒追上。 抱起儿子,又把谢昭昭困在怀里。 “大圣饶命!”谢昭昭戏谑求饶。 裴沐也学着阿娘的样子:“大圣饶命啊!” 裴恒先在儿子脸上亲了亲,又低头亲吻谢昭昭。 不过,这个吻却是落在她唇角。 冰凉又柔软的触感。 像是触电一般。 一瞬间,眸光流转,说不出的柔情百转。 裴恒唇瓣擦过谢昭昭耳边。 热热的呼吸洒在她耳廓,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谢昭昭清晰听到那句晚上再罚你。 谢昭昭一下红了脸,抬脚在裴恒脚上踩了下。 裴恒故作皱眉吃痛,乐得裴沐又是一阵笑。 “阿娘是观音菩萨,能降伏齐天大圣。” “那你呢,哪里来的小妖怪,报上名来。”谢昭昭做了个观音娘娘的手势。 裴沐眼珠一转,摇头晃脑道:“我是哪吒三太子,能降妖来会作诗。本领高强除奸恶,妖魔鬼怪快受死!” 第144章 夫君过来些,我有悄悄话与你说 谢昭昭捏着儿子的小脸蛋,好笑道:“那我们是一家子神仙,下凡到人间体验生活了。” “阿娘,什么是体验生活?” “就像是躲猫猫游戏,有人扮演老鼠,有人扮演猫猫,这就叫体验。” “所以,我是来体验当儿子的?” 裴恒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越发喜爱。 他这样性子跳脱的样子最像他阿娘。 谢昭昭实在没忍住,笑到不能自已。 “没错,没错,我是来体验当阿娘的。” “不对,你是来当我的娘子的。”裴恒声音低沉,却藏着无数的情绪。 喜悦的,深情的,笃定的。 这下轮到谢昭昭震惊:“你认真的?” 沐儿就罢了,童言童语罢了。 他竟当真了。 裴沐肉嘟嘟的小脸都是自豪:“因为阿娘先认识爹爹,先是爹爹的夫人,然后才认识沐儿的。” “还可以这样?” “是哦,”裴沐点头,“爹爹说在阿娘心里爹爹排第一,沐儿排第二。” 上次爹爹的话,他还记得呢。 谢昭昭睁大眼睛看向裴恒。 他们父子还有这样的对话? 裴恒这样稳如老狗的性子竟然会对儿子说这么幼稚的话。 他不会连儿子的醋都要吃吧? 裴沐为了表示记得没错,还特意加了句:“就是曹阿婆和小姨来的那次哦,阿娘还夸了爹爹好看。” 谢昭昭表情越发震惊,怎么他们父子俩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悄悄话。 裴恒轻咳一声:“不冷吗?” 谢昭昭看着儿子冻得通红的小脸,在外面的确太久了。 刚才又玩了雪。 这可是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小命的年代。 可不能掉以轻心。 裴辞礼给一家三口早准备了姜茶,里面加了红枣和蔗糖。 中和了辛辣味,甜丝丝的。 连不爱喝姜茶的裴沐都喝了一大碗。 喝完之后鼻尖冒汗,整个人都热乎了。 裴沐累了一上午,用过午膳不久就睡着了。 小孩子毕竟体力有限,疯玩一上午,体力已经透支了。 谢昭昭也有些累,等午睡醒来,她要先画个一家三口在雪地的大合照。 等裴恒得了空,好好画下来,裱起来放在书房刚好。 今日虽然不是特别的日子,但也很值得记住。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一个冬天,第一场雪。 也不知她的家乡有没有下雪。 谢昭昭才刚闭上眼睛,哄完沐儿睡觉的裴恒掀开被子进来。 谢昭昭一下睁开眼睛,虎视眈眈的气息太明显了。 “干嘛!”谢昭昭压低声音警惕道。 男人溢出一抹绵长的笑意:“哄你睡觉。” “才不要,快出去!”谢昭昭推他,“姑姑看到多不好意思。” “姑姑睡了,再说,你何时见姑姑进过我们卧房?”裴恒捉住她手,直接将人抱进怀里。 卧房是夫妻私密之所,姑姑怎会那般莽撞。 “那也不行,”谢昭昭仰着脸嗔道,“就你那些胡说八道我还没和你算账的。” “现在算,我们一笔一笔来。”裴恒唇角的弧度更深,声音也哑了几分。 现在算他欠的,晚上再算她的。 细细的算。 一笔都不能漏了。 外面下着雪,衬得房间一片光亮,眼前的凝脂比外面的雪还要白。 红浪翻滚,低低的喘息声夹杂着细碎的低泣。 房间里都是潮湿又甜腻的气息。 裴恒低头吻住她早已红肿的唇瓣,嗓音低沉暗哑:“喜欢吗?” 很久没有听她说喜欢他。 那是他听到过最动听的声音。 谢昭昭脑子都是空得,细碎的声音从喉咙溢出:“不要!” 男人看她闭着眼睛无意识摇头,唇角勾了勾,声音带着一抹欢愉:“还喜欢我吗,昭昭?” 谢昭昭眼神迷蒙,眼尾带着点点湿意,看着上方兴风作浪的男人,理智处在半有半无状态。 “不喜欢,以后都不喜欢了。” 谁像他这般,又凶又狠的。 谢昭昭怀疑他白日对她的温柔都是骗人的。 不对,现在就是白日。 他就是骗人的。 “昭昭,说喜欢,最喜欢我……”男人似诱哄般道。 谢昭昭被他折磨得没了脾气,只得妥协求饶:“喜欢,最喜欢你。” “最喜欢谁?” “最喜欢裴恒,我夫君!“ 裴恒这才满意,又低头吻住唇瓣。 外面雪下得更紧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 谢昭昭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不过,倒没有太疲累,身上也没有粘腻不舒服。 她隐约记得裴恒帮她清理过。 她那会儿困得不行,心里又气他,压根不想理他,还踹了他好几脚。 谢昭昭用了一碗瘦肉粥才问起沐儿:“你爹爹呢?” “爹爹去衙门了,赵磊叔叔叫走了。”裴沐道。 裴恒一般外出公干回来都要休息几日,这次才回来便被李刺史叫走,肯定衙门出事了。 谢昭昭睡了一下午,晚上倒不怎么困,特意靠在床上等裴恒回来。 裴恒进来看谢昭昭还没睡,心虚的咯噔一下。 他下午有些没收住。 这次出去了小半月,她受了那样的委屈,他心疼得紧。 便是再想,也舍不得。 今日看她心情好了些,上午与她躺在雪地便想得紧。 幸好那雪地足够冷,才让他没失了分寸。 后来回到房里,自然收不住。 “夫人!”裴恒赔着笑脸,明显的心虚。 谢昭昭抬头看他,笑意绵长:“夫君回来了,快来躺着呀。” 裴恒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崴脚。 “好好的平地也会绊脚,夫君莫不是……腿软了?” 谢昭昭惊讶地用手掩口,一副震惊的模样。 咳咳。 腿软? 他腿软? 裴恒很想让她好好知道知道到底是谁腿软。 不过,一时间还揣摩不定她有没有生他的气,还真不敢造次。 裴恒赔着笑脸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今日路过,觉得好看,很衬夫人。” “不是去衙门了,怎么又去了首饰铺子,你腿倒是挺长。” 谢昭昭打开锦盒,又抬眸看向裴恒。 似娇似嗔,柔肠百转。 裴恒觉得自己腿好像的确有些软。 尤其是膝盖。 给跪了。 “夫人可喜欢!” “喜欢呀,夫君亲自挑选的我当然喜欢。”谢昭昭勾勾手指,“夫君过来些,我有悄悄话与你说。” 裴恒见谢昭昭始终不曾生气,她又主动亲近,哪能忍得住。 踢了脚上的鞋,长腿迈上鞋榻,直接在床上坐下。 正要抱美人入怀却被谢昭昭拧了耳朵:“裴恒,你还敢回来呀,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第145章 沈显允这老小子,没安好心 谢昭昭这次是真用了力的,比力气她是比不过他。 可拧耳朵可就不同了,越挣扎越用力越疼。 裴恒也曾在街上看到过有人被妇人提着耳朵往家拧。 他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也会被拧耳朵。 虽新鲜,但却是真疼。 裴恒不得不把头往她手边凑,以此减轻疼痛。 “夫人大人大量,饶恕则个吧。” “不知夫君做了什么需要为妻原谅呀?”谢昭昭挑眉,却没有松了手上力道。 “今日是孟浪了些,夫人原谅。”裴恒整个身子都是弯着的,贴着她的肩膀,哑声低语,蛊惑到极致。 谢昭昭瞪他:“少来!” 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又用力了些,尖尖细细的指甲掐在耳骨上。 裴恒闷哼一声,当真是疼。 身体又贴了几分,顺势圈住了她的腰:“真的知错了。” 说来的确是他的错。 仗着夫人最近对他好脾气,不会不理他,更不会躲着他,便有些放肆了。 “嘴上认错,死性不改,你哪次不这样。” 这次要好好给他立规矩。 他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谁能想到人前端着架子冷清肃然的裴参军私下竟是这副样子。 果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谢昭昭嗔他一眼,只是非但没有半点威慑,反倒更让人想欺负。 “再不敢的,夫人,我有事要与你说。”裴恒低笑着道。 她和沐儿一样最爱听故事。 沐儿喜欢听她讲西游记。 她最喜欢听他讲探案的故事。 还说等积累够了素材,要把这些探案故事写成侦探话本。 所以,他料定她必然会问起。 “休想转移话题,下次你再敢胡作非为,就让你在院里跪上一个时辰。” “惹了夫人生气莫说一个时辰,便是一夜也跪的,夫人莫要气坏了身体。” 裴恒知道今日惹恼了谢昭昭,自然伏地做小,什么软话都肯说。 再说,跪自家夫人而已,又不是跪旁人。 “你最好记得你今日的话,”谢昭昭轻哼一声,这才状似无意道,“你要同我讲什么事,说吧!” 谢昭昭的确是有些气他,但这些不满也有几分是装的。 让他长长记性。 就他这个臭毛病,也难怪原主躲着他,要上京找情哥哥。 裴恒揉了揉被揪得发红的耳朵:“夫人可还记得静月。” “记得啊,她怎么了?” “死了!” 谢昭昭果然好奇:“她虽中了奇毒,但不至于这么快毒发。” 裴恒点头:“正是如此,已经派人去方城请仵作验尸。” “你前脚毁了那些窝点,后脚静月就死了,你不觉得奇怪?”谢昭昭从他怀里坐起,“不过这倒是证明的确和裴忱有关,他若是一直躲着,或者回了京城,可如何是好。” “他应该还在边城。” “你怎么知道?” “直觉。” 裴忱做这些事除了为了银钱最重要的是对付他。 只要他还在边城,他就不会轻易离开。 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着撕咬他一口。 谢昭昭眼波流转,忽然有了个主意。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我诓静月,说有一笔银钱,静月也承认了,我们可以无中生有,愿者上钩。” 照静白的口供白雀庵这些年做了不少暗度陈仓之事。 积累下的金银自然不菲。 只有静月见过裴忱的真面目,裴忱这个时候杀人灭口显然是怕静月说了不该说的话。 但财帛动人心。 裴忱可以杀静月,可未必舍得银子。 “夫人果真在世诸葛。” 昭昭想法倒是和他不谋而合。 “少来花言巧语,今日罚你睡书房。”谢昭昭把枕头塞他怀里,又踹了一脚,不许靠近。 裴恒说什么好话都没用,只能抱着枕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夫人若是冷了一定叫我,我好帮夫人捂脚。”裴恒站在门口道。 “夫君放心,我早装好了汤婆子,不冷,夫君快去睡吧,早些休息,做个好梦。”谢昭昭笑着朝他摆手。 既然戏都唱了开头,自然是要继续演下去。 教训肯定是要给的。 ……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今日倒是晴了,可冷得很。 谢昭昭一直在家没有出门,大雪封门,书信往来不便,也不知那消息有没有传到京城。 谢昭昭又叹气,这个时代就是不方便。 若是在她的时代,不管什么消息那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不对,甚至几个小时。 裴恒这几日哪怕是大雪纷纷也都日日前往衙门,周密布局。 既然饵已经下了,就一定要钓条大鱼。 他才进院子便听到屋里的琴声,裴恒看了眼隔壁院子,脸色沉了沉。 沈显允这老小子,没安好心。 沐儿一个三岁孩童弹什么相思曲。 这是孩子该学的吗? 裴恒进了屋,裴沐越发认真起来。 就算裴恒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沈显允人不怎么样,但的确是个好老师。 沐儿还是跟他学了些东西的。 也就是他太忙,有些看顾不便。 等沐儿长大些,他还是要亲自教导。 纵然如此,裴恒还是挑剔了几句。 当然,他针对的不是儿子。 谢昭昭看着儿子满眼欢喜,果然是亲生的。 怎么都看不够。 自然没注意到裴恒的表情变化。 裴恒见谢昭昭一脸欢愉模样,心中又是酸涩。 就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又是皮货,又是相思曲。 狗东西! 裴恒轻咳一声:“夫人,我回来了。” 谢昭昭手托着腮,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他回来有一会儿了,还对儿子的琴艺指指点点,忒不识趣。 “夫人,来信了。” 谢昭昭听到来信,这才回头:“是不是秋娘的信,快,拿给我。” 算算时间早该有消息了,想必是被这大雪给耽误了。 裴恒又是一阵心塞。 曲子比他重要。 信比他重要。 他连着睡了五日书房,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谢昭昭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 看完信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成了,成了,姑姑,我们的计划成了。” 裴恒看着一阵风离开的谢昭昭,心情更别提了。 姑姑也比他重要不成? 第146章 松开你的狗爪 谢昭昭今日出门是为赴秋娘之约,同行的还有裴姑姑。 主意是她们三人一起拿的,自然要三人一起商议。 皇上已经下旨让陆景筠进京。 他若不敢便是抗旨不遵,锦麟卫直接就能先斩后奏要了他的命。 他若进京,也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得想个办法,让那陆景筠最好抗旨,坐实了罪名,死在路上最好。 他这样的恶人,不知祸害了多少家庭,死了活该。 谢昭昭拢了拢衣领,今日比昨日暖和了些,不过还是冷。 马车里放了炭盆,冷倒是不冷了,就是有些闷。 谢昭昭掀开窗口的帘子透气。 正要放下帘子,余光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虽然衣服和发型都不对,但那张脸谢昭昭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停车,快停车!”谢昭昭急急道。 赵叔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依言停车。 裴辞礼还来不及问清楚怎么回事,谢昭昭已经跳下马车一路奔跑。 “爸爸!”谢昭昭着急地朝那人背影喊了一声。 可对方似乎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谢昭昭眼见对方就要上马车,加快了步伐追了上去。 直接从后面抱住男人的手臂,声音哽咽道:“爸爸,你怎么都不应我……” “昭昭!”男人停住脚步,转身一脸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真的是你。” 谢昭昭激动点头,眼泪如雨般落下:“是我,是我,爸,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昭昭一下扑进男人的怀里,呜咽不止。 刚才那一瞬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没想到真的是爸爸。 没想到他穿古装这么帅,也变得更年轻了。 “怎么会见不到,我本就是来看你的,只是手头有些事耽搁了。” 男人虽然觉得她的称呼有些奇怪,但这和见到她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你总是忙,没想到来了这里还是忙。”谢昭昭擦了擦眼泪,语气有些小小的埋怨,“爸,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谢昭昭虽然也想念爸爸妈妈,但她最想念的还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毕竟,她是四个老人带大的,和他们感情最深。 男人似是不解皱眉,不过,还是十分耐心。 “他们都不在了,自是只有我一人,昭昭,你还有我。”男人低声道。 谢昭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怎么会不在了,他们身体那么好,我走的时候他们明明好好的呀……” 谢昭昭哭得不能自已,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谢昭昭的话越发听得赵明义云里雾里,昭昭的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爹去世时她和姑姑都知道的,姑姑还帮着他操持了爹的后事。 爹去世之后他跟着师父离开四处游历,几日前才回了华县。 回到家后,家中老仆告诉他说,他离家不久姑姑便也去了,只剩下表妹一人。 表妹几年前嫁人了,还生了孩子,不过每年都会来拜祭。 老仆说,表妹每次扫墓都会在坟前哭好久,显然是日子过得不如意。 姑爷每次都是等得不耐烦,直接把人扛走塞进马车里,为人十分粗暴蛮横。 若不是这场大雪耽搁了,他早到方城了。 他这次来便是给表妹主持公道的,若妹婿果真对他们母子不好,他就将妹妹和外甥接回华县。 赵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养得起她们母子。 他今日见的朋友也是衙门中人,若表妹到时要和离,也许说得上话。 没想到竟在大街上碰到。 “昭昭,别难过了,表哥会为你做主的。”赵明义拍拍她的肩膀。 昭昭说话颠三倒四,人又哭成这样,可见日子过得的确不如意。 谢昭昭听到那声表哥,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下,眼泪戛然而止。 她从男人的肩膀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什么表哥?” “昭昭,你受苦了,表哥回来了,再不会让你受委屈。”赵明义越发心疼,抱着她瘦弱的肩膀安慰道。 爹娘早逝,姑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不该离家这么久的。 以后他会照顾好表妹和外甥。 谢昭昭摇头,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她爸爸啊,怎么变表哥了。 怎么会是表哥。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你是谁?” “我是你表哥啊,昭昭,我知道姑姑去世后你日子过得不好,放心,都过去了。”赵明义又心疼又气愤。 她这些年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竟把她折磨成这样。 谢昭昭脑子快要烧干了,她怎么不记得书中有表哥这号人物。 错认爸爸就算了,还拉扯出一个表哥。 他刚说什么姑姑。 难道他是原主华县舅舅家的儿子? 谢昭昭还没理清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谢昭昭!” 谢昭昭回头便看到裴恒清俊冷厉的面容。 暗黑的深眸,像打翻的浓墨,翻滚着滔天的怒意,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很生气那种。 裴恒攥紧着手,关节处泛着白。 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冲动。 他下饵钓鱼,裴忱未必不想利用昭昭对付他。 他知道她今日要去见方序秋,怕她会有危险特意从衙门赶来。 没想到还没走到茶楼,便看到她从马车上冲下来,不管不顾地当街抱着一个陌生男子。 她这几日对他本就爱答不理的,晚上也不让他回房睡。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 看到她抱着别人,他很忍耐才没有当街拔剑杀人。 这一段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裴恒,”谢昭昭松开赵明义,着急过去解释。 她知道他误会了。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居然被她摊上了。 作者要不要这么坑她。 只是她才要离开便被赵明义拽住了手臂。 裴恒? 原来他就是昭昭的夫婿。 瞧他毫不温柔地指名道姓,黑着一张冷脸就知道他平日对昭昭不好。 欺负昭昭娘家没人是吧。 他今日便要替昭昭做主。 “昭昭别怕!”赵明义轻声道。 昭昭虽姓谢,却也是他们赵家人。 谢昭昭见赵明义拉着她手不放挣扎了下:“你快松手,我夫君要误会了。” 裴恒看着闷不吭声的,却是个醋坛子。 他发起疯来,很吓人的。 现在的脸色就很可怕。 “松开你的狗爪!”裴恒一张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满是戾气,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第147章 你以后要敬着他,不许莽撞无礼 裴恒凌厉冷漠气场强大,赵明义也是冷冽轻蔑气势不输。 四目相对,皆是不肯相让。 谢昭昭夹在中间着急,这种名场面在电视上看得很过瘾。 可轮到她这里简直左右为难。 “裴恒,他是我表哥,特意到边城来看我们的。” 裴恒怒意丝毫未减,别说只是表哥。 便是亲哥也不能这样。 更何况表哥什么的是最容易生出情愫的。 他们抱在一起的样子他看着就很碍眼。 赵明义却是冷笑一声:“昭昭不怕,有表哥在,表哥替你做主。” “表哥,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慢慢说,大街上人看着呢。”谢昭昭抿唇。 前几日天冷大家没出门子,今日街上已经有出摊子的小贩,行人不少。 裴恒一身官服,实在惹眼。 谢昭昭实在没想到便宜表哥和她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她就是穿进书里的,自然以为爸爸也穿了进来。 实在不能怪她认错,因为他们连眉梢处浅浅的疤痕都在同一位置。 她听奶奶说,她刚出生那会儿爸爸很是欢喜,但凡有空就从研究所回家。 有次紧赶慢赶地回到家,来不及休息就抱着她逗弄。 结果因为太累晕倒,晕倒前还记得护着怀里的她,自己磕在了桌角。 据说当时流了好多的血,加上太疲累晕了过去,可把大家吓坏了。 也因此所里才给了他一个月的休假,那是他在家待得最久的一次。 只是她没什么记忆。 现在想来,奶奶每次提这件事也是在想念她的儿子。 谢昭昭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原主沉睡的记忆渐渐复苏,她的确是有位表哥。 这么多年一直未归,直到原主死都没有出现。 谢昭昭忽然想起来了,谢慧敏回京后,和边城这边一直是有联系的。 因为当时已经是裴家管事的王秋霜提过一句,夫人,那位又送银子给大郎君了。 大郎君自然是沐而,那王秋霜口中的那位应该就是赵明义吧。 赵家在华县虽也是富贾,可在京城却是连公府大门都靠近不得。 能求助的只有谢慧敏。 怪不得谢慧敏能在京城买下那么多铺子,出手大方笼络人心。 原来如此。 赵明义见谢昭昭如此说,倒是松开了手臂,只是看裴恒仍没有好脸色。 谢昭昭去拉裴恒衣袖,想劝着他示弱些。 论身份,赵明义是大舅哥,他是妹婿,服个软也正常。 而且,她看赵明义显然对裴恒是有误会的。 赵明义是原主娘家人,在娘家人看来,不管什么事,那肯定都是自家姑娘受了委屈。 站在他的立场,那也没错。 谁知谢昭昭才一动就被裴恒拉过搂在怀里,宣示主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谢昭昭腰被他搂得都有些疼了。 不过,倒是没有挣扎。 谢昭昭从他怀里抬头,撇了撇嘴,低声道:“我好多年没有见表哥了,你不要这样嘛。” 裴恒低头看了眼怀中人,脸色稍稍缓和几分。 就算是多年未见,也不能扑进怀里哭成那样。 她就算受了委屈要哭,也只能在他怀里哭。 他再次看向面前的男人,高大挺拔,五官英俊,细看的确和昭昭眉眼有些相似。 只是肤色略有些黑,但纵然如此也不影响他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 赵明义也在打量他。 怪不得昭昭选了他做夫婿,果然生得一副小白脸模样。 腰间配了剑倒是像模像样,也不知能吃他几拳。 今日且听昭昭的,坐下谈谈。 倒要看看他如何狡辩。 赵明义唤了长随过来,交代了几句,长随点了点头,匆匆离开。 谢昭昭连忙道:“表哥,前面便是我和秋娘约见的茶楼,不如就在那里。” 赵明义不想谢昭昭为难,点了点头:“听你的。” 裴恒自是没话说。 谢昭昭忍不住冲赵明义笑了笑。 冲他这张脸,谢昭昭对这位表哥有天然好感。 说实话,刚才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还真是让她很为难。 有种夹在反对婚事的老父亲和男友中间的感觉。 这一番波折,谢昭昭到茶楼的时候已经晚了。 现代无所谓,可在古代,谢昭昭不好带着表哥去见秋娘,便在隔壁另订了家包间。 让姑姑先去和秋娘商议,她一会儿再过去。 小二送了茶进来,本要多说几句吉祥话讨个赏。 但看这气氛识相的溜了。 别到时候赏没讨到,惹了客人不高兴,吃几个大耳刮子就不好了。 谢昭昭本要给表哥倒茶的,裴恒先她一步,拿起了茶壶。 有他在,万没有让她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计的。 谢昭昭偏头看他,下巴绷得紧紧的,显然还在生闷气。 不过便是如此也舍不得她做活,她嘴角笑意都甜了几分。 说来,裴恒这点的确不错。 不管之前原主如何闹腾,他又如何冷漠,但也从未亏待过原主。 看那一手厨艺便知。 赵明义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见谢昭昭一副小儿女做派,分明是喜欢的。 而裴恒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一路牵着表妹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她不小心摔了。 但老仆总不至于对他撒谎,先看看他如何说。 “表哥多年未有消息,乍然见到,方才是妹妹失态了,表哥莫要笑我。” 谢昭昭端起手中的茶,然后又看向裴恒:“夫君一起,这可是我嫡亲表哥,你以后要敬着他,不许莽撞无礼。” 谢昭昭话里带着几分小儿女的娇憨。 既拉近了和赵明义关系,又倚小卖小,好让赵明义不知不觉地顺着她。 裴恒接到谢昭昭的娇嗔又带着威胁的眼神觉得耳朵一疼。 他自是听出来了,昭昭其实还是向着他的。 裴恒乖乖端起手中的茶:“方才是我不是,舅兄见谅。” 赵明义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否则他一到边城就去找裴恒算账了。 而不是先找马长史打听。 一则打听裴恒为人,再者为二人和离提前布局准备,免得到时昭昭吃亏。 赵明义笑了一声,拉长了语调:“自家人说什么不是,你和昭昭好好的,我自是欢喜乐见。” 第148章 你还想和他生孩子? 裴恒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若好,欢喜乐见。 若不好,那就是刀剑相向了。 裴恒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看了谢昭昭一眼。 那眼神像是带着钩子似的,把谢昭昭魂都勾出来了。 谢昭昭不觉得自己是花痴,但这一眼狠狠心动了。 裴恒缓缓看向赵明义,眼神除了藏不住的甜腻还有得意。 “舅兄放心,我和昭昭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赵明义虽然尚未成亲,但什么阵仗没见过。 这厮是在向他显摆示威呢。 “那便好,昭昭自小被姑姑养得娇,受不得苦,更受不得气,若惹恼了妹婿,妹婿自告诉我,我来哄她。” 裴恒挑眉,他来哄? 他凭什么哄? 昭昭现在是他的妻。 “舅兄说笑了,昭昭贤良温顺,邻居对她亦是称赞。” “过日子冷暖自知,旁人的称赞未必不是捧杀。” …… 谢昭昭看着两个男人你来我去,绵里藏针的,忍不住想笑。 那种自己是绝世珍宝的感觉重新体会到了。 谢家那些人都是扒着她吸血,她在这里从未体会到亲人的关心。 可现在她能真切感受到表哥是实实在在为她好。 “夫君,表哥,喝口茶吧,口不干吗?”谢昭昭抬手给二人斟茶。 不偏不倚! 虽然互看不惯,但没有再剑拔弩张,能好好坐下喝茶了。 赵明义虽然出身商贾,但跟着老师走南闯北,甚至乘船去过海外,自是有见识的。 可越是如此,裴恒越觉这是个强劲的对手。 隔壁住着一个小白脸,现在又来一个。 日后还有京城…… 裴恒这一颗心,越发不安了。 不过,当着谢昭昭的面倒不好再对这位舅兄无礼。 赵明义该说的都说了,倒也不再为难。 谢昭昭总算放心。 安抚完二人之后她忙着去见秋娘,还有大事相商。 裴姑姑已经和秋娘说了路遇表哥之事,倒也不用她再解释。 “陆景筠已经上京了,我父王已经做了安排,再加上那首童谣,最好的结局也是被圈禁,休想再出来作恶。”方序秋道。 那位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连亲儿子都能圈禁东宫多年,更何况弟弟。 “皇上多疑,还是让伯父小心行事。”谢昭昭提醒道。 “放心!” 父王虽然闲云野鹤,但也不是消息封闭什么都不知道。 裴辞礼点了点头:“京中形势复杂,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还是不可掉以轻心,郡主也要保护好自己。” 陆景筠几次闯到方家的别院,显然是疑心了。 那两家便是结了仇了。 “姑姑放心,我出门都有护卫跟随,小心得很。” 她收买的郑家人送来消息,可以确定,陆景筠之所以有昭昭的画像就是郑三郎干的。 郑家如此行事,她自然是不能吃了这个亏。 暗地里毁了郑家几笔生意。 这事当然不算完。 开胃小菜而已。 郑三郎是小人,她当然要防着些。 只是她和郑家的恩怨不想再连累昭昭,她想自己处理。 三人商议完,裴恒和赵明义茶也喝得差不多。 几人从茶楼出来,赵明义看到昭昭身边戴着帷帽的女子。 虽看不清楚面容,但瞧轮廓和身段便知是位美人。 赵明义见她朝这边看过来便微微颔首,那边似也轻轻点头回应。 很快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 如此大阵仗,如此气度,倒不像寻常富贵人家。 昭昭这位闺中好友好似有些来头。 谢昭昭本是要邀请赵明义住在家中,赵明义却拒绝了。 他约了马长史,已经迟到许久,断不能再失约了。 虽然刚才裴恒对昭昭不错,但他还是要亲自打听一番才放心。 他不会凭白冤枉他,更不能让妹妹凭白受了委屈无人做主。 “等我处理好手头之事便过去,放心表哥这次来是要多住些日子的。” 赵明义本打算像小时一般揉她的脑袋,但想到她现在已经成亲,当需避嫌。 那只手要落在她头上的手便落到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赵家如今只有他兄妹二人,自是要确定她过得好他才能放心。 裴恒听到那句多住些日子本就不大开心,又看到他拍谢昭昭的肩膀,醋意更深了。 他不喜欢。 非常不喜欢。 赵明义上马车离开那一瞬,谢昭昭鼻尖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又想到爸爸。 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因为她对爸爸最深的印象就是送他离开,就像现在这般。 裴恒看她这般依依不舍,心里窝着的那股邪火越发旺盛。 也不和她多说,直接抱起进了马车。 裴姑姑一看小两口便是有情绪,哪好在这时候拱火。 推说要去前面铺子选几块布料,让赵叔先走。 裴恒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是把人扣在自己怀里。 像是自己松了力道她就会跑了一般。 谢昭昭推他也不松手。 揪他耳朵也不为所动。 “裴毅之,你的心眼还能再小点吗,气度呢,能不能收一收你这副死样子?”谢昭昭扬起下巴嗔道。 都解释清楚了,还这样没完没了,是想怎样。 “你要我怎么大度,让你和他一起离开吗,我告诉你休想。” 裴恒语气没有说的话那般强硬,抱着她的手臂也丝毫未松。 她爱拧耳朵就给她拧。 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这点疼都受不了。 谢昭昭顿时黑了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表哥。” 裴恒一脸幽怨,眼神如委屈小狗:“又不是亲哥,再说,他本就和你有婚约。” 当初谢昭昭和他订亲时,赵家来了位管事,说起婚约之事。 但正经主子不在,管事的话自然没人理。 谢昭昭直接笑出声:“说什么浑话,他可是我舅舅的儿子,我嫡亲表哥,怎么能成婚。” “怎么不能。” 那个裴忱不就是他那个好爹爹和他表妹暗通款曲来的。 再说,表哥表妹成亲本就是很寻常的事。 谢昭昭忽然意识到,古人是没有血亲不能成亲的概念的。 谢昭昭松开裴恒的耳朵,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我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有血缘的人成亲会生出小傻子。” 裴恒非但没被安慰到,反倒更委屈了。 “你还想和他生孩子?” 谢昭昭:“……” 男人无理取闹起来也很难哄。 第149章 何处来的俊俏小郎君,如此惹人怜爱 谢昭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瞧着他委屈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懒洋洋的调侃 “堂堂司法参军就这点气度,我和表哥久别重逢,不过就抱了一下,这都要吃醋?若我真的心悦表哥,你哪有机会,你可是我的正室夫君,人都在你怀里,你气什么?” 裴恒:“……” 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粗粝的手指在她手上辗转:“你见到我从未那般激动过。” 谢昭昭:“……” 这该怎么解释。 说她将表哥认成了老父亲? 虽然是事实,但她都不信。 谢昭昭嘟嘴:“你见到姑姑时不也紧紧抱着,喜极而泣,表哥也是我的亲人啊,我有亲人疼爱,你不开心啊。” 他当然开心……不起来。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好。 但就是克制不住。 她那么紧紧抱着他,情绪是完全放松的,丝毫没有伪装。 她在他面前都不曾那般。 他其实不是生她的气。 “以后不许抱别人。”男人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低的嗓音带着暗哑,“只可以抱我,只可以在我怀里哭。” 谢昭昭抿唇,哼了一声:“我好好的哄你,你却想惹我难过,让我哭,还有没有良心。” “谁说只有难过才会哭。” 谢昭昭忽然想到什么,脸蛋一红,气恼地道:“裴毅之,你在浑说什么!” “我说的是感动,你想到什么?” 谢昭昭眉梢一挑:“你要是再这般无理取闹,我会以为你是故意撮合我和表哥在一起,打算让出正室的位置给我表哥。” “你休想,”男人的声音透着偏执,眼神也深沉阴暗,“我就是又小气又不大度,这辈子都不会放手,更不会成全别人。” 谢昭昭红唇翘起:“既然不会放手,那还气什么,你要是把自己气个好歹,我正好找个身强体健的小郎君风流快活……” 谢昭昭话未说完便被裴恒堵住了唇瓣,掐着她下颔吻的又重又狠,似是要将她拆吞入腹一般。 许久才松开,低哑着嗓音,眼尾猩红:“我不许!” 谢昭昭气息微喘,脸颊绯红,红肿的唇瓣若碾碎的玫瑰花瓣,有种凌乱的美。 谢昭昭抬手推他,俏脸一沉:“你说不许就不许,在你心中我不就是那样吗?” “我不是。”裴恒恨不得竖起手指发誓。 她这般好,而他总是给她惹麻烦。 他担心她不要他。 “你就是嘴上说着爱我疼我,做的全然不是,只会欺负我无依无靠。” 谢昭昭说着,眼圈一红,眼睛蒙上氤氲的雾气。 “如今我表哥不过护着我几分,你就拈酸吃醋,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这般好言好语地哄你,你却郎心似铁,软硬不吃,等明日我表哥来,我便带着沐儿回华县,再不回来。” 谢昭昭抬脚踹他,又让赵叔停车。 裴恒见她生气,心里一慌,连忙抱住她,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 谢昭昭抬手推他,裴恒却越发想与她亲近。身子往前一靠,这一下便落在下颌上。 一声脆响,格外清新。 裴恒顺势握住她的手:“手可疼了,我揉揉?” 谢昭昭撇嘴嗔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 可不能心软。 不给他些颜色。 日后表哥来一次,他就吃醋一次,难不成要她次次哄他? “是我不宽容,不大度,夫人别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体。” 谢昭昭冷哼一声,硬下心肠:“你哪里管我的死活,一个大男人如此小心眼,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就是我平日太惯着你!”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少在这里装可怜,我看你需要吹吹冷风,好好冷静下,快下马车,不然今晚也不用回房了。” 裴恒一听不让回房,顿时着急了。 他昨晚才从书房搬回去,为了表示自己痛改前非的诚意,什么都没做,只抱着睡了一晚。 本想着等今晚好好表现。 若被赶回书房,等那个赵明义明日来了,岂不是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不行。 绝对不行。 “我下车,这就下车,夫人别气了。”裴恒耷拉着眉眼。 往日深沉冷肃的眸子此刻都是委屈。 明明就是那个赵明义的错。 偏生这个时候回来。 挑拨他们夫妻感情。 谢昭昭看他下了车,唇角勾了勾,又让赵叔掉头。 这么大冷的天,姑姑还在外面呢。 姑姑对她这么好,总不能让姑姑冻着。 裴恒一路跟在马车旁,别替多殷勤了。 赵叔好几次想笑,看到主子投过来的眼神又忍住了。 小夫妻刚在马车里的话他都听到了。 没想到光风霁月的郎君还有这般使小性的一面。 马车掉头不远便看到了裴辞礼,裴辞礼看着侄儿孤零零地追着马车,又心疼又好笑。 毅之刚才吃醋的模样她可是看在眼里,没想到这个一向冷静持重的侄儿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小两口这般打打闹闹也是情趣。 她还是别掺和。 裴恒本想让姑姑帮着说情,谁知姑姑只看他一眼便上了马车。 独留他一个人冷风吹。 心酸,难过。 赵叔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大人要不要上来坐?” 裴恒抖了抖肩膀。 他堂堂男子汉,不过走几步路而已。 夫人最喜欢他腰腹的肌肉。 走路最能锻炼身体。 而且,前面就有家糖炒栗子,他买起来也方便。 谢昭昭悄悄撩开窗户看了一眼,唇角翘起。 哼,小样,还治不了你。 …… 晚膳后裴恒早早洗了澡,还用了谢昭昭自己做的梅香皂豆。 连里衣都穿了她最喜欢的那身,早早地躺床上暖被窝。 听到门口的动静,特意扯了下领口,好身材若隐若现。 夫人说过,好身材就要露出来给她看。 而且,他可比那个表哥白多了。 不像他,黑黢黢的。 晚上不点灯都找不到人。 谢昭昭进来便看到床上的裴恒,青丝铺枕,香肩微露。 跳跃的烛光下,肌肤如玉,倒真有几分美人的味道。 尤其,还是位帮她暖被窝的美人。 谢昭昭人刚走到床边便被拉上床铺:“可冷了,我帮你暖暖。” 谢昭昭趴在他怀里,手指轻佻地挑着他的下巴:“何处来的俊俏小郎君,如此惹人怜爱,可比我那个只会拈酸吃醋的夫君体贴多了。” 第150章 男人的花期也就那几年,好儿郎多的是 裴恒深邃清俊的眉眼带着欢愉的笑:“那娘子可喜欢?” 谢昭昭眨眨眼,脸蛋凑近了几分:“喜欢,当然喜欢,抬你做我的小娇夫如何?” 男人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深了几分:“既然这般喜欢,怎不休了你那不识趣的夫君。” 谢昭昭得意地翘起唇,手指从他下巴划到眉眼:“野心倒是不小,想做正室啊。” “不行?”男人挑眉。 “当然不行,我那夫君虽然爱使小性,爱吃醋,对我是顶顶好的,最关键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赚得银两,爬得大床,你行吗?” 男人菲薄的唇瓣贴上她如珍珠般的耳垂。 轻轻地亲了亲,嗓音都变得蛊惑起来。 “娘子给我机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谢昭昭被他一亲,身子一个激灵,几乎软在他怀里。 裴恒搂着她的腰将人翻转在身下:“娘子可要试试?” 谢昭昭眉眼被情欲布满,嘴上却是不饶:“好个胆大的小郎君,不怕我夫君回来把你腿打断。” “娘子难道没有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男人的声音紧绷得厉害,“娘子可要说话算话,留我做正室夫君。” 谢昭昭抬头看他,脸蛋娇媚得能滴出水来。 本来是逗他玩一玩,怎么反教他反客为主了。 “小郎君太心急,我还不知你表现如何!”谢昭昭嘴硬道。 “娘子帮我。” 谢昭昭轻笑调侃:“这也要帮,莫不是不行。” “我的腰带不听话,娘子帮我松松。”裴恒拉着谢昭昭的手到自己腰间。 精瘦的腹肌,不止硬,还烫手。 谢昭昭脸颊红得像是染了上好的胭脂,心砰砰乱跳。 场面越发失控了。 “娘子怎得不说话,我这里好不好?”男人低哑的嗓音带着明显的蛊惑。 软软的吻如春风拂过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让人随风荡漾,早没了方向。 “好,好,好,” 谢昭昭吞了下口水,连说了三个好字,完全败下阵来。 “只留我一人可好?” “好!” “娘子为我宽衣可好?” “好!” “娘子疼疼我可好。” “好!” …… 谢昭昭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个好,醒来的时候好想捶爆自己。 说好的将他玩弄在鼓掌之间呢。 说好的手拿把掐呢。 简直是又菜又爱玩。 每次都玩不过他。 谢昭昭气瘫在床上不想动。 什么时候她才能翻身做主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一道缝,探进一个小小的脑袋。 “阿娘!”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情好了几分。 “沐儿!” 裴沐听到谢昭昭应声,这才巴巴地跑过来:“阿娘饿不饿,爹爹煮了鸡汤面。” 谢昭昭心里轻哼一声,每次都会用这招。 不过,这会儿她的确饿了。 果然抓住女人的心最重要是抓住她的胃。 狡猾的男人。 还故意把沐儿派过来。 其实昨夜实在是…… 罢了,不提了。 她日后若要再主动撩他就是狗。 “阿娘,爹爹说有个舅舅要来我们家。”裴沐坐在小板凳上陪着谢昭昭。 “是啊,那你喜欢舅舅吗?” 裴沐点头:“喜欢!” “你还没见过呢就说喜欢?” “爹爹说舅舅是阿娘的哥哥,是对阿娘很好的人,也会很疼沐儿。”裴沐一脸认真道。 谢昭昭倒是意外,没想到裴恒竟会替表哥说话。 “没错,舅舅会很疼沐儿。”谢昭昭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赵明义送去国公府的那些银钱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这些钱都落入了谢慧敏的口袋。 “沐儿也会疼舅舅,爹爹说要好好招待舅舅。” 话音才落,裴恒端着面条进来,揉了揉儿子的小啾啾:“去找姑婆吃面,一会儿要凉了。” 谢昭昭抬头看他:“忽然这么好?” 昨日还拈酸吃醋,今日就变得这么大度,还要张罗好酒好菜招待。 “我是正室,自然该有正室的气度。”裴恒意味深长。 谢昭昭忽然想到昨晚,脸又是一热。 不过嘴上却不肯认输。 “这么有气度,怎不见你替我纳个小郎君来。” “昨晚的小郎君娘子可满意,若是满意让他今晚继续伺候可好?” 裴恒眯着眼睛,素来端正大方的他竟带了一丝邪气。 简直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有完没完!”谢昭昭嗔他一眼。 “夫人昨晚教我大度,自己倒小气。”裴恒故意拿昨晚的说事。 偏是她先动手的,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面!” …… 说回赵明义昨日亲自拜访马长史府上,他与马长史本就有几分交情在,又备了厚礼。 且不说别的,就那一匣子琉璃珠便是千金难买。 他一年俸禄才多少,这些琉璃珠简直让他有底气辞了这份窝囊的差事回乡养老。 马长史越发觉得这是他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特特让夫人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 上次李刺史来家里他都没舍得让他喝。 “原来裴参军是你妹婿,令妹真是好福气啊。”马长史道。 他们都是李刺史的心腹,按说,二人关系不该友好。 但实在是裴恒此人太厚道。 从来不独吞功劳。 哪怕是他一人破获的案子,也是与大家共享。 别说他,就连李刺史都因为裴恒要高升了。 听李刺史的意思,他任知州之后想将他也带去方城。 升迁自然是好,但他也发愁方城大,居不易啊。 方城的院子可比边城贵了几倍,他一个小小长史哪里买得起。 这几日想着把边城的房子出手,好歹也能凑一凑。 正发愁呢,赵明义的礼物就到了。 正解他的燃眉之急啊。 马长史对裴恒自然是一通夸奖。 赵明义听得却是直皱眉头。 如此勤于公务,对家里定然是不上心。 他一个小小参军一月能有多少俸禄。 听马长史的意思,他不求银钱,不图官位,瞎忙活什么? 显得他一腔热血了? 昭昭还那么小便让她生孩子。 丢下他们母子俩自己在外赚好名声。 简直畜生。 他怎么能放心把昭昭和外甥交给他这样的人照顾。 不行,不行。 他要好好劝劝昭昭,可不能被男人的这张脸骗了。 男人的花期也就那几年,好儿郎多的是。 不差钱! 第151章 笑得跟咧开嘴的石榴似的 裴恒今日特意没有去衙门,吃醋归吃醋,舅兄第一次登门自然要好好招待。 不能输了阵。 为表郑重裴恒特意在酒楼订了一桌席面,算算时辰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裴沐听到门口动静,眼睛一亮:“肯定是舅舅到了。” 裴恒却觉脚步声不大对,太过匆忙了。 念头才落,便听到赵磊的声音。 “裴哥,那边有动静了。”赵磊跑得气喘吁吁,着急得很。 裴哥是主心骨,这计划没了裴哥是万万不行的。 万一出了差错,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裴恒神色一凛,布局多日,总算可以收网了。 谢昭昭似是明白他的顾虑:“你尽管去,正事要紧,我会和表哥说。” 裴沐小跑着拿来裴恒的剑递给他:“爹爹快去抓坏人,沐儿可以招待舅舅。” 裴恒摸摸儿子的头,又看了谢昭昭一眼,这才和赵磊匆匆离开。 赵明义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这些礼物都是他早就备下的。 他虽然对裴恒不满,但到底是妹婿,看在妹妹面上也不好厚此薄彼。 所以,也给裴恒准备了几坛好酒,几包好茶。 当然,和给妹妹、外甥精心准备的自然是没法比。 他就是凑数的。 最后装了满满一马车,浩浩荡荡地朝裴家去了。 马车最后驶进一条小巷,住在这里的人家虽不能说穷酸,但都是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 谢家的宅子明明宽敞得很,为何非要住在这里。 表妹这些年着实受委屈了。 赵明义摇摇头,男人的虚荣心。 裴沐听到马车声,脸色一喜,先去看谢昭昭:“阿娘,这次一定是舅舅。” 说完,已经先谢昭昭一步跑出去迎接了。 爹爹说娘亲舅大,一定要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裴沐和赵明礼碰个正着。 四目相对,都认出了彼此的身份。 软萌可爱的小家伙,长得和表妹一个模子,一定是他聪明绝伦独一无二的大外甥。 “舅舅!” 裴沐小跑着冲进赵明礼怀里,抱着他的大腿。 赵明礼弯腰抱起裴沐:“你认得我?” 裴沐煞有介事地点头:“舅舅在沐儿梦里出现过好多次,舅舅身量伟岸,仪表堂堂又豁达爽朗,旁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舅舅。” 赵明礼一整个心花怒放,抱着沐儿亲了又亲。 “好外甥,不枉舅舅疼你,这些礼物都是给你准备的,元宝快把礼物给你们小郎君搬进去。” 赵明礼虽不是高门贵族,但家境富庶,自小到大溢美之词没少听。 年少时也是心高气傲,对那些溜须拍马之词不屑一顾。 这些年随师父游历,性子才渐渐压下。 很少有这般性情外露的时候。 元宝能看出来郎君是真的高兴。 赵明礼越看沐儿越喜欢,便是坐下也仍把沐儿抱在怀里。 环顾周围,虽说院子小了些,收拾得倒是利索。 看妹妹和沐儿的穿戴也是好的,家里还有个老妈子照看家务,裴恒勉强算有心。 虽然舅姑不在身边,但裴姑姑一看便是通情达理之人。 谢昭昭虽说昨日已经见过赵明礼,可看到熟悉的面容,还是忍不住会看着他失神。 赵明礼觉得几年未见,娇气任性的小姑娘竟也长成大人模样。 甚至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样子。 若得父母庇护,谁又愿意长大呢? 只怕个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那妹婿呢?” “本是要等你来的,衙门里突然有事,脱不开身。” 赵明礼倒不是觉得裴恒对自己不重视,反正他今日是来看妹妹和外甥的,不是为他。 只是听昭昭语气寻常,显然是习惯了,心里又为妹妹委屈几分。 赵明义放下茶盏:“这些年表哥不在,让你受委屈了。” 他听家中老仆说姑姑去世后,昭昭黯然神伤,整日以泪洗面,不慎落水被裴恒所救。 二人有了肌肤之亲,裴恒不得不娶。 昭昭嫁人时才十五岁,谢家又是一群豺狼虎豹,哪有人真心疼她。 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生了沐儿。 说到底还是怪裴恒。 就不能等昭昭再长大些。 畜生! 幸好他今日不在,免得看到怄气。 “沐儿马上大了,这院子哪里够住,若是不喜欢之前谢家宅子,表哥另给你买一处,等收拾好了过年正好搬进去。” 赵明礼以为谢昭昭不肯住之前谢家的宅子是怕睹物思人,伤心难过。 “表哥莫要花这个冤枉钱。”谢昭昭连忙阻拦。 赵明礼以为妹妹是心疼银钱便道:“你放心,表哥有的是银子,不给你和沐儿花难道便宜旁人。” 爹爹去世最不放心的就是姑姑和昭昭,如今爹爹不在,他自然要担起长兄的担子。 “不是银子的问题,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我现在住在这里很好,不想搬到别处。” “难不成是妹婿怕失了面子?”赵明礼皱眉。 姑姑嫁妆颇丰,昭昭自然不会买不起一座宅邸。 更何况,他游历之时交代过家中老仆,让他们多看顾些他们母女。 “表哥,”谢昭昭压低了声音,“夫君日后是要回京的,表哥莫要告诉旁人。” 赵明礼挑眉,回京? 原来竟是京城人。 怪不得马长史也不知其过去。 谢昭昭知道赵明礼定然是要问个清楚,索性将裴家之事告知。 赵明礼并不觉是好事。 高门大户太多龌龊之事,他听过见过的多了。 反倒不如边城的小小参军来得安稳。 说不定到时他们反倒觉得昭昭配不上他。 赵明礼越发不看好这桩婚事。 只是并没有当着谢昭昭面多说,免得她心里难过。 既然知道了,他这个做表哥少不得要多留意些。 裴恒要追求他的功名利禄他不拦着。 但不能伤害他们母子。 赵明礼用了午膳,席间越发留意裴辞礼一言一行。 见她对表妹真心疼爱,倒是稍稍放心些。 但愿裴家都是知礼之人,是他多想了。 不过,离开之后悄悄给谢昭昭留了一叠飞钱。 宅子不要,银钱总是需要。 不管在边城还是到京城,银子总是通用的。 若昭昭要进京城,他也要开始打点了。 赵明礼大手笔简直让谢昭昭咋舌:“表哥,这太多了。” “放心用,前些年我随师父出海游历,倒是狠赚了一笔,保你和沐儿无忧。” 谢昭昭越发震惊,怪不得赵明礼能供养得起国公府。 原来是出海赚了钱。 这个时代出海的商船十去九不归。 那回来的自然是赚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银钱。 他不止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她和儿子的金主爸爸。 抱一个。 必须抱一个。 裴恒才进院就看到谢昭昭红着眼睛抱着赵明礼。 赵明礼笑得跟咧开嘴的石榴似的。 碍眼! 第152章 真怕一不小心被雷劈了 谢昭昭是真的感动。 有种父女在另一个时空梦幻联动的感觉。 虽然见不到其他家人,但能看到老父亲这张熟悉的脸也是种慰藉。 裴恒看谢昭昭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上前逮人。 昨晚答应得好好的,不抱别的男人,不在别的男人怀里哭。 这才过了一晚通通都忘了。 果然,女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 裴恒将人拉进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风大,莫要哭皴了脸。” 裴恒说着,不紧不慢地看了赵明礼一眼。 这表哥有什么用,才一回来就惹哭了夫人两回,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谢昭昭知道裴恒又犯了醋劲儿,瞧这茶里茶气的做派,演给谁看呢。 不过,这会儿也懒得理会他。 “表哥也要注意身体,莫要太辛苦,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来家里住些时日,沐儿还想听你说那些游历的故事呢。” “那是自然。”赵明礼也舍不得沐儿。 这孩子太招人喜欢了。 裴恒看了眼抱着赵明礼手臂的沐儿。 好稀罕,他出去了一趟,夫人儿子的心都被偷了。 听什么流浪汉的故事。 沐儿最爱听的不是哪吒闹海和齐天大圣吗? 他也喜欢听夫人讲。 今晚他也要一起听。 不过,夫人喜欢他大度,他自是要在夫人面前表现一番。 “今日怠慢舅兄,改日再给舅兄请罪,舅兄一定要给我机会。”裴恒说得一脸真诚。 赵明礼看了眼装模作样的男人,也懒得揭穿他:“妹婿放心,过几日我便搬来家里,有的是机会。” 裴恒没想到他竟真要搬进来,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有种老子不演了,谁要装大度谁装。 就这么个男人住在家里,他能放心? 只怕家都要被偷了。 谢昭昭在裴恒腰上掐了下,裴恒才不得不维持住笑容。 “如此我便放心了,舅兄可要早些来。” 裴恒说完违心之语,抬头望天。 真怕一不小心被雷劈了。 裴沐也一脸期待:“舅舅早些来。” 他可太喜欢舅舅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讨厌鬼,裴恒看了眼身旁望眼欲穿的母子俩。 那口还没松了的气一下子堵在了心口。 呼不出,咽不下。 这个舅兄比隔壁那位姓沈的还危险。 “沐儿,”裴恒弯腰抱起儿子,打算先把儿子的心争取回来。 “爹爹,舅舅好大腿哦。”裴沐一脸星星眼。 “什么好大腿。” “阿娘说就是很大方,可以抱大腿的意思。” “那爹爹呢?” “爹爹……大长腿。” 裴恒心口堵得更厉害了。 这个大长腿大概就跟过年串亲戚遇到亲戚小孩,实在没什么明显的优点可夸,只能夸孩子长得高一样。 比不夸更扎心。 沐儿迫不及待地带着自己的稀奇玩具找二牛玩了。 赵明礼给了他好几匣琉璃珠子,他只觉得好看,并不知其珍贵,便想和二牛分享。 谢昭昭瞪裴恒一眼:“瞧你方才的表情,好似我红杏出墙一般。” 裴恒眸光锁着她的脸蛋,明显的委屈:“你答应我不抱他的。” 谢昭昭怔了下,还真是忘了。 床上的话谁还记得。 再说她昨晚答应他的事可不少呢。 谢昭昭笑了笑:“是啊,作为你的夫人呢,我肯定不能抱,所以我刚才是以表妹的身份抱的。” “……” 他的夫人,赵明礼的表妹不都是她。 诡辩! 又糊弄他。 谢昭昭笑容袅袅,抱着他手臂撒娇:“好啦好啦,我下次一定记住,绝对不抱了,只抱你,好不好?” 裴恒不吭声。 她惯会巧言令色骗他。 谢昭昭又抱住他腰:“以后天天抱你,早上抱,晚上也抱,就连沐儿也不能比,好不好嘛,你再不开口,我不哄你了?” 裴恒见坡就下。 不然搞不好像昨日那般,还要自己走回家。 夫人还是最喜欢他。 毕竟,她只哄过他一人。 “这次记得说话算话,不然,我可要好好罚你。” “罚什么?” “你说呢?”裴恒盯着她的红唇,意图明显。 谢昭昭踮起脚尖,先在他唇上亲了下:“如果有下次,就罚我亲你一百下。” 说完,朝裴恒眨眨眼:“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不许恃宠而骄,无端吃醋,乖一点,嗯?” 谢昭昭靠在裴恒胸口,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 裴恒堵在心口的那股气竟然渐渐顺了,只剩下她的那些甜言蜜语。 谢昭昭看哄得差不多,这才问起今日的案子。 他早上匆忙走,来不及多问,眼下回来,肯定是有些收获的。 “裴忱没有出现,来了一个小喽啰,未免打草惊蛇,将人放走了。” 不过,他身上沾了蜜兰香。 此香味道三日不散,只要他去见裴忱,顺着这香味便能找到。 “既然谢慧敏可以易容,你怎能断定今日来的不是易容的裴忱?”谢昭昭道。 “你说得没错,但此人身量比裴忱当年还要瘦小,不会是他。” 裴忱比他小半岁,身量和他差不多,所以他才如此笃定。 “行事如此小心,果然心思深沉,你也要小心些。” 裴忱在暗,他在明,本身就多了些优势。 “夫人放心,我有的是耐心和他耗。”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耐心,不能被他影响了情绪,继而被他左右。 “如此便好。” “唐知州要赶在大朝会前进京赴任,不日便要出发,李刺史也会提前上任,我们大概也要提前去方城了。”裴恒道。 “你答应李刺史了?” “嗯!”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裴恒自从被贬谪到边城做司法参军,一直没有离开。 上一任上官就是如今调任京城的唐知州。 不是他没有机会,而是他不愿。 如今他离开边城,这其实也是一个信号。 裴恒距离回京大概是不远了。 “有些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旁人不能自取,我总要给我阿娘讨个公道,也要为你,为沐儿挣回你们应得的。” 他可以在边城吃苦受累,但他不能委屈妻儿。 若非他无能,便是陆景筠受人挑拨,也不敢打昭昭的主意。 失去的,他总要亲手争回来。 容与说的没错。 他的退让换不来宁静。 他们的身份,自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 第153章 先抢几个同夫君一般俊俏的小郎君来 谢昭昭精致漂亮的脸蛋明艳艳地笑着:“那我便等夫君为我挣个诰命,我也好妻凭夫贵做个混世魔王,日日逍遥。” 裴恒抬起她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低声笑道:“夫人打算如何混世?” “嗯,那肯定得欺女霸男,先抢几个同夫君一般俊俏的小郎君来。” 谢昭昭之前就爱和一帮室友口嗨,比如等将来有钱了搞个选妃宴。 左拥右抱地看各家哥哥在她面前跳舞,为了她争风吃醋,争奇斗艳那种。 只可惜啊。 钱倒是赚够了,一眨眼就在这里了。 “谢昭昭,你知不知这般浑说的代价,嗯?”裴恒贴着她的脸蛋,嗓音低且暗哑。 谢昭昭干笑了两声,推开他怀抱:“让他们伺候夫君笔墨,给夫君脱靴揉脚,免得到时府中一群美娇娥围着夫君端茶、喂饭、暖被窝,看得我日日心堵……” 谢昭昭话未说完被裴恒堵着唇瓣,许久才放开:“不许浑说,不然还要罚你。” “我得看你表现,若你做得不好,我就带着沐儿天南地北逍遥快活,与你一别两宽,终生不见。”谢昭昭挑眉。 裴恒一步步高升,面对的诱惑也多,她虽要适应这个时代。 但夫君是私人用品,她绝不与人共享。 这是底线。 “不会有那日,夫人死心吧。” …… 裴恒顺着那人线索,找到一处别院,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就不是了。 裴恒心中有了疑虑,只能暂时不动声色。 索性告了两日假在家,他的目标太大,只让赵磊顺着线索暗访。 他这几日忙案子,那赵明礼倒是日日来。 原来那沈显允要等的友人便是赵明礼。 果然,他讨厌的人都是有原因的。 一个两个的贼心不死。 裴恒哪能安心。 日暮时分,赵磊小弟陈五来传信:“参军,赵哥怕是出事了,我在他常去的客栈发现了这个。” 裴恒认得沾了血渍的布条,的确是赵磊的衣服。 看血渍干涸程度,应该有一日了。 赵磊出事了。 裴恒捏着布条,脸色凝重。 赵磊是他最信任之人,这一遭是替他受罪。 裴恒匆匆离开,只他前脚离开后脚王家大哥便来了。 王家大哥素来稳重,少见这般慌张的时候。 难道他也知道赵磊出事了。 自王秋霜腿伤好了,王阿婆便开始张罗女儿的亲事。 倒是无巧不成书,赵磊时常来裴家,在巷口遇到过王秋霜几次,竟是悄悄地看上了。 他也到了娶妻年纪,听说王家要为女儿说人家,便托裴恒说和。 裴恒因之前的事避嫌,便将此事委托给姑姑。 两家相看后十分满意,半月前定下亲事,打算明年春日成亲。 赵磊出事王家自然着急。 “秋霜不见了,她今日去给妹婿送糕点,本该中午就归的,可迟迟没有消息,我去赵家寻,左邻右舍都说未曾见过小妹,一定是出事了,我是来求裴参军同我找找……” 王大哥说到最后有些哽咽,最怕是那些拐卖少女的余孽没有完全落网,又干起了这杀千刀的勾当。 “王大哥莫要着急,裴恒衙门有事刚出门,我让我表哥这就去寻他,让衙门的人帮着去找,表哥快去!” 裴恒才出门不久,快马应是追得上的。 王秋霜伤好给她道了歉,也会随王家大嫂来串门子。 每每遇到裴恒都会主动避嫌,王家阿婆那一顿打是真让她长了教训。 她虽然做不到和王秋霜交心,但也做不到对一条人命熟视无睹。 赵明礼不算个热心肠,可表妹让他做,他自是没有二话。 不过,他怕家中人都离了,便留了元宝照应,若遇危险,可找隔壁沈显允帮忙。 …… 裴恒先去赵磊常落脚的客栈,衙门里办差,有时不方便归家,便会在客栈歇下,到时找衙门里报销费用。 “参军慢些,天冷,喝口酒热热身吧。”陈五将自己水囊递给裴恒。 自那次谢昭昭提议他们出行带水囊,一则喝水方便,再则也能警惕有人投毒。 所以现在手底下的人出行都会带着水囊。 裴恒抬手道:“不必!” 他知对方好心,但不喜用旁人之物。 “参军,就是这间,”陈五推开门先进,眉头皱了皱,“怎么味道有些奇怪,参军快掩口鼻。” 陈五掏出帕子,迅速捂在裴恒鼻间。 裴恒推开:“不必!” 说完自顾往里间走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床上躺着一个人。 是个女人。 裴恒顿觉不对,连忙止住脚步,声音骤冷:“陈五!” 陈五扑通跪下:“参军,属下都是不得已的,属下都是为了赵哥。” “为他好,难不成是他让你这般害我?”裴恒语气森冷。 他让赵磊转明为暗便是知道身边人出了问题,让衙门那些人转移视线,赵磊在暗处调查。 陈五是赵磊最信任之人,二人有过命交情,所以裴恒才如此信任陈五。 却不想竟是个陷阱。 “参军,属下真不是要害参军,只是赵哥在他们手中,我不得不如此……”陈五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裴恒。 其实也算不得害参军,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只要能救赵哥,顾不得这么多了。 裴恒觉得眼前有点晕,身子晃了下,他下意识握腰间的剑,浑身乏力。 是刚才那个帕子。 他不喜用旁人之物,已经推开了。 没想到就一瞬还是中招了。 “帕子下了什么药?”裴恒眼睛猩红,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只是迷药而已,不会伤害参军身体的!”陈五看裴恒极力克制,便知是药效上来了。 裴恒冷笑:“是谁让你给我下药,赵磊人在何处?” 裴恒觉得倒不像裴忱的手段,若是裴忱,该要了他命才是。 裴恒闭眼,身上的温度不断升高,恨不得撕碎身上的衣服。 这根本不是迷药。 裴恒之前不小心中过招,他很熟悉的这种感觉。 今日所中媚药比那次的还要烈性。 整个人像是要炸开。 他死死地握着拳,指甲陷在掌心里,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可脑子里全都是谢昭昭旖旎的身影和娇媚声音。 “夫君……” 第154章 你清醒点,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裴恒摇头,那都是幻觉,绝不能被蛊惑。 不是昭昭,那不是昭昭。 裴恒也看清不远处女子的脸。 竟是王秋霜。 她的理智明显不如裴恒这般坚定,且把他当成了赵磊。 “磊哥,你终于回来了?” 裴恒虽然认出是王秋霜,但却越发难以自控。 他看到的是王秋霜,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谢昭昭。 裴恒知道是幻觉,连忙后退,踉跄着脚步要离开,却被陈五抱住了腿。 “参军,你不能走!” 若裴参军走了,他如何和那人交代。 “松手!”裴恒用尽力气踹开陈五。 “参军,属下绝不是害你性命,只要,只要你享用了床上的女人便可,参军,求你了!”陈五死死地堵住房门。 反正外面已经落了锁,他出不去的。 “滚开!”裴恒身体越发失控,眼睛渐渐看不清东西,他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属下扶参军去休息!” 陈五起身想把裴恒扶到王秋霜身边。 这个时候只要摸到女人,没有男人能控制住自己的。 裴恒口中血缓缓而出。 他咬破了舌头。 若今日失控,凭他和王家的关系,他若不纳了王秋霜,便是要逼死王家人。 可若纳,他对不起兄弟,更对不起昭昭对他一片痴心。 裴恒脑子里都是她对他说的话。 绝不能负她。 裴恒抬手拔剑,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剑,让自己保持清醒。 陈五大惊:“参军莫要伤害自己,属下绝不是要害参军,参军便从了吧。” 只是一个女人,参军无论如何都不吃亏的。 这边陈五阻拦,王秋霜已经抱住了裴恒。 一口一个磊哥地叫着,裴恒脑子里都是谢昭昭一声声夫君。 无奈,只能抬手打晕了她。 “陈五,若你还有半分脑子便知对方心思歹毒,王秋霜可是赵磊的未婚妻,你若真为他好,便让我离开。” 陈五摇头:“不能,不能的,那人说了,他不要参军的命。” 裴恒冷嗤:“陈五,对方当真只是用赵磊威胁?” 陈五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参军……” “陈五,你现在悔改,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更不会告诉赵磊。” “妹婿,是不是你?”赵明礼的声音让裴恒如获救星。 虽然他不喜赵明礼,但不得不说,他来得太是时候了。 陈五脸色一变,外面明明有人守着,怎得都不见了。 念头才落,赵明礼已经踹开了房门。 赵明礼先去了一趟衙门,还好他会使银子,又和马长史有些交情,这才带着人过来。 赵明礼见裴恒脸色发红,神色恍惚,还有手臂上的伤便知出了何事。 他四方游历,见过的事情多了。 自然看出裴恒中了媚药,只怕还不是一般的媚药。 王大牛一见地上的王秋霜,连忙上前抱住:“小妹,小妹!” “她没事,只是晕了过去,带她找大夫。”裴恒道。 赵明礼登时便要杀了陈五。 陈五叫走裴恒时他也在。 狗东西。 若裴恒出事,昭昭得有多难过。 却被裴恒拦住:“舅兄莫急,留他还有用,劳马长史带他回去,好好审。” 裴恒硬撑着眼皮朝马长史道。 马长史这个人谨小慎微,没什么大本事,但也绝不会出纰漏,人暂时交给他放心。 陈五或许真的顾念赵磊性命,但一定还另有原因。 裴恒是用剑刺伤了自己才能坚持到现在,如今看到有人来,心理放松。 赵明礼扶着裴恒:“我先送你回家。” 至于旁的什么人,他就管不着了。 裴恒头上已经浸了一层的汗,表情痛苦。 赵明礼就算有些功夫和力气,可裴恒压在他身上分量不轻,又中了药。 两个大男人纠缠在一起就有些……不对劲。 “喂,你清醒点,不要趁机占我便宜。”赵明礼没好气地吼道。 他还是童男子。 没有碰过女人,更没碰过男人。 裴恒抬起眼皮看了赵明礼一眼,本就煎熬的身体越发心累:“我没眼瞎。” 就算他身体不适,但还不至于饥渴到什么人都可以。 若是他,他宁愿拔剑自刎。 赵明礼切了一声。 装什么蒜,还不是让他来救。 若不是他及时带人赶到…… 罢了罢了。 赵明礼不敢往下想。 赵明礼摸了摸他脉搏,这药太歹毒了。 不止裴恒遭罪,女人也…… 不行不行,昭昭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他现在就是禽兽不如。 得有解药才行。 “你带我去哪?”裴恒道。 “找大夫!” “来不及了。” “姓裴的,你别想回去折腾我妹妹,我告诉你……” 裴恒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强自冷静道:“此药霸道,非一般人能解,你将我放进冷水,用银针刺穴,我再用内力逼出。” 他看得出赵明礼是懂些医术的,找到穴位应该不难。 此法虽然伤身,但总比伤害昭昭要好。 上一次,他莽撞已经吓到她,这次断然不会。 赵明礼见他如此,没好气道:“你早说!” 找医馆不容易,但找个冷水缸子不难。 客栈虽然出了事,但这家客栈不是黑店。 老板已经吓傻了。 他是本本分分生意人,可不想摊上官司。 见赵明礼只是要个冷水缸,连忙带他去后面的小院。 这里的水最冷。 还结了冰。 赵明礼用剑捣开,将裴恒放进去。 他虽通晓些医术不假,但手边并没有银针,只能用店家的普通针。 他先在火苗上烧了下,再刺向裴恒说的两个穴位。 裴恒运功,不久吐出几口血来。 药效虽没有全解,但人已经清醒过来。 裴恒挣扎着水缸出来,赵明礼已经让店家准备了干净衣服。 怎么都是亲亲的妹婿,总不能看着他冻死了。 裴恒脸上褪去了刚才不正常的潮红,此刻却是苍白如纸。 十分虚弱。 赵明礼见他朝衙门方向而不是回家,顿时急了:“你要去哪,不要命了。” “赵磊生死未知,我不能不管。” 赵磊是奉了他的命才暗中调查,他绝不能不管。 “不行,跟我回家,不然我如何和昭昭交代。” “人命关天,一刻也不能耽误,舅兄得罪了。”裴恒一扬马鞭,扬长而去。 赵明礼气到不行,只能随他一起。 他这副死样子,万一死了,妹妹岂不要守寡。 大犟种。 欠了他的。 上辈子扒了他祖坟不成。 第155章 生死面前,什么贞洁都不重要 裴恒赶到府衙时马长史刚把人单独收押,为防意外,特意派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 马长史的确是个妥帖之人。 裴恒朝马长史拱了拱手:“今晚多谢长史搭救,裴恒记下了。” “裴参军客气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还是小心身体。”马长史客气了几句,这才离开。 他带人回府衙后并没有提审陈五。 此案牵扯到裴恒,又一直是裴恒在跟。 而且,陈五是裴恒的人。 他只是搭把手。 做分内之事皆可。 做得太多,便有抢功之嫌。 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也不好。 更何况,裴恒不是小气之人。 会记得他的好。 无需多言。 裴恒直接去了关押陈五的牢房。 他从外面进来,浑身带着夜色的冷寒。 便是一身布衣,仍无法掩盖身上的矜贵冷然的气势。 甚至,比穿官服时多了肃冷的杀气。 陈五看到裴恒,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 “参,参军……” 裴恒脸色有些苍白,但也更显冷漠。 “我没那么多的耐性,直接告诉我背后之人是谁,赵磊在哪,否则今日你难逃一死。” 裴恒的语气不紧不慢,声音也不大。 可就是给人一种他真的会这么做的感觉。 赵明礼站在裴恒身侧,眼神观察周围人的神色。 这些衙差平日一起办案,未必没有几分同僚情义。 陈五也未必没有内应。 一朝蛇咬,理当警惕。 陈五缩在角落没有说话。 裴参军对犯人手段狠辣,可对手下兄弟却很是照顾。 他们这些跟着参军的,手头都比其他人宽裕些。 这都是得了参军的好。 他都记得。 只是,他实在不懂,只是睡个女人,参军为何要这般执着。 裴恒唇角勾出几分薄凉的弧度,那笑在烛光幽微的牢房里更添诡异。 裴恒不紧不慢的上前,那一脚不偏不倚地踩在陈五的手上。 接着便是掀翻屋顶的惨叫。 听着便瘆人。 裴恒表情无一丝波澜。 他自小养在宫中,见识过最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内宫的私刑便是比锦麟卫的刑狱也不输。 什么时候是面子功夫,什么时候是内里功夫。 他自小就懂。 就像现在,看不出他用力,可那一下却是用了巧劲,筋骨皆碎,永无法愈合。 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扛不住。 外面的衙差听得后背发冷。 裴参军已经许久不曾审过犯人了。 听赵哥说,裴参军怕身上沾了血腥,回头嫂子不让他进家门。 裴恒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子蜷缩一团的男人,淡淡开口:“说还是不说?” 陈五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的确没有见血,却比见血更疼百倍。 不过,他真的不能说。 裴恒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很快便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陈五这只手自然是废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裴恒松开了腿上力道,陈五待要松口气,裴恒的脚又踩上另一只。 “你会想起来的。” 陈五本来觉得自己还能挨,可那力道上来,他登时恨不得立马死去。 “我没有看到那人的脸,”陈五疼得匍匐在地上,如猪狗一般,“不过,瞧着身量,像是女人。” 陈五声音断断续续,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可每次都在他要疼晕的时候,又被疼醒。 裴恒没有给他一丝歇气的时间。 又是一阵用力,恰好就踩在骨节处,陈五喊的嗓音都哑了。 “好好想一想,确定是女人?” “就是女人,她用赵哥威胁我,还给了我一袋金饼,就埋在我家门口的槐树下,她说只要事成,还有一半,我,我受不住诱惑,对不起参军……” “之前消息走漏,可是你做的。” 陈五摇头,奄奄一息:“属下知道的都说了,只求速死。” 陈五在衙门多年,自是知道坦白从没有从宽的。 所以坦白之时便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可实在太疼了,他只求速死。 “你如何和她见面?” “我是被蒙着眼睛带去的,但好像听到打铁的声音,许是附近有铁匠铺子……” 边城不大,找起来并不难。 裴恒审完陈五,天已经亮了。 赵明礼全程都跟着,他身上的媚药并未彻底根除,再这么折腾,身体是要折本的。 本是想劝他回家,但就他这股劲,压根也不会听。 干脆不劝,免得浪费口舌。 裴恒直接去了西城,这里多是三教九流。 民不告,官不究。 西城有一套他们自己的规矩。 官府衙门之人很少踏足此地。 从前的确被忽视了。 陈五的描述,极有可能是这里的铁匠铺子。 裴恒带人从铁匠铺子周围铺陈开,一家家地搜。 终于在一家小院找到了赵磊。 裴恒在床边的桌上看到一张纸。 【裴参军好定力,你要的人还给你了,后会有期。】 裴恒捏着纸,脸上表情有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赵磊身上的外伤都不致命,但十分虚弱,需要立即找大夫。 费了这么大周折,牵扯进这么多人,目的就是给他下药? 完全不合常理。 背后一定还有其他阴谋。 一切只能等赵磊醒来再问。 赵明礼将裴恒平安送回家才去了隔壁补觉。 陪他折腾了一日一夜,觉都没睡,困死了。 日后这种差事,他可不干。 裴恒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谢昭昭都有些担心他下一瞬就会晕过去。 倒是难得,他还给自己洗了澡。 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干净的里衣,竟有几分病娇的感觉。 只是手臂上的伤口耽误了这么久,看起来有些狰狞。 谢昭昭给他上药的时候又气又心疼。 “你还真是不要命啊,怎么不为我和沐儿想想。” “抱歉!”裴恒侧首抱住低着头的谢昭昭。 “抱歉有什么用,你需得知道,你的命是我的,便是为了我你都要好好的。” “我当然希望你只爱我一人,忠我一人,但生死面前,什么贞洁都不重要。” 裴恒看着她的面容,心头荡起一层一层的心疼,如涟漪般将他包裹。 生死重要,可信仰重于生死。 那一瞬,她便是他的信仰。 第156章 若她再不见我,可会安好 裴恒低头,没等她反应过来,柔软的唇瓣贴住了她的唇。 谢昭昭这次没有推开他,一点一点回应他的吻。 许久,裴恒恋恋不舍的松开。 “昭昭,帮帮我!” 谢昭昭脸蛋酡红,眼神迷离。 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压在身下,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身上的伤。 “你行不行……” “你试试!” 裴恒体内本就有残留的药物作祟,全凭一股毅力。 这会儿理智全线崩溃,耳边只有她低低唤他夫君的声音。 …… 谢昭昭这一觉睡得沉,已经一日一夜,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赵明礼一拳砸在裴恒脸上:“畜生!” 裴恒被打,目光却仍在昏睡的谢昭昭身上。 他昨晚的确情难自控,但并非没有理智。 比起往日,他不算太放肆。 而且,昭昭担心他身体,只一次便作罢。 往日昭昭累了也会多睡会儿。 可不像现在这般,除了呼吸和脉搏正常,无知无觉。 赵明礼拽过裴恒:“裴恒,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大夫说了她没事,会醒的。”裴恒声音低低的。 “你把她当什么,等昭昭醒来,我便带她回家。” 裴沐本来跪坐在脚踏上,拉着谢昭昭的手。 眼见裴恒挨打,从脚踏上爬起,挡在裴恒身前:“舅舅不要打爹爹,阿娘她是睡着了。” 阿娘还要给他讲齐天大圣的故事,他们还没有到西天,还没有取到经呢。 赵明礼一腔气愤,在看到沐儿时,那股子怒气渐渐憋了回去。 赵明礼抬手要摸沐儿时,沐儿小小的身体明显缩了下,眼泪汪汪地看着赵明礼。 那眼神让赵明礼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也真是气疯了。 怎么能当着沐儿的面动手。 “舅舅,阿娘只是睡着了,她没有生病。”沐儿睫毛颤了颤,眼泪一串串流下。 赵明礼仿佛看到了表妹小时。 她小时候便是仗着自己生得好看,惹得大家心疼。 他也没少被她欺负,到最后挨打的反倒是他。 别说犯错,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大人也想法子满足。 如今沐儿这般流泪倒是和她小时一模一样。 “是,你阿娘只是睡着了。” 裴恒连方城的大夫都请来了,可都说脉象无碍,至于为何昏睡不醒都不知原因。 赵明礼一开始还觉得是裴恒不知收敛害的,可已经两日了。 便是,便是再如何也该醒了。 或许是旁的原因。 可大夫验过,并非中毒。 这几日谢昭昭也未出门,一汤一饭皆是在家中,独她昏迷不醒。 “裴哥,裴哥,”院子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 赵磊被人用担架抬着到院中,他素来一张笑脸,此刻却都是着急担忧。 他外伤颇重,左手手指被切断两根,身上还有其他伤。 今日才醒。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见裴恒,王大哥没办法,只能请邻居将他抬过来了。 “裴哥,”赵磊要从担架上下来,被王大哥拦住了,“你身上还有伤。” 赵磊却是不管不顾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是我害了嫂嫂,都是我不好,我该早些醒来。” 赵磊因为受了伤无人照顾,王家便将他接了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裴恒如何,王大哥便将那日的事说了。 说裴恒宁愿伤了自己也没有碰自家妹妹。 一则让赵磊放心,再者也是真心感激裴恒。 后来又问谢昭昭,王大哥这几日没来裴家,并不知道。 他便嚷着一定要见裴恒。 因为只有他解释得清楚,旁人传话没用。 他见到裴恒憔悴的表情便知自己晚了一步,定然已经出事了。 裴恒听他提起谢昭昭大步到他跟前,因为太着急,要配合赵磊的高度,一条腿直接跪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赵磊悔恨闭眼,说来都是他太过掉以轻心。 他顺着线索查到那人行踪,让陈五回去报信。 他先混了进去。 本以为西市那个地方不会有人认识他。 却偏巧被一个人认出来了。 “谢慧敏!” 赵磊点头,咬牙切齿:“是她!” 她现在就是个疯子。 “说重点!” 赵磊吸了口气:“裴哥你中的不止是媚药,还有情蛊。” 情蛊的恶毒之处就在于,它会转移。 情动之时,巫山云雨,中蛊者便会在那时传到爱人体内。 而蛊虫也会彻底留在对方体内。 谢昭昭沉睡正是蛊虫作祟,它在吞噬他们往昔记忆。 “等嫂嫂醒来便会忘了你,若你迫使她想起往事,让她再次喜欢你,她便会心碎而死,药石无医。” 这便是谢慧敏的恶毒,她就是铁了心要拆散裴哥和嫂嫂。 哪怕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他们好过。 裴哥若那日和秋霜情难自控,情蛊便会留在秋霜体内。 到时纵然秋霜什么都不记得,裴哥和嫂嫂也有了隔阂,难以善终。 可即便是这样,也好过如今日这般,嫂嫂忘记裴哥。 “都怪我不争气,醒来太晚……” 他本来一直撑着自己不要晕过去,一定要亲口告诉裴哥的。 可还是晚了一步。 裴恒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忽然呕出一口血来。 裴辞礼见侄儿如此,如何忍心,要扶他起来:“毅之!” 裴恒抬手阻止,闭了闭眼,面若死灰:“若她,若她再不见我,可会安好。” “只要嫂嫂不想起你,便无碍。”赵磊不忍道。 他当然知道裴哥有多爱重嫂嫂。 让他做到见面不识,他心里该有多痛。 这情蛊本是一采花大盗炼制,专门用来欺辱女子。 女子醒来后不记得他,他自可无忧。 没想到谢慧敏竟然用此害人。 裴恒起身,再没有说一句话。 今日是昭昭昏睡的第二日,那她明日就会醒来。 明日。 裴恒握住她的手,忆及往昔,心如刀割。 幸好是她忘记他。 否则,她那样娇娇的性子,该有多痛。 裴沐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小小的他什么都不懂,却又像懂了。 不哭也不闹。 裴恒将靠在他身上睡着的沐儿抱进怀里,另一只手仍握着谢昭昭。 从日暮西山到东方渐微,裴恒坐了一夜。 他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微光,昭昭快要醒了。 也好,如此也好! 她好好活着便好。 第157章 我要带沐儿回京了 谢昭昭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叫她名字,好像还有孩童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想醒来,可脑子昏昏沉沉地又陷入了梦境。 她梦到了爷爷奶奶,又梦到了爸妈,她怎么喊他们都不应。 而且,她越是喊,他们就越是奔跑,她在后面拼命地追。 可那条路却像是跑不到尽头似的,越来越长。 她累得停下喘息,再抬头,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昭昭。” 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转身,是一张清隽英俊的脸。 她神色一喜,要唤他名字,却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他的名字。 她努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想起些什么,可脑中一团模糊。 男人也在这时离她而去。 “等一下,你等我一下!”谢昭昭着急大喊。 可他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越走越快。 安静的大街突然变得熙熙攘攘起来,有来有往。 他的背影混入人流,她再找不到。 她拼命地奔跑,拉过路人看他们的面容,想找到他。 到最后,发现她好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明明那么熟悉。 明明好像知道他叫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他是谁。 “他是谁?”谢昭昭从梦中惊起。 赵明礼连忙上前:“你醒了?” 谢昭昭直接扑进他怀里,忍不住眼眶酸软,眼泪跟着往下流:“爸!” 谢昭昭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可眼泪控制不住。 赵明礼手中端着茶,直愣愣地站在床边。 这孩子怎么又叫他爸。 上次好像就是这样叫他。 “昭昭,我是表哥。” 谢昭昭被表哥二字震惊得来不及思索便推开他。 眼神打量屋里的摆设,她揉了揉太阳穴。 想起来了。 她穿进了一本小破书。 穿成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小配角。 本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回到她的世界了,怎么还在这里。 眼前这个长相和年轻版爸爸一模一样的男子是她舅舅的儿子,嫡亲的表哥。 谢昭昭也回忆起小破书的内容。 狗血得很。 大概就是她的堂妹抢了她的,确切地说是原主夫君孩子,一家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原主的夫君叫什么来着。 为什么一努力想就心口酸楚,抓心挠肝似的。 谢昭昭抚着胸口,眉头紧皱,表情有些痛苦。 罢了,罢了,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搞钱。 不管是现代还是这里,钱才是硬通货。 “昭昭,你怎么了?”赵明礼扶着她的肩膀。 “心口有些疼,”谢昭昭表情依旧凝重,“我约了秋娘谈话本,怎么在这儿?” 她一直未醒,赵明礼不确定什么情况。 “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你的话本就在书案上。” 赵明礼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案。 谢昭昭看到她放书稿的藤盒,点了点头。 那的确是她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我那日还在街上遇到表哥了,”谢昭昭挑了挑眉道。 赵明礼小心翼翼道:“除了这个,你可还想起别的?” 谢昭昭蹙了下眉头,表情有些茫然:“什么别的?” 赵明礼眼神闪过一抹复杂:“明月楼已经开业了。” 谢昭昭一笑,表情轻松了些:“怎么样,生意是不是很好,那可是我和秋娘的产业。” 很明显如赵磊说的那样,她不记得裴恒了。 甚至与他有关的事都不记得。 包括沐儿。 她的记忆停留在那天的茶楼。 可那日,不止方序秋,还有裴辞礼。 “客似云来,日进斗金,妹妹好眼光。”赵明礼笑着。 至于其他,一个字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 谢昭昭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那是自然!” 她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可以没有男人。 但不能没钱。 谢昭昭看到窗外的雪,喃喃道:“又下雪了!” 赵明礼听到那个又字,手下意识攥紧,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紧张。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她再说什么。 赵明礼希望她想起来,可又怕她突然想起来。 他之前也曾听说过蛊毒,但今日却是真正领教了它的厉害。 他当然盼着妹妹幸福,可这一切都是在她平安的前提下。 谢昭昭站了许久,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为什么她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呢。 一想心口就疼,不想又觉得遗忘了什么。 …… 裴恒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出神。 脑海里浮现出一家三口在小院里堆雪人的情景。 如今,物是人非。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对面坐下,他并没有收回视线。 “她醒了?” 赵明礼嗯了一声。 看着面前一夜白头的男人,心情复杂。 他对裴恒的确有些小不满。 对娘家人而言,女婿再好那也不及自家闺女。 赵明礼就是老父亲的心思,自然能挑出裴恒的错来。 可如今,竟生出几分怜悯来。 他虽是男人,也不得不公允地说句自古男子多薄情。 如裴恒这般的简直稀有。 “她果真不记得了?”裴恒明知道结果,还心里还报了几分希望。 也许,那所谓的断情蛊只是传说呢。 也许,她醒了,什么都记得,他们还像以前一般。 赵明礼抿唇,她不止忘记了他,不记得他名字。 甚至误会他是有了新人忘却旧人的负心汉。 “你要……照顾好沐儿。” 赵明礼本想劝他照顾好自己,可看他了无生气暮霭沉沉的模样,也只有沐儿能唤回他的心了。 裴恒笑了下,舅兄从来对他不满,这时关心他倒也难得。 他自然会照顾好沐儿。 这是他们的孩子。 沐儿的身体流着她一半的血。 他只会加倍地疼他。 “我要带沐儿回京了。” “想好了?” “京城名医无数,我会找到救她的法子。” 他记得宫中的许太医对这些坊间术学十分了解。 京中有专门负责江湖奇闻的衙司,说不定里面会有记载。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而且,谢慧敏和裴忱已经回了京城。 他们害他和昭昭至此,他不会放过他们。 他被皇上贬谪此处,没有圣旨的确不能回京。 但,只要他想。 他会杀出一条血路。 第158章 去之前先把你和显允的婚事办了 谢昭昭又做梦了。 光怪陆离。 她总梦到那个男人。 可却总记不住他的脸。 这次,她终于追上他了。 她抓住他手臂,欣喜地叫他。 她想起来了,他叫裴恒。 裴恒。 这个名字好熟悉。 “裴恒!”她一下从梦中醒来,激动地坐了起来。 满头的冷汗,心悸不已。 “昭昭,” 赵明礼担忧地看着她。 谢昭昭低头看自己竟是拉着赵明礼的手臂。 她缓缓地松开。 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谢昭昭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我想起那个男人叫什么了。” “什么男人?” “我梦中的男人,他叫裴恒。” 谢昭昭话音落,房间似有风吹进来,珠帘微微晃动,发出珠玉撞击的清脆声音。 赵明礼故作轻松笑了声:“他就是你的前夫。” 谢昭昭表情怔然:“竟是他吗?”随即失笑一声,“原来是他,不提那个负心汉也罢。” “你脸色看起来不好,今晚让琉璃给你守夜吧。”赵明礼有些担心。 谢昭昭摇头:“不用,劳表哥帮我倒杯水,有些渴了。” 谢昭昭唇瓣干涩,喉咙也有些痒。 谢昭昭喝了水,再次躺下。 不久后蜡烛自动熄灭,房间陷入黑暗。 许久,门外那道身影才消失。 她在梦中唤了他名字。 她竟然记得他的。 她冷汗津津,表情痛苦,定然是摧骨蚀心之痛。 在找到解除蛊毒的法子之前他不能再见她了。 …… 裴恒站在院中,环顾四周,这里承载了太多的记忆。 如今要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迟早会离开。 但却没想到是如此离开。 沐儿戴着虎头帽,仰头看向裴恒,小脸泪痕未干。 “阿娘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裴沐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晶莹,说话时呼出一阵白烟,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这几日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性子,不爱说话,更不爱笑。 “回京舟车劳顿,阿娘病还未好,等天气暖了,爹爹带你回来接阿娘。” “我们不能等天气暖了再去京城吗?”裴沐执着道。 他怕他们走了,阿娘回来找不到他们怎么办。 裴恒抱起儿子,干燥的大掌擦了擦儿子脸上的泪痕:“我们先把一切安排好,这样阿娘一回去就能看到新家的模样。” “阿娘喜欢吃葡萄,我们种棵葡萄树,等阿娘回家正好可以吃。” “好!”裴恒嗓音发紧,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爹爹,我想堆个雪人,等阿娘回来就能看到。” 裴恒别过脸去,没让儿子看到他眼尾的猩红。 裴恒放下儿子,父子俩第二次堆雪人,这次比上次快了许多。 只是,比起上次的欢乐气氛,两人的身影格外落寞。 裴恒最后在沐儿的雪人上系上红色丝带,闭了闭眼。 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抱起儿子道:“走了!” 裴辞礼关上院门,轻叹一口气。 她来边城,兄长交代,若新妇不受管教,想办法让毅之休了她。 如今…… 她未曾受过情爱之苦,但知生死别离之痛。 此刻毅之一定摧心伤肝,痛彻心扉。 大雪掩盖了所有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明月楼 明月楼自开业便生意爆火,日进斗金。 各府中中馈皆有内宅妇人掌管打理,她们自然是最有钱的。 出手也更大方。 明月楼走的就是高逼格小资情调。 迎合了她们的品味,不愁生意不好。 半年来,附近州县借着这股东风,开了几家女子消遣的会馆。 只是生意都无法和明月楼相比。 不止明月楼。 谢昭昭的话本西游记之齐天大圣被拍成小剧场在玉楼春上演后,场场爆满,名声大噪。 各地戏楼都重金邀请玉楼春的伶人前去表演。 “除了京城的畅音阁邀请,京城的千秋鉴还想重金买下我们的戏班子,私下来了不止一次。” “若真要去京城,何故便宜他们。”谢昭昭唇角上扬。 方序秋眼睛一亮:“妹妹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京城贵人无数,许多生意背后都有他们撑腰。 可她也是堂堂大齐郡主。 论身份背景也不输别人。 背景有了,那剩下的便是凭本事了。 上元节时齐天大圣的灯笼和面具供不应求,不知养活了多少商贩。 方城街上许多孩子都争相扮演齐天大圣呢。 说起这个,还真要多谢沈先生。 他笔下的师徒四人活灵活现,传神极了。 方序秋有绝对的信心。 “都说京城富贵迷人眼,我倒也想去瞧一瞧。”谢昭昭摇着折扇。 今年春天下了好几场雪,显得冬天格外冷,格外长。 春天还没过几日,竟又是夏天了,才四月已经热得人心烦意乱了。 “京中七夕灯会格外热闹,若是我们脚程够快,说不定还能赶上,不过,赶不上也不要紧,八月便是中秋了。” 谢昭昭点了点头:“总要收拾几日,这边的生意也要交代好,这才是我们的大本营,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妹妹说得极是,那几个掌柜可是妹妹手把手教的,总得给她们历练的机会。”方序秋道。 谢昭昭点头:“我还得同我表哥商议。” 表哥待她如亲妹,衣食照顾无一不周,她打算闯京城,总要和他商量一番。 谢昭昭本以为表哥一定会支持,却不想他激烈反对。 “为何?”谢昭昭不解,“京城是最富贵的地方,肯定比方城生意好百倍,我为何不能把生意做到京城。” 赵明礼自然不能告诉她说因为裴恒在京城,在她蛊毒未解之前不能碰上。 自裴恒离开边城之后,昭昭心口疼的毛病也许久未犯。 他不能冒险。 而且,裴恒前几日才来的书信,尚未找到克制之法。 裴恒回京后才知那个许太医已经病逝,大理寺密卷的确有关于断情蛊的记载,但已经是三十多年前。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有用线索。 昭昭若贸然进京,若两人碰到,岂不有性命之忧。 “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皇亲遍地,哪能容你们两个丫头胡闹,总之就是不行,长兄如父,这件事你必须听我意见。” “表哥未免太过固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好好同你商量,你却一板子拍死。表哥莫要忘了秋娘也是皇亲国戚,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进京的。”谢昭昭一副心意已决的口吻。 赵明礼见她如此固执便道:“你想去京城也可以,去之前先把你和显允的婚事办了。” 第159章 求求,你俩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谢昭昭睁大双眼,娇媚的脸蛋一整个无语:“大哥,我和沈显允什么时候定的婚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临时定的,你不需要知道。” “哥,你有这个闲心还是操心下自己吧,我好歹成过亲,有孩子,你呢,光棍汉一条。” 赵明礼正要开口又被谢昭昭打断:“你先别说,我还没说完,你和沈显允每天形影不离,恨不得晚上都同榻而眠,你可别拉我下水,我不做第三者插足。” 赵明礼被气得眼前出现一圈一圈的光晕,连忙抬手扶额。 就这脾气比小时候还叛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沈贤弟志同道合,清清白白,这次你的亲事我肯定是要亲自点头的。” “你点头有什么用,得我点头才行,我最后声明,我只想搞钱,不搞男人,你要逼我成亲,我就……每天带个男人回家,你看着办。” 赵明礼又是一阵头晕,大风大浪没把他淹死,他都挺过来了。 如今,妹妹几句话,他有种他为什么要回来的感觉。 成什么亲,生什么孩子,都是造孽。 沈显允站在门口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实在是兄妹俩的话题尺度太大,又牵扯到他。 他进来便听到赵明礼说让谢昭昭与他成婚时,下意识就顿住脚步。 其实他也早到了成家的年龄。 所以想知道她的想法。 但没想到她会说出那样惊骇之语。 他倒真的不好开口了。 谢昭昭准备离开的,一偏头,看到站在红樱树下的沈显允。 一身白衫,温润如玉。 果然,樱花树下站谁都美。 此刻就是绝佳构图,值得记录的美好。 她不否认沈显允英俊儒雅,博学多才。 喜欢他的女人能从这里排到南城门。 但她就是没感觉。 不来电啊。 “沈先生。” 赵明礼听到那句沈先生微微偏头,脸上表情也十分精彩。 沈显允淡笑着,依然是好风度的模样,好似没听到兄妹俩的争吵一般。 谢昭昭心中侥幸道,或许他没听到他们的话。 没什么不好意的。 便大大方方的打招呼。 沈显允笑着上前:“昭昭,沈某和令兄都没有断袖之好,你误会了。” 方才谢昭昭还觉得热得胸闷,如今,一瞬间便凉了。 后背生寒。 今日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谢昭昭干笑了两声:“甚好,甚好!” 说完一溜烟回了房间,她今日就不该回来的,直接收拾行李上京,只留一封信给表哥便好。 本来就打算走。 如今更要走。 多尴尬啊。 沈显允摇着手中的折扇:“沈兄真要把昭昭许配给我?” 赵明礼默了一瞬,又看向谢昭昭房间的方向,叹了口气:“我是想打消她上京的念头,一时不知怎得话赶话就说了,倒是连累了你,抱歉!” “我愿意娶!” “你说什么?”赵明礼有些不敢相信。 沈显允克己复礼,是端方的君子。 他刚也听到昭昭那些话,当真愿意娶? “我说我愿意娶昭昭,这些年她是唯一让我动了成家念头的女子。”沈显允笑容和煦。 从前从未想过,可今日听到赵明礼那句话时,他竟开始有些向往了。 “我家的事你最清楚,昭昭的事我是想做主但做不得主,我就这一个妹妹,最不想她伤心难过,所以,我是不敢应你啊。” 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当着昭昭的面说,不想她进京。 可她性子执拗,怕是拦不住。 沈显允似是意料之中。 明礼简直是宠妹狂魔,怎么可能逼她做不喜欢的事。 这世界说大也不大。 她进了京,两人迟早遇到。 就算忘了曾经的情意,可他们还有个孩子。 的确为难呀。 沈显允挑眉,脸上表情淡定自若:“那如果我陪她一起进京呢,以她未婚夫的名义陪在她身边。” 烈女怕缠郎,日子久了,说不定就愿意嫁给他了。 “那如果裴恒找到解毒之法呢?” “那如果没有呢,”沈显允勾了勾唇,嗓音低淡,“她既然要嫁人,为何不能是我?” 赵明礼进来时谢昭昭翘着二郎腿靠在软榻上。 看到他进来,拿了靠枕捂在脸上,拒绝沟通的态度明显。 “你可以进京,婚事也可以暂且不提。”赵明礼说完发现谢昭昭仍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昭昭这才丢开靠枕:“我是在等你说完,别告诉我没有别的条件。” 赵明礼被她气笑,简直拿她没办法。 “我让显允陪你入京,以你未婚夫的名义。” 谢昭昭一下坐起身:“你还没死心。” 赵明礼冷静陈述:“显允刚才已经向我求娶你。” “你不会要卖妹求荣吧?” “贫嘴!”赵明礼一脸严肃,“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怎会拿你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显允他温润有礼,彼此知根知底,将来也能包容爱护你。” 谢昭昭一脸无语:“我不需要男人也能过得很好,求求,你俩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又胡说八道。” “是大哥你先胡说八道的好吧,反正我不会应的,有本事你们都进京,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千万别眨眼,看我发家致富!” 赵明礼闭了闭眼,有些无语,赵家祖上是富是贵他不清楚。 但自他有记忆,家中有生意,钱财是不愁的。 父亲和姑姑也都不是爱财之人。 至于他,若不是一番奇遇,也不会有如此财富。 他早说过,这些都是她的。 他一个大男人要这许多钱财无用。 可这丫头简直是个钱串子,一心钻钱眼里了。 到底像谁这是。 …… 沈宅 “郎君万万不可进京,京城虎狼之地,会给郎君带来危险的。” 沈管家听说沈显允要进京,着急劝阻。 “哪里不是虎狼之地,更何况,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沈显允看他一眼,神色淡漠。 沈管家之的郎君已经决定便再无转圜,低低叹了口气,收拾行李。 他就知道那个谢昭昭迟早会给郎君带来麻烦的。 果然如此。 红颜祸水啊。 沈管家摇了摇头。 沈显允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月光,都说月是故乡明。 他却觉今夜月色甚好! 第160章 京中美男如云,只怕妹妹到时挑花眼 方家别院 方序秋洗完澡出来看到谢昭昭大剌剌的躺在她床上。 两家一墙之隔,谢昭昭时常过来,连家中的婢女都习惯了。 “怎么了这是,又做梦了?” “我许久不做那个梦了,”谢昭昭手托腮,“秋娘,不然你收了我哥吧,做个通房也成,不要名分。” 方序秋被她逗乐:“说实话,你哥对你也是操碎了心,哪是你哥,分明是活爹。” 谢昭昭撇嘴,谁说不是呢。 和她老父亲共用一张脸,她每次看到也是自动带入。 “他和沈显允要同我一起入京,你说这算什么事吧。” 方序秋一愣:“我早就说沈显允对你心思不纯。” 方序秋也知道谢昭昭中蛊毒之事,这几个月她也在派人打听。 其实,她决定去京城除了将明月楼和玉楼春开到京城,还有一个原因。 父王密信,南疆使团即将入京贺陛下千秋,而蛊毒一脉传自南疆,或许有解决之法。 她自是知道裴恒对昭昭情深一片,若没有蛊毒之事,他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对。 她见不得鸳梦碎,蝶单飞。 裴恒对昭昭的爱毋庸置疑,否则,他当初便不会决然回京。 便是昭昭到了京城,以他对她的爱重,必然不会拿她性命冒险。 “他有喜欢的权力,我也有拒绝的权力,谁也不欠谁。”谢昭昭看得清楚明白。 感情的事本就没有绝对公平。 不是谁付出得多便能得到回报。 “你看得明白就好,怕你被一时感动。”方序秋拿了壶酒,二人就着小几,饮了起来。 “爱情来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而我看他十分清醒,我觉得我好像爱过谁似的,”谢昭昭偏头思考,过了一瞬又笑起来,“总不至于是我那前夫吧。” 他的和离书写的好生绝情,什么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 都是狗屁。 还不是不爱了。 谢昭昭心口又是一阵不舒服。 方序秋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倒酒给她:“过去的事想他作甚,京中美男如云,只怕妹妹到时挑花眼。” “没错,一定要貌比潘安,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讨我欢心。”谢昭昭饮了杯中酒。 方序秋心中叹气,这条条款款说的可不就是裴恒。 希望此次入京能解了她的毒才好。 京城 裴恒靠在床上,瞥了眼坐在他旁边吃含桃的男人,清俊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的疲倦。 “你自己没有家吗,能不能回你府上,别整日来烦我。” 陆容与抬眸看他,丢了桃核出去:“我来看一眼,你什么时候把自己作死了,你以为裴家那群没良心的会心疼。” 裴恒闭眼,淡淡道:“干你屁事!” 陆容与坐直身体,不给面子的嗤笑:“你能不能别为了个女人不死不活的,顶着一头白发跟白头翁似的,谢慧敏被你关进暗牢永无天日,这次裴忱也死了,你为她做得够多了。” 裴恒抬起眉眼看他,只是那一眼却依旧如一潭死水:“是我自己愿意,与她何干。” 若她蛊毒不解,他这一生都不会快乐。 “贱死你算了!”陆容与虽然这般说,但还是不忍他难过,“南疆使团要来京为皇上祝寿,巫蛊本就源自南疆,或许有解决之法。” 靠在床上的男人顿时眼中有了光亮:“当真?” 这次他终是杀了裴忱,但他被裴忱设计,被亲爹算计,也受了重伤。 这几日养伤,宫中消息自然不及陆容与灵通。 陆容与轻嗤:“骗你对我有甚好处,那谢昭昭的蛊毒不解,我看你也快活不下去了。” 裴恒在京为她拼死拼活,命都搭上了,那女人倒是逍遥快活。 幸好他已经让畅音阁的人去方城商议合作事宜。 飞马传来消息,谢昭昭已经在上京路上。 便是为了裴恒,也要成全他们夫妻一场。 就算没有办法解毒,她若敢勾搭旁的男人,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一对他杀一双。 裴恒形单影只,她也得孤独终老。 “随行之人可查到了,落脚何处?”裴恒手臂撑着,让自己坐直身体。 好似精神都好了几分。 “你好好养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消息自会告诉你。”陆容与道。 就他这心急的劲头,若是知道了,只怕拖着残体都要过去。 “知道了,你滚吧。”裴恒闭眼,又恢复了素日的冷清。 过去的他只是冷肃,心是暖的。 可如今,心也冰封了起来。 能牵动他情绪的只有沐儿。 “姑姑说沐儿这几日总问起爹爹,你好好养伤,若是死了,我正好抱了沐儿当我儿子,将来继承王爷之位。” “滚滚滚!” 裴家一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裴太傅偏心裴忱,裴家二房三房也乐得看二人争斗。 如今一死一伤,他们指不定如何庆祝呢。 陆容与离开后房间陷入一片死寂,裴恒目光落在一旁的屏风上。 是一家三口在雪地打闹的画面。 她用炭笔勾描出轮廓,让他按她的底稿重新作画。 只是,那时一直不得空。 也不知何时才能让她看到。 …… 谢昭昭再次从梦中醒来,方序秋吓了一跳。 “我梦到我儿子一直哭,叫着阿娘救我,他明明不愿跟着我,要跟他爹回京过好日子,怎又跑我梦里来,难道过得不好?”谢昭昭一头的汗,胸口隐隐泛着疼。 她想抚,却又找不到在何处。 疼痛好像长了脚会跑似的。 方序秋给她倒了杯茶:“一个梦而已,我也时常梦到我儿子哭着叫我。” 谢昭昭神色落寞,莫名的心堵:“等这次入了京,我想看看他。” 儿子又不是她生的,她本以为没什么感情,可刚才在梦里,儿子哭的时候,她也跟着撕心裂肺地疼。 甚至,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难受。 “那是自然,先睡觉吧,明日还要赶路。”方序秋安慰道。 谢昭昭点头,虽然躺下,可丝毫没有睡意。 还有半月便可抵达京城了。 她心里盼着入京,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什么人在等她。 又想不起是谁。 难道因为这具身体是原主的,所以她也跟着担心原主的儿子? 第161章 良心被狗吃了 谢昭昭晚上没睡好,第二日没什么精神,天气又热,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赵明礼看她精神不济便提议在客栈休息一日,反正他是一点都不着急去京城。 晚一日反倒能省心些。 他们前往京城的消息他已经写信给裴恒让他有所准备,想来,应该已经收到信了。 谢昭昭正和方序秋喝茶,沈管家送了冰进来,放在她周围。 琉璃很有眼力劲地打扇,房间一下凉爽起来。 方序秋悄悄睨谢昭昭,嘴角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模样。 “这一路沈公子的心思真是毫不掩饰了。” 他们落脚的这个小镇,统共也没有几家能用得起冰的。 可这位沈公子不仅搞到了,还是用来纳凉的。 啧啧。 便是她作为旁观者也不得不说虽然有趁人之危之嫌,但对昭昭的确不错。 谢昭昭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的团扇:“爱情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我若接受他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早在出发来京城之前她便好好与他说过,她不喜欢他,也不会考虑成亲的事。 书中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态,一个个都是烂黄瓜。 她才不捡破烂呢。 沈显允说不会强迫她,只做朋友相处。 既然是朋友,有来有往的,她就折银子给他吧。 “他其实……还是不错的。”方序秋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给你要吗?” 方序秋在她手臂上拍了下:“又浑说。” 谢昭昭犹豫了一瞬,目光又落在冰上:“我觉得他有些……看不透!” 完美的没有丝毫瑕疵。 犹如量身定做。 这要是在现代,就是标准的杀猪盘设定。 她看不透。 既然不喜欢,自然也不会无聊到去试探人心。 方序秋皱眉思索,认识他这么久,她的确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负面情绪。 端方有礼得像戴了面具一般。 他对昭昭的确不错,也是花了心思的。 但这份好缺了情。 不是动情该有的表现。 “那你打算如何?” “有来有往的也不一定是感情。” 沈显允晚上就收到了谢昭昭让琉璃送去的金饼。 豪横又直接。 沈显允摇着扇子,笑着让沈管家收了。 连那种惊骇的话都说得出,送金饼又算得什么。 一世那么长,总要找个有意思的相伴一生才不觉乏味。 琉璃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这才回去复命。 只是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呸,好不要脸。 趁人之危,挖人家墙角。 这要搁她们村,早被打瘸腿了。 他们夫人只是忘记主子,又不是傻了。 亏之前小主子还拜他为先生。 沈管家抱着匣子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看不起谁呢。 他家郎君会缺银子。 不知好歹。 不过,转瞬一想,又觉得挺好。 一个再嫁之妇,如何配得上郎君。 还算有自知之明。 从边城到京城一路足足行了三个多月,自然错过七夕。 不过,很快便是中秋。 京城的热闹多的很,中秋过后又是皇上大寿,举国欢庆,自然就更热闹了。 畅音阁和千秋鉴的人为了表诚意,不止派了人出城相迎,还准备好了客栈。 方序秋在京城有府邸,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果然遍地黄金啊。”谢昭昭觉得自己来对地方了。 这才是大国的气派嘛。 “遍地黄金也遍地危险,畅音阁和千秋鉴的人消息如此灵通,只怕背景不会简单。”赵明礼道。 京城富贵迷人眼。 可背后却也暗影重重,危险重重。 “来都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谢昭昭打了个哈欠。 表哥说得没错,他们初来乍到,虽然有秋姐姐的身份,但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 一枝独秀遭人妒忌不是好事。 那便百花齐放。 京城这么大的市场,一家也吃不下。 “你倒是心大。” “我不是心大,这一路我都想明白了,表哥莫不是后悔,舍不得给我投资银子了。”谢昭昭故作可怜。 她虽然存了些本钱,但在京城这地方开铺子,还差些。 赵明礼手指在她额上敲了下:“良心被狗吃了。” “哥,很疼的。” “该!” 谁让她不听话,非要来京城。 …… 裴恒的伤养的差不多,他这次立了大功,皇上已经晋他为大理寺卿。 官职更在他父亲之上,怎么不算打脸呢。 裴家的案子平反,皇上恢复了裴家爵位,裴父也恢复了太子少傅职位。 太子虽然解了禁,却并未恢复太子职位,只是秦王。 大齐未立太子,这个太子少傅就成了虚职。 偏他壮志未酬,一心要‘报效朝廷’,结果皇上提拔儿子也不提拔他。 这就……很扎心了。 裴恒受伤之后直接搬出了国公府,皇上后脚就赐了宅邸。 如今不止裴家人看父子的笑话,整个朝堂都暗戳戳的等父子俩正面交锋。 裴太傅最宠爱的儿子这次死在裴恒手里。 不止死了,还不能收尸。 甚至为了保全家族,裴忱好不容易记在族谱上的名字也要一并划去。 不止杀人,更诛活人之心。 当年长公主以死保全裴家,裴太傅却和亲亲表妹在岭南搞出个孩子。 那年龄,正是长公主孝期之内。 能不恨吗? 陆容与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了,今日桃花源上了新菜品,正好带他尝尝。 回京这么久,他一门心思地查案,两人都未曾好好吃顿饭。 裴恒人虽然来了,魂不知丢在哪儿,一杯一杯地喝酒,也不说话。 陆容与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劝,反正他酒量好,喝不醉他。 二人正喝酒,陆容与的护卫进来,在他耳边一阵耳语。 陆容与抬起眼皮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然后冷笑道:“桌子掀了,店给爷砸了。” “不许!”裴恒淡淡道。 他内力深厚,耳力自然极好。 护卫就算压低声音,他也听到了。 护卫为难,他们小王爷连自家王府都敢放火的硬茬子,在这京城,除了皇宫,哪里他不敢下手。 可裴世子也不好惹啊。 “看他作甚,你是谁的人。”陆容与踹了护卫一脚,“我看不得兄弟戴绿帽子,谢昭昭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第162章 你惹出来的,还有脸笑 “吃顿饭而已,要不要这么野蛮?”裴恒头也没抬,继续喝杯中酒。 “你是心大的能装下整个京城是吗,沈显允可是你舅兄的好兄弟,他巴不得拆散你们,不然,吃个饭而已用得着包下整个酒楼,吹拉弹唱的。” “她喜欢不成吗?” 陆容与气的从座椅上站起来:“她都不记得你了,喜欢什么,只会喜欢别的男人,谁知道俩人是不是已经定情。” 裴恒捏着酒杯的手一紧,抿着唇瓣没有开口。 陆容与得意挑眉:“桌子掀了,酒楼砸了,小白脸的腿给我打断了。” 护卫应了声是,这才告退。 陆容与神色得意道:“京城可是我们的地盘,在这里被抢了女人,莫说你,我都没脸活。” 他昨晚又去审了谢慧敏让她交出蛊毒的解药,牙都掰掉两颗她也不肯说。 还真是耗上了。 等南疆使团来京,找到解药,他一刀一刀刮了她。 “下不为例。” 陆容与笑了声:“裴毅之呀裴毅之,你就装吧,是谁上次喝了酒,抱着画卷哭……” “你能不能闭嘴。”裴恒有被他烦到。 …… 今日正是赵明礼生辰,谢昭昭正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别的不说,表哥对她是真好。 人得讲良心。 这家酒楼是方序秋名下的,特意休店一日,给赵明礼庆祝。 谢昭昭还特意准备了一首曲子。 沈显允的琴不错,正好助兴。 可酒菜刚上桌,寿糕还没有上来呢,就冲进一伙人。 掀了桌子,砸了桌椅。 最可恨的。 琴也砸了。 琴是谢昭昭重金买的。 今日让沈显允试音调好之后送给儿子的。 虽然儿子是原主生的。 但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这几日又常常梦到他。 大抵是原主想念儿子了。 逛街时莫名其妙地就进了琴店,一眼就相中了这架琴。 这下好了,全被毁了。 谢昭昭正心疼琴呢,不防备一个护卫直接冲到沈显允面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棍子就落到沈显允腿上。 方序秋也气得不轻。 这是在京城。 天子脚下。 竟然如此猖狂。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方序秋喝道。 他们速度太快,等王府护卫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撤了。 走的时候,把那个挂着店家有喜,闭店一日的牌子也给砸得稀碎。 “真是疯了,疯了,郎君,你没事吧。”沈管家扶起沈显允气道。 他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呢,郎君就被打了。 他瞧着,怎么向冲着他们郎君来的。 难不成郎君行踪被发现了。 京城果然是个危险地方。 郎君也是傻的,就这要命时候,干嘛不动手呢。 谢昭昭连忙丢下琴,看向沈显允:“伤得怎么样?” 沈管家白了谢昭昭一眼,正要说话,被沈显允眼神拦住了。 “应该是断了。”沈显允轻描淡写,甚至连皱眉都不曾。 好像腿断的不是他一般。 沈管家更难过了。 喵呜一声哭出来。 他就说红颜祸水,郎君和她在一块没好事。 “一人去请跌打大夫,一人去大理寺报官。”方序秋命令道。 在她的店里出的事,她不能不管。 沈显允此人的确有些深藏不露看不透,但他没有做过伤害他们的事,总不能把他当敌人。 这事怪异得很。 他们才入京,没得罪过什么人,更没做什么出格之事。 倒好像是冲着沈显允的。 只砸了他的腿。 方家王府 沈显允被抬回去后沈管家直接给跪了:“郎君,京城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 不管是那位寻到郎君的行踪,还是大齐皇帝知道郎君身份,都是大麻烦。 今日那些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沈显允淡淡地喝茶:“若是他派了人来,今日断的就不只是腿。” “郎君这话何意?”沈管家擦了擦眼泪。 “身份并未暴露,沈叔莫要杞人忧天。” “那今日那些人是谁派来的?”沈管家道。 沈显允笑了笑,仍是淡定从容的模样:“你不用知道。” “郎君这是要了老奴的老命啊。”沈管家长叹一声,“我看这王府风水不好,郎君才住进几日就断了腿,不如和赵郎君搬出去住得好。” “京城大,居不易,住店租房都要花银子,住这里衣食住行一应周全有何不好?” 沈管家:“……”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谢昭昭心里有些内疚,若不是她让沈显允抚琴,他也不至于躲闪不及。 而且,她当时竟然最先抱的竟然是琴,而不是关心沈显允。 怎么能这么无情。 就算是个路人也该关心一下啊。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断了腿,没个两三月肯定好不了。 倒不如送个轮椅给他。 又实用,又能表达歉意。 却说裴恒这边还在桃花源喝酒呢,大理寺的状纸就送到了这里。 倒不是底下人没眼力劲小题大做。 而是这是安王府报的案。 他们不敢不重视啊。 最关键。 敢砸方家的酒楼,背后之人绝不简单。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哪里敢自己拿主意。 好不容易打听到裴大人的行踪,赶紧就过来了。 “裴大人,这案子你接还是不接啊?”陆容与心情很好。 那小子断了腿他就放心了。 手下人这次办事倒是利索,统统有赏。 以后再不老实,另一条腿也给打断了。 不对,把手砍了。 看他还敢不敢抚琴勾引良家妇人。 裴恒睨了一眼陆容与:“你惹出来的,还有脸笑。” “我高兴,怎么着,裴大人刚才可是默许了的。”陆容与眼皮也不抬地道。 张司直恨不得自己聋了。 他都听到了什么。 陆小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 张司直降低存在感,头上的汗都不敢擦,汗水落下把衣领都打湿了。 裴恒看向一旁脸色发白的张司直:“案子接了,告诉安王府,我亲自查,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让对方赔偿酒楼损失,登门道歉。” 张司直这才松了口气。 不拿他当替死鬼就好。 其实裴大人这个人还是能处地。 至少他不推诿让底下人挡替死鬼。 赶紧一溜烟走了。 生怕走慢了,陆小王爷把他的腿也打断了。 “你不会真想把我推出去赔礼道歉吧,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163章 隔壁那位白发的公子什么来头? 裴恒眉梢挑挑,淡淡道:“京城有胆砸方家酒楼的有几个?” “你这么说我当你夸我。” 方达是大齐唯一异姓王,的确会受猜忌。 但方家不涉朝政,上交兵权,在皇上面前就像只被捋顺的猫。 皇上要彰显仁德,还真不好对方家做什么。 甚至,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还会偏袒一些。 “嗯,夸你!” 裴恒低沉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唇角勾起的一抹弧度,能看出几分轻松来。 陆容与笑了笑:“激我是吧,我敢做敢当,不用你大理寺卿上门,我自个投案去。” “小王爷大气。” “裴毅之,我怎么觉得被你算计了,我这上蹿下跳的都是为谁?” “我们一家三口团聚靠你了。” 陆容与身子朝后靠,斜倚在椅子上:“你知道就好。” 让谢昭昭来京城可不是为了成全她和别的狗东西的。 总之,来了就别想离开。 毅之为了她要死要活的,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 大理寺司直亲自去了安王府,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这个案子我们裴大人亲自查,亲自审,郡主放心,裴大人会让行凶之人赔偿郡主损失,还会登门赔礼道歉。”张司直道。 “裴大人,哪个裴大人?” 方序秋觉得总不会这么巧,这个裴大人就是裴恒吧。 “大理寺新上任主官,裴恒裴大人,郡主放心,裴大人最是执法严明,断案如神。” 那个震惊全国的拐卖少女案,裴恒大人愣是抽丝剥茧一路从边城查到京城。 甚至牵扯朝堂高官后宅,裴大人无所畏惧,一路横扫。 裴大人就是他们的神。 方序秋面容一僵,还真是他。 缘分呐。 “那便有劳裴大人了。” “郡主客气了,那我等便告辞了,郡主安心等消息。” 待张司直离开,谢昭昭从树后出来:“那个裴大人就是我那个抛弃糟糠之妻的前夫吧,他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方序秋干笑一声:“你这还是放不下?” 谢昭昭撇嘴,懒懒淡淡道:“那倒没有,只是一想起他,一提起这名字我便心堵得厉害,可见他伤我至深。” “昭昭,”方序秋话到口边,终是化成了句,“没有就好,过去的旧人旧事还是莫要想了。” 虽然她希望夫妻二人早日和好,但现在昭昭的情况,她不敢冒这个险。 谢昭昭微微怔神,什么旧人旧事的,她一点都没印象了。 也是奇怪。 她带有原主记忆,唯独对裴恒和儿子实在想不起。 “我要出门一趟,你不用陪我。”谢昭昭道。 “京城你不熟,我让星晴陪你。” “不用,正因为不熟才要自己逛逛。”谢昭昭大手一挥道。 方序秋见她带着琉璃姐妹,也放心了。 谢昭昭先找了木匠铺子,把自己带的草图让店里的师傅看。 她稍微一解释,师傅便能领悟。 果然,古人只是古,不是傻。 解决了轮椅的问题,谢昭昭松了口气。 既然来了京城,对这里的环境,市场总得了解下。 她的一些想法可能新奇,但未必就适合市场。 毕竟,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代沟。 今日就是出来消费的。 谢昭昭带着琉璃姐妹大大方方地进了千秋鉴。 不得不说,京城人的审美的确好,会享受。 小二直接带谢昭昭上了二楼,视野好,也更适合女客。 来这里听戏女客大多都是官宦女眷,再不济也是富商闺秀,不差钱,更在乎环境。 谢昭昭今日来考察市场,自然不吝银子,不止点了最贵的酒水,给小二的打赏也丰厚。 小二瞬间眉开眼笑,照顾得越发卖力:“娘子有何需要,但请吩咐小的,小的就在不远候着。” 谢昭昭点头,小二才欢天喜地地离开。 瞧着这位娘子是个生脸,没想到如此大手笔。 想来是皇上寿辰就在下月,不少封疆大吏带了家眷进京贺寿。 不管了不管了,能讨到封赏就好。 谢昭昭品着新酿的桂花酒,忍不住点头,味道的确好。 虽然说明月楼的酒也不错,但比这个口感还是差了些。 一会儿要向小二打听打听。 谢昭昭正欣赏霓裳舞,随着鼓点,舞娘越转越快,曼妙的腰肢飞旋起来,谢昭昭真怕那一把小腰折了。 这可是真本事,媚却不俗。 怪不得敢叫千秋鉴,的确不错。 就这还是前边的开胃小菜,压轴的在后边呢。 谢昭昭更期待了。 正看得精彩,进来了一行人,瞧掌柜的恭敬程度便知对方身份高贵。 为首那人太显眼了。 谢昭昭老远就看到那一头白发。 看身段挺年轻的。 可惜了,少白头。 看到侧脸那一刻,谢昭昭觉得呼吸滞了。 冷峻挺拔,清冷隽秀。 刚才还嫌弃人家少白头的谢昭昭一下真香了。 白发让他整个人又仙又冷。 气质又升了一个高度。 简直仙品。 那人似是有感觉朝这边看来。 谢昭昭来不及收回目光,眼神对视那一刻,谢昭昭心跳得厉害。 裴恒手指蜷缩,整个身体一僵,步履都乱了几分。 真的是她。 裴恒很努力才控制住上去找她的冲动。 在掌柜的引路下进了视角最好的坐席。 心口跳动的有些过分了,谢昭昭深吸了口气,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谢昭昭才一想便觉头疼得厉害,心口也不舒服。 罢了罢了。 不想了。 裴恒的坐席距离谢昭昭的不远,虽然隔着屏风,但裴恒还是能一眼认出她的身影。 裴恒脑子里都是刚才的那个不经意的对视。 虽然只有一瞬,但如同烙印般镌刻在他脑中。 纵然不在他身边,她也依旧很好。 娇艳,明媚。 如盛放的玫瑰。 她说爱人如养花,贫瘠的土壤开不出盛放的玫瑰。 可他现在却知,她那样耀眼不是他养得好,而是她本来就好。 就像现在。 在没有找到解药前,他要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他的爱会害了她。 一整个晚上,他的目光都不在戏台上,而是屏风后边的她。 裴恒沉默,那些陪他的官员见他不在状态,哪敢多说。 平日那些个打赏的客人将礼物和金银往台上丢,一阵阵的欢呼。 便是千秋鉴有规矩,可这些人也想趁机摸一下伶人的小手。 可今日大家都格外的安静,老老实实地把礼物放在平日是摆设一般的托盘上。 放了就走,也不提过分的要求。 明明之前气氛很好的,怎么突然演唱会现场变行政大会了。 要不要这么严肃? 好像就是从那人来了之后气氛就变了。 谢昭昭招招手,叫来侯在不远处的小二:“隔壁那位白发的公子什么来头?” 第164章 说吧,想要什么 谢昭昭的确好奇,那位神仙般的人物到底什么来头。 小二等了一晚上终于有效劳的机会。 “娘子小声些,那位可是大有来头。”小二压低了声音。 他们的入门课便是要识得这些朝中权贵,官宦子弟。 否则,不小心得罪了人,那可是要丢命的。 就说隔壁那位,哪一个身份拎出来都得罪不起。 皇上的嫡亲外甥,大理寺卿裴恒。 “裴恒,他就是裴恒?”谢昭昭眼睛都睁大几分,满是不可置信。 “是呀,他就是裴大人,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啊。” 虽说年纪轻轻一头白发,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京城爱慕他的小娘子可太多了。 谢昭昭整个人都不好了,手抚着额头,也不知是被惊着了,还是气着了。 原来是他。 真好,真好。 谢昭昭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刚才竟然被这小子又迷了一道。 活该被弃。 她之所以不记得他应该是原主被伤的厉害,应该就是潜意识的封闭一部分关于他的记忆。 不过,今日碰到了,她还真有事要找他。 谢昭昭给了小二一块金饼,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虽然有些难办,但这可是一块金饼啊。 几年都赚不到呢。 “娘子放心,我试试。”小二笑道。 其实,这也能理解,裴大人那张脸,多少娘子惦记。 只是,他可以帮人请过去,能不能成就不能保证了。 这位娘子容貌倾城,和裴大人看着倒是般配。 裴恒顺着小二带路,到了包房门口,看到里面坐着的人,脚步一下顿住。 素来冷静持重的面容闪过一抹慌乱。 等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转身。 只是脚步才动,背后便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和离而已,要不要这么避嫌?” 裴恒紧着的呼吸缓缓松了几分,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转身。 “昭昭,” 裴恒才开口便被谢昭昭打断:“还是叫我谢娘子。” “谢娘子。”裴恒好说话道。 声调虽有些冷,却好听极了。 谢昭昭眉头蹙了下,身体又有些不舒服。 “裴大人请坐,我请你来主要是想谈谈儿子的问题。”谢昭昭直接道。 虽然和离了,但儿子还是原主的亲生儿子。 她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总要尽些做阿娘的义务。 “说吧,想要什么。”裴恒淡淡开腔。 语气中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那语气仿佛带着施舍。 他知道谢昭昭脾气,自然知道如何轻易激怒她。 他心细入微,自然没有错过她刚才的蹙眉。 她身上的毒未解,靠近他危险便多一分。 一旦发作,便是找到解药也无药可医。 所以,他只能让她厌恶他。 更或者,仇视他。 谢昭昭的怒气果然被勾起来了。 她真是瞎了眼。 瞎的还不轻。 谢昭昭看着男人冷毅的面容,面无表情地冷笑。 “儿子虽然姓裴,但他是我拼了老命亲自生的,亲生和亲自生的区别裴大人总该知道吧?这次来京城,我就是想见见儿子。” 裴恒冷冷一笑,带着几分薄削的讽刺:“无非想用儿子拿捏我,说吧,这次要多少银子。” 谢昭昭自问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很少有气急败坏的时候。 但这个裴恒。 真的是字字句句攻击在她的弱点上。 在她心上反复蹦跶。 “裴大人如此是要恃强凌弱了?” “是又如何,当初和离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裴恒哂笑一声,嗓音淡漠又慵懒。 谢昭昭实在不能忍,抬手将手边的茶泼了裴恒一脸。 “你简直是人渣。”谢昭昭气得不轻。 若是在现代,这种情况她一纸诉状告到法院,法院会强制执行。 可这个时代是父权时代。 夫妻和离,就算母族强势,孩子也是归父亲的。 秋娘贵为郡主,见儿子一面也难。 更何况是她。 她本以为裴恒会比那个郑三郎好些。 如今看,一丘之貉。 谢昭昭气呼呼走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但肯定是打不过的。 这种人渣能做出这种事,打老婆的事未必做不出。 