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观影体:珠光远影》 第1章 梦中奇遇 梅雨霁,暑风和,此时正是八月。 绵绵多日的梅雨离开了宫门,如今,夏天正式来临了。 宫氏一族世代隐居于深山峡谷之中,族地的周边多是茫茫林海,古木遮天,背靠着山中的雪峰。 从峰顶上融化而来的溪水顺着地势,从高至低地绕家族中各处建筑蜿流而下,带来了格外凉爽舒适的温度,使得宫门内暑气不至,薰风和煦。 所以这个夏天对于宫门来说,并不算难捱。 这是一个沉静自然,仍有些许凉意的夜晚,徵宫的宫主宫远徵正位于他卧房左侧专门隔出来的、特用于专研医毒的药室之中,除了身后天井院落里的榕树下飞舞着的流萤外,这里再没有第二个人。 屋内,添满干柴的小火炉尽职尽责地燃烧着,一刻不停地给上面漆黑色的砂锅提供着热气,蒸汽带着咕噜咕噜的声响从砂锅的壶嘴上冒了出来,打破了室内的孤寂。 宫远徵长身玉立,站到了药炉的前方,他摘下手套,抓起了砂锅的把手,将其中的药液倒出碗中。 待稍凉片刻后,便将药液直接倒进了一盆培植着外观绮丽、周身微微发光的、蓝色莲花样植物的泥土中。 这是出云重莲——一种世间奇花,极其珍贵稀少,服下后,可让习武之人武力大增,让濒死之人起死回生,是一棵本该早已绝迹的灵物。 现在,这种奇花却被这个徵宫百年难得一遇的草药天才重新培育了出来,因此他格外重视这朵花,将它养护的十分珍惜。 此时的夜已经很深了,待浇灌完出云重莲后,宫远徵按着习惯,回到自己房内洗漱完睡下,朦朦胧胧之中,他恍惚之间,步入了一个奇幻的梦境。 在梦中,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团团厚厚堆叠、缭绕缠人的白色雾气,放眼看去,四周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让宫远徵看不清周边的景象,只能看见脚下有一条由青白石砖铺出的小路。 他只好顺着这条小路笔直的前行,反正是做梦嘛~就当是散心了。 但走着走着,宫远徵不禁产生了些许疑惑,脚下这种石砖的样式和颜色,让他有些熟悉啊,总觉得,之前是在哪里见到过呢? 宫远徵觉得今夜的梦境与平日里不同,真实的有些让人害怕了,比如说,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胸膛里心脏的砰砰跃动,甚至当腿脚在往前走时,大腿带动小腿肌肉发力的感觉。 虽然奇怪了一会,但毕竟是做梦嘛,他也无暇多想,在快步行走之下,有大片的建筑物及一个模糊的人影,隐隐约约的从雾气之后浮现出来,若隐若现的。 宫远徵改变了行走的方式,改为用轻功加速前行,这轻功在梦中居然也能使的出来?!他越发的兴致盎然了。 随着宫远徵行进速度的加快,终于,雾气越来越浅,他看清了藏在浓雾之后的建筑物,以及一个人的背影。 “——宫子羽?!” 宫远徵晦气地大喊出声来,五官嫌弃地挤在一起,可可爱爱地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猫咪皱脸的表情。 这明明是他的梦境,为什么还会遇到这个讨厌的家伙! 难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想着他那张废物的大脸想太多,都带到梦里来了不成? 被他叫到名字的人本来是背对他,面向着身前的祠堂站着的,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也转身看见了宫远徵。 那个人的表情郁闷中带着嫌弃,回看了宫远徵一眼,此人身材高大,身穿玄黑色的金丝睡衣,倒是生了一副好面孔——他正是羽宫的二公子宫子羽,也是和宫远徵从小不对付到大的人。 宫子羽率先发问了:“你怎么在这里?” 宫远徵双手抱胸,不耐烦地回怼:“这是我该问的问题吧,宫子羽!这可真是晦气,白天见了你没完,现在还要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的梦里!” 宫子羽一惊,奇怪又委屈的说:“......这明明是我的梦好吧!你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你这个人,怎么哪怕是在梦里,都和在现实中一样的不讨喜啊?!” “你说什么——!” 没等这俩兄弟因为这个幼稚的话题吵起来,宫子羽身后的祠堂中,又有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来人是角宫宫主宫尚角,他也穿着一身睡觉的黑色里衣,正一脚迈过祠堂的门槛,站在台阶之上威严地看着他们。 宫尚角:“都别吵了,你们先进来再说。” “尚角哥哥~”宫远徵两眼发亮,觉得不快的心情被安抚了许多。 他平日里最是喜欢敬服宫尚角这个兄长不过了,因为这是在他失去父亲后,从小一手抚养他长大的哥哥。 于是在嫌弃地别了一眼宫子羽后,宫远徵忙不迭的朝宫尚角跑了过去,不再多费口舌,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祠堂。 怪不得自己总觉得这石砖的样式熟悉呢,原来这是后山之中,通往祠堂的那条路上专门铺设的款式! 说起来,这祠堂的外观,倒是也和宫门后山的一模一样啊,这里是专门用来供奉与祭祀宫氏一族祖先的场所,宫氏一族的嫡系血脉一年才能来祭祖一次的地方,平日里,未闯过三域试炼的人,是不允许进入后山的。 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会梦见这里? 然而宗祠之内,除了他最喜欢尊重的哥哥宫尚角以外,还站着许多人,有些人的面孔很熟悉,有些人,他却从未在宫门之内见过。 祠堂里面的摆设也和现实一样,在正中间的供台之上,依据年代、地位和身份,从高到低、从左至右依次摆着已去世的、各位祖先的神主牌位。 宫门现任执刃宫鸿羽站在正中间,手持三炷香,拜了三拜后,恭敬地将手中熏香插入青铜制的方形香炉之中。 祠堂的左边站着的,是几个宫远徵熟识的人,如宫门少主宫唤羽、商宫的代宫主宫紫商、角宫之主宫尚角、还有从他身后走进来的宫子羽也立马跑过去,站在了他的哥哥宫唤羽的身后。 宫远徵迟疑地走到宫尚角身旁站定,看着右边那群陌生人。 在祠堂的右边,宫门长老院中的雪、月、花三位长老站在上首,这他是认识的人,但是三位长老身后站着三大一小四个男子,他们,宫远徵就素未谋面了。 这个梦,做的好是奇怪啊!宫远徵惊讶茫然地又仔细环视了一周。 宫远徵如今未及弱冠,年纪尚小,自然是不知道长老们身后之人的身份,但宫尚角却是认识的。 ——他们分别是后山雪宫的雪重子、雪公子,花宫的花公子和月宫的月公子,都是后山各宫的继承人,也是未来的长老人选。 在这个奇异的梦境中,宫门中所有的核心人物,现在都站在这里了。 宫尚角也觉得非常奇怪,奇怪之余,他还带了几分警惕。 他和宫远徵一样,是在睡着之后到了这个地方的,但他不会单纯的以为这只是在梦中,因为在宫远徵和宫子羽到来前,其余人已经互相交流过许久。 所有人的思维、记忆,均和清醒时一般无二,包括他们个人的武功学识、宫门的内部情报、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一些秘密,桩桩件件都和现实中对的上,且有理有据,充满逻辑。 宫尚角可以梦见自己知道的事情,但是别人的秘密,他是梦不出来的。 在一番探讨后,宫门众人还发现了一个秘密,他们来到此处祠堂的先后顺序,正是他们入睡时间的先后,于是又等了片刻,果不其然,宫远徵和宫子羽也出现在了这里。 宫远徵这么晚才入睡,自然是因为徵宫事务繁多,本人又十分的用功勤勉了。 至于宫子羽嘛......估计是刚刚才从宫门之外,旧尘山谷中的青楼——万花楼的花魁榻上沉沉地睡去吧。 宫子羽的父亲,执刃宫鸿羽忍不住怒瞪了他一眼,没等他呵斥这个小儿子两句,祠堂的门突然缓缓关闭了。 ‘吱呀——’ 关起来的木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宫紫商默默地扯住了宫子羽的袖子,缩在他的背后。 房间内瞬间失去了光源,祠堂内一片漆黑。 ‘噗-噗-噗-噗’! 奇怪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响起,突然间,屋内四角处的灯台中,白色的蜡烛上自己燃起了幽黄色的烛火,无风自动,照亮了昏暗的室内。 众人忍不住慢慢站近了一些,宫远徵放下了一直抱在胸前的手,宫子羽也忍不住带着宫紫商,紧紧的贴在他的哥哥宫唤羽身边。 ‘格拉-格拉’! 地上又传来一阵机关响动,供台前本来是空无一物的,此刻却突然出现了、能够让人席地而坐的小榻和茶几,且数量和在场的人数完全一致,共有13个位子,小榻的靠背上,还刻有所有人的姓名。 这一下,众人的血液凝固,心跳加速,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就连宫紫商也失去了往日的跳脱,整个人瑟瑟发抖地躲在了宫子羽的身后。 供台上的牌位纷纷发出道道耀眼的白光,最靠下面一排的、正中间的牌位猛然发出了雄浑的声音: “入座——!” 这个声音捕获了在场每个人的注意力,其中属执刃宫鸿羽的表情最为震惊,原因很简单,这是宫门的上一任执刃——宫鸿羽他爹的牌位,而牌位里,居然传出来了他爹的声音! 今夜的梦境异常骇人,以至于一时间,众人皆屏息凝神,无人敢轻举妄动。 空气凝固住了,见没有人行动,仿佛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仅宫门上任执刃的牌位发出了响动,其他牌位也陆陆续续地相继开口。 无数男女老少的声音交织成一片,汇聚成一股庄严肃穆的声浪,在这片空间内震耳欲聋地回荡着。 所有声音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如同共鸣的合唱,令人毛骨悚然。 “入座——!!” 于是这一次,无人再敢犹豫,所有人身体紧绷,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机械般地走向自己的位置,僵硬地落座。 坐定之后,祖宗们的牌位再次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那声音依旧混杂着深沉的威严,穿透寂静,传来了: “宫门劫难将至,危在旦夕矣——” “今召集尔等前来,只为宫氏一族的生死安危所计!” 似乎在等待众人回话,牌位没有继续说下去。 宫鸿羽作为现任的执刃不好再沉默下去,他先是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努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尽力保持镇定问道: “先祖何出此言?我们为何会遭受这般恐怖的厄运呢?” “全为尔等不辨奸佞,引狼入室,私心偏袒所致!” 似乎是说到了生气的地方,牌位上的光芒闪烁的更加刺目了。 “宫鸿羽、月无缺(月长老),你二人包庇无锋刺客,导致宫门情报外泄,选亲之秘传出,引得外敌入侵,致使宫门第十一代成年男丁多战死!” 宫远徵这一代人,算起来是宫门的第十二代子嗣了,第十一代的成年男丁,那不是说的老执刃他们这一辈的人吗? 什么!!!震惊如同电流般穿过每个人的身体,他们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板,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宫鸿羽和月长老。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置信和紧张的气氛,先祖们的话语似乎指向了一个惊人的真相——难道十年前江南霹雳堂的入侵,与他们两人有关?还有包庇无锋刺客、选亲之秘是什么意思? 宫鸿羽和月长老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冷汗直流、脸色苍白,却不敢辩驳一句话。 空气中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沉重,两人的无声似乎在无形中承认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月啼瑕(月公子),你私藏无锋窃贼,助她盗出宫门奇药百草萃,使之解除无锋首领身中之毒!” !!!又一个劲爆的消息劈了下来,这下子全场目光的焦点集中到了月公子的身上,但还不等众人震惊,牌位的声音再度响起了。 “宫唤羽,你包藏祸心,暗谋宫门秘宝无量流火,未来更是不惜为此做下了弑父之举,宫门之乱——自你而起!” 啊——!弑..弑父?!如果说要杀害自己父亲的话,那岂不是? 大家的眼神目瞪口呆的在宫唤羽和宫鸿羽之间来回打转。 “宫子羽,你不思进取,自暴自弃,在宫门危难之际不堪重任,沉迷情爱,乱生拙计断送宫门子弟性命,是为宫门遭受灭顶之灾的首恶也!” ......怎么说呢,现在在场的众人情绪复杂,从最初的震惊到愤怒,已经变成现在的麻木了,不是,就宫子羽那个纨绔的家伙,他还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 “至于宫紫商、雪重子、雪毓(雪公子)、花弄墨(花公子)四人,偏听偏信,盲目偏袒,助宫子羽保护无锋刺客,然念在保卫宫门之心仍存,暂且功过相抵!” 还有她的事呢?宫紫商圆溜溜的眼珠子大睁,听完之后又放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跟前面几个比起来,犯的事情还不算大,她竟然奇异地还生出几分庆幸来,但雪重子等人没有她的大大咧咧,面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难看。 “宫尚角,你兢兢业业,一心守护宫门血脉,可惜最终耽于情爱,致使角宫血脉流落出宫门,后代身死于无锋之手!” 宫尚角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宫远徵不敢置信的望向自家哥哥,耽于情爱,角宫血脉,这这这,这不可能!这绝对不会是他敬佩的尚角哥哥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宫鸿羽、宫唤羽、月无缺(月长老)、月啼瑕(月公子),你四人身居要职,竟接连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叛逆之事!现令尔等立即卸下身上职务,在下一代宫门子弟中另加推选!” 第2章 宫门议事 “尔等切记之,宫门之劫,唯天命之人可破矣——” “呼——”宫远徵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神情不属的在床上呆坐了一会,方才如梦初醒般下床。 他默默走到了桌边,端起桌上隔夜的冷茶吨吨吨地灌了自己几大口。 果然,这只是他的一个梦罢了,看了看房间内周边熟悉的布局,宫远徵变得精神起来。 见鬼了,自己怎么会梦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梦里骂骂公子羽他们,宫远徵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白天他也当面骂,但怎么自己连老执刃、月长老甚至尚角哥哥也不放过,全都一起骂起来了呢?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去想尚角哥哥! 梦都是假的,没错,没错,宫远徵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洗漱梳理一番后就照常忙碌起徵宫的事务来,他还要早早去药房打理那些珍贵的花草呢,可没时间在这里胡思乱想!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和人烟稀少、嫡系血脉只有宫远徵一人的徵宫不同,住在羽宫的人可就多了。 现执刃宫鸿羽、少主宫唤羽、执刃的小儿子宫子羽,还包括了从商宫跑过来的宫紫商等人,此刻都聚在羽宫内,各个心乱如麻。 宫紫商跑到羽宫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昨天晚上,也做了那个神奇的梦。 一开始,她也没怎么当回事,照例的跑去羽宫找金繁亲近加揩油去了。 金繁是宫子羽的贴身绿玉侍卫,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时时刻刻跟在宫子羽身边寸步不离,宫紫商只会在宫子羽身边找到他。 今日也是一样,宫紫商和宫子羽一如既往地也碰面就玩在一起,姐弟俩说话斗嘴之间,两个人不经意地说起昨晚的梦境来。 这一说可不得了,他们居然做了一模一样的梦!就连梦中先祖们说过的话,他们听到后的反应,各处细节都一般无二! 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震惊不已,世界上还会有这种奇异的情况发生?两个人的梦境相通了?那可就不能当做是普通的梦来对待了!! 于是他们六神无主之下一拍即合,先去找了自己信任的大哥宫唤羽,但宫唤羽的反应也较为奇怪,他一开始是含糊其辞的,但在宫紫商和宫子羽的详细叙述下,还是模糊地承认了这件事。 ——宫唤羽昨晚也做过这个相同的梦。 撒谎也没有用,毕竟,如果真如宫唤羽所想的那样,昨夜入梦之人都保留有同样的记忆的话,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 于是,三个人会合后干脆又去找了执刃宫鸿羽,正好在执刃殿前,撞见了前来议事的雪、月、花三位长老。 不用猜,大家肯定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来的。 再后来,还在徵宫的宫远徵也被执刃呼唤过来了,除了目前身在宫门外的江湖中打拼的宫尚角,以及在后山禁止外出的后山各宫继承人,昨夜入梦的其余人,此时都在执刃大殿之中议事了。 执刃大殿内,执刃宫鸿羽坐在室内正中最上首的位子,再往下的左边坐着雪、月、花三位长老,宫唤羽这些小辈则落坐在右侧。 一片沉默之中,耿直的花长老首先发话,他面容严肃地望向宫鸿羽说道: “执刃,宫门中所有的嫡系子弟,昨夜均被先祖在梦中召集于祠堂相见,可见兹事体大,尚角此时还在宫门外为选亲之事奔波,当务之急,应是传令他即刻赶回宫门,共同商议此事!” 虽然这是一个拥有着各式奇妙武学的时代,但时间线到底还是在古代的封建社会之中,此时的人们对鬼神妖怪之说还是非常相信的。 尤其是昨夜里,大家都遇到了如此神异的经历,这让他们不由得纷纷都默认先祖梦中所说的预言为真。 雪长老点点头,抚须表示认可花长老的话,其它人也均发言赞同,于是执刃写下密信,让侍卫通过特殊渠道,快马加鞭传出至宫尚角手中。 做完这件事后,宫鸿羽的眉峰依旧紧皱:“宫门劫难将至,危在旦夕,唯天命之人可破之——”他将梦中先祖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显然毫无头绪。 月长老有些不安地望了执刃一眼,唉声叹气:“可我们不知道宫门会遇到怎么样的劫难,这天命之人又该是谁呢?” 少主宫唤羽目光沉沉,面无表情的提醒众人:“先祖有言,劫难皆为引狼入室、私信偏袒所致。” 花长老接话了:“那这引狼入室又是何解呢?自从十年前江南霹雳堂倒戈无锋,入侵宫门一事之后,宫门从此再没有接纳过任何外人进入,难道说,这劫难,将会来自于旧尘山谷的下人和侍卫们之中吗?” 旧尘山谷是紧挨着宫门外的小镇,这里是依托着宫门的庇护而建立起来的世外桃源,如今世道飘零,外面是一片豪强割据、纷争不断的局面,旧尘山谷的存在无疑是给乱世之中的可怜人们,提供了一处难得的安居地点。 也因此,谷中的居民对宫门中人最是敬仰信任不过了,宫门中的下人和婢女,除了世代生活在宫门内的家生子,有许多都来自这里,侍卫们也多是从旧尘山谷中的孤儿和可信之人中,选出颇有天赋的来培养的。 执刃望了一眼今日表现地格外不敬的宫唤羽,本想面对他发话,但又僵硬的停住了: “若是如此,劳烦三位长老与我一同对近十年来,所有被选入宫门的侍卫和下人进行详尽盘查,务必要在灾祸来临前,弄清楚所有外人的身份来历!” 宫门内部的防守职责向来是由羽宫负责的,自然也包括清查外人这件事。 但想要摸清楚近十年的人员情况,这份任务的工作量可不小啊,按理说,这件事一般会交由宫门的少主宫唤羽来做,毕竟他是未来的执刃,也是现在的羽宫宫主。 但宫鸿羽此时却拉上了长老院的三位长老去接下这个任务。 至于为什么嘛——宫唤羽神情冷静,对此也心知肚明。 昨日夜里,先祖明确的捅出了他一直在暗地中谋划后山无量流火的计划,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甚至不惜去杀死自己的养父——也就是现在的执刃宫鸿羽。 想必,宫鸿羽的心中,已对他十分戒备了吧。 宫唤羽在心底冷笑,表面上依旧无波无澜,他提出了另一个观点: “若说是要有外人进入宫门,还有另一件事情更值得在乎——就在明年的新年之后,宫门不正在筹划着新娘迎亲一事吗?这段时间,尚角弟弟也是为了此事,在江湖中忙碌奔波呢。” 雪长老连连点头赞同:“确有此事,我们也不该忽略了对新娘们家世背景的调查,但既然如此,何不取消——?” “不可。”花长老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就算这一批新娘不入宫门,那总会再迎来下一批的,只要是有心之人,依旧能够混进来,难道宫门以后都能不向外迎娶新娘了吗?” “既然我们已经有所防备,还不如趁此机会设下陷阱,将她们瓮中捉鳖、探明计划方为上策。” 宫门依山而建,整个宫氏一族的族地包括旧尘山谷在内,都被笼罩在这片大山带来的毒障之中。 宫门女子受此影响,身体都不太好,生育能力也因此有损,所以,他们只能从外面依附于宫门的小家族或同盟之中迎娶新娘,诞下后代。 小辈们本来都一直安静的闭嘴,在室内旁听着长老们和执刃间的对话,但此时宫子羽终于忍不住好奇,首先发问道: “迎亲?我们要在明年的新年后迎娶新娘进门?是谁要结婚了?!” 宫远徵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扁了扁嘴。 还能是谁?不就是为了你吗!要知道,宫子羽再过四个月便年满二十,刚好及冠了,他爹宫鸿羽自上半年起,就下令抓紧去筹备这二十年难遇的迎亲一事,害的尚角哥哥今年忙里忙外,留在宫门里的时间都屈指可数! 不然按照宫门内成年男子的年纪来看,他现在才十七岁,十一月才到他的生辰,他的哥哥宫尚角今年二十七岁,宫唤羽的年纪还要更大些,都已经是二十九岁,快要而立的人了。 上面的两个哥哥大龄单身至今,拖到现在才准备举行选亲仪式,不是为了宫子羽这个执刃的宝贝儿子还能是为了谁? 宫门的选亲,不是简单的迎娶一个新娘进门就算的,期间行程极多、开销耗费甚巨,整个宫门都因为此事连日不停的忙碌了起来,就他宫子羽天天只知道去青楼逍遥快活,日日舒服的很,连这件大事都没有发现! 虽然在心中吐槽,但宫远徵识时务的没有说出来,毕竟宫尚角不在,这堂上站着的大部分都是对公子羽的偏心怪,抱怨出来只有被责怪的份。 宫紫商心中也惴惴不安,实在是很没有安全感,她在宽大的袖子中揪着自己的手指忍不住说道: “宫门如今都危在旦夕了,老祖宗们还要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出来,让人干着急啊!要是今晚他们还能托梦说的详细些便好了。” 花长老瞪了她一眼:“紫商,不得对先祖无礼!” 哪里有这么容易,先祖们想托梦就托的道理? 执刃和其它长老们都默契地忽略了宫紫商的话。 宫紫商自幼丧母,父亲宫流商自十年前经霹雳堂一事后伤重不治,只能瘫痪在床,偏偏他还又是一副十分重男轻女的性子,在卧床瘫痪期间,仍然不忘记延续后代,迎娶了一名侧室生下幼子。 宫紫商只不过是商宫幼子未长成之前,帮他占住位子,支持起商宫大部分事务的代宫主罢了,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宫流商的小儿子才是未来的商宫之主这件事。 继母刁蛮,弟弟被宠的横行霸道,父亲对她只有失望和训斥,就连商宫的下人都看不起她,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宫紫商不可能没有一点心计。 为了让日子过的好一些,平时她和执刃偏爱的小儿子宫子羽玩的最好,也因为孤独,她对在病痛中给过她一点温暖的侍卫金繁念念不忘,天天追在他的身后跑。 此时宫紫商说出这些话来,不过是用大大咧咧的一贯形象,想略微刺激一下执刃和长老们,让他们吐出更多隐秘的想法罢了。 毕竟先祖昨夜在梦中说的可不止这些话! ——执刃和月长老包庇无锋刺客导致霹雳堂入侵,月公子收留无锋刺客导致无锋首领解毒康复,少主更猛了,弑父!弑父是什么意思啊,将来他会杀死现在的执刃宫鸿羽吗?! 这些话题太过敏感,如今的大殿之内,没人敢直白的说出来。 除了霹雳堂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法阻止,其它的桩桩件件,到底是过去他们做过的,还是未来打算要做的? 今天晚上大家还会做梦吗?梦里面先祖会不会说的更加详细一点? 她和宫子羽那个宝贝蛋可不一样,爹不疼娘不爱的,身边也没有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自己还不通武艺,除了力气大一点,长的好看了一点,就是一个无辜柔弱的美少女啊! 性命相关,宫紫商实在害怕的紧。 但是她现在害怕也没有用,此刻执刃殿内的所有人,除了宫远徵和花、雪长老没有被祖宗们点名骂过,其他人无论未来过去,好像都干出了非常不利于宫门的事情,他们也很心虚,心虚的不敢将内心的秘密拿出来供众人讨论,不敢将炮火往自己身上引。 以前不知道,但是将来他们绝不会像梦中说的那样,做出这些可怕的事情,其它被骂过的人在心里也暗暗反驳,警醒自己。 只有宫远徵一人,身姿依旧挺拔的像一棵小白杨,他昨晚上没被骂,现在无愧于心,只一心盼望着哥哥早点赶回宫门。 场面又沉寂下来,最后,还是由执刃宫鸿羽做出决定: “自今日起,宫门上下严加防守,禁止任何生人出入!” 第3章 时光之轮 不管所有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第二夜的梦境,依旧不请自来了。 宫门众人再次整齐地集中到那个熟悉的、小小的祠堂中,刚一入梦,宫远徵就急冲冲地跑到哥哥身边坐下,认真地对奔波在外的宫尚角仔细叙述起白天大家讨论的事情来。 连续两天晚上,所有人都再次进入了这般奇幻的梦境,且梦醒后的前因后果都有条有理,真实可查。 宫尚角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下定决心等明日醒后,要马不停蹄地尽快赶回宫门。 然而这一晚上,却和昨夜大有不同。 等所有人坐好后,先祖的牌位并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直接说话,而是纷纷不停地在无规则的闪烁中亮起白光,一道道光束从各个牌位上投射而出,直抵大家坐席的正前上方,集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块长方形的巨大光幕。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等众人将心中的疑问述之于口,这光幕先是一黑,而后渐渐变亮起来。 亮起光幕的中心,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五边形转盘,底部的花纹是用木头雕刻出灵芝、仙鹤、祥云、蝙蝠及其它寓意祥和的图案,在这些图案的上面,转盘五边形的每个角上又各镶嵌着一个圆形的平面木雕。 最上首的圆形木雕中刻着“宫”字,其它四角按逆时针顺序,依次刻着“商、角、徵、羽”几个字。 转盘的最正中间也有一个圆形木雕,上面刻着“今”字。 而转盘下方的黑色光幕区域中,四个白字缓缓浮现在众人面前。 ——时光之轮。 之后,光幕上的画面就一动不动的停留在这里,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担心惊扰到先祖传讯,于是所有人皆屏气凝神,祠堂里没人敢说一个字,房间内安静了好一会。 但等了许久,宫子羽有些坐不住了,他在座位上身体前倾,率先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试探性地出言猜测道: “这时光之轮,应该就是这个轮盘的名字吧,先祖们给我们展示这个奇异图像的意思,会不会是想赐下这个宝物,让我们去好好使用呢?” 话说的是有点道理,但这玩意怎么用呢?也没留下个说明书什么的,让人不知道能不能碰,碰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宫鸿羽瞪了冲动的宫子羽一眼,优柔寡断的性格占了上风,一时间也不敢拿主意。 最后还是脾气急躁刚硬的花长老忍不住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和雪长老、宫远徵是昨晚梦里唯三没有被祖宗点名骂过的人,平日里最是遵从祖宗家法,自诩自己这一辈子过的公正无私,而且就辈分和年纪来说,他算是在座之人里第二大的(年纪最大的是月长老)。 这是宫氏一族先祖的牌位,祖宗们难道还会害我们不成吗? 于是花长老率先上前进行试探,在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青铜香炉前给先祖们上了三炷香以后,整个人缓缓走到了光幕面前,用手轻轻触碰光幕上的虚影。 这一摸,让他吃了一惊,原来这看起来虚幻的、悬浮在空中的轮盘,居然是可以被他触碰到实体的。 他首先摸得地方是那个最中间的“今”字,摸了一下后才发现,这块木雕其实是个球体,还可以往左右方向去旋转,当他往左转时,“今”字就变成了“古”字,往右转时,“今”字就会变成“未”字。 花长老将中心的圆球换回到原来“今”字,将轮盘回复到了初始的状态,但等他刚往回收手时,宽大的衣摆不小心擦到了右边的“羽”字。 刹那间,转盘五个角上的圆形木雕一边围绕着中间的“今”字飞转又一边自转,那个“羽”字在一个自转的翻转后突然消失了,最后又慢慢地从转盘的最中心显现出来,将“今”字快速且完全覆盖。 