看来见儿子得另想办法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就不信裴恒一天到晚地守着儿子,她总会有机会的。 谢昭昭回到坐席,对着琉璃姐妹一通输出,把裴恒骂得不轻。 琉璃姐妹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一个字都不敢说,只默默听着。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不帮我骂那个浑蛋。”谢昭昭气得胸口起起伏伏,胸前的山峦越发诱人。 二人别开视线,不敢开口,更不敢多看。 谢昭昭离开后,裴恒一个人坐在那儿,久久未动。 任由脸上的水一滴滴落下,打湿了衣衫。 许久,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终是他无能,只会惹她生气。 琉璃借着机会离开了一瞬,琉璃见着裴恒便要跪下,裴恒抬手阻止了。 “她可是想起了什么?” 琉璃摇头:“夫人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不过,夫人常常做梦,倒是有次在梦里唤主子和小主子的名字。” 琉璃姐妹日日为谢昭昭守夜,就是怕有突发意外。 “她想见沐儿,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带沐儿出门,制造一次偶遇,到时你们且配合些。” 琉璃神色一喜,主子果然还是不忍夫人伤心。 “主子放心,婢子会配合好,”琉璃说完,犹豫了一瞬终是再次开口,“主子,那个沈先生便是伤了腿也不忘派人买了夫人喜欢的桂花糕,分明是居心叵测。” 男人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起伏,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淡然。 “照顾好她便是,旁的事不重要。” 琉璃着急了,主子也太放心了。 夫人现在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万一还没找到解药,人就拐跑了,那可如何是好。 “还有一件事交代你,她住在王府总是不便,我这里有处宅子,你想办法让她留意。”裴恒缓缓道。 惹她生气是无奈。 他终究不能狠下心肠不理她的事。 自知道她入京他便备了这个宅子。 赵明礼爱妹心切自然不肯接受,所以,他只能通过琉璃姐妹。 昭昭的喜好他还是知道的。 那宅子她必然是喜欢的。 第165章 我就是很得意啊 裴恒坐在席间与旁边的张大人说话,谢昭昭离开时他神色如常。 便是一个不经意的抬眸也依旧淡漠如霜。 “毅之,” 裴恒听到声音才缓缓抬头:“婉宁县主。” 林婉宁老早就注意到二人了,自然也看到谢昭昭背影消失时裴恒似是不经意的一瞥。 落寞且忧伤。 她不知道二人发生了何事,但看他们相见无语,想来是闹僵了。 当初裴恒带着沐儿回京她便看出不对,可裴姑姑滴水不漏,容与也不肯告诉她。 裴恒虽然回京,但这半年,加上今日也仅见了两次。 上次是春日青河踏青,他带着沐儿,沐儿不高兴,他顾着哄儿子,也没说几句话。 “我刚才好像见到裴夫人,是我看错了吗?”林婉宁笑道。 裴恒身后的几位官员看似低头喝酒,可耳朵早竖起来。 男人的八卦程度更胜女人。 更何况是关于这位。 自他带个三岁孩子回京城中就传言不断。 有的说孩子是私生子。 有的说裴恒抛弃糟糠之妻。 还有的说妻子红杏出墙,抛夫弃子。 总之,众说纷纭。 可没有一个人敢问。 这个婉宁县主果真厉害。 听说二人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一个拖儿,一个带女,难不成…… 不过,皇后娘娘所出的青雾公主待字闺中,听说皇后娘娘有意撮合。 如今又出来个裴夫人,到底什么情况,他们也无比想知道答案。 裴恒抬眸,目光缓缓看向她,俊美的面容神色寒凉,嗓音也越发清冷几分:“你没看错,是她。” 林婉宁显然没想到裴恒会直接承认,表情微怔了一瞬,然后才低笑道:“裴夫人回京了就好,改日我好登门拜访。” 这当然是客气话,更是试探。 她从边城回京时曾向他们辞行,谢昭昭如何对她,她可是历历在目。 “不必,她与你并不相熟。”裴恒的语调平淡的直接拒绝。 丝毫不给林婉宁面子。 倒是林婉宁有些挂不住。 林婉宁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当初在边城,他和谢昭昭是夫妻,可现在他回了京城,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他为何还这般丝毫余地不留。 林婉宁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真的不是当年的少年了。 当年他虽然冷清,但也绝不会在众人前如此驳她的面子。 他不是不知世故。 他是故意的。 她想起他和谢昭昭在一起时的画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无论她怎样靠近,都不能走进他的心了。 林婉宁笑容勉强:“也好,裴夫人素来喜静。” 裴恒这次倒是点头,林婉宁勉强挽回了几分颜面。 却是再也站不下去,带着侍女离开。 “去查一查那个谢昭昭有没有住在裴宅?”林婉宁道。 裴恒几番拒绝,谢昭昭又恃宠而骄,她倒要看看他们这对好伉俪落个什么下场。 …… 谢昭昭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倒是事事顺利。 千秋鉴和畅音阁不远正好有家戏楼转让,实在是被这两家逼得生意做不下去啊。 他年初才重新翻新了一遍,可生意还是不行,如今是含泪转让,给钱就卖。 方序秋和谢昭昭立马下定入手,这可不是天上掉馅儿饼,是天上掉金饼呢。 接下来便是重新设计了,谢昭昭不打算再装修,一来投资过大,再则耗费时间。 很快便是中秋和皇上寿辰,地方很多官员都会入京拜寿。 生意肯定爆火,不能错过这波热度。 谢昭昭觉得软装和营造氛围感更重要。 她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调整,最重要的其实是内容输出。 方序秋马不停蹄地招兵买马,谢昭昭坐镇店中。 有过明月楼的经验,二人合作默契。 谢昭昭忙完手里的事情才觉得有些饿,这几日为了赶时间,三餐有些应付,今日特想吃顿好的。 琉璃姐妹自然是欢喜的,夫人跑前跑后的人都瘦了不少。 正好不远就有家不错的酒楼,这会儿已经过了客人最多的时候,正好不用等。 谢昭昭才刚进去便碰到正从楼上包厢下来的林婉宁。 “裴夫人。”婉宁站在楼梯上,脸上是标准大家闺秀的笑容。 只是这声裴夫人谢昭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似是讽刺。 二人目光撞在一处,谢昭昭脑中也闪过关于她的记忆来。 原来是她。 裴恒的烂桃花之一。 不过,瞧她一副意难平的模样,想来并没有得偿所愿。 所以什么青梅竹马白月光,在男人心里都抵不上新鲜二字。 “婉宁县主!”谢昭昭挑眉笑道。 身后的琉璃姐妹已经警惕起来。 这个婉宁县主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若如此,她们只能不客气了。 林婉宁轻轻低低地笑着,语气缓缓:“怎么毅之没有陪你一起?” 她的人已经打听到,谢昭昭并没有住在裴府,他们已经和离。 谢昭昭摇头苦笑了一声,女人呀何苦为难女人。 “怎么,没有他陪着我就不能吃饭了?” 林婉宁面色一僵,这夫妻俩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不给面子。 “也是,毅之这两日都在陪青雾公主忙蹴鞠比赛的事,想来是忙了些。”林婉宁笑得意味深长。 以为没了她,他们便能白头偕老吗? 想得美! 谢昭昭没有意想中的生气,她早见识过裴恒无情无耻的一面。 抛弃糟糠之妻的事他做起来已经驾轻就熟了。 不稀奇。 “蹴鞠啊,县主怎么不去呢,是不喜欢吗?”谢昭昭抬脸朝她笑了笑。 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嘲讽,林婉宁已经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 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背地里没少被说不详。 纵然她八面玲珑,博得些同情。 就算比一般闺秀体面些,但青雾公主的圈子那是她挤不进去的。 趁着林婉宁失神,谢昭昭冷笑一声离开。 她现在饿得很,没时间和她逼逼。 “谢昭昭,”经过林婉宁身边时她突然开口,“你如今不过是下堂妇,有什么好得意的。” 带着满满的恶毒和快意。 谢昭昭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神倨傲又讽刺:“我就是很得意啊,因为没了裴恒这个碍眼的,我还可以有很多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县主若是实在孤独寂寞,我介绍两个给你?” 第166章 你这是什么表情,幸灾乐祸呢 谢昭昭看到林婉宁唇角勾出的笑容,一时间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傻了? 就她的心胸不至于啊。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她若是动手就好好和她干上一架呢。 虽然呢饿着肚子,但不影响战斗力。 本来挺高兴的,但她真的坏了她的心情。 很不爽。 直到听到她开口:“毅之,容与,好巧啊。” 谢昭昭这才偏头看过去。 门口立着的那二人,跟黑白无常似的,可不就是那两个浑蛋。 裴恒仍是八风不动的模样,陆容与一脸的义愤填膺。 很显然,她刚才那番豪言壮语他们听到了。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继续上楼。 听到就听到呗。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讨厌鬼都组团来她面前找存在感了是吧。 陆容与快步上前:“谢昭昭,你站住!” 裴恒倒是拉住了他。 但他能拦住陆容与人,拦不住他说话。 “你一个妇人,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种话,你有没有羞耻?” “干你屁事!”谢昭昭甚至连头都没回。 就这个混蛋砸断了沈显允的腿,砸了秋娘的酒楼。 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是又来多管闲事。 东海龙王也没他管得宽。 “谢昭昭,你粗鲁。”陆容与气的脸红。 这个女人真的很会气他,每次都被她气得半死。 “你们一个个地再敢在我这里找存在感,我还可以更粗鲁,裴恒,看好你养的猫猫狗狗,我耐心可不好。” 说完,径自走人,懒得啰嗦。 “喂,你骂谁是狗。”陆容与气道。 可谢昭昭已经进了楼上包厢,听不到他的话,更不会理他。 “骂你!” 陆容与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嘴角含笑的裴恒。 “你这是什么表情,幸灾乐祸呢,我在替你出头好不好?” “要你多管闲事!” “你没听到她的话吗,我都不好意思说,整个京城,我没见过她这种忤逆大胆的女人。” “今日不就见到了。” “你到底向着谁说话,我是你兄弟!” …… 林婉宁孤零零地站在那儿,看着两个男人说笑着从她身边离开。 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林婉宁心中恨意滔天,她算什么? 她就像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到最后竟惹人嫌弃。 同样是被放弃。 她谢昭昭凭什么得意。 上一次明明就差点得手,偏陆景筠那个时候出事。 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好。 但她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的。 离了裴恒的庇护,就她那张脸,谁能护得住她。 林婉宁回头看了眼早就消失的几人,这才出了酒楼。 陆容与和裴恒也进了二楼的包房,裴恒倒是一脸淡定。 甚至,比起平日的冷肃倒是多了丝活人气息。 “她现在还挂在你名下呢,你真就让她这般放肆?”陆容与气不过。 “干你屁事!” 裴恒学着谢昭昭的语气。 “你也气我是吧,要我说,这女人的乖张跋扈都是你惯的。” 裴恒淡漠地睨他一眼:“我喜欢惯着。”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你看她现在眼里有没有你,我告诉你,她敢找试试,连她的腿一起打断。” 陆容与是真打算这么做。 谢昭昭本就长了张招惹是非的脸,看裴恒为了她要死要活的样子就知道,多的是男人为她前赴后继。 裴恒冷冷地看向他:“不许动她。” “你就惯着吧!”陆容与一整个无语。 还是得想办法解了这该死的毒,不然谢昭昭这个女人迟早给毅之戴顶大绿帽。 …… 谢昭昭本来就饿,这会儿化力气为食欲。 让琉璃姐妹也一起坐下,一起吃。 谢昭昭给自己撕了只鸡腿,不得不说,古代的食物就是原生态。 这鸡腿就是有嚼劲。 好吃! 谢昭昭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们俩以后不许提起那个狗男人,提一次,我就……扣你们的鸡腿。” 琉璃姐妹倒是不怕扣月银,反正大人从来不会亏待她们。 但扣鸡腿就过分了。 她们最喜欢吃鸡腿。 被拿捏软肋了。 只得含泪点头。 夫人对大人误会有点深。 也不知什么时候夫人这毒能解了。 谢昭昭打了个饱嗝,一不留神,吃得有点撑了。 最好别让她遇到他们。 不然,她正好活动下手脚。 谢昭昭下楼结账才知道,她们的账已经结过了。 谢昭昭冷笑一声,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刷存在感。 她,绝对不会原谅。 …… 谢昭昭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府中,便看到沈显允等在门口。 确切地说他是坐在轮椅上。 这段时日忙,木匠铺的轮椅打好后,她还是让赵叔送去的。 沈显允推动着轮椅到谢昭昭身边,虽然是木制的车轮,但打磨得光滑,行走十分便利。 “多谢你的轮椅,不然我只能闷在房间。”沈显允笑道。 他这般诚恳,倒是让谢昭昭有些不好意思了。 都是陆容与那个浑蛋干的。 说来也是因她而起。 “沈先生别这么说。” “还叫我沈先生?”沈显允笑眼看着谢昭昭,眼神温柔得如同皎皎月光,“我们也算经历过患难,总算算得上朋友,我单名一个彬,字显允,以后叫我显允便是。” 他今日穿了件玉色圆领襴衫,就算坐在轮椅上,也无损他的神采俊逸,反倒更添了几分病娇感。 让谢昭昭想起早年天涯四美其中之一的出圈角色。 他话说到这份上,谢昭昭还真不好再拒绝,从善如流道:“显允!” “那我以后便和明礼兄一般唤你昭昭了。”沈显允扬了扬眉,表情倒是丰富了几分。 沈显允递给谢昭昭一个盒子,谢昭昭本想拒绝,可沈显允十分坚持。 “打开看看,你一定喜欢。” 谢昭昭这才接过,打开之后眼睛一亮,顺手便拿了一支。 谢昭昭平日喜欢用炭笔勾勾画画,她在边城时订了一些,但都偏软,容易断,还不易携带。 沈显允送她的这盒炭笔比她的要好,简直太喜欢了。 虽不是金银珍宝,但的确深得她心。 “多谢你,我喜欢得很。”谢昭昭目光清亮如银。 “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你喜欢就好。” 第167章 颜面是什么玩意,能当饭吃? 一道剑光袭来,谢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她手中抱着的盒子已经被劈成两半。 她抬头,正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陆容与。 “本王眼里容不下脏东西,哪里冒出来的,还不快滚。”陆容与冷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道。 若不是看在谢昭昭这个没良心女人的份上,他那一剑劈的就不是盒子,而是这个男人的狗头。 “陆王爷,这不是在你府上,容不得你撒野。”谢昭昭顿时憋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简直浑蛋,怎么哪哪都有他。 陆容与抖了抖衣袍:“那又如何,我今日是郡主的客人,那日手下正在寻一伙歹人,消息有误,错砸了郡主的酒楼,今日特登门道歉。” 方序秋轻轻朝谢昭昭点头,算是印证了他的话。 锦麟卫办差,莫说她,便是王爷皇子都要避让。 陆容与推说办差抓人,她还只能咽下这口气。 “你不止该向秋娘道歉,还要向沈先生道歉,他的腿是你手下打伤的。”谢昭昭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浑蛋道。 “道歉?”陆容与冷笑一声,掏出一块金饼,像打发叫花子似的丢到沈显允怀里:“你在本王眼里就只值这个。” 就这已经是看谢昭昭面子了。 沈显允倒是丝毫不怒:“草民多谢王爷赏。” 陆容与挑眉:“算你识相,本王警告你,以后离谢昭昭远些,否则本王保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陆王爷纵然权势滔天,可昭昭的私事王爷插手未免太过霸道。”沈显允抬眸和陆容与对视。 陆容与冷笑一声:“沈显允,本王对你可没那么多耐心,你可以试试?” 明目张胆的要挟。 这是在京城,除了龙椅上那位和毅之,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中。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谢昭昭怒极反笑。 虽然她并不喜欢沈显允。 但她更不喜欢一个讨厌的人插手她的事。 “由不由得本王都管定了,你敢红杏出墙试试。” 不能动她,但他可以收拾靠近她的男人。 “我和裴恒已经和离,我想嫁谁便嫁谁。”谢昭昭精致娇媚的脸上都是怒意。 “和离又如何,便是死,也要在墓碑上写上裴谢氏。”陆容与笑容肆意张扬。 在边城,他也就由着她。 可这是在京城。 尤其,还是这么个情况。 毅之不便出面,他来便是。 陆容与说完,耀武扬威般地离开。 谢昭昭气得握紧拳头。 可也奈不得他何。 方序秋拉住了谢昭昭,轻轻摇了摇头。 陆容与那个性子说得出做得到。 偏皇上惯着他。 毕竟骂名恶名都让他背了,皇上只能惯着。 “沈先生,抱歉!”谢昭昭看着地上碎了的炭笔道。 那个混账劈了盒子还不够,还用脚碾碎了。 沈显允听她又叫他沈先生,只勾唇笑了笑:“不要紧,我那里还有。” “有劳先生。” “昭昭客气了。”沈显允这声昭昭意味深长。 谢昭昭想起刚刚二人的约定,越发歉意。 裴恒那个狗东西。 她会找时间何他谈清楚。 在此之前,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谁知道陆容与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沈显允离开后,谢昭昭简直气得跳脚,恨不得当场找裴恒算账。 方序秋欲言又止,因为她什么都不能说。 …… 陆容与回到府上便叫人通知府中幕僚书中议事。 众幕僚见如此紧急,以为朝堂出了大事,再不济也是王府出了大事。 陆容与见人都到了,从袖中掏出一物,大家不解其意。 这是什么毒药,还是暗器。 “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制出比这个更好的炭笔,三日,最多三日,若制不出,都给本王卷铺盖滚蛋。” 陆容与说话素来直接,但给钱大方,地位又高。 所以,纵是文人清高,也不得不忍了他的狗脾气。 但现在让他们做这个,简直是大材小用,太羞辱人。 念头才落,外面的护卫已经端了金饼进来:“谁制作的最好,这金饼便是他的,记住,要硬度够,方便携带,还不能污了手。” 众人看着金灿灿金饼,颜面是什么玩意,能当饭吃? 干! 谢昭昭第二日一早便杀到裴府去了。 赵明礼倒是想拦,拦不住。 只能陪她一起。 他现在倒是祈祷,裴恒千万别在府上。 大抵老天看他心诚,护卫很快出来通禀,说大人一大早进了宫,怕是一整日都不会回府。 赵明礼暗自松了口气。 见不到面就好。 阿弥托福。 谢昭昭突然想到林婉宁说裴恒最近都在陪青雾公主蹴鞠。 她冷笑一声,他自己日日去捧公主臭脚,倒是爱管他的闲事。 好。 很好。 谢昭昭拿出准备好的袖箭,对准裴府的匾额连射三箭。 箭头锋利,匾额裂开缝隙,最后重重落在地上。 谢昭昭很珍惜的把袖箭收好,倒是好用的很。 想让她墓碑上写他的名字? 呸! 先砸了他的招牌。 护卫看着眼前容貌和脾气不相称的娘子,心里默念了句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 果然有个顶漂亮的娘子来闹事了。 莫不是大人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 “告诉裴恒,我还会来。”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和离书上写的漂亮话,全都是狗屁不成。 护卫点头迅速,口中应是。 大人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万一她下一箭落到他身上,他小命就没了。 谢昭昭马车离开,护卫才回去通禀。 “大人,那娘子已经走了。” 裴恒点了点头,继续指点一旁儿子的拳法。 裴沐却有些分心:“爹爹,可是阿娘来找我们了。” 他听到爹爹刚才给护卫的话。 爹爹对旁人可没有这般容忍和耐心。 一定是阿娘。 裴恒点头:“是,不过,你现在还不能见她。” “我悄悄躲起来,不让阿娘看到,我只看一眼可以吗?”裴沐可怜巴巴的看着裴恒。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阿娘了。 他想阿娘。 梦里都是阿娘抱他,亲他。 “你乖,过几日爹爹会想办法让你和阿娘见面,但要记得和爹爹的约定,否则,我们就要永远失去阿娘了。”裴恒摸摸儿子的头,目光怜爱。 裴沐点头,乖巧又坚定:“爹爹放心,沐儿什么都不会说,沐儿会和阿娘一起骂爹爹,让阿娘好好心疼沐儿,以后沐儿还会把阿娘接回家。” 第168章 听说长得极美,会不会是大人的相好? 裴恒心疼地抱起儿子:“今日便练到这里,爹爹带你吃桂花糕。” 裴沐却挣扎着下来:“不要,我还要练,以后沐儿要和爹爹一起保护阿娘,沐儿不要阿娘再离开我们。” 裴沐白净粉嫩的小脸都是坚持。 他已经四岁了。 不是三岁小孩了。 他知道京城坏人更多。 还有国公府那些坏人。 他们看起来都喜欢他,但其实只有姑婆对他好。 那个祖父,他尤其不喜欢。 他看爹爹的眼神,和爹爹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他根本不喜欢爹爹。 他还护着那个害阿娘生病的坏人。 裴恒心中越发内疚,心中五味杂陈:“是爹爹不好。” “爹爹和阿娘都是最好的,是坏人做错了事,我们没有做错事,爹爹不要难过,沐儿陪着爹爹。” 裴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摸爹爹的脸,爹爹明明没有眼泪,为什么他看起来这般难过。 爹爹是想阿娘了吗? 许久,裴恒才笑道:“好,沐儿陪着爹爹,那便再练会儿,等你再大些,爹爹教你射箭。” “我已经会骑马了,现在就可以学。”裴沐一听射箭,眼睛亮晶晶的。 爹爹送他了一匹小矮马,说他骑得好了就可以换大马。 他生辰时,那个陆王爷送了他一匹小马驹,他其实很喜欢。 他虽然之前是坏人。 但现在改邪归正了,还在帮他和爹爹。 他勉强原谅了他,收了他的小马驹。 “你力气还不够,拉不动弓射箭很危险。” “我不怕,我可以练,我可以练一百遍,一千遍,总能拉得动。” 他现在恨不得使出所有力气,学好本事,好救他的阿娘。 他好想阿娘啊。 “若你能把现在这套拳法练熟,提得起那个木桶,爹爹就教你。”裴恒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装水的木桶。 裴沐盯着那木桶,小脸鼓鼓的,最后握着小拳头道:“爹爹要说话算话,半月,不,十日,十日就可以。” “好,爹爹相信沐儿,” 裴沐又坚持练了半个时辰才去书房读书。 阿娘说好男儿好文武兼修。 只会拳脚是武夫。 只会酸文是弱鸡。 只有文武兼修才是大丈夫。 他要做大丈夫。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府上的匾额被一位小娘子给砸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听说连听风护卫都不敢拦着。” “那位小娘子什么来头,听说长得极美,会不会是大人的相好?” 几个小丫头压低着声音,显然对那位娘子的身份十分好奇。 确切地说是对家主的事好奇。 一回京便杀了嫡亲的弟弟,一举成为大理寺卿,风头一时无二。 无妻却有子。 有人说小郎君不是大人的骨肉。 但小郎君分明和大人长得一个模子,且大人对郎君简直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都说父不抱子,可小郎君出门都是在大人怀里的。 她们正说得起劲,发现身前立了个小小身影,正是该在书房读书的小郎君。 不过四岁的孩子,身上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们在说什么?” 小丫鬟们连忙跪地:“婢子们错了,求郎君宽宥。” 小郎君虽然四岁,但他饮食起居都极有规律,不怎么需要人伺候。 而且他读书时也不让人打扰。 所以,她们也都只在外面伺候。 实在没想到他会出来。 裴沐看了眼身旁的听雨:“召集府中下人,我有事要说。” 裴沐声音拔高了几分,但依旧奶声奶气。 不过,没人敢小觑。 他是这府中唯二的主子。 大人对小主子的看重他们看在眼中。 所有人连忙聚集到一处,裴沐抬头看向众人,这才开口。 “今日之事,我只说一遍,那女子是我阿娘,是我爹爹正妻,只因爹爹惹了阿娘伤心,阿娘不肯原谅,才不回府。莫说一块匾额,就算她要烧了这裴府,你们也得帮着。” “我这些话,传我口,入你们耳,你们心中知道便可,若私下议论,传了出去,惹我阿娘伤心,我自会记到你们头上,到时可不像今日这般轻易饶恕。” 裴沐说完,他身旁的护卫听雨严厉道:“郎君的话你们可记住了。” “奴婢等记下了,不敢再犯。” 听雨这才挥手:“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裴沐再次开口:“听雨,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听雨恭敬拱手:“郎君尽管吩咐。” 大人让他照顾郎君时便交代过,凡郎君的任何命令都要执行。 “去做一百块匾额,记得不能太厚,莫要伤了我阿娘的手。” 听雨不敢有违:“是!” 待听雨退下,裴沐小脸才一下变得委屈。 院里的葡萄还没有结果,可已经长势喜人,可以纳凉。 桂花已经开了,厨房日日都做桂花糕准备着。 可是阿娘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 谢昭昭正在给伶人指导动作,突然心口一阵疼,还没等身旁的人反应过来,人便晕倒了过去。 赵明礼看她一直不醒,着急得团团转,他怎么说来着。 不让入京,不让入京,就是不听,这可如何是好。 方序秋也担忧不已:“我已经让管家拿了牌子请胡太医,他医术最为高明。” 话才落管家便丧眉耷眼地回来了:“胡太医今晚留在凤阙殿。” “那旁的太医呢?” “听说都在凤阙殿。” 再多他也打听不到了。 凤阙殿是皇后娘娘的寝殿,皇后自回宫便盛宠。 谁敢去她宫中要人,不要命了吗? 请不到宫中太医,京中名医也不少。 抢不过皇后娘娘,找个京城名医,安王府的身份还是够的。 管家又匆匆而去。 众人正担忧,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裴恒一身玄色衣衫踏着夜色而来,乌沉沉的暗色锦纹衬得身上的冷寂似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而他身后那个挎着药箱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医院院判胡太医。 方序秋见裴恒过来,仿若见到救星。 裴恒大步走到谢昭昭床前,她安静的躺在床上。 一张好看的鹅蛋脸依旧娇媚,却没了往日神采。 唇瓣抿着,也没办法说那些甜言蜜语。 “胡太医,快看看内子病情如何。” 第169章 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把裴恒迷成这样 裴恒俊美的脸上此刻都是紧张,与他平日的冷肃沉稳判若两人。 胡太医连连点头,提着药箱上前,丝毫不敢怠慢。 这位可是能从凤阙殿将他带走的人。 凤阙殿里一个不好小命不保,这里也一样。 这些权贵,没有好惹的。 胡太医搭上谢昭昭脉搏,脉象正常,看起来就是睡着了。 但裴大人这般紧张,那肯定就不是睡着这么简单。 麻烦了。 胡太医忍不住微微冒汗。 要是看不出病因,怕是回不了家了。 “裴大人稍等,稍等。”胡太医从药箱取出银针。 嘴上说着稍等,手上动作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在百汇、风府等穴位扎针,待到最后一针时,胡太医看向裴恒:“此针还需裴大人配合?” 其实,他一人也可以。 只是,看裴大人一脸紧张的样子,他若做了,只怕会被怪罪。 索性,让他配合。 在宫中待久了,想活下来,不仅仅要靠医术,还得察言观色。 每天提着脑袋盼日落,待平安到家,这一天才算活过来了。 一个不小心,就活到头了。 裴恒按胡太医所说,捏着谢昭昭下颔,迫使她张开嘴巴。 胡太医迅速施针,后仔细观察。 “裴大人,尊夫人这症状倒像是中毒。”胡太医皱着眉头道。 胡太医话落,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没想到宫中太医竟能诊出蛊毒,那是不是有解救之法。 “胡太医果真神医,内子的确中了奇毒。”裴恒也燃起一丝希望。 南疆使团才刚到洛阳,派去打探的人还未有消息。 他心急如焚,每日如同油煎。 胡太医眉头皱得越发深了,他对蛊毒了解不深,若是许师兄在或许有解决之法。 只可惜,师兄两年前去了。 “夫人之所以晕倒是身体试图抗衡蛊虫控制,暂时并没有性命危险,最多半个时辰便会醒来。师兄去世前的确曾留下手札,待我回去翻看,看上面可有解决之法,不过,裴大人还是要做其他打算,莫要耽误尊夫人病情。” 身为大夫,对疑难杂症当然有天然征服欲,否则成不了一个出色的大夫。 可万一挑战失败,日子也过到头了。 所以,他私下会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但话却不敢说满。 裴恒自然知道胡太医话里的意思,连连道:“有劳胡大人,大人但有所需,尽管开口。” 裴恒此言一出,胡太医稍稍放心了些,他们做大夫当然最希望面对通情达理的家属。 就说太极殿那位…… 罢了,咱也不敢说。 裴恒送了胡太医回来,在房间门口被赵明礼拦住。 “昭昭很快就醒了,你也看到了,她见到你之后身体已经开始有反应了。” 身体之所以会和蛊虫抗衡,就是因为情感有了波动。 昭昭是真心喜欢他的,内心又怎会一点波澜没有。 所以她的内心深处才急于脱离控制。 裴恒没有看赵明礼,只看了眼房间里面,房间灯火明亮,他心中却无半点光明。 赵明礼实在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裴恒,若你能寻到解药,你和昭昭之间的事我赵明礼不会掺和半分,但如今她这个样子,我身为长兄,首先想的是让她好好活着。” 裴恒目光依旧看着房间里面,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低的,明明只说了三个字,可像是说着无尽的悲伤。 幽幽暗暗的光影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最终他转身,一步步朝外走。 待要迈出小院时,他听到那声昭昭。 他猛然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唇角无声的勾了勾,笑容苦涩。 她醒了就好。 终是他太过自私了。 “裴大人。” 木轮子滚在地上发出骨碌的声响。 “沈先生。”裴恒的语气极淡,整个人如寂冷的夜。 “裴大人可是来送解药的?”沈显允笑着,淡然又温和。 只是裴恒却知这笑容背后是更深的冷漠,甚至冷血。 他精准地将最冷最痛的一针扎在他的心口。 解药。 若无解药,他便是见到昭昭又如何。 她只能恨他,讨厌他。 “沈先生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们夫妻的事。”裴恒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带着满满警告。 他放昭昭自由,不代表有的人就可以在她面前上蹿下跳。 他不曾坦荡又何来真心。 甚至,他感到沈显允这个人透着危险。 沈显允撩唇,淡淡笑道:“你们已经和离,昭昭是自由的,她虽然没有答应我的求亲,但作为朋友,我过问一句总是可以的。” 裴恒嗤笑一声,眼神凌厉:“沈先生是读过书的,总该知道大齐律法,我们的和离书并未加盖边城府衙官印,在府衙并未备案,所以,她还是我的妻,你这个朋友实属多管闲事,沈先生有这份闲心还是先养好自己身体。” 裴恒说完大步离开,沈显允呆呆地站,不,坐在轮椅上,微怔了片刻才笑出声。 未加官印? 裴恒啊裴恒,你不要太心机。 口口声声说为她好,放她自由,背地里却耍手段。 你的爱不过如此。 裴恒回到裴府时,夜已经深了,偌大的院子寂静无声。 因为就他和沐儿两人,家中仆人也只有几个,更显得院子毫无生气。 虽然院里亮着灯笼,但在裴恒心中却看不到光亮,犹如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着。 以前总觉得的夜晚太短,一眨眼天便亮了,又要离开她。 如今却觉得这夜竟然这么黑,这么长。 …… 裴恒在凤阙殿抢太医为自家夫人诊病,一夜之间在京城传开。 要知道皇后娘娘得了风寒,又诊出喜脉,皇上大喜。 下令整个太医院都到凤阙殿候着,生怕皇后娘娘出任何意外。 裴恒居然敢在这时候去抢人,可见对夫人爱到极致。 冒着得罪皇上皇后的风险,可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这几日京城都在讨论此事,谢昭昭听到后冷冷一笑。 谁说那个狗男人不懂体贴的,只是体贴的不是她罢了。 她不过想替原主看下孩子,他竟然都不同意。 为了新欢倒是豁得出去。 谢慧敏也就略清秀些,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把裴恒迷成这样。 男人啊。 呸! 都是狗东西。 也是奇了,谢慧敏之前总爱在她眼前晃悠找存在感,怎么她来京城这么久,她一次也没露面? 第170章 你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识 谢昭昭手托腮靠在摇椅上,身子跟着晃晃悠悠。 也不知生了什么大不了的病。 竟然劳得他跟皇后娘娘抢人。 不过,她抢自己的嫡亲姐夫,该她生病。 最好病死算了。 谢昭昭心里一气,腿跟着用力一蹬,摇椅一颠,她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真是疯了。 她在气什么。 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 等她忙完,明月楼开业后,她就找个俊俏的小郎君玩玩。 姐姐混得好,老公在高考。 不着急! 先搞事业。 谢昭昭休息够了继续画画,店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现在最紧要的是彩排,先把动作在画本上画一遍,然后再精雕细琢,还原想象的效果。 不得不说,这次的炭笔实在好用,已经很接近现代的水准了。 她本来以为是沈显允改进了配方,但看到他后来送的,和这个手感完全不同。 也不知是哪个活雷锋做的好事。 感恩! …… 明月楼赶在中秋前三日开业,因为之前答应了畅音阁和千秋鉴的合作。 把西游记大圣闹天宫和三打白骨精的话本改编给了他们。 而且,为表诚意,谢昭昭亲自指导两家伶人的表演。 如今这两个戏已经是他们店里的招牌,每日宾客爆满。 所以这次两家十分给面子的没有使坏。 不止送了花篮,人也到场祝贺。 要知道,从前这条街但凡开家新店,在两家合力挤兑下,绝对超不过半年。 两家老板真是少见这么大方。 明月楼热闹非凡,惊喜不断。 尤其是舞姬从绕着彩色绸带撒着花瓣翩翩而下,仿若天女下凡。 谢昭昭今日也在其中,其中一位小仙女临出场前摔了手臂。 她作为这个项目的策划人,最熟悉这个节目,不得不亲自上场。 不过,因为所有人都戴了面具,也不担心被认出。 陆容与今日也来了,这么大的热闹,毅之不能来,他当然要替他来撑场子。 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砸场子,看他不把脑子拧下来。 还算她有些品味,布置的不错,节目也还算新奇。 尤其…… 陆容与忽然发现那个身穿红衣的小仙女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看。 可不就眼熟吗? 居然是谢昭昭! 她这个女人。 有夫之妇居然穿成这样出来招蜂引蝶。 又露腰,又露胳膊。 真是气死他了。 陆容与直接就踩着护栏扶手,轻功飞身朝舞台飞过去。 谢昭昭正沉浸在自己九天玄女的喜悦中呢,人就被陆容与抱住,然后又轻功飞去了二楼。 宾客以为这是特别安排,欢呼大喊,气氛在此刻达到巅峰。 甚至有宾客以为也可以飞上前抢个小仙女,可一来没那个轻功。 再来,明月楼的护卫已经上前维护秩序,生得再有客人上台抢人。 谢昭昭人一得自由,一个巴掌就呼陆容与脸上了。 “陆容与,你疯了。” 谢昭昭嫌弃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真是晦气。 陆容与被打懵了。 愕在原地。 过了一瞬才气急败坏道:“你才疯了,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识!” “你……谁准你穿成这样搔首弄姿,谢昭昭你还守不守妇道。” 谢昭昭蹙眉,她戴的这个面具把整张脸都挡住了,就露出一双眼睛,他怎么认出来的。 谢昭昭要摘面具,陆容与抬手给她又捂上了:“不许摘,你想所有人都知道你穿成这样?” 若是被人看到,毅之的脸往哪搁。 真的要被她气死了。 陆容与按面具的动作又快又急,按得谢昭昭鼻子一阵痛。 “你有病就去看大夫,我穿什么衣服关你屁事,你给我滚,明月楼不欢迎你。”谢昭昭气极了。 裴恒那个王八蛋,不让她见儿子就算了,还派个混球来时不时地气她。 “好,很好,你信不信小爷这就让人把你这破店给砸了。”陆容与额上青筋跳着,显然是气极了。 可说完就后悔了。 他今日是来贺她新店开业的,他还特意安排了护卫混在宾客中间,若遇到捣乱的直接叉出去。 他没想砸店。 真没想。 啪! 谢昭昭又是一巴掌。 用足了力气,打得她手都麻了。 谢昭昭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她知道他皇亲国戚,身份尊贵。 但就是忍不住了。 “你和裴恒一丘之貉,都是浑蛋!” 陆容与这次被打倒是平静。 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倒衬得谢昭昭像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谢昭昭有些心虚起来。 打人一时爽,后果火葬场。 溜了,溜了! 这个浑蛋他是真敢砸店,找秋娘想想办法。 谢昭昭,你这猪脑子,为什么就不能沉住气些。 “你,你不许摘面具!”陆容与看她离开,急急吼了句。 “不许摘,听到没。” “衣服换了!” 谢昭昭才不听他在后面驴叫,有毛病。 别说他一个前夫的朋友,就是现任夫君也管不着。 陆容与看她不服管教的样子就生气。 也就毅之惯着她。 要是他女人,他非把她…… 疯了,他宁愿遭雷劈也不会娶这种女人。 陆容与闷闷得喝了两壶酒才离开。 走的时候不忘交代护卫,若是有人敢捣乱,拖出去往死里揍。 他今日本来答应毅之要守到最后的,但心烦意乱的厉害,索性回了王府。 还有三日便是中秋,府中一贯的热闹。 他那个爹旁的本事没有,睡女人和生孩子的本事一流。 王府一窝接着一窝生,小崽子们跟雨后春笋似的。 后院的女人描眉画眼,一个个打扮得跟像鬼,穿得更是不三不四。 已经入秋了,穿成这样也不怕冻死。 陆容与碰到战战兢兢请安的弟弟妹妹,一句话都不想说,没踹死两个已经是积德了。 才回到院里,便见裴恒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酒。 陆容与快走了几步:“来了怎么不让人告诉我一声?” “明月楼打烊了?” 陆容与一噎,下意识摸了下被打了两个耳光的脸。 疼! 委屈,又没地方说理。 第171章 可可爱爱的小团子,一身鬼精灵 裴恒坐在那里,橘色的光线下整个人淡漠又温和。 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陆容与一屁股在裴恒对面坐下,给自己灌了杯酒:“搞砸了。” 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懊恼。 裴恒捏了捏眉心,眼底蓄着极淡的笑:“你总不至于砸了她的店,被她揍了。” 虽然亭中光线并不明亮,裴恒还是看到他脸颊的肿起。 整个京城敢打容与巴掌的没有几人。 容与的性子更不会吃亏。 能把他气成这样的也只有昭昭。 陆容与没好气地看了裴恒一眼:“都是你惯的,打哪不好,非要打脸,还要打在同一边。” 裴恒忍不住笑出声,还是打轻了。 “你还笑,你们夫妻俩就可着我一人欺负是吧。”陆容与大声说话,脸也跟着疼。 最关键,心也疼。 “南疆使团那边有消息了。” “怎么说?”陆容与虽然还是懒懒散散的,但眼神却是认真起来。 “那个蛊毒的确传自南疆,他们大祭司可以解,只是有个交换条件,需得见到我之后才能谈。” 裴恒语调淡淡,像是在说极简单的事一般。 “定然不是容易办到的事。”陆容与蹙眉。 南疆人行事诡异,又擅用毒,和他们打交道得多长个心眼。 “容不容易都要办,我明早便出发,三日后中秋夜宴若赶不回来,皇上那边你想办法替我搪塞。”裴恒淡淡陈述。 显然来之前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们本就是入京为皇上拜寿,最多半月定然能到京城。” “我等不了。” 莫说半月,半日他都觉得太长。 而且,大祭司的意思,也是希望他亲自前往,以示诚意。 “罢了,拦不住你,我会想办法替你遮掩,明月楼那边我也会派人看着,你放心便是。沐儿你如何安排,不然我带回来玩两日?” 小家伙挺有意思的,可可爱爱的小团子,一身鬼精灵,跟他那个阿娘一样。 “不用,这几日姑姑会过去照顾他。” “也好,姑姑最疼沐儿,大不了我过去住几日,你也快去快回,万事小心。” 上次裴忱的事,虽然没有供出魏王,但大家心知肚明。 裴恒一下拔了这么多钉子,魏王那边肯定记恨在心,找机会报复。 所以裴恒才会瞒着出京的消息。 “多谢!” 裴恒过后不久便离开,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 明月楼生意爆火,谢昭昭总算放下心来,也有时间好好犒劳下自己。 虽然秋娘对她很好,但她总这么住在王府也不合适。 她已经和表哥商量好,等过完中秋就搬出去。 表哥已经相中了一处宅子,他闲来无事已经带人收拾得差不多了。 谢昭昭看过后也十分满意,宅子很干净,只需要添置些家具便能住进去。 京城寸土寸金,能遇到这么大宅子,价格也合适的可不多。 “哥,你买这么多小孩子的玩意……”谢昭昭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买给沐儿的?” 赵明礼点了点头:“这不是要过节了,小孩子最喜欢这些。” 赵明礼本来不想让她知道,但看都看到了也不瞒了。 其实他送过好几次了,也远远地见过沐儿。 可实在是不能相认啊,他怕孩子哭着要阿娘。 他们回京那日,孩子抱着他哭得跟泪人似的。 他们赵家就这么一个孩子,他当舅舅的,送个东西也偷偷摸摸的。 都是这断情蛊闹的,那个谢慧敏真不是个东西。 “你什么时候送去?” 赵明礼轻咳了一声,显然怕谢昭昭要跟着去:“我不去,那个,我是买通了裴府一个下人,让他悄悄带进去。” 谢昭昭抿唇,低低地哦了一声。 她就知道裴恒那个人怎么可能让送东西。 好好的儿子成了他的。 过分! 赵明礼看妹妹失落的模样,心疼,但又不知如何安慰。 “就……过段时间说不定他想通了。” “哼,他那个人冷血无情的,自己过得不幸福,就报复我儿子。” 她入京这么久,裴恒又是风云人物。 自然也听说了些他和他父亲关系不好的事。 赵明礼:“……” 裴恒已经离京寻找解药了,等昭昭解了毒,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虽然他拦着不让他见昭昭,但昧着良心骂他的事他也实在做不来。 “哥,你这什么表情,还是你也觉得夫妻和离了儿子就得不认母亲。”谢昭昭提起裴恒心头堵得难受。 本来心情不错的,一下又不行了。 “这是什么话,沐儿也是我赵家的血脉,哥当然支持你,消消气,消消气,总有办法解决的。” 谢昭昭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也不知在难受什么。 “我出去走走,晚膳就不回来用了,你和秋娘说一声。”谢昭昭闷声道。 “出去走走也好,今晚街上热闹,让琉璃姐妹陪着你。” “知道了!” 京城的中秋节果然热闹,今日才十四,街上已经挂上花灯,还有不少摊主都有猜灯谜、吟诗作对的游戏。 谢昭昭虽然是现代学霸,但实在不擅长这个。 就瞎凑个热闹,图个乐子。 “王爷,小的盯了她许久,这会儿身边除了那两个女的,并没有其他护卫。” 陆景筠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 若不是他们夫妻俩搞鬼,他也不至于为证清白,断腿明志。 大齐自古便没有身体有疾的皇帝,他断了腿便彻底断了那条路。 他的确是想过那个位置。 身为皇子,哪个没有想过。 所以他借酒装疯睡了皇兄的女人。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更何况是女人。 皇兄赶他出京之时他便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回京。 留他一命已经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 他也歇了心思,醉生梦死。 可偏有人从中作祟,又把当年之事翻出来。 裴恒! 陆景筠咬牙切齿。 这次,他倒要看看,他如何保得住这个女人。 “去吧,做得利落些。” 陆景筠安排好的人佯装百姓,挤到谢昭昭身边,冲散了她和琉璃姐妹。 谢昭昭正上了一对兔儿灯,想自己亲手画上亲子图案,送给沐儿。 明日是中秋,倒也应景。 谢昭昭付完银子,才要转身,只觉后颈一疼,人便失去了知觉。 第172章 对美人总是有几分怜惜的 谢昭昭醒来的时候是在陌生的房间,确切的说是陌生的床上。 手脚都被绑着,根本动不了。 她来回挣扎了下,发现更紧了。 不行,不行,要冷静。 谢昭昭观察了下周围环境。 好大一间房。 好大一张床。 妈的,哪个狗东西把她绑到这里。 难不成是因为明月楼生意太火爆,遭人嫉妒。 夭寿呦! 京城的水可真是深。 但愿他们只是要钱,表哥多的是银子,一定舍得。 谢昭昭听到一阵脚步声,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房门被打开,谢昭昭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虽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一道暗影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攥紧手,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下巴突然被捏住,一阵巨痛,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谢昭昭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 是他。 他不是断了腿,回了琅琊,怎么还在京城。 “惊不惊喜,小美人?我知道你醒了。”陆景筠道。 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没想到手下打了她一下她竟昏迷这般久,他险些以为手下把人打死了,痛揍了他一顿。 府医说,人没事,只是身体虚,昏得久了些,不过很快会醒来。 没想到果真醒了。 今日是中秋,所有人都忙着过节,方家父女进宫赴宴去了,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不在的。 谢昭昭下意识想离他远些,可身体被绑着,下巴被捏着,根本动不了。 “王爷。”谢昭昭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陆景筠阴阴的笑了声,自从断了腿,他整个人变得阴鸷起来。 “认得我就好,我还怕裴夫人忘了我。”陆景筠笑容越甚,面容却越发狰狞。 “王爷误会了,我如今可不是什么裴夫人,我和裴恒已经和离了。”谢昭昭干笑着。 陆景筠好人妻,说不定知道她现在不是某夫人,就对她不感兴趣了。 “和离?和离了好,”陆景筠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些,“日后正好留在本王身边,好好的做个暖床婢,大理寺卿的夫人做我的暖床婢,想想就过瘾。” 谢昭昭睁大眼睛,疯了吧他。 不是好人妻吗,她现在也不是人妻啊。 他不挑了? 陆景筠说完便要解谢昭昭的衣服,这么个尤物,他惦记了不止一日两日,总算落他手里了。 他可等不了了。 “等,等一下,王爷,我有话要说……”谢昭昭来回扭动着身体。 陆景筠喜欢玩女人不假,可也不喜欢玩性子烈的。 总要她心甘情愿配合玩起来才有意思。 “说吧,本王给你机会,不过,一会儿可要让本王高兴,怎么做不用本王教吧?”陆景筠笑得意味深长,十分猥琐。 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容都变得恶心油腻。 谢昭昭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你能不能先给我松绑,我也饿了,我们坐下慢慢说?” 谢昭昭的确饿了。 想要逃跑就必须保存体力,她得为自己争取时间。 “松绑了你好逃跑?”陆景筠笑容冷了下来,整个面容都是阴沉的。 他在这个女人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提防些。 “我为什么要逃跑,我跟着王爷可比跟着裴恒风光,我一个弱女子能得王爷这么个大靠山,王爷赶我我都不走。” “别想耍花招。”陆景筠冷哼了一声。 虽然没有答应,但谢昭昭瞧他脸色似乎是有些动容。 男人的通病就是喜欢听女人说他比别的男人好。 哪怕是假话。 “我没耍花招,王爷位高权重,又是皇上嫡亲的弟弟,裴恒不过是小小的大理寺卿而已,就这还是他抛弃糟糠之妻跪舔公主换来的,王爷一定要替我好好出这口气。” 谢昭昭说得义愤填膺。 她讨厌裴恒是真。 但也没想过报复。 就算和离,她也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 可此一时彼一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陆景筠的脸色分明变好了。 甚至带着一丝畅快和男人的得意。 “王爷,你先给我松绑吧,府上都是你的人,我能跑去哪里,等吃完东西,昭昭再好好伺候你……”谢昭昭还不忘给他眨眼撒娇,声调拖得长长的,“王爷,求你了!” 黏黏糊糊的嗓音,谢昭昭自己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陆景筠明显很吃这套。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这张小嘴,抹了蜜似的,我听着怎么那么喜欢。” “那王爷能不能把我松开啊,求求了。”谢昭昭夹着嗓音道。 陆景筠笑着靠近她,谢昭昭以为自己要成功了。 “不能!” 谢昭昭的笑容一下凝在脸上。 不过,她不能放弃。 “不能松绑,那王爷总可以喂我吃点东西,我是真饿了,可不可以嘛。”谢昭昭娇滴滴道。 陆景筠被她的模样逗笑,对美人嘛,总是有几分怜惜的。 “好,本王喂你,本王怎么舍得饿着我的娇娇。” 陆景筠抬高声音道:“来人,备膳!” 很快便有人送了一桌酒菜过来,谢昭昭趁机道:“王爷喂我。” 陆景筠心情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伺候过美人。 谢昭昭主动邀请,很是温柔小意的模样,自然也乐得相陪。 反正她今儿是跑不了了。 谢昭昭很不客气地指使陆景筠给自己夹菜,把自己吃得饱饱的。 “王爷,要不要用些,不如我们喝杯交杯酒,今晚就是我和王爷的洞房花烛夜了。”谢昭昭肩膀轻轻碰了下陆景筠,表情似娇似嗔。 陆景筠笑得心花怒放,连连道好。 他就说嘛,还是经过人事的妇人玩的花。 陆景筠被谢昭昭哄得魂都要丢了,松了绑,又让送了酒。 “王爷可知交杯酒喝法?”谢昭昭端起酒杯坐在陆景筠大腿上,娇娇媚媚地笑着。 “娇娇想怎么喝?” “交杯酒有小交杯,大交杯,我们先喝小交杯,如何?” “都听娇娇的。”陆景筠搂着谢昭昭的腰,又在她臀上掐了下。 这身材就是带劲儿。 想想就刺激。 谢昭昭恶心得要吐了,可不得不强忍着恶心。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的目的是逃出去,这些都忍了。 先寻着机会跑了再说。 第173章 真香 今日中秋夜宴,宫中格外热闹。 不止因为中秋佳节,还因为皇后娘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皇上龙心大悦,不但减免赋税还大赦天下。 甚至让秦王参与太极殿议事。 皇后回宫,重获圣宠,后裴家翻案,可皇上也只是解了太子禁足。 虽封秦王,却并不让他参政。 因为当年之事,皇上对他依旧不满。 如今却突然让他参与议事,这也许是个信号。 皇后娘娘再次有孕,秦王夺嫡又多了一重保障。 梅妃咬牙切齿,宁希这个贱人,一大把年纪老蚌生珠。 也不知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这般招摇,也不怕折了寿。 皇上也是没出息,宫里又不是没有孩子。 “母妃莫要着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一局输赢未定。”魏王意味深长道。 梅妃和儿子默契对视一眼,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 今日宫宴的确热闹。 皇上和皇后坐在台上主位,左右分别是梅妃和丽妃。 再下首便是几位皇子。 陆容与不是皇子,位置却在魏王对面,可见在皇上心中地位。 陆容与和魏王素来是不对盘的,小时候在宫中就没少干仗。 长大后陆容与支持太子,与魏王更是王不见王,朝堂上针锋相对。 不过,今日魏王却是兴致颇好,还朝陆容与遥遥举杯。 最烦他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 不过,魏王的狗腿子顾二今日竟然不在。 平日凡有魏王陆堇辰在的地方必有他的身影,这不对劲。 陆容与看了身旁护卫一眼,又微微示意,护卫很快离开。 陆堇辰自然注意到这些,不过,现在才发现怕是来不及了。 不对,或许能赶上给裴恒收尸。 陆堇川的左膀右臂死了一个,皇后就是再生十个也没用。 …… 谢昭昭哄着陆景筠喝了好几杯,本想把他灌醉。 很明显,他酒量不错。 是她失策了。 这种酒囊饭袋怎么可能酒量差呢。 的另想办法。 不然真要出事了。 谢昭昭手边趁手的家伙只有盘子,一下把他拍晕的几率有多大,她也不敢保证。 若拍不晕,她就不可能再有机会。 谢昭昭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烛台上。 这个趁手。 只是离得太远。 “妾身给王爷跳支舞吧。”谢昭昭手指挑着陆景筠的下巴。 “本王现在只想和你……” 陆景筠低头,唇瓣朝谢昭昭压过去,谢昭昭抬手推开他,急急道:“脱衣舞,妾每跳一下就脱一件衣服,到床边正好脱完,王爷喜不喜欢?” “好,好,本王喜欢,娇娇果然会玩,本王可要好好疼你……” 裴恒啊裴恒,这么好的宝贝你小子竟然给休了。 你小子眼瞎。 谢昭昭从陆景筠怀里跳出来,顺便转了个圈圈,身上的披帛被她丢到陆景筠怀里。 陆景筠捡起,拿到鼻尖嗅了嗅。 香。 真香。 陆景筠鼓掌:“好,真好,继续跳,继续跳!” 太有意思了。 他玩过这么多女人,她是最有意思的。 若能讨他欢心,收房也不是不可能。 谢昭昭又转了个圈,再脱下一件外衫。 陆景筠忍不住起身,跟着谢昭昭步伐。 谢昭昭趁机又向前跑了几步:“王爷来追我啊。” “娇娇等我!” 陆景筠追上去,要把人抱怀里。 剩下的衣服不用脱了,他来。 谢昭昭已经靠近烛台,抄起烛台,趁其不备,狠狠砸向陆景筠。 陆景筠笑容还在脸上,身子摇晃了下,倒在地上。 谢昭昭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赶紧出了房间。 这也不知道是哪,若是在京城还好办,若是远就麻烦了。 凭两条腿跑不了多远。 谢昭昭才出房间不远,院子就传出一阵躁动。 定然是有人发现陆景筠被砸晕。 谢昭昭不熟悉王府地形,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自己送上门。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陆景筠在府医扎了一针后幽幽转醒:“给我抓住那个贱人,谁第一个抓到,我就把她先赏给谁。” 陆景筠的护卫见过谢昭昭,那可是个绝色美人。 要是能睡一次,那可值了。 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 谢昭昭躲在假山暗处,好几次试图出去都被逼退回来。 各个角门也守了护卫,出去就是送死。 “她肯定没跑远,还在府里,给本王掘地三尺地找。”陆景筠气急败坏的道。 该死的女人,这次他要她死。 谢昭昭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是有人找到这里了。 她的心提得老高,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大不了拼了。 不能坐以待毙。 …… “王,王爷,裴恒杀进来了。”护卫匆匆来报。 “他怎么会在京城?”陆景筠不解。 这个时候他该在京外,已经死了才是。 “属下不知,可就是他。” “他带了多少人?” “就,就一个!”护卫结结巴巴道。 “废物,就他一个有什么好怕的,他来得正好,给本王宰了他。”陆景筠咬牙切齿。 说完便抚着脑袋,头疼,疼死他了。 裴恒手提着剑,杀气腾腾,护卫下意识地往后退,护在陆景筠旁边。 “她呢?” “谢昭昭吗,自然是在本王的榻上,别说,滋味真叫一个好,怪不得裴大人念念不忘。” “把人交出来,今日饶你不死。”裴恒脸上笼罩着寒霜瘆人。 他脸上溅满了血,整个人像是来自地狱的杀神。 “裴恒,你先保住你的小命再说吧,给本王杀,谁杀了裴恒,本王就把谢昭昭那个美人赏给谁,再赏千金。” 刚有护卫冲过去便被裴恒一剑封喉,接着又有几个护卫倒在他剑下。 护卫们对视一眼:“兄弟们,一起上!” “裴恒,你看看这是谁?” 陆景筠护卫的剑抵着谢昭昭脖子,锋利的剑刃泛着冷光。 只要再用力些,就能割断她纤细的脖子。 谢昭昭打倒了两个护卫,可到底实力有限,还是被护卫从假山抓了出来。 “放了她!”裴恒道。 陆景筠笑容狰狞:“放了她,好啊,只要你先往自己心窝子上扎两刀,我就放了她。” 裴恒看向谢昭昭,眸光深深,嗜血狠辣的眼神一下变得温柔:“昭昭,对不起。” 是他太过心急,中了陆堇辰的圈套,等他马不停蹄赶回京还是晚了一步。 “你别犯傻,你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第174章 到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裴恒看着她的眼神幽暗又复杂,“对不起!” “对不起有屁用,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他不会放过我的。”谢昭昭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他妈给我闭嘴。”陆景筠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他陆景筠活了这么多年,玩了这么多女人,第一次被人耍得团团转。 裴恒抬起手中的剑,那一剑眼看要扎向自己胸口。 就在他抬剑的一瞬,谢昭昭也迅速抬起自己手肘,朝后用力一击,然后迅速下蹲。 裴恒手中的长剑迅速转了个方向,直直刺向挟持谢昭昭的护卫。 二人配合默契。 谢昭昭刚看裴恒眼神便知他的意思,好歹是剧本男主,怎么可能做那么蠢的事。 她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便顺势转移注意力,再趁乱逃跑。 眼看谢昭昭就要跑到裴恒身边,陆景筠疯了一般地夺过护卫手中的剑朝谢昭昭刺过去。 他虽瘸了腿,动作倒是快。 他就是要让这个女人死。 裴恒根本来不及反应,长臂一伸,迅速把谢昭昭推开。 陆景筠却是因为扑了个空,身子失去平衡,趔趄着朝前扑去,手中的剑一歪直直贯穿二人。 陆景筠没想到自己一剑杀了两个,眼中都是报复后的快意。 “死得好,本王终于为这条腿报了仇,到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话音才落,胸口便中一箭,血从他嘴角汩汩往外流。 不对,不是一箭。 还有裴恒拼尽最后力气拔出头上的发簪在同一时间甩向陆景筠另一边胸口。 陆景筠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瞪着眼睛倒下了身体。 “毅之,”陆容与冲过来抱着二人,“抱歉,我来晚了。” 他那晚听毅之说去见大祭司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毅之处事向来稳妥,谢昭昭的毒又不能耽搁,这才没有多想。 原来竟是陆堇辰的阴谋。 “我没事,救……昭昭,”裴恒说话时嘴角的血往外溢。 谢昭昭也被那一剑所伤,只是她的伤口不及裴恒那么深。 她一低头便能看到裴恒的血顺着剑刃往外流,要流进她身体似的。 她脑中突然涌现出许多陌生的画面。 他说,辱我无谓,辱我妻难忍。 他说,我就是又小气又不大度,这辈子都不会放手,更不会成全别人 他说,昭昭,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他的拥抱,亲吻,他们所有的甜蜜 是他。 那些她总觉得像是遗忘的事,她此刻都想起来了。 “裴恒,你别死,我……我想起来,沐儿还在等我们回家。” 谢昭昭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裴恒眼中的杀意褪去,蒙上一层淡淡的笑:“昭昭,你等我,等我……” 只是人已经晕了过去。 一剑贯穿二人,不可贸然拔剑,陆容与只得找了担架将二人先抬回房间,又派人请胡太医和宋太医。 “小王爷,这些人……”护卫南风道。 “不杀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陆容与拔出陆景筠胸口的发簪,在袖子上擦过后才插到发髻上。 南风似是猜到他的意思,连忙阻止:“让属下来。” 陆容与勾唇轻笑,陆景筠生前如何不打紧,要紧的是他是皇上唯一嫡亲的弟弟。 如今死了,这事总得要一个人负责。 一个护卫怎么能扛住圣怒。 “陆景筠死于本王箭下,你们都记住了。”陆容与冷冷道。 明明是月圆之夜,陆容与却觉这月光清泠泠的让他心寒。 母妃也是死在这样的月圆之夜。 看来,月圆对他而言代表的并不是团圆。 不是生离便是死别。 陆堇辰好毒的计。 要么裴恒死在京外。 便是侥幸活着,拼着命来救谢昭昭,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今晚,他二人总得死一个才能了。 “属下等愿追随王爷。” “屁话,你们是本王的亲信,本王还有要事吩咐你们,本王一会儿自会向皇上领罪,但荣王府的王位不能骗了了那些小杂种。” “本王若死,让整个荣王府给本王陪葬。” 陆容与唇角勾出冰冷嘲讽的弧度。 老东西盼着他死呢,他死可以,谁都别想活。 “是,我等谨记王爷吩咐。” 南风率先跪下,剩下人纷纷下跪。 小王爷不是好人,但王爷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他们这条命是小王爷给的,誓死效忠。 陆容与没有看他们,大步离开。 裴恒和谢昭昭被移到了最近的房间,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护卫只用了纱布给二人止血,不敢拔剑。 裴恒已经昏迷,谢昭昭却是极其清醒。 她觉得这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惩罚。 惩罚她说过那些诅咒裴恒的话。 所以,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消失却无能为力。 她好痛。 比想不起他的时候更疼百倍。 噬心之痛。 她宁愿自己死。 陆容与看着躺在床上的二人莫名想起那句生同寝死同穴。 虽然听着有些丧气,但这一刻他懂这句话是何意了。 “你都想起来了?”陆容与声音有些沙哑。 谢昭昭想起来了,可对陆容与仍是不喜。 再者,她心口疼得厉害。 无暇和他争吵。 “谢昭昭,你以后好好待毅之,否则……”陆容与话停在这里,唇角突然勾出一抹笑。 不是讽刺的笑,更像是种无奈。 “否则如何?”谢昭昭泪眼婆娑,“杀了我吗?” 这种事他又不是做了一次。 “你这个女人,”陆容与摇摇头,语调温淡,声音也是温淡的,“毅之不会有事,你们以后好好的!” 陆容与说完决绝转身。 这世间他已无牵挂。 谢昭昭伤口疼,又侧趟在裴恒身上,并不能完全看到他的身影。 只觉得他这话实在多余,她已经记起往事,怎会不好好对裴恒。 宋太医进来看两个人跟血葫芦似的穿在一起,差点没晕过去。 他的确是擅长外伤,但也没处理过此等情况啊。 胡太医看了眼二人伤口,迅速看出端倪,裴大人的血透过剑刃融进了裴夫人的伤口。 “裴夫人,可想起来了?” 谢昭昭轻轻点头。 果然。 这蛊毒解了。 挚爱之人的心头血便是这断情蛊的解毒之法。 只因此法过于凶险,解毒不成就会双双丧命,所以才从未有人尝试。 只是,拔剑太凶险。 尤其是裴大人,拔剑时要经过两次的穿心蚀骨之痛。 而且有心脉俱断的风险。 “老宋,如何拔剑,听你的。” 第175章 压箱底的本事都用上了 宋太医正皱着眉头考虑如何拔剑,骤然听到胡太医这句整个人有点不好。 哼,这个老狐狸,他是院判,这会儿说听他的。 还不是想推卸责任。 万一裴大人出事没法和皇上交代。 果然,能坐上院判位置的都是一肚子心眼。 怪不得医术赶不上他师兄。 “你想法子拔剑,我来针灸止血,老宋,不能再耽搁了。”胡太医一脸凝重。 宋太医也点头,的确不能耽搁。 宋太医虽然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但外伤的经验还是丰富的,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而这些独门,都是非嫡系子弟不传的。 宋太医检查裴恒的伤势位置,又问了谢昭昭情况。 裴恒昏迷还好些,但谢昭昭清醒着,拔剑的时候就有些麻烦了。 拔剑肯定会痛,她若是乱动,一不小心就会加大伤口。 心口的位置,一分一毫都不能出差错。 裴大人为了这位可是闯进凤阙殿抢人的,宠得厉害。 听说还把自家门匾让夫人砸着玩。 满京城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宠夫人的。 这要出了事,裴恒还不得砸着他脑袋玩。 “裴夫人,会有些痛,你忍着些。”宋太医斟酌了下语气。 岂止是有些痛。 那简直是痛不欲生。 可这个地方又不能乱用药。 只能忍着。 “我忍得住。” 宋太医点头,备齐汤药之后就开始拔剑。 胡太医这会儿在一旁打下手。 这位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然做不了外伤圣手。 拔剑那一瞬,谢昭昭疼的整个人都麻了,下一瞬,只觉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宋太医溅了一脸血,跟刚杀完人似的。 可他要忙着处理伤口,压根也顾不上。 胡太医也是血淋淋的。 旁边的小书童吓得不轻,他们哪见过这阵仗,也不知人能不能救活。 “裴大人这伤好险。”宋太医包扎完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今日可是把他压箱底的本事都用上了。 “可不是。”胡太医也用袖子擦了把汗。 虽然说暂时无碍,可要半夜起烧就麻烦了。 还是得小心盯着些。 幸好二人平日身体不错,不然真扛不住。 …… 谢昭昭醒来时,赵明礼和方序秋都在。 “昭昭,怎么样,可算醒来了。”方序秋道。 她那晚和琉璃姐妹走散失踪,方序秋便派了王府侍卫暗中寻找。 只是,找了一夜都没有消息。 一开始她怀疑是畅音阁或者千秋鉴的老板干的。 也不管他们背后是谁,直接带人将二人堵了。 他们这才说实话。 他们早得了陆小王爷的话要关照明月楼。 他们可没这个小命和明月楼叫板,更何况绑人。 直到方达查到陆景筠回京的消息,便让侍卫暗中打听陆景筠在京城所有的别院。 只是,都没有。 方序秋只能找去裴府,请大理寺帮忙,可裴恒不在京城,这才去找陆容与。 陆景筠的确没有把昭昭关在他的别院,这个家别院是在一位富商名下的。 而这位富商背后靠的是顾家。 这所有一切都是魏王的阴谋。 这场戏一旦开演,裴恒便是能活着回京,他和陆容与也要死一个。 “你说陆容与认罪了?” 方序秋点头:“是,目前消息还没有公布,父王说皇上大怒,已经人押入死牢。” 陆容与这些年任锦麟卫指挥使,没少得罪人。 他倒台,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想他死。 秦王就是想保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插手。 陆容与以前支持他,是因为他是太子,代表正统。 可如今秦王只是秦王。 陆容与现在又是皇上的人,秦王求情只会让陆容与死得更快些。 没想到薄情寡恩的陆容与竟这般讲义气。 谢昭昭忽然就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个笑,他那时就已经决定好了。 所以,他来看裴恒,是在告别。 “裴恒醒了吗?” “还没有,”方序秋摇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神色,“胡太医说他求生欲很强,很快能醒,昭昭,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胡太医说断情蛊解法便是交换心爱之人心头血,此前从未有过成功经验。 二人若都能醒来,绝对是奇迹。 谢昭昭低低地嗯了一声,“想起来了,秋娘,我以前总骂他薄恩寡情,如今看,我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浑蛋。” 谢昭昭抬手要擦眼泪被方序秋拦住了:“你千万别动,还伤着呢。” 伤在心口,可不好养。 赵明礼附和:“是呀姑奶奶,你可别哭了,赶紧养好伤,你们夫妻俩现在都受了伤,倒是可怜沐儿了。” 沐儿说去年中秋的时候他们二人就不在家,去了丰城。 听说也是受了一身伤。 今年又是。 他们夫妻俩是不是和中秋犯冲。 谢昭昭撇嘴,她也不想哭,可忍不住。 陆景筠死有余辜。 却连累裴恒和陆容与。 她心里内疚得很。 裴恒一直到第二日快中午才醒,胡太医和宋太医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出意外。 “裴大人,你可算醒了。”胡太医道。 “感觉如何,可有不适?”宋太医赶紧问道。 裴恒先环顾周围,不见谢昭昭也不见陆容与。 胡太医笑道:“裴夫人转去了里间,等二人伤情再稳定些便可回府,只是这两日还不能移动。” 裴恒点头:“陆王爷回府了?” 胡太医一直守在这里,并不知外面情况,便如实道:“老朽赶到的时候陆王爷已经离开了。” 裴恒蹙眉,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景筠死了。 这事不会那么轻易算了。 不过,便是有事,只怕他二人应该也不会知道。 “有劳两位太医,裴某伤好之后定上门拜谢。” 二人连道:“不敢,不敢!” 赵明礼和方序秋亲自送了太医离开,诊金自然是不会少的。 只是,赵明礼还有几句话要问太医。 “胡太医,”赵明礼给胡太医恭敬一礼,“舍妹的蛊毒真的解了,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状,要不要再吃些别的方子?” 胡太医摸着胡子笑道:“赵郎君放心,不会有后遗症,令妹身体不错,会很快康复的。” “多谢胡太医。” 胡太医点头,态度良好。 这位赵郎君人真不错,出手大方啊。 这一匣子琉璃珠够他干半辈子了。 宋太医也笑眯眯的,叮嘱了几句。 心总算落肚子了,也得了实惠,没什么好说的。 高兴。 今日之后他的医术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不过,很是不错。 裴恒醒来便叫来心腹护卫听风:“关乎陆王爷性命,不可有一丝差错。” 第176章 因利相合,也会因利而散 裴恒也担心谢昭昭身体余毒未清,但胡太医说过,蛊毒和一般毒不同,蛊虫已死,蛊毒便解,不会有后遗症。 反倒是他心口旧疾加新伤,若不好好将养,恐会影响寿数。 胡太医并非危言耸听,在边城时大夫便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当时情急,他别无选择。 不过,他会养好伤势,绝不会让自己再出意外。 两日后,二人伤情稳定,回了裴府。 实在是赵明礼不忍外甥每日哭爹喊娘,这比要他命都难受。 摊上不省心的爹娘,能有什么法子。 这孩子也是命苦,操碎了心。 裴沐半年多没见阿娘,抱着阿娘的手臂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阿娘,你真的病好了,以后再不会忘记沐儿了?”裴沐似是不敢相信。 他刚才看到阿娘,很努力很努力才忍住没让自己叫出声。 可当阿娘认出他时,眼泪一下绷不住了。 他等阿娘唤他等了好久。 爹爹每次都说话不作数,说要等他能提起木桶就带他找阿娘。 可他能提起木桶,爹爹却出府了。 幸好阿娘争气,自己回来了。 “是,以后都不会生病了,以后阿娘天天陪着沐儿。” 裴沐小手擦着眼泪,却越来越多,看得周围的人都跟着眼酸。 赵明礼转身出去了,年纪大了,泪窝子浅,见不得这种场面。 裴辞礼让下人都退下,自己也出了房间,悄悄将门带上。 一家三口太多不易,让他们好好团聚吧。 裴恒不说话,只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二人。 大抵是哭够了,母子二人偏头齐齐看向他:“都怪你\/爹爹。” 这么久才把阿娘\/儿子带到她面前。 裴恒利落认错,没有丝毫推诿:“怪我!” “那爹爹要快些好起来。” 裴沐眼睛眨巴了下,眼泪又要流出来。 爹爹受伤他也很心疼。 他不要爹爹和阿娘受伤。 爹爹这两日受伤,那个坏祖父来了一趟,说要把他接回国公府。 姑婆没有同意。 裴恒听儿子说完却是皱眉,看来他这次受伤,又有人坐不住了。 荣王府情况只会更糟。 荣王被儿子压着这么多年,这时候肯定会趁机铲除容与在王府势力。 他现在虽然动不了,但也不能让荣王得逞。 容与离开前说不定已经做了鱼死网破的安排。 只是,他要保容与无事,荣王暂时就死不得。 便让听雨派人务必找到南风,另做安排。 “若不能找到陆景筠确切罪证,就无法为小王爷脱罪。”谢昭昭道。 这次,陆容与的确用自己的命换了她和裴恒的命。 这份情她既领了,便要还。 上次陆景筠断腿保命,打消了皇上疑虑。 这次只怕不容易。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好好养伤。” 魏王设计这一出连环计就是想致他和容与于死地。 既如此,他就将计就计。 让他将勾结南疆的罪名钉死在陆景筠身上。 让他亲自保容与出来。 “你自己也要好好养伤。”谢昭昭精致的容貌有些苍白。 虽然她体质不错,但这次失血过多,每日又要各种汤药。 裴恒点头,他在家养伤,反倒更能腾出手对付魏王。 “你可是想到应对之策?”谢昭昭道,“不过,这次陆景筠身边的护卫身手不凡,招招凌厉。” 她常年跟着外公打军体拳,也学了多年散打,一般的护卫想要脱困也不算难。 可那晚,她趁先机结果了两个护卫,可后面的就不好对付了,这才被擒。 裴恒和那些人交过手自然知道,那些根本不是普通护卫,而是死士。 和袭击他的那批功夫招式差不多,是魏王专门派给陆景筠截杀他的。 魏王将死士送给陆景筠时便已经算计好,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拿住了也撬不开他们的嘴。 所以,容与干脆将这些人都杀了。 “那夜的确不见陆景筠的心腹。”谢昭昭皱眉。 魏王既然要让他死来完成自己的局,又怎么会让他留亲信在身边误事。 果真是好算计。 “这局他也休想赢。” 既然他要利用陆景筠的死做文章,那就好好做。 …… 夫妻俩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 沐儿一会儿给这个倒水,一会儿给那个喂药,倒是方便。 赵明礼心疼,偏这孩子孝顺,一定要亲历亲为。 就盼着爹娘的伤赶紧好起来。 养伤这些日子,裴恒把卧房当成书房用。 不过,他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动,议事时就在外间。 谢昭昭也知道了些外面的消息。 陆容与已经被移交三法司。 由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共同审理。 刑部的主官与容与私下有些交情,大理寺是裴恒地盘。 如今就剩下督察院那些御史。 督察院的人这些年没少参陆容与的锦麟卫,两家梁子不是一日两日。 但督察院更看不上陆景筠这种为非作歹强抢民妇的混球。 比较之下愣是觉得陆容与此番是除了一害,陆景筠死的好。 但一码归一码。 陆容与在他们看来也是祸害。 “大人,南疆使团入京了。”听风道。 裴恒眯眼,很好,他们倒是来得很及时。 “牵扯邦交,切勿伤他性命,只把人关起来,每日只喂水,消磨他意志即可。” 人总说疯言疯语不可信,了却最容易让人起疑。 更何况南疆大祭司和魏王并不是一条心。 二人因利相合,也会因利而散。 魏王好深的心计,从边城就开始布局,然后利用皇上寿辰,南疆使团进京,一步步的现在。 前有裴忱替他担下罪名。 这次又有陆景筠这个替死鬼。 他倒是每次都完美隐身。 秦王君子之风,怪不得在朝堂被他压得死死的。 “裴忱是魏王的人,那裴家又是何立场,当年的事裴家的确受了冤枉,可论起来,最冤的难道不是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秦王殿下?” “裴家是忍辱负重,还是另有谋划?” 第177章 小小年纪便一把年纪的老谋深算模样 裴恒半阖着眸,他自也是怀疑过的。 只是当年的魏王也不过是少年,做不到如此老谋深算。 当年的事牵连太大,皇后出宫修行,东宫被废,以裴家为首的世家流放,数十名官员被斩。 如果当年的事是个巨大阴谋,那幕后便另有其人了。 朝中能有如此能力又如此手段的不过数人。 会是谁? 谢昭昭见裴恒如此表情便知他心中已有数,裴忱虽死,裴家野心却从未熄灭。 裴恒这次虽伤得重,但心情好,康复得很快。 裴沐每日监督爹娘喝药,还要让厨房变着花样的给他们做好吃的。 小小年纪操着一大家子的心,赵明礼每次见到沐儿都替孩子累的慌。 受伤的爹,任性的娘,破碎的娃。 沐儿却觉格外幸福,现在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爹爹和阿娘,他觉得自己终于不是在做梦了。 当然,若是爹爹和阿娘没有受伤就好了。 之前他希望阿娘给他生个妹妹,这样他就可以当哥哥了。 现在,他希望爹爹和阿娘都好好的,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他。 谢昭昭喜欢吃葡萄,沐儿就剥了皮送到谢昭昭口边。 “阿娘,院子里种了葡萄,是干爹让人从西域带回来最好的品种,不过要三年才能结果。” 裴沐又喂了一颗葡萄到谢昭昭口边,眼神带着一丝小小的试探。 “干爹是谁?” 裴沐站起身,朝谢昭昭作揖:“是陆王爷,此事是孩儿先前与他的约定,阿娘勿要生气。” “陆王爷说帮我找回阿娘,让我以后唤他干爹,男子汉说话算话,他以后就是沐儿的干爹了,沐儿长大会好好孝顺他。” 谢昭昭摸了摸儿子圆鼓鼓的小脸:“阿娘没有生气,沐儿知恩图报,是好孩子,阿娘为沐儿高兴。” 裴沐看谢昭昭是真的欢喜,黑白分明的眼睛越发明亮,明显释怀的模样:“阿娘是最好的阿娘。” 爹爹议事的时候他在一旁听到,干爹是为了救爹爹和阿娘才被抓的。 陆王爷是爹爹的至交好友,也是好人。 他是男子汉,要说话算话。 所以,今日便要禀明阿娘,不能欺瞒。 待阿娘身体好了,再则良日宴请,行叩拜之礼。 裴恒一边听母子二人说话,一边处理公务。 偶尔和幕僚在外间议事,只隔着一道屏风,母子二人也听得到。 一开始谢昭昭还担心儿子会无聊,找了书给他自己看。 这半年多,裴沐认字数量剧增,已经能做到自己识文断字。 偶尔有不懂的也是一点即透。 不过,谢昭昭发现他小小年纪对朝政之事竟然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看他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竟有种小小年纪便一把年纪的老谋深算模样。 显然裴恒不是第一次议事带着儿子了。 裴沐对朝中大臣名字也不陌生,待外人去后,裴沐还将督察院那些御史的趣事讲给她听。 比如某御史在朝堂又撞柱未遂,被护卫抬回府里。 又有某御史回家路上被套上麻袋揍了一顿,第二日早朝时指桑骂槐。 连皇上都悄悄问陆王爷,此等有伤风化之事,是否是锦麟卫做的。 锦麟卫否定后,皇上才松了口气。 “阿娘,我在爹爹书房见过那个刘御史,他有个绰号叫刘铁嘴,他先前骂爹爹不孝不悌,后来又跟爹爹负荆请罪,他还夸我呢。” “夸你什么?” “夸我子肖父,长大后必然出息。” “这些事不可透露给旁人听。” 谢昭昭知道沐儿聪慧,但他毕竟还是孩子。 “阿娘放心,姑婆已经告诉过我了,说这些传出去,便会有人说爹爹结党营私,会被皇上怪罪。” 谢昭昭通过儿子一番解释倒是对朝局有些了解。 怪不得裴恒对三法司联合审理陆容与的案子一点不紧张。 原来在督察院有自己人。 他回京不久,便能筹谋至此,不愧是小说男主。 陆容与出现的时候裴恒毫不意外。 魏王不肯死心,倒是比他预料晚了一日。 “又欠你一命。”陆容与整个人懒懒散散的,语气也是漫不经心。 “不管是你欠我或是我欠你,都不重要了,容与,有件事需要和你商量。”裴恒暗色的眼神翻滚着许多种情绪。 被压制着的仇恨和杀意。 “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一直从魏王入手却一无所获,反倒……” 反倒是在谢慧敏提醒下才找到关键证人,只可惜那人没多久便死了。 不过,裴家已经脱罪,又从岭南归来,他便没有让人再继续往下查。 如今看,是幕后另有黑手。 对方竟是连魏王都算计了进去。 “不过,”陆容与眉头一蹙,“我倒并不觉得裴太傅知晓内情,他倒更像是被魏王收买,也许这些本就也在对方算计之中。” 只是,各方势力角逐,可怜了长公主因此陨命。 “如此了解裴家,又如此了解秦王和魏王,除了那位还有谁?” “你是说……”陆容与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他沉默不语。 但如此看,那人的确是最大受益者。 牵制世家,打压东宫,扶植以魏王为首的新贵。 如今,新贵和世家相互制衡,朝堂前所未有的和谐。 …… 谢昭昭让厨房备了酒席,一来为陆容与平安归来庆贺。 再者,今日让沐儿给陆容与磕了头,敬了酒,这干爹便正式认下了。 倒是陆容与有些受宠若惊。 他当然想做沐儿的干爹,但也知道谢昭昭和沐儿都不喜欢他。 当日,也是为了哄沐儿开心,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孩子竟记在心里了。 陆容与激动的险些老泪纵横。 从今日起,他也是当爹的人了。 感恩。 之前没少给谢昭昭和毅之使绊子,今日真的悔不当初。 陆容与端起酒杯道:“过往不咎,以后你就是我嫡亲的嫂嫂,我干了,嫂嫂随意。” 陆容与豪气云干,连饮三杯。 其实,那日挨了她两个巴掌后,他心里就觉像是吃了毛桃似的。 抓心挠肝。 那两日不止没让人汇报谢昭昭的消息,甚至连明月楼送来的消息也没有理会。 没想到偏巧那日谢昭昭就出了事。 毅之离京前交代他要保护好她。 是他失信。 所以,那日收到她被陆景筠掳走的消息,他恨不得撕碎了他。 从知道消息那一刻,他便决定,陆景筠必须死。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哪怕一命换一命,他都必须死。 三杯酒过后,世上只有长嫂,再无其他。 第178章 就这还敢说自己正室风范? 谢昭昭这段时间养伤,若不是沈显允登门,她都要忘了这号人物。 裴恒倒是很想把他赶出去,毕竟,这厮可是趁昭昭失忆,干过挖墙脚的事。 幸好昭昭意志坚定,不然,还真不好说。 虽然不能赶出去,但笑脸相迎是不可能。 裴沐还记得沈显允,毕竟做过他的启蒙老师。 尤其琴艺。 裴沐回京后时时被裴恒带在身边,见过的都是朝中重臣,虽然才四岁,但待人接物颇有君子风范。 沈显允虽然不喜裴恒,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将儿子教得很好。 待儿子离开后裴恒才似是不经意问起:“沈先生这次来京是会友还是常住?” 但冷沉的眼神显然是超在意的,完全掩饰不了。 虽然说他也做不了什么,但想到他之前的事实在膈应。 “我以为裴大人知道。”沈先生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谢昭昭身上。 谢昭昭本来是光明磊落的。 被他这么一看,倒像是两人有什么秘密似的。 裴恒挑眉,很好,既然你如此不上道,那就莫要怪他在自家地盘上待客不周了。 “难为先生一腔热情,裴某实在感动,先生若不怕委屈,倒是可以洗手与我家夫人做妾,我既是正室,这气度总是要有。” 裴恒低低地笑着,只是笑容怎么看瘆人。 不等沈显允做出反应,谢昭昭先坐不住了。 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她拿来调侃他的话他竟然这样堂而皇之的说给外人听。 倒显得他多大度似的。 沈显允心中自然是震惊的,不过,他偏不让他得逞。 “裴兄大度,显允自然不委屈,还请则一良日接显允入府,若是不便,显允可自备轿辇。” 沈显允不紧不慢,甚至一脸期待。 “先生如此想便好,不过,日后进了府,可要大度些,莫要小家子气,做出些争风吃醋的事让夫人为难。” 哼,只要他敢入府,他就敢给他封死在小院。 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好过他在外面上蹿下跳。 毕竟,这位可是把他那位好舅兄哄得服服帖帖。 明知道这位狗东西心思不纯,还把他带进府来。 “裴兄放心。” …… 赵明礼和沈管家看二人一来二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他们当真让妹妹广开后宫? 那日后,日后…… 赵明礼有些不敢想象两个男人争风吃醋的画面。 他不敢看。 沈管家也是一副自家郎君是不是疯了的表情。 郎君做妾,好好的…… 这世界终究是颠了。 “你们两个当我死的,我便是要找也要找年轻俊俏的,你们两个一把年纪也不害臊。” 谢昭昭本来不想理会,但看他们越说越离谱,再不拦着,只怕真连日子都定下了。 裴恒一脸无语,他老? 二十五岁,虽说是不年少,但也不至于就老了。 沈显允看向裴恒的一头白发,他今日是凭白被他连累了。 “沈先生,我那时虽忘记了一些事,但有些事记得清楚,我并未应允过先生任何事,也已经和先生解释清楚。” “恕我直言,先生方才模棱两可之言,让我夫君误会,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我自问没有得罪过先生,先生为何害我?” 谢昭昭不想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有些话当面说清楚最好。 沈显允笑着从椅子上起身,依旧衣服风轻云淡的模样。 “我的确爱慕娘子,先前求娶也是因你二人和离之故,知娘子心有所爱,只恨相见太晚,方才所言实乃嫉妒裴兄,心中不忿,并无破坏二人婚姻之念。” “但沈某今日放言,裴兄若不珍惜娘子,沈某定会登门,万金求娶,珍之重之。” 裴恒轻嗤一声,在他面前做什么痴情状。 “放心,你没有这个机会。” “裴兄此话尚早。” “那你便睁大眼睛瞧好了。” “裴兄放心,沈某日后便久居京城了,定会看个清楚。” 谢昭昭干脆起身离开,他们两个爱吵吵去,没完没了。 吵的头疼。 原来男人吵起架来也如此聒噪。 裴恒:…… 都是这个沈显允,没安好心。 沈显允:…… 就这还敢说自己正室风范? 不过,谢昭昭离开,二人倒是不吵了。 赵明礼倒是想劝和,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一个劝不好打起来那就遭了。 妹婿这伤还没养好呢,万一出个好歹,沐儿可就成了没爹的孩子。 不行,不行。 裴恒虽然吧不够大度,但好歹生子有功。 看在沐儿的份上他还是先把显允带走。 今日这情况实在是他意料之外。 走了,走了。 裴恒去凉亭时母子俩正在下棋,谢昭昭围棋下得一般,便另辟蹊径,教裴沐下五子棋。 之前还能赢他,没想到这孩子半年多不见棋艺大涨。 如今她连五子棋也失去优势了。 “姑姑擅棋,沐儿这些时日跟着姑姑学的。”裴恒忍不住出声道。 很明显,带了几分讨好。 谢昭昭一副了然模样。 名师遇到天赋好的学生可不就一日千里。 不过,倒是奇怪,姑姑既然已经回京,为何没有回到皇后身边做女官。 “爹爹惹了阿娘生气?”裴沐嗅出不寻常来。 “是啊,沐儿哄哄你阿娘,爹爹知道错了。”裴恒在二人中间坐下,明明是对儿子说话,目光却落在谢昭昭身上。 “阿娘好不容易回家,爹爹实在不该惹阿娘生气,爹爹可还记得以前的话?” “……”裴恒说过很多话,但儿子蓦然提起,他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爹爹说男子汉大丈夫莫说一个时辰,便是一夜也跪得,让阿娘莫要气坏身体。” 裴恒一脸幽怨地看着儿子,这可真是他的亲儿子。 亲生的。 他的确说过,他倒是记得清楚。 谢昭昭忍着唇角的笑意,抬眸看向裴恒,看他要如何收场。 “儿子!” “嗯!” “你是好样的。” 裴沐眯眼一笑,像纯良无害的小兔子:“多谢爹爹夸奖。” “去吧,找块太阳大的地方,多晒太阳对脑子好。” 裴恒心一横,跪就跪,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 沐儿看了眼又输给自己的阿娘,眨巴着眼睛道:“莫不是阿娘身体还没好,这才输给沐儿。” 她没赢过一局。 面子还真有些挂不住。 谢昭昭干笑两声,天赋面前她也不好狡辩什么了。 不过,他说什么,伤没好。 谢昭昭看向不远处的裴恒,他还受着伤呢,险些给忘了。 这家伙虽然不大度,爱吃醋,但绝对是好男人一枚。 可不能跪坏了。 “沐儿,阿娘渴了,让你爹爹给阿娘倒杯茶来。” “好嘞,沐儿这就去。” 话才落,朝着爹爹飞奔而去。 就说吧,他还是爹爹的好大儿。 第179章 心病 谢昭昭儿子殷勤的小模样,一下明白过来。 小机灵鬼! 明明心里担心他爹爹,才故意说伤势未愈的话。 到底还是年纪小。 不过,他才四岁呀。 长大以后那还了得。 裴恒亲自斟茶,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谢昭昭也不是真的要为难他。 再说,跪坏了,她也心疼。 虽有些气他,但也不是真生他的气。 谁让他这个人她就是喜欢呢。 今日是重阳,不能登高望远,裴恒打算亲自下厨弥补。 做了沐儿糖醋排骨,昭昭喜欢的鱼头烧豆腐,又炝炒莴苣丝,煎鸡蛋,另做了鸡汤面做主食。 听风在厨房找到裴恒,看到正在炒鸡蛋,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用力又看了眼,他是不是看错了,大人居然亲自下厨? 府里的厨娘呢,管家怎么不管,怎敢让大人亲自下厨。 大人是在府中养伤,不是做这种活计的。 “大人!” “何事?”裴恒有些不满的开口。 不过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鸡蛋要热热的才好吃,冷了会有腥味,所以裴恒放在最后炒鸡蛋。 听风看着盘子上金灿灿的鸡蛋,更是震惊。 就这品相不比酒店的差,而且这香味,太香了。 听风看到大人的眼神,连忙收回脑子,正色道:“大人,小王爷传来消息。” 裴恒知道,此信必然机密,不然听风不会如此着急。 裴恒先让丫鬟将菜送去房间:“让夫人和公子先用,不必等我。” 然后看了听风一眼:“通知王先生书房议事!” 听风不敢耽误,连忙去找人。 王先生等人正要用膳,不过听到议事丝毫不敢耽搁,连忙跟去。 王先生等人到之时,裴恒已经看完信。 大臣每日进宫的记录都有,只是独少了四月初三那日。 若一处找不到可能是意外,若处处都查不到,那便是人为了。 锦麟卫是四月初五晚围了裴家,母亲是四月初六进地宫,跪了整整一日,皇上终肯见她。 只是,回府没多久母亲便吞金自杀。 裴太傅觉得自戕是大罪,又觉裴家是因她连累,匆匆下葬。 裴恒因为皇上一道贬谪旨意,即刻离京,甚至没有见母亲最后一面。 如此这般,反倒是坐实了皇上便是幕后之人。 毕竟,这所有一切,他才是得益者。 裴恒知道天家无情,国公府薄情。 但现在看,皇上和国公府都知道结局,唯有母亲不知。 却毅然赴死。 虽然那日的查不到,但临近日子进宫的大臣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或者,对方是故弄玄虚。 “雍州的事查得如何了?”算时间,也该有消息了。 “属下刚收到来信,还未来得及呈给大人。”王先生本就打算呈上的。 只是收到信时已经正午,怕打扰大人用膳,这才打算等大人用晚膳后再通禀的。 裴恒很快看完,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意:“魏王果然派人去了雍州。” “雍州节度使聂远峰手握重兵,皇子结交番将,只怕有所图谋。” 王先生大惊,难不成因为魏王忌惮皇上重用秦王,所以打算动手了。 “聂远峰虽是武将却也不是没脑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价值,魏王又能给他什么?” 魏王没有足够的诚意打动不了聂远峰,可若诚意足够,也会引来皇上忌惮。 聂远峰做了皇上这么多年的看门狗,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收买的。 皇上一直在平衡朝堂关系,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正好可以借此事打破。 番将不得离开守地,聂远峰没有上京给皇上拜寿,聂夫人却携儿女来京。 聂远峰便是当时的锦麟卫指挥使,想来,总是知道些内情的。 “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裴恒想了下道。 “大人请吩咐!” “聂远峰自是忠心,可伴君如伴虎,未必不给自己留退路,毕竟……”裴恒话没有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先生一眼。 王先生却是立刻明白:“属下知道了,立刻让人去办。” 容与现在接的是聂远峰之前办的差事,替皇上做的事多少有些见不得光。 若哪一日见了光,必然要找个替罪羊。 容与是宗室,最坏也不过是贬为庶民,不会诛九族。 毕竟真要诛九族,陆姓皇室也灭绝了。 可聂远峰不同。 他有妻儿,就得给自己多留条退路。 裴恒不是要找他麻烦,只是,他只想知道母亲真正死因。 他不想母亲死得不明不白。 裴恒拿起笔,写了封信交给听风:“这封信交给刘御史。” 刘御史这个人性子太耿直了些,这两日朝堂的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些。 不然,为自己招来祸患,还真是不好收场。“是!” 谢昭昭正问沐儿,她这些时日不在,裴恒是不是一直就如此忙碌。 这些日子说是在养伤,却和在衙门当值没什么区别。 才刚能下床便在外间处理政务,这几日身体好些,便又去了外院书房。 说好了今日按好好过重阳节,他倒好,撇下他们母子二人又去议事了。 “爹爹之前更忙,”裴沐如实道,“之前我和爹爹都是宿在外书房的。” 爹爹不管是去衙门还是在书房议事都会带着他。 除非进宫或者不在京中。 “爹爹总想早日治好阿娘的病,如今,想来是遇到十分棘手的事。”裴沐皱眉道。 “天大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你爹爹倒是知道让我们俩吃饭,倒是一点不爱惜自己。”谢昭昭是气他不知心疼自己。 人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爱惜自己才能有力气爱别人。 “阿娘说的是,等一会儿阿娘用晚膳,有了力气再去教训爹爹,阿娘快尝尝鸡汤面,爹爹说鸡汤滋补,给阿娘补身体的。” “就你会哄阿娘开心。” “那我们快些吃,一会儿再让厨房做两道菜,给爹爹送去。” “多谢娘子心疼我。”裴恒已经进来,在谢昭昭身边坐下。 便是普通的白色衣衫也让他穿得气度不凡,因为受伤的关系,清瘦了不少,看起来倒像个翩翩书生。 只是那一头白发碍眼,她一定要寻个方子把他的头发治好了。 “谁心疼你,是沐儿说你总是胃痛。”谢昭昭嗔他一眼。 裴沐点头,爹爹总是晚上喝酒,有次醉酒看着阿娘的画像流泪,还吐血了。 干爹请了太医来,太医说爹爹脾胃不好,又肝气郁结,说爹爹这是心病。 第180章 阴沟里的老鼠 裴恒看向一旁的儿子,小家伙悄悄朝他眨眼。 虽然的确不假。 但倒也不必如此帮他在夫人面前卖惨。 他当然知道夫人是极心疼他的。 “爹爹,快用膳吧,之前的节日都错过了,今日是重阳佳节,爹爹和阿娘晚上陪我放孔明灯许愿可好?”裴沐一脸期待。 再小一点他也不记得有什么节日,但从他晓得这些节日之后,他们一家还未一起庆祝过。 春节,端午,中秋都错过了,幸好还有重阳可以庆祝。 谢昭昭被沐儿说得也是一阵心酸。 二人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儿子,齐齐道:“好!” 虽然不能登高,但放孔明灯祈福还是可以的。 “那一会儿用晚膳爹爹陪我做,阿娘来写上愿望。” “好!” 裴沐抬起小手给爹爹和阿娘夹菜:“爹爹和阿娘快些好起来,等下雪时我们再一起堆雪人。” 已经重阳,那就离下雪不远了。 谢昭昭看向墙上那幅画,她记得她当时用炭笔画好之后就放在藤筐里了,还未来得及让裴恒重新画。 也不知他何时画的。 不过,房间倒是处处都是她和沐儿的画像。 沐儿说书房也有,不过,没有挂出来,都放在卷缸里。 等她身体好了,自是要将画都取回来的。 “好,等下雪时,带你和阿娘去庄子住段时日,爹爹教你狩猎。” 裴恒这话一落,不止裴沐,连谢昭昭都一脸期待。 她也想狩猎玩。 毕竟这在现代可是违法的。 她大学时一位室友的老爹打了几只野鸡被拘留罚款了。 裴恒看母子二人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唇角勾起几分笑意。 他打算年前都在府中养病,正好多陪陪他们。 那处庄子是母亲的别院,当年裴家的家产罚没,倒是没有动这处庄子。 这些年容与一直派人修缮打扫,并没有荒废。 裴恒这次倒没有食言,和沐儿一起做了孔明灯。 院子上方的孔明灯越升越高,裴沐闭眼许愿。 他希望他们一家永远不要分开,他希望爹爹和阿娘不要受伤生病,他希望坏人都消失,他希望,若是可以他还想和二牛一起玩…… 他的愿望有些多,不过没关系,他放了好多孔明灯,神仙总能听到的。 谢昭昭和裴恒牵着手,一脸宠溺地看着认真许愿的儿子。 到底是个孩子。 陆容与站在院外,看到上空的孔明灯,唇角勾出一抹笑来。 不过,却迟迟没有进去。 “王爷不进去了吗?”南风疑惑。 王爷特意带了酒,说要和裴大人不醉不归的。 陆容与过了许久才摇摇头:“不了。” 他们一家三口难得一起过节,他就不过去打扰了。 “王爷可要回府?” “去……明月楼!” “是!” 锦麟卫地牢 谢慧敏感觉到一丝光亮,眯着眼睛抬头朝不远处看去。 她被关在地牢里几个月,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最痛苦之时,她求裴恒杀了自己,偏他不肯杀她,却日日折磨她。 “裴恒,是你吗?” “是我!” “原来是陆小王爷,怎么,是要再杀我一次吗?” 谢慧敏声音嘶哑,笑容也诡异的厉害。 这个男人比裴恒更狠毒薄凉。 她本以为,他对她总是有几分情的。 没想到他却对她痛下杀手。 不过,杀了她也好。 她早活够了。 陆容与走到她面前才开口,谢慧敏手脚都锁着铁链,身体只能被迫站着。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今日来告诉你个消息,谢昭昭的蛊毒解了。” 谢慧敏冷笑一声:“这不可能,你休想诈我的话。” 裴恒什么方法都用过了。 她不会上当的。 这辈子他们都休想知道解毒之法。 “他们以彼此心头血为引,蛊虫已死,谢慧敏,留着你已经没用了。” 谢慧敏听他说完,表情震惊又不可置信,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近乎癫狂。 “不可能,绝不可能,从没有人活下来的,你让裴恒来见我,让他来我。” 她知道裴恒不喜欢她,不会娶她。 但她也不想看到他们二人白首到老。 他让他们鹣鲽散,圆镜破,一生不得相守,痛苦地活着。 陆容与轻笑了一声:“他正在府中陪着妻儿,没空来见你。” “不,你让他来,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他,很大的秘密……” “谢慧敏,”陆容与打断她的话,“哪怕是天翻地覆的秘密他也不会见你,他幸福得很,不会见你这种阴沟里见不光的老鼠。” “不,你不知道,我不与你说,”谢慧敏拼命地摇动的着锁链,丝毫不顾身体的疼痛。 本就沙哑的声音更是刺耳的厉害,“他难道不想知道他母亲的死?” 陆容与抬眸,她果然知道。 谢慧敏见他沉默大笑着开口:“你让他来,让他来,我告诉他。” “不必了,他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他的仇他会亲自报,谢慧敏,当日是我失误,没有杀了你这个祸害,否则便不会害他们夫妻分开这么久,今日,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杀我,好啊,杀了我,到时你们一样得死,因为将来坐上皇位的……”谢慧敏的话戛然而止。 陆容与的飞刀已经插进她喉咙,谢慧敏嘴角溢出血来。 “谁坐皇位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 他不会再信她的鬼话。 当初就是因为信了她,才埋下这么多祸患。 本以为裴家平反毅之日子会好过。 却不想,麻烦一个接一个。 既如此,他何必要知道未来之事。 因为无论何事,他们都会同心协力,共同对付。 若他注定要搅个天翻地覆。 他陪着便是。 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陆容与:“你会后悔的……” 身后的锦麟卫进来确定谢慧敏已死,不过,因为上次的事,陆容与这次谨慎许多,令人割其首级后再行安葬。 毕竟,她也姓谢,想必谢昭昭也不愿她暴尸荒野。 陆容与了了心头一桩事,走出地牢时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他说谢慧敏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这些年做的事又何尝不是? 陆容与看向皇宫的方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第181章 珍惜眼前人 谢昭昭知道谢慧敏死了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 “哦!”谢昭昭表情有一丝怅然。 陆容与因为上次失误必然内疚,如今她蛊毒已解,自然不会再留她性命。 谢昭昭觉得这份怅然应该是来自原主,毕竟她对谢慧敏是没什么姐妹之情的。 但原主对这个堂妹有很深的感情。 谢慧敏在自己家一直被压榨,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原主家里。 谢慧敏有心机,把原主拿捏得死死的,原主对她的确像亲妹妹一般疼爱。 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嫁妆银子都给她。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对她心存不忍。 “不高兴?” “倒也没有,只是多少有些唏嘘,”谢昭昭叹了口气,“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若不是她一条道走到黑,她本该有自己灿烂的人生。 “没有什么该不该,一切都是自己选择。”裴恒在谢昭昭旁边坐下,“我不信什么虚无的梦,昭昭,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谢昭昭猛地看向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知道了?” 裴恒握住她的手:“什么?” “你说的没错,要珍惜眼前人,”谢昭昭话未说完,被外面的脚步声打断。 裴恒不悦皱眉,却听外面的听雨道:“大人,宫里来了旨意,请大人入宫。”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宣旨?” “应是南疆之事,不用担心,若皇上疑我,来的便不是传旨公公。” “看来你这病是不能好好养了。”谢昭昭心疼道。 皇上倒是会使唤人,朝中那么多大臣,非要召见一个在家养病的。 “只是议事,无碍的。” 他的伤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日常生活无碍,短时间内不动内力即可。 外面传口谕的公公还在等着,裴恒不好耽误太久。 很快更换了官府,那一身绯色倒是衬得他一头白发越发风流倜傥。 只是,他最近受伤瘦了些,身上的官服略有些宽松了。 “不论何事,我等你回来。” 自古权臣,名扬千古的不少,可平安到致仕的实在不多。 他本还想着过几日皇上寿辰,借养伤的名义不去,如今看怕是不行了。 裴恒到的时候,正巧在宫门口碰上陆容与的护卫。 很明显,他就是在此处。 南风一脸着急:“大人,秦王和皇上在太极殿吵起来了,我家小王爷让属下等在这里告诉大人,此事尚未有定论,大人莫要轻易开口。” “到底出了何事,因何争吵?” 南风摇头:“崔大人月前往山东查赈灾粮一案,回京途中在京郊遇刺了。” “可有受伤?”裴恒紧张道。 “中箭昏迷,在那些刺客身上发现了魏王府的腰牌,秦王正是为此进宫,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裴恒皱眉,便是发现了魏王府的腰牌,魏王也可以栽赃陷害为由不承认。 秦王进宫兴师问罪,太过冲动。 父子关系才缓和,就如此让皇上难堪,怪不得皇上生气。 此前山东大旱,朝廷的赈灾粮却没有到百姓口中,饿死数万百姓。 皇上大怒派崔大人前往山东调查,如今真相马上水落石出,人却在京郊出事,明显是朝中有人贪墨。 裴恒到时皇后也在华清殿,虽然赐了坐,但皇后脸色也不好。 秦王跪在下首,身边散落着奏折,额头上的伤应该是奏折砸的。 皇上脸黑如铁锅,可见被气得不轻。 “孽障,如此便轻信了别人的挑拨,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就该让你滚回你的封地去。”皇上怒道。 裴恒面上不显,心中大惊。 若秦王去了封地,便是彻底失去了争太子的资格。 “若父皇执意包庇,儿臣宁愿去封地,从此不问朝事,眼不见为净。” 秦王素来知礼,性子有些优柔,倒是少见这么刚硬的时候。 这其中必有缘由。 皇后娘娘开口:“川儿,莫要再说这些气话气你父皇。” “母后难道还看不出父皇的偏心吗,他只是不喜儿臣,儿臣无错,现在是,八年前亦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孽障,如此昏聩无用,莫要在朕眼前丢人,即刻滚回你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裴恒一看这情况,连忙跪下道:“皇上,此事个中缘由还有待调查,莫要中了他人离间之计。” 陆容与附和:“皇上,毅之的话有道理,定是有人借此离间皇上和秦王父子之情,其心可诛。” 皇上脸色并未好看:“你二人同他一起长大,莫要再替他说话,朕给过他机会了,是他太不争气,一而再地让朕失望。” 秦王闭了闭眼,又看向坐在高台上的皇上:“父皇可曾信过儿臣一次?” “儿臣自小懦弱,先前那个太子之位便战战兢兢,生怕出一丝一毫的错,儿子虽无错,却也无大功,儿臣知道父皇早想废了儿臣,其实,这些年儿子被圈禁东宫,反倒过得踏实,再不会担心做不好父皇交的差事。” “如今父皇让儿臣参与小朝堂议事,儿臣知道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儿臣,希望儿臣出错,其实今日儿臣来太极殿,府中幕僚无一人同意,是儿臣执意如此。” “儿臣虽愚钝,却眼不瞎,耳不聋,儿臣日后可以不坐那个位置,甚至不做秦王,只做庶民,但大齐的江山不该交到魏王那等人的手里,否则,儿臣死不瞑目。” 皇上一拍桌子,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你在说什么鬼话,魏王在礼部操办朕的寿辰,从未派人出过京。” “父皇要杀一个人,需要自己动手吗,只要一个眼神,多的人替父皇除去眼中钉,魏王亦如此,魏王之所以敢留下令牌,早就谋算好一切。” “川儿,莫要再说了。”皇后出声阻止,脸色惨白。 秦王眼尾泛红,只是却并未有眼泪,看了眼皇后,最后看向皇上。 这是自他知晓事情以来,第一次直视自己的父亲。 是他的父亲,更是皇上。 秦王叩首:“儿臣不能给父皇贺寿了,儿臣恭祝父皇福寿绵延,身体安康,儿臣去了。” “殿下!”裴恒下意识道。 当年之事或许是皇上一手操控,但太子的确不知。 他性子敦厚,从未有过这般与人激烈争执的时候。 更何况是皇上。 而之前他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可见秦王决绝。 第182章 不失傲骨,不堕门楣 秦王目光缓缓看向裴恒:“你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决,是我对你不住。” 说完,无一丝眷恋地离开。 皇上目光直直地看向秦王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言。 裴恒和陆容与对视一眼。 皇上召他进宫之意应也是有阻拦之意。 毕竟他和容与同秦王一起长大,只是未曾想向来墨守成规,优柔寡断的秦王今日如此果决。 皇后娘娘身体摇摇欲坠,在宫女的搀扶下才起身:“皇上,臣妾告退。” 皇后说告退时声音有些哽咽,看向皇上的眼神更是让人不忍。 皇后为皇上诞下两子一女,如今腹中又有了骨肉。 秦王是他们的长子,一出生便被立为世子,后又立太子,自然是寄予厚望。 如今离京,相见无日。 皇后又怎会不难过。 裴恒和陆容与连忙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皇上坐在殿上,脸色并不好看。 “毅之,此事交由你调查,无论如何,朕要一个真相。”皇上扶着龙椅的手,青筋明显,显然也是动了怒。 裴恒心中一紧,不过还是应下。 不管是不是魏王,秦王和皇上之间嫌隙已生,再无转圜余地。 不过,今日秦王也给皇上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了解皇上,秦王也了解皇上,自然能想到此处。 秦王放弃夺嫡,而魏王从今日起,也基本在皇上心中失去资格了。 年长的两位皇子同时折损,裴恒倒开始怀疑,这受益者到底是谁了。 若不是魏王,那这一局可就太过高明了。 除了堂上那位,谁还有如此手段。 裴恒垂眸,没有继续再想,恭敬道:“臣领旨。” 皇上似是真的累了,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裴恒从太极殿出来,表情复杂:“秦王不是这般冲动的性子。” “人生境遇大起大落,性子改变也没什么。”陆容与抬头看天,目光又落向远方。 “这倒不像你说的话,崔大人的事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边走边说。” “你可还记得先前东宫那位崔良娣?”陆容与道。 裴恒点头,太子当年大婚时裴家还未出事,他还在京中,倒是有些印象。 东宫被封禁之时,有人对太子无礼,崔良娣秉性刚烈,怒斥宫人说殿下不再是东宫太子,可仍是皇上长子,折辱太子便是欺辱皇上。 后在争执中,不慎摔倒。 她当时怀有身孕,东宫被封,没有良医,是崔良娣的婢女拼死求医,大夫去了,却错失良机,只保住了孩子。 崔良娣的死倒是唤起了皇上的怜悯之心,东宫封禁期间不再缺衣少药,宫人也不敢再折辱。 那位崔大人便是崔良娣的兄长,亦是有骨气之人。 这兄妹二人出自清河崔氏,虽家族没落,仍不失傲骨,不堕门楣。 他一直以为陆堇川早忘了崔良娣,如今看他为崔大人据理力争,才知他从未忘记。 “那时你已经在边城,自是不知,崔良娣留下一子,比沐儿年长两岁,我见过几次,倒是极似其母。” “崔大人的伤势如何,带回的那几个杀手呢?” “都在锦麟卫大牢关着,皇上未下旨之前,我没有让人审,不过,其中一位确是魏王府之人。” “秦王可知?” 陆容与点头:“他应是知道,只是我也纳闷他为何不提。” 裴恒默了一瞬,无论如何在秦王出京之前他要见他一面。 陆容与直接让人将杀手移交大理寺,锦麟卫光明正大押送。 本以为路上会有意外,谁知风平浪静得让人不可置信。 裴恒回府之时正是晚膳时分,刚摆了膳,裴恒正好进来。 谢昭昭打趣,他是闻着味回来的。 裴家之前食不言寝不语,可是这规矩被谢昭昭改了。 她就喜欢一家人一边聊天一边用膳。 自然问起宫中之事,裴恒也没有瞒她。 谢昭昭知道历史上的夺嫡多残酷,天家没有什么父子兄弟情义。 但知道和发生在自己眼前是两码事。 其实之前她在明月楼远远的见过一次秦王。 温润如玉,看面相便知是守礼之人。 秋娘认出来了,只是因为当时他微服,身边又带着个孩子,不好上前打扰。 “你为何不连夜审那几个杀手,他们招了,秦王不就不用离京了。”谢昭昭有些同情那个秦王了。 “若是他执意离京呢?” 谢昭昭一愣,可不是嘛,仔细一想,秦王还真是如此。 他是中宫嫡子,还有一弟一妹都是他的助力。 而且,他背后也有世家支持。 就他目前的形势也比魏王更有优势。 “可他为何要离京?” 身为皇子有时不是他争不争的问题,他的出生就意味着要争,要抢。 裴恒目光落在正吃东西的沐儿身上,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他是做父亲的人,倒是有些理解秦王为何如此了。 容与说他见过那孩子,极肖其母,想来是个聪明绝伦的小郎君。 秦王知道自己未必能成,不舍得拿儿子性命做赌。 再加上崔大人之事,心灰意冷之下离开。 秦王敦厚但并不是傻,索性将此事闹大。 一来让皇上疑心魏王,再者魏王也不敢轻举妄动,至少能保他几年太平日子。 “若果真这般,离开是非之地也好,到了封地,还能自在些。” 裴恒点头:“先用膳吧,要凉了。” 裴沐却一直没有插嘴,只安静地听着。 其实,他见过秦王府的那个小哥哥。 是姑婆带他出门时遇到的,那个哥哥也会解九连环。 只是他不会用九连环做灯笼,他教他了。 那个哥哥要离京了,以后就见不到了吗? 其实哥哥比二牛聪明,是他遇到的小伙伴里最聪明的。 他还想着若是以后有机会再和他一起玩,看来是不成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谢昭昭发现了儿子有些不对劲。 裴沐眨眨眼:“在想何时落雪。” 第183章 小需求 谢昭昭没有揭穿儿子的小谎言,平日跟小话痨似的。 今晚倒是格外安静。 尤其在说起秦王府的那位小郎君时。 沐儿听得很认真。 明显想知道他的消息。 裴恒自是也看出来了。 二人倒是都没问。 晚上,沐儿睡着后,二人才又说起。 “沐儿怕是见过秦王府那位小郎君。” “应该是!” “前段时间都是你带沐儿你不知道?”谢昭昭抬头看他。 “许是姑姑带他去的。” “姑姑和秦王很熟?” “姑姑教导过皇子公主们的功课,与他们关系都还不错。”裴恒并没有放在心上,沐儿态度有些好玩。 不过,裴恒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讨论下去, 手越过她衣襟往里探去。 谢昭昭本来还有些理智,可很快就没什么招架之力。 她好似也……有些小需求。 水到渠成的缠绵。 冬日的夜,深冷寂静,房间却是旖旎温暖。 …… 裴恒轻轻从床上起身,将衣服穿好后,出了房间。 裴恒才一出房间便感到一股冷风直扑面门。 天还未亮,黑夜似看不到尽头,便如这波诡云谲的朝局。 秦王今日离京,满朝文武却无人相送。 因为都知道秦王此去,归京无期,这辈子只能做个闲散无用的王爷。 而且,秦王是被皇上赶出京的。 日后便是想起,也只有厌恶。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陆堇川穿着黑色大氅,头戴玉冠,虽沉默却并不沮丧,反倒有种轻松之态。 “你我三人一同长大,情同兄弟,若京城还有值得我留恋的便是你们二人。我虚长你们三岁,这些年却是你们迁就照顾我,沦落如此,我心中有愧。” 他背后虽有世家支持,但那些人向来最会权衡利弊,不会把金子放在一个篮里。 就算他失势,他们也会找到新的势力。 而他们二人却是一直支持他,所以魏王才会视他们做眼中钉,几次加害。 “哥,莫要再说了。”陆容与声音哽咽。 他本以为毅之回京,他们兄弟团聚,好好辅佐他成为千古明君。 没想到,毅之回京,他反倒要离开。 此后三人怕是再难相聚。 不过,这是他的选择。 无论如何,他都尊重。 “崔大人还要有劳两位兄弟多照拂,若他醒来,就说我在封地等他,若醒不过来,便托人将他的骨灰送去封地。” “这个好办,只是恒还有一问,殿下遇事向来和我们商议,这次为何如此突然。”裴恒目光看着陆堇川。 陆堇川沉默许久,只说了句:“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毅之,容与,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陆堇川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豪气的做派倒是与平日完全不同。 裴恒总觉他话里有话,但他的性子,若不肯说便永不会说。 离开了也好。 京城的确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裴恒也饮了杯中酒。 陆容与也一口干了。 三人虽喝了不少,但都未醉,离开时秦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神色凝重:“保重!” 说完,上了秦王府的马车。 秦王离开,轻车简行,一小队人马消失在清晨的晨雾里。 待马车消失,陆容与才开口:“他到底在怕什么?” 怕到要这般狼狈离开。 “你觉得除了他和魏王,还有谁最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 “六皇子?” 六皇子是秦王一母同胞的兄弟,今年也十五岁了,马上便到开府封王的年纪。 陆容与不待裴恒开口又摇头:“秦王虽敦厚却并非无能,皇后出宫时六皇子年纪尚小,便时常跟在青雾公主身边,性子养的有些懦弱了。” 陆容与显然觉得六皇子撑不起这个担子。 裴恒点头,这点倒是认同,六皇子开口,三句话不离长姐。 对青雾公主的依赖尤胜皇后娘娘。 陆容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说青雾公主?” “尚不敢断定。” 但青雾公主的可能极大。 等崔大人醒来,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 裴恒才一回到房间谢昭昭便醒了,她隐约知道他早上出去。 不过那时太困了,就没有问他。 “去送秦王了?”谢昭昭下意识往他身上靠。 “嗯!” 裴恒却是往后退了下,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寒气,才刚脱了大氅,本是要在旁边坐一会儿再靠近,没想到她竟醒了。 谢昭昭却不肯松手,将他扯进被子里:“他倒是走得潇洒,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崔大人遇刺的案子,看似只是查案,但其实危险重重。 还有之前支持秦王的那些家族,只怕他们也是措手不及。 所以,秦王才如此匆匆,他是生怕自己走不了吧。 “能全身而退已是难得。”裴恒唏嘘。 历来,夺嫡失败的皇子,哪有活着的。 秦王及时止损,倒也明智。 只是,的确是留下个烂摊子。 日后朝局只怕是更加混乱了。 皇上维持多年的平衡,一日之间彻底打破了。 “倒也是,倒了这个势力,别的势力就会冒头,且看吧,这几日朝堂必定有出乎意料之人大放异彩。” “夫人竟有如此见底。” “这有什么稀奇,朝堂上不会只有一股风,走了一个,便要起妖风了,我觉得查案的事你还是莫要太上心了,也许拖一拖,答案自己就出来了。” 裴恒点头,倒是认同他这话,手在谢昭昭鼻子上捏了捏:“夫人果然聪明,案子证据不足,自然要等崔大人醒来再说。” “那我要再睡会儿,冬天起早真是太难了,你陪我。”谢昭昭靠进裴恒怀里。 昨晚闹得晚,又早起送秦王,裴恒也没睡多久。 这会儿暖玉温香,竟也是很快睡着。 沐儿醒来发现房间静悄悄的,爹爹和阿娘竟然都没醒。 平日爹爹可是起得最早,今日倒是稀奇,定然是伤势没好的缘故。 他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悄悄出了房间。 听雨看到小郎君出来,才刚要开口,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待走远了才道:“爹爹和阿娘还在休息,莫要吵醒,今日厨房晚些再送膳,你先陪我练会儿拳。” 第184章 当然,你说最爱我 在裴沐心中,阿娘虽然已经痊愈,但难保日后没有坏人。 他还是要早些变得强大。 所以,每日练功不曾懈怠。 听雨最能感受到小主人的进步。 一开始他不敢用力道,生怕自己笨手笨脚伤了他。 如今已经可以用五分功力,小主人进步神速。 若如此下去,不需一年,小主人的功夫便在他之上了。 谢昭昭和裴恒醒来时沐儿已经练了拳,还背了三篇书。 谢昭昭再次感叹,她上辈子一定行善积德,所以老天才会送他这么好的儿子。 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把儿子搂进怀里又抱又亲的。 夫人对他从未如此热情。 虽然有些酸,但心中也是欣慰。 毕竟儿子也是自己的。 崔大人遇刺的案子进展得慢,皇上问了几次,裴恒都是一句话,证据不足,尚不能定论。 皇上之后便不再过问,时间一转便是皇上大寿。 今日宫宴一家三口都出席,裴恒位置靠前,家眷自然也靠前。 谢昭昭的位置和方序秋挨着。 倒是方便二人说话。 谢昭昭第一次参加宫宴,规矩裴恒已经告诉过她。 方序秋也提醒她,宫宴上的东西少碰为妙。 一开始谢昭昭是挺期待的,但到了才知菜都是冷的,糕点也有些发硬。 或许一开始口感是好的,但因为耽误久了,就失了口感。 所以,她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不止她,谢昭昭发现,大家都不怎么用。 甚至,连节目都乏善可陈。 谢昭昭无聊得都有些想念春晚了。 同样是晚会,春晚可比这个有意思多了。 只是,这等严肃场合谁也不敢当众打瞌睡。 虽然无聊,但每个人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毕竟,一不小心,小命都可能没了。 裴沐规规矩矩地坐在裴恒身边,小小年纪便很有气势。 父子俩往那一坐便知不好惹。 裴恒的位置在裴国公上首,皇上似乎是故意气裴国公一般,让裴恒处处压他一头。 偏裴国公只能忍着。 歌舞虽一般,但倒是风平浪静。 直到南疆使团上前贺寿。 谢昭昭抬头看了眼,那个大祭司一副神棍打扮,人瘦得眼睛凸起,看样子就很会作妖。 裴恒一脸淡定,像是从未见过此人似的。 大祭司在裴恒手中吃了大亏,也避着他的锋芒。 “代我王恭祝皇上千秋万岁,福寿同昌。”大祭司带着使团行了南疆最高拜礼,又让人呈上礼物。 “大祭司请起。”皇上心情不错。 丝毫不受前几日秦王离京的事情影响。 谢昭昭忍不住唏嘘,做皇帝的都恨不得多生儿子,稀罕的不得了,可儿子长大反倒当成仇人了。 大齐也给南疆王准备了回礼。 气氛和谐。 直到大祭司再次开口:“此行一为皇上拜寿,再者便是为我王求娶一位大齐的公主。” 如此大事,之前并无半点消息,裴恒都有些意外。 昭昭说朝堂要起妖风,实在没想到是从南疆刮过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总有种不好预感。 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谢昭昭莫名就想起这首诗,读过历史便知,和亲公主一生凄苦,没有善终的。 皇上显然也始料未及,摸着胡子犹豫起来。 梅妃挑了挑眉,这个时候她自然是不会开口的。 皇后看起来倒是平静,不过,宫中人惯会隐藏情绪。 只怕心里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毕竟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青雾公主。 前脚秦王离京,后脚南疆求娶公主,怎么看都像是冲着皇后来的。 皇后这胎太惹人注意了,许多人要坐不住了。 大祭司看皇上不说话,再次行礼道:“我王诚意求娶大齐青雾公主,我王说,若能得偿所愿,愿向大齐称臣,岁岁纳贡,永以为好。” 皇上听到称臣纳贡有些心动。 若用一个女子能解决的问题,又何必用千军万马,劳民伤财。 青雾公主今晚自然也出席了宫宴,自始至终都面色平静,仪态端方。 皇上目光落在青雾身上,这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也是最得意的女人,远嫁他的确不舍。 而且…… 皇上显然也想到了皇后。 “大祭司,青雾是朕最心爱的女儿,朕已为她选好驸马,此事怕是不行啊。” 皇上虽然拒绝,但语气中也并未完全把话说死。 只是选好又不是已经成亲,那就代表还有变数。 “皇上,我王为娶青雾公主,愿以二十城池为聘。” 南疆使臣再次加了筹码,皇上倒是表情复杂。 “此事朕还要考虑,大祭司归期尚早,说不定日后有更好人选。” 南疆使团带来的歌舞和他们的野心一样精彩。 只是,大家都无心观看。 知道朝堂肯定不会平静,但这动静太大了。 欲速则不达。 魏王和梅妃这次出手有些太狠了。 宫宴结束的有些晚,已经过了沐儿平日休息的时辰。 马车上便在裴恒怀里睡着了。 谢昭昭低头在儿子脸蛋上亲了亲,虽然聪慧,但到底是孩子,睡着的时候就像个软萌的小团子。 “还有我!” 裴恒等了半天,谢昭昭的吻都没有落下,一脸委屈道。 “你多大人了。” “谢昭昭,你说最爱我的。” 嘴上说着最爱他,可每次亲完沐儿都忘了他。 “这个也要争?” “当然,你说最爱我。”裴恒咬重最字,在乎得很。 他不是要和儿子争,而是要做她心中的最。 谢昭昭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下,却不想沐儿竟在这时睁开眼。 眼睛有些红,表情和刚才的裴恒如出一辙的委屈。 “阿娘也说最爱我。” 谢昭昭忍不住扶额。 他们看她的表情就好像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她其实不是撒谎,就只是这种事吧,有时候不能太较真。 其实第一第二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都在她心里。 父子二人都巴巴地看着她。 谢昭昭点了点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好吧,一个是我最爱的夫君,一个是我最爱的儿子,榜单不一样,分量都一样重,我的心里只有你们。” 第185章 凭什么不能摸 裴恒勾了勾唇,淡淡的笑出声,父子俩对视一眼,一起亲向谢昭昭脸颊。 “阿娘也是我最爱的阿娘。”裴沐抬头看着谢昭昭,小手臂抱着她的脖子。 白净粉嫩的小脸因为刚才睡觉的缘故,压了一团红印,倒显得越发可爱。 谢昭昭忍不住和儿子贴贴,马车却在这时突然停住,母子俩身体猛地朝前跌去。 幸好裴恒眼疾手快,及时拉住,正要开口问出了何事,便听外面道:“裴大人,青雾公主护卫明哲求见。” 谢昭昭看向裴恒,之前她尚未恢复记忆,倒是听到些他和青雾公主的传闻。 林婉宁也几次暗示,青雾公主至今未嫁是在等裴恒。 皇上今日说为公主选了驸马时,目光似无意地看向裴恒。 不过,裴恒这张脸虽然招人,但谢昭昭信得过他的人品。 若是经历过生死,她还怀疑他对她的心,那这日子倒不如不过。 “你和沐儿先回府,我去去就回。” 明哲是青雾公主的护卫,也是心腹,向来是不离她身边的。 他亲自来请,自是紧急。 看来,南疆这次突然求娶,青雾着急了。 她这些年不成亲自是有自己的野心,有野心并不是坏事。 历朝历代参与朝政的公主不在少数,并非先例,自也没什么稀奇。 谢昭昭点头,倒是沐儿小脸鼓鼓的,蹙着眉,有些小脾气。 “爹爹是去做正事,莫要气了。”谢昭昭轻轻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脸。 沐儿撇嘴:“我不是气爹爹,阿娘,青雾姑姑会去和亲吗?” “你不想她去吗?” 裴沐摇头:“不想,女儿不能远嫁,否则会被婆家欺负,也不能用女儿的嫁妆给家里的儿子娶媳妇。” 青雾姑姑嫁去南疆,离京城这么远,她受了欺负没人替她撑腰。 还有十座城池的聘礼,既然是给青雾姑姑,那青雾姑姑才该是城池的主人。 不属于大齐,也不属于南疆。 谢昭昭笑:“你懂的倒是不少。” “我早就知道了,是王家阿婆说的,我听到了,王阿婆舍不得秋霜姑姑远嫁,也不让赵磊叔叔的聘礼留下给大牛二牛娶媳妇,王阿婆疼女儿,皇爷爷不疼女儿。” 他当时就想,若是日后有了妹妹,也不能让她远嫁。 最远就到隔壁。 而且,还要给妹妹攒丰厚嫁妆。 “沐儿说得没错,不过,现在尚未定下,青雾公主说不定不用嫁去南疆。” “真的?” “等你爹爹回来我们就知道了,你和青雾姑姑很熟?” 裴沐点头,很认真道:“阿娘生病时,青雾姑姑帮了爹爹很多,青雾姑姑也没想嫁给爹爹。” 他第一次进宫便听到宫女说小话,说皇后娘娘要给青雾公主指给爹爹。 他一开始不喜欢青雾姑姑,觉得她要抢占阿娘的位置。 后来他听到青雾姑姑告诉姑婆说她不会嫁给爹爹。 她不想当年的悲剧重演,她付不起这个代价,爹爹也付不起。 他当时不太懂她说的是什么代价,后来问姑婆。 姑婆看他好奇,便告诉了他。 当年祖父与祖母一见钟情,后来娶了祖母,祖母也是公主。 驸马不能参政,所以祖父只能做有名无权的太傅。 后来,祖父后悔了。 他恨祖母误了他,误了裴家。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明明是祖父的错,却无端让祖母承受结果。 祖父就是阿娘说的那种既要又要,想那么美,什么好事都该紧着他不成? 无耻! 他没有见过祖母,但祖母一定是顶好顶好的人。 因为姑婆提起祖母时眼睛有些湿润,又沉默了很久。 他感觉得到。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谢昭昭摸摸儿子的脑袋。 “阿娘不在的时候,我要帮阿娘守着你的位置,不许旁人沾染分毫。” 其实,爹爹自己做得就很好。 那个婉宁县主总是来见爹爹,爹爹一次都没见她。 谢昭昭抱着儿子:“阿娘谢谢你。” 她失去记忆那段时间,但凡裴恒动了一丝念头,他们之间就回不到现在。 “阿娘好香。” “那多抱会儿。” 谢昭昭让儿子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一开始小家伙还给她说着话,很快便又睡着了。 他年纪小本就是强打着精神,这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 下车时听雨抱他下的车,他似是感觉到不是阿娘熟悉的气息,抬起眼皮看了眼,又合上眼睛。 谢昭昭本来靠在床上等裴恒回来,但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院里有动静,猛地惊醒,下意识就去握枕下的发簪。 自上次被陆景筠抓住,她特意请秋娘替她打了这支发簪。 看似普通,但簪身是玄铁的,锋利无比,她从来不离身。 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绝境。 直到听到裴恒和听风说话,她才松了手中发簪。 手心粘腻,竟是紧张的出汗了。 房间烛火跳跃,橘黄的烛光下,谢昭昭散着发坐在床上,人看起来格外的柔弱妩媚。 “怎么还没睡。” “刚眯了一会儿,听到你说话便醒了。”谢昭昭声音有些微哑。 “是我吵醒你了。”裴恒刚在隔壁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潮热的气息。 “你总是这么晚,快些休息,困死了。”谢昭昭打了个哈欠。 不是半夜悄悄出去就是晚归,她都习惯了。 “你不问青雾公主和我说了什么?”裴恒轻笑。 上次在酒楼碰到那次,林婉宁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过青雾。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在乎他了吗? “有什么话不能等明日,我现在要睡觉。”