瞬时,转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女漆黑的剪影。 看到人影,花长老连连警戒地退后几大步,其余人也都戒备的站了起来,唯恐这屏幕中的少女能突破屏幕,对大家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所幸,众人想象中的危险并未发生,眼前的光幕又是一黑一亮,接着,竟然缓缓放映出,发生在这不知名女子身上的一段故事来。 屏幕上的故事是从一个阴暗的下午开始的,画面里首先放出的是一片片连绵不绝的黑瓦,一堵堵青砖叠成的高大外墙,层层叠叠,错乱复杂地构建成一座晦暗、肃杀的建筑物。 一名女子和一个黑衣男子正在其中一间用来训练的房间内,冷酷地对话。 女子先是从男子的手中接过了一个被封印起来的卷轴,从他们两人的对话中,众人得知,她正在接受看起来是上级的黑衣男人交给她的一个任务。 他们居然是无锋的人!而这里,竟然是无锋总部专门用来训练刺客的地方! 宫唤羽、宫尚角齐齐神情严肃地端坐回位子上,聚精会神地收看起屏幕中放映的一切画面,生怕遗漏一丝半点线索。 其他人也紧张起来,他们身上对祖宗的敬畏和对宝物的探寻,在此刻,都被宫门最大的敌人——无锋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故事还在继续,大家渐渐明白过来,这名男子是无锋负责训练刺客的教官寒鸦肆,而女子名为云为衫,是无锋的魑阶刺客,也是寒鸦肆的直属下级。 云为衫在寒鸦肆的教导下,不断地吸收宫氏一族的隐秘情报,还要一边接受各种严格的刺客专属训练。 她学习怎么去用毒用药,学习最高深的追踪技法,学习大家闺秀的体态和说话方式,同时用汤药强健自己的体魄,将自己的身体在短时间内,调整成看起来最合适孕育后代的状态,甚至还要去学习男女行房的春宫图。 宫紫商忍不住在春宫图上瞄来瞄去,睁大了眼睛试图在夹缝中看到一点来自外界的最新教材,这都是正义的学习啊,她在心里理直气壮的想,自己不过是在探查无锋的情报罢了! 屏幕里的故事放映到现在,云为衫和寒鸦肆要做什么,已经昭然若现了,他们是为了宫门选亲在做准备,云为衫要成为宫家的新娘,她要嫁入宫门,成为一个可怕的无锋内应! (后续屏幕里人物的说话内容均用【】标出,在梦中观影的宫门人说话还是正常的“”符号。(`?w?′)ゞ) 【你一定要竭尽所能,让宫唤羽选中你作为新娘,被地位越高的权力者选中,你就越有可能传递出最真实有用的信息。】寒鸦肆的声音从荧幕中传来。 【有用的信息,包括宫门内部的结构、岗哨暗堡的分布……同时,最好能弄清楚宫家的毒药制法、解药配方、暗器种类、武功心法以及他们被执刃贴身收藏的核心机密……】 【无锋需要完成对宫氏家族的彻底探查。而少主夫人这个身份,能够最有效地帮助你绘制这份宫门云图。】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无锋为了这最后一战,已经等太久了。】 听到这里,祠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众人意识到了时光之轮最重要的功用——这轮盘竟然能为他们播放至关重要的、无锋正在发生的、同宫门密切相关的事情! “吓——少主夫人!他们说要干什么?!”宫紫商表情夸张的大吸了一口气,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气氛。 花长老大惊:“最后一战?!无锋打算和我们正式开战了?” 宫子羽担心的看少主宫唤羽一眼,这个无锋刺客云为衫的目标,居然是自己的哥哥! 然而宫唤羽面皮纹丝不变,只有在听到无锋想要对宫门发起战争时,右眼下的肌肉才抽动了一下。 宫鸿羽面色铁青的看向宫尚角问:“尚角,此次选亲的名单中,我记得,的确是有着云家人的名字。” 宫尚角点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确,是黎溪镇的云家,此前是商贾名门,可惜近年来家道中落,被迫向我们寻求庇护,他们家的独生女就在这一次宫门选亲的名单之上。” 宫尚角继续说:“就此看来,黎溪镇云家很有可能已经倒戈无锋,成为他们布下的棋子之一了,我还是暂缓返回宫门,先去云家附近一探究竟为妙。” 宫鸿羽点头同意了,宫远徵郁闷的撅起了嘴,这下见到哥哥的时间又延长了,而且去探寻无锋据点肯定很危险,不过他知道轻重缓急,没有直接抱怨出来。 花公子接受新事物的信息最快,又喜欢摆弄机关器具,他总结道:“所以,爹......咳咳,花长老刚刚不小心碰到了轮盘上的‘羽’字,而轮盘中间的又是一个‘今’字,这时光之轮给我们看的,很有可能是事关于羽宫,且最近正在发生的事情咯!哇塞,真不愧是老祖宗托梦也要传给我们的宝物啊!” 他右边的雪公子听到他的分析,也新奇的睁大了眼睛,而月公子看清云为衫的脸后,整个人陷入了一阵奇异的悲伤之中,不发一言。 谈话间,屏幕中的镜头一转,场景突然换到了位于黎溪镇的云家。 云家的外面,看起来是冰天雪地的样子,打扮俭朴的侍女沿着回廊,将喜服送到了云家的厢房内,在里面,一位端庄的妇人正在给女儿梳头。 少女正不开心的同母亲抱怨着宫门迎亲的规定,宫门居然要求她在收到嫁衣后就立刻启程出嫁,但整个过程又是遮遮掩掩的,这哪里有正常女儿家出嫁的排场! 她的母亲只能在身后难过的俯身,抱着安慰她。 突然,窗户洞开,寒风灌入。 寒鸦肆如鬼魅般蹿入屋内,轻易点了屋内母女的穴道,击晕了侍女。云为衫一身黑色劲装,同时从另一个窗户一跃而入。 她未施粉黛,进屋后看了倒下的三人一眼,干脆利落地解开自己的束发带子,黑长的发丝飞散,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换上一旁摆着的那套嫁衣。 外衣、腰带,还有里衣,纷纷落地。 “不是,她这!哦哦哦哦哦哦~”宫紫商看似用手指挡住眼睛,然而指缝却大的要命,其他人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藏在手底下的那双大眼睛,她圆圆的脸也突然兴奋起来。 花长老瞪了没正形的宫紫商一眼,怒斥道:“不知廉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在场的人,除了宫紫商之外都是男子,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他们就移开了视线,全都尴尬地望天望地,雪重子还顺便遮住了坐在他旁边的雪公子的眼睛——孩子还小呢!看不得这些东西。 云为衫换好了新娘的嫁衣,那喜服明艳,很是削弱了她身上那一抹戾气。 大家等她准备好后才重新望向屏幕,只见她鸠占鹊巢,代替云家女儿登上了宫门来此迎娶的喜轿,一路周转后到渡口,再坐上了嫁船,最后驶到了宫家大门口,被侍女接下。 “时间不对。”宫唤羽开口说了今晚上的第一句话。 宫门选亲一事,宫尚角负责在外奔波,宫唤羽负责在内处理后勤,相关的内务都是交由他手处理的。 到现在为止,新娘的礼服才做好了一半,还没有送出宫门,而且现在才是八月的初夏,远不到冬天大雪纷飞的时节。 宫远徵若有所思:“所以这个‘今’字,代表的也并不是此时此刻,而是发生在这个所谓的‘云为衫’身上的,从最近训练到未来宫门选亲之前的这一段日子。” 依据屏幕中植物的变化程度来看,从训练开始到云为衫来到宫门,她至少经过了有一年多的时间。 宫尚角眼神幽深:“也是讲述她为何要来宫门选亲前因后果的,一段最重要的日子。” 雪重子叹息:“先祖说的引狼入室,原来是应在这里吗?” 一个晚上就将这一年发生在云为衫身上的事情看完是不可能的,时光之轮只是截取了其中最重要、最核心的片段播放给他们看。 眼前的光幕暗了下去,点在先祖牌位前的青铜祭坛中的三根香火熄灭了。 白雾渐渐在室内浓厚起来,四处发散。 比起前一天晚上的不知所措,大家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纷纷闭上了眼睛。 ——梦该醒了。 第4章 云销月隐 夏意卷过宫门的荷塘,现在,正是满池荷花开的最盛的时候。 但宫氏一族的嫡系们此刻已经失去了欣赏夏荷的心情,从梦中醒来的第二日,众人默契的在执刃大殿再次聚集。 在这之前,执刃宫鸿羽已经思虑许久,并且同三位长老讨论过一波了。 第一次被托梦的时候他们还半信半疑,等到第二次入梦见到时光之轮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真实和严重性。 且入梦的这件事看起来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那么,他们就必须将先祖说过的话重视起来。 先祖在第一次梦境中说了什么话? ——他们要求将宫鸿羽、宫唤羽、月长老、月公子四人身上的职务卸下来,在下一代宫门子弟中另加推选! 如果现在依旧装傻,什么都不做,宫鸿羽定然难以服众。 尤其是宫尚角和宫远徵这两个刺头,宫门最主要和关键的事务,几乎都积压在这两兄弟身上,这一点虽然没有明说,但宫鸿羽心里是有点b数的。 如果刻意忽略先祖的命令,今后他们还会乖乖地服从宫鸿羽作为执刃的指示,为宫门卖命吗? 但这是让自己下台诶!几百年宫门里都没发生过这样狼狈的继位,下台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包庇无锋刺客。 想到这里,宫鸿羽和月长老对视了一眼,双方深知先祖的话是什么意思,宫鸿羽在十年前将无锋的魅阶刺客雾姬娶为自己的侧室,这件事情,本该成为他们带入棺材中的秘密。 其实倒不是宫鸿羽执着于执刃的位子不放,在发现少主宫唤羽心性偏激之后,他已经有了另立宫尚角为少主的打算,只是他被赶下台的理由也不能如此狼狈吧! 思来想去,还是暂时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用拖字决顺延一二,等风波平息后,再慢慢安静的过渡权力给下一代人好了,毕竟他还是要点面子的嘛。 而且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做好,最好要赶在宫尚角回到宫门之前完成。 于是执刃大殿中,宫鸿羽坐在上首,对台阶下方的众人宣布了他最新的决策和紧要完成的任务: “无锋贼子狡猾无耻,想要将伪装成新娘的暗探插入宫门获取情报,然后对我们再次发起进攻,此事已迫在眉睫矣,各宫均需做好迎敌的准备。” “紫商,商宫需加急赶制出更加锋利的刀兵防具,武装起宫门所有绿玉及以上等级的侍卫,强化武备,同时在宫门内核心建筑和主要路口准备好机关陷阱,对所有暗室和密道重新修建,以保万无一失,此事,交由商宫和花宫共同完成。” 宫紫商没有像往日一样嬉皮笑脸,和花公子一起认真领命。 “远徵,徵宫对内需要准备大量的止血、止痛和祛毒药品,对外需要制备毒性更加迅猛的毒药和更加锋利的暗器。” 宫远徵双手抱拳,躬身答道:“是。” “宫门选亲之事虽然做的隐秘,但中间环节颇多,知情人数不少,羽宫急需加强内务警戒,暗地里对所有涉及此事之人一一排查,找出无锋在宫门的内应。” “从昨夜先祖们的启示来看,黎溪镇云家也是平白受了无妄之灾。虽然他们未倒戈无锋,但云家周围,无锋定然布置有暗探,此事我已经托付尚角处理,短时间内,他暂时无法返回宫门。” 花长老一怔,扭头看向上首的宫鸿羽:“那——?” 宫鸿羽给了花长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说下去:“无锋总部和云为衫进入宫门后的计划尚未可知,但我们已经有了防备,正好将计就计,等她将自己送入宫门,再从她身上获取情报。” 以上做的这些决定都合情合理,没有人反驳。 但接下来要说的话就要严肃许多了,宫鸿羽闭了闭眼睛,睁开后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另,依先祖所言,少主宫唤羽欲夺取宫门秘宝无量流火,甚至不惜为此手刃亲友,引发灭门之祸,故免去少主之位,改立宫尚角为新任少主,待宫门风波平息后,继任执刃之位!” 此言一出,下一代的小辈们纷纷忍不住抬头去看宫鸿羽和宫唤羽的表情,宫唤羽此时衣发微乱,神色失去了往日的儒雅,变得十足的狂妄恣肆,却依旧一言不发。 宫远徵眼神一亮,这简直是最近几天他能听到最好的消息了,尚角哥哥论能力、德行、武功谋略,样样都是他们之中最出色的,他对这个决定简直是无条件支持。 宫远徵美滋滋地想:等尚角哥哥回来后,自己一定要为他好好庆祝一番才行。 和宫远徵的开心不同,听到这里,宫子羽往前迈出一大步,着急的说:“执刃,可是大哥明明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今后也未必会——”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宫唤羽几声狂笑打断了。 宫唤羽遗憾地连连摇头:“哈哈哈哈哈!妄我煞费苦心的花了这么多时间,做了这么多事,现在竟然如此荒唐的被揭发出来,可惜啊,实在可惜!” 宫唤羽没有再说什么,顺从的被老执刃唤出的黄玉侍卫束缚住双手,没有一丝挣扎地带走了。 宫鸿羽冷脸面对宫子羽的抗议:“他的确还未铸成大错,他现在还没来得及杀死我!所以我也不会要他的性命,只不过是将他废去武功,禁居羽宫罢了,此事,任何人休要再提!” 宫子羽呆若木鸡,立在原地,宫远徵难得不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竟然有些同情他了。 执刃亲手斩断了养子的未来,声音也变得无力了些许: “经盘问,后山月公子暗中藏匿刺客,并将宫门秘药百草萃赠予她,后来,这名刺客被无锋之人带走,估计她就是这样去解了无锋首领身上的毒。我已同三位长老沟通,免去他后山月宫继承人的身份,另从后山月氏一族中挑选资质的人选进行培养。” 月长老起身向执刃弯腰,沉默地接受这个决定后离开了。 至于月长老退位这件事情,现在还没办法做的这么着急,得等月宫新的月公子长成后才能去办。 雪长老一捋胡须,思量道:“可是那云为衫正是冲着宫唤羽来的,如今少主之位更替,她的目标岂不是会变到尚角身上?若消息传出,致使未来的事情发生变化,我们就又后人一步了,不如,暂时先不对宫门内的族人宣布此事,待再过几夜,继续看完先祖预示给我们的讯息后再做打算。” 执刃宫鸿羽思考片刻,同意了。会议结束,众人带着身上的任务,各怀心事的快步离开。 如今已经是第三夜了,今晚繁星灿烂,宫远徵难得没有熬夜,特意睡的很早,反正白天在宫门里见不到哥哥宫尚角,他想着,自己还不如晚上早早睡下去见他呢~ 梦中,还是那个熟悉的祠堂,人员与昨夜也一般无二。 大家熟门熟路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宫子羽难过的看着身旁的宫唤羽,想要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雪重子和雪公子、花公子也是如此,他们想对月公子说些什么,又怕说出来的疑惑和谴责会让空气更加沉重。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宫唤羽已经被人废去内功,身体欠佳、精神萎靡,此刻神色憔悴,面无表情的坐在位子上,拒绝和任何人说话。 宫尚角从宫远徵这里知道了白日众人议事的内容,虽然他一日之间突然当上了少主,但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因为对宫尚角来说,维护宫门血脉的安危才是他心中第一位的执念,宫唤羽与他岁数相仿,从小交集频繁,看到如今他这样的下场,其实也不怎么好受。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还是由花长老担任了开启轮盘的任务,经过白日里的讨论后,他们决定继续去看和羽宫相关的未来,于是花长老把中间的圆形木块转到了“未”的那一面,再按下刻着“羽”字的木板。 等了一会,轮盘纹丝不动,没有像昨天那样转动起来。 奇了怪了,难道启示就到此为止了?又等了一会,花长老试探性的按了“角”字的木板,轮盘还是一动不动。 宫尚角思索道:“看来,有关更遥远的未来的一段启示,现在我们还处于无法查看的状态。” 宫鸿羽沉吟片刻,决定:“既然无法看到未来,那不如回到过去,云为衫是无锋一手培养的刺客,看看她的过去,说不定,我们会获得有关无锋更有用的线索。” 花长老收到示意,将圆木翻转到“古”字的那一面后,再选择“羽”字,这一回轮盘正常发挥了,众人正襟危坐,关于云为衫过去的故事缓缓在光屏中放映起来。 二十年以前,黎溪镇云家的长媳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分别将她们取名为云为裳和云为衫,然而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很快就被母女分离的悲伤散去,无锋派人潜入云家,掳走了姐姐云为衫。 云为衫就这么被带入无锋,等长到五六岁时,她和许多年龄相仿的女童一起接受了无锋的训练。 “怎么全是女孩,无锋将男女刺客分开去训练吗?”宫远徵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奇怪之处。 宫尚角:“也可能是他们只要女孩。”结合之前先祖说的选亲之事传出的消息,宫尚角猜测着。 云为衫是专门为了嫁入宫门这个目的去培养的,她应该是在一众女刺客中表现最为优异的几个,才被无锋挑选了出来。 可这么说,无锋岂不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混入宫门的无锋刺客,在二十年前就将这个秘密传了出去? 宫尚角隐晦地看了执刃宫鸿羽一眼。 在无锋残忍的训练中,云为衫身上特殊的武学天赋被教官发掘出来,她的体质格外适合修炼一种特殊的功法,于是每每训练结束后,她还会由一名黑纱覆面,头戴斗篷,将全身蒙的严严实实的女人专门来教导。 “神行有实,实有太虚,欲气则再冥……” 雪长老看着云为衫学习的剑法,神色惊疑:“她使用的是……这是‘风送三式’!” 月长老疑惑道:“这不是清风派的清风九式剑吗?” 雪长老解释道:“清风九式剑就是风送三式,是曾经后山中陨落的风家族所使的刀法。‘人间难得花雪月,清风相送勿离别……’” 宫尚角疑问道:“风家族?后山不是只有雪、月、花三个家族吗?”这件事情,连他也不知道。 雪长老解释道:“曾经的后山并非只有三个家族,而是有风、花、雪、月四个家族,而风家族所练的正是风送三式。所以宫门后山刀法也不是闯过试炼之人所知道的九式,确切来说,一共有十二式。雪、月、花三式都是进攻,唯独风家族的刀法是辅助。所以一般都是由执刃夫人习得,用以辅助执刃。” 所有人沉默了,面面相觑。 月长老说:“云姑娘所学皆源于无锋……那为何无锋的人会使用风家族的招式?难道无锋里有背叛宫门后消失的风家人?” 雪长老眉头紧皱,喃喃自语:“无锋……无风……”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猜想,他摇摇头,再没有回答。 大家接着看下去,注视着云为衫慢慢长大,慢慢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慢慢变得渴望自由。 不谙世事的雪公子被她可怜的身世打动了:“云为衫看起来也真可怜啊,无锋之人也不是都这么可恶的嘛。” 雪重子叹了口气,他身形虽幼小如孩童,思想却比雪公子成熟多了:“再可怜的刺客,也是会拿起刀剑的。在她拿起刀剑的那一刻,就是我们的敌人。” 自从被先祖们点名骂过以后,雪重子对偏袒无锋这一行为变得格外敏感。 屏幕中的时光继续飞速流逝,云为衫在日复一日的严苛训练中结识了义妹云雀,她们两个互相扶持着长大,成长后的姐妹二人被扔到泥潭里和同期的对手搏斗,直到击倒最后一个敌人时,两人获得了‘魑’阶的令牌。 再后来,云雀接到潜入宫门盗取百草萃的任务,她一去就没了消息,云为衫在每日忧心的等待之后,最终等回了云雀头骨碎裂的尸体。 今夜月公子,不,是前任月公子依旧和他们一起进入了梦中,他看起来还是一副清冷如月的样子,仿佛失去月宫继承人的身份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一直沉默的呆在座位里。 直到云雀出现在屏幕中时,月公子冷寂的眼中才重新焕发出光亮,如饥似渴地注视着云雀出现的每一道身影,直到他看到少女的尸骨被裹在简陋的草席中由寒鸦肆带回。 光芒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控制不住的一行行泪水和痛苦悔恨的面容。 “小月,你,你没事吧!”花公子手忙脚乱地想去掏怀里帕子,然而梦中的身上除了睡衣什么也没有,他只能担忧地看着月公子。 花、雪、月公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能走出后山的他们感情很深厚,因此哪怕模糊之中,花公子知道月公子做错了事情,也不忍心看他如此难过。 月公子置若罔闻,潸然涕下,不能自已,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屏幕。 屏幕里,寒鸦肆对云为衫说:【云雀是被宫门的独家刀法砍碎天灵盖而死的。】 自此,云为衫的心里除了自由,还埋下了对宫门复仇的种子。 第5章 上官家事 翌日,被剥夺身份,禁居于月宫的的月公子难得出来见人,只见他一夜白头,青丝尽染霜华。 这是悲痛至极所致的。 两年前,他初出后山,因为可怜及好奇云雀的经历,便收留她在月宫做了药人。 孤男寡女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地,月公子一颗心也挂在了这个无锋刺客的身上。 他之所以策划了让云雀假死的计谋,是为了能与云雀长相厮守、天长地久的一直在一起。然而,在计划进行中时,云雀的身体被无锋之人掠走,此后再没有了音讯。 尽管如此,月公子心中仍是存有几分希望的,他期盼着云雀或许只是回到了无锋后依然好好活着,说不定总有一天,能再次相见。 不曾想,她其实在两年前就死了,死后还要被无锋利用,只为刺激起云为衫的复仇之心。 云为衫是云雀的义姐,他们在月宫一起生活时,她也经常提起过云为衫。两人姐妹情深,在无锋的炼狱中互相依赖着长大,云雀在配合完成假死计划时,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这个姐姐。 宫门和无锋敌对多年,已经积累下数不清的历史和算不尽的血债。如今,众人都知道了无锋的计谋,那明年宫门选亲之时,云为衫还是按照计划潜入新娘之中狸猫换太子,下场绝对会很惨。 月公子无法接受让云雀的姐姐也这样凄惨地死去,于是醒来后,他用武力强行突破了在外看守的侍卫,执意去见了执刃宫鸿羽。 云为衫是可以被拉拢的,这是月公子想到能救她的唯一办法。 她和云雀一样渴望自由,无锋才是杀死她妹妹的仇人,她天然地和宫门有着同样的立场,而且,云为衫从小在无锋长大,想必对那里的情报也深有了解。 于是,月公子泪眼婆娑地向执刃倾诉了他那凄美的爱情故事,恳切地请求他同意自己对云为衫的策反计划,留下她一条性命。 拜托了执刃,虽然云雀在假死之时,也不忘记在腰带里揣一颗百草萃,但她一定是不小心的~ 虽然这颗百草萃很有可能拯救了无锋首领的性命,但云雀也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啊~ 我月公子和云雀情深似海,就和执刃及当年的兰夫人一样,您一定是能够明白我的感受的对吧~ 执刃宫鸿羽年近五十,算起来,到如今执掌宫门已有二十几年了,因此积威甚深,老谋深算,面对这样情深意切的请求,他当然是—— 充满共情的同意了。 毕竟他也有一个被无锋派来的卧底老婆,是过来人了。 宫鸿羽自认为对第一任老婆兰夫人一往情深,深情到可以一点不在乎兰夫人的贴身侍女雾姬,是一个魅阶无锋。 甚至为了缅怀兰夫人,顺便照顾她留下的孩子宫子羽,宫鸿羽直接娶了雾姬做自己的续弦,现在也相处了有二十年了,感情还一直保持的挺好的。 当他听到这么感人且相似程度极高的故事时,怎么能不让宫鸿羽感同身受呢? 于是这一个白天,就在这两人的感人肺腑的互相倾诉中过去了。 而在另一边的白天,雪长老苦苦在藏书库中寻找过去风家的典籍资料;宫紫商、花公子和花长老正紧锣密鼓的打造兵刃;宫远徵在储备医毒暗器。 后山各宫之人都在勤练武艺;宫尚角在云家周边设下暗探;宫子羽正忧心忡忡的喝着花酒,大家都为自己的事情忙碌着。 今夜月朗星稀,已经是入梦的第四夜。 羽宫的未来暂不可见,现在和过去又都看过了,于是一行人便将视线转到了其它几宫之上。 角宫掌管外务,负责家族营生和在江湖中斡旋,徵宫擅长医、毒、暗器,商宫擅长铸造兵刃,各宫各司其职,都很重要。 但就目前来说,宫紫商和宫远徵从小到大从未出过宫门,如果无锋之人想要混进来,利用马上将要进行的宫门选亲是最快捷的办法。 除了宫唤羽外,宫尚角是宫门中年纪第二大、同时也是单身的成年男丁,不出意外的话,他也是要在这一次的选亲中选择一个新娘的。 因此众人商议过后,观看和角宫相关的‘今’刻故事,就成了第四晚的节目。 光幕缓缓亮起,投影出一片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景象。 镜头的视角移向巍峨的城门口,大赋城三个字明晃晃的挂在上面,这里的街道宽敞而繁忙,各种商家和小贩吆喝着吸引来往的行人,显得格外热闹有烟火气。 雪公子眼睛澄亮,直勾勾地看着画面中的每一处景象,他感叹道:“这里好热闹啊,角公子,你见多识广,这大赋城又是什么地方?” 其余没出过门的小辈们也好奇地把耳朵立起来,目光还留连在屏幕上舍不得眨眼。 宫尚角缓缓解释:“大赋城地处北方,是相邻我朝都城最近的一座城池,所有去往都城的物品大都会经过这座城,是以人稠物穰。” 说话间,画面慢慢转向了一座马车,马夫将鞭子在空中打了个空响,正催促着马匹往一处宅院驶去。 这处宅院占地广阔,布局对称严谨,是北方常有的宅第建筑,大门外高高挂起的门牌上,书写着‘上官’二字。 月长老喃喃道:“上官家,我记得,上官家的姑娘,的确也在本次选亲的名单里,他们家族世代行医,是宫门的盟友之一,月宫与徵宫所需的许多珍贵草药,都是托上官家代为采购的。” 宫子羽白日里因为他哥哥宫唤羽的事情难过了很久,到了梦里也是萎靡不振,听到这句话后,难得提起了些许兴致。 这岂不是说明,这一次大家看到的可能是将要嫁入角宫,成为宫尚角的未来新娘咯。 他打起精神继续看了一会,只看见这辆马车从侧门驶入了上官府中,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来,她穿的一身简约清丽的浅蓝衣裙,却长了一张妩媚的芙蓉玉面,正慢慢地走入自己的院子里。 宫紫商也来劲了,她挤眉弄眼地向宫尚角打趣道:“哎哟哟~看起来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美人诶——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啊~~” 角宫不像羽宫,里面只有宫尚角一个成年的男丁,他其余的父母弟弟和关系近的亲人,都在十年前无锋入侵宫门的时候战死了。 所以这个艳光四射的美人未来必定和宫尚角有一段关系,这古代的大家闺秀和一个陌生男人之间,除了是夫妻,还能发展出什么关系呢? 因此,宫紫商并不怕调侃错人。再说了,这羽宫的新娘一出场就在无锋的老巢里面,可角宫新娘的出场就非常正常了,总不能,她每一个未来的弟妹,都是无锋吧。 宫尚角生性多疑,他还是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心,仔细地观察分析着画面中这个陌生女子的一举一动: 上官是医药世家,武力值不算高,所以投靠了宫门寻求庇护,但他们家钱财还是不缺的,可屏幕中的女子身边除了一个马夫,怎么没有其它的丫鬟随从呢?且住的房间内部装饰也格外清简。 这名女子进房间后,先是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然后从桌子上的妆匣盒里,取出一枚用帕子小心包裹着的玉佩,迎着日光细细抚摸。 作为一个兄控,宫远徵看的比他哥宫尚角还要仔细,当他看到这枚玉佩时,忍不住瞪大眼睛扯了扯宫尚角的袖子:“哥,这是你的玉佩!不是很久之前就丢了吗?!” 这个女人有可能是和哥哥关系匪浅的未来新娘,他们有可能在将来结成一个小家庭,然后生儿育女。到时,哥哥能分到他身上的关心,就会变少很多很多了。 他抿了抿唇,咬了咬后槽牙,不禁有些抗拒,虽然还未真的接触过她,但宫远徵心中,本能的就开始讨厌这个女人了。 宫尚角点头:“的确,这枚玉佩是我在四年前外出时不小心弄丢的,怎么会在她手里?” 宫远徵舒服了一点,不是哥哥送她的就好,他的身体倾靠向背后的椅背,眯了眯眼睛,继续用鸡蛋里挑骨头的精神仔细观察。 上官家的一个下人从女子的房间外走过,停在了她的门前,敲门传话:【浅小姐,夫人听说你回来了,让你过去一趟。】 上官浅将玉佩系在腰带上,起身走了出去。 她在下人的通知下走到宅子里的小花厅,见到了上官家的女主人。 这女主人生的慈眉善目,眼神中却带了一抹愧疚:【浅浅,你何必亲自出门看病呢?这大赋城中要论医术,再没有比上官家更厉害的医师了,只要让下人传话一声,让他们上门来诊治就行了。】 上官浅脸上挂着孺慕的微笑,撒娇的牵起女主人的手:【家中医馆的医师,我都是看过的,他们开的方子,都没有妙仁堂黄医师的好,而且,我也不想打扰他们正常做工。】 宫紫商继续兴奋的在位子上扭来扭去:“哎哟哟~~多贤良淑德,勤俭持家的一个美人啊~” 宫尚角不理会她,宫远徵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你看就看,怎么还这么多嘴多舌?” 宫紫商回嘴:“这不是你这种小鬼头该懂的事~” 宫远徵怒视:“你(# ̄~ ̄#)!” 画面继续播放,女主人接着问:【这一次是身子哪里不舒服,黄医师开了什么方子?你现在感觉如何?】 上官浅俏脸微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是不舒服,之前,医师说我体带辛香,湿气郁结,可能不太利于生育,我想在......之前,先调养好身体。】 听到这句话,女主人不安的伸手从桌子上倒了杯茶水润唇:【说起这件事,浅浅,宫门的嫁衣送到了,你刚好可以试一试。】 上官浅欣喜又羞涩的抬起头,不等她回话,女主人犹豫片刻,再次发问:【浅浅,你虽然是上官家收养的孤女,但我也将你视作我的亲生女儿,在大赋城中,找一门不错的亲事还是可以的,你要不要——?】 原来她是收养的孤女,怪不得身边没人伺候,穿用俭朴了,宫尚角稍稍放松了些许眉心。 但宫远徵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没有武力加持的医药世家,无锋会只盯着云家,放过上官家这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吗?他不信。 画面中,待女主人说完那句话后,房间内部的绣屏后突然传来了一点奇怪的动静,她马上闭口不言,又尴尬地低头喝下一杯茶。 此时上官浅面上的羞红已经褪去,她轻轻摸着腰上系着的玉佩,坚定的摇了摇头:【母亲不必再劝了,自从四年前,宫二先生将我从地痞流氓手中救出,我就已经认定是他了。】 光幕很贴心的新开了一个小小的分屏,在里面播出了一段宫尚角打马扬鞭路过大赋城的城门时,顺手赶走环绕着上官浅身边流氓的特殊事件。 宫紫商更加来劲了:“哎哟哟~英雄救美哦,一往情深,天定佳缘哦~” 宫远徵不服气的环抱双臂凶狠地瞪过去:“哥哥只不过是好心顺手罢了,她这叫一厢情愿!还厚脸皮捡了哥哥的玉佩不还!宫紫商,你没文化就不要乱用成语!” 然而诸位长老却欣慰的很,只要新娘不是无锋就行。他们乐呵呵的看着小辈斗嘴,欣慰着角宫很快就要来到的喜事。 花公子好奇地向前面看去,看见端坐在话题的风暴眼中心的宫尚角依旧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淡定的很。 花公子不由得心生佩服,面对红颜有如孤骨,好定力,宫二先生真是好定力啊! 很快,屏幕中的上官浅和养母谈完心事,回房休息去了。 她离开房间以后,绣屏后面冲出来了一个身着粉衣的少女,生气的冲着女主人说:【娘!上官浅自己一心想要嫁入宫门,你干嘛要阻止她?如果她不嫁,那不就是我嫁了吗?我才不要嫁入宫门呢!】 女主人连声安慰她:【好了好了,她不是都答应了嘛~】 粉衣少女不依不饶:【那你不许给她准备什么嫁妆,家里的东西都是给我的...】 屏幕外,温馨和乐的气氛瞬时一紧,执刃和长老们纷纷皱起了眉头。 宫尚角依然冷静,和没怎么出过宫门的长老们不同,他斡旋江湖事务多年,很清楚嫁入宫门的坏处。 ——按宫门规定,嫁进来的新娘就再也不能返回家中探望亲人,和亲人断绝了联系。她们甚至不能去宫门外的旧尘山谷玩乐,终日只能生活在这充满毒障、阴暗潮湿的宫门里,被自己素未谋面的丈夫挑中,去相敬如宾的生儿育女。 而这,就还算是好的结果了。 出生在宫门中的人,大多性情和外边的常人不同,要更加偏激阴暗许多,哪怕是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宫紫商也是如此。宫家的血脉中,好像天然就携带了晦暗扭曲的因子。 故此,宫门很少有恩爱的夫妻,更多见的,是一对对互相憎恶的怨侣。 看着气氛不对,宫紫商讪讪的打圆场:“好啦好啦,至少上官浅姑娘是一心想要嫁给宫二的,她的身份清清白白,你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嘛~诶,这个车夫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大白天的跑到姑娘家的院子里来......” 宫紫商突然沉默了。 因为这个大大咧咧从窗户外跃进上官浅房间里的车夫摘掉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头板寸。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人会将自己的头发轻易剪落。这样的短发,只可能是他犯了什么大错,才受到了官府的‘髡刑’。 这个无礼而犯过法的车夫面朝着上官浅,露出了玩世不恭且兴奋血腥的笑容:【宫门选亲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上官浅走入内室,换了一身标准无锋刺客黑衣,然后慢慢在梳妆台前扎起利落马尾辫,对着镜子,傲慢地说: 【当然,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宫紫商:(lll¬w¬)不是有没有搞错我刚刚还很看好你...... 宫子羽:_(?Д?)?又一个无锋! 宫尚角:(`へ′)这次的目标是他吗?胆子倒是挺大。 宫远徵:(‵▽′)ψ好耶,这下哥哥肯定不会娶她啦~ 第6章 孤山遗孤 昨天夜里,上官浅带来的情报并不多,因她最近几年长时间呆在上官家里,为自己新娘的清白身份做准备。 平时无锋另外派给她的任务都是以刺杀为主,隐蔽且花费时间短,在外人看来,也只以为她不过是生病休养了几天。 而上官浅为了混入宫门,时不时还会在大赋城内外走动,参加当地小姐的各类诗会,做些施粥的善事。这样,哪怕是宫门派人来本地查各家小姐的家世背景,也查不出一点痕迹。 现在,大家只知道了她的教官是无锋的寒鸦柒,平日里顶替了上官家马夫的身份,方便随时带她出门做任务和训练。 这一部分内容光幕并没有详细的放映出来,只是给了他们几个快速的剪影。 云家周边的无锋暗子已经被宫尚角摸排的差不多了,毕竟是提前知道了答案再去做题目,倒推起来容易的很。但他没有立时出击,只留下了必要的人手暗中监控,现在距离宫门选亲之事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不宜提前打草惊蛇。 于是宫尚角也加急赶回了宫门,终于能休息放松一会,同远徵弟弟团聚。 [徵宫] 日落黄昏,天色开始慢慢暗下来。 宫远徵照例正细致地为出云重莲熬制养料,正当他细细地研磨海贝粉末时,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药房门口。 宫尚角对守在门口向他行礼的侍从点头,迈步跨入屋内。 “远徵。” 宫远徵惊喜的回头:“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我好去门口接你。” 宫尚角目光亦是愉悦,神色满是轻松:“兄弟之间,何谈这些虚礼。” 他耐心的等宫远徵将手上的事物处理完,然后跟着弟弟到室内隔出来的茶室中坐下,宫远徵想到哥哥舟车劳顿,此刻定然是累了,就赶紧让下人送上饭食来。 自从宫门决定举办选亲仪式以来,两兄弟虽然夜夜都会碰面,但真实地在大白天面对面相聚,已经是很久没发生过的事了。 酒足饭饱之后,宫远徵又贴心的为哥哥调配起消食的药茶,他一边给台面上的小炉子生火加碳,一边问起这段时间宫尚角在江湖中的收获,同时将这段时间白日里宫门内执刃和长老们的颁布的举措与哥哥细细分享。 宫远徵兴奋而自信地端起茶杯,递了一杯给宫尚角:“哥,我已经研制出了一种腐蚀性更强的毒酒,等那两个假新娘一进宫门,就能让她们好好品味一番,到时,定能从她们嘴里将无锋的情报全挖出来。” 宫尚角嘴角含笑,却摇了摇头:“被摸清身份的无锋一入宫门,便是我们的笼中鸟雀了,或早或晚处置,并无分别。不如顺水推舟,对她们假装放松警惕,博取信任,引出藏在鸟雀后的大蛇。” 宫远徵若有所思,信服的对哥哥点点头。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微微扁嘴郁闷的说:“哥,那你岂不是,要在选亲仪式中选上官浅做自己的妻子?准备迎亲花了这么多银钱和心力,最后全浪费在这无锋刺客身上了,这多委屈你啊~” 宫尚角目光幽深,不在意的笑着喝下一杯药茶:“这些债,最后,都会从无锋的身上一分不少的讨回来。相比之下,我更在意的是第一夜入梦时,先祖所说的——‘唯有天命之人可化解宫门劫难’的这句话。” 宫远徵鼓了鼓脸颊,顺着哥哥的思路往下想:“那两个无锋刺客一定不是,宫紫商和我没出过宫门,选亲和我们也没关系,商宫和徵宫的未来应该没什么好看的。” 他明亮的眼珠子灵活地一转,“现在哥哥回来了,想必很快,执刃就会找你商量少主接替的事情,说不定那个拯救宫门于危难之中的天命之人,就是哥哥你呢!” 不然还能有谁? 宫尚角否定了弟弟的猜想:“少主之位不过只是增加了一个名头罢了,如今宫门内外防卫的权限、人员内勤之事依旧还在羽宫手里。若只是那样,先祖没必要特意点出来。” 不过,在这里盲目猜测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早早睡下做梦去看剧透准备攻略呢,于是兄弟二人喝完茶休息一会后,宫尚角就直接在徵宫他专有的房间内住下了。 第五夜的梦境毫无疑问,众人还是准备接着看上官浅过去的故事。 云为衫的过去,告诉了他们无锋培养刺客的方法、清风九剑和宫门风宫风送三式的隐秘关联。那么比她还要高一级的上官浅呢?想必,她身上会有更多关于无锋的情报。 大家到齐后没过多寒暄,直奔自己的座位而去。 光幕缓缓开始放映今晚的故事,但没想到,和所有人预想的不同,上官浅过去的岁月中,有阳光、有欢笑、有慈爱陪伴着她成长的父母亲人。 她和云为衫不一样,是开开心心的在孤山派中,作为天赋横溢、被千娇百宠的大小姐长大的。 ——直到她十四岁那年,美好的时光戛然而止。 一直平静的在角落中当木头人的宫唤羽突然直起了胸膛,抬起头来,他如饥似渴地看着屏幕中孤山派曾经拥有的、其乐融融一切,心神震动。 火,漫天的大火。 灾难发生的那一夜,凶猛的火舌席卷了整座大山,孤山派的建筑无助地陷落在了一片火海之中,这里到处是男人们拔剑奋力搏斗的铮鸣声、刀剑刺入血肉发出的闷哼声、女人凄厉绝望的惨叫和幼儿惊吓的哭啼混在一起,成了人间地狱。 就在这一夜,上官浅成了孤山派存活下来的最后一人,她是被父亲用性命保下来的遗孤。 屏幕外的众人屏住呼吸,为这遍地屠杀的惨状感到悲悯。 雪公子和花公子第一次见识到宫门外如此惨烈的世界,一时间都被震住了,本能地各自靠向自己的监护人寻求安全感。 宫紫商不忍心再看,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的双眼,难得沉默地侧过头去。 宫唤羽双目猩红,双拳紧握,怒至癫狂,却又无能为力,复仇的火光从他的双眼中映射出来,宫子羽颇为害怕的看着哥哥,他从没见过宫唤羽这样恐怖的样子。 宫子羽期期艾艾地问:“哥——你怎么了?” 宫鸿羽长叹一口气,看了自己这个收养的长子一眼:“当年孤山派满门尽灭,未曾听说留下后人,没想到......” 宫唤羽忍无可忍,怒吼出声:“如果当年宫门在孤山派传信救援时便赶过去,未必会只活下来一个孤女!” 宫唤羽的母亲是孤山派掌门的妹妹,她后来嫁入宫门,成为了当时宫鸿羽的弟弟,宫鹄羽的妻子。她是一个性子急烈的女人,在对宫门苦苦求救无果后,自己偷偷一人跑回了孤山派,宫鹄羽发现后也追了过去,两人就此一去不回。 最后,羽宫又多了一个孤儿,宫唤羽也被愧疚的执刃收作养子。 月长老露出愧疚、羞耻、和丝丝后悔混合在一起的、复杂的表情:“宫门彼时刚刚经历过江南霹雳堂入侵一事,也是大受打击。我们当年势孤力薄,人少马微,也是实在没有余力进行支援......” 宫尚角面无表情,但微微闪烁的目光,表明了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铁血心肠,他也想到了那一天,自己被无锋杀死的母亲和弟弟。 这群人里,此时大概只有宫远徵是最平静的。 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的徵宫之主,从小和宫远徵没怎么亲近过,感情不深,当他被霹雳堂那些伪装成盟友的无锋杀死的时候,自己也还小,不太清楚死亡代表了什么。 再加上,宫远徵从小就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性情偏执极端,极为慕强,对弱小无能的人理所当然的冷漠和看不起,又喜欢玩弄毒虫,就算自己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除了哥哥以外,宫门中大部分人包括执刃长老在内,心底其实都在暗暗警戒、害怕着他,畏惧他这副生来就有的冷血狠戾的心肠,畏惧他这副天然而成的疯狂个性。 光幕没有理会大家的反应,接着放出了孤山派灭门一案的前因后果。 原来,当年清风派的拙梅与孤山派掌门的弟弟,也就是上官浅父亲的弟弟相爱,却遭到了清风掌门点竹的强烈反对。为了逼迫孤山派交出上官浅的小叔叔,当时已经投靠无锋的点竹带着无锋刺客,将孤山派一举灭门。 上官浅的爹爹将她藏入密道之内,自己出去御敌,上官浅从密道后逃出后却不慎掉落山崖,撞到头部失去记忆,却偏偏又命途多舛的被点竹搜寻孤山派漏网之鱼的时候发现。 点竹将上官浅带回了无锋,发现她失忆后,恶趣味地骗她是自己的徒弟,将上官浅收养,教她练武杀人,从此为点竹、为无锋卖命。 被雪重子养大的雪公子从未出过后山,在寒冷的雪宫中长大的他性格也天真良善有如白雪,看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了同情的感叹:“没想到这上官浅比云为衫还要可怜,怎么无锋的刺客都有这么凄惨的经历啊~” 花公子在他旁边连连点头:“就是啊,这侥幸活了下来,却要认贼作师父,我要是她,还不如当初直接就摔死了呢,万一哪天她想起来该怎么办?” 似乎是在呼应花公子的话一般,光幕中的上官浅越长越大,慢慢的想起了一切,一点一点的恢复了记忆。 她满怀恨意地在无锋中煎熬着,从名门正派的大小姐沦落成了满手鲜血的刺客,却只能继续留在点竹身边寻找复仇的机会,直到两年前的武林大会,她混入了厨房,给点竹的食物中下了毒药。 计划很顺利,下毒成功了,点竹一病不起,只能靠着自己身上雄劲的内力勉强压制毒素。也是那个月,无锋首领突然取消了风雨不改的无锋例会,云雀就在那时,被派去宫门偷取解毒的百草萃。 这几件事情合起来,让上官浅震惊的推断出了无锋首领的真实身份——居然就是点竹。 宫远徵恍然大悟,头脑清醒的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后来云雀成功从宫门偷到了百草萃,救了点竹一命。所以先祖们才会在第一夜这么说......” 他阴恻恻地看着满头白发,外貌苍老了许多岁的月公子(前任),怒气从忍不住抽动的嘴角泄露了出来。 制作百草萃的材料均是价格昂贵又珍稀的药草,制备的过程也繁多复杂,且方子千金难换。 为了保密,分发给宫门嫡系的百草萃都是他亲手制作的,耗时耗力。如今被这个给无锋刺客迷的不着四六的傻瓜蛋月公子就这样白白地送出去,还救了死对头的首领一命。 就这样,月公子还要天天白着个脸,一副死了全家的难过表情,看起来一点后悔也没有,只顾着哀悼自己死去的恋人云雀和消逝的宝贵爱情是吧?他简直活该好嘛! 宫远徵决定明天一觉醒来就翻进后山月宫去揍他一顿,就算被哥哥骂了也不怕。 上官浅一次毒杀不成,点竹周边的防备变得格外森严。她只能苦苦等待其它报仇的机会。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了进入宫门的任务,再次伪装成飘零江湖的孤女被上官家收养。 上官家不愿意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宫门,她便假装报答上官家的抚养之恩,代替他们家的女孩子出嫁。 她立下誓言,一定要为父亲和族人报仇,萌生了进入宫门寻找机会的计划,想要借助宫门的力量来报仇雪恨。 到这里,今夜的梦境就结束了。 宫唤羽从寒冷的床上翻身而起,怔然望着窗外的明月呆坐许久。现在的他武功已废,被幽禁在羽宫一处格外偏僻的房间,除了房间外的侍卫和定点送饭的下人,这里不允许有任何人出现。 但没有关系,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宫唤羽忽然仰天狂笑,笑声凄厉,把窗外树枝头的寒鸦吓得‘扑棱棱’地飞走了。 看啊,他还有一个表妹也同他一样,尚挣扎在这地狱一般的人间。 第7章 顾氏豪门 从上官浅的故事中,宫门诸人获得最重要的情报,无疑是无锋首领,也即是点竹的身份。 同时,上官浅进入宫门的目的所有人也清楚了。她是为了骗取宫尚角的信任,利用宫门的势力对无锋进行报复。 其实如果操作得当,他们可以同上官浅直接合作,好拿到更多关于无锋的信息,让她成为宫门在无锋中的棋子,有朝一日一举杀上无锋的大本营。 宫唤羽心中是这么想的,但奈何...... 奈何现在的执刃宫鸿羽,外表看起来是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其实内心不过是个懦弱的胆小鬼罢了。 他自己疼爱的小儿子活的好好的,兰夫人又是在羽宫内耗而死,当然感觉不到他宫唤羽内心失去双亲的痛苦! 明明宫门手握无量流火这股绝对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毫不作为,一心只求自保,这都是宫鸿羽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只会因循守旧的过错! 宫唤羽一个人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内,双目闪过红光,身体里被废去的内力正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极其迅猛的在经脉中流畅运行。 他曾经为了养父宫鸿羽的关注去拼命练功,只是为了能够更加强大,完成给自己父母报仇的目标。他日日孜孜不倦地修行,哪怕是内力修炼到走火入魔,都不曾有一丝懈怠。 但天赋上限摆在这里,哪怕他再努力,也敌不过宫尚角的天资,在当年为争夺少主之位去后山进行三域试炼时,不惜作弊也没有赢过他。 然而在这样疯魔了一般的、自我虐待般的刻苦勤学苦练还是有所收获的,至少让宫唤羽发现了自己所修炼的玄石内功的奥妙。 想要修炼到玄石内功第十重,就须要自废武功,脱胎换骨才可以功成圆满,曾经一直找不到合适时机的宫唤羽只能苦苦蛰伏,没想到祖宗托梦,将他的计划直接掀开来让所有人发现,直接帮他快进到废除武功这一步。 现在时机到来了,他也不用进行选择了。被禁锢在这个偏僻的、隔绝耳目人烟的房间后,这里反而成了他修炼玄石内功第十重心法的绝佳之所。 父亲啊父亲,我曾经拼尽全力的去成为你的好儿子、宫子羽的好哥哥,每日努力修炼武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执刃,带领宫门走上正确的道路。 ——那就是启动无量流火,彻底剿灭无锋。 谁让你偏偏动了撤换继承人的心思呢?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你却懦弱地认为我不堪重任,是你让我没得选的...... 不过,就算他宫唤羽如此叛逆,先祖也没有拒绝他进入每晚的预知梦境不是吗? 这说明他也不是这么的罪无可恕嘛! 再等等吧,宫唤羽默默地对窗外的月光发誓,等他通过这些未来的预示获得了更多的讯息后,他就要杀出羽宫,夺走无量流火,然后杀上无锋以报杀亲之仇!! *** 宫唤羽的愤怒藏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得知,但与角宫有关的、上官浅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又到了新的一个晚上,他们该选择观看商宫还是徵宫的相关预言呢? 长老们没有犹豫,和执刃宫鸿羽对视一眼后,首先拨动了徵宫有关‘今’字的轮盘。 宫紫商也很平静。 她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行事疯疯癫癫的样子,实则心里对自己在宫门的处境非常清楚。 宫门——这是一个传统的、有着重男轻女恶习的封建家族。宫紫商在所有人眼里,不过是暂时用来给弟弟占住位子的工具人罢了,别人叫她一声商宫的代宫主,实际上她在商宫内屁也不是,有点关系的下人都指挥不动,有名无实。 身为宫门这一代的嫡系长女兼唯一一个女孩子,宫紫商的头上甚至连宝贵点的配饰都戴不起来,只有几根木头簪子,还是她自己磨的。 哈哈,就连宫远徵那个小屁孩发饰盒子里的东西,衣柜里的常服都远远比她多,谁叫他有一个偏爱他的好哥哥呢。 宫紫商脑子里想的明白,对外却一点没有表露出来,依旧嘻嘻哈哈地坐直了身子,挤眉弄眼地去逗弄旁边年纪小的弟弟宫远徵: “哎呀呀——不管云为衫和上官浅的真实身份如何,但她们都是世上少有的美人了,也就比我差一点点吧~你的两个哥哥艳福都实在不浅啊,不知道你这个臭小子的未来媳妇,会生的怎么样呢~” 宫远徵不屑地撇了撇嘴瞪她一眼,反唇相讥:“只有你这种肤浅的家伙才会在意外表!生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都是心怀鬼胎的无锋刺客!我见一个杀一个,绝不会心慈手软!” 宫紫商也嫌弃地大声蛐蛐回去:“咦惹~远徵弟弟,你现在年纪还小,自然不太懂我们大人这些男欢女爱的乐趣,但那些个无锋刺客肯定清楚,你就嘴硬吧,我等着你有一天被勾的阿弥陀佛七荤八素的时候,哭着来找姐姐我倾诉心事,求我教教你呢!”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好不好,都胡说八道些什么鬼呢! 做了这么多晚的梦后,宫远徵也是想明白了,有了云为衫和上官浅两个心怀叵测的刺客在前,无锋难道还会放过他吗? 不过他还有两年多才及冠,按理说是不会参加这一次的宫门选亲的,难道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可哥哥也没提前告诉他呀? 在心里疑惑了一会,宫远徵懒得再和宫紫商多说什么,反正一会他们就都会知道了,如果有刺客胆敢靠近他,定然要先问问他手里的暗器和毒药再说! 无锋的刺客任务失败就会自尽或被同伴杀死,向来不好抓,能够在她们身上试验自己研究出来最新的刑讯手法,这么想想,他反而变得有些期待起来了呢。 但宫远徵还不是看的最认真的那个人,宫尚角比宫远徵还要重视今晚的托梦。 原因无他,这事关徵宫,事关他最重视的弟弟的未来,宫尚角目光如电,拿出了比前两夜看上官浅故事还要认真的劲头,去分析光幕中的每分每秒。 屏幕缓缓亮起,慢慢显现出了顾家门前一片花天锦地的景象,所有人屏气凝神,不再说话了。 江湖中曾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若是让顾家的金银珠宝堆积在一起,恐怕是能够塞满京绗大运河的所有水道。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出过宫门的其它人不了解,宫尚角却十分清楚。 京绗大运河,可是从南到北连接了余绗和都城的运河,也是中原地区里程最长,最宽阔的运河,单凭这个形容,人们就该知道顾家有多么富贵了。 如果顾家也和无锋有拉扯,那宫门的麻烦可就真的大了,宫尚角绷紧了面皮,咬紧牙根。其它的人都纷纷睁大了眼睛,被屏幕中显现出来的江南繁华盛景惊住了,只有宫远徵注意到了宫尚角的不对劲,担忧的看了哥哥一眼。 察觉到弟弟的目光,宫尚角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抚地拍拍宫远徵的手,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光幕之上。 看屏幕中的时间,江南应该是一月初入冬的时候。 此时,薄薄的积雪落在这片水乡之上,河水还是清澈的,云烟凝结在暮霭中,山峦呈现一片雪白色,藏在其中的虫、蛇冻僵了躯干,曲伏不动,山上的柏树叶落枝枯,销尽了秋日里琥珀之色。 时间是从今年的一月开始吗?如今已经是八月了,看来今晚的信息量也会很大。 这里应该是极为富贵的人家才能居住的地方,处处雕梁画栋、粉墙黛瓦。 任凭宫门众人的目光扫过随意打开的一扇雕花阁门,看过屏幕中飞速略过的每一处迂折回环的长廊,都可以发现与宫门建筑风格迥异的叠山理水、花木营构的园林设计,宅院外面不远处就是河边,船只塞满了渡口,全都是雕刻着青雀黄龙花纹的大船。 顾家宅院里面的布置更是豪华精致的不得了了,和灰、黑两色为主的宫氏家族建筑群落一比较,衬得他们家生活僖丽,好像神仙府第一样。 “好家伙!宫远徵——你可以啊!你居然傍上了个富婆!”宫紫商目瞪口呆,只觉得羡慕的泪水要从口中缓缓流出来,其它人也不逞多让,只是表现的没这么外放而已,但是惊讶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什么富婆!你又在胡说什么屁话!”宫远徵被打趣的润洁的脸也微微发红,含怒环视了一圈敢用戏谑眼神看他的人。偏偏他年纪小,生的嫩,连生气都这么可爱,让宫紫商不太怕他。 屏幕中的视角缓缓从车水马龙的街道转移到了顾家内部。 顾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顾家的宅院里面用了名贵的木兰建房,房梁是用昂贵的桂木做的,这让房屋中能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郁金香和苏合香的幽香。 数不清的仆人和婢女各司其职地打理着各处灰尘,让这座豪华大宅在晨光微曦中慢慢干净的醒来。 众人的眼光被一行打扮干净利索的婢女吸引住了,她们正缓缓沿着满是鲜花的长廊行走。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梳着双螺髻的十岁小女童,身上穿着由软缎精制而成的衣袍,光彩照人;女童的后面跟着六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发髻上插满了银钗,银光闪闪,令人眼花缭乱; 再往后是十四个正值妙龄的大丫鬟,她们有一些手里捧着各式梳洗打扮的器皿,分别是洗漱用的琉璃盆、牙刷牙盐、琉璃镜子、梳妆盒、珠宝匣、华冠丽服等等,另一些则拿着热气腾腾的食盒。 不是,这...这...这简直壕无人性啊~连下人都穿的这么好!宫紫商摸了摸头顶上的木头簪子,觉得宫门是不是欠了她这个大小姐点什么,甚至衍生出了少许去顾家求职的欲望。 宫子羽简直看的目不转睛,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排场,不是,身为执刃的亲儿子,自己身边只有金繁一个人跟着,这个顾家的不知名小姐,居然要这么多人服侍? 宫子羽只觉得过去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十分有偏见,和这家人比起来,像他这种只能偶尔偷跑去旧尘山谷玩玩、喝喝小酒的闲人也配叫纨绔?! 宫尚角依旧毫无所动,警惕心满满。能让这样架势的下人去服侍的主子不多,看来很快正主就要出现了,这有关远徵弟弟的预言,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观察。 婢女们走了好长一段路,她们绕过一丛丛牡丹花,穿过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终于到了一个粉墙环护的庭院里。院子里点衬了几块山石和各色名贵花草,甚至还有两只白鹤在树底下剔翎。 宫远徵好奇的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伸手拉了拉哥哥的衣角:“下着雪的天气怎么能开出这么娇贵的花,而且这根本不是这些植物开花的时节吧!”除了养虫子,他平时最喜欢培植珍稀的草药,对花草很有研究。 宫尚角抽了抽嘴角,回答弟弟的疑问:“是水地暖,他们应该是在地板下埋设了水管,以热水为热媒,在水管内循环流动,让这一路长廊及周边都能温暖如春。” 这套工序做起来倒是不难,但花公子心里一算所需要的材料,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叹出声:“这么长的一段路,这得花多少钱财和人力啊?!就专门用来养花和取暖,什么花能有这么金贵?” 花长老嫌弃的看了看自己儿子大呼小叫的样子,虽然他也没出过宫门,心里同样十分惊奇,到底年纪比较大,表面上还是装出了镇定自若的样子。 宫尚角很平静,作为商人,怎么会不去江南贸易?既然去了江南,怎么会不和顾家打交道?他是去过顾家做客的,也知道他们的排场,只是守礼的没进去过女子居住的院落: “世人皆知,江南顾家的顾三小姐唯爱牡丹,这一丛牡丹花,便值得上十户中等人家一年所交的赋税。” 花公子发出了更惊吓的声音:“嘶~~” 下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四个小童和六个中年女子进入房内,后面的大丫鬟们将手中的东西搬进去就退出来了,她们去了院子外面开始做浇花、扫地、喂雀儿、烧茶水、替主子和进入屋内的上级婢女们跑腿的等等打杂闲活。 紧接着,光幕上的画面跟着小童和中年妇人们也进入了屋子里。这外面都这么豪华,房间里就更是金碧辉煌,文彩闪烁了。 一进门就能看到,房间的四面皆是用雕空的玲珑木板和珍宝架隔出了不同的区域,木架上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玉的;架子上一格一格,或放书,或设玉器,或安置笔砚,或供设瓶花,或安放盆景,真是花团锦簇,玲珑剔透。 而且满墙皆是随依古董玩器的形状抠成的凹槽,如琴、剑、悬瓶之类,俱悬于壁,刚刚好镶嵌在里面,却都是与墙壁相平的。 就连雪重子也失去了往日的那种成熟冷静,和雪公子一起也看的眼花缭乱,目不转睛。 进入房间内的十个人明确的各司其职,一个小童端起洗漱用具摆到床边,一个小童从妆匣盒里取出各种头钗发饰思索今天的发型,一个小童将衣服展开细细的熨好,一个小童站在衣服旁边帮忙,顺带从珠宝盒里挑选搭配的耳环、手串和项链戒指。 当装着数量庞大,价值不菲首饰的、五光十色的珠宝盒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宫紫商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被着外泄的珠光宝气衬得发绿了,这些宝贝要是折变了,应该够她商宫花上一辈子的吧! 宫紫商转头一脸严肃,用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义正言辞的对宫远徵说:“远徵弟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在宫门里最喜欢、最亲近的弟弟了,今后苟富贵,勿相忘,一定要将富婆...哦不是弟妹好好介绍给我啊~” 宫子羽:不是......那我走? 宫远徵没好气的从腰上掏出几枚暗器威胁地冲宫紫商晃了一下,这也是他最近发现的,梦中的衣饰会和入睡前保持一致,武器的寒光终于逼得宫紫商在座位上乖乖的安静下来。 不是,怎么这个小毒娃连睡觉也带暗器啊~真是的! 