谢昭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腿直接放他肚子上,完全把他当人形抱枕。 裴恒看她这般姿势,只能配合,无奈笑了声:“好,睡觉。” 谢昭昭手搭在他胸口上,无意地从领口探了进去,闭着眼睛小声嘟囔:“谁像你那么小气,我可是大度得很。” 裴恒按住她乱摸的手:“裴夫人,我可不够大度,你再乱动,今晚都别睡了。” 谢昭昭抬手掐了一把:“你还是不是人,我就捂下手嘛。” 刚手心出了汗,这会儿有些凉,就暖下手嘛。 而且,她凭什么不能摸。 第186章 恋爱脑 谢昭昭几乎整个身子半抱半趴的在他胸口,她喜欢这样睡觉。 有安全感,而且容易入睡。 “冷?”裴恒握住她的手,的确有些凉。 谢昭昭趴在他胸口,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些疲倦:“刚听到动静突然醒来,以为有坏人。” 裴恒在她额头亲了亲:“不怕,不会再有上次的事了。” “以后晚上能不能不出去,冬天很冷嘛。” “好!” “那睡觉!” “好,睡觉。” 谢昭昭闭着眼睛,其实她当然是不喜欢他和旁的女子太过亲密。 青雾公主是不愿嫁给裴恒,而非不能。 她说彼此都付不起代价。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 因为她对自己未来有清晰的认知和规划。 她今晚第一次见到青雾公主。 皇后娘娘便是容貌出众被选中,而青雾公主容貌不输皇后。 明艳大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上位者的气势。 在席间,饶是那南疆大祭司说得天花乱坠,她也不曾有半分失态。 不管她是否有野心,都不得不说她是个有魅力的人。 她今晚召见裴恒,会不会改变想法? 她不该这么想,就算不信青雾公主,也该相信裴恒。 谢昭昭想到此,又往他身上贴了贴,调整了下姿势,腿直接压到他小腹上。 裴恒本就蠢蠢欲动的身体越发燥热,她是觉得他不会动她是吧? 大抵是被吵醒了,明明很困,但就是睡不着。 一会儿功夫,谢昭昭调整了好几次姿势。 腿一会儿放在小腹,一会儿又放在大腿上,直到,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谢昭昭打算装什么都没发生,悄悄移开时被裴恒捉住了腿。 “谢昭昭,你睡不着我们做点别的?”裴恒唇瓣有意无意的擦着她的耳尖。 不待她做出回应,吻已经落下。 谢昭昭被亲的七荤八素,早没了理智。 浮浮沉沉如一叶扁舟般随波漂浮。 …… 才用过早膳方序秋便到了,裴恒正好去衙门,只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你真让他管青雾公主的事?”方序秋道。 男女之间,或许一开始没有感情,但由怜生爱的也不在少数。 虽然她是昭昭的朋友,向着昭昭,但也不得不说,青雾公主那张脸不输昭昭。 裴恒的确做的很好,男人的爱一开始都是热烈的。 就像一开始,她也是真真切切的喜欢过郑三郎的。 他也曾为了她散去了身边通房,但那又怎样,还不是经不起时间考验。 “让不让的,他已经管了,再说,同为女子,我也不希望青雾公主远嫁,”谢昭昭倒是冷静,“青雾公主若真的嫁去朝中便无人能牵制魏王。” 就算秦王离开让皇上疑心魏王,但目前皇子中,魏王还是最有实力的。 皇后娘娘有孕,若魏王母子发动宫变,这龙椅便要易主。 魏王继位,裴恒就没有活路。 梁子结的太深,绝无和解可能。 所以,于公于私,这件事裴恒都得管。 方序秋点头:“的确如此,那皇上又是什么态度?” “皇上不会想不到这些,但又舍不得那些利益,如今权衡利弊罢了。” 在皇上心中,这些皇子公主不止是他的孩子更是属下。 身为父亲,他希望他的孩子有出息但顺从他。 身为上司,他希望他的属下能干且不能太和睦。 目前除了青雾公主,没有人能替代秦王和魏王分庭抗礼。 先是秦王离京,再是青雾公主。 怎么感觉后面像是有只手在推着似的。 都突然得毫无防备。 “你能想清楚就好,我还怕你胡思乱想。”方序秋是怕她难过。 她和青雾公主虽不算太深的交情,但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像林婉宁那种故作清高矜持实则矫揉造作的其实不怕。 但青雾公主,她实在是不放心。 “那就干脆不想,好好想想如何能让明月楼的生意更好。” “好主意!” 明月楼现在生意好,是因为客人觉得新奇,等这股新奇感过去,或者有其他店模仿,生意自然受影响。 二人商量一番,方序秋用了午膳才告辞离开。 下午,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变天。 谢昭昭补了个觉,醒来,天已经擦黑了。 沐儿兴奋得很,从外面跑进来:“阿娘,要下雪了。 雪落到他脸上,凉凉的。 虽然很小,但他知道是雪。 “第一场雪这么快来了吗?” “不快,我已经等很久了,阿娘,爹爹说要带我们去打猎。”裴沐兴致勃勃。 他已经盼了很久了,终于可以实现了。 他要猎一只兔子给阿娘做围脖,当然,狐狸就更好了。 但听雨说狐狸很难猎,一开始能猎兔子已经很厉害了。 裴沐这般一说,谢昭昭倒是想起来了。 不过,也不知裴恒有没有时间。 但她不好扫儿子的兴,便努力当好听众。 很快,琉璃过来说要不要摆膳。 谢昭昭看天色不早,晚膳未必能赶得回来,便道:“上吧!” 才正要动筷裴恒回来了,风尘仆仆的,黑色大氅上落了一层雪沫子,颜色分明。 裴沐从椅子上下来,小跑到父亲怀里:“爹爹,下雪了。” 裴恒解开大氅,笑道:“爹爹记得,上山狩猎是吧?” 裴沐兴奋点头:“爹爹答应了。” “自然,不过,的雪停了,下着雪,上不了山。”裴恒耐心给儿子解释。 说话间已经将大氅脱掉,琉璃连忙接过大氅,小丫鬟又捧了水进来让他净手。 说完,又抱起儿子,大步走了过来,在谢昭昭身边坐下才把儿子放到旁边。 “庄子里正好有温泉,这个时节泡温泉正好,不如叫上舅兄和郡主一起,人多热闹些。”裴恒道。 她入京这么久难得有空好好放松,身边有她信任的人陪着她自然高兴。 “你不是不喜欢人多?” “你高兴我最喜欢。” “我也喜欢阿娘高兴。”裴沐附和。 “那便如此决定。” “既然要热闹,不如请陆小王爷一起?”谢昭昭提议。 既然叫了她的好友,那也不能厚此薄彼,陆容与也是裴恒最重要的朋友。 裴恒挑眉:“你不是不喜他和我一起?” “因为阿娘也希望爹爹高兴啊,再说干爹现在是好人。” 谢昭昭点了点儿子的鼻子:“还是儿子聪明。” 裴沐兴奋得有些过分,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睡觉。 谢昭昭下午补了觉,倒也不觉太困,干脆就给他讲个新故事。 “沉香好可怜,他什么时候可以和阿娘见面,刘彦辰为什么不早些送沉香学本领,打也打不过,脑子也不聪明,三圣母到底喜欢他什么?” 谢昭昭:“……” 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概是因为恋爱脑,那刘彦辰是位书生,生得十分俊俏,大抵女子都喜欢这个类型。” “什么是恋爱脑。” “就是放弃自我,不爱自己,把所有精力都花在对方身上。” “被下蛊了吗?” “可以这么说。” “那还是爹爹好,爹爹是靠自己救回阿娘的,我比沉香幸福。” “是啊,幸福的小孩,你该睡觉了。”谢昭昭在他小脸蛋上捏了捏。 裴沐乖乖闭眼,没一会儿功夫便睡着了。 谢昭昭打着哈欠回到自己床上,裴恒放下手中的书,将人拉怀里。 “女子都喜欢俊俏的书生,你也喜欢?”裴恒刚虽然在看书,但也有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 谢昭昭刚为了给沐儿解释,倒是忘了这个醋坛子,随即正色道:“我只喜欢你。” 裴恒与她对视:“那杨铭呢?” “杨铭?”谢昭昭几乎要忘记这个人了。 “是!” 三年前他因病错过了科考,今日他在明年春日科考的各地士子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且人就在京城。 第187章 醋坛子要打翻了 卧室的光线不甚明亮,裴恒背对着光,半明半暗的一张脸上眉眼都深邃了几分。 谢昭昭睫毛颤了颤,心里咯噔一下,就这表情,难不成真遇到杨铭了? 书中没有提起过二人,不过,倒是隐晦地提过一句,裴沐回乡拜祭母亲时,坟前有祭品。 如此想来,是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意的,否则谢慧敏也不能挑唆成功。 “怎么,有他的消息要告诉我啊?” “若是呢!”裴恒眉色深了几分,一张脸上都写着在意二字。 “那我们就一起拜访啊,我和他认识多年,如今都在京城,怎么也算他乡遇故知了。”谢昭昭语气轻松。 不过,用词却也是用了心的。 否则今晚只怕醋坛子要打翻了。 “谢昭昭,”裴恒抱着谢昭昭腰的手用力了几分,“你怎么这般没心没肺。” 像是一阵风吹过就走,哪管水中的涟漪。 裴恒这一声谓叹不知是心酸多些还是宠溺多些。 “那你是想我对他有情有义还是对你和沐儿抛夫弃子,裴毅之,你不会自己有什么想法就来倒打一耙吧,老实交代!” 谢昭昭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好整以瑕的看着他,掌握了主动权。 “我没有!”裴恒盯着她眼睛。 “你说没有就没有,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少把你刑讯逼供的那一套拿家里,以后不许吃这些陈年老醋,否则,我就把你的茶换成陈醋,爱喝就让你喝个够。” 谢昭昭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势十足。 这才是谈判的姿势嘛。 可谢昭昭也只得意了一瞬,就被裴恒反客为主了。 “是我错了,”裴恒在她唇瓣轻轻亲了下才道,“夫人饶恕。” 他是无意中看到了名册上的名字,后又查了籍贯,的确是那个杨铭。 不到半日听风便把他的消息查得明白。 五年前他从边城进京科考,途经中州,正赶上当地闹鼠疫,他不幸染上。 这一耽误就是大半年,误了科考,身上的银子也花光了。 他这一路走到京城的确不易。 不过,便是如此艰难,他也没有失读书人的风骨。 半年多前到的京城,经朋友介绍在范家的族学教几位郎君读书。 其实,他在范家见过杨铭。 只是,那时他并不知那人便是他。 如从书卷中走出的文人雅士,一副读书人的好面相,也怪不得昭昭会念念不忘。 “青梅竹马的情意又如何,你同婉宁县主一样青梅竹马甚至谈及婚嫁,现在呢?”谢昭昭目光幽幽,“谁没有个少年时,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你,以后也会是你。” 就算是原主真真切切地喜欢着,那也不重要了,她不是原主。 谢昭昭低头,一点点描摹他的唇瓣:“裴恒,我们要好好过日子,否则对不起我们心口挨的那一剑。” 他们的余生是九死一生换来的,怎么能轻易辜负。 ……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三日,雪停的那日,裴恒兑现诺言,带母子二人狩猎。 顺便去庄子住些时日。 青雾公主的事,该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剩下的便是让皇上决断了。 便是皇上对南疆有所图,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大齐内部。 城外苍茫一片,一眼望去,银装素裹,谢昭昭心情都开阔许多。 “阿娘,好漂亮啊!”裴沐挑起半边帘子惊喜道。 其实,他不是没见过雪。 回京时的一路,断断续续地下着雪,只是,那会子,他心情不好,只躲在父亲怀里一路抽泣。 哪怕是再美的雪景,也无心欣赏。 远山连着远山,似看不到尽头,皑皑白雪在眼光下耀眼无比。 “想不想骑马?”裴恒见儿子跃跃欲试,有些不忍。 带他狩猎就是出来散心,躲在马车里实在是可惜了这一路风景。 天气的确冷,但男孩子也没必要养的在这般娇气。 裴沐想点头,又下意识去看谢昭昭。 谢昭昭嗔了裴恒一眼,不过到底是答应了。 “不许跑得太快,帽子戴好。” “阿娘放心,爹爹把我裹在大氅里,很暖和的。”裴沐道。 之前爹爹就是这样的,他靠在爹爹怀里还睡着了呢,一点都不冷。 “好吧,注意安全。” 裴沐重重点头:“阿娘放心,外面还有舅舅和干爹在,我很安全的。” 裴恒见儿子迫不及待,抱着他下了马车。 今日天气放晴,出来狩猎的不少,看马车车辙,前面已经过去不少人了。 裴沐被裹在爹爹怀里,只露出个脑袋,看什么都好奇。 这个要问,那个也要。 裴恒对儿子一向耐心,每一个问题都细细做答。 一旁的陆容与吊儿郎当的,偶尔逗笑一句,一阵马蹄声自远处传来,还有儿郎的笑声。 没心没肺的模样,让陆容与想到当年的自己和裴恒。 裴恒显然也听到了,陆容与笑道:“是范家的几位郎君。” 裴恒听到范家两个字时笑容僵了一瞬,不会这么巧?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就是这么巧。 范家圣眷正浓,范二爷手握重兵,镇守河东多年。 便是连河东望族之首的郑家面上也要敬他几分。 范家武将出身,几位儿郎的弓马骑射功夫自然是好的。 这样的热闹更不会错过。 几位恣意飞扬的少年郎中还有一道身影。 月白的大氅,如月清雅沉稳,似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裴恒目力极好,一眼便认出那是杨铭。 他淡淡地回眸,说不出什么表情。 沉思间,几个少年已经追上他们:“容与哥,毅之哥。” 陆容与和裴恒少年时都曾和范二爷学过射箭,与范家是有些交情的。 “你们这是也要狩猎?”陆容与道。 “正是,难得有空,父亲不考我们学问。”范二郎道。 范家武将出身,对儿郎学问不算重视,但如今天下太平,重文轻武。 范家就是如今的圣眷也要做些打算,所以,才拘着家中儿郎读书。 几位儿郎底子都不太好,气走了好几位先生。 直到有位同族推荐了杨铭,大抵是年纪相仿,竟和这几位相处不错。 否则,不会今日也带着。 “杨先生,再快些,不然,可是连午膳都赶不上了。” 马车中的谢昭昭听到那句杨先生,心中一怔,难道是他? 又觉自己想多了,世上姓杨的多了去了,总不会这样巧。 第188章 原来是与你有几分相似 谢昭昭还来不及想,几位少年郎留下一句:“两位哥哥,我们先行一步。” 一阵马蹄声飞奔而去,谢昭昭也不再去想。 杨铭走在最后,他虽会骑马,但骑术不及几位精湛,又在雪地,不敢如他们一般恣意放肆。 不过,几位郎君只是放荡不羁,但心是好的,特意给他留了护卫。 途经裴恒和陆容与身边时,杨铭微微颔首。 他来京中半年多,在范家也有几个月,自然是听过二位的名头的,倒也远远见过几次。 二人也微微点头,陆容与待人走远才调侃道:“这位杨先生姿容倒是与你不相上下,范家不会打着请先生的名义招婿吧?” 听说这位杨先生明年要参加科举,学问很好,是范家主外放为官的族弟介绍的。 怕到时榜下捉婿定晚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裴恒凉凉地瞥他一眼,有点不想和他说话。 陆容与好笑地上前:“你这是生哪门子闷气。” “爹爹不是生气!”裴沐探出小脑袋,偏头和陆容与说话。 “不是生气是什么?”陆容与和裴沐说话时,连声音都不自觉夹子音。 和平日那个威风凛凛,一念定生死的锦麟卫指挥使判若两人。 “是阿娘不许他带着我纵马,只能慢慢走。” 陆容与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大笑一声:“原来是嫉妒人家马儿跑得快。那要不要干爹带你追上他们,你阿娘可管不了干爹。” 裴沐有些心动,抬头看自家爹爹,被裴恒按着脑袋塞回斗篷内:“坐好,不然回马车里。” 裴沐小嘴一撇,果真乖乖缩回去了。 别院不算远,但也要差不多两个时辰。 裴沐骑了会儿马,又坐回了马车,待他们到别院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听风他们早一步出发已经将一切收拾好。 过了半个时辰,秋娘和赵明礼一行也到了。 今日肯定来不及狩猎,冬日天黑得早,用过午膳再休息会儿,天就快黑了。 下午便在别院逛了会儿,晚上泡了个温泉解乏。 裴恒还教沐儿凫水,小孩子学东西快,一晚上竟也差不多学了个狗刨式。 几个大男人带孩子,自是怎么疯怎么玩,尤其还有陆容与和赵明礼纵着。 “再练上几次就可以了,夏日的时候干爹带你凫水。”陆容与抱着沐儿道。 荣王府占地极大,连着一个自然湖,出了名的风景好。 沐儿自然是欢喜的,连声应好。 赵明礼有些酸,他这个嫡亲舅舅还没带着外甥玩儿呢,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爹倒是上杆子。 不过,京城的宅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赵明礼打算回去便找牙行,在京郊买块地,到时建个更大的院子送给沐儿,随便他怎么折腾。 谢昭昭和方序秋一边泡温泉,一边敷面膜。 谢昭昭自制的,膜片是最好的丝绸,轻薄又透气。 在玫瑰花汁里浸泡过,敷完之后皮肤又白又嫩。 “昭昭,你有没有想过,开家胭脂铺子,上次你给我的那个香膏方子也好用。”方序秋觉得自己最近整个状态好极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见不到儿子。 她买通了郑家几个下人,倒是悄悄见了儿子一面。 只是,他现在被郑家教得不认她。 便是见了她也说些冷心冷肝的话,说不难过是假的。 不过明月楼日进斗金,倒是弥补了她些遗憾。 所以,女人还得搞事业。 不然,永远走不出婚姻的伤。 “倒是想过,不过,京城胭脂铺子不少,我们的种类又太单一,若要开铺子,还不够。”谢昭昭道。 女人的钱是好赚,但她们对脸上用的东西也很谨慎。 “有道理,不过,倒可作为一个考虑方向,我先去搜集些好用的方子,试用过之后再决定。”方序秋心中已经有计划了。 “你若想的话,不妨找宫中擅此道的嬷嬷,要说最会保养,自然是宫中的娘娘们。” 每个时代都有引领时尚潮流的人物。 宫中女人多,一个个争奇斗艳,自然最擅长。 “的确是,就说皇后娘娘,已经四十岁,可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六岁,怪不得……”方序秋压低了声音,“怪不得圣宠最浓。” 谢昭昭点头认同,皇后娘娘典型的骨相美女。 皮肤紧致,身材窈窕,明艳大美女的长相,便是再过二十年,也是好看的。 “对了,青雾公主也来凤凰山狩猎了。”方序秋消息自然灵通些。 皇家受宠的公主皇子在凤凰山都有别院,安王虽是皇族,但到底是异姓王,根基又不在京城,自是没这个待遇。 其实从小到大她来京次数极少,爹爹对京城并不喜欢。 裴恒的这个别院是他母亲留下的,想来,青雾公主的别院离这里不算远。 “看来和亲的事快要定了?” 否则便不会有这个闲情雅致了。 “皇后才刚有孕,就出了这么多事,皇上再如何也该猜到谁在搞鬼。”方序秋压低声音。 她和谢昭昭自是无话不说,但也恐隔墙有耳。 安王府不掺和夺嫡之事,但也看不惯魏王母子。 她和谢昭昭走得近,自是向着谢昭昭这边。 裴恒和魏王素来是不对付的。 “皇后娘娘倒是淡定。”谢昭昭很佩服皇后的心态。 儿子离京,女儿要外嫁,她肚里还揣着一个,若换旁人,早扛不住压力了。 “皇后娘娘离宫多年,梅妃也没有坐上皇后的位置,回宫后又压她一头,手段心性自非旁人可比,说起来我还要唤皇后娘娘一声表姨母,只是安王府的情况,却是不好攀关系的。” 当年,皇后娘娘落魄时安王府也没帮过人家,如今人家得势,哪来的脸凑上去。 再说,安王府对皇亲和朝政向来避嫌。 “怪不得我见皇后娘娘总觉得有些面善,原来是与你有几分相似,尤其眼睛。” “像吗,不过,我阿娘年轻时可是出名的大美人,我爹说我长得像我阿娘。” “你没有见过你阿娘的画像?”谢昭昭随口道。 “我阿娘生我时伤了身体,我不到周岁她便去了,我爹爹痛心疾首,险些跟着去了。祖母趁爹爹不在府,将我阿娘的东西都烧了,爹爹生气,这么多年也不再娶,所以安王府才只有我一个。” 第189章 蚊子为什么不咬爹爹,只咬阿娘 谢昭昭听出方序秋的声音有些微微哽咽,拍了拍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膀。 “伯父是真的疼你,你知足吧。” “我宁愿他多为自己想些,其实他现在年纪也不大嘛,好歹是个王爷,若他愿意续弦,多的是大家闺秀愿意,可他就是忘不了我阿娘,有时候我都会想,我阿娘到底是有多美多好,才让一个男人如此死心塌地,念念不忘,我都羡慕。” 方序秋声音低低的,带着惆怅。 她已经不渴望什么爱情了,但儿子不认她,她是真的有些难过的。 之前祖母就骂爹爹,说王府迟早要败在她手中。 还真是一语成谶,安王府真的要在她手中败落了。 “你阿娘活在伯父心中,所以他不觉痛苦,秋姐姐花开正盛,还怕蝴蝶不来?夫君不好可以换,儿子不好那就再生,大不了去父留子。” 谢昭昭抬手揭掉脸上的面膜,露出一张白净水嫩的俏脸。 方序秋捶她肩膀:“你这促狭鬼,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男人能做出去母留子的事,我们为何不能,再说,我觉得秋娘做事反倒比男子更有气魄。” 套用现代流行的一句话,那便是,老公是种感觉。 像秋娘这般又美又飒又有钱的,会被叫老公姐,成群结队的男模弟弟求暖床。 女人嘛,既然守不到自己的一心人,不妨博爱些。 “我真有你说的这般好?” “那是自然,我等秋娘早日成大齐首富,好带我飞起。” “被你这般一说,我更有动力了。” “乖啦,好好搞事业,我很需要你啊。” …… 谢昭昭回去时裴恒已经把儿子哄睡着了。 小家伙坐了一路马车,晚上又跟着陆容与学凫水,玩累了。 房间的龙烧得旺,一点都不冷,谢昭昭脱掉身上的斗篷,里面穿着秋娘送她的寝衣。 老祖宗的审美简直绝绝子,什么叫魅而不露,今日算是领教了。 全身也就脖子露在外面,可贴身的面料却勾勒出女子最曼妙的身姿。 灯光下影影绰绰,越发动人心魄。 裴恒其实今晚打算把儿子留给舅兄和容与带。 他和昭昭鸳鸯戏水,无人打扰。 结果,昭昭被方序秋叫走了。 好好的汤池也被她们用了。 他只能和容与一起泡大汤池。 晚上谢昭昭迟迟不回,以为她今晚要和方序秋一起睡了,心里还是有些小酸涩。 可看到她盈盈朝他走来时,他觉得自己呼吸都被夺走了。 总算知道美人计为什么好用了。 连脑子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裴恒只觉得她走得太慢,那一步步像走在他心尖上。 每走一步,他的心都跟着颤动。 索性起身,大步走过去,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灯影灼灼,人影绰绰。 房间传出让人害羞的喘息。 “裴恒,你疯了,别把我衣服撕坏。” “你喜欢,我让人做一百套送来,只许穿给我看。” “谁要你看,变态啊!” …… 第二日依旧是晴天,谢昭昭起得不算早,腰到现在还是酸的,用早膳时也没给裴恒好脸色。 裴沐看着自家爹爹小意讨好,给阿娘夹的东西也不吃,唇角忍不住翘起。 爹爹总是惹阿娘生气,不过,一般不到中午就哄好了。 裴沐抬手给阿娘夹了块糖饼:“阿娘,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 “阿娘没有生气。” “那也要多吃些,我们一会儿要狩猎,沐儿怕猎不到兔子阿娘会挨饿。” “沐儿也要多吃些,阿娘今天要等着吃你猎的兔子。” 裴沐点头:“阿娘放心,爹爹很厉害,他会帮我。” 说完,悄悄朝爹爹眨眼,他很会哄阿娘的。 谢昭昭这才看了裴恒一眼,轻哼一声,等着,总会给他算账。 裴恒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看她吃了沐儿夹的糖饼,也跟着夹了一个。 用过膳后谢昭昭去便利的骑马装,裴恒也趁此给儿子换上。 “爹爹以后不要抢阿娘的被子了,害阿娘脖子没盖好,这么冷的天竟然被蚊子咬红了。 ”裴沐小声对爹爹道。 爹爹太不懂事了,仗着长得高,力气大就抢阿娘的被子。 裴恒眼中闪过一丝赧然,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好,下次不抢了。” “爹爹要说到做到哦,不然,下次我也劝不好阿娘。” “爹爹听沐儿的。” “等回去了,我让姑婆做个防蚊的香囊挂在阿娘床上,免得蚊子再咬阿娘,太可恶了。”裴沐愤愤道。 他记得端午时姑婆给他缝的香囊就可以防蚊虫叮咬,蚊子没咬他,让姑婆给阿娘也做一个。 裴恒:“……” 蚊子的确很可恶。 裴沐抬眸看向沉默的老父亲,一脸疑问:“蚊子为什么不咬爹爹,只咬阿娘。” 裴恒:…… 小孩子话多其实也不太好。 “因为你爹爹的肉又老又硬,蚊子咬不动。” 陆容与戏谑的声音响起。 才进来院子便听到父子二人的对话。 大冬天哪来的蚊子,毅之倒是会糊弄孩子。 裴沐自是不知,一本正经地看了自家爹爹好一会儿:“爹爹不老啊。” 陆容与好笑附和:“对,你爹爹不老,是干爹老了。” 看向裴恒的眼神意味深长,啧啧摇头,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裴恒抱起儿子:“你干爹是孤寡老人,无趣得很,我们不理他。” “我答应给干爹养老的。”裴沐看了陆容与一眼。 不然干爹孤零零的很可怜的。 干爹还送他弓箭和小马驹呢。 “还是沐儿好,裴毅之,你别给沐儿教坏了。” “干爹为什么不娶个娘子,让她陪着你,干爹就不是一个人了。” 这次轮到陆容与一噎,每次看到老东西乌烟瘴气的后院,他就顿时失去兴趣了。 这样挺好。 反正每日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死了无牵无挂的。 挺好。 “干爹喜欢自由,一个人挺好。” “舅舅也喜欢自由哦,不然干爹和舅舅一起作伴!”沐儿觉得替陆容与找到了知己。 因为舅舅也说喜欢自由,还说等他再大一点就带他出海,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不需要!”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另一个自然是刚过来的赵明礼。 二人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再想到昨晚竟然和这种人一起泡了汤,只觉浑身不自在。 刺挠! “什么不需要!”谢昭昭才从里面出来就听到这几个字。 第190章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谢昭昭看着三个男人各自精彩的表情,目光最后落在儿子脸上。 “我想让舅舅和干爹作伴,这样他们就不孤单了,他们不说不需要。” 作伴? 谢昭昭目光再次看向沉默的三个男人,看来是她想的那个作伴。 虽然她的思想算是开放的,但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 尤其,身边的亲人。 “你干爹向往的自由是权力自由,你舅舅向往的自由是财富自由,他们两个志不同,道不合,不好作伴。” 谢昭昭这话一出,二人连忙附和。 “对对对。” “没错!” 可算松了口气。 原来问题还可以这样解释。 “时辰不早,我们早些出发。”陆容与干笑了一声,率先离开。 好好的吓出一身冷汗。 他虽然看透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但也没想过找个男人过日子。 他宁愿出家。 赵明礼也是同感,他只是没遇到心仪女子而已,但不等于找个男人将就。 谢昭昭抬眸看了裴恒一眼,怎么就聊到这个话题了。 三个大男人当着沐儿的面聊天尺度也太大了吧。 儿子还小,不要影响儿子的择偶观。 裴恒暗呼冤枉。 说来说去都怪那只蚊子。 今日狩猎的人不少,凤凰山也是热闹。 青雾公主一身红色骑马装,英姿飒爽。 排场也是极大,身旁的应该是六皇子,姐弟二人并行谈笑,关系十分好。 谢昭昭看了眼不远处身着红色斗篷的秋娘。 刚才看到青雾公主,有那么一瞬,她险些以为是秋娘。 号角声起,青雾公主朝他们这边颔首打过招呼后,带着人出发了。 六皇子离开前目光似无意地落在方序秋身上。 方序秋微微颔首,六皇子也点了下头,然后带着护卫离开。 范家的几位郎君已经进山了,他们身手好,又没带家眷,是要往山上走,冲着那些大兽去的。 裴恒第一次带儿子狩猎,没打算走太远,就在附近猎些小兽即可。 他第一次狩猎,不可贪多,更不可冒进。 谢昭昭之前用过裴恒给她做的袖箭,箭法竟然出奇的不错。 她现在相信一句话,国人都有神枪手血脉。 很显然,她的血脉觉醒了。 方序秋装备也是齐全,可惜她用得顺手的那把弓箭不在身边,不然箭法还能更准些。 裴沐是最兴奋的,一路都是自己走,雪深的地方,能没过他小腿,走起来有点费力。 裴恒时不时地要提儿子一把,像拔萝卜似的把儿子从雪窝里拔出来。 裴沐自己觉得好玩,玩得不亦乐乎。 陆容与有时还故意把裴沐丢进去,惹得赵明礼一阵抱怨。 谢昭昭和方序秋看得直摇头,男人果然至死是少年。 “昭昭,你看!”方序秋发现了一串脚印。 阳光耀眼,照在雪上,不仔细看倒是很难注意到。 谢昭昭只认得是脚印,但什么动物就不知道了。 “是什么?” “应该是獾。” 谢昭昭没见过,脑海中在国家保护动物名单里搜索一遍,好像是有这个动物。 但长什么样,想不起来了。 方序秋看谢昭昭一脸懵,便又道:“獾子肉很鲜美,而且,据说可补男子肾精亏虚……” 方序秋一脸揶揄,她可是不止一次看到谢昭昭脖子上的痕迹。 “秋娘!”谢昭昭嗔道。 果然,结过婚的女人什么都敢说。 再说,裴恒要是再补,那还不得翻了天。 “对妇人也是好的,助孕,走,运气好的话,我们能猎到一窝。”方序秋低声道。 王府有位善药膳的嬷嬷,之前就常给她做獾子肉补身体。 所以,她生孩子的时候,没遭什么罪。 很多女人生完孩子气血两亏,就是怀孕时没有好好将养,产后虚不受补,身体渐渐就垮了。 谢昭昭听到助孕眸色微动,原主之前生孩子亏了身体,难道真有此等奇效? 二人顺着脚印往小路上拐去,反正有护卫跟着,又不往山腹深处走,倒也不怕迷路。 方序秋有经验,果然,发现了一窝獾。 “昭昭,你要不要试试?”方序秋把弓箭递给她。 谢昭昭抬起袖子:“我用这个,不过一会让射不中会不会都跑了。” “有孟桐在呢怕什么。”方序秋朝孟桐看了眼。 孟桐已经守好各个路口,便是射不中,它们也跑不了。 谢昭昭一箭射在其中一只的腿上,幼獾一声低声呜咽后,四散而去。 孟桐和琉璃姐妹身手不错,三下五除二,剩下的几只也一起落难。 谢昭昭没想到第一次狩猎就有大收获,运气不错。 正要离开,听到一阵扑簌簌的响声,接着又听咔嚓一声,像是树木倒地的声音,动静很大。 孟桐最先反应过来,一脸紧张:“郡主,听着像是大兽,有危险。” 方序秋蹙眉:“山下怎会有大兽。” “许是有人从山上一路追下来的,我们小心些,先离开这里。”孟桐将方序秋护在身后。 闹出如此大动静,定然是受了惊吓,大兽在遇到危险时看到人就会无差别攻击。 方序秋虽然也常跟着爹爹狩猎,但爹爹也不带她去危险的地方,未遇到过大兽。 其实她挺好奇的,虽然带了不少护卫,但今日带着昭昭一起,万不能让她有危险,便同意孟桐的建议,先离开这里。 琉璃姐妹也紧张起来,护在谢昭昭左右。 她们顺着原路去找裴恒他们会合,才走不远,就又听到一声愤怒的吼叫,应该离他们很近。 “我听到它的声音了,就在附近,被我们赶了一路,总算逮着了。”不远处一个少年郎的声音。 “我看到了!”另一个少年兴奋道。 “不好,它又要逃,哥,你从东边拦。” 方序秋听出是范家几位郎君的声音,昨日在路上碰到了。 “看来那猎物是他们的。”方序秋道。 “追了一路,想必极其难猎。” 说时迟,那时快,谢昭昭才说完便觉一道黑光向她这边冲来。 大兽不愧是大兽,一出场就带着狰狞的杀气。 谢昭昭身边有护卫,还有琉璃姐妹,自是不用担心。 不过,还是下意识退后几步。 身后不巧是个雪窝子,腿陷进去后,整个人往后跌去。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第191章 是我 裴恒发现谢昭昭没跟上便返回寻找,不多时便在一条小路发现了一排脚印。 今日上山的人不少,但顺着这条路走的只有他们。 看脚印应该是他们。 果然,走不远便听到有声音。 他加速走了几步,一眼就看到陷进雪窝,眼看便要摔倒的谢昭昭。 裴恒怕雪里有猎人留下的兽夹,一着急,用了轻功,飞身过去,急急唤道:“昭昭!” 谢昭昭闻声望去时裴恒已经到了她跟前,揽着她腰,身子在空中一旋,避开了有可能冲过来的熊瞎子,稳稳落下。 谢昭昭刚也吓了一跳。 她刚才已经摸住袖箭,准备朝熊瞎子射去的。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它冲过来撞飞了去。 幸好,他叫她名字,她回看犹豫了一瞬。 不然,他就那样冲过来,那袖箭就要射中他了。 正和范二郎守着西南方的杨铭听到那声昭昭,明显的失神。 “大哥应该是抓到了,我们过去帮忙。”范二郎兴奋道。 只是杨铭却未动,怔怔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先生,杨先生?”范二郎走了两步才发现杨铭并未跟上,便回头喊了两声。 杨铭这才回过神来。 应该只是名字相似罢了,这里可是京城。 他离开边城五年,中途曾写过一封信回去。只是中途病了许久后来又居无定所,便失去了联系。 他到京城后写了信给她,也不知他有没有收到。 他离开边城时她尚未及笄,如今五年过去,早到了嫁人的年纪。 终究是他辜负了她,说好了一年便归,如今已经五年。 再说这边,孟桐等人并未上前帮忙。 范家几位郎君,身手都不错,能应付得来。 少年人心高气傲,贸然帮忙,他们反倒会觉多事,不会领情。 不过,他们都没有离开,若真的遇到危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范家几位郎君已经合力制住了熊瞎子。 这只熊瞎子体型硕大,极为罕见,想猎杀的确不易。 他们显然是不想破坏熊瞎子的皮毛,如此便更有难度。 谢昭昭虽然羡慕他们猎到熊瞎子,但对自己猎到的一窝獾也很满意。 她回眸的一瞬,杨铭也看清了她的脸,甚至忽略了她身边的男子。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昭昭!” 谢昭昭听到那道陌生的男声时,微微皱眉,她不记得这声音。 而且,唤她闺名也是很亲近的关系才可以。 自然不会是护卫。 谢昭昭的身体比理智先反应过来,回头看到那张脸时,原主的记忆苏醒。 杨铭。 他就是杨铭。 “昭昭,真的是你!” 杨铭见到谢昭昭自是激动的,甚至眼尾都有些发红。 只是压抑着内心的澎湃,甚至不敢去触碰她的袍角。 恪守礼仪。 “铭……杨大哥。” 原主那句铭哥哥谢昭昭险些脱口而出,但实在有些太过亲密,生生被谢昭昭拉回,险些咬到舌尖。 最关键,身边有个醋坛子呢。 怪不得昨晚一直让她说什么只喜欢他,不会离开他。 原来古怪在这里。 不过,也怪不得裴恒会在乎,因为杨铭的长相实在出众,又一派光风霁月。 谢昭昭看到他便想起那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站在那里便将君子之风演绎得淋漓尽致。 怪不得原主会为了他抛夫弃子。 杨铭点头:“是我。” 心情已经平复许多,只是目光仍是控制不住地落在她身上,世间万物都成了陪衬。 她比五年前长高了,他离开时她才到他肩膀,如今已经到他下巴处。 “昭昭,这便是你说的小时候的邻居杨先生?”醋坛子上前,似是不经意地揽住谢昭昭的肩膀。 杨铭目光先是落在裴恒的手臂上,最后才缓缓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是见过的。 也知道他是大理寺卿裴恒。 更知道坊间流传的关于他的故事。 所以,他放在心尖上的娘子便是昭昭? 杨铭说不出是失望更多些,还是祝福更多些。 她这个年纪定然是嫁人了,他本就该想到的。 只是,还是有些酸涩。 她小时候说过,她喜欢状元郎,想当状元夫人。 他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若不是那一场病,说不定还来得及。 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谢昭昭笑着抬头看了裴恒一眼,只有裴恒知道那一眼的警告。 “五年前杨大哥上京赶考,便再没消息,没想到今日竟碰到了,杨大哥,这是我夫君裴恒。” 谢昭昭笑着解释,倒是一脸坦荡。 毕竟,喜欢杨铭的是原主,谢昭昭情绪虽然会受些影响。 但她现在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自然能控制自己意识。 杨铭很好,但她很清楚她喜欢的是裴恒。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搞暧昧。 大大方方的承认,大大方方的介绍。 方序秋本来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一出二夫争妻的狗血大戏了。 结果,谢昭昭三言两语,打破了所有旖旎幻想,把所有人拉回现实。 杨铭抬手见礼:“裴大人!” 裴恒见杨铭谦谦有礼,他也不好太过小气:“杨兄客气了,昭昭敬你如兄长,日后唤我毅之便是。” 杨铭听到那句敬你如兄长便知是何意:“毅之兄。” “难得遇到,杨兄若是得空,我们夫妇定要好好招待。”裴恒倒是诚心相邀。 裴恒说完,垂眸看向谢昭昭,谢昭昭也笑着点头。 “今日有事在身,改日一定登门。”杨铭纵是心中难过,可表情却不显半分,举止也不会让人误会。 范家二郎也看清了谢昭昭的长相,他曾在先生那里无意中看到过一幅画,她便是那画中女子。 先生当时急急收起,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猜定然是他心爱的女子。 范二郎尚未开口便被杨铭拉住了,这孩子口无遮拦。 若说了出来,对昭昭名声不好,也会影响他们夫妻和睦。 范二郎虽正是心直口快的年纪,但也不傻。 无非不就是,嫌弃先生功未成名未就,嫌贫爱富了呗。 他见得多了。 没想到裴大哥放在心尖的娘子竟是这种妇人。 第192章 又争又抢 杨铭先和他们告辞后才随范家几位郎君从另一条路离开。 裴恒握着谢昭昭的手用力了几分,杨铭如此君子之风,他是该松口气的。 可心中却是越发忌惮。 有时候不争本身便是争。 他今日已经赢得昭昭的怜惜和好感了。 也不知是真君子还是故意的。 果然,念头才落,胸口便挨了谢昭昭一记。 “看什么,舍不得啊。”谢昭昭嗔他一眼。 裴恒:…… 他舍不得什么。 他是怕某人舍不得。 顿时,看向谢昭昭的眼神也变得委屈起来。 谢昭昭没好气地又捶了他一下:“走了!” 就他这看似大度,实则又争又抢的模样,有什么好委屈的。 裴恒手抚在被她捶的地方,动作也慢了半拍。 谢昭昭果然停下看他:“你又怎么了?” “伤口那里有些不舒服。” “胡太医说了让你不许用内力,刚才还逞强,是不是扯到伤口了?”谢昭昭紧张的下意识就要去解他扣子,想要检查。 裴恒伤得比她严重,又有旧伤,胡太医反复交代不可动用内力。 他抱她的时候用了轻功,她刚才还捶了两下。 裴恒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好多了,回去再看。” 谢昭昭这才想起,还有护卫在呢。 虽然他们没看过来。 但当众解衣实在不太好。 “以后不许逞强。” “听娘子的。”裴恒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方序秋本来还担心二人会不会因为那个杨铭闹得不愉快。 但回头看到小两口依旧甜甜蜜蜜的模样,也放下心来。 让孟桐快些走,将小两口落在后面,让他们说悄悄话。 小夫妻间的事,外人越劝越容易误会,倒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 反正有裴恒在,总不会让昭昭受伤的。 很快便和陆容与他们会合,沐儿猎到了两只兔子,一看到谢昭昭便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阿娘,我猎到兔子了。” 雪有些深,他跑得吃力,跑了几步发现,好像还是走快些。 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依旧灿烂。 “阿娘今日有口福了,沐儿真厉害。”谢昭昭不吝赞美。 “这只是爹爹陪我猎的,这只灰兔是我自己猎的。”裴沐得意地指了指听雨手中的兔子。 等他再长大些,给阿娘猎更多猎物。 沐儿太小,他们没有走太远,到午膳时来不及回去用膳,就用雪水煮了茶,又用了些糕点。 沐儿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不是就是阿娘说的野餐。 下山时遇到范家郎君下山,除了熊瞎子还有一头野猪。 至于野兔野鸡那就更多了。 裴沐一脸羡慕,这几位哥哥好厉害啊。 杨铭远远看到裴恒怀中的裴沐有一瞬失神,她已经当母亲了。 这孩子眉眼倒是像她。 青雾公主一行也回来了,倒是巧了,六皇子也猎到一只熊瞎子。 虽然不及范家儿郎的体格大,也是收获颇丰,主动邀请大家晚上到公主别院一聚。 公主相邀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范家几位郎君年纪虽小,却也不傻。 青雾公主是在替六皇子笼络人心。 不过,狩猎遇到一起庆祝,也是无可厚非,旁人也挑不出毛病。 若什么都不做,反倒显得皇家傲慢。 谢昭昭总觉得范二郎离开时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善。 不过,看范二郎的年纪,在现代也就是初中生。 她自不会和青春期中二的小破孩一般计较。 裴恒自然也感觉到了,很明显,是替他的老师抱不平呢。 沐儿眼巴巴的看着范家几位郎君离开,其实,他是想打个招呼的。 但那位哥哥好像不喜欢他。 奇怪了,他又没有得罪过他。 “爹爹,”裴沐忍不住有些委屈。 裴恒心疼地将儿子往怀里拢了拢:“喜欢熊瞎子?” 裴沐点头又摇头:“我喜欢老虎,我想养一只当坐骑。” 阿娘讲的故事里神仙都有坐骑,他也想要一只。 老虎比熊瞎子更威风。 他喜欢老虎。 裴恒:…… 这孩子听多了谢昭昭讲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想法也十分独特。 他第一次听说老虎当坐骑的。 不过,儿子这会儿急需安慰,裴恒自然只能答应。 “好,等你再大些,爹爹带你猎。”裴恒安慰道。 他现在伤势尚未完全痊愈,还不能猎大兽。 等身体好了,倒是可以满足儿子愿望。 裴沐听到可以猎老虎,眼睛一亮,在裴恒脸上亲了一口:“爹爹最厉害,爹爹就是齐天大圣。” 谢昭昭看了父子二人一眼,裴恒对儿子的疼爱莫说在这个时代,便是现代都不多。 他对儿子其实宠溺的过分了,倒是难得,沐儿却是没有一丁点的骄纵。 裴恒抱着儿子回去的路上,裴沐便睡着了。 裴恒也舍不得吵醒儿子,便让他一路睡着,回去后让厨房将他猎的兔子收拾了,一会儿醒来正好可以吃。 厨房里备着汤饼,谢昭昭用了小半碗,胃倒是舒服许多,人也暖和了。 方才在山上不觉得,这会儿才觉小腿酸得厉害。 靠在榻上随手捏了几下,裴恒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大掌直接包裹住她的小腿,揉捏起来。 “这里痛?” 谢昭昭点头:“就是那里。” “力道如何?” “可以再重些。” 谢昭昭之前工作累了,常去一家养生馆按摩,身体倒是很受力。 “这样?” “痛,轻一点,这下可以……” 谢昭昭发出一声舒服的谓叹,若是再搭配上精油就好了。 赵明礼本来是要和妹妹说杨铭的事,她和杨铭虽然没有婚约,但姑姑当初是满意杨铭的。 甚至暗中资助他的学业,谁想到后面发生了这许多事,二人竟错过了。 昭昭当年对杨铭可是很喜欢的,整日把状元夫人挂在口边,说以后要嫁给杨铭。 他怕杨铭出现影响他们夫妻感情。 裴恒对昭昭和沐儿不错,就是心胸不大宽广,连显允都容不下,更何况杨铭。 没想到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赵明礼老脸一热,掉头就走。 小两口恩爱是好事,这也太不讲究了,也不怕被孩子看到。 才出院子便看到陆容与往里闯,赵明礼连忙拉住。 “干嘛。” “不许去。”赵明礼一着急,语气急了些。 陆容与素来是横的,还有人敢对他说不许。 若不是看在沐儿和嫂嫂面子,他可要动手了。 “我有事。” “能有多大事,你别总在小两口面前晃荡。” 昭昭若是这个时候能再有个孩子也好,沐儿已经懂事,又乖巧聪明,再生一个若沐儿这般的好孩子,他也能帮衬些。 就这货有些讨厌,没轻没重的,总往小夫妻脸前凑。 他不能自己先成个家? 陆容与往院里看了眼,又想起早上蚊子的事。 我去,他们两个不会…… 没眼看! 他就是多余担心,杨铭怎么可能抢得过他。 第193章 何不以溺自照面 青雾公主摆宴,不少人甚至从京城赶来,可见青雾公主威望。 裴恒回京后一直低调,极少参加各家的宴会。 他今日带着妻儿一起,倒是让不少想看热闹的人失望了。 裴恒宠妻,可和青雾公主的传言也不少。 南疆求娶青雾公主,裴恒是极力反对。 甚至,说动了皇上。 如此,青雾公主就还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 所以,今日不过是青雾公主借狩猎摆宴让大家知道罢了。 谢昭昭秉承着就是来吃席的,低调,不惹事。 但前提是谁也别惹她。 权贵场的盛宴总不会平静。 她不想当炮灰,也不想被人做筏子。 今晚不像宫宴那般正式,一家三口坐在一处。 谢昭昭极少露面,除了那次宫宴,也就这次了。 见过她这张脸的人虽惊为天人,但也刻板印象地认为她靠色相上位又靠生子母凭子贵。 毕竟,在权贵圈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不过,谁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到他这个位置才敢对抗家族随心所欲。 公主府的厨子就在外间烤好了,直接端上来,不像宫宴那般都是冷的。 味道不错,但谢昭昭也就尝几口新鲜。 晚上吃这些不好消化,谢昭昭也不让沐儿多吃。 水囊里装着让厨房煮的助消化的山楂水,这会儿喝温度正好。 青雾公主身边不乏权贵子弟,虽然大齐驸马不能参政,但族中闲散子弟若娶了公主,对家族亦是助力。 尤其,六皇子和青雾公主最亲近。 除了秦王,皇子中只有六皇子是嫡出。 青雾公主对这些人倒是一视同仁,那种眼神,就像是男人在看一群为她争风吃醋的女人。 不放在眼里,但也不阻止。 谢昭昭也看到了杨铭,坐在最末席。 虽然衣着简单,亦无人搭理,但自有一股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的不屈姿态。 没有音信的这些年他应该经历了很多事吧。 从青涩的书生到今日可以弯下脊梁的谋士。 裴恒顺着谢昭昭目光看去,果然在那个方向看到了杨铭。 脸上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不大舒服。 这小子果然心机,做出这副被冷落的样子给谁看。 今日能来这里哪个不是门阀子弟,能坐在这里已经优越了很多人。 他对寒门士子并无偏见,但他尚未科举,有今日声名已是不凡。 尤其,另辟蹊径选择范家,怎么不算一种取巧呢? 这小子不简单。 杨铭发现裴恒在看自己,似是并不意外,朝他举了举杯。 裴恒竟也做出回应,且十分郑重,毫无轻慢。 众人倒是好奇二人交情。 一个最末席的穷书生,竟然得到裴大人青眼了。 毕竟,裴恒在权贵子弟中的地位是望尘莫及的存在。 裴家以文封爵前所未有不假,可没落了也是真。 裴恒凭一己之力托举了整个家族。 家中还出了那等子忤逆之人,险些又将裴家至于灭绝之地。 裴恒搬出裴家,可是连圣人都支持的。 不然,那座宅邸怎么来的。 换句话说,裴恒在朝中地位超凡。 但凡能入他眼的,自也不是泛泛之辈。 杨铭对众人投来的视线倒是不卑不亢。 他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上天留他性命自是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无惧失去更无惧未来。 裴沐到底是孩子,坐一会儿便觉有些不好玩,正好又要小解,便让裴恒陪他一起。 “阿娘带你去。”谢昭昭主动道。 她正好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我陪着你们。”裴恒有些不放心。 “我和秋娘一起去,你去算什么,忙你的。”谢昭昭朝方序秋的方向挑了挑眉,两人显然是有默契的。 不少人过来和裴恒攀关系,倒是把沐儿狠夸了一通。 夸得沐儿都不好一丝了。 这会儿正好把地方腾出来。 “我怎么瞧着六皇子今晚总往你那里看?”谢昭昭道。 “说什么呢,六皇子还是个孩子。”方序秋嗔了谢昭昭一眼。 虽然吧,这孩子长得也挺好看的。 但这也太小了,奶腥味都没退呢。 谢昭昭一脸无语:“姐姐,人家是皇子,就算我支持你找小鲜肉,也不会让你去泡皇子。” 这是皇权时代,煽动她招惹皇子,疯了吗? 谢昭昭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这些话被沐儿听到。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能他就是觉得我和他阿姐有几分相似,才多看几眼,我这是蹭了青雾公主的光,你别说,前几日就有人认错。” “你有没有想过……”谢昭昭欲言又止。 “什么?” “没什么,走吧!” 正打算回去时,听到一道声音。 谢昭昭连忙拉住方序秋,又一手捂着沐儿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边一男子拦住了青雾公主的去路:“公主放心,纵然你我成婚,我也不会干涉公主,公主放心,我一定守好自己分寸。” 青雾公主扬了扬唇角:“顾三郎是吧,你我不熟,但你和你二哥总是熟悉吧?” “公主放心,我日后是要同顾家划清界限的,顾家如何和我没关系,我自然是同公主一心的。”顾三郎表忠心道。 顾家支持的是魏王,顾二郎更是魏王心腹。 青雾公主笑了一声:“你同顾家划清界限,你又凭什么做我驸马?” 顾三郎扑通一声跪下了:“公主,求你了,我知道我出身低微,配不上公主,但我是真心爱慕公主,对公主绝无二心。” 他只是庶出,阿娘不得宠,他文不成武不就顾家看不上他,更不会给他机会。 他特意从京城赶来,就是想趁机见公主一面,请公主给他一个机会。 青雾公主微眯眸,轻笑开口道:“顾三郎,何不以溺自照面,看作的本宫驸马无?” 青雾公主说完,婢女便叫来护卫,那顾三郎一个男子就那样被拖了出去。 待顾三郎离开,青雾公主才道:“出来吧。” 谢昭昭愣了一下,瞬间明白青雾公主早发现了她们。 和方序秋对视一眼后,带着沐儿出去见礼:“见过公主。” 第194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谢昭昭没想到偷听个墙角还能被发现,不过,实在不能怪她。 毕竟是她们一早就在这里的,谁也不知道那个顾三郎会突然闯进来。 但,这也不能和公主殿下讲道理。 “沐儿见过姑姑!” 裴沐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行礼。 青雾公主听到沐儿奶声奶气的声音,声音都愉悦不少。 “都免礼吧!”说完牵过沐儿的手,“这里太冷了,让风荷姑姑带你去吃糕点,一会儿再送你回你爹爹那儿可好?” 裴沐眼睛眨巴眨巴后道:“那我阿娘和秋姨呢?” “姑姑要和她们说几句话,放心,姑姑会照顾好她们。”青雾公主道。 裴沐这才放心,点了点头,才有看向谢昭昭:“阿娘,早些回来哦,秋姨也是。” 谢昭昭摸摸儿子的头发:“知道了。 待风荷带裴沐离开,青雾公主才道:“去那边谈吧。” 这边说不好就有人过来,不适合谈话。 谢昭昭和方序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跟着青雾公主走。 到了前面暖亭停下,有丫鬟上了茶之后就退下,亭中又剩下她们三人。 青雾公主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压迫感十足:“刚才都听到了?” 谢昭昭心道不好,果然是来秋后算账的。 方序秋连忙起身:“殿下放心,我们虽然听到了,但绝不会多说一个字,昭昭她初来京城,也就只认得我。” 方序秋试图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毕竟,她好歹是个郡主,总要顾忌几分的。 谢昭昭几次要开口,被方序秋按回去了。 万一青雾就是想借此拿住昭昭的把柄,借此让裴恒休妻那可就糟了。 毕竟,这事可大可小。 她将这事揽下,青雾最多罚她没规矩。 大不了罚她跪一跪。 反正她早没了名声,不怕。 青雾公主目光落在方序秋身上好一会儿才缓缓移开,默了一瞬才开口。 “你们两个关系倒是好。” 方序秋愣了下,她好像从她话里听出些淡淡的惆怅。 她一个皇家公主,还有什么不满的。 听说不用嫁去南疆了,以后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公主殿下,又有什么好惆怅的。 “殿下,昭昭讲义气,救过我的命。”方序秋道。 她这辈子都欠着昭昭的,还不清。 “这件事你是要说一辈子吗,我耳根子都起茧了。”谢昭昭嗔她一眼。 要扛大家一起扛,她才没有那么不讲义气。 再说,不是还有裴恒。 他要是这都护不住她,那他这个皇帝大红人也忒不值钱了。 青雾公主笑了一声,“你们两个不会真以为本宫要治你们的罪,本宫留你们是要谈明月楼的事。” 方序秋和谢昭昭对视一眼,也是,堂堂公主殿下,不难查出明月楼幕后老板。 方序秋笑道:“殿下有话直说,能帮上公主是我们的荣幸。” “再过三个月便是母后寿辰,本宫想给母后准备一份礼物,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什么好,前几日看到明月楼的戏倒是有意思,就想请你们到时去宫里演一场。” 方序秋和谢昭昭也彻底松口气,能去宫里演当然好。 到时候明月楼就彻底火了,慕名而来的人自然更多。 她们开店就是为了赚钱,有钱赚当然好。 青雾公主看向谢昭昭:“不过,本宫想请裴夫人排一出新戏,你写的那些话本本宫很喜欢,母后看过也说好。” 只是之前并不知道居然是她写的,也是这次查明月楼这才查到她身上。 果然是个有趣的女子,也是,裴恒那样的人又怎会娶一个空有美貌的人。 “殿下想要排什么戏?” “只要新鲜好看,不拘什么戏,你写的齐天大圣传就很有意思。” “多谢公主赏识,那等我写完,公主看过之后再开始排。” 其实之前关于裴恒和青雾公主的流言谢昭昭倒是真有些介意。 但见过青雾公主之后她就放心了。 同为女人,她太了解女人看喜欢男人的眼神。 青雾公主看裴恒和看其他人无异,若有也只欣赏。 青雾公主身上是权力的味道。 这样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对男女感情都是不屑的。 “好,你们莫要让本宫失望。” 青雾公主谈完了排戏的事便放她们回去,至于之后的细节,会派人谈。 公主府自然是出手阔绰的,这点连方序秋也有些意外。 “你看吧,女人和女人谈生意其实最利索了,你是不知道那些臭男人有多麻烦。”方序秋现在完全放松了心态。 其实,青雾公主大概不记得了。 她小时候来京参加宫宴,好像是太后寿辰。 她还教过青雾公主放风筝,那时她大概和沐儿差不多大,应该已经不记得了。 “青雾公主倒是孝顺。”谢昭昭道。 “皇后出宫修行那几年,青雾公主也常陪在皇后身边,皇后回宫,青雾公主功不可没。”方序秋压低声音道。 皇上对秦王不喜,但对青雾公主还算是宠爱的,毕竟是嫡公主。 谢昭昭快到宴席时碰到同样出来透气的杨铭。 二人看到对方,都有些意外。 已经碰到,刻意避嫌倒是显得心虚。 方序秋主动道:“我在旁边等你。” 她现在肯定不能走,万一被宾客瞧见,孤男寡女的说不清。 但看他们两个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要说。 她就在这里望个风。 “你这些年过得可好?”杨铭问完就觉自己问了句傻话。 嫁给裴恒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谢昭昭笑着,笑容在不甚明亮的灯笼下像一朵徐徐盛开的花,明艳绽放,落落大方。 “还不错,杨大哥好像过得也不错,范家几位郎君都很敬重你,我们都比当年好。” 杨铭微微失神。 她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之前看着他的眼神含羞带怯。 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自若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是,都很好。”杨铭笑着附和。 那些不曾说出口的话也没必要再说。 没必要告诉她他死里逃生。 没必要告诉她他一步一血到得京城。 没必要告诉她他给她写了很多信。 都没必要了。 “杨大哥,希望你来年高中,这是你从小到大的愿望。”谢昭昭眼中都是坦然。 杨铭想起少年的自己。 他少年时有个愿望,考上状元。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后来,又多了愿望。 只是,这一生都不能实现了。 第195章 膝盖软,声音软,全身都软 夜太安静,谢昭昭每一个字都狠狠的砸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她的祝愿美好真诚。 但无论他将来如何风光,如何位极人臣,又或者一生默默,都和她无关。 再没有她追逐的目光,甚至一个眼神都不会有。 杨铭笑,极淡,又极从容。 “好,我努力,外面冷,快进去吧。”杨铭轻声笑,声音都是无波无澜。 他刚出来时看到裴大人低头和儿子说话,他那样位高权重之人对儿子却是温柔。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总是他抱着儿子,不假他人之手。 想来对昭昭亦是体贴的。 她过得好,他便放心了。 谢昭昭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回头:“对了,你家的房契我埋在院里那棵月桂树下了,等你高中回乡祭祖,记得取出来。” “好!” 杨家世代耕读,祖上略有薄产,父母相继病逝,只剩下那座杨家祖宅。 他上京之前将祖宅屋契给了昭昭,想着有一日高中,以此为聘。 只是,不会有那一日了。 如此很好。 谢昭昭转头离开,杨铭才敢流露出些许情感。 放肆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其实,今晚的月色不错。 可他却觉人生至暗,连空气都是冷硬的。 谢昭昭刚才转身那一瞬,脑海里突然闪出出嫁前夜,原主哭着将房契埋在月桂下。 原主哭的厉害,因为她埋的不止是房契,还埋葬了她一生的期许。 那一刻,她突然和原主共情,也明白了原主为何作天作地,无欲无求。 大抵是,纵然裴恒再好,也不是她心底那个人吧。 情之一字,果真伤人。 谢昭昭才转过长廊便看到裴恒抱着儿子站在那里。 朦朦胧胧的灯光下,风吹的灯笼摇摇晃晃,地上的身影也跟着晃动。 她尚未走到跟前便听儿子喊:“阿娘。” 谢昭昭轻吸口气,小跑着向前。 裴恒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着她:“走了,我们回家。” “你们先回,我和青雾公主打个招呼。”方序秋看到谢昭昭朝她看过来便知她的意思。 虽然她和昭昭他们一起来的,但她代表着安王府,离开自然要和青雾公主打个招呼的。 而且,她还有几句话要和青雾公主说。 再说,裴恒那占有欲,她还是不去打扰他们的好。 公主的别院距离他们的庄子不算远,一家三口索性走着回去。 谢昭昭手本来有些凉,被裴恒捏在掌心,很快变得温热。 “青雾和你谈了什么?”裴恒道。 “你担心她和我谈什么?”谢昭昭笑道。 “昭昭,青雾公主的确在选驸马,但不是我。”裴恒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青雾公主虽然不用嫁去南疆联姻,但婚事的确是要定下来了。 他力主不和亲,关于他和青雾的传闻他自是听说了的。 但觉得是无稽之谈,所以从不在乎。 可今晚青雾留下她,他还是有些担心她会误会。 谢昭昭想起那个自荐枕席的顾三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笑什么?” “笑你没做驸马的命呗。” “你又知道?”裴恒轻笑出声。 “谁让你的膝盖不够软。” “那要看对谁。”裴恒意味深长。 旁人自是没这个资格。 “爹爹对阿娘就膝盖软,声音软,全身都软。” 裴沐觉得爹爹就是这个意思。 裴恒:“……” 那倒也不必全身都软。 谢昭昭看裴恒看过了的眼神时居然秒懂。 不行,她变坏了。 谢昭昭回去后泡了个温泉,裴恒则和陆容与去了书房。 “顾家又想搞什么?”陆容与有些不耐烦。 顾家三郎那种窝囊废,搞死也就搞死了,关键是上蹿下跳恶心人。 今晚的事就算谢昭昭和方序秋不说,陆容与也还是知道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锦麟卫可不是吃闲饭的。 “顾三郎从京城特意赶来,顾家未必就不知。” 顾家是想将他作为一颗棋子放在青雾身边。 便是他现在没有这个想法,顾三郎姓顾就得受制于顾家。 顾三郎这步棋走对了是顾家一条退路,走错了,也无伤大雅。 “卑鄙!”陆容与骂道,“要我说顾二和魏王蛇鼠一窝,真是相配,既然他们不要脸,那也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顾家是魏王母族,他们之间利益是锁死的,那就让他们这把锁裂开条缝隙。 “你想做什么,不可胡来。”裴恒道。 陆容与轻哼了一声:“魏王不是还有个侧妃的空缺吗?” 顾家的五娘年岁正好,改日正好送魏王床上去。 魏王不是很会拉拢人心吗,就让他的女人们在后宅打起来。 “男人们的事牵涉女眷总归不好,顾三郎惹出来的祸,对付一个弱女子有失风度。”裴恒皱眉,并不赞成。 昭昭最讨厌用女子清白做算计,她厌恶的事,他不想做。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慈手软,顾家算计嫂嫂的时候怎么不体谅她是弱女子?” “志不同,道不合,但也不至于将自己弄得和他们一样恶臭,顾家三郎你随意。” 陆容与默了一瞬:“好,我另想办法,那个杨铭……” 陆容与看到了谢昭昭和杨铭说话,虽然二人隔着距离。 但杨铭看谢昭昭的眼神,他是男人,他懂。 “我正要与你说他的事。”裴恒正色道。 “怎么,有危机感了?”陆容与调侃道。 “我让你的人去一趟中州,四年前在中州发生了何事,这四年之间亦是事无巨细。”裴恒眯起眸,慵懒中透着矜冷。 杨铭看似君子之风,清雅之下有种书生没有的铮铮铁骨。 正因这股子韧,他才能和范家几位郎君相处极好。 范家郎君若是好相与就不会赶走那么多先生。 杨铭能留下,自有过人之处。 他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便是世家子弟也不及。 他身上藏着秘密。 “我派人去一趟便是,一介书生而已,便是明年高中,你也不必如此紧张。”陆容与道。 杨铭虽然对谢昭昭有情,但也是极有分寸且隐忍。 比那个沈显允不知体面多少。 一想到沈显允,他又觉得打轻了。 第196章 一波未平 时间晃晃悠悠,已经是三日后。 方序秋从公主别院回来隔日便先起程回京了,她惦记明月楼的生意。 谢昭昭没有留她,秋娘对生意的执念比她更强烈。 而且,她又有在京城开胭脂铺子的打算,想来是等不及要开始实施了。 说实话,谢昭昭其实是更愿意待在庄子的,现代人对原生态的环境有种执念。 所以,当初便是在边城那样的边陲之地谢昭昭也从未觉得委屈了自己。 不过,总是要回去的。 还没离开,裴沐已经开口问:“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春节休沐时,我们可以多住些时日。”裴恒对儿子向来是有求必应,自是不忍他伤心。 谢昭昭看他们父子相处都忍不住感慨,裴恒真的是她见过的父亲中最宠孩子的。 有人说,宠孩子的人大多都是弥补自己童年的缺失。 裴恒也是渴望过父爱的吧。 谢昭昭回京后一连几日没有出门,前段时间过得太嗨,耽误不少事,老老实实在家补话本。 最关键,还有皇后娘娘的寿辰。 谢昭昭想到不少有意思的,但宫中规矩多,避讳这个,避讳那个,不能太随意。 定下几个原型后,她打算再和秋娘商议。 宫中的礼仪和禁忌,秋娘更清楚。 也是奇怪,秋娘平日隔三岔五都会来府里,送些新鲜玩意,这次倒是好几日没来。 谢昭昭休息了会儿,正要继续,琉璃姐妹匆匆忙忙进来了:“夫人,画心求见。” 画心姑娘是郡主的贴身婢女,她看画心姑娘似哭过的模样。 “应是秋娘派她来催话本,快让她进来。”谢昭昭放下笔笑着调侃。 正想她呢,便派人来了。 倒是心有灵犀。 画心一进来就跪下了,眼睛红肿的厉害,显然哭了一路。 “快扶她起来。”谢昭昭道,“有话慢慢说。” 画心应该是一路走过来的,脸蛋冻得通红。 她是秋娘女婢,平日都是跟着秋娘坐马车,衣食住行不比富贵家的小姐差。 “奴婢不敢起,奴婢来这里我家郡主并不知道,可是奴婢想来想去,只有求夫人,我家郡主要被送去南疆和亲了,求夫人想想办法。” 画心哭得厉害,倒还算口齿伶俐,总算把失去讲清楚了。 她一个婢女不知道什么国家大事,但裴大人能想办法阻止青雾公主和亲,应该有办法救她家郡主。 她知道事情不好办,很让谢昭昭为难。 可她没法子,她是郡主的奴婢,她们做奴婢的便是拼死也要为自家主子着想。 王爷不在京城,便是在京城,只怕也没有法子。 “怎么会这样?”皇家又不是没有公主,总也轮不到秋娘头上。 更何况,秋娘嫁过人。 她不是嫌弃秋娘,只是这是在古代,不太附和常理。 “奴婢也不知道,只说那使团的大祭司合了我家郡主的八字,说与他们王上相合,皇上封了我家郡主为安城公主,半月后便要前往南疆了。” 画心着急的不行,接到圣旨她觉得天都塌了。 郡主的性子,怕是到不了南疆便要出事的。 圣旨已下,板上钉钉。 所以秋娘才不让她知道。 皇上之前驳了青雾公主和亲,南疆改求娶秋娘皇上自然不会反对。 反正秋娘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是死是活的他不会在乎,还能得实惠。 对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谢昭昭脑子一团乱麻,被打的措手不及。 实在是太突然了。 裴恒知道秋娘和亲的事吗? 说来他也两日没有归家了。 这件事他又知道多少,或者他有没有参与。 对于他来说,青雾公主是他表妹,自是比秋娘亲近的。 他一开始是否就打了这样的主意? “裴恒呢?” “大人尚未归家。”琉璃道。 谢昭昭亲手扶起画心:“这事我知道了,我不知道我能帮上多少,但我会尽力转圜,画心,你先回去,在你家郡主面前也莫要提起,免得她忧心。” 谢昭昭让琉璃派了马车送画心回去,自己在房间里待着,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出房间,连房间里什么时候掌灯她都未曾发觉。 裴恒进来时,谢昭昭眼神缓缓看向他:“终于肯回家了?” “郡主的事已成定局。”裴恒闷声道。 琉璃已经告诉了他,她知道方序秋和亲的事了。 “你说成定局就成定局,你为青雾公主据理力争,到了秋娘就只有这四个字了?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让秋娘代替,所以这几日才不回家躲着我。” “昭昭,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我知道的时候皇上已经下了圣旨。” “你和陆容与连皇上一天吃什么喝什么都清楚,会不知道皇上何时下的圣旨,裴恒,你骗我也要找个用心的理由。”谢昭昭皱着眉冷笑。 “不是你那便是青雾公主了。” 现在想来,六皇子当时看秋娘时的目光就很不对劲。 还有那日离开公主府,秋娘说要亲自向青雾道别,肯定发生了别的事,所以秋娘才改变计划第二日便走。 可她当时完全没多想,若是当时她多问一句,也许情况就会不同。 “昭昭,你冷静些。” “就是她对不对。”谢昭昭目光咄咄。 “不是青雾,我还在查。”裴恒皱眉。 皇上不会突然有这种想法的,其中定然发生了别的事。 只是,他一时还未查到。 “你不必替她说话,什么八字合适,根本就是有人幕后搞鬼,这种狗屁预言我一个字也不信。” 这种神乎其神的预言虽简单粗暴,但无论何时都最为有效。 他们能搞这些无中生有的预言她也可以。 谁害的秋娘,她就还回去。 “回京之后你和郡主见过吗?”裴恒道。 “我这几日一直待在家中没有出门,如何见她,你莫要转移话题,这件事不查清楚,你和青雾公主头号嫌疑。” “皇上那边的确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昭昭,你先冷静些,便是大齐必有一位和亲的公主,以你和郡主的交情,我怎么可能将她推出去?” 谢昭昭缓缓收回目光,低眸沉思,裴恒说得没错。 她的确冲动了。 只是,不是裴恒又会是谁? 第197章 红了眼睛 谢昭昭眼神有些冷,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书案上好一会儿才又抬起。 “我不怀疑你和青雾公主有什么感情纠葛,我们就事论事,在秋娘这件事上你和她嫌疑最大,因为受益者最有可能是加害者,就算不是她也绝对和她有关。” 她静静看着他,像是要一个人对抗一切,整个人覆盖着一层冷硬。 “而且,你敢确定青雾公主没有隐瞒你什么事?” 裴恒上前一步,手抱着她的肩膀上:“昭昭,你别这样看我,让我觉得很陌生。” 那个总是爱笑明媚的她似乎一下子变得冷艳。 “你瞒我的事我不问,朝堂水深,我不懂,但,这件事我想要一个真相,你是我夫君,我让你帮我做件事,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裴恒揉了揉她的头,“你给我点时间。” “好,给你时间,我想去秋娘府上住几日,陪陪她,我带着沐儿一起。” “好,明早我送你去。”裴恒并没有强留她,一口答应,“先吃点东西。” 谢昭昭心里藏着事,胃口也不太好,只用了一盏燕窝。 临睡前,裴恒又让厨房热了一碗牛乳,在边城时她便让沐儿每日喝牛乳。 说热牛乳有助睡眠和长高。 沐儿每次作息规律,的确也比同龄的孩子更高,也更白嫩。 “我喂你。”裴恒拿了勺子,喂到谢昭昭嘴边。 “不要,自己来。” 谢昭昭其实不太习惯用勺子喝东西,太慢了。 直接拿起碗,一口喝了,将空碗递给裴恒。 裴恒抬手擦掉她嘴角的奶渍:“早些休息,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裴恒要起身时谢昭昭抬手拽住他:“我不是不信你,正因我信你,不希望这些事情和你有关,我才为难。” “裴恒,世界上人很多,但我在乎的只有几个,我要一个真相,也要你平安。” 裴恒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我知道,早些休息。” 裴恒离开后,谢昭昭辗转了会儿,沉沉睡去。 …… 裴沐经常和谢昭昭一起去安王府,对王府熟悉得像自己家,倒也不拘束。 爹爹交代过他了,要照顾好阿娘,让阿娘好好吃饭。 裴恒只送他们到王府门口,大理寺一早就传来消息,崔大人醒了,他必须得去一趟。 谢昭昭牵着沐儿手,一路都想着要如何安慰方序秋。 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见到秋娘时,她正坐在窗下拨弄算盘珠子,珠子碰撞发出一声声脆响,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苦闷。 “秋娘,”谢昭昭这一声秋娘有疑惑有担心。 方序秋笑着抬头:“我就知道你会来,快来看,这是我们这个月的盈利,是上个月的两倍还多。” 昨日画心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从外面回来,她就知道她去了裴府。 好好把她骂了一顿,今日罚她去给她整理私库去了。 她本想派人带口信给她的,但想着以她的脾气,今日肯定会来,便打消了念头。 “和亲的事我听说了。”谢昭昭在她对面坐下。 琉璃姐妹带裴沐骑马去了,王府后面有块空地,裴沐每次来都要去那骑马。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正好把生意做到南疆去,没什么不好。”方序秋格外平静。 “你真这么想?” “当然,我听说南疆风景极好,四季如春,正想去看看,待我到时安定下来,你要带着沐儿去看我,我好好招待你。” 方序秋说起南疆风物,语气间十分向往。 只是,她越是如此谢昭昭越是难过。 “你别这样。” 方序秋笑,一如既往的豪爽:“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好了,好了,莫要掉眼泪,不然我都要心疼。” “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日在青雾公主别院,我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谢昭昭从知道她要和亲的消息就一直在想。 什么假死半路脱身,制造预言让南疆反悔,所有计划都在脑中想了一遍。 方序秋握住谢昭昭的手:“真的没有,我就是问了皇后寿辰时间和宫中一些禁忌,本来想着我们一起操办,让明月楼大放异彩,如今只能交给你一个人了。” “你也知道自从我和离,被所有家族视作大逆不道,儿子也不认我,大齐不会有人娶我,让我嫁凡夫俗子我也不乐意,这样挺好的。” “那个南疆王比我还小两岁呢,我见过画像了,你看,是不是还挺英俊的。” 方序秋拿出昨日连同圣旨一同送来的南疆王画像。 “你真这么想?”谢昭昭一眨不眨地看着方序秋的眼睛。 “当然,我嫁去南疆会带着我父王一起,与其留在大齐被皇上猜忌,倒不如去南疆的好。”方序秋感慨。 “那你的理想抱负呢,你说要当大齐第一首富的,还说要和我一起将明月楼开遍大齐呢?” “我做了南疆王妃一样可以做生意,而且,还有你啊,到时候换你打理生意,我在幕后数钱,昭昭,是好姐妹就祝我幸福。” 方序秋握住谢昭昭的手紧了紧,连眼中都弥漫着笑意。 “好,那就幸福。” 只是,此去南疆千山万水,别说见面,只怕书信都是不易。 她真的舍不得。 方序秋早知道她来,吩咐厨房做了热锅子,骨汤熬了一夜,涮牛羊肉最是鲜美。 “这个还是你教我的,你还记得我们在边城时常在书斋后院的亭子涮锅子,还有桂花酒。”方序秋让人将温好的酒端上来。 “怎么不记得,现在想想,还是在边城时候好。”谢昭昭声音变得慢悠悠起来,似是陷入回忆。 那时候最多就有个谢慧敏上蹿下跳,不会有这么多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 若是秋娘不来京城,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件事。 “京城繁华,边城质朴,若是在边城可喝不到这么好的桂花酒,你尝尝。”方序秋抬手给谢昭昭倒了一杯。 谢昭昭其实酒量不错,不曾想,今日竟醉了。 琉璃姐妹扶她回屋,她还拉着方序秋的手不松:“秋娘,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方序秋在房门关上那一瞬,终是红了眼睛。 第198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方序秋到的时候青雾公主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到了之后,青雾身边的婢女和护卫都退下,房间只剩下她二人。 “见过她了?” “殿下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青雾公主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只是聪明人有时候难免自作聪明。” 方序秋蹙了下眉:“这是安王府自己的事,公主莫要牵扯无辜之人。” 裴恒自然会护着昭昭,但皇家恶臭,又擅使阴谋诡计,防不胜防。 她可以和亲,但亦有想护着之人。 青雾公主笑着,即便随意的坐着,身上都透出上位者的矜贵和淡漠。 “你放心,裴大人是朝中重臣,本宫拉拢都来不及,不会伤害他的妻子,但前提是,你要让你的好姐妹不要多事。” 方序秋一笑,疏离又防备:“我这里自然不会,但是公主也要将秘密守好了。” 青雾公主端起茶,饮了一口:“本宫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也会遵守我们的约定。” 她看着方序秋的面容,似端详又似失神。 方序秋静了静,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走了吗?” 那个酒只会醉两个时辰,她不想昭昭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离开过。 青雾公主唇角勾出了几分弧度,表情没什么波动:“郡主不是无情之人,对我倒是处处防备。” 方序秋默了一瞬才再次开口:“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公主终究不是一路人,告辞。” 方序秋起身告辞,青雾公主没有拦着,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失神。 许久裴辞礼才从后面屏风出来。 “我是为她好,她倒是不领情。”青雾公主摇头,淡淡哂笑,“明明我们才该是亲近的。” “殿下不必伤怀,到时她自会明白。”裴辞礼安静道。 “倒也不是伤怀,我没那么多的精力伤心这些,姑姑,我尽力了。” 裴辞礼走过来,让青雾靠在自己怀里:“公主做的都是大事,凡夫俗子无需理解,只需感恩。” …… 方序秋已经决定和亲,便开始开开心心地备嫁。 虽说南疆王室什么都不缺,但多带些陪嫁总是没错。 她是以公主之礼下嫁,除了安王府的陪嫁,朝廷也会另出一份。 除了日常所需,还有婢女,护卫,太医,覆盖整个内廷的配置。 方序秋也不客气,甚至还在宫里送来的礼单上加了原来的两倍。 她千里迢迢嫁去那么远,换了二十座城池,不要白不要。 而且,那个南疆王长得是不错,但死过老婆,都是二婚,谁也别嫌弃谁。 带着谢昭昭连着逛了两日,恨不得把自己喜欢的都买回去。 这几日下来,谢昭昭倒也没发觉不妥之处,安王赶到京城那日,谢昭昭带着沐儿回了裴府。 裴恒这几日也忙,崔大人醒来后,山东赈灾的案子也有了新进展。 有了崔大人的证据,裴恒顺藤摸瓜,揪出了户部几个主官。 之前一直沉默的几个刺客开口招供,和户部几个人的口供基本一致。 魏王府的那个护卫和姚大人是同乡,被收买后,利用魏王府的腰牌以作便利。 崔大人回京他怕事情败露,这才参与行刺。 所以,整件事与魏王无关。 “想什么?”谢昭昭将茶水放到他手边他竟未察觉。 “崔大人的案子。” “不是已经结案了?” 听说崔大人已经在做交接,打算去秦王封地。 陆容与派了锦麟卫,一路护送。 “魏王的护卫都是自小追随他,怎可能轻易被收买。” 那个姚大人一个户部主官,又有多少银钱去收买王府护卫。 看似合理,细推究之下却处处不合理。 更巧的是那个护卫在招供之后咬舌自尽了。 谢昭昭在一旁坐下来:“细思的确巧合,好似有双无形的手推着一般。” 证据来得及时,可又在最后留下疑点。 “正是如此,护卫一死,就算和魏王府有关,也没有证据。” 而且,崔大人要追随秦王去封地,这案子暂时只能如此结案。 “也许不想你继续查的人是皇上。”谢昭昭幽幽道。 护卫若要死,早在被抓的时候就想办法死了。 却偏要等到崔大人醒来,招供之后才自尽。 裴恒看向谢昭昭,显然是没想到她能想到这点。 “护卫一死,魏王有没有贪墨赈灾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会认为护卫是为魏王死的,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谢昭昭冷笑:“皇上排除异己,赶走了秦王,打压了魏王,又借和亲逼走安王,皇权倒是稳了。” 算计秦王,魏王她都能理解,可安王已经退无可退。 没有兵权,不涉朝政,甚至除了安城,在民间存在感极低,皇上到底在疑心什么。 能坐上那把龙椅的果真没一个简单的。 “和亲之事已定,礼部已经备好了陪嫁单子。”裴恒看着她。 和亲的确是件极其残忍的事,尤其,对亲近人而言。 “我知道,秋娘倒是欢喜,只是我总觉得她瞒了我什么事。”谢昭昭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你要的真相我会给你。” 只是,事情太突然,毫无眉目,这几日忙着崔大人之事。 待崔大人离开,他会去一趟公主府。 谢昭昭摇头:“她这般与我做戏,又极力不让我们插手,那便说明真相很危险,不想连累我们。” 或许秋娘说的对,安王和她一起离开,至少能保住他们父女性命。 若是她贸然插手,反倒累得他父女送命。 就像秦王,留在京城或许性命不保,封地虽小,却能苟且活着。 在皇权面前,他们都太过渺小。 裴恒沉默,没有反驳亦没有应声。 真相危险? 安王安分守己,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鹌鹑,他有什么能威胁到皇上。 这不合情理。 他能感觉到越来越接近真相,可受到的阻碍也越来越多。 这些谜团看似毫无联系,但背后都有无形的力量在推着往前。 第199章 勾栏做派 “那便从南疆使团入手,既然有人操控,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裴恒道。 他是宫里长大,见得多,也听得多。 这些什么八字相合的狗屁之言背后必然是有人搞鬼。 如此看,与其从青雾那里入手,倒不如直接从那位大祭司开始。 说来,他们可是老朋友了。 “会不会打草惊蛇?” 谢昭昭担心秋娘父女的安全。 “放心!” 他总要查清楚,这一切到底是谁在暗中操持。 皇上排除异己不假,对安王倒也不必费心。 毕竟,安王从不是皇上的目标。 对于和亲人选,对皇上来说,都是他的一颗棋子,更不是非方序秋不可。 裴恒用完膳,陪儿子下了两局棋就又出门了,谢昭昭也不过问。 他在朝中能做到这个位置,就不可能事事处处都告诉她细节。 秘密但凡出口,就有泄露的风险。 …… 明月楼开业这么久,裴恒还是第一次来。 陆容与约在这里,他难得没有迟到。 陆容与见裴恒过来,笑了笑:“怎么样?” “挺好。”裴恒道。 “你敢不敢多看一眼,守男德也不用守成你这样。”陆容与一整个无语。 现在朝中都知道大理寺卿洁身自好,谈公事要么在公廨,要么茶楼。 京城的戏楼虽然不算风月场所,但里面门道也不少。 陆容与最近常来明月楼,这里的确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算的是出淤泥而不染。 “你有话便说。”大冷的天,他一点不愿出门。 本来昭昭最近对他都算不得热情,他再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已经懒得问他了。 陆容与示意他往台上看,裴恒扫了眼,抚琴的是位男子。 再一看,那人他还认识。 沈显允! 盘腿坐在琴案前,香烟袅袅,身着白色圆领窄袖加镧袍,头发随意地用一个木簪别着,面容清冷,仙气飘飘。 “他怎么在这里?”裴恒皱眉。 “要不怎么说他心机深沉,他从王府搬出来后便住在明月楼,你说这和住你家有什么区别?”陆容与轻嗤了一声。 裴恒虽然在杨铭面前又争又抢,但光明正大,背后没使过绊子。 但这位可不同,一个大男人狐媚子手段倒是不少。 凭着一手好琴艺,大出风头,也是明月楼一大特色了。 日后送到谢昭昭手中的银子都有他一份功劳,那还不得记得他的好。 裴恒闷闷的喝了口茶,目光又朝台上的男人看了眼。 方序秋若真的和亲南疆,昭昭日后少不得要常来明月楼。 这个沈显允还真是无孔不入。 “你就为让我看这个?” “自然不是!” 他最近也忙,没什么空来。 也是今日才知那位惊艳京城的琴师竟是沈显允。 上次真的是打轻了。 沈显允也看到裴恒,实在是他那一头白发太过显眼,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沈显允朝裴恒这边颔首,他正抚琴,不好前来打招呼。 不过,他看了眼一旁的小厮,那小厮立刻会意,给裴恒和陆容与这桌上了酒菜。 “这是我们沈公子请二位的,二位慢用。” 小厮说完,恭敬退下。 陆容与朝台上看了眼:“这茶气都要冲上天了。” 把他丢进护城河里泡上一泡,全京城都不缺茶喝。 “你气什么,有事说事。” “我还不是替你着急,方序秋要和亲,你家那位没和你闹?”陆容与睨他一眼。 谢昭昭和方序秋那好的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之前毅之上书反对青雾和亲,如今换了人选,任谁都会觉得是毅之从中作梗。 “我家娘子贤良。” 陆容与轻哼一声:“你可拉倒吧,不过,我劝你这事你别插手,连安王那种疼女儿的这次都没有反对,这事太不对劲。还有宁国宇文炎入京了,所有事全赶一起了,京城有的热闹了。” “什么时候。”裴恒是有些吃惊的。 之前在丰城和宇文炎打过交道,虽不至于结仇,但并不愉快。 “别说你,连我都震惊,宁国的使臣名单上并没有他的名字,竟然逃过锦麟卫眼线。”陆容与喝了口酒,挑眉道。 “皇上寿辰已过,宁国派使臣这个时候入京怕是和那位六皇子有关。”裴恒道。 之前丰城的事,牵涉太广,陆容与回京后自是禀告了皇上。 陆容与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次连宁国丞相韩知涯都亲自来了,韩知涯和宇文炎向来不对付,这次必然是有了六皇子的消息。” “他们的六皇子难不成出现在京城?”裴恒目光悠悠看向台上抚琴那位。 沈显允的底细他派人查过,毫无破绽,干净的很,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怀疑。 “还真不好说,不过,若是他在京城,这次肯定藏不住了。”陆容与也看向台上。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故意放出消息?”裴恒将酒杯放下,“还有,你的锦麟卫是不是该好好清一清?” 陆容与捏着酒杯的手一顿,最近漏网之鱼是有点多了。 “你发现了什么?” “直觉,”裴恒顿了下,“不止锦麟卫,大理寺也不太平。” 否则那个护卫也不会不明不白地死了。 “一切小心便是,还有,那方家父女的事你真不管?”陆容与觉得这家伙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反常了。 平日事关他娘子的事他可是比谁都上心。 裴恒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你自己喝,走了。” “一会儿还有大圣闹天宫呢,你不看会儿?”陆容与道。 难得有一日空闲,陆容与还不想回府。 “不了!”裴恒日日听,关于大圣的故事,他知道的更多。 “等下,”陆容与又叫住他,“你好歹是正经夫君,回去给你娘子撒个娇,那个沈显允就得卷铺盖滚蛋,男人嘛,得舍下脸面。” 裴恒轻嗤一声:“你懂你先娶个娘子回家,他既然喜欢抛头露面赚钱,那就好好赚。” 陆容与笑出声:“裴毅之啊裴毅之,你现在是学坏了。” 和他那个促狭的娘子一般模样,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彼此彼此!”裴恒挑眉。 离开前又看了眼抚琴的沈显允,和他投来的目光对上。 沈显允勾了勾唇,音调在他手中缓缓而出,裴恒眸色深了几分。 正是谢昭昭哄沐儿睡觉的那首曲子,他倒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裴恒冷笑一声,迈腿离开。 勾栏做派! 第200章 滔天大祸 沈显允自然看到裴恒眼中那抹冷蔑,他只淡淡一笑。 不到最后,胜负未分。 他既然等,那就等得起。 沈显允一曲毕,沈显允起身离席,不论身后的宾客喝彩声多热烈,也没有赢来他一个回头。 一如既往的矜冷翩翩。 沈显允回到房间时沈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浴汤。 沈管家一脸心疼:“郎君实在不必委屈自己。” 明月楼虽说对伶人很是保护,但毕竟也是风月场所,郎君身份尊贵,实在不该在这里。 “自然是这里最安全。” 明月楼不止有陆容与的锦麟卫还有裴恒的暗卫。 虽不能说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但比他自己住安全得多。 “韩知涯马上便到京城,他自是会保护郎君,何须旁人。”沈管家并不领情。 “莫要忘了这里是大齐。”沈显允表情淡漠。 其实说来,他在大齐的时间更久,毕竟他母亲是大齐人,他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大齐血液。 也正因如此,他被其他皇子所不容。 可是即便不容那又如何。 沈显允闭上眼睛,将身体慢慢浸泡在热水中。 “既然已经来了京城,那就迟早会遇到。”其实比他预想的已经晚了。 他本以为宁国的使臣在大齐皇帝寿辰时就该到的。 “郎君迟早是要回宁国的,那谢娘子这里如何打算。” 郎君说明月楼安全不过是借口罢了,他们又不是保护不了郎君。 说白了还是想找借口离那位谢娘子近些。 郎君做出如此大牺牲,若最后一无所得,他都替郎君不值。 “我看中的,自是要带走。” “可那位谢娘子如今已经解了蛊毒,怕是不易。” 沈管家承认谢昭昭是位难得的绝色美人,可再绝色,毕竟嫁过人,做正妻怕是不成。 不过,他们郎君喜欢,做个妾室也勉强。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沈显允意味深长,“方序秋和亲南疆不正是契机?” 谢昭昭和方序秋关系亲密,此事涉及青雾公主,二人必然闹嫌隙。 …… 朝堂最近热闹,南疆使团还未离开,宁国使臣又到了。 宁国使臣在众臣的好奇之下觐见,除了宁国三皇子宇文炎还有宁国丞相韩知涯。 这位三皇子倒是年轻俊朗,莫不是也是来求亲的? 若是嫁个公主就能让他们俯首称臣,何乐而不为。 那个南疆尤其可笑,居然求娶一个被休弃的妇人,果真是蛮荒之地。 “小臣这次来拜见大齐皇帝陛下,是奉我王之名,前来接回我宁国六皇子。” 韩知涯在说了边关问题,做出了诸多退让之后才提起此行真正的目的。 这是宁王给他的口谕,他自是要将王子平安带回。 宇文炎也在使团,一路自然不平静,若有大齐配合,那便事半功倍。 皇上故作沉吟:“贵国六皇子在我大齐?” 仿若不知道之前在丰城的事。 丰城和宁国比邻,宁国在丰城来去自如,身为皇帝自然不会高兴。 那件事不久便借换防撤了当地节度使的职,暗中增兵,加强了城门盘查,封锁了关口。 宁国边界百姓依附大齐而活,如此严查之下生计出问题。 边境几次出现火花,两边关系紧张。 所以,大齐皇帝寿辰宁国并未派使者。 可不久便有六皇子的消息传出。 宁国便是再心里不痛快,也不得不服软。 这次来大齐,奉上的这些礼物可不仅仅是求和。 虽不及南疆二十座城池那般大手笔,但也奉上了和丰城比邻的几座城池。 皇上自然是满意的。 确切地说,最近发生的事都很让他满意。 下旨让锦麟卫配合寻找,十分给面子。 韩知涯直接将六皇子身份在大齐过了明路,宇文炎反倒不好明着动手。 他就知道韩知涯此行不简单,果真如此。 幸好他来了。 不过,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会让他平安回到宁国。 既然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就不该再出现。 若是路上出了意外,倒是正好坏了大齐和宁国的盟约。 父王窝囊,才会送出那些城池。 他自然是不许的。 裴府 裴恒回府已经亥时末,谢昭昭一直等他回来。 她自是也听说了宁国使臣的事,那个宇文炎和裴恒在丰城是结了梁子的。 若他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只怕又要惹皇上猜疑。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自然是担心的。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裴恒脱掉外面大氅,才朝她走过去。 “大理寺最近很忙?” 裴恒在旁边圆凳上坐下,他身上凉,不想靠她太近。 最近最忙的是礼部和锦麟卫。 一个要准备公主出嫁,一个要配合寻找六皇子。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晚,是见了位老朋友。 当然,也查到一些线索。 “南疆大祭司求娶青雾不成后便想在皇室中寻找生辰是巳、酉、丑三合的女子,方郡主是异姓王之女,本不在此列,她的生辰是安王府后来主动加上的。” “不可能。”谢昭昭不信。 她之前从未听秋娘提过想要远嫁和亲,怎会主动加上。 “南疆大祭司亲口所言,安王府送去写着方郡主生辰的帖子是亲自送到驿馆的,所以,真相如何只有方家知道。” 南疆大祭司上次被抓过一次,这次学乖了,直接知无不言。 “看来秋娘果真受到威胁。”谢昭昭抬头看着裴恒,“能让方家感到威胁的也就那几位,方家必然是被对方拿住了什么把柄。” “若继续查自然能查到真相,只是若如此,便是将方家置于危险之地,正如你所说,若方家果真藏着什么秘密,秘密一旦大白天下,这对方家而言便是滔天大祸。” 既然方家极力隐瞒,自然是不想让世人知道。 方家根基在安城,若要查那便要从安城查起。 如此,秘密自然保不住。 第201章 畜生啊 谢昭昭扶着额,眉头紧皱,努力想原小说剧情。 可如今已经偏离小说太多,都是没有出现的人物和剧情。 怪她当时因为篇幅太长,就跳着只看了男女主结局,有些边缘人物就没看。 裴恒抬手抱着她:“别难过了,便是不能查,还能想其他办法。” 谢昭昭摇头:“我不是难过,我只是觉得很无力。” “南疆使团那边我已经做好安排,不过,得离开大齐后才能动手,到时必会将人平平安安带到你面前。” 只是,从此以后再无郡主王爷,她必须隐姓埋名一生。 当然,前提是方家父女同意,否则计划便进行不下去。 “真的?” “嗯,方家现在都是宫里的人,她出嫁你肯定要送嫁,到时我寻一个机会好让你们说话。” 谢昭昭抱着他的腰,抬头看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对你好,难道对旁人,难得你和方郡主投缘,她对你亦是真心。” 方序秋便是到了这种自身难保的时候都要护着昭昭,他又怎么忍心让她落难。 “这次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娘子,我为你做什么都应该,”裴恒拨开她的发丝,抚摸了下她脸蛋,“我去沐浴,你先睡,乖!” 裴恒声音低低的,如同在哄孩子一般,极有耐心。 谢昭昭倒是躺下,手捏着被角:“我等你。” 裴恒眼底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 …… 谢昭昭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酸的,疼倒不至于疼,但体感不适。 她揉着眉心从床上坐起身,房间有些暗,外面天色似乎不好,阴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时辰。 这样的天气真的适合在家睡觉,谢昭昭又重新躺回床上。 昨晚…… 谢昭昭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痕迹明显。 她现在才明白他昨晚为什么那样笑。 畜生啊。 昨晚的感激就这么没了。 谢昭昭躺在床上心里骂了裴恒八百遍,几辈子没睡过女人。 房门打开时她就知道是裴恒,沐儿进房间,只会开一条小缝,先探个脑袋进来,不像他这般大模大样。 谢昭昭翻了个身,不看他,黑色的长发铺满枕头,香肩微露,有种瑰丽旖旎的美。 男人喉结滚动了下,强压下某种欲望。 裴恒觉得自己不是纵欲之人,但现在好像是有些不大对劲。 裴恒抬手拨开“起来吃点东西,郡主出嫁,你不要添妆?我送你去,好不好?” 谢昭昭撇嘴,暂时先不和他生气,还有正事要办。 “你今日倒是有空?” 裴恒抱了谢昭昭起来:“嗯,今日陪你。” 谢昭昭嗔他一眼,每次放肆过后都会这般伏低做小。 明明是知道错了,偏死性不改。 谢昭昭洗漱完,沐儿已经在桌前坐好,等爹爹和阿娘一起用膳,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还不等谢昭昭开口问,他便迫不及待地说了: “阿娘,我收到二牛来信了,他当哥哥了,不过不是妹妹,是弟弟。” 之前他和二牛比赛谁先有妹妹,虽然他当了哥哥,可不是妹妹,也算不得赢。 二牛如今也认了不少字,会自己写信,不过,字写得又大又丑,有点费纸。 “真的啊,那是喜事了。”谢昭昭也为他们高兴。 王家一家都是好人,在边城时和他们来往也最多。 “还有哦,赵叔和秋霜姑姑要来京城了。”裴沐眼睛里都是笑意。 人对小时候对他好的人有天然亲近,裴沐之前常被裴恒带到衙门,都是赵磊陪着他。 所以,在裴沐心里赵磊就是家里人。 “太不容易了。”谢昭昭感慨。 不能说一步登天,但从地方小吏到走到京城,那也是大部分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裴恒点头:“唐知州如今在吏部任职,赵磊是如今方城的李知州举荐的。” 谢昭昭瞬间明白,这些人倒是会做人,怪不得能步步高升。 “阿娘,我一会儿想和听雨找姑婆,可以吗?”裴沐道。 姑婆好些日子没有来,他想找姑婆下棋。 爹爹虽然也陪他下棋,但爹爹的棋路不适合现在的他。 太霸道,一点不让着他。 他要让姑婆教他新招数,以柔克刚,这样才能赢了爹爹。 谢昭昭摸摸儿子头上两个圆鼓鼓的发髻:“好啊,阿娘也许久未见姑婆,你正好替阿娘看望姑婆。” 用过早膳,听雨带着护卫陪裴沐回了国公府,谢昭昭则和裴恒去安王府。 王府没有想象的热闹,或者说太过冷清。 谁都知道方郡主此次和亲,不可能再回来。 若是以前的安王府,虽然说没什么权势,但好歹还会顾及下面子。 如今,连面子都不必了。 谢昭昭和裴恒过去的时候,父女俩正在池塘钓鱼。 夏日时这里满池莲花倒也好看,只是冬日看着有些萧瑟。 不过,父女俩倒是开心,谢昭昭远远便听到方序秋的笑声。 “父王说这条鱼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当然是清蒸,父王年纪大了,口味清淡。”安王笑道。 “哼,父王这话好意思吗,每日喝那么多酒,好意思说自己口味清淡,我看还是红烧好,天气冷就适合红烧。” “你这丫头,处处和爹唱反调,大不了我再钓一条给你红烧。” “那爹爹可要快些,不然赶不上中午吃了。”方序秋一偏头,看到不远处的谢昭昭。 她神色一亮,几乎是从小凳子上跳起来的:“昭昭,你来了,太好了,我让父王给你们做红烧鱼。” “丫头,我什么时候说要亲自下厨了。” “现在也不晚啊。”方序秋扭头朝安王皱了皱鼻子。 谢昭昭以往见到的都是明艳大气,独当一面的她,偶尔也会放纵,但不会像现在这般。 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般小女儿的一面。 大抵,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能如此天真烂漫。 方序秋拉谢昭昭手:“走呀,我们去喝茶,让他自己慢慢钓鱼吧,冻了快两个时辰了。” 二人挽着手臂走远,只是裴恒却没有离开,安王笑着看了他一眼:“裴大人,坐下谈吧!” 第202章 日日在这里受你家大人虐待 裴恒从善如流,在小凳上坐下:“安王倒是悠闲。” 方达自上次中毒便苍老了许多,不过,精神倒还好。 虽然添了不少白发,但能看得出年轻时的俊美。 方达笑了笑:“我家丫头爱吃鱼,挑嘴的很。” 说完看向裴恒,“我知道裴大人也极疼儿子,怎样,跟我学学如何做红烧鱼?” “好。” “等我再钓一条,一条怕是不够啊,我家那是个大馋丫头。” 大抵是运气好,这次方达很快钓到今日的第二条鱼。 他背着鱼竿,裴恒提着鱼篓,二人走的慢慢悠悠。 安王府虽冷清,宫人却不少。 等方序秋定下人选后,他们便要随她前往南疆。 到了厨房,安王屏退了下人:“今日本王亲自下厨,你们都退下吧。” 厨房只剩下二人,裴恒熟练的择菜洗菜,安王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不错。 谢丫头选男人的眼光不错。 安王一边处理鱼一边道:“我知你今日要说什么,也知你夫妻真心想帮秋娘,但这件事你们莫要插手,这是给我们父女最后的体面。” “王爷真要方郡主嫁去南疆?” “秋娘的性子,只要她愿意,在哪都能活得很好,我知道她。” 秋娘若是在郑家自然也能管好郑三郎的后宅。 只是她厌了郑三郎,不愿再给他机会。 秋娘是他的女人,他自是疼爱,他这个做父亲的会亲自护送,送她最后一程。 接下来二人都没有再提起和亲之事,方达做菜,裴恒帮着打下手,二人倒是配合异常默契。 谢昭昭和方序秋在暖阁中喝茶,说起相识之初,说起她们一起做生意,说起曾经的梦想,只是都未提和亲。 不像离别,倒像是对往昔的回忆。 谢昭昭记得有一句话说,真正的离别,不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只不过在同样洒满阳光的早上,有的人永远留在了昨天。 没有道别,亦无需道别。 三日后,安城公主下嫁南疆,仪仗极大,长街欢送。 方序秋坐在车辇中,腿上放着一个锦盒。 这是谢昭昭的添妆。 里面是可以做暗器用的发簪,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匕首。 这样的添妆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方序秋将发簪插在发髻上,匕首也被她悬挂在腰间。 新娘发髻讲究,都是宫中准备的符合公主仪制的头面。 匕首这样的凶器更是不许出现的。 不过,如今已经梳好妆出发,谁也管不了她。 她会好好活着,努力活着。 她还要回来与她相见。 谢昭昭站在楼上,看着车辇越走越远,裴恒道:“不要和她道别吗?” “我们终会相见。” 只是在车辇消失时,终是眼睛微红。 裴恒揽着她的肩膀:“你说的对,终会相见。” 谢昭昭这场病来的猝不及防,送完方序秋回来的那个晚上便起了高烧,来势汹汹。 她昏昏迷迷了整整三日,梦里出现了很多人,最后都离她而去。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哀伤,不愿面对。 第三日的清晨,谢昭昭终于醒来。 冬日的阳光柔和,透过窗户丝丝缕缕的落下,谢昭昭有种重生的感觉。 “阿娘醒了?”裴沐一脸惊喜,握着谢昭昭的手,像是生怕她会消失。 谢昭昭点头,嗓音有些干哑,低低的嗯了声。 “我给阿娘倒茶。”裴沐爬起来,抬腿给谢昭昭倒了茶,又稳稳的端过来:“是温的哦,阿娘慢些喝。” 谢昭昭高烧三日才退,唇瓣都干得起了一层硬皮,的确是渴了。 喝完水润了喉咙才能发出大点的声音来。 “你爹爹呢?” “爹爹去厨房看阿娘的药,马上就来。” 裴沐话才落,就看到爹爹端着药进来了。 “爹爹,阿娘想你了。” 阿娘醒来就问爹爹,自然是想爹爹了。 谢昭昭一囧,她就是随口问一句,怎么就是想他了。 裴恒端着药上前,在床边坐下,神情认真: “想我了?” 谢昭昭正不好意思,被他这般问,撇过脸嗔道:“才没有。” “那是我想你了,先喝药,一会儿凉了。”裴恒一路从厨房端过来,这会儿温度正好。 谢昭昭蹙眉,虽不喜欢那股苦味,但也知道这药非喝不可。 她可不想因此葬送了小命。 谢昭昭端过药,皱着眉头一口饮尽。 好苦啊! 苦得她直犯恶心。 沐儿立刻喂了蜜饯给她:“吃了就不苦了。” 阿娘是他见过喝药最勇敢的人,都是一口喝尽。 他做不到。 每次都要爹爹一勺一勺的喂,下次他也要勇敢些。 不对,他要好好锻炼身体,不要生病。 谢昭昭这一病,人瘦了一圈,竟有种人比黄花瘦的娇弱感。 那种媚感削弱后,倒像个娇娇的小女孩,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裴恒这几日照顾谢昭昭都在府中办公,陆容与这几日倒是日日来。 不过,都在外书房,不曾入内院。 听风进来时陆容与漫不经心地丢下手中的公文:“你家夫人可醒了?” “刚醒了,烧也退了,用了些肉糜,人也精神了。”听风道。 夫人醒来,大人和郎君脸上都有笑了。 陆容与点头:“本王日日在这里受你家大人虐待,人都瘦了一圈,罢了罢了,本王还是回去,免得惹人嫌。” “王爷这就走,我家夫人醒了,大人自然有时间招待王爷。” “他招待我?哼,他就是个没良心的,若不是本王机灵,每日到厨房讨些吃得,本王就要饿死在你们府上了。”陆容与道。 听风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咱们府上人手少,夫人这一病就忙不过来。” “的确是人手不够,给你们大人说请靠谱的人牙子到府上,给你们夫人好好挑几个机灵的。” 那琉璃姐妹是功夫不错,但不够机灵,粗手粗脚的,一看就不会照顾人。 裴恒开门立户,伺候人的不是世仆,许多事情做得不周到。 “王爷说的是。” “走了!” “王爷不去和大人打声招呼再走?” 陆容与挥了挥手,也不让人送,走得潇洒。 第203章 有话说有屁放,不然滚蛋 谢昭昭身体痊愈后去了明月楼,方序秋离开前做足了安排,明月楼依旧客似云来。 谢昭昭坐在二楼,看着下面的欢声笑语,客人高声叫好,心中却是落寞不已。 之前她常和秋娘坐在此处喝酒聊天,看着她的位置空着,突然就领悟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寂。 谢昭昭对着空落落的位置发呆,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抬头,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林婉宁。” “裴夫人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关你屁事。” 林婉宁不止第一次被她骂,倒也习惯。 不过,就算是被骂,看她这副丧眉耷眼的样子她也极其痛快,可以忽略。 “若是我的好姐妹嫁去南疆,我心里也不好受,其实我挺羡慕裴夫人和方郡主的友谊,毕竟若论起来,我和她认识得更早,她还是我嫂子呢,可她却独和你亲近。” 谢昭昭掀起眼皮,眼中带着冷意:“有话说有屁放,不然滚蛋。” 林婉宁直接笑出声:“裴夫人的性子还真是……直爽。” 就这样粗鄙的女人,可惜了那张脸。 谢昭昭喝着酒没再搭理她:“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何答应和亲?” 谢昭昭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嘴角是嘲讽的笑。 “我知道你不信我,”林婉宁整理了下衣裙,在她对面坐下,压低了声音,“但你不觉得方郡主和青雾公主长得极像吗?” “其实方郡主像的也不是青雾公主,而是皇后娘娘。” 林婉宁唇角勾着和缓但恶毒的笑,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 谢昭昭睫毛轻颤了下,眼底划过一抹波澜。 “林婉宁,你这些话不怕我告诉青雾公主吗,你总该知道我夫君和青雾公主的情分。” 林婉宁脸上的笑容僵住。 她完全没想到谢昭昭是这个态度。 可她偏要她知道。 让她痛苦。 让她知道她和她的好姐妹再无相见之日。 “青雾公主应该告诉过你,她的母亲出身淮阳,巧了,我们的皇后娘娘也是出身淮阳,安王妃去世那年,我们的皇后娘娘正好嫁给那个时候还是九王爷的皇上……” 谢昭昭抬手,一杯酒泼在林婉宁脸上:“住口。” 林婉宁被泼了一脸的酒,竟是一点不生气:“怎么,不敢听了。” 谢昭昭轻笑一声:“我多叫几个人来听,或者请婉宁县主到台上展开说说,婉宁县主憋了这么久,怕是要憋坏身体的。” 林婉宁掏出帕子轻轻擦着脸上的酒,把脸上的胭脂擦掉不少,露出一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 “谢昭昭,若不是你撺掇她进京开什么明月楼,她或许就可以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京城那么多的权贵世家,安王为女儿选了我表哥,你说是为什么?因为郑家远离京城是非。可最后全被你毁了,谢昭昭,是你害了方序秋。” 谢昭昭看着林婉宁脸上放肆的笑,心口如针扎一般的疼,只是脸上表情却依旧淡淡的。 “婉宁县主心底有多阴暗才能看着别人的悲伤幸灾乐祸,当真是可悲。” 林婉宁面对她的讽刺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肆无忌惮。 “是啊,我心底阴暗,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嫁给五十多岁的老鳏夫。” 这些都是裴恒暗中做局,让她父亲不得不答应。 毕竟和林家前途比起来,她一个客居娘家的寡妇又算什么。 什么疼爱,都比不得利益。 “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了,谢昭昭,我要你这辈子也活在内疚中,是你害了方序秋。” “这个秘密若利用得当倒也不是不能挽回,你若是告诉了裴恒你说他会不会阻拦,只是若是阻拦他就必须付出些代价。” 林婉宁直接笑出声来:“这个代价很大,也许到最后说不定像他母亲那般,吞金自杀呢,哈哈哈。” 谢昭昭安静地看着她发疯,越是愤怒却越是安静。 “我会将婉宁县主的话带给青雾公主,她应该比我更有兴趣知道你为何要编造这些谣言。” 林婉宁笑了:“我一直觉得裴夫人还算讲义气,没想到竟是如此懦弱自私。” “明明不是他们父女的错,却要因一个秘密远嫁他乡,将来客死他乡。” “好吧,是我高看你了,原来你同我一样都是自私的人。” 林婉宁自顾自的说完,然后笑着离开。 今日真是痛快。 她不幸福。 就让所有人跟她一起下地狱。 林婉宁离开许久谢昭昭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几乎要被那股痛苦绝望淹没。 原来,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荒唐。 谢昭昭闭了闭眼,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起身,腿一软,身子一歪,就要跌倒。 只是迎接她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头,看到裴恒那一瞬,苍白如纸的脸上滑出一行清泪。 若不知道真相便罢了。 知道后,这便是个死局。 现在她明白秋娘为何让她不要管此事。 “林婉宁和你说了什么?” 裴恒接到消息便赶过来了,只是,来的时候林婉宁已经离开了。 林婉宁嫁给鳏夫这件事,的确有他暗中操作,若不是她几次三番给昭昭使绊子,念及少时情分,他绝不会动她。 陆景筠的事她亦参与其中,落此下场并不无辜。 而且,林家也可以选择不嫁女儿。 官场之事自古便是成王败寇。 但昭昭最讨厌用这些手段算计女人。 他怕她知道后厌恶他。 谢昭昭摇头。 “我现在不想说。” 林婉宁疯得起,但她付不起这个代价。 秋娘选择和亲便是想守住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一旦曝光,说不定还会害了秋娘性命。 “好,我们回家说。” 裴恒看她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走路,抬手抱起她,直接从后院离开。 马车上谢昭昭一路沉默,连林婉宁都知道这个秘密了,或许已经不是秘密了。 秦王离京是不是也和这些有关? 谢昭昭脑子乱得很。 为什么小说里没有提过这个剧情。 她到底跳过了多少内容。 不对,她想起来了。 庆历二十六年春,庆历帝驾崩,皇六子继位改号永炎。 永炎三年太后废帝,改立太孙,改号建元。 第204章 锻造一把最锋利的刀 这些在书中都是一笔带过,甚至连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变都没有多提。 只说裴恒辅佐大齐三代帝王,是大齐肱骨之臣。 如今已经是庆历二十一年,那便是说皇上会在明年春天驾崩。 可上次寿辰时她见过皇上,身体康健,完全没有生病的征兆。 谢昭昭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直到裴恒将她抱回家中她才醒过神来。 沐儿看裴恒抱着谢昭昭回来,以为谢昭昭身体又不舒服,担心的厉害。 谢昭昭见儿子如此:“阿娘没病,只是有些倦了。” “那阿娘早些休息,沐儿可以自己沐浴睡觉,不用阿娘讲故事。” 裴恒先带着儿子洗漱,送了儿子睡觉后才抱谢昭昭沐浴。 温热的浴汤让她整个人清醒不少。 其实她知道自己穿进一本小说之后很少去想书中的剧情。 除了因为她的到来让剧情产生了蝴蝶效应外,她还想好好的享受自己的恋爱。 她就是真情实感的感受一切,享受一切,而非原主的替身。 她甚至潜意识的想忘记那些书中的内容。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忘了。 她刚才想了一路,书上虽然写的都是谢慧敏如何在裴家,在京城贵妇中站稳脚跟,但也提过一些朝堂的事。 皇上驾崩那日裴恒在母亲的牌位前守了一夜。 那日并非他母亲的忌日。 那便只能是他为母亲报了仇。 他参与了那次宫变。 她想得太过专注,连裴恒进来都没有察觉。 “沐儿睡了,我抱你回去。” 裴恒拿了帕子将谢昭昭整个人裹起来,抱回床上,又细细地擦干她头发。 “裴恒。”谢昭昭突然从他怀里起身,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裴恒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担忧。 她在害怕什么。 她向来肆意明媚,极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怎么了?”裴恒对她的语气柔和。 但此刻心中已经涌起了无数种让林婉宁生不如死的法子。 她若不想活,她不介意让整个林家陪葬。 世家大族,若要找出些把柄并不难。 再说林家也的确不干净。 否则,也不会把女儿嫁给那个老鳏夫。 “你……”谢昭昭不知该和他如何说起那些书中的内容。 “昭昭,不想说便不说,不用勉强。” 裴恒不想强迫她。 他想知道,只需将林婉宁抓来便是。 大理寺一百零八的刑拘,总有一种能让她开口。 谢昭昭摇头:“不是,是关于秋娘的身世,我有些震惊。” 裴恒眯眸,其实,他隐约猜到些。 只是兹事体大,又在方家父女离京的关键时期,他不好往下查。 所以,当初便没有去证实自己猜测。 其实那日安王的态度,他基本已经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昭昭突然提起,显然是林婉宁告诉她的。 这么说,林家也知道了? “当年长公主自杀或许也和此事有关。”谢昭昭只能借林婉宁之口给他一些暗示。 便只是这些暗示对裴恒来说也已经足够,裴恒查了许多年。 他应该已经猜到和皇上有关,只是还缺一个切实的证据。 因为皇上没有理由这么做。 如今,这个理由充分了。 这样一想便明白,长公主是用这个把柄去威胁皇上保住裴家。 只是,长公主也知道,这个秘密一旦出口,她就活不成了。 毕竟,皇后贞洁有疑,直接动摇国本。 裴家所犯之错和这个秘密比较起来已经不算什么了。 裴恒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怒意,他抱着谢昭昭,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昭昭,这些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 但凡害他母亲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母亲温柔善良,先帝将她宠得天真烂漫。 但宫里长大的孩子却也不是真的天真到不知世故。 她出身皇家,自然知道有些秘密要一辈子烂在肚里,一旦出口,覆水难收。 她那时已经和父亲离心,她又那么疼爱他,不会只为了裴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她定然有苦衷。 而这苦衷和裴家有关。 和他的那位好父亲有关。 看来,他要回一趟裴府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你都理智些,你还有我和沐儿,别冲动。” 裴恒这个人越是要发疯就越是看着冷静。 她知道他现在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昭昭,”裴恒抬手摸着她还有些潮热的发丝,“我母亲是个极温柔的人,她自出生便受尽宠爱,与人为善,却吃尽了爱情的苦,她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那般潦草的,孤零零的做了孤魂野鬼。 一开始,他想着将母亲葬入裴家祖陵,可裴家配不上她。 那样污秽不堪的地方只会脏了她的灵魂。 明明是他自己求娶,求娶之时便该想好代价。 输不起,便将一切推给母亲。 他就是个懦夫。 “裴恒,你母亲他定然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是呀,所以她才一定让我先离京……” 他那时怎么就会觉得母亲是先帝宠爱的公主,有先帝遗言保护。不论裴家如何,皇上都会留她性命呢。 裴恒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能威胁到母亲的只有他。 皇上既然将他贬谪到边城便不会用他性命做威胁。 那便只能是他了。 他早该想到。 亏他念着父子之情,家族血脉,供养他们八年。 而这八年,老东西养出裴忱那样一条毒蛇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是怕他知道真相后不放过他吧。 谢昭昭害怕他这样的眼神,害怕这样的他。 林婉宁的目的不是秋娘,是裴恒。 她想逼疯裴恒。 他们一起长大,她最了解裴恒的软肋。 她应该也猜到长公主的死因。 她是在报复他。 谢昭昭主动去亲裴恒唇瓣:“裴恒,我们便是要为母亲报仇,也要让我们的手干干净净,不管是裴家,亦或是皇上都不值得你背负骂名,落个乱臣贼子下场,母亲应该也不希望如此。” “我们要报仇,就要好好筹谋,锻造一把最锋利的刀,一击即中插进他们的要害,让他们再没有机会挣扎。” 第205章 杀气太重 裴恒捧着她的脸蛋,吻落在她的眉心,唇角勾出几分笑:“放心,我有分寸。” 只是,垂眸时眼中闪过不着痕迹的冷肃。 他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放过坏人。 既然林家不会教女儿,那便先拿林家开刀。 …… 裴恒带着大理寺的人直接进了林府,门房的人甚至来不及回报,他们已经进了院子。 很快便将整个院子围住,来势汹汹。 林尚书看着这些人丝毫不把他,不把林家放在眼中,气得不轻,将茶盏都摔了,瓷片碎了一地。 林家是世家,又娶了安阳王的女儿,祖上修建皇都有功,大齐几任工部尚书都出自林家。 这些年圣眷虽不算最浓,却也是数得上的。 尤其,这些年世家落魄,林家依然屹立不倒,这就很厉害了。 林尚书养尊处优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当然不能忍。 裴恒一身大理寺官服,威严十足,看着坐着的林尚书道:“裴某接到举报,林大人参与山东赈灾粮案,搜!” 裴恒手指一挥,后面的人井然有序地冲进各院开始搜查。 “放肆!老夫为官多年,兢兢业业,你是受了谁的举报,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丁卯,老夫就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这里可不是裴国公府,由不得你放肆。”林尚书阻拦道。 不过黄毛小儿以为自己得皇上看重,才回京几日,行事倒是嚣张得很。 不过是皇上养的一条狗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竟然敢到林家来撒野,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尚书年纪也不算大,但谱摆得不小,一口一个老夫,倚老卖老。 “林尚书,别说是你,便是王爷皇子牵扯这个案子也得一寸一寸的查,大理寺是奉旨办差,你若不配合,那便要按谋逆论,到时别说你,整个林家都保不住。”张司直道。 张司直性子温和,在同僚中极少和人树敌,更何况是林尚书这种朝廷大员。 之所以开口,实在是看不得林尚书口出狂言的样子。 满朝皆知裴大人和裴府不合,自然也知道为何不合。 可林尚书当着他们大人的面说这种诛心的话,实在是过分了。 林尚书冷声嗤笑:“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林尚书老眼昏花了不成,看不到他身上这身官服?大理寺奉旨行事,公事公办,你老好歹也是朝廷大员,不用在这儿跟泼妇似的骂街,有损你的官威,若查不到证据,裴某自会负荆请罪,可若找到证据,林大人就要随我走一趟大理寺了。” “老夫不会放过你。”林尚书气得脸都变形了。 裴恒在椅子上坐下,倒是镇定异常。 莫说砸东西骂人,就是林尚书把家拆了,他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今日他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 人他肯定是要带走的。 不多时,张司直便带着证据回来了:“大人,这是在书房找到的。” 林尚书脸色一下就变了:“污蔑,你这是污蔑。” 裴恒冷笑:“还是请林尚书随我到大理寺走一趟,林府封禁,不得出入!” “你没这个资格,我要见皇上,我要面见皇上。” 只是林尚书话才落,就被上来的护卫带走了。 想见皇上,怕是不容易了。 这边吵吵嚷嚷,自然惊到后院女眷,林夫人看到是裴恒,连忙上前:“毅之,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若是九年前的裴恒,他或许会称一声阮姨,可如今…… “林夫人,铁证如山,还请不要扰乱官府办案。” 林夫人听到裴恒那声林夫人便知不好,裴家当年落难,林家虽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没有施以援手。 随着长公主的死,两家关系早不如从前了。 “这……”林夫人欲言又止。 林婉宁疾步匆匆,头上的步摇晃得厉害,拦在裴恒身前。 “裴恒,你就非要这样?” 裴恒连眼神都吝啬给她,抬步便要离开。 “裴恒,你在报复我对不对?就因为谢昭昭。” 裴恒抬眼,眸中笑意冷冽:“婉宁县主还是好好担心自己,林尚书牵扯的案子可不止一件,女眷轻则发配教坊司为奴,重则流放北地军中。” 林婉宁听到教坊司已经白了脸,再听到北地军中时,身子摇了摇,险些跌倒。 流放北地便是充为军妓,他好狠的心。 就为了谢昭昭,他竟然如此报复林家。 “裴恒,你疯了吗,你为了一个女人滥用职权,污蔑我父,你会毁了你自己。” 林尚书也冷声道:“裴恒,你莫要自掘坟墓,毁了自己前程。” “本官只认证据,只讲律法,至于旁的,皇上自有定论,若有人阻拦办案,一同拿下。”裴恒冷声道。 林婉宁试图阻拦,可整个人被带倒,裴恒的脚更是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手上。 林婉宁发出一声惨叫,她听到了自己手指断裂的声音。 林婉宁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弹的一手好琴,如今手指头废了,便是再恢复,也会受到影响。 林夫人扶起女儿,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恒:“毅之,你怎么能如此对婉儿,她可是与你一同长大。” 两家曾是姻亲,就算结不成夫妻,也不至如此。 “裴恒,你别欺人太甚。”林尚书还指望着女人嫁人给林家谋利。 裴恒只看向张司直:“派人看守林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张司直恭敬道。 他祖籍山东,他家乡受灾最严重,朝廷明明拨了救灾粮,可朝中官员贪墨,救灾粮迟迟不到。 他前几日才收到家书,老母亲被活活饿死了。 他怎能不恨这些蛀虫。 有他张严亭在,林家就是一只蚂蚁也别想爬出去。 裴恒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林家的下人都提前躲开,再没有哪个敢拦路。 …… 林尚书被大理寺带走的消息迅速传来,朝中再次风声鹤唳。 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怎么又牵出林尚书。 这朝中又要不平静了。 本来有个陆小王爷已经够彪悍了,如今又回来个裴恒,两人凑一起,杀气太重了。 第206章 缺了大德 谢昭昭是在明月楼听到林家出事的消息,不过,已经是三日后了。 若不是她今日来明月楼,还不会知道。 裴恒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她平日在家陪着沐儿,自然不会有人将这些消息告诉她。 明月楼的客人都在谈林尚书作恶多端,咎由自取。 不止贪墨赈灾银,还多次和户部勾结,贪墨修缮黄河河堤的银子。 四年前中州魏县河堤被冲垮就是工部督修的,死了下游数十万百姓,后来又发生了瘟疫,几个县都成了空城。 而这件事一直被当地官府压着,毕竟黄河隔几年便发水,只以为是天灾,没想到是人为。 十几万百姓啊,林尚书这是缺了大德。 “听说林家的女眷都进了教坊司为奴。” “可不是,那个婉宁县主说自己女儿不是林家人,可夫家为了撇清关系死活不认,她带着女儿投了湖,捞上来的时候身体都冻硬了。” “都是报应。” …… 谢昭昭以前听到这些会觉惋惜,会为小女孩可惜,可如今竟然毫无动容。 人的心果然会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谢昭昭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 “昭昭!” 谢昭昭的思绪被一道记忆中的声音打断。 她抬头,没想到竟然在明月楼碰到杨铭。 杨铭今日依旧是素色布衣,头发用同色发带束起,更显眉目温柔,通身再无任何装饰,却平添了几分清雅之气。 “杨大哥,好巧,快坐!”谢昭昭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杨铭笑着在对面坐下,这里人来人往,算不得私下接触,不会妨碍她名声。 “和朋友约在这里,不想他刚派人来说有要事在身,要晚一个时辰。” 谢昭昭亲自倒了茶给他:“我看杨大哥比上次见时气色好许多,可见是有高兴事。” 上次见他还是在凤凰山狩猎时,他眉宇间有一股清愁。 如今,清愁化作清雅,人也更加清隽俊秀。 “的确有件好事,此事还要多谢裴大人。”谢昭昭愣了一瞬:“我夫君?” 她不是说裴恒不好,只是裴恒这人在面对她身边的异性总是醋意冲天,帮杨铭的可能性不大。 “正是,裴大人查清魏县河堤决堤真相,给魏县,梁州,容县百姓一个公道,裴大人是位好官。” 他亲眼目睹了那场灾难,被困梁州,后又染上瘟疫。 官府为掩盖真相,封城断粮,将附近三县变成一座死城。 若不是百姓拼死救他,他早没了性命。 这几年他辗转各处,就想为百姓讨回公道。 却是处处碰壁,有一次被关进牢房,险些丧命。 侥幸留下一条命的百姓花了力气才将他从牢中赎出。 后来,他知道自己力量渺小,又官官相护,他打算等高中面圣之日,哪怕拼了一身功名不要,也要揭穿真相。 这几年他一边读书一边赚上京的银子,一路走得艰辛。 只是,为将当年真相公布于众,再苦再难他都挺了下来。 一心等明年春闱。 没想到,裴大人破了此案。 当年的真相也被揭穿,皇上震怒,已经派锦麟卫连夜出京将那几位官员缉拿回京问罪。 那些枉死的百姓终于能瞑目了。 “原来这几年你发生了这么多事。”谢昭昭目光落在他身上。 怪不得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怪不得初遇时的他心事重重。 “如今我的命已经不是我的,我也做不得主。”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闭上眼睛就是被洪水淹没的田地房屋。 他被困在水中,又黑又冷。 是一位老伯给了他一个泡发的馒头,他才能挺过那一夜。 第二日醒来时那老伯已经没了气息。 后来又是瘟疫,每天都有许多人死去。 他耳边总能响起那些百姓唤他的声音。 有的叫他读书人,有的叫他小书生。 他们都希望他活着,活着走出去,将这里的事告诉州府的官员,早些来救他们。 只是,一日又一日,死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始终没有等到官府的救兵。 他的命是那些百姓救的,以后的每一日都要替他们活。 他之前总想着读书做官,却没想过做官之后要做什么。 如今,他明白了。 他这条命是要为生民立命,为百姓做主,才不辜负自己寒窗十数载。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但活路总比死路好走得多。 “杨大哥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官。”谢昭昭笑着,眉眼风流,又透着认真。 原主有这样的青梅竹马,的确也很难喜欢上别人了。 她那样作天作地时心里也一定很痛苦吧。 若她母亲没有早逝,若没有落水被裴恒所救,若没有被婶娘逼着嫁人,若他没有失去音讯,也许结局会不同。 只可惜,没有这些也许。 她代替原主来了这里。 她喜欢上了裴恒。 若真的有奇迹,她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相守,弥补这一世的遗憾。 “我会努力。”杨铭目光落在那盘桂花糕上,鬼使神差般地拿起一块。 香甜软糯,入口即化。 好似记忆的味道。 “杨大哥喜欢桂花糕?”谢昭昭笑道。 杨铭似是有些晃神,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喜甜食,喜欢桂花糕的是她啊。 她那时总会把她喜欢吃的东西拿给他吃,后来竟也吃习惯了。 只是离家多年,他许久不曾吃过糕点了。 今日是他失态了。 “这桂花糕是边城的做法,味道是不是很熟悉?” 谢昭昭拿筷子又给杨铭面前的碟子上夹了一块。 谢昭昭见他吃完,再要夹时,杨铭抬手打断:“可以了。替我谢过裴大人,我朋友快要来了,先告辞,你慢慢用。” 杨铭起身告辞,待他走几步时,谢昭昭突然叫住他:“杨大哥,一定要金榜题名啊。” 这是原主的心愿,至少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吧。 “好。” 若此生有憾,那便是她。 他终是辜负了她。 幸好,她如今过得幸福。 否则,他这一生都不会心安。 经历了那么一场生死,他已经爱不起任何人了。 若有来世。 若她愿意。 他十里红妆娶她。 第207章 志不在情爱 谢昭昭看着杨铭清瘦的背影,莫名眼睛酸涩,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原来。 原来他对原主爱得如此深沉。 只是终究是造化弄人。 不过,他如此情深也算不辜负原主为他丢了性命。 谢昭昭有种抢夺了她幸福的感觉。 “这么舍不得?” 直到裴恒声音响起,谢昭昭才回过神来,慌忙擦脸上的眼泪。 自己的娘子为别的男人掉泪,裴恒心里当然不悦。 只是,见她流泪又心软了。 她已经如此难过。 舍不得她更难过了。 “我是替……”谢昭昭说到一半止住,微红的眼睛瞪着他,“总之,你以后要对他好些,朝堂上也要护着他些。” 他是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朝堂危险太多了。 他们的幸福是用他和原主换来的,自然该补偿他。 否则,于心难安,也对不起原主。 “谢昭昭,你是要气死我!”裴恒撩了下袍角在她对面坐下。 “反正这件事你就要听我的,谁让你是我夫君,你帮是不帮?”谢昭昭就是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裴恒被气笑了,她到底怎么回事。 一阵风能吹走的小身板,就那张脸俊俏些,她倒是真能惦记。 谢昭昭看着裴恒,大有他敢说不行,她就继续哭下去架势。 自方序秋离开后她便郁郁寡欢,又病了一场,人都瘦了不少。 裴恒哪舍得她再难过。 “帮,我帮还不成,不过,京城人才济济他这还没高中呢,你倒是替他操心。”裴恒无奈道。 谢昭昭有些炸毛:“你什么意思,他就是天生状元命,一定能高中。” “是,是,是,他天生状元命。” 裴恒心里酸得不行,可不想惹谢昭昭生气,只能哄着。 果真是水做的,这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裴恒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不哭了,听你的便是。” 他懂她的意思,她是觉得亏欠了杨铭。 杨铭的确有君子之风,文人风骨。 他这样的人若不能高中入仕,那是国家的损失。 大齐需要这样坚毅刚正的好官。 “真的?” “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 “裴恒,等所有事情结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我的秘密。” “好,我等你。” 裴恒这几日尤其忙,有时连着好几日不回府,而青雾公主选驸马的消息尘嚣甚上。 外界都在传裴家是不是又要出个驸马了。 青雾公主和前长公主可不同。 青雾公主扶持六皇子,本就在参与朝政,驸马的人选必然要选个有助力的。 既然有助力就不可能不涉朝政。 所以,裴恒是最佳选择。 问题是裴恒有妻室。 就看他舍不舍得娇妻了。 公主府 裴恒从大理寺离开后直接去了公主府,青雾这个时候找他,应该是有要事。 公主府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丝毫不惧风会将灯笼吹灭,因为亮着的都是上好的南海夜明珠。 “裴恒,你好大的胆子!”青雾将手中密函直接丢到他身上。 裴恒眉目沉静,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弯腰捡起,看完后淡淡的笑了下。 只是那笑中透着深藏骨子的凉意。 “公主殿下若是信了,这封信该在皇上的龙案上!” “你动林家我不拦你,可是郑家根基不在京城,郑家是河东望族,你动郑家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青雾拍了下桌子,表情带着愤怒。 郑家是河东之首,子弟虽然没有在京,可地方却有不少门生,势力不容小觑。 林家和郑家是连襟不假,可林家的事牵连不到郑家头上。 “公主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青雾查京中的事容易,可京外之事却是不易。 青雾虽受宠爱,但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这封信显然是有人送给她的。 秦王离京,魏王被皇上猜疑,六皇子虽还年少,但有青雾公主帮他出头,之前支持秦王那些权贵大臣如今都支持六皇子。 最近向青雾示好的家族的确不少。 而郑家就是其中之一。 尤其,林家出事之后。 “殿下,郑家不可信。” “郑家不可信,那你呢?”青雾冷眸道。 “臣自然是效忠朝廷的。” 青雾公主扬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郑家的确百足之虫不假,但和裴恒比起来,自然是他的支持更为重要。 