第8章 顾家三子 在童子们准备的同时,六名妇人也没闲着,她们中的三个人拿起了鹤羽掸子和细绢,擦拭起房间内的古董珍玩,另三个人则将食盒中的早饭端出,精心地布置到桌子上。 热腾腾的主食、七八碟精致的配餐小菜、三四种不同的甜汤和两大盒甜咸参杂的精巧点心被妇人拿了出来,热热闹闹的铺满了整张台面,旁边还摆有装满一篮子的新鲜水果作陪。 雪公子从食盒中端出的第一盒点心开始,眼珠子就不会转了,他只觉得自己早上的雪莲粥喝了跟没喝一样,只能充满羡慕地感叹:“这宫门外面的人,早食居然都能吃的这么丰盛啊!!” 雪重子眼花缭乱的深有同感,情不自禁重重点头。 相比起来,宫尚角就非常平静了,作为负责经营家族营生的角宫之主,他的私库恐怕比宫门的公库还要丰裕一些,对家中钱财情况可比后山没怎么接触过世面的几人清楚多了。 其实以宫门的财力,他们当然也吃得起这些东西,只是没必要这么浪费罢了,因此比起丰盛的早餐,他更在意地观察着房间内下人们的脚步。 这间属于女子的闺房很大,就算十个各有所职的婢女在内走来走去,竟然也一点显不出拥挤。 但让宫尚角更为在意的是,这十个婢女在行动间,竟然没有发出一星半点的响声,就连在衣袖拂动时,动作间带起身上衣物的摩擦声也没有。 宫鸿羽好歹也在执刃之位上干了许多年,他也通过房间内安静的吓死人的环境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下人,身上还戴着各式精致琐碎的发钗耳坠,却能这样的规则严明,悄无声息,哪怕是宫门的黄玉侍卫也不能轻易做到这一点啊! 他忍不住询问宫尚角:“连服侍的下人都各个身怀不俗武艺,这绝不是普通的富裕人家。尚角,你江湖消息灵通,可清楚这顾家底细,家中到底有何许人物?” 宫尚角瞬间收到了所有人明里暗里关注的目光,察觉到大家都很好奇,他只好沉声解释起来: “天上神仙府,江南顾剑家。这是位于江南地域越江道余绗城的顾氏家族,在江湖中并无什么名声,只是在近十年间突然兴旺发达起来的商户,他们经营有道,后续慢慢的竟然变得富可敌国起来,渐渐成为了余绗城的话事人。” “能有今天的富贵,皆因为顾家的这一代,出现了三个才貌超群的英秀之才。” “其中,顾家三兄妹中的长兄名为顾剑崔,顾名思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其人天性心明澄净,武学境界颇高,极痴于剑,曾于郦水河畔以一人之力,击败三十余名联手的无锋魅阶刺客,若再让他成长两年,剑术恐怕就可与江湖第一剑客的悲旭一较高下了。” 雪重子暗自摩挲了下他惯用持刀的右手手指关节,心中有些技痒,身为宫门中隐藏武力值第一的雪宫继承人,他从未与外人交过手,听了宫尚角的解释,忍不住产生了想和这个强大对手切磋一番的欲望。 “顾二小姐顾藏岚则是在江南地带纵横商场的一名大人物。她虽身为女子,却具有远超时代的雄心、远见和精明强干,是顾家的当家人物,极其擅长商贾事。” “她和兄长顾剑崔互为表里,共同组建了花月阁这个以奢侈品为主业的大商会,旗下生意包罗万象,囊括华服珠宝、胭脂水粉、香膏精油、琉璃器皿甚至餐馆酒坊,在江南商场上行走的大商贾,见到她皆会恭敬的称其一声‘顾老板’,也正因有他们二人的存在,才支撑的起这光幕中顾家的富贵荣华。” 宫紫商听到这段话,兴致勃勃吃瓜的表情怔住了一瞬间,顾二小姐身为女子,也可以创办出这么大的家业,让她的哥哥都退后一步,让世人都对她尊敬服从吗? 执刃宫鸿羽执掌宫门多年,在这个大男子主义的环境中浸染久了,自然染上了诸多毛病。 在他年轻时,宫门规定还没有如此严苛,他也是亲自去过江湖上闯荡一番的,对外界世道中,女子身轻言微的低下地位还算了解,故而对女人的能力很少看在眼里。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会表现地颇为轻视,因此对宫尚角所说的这番话疑信参半。 于是宫鸿羽一挑眉,不太相信地追问宫尚角:“哦,确定是由她来赚取到顾家如此多的金银财富?依我看,顾公子才是顾家实际上的领头人吧。” 宫尚角却摇了摇头,否认了执刃的话,他其实也很有几分大男子主义,但为人慕强,做事更加谨慎务实: “角宫向来负责家族经营和江湖斡旋事宜,宫门的武器、毒药和暗器,历来以其超群的工艺和致命的精准度在江湖中独占鳌头,顾家也因此和我做过不少大宗交易。几次下来,我同这两位骄子均十分相熟。顾剑崔武力过人,但他只负责家族防卫,以超人剑术扞卫顾家的江湖地位和生意安全,商场上的博弈获利,只由顾藏岚一人主导。” 没有江湖经验和太多生活常识的花公子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哇哦~顾老板能得到角公子这样的评价,那她做起生意来一定很厉害吧!” 宫鸿羽的猜测落空,敷衍着点点头不说话了,宫紫商听了这么一个独特且难得的女强人的案例,反而兴奋了起来: “宫二,你和顾家做过这么多次生意,顾公子也和无锋有过冲突。这么说,顾家应该不是会站在无锋那边的势力咯~这顾二小姐,将来很有可能同我们的远徵弟弟关系匪浅,那我只要和她打好关系,日后岂不是也可以过上这样神仙一般的日子?诶嘿嘿嘿嘿嘿嘿......” 说着说着,宫紫商开始幻想起来,发出了一阵接一阵颇为猥琐的笑声,已经完全陷入脑中的美好画面里了。 宫远徵:.......这个姐姐真的是不能要了,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呢?谁跟她我们啦!而且他宫远徵看起来是那种会吃软饭,贪图女方钱财的人吗? 宫尚角冷静的再次摇头:“未必,顾剑崔此前的确与无锋势同水火,但在看了云为衫和上官浅的故事后,那也有可能只是他联合无锋做出的一场戏罢了。顾家在江湖之中能平安无事地发展至如此规模,如今想想也有几分可疑。仅凭顾剑崔一人的威慑力,如何能使无锋放弃这样一座富得流油的金山?” “更何况,顾藏岚虽然身价极富有,为人却勤勉自律,穿衣用物轻简,并不会如此豪奢。这处宅院真正的主人,应该是顾家年纪最小、最受兄姐宠爱的三小姐。” 月长老年纪最大,性情慈和,也最在意宫门子弟的未来婚事,听到这里,他忍不住追问:“不管顾家背地里的真实倾向如何,他们家序齿前两位的兄姐均如此出色,那这顾三小姐又是怎么样的人物?” 宫尚角答到:“顾三小姐养在深闺,被顾剑崔和顾藏岚百般疼宠,万般珍爱,江湖人极少能接触到她的真容和声貌。只听闻,她在今年初万花镇举办的花朝节上,以卓越的风华被选中,扮为四月的牡丹花仙演戏娱神,以祝神禧。想来,外貌应该十分出色。” “但我也没有真的见过她,不过是在同顾大顾二往来时,时常听到他们对妹妹的夸赞而已。据说顾三小姐天生丽质,贤良淑德,琴棋书画、德容言功样样出彩,具体如何也不知真假。” 月长老连连点头,很是欣慰,对接下来很可能登场的顾三小姐抱有极大期待。 宫远徵听了,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 至于顾大顾二他们为啥会和宫尚角经常夸起自己的妹妹嘛,主要原因其实还在宫尚角身上。 宫尚角看起来一脸闷骚的样子,然而江湖人都知道他有一个软肋——就是宫远徵。 但是宫远徵发明的毒药好用是好用,他却是从小到大都没出过宫门的,外面的人顶多会觉得他这个草药天才的确名副其实,但为啥都知道宫尚角的软肋是宫远徵呢? ——那还不是宫尚角自己,一直看似不经意实则暗搓搓地炫耀出来的。 而当宫尚角这个弟控遇到顾大顾二这两个妹控的时候,可谓是棋逢对手了。 一开始,只是顾家兄妹在和宫尚角做生意的时候,不经意间商业互吹了两句,毕竟宫门出品的暗器和毒药的确很优秀嘛,但当扯到这些精美的毒药的研发者的时候,话题就奇怪地停不下来了。 宫尚角这个家伙在说起自己弟弟的时候,兴致居然要比平时高得多,那顾剑崔和顾藏岚也忍不住啊! 于是今天你夸你弟弟,下一秒他就夸他妹妹,从个人品行、才华、外表、技能全方面无死角的互相炫耀了一波,甚至炫耀到最后,双方都比出几分火气来,都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现在这个流程,已经成为他们做完生意后的必要谈话步骤了。 差不多就类似于:“嘻嘻嘻你知道我弟弟他巴拉巴拉有多聪明厉害...”、“哦哦哦不过如此我妹妹才是巴拉巴拉多温柔贴心......”这个样子,嗯,当然了,大体是这么个意思,就是用词会更加文雅一点。 宫紫商丝毫没有吸取观看上官浅故事时候的教训,她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身体摆来摆去,眼神皮卡皮卡闪闪发光:“哎哟哟~郎才女貌,真是一对天作之合,诶诶诶,他们家要不是无锋的话,宫小三,你可要加把劲哦~” 宫远徵翻了个白眼。 宫紫商不理他接着说:“那这顾三小姐又叫什么名字?” 宫尚角:“顾三小姐名为顾倾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倾城。” “什么!”宫紫商荡漾的表情僵在脸上,停止动作,大受震撼,“她的父母怎么敢给她起这么...这么直白自负的名字?那顾三小姐得长的有多漂亮啊!” 审美这种东西,千人有千种想法,而且万一长大了不好看,顶着这个名字到处走岂不是很打脸? 宫远徵懒洋洋地将右手放在身前的案几上支起来撑住脸,可爱地挤出了脸颊上的软肉,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他嗤之以鼻: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呵!光是漂亮能顶什么用?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一个‘天仙’,能这么厚脸皮地顶着这个名字到处走。” 他毕竟年纪还小,未经情事,又是慕强的个性。从前只知道暗器有多锋利、毒药有多剧烈,对这些于实力没有一分帮助的‘漂亮、好看’之类的瞎话不屑一提。 的确,看下去便知道了,众人在热火朝天讨论的时候,屏幕中的时间也在流逝着,此时,在顾三小姐宅邸的院子里,挨着池塘的莲花刻漏上显现的时间已经到了辰时末(9点),房间中所有的婢女都完成了手上的事情,安静的垂手站在房间内的各个角落等候主人指令。 那个承担起梳洗任务的小童动了,她走进被层层碧水青色鲛绡帐围裹着的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内,轻手轻脚地拿起一张温热的湿帕子,为床上的少女擦拭她睡的粉嘟嘟的桃腮,一边柔声细语道: 【小姐,小姐?到起床的时间啦,昨晚二小姐不是要你今日赶早去玉器作,试戴这一季的新首饰吗?】 床上人的一动不动,在被子里发出娇滴滴的哼唧声。 小童接着催促:【再晚可就来不及啦,选好了我们还要赶去参加中午的裙幄宴呢~】 屏幕外的众人隐隐约约中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那是一位身形纤丽的少女,正躺在满床的绫罗绸缎当中,因为垂着纱幔,他们看不大清她的脸,只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顾三小姐就像是一件非常华贵、温润中尽显华美的玉器,碰一下都是亵渎。 床上的人终于被搀扶着坐起来,任性的冲着小童发起床气:【知道了知道了——!真烦人,姐姐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么早的时间......】 其它几个小童见她醒了,便去将床边的罗帐拉起来,这下大家终于看清楚了她的相貌。 一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呼吸,只留下被惊艳到一片空白的大脑。 这名未来和宫远徵关系匪浅的少女到底生的怎么样?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完全无愧其倾城之名。 第9章 倾国倾城貌 刚醒过来的顾三小姐秋波慵转,粉颈低垂,明明脸上未施一点脂粉,却好像娇花欲放,晓露犹含,被童子服侍着梳洗过后,她终于坐到桌边开始慢吞吞地吃早饭。 看起来,顾倾城的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上下,长的真是像天上神仙一般,以玉为骨,以月为魂,以花为情,以珠光宝气为神。 宫子羽惊得呆了,他凝神而望,只觉得心摇目眩,直到胸闷气短,视觉中出现了微微光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时间忘了呼吸,但这张脸已经用一种极其强势的方式被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再也忘不掉。 宫紫商不知不觉地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动都不会动了,无意识的发出了一些不成调的奇奇怪怪的声音:“哦哦哦哦咦咦咦——!这个妹妹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啊,这是人类可以长出来的样子吗?!她长的这么好看,她一定、绝对不会是无锋啊!” 宫远徵也看得愣住了一小段时间,但他在惊艳之余,隐约却觉得,顾三小姐的这双眼睛,让自己有些熟悉。 其余年纪偏大的执刃和长老们要比小辈略好一点,却也没冷静到哪里去。 光幕之中的顾倾城神情恹恹,好似整个人还是很困倦的样子,天然而成的娇贵气应该是被她刻在了骨子里,哪怕她表现地再怎么傲慢和盛气凌人,也只会让看见她的人心生怜惜,转过来反省自己的错误。 在顾倾城的眼中,这满桌丰富的早点如同嚼蜡一般,她皱着眉头挑挑拣拣的夹了一只圆润饱满的虾饺勉强吃下,又在身旁服侍妇人的担心劝慰下喝了小半碗甜粥,就不肯再吃任何东西了。 顾倾城放下碗筷接过湿帕子洗手,用茶水漱口之后,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闭眼,任凭两位小童子为她梳妆打扮。 其余一点没被碰过的早点被妇人们利落的撤了下去,这些刚好可以分给她们当做早餐,因此也不算浪费。 等少女被妆点好后,终于神志清醒了起来,她仔细的照了照台面上的琉璃镜,颇为满意。 未上妆时,顾倾城的容貌就已经足够惊艳世人了,等穿上华美的衣服,再配上首饰妆发后,更犹如宝月祥云,明霞仙露,香溶溶,春霭霭,花开到九分,色艳到十足,好似一朵含香盛放的牡丹花。 她那张绝色的脸倒映在镜子中,竟似有一层光彩照过来,又散作满鼻的异香,看得屏幕外的宫门人都神迷目荡,意满志移。 小童子为她穿上面纱,只露出一双含情眉眼,头上再戴起以半透明的薄衫垂至颈部,并加饰珠翠以遮蔽其面容的帷帽,退后仔细看了看,确保外人无法看清她的正脸后,才放心的让自家三小姐坐上马车出门了。 等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被遮起来之后,观影的众人才缓缓恢复了几分神志,宫紫商托着下巴痴痴地说:“突然觉得我对金繁的爱变得肤浅起来了,希望顾小姐性别不要卡的这么死,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可爱活泼的女孩子......” 这一次宫远徵没有跟她斗嘴,而是沉默地不同寻常。他还在回想顾倾城的那双眼睛,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呢?为何会让他如此的熟悉和...怀念? 雪公子也忍不住发出了由衷的赞美,望向宫远徵的目光里洋溢着纯粹的羡慕和祝福:“顾小姐生的真是说不出来的好看,能与如此佳人结为连理,徴公子今后与她朝夕相处,一定每天都会过的很开心~” “谁说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正是继承了老执刃颜控和一见钟情基因的宫子羽,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心理,他本能地不愿将宫远徵与如此天仙般的美人联系在一起,低声反驳道: “这光幕只是向我们揭秘了几位姑娘的身世来历,或许她们将来可能会与各宫有所牵连,但也未必就是...就是我们猜测的那样,与情爱有关呢......” 话说到后面,宫远徵不善的眼神就已经凶狠地盯过来了,宫子羽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硬顶着杀气说完了。 但说着说着他还慢慢逻辑自洽了起来,变得更加理直气壮了。本来就是嘛,这个阴狠毒辣又幼稚记仇的小毒娃,顾三小姐怎么可能喜欢上他?说起来大家都是素未谋面的适龄男女,若真要论相配,那...其他人...当然也是可以的...... 宫远徵摸上了腰侧的暗器袋,不屑地望着他怒而冷笑:“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与你无关吧,宫子羽,我徵宫的事又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宫鸿羽轻轻一瞥自己的儿子,若有所思,宫尚角察觉到了执刃的目光,面色微沉,打断了宫远徵和宫子羽愈发上头的争吵: “够了!在顾家的真实立场明朗之前,所有的揣测都是无的放矢,徒劳无功。宫子羽,宫远徵,不许继续在祠堂中喧哗吵闹!” 两人这才愤愤的对视一眼,安静下来继续观影。 顾倾城乘着翠羽伞盖的香车出门了,牵引车子的是光亮皎洁、没有一丝杂毛的两匹白马,马鞍上还有金属雕花,并饰有彩羽做成的垂缨。 车窗开着,呼呼吹进来的冷风卷走了顾倾城最后一丝困意,她慵懒地靠在软枕上,身体下和背后都坐了厚厚的几层软垫子,转头问坐在旁边的女童立春:【大哥要什么时候到家?】 顾倾城贴身的仆从,皆直接用二十四节气命名,以四个小童子为首,她们分别叫立春、立夏、立秋、立冬。 立春坐在窗边用身体为她挡风:【铺子里传信说,公子前日已经从万花镇坐船返程了,算算时间,应该今天下午就能到家。】 顾倾城启唇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冲外面驾车的立冬说:【哥哥这么快就要回来,那我们不去玉器作了,直接去郦水边赏宴,让店里将最贵的一套头面都送过来吧。】 立春是童子里年纪最大的,但其实也只有十岁,脸上还没脱离孩童的稚嫩感,她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诧异道:【啊?小姐,不过去店里根据衣服颜色再配一下吗?】 顾倾城懒洋洋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瓜:【戴什么,对我来说有区别吗?】反正再闪亮的珠宝,也只会被她的脸压下风彩。 顾三小姐非常清楚,自己的二姐让她去挑完首饰再参加宴会的目的,就是让她去专门带货的。 裙幄宴是近几年在余绗城世家女子之中流行的‘游春野步’的一种活动,常于二月前后,于郦水河畔举行,宴会不分贵贱,凡年轻女子均可参加,是她们这些大家小姐难得能出来放风的机会。 春游嘛,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看看风景,从星星月亮聊到诗词歌赋,再交流交流八卦,暗中较量炫耀一下自己的德行和外表。 顾家在余绗发展也有近十年了,再怎么少出门,顾倾城也和城中以及周边地域的世家闺秀们打过不少交道,只要在社交场合中出现时,她都毫无疑问是人群中绝对的焦点。 顾家又是专门赚女人钱,靠卖奢侈品起家的,不趁着这种人多流量大的机会打广告,还待何时? 所以从她脸上的化妆品、身上的衣服到脚下的踏春木屐、甚至包括这辆马车的配饰都是当季推出的最新款。而且后面还另外跟了一辆低调些的马车,专门用来装杯具食盒、连体熏香炉、陶鏊与铜烤炉这些野炊物品,甚至休息的帐构和胡床都被拆开塞到了车里。 当然,以上每件物品都印有顾家标志性的徽记,供给她独此一份的在宴会上摆出来展示。主打一个将艺术与文化结合,深化品牌内涵,突出这些精致奢华东西的限量版和定制化,创造出高大上的氛围专门来宰狗大户,阿不,专门用来吸引目标客户群体。 别问为什么古代武侠世界里居然出现了这么多现代化的营销话术,因为顾倾城这辈子是胎穿过来的。 顾倾城就是顾家奢侈品的天然代言人,只要是她使用过的东西,都能在整个江南的豪门子弟中引发一场抢购狂潮。她只需在宴会上轻描淡写地露个脸,稍作停留,便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这样,省出来的时间刚好够她回家去迎接大哥。 谈话间,马车慢慢接近了目的地,今天天气不错,装饰华丽的宝马香车堵塞了郊外的宽敞大道,让道路中的马车排得老长,马儿只能放慢脚步一点一点前进,隐隐约约已经能听到不远处宴席里传来的丝竹雅乐声。 宫门众人又被江南郊外的景色吸引了注意,花公子新奇道:“这里好热闹啊,顾三小姐是要去做什么?” 宫鸿羽回想起当年去江南第一次遇见兰夫人时的场景,怀念的说:“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她们这是要踏青去的。” 花公子羡慕地说:“真好啊,我也想去见识一下。” 宫远徵也没见过这么大规模人群聚集的场景,目光闪烁间也很是好奇,但他还在对宫子羽生气呢,表情还是阴沉冷漠的,只能刻意掩饰,面上装出一点也不期待的样子。 如今朝廷纲纪废弛,朝上的衮衮诸公,大都是软弱无能或贪财好利之辈,对各地的统治力几近于无,中原大地上到处是依靠武力割据一方的世家豪强。 余绗是南方经济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顾家身为余绗城的领头羊,依靠分散在南方各城的家族商铺,编织出了密密麻麻的情报网。同时靠在外行走的商队练出强大的武力支持,占据了余绗及相邻两座城池的广阔地盘。 所以顾三小姐的马车一到附近,就立马被别人认出来了。 裙幄宴只准女子参加,却没霸道的不允许来往的道路上也不出现男人。许多富家少爷正是趁着这一点,抓紧给自己创造和心仪女子‘偶遇’的时机。 这不,马上,就有一只狡猾的‘黄雀’灵活的驾驶他的马车,见缝插针的挤了过来,顺便将其它心怀不轨的车卡在了路的后面。 ‘黄雀’马车的车门打开,一名美恣仪、气质温柔如春风般的君子走了出来,恭敬的向正驾车的、在童子间年纪最小的立冬点头行礼,想托她向顾倾城传话。 立冬转身进车里和自家小姐通报,顾倾城摇了摇头,欣赏着自己用凤仙花刚染的淡粉色指甲。 立春明白了,她放大声量,对车外说:【我家小姐不见外男。】 宫紫商一改往日的好色作风,见到美男毫不心动,坚定点头:“就是就是,别痴心妄想了。我们家的顾小姐只会见远徵弟弟这个内男,她注定会成为我们宫门的内人~” 宫远徵恼羞成怒:“......谁跟你是‘我们’啊!她的身份还没确定呢,哪里就是我们家的了!!” 宫紫商贼眉鼠眼嘿嘿发笑:“所以,等身份确定后就可以是我们家的了对吧,远徵弟弟,你大有长进啊~” 宫远徵脸红到脖子根:“你——!” 宫尚角再次打断了姐弟间的交锋,让他们安静的继续看。 那温柔公子被拒绝后迟疑片刻,第二次鼓起勇气直接向车内说:【顾小姐,我是武宁城叶家的叶顾言,此前同顾公子亦有几分交情,此番冒昧打扰,是想请问您——】 话没说完,顾倾城娇气地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他滚。】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两车相距很近,一时间,车里车外的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了她说的话。 叶顾言下不来台,有些尴尬,却还是不死心地往前走了几步。 霎那间,坐在马车外驾车的立冬、跟在后一辆马车上的立夏、立秋站了起来,三个人身形一闪,将叶顾言的前后三个方向围了起来,手上不约而同的握住了腰间的小剑,明明只是几个身高才到叶顾言腰部的女童,周身却外溢出不容忽视的锋利锐气。 那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长老们还没从顾倾城的话里反应过来,还在震惊于她的无礼:这顾三小姐说话居然这么...直白的吗......说好的贤良淑德呢? 宫紫商一如既往地靠脸站在顾倾城这一边,马上安慰好了自己的惊讶:啊这,我们家顾妹妹真...真是和远徵一样直率啊,不过她长的这么好看,一定是这个叶什么的错吧。 宫尚角则警惕起来:这些童子如此年幼,轻功水平和黄玉侍卫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放在哪家都是值得培养的天才。在这里却居然只能被用来做伺候顾三小姐的下人?看来顾家的确卧虎藏龙,实力不可小觑。 宫远徵天性慕强,他倒是颇为欣赏这派强硬直接的作风,眼睛闪亮,嘴角上扬。 大庭广众之下,这里到底还是顾家的势力范围,光幕中的叶顾言不想被周边的人看了笑话,只能有些急促的离开了。 几位童子也回到原位,此时前方的道路畅通了许多,顺利的让她们护送着小姐进入到裙幄宴的围帐里,在一众莺莺燕燕中,不得不开始进行烦人的社交活动。 第10章 傲娇小狗 “不是,诶,啊?这就结束啦!我还没看够呢~” 宫紫商充满遗憾的睁开眼睛,她‘腾’的一下从床上翻起身,又‘呼’的一下躺下去,左翻右滚,愤怒地大力捶床,床板在暴力下无助地发出了‘砰砰’的声音。 昨晚是难得的一夜美梦,既没有无锋刺客的暗算阴谋,又让她好好见识了一番宫门外世界的富贵生活,简直是大开眼界,最重要的——她新认识到了一个神仙模样的好看妹妹。 嗯,单方面的认识也算认识。 宫紫商嘿嘿嘿的躺在床上傻笑了一会,反复回忆着梦中的每一处细节,比如仙女妹妹绝美的脸啦、仙女妹妹豪华的家啦、仙女妹妹出门交际不耐烦的可爱样子啦、还有仙女妹妹在路上偶遇的搭讪帅哥也......不对,是登徒子! 她突然笑不出来了,宫远徵往日毒舌傲慢的脸孔、阴郁狠辣的做事风格和满嘴哥哥的兄控模样,强硬地挤进宫紫商的脑子里,和那个叶...什么的公子如沐春风的气质摆在一起,对比鲜明而惨烈。 “咦————!不行不行!”宫紫商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一个跟头灵活地滚下床,伸手从床底下翻出了她珍藏多年的绝版宝藏,匆匆洗漱过后,抱着一大堆东西跑了出去。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正是清晨好时光。 徵宫内却空空荡荡,十分安静。这是宫远徵学哥哥的习惯,他要求下人们做完了必要的工作,都回去自己的休憩之所,除非主人召唤,否则不会主动出现。 所以这里既可以用宁静形容,也可以用阴森形容,四下望去,杳无人烟。除了树间斑鸠的叫声之外,平时只能听见周围的花木中风吹过来的穿林声,还有环绕徵宫流淌的小溪的潺潺流水声。 今天,又莫名多了一个奇怪的人声。 “唉——” 宫远徵拿起喷壶,细心给田地间的珍贵药草浇水。 “咕噜噜——” 宫远徵在医馆中,检查这几日大夫诊脉的病案有无错漏。 “哼哧哼哧——吁——吁——” 宫远徵在药房,努力集中精神配置出让人致哑的毒药,然后忍无可忍的朝宫紫商走过去。 热腾腾的毒液在杯子里沸腾着,他伸出修长笔直的双手,想要捏住宫紫商的嘴巴给她灌下去。 宫紫商灵活的一个秦王绕柱,围着宽大的制作台桌面跟宫远徵来了个你追我逃。 “有病就去吃药,不要在我徵宫发疯!宫紫商,你到底要赖到什么时候?”宫远徵额上青筋一跳一跳,面如修罗般铁青。 宫紫商一脸严肃的说:“远徵弟弟,你要是能老老实实地听紫商姐姐的话,我就不会这样烦你了。” 宫远徵气到某个程度,反倒笑了起来,他duang地将手中的杯子扔到桌子上:“听你什么话?让我浪费时间,将这些无聊瞎编的yin秽话本通通读完吗?宫紫商!你到底有完没完!” 宫紫商认真的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摆了摆: “浪费时间?啊不,这将会是你现在乃至未来的人生中最有用的时光之一。” “无聊瞎编?啊不不,这些宝贝都是我苦心孤诣十数年,才从旧尘山谷里大浪淘珍珠一点一点搜集来的珍品中的珍品。” “yin秽话本?嗯哼哼,嗯哼哼哼——智者见智,宫远徵啊宫远徵,这是你打动顾家妹妹的全套攻略手册!你才是那个该给我严肃起来的人啊小子!!” 宫远徵无语至极,他双手环胸,语带讥讽地斜睨她:“如果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你看了这么多年,又跟在金繁屁股后面追了这么久,怎么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一针见血! 短短一句话瞬间浇灭了宫紫商身上莫名其妙积累起来的气势,她支支吾吾,眼神闪避着狡辩道:“这,那是你没见过!其实我和金繁的关系在背地里已经变的...非常...那个亲密一些了...” 宫远徵乘胜追击,上挑的眼尾中不自觉地带了满满的少年气:“而且,你的脑子里面就只有这些情情爱爱吗?那个顾三小姐今后和我不一定就是你猜想的那种关系。我问过哥哥了,因为尚未及冠,这一次的选亲我本就不会参加,顾家的三小姐也根本不在这一次待选的新娘名单里面!” 话题回到顾倾城身上,宫紫商又来劲了:“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你们还能发生什么关系?!就算这一次的选亲你不参加,说明你就会用其它的方式遇到她啦,都是早晚的事,不如早做准备,有备无患啊!” 宫远徵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那这又关你什么事?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宫紫商的背后燃起了熊熊烈火,她大力一拍桌子捶胸顿足,发出好大的动静:“不干我的事?!只要你加把劲,将神仙妹妹留在宫门,我就可以过上日日同她把酒笙歌、寻欢作乐的美好日子!我甚至可以帮你照顾你们的神仙小孩子呢!!我免费教他打铁!” “小...小孩...胡说八道!!宫紫商!你......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都不会害臊的吗?给我去梦里饮酒作乐吧!”红晕从宫远徵的脸颊漫下到他的整个脖颈,又可爱又生气的脸囔成了一团。 这下子,他再不顾忌之前的情面,不再留手,伸出劲瘦修长的右手轻而易举的揪住了宫紫商的后颈,将她拎起来走向门外。 “诶诶诶!我是你的姐姐,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诶——!”