自从兄长离京,他的态度就有些微妙起来。 若他支持,那陆容与自然也会支持。 问题是他们二人现在行事完全随心所欲,她无法确定他们用意何在。 裴恒眉目阴鸷,唇角勾起的弧度极深,只是笑容没什么温度:“最近那些流言是公主放出去的?” 青雾轻笑一声,语气轻松:“你放心,本宫自不会做抢夺有妇之夫的事来,更何况,毅之你并不是本宫喜欢的类型。” “公主的确志不在情爱,只是想用此手段离间臣和皇上罢了。” 让皇上像疑心魏王一般疑心他,然后他好死心塌地效忠于她。 秦王离京,魏王失宠。 青雾公主好深的算计。 可惜是女子。 若是男儿,那个位置她倒是合适。 她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林家会牵扯其中,原来林尚书是她的人。 青雾公主丝毫没有阴谋被揭穿的恼羞,她看得上眼的人不多,裴恒算是一个。 有谋略,有手段,做事干脆。 若这样的人效力于她,自然如虎添翼。 “毅之,你我一起长大,你的人品才学我清楚,也知你心中在乎的什么,你放心,事成之后,裴家任你处置,如何?” 青雾公主说到处置二字时语气依旧轻描淡写。 好像她决定的不是一个家族的生死,而是野猫野狗一般。 “殿下允诺裴家任我处置,又把姑姑置于何地?”裴恒勾起唇角,笑容带着一丝无谓。 确切地说是讽刺。 若不是这次方序秋离京,他重查裴家也不会发现原来姑姑是青雾公主的人。 虽然当年的事和她无关,但她的确从那时便开始谋划。 那时,她也不过二八年华。 好深的心计。 青雾公主的表情终于有一丝裂痕,那一丝裂痕渐渐放大,最后又归于平静。 她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此说便是承认了姑姑是她的人。 第208章 画的饼太多,吃饱了 青雾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裴恒,精致的面容上是被权力浸染的睥睨之态。 裴恒并不惧。 因为他很确定,青雾公主不会动他。 而他也的确想知道,九年前,姑姑在整件事中到底充当什么角色。 姑姑是整个裴家最关心母亲的人,也是母亲最信任的人。 他不相信姑姑会害母亲。 可事关母亲死因,他也必须查个清楚明白。 “殿下可知我为何杀林家,因为林婉宁告诉了臣一个震惊朝野的秘密,若不杀,恐朝野动荡。” 裴恒嗓音很低,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他虽未直言,但青雾公主听出来了。 原来林家私底下想拿捏她的把柄,呵,那的确是死有余辜。 不过,如今她已经安排好一切,便是有朝一日秘密曝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更何况,她的父皇,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你想知道裴姑姑九年前有没有算计姑姑对吗?”青雾公主看着裴恒的目光带着几分骄傲,“没有,裴姑姑她最不屑算计利用女子,这些年她也一直为那件事深感内疚,你不该怀疑她。” 若她是男子,自然不必费心筹谋,等到了年纪,自有世家、权臣奉上投名状,任她挑选。 可惜不是。 女子又有什么错。 谁规定坐在那个位置的就必须是男子。 她不敢说她的上位之路干干净净没有血腥,但她敢说,她从未践踏过女子的尊严。 更没有让女子蒙羞。 “公主当年便知道真相?” “我并不知,”青雾摇头,“父皇当年疑心兄长非皇室血脉,再加上程家吃了败仗,便一同迁怒母后。” “至于裴家,虽然程家的事牵扯不到裴家,但裴家是太子太傅,父皇看到裴家便心里不舒服,你知道聂远峰是父皇心腹,当年父皇看中母后巧取豪夺便有他的配合,程家的案子又是聂远峰负责,他自然有办法给裴家定罪。” 父皇对聂远峰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将裴家定罪,二来还能打压世家势力。 一举多得,父皇没有理由反对。 当初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就连皇后都不得不出宫修行,裴姑姑那时的权力都是皇后给的,皇后出事,她自身难保。 后来裴家被流放离京,她陪母后修行,无意听到了母后和嬷嬷的谈话,才知道父皇为何那么大的怒意。 她想,裴太傅作为太子太傅,他是嗅到了些不同寻常。 他知道这个秘密可以保命。 但绝不能出自他口。 所以,便用裴恒做威胁,让姑姑用这个秘密威胁皇上放过裴家。 而后来,聂远峰也被父皇外调,这件事彻底平息。 不过,随着程家战败真相大白天下,裴家回京,兄长解禁,这件事迟早会再起波澜。 因为,兄长始终是父皇心中一根刺。 哪怕兄长的确是他亲生血脉。 所以,她才用崔大人遇刺做局,又收买魏王护卫,让秦王离京,魏王被疑。 后又收买南疆大祭司让方序秋远嫁。 她的确算计,却也是保他们性命。 只有远离京城,远离是非他们才能活下来。 她虽算计,但无愧于心。 “公主为何想要那个位置,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帝。” “因为本宫比他们都优秀,本宫比他们更有资格。”青雾公主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明明是自辩,却有种字字泣血之感。 她三岁开蒙,明明她比兄长,比魏王更加聪慧,可父皇却看不到她。 父皇对她只是宠爱,却不报任何希望。 若不是她坚持不嫁,说不定早成了某家的内宅妇人,一生被困方寸之内。 就算今日,她也必须借六弟的名头行事。 裴姑姑挣脱了后宅,却也是用终生不嫁换来的。 她们只是想证明,女子并不比男子差。 女子也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本宫将一切都坦诚相告,你可愿意帮本宫?” 青雾公主看着他,带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微笑。 “所有野心者都会将自己的欲望美化,殿下说你更有资格,我想看到殿下的诚意。”裴恒说完从椅子上起身,“时辰不到,臣妻还在等臣回家,臣先告辞。” “裴恒,你想动郑家还不是时候,郑家和铜川节度使赵冲交情匪浅,赵冲兵强马壮早有异心,你动郑家,大齐付不起这个代价。” 到了这个时候青雾公主也不瞒他了,郑家的所作所为她的确看不上。 但此刻郑家动不得。 牵一发动全身。 “那如果是皇上的意思呢?” 赵冲和郑家的关系皇上早就知道,只是郑家只要不蹦跶到他眼皮底下他也懒得搭理。 但赵冲野心勃勃,赵冲不反,皇上反倒不好下手。 若动郑家,赵冲若忍不住动手,皇上便有了借口。 “父皇要收回铜川兵权?”青雾公主震惊。 她在宫中虽有心腹,但自然不比裴恒和陆容与更早知道。 他们二人是父皇左膀右臂,很多事,皇上只和他们商议。 “父皇要让陆容与带兵平叛?”青雾公主问完便想到了。 锦麟卫的确有异动。 她本以为是年末各地探子回京,但如今看并不是。 陆容与在借年底各地武卫回京,趁机调派人手,早做安排。 处理了一批户部官员后,新换上的她还未来得及渗透。 只怕这些人已经在秘密准备粮草了。 这些新安排的人是父皇的人还是他们的? 她是螳螂捕蝉,只怕他们才是黄雀在后。 短短时间,青雾公主心中已经几番计较。 “青雾公主的确聪明,只是,还是莫要太心急。” 皇上多疑,若是知道她借六皇子之手搅动风云,自然不会容她。 毕竟,皇上想处理一个公主可比皇子容易多了。 裴恒说完起身告辞,青雾却皱起眉头,想拉拢他还真是不容易。 裴恒回到府中时谢昭昭刚哄完沐儿睡着,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让厨房送了参汤来。 “你若是早回来一刻,沐儿就能见到你了。” 裴恒这些日子早出晚归,沐儿已经小半月没见到父亲,心里自然想念。 “过几日衙门要落钥,到时陪你们去庄子住些时日。” “你便是休沐也不得闲,我可不敢信你的话。”谢昭昭撇嘴。 最近听他画的饼太多,吃饱了。 第209章 绝无苟且 裴恒见她使性子,非但不生气,反倒上前抱她。 他最近的确太忙了,忽略了她和沐儿。 不过,等这次铜川的事情布局完成,就会轻松些。 “知道错了,娘子饶我一回。” 他一靠近,谢昭昭便嗅到他衣服上的香味:“你刚去哪了?” 香味虽然不算浓郁,但太过霸道,一靠近还是闻得出来。 古代贵族喜用熏香,但裴恒在边城待了八年,对熏香并不钟情。 谢昭昭前段时间学着制香,但并不是这个味道。 在室外不可能沾染上香味,除非室内待久了,或……与人亲密相处。 谢昭昭想起最近那些流言。 不在乎归不在乎,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裴恒嗅了下外袍,还真有一丝香气。 他今日一整日都在衙门,后来……应该是在公主府。 “昭昭,你听我解释。” 谢昭昭手环胸,却是和他保持了些距离。 “我听着,你说。” “我刚才的确去了趟公主府,但我和她绝无苟且,只是因为公事。” 裴恒想要靠近,被谢昭昭抬起的手臂挡住了:“说话就说话,不许靠过来。” 他们两个到底靠得有多近,才会沾上她的味道。 “昭昭,真的只是谈公事。” “什么公事!” 裴恒默了一瞬:“……” 其实他在外面做的事,有些不想她知道。 她处理事情的方式和他不太一样,他自是担心她会觉得他太过心狠。 谢昭昭撇嘴:“不想说就算了,我还懒得听,不过,从今晚起你就住外书房去,免得夜夜晚归,吵到我和沐儿休息。” 裴恒膝盖一软,滑跪在地上:“真错了,好昭昭别赶我走,我说便是。” 外面的流言他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他忙着布局,也是想用流言转移皇上视线。 在这点上看,他和青雾公主的确都不无辜。 “说就说,少来这套。”谢昭昭瞥了他一眼。 不知在哪学的死皮赖脸这套,如今沐儿也跟着他学。 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 让皇上发现郑家和铜川赵冲有勾结自然是他和容与的操作。 铜川赵冲在当地如同土皇帝一般,消息瞒得铁桶一般,朝廷自然不会知道。 郑三郎将昭昭的画像千里迢迢送到陆景筠那里,意在借刀杀人。 害过昭昭的人他当然都不会放过。 陆景筠,顾家,林家,如今便是郑家。 不过郑家在河东所作所为便是抄家灭族也不无辜。 只是,皇上目前还不打算动郑家。 而郑三郎心思歹毒,他不能等了。 而且,当年程家出事,其中也有赵冲手笔。 这些年没了程家牵制,赵冲的势力越做越大。 不能再留了。 他本以为当年程家被皇上问罪只是被叛将出卖,如今重查当年之事才发现,其中亦有皇上手笔。 而赵冲今日也是皇上养虎为患,咎由自取。 崔大人离开京师前留下一封密信,从头至尾,不过是皇上为收回兵权,以太子血统为借口罢了。 只因太子和程家走得太近。 因为太子仁善,威胁到了他的帝位。 他和程颢师兄弟一场,自是要替程家报这个仇。 也为大齐除了赵冲这个祸患。 否则,日后京中动荡,藩将作乱,受苦的是无辜百姓。 他是要报仇,但也不会让无辜百姓跟着受累。 所以,铜川之乱必须要先平了。 “赵冲?”谢昭昭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她若记得没错,赵冲的确在铜川自立为王,要与皇上划江而治。 不过,当然是没有成功的。 她记得当时平乱之人好像就是陆小王爷。 陆小王爷回京时新帝正好登基,而他平乱有功,封其为摄政王,与裴恒一同辅佐新帝。 陆容与是皇帝心腹,得皇上信任,掌握着整个京城,包括宫中的兵马。 他率军出征,皇上无心腹可用,所以,宫中那一场变故才如此悄无声息。 因为六皇子,不对,确切的说是皇后,单方面势力的碾压。 而陆容与在那个关键时候出去,绝非偶然。 一切都是他和裴恒计划好的。 所以,裴恒早就开始布局了。 “你知道他?” 谢昭昭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无意在明月楼听到过,听说此人力能扛鼎,堪比项羽。” 裴恒冷笑一声:“堪比项羽?项羽若泉下有知,该徒手撕了他泄愤。” “传言有误?” “他此前不过是程家军中一名小将。” 能有今日全靠皇上赏识提拔,当初,皇上为了防止程家兵权过大,将程家军硬生生三分。 让赵冲带着一部分程家军镇守铜川,韩平镇守函谷关。 分化后的程家军实力早不如之前,皇上尤不放心,又几番陷害,程家男儿皆战死。 谢昭昭知道皇权可怕,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帝王的无情。 “那如今朝中可有可用之将?” “我和容与都曾在程家军中历练,也是那时和程颢成为莫逆,这次容与会率兵出征。”裴恒道。 他本想亲自平定铜川,但容与担心京中有变,说他有妻儿,而他无牵无挂。 “那你们可要准备充分些,铜川易守难攻,若是不熟悉地形,怕是要吃亏。” 赵冲还是有些本事的,又极擅蛊惑人心,当地百姓自发和朝廷军队抗衡。 这一战惨烈,陆容与是受了重伤,书中好像是说脸上留下一条疤,九死一生才回来的。 也正是因此,他在朝中举足轻重,护得谢慧敏一世安稳。 “放心,自然等部署好才会行动,昭昭,我都告诉你了,能不能……” 谢昭昭推开他:“先去洗澡,要是味道洗不掉,那就等什么时候散了再回来,没有下次了。” “娘子放心,我这就去洗,再不会有下次。”裴恒连忙赔着笑脸道。 待裴恒离开,谢昭昭才蹙眉,如此霸道浓郁的香气,青雾公主倒像是故意的。 只是,她既然对裴恒无心,又为何要搞出这些事情来。 总不至于为了挑拨他们夫妻关系,那也太无聊了。 裴恒自然也意识到自己被青雾公主摆了一道。 在郑家的事上气不过,便使计让昭昭找他的麻烦,让他有苦难言。 哼,可笑。 他家娘子可是温柔贤惠,宽宏大量,岂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 第210章 感情收回得干脆利落 谢昭昭醒来出了房间,看到裴恒正在指导沐儿练拳。 倒是难得,这个时辰他还没有去衙门。 这几日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沐儿穿得不算厚,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练得比平日还认真。 裴恒对沐儿疼爱,但该严厉的时候却是十分严厉。 沐儿被训了倒也不觉委屈,只是不好意思地冲谢昭昭笑了下。 当着阿娘的面被训,他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不过,他知道爹爹是为他好,越发不敢懈怠。 裴恒在家陪母子用早膳,似不经意般地问:“今日可要去明月楼?” 谢昭昭点头:“嗯,今日查账。” “明月楼最近可还好?” “年底应酬多,倒是比之前还好些,”谢昭昭突然抬头,“你不是安排了暗卫,怎么倒问起我来?” “昭昭,”裴恒看着她道,“沈显允就是宁国六皇子,这几日便会进宫面圣,他的身份住在明月楼不合适。” 宇文炎并不想和大齐谈和,他自然会想方设法让沈显允死在宁国。 沈显允死活他不在乎,但他若死在明月楼对昭昭不利。 谢昭昭早在边城她便觉得沈显允身份不一般。 但没想到他竟是宁国六皇子。 虽然有准备,但还是出乎意料。 “这里是大齐,什么皇子不皇子的在我这里都一样,不过,他明知道自己身份会带来祸端还在明月楼抛头露面,实在不地道。”谢昭昭摇头。 “你若不便出面,这件事我来。”裴恒道。 沈显允和赵明礼关系匪浅,昭昭碍于舅兄怕是也不好说什么。 他什么身份其实他不在乎,之前利用昭昭兄妹伪装自己身份就算了。 但韩知涯已经找到他,他知道明月楼有他的暗卫守护,绝对安全。 住得毫无愧疚,真的有够下头。 比起杨铭,他这君子之风真像戴了面具。 “不用,没什么不便的,他既然好意思给我添麻烦,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赶人,我哥自然是向着我的。”这点谢昭昭还是很肯定。 赵明礼做什么都会想着她这个妹妹,若知道沈显允如此卑鄙,定然不会忍他。 裴恒点头:“一会儿我送你去,我也会通知韩知涯。” 既然事情已经抬上明面,那有些事自是及早准备。 这几日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可市集依旧热闹的时候。 裴沐今日和谢昭昭一起去明月楼,一家人坐在马车里,裴沐时不时掀开帘子看街上的卖货郎。 那一声声吆喝,冰糖葫芦,小糖人,可把裴沐馋虫勾出来了。 他再懂事,也是小孩子。 裴恒借口下去了一趟,再上马车时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递给母子二人。 裴沐一脸惊喜:“谢谢爹爹。” 谢昭昭很多年没吃过冰糖葫芦了,咬了一口又脆又甜,味道竟是极好。 “晚上我早些下衙,过来接你们。”裴恒拿帕子擦了下儿子嘴角的糖渍。 沐儿笑着点头:“爹爹,我想吃涮羊肉。” “那就吃涮羊肉。” …… 明月楼尚未开始营业,这个时间不算早,伶人已经开始排练。 明月楼上新节目谢昭昭一般会指导他们排练,平日,大多由各班头带着。 谢昭昭一进去就听到琴声,沈显允的确是有装的资本。 这一手琴技便是谢昭昭也挑不出毛病,绝对大师级。 这也是当时秋娘同意他留在明月楼的原因。 别说,他若离开,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如此精湛的琴师。 看来,又得上新节目了。 沈显允看到谢昭昭时并不意外。 她定然是知道了。 不过,谢昭昭看到屋中的一切不得不说此人心计之深。 他已经知道她此行目的,所以已经收拾好一切。 “坐吧,我再与你弹一曲。”沈显允淡然自若笑道。 “沈先生好兴致。”谢昭昭倒也真的在椅子上坐下。 桌上的茶刚泡好,显然知道她会来。 的确是好茶。 沈显允弹的是她写的曲子,确切地说是她的时代的曲子。 也算是有始有终。 一曲毕,沈显允才抬头看向谢昭昭。 “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先前隐瞒,虽是情势所逼,但的确是显允之过,在此致歉。”沈显允起身朝谢昭昭拱手作揖。 “沈先生不必如此,出来混,谁还没有个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过,欠了我的人情,也不是作个揖便能还的。”谢昭昭展开笑颜,不温不火道。 沈显允听她如此说,笑了下:“昭昭于我的确有恩。” “那便……折现吧!”谢昭昭不温不火,“我明月楼上上下下都成了你的挡箭牌,还有外面的护卫,我是生意人,不谈情义,只认钱,收你十万两不算过分吧?” 沈显允低笑:“不过分。” “那就给钱吧,银货两讫,我也祝六皇子一路顺风。”谢昭昭放下杯子,懒洋洋道。 人都已经赖了这么久,就算是撕破脸也没什么用。 想来想去,钱最实惠。 一次了结,日后也免得再有牵扯。 至于表哥那边,她管不了,也不打算管。 表哥的性子,被骗这么久,付出的可是实打实的感情,自不像她这么好说话。 沈显允叫了沈管家,沈管家虽觉谢昭昭狮子大开口,但郎君都发话了,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谢昭昭拿到银票,一刻也不多留。 对于没什么感情的人自也不必道别。 更何况,他真的耗尽了当初在边城最后的好感。 看在他曾经教导过沐儿的份上,已经给了最后的体面了。 一会儿她就要告诉沐儿,日后看人,千万不能只看脸,容易被骗。 裴沐站在楼上看到沈显允离开,依旧如初见那般风度翩翩。 “阿娘,我们真的不送沈先生吗?” “你想送?” 裴沐想了下,点了点头,爹爹教他有始有终。 沈先生教过他,也拜了师,今日他再给他叩头,从此两清。 他不是他老师。 他也不是他学生。 “想去就去。” 裴沐小跑着追上沈显允:“先生留步。” 沈显允对这个天赋极高的学生倒是挺喜欢的。 甚至想过,若裴沐他的儿子就好了。 更甚者,若谢昭昭舍不得儿子,他对他一定视若亲子。 裴沐行完礼后,再次作揖。 “学生拜别先生,愿先生此去天高海阔,得偿所愿。” “沐儿,说不定日后我们还会再见。”沈显允笑道。 裴沐摇头:“学生铭记先生教导,再见就不必了,告辞!” 裴沐学着大人的模样。 沈显允看着往日对他恭敬的小团子,今日却是疏离。 他和他阿娘倒是极像。 感情收回得干脆利落。 第211章 敢不敢和本宫打个赌? 沈显允看着裴沐离开,抬头朝二楼的谢昭昭微微颔首。 他只是现在离开而已。 他想要的一定会是他的。 很快大齐便有一场动乱,那时裴恒自顾不暇,也是他离开之日。 谢昭昭没空理会沈显允,弯腰抱着儿子:“舍不得?” 裴沐摇头:“沈先生有自己的苦衷,但我也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不是同道中人。” 谢昭昭被沐儿同道中人四个字逗乐:“你还知道这个?” “是姑婆教我的,姑婆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勉强,更不必伤怀。因为奔跑时会遇到很多人,也会错过很多人,但真正的朋友会在终点再次遇到。” “姑婆说得对,正是如此。”谢昭昭认同地点头。 姑姑是个胸怀远大的女子,可惜,大齐虽有女官,但还是未有资格出入朝堂。 “阿娘,沈先生说他房间里的琴是留给我的。” “要不要留下你自己选择,阿娘不干涉。”谢昭昭道。 “我想留下,日日抚琴,以省吾身。”裴沐一脸认真道。 谢昭昭摸了摸儿子的头,他才四岁看事情已经如此通透。 怪不得小说里,他便是放弃了世子之位依旧在朝堂大放异彩。 甚至比他的父亲裴恒成就更瞩目。 但他也是孤单的。 有时候,她甚至没办法将他看作一个孩子。 可他黏着她讲故事时又一派天真,谢昭昭倒是更喜欢那个时候将心性毫无保留的他。 “想留便留着吧,你最近若是见到姑婆,记得请她到明月楼听戏。” 裴沐点头,其实他不太喜欢裴家人,但姑婆例外。 他听到姑婆和祖父在书房谈话,姑婆是帮着阿娘的。 公主府 “姑姑,你说毅之昨日所言有几分真?”青雾说话间手中的白子在棋盘上落下。 裴辞礼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毅之做事有分寸,他不是乱来之人,不会坏了公主计划。” “姑姑还是向着他,就他动林家,姑姑敢说他不是感情用事?” 裴辞礼又落下一子,又赢了一局。 “我本以为那婉宁是好的,没想到我尚未回京便诸多算计,毅之除了林家,其实也是帮了公主。” “我又输了。” “是公主分心了,公主该再沉得住气些,公主既然想开创太平盛世,那你与毅之便是同道人,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殊途同归。” 林尚书志大才疏,又做下魏县那等恶事,委实死得不怨。 青雾公主轻笑了一声:“姑姑这话倒是没错,我要一个四分五裂的江山何用,我的初心并非如此啊。说起来,那个揭穿魏县洪灾真相的士子叫什么来着?” “杨铭,如今是范家几位郎君的先生。”裴辞礼自然着人查了杨铭。 只是没想到他竟和昭昭有些渊源。 “他倒是聪明。”青雾公主笑得意味深长。 范家也是武将出身,祖上也立过战功。 不过,对族中子弟约束不够,立得功多,闯的祸也多。 因此风评好恶参半,但范将军倒是颇受父皇看重。 杨铭进范家做先生,只怕动机也并不纯粹。 “好好查查这个杨铭,或许以后有用。”长公主道。 “是,”裴辞礼应道,离开前又道:“公主日后还是莫要戏弄毅之,这孩子就是个实心眼。” 青雾故意让裴恒身上沾染了香,那香味虽不浓郁却霸道,没个三五日都不会消散。 若是惹得小夫妻吵架那就不好了,他们走这一路也是不易。 “我就是气不过裴毅之那个牛脾气,让他娘子罚他跪才好,这已经是轻的了。” 青雾公主想到裴恒还是有些堵心。 她已经够大度了,若是换了魏王,不知又要派出多少刺客呢。 裴辞礼摇头:“公主要做大事,莫要计较一时得失。” 说完离开了房间,青雾公主挑眉,索性今日闲来无事,便去明月楼一趟吧。 青雾公主到的时候,谢昭昭正在排练新节目。 沈显允这一走,就必须有亮眼的节目顶上,想来想去,既然一时找不到旗鼓相当的琴师,那便唱曲吧。 谢昭昭自封中华小曲库,找几首古风的歌曲排练下,再营造些氛围感,那还不得迷死他们。 自方序秋离开后,谢昭昭就不太提得起劲排练新节目。 这次沈显允离开倒是让她骨子里那股子热血又沸腾了。 “你这样,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声音先不要抬高,轻缓一些,你再试一次。”谢昭昭不断地调整,想营造满意效果。 那伶人又唱了一遍,这次找准了感觉。 “舞台也要重新设计,后面的背景要换,舞蹈也要安排上……” 谢昭昭交代完,一转身发现青雾公主正坐在不远处。 那种上位者气息,她不用报身份,这些伶人便知道惹不起。 “是我不让他们通禀。” 她身边的两个小二战战兢兢,他们并不知青雾公主身份,但看她的排场也知不是一般人。 谢昭昭挥手,刚才还在排练的伶人,顿时散去,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们二人。 “见过公主。”谢昭昭屈身行礼。 “起来吧,本宫就是随便过来看看,顺便问问替母后准备的戏如何了?”青雾公主不紧不慢道。 谢昭昭能感觉到她的确没有恶意,但随着秋娘和亲,她以为排戏的事已经不了了之了。 她以为这只是借口。 “殿下当真要拍戏?” 青雾公主挑眉,眼角眉梢都是兴致盎然:“不然呢,难道还害你不成?” 有那么一瞬,谢昭昭在她身上看到秋娘的影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雾公主换了个姿势,虽然笑着,但眼神依旧带着天生的高贵冷然。 “你放心,本宫不会害你,更不会与你为敌,本宫需要裴恒为本宫做事,自然得与你好好相处,秋娘的事,我已经尽力,自问这是目前保全他们父女最好的办法,人只要活着,终有相见之日。”青雾公主开诚布公道。 她的确是想通过谢昭昭让裴恒为她所用,这没什么好避讳。 还有秋娘的事。 她极度坦诚,把选择权放到她手中。 谢昭昭笑着摇头:“公主殿下高看我了。” “有没有高看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你猜裴恒知道本宫来了明月楼会不会追过来?”青雾公主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谢昭昭。 “殿下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青雾公主耸肩:“本宫当然不想,但就怕某人多想,敢不敢和本宫打个赌?” “公主赌什么?” “就赌刚才你排的那个节目,若排练好了,本宫要第一个看。” 话才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青雾公主轻笑:“你看,本宫是不是猜对了。” 第212章 没想到你竟是个老顽固 脚步声越来越近,排练房的门被一股大力打开,二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可看到进来的人时,两人都是一愣。 谢昭昭忽地笑开来:“公主殿下,你输了。” 来的不是裴恒,而是陆容与。 陆容与落在谢昭昭身上的目光,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 “陆容与,你怎么来了,坏我的好事。”青雾公主没好气地瞪向陆容与。 她和陆容与是堂兄妹,按理来说比和裴恒亲近一层。 只是,她这个堂兄什么都听裴恒的,着实让她头疼。 陆容与:…… 他是听暗卫说青雾来了明月楼,他正好在附近便赶来了。 青雾虽然没有为难过谢昭昭,但最近他和裴恒触动了她的利益,这就不好说了。 而且,因为方序秋和亲之事,她们之间有些嫌隙。 万一青雾发难,她有身份的天然优势,谢昭昭就只能受着。 “我……我来听戏,倒是你,过来做什么。”陆容与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容与哥,现在好像还不到开戏时间吧。”青雾哼了一声,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的。 “昭昭……”裴恒匆匆赶来,看到谢昭昭没事,这才放心。 陆容与看到裴恒赶来,垂眸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走过去,拍了下裴恒的肩膀:“走了。” 青雾看着陆容与匆匆离开的背影,微微蹙眉,从小到大她少见他如此失态。 难道…… 青雾收回目光,看向一旁卿卿我我的二人,轻咳一声。 “你们两个够够了。” 男女之间真的有真爱吗? 他们一个个的真是够了。 谢昭昭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裴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是他家娘子的地方,她才是入侵者,既然不喜欢可以不来。 “殿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 “明月楼开门迎四方宾客,我不能来?”青雾公主唇角勾勒着情绪不明的笑意。 裴恒眯眸:“殿下刚才说的话忘了吗,现在不是开戏时间。” “裴恒,青雾公主是来和我商量皇后娘娘寿辰的事。”谢昭昭不想让裴恒因为这些莫名的小误会和青雾公主起冲突。 而且,青雾公主刚才也说是打赌。 青雾公主意味深长地看向裴恒,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姑姑还说他不是意气用事之人,瞧瞧现在紧张的模样。 只怕她若是做了伤害谢昭昭的事,他会当场翻脸。 好歹她也是大齐公主,他是真不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楼下的护卫又是怎么回事?” “笑话,本宫还没有清场的资格吗,裴恒,今日你面对的是我,若是旁人呢,你轻易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给别人,会给她带来危险的。” 情之一字,果然会让人变成弱智。 “这好像和公主无关。”裴恒徐徐的嗓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昭昭是他的软肋,但也是他铠甲。 没有爱过的人自然不会懂。 “昨日不欢而散,找你一趟不易,我只能找到这里,你要动郑家可以,但……”青雾公主说到一半,看向一旁的谢昭昭。 朝堂之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而且,事关方序秋。 “公主但说无妨。” “你可想过如何安置那位郑小郎君?” “郑家的小郎君已于月初夭折,公主不知道吗?”裴恒薄唇勾出几分弧度,意味深长。 他若不安排好郑家那位小郎君,昭昭也不会放过他。 青雾公主挑眉,神色恢复了清冷:“既如此,裴大人随意吧!” 裴恒虽然几次破坏她的安排,但若他日后能助她,她也不和他计较。 青雾公主又看向谢昭昭:“今日打赌算本宫输了,但戏也要好好排。” 青雾公主说完看向侍女朝露,朝露将一道令牌递给谢昭昭。 谢昭昭不知青雾公主这是何意,疑惑地看向青雾公主。 朝露笑着解释:“这是公主府的令牌,夫人可以凭此自由出入,明月楼的戏公主很喜欢。” “多谢公主。” 青雾公主点头,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 裴恒待青雾离开后才道:“她真的没有为难你?” 谢昭昭摇头:“没有,她坦言说想要你为她助力,不会做为难我的事。” “青雾公主野心勃勃,心机颇深,莫要与她走得太近。” 谢昭昭抬头看他,眼中明显是不赞同:“怎么,你们男人的野心就叫心怀天下,有手段就叫有谋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女子有这么大偏见。” 裴恒蹙眉:“昭昭,朝堂的事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也没有立场去支持谁,但我知道有能者居之,抛开男女性别,青雾公主难道不优秀?” 谢昭昭因为秋娘的事一开始的确对青雾公主有偏见。 可如今知道真相,她反倒开行欣赏她。 她为自己想要的位置谋取,虽然用尽手段。 但她没有对秦王落井下石,没有伤秋娘性命。 甚至,她还想到了秋娘的儿子。 她有底线。 她不是恶人。 她只是想拥有无上的权力。 她也是皇室血脉。 为什么不能? 只因她是女人? “自古帝王从未有过女子。” “没有难道就代表不能有。”谢昭昭不认同。 小说里六皇子继承了皇位,但他耳根子软,听信谗言,又重用外戚,并不是个好皇帝。 她隐约记得小说中是青雾公主找到了流落民间的小皇孙。 “昭昭,莫要强词夺理,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那我该想什么,相夫教子,一辈子待在后宅内院?你这是固化女性,裴恒,没想到你竟是个老顽固。” 第213章 听说杨兄和裴夫人是青梅竹马 裴恒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低笑:“我有把你困在内宅?” “那是我不愿意。”谢昭昭嘴硬道。 “昭昭,就事论事,莫要因为他人伤及你我夫妻和气,青雾公主的确谋略过人,但她也很危险,她接近你目的不单纯,离她远些。”裴恒温着声音哄她。 他承认她的确聪明,但涉及朝堂,不是只有聪明便够的。 生长环境不同,眼界自然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更不同。 他们不会是同路人。 谢昭昭其实也不是和他闹脾气,只是他言语间对青雾公主太过苛责,她为青雾辩驳几句而已,并不至于因为青雾就和他夫妻离心。 不过,在这样的男权时代,裴恒觉得青雾公主野心太甚也是这个时代男人的思维。 “我知道,我也不是替青雾公主说话,只是觉得女性的光彩不该被湮灭,就说姑母的才学又有几人可比?” 裴恒垂眸,他还没有告诉昭昭姑母的事。 青雾公主背后的高人就是姑母,这些年姑母也一直在替青雾公主做事。 姑母前往岭南这些年,暗中替长公主经营海上贸易。 岭南虽是烟瘴之地,却因靠海,海贸便利,那里最大的贸易行背后正是青雾公主。 青雾公主正是通过海贸积累的雄厚的资本。 京城,甚至整个大齐,大半的海运之物都来自青雾公主的商船。 沿海一代的官员更多被她收买,岭南于旁是地狱,对青雾公主而言却是发达之处。 八方镖局曾和那家商行有过来往,那时便觉商行背后不简单,没想到幕后老板竟然是姑姑。 姑姑太了解他,又知道八方镖局是他的人,所以才将消息瞒得死死的。 若不是后来他私下查姑姑,也不会知道。 “我没有看不起女子,更没有觉得女子不如男人,但男人较女子有天然优势,会得到家族全力扶持,既然得到更多的优势和机会自然也要扛下更多责任,女子当一家之主尚且不易,更何况天下之主。” 青雾公主的确有能力,可皇上不会传位给她,朝臣和宗亲也不会同意。 这就意味着更大的流血牺牲。 除了权贵之血,更多的是那些被卷入的无辜者。 谢昭昭沉默,裴恒这话的确没错,历史上的确有位女皇,但她也付出了比男子夺位更残酷的代价,更多的流言和诋毁。 哪怕是在现代,男子要创业买房都会得到全家支持。 可女孩子就算凭自己买房创业也会被原生家庭或者另一半觊觎。 便是在现代也没有做到男女公平,她在这个男权时代和裴恒讨论这个问题,的确是站在道德制高点霸凌他。 而且,裴恒对她是极好的。 家务从来不让她沾手,沐儿的事他都亲力亲为,对她的事业他也支持。 是她太苛责了。 “知道了,我只让人好好排练皇后娘娘的寿辰节目便是。” “中规中矩便可,不必太过费心力。”裴恒道。 宫中节目向来不出错已经是极好,毕竟看的人不会表现出不好看,因为她们可不是冲着看戏去的。 裴恒既然出来了,自是要陪他们用膳再回去。 冬日里京中各家酒楼都有涮羊肉,味道都不相上下。 明月楼不远正好就有一家,谢昭昭在明月楼基本上都会让琉璃姐妹去打包过来。 不过,涮羊肉自然要在店里吃更好。 裴恒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谢昭昭,那小二有眼力劲的很,一看裴恒一身官服便知是大人物。 “大人,楼上有雅间,安静些,不会吵到夫人和小郎君,小的带你过去。”小二弯着腰,殷勤地笑着。 在看裴恒点头之后才弓腰领路,生怕怠慢了。 雅间临窗,很是宽敞,也不必担心一会儿涮羊肉时房间气味太重。 雅间隔音不算好,大抵是他们这边太过安静,能听到隔壁吟诗作对的声音。 应该是明年春日要参加春闱的士子,听着有股没受过官场挫折的意气风发。 就好像一群对社会充满好奇和幻想的大学生。 毕了业才知道社会的不友好,工作的难做。 “杨兄本就才华横溢,还没殿试便入了皇上的眼,日后高中可莫要忘了我等。” “是啊杨兄,苟富贵勿相忘。” “杨兄那份状词文笔了得,连我看了都觉身临其境,恨不得当即要了那些狗官的命,状元非你莫属。” …… 谢昭昭自是听到了,他们口中的杨兄应该就是杨铭吧。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了杨铭的声音:“各位谬赞,杨某不过据实陈情,一切都是裴大人慧眼如炬,秉公执法,和杨某无关。春闱尚未开始,前途未知,诸位太过自谦了。” “反正我是有自知之明,比不过杨兄,我认了。” “我也是,我只认杨兄是状元之才,旁人我是不服的。” …… 杨铭为人谦和,一派君子之风,平日课业难题,他们没少向杨铭请教。 谁都知道,杨铭带着这份状纸到京城这一路有多艰难。 整整四年,步步是血,换做他们可能早放弃了。 “可不是嘛,杨兄状元之才,又搭上了裴大人,以后自是官运亨通。” 众人溢美之词中出现一道酸得倒牙的声音。 看似夸赞,实则是说杨铭攀附权贵才有的今日。 “苏兄,你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杨兄是因为魏县的案子才结识的裴大人,为了这个案子,杨兄可是历尽艰辛。” “是吗?”苏文意味深长:“我怎么听说杨兄和裴夫人是青梅竹马,好像还有过婚约。” 苏文这话一出,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杨铭身上。 这消息太出乎意料。 毕竟,很难把一个偏远之地的书生和天子近臣联系在一起。 “苏兄若是多放些心思在学业上也不至于又等三年,也是,苏兄还年轻,再等三年也等得起。” 杨铭掀起眼皮不紧不慢地看向他,语气也是极淡。 但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他嘲笑苏文上次名落孙山,这次也中不了。 君子之风可不是忍气吞声的受人欺辱。 尤其,他言语辱及昭昭。 苏家也是世族,虽不算顶级门阀,但在当地也是有些势力的。 苏文和在座的这些穷书生比起来是有优势的,哪堪忍受杨铭的侮辱。 他就算落第又如何,就是这次不中,靠家族恩荫他也能有官做。 “春闱尚未开始,你就确定你中的了?”苏文冷嘲道。 他就是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模样,一个穷书生,就算是中了也只能得个翰林院编修的位置,有什么得意的。 “不确定,但我不会因为担心自己中不了就恶言诽谤他人,苏兄家中想必也有母亲姐妹,出言不逊之时可想过她们?” 第214章 生于女子裙摆之下,却出言羞辱女子 杨铭看着苏文的眼神几度翻滚,最终化成一柄利刃,直插对方心口。 且引起大家的共鸣。 是呀,谁家没有母亲姐妹,若她们遭如此诋毁,那他们肯定不能忍。 再说,且不说他说的那些个是真是假,关键是如今人家已经是裴夫人,再提那些个有什么意思。 苏文看众人看他的眼光不善:“哼,我就是再要扬名,也不会靠女人裙带。” 杨铭脸色一变,眼神中翻滚着怒意:“你生于女子裙摆之下,却出言羞辱女子,你这样的人不堪为人子,不堪为人夫,杨某不屑与你这样的人同席,请吧!” 杨铭嘴上说着请,但脸上的意思明显,那便是让他滚。 “你凭什么让我走,该滚的是你。”苏文恼羞道。 “今日是我做东,我让你走总可以吧,你那些狗屁之言真是枉读圣贤书,怪不得屡次不第,真是老天有眼。”说话的正是杨铭好友薛崇。 他家乡离魏县不远,自是知道那里的惨况,当初在书院也曾谈起此事,只是他们是没有这个勇气的。 所以才更裴府杨铭为人。 “可不是,你自己无才就心生嫉妒,就该杨兄这样的人高中榜首,官运亨通,大齐就需要杨兄这样的好官。” 苏文被众人一番奚落,自是没面目再待下去,拂袖离开前扔下最后一句狠话:“我倒是要看看你杨铭能否高中,能否官运亨通。” 苏文出了房间,还没走下楼就被套了麻袋,扛到一个巷子里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苏文疼得一阵哭爹喊娘,不知过去多久,苏文才觉得身上的拳脚终于停了下来。 “谁,到底是谁!有胆子出来。” 苏文挣扎好久才从麻袋里出来,鼻青脸肿,耳朵也是一阵阵轰鸣,他才刚站起身又摔倒在地。 他骂骂咧咧好久,却无人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随行的小厮才找到他,扶起地上像个乞丐一般的自家公子。 “等我查出是谁,一定不让他好过。”苏文骂道。 却说这边,裴恒和谢昭昭一字不落地将隔壁包厢的事听个清楚。 裴恒的脸色自然不好看,自不是因为杨铭和昭昭的旧事,而是他和昭昭的事苏文如何知道。 一家三口从雅间出来在门口和杨铭碰个正着。 杨铭看了眼隔壁空着的房间,猜到他们也是在这里用膳,只怕刚才那些话也听到了。 “裴大人,裴夫人,小郎君。”杨铭主动打招呼道。 本就没什么,越是畏畏缩缩,反倒显得他和昭昭之间不清白。 杨铭旁边的学子正是薛崇,没想到面前之人竟是裴恒裴大人。 他的夫人竟这般貌美,怪不得那个苏文要造谣。 自古以来美人是最容易被造谣的。 就因为那些凡夫俗子得不到,只能造谣过过嘴瘾。 呸! 薛崇更不屑了。 裴恒抱着儿子,也很有风度地回道:“杨先生也在此处用膳?” “今日和同窗小聚,不打扰裴大人。”杨铭让开路,一旁的薛崇也连忙让开。 一脸崇拜地看着裴大人携妻儿离开,裴大人和裴夫人好般配。 还有他们家小郎君,也简直是梦中情孩,比他外甥可爱多了。 “此事怪不得杨铭,我们之间的事旁人不清楚,你总是知道的。” “我说了要怪他?” “我只是随口一说。” “昭昭,你过分在乎他了。” “我没有。” “爹爹,阿娘!”裴沐看爹爹和阿娘要吵起来,巴巴地看着二人,小手还轻轻地推了推爹爹的肩膀。 他也听到刚才隔壁的话,他们说的那个裴大人好像是爹爹。 好像和阿娘有关。 谢昭昭也不知道她和杨铭的前尘往事如何被人翻了出来。 传出去,到底不好。 有可能成为他们抨击裴恒的把柄。 裴恒拍了拍怀中的儿子:“没事,爹爹先送你和阿娘回明月楼。” 裴恒把他们母子送回了明月楼,才对谢昭昭道:“晚上过来接你们。” 谢昭昭点头,当着沐儿的面也不好多说。 裴恒离开便让暗卫查到了苏文的行踪,给苏文处理伤口的大夫前脚才走,苏文就又被人塞了嘴巴从床上提溜了出来。 苏文被一路揪到大厅,听风揪掉堵着他嘴的布,一松手便跪到了地上。 苏文一看座上的人是裴恒,心下便觉不好,知道自己口舌惹祸了。 “裴,裴大人,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苏文跪地求饶。 苏家在河东只是略有家资而已,在京城什么都不算。 否则,他也不至于拼命地参加科举证明自己。 “错了?”裴恒冷笑,“本官还什么都没问你便知自己错了,不妨说来听听,错哪了?” 苏文紧张得连身上的疼都暂且忘了,只觉口干舌燥得厉害,吞了好几下口水才开口。 “大人,今日那些话,我是听一位同乡说的,那人姓郑,是河东郑家是九郎。” 杨铭自魏县的案子后名声大噪,京城许多人家都在打听杨铭有没有成亲,想要提前定下。 真等到放榜那日在榜下捉婿就晚了。 郑九郎看上了杜丞相的女儿,可惜那女子远远见了杨铭一面便一见倾心。 杜丞相不忍女儿伤心,又是梅花宴,又是诗会,已经请了杨铭两次。 郑九郎心生嫉妒,不知怎么就查到了杨铭之前的旧事。 说杨铭之所以能得裴恒赏识是把未婚妻献给了裴恒,是卖妻求荣的小人。 其实,他也是不大信的。 毕竟裴大人和夫人可是连孩子都有了,时间也对不上。 可当时看杨铭得意,他太生气了,就一时嘴快说了。 没想到祸从口出。 “郑九郎?” 裴恒冷笑,他还没要对郑家动手,郑家就自己找死了。 果然,一家子没个好东西,着实该死。 苏文磕头如捣蒜:“是,正是,小人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乱说。” “既然知错,那就去向杨先生道歉,本官若是再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拿你是问。” “是,是,是,小人这就道歉,这就道歉。”苏文求饶道。 裴恒却是再不看他一眼,起身离开。 听风看着地上求饶的苏文,一脸不屑地踹了一脚。 他们大人是怕脏了脚,不屑动他。 他可不怕,他专门替大人做脏活累活。 这种小事就交给他吧。 听风使了个眼色,后边的护卫便知何意,他们都是练家子,自然知道打哪里最疼,又不会死了。 第215章 双向奔赴 裴恒来接谢昭昭时,天色已暗,是明月楼最热闹的时候。 裴恒抱起儿子,去牵谢昭昭手臂:“晚上想吃什么?” 谢昭昭抬眸看他:“不生气了?” 裴恒挑眉:“为了旁人生气,好让你更心疼他?” 和杨铭比认识时间,比年少情意他自然是比不过的。 不过,他也有杨铭比不了的。 他现在才是昭昭的夫君,昭昭爱的是他,对杨铭不过是怜悯罢了。 杨铭还是比不过他。 裴恒气了一下午,哄了自己一下午,等不气了才到明月楼接他们母子。 他不舍得将坏情绪留给她,不能让旁人有机可乘。 男子汉大丈夫,他总不能让一个小女子哄他。 谢昭昭嗔他一眼,手指轻轻刮他掌心,一下又一下,像小猫在挠。 “谢昭昭。”裴恒呼吸都粗了几分。 她确定要在这里招他。 谢昭昭嘟嘴,忍笑:“好嘛,好嘛,不逗你了。” 裴沐看爹爹又看阿娘,阿娘这是不生爹爹气了吧? 一整个下午,他听到阿娘叹了好几次气,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 他知道阿娘是在等爹爹,之前他在二牛家等阿娘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有经验的。 “爹爹,我们去吃馄饨,还有他们家的卤蛋和鸡腿。” 阿娘还没有回家时爹爹经常晚上下衙带他去吃。 他们家的卤蛋很香,家里的厨娘做不出那个味道。 那个铺子离这些有些远,裴恒给赵叔说了个地址,赵叔调转了车头,马车朝陈记馄饨铺的方向驶去。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陈记和大理寺一个方向,和回家刚好不顺路。 谢昭昭还是第一次来,不过她是喜欢吃馄饨的。 因为读书的时候奶奶和外婆给她做的早餐最多的便是馄饨。 她每次吃总能想起那些美好。 其实,有时候吃东西吃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记忆的味道。 陈记的老板娘是个爽利的妇人,见到裴恒熟稔地打招呼:“裴大人今日带夫人一起啊,怪不得沐儿生得如此白净可爱,原来是随了阿娘。” 谢昭昭被她直白的夸赞夸得不好意思,朝陈氏点了点头。 其实裴恒是因为在边城做参军时风吹日晒的,这才变黑了,他身体还是很白的。 不过,这话倒不好和旁人解释。 “陈姨,我阿娘的馄饨不要放葱。”裴沐叮嘱道。 “好,陈姨记住了。”陈氏声音都软和了几分。 三岁看大,这孩子长大指定孝顺。 陈氏又招呼了几桌客人才去厨房。 陈氏见人一张笑脸,都笑着打招呼,嗓门虽大,却不会让人不舒服。 不一会儿功夫,进来好几拨衙门的人,大多是下面当差的。 大抵是裴恒带着家眷的缘故,那些人也都是点头问好,并没有上前打招呼。 “老板娘好像和他们都很熟?”谢昭昭道。 裴恒点头:“她夫君便是刘御史。” 谢昭昭虽然到京城不久,但也听过刘御史名字。 刘御史上任御史台督察第一天是抬着棺材去的,朝中没有他不敢参的人。 大臣们都戏言,刘御史读的圣贤书都用来怼人了。 莫说大臣,便是皇上见了他都怕。 刘御史刚正不阿,两袖清风。 因为自己寒门出身,也最能体恤那些寒门士子的困难,私下常常接济。 那些俸禄自然就不够养家,有一次刘御史把俸禄接济了一位家乡的士子。 一家老小等着他俸禄买米下锅,他又空着手回来。 陈氏抄起家里扫把追了刘御史半条街,一边追一边骂。 刘御史那日还穿着官服,连靴子都跑掉了一只,自此在京城穷出了名。 大家这才知道怼天怼地的刘御史原来是个惧内的。 这事后来传到朝堂,连皇上都大笑不已,刘御史索性躺平任嘲。 皇上实在不忍这么一位好官因家里揭不开锅饿死,赏赐了他一千两银子。 百姓也知道刘御史为官清廉,他平日去买笔墨纸砚总要比旁人便宜些。 陈氏知道夫君是好官,可再好的官也要吃饭养家,他又是这么个散财童子,于是便开了这家馄饨铺补贴家用。 刘御史虽然在朝堂上怼天怼地,但大家也知道他是对事不对人,心里颇为钦佩他的为人,便常来光顾铺子。 一开始是冲刘御史的面子,但陈氏手艺不错,便宜又实惠。 不止衙门的人,连百姓也常来光顾,生意也越来越好。 “果然,女子能顶半边天,陈氏果然女中豪杰。”若不是陈氏这个贤内助,怕是刘御史也坚持不下去。 “我在这里见过刘伯伯端盘子呢。”沐儿小声道。 谢昭昭惊呆了:“还有这事?” 裴沐点头:“是哦,刘伯伯还送了我一个鸡腿呢,他说不能被他家恶婆娘看到。” 裴恒也笑着点头,一开始刘御史是不支持夫人开铺子,怕被说变相贿赂。 结果被陈氏又提着扫把把他骂了一顿,直追的刘御史跑进衙门不敢出来。 陈氏在御史台门口骂完刘御史,又回到店门口骂,老娘清清白白做生意,赚的是辛苦钱,谁要碎嘴,砸了他家门匾。 陈氏还立下一条规矩,凡是生活困难的科考士子,都可在这里免费食宿。 当然,前提是要留下一副好字在店里。 谢昭昭看着墙上挂满了的字画,怪不得一进来就觉得与旁的食肆不同,原来是透着笔墨书香呢。 陈氏虽然嘴上骂刘御史散财童子,心里却是支持夫君,否则也不会立下这么一条店规。 刘御史下衙来这里打杂,想必也是体谅自家夫人辛苦。 毕竟别家的夫人都是奴仆成群,前呼后拥,他家娘子还要操持家中生计。 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也有份旁人不知的幸福。 这应该就是双向奔赴的爱情吧。 “裴恒,你想做的事,我也会支持你。”谢昭昭放在桌下的腿轻轻地碰了下他的。 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可裴恒却觉得有股无名的火从那一处往全身蔓延。 裴恒勾唇,很好,她绝对是故意的。 等一会儿回家再好好和她算账。 第216章 再要脸,夫人都要跑了 回来的马车上沐儿就靠在裴恒怀里睡着了,谢昭昭也被马车晃得犯了困,靠在裴恒的肩上,不过并没有睡着。 马车停下的时候她便睁开眼睛,只是眼底有些微微泛红。 裴恒将她的斗篷拉好,先抱着儿子下车后才扶她。 裴恒本想把她抱回去的,反正也不是抱不动。 谢昭昭却有些不好意思:“放我下来。” 之前在边城时,家里没什么外人,院子也小,没几步路就到房间了。 可如今这么大宅子,这一路走回去,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裴恒倒是没勉强她,不过,还是拉了她的手,配合着她的步伐。 裴恒先把儿子放好,轻轻拍两下,等他睡安稳了才朝正坐在妆凳上卸钗环的谢昭昭走去。 谢昭昭透过铜镜看到他的身影,莫名觉得不好,连忙起身:“我要洗澡。” 只是人才起身就被男人捞进怀里:“跑什么,一起洗。” “不要!” 谢昭昭下意识拒绝,他哪次说要一起洗澡是好好洗澡。 而且,今日杨铭的事还没有说清楚,裴恒吃醋折腾人那一套她可太清楚了。 裴恒将将她整个人困在怀里,她丝毫动弹不得。 深邃的眸看着她,低低的嗓音就贴着她的脸颊:“昭昭,今日的账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嗯?” 谢昭昭有些心虚:“杨铭的事我可以解释的。” “这个时候提他,你确定不是故意气我?” “那是为什么?” “你倒是忘了刚才如何勾我,要我提醒你?”裴恒声音低哑,炙热的呼吸像是要把她融化了。 谢昭昭被他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蛋也因为他的话忍不住绯红。 什么叫勾他。 “就是拉了下手,碰了下腿而已,才没有……裴恒……唔。” 裴恒才不要和她讨论什么拉手的问题,她逼得他都快要疯了。 若不是沐儿在,马车里他就不会放过她。 裴恒低头吻住她唇瓣,尤觉不够,抱着人朝浴室走去。 这间浴室比边城大了许多,浴桶也是特别定制的,莫说两个人,便是三四个人也绰绰有余。 “你要不要这么猴急。”谢昭昭气恼他扯坏了她衣服的扣子。 扣子都是用珍珠做的,滚落了一地,听着就心疼。 “洗澡总要脱衣服。”裴恒恨不得把她身上碍人的衣服都撕碎了。 “裴恒,你要点脸。” 他这是脱衣服吗?土匪强盗都不像他这般野蛮。 裴恒轻呵一声,现在是要脸的时候? 再要脸,夫人都要跑了。 …… 谢昭昭被抱回床上时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揍人了。 长丝铺枕,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去,整个人娇媚得能滴出水。 裴恒拿了衣服给她穿,谢昭昭背过身子不想理他,裴恒不气反笑:“真不穿?我是无所谓,反正我就喜欢你不穿。” “裴恒!” 裴恒一阵低笑:“好了,先把衣服穿好,不然要着凉了。” “你这会儿倒是好心。” “我一向愿意效劳的,只是你不许。”裴恒是很乐意帮她穿衣服,只是每次她都不肯。 谢昭昭身子一动,腰那里酸痛得厉害,忍不住呻吟出声。 裴恒精准地找到她不舒服的位置:“我帮你揉揉。” 谢昭昭本来不想的,但他揉下那一瞬舒缓得很多,轻哼了一声,倒也不再拦他。 裴恒手掌宽大,几乎覆盖了她整个腰部,力道正好,又热乎乎的,谢昭昭本来就困,没一会儿功夫便沉沉睡去。 裴恒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这才起身离开。 裴恒到的时候陆容与已经先喝上了,裴恒看了眼桌上空了的几个酒瓶微微蹙眉:“怎么喝这么多?” “闲来无事喝两杯而已,你约我自己倒是迟到。”陆容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文的手臂是你派人打断的?”裴恒道。 今日他带人到的时候苏文已经被打断了右臂,便是养好了也提不起笔。 “嗯,怎么了,你找我总不会为说这个。”陆容与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谁让他口出轻狂,打断他一条手臂算是轻的。 文人右臂残废,仕途基本也就断了。 “魏王派人去了西南彭家,又私下怜惜聂远峰,怕是耐不住性子了,此次出兵铜川,他定然从中作梗。”裴恒道。 他先前和赵冲打过交道,论了解,还是他更了解赵冲,此次去铜川其实他比容与更合适。 “不行,”陆容与打断他的话:“你不能去,到时打起来,京城只会更危险,你休想把你女人孩子丢给我保护。” 他自然知道铜川一战危险,赵冲占尽地利人和,他想赢,不容易。 但正是如此,他才必须要去。 他无牵无挂,便是死了也无人在乎。 毅之不同。 他不可以。 他的命是毅之的,但毅之的命是谢昭昭那个女人的。 “莫要再喝了,伤身。”裴恒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也许这次,我们可以和青雾公主合作。” 青雾公主在岭南一带势力极大,若能用她的人牵制彭家,便可解容与后顾之忧。 聂远峰是皇上的人,魏王很难拉拢,聂远峰是聪明人。 他只要这个时候保持中立,按兵不动便已经赢了。 所以,最危险的是彭家。 “毅之,秦王只是回封的,他还是皇上的儿子。”陆容与沉声道。 哪怕秦王被贬去封地,陆容与心中支持的依旧是秦王。 裴恒心中自然也是支持秦王。 但眼下,只有青雾公主能助他们。 “皇上龙体康健,这话为时尚早,我们也只是和青雾公主合作,只是欠下她一个人情,到时还了便是。” 陆容与摇头:“青雾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怕是这次欠了她的人情就要赖上我们,到时便分不清楚了。” 陆容与自然也察觉到青雾的野心,一个山东赈灾案,她一箭几雕,心机深得可怕。 “她本可以借此除了秦王和魏王,但她没有,说到底,她并非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这个忙她应该会帮。” 她那日说,她就算要那个位置也不会想要一个四分五裂的大齐,怕是已经猜到西南有变,他们迟早会求到她这里。 陆容与蹙眉:“这事我来和她谈,你不必欠她人情。” 免得到时说不清楚,影响他夫妻和睦。 第217章 你是真要反了不成? 陆容与虽然不想欠青雾公主这个人情,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办法。 毕竟,就算他带着皇上的圣旨过去,强令岭南李家配合。 但岭南远在千里,如何配合其中学问大了。 陆容与打算自己和青雾谈,他们都姓陆,守的是陆家江山,她要是不配合,就算日后得偿所愿,这个骂名她得受着,将来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衙门落钥也就这几日。 郑家被抄家,灭三族,行刑当日,赵冲派人大闹刑场。 不过,也只救下郑三郎和其父。 如此一来,赵冲便是和皇上彻底撕破脸了。 果然,隔日赵冲便发檄文讨伐皇上无道,残害忠良。 赵冲这是对朝廷宣战了。 陆容与和裴恒对视,幸好他们提早行动,准备好粮草,安排好兵马,不然如此突然,首先便输了阵势。 今日是早朝最后一日,关于出兵铜川吵得沸沸扬扬。 有大臣说朝廷国库吃紧,应先派人议和,如今正值寒冬,长途跋涉贸然开战恐无十足把握。 建议议和的多是文官,毕竟武将面对赵冲挑衅,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能不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就看这一仗呢。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开口,那几个主张议和的就被刘御史一通数落。 刘御史是文官,但骨子里比武将还硬气,他竟是主战派。 刘御史出马,那几个人被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正吵得热闹,外面来报,八百里加急。 信使是被锦麟卫抬上大殿的,天气太冷,又骑马奔腾不休,整个人都冻僵了。 “……秦王殿下和小皇孙遇到不明刺客刺杀,秦王重伤,小皇孙下落不明。” 信使才说完,陆容与已经近乎失态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揪着那人衣领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的锦麟卫明明已经将他们平安护送到封地,若无意外,崔大人应该也快到了,怎么会突然遇刺。 龙椅上的皇上也直接从龙椅上站起来,震怒道:“查,给朕一定要查清楚幕后之人!” 皇上近日因为铜川的事情忧虑,如今又闻噩耗,话才落便晕了过去。 “皇上!”众臣大惊,纷纷高呼,围了上前。 “传太医,快传太医!”吴大伴尖细的嗓音喊道。 朝堂乱作一团,一国之君晕倒,大齐的天要塌了啊。 军队马上出征讨伐赵贼,若此时消息走漏,只怕会影响军心。 陆容与虽然忧心秦王和小皇孙生死,但这个时候皇上再病倒,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了。 陆容与飞快冲过去抱起皇上:“吴大伴,传太医到太极殿,本王抱皇上过去!” 吴大伴也被吓傻了点头,对,他险些忘了,传太医到太极殿最快。 “传太医到太极殿,快,快!” 陆容与把皇上抱起正要离开,却被魏王喝住:“放肆,这里哪里轮到你来发号施令,还不放下父皇!” “魏王殿下还请让开,耽误了皇上救治你担得起吗?”陆容与不耐烦道。 “大齐还轮不到你做主,谁知道你是何居心,快放下父皇……”魏王作势要上前抢人。 陆小王爷虽不是皇子可颇受皇上信任,便是魏王也比不了。 可问题是魏王是皇子,若皇上真的出事,秦王生死未卜,六皇子年少,魏王最有希望登位。 若是此刻站错队,得罪了未来新皇那就不好了。 大臣们竟一时愣在那儿,不好上前。 裴恒见魏王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立时拦在魏王身前。 “魏王殿下,得罪了!” 裴恒此话一出,便是他若上前,他会动手的意思。 裴家虽然是文臣,但出了裴恒这个奇葩,他的功夫高深莫测,一般人不是他对手。 “裴恒你敢拦本王!”魏王冷笑,陆容与好歹姓陆,裴恒就算受父皇信任他也姓裴,他没资格。 “来人,小王爷和裴恒意图谋反弑君,把他们给本王抓起来!” 外面的御林军本就在殿外守着,如今听到魏王说小王爷和裴恒谋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将他们围了起来。 吴大伴一看这情形,着急道:“孟云,你是疯了不成,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御林军和锦麟卫都是皇帝亲卫,但御林军是皇上私卫。 御林军统领和陆容与都是皇上亲信,自然有些不睦,这个时候自然听魏王吩咐。 吴大伴也是皇上心腹,平日倒是能和孟云斗一斗,但现在可惜了,他只是一个太监,没了皇上撑腰,又手无兵权。 皇上若出事,他第一个地下去陪着。 他的话没人听。 “小王爷,放下皇上,不要做出伤害皇上之事!” 孟统领这话一出,便是要将陆容与钉死在谋反二字上。 裴恒蹙眉:“皇上急火攻心晕过去而已,魏王是要干什么,夺权吗?” 红口白牙便要污蔑容与谋反,只怕他才是包藏祸心。 裴恒说完,看向陆容与:“带皇上回太极殿,这边有我。” 裴恒已经做好动手打算了。 陆容与虽然担心,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许多了。 吴大伴是皇上身边人,自然看得出谁是真心为皇上好。 太医院到大殿来回要大半个时辰,哪有把皇上送去太极殿快。 魏王虽然是亲儿子,但拦着皇上,摆明不希望皇上得到救治。 “吴大伴,劳驾先回太极殿安排好太医,本王这就到!” 锦麟卫的人守在外殿,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已经在赶来,这些个御林军拦不住他。 果然,下一瞬,锦麟卫已经冲了进来。 一场宫变就在眼前,大臣们看到来势汹汹的锦麟卫都有些腿软。 毕竟这些年锦麟卫干的抄家灭族的事可太多了,跟一群活阎王似的,谁不怕。 南风直接拔刀护在陆容与和皇上身前:“锦麟卫听令,保护皇上!” 锦麟卫一身黑色戎装,腰别双刀,一个个蜂腰虎背螳螂腿,杀气十足,场面眼见便要失控。 魏王没想到陆容与敢在皇宫大殿之上动刀:“陆容与,你是真要反了不成?” 第218章 尊王攘夷 “魏王殿下,锦麟卫以命护驾,只听令皇上,如今皇上晕倒,锦麟卫誓死护驾,谁敢阻拦,必诛之!”陆容与冷眸睨着众人。 御林军统领孟云冷笑:“小王爷,御林军才是皇上私卫,锦麟卫无诏擅闯朝堂已是谋逆,魏王殿下是皇子,皇上抱恙,我等自然听魏王吩咐!” 刘御史向来不怕死,他指着御林军和锦麟卫无差别攻击:“你们一个个还不让开,耽误了皇上的救治,谁都负不起责。” 不过,这种时候,他的话自然没人听。 正剑拔弩张之时,青雾公主赶来:“本宫负责。” 青雾公主大踏步入殿中,一身宫装气势十足:“魏王,父皇晕倒,你胆敢阻拦医治,到底是何居心,小王爷,你带父皇回太极殿,本宫看今日谁敢阻拦。” 青雾公主话落,殿外冲进来一批护卫。 宫中除了御林军和锦麟卫,还有皇后亲卫。 这是皇后的私兵。 大齐皇后是可以有私兵的,这是先帝时便有的规矩。 青雾公主的到来,和锦麟卫联手二对一,御林军自然不敌。 甚至,若是今日孟云敢动手,他定然死在这里。 就是皇上醒来也不好怪罪。 情急之下,法不责众。 大臣们也看出来了,魏王想要夺权,但陆小王爷是秦王的人,哪怕秦王生死未卜,他也不会支持魏王。 而青雾公主和秦王一母同胞,此刻和小王爷联手了。 顾侯爷一看这形势,对魏王不利,连忙出来道:“魏王殿下关心则乱,青雾公主说得对,救治皇上要紧,殿下若是担心有人伤及皇上一同前去便是!” 顾侯爷最后这句意味深长,分明是内涵陆容与。 侄子比起儿子远了一层,皇上若出事,魏王继位合理,可侄子继位那就是篡位了。 顾侯爷说这话自是给青雾公主听的,说到底比起皇子公主,陆容与也是外人。 陆容与一刻不耽误,抱着皇上一路狂奔离开。 魏王很快反应过来:“御林军到太极殿护驾,小心有人加害父皇!” 陆容与很快便到了太极殿,殿里早站了一排的太医,吴大伴看到陆容与抱着皇上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胡院判给皇上诊完脉,眉头紧皱,似是不可置信地又把一遍。 “父皇怎么样?”青雾公主着急道。 “皇上似是中毒之兆!”胡院判道。 “怎么会中毒?” 皇上的饮食都会由小太监试过之后才用,而且就算是喜欢的菜也不会超过三筷,防的便是有人利用皇上喜好上动手脚。 “臣也不清楚,这毒臣从未见过,虽于性命无碍,但却会让皇上呈中风之态,臣先用银针护住皇上心脉,防止毒素扩散。” 胡太医这话说得谨慎,但言外之意便是,皇上虽然死不了,但也就此成为活死人了。 “可有解毒之法。” “臣从未见过此症状……” 胡太医话未说完,魏王便已经一脚踹在胡太医身上:“连什么毒都搞不清楚,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救不了父皇,你们整个太医院都一起陪葬。” 胡太医一把年纪,被魏王这一脚踹得险些归天。 重重地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臣无能。” 青雾公主冷冷看向魏王:“魏王好大的脾气,胡太医是太医院之首,你这个时候伤了胡太医,是要父皇的命吗?” “皇姐这是何意,本王也是担心父皇。”魏王咬牙道。 他虽是皇子,但青雾比他年长,他不好反驳。 反正,如今父皇醒不来,到时还得他出来主持大局。 不多时,皇后挺着肚子从凤阙殿赶来,众人见皇后来了,连忙下跪问安。 “皇上如何了,怎么会晕倒。”皇后娘娘道。 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尚不知秦王和小皇孙的消息。 魏王目光落在皇后的肚子上,正要开口,被青雾公主一眼警告。 魏王轻嗤一声,她以为她能瞒得住。 不过,眼下,他的人尚在宫外,他手中只有御林军,不敌陆容与和青雾联手,只能忍了这份委屈。 青雾上前扶住皇后:“母后,父皇中毒了。” 皇后身体摇摇欲坠,幸好青雾和宫女扶着,皇后坐在皇上龙榻边,握着皇上的手,一脸担忧:“胡太医,一定要想办法解了皇上的毒。” 胡太医挨了一记窝心脚,疼得快要吐血,但皇上的毒解不了,他这条命是真保不住。 “皇后娘娘放心,臣定尽力。” 不尽力也不行啊。 也真是疯了,皇上每日待在宫中,又有人试毒,怎会突然中毒。 梅妃也带着人赶到了,她的宫殿比凤阙殿离得远,这才会落在皇后娘娘后头。 梅妃和儿子对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 梅妃先给皇后行了礼才问起皇上如何,皇后不紧不慢地看了梅妃一眼。 “今日多亏了小王爷,胡太医才能及时施针,护住皇上心脉,否则魏王一味阻拦,只怕皇上现在也得不到救治。” “娘娘这话何意?” “怎么,魏王殿下没派人告诉梅妃吗?”皇后娘娘那一瞥,尽是威慑。 魏王连忙道:“回母后,母妃,儿臣也是担心父皇,怕小王爷伤到父皇,儿臣绝无私心。” “最好如此。” 皇后扫了一眼太极殿的人:“皇上中毒,你们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且都退下吧,青雾,你留下陪本宫一同照顾你父皇。” “皇后娘娘,皇姐她毕竟一介女子,儿臣还是一同留下的好。”魏王自然不肯走。 这个时候自是要在宫中里应外合。 “怎么,本宫的话魏王是听不懂,还是魏王有解药能救皇上?” 魏王连忙请罪:“儿臣不敢。” “不敢就退下!”皇后娘娘凤眸一凛,魏王不敢再放肆。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出宫,而是打算先去梅妃宫中,再行商议。 陆容与和裴恒心事重重,裴恒道:“你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秦王才出事,皇上便晕倒,又中了毒。” “你怀疑是魏王。” “除了他还有谁?” 魏王怕是想趁乱打劫,毕竟,宫中如今成年的皇子他最有希望。 除非…… 二人都想到了青雾公主。 可如今皇后娘娘又怀着身孕,六皇子年纪太小,青雾公主又是女子,软肋和顾忌太多。 “你如何想?” “尊王攘夷!” 第219章 称孤道寡 陆容与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收回,回头看向太极殿的方向。 “我会派人查清秦王遇刺的事,无论如何,皇位不能落在魏王手中。” “容与,想兵不血刃地解决宫变,稳住朝局,不管秦王遇刺真相如何,都必须是魏王做的。” 陆容与神色一滞:“毅之,你这话什么意思?” “眼下救秦王和寻找小皇孙要紧,稳住朝局要紧,否则,等魏王先动手我们就被动了,我只问你,容与,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裴恒的话让陆容与懵了,他从未想过。 虽然他是先帝的孙子,但他自出生便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永远是皇家的一柄刀。 他没有想过旁的。 哪怕刚才皇上情况危机,他虽然对他的很多做法不满,但也从未想过让他死。 不管皇上对他利用也罢,假意也好,他不曾薄待过他。 裴恒拉他出泥潭,让他看到光,秦王视他做兄弟,而皇上给他一柄剑,可以保护自己和他想护着的人。 “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之前我的愿望是帮秦王复位,帮裴家平反接你回京,为此没什么事我做不出来,如今,”陆容与轻笑了一声,“我曾满身淤泥,但也向往阳光,毅之,我不想坐在那个阳光照不到的阴暗之地,渐渐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 二人对视着,从彼此漆黑的瞳孔里,他们能看到各自的模样。 裴恒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少年。 其实这些年活在阴暗里的是他。 更该走出来的也是他。 这一刻,裴恒释怀了皇上对母亲的算计。 那个位置身不由己。 容与的确不适合那个称孤道寡的位置。 “好!”裴恒眼底情绪翻涌。 …… 谢昭昭听出裴恒脚步比以往要沉重些,今日早朝过后衙门落钥,按说不该这么晚。 “怎么了?”谢昭昭接过他的大氅,在架子上挂好。 “最近京中怕是不安,我派人送你和沐儿先出京……” “不要,”谢昭昭打断他的话,“越是这个时候我们一家人越是要在一起,到底出了何事?” 谢昭昭心中越发不安。 裴恒便告诉她秦王遇刺和皇上晕倒中毒的时。 小说中皇上是明年春驾崩的,如今已经是腊月末,难道就是因为中毒? 看来和小说中一样,皇上是没几日好活了。 小说中一笔带过的夺嫡,应该残酷又激烈。 最后六皇子登位,那他支持的应该是六皇子。 不对,六皇子上位三年便被废,那……是皇后。 那秦王遇刺和皇上中毒,都是皇后做的。 谢昭昭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她参加宫宴时远远见过皇后,大抵是因此曾在佛寺修行,整个面相有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 可只有她有这个机会。 可如今,听裴恒的语气,倒是不像是支持皇后的。 那,皇后是如何说服了裴恒,或者说,皇后拿捏了裴恒什么把柄。 “裴恒,皇后娘娘她,”谢昭昭话还未说完便被匆匆而来的听雨打断。 “大人,桂公公奉皇后娘娘口谕请大人进宫一趟。” “现在?” “是!” 裴恒蹙眉,才刚从宫里回来便又请他进宫,定然是出了事。 难道魏王提前动手了? 裴恒匆匆便要走,谢昭昭拉住他手臂:“小心皇后,一定要小心皇后,这次所有的事,也许是皇后做的。” “昭昭,你在说什么。”裴恒蹙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皇后没那么简单,裴恒,谁做皇帝和我们没有关系,我要你好好活着,大不了,我们回边城。” 裴恒抱着谢昭昭,亲了亲她额头:“放心,你和沐儿在家等我。” 裴恒临走前安排赵叔增加护卫,京城八方镖局所有的护卫暗卫第一要任便是护好他们母子。 …… 太极殿 “母后,你已经控制了局面,魏王不是你的对手,为何还要逼反魏王,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母后可知道一场宫变要死多少人?”青雾公主道。 “只有魏王成为弑父的逆贼,他才永无翻身之日,皇子中再无人敢争,这皇位才能做的安稳。” 皇后抚着已经隆起的小腹,目光和神情都是温柔的,可说出的话却是残忍。 “踩着那么多的尸体上位,母亲能安心吗,这和当年梅妃陷害你有什么分别,你就算不能原谅父皇,可也不能助纣为虐,毁了陆家江山。” “我的皇后之位是他承诺我的,也是我抛夫弃女换来的,我和他半斤八两我从未怪他,我也曾真心实意待他,是他先利用我的。” “华清寺八年,是我自己重新一步步走出来的,我受过的苦,我自己知道,我不怪他,但今日下场是他应得的,魏王母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青雾,母后知道你想要那个位置,只要你听话,母后会把它给你。” “魏王母子死不足惜,母后可以用一万种方式杀了他们,可为何非要如此惨烈,母后,会死很多人的,母后到底是要魏王母子的命,还是借机清除异己。” “放肆!”皇后表情冷然,声音抬高了几分。 她从七品小官之女,一步步走到今日,只是美貌吗? 当然不是。 女子的美貌于男人是一时的新鲜罢了。 最重要的当然是手段和野心。 她决定随他进京的时候就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要争。 她当然要排除异己。 “娘娘,裴大人到了。” 青雾神情一紧:“母后,你要做什么?” 皇后不紧不慢地看向青雾:“自然是和他好好谈谈,当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愿他是个聪明人。” “母后,你造如此杀孽,裴恒他不会支持你的。” “那他就出不了这宫门了。” “母后,”青雾上前拦住皇后,“母后不能这样,裴恒他不是魏王的人。” “可他也不是本宫的人,”皇后看着青雾的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的狠厉,反倒带着一股温情,“青雾,你是母后最满意的孩子,最是聪慧,你该知道母后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第220章 先皇遗诏 青雾再要阻拦,却被护卫拦住了。 她忘了,这是在宫中。 她今日进宫只是寻常请安,并没有带护卫。 而这些护卫是皇后亲卫。 是皇后的人,自然不会听她的。 哪怕她是公主。 青雾眼睁睁看着皇后离开,她阻止不了。 裴恒那样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屈服。 他虽然恨父皇逼得他母亲自杀,但从未想过用极端的手段报复。 因为他心中有大义。 不想因为私仇做出不利天下之事。 可母后却要逼他挑起政变,借此除掉魏王。 他不会答应的。 太极殿偏殿内,裴恒正坐着喝茶,皇后抬手阻止了宫人禀报,不过,裴恒在听到脚步声便起身了。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裴恒行礼道。 皇后笑着,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坐下吧,无需拘束。” 裴恒看着皇后的笑,实难和昭昭口中的皇后联系起来。 不过,昭昭不会骗他。 而且,他想了一路,除了魏王,的确皇后嫌疑最大。 “不知娘娘召见微臣所为何事?”裴恒开门见山道。 到了这个时候,不用虚与委蛇。 皇后笑了笑,屏退了宫人。 房间里除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只有他们二人。 皇后此举就是为了博取裴恒信任,让裴恒降低防备。 她的确很会拿捏人心。 “毅之,本宫今日召你进宫,便是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至于如何选择,本宫不干涉。”皇后娘娘依旧是慈爱的模样。 “皇后娘娘有话请讲。” 皇后笑了笑:“那本宫便从当年说起,是关于你母亲,衡阳公主。” 裴恒神色果然变了,皇后娘娘唇角的笑容更甚了。 她就知道裴恒心底最在乎的人就是他母亲。 “你可还记得先帝临终时除了已经陪先帝去了的赵大伴,只有你在身旁吗?” “自然记得。” 也正是因为皇祖父的那传位九王爷,他才能得到皇上的偏爱。 “其实,先帝并不喜欢皇上,更无意传位给他,皇上更属意的是七王爷,因为七王爷是你母亲的母妃养大,同你母亲关系最好,日后也能护着你母亲,可你知道,为何先帝却又要传位给皇上吗?” 裴恒的确不知,那时他不过四岁,而他和皇上在此之前关系一般。 “因为那时的皇上已经做好了逼宫的准备,他娶了出身平平的本宫,所有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暗地看他笑话,他看似不争,却处处筹谋,他娶本宫,可不是因为本宫的美色,而是那句预言,那句本宫有凤凰命格的预言。” 她出身小官之女,游方道士那句话,家里人想信但又不敢信。 因为够得上的还能争一争,够不上的就是痴心妄想。 直到,春日踏青,安王瞧中了她,不顾阻拦娶了她。 家人都以为,她做这个王妃已经是顶天了,应了那句凤凰命格。 父亲讨好安王,也为了不让安王觉得她高攀了王府,便说她命格旺夫,方士说她有凤凰命格。 安王痴恋她,自是父亲说什么他都附和。 她嫁去安王府一个月便有了身孕,她怀孕四个多月时,那时还是九王爷的皇上游历到安城,在王府住下。 九王爷初见就贪恋她美貌,又听王爷醉酒说那句凤凰命格,更起了心思。 他在王府一住就是几个月,更不知从何处找到当年为她批命的那个方士。 九王爷比起木讷的安王的确更会讨人欢心。 而她也的确动了攀附权贵的心思。 凤凰命格。 也许,她真的可以做皇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于是,她抛夫弃女随九王爷进了京城。 九王爷也的确如当初承诺,让她做了九王妃,对她极好。 她虽出身小官之女,但也饱读诗书。 她不止是九王妃,还是他的谋士。 那时的他们惺惺相惜,对彼此都是一腔真心。 他是不起眼的王爷,他们一步步筹谋,其实聂远峰不是皇上的人,是她的。 先皇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病倒,他本以为他还可以为七王爷安排更多。 可惜,他没有时间了。 七王爷聪慧,但太过仁慈,就像秦王。 他们是个好人,但绝对不适合那个位置。 因为一旦立了七王爷,九王爷夺位,一场宫变,或许会动摇了大齐根基。 先皇赌不起。 所以,才借裴恒之口说传位给九王爷。 实则是为护着衡阳公主。 为他们母子寻个靠山。 至少九王爷登位,会念着这个恩情放过衡阳。 七王爷可以回封地,苟且一生,可衡阳却是在京城的。 得宠的公主下场好的又有几人。 先帝的确是有远见的。 皇上坐稳了皇位,她的野心也渐渐被燃起。 毕竟,尝过权力的滋味,谁想被困在后宫。 她亲近衡阳有私心,裴太傅虽然人品一般,但学问是极好的。 所以,她选了裴太傅做太子的老师。 皇上想要收回世家权力,大兴科举,但裴家在世家中却是个独特的存在。 因为裴家走的文臣路线,那些科举的士子也以裴家为尊。 她以为皇上暂时不会动裴家。 可皇上疑心太重,太子渐长,而他春秋正盛,他怕太子夺权,便策划了当年那一场变故。 皇上疑心她,想要夺她的皇后之位,她无话可说。 可皇上偏要借梅妃之手,还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恶心她。 他维护的根本不是她皇后的颜面。 他比谁都清楚秦王是他的骨血,可偏要故作糊涂。 不过是想掩饰他卑劣的内心罢了。 当然,裴太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出入东宫和凤阙殿,尤其,在秋娘第一次入宫之后,大抵是猜到了些什么,便派人去了安城。 他却将这个作为可以威胁皇上的把柄告诉了衡阳公主。 甚至告诉衡阳,太子血脉有疑。 却不知这些正中了皇上的心思。 她是大齐的公主,在宫中长大。 她怎么会让威胁到大齐根基的流言传出。 所以,那日,衡阳进宫什么都没说。 她拿出了当年先皇的遗诏。 不过,是一张盖了印信的空白遗诏。 如果衡阳想要天下大乱,这份空白遗诏足够。 衡阳用先皇遗诏换了裴家性命。 回去之后便吞金自杀。 是皇帝逼死了衡阳。 衡阳嫁错了人,又遇到皇上这样道貌岸然之人,的确死得可惜。 第221章 罪不至此 皇后娘娘看着他,注视着他脸上每一分的神色变化。 她自小便聪慧,十岁帮母亲打理后宅,十二岁可以帮父亲看公文,父亲对她疼爱甚至胜过兄长。 凭的便是洞察人心的本事,便是皇上的心思她也能揣摩九成。 可裴恒现在的态度她却是拿捏不准。 按理说,他应该恨透了皇上。 皇上利用对他的宠爱做戏,时间久了,似乎连皇上自己都信了。 “裴大人,皇上已经命不久矣,你帮本宫也是帮你自己。” “娘娘,臣愚钝,不知娘娘想要什么?”裴恒看向皇后,俊美的面容带着浓厚的沉郁。 皇后笑了:“裴大人是聪明人,知道眼下的朝局需要一场变故来肃清朝纲。” “娘娘不如说排除异己更确切些。” 皇后娘娘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手抚在小腹上,脸上笑意温柔:“也可以这么说。” 皇上利用魏王压制他们母子,便是间接地培养魏王的势力。 就比如梅妃的母族顾家,还有依附顾家那些家族。 为了防止锦麟卫独大,皇上提拔了亲卫御林军。 同样,京中防守给了陆容与,可城外的城防营是顾家的亲信。 一个魏王不足为惧。 但她要借此除掉魏王背后的顾家及其党羽。 只有让顾家背上诛九族的谋逆之罪,才能彻底斩草除根。 城防营有裴恒的人。 此前皇上密谋讨伐赵冲,城防营中一半留守,一半要随陆容与出征。 裴恒便提前见了城防营的辛无名,他担心陆容与有危险,让辛无名暗中保护。 裴恒对兄弟太过在乎,倒让埋了多年的棋子暴露了。 “娘娘,顾家罪不至此。” 京中已尽在皇后手中,魏王一死,顾家不会谋反玉石俱焚。 待平息之后,顾家抄家问斩,已足够震慑朝堂。 可皇后是要彻底逼反顾家,诛其九族,将与顾姓有关的人诛杀殆尽。 数万条人命为她的野心祭旗,太残忍。 “野火烧不尽,春风风吹又生,本宫不想留下什么后患,再说,顾家和那些党羽并不无辜,成王败寇,自古皆如此。” 那个位置从来就是踏着尸骨一步步走上来的,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当年,梅妃若再心狠些,她就不会有回宫的机会。 这个教训她当然要好好记住。 “娘娘不怕杀戮太重吗?”裴恒意有所指。 皇后现在怀着身孕,这么大的杀戮血光,受得住吗? 皇后眯起眼睛看向裴恒:“裴大人再如此优柔寡断,等城防营的兵攻进城,只怕裴府也是要遭殃的。” 他既然进了宫,就由不得他不同意了。 有他在,陆容与也不敢轻举妄动。 聂远峰此刻应该已经快到京城了,她早做好准备,也有十足把握。 让裴恒出面,自是因为他在先帝心中的分量。 世人皆知,裴恒不念族亲,守护陆家江山,是忠义之人。 的裴恒支持,事半功倍。 “娘娘这是威胁?” “不,本宫是给裴大人机会,为你母亲报仇,给自己扬名,本宫承诺,只要你站在本宫这边,便是封异姓王也未尝不可。” 若不是裴恒是裴家嫡长孙,先帝当年甚至有赐他皇家姓氏,入皇室族谱的想法。 可惜先帝早逝,否则封王是迟早的事。 不过,只有他做了她手中的刀,他们才能利益一致。 第222章 棋差一招,输了便要认 裴恒的眼眸深沉静寂,如一潭深水。 许久,才温淡开口:“娘娘看错微臣了。” 他的确想为母亲报仇。 如今皇上落得这个结局,被枕边人算计,众叛亲离,已经是他最大的报应了。 他根本无需出手。 他是大齐人,身体亦流着陆姓皇家的血。 便是有再大仇怨,他没想过颠覆这个王朝,让其改朝换代。 否则,他对不起皇祖父。 朝堂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若将异己清除干净,便是忠诚也会成为佞臣。 纵然在朝堂上是政敌,可出了朝堂依旧可以把酒言欢。 许多追随魏王之人只是政见不合而已。 灭九族太过惨烈。 若能以最小代价平息这场动乱,为何要付出那么多的姓名。 那些护卫的命也是命。 皇后脸上的温柔渐渐退去,变得冷厉逼人。 “裴大人既然不肯配合,就休怪本宫无情了。” 多的是人愿意做她手中的刀,她这是在给他机会。 “娘娘随意,微臣告退。”裴恒起身离开。 皇后挑眉,冷笑一声,他以为他走得了吗? 果然,裴恒才走到门口便被护卫拦住。 是御林军副统领。 御林军统领孟云投靠魏王。 副统领展青却是皇后的人。 怪不得皇后有恃无恐。 原来早做了安排。 裴恒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反倒逼得那些护卫后退了一步。 “裴恒,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娘娘不若担心自己。”裴恒话音才落,那些持刀对着他的护卫突然动手。 不过,刺向的却是展青。 血溅三尺。 展青到死都没闭上眼,他不懂这是为何。 这些明明是他的手下,怎么将刀对向了他。 皇后目光闪过一瞬的慌乱。 也只是一瞬。 无所谓。 她手中的亲卫,暗卫也足够应付宫中。 更何况,她还有聂远峰。 她倒是险些忘了,裴恒之前便是御前护卫。 皇上对他宠爱非常,虽不是统领,但谁都知道只是因为他年纪尚小,统领的位置迟早是他的。 是她失算了。 皇后笑了笑,棋差一招,输了便要认。 不过,就算他能走得出这里又如何。 凭他一人改变不了什么。 大齐,要改天换地了。 青雾公主看到进来的裴恒,愣了一瞬,外面母后派了人守着。 他能进来是和母后合作了,还是那些是他的人。 “六皇子现在何处?” “你真和母后合作了?”青雾不可置信。 母后宣她进宫,她来不及做太多安排,只让人把六弟藏了起来。 她知道母后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母后真的将六弟推向皇位。 将来六弟只有一死。 她知道母后的野心。 “殿下若真想要这个天下,是要在此刻力挽狂澜,平定乱局,而非只是那个位置。” 青雾凤眸一抬,她自然是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和乐,这是她毕生所愿。 “你不是替母后来的?” “自然不是,殿下上次说的合作,我答应了。” “六弟被我安置在一个安全之处,有人保护。裴恒,我的确想要那个位置,但不会趁此排除异己,更不会做出置大齐于险地之事。” 六弟是她一手带大,她自然知道弟弟资质平平,此生做个太平王爷已经难得。 若有那个心思只怕万劫不复。 还好六弟对她信任更甚母后。 她才能做此安排。 裴恒点头:“公主若登皇位,可想过将来传位给谁?” “自然想过,待本宫稳定朝纲之后便会立太孙为太子,不会让皇位落于外姓之手。” 裴恒拱手行礼:“公主大义让人佩服,今夜魏王必然动手,宫中势力复杂,臣并不知皇后势力,公主到了此刻就不必在我这里示弱了,若你没有半分准备,也不会想要那个位置。” “母后除了亲卫还有一支暗卫,应该埋伏在各个宫门,就连我现在也出不了宫,不过,我进宫这么久,姑姑应该已经察觉情势有变,在做打算了。” 裴恒点头,他进宫之前已经派人传信给容与,叮嘱他,在他没有发信号之前,万不可进宫。 “裴恒,本宫能信你吗?” 如今的局势几经反转,她也不敢笃定自己会是那个黄雀。 “殿下现在问不觉太晚了?” 青雾勾唇,的确太晚。 如今三方僵持,就等谁先沉不住气出手了。 夜幕降临。 所有人既期盼又担忧。 远处厮杀声渐近,魏王动手了。 皇后娘娘看了眼龙榻上昏睡的男人,抬手抚摸他的面容,眼眸里虽然带着笑,却不达眼底。 “你落得今日下场,是你咎由自取,不过,本宫不恨你,因为今日之后本宫就是这天下之主,你放心,本宫不会像你那般无情,本宫不会伤害我们孩子性命。” “秦王虽受了些伤,但性命无碍,小皇孙本宫也派人照看着,他已经不争了,你说你为何还不放过他,你呀,疑心太重,又爱做戏,既然如此,那便好好演,即便你做过那么多坏事,朝臣也会夸你重情重义。” 她没想到胡太医竟然能诊出他是中毒。 不过,不要紧了。 结果都一样。 而且,这些都会算在魏王母子头上。 成王败寇,历来如此。 魏王的人攻进来了,也不知城防营那边如何。 必须得等到他们都动了手,局面无可挽回,魏王才能死。 皇后收回手,拿帕子擦了擦手指,然后嫌恶地将帕子丢掉。 谁说只有美人迟暮,再英俊的男人老了也没眼看。 皇后娘娘抚着小腹,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宫中多少年没有过孩子了,他真以为这孩子是他的吗? “娘娘,魏王的人已经过了玄福门,马上就到玄武门。” “放他们进来,城防营那边如何了?” “马上破了东华门,不出一个时辰应该可到宫门。” “很好!”皇后脸上都是志在必得的笑容,“顾家才是今晚的重头戏,还有,放魏王进来后不惜一切代价截杀陆容与,不能让他活着进宫。” 裴恒想和陆容与里应外合怕是不成了。 陆容与向来冲动,若是知道裴恒被困宫中,自然不惜代价来救。 冲动是魔鬼。 陆容与死了,裴恒没了助力,孤掌难鸣。 第223章 逼宫1 魏王的人虽受到阻挠,但他的人士气如虹,一路杀到了玄武门。 魏王觉得天下唾手可得,得意忘形。 “怎么顾二的人还没到?”魏王道。 说好了他带着城防营的人杀进城后在玄武门汇合,已经晚了半个时辰了。 “应该马上就到了,顾郎君一个时辰前已经发了攻城的信号。” 魏王心一横,如今他的人士气正盛,他应该乘胜追击,凭着这股士气一举攻到太极殿。 “不等了,我们直接杀进太极殿。” 只要在圣旨上盖了玉玺,他就是大齐的新任皇帝。 “王爷,还是等顾郎君一起,太极殿一定埋伏了精兵,现在过去太过冒险。” 魏王看了眼巍峨的皇宫:“再等下去,什么都没有了,”说完看向身后的护卫,“随本王杀进太极殿,杀了弑君的妖后,你们就是本王的功臣,封侯拜将就在眼前。” “杀妖后,正朝纲,杀妖后,正朝纲!” 说完,杀气腾腾,直逼太极殿。 而此刻顾炎武带的城防营被辛无名死死的拦在东华门。 “顾将军,你带人退回,可保顾家未成年郎君性命,若执意随魏王谋反,到时连累的可是顾家九族。”辛无名道。 皇后恨透了顾家,她的目的便是让大齐所有与顾家有关的人彻底消失。 顾炎武冷笑一声:“辛无名,顾家没有回头路。” 顾家从始至终支持的便是魏王,除非魏王登基,否则,顾家只有一死。 他也别无选择,身后背着顾氏全族的性命。 他只能拼,只能赢。 “顾将军,辛某敬你是条汉子,但你便是现在赶到也来不及了。孟云和展青已经死了,御林军上下听裴大人的,和小王爷的锦麟卫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宫。” “陆容与要篡权夺位?”顾炎武震惊。 据他的消息,皇后嫡出的六皇子失踪,秦王和小皇孙不在京城,其他的几位皇子要么去了封地,要么无权无势。 除非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今晚出生,且是位皇子,她挟皇子以令诸侯。 否则,能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魏王。 可突然冒出陆容与这就不好说了。 陆容与和裴恒两人好得穿一条裤子,他们又控制了京城,陆容与要夺位易如反掌。 平日一副清高的做派,没想到,却也是包藏祸心。 “他不过是皇上侄子,皇上有亲子,如此得位不正,会遭天下唾弃。”顾炎武骂道。 辛无名勾唇讽笑:“小王爷和裴大人忠心为国,休得污蔑,既然顾将军如此执迷不悟,那就得罪了。” “胜负未定,辛都卫这话未免说得太早。”顾炎武语气猖狂。 顾炎武和辛无名两拨人马打得激烈,但随着顾家暗卫的加入,辛无名渐渐落于下风。 顾家这些年勾结江湖势力,这些都是顶级的高手,一般士兵自然不是对手。 辛无名死守东华门,若这些人闯过城门进了宫,只怕宫中形势又有变化了。 他必须得死死拦住顾炎武才能不负大人所托。 宫中 宫门重重一声响,魏王才发现自己落入圈套,这宫进得来,出不去。 皇后早在这里布下箭阵,只可惜只等到了魏王。 不过,不要紧,就算顾家不来,她照样有法子治他们的罪。 魏王被箭扎了筛子,万箭穿心而死。 皇后将魏王母子的尸体高悬玄武门,玄武门重兵把守,所有人,不管是顾家还是陆容与的锦麟卫,都是有来无回。 等她的人抓回了谢昭昭母子,到时裴恒还得任她拿捏。 裴府 谢昭昭用过晚膳,正陪沐儿在房间下棋,忽然听到一阵打斗之声。 琉璃反应迅速地将谢昭昭护在身后:“夫人小心!” “出了何事?”谢昭昭道。 听雨匆匆赶到:“突然出现一批黑衣人,直奔后宅,夫人莫怕,属下等会护好夫人和小郎君!” 那些人丝毫不恋战,直冲后宅,明显是冲着夫人来的。 谢昭昭蹙眉,定然是想利用她和沐儿威胁裴恒。 看来今晚注定要不平静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刀剑声渐近,已经快到内院了。 琉璃拔出短剑,护在谢昭昭和裴沐身边,裴沐也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他如今是男子汉了,一定可以保护母亲。 皇后要拿住谢昭昭威胁裴恒,来人自然都是高手。 且不止一波人马,他们早猜到裴恒安排了暗卫,没想到对方都是高手。 他们略感威胁后,马上发信号又来了一波人马。 本来这些人是在路上接应的,但如今,先把人掳走再说。 听风和听雨都受了伤,依然死死守着院门,不准人靠前。 但他们人少,黑衣人攻破院子只是时间问题。 “诸位都是忠肝义胆之人,我不想伤你们性命,放心,我们只是请裴夫人和小郎君前去做客,绝不会伤害他们。”为首的黑衣人道。 来之前娘娘叮嘱过,不可伤了贵客。 他们这话不止是说给听风听雨,更是里面的谢昭昭。 如果她能配合,自然是再好不过。 听风听雨自然不肯离开,只是他们的人也拦不住这些黑衣人。 黑衣人冲破窗户,进了房间。 只是,不久房间就传来几道痛苦的嚎叫。 “怎么回事?”为首之人大声喝道。 几个人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妇人和孩子。 那几个一进来便被泼了滚烫的蜡油,还未反应过来,琉璃姐妹和谢昭昭便一人一个,一刀封喉。 谢昭昭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却是当着儿子的面杀人。 她当然怕吓到儿子,想要捂住他的眼睛。 裴沐却移开她的手:“沐儿不怕。” 若连这阵仗都怕了,他也不配做娘的儿子。 “好,”谢昭昭摸摸儿子的脸蛋,“阿娘也会护着沐儿。” “裴夫人,我只是请你和小郎君做客,还是自己出来吧,我们粗手粗脚,免得不小心伤了你们。” “那就要看看是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人正是陆容与。 陆容与带着锦麟卫冲了进来,锦麟卫杀伐极重,出招便是要夺人性命,立时改变了局面。 为首之人笑容血腥:“小王爷再不去救你的好兄弟,怕是只能给他收尸了。” “不急,等本王先要了你的命,再收拾那些杂碎。”陆容与咬牙切齿道。 他本是要进宫的,可看到裴府方向的信号弹便知道这边出事。 若谢昭昭母子出事,皇后便是拿到了裴恒的命门。 所以,谢昭昭绝不能出事。 这些黑衣人虽然处于弱势,但仍不肯撤退,今日若抓不到谢昭昭母子,他们回去也是一死,倒不如拼死一搏。 第224章 宫变2 谢昭昭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陆容与在这里多耗一刻,裴恒在宫中便有一刻的风险。 “琉璃,一会儿我假做房中走水,我们慌乱呼救,他们必然都会靠前,你趁乱一箭结果了那个头目,只有一次机会,你可有把握?”谢昭昭道。 她不能再等了。 琉璃点头:“奴婢定不让夫人失望。” 谢昭昭算好火烛和窗户距离,让火苗从外面看起来是火势熊熊的危险模样。 这些黑衣人是想抓她和沐儿威胁裴恒,并不是要他们性命。 虽然将他们引进来危险,但也能速战速决。 果然,外面的人看到窗户处的火光和孩子的哭声,顿时大惊。 “不好,救火。”为首之人道。 他趁乱往里冲,陆容与紧随其后。 火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浓烟滚滚。 谢昭昭看人已经到了射击范围,偏头看了眼一直在瞄准目标的琉璃。 琉璃掌心出了汗,握着弓的手有些粘腻,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准目标,射了出去。 箭射出的一瞬,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有这一次机会。 为首的黑衣人听着房间里孩子的哭声,又要应付陆容与,完全没有防备。 那猝不及防的一箭穿喉而过时,他人直挺挺地站着许久才咽气倒下。 为首之人一死,黑衣人顿时乱了阵脚,陆容与这边的锦麟卫却是士气大振,快速的解决了剩下的人。 陆容与担心房间里情景,直接冲进房间,发现不过是桌上的火盆烧了几本书。 “有没有受伤?”陆容与目光落在谢昭昭身上。 谢昭昭摇头,看到陆容与流血的手臂:“你受伤了?” 她之前虽然对陆容与有些偏见,但他这次是为了救她和沐儿。 她也不好对他的伤视若无睹。 陆容与刚才和黑衣人缠斗时手臂受了伤,虽没有伤及骨头,但也流了很多血。 “无碍!”陆容与垂眸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皇后说不定还会派人来。”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现在出去,说不定和对方碰个正着,我会带沐儿好好躲起来,毕竟,我们对这里最熟悉。” 皇后在宫中要对付魏王和顾家,还要放着裴恒和陆容与,未必有那个精力。 而且,这里有过打斗痕迹,反倒容易伪装。 陆容与想了一瞬,点头:“如此也好,我留一队人马给你,你照顾好自己和沐儿,等着裴恒回家。” 陆容与说完一挥手便要离开,谢昭昭连忙上前:“等下,你的伤处理下。” “小伤而已,无碍。” “陆容与,宫中比这里更危险,你处理好伤口才能帮裴恒。”谢昭昭刚才发现他受伤时已经让琉璃取了药箱过来。 谢昭昭先用酒给伤口消毒,有些疼,她能感觉到陆容与手臂微微颤了下。 待消毒后,谢昭昭又敷了伤药,用纱布缠紧止血。 陆容与看了眼手臂的纱布,低头道:“多谢。” “此去危险,你一切小心。” 陆容与点头,目光在谢昭昭身上停了一瞬,这才转身离开。 谢昭昭待他们离开后,给府中护卫重新做了安排。 然后和琉璃姐妹带着沐儿一起退到院子西北角,这里偏僻,且有一道通向外面的角门。 若真遇到危险,他们可以从这里悄悄出府。 谢昭昭让护卫将各院的灯全部熄灭,整个裴府一片寂黑。 这里的地形他们最熟悉,如此对他们更有利。 …… 却说顾炎武正带着人和辛无名杀得难舍难分,城门却从里面打开。 顾炎武大喜,一定是魏王掌控了整个皇城。 却不想城门一开,却是一身戎装的裴辞礼。 裴辞礼曾在宫中教授皇子公主课业,顾炎武是魏王伴读,也曾受过她教导。 顾炎武看来人是她,抬手止住动作:“裴先生。” 裴辞礼在教授课业时,一视同仁,虽是女子,却也深受学生爱戴。 裴辞礼一手持弓,高坐在马背上,看着顾炎武道:“顾二郎,魏王母子已伏诛,尸体就悬挂在玄武门外,皇后正等着你杀进宫,诛你顾氏九族,你若要将顾氏一族彻底逼上绝路,我绝不阻拦。” “不可能,魏王怎么会死。”顾炎武不可置信道。 魏王手中除了王府和顾家的护卫,还有培养多年的暗卫,宫中还有御林军配合,怎么会死。 裴辞礼手一挥,后面人推上来一个小太监:“这个小太监你应该认得,不信你可以问他。” 顾炎武的确认识,这个太监是姑姑宫中的,那小太监不待他问已经跪在地上道:“郎君,娘娘和魏王殁了……” 顾炎武脸色变得惨白,皇后连魏王和梅妃都敢杀,对顾家更不会手软。 “如今城门已开,你若不信,率人进宫便是,只是你要想好,你一旦做了选择,顾家便再无退路。” 虽然和顾家政见不同,但罪不及九族。 顾炎武不信旁人,对裴辞礼却是有几分敬重的。 她的话他信。 “裴家和顾家早年虽政见不同,但裴家早已退出朝堂,而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更无仇,况你我有师生之谊,我没必要骗你。” 顾炎武内心纠结,可也知道,情势迫人,容不得他多想。 裴辞礼在这个时候前来阻拦,应该不是皇后的人。 皇后巴不得他这个时候逼宫,给顾家定罪。 难道她支持的是六皇子? 顾家曾几次陷害秦王,却不曾对六皇子出手。 “求先生指点。”顾炎武跪下一只腿,拱手恳求道。 “顾二,我今日是替青雾公主来的,若你支持青雾公主,我来担保,可留顾家未成年男子性命,免去女子流放军营之苦。” 顾炎武看着裴辞礼,脸上的表情从悲怆到无奈,最后归于平静。 顾家走到这一步,能保住未成年男子性命已是难得。 只要他们以后肯上进,顾家终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炎武谢先生指点,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顾炎武双腿跪地行礼,认命道。 “你既唤我一声先生,我自会兑现承诺。”裴辞礼声音虽不大却透着威严。 皇后最重要的一步棋是聂远峰,便是前面都输了,只要聂远峰一到,皇后就有机会翻盘。 能与聂远峰一战的只有城防营,所以,他们不能这样自相残杀,消耗实力。 “多谢先生。” 裴辞礼拿起手中令牌:“城防营众位将士听令。” 这是皇上的手令,见此令如见皇上。 “我等听令。”众人下跪道。 “皇上病危,皇后听信小人之言,排除异己,青雾公主受命于大齐危难之际,尔等乃大齐将士,当助公主平息内乱,匡复正统。” “逆贼聂远峰无诏带兵入京,是谋逆欺君,人人得而诛之,城中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是我们的亲朋友邻,我们绝不能让他踏入城门。” 裴辞礼从马上跃下,朝将士重重一礼:“将士们,我代青雾殿下,代城中百姓敬诸位英雄!” 裴辞礼曾创办女校,自知言语的力量,几句话便让士气大振。 第225章 宫变3 宫中 夜越来越深,青雾公主从来没觉得宫中这般安静过,连风中都带着血腥味。 她知道那个位置素来是腥风血雨,尸骨如山般堆砌来的。 可亲眼看到,还是觉心痛。 死的都是大齐的好男儿。 他们本该浴血沙场,建功立业,而不是成为夺权的工具。 姑姑说,帝王仁德乃天下百姓之幸。 可对对手仁德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今日的对手是母后。 她们母女还是走到这一日。 “母后,顾炎武和辛无名合力阻拦聂远峰,母后是等不到聂远峰了。” 青雾公主话才落皇后便嗤笑出声:“本宫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女儿本无意和母后争,是母后先不放过皇兄,母后才是山东案的主谋,却引得皇兄和魏王争斗,若非皇兄自请去封地,母后是打算要他性命吗?” “虎毒不食子,本宫怎会要他的命,他懦弱无能,不堪任一国之君,本宫不过是想让他封禁秦王府,偏你多事,从中作梗。” “母后,皇兄已经关了八年,人生有多少个八年,母后也曾出宫清修,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难熬,为何还要如此对皇兄。”青雾不解道。 “谁让他不成气候,还有你,本宫最看好你,让裴辞礼亲自教导你,扶持你,将本宫的人脉交给你,没想到教出一个白眼狼来。裴辞礼呢,让她来见本宫,她就是这般报答本宫的知遇之恩?” 皇后娘娘在女儿面前不必伪装自己,声音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聂远峰是她最重要的一步棋,若不能等到他的兵马,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聂远峰他本该早到的,为何偏偏晚了半日。 这半日让她一败涂地。 “母后,”青雾跪下道,“我知母后信我,青雾今日都是母后提携,我也知母后抱负,但恕青雾不孝,不能将陆氏天下落入异姓之手。” 母后腹中孩儿并非父皇血脉,她知道是父皇先对不起母后。 可母后再恨父皇也不该拿大齐天下做赌,她不能让天下落入旁姓。 “混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后怒道。 她腹中的确不是皇上骨肉,只是此事除了凤阙宫中贴身女婢,没有其他人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母后此时收手,免去兵戈,我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母后还是一国太后。” “母后腹中孩儿也会封做王爷,待成年后去封地安享终老,只是,那奸夫断不能留。” 青雾公主目光落在皇后身后那个假太监身上。 他是天青寺的和尚,和母亲早有苟且,不止腹中这个孩儿。 他们在寺中还育有一子,一直养在一家农户。 母后打算等那个孩子再大些后,便以小皇孙的身份接回宫中,继承皇位。 所以,这次她才会刺杀秦王,将小皇孙掳走,方便将来调换身份。 “放肆,青雾,现在你还没有赢,本宫是看在母女一场才没有动你的人,你休要太过放肆。”皇后怒道。 外面风声越大,在房间听来如呜咽的哭声在控诉着一切的不公。 “母后,陆容与的锦麟卫就在外面,御林军也听裴恒差遣,你的人根本不是对手,母后还是早些放手,也好输得体面。” “是吗?”皇后冷笑。 她只一个眼神,身后的太监便知道她的意思,迅速地到了青雾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青雾公主完全没有防备,她知道母后心狠,却没想到到了这般时候她还如此执迷不悟。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静智和尚竟然会功夫。 看他刚才的步伐,功夫不在宫中侍卫之下。 皇后从龙椅上下来,一步步走到青雾面前,她轻抚着小腹,表情格外温柔。 青雾想到母后怀六弟之时,也是这般的笑容。 那时候她还会凑到母后肚皮听六弟的声音。 母后说六弟最喜欢她的声音,每次她一说话,他就在肚里闹腾得厉害。 只可惜,那样的温柔再不见了。 母后为了皇位,不惜让他坠马,让他摔断腿,失去继承资格。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母后了。 父皇有错,但他们没错。 母后不该对他们如此狠心。 若她不是女子,母后不曾对她防备,想来,她也不能平安活到今日。 “青雾,你对母后是不同的,你知道,母后还有一个女儿,却不能养在身边,母后把对女儿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母后是不忍心对你痛下杀手的。” “只要你配合母后,你还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至于你的皇兄和六弟,他们也是本宫的孩子,本宫也会善待他们,但前提是你得听话。否则,就不能怪本宫心狠了!” 皇后的确不愿伤青雾,因为几个孩子只有她最像她。 聪慧,有野心,有手段,能笼络人心。 她其实也想过将皇位给她。 可谁让她身上流着陆家人的血呢。 而且,皇位只有一个。 她只想给她和静智的孩子。 “娘娘,青雾公主不会真的支持娘娘的,否则便不会背叛娘娘,时间不多,不能再等了。”静智道。 等青雾一死,宫中便再无人可与皇后相争,这天下就是他们的。 第226章 新日初升 青雾看着皇后,心头又酸又疼,她声音有些颤抖:“阿娘!” 一声阿娘叫的皇后有些动容。 这是她最疼爱的孩子,也是她最用心教导的孩子。 只是,眼下局势,的确不能留她了。 皇后闭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青雾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 静智唇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他就知道,娘娘非一般女子,她一定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静智正要掐断青雾脖子,殿门突然被冲开,裴恒手中的匕首直插静智的脑门。 静智直挺挺倒下时眼睛还睁得老大。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倒下的静智,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她简直无法相信,刚才活生生的人就这般死在她面前。 “裴恒,你好大的胆子。” 裴恒却是不理会,只朝青雾拱手道:“殿下,皇上醒了。” 皇上醒来,似是猜到如今的局势。 看到裴恒时唇瓣抖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裴恒却转身离开,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会原谅,但也不知道他用余生去恨。 皇上双眼浑浊且空洞,眼睁睁看着裴恒离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是随时都要咽气。 剩下的是他们一家的事,他要做的是将这场宫变的伤害降到最小。 他能做的已经做到了。 容与的锦麟卫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宫,聂远峰未能及时赶到,皇后的人已经被清除了。 他现在要带着人去支援城防营。 当然,他放心不下他们母子。 裴恒走出大殿,拍了拍陆容与的肩膀:“剩下的交给你了。” 未防变故,在青雾公主登基前宫中必须严密防卫。 “毅之,你真的放下了。” “放下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我母亲不能死而复生,天下需要一个皇帝。” 皇上薄恩寡幸,落得夫妻反目,父子失和,已经是他最大的报应了。 “宫中交给我,你且安心。” 陆容与看着裴恒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暗夜里。 收回目光时看到东方将破未破的晨曦,勾唇笑了笑。 新日初升。 周而复始。 …… 顾炎武从未像今晚这般拼命,因为他知道,他背负着顾家的命运。 若能拦下聂远峰,或能保下族中孩童,若不能只怕依旧逃不了满门抄斩。 顾炎武最后选择和聂远峰同归于尽,反正他难逃一死,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只是,只是,再没有机会看她一眼。 若早知道她想要那个位置,他或许…… 罢了,就算知道他又能如何,顾家早已经和魏王绑在一处,他也帮不了她。 如此甚好。 甚好。 辛无名看着救了自己一命的顾炎武:“顾将军,顾将军……” “转告先生……我做到了。”说完缓缓闭上眼睛。 他要做的都做了,希望先生也能信守承诺。 辛无名看着剩下的残兵败将,大喊一声杀,冲到了最前面。 裴恒到的时候只赶上收尾,城防营伤亡大半,剩下的也多是伤兵。 “无名不负所托。”辛无名浑身是血,拄着长枪才能立着,一看便伤得极重。 “你保住了皇城,护住了一城百姓,果然不负程家威名。” 裴恒这话一出,辛无名止不住哽咽:“哥!” 当年程家战败,整个程家男丁问斩,女眷充作官奴。 他是家中幼子,又是庶出,不被重视,当时被扮作女娃才逃过一劫。 当时裴家也受牵连,是裴恒和小王爷冒着危险将他救出,离开前将他托付给一家农户。 后来他长大些,改名换姓进了城防营。 今日,他终于可以给程家正名。 …… 裴恒赶回家中时,天已经大亮了,府上一片狼藉,虽然他已经听容与说了家中情况。 但亲眼看到院中的尸体仍觉心痛。 “昭昭!”裴恒急急道。 “大人!”听风忍着伤痛出来。 他本就受了伤,天快亮时又应付了那几个刺客,身上又添了几处伤。 幸好小王爷留下了锦麟卫精锐,不然怕是要折了所有兄弟了。 “怎么回事?”裴恒这才发现,这些刺客不是同一批。 “小王爷离开后不久,府中又来了一批刺客,他们和之前的一批不同,对府中地形极其熟悉,直奔夫人的院子,像是要带走夫人。” 幸好夫人早有预感,并未在院中,且让他们灭了府上的火烛,以暗号为令。 这些人虽然熟悉地形,但并不知夫人在哪个院子,且不知口令,被他们发现后这才动起手。 不过,都已经被拿下了。 他特意留了两个活口,绑了等大人回来后再审。 裴恒见不到他们母子,自然不放心,找去时,沐儿已经靠在谢昭昭怀里睡着了。 琉璃姐妹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守在屋内,看到裴恒进来,连忙退了出去。 谢昭昭抱着沐儿,没办法动,裴恒大步走过去,蹲下身子道:“昭昭!” “我没事,儿子也很好。”谢昭昭故作轻松笑道。 上次遇到危险有裴恒在身边护着,这次是她要独自面对。 其实,看到护着她的人一个个倒下,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冲出去。 可想到沐儿,还是忍住了。 若她一时冲动,那些保护她和沐儿的人就白白牺牲了。 因为怕火盆会被发现,所以屋里连火盆也没放,只用了棉被取暖。 沐儿天亮时才睡着,隐约听到爹爹的声音,睁开眼睛叫了声爹爹又睡了过去。 他实在太累了。 谢昭昭一夜都不敢合眼,生怕刺客又来了。 如今裴恒回来,确定城中安全后才安心睡去。 他们住的院子还未收拾好,沐儿又睡着了,便只能暂且在这里休息会儿。 这里是府中最偏僻之处,又不向阳,房间阴冷,裴恒让人多放了几个火盆才暖和起来。 看他们睡着,裴恒才去审那几个刺客。 这些刺客自然不肯招认,但大理寺最擅审案,没一会儿,裴恒沉着脸从房间出来。 叫来赵叔带着锦麟卫的人去了驿馆,好一个沈显允,竟然趁乱打劫,意图劫走昭昭。 怪不得他恢复身份后却迟迟留在京城未走。 简直痴心妄想。 只是派去的人还是晚了一步。 沈显允劫人失败后知道事情败露裴恒不会放过他。 早在天亮,城门一开便离开了。 不过,他现在还只是宁国六皇子,非宁国储君。 若非沈显允母亲是大齐人,他身体流着一半大齐人的血,又支持两国盟好,他绝不会平安放他回宁国。 宇文炎向来敌视大齐,又意图撕毁盟约,若让他得位,对边关百姓是一场灾难。 眼下,赵冲作乱尚未平息,大齐不易再有战事。 不过,不能要他性命,给他些教训却是可以。 谢昭昭醒来已经是黄昏,外面已经变了天。 第227章 枕中记 宫里敲响了丧钟,皇上驾崩了。 “你可要进宫?”谢昭昭道。 “不用,朝中无人能与青雾相争,她先前便接手了秦王的势力,宫中尽在掌握,更何况有姑姑帮她。” 宣告皇上驾崩之前的这段时间,足够她准备好一切。 明日一早,随百官一同进宫便可。 皇上本就中毒,又经历宫变打击,驾崩意料之中。 今日在太极殿皇上醒来,殿中只有他们君臣二人,连容与都守在外殿。 他告诉了皇上一个秘密。 先皇之所以答应传位给他并非是因为保护母亲。 母亲只是公主。 且是位已经嫁人的公主。 坐在皇位的是都不影响她身为大齐公主的地位。 皇祖父说皇上有帝王之志,帝王之谋,帝王之疑,从始至终,皇祖父选定的人选从始至终都是皇上。 他还记得他说完这句话时皇上的表情。 他这一生都觉自己得位不正,疑心所有人不忠。 而他多疑的一生也遭身边所有人的背叛。 如此,也算求仁得仁了。 他不会让自己的人生永远活在阴影里。 他不原谅他,却也放过了自己。 他无法做到对大齐的江山视若无睹。 谢昭昭握住裴恒的手:“手刃仇敌固然解恨,可为了天下安定放下仇恨才是真正的英雄,我真的没有喜欢错人。” “你真这么想?” “当然,而且你的皇祖父和母亲都那么深爱着大齐,深爱着你,你不忍他们的难过。” 裴恒勾唇,他的确不忍。 不忍他们难过。 不忍百姓流离失所。 个人情仇在天下安定面前不值一提。 …… 宫变那日聂远峰的人虽然没有杀进皇城,但城内的百姓听得到城外的厮杀声。 消息灵通的官员也知道宫内发生的事,大齐要变天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虽然没有立女皇的先例,但青雾公主现在有权,有钱,有兵,能安内,能攘外。 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只有她。 他们倒是也可以拥立其他皇子,但若失败了,顾家就是前车之鉴。 这些年世家阀门被打压的不成样,谁敢在这个时候拿全族性命冒险。 虽说有寒门上位,可他们都是寒门子弟,没有几代积累,如今的地位都是寒窗十几年又辛苦十几年熬出头的,谁又舍得去赌。 国不可一日无君,青雾公主灵前继位,为先皇守孝二十七日,三月后正式登基大典。 新皇继位后,取消一切娱乐、宴会,这个元日整个京城都静悄悄的。 裴恒带着谢昭昭母子二人去了京郊别院,这是他对他们母子二人的承诺,也是他们一家人难得一次团聚。 直到过了上元节,陆容与率军出征前一日才回了京城。 裴恒避开了京中送行的队伍,在城外十里亭摆了酒水为陆容与送行。 陆容与一身戎装,比起平日一身白衣的模样多了将军的杀气。 “一切小心。”裴恒举起酒杯道。 还有两个月便是皇上登基大典,为防有变,他必须留在京中。 “放心,我凯旋之日,你我兄弟不醉不归,到时可别再让我等你。” 每次都是他等他,这次换他在京城好好等他归来。 “好,”裴恒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枚平安符,“这是昭昭前几日在庙里求的平安符,你收好。” “干爹,沐儿也有,爹爹也有。”裴沐拉出自己的荷包晃了晃。 他的放在荷包里,阿娘说保平安的。 陆容与有些想笑,裴恒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了。 不过,还是贴身收好。 他收到过的礼物很多,但平安符却是第一次。 马蹄疾驰而去,烟尘滚滚,队伍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沐儿靠在裴恒怀里:“爹爹,干爹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很快是多久。” 裴恒看了眼不远处的麦苗:“大概,麦子熟了的时候。” “等干爹回来,爹爹亲自磨面粉给干爹做牛肉面好不好?” 在边城的时候他和爹爹一起磨过面粉,爹爹做的牛肉面最香了,干爹一定喜欢。 “好!”裴恒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走了,回家。” 裴恒父子回到府中时,谢昭昭正在赶新的话本。 那本大圣取经记已经写完,唐僧师徒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取得真经。 谢昭昭最新的话本名字叫《枕中记》,是一个女子在睡觉时做的一个梦。 梦中她到了另一个世界,成为另一个‘她’,的故事。 “昭昭,什么叫平行世界。” 裴恒给她整理写完的文章时,顺便看了她新话本的内容。 谢昭昭每次话本出新,他们父子都是她第一个读者。 只是,沐儿这会儿睡着了。 “就是从某个世界中分离出来,与原来的世界平行存在着,同样的人经历着不一样的事,就好像是另一种人生。” “所以,”裴恒看着她的眼睛,“你是另一个世界的谢昭昭。” 谢昭昭一愣,她本就是打算告诉他的,没想到他竟然先猜到了。 “你,知道了?”谢昭昭有些结巴。 裴恒却是突然用力将人抱进怀里,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抱着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和他对视。 “你真的不是她?” 像是怕她消失,又像是要再从她这里确认一遍。 “是,我不是她,她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世界我的灵魂,这样的谢昭昭你还喜欢……” 谢昭昭话未说完,裴恒已经吻住了她的唇瓣,炙热又凶猛。 “我不许你离开,谢昭昭,不许回到你的世界,不许丢下我。” 裴恒紧紧抱着她,他虽觉得匪夷所思,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比起她是不是原来的谢昭昭,他更怕的是她会离开他。 如果有一日她突然消失,他不敢想自己会如何。 怪不得明明还是那个人,他却总觉得她和之前处处不同。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之前她看他时眼中没有半点情意,像个陌生人,不会担心他,更不会关心他。 “你是我最爱的人,是要陪我度过余生的人,我怎么舍得离开……”谢昭昭咳嗽了一声,手捶他胸口:“抱这么紧,你是想要让我提前归天吗?” 第146章 松开你的狗爪 谢昭昭今日出门是为赴秋娘之约,同行的还有裴姑姑。 主意是她们三人一起拿的,自然要三人一起商议。 皇上已经下旨让陆景筠进京。 他若不敢便是抗旨不遵,锦麟卫直接就能先斩后奏要了他的命。 他若进京,也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得想个办法,让那陆景筠最好抗旨,坐实了罪名,死在路上最好。 他这样的恶人,不知祸害了多少家庭,死了活该。 谢昭昭拢了拢衣领,今日比昨日暖和了些,不过还是冷。 马车里放了炭盆,冷倒是不冷了,就是有些闷。 谢昭昭掀开窗口的帘子透气。 正要放下帘子,余光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虽然衣服和发型都不对,但那张脸谢昭昭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停车,快停车!”谢昭昭急急道。 赵叔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依言停车。 裴辞礼还来不及问清楚怎么回事,谢昭昭已经跳下马车一路奔跑。 “爸爸!”谢昭昭着急地朝那人背影喊了一声。 可对方似乎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谢昭昭眼见对方就要上马车,加快了步伐追了上去。 直接从后面抱住男人的手臂,声音哽咽道:“爸爸,你怎么都不应我……” “昭昭!”男人停住脚步,转身一脸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真的是你。” 谢昭昭激动点头,眼泪如雨般落下:“是我,是我,爸,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昭昭一下扑进男人的怀里,呜咽不止。 刚才那一瞬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没想到真的是爸爸。 没想到他穿古装这么帅,也变得更年轻了。 “怎么会见不到,我本就是来看你的,只是手头有些事耽搁了。” 男人虽然觉得她的称呼有些奇怪,但这和见到她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你总是忙,没想到来了这里还是忙。”谢昭昭擦了擦眼泪,语气有些小小的埋怨,“爸,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谢昭昭虽然也想念爸爸妈妈,但她最想念的还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毕竟,她是四个老人带大的,和他们感情最深。 男人似是不解皱眉,不过,还是十分耐心。 “他们都不在了,自是只有我一人,昭昭,你还有我。”男人低声道。 谢昭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怎么会不在了,他们身体那么好,我走的时候他们明明好好的呀……” 谢昭昭哭得不能自已,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谢昭昭的话越发听得赵明义云里雾里,昭昭的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爹去世时她和姑姑都知道的,姑姑还帮着他操持了爹的后事。 爹去世之后他跟着师父离开四处游历,几日前才回了华县。 回到家后,家中老仆告诉他说,他离家不久姑姑便也去了,只剩下表妹一人。 表妹几年前嫁人了,还生了孩子,不过每年都会来拜祭。 老仆说,表妹每次扫墓都会在坟前哭好久,显然是日子过得不如意。 姑爷每次都是等得不耐烦,直接把人扛走塞进马车里,为人十分粗暴蛮横。 若不是这场大雪耽搁了,他早到方城了。 他这次来便是给表妹主持公道的,若妹婿果真对他们母子不好,他就将妹妹和外甥接回华县。 赵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养得起她们母子。 他今日见的朋友也是衙门中人,若表妹到时要和离,也许说得上话。 没想到竟在大街上碰到。 “昭昭,别难过了,表哥会为你做主的。”赵明义拍拍她的肩膀。 昭昭说话颠三倒四,人又哭成这样,可见日子过得的确不如意。 谢昭昭听到那声表哥,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下,眼泪戛然而止。 她从男人的肩膀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什么表哥?” “昭昭,你受苦了,表哥回来了,再不会让你受委屈。”赵明义越发心疼,抱着她瘦弱的肩膀安慰道。 爹娘早逝,姑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不该离家这么久的。 以后他会照顾好表妹和外甥。 谢昭昭摇头,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她爸爸啊,怎么变表哥了。 怎么会是表哥。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你是谁?” “我是你表哥啊,昭昭,我知道姑姑去世后你日子过得不好,放心,都过去了。”赵明义又心疼又气愤。 她这些年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竟把她折磨成这样。 谢昭昭脑子快要烧干了,她怎么不记得书中有表哥这号人物。 错认爸爸就算了,还拉扯出一个表哥。 他刚说什么姑姑。 难道他是原主华县舅舅家的儿子? 谢昭昭还没理清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谢昭昭!” 谢昭昭回头便看到裴恒清俊冷厉的面容。 暗黑的深眸,像打翻的浓墨,翻滚着滔天的怒意,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很生气那种。 裴恒攥紧着手,关节处泛着白。 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冲动。 他下饵钓鱼,裴忱未必不想利用昭昭对付他。 他知道她今日要去见方序秋,怕她会有危险特意从衙门赶来。 没想到还没走到茶楼,便看到她从马车上冲下来,不管不顾地当街抱着一个陌生男子。 她这几日对他本就爱答不理的,晚上也不让他回房睡。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 看到她抱着别人,他很忍耐才没有当街拔剑杀人。 这一段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裴恒,”谢昭昭松开赵明义,着急过去解释。 她知道他误会了。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居然被她摊上了。 作者要不要这么坑她。 只是她才要离开便被赵明义拽住了手臂。 裴恒? 原来他就是昭昭的夫婿。 瞧他毫不温柔地指名道姓,黑着一张冷脸就知道他平日对昭昭不好。 欺负昭昭娘家没人是吧。 他今日便要替昭昭做主。 “昭昭别怕!”赵明义轻声道。 昭昭虽姓谢,却也是他们赵家人。 谢昭昭见赵明义拉着她手不放挣扎了下:“你快松手,我夫君要误会了。” 裴恒看着闷不吭声的,却是个醋坛子。 他发起疯来,很吓人的。 现在的脸色就很可怕。 “松开你的狗爪!”裴恒一张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满是戾气,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第147章 你以后要敬着他,不许莽撞无礼 裴恒凌厉冷漠气场强大,赵明义也是冷冽轻蔑气势不输。 四目相对,皆是不肯相让。 谢昭昭夹在中间着急,这种名场面在电视上看得很过瘾。 可轮到她这里简直左右为难。 “裴恒,他是我表哥,特意到边城来看我们的。” 裴恒怒意丝毫未减,别说只是表哥。 便是亲哥也不能这样。 更何况表哥什么的是最容易生出情愫的。 他们抱在一起的样子他看着就很碍眼。 赵明义却是冷笑一声:“昭昭不怕,有表哥在,表哥替你做主。” “表哥,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慢慢说,大街上人看着呢。”谢昭昭抿唇。 前几日天冷大家没出门子,今日街上已经有出摊子的小贩,行人不少。 裴恒一身官服,实在惹眼。 谢昭昭实在没想到便宜表哥和她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她就是穿进书里的,自然以为爸爸也穿了进来。 实在不能怪她认错,因为他们连眉梢处浅浅的疤痕都在同一位置。 她听奶奶说,她刚出生那会儿爸爸很是欢喜,但凡有空就从研究所回家。 有次紧赶慢赶地回到家,来不及休息就抱着她逗弄。 结果因为太累晕倒,晕倒前还记得护着怀里的她,自己磕在了桌角。 据说当时流了好多的血,加上太疲累晕了过去,可把大家吓坏了。 也因此所里才给了他一个月的休假,那是他在家待得最久的一次。 只是她没什么记忆。 现在想来,奶奶每次提这件事也是在想念她的儿子。 谢昭昭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原主沉睡的记忆渐渐复苏,她的确是有位表哥。 这么多年一直未归,直到原主死都没有出现。 谢昭昭忽然想起来了,谢慧敏回京后,和边城这边一直是有联系的。 因为当时已经是裴家管事的王秋霜提过一句,夫人,那位又送银子给大郎君了。 大郎君自然是沐而,那王秋霜口中的那位应该就是赵明义吧。 赵家在华县虽也是富贾,可在京城却是连公府大门都靠近不得。 能求助的只有谢慧敏。 怪不得谢慧敏能在京城买下那么多铺子,出手大方笼络人心。 原来如此。 赵明义见谢昭昭如此说,倒是松开了手臂,只是看裴恒仍没有好脸色。 谢昭昭去拉裴恒衣袖,想劝着他示弱些。 论身份,赵明义是大舅哥,他是妹婿,服个软也正常。 而且,她看赵明义显然对裴恒是有误会的。 赵明义是原主娘家人,在娘家人看来,不管什么事,那肯定都是自家姑娘受了委屈。 站在他的立场,那也没错。 谁知谢昭昭才一动就被裴恒拉过搂在怀里,宣示主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谢昭昭腰被他搂得都有些疼了。 不过,倒是没有挣扎。 谢昭昭从他怀里抬头,撇了撇嘴,低声道:“我好多年没有见表哥了,你不要这样嘛。” 裴恒低头看了眼怀中人,脸色稍稍缓和几分。 就算是多年未见,也不能扑进怀里哭成那样。 她就算受了委屈要哭,也只能在他怀里哭。 他再次看向面前的男人,高大挺拔,五官英俊,细看的确和昭昭眉眼有些相似。 只是肤色略有些黑,但纵然如此也不影响他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 赵明义也在打量他。 怪不得昭昭选了他做夫婿,果然生得一副小白脸模样。 腰间配了剑倒是像模像样,也不知能吃他几拳。 今日且听昭昭的,坐下谈谈。 倒要看看他如何狡辩。 赵明义唤了长随过来,交代了几句,长随点了点头,匆匆离开。 谢昭昭连忙道:“表哥,前面便是我和秋娘约见的茶楼,不如就在那里。” 赵明义不想谢昭昭为难,点了点头:“听你的。” 裴恒自是没话说。 谢昭昭忍不住冲赵明义笑了笑。 冲他这张脸,谢昭昭对这位表哥有天然好感。 说实话,刚才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还真是让她很为难。 有种夹在反对婚事的老父亲和男友中间的感觉。 这一番波折,谢昭昭到茶楼的时候已经晚了。 现代无所谓,可在古代,谢昭昭不好带着表哥去见秋娘,便在隔壁另订了家包间。 让姑姑先去和秋娘商议,她一会儿再过去。 小二送了茶进来,本要多说几句吉祥话讨个赏。 但看这气氛识相的溜了。 别到时候赏没讨到,惹了客人不高兴,吃几个大耳刮子就不好了。 谢昭昭本要给表哥倒茶的,裴恒先她一步,拿起了茶壶。 有他在,万没有让她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计的。 谢昭昭偏头看他,下巴绷得紧紧的,显然还在生闷气。 不过便是如此也舍不得她做活,她嘴角笑意都甜了几分。 说来,裴恒这点的确不错。 不管之前原主如何闹腾,他又如何冷漠,但也从未亏待过原主。 看那一手厨艺便知。 赵明义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见谢昭昭一副小儿女做派,分明是喜欢的。 而裴恒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一路牵着表妹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她不小心摔了。 但老仆总不至于对他撒谎,先看看他如何说。 “表哥多年未有消息,乍然见到,方才是妹妹失态了,表哥莫要笑我。” 谢昭昭端起手中的茶,然后又看向裴恒:“夫君一起,这可是我嫡亲表哥,你以后要敬着他,不许莽撞无礼。” 谢昭昭话里带着几分小儿女的娇憨。 既拉近了和赵明义关系,又倚小卖小,好让赵明义不知不觉地顺着她。 裴恒接到谢昭昭的娇嗔又带着威胁的眼神觉得耳朵一疼。 他自是听出来了,昭昭其实还是向着他的。 裴恒乖乖端起手中的茶:“方才是我不是,舅兄见谅。” 赵明义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否则他一到边城就去找裴恒算账了。 而不是先找马长史打听。 一则打听裴恒为人,再者为二人和离提前布局准备,免得到时昭昭吃亏。 赵明义笑了一声,拉长了语调:“自家人说什么不是,你和昭昭好好的,我自是欢喜乐见。” 第148章 你还想和他生孩子? 裴恒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若好,欢喜乐见。 若不好,那就是刀剑相向了。 裴恒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看了谢昭昭一眼。 那眼神像是带着钩子似的,把谢昭昭魂都勾出来了。 谢昭昭不觉得自己是花痴,但这一眼狠狠心动了。 裴恒缓缓看向赵明义,眼神除了藏不住的甜腻还有得意。 “舅兄放心,我和昭昭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赵明义虽然尚未成亲,但什么阵仗没见过。 这厮是在向他显摆示威呢。 “那便好,昭昭自小被姑姑养得娇,受不得苦,更受不得气,若惹恼了妹婿,妹婿自告诉我,我来哄她。” 