宫紫商无力地蹬腿,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距离大门越来越近。 见这一招不行,这一刻,嬉皮笑脸和玩世不恭的气质瞬间从宫紫商身上褪去了,她将抱在怀里的话本往地上一扔,空出来的手上抓,反握住宫远徵的右手。 “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远徵弟弟。”宫紫商声音故作低沉地说,“如果她真的是你未来的妻子,无论疾病或是健康,青春或苍老,顺利或失意,你们会终身陪伴彼此,相亲相爱、相濡以沫、携手白头,只有死亡才能将你们分开哦。” ......能一直同他在一起,只会爱护偏心他,和他永不分离的人......宫远徵沉默了几秒,铁钳般的右手忽然失去了力气,他松开了宫紫商的后衣领,又很快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我才......一点也不在意呢!”有哥哥陪着我就够了。 但是有那么短暂微小的一瞬间,就连宫远徵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硬是愣愣的停顿了一刻。 他不清楚这一瞬间产生的小小期望是什么,又倔强的不愿意去想,习惯的像往常一样,用外在的傲骨崚峋掩饰内心的孤独与脆弱,用举止起落之间的凶狠以隐藏情感上的笨拙。 哦哦哦有破绽!宫紫商眯起了眼睛发出魔鬼低语: “真的吗?你确定吗?宫尚角的年纪也不小了,万一他日后和那个上官浅互相合作,共抗无锋,战斗之中你侬我侬啾啾啾啾,结为夫妻生儿育女的时候,你可不要一个人寂寞的躲起来哭鼻子哦~我跟你讲,男人都会这样的,有了新的家庭,原来的关心和偏爱就很快会转移了~” 说到这里,宫紫商一顿,反而感同身受将自己说的有些破防了。她说的当然不全对,只是吓吓宫远徵的,宫尚角的素质和道德比她的渣爹宫流商要好多了。 宫远徵动作停住了,他目光下移,长而密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情绪。他突然想起了朗弟弟,想起了今年的上元节,他好心办坏事,给哥哥修补的那一盏龙灯。 “我,我才不在意呢。”哥哥从来没有忘记过朗弟弟,即使是有了自己的陪伴......所以,就算今后结婚生子,也一定不会忘记他...的吧。 宫紫商有些没招了:“你嘴真硬啊......” 宫远徵翻了个白眼:“你人真烦啊!” 宫紫商贼兮兮看他:“你心真大啊~” “远徵弟弟,你真就一点都不在意?你回忆回忆,你仔细回忆回忆顾三小姐那张脸看看呢,如果结为伴侣,就能和倾城妹妹那张脸卿卿我我哦~......” “哇哦,你脸真红了,嘿嘿嘿嘿~” ???? ????????闭嘴吧,还不是被你带歪的!宫远徵恼羞成怒地更加用力推她。 宫紫商使出了最后一招,她用力抱住徵宫门口的柱子,说实话,常年打铁的她力气不比宫远徵小:“最重要的是,远徵弟弟,你不觉得,顾三小姐在梦中的表现,有些地方...显得过于的不对劲吗?” “什么地方过于不对劲?她也有无锋的嫌疑?”宫远徵警惕的回想,蹙起眉峰。 “你记得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对那个突然跳出来的叶公子说了什么吗?” “让他滚?......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错,就是让他滚!毫不犹豫地让他滚!——她拒绝一个年轻帅气公子的语气和速度,都过于熟练了!!” 宫远徵:......他就真是傻了才会认真去思考宫紫商的话。 “你想想,这说明了什么?啊?这说明她已经在人生的路上,见怪不怪的吸引并拒绝了超级无敌多的帅气公子,才练出了这个速度啊!如果远徵弟弟你不好好学习,把握好机会,终有一天,她会被某个厚脸皮黑心眼的男人用残忍的手段毫不留情的拐走哦~” 宫远徵放弃了,他一个人不能将死死用力的宫紫商从徵宫门口的柱子上撕下来,干脆眼不见为净地利落转身往回走。 宫紫商义正言辞的大声喊道:“我不能看着神仙妹妹无知无觉的落入如此下场!所以......” 你是在郁闷今后不能在宫门里和她醉酒笙歌吧!宫远徵脚步不停,撇了撇嘴暗自吐槽。 “所以...既然你不在意,我就要让宫子羽上了!!虽然他纨绔了一点,武功差了一点,但长的高大,样子也还算好看,性格又温柔体贴,一看就很听老婆话~” 宫远徵的脚步猛地停下了,他咬牙切齿的转头:“宫子羽算什么东西,就他也配碰我的...!” “诶嘿嘿嘿,你的什么啊?你承认了对不对?你还是非常非常在意的......”宫紫商抱着柱子笑得奸诈又狡猾。 不能跟这个女人继续说下去了,不然轻而易举的又会被带到她的节奏里。宫远徵闭了闭眼睛,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回身大手一扬,白色的药粉挥发到空气中,不出两秒,宫紫商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小王八蛋,你居然敢对自家姐姐下毒,咳咳,哇你真是好狠的心......” 宫远徵呼唤来两个侍卫,叫他们把宫紫商放到担架上,绕着宫门里最显着的大路都走上一圈后,再送回商宫。 让她闲的没事做,好好给他冷静冷静,顺便再丢丢脸吧!宫远徵气呼呼地想着,一个人返回药房中去了。 第11章 野猪和小白菜 白天宫紫商在徵宫的一番胡搅蛮缠,弄的宫远徵别别扭扭的心乱了一整天,人就是这样,越是努力不去想什么,就越是莫名其妙的在意什么,不管他怎么分散注意力,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是顽固的从脑子里的各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 这一晚的梦境,依旧在他徒劳无用的抗拒中如期而来了。 一开场,就是顾家的晚餐时间。 红木圆桌上,神清骨秀的顾剑崔坐在顾倾城左手边,这是他出外巡店一个月后的初次归家,因此晚上的宴席格外丰盛。他的左手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公子哥,外形面若好女,周身透露着一身玩世不恭的潇洒意气。 顾藏岚高鬟滴翠,她外形温柔可亲,通身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全然不是宫紫商幻想中铁血女强人的类型,她坐在了顾倾城的右手边,身旁右侧坐了一个体格魁梧雄壮的男人。 这个男人五官倒是平平无奇,但要不是他此刻一脸憨厚老实,只摆出平易近人纯良表情的话,想来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应该会很慑人。 这样的一桌子人坐到一起,除了那个魁梧的男人外,简直就是颜狗的盛宴了,至少宫紫商是看的很满意的。 侍女们已经将丰盛的菜肴在桌上精致的摆开了,顾倾城身为家中最小的一个,此时居然坐在餐桌正中间的主位上,她没有提筷的意思,周边的人也不跟着动筷,她的哥哥姐姐也是满脸关怀,丝毫没有不快。 单看这架势,就知道顾三小姐在顾家是如何的受宠了,但顾倾城奇怪的一言不发,只是狐疑的看着坐在右边的二姐姐。 顾剑崔先将自己带来的友人介绍给家里人:【这位是来自玉山的李道生公子,与我在新余县相遇后一见如故,是位端方雅致的君子。因听闻万花镇将举办二十年一遇的花朝节,干脆同我顺道归家暂住一段时日。】 万花县是余绗城附近的大县,离顾家不远。 李道生清爽一笑,向众人拱手行礼:【说笑了,和顾兄比起来,我哪里又算什么君子。花朝节近在眼前,恰巧余绗离万花镇不远,才厚颜请求顾兄同路,能在号称人间仙府的顾家里小住一段时日,李某荣幸至极。】 吃饭的时候,顾倾城没有戴面纱。第一次见到她虽然眼中满是惊艳,李道生却只是发愣了片刻就反应了过来,眼神里只有单纯的赞叹和欣赏之意。 既然他是哥哥带回来做客的好朋友,顾倾城难得给了几分面子,对他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又是一个陌生的帅哥!而且顾三小姐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宫紫商夸张的倒吸一口气,冲宫远徵面部扭曲地龇牙咧嘴做着鬼脸。 宫远徵悄悄看了一眼哥哥,发现他没留意这边,然后才迅速凶猛地瞪了她一眼,傲娇地撇过脸不理她。 屏幕中的顾倾城又将注意力转回到姐姐顾藏岚身上。 不对劲,姐姐以前不怎么爱化妆的,怎么今天面粉口脂一应俱全,打扮的这么漂亮? 顾藏岚随即将自己的客人也介绍给众人:【这位是漕帮帮主的次子陈玄,之前我去邻县开花月阁分店的时候,陈公子帮了...帮了我不少忙,恰巧花朝节近在眼前,我就邀请他来家里做客,到时刚好能一起游玩......】 更不对劲了,介绍客人就介绍客人,姐姐你边说话边脸红什么啊?你居然还主动邀请他在节日的时候一起出去玩?这这这,这跟约会有什么分别?! 顾倾城坐直腰杆,用堪比x光的视线,从上到下扫射这名也看着自家姐姐嘿嘿嘿点头傻笑的男人。 看到这里,雪公子好奇提问:“角公子,漕帮是什么帮派啊?” 宫尚角简单向众人解释:“这本是一个源自运河发展的群体,后来发展为以水运为纽带的强大帮会。漕帮的成员涉及各行各业,涵盖商人、船工、手艺人,几乎能渗透到中原的各个角落,日常以运送漕粮为主业。” 在朝廷失势的今天,漕帮能以浩浩荡荡的船队穿行于大江南北,不断运送各种物资满足平民百姓的日常需求,看似只是一群卖力气的汉子聚集到一起,实则影响力相当恐怖。宫尚角作为商人,自然和他们有许多交际。 察觉到有不轨之徒准备偷家,外面的野猪想要拱自己家地里嫩生生的白菜,顾倾城对陈玄的态度远比对李道生来的恶劣,于是她说话格外阴阳怪气的: 【花月阁向来做的是胭脂水粉的女子生意,陈公子能在里面帮忙,看来对此研究不浅啊?】 陈玄憨厚地摸了摸头,疯狂摆手否认:【不是不是,除亡母外,我此前从未和女孩子有过接触,怎么会了解这些。我不过是意外替藏岚小姐打发了几个无礼之徒,算不得帮了什么忙的。】 ?刻意点出没跟女孩子接触过!那你还叫藏岚小姐叫的这么亲密!而且这两个人间发生了我不知道的、非常容易让单纯少女沦陷的英雄救美戏份! 你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实际上心眼挺多啊! 顾倾城咬牙切齿,眼角微微抽动,手里的筷子被她的激情用力之下瞬间折断。 顾剑崔看到这一幕,满脸单纯地从妹妹手里抽出无辜死亡的筷子,贴心地帮顾倾城换了一双:【诶呀,小心别磨了手,这木头筷子应该是用的时间久,都变脆了。明天我们换成玉的好了。】 看也没有看痴迷剑道、在人情世故上心思非常简单的哥哥一眼,顾倾城继续挑刺:【姐姐不通武艺,出门时从来会带不少人贴身跟随,怎么还需要陈公子来多手帮忙,是姐姐的侍卫不用心吗?!】 很有情商但是在家里很放松的顾藏岚回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双颊不由的浮现出了点点笑意和羞怯的绯红: 【是我想低调些去调查当地的市场,所以只大胆地带了几个丫鬟随行,万幸有陈公子在流氓挑衅时路过相救,还辛苦地一路护送我回了客栈,不然......】 看看你这副不值钱的样子!顾倾城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再说话时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和刁蛮: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哪一条街!是哪几个不长眼睛的登-徒-子敢在大街上欺负人!该不会是有人心地不纯——故意设局的吧?!】 顾剑崔认真点头:【是啊,阿岚,你不会武功,如今世道不稳,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带些侍卫。】 陈玄也认真点头:【对啊,二小姐,不然你有事出去叫上我也行的!我一定随叫随到,嘿嘿嘿。】 嘿嘿嘿你个xx啊!这张桌子上是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人话吗?姐姐你为什么还跟着脸红啊!倒是拿出你在做生意时候的冷酷脑瓜子出来啊! 只有李道生听懂了顾三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他很有眼色的看了快要红温的顾倾城一眼,安静如鸡的低头吃菜。 屏幕外的雪长老有些哭笑不得:“这顾家大公子原来是这么个天性心明澄净的性格,看来,他的确是个极痴于剑的痴人了。” 宫尚角看着画面中顾家人和和美美,融洽斗嘴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羡慕的笑容,微微颔首。 宫远徵则有些同情的望着顾倾城,对于不想自己家哥哥姐姐被外人抢走这件事情上,他深有同感。不过幸好,他哥哥宫尚角可比这个顾剑崔要聪明多了。 顾倾城愈挫愈勇,但挑拨之心不死。 不行,她要转移话题,不能给这两个人继续回忆美好初遇的时间了,她要把这些浮在空气中恶心的粉红色泡泡,一个一个全都戳破! 只见顾倾城俏目圆睁,放下手中的筷子靠向椅背,恶狠狠俏生生地看向陈玄:【漕帮人多势广,哪里没有他们的据点,为什么还要带这个家伙回我们家里来住?这里又不是客栈!】 【珠儿!】沉浸在爱情世界中的顾藏岚终于意识到自己妹妹的态度有些不太友好,她歉疚地看陈玄一眼,呼唤妹妹的小名阻止并解释道: 【我请陈公子回来,一是为了答谢,二是为了你呀,你不是要去竞选百花会中的牡丹仙子吗?西域的翡翠珠宝久负盛名、南海的珍珠珊瑚金相玉质、北蛮的蓝田玉石温润无瑕。】 【漕帮人脉广阔,我专程托嘱陈公子去派人搜寻采买南北各地的奇珍异宝,再配上我们家花月阁里最新一季的衣裳,装点后,肯定能让你在百花会中艳压群芳,天下闻名。】 顾倾城听了心下感动,胸口还是一阵郁闷,这陈玄帮忙是一回事,但狼子野心也是事实啊!她不想对姐姐发脾气,只能别别扭扭的气鼓鼓扭头说:【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也能艳压群芳!】 顾剑崔完全意识不到桌面上的腥风血雨,认真肯定道:【当然了!宝珠即使包裹在棉絮之中,也会发出奇异的光彩,这些珠玉不过是你容颜的点缀罢了,怎么可能压的过你去?】 李道生抿嘴先是偷笑,看着始终找不到重点的顾剑崔,他努力带开话题,安抚顾三小姐的情绪: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顾三小姐形如牡丹绚烂,今日见之,我方明白何为绝色佳人,这天底下,定没有比您更适配百花会牡丹仙子的姑娘了。】 陈玄没有李道生嘴巧,只能从心地说出自己心底的话表示赞同:【没错,顾三小姐,你一定能入选成为百花会的牡丹仙子的,等到百花宴正式召开之日,花车巡游之时,我一定会陪在藏岚小姐身边为您添彩祝贺的!】 李道生:......不是兄弟,你小子故意的吧,身为漕帮帮主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这么憨厚老实?但是他特意激怒三小姐拉低她的印象分也没必要啊?到底是不是对顾藏岚有意思啦? 不太明白,但知道不能继续迈入这滩浑水中的李道生聪明的又安静下来,沉默继续吃菜。 新换上来的筷子又在顾倾城手中被折断了,这一次,她没有让哥哥再给自己换一双的机会。 顾倾城热血上头的一推凳子,她愤怒凶萌地站起身来,望着担忧和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的表情,好不容易憋回了要发脾气的话:【不吃了,吃饱了,我要先回去休息!】 然后狼狈而走。 屏幕外的梦中,宫门诸人再没有了看前几次云为衫、上官浅时的压抑恼火心情,被顾家的这出喜剧大大缓解了焦虑。 “诶嘿嘿嘿,神仙妹妹就是神仙妹妹,就算是她发脾气的样子也好好看哦~” ——这是来自宫紫商花痴的观后感。 “宫远徵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以后能遇到这么好看可爱的女孩子!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好好认识认识她,我一定不会像顾家长兄那样没眼色......” ——这是之前因为宫唤羽的事情一直难过郁闷的宫子羽,他看着看着,表情从郁闷慢慢奇怪的脸红羞涩起来。 “她虽然性情有些娇蛮,但也不失直爽纯良。顾三小姐的外貌、家世均为人中佼佼,堪为徵宫良配,堪为良配啊!” ——这是慈祥的月长老。 “这要看远徵觉得如何了?若顾家并非无锋势力,哥哥很乐意为你登门拜访。” ——这是没看到无锋的危险话题,稍微放松警惕,带着坏心眼打趣弟弟的宫尚角。 “这,我,哥哥——!”你怎么也变成宫紫商的模样啦——! ——这是被坏心眼的大人们打趣,脸红的不得了的宫远徵。 第12章 叶家公子 晚饭没有吃几口,怨气和抓狂却塞满了顾倾城的整个心胸,在家里是待不下去了,她干脆坐上自己标志性的马车,出门吹吹风想冷静冷静。 【开快些,去玉楼春。】顾倾城恼火的在车中催促立冬,车辆顺从地开向城中最大酒家的方向,当然了,这也是顾家的产业之一。 天气阴冷,外面先是下起了零星的小雨,洒满十里余绗路。车子行驶在路中间,像是要劈开漫天的雨帘。 隔着半开的雕花木窗,千万粒雨珠闪着光落下,路旁店家的灯光耀然醒目,映衬着如虹跨涧的红色木桥胜似火艳,桥上还有身姿动人的歌舞女郎。 热闹喧嚣的夜市和热腾腾的人间烟火在窗外掠过,远处的山峦一层层绵亘到天边,让顾倾城心中膨胀的火气熄灭了许多。 可没等她顺心多久,在经过一个十字街口时,一个流浪的乞儿突然从路边的小铺中被店家赶了出来,他逃跑的十分狼狈,低头一心疾走无暇看路,正正好挡在了马车行驶的正前方。 吁——! 立冬一惊,赶忙拉紧缰绳减速,同时控制车辆往路边边开去,尽最大力气来躲开这不长眼睛的小乞丐。 然而雨天路滑。 惊蹄的白马四条长腿慌乱无比的在道路上交错打滑,立冬又在使劲地拉着马的缰绳,纷乱的雨点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小心划到了其中一匹马的眼睛,这更加刺激了它那狂乱的神经。 白马猛然掌握不住平衡,连带着车厢也失控倾斜,眼看着就要被掀翻在地。 看到这一幕,宫远徵瞬间直起了腰杆,身体前倾,神色不自然的变得紧张焦虑起来。 “哎呀——我的神仙妹妹可还坐在车里呢!这怎么办!”宫紫商吓得捂住嘴巴,恨不得能冲进屏幕里去挡一挡。 就像话本里说的故事一样,危急时刻都会有英雄及时登场救美,这个场景里也不例外。 一束银光从街道的另一侧飞出,精准地割断了套在白马辔背上的皮环和革带,失去了束缚的白马粗声喘了几口气,无力的倒在地面上,再也站不起来。 同一时间,一道身着青衣的影子一闪而过,用极高明的轻功透过车厢大开的木窗闯了进去,他的脚用力在身后的车厢墙板上一蹬,力气之大,让快速倾斜的马车倒下的速度也减缓了一瞬,借此良机,青衣男子抬眼望向马车内的二人,长臂伸出,似要搭救。 车厢之内,和宫家众人预想的慌乱失措不同,顾倾城正怀抱着立春,面无表情地回眸注视他。 随之,顾倾城毫不犹豫地就抓住了这名见义勇为的英雄伸出的右手,然后用力一拉,借着这股力气带着立春从他侧面擦肩而过,轻巧地穿过了男子闯进来时通过的车厢木窗。 她成功地扒拉住了车厢外壁的彩羽垂缨,顺着马车翻倒的角度不断维持平衡,最后顺利地坐在了外车板上,身子震了一震,安全的稳住了。 “呼——”宫远徵悄悄吐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恢复了若无其事的面孔。 他只是突然间被吓到了,才没有担心顾倾城的意思呢,宫远徵内心暗暗地说服自己。 宫鸿羽眉心紧皱,伴随着嘴唇微张,鼻子上的皱褶也显露出来,露出了明显不喜的表情: “恩将仇报!这顾三小姐真是被兄长和姐姐惯的不成样子了,在家里不讲礼法也就算了,到了外面,为了自身安全竟然不择手段的利用前来帮助她的人,简直自私自利至极。” 月长老也失去了上一刻对顾倾城牵红线的喜欢,跟着连连摇头:“且此人竟毫不知悔改,一点也没去关心那位还困在翻倒车厢里的公子。这样的女子,就算她不是无锋,日后以如此心性进入宫门,也是一大祸根啊。” 宫远徵眼下肌肉抽动,猛地抬头,不自觉的想要反驳他们,但被邻座的宫尚角在茶几下暗暗抓住了右手。 ——宫尚角也在这一瞬间皱起了眉,不太喜欢顾三小姐的表现,他示意弟弟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反对执刃和长老说的话,宫远徵只好暂时按耐下来,郁闷地咬牙扭脸。 顾倾城看上去也和月长老说的一样,的确心硬如铁石。她先是往车厢内看了一眼,表情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有些心疼马车内被摔的乱七八糟的软垫和日常爱用物品。 那个危机时刻登场的英雄刚巧垫着几个她最喜爱的鹅绒软枕倒在车厢里,除了身形有些狼狈外,并无明显外伤痕迹,反倒神情散朗,回望她时颇有一股恬淡自然的林下风气。 顾三小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思考一会,犹豫而嫌弃地伸出右手,拉他上来。 【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青衣男子和顾倾城回到地面之后,先是拱手行礼,毫不在意她之前的行为,淡然自若地向她打招呼。 【嗯?】顾倾城歪头,立冬从倒下的白马身旁走了过来,在她身侧小声提醒:【小姐,他是叶顾言,就是今天上午去参加裙幄宴的路上时,我们遇见的人。】 顾倾城上下一扫,点点头冷淡的说:【哦。】,然后侧头去看马。 立冬冷静的小脸上难得表现出了些许低落:【小姐,小白的腿折断啦,现在站不起来了。】 【啧。】顾倾城黑起脸来,举手用袖子挡住天上飘落的雨水,转头观察可以避雨落脚的地方。 这下,就算是最痴迷她容貌的宫紫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宫紫商悄悄地瞟一眼宫远徵,暗暗感慨,怎么说呢?这顾三小姐不愧是在将来会和这个小毒娃扯上干系的人吗,这狠辣无情的心肝简直是一样一样的啊~ 宫尚角也暗暗嘴角下垂,顾兄啊顾兄,这就是你口中德容言功样样出彩的妹妹吗?他可是一直认真的相信顾剑崔不是那种会夸大其词说谎的人,果然,还是自家的远徵弟弟礼貌温顺,乖巧听话。 屏幕外的人站在上帝视角开始审判起来,然而屏幕中的叶顾言毫不犹豫地将腰间折扇展开递过去为顾倾城挡雨,他温柔一笑,向她搭话: 【说来也巧,路边的这家茶楼,恰好为叶家所有,虽其内装设实逊顾家几分富贵,却胜在构思精巧,不失清雅之气。若顾小姐不弃,可暂来此处歇脚避雨,顺带重新梳妆如何?】 看来这样美丽的女子,即使再自私无情也是很动人的,看叶顾言的殷勤表现就知道了。 顾倾城终于正眼看他,态度变好了几分,但语气仍然倨傲:【那就带路吧。】 ***叶家茶楼,包厢内*** 屏风之后,立春为自家小姐脱下了被雨点打湿的外衣,摘去了脸上湿漉漉的帷帽和面纱,然后给她披上一条从马车中抢救出来的干净小毯子,在她身边絮絮叨叨的劝: 【小姐,这次出门的急,雨水、小满、处暑和小雪她们几个都来不及跟上,您身边连个多余使唤的人都没有,下次再不可如此任性啦~】 雨水、小满、处暑、小雪是那几个成年仆妇,平时不管到了哪里,顾倾城身边都会跟着八个人——四个贴身伺候的小童和四个姑姑。但因为今天对姐姐赌气,这次她着急出门,只带上了立春和立冬两个小孩。 立冬站在包厢内的窗边,吹响怀里掏出的银哨,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久久不散。 叶顾言坐在茶桌前烹茶,听见哨声,好奇地望了立冬一眼。 顾倾城慵懒地从屏风后裹着毯子走出来,散漫地坐在茶桌对面,立春毫不客气地将桌子上的茶盘茶杯挪走,放下了一堆她的化妆盒子。 顾倾城正拿着小镜子为自己扑粉,一边听着旁边茶壶里咕嘟咕嘟沸腾的水声有些昏昏欲睡,敷衍的冲着啰嗦的立春嗯了一下。 茶香四溢,叶顾言将清澈的一杯茶汤送到顾倾城眼前:【请。】 顾倾城垂眸,伸出手握住杯璧:【这是什么茶?】 【玉叶长春,这是谷雨前后采摘的茶叶,因体圆挺直、墨绿似玉而得名,是可入宫的贡品。】 顾倾城又不搭话了,叶顾言介绍完茶叶,由从容变为有些拘谨,本想另起话题,但看着她的脸,眼神不由得变痴了,脸上慢慢浮出一丝红晕,忍不住赞道:【倾国姿容别,多开富贵家。临轩一赏后,轻薄万千花。】 牡丹花开绚烂多采,姿容妖娆艳冠群芳,可以使举国上下为之倾倒。由于她名贵、娇嫩,故而多开在富贵人家。如果站在花圃旁欣赏一次牡丹后,就会觉得世上千红万绿都不能与牡丹比美——显然,叶顾言这是将顾倾城类比如牡丹般绝色。 顾倾城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依旧不说话,也不喝茶。 叶顾言沉默一瞬,为了打破尴尬,他将目光投向立冬,问道:【刚刚的哨音好生清脆,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立冬不似立春那样小小年纪就唠唠叨叨、婆婆妈妈,她天生沉着冷静,像一个小冰块,但比顾三小姐礼貌多了:【给顾家传信所用。】 立春开朗的补充:【我们家养的老鹰可神俊呢,精心训练后,就算是暴风雨天也能迎风而翔,速度还很快,一会就有人来收拾楼下的残局啦,谢谢叶公子你让店员去照顾小白,那可是我们家小姐的爱马,每日都要吃去不少......】 顾倾城将杯盖在茶盏上用力一扣,发出清亮的响声,打断了立春的话:【听闻叶家是天底下出了名的茶商,采茶欲精,藏茶欲燥,烹茶欲洁,在茶艺之道上尤为出色。】 叶顾言听到顾小姐说话,唇畔忍不住展开一抹笑意,如同穿透林间的春风,温暖而惬意:【在下勤学苦练二十多年有余,终于在茶上略有一二心得,让顾小姐见笑了。】 宫紫商忘记了前一秒对顾倾城行为的不喜,在剧外紧张的揪紧袖子:“糟了,顾小姐开始对他感兴趣了!” 宫远徵不由得又挺直背颈。 【呵,的确可笑。】光幕中,顾倾城嗤的一声,发出不屑的笑意。 宫远徵安心的再次放松下来。 叶顾言错愕:【什...什么?】 【玉叶长春以外形闻名,熟练的茶师都会沿着杯壁缓缓注入沸水,让水流充分与茶叶接触,使茶叶在水中翻滚,以便更好地释放香气,同时让人欣赏它的外形。你学了这么多年,连这个都没注意到吗?】 叶顾言眼神游弋一瞬,露出羞涩而坦然的微笑:【啊,此茶名贵,之前我鲜少冲泡过,也是只有遇到像顾三小姐这样的贵客才临时...】 【没用过,也该背过家里的茶典茶经吧?真是丢人现眼啊~】顾倾城也笑了,她笑的越来越开心,也越来越轻蔑,但哪怕这样带有恶意的笑,反倒让她看起来更加艳夺明霞、朗涵仙露。 【你不仅不通茶叶,全身还是这样一副寒酸的样子,连扇子上的画都是仿造周芥大师的伪作......根本不像是因贩茶豪富,端方雅致的叶氏一族。】 顾倾城将叶顾言的扇子随意扔到一边,嫌弃的倒出杯中的茶水洗了洗手。 叶顾言脸色微微一沉,刹那间面容变的像水泥面具般僵硬,幽幽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划分出半明半暗的分界线,这一瞬,他身上温柔的气度显得可怖起来。 然而顾倾城还在傲慢地肆意挑衅:【是因为我这次出来的太急,你准备的措手不及吗?】 叶顾言的脸色急遽地由黑变白,由白变红,最后又变得铁青:【顾三小姐为何要如此折辱我!我不过是——】,然而他的话却再次被打断了。 【实话说,我有时真的很想亲自上手教育你们一下,为什么次次都派出的刺客都能这么没用,浑身破绽,无锋难道不会觉得丢脸吗?】 顾倾城将空空的茶杯倒扣在茶桌上的那一刻,站在她身后的立春和侧方的立冬便同时拔剑出鞘! 叶顾言瞳孔骤然一缩,手指不禁微动,然而剑芒已经来到他的眼前。 第13章 花与剑 听到顾倾城的这句话,宫尚角目光锐利地一闪,宫远徵本能地握上腰间暗器,执刃和长老们一惊,表情严肃的紧张观看起来,再没有了之前高高在上批判时轻松的样子。 宫紫商则有些惶恐,不是,宫门外面的世界怎么会如此险恶,连路边英雄救美的帅哥都是无锋啊! 叶顾言震惊的起身想要解释清白,然而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麻痹感穿透全身,令他一下子动弹不得,只能僵硬的面向桌子往下倒。 立春和立冬手中的小剑一左一右,默契的同时刺穿了叶顾言的琵琶骨,连带着衣服将他一起钉在了桌子上,剑锋扎进台面,发出‘哚哚’两声。 宫子羽本来全程都目光痴痴地望着顾倾城的脸,顶多在马车失事时担心了一会,在看到此刻屏幕中的血腥场面后,好像有一桶冰水从他头顶冷冷浇落,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茶楼本就讲究清净,因此楼上包厢的隔音效果格外不错,她们之间的谈话声和短暂的武斗,没有惊动店里的任何人。 立春收势起身,回到自家小姐身边守住,她心悦诚服的赞叹道:【小姐,你别说,宫远徵不愧是名满江湖的草药天才,他发明的毒药就是好用啊~下次得拜托二小姐同宫二先生换多一点才行。】 顾倾城摸着手中精致的粉盒,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扬眉吐气的微笑。 这样的盒子她有许多,里面一般存放的都是她上妆用的香粉,盒身直腹,盖面上都模印了牡丹花的精致图案,唯独这一种印着菊瓣纹的粉盒中,参杂了来自宫门名叫的‘醉佛陀’的,一种强效麻痹之毒。 宫远徵毕竟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一点情绪,听见立春的夸赞后得意洋洋,像娇气的小猫一般矜贵地抬起了下巴。 而宫子羽见顾倾城这一笑,唇似含樱,齿如编贝,妍生香辅,秀活清波,十足的眩目动情,让他惊心荡魄,不觉又陶醉在这笑靥中。 立冬站在窗边观察警示,随着一声鹰啼,一只雄俊的海东青从黑沉厚重的云海中穿出,轻巧地落在窗沿边,蹭了她一下。 下一刻,跟随苍鹰而来的顾家护卫也到了,这一行人身着软甲黑衣,井然有序地包围了茶楼四周所有死角,在立冬示意下突破底层,自下而上杀来。 顾倾城懒洋洋地掩嘴打了个哈欠,被领队赶来的仆妇惊蛰抱在怀中,脚不沾地地跨过遍地鲜血的楼梯送回了家。 看到这里,花长老吐出一口长气,神情复杂:“这顾家的三个子弟,的确不同凡响。但这顾小姐只是见了叶公子一面,相处起来不到短短一柱香的功夫,怎么就能如此笃定他就是无锋的刺客呢?” 花公子惊愕之下接口附和:“是啊,而且她们还下了这么重的手,万一冤枉了人...这!到时该怎么办?” 宫远徵一皱眉,他挑了一眼花公子:“肯定是有足够的证据才会这样做的,对方可是无锋,下再重的手都算他们活该!” 