裴恒挑眉,他来哄? 他凭什么哄? 昭昭现在是他的妻。 “舅兄说笑了,昭昭贤良温顺,邻居对她亦是称赞。” “过日子冷暖自知,旁人的称赞未必不是捧杀。” …… 谢昭昭看着两个男人你来我去,绵里藏针的,忍不住想笑。 那种自己是绝世珍宝的感觉重新体会到了。 谢家那些人都是扒着她吸血,她在这里从未体会到亲人的关心。 可现在她能真切感受到表哥是实实在在为她好。 “夫君,表哥,喝口茶吧,口不干吗?”谢昭昭抬手给二人斟茶。 不偏不倚! 虽然互看不惯,但没有再剑拔弩张,能好好坐下喝茶了。 赵明义虽然出身商贾,但跟着老师走南闯北,甚至乘船去过海外,自是有见识的。 可越是如此,裴恒越觉这是个强劲的对手。 隔壁住着一个小白脸,现在又来一个。 日后还有京城…… 裴恒这一颗心,越发不安了。 不过,当着谢昭昭的面倒不好再对这位舅兄无礼。 赵明义该说的都说了,倒也不再为难。 谢昭昭总算放心。 安抚完二人之后她忙着去见秋娘,还有大事相商。 裴姑姑已经和秋娘说了路遇表哥之事,倒也不用她再解释。 “陆景筠已经上京了,我父王已经做了安排,再加上那首童谣,最好的结局也是被圈禁,休想再出来作恶。”方序秋道。 那位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连亲儿子都能圈禁东宫多年,更何况弟弟。 “皇上多疑,还是让伯父小心行事。”谢昭昭提醒道。 “放心!” 父王虽然闲云野鹤,但也不是消息封闭什么都不知道。 裴辞礼点了点头:“京中形势复杂,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还是不可掉以轻心,郡主也要保护好自己。” 陆景筠几次闯到方家的别院,显然是疑心了。 那两家便是结了仇了。 “姑姑放心,我出门都有护卫跟随,小心得很。” 她收买的郑家人送来消息,可以确定,陆景筠之所以有昭昭的画像就是郑三郎干的。 郑家如此行事,她自然是不能吃了这个亏。 暗地里毁了郑家几笔生意。 这事当然不算完。 开胃小菜而已。 郑三郎是小人,她当然要防着些。 只是她和郑家的恩怨不想再连累昭昭,她想自己处理。 三人商议完,裴恒和赵明义茶也喝得差不多。 几人从茶楼出来,赵明义看到昭昭身边戴着帷帽的女子。 虽看不清楚面容,但瞧轮廓和身段便知是位美人。 赵明义见她朝这边看过来便微微颔首,那边似也轻轻点头回应。 很快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 如此大阵仗,如此气度,倒不像寻常富贵人家。 昭昭这位闺中好友好似有些来头。 谢昭昭本是要邀请赵明义住在家中,赵明义却拒绝了。 他约了马长史,已经迟到许久,断不能再失约了。 虽然刚才裴恒对昭昭不错,但他还是要亲自打听一番才放心。 他不会凭白冤枉他,更不能让妹妹凭白受了委屈无人做主。 “等我处理好手头之事便过去,放心表哥这次来是要多住些日子的。” 赵明义本打算像小时一般揉她的脑袋,但想到她现在已经成亲,当需避嫌。 那只手要落在她头上的手便落到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赵家如今只有他兄妹二人,自是要确定她过得好他才能放心。 裴恒听到那句多住些日子本就不大开心,又看到他拍谢昭昭的肩膀,醋意更深了。 他不喜欢。 非常不喜欢。 赵明义上马车离开那一瞬,谢昭昭鼻尖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又想到爸爸。 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因为她对爸爸最深的印象就是送他离开,就像现在这般。 裴恒看她这般依依不舍,心里窝着的那股邪火越发旺盛。 也不和她多说,直接抱起进了马车。 裴姑姑一看小两口便是有情绪,哪好在这时候拱火。 推说要去前面铺子选几块布料,让赵叔先走。 裴恒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是把人扣在自己怀里。 像是自己松了力道她就会跑了一般。 谢昭昭推他也不松手。 揪他耳朵也不为所动。 “裴毅之,你的心眼还能再小点吗,气度呢,能不能收一收你这副死样子?”谢昭昭扬起下巴嗔道。 都解释清楚了,还这样没完没了,是想怎样。 “你要我怎么大度,让你和他一起离开吗,我告诉你休想。” 裴恒语气没有说的话那般强硬,抱着她的手臂也丝毫未松。 她爱拧耳朵就给她拧。 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这点疼都受不了。 谢昭昭顿时黑了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表哥。” 裴恒一脸幽怨,眼神如委屈小狗:“又不是亲哥,再说,他本就和你有婚约。” 当初谢昭昭和他订亲时,赵家来了位管事,说起婚约之事。 但正经主子不在,管事的话自然没人理。 谢昭昭直接笑出声:“说什么浑话,他可是我舅舅的儿子,我嫡亲表哥,怎么能成婚。” “怎么不能。” 那个裴忱不就是他那个好爹爹和他表妹暗通款曲来的。 再说,表哥表妹成亲本就是很寻常的事。 谢昭昭忽然意识到,古人是没有血亲不能成亲的概念的。 谢昭昭松开裴恒的耳朵,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我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有血缘的人成亲会生出小傻子。” 裴恒非但没被安慰到,反倒更委屈了。 “你还想和他生孩子?” 谢昭昭:“……” 男人无理取闹起来也很难哄。 第149章 何处来的俊俏小郎君,如此惹人怜爱 谢昭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瞧着他委屈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懒洋洋的调侃 “堂堂司法参军就这点气度,我和表哥久别重逢,不过就抱了一下,这都要吃醋?若我真的心悦表哥,你哪有机会,你可是我的正室夫君,人都在你怀里,你气什么?” 裴恒:“……” 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粗粝的手指在她手上辗转:“你见到我从未那般激动过。” 谢昭昭:“……” 这该怎么解释。 说她将表哥认成了老父亲? 虽然是事实,但她都不信。 谢昭昭嘟嘴:“你见到姑姑时不也紧紧抱着,喜极而泣,表哥也是我的亲人啊,我有亲人疼爱,你不开心啊。” 他当然开心……不起来。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好。 但就是克制不住。 她那么紧紧抱着他,情绪是完全放松的,丝毫没有伪装。 她在他面前都不曾那般。 他其实不是生她的气。 “以后不许抱别人。”男人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低的嗓音带着暗哑,“只可以抱我,只可以在我怀里哭。” 谢昭昭抿唇,哼了一声:“我好好的哄你,你却想惹我难过,让我哭,还有没有良心。” “谁说只有难过才会哭。” 谢昭昭忽然想到什么,脸蛋一红,气恼地道:“裴毅之,你在浑说什么!” “我说的是感动,你想到什么?” 谢昭昭眉梢一挑:“你要是再这般无理取闹,我会以为你是故意撮合我和表哥在一起,打算让出正室的位置给我表哥。” “你休想,”男人的声音透着偏执,眼神也深沉阴暗,“我就是又小气又不大度,这辈子都不会放手,更不会成全别人。” 谢昭昭红唇翘起:“既然不会放手,那还气什么,你要是把自己气个好歹,我正好找个身强体健的小郎君风流快活……” 谢昭昭话未说完便被裴恒堵住了唇瓣,掐着她下颔吻的又重又狠,似是要将她拆吞入腹一般。 许久才松开,低哑着嗓音,眼尾猩红:“我不许!” 谢昭昭气息微喘,脸颊绯红,红肿的唇瓣若碾碎的玫瑰花瓣,有种凌乱的美。 谢昭昭抬手推他,俏脸一沉:“你说不许就不许,在你心中我不就是那样吗?” “我不是。”裴恒恨不得竖起手指发誓。 她这般好,而他总是给她惹麻烦。 他担心她不要他。 “你就是嘴上说着爱我疼我,做的全然不是,只会欺负我无依无靠。” 谢昭昭说着,眼圈一红,眼睛蒙上氤氲的雾气。 “如今我表哥不过护着我几分,你就拈酸吃醋,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这般好言好语地哄你,你却郎心似铁,软硬不吃,等明日我表哥来,我便带着沐儿回华县,再不回来。” 谢昭昭抬脚踹他,又让赵叔停车。 裴恒见她生气,心里一慌,连忙抱住她,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 谢昭昭抬手推他,裴恒却越发想与她亲近。身子往前一靠,这一下便落在下颌上。 一声脆响,格外清新。 裴恒顺势握住她的手:“手可疼了,我揉揉?” 谢昭昭撇嘴嗔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 可不能心软。 不给他些颜色。 日后表哥来一次,他就吃醋一次,难不成要她次次哄他? “是我不宽容,不大度,夫人别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体。” 谢昭昭冷哼一声,硬下心肠:“你哪里管我的死活,一个大男人如此小心眼,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就是我平日太惯着你!”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少在这里装可怜,我看你需要吹吹冷风,好好冷静下,快下马车,不然今晚也不用回房了。” 裴恒一听不让回房,顿时着急了。 他昨晚才从书房搬回去,为了表示自己痛改前非的诚意,什么都没做,只抱着睡了一晚。 本想着等今晚好好表现。 若被赶回书房,等那个赵明义明日来了,岂不是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不行。 绝对不行。 “我下车,这就下车,夫人别气了。”裴恒耷拉着眉眼。 往日深沉冷肃的眸子此刻都是委屈。 明明就是那个赵明义的错。 偏生这个时候回来。 挑拨他们夫妻感情。 谢昭昭看他下了车,唇角勾了勾,又让赵叔掉头。 这么大冷的天,姑姑还在外面呢。 姑姑对她这么好,总不能让姑姑冻着。 裴恒一路跟在马车旁,别替多殷勤了。 赵叔好几次想笑,看到主子投过来的眼神又忍住了。 小夫妻刚在马车里的话他都听到了。 没想到光风霁月的郎君还有这般使小性的一面。 马车掉头不远便看到了裴辞礼,裴辞礼看着侄儿孤零零地追着马车,又心疼又好笑。 毅之刚才吃醋的模样她可是看在眼里,没想到这个一向冷静持重的侄儿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小两口这般打打闹闹也是情趣。 她还是别掺和。 裴恒本想让姑姑帮着说情,谁知姑姑只看他一眼便上了马车。 独留他一个人冷风吹。 心酸,难过。 赵叔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大人要不要上来坐?” 裴恒抖了抖肩膀。 他堂堂男子汉,不过走几步路而已。 夫人最喜欢他腰腹的肌肉。 走路最能锻炼身体。 而且,前面就有家糖炒栗子,他买起来也方便。 谢昭昭悄悄撩开窗户看了一眼,唇角翘起。 哼,小样,还治不了你。 …… 晚膳后裴恒早早洗了澡,还用了谢昭昭自己做的梅香皂豆。 连里衣都穿了她最喜欢的那身,早早地躺床上暖被窝。 听到门口的动静,特意扯了下领口,好身材若隐若现。 夫人说过,好身材就要露出来给她看。 而且,他可比那个表哥白多了。 不像他,黑黢黢的。 晚上不点灯都找不到人。 谢昭昭进来便看到床上的裴恒,青丝铺枕,香肩微露。 跳跃的烛光下,肌肤如玉,倒真有几分美人的味道。 尤其,还是位帮她暖被窝的美人。 谢昭昭人刚走到床边便被拉上床铺:“可冷了,我帮你暖暖。” 谢昭昭趴在他怀里,手指轻佻地挑着他的下巴:“何处来的俊俏小郎君,如此惹人怜爱,可比我那个只会拈酸吃醋的夫君体贴多了。” 第150章 男人的花期也就那几年,好儿郎多的是 裴恒深邃清俊的眉眼带着欢愉的笑:“那娘子可喜欢?” 谢昭昭眨眨眼,脸蛋凑近了几分:“喜欢,当然喜欢,抬你做我的小娇夫如何?” 男人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深了几分:“既然这般喜欢,怎不休了你那不识趣的夫君。” 谢昭昭得意地翘起唇,手指从他下巴划到眉眼:“野心倒是不小,想做正室啊。” “不行?”男人挑眉。 “当然不行,我那夫君虽然爱使小性,爱吃醋,对我是顶顶好的,最关键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赚得银两,爬得大床,你行吗?” 男人菲薄的唇瓣贴上她如珍珠般的耳垂。 轻轻地亲了亲,嗓音都变得蛊惑起来。 “娘子给我机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谢昭昭被他一亲,身子一个激灵,几乎软在他怀里。 裴恒搂着她的腰将人翻转在身下:“娘子可要试试?” 谢昭昭眉眼被情欲布满,嘴上却是不饶:“好个胆大的小郎君,不怕我夫君回来把你腿打断。” “娘子难道没有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男人的声音紧绷得厉害,“娘子可要说话算话,留我做正室夫君。” 谢昭昭抬头看他,脸蛋娇媚得能滴出水来。 本来是逗他玩一玩,怎么反教他反客为主了。 “小郎君太心急,我还不知你表现如何!”谢昭昭嘴硬道。 “娘子帮我。” 谢昭昭轻笑调侃:“这也要帮,莫不是不行。” “我的腰带不听话,娘子帮我松松。”裴恒拉着谢昭昭的手到自己腰间。 精瘦的腹肌,不止硬,还烫手。 谢昭昭脸颊红得像是染了上好的胭脂,心砰砰乱跳。 场面越发失控了。 “娘子怎得不说话,我这里好不好?”男人低哑的嗓音带着明显的蛊惑。 软软的吻如春风拂过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让人随风荡漾,早没了方向。 “好,好,好,” 谢昭昭吞了下口水,连说了三个好字,完全败下阵来。 “只留我一人可好?” “好!” “娘子为我宽衣可好?” “好!” “娘子疼疼我可好。” “好!” …… 谢昭昭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个好,醒来的时候好想捶爆自己。 说好的将他玩弄在鼓掌之间呢。 说好的手拿把掐呢。 简直是又菜又爱玩。 每次都玩不过他。 谢昭昭气瘫在床上不想动。 什么时候她才能翻身做主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一道缝,探进一个小小的脑袋。 “阿娘!”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情好了几分。 “沐儿!” 裴沐听到谢昭昭应声,这才巴巴地跑过来:“阿娘饿不饿,爹爹煮了鸡汤面。” 谢昭昭心里轻哼一声,每次都会用这招。 不过,这会儿她的确饿了。 果然抓住女人的心最重要是抓住她的胃。 狡猾的男人。 还故意把沐儿派过来。 其实昨夜实在是…… 罢了,不提了。 她日后若要再主动撩他就是狗。 “阿娘,爹爹说有个舅舅要来我们家。”裴沐坐在小板凳上陪着谢昭昭。 “是啊,那你喜欢舅舅吗?” 裴沐点头:“喜欢!” “你还没见过呢就说喜欢?” “爹爹说舅舅是阿娘的哥哥,是对阿娘很好的人,也会很疼沐儿。”裴沐一脸认真道。 谢昭昭倒是意外,没想到裴恒竟会替表哥说话。 “没错,舅舅会很疼沐儿。”谢昭昭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赵明义送去国公府的那些银钱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这些钱都落入了谢慧敏的口袋。 “沐儿也会疼舅舅,爹爹说要好好招待舅舅。” 话音才落,裴恒端着面条进来,揉了揉儿子的小啾啾:“去找姑婆吃面,一会儿要凉了。” 谢昭昭抬头看他:“忽然这么好?” 昨日还拈酸吃醋,今日就变得这么大度,还要张罗好酒好菜招待。 “我是正室,自然该有正室的气度。”裴恒意味深长。 谢昭昭忽然想到昨晚,脸又是一热。 不过嘴上却不肯认输。 “这么有气度,怎不见你替我纳个小郎君来。” “昨晚的小郎君娘子可满意,若是满意让他今晚继续伺候可好?” 裴恒眯着眼睛,素来端正大方的他竟带了一丝邪气。 简直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有完没完!”谢昭昭嗔他一眼。 “夫人昨晚教我大度,自己倒小气。”裴恒故意拿昨晚的说事。 偏是她先动手的,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面!” …… 说回赵明义昨日亲自拜访马长史府上,他与马长史本就有几分交情在,又备了厚礼。 且不说别的,就那一匣子琉璃珠便是千金难买。 他一年俸禄才多少,这些琉璃珠简直让他有底气辞了这份窝囊的差事回乡养老。 马长史越发觉得这是他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特特让夫人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 上次李刺史来家里他都没舍得让他喝。 “原来裴参军是你妹婿,令妹真是好福气啊。”马长史道。 他们都是李刺史的心腹,按说,二人关系不该友好。 但实在是裴恒此人太厚道。 从来不独吞功劳。 哪怕是他一人破获的案子,也是与大家共享。 别说他,就连李刺史都因为裴恒要高升了。 听李刺史的意思,他任知州之后想将他也带去方城。 升迁自然是好,但他也发愁方城大,居不易啊。 方城的院子可比边城贵了几倍,他一个小小长史哪里买得起。 这几日想着把边城的房子出手,好歹也能凑一凑。 正发愁呢,赵明义的礼物就到了。 正解他的燃眉之急啊。 马长史对裴恒自然是一通夸奖。 赵明义听得却是直皱眉头。 如此勤于公务,对家里定然是不上心。 他一个小小参军一月能有多少俸禄。 听马长史的意思,他不求银钱,不图官位,瞎忙活什么? 显得他一腔热血了? 昭昭还那么小便让她生孩子。 丢下他们母子俩自己在外赚好名声。 简直畜生。 他怎么能放心把昭昭和外甥交给他这样的人照顾。 不行,不行。 他要好好劝劝昭昭,可不能被男人的这张脸骗了。 男人的花期也就那几年,好儿郎多的是。 不差钱! 第151章 笑得跟咧开嘴的石榴似的 裴恒今日特意没有去衙门,吃醋归吃醋,舅兄第一次登门自然要好好招待。 不能输了阵。 为表郑重裴恒特意在酒楼订了一桌席面,算算时辰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裴沐听到门口动静,眼睛一亮:“肯定是舅舅到了。” 裴恒却觉脚步声不大对,太过匆忙了。 念头才落,便听到赵磊的声音。 “裴哥,那边有动静了。”赵磊跑得气喘吁吁,着急得很。 裴哥是主心骨,这计划没了裴哥是万万不行的。 万一出了差错,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裴恒神色一凛,布局多日,总算可以收网了。 谢昭昭似是明白他的顾虑:“你尽管去,正事要紧,我会和表哥说。” 裴沐小跑着拿来裴恒的剑递给他:“爹爹快去抓坏人,沐儿可以招待舅舅。” 裴恒摸摸儿子的头,又看了谢昭昭一眼,这才和赵磊匆匆离开。 赵明义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这些礼物都是他早就备下的。 他虽然对裴恒不满,但到底是妹婿,看在妹妹面上也不好厚此薄彼。 所以,也给裴恒准备了几坛好酒,几包好茶。 当然,和给妹妹、外甥精心准备的自然是没法比。 他就是凑数的。 最后装了满满一马车,浩浩荡荡地朝裴家去了。 马车最后驶进一条小巷,住在这里的人家虽不能说穷酸,但都是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 谢家的宅子明明宽敞得很,为何非要住在这里。 表妹这些年着实受委屈了。 赵明义摇摇头,男人的虚荣心。 裴沐听到马车声,脸色一喜,先去看谢昭昭:“阿娘,这次一定是舅舅。” 说完,已经先谢昭昭一步跑出去迎接了。 爹爹说娘亲舅大,一定要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裴沐和赵明礼碰个正着。 四目相对,都认出了彼此的身份。 软萌可爱的小家伙,长得和表妹一个模子,一定是他聪明绝伦独一无二的大外甥。 “舅舅!” 裴沐小跑着冲进赵明礼怀里,抱着他的大腿。 赵明礼弯腰抱起裴沐:“你认得我?” 裴沐煞有介事地点头:“舅舅在沐儿梦里出现过好多次,舅舅身量伟岸,仪表堂堂又豁达爽朗,旁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舅舅。” 赵明礼一整个心花怒放,抱着沐儿亲了又亲。 “好外甥,不枉舅舅疼你,这些礼物都是给你准备的,元宝快把礼物给你们小郎君搬进去。” 赵明礼虽不是高门贵族,但家境富庶,自小到大溢美之词没少听。 年少时也是心高气傲,对那些溜须拍马之词不屑一顾。 这些年随师父游历,性子才渐渐压下。 很少有这般性情外露的时候。 元宝能看出来郎君是真的高兴。 赵明礼越看沐儿越喜欢,便是坐下也仍把沐儿抱在怀里。 环顾周围,虽说院子小了些,收拾得倒是利索。 看妹妹和沐儿的穿戴也是好的,家里还有个老妈子照看家务,裴恒勉强算有心。 虽然舅姑不在身边,但裴姑姑一看便是通情达理之人。 谢昭昭虽说昨日已经见过赵明礼,可看到熟悉的面容,还是忍不住会看着他失神。 赵明礼觉得几年未见,娇气任性的小姑娘竟也长成大人模样。 甚至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样子。 若得父母庇护,谁又愿意长大呢? 只怕个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那妹婿呢?” “本是要等你来的,衙门里突然有事,脱不开身。” 赵明礼倒不是觉得裴恒对自己不重视,反正他今日是来看妹妹和外甥的,不是为他。 只是听昭昭语气寻常,显然是习惯了,心里又为妹妹委屈几分。 赵明义放下茶盏:“这些年表哥不在,让你受委屈了。” 他听家中老仆说姑姑去世后,昭昭黯然神伤,整日以泪洗面,不慎落水被裴恒所救。 二人有了肌肤之亲,裴恒不得不娶。 昭昭嫁人时才十五岁,谢家又是一群豺狼虎豹,哪有人真心疼她。 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生了沐儿。 说到底还是怪裴恒。 就不能等昭昭再长大些。 畜生! 幸好他今日不在,免得看到怄气。 “沐儿马上大了,这院子哪里够住,若是不喜欢之前谢家宅子,表哥另给你买一处,等收拾好了过年正好搬进去。” 赵明礼以为谢昭昭不肯住之前谢家的宅子是怕睹物思人,伤心难过。 “表哥莫要花这个冤枉钱。”谢昭昭连忙阻拦。 赵明礼以为妹妹是心疼银钱便道:“你放心,表哥有的是银子,不给你和沐儿花难道便宜旁人。” 爹爹去世最不放心的就是姑姑和昭昭,如今爹爹不在,他自然要担起长兄的担子。 “不是银子的问题,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我现在住在这里很好,不想搬到别处。” “难不成是妹婿怕失了面子?”赵明礼皱眉。 姑姑嫁妆颇丰,昭昭自然不会买不起一座宅邸。 更何况,他游历之时交代过家中老仆,让他们多看顾些他们母女。 “表哥,”谢昭昭压低了声音,“夫君日后是要回京的,表哥莫要告诉旁人。” 赵明礼挑眉,回京? 原来竟是京城人。 怪不得马长史也不知其过去。 谢昭昭知道赵明礼定然是要问个清楚,索性将裴家之事告知。 赵明礼并不觉是好事。 高门大户太多龌龊之事,他听过见过的多了。 反倒不如边城的小小参军来得安稳。 说不定到时他们反倒觉得昭昭配不上他。 赵明礼越发不看好这桩婚事。 只是并没有当着谢昭昭面多说,免得她心里难过。 既然知道了,他这个做表哥少不得要多留意些。 裴恒要追求他的功名利禄他不拦着。 但不能伤害他们母子。 赵明礼用了午膳,席间越发留意裴辞礼一言一行。 见她对表妹真心疼爱,倒是稍稍放心些。 但愿裴家都是知礼之人,是他多想了。 不过,离开之后悄悄给谢昭昭留了一叠飞钱。 宅子不要,银钱总是需要。 不管在边城还是到京城,银子总是通用的。 若昭昭要进京城,他也要开始打点了。 赵明礼大手笔简直让谢昭昭咋舌:“表哥,这太多了。” “放心用,前些年我随师父出海游历,倒是狠赚了一笔,保你和沐儿无忧。” 谢昭昭越发震惊,怪不得赵明礼能供养得起国公府。 原来是出海赚了钱。 这个时代出海的商船十去九不归。 那回来的自然是赚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银钱。 他不止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她和儿子的金主爸爸。 抱一个。 必须抱一个。 裴恒才进院就看到谢昭昭红着眼睛抱着赵明礼。 赵明礼笑得跟咧开嘴的石榴似的。 碍眼! 第152章 真怕一不小心被雷劈了 谢昭昭是真的感动。 有种父女在另一个时空梦幻联动的感觉。 虽然见不到其他家人,但能看到老父亲这张熟悉的脸也是种慰藉。 裴恒看谢昭昭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上前逮人。 昨晚答应得好好的,不抱别的男人,不在别的男人怀里哭。 这才过了一晚通通都忘了。 果然,女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 裴恒将人拉进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风大,莫要哭皴了脸。” 裴恒说着,不紧不慢地看了赵明礼一眼。 这表哥有什么用,才一回来就惹哭了夫人两回,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谢昭昭知道裴恒又犯了醋劲儿,瞧这茶里茶气的做派,演给谁看呢。 不过,这会儿也懒得理会他。 “表哥也要注意身体,莫要太辛苦,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来家里住些时日,沐儿还想听你说那些游历的故事呢。” “那是自然。”赵明礼也舍不得沐儿。 这孩子太招人喜欢了。 裴恒看了眼抱着赵明礼手臂的沐儿。 好稀罕,他出去了一趟,夫人儿子的心都被偷了。 听什么流浪汉的故事。 沐儿最爱听的不是哪吒闹海和齐天大圣吗? 他也喜欢听夫人讲。 今晚他也要一起听。 不过,夫人喜欢他大度,他自是要在夫人面前表现一番。 “今日怠慢舅兄,改日再给舅兄请罪,舅兄一定要给我机会。”裴恒说得一脸真诚。 赵明礼看了眼装模作样的男人,也懒得揭穿他:“妹婿放心,过几日我便搬来家里,有的是机会。” 裴恒没想到他竟真要搬进来,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有种老子不演了,谁要装大度谁装。 就这么个男人住在家里,他能放心? 只怕家都要被偷了。 谢昭昭在裴恒腰上掐了下,裴恒才不得不维持住笑容。 “如此我便放心了,舅兄可要早些来。” 裴恒说完违心之语,抬头望天。 真怕一不小心被雷劈了。 裴沐也一脸期待:“舅舅早些来。” 他可太喜欢舅舅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讨厌鬼,裴恒看了眼身旁望眼欲穿的母子俩。 那口还没松了的气一下子堵在了心口。 呼不出,咽不下。 这个舅兄比隔壁那位姓沈的还危险。 “沐儿,”裴恒弯腰抱起儿子,打算先把儿子的心争取回来。 “爹爹,舅舅好大腿哦。”裴沐一脸星星眼。 “什么好大腿。” “阿娘说就是很大方,可以抱大腿的意思。” “那爹爹呢?” “爹爹……大长腿。” 裴恒心口堵得更厉害了。 这个大长腿大概就跟过年串亲戚遇到亲戚小孩,实在没什么明显的优点可夸,只能夸孩子长得高一样。 比不夸更扎心。 沐儿迫不及待地带着自己的稀奇玩具找二牛玩了。 赵明礼给了他好几匣琉璃珠子,他只觉得好看,并不知其珍贵,便想和二牛分享。 谢昭昭瞪裴恒一眼:“瞧你方才的表情,好似我红杏出墙一般。” 裴恒眸光锁着她的脸蛋,明显的委屈:“你答应我不抱他的。” 谢昭昭怔了下,还真是忘了。 床上的话谁还记得。 再说她昨晚答应他的事可不少呢。 谢昭昭笑了笑:“是啊,作为你的夫人呢,我肯定不能抱,所以我刚才是以表妹的身份抱的。” “……” 他的夫人,赵明礼的表妹不都是她。 诡辩! 又糊弄他。 谢昭昭笑容袅袅,抱着他手臂撒娇:“好啦好啦,我下次一定记住,绝对不抱了,只抱你,好不好?” 裴恒不吭声。 她惯会巧言令色骗他。 谢昭昭又抱住他腰:“以后天天抱你,早上抱,晚上也抱,就连沐儿也不能比,好不好嘛,你再不开口,我不哄你了?” 裴恒见坡就下。 不然搞不好像昨日那般,还要自己走回家。 夫人还是最喜欢他。 毕竟,她只哄过他一人。 “这次记得说话算话,不然,我可要好好罚你。” “罚什么?” “你说呢?”裴恒盯着她的红唇,意图明显。 谢昭昭踮起脚尖,先在他唇上亲了下:“如果有下次,就罚我亲你一百下。” 说完,朝裴恒眨眨眼:“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不许恃宠而骄,无端吃醋,乖一点,嗯?” 谢昭昭靠在裴恒胸口,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 裴恒堵在心口的那股气竟然渐渐顺了,只剩下她的那些甜言蜜语。 谢昭昭看哄得差不多,这才问起今日的案子。 他早上匆忙走,来不及多问,眼下回来,肯定是有些收获的。 “裴忱没有出现,来了一个小喽啰,未免打草惊蛇,将人放走了。” 不过,他身上沾了蜜兰香。 此香味道三日不散,只要他去见裴忱,顺着这香味便能找到。 “既然谢慧敏可以易容,你怎能断定今日来的不是易容的裴忱?”谢昭昭道。 “你说得没错,但此人身量比裴忱当年还要瘦小,不会是他。” 裴忱比他小半岁,身量和他差不多,所以他才如此笃定。 “行事如此小心,果然心思深沉,你也要小心些。” 裴忱在暗,他在明,本身就多了些优势。 “夫人放心,我有的是耐心和他耗。”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耐心,不能被他影响了情绪,继而被他左右。 “如此便好。” “唐知州要赶在大朝会前进京赴任,不日便要出发,李刺史也会提前上任,我们大概也要提前去方城了。”裴恒道。 “你答应李刺史了?” “嗯!”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裴恒自从被贬谪到边城做司法参军,一直没有离开。 上一任上官就是如今调任京城的唐知州。 不是他没有机会,而是他不愿。 如今他离开边城,这其实也是一个信号。 裴恒距离回京大概是不远了。 “有些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旁人不能自取,我总要给我阿娘讨个公道,也要为你,为沐儿挣回你们应得的。” 他可以在边城吃苦受累,但他不能委屈妻儿。 若非他无能,便是陆景筠受人挑拨,也不敢打昭昭的主意。 失去的,他总要亲手争回来。 容与说的没错。 他的退让换不来宁静。 他们的身份,自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 第153章 先抢几个同夫君一般俊俏的小郎君来 谢昭昭精致漂亮的脸蛋明艳艳地笑着:“那我便等夫君为我挣个诰命,我也好妻凭夫贵做个混世魔王,日日逍遥。” 裴恒抬起她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低声笑道:“夫人打算如何混世?” “嗯,那肯定得欺女霸男,先抢几个同夫君一般俊俏的小郎君来。” 谢昭昭之前就爱和一帮室友口嗨,比如等将来有钱了搞个选妃宴。 左拥右抱地看各家哥哥在她面前跳舞,为了她争风吃醋,争奇斗艳那种。 只可惜啊。 钱倒是赚够了,一眨眼就在这里了。 “谢昭昭,你知不知这般浑说的代价,嗯?”裴恒贴着她的脸蛋,嗓音低且暗哑。 谢昭昭干笑了两声,推开他怀抱:“让他们伺候夫君笔墨,给夫君脱靴揉脚,免得到时府中一群美娇娥围着夫君端茶、喂饭、暖被窝,看得我日日心堵……” 谢昭昭话未说完被裴恒堵着唇瓣,许久才放开:“不许浑说,不然还要罚你。” “我得看你表现,若你做得不好,我就带着沐儿天南地北逍遥快活,与你一别两宽,终生不见。”谢昭昭挑眉。 裴恒一步步高升,面对的诱惑也多,她虽要适应这个时代。 但夫君是私人用品,她绝不与人共享。 这是底线。 “不会有那日,夫人死心吧。” …… 裴恒顺着那人线索,找到一处别院,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就不是了。 裴恒心中有了疑虑,只能暂时不动声色。 索性告了两日假在家,他的目标太大,只让赵磊顺着线索暗访。 他这几日忙案子,那赵明礼倒是日日来。 原来那沈显允要等的友人便是赵明礼。 果然,他讨厌的人都是有原因的。 一个两个的贼心不死。 裴恒哪能安心。 日暮时分,赵磊小弟陈五来传信:“参军,赵哥怕是出事了,我在他常去的客栈发现了这个。” 裴恒认得沾了血渍的布条,的确是赵磊的衣服。 看血渍干涸程度,应该有一日了。 赵磊出事了。 裴恒捏着布条,脸色凝重。 赵磊是他最信任之人,这一遭是替他受罪。 裴恒匆匆离开,只他前脚离开后脚王家大哥便来了。 王家大哥素来稳重,少见这般慌张的时候。 难道他也知道赵磊出事了。 自王秋霜腿伤好了,王阿婆便开始张罗女儿的亲事。 倒是无巧不成书,赵磊时常来裴家,在巷口遇到过王秋霜几次,竟是悄悄地看上了。 他也到了娶妻年纪,听说王家要为女儿说人家,便托裴恒说和。 裴恒因之前的事避嫌,便将此事委托给姑姑。 两家相看后十分满意,半月前定下亲事,打算明年春日成亲。 赵磊出事王家自然着急。 “秋霜不见了,她今日去给妹婿送糕点,本该中午就归的,可迟迟没有消息,我去赵家寻,左邻右舍都说未曾见过小妹,一定是出事了,我是来求裴参军同我找找……” 王大哥说到最后有些哽咽,最怕是那些拐卖少女的余孽没有完全落网,又干起了这杀千刀的勾当。 “王大哥莫要着急,裴恒衙门有事刚出门,我让我表哥这就去寻他,让衙门的人帮着去找,表哥快去!” 裴恒才出门不久,快马应是追得上的。 王秋霜伤好给她道了歉,也会随王家大嫂来串门子。 每每遇到裴恒都会主动避嫌,王家阿婆那一顿打是真让她长了教训。 她虽然做不到和王秋霜交心,但也做不到对一条人命熟视无睹。 赵明礼不算个热心肠,可表妹让他做,他自是没有二话。 不过,他怕家中人都离了,便留了元宝照应,若遇危险,可找隔壁沈显允帮忙。 …… 裴恒先去赵磊常落脚的客栈,衙门里办差,有时不方便归家,便会在客栈歇下,到时找衙门里报销费用。 “参军慢些,天冷,喝口酒热热身吧。”陈五将自己水囊递给裴恒。 自那次谢昭昭提议他们出行带水囊,一则喝水方便,再则也能警惕有人投毒。 所以现在手底下的人出行都会带着水囊。 裴恒抬手道:“不必!” 他知对方好心,但不喜用旁人之物。 “参军,就是这间,”陈五推开门先进,眉头皱了皱,“怎么味道有些奇怪,参军快掩口鼻。” 陈五掏出帕子,迅速捂在裴恒鼻间。 裴恒推开:“不必!” 说完自顾往里间走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床上躺着一个人。 是个女人。 裴恒顿觉不对,连忙止住脚步,声音骤冷:“陈五!” 陈五扑通跪下:“参军,属下都是不得已的,属下都是为了赵哥。” “为他好,难不成是他让你这般害我?”裴恒语气森冷。 他让赵磊转明为暗便是知道身边人出了问题,让衙门那些人转移视线,赵磊在暗处调查。 陈五是赵磊最信任之人,二人有过命交情,所以裴恒才如此信任陈五。 却不想竟是个陷阱。 “参军,属下真不是要害参军,只是赵哥在他们手中,我不得不如此……”陈五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裴恒。 其实也算不得害参军,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只要能救赵哥,顾不得这么多了。 裴恒觉得眼前有点晕,身子晃了下,他下意识握腰间的剑,浑身乏力。 是刚才那个帕子。 他不喜用旁人之物,已经推开了。 没想到就一瞬还是中招了。 “帕子下了什么药?”裴恒眼睛猩红,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只是迷药而已,不会伤害参军身体的!”陈五看裴恒极力克制,便知是药效上来了。 裴恒冷笑:“是谁让你给我下药,赵磊人在何处?” 裴恒觉得倒不像裴忱的手段,若是裴忱,该要了他命才是。 裴恒闭眼,身上的温度不断升高,恨不得撕碎身上的衣服。 这根本不是迷药。 裴恒之前不小心中过招,他很熟悉的这种感觉。 今日所中媚药比那次的还要烈性。 整个人像是要炸开。 他死死地握着拳,指甲陷在掌心里,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可脑子里全都是谢昭昭旖旎的身影和娇媚声音。 “夫君……” 第154章 你清醒点,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裴恒摇头,那都是幻觉,绝不能被蛊惑。 不是昭昭,那不是昭昭。 裴恒也看清不远处女子的脸。 竟是王秋霜。 她的理智明显不如裴恒这般坚定,且把他当成了赵磊。 “磊哥,你终于回来了?” 裴恒虽然认出是王秋霜,但却越发难以自控。 他看到的是王秋霜,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谢昭昭。 裴恒知道是幻觉,连忙后退,踉跄着脚步要离开,却被陈五抱住了腿。 “参军,你不能走!” 若裴参军走了,他如何和那人交代。 “松手!”裴恒用尽力气踹开陈五。 “参军,属下绝不是害你性命,只要,只要你享用了床上的女人便可,参军,求你了!”陈五死死地堵住房门。 反正外面已经落了锁,他出不去的。 “滚开!”裴恒身体越发失控,眼睛渐渐看不清东西,他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属下扶参军去休息!” 陈五起身想把裴恒扶到王秋霜身边。 这个时候只要摸到女人,没有男人能控制住自己的。 裴恒口中血缓缓而出。 他咬破了舌头。 若今日失控,凭他和王家的关系,他若不纳了王秋霜,便是要逼死王家人。 可若纳,他对不起兄弟,更对不起昭昭对他一片痴心。 裴恒脑子里都是她对他说的话。 绝不能负她。 裴恒抬手拔剑,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剑,让自己保持清醒。 陈五大惊:“参军莫要伤害自己,属下绝不是要害参军,参军便从了吧。” 只是一个女人,参军无论如何都不吃亏的。 这边陈五阻拦,王秋霜已经抱住了裴恒。 一口一个磊哥地叫着,裴恒脑子里都是谢昭昭一声声夫君。 无奈,只能抬手打晕了她。 “陈五,若你还有半分脑子便知对方心思歹毒,王秋霜可是赵磊的未婚妻,你若真为他好,便让我离开。” 陈五摇头:“不能,不能的,那人说了,他不要参军的命。” 裴恒冷嗤:“陈五,对方当真只是用赵磊威胁?” 陈五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参军……” “陈五,你现在悔改,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更不会告诉赵磊。” “妹婿,是不是你?”赵明礼的声音让裴恒如获救星。 虽然他不喜赵明礼,但不得不说,他来得太是时候了。 陈五脸色一变,外面明明有人守着,怎得都不见了。 念头才落,赵明礼已经踹开了房门。 赵明礼先去了一趟衙门,还好他会使银子,又和马长史有些交情,这才带着人过来。 赵明礼见裴恒脸色发红,神色恍惚,还有手臂上的伤便知出了何事。 他四方游历,见过的事情多了。 自然看出裴恒中了媚药,只怕还不是一般的媚药。 王大牛一见地上的王秋霜,连忙上前抱住:“小妹,小妹!” “她没事,只是晕了过去,带她找大夫。”裴恒道。 赵明礼登时便要杀了陈五。 陈五叫走裴恒时他也在。 狗东西。 若裴恒出事,昭昭得有多难过。 却被裴恒拦住:“舅兄莫急,留他还有用,劳马长史带他回去,好好审。” 裴恒硬撑着眼皮朝马长史道。 马长史这个人谨小慎微,没什么大本事,但也绝不会出纰漏,人暂时交给他放心。 陈五或许真的顾念赵磊性命,但一定还另有原因。 裴恒是用剑刺伤了自己才能坚持到现在,如今看到有人来,心理放松。 赵明礼扶着裴恒:“我先送你回家。” 至于旁的什么人,他就管不着了。 裴恒头上已经浸了一层的汗,表情痛苦。 赵明礼就算有些功夫和力气,可裴恒压在他身上分量不轻,又中了药。 两个大男人纠缠在一起就有些……不对劲。 “喂,你清醒点,不要趁机占我便宜。”赵明礼没好气地吼道。 他还是童男子。 没有碰过女人,更没碰过男人。 裴恒抬起眼皮看了赵明礼一眼,本就煎熬的身体越发心累:“我没眼瞎。” 就算他身体不适,但还不至于饥渴到什么人都可以。 若是他,他宁愿拔剑自刎。 赵明礼切了一声。 装什么蒜,还不是让他来救。 若不是他及时带人赶到…… 罢了罢了。 赵明礼不敢往下想。 赵明礼摸了摸他脉搏,这药太歹毒了。 不止裴恒遭罪,女人也…… 不行不行,昭昭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他现在就是禽兽不如。 得有解药才行。 “你带我去哪?”裴恒道。 “找大夫!” “来不及了。” “姓裴的,你别想回去折腾我妹妹,我告诉你……” 裴恒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强自冷静道:“此药霸道,非一般人能解,你将我放进冷水,用银针刺穴,我再用内力逼出。” 他看得出赵明礼是懂些医术的,找到穴位应该不难。 此法虽然伤身,但总比伤害昭昭要好。 上一次,他莽撞已经吓到她,这次断然不会。 赵明礼见他如此,没好气道:“你早说!” 找医馆不容易,但找个冷水缸子不难。 客栈虽然出了事,但这家客栈不是黑店。 老板已经吓傻了。 他是本本分分生意人,可不想摊上官司。 见赵明礼只是要个冷水缸,连忙带他去后面的小院。 这里的水最冷。 还结了冰。 赵明礼用剑捣开,将裴恒放进去。 他虽通晓些医术不假,但手边并没有银针,只能用店家的普通针。 他先在火苗上烧了下,再刺向裴恒说的两个穴位。 裴恒运功,不久吐出几口血来。 药效虽没有全解,但人已经清醒过来。 裴恒挣扎着水缸出来,赵明礼已经让店家准备了干净衣服。 怎么都是亲亲的妹婿,总不能看着他冻死了。 裴恒脸上褪去了刚才不正常的潮红,此刻却是苍白如纸。 十分虚弱。 赵明礼见他朝衙门方向而不是回家,顿时急了:“你要去哪,不要命了。” “赵磊生死未知,我不能不管。” 赵磊是奉了他的命才暗中调查,他绝不能不管。 “不行,跟我回家,不然我如何和昭昭交代。” “人命关天,一刻也不能耽误,舅兄得罪了。”裴恒一扬马鞭,扬长而去。 赵明礼气到不行,只能随他一起。 他这副死样子,万一死了,妹妹岂不要守寡。 大犟种。 欠了他的。 上辈子扒了他祖坟不成。 第155章 生死面前,什么贞洁都不重要 裴恒赶到府衙时马长史刚把人单独收押,为防意外,特意派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 马长史的确是个妥帖之人。 裴恒朝马长史拱了拱手:“今晚多谢长史搭救,裴恒记下了。” “裴参军客气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还是小心身体。”马长史客气了几句,这才离开。 他带人回府衙后并没有提审陈五。 此案牵扯到裴恒,又一直是裴恒在跟。 而且,陈五是裴恒的人。 他只是搭把手。 做分内之事皆可。 做得太多,便有抢功之嫌。 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也不好。 更何况,裴恒不是小气之人。 会记得他的好。 无需多言。 裴恒直接去了关押陈五的牢房。 他从外面进来,浑身带着夜色的冷寒。 便是一身布衣,仍无法掩盖身上的矜贵冷然的气势。 甚至,比穿官服时多了肃冷的杀气。 陈五看到裴恒,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 “参,参军……” 裴恒脸色有些苍白,但也更显冷漠。 “我没那么多的耐性,直接告诉我背后之人是谁,赵磊在哪,否则今日你难逃一死。” 裴恒的语气不紧不慢,声音也不大。 可就是给人一种他真的会这么做的感觉。 赵明礼站在裴恒身侧,眼神观察周围人的神色。 这些衙差平日一起办案,未必没有几分同僚情义。 陈五也未必没有内应。 一朝蛇咬,理当警惕。 陈五缩在角落没有说话。 裴参军对犯人手段狠辣,可对手下兄弟却很是照顾。 他们这些跟着参军的,手头都比其他人宽裕些。 这都是得了参军的好。 他都记得。 只是,他实在不懂,只是睡个女人,参军为何要这般执着。 裴恒唇角勾出几分薄凉的弧度,那笑在烛光幽微的牢房里更添诡异。 裴恒不紧不慢的上前,那一脚不偏不倚地踩在陈五的手上。 接着便是掀翻屋顶的惨叫。 听着便瘆人。 裴恒表情无一丝波澜。 他自小养在宫中,见识过最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内宫的私刑便是比锦麟卫的刑狱也不输。 什么时候是面子功夫,什么时候是内里功夫。 他自小就懂。 就像现在,看不出他用力,可那一下却是用了巧劲,筋骨皆碎,永无法愈合。 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扛不住。 外面的衙差听得后背发冷。 裴参军已经许久不曾审过犯人了。 听赵哥说,裴参军怕身上沾了血腥,回头嫂子不让他进家门。 裴恒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子蜷缩一团的男人,淡淡开口:“说还是不说?” 陈五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的确没有见血,却比见血更疼百倍。 不过,他真的不能说。 裴恒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很快便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陈五这只手自然是废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裴恒松开了腿上力道,陈五待要松口气,裴恒的脚又踩上另一只。 “你会想起来的。” 陈五本来觉得自己还能挨,可那力道上来,他登时恨不得立马死去。 “我没有看到那人的脸,”陈五疼得匍匐在地上,如猪狗一般,“不过,瞧着身量,像是女人。” 陈五声音断断续续,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可每次都在他要疼晕的时候,又被疼醒。 裴恒没有给他一丝歇气的时间。 又是一阵用力,恰好就踩在骨节处,陈五喊的嗓音都哑了。 “好好想一想,确定是女人?” “就是女人,她用赵哥威胁我,还给了我一袋金饼,就埋在我家门口的槐树下,她说只要事成,还有一半,我,我受不住诱惑,对不起参军……” “之前消息走漏,可是你做的。” 陈五摇头,奄奄一息:“属下知道的都说了,只求速死。” 陈五在衙门多年,自是知道坦白从没有从宽的。 所以坦白之时便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可实在太疼了,他只求速死。 “你如何和她见面?” “我是被蒙着眼睛带去的,但好像听到打铁的声音,许是附近有铁匠铺子……” 边城不大,找起来并不难。 裴恒审完陈五,天已经亮了。 赵明礼全程都跟着,他身上的媚药并未彻底根除,再这么折腾,身体是要折本的。 本是想劝他回家,但就他这股劲,压根也不会听。 干脆不劝,免得浪费口舌。 裴恒直接去了西城,这里多是三教九流。 民不告,官不究。 西城有一套他们自己的规矩。 官府衙门之人很少踏足此地。 从前的确被忽视了。 陈五的描述,极有可能是这里的铁匠铺子。 裴恒带人从铁匠铺子周围铺陈开,一家家地搜。 终于在一家小院找到了赵磊。 裴恒在床边的桌上看到一张纸。 【裴参军好定力,你要的人还给你了,后会有期。】 裴恒捏着纸,脸上表情有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赵磊身上的外伤都不致命,但十分虚弱,需要立即找大夫。 费了这么大周折,牵扯进这么多人,目的就是给他下药? 完全不合常理。 背后一定还有其他阴谋。 一切只能等赵磊醒来再问。 赵明礼将裴恒平安送回家才去了隔壁补觉。 陪他折腾了一日一夜,觉都没睡,困死了。 日后这种差事,他可不干。 裴恒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谢昭昭都有些担心他下一瞬就会晕过去。 倒是难得,他还给自己洗了澡。 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干净的里衣,竟有几分病娇的感觉。 只是手臂上的伤口耽误了这么久,看起来有些狰狞。 谢昭昭给他上药的时候又气又心疼。 “你还真是不要命啊,怎么不为我和沐儿想想。” “抱歉!”裴恒侧首抱住低着头的谢昭昭。 “抱歉有什么用,你需得知道,你的命是我的,便是为了我你都要好好的。” “我当然希望你只爱我一人,忠我一人,但生死面前,什么贞洁都不重要。” 裴恒看着她的面容,心头荡起一层一层的心疼,如涟漪般将他包裹。 生死重要,可信仰重于生死。 那一瞬,她便是他的信仰。 第156章 若她再不见我,可会安好 裴恒低头,没等她反应过来,柔软的唇瓣贴住了她的唇。 谢昭昭这次没有推开他,一点一点回应他的吻。 许久,裴恒恋恋不舍的松开。 “昭昭,帮帮我!” 谢昭昭脸蛋酡红,眼神迷离。 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压在身下,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身上的伤。 “你行不行……” “你试试!” 裴恒体内本就有残留的药物作祟,全凭一股毅力。 这会儿理智全线崩溃,耳边只有她低低唤他夫君的声音。 …… 谢昭昭这一觉睡得沉,已经一日一夜,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赵明礼一拳砸在裴恒脸上:“畜生!” 裴恒被打,目光却仍在昏睡的谢昭昭身上。 他昨晚的确情难自控,但并非没有理智。 比起往日,他不算太放肆。 而且,昭昭担心他身体,只一次便作罢。 往日昭昭累了也会多睡会儿。 可不像现在这般,除了呼吸和脉搏正常,无知无觉。 赵明礼拽过裴恒:“裴恒,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大夫说了她没事,会醒的。”裴恒声音低低的。 “你把她当什么,等昭昭醒来,我便带她回家。” 裴沐本来跪坐在脚踏上,拉着谢昭昭的手。 眼见裴恒挨打,从脚踏上爬起,挡在裴恒身前:“舅舅不要打爹爹,阿娘她是睡着了。” 阿娘还要给他讲齐天大圣的故事,他们还没有到西天,还没有取到经呢。 赵明礼一腔气愤,在看到沐儿时,那股子怒气渐渐憋了回去。 赵明礼抬手要摸沐儿时,沐儿小小的身体明显缩了下,眼泪汪汪地看着赵明礼。 那眼神让赵明礼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也真是气疯了。 怎么能当着沐儿的面动手。 “舅舅,阿娘只是睡着了,她没有生病。”沐儿睫毛颤了颤,眼泪一串串流下。 赵明礼仿佛看到了表妹小时。 她小时候便是仗着自己生得好看,惹得大家心疼。 他也没少被她欺负,到最后挨打的反倒是他。 别说犯错,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大人也想法子满足。 如今沐儿这般流泪倒是和她小时一模一样。 “是,你阿娘只是睡着了。” 裴恒连方城的大夫都请来了,可都说脉象无碍,至于为何昏睡不醒都不知原因。 赵明礼一开始还觉得是裴恒不知收敛害的,可已经两日了。 便是,便是再如何也该醒了。 或许是旁的原因。 可大夫验过,并非中毒。 这几日谢昭昭也未出门,一汤一饭皆是在家中,独她昏迷不醒。 “裴哥,裴哥,”院子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 赵磊被人用担架抬着到院中,他素来一张笑脸,此刻却都是着急担忧。 他外伤颇重,左手手指被切断两根,身上还有其他伤。 今日才醒。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见裴恒,王大哥没办法,只能请邻居将他抬过来了。 “裴哥,”赵磊要从担架上下来,被王大哥拦住了,“你身上还有伤。” 赵磊却是不管不顾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是我害了嫂嫂,都是我不好,我该早些醒来。” 赵磊因为受了伤无人照顾,王家便将他接了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裴恒如何,王大哥便将那日的事说了。 说裴恒宁愿伤了自己也没有碰自家妹妹。 一则让赵磊放心,再者也是真心感激裴恒。 后来又问谢昭昭,王大哥这几日没来裴家,并不知道。 他便嚷着一定要见裴恒。 因为只有他解释得清楚,旁人传话没用。 他见到裴恒憔悴的表情便知自己晚了一步,定然已经出事了。 裴恒听他提起谢昭昭大步到他跟前,因为太着急,要配合赵磊的高度,一条腿直接跪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赵磊悔恨闭眼,说来都是他太过掉以轻心。 他顺着线索查到那人行踪,让陈五回去报信。 他先混了进去。 本以为西市那个地方不会有人认识他。 却偏巧被一个人认出来了。 “谢慧敏!” 赵磊点头,咬牙切齿:“是她!” 她现在就是个疯子。 “说重点!” 赵磊吸了口气:“裴哥你中的不止是媚药,还有情蛊。” 情蛊的恶毒之处就在于,它会转移。 情动之时,巫山云雨,中蛊者便会在那时传到爱人体内。 而蛊虫也会彻底留在对方体内。 谢昭昭沉睡正是蛊虫作祟,它在吞噬他们往昔记忆。 “等嫂嫂醒来便会忘了你,若你迫使她想起往事,让她再次喜欢你,她便会心碎而死,药石无医。” 这便是谢慧敏的恶毒,她就是铁了心要拆散裴哥和嫂嫂。 哪怕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他们好过。 裴哥若那日和秋霜情难自控,情蛊便会留在秋霜体内。 到时纵然秋霜什么都不记得,裴哥和嫂嫂也有了隔阂,难以善终。 可即便是这样,也好过如今日这般,嫂嫂忘记裴哥。 “都怪我不争气,醒来太晚……” 他本来一直撑着自己不要晕过去,一定要亲口告诉裴哥的。 可还是晚了一步。 裴恒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忽然呕出一口血来。 裴辞礼见侄儿如此,如何忍心,要扶他起来:“毅之!” 裴恒抬手阻止,闭了闭眼,面若死灰:“若她,若她再不见我,可会安好。” “只要嫂嫂不想起你,便无碍。”赵磊不忍道。 他当然知道裴哥有多爱重嫂嫂。 让他做到见面不识,他心里该有多痛。 这情蛊本是一采花大盗炼制,专门用来欺辱女子。 女子醒来后不记得他,他自可无忧。 没想到谢慧敏竟然用此害人。 裴恒起身,再没有说一句话。 今日是昭昭昏睡的第二日,那她明日就会醒来。 明日。 裴恒握住她的手,忆及往昔,心如刀割。 幸好是她忘记他。 否则,她那样娇娇的性子,该有多痛。 裴沐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小小的他什么都不懂,却又像懂了。 不哭也不闹。 裴恒将靠在他身上睡着的沐儿抱进怀里,另一只手仍握着谢昭昭。 从日暮西山到东方渐微,裴恒坐了一夜。 他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微光,昭昭快要醒了。 也好,如此也好! 她好好活着便好。 第157章 我要带沐儿回京了 谢昭昭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叫她名字,好像还有孩童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想醒来,可脑子昏昏沉沉地又陷入了梦境。 她梦到了爷爷奶奶,又梦到了爸妈,她怎么喊他们都不应。 而且,她越是喊,他们就越是奔跑,她在后面拼命地追。 可那条路却像是跑不到尽头似的,越来越长。 她累得停下喘息,再抬头,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昭昭。” 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转身,是一张清隽英俊的脸。 她神色一喜,要唤他名字,却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他的名字。 她努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想起些什么,可脑中一团模糊。 男人也在这时离她而去。 “等一下,你等我一下!”谢昭昭着急大喊。 可他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越走越快。 安静的大街突然变得熙熙攘攘起来,有来有往。 他的背影混入人流,她再找不到。 她拼命地奔跑,拉过路人看他们的面容,想找到他。 到最后,发现她好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明明那么熟悉。 明明好像知道他叫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他是谁。 “他是谁?”谢昭昭从梦中惊起。 赵明礼连忙上前:“你醒了?” 谢昭昭直接扑进他怀里,忍不住眼眶酸软,眼泪跟着往下流:“爸!” 谢昭昭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可眼泪控制不住。 赵明礼手中端着茶,直愣愣地站在床边。 这孩子怎么又叫他爸。 上次好像就是这样叫他。 “昭昭,我是表哥。” 谢昭昭被表哥二字震惊得来不及思索便推开他。 眼神打量屋里的摆设,她揉了揉太阳穴。 想起来了。 她穿进了一本小破书。 穿成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小配角。 本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回到她的世界了,怎么还在这里。 眼前这个长相和年轻版爸爸一模一样的男子是她舅舅的儿子,嫡亲的表哥。 谢昭昭也回忆起小破书的内容。 狗血得很。 大概就是她的堂妹抢了她的,确切地说是原主夫君孩子,一家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原主的夫君叫什么来着。 为什么一努力想就心口酸楚,抓心挠肝似的。 谢昭昭抚着胸口,眉头紧皱,表情有些痛苦。 罢了,罢了,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搞钱。 不管是现代还是这里,钱才是硬通货。 “昭昭,你怎么了?”赵明礼扶着她的肩膀。 “心口有些疼,”谢昭昭表情依旧凝重,“我约了秋娘谈话本,怎么在这儿?” 她一直未醒,赵明礼不确定什么情况。 “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你的话本就在书案上。” 赵明礼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案。 谢昭昭看到她放书稿的藤盒,点了点头。 那的确是她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我那日还在街上遇到表哥了,”谢昭昭挑了挑眉道。 赵明礼小心翼翼道:“除了这个,你可还想起别的?” 谢昭昭蹙了下眉头,表情有些茫然:“什么别的?” 赵明礼眼神闪过一抹复杂:“明月楼已经开业了。” 谢昭昭一笑,表情轻松了些:“怎么样,生意是不是很好,那可是我和秋娘的产业。” 很明显如赵磊说的那样,她不记得裴恒了。 甚至与他有关的事都不记得。 包括沐儿。 她的记忆停留在那天的茶楼。 可那日,不止方序秋,还有裴辞礼。 “客似云来,日进斗金,妹妹好眼光。”赵明礼笑着。 至于其他,一个字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 谢昭昭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那是自然!” 她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可以没有男人。 但不能没钱。 谢昭昭看到窗外的雪,喃喃道:“又下雪了!” 赵明礼听到那个又字,手下意识攥紧,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紧张。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她再说什么。 赵明礼希望她想起来,可又怕她突然想起来。 他之前也曾听说过蛊毒,但今日却是真正领教了它的厉害。 他当然盼着妹妹幸福,可这一切都是在她平安的前提下。 谢昭昭站了许久,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为什么她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呢。 一想心口就疼,不想又觉得遗忘了什么。 …… 裴恒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出神。 脑海里浮现出一家三口在小院里堆雪人的情景。 如今,物是人非。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对面坐下,他并没有收回视线。 “她醒了?” 赵明礼嗯了一声。 看着面前一夜白头的男人,心情复杂。 他对裴恒的确有些小不满。 对娘家人而言,女婿再好那也不及自家闺女。 赵明礼就是老父亲的心思,自然能挑出裴恒的错来。 可如今,竟生出几分怜悯来。 他虽是男人,也不得不公允地说句自古男子多薄情。 如裴恒这般的简直稀有。 “她果真不记得了?”裴恒明知道结果,还心里还报了几分希望。 也许,那所谓的断情蛊只是传说呢。 也许,她醒了,什么都记得,他们还像以前一般。 赵明礼抿唇,她不止忘记了他,不记得他名字。 甚至误会他是有了新人忘却旧人的负心汉。 “你要……照顾好沐儿。” 赵明礼本想劝他照顾好自己,可看他了无生气暮霭沉沉的模样,也只有沐儿能唤回他的心了。 裴恒笑了下,舅兄从来对他不满,这时关心他倒也难得。 他自然会照顾好沐儿。 这是他们的孩子。 沐儿的身体流着她一半的血。 他只会加倍地疼他。 “我要带沐儿回京了。” “想好了?” “京城名医无数,我会找到救她的法子。” 他记得宫中的许太医对这些坊间术学十分了解。 京中有专门负责江湖奇闻的衙司,说不定里面会有记载。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而且,谢慧敏和裴忱已经回了京城。 他们害他和昭昭至此,他不会放过他们。 他被皇上贬谪此处,没有圣旨的确不能回京。 但,只要他想。 他会杀出一条血路。 第158章 去之前先把你和显允的婚事办了 谢昭昭又做梦了。 光怪陆离。 她总梦到那个男人。 可却总记不住他的脸。 这次,她终于追上他了。 她抓住他手臂,欣喜地叫他。 她想起来了,他叫裴恒。 裴恒。 这个名字好熟悉。 “裴恒!”她一下从梦中醒来,激动地坐了起来。 满头的冷汗,心悸不已。 “昭昭,” 赵明礼担忧地看着她。 谢昭昭低头看自己竟是拉着赵明礼的手臂。 她缓缓地松开。 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谢昭昭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我想起那个男人叫什么了。” “什么男人?” “我梦中的男人,他叫裴恒。” 谢昭昭话音落,房间似有风吹进来,珠帘微微晃动,发出珠玉撞击的清脆声音。 赵明礼故作轻松笑了声:“他就是你的前夫。” 谢昭昭表情怔然:“竟是他吗?”随即失笑一声,“原来是他,不提那个负心汉也罢。” “你脸色看起来不好,今晚让琉璃给你守夜吧。”赵明礼有些担心。 谢昭昭摇头:“不用,劳表哥帮我倒杯水,有些渴了。” 谢昭昭唇瓣干涩,喉咙也有些痒。 谢昭昭喝了水,再次躺下。 不久后蜡烛自动熄灭,房间陷入黑暗。 许久,门外那道身影才消失。 她在梦中唤了他名字。 她竟然记得他的。 她冷汗津津,表情痛苦,定然是摧骨蚀心之痛。 在找到解除蛊毒的法子之前他不能再见她了。 …… 裴恒站在院中,环顾四周,这里承载了太多的记忆。 如今要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迟早会离开。 但却没想到是如此离开。 沐儿戴着虎头帽,仰头看向裴恒,小脸泪痕未干。 “阿娘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裴沐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晶莹,说话时呼出一阵白烟,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这几日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性子,不爱说话,更不爱笑。 “回京舟车劳顿,阿娘病还未好,等天气暖了,爹爹带你回来接阿娘。” “我们不能等天气暖了再去京城吗?”裴沐执着道。 他怕他们走了,阿娘回来找不到他们怎么办。 裴恒抱起儿子,干燥的大掌擦了擦儿子脸上的泪痕:“我们先把一切安排好,这样阿娘一回去就能看到新家的模样。” “阿娘喜欢吃葡萄,我们种棵葡萄树,等阿娘回家正好可以吃。” “好!”裴恒嗓音发紧,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爹爹,我想堆个雪人,等阿娘回来就能看到。” 裴恒别过脸去,没让儿子看到他眼尾的猩红。 裴恒放下儿子,父子俩第二次堆雪人,这次比上次快了许多。 只是,比起上次的欢乐气氛,两人的身影格外落寞。 裴恒最后在沐儿的雪人上系上红色丝带,闭了闭眼。 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抱起儿子道:“走了!” 裴辞礼关上院门,轻叹一口气。 她来边城,兄长交代,若新妇不受管教,想办法让毅之休了她。 如今…… 她未曾受过情爱之苦,但知生死别离之痛。 此刻毅之一定摧心伤肝,痛彻心扉。 大雪掩盖了所有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明月楼 明月楼自开业便生意爆火,日进斗金。 各府中中馈皆有内宅妇人掌管打理,她们自然是最有钱的。 出手也更大方。 明月楼走的就是高逼格小资情调。 迎合了她们的品味,不愁生意不好。 半年来,附近州县借着这股东风,开了几家女子消遣的会馆。 只是生意都无法和明月楼相比。 不止明月楼。 谢昭昭的话本西游记之齐天大圣被拍成小剧场在玉楼春上演后,场场爆满,名声大噪。 各地戏楼都重金邀请玉楼春的伶人前去表演。 “除了京城的畅音阁邀请,京城的千秋鉴还想重金买下我们的戏班子,私下来了不止一次。” “若真要去京城,何故便宜他们。”谢昭昭唇角上扬。 方序秋眼睛一亮:“妹妹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京城贵人无数,许多生意背后都有他们撑腰。 可她也是堂堂大齐郡主。 论身份背景也不输别人。 背景有了,那剩下的便是凭本事了。 上元节时齐天大圣的灯笼和面具供不应求,不知养活了多少商贩。 方城街上许多孩子都争相扮演齐天大圣呢。 说起这个,还真要多谢沈先生。 他笔下的师徒四人活灵活现,传神极了。 方序秋有绝对的信心。 “都说京城富贵迷人眼,我倒也想去瞧一瞧。”谢昭昭摇着折扇。 今年春天下了好几场雪,显得冬天格外冷,格外长。 春天还没过几日,竟又是夏天了,才四月已经热得人心烦意乱了。 “京中七夕灯会格外热闹,若是我们脚程够快,说不定还能赶上,不过,赶不上也不要紧,八月便是中秋了。” 谢昭昭点了点头:“总要收拾几日,这边的生意也要交代好,这才是我们的大本营,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妹妹说得极是,那几个掌柜可是妹妹手把手教的,总得给她们历练的机会。”方序秋道。 谢昭昭点头:“我还得同我表哥商议。” 表哥待她如亲妹,衣食照顾无一不周,她打算闯京城,总要和他商量一番。 谢昭昭本以为表哥一定会支持,却不想他激烈反对。 “为何?”谢昭昭不解,“京城是最富贵的地方,肯定比方城生意好百倍,我为何不能把生意做到京城。” 赵明礼自然不能告诉她说因为裴恒在京城,在她蛊毒未解之前不能碰上。 自裴恒离开边城之后,昭昭心口疼的毛病也许久未犯。 他不能冒险。 而且,裴恒前几日才来的书信,尚未找到克制之法。 裴恒回京后才知那个许太医已经病逝,大理寺密卷的确有关于断情蛊的记载,但已经是三十多年前。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有用线索。 昭昭若贸然进京,若两人碰到,岂不有性命之忧。 “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皇亲遍地,哪能容你们两个丫头胡闹,总之就是不行,长兄如父,这件事你必须听我意见。” “表哥未免太过固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好好同你商量,你却一板子拍死。表哥莫要忘了秋娘也是皇亲国戚,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进京的。”谢昭昭一副心意已决的口吻。 赵明礼见她如此固执便道:“你想去京城也可以,去之前先把你和显允的婚事办了。” 第159章 求求,你俩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谢昭昭睁大双眼,娇媚的脸蛋一整个无语:“大哥,我和沈显允什么时候定的婚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临时定的,你不需要知道。” “哥,你有这个闲心还是操心下自己吧,我好歹成过亲,有孩子,你呢,光棍汉一条。” 赵明礼正要开口又被谢昭昭打断:“你先别说,我还没说完,你和沈显允每天形影不离,恨不得晚上都同榻而眠,你可别拉我下水,我不做第三者插足。” 赵明礼被气得眼前出现一圈一圈的光晕,连忙抬手扶额。 就这脾气比小时候还叛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沈贤弟志同道合,清清白白,这次你的亲事我肯定是要亲自点头的。” “你点头有什么用,得我点头才行,我最后声明,我只想搞钱,不搞男人,你要逼我成亲,我就……每天带个男人回家,你看着办。” 赵明礼又是一阵头晕,大风大浪没把他淹死,他都挺过来了。 如今,妹妹几句话,他有种他为什么要回来的感觉。 成什么亲,生什么孩子,都是造孽。 沈显允站在门口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实在是兄妹俩的话题尺度太大,又牵扯到他。 他进来便听到赵明礼说让谢昭昭与他成婚时,下意识就顿住脚步。 其实他也早到了成家的年龄。 所以想知道她的想法。 但没想到她会说出那样惊骇之语。 他倒真的不好开口了。 谢昭昭准备离开的,一偏头,看到站在红樱树下的沈显允。 一身白衫,温润如玉。 果然,樱花树下站谁都美。 此刻就是绝佳构图,值得记录的美好。 她不否认沈显允英俊儒雅,博学多才。 喜欢他的女人能从这里排到南城门。 但她就是没感觉。 不来电啊。 “沈先生。” 赵明礼听到那句沈先生微微偏头,脸上表情也十分精彩。 沈显允淡笑着,依然是好风度的模样,好似没听到兄妹俩的争吵一般。 谢昭昭心中侥幸道,或许他没听到他们的话。 没什么不好意的。 便大大方方的打招呼。 沈显允笑着上前:“昭昭,沈某和令兄都没有断袖之好,你误会了。” 方才谢昭昭还觉得热得胸闷,如今,一瞬间便凉了。 后背生寒。 今日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谢昭昭干笑了两声:“甚好,甚好!” 说完一溜烟回了房间,她今日就不该回来的,直接收拾行李上京,只留一封信给表哥便好。 本来就打算走。 如今更要走。 多尴尬啊。 沈显允摇着手中的折扇:“沈兄真要把昭昭许配给我?” 赵明礼默了一瞬,又看向谢昭昭房间的方向,叹了口气:“我是想打消她上京的念头,一时不知怎得话赶话就说了,倒是连累了你,抱歉!” “我愿意娶!” “你说什么?”赵明礼有些不敢相信。 沈显允克己复礼,是端方的君子。 他刚也听到昭昭那些话,当真愿意娶? “我说我愿意娶昭昭,这些年她是唯一让我动了成家念头的女子。”沈显允笑容和煦。 从前从未想过,可今日听到赵明礼那句话时,他竟开始有些向往了。 “我家的事你最清楚,昭昭的事我是想做主但做不得主,我就这一个妹妹,最不想她伤心难过,所以,我是不敢应你啊。” 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当着昭昭的面说,不想她进京。 可她性子执拗,怕是拦不住。 沈显允似是意料之中。 明礼简直是宠妹狂魔,怎么可能逼她做不喜欢的事。 这世界说大也不大。 她进了京,两人迟早遇到。 就算忘了曾经的情意,可他们还有个孩子。 的确为难呀。 沈显允挑眉,脸上表情淡定自若:“那如果我陪她一起进京呢,以她未婚夫的名义陪在她身边。” 烈女怕缠郎,日子久了,说不定就愿意嫁给他了。 “那如果裴恒找到解毒之法呢?” “那如果没有呢,”沈显允勾了勾唇,嗓音低淡,“她既然要嫁人,为何不能是我?” 赵明礼进来时谢昭昭翘着二郎腿靠在软榻上。 看到他进来,拿了靠枕捂在脸上,拒绝沟通的态度明显。 “你可以进京,婚事也可以暂且不提。”赵明礼说完发现谢昭昭仍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昭昭这才丢开靠枕:“我是在等你说完,别告诉我没有别的条件。” 赵明礼被她气笑,简直拿她没办法。 “我让显允陪你入京,以你未婚夫的名义。” 谢昭昭一下坐起身:“你还没死心。” 赵明礼冷静陈述:“显允刚才已经向我求娶你。” “你不会要卖妹求荣吧?” “贫嘴!”赵明礼一脸严肃,“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怎会拿你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显允他温润有礼,彼此知根知底,将来也能包容爱护你。” 谢昭昭一脸无语:“我不需要男人也能过得很好,求求,你俩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又胡说八道。” “是大哥你先胡说八道的好吧,反正我不会应的,有本事你们都进京,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千万别眨眼,看我发家致富!” 赵明礼闭了闭眼,有些无语,赵家祖上是富是贵他不清楚。 但自他有记忆,家中有生意,钱财是不愁的。 父亲和姑姑也都不是爱财之人。 至于他,若不是一番奇遇,也不会有如此财富。 他早说过,这些都是她的。 他一个大男人要这许多钱财无用。 可这丫头简直是个钱串子,一心钻钱眼里了。 到底像谁这是。 …… 沈宅 “郎君万万不可进京,京城虎狼之地,会给郎君带来危险的。” 沈管家听说沈显允要进京,着急劝阻。 “哪里不是虎狼之地,更何况,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沈显允看他一眼,神色淡漠。 沈管家之的郎君已经决定便再无转圜,低低叹了口气,收拾行李。 他就知道那个谢昭昭迟早会给郎君带来麻烦的。 果然如此。 红颜祸水啊。 沈管家摇了摇头。 沈显允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月光,都说月是故乡明。 他却觉今夜月色甚好! 第160章 京中美男如云,只怕妹妹到时挑花眼 方家别院 方序秋洗完澡出来看到谢昭昭大剌剌的躺在她床上。 两家一墙之隔,谢昭昭时常过来,连家中的婢女都习惯了。 “怎么了这是,又做梦了?” “我许久不做那个梦了,”谢昭昭手托腮,“秋娘,不然你收了我哥吧,做个通房也成,不要名分。” 方序秋被她逗乐:“说实话,你哥对你也是操碎了心,哪是你哥,分明是活爹。” 谢昭昭撇嘴,谁说不是呢。 和她老父亲共用一张脸,她每次看到也是自动带入。 “他和沈显允要同我一起入京,你说这算什么事吧。” 方序秋一愣:“我早就说沈显允对你心思不纯。” 方序秋也知道谢昭昭中蛊毒之事,这几个月她也在派人打听。 其实,她决定去京城除了将明月楼和玉楼春开到京城,还有一个原因。 父王密信,南疆使团即将入京贺陛下千秋,而蛊毒一脉传自南疆,或许有解决之法。 她自是知道裴恒对昭昭情深一片,若没有蛊毒之事,他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对。 她见不得鸳梦碎,蝶单飞。 裴恒对昭昭的爱毋庸置疑,否则,他当初便不会决然回京。 便是昭昭到了京城,以他对她的爱重,必然不会拿她性命冒险。 “他有喜欢的权力,我也有拒绝的权力,谁也不欠谁。”谢昭昭看得清楚明白。 感情的事本就没有绝对公平。 不是谁付出得多便能得到回报。 “你看得明白就好,怕你被一时感动。”方序秋拿了壶酒,二人就着小几,饮了起来。 “爱情来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而我看他十分清醒,我觉得我好像爱过谁似的,”谢昭昭偏头思考,过了一瞬又笑起来,“总不至于是我那前夫吧。” 他的和离书写的好生绝情,什么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 都是狗屁。 还不是不爱了。 谢昭昭心口又是一阵不舒服。 方序秋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倒酒给她:“过去的事想他作甚,京中美男如云,只怕妹妹到时挑花眼。” “没错,一定要貌比潘安,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讨我欢心。”谢昭昭饮了杯中酒。 方序秋心中叹气,这条条款款说的可不就是裴恒。 希望此次入京能解了她的毒才好。 京城 裴恒靠在床上,瞥了眼坐在他旁边吃含桃的男人,清俊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的疲倦。 “你自己没有家吗,能不能回你府上,别整日来烦我。” 陆容与抬眸看他,丢了桃核出去:“我来看一眼,你什么时候把自己作死了,你以为裴家那群没良心的会心疼。” 裴恒闭眼,淡淡道:“干你屁事!” 陆容与坐直身体,不给面子的嗤笑:“你能不能别为了个女人不死不活的,顶着一头白发跟白头翁似的,谢慧敏被你关进暗牢永无天日,这次裴忱也死了,你为她做得够多了。” 裴恒抬起眉眼看他,只是那一眼却依旧如一潭死水:“是我自己愿意,与她何干。” 若她蛊毒不解,他这一生都不会快乐。 “贱死你算了!”陆容与虽然这般说,但还是不忍他难过,“南疆使团要来京为皇上祝寿,巫蛊本就源自南疆,或许有解决之法。” 靠在床上的男人顿时眼中有了光亮:“当真?” 这次他终是杀了裴忱,但他被裴忱设计,被亲爹算计,也受了重伤。 这几日养伤,宫中消息自然不及陆容与灵通。 陆容与轻嗤:“骗你对我有甚好处,那谢昭昭的蛊毒不解,我看你也快活不下去了。” 裴恒在京为她拼死拼活,命都搭上了,那女人倒是逍遥快活。 幸好他已经让畅音阁的人去方城商议合作事宜。 飞马传来消息,谢昭昭已经在上京路上。 便是为了裴恒,也要成全他们夫妻一场。 就算没有办法解毒,她若敢勾搭旁的男人,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一对他杀一双。 裴恒形单影只,她也得孤独终老。 “随行之人可查到了,落脚何处?”裴恒手臂撑着,让自己坐直身体。 好似精神都好了几分。 “你好好养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消息自会告诉你。”陆容与道。 就他这心急的劲头,若是知道了,只怕拖着残体都要过去。 “知道了,你滚吧。”裴恒闭眼,又恢复了素日的冷清。 过去的他只是冷肃,心是暖的。 可如今,心也冰封了起来。 能牵动他情绪的只有沐儿。 “姑姑说沐儿这几日总问起爹爹,你好好养伤,若是死了,我正好抱了沐儿当我儿子,将来继承王爷之位。” “滚滚滚!” 裴家一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裴太傅偏心裴忱,裴家二房三房也乐得看二人争斗。 如今一死一伤,他们指不定如何庆祝呢。 陆容与离开后房间陷入一片死寂,裴恒目光落在一旁的屏风上。 是一家三口在雪地打闹的画面。 她用炭笔勾描出轮廓,让他按她的底稿重新作画。 只是,那时一直不得空。 也不知何时才能让她看到。 …… 谢昭昭再次从梦中醒来,方序秋吓了一跳。 “我梦到我儿子一直哭,叫着阿娘救我,他明明不愿跟着我,要跟他爹回京过好日子,怎又跑我梦里来,难道过得不好?”谢昭昭一头的汗,胸口隐隐泛着疼。 她想抚,却又找不到在何处。 疼痛好像长了脚会跑似的。 方序秋给她倒了杯茶:“一个梦而已,我也时常梦到我儿子哭着叫我。” 谢昭昭神色落寞,莫名的心堵:“等这次入了京,我想看看他。” 儿子又不是她生的,她本以为没什么感情,可刚才在梦里,儿子哭的时候,她也跟着撕心裂肺地疼。 甚至,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难受。 “那是自然,先睡觉吧,明日还要赶路。”方序秋安慰道。 谢昭昭点头,虽然躺下,可丝毫没有睡意。 还有半月便可抵达京城了。 她心里盼着入京,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什么人在等她。 又想不起是谁。 难道因为这具身体是原主的,所以她也跟着担心原主的儿子? 第161章 良心被狗吃了 谢昭昭晚上没睡好,第二日没什么精神,天气又热,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赵明礼看她精神不济便提议在客栈休息一日,反正他是一点都不着急去京城。 晚一日反倒能省心些。 他们前往京城的消息他已经写信给裴恒让他有所准备,想来,应该已经收到信了。 谢昭昭正和方序秋喝茶,沈管家送了冰进来,放在她周围。 琉璃很有眼力劲地打扇,房间一下凉爽起来。 方序秋悄悄睨谢昭昭,嘴角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模样。 “这一路沈公子的心思真是毫不掩饰了。” 他们落脚的这个小镇,统共也没有几家能用得起冰的。 可这位沈公子不仅搞到了,还是用来纳凉的。 啧啧。 便是她作为旁观者也不得不说虽然有趁人之危之嫌,但对昭昭的确不错。 谢昭昭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的团扇:“爱情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我若接受他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早在出发来京城之前她便好好与他说过,她不喜欢他,也不会考虑成亲的事。 书中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态,一个个都是烂黄瓜。 她才不捡破烂呢。 沈显允说不会强迫她,只做朋友相处。 既然是朋友,有来有往的,她就折银子给他吧。 “他其实……还是不错的。”方序秋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给你要吗?” 方序秋在她手臂上拍了下:“又浑说。” 谢昭昭犹豫了一瞬,目光又落在冰上:“我觉得他有些……看不透!” 完美的没有丝毫瑕疵。 犹如量身定做。 这要是在现代,就是标准的杀猪盘设定。 她看不透。 既然不喜欢,自然也不会无聊到去试探人心。 方序秋皱眉思索,认识他这么久,她的确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负面情绪。 端方有礼得像戴了面具一般。 他对昭昭的确不错,也是花了心思的。 但这份好缺了情。 不是动情该有的表现。 “那你打算如何?” “有来有往的也不一定是感情。” 沈显允晚上就收到了谢昭昭让琉璃送去的金饼。 豪横又直接。 沈显允摇着扇子,笑着让沈管家收了。 连那种惊骇的话都说得出,送金饼又算得什么。 一世那么长,总要找个有意思的相伴一生才不觉乏味。 琉璃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这才回去复命。 只是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呸,好不要脸。 趁人之危,挖人家墙角。 这要搁她们村,早被打瘸腿了。 他们夫人只是忘记主子,又不是傻了。 亏之前小主子还拜他为先生。 沈管家抱着匣子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看不起谁呢。 他家郎君会缺银子。 不知好歹。 不过,转瞬一想,又觉得挺好。 一个再嫁之妇,如何配得上郎君。 还算有自知之明。 从边城到京城一路足足行了三个多月,自然错过七夕。 不过,很快便是中秋。 京城的热闹多的很,中秋过后又是皇上大寿,举国欢庆,自然就更热闹了。 畅音阁和千秋鉴的人为了表诚意,不止派了人出城相迎,还准备好了客栈。 方序秋在京城有府邸,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果然遍地黄金啊。”谢昭昭觉得自己来对地方了。 这才是大国的气派嘛。 “遍地黄金也遍地危险,畅音阁和千秋鉴的人消息如此灵通,只怕背景不会简单。”赵明礼道。 京城富贵迷人眼。 可背后却也暗影重重,危险重重。 “来都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谢昭昭打了个哈欠。 表哥说得没错,他们初来乍到,虽然有秋姐姐的身份,但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 一枝独秀遭人妒忌不是好事。 那便百花齐放。 京城这么大的市场,一家也吃不下。 “你倒是心大。” “我不是心大,这一路我都想明白了,表哥莫不是后悔,舍不得给我投资银子了。”谢昭昭故作可怜。 她虽然存了些本钱,但在京城这地方开铺子,还差些。 赵明礼手指在她额上敲了下:“良心被狗吃了。” “哥,很疼的。” “该!” 谁让她不听话,非要来京城。 …… 裴恒的伤养的差不多,他这次立了大功,皇上已经晋他为大理寺卿。 官职更在他父亲之上,怎么不算打脸呢。 裴家的案子平反,皇上恢复了裴家爵位,裴父也恢复了太子少傅职位。 太子虽然解了禁,却并未恢复太子职位,只是秦王。 大齐未立太子,这个太子少傅就成了虚职。 偏他壮志未酬,一心要‘报效朝廷’,结果皇上提拔儿子也不提拔他。 这就……很扎心了。 裴恒受伤之后直接搬出了国公府,皇上后脚就赐了宅邸。 如今不止裴家人看父子的笑话,整个朝堂都暗戳戳的等父子俩正面交锋。 裴太傅最宠爱的儿子这次死在裴恒手里。 不止死了,还不能收尸。 甚至为了保全家族,裴忱好不容易记在族谱上的名字也要一并划去。 不止杀人,更诛活人之心。 当年长公主以死保全裴家,裴太傅却和亲亲表妹在岭南搞出个孩子。 那年龄,正是长公主孝期之内。 能不恨吗? 陆容与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了,今日桃花源上了新菜品,正好带他尝尝。 回京这么久,他一门心思地查案,两人都未曾好好吃顿饭。 裴恒人虽然来了,魂不知丢在哪儿,一杯一杯地喝酒,也不说话。 陆容与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劝,反正他酒量好,喝不醉他。 二人正喝酒,陆容与的护卫进来,在他耳边一阵耳语。 陆容与抬起眼皮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然后冷笑道:“桌子掀了,店给爷砸了。” “不许!”裴恒淡淡道。 他内力深厚,耳力自然极好。 护卫就算压低声音,他也听到了。 护卫为难,他们小王爷连自家王府都敢放火的硬茬子,在这京城,除了皇宫,哪里他不敢下手。 可裴世子也不好惹啊。 “看他作甚,你是谁的人。”陆容与踹了护卫一脚,“我看不得兄弟戴绿帽子,谢昭昭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第162章 你惹出来的,还有脸笑 “吃顿饭而已,要不要这么野蛮?”裴恒头也没抬,继续喝杯中酒。 “你是心大的能装下整个京城是吗,沈显允可是你舅兄的好兄弟,他巴不得拆散你们,不然,吃个饭而已用得着包下整个酒楼,吹拉弹唱的。” “她喜欢不成吗?” 陆容与气的从座椅上站起来:“她都不记得你了,喜欢什么,只会喜欢别的男人,谁知道俩人是不是已经定情。” 裴恒捏着酒杯的手一紧,抿着唇瓣没有开口。 陆容与得意挑眉:“桌子掀了,酒楼砸了,小白脸的腿给我打断了。” 护卫应了声是,这才告退。 陆容与神色得意道:“京城可是我们的地盘,在这里被抢了女人,莫说你,我都没脸活。” 他昨晚又去审了谢慧敏让她交出蛊毒的解药,牙都掰掉两颗她也不肯说。 还真是耗上了。 等南疆使团来京,找到解药,他一刀一刀刮了她。 “下不为例。” 陆容与笑了声:“裴毅之呀裴毅之,你就装吧,是谁上次喝了酒,抱着画卷哭……” “你能不能闭嘴。”裴恒有被他烦到。 …… 今日正是赵明礼生辰,谢昭昭正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别的不说,表哥对她是真好。 人得讲良心。 这家酒楼是方序秋名下的,特意休店一日,给赵明礼庆祝。 谢昭昭还特意准备了一首曲子。 沈显允的琴不错,正好助兴。 可酒菜刚上桌,寿糕还没有上来呢,就冲进一伙人。 掀了桌子,砸了桌椅。 最可恨的。 琴也砸了。 琴是谢昭昭重金买的。 今日让沈显允试音调好之后送给儿子的。 虽然儿子是原主生的。 但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这几日又常常梦到他。 大抵是原主想念儿子了。 逛街时莫名其妙地就进了琴店,一眼就相中了这架琴。 这下好了,全被毁了。 谢昭昭正心疼琴呢,不防备一个护卫直接冲到沈显允面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棍子就落到沈显允腿上。 方序秋也气得不轻。 这是在京城。 天子脚下。 竟然如此猖狂。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方序秋喝道。 他们速度太快,等王府护卫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撤了。 走的时候,把那个挂着店家有喜,闭店一日的牌子也给砸得稀碎。 “真是疯了,疯了,郎君,你没事吧。”沈管家扶起沈显允气道。 他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呢,郎君就被打了。 他瞧着,怎么向冲着他们郎君来的。 难不成郎君行踪被发现了。 京城果然是个危险地方。 郎君也是傻的,就这要命时候,干嘛不动手呢。 谢昭昭连忙丢下琴,看向沈显允:“伤得怎么样?” 沈管家白了谢昭昭一眼,正要说话,被沈显允眼神拦住了。 “应该是断了。”沈显允轻描淡写,甚至连皱眉都不曾。 好像腿断的不是他一般。 沈管家更难过了。 喵呜一声哭出来。 他就说红颜祸水,郎君和她在一块没好事。 “一人去请跌打大夫,一人去大理寺报官。”方序秋命令道。 在她的店里出的事,她不能不管。 沈显允此人的确有些深藏不露看不透,但他没有做过伤害他们的事,总不能把他当敌人。 这事怪异得很。 他们才入京,没得罪过什么人,更没做什么出格之事。 倒好像是冲着沈显允的。 只砸了他的腿。 方家王府 沈显允被抬回去后沈管家直接给跪了:“郎君,京城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 不管是那位寻到郎君的行踪,还是大齐皇帝知道郎君身份,都是大麻烦。 今日那些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沈显允淡淡地喝茶:“若是他派了人来,今日断的就不只是腿。” “郎君这话何意?”沈管家擦了擦眼泪。 “身份并未暴露,沈叔莫要杞人忧天。” “那今日那些人是谁派来的?”沈管家道。 沈显允笑了笑,仍是淡定从容的模样:“你不用知道。” “郎君这是要了老奴的老命啊。”沈管家长叹一声,“我看这王府风水不好,郎君才住进几日就断了腿,不如和赵郎君搬出去住得好。” “京城大,居不易,住店租房都要花银子,住这里衣食住行一应周全有何不好?” 沈管家:“……”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谢昭昭心里有些内疚,若不是她让沈显允抚琴,他也不至于躲闪不及。 而且,她当时竟然最先抱的竟然是琴,而不是关心沈显允。 怎么能这么无情。 就算是个路人也该关心一下啊。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断了腿,没个两三月肯定好不了。 倒不如送个轮椅给他。 又实用,又能表达歉意。 却说裴恒这边还在桃花源喝酒呢,大理寺的状纸就送到了这里。 倒不是底下人没眼力劲小题大做。 而是这是安王府报的案。 他们不敢不重视啊。 最关键。 敢砸方家的酒楼,背后之人绝不简单。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哪里敢自己拿主意。 好不容易打听到裴大人的行踪,赶紧就过来了。 “裴大人,这案子你接还是不接啊?”陆容与心情很好。 那小子断了腿他就放心了。 手下人这次办事倒是利索,统统有赏。 以后再不老实,另一条腿也给打断了。 不对,把手砍了。 看他还敢不敢抚琴勾引良家妇人。 裴恒睨了一眼陆容与:“你惹出来的,还有脸笑。” “我高兴,怎么着,裴大人刚才可是默许了的。”陆容与眼皮也不抬地道。 张司直恨不得自己聋了。 他都听到了什么。 陆小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 张司直降低存在感,头上的汗都不敢擦,汗水落下把衣领都打湿了。 裴恒看向一旁脸色发白的张司直:“案子接了,告诉安王府,我亲自查,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让对方赔偿酒楼损失,登门道歉。” 张司直这才松了口气。 不拿他当替死鬼就好。 其实裴大人这个人还是能处地。 至少他不推诿让底下人挡替死鬼。 赶紧一溜烟走了。 生怕走慢了,陆小王爷把他的腿也打断了。 “你不会真想把我推出去赔礼道歉吧,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163章 隔壁那位白发的公子什么来头? 裴恒眉梢挑挑,淡淡道:“京城有胆砸方家酒楼的有几个?” “你这么说我当你夸我。” 方达是大齐唯一异姓王,的确会受猜忌。 但方家不涉朝政,上交兵权,在皇上面前就像只被捋顺的猫。 皇上要彰显仁德,还真不好对方家做什么。 甚至,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还会偏袒一些。 “嗯,夸你!” 裴恒低沉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唇角勾起的一抹弧度,能看出几分轻松来。 陆容与笑了笑:“激我是吧,我敢做敢当,不用你大理寺卿上门,我自个投案去。” “小王爷大气。” “裴毅之,我怎么觉得被你算计了,我这上蹿下跳的都是为谁?” “我们一家三口团聚靠你了。” 陆容与身子朝后靠,斜倚在椅子上:“你知道就好。” 让谢昭昭来京城可不是为了成全她和别的狗东西的。 总之,来了就别想离开。 毅之为了她要死要活的,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 大理寺司直亲自去了安王府,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这个案子我们裴大人亲自查,亲自审,郡主放心,裴大人会让行凶之人赔偿郡主损失,还会登门赔礼道歉。”张司直道。 “裴大人,哪个裴大人?” 方序秋觉得总不会这么巧,这个裴大人就是裴恒吧。 “大理寺新上任主官,裴恒裴大人,郡主放心,裴大人最是执法严明,断案如神。” 那个震惊全国的拐卖少女案,裴恒大人愣是抽丝剥茧一路从边城查到京城。 甚至牵扯朝堂高官后宅,裴大人无所畏惧,一路横扫。 裴大人就是他们的神。 方序秋面容一僵,还真是他。 缘分呐。 “那便有劳裴大人了。” “郡主客气了,那我等便告辞了,郡主安心等消息。” 待张司直离开,谢昭昭从树后出来:“那个裴大人就是我那个抛弃糟糠之妻的前夫吧,他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方序秋干笑一声:“你这还是放不下?” 谢昭昭撇嘴,懒懒淡淡道:“那倒没有,只是一想起他,一提起这名字我便心堵得厉害,可见他伤我至深。” “昭昭,”方序秋话到口边,终是化成了句,“没有就好,过去的旧人旧事还是莫要想了。” 虽然她希望夫妻二人早日和好,但现在昭昭的情况,她不敢冒这个险。 谢昭昭微微怔神,什么旧人旧事的,她一点都没印象了。 也是奇怪。 她带有原主记忆,唯独对裴恒和儿子实在想不起。 “我要出门一趟,你不用陪我。”谢昭昭道。 “京城你不熟,我让星晴陪你。” “不用,正因为不熟才要自己逛逛。”谢昭昭大手一挥道。 方序秋见她带着琉璃姐妹,也放心了。 谢昭昭先找了木匠铺子,把自己带的草图让店里的师傅看。 她稍微一解释,师傅便能领悟。 果然,古人只是古,不是傻。 解决了轮椅的问题,谢昭昭松了口气。 既然来了京城,对这里的环境,市场总得了解下。 她的一些想法可能新奇,但未必就适合市场。 毕竟,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代沟。 今日就是出来消费的。 谢昭昭带着琉璃姐妹大大方方地进了千秋鉴。 不得不说,京城人的审美的确好,会享受。 小二直接带谢昭昭上了二楼,视野好,也更适合女客。 来这里听戏女客大多都是官宦女眷,再不济也是富商闺秀,不差钱,更在乎环境。 谢昭昭今日来考察市场,自然不吝银子,不止点了最贵的酒水,给小二的打赏也丰厚。 小二瞬间眉开眼笑,照顾得越发卖力:“娘子有何需要,但请吩咐小的,小的就在不远候着。” 谢昭昭点头,小二才欢天喜地地离开。 瞧着这位娘子是个生脸,没想到如此大手笔。 想来是皇上寿辰就在下月,不少封疆大吏带了家眷进京贺寿。 不管了不管了,能讨到封赏就好。 谢昭昭品着新酿的桂花酒,忍不住点头,味道的确好。 虽然说明月楼的酒也不错,但比这个口感还是差了些。 一会儿要向小二打听打听。 谢昭昭正欣赏霓裳舞,随着鼓点,舞娘越转越快,曼妙的腰肢飞旋起来,谢昭昭真怕那一把小腰折了。 这可是真本事,媚却不俗。 怪不得敢叫千秋鉴,的确不错。 就这还是前边的开胃小菜,压轴的在后边呢。 谢昭昭更期待了。 正看得精彩,进来了一行人,瞧掌柜的恭敬程度便知对方身份高贵。 为首那人太显眼了。 谢昭昭老远就看到那一头白发。 看身段挺年轻的。 可惜了,少白头。 看到侧脸那一刻,谢昭昭觉得呼吸滞了。 冷峻挺拔,清冷隽秀。 刚才还嫌弃人家少白头的谢昭昭一下真香了。 白发让他整个人又仙又冷。 气质又升了一个高度。 简直仙品。 那人似是有感觉朝这边看来。 谢昭昭来不及收回目光,眼神对视那一刻,谢昭昭心跳得厉害。 裴恒手指蜷缩,整个身体一僵,步履都乱了几分。 真的是她。 裴恒很努力才控制住上去找她的冲动。 在掌柜的引路下进了视角最好的坐席。 心口跳动的有些过分了,谢昭昭深吸了口气,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谢昭昭才一想便觉头疼得厉害,心口也不舒服。 罢了罢了。 不想了。 裴恒的坐席距离谢昭昭的不远,虽然隔着屏风,但裴恒还是能一眼认出她的身影。 裴恒脑子里都是刚才的那个不经意的对视。 虽然只有一瞬,但如同烙印般镌刻在他脑中。 纵然不在他身边,她也依旧很好。 娇艳,明媚。 如盛放的玫瑰。 她说爱人如养花,贫瘠的土壤开不出盛放的玫瑰。 可他现在却知,她那样耀眼不是他养得好,而是她本来就好。 就像现在。 在没有找到解药前,他要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他的爱会害了她。 一整个晚上,他的目光都不在戏台上,而是屏风后边的她。 裴恒沉默,那些陪他的官员见他不在状态,哪敢多说。 平日那些个打赏的客人将礼物和金银往台上丢,一阵阵的欢呼。 便是千秋鉴有规矩,可这些人也想趁机摸一下伶人的小手。 可今日大家都格外的安静,老老实实地把礼物放在平日是摆设一般的托盘上。 放了就走,也不提过分的要求。 明明之前气氛很好的,怎么突然演唱会现场变行政大会了。 要不要这么严肃? 好像就是从那人来了之后气氛就变了。 谢昭昭招招手,叫来侯在不远处的小二:“隔壁那位白发的公子什么来头?” 第164章 说吧,想要什么 谢昭昭的确好奇,那位神仙般的人物到底什么来头。 小二等了一晚上终于有效劳的机会。 “娘子小声些,那位可是大有来头。”小二压低了声音。 他们的入门课便是要识得这些朝中权贵,官宦子弟。 否则,不小心得罪了人,那可是要丢命的。 就说隔壁那位,哪一个身份拎出来都得罪不起。 皇上的嫡亲外甥,大理寺卿裴恒。 “裴恒,他就是裴恒?”谢昭昭眼睛都睁大几分,满是不可置信。 “是呀,他就是裴大人,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啊。” 虽说年纪轻轻一头白发,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京城爱慕他的小娘子可太多了。 谢昭昭整个人都不好了,手抚着额头,也不知是被惊着了,还是气着了。 原来是他。 真好,真好。 谢昭昭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刚才竟然被这小子又迷了一道。 活该被弃。 她之所以不记得他应该是原主被伤的厉害,应该就是潜意识的封闭一部分关于他的记忆。 不过,今日碰到了,她还真有事要找他。 谢昭昭给了小二一块金饼,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虽然有些难办,但这可是一块金饼啊。 几年都赚不到呢。 “娘子放心,我试试。”小二笑道。 其实,这也能理解,裴大人那张脸,多少娘子惦记。 只是,他可以帮人请过去,能不能成就不能保证了。 这位娘子容貌倾城,和裴大人看着倒是般配。 裴恒顺着小二带路,到了包房门口,看到里面坐着的人,脚步一下顿住。 素来冷静持重的面容闪过一抹慌乱。 等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转身。 只是脚步才动,背后便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和离而已,要不要这么避嫌?” 裴恒紧着的呼吸缓缓松了几分,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转身。 “昭昭,” 裴恒才开口便被谢昭昭打断:“还是叫我谢娘子。” “谢娘子。”裴恒好说话道。 声调虽有些冷,却好听极了。 谢昭昭眉头蹙了下,身体又有些不舒服。 “裴大人请坐,我请你来主要是想谈谈儿子的问题。”谢昭昭直接道。 虽然和离了,但儿子还是原主的亲生儿子。 她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总要尽些做阿娘的义务。 “说吧,想要什么。”裴恒淡淡开腔。 语气中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那语气仿佛带着施舍。 他知道谢昭昭脾气,自然知道如何轻易激怒她。 他心细入微,自然没有错过她刚才的蹙眉。 她身上的毒未解,靠近他危险便多一分。 一旦发作,便是找到解药也无药可医。 所以,他只能让她厌恶他。 更或者,仇视他。 谢昭昭的怒气果然被勾起来了。 她真是瞎了眼。 瞎的还不轻。 谢昭昭看着男人冷毅的面容,面无表情地冷笑。 “儿子虽然姓裴,但他是我拼了老命亲自生的,亲生和亲自生的区别裴大人总该知道吧?这次来京城,我就是想见见儿子。” 裴恒冷冷一笑,带着几分薄削的讽刺:“无非想用儿子拿捏我,说吧,这次要多少银子。” 谢昭昭自问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很少有气急败坏的时候。 但这个裴恒。 真的是字字句句攻击在她的弱点上。 在她心上反复蹦跶。 “裴大人如此是要恃强凌弱了?” “是又如何,当初和离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裴恒哂笑一声,嗓音淡漠又慵懒。 谢昭昭实在不能忍,抬手将手边的茶泼了裴恒一脸。 “你简直是人渣。”谢昭昭气得不轻。 若是在现代,这种情况她一纸诉状告到法院,法院会强制执行。 可这个时代是父权时代。 夫妻和离,就算母族强势,孩子也是归父亲的。 秋娘贵为郡主,见儿子一面也难。 更何况是她。 她本以为裴恒会比那个郑三郎好些。 如今看,一丘之貉。 谢昭昭气呼呼走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但肯定是打不过的。 这种人渣能做出这种事,打老婆的事未必做不出。 看来见儿子得另想办法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就不信裴恒一天到晚地守着儿子,她总会有机会的。 谢昭昭回到坐席,对着琉璃姐妹一通输出,把裴恒骂得不轻。 琉璃姐妹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一个字都不敢说,只默默听着。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不帮我骂那个浑蛋。”谢昭昭气得胸口起起伏伏,胸前的山峦越发诱人。 二人别开视线,不敢开口,更不敢多看。 谢昭昭离开后,裴恒一个人坐在那儿,久久未动。 任由脸上的水一滴滴落下,打湿了衣衫。 许久,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终是他无能,只会惹她生气。 琉璃借着机会离开了一瞬,琉璃见着裴恒便要跪下,裴恒抬手阻止了。 “她可是想起了什么?” 琉璃摇头:“夫人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不过,夫人常常做梦,倒是有次在梦里唤主子和小主子的名字。” 琉璃姐妹日日为谢昭昭守夜,就是怕有突发意外。 “她想见沐儿,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带沐儿出门,制造一次偶遇,到时你们且配合些。” 琉璃神色一喜,主子果然还是不忍夫人伤心。 “主子放心,婢子会配合好,”琉璃说完,犹豫了一瞬终是再次开口,“主子,那个沈先生便是伤了腿也不忘派人买了夫人喜欢的桂花糕,分明是居心叵测。” 男人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起伏,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淡然。 “照顾好她便是,旁的事不重要。” 琉璃着急了,主子也太放心了。 夫人现在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万一还没找到解药,人就拐跑了,那可如何是好。 “还有一件事交代你,她住在王府总是不便,我这里有处宅子,你想办法让她留意。”裴恒缓缓道。 惹她生气是无奈。 他终究不能狠下心肠不理她的事。 自知道她入京他便备了这个宅子。 赵明礼爱妹心切自然不肯接受,所以,他只能通过琉璃姐妹。 昭昭的喜好他还是知道的。 那宅子她必然是喜欢的。 第165章 我就是很得意啊 裴恒坐在席间与旁边的张大人说话,谢昭昭离开时他神色如常。 便是一个不经意的抬眸也依旧淡漠如霜。 “毅之,” 裴恒听到声音才缓缓抬头:“婉宁县主。” 林婉宁老早就注意到二人了,自然也看到谢昭昭背影消失时裴恒似是不经意的一瞥。 落寞且忧伤。 她不知道二人发生了何事,但看他们相见无语,想来是闹僵了。 当初裴恒带着沐儿回京她便看出不对,可裴姑姑滴水不漏,容与也不肯告诉她。 裴恒虽然回京,但这半年,加上今日也仅见了两次。 上次是春日青河踏青,他带着沐儿,沐儿不高兴,他顾着哄儿子,也没说几句话。 “我刚才好像见到裴夫人,是我看错了吗?”林婉宁笑道。 裴恒身后的几位官员看似低头喝酒,可耳朵早竖起来。 男人的八卦程度更胜女人。 更何况是关于这位。 自他带个三岁孩子回京城中就传言不断。 有的说孩子是私生子。 有的说裴恒抛弃糟糠之妻。 还有的说妻子红杏出墙,抛夫弃子。 总之,众说纷纭。 可没有一个人敢问。 这个婉宁县主果真厉害。 听说二人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一个拖儿,一个带女,难不成…… 不过,皇后娘娘所出的青雾公主待字闺中,听说皇后娘娘有意撮合。 如今又出来个裴夫人,到底什么情况,他们也无比想知道答案。 裴恒抬眸,目光缓缓看向她,俊美的面容神色寒凉,嗓音也越发清冷几分:“你没看错,是她。” 林婉宁显然没想到裴恒会直接承认,表情微怔了一瞬,然后才低笑道:“裴夫人回京了就好,改日我好登门拜访。” 这当然是客气话,更是试探。 她从边城回京时曾向他们辞行,谢昭昭如何对她,她可是历历在目。 “不必,她与你并不相熟。”裴恒的语调平淡的直接拒绝。 丝毫不给林婉宁面子。 倒是林婉宁有些挂不住。 林婉宁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当初在边城,他和谢昭昭是夫妻,可现在他回了京城,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他为何还这般丝毫余地不留。 林婉宁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真的不是当年的少年了。 当年他虽然冷清,但也绝不会在众人前如此驳她的面子。 他不是不知世故。 他是故意的。 她想起他和谢昭昭在一起时的画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无论她怎样靠近,都不能走进他的心了。 林婉宁笑容勉强:“也好,裴夫人素来喜静。” 裴恒这次倒是点头,林婉宁勉强挽回了几分颜面。 却是再也站不下去,带着侍女离开。 “去查一查那个谢昭昭有没有住在裴宅?”林婉宁道。 裴恒几番拒绝,谢昭昭又恃宠而骄,她倒要看看他们这对好伉俪落个什么下场。 …… 谢昭昭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倒是事事顺利。 千秋鉴和畅音阁不远正好有家戏楼转让,实在是被这两家逼得生意做不下去啊。 他年初才重新翻新了一遍,可生意还是不行,如今是含泪转让,给钱就卖。 方序秋和谢昭昭立马下定入手,这可不是天上掉馅儿饼,是天上掉金饼呢。 接下来便是重新设计了,谢昭昭不打算再装修,一来投资过大,再则耗费时间。 很快便是中秋和皇上寿辰,地方很多官员都会入京拜寿。 生意肯定爆火,不能错过这波热度。 谢昭昭觉得软装和营造氛围感更重要。 她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调整,最重要的其实是内容输出。 方序秋马不停蹄地招兵买马,谢昭昭坐镇店中。 有过明月楼的经验,二人合作默契。 谢昭昭忙完手里的事情才觉得有些饿,这几日为了赶时间,三餐有些应付,今日特想吃顿好的。 琉璃姐妹自然是欢喜的,夫人跑前跑后的人都瘦了不少。 正好不远就有家不错的酒楼,这会儿已经过了客人最多的时候,正好不用等。 谢昭昭才刚进去便碰到正从楼上包厢下来的林婉宁。 “裴夫人。”婉宁站在楼梯上,脸上是标准大家闺秀的笑容。 只是这声裴夫人谢昭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似是讽刺。 二人目光撞在一处,谢昭昭脑中也闪过关于她的记忆来。 原来是她。 裴恒的烂桃花之一。 不过,瞧她一副意难平的模样,想来并没有得偿所愿。 所以什么青梅竹马白月光,在男人心里都抵不上新鲜二字。 “婉宁县主!”谢昭昭挑眉笑道。 身后的琉璃姐妹已经警惕起来。 这个婉宁县主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若如此,她们只能不客气了。 林婉宁轻轻低低地笑着,语气缓缓:“怎么毅之没有陪你一起?” 她的人已经打听到,谢昭昭并没有住在裴府,他们已经和离。 谢昭昭摇头苦笑了一声,女人呀何苦为难女人。 “怎么,没有他陪着我就不能吃饭了?” 林婉宁面色一僵,这夫妻俩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不给面子。 “也是,毅之这两日都在陪青雾公主忙蹴鞠比赛的事,想来是忙了些。”林婉宁笑得意味深长。 以为没了她,他们便能白头偕老吗? 想得美! 谢昭昭没有意想中的生气,她早见识过裴恒无情无耻的一面。 抛弃糟糠之妻的事他做起来已经驾轻就熟了。 不稀奇。 “蹴鞠啊,县主怎么不去呢,是不喜欢吗?”谢昭昭抬脸朝她笑了笑。 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嘲讽,林婉宁已经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 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背地里没少被说不详。 纵然她八面玲珑,博得些同情。 就算比一般闺秀体面些,但青雾公主的圈子那是她挤不进去的。 趁着林婉宁失神,谢昭昭冷笑一声离开。 她现在饿得很,没时间和她逼逼。 “谢昭昭,”经过林婉宁身边时她突然开口,“你如今不过是下堂妇,有什么好得意的。” 带着满满的恶毒和快意。 谢昭昭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神倨傲又讽刺:“我就是很得意啊,因为没了裴恒这个碍眼的,我还可以有很多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县主若是实在孤独寂寞,我介绍两个给你?” 第166章 你这是什么表情,幸灾乐祸呢 谢昭昭看到林婉宁唇角勾出的笑容,一时间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傻了? 就她的心胸不至于啊。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她若是动手就好好和她干上一架呢。 虽然呢饿着肚子,但不影响战斗力。 本来挺高兴的,但她真的坏了她的心情。 很不爽。 直到听到她开口:“毅之,容与,好巧啊。” 谢昭昭这才偏头看过去。 门口立着的那二人,跟黑白无常似的,可不就是那两个浑蛋。 裴恒仍是八风不动的模样,陆容与一脸的义愤填膺。 很显然,她刚才那番豪言壮语他们听到了。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继续上楼。 听到就听到呗。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讨厌鬼都组团来她面前找存在感了是吧。 陆容与快步上前:“谢昭昭,你站住!” 裴恒倒是拉住了他。 但他能拦住陆容与人,拦不住他说话。 “你一个妇人,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种话,你有没有羞耻?” “干你屁事!”谢昭昭甚至连头都没回。 就这个混蛋砸断了沈显允的腿,砸了秋娘的酒楼。 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是又来多管闲事。 东海龙王也没他管得宽。 “谢昭昭,你粗鲁。”陆容与气的脸红。 这个女人真的很会气他,每次都被她气得半死。 “你们一个个地再敢在我这里找存在感,我还可以更粗鲁,裴恒,看好你养的猫猫狗狗,我耐心可不好。” 说完,径自走人,懒得啰嗦。 “喂,你骂谁是狗。”陆容与气道。 可谢昭昭已经进了楼上包厢,听不到他的话,更不会理他。 “骂你!” 陆容与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嘴角含笑的裴恒。 “你这是什么表情,幸灾乐祸呢,我在替你出头好不好?” “要你多管闲事!” “你没听到她的话吗,我都不好意思说,整个京城,我没见过她这种忤逆大胆的女人。” “今日不就见到了。” “你到底向着谁说话,我是你兄弟!” …… 林婉宁孤零零地站在那儿,看着两个男人说笑着从她身边离开。 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林婉宁心中恨意滔天,她算什么? 她就像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到最后竟惹人嫌弃。 同样是被放弃。 她谢昭昭凭什么得意。 上一次明明就差点得手,偏陆景筠那个时候出事。 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好。 但她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的。 离了裴恒的庇护,就她那张脸,谁能护得住她。 林婉宁回头看了眼早就消失的几人,这才出了酒楼。 陆容与和裴恒也进了二楼的包房,裴恒倒是一脸淡定。 甚至,比起平日的冷肃倒是多了丝活人气息。 “她现在还挂在你名下呢,你真就让她这般放肆?”陆容与气不过。 “干你屁事!” 裴恒学着谢昭昭的语气。 “你也气我是吧,要我说,这女人的乖张跋扈都是你惯的。” 裴恒淡漠地睨他一眼:“我喜欢惯着。”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你看她现在眼里有没有你,我告诉你,她敢找试试,连她的腿一起打断。” 陆容与是真打算这么做。 谢昭昭本就长了张招惹是非的脸,看裴恒为了她要死要活的样子就知道,多的是男人为她前赴后继。 裴恒冷冷地看向他:“不许动她。” “你就惯着吧!”陆容与一整个无语。 还是得想办法解了这该死的毒,不然谢昭昭这个女人迟早给毅之戴顶大绿帽。 …… 谢昭昭本来就饿,这会儿化力气为食欲。 让琉璃姐妹也一起坐下,一起吃。 谢昭昭给自己撕了只鸡腿,不得不说,古代的食物就是原生态。 这鸡腿就是有嚼劲。 好吃! 谢昭昭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们俩以后不许提起那个狗男人,提一次,我就……扣你们的鸡腿。” 琉璃姐妹倒是不怕扣月银,反正大人从来不会亏待她们。 但扣鸡腿就过分了。 她们最喜欢吃鸡腿。 被拿捏软肋了。 只得含泪点头。 夫人对大人误会有点深。 也不知什么时候夫人这毒能解了。 谢昭昭打了个饱嗝,一不留神,吃得有点撑了。 最好别让她遇到他们。 不然,她正好活动下手脚。 谢昭昭下楼结账才知道,她们的账已经结过了。 谢昭昭冷笑一声,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刷存在感。 她,绝对不会原谅。 …… 谢昭昭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府中,便看到沈显允等在门口。 确切地说他是坐在轮椅上。 这段时日忙,木匠铺的轮椅打好后,她还是让赵叔送去的。 沈显允推动着轮椅到谢昭昭身边,虽然是木制的车轮,但打磨得光滑,行走十分便利。 “多谢你的轮椅,不然我只能闷在房间。”沈显允笑道。 他这般诚恳,倒是让谢昭昭有些不好意思了。 都是陆容与那个浑蛋干的。 说来也是因她而起。 “沈先生别这么说。” “还叫我沈先生?”沈显允笑眼看着谢昭昭,眼神温柔得如同皎皎月光,“我们也算经历过患难,总算算得上朋友,我单名一个彬,字显允,以后叫我显允便是。” 他今日穿了件玉色圆领襴衫,就算坐在轮椅上,也无损他的神采俊逸,反倒更添了几分病娇感。 让谢昭昭想起早年天涯四美其中之一的出圈角色。 他话说到这份上,谢昭昭还真不好再拒绝,从善如流道:“显允!” “那我以后便和明礼兄一般唤你昭昭了。”沈显允扬了扬眉,表情倒是丰富了几分。 沈显允递给谢昭昭一个盒子,谢昭昭本想拒绝,可沈显允十分坚持。 “打开看看,你一定喜欢。” 谢昭昭这才接过,打开之后眼睛一亮,顺手便拿了一支。 谢昭昭平日喜欢用炭笔勾勾画画,她在边城时订了一些,但都偏软,容易断,还不易携带。 沈显允送她的这盒炭笔比她的要好,简直太喜欢了。 虽不是金银珍宝,但的确深得她心。 “多谢你,我喜欢得很。”谢昭昭目光清亮如银。 “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你喜欢就好。” 第167章 颜面是什么玩意,能当饭吃? 一道剑光袭来,谢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她手中抱着的盒子已经被劈成两半。 她抬头,正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陆容与。 “本王眼里容不下脏东西,哪里冒出来的,还不快滚。”陆容与冷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道。 若不是看在谢昭昭这个没良心女人的份上,他那一剑劈的就不是盒子,而是这个男人的狗头。 “陆王爷,这不是在你府上,容不得你撒野。”谢昭昭顿时憋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简直浑蛋,怎么哪哪都有他。 陆容与抖了抖衣袍:“那又如何,我今日是郡主的客人,那日手下正在寻一伙歹人,消息有误,错砸了郡主的酒楼,今日特登门道歉。” 方序秋轻轻朝谢昭昭点头,算是印证了他的话。 锦麟卫办差,莫说她,便是王爷皇子都要避让。 陆容与推说办差抓人,她还只能咽下这口气。 “你不止该向秋娘道歉,还要向沈先生道歉,他的腿是你手下打伤的。”谢昭昭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浑蛋道。 “道歉?”陆容与冷笑一声,掏出一块金饼,像打发叫花子似的丢到沈显允怀里:“你在本王眼里就只值这个。” 就这已经是看谢昭昭面子了。 沈显允倒是丝毫不怒:“草民多谢王爷赏。” 陆容与挑眉:“算你识相,本王警告你,以后离谢昭昭远些,否则本王保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陆王爷纵然权势滔天,可昭昭的私事王爷插手未免太过霸道。”沈显允抬眸和陆容与对视。 陆容与冷笑一声:“沈显允,本王对你可没那么多耐心,你可以试试?” 明目张胆的要挟。 这是在京城,除了龙椅上那位和毅之,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中。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谢昭昭怒极反笑。 虽然她并不喜欢沈显允。 但她更不喜欢一个讨厌的人插手她的事。 “由不由得本王都管定了,你敢红杏出墙试试。” 不能动她,但他可以收拾靠近她的男人。 “我和裴恒已经和离,我想嫁谁便嫁谁。”谢昭昭精致娇媚的脸上都是怒意。 “和离又如何,便是死,也要在墓碑上写上裴谢氏。”陆容与笑容肆意张扬。 在边城,他也就由着她。 可这是在京城。 尤其,还是这么个情况。 毅之不便出面,他来便是。 陆容与说完,耀武扬威般地离开。 谢昭昭气得握紧拳头。 可也奈不得他何。 方序秋拉住了谢昭昭,轻轻摇了摇头。 陆容与那个性子说得出做得到。 偏皇上惯着他。 毕竟骂名恶名都让他背了,皇上只能惯着。 “沈先生,抱歉!”谢昭昭看着地上碎了的炭笔道。 那个混账劈了盒子还不够,还用脚碾碎了。 沈显允听她又叫他沈先生,只勾唇笑了笑:“不要紧,我那里还有。” “有劳先生。” “昭昭客气了。”沈显允这声昭昭意味深长。 谢昭昭想起刚刚二人的约定,越发歉意。 裴恒那个狗东西。 她会找时间何他谈清楚。 在此之前,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谁知道陆容与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沈显允离开后,谢昭昭简直气得跳脚,恨不得当场找裴恒算账。 方序秋欲言又止,因为她什么都不能说。 …… 陆容与回到府上便叫人通知府中幕僚书中议事。 众幕僚见如此紧急,以为朝堂出了大事,再不济也是王府出了大事。 陆容与见人都到了,从袖中掏出一物,大家不解其意。 这是什么毒药,还是暗器。 “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制出比这个更好的炭笔,三日,最多三日,若制不出,都给本王卷铺盖滚蛋。” 陆容与说话素来直接,但给钱大方,地位又高。 所以,纵是文人清高,也不得不忍了他的狗脾气。 但现在让他们做这个,简直是大材小用,太羞辱人。 念头才落,外面的护卫已经端了金饼进来:“谁制作的最好,这金饼便是他的,记住,要硬度够,方便携带,还不能污了手。” 众人看着金灿灿金饼,颜面是什么玩意,能当饭吃? 干! 谢昭昭第二日一早便杀到裴府去了。 赵明礼倒是想拦,拦不住。 只能陪她一起。 他现在倒是祈祷,裴恒千万别在府上。 大抵老天看他心诚,护卫很快出来通禀,说大人一大早进了宫,怕是一整日都不会回府。 赵明礼暗自松了口气。 见不到面就好。 阿弥托福。 谢昭昭突然想到林婉宁说裴恒最近都在陪青雾公主蹴鞠。 她冷笑一声,他自己日日去捧公主臭脚,倒是爱管他的闲事。 好。 很好。 谢昭昭拿出准备好的袖箭,对准裴府的匾额连射三箭。 箭头锋利,匾额裂开缝隙,最后重重落在地上。 谢昭昭很珍惜的把袖箭收好,倒是好用的很。 想让她墓碑上写他的名字? 呸! 先砸了他的招牌。 护卫看着眼前容貌和脾气不相称的娘子,心里默念了句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 果然有个顶漂亮的娘子来闹事了。 莫不是大人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 “告诉裴恒,我还会来。”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和离书上写的漂亮话,全都是狗屁不成。 护卫点头迅速,口中应是。 大人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万一她下一箭落到他身上,他小命就没了。 谢昭昭马车离开,护卫才回去通禀。 “大人,那娘子已经走了。” 裴恒点了点头,继续指点一旁儿子的拳法。 裴沐却有些分心:“爹爹,可是阿娘来找我们了。” 他听到爹爹刚才给护卫的话。 爹爹对旁人可没有这般容忍和耐心。 一定是阿娘。 裴恒点头:“是,不过,你现在还不能见她。” “我悄悄躲起来,不让阿娘看到,我只看一眼可以吗?”裴沐可怜巴巴的看着裴恒。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阿娘了。 他想阿娘。 梦里都是阿娘抱他,亲他。 “你乖,过几日爹爹会想办法让你和阿娘见面,但要记得和爹爹的约定,否则,我们就要永远失去阿娘了。”裴恒摸摸儿子的头,目光怜爱。 裴沐点头,乖巧又坚定:“爹爹放心,沐儿什么都不会说,沐儿会和阿娘一起骂爹爹,让阿娘好好心疼沐儿,以后沐儿还会把阿娘接回家。” 第168章 听说长得极美,会不会是大人的相好? 裴恒心疼地抱起儿子:“今日便练到这里,爹爹带你吃桂花糕。” 裴沐却挣扎着下来:“不要,我还要练,以后沐儿要和爹爹一起保护阿娘,沐儿不要阿娘再离开我们。” 裴沐白净粉嫩的小脸都是坚持。 他已经四岁了。 不是三岁小孩了。 他知道京城坏人更多。 还有国公府那些坏人。 他们看起来都喜欢他,但其实只有姑婆对他好。 那个祖父,他尤其不喜欢。 他看爹爹的眼神,和爹爹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他根本不喜欢爹爹。 他还护着那个害阿娘生病的坏人。 裴恒心中越发内疚,心中五味杂陈:“是爹爹不好。” “爹爹和阿娘都是最好的,是坏人做错了事,我们没有做错事,爹爹不要难过,沐儿陪着爹爹。” 裴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摸爹爹的脸,爹爹明明没有眼泪,为什么他看起来这般难过。 爹爹是想阿娘了吗? 许久,裴恒才笑道:“好,沐儿陪着爹爹,那便再练会儿,等你再大些,爹爹教你射箭。” “我已经会骑马了,现在就可以学。”裴沐一听射箭,眼睛亮晶晶的。 爹爹送他了一匹小矮马,说他骑得好了就可以换大马。 他生辰时,那个陆王爷送了他一匹小马驹,他其实很喜欢。 他虽然之前是坏人。 但现在改邪归正了,还在帮他和爹爹。 他勉强原谅了他,收了他的小马驹。 “你力气还不够,拉不动弓射箭很危险。” “我不怕,我可以练,我可以练一百遍,一千遍,总能拉得动。” 他现在恨不得使出所有力气,学好本事,好救他的阿娘。 他好想阿娘啊。 “若你能把现在这套拳法练熟,提得起那个木桶,爹爹就教你。”裴恒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装水的木桶。 裴沐盯着那木桶,小脸鼓鼓的,最后握着小拳头道:“爹爹要说话算话,半月,不,十日,十日就可以。” “好,爹爹相信沐儿,” 裴沐又坚持练了半个时辰才去书房读书。 阿娘说好男儿好文武兼修。 只会拳脚是武夫。 只会酸文是弱鸡。 只有文武兼修才是大丈夫。 他要做大丈夫。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府上的匾额被一位小娘子给砸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听说连听风护卫都不敢拦着。” “那位小娘子什么来头,听说长得极美,会不会是大人的相好?” 几个小丫头压低着声音,显然对那位娘子的身份十分好奇。 确切地说是对家主的事好奇。 一回京便杀了嫡亲的弟弟,一举成为大理寺卿,风头一时无二。 无妻却有子。 有人说小郎君不是大人的骨肉。 但小郎君分明和大人长得一个模子,且大人对郎君简直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都说父不抱子,可小郎君出门都是在大人怀里的。 她们正说得起劲,发现身前立了个小小身影,正是该在书房读书的小郎君。 不过四岁的孩子,身上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们在说什么?” 小丫鬟们连忙跪地:“婢子们错了,求郎君宽宥。” 小郎君虽然四岁,但他饮食起居都极有规律,不怎么需要人伺候。 而且他读书时也不让人打扰。 所以,她们也都只在外面伺候。 实在没想到他会出来。 裴沐看了眼身旁的听雨:“召集府中下人,我有事要说。” 裴沐声音拔高了几分,但依旧奶声奶气。 不过,没人敢小觑。 他是这府中唯二的主子。 大人对小主子的看重他们看在眼中。 所有人连忙聚集到一处,裴沐抬头看向众人,这才开口。 “今日之事,我只说一遍,那女子是我阿娘,是我爹爹正妻,只因爹爹惹了阿娘伤心,阿娘不肯原谅,才不回府。莫说一块匾额,就算她要烧了这裴府,你们也得帮着。” “我这些话,传我口,入你们耳,你们心中知道便可,若私下议论,传了出去,惹我阿娘伤心,我自会记到你们头上,到时可不像今日这般轻易饶恕。” 裴沐说完,他身旁的护卫听雨严厉道:“郎君的话你们可记住了。” “奴婢等记下了,不敢再犯。” 听雨这才挥手:“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裴沐再次开口:“听雨,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听雨恭敬拱手:“郎君尽管吩咐。” 大人让他照顾郎君时便交代过,凡郎君的任何命令都要执行。 “去做一百块匾额,记得不能太厚,莫要伤了我阿娘的手。” 听雨不敢有违:“是!” 待听雨退下,裴沐小脸才一下变得委屈。 院里的葡萄还没有结果,可已经长势喜人,可以纳凉。 桂花已经开了,厨房日日都做桂花糕准备着。 可是阿娘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 谢昭昭正在给伶人指导动作,突然心口一阵疼,还没等身旁的人反应过来,人便晕倒了过去。 赵明礼看她一直不醒,着急得团团转,他怎么说来着。 不让入京,不让入京,就是不听,这可如何是好。 方序秋也担忧不已:“我已经让管家拿了牌子请胡太医,他医术最为高明。” 话才落管家便丧眉耷眼地回来了:“胡太医今晚留在凤阙殿。” “那旁的太医呢?” “听说都在凤阙殿。” 再多他也打听不到了。 凤阙殿是皇后娘娘的寝殿,皇后自回宫便盛宠。 谁敢去她宫中要人,不要命了吗? 请不到宫中太医,京中名医也不少。 抢不过皇后娘娘,找个京城名医,安王府的身份还是够的。 管家又匆匆而去。 众人正担忧,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裴恒一身玄色衣衫踏着夜色而来,乌沉沉的暗色锦纹衬得身上的冷寂似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而他身后那个挎着药箱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医院院判胡太医。 