执刃宫鸿羽肃穆沉声骂到:“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谈话也没有几句,只见她赤口毒舌恶言伤人了,何来证据?这顾三小姐实在过于任性妄为,心肠歹毒了!” 宫远徵猛地瞪眼,张口抗议:“她哪里......” “远徵!”宫尚角扭头阻止了弟弟的话,宫远徵深吸一口气,低头冷脸不甘心地不说话了。 第二日,晴。 昨夜风大雨大,又遇到了扫兴的无锋刺客,让顾倾城彻底没了胃口,一晚上没吃东西。而且到了第二日的上午,她还抱着对姐姐的生闷气状态,故意赌气不去饭厅,不同哥哥姐姐们一起吃早饭。 饮食不规律的后果,就是低血糖带来的头晕脑胀,给她原本就生气的情绪火上添油。 无处发泄,干脆去找点乐子消解消解好了,她吩咐人准备好软轿,然后乘坐着它前往顾家一个僻静的角落。 白雾从地下石壁的缝隙中无声无息的钻进来,让地下室仿佛湖中一样升腾起朦胧的白烟。石壁沾上了湿气变成黑色,又因为吸收了无数的惨叫和绝望而暗淡的发着光。这里是顾家的地下水牢,很多人活着进来,很少人活着出去。 特殊收监房是一个30多平米的方形房间,低矮的铁门是唯一的出入口,甚至连采光的窗子都没有,墙壁上垂挂着一套让人联想到血腥与恐惧的手铐和锁链。 房间中央有几个人,看样子已断气多时,只有血液还干涸地残留在地上。死者都是无锋的刺客,他们在余绗城行动时因不慎露出破绽而受捕,随即被带到这里接受顾家的拷问。 叶顾言被锁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靠墙无力坐着。 哒、哒、哒,这是小皮靴敲击在岩石地板上发出的,规律而快速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在这间牢房门口停住了。 卡兹一声门响,铁门被门口的侍卫打开,一个年约9岁,脸蛋圆圆,眉毛细细上挑的小女童出现了,她眼睛上下一扫叶顾言周身,对侍卫简明发令:【带到孔雀厅去。】 侍卫躬身领命,粗暴的拉着链子将叶顾言拉出来,由两人在叶顾言身体两侧拉起他的双臂,经过阴暗的走道,拖行到了另一处地下宫殿。 毕竟这里处于地底,虽然放了不少灯台,光线依旧是昏黄的。地下宫殿内的整个空间高而宽阔,立着许多根承重的大石柱,数不清的朱顶红花鲜艳的装饰着各处角落。 房间的正中心处,有一个高台,上面放着一张软榻,铺满了毛绒绒的白色皮草,顾倾城正躺在软榻中。 名叫小满的女婢拿着碗碟,站在她左侧,正诱哄着她多吃几口早餐。 花公子好奇地观察着房间的构造,这地下石室有些花宫的味道,很多地方的设计却别出心裁,他兴致勃勃的疑惑道:“这又是什么地方?” 宫远徵看过天花板上的滑轮、铁链、墙角摆放的烧红的炭炉和铁钳、马鞭,眼神缓缓变得兴奋起来,露出了格外血腥病态的微笑。花公子没什么见识,但他可就太清楚了,不管周围布置的再舒适豪华,也掩饰不住这房间的真正用法。 ——这是专门用来刑讯的地方。 带着叶顾言过来的女童领头走进了石室,她看见顾倾城已经躺在软榻上了,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了上去,乖乖的低头向她邀功:【小姐,我把人带来了~】。 她是立夏,是童子中性格最为火爆,也最为凶狠的一个,对待无锋刺客最是毫不留情。 顾倾城趁此机会,躲开小满的投喂坐起来,她微微一抬首,侍从们便默契的将叶顾言的双手缚上铁链的一端,将铁链的另一端穿过天花板上的滑轮装置,再用力一拉,叶顾言就半死不活地被吊到了半空中,脚底下是一片幽绿的水池,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被穿透的琵琶骨,惹得他发出一声痛呼。 事已至此,顾三小姐的性格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刁蛮来形容了,这这这,这简直就是毒妇啊!她是要屈打成招吗?刚刚还天真无邪开开心心好奇的花公子感同身受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悄咪咪抓住父亲花长老的袖子往后缩了缩。 月长老面带厌恶,低眉不忍心再看。 雪公子也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躲到只有他腰高的雪童子后面,只敢露出一双眼睛。 原来这个奇怪的轮子是这么用的,回头他也要在宫门地牢里做一个,宫远徵感兴趣地将身体前倾。 叶顾言露出愤怒绝望的表情凄声无力地质问:【顾小姐,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屏幕里的顾倾城没有理他,端了一杯茶,顺带摸了摸立夏的头以示表扬,立夏得了赞赏眼睛发亮,忍不住问她:【对啊!小姐小姐,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无锋的啊?】 面对又可爱,又尊敬自己不停夸夸的贴身童子,顾倾城的态度就好了太多,她的眼角眉梢微微洋溢出一种矜持的得意,淡定地开始以面前的实际案例教她: 【昨日晚上,我是被路边的乞儿惊了马,然后这个家伙跑出来英雄救美的。】 立夏恍然:【乞儿?哦~那怪不得呢,小姐心善,在余绗专门开办了多个育儿院和慈善堂,外来投奔的流民只要进城就会第一时间被妥善安排起来以工作换取食宿,城里早就清查过不知几遍,完全没有乞丐了,这次的无锋事先都不查查清楚再行动,还真是个笨蛋啊!】 叶顾言一愣,僵在半空,犹豫挣扎一刻,最后还是虚弱地坦言:【那个乞儿,的确是我找来的,但我最初只是抱有着一颗爱慕之心,因无法接近顾小姐才出此下策...我和无锋确无干系啊——】 顾倾城轻轻抬手,一碟小奶糕被小满递了过来,她捏起一块喂给立夏:【他还说他是武宁叶家的公子呢~】 立夏右边脸颊鼓鼓,露出了半月眼:【那个武宁叶家啊~那他装的也太不像了吧...】 江南的碧螺春闻名天下,因为自家小姐喜欢,二小姐就专门买了茶田,精心培育了许多供她饮用,叶家人也因此常来余绗。 他们家的家风清正雅致,都是一心为茶的痴人,其中叶大公子与顾大哥交好,家中下人对他都很熟悉,大家公子的气派哪里是这个装模做样、穷的连扇子都是假货的刺客能伪装出来的。 叶顾言露出无力的苦笑:【我不过是叶家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子......】 这对主仆还是没理他,顾倾城斜靠向身后的抱枕,怀里又揣了一个,塞了一个奶糕到自己嘴里,教导欲望大发: 【立夏,你性子急躁,平日里更是要多多沉下心观察,人们因成长环境不同,在行为和身体上会无可避免地反馈出来。无锋之人剑术重在奇诡迅捷,讲究一击即中,因此轻功出色,武器多是专用的纤细刺剑,会下意识关注目标身上的致命点。】 立夏连连点头,掏出一个小本子奋笔疾书,将面前残酷的刑讯当做一场课堂认真学习,她紧接着提出疑问:【可是侍卫们从路边了收回他的剑,并不是无锋常用的款式啊?】 叶顾言虚弱点头,期盼的看过来。 顾倾城循循善诱:【那样就太明显了。他的目的正是要伪装自己去接近目标,当然不会带上制式细剑。无锋多在集体出动的杀人、灭门任务中才会携带自己最熟悉的武器,你要学会透过不同人的这种剑术习惯,总结出他们表现在身体上的特征。】 立夏疑惑的停笔,举起自己的手反复打量,她是那种天生力气大的练剑之人,武器为了配合身高,是一把比其他三个童子都要重的短阔剑。 因此,使用时往往要双手同时发力,所以剑柄比立春她们的要长不少,其中右手承担了大部分的力道,所以右手的掌心有一层厚茧,左手主要调整出剑方向和剑招,所以虎口处的茧子痕迹很深。 立夏若有所思:【所以...嗯...我知道了!因为男孩子的手比女孩子的手大,他们用细剑的话,就可以轻易单手握住整个剑柄,还能用无名指和小指头去施力灵活变化剑招,这样用出的剑术就会又快又狠,因此他们的小拇指和无名指的内侧和关节会留下练剑的痕迹!】 想做就做,立夏兴冲冲的站起来跑下高台,指挥侍卫将叶顾言的高度放低一些,让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左右手:【真的诶!小姐,他的右手真的是这个样子的!】 叶顾言祈求同情的虚弱表情凝固在脸上,他的脑海中闪回出马车失事时的场景,那时顾倾城的确对他握了两次手,一次为了自己脱险,一次为了从车厢里拉他出来。 ——可那是他们的第一次面对面接触啊,还是在紧急而又凶险的事故之中,这个表面上刁蛮娇气的大小姐,在那一接触的瞬间就立时察觉到了吗?!这......这怎么可能! 立夏又噔噔噔地跑回来,兴奋的拿起本子记下,忍不住抓着小姐的手撒娇:【小姐小姐,还有吗?还有吗?】 顾倾城随着她的力道晃了两晃,干脆将全身都咻的一下倾倒在榻上,顺带吃下小满适时喂过来一个青提: 【还有啊...无锋在江湖中横行霸道,作风一点也不像个刺客组织,他们习惯通过掠夺、收养、买卖大量十多岁的少年男女,通过狼虎之药去培育他们的武力、通过生死搏斗筛选能活下来的有用人才,所以他们扩张迅猛、行事强硬,喜欢优胜劣汰的冷酷风格,手段非常粗暴。】 叶顾言彻底变得面无表情,不再掩饰自己。 顾倾城又吃了一口提子,接着说:【这样教育出来的工具,重视阶级、服从度高,本能钦慕强者,但本身没什么文化,手段也粗糙,骨头里的血腥气,是藏不住的。】 【哦哦~】立夏疯狂做笔记,【哼哼,倒也不见得他的身手有多强嘛!我一定会努力练功,把他们通通都打服,然后全都吊起来给小姐看!】 【这是一种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啊?】 【呵呵~】,顾倾城露出纯白无邪的微笑,掐了掐立夏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嫩脸:【一辈子被困在黑暗之中无力挣扎的囚鸟,只要给它一点阳光,一把谷子,它就会乖乖的跟你走啦——当然了,要小心些,如果让它看到更鲜美的饵料,它就会毫不犹豫地遵从本性背叛你,伸出利爪的。】 等她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光幕慢慢暗了下来,今天的梦境结束了。 宫门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特别是那几个刚刚说了贬低和不喜顾倾城话的人,现在脸被打的啪啪响。 宫远徵率先从位子上站起来,扬眉吐气地对执刃和长老躬身一抱拳,拉着自家哥哥转身得意地离开了祠堂,虽然一个字没说,但意思已经昭然若现了——我就说她非常聪明,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吧! 第14章 甩、甩支票 清晨时分,白色的朝雾弥漫宫门,明媚的阳光正从雾气上方照射下来,给道路铺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徴公子好”、“徵公子晨安”...... 一大早,宫远徵就行色匆匆地往地牢方向走去,路上见到他的侍卫和下人纷纷恭敬停下脚步对他行礼,他随意的点点头回应,一边想着昨夜梦里,顾倾城抓到无锋的事情。 很快,地牢到了。 宫远徵熟门熟路地穿过整条阴暗的长廊,又经过数个或空置或关着人的牢房,绕到一个门口有绿玉侍卫看守的房间停住脚步。 宫远徵挥了挥手,侍卫立时为他打开面前这间牢房门,一个只穿了被鲜血染红里衣的男人被绑在房间正中间的石柱上,他浑身上下集满了各类拷打的痕迹,脸色白的就像个死人,正昏迷不醒。 这是尚角哥哥难得从宫门外活捉到的无锋刺客,专门带回来让他审讯情报的。 宫远徵快步走到刺客身边,分别抓住他的左右手仔细看了看,果然,和梦中顾倾城所说的一样,这个男刺客的惯用手上特殊的位置,有着一层老茧。 宫远徵嘴角咧开,从鲜红的唇舌与雪白的齿间露出一个兴奋而孩子气的笑容——他以前只着重研究出效力更强、毒性更猛的毒酒,以及各种严酷的刑讯方式去逼问刺客,还从未想过能在这种角度来挖掘情报。 察觉到其中大有可为,宫远徵将一桶冰冷的凉水从刺客头顶淋下,刺激他苏醒过来,然后津津有味地按照梦中顾倾城给立夏传授的各种观察和审问技巧,在这名无锋的身上试验了起来。 在刺客的声声惨叫声中,宫远徵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审讯效率和之前被刺客隐瞒的所有情报。 刺客虚弱地昏死过去,已经没有办法再支持后续的问询了。宫远徵意犹未尽的脱下隔绝脏污的手套,将情报和学会的技巧详细地一一记在书册上,叫人给宫尚角送了过去。 此时,他心里对顾倾城那种莫名的害羞、和叛逆期带来的反抗情绪少了许多,那个家伙虽然人很有些娇气,但长的还算可以,脑子也还算聪明,今后要是来了宫门,倒也勉勉强强能和她......和我...... 想着想着,少年苍白素艳的脸突然浮上一层晕红。 另一头的角宫,宫尚角也起的很早,在处理完角宫内务后,他照常坐在屋内纸窗下的茶几边烹茶,边思索着昨夜得到的种种讯息。 按顾三小姐对无锋毫不留情的做派来看,顾家定然与无锋并无瓜葛,少了这么一个危险的敌人,这其实让他轻松了许多。 但顾倾城日后为何会与远徵弟弟扯上关系呢?顾家定居江南,宫门隐居在秦淮一带,期间相距足有千里之远。 远徵是不可能被允许出宫门的,先不说有宫门家规在前,而且远徵执掌徵宫,手里捏着百草萃及其它多种珍贵医毒的配方,是宫门中极其关键的人物。偏偏他年纪小,武功还不足以在江湖中保护自己,一旦他离开宫门势力范围,定然会被无锋围堵劫掠。 那就只有顾倾城主动上门拜访宫门的这一个解释了,可顾三小姐来宫门的目的是什么? 和宫紫商满脑情爱不同,宫尚角非常清醒,她绝不可能是明年将进入宫门的新娘之一,看选亲名单就知道了,那上面基本都是些落魄的商户人家、医户和武力值较低、不愿屈服无锋的小势力家族。 和傲慢又固步自封的执刃、长老们不同,宫尚角很清楚自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选亲规矩的严苛。 虽然外面的人都尊称宫门和无锋为江湖上最大的两方势力,但实际上不过是无锋势大,暂时无人能与之相抗,姑且狡猾的将世代与无锋为敌的宫门竖起来当个靶子罢了。 宫门内部的确有足够与无锋匹敌的力量——无量流火。但那是非常隐秘的,无法拿出来的、要牵制后山异人的最后武器。若不是如此,他们宫氏一族也不必世代隐居在这个易守难攻、毒瘴遍地、对人生育功能有损的山林里。 嫁入宫门,就意味着今后再也无法和家人团聚,无法外出,只能成为宫门传承后代的工具,只能仰仗素未谋面的丈夫的鼻息生活。 且宫家人世代居住在这里,性格中饱含了阴暗和偏激的部分,只是明面上大家的表现方式不同,看起来是挺正常的,但到底和外人的思想是不同的,因此常出怨偶。 顾家一心将主业放在经商上,豪富远胜宫门,顾三小姐又在家中备受宠爱,以她聪慧及冷酷的性子来看,若不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绝无可能嫁入宫门。 实话说,宫尚角现在很有些担忧远徵的心情了,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虽然表面上还是那样一副抗拒的样子,但远徵心里已经有些信了宫紫商的话,慢慢接受了顾倾城,并不自觉的正一点一点加深对她的好感。如果日后,他们未发展出预想的那种关系,远徵怕是会放纵自己的天性,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时间临近中午,另一边的执刃殿内,执刃和雪月花三位长老也在谈论顾倾城的事情。 月长老长皱眉头,捋着白须叹气:“这顾家的三小姐聪明是聪明,但性格蛮横霸道,冷酷无情,没有一丝女子该有的柔顺贤淑。这样的人,若进入了徵宫和宫远徵结为伴侣,日后宫门的日子定然不会太平了。” 一个宫远徵的性格就已经足够无法无天,这两个人加在一起还能得了? 花长老思索一会,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似解气又似担忧,最后还是公正的说: “此女家世、容貌都是世间少有,就是刁蛮娇气了些,她对无锋之人下手再严苛又如何?那可是敌人!更何况,她是目前先祖托梦中,唯一一个身份清白,与无锋无关之人,若是和远徵天生有这么一段缘分,我们又何苦拆散呢?等她进入宫门后磨磨她的性子就行了。” 雪长老是中立派,向来不主动发表意见,此时听了两边的看法,觉得都有一些道理。 执刃宫鸿羽站起来,转身用背影对着所有人,做下断言: “此女本就不在今次的选亲名单之内,本应没有进入宫门的可能,顾家也不算我们的盟友。以她在光幕中表现出来的性格看,定然是未来无锋对顾家做出了可怕的祸事,才让她流落江湖,不得不至宫门求救。” “若真是如此,今后她也未必和无锋无关,万一被无锋之人威逼倒戈了呢?有云为衫、上官浅两人例子在前,此人依旧不得不防。且多日前,我就已发布命令,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宫门,命令既出,不好朝令夕改。” 花长老焦急地站起来:“可这......她和云为衫、上官浅都不一样,顾倾城的故事先祖对我们描绘的最为详细,两夜过去,我们已经受益良多。岂不正是说明她所涉及的无锋隐秘对宫门来说至关重要,万一,她就是那个先祖预示的天命之人呢?” 宫鸿羽一挥衣袖:“那就慢慢再看几夜,等她的故事结束再行定论,我已下定决心,此事不必再议了!” 说罢,宫鸿羽直接走出了执刃殿大门,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的面色青黑如铁石,因为他想起了顾倾城在梦中嘲讽无锋的最后那段话...... 简直就像是透过屏幕对自己说的一样。 雾姬她......不,我宫鸿羽不顾无锋的身份收留庇护了她,雾姬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 新的一夜到来了,宫远徵最近作息非常健康,越睡越早,每天都是第一个入梦,坐到属于自己位子上的人。 今天的梦是接着昨日的故事继续进行的,顾倾城在无锋叶顾言身上发泄完了脾气,神清气爽的从地牢中走出,到附近的小花园凉亭里赏花。 然而她的运气实在不算好,一个讨厌的人影突然出现在花园附近,四处张望片刻后发现了她,冲着她直直地走了过来。 看清对面是谁后,顾倾城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恐怕她昨晚面对无锋时,都没有如今表现的这么咄咄逼人,她率先发起毒舌攻击: 【哼!到底是卖苦力的纤夫,做事就是一点都不识得礼数。这女儿家的后院,是你可以随意进来的地方吗?!】 来人正是陈玄,他憨憨的挠了挠头,先是鞠躬道歉,然后好声好气地解释说:【倾城妹妹,你误会了,我是被藏岚小姐带进来的,不过她有要事临时要去处理,就先走开了。】 好好好,大清早的孤男寡女在一起花园漫步是吧!顾倾城的怒火又瞬间升起来了:【乱叫什么妹妹!这是你能叫的吗?姐姐带你过来的又如何,这样你就可以随便乱走了吗?顾家的侍女是都死了吗!】 她环视一周,极怒之下,周边所有的婢女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陈玄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拜托了藏岚小姐,让她的贴身侍卫带我来找你的!】 顾倾城一挑秀眉,右手捏着团扇挡在面前,只露出一对顾盼生辉的星眸:【哦?找我做什么?套近乎没用啊!】 陈玄认真道:【倾城妹妹,你昨夜未吃晚饭,出去又碰见了无锋的刺客,今天早上又未吃早饭,藏岚小姐很是担心你。】 顾倾城先是无语:【都说了不许叫我妹妹!】,然后又别别扭扭地问:【担心我,她自己不会过来看我吗?我们姐妹之间,还要你来传话?】 陈玄突然拱手深深一拜:【我知道,您是因为我才生的气,所以我是特意前来致歉的。】 顾倾城一甩环在小臂上的披帛,傲慢道:【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官府衙门做什么,我才不要接受呢!】 陈玄鼓起勇气大声继续说:【我自知外貌、才华都逊藏岚小姐远矣,但我与藏岚小姐是真心相爱的!!!】这句话的音量要突破天际,树上的鸟儿都被惊飞了几只。 顾倾城目瞪口呆:【什......你说什么?!!】 陈玄一鼓作气,继续诚心表白心意:【我与藏岚小姐相遇于上塘河畔,那时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在清溪县再次重逢后,我们交谈甚欢,后来藏岚小姐去漕帮谈生意,我与她日夜相处两月有余,我们......我们已经互诉衷情,相许终身了。】 他越说脸越红,声音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红彤彤的人形立柱,钉在原地动也不动。 【所以,我是来请你原谅我的!你是藏岚小姐最宠爱关怀的妹妹,如果我们相处的不好,藏岚小姐一定会很难过伤心的。】 “哇哦~好有心哦,这个男人长的一般,但是他好心细,好浪漫哦!”宫紫商看到这种八卦,心跳得怦怦怦怦,激动万分,血液全涌上头,兴奋地红了脸颊耳根。 花公子和雪公子新奇地看到这个场景,也眼睛放光,连连点头。 原来人生气到某个程度,是真的会笑出来的。顾倾城深深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她怒极反笑: 【开什么玩笑,像你这样的狐媚,阿不,不务正业只想傍富婆的无耻男人我见的多了!你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轻易糊弄住我吗?不要以为姐姐将你带回家来,就能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同,她只是一时间被蒙蔽了双眼罢了!!】 她右手用足十分力气,‘啪’的一下带着团扇拍到了桌子上:【开个价吧,你要多少钱,就愿意离开我姐姐?!】 说完这句话,她默默在心里一抖,欸,这句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没想到她也有给别人甩支票的一天,肯定是上辈子的狗血电视剧看多了,自然而然地就陷入到恶婆婆和单纯小白花,阿不,壮实糙汉的偶像剧情里面去了。 陈玄震惊的睁大眼睛,他很明显不了解后世流传的经典狗血剧情:【你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我们的感情!我和藏岚小姐是真心实意相爱的,倾城妹妹,请你答应将藏岚小姐同我结亲吧!】 “对啊对啊!爱情是无价的~”宫紫商恨不得手边能突然出现一盘瓜子,太精彩了,这场面她也没见识过! 宫尚角、宫远徵:...... 顾倾城破防了,这下音量超群的人变成了她,甚至吓走了池塘中的几尾金鱼:【闭嘴!闭嘴!我结你个大头鬼!】 【来人!来人啊!快把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吊起来,就把他给我吊在叶顾言旁边!满嘴胡言乱语,这肯定也是个不怀好意的无锋刺客!!】 第15章 龚家祸事 这一出闹剧,最终还是被匆匆赶回来的二姐顾藏岚及时制止了,陈玄委委屈屈地被人从吊轮上放了下来,不仅借此装委屈,死皮赖脸地登上了她们家的餐桌,还变本加厉的天天粘在顾藏岚身边同进同出。 就像今天这样。 【阿岚,这个菜好吃,你多吃些。】陈玄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顾藏岚碗中。 【阿玄你也是,这菘菜新鲜,是今天庄子里刚送过来的呢。】顾藏岚舀了一碗青菜肉茸汤转手给陈玄递了过去。 真的是吃不下去一点饭,偏偏今天大哥也不在,只留下她一个人受这番折磨。顾倾城瞪眼看着对面两个互相夹菜的家伙,脸色又黑又沉,又不是自己没有手,用得着这样喂来喂去的吗? 顾藏岚注意到自家妹妹越发不善的神色,清咳两声,害羞地收敛了动作,然而旁边那个傻大个一心只担心她吃不好,还在没眼色的嘘寒问暖。 顾倾城翻了个白眼,白玉般的手指将白玉做的瓷羹一扔,郁郁地下了餐桌走出去,不留在这里继续碍眼。 宫远徵深有所感的看着一幕,虽然今天晚上没有继续透露什么有意思的新情报,但他的心情却和顾倾城奇妙的同频了。如果尚角哥哥的身边也出现了这么个烦人的家伙的话,他肯定也吃不下饭的。 一个白天过去,宫子羽和宫紫商似乎又忘记了昨晚上顾倾城的血腥手段,再次沉迷到她的美貌中去了,就连发脾气的时候也好可爱诶,这两个人傻乎乎地想。 虽然顾倾城没吃什么东西,但是饭后消食的习惯还是保持了下来,她懒洋洋地带着身边七八个侍女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途中,刚巧遇见昨夜一晚未归的哥哥行色匆匆,和李道生两人眉头紧皱地快步而来。 顾家作为余绗城里地位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家族,家中还有三个未成婚的适龄男女,自然是城中所有人的香饽饽。其中以二十五岁,大龄单身至今的顾家长兄顾剑崔受到的青睐最大。 谁让他不仅武艺超群,性格直爽澄澈还格外懂得尊敬女性呢?所以每逢上元佳节,用各种理由故意摔倒在他怀中的闺秀不可谓不多,桃花运旺盛的惊人。 昨天,顾剑崔其实是受到了顾藏岚的压迫,以签下一笔大单子为目的,让他去来余绗城游玩的金陵龚家做客的。只因为他们家的大小姐正待字闺中,对顾家大哥心怀恋慕之心久矣。 为了躲桃花,顾剑崔还特意拉上好朋友李道生一起去呢。但只是去吃顿饭而已,怎么一晚上两个人都没回家,还一副遇到难题的表情? 自己的家里,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什么。顾倾城直接往前两步,站在了顾剑崔两人必经之路的前方,连带着大群侍从跟着堵住了路,顾倾城问哥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顾剑崔见到她这样做,一点没有生气,反而眼神一亮,急切地对她说:【珠儿,我......】 【等等!】顾倾城视线往他脸上一扫,见他眼下青黑,应该是一整夜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样子,明眸微暗:【哥哥先去洗漱修整一番,慢慢再和我说不迟。】 李道生这几日在顾家做客,对顾倾城表现地格外有礼且毫无爱慕之心,此时难得地提出了反对意见:【三小姐,我们没有休息的时间了,此事非同小可,需立即......】 顾剑崔瞬间轻松下来的声音却盖过了他的话:【好,珠儿,那我们先去修整,再用些早饭,之后再来亭子里找你!】 他毫不犹豫地松了口气,拉住李道生的手轻松的往房屋正殿走去了,留在背后的顾倾城看着他们两个拉住的手,微微眯起眼睛。 看到这里,宫尚角默默在心中将顾倾城在顾家的份量加重许多。他了解顾剑崔,那是一个性子虽单纯但也极为负责的一个人。 就算顾倾城再敏锐过人,也没想到她一句话就能让兄长如此轻易地放下手中的急事,他竟然如此信任自己的妹妹么?但宫尚角没说出来,继续按着耐心往后看。 半个时辰之后,小睡半刻的顾剑崔吃饱喝足,恢复了许多精神,和李道生一起来到后花园池塘边的亭子里。按顾倾城的习惯,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在这里观鱼。 顾剑崔细细地向她描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顾倾城倾洒鱼饵的动作停下,她坐回到亭子里,问:【你是说,昨天晚上,龚家遭到了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入室劫掠的恶事,他们的目标还是龚二小姐住的绣楼?】 顾剑崔点头,补充到:【恰巧我与李兄去龚家赴宴遇上,临时击退了他们。但这些人轻功不错,又刻意地掩饰过自己的来路,见势不妙一击即逃,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珠儿,你向来聪慧过人,有你帮忙,一定能推断出他们的目的和下落。】 他满是信任地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眼波一转,想起了呆在家里每时每刻发射出不明‘love~love’光波,让人格外烦心的陈玄和二姐,郁闷的撇了撇嘴角: 【光是听一听有什么用,要去现场看看才知道!你不是答应了龚大公子,要抽出人手,亲自带队保护龚家安全吗?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 李道生想再次发出委婉拒绝的声音,这位顾三小姐在家中霸道是真霸道,娇气也是真的娇气。就算在家里,只要是稍微远一点的路,她都会坐上两名下人抬的软轿出行,她肌理细腻、骨肉洁白纤匀,看起来没有一点防身的武力值。 于是李道生好心地委婉相劝:【三小姐,那行黑衣人来势汹汹,且......】 但他说的话马上又人被打断了,顾剑崔喜溢眉梢,拿起白羽剑往腰间一插,直接站了起来说:【太好了,珠儿,你今天居然愿意出门吗?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真的没有问题吗......李道生被噎回了嘴里的话,他抵抗不了兄妹二人的决定,只好充满担忧的跟上了。 宫尚角表情越发认真,顾剑崔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带着自家妹妹去一个刚刚发生过危险、且有歹人暗中窥伺的地方?若是换作他和远徵...... 不,他绝不可能会将远徵带去有不确定危险的地方,除非他自信能保护好远徵,又或者远徵有足够的防身之力......难道说,顾倾城不应该只是头脑聪明,她身上定然还藏有其它的秘密不成? 宫远徵好奇地望向哥哥,发现他表情随着思考显得越发凝重,忍不住开口询问:“哥......?” 宫尚角回过神来,未知全貌,不能轻易下决定,他安抚地冲宫远徵摇了摇头,但没有解释什么。 吸取了上次雨夜翻车的经验,这一回,顾倾城出行的架势更是隆重了不少。 软甲覆身,装备精良的多名侍卫将她的宝马香车包围的密不透风,顾剑崔自告奋勇地抢走了立冬的工作,坐在车厢外为她驾车,李道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走到中途,他还体贴的和顾剑崔更换了位置帮他驭马,让他能好好地歇一歇。 不仅如此,他还事无巨细地接手了对外上下打点交际,对内无微不至地关怀顾剑崔的活,看着李道生无比自如地向顾剑崔一会递出水囊,又一会送过帕子给他擦手的样子,和陈玄憨憨行为一对比,顾倾城难得的对一个外人的好感度上升了。 