方序秋见裴恒过来,仿若见到救星。 裴恒大步走到谢昭昭床前,她安静的躺在床上。 一张好看的鹅蛋脸依旧娇媚,却没了往日神采。 唇瓣抿着,也没办法说那些甜言蜜语。 “胡太医,快看看内子病情如何。” 第169章 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把裴恒迷成这样 裴恒俊美的脸上此刻都是紧张,与他平日的冷肃沉稳判若两人。 胡太医连连点头,提着药箱上前,丝毫不敢怠慢。 这位可是能从凤阙殿将他带走的人。 凤阙殿里一个不好小命不保,这里也一样。 这些权贵,没有好惹的。 胡太医搭上谢昭昭脉搏,脉象正常,看起来就是睡着了。 但裴大人这般紧张,那肯定就不是睡着这么简单。 麻烦了。 胡太医忍不住微微冒汗。 要是看不出病因,怕是回不了家了。 “裴大人稍等,稍等。”胡太医从药箱取出银针。 嘴上说着稍等,手上动作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在百汇、风府等穴位扎针,待到最后一针时,胡太医看向裴恒:“此针还需裴大人配合?” 其实,他一人也可以。 只是,看裴大人一脸紧张的样子,他若做了,只怕会被怪罪。 索性,让他配合。 在宫中待久了,想活下来,不仅仅要靠医术,还得察言观色。 每天提着脑袋盼日落,待平安到家,这一天才算活过来了。 一个不小心,就活到头了。 裴恒按胡太医所说,捏着谢昭昭下颔,迫使她张开嘴巴。 胡太医迅速施针,后仔细观察。 “裴大人,尊夫人这症状倒像是中毒。”胡太医皱着眉头道。 胡太医话落,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没想到宫中太医竟能诊出蛊毒,那是不是有解救之法。 “胡太医果真神医,内子的确中了奇毒。”裴恒也燃起一丝希望。 南疆使团才刚到洛阳,派去打探的人还未有消息。 他心急如焚,每日如同油煎。 胡太医眉头皱得越发深了,他对蛊毒了解不深,若是许师兄在或许有解决之法。 只可惜,师兄两年前去了。 “夫人之所以晕倒是身体试图抗衡蛊虫控制,暂时并没有性命危险,最多半个时辰便会醒来。师兄去世前的确曾留下手札,待我回去翻看,看上面可有解决之法,不过,裴大人还是要做其他打算,莫要耽误尊夫人病情。” 身为大夫,对疑难杂症当然有天然征服欲,否则成不了一个出色的大夫。 可万一挑战失败,日子也过到头了。 所以,他私下会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但话却不敢说满。 裴恒自然知道胡太医话里的意思,连连道:“有劳胡大人,大人但有所需,尽管开口。” 裴恒此言一出,胡太医稍稍放心了些,他们做大夫当然最希望面对通情达理的家属。 就说太极殿那位…… 罢了,咱也不敢说。 裴恒送了胡太医回来,在房间门口被赵明礼拦住。 “昭昭很快就醒了,你也看到了,她见到你之后身体已经开始有反应了。” 身体之所以会和蛊虫抗衡,就是因为情感有了波动。 昭昭是真心喜欢他的,内心又怎会一点波澜没有。 所以她的内心深处才急于脱离控制。 裴恒没有看赵明礼,只看了眼房间里面,房间灯火明亮,他心中却无半点光明。 赵明礼实在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裴恒,若你能寻到解药,你和昭昭之间的事我赵明礼不会掺和半分,但如今她这个样子,我身为长兄,首先想的是让她好好活着。” 裴恒目光依旧看着房间里面,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低的,明明只说了三个字,可像是说着无尽的悲伤。 幽幽暗暗的光影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最终他转身,一步步朝外走。 待要迈出小院时,他听到那声昭昭。 他猛然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唇角无声的勾了勾,笑容苦涩。 她醒了就好。 终是他太过自私了。 “裴大人。” 木轮子滚在地上发出骨碌的声响。 “沈先生。”裴恒的语气极淡,整个人如寂冷的夜。 “裴大人可是来送解药的?”沈显允笑着,淡然又温和。 只是裴恒却知这笑容背后是更深的冷漠,甚至冷血。 他精准地将最冷最痛的一针扎在他的心口。 解药。 若无解药,他便是见到昭昭又如何。 她只能恨他,讨厌他。 “沈先生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们夫妻的事。”裴恒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带着满满警告。 他放昭昭自由,不代表有的人就可以在她面前上蹿下跳。 他不曾坦荡又何来真心。 甚至,他感到沈显允这个人透着危险。 沈显允撩唇,淡淡笑道:“你们已经和离,昭昭是自由的,她虽然没有答应我的求亲,但作为朋友,我过问一句总是可以的。” 裴恒嗤笑一声,眼神凌厉:“沈先生是读过书的,总该知道大齐律法,我们的和离书并未加盖边城府衙官印,在府衙并未备案,所以,她还是我的妻,你这个朋友实属多管闲事,沈先生有这份闲心还是先养好自己身体。” 裴恒说完大步离开,沈显允呆呆地站,不,坐在轮椅上,微怔了片刻才笑出声。 未加官印? 裴恒啊裴恒,你不要太心机。 口口声声说为她好,放她自由,背地里却耍手段。 你的爱不过如此。 裴恒回到裴府时,夜已经深了,偌大的院子寂静无声。 因为就他和沐儿两人,家中仆人也只有几个,更显得院子毫无生气。 虽然院里亮着灯笼,但在裴恒心中却看不到光亮,犹如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着。 以前总觉得的夜晚太短,一眨眼天便亮了,又要离开她。 如今却觉得这夜竟然这么黑,这么长。 …… 裴恒在凤阙殿抢太医为自家夫人诊病,一夜之间在京城传开。 要知道皇后娘娘得了风寒,又诊出喜脉,皇上大喜。 下令整个太医院都到凤阙殿候着,生怕皇后娘娘出任何意外。 裴恒居然敢在这时候去抢人,可见对夫人爱到极致。 冒着得罪皇上皇后的风险,可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这几日京城都在讨论此事,谢昭昭听到后冷冷一笑。 谁说那个狗男人不懂体贴的,只是体贴的不是她罢了。 她不过想替原主看下孩子,他竟然都不同意。 为了新欢倒是豁得出去。 谢慧敏也就略清秀些,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把裴恒迷成这样。 男人啊。 呸! 都是狗东西。 也是奇了,谢慧敏之前总爱在她眼前晃悠找存在感,怎么她来京城这么久,她一次也没露面? 第170章 你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识 谢昭昭手托腮靠在摇椅上,身子跟着晃晃悠悠。 也不知生了什么大不了的病。 竟然劳得他跟皇后娘娘抢人。 不过,她抢自己的嫡亲姐夫,该她生病。 最好病死算了。 谢昭昭心里一气,腿跟着用力一蹬,摇椅一颠,她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真是疯了。 她在气什么。 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 等她忙完,明月楼开业后,她就找个俊俏的小郎君玩玩。 姐姐混得好,老公在高考。 不着急! 先搞事业。 谢昭昭休息够了继续画画,店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现在最紧要的是彩排,先把动作在画本上画一遍,然后再精雕细琢,还原想象的效果。 不得不说,这次的炭笔实在好用,已经很接近现代的水准了。 她本来以为是沈显允改进了配方,但看到他后来送的,和这个手感完全不同。 也不知是哪个活雷锋做的好事。 感恩! …… 明月楼赶在中秋前三日开业,因为之前答应了畅音阁和千秋鉴的合作。 把西游记大圣闹天宫和三打白骨精的话本改编给了他们。 而且,为表诚意,谢昭昭亲自指导两家伶人的表演。 如今这两个戏已经是他们店里的招牌,每日宾客爆满。 所以这次两家十分给面子的没有使坏。 不止送了花篮,人也到场祝贺。 要知道,从前这条街但凡开家新店,在两家合力挤兑下,绝对超不过半年。 两家老板真是少见这么大方。 明月楼热闹非凡,惊喜不断。 尤其是舞姬从绕着彩色绸带撒着花瓣翩翩而下,仿若天女下凡。 谢昭昭今日也在其中,其中一位小仙女临出场前摔了手臂。 她作为这个项目的策划人,最熟悉这个节目,不得不亲自上场。 不过,因为所有人都戴了面具,也不担心被认出。 陆容与今日也来了,这么大的热闹,毅之不能来,他当然要替他来撑场子。 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砸场子,看他不把脑子拧下来。 还算她有些品味,布置的不错,节目也还算新奇。 尤其…… 陆容与忽然发现那个身穿红衣的小仙女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看。 可不就眼熟吗? 居然是谢昭昭! 她这个女人。 有夫之妇居然穿成这样出来招蜂引蝶。 又露腰,又露胳膊。 真是气死他了。 陆容与直接就踩着护栏扶手,轻功飞身朝舞台飞过去。 谢昭昭正沉浸在自己九天玄女的喜悦中呢,人就被陆容与抱住,然后又轻功飞去了二楼。 宾客以为这是特别安排,欢呼大喊,气氛在此刻达到巅峰。 甚至有宾客以为也可以飞上前抢个小仙女,可一来没那个轻功。 再来,明月楼的护卫已经上前维护秩序,生得再有客人上台抢人。 谢昭昭人一得自由,一个巴掌就呼陆容与脸上了。 “陆容与,你疯了。” 谢昭昭嫌弃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真是晦气。 陆容与被打懵了。 愕在原地。 过了一瞬才气急败坏道:“你才疯了,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识!” “你……谁准你穿成这样搔首弄姿,谢昭昭你还守不守妇道。” 谢昭昭蹙眉,她戴的这个面具把整张脸都挡住了,就露出一双眼睛,他怎么认出来的。 谢昭昭要摘面具,陆容与抬手给她又捂上了:“不许摘,你想所有人都知道你穿成这样?” 若是被人看到,毅之的脸往哪搁。 真的要被她气死了。 陆容与按面具的动作又快又急,按得谢昭昭鼻子一阵痛。 “你有病就去看大夫,我穿什么衣服关你屁事,你给我滚,明月楼不欢迎你。”谢昭昭气极了。 裴恒那个王八蛋,不让她见儿子就算了,还派个混球来时不时地气她。 “好,很好,你信不信小爷这就让人把你这破店给砸了。”陆容与额上青筋跳着,显然是气极了。 可说完就后悔了。 他今日是来贺她新店开业的,他还特意安排了护卫混在宾客中间,若遇到捣乱的直接叉出去。 他没想砸店。 真没想。 啪! 谢昭昭又是一巴掌。 用足了力气,打得她手都麻了。 谢昭昭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她知道他皇亲国戚,身份尊贵。 但就是忍不住了。 “你和裴恒一丘之貉,都是浑蛋!” 陆容与这次被打倒是平静。 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倒衬得谢昭昭像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谢昭昭有些心虚起来。 打人一时爽,后果火葬场。 溜了,溜了! 这个浑蛋他是真敢砸店,找秋娘想想办法。 谢昭昭,你这猪脑子,为什么就不能沉住气些。 “你,你不许摘面具!”陆容与看她离开,急急吼了句。 “不许摘,听到没。” “衣服换了!” 谢昭昭才不听他在后面驴叫,有毛病。 别说他一个前夫的朋友,就是现任夫君也管不着。 陆容与看她不服管教的样子就生气。 也就毅之惯着她。 要是他女人,他非把她…… 疯了,他宁愿遭雷劈也不会娶这种女人。 陆容与闷闷得喝了两壶酒才离开。 走的时候不忘交代护卫,若是有人敢捣乱,拖出去往死里揍。 他今日本来答应毅之要守到最后的,但心烦意乱的厉害,索性回了王府。 还有三日便是中秋,府中一贯的热闹。 他那个爹旁的本事没有,睡女人和生孩子的本事一流。 王府一窝接着一窝生,小崽子们跟雨后春笋似的。 后院的女人描眉画眼,一个个打扮得跟像鬼,穿得更是不三不四。 已经入秋了,穿成这样也不怕冻死。 陆容与碰到战战兢兢请安的弟弟妹妹,一句话都不想说,没踹死两个已经是积德了。 才回到院里,便见裴恒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酒。 陆容与快走了几步:“来了怎么不让人告诉我一声?” “明月楼打烊了?” 陆容与一噎,下意识摸了下被打了两个耳光的脸。 疼! 委屈,又没地方说理。 第171章 可可爱爱的小团子,一身鬼精灵 裴恒坐在那里,橘色的光线下整个人淡漠又温和。 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陆容与一屁股在裴恒对面坐下,给自己灌了杯酒:“搞砸了。” 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懊恼。 裴恒捏了捏眉心,眼底蓄着极淡的笑:“你总不至于砸了她的店,被她揍了。” 虽然亭中光线并不明亮,裴恒还是看到他脸颊的肿起。 整个京城敢打容与巴掌的没有几人。 容与的性子更不会吃亏。 能把他气成这样的也只有昭昭。 陆容与没好气地看了裴恒一眼:“都是你惯的,打哪不好,非要打脸,还要打在同一边。” 裴恒忍不住笑出声,还是打轻了。 “你还笑,你们夫妻俩就可着我一人欺负是吧。”陆容与大声说话,脸也跟着疼。 最关键,心也疼。 “南疆使团那边有消息了。” “怎么说?”陆容与虽然还是懒懒散散的,但眼神却是认真起来。 “那个蛊毒的确传自南疆,他们大祭司可以解,只是有个交换条件,需得见到我之后才能谈。” 裴恒语调淡淡,像是在说极简单的事一般。 “定然不是容易办到的事。”陆容与蹙眉。 南疆人行事诡异,又擅用毒,和他们打交道得多长个心眼。 “容不容易都要办,我明早便出发,三日后中秋夜宴若赶不回来,皇上那边你想办法替我搪塞。”裴恒淡淡陈述。 显然来之前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们本就是入京为皇上拜寿,最多半月定然能到京城。” “我等不了。” 莫说半月,半日他都觉得太长。 而且,大祭司的意思,也是希望他亲自前往,以示诚意。 “罢了,拦不住你,我会想办法替你遮掩,明月楼那边我也会派人看着,你放心便是。沐儿你如何安排,不然我带回来玩两日?” 小家伙挺有意思的,可可爱爱的小团子,一身鬼精灵,跟他那个阿娘一样。 “不用,这几日姑姑会过去照顾他。” “也好,姑姑最疼沐儿,大不了我过去住几日,你也快去快回,万事小心。” 上次裴忱的事,虽然没有供出魏王,但大家心知肚明。 裴恒一下拔了这么多钉子,魏王那边肯定记恨在心,找机会报复。 所以裴恒才会瞒着出京的消息。 “多谢!” 裴恒过后不久便离开,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 明月楼生意爆火,谢昭昭总算放下心来,也有时间好好犒劳下自己。 虽然秋娘对她很好,但她总这么住在王府也不合适。 她已经和表哥商量好,等过完中秋就搬出去。 表哥已经相中了一处宅子,他闲来无事已经带人收拾得差不多了。 谢昭昭看过后也十分满意,宅子很干净,只需要添置些家具便能住进去。 京城寸土寸金,能遇到这么大宅子,价格也合适的可不多。 “哥,你买这么多小孩子的玩意……”谢昭昭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买给沐儿的?” 赵明礼点了点头:“这不是要过节了,小孩子最喜欢这些。” 赵明礼本来不想让她知道,但看都看到了也不瞒了。 其实他送过好几次了,也远远地见过沐儿。 可实在是不能相认啊,他怕孩子哭着要阿娘。 他们回京那日,孩子抱着他哭得跟泪人似的。 他们赵家就这么一个孩子,他当舅舅的,送个东西也偷偷摸摸的。 都是这断情蛊闹的,那个谢慧敏真不是个东西。 “你什么时候送去?” 赵明礼轻咳了一声,显然怕谢昭昭要跟着去:“我不去,那个,我是买通了裴府一个下人,让他悄悄带进去。” 谢昭昭抿唇,低低地哦了一声。 她就知道裴恒那个人怎么可能让送东西。 好好的儿子成了他的。 过分! 赵明礼看妹妹失落的模样,心疼,但又不知如何安慰。 “就……过段时间说不定他想通了。” “哼,他那个人冷血无情的,自己过得不幸福,就报复我儿子。” 她入京这么久,裴恒又是风云人物。 自然也听说了些他和他父亲关系不好的事。 赵明礼:“……” 裴恒已经离京寻找解药了,等昭昭解了毒,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虽然他拦着不让他见昭昭,但昧着良心骂他的事他也实在做不来。 “哥,你这什么表情,还是你也觉得夫妻和离了儿子就得不认母亲。”谢昭昭提起裴恒心头堵得难受。 本来心情不错的,一下又不行了。 “这是什么话,沐儿也是我赵家的血脉,哥当然支持你,消消气,消消气,总有办法解决的。” 谢昭昭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也不知在难受什么。 “我出去走走,晚膳就不回来用了,你和秋娘说一声。”谢昭昭闷声道。 “出去走走也好,今晚街上热闹,让琉璃姐妹陪着你。” “知道了!” 京城的中秋节果然热闹,今日才十四,街上已经挂上花灯,还有不少摊主都有猜灯谜、吟诗作对的游戏。 谢昭昭虽然是现代学霸,但实在不擅长这个。 就瞎凑个热闹,图个乐子。 “王爷,小的盯了她许久,这会儿身边除了那两个女的,并没有其他护卫。” 陆景筠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 若不是他们夫妻俩搞鬼,他也不至于为证清白,断腿明志。 大齐自古便没有身体有疾的皇帝,他断了腿便彻底断了那条路。 他的确是想过那个位置。 身为皇子,哪个没有想过。 所以他借酒装疯睡了皇兄的女人。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更何况是女人。 皇兄赶他出京之时他便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回京。 留他一命已经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 他也歇了心思,醉生梦死。 可偏有人从中作祟,又把当年之事翻出来。 裴恒! 陆景筠咬牙切齿。 这次,他倒要看看,他如何保得住这个女人。 “去吧,做得利落些。” 陆景筠安排好的人佯装百姓,挤到谢昭昭身边,冲散了她和琉璃姐妹。 谢昭昭正上了一对兔儿灯,想自己亲手画上亲子图案,送给沐儿。 明日是中秋,倒也应景。 谢昭昭付完银子,才要转身,只觉后颈一疼,人便失去了知觉。 第172章 对美人总是有几分怜惜的 谢昭昭醒来的时候是在陌生的房间,确切的说是陌生的床上。 手脚都被绑着,根本动不了。 她来回挣扎了下,发现更紧了。 不行,不行,要冷静。 谢昭昭观察了下周围环境。 好大一间房。 好大一张床。 妈的,哪个狗东西把她绑到这里。 难不成是因为明月楼生意太火爆,遭人嫉妒。 夭寿呦! 京城的水可真是深。 但愿他们只是要钱,表哥多的是银子,一定舍得。 谢昭昭听到一阵脚步声,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房门被打开,谢昭昭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虽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一道暗影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攥紧手,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下巴突然被捏住,一阵巨痛,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谢昭昭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 是他。 他不是断了腿,回了琅琊,怎么还在京城。 “惊不惊喜,小美人?我知道你醒了。”陆景筠道。 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没想到手下打了她一下她竟昏迷这般久,他险些以为手下把人打死了,痛揍了他一顿。 府医说,人没事,只是身体虚,昏得久了些,不过很快会醒来。 没想到果真醒了。 今日是中秋,所有人都忙着过节,方家父女进宫赴宴去了,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不在的。 谢昭昭下意识想离他远些,可身体被绑着,下巴被捏着,根本动不了。 “王爷。”谢昭昭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陆景筠阴阴的笑了声,自从断了腿,他整个人变得阴鸷起来。 “认得我就好,我还怕裴夫人忘了我。”陆景筠笑容越甚,面容却越发狰狞。 “王爷误会了,我如今可不是什么裴夫人,我和裴恒已经和离了。”谢昭昭干笑着。 陆景筠好人妻,说不定知道她现在不是某夫人,就对她不感兴趣了。 “和离?和离了好,”陆景筠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些,“日后正好留在本王身边,好好的做个暖床婢,大理寺卿的夫人做我的暖床婢,想想就过瘾。” 谢昭昭睁大眼睛,疯了吧他。 不是好人妻吗,她现在也不是人妻啊。 他不挑了? 陆景筠说完便要解谢昭昭的衣服,这么个尤物,他惦记了不止一日两日,总算落他手里了。 他可等不了了。 “等,等一下,王爷,我有话要说……”谢昭昭来回扭动着身体。 陆景筠喜欢玩女人不假,可也不喜欢玩性子烈的。 总要她心甘情愿配合玩起来才有意思。 “说吧,本王给你机会,不过,一会儿可要让本王高兴,怎么做不用本王教吧?”陆景筠笑得意味深长,十分猥琐。 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容都变得恶心油腻。 谢昭昭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你能不能先给我松绑,我也饿了,我们坐下慢慢说?” 谢昭昭的确饿了。 想要逃跑就必须保存体力,她得为自己争取时间。 “松绑了你好逃跑?”陆景筠笑容冷了下来,整个面容都是阴沉的。 他在这个女人手上吃过亏,不得不提防些。 “我为什么要逃跑,我跟着王爷可比跟着裴恒风光,我一个弱女子能得王爷这么个大靠山,王爷赶我我都不走。” “别想耍花招。”陆景筠冷哼了一声。 虽然没有答应,但谢昭昭瞧他脸色似乎是有些动容。 男人的通病就是喜欢听女人说他比别的男人好。 哪怕是假话。 “我没耍花招,王爷位高权重,又是皇上嫡亲的弟弟,裴恒不过是小小的大理寺卿而已,就这还是他抛弃糟糠之妻跪舔公主换来的,王爷一定要替我好好出这口气。” 谢昭昭说得义愤填膺。 她讨厌裴恒是真。 但也没想过报复。 就算和离,她也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 可此一时彼一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陆景筠的脸色分明变好了。 甚至带着一丝畅快和男人的得意。 “王爷,你先给我松绑吧,府上都是你的人,我能跑去哪里,等吃完东西,昭昭再好好伺候你……”谢昭昭还不忘给他眨眼撒娇,声调拖得长长的,“王爷,求你了!” 黏黏糊糊的嗓音,谢昭昭自己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陆景筠明显很吃这套。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这张小嘴,抹了蜜似的,我听着怎么那么喜欢。” “那王爷能不能把我松开啊,求求了。”谢昭昭夹着嗓音道。 陆景筠笑着靠近她,谢昭昭以为自己要成功了。 “不能!” 谢昭昭的笑容一下凝在脸上。 不过,她不能放弃。 “不能松绑,那王爷总可以喂我吃点东西,我是真饿了,可不可以嘛。”谢昭昭娇滴滴道。 陆景筠被她的模样逗笑,对美人嘛,总是有几分怜惜的。 “好,本王喂你,本王怎么舍得饿着我的娇娇。” 陆景筠抬高声音道:“来人,备膳!” 很快便有人送了一桌酒菜过来,谢昭昭趁机道:“王爷喂我。” 陆景筠心情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伺候过美人。 谢昭昭主动邀请,很是温柔小意的模样,自然也乐得相陪。 反正她今儿是跑不了了。 谢昭昭很不客气地指使陆景筠给自己夹菜,把自己吃得饱饱的。 “王爷,要不要用些,不如我们喝杯交杯酒,今晚就是我和王爷的洞房花烛夜了。”谢昭昭肩膀轻轻碰了下陆景筠,表情似娇似嗔。 陆景筠笑得心花怒放,连连道好。 他就说嘛,还是经过人事的妇人玩的花。 陆景筠被谢昭昭哄得魂都要丢了,松了绑,又让送了酒。 “王爷可知交杯酒喝法?”谢昭昭端起酒杯坐在陆景筠大腿上,娇娇媚媚地笑着。 “娇娇想怎么喝?” “交杯酒有小交杯,大交杯,我们先喝小交杯,如何?” “都听娇娇的。”陆景筠搂着谢昭昭的腰,又在她臀上掐了下。 这身材就是带劲儿。 想想就刺激。 谢昭昭恶心得要吐了,可不得不强忍着恶心。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的目的是逃出去,这些都忍了。 先寻着机会跑了再说。 第173章 真香 今日中秋夜宴,宫中格外热闹。 不止因为中秋佳节,还因为皇后娘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皇上龙心大悦,不但减免赋税还大赦天下。 甚至让秦王参与太极殿议事。 皇后回宫,重获圣宠,后裴家翻案,可皇上也只是解了太子禁足。 虽封秦王,却并不让他参政。 因为当年之事,皇上对他依旧不满。 如今却突然让他参与议事,这也许是个信号。 皇后娘娘再次有孕,秦王夺嫡又多了一重保障。 梅妃咬牙切齿,宁希这个贱人,一大把年纪老蚌生珠。 也不知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这般招摇,也不怕折了寿。 皇上也是没出息,宫里又不是没有孩子。 “母妃莫要着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一局输赢未定。”魏王意味深长道。 梅妃和儿子默契对视一眼,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 今日宫宴的确热闹。 皇上和皇后坐在台上主位,左右分别是梅妃和丽妃。 再下首便是几位皇子。 陆容与不是皇子,位置却在魏王对面,可见在皇上心中地位。 陆容与和魏王素来是不对盘的,小时候在宫中就没少干仗。 长大后陆容与支持太子,与魏王更是王不见王,朝堂上针锋相对。 不过,今日魏王却是兴致颇好,还朝陆容与遥遥举杯。 最烦他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 不过,魏王的狗腿子顾二今日竟然不在。 平日凡有魏王陆堇辰在的地方必有他的身影,这不对劲。 陆容与看了身旁护卫一眼,又微微示意,护卫很快离开。 陆堇辰自然注意到这些,不过,现在才发现怕是来不及了。 不对,或许能赶上给裴恒收尸。 陆堇川的左膀右臂死了一个,皇后就是再生十个也没用。 …… 谢昭昭哄着陆景筠喝了好几杯,本想把他灌醉。 很明显,他酒量不错。 是她失策了。 这种酒囊饭袋怎么可能酒量差呢。 的另想办法。 不然真要出事了。 谢昭昭手边趁手的家伙只有盘子,一下把他拍晕的几率有多大,她也不敢保证。 若拍不晕,她就不可能再有机会。 谢昭昭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烛台上。 这个趁手。 只是离得太远。 “妾身给王爷跳支舞吧。”谢昭昭手指挑着陆景筠的下巴。 “本王现在只想和你……” 陆景筠低头,唇瓣朝谢昭昭压过去,谢昭昭抬手推开他,急急道:“脱衣舞,妾每跳一下就脱一件衣服,到床边正好脱完,王爷喜不喜欢?” “好,好,本王喜欢,娇娇果然会玩,本王可要好好疼你……” 裴恒啊裴恒,这么好的宝贝你小子竟然给休了。 你小子眼瞎。 谢昭昭从陆景筠怀里跳出来,顺便转了个圈圈,身上的披帛被她丢到陆景筠怀里。 陆景筠捡起,拿到鼻尖嗅了嗅。 香。 真香。 陆景筠鼓掌:“好,真好,继续跳,继续跳!” 太有意思了。 他玩过这么多女人,她是最有意思的。 若能讨他欢心,收房也不是不可能。 谢昭昭又转了个圈,再脱下一件外衫。 陆景筠忍不住起身,跟着谢昭昭步伐。 谢昭昭趁机又向前跑了几步:“王爷来追我啊。” “娇娇等我!” 陆景筠追上去,要把人抱怀里。 剩下的衣服不用脱了,他来。 谢昭昭已经靠近烛台,抄起烛台,趁其不备,狠狠砸向陆景筠。 陆景筠笑容还在脸上,身子摇晃了下,倒在地上。 谢昭昭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赶紧出了房间。 这也不知道是哪,若是在京城还好办,若是远就麻烦了。 凭两条腿跑不了多远。 谢昭昭才出房间不远,院子就传出一阵躁动。 定然是有人发现陆景筠被砸晕。 谢昭昭不熟悉王府地形,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自己送上门。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陆景筠在府医扎了一针后幽幽转醒:“给我抓住那个贱人,谁第一个抓到,我就把她先赏给谁。” 陆景筠的护卫见过谢昭昭,那可是个绝色美人。 要是能睡一次,那可值了。 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 谢昭昭躲在假山暗处,好几次试图出去都被逼退回来。 各个角门也守了护卫,出去就是送死。 “她肯定没跑远,还在府里,给本王掘地三尺地找。”陆景筠气急败坏的道。 该死的女人,这次他要她死。 谢昭昭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是有人找到这里了。 她的心提得老高,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大不了拼了。 不能坐以待毙。 …… “王,王爷,裴恒杀进来了。”护卫匆匆来报。 “他怎么会在京城?”陆景筠不解。 这个时候他该在京外,已经死了才是。 “属下不知,可就是他。” “他带了多少人?” “就,就一个!”护卫结结巴巴道。 “废物,就他一个有什么好怕的,他来得正好,给本王宰了他。”陆景筠咬牙切齿。 说完便抚着脑袋,头疼,疼死他了。 裴恒手提着剑,杀气腾腾,护卫下意识地往后退,护在陆景筠旁边。 “她呢?” “谢昭昭吗,自然是在本王的榻上,别说,滋味真叫一个好,怪不得裴大人念念不忘。” “把人交出来,今日饶你不死。”裴恒脸上笼罩着寒霜瘆人。 他脸上溅满了血,整个人像是来自地狱的杀神。 “裴恒,你先保住你的小命再说吧,给本王杀,谁杀了裴恒,本王就把谢昭昭那个美人赏给谁,再赏千金。” 刚有护卫冲过去便被裴恒一剑封喉,接着又有几个护卫倒在他剑下。 护卫们对视一眼:“兄弟们,一起上!” “裴恒,你看看这是谁?” 陆景筠护卫的剑抵着谢昭昭脖子,锋利的剑刃泛着冷光。 只要再用力些,就能割断她纤细的脖子。 谢昭昭打倒了两个护卫,可到底实力有限,还是被护卫从假山抓了出来。 “放了她!”裴恒道。 陆景筠笑容狰狞:“放了她,好啊,只要你先往自己心窝子上扎两刀,我就放了她。” 裴恒看向谢昭昭,眸光深深,嗜血狠辣的眼神一下变得温柔:“昭昭,对不起。” 是他太过心急,中了陆堇辰的圈套,等他马不停蹄赶回京还是晚了一步。 “你别犯傻,你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第174章 到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裴恒看着她的眼神幽暗又复杂,“对不起!” “对不起有屁用,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他不会放过我的。”谢昭昭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他妈给我闭嘴。”陆景筠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他陆景筠活了这么多年,玩了这么多女人,第一次被人耍得团团转。 裴恒抬起手中的剑,那一剑眼看要扎向自己胸口。 就在他抬剑的一瞬,谢昭昭也迅速抬起自己手肘,朝后用力一击,然后迅速下蹲。 裴恒手中的长剑迅速转了个方向,直直刺向挟持谢昭昭的护卫。 二人配合默契。 谢昭昭刚看裴恒眼神便知他的意思,好歹是剧本男主,怎么可能做那么蠢的事。 她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便顺势转移注意力,再趁乱逃跑。 眼看谢昭昭就要跑到裴恒身边,陆景筠疯了一般地夺过护卫手中的剑朝谢昭昭刺过去。 他虽瘸了腿,动作倒是快。 他就是要让这个女人死。 裴恒根本来不及反应,长臂一伸,迅速把谢昭昭推开。 陆景筠却是因为扑了个空,身子失去平衡,趔趄着朝前扑去,手中的剑一歪直直贯穿二人。 陆景筠没想到自己一剑杀了两个,眼中都是报复后的快意。 “死得好,本王终于为这条腿报了仇,到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话音才落,胸口便中一箭,血从他嘴角汩汩往外流。 不对,不是一箭。 还有裴恒拼尽最后力气拔出头上的发簪在同一时间甩向陆景筠另一边胸口。 陆景筠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瞪着眼睛倒下了身体。 “毅之,”陆容与冲过来抱着二人,“抱歉,我来晚了。” 他那晚听毅之说去见大祭司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毅之处事向来稳妥,谢昭昭的毒又不能耽搁,这才没有多想。 原来竟是陆堇辰的阴谋。 “我没事,救……昭昭,”裴恒说话时嘴角的血往外溢。 谢昭昭也被那一剑所伤,只是她的伤口不及裴恒那么深。 她一低头便能看到裴恒的血顺着剑刃往外流,要流进她身体似的。 她脑中突然涌现出许多陌生的画面。 他说,辱我无谓,辱我妻难忍。 他说,我就是又小气又不大度,这辈子都不会放手,更不会成全别人 他说,昭昭,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他的拥抱,亲吻,他们所有的甜蜜 是他。 那些她总觉得像是遗忘的事,她此刻都想起来了。 “裴恒,你别死,我……我想起来,沐儿还在等我们回家。” 谢昭昭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裴恒眼中的杀意褪去,蒙上一层淡淡的笑:“昭昭,你等我,等我……” 只是人已经晕了过去。 一剑贯穿二人,不可贸然拔剑,陆容与只得找了担架将二人先抬回房间,又派人请胡太医和宋太医。 “小王爷,这些人……”护卫南风道。 “不杀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陆容与拔出陆景筠胸口的发簪,在袖子上擦过后才插到发髻上。 南风似是猜到他的意思,连忙阻止:“让属下来。” 陆容与勾唇轻笑,陆景筠生前如何不打紧,要紧的是他是皇上唯一嫡亲的弟弟。 如今死了,这事总得要一个人负责。 一个护卫怎么能扛住圣怒。 “陆景筠死于本王箭下,你们都记住了。”陆容与冷冷道。 明明是月圆之夜,陆容与却觉这月光清泠泠的让他心寒。 母妃也是死在这样的月圆之夜。 看来,月圆对他而言代表的并不是团圆。 不是生离便是死别。 陆堇辰好毒的计。 要么裴恒死在京外。 便是侥幸活着,拼着命来救谢昭昭,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今晚,他二人总得死一个才能了。 “属下等愿追随王爷。” “屁话,你们是本王的亲信,本王还有要事吩咐你们,本王一会儿自会向皇上领罪,但荣王府的王位不能骗了了那些小杂种。” “本王若死,让整个荣王府给本王陪葬。” 陆容与唇角勾出冰冷嘲讽的弧度。 老东西盼着他死呢,他死可以,谁都别想活。 “是,我等谨记王爷吩咐。” 南风率先跪下,剩下人纷纷下跪。 小王爷不是好人,但王爷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他们这条命是小王爷给的,誓死效忠。 陆容与没有看他们,大步离开。 裴恒和谢昭昭被移到了最近的房间,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护卫只用了纱布给二人止血,不敢拔剑。 裴恒已经昏迷,谢昭昭却是极其清醒。 她觉得这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惩罚。 惩罚她说过那些诅咒裴恒的话。 所以,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消失却无能为力。 她好痛。 比想不起他的时候更疼百倍。 噬心之痛。 她宁愿自己死。 陆容与看着躺在床上的二人莫名想起那句生同寝死同穴。 虽然听着有些丧气,但这一刻他懂这句话是何意了。 “你都想起来了?”陆容与声音有些沙哑。 谢昭昭想起来了,可对陆容与仍是不喜。 再者,她心口疼得厉害。 无暇和他争吵。 “谢昭昭,你以后好好待毅之,否则……”陆容与话停在这里,唇角突然勾出一抹笑。 不是讽刺的笑,更像是种无奈。 “否则如何?”谢昭昭泪眼婆娑,“杀了我吗?” 这种事他又不是做了一次。 “你这个女人,”陆容与摇摇头,语调温淡,声音也是温淡的,“毅之不会有事,你们以后好好的!” 陆容与说完决绝转身。 这世间他已无牵挂。 谢昭昭伤口疼,又侧趟在裴恒身上,并不能完全看到他的身影。 只觉得他这话实在多余,她已经记起往事,怎会不好好对裴恒。 宋太医进来看两个人跟血葫芦似的穿在一起,差点没晕过去。 他的确是擅长外伤,但也没处理过此等情况啊。 胡太医看了眼二人伤口,迅速看出端倪,裴大人的血透过剑刃融进了裴夫人的伤口。 “裴夫人,可想起来了?” 谢昭昭轻轻点头。 果然。 这蛊毒解了。 挚爱之人的心头血便是这断情蛊的解毒之法。 只因此法过于凶险,解毒不成就会双双丧命,所以才从未有人尝试。 只是,拔剑太凶险。 尤其是裴大人,拔剑时要经过两次的穿心蚀骨之痛。 而且有心脉俱断的风险。 “老宋,如何拔剑,听你的。” 第175章 压箱底的本事都用上了 宋太医正皱着眉头考虑如何拔剑,骤然听到胡太医这句整个人有点不好。 哼,这个老狐狸,他是院判,这会儿说听他的。 还不是想推卸责任。 万一裴大人出事没法和皇上交代。 果然,能坐上院判位置的都是一肚子心眼。 怪不得医术赶不上他师兄。 “你想法子拔剑,我来针灸止血,老宋,不能再耽搁了。”胡太医一脸凝重。 宋太医也点头,的确不能耽搁。 宋太医虽然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但外伤的经验还是丰富的,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而这些独门,都是非嫡系子弟不传的。 宋太医检查裴恒的伤势位置,又问了谢昭昭情况。 裴恒昏迷还好些,但谢昭昭清醒着,拔剑的时候就有些麻烦了。 拔剑肯定会痛,她若是乱动,一不小心就会加大伤口。 心口的位置,一分一毫都不能出差错。 裴大人为了这位可是闯进凤阙殿抢人的,宠得厉害。 听说还把自家门匾让夫人砸着玩。 满京城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宠夫人的。 这要出了事,裴恒还不得砸着他脑袋玩。 “裴夫人,会有些痛,你忍着些。”宋太医斟酌了下语气。 岂止是有些痛。 那简直是痛不欲生。 可这个地方又不能乱用药。 只能忍着。 “我忍得住。” 宋太医点头,备齐汤药之后就开始拔剑。 胡太医这会儿在一旁打下手。 这位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然做不了外伤圣手。 拔剑那一瞬,谢昭昭疼的整个人都麻了,下一瞬,只觉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宋太医溅了一脸血,跟刚杀完人似的。 可他要忙着处理伤口,压根也顾不上。 胡太医也是血淋淋的。 旁边的小书童吓得不轻,他们哪见过这阵仗,也不知人能不能救活。 “裴大人这伤好险。”宋太医包扎完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今日可是把他压箱底的本事都用上了。 “可不是。”胡太医也用袖子擦了把汗。 虽然说暂时无碍,可要半夜起烧就麻烦了。 还是得小心盯着些。 幸好二人平日身体不错,不然真扛不住。 …… 谢昭昭醒来时,赵明礼和方序秋都在。 “昭昭,怎么样,可算醒来了。”方序秋道。 她那晚和琉璃姐妹走散失踪,方序秋便派了王府侍卫暗中寻找。 只是,找了一夜都没有消息。 一开始她怀疑是畅音阁或者千秋鉴的老板干的。 也不管他们背后是谁,直接带人将二人堵了。 他们这才说实话。 他们早得了陆小王爷的话要关照明月楼。 他们可没这个小命和明月楼叫板,更何况绑人。 直到方达查到陆景筠回京的消息,便让侍卫暗中打听陆景筠在京城所有的别院。 只是,都没有。 方序秋只能找去裴府,请大理寺帮忙,可裴恒不在京城,这才去找陆容与。 陆景筠的确没有把昭昭关在他的别院,这个家别院是在一位富商名下的。 而这位富商背后靠的是顾家。 这所有一切都是魏王的阴谋。 这场戏一旦开演,裴恒便是能活着回京,他和陆容与也要死一个。 “你说陆容与认罪了?” 方序秋点头:“是,目前消息还没有公布,父王说皇上大怒,已经人押入死牢。” 陆容与这些年任锦麟卫指挥使,没少得罪人。 他倒台,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想他死。 秦王就是想保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插手。 陆容与以前支持他,是因为他是太子,代表正统。 可如今秦王只是秦王。 陆容与现在又是皇上的人,秦王求情只会让陆容与死得更快些。 没想到薄情寡恩的陆容与竟这般讲义气。 谢昭昭忽然就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个笑,他那时就已经决定好了。 所以,他来看裴恒,是在告别。 “裴恒醒了吗?” “还没有,”方序秋摇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神色,“胡太医说他求生欲很强,很快能醒,昭昭,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胡太医说断情蛊解法便是交换心爱之人心头血,此前从未有过成功经验。 二人若都能醒来,绝对是奇迹。 谢昭昭低低地嗯了一声,“想起来了,秋娘,我以前总骂他薄恩寡情,如今看,我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浑蛋。” 谢昭昭抬手要擦眼泪被方序秋拦住了:“你千万别动,还伤着呢。” 伤在心口,可不好养。 赵明礼附和:“是呀姑奶奶,你可别哭了,赶紧养好伤,你们夫妻俩现在都受了伤,倒是可怜沐儿了。” 沐儿说去年中秋的时候他们二人就不在家,去了丰城。 听说也是受了一身伤。 今年又是。 他们夫妻俩是不是和中秋犯冲。 谢昭昭撇嘴,她也不想哭,可忍不住。 陆景筠死有余辜。 却连累裴恒和陆容与。 她心里内疚得很。 裴恒一直到第二日快中午才醒,胡太医和宋太医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出意外。 “裴大人,你可算醒了。”胡太医道。 “感觉如何,可有不适?”宋太医赶紧问道。 裴恒先环顾周围,不见谢昭昭也不见陆容与。 胡太医笑道:“裴夫人转去了里间,等二人伤情再稳定些便可回府,只是这两日还不能移动。” 裴恒点头:“陆王爷回府了?” 胡太医一直守在这里,并不知外面情况,便如实道:“老朽赶到的时候陆王爷已经离开了。” 裴恒蹙眉,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景筠死了。 这事不会那么轻易算了。 不过,便是有事,只怕他二人应该也不会知道。 “有劳两位太医,裴某伤好之后定上门拜谢。” 二人连道:“不敢,不敢!” 赵明礼和方序秋亲自送了太医离开,诊金自然是不会少的。 只是,赵明礼还有几句话要问太医。 “胡太医,”赵明礼给胡太医恭敬一礼,“舍妹的蛊毒真的解了,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状,要不要再吃些别的方子?” 胡太医摸着胡子笑道:“赵郎君放心,不会有后遗症,令妹身体不错,会很快康复的。” “多谢胡太医。” 胡太医点头,态度良好。 这位赵郎君人真不错,出手大方啊。 这一匣子琉璃珠够他干半辈子了。 宋太医也笑眯眯的,叮嘱了几句。 心总算落肚子了,也得了实惠,没什么好说的。 高兴。 今日之后他的医术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不过,很是不错。 裴恒醒来便叫来心腹护卫听风:“关乎陆王爷性命,不可有一丝差错。” 第176章 因利相合,也会因利而散 裴恒也担心谢昭昭身体余毒未清,但胡太医说过,蛊毒和一般毒不同,蛊虫已死,蛊毒便解,不会有后遗症。 反倒是他心口旧疾加新伤,若不好好将养,恐会影响寿数。 胡太医并非危言耸听,在边城时大夫便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当时情急,他别无选择。 不过,他会养好伤势,绝不会让自己再出意外。 两日后,二人伤情稳定,回了裴府。 实在是赵明礼不忍外甥每日哭爹喊娘,这比要他命都难受。 摊上不省心的爹娘,能有什么法子。 这孩子也是命苦,操碎了心。 裴沐半年多没见阿娘,抱着阿娘的手臂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阿娘,你真的病好了,以后再不会忘记沐儿了?”裴沐似是不敢相信。 他刚才看到阿娘,很努力很努力才忍住没让自己叫出声。 可当阿娘认出他时,眼泪一下绷不住了。 他等阿娘唤他等了好久。 爹爹每次都说话不作数,说要等他能提起木桶就带他找阿娘。 可他能提起木桶,爹爹却出府了。 幸好阿娘争气,自己回来了。 “是,以后都不会生病了,以后阿娘天天陪着沐儿。” 裴沐小手擦着眼泪,却越来越多,看得周围的人都跟着眼酸。 赵明礼转身出去了,年纪大了,泪窝子浅,见不得这种场面。 裴辞礼让下人都退下,自己也出了房间,悄悄将门带上。 一家三口太多不易,让他们好好团聚吧。 裴恒不说话,只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二人。 大抵是哭够了,母子二人偏头齐齐看向他:“都怪你\/爹爹。” 这么久才把阿娘\/儿子带到她面前。 裴恒利落认错,没有丝毫推诿:“怪我!” “那爹爹要快些好起来。” 裴沐眼睛眨巴了下,眼泪又要流出来。 爹爹受伤他也很心疼。 他不要爹爹和阿娘受伤。 爹爹这两日受伤,那个坏祖父来了一趟,说要把他接回国公府。 姑婆没有同意。 裴恒听儿子说完却是皱眉,看来他这次受伤,又有人坐不住了。 荣王府情况只会更糟。 荣王被儿子压着这么多年,这时候肯定会趁机铲除容与在王府势力。 他现在虽然动不了,但也不能让荣王得逞。 容与离开前说不定已经做了鱼死网破的安排。 只是,他要保容与无事,荣王暂时就死不得。 便让听雨派人务必找到南风,另做安排。 “若不能找到陆景筠确切罪证,就无法为小王爷脱罪。”谢昭昭道。 这次,陆容与的确用自己的命换了她和裴恒的命。 这份情她既领了,便要还。 上次陆景筠断腿保命,打消了皇上疑虑。 这次只怕不容易。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好好养伤。” 魏王设计这一出连环计就是想致他和容与于死地。 既如此,他就将计就计。 让他将勾结南疆的罪名钉死在陆景筠身上。 让他亲自保容与出来。 “你自己也要好好养伤。”谢昭昭精致的容貌有些苍白。 虽然她体质不错,但这次失血过多,每日又要各种汤药。 裴恒点头,他在家养伤,反倒更能腾出手对付魏王。 “你可是想到应对之策?”谢昭昭道,“不过,这次陆景筠身边的护卫身手不凡,招招凌厉。” 她常年跟着外公打军体拳,也学了多年散打,一般的护卫想要脱困也不算难。 可那晚,她趁先机结果了两个护卫,可后面的就不好对付了,这才被擒。 裴恒和那些人交过手自然知道,那些根本不是普通护卫,而是死士。 和袭击他的那批功夫招式差不多,是魏王专门派给陆景筠截杀他的。 魏王将死士送给陆景筠时便已经算计好,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拿住了也撬不开他们的嘴。 所以,容与干脆将这些人都杀了。 “那夜的确不见陆景筠的心腹。”谢昭昭皱眉。 魏王既然要让他死来完成自己的局,又怎么会让他留亲信在身边误事。 果真是好算计。 “这局他也休想赢。” 既然他要利用陆景筠的死做文章,那就好好做。 …… 夫妻俩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 沐儿一会儿给这个倒水,一会儿给那个喂药,倒是方便。 赵明礼心疼,偏这孩子孝顺,一定要亲历亲为。 就盼着爹娘的伤赶紧好起来。 养伤这些日子,裴恒把卧房当成书房用。 不过,他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动,议事时就在外间。 谢昭昭也知道了些外面的消息。 陆容与已经被移交三法司。 由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共同审理。 刑部的主官与容与私下有些交情,大理寺是裴恒地盘。 如今就剩下督察院那些御史。 督察院的人这些年没少参陆容与的锦麟卫,两家梁子不是一日两日。 但督察院更看不上陆景筠这种为非作歹强抢民妇的混球。 比较之下愣是觉得陆容与此番是除了一害,陆景筠死的好。 但一码归一码。 陆容与在他们看来也是祸害。 “大人,南疆使团入京了。”听风道。 裴恒眯眼,很好,他们倒是来得很及时。 “牵扯邦交,切勿伤他性命,只把人关起来,每日只喂水,消磨他意志即可。” 人总说疯言疯语不可信,了却最容易让人起疑。 更何况南疆大祭司和魏王并不是一条心。 二人因利相合,也会因利而散。 魏王好深的心计,从边城就开始布局,然后利用皇上寿辰,南疆使团进京,一步步的现在。 前有裴忱替他担下罪名。 这次又有陆景筠这个替死鬼。 他倒是每次都完美隐身。 秦王君子之风,怪不得在朝堂被他压得死死的。 “裴忱是魏王的人,那裴家又是何立场,当年的事裴家的确受了冤枉,可论起来,最冤的难道不是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秦王殿下?” “裴家是忍辱负重,还是另有谋划?” 第177章 小小年纪便一把年纪的老谋深算模样 裴恒半阖着眸,他自也是怀疑过的。 只是当年的魏王也不过是少年,做不到如此老谋深算。 当年的事牵连太大,皇后出宫修行,东宫被废,以裴家为首的世家流放,数十名官员被斩。 如果当年的事是个巨大阴谋,那幕后便另有其人了。 朝中能有如此能力又如此手段的不过数人。 会是谁? 谢昭昭见裴恒如此表情便知他心中已有数,裴忱虽死,裴家野心却从未熄灭。 裴恒这次虽伤得重,但心情好,康复得很快。 裴沐每日监督爹娘喝药,还要让厨房变着花样的给他们做好吃的。 小小年纪操着一大家子的心,赵明礼每次见到沐儿都替孩子累的慌。 受伤的爹,任性的娘,破碎的娃。 沐儿却觉格外幸福,现在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爹爹和阿娘,他觉得自己终于不是在做梦了。 当然,若是爹爹和阿娘没有受伤就好了。 之前他希望阿娘给他生个妹妹,这样他就可以当哥哥了。 现在,他希望爹爹和阿娘都好好的,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他。 谢昭昭喜欢吃葡萄,沐儿就剥了皮送到谢昭昭口边。 “阿娘,院子里种了葡萄,是干爹让人从西域带回来最好的品种,不过要三年才能结果。” 裴沐又喂了一颗葡萄到谢昭昭口边,眼神带着一丝小小的试探。 “干爹是谁?” 裴沐站起身,朝谢昭昭作揖:“是陆王爷,此事是孩儿先前与他的约定,阿娘勿要生气。” “陆王爷说帮我找回阿娘,让我以后唤他干爹,男子汉说话算话,他以后就是沐儿的干爹了,沐儿长大会好好孝顺他。” 谢昭昭摸了摸儿子圆鼓鼓的小脸:“阿娘没有生气,沐儿知恩图报,是好孩子,阿娘为沐儿高兴。” 裴沐看谢昭昭是真的欢喜,黑白分明的眼睛越发明亮,明显释怀的模样:“阿娘是最好的阿娘。” 爹爹议事的时候他在一旁听到,干爹是为了救爹爹和阿娘才被抓的。 陆王爷是爹爹的至交好友,也是好人。 他是男子汉,要说话算话。 所以,今日便要禀明阿娘,不能欺瞒。 待阿娘身体好了,再则良日宴请,行叩拜之礼。 裴恒一边听母子二人说话,一边处理公务。 偶尔和幕僚在外间议事,只隔着一道屏风,母子二人也听得到。 一开始谢昭昭还担心儿子会无聊,找了书给他自己看。 这半年多,裴沐认字数量剧增,已经能做到自己识文断字。 偶尔有不懂的也是一点即透。 不过,谢昭昭发现他小小年纪对朝政之事竟然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看他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竟有种小小年纪便一把年纪的老谋深算模样。 显然裴恒不是第一次议事带着儿子了。 裴沐对朝中大臣名字也不陌生,待外人去后,裴沐还将督察院那些御史的趣事讲给她听。 比如某御史在朝堂又撞柱未遂,被护卫抬回府里。 又有某御史回家路上被套上麻袋揍了一顿,第二日早朝时指桑骂槐。 连皇上都悄悄问陆王爷,此等有伤风化之事,是否是锦麟卫做的。 锦麟卫否定后,皇上才松了口气。 “阿娘,我在爹爹书房见过那个刘御史,他有个绰号叫刘铁嘴,他先前骂爹爹不孝不悌,后来又跟爹爹负荆请罪,他还夸我呢。” “夸你什么?” “夸我子肖父,长大后必然出息。” “这些事不可透露给旁人听。” 谢昭昭知道沐儿聪慧,但他毕竟还是孩子。 “阿娘放心,姑婆已经告诉过我了,说这些传出去,便会有人说爹爹结党营私,会被皇上怪罪。” 谢昭昭通过儿子一番解释倒是对朝局有些了解。 怪不得裴恒对三法司联合审理陆容与的案子一点不紧张。 原来在督察院有自己人。 他回京不久,便能筹谋至此,不愧是小说男主。 陆容与出现的时候裴恒毫不意外。 魏王不肯死心,倒是比他预料晚了一日。 “又欠你一命。”陆容与整个人懒懒散散的,语气也是漫不经心。 “不管是你欠我或是我欠你,都不重要了,容与,有件事需要和你商量。”裴恒暗色的眼神翻滚着许多种情绪。 被压制着的仇恨和杀意。 “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一直从魏王入手却一无所获,反倒……” 反倒是在谢慧敏提醒下才找到关键证人,只可惜那人没多久便死了。 不过,裴家已经脱罪,又从岭南归来,他便没有让人再继续往下查。 如今看,是幕后另有黑手。 对方竟是连魏王都算计了进去。 “不过,”陆容与眉头一蹙,“我倒并不觉得裴太傅知晓内情,他倒更像是被魏王收买,也许这些本就也在对方算计之中。” 只是,各方势力角逐,可怜了长公主因此陨命。 “如此了解裴家,又如此了解秦王和魏王,除了那位还有谁?” “你是说……”陆容与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他沉默不语。 但如此看,那人的确是最大受益者。 牵制世家,打压东宫,扶植以魏王为首的新贵。 如今,新贵和世家相互制衡,朝堂前所未有的和谐。 …… 谢昭昭让厨房备了酒席,一来为陆容与平安归来庆贺。 再者,今日让沐儿给陆容与磕了头,敬了酒,这干爹便正式认下了。 倒是陆容与有些受宠若惊。 他当然想做沐儿的干爹,但也知道谢昭昭和沐儿都不喜欢他。 当日,也是为了哄沐儿开心,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孩子竟记在心里了。 陆容与激动的险些老泪纵横。 从今日起,他也是当爹的人了。 感恩。 之前没少给谢昭昭和毅之使绊子,今日真的悔不当初。 陆容与端起酒杯道:“过往不咎,以后你就是我嫡亲的嫂嫂,我干了,嫂嫂随意。” 陆容与豪气云干,连饮三杯。 其实,那日挨了她两个巴掌后,他心里就觉像是吃了毛桃似的。 抓心挠肝。 那两日不止没让人汇报谢昭昭的消息,甚至连明月楼送来的消息也没有理会。 没想到偏巧那日谢昭昭就出了事。 毅之离京前交代他要保护好她。 是他失信。 所以,那日收到她被陆景筠掳走的消息,他恨不得撕碎了他。 从知道消息那一刻,他便决定,陆景筠必须死。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哪怕一命换一命,他都必须死。 三杯酒过后,世上只有长嫂,再无其他。 第178章 就这还敢说自己正室风范? 谢昭昭这段时间养伤,若不是沈显允登门,她都要忘了这号人物。 裴恒倒是很想把他赶出去,毕竟,这厮可是趁昭昭失忆,干过挖墙脚的事。 幸好昭昭意志坚定,不然,还真不好说。 虽然不能赶出去,但笑脸相迎是不可能。 裴沐还记得沈显允,毕竟做过他的启蒙老师。 尤其琴艺。 裴沐回京后时时被裴恒带在身边,见过的都是朝中重臣,虽然才四岁,但待人接物颇有君子风范。 沈显允虽然不喜裴恒,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将儿子教得很好。 待儿子离开后裴恒才似是不经意问起:“沈先生这次来京是会友还是常住?” 但冷沉的眼神显然是超在意的,完全掩饰不了。 虽然说他也做不了什么,但想到他之前的事实在膈应。 “我以为裴大人知道。”沈先生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谢昭昭身上。 谢昭昭本来是光明磊落的。 被他这么一看,倒像是两人有什么秘密似的。 裴恒挑眉,很好,既然你如此不上道,那就莫要怪他在自家地盘上待客不周了。 “难为先生一腔热情,裴某实在感动,先生若不怕委屈,倒是可以洗手与我家夫人做妾,我既是正室,这气度总是要有。” 裴恒低低地笑着,只是笑容怎么看瘆人。 不等沈显允做出反应,谢昭昭先坐不住了。 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她拿来调侃他的话他竟然这样堂而皇之的说给外人听。 倒显得他多大度似的。 沈显允心中自然是震惊的,不过,他偏不让他得逞。 “裴兄大度,显允自然不委屈,还请则一良日接显允入府,若是不便,显允可自备轿辇。” 沈显允不紧不慢,甚至一脸期待。 “先生如此想便好,不过,日后进了府,可要大度些,莫要小家子气,做出些争风吃醋的事让夫人为难。” 哼,只要他敢入府,他就敢给他封死在小院。 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好过他在外面上蹿下跳。 毕竟,这位可是把他那位好舅兄哄得服服帖帖。 明知道这位狗东西心思不纯,还把他带进府来。 “裴兄放心。” …… 赵明礼和沈管家看二人一来二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他们当真让妹妹广开后宫? 那日后,日后…… 赵明礼有些不敢想象两个男人争风吃醋的画面。 他不敢看。 沈管家也是一副自家郎君是不是疯了的表情。 郎君做妾,好好的…… 这世界终究是颠了。 “你们两个当我死的,我便是要找也要找年轻俊俏的,你们两个一把年纪也不害臊。” 谢昭昭本来不想理会,但看他们越说越离谱,再不拦着,只怕真连日子都定下了。 裴恒一脸无语,他老? 二十五岁,虽说是不年少,但也不至于就老了。 沈显允看向裴恒的一头白发,他今日是凭白被他连累了。 “沈先生,我那时虽忘记了一些事,但有些事记得清楚,我并未应允过先生任何事,也已经和先生解释清楚。” “恕我直言,先生方才模棱两可之言,让我夫君误会,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我自问没有得罪过先生,先生为何害我?” 谢昭昭不想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有些话当面说清楚最好。 沈显允笑着从椅子上起身,依旧衣服风轻云淡的模样。 “我的确爱慕娘子,先前求娶也是因你二人和离之故,知娘子心有所爱,只恨相见太晚,方才所言实乃嫉妒裴兄,心中不忿,并无破坏二人婚姻之念。” “但沈某今日放言,裴兄若不珍惜娘子,沈某定会登门,万金求娶,珍之重之。” 裴恒轻嗤一声,在他面前做什么痴情状。 “放心,你没有这个机会。” “裴兄此话尚早。” “那你便睁大眼睛瞧好了。” “裴兄放心,沈某日后便久居京城了,定会看个清楚。” 谢昭昭干脆起身离开,他们两个爱吵吵去,没完没了。 吵的头疼。 原来男人吵起架来也如此聒噪。 裴恒:…… 都是这个沈显允,没安好心。 沈显允:…… 就这还敢说自己正室风范? 不过,谢昭昭离开,二人倒是不吵了。 赵明礼倒是想劝和,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一个劝不好打起来那就遭了。 妹婿这伤还没养好呢,万一出个好歹,沐儿可就成了没爹的孩子。 不行,不行。 裴恒虽然吧不够大度,但好歹生子有功。 看在沐儿的份上他还是先把显允带走。 今日这情况实在是他意料之外。 走了,走了。 裴恒去凉亭时母子俩正在下棋,谢昭昭围棋下得一般,便另辟蹊径,教裴沐下五子棋。 之前还能赢他,没想到这孩子半年多不见棋艺大涨。 如今她连五子棋也失去优势了。 “姑姑擅棋,沐儿这些时日跟着姑姑学的。”裴恒忍不住出声道。 很明显,带了几分讨好。 谢昭昭一副了然模样。 名师遇到天赋好的学生可不就一日千里。 不过,倒是奇怪,姑姑既然已经回京,为何没有回到皇后身边做女官。 “爹爹惹了阿娘生气?”裴沐嗅出不寻常来。 “是啊,沐儿哄哄你阿娘,爹爹知道错了。”裴恒在二人中间坐下,明明是对儿子说话,目光却落在谢昭昭身上。 “阿娘好不容易回家,爹爹实在不该惹阿娘生气,爹爹可还记得以前的话?” “……”裴恒说过很多话,但儿子蓦然提起,他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爹爹说男子汉大丈夫莫说一个时辰,便是一夜也跪得,让阿娘莫要气坏身体。” 裴恒一脸幽怨地看着儿子,这可真是他的亲儿子。 亲生的。 他的确说过,他倒是记得清楚。 谢昭昭忍着唇角的笑意,抬眸看向裴恒,看他要如何收场。 “儿子!” “嗯!” “你是好样的。” 裴沐眯眼一笑,像纯良无害的小兔子:“多谢爹爹夸奖。” “去吧,找块太阳大的地方,多晒太阳对脑子好。” 裴恒心一横,跪就跪,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 沐儿看了眼又输给自己的阿娘,眨巴着眼睛道:“莫不是阿娘身体还没好,这才输给沐儿。” 她没赢过一局。 面子还真有些挂不住。 谢昭昭干笑两声,天赋面前她也不好狡辩什么了。 不过,他说什么,伤没好。 谢昭昭看向不远处的裴恒,他还受着伤呢,险些给忘了。 这家伙虽然不大度,爱吃醋,但绝对是好男人一枚。 可不能跪坏了。 “沐儿,阿娘渴了,让你爹爹给阿娘倒杯茶来。” “好嘞,沐儿这就去。” 话才落,朝着爹爹飞奔而去。 就说吧,他还是爹爹的好大儿。 第179章 心病 谢昭昭儿子殷勤的小模样,一下明白过来。 小机灵鬼! 明明心里担心他爹爹,才故意说伤势未愈的话。 到底还是年纪小。 不过,他才四岁呀。 长大以后那还了得。 裴恒亲自斟茶,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谢昭昭也不是真的要为难他。 再说,跪坏了,她也心疼。 虽有些气他,但也不是真生他的气。 谁让他这个人她就是喜欢呢。 今日是重阳,不能登高望远,裴恒打算亲自下厨弥补。 做了沐儿糖醋排骨,昭昭喜欢的鱼头烧豆腐,又炝炒莴苣丝,煎鸡蛋,另做了鸡汤面做主食。 听风在厨房找到裴恒,看到正在炒鸡蛋,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用力又看了眼,他是不是看错了,大人居然亲自下厨? 府里的厨娘呢,管家怎么不管,怎敢让大人亲自下厨。 大人是在府中养伤,不是做这种活计的。 “大人!” “何事?”裴恒有些不满的开口。 不过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鸡蛋要热热的才好吃,冷了会有腥味,所以裴恒放在最后炒鸡蛋。 听风看着盘子上金灿灿的鸡蛋,更是震惊。 就这品相不比酒店的差,而且这香味,太香了。 听风看到大人的眼神,连忙收回脑子,正色道:“大人,小王爷传来消息。” 裴恒知道,此信必然机密,不然听风不会如此着急。 裴恒先让丫鬟将菜送去房间:“让夫人和公子先用,不必等我。” 然后看了听风一眼:“通知王先生书房议事!” 听风不敢耽误,连忙去找人。 王先生等人正要用膳,不过听到议事丝毫不敢耽搁,连忙跟去。 王先生等人到之时,裴恒已经看完信。 大臣每日进宫的记录都有,只是独少了四月初三那日。 若一处找不到可能是意外,若处处都查不到,那便是人为了。 锦麟卫是四月初五晚围了裴家,母亲是四月初六进地宫,跪了整整一日,皇上终肯见她。 只是,回府没多久母亲便吞金自杀。 裴太傅觉得自戕是大罪,又觉裴家是因她连累,匆匆下葬。 裴恒因为皇上一道贬谪旨意,即刻离京,甚至没有见母亲最后一面。 如此这般,反倒是坐实了皇上便是幕后之人。 毕竟,这所有一切,他才是得益者。 裴恒知道天家无情,国公府薄情。 但现在看,皇上和国公府都知道结局,唯有母亲不知。 却毅然赴死。 虽然那日的查不到,但临近日子进宫的大臣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或者,对方是故弄玄虚。 “雍州的事查得如何了?”算时间,也该有消息了。 “属下刚收到来信,还未来得及呈给大人。”王先生本就打算呈上的。 只是收到信时已经正午,怕打扰大人用膳,这才打算等大人用晚膳后再通禀的。 裴恒很快看完,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意:“魏王果然派人去了雍州。” “雍州节度使聂远峰手握重兵,皇子结交番将,只怕有所图谋。” 王先生大惊,难不成因为魏王忌惮皇上重用秦王,所以打算动手了。 “聂远峰虽是武将却也不是没脑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价值,魏王又能给他什么?” 魏王没有足够的诚意打动不了聂远峰,可若诚意足够,也会引来皇上忌惮。 聂远峰做了皇上这么多年的看门狗,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收买的。 皇上一直在平衡朝堂关系,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正好可以借此事打破。 番将不得离开守地,聂远峰没有上京给皇上拜寿,聂夫人却携儿女来京。 聂远峰便是当时的锦麟卫指挥使,想来,总是知道些内情的。 “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裴恒想了下道。 “大人请吩咐!” “聂远峰自是忠心,可伴君如伴虎,未必不给自己留退路,毕竟……”裴恒话没有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先生一眼。 王先生却是立刻明白:“属下知道了,立刻让人去办。” 容与现在接的是聂远峰之前办的差事,替皇上做的事多少有些见不得光。 若哪一日见了光,必然要找个替罪羊。 容与是宗室,最坏也不过是贬为庶民,不会诛九族。 毕竟真要诛九族,陆姓皇室也灭绝了。 可聂远峰不同。 他有妻儿,就得给自己多留条退路。 裴恒不是要找他麻烦,只是,他只想知道母亲真正死因。 他不想母亲死得不明不白。 裴恒拿起笔,写了封信交给听风:“这封信交给刘御史。” 刘御史这个人性子太耿直了些,这两日朝堂的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些。 不然,为自己招来祸患,还真是不好收场。“是!” 谢昭昭正问沐儿,她这些时日不在,裴恒是不是一直就如此忙碌。 这些日子说是在养伤,却和在衙门当值没什么区别。 才刚能下床便在外间处理政务,这几日身体好些,便又去了外院书房。 说好了今日按好好过重阳节,他倒好,撇下他们母子二人又去议事了。 “爹爹之前更忙,”裴沐如实道,“之前我和爹爹都是宿在外书房的。” 爹爹不管是去衙门还是在书房议事都会带着他。 除非进宫或者不在京中。 “爹爹总想早日治好阿娘的病,如今,想来是遇到十分棘手的事。”裴沐皱眉道。 “天大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你爹爹倒是知道让我们俩吃饭,倒是一点不爱惜自己。”谢昭昭是气他不知心疼自己。 人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爱惜自己才能有力气爱别人。 “阿娘说的是,等一会儿阿娘用晚膳,有了力气再去教训爹爹,阿娘快尝尝鸡汤面,爹爹说鸡汤滋补,给阿娘补身体的。” “就你会哄阿娘开心。” “那我们快些吃,一会儿再让厨房做两道菜,给爹爹送去。” “多谢娘子心疼我。”裴恒已经进来,在谢昭昭身边坐下。 便是普通的白色衣衫也让他穿得气度不凡,因为受伤的关系,清瘦了不少,看起来倒像个翩翩书生。 只是那一头白发碍眼,她一定要寻个方子把他的头发治好了。 “谁心疼你,是沐儿说你总是胃痛。”谢昭昭嗔他一眼。 裴沐点头,爹爹总是晚上喝酒,有次醉酒看着阿娘的画像流泪,还吐血了。 干爹请了太医来,太医说爹爹脾胃不好,又肝气郁结,说爹爹这是心病。 第180章 阴沟里的老鼠 裴恒看向一旁的儿子,小家伙悄悄朝他眨眼。 虽然的确不假。 但倒也不必如此帮他在夫人面前卖惨。 他当然知道夫人是极心疼他的。 “爹爹,快用膳吧,之前的节日都错过了,今日是重阳佳节,爹爹和阿娘晚上陪我放孔明灯许愿可好?”裴沐一脸期待。 再小一点他也不记得有什么节日,但从他晓得这些节日之后,他们一家还未一起庆祝过。 春节,端午,中秋都错过了,幸好还有重阳可以庆祝。 谢昭昭被沐儿说得也是一阵心酸。 二人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儿子,齐齐道:“好!” 虽然不能登高,但放孔明灯祈福还是可以的。 “那一会儿用晚膳爹爹陪我做,阿娘来写上愿望。” “好!” 裴沐抬起小手给爹爹和阿娘夹菜:“爹爹和阿娘快些好起来,等下雪时我们再一起堆雪人。” 已经重阳,那就离下雪不远了。 谢昭昭看向墙上那幅画,她记得她当时用炭笔画好之后就放在藤筐里了,还未来得及让裴恒重新画。 也不知他何时画的。 不过,房间倒是处处都是她和沐儿的画像。 沐儿说书房也有,不过,没有挂出来,都放在卷缸里。 等她身体好了,自是要将画都取回来的。 “好,等下雪时,带你和阿娘去庄子住段时日,爹爹教你狩猎。” 裴恒这话一落,不止裴沐,连谢昭昭都一脸期待。 她也想狩猎玩。 毕竟这在现代可是违法的。 她大学时一位室友的老爹打了几只野鸡被拘留罚款了。 裴恒看母子二人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唇角勾起几分笑意。 他打算年前都在府中养病,正好多陪陪他们。 那处庄子是母亲的别院,当年裴家的家产罚没,倒是没有动这处庄子。 这些年容与一直派人修缮打扫,并没有荒废。 裴恒这次倒没有食言,和沐儿一起做了孔明灯。 院子上方的孔明灯越升越高,裴沐闭眼许愿。 他希望他们一家永远不要分开,他希望爹爹和阿娘不要受伤生病,他希望坏人都消失,他希望,若是可以他还想和二牛一起玩…… 他的愿望有些多,不过没关系,他放了好多孔明灯,神仙总能听到的。 谢昭昭和裴恒牵着手,一脸宠溺地看着认真许愿的儿子。 到底是个孩子。 陆容与站在院外,看到上空的孔明灯,唇角勾出一抹笑来。 不过,却迟迟没有进去。 “王爷不进去了吗?”南风疑惑。 王爷特意带了酒,说要和裴大人不醉不归的。 陆容与过了许久才摇摇头:“不了。” 他们一家三口难得一起过节,他就不过去打扰了。 “王爷可要回府?” “去……明月楼!” “是!” 锦麟卫地牢 谢慧敏感觉到一丝光亮,眯着眼睛抬头朝不远处看去。 她被关在地牢里几个月,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最痛苦之时,她求裴恒杀了自己,偏他不肯杀她,却日日折磨她。 “裴恒,是你吗?” “是我!” “原来是陆小王爷,怎么,是要再杀我一次吗?” 谢慧敏声音嘶哑,笑容也诡异的厉害。 这个男人比裴恒更狠毒薄凉。 她本以为,他对她总是有几分情的。 没想到他却对她痛下杀手。 不过,杀了她也好。 她早活够了。 陆容与走到她面前才开口,谢慧敏手脚都锁着铁链,身体只能被迫站着。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今日来告诉你个消息,谢昭昭的蛊毒解了。” 谢慧敏冷笑一声:“这不可能,你休想诈我的话。” 裴恒什么方法都用过了。 她不会上当的。 这辈子他们都休想知道解毒之法。 “他们以彼此心头血为引,蛊虫已死,谢慧敏,留着你已经没用了。” 谢慧敏听他说完,表情震惊又不可置信,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近乎癫狂。 “不可能,绝不可能,从没有人活下来的,你让裴恒来见我,让他来我。” 她知道裴恒不喜欢她,不会娶她。 但她也不想看到他们二人白首到老。 他让他们鹣鲽散,圆镜破,一生不得相守,痛苦地活着。 陆容与轻笑了一声:“他正在府中陪着妻儿,没空来见你。” “不,你让他来,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他,很大的秘密……” “谢慧敏,”陆容与打断她的话,“哪怕是天翻地覆的秘密他也不会见你,他幸福得很,不会见你这种阴沟里见不光的老鼠。” “不,你不知道,我不与你说,”谢慧敏拼命地摇动的着锁链,丝毫不顾身体的疼痛。 本就沙哑的声音更是刺耳的厉害,“他难道不想知道他母亲的死?” 陆容与抬眸,她果然知道。 谢慧敏见他沉默大笑着开口:“你让他来,让他来,我告诉他。” “不必了,他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他的仇他会亲自报,谢慧敏,当日是我失误,没有杀了你这个祸害,否则便不会害他们夫妻分开这么久,今日,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杀我,好啊,杀了我,到时你们一样得死,因为将来坐上皇位的……”谢慧敏的话戛然而止。 陆容与的飞刀已经插进她喉咙,谢慧敏嘴角溢出血来。 “谁坐皇位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 他不会再信她的鬼话。 当初就是因为信了她,才埋下这么多祸患。 本以为裴家平反毅之日子会好过。 却不想,麻烦一个接一个。 既如此,他何必要知道未来之事。 因为无论何事,他们都会同心协力,共同对付。 若他注定要搅个天翻地覆。 他陪着便是。 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陆容与:“你会后悔的……” 身后的锦麟卫进来确定谢慧敏已死,不过,因为上次的事,陆容与这次谨慎许多,令人割其首级后再行安葬。 毕竟,她也姓谢,想必谢昭昭也不愿她暴尸荒野。 陆容与了了心头一桩事,走出地牢时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他说谢慧敏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这些年做的事又何尝不是? 陆容与看向皇宫的方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第181章 珍惜眼前人 谢昭昭知道谢慧敏死了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 “哦!”谢昭昭表情有一丝怅然。 陆容与因为上次失误必然内疚,如今她蛊毒已解,自然不会再留她性命。 谢昭昭觉得这份怅然应该是来自原主,毕竟她对谢慧敏是没什么姐妹之情的。 但原主对这个堂妹有很深的感情。 谢慧敏在自己家一直被压榨,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原主家里。 谢慧敏有心机,把原主拿捏得死死的,原主对她的确像亲妹妹一般疼爱。 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嫁妆银子都给她。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对她心存不忍。 “不高兴?” “倒也没有,只是多少有些唏嘘,”谢昭昭叹了口气,“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若不是她一条道走到黑,她本该有自己灿烂的人生。 “没有什么该不该,一切都是自己选择。”裴恒在谢昭昭旁边坐下,“我不信什么虚无的梦,昭昭,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谢昭昭猛地看向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知道了?” 裴恒握住她的手:“什么?” “你说的没错,要珍惜眼前人,”谢昭昭话未说完,被外面的脚步声打断。 裴恒不悦皱眉,却听外面的听雨道:“大人,宫里来了旨意,请大人入宫。”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宣旨?” “应是南疆之事,不用担心,若皇上疑我,来的便不是传旨公公。” “看来你这病是不能好好养了。”谢昭昭心疼道。 皇上倒是会使唤人,朝中那么多大臣,非要召见一个在家养病的。 “只是议事,无碍的。” 他的伤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日常生活无碍,短时间内不动内力即可。 外面传口谕的公公还在等着,裴恒不好耽误太久。 很快更换了官府,那一身绯色倒是衬得他一头白发越发风流倜傥。 只是,他最近受伤瘦了些,身上的官服略有些宽松了。 “不论何事,我等你回来。” 自古权臣,名扬千古的不少,可平安到致仕的实在不多。 他本还想着过几日皇上寿辰,借养伤的名义不去,如今看怕是不行了。 裴恒到的时候,正巧在宫门口碰上陆容与的护卫。 很明显,他就是在此处。 南风一脸着急:“大人,秦王和皇上在太极殿吵起来了,我家小王爷让属下等在这里告诉大人,此事尚未有定论,大人莫要轻易开口。” “到底出了何事,因何争吵?” 南风摇头:“崔大人月前往山东查赈灾粮一案,回京途中在京郊遇刺了。” “可有受伤?”裴恒紧张道。 “中箭昏迷,在那些刺客身上发现了魏王府的腰牌,秦王正是为此进宫,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裴恒皱眉,便是发现了魏王府的腰牌,魏王也可以栽赃陷害为由不承认。 秦王进宫兴师问罪,太过冲动。 父子关系才缓和,就如此让皇上难堪,怪不得皇上生气。 此前山东大旱,朝廷的赈灾粮却没有到百姓口中,饿死数万百姓。 皇上大怒派崔大人前往山东调查,如今真相马上水落石出,人却在京郊出事,明显是朝中有人贪墨。 裴恒到时皇后也在华清殿,虽然赐了坐,但皇后脸色也不好。 秦王跪在下首,身边散落着奏折,额头上的伤应该是奏折砸的。 皇上脸黑如铁锅,可见被气得不轻。 “孽障,如此便轻信了别人的挑拨,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就该让你滚回你的封地去。”皇上怒道。 裴恒面上不显,心中大惊。 若秦王去了封地,便是彻底失去了争太子的资格。 “若父皇执意包庇,儿臣宁愿去封地,从此不问朝事,眼不见为净。” 秦王素来知礼,性子有些优柔,倒是少见这么刚硬的时候。 这其中必有缘由。 皇后娘娘开口:“川儿,莫要再说这些气话气你父皇。” “母后难道还看不出父皇的偏心吗,他只是不喜儿臣,儿臣无错,现在是,八年前亦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孽障,如此昏聩无用,莫要在朕眼前丢人,即刻滚回你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裴恒一看这情况,连忙跪下道:“皇上,此事个中缘由还有待调查,莫要中了他人离间之计。” 陆容与附和:“皇上,毅之的话有道理,定是有人借此离间皇上和秦王父子之情,其心可诛。” 皇上脸色并未好看:“你二人同他一起长大,莫要再替他说话,朕给过他机会了,是他太不争气,一而再地让朕失望。” 秦王闭了闭眼,又看向坐在高台上的皇上:“父皇可曾信过儿臣一次?” “儿臣自小懦弱,先前那个太子之位便战战兢兢,生怕出一丝一毫的错,儿子虽无错,却也无大功,儿臣知道父皇早想废了儿臣,其实,这些年儿子被圈禁东宫,反倒过得踏实,再不会担心做不好父皇交的差事。” “如今父皇让儿臣参与小朝堂议事,儿臣知道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儿臣,希望儿臣出错,其实今日儿臣来太极殿,府中幕僚无一人同意,是儿臣执意如此。” “儿臣虽愚钝,却眼不瞎,耳不聋,儿臣日后可以不坐那个位置,甚至不做秦王,只做庶民,但大齐的江山不该交到魏王那等人的手里,否则,儿臣死不瞑目。” 皇上一拍桌子,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你在说什么鬼话,魏王在礼部操办朕的寿辰,从未派人出过京。” “父皇要杀一个人,需要自己动手吗,只要一个眼神,多的人替父皇除去眼中钉,魏王亦如此,魏王之所以敢留下令牌,早就谋算好一切。” “川儿,莫要再说了。”皇后出声阻止,脸色惨白。 秦王眼尾泛红,只是却并未有眼泪,看了眼皇后,最后看向皇上。 这是自他知晓事情以来,第一次直视自己的父亲。 是他的父亲,更是皇上。 秦王叩首:“儿臣不能给父皇贺寿了,儿臣恭祝父皇福寿绵延,身体安康,儿臣去了。” “殿下!”裴恒下意识道。 当年之事或许是皇上一手操控,但太子的确不知。 他性子敦厚,从未有过这般与人激烈争执的时候。 更何况是皇上。 而之前他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可见秦王决绝。 第182章 不失傲骨,不堕门楣 秦王目光缓缓看向裴恒:“你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决,是我对你不住。” 说完,无一丝眷恋地离开。 皇上目光直直地看向秦王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言。 裴恒和陆容与对视一眼。 皇上召他进宫之意应也是有阻拦之意。 毕竟他和容与同秦王一起长大,只是未曾想向来墨守成规,优柔寡断的秦王今日如此果决。 皇后娘娘身体摇摇欲坠,在宫女的搀扶下才起身:“皇上,臣妾告退。” 皇后说告退时声音有些哽咽,看向皇上的眼神更是让人不忍。 皇后为皇上诞下两子一女,如今腹中又有了骨肉。 秦王是他们的长子,一出生便被立为世子,后又立太子,自然是寄予厚望。 如今离京,相见无日。 皇后又怎会不难过。 裴恒和陆容与连忙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皇上坐在殿上,脸色并不好看。 “毅之,此事交由你调查,无论如何,朕要一个真相。”皇上扶着龙椅的手,青筋明显,显然也是动了怒。 裴恒心中一紧,不过还是应下。 不管是不是魏王,秦王和皇上之间嫌隙已生,再无转圜余地。 不过,今日秦王也给皇上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了解皇上,秦王也了解皇上,自然能想到此处。 秦王放弃夺嫡,而魏王从今日起,也基本在皇上心中失去资格了。 年长的两位皇子同时折损,裴恒倒开始怀疑,这受益者到底是谁了。 若不是魏王,那这一局可就太过高明了。 除了堂上那位,谁还有如此手段。 裴恒垂眸,没有继续再想,恭敬道:“臣领旨。” 皇上似是真的累了,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裴恒从太极殿出来,表情复杂:“秦王不是这般冲动的性子。” “人生境遇大起大落,性子改变也没什么。”陆容与抬头看天,目光又落向远方。 “这倒不像你说的话,崔大人的事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边走边说。” “你可还记得先前东宫那位崔良娣?”陆容与道。 裴恒点头,太子当年大婚时裴家还未出事,他还在京中,倒是有些印象。 东宫被封禁之时,有人对太子无礼,崔良娣秉性刚烈,怒斥宫人说殿下不再是东宫太子,可仍是皇上长子,折辱太子便是欺辱皇上。 后在争执中,不慎摔倒。 她当时怀有身孕,东宫被封,没有良医,是崔良娣的婢女拼死求医,大夫去了,却错失良机,只保住了孩子。 崔良娣的死倒是唤起了皇上的怜悯之心,东宫封禁期间不再缺衣少药,宫人也不敢再折辱。 那位崔大人便是崔良娣的兄长,亦是有骨气之人。 这兄妹二人出自清河崔氏,虽家族没落,仍不失傲骨,不堕门楣。 他一直以为陆堇川早忘了崔良娣,如今看他为崔大人据理力争,才知他从未忘记。 “那时你已经在边城,自是不知,崔良娣留下一子,比沐儿年长两岁,我见过几次,倒是极似其母。” “崔大人的伤势如何,带回的那几个杀手呢?” “都在锦麟卫大牢关着,皇上未下旨之前,我没有让人审,不过,其中一位确是魏王府之人。” “秦王可知?” 陆容与点头:“他应是知道,只是我也纳闷他为何不提。” 裴恒默了一瞬,无论如何在秦王出京之前他要见他一面。 陆容与直接让人将杀手移交大理寺,锦麟卫光明正大押送。 本以为路上会有意外,谁知风平浪静得让人不可置信。 裴恒回府之时正是晚膳时分,刚摆了膳,裴恒正好进来。 谢昭昭打趣,他是闻着味回来的。 裴家之前食不言寝不语,可是这规矩被谢昭昭改了。 她就喜欢一家人一边聊天一边用膳。 自然问起宫中之事,裴恒也没有瞒她。 谢昭昭知道历史上的夺嫡多残酷,天家没有什么父子兄弟情义。 但知道和发生在自己眼前是两码事。 其实之前她在明月楼远远的见过一次秦王。 温润如玉,看面相便知是守礼之人。 秋娘认出来了,只是因为当时他微服,身边又带着个孩子,不好上前打扰。 “你为何不连夜审那几个杀手,他们招了,秦王不就不用离京了。”谢昭昭有些同情那个秦王了。 “若是他执意离京呢?” 谢昭昭一愣,可不是嘛,仔细一想,秦王还真是如此。 他是中宫嫡子,还有一弟一妹都是他的助力。 而且,他背后也有世家支持。 就他目前的形势也比魏王更有优势。 “可他为何要离京?” 身为皇子有时不是他争不争的问题,他的出生就意味着要争,要抢。 裴恒目光落在正吃东西的沐儿身上,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他是做父亲的人,倒是有些理解秦王为何如此了。 容与说他见过那孩子,极肖其母,想来是个聪明绝伦的小郎君。 秦王知道自己未必能成,不舍得拿儿子性命做赌。 再加上崔大人之事,心灰意冷之下离开。 秦王敦厚但并不是傻,索性将此事闹大。 一来让皇上疑心魏王,再者魏王也不敢轻举妄动,至少能保他几年太平日子。 “若果真这般,离开是非之地也好,到了封地,还能自在些。” 裴恒点头:“先用膳吧,要凉了。” 裴沐却一直没有插嘴,只安静地听着。 其实,他见过秦王府的那个小哥哥。 是姑婆带他出门时遇到的,那个哥哥也会解九连环。 只是他不会用九连环做灯笼,他教他了。 那个哥哥要离京了,以后就见不到了吗? 其实哥哥比二牛聪明,是他遇到的小伙伴里最聪明的。 他还想着若是以后有机会再和他一起玩,看来是不成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谢昭昭发现了儿子有些不对劲。 裴沐眨眨眼:“在想何时落雪。” 第183章 小需求 谢昭昭没有揭穿儿子的小谎言,平日跟小话痨似的。 今晚倒是格外安静。 尤其在说起秦王府的那位小郎君时。 沐儿听得很认真。 明显想知道他的消息。 裴恒自是也看出来了。 二人倒是都没问。 晚上,沐儿睡着后,二人才又说起。 “沐儿怕是见过秦王府那位小郎君。” “应该是!” “前段时间都是你带沐儿你不知道?”谢昭昭抬头看他。 “许是姑姑带他去的。” “姑姑和秦王很熟?” “姑姑教导过皇子公主们的功课,与他们关系都还不错。”裴恒并没有放在心上,沐儿态度有些好玩。 不过,裴恒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讨论下去, 手越过她衣襟往里探去。 谢昭昭本来还有些理智,可很快就没什么招架之力。 她好似也……有些小需求。 水到渠成的缠绵。 冬日的夜,深冷寂静,房间却是旖旎温暖。 …… 裴恒轻轻从床上起身,将衣服穿好后,出了房间。 裴恒才一出房间便感到一股冷风直扑面门。 天还未亮,黑夜似看不到尽头,便如这波诡云谲的朝局。 秦王今日离京,满朝文武却无人相送。 因为都知道秦王此去,归京无期,这辈子只能做个闲散无用的王爷。 而且,秦王是被皇上赶出京的。 日后便是想起,也只有厌恶。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陆堇川穿着黑色大氅,头戴玉冠,虽沉默却并不沮丧,反倒有种轻松之态。 “你我三人一同长大,情同兄弟,若京城还有值得我留恋的便是你们二人。我虚长你们三岁,这些年却是你们迁就照顾我,沦落如此,我心中有愧。” 他背后虽有世家支持,但那些人向来最会权衡利弊,不会把金子放在一个篮里。 就算他失势,他们也会找到新的势力。 而他们二人却是一直支持他,所以魏王才会视他们做眼中钉,几次加害。 “哥,莫要再说了。”陆容与声音哽咽。 他本以为毅之回京,他们兄弟团聚,好好辅佐他成为千古明君。 没想到,毅之回京,他反倒要离开。 此后三人怕是再难相聚。 不过,这是他的选择。 无论如何,他都尊重。 “崔大人还要有劳两位兄弟多照拂,若他醒来,就说我在封地等他,若醒不过来,便托人将他的骨灰送去封地。” “这个好办,只是恒还有一问,殿下遇事向来和我们商议,这次为何如此突然。”裴恒目光看着陆堇川。 陆堇川沉默许久,只说了句:“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毅之,容与,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陆堇川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豪气的做派倒是与平日完全不同。 裴恒总觉他话里有话,但他的性子,若不肯说便永不会说。 离开了也好。 京城的确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裴恒也饮了杯中酒。 陆容与也一口干了。 三人虽喝了不少,但都未醉,离开时秦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神色凝重:“保重!” 说完,上了秦王府的马车。 秦王离开,轻车简行,一小队人马消失在清晨的晨雾里。 待马车消失,陆容与才开口:“他到底在怕什么?” 怕到要这般狼狈离开。 “你觉得除了他和魏王,还有谁最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 “六皇子?” 六皇子是秦王一母同胞的兄弟,今年也十五岁了,马上便到开府封王的年纪。 陆容与不待裴恒开口又摇头:“秦王虽敦厚却并非无能,皇后出宫时六皇子年纪尚小,便时常跟在青雾公主身边,性子养的有些懦弱了。” 陆容与显然觉得六皇子撑不起这个担子。 裴恒点头,这点倒是认同,六皇子开口,三句话不离长姐。 对青雾公主的依赖尤胜皇后娘娘。 陆容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说青雾公主?” “尚不敢断定。” 但青雾公主的可能极大。 等崔大人醒来,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 裴恒才一回到房间谢昭昭便醒了,她隐约知道他早上出去。 不过那时太困了,就没有问他。 “去送秦王了?”谢昭昭下意识往他身上靠。 “嗯!” 裴恒却是往后退了下,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寒气,才刚脱了大氅,本是要在旁边坐一会儿再靠近,没想到她竟醒了。 谢昭昭却不肯松手,将他扯进被子里:“他倒是走得潇洒,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崔大人遇刺的案子,看似只是查案,但其实危险重重。 还有之前支持秦王的那些家族,只怕他们也是措手不及。 所以,秦王才如此匆匆,他是生怕自己走不了吧。 “能全身而退已是难得。”裴恒唏嘘。 历来,夺嫡失败的皇子,哪有活着的。 秦王及时止损,倒也明智。 只是,的确是留下个烂摊子。 日后朝局只怕是更加混乱了。 皇上维持多年的平衡,一日之间彻底打破了。 “倒也是,倒了这个势力,别的势力就会冒头,且看吧,这几日朝堂必定有出乎意料之人大放异彩。” “夫人竟有如此见底。” “这有什么稀奇,朝堂上不会只有一股风,走了一个,便要起妖风了,我觉得查案的事你还是莫要太上心了,也许拖一拖,答案自己就出来了。” 裴恒点头,倒是认同他这话,手在谢昭昭鼻子上捏了捏:“夫人果然聪明,案子证据不足,自然要等崔大人醒来再说。” “那我要再睡会儿,冬天起早真是太难了,你陪我。”谢昭昭靠进裴恒怀里。 昨晚闹得晚,又早起送秦王,裴恒也没睡多久。 这会儿暖玉温香,竟也是很快睡着。 沐儿醒来发现房间静悄悄的,爹爹和阿娘竟然都没醒。 平日爹爹可是起得最早,今日倒是稀奇,定然是伤势没好的缘故。 他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悄悄出了房间。 听雨看到小郎君出来,才刚要开口,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待走远了才道:“爹爹和阿娘还在休息,莫要吵醒,今日厨房晚些再送膳,你先陪我练会儿拳。” 第184章 当然,你说最爱我 在裴沐心中,阿娘虽然已经痊愈,但难保日后没有坏人。 他还是要早些变得强大。 所以,每日练功不曾懈怠。 听雨最能感受到小主人的进步。 一开始他不敢用力道,生怕自己笨手笨脚伤了他。 如今已经可以用五分功力,小主人进步神速。 若如此下去,不需一年,小主人的功夫便在他之上了。 谢昭昭和裴恒醒来时沐儿已经练了拳,还背了三篇书。 谢昭昭再次感叹,她上辈子一定行善积德,所以老天才会送他这么好的儿子。 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把儿子搂进怀里又抱又亲的。 夫人对他从未如此热情。 虽然有些酸,但心中也是欣慰。 毕竟儿子也是自己的。 崔大人遇刺的案子进展得慢,皇上问了几次,裴恒都是一句话,证据不足,尚不能定论。 皇上之后便不再过问,时间一转便是皇上大寿。 今日宫宴一家三口都出席,裴恒位置靠前,家眷自然也靠前。 谢昭昭的位置和方序秋挨着。 倒是方便二人说话。 谢昭昭第一次参加宫宴,规矩裴恒已经告诉过她。 方序秋也提醒她,宫宴上的东西少碰为妙。 一开始谢昭昭是挺期待的,但到了才知菜都是冷的,糕点也有些发硬。 或许一开始口感是好的,但因为耽误久了,就失了口感。 所以,她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不止她,谢昭昭发现,大家都不怎么用。 甚至,连节目都乏善可陈。 谢昭昭无聊得都有些想念春晚了。 同样是晚会,春晚可比这个有意思多了。 只是,这等严肃场合谁也不敢当众打瞌睡。 虽然无聊,但每个人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毕竟,一不小心,小命都可能没了。 裴沐规规矩矩地坐在裴恒身边,小小年纪便很有气势。 父子俩往那一坐便知不好惹。 裴恒的位置在裴国公上首,皇上似乎是故意气裴国公一般,让裴恒处处压他一头。 偏裴国公只能忍着。 歌舞虽一般,但倒是风平浪静。 直到南疆使团上前贺寿。 谢昭昭抬头看了眼,那个大祭司一副神棍打扮,人瘦得眼睛凸起,看样子就很会作妖。 裴恒一脸淡定,像是从未见过此人似的。 大祭司在裴恒手中吃了大亏,也避着他的锋芒。 “代我王恭祝皇上千秋万岁,福寿同昌。”大祭司带着使团行了南疆最高拜礼,又让人呈上礼物。 “大祭司请起。”皇上心情不错。 丝毫不受前几日秦王离京的事情影响。 谢昭昭忍不住唏嘘,做皇帝的都恨不得多生儿子,稀罕的不得了,可儿子长大反倒当成仇人了。 大齐也给南疆王准备了回礼。 气氛和谐。 直到大祭司再次开口:“此行一为皇上拜寿,再者便是为我王求娶一位大齐的公主。” 如此大事,之前并无半点消息,裴恒都有些意外。 昭昭说朝堂要起妖风,实在没想到是从南疆刮过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总有种不好预感。 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谢昭昭莫名就想起这首诗,读过历史便知,和亲公主一生凄苦,没有善终的。 皇上显然也始料未及,摸着胡子犹豫起来。 梅妃挑了挑眉,这个时候她自然是不会开口的。 皇后看起来倒是平静,不过,宫中人惯会隐藏情绪。 只怕心里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毕竟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青雾公主。 前脚秦王离京,后脚南疆求娶公主,怎么看都像是冲着皇后来的。 皇后这胎太惹人注意了,许多人要坐不住了。 大祭司看皇上不说话,再次行礼道:“我王诚意求娶大齐青雾公主,我王说,若能得偿所愿,愿向大齐称臣,岁岁纳贡,永以为好。” 皇上听到称臣纳贡有些心动。 若用一个女子能解决的问题,又何必用千军万马,劳民伤财。 青雾公主今晚自然也出席了宫宴,自始至终都面色平静,仪态端方。 皇上目光落在青雾身上,这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也是最得意的女人,远嫁他的确不舍。 而且…… 皇上显然也想到了皇后。 “大祭司,青雾是朕最心爱的女儿,朕已为她选好驸马,此事怕是不行啊。” 皇上虽然拒绝,但语气中也并未完全把话说死。 只是选好又不是已经成亲,那就代表还有变数。 “皇上,我王为娶青雾公主,愿以二十城池为聘。” 南疆使臣再次加了筹码,皇上倒是表情复杂。 “此事朕还要考虑,大祭司归期尚早,说不定日后有更好人选。” 南疆使团带来的歌舞和他们的野心一样精彩。 只是,大家都无心观看。 知道朝堂肯定不会平静,但这动静太大了。 欲速则不达。 魏王和梅妃这次出手有些太狠了。 宫宴结束的有些晚,已经过了沐儿平日休息的时辰。 马车上便在裴恒怀里睡着了。 谢昭昭低头在儿子脸蛋上亲了亲,虽然聪慧,但到底是孩子,睡着的时候就像个软萌的小团子。 “还有我!” 裴恒等了半天,谢昭昭的吻都没有落下,一脸委屈道。 “你多大人了。” “谢昭昭,你说最爱我的。” 嘴上说着最爱他,可每次亲完沐儿都忘了他。 “这个也要争?” “当然,你说最爱我。”裴恒咬重最字,在乎得很。 他不是要和儿子争,而是要做她心中的最。 谢昭昭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下,却不想沐儿竟在这时睁开眼。 眼睛有些红,表情和刚才的裴恒如出一辙的委屈。 “阿娘也说最爱我。” 谢昭昭忍不住扶额。 他们看她的表情就好像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她其实不是撒谎,就只是这种事吧,有时候不能太较真。 其实第一第二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都在她心里。 父子二人都巴巴地看着她。 谢昭昭点了点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好吧,一个是我最爱的夫君,一个是我最爱的儿子,榜单不一样,分量都一样重,我的心里只有你们。” 第185章 凭什么不能摸 裴恒勾了勾唇,淡淡的笑出声,父子俩对视一眼,一起亲向谢昭昭脸颊。 “阿娘也是我最爱的阿娘。”裴沐抬头看着谢昭昭,小手臂抱着她的脖子。 白净粉嫩的小脸因为刚才睡觉的缘故,压了一团红印,倒显得越发可爱。 谢昭昭忍不住和儿子贴贴,马车却在这时突然停住,母子俩身体猛地朝前跌去。 幸好裴恒眼疾手快,及时拉住,正要开口问出了何事,便听外面道:“裴大人,青雾公主护卫明哲求见。” 谢昭昭看向裴恒,之前她尚未恢复记忆,倒是听到些他和青雾公主的传闻。 林婉宁也几次暗示,青雾公主至今未嫁是在等裴恒。 皇上今日说为公主选了驸马时,目光似无意地看向裴恒。 不过,裴恒这张脸虽然招人,但谢昭昭信得过他的人品。 若是经历过生死,她还怀疑他对她的心,那这日子倒不如不过。 “你和沐儿先回府,我去去就回。” 明哲是青雾公主的护卫,也是心腹,向来是不离她身边的。 他亲自来请,自是紧急。 看来,南疆这次突然求娶,青雾着急了。 她这些年不成亲自是有自己的野心,有野心并不是坏事。 历朝历代参与朝政的公主不在少数,并非先例,自也没什么稀奇。 谢昭昭点头,倒是沐儿小脸鼓鼓的,蹙着眉,有些小脾气。 “爹爹是去做正事,莫要气了。”谢昭昭轻轻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脸。 沐儿撇嘴:“我不是气爹爹,阿娘,青雾姑姑会去和亲吗?” “你不想她去吗?” 裴沐摇头:“不想,女儿不能远嫁,否则会被婆家欺负,也不能用女儿的嫁妆给家里的儿子娶媳妇。” 青雾姑姑嫁去南疆,离京城这么远,她受了欺负没人替她撑腰。 还有十座城池的聘礼,既然是给青雾姑姑,那青雾姑姑才该是城池的主人。 不属于大齐,也不属于南疆。 谢昭昭笑:“你懂的倒是不少。” “我早就知道了,是王家阿婆说的,我听到了,王阿婆舍不得秋霜姑姑远嫁,也不让赵磊叔叔的聘礼留下给大牛二牛娶媳妇,王阿婆疼女儿,皇爷爷不疼女儿。” 他当时就想,若是日后有了妹妹,也不能让她远嫁。 最远就到隔壁。 而且,还要给妹妹攒丰厚嫁妆。 “沐儿说得没错,不过,现在尚未定下,青雾公主说不定不用嫁去南疆。” “真的?” “等你爹爹回来我们就知道了,你和青雾姑姑很熟?” 裴沐点头,很认真道:“阿娘生病时,青雾姑姑帮了爹爹很多,青雾姑姑也没想嫁给爹爹。” 他第一次进宫便听到宫女说小话,说皇后娘娘要给青雾公主指给爹爹。 他一开始不喜欢青雾姑姑,觉得她要抢占阿娘的位置。 后来他听到青雾姑姑告诉姑婆说她不会嫁给爹爹。 她不想当年的悲剧重演,她付不起这个代价,爹爹也付不起。 他当时不太懂她说的是什么代价,后来问姑婆。 姑婆看他好奇,便告诉了他。 当年祖父与祖母一见钟情,后来娶了祖母,祖母也是公主。 驸马不能参政,所以祖父只能做有名无权的太傅。 后来,祖父后悔了。 他恨祖母误了他,误了裴家。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明明是祖父的错,却无端让祖母承受结果。 祖父就是阿娘说的那种既要又要,想那么美,什么好事都该紧着他不成? 无耻! 他没有见过祖母,但祖母一定是顶好顶好的人。 因为姑婆提起祖母时眼睛有些湿润,又沉默了很久。 他感觉得到。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谢昭昭摸摸儿子的脑袋。 “阿娘不在的时候,我要帮阿娘守着你的位置,不许旁人沾染分毫。” 其实,爹爹自己做得就很好。 那个婉宁县主总是来见爹爹,爹爹一次都没见她。 谢昭昭抱着儿子:“阿娘谢谢你。” 她失去记忆那段时间,但凡裴恒动了一丝念头,他们之间就回不到现在。 “阿娘好香。” “那多抱会儿。” 谢昭昭让儿子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一开始小家伙还给她说着话,很快便又睡着了。 他年纪小本就是强打着精神,这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 下车时听雨抱他下的车,他似是感觉到不是阿娘熟悉的气息,抬起眼皮看了眼,又合上眼睛。 谢昭昭本来靠在床上等裴恒回来,但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院里有动静,猛地惊醒,下意识就去握枕下的发簪。 自上次被陆景筠抓住,她特意请秋娘替她打了这支发簪。 看似普通,但簪身是玄铁的,锋利无比,她从来不离身。 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绝境。 直到听到裴恒和听风说话,她才松了手中发簪。 手心粘腻,竟是紧张的出汗了。 房间烛火跳跃,橘黄的烛光下,谢昭昭散着发坐在床上,人看起来格外的柔弱妩媚。 “怎么还没睡。” “刚眯了一会儿,听到你说话便醒了。”谢昭昭声音有些微哑。 “是我吵醒你了。”裴恒刚在隔壁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潮热的气息。 “你总是这么晚,快些休息,困死了。”谢昭昭打了个哈欠。 不是半夜悄悄出去就是晚归,她都习惯了。 “你不问青雾公主和我说了什么?”裴恒轻笑。 上次在酒楼碰到那次,林婉宁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过青雾。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在乎他了吗? “有什么话不能等明日,我现在要睡觉。”谢昭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腿直接放他肚子上,完全把他当人形抱枕。 裴恒看她这般姿势,只能配合,无奈笑了声:“好,睡觉。” 谢昭昭手搭在他胸口上,无意地从领口探了进去,闭着眼睛小声嘟囔:“谁像你那么小气,我可是大度得很。” 裴恒按住她乱摸的手:“裴夫人,我可不够大度,你再乱动,今晚都别睡了。” 谢昭昭抬手掐了一把:“你还是不是人,我就捂下手嘛。” 刚手心出了汗,这会儿有些凉,就暖下手嘛。 而且,她凭什么不能摸。 第186章 恋爱脑 谢昭昭几乎整个身子半抱半趴的在他胸口,她喜欢这样睡觉。 有安全感,而且容易入睡。 “冷?”裴恒握住她的手,的确有些凉。 谢昭昭趴在他胸口,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些疲倦:“刚听到动静突然醒来,以为有坏人。” 裴恒在她额头亲了亲:“不怕,不会再有上次的事了。” “以后晚上能不能不出去,冬天很冷嘛。” “好!” “那睡觉!” “好,睡觉。” 谢昭昭闭着眼睛,其实她当然是不喜欢他和旁的女子太过亲密。 青雾公主是不愿嫁给裴恒,而非不能。 她说彼此都付不起代价。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 因为她对自己未来有清晰的认知和规划。 她今晚第一次见到青雾公主。 皇后娘娘便是容貌出众被选中,而青雾公主容貌不输皇后。 明艳大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上位者的气势。 在席间,饶是那南疆大祭司说得天花乱坠,她也不曾有半分失态。 不管她是否有野心,都不得不说她是个有魅力的人。 她今晚召见裴恒,会不会改变想法? 她不该这么想,就算不信青雾公主,也该相信裴恒。 谢昭昭想到此,又往他身上贴了贴,调整了下姿势,腿直接压到他小腹上。 裴恒本就蠢蠢欲动的身体越发燥热,她是觉得他不会动她是吧? 大抵是被吵醒了,明明很困,但就是睡不着。 一会儿功夫,谢昭昭调整了好几次姿势。 腿一会儿放在小腹,一会儿又放在大腿上,直到,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谢昭昭打算装什么都没发生,悄悄移开时被裴恒捉住了腿。 “谢昭昭,你睡不着我们做点别的?”裴恒唇瓣有意无意的擦着她的耳尖。 不待她做出回应,吻已经落下。 谢昭昭被亲的七荤八素,早没了理智。 浮浮沉沉如一叶扁舟般随波漂浮。 …… 才用过早膳方序秋便到了,裴恒正好去衙门,只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你真让他管青雾公主的事?”方序秋道。 男女之间,或许一开始没有感情,但由怜生爱的也不在少数。 虽然她是昭昭的朋友,向着昭昭,但也不得不说,青雾公主那张脸不输昭昭。 裴恒的确做的很好,男人的爱一开始都是热烈的。 就像一开始,她也是真真切切的喜欢过郑三郎的。 他也曾为了她散去了身边通房,但那又怎样,还不是经不起时间考验。 “让不让的,他已经管了,再说,同为女子,我也不希望青雾公主远嫁,”谢昭昭倒是冷静,“青雾公主若真的嫁去朝中便无人能牵制魏王。” 就算秦王离开让皇上疑心魏王,但目前皇子中,魏王还是最有实力的。 皇后娘娘有孕,若魏王母子发动宫变,这龙椅便要易主。 魏王继位,裴恒就没有活路。 梁子结的太深,绝无和解可能。 所以,于公于私,这件事裴恒都得管。 方序秋点头:“的确如此,那皇上又是什么态度?” “皇上不会想不到这些,但又舍不得那些利益,如今权衡利弊罢了。” 在皇上心中,这些皇子公主不止是他的孩子更是属下。 身为父亲,他希望他的孩子有出息但顺从他。 身为上司,他希望他的属下能干且不能太和睦。 目前除了青雾公主,没有人能替代秦王和魏王分庭抗礼。 先是秦王离京,再是青雾公主。 怎么感觉后面像是有只手在推着似的。 都突然得毫无防备。 “你能想清楚就好,我还怕你胡思乱想。”方序秋是怕她难过。 她和青雾公主虽不算太深的交情,但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像林婉宁那种故作清高矜持实则矫揉造作的其实不怕。 但青雾公主,她实在是不放心。 “那就干脆不想,好好想想如何能让明月楼的生意更好。” “好主意!” 明月楼现在生意好,是因为客人觉得新奇,等这股新奇感过去,或者有其他店模仿,生意自然受影响。 二人商量一番,方序秋用了午膳才告辞离开。 下午,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变天。 谢昭昭补了个觉,醒来,天已经擦黑了。 沐儿兴奋得很,从外面跑进来:“阿娘,要下雪了。 雪落到他脸上,凉凉的。 虽然很小,但他知道是雪。 “第一场雪这么快来了吗?” “不快,我已经等很久了,阿娘,爹爹说要带我们去打猎。”裴沐兴致勃勃。 他已经盼了很久了,终于可以实现了。 他要猎一只兔子给阿娘做围脖,当然,狐狸就更好了。 但听雨说狐狸很难猎,一开始能猎兔子已经很厉害了。 裴沐这般一说,谢昭昭倒是想起来了。 不过,也不知裴恒有没有时间。 但她不好扫儿子的兴,便努力当好听众。 很快,琉璃过来说要不要摆膳。 谢昭昭看天色不早,晚膳未必能赶得回来,便道:“上吧!” 才正要动筷裴恒回来了,风尘仆仆的,黑色大氅上落了一层雪沫子,颜色分明。 裴沐从椅子上下来,小跑到父亲怀里:“爹爹,下雪了。” 裴恒解开大氅,笑道:“爹爹记得,上山狩猎是吧?” 裴沐兴奋点头:“爹爹答应了。” “自然,不过,的雪停了,下着雪,上不了山。”裴恒耐心给儿子解释。 说话间已经将大氅脱掉,琉璃连忙接过大氅,小丫鬟又捧了水进来让他净手。 说完,又抱起儿子,大步走了过来,在谢昭昭身边坐下才把儿子放到旁边。 “庄子里正好有温泉,这个时节泡温泉正好,不如叫上舅兄和郡主一起,人多热闹些。”裴恒道。 她入京这么久难得有空好好放松,身边有她信任的人陪着她自然高兴。 “你不是不喜欢人多?” “你高兴我最喜欢。” “我也喜欢阿娘高兴。”裴沐附和。 “那便如此决定。” “既然要热闹,不如请陆小王爷一起?”谢昭昭提议。 既然叫了她的好友,那也不能厚此薄彼,陆容与也是裴恒最重要的朋友。 裴恒挑眉:“你不是不喜他和我一起?” “因为阿娘也希望爹爹高兴啊,再说干爹现在是好人。” 谢昭昭点了点儿子的鼻子:“还是儿子聪明。” 裴沐兴奋得有些过分,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睡觉。 谢昭昭下午补了觉,倒也不觉太困,干脆就给他讲个新故事。 “沉香好可怜,他什么时候可以和阿娘见面,刘彦辰为什么不早些送沉香学本领,打也打不过,脑子也不聪明,三圣母到底喜欢他什么?” 谢昭昭:“……” 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概是因为恋爱脑,那刘彦辰是位书生,生得十分俊俏,大抵女子都喜欢这个类型。” “什么是恋爱脑。” “就是放弃自我,不爱自己,把所有精力都花在对方身上。” “被下蛊了吗?” “可以这么说。” “那还是爹爹好,爹爹是靠自己救回阿娘的,我比沉香幸福。” “是啊,幸福的小孩,你该睡觉了。”谢昭昭在他小脸蛋上捏了捏。 裴沐乖乖闭眼,没一会儿功夫便睡着了。 谢昭昭打着哈欠回到自己床上,裴恒放下手中的书,将人拉怀里。 “女子都喜欢俊俏的书生,你也喜欢?”裴恒刚虽然在看书,但也有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 谢昭昭刚为了给沐儿解释,倒是忘了这个醋坛子,随即正色道:“我只喜欢你。” 裴恒与她对视:“那杨铭呢?” “杨铭?”谢昭昭几乎要忘记这个人了。 “是!” 三年前他因病错过了科考,今日他在明年春日科考的各地士子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且人就在京城。 第187章 醋坛子要打翻了 卧室的光线不甚明亮,裴恒背对着光,半明半暗的一张脸上眉眼都深邃了几分。 谢昭昭睫毛颤了颤,心里咯噔一下,就这表情,难不成真遇到杨铭了? 书中没有提起过二人,不过,倒是隐晦地提过一句,裴沐回乡拜祭母亲时,坟前有祭品。 如此想来,是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意的,否则谢慧敏也不能挑唆成功。 “怎么,有他的消息要告诉我啊?” “若是呢!”裴恒眉色深了几分,一张脸上都写着在意二字。 “那我们就一起拜访啊,我和他认识多年,如今都在京城,怎么也算他乡遇故知了。”谢昭昭语气轻松。 不过,用词却也是用了心的。 否则今晚只怕醋坛子要打翻了。 “谢昭昭,”裴恒抱着谢昭昭腰的手用力了几分,“你怎么这般没心没肺。” 像是一阵风吹过就走,哪管水中的涟漪。 裴恒这一声谓叹不知是心酸多些还是宠溺多些。 “那你是想我对他有情有义还是对你和沐儿抛夫弃子,裴毅之,你不会自己有什么想法就来倒打一耙吧,老实交代!” 谢昭昭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好整以瑕的看着他,掌握了主动权。 “我没有!”裴恒盯着她眼睛。 “你说没有就没有,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少把你刑讯逼供的那一套拿家里,以后不许吃这些陈年老醋,否则,我就把你的茶换成陈醋,爱喝就让你喝个够。” 谢昭昭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势十足。 这才是谈判的姿势嘛。 可谢昭昭也只得意了一瞬,就被裴恒反客为主了。 “是我错了,”裴恒在她唇瓣轻轻亲了下才道,“夫人饶恕。” 他是无意中看到了名册上的名字,后又查了籍贯,的确是那个杨铭。 不到半日听风便把他的消息查得明白。 五年前他从边城进京科考,途经中州,正赶上当地闹鼠疫,他不幸染上。 这一耽误就是大半年,误了科考,身上的银子也花光了。 他这一路走到京城的确不易。 不过,便是如此艰难,他也没有失读书人的风骨。 半年多前到的京城,经朋友介绍在范家的族学教几位郎君读书。 其实,他在范家见过杨铭。 只是,那时他并不知那人便是他。 如从书卷中走出的文人雅士,一副读书人的好面相,也怪不得昭昭会念念不忘。 “青梅竹马的情意又如何,你同婉宁县主一样青梅竹马甚至谈及婚嫁,现在呢?”谢昭昭目光幽幽,“谁没有个少年时,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你,以后也会是你。” 就算是原主真真切切地喜欢着,那也不重要了,她不是原主。 谢昭昭低头,一点点描摹他的唇瓣:“裴恒,我们要好好过日子,否则对不起我们心口挨的那一剑。” 他们的余生是九死一生换来的,怎么能轻易辜负。 ……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三日,雪停的那日,裴恒兑现诺言,带母子二人狩猎。 顺便去庄子住些时日。 青雾公主的事,该做的已经做了,如今剩下的便是让皇上决断了。 便是皇上对南疆有所图,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大齐内部。 城外苍茫一片,一眼望去,银装素裹,谢昭昭心情都开阔许多。 “阿娘,好漂亮啊!”裴沐挑起半边帘子惊喜道。 其实,他不是没见过雪。 回京时的一路,断断续续地下着雪,只是,那会子,他心情不好,只躲在父亲怀里一路抽泣。 哪怕是再美的雪景,也无心欣赏。 远山连着远山,似看不到尽头,皑皑白雪在眼光下耀眼无比。 “想不想骑马?”裴恒见儿子跃跃欲试,有些不忍。 带他狩猎就是出来散心,躲在马车里实在是可惜了这一路风景。 天气的确冷,但男孩子也没必要养的在这般娇气。 裴沐想点头,又下意识去看谢昭昭。 谢昭昭嗔了裴恒一眼,不过到底是答应了。 “不许跑得太快,帽子戴好。” “阿娘放心,爹爹把我裹在大氅里,很暖和的。”裴沐道。 之前爹爹就是这样的,他靠在爹爹怀里还睡着了呢,一点都不冷。 “好吧,注意安全。” 裴沐重重点头:“阿娘放心,外面还有舅舅和干爹在,我很安全的。” 裴恒见儿子迫不及待,抱着他下了马车。 今日天气放晴,出来狩猎的不少,看马车车辙,前面已经过去不少人了。 裴沐被裹在爹爹怀里,只露出个脑袋,看什么都好奇。 这个要问,那个也要。 裴恒对儿子一向耐心,每一个问题都细细做答。 一旁的陆容与吊儿郎当的,偶尔逗笑一句,一阵马蹄声自远处传来,还有儿郎的笑声。 没心没肺的模样,让陆容与想到当年的自己和裴恒。 裴恒显然也听到了,陆容与笑道:“是范家的几位郎君。” 裴恒听到范家两个字时笑容僵了一瞬,不会这么巧?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就是这么巧。 范家圣眷正浓,范二爷手握重兵,镇守河东多年。 便是连河东望族之首的郑家面上也要敬他几分。 范家武将出身,几位儿郎的弓马骑射功夫自然是好的。 这样的热闹更不会错过。 几位恣意飞扬的少年郎中还有一道身影。 月白的大氅,如月清雅沉稳,似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裴恒目力极好,一眼便认出那是杨铭。 他淡淡地回眸,说不出什么表情。 沉思间,几个少年已经追上他们:“容与哥,毅之哥。” 陆容与和裴恒少年时都曾和范二爷学过射箭,与范家是有些交情的。 “你们这是也要狩猎?”陆容与道。 “正是,难得有空,父亲不考我们学问。”范二郎道。 范家武将出身,对儿郎学问不算重视,但如今天下太平,重文轻武。 范家就是如今的圣眷也要做些打算,所以,才拘着家中儿郎读书。 几位儿郎底子都不太好,气走了好几位先生。 直到有位同族推荐了杨铭,大抵是年纪相仿,竟和这几位相处不错。 否则,不会今日也带着。 “杨先生,再快些,不然,可是连午膳都赶不上了。” 马车中的谢昭昭听到那句杨先生,心中一怔,难道是他? 又觉自己想多了,世上姓杨的多了去了,总不会这样巧。 第188章 原来是与你有几分相似 谢昭昭还来不及想,几位少年郎留下一句:“两位哥哥,我们先行一步。” 一阵马蹄声飞奔而去,谢昭昭也不再去想。 杨铭走在最后,他虽会骑马,但骑术不及几位精湛,又在雪地,不敢如他们一般恣意放肆。 不过,几位郎君只是放荡不羁,但心是好的,特意给他留了护卫。 途经裴恒和陆容与身边时,杨铭微微颔首。 他来京中半年多,在范家也有几个月,自然是听过二位的名头的,倒也远远见过几次。 二人也微微点头,陆容与待人走远才调侃道:“这位杨先生姿容倒是与你不相上下,范家不会打着请先生的名义招婿吧?” 听说这位杨先生明年要参加科举,学问很好,是范家主外放为官的族弟介绍的。 怕到时榜下捉婿定晚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裴恒凉凉地瞥他一眼,有点不想和他说话。 陆容与好笑地上前:“你这是生哪门子闷气。” “爹爹不是生气!”裴沐探出小脑袋,偏头和陆容与说话。 “不是生气是什么?”陆容与和裴沐说话时,连声音都不自觉夹子音。 和平日那个威风凛凛,一念定生死的锦麟卫指挥使判若两人。 “是阿娘不许他带着我纵马,只能慢慢走。” 陆容与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大笑一声:“原来是嫉妒人家马儿跑得快。那要不要干爹带你追上他们,你阿娘可管不了干爹。” 裴沐有些心动,抬头看自家爹爹,被裴恒按着脑袋塞回斗篷内:“坐好,不然回马车里。” 裴沐小嘴一撇,果真乖乖缩回去了。 别院不算远,但也要差不多两个时辰。 裴沐骑了会儿马,又坐回了马车,待他们到别院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听风他们早一步出发已经将一切收拾好。 过了半个时辰,秋娘和赵明礼一行也到了。 今日肯定来不及狩猎,冬日天黑得早,用过午膳再休息会儿,天就快黑了。 下午便在别院逛了会儿,晚上泡了个温泉解乏。 裴恒还教沐儿凫水,小孩子学东西快,一晚上竟也差不多学了个狗刨式。 几个大男人带孩子,自是怎么疯怎么玩,尤其还有陆容与和赵明礼纵着。 “再练上几次就可以了,夏日的时候干爹带你凫水。”陆容与抱着沐儿道。 荣王府占地极大,连着一个自然湖,出了名的风景好。 沐儿自然是欢喜的,连声应好。 赵明礼有些酸,他这个嫡亲舅舅还没带着外甥玩儿呢,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爹倒是上杆子。 不过,京城的宅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赵明礼打算回去便找牙行,在京郊买块地,到时建个更大的院子送给沐儿,随便他怎么折腾。 谢昭昭和方序秋一边泡温泉,一边敷面膜。 谢昭昭自制的,膜片是最好的丝绸,轻薄又透气。 在玫瑰花汁里浸泡过,敷完之后皮肤又白又嫩。 “昭昭,你有没有想过,开家胭脂铺子,上次你给我的那个香膏方子也好用。”方序秋觉得自己最近整个状态好极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见不到儿子。 她买通了郑家几个下人,倒是悄悄见了儿子一面。 只是,他现在被郑家教得不认她。 便是见了她也说些冷心冷肝的话,说不难过是假的。 不过明月楼日进斗金,倒是弥补了她些遗憾。 所以,女人还得搞事业。 不然,永远走不出婚姻的伤。 “倒是想过,不过,京城胭脂铺子不少,我们的种类又太单一,若要开铺子,还不够。”谢昭昭道。 女人的钱是好赚,但她们对脸上用的东西也很谨慎。 “有道理,不过,倒可作为一个考虑方向,我先去搜集些好用的方子,试用过之后再决定。”方序秋心中已经有计划了。 “你若想的话,不妨找宫中擅此道的嬷嬷,要说最会保养,自然是宫中的娘娘们。” 每个时代都有引领时尚潮流的人物。 宫中女人多,一个个争奇斗艳,自然最擅长。 “的确是,就说皇后娘娘,已经四十岁,可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六岁,怪不得……”方序秋压低了声音,“怪不得圣宠最浓。” 谢昭昭点头认同,皇后娘娘典型的骨相美女。 皮肤紧致,身材窈窕,明艳大美女的长相,便是再过二十年,也是好看的。 “对了,青雾公主也来凤凰山狩猎了。”方序秋消息自然灵通些。 皇家受宠的公主皇子在凤凰山都有别院,安王虽是皇族,但到底是异姓王,根基又不在京城,自是没这个待遇。 其实从小到大她来京次数极少,爹爹对京城并不喜欢。 裴恒的这个别院是他母亲留下的,想来,青雾公主的别院离这里不算远。 “看来和亲的事快要定了?” 否则便不会有这个闲情雅致了。 “皇后才刚有孕,就出了这么多事,皇上再如何也该猜到谁在搞鬼。”方序秋压低声音。 她和谢昭昭自是无话不说,但也恐隔墙有耳。 安王府不掺和夺嫡之事,但也看不惯魏王母子。 她和谢昭昭走得近,自是向着谢昭昭这边。 裴恒和魏王素来是不对付的。 “皇后娘娘倒是淡定。”谢昭昭很佩服皇后的心态。 儿子离京,女儿要外嫁,她肚里还揣着一个,若换旁人,早扛不住压力了。 “皇后娘娘离宫多年,梅妃也没有坐上皇后的位置,回宫后又压她一头,手段心性自非旁人可比,说起来我还要唤皇后娘娘一声表姨母,只是安王府的情况,却是不好攀关系的。” 当年,皇后娘娘落魄时安王府也没帮过人家,如今人家得势,哪来的脸凑上去。 再说,安王府对皇亲和朝政向来避嫌。 “怪不得我见皇后娘娘总觉得有些面善,原来是与你有几分相似,尤其眼睛。” “像吗,不过,我阿娘年轻时可是出名的大美人,我爹说我长得像我阿娘。” “你没有见过你阿娘的画像?”谢昭昭随口道。 “我阿娘生我时伤了身体,我不到周岁她便去了,我爹爹痛心疾首,险些跟着去了。祖母趁爹爹不在府,将我阿娘的东西都烧了,爹爹生气,这么多年也不再娶,所以安王府才只有我一个。” 第189章 蚊子为什么不咬爹爹,只咬阿娘 谢昭昭听出方序秋的声音有些微微哽咽,拍了拍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膀。 “伯父是真的疼你,你知足吧。” “我宁愿他多为自己想些,其实他现在年纪也不大嘛,好歹是个王爷,若他愿意续弦,多的是大家闺秀愿意,可他就是忘不了我阿娘,有时候我都会想,我阿娘到底是有多美多好,才让一个男人如此死心塌地,念念不忘,我都羡慕。” 方序秋声音低低的,带着惆怅。 她已经不渴望什么爱情了,但儿子不认她,她是真的有些难过的。 之前祖母就骂爹爹,说王府迟早要败在她手中。 还真是一语成谶,安王府真的要在她手中败落了。 “你阿娘活在伯父心中,所以他不觉痛苦,秋姐姐花开正盛,还怕蝴蝶不来?夫君不好可以换,儿子不好那就再生,大不了去父留子。” 谢昭昭抬手揭掉脸上的面膜,露出一张白净水嫩的俏脸。 方序秋捶她肩膀:“你这促狭鬼,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男人能做出去母留子的事,我们为何不能,再说,我觉得秋娘做事反倒比男子更有气魄。” 套用现代流行的一句话,那便是,老公是种感觉。 像秋娘这般又美又飒又有钱的,会被叫老公姐,成群结队的男模弟弟求暖床。 女人嘛,既然守不到自己的一心人,不妨博爱些。 “我真有你说的这般好?” “那是自然,我等秋娘早日成大齐首富,好带我飞起。” “被你这般一说,我更有动力了。” “乖啦,好好搞事业,我很需要你啊。” …… 谢昭昭回去时裴恒已经把儿子哄睡着了。 小家伙坐了一路马车,晚上又跟着陆容与学凫水,玩累了。 房间的龙烧得旺,一点都不冷,谢昭昭脱掉身上的斗篷,里面穿着秋娘送她的寝衣。 老祖宗的审美简直绝绝子,什么叫魅而不露,今日算是领教了。 全身也就脖子露在外面,可贴身的面料却勾勒出女子最曼妙的身姿。 灯光下影影绰绰,越发动人心魄。 裴恒其实今晚打算把儿子留给舅兄和容与带。 他和昭昭鸳鸯戏水,无人打扰。 结果,昭昭被方序秋叫走了。 好好的汤池也被她们用了。 他只能和容与一起泡大汤池。 晚上谢昭昭迟迟不回,以为她今晚要和方序秋一起睡了,心里还是有些小酸涩。 可看到她盈盈朝他走来时,他觉得自己呼吸都被夺走了。 总算知道美人计为什么好用了。 连脑子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裴恒只觉得她走得太慢,那一步步像走在他心尖上。 每走一步,他的心都跟着颤动。 索性起身,大步走过去,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灯影灼灼,人影绰绰。 房间传出让人害羞的喘息。 “裴恒,你疯了,别把我衣服撕坏。” “你喜欢,我让人做一百套送来,只许穿给我看。” “谁要你看,变态啊!” …… 第二日依旧是晴天,谢昭昭起得不算早,腰到现在还是酸的,用早膳时也没给裴恒好脸色。 裴沐看着自家爹爹小意讨好,给阿娘夹的东西也不吃,唇角忍不住翘起。 爹爹总是惹阿娘生气,不过,一般不到中午就哄好了。 裴沐抬手给阿娘夹了块糖饼:“阿娘,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 “阿娘没有生气。” “那也要多吃些,我们一会儿要狩猎,沐儿怕猎不到兔子阿娘会挨饿。” “沐儿也要多吃些,阿娘今天要等着吃你猎的兔子。” 裴沐点头:“阿娘放心,爹爹很厉害,他会帮我。” 说完,悄悄朝爹爹眨眼,他很会哄阿娘的。 谢昭昭这才看了裴恒一眼,轻哼一声,等着,总会给他算账。 裴恒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看她吃了沐儿夹的糖饼,也跟着夹了一个。 用过膳后谢昭昭去便利的骑马装,裴恒也趁此给儿子换上。 “爹爹以后不要抢阿娘的被子了,害阿娘脖子没盖好,这么冷的天竟然被蚊子咬红了。 ”裴沐小声对爹爹道。 爹爹太不懂事了,仗着长得高,力气大就抢阿娘的被子。 裴恒眼中闪过一丝赧然,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好,下次不抢了。” “爹爹要说到做到哦,不然,下次我也劝不好阿娘。” “爹爹听沐儿的。” “等回去了,我让姑婆做个防蚊的香囊挂在阿娘床上,免得蚊子再咬阿娘,太可恶了。”裴沐愤愤道。 他记得端午时姑婆给他缝的香囊就可以防蚊虫叮咬,蚊子没咬他,让姑婆给阿娘也做一个。 裴恒:“……” 蚊子的确很可恶。 裴沐抬眸看向沉默的老父亲,一脸疑问:“蚊子为什么不咬爹爹,只咬阿娘。” 裴恒:…… 小孩子话多其实也不太好。 “因为你爹爹的肉又老又硬,蚊子咬不动。” 陆容与戏谑的声音响起。 才进来院子便听到父子二人的对话。 大冬天哪来的蚊子,毅之倒是会糊弄孩子。 裴沐自是不知,一本正经地看了自家爹爹好一会儿:“爹爹不老啊。” 陆容与好笑附和:“对,你爹爹不老,是干爹老了。” 看向裴恒的眼神意味深长,啧啧摇头,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裴恒抱起儿子:“你干爹是孤寡老人,无趣得很,我们不理他。” “我答应给干爹养老的。”裴沐看了陆容与一眼。 不然干爹孤零零的很可怜的。 干爹还送他弓箭和小马驹呢。 “还是沐儿好,裴毅之,你别给沐儿教坏了。” “干爹为什么不娶个娘子,让她陪着你,干爹就不是一个人了。” 这次轮到陆容与一噎,每次看到老东西乌烟瘴气的后院,他就顿时失去兴趣了。 这样挺好。 反正每日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死了无牵无挂的。 挺好。 “干爹喜欢自由,一个人挺好。” “舅舅也喜欢自由哦,不然干爹和舅舅一起作伴!”沐儿觉得替陆容与找到了知己。 因为舅舅也说喜欢自由,还说等他再大一点就带他出海,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不需要!”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另一个自然是刚过来的赵明礼。 二人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再想到昨晚竟然和这种人一起泡了汤,只觉浑身不自在。 刺挠! “什么不需要!”谢昭昭才从里面出来就听到这几个字。 第190章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谢昭昭看着三个男人各自精彩的表情,目光最后落在儿子脸上。 “我想让舅舅和干爹作伴,这样他们就不孤单了,他们不说不需要。” 作伴? 谢昭昭目光再次看向沉默的三个男人,看来是她想的那个作伴。 虽然她的思想算是开放的,但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 尤其,身边的亲人。 “你干爹向往的自由是权力自由,你舅舅向往的自由是财富自由,他们两个志不同,道不合,不好作伴。” 谢昭昭这话一出,二人连忙附和。 “对对对。” “没错!” 可算松了口气。 原来问题还可以这样解释。 “时辰不早,我们早些出发。”陆容与干笑了一声,率先离开。 好好的吓出一身冷汗。 他虽然看透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但也没想过找个男人过日子。 他宁愿出家。 赵明礼也是同感,他只是没遇到心仪女子而已,但不等于找个男人将就。 谢昭昭抬眸看了裴恒一眼,怎么就聊到这个话题了。 三个大男人当着沐儿的面聊天尺度也太大了吧。 儿子还小,不要影响儿子的择偶观。 裴恒暗呼冤枉。 说来说去都怪那只蚊子。 今日狩猎的人不少,凤凰山也是热闹。 青雾公主一身红色骑马装,英姿飒爽。 排场也是极大,身旁的应该是六皇子,姐弟二人并行谈笑,关系十分好。 谢昭昭看了眼不远处身着红色斗篷的秋娘。 刚才看到青雾公主,有那么一瞬,她险些以为是秋娘。 号角声起,青雾公主朝他们这边颔首打过招呼后,带着人出发了。 六皇子离开前目光似无意地落在方序秋身上。 方序秋微微颔首,六皇子也点了下头,然后带着护卫离开。 范家的几位郎君已经进山了,他们身手好,又没带家眷,是要往山上走,冲着那些大兽去的。 裴恒第一次带儿子狩猎,没打算走太远,就在附近猎些小兽即可。 他第一次狩猎,不可贪多,更不可冒进。 谢昭昭之前用过裴恒给她做的袖箭,箭法竟然出奇的不错。 她现在相信一句话,国人都有神枪手血脉。 很显然,她的血脉觉醒了。 方序秋装备也是齐全,可惜她用得顺手的那把弓箭不在身边,不然箭法还能更准些。 裴沐是最兴奋的,一路都是自己走,雪深的地方,能没过他小腿,走起来有点费力。 裴恒时不时地要提儿子一把,像拔萝卜似的把儿子从雪窝里拔出来。 裴沐自己觉得好玩,玩得不亦乐乎。 陆容与有时还故意把裴沐丢进去,惹得赵明礼一阵抱怨。 谢昭昭和方序秋看得直摇头,男人果然至死是少年。 “昭昭,你看!”方序秋发现了一串脚印。 阳光耀眼,照在雪上,不仔细看倒是很难注意到。 谢昭昭只认得是脚印,但什么动物就不知道了。 “是什么?” “应该是獾。” 谢昭昭没见过,脑海中在国家保护动物名单里搜索一遍,好像是有这个动物。 但长什么样,想不起来了。 方序秋看谢昭昭一脸懵,便又道:“獾子肉很鲜美,而且,据说可补男子肾精亏虚……” 方序秋一脸揶揄,她可是不止一次看到谢昭昭脖子上的痕迹。 “秋娘!”谢昭昭嗔道。 果然,结过婚的女人什么都敢说。 再说,裴恒要是再补,那还不得翻了天。 “对妇人也是好的,助孕,走,运气好的话,我们能猎到一窝。”方序秋低声道。 王府有位善药膳的嬷嬷,之前就常给她做獾子肉补身体。 所以,她生孩子的时候,没遭什么罪。 很多女人生完孩子气血两亏,就是怀孕时没有好好将养,产后虚不受补,身体渐渐就垮了。 谢昭昭听到助孕眸色微动,原主之前生孩子亏了身体,难道真有此等奇效? 二人顺着脚印往小路上拐去,反正有护卫跟着,又不往山腹深处走,倒也不怕迷路。 方序秋有经验,果然,发现了一窝獾。 “昭昭,你要不要试试?”方序秋把弓箭递给她。 谢昭昭抬起袖子:“我用这个,不过一会让射不中会不会都跑了。” “有孟桐在呢怕什么。”方序秋朝孟桐看了眼。 孟桐已经守好各个路口,便是射不中,它们也跑不了。 谢昭昭一箭射在其中一只的腿上,幼獾一声低声呜咽后,四散而去。 孟桐和琉璃姐妹身手不错,三下五除二,剩下的几只也一起落难。 谢昭昭没想到第一次狩猎就有大收获,运气不错。 正要离开,听到一阵扑簌簌的响声,接着又听咔嚓一声,像是树木倒地的声音,动静很大。 孟桐最先反应过来,一脸紧张:“郡主,听着像是大兽,有危险。” 方序秋蹙眉:“山下怎会有大兽。” “许是有人从山上一路追下来的,我们小心些,先离开这里。”孟桐将方序秋护在身后。 闹出如此大动静,定然是受了惊吓,大兽在遇到危险时看到人就会无差别攻击。 方序秋虽然也常跟着爹爹狩猎,但爹爹也不带她去危险的地方,未遇到过大兽。 其实她挺好奇的,虽然带了不少护卫,但今日带着昭昭一起,万不能让她有危险,便同意孟桐的建议,先离开这里。 琉璃姐妹也紧张起来,护在谢昭昭左右。 她们顺着原路去找裴恒他们会合,才走不远,就又听到一声愤怒的吼叫,应该离他们很近。 “我听到它的声音了,就在附近,被我们赶了一路,总算逮着了。”不远处一个少年郎的声音。 “我看到了!”另一个少年兴奋道。 “不好,它又要逃,哥,你从东边拦。” 方序秋听出是范家几位郎君的声音,昨日在路上碰到了。 “看来那猎物是他们的。”方序秋道。 “追了一路,想必极其难猎。” 说时迟,那时快,谢昭昭才说完便觉一道黑光向她这边冲来。 大兽不愧是大兽,一出场就带着狰狞的杀气。 谢昭昭身边有护卫,还有琉璃姐妹,自是不用担心。 不过,还是下意识退后几步。 身后不巧是个雪窝子,腿陷进去后,整个人往后跌去。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第191章 是我 裴恒发现谢昭昭没跟上便返回寻找,不多时便在一条小路发现了一排脚印。 今日上山的人不少,但顺着这条路走的只有他们。 看脚印应该是他们。 果然,走不远便听到有声音。 他加速走了几步,一眼就看到陷进雪窝,眼看便要摔倒的谢昭昭。 裴恒怕雪里有猎人留下的兽夹,一着急,用了轻功,飞身过去,急急唤道:“昭昭!” 谢昭昭闻声望去时裴恒已经到了她跟前,揽着她腰,身子在空中一旋,避开了有可能冲过来的熊瞎子,稳稳落下。 谢昭昭刚也吓了一跳。 她刚才已经摸住袖箭,准备朝熊瞎子射去的。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它冲过来撞飞了去。 幸好,他叫她名字,她回看犹豫了一瞬。 不然,他就那样冲过来,那袖箭就要射中他了。 正和范二郎守着西南方的杨铭听到那声昭昭,明显的失神。 “大哥应该是抓到了,我们过去帮忙。”范二郎兴奋道。 只是杨铭却未动,怔怔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先生,杨先生?”范二郎走了两步才发现杨铭并未跟上,便回头喊了两声。 杨铭这才回过神来。 应该只是名字相似罢了,这里可是京城。 他离开边城五年,中途曾写过一封信回去。只是中途病了许久后来又居无定所,便失去了联系。 他到京城后写了信给她,也不知他有没有收到。 他离开边城时她尚未及笄,如今五年过去,早到了嫁人的年纪。 终究是他辜负了她,说好了一年便归,如今已经五年。 再说这边,孟桐等人并未上前帮忙。 范家几位郎君,身手都不错,能应付得来。 少年人心高气傲,贸然帮忙,他们反倒会觉多事,不会领情。 不过,他们都没有离开,若真的遇到危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范家几位郎君已经合力制住了熊瞎子。 这只熊瞎子体型硕大,极为罕见,想猎杀的确不易。 他们显然是不想破坏熊瞎子的皮毛,如此便更有难度。 谢昭昭虽然羡慕他们猎到熊瞎子,但对自己猎到的一窝獾也很满意。 她回眸的一瞬,杨铭也看清了她的脸,甚至忽略了她身边的男子。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昭昭!” 谢昭昭听到那道陌生的男声时,微微皱眉,她不记得这声音。 而且,唤她闺名也是很亲近的关系才可以。 自然不会是护卫。 谢昭昭的身体比理智先反应过来,回头看到那张脸时,原主的记忆苏醒。 杨铭。 他就是杨铭。 “昭昭,真的是你!” 杨铭见到谢昭昭自是激动的,甚至眼尾都有些发红。 只是压抑着内心的澎湃,甚至不敢去触碰她的袍角。 恪守礼仪。 “铭……杨大哥。” 原主那句铭哥哥谢昭昭险些脱口而出,但实在有些太过亲密,生生被谢昭昭拉回,险些咬到舌尖。 最关键,身边有个醋坛子呢。 怪不得昨晚一直让她说什么只喜欢他,不会离开他。 原来古怪在这里。 不过,也怪不得裴恒会在乎,因为杨铭的长相实在出众,又一派光风霁月。 谢昭昭看到他便想起那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站在那里便将君子之风演绎得淋漓尽致。 怪不得原主会为了他抛夫弃子。 杨铭点头:“是我。” 心情已经平复许多,只是目光仍是控制不住地落在她身上,世间万物都成了陪衬。 她比五年前长高了,他离开时她才到他肩膀,如今已经到他下巴处。 “昭昭,这便是你说的小时候的邻居杨先生?”醋坛子上前,似是不经意地揽住谢昭昭的肩膀。 杨铭目光先是落在裴恒的手臂上,最后才缓缓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是见过的。 也知道他是大理寺卿裴恒。 更知道坊间流传的关于他的故事。 所以,他放在心尖上的娘子便是昭昭? 杨铭说不出是失望更多些,还是祝福更多些。 她这个年纪定然是嫁人了,他本就该想到的。 只是,还是有些酸涩。 她小时候说过,她喜欢状元郎,想当状元夫人。 他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若不是那一场病,说不定还来得及。 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谢昭昭笑着抬头看了裴恒一眼,只有裴恒知道那一眼的警告。 “五年前杨大哥上京赶考,便再没消息,没想到今日竟碰到了,杨大哥,这是我夫君裴恒。” 谢昭昭笑着解释,倒是一脸坦荡。 毕竟,喜欢杨铭的是原主,谢昭昭情绪虽然会受些影响。 但她现在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自然能控制自己意识。 杨铭很好,但她很清楚她喜欢的是裴恒。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搞暧昧。 大大方方的承认,大大方方的介绍。 方序秋本来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一出二夫争妻的狗血大戏了。 结果,谢昭昭三言两语,打破了所有旖旎幻想,把所有人拉回现实。 杨铭抬手见礼:“裴大人!” 裴恒见杨铭谦谦有礼,他也不好太过小气:“杨兄客气了,昭昭敬你如兄长,日后唤我毅之便是。” 杨铭听到那句敬你如兄长便知是何意:“毅之兄。” “难得遇到,杨兄若是得空,我们夫妇定要好好招待。”裴恒倒是诚心相邀。 裴恒说完,垂眸看向谢昭昭,谢昭昭也笑着点头。 “今日有事在身,改日一定登门。”杨铭纵是心中难过,可表情却不显半分,举止也不会让人误会。 范家二郎也看清了谢昭昭的长相,他曾在先生那里无意中看到过一幅画,她便是那画中女子。 先生当时急急收起,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猜定然是他心爱的女子。 范二郎尚未开口便被杨铭拉住了,这孩子口无遮拦。 若说了出来,对昭昭名声不好,也会影响他们夫妻和睦。 范二郎虽正是心直口快的年纪,但也不傻。 无非不就是,嫌弃先生功未成名未就,嫌贫爱富了呗。 他见得多了。 没想到裴大哥放在心尖的娘子竟是这种妇人。 第192章 又争又抢 杨铭先和他们告辞后才随范家几位郎君从另一条路离开。 裴恒握着谢昭昭的手用力了几分,杨铭如此君子之风,他是该松口气的。 可心中却是越发忌惮。 有时候不争本身便是争。 他今日已经赢得昭昭的怜惜和好感了。 也不知是真君子还是故意的。 果然,念头才落,胸口便挨了谢昭昭一记。 “看什么,舍不得啊。”谢昭昭嗔他一眼。 裴恒:…… 他舍不得什么。 他是怕某人舍不得。 顿时,看向谢昭昭的眼神也变得委屈起来。 谢昭昭没好气地又捶了他一下:“走了!” 就他这看似大度,实则又争又抢的模样,有什么好委屈的。 裴恒手抚在被她捶的地方,动作也慢了半拍。 谢昭昭果然停下看他:“你又怎么了?” “伤口那里有些不舒服。” “胡太医说了让你不许用内力,刚才还逞强,是不是扯到伤口了?”谢昭昭紧张的下意识就要去解他扣子,想要检查。 裴恒伤得比她严重,又有旧伤,胡太医反复交代不可动用内力。 他抱她的时候用了轻功,她刚才还捶了两下。 裴恒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好多了,回去再看。” 谢昭昭这才想起,还有护卫在呢。 虽然他们没看过来。 但当众解衣实在不太好。 “以后不许逞强。” “听娘子的。”裴恒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方序秋本来还担心二人会不会因为那个杨铭闹得不愉快。 但回头看到小两口依旧甜甜蜜蜜的模样,也放下心来。 让孟桐快些走,将小两口落在后面,让他们说悄悄话。 小夫妻间的事,外人越劝越容易误会,倒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 反正有裴恒在,总不会让昭昭受伤的。 很快便和陆容与他们会合,沐儿猎到了两只兔子,一看到谢昭昭便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阿娘,我猎到兔子了。” 雪有些深,他跑得吃力,跑了几步发现,好像还是走快些。 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依旧灿烂。 “阿娘今日有口福了,沐儿真厉害。”谢昭昭不吝赞美。 “这只是爹爹陪我猎的,这只灰兔是我自己猎的。”裴沐得意地指了指听雨手中的兔子。 等他再长大些,给阿娘猎更多猎物。 沐儿太小,他们没有走太远,到午膳时来不及回去用膳,就用雪水煮了茶,又用了些糕点。 沐儿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不是就是阿娘说的野餐。 下山时遇到范家郎君下山,除了熊瞎子还有一头野猪。 至于野兔野鸡那就更多了。 裴沐一脸羡慕,这几位哥哥好厉害啊。 杨铭远远看到裴恒怀中的裴沐有一瞬失神,她已经当母亲了。 这孩子眉眼倒是像她。 青雾公主一行也回来了,倒是巧了,六皇子也猎到一只熊瞎子。 虽然不及范家儿郎的体格大,也是收获颇丰,主动邀请大家晚上到公主别院一聚。 公主相邀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范家几位郎君年纪虽小,却也不傻。 青雾公主是在替六皇子笼络人心。 不过,狩猎遇到一起庆祝,也是无可厚非,旁人也挑不出毛病。 若什么都不做,反倒显得皇家傲慢。 谢昭昭总觉得范二郎离开时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善。 不过,看范二郎的年纪,在现代也就是初中生。 她自不会和青春期中二的小破孩一般计较。 裴恒自然也感觉到了,很明显,是替他的老师抱不平呢。 沐儿眼巴巴的看着范家几位郎君离开,其实,他是想打个招呼的。 但那位哥哥好像不喜欢他。 奇怪了,他又没有得罪过他。 “爹爹,”裴沐忍不住有些委屈。 裴恒心疼地将儿子往怀里拢了拢:“喜欢熊瞎子?” 裴沐点头又摇头:“我喜欢老虎,我想养一只当坐骑。” 阿娘讲的故事里神仙都有坐骑,他也想要一只。 老虎比熊瞎子更威风。 他喜欢老虎。 裴恒:…… 这孩子听多了谢昭昭讲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想法也十分独特。 他第一次听说老虎当坐骑的。 不过,儿子这会儿急需安慰,裴恒自然只能答应。 “好,等你再大些,爹爹带你猎。”裴恒安慰道。 他现在伤势尚未完全痊愈,还不能猎大兽。 等身体好了,倒是可以满足儿子愿望。 裴沐听到可以猎老虎,眼睛一亮,在裴恒脸上亲了一口:“爹爹最厉害,爹爹就是齐天大圣。” 谢昭昭看了父子二人一眼,裴恒对儿子的疼爱莫说在这个时代,便是现代都不多。 他对儿子其实宠溺的过分了,倒是难得,沐儿却是没有一丁点的骄纵。 裴恒抱着儿子回去的路上,裴沐便睡着了。 裴恒也舍不得吵醒儿子,便让他一路睡着,回去后让厨房将他猎的兔子收拾了,一会儿醒来正好可以吃。 厨房里备着汤饼,谢昭昭用了小半碗,胃倒是舒服许多,人也暖和了。 方才在山上不觉得,这会儿才觉小腿酸得厉害。 靠在榻上随手捏了几下,裴恒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大掌直接包裹住她的小腿,揉捏起来。 “这里痛?” 谢昭昭点头:“就是那里。” “力道如何?” “可以再重些。” 谢昭昭之前工作累了,常去一家养生馆按摩,身体倒是很受力。 “这样?” “痛,轻一点,这下可以……” 谢昭昭发出一声舒服的谓叹,若是再搭配上精油就好了。 赵明礼本来是要和妹妹说杨铭的事,她和杨铭虽然没有婚约,但姑姑当初是满意杨铭的。 甚至暗中资助他的学业,谁想到后面发生了这许多事,二人竟错过了。 昭昭当年对杨铭可是很喜欢的,整日把状元夫人挂在口边,说以后要嫁给杨铭。 他怕杨铭出现影响他们夫妻感情。 裴恒对昭昭和沐儿不错,就是心胸不大宽广,连显允都容不下,更何况杨铭。 没想到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赵明礼老脸一热,掉头就走。 小两口恩爱是好事,这也太不讲究了,也不怕被孩子看到。 才出院子便看到陆容与往里闯,赵明礼连忙拉住。 “干嘛。” “不许去。”赵明礼一着急,语气急了些。 陆容与素来是横的,还有人敢对他说不许。 若不是看在沐儿和嫂嫂面子,他可要动手了。 “我有事。” “能有多大事,你别总在小两口面前晃荡。” 昭昭若是这个时候能再有个孩子也好,沐儿已经懂事,又乖巧聪明,再生一个若沐儿这般的好孩子,他也能帮衬些。 就这货有些讨厌,没轻没重的,总往小夫妻脸前凑。 他不能自己先成个家? 陆容与往院里看了眼,又想起早上蚊子的事。 我去,他们两个不会…… 没眼看! 他就是多余担心,杨铭怎么可能抢得过他。 第193章 何不以溺自照面 青雾公主摆宴,不少人甚至从京城赶来,可见青雾公主威望。 裴恒回京后一直低调,极少参加各家的宴会。 他今日带着妻儿一起,倒是让不少想看热闹的人失望了。 裴恒宠妻,可和青雾公主的传言也不少。 南疆求娶青雾公主,裴恒是极力反对。 甚至,说动了皇上。 如此,青雾公主就还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 所以,今日不过是青雾公主借狩猎摆宴让大家知道罢了。 谢昭昭秉承着就是来吃席的,低调,不惹事。 但前提是谁也别惹她。 权贵场的盛宴总不会平静。 她不想当炮灰,也不想被人做筏子。 今晚不像宫宴那般正式,一家三口坐在一处。 谢昭昭极少露面,除了那次宫宴,也就这次了。 见过她这张脸的人虽惊为天人,但也刻板印象地认为她靠色相上位又靠生子母凭子贵。 毕竟,在权贵圈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不过,谁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到他这个位置才敢对抗家族随心所欲。 公主府的厨子就在外间烤好了,直接端上来,不像宫宴那般都是冷的。 味道不错,但谢昭昭也就尝几口新鲜。 晚上吃这些不好消化,谢昭昭也不让沐儿多吃。 水囊里装着让厨房煮的助消化的山楂水,这会儿喝温度正好。 青雾公主身边不乏权贵子弟,虽然大齐驸马不能参政,但族中闲散子弟若娶了公主,对家族亦是助力。 尤其,六皇子和青雾公主最亲近。 除了秦王,皇子中只有六皇子是嫡出。 青雾公主对这些人倒是一视同仁,那种眼神,就像是男人在看一群为她争风吃醋的女人。 不放在眼里,但也不阻止。 谢昭昭也看到了杨铭,坐在最末席。 虽然衣着简单,亦无人搭理,但自有一股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的不屈姿态。 没有音信的这些年他应该经历了很多事吧。 从青涩的书生到今日可以弯下脊梁的谋士。 裴恒顺着谢昭昭目光看去,果然在那个方向看到了杨铭。 脸上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不大舒服。 这小子果然心机,做出这副被冷落的样子给谁看。 今日能来这里哪个不是门阀子弟,能坐在这里已经优越了很多人。 他对寒门士子并无偏见,但他尚未科举,有今日声名已是不凡。 尤其,另辟蹊径选择范家,怎么不算一种取巧呢? 这小子不简单。 杨铭发现裴恒在看自己,似是并不意外,朝他举了举杯。 裴恒竟也做出回应,且十分郑重,毫无轻慢。 众人倒是好奇二人交情。 一个最末席的穷书生,竟然得到裴大人青眼了。 毕竟,裴恒在权贵子弟中的地位是望尘莫及的存在。 裴家以文封爵前所未有不假,可没落了也是真。 裴恒凭一己之力托举了整个家族。 家中还出了那等子忤逆之人,险些又将裴家至于灭绝之地。 裴恒搬出裴家,可是连圣人都支持的。 不然,那座宅邸怎么来的。 换句话说,裴恒在朝中地位超凡。 但凡能入他眼的,自也不是泛泛之辈。 杨铭对众人投来的视线倒是不卑不亢。 他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上天留他性命自是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无惧失去更无惧未来。 裴沐到底是孩子,坐一会儿便觉有些不好玩,正好又要小解,便让裴恒陪他一起。 “阿娘带你去。”谢昭昭主动道。 她正好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我陪着你们。”裴恒有些不放心。 “我和秋娘一起去,你去算什么,忙你的。”谢昭昭朝方序秋的方向挑了挑眉,两人显然是有默契的。 不少人过来和裴恒攀关系,倒是把沐儿狠夸了一通。 夸得沐儿都不好一丝了。 这会儿正好把地方腾出来。 “我怎么瞧着六皇子今晚总往你那里看?”谢昭昭道。 “说什么呢,六皇子还是个孩子。”方序秋嗔了谢昭昭一眼。 虽然吧,这孩子长得也挺好看的。 但这也太小了,奶腥味都没退呢。 谢昭昭一脸无语:“姐姐,人家是皇子,就算我支持你找小鲜肉,也不会让你去泡皇子。” 这是皇权时代,煽动她招惹皇子,疯了吗? 谢昭昭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这些话被沐儿听到。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能他就是觉得我和他阿姐有几分相似,才多看几眼,我这是蹭了青雾公主的光,你别说,前几日就有人认错。” “你有没有想过……”谢昭昭欲言又止。 “什么?” “没什么,走吧!” 正打算回去时,听到一道声音。 谢昭昭连忙拉住方序秋,又一手捂着沐儿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边一男子拦住了青雾公主的去路:“公主放心,纵然你我成婚,我也不会干涉公主,公主放心,我一定守好自己分寸。” 青雾公主扬了扬唇角:“顾三郎是吧,你我不熟,但你和你二哥总是熟悉吧?” “公主放心,我日后是要同顾家划清界限的,顾家如何和我没关系,我自然是同公主一心的。”顾三郎表忠心道。 顾家支持的是魏王,顾二郎更是魏王心腹。 青雾公主笑了一声:“你同顾家划清界限,你又凭什么做我驸马?” 顾三郎扑通一声跪下了:“公主,求你了,我知道我出身低微,配不上公主,但我是真心爱慕公主,对公主绝无二心。” 他只是庶出,阿娘不得宠,他文不成武不就顾家看不上他,更不会给他机会。 他特意从京城赶来,就是想趁机见公主一面,请公主给他一个机会。 青雾公主微眯眸,轻笑开口道:“顾三郎,何不以溺自照面,看作的本宫驸马无?” 青雾公主说完,婢女便叫来护卫,那顾三郎一个男子就那样被拖了出去。 待顾三郎离开,青雾公主才道:“出来吧。” 谢昭昭愣了一下,瞬间明白青雾公主早发现了她们。 和方序秋对视一眼后,带着沐儿出去见礼:“见过公主。” 第194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谢昭昭没想到偷听个墙角还能被发现,不过,实在不能怪她。 毕竟是她们一早就在这里的,谁也不知道那个顾三郎会突然闯进来。 但,这也不能和公主殿下讲道理。 “沐儿见过姑姑!” 裴沐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行礼。 青雾公主听到沐儿奶声奶气的声音,声音都愉悦不少。 “都免礼吧!”说完牵过沐儿的手,“这里太冷了,让风荷姑姑带你去吃糕点,一会儿再送你回你爹爹那儿可好?” 裴沐眼睛眨巴眨巴后道:“那我阿娘和秋姨呢?” “姑姑要和她们说几句话,放心,姑姑会照顾好她们。”青雾公主道。 裴沐这才放心,点了点头,才有看向谢昭昭:“阿娘,早些回来哦,秋姨也是。” 谢昭昭摸摸儿子的头发:“知道了。 待风荷带裴沐离开,青雾公主才道:“去那边谈吧。” 这边说不好就有人过来,不适合谈话。 谢昭昭和方序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跟着青雾公主走。 到了前面暖亭停下,有丫鬟上了茶之后就退下,亭中又剩下她们三人。 青雾公主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压迫感十足:“刚才都听到了?” 谢昭昭心道不好,果然是来秋后算账的。 方序秋连忙起身:“殿下放心,我们虽然听到了,但绝不会多说一个字,昭昭她初来京城,也就只认得我。” 方序秋试图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毕竟,她好歹是个郡主,总要顾忌几分的。 谢昭昭几次要开口,被方序秋按回去了。 万一青雾就是想借此拿住昭昭的把柄,借此让裴恒休妻那可就糟了。 毕竟,这事可大可小。 她将这事揽下,青雾最多罚她没规矩。 大不了罚她跪一跪。 反正她早没了名声,不怕。 青雾公主目光落在方序秋身上好一会儿才缓缓移开,默了一瞬才开口。 “你们两个关系倒是好。” 方序秋愣了下,她好像从她话里听出些淡淡的惆怅。 她一个皇家公主,还有什么不满的。 听说不用嫁去南疆了,以后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公主殿下,又有什么好惆怅的。 “殿下,昭昭讲义气,救过我的命。”方序秋道。 她这辈子都欠着昭昭的,还不清。 “这件事你是要说一辈子吗,我耳根子都起茧了。”谢昭昭嗔她一眼。 要扛大家一起扛,她才没有那么不讲义气。 再说,不是还有裴恒。 他要是这都护不住她,那他这个皇帝大红人也忒不值钱了。 青雾公主笑了一声,“你们两个不会真以为本宫要治你们的罪,本宫留你们是要谈明月楼的事。” 方序秋和谢昭昭对视一眼,也是,堂堂公主殿下,不难查出明月楼幕后老板。 方序秋笑道:“殿下有话直说,能帮上公主是我们的荣幸。” “再过三个月便是母后寿辰,本宫想给母后准备一份礼物,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什么好,前几日看到明月楼的戏倒是有意思,就想请你们到时去宫里演一场。” 方序秋和谢昭昭也彻底松口气,能去宫里演当然好。 到时候明月楼就彻底火了,慕名而来的人自然更多。 她们开店就是为了赚钱,有钱赚当然好。 青雾公主看向谢昭昭:“不过,本宫想请裴夫人排一出新戏,你写的那些话本本宫很喜欢,母后看过也说好。” 只是之前并不知道居然是她写的,也是这次查明月楼这才查到她身上。 果然是个有趣的女子,也是,裴恒那样的人又怎会娶一个空有美貌的人。 “殿下想要排什么戏?” “只要新鲜好看,不拘什么戏,你写的齐天大圣传就很有意思。” “多谢公主赏识,那等我写完,公主看过之后再开始排。” 其实之前关于裴恒和青雾公主的流言谢昭昭倒是真有些介意。 但见过青雾公主之后她就放心了。 同为女人,她太了解女人看喜欢男人的眼神。 青雾公主看裴恒和看其他人无异,若有也只欣赏。 青雾公主身上是权力的味道。 这样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对男女感情都是不屑的。 “好,你们莫要让本宫失望。” 青雾公主谈完了排戏的事便放她们回去,至于之后的细节,会派人谈。 公主府自然是出手阔绰的,这点连方序秋也有些意外。 “你看吧,女人和女人谈生意其实最利索了,你是不知道那些臭男人有多麻烦。”方序秋现在完全放松了心态。 其实,青雾公主大概不记得了。 她小时候来京参加宫宴,好像是太后寿辰。 她还教过青雾公主放风筝,那时她大概和沐儿差不多大,应该已经不记得了。 “青雾公主倒是孝顺。”谢昭昭道。 “皇后出宫修行那几年,青雾公主也常陪在皇后身边,皇后回宫,青雾公主功不可没。”方序秋压低声音道。 皇上对秦王不喜,但对青雾公主还算是宠爱的,毕竟是嫡公主。 谢昭昭快到宴席时碰到同样出来透气的杨铭。 二人看到对方,都有些意外。 已经碰到,刻意避嫌倒是显得心虚。 方序秋主动道:“我在旁边等你。” 她现在肯定不能走,万一被宾客瞧见,孤男寡女的说不清。 但看他们两个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要说。 她就在这里望个风。 “你这些年过得可好?”杨铭问完就觉自己问了句傻话。 嫁给裴恒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谢昭昭笑着,笑容在不甚明亮的灯笼下像一朵徐徐盛开的花,明艳绽放,落落大方。 “还不错,杨大哥好像过得也不错,范家几位郎君都很敬重你,我们都比当年好。” 杨铭微微失神。 她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之前看着他的眼神含羞带怯。 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自若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是,都很好。”杨铭笑着附和。 那些不曾说出口的话也没必要再说。 没必要告诉她他死里逃生。 没必要告诉她他一步一血到得京城。 没必要告诉她他给她写了很多信。 都没必要了。 “杨大哥,希望你来年高中,这是你从小到大的愿望。”谢昭昭眼中都是坦然。 杨铭想起少年的自己。 他少年时有个愿望,考上状元。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后来,又多了愿望。 只是,这一生都不能实现了。 第195章 膝盖软,声音软,全身都软 夜太安静,谢昭昭每一个字都狠狠的砸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她的祝愿美好真诚。 但无论他将来如何风光,如何位极人臣,又或者一生默默,都和她无关。 再没有她追逐的目光,甚至一个眼神都不会有。 杨铭笑,极淡,又极从容。 “好,我努力,外面冷,快进去吧。”杨铭轻声笑,声音都是无波无澜。 他刚出来时看到裴大人低头和儿子说话,他那样位高权重之人对儿子却是温柔。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总是他抱着儿子,不假他人之手。 想来对昭昭亦是体贴的。 她过得好,他便放心了。 谢昭昭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回头:“对了,你家的房契我埋在院里那棵月桂树下了,等你高中回乡祭祖,记得取出来。” “好!” 杨家世代耕读,祖上略有薄产,父母相继病逝,只剩下那座杨家祖宅。 他上京之前将祖宅屋契给了昭昭,想着有一日高中,以此为聘。 只是,不会有那一日了。 如此很好。 谢昭昭转头离开,杨铭才敢流露出些许情感。 放肆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其实,今晚的月色不错。 可他却觉人生至暗,连空气都是冷硬的。 谢昭昭刚才转身那一瞬,脑海里突然闪出出嫁前夜,原主哭着将房契埋在月桂下。 原主哭的厉害,因为她埋的不止是房契,还埋葬了她一生的期许。 那一刻,她突然和原主共情,也明白了原主为何作天作地,无欲无求。 大抵是,纵然裴恒再好,也不是她心底那个人吧。 情之一字,果真伤人。 谢昭昭才转过长廊便看到裴恒抱着儿子站在那里。 朦朦胧胧的灯光下,风吹的灯笼摇摇晃晃,地上的身影也跟着晃动。 她尚未走到跟前便听儿子喊:“阿娘。” 谢昭昭轻吸口气,小跑着向前。 裴恒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着她:“走了,我们回家。” “你们先回,我和青雾公主打个招呼。”方序秋看到谢昭昭朝她看过来便知她的意思。 虽然她和昭昭他们一起来的,但她代表着安王府,离开自然要和青雾公主打个招呼的。 而且,她还有几句话要和青雾公主说。 再说,裴恒那占有欲,她还是不去打扰他们的好。 公主的别院距离他们的庄子不算远,一家三口索性走着回去。 谢昭昭手本来有些凉,被裴恒捏在掌心,很快变得温热。 “青雾和你谈了什么?”裴恒道。 “你担心她和我谈什么?”谢昭昭笑道。 “昭昭,青雾公主的确在选驸马,但不是我。”裴恒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青雾公主虽然不用嫁去南疆联姻,但婚事的确是要定下来了。 他力主不和亲,关于他和青雾的传闻他自是听说了的。 但觉得是无稽之谈,所以从不在乎。 可今晚青雾留下她,他还是有些担心她会误会。 谢昭昭想起那个自荐枕席的顾三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笑什么?” “笑你没做驸马的命呗。” “你又知道?”裴恒轻笑出声。 “谁让你的膝盖不够软。” “那要看对谁。”裴恒意味深长。 旁人自是没这个资格。 “爹爹对阿娘就膝盖软,声音软,全身都软。” 裴沐觉得爹爹就是这个意思。 裴恒:“……” 那倒也不必全身都软。 谢昭昭看裴恒看过了的眼神时居然秒懂。 不行,她变坏了。 谢昭昭回去后泡了个温泉,裴恒则和陆容与去了书房。 “顾家又想搞什么?”陆容与有些不耐烦。 顾家三郎那种窝囊废,搞死也就搞死了,关键是上蹿下跳恶心人。 今晚的事就算谢昭昭和方序秋不说,陆容与也还是知道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锦麟卫可不是吃闲饭的。 “顾三郎从京城特意赶来,顾家未必就不知。” 顾家是想将他作为一颗棋子放在青雾身边。 便是他现在没有这个想法,顾三郎姓顾就得受制于顾家。 顾三郎这步棋走对了是顾家一条退路,走错了,也无伤大雅。 “卑鄙!”陆容与骂道,“要我说顾二和魏王蛇鼠一窝,真是相配,既然他们不要脸,那也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顾家是魏王母族,他们之间利益是锁死的,那就让他们这把锁裂开条缝隙。 “你想做什么,不可胡来。”裴恒道。 陆容与轻哼了一声:“魏王不是还有个侧妃的空缺吗?” 顾家的五娘年岁正好,改日正好送魏王床上去。 魏王不是很会拉拢人心吗,就让他的女人们在后宅打起来。 “男人们的事牵涉女眷总归不好,顾三郎惹出来的祸,对付一个弱女子有失风度。”裴恒皱眉,并不赞成。 昭昭最讨厌用女子清白做算计,她厌恶的事,他不想做。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慈手软,顾家算计嫂嫂的时候怎么不体谅她是弱女子?” “志不同,道不合,但也不至于将自己弄得和他们一样恶臭,顾家三郎你随意。” 陆容与默了一瞬:“好,我另想办法,那个杨铭……” 陆容与看到了谢昭昭和杨铭说话,虽然二人隔着距离。 但杨铭看谢昭昭的眼神,他是男人,他懂。 “我正要与你说他的事。”裴恒正色道。 “怎么,有危机感了?”陆容与调侃道。 “我让你的人去一趟中州,四年前在中州发生了何事,这四年之间亦是事无巨细。”裴恒眯起眸,慵懒中透着矜冷。 杨铭看似君子之风,清雅之下有种书生没有的铮铮铁骨。 正因这股子韧,他才能和范家几位郎君相处极好。 范家郎君若是好相与就不会赶走那么多先生。 杨铭能留下,自有过人之处。 他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便是世家子弟也不及。 他身上藏着秘密。 “我派人去一趟便是,一介书生而已,便是明年高中,你也不必如此紧张。”陆容与道。 杨铭虽然对谢昭昭有情,但也是极有分寸且隐忍。 比那个沈显允不知体面多少。 一想到沈显允,他又觉得打轻了。 第196章 一波未平 时间晃晃悠悠,已经是三日后。 方序秋从公主别院回来隔日便先起程回京了,她惦记明月楼的生意。 谢昭昭没有留她,秋娘对生意的执念比她更强烈。 而且,她又有在京城开胭脂铺子的打算,想来是等不及要开始实施了。 说实话,谢昭昭其实是更愿意待在庄子的,现代人对原生态的环境有种执念。 所以,当初便是在边城那样的边陲之地谢昭昭也从未觉得委屈了自己。 不过,总是要回去的。 还没离开,裴沐已经开口问:“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春节休沐时,我们可以多住些时日。”裴恒对儿子向来是有求必应,自是不忍他伤心。 谢昭昭看他们父子相处都忍不住感慨,裴恒真的是她见过的父亲中最宠孩子的。 有人说,宠孩子的人大多都是弥补自己童年的缺失。 裴恒也是渴望过父爱的吧。 谢昭昭回京后一连几日没有出门,前段时间过得太嗨,耽误不少事,老老实实在家补话本。 最关键,还有皇后娘娘的寿辰。 谢昭昭想到不少有意思的,但宫中规矩多,避讳这个,避讳那个,不能太随意。 定下几个原型后,她打算再和秋娘商议。 宫中的礼仪和禁忌,秋娘更清楚。 也是奇怪,秋娘平日隔三岔五都会来府里,送些新鲜玩意,这次倒是好几日没来。 谢昭昭休息了会儿,正要继续,琉璃姐妹匆匆忙忙进来了:“夫人,画心求见。” 画心姑娘是郡主的贴身婢女,她看画心姑娘似哭过的模样。 “应是秋娘派她来催话本,快让她进来。”谢昭昭放下笔笑着调侃。 正想她呢,便派人来了。 倒是心有灵犀。 画心一进来就跪下了,眼睛红肿的厉害,显然哭了一路。 “快扶她起来。”谢昭昭道,“有话慢慢说。” 画心应该是一路走过来的,脸蛋冻得通红。 她是秋娘女婢,平日都是跟着秋娘坐马车,衣食住行不比富贵家的小姐差。 “奴婢不敢起,奴婢来这里我家郡主并不知道,可是奴婢想来想去,只有求夫人,我家郡主要被送去南疆和亲了,求夫人想想办法。” 画心哭得厉害,倒还算口齿伶俐,总算把失去讲清楚了。 她一个婢女不知道什么国家大事,但裴大人能想办法阻止青雾公主和亲,应该有办法救她家郡主。 她知道事情不好办,很让谢昭昭为难。 可她没法子,她是郡主的奴婢,她们做奴婢的便是拼死也要为自家主子着想。 王爷不在京城,便是在京城,只怕也没有法子。 “怎么会这样?”皇家又不是没有公主,总也轮不到秋娘头上。 更何况,秋娘嫁过人。 她不是嫌弃秋娘,只是这是在古代,不太附和常理。 “奴婢也不知道,只说那使团的大祭司合了我家郡主的八字,说与他们王上相合,皇上封了我家郡主为安城公主,半月后便要前往南疆了。” 画心着急的不行,接到圣旨她觉得天都塌了。 郡主的性子,怕是到不了南疆便要出事的。 圣旨已下,板上钉钉。 所以秋娘才不让她知道。 皇上之前驳了青雾公主和亲,南疆改求娶秋娘皇上自然不会反对。 反正秋娘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是死是活的他不会在乎,还能得实惠。 对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谢昭昭脑子一团乱麻,被打的措手不及。 实在是太突然了。 裴恒知道秋娘和亲的事吗? 说来他也两日没有归家了。 这件事他又知道多少,或者他有没有参与。 对于他来说,青雾公主是他表妹,自是比秋娘亲近的。 他一开始是否就打了这样的主意? “裴恒呢?” “大人尚未归家。”琉璃道。 谢昭昭亲手扶起画心:“这事我知道了,我不知道我能帮上多少,但我会尽力转圜,画心,你先回去,在你家郡主面前也莫要提起,免得她忧心。” 谢昭昭让琉璃派了马车送画心回去,自己在房间里待着,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出房间,连房间里什么时候掌灯她都未曾发觉。 裴恒进来时,谢昭昭眼神缓缓看向他:“终于肯回家了?” “郡主的事已成定局。”裴恒闷声道。 琉璃已经告诉了他,她知道方序秋和亲的事了。 “你说成定局就成定局,你为青雾公主据理力争,到了秋娘就只有这四个字了?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让秋娘代替,所以这几日才不回家躲着我。” “昭昭,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我知道的时候皇上已经下了圣旨。” “你和陆容与连皇上一天吃什么喝什么都清楚,会不知道皇上何时下的圣旨,裴恒,你骗我也要找个用心的理由。”谢昭昭皱着眉冷笑。 “不是你那便是青雾公主了。” 现在想来,六皇子当时看秋娘时的目光就很不对劲。 还有那日离开公主府,秋娘说要亲自向青雾道别,肯定发生了别的事,所以秋娘才改变计划第二日便走。 可她当时完全没多想,若是当时她多问一句,也许情况就会不同。 “昭昭,你冷静些。” “就是她对不对。”谢昭昭目光咄咄。 “不是青雾,我还在查。”裴恒皱眉。 皇上不会突然有这种想法的,其中定然发生了别的事。 只是,他一时还未查到。 “你不必替她说话,什么八字合适,根本就是有人幕后搞鬼,这种狗屁预言我一个字也不信。” 这种神乎其神的预言虽简单粗暴,但无论何时都最为有效。 他们能搞这些无中生有的预言她也可以。 谁害的秋娘,她就还回去。 “回京之后你和郡主见过吗?”裴恒道。 “我这几日一直待在家中没有出门,如何见她,你莫要转移话题,这件事不查清楚,你和青雾公主头号嫌疑。” “皇上那边的确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昭昭,你先冷静些,便是大齐必有一位和亲的公主,以你和郡主的交情,我怎么可能将她推出去?” 谢昭昭缓缓收回目光,低眸沉思,裴恒说得没错。 她的确冲动了。 只是,不是裴恒又会是谁? 第197章 红了眼睛 谢昭昭眼神有些冷,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书案上好一会儿才又抬起。 “我不怀疑你和青雾公主有什么感情纠葛,我们就事论事,在秋娘这件事上你和她嫌疑最大,因为受益者最有可能是加害者,就算不是她也绝对和她有关。” 她静静看着他,像是要一个人对抗一切,整个人覆盖着一层冷硬。 “而且,你敢确定青雾公主没有隐瞒你什么事?” 裴恒上前一步,手抱着她的肩膀上:“昭昭,你别这样看我,让我觉得很陌生。” 那个总是爱笑明媚的她似乎一下子变得冷艳。 “你瞒我的事我不问,朝堂水深,我不懂,但,这件事我想要一个真相,你是我夫君,我让你帮我做件事,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裴恒揉了揉她的头,“你给我点时间。” “好,给你时间,我想去秋娘府上住几日,陪陪她,我带着沐儿一起。” “好,明早我送你去。”裴恒并没有强留她,一口答应,“先吃点东西。” 谢昭昭心里藏着事,胃口也不太好,只用了一盏燕窝。 临睡前,裴恒又让厨房热了一碗牛乳,在边城时她便让沐儿每日喝牛乳。 说热牛乳有助睡眠和长高。 沐儿每次作息规律,的确也比同龄的孩子更高,也更白嫩。 “我喂你。”裴恒拿了勺子,喂到谢昭昭嘴边。 “不要,自己来。” 谢昭昭其实不太习惯用勺子喝东西,太慢了。 直接拿起碗,一口喝了,将空碗递给裴恒。 裴恒抬手擦掉她嘴角的奶渍:“早些休息,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裴恒要起身时谢昭昭抬手拽住他:“我不是不信你,正因我信你,不希望这些事情和你有关,我才为难。” “裴恒,世界上人很多,但我在乎的只有几个,我要一个真相,也要你平安。” 裴恒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我知道,早些休息。” 裴恒离开后,谢昭昭辗转了会儿,沉沉睡去。 …… 裴沐经常和谢昭昭一起去安王府,对王府熟悉得像自己家,倒也不拘束。 爹爹交代过他了,要照顾好阿娘,让阿娘好好吃饭。 裴恒只送他们到王府门口,大理寺一早就传来消息,崔大人醒了,他必须得去一趟。 谢昭昭牵着沐儿手,一路都想着要如何安慰方序秋。 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见到秋娘时,她正坐在窗下拨弄算盘珠子,珠子碰撞发出一声声脆响,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苦闷。 “秋娘,”谢昭昭这一声秋娘有疑惑有担心。 方序秋笑着抬头:“我就知道你会来,快来看,这是我们这个月的盈利,是上个月的两倍还多。” 昨日画心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从外面回来,她就知道她去了裴府。 好好把她骂了一顿,今日罚她去给她整理私库去了。 她本想派人带口信给她的,但想着以她的脾气,今日肯定会来,便打消了念头。 “和亲的事我听说了。”谢昭昭在她对面坐下。 琉璃姐妹带裴沐骑马去了,王府后面有块空地,裴沐每次来都要去那骑马。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正好把生意做到南疆去,没什么不好。”方序秋格外平静。 “你真这么想?” “当然,我听说南疆风景极好,四季如春,正想去看看,待我到时安定下来,你要带着沐儿去看我,我好好招待你。” 方序秋说起南疆风物,语气间十分向往。 只是,她越是如此谢昭昭越是难过。 “你别这样。” 方序秋笑,一如既往的豪爽:“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好了,好了,莫要掉眼泪,不然我都要心疼。” “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日在青雾公主别院,我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谢昭昭从知道她要和亲的消息就一直在想。 什么假死半路脱身,制造预言让南疆反悔,所有计划都在脑中想了一遍。 方序秋握住谢昭昭的手:“真的没有,我就是问了皇后寿辰时间和宫中一些禁忌,本来想着我们一起操办,让明月楼大放异彩,如今只能交给你一个人了。” “你也知道自从我和离,被所有家族视作大逆不道,儿子也不认我,大齐不会有人娶我,让我嫁凡夫俗子我也不乐意,这样挺好的。” “那个南疆王比我还小两岁呢,我见过画像了,你看,是不是还挺英俊的。” 方序秋拿出昨日连同圣旨一同送来的南疆王画像。 “你真这么想?”谢昭昭一眨不眨地看着方序秋的眼睛。 “当然,我嫁去南疆会带着我父王一起,与其留在大齐被皇上猜忌,倒不如去南疆的好。”方序秋感慨。 “那你的理想抱负呢,你说要当大齐第一首富的,还说要和我一起将明月楼开遍大齐呢?” “我做了南疆王妃一样可以做生意,而且,还有你啊,到时候换你打理生意,我在幕后数钱,昭昭,是好姐妹就祝我幸福。” 方序秋握住谢昭昭的手紧了紧,连眼中都弥漫着笑意。 “好,那就幸福。” 只是,此去南疆千山万水,别说见面,只怕书信都是不易。 她真的舍不得。 方序秋早知道她来,吩咐厨房做了热锅子,骨汤熬了一夜,涮牛羊肉最是鲜美。 “这个还是你教我的,你还记得我们在边城时常在书斋后院的亭子涮锅子,还有桂花酒。”方序秋让人将温好的酒端上来。 “怎么不记得,现在想想,还是在边城时候好。”谢昭昭声音变得慢悠悠起来,似是陷入回忆。 那时候最多就有个谢慧敏上蹿下跳,不会有这么多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 若是秋娘不来京城,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件事。 “京城繁华,边城质朴,若是在边城可喝不到这么好的桂花酒,你尝尝。”方序秋抬手给谢昭昭倒了一杯。 谢昭昭其实酒量不错,不曾想,今日竟醉了。 琉璃姐妹扶她回屋,她还拉着方序秋的手不松:“秋娘,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方序秋在房门关上那一瞬,终是红了眼睛。 第198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方序秋到的时候青雾公主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到了之后,青雾身边的婢女和护卫都退下,房间只剩下她二人。 “见过她了?” “殿下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青雾公主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只是聪明人有时候难免自作聪明。” 方序秋蹙了下眉:“这是安王府自己的事,公主莫要牵扯无辜之人。” 裴恒自然会护着昭昭,但皇家恶臭,又擅使阴谋诡计,防不胜防。 她可以和亲,但亦有想护着之人。 青雾公主笑着,即便随意的坐着,身上都透出上位者的矜贵和淡漠。 “你放心,裴大人是朝中重臣,本宫拉拢都来不及,不会伤害他的妻子,但前提是,你要让你的好姐妹不要多事。” 方序秋一笑,疏离又防备:“我这里自然不会,但是公主也要将秘密守好了。” 青雾公主端起茶,饮了一口:“本宫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也会遵守我们的约定。” 她看着方序秋的面容,似端详又似失神。 方序秋静了静,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走了吗?” 那个酒只会醉两个时辰,她不想昭昭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离开过。 青雾公主唇角勾出了几分弧度,表情没什么波动:“郡主不是无情之人,对我倒是处处防备。” 方序秋默了一瞬才再次开口:“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公主终究不是一路人,告辞。” 方序秋起身告辞,青雾公主没有拦着,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失神。 许久裴辞礼才从后面屏风出来。 “我是为她好,她倒是不领情。”青雾公主摇头,淡淡哂笑,“明明我们才该是亲近的。” “殿下不必伤怀,到时她自会明白。”裴辞礼安静道。 “倒也不是伤怀,我没那么多的精力伤心这些,姑姑,我尽力了。” 裴辞礼走过来,让青雾靠在自己怀里:“公主做的都是大事,凡夫俗子无需理解,只需感恩。” …… 方序秋已经决定和亲,便开始开开心心地备嫁。 虽说南疆王室什么都不缺,但多带些陪嫁总是没错。 她是以公主之礼下嫁,除了安王府的陪嫁,朝廷也会另出一份。 除了日常所需,还有婢女,护卫,太医,覆盖整个内廷的配置。 方序秋也不客气,甚至还在宫里送来的礼单上加了原来的两倍。 她千里迢迢嫁去那么远,换了二十座城池,不要白不要。 而且,那个南疆王长得是不错,但死过老婆,都是二婚,谁也别嫌弃谁。 带着谢昭昭连着逛了两日,恨不得把自己喜欢的都买回去。 这几日下来,谢昭昭倒也没发觉不妥之处,安王赶到京城那日,谢昭昭带着沐儿回了裴府。 裴恒这几日也忙,崔大人醒来后,山东赈灾的案子也有了新进展。 有了崔大人的证据,裴恒顺藤摸瓜,揪出了户部几个主官。 之前一直沉默的几个刺客开口招供,和户部几个人的口供基本一致。 魏王府的那个护卫和姚大人是同乡,被收买后,利用魏王府的腰牌以作便利。 崔大人回京他怕事情败露,这才参与行刺。 所以,整件事与魏王无关。 “想什么?”谢昭昭将茶水放到他手边他竟未察觉。 “崔大人的案子。” “不是已经结案了?” 听说崔大人已经在做交接,打算去秦王封地。 陆容与派了锦麟卫,一路护送。 “魏王的护卫都是自小追随他,怎可能轻易被收买。” 那个姚大人一个户部主官,又有多少银钱去收买王府护卫。 看似合理,细推究之下却处处不合理。 更巧的是那个护卫在招供之后咬舌自尽了。 谢昭昭在一旁坐下来:“细思的确巧合,好似有双无形的手推着一般。” 证据来得及时,可又在最后留下疑点。 “正是如此,护卫一死,就算和魏王府有关,也没有证据。” 而且,崔大人要追随秦王去封地,这案子暂时只能如此结案。 “也许不想你继续查的人是皇上。”谢昭昭幽幽道。 护卫若要死,早在被抓的时候就想办法死了。 却偏要等到崔大人醒来,招供之后才自尽。 裴恒看向谢昭昭,显然是没想到她能想到这点。 “护卫一死,魏王有没有贪墨赈灾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会认为护卫是为魏王死的,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谢昭昭冷笑:“皇上排除异己,赶走了秦王,打压了魏王,又借和亲逼走安王,皇权倒是稳了。” 算计秦王,魏王她都能理解,可安王已经退无可退。 没有兵权,不涉朝政,甚至除了安城,在民间存在感极低,皇上到底在疑心什么。 能坐上那把龙椅的果真没一个简单的。 “和亲之事已定,礼部已经备好了陪嫁单子。”裴恒看着她。 和亲的确是件极其残忍的事,尤其,对亲近人而言。 “我知道,秋娘倒是欢喜,只是我总觉得她瞒了我什么事。”谢昭昭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你要的真相我会给你。” 只是,事情太突然,毫无眉目,这几日忙着崔大人之事。 待崔大人离开,他会去一趟公主府。 谢昭昭摇头:“她这般与我做戏,又极力不让我们插手,那便说明真相很危险,不想连累我们。” 或许秋娘说的对,安王和她一起离开,至少能保住他们父女性命。 若是她贸然插手,反倒累得他父女送命。 就像秦王,留在京城或许性命不保,封地虽小,却能苟且活着。 在皇权面前,他们都太过渺小。 裴恒沉默,没有反驳亦没有应声。 真相危险? 安王安分守己,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鹌鹑,他有什么能威胁到皇上。 这不合情理。 就像当年。 皇上若真的只是忌惮世家为首的裴家,又怎会因为母亲的求情将灭族改为流放。 裴家和皇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199章 勾栏做派 “那便从南疆使团入手,既然有人操控,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裴恒道。 他是宫里长大,见得多,也听得多。 这些什么八字相合的狗屁之言背后必然是有人搞鬼。 如此看,与其从青雾那里入手,倒不如直接从那位大祭司开始。 说来,他们可是老朋友了。 “会不会打草惊蛇?” 谢昭昭担心秋娘父女的安全。 “放心!” 他总要查清楚,这一切到底是谁在暗中操持。 皇上排除异己不假,对安王倒也不必费心。 毕竟,安王从不是皇上的目标。 对于和亲人选,对皇上来说,都是他的一颗棋子,更不是非方序秋不可。 裴恒用完膳,陪儿子下了两局棋就又出门了,谢昭昭也不过问。 他在朝中能做到这个位置,就不可能事事处处都告诉她细节。 秘密但凡出口,就有泄露的风险。 …… 明月楼开业这么久,裴恒还是第一次来。 陆容与约在这里,他难得没有迟到。 陆容与见裴恒过来,笑了笑:“怎么样?” “挺好。”裴恒道。 “你敢不敢多看一眼,守男德也不用守成你这样。”陆容与一整个无语。 现在朝中都知道大理寺卿洁身自好,谈公事要么在公廨,要么茶楼。 京城的戏楼虽然不算风月场所,但里面门道也不少。 陆容与最近常来明月楼,这里的确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算的是出淤泥而不染。 “你有话便说。”大冷的天,他一点不愿出门。 本来昭昭最近对他都算不得热情,他再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已经懒得问他了。 陆容与示意他往台上看,裴恒扫了眼,抚琴的是位男子。 再一看,那人他还认识。 沈显允! 盘腿坐在琴案前,香烟袅袅,身着白色圆领窄袖加镧袍,头发随意地用一个木簪别着,面容清冷,仙气飘飘。 “他怎么在这里?”裴恒皱眉。 “要不怎么说他心机深沉,他从王府搬出来后便住在明月楼,你说这和住你家有什么区别?”陆容与轻嗤了一声。 裴恒虽然在杨铭面前又争又抢,但光明正大,背后没使过绊子。 但这位可不同,一个大男人狐媚子手段倒是不少。 凭着一手好琴艺,大出风头,也是明月楼一大特色了。 日后送到谢昭昭手中的银子都有他一份功劳,那还不得记得他的好。 裴恒闷闷的喝了口茶,目光又朝台上的男人看了眼。 方序秋若真的和亲南疆,昭昭日后少不得要常来明月楼。 这个沈显允还真是无孔不入。 “你就为让我看这个?” “自然不是!” 他最近也忙,没什么空来。 也是今日才知那位惊艳京城的琴师竟是沈显允。 上次真的是打轻了。 沈显允也看到裴恒,实在是他那一头白发太过显眼,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沈显允朝裴恒这边颔首,他正抚琴,不好前来打招呼。 不过,他看了眼一旁的小厮,那小厮立刻会意,给裴恒和陆容与这桌上了酒菜。 “这是我们沈公子请二位的,二位慢用。” 小厮说完,恭敬退下。 陆容与朝台上看了眼:“这茶气都要冲上天了。” 把他丢进护城河里泡上一泡,全京城都不缺茶喝。 “你气什么,有事说事。” “我还不是替你着急,方序秋要和亲,你家那位没和你闹?”陆容与睨他一眼。 谢昭昭和方序秋那好的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之前毅之上书反对青雾和亲,如今换了人选,任谁都会觉得是毅之从中作梗。 “我家娘子贤良。” 陆容与轻哼一声:“你可拉倒吧,不过,我劝你这事你别插手,连安王那种疼女儿的这次都没有反对,这事太不对劲。还有宁国宇文炎入京了,所有事全赶一起了,京城有的热闹了。” “什么时候。”裴恒是有些吃惊的。 之前在丰城和宇文炎打过交道,虽不至于结仇,但并不愉快。 “别说你,连我都震惊,宁国的使臣名单上并没有他的名字,竟然逃过锦麟卫眼线。”陆容与喝了口酒,挑眉道。 “皇上寿辰已过,宁国派使臣这个时候入京怕是和那位六皇子有关。”裴恒道。 之前丰城的事,牵涉太广,陆容与回京后自是禀告了皇上。 陆容与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次连宁国丞相韩知涯都亲自来了,韩知涯和宇文炎向来不对付,这次必然是有了六皇子的消息。” “他们的六皇子难不成出现在京城?”裴恒目光悠悠看向台上抚琴那位。 沈显允的底细他派人查过,毫无破绽,干净的很,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怀疑。 “还真不好说,不过,若是他在京城,这次肯定藏不住了。”陆容与也看向台上。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故意放出消息?”裴恒将酒杯放下,“还有,你的锦麟卫是不是该好好清一清?” 陆容与捏着酒杯的手一顿,最近漏网之鱼是有点多了。 “你发现了什么?” “直觉,”裴恒顿了下,“不止锦麟卫,大理寺也不太平。” 否则那个护卫也不会不明不白地死了。 “一切小心便是,还有,那方家父女的事你真不管?”陆容与觉得这家伙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反常了。 平日事关他娘子的事他可是比谁都上心。 裴恒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你自己喝,走了。” “一会儿还有大圣闹天宫呢,你不看会儿?”陆容与道。 难得有一日空闲,陆容与还不想回府。 “不了!”裴恒日日听,关于大圣的故事,他知道的更多。 “等下,”陆容与又叫住他,“你好歹是正经夫君,回去给你娘子撒个娇,那个沈显允就得卷铺盖滚蛋,男人嘛,得舍下脸面。” 裴恒轻嗤一声:“你懂你先娶个娘子回家,他既然喜欢抛头露面赚钱,那就好好赚。” 陆容与笑出声:“裴毅之啊裴毅之,你现在是学坏了。” 和他那个促狭的娘子一般模样,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彼此彼此!”裴恒挑眉。 离开前又看了眼抚琴的沈显允,和他投来的目光对上。 沈显允勾了勾唇,音调在他手中缓缓而出,裴恒眸色深了几分。 正是谢昭昭哄沐儿睡觉的那首曲子,他倒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裴恒冷笑一声,迈腿离开。 勾栏做派! 第200章 滔天大祸 沈显允自然看到裴恒眼中那抹冷蔑,他只淡淡一笑。 不到最后,胜负未分。 他既然等,那就等得起。 沈显允一曲毕,沈显允起身离席,不论身后的宾客喝彩声多热烈,也没有赢来他一个回头。 一如既往的矜冷翩翩。 沈显允回到房间时沈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浴汤。 沈管家一脸心疼:“郎君实在不必委屈自己。” 明月楼虽说对伶人很是保护,但毕竟也是风月场所,郎君身份尊贵,实在不该在这里。 “自然是这里最安全。” 明月楼不止有陆容与的锦麟卫还有裴恒的暗卫。 虽不能说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但比他自己住安全得多。 “韩知涯马上便到京城,他自是会保护郎君,何须旁人。”沈管家并不领情。 “莫要忘了这里是大齐。”沈显允表情淡漠。 其实说来,他在大齐的时间更久,毕竟他母亲是大齐人,他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大齐血液。 也正因如此,他被其他皇子所不容。 可是即便不容那又如何。 沈显允闭上眼睛,将身体慢慢浸泡在热水中。 “既然已经来了京城,那就迟早会遇到。”其实比他预想的已经晚了。 他本以为宁国的使臣在大齐皇帝寿辰时就该到的。 “郎君迟早是要回宁国的,那谢娘子这里如何打算。” 郎君说明月楼安全不过是借口罢了,他们又不是保护不了郎君。 说白了还是想找借口离那位谢娘子近些。 郎君做出如此大牺牲,若最后一无所得,他都替郎君不值。 “我看中的,自是要带走。” “可那位谢娘子如今已经解了蛊毒,怕是不易。” 沈管家承认谢昭昭是位难得的绝色美人,可再绝色,毕竟嫁过人,做正妻怕是不成。 不过,他们郎君喜欢,做个妾室也勉强。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沈显允意味深长,“方序秋和亲南疆不正是契机?” 谢昭昭和方序秋关系亲密,此事涉及青雾公主,二人必然闹嫌隙。 …… 朝堂最近热闹,南疆使团还未离开,宁国使臣又到了。 宁国使臣在众臣的好奇之下觐见,除了宁国三皇子宇文炎还有宁国丞相韩知涯。 这位三皇子倒是年轻俊朗,莫不是也是来求亲的? 若是嫁个公主就能让他们俯首称臣,何乐而不为。 那个南疆尤其可笑,居然求娶一个被休弃的妇人,果真是蛮荒之地。 “小臣这次来拜见大齐皇帝陛下,是奉我王之名,前来接回我宁国六皇子。” 韩知涯在说了边关问题,做出了诸多退让之后才提起此行真正的目的。 这是宁王给他的口谕,他自是要将王子平安带回。 宇文炎也在使团,一路自然不平静,若有大齐配合,那便事半功倍。 皇上故作沉吟:“贵国六皇子在我大齐?” 仿若不知道之前在丰城的事。 丰城和宁国比邻,宁国在丰城来去自如,身为皇帝自然不会高兴。 那件事不久便借换防撤了当地节度使的职,暗中增兵,加强了城门盘查,封锁了关口。 宁国边界百姓依附大齐而活,如此严查之下生计出问题。 边境几次出现火花,两边关系紧张。 所以,大齐皇帝寿辰宁国并未派使者。 可不久便有六皇子的消息传出。 宁国便是再心里不痛快,也不得不服软。 这次来大齐,奉上的这些礼物可不仅仅是求和。 虽不及南疆二十座城池那般大手笔,但也奉上了和丰城比邻的几座城池。 皇上自然是满意的。 确切地说,最近发生的事都很让他满意。 下旨让锦麟卫配合寻找,十分给面子。 韩知涯直接将六皇子身份在大齐过了明路,宇文炎反倒不好明着动手。 他就知道韩知涯此行不简单,果真如此。 幸好他来了。 不过,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会让他平安回到宁国。 既然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就不该再出现。 若是路上出了意外,倒是正好坏了大齐和宁国的盟约。 父王窝囊,才会送出那些城池。 他自然是不许的。 裴府 裴恒回府已经亥时末,谢昭昭一直等他回来。 她自是也听说了宁国使臣的事,那个宇文炎和裴恒在丰城是结了梁子的。 若他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只怕又要惹皇上猜疑。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自然是担心的。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裴恒脱掉外面大氅,才朝她走过去。 “大理寺最近很忙?” 裴恒在旁边圆凳上坐下,他身上凉,不想靠她太近。 最近最忙的是礼部和锦麟卫。 一个要准备公主出嫁,一个要配合寻找六皇子。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晚,是见了位老朋友。 当然,也查到一些线索。 “南疆大祭司求娶青雾不成后便想在皇室中寻找生辰是巳、酉、丑三合的女子,方郡主是异姓王之女,本不在此列,她的生辰是安王府后来主动加上的。” “不可能。”谢昭昭不信。 她之前从未听秋娘提过想要远嫁和亲,怎会主动加上。 “南疆大祭司亲口所言,安王府送去写着方郡主生辰的帖子是亲自送到驿馆的,所以,真相如何只有方家知道。” 南疆大祭司上次被抓过一次,这次学乖了,直接知无不言。 “看来秋娘果真受到威胁。”谢昭昭抬头看着裴恒,“能让方家感到威胁的也就那几位,方家必然是被对方拿住了什么把柄。” “若继续查自然能查到真相,只是若如此,便是将方家置于危险之地,正如你所说,若方家果真藏着什么秘密,秘密一旦大白天下,这对方家而言便是滔天大祸。” 既然方家极力隐瞒,自然是不想让世人知道。 方家根基在安城,若要查那便要从安城查起。 如此,秘密自然保不住。 第201章 畜生啊 谢昭昭扶着额,眉头紧皱,努力想原小说剧情。 可如今已经偏离小说太多,都是没有出现的人物和剧情。 怪她当时因为篇幅太长,就跳着只看了男女主结局,有些边缘人物就没看。 裴恒抬手抱着她:“别难过了,便是不能查,还能想其他办法。” 谢昭昭摇头:“我不是难过,我只是觉得很无力。” “南疆使团那边我已经做好安排,不过,得离开大齐后才能动手,到时必会将人平平安安带到你面前。” 只是,从此以后再无郡主王爷,她必须隐姓埋名一生。 当然,前提是方家父女同意,否则计划便进行不下去。 “真的?” “嗯,方家现在都是宫里的人,她出嫁你肯定要送嫁,到时我寻一个机会好让你们说话。” 谢昭昭抱着他的腰,抬头看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对你好,难道对旁人,难得你和方郡主投缘,她对你亦是真心。” 方序秋便是到了这种自身难保的时候都要护着昭昭,他又怎么忍心让她落难。 “这次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娘子,我为你做什么都应该,”裴恒拨开她的发丝,抚摸了下她脸蛋,“我去沐浴,你先睡,乖!” 裴恒声音低低的,如同在哄孩子一般,极有耐心。 谢昭昭倒是躺下,手捏着被角:“我等你。” 裴恒眼底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 …… 谢昭昭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酸的,疼倒不至于疼,但体感不适。 她揉着眉心从床上坐起身,房间有些暗,外面天色似乎不好,阴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时辰。 这样的天气真的适合在家睡觉,谢昭昭又重新躺回床上。 昨晚…… 谢昭昭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痕迹明显。 她现在才明白他昨晚为什么那样笑。 畜生啊。 昨晚的感激就这么没了。 谢昭昭躺在床上心里骂了裴恒八百遍,几辈子没睡过女人。 房门打开时她就知道是裴恒,沐儿进房间,只会开一条小缝,先探个脑袋进来,不像他这般大模大样。 谢昭昭翻了个身,不看他,黑色的长发铺满枕头,香肩微露,有种瑰丽旖旎的美。 男人喉结滚动了下,强压下某种欲望。 裴恒觉得自己不是纵欲之人,但现在好像是有些不大对劲。 裴恒抬手拨开“起来吃点东西,郡主出嫁,你不要添妆?我送你去,好不好?” 谢昭昭撇嘴,暂时先不和他生气,还有正事要办。 “你今日倒是有空?” 裴恒抱了谢昭昭起来:“嗯,今日陪你。” 谢昭昭嗔他一眼,每次放肆过后都会这般伏低做小。 明明是知道错了,偏死性不改。 谢昭昭洗漱完,沐儿已经在桌前坐好,等爹爹和阿娘一起用膳,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还不等谢昭昭开口问,他便迫不及待地说了: “阿娘,我收到二牛来信了,他当哥哥了,不过不是妹妹,是弟弟。” 之前他和二牛比赛谁先有妹妹,虽然他当了哥哥,可不是妹妹,也算不得赢。 二牛如今也认了不少字,会自己写信,不过,字写得又大又丑,有点费纸。 “真的啊,那是喜事了。”谢昭昭也为他们高兴。 王家一家都是好人,在边城时和他们来往也最多。 “还有哦,赵叔和秋霜姑姑要来京城了。”裴沐眼睛里都是笑意。 人对小时候对他好的人有天然亲近,裴沐之前常被裴恒带到衙门,都是赵磊陪着他。 所以,在裴沐心里赵磊就是家里人。 “太不容易了。”谢昭昭感慨。 不能说一步登天,但从地方小吏到走到京城,那也是大部分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裴恒点头:“唐知州如今在吏部任职,赵磊是如今方城的李知州举荐的。” 谢昭昭瞬间明白,这些人倒是会做人,怪不得能步步高升。 “阿娘,我一会儿想和听雨找姑婆,可以吗?”裴沐道。 姑婆好些日子没有来,他想找姑婆下棋。 爹爹虽然也陪他下棋,但爹爹的棋路不适合现在的他。 太霸道,一点不让着他。 他要让姑婆教他新招数,以柔克刚,这样才能赢了爹爹。 谢昭昭摸摸儿子头上两个圆鼓鼓的发髻:“好啊,阿娘也许久未见姑婆,你正好替阿娘看望姑婆。” 用过早膳,听雨带着护卫陪裴沐回了国公府,谢昭昭则和裴恒去安王府。 王府没有想象的热闹,或者说太过冷清。 谁都知道方郡主此次和亲,不可能再回来。 若是以前的安王府,虽然说没什么权势,但好歹还会顾及下面子。 如今,连面子都不必了。 谢昭昭和裴恒过去的时候,父女俩正在池塘钓鱼。 夏日时这里满池莲花倒也好看,只是冬日看着有些萧瑟。 不过,父女俩倒是开心,谢昭昭远远便听到方序秋的笑声。 “父王说这条鱼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当然是清蒸,父王年纪大了,口味清淡。”安王笑道。 “哼,父王这话好意思吗,每日喝那么多酒,好意思说自己口味清淡,我看还是红烧好,天气冷就适合红烧。” “你这丫头,处处和爹唱反调,大不了我再钓一条给你红烧。” “那爹爹可要快些,不然赶不上中午吃了。”方序秋一偏头,看到不远处的谢昭昭。 她神色一亮,几乎是从小凳子上跳起来的:“昭昭,你来了,太好了,我让父王给你们做红烧鱼。” “丫头,我什么时候说要亲自下厨了。” “现在也不晚啊。”方序秋扭头朝安王皱了皱鼻子。 谢昭昭以往见到的都是明艳大气,独当一面的她,偶尔也会放纵,但不会像现在这般。 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般小女儿的一面。 大抵,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能如此天真烂漫。 方序秋拉谢昭昭手:“走呀,我们去喝茶,让他自己慢慢钓鱼吧,冻了快两个时辰了。” 二人挽着手臂走远,只是裴恒却没有离开,安王笑着看了他一眼:“裴大人,坐下谈吧!” 第202章 日日在这里受你家大人虐待 裴恒从善如流,在小凳上坐下:“安王倒是悠闲。” 方达自上次中毒便苍老了许多,不过,精神倒还好。 虽然添了不少白发,但能看得出年轻时的俊美。 方达笑了笑:“我家丫头爱吃鱼,挑嘴的很。” 说完看向裴恒,“我知道裴大人也极疼儿子,怎样,跟我学学如何做红烧鱼?” “好。” “等我再钓一条,一条怕是不够啊,我家那是个大馋丫头。” 大抵是运气好,这次方达很快钓到今日的第二条鱼。 他背着鱼竿,裴恒提着鱼篓,二人走的慢慢悠悠。 安王府虽冷清,宫人却不少。 等方序秋定下人选后,他们便要随她前往南疆。 到了厨房,安王屏退了下人:“今日本王亲自下厨,你们都退下吧。” 厨房只剩下二人,裴恒熟练的择菜洗菜,安王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不错。 谢丫头选男人的眼光不错。 安王一边处理鱼一边道:“我知你今日要说什么,也知你夫妻真心想帮秋娘,但这件事你们莫要插手,这是给我们父女最后的体面。” “王爷真要方郡主嫁去南疆?” “秋娘的性子,只要她愿意,在哪都能活得很好,我知道她。” 秋娘若是在郑家自然也能管好郑三郎的后宅。 只是她厌了郑三郎,不愿再给他机会。 秋娘是他的女人,他自是疼爱,他这个做父亲的会亲自护送,送她最后一程。 接下来二人都没有再提起和亲之事,方达做菜,裴恒帮着打下手,二人倒是配合异常默契。 谢昭昭和方序秋在暖阁中喝茶,说起相识之初,说起她们一起做生意,说起曾经的梦想,只是都未提和亲。 不像离别,倒像是对往昔的回忆。 谢昭昭记得有一句话说,真正的离别,不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只不过在同样洒满阳光的早上,有的人永远留在了昨天。 没有道别,亦无需道别。 三日后,安城公主下嫁南疆,仪仗极大,长街欢送。 方序秋坐在车辇中,腿上放着一个锦盒。 这是谢昭昭的添妆。 里面是可以做暗器用的发簪,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匕首。 这样的添妆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方序秋将发簪插在发髻上,匕首也被她悬挂在腰间。 新娘发髻讲究,都是宫中准备的符合公主仪制的头面。 匕首这样的凶器更是不许出现的。 不过,如今已经梳好妆出发,谁也管不了她。 她会好好活着,努力活着。 她还要回来与她相见。 谢昭昭站在楼上,看着车辇越走越远,裴恒道:“不要和她道别吗?” “我们终会相见。” 只是在车辇消失时,终是眼睛微红。 裴恒揽着她的肩膀:“你说的对,终会相见。” 谢昭昭这场病来的猝不及防,送完方序秋回来的那个晚上便起了高烧,来势汹汹。 她昏昏迷迷了整整三日,梦里出现了很多人,最后都离她而去。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哀伤,不愿面对。 第三日的清晨,谢昭昭终于醒来。 冬日的阳光柔和,透过窗户丝丝缕缕的落下,谢昭昭有种重生的感觉。 “阿娘醒了?”裴沐一脸惊喜,握着谢昭昭的手,像是生怕她会消失。 谢昭昭点头,嗓音有些干哑,低低的嗯了声。 “我给阿娘倒茶。”裴沐爬起来,抬腿给谢昭昭倒了茶,又稳稳的端过来:“是温的哦,阿娘慢些喝。” 谢昭昭高烧三日才退,唇瓣都干得起了一层硬皮,的确是渴了。 喝完水润了喉咙才能发出大点的声音来。 “你爹爹呢?” “爹爹去厨房看阿娘的药,马上就来。” 裴沐话才落,就看到爹爹端着药进来了。 “爹爹,阿娘想你了。” 阿娘醒来就问爹爹,自然是想爹爹了。 谢昭昭一囧,她就是随口问一句,怎么就是想他了。 裴恒端着药上前,在床边坐下,神情认真: “想我了?” 谢昭昭正不好意思,被他这般问,撇过脸嗔道:“才没有。” “那是我想你了,先喝药,一会儿凉了。”裴恒一路从厨房端过来,这会儿温度正好。 谢昭昭蹙眉,虽不喜欢那股苦味,但也知道这药非喝不可。 她可不想因此葬送了小命。 谢昭昭端过药,皱着眉头一口饮尽。 好苦啊! 苦得她直犯恶心。 沐儿立刻喂了蜜饯给她:“吃了就不苦了。” 阿娘是他见过喝药最勇敢的人,都是一口喝尽。 他做不到。 每次都要爹爹一勺一勺的喂,下次他也要勇敢些。 不对,他要好好锻炼身体,不要生病。 谢昭昭这一病,人瘦了一圈,竟有种人比黄花瘦的娇弱感。 那种媚感削弱后,倒像个娇娇的小女孩,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裴恒这几日照顾谢昭昭都在府中办公,陆容与这几日倒是日日来。 不过,都在外书房,不曾入内院。 听风进来时陆容与漫不经心地丢下手中的公文:“你家夫人可醒了?” “刚醒了,烧也退了,用了些肉糜,人也精神了。”听风道。 夫人醒来,大人和郎君脸上都有笑了。 陆容与点头:“本王日日在这里受你家大人虐待,人都瘦了一圈,罢了罢了,本王还是回去,免得惹人嫌。” “王爷这就走,我家夫人醒了,大人自然有时间招待王爷。” “他招待我?哼,他就是个没良心的,若不是本王机灵,每日到厨房讨些吃得,本王就要饿死在你们府上了。”陆容与道。 听风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咱们府上人手少,夫人这一病就忙不过来。” “的确是人手不够,给你们大人说请靠谱的人牙子到府上,给你们夫人好好挑几个机灵的。” 那琉璃姐妹是功夫不错,但不够机灵,粗手粗脚的,一看就不会照顾人。 裴恒开门立户,伺候人的不是世仆,许多事情做得不周到。 “王爷说的是。” “走了!” “王爷不去和大人打声招呼再走?” 陆容与挥了挥手,也不让人送,走得潇洒。 第203章 有话说有屁放,不然滚蛋 谢昭昭身体痊愈后去了明月楼,方序秋离开前做足了安排,明月楼依旧客似云来。 谢昭昭坐在二楼,看着下面的欢声笑语,客人高声叫好,心中却是落寞不已。 之前她常和秋娘坐在此处喝酒聊天,看着她的位置空着,突然就领悟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寂。 谢昭昭对着空落落的位置发呆,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抬头,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林婉宁。” “裴夫人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关你屁事。” 林婉宁不止第一次被她骂,倒也习惯。 不过,就算是被骂,看她这副丧眉耷眼的样子她也极其痛快,可以忽略。 “若是我的好姐妹嫁去南疆,我心里也不好受,其实我挺羡慕裴夫人和方郡主的友谊,毕竟若论起来,我和她认识得更早,她还是我嫂子呢,可她却独和你亲近。” 谢昭昭掀起眼皮,眼中带着冷意:“有话说有屁放,不然滚蛋。” 林婉宁直接笑出声:“裴夫人的性子还真是……直爽。” 就这样粗鄙的女人,可惜了那张脸。 谢昭昭喝着酒没再搭理她:“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何答应和亲?” 谢昭昭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嘴角是嘲讽的笑。 “我知道你不信我,”林婉宁整理了下衣裙,在她对面坐下,压低了声音,“但你不觉得方郡主和青雾公主长得极像吗?” “其实方郡主像的也不是青雾公主,而是皇后娘娘。” 林婉宁唇角勾着和缓但恶毒的笑,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 谢昭昭睫毛轻颤了下,眼底划过一抹波澜。 “林婉宁,你这些话不怕我告诉青雾公主吗,你总该知道我夫君和青雾公主的情分。” 林婉宁脸上的笑容僵住。 她完全没想到谢昭昭是这个态度。 可她偏要她知道。 让她痛苦。 让她知道她和她的好姐妹再无相见之日。 “青雾公主应该告诉过你,她的母亲出身淮阳,巧了,我们的皇后娘娘也是出身淮阳,安王妃去世那年,我们的皇后娘娘正好嫁给那个时候还是九王爷的皇上……” 谢昭昭抬手,一杯酒泼在林婉宁脸上:“住口。” 林婉宁被泼了一脸的酒,竟是一点不生气:“怎么,不敢听了。” 谢昭昭轻笑一声:“我多叫几个人来听,或者请婉宁县主到台上展开说说,婉宁县主憋了这么久,怕是要憋坏身体的。” 林婉宁掏出帕子轻轻擦着脸上的酒,把脸上的胭脂擦掉不少,露出一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 “谢昭昭,若不是你撺掇她进京开什么明月楼,她或许就可以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京城那么多的权贵世家,安王为女儿选了我表哥,你说是为什么?因为郑家远离京城是非。可最后全被你毁了,谢昭昭,是你害了方序秋。” 谢昭昭看着林婉宁脸上放肆的笑,心口如针扎一般的疼,只是脸上表情却依旧淡淡的。 “婉宁县主心底有多阴暗才能看着别人的悲伤幸灾乐祸,当真是可悲。” 林婉宁面对她的讽刺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肆无忌惮。 “是啊,我心底阴暗,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嫁给五十多岁的老鳏夫。” 这些都是裴恒暗中做局,让她父亲不得不答应。 毕竟和林家前途比起来,她一个客居娘家的寡妇又算什么。 什么疼爱,都比不得利益。 “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了,谢昭昭,我要你这辈子也活在内疚中,是你害了方序秋。” “这个秘密若利用得当倒也不是不能挽回,你若是告诉了裴恒你说他会不会阻拦,只是若是阻拦他就必须付出些代价。” 林婉宁直接笑出声来:“这个代价很大,也许到最后说不定像他母亲那般,吞金自杀呢,哈哈哈。” 谢昭昭安静地看着她发疯,越是愤怒却越是安静。 “我会将婉宁县主的话带给青雾公主,她应该比我更有兴趣知道你为何要编造这些谣言。” 林婉宁笑了:“我一直觉得裴夫人还算讲义气,没想到竟是如此懦弱自私。” “明明不是他们父女的错,却要因一个秘密远嫁他乡,将来客死他乡。” “好吧,是我高看你了,原来你同我一样都是自私的人。” 林婉宁自顾自的说完,然后笑着离开。 今日真是痛快。 她不幸福。 就让所有人跟她一起下地狱。 林婉宁离开许久谢昭昭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几乎要被那股痛苦绝望淹没。 原来,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荒唐。 谢昭昭闭了闭眼,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起身,腿一软,身子一歪,就要跌倒。 只是迎接她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头,看到裴恒那一瞬,苍白如纸的脸上滑出一行清泪。 若不知道真相便罢了。 知道后,这便是个死局。 现在她明白秋娘为何让她不要管此事。 “林婉宁和你说了什么?” 裴恒接到消息便赶过来了,只是,来的时候林婉宁已经离开了。 林婉宁嫁给鳏夫这件事,的确有他暗中操作,若不是她几次三番给昭昭使绊子,念及少时情分,他绝不会动她。 陆景筠的事她亦参与其中,落此下场并不无辜。 而且,林家也可以选择不嫁女儿。 官场之事自古便是成王败寇。 但昭昭最讨厌用这些手段算计女人。 他怕她知道后厌恶他。 谢昭昭摇头。 “我现在不想说。” 林婉宁疯得起,但她付不起这个代价。 秋娘选择和亲便是想守住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一旦曝光,说不定还会害了秋娘性命。 “好,我们回家说。” 裴恒看她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走路,抬手抱起她,直接从后院离开。 马车上谢昭昭一路沉默,连林婉宁都知道这个秘密了,或许已经不是秘密了。 秦王离京是不是也和这些有关? 谢昭昭脑子乱得很。 为什么小说里没有提过这个剧情。 她到底跳过了多少内容。 不对,她想起来了。 庆历二十六年春,庆历帝驾崩,皇六子继位改号永炎。 永炎三年太后废帝,改立太孙,改号建元。 第204章 锻造一把最锋利的刀 这些在书中都是一笔带过,甚至连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变都没有多提。 只说裴恒辅佐大齐三代帝王,是大齐肱骨之臣。 如今已经是庆历二十一年,那便是说皇上会在明年春天驾崩。 可上次寿辰时她见过皇上,身体康健,完全没有生病的征兆。 谢昭昭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直到裴恒将她抱回家中她才醒过神来。 沐儿看裴恒抱着谢昭昭回来,以为谢昭昭身体又不舒服,担心的厉害。 谢昭昭见儿子如此:“阿娘没病,只是有些倦了。” “那阿娘早些休息,沐儿可以自己沐浴睡觉,不用阿娘讲故事。” 裴恒先带着儿子洗漱,送了儿子睡觉后才抱谢昭昭沐浴。 温热的浴汤让她整个人清醒不少。 其实她知道自己穿进一本小说之后很少去想书中的剧情。 除了因为她的到来让剧情产生了蝴蝶效应外,她还想好好的享受自己的恋爱。 她就是真情实感的感受一切,享受一切,而非原主的替身。 她甚至潜意识的想忘记那些书中的内容。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忘了。 她刚才想了一路,书上虽然写的都是谢慧敏如何在裴家,在京城贵妇中站稳脚跟,但也提过一些朝堂的事。 皇上驾崩那日裴恒在母亲的牌位前守了一夜。 那日并非他母亲的忌日。 那便只能是他为母亲报了仇。 他参与了那次宫变。 她想得太过专注,连裴恒进来都没有察觉。 “沐儿睡了,我抱你回去。” 裴恒拿了帕子将谢昭昭整个人裹起来,抱回床上,又细细地擦干她头发。 “裴恒。”谢昭昭突然从他怀里起身,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裴恒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担忧。 她在害怕什么。 她向来肆意明媚,极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怎么了?”裴恒对她的语气柔和。 但此刻心中已经涌起了无数种让林婉宁生不如死的法子。 她若不想活,她不介意让整个林家陪葬。 世家大族,若要找出些把柄并不难。 再说林家也的确不干净。 否则,也不会把女儿嫁给那个老鳏夫。 “你……”谢昭昭不知该和他如何说起那些书中的内容。 “昭昭,不想说便不说,不用勉强。” 裴恒不想强迫她。 他想知道,只需将林婉宁抓来便是。 大理寺一百零八的刑拘,总有一种能让她开口。 谢昭昭摇头:“不是,是关于秋娘的身世,我有些震惊。” 裴恒眯眸,其实,他隐约猜到些。 只是兹事体大,又在方家父女离京的关键时期,他不好往下查。 所以,当初便没有去证实自己猜测。 其实那日安王的态度,他基本已经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昭昭突然提起,显然是林婉宁告诉她的。 这么说,林家也知道了? “当年长公主自杀或许也和此事有关。”谢昭昭只能借林婉宁之口给他一些暗示。 便只是这些暗示对裴恒来说也已经足够,裴恒查了许多年。 他应该已经猜到和皇上有关,只是还缺一个切实的证据。 因为皇上没有理由这么做。 如今,这个理由充分了。 这样一想便明白,长公主是用这个把柄去威胁皇上保住裴家。 只是,长公主也知道,这个秘密一旦出口,她就活不成了。 毕竟,皇后贞洁有疑,直接动摇国本。 裴家所犯之错和这个秘密比较起来已经不算什么了。 裴恒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怒意,他抱着谢昭昭,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昭昭,这些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 但凡害他母亲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母亲温柔善良,先帝将她宠得天真烂漫。 但宫里长大的孩子却也不是真的天真到不知世故。 她出身皇家,自然知道有些秘密要一辈子烂在肚里,一旦出口,覆水难收。 她那时已经和父亲离心,她又那么疼爱他,不会只为了裴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她定然有苦衷。 而这苦衷和裴家有关。 和他的那位好父亲有关。 看来,他要回一趟裴府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你都理智些,你还有我和沐儿,别冲动。” 裴恒这个人越是要发疯就越是看着冷静。 她知道他现在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昭昭,”裴恒抬手摸着她还有些潮热的发丝,“我母亲是个极温柔的人,她自出生便受尽宠爱,与人为善,却吃尽了爱情的苦,她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那般潦草的,孤零零的做了孤魂野鬼。 一开始,他想着将母亲葬入裴家祖陵,可裴家配不上她。 那样污秽不堪的地方只会脏了她的灵魂。 明明是他自己求娶,求娶之时便该想好代价。 输不起,便将一切推给母亲。 他就是个懦夫。 “裴恒,你母亲他定然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是呀,所以她才一定让我先离京……” 他那时怎么就会觉得母亲是先帝宠爱的公主,有先帝遗言保护。不论裴家如何,皇上都会留她性命呢。 裴恒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能威胁到母亲的只有他。 皇上既然将他贬谪到边城便不会用他性命做威胁。 那便只能是他了。 他早该想到。 亏他念着父子之情,家族血脉,供养他们八年。 而这八年,老东西养出裴忱那样一条毒蛇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是怕他知道真相后不放过他吧。 谢昭昭害怕他这样的眼神,害怕这样的他。 林婉宁的目的不是秋娘,是裴恒。 她想逼疯裴恒。 他们一起长大,她最了解裴恒的软肋。 她应该也猜到长公主的死因。 她是在报复他。 谢昭昭主动去亲裴恒唇瓣:“裴恒,我们便是要为母亲报仇,也要让我们的手干干净净,不管是裴家,亦或是皇上都不值得你背负骂名,落个乱臣贼子下场,母亲应该也不希望如此。” “我们要报仇,就要好好筹谋,锻造一把最锋利的刀,一击即中插进他们的要害,让他们再没有机会挣扎。” 第205章 杀气太重 裴恒捧着她的脸蛋,吻落在她的眉心,唇角勾出几分笑:“放心,我有分寸。” 只是,垂眸时眼中闪过不着痕迹的冷肃。 他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放过坏人。 既然林家不会教女儿,那便先拿林家开刀。 …… 裴恒带着大理寺的人直接进了林府,门房的人甚至来不及回报,他们已经进了院子。 很快便将整个院子围住,来势汹汹。 林尚书看着这些人丝毫不把他,不把林家放在眼中,气得不轻,将茶盏都摔了,瓷片碎了一地。 林家是世家,又娶了安阳王的女儿,祖上修建皇都有功,大齐几任工部尚书都出自林家。 这些年圣眷虽不算最浓,却也是数得上的。 尤其,这些年世家落魄,林家依然屹立不倒,这就很厉害了。 林尚书养尊处优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当然不能忍。 裴恒一身大理寺官服,威严十足,看着坐着的林尚书道:“裴某接到举报,林大人参与山东赈灾粮案,搜!” 裴恒手指一挥,后面的人井然有序地冲进各院开始搜查。 “放肆!老夫为官多年,兢兢业业,你是受了谁的举报,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丁卯,老夫就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这里可不是裴国公府,由不得你放肆。”林尚书阻拦道。 不过黄毛小儿以为自己得皇上看重,才回京几日,行事倒是嚣张得很。 不过是皇上养的一条狗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竟然敢到林家来撒野,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尚书年纪也不算大,但谱摆得不小,一口一个老夫,倚老卖老。 “林尚书,别说是你,便是王爷皇子牵扯这个案子也得一寸一寸的查,大理寺是奉旨办差,你若不配合,那便要按谋逆论,到时别说你,整个林家都保不住。”张司直道。 张司直性子温和,在同僚中极少和人树敌,更何况是林尚书这种朝廷大员。 之所以开口,实在是看不得林尚书口出狂言的样子。 满朝皆知裴大人和裴府不合,自然也知道为何不合。 可林尚书当着他们大人的面说这种诛心的话,实在是过分了。 林尚书冷声嗤笑:“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林尚书老眼昏花了不成,看不到他身上这身官服?大理寺奉旨行事,公事公办,你老好歹也是朝廷大员,不用在这儿跟泼妇似的骂街,有损你的官威,若查不到证据,裴某自会负荆请罪,可若找到证据,林大人就要随我走一趟大理寺了。” “老夫不会放过你。”林尚书气得脸都变形了。 裴恒在椅子上坐下,倒是镇定异常。 莫说砸东西骂人,就是林尚书把家拆了,他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今日他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 人他肯定是要带走的。 不多时,张司直便带着证据回来了:“大人,这是在书房找到的。” 林尚书脸色一下就变了:“污蔑,你这是污蔑。” 裴恒冷笑:“还是请林尚书随我到大理寺走一趟,林府封禁,不得出入!” “你没这个资格,我要见皇上,我要面见皇上。” 只是林尚书话才落,就被上来的护卫带走了。 想见皇上,怕是不容易了。 这边吵吵嚷嚷,自然惊到后院女眷,林夫人看到是裴恒,连忙上前:“毅之,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若是九年前的裴恒,他或许会称一声阮姨,可如今…… “林夫人,铁证如山,还请不要扰乱官府办案。” 林夫人听到裴恒那声林夫人便知不好,裴家当年落难,林家虽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没有施以援手。 随着长公主的死,两家关系早不如从前了。 “这……”林夫人欲言又止。 林婉宁疾步匆匆,头上的步摇晃得厉害,拦在裴恒身前。 “裴恒,你就非要这样?” 裴恒连眼神都吝啬给她,抬步便要离开。 “裴恒,你在报复我对不对?就因为谢昭昭。” 裴恒抬眼,眸中笑意冷冽:“婉宁县主还是好好担心自己,林尚书牵扯的案子可不止一件,女眷轻则发配教坊司为奴,重则流放北地军中。” 林婉宁听到教坊司已经白了脸,再听到北地军中时,身子摇了摇,险些跌倒。 流放北地便是充为军妓,他好狠的心。 就为了谢昭昭,他竟然如此报复林家。 “裴恒,你疯了吗,你为了一个女人滥用职权,污蔑我父,你会毁了你自己。” 林尚书也冷声道:“裴恒,你莫要自掘坟墓,毁了自己前程。” “本官只认证据,只讲律法,至于旁的,皇上自有定论,若有人阻拦办案,一同拿下。”裴恒冷声道。 林婉宁试图阻拦,可整个人被带倒,裴恒的脚更是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手上。 林婉宁发出一声惨叫,她听到了自己手指断裂的声音。 林婉宁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弹的一手好琴,如今手指头废了,便是再恢复,也会受到影响。 林夫人扶起女儿,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恒:“毅之,你怎么能如此对婉儿,她可是与你一同长大。” 两家曾是姻亲,就算结不成夫妻,也不至如此。 “裴恒,你别欺人太甚。”林尚书还指望着女人嫁人给林家谋利。 裴恒只看向张司直:“派人看守林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张司直恭敬道。 他祖籍山东,他家乡受灾最严重,朝廷明明拨了救灾粮,可朝中官员贪墨,救灾粮迟迟不到。 他前几日才收到家书,老母亲被活活饿死了。 他怎能不恨这些蛀虫。 有他张严亭在,林家就是一只蚂蚁也别想爬出去。 裴恒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林家的下人都提前躲开,再没有哪个敢拦路。 …… 林尚书被大理寺带走的消息迅速传来,朝中再次风声鹤唳。 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怎么又牵出林尚书。 这朝中又要不平静了。 本来有个陆小王爷已经够彪悍了,如今又回来个裴恒,两人凑一起,杀气太重了。 第206章 缺了大德 谢昭昭是在明月楼听到林家出事的消息,不过,已经是三日后了。 若不是她今日来明月楼,还不会知道。 裴恒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她平日在家陪着沐儿,自然不会有人将这些消息告诉她。 明月楼的客人都在谈林尚书作恶多端,咎由自取。 不止贪墨赈灾银,还多次和户部勾结,贪墨修缮黄河河堤的银子。 四年前中州魏县河堤被冲垮就是工部督修的,死了下游数十万百姓,后来又发生了瘟疫,几个县都成了空城。 而这件事一直被当地官府压着,毕竟黄河隔几年便发水,只以为是天灾,没想到是人为。 十几万百姓啊,林尚书这是缺了大德。 “听说林家的女眷都进了教坊司为奴。” “可不是,那个婉宁县主说自己女儿不是林家人,可夫家为了撇清关系死活不认,她带着女儿投了湖,捞上来的时候身体都冻硬了。” “都是报应。” …… 谢昭昭以前听到这些会觉惋惜,会为小女孩可惜,可如今竟然毫无动容。 人的心果然会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谢昭昭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 “昭昭!” 谢昭昭的思绪被一道记忆中的声音打断。 她抬头,没想到竟然在明月楼碰到杨铭。 杨铭今日依旧是素色布衣,头发用同色发带束起,更显眉目温柔,通身再无任何装饰,却平添了几分清雅之气。 “杨大哥,好巧,快坐!”谢昭昭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杨铭笑着在对面坐下,这里人来人往,算不得私下接触,不会妨碍她名声。 “和朋友约在这里,不想他刚派人来说有要事在身,要晚一个时辰。” 谢昭昭亲自倒了茶给他:“我看杨大哥比上次见时气色好许多,可见是有高兴事。” 上次见他还是在凤凰山狩猎时,他眉宇间有一股清愁。 如今,清愁化作清雅,人也更加清隽俊秀。 “的确有件好事,此事还要多谢裴大人。”谢昭昭愣了一瞬:“我夫君?” 她不是说裴恒不好,只是裴恒这人在面对她身边的异性总是醋意冲天,帮杨铭的可能性不大。 “正是,裴大人查清魏县河堤决堤真相,给魏县,梁州,容县百姓一个公道,裴大人是位好官。” 他亲眼目睹了那场灾难,被困梁州,后又染上瘟疫。 官府为掩盖真相,封城断粮,将附近三县变成一座死城。 若不是百姓拼死救他,他早没了性命。 这几年他辗转各处,就想为百姓讨回公道。 却是处处碰壁,有一次被关进牢房,险些丧命。 侥幸留下一条命的百姓花了力气才将他从牢中赎出。 后来,他知道自己力量渺小,又官官相护,他打算等高中面圣之日,哪怕拼了一身功名不要,也要揭穿真相。 这几年他一边读书一边赚上京的银子,一路走得艰辛。 只是,为将当年真相公布于众,再苦再难他都挺了下来。 一心等明年春闱。 没想到,裴大人破了此案。 当年的真相也被揭穿,皇上震怒,已经派锦麟卫连夜出京将那几位官员缉拿回京问罪。 那些枉死的百姓终于能瞑目了。 “原来这几年你发生了这么多事。”谢昭昭目光落在他身上。 怪不得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怪不得初遇时的他心事重重。 “如今我的命已经不是我的,我也做不得主。”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闭上眼睛就是被洪水淹没的田地房屋。 他被困在水中,又黑又冷。 是一位老伯给了他一个泡发的馒头,他才能挺过那一夜。 第二日醒来时那老伯已经没了气息。 后来又是瘟疫,每天都有许多人死去。 他耳边总能响起那些百姓唤他的声音。 有的叫他读书人,有的叫他小书生。 他们都希望他活着,活着走出去,将这里的事告诉州府的官员,早些来救他们。 只是,一日又一日,死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始终没有等到官府的救兵。 他的命是那些百姓救的,以后的每一日都要替他们活。 他之前总想着读书做官,却没想过做官之后要做什么。 如今,他明白了。 他这条命是要为生民立命,为百姓做主,才不辜负自己寒窗十数载。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但活路总比死路好走得多。 “杨大哥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官。”谢昭昭笑着,眉眼风流,又透着认真。 原主有这样的青梅竹马,的确也很难喜欢上别人了。 她那样作天作地时心里也一定很痛苦吧。 若她母亲没有早逝,若没有落水被裴恒所救,若没有被婶娘逼着嫁人,若他没有失去音讯,也许结局会不同。 只可惜,没有这些也许。 她代替原主来了这里。 她喜欢上了裴恒。 若真的有奇迹,她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相守,弥补这一世的遗憾。 “我会努力。”杨铭目光落在那盘桂花糕上,鬼使神差般地拿起一块。 香甜软糯,入口即化。 好似记忆的味道。 “杨大哥喜欢桂花糕?”谢昭昭笑道。 杨铭似是有些晃神,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喜甜食,喜欢桂花糕的是她啊。 她那时总会把她喜欢吃的东西拿给他吃,后来竟也吃习惯了。 只是离家多年,他许久不曾吃过糕点了。 今日是他失态了。 “这桂花糕是边城的做法,味道是不是很熟悉?” 谢昭昭拿筷子又给杨铭面前的碟子上夹了一块。 谢昭昭见他吃完,再要夹时,杨铭抬手打断:“可以了。替我谢过裴大人,我朋友快要来了,先告辞,你慢慢用。” 杨铭起身告辞,待他走几步时,谢昭昭突然叫住他:“杨大哥,一定要金榜题名啊。” 这是原主的心愿,至少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吧。 “好。” 若此生有憾,那便是她。 他终是辜负了她。 幸好,她如今过得幸福。 否则,他这一生都不会心安。 经历了那么一场生死,他已经爱不起任何人了。 若有来世。 若她愿意。 他十里红妆娶她。 第207章 志不在情爱 谢昭昭看着杨铭清瘦的背影,莫名眼睛酸涩,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原来。 原来他对原主爱得如此深沉。 只是终究是造化弄人。 不过,他如此情深也算不辜负原主为他丢了性命。 谢昭昭有种抢夺了她幸福的感觉。 “这么舍不得?” 直到裴恒声音响起,谢昭昭才回过神来,慌忙擦脸上的眼泪。 自己的娘子为别的男人掉泪,裴恒心里当然不悦。 只是,见她流泪又心软了。 她已经如此难过。 舍不得她更难过了。 “我是替……”谢昭昭说到一半止住,微红的眼睛瞪着他,“总之,你以后要对他好些,朝堂上也要护着他些。” 他是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朝堂危险太多了。 他们的幸福是用他和原主换来的,自然该补偿他。 否则,于心难安,也对不起原主。 “谢昭昭,你是要气死我!”裴恒撩了下袍角在她对面坐下。 “反正这件事你就要听我的,谁让你是我夫君,你帮是不帮?”谢昭昭就是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裴恒被气笑了,她到底怎么回事。 一阵风能吹走的小身板,就那张脸俊俏些,她倒是真能惦记。 谢昭昭看着裴恒,大有他敢说不行,她就继续哭下去架势。 自方序秋离开后她便郁郁寡欢,又病了一场,人都瘦了不少。 裴恒哪舍得她再难过。 “帮,我帮还不成,不过,京城人才济济他这还没高中呢,你倒是替他操心。”裴恒无奈道。 谢昭昭有些炸毛:“你什么意思,他就是天生状元命,一定能高中。” “是,是,是,他天生状元命。” 裴恒心里酸得不行,可不想惹谢昭昭生气,只能哄着。 果真是水做的,这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裴恒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不哭了,听你的便是。” 他懂她的意思,她是觉得亏欠了杨铭。 杨铭的确有君子之风,文人风骨。 他这样的人若不能高中入仕,那是国家的损失。 大齐需要这样坚毅刚正的好官。 “真的?” “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 “裴恒,等所有事情结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我的秘密。” “好,我等你。” 裴恒这几日尤其忙,有时连着好几日不回府,而青雾公主选驸马的消息尘嚣甚上。 外界都在传裴家是不是又要出个驸马了。 青雾公主和前长公主可不同。 青雾公主扶持六皇子,本就在参与朝政,驸马的人选必然要选个有助力的。 既然有助力就不可能不涉朝政。 所以,裴恒是最佳选择。 问题是裴恒有妻室。 就看他舍不舍得娇妻了。 公主府 裴恒从大理寺离开后直接去了公主府,青雾这个时候找他,应该是有要事。 公主府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丝毫不惧风会将灯笼吹灭,因为亮着的都是上好的南海夜明珠。 “裴恒,你好大的胆子!”青雾将手中密函直接丢到他身上。 裴恒眉目沉静,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弯腰捡起,看完后淡淡的笑了下。 只是那笑中透着深藏骨子的凉意。 “公主殿下若是信了,这封信该在皇上的龙案上!” “你动林家我不拦你,可是郑家根基不在京城,郑家是河东望族,你动郑家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青雾拍了下桌子,表情带着愤怒。 郑家是河东之首,子弟虽然没有在京,可地方却有不少门生,势力不容小觑。 林家和郑家是连襟不假,可林家的事牵连不到郑家头上。 “公主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青雾查京中的事容易,可京外之事却是不易。 青雾虽受宠爱,但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这封信显然是有人送给她的。 秦王离京,魏王被皇上猜疑,六皇子虽还年少,但有青雾公主帮他出头,之前支持秦王那些权贵大臣如今都支持六皇子。 最近向青雾示好的家族的确不少。 而郑家就是其中之一。 尤其,林家出事之后。 “殿下,郑家不可信。” “郑家不可信,那你呢?”青雾冷眸道。 “臣自然是效忠朝廷的。” 青雾公主扬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郑家的确百足之虫不假,但和裴恒比起来,自然是他的支持更为重要。 自从兄长离京,他的态度就有些微妙起来。 若他支持,那陆容与自然也会支持。 问题是他们二人现在行事完全随心所欲,她无法确定他们用意何在。 裴恒眉目阴鸷,唇角勾起的弧度极深,只是笑容没什么温度:“最近那些流言是公主放出去的?” 青雾轻笑一声,语气轻松:“你放心,本宫自不会做抢夺有妇之夫的事来,更何况,毅之你并不是本宫喜欢的类型。” “公主的确志不在情爱,只是想用此手段离间臣和皇上罢了。” 让皇上像疑心魏王一般疑心他,然后他好死心塌地效忠于她。 秦王离京,魏王失宠。 青雾公主好深的算计。 可惜是女子。 若是男儿,那个位置她倒是合适。 她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林家会牵扯其中,原来林尚书是她的人。 青雾公主丝毫没有阴谋被揭穿的恼羞,她看得上眼的人不多,裴恒算是一个。 有谋略,有手段,做事干脆。 若这样的人效力于她,自然如虎添翼。 “毅之,你我一起长大,你的人品才学我清楚,也知你心中在乎的什么,你放心,事成之后,裴家任你处置,如何?” 青雾公主说到处置二字时语气依旧轻描淡写。 好像她决定的不是一个家族的生死,而是野猫野狗一般。 “殿下允诺裴家任我处置,又把姑姑置于何地?”裴恒勾起唇角,笑容带着一丝无谓。 确切地说是讽刺。 若不是这次方序秋离京,他重查裴家也不会发现原来姑姑是青雾公主的人。 虽然当年的事和她无关,但她的确从那时便开始谋划。 那时,她也不过二八年华。 好深的心计。 青雾公主的表情终于有一丝裂痕,那一丝裂痕渐渐放大,最后又归于平静。 她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此说便是承认了姑姑是她的人。 第208章 画的饼太多,吃饱了 青雾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裴恒,精致的面容上是被权力浸染的睥睨之态。 裴恒并不惧。 因为他很确定,青雾公主不会动他。 而他也的确想知道,九年前,姑姑在整件事中到底充当什么角色。 姑姑是整个裴家最关心母亲的人,也是母亲最信任的人。 他不相信姑姑会害母亲。 可事关母亲死因,他也必须查个清楚明白。 “殿下可知我为何杀林家,因为林婉宁告诉了臣一个震惊朝野的秘密,若不杀,恐朝野动荡。” 裴恒嗓音很低,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他虽未直言,但青雾公主听出来了。 原来林家私底下想拿捏她的把柄,呵,那的确是死有余辜。 不过,如今她已经安排好一切,便是有朝一日秘密曝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更何况,她的父皇,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你想知道裴姑姑九年前有没有算计姑姑对吗?”青雾公主看着裴恒的目光带着几分骄傲,“没有,裴姑姑她最不屑算计利用女子,这些年她也一直为那件事深感内疚,你不该怀疑她。” 若她是男子,自然不必费心筹谋,等到了年纪,自有世家、权臣奉上投名状,任她挑选。 可惜不是。 女子又有什么错。 谁规定坐在那个位置的就必须是男子。 她不敢说她的上位之路干干净净没有血腥,但她敢说,她从未践踏过女子的尊严。 更没有让女子蒙羞。 “公主当年便知道真相?” “我并不知,”青雾摇头,“父皇当年疑心兄长非皇室血脉,再加上程家吃了败仗,便一同迁怒母后。” “至于裴家,虽然程家的事牵扯不到裴家,但裴家是太子太傅,父皇看到裴家便心里不舒服,你知道聂远峰是父皇心腹,当年父皇看中母后巧取豪夺便有他的配合,程家的案子又是聂远峰负责,他自然有办法给裴家定罪。” 父皇对聂远峰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将裴家定罪,二来还能打压世家势力。 一举多得,父皇没有理由反对。 当初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就连皇后都不得不出宫修行,裴姑姑那时的权力都是皇后给的,皇后出事,她自身难保。 后来裴家被流放离京,她陪母后修行,无意听到了母后和嬷嬷的谈话,才知道父皇为何那么大的怒意。 她想,裴太傅作为太子太傅,他是嗅到了些不同寻常。 他知道这个秘密可以保命。 但绝不能出自他口。 所以,便用裴恒做威胁,让姑姑用这个秘密威胁皇上放过裴家。 而后来,聂远峰也被父皇外调,这件事彻底平息。 不过,随着程家战败真相大白天下,裴家回京,兄长解禁,这件事迟早会再起波澜。 因为,兄长始终是父皇心中一根刺。 哪怕兄长的确是他亲生血脉。 所以,她才用崔大人遇刺做局,又收买魏王护卫,让秦王离京,魏王被疑。 后又收买南疆大祭司让方序秋远嫁。 她的确算计,却也是保他们性命。 只有远离京城,远离是非他们才能活下来。 她虽算计,但无愧于心。 “公主为何想要那个位置,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帝。” “因为本宫比他们都优秀,本宫比他们更有资格。”青雾公主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明明是自辩,却有种字字泣血之感。 她三岁开蒙,明明她比兄长,比魏王更加聪慧,可父皇却看不到她。 父皇对她只是宠爱,却不报任何希望。 若不是她坚持不嫁,说不定早成了某家的内宅妇人,一生被困方寸之内。 就算今日,她也必须借六弟的名头行事。 裴姑姑挣脱了后宅,却也是用终生不嫁换来的。 她们只是想证明,女子并不比男子差。 女子也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本宫将一切都坦诚相告,你可愿意帮本宫?” 青雾公主看着他,带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微笑。 “所有野心者都会将自己的欲望美化,殿下说你更有资格,我想看到殿下的诚意。”裴恒说完从椅子上起身,“时辰不到,臣妻还在等臣回家,臣先告辞。” “裴恒,你想动郑家还不是时候,郑家和铜川节度使赵冲交情匪浅,赵冲兵强马壮早有异心,你动郑家,大齐付不起这个代价。” 到了这个时候青雾公主也不瞒他了,郑家的所作所为她的确看不上。 但此刻郑家动不得。 牵一发动全身。 “那如果是皇上的意思呢?” 赵冲和郑家的关系皇上早就知道,只是郑家只要不蹦跶到他眼皮底下他也懒得搭理。 但赵冲野心勃勃,赵冲不反,皇上反倒不好下手。 若动郑家,赵冲若忍不住动手,皇上便有了借口。 “父皇要收回铜川兵权?”青雾公主震惊。 她在宫中虽有心腹,但自然不比裴恒和陆容与更早知道。 他们二人是父皇左膀右臂,很多事,皇上只和他们商议。 “父皇要让陆容与带兵平叛?”青雾公主问完便想到了。 锦麟卫的确有异动。 她本以为是年末各地探子回京,但如今看并不是。 陆容与在借年底各地武卫回京,趁机调派人手,早做安排。 处理了一批户部官员后,新换上的她还未来得及渗透。 只怕这些人已经在秘密准备粮草了。 这些新安排的人是父皇的人还是他们的? 她是螳螂捕蝉,只怕他们才是黄雀在后。 短短时间,青雾公主心中已经几番计较。 “青雾公主的确聪明,只是,还是莫要太心急。” 皇上多疑,若是知道她借六皇子之手搅动风云,自然不会容她。 毕竟,皇上想处理一个公主可比皇子容易多了。 裴恒说完起身告辞,青雾却皱起眉头,想拉拢他还真是不容易。 裴恒回到府中时谢昭昭刚哄完沐儿睡着,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让厨房送了参汤来。 “你若是早回来一刻,沐儿就能见到你了。” 裴恒这些日子早出晚归,沐儿已经小半月没见到父亲,心里自然想念。 “过几日衙门要落钥,到时陪你们去庄子住些时日。” “你便是休沐也不得闲,我可不敢信你的话。”谢昭昭撇嘴。 最近听他画的饼太多,吃饱了。 第209章 绝无苟且 裴恒见她使性子,非但不生气,反倒上前抱她。 他最近的确太忙了,忽略了她和沐儿。 不过,等这次铜川的事情布局完成,就会轻松些。 “知道错了,娘子饶我一回。” 他一靠近,谢昭昭便嗅到他衣服上的香味:“你刚去哪了?” 香味虽然不算浓郁,但太过霸道,一靠近还是闻得出来。 古代贵族喜用熏香,但裴恒在边城待了八年,对熏香并不钟情。 谢昭昭前段时间学着制香,但并不是这个味道。 在室外不可能沾染上香味,除非室内待久了,或……与人亲密相处。 谢昭昭想起最近那些流言。 不在乎归不在乎,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裴恒嗅了下外袍,还真有一丝香气。 他今日一整日都在衙门,后来……应该是在公主府。 “昭昭,你听我解释。” 谢昭昭手环胸,却是和他保持了些距离。 “我听着,你说。” “我刚才的确去了趟公主府,但我和她绝无苟且,只是因为公事。” 裴恒想要靠近,被谢昭昭抬起的手臂挡住了:“说话就说话,不许靠过来。” 他们两个到底靠得有多近,才会沾上她的味道。 “昭昭,真的只是谈公事。” “什么公事!” 裴恒默了一瞬:“……” 其实他在外面做的事,有些不想她知道。 她处理事情的方式和他不太一样,他自是担心她会觉得他太过心狠。 谢昭昭撇嘴:“不想说就算了,我还懒得听,不过,从今晚起你就住外书房去,免得夜夜晚归,吵到我和沐儿休息。” 裴恒膝盖一软,滑跪在地上:“真错了,好昭昭别赶我走,我说便是。” 外面的流言他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他忙着布局,也是想用流言转移皇上视线。 在这点上看,他和青雾公主的确都不无辜。 “说就说,少来这套。”谢昭昭瞥了他一眼。 不知在哪学的死皮赖脸这套,如今沐儿也跟着他学。 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 让皇上发现郑家和铜川赵冲有勾结自然是他和容与的操作。 铜川赵冲在当地如同土皇帝一般,消息瞒得铁桶一般,朝廷自然不会知道。 郑三郎将昭昭的画像千里迢迢送到陆景筠那里,意在借刀杀人。 害过昭昭的人他当然都不会放过。 陆景筠,顾家,林家,如今便是郑家。 不过郑家在河东所作所为便是抄家灭族也不无辜。 只是,皇上目前还不打算动郑家。 而郑三郎心思歹毒,他不能等了。 而且,当年程家出事,其中也有赵冲手笔。 这些年没了程家牵制,赵冲的势力越做越大。 不能再留了。 他本以为当年程家被皇上问罪只是被叛将出卖,如今重查当年之事才发现,其中亦有皇上手笔。 而赵冲今日也是皇上养虎为患,咎由自取。 崔大人离开京师前留下一封密信,从头至尾,不过是皇上为收回兵权,以太子血统为借口罢了。 只因太子和程家走得太近。 因为太子仁善,威胁到了他的帝位。 他和程颢师兄弟一场,自是要替程家报这个仇。 也为大齐除了赵冲这个祸患。 否则,日后京中动荡,藩将作乱,受苦的是无辜百姓。 他是要报仇,但也不会让无辜百姓跟着受累。 所以,铜川之乱必须要先平了。 “赵冲?”谢昭昭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她若记得没错,赵冲的确在铜川自立为王,要与皇上划江而治。 不过,当然是没有成功的。 她记得当时平乱之人好像就是陆小王爷。 陆小王爷回京时新帝正好登基,而他平乱有功,封其为摄政王,与裴恒一同辅佐新帝。 陆容与是皇帝心腹,得皇上信任,掌握着整个京城,包括宫中的兵马。 他率军出征,皇上无心腹可用,所以,宫中那一场变故才如此悄无声息。 因为六皇子,不对,确切的说是皇后,单方面势力的碾压。 而陆容与在那个关键时候出去,绝非偶然。 一切都是他和裴恒计划好的。 所以,裴恒早就开始布局了。 “你知道他?” 谢昭昭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无意在明月楼听到过,听说此人力能扛鼎,堪比项羽。” 裴恒冷笑一声:“堪比项羽?项羽若泉下有知,该徒手撕了他泄愤。” “传言有误?” “他此前不过是程家军中一名小将。” 能有今日全靠皇上赏识提拔,当初,皇上为了防止程家兵权过大,将程家军硬生生三分。 让赵冲带着一部分程家军镇守铜川,韩平镇守函谷关。 分化后的程家军实力早不如之前,皇上尤不放心,又几番陷害,程家男儿皆战死。 谢昭昭知道皇权可怕,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帝王的无情。 “那如今朝中可有可用之将?” “我和容与都曾在程家军中历练,也是那时和程颢成为莫逆,这次容与会率兵出征。”裴恒道。 他本想亲自平定铜川,但容与担心京中有变,说他有妻儿,而他无牵无挂。 “那你们可要准备充分些,铜川易守难攻,若是不熟悉地形,怕是要吃亏。” 赵冲还是有些本事的,又极擅蛊惑人心,当地百姓自发和朝廷军队抗衡。 这一战惨烈,陆容与是受了重伤,书中好像是说脸上留下一条疤,九死一生才回来的。 也正是因此,他在朝中举足轻重,护得谢慧敏一世安稳。 “放心,自然等部署好才会行动,昭昭,我都告诉你了,能不能……” 谢昭昭推开他:“先去洗澡,要是味道洗不掉,那就等什么时候散了再回来,没有下次了。” “娘子放心,我这就去洗,再不会有下次。”裴恒连忙赔着笑脸道。 待裴恒离开,谢昭昭才蹙眉,如此霸道浓郁的香气,青雾公主倒像是故意的。 只是,她既然对裴恒无心,又为何要搞出这些事情来。 总不至于为了挑拨他们夫妻关系,那也太无聊了。 裴恒自然也意识到自己被青雾公主摆了一道。 在郑家的事上气不过,便使计让昭昭找他的麻烦,让他有苦难言。 哼,可笑。 他家娘子可是温柔贤惠,宽宏大量,岂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 第210章 感情收回得干脆利落 谢昭昭醒来出了房间,看到裴恒正在指导沐儿练拳。 倒是难得,这个时辰他还没有去衙门。 这几日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沐儿穿得不算厚,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练得比平日还认真。 裴恒对沐儿疼爱,但该严厉的时候却是十分严厉。 沐儿被训了倒也不觉委屈,只是不好意思地冲谢昭昭笑了下。 当着阿娘的面被训,他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不过,他知道爹爹是为他好,越发不敢懈怠。 裴恒在家陪母子用早膳,似不经意般地问:“今日可要去明月楼?” 谢昭昭点头:“嗯,今日查账。” “明月楼最近可还好?” “年底应酬多,倒是比之前还好些,”谢昭昭突然抬头,“你不是安排了暗卫,怎么倒问起我来?” “昭昭,”裴恒看着她道,“沈显允就是宁国六皇子,这几日便会进宫面圣,他的身份住在明月楼不合适。” 宇文炎并不想和大齐谈和,他自然会想方设法让沈显允死在宁国。 沈显允死活他不在乎,但他若死在明月楼对昭昭不利。 谢昭昭早在边城她便觉得沈显允身份不一般。 但没想到他竟是宁国六皇子。 虽然有准备,但还是出乎意料。 “这里是大齐,什么皇子不皇子的在我这里都一样,不过,他明知道自己身份会带来祸端还在明月楼抛头露面,实在不地道。”谢昭昭摇头。 “你若不便出面,这件事我来。”裴恒道。 沈显允和赵明礼关系匪浅,昭昭碍于舅兄怕是也不好说什么。 他什么身份其实他不在乎,之前利用昭昭兄妹伪装自己身份就算了。 但韩知涯已经找到他,他知道明月楼有他的暗卫守护,绝对安全。 住得毫无愧疚,真的有够下头。 比起杨铭,他这君子之风真像戴了面具。 “不用,没什么不便的,他既然好意思给我添麻烦,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赶人,我哥自然是向着我的。”这点谢昭昭还是很肯定。 赵明礼做什么都会想着她这个妹妹,若知道沈显允如此卑鄙,定然不会忍他。 裴恒点头:“一会儿我送你去,我也会通知韩知涯。” 既然事情已经抬上明面,那有些事自是及早准备。 这几日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可市集依旧热闹的时候。 裴沐今日和谢昭昭一起去明月楼,一家人坐在马车里,裴沐时不时掀开帘子看街上的卖货郎。 那一声声吆喝,冰糖葫芦,小糖人,可把裴沐馋虫勾出来了。 他再懂事,也是小孩子。 裴恒借口下去了一趟,再上马车时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递给母子二人。 裴沐一脸惊喜:“谢谢爹爹。” 谢昭昭很多年没吃过冰糖葫芦了,咬了一口又脆又甜,味道竟是极好。 “晚上我早些下衙,过来接你们。”裴恒拿帕子擦了下儿子嘴角的糖渍。 沐儿笑着点头:“爹爹,我想吃涮羊肉。” “那就吃涮羊肉。” …… 明月楼尚未开始营业,这个时间不算早,伶人已经开始排练。 明月楼上新节目谢昭昭一般会指导他们排练,平日,大多由各班头带着。 谢昭昭一进去就听到琴声,沈显允的确是有装的资本。 这一手琴技便是谢昭昭也挑不出毛病,绝对大师级。 这也是当时秋娘同意他留在明月楼的原因。 别说,他若离开,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如此精湛的琴师。 看来,又得上新节目了。 沈显允看到谢昭昭时并不意外。 她定然是知道了。 不过,谢昭昭看到屋中的一切不得不说此人心计之深。 他已经知道她此行目的,所以已经收拾好一切。 “坐吧,我再与你弹一曲。”沈显允淡然自若笑道。 “沈先生好兴致。”谢昭昭倒也真的在椅子上坐下。 桌上的茶刚泡好,显然知道她会来。 的确是好茶。 沈显允弹的是她写的曲子,确切地说是她的时代的曲子。 也算是有始有终。 一曲毕,沈显允才抬头看向谢昭昭。 “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先前隐瞒,虽是情势所逼,但的确是显允之过,在此致歉。”沈显允起身朝谢昭昭拱手作揖。 “沈先生不必如此,出来混,谁还没有个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过,欠了我的人情,也不是作个揖便能还的。”谢昭昭展开笑颜,不温不火道。 沈显允听她如此说,笑了下:“昭昭于我的确有恩。” “那便……折现吧!”谢昭昭不温不火,“我明月楼上上下下都成了你的挡箭牌,还有外面的护卫,我是生意人,不谈情义,只认钱,收你十万两不算过分吧?” 沈显允低笑:“不过分。” “那就给钱吧,银货两讫,我也祝六皇子一路顺风。”谢昭昭放下杯子,懒洋洋道。 人都已经赖了这么久,就算是撕破脸也没什么用。 想来想去,钱最实惠。 一次了结,日后也免得再有牵扯。 至于表哥那边,她管不了,也不打算管。 表哥的性子,被骗这么久,付出的可是实打实的感情,自不像她这么好说话。 沈显允叫了沈管家,沈管家虽觉谢昭昭狮子大开口,但郎君都发话了,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谢昭昭拿到银票,一刻也不多留。 对于没什么感情的人自也不必道别。 更何况,他真的耗尽了当初在边城最后的好感。 看在他曾经教导过沐儿的份上,已经给了最后的体面了。 一会儿她就要告诉沐儿,日后看人,千万不能只看脸,容易被骗。 裴沐站在楼上看到沈显允离开,依旧如初见那般风度翩翩。 “阿娘,我们真的不送沈先生吗?” “你想送?” 裴沐想了下,点了点头,爹爹教他有始有终。 沈先生教过他,也拜了师,今日他再给他叩头,从此两清。 他不是他老师。 他也不是他学生。 “想去就去。” 裴沐小跑着追上沈显允:“先生留步。” 沈显允对这个天赋极高的学生倒是挺喜欢的。 甚至想过,若裴沐他的儿子就好了。 更甚者,若谢昭昭舍不得儿子,他对他一定视若亲子。 裴沐行完礼后,再次作揖。 “学生拜别先生,愿先生此去天高海阔,得偿所愿。” “沐儿,说不定日后我们还会再见。”沈显允笑道。 裴沐摇头:“学生铭记先生教导,再见就不必了,告辞!” 裴沐学着大人的模样。 沈显允看着往日对他恭敬的小团子,今日却是疏离。 他和他阿娘倒是极像。 感情收回得干脆利落。 第211章 敢不敢和本宫打个赌? 沈显允看着裴沐离开,抬头朝二楼的谢昭昭微微颔首。 他只是现在离开而已。 他想要的一定会是他的。 很快大齐便有一场动乱,那时裴恒自顾不暇,也是他离开之日。 谢昭昭没空理会沈显允,弯腰抱着儿子:“舍不得?” 裴沐摇头:“沈先生有自己的苦衷,但我也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不是同道中人。” 谢昭昭被沐儿同道中人四个字逗乐:“你还知道这个?” “是姑婆教我的,姑婆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勉强,更不必伤怀。因为奔跑时会遇到很多人,也会错过很多人,但真正的朋友会在终点再次遇到。” “姑婆说得对,正是如此。”谢昭昭认同地点头。 姑姑是个胸怀远大的女子,可惜,大齐虽有女官,但还是未有资格出入朝堂。 “阿娘,沈先生说他房间里的琴是留给我的。” “要不要留下你自己选择,阿娘不干涉。”谢昭昭道。 “我想留下,日日抚琴,以省吾身。”裴沐一脸认真道。 谢昭昭摸了摸儿子的头,他才四岁看事情已经如此通透。 怪不得小说里,他便是放弃了世子之位依旧在朝堂大放异彩。 甚至比他的父亲裴恒成就更瞩目。 但他也是孤单的。 有时候,她甚至没办法将他看作一个孩子。 可他黏着她讲故事时又一派天真,谢昭昭倒是更喜欢那个时候将心性毫无保留的他。 “想留便留着吧,你最近若是见到姑婆,记得请她到明月楼听戏。” 裴沐点头,其实他不太喜欢裴家人,但姑婆例外。 他听到姑婆和祖父在书房谈话,姑婆是帮着阿娘的。 公主府 “姑姑,你说毅之昨日所言有几分真?”青雾说话间手中的白子在棋盘上落下。 裴辞礼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毅之做事有分寸,他不是乱来之人,不会坏了公主计划。” “姑姑还是向着他,就他动林家,姑姑敢说他不是感情用事?” 裴辞礼又落下一子,又赢了一局。 “我本以为那婉宁是好的,没想到我尚未回京便诸多算计,毅之除了林家,其实也是帮了公主。” “我又输了。” “是公主分心了,公主该再沉得住气些,公主既然想开创太平盛世,那你与毅之便是同道人,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殊途同归。” 林尚书志大才疏,又做下魏县那等恶事,委实死得不怨。 青雾公主轻笑了一声:“姑姑这话倒是没错,我要一个四分五裂的江山何用,我的初心并非如此啊。说起来,那个揭穿魏县洪灾真相的士子叫什么来着?” “杨铭,如今是范家几位郎君的先生。”裴辞礼自然着人查了杨铭。 只是没想到他竟和昭昭有些渊源。 “他倒是聪明。”青雾公主笑得意味深长。 范家也是武将出身,祖上也立过战功。 不过,对族中子弟约束不够,立得功多,闯的祸也多。 因此风评好恶参半,但范将军倒是颇受父皇看重。 杨铭进范家做先生,只怕动机也并不纯粹。 “好好查查这个杨铭,或许以后有用。”长公主道。 “是,”裴辞礼应道,离开前又道:“公主日后还是莫要戏弄毅之,这孩子就是个实心眼。” 青雾故意让裴恒身上沾染了香,那香味虽不浓郁却霸道,没个三五日都不会消散。 若是惹得小夫妻吵架那就不好了,他们走这一路也是不易。 “我就是气不过裴毅之那个牛脾气,让他娘子罚他跪才好,这已经是轻的了。” 青雾公主想到裴恒还是有些堵心。 她已经够大度了,若是换了魏王,不知又要派出多少刺客呢。 裴辞礼摇头:“公主要做大事,莫要计较一时得失。” 说完离开了房间,青雾公主挑眉,索性今日闲来无事,便去明月楼一趟吧。 青雾公主到的时候,谢昭昭正在排练新节目。 沈显允这一走,就必须有亮眼的节目顶上,想来想去,既然一时找不到旗鼓相当的琴师,那便唱曲吧。 谢昭昭自封中华小曲库,找几首古风的歌曲排练下,再营造些氛围感,那还不得迷死他们。 自方序秋离开后,谢昭昭就不太提得起劲排练新节目。 这次沈显允离开倒是让她骨子里那股子热血又沸腾了。 “你这样,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声音先不要抬高,轻缓一些,你再试一次。”谢昭昭不断地调整,想营造满意效果。 那伶人又唱了一遍,这次找准了感觉。 “舞台也要重新设计,后面的背景要换,舞蹈也要安排上……” 谢昭昭交代完,一转身发现青雾公主正坐在不远处。 那种上位者气息,她不用报身份,这些伶人便知道惹不起。 “是我不让他们通禀。” 她身边的两个小二战战兢兢,他们并不知青雾公主身份,但看她的排场也知不是一般人。 谢昭昭挥手,刚才还在排练的伶人,顿时散去,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们二人。 “见过公主。”谢昭昭屈身行礼。 “起来吧,本宫就是随便过来看看,顺便问问替母后准备的戏如何了?”青雾公主不紧不慢道。 谢昭昭能感觉到她的确没有恶意,但随着秋娘和亲,她以为排戏的事已经不了了之了。 她以为这只是借口。 “殿下当真要拍戏?” 青雾公主挑眉,眼角眉梢都是兴致盎然:“不然呢,难道还害你不成?” 有那么一瞬,谢昭昭在她身上看到秋娘的影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雾公主换了个姿势,虽然笑着,但眼神依旧带着天生的高贵冷然。 “你放心,本宫不会害你,更不会与你为敌,本宫需要裴恒为本宫做事,自然得与你好好相处,秋娘的事,我已经尽力,自问这是目前保全他们父女最好的办法,人只要活着,终有相见之日。”青雾公主开诚布公道。 她的确是想通过谢昭昭让裴恒为她所用,这没什么好避讳。 还有秋娘的事。 她极度坦诚,把选择权放到她手中。 谢昭昭笑着摇头:“公主殿下高看我了。” “有没有高看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你猜裴恒知道本宫来了明月楼会不会追过来?”青雾公主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谢昭昭。 “殿下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青雾公主耸肩:“本宫当然不想,但就怕某人多想,敢不敢和本宫打个赌?” “公主赌什么?” “就赌刚才你排的那个节目,若排练好了,本宫要第一个看。” 话才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青雾公主轻笑:“你看,本宫是不是猜对了。” 第212章 没想到你竟是个老顽固 脚步声越来越近,排练房的门被一股大力打开,二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可看到进来的人时,两人都是一愣。 谢昭昭忽地笑开来:“公主殿下,你输了。” 来的不是裴恒,而是陆容与。 陆容与落在谢昭昭身上的目光,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 “陆容与,你怎么来了,坏我的好事。”青雾公主没好气地瞪向陆容与。 她和陆容与是堂兄妹,按理来说比和裴恒亲近一层。 只是,她这个堂兄什么都听裴恒的,着实让她头疼。 陆容与:…… 他是听暗卫说青雾来了明月楼,他正好在附近便赶来了。 青雾虽然没有为难过谢昭昭,但最近他和裴恒触动了她的利益,这就不好说了。 而且,因为方序秋和亲之事,她们之间有些嫌隙。 万一青雾发难,她有身份的天然优势,谢昭昭就只能受着。 “我……我来听戏,倒是你,过来做什么。”陆容与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容与哥,现在好像还不到开戏时间吧。”青雾哼了一声,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的。 “昭昭……”裴恒匆匆赶来,看到谢昭昭没事,这才放心。 陆容与看到裴恒赶来,垂眸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走过去,拍了下裴恒的肩膀:“走了。” 青雾看着陆容与匆匆离开的背影,微微蹙眉,从小到大她少见他如此失态。 难道…… 青雾收回目光,看向一旁卿卿我我的二人,轻咳一声。 “你们两个够够了。” 男女之间真的有真爱吗? 他们一个个的真是够了。 