看来自己家的笨蛋哥哥出门一次,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嘛~ 和精明强干的顾藏岚,刁蛮敏锐的顾倾城不同,顾剑崔天性纯直,一心痴于剑术,是个十分单纯的人。 但他的直觉却极为出色,出色到了可以当做好感度作弊器的程度,可以靠直觉本能的分辨出他人对自己的好意恶意甚至善恶立场,这也是顾家姐妹能放心让他独立行走江湖的原因。 看来这个李道生,是真心对自家的笨蛋哥哥好的了。 马车开的很快,不多时,龚家暂住的宅院已近在眼前,应该是门房听到了道路上大批人马经停的声音,龚大公子很快从宅子中疾行而出,上来迎接众人。 但顾剑崔看他的脸色,却比昨天夜里还要难看。 龚大公子急到:【不好了,顾兄。昨夜那些贼人失败而归,今日早晨,他们又用飞箭穿过我龚家门墙传信恐吓,意在勒索钱财!】 顾剑崔神情一肃,跳下马车,接信细看,信里用直白威胁的语气说的很简单——如果不乖乖奉上大笔的金银珠宝,就要用龚大龚二的性命来换。 顾剑崔转身将信封递进车里,先是给妹妹过眼,再回头认真安抚龚大的情绪,他刚想伸手扶住龚大公子,李道生瞬时也跟着下了车,先顾剑崔一步扶住了焦虑的龚大公子的手,拉进了宅院。 顾倾城展开信件看了看内容,写信用的纸张质地棉韧,光洁如玉,只能在余绗城中最上等的书店中买到(当然那也是顾家的产业之一)。 将其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信纸还熏过淡淡的香气,这味香的味道也很熟悉,也是花月阁最新一季的拳头产品。 什么绑匪写封威胁信还这么骚包,他追求时尚啊? 她没有下马车跟着哥哥一起进入龚家,而是让立冬出去继续驾车,绕着龚家的宅院外墙悠悠然转了一圈。在转第二圈时,马车经过其中一处的外墙青瓦,她出声让立冬将车停下。 雪公子有些奇怪:“她这是在做什么?” 雪重子虽然也没出过山门,但到底年龄摆在那里,很快就想到了顾倾城的想法:“她应该是想先在龚家的外围去寻找线索。” 顾倾城的敏锐昨夜里就已经让众人深深的意识到了,虽然不清楚她已经发现了什么,但此时,所有人都不会再简单地将她继续看作是一个单纯的闺阁少女。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一个‘卍’字形的痕迹,巧妙的沿着外墙的砖石纹路印在了龚家墙面上。如果别人不仔细看,只会将这当做是砖块本身的纹路。 顾倾城带上帷帽,施施然打开车窗,仔细又看了看。 这刻着特殊字符的墙面周遭,还有一个很模糊的半个脚印,她伸出右手正想比量一下大小时,一个华服公子从墙的另一边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刚好看见顾倾城从马车车窗处越出半个身子,他先是一愣,然后躬身一鞠行礼。 【在下花乾,见过这位小姐。】打完招呼,花乾直起身来提醒她:【昨夜,这里发生了一件横事,蒙龚家主人器重,特请花某前来一探。此地不可久留,为安全起见,还望小姐速速离开为妙。】 顾倾城透过层层面纱,从上至下端量他全身打扮,这男子看起来二十八九岁,身着金银交错的圆领锦袍,靴子是上好防水的革皮,腰间搭配有温润华贵的玉珏,手上拿着象牙作柄的折扇,生得清华潇洒,眉目间却正义凛然,全身一副贵公子模样。 “咦,他也姓花诶,还是专门被人请来的,那他一定也是个很厉害的好人吧~”花公子喜滋滋地说。 花长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儿子:“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给我安静地好好留神看,不要想七想八的。” 【花乾?哼,没听说过。】画面中,顾倾城傲慢地阖上车窗,命令立冬驾驶马车直接从对方身边穿过,随行的侍卫毫不留情面地跟随而上,将花公子挤到了墙边角落里。 这一次,顾倾城的马车终于从正门进入了龚家,和自己哥哥会合。 龚大公子和龚二小姐,顾剑崔和李道生已经在最大的正厅中坐下了,他们说了好一会话,顾剑崔已经接下了保卫龚家安全,找出凶人的这个任务。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所有的犯罪案件都离不开三方主体,犯罪人,受害者和负责抓捕的官方捕快。然而,在当下的这个社会,朝廷的公信力和管控力已经达到了最低程度,维持秩序的官府一方的身份,早就落到了各大世家门阀的手里,他们能自行管控自己境内发生的一切,自行处决凶手。 身为余绗城的话事人和秩序缔造者,顾家,理所应当的要接手这件事情。 第16章 龚家兄妹 当顾倾城刚好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正听到龚大公子龚源向厅内的人解释道: 【......舍妹玉穗想来参加万花镇二十年一遇的花朝节祭典,此次出行我就带了她们一起出游,趁着节前想在余绗落脚修整一番。没想到昨夜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幸好有二位公子在场,击退了歹人,救我兄妹性命。】 花朝节,顾剑崔不动声色地瞄了妹妹一眼。 这个听起来很难得的、并不常见的节日,是由顾倾城想出来的邪恶主意。 她充分吸取了上辈子什么六一八、双十一、女神节这类由资本家生造出来的节日经验,通过古代人没见过的丧心病狂流营销手段,将隔壁镇的这个早就没落的节日,从历史书堆里面生挖了出来。 不仅如此,她还将庆典吹得天花乱坠,吸引了大量慕名前来的娇客。毕竟,古代能给女子提供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 万花镇只是一个小镇,而余绗城就在万花镇的必经之路上,相邻很近,而且经济发达,贸易繁荣,加之花月阁总部也在这里,层出不穷的新品服饰和胭脂口红通过各种节日联动和预热手段疯狂推出,成功地勾住了这群有钱人家的妇人小姐的心肝。 她们乐不思返,干脆就在余绗城内住下,等待花朝节的开始,顺便还能发展一波城内的旅游业务。 在花朝节前,将会举行十二花神选拔活动,有意参加者能通过展示自己的才学、对花艺的理解来竞争十二个月对应的“花仙”称号。 中选人将在节日当天穿上花仙服饰,于万花镇中乘坐花车巡游,举办祭典活动。到时万花镇晚上的夜市、十二花仙的各类产品周边,就又将是一波利益巨大的生意。 所以这段时间,余绗城中格外热闹,富商、游侠、文人墨客以及世家大族的女眷都汇聚到了这里。 顾倾城的气势和身段太盛,即使戴了面纱看不清她的脸,也没有一个下人敢阻拦。于是她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直接闯入,遇见的侍女都呆呆的让她走进了主人家的正院。 她先是走到哥哥身边,朝着龚源微微点头便算行礼,随意在旁边的凳子坐下来,立春更是见缝插针地又在椅背和座位上塞了两个软垫子。 龚家是耕读传家,现在朝势不稳,为了避免影响今后的仕途,家中子弟暂停了科考,转而以游历开拓视野。 因此龚源一身的书生意气,生性格外传统,见到她如此不见外的举动,第一时间无措地站起来想要避开女眷另外找地方说话。 但他站起来时正好看见了顾倾城一双外露的眼睛,好像觉地那双眼睛是水汪汪的、含着露水一般地斜睨过来,让人心里倒突突的跳,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块石头,硬生生说不出话来,只能奇怪地僵直站在原地。 顾剑崔已经习惯了外人第一次见到顾倾城时的惊艳,他也站起来解围,顺便对龚源友善地介绍自己的妹妹,李道生在一边找补: 【听闻龚二小姐昨夜里受了不小惊吓,剑崔毕竟同她男女有别,顾小姐便特意想跟着哥哥一起来安慰探望。】 龚源声音细微如蚊,几不可闻,只敢用余光微微地看佳人秀技精湛的下裙:【都是江湖儿女,不拘繁文缛节。我这......我这就唤妹妹出来相见。】 宫紫商双手捧脸作呐喊状惊声尖叫:“又一个!怎么又来了一个翩翩公子,这样下去,我们远徵弟弟真的还坚持的到两人相遇的那一天吗?” 宫远徵被突然噎了一下,无语地说:“你以为她是你吗?见到好看的男人就喜欢?” 宫子羽弱弱的附和:“就是,顾小姐绝不是那样的人。” 被讨厌的家伙接话赞同了,反而被他恶心到的宫远徵一抖肩膀:“又有你什么事了?也没人问你啊!” “咳咳!”宫鸿羽嘴唇下撇,咳嗽一声,让几人横眉瞪眼不敢再出声。 他悄悄在心中摇了摇头,此女行事轻慢无礼,又因外形格外招蜂引蝶,本觉得顾家同无锋敌对,和宫门的家世背景年纪又相当,正好与子羽相配,如今想来,还是要再观察一段时日啊。 光幕中,下人应声而去,但龚二小姐还未到,另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出场了——花乾不像顾倾城那样理直气壮的直接进了别人的家门,他是在小厮的带领下进来的,因此,要比顾倾城晚到几步。 花乾的到来打破了龚源的无措,他转向众人,为大家宣布道:【诸位,今日我还有幸邀请到了一位特别的客人——这位是花乾花捕快,他是六扇门中的高手,武功高强,断案如神,更因精湛的寻人技艺闻名遐迩,定能帮我们找到那一伙贼人。】 话音未落,花乾缓步走入了众人的视线。他一身华贵衣着,看来不像是个干练精悍的武林高手,倒像是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他的眼神锐利而自信,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仿佛已经看穿了在场众人的秘密,眼神若有若无地评估着每一个人的价值。 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外显出来,仿佛他才是这个房间内真正的主人:【各位晨安,小生花乾。我不过是偶然在案件的迷雾中,窥见了些许谜题的答案,揭开了它们薄如蝉翼的面纱罢了。自知尚有诸多不足之处,实不敢当龚大公子之盛赞。】 话语内容虽然谦逊,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甚至是一种轻微的傲慢。 李道生笑容和善地回应,顾剑崔却不自觉地微微皱眉,顾倾城看了哥哥一眼,没有说话。 能让哥哥的直觉第一时间就发出预警,懂了,是死装男,鉴定完毕。 没人对花乾搭话,房间内氛围突然有些尴尬,僵持了一会之后,一声明快的问候从门外传来:【顾大哥,你来了!】 龚玉穗轻盈地走到前厅,浅黄色的衣裙随风轻摆,如同一朵盛开的俏芙蓉。 听闻顾剑崔今日来访,她开心极了,表现的也比龚源活泼外向许多,带着满脸的笑容推门而入,眼睛里只看得见顾剑崔的身影。 顾剑崔听到门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龚玉穗的身上。 龚玉穗的心跳加速,脸颊染上了两抹红晕,她轻轻行了一个礼,往常爽朗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羞涩: 【顾公子,玉穗在此有礼了。昨夜若非公子仗义相救,玉穗恐怕已遭不测,公子的恩情,玉穗铭记在心。】 顾剑崔微微颔首,回以一礼,温文尔雅地说道:【龚小姐言重了,行侠仗义本是顾某分内之事,小姐不必挂怀。】 龚玉穗抬起眼眸,目光中满是倾慕之情,她往前走几步,直接坐在了顾剑崔对面:【公子不仅武艺高强,更有一副慈悲心肠,真是世间难得的英雄。】 顾剑崔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身子,望向旁边的顾倾城:......怎,怎么办啊妹妹,救救我救救我。 无视——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顾倾城移开目光,她已经习惯哥哥旺盛的桃花运了。 精彩的剧情又出现了,是暗恋顾家大公子的美貌小姐! “诶嘿嘿嘿~有人懂吗?”屏幕外的宫紫商率先发出怪笑。 “嗯哼哼哼~我懂,我懂。”花公子默契地接上了宫紫商的话,同样露出奇怪的笑容。 雪公子奇怪地在他们两人间看来看去,好奇:“你们懂了什么?小花,你快告诉我。” 雪重子冷静地伸手将雪公子的头扭回来,平静而充满威胁的眼神在怪笑二人组身上扫过:“别理他们,这不是你该学的东西,认真接着看。” 画面里,龚玉穗顺着顾剑崔的目光看向了顾倾城,看到她的身姿同样惊艳一瞬,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顾剑崔的妹妹,那不就是她未来的小姑子之一嘛! 于是她的声音更加柔和而真诚了:【顾小姐好,也多谢你专程来看我。】 对于潜在大客户以及活泼可爱的女孩子,顾倾城的态度还是算好的,但她不耐烦这么没完没了的陪着人继续寒暄下去了,就直入主题问:【你刚刚说,我大哥昨夜救了你?在哪里救的?】 龚玉穗回忆起顾剑崔英雄救美的时刻,甜蜜的说:【昨夜里,有恶人闯入了我住的小楼,被下人阻挡片刻,我才能逃出房间,一路沿着走廊跑到了湖心小桥上。正好,顾大哥与我哥哥在湖畔亭中观雪饮酒,听到打斗声就立时赶了过来。】 顾倾城:【是那座位于院子西北角的绣楼?】 龚玉穗点头:【顾小姐怎么知道?】 因为这一片街区的大宅,都是顾家在余绗旅游业发展起来后建的古代版民宿,专门租给你们这群有钱人的。 顾倾城懒洋洋站起来:【带我去看。】话说的毫不客气,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身在他人家中,娇气与霸道的两种性格特征,在这一刻表露无遗。 龚玉穗一愣,下意识望向顾剑崔,发现他毫不犹豫顺从地跟着起身,心里对顾倾城的重视程度立马又升了个级,于是她也淡定无视了自己的哥哥龚源,对花乾随意打了个招呼,转身带着顾小姐就走。 虽然只有一瞬间,花乾的脸色变得十分的不好看。 龚源:【诶~等...不好意思啊花兄,玉穗她自小被我们宠惯了......】 李道生暗自好笑,艰难地维持住了上门客人最后的风度,努力帮忙一起打圆场,陪着他们没有离开。 另一边,两位大小姐先顺着昨晚上发生事故的地方转了一大圈,最后悠哉走进了龚玉穗住的绣楼里,顾剑崔不好进去,抱剑留在楼下守卫。 这栋小楼共有三层,龚玉穗的闺房在风光最好的三楼,她的房间已被下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顾倾城慢悠悠地走到窗户边,往外看去,秀丽雅致的江南园林造景一览无余,楼下就是一片碧玉般的湖泊,一阵微风拂来,吹动了池塘中的干枯莲叶,莲叶随风轻轻摇曳,积留在荷叶中的露水,就像苍玉盘子中流淌出水银一样。 顾倾城又往反方向的窗户走去,这一边的景色对应的是街道的车水马龙,人间烟火,人站在这里,能看到围绕着大半个宅子的白墙绿瓦。 这扇窗下的那一面墙,恰好就是那个留有特殊‘卍’字符的墙,从龚玉穗和下人的描述来看,那些黑衣人应该就是越过这面墙,从小楼的后方进来的。 思索间,房间内被屏风隔开的大床里,突然传来一阵迷迷糊糊的哼唧声,随着房间里丫鬟的轻声诱哄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顾倾城歪头看龚玉穗:【嗯?】 龚玉穗低声解释:【这是我的妹妹玉禾,她年纪小,只有七岁。昨夜被坏人吓到了,也是一夜未眠,一直粘在我身边不肯走,直到今日早些时候才睡着。】 房间里有人睡觉,顾倾城没大声说话,她看了看床边摊开的诗经,随意找了个话题:【龚小姐喜欢诗词?】 好耶,未来的小姑子想要了解我! 龚玉穗压住兴奋摇了摇头,俏皮地笑了笑:【平日里,我更偏爱史书,这本诗经是妹妹最喜欢看的书。】 【哦?】顾倾城诧异地挑了挑眉,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给孩童开蒙用的童书,而是内容深奥的诗经注本,上面有许多翻阅的折痕,还有些灵秀的笔墨,这是六七岁的小孩的书? 龚玉穗颇为自豪一笑:【阿禾在金陵,自幼便是出了名的小天才,五岁时就能双手绘画、口背文章、构思五言诗了!】 顾倾城转头看了在床上睡的很香的小丫头一眼,冲着龚家的丫鬟说:【将她抱起来,送到我的马车里去。】 龚玉穗不解,连忙扯住了顾倾城的衣袖,反被顾倾城顺手拉住她往外走:【你也去。】 【啊?倾城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里被贼人留下了标记,摸清了侍卫的守备死角,已经不安全了。下去叫上你哥哥,住到我家里去更安稳一些。】 住到!倾城妹妹!家里去!那不就是住到顾剑崔家里,和他朝夕相处吗! 龚玉穗的眼中猛地燃起火光,毫不犹豫一马当先地超过顾倾城。 走,现在就走! 第17章 光孝寺 回程的马车里载着龚家姐妹和顾倾城,其余的四个男人则骑着马,两两一对,走在马车前后,其中也有那个听说探案很厉害的花捕快。 龚玉穗一边努力找话题和顾倾城拉近关系,一边又克制不住地透过车窗去看前面顾剑崔挺拔的背影。 【别再看了,你想要他害怕你吗?】顾倾城拿了一本话本在手里翻看,头也不抬地对龚玉穗说。 车外的顾剑崔如芒在背,此时已经在马上僵硬成了一块大石头,直挺挺的。李道生望着他这副样子莞尔一笑,体贴的纵马跟他换了龚玉穗看不见的位置。 偷看被三人同时抓包了,龚玉穗立马收回目光低头,手指纠结在一起,尴尬地扯着精致的帕子,不过她只不好意思了短短一会,很快又抬起头来,朝着顾倾城率直一笑。 饱读诗书,落落大方,行动间又不失世家女眷的优雅仪态,而且最难得的是,她还没有被古代封建的男权社会规训出柔顺的性格。 这样的品貌,让顾倾城难得微笑称赞了一句:【朗润清华,外妍内秀,不愧是金陵龚家的后人。】 【是我说话做事直白无忌,让你见笑了,我又哪里比得上顾妹妹的蕙质兰心......】以及花容月貌呢~ 被美人夸夸了,好耶~ 龚玉穗害羞中带着开心看向顾倾城,对方虽然带着面纱,但帷帽已经去了,她还是能看见那遮在纱巾后的肌肤眉目,就像朵碧纱笼罩着的牡丹花似的,那花情、花韵,隐隐的要透在外面,然而却又不露出来,勾的她一个女孩子都移不开眼睛。 明明顾倾城就这样随意的靠在软枕里,没摆出什么端正的仪态,浑身上下却都霸道地宣示着华光丽质的尊贵气象。 顾倾城平静地问:【所以,像你这样的世家小姐,又怎么会因为一场英雄救美就简单的喜欢上一个人?】 龚玉穗收敛了面上的微笑,眉宇舒展,眼神清亮而认真地说: 【当然不只是因为顾公子救了我的性命这么简单。更因为顾公子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君子,和世界上的大多数男子都不同,他并不把我当做友人家中的女眷来对待,而是平等地、把我看做是一个和他毫无差别的、平等的人来相处。】 在大男子主义横行的古代武侠社会里,能找到一个人品、家世、武功都好,三观正直且平等尊重女性的男人,的确是超级稀缺的保护动物。 可以嘛,这龚二小姐的眼光也真是毒辣啊,比她哥哥龚源强多了,就是可惜了...... 顾倾城没继续问下去,干脆的转换了话题:【那龚姐姐你呢?来余绗多久了,平时喜欢去哪里?做什么?】 哦哦哦~未来的小姑子想要了解我!龚玉穗刹那间精神抖擞有如孔雀开屏: 【我跟着哥哥刚来余绗不到半月,因为平日里要照顾妹妹玉禾,所以也还没有认识到十分相熟的朋友,只去过大名鼎鼎的花月阁总部一两次......哦,对了,我和妹妹还一起去过城外的光孝寺上香踏青,为哥哥求了一份平安符回来呢~】 顾倾城对此兴致缺缺:【唔。这样啊。】她又问,【那个花乾,是怎么和你哥哥认识的?】 【是南丰翟家的翟叔叔引荐给我们的。翟叔叔与我们的父亲交好,知道我们兄妹要来余绗游玩,特意介绍了花公子来照顾我们。】 顾倾城单手托脸垂眸思考,翟家以市舶贸易而出名,余绗城海港码头十分多,翟家的人常常来这里到也不足为奇。 谈话间,顾家到了。龚玉穗扶着婢女先下了马车,她的妹妹龚玉禾依旧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被顾家健壮的仆妇抱着送到了给客人准备的房间里。 龚玉穗转身,想等待顾倾城下来一起走,但顾倾城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回家的意思。 【顾妹妹?你......】她不解地抬头看着顾倾城问道。 【今日天气好,我才不要呆在家里呢~】话音刚落,马车又轱辘辘转了起来开走了,把其余所有人包括侍卫都甩在身后。 等马车开出片刻,车里只剩下贴身伺候的几个小童子时,立春疑惑的问:【小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光孝寺,上香、踏春。】 当车内没有外人在的这一瞬间,她身上那股难以抹去的娇纵与任性仿佛瞬间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与决断,以及那种掌控全局、运筹帷幄的强烈压迫感,但四个童子淡然自如,丝毫不为她这样的转变感到奇怪。 驾车的立冬灵活的一改行路方向,顾倾城把她在龚家外墙看到的标记用口胭画在了手帕上,接着说: 【传信给哥哥,让他派人搜寻城中所有刻有‘卍’字标记的外墙和建筑,痕迹不会很旧,应该是最近才留下的。顺带让哥哥找家里的画师复述昨夜他遇到的黑衣人身量、特征,画下来带给我。】 存在感最弱、生性安静内敛的立秋点点头,悄然无声地滑出了车厢。 看到这里,屏幕外的雪长老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严肃道:“此女人前人后竟然有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顾家果然不同寻常!” 这顾倾城任性的模样都看了两个晚上了,没想到她背地里居然完全不是这么简单的性格! 宫鸿羽点头赞同:“的确,若非我们能通过先祖赐予的天眼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定然还被她的表象蒙在鼓中。她心机、见识甚深,绝不会只是一个单纯的闺阁女郎,搞不好,此人的危险程度更要远远超过云为衫和上官浅。” 宫尚角的态度一改之前的放松,变得审慎而克制起来,他在脑内细细回想顾倾城这几日里的所有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 “她的身边有一支武力不俗的侍女小队,能插手顾家的刑讯事务,对无锋研究深入,近在咫尺的刺客亦不能让她心生一丝恐惧,而且观察力、反应力均极其敏锐,这还仅仅只是我们能看到的部分......” “这样的人若和远徵扯上关系,在不知道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的确要小心对待。” 顾兄啊顾兄,你这样的妹妹也能叫贤良淑德吗?不如说是豺狼虎豹吧! 宫紫商听着听着,也渐渐收去了脸上的花痴表情,变得有些害怕了。 “她不会是宫门的敌人,也绝不可能伤害我!”宫远徵的反应异常强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所有人不禁感到奇怪,纷纷侧目去看他。 宫远徵自己也未曾察觉到,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对顾倾城赋予了极大的信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本能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这是怎么了?这个平日里对宫尚角言听计从,最是尊敬他的人,今晚竟公然地反驳自己的哥哥? 宫子羽在其后小声接了一句:“对啊,顾小姐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因为她天性聪明,你们就恶意揣测......”他未说完的话被来自父亲宫鸿羽威严的目光止住了。 宫远徵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他沉默地低下头躲过宫尚角的目光,对着宫子羽的方向暗自撅了撅嘴。 切,唯独不想被这个家伙支持啊,他那恶心的想法都摆在脸上了! 宫尚角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远徵弟弟对顾家三小姐的感情,似乎正悄然地滑向他最不想发生的方向去了...... 花公子左看看右看看,坐立难安地打圆场:“哎呀呀,接着看,我们接着看就知道了。不过,这顾小姐去寺庙里又是要干什么呢?” 很快,马车已经咕噜噜地抵达了光孝寺。 光孝寺背东向西而建,高踞山腰,坐落在苍翠的山林之中,被云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 这里的建筑群落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寺庙的山门前,石阶蜿蜒而上,两旁古木参天,枝叶繁茂,为朝圣者提供了一路的阴凉。 石阶上,人流如织,香客们或手持香烛,或携带供品,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天真烂漫的孩童,但光孝寺以其“姻缘符”而闻名,所以来的最多的,是相约来这里祈求姻缘的女郎。 走进寺院门,一座巨大的香炉立于庭院中央,香烟袅袅升起,与晨钟暮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庄严肃穆而又宁静祥和,院子里还有一棵姻缘树,上面挂满了数不清的、红红的丝线。 没有打扰大雄宝殿内身着袈裟、手持法器、正在举行法会的僧侣们,顾倾城顺着小沙弥的指引,直接去到了偏殿。 在那里,一位身着灰褐色僧袍的老僧正端坐于茶座之上,面带和煦的笑容,目光慈祥地注视着她。他外表平凡,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祥和之气,正是光孝寺的住持。 【无量大师。】自从穿越后就有些相信玄学的顾倾城走到他对面坐下,恭敬地向对方行了一个欠身礼。 无量大师乐呵呵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阿弥陀佛,顾小施主今日光临光孝寺,真是稀客啊。老衲记得,你可不是那种遇到困扰,就会去寻求佛祖指点的香客~】 顾倾城淡淡一笑:【事在人为,若凡事皆求菩萨代劳,他老人家也忙不过来啊,所以我这次,是专门来找您的。】 大师表情慈祥:【哦,所为何事?】 【花朝节在即,我想翻阅近月以来的功德册子与香客名单,免得疏漏了新来余绗城的娇客。】 【此等琐事,施主只需差人传话即可,自有弟子将册子送去顾府,何须亲自莅临寒寺呢?】无量大师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随即吩咐身旁的小沙弥,将顾倾城所需的名册取来交予她。 顾倾城柔和一笑:【久居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在家呆的久了,出门舒展舒展筋骨嘛~】 无量住持能这么直接地将寺院的营收记录给她是有原因的,顾家在本地权势显赫,也是光孝寺最大的供奉,每年捐献给寺庙的钱财书卷数量极为可观。 而且光孝寺作为远近闻名的姻缘与求子圣地,其主要的信徒群体恰恰与顾家的目标客户高度重合——那些来自各个年龄层的、家境富裕的女性。 她们对寺庙的捐赠和香火钱都会记录在这些册子里,顾家每季度都会借阅这些记录,了解一下她们对佛祖倾诉的人生愿望,从而更精准地打开她们的荷包。 顾倾城在无量大师面前从容地翻开簿子,目光如电,迅速扫过行行文字,一边与大师闲聊着: 【近日余绗城内宾客云集,光孝寺亦迎来了众多显贵投宿。住持需多留意寺内的安全才好。不知近日,寺中是否有留意到任何行踪鬼祟的可疑之人?】 无量大师摇了摇头:【无锋虽在江湖上肆意纵横,却从未敢在此地造次。皆因余绗城在顾家的庇护下秩序井然,宛若南方最安全的桃源之乡。寺内武僧戒备严密,至今未见任何异常。】 这样吗...... 再和无量大师简短寒暄了几句话后,顾倾城便离开了。她方一踏入马车,立春便将一封飞鹰急送的密信交到她手中: 【小姐,慈幼院西侧的外墙之上找到了这个特殊的标记,还有,昨夜袭击龚家的黑衣人画像也一起送过来了。】 顾倾城展开密信中带的画像,里面记录的黑衣蒙面歹徒身量中等,看不出任何特征。 立春好奇问道:【小姐,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啊?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吗?】 顾倾城:【这是我在龚家租的宅子外墙上看到的,那条街上的房屋都是今年新修的,本没有这种标记。】 立夏熟练地拿起了她的小本本开始做笔记,她提出疑议:【那也有可能是小孩子或者是无聊的大人随意乱画的啊?】 顾倾城解释道:【标记画的地方很高,不是小孩能够的着的。那一条街都是专门租赁给富贵人家的,生人进出都会被专门值守的警卫询问一番,寻常人家的百姓可没有胆子敢随意在墙上胡乱作画。】 【你们年纪小,没什么江湖经验,敢闯入这里的凶犯不会莽撞地轻易下手,定会先观察一段时间,去了解龚家的生活习惯、护院数目和周边环境。他们可能会在附近留下一些不易察觉的标记,用来指引同伙、分享某种特定信息。】 立春恍然大悟,立夏奋笔疾书 慈幼院...这是顾家设下专门用来收留孤儿妇女的慈善产业啊,居然敢盯上这里,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随手一扔密信吩咐到:【去慈幼院,顺带告诉哥哥姐姐,今日我不回去吃午饭了。】 听到这句话,雪公子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充满遗憾的声音,他本来还挺期待顾家今天中午有什么菜色的,就算吃不到看看也好啊...... “原来做坏事之前要设计暗号先踩好点啊~”花公子恨不得手里也拿上一个本子记录一下最新的知识点,他挠挠头:“可是,她要寺庙的香火册子来做什么用呢?” 和之前云为衫、上官浅的影像不同,雪重子已经沉迷上这种每天追看顾小姐探案悬疑剧的感觉了,他单手捏着下巴进入推理模式: “因为龚小姐说她带着妹妹去寺庙上过香,龚家兄妹刚来余绗不久,没什么认识的人,那些贼人可能就是在寺庙里遇见她们后才起了坏心。” 他喃喃自语:“所以顾小姐也去寺庙一探究竟了,可是她要册子做什么呢?可恶,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有留意到的线索......” 第18章 火灾 一般来说,较为正式的慈幼局都是官办的,由官府拨款,出米出布,雇佣乳妇,专门负责照顾孤儿,以保证孤儿有饭吃,有衣穿。 