谢昭昭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裴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是他家娘子的地方,她才是入侵者,既然不喜欢可以不来。 “殿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 “明月楼开门迎四方宾客,我不能来?”青雾公主唇角勾勒着情绪不明的笑意。 裴恒眯眸:“殿下刚才说的话忘了吗,现在不是开戏时间。” “裴恒,青雾公主是来和我商量皇后娘娘寿辰的事。”谢昭昭不想让裴恒因为这些莫名的小误会和青雾公主起冲突。 而且,青雾公主刚才也说是打赌。 青雾公主意味深长地看向裴恒,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姑姑还说他不是意气用事之人,瞧瞧现在紧张的模样。 只怕她若是做了伤害谢昭昭的事,他会当场翻脸。 好歹她也是大齐公主,他是真不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楼下的护卫又是怎么回事?” “笑话,本宫还没有清场的资格吗,裴恒,今日你面对的是我,若是旁人呢,你轻易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给别人,会给她带来危险的。” 情之一字,果然会让人变成弱智。 “这好像和公主无关。”裴恒徐徐的嗓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昭昭是他的软肋,但也是他铠甲。 没有爱过的人自然不会懂。 “昨日不欢而散,找你一趟不易,我只能找到这里,你要动郑家可以,但……”青雾公主说到一半,看向一旁的谢昭昭。 朝堂之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而且,事关方序秋。 “公主但说无妨。” “你可想过如何安置那位郑小郎君?” “郑家的小郎君已于月初夭折,公主不知道吗?”裴恒薄唇勾出几分弧度,意味深长。 他若不安排好郑家那位小郎君,昭昭也不会放过他。 青雾公主挑眉,神色恢复了清冷:“既如此,裴大人随意吧!” 裴恒虽然几次破坏她的安排,但若他日后能助她,她也不和他计较。 青雾公主又看向谢昭昭:“今日打赌算本宫输了,但戏也要好好排。” 青雾公主说完看向侍女朝露,朝露将一道令牌递给谢昭昭。 谢昭昭不知青雾公主这是何意,疑惑地看向青雾公主。 朝露笑着解释:“这是公主府的令牌,夫人可以凭此自由出入,明月楼的戏公主很喜欢。” “多谢公主。” 青雾公主点头,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 裴恒待青雾离开后才道:“她真的没有为难你?” 谢昭昭摇头:“没有,她坦言说想要你为她助力,不会做为难我的事。” “青雾公主野心勃勃,心机颇深,莫要与她走得太近。” 谢昭昭抬头看他,眼中明显是不赞同:“怎么,你们男人的野心就叫心怀天下,有手段就叫有谋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女子有这么大偏见。” 裴恒蹙眉:“昭昭,朝堂的事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也没有立场去支持谁,但我知道有能者居之,抛开男女性别,青雾公主难道不优秀?” 谢昭昭因为秋娘的事一开始的确对青雾公主有偏见。 可如今知道真相,她反倒开行欣赏她。 她为自己想要的位置谋取,虽然用尽手段。 但她没有对秦王落井下石,没有伤秋娘性命。 甚至,她还想到了秋娘的儿子。 她有底线。 她不是恶人。 她只是想拥有无上的权力。 她也是皇室血脉。 为什么不能? 只因她是女人? “自古帝王从未有过女子。” “没有难道就代表不能有。”谢昭昭不认同。 小说里六皇子继承了皇位,但他耳根子软,听信谗言,又重用外戚,并不是个好皇帝。 她隐约记得小说中是青雾公主找到了流落民间的小皇孙。 “昭昭,莫要强词夺理,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那我该想什么,相夫教子,一辈子待在后宅内院?你这是固化女性,裴恒,没想到你竟是个老顽固。” 第213章 听说杨兄和裴夫人是青梅竹马 裴恒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低笑:“我有把你困在内宅?” “那是我不愿意。”谢昭昭嘴硬道。 “昭昭,就事论事,莫要因为他人伤及你我夫妻和气,青雾公主的确谋略过人,但她也很危险,她接近你目的不单纯,离她远些。”裴恒温着声音哄她。 他承认她的确聪明,但涉及朝堂,不是只有聪明便够的。 生长环境不同,眼界自然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更不同。 他们不会是同路人。 谢昭昭其实也不是和他闹脾气,只是他言语间对青雾公主太过苛责,她为青雾辩驳几句而已,并不至于因为青雾就和他夫妻离心。 不过,在这样的男权时代,裴恒觉得青雾公主野心太甚也是这个时代男人的思维。 “我知道,我也不是替青雾公主说话,只是觉得女性的光彩不该被湮灭,就说姑母的才学又有几人可比?” 裴恒垂眸,他还没有告诉昭昭姑母的事。 青雾公主背后的高人就是姑母,这些年姑母也一直在替青雾公主做事。 姑母前往岭南这些年,暗中替长公主经营海上贸易。 岭南虽是烟瘴之地,却因靠海,海贸便利,那里最大的贸易行背后正是青雾公主。 青雾公主正是通过海贸积累的雄厚的资本。 京城,甚至整个大齐,大半的海运之物都来自青雾公主的商船。 沿海一代的官员更多被她收买,岭南于旁是地狱,对青雾公主而言却是发达之处。 八方镖局曾和那家商行有过来往,那时便觉商行背后不简单,没想到幕后老板竟然是姑姑。 姑姑太了解他,又知道八方镖局是他的人,所以才将消息瞒得死死的。 若不是后来他私下查姑姑,也不会知道。 “我没有看不起女子,更没有觉得女子不如男人,但男人较女子有天然优势,会得到家族全力扶持,既然得到更多的优势和机会自然也要扛下更多责任,女子当一家之主尚且不易,更何况天下之主。” 青雾公主的确有能力,可皇上不会传位给她,朝臣和宗亲也不会同意。 这就意味着更大的流血牺牲。 除了权贵之血,更多的是那些被卷入的无辜者。 谢昭昭沉默,裴恒这话的确没错,历史上的确有位女皇,但她也付出了比男子夺位更残酷的代价,更多的流言和诋毁。 哪怕是在现代,男子要创业买房都会得到全家支持。 可女孩子就算凭自己买房创业也会被原生家庭或者另一半觊觎。 便是在现代也没有做到男女公平,她在这个男权时代和裴恒讨论这个问题,的确是站在道德制高点霸凌他。 而且,裴恒对她是极好的。 家务从来不让她沾手,沐儿的事他都亲力亲为,对她的事业他也支持。 是她太苛责了。 “知道了,我只让人好好排练皇后娘娘的寿辰节目便是。” “中规中矩便可,不必太过费心力。”裴恒道。 宫中节目向来不出错已经是极好,毕竟看的人不会表现出不好看,因为她们可不是冲着看戏去的。 裴恒既然出来了,自是要陪他们用膳再回去。 冬日里京中各家酒楼都有涮羊肉,味道都不相上下。 明月楼不远正好就有一家,谢昭昭在明月楼基本上都会让琉璃姐妹去打包过来。 不过,涮羊肉自然要在店里吃更好。 裴恒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谢昭昭,那小二有眼力劲的很,一看裴恒一身官服便知是大人物。 “大人,楼上有雅间,安静些,不会吵到夫人和小郎君,小的带你过去。”小二弯着腰,殷勤地笑着。 在看裴恒点头之后才弓腰领路,生怕怠慢了。 雅间临窗,很是宽敞,也不必担心一会儿涮羊肉时房间气味太重。 雅间隔音不算好,大抵是他们这边太过安静,能听到隔壁吟诗作对的声音。 应该是明年春日要参加春闱的士子,听着有股没受过官场挫折的意气风发。 就好像一群对社会充满好奇和幻想的大学生。 毕了业才知道社会的不友好,工作的难做。 “杨兄本就才华横溢,还没殿试便入了皇上的眼,日后高中可莫要忘了我等。” “是啊杨兄,苟富贵勿相忘。” “杨兄那份状词文笔了得,连我看了都觉身临其境,恨不得当即要了那些狗官的命,状元非你莫属。” …… 谢昭昭自是听到了,他们口中的杨兄应该就是杨铭吧。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了杨铭的声音:“各位谬赞,杨某不过据实陈情,一切都是裴大人慧眼如炬,秉公执法,和杨某无关。春闱尚未开始,前途未知,诸位太过自谦了。” “反正我是有自知之明,比不过杨兄,我认了。” “我也是,我只认杨兄是状元之才,旁人我是不服的。” …… 杨铭为人谦和,一派君子之风,平日课业难题,他们没少向杨铭请教。 谁都知道,杨铭带着这份状纸到京城这一路有多艰难。 整整四年,步步是血,换做他们可能早放弃了。 “可不是嘛,杨兄状元之才,又搭上了裴大人,以后自是官运亨通。” 众人溢美之词中出现一道酸得倒牙的声音。 看似夸赞,实则是说杨铭攀附权贵才有的今日。 “苏兄,你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杨兄是因为魏县的案子才结识的裴大人,为了这个案子,杨兄可是历尽艰辛。” “是吗?”苏文意味深长:“我怎么听说杨兄和裴夫人是青梅竹马,好像还有过婚约。” 苏文这话一出,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杨铭身上。 这消息太出乎意料。 毕竟,很难把一个偏远之地的书生和天子近臣联系在一起。 “苏兄若是多放些心思在学业上也不至于又等三年,也是,苏兄还年轻,再等三年也等得起。” 杨铭掀起眼皮不紧不慢地看向他,语气也是极淡。 但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他嘲笑苏文上次名落孙山,这次也中不了。 君子之风可不是忍气吞声的受人欺辱。 尤其,他言语辱及昭昭。 苏家也是世族,虽不算顶级门阀,但在当地也是有些势力的。 苏文和在座的这些穷书生比起来是有优势的,哪堪忍受杨铭的侮辱。 他就算落第又如何,就是这次不中,靠家族恩荫他也能有官做。 “春闱尚未开始,你就确定你中的了?”苏文冷嘲道。 他就是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模样,一个穷书生,就算是中了也只能得个翰林院编修的位置,有什么得意的。 “不确定,但我不会因为担心自己中不了就恶言诽谤他人,苏兄家中想必也有母亲姐妹,出言不逊之时可想过她们?” 第214章 生于女子裙摆之下,却出言羞辱女子 杨铭看着苏文的眼神几度翻滚,最终化成一柄利刃,直插对方心口。 且引起大家的共鸣。 是呀,谁家没有母亲姐妹,若她们遭如此诋毁,那他们肯定不能忍。 再说,且不说他说的那些个是真是假,关键是如今人家已经是裴夫人,再提那些个有什么意思。 苏文看众人看他的眼光不善:“哼,我就是再要扬名,也不会靠女人裙带。” 杨铭脸色一变,眼神中翻滚着怒意:“你生于女子裙摆之下,却出言羞辱女子,你这样的人不堪为人子,不堪为人夫,杨某不屑与你这样的人同席,请吧!” 杨铭嘴上说着请,但脸上的意思明显,那便是让他滚。 “你凭什么让我走,该滚的是你。”苏文恼羞道。 “今日是我做东,我让你走总可以吧,你那些狗屁之言真是枉读圣贤书,怪不得屡次不第,真是老天有眼。”说话的正是杨铭好友薛崇。 他家乡离魏县不远,自是知道那里的惨况,当初在书院也曾谈起此事,只是他们是没有这个勇气的。 所以才更裴府杨铭为人。 “可不是,你自己无才就心生嫉妒,就该杨兄这样的人高中榜首,官运亨通,大齐就需要杨兄这样的好官。” 苏文被众人一番奚落,自是没面目再待下去,拂袖离开前扔下最后一句狠话:“我倒是要看看你杨铭能否高中,能否官运亨通。” 苏文出了房间,还没走下楼就被套了麻袋,扛到一个巷子里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苏文疼得一阵哭爹喊娘,不知过去多久,苏文才觉得身上的拳脚终于停了下来。 “谁,到底是谁!有胆子出来。” 苏文挣扎好久才从麻袋里出来,鼻青脸肿,耳朵也是一阵阵轰鸣,他才刚站起身又摔倒在地。 他骂骂咧咧好久,却无人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随行的小厮才找到他,扶起地上像个乞丐一般的自家公子。 “等我查出是谁,一定不让他好过。”苏文骂道。 却说这边,裴恒和谢昭昭一字不落地将隔壁包厢的事听个清楚。 裴恒的脸色自然不好看,自不是因为杨铭和昭昭的旧事,而是他和昭昭的事苏文如何知道。 一家三口从雅间出来在门口和杨铭碰个正着。 杨铭看了眼隔壁空着的房间,猜到他们也是在这里用膳,只怕刚才那些话也听到了。 “裴大人,裴夫人,小郎君。”杨铭主动打招呼道。 本就没什么,越是畏畏缩缩,反倒显得他和昭昭之间不清白。 杨铭旁边的学子正是薛崇,没想到面前之人竟是裴恒裴大人。 他的夫人竟这般貌美,怪不得那个苏文要造谣。 自古以来美人是最容易被造谣的。 就因为那些凡夫俗子得不到,只能造谣过过嘴瘾。 呸! 薛崇更不屑了。 裴恒抱着儿子,也很有风度地回道:“杨先生也在此处用膳?” “今日和同窗小聚,不打扰裴大人。”杨铭让开路,一旁的薛崇也连忙让开。 一脸崇拜地看着裴大人携妻儿离开,裴大人和裴夫人好般配。 还有他们家小郎君,也简直是梦中情孩,比他外甥可爱多了。 “此事怪不得杨铭,我们之间的事旁人不清楚,你总是知道的。” “我说了要怪他?” “我只是随口一说。” “昭昭,你过分在乎他了。” “我没有。” “爹爹,阿娘!”裴沐看爹爹和阿娘要吵起来,巴巴地看着二人,小手还轻轻地推了推爹爹的肩膀。 他也听到刚才隔壁的话,他们说的那个裴大人好像是爹爹。 好像和阿娘有关。 谢昭昭也不知道她和杨铭的前尘往事如何被人翻了出来。 传出去,到底不好。 有可能成为他们抨击裴恒的把柄。 裴恒拍了拍怀中的儿子:“没事,爹爹先送你和阿娘回明月楼。” 裴恒把他们母子送回了明月楼,才对谢昭昭道:“晚上过来接你们。” 谢昭昭点头,当着沐儿的面也不好多说。 裴恒离开便让暗卫查到了苏文的行踪,给苏文处理伤口的大夫前脚才走,苏文就又被人塞了嘴巴从床上提溜了出来。 苏文被一路揪到大厅,听风揪掉堵着他嘴的布,一松手便跪到了地上。 苏文一看座上的人是裴恒,心下便觉不好,知道自己口舌惹祸了。 “裴,裴大人,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苏文跪地求饶。 苏家在河东只是略有家资而已,在京城什么都不算。 否则,他也不至于拼命地参加科举证明自己。 “错了?”裴恒冷笑,“本官还什么都没问你便知自己错了,不妨说来听听,错哪了?” 苏文紧张得连身上的疼都暂且忘了,只觉口干舌燥得厉害,吞了好几下口水才开口。 “大人,今日那些话,我是听一位同乡说的,那人姓郑,是河东郑家是九郎。” 杨铭自魏县的案子后名声大噪,京城许多人家都在打听杨铭有没有成亲,想要提前定下。 真等到放榜那日在榜下捉婿就晚了。 郑九郎看上了杜丞相的女儿,可惜那女子远远见了杨铭一面便一见倾心。 杜丞相不忍女儿伤心,又是梅花宴,又是诗会,已经请了杨铭两次。 郑九郎心生嫉妒,不知怎么就查到了杨铭之前的旧事。 说杨铭之所以能得裴恒赏识是把未婚妻献给了裴恒,是卖妻求荣的小人。 其实,他也是不大信的。 毕竟裴大人和夫人可是连孩子都有了,时间也对不上。 可当时看杨铭得意,他太生气了,就一时嘴快说了。 没想到祸从口出。 “郑九郎?” 裴恒冷笑,他还没要对郑家动手,郑家就自己找死了。 果然,一家子没个好东西,着实该死。 苏文磕头如捣蒜:“是,正是,小人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乱说。” “既然知错,那就去向杨先生道歉,本官若是再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拿你是问。” “是,是,是,小人这就道歉,这就道歉。”苏文求饶道。 裴恒却是再不看他一眼,起身离开。 听风看着地上求饶的苏文,一脸不屑地踹了一脚。 他们大人是怕脏了脚,不屑动他。 他可不怕,他专门替大人做脏活累活。 这种小事就交给他吧。 听风使了个眼色,后边的护卫便知何意,他们都是练家子,自然知道打哪里最疼,又不会死了。 第215章 双向奔赴 裴恒来接谢昭昭时,天色已暗,是明月楼最热闹的时候。 裴恒抱起儿子,去牵谢昭昭手臂:“晚上想吃什么?” 谢昭昭抬眸看他:“不生气了?” 裴恒挑眉:“为了旁人生气,好让你更心疼他?” 和杨铭比认识时间,比年少情意他自然是比不过的。 不过,他也有杨铭比不了的。 他现在才是昭昭的夫君,昭昭爱的是他,对杨铭不过是怜悯罢了。 杨铭还是比不过他。 裴恒气了一下午,哄了自己一下午,等不气了才到明月楼接他们母子。 他不舍得将坏情绪留给她,不能让旁人有机可乘。 男子汉大丈夫,他总不能让一个小女子哄他。 谢昭昭嗔他一眼,手指轻轻刮他掌心,一下又一下,像小猫在挠。 “谢昭昭。”裴恒呼吸都粗了几分。 她确定要在这里招他。 谢昭昭嘟嘴,忍笑:“好嘛,好嘛,不逗你了。” 裴沐看爹爹又看阿娘,阿娘这是不生爹爹气了吧? 一整个下午,他听到阿娘叹了好几次气,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 他知道阿娘是在等爹爹,之前他在二牛家等阿娘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有经验的。 “爹爹,我们去吃馄饨,还有他们家的卤蛋和鸡腿。” 阿娘还没有回家时爹爹经常晚上下衙带他去吃。 他们家的卤蛋很香,家里的厨娘做不出那个味道。 那个铺子离这些有些远,裴恒给赵叔说了个地址,赵叔调转了车头,马车朝陈记馄饨铺的方向驶去。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陈记和大理寺一个方向,和回家刚好不顺路。 谢昭昭还是第一次来,不过她是喜欢吃馄饨的。 因为读书的时候奶奶和外婆给她做的早餐最多的便是馄饨。 她每次吃总能想起那些美好。 其实,有时候吃东西吃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记忆的味道。 陈记的老板娘是个爽利的妇人,见到裴恒熟稔地打招呼:“裴大人今日带夫人一起啊,怪不得沐儿生得如此白净可爱,原来是随了阿娘。” 谢昭昭被她直白的夸赞夸得不好意思,朝陈氏点了点头。 其实裴恒是因为在边城做参军时风吹日晒的,这才变黑了,他身体还是很白的。 不过,这话倒不好和旁人解释。 “陈姨,我阿娘的馄饨不要放葱。”裴沐叮嘱道。 “好,陈姨记住了。”陈氏声音都软和了几分。 三岁看大,这孩子长大指定孝顺。 陈氏又招呼了几桌客人才去厨房。 陈氏见人一张笑脸,都笑着打招呼,嗓门虽大,却不会让人不舒服。 不一会儿功夫,进来好几拨衙门的人,大多是下面当差的。 大抵是裴恒带着家眷的缘故,那些人也都是点头问好,并没有上前打招呼。 “老板娘好像和他们都很熟?”谢昭昭道。 裴恒点头:“她夫君便是刘御史。” 谢昭昭虽然到京城不久,但也听过刘御史名字。 刘御史上任御史台督察第一天是抬着棺材去的,朝中没有他不敢参的人。 大臣们都戏言,刘御史读的圣贤书都用来怼人了。 莫说大臣,便是皇上见了他都怕。 刘御史刚正不阿,两袖清风。 因为自己寒门出身,也最能体恤那些寒门士子的困难,私下常常接济。 那些俸禄自然就不够养家,有一次刘御史把俸禄接济了一位家乡的士子。 一家老小等着他俸禄买米下锅,他又空着手回来。 陈氏抄起家里扫把追了刘御史半条街,一边追一边骂。 刘御史那日还穿着官服,连靴子都跑掉了一只,自此在京城穷出了名。 大家这才知道怼天怼地的刘御史原来是个惧内的。 这事后来传到朝堂,连皇上都大笑不已,刘御史索性躺平任嘲。 皇上实在不忍这么一位好官因家里揭不开锅饿死,赏赐了他一千两银子。 百姓也知道刘御史为官清廉,他平日去买笔墨纸砚总要比旁人便宜些。 陈氏知道夫君是好官,可再好的官也要吃饭养家,他又是这么个散财童子,于是便开了这家馄饨铺补贴家用。 刘御史虽然在朝堂上怼天怼地,但大家也知道他是对事不对人,心里颇为钦佩他的为人,便常来光顾铺子。 一开始是冲刘御史的面子,但陈氏手艺不错,便宜又实惠。 不止衙门的人,连百姓也常来光顾,生意也越来越好。 “果然,女子能顶半边天,陈氏果然女中豪杰。”若不是陈氏这个贤内助,怕是刘御史也坚持不下去。 “我在这里见过刘伯伯端盘子呢。”沐儿小声道。 谢昭昭惊呆了:“还有这事?” 裴沐点头:“是哦,刘伯伯还送了我一个鸡腿呢,他说不能被他家恶婆娘看到。” 裴恒也笑着点头,一开始刘御史是不支持夫人开铺子,怕被说变相贿赂。 结果被陈氏又提着扫把把他骂了一顿,直追的刘御史跑进衙门不敢出来。 陈氏在御史台门口骂完刘御史,又回到店门口骂,老娘清清白白做生意,赚的是辛苦钱,谁要碎嘴,砸了他家门匾。 陈氏还立下一条规矩,凡是生活困难的科考士子,都可在这里免费食宿。 当然,前提是要留下一副好字在店里。 谢昭昭看着墙上挂满了的字画,怪不得一进来就觉得与旁的食肆不同,原来是透着笔墨书香呢。 陈氏虽然嘴上骂刘御史散财童子,心里却是支持夫君,否则也不会立下这么一条店规。 刘御史下衙来这里打杂,想必也是体谅自家夫人辛苦。 毕竟别家的夫人都是奴仆成群,前呼后拥,他家娘子还要操持家中生计。 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也有份旁人不知的幸福。 这应该就是双向奔赴的爱情吧。 “裴恒,你想做的事,我也会支持你。”谢昭昭放在桌下的腿轻轻地碰了下他的。 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可裴恒却觉得有股无名的火从那一处往全身蔓延。 裴恒勾唇,很好,她绝对是故意的。 等一会儿回家再好好和她算账。 第216章 再要脸,夫人都要跑了 回来的马车上沐儿就靠在裴恒怀里睡着了,谢昭昭也被马车晃得犯了困,靠在裴恒的肩上,不过并没有睡着。 马车停下的时候她便睁开眼睛,只是眼底有些微微泛红。 裴恒将她的斗篷拉好,先抱着儿子下车后才扶她。 裴恒本想把她抱回去的,反正也不是抱不动。 谢昭昭却有些不好意思:“放我下来。” 之前在边城时,家里没什么外人,院子也小,没几步路就到房间了。 可如今这么大宅子,这一路走回去,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裴恒倒是没勉强她,不过,还是拉了她的手,配合着她的步伐。 裴恒先把儿子放好,轻轻拍两下,等他睡安稳了才朝正坐在妆凳上卸钗环的谢昭昭走去。 谢昭昭透过铜镜看到他的身影,莫名觉得不好,连忙起身:“我要洗澡。” 只是人才起身就被男人捞进怀里:“跑什么,一起洗。” “不要!” 谢昭昭下意识拒绝,他哪次说要一起洗澡是好好洗澡。 而且,今日杨铭的事还没有说清楚,裴恒吃醋折腾人那一套她可太清楚了。 裴恒将将她整个人困在怀里,她丝毫动弹不得。 深邃的眸看着她,低低的嗓音就贴着她的脸颊:“昭昭,今日的账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嗯?” 谢昭昭有些心虚:“杨铭的事我可以解释的。” “这个时候提他,你确定不是故意气我?” “那是为什么?” “你倒是忘了刚才如何勾我,要我提醒你?”裴恒声音低哑,炙热的呼吸像是要把她融化了。 谢昭昭被他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蛋也因为他的话忍不住绯红。 什么叫勾他。 “就是拉了下手,碰了下腿而已,才没有……裴恒……唔。” 裴恒才不要和她讨论什么拉手的问题,她逼得他都快要疯了。 若不是沐儿在,马车里他就不会放过她。 裴恒低头吻住她唇瓣,尤觉不够,抱着人朝浴室走去。 这间浴室比边城大了许多,浴桶也是特别定制的,莫说两个人,便是三四个人也绰绰有余。 “你要不要这么猴急。”谢昭昭气恼他扯坏了她衣服的扣子。 扣子都是用珍珠做的,滚落了一地,听着就心疼。 “洗澡总要脱衣服。”裴恒恨不得把她身上碍人的衣服都撕碎了。 “裴恒,你要点脸。” 他这是脱衣服吗?土匪强盗都不像他这般野蛮。 裴恒轻呵一声,现在是要脸的时候? 再要脸,夫人都要跑了。 …… 谢昭昭被抱回床上时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揍人了。 长丝铺枕,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去,整个人娇媚得能滴出水。 裴恒拿了衣服给她穿,谢昭昭背过身子不想理他,裴恒不气反笑:“真不穿?我是无所谓,反正我就喜欢你不穿。” “裴恒!” 裴恒一阵低笑:“好了,先把衣服穿好,不然要着凉了。” “你这会儿倒是好心。” “我一向愿意效劳的,只是你不许。”裴恒是很乐意帮她穿衣服,只是每次她都不肯。 谢昭昭身子一动,腰那里酸痛得厉害,忍不住呻吟出声。 裴恒精准地找到她不舒服的位置:“我帮你揉揉。” 谢昭昭本来不想的,但他揉下那一瞬舒缓得很多,轻哼了一声,倒也不再拦他。 裴恒手掌宽大,几乎覆盖了她整个腰部,力道正好,又热乎乎的,谢昭昭本来就困,没一会儿功夫便沉沉睡去。 裴恒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这才起身离开。 裴恒到的时候陆容与已经先喝上了,裴恒看了眼桌上空了的几个酒瓶微微蹙眉:“怎么喝这么多?” “闲来无事喝两杯而已,你约我自己倒是迟到。”陆容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文的手臂是你派人打断的?”裴恒道。 今日他带人到的时候苏文已经被打断了右臂,便是养好了也提不起笔。 “嗯,怎么了,你找我总不会为说这个。”陆容与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谁让他口出轻狂,打断他一条手臂算是轻的。 文人右臂残废,仕途基本也就断了。 “魏王派人去了西南彭家,又私下怜惜聂远峰,怕是耐不住性子了,此次出兵铜川,他定然从中作梗。”裴恒道。 他先前和赵冲打过交道,论了解,还是他更了解赵冲,此次去铜川其实他比容与更合适。 “不行,”陆容与打断他的话:“你不能去,到时打起来,京城只会更危险,你休想把你女人孩子丢给我保护。” 他自然知道铜川一战危险,赵冲占尽地利人和,他想赢,不容易。 但正是如此,他才必须要去。 他无牵无挂,便是死了也无人在乎。 毅之不同。 他不可以。 他的命是毅之的,但毅之的命是谢昭昭那个女人的。 “莫要再喝了,伤身。”裴恒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也许这次,我们可以和青雾公主合作。” 青雾公主在岭南一带势力极大,若能用她的人牵制彭家,便可解容与后顾之忧。 聂远峰是皇上的人,魏王很难拉拢,聂远峰是聪明人。 他只要这个时候保持中立,按兵不动便已经赢了。 所以,最危险的是彭家。 “毅之,秦王只是回封的,他还是皇上的儿子。”陆容与沉声道。 哪怕秦王被贬去封地,陆容与心中支持的依旧是秦王。 裴恒心中自然也是支持秦王。 但眼下,只有青雾公主能助他们。 “皇上龙体康健,这话为时尚早,我们也只是和青雾公主合作,只是欠下她一个人情,到时还了便是。” 陆容与摇头:“青雾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怕是这次欠了她的人情就要赖上我们,到时便分不清楚了。” 陆容与自然也察觉到青雾的野心,一个山东赈灾案,她一箭几雕,心机深得可怕。 “她本可以借此除了秦王和魏王,但她没有,说到底,她并非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这个忙她应该会帮。” 她那日说,她就算要那个位置也不会想要一个四分五裂的大齐,怕是已经猜到西南有变,他们迟早会求到她这里。 陆容与蹙眉:“这事我来和她谈,你不必欠她人情。” 免得到时说不清楚,影响他夫妻和睦。 第217章 你是真要反了不成? 陆容与虽然不想欠青雾公主这个人情,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办法。 毕竟,就算他带着皇上的圣旨过去,强令岭南李家配合。 但岭南远在千里,如何配合其中学问大了。 陆容与打算自己和青雾谈,他们都姓陆,守的是陆家江山,她要是不配合,就算日后得偿所愿,这个骂名她得受着,将来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衙门落钥也就这几日。 郑家被抄家,灭三族,行刑当日,赵冲派人大闹刑场。 不过,也只救下郑三郎和其父。 如此一来,赵冲便是和皇上彻底撕破脸了。 果然,隔日赵冲便发檄文讨伐皇上无道,残害忠良。 赵冲这是对朝廷宣战了。 陆容与和裴恒对视,幸好他们提早行动,准备好粮草,安排好兵马,不然如此突然,首先便输了阵势。 今日是早朝最后一日,关于出兵铜川吵得沸沸扬扬。 有大臣说朝廷国库吃紧,应先派人议和,如今正值寒冬,长途跋涉贸然开战恐无十足把握。 建议议和的多是文官,毕竟武将面对赵冲挑衅,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能不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就看这一仗呢。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开口,那几个主张议和的就被刘御史一通数落。 刘御史是文官,但骨子里比武将还硬气,他竟是主战派。 刘御史出马,那几个人被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正吵得热闹,外面来报,八百里加急。 信使是被锦麟卫抬上大殿的,天气太冷,又骑马奔腾不休,整个人都冻僵了。 “……秦王殿下和小皇孙遇到不明刺客刺杀,秦王重伤,小皇孙下落不明。” 信使才说完,陆容与已经近乎失态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揪着那人衣领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的锦麟卫明明已经将他们平安护送到封地,若无意外,崔大人应该也快到了,怎么会突然遇刺。 龙椅上的皇上也直接从龙椅上站起来,震怒道:“查,给朕一定要查清楚幕后之人!” 皇上近日因为铜川的事情忧虑,如今又闻噩耗,话才落便晕了过去。 “皇上!”众臣大惊,纷纷高呼,围了上前。 “传太医,快传太医!”吴大伴尖细的嗓音喊道。 朝堂乱作一团,一国之君晕倒,大齐的天要塌了啊。 军队马上出征讨伐赵贼,若此时消息走漏,只怕会影响军心。 陆容与虽然忧心秦王和小皇孙生死,但这个时候皇上再病倒,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了。 陆容与飞快冲过去抱起皇上:“吴大伴,传太医到太极殿,本王抱皇上过去!” 吴大伴也被吓傻了点头,对,他险些忘了,传太医到太极殿最快。 “传太医到太极殿,快,快!” 陆容与把皇上抱起正要离开,却被魏王喝住:“放肆,这里哪里轮到你来发号施令,还不放下父皇!” “魏王殿下还请让开,耽误了皇上救治你担得起吗?”陆容与不耐烦道。 “大齐还轮不到你做主,谁知道你是何居心,快放下父皇……”魏王作势要上前抢人。 陆小王爷虽不是皇子可颇受皇上信任,便是魏王也比不了。 可问题是魏王是皇子,若皇上真的出事,秦王生死未卜,六皇子年少,魏王最有希望登位。 若是此刻站错队,得罪了未来新皇那就不好了。 大臣们竟一时愣在那儿,不好上前。 裴恒见魏王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立时拦在魏王身前。 “魏王殿下,得罪了!” 裴恒此话一出,便是他若上前,他会动手的意思。 裴家虽然是文臣,但出了裴恒这个奇葩,他的功夫高深莫测,一般人不是他对手。 “裴恒你敢拦本王!”魏王冷笑,陆容与好歹姓陆,裴恒就算受父皇信任他也姓裴,他没资格。 “来人,小王爷和裴恒意图谋反弑君,把他们给本王抓起来!” 外面的御林军本就在殿外守着,如今听到魏王说小王爷和裴恒谋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将他们围了起来。 吴大伴一看这情形,着急道:“孟云,你是疯了不成,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御林军和锦麟卫都是皇帝亲卫,但御林军是皇上私卫。 御林军统领和陆容与都是皇上亲信,自然有些不睦,这个时候自然听魏王吩咐。 吴大伴也是皇上心腹,平日倒是能和孟云斗一斗,但现在可惜了,他只是一个太监,没了皇上撑腰,又手无兵权。 皇上若出事,他第一个地下去陪着。 他的话没人听。 “小王爷,放下皇上,不要做出伤害皇上之事!” 孟统领这话一出,便是要将陆容与钉死在谋反二字上。 裴恒蹙眉:“皇上急火攻心晕过去而已,魏王是要干什么,夺权吗?” 红口白牙便要污蔑容与谋反,只怕他才是包藏祸心。 裴恒说完,看向陆容与:“带皇上回太极殿,这边有我。” 裴恒已经做好动手打算了。 陆容与虽然担心,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许多了。 吴大伴是皇上身边人,自然看得出谁是真心为皇上好。 太医院到大殿来回要大半个时辰,哪有把皇上送去太极殿快。 魏王虽然是亲儿子,但拦着皇上,摆明不希望皇上得到救治。 “吴大伴,劳驾先回太极殿安排好太医,本王这就到!” 锦麟卫的人守在外殿,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已经在赶来,这些个御林军拦不住他。 果然,下一瞬,锦麟卫已经冲了进来。 一场宫变就在眼前,大臣们看到来势汹汹的锦麟卫都有些腿软。 毕竟这些年锦麟卫干的抄家灭族的事可太多了,跟一群活阎王似的,谁不怕。 南风直接拔刀护在陆容与和皇上身前:“锦麟卫听令,保护皇上!” 锦麟卫一身黑色戎装,腰别双刀,一个个蜂腰虎背螳螂腿,杀气十足,场面眼见便要失控。 魏王没想到陆容与敢在皇宫大殿之上动刀:“陆容与,你是真要反了不成?” 第218章 尊王攘夷 “魏王殿下,锦麟卫以命护驾,只听令皇上,如今皇上晕倒,锦麟卫誓死护驾,谁敢阻拦,必诛之!”陆容与冷眸睨着众人。 御林军统领孟云冷笑:“小王爷,御林军才是皇上私卫,锦麟卫无诏擅闯朝堂已是谋逆,魏王殿下是皇子,皇上抱恙,我等自然听魏王吩咐!” 刘御史向来不怕死,他指着御林军和锦麟卫无差别攻击:“你们一个个还不让开,耽误了皇上的救治,谁都负不起责。” 不过,这种时候,他的话自然没人听。 正剑拔弩张之时,青雾公主赶来:“本宫负责。” 青雾公主大踏步入殿中,一身宫装气势十足:“魏王,父皇晕倒,你胆敢阻拦医治,到底是何居心,小王爷,你带父皇回太极殿,本宫看今日谁敢阻拦。” 青雾公主话落,殿外冲进来一批护卫。 宫中除了御林军和锦麟卫,还有皇后亲卫。 这是皇后的私兵。 大齐皇后是可以有私兵的,这是先帝时便有的规矩。 青雾公主的到来,和锦麟卫联手二对一,御林军自然不敌。 甚至,若是今日孟云敢动手,他定然死在这里。 就是皇上醒来也不好怪罪。 情急之下,法不责众。 大臣们也看出来了,魏王想要夺权,但陆小王爷是秦王的人,哪怕秦王生死未卜,他也不会支持魏王。 而青雾公主和秦王一母同胞,此刻和小王爷联手了。 顾侯爷一看这形势,对魏王不利,连忙出来道:“魏王殿下关心则乱,青雾公主说得对,救治皇上要紧,殿下若是担心有人伤及皇上一同前去便是!” 顾侯爷最后这句意味深长,分明是内涵陆容与。 侄子比起儿子远了一层,皇上若出事,魏王继位合理,可侄子继位那就是篡位了。 顾侯爷说这话自是给青雾公主听的,说到底比起皇子公主,陆容与也是外人。 陆容与一刻不耽误,抱着皇上一路狂奔离开。 魏王很快反应过来:“御林军到太极殿护驾,小心有人加害父皇!” 陆容与很快便到了太极殿,殿里早站了一排的太医,吴大伴看到陆容与抱着皇上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胡院判给皇上诊完脉,眉头紧皱,似是不可置信地又把一遍。 “父皇怎么样?”青雾公主着急道。 “皇上似是中毒之兆!”胡院判道。 “怎么会中毒?” 皇上的饮食都会由小太监试过之后才用,而且就算是喜欢的菜也不会超过三筷,防的便是有人利用皇上喜好上动手脚。 “臣也不清楚,这毒臣从未见过,虽于性命无碍,但却会让皇上呈中风之态,臣先用银针护住皇上心脉,防止毒素扩散。” 胡太医这话说得谨慎,但言外之意便是,皇上虽然死不了,但也就此成为活死人了。 “可有解毒之法。” “臣从未见过此症状……” 胡太医话未说完,魏王便已经一脚踹在胡太医身上:“连什么毒都搞不清楚,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救不了父皇,你们整个太医院都一起陪葬。” 胡太医一把年纪,被魏王这一脚踹得险些归天。 重重地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臣无能。” 青雾公主冷冷看向魏王:“魏王好大的脾气,胡太医是太医院之首,你这个时候伤了胡太医,是要父皇的命吗?” “皇姐这是何意,本王也是担心父皇。”魏王咬牙道。 他虽是皇子,但青雾比他年长,他不好反驳。 反正,如今父皇醒不来,到时还得他出来主持大局。 不多时,皇后挺着肚子从凤阙殿赶来,众人见皇后来了,连忙下跪问安。 “皇上如何了,怎么会晕倒。”皇后娘娘道。 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尚不知秦王和小皇孙的消息。 魏王目光落在皇后的肚子上,正要开口,被青雾公主一眼警告。 魏王轻嗤一声,她以为她能瞒得住。 不过,眼下,他的人尚在宫外,他手中只有御林军,不敌陆容与和青雾联手,只能忍了这份委屈。 青雾上前扶住皇后:“母后,父皇中毒了。” 皇后身体摇摇欲坠,幸好青雾和宫女扶着,皇后坐在皇上龙榻边,握着皇上的手,一脸担忧:“胡太医,一定要想办法解了皇上的毒。” 胡太医挨了一记窝心脚,疼得快要吐血,但皇上的毒解不了,他这条命是真保不住。 “皇后娘娘放心,臣定尽力。” 不尽力也不行啊。 也真是疯了,皇上每日待在宫中,又有人试毒,怎会突然中毒。 梅妃也带着人赶到了,她的宫殿比凤阙殿离得远,这才会落在皇后娘娘后头。 梅妃和儿子对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 梅妃先给皇后行了礼才问起皇上如何,皇后不紧不慢地看了梅妃一眼。 “今日多亏了小王爷,胡太医才能及时施针,护住皇上心脉,否则魏王一味阻拦,只怕皇上现在也得不到救治。” “娘娘这话何意?” “怎么,魏王殿下没派人告诉梅妃吗?”皇后娘娘那一瞥,尽是威慑。 魏王连忙道:“回母后,母妃,儿臣也是担心父皇,怕小王爷伤到父皇,儿臣绝无私心。” “最好如此。” 皇后扫了一眼太极殿的人:“皇上中毒,你们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且都退下吧,青雾,你留下陪本宫一同照顾你父皇。” “皇后娘娘,皇姐她毕竟一介女子,儿臣还是一同留下的好。”魏王自然不肯走。 这个时候自是要在宫中里应外合。 “怎么,本宫的话魏王是听不懂,还是魏王有解药能救皇上?” 魏王连忙请罪:“儿臣不敢。” “不敢就退下!”皇后娘娘凤眸一凛,魏王不敢再放肆。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出宫,而是打算先去梅妃宫中,再行商议。 陆容与和裴恒心事重重,裴恒道:“你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秦王才出事,皇上便晕倒,又中了毒。” “你怀疑是魏王。” “除了他还有谁?” 魏王怕是想趁乱打劫,毕竟,宫中如今成年的皇子他最有希望。 除非…… 二人都想到了青雾公主。 可如今皇后娘娘又怀着身孕,六皇子年纪太小,青雾公主又是女子,软肋和顾忌太多。 “你如何想?” “尊王攘夷!” 第219章 称孤道寡 陆容与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收回,回头看向太极殿的方向。 “我会派人查清秦王遇刺的事,无论如何,皇位不能落在魏王手中。” “容与,想兵不血刃地解决宫变,稳住朝局,不管秦王遇刺真相如何,都必须是魏王做的。” 陆容与神色一滞:“毅之,你这话什么意思?” “眼下救秦王和寻找小皇孙要紧,稳住朝局要紧,否则,等魏王先动手我们就被动了,我只问你,容与,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裴恒的话让陆容与懵了,他从未想过。 虽然他是先帝的孙子,但他自出生便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永远是皇家的一柄刀。 他没有想过旁的。 哪怕刚才皇上情况危机,他虽然对他的很多做法不满,但也从未想过让他死。 不管皇上对他利用也罢,假意也好,他不曾薄待过他。 裴恒拉他出泥潭,让他看到光,秦王视他做兄弟,而皇上给他一柄剑,可以保护自己和他想护着的人。 “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之前我的愿望是帮秦王复位,帮裴家平反接你回京,为此没什么事我做不出来,如今,”陆容与轻笑了一声,“我曾满身淤泥,但也向往阳光,毅之,我不想坐在那个阳光照不到的阴暗之地,渐渐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 二人对视着,从彼此漆黑的瞳孔里,他们能看到各自的模样。 裴恒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少年。 其实这些年活在阴暗里的是他。 更该走出来的也是他。 这一刻,裴恒释怀了皇上对母亲的算计。 那个位置身不由己。 容与的确不适合那个称孤道寡的位置。 “好!”裴恒眼底情绪翻涌。 …… 谢昭昭听出裴恒脚步比以往要沉重些,今日早朝过后衙门落钥,按说不该这么晚。 “怎么了?”谢昭昭接过他的大氅,在架子上挂好。 “最近京中怕是不安,我派人送你和沐儿先出京……” “不要,”谢昭昭打断他的话,“越是这个时候我们一家人越是要在一起,到底出了何事?” 谢昭昭心中越发不安。 裴恒便告诉她秦王遇刺和皇上晕倒中毒的时。 小说中皇上是明年春驾崩的,如今已经是腊月末,难道就是因为中毒? 看来和小说中一样,皇上是没几日好活了。 小说中一笔带过的夺嫡,应该残酷又激烈。 最后六皇子登位,那他支持的应该是六皇子。 不对,六皇子上位三年便被废,那……是皇后。 那秦王遇刺和皇上中毒,都是皇后做的。 谢昭昭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她参加宫宴时远远见过皇后,大抵是因此曾在佛寺修行,整个面相有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 可只有她有这个机会。 可如今,听裴恒的语气,倒是不像是支持皇后的。 那,皇后是如何说服了裴恒,或者说,皇后拿捏了裴恒什么把柄。 “裴恒,皇后娘娘她,”谢昭昭话还未说完便被匆匆而来的听雨打断。 “大人,桂公公奉皇后娘娘口谕请大人进宫一趟。” “现在?” “是!” 裴恒蹙眉,才刚从宫里回来便又请他进宫,定然是出了事。 难道魏王提前动手了? 裴恒匆匆便要走,谢昭昭拉住他手臂:“小心皇后,一定要小心皇后,这次所有的事,也许是皇后做的。” “昭昭,你在说什么。”裴恒蹙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皇后没那么简单,裴恒,谁做皇帝和我们没有关系,我要你好好活着,大不了,我们回边城。” 裴恒抱着谢昭昭,亲了亲她额头:“放心,你和沐儿在家等我。” 裴恒临走前安排赵叔增加护卫,京城八方镖局所有的护卫暗卫第一要任便是护好他们母子。 …… 太极殿 “母后,你已经控制了局面,魏王不是你的对手,为何还要逼反魏王,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母后可知道一场宫变要死多少人?”青雾公主道。 “只有魏王成为弑父的逆贼,他才永无翻身之日,皇子中再无人敢争,这皇位才能做的安稳。” 皇后抚着已经隆起的小腹,目光和神情都是温柔的,可说出的话却是残忍。 “踩着那么多的尸体上位,母亲能安心吗,这和当年梅妃陷害你有什么分别,你就算不能原谅父皇,可也不能助纣为虐,毁了陆家江山。” “我的皇后之位是他承诺我的,也是我抛夫弃女换来的,我和他半斤八两我从未怪他,我也曾真心实意待他,是他先利用我的。” “华清寺八年,是我自己重新一步步走出来的,我受过的苦,我自己知道,我不怪他,但今日下场是他应得的,魏王母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青雾,母后知道你想要那个位置,只要你听话,母后会把它给你。” “魏王母子死不足惜,母后可以用一万种方式杀了他们,可为何非要如此惨烈,母后,会死很多人的,母后到底是要魏王母子的命,还是借机清除异己。” “放肆!”皇后表情冷然,声音抬高了几分。 她从七品小官之女,一步步走到今日,只是美貌吗? 当然不是。 女子的美貌于男人是一时的新鲜罢了。 最重要的当然是手段和野心。 她决定随他进京的时候就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要争。 她当然要排除异己。 “娘娘,裴大人到了。” 青雾神情一紧:“母后,你要做什么?” 皇后不紧不慢地看向青雾:“自然是和他好好谈谈,当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愿他是个聪明人。” “母后,你造如此杀孽,裴恒他不会支持你的。” “那他就出不了这宫门了。” “母后,”青雾上前拦住皇后,“母后不能这样,裴恒他不是魏王的人。” “可他也不是本宫的人,”皇后看着青雾的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的狠厉,反倒带着一股温情,“青雾,你是母后最满意的孩子,最是聪慧,你该知道母后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第220章 先皇遗诏 青雾再要阻拦,却被护卫拦住了。 她忘了,这是在宫中。 她今日进宫只是寻常请安,并没有带护卫。 而这些护卫是皇后亲卫。 是皇后的人,自然不会听她的。 哪怕她是公主。 青雾眼睁睁看着皇后离开,她阻止不了。 裴恒那样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屈服。 他虽然恨父皇逼得他母亲自杀,但从未想过用极端的手段报复。 因为他心中有大义。 不想因为私仇做出不利天下之事。 可母后却要逼他挑起政变,借此除掉魏王。 他不会答应的。 太极殿偏殿内,裴恒正坐着喝茶,皇后抬手阻止了宫人禀报,不过,裴恒在听到脚步声便起身了。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裴恒行礼道。 皇后笑着,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坐下吧,无需拘束。” 裴恒看着皇后的笑,实难和昭昭口中的皇后联系起来。 不过,昭昭不会骗他。 而且,他想了一路,除了魏王,的确皇后嫌疑最大。 “不知娘娘召见微臣所为何事?”裴恒开门见山道。 到了这个时候,不用虚与委蛇。 皇后笑了笑,屏退了宫人。 房间里除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只有他们二人。 皇后此举就是为了博取裴恒信任,让裴恒降低防备。 她的确很会拿捏人心。 “毅之,本宫今日召你进宫,便是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至于如何选择,本宫不干涉。”皇后娘娘依旧是慈爱的模样。 “皇后娘娘有话请讲。” 皇后笑了笑:“那本宫便从当年说起,是关于你母亲,衡阳公主。” 裴恒神色果然变了,皇后娘娘唇角的笑容更甚了。 她就知道裴恒心底最在乎的人就是他母亲。 “你可还记得先帝临终时除了已经陪先帝去了的赵大伴,只有你在身旁吗?” “自然记得。” 也正是因为皇祖父的那传位九王爷,他才能得到皇上的偏爱。 “其实,先帝并不喜欢皇上,更无意传位给他,皇上更属意的是七王爷,因为七王爷是你母亲的母妃养大,同你母亲关系最好,日后也能护着你母亲,可你知道,为何先帝却又要传位给皇上吗?” 裴恒的确不知,那时他不过四岁,而他和皇上在此之前关系一般。 “因为那时的皇上已经做好了逼宫的准备,他娶了出身平平的本宫,所有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暗地看他笑话,他看似不争,却处处筹谋,他娶本宫,可不是因为本宫的美色,而是那句预言,那句本宫有凤凰命格的预言。” 她出身小官之女,游方道士那句话,家里人想信但又不敢信。 因为够得上的还能争一争,够不上的就是痴心妄想。 直到,春日踏青,安王瞧中了她,不顾阻拦娶了她。 家人都以为,她做这个王妃已经是顶天了,应了那句凤凰命格。 父亲讨好安王,也为了不让安王觉得她高攀了王府,便说她命格旺夫,方士说她有凤凰命格。 安王痴恋她,自是父亲说什么他都附和。 她嫁去安王府一个月便有了身孕,她怀孕四个多月时,那时还是九王爷的皇上游历到安城,在王府住下。 九王爷初见就贪恋她美貌,又听王爷醉酒说那句凤凰命格,更起了心思。 他在王府一住就是几个月,更不知从何处找到当年为她批命的那个方士。 九王爷比起木讷的安王的确更会讨人欢心。 而她也的确动了攀附权贵的心思。 凤凰命格。 也许,她真的可以做皇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于是,她抛夫弃女随九王爷进了京城。 九王爷也的确如当初承诺,让她做了九王妃,对她极好。 她虽出身小官之女,但也饱读诗书。 她不止是九王妃,还是他的谋士。 那时的他们惺惺相惜,对彼此都是一腔真心。 他是不起眼的王爷,他们一步步筹谋,其实聂远峰不是皇上的人,是她的。 先皇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病倒,他本以为他还可以为七王爷安排更多。 可惜,他没有时间了。 七王爷聪慧,但太过仁慈,就像秦王。 他们是个好人,但绝对不适合那个位置。 因为一旦立了七王爷,九王爷夺位,一场宫变,或许会动摇了大齐根基。 先皇赌不起。 所以,才借裴恒之口说传位给九王爷。 实则是为护着衡阳公主。 为他们母子寻个靠山。 至少九王爷登位,会念着这个恩情放过衡阳。 七王爷可以回封地,苟且一生,可衡阳却是在京城的。 得宠的公主下场好的又有几人。 先帝的确是有远见的。 皇上坐稳了皇位,她的野心也渐渐被燃起。 毕竟,尝过权力的滋味,谁想被困在后宫。 她亲近衡阳有私心,裴太傅虽然人品一般,但学问是极好的。 所以,她选了裴太傅做太子的老师。 皇上想要收回世家权力,大兴科举,但裴家在世家中却是个独特的存在。 因为裴家走的文臣路线,那些科举的士子也以裴家为尊。 她以为皇上暂时不会动裴家。 可皇上疑心太重,太子渐长,而他春秋正盛,他怕太子夺权,便策划了当年那一场变故。 皇上疑心她,想要夺她的皇后之位,她无话可说。 可皇上偏要借梅妃之手,还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恶心她。 他维护的根本不是她皇后的颜面。 他比谁都清楚秦王是他的骨血,可偏要故作糊涂。 不过是想掩饰他卑劣的内心罢了。 当然,裴太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出入东宫和凤阙殿,尤其,在秋娘第一次入宫之后,大抵是猜到了些什么,便派人去了安城。 他却将这个作为可以威胁皇上的把柄告诉了衡阳公主。 甚至告诉衡阳,太子血脉有疑。 却不知这些正中了皇上的心思。 她是大齐的公主,在宫中长大。 她怎么会让威胁到大齐根基的流言传出。 所以,那日,衡阳进宫什么都没说。 她拿出了当年先皇的遗诏。 不过,是一张盖了印信的空白遗诏。 如果衡阳想要天下大乱,这份空白遗诏足够。 衡阳用先皇遗诏换了裴家性命。 回去之后便吞金自杀。 是皇帝逼死了衡阳。 衡阳嫁错了人,又遇到皇上这样道貌岸然之人,的确死得可惜。 第228章 不知她心中藏着一个人 裴恒这才发现自己抱得太紧了,连忙松开了些,不过人还是被困在怀里:“昭昭,你刚说我是你最爱的人?” 虽然亲耳听到,但仍然觉得不够,想再听她说一次。 “是,最爱你,最爱裴恒。”谢昭昭看着他眼睛又说了一遍。 她也初识情爱滋味,但很幸运,第一眼喜欢的人没有辜负她的喜欢。 “昭昭,谢谢你!” 谢谢她的到来。 也谢谢她为他留下。 当初从水中救起她,看到她的第一眼的确是惊艳。 这种惊艳不掺杂男女之情,是对女子容色的肯定。 毕竟,他不能违心地说她不美。 她醒来后,他本是打算离开的。 但她婶娘不许他离开,要他负责。 后来又到衙门闹了几次。 他娶她倒不是因为她婶娘闹腾,而是知道了她母亲刚去世,她孤苦伶仃。 她落水醒来后不久就去了她母亲坟头,本就羸弱的她哭得几乎晕死过去。 他就是那个时候决定娶她的。 也不知是责任更多,还是怜惜更多,又或者那便是喜欢。 虽然,他们的婚姻被动多过主动。 但,最初他也是想给她一个家的。 只是,他公务繁忙,新婚之夜便出了佛头丢失案,他不得不离开。 那次执行任务回来,他是道了歉的。 但她对他冷冷清清。 他那时也是有几分脾气的,不肯再多哄她。 两人没有长辈从中说和,就那么僵持着。 后来他在宴上误饮了助兴的药酒。 那时他们已成亲,本就因为新婚夜之事生了嫌隙,自然不能再对不起她。 他是忍着最后一丝理智匆匆赶回家的。 或许是那次他吓到了她。 事后,他也曾想过解释,但自那后她对他越发避如蛇蝎。 再不久她有了身孕。 她脾气变得暴躁。 他哄她时,她也会趴在他肩膀哭。 情绪时好时坏。 他们的关系亦是如此。 他本以为孩子出生后,他们关系会有所缓和。 却不想更是雪上加霜。 她对他更加冷漠,对沐儿亦是如此。 他亦有错。 虽衣食银钱不曾短缺,但也极少关心她。 不知道在这份婚姻中她亦是被逼无奈。 不知道她心中藏着一个人。 这亦是他的错。 那次他找到她,他觉她言行有些奇怪。 以为是她想明白了,想同他好好过日子。 却原来,那时的她已经不是她。 她给这具身体赋予了新的生命,像个小太阳。 温暖了自己,也温暖了他。 他承认,他曾动了心,想好好喜欢呵护一个女子。 但时间磨碎了初心,鸡零狗碎和吵吵闹闹已经让他忘了当初的心动。 可对现在的她,已经不止动心。 她主动走出的每一步一点点拉回了他的心。 他明白了什么是爱。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非她不可的爱。 “你不应该谢我,应该谢原来的谢昭昭。谢她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让我遇到你,所以,我才说,你要对杨铭好些,是我们抢了本属于他们的幸福。” “你说的是,都听你的,等他将来高中,我会多护着他,为他寻一份好姻缘。”裴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落下的头发重新挽好。 “护着他就好,姻缘就罢了,他若是想,他会找一位称心如意的女子,我们还是不要添乱。”谢昭昭道。 关于她不是原主这件事,她想等他春闱结束后找个合适时间告诉他。 告诉他,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他,也没有辜负他。 若不是原主婶娘着急让她嫁人霸占她的家产,说不定她能等到他高中那日。 也不知原主是死了,还是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 也不知她在那里会不会遇到那个世界的杨铭。 若是如此。 倒也弥补了些许遗憾。 第229章 生之漫漫,亦有故人 庆历二十二年春,青雾公主继位,改年号天启,史称青雾女帝。 天启元年春闱,共录取七百四十二人,进士二百三十六人,创科举以来最高。 皇上钦点杨铭为一甲状元,一身红衣打马游街,意气风发,一时风头无二。 所有人都觉得杨铭会进翰林院,积累资历,等两年一过,不愁高官厚禄。 可杨铭却做出惊人之举,自请外放做魏县县令。 谁不知状元郎入了皇上青眼,是日后的宰相根苗,却自请做县令,千古从未有过。 魏县时常闹洪灾的地方,百姓日子又穷又苦,状元郎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裴恒本以为是杨铭清高得罪了吏部权贵被人排挤。 毕竟,这几日,朝中权贵有女儿的都动了心思,想要招杨铭为婿。 可杨铭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人人都道新任状元郎清高,目中无人。 裴恒自是听到些流言蜚语,正要插手此事,可看到魏县二字便明白了他的用心。 他虽忌惮他对昭昭的心意,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内心光明坦荡,是真正的君子。 大齐需要这样的好官。 杨铭的任令下的很快,三日后便要离京。 杨铭一下从众人追捧的状元郎到无人问津的小县令。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辈子回不了京,搞不好死在魏县也有可能。 这个新帝继位的状元郎,最风光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谢昭昭派人打听到了杨铭离京的日子。 没想到竟是杨铭先送来了请柬,日期正是他离京那日。 这几日倒春寒,冷得厉害。 杨铭一人,一马,一个包袱,再无其他。 一场雨,落了杏花。 同样的街道,却没了打马游街那日的繁华。 萧瑟的如同冬日。 杨铭算着时间让小二上菜,做的都是家乡菜。 谢昭昭看着这些菜像是陷入沉思,脑子里搜索关于他的记忆。 原主在他赴京时说若他中了状元,回乡祭祖时要请她边城最好的酒楼,吃最好最贵的席面。 他今日之请,原是守当日之约。 “琉璃,你让小二将我带的桂花酿温了。”谢昭昭支开了琉璃。 谢昭昭有些话要单独同他说,不想旁人知道。 这家酒楼铺面不算大,但难得的是做菜的大师傅是边城人,会做当地菜。 杨铭找了很久才找到的,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做到的承诺。 谢昭昭想到原主和他之间的过往,鼻尖微酸,下意识抽了口气:“生之漫漫,总有离人。今日一别,杨大哥要好好保重。” 魏县多洪水,别说升迁机会,怕是性命都难以保全。 杨铭一笑,丝毫没有愁苦之态,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生之漫漫,亦有故人,今日便是故人叙旧。” “是,故人叙旧。”谢昭昭也跟着笑了。 杨铭为魏县等百姓奔走五年,是心性坚毅且执着之人。 可在她面前,他却让她倍感轻松。 几句话便冲散了离别的愁绪。 “我到魏县就任前会先回边城祭祖,这几日整理旧物时整理出一物,思来想去,应该还给你。” 杨铭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谢昭昭对此没什么印象,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的竟是她的庚帖。 杨铭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其实,他撒谎了。 这并非是他整理旧物时发现的。 这些年这庚帖他一直随身带着,哪怕最落魄之时他也好好保护。 其实他也曾自私地想留下她的庚帖,可她已经成亲。 此物留在他这里,若被人发现,对她声誉有损,乃小人所为。 今日离开,未有归期,必须亲手还给她。 谢昭昭拿着庚帖的手微微颤抖,他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内疚,觉得自己像偷窃了他的幸福。 谢昭昭唇瓣颤了颤:“杨大哥,其实,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谢昭昭了。” 杨铭唇角微动,笑中带着一抹苦涩:“我知道。” 她如今是裴夫人。 谢昭昭看他表情便知他误会了她的话。 其实,这些说来匪夷所思,也不知他不会不会信。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说。 她想让他知道,他喜欢的那个谢昭昭从始至终想着他,念着他,哪怕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曾后悔。 “杨大哥,我不是谢昭昭,真正的谢昭昭两年前已经死了。” 杨铭手中的茶杯在他手中裂开,破碎的边沿割破了他的手心,血汩汩而出,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 “你说什么?” “你当年赴京不久她母亲便去世,她伤心意外落水被裴恒所救,后被婶娘胁迫嫁给裴恒,但她从未忘记过你……” 谢昭昭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犹如风吹动珠帘,一下下地撞在杨铭的心上。 尤其在听到她上京找他,最后落魄死在破庙之中。 “杨大哥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我就是那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占了她的身体,我虽不是她,却有她的记忆,我知道她未有一日忘记过你,她喜欢的只有你……” 杨铭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向谢昭昭,不知是在看她,还是透过她看真正的谢昭昭。 他闭了闭眼,原来如此。 他不信鬼神之说,却信她的话。 她的确不是昭昭。 昭昭没有她这般处事不惊,没有她这般聪慧通透。 她只是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她之前最喜欢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他读书。 终究是他负了她。 她本该快乐无忧地过完一生。 是他的错。 杨铭只觉喉间一热,吐出一口血来。 谢昭昭大惊:“杨大哥。” 是她错了,她不该告诉他真相。 太残忍。 杨铭抬手:“莫要担心,我无碍,”他略通医术,知道自己不过是急火攻心,呕出血来反倒对身体好。 “还是要多谢你告诉我此事,昭昭,”杨铭叫完她名字后顿了一瞬,“抱歉,我其实该叫你裴夫人。” 谢昭昭摇头:“或许是缘分,我的名字也叫昭昭,你唤我昭昭便可,这个庚帖是她的,杨大哥便留做纪念吧。” 杨铭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不过,还是伸手接过:“如此也好。” 待他完成心中所愿,便携此庚帖,与她长伴。 第230章 功在千秋 冷风卷的袍角翩飞,杨铭再次和谢昭昭拱手告别后转身上马。 一人一马,独自一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奔赴战场的气势。 明明是个有些讨厌的天气,此刻在谢昭昭眼中却有些悲壮。 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如厚纱的雾气中。 裴恒不知何时从马车里出来,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指。 谢昭昭讷讷道:“也不知他此行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我会让八方镖局的人暗中打点。”裴恒道。 魏县重修河道,整个大齐没有人比杨铭在当地更有威信。 河道重修关乎整个下游几个县,数百万百姓,河道修好,功在千秋。 可若修不好,杨铭赌上的便是他一生的仕途。 因为杨铭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魏县河道修不好,此生不归。 “他把魏县百姓放在心上,百姓便不会让他输。” 只要朝廷拨发的修河款到位,百姓定会配合他。 魏县不会是他人生的终点,会是他的起点,辉煌的起点。 一场春寒后,天气回暖,自新帝月前登基后便解了禁娱令。 京城又热闹起来。 先前的朝廷举办的杏林宴结束便是各家的宴会。 桃花、牡丹、芍药,海棠……春日里最不缺的便是赏花宴。 裴恒早就订好了画舫,带着妻儿游湖,河岸两边的桃花开得正好,微风吹过,阵阵花香。 白日里赏花钓鱼,到了晚上,河岸两边都是花灯。 河面上还有摇着木筏的小贩,唱小曲儿的伶人,极是热闹。 微风吹拂,晚上带着些凉意,但并不冷。 沐儿之前虽然也坐过船,但不曾像现在这般惬意。 裴恒说,等夏日的时候,荷花盛开,还可以采莲蓬,比起春日又是另一番美景。 街道上熙熙攘攘,吵嚷声顺着风吹到船上。 今日游船的不少,但比起街面还是要安静许多。 说起来,他们也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光了。 “昭昭,等过段时间,我想带你出趟远门,到时少不了风餐露宿,你可愿意?”裴恒一手抱着妻子,另一边抱着儿子。 谢昭昭还没有回答,裴沐已经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爹爹,我想去。” 裴恒摸着儿子的头:“自是要带着你的。” 姑姑如今是大齐女相,公务繁忙,这些年世家和寒门矛盾冲突越来越大,少不了从中调和。自然没有时间带他。 而且,沐儿今年马上五岁,将来求学,陪在他们身边的时间不会像现在这般多。 他想带他出去见识一番。 “可是要去南疆?”谢昭昭眸间含笑,隐约猜到他的用意。 青雾公主继位后,兑现当日承诺,接回安城公主。 这些日子,便是在商议此事。 最关键,南疆皇室有变,需要大齐支持。 皇上已经决定派裴恒前往。 “嗯,等容与班师回京便出发!”裴恒道。 战事已经持续三个多月,赵冲虽然起初占尽地利人和。 但他一个月前,为了拖住容与的兵马,他下令屠城。 甚至为了不把粮食留给他们,又烧毁马上要成熟的青苗。 手段残忍,失尽民心。 对百姓而言,重要的不是谁做皇帝,而是谁能让他们有屋檐遮雨,有田地可耕。 赵冲在百姓心中已经是残暴之君,百姓纷纷开城门迎接朝廷军队平叛。 陆容与乘胜追击,这场战事很快便会结束。 第231章 大结局 天启元年五月,陆容与大胜,率军归。 此一战,斩杀叛军二十万,诛赵冲九族,极大地震慑了各地藩将。 自新皇继位,各地藩将并未上表祝贺,并不认可。 如今,却是由不得他们。 陆容与一战封神,成为继程家后又一位战神。 但这次不接降书,不留战俘,被称人间杀神。 陆容与不仅是荣王府世子,还是先皇钦封的显郡王,只是大家都习惯称他小王爷。 这次大胜,意义非凡,圣心大悦,加封陆容与为摄政王,爵位在其父荣王之上,更是大齐自开朝以来第一位摄政王,可见重视。 只是,这次虽胜,代价也是极其惨烈。 三十万将士回来的不到二十万,几乎折损一半。 这也是为何陆容与不接降表,不留战俘的原因。 陆容与脸上自额头到眉梢留了一条疤,他本来长得跟花蝴蝶似的,太过艳丽。 如此压了容貌的艳丽,倒让他更符合传闻中的人间杀神形象。 不过,他并不在意。 男人的容貌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如今别说荣王府,就是他那个荣王爹都得跪着和他说话。 陆容与对这个摄政王并没有多欢喜,他在宫里长大,太清楚站得越高越危险。 所以,他推了皇上给他准备的接风宴,来了这家酒馆。 只有裴恒和他。 “我才刚回来你便要走,不够意思。”陆容与觉得杯子喝不过瘾,直接端起了一旁的酒壶。 “南疆内乱,方家父女还在南疆,皇上借此干涉南疆王位,于大齐有利,自然不会放过此机会。” 皇上自然有帝王的考量,特意交代带回方家父女,身为帝王已经是难得。 皇上念及陆姓,虽斩杀了逼宫的魏王却留了内宅妇孺,只将他们送往封地。 至于顾家,也兑现当日诺言,顾二平叛有功,放过了家中女眷和十二岁以下男丁,保全了顾家血脉。 或许昭昭说得对,帝王之位不该以性别定论。 她的确在用心善待她的子民,也兑现她当初的诺言。 “只怕皇上的目的不止南疆。”陆容与道。 南疆边界几个小国也不安生,频频生乱。 这次裴恒出使,皇上只派了护卫随行,并无派兵。 想要平定王室之乱,又要震慑边界小国,不比他这次平乱容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借南疆王之手平定边界,能让他迅速建立威信,还能先发制人防止那几个小国趁火打劫。 权衡利弊,南疆王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你还要带着谢昭昭和沐儿?” 裴恒点头:“还要去一趟宁国,再回京至少三年,把他们带着我也好放心。” 女皇继位,开千古先例各边境小国未必臣服,还要重新建立盟约。 陆容与垂眸,喝了口酒,所有人都在努力往前奔跑,好像只有他还留在了那日的清晨。 他也该往前走了。 天启元年六月裴恒出使南疆,扶南疆王子登基为新王。 南疆向大齐称臣,次年七月,裴恒率南疆军镇压安南,罗涡国叛军,设都护府,自此,大齐西南安定。 天启二年十月裴恒离开南疆出使宁国,天启三年四月到达宁国。 宁国王盛情招待,同年九月六皇子宇文极被立太子,向大齐称臣,重签边贸盟约,用以为好。 自此大齐周边属国安定,天启四年五月裴恒回京,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为区别其姑母裴相,又称左相。 裴家一门两相国,荣耀无双。 裴家已经荣宠至极,为避锋芒,裴国公带其族人回乡,自此退出朝堂。 裴国公离京那日父子俩见最后一面,对于眼前自私的男人,裴恒早已放下。 他配不上母亲。 同年,女皇立皇孙陆争为太子。 裴沐离京之时还是稚嫩的孩童模样,如今九岁,已经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风度。 他见多识广,能文能武,力压众世家子弟成为年纪最小的太子伴读。 裴沐自知责任重大,每天作息比之前还严苛,谢昭昭有时都有些心疼。 不过,裴沐却是甘之如饴。 他还记得当初对阿娘的承诺,如今虽然阿娘已经入京,也是京城最尊贵的诰命夫人。 但他承诺的状元郎还未实现,他自然不能懈怠。 他还记得几年前有位状元郎打马游街的风姿,他也想像他一样。 有次,他悄悄告诉了爹爹,爹爹看起来有些落寞。 想来,爹爹也是想做一次状元郎的吧。 自从爹爹做了左相,有不少人打爹爹的主意,想给爹爹后宅塞姬妾。 他们还说阿娘不能生孩子,好生气人。 难道他不是阿娘的孩子? 其实,他还不小心听到一个秘密。 秋姨在回京路上捡了个小郎君,前段时间生了个顶漂亮的妹妹。 阿娘很喜欢,送了妹妹许多礼物。 秋姨问阿娘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妹妹。 其实,他也想有个妹妹。 二牛上次来信说,他阿娘已经给他生两个妹妹了。 阿娘说她此生只会有他一个孩子,只想把所有的爱给他。 那时他不可置信地屏住呼吸。 有种窥探秘密的羞耻,但也有种前所未有的自豪。 他知道阿娘爱他,却没想到阿娘如此爱他。 阿娘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怎能让阿娘失望。 他也要成为阿娘的依靠和底气。 阿娘不止有爹爹,还有他。 他不能让阿娘输。 将来他也要做大齐的丞相。 天启十二年,十六岁的裴沐成为大齐最年轻的状元郎。 天启十五年,裴沐进中书省,人称小丞相,那一年他十九岁。 第232章 番外裴沐篇1 魏然听到江昱尧被贬南安县令时倒茶的手一抖,打湿了男人的衣袍。 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忙拿出帕子:“抱歉。” 身着绯色官服的男人不动声色的接过帕子不紧不慢的沾着衣角的茶水,含笑对在座的人道:“裴某先行一步,接下来便仰仗诸位大人了。” 众人不敢托大,连忙拱手道:“小相爷放心!” 魏大人身陷囹圄,替魏大人上折子的江昱尧一个时辰前被皇上贬谪南安县令,明日一早便要离京。 众人目光似是无意的掠过魏然,曾经高高在上的小魏大人不也得在这儿卑躬屈膝端茶倒水讨好上司。 或者说未婚夫。 魏然站在马车外,帘子从里面掀开,露出男人修长的手指:“要我请你进来?” 帘子被风吹的摇晃了下,像是刚才掀起的一角只是错觉。 她深吸一口气,提步上了马车。 马车空间很大,装饰十分精美,宛若一个小房间,墙角处挂着丝绸帷幔,小桌上还有精美的茶具,车窗边用丝绦悬着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整个马车内渲染着朦胧质感,可魏然却觉得逼仄压抑。 系在腰间的黑色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线,魏然的目光往下落在红色官服泅开的深色水痕上。 “大人!” 男人眼角微挑,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抖了下官袍露出一双修长的大腿:“坐过来。” 魏然袖袍下的手紧了紧,低头态度卑谦:“是。” 魏然才刚靠近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俊美的容颜凑到了她的跟前,低笑呼吸萦绕在她耳畔:“心疼了?” 魏然被他捏的有些痛,却并没有挣扎,缓声道:“大人在说什么?” “倒茶的时候,”两人靠得很近,男人温热的呼吸几乎烙在她的肌肤上,两个人呼吸交缠让她身体微微战栗着:“是在想你那个情郎?” 魏然咬唇,向来隐忍克制的她此刻透着一种无声的服软,甚至是可怜。 “他只是伯父的学生。” “是吗,”裴沐笑了,捏住她的下颌抬起,让她和自己对视:“那你紧张什么?” 魏然嫣红的唇瓣轻启:“下官只是想到伯父。” 裴沐的脸色却是渐渐冷了下来,唇角的笑也变得讽刺。 “魏然,我是你什么人?” 魏然心一横,手臂抱上男人劲瘦的腰身,双手抓在他腰间的腰带上:“沐哥哥,伯父年纪大了,牢中湿寒,恐他身体有碍。” 朝中左右二相,魏然的伯父魏明则是裴右相一手提拔,也是右相得意的弟子。 因为朝中变法左右二相政见不合,姑侄二人在朝堂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皇上为缓和两方矛盾,一个月前给魏然和裴沐赐婚,婚礼就在三个月后。 然,赐婚非但没有缓和矛盾,反倒让两方人彻底撕破脸。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而魏然伯父就是那个小鬼。 魏明则被左相揪到错处,人如今就关在大理寺大牢里。 大理寺是左相的地盘,她的人进不去。 魏然素来温凉淡漠的声音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纤细而微卷的睫毛细细密密的颤抖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氤氲着薄薄的水雾。 裴沐瞳眸微微一缩,喉结滑动了下。 “小魏大人不是喜欢叫我大人?” 魏然温静无波的眼眸变得有些慌乱,握着腰带上的手一点点松开。 魏然垂着眸子,她今日不该来的。 不过是自取其辱。 他不喜欢她,更不喜欢皇上的赐婚,怎么会帮她。 魏然嗓音有些紧:“你帮帮我,求你了。” 魏然许久都没有得到他的答复,咬了咬唇瓣抬头,似是豁出去了:“我,我去求右相,请她求皇上取消赐婚,这样可以吗?” “魏然!”男人的声音渗透了夜色的深沉。 魏然不用看他便知他生气了。 他是中书省最年轻的官员,未来的丞相,小小年纪,官威颇重,在朝堂,乃至整个大齐都无人敢小觑。 更何况是她。 魏然几乎是从车座上滑了下来,直接跪在地上。 马车上铺了软毯,跪着膝盖并不难受。 甚至,比起刚才的如坐针毡,魏然反倒觉得好受些。 她不得不抬头看他,发红的眼圈泛着泪光:“那你要我怎样,你直说便是,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什么,你给的起?” 魏然脸色越发白了,她自是给不起的。 她今年才入翰林院,不过一小小编修。 她给不了他什么。 “我知道了,大人让车夫停车吧。” “魏然,这就是你的诚意?”男人靠坐在那儿,冷冽的眼神中溢出一抹冷笑。 “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裴沐听到那声下官,下颔角微动。 下官? 大人? 很好! 魏大人果然好的很。 “说服魏侍中认罪,辞官!” 魏然震惊抬头,右相这几年身体和精力都不好,马上要致仕,谁都知道右相的位置会是伯父的。 他竟然要伯父认罪辞官。 裴小相手段果然更甚其父,是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他才十九岁竟然觊觎右相之位。 他们父子是想把持朝政吗? “怎么,不舍得?”裴沐笑了一声。 魏然咬了下唇瓣,手紧紧的蜷缩在一起。 “再咬就破了,不想救你伯父了?” “我伯父是清白的,我也没有这个本事说服伯父认罪。” 裴沐薄唇掀起一抹讥笑:“清不清白,你说了不算,魏然,无能就是最大的罪,你伯父若能担起右相的位置不至于把自己送进牢里。” 魏然脸色冷漠且苍白:“是你们诬陷他。” “阿然,,”他叫得亲昵,倘若不是眼角眉梢那股寒凉沁如寒霜,真要以为他是好相与的,“我曾得过你伯父教导,他也是我老师,你转告他,他现在认罪,白鹤书院院长的位置留给他,三日,我只给他三日考虑。” 男人俊脸上透着浅浅的阴鸷,微眯着眸盯着被她咬得有些红肿的唇瓣。 魏然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男人,他以为她要哭,可眼泪却没有流出来,待那一丝雾气散去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还是那个京中人人盛赞的名门闺秀,大齐唯一的女状元,也是同僚交口称赞的小魏大人。 马车在这时突然停住,魏然身子不稳,一个趔趄头便要朝马车撞去。 第233章 番外裴沐2 裴沐抬手一用力,将魏然整个人提了起来,拉进怀里,魏然整个人心跳的厉害,低着头,不敢看他。 “郎君,刚突然有个孩子。”外面传来追月的声音。 裴沐嗯了一声,马车继续向前。 魏然连忙撤离了他的身子:“多谢。” 裴沐没有说话,掏出自己的腰牌递给她:“拿此腰牌便能见到你伯父,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右相如果要保你伯父,他此刻便不会在牢房里,能救你伯父的只有他自己。” 马车在魏府停下,再不复往昔宾客如云车水马龙,萧瑟黑暗的街道让她整个人都是狼狈的。 裴沐看她身影消失才让追月掉头。 追月朝着车里道:“郎君,小魏大人会答应吗?” “她求到我这里便是知道魏明则已经成为弃子。”裴沐逼着眼睛道。 “右相真的放弃魏侍中了?这可是她最得意的弟子。”追月还是觉得不可信。 魏侍中是右相一手提拔,下一步可就是丞相了,真放弃了? 右相老奸巨猾,他家郎君斗得过吗? 裴沐揉了揉太阳穴。 皇上不喜左右相和睦,不是右相放弃了魏侍中,是皇上放弃了他。 赐婚的那一刻魏侍中就成了弃子。 魏侍中学问好,但太老实了,担不起右相的位置。 到时,权力便彻底落入他和父亲手中,皇上不愿见到,于朝局也是不利。 若他猜得不错,杨铭大人要回京了。 杨大人治水有功,当年差一步就进中书省,可惜得罪皇上,被贬谪广南。 杨大人被贬广南的第二年皇上本要召他回来,杨大人却上书回拒。 皇上一气之下又将他贬为广南县令,谁知一年后,杨大人带着当地百姓研制出两季稻。 将不毛之地变成大齐粮仓,如此大功,皇上便又将他召回。 可不到半年,再次被贬谪。 这些年如此反复,所有人都习惯了。 但他清楚,皇上对杨大人是极看重的。 这些年是在历练他。 …… 云溪看着魏然踉跄的进门,连忙伸手去扶:“姑娘今日怎么又这么晚,可用了晚膳?” 魏然只道:“我想先沐浴。” “奴婢这就准备。”云溪连忙去厨房提水。 姑娘爱洁,云溪早烧了水,一桶桶提到隔间,魏然坐在浴桶里,温热氤氲的热气中埋下脸,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入水中。 门口响起大伯娘的声音,魏然穿了衣服出来,伯娘眼睛红肿:“明镜堂接了你伯父的案子!” 弟弟刚派人送来的消息,大理寺已将人移交明镜堂了。 “你说什么?”魏然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明镜堂是陆庭风的地盘,陆庭风是摄政王义子,和裴沐私交甚笃,二人好到穿一条裤子,裴沐早知道,刚才给她令牌分明是戏耍于她。 “当初就是陆庭风找到的证据,他那个人心狠手辣,无法无天,你伯父落他手里哪还有命在。”吴氏哭成了泪人。 “阿然,这次只有你能救咱们家了。”吴氏看向魏然,她实在是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听弟弟的建议。 弟弟说今日看到魏然上了小相爷的马车,裴沐对这场赐婚似乎没那么排斥。 “我要如何救。”魏然猜到吴氏应是知道了今日的事,否则不会她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过来找她。 “阿然,你和裴沐本就是未婚夫妻,他是裴恒的儿子又与陆庭风交好,定然能保你伯父无事,你大哥远在山东,千里之遥又人微言轻,你弟弟尚年幼,你二妹妹若是有你半分美貌伯娘也不会让你去做!” 魏然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伯娘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阿然,你们迟早是要成亲的,不过,不过……” 魏然闭眼:“伯娘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吴氏离开后云溪才道:“夫人怎能如此折辱姑娘,姑娘万不能答应。” 魏然讽笑一声:“她把裴沐看成什么人,看轻了我,更看轻了他。” 裴沐心中只有权势。 他那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根本不屑强迫。 “那姑娘要怎么办?” “等明日见到伯父再说。” “姑娘能见到老爷?” “试试吧,”魏然叹气。 她也不太确定了。 明镜堂不是大理寺,他的令牌不知有没有用。 只是,好好的案子怎么又到了明镜堂。 他想做什么? …… 魏然卯初醒来,天还未亮,今日江昱尧出京,她如何也要送一送的。 今日休沐,但因为要送江昱尧便选了轻便的男装,她身材纤瘦,肤色白皙,乌色纱帽下一双眼睛澄澈明亮,略宽松的青色直缀让她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江昱尧一开门便看到晨曦朦胧中的魏然:“魏大人。” 她果然还是来了。 “江大人此去一路顺风,万望珍重。”魏然行礼道。 江昱尧在翰林院人缘不错,今日定有不少人城门为他送行,江昱尧替她伯父求情才被贬,她不便出面,所以她才提前等在他府门口。 江昱尧看着衣带翻飞越发清瘦的魏然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是躬身还了一礼:“魏大人在京中也要一切小心。” 裴家姑侄内斗,魏侍中又出事,她一女子要如何在这漩涡中生存。 江昱尧再次拱手后转身上马,消失在清晨的白雾中。 魏然站在那里许久才转身离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让马车前往明镜堂的方向。 马车在明镜堂停下,魏然还没进去便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明镜堂押解的都是要犯,重犯。 进来这里的没有几个能活着出去。 “陆大人可在?” “大人在后面公廨待客。”底下人并未为难。 毕竟魏然也是朝中女官,翰林院的官职不高,却是能得见天子的。 魏然进去才发现裴沐也在,还真是早在这里等着她。 想明白了魏然倒也不觉尴尬了。 反正他们的婚约人尽皆知了。 “陆大人,我想见见我伯父”魏然道。 陆庭风淡淡地笑:“魏明则是重犯,只怕不容易啊。” 魏然没有看一旁的裴沐,掏出令牌道:“这个也不行吗?” 陆庭风看到令牌时挑了下眉,看向旁边老神在在的裴沐:“喂,人家问你呢,行不行?” 第234章 番外裴沐3 一直在一旁喝茶的裴沐道:“那得看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明镜堂是你的地盘。” 他明明是和陆庭风说话,目光却看着魏然。 陆庭风轻哼了一声:“你的面子在我这里没用,不过,小魏大人是未来弟妹,这个面子我得给。” 裴沐挑眉,将杯子放下:“听到了,小魏大人面子大。” 魏然听到弟妹二字,耳根发烫,但还是故作镇定拱手:“多谢!” 陆庭风不依不饶:“谢我还是谢他?” 魏然:“……” 裴沐抬脚踹了陆庭风一下:“显摆你能耐是吧。”说完看向魏然,“你去吧!” 待魏然走了,陆庭风才道:“你说你绕这么一大圈,干嘛把人弄到我这里。” “魏侍中的脾气有多硬你不是不知道,能劝动他的只有魏然。” 魏家这一代,魏然是最优秀的。 若不是皇上突然赐婚,魏明则只怕不会轻易让她嫁人。 魏明则可以断自己仕途,但绝不会断了魏家的希望。 陆庭风摇头:“你说你对自己未来夫人都这么狠,你是让魏然着急,谁让我的明镜堂名声差呢。” “不是我着急,是皇上着急,我姑婆的位置是她留给杨大人的,中书省不能成为裴家的一言堂,于朝堂不利,于裴家更不利,便是我父亲和姑婆政见再不合,可都姓裴,”裴沐语气停了一瞬,“魏侍中学问顶尖,是个好官,但性子太直,就算坐了右相的位置也不会长久,更何况,他压不住我父亲,日后……麻烦。” 若他和魏然成亲,亲爹和岳丈在朝堂上干起来,他帮谁? 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魏侍中还是更适合做学问。 而且,父亲占上风,未必是好事。 “明润啊明润,你要不要活得如此老气横秋,什么都被你算计到了,当你的枕边人能睡安稳吗?” 两个人心眼子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睡得着吗? “你操哪门子心,魏然以后不会进中书省。” “你又知道?” “她最想去的是工部,等杨铭入京,正好拜在他门下。” “你说了算?”陆庭风是不信的。 魏然那个人只是看起来好说话而已。 “当初我们在太学陪太子读书时,杨大人也曾为我们讲学,他负责的部分魏然学得最好,若非魏侍中干涉,她想去的是工部。”裴沐回忆道。 陆庭风蹙眉,他记不太起来了,不过…… “你小子不会那个时候就喜欢她?” 裴沐低头喝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陆庭风一副了然的模样:“你还真沉得住气,若皇上不赐婚,我看你怎么办。” “皇上赐婚是补偿魏家,魏然日后仕途自然通达。” “不和你们这些人玩心眼子,玩不过,赶紧把你那老泰山大人弄走,玩坏了,我可付不起你这个责。” “最多两日。” 魏明则只是耿直,又不是傻。 更何况,明镜堂的风水格外醒脑,想必已经想通了。 明镜堂暗牢 魏明则一直是被单独关押的,昨晚到了明镜堂,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才几日,人已经瘦了一圈。 “伯父!”魏然才出口,眼圈已经红了。 她在外人面前可以故作坚强,可在伯父面前,她做不到。 “阿然。”魏明则颤巍巍地从角落里起来。 魏明则看到魏然,又意外也不意外,魏家能有本事进来探望他的,只有阿然。 “伯父,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很好,老师身体可好些,外面如何了?”魏明则道。 魏然一默:“裴相身子一直不大好,伯父,杨铭大人要回京了。” 魏明则神色越发黯然,为官者,谁不想入将拜相。 皇上这个时候召杨铭回京,心思已经摆在明面了。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啊。”魏明则闭眼,“我有自知之明,不用他们赶我,我走,阿然,魏家以后靠你了。” “伯父……” 魏明则先是大笑,最后摇头打断:“不必说了,愿赌服输,我斗不过他们父子。” “伯父,裴大人和裴沐并非针对伯父,是……”魏然没有再往下说。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重要了。 “你不必替他们说话,伯父清楚,那个裴沐狡诈远胜其父,你莫要被他骗了。” 魏明则曾在太学授课,对裴沐自是了解,小小年纪便懂得藏拙。 外方正内圆滑,小小年纪便深谙为官之道。 把他从大理寺转到明镜堂不就是利用阿然的孝心来逼他做决定。 “我们都盼着伯父早些回家。” “放心,伯父省得,从何处来回何处去,白鹤书院那是伯父的道场,守住道场,我们魏家就没有输。”魏明则看向侄女。 弟妹早逝,只留这么一个女儿,他带她回府之时她才四岁。 那么小个孩子,才刚比他书案高一点,却已经熟背论语,开始学孟子。 那时他便知道她是魏家天赋最好的孩子,甚至远胜她父亲。 这些年他对她的用心程度远超他的孩子,而她也不辜负他的期望。 她是魏家的希望。 若他的退隐能让她的仕途走得更通达,他心甘情愿。 …… 魏然从明镜堂离开时看到了裴沐的马车,他怎么还在? 魏然自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在等她,所以直接上了自家马车正要让冯叔走,听到一道冷沉的声音:“魏然!” 魏然坐着没动,也没有开口。 “下车!”裴沐道。 魏然依旧没有下车的意思。 裴沐失去了耐心,直接上车,魏然手扒着马车壁,整个身子都要贴到上面:“我不要!” 大概是她的模样太过可怜巴巴,裴沐突然气就消了。 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小魏大人,私下还有这样一面。 魏家的马车不像裴沐那么大,裴沐又生得高大,他坐下后仿佛车厢一下变小了。 魏然紧紧贴着车壁,不去看他。 “见到你伯父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魏然还是有些气裴沐。 伯父说得没错,斗不过他们父子。 “阿然,我们本就是一家,伯父传道授业桃李天下,未尝不是万世师表。”裴沐笑道。 魏然很努力才让自己控制好情绪,目光缓缓地看向他:“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伯父就算无法更进一步,可未必守不住现在的位置。” “阿然,君子和而不同,我和伯父只是立场不同,再说,我坐侍中的位置,阿然才能做你喜欢之事,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魏然看向他。 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过这事,甚至连伯父都不知道,他竟知晓? 伯父自然是希望她走他安排好的路子,将来能像他老师那般,做大齐女相。 “封侯拜相固然好,可做得不开心何必为难自己,杨大人这些年心系百姓,虽然不曾封相,但谁敢否认他的成就,让百姓感恩戴德之人才配流芳百世。” “你……”魏然咬唇,“你支持我?” 大齐女官大多一生未嫁,就连皇上亦是如此,女子想要掌权付出的比男子更多,可以说倾尽一生精力。 那些嫁了人的女官也多生子后便退隐,莫说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便是在朝堂大放异彩都难。 哪怕当今皇上是女子也很难改变现况。 朝中除了裴相,女子官阶都在五品以下,若裴相退隐,只怕女子仕途更加艰难。 裴沐挑眉:“为何不支持,你苦读圣贤书,又求取功名,难道是为了回家洗手做羹汤亦或相夫教子?小魏大人若不能一展抱负是我大齐损失。” “你真这么想?” “我为何要骗你!” 魏然唇角微翘:“你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 “你扪心自问,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说话,倒是你,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小丞相,拒我千里,好不绝情。”裴沐摇头,一副伤神的模样。 魏然神色一滞,好像的确如她所说。 她也曾在太学陪太子读书,只是她去得晚,和大家都不熟。 而且,又是女子,很难和他们融进去。 是裴沐先唤她小师妹,后来大家渐渐才带着她一起玩的。 她第一次来月信,坐在教室不知所措,也是他不动声色叫来她的婢女。 他对她一贯是好的。 哪怕后来他和伯父政见不合,对她也从未迁怒。 “裴沐,多谢你。” 身在官场,其实她知道裴沐说的没错。 伯父能到白鹤书院教书已经是很好了。 “一家人何必客气!” “现在还不是!” “迟早是!”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裴大人脸皮如此之厚。” “你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第235章 番外裴沐结局 魏明则当晚便出了狱。 他在认罪书中说自己尸位素餐,不配侍中一职。 皇上准其辞官,朝中不少大臣为其说情,皇上并未追究其责。 交接进行得很顺利,确切地说,没什么好交代的。 中书省就这几个核心人物,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皇上的旨意第二日就到了,让魏明则任白鹤书院的院长。 白鹤书院是皇上上位后提倡官学后并入的第一家私学。 白鹤书院的院长享朝廷二品官员俸禄,可直接面圣,虽不在朝中任职体面和好处是有的。 说起来白鹤书院和魏家是有些渊源的,上一任的院长是魏明则的叔父。 圣旨到的第二日魏明则便上任了,离开那日,裴沐亲自到城门送行。 不过,没得魏明则什么好脸色。 裴沐倒是不在意,礼数周全的让那些等着看热闹的都落了空。 “这个魏明则,走得也太急了,难不成还怕皇上反悔?”陆庭风调侃道。 “现在走是体面。” 等杨大人回了京,可就不同了。 “魏家人未必感激你,你看魏明则刚才态度便知,他走了,魏家内宅那些人只怕更容不下魏然。” 魏明则能退守白鹤书院已经最好的结果,看之前那些,被踢出中书省的官员有几个好下场。 “就凭她们,也配欺负魏然?”裴沐毫不掩饰话里的轻蔑。 裴沐少年得志,但从来言行谦逊,少有这般轻狂之语。 吴氏竟然想让魏然色诱他,就这样的蠢货也就是魏然不屑,不然不够她一个手指头玩的。 “你们裴家人就是护短。”陆庭风笑着摇头。 再说,有裴沐在,怎么可能让魏然受欺负。 “魏家的事我不会插手,她将来是要独当一面,这算什么。” “独当一面?你还真打算让她做主官,上朝堂。” 能上朝堂的女官这么多年也只有裴右相,他承认魏然优秀,可要做到四品,不容易。 别说女子,就是男人,又有多少能做到。 宦海沉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翰林院做个编修,或者随她心意在工部做个员外郎,已经是走到顶了。 “为什么不能,她所付出的只有她自己清楚,除非她不愿,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让她放弃,我亦然。” 阿娘说过,女子的一生不是为了冠夫姓,她的荣耀可以自己争,更不必依附任何人。 如今,魏家前途系她一人,她在魏家有绝对话语权。 而他,更不会阻拦她,将她困在后宅做裴夫人。 她想要实现的梦想,便去实现,想要做的事便去做。 她只是嫁给他,而不是失去自我。 …… 天启十八年夏,杨铭归京,进中书省任侍中,同年,左相裴辞礼退隐,杨铭晋左相。 同年秋,裴沐魏然大婚,皇上亲自主婚,裴家荣宠不衰。 天启二十年春,魏然进工部,在水部郎中范增手下任员外郎,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决河渠。 天启二十二年,魏然诞下一子,半年后,她自请外放,开凿运河,满朝哗然。 皇上准其奏请,天启二十五年,魏然归,任工部侍郎。 而这一年,裴恒退隐,携妻游历四方,皇上任裴沐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称左相。 天启二十八年魏然晋工部尚书,这一年魏然三十岁。 从当初入宫伴读时十岁女娃到今日,这条路她走了整整二十年。 但,这不是终点,是她另一个起点。 魏然抬头看向院外,裴沐正陪儿子练拳,这些年若不是他教导儿子,她也无法安心专注运河事宜。 他用自己的行动践行当日誓言。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第236章 杨铭番外1 庆历十年元日 新年第一日,谢昭昭被母亲打扮得十分喜庆。 红色的锦缎小袄,红色牛皮小靴,外面是大红色滚白狐狸毛边披风。 头上的两个花苞头缠着坠了小铃铛的红丝绦,脖颈上戴着雕花平安如意金项圈,眉间点了红色花钿。 全身上下一团火红,笑起来就像年画里的小仙女,格外招人疼。 “阿娘,我要去给铭哥哥拜年。”谢昭昭小跑着往府外跑。 “你慢些跑,别扰了他读书。”赵氏叮嘱道。 “昭昭省的,铭哥哥要考状元嘛。”一句话说完只留下一串笑声,人已经跑没影了。 赵氏摇头,真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一天到晚得黏着杨铭。 幸好年纪还小,若再过两三年,怕是要传闲话了。 不过,杨铭那孩子她看着也很好,等昭昭再长大些,懂事了,让二人订亲也未尝不可。 “铭哥哥,新春快乐,祝铭哥哥千祥云集,早日高中!” 一团火焰般的谢昭昭,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杨铭窗前。 坐在书桌前的清瘦少年只觉眼前忽地开朗起来,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自父母去世,遣散家仆后,杨家除了他就只有书童无涯。 有她在,家里才能多些欢笑。 谢昭昭已经绕过窗户,从门口进来,小跑到杨铭面前,先作了个揖,然后手掌自胸前伸出,肉肉的小手摊在杨铭面前。 杨铭笑意更深了几分,谢昭昭看他坐着没动,小手又往前伸了些,小嘴微嘟,今日是初一哎,她都给他拜年了呢。 杨铭见她着急,这才拿出一旁准备好的盒子:“新春快乐!” 谢昭昭连忙接过,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哇,好漂亮的花钱。” 舅舅也会给她准备各种各样的花钱,可这么漂亮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杨家祖上传下的花钱,只是家族没落,人丁不旺,这些花钱便是在库房落灰了。 前些日子整理库房,看到这些花钱便觉她会喜欢。 “喜欢就拿去玩。” 谢昭昭连忙摆手:“不能要这么多,剩下的铭哥哥留着慢慢送我,后面还有好多节日呢。” 杨铭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点了点头:“随你喜欢就好!” 谢昭昭也从荷包里拿出两枚自己的花钱放在杨铭的手心:“这是舅舅派人送给我的,我挑了两枚送给铭哥哥。” 杨铭看着躺在掌心的两枚花钱,一枚写着平安喜乐,另一枚是万事顺遂。 “我很喜欢!”杨铭将花钱握在掌心。 谢昭昭看到杨铭桌上的书,想起阿娘叮嘱她的话:“铭哥哥你继续读书,我自己玩就好,不打扰你。” 其实,铭哥哥房间里除了书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她还是喜欢待在这里。 她是喜欢热闹的,但她答应杨家嬢娘,以后要陪着他,不让他一个人孤单单的。 不过,就算没有嬢娘的嘱托,她也是喜欢陪着铭哥哥的。 “今日不是要去华县?”往年初一华县赵家会派马车过来接她们母女去华县。 谢昭昭撇嘴道:“要明日才能去,今日二叔一家要来,我不喜欢他们,我在铭哥哥这里躲一躲,铭哥哥放心,我很安静的。” 二叔二婶每次来家里都会拿走许多东西,像劫匪一般,讨厌得很。 杨铭看她乖乖坐着,笑道好,又端了桂花糕放她旁边,才开始看书。 学海无涯,一日不可懈怠。 大抵房间太安静了,昨夜守岁又睡得晚,谢昭昭吃着糕点竟然睡着了。 杨铭发现的时候不知她已经睡了多久,正要拿毯子给她盖上,突然听到一道急急的声音:“阿姐,阿姐……” 杨铭偏头,正和站在窗前的谢慧敏目光对上,谢慧敏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怯怯道:“我来喊我阿姐回家用膳。” 谢昭昭也被吵醒了,神情还有些迷茫,揉了揉眼睛:“慧敏妹妹,你怎么来了!” “伯娘让我喊阿姐用膳,我爹娘给阿姐带了礼物,阿姐快随我回去看看。”谢慧敏笑容里带着些讨好。 她把谢昭昭哄开心了,她就会送很多礼物给她,伯娘也会,这是她从小就明白的。 所以,每次来伯娘家她都是最开心的。 谢昭昭一点不喜欢二叔送的礼物,可阿娘说总归是一家人,反正家里也不缺银钱。 “铭哥哥,等我从舅舅家回来给你带礼物,这次可能要待久些,阿娘说舅舅病了,所以今年不能和铭哥哥一起过上元节了。”谢昭昭有些不舍。 边城每年上元节都会有猜灯谜大赛,猜得最多的便能赢得最漂亮的七宝琉璃灯。 铭哥哥去年赢的灯笼送给她玩了,现在还放在她房里,今年的琉璃灯一定更漂亮。 “不要紧,我把灯笼给你留着。” “真的?”谢昭昭这才又开心起来。 “嗯。” 谢昭昭这才和谢慧敏一起回家,那盏琉璃灯谢慧敏知道,她也很喜欢,不过阿姐不让他们碰。 二弟撒泼打滚的也想要那盏灯,就连祖母出面也没用。 不过,伯娘最后送了二弟金项圈,金项圈可比琉璃灯值钱。 原来那盏灯是杨铭送的,难道伯娘真打算把阿姐嫁给杨铭? 谢慧敏回头时正对上杨铭的视线,冷冷的,完全不似刚才和阿姐说话那般温柔。 她心里撇嘴,这个杨铭有什么好,书呆子一个,要她说,还不如赵家表哥。 阿娘说伯娘家的钱都是从娘家带来的,赵家是个富户。 若她嫁给了赵家表哥,那钱就是她的了,若是这次能和伯娘一起去华县就好了。 …… 谢昭昭说晚些回来,没想到一直到过了中秋才回来,连她的十一岁生辰也错过了。 杨铭已经从她信中知道,她舅舅突然病重去世,她和赵姨帮着料理后事,又守孝半年这才归家。 第237章 番外杨铭2 “铭哥哥,我再也没有舅舅了。”谢昭昭说起舅舅眼圈又红了,“表哥也跟着先生游学了,以后除了阿娘,没有人疼我,也没有人陪我玩了。” 舅舅和表哥都宠着她,以前去华县她是最开心的。 可现在想起华县,她心中只有难过。 表哥也是太过难过所以才随先生游历。 谢昭昭从来都是笑得没心没肺,不知悲伤,骤然见她落泪,杨铭心中也一阵难过。 半年多未见,她长高了不少,以前圆乎乎的小脸露出尖尖的下巴,已经初见少女的聘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人时,说不出的可怜。 “还有赵姨疼你,我也可以陪你玩。”杨铭见她哭得实在伤心,忍不住哄道。 “可阿娘说你将来要考状元,不能打扰你读书。” 杨铭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读书累了总要休息。” “那铭哥哥休息的时候我再找你玩儿。” “好。” “等铭哥哥考中状元,是不是就有很多时间陪我玩。” 杨铭笑,她现在还小,有些事不必和她解释太多。 不过,看她一脸期待的模样点了点头:“是!” “那铭哥哥要快些高中,我还未去过京城,听说京城很热闹,铭哥哥将来带我去可好?” “好!” “那你快些读书,我不吵你了,以后我也会好好监督你读书。” 谢昭昭说到做到,后来的每一日都来监督他读书。 不过,说是监督,都是她在一旁无聊地打瞌睡。 她不爱读书。 看到书就打瞌睡,拿笔就手腕疼。 不过,她的字还不算难看。 铭哥哥每日盯着她练字,虽然只练半个时辰,但日复一日,也练得不错。 杨铭中省元那年十八岁,而谢昭昭这一年十三岁。 豆蔻年华的少女,已经到了知少艾的年岁。 杨铭不知是何时发现自己喜欢上这个日日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女,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心意。 她就是他生命里冲破阴霾的一束光。 母亲去世后,他最孤单无助的日子是她陪着他。 在他心中,她早已是他的家人。 秋试一举夺魁,一鸣惊人,就连边城的刺史都请他赴宴。 但接下还有春闱,杨铭推了应酬,更加勤勉。 谢昭昭为了怕人影响他读书,干脆关了杨府大门,在家中墙上凿了小门,方便来往。 杨铭进京的日子渐近,谢昭昭比他还紧张,衣物笔墨,还有每日要看的书。 “无涯,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铭哥哥,千万不能让他着凉,对了,还要备些药丸,治风寒的,防蚊虫的……” 无涯不停地点头:“记下了,娘子放心……”杨铭抬头,看谢昭昭压低着声音絮絮叨叨不停,冲淡了些许离别的忧伤。 直到离别那日,谢昭昭拽着他的衣袖,哭得泪水涟涟:“铭哥哥,你要早些高中回来。” 杨铭抬手给她擦眼泪,眼中俱是温柔:“放心,等我回来便向赵姨正式提亲。” 他此去京城最快也要一年才能归来,他怕她久等,已经把杨家祖宅的房契给她做聘礼,也交换了庚帖。 他知道这些太过寒酸,但这已经是他的全部。 等正式提亲时,他会再备厚重聘礼。 到时候她已经及笄,他就可以正式提亲了。 谢昭昭听到提亲二字,忍不住羞赧,低头抽抽噎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她知道铭哥哥会娶她,她只是舍不得分开这么久。 杨铭轻笑:“我知道。” 是他着急,他马上十九,若父母在世,他的亲事早该订下了。 不过,自中了省元,也有不少上门说亲的,他都拒了。 谢昭昭抬头:“虽然铭哥哥一定能中,不过,就算不中也不要紧,但你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等你。” “放心,答应过你的就一定要做到。” 答应娶她做状元夫人,答应带她去京城。 他苦读圣贤书,之前是为了报效国家,如今也为了她。 杨铭出发那日谢昭昭红着眼睛送他:“铭哥哥,我会一直等你……” 等你娶我。 只是,那四个字谢昭昭不好意思说。 她马上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杨铭回头,还能看到城门口那抹红色身影。 杨铭转回身子,等他回来。 一年。 一年便可归。 只是没想到魏县一场洪水让他不止错过了春闱,还险些丧命。 他看着那些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染上瘟疫。 又看着那些官员为怕朝廷追责封城断粮,最后活活烧死。 就连无涯也死在了魏县。 百姓知道他是将要进京赶考的举子,把生的机会留给他。 他的生是用十万百姓的性命换来的。 他的命不再是他的他调查堤坝决堤真相,为邻近三县百姓奔走。 他被威胁,被打,被关,九死一生。 生死一线之时,他最放不下的便是她。 出事之后,他给她写了无数封信,却不敢寄给她。 他怕连累她。 奔走三年无果,只剩下一条路,那便是御前鸣冤。 这三年他经历了太多的官官相护,他不知御前告状能不能成功。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否则,对不起数十万的百姓。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到京城寻得庇护后他才终于敢寄信给她,只是如石沉大海,没了消息。 他离开家乡五年,说好的一年便归,本就是他负了她。 等他回乡祭祖,他一定亲自给她道歉。 不管她原不原谅他,都是他错了。 只是,没想到,他在京城遇到了她。 后来才知,他离开不久赵姨便得了急症匆匆去了。 家中无人庇护,叔婶为了霸占家产,匆匆将她嫁人。 冬去春来,他高中状元,魏县百姓的冤案也得以洗清。 只是,再无人为他高兴庆贺,再无人叫他一声铭哥哥。 他自请外放,一下从众星捧月的状元郎成了无人问津的县令。 离开京城那日,他又见到了昭昭。 如今的她已经褪去当年的青涩,如盛放的玫瑰,光彩夺目。 只是,他看着长大的玫瑰却再也不属于他。 这次他离开,再无人盼着他归,亦无人等他。 去魏县赴任前,他先回乡祭祖。 他已经离开边城六年,物是人非。 他站在谢宅门口,闭眼思及过往。 他终于回来了。 只是,曾等他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第238章 番外杨铭3 杨铭推开杨府大门,一青年小跑着过来,满脸的惊喜:“可是杨老爷?” “你是?” “老爷,小的是受人之托,帮老爷看家护院的,如今你回来,小的任务便完成了。” “受谁托付?”虽然杨铭已经猜到是她,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是位姑娘,六年前她让我看守宅院的。” 那位姑娘也是有些傻,给了他两千两银子让他看守,这座宅子都花不了两千两。 不过,那姑娘出手大方,他也信守承诺。 最开始那一年,隔壁那户人家还想霸占这所宅院,被他带着兄弟打了回去,又封了连着两家的角门。 不过,前两年那户人家搬走了,总算消停。 他只要隔几日过来打扫便可。 “对了,书房里有那姑娘留下的信,老爷放心,小的从未打开过。” 书房里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他看过的书,他练字用的笔,甚至连笔洗的位置都没变。 “这都是照那位姑娘的意思来的,她只让我按原样摆放,不许挪动,不过奇怪,她这几年再未来过……” 杨铭颤巍巍地拿起那封泛黄的书信,是她的字迹。 她喜欢临摹他的字迹,只是她向来惫懒,不愿多练,字迹有些稚嫩。 铭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嫁人了,原谅我的懦弱,没有勇气亲口告诉你,只能写这封信。 是我对不起你,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 铭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不过,你该怪我的。 你现在一定已经高中状元,你读了那么多书,写了那么多文章,一定可以的,我真替你高兴。 虽然不能嫁你,但你仍是我心中最亲之人,我希望铭哥哥聘高门之女为妻,夫妻和美,仕途顺遂。 铭哥哥,宅子的房契我埋在桂花树下了,那坛我们一起埋下的桂花酒我取走了,就当是我提前为铭哥哥庆祝了。 铭哥哥,再见。 铭哥哥,对不起。 …… 杨铭握着书信,心如刀绞,他手撑着桌子,心痛到几乎晕倒。 临行前谢昭昭告诉他那个荒诞的经历。 她说他的昭昭死了,死在上京找他的路上。 她那样娇软的性子,没了阿娘该有多难过,所以才会恍惚落水吧。 没人庇护,又被叔婶逼着嫁人。 那个时候她的心便死了吧。 他挖出了房契,里面还有他的庚帖,用红布包裹着,生怕破损。 他从怀中掏出她的庚帖,一同放在坛中,重新埋好。 昭昭,如此就当我们交换庚帖,拜天地了。天地为证,此树为证,我们成亲了。 此后一生,既已负她便不能负苍生。 三日后杨铭便离开边城赴任魏县,他在皇上面前立过军令状,水患不解,此生永不回京。 杨铭上任后,不住衙门,在堤坝不远修建茅屋,与百姓同吃同住。 杨铭查阅典籍和县志,与其堵不如疏,带着百姓清理河道淤泥,花费三年时间终于重修堤坝,解决水患。 不过,要想长治久安,堵不如疏,河道必须每年定时清理,防止淤堵,让水流和缓顺畅才不会在汛期时冲垮堤坝。 三年后,杨铭回京,皇上嘉奖其功,擢升工部侍郎。 工部尚书即将致仕,皇上已经打算将这个位置留给他。 只怕若不是杨铭太年轻,皇上已经准冯尚书告老还乡了。 可杨铭却在早朝反对皇上修建行宫,说其劳民伤财,过度奢靡。 皇上一怒之下,将其贬谪邕州。 回京还不到三月便被贬谪出京,再一次开了大齐先例。 这个杨铭简直是找死一次还不够,还要找第二次,只怕这次可没那么好运气。 邕州是荒芜之地,民风彪悍,之前百姓暴动,将州官打死的事都发生过。 只怕杨铭这次是真的一去不回了。 让杨铭意外的是,他离京这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陆容与竟然会来送他。 陆容与与杨铭只见过几面,后来他又自请出京。 回京后才又听人提起此人名字,的确是个不知死活的。 不过,朝中需要多些这样不知死活的人。 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不愧是谢昭昭那个女人曾喜欢的人。 裴恒离开京城前交代要护着他些,谁知,他就一日没上朝,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便把皇上得罪个彻底。 皇上自登位,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生怕行错踏错。 修建行宫也并不打算用国库库银,而是走私库。 皇上虽未宣扬修建行宫之事,但朝中那群猴精的大臣都已经知道,不过故作不知罢了。 只有杨铭这个愣头青,知道后在早朝时对皇上一通弹劾,惹了皇上大怒。 事情猝不及防的他都来不及替他说话。 “杨大人,此一去或一去不返。”陆容与一身紫色蟒袍,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 “那便……一去不返。”他这条命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活。 他,从不惧死。 陆容与越发欣赏,挑眉道:“好一个一去不返,杨铭,这是本王手书,若在遇到麻烦,可向刺史府请兵。” 蛮夷之地,百姓不受教化,野蛮凶残,有些时候还得以暴制暴。 杨铭自然知道这手书的意义,双手接下后恭恭敬敬一揖到底:“下官多谢王爷。” 陆容与抬手扶他一把:“杨铭,本王看好你,工部尚书之位,本王承诺只会是你。” “下官多谢王爷,但下官不求名利,只求无愧于心,下官拜别王爷。” 杨铭告别后,翻身上马,上次离京一人一马,这次…… “杨大人,等一等,等一等,薛崇愿追随大人,杨大人……” 薛崇跑得气喘吁吁,他只是七品编修,没有资格上朝,刚知道杨铭被贬出京。 他连忙给上司留下一封书信,连行李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就追来了。 还好,赶得及,赶得及。 四年前他就错过了,这次不能错过了。 不过,他忘了一件大事。 他是两条腿跑过来的,没有马,现在买怕是来不及了。 薛崇一脸懊恼,拍了下脑门,他可真是蠢。 这几年在翰林院编书编傻了。 陆容与没想到一个傻子没送走,又来了一个傻子。 将自己的马缰绳扔到薛崇手中:“本王的马,送你了。” 薛崇睁大眼睛,受宠若惊:“啊这……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陆容与转身挥手:“等你们平安回京,本王为你们设宴。” 马蹄扬起阵阵灰尘,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239章 番外杨铭4 杨铭一生,三次被贬,四十二岁那年被皇上召回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他在相位十八年,一心为民,政绩斐然,六十岁在梦中离世,皇上哀痛,罢朝三日,亲赴灵堂。 赐谥号文正,配享太庙。 杨铭一生清廉,无妻,无子,无屋舍田产,出殡当日全城百姓自发相送,哭声震天。 …… 杨铭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怎么也醒不来。 他站在大街上,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他像是傻了一般,站在那里无法动弹,甚至辨不清方向。 “一铭,你在想什么,这一年你就住在你陆爷爷家,他和你爷爷是老战友会照顾好你的,妈妈这次工作调动有些突然,三年很快的,妈妈相信你不会让妈妈失望,照顾好自己。”徐清冉摸了摸他的头发。 杨铭看着面前的女人微微有些失神,虽然发型,衣服都不同,但他还是认出来,这是母亲。 他很多年没见到母亲,一时激动,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道:“母亲,儿子好想你。” 徐清冉一愣,这孩子怎么说话文绉绉的,青春期的孩子果然难搞。 不过,她马上要离开,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受上级调遣要立马前往驻b国使馆,时间紧急,她只能将儿子托付给公公的老战友。 “一铭,妈妈知道你舍不得,但国家为重,你该明白的,妈妈会打电话给你,一铭,你是男子汉,不能哭。” 徐清冉看着儿子微红的眼圈,抬手摸他的脸。 他这张脸越发肖似他爸爸了,杨家满门忠烈,他会明白,也该明白。 杨铭对她的话似懂非懂,但知道,他的母亲要离开了,把他托付给朋友照顾。 其实他想说,他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但母亲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徐清冉带着儿子敲门,很快,里面走出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清冉,一铭,快进来。”老人十分热情,不笑的时候威严,笑起来时慈眉善目。 “伯父,一铭就麻烦你照顾了,我这次工作调动实在匆忙,来不及安排。” 老人抬手一挥:“放心忙你的工作,一铭交给我,正好和昭昭做个伴。” 杨铭总算搞清楚了状况,这是两千年后的华国,这个杨一铭算是他的转世。 他的父亲是名军人,在救灾中为救援百姓牺牲,他的母亲是位外交官,这次前往b国任职。 而他,在这里是名即将高考的高三生。 还有,陆爷爷口中的昭昭就是谢昭昭。 一样的容颜,一样的笑容。 “铭哥哥好,我是谢昭昭,你可以叫我昭昭。” 杨铭被这笑容晃得乱了心神,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半晌没有反应。 还是他旁边的徐清冉笑着推了下儿子,杨铭这才回过神来。 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缓缓地伸手握住:“我是杨铭。” 谢昭昭只觉他手热得厉害,起了一层的汗,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还是客气地笑着:“以后我们一起上学。” “好!”杨铭眉眼间带着绵长的笑意,如徐徐春风。 谢昭昭也忍不住勾唇,发自内心的笑。 套用一句话,这位哥哥好像在哪里见过。 徐清冉看两个孩子相处不错,也放下心来。 谢昭昭本来一个人上学,如今有人作伴,自然欢喜。 她当然知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疼她,但独享四位老人的疼爱有时也会有些小小负担。 如今有人替她分担,当然好。 起码外公不会盯着她一人早上练军体拳,他看着杨一铭的时候她就可以稍稍偷懒了。 不过,杨一铭这个人还是很讲义气的。 有他在,她的日子过得更轻松了。 但是,好景不长。 谢昭昭一直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家世好,长得漂亮,最关键学习好。 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可才转校三个月的杨一铭打破了她的纪录,成为校园榜第一的风云人物。 她当然不是在乎这些,而是大家托她送的情书,送的礼物堆满了她的书桌抽屉。 每天几十个好友请求,都是围魏救赵以加杨一铭微信为目的加她微信。 她要怎么和她们解释,杨一铭眼中只有书本,而且,他没有微信,几乎不用手机,每日活得像个老学究。 只怕是她解释了她们也不会相信吧。 谢昭昭扶额,整个人有些烦躁。 她觉得自己学习挺拼的,但杨一铭完全不是拼,而是疯魔,对知识的渴求达到了顶峰。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要一口气读完所有的书好去改变世界。 在学校除了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她有一次偶然发现凌晨三点他房间灯居然还亮着。 关键,第二天还能五点半起床陪外公打军体拳。 她本来以为他是寄人篱下,刻意讨好,可完全没想到他一整天都精力充沛,完全不像正常人类。 谢昭昭是在图书馆最角落找到他的,她在他对面坐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他愣是没有发现。 她终于明白,那些女生为什么要用围魏救赵策略了。 因为,她们根本无法引起杨一铭的注意。 图书馆太安静,她轻轻敲了下书桌,许久他的目光才从书本移开。 看到她时,紧蹙的眉头才缓缓松开,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合上书,压低声音道:“出去谈。” 谢昭昭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夕阳映照下的长廊,越发悠长安静。 杨铭的目光落在谢昭昭身上,内敛却让人不能忽视。 “昭昭,”却是杨铭先开了口。 虽只是叫她名字,谢昭昭却觉得这二字中包含了千言万语。 她读不懂,看不透。 谢昭昭嘟唇:“你倒是会躲清闲,你知不知道送你的情书和礼物塞满了我的书桌,我的手机也被要加你微信的信息占满,手机都被跳没电了。” 学校是不准带手机的,不过,大家都悄悄带,上课的时候悄悄设置了静音,有信息还是可以看到。 “抱歉,我来处理。”杨一铭蹙眉。 他明明已经拒绝过了,可这些女子太过热情。 谢昭昭撇嘴:“你怎么处理,告诉你哦,我可不会帮你去做得罪人的事。” 她其实已经拒绝过了,若是那些东西是送给她的,她怎么处理都无所谓,可她们给的是杨一铭,她反倒为难了。 之前她人缘挺好的,可最近因为他挨了不少莫名的白眼和排斥。 她不是小心眼在乎这些,但总归心里不舒服。 杨铭竟笑了,谢昭昭知道他长得好看,不然也不会收获一大票迷妹。 只是,她第一次发现温润如玉的君子竟也光芒万丈。 她居然在他笑意中嗅出一丝攻击性。 第240章 番外杨铭5 “不会让你为难,这段时间我忙于读书,忽略了,以后我会亲自处理。” 他要融入这个时代便要彻底了解,没有什么比书中更快。 所以,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学习中。 还好,不难。 “你说的,那以后我可不管了,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谢昭昭目光似是不在意的落在他身上。 “高三生难道不是学习为主,昭昭,你想考哪所大学?” 谢昭昭看着杨铭灼灼目光,她就说吧,有攻击性。 果然。 不过,他问她这个做什么,难道想和她考同一所大学? 第一次月考,他虽然成绩不错,但物理和化学有些拖分。 第二次月考,他成绩已经追上来许多。 他这段时间这么拼命,难道是想和她考同所学校? “你问这个做什么?”谢昭昭竟有些紧张。 “想和你继续做同学。” “就这个?” “也可以进一步发展。” 这个时代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他看到有人在街上亲吻,甚至…… 虽然他并不赞同,但这是个开放的时代。 谢昭昭却因他这句进一步发展脸红了个彻底。 他这是在表白吗? 他可真敢。 这是图书馆的走廊,这是在学校,随时会有同学和老师过来。 虽然早恋的不少,但都是私下暗戳戳的。 这般明目张胆的表白的也没有。 他可真的是,一铭惊人。 看起来斯文,骨子里却如此大胆。 他不怕被外公和爷爷打断腿? 杨铭没有等到谢昭昭的回答,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她那么美好,他怕他再不开口,她会被别人抢跑。 就像上一世。 塞满她书桌的可不都是送给他的。 “我们才认识多久。”谢昭昭看他一眼。 似娇似嗔。 说完偏过头,不去看他。 风吹着她额前的碎发,毛茸茸的,整个人美好的如不染尘埃的仙女。 他想告诉她,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有千年那么久。 可是这话会吓到她的。 “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时间认识,昭昭,你可以考虑我。” 他想告诉她他的心意,他等了太久。 不想再错过。 谢昭昭无法忽视他滚烫的眼神,甚至觉得自己都要被点燃了。 她也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可真是没出息。 “我喜欢比我强的人,杨一铭,你这次考试先超过我再说吧。”谢昭昭傲娇道。 对成绩,她还是很自信的。 他虽然第二次考试进步很大,已经冲进年级前二十。 但越名次越往上其实越稳定,想超越她很难。 杨铭勾唇:“一言为定。” 掌握了学习方法学什么都不难,他已经背会了牛津词典里的词汇,近些年的衍生词他也背过了。 数学其实古代也有,只是,没有出现这么多的公式,思维打开之后,并不难。 对他来说最难的是物理和化学,不过,如今他已经追上了。 对这次考试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谢昭昭挑眉:“可别说我欺负你。” 杨铭被她自信的模样逗笑:“随你欺负。” 不过,考试他不会输。 正经人居然也会说情话。 谢昭昭转身:“回家了,学校要锁门了。” 杨铭笑着追上她的脚步,好几次想要牵她的手,可还是没有那么做。 虽然他志在必得,但会吓到她。 不过,那天之后谢昭昭的确没有再收到让她转交的礼物和情书。 谢昭昭刚玩完一局游戏,手机滴了一声,她顺手切换屏幕,看到微信朋友申请,备注是杨铭。 谢昭昭忍不住唇角翘起,老古板终于有手机了。 不过,为什么是杨铭,他不是叫杨一铭吗? 谢昭昭刚通过好友申请,房间敲门声起。 谢昭昭打开,眼睛睁大:“杨一铭,你搞什么?” “有空吗,教我玩游戏?”杨铭拿着手机站在门口。 “啊,你玩游戏?”谢昭昭不可思议,他平日里可是手不释卷,恨不得睡觉都抱着书。 现在居然让她教他玩游戏。 再说,玩游戏还用教? “不可以?”杨铭轻笑。 “当然,进来吧!”谢昭昭让开位置。 杨铭住进陆家这么久,也到过谢昭昭房门口,但进来还是第一次。 和他的房间差不多大小,没有夸张的装饰,简洁明朗,墙壁上的画应该是她自己画的,很有风格。 “怎么样?”谢昭昭显然问的是画。 杨铭点头:“好看。” 色彩渲染饱满,构图也很有想法,谈不上绝佳,但很有个性,看得出画者内心充盈,积极向上。 “若是喜欢,我送你一副?” “求之不得!”杨铭弯着唇角,清澈的眸底沉浮着细碎的笑意。 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真诚得让人无法拒绝。 “那……我改日到你房间画。”谢昭昭跃跃欲试。 她喜欢在墙壁上画画,天马行空。 “好!” “那来吧,其实游戏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上手一定很快,我找几个朋友陪你,先开个房间……” 谢昭昭就带了他两把,他就上手了,甚至还能给她打辅助。 谢昭昭游戏本就玩得好,再有杨一铭辅助简直如虎添翼。 果然,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 “怎么样,我就说很简单。” “老师教得好。” “你不会是在取悦我吧?”谢昭昭凑近他,言笑晏晏,带着几分促狭,“不过,没用,我说了,我只喜欢比我强的。” 杨铭眼眸里尽是笑意,嗓音很低:“昭昭,我只是想和你学玩游戏,莫要多想。” “杨一铭,你……”谢昭昭撇嘴,他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她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她可是看过瑶瑶姐谈恋爱的,陆子骏当初追瑶瑶姐就是这样没事找事的。 “我知道,考试超过你,还有一个月,你也要加油,不用故意让我。” 谢昭昭跺脚:“谁要让你。” 说得好像她特别喜欢他似的。 虽然他长得好看,性格也不错,又有上进心…… 疯了,她怎么想的都是他的优点。 她的理想是星辰大海,不能沉迷男色。 “好,不让,我们公平竞争。” 杨铭依旧笑着,满脸宠溺。 搞得谢昭昭脸红心跳,砰地将门关上,靠在门上重重呼出一口气。 真是疯了。 疯了! 第241章 番外杨铭大结局 谢昭昭考试完一身轻松,接到教育局通知,今年考试完不用补课,领完通知书就正式放寒假。 谢昭昭给自己安排了两节钢琴课,又酣畅淋漓地去拳馆打了一场,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前些日子杨一铭日日献殷勤,这三日他倒是一直不露面,也不在家。 难不成考砸了,不敢来见她? 一次考不过她也没什么,她已经看到他很努力了。 她其实更在乎的是他的努力。 前两日就算了,今日可是…… 谢昭昭拿起手机给他发微信【杨一铭,你在哪,还回来吗?】 虽然没有正式放寒假,不过只需要明天领个通知书,班上也有同学代领的,本人不到也没关系。 难不成,杨一铭不打算来了? 【开门!】 【什么】 【我在你房间门口】 谢昭昭愣了一瞬,然后小跑过去开门,打开,杨一铭果然站在房间门口。 “你这几天去哪了,我还以为……” 谢昭昭话未说完,杨铭拿出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生辰快乐!” “你知道?”谢昭昭抱着盒子,眼神亮晶晶的。 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本来爸爸妈妈说要赶回来帮她庆祝的,但临时有任务回不来。 家里老人要帮她布置的,十八岁之后就是大人了,很有纪念意义。 但谢昭昭却兴致缺缺,不想过了,推脱说等明年高考结束,一起庆祝。 这样这半年她就还能假装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但其实心里,她是盼着爸爸妈妈能回来的。 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就想起了杨铭。 他爸爸因公殉职,妈妈在国外,比起来,她已经够幸福了。 至少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陪着。 “嗯!” 现代的成人礼和他们的及笄礼一样,都代表着长大。 他曾错过了她的及笄礼,这次,无论如何不会再错过了。 “发簪?”谢昭昭捏着手中的发簪,“这个要怎么用?” 好奇特的生日礼物,现代人哪里会用这种东西。 不过,很好看。 “我帮你?” “你会用这个簪发?” “我试试。” 杨铭有些紧张,女子的头发不能让男子随意触碰,便是父女兄妹长大了也要避嫌。 碰了便要负责的。 他自然是愿意负责,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好啊,”谢昭昭并没有太在意。 而且,这簪子的确做得精美,她也想试试。 谢昭昭在妆镜前坐下,杨铭拿了梳子,一点点梳她的长发。 最后倒真让他整出个发髻,虽然有些简单,不过,对一个万年不变马尾辫发型的谢昭昭来说真的已经很好了。 最后,杨铭才郑重地插上发簪,有那么一瞬,杨铭觉得回到了过去。 “生辰快乐,昭昭!” 谢昭昭透过镜子看他:“你怎么说话总是文绉绉的,我们都说生日快乐,不过,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很独特。 “你喜欢就好。” 及笄礼不能没有发簪。 他找了家可以打首饰的铺子,自己画了纹样,跟着师傅学的。 还好,没有错过。 “杨一铭,这次,你取悦到我了,你不是想知道我想考哪所大学吗,现在告诉你,我想考华清,若是你能考上,那个时候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我现在是成年人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杨铭突然抱住她,谢昭昭吓了一跳,不过,到底没有推开他。 “你先别高兴太早,要考上华清才可以。” 她不是搞歧视,但起码要和她旗鼓相当才可以做她男朋友吧,虽然喜欢,但她不要委屈自己。 “知道了。”杨铭没有抱太久,松开怀抱,“我会努力。” 从今日开始,华清也是他的心愿。 第二日便是领通知书的日子,谢昭昭看到自己名字上面的杨一铭三个字时,先是震惊,接着笑了。 其他科目就罢了,连最变态的语文也能满分。 绝对的学神! 接下来每一次考试,杨一铭三个字就钉在了年级第一的位置。 高考成绩满分,打破了一中历年纪录,震惊全国。 据传,自恢复高考,只有一位学生高考全科满分,没想到时隔多年,又有一位天才横空出世。 可当事人杨铭宠辱不惊,想起当年他打马游街的场景。 只可惜,那时她不在身边。 今日,总算弥补遗憾。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日,谢昭昭敲开了杨铭的房门:“你好,我是杨一铭女朋友,请问他在吗,有份快递需要他本人签字。” 杨铭手臂用力,直接将人拉进怀里,谢昭昭才站稳身子,就被他吻住唇瓣。 谢昭昭反应过来,呜咽了两声,小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两下,却被他抓住,放到他腰上,将她整个人困在怀抱里。 谢昭昭完全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老古板杨一铭会突然吻她。 这可是她的初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最后一丝理智将杨铭拉了回来,不可以再往下了。 已经吓到她了。 可听到她说他是杨一铭女朋友时他真有点控制不住。 杨铭最后在她唇上最后啄了下,恋恋不舍松开些怀抱看着她。 谢昭昭眼睛微红,表情呆呆的,唇瓣微肿,连声音都有些哑:“杨一铭!” 杨铭哑着嗓子哄她:“抱歉,吓到你了,昭昭,我是太开心,终于等到你。” 谢昭昭水漾的眸子看着他:“我有让你等那么久?才几个月而已。” “是我心急,昭昭,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那要看你表现。” “那请问女朋友大人,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杨铭低声哄道。 “当然是好好宠我,爱我,无论什么时候,都把我放在第一位……” 杨铭再次吻上喋喋不休的唇,这一世,当然只有她。 谢昭昭这次没有推他,甜蜜地闭上眼,回应他的吻。 她已经成年了,可以来一段甜甜的恋爱。 尤其,对象是他。 “铭哥哥……”谢昭昭喃喃道。 杨铭眼睛红得厉害,看着眼前的谢昭昭,眼眸含情,长发及腰,美到惊人。 等了那么久,他终于等到了。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他都不要和她分开。 杨铭&谢昭昭番外之庄生晓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