其它少数能收留流浪儿童和无依老人,并赈济残疾人、无家可归者的地方,大多是寺院一类,主要靠香客和好心的豪门去施舍钱财。 但如今,这个世道实在是太坏了。 官员们把持朝政,贪污腐败,收受贿赂尚且来不及,哪里有这么多的银钱和珍贵的粮食,去浪费在这些一文不值的小儿和老人身上? 也就是自从八九年前,顾家初初在余绗城中站稳脚跟之后,当时的顾藏岚便着手在城中四面城墙边的荒僻之地购置土地,建立了四家“顾氏慈幼院”。 如今这些机构很快成为了收养城内‘老疾孤穷乞丐者’的首选之地。 这些举措,连同其他一系列为城中百姓、流民提供工作岗位和各式的福利政策,使得顾家在城内获得了极佳的声誉和名望。 靠着闻所未闻的商业手段,他们慢慢拥有了财富和武力,又赢得了百姓的支持,才逐渐赋予了顾家与城中原有的世家大族抗衡的底气,最后甚至反客为主,一举压服所有权贵,成了说一不二的豪门。 至于期间为争权夺利经历的各种或明或暗的血腥故事,就不是这里要讨论的主要话题了。 正午时分,阵阵饭香顺着灰黑色的坚固院墙往外飘散而出,立夏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哒哒哒’地跑到迷信中提到的、标有‘卍’字符号的墙角跟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 【小姐你看,就是这里!】 马车载着顾倾城走到记号前扫了一眼,的确,字迹顺序及刻痕的轻重,和龚家外墙上的一模一样。 雪重子立时警惕起来:“如此说来,袭击龚家的那批人肯定不是第一次作案,这慈幼院搞不好就是他们的下一次目标!” 雪公子听了不由得紧张起来:“那顾小姐岂不是会遇到危险,她身边也没带侍卫......” “没事~她单枪匹马地就敢和无锋刺客面对面喝茶呢!”宫紫商倒是不太害怕。 但即便如此,上次也只有一个无锋,万一这回遇到的坏人数众多怎么办,他好像没怎么做过大范围御敌的迷药给哥哥卖出去...... 宫远徵没有说话,却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担心的神色。 宫尚角看了弟弟一眼,在桌子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她身边没有警戒的人手,但这家慈幼院的周边有,你们细看。” 他伸出手点了点画面中的几个人,那些人身着与顾家侍卫款式相近的制服,从在院子外的各个街道不定时地巡视而过,显然在维持附近的治安。 宫远徵这才放下心来,羞赧地回望哥哥一眼。 顾倾城看过墙上的标记后,示意马车进入慈幼院内,门房一眼便认出了马车上印着的顾家徽记,殷勤地在前引路,让车子停在了正院中间。 慈幼院的布局是通过用长廊的外墙围合、主房前两侧东西相对各建厢房座,前设院墙与院门的三合院的形式,根据功能需要进行分区。 居中最大的主房是专门的居住区,左侧系列厢房是孩童和老人的活动区,右侧是教育区,每个区域围绕正中央的庭院进行布局,庭院中用砖石砌成甬路,连接各个建筑,方便人员通行。 顾倾城直接前往主房的二楼,找到了慈幼院的总管事赵春花,顺带打发身边几个饿肚子的童子去一楼蹭蹭院里热腾腾的午饭。 赵春花是一个看起来精干利索,膀大腰圆的女人。得知顾倾城的身份后,她战战兢兢又敬畏顺从地跟随在顾倾城身边。 按要求拿出最近慈幼院支出的账簿,和孩子们的学习情况供她翻阅后,她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担心自己惊扰了这来自顾家的娇娇贵人,又害怕账本上粗糙的纸张,会划破眼前仙姿玉貌般的小姐手上的柔嫩肌肤。 摊开的账本中采用了顾家所传的、用阿拉伯数字记录的复式借贷记账法,顾倾城一目十行地飞快翻越过数页,在心中精准估算后未发现任何不妥。 目光下垂,她再看向赵春花粗糙的手掌心、整洁干净裙角边缘的几块补丁、以及脚底破旧的棉鞋。 嗯,看来这里的管事并不是会玩忽职守的人。 于是顾倾城转而拿起几本孤儿的课业看了起来,一边对赵春花问起慈幼院近期是否有任何异常事件。 赵春花惴惴不安:【前几天的上元节,徐家婆子晚上在休息的时候,不小心将火烛打翻,还点燃了厨房。那时院里的人都带着娃子们出门摆摊子看杂耍去了。】 【俺们也不知道,火又烧的太急,她就被烧死在了里面。但是大人,这件事情,俺们是已经上报了顾家的,还将她的遗体好好地送到义庄,准备葬在城北墓丘了呢!】 【她也是个苦命人,家里那口子生病去了,一个人带着孩子拼命讨口饭吃,好不容易有顾家的大人们庇护,能来到这里安心地做活,没成想...诶。】 这件事情,顾倾城也是知道的。 乱世之中,底层的人命实在不值钱,但是为顾家工作的人值。下属因为工受伤或是丧命后都会安排给她的家人一笔抚恤金,同时安置家中的老人和子女。因此每当发生这类事件,都会上报顾家让专人去进行处理。 但是......【她的孩子呢?】 顾倾城并未看到账本中有新的收养记录,挑眉问道。一个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在母亲死后,最好的安排不应该是进入慈幼院中,学习一门手艺安全的长大吗? 【徐婆子对她管的严,那天晚上,她偷偷翻墙去别人家里玩,回来后发现院子里的厨房着了火,她娘困在里面出不来,就自己四处找水灭火,不小心绊河里给淹死了!】 赵春花一边说,一边悄悄抹去了眼角的眼泪:【第二天,大伙才从河边找到了她的一只鞋。天老爷啊,徐婆子最是良善的一个人,逢年过节都会去寺里,给顾家的各位大人上香祈福平安的,诶呀呀——她怎么就没想着给自己也求一求呢!】 顾倾城突然掀起漆黑浓密的睫毛,从作业本里抬眼望她:【寺里,她去的什么寺?】 【额,就,就是城北的那个很出名的,光孝寺啊。】 “天啊,徐夫人和她的孩子真可怜!”花公子面露不忍,为这对母子的故事感到十分难过。 花长老跟着默默点头不语。 “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被黑衣人盯上的龚家兄妹和慈幼院的徐夫人,都曾经去过寺庙里上过香。那这起事故,就很可能不仅是单纯的天灾,而是人祸了。” 宫鸿羽好歹是宫门执刃,立时敏锐地就发现了其中的盲点。 宫远徵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去那个寺庙里上香的人这么多,为什么要专门挑她们下手呢?一个是世家小姐,一个是流浪的寡妇,这差别也太大了。” 他在胸前抱起双臂靠向椅背,看着光幕好奇地思索起来。但是没有关系,接着看下去就会知道了,他对顾倾城有一种奇怪的信心,好像任何事情到了她的手上,都会被轻而易举的解决。 ***慈幼院后院*** 当吃饱喝足、顺便偷偷玩了一会院子里滑滑梯的四个小童子,顺着路找过来的时候,顾倾城正站在被大火烧过的厨房内,抬头望着被烧成空架子的屋顶。 听到她们蹦蹦跳跳跑过来的声音,顾倾城抬起右手,让她们止步于房外,然后转身走出屋子,懒洋洋地依靠在门口的大水缸子上,给童子们叙述了一番此地发生过的事情: 【......来龙去脉大概是这样,上元节刚过去没多久,这里只是被人粗略打扫了一遍,还在等待工匠过来重建,因此里外还留下了许多痕迹。】 她指指厨房,【就当是一场比赛好了,谁能最完整的还原出事故当天的过程,唔——我就亲自给她额头上画一朵小红花。】 小红花——古今中外面对小孩子的最佳奖励神器!童子们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雪重子的眼神也瞬间如兔美酱一般犀利起来,奇怪的胜负欲出现了,他也要参与进这一场比赛里面! 一阵微风拂过,存在感最低的立秋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屋内。 【啊啊啊你居然偷跑!】立夏不甘示弱,急匆匆地跟着跑进去,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屋中的点滴线索,立春则拉起最小的妹妹立冬的手,认认真真地进到屋子里逛了起来。 片刻后,几个小孩围着水缸边的顾倾城乖乖蹲了一圈,挨个举手发言说出自己推测的过程。 急性子的立夏最先说话:【火灾的起火点是房间右后方的小桌子,这里烧的最厉害,先是点燃了桌布,然后顺着烧到了后面的木头柜子,柜子里面下层是黑漆漆的一大团像面粉一样细腻的灰烬,上层有不少草木灰。】 【然后火越烧越大,把整栋屋子都烧空了,肯定是徐娘子不小心把桌子上的蜡烛打翻了,然后烟太大逃不出去被困死的。】 雪重子听了一惊,他只看出来右边的确是损坏的最厉害的地方,但不能精准地判断是从哪里开始烧起来的,这个急性子的小丫头却能一眼就看出来? 顾倾城用手支着头补充:【嗯,柜子里的是棉花和稻草被烧过后的残留物。】 立夏奇怪:【啊?厨房的柜子里面为什么要放棉花和稻草?】 宫紫商也沉迷进去了,恨不得手上能拿一盘瓜子,她也跟着问:“对啊,为啥要在柜子里塞棉花?” 【那原本应该是棉花被子和衣服。穷人家会在冬天往衣服里面塞干稻草防寒,麻做的外衣被烧成了灰烬,混在了草木灰里面。】 立秋细声细气地推断:【柜子顶还有被烧坏的铜盆和牙杯,房间左边的窗台上还有烧黑融化的铜镜子,都是顾家铺子里分发给下人的款式。我猜,应该是有人在火灾发生前,就一直住在厨房里面。】 江南下雪的冬天夹着湿漉漉的水汽,最低可以到零下十几度,是可以冷死人的,因此顾家给员工发的棉被在市面上价值不菲。 但慈幼院是不缺被子的,因为小孩和老人都扛不住冻。这样的一条被子对百姓来说算是极为贵重的财产,保存会格外小心,谁会将被子放在厨房里呢?除非她们就生活在这里。 顾倾城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不错,柜门是一拉就能卸下来的款式,宽度正好可以卡在房间左边角落摆出来的凳子上当做床板。】 宫子羽恍然大悟,看着顾倾城佩服地说:“原来如此,好厉害,不愧是倾城妹妹!不过为什么她们要住在厨房里啊?下人没有房间吗?” 管谁叫妹妹呢!宫远徵横了他一眼,然后也疑问地看向哥哥。 宫尚角缓缓解释:“乱世之中,贫苦之人有得一瓦遮头便已经是万幸,更别说是有炉灶和柴火,温暖的厨房了。” 立春举手发言:【我看了地面上留下来的焦痕,徐娘子倒下的位置在房间的正中间。依据她尸首位置灰烬的深浅散布情况,头是背着门口的方向倒下的,手还尽力地朝前伸呢。这样说,她可能是为了救出自己的用具,才来不及逃出去的。】 雪公子好奇地睁大眼睛:“这个小姑娘好厉害啊,地上黑漆漆的一片,她是怎么看出来的?雪重子,你看出来了吗?” 雪重子:“...当,当然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有些心虚地抬头只看屏幕,避开雪公子单纯的视线。 【但是她倒下去的地方,周围没有其它物品被烧毁残留的痕迹。】立冬说话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犹豫:【我觉得,徐娘子她,一开始就不在屋子里面。】 【哦?】顾倾城感兴趣的挑眉。 小姐这是肯定的意思,立冬自信起来了,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厨房的木门外侧有很多很急很重的刮痕,大火在波及到这里前就被回来的人扑灭了。小姐和我们讲过热胀冷缩和气压的道理,木门当时因为受热而膨胀,且房间内温度高,热气压在门板上,所以从外面很使劲也打不开门,才在门上留下了手指用力的痕迹。】 【继续说。】顾倾城不置可否。 立冬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闪闪发亮:【门旁边的木窗被人打破了,碎屑落在了厨房里侧。所以,当时是有人拼命地想从外向里进入厨房,唔,是去救火?】 顾倾城拍了拍身下的水缸。 【不对,水缸和水井都在外面,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不先从外面扑灭火势,而是先跑进着火的屋子里,倒下的方向也不是朝着放有贵重物品的柜子,徐娘子一定有更加重要的理由......】 立冬犹豫地看向顾倾城,她有些想不出来了。 顾倾城难得叹了一口气:【让一个母亲不顾自己生死的理由——那个和她相依为命的孩子。】 “她的孩子......母亲,会为了她的孩子不惜自己的性命吗?”花公子低声细语,此刻不由有些触动,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是花长老独自抚养长大的。 宫门中的其它人也沉默不语,说个地狱笑话,坐在这里的人都或先或后地失去了母亲,大家还都挺缺母爱的。 【啊?她的孩子,不是说淹死在河里了吗?而且当时的房间里,只发现了徐娘子的尸首啊!】立夏惊讶地睁大眼睛。 【放着屋子外面的井水不打,去打河水?】顾倾城站起身来,四个童子像小鸭子一般跟着她走入房中,她沿着尸体倒下的方向去到对应的房间墙面旁蹲下示意: 【木板是竖直而断的,断面里高外低,不是被大火烧毁,而是被人从里向外大力一脚踢击留下的,哪怕是烧的比较脆的墙板,小孩也无力轻易一次就踢断墙面】 【因此,当时的房间里有两个人。还有另一个人从这里将她的孩子带走了。那个人沿着这里,最近能逃出去的、不引护院和巡游的卫兵注意的地方......】 【是翻过西侧那个标有‘卍’字符号的围墙!】立春恍然睁大了眼睛。 第19章 花花公子 厨房探索完毕后,时间已快到了未时末(下午3点)。顾倾城带着人回到正庭,打算搭乘马车离开。 恰逢此时是孩子们出来放松嬉戏的时辰,一出来便看到许多小孩都跑到了院子里: 他们有的手持小风车奔跑着;有的在滑梯和跷跷板上欢笑;稍大一些的孩子们已经颇为懂事,温柔地抱着那些尚不会走路的小家伙,坐在柔软的草坪上,轻声哼唱着歌曲。 【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山上的山花儿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开。啦啦啦啦……】 稚嫩的童声悠扬地飘过,明明和她们的距离隔的很近,但在顾倾城耳中,歌声却仿佛穿越了时空,从遥远的山谷中回荡而来,让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这首歌,他好像也是听过的,宫远徵也在梦中茫然地听着。 立春扶着自家小姐上马车的手于是顿在原地,她好奇地抬头问:【小姐,怎么了?】 【...无事。】 顾倾城摇了摇头,进入车轿里,赵春花带着慈幼院中所有工作的管事和下人毕恭毕敬地跟在马车旁边,护送她们出门。 院外,一道身长玉立的人影正背对大门而立,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他潇洒地转身一挥折扇,向马车前的立冬颔首行礼。 他朗声道:【三小姐,在下花乾。今晨离开龚家后,顾公子得知你摆脱侍卫独自出行,不免得担忧你的安危。花某便厚颜接了顾兄的嘱托,特来护送你平安归家。】 “啊啊啊,这个花哥哥也好英俊哦~”宫紫商两眼放光地望着她宽阔的肩膀娇嗔道。 宫子羽有些受不了地瞥她一眼:“你这个家伙怎么又开始了,他长得也就这样嘛......”随即他听见顾倾城开始说话,马上闭嘴认真听起来。 【谁要你送我了?我还没想着这么快就回去。】顾倾城傲慢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那便让在下扮作车夫随行保护小姐的安全,也算不负顾兄之托。】他含笑站定在车前,显然打定主意,不会轻易离开。 看他这样,顾倾城不耐烦地吐了口气:【那随你的便,立冬,进来吧。花公子,开去城北的梅林苑。】 立冬安静地钻进车厢,让花乾接替了她的位置,马车重新开起来,挂在车外的风铃轻轻发出悦耳的声音。 顾倾城打开妆奁盒子拿出唇脂画笔,揽着立冬,在她额头上两三笔画下一朵精致的梅花,显然,立冬就是上一轮探案比赛中的获胜者。 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整个人却昂首挺胸,生怕其它三个童子看不清她脸上的花钿似的,得意的要命。 立春、立夏、立秋:......切,(????д????)有什么了不起。 雪公子在此时摸了摸额上的红色三角徽记,那是雪宫的标志,雪重子也有一个,他嘿嘿嘿地突然开心起来,跟屏幕里的立冬一模一样骄傲。 顾倾城好笑地看着她们暗暗斗气的样子,视线转移到自己被脂粉染色的、白中透粉的指尖,轻轻皱了皱眉。 立春立时反应过来,想找身上的干净帕子给小姐擦拭干净,她一摸腰带,突然惊叫出声:【啊!刚刚吃午饭的时候,我把手帕送给慈幼院的孩子啦!】 立冬和立秋的手帕则早在厨房搜寻线索之后,用来擦自己被弄脏的手了,至于立夏,她是从来不耐烦带这些东西的。 车外的花乾听到了车厢里的动静后爽朗一笑,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如蒙不弃,就请先用我的吧。】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进车内。 立春先是嫌弃:【小姐的皮肤嫩,从来只用家里最好的真丝手绢,你一个大男人的...】 她的声音突然噎在了喉咙里,没想到花乾的手帕绣工格外精致,布料也极好,竟然同顾倾城惯用的不分上下,【那就......】她犹豫地看向顾倾城。 宫鸿羽老脸一肃:“女人怎么能随便用男子的手帕,这花乾看起来一表人才,怎么如此不拘礼节,真是世风日下...” 顾倾城在那张精致的手帕上定睛看了一会儿,突然亲自伸手接了过来,如美玉一样光洁滑腻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花乾的掌心,冰凉的好似冬日凝结的霜雪落下一样,将他的心也勾的微微发颤。 看到这里,宫鸿羽的脸彻底沉下来:“顾三小姐为人怎能如此轻浮,娇纵、不懂礼数就罢了,怎么连最基本的避嫌都做不到?!” 宫远徵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生来离经叛道,不在乎世俗眼光和男女大防,也不是因为顾倾城的行为生气,而是因为老执刃的话和花乾看她的目光而莫名其妙的不太高兴。 他嘟着嘴低声说话,声音却能让在场的人都清楚地听见:“怎么就轻浮了,弄脏了手,临时用用别人给的手帕怎么了,难道要一直脏着手回去吗?” “远徵。”宫尚角唤他,这一次,他却避开了哥哥的目光,难得叛逆的没有听宫尚角的话。 这一张引起宫门之人争议的手帕,好像突然为顾倾城打开了话题的大门,让她对花乾开始感兴趣了起来: 【听闻花公子是被南丰翟家的主人大力盛赞的神探,也不知之前破过什么大案?能让人如此推崇?】 花乾谦虚道:【不敢当,我只是在同僚和江湖朋友的协助下,有幸捕获了几名贼人,为翟公略尽绵力罢了。若三小姐有兴趣,我愿将这些经历细细道来,以供小姐消遣解闷。】 【好啊~】顾倾城懒洋洋地在马车里换了个姿势,舒服地躺了下去。 花乾顺从地将遇见过的探案经历说的妙趣横生,他的口才实在是好,故事也的确有趣,引得马车里的几个小孩子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聚精会神的听起来。 听着听着,有些场景和机关不好凭空描述出来,顾倾城干脆让他和立秋换位子,进了车厢画给自己看。 在车厢里,她是没有带上阻碍呼吸的面纱的。 顾倾城独倚长榻,日光穿照纱帘,光送到莹莹粉面上,有如朝霞和雪,艳射不能正视。花乾凝望着她,只觉得目波澄鲜,眉妩连娟,朱口皓齿,修耳悬鼻,竟是个天仙般的面庞。 于是花乾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低沉下来,像是在耳边呢喃一样,目光越发深邃灼热,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说着说着就忘记自己在讲什么,恨不得将心肝也掏出来,只要逗的面前的美人开怀而笑便好。 【...就这些了吗?】顾倾城不满的话语勾回了花乾的几许神志,他看到对面蹙眉的表情,不由得焦急起来。 【当然不止,我还有...】 【算了,不想听了。你讲了那么久,说的我都饿了,我要吃玉楼春的刚刚出炉的烧鹅,还有五芳斋的松子百合酥,你亲自去给我买来!我现在就要。】顾倾城眼角微微上挑,露出几分娇纵的笑意。 “啊——!”屏幕外的花公子发出郁闷的长鸣,“怎么这样啊,我还想接着听下去呢!难得能听到外面这么有意思的......” 突然一阵寒冷的杀气从侧方传来,他止住话头转脸一看,宫远徵正阴恻恻地望着他,一边把玩着手上的暗器,花公子瞬间不敢继续说话了。 他不敢说话,宫紫商的胆子却是很大的,她嘻嘻嘻地冲着宫远徵偷笑:“干什么呀,你不是说一点也不在乎的嘛~” 宫远徵不看她,黑着脸死死顶着光幕。 画面里的人可不知道外面的梦中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哪怕是天上的星星,花乾也愿意为顾倾城摘下来。 他恍惚间连连点头,飞身而出,用足轻功跑向和马车行进相反的方向。 立春回过神来,奇怪问道:【小姐,你不是最不爱吃松子核桃了吗?怎么突然要去买这个?】 立夏白她一眼:【小姐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停了一下,她又忍不住回想刚刚的精彩故事,【花公子在痕迹追踪上可真厉害啊,原来是他第一个帮翟老爷找到了自己失踪的幼女,怪不得被翟老爷这么感激推崇,只可惜晚了一步,翟小姐还是可怜的被坏人害死了...】 立冬无语地看着立夏,看着车窗外的道路问:【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这不是去梅林苑的路。而且玉楼春在城南,五芳斋在城东,相隔极远,小姐这么说,只是为了甩开花乾而已。 顾倾城赞赏地看立冬一眼,然后给了立春和立夏一人一个脑瓜崩:【你们就一点也不好奇,慈幼院的厨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陌生人几个故事就轻松将你们骗走啦?】 宫远徵的眉心放松了下来,他就说嘛,顾倾城不是那种会轻易受骗的人。 立夏捂着额头疼道:【那不应该找慈幼院附近的人问吗?】 顾倾城:【当晚是上元节,院里和周边的人都出门游玩了,问不出什么东西。不如我们亲自去找徐夫人问问。】 立春睁大眼睛:【徐夫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她马上反应过来,【所以我们是去——】 【去义庄。】小红花得奖选手立冬预判了她的发言。 “她们说要去哪里?”花长老不敢置信地重复问了一句,显然顾倾城的胆子和作风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了。 “她们说要去义庄呢,爹,阿不,花长老。”花公子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却被父亲瞪了一眼,他那是没听清的意思吗? 第20章 剖尸 ***城北义庄***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 为了防止疾病传播和异味扩散,义庄位于相当偏僻宁静的地方,这里远离人烟,四周被凋零的荒草和苍白的树木所包围,使得这个地方在白天也显得昏暗不明。 风穿过树木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是逝者的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义庄内部总是比外界更加阴冷的,更别提现在还是寒冷的冬日。 一进门,先看到的是佛龛和一行行漆黑的灵位,前面摆放着香烛和祭品,香火缭绕之中,祭品逐渐腐烂。如今这里很少人问津,这种死寂和空旷,让胆子最小的立春情不自禁地拉住了自家小姐的袖子。 “嘶~”屏幕外的宫紫商也有些害怕地藏在宫子羽的背后,但还是坚强地露出一只眼睛要继续看。 再往里走,棺木整齐地排列在室内,有的已经陈旧,有的则是新近放置,顾倾城一行人在守夜人的带领下找到了徐夫人的棺木,将无干人等通通赶了出去。 她戴上一双细白手套,接过立秋递来的锋利小刀,四个小童将徐夫人从的棺木打开,转移到另一边的宽阔木桌之上。 “啊!!她们怎么敢,她们怎么能这么大胆子,将别人的遗体从棺材里搬出来!”这一下宫紫商彻底不敢再看了,那具暗红发黑的尸体已经彻底被刻在了她的脑子里,再也忘不掉。 宫子羽也害怕地侧过头去,他日常练武总是偷懒,伤口都没见过几次,更别提是这么恐怖的死人了,顾妹妹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呀? 不愧是她。 恋爱脑还是占了上风呢~宫子羽,也不愧是你。 “呵。”宫远徵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个人,不屑地发出嘲讽。 雪重子用一只手挡住了雪公子的眼睛,自己聚精会神地看起来,看来还是对事件的真相十分感兴趣。 【啊呀呀,她的手指有两根都骨折了!】立夏惊奇地说,和她们推测的一样,徐夫人当时肯定十分用力地扒开厨房门想要进去,才会这样的。 这具遗体尸斑鲜红、尸表油腻,被烧死的尸身狰狞可怖,蜷缩到一起,只有一只手还固执地伸出握拳指向前方。 除了立春,其它几个童子都不怎么害怕,立秋也戴上手套,研究着那只伸出来的手,过了一会,从攥紧的拳头里硬生生掰出了几颗小珠子和点点红线。 【这个不是...顾家私塾里的琉璃珠吗?怎么会在徐夫人的手里?】 顾家为下属的子弟专门开设有免费的私塾,可以让孩子们粗浅的识字和算数,这些珠子是琉璃厂生产时用边角料做出的副产物,一般用来奖励私塾里表现优秀的学生,可以说是小红花的进阶版。 童子们也是上过的,立春平时成绩最好,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慈幼院中的课堂和私塾用的是大差不差的制度,徐夫人的孩子应该也跟在里面上课,看来,那是一个日常表现出色,十分聪慧的孩子。】 顾倾城扫了一眼,微微叹息,呼唤立秋和立冬到她的身边来。 她先对遗体低头行礼,然后毫不犹豫的一刀扎下,从锁骨割到肚脐,竟然将尸体硬生生剖开了! 宫门中的所有人除了宫远徵,皆被这一刀弄的骇目惊心,惊魂失魄。 宫鸿羽语调变得飘忽起来,失去了先前的批判和轻视:“她,她这是要做什么?竟然要将别人的遗体开膛破肚!此女绝不可让她进入宫门!” 宫远徵也表情认真的喃喃自语:“是啊,你要接着做什么?” 宫远徵精通医术,负责宫门中刑讯,其中也涉及到部分验尸的工作,粗浅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具死于火烧的尸体。 因此他只是出于好奇的心理,其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慕强和期盼的目光。 看着弟弟如此表情,宫尚角的心却是越发地沉了下去。 画面中的顾倾城没有因为他们停下动作,她一边利落地下刀,一边口述,立秋拿笔记录,立冬画样保存。 【全身被烧,肌肉遇高热而凝固收缩,身体呈拳斗姿势 】 【眼部...双目圆睁,睫毛、眼珠均被烧毁。】 【烟灰、炭末仅出现在口鼻部,胃部无炭末。】 【体内多器官血管扩张,皮下有点状出血...这是中毒的征兆啊...】 【啊?!】立夏惊讶地发出感叹,凑到旁边观看。 顾倾城干脆仔细地对她们讲解起来: 【被烧死的人,大多会呈现这种姿势,但有几点不对。一般来说,死于火灾的人,他们的眼睛会反射性地紧紧闭起,睫毛仅尖端会被烧焦;气管、大的支气管和胃内,均可见烟灰和炭末沉着,因为这些灰烬会随着呼吸,自然地进入体内。】 立夏举手:【那这就说明?Σ(????)?】 顾倾城垂下眼帘:【说明,她是先被人毒杀后,利用火烧而焚尸灭迹,以掩盖其杀人罪行的。】 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子的吗?每天做梦都能学到一点新知识诶,真好~宫远徵的眼神愈发闪亮。 【根据这些线索重建事发当日的情况,应该是这样子的:徐娘子在上元节当晚留在慈幼院内巡视,将孩子留在厨房内休息。】 【她先是从外面看见了厨房的火光,匆匆跑去后却无法打开大门,只好打碎旁边的木窗钻进去。刚巧撞见歹徒挟持幼儿离开,就上前拼命阻拦。但她不通武艺,只能无力地被对方用毒杀死,手里的圆珠应该是在搏斗时,从小孩手上夺下的手串。】 几个小童听完这个故事,都难过地低下了头,立春连害怕也忘记了,眼泪珠子在眼眶里圆滚滚地打转。 雪公子虽然从进入义庄开始,就被雪重子捂住了眼睛,但听到这段话时,也情难自控地落泪,粘湿了雪重子的手。 雪重子低头沉沉叹气,他一开始虽然也暗暗为顾倾城的行为惊讶到了,但听到这段话以后,突然又明白了她如此作为的目的。 ——找出真相,从而找到那个被抢走的孩子,才是最重要、最优先的事情。 顾倾城将徐夫人的遗体慢慢缝合起来,施过一礼后将她放回棺木中,然后清理双手,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娇贵气。 她一脸嫌弃地催所有人赶紧上马车:【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我可还没吃午饭呢,你们是要饿死我吗?快快快,上来回家去了!】 啊,不是,这就完啦?你这就要回家吃饭啦!还在危险中的孩子怎么办?!把我刚刚的难过还给我!! 雪重子瞬间抬头,难以置信。 第21章 兄弟谈话 什么嘛,这就结束啦! 宫远徵满脸郁闷地从梦中醒来,抬头看着头顶乌金色的帐子,向来勤勉的他难得有一天不想起床。 要是这个梦能做的再长些便好了,还想看看顾倾城后面到底是怎么抓到的凶手呢。 仰面躺了一会,他还是不太乐意地起身洗漱,慢吞吞走到镜子前给自己编好小辫子,挂好小铃铛后出门照顾自己的宝贵药材,然后带着一身晨露,照例去找宫尚角吃早饭。 角宫早晨的餐桌上一片祥和,宫尚角将一碗甜粥送到宫远徵面前,温柔地看他吃完,一边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想着过一会要对弟弟说的话。 吃饱喝足,又和哥哥乐呵呵地相伴了一顿饭的时间,宫远徵的不快消散了,心满意足地准备起身回医馆开始工作。 “远徵。”这个时候,宫尚角叫住了他。 “怎么了哥?”他停下离开的动作。 宫尚角:“再陪我喝会茶吧。” 他们便移步至茶桌旁坐下,伴随着小银壶中泉水沸腾的细微声响,宫尚角抬起他那深邃的眼眸,终于透露了自己的目的。 他先是问:“远徵,依你之见,顾家的三小姐,她是个怎样的人?” “她...还算是一个...聪明且能干的人吧。”宫远徵缓缓回忆起顾倾城的一言一行,微微低头,带着几分别扭傲娇地说。 “她的观察力还挺…出色的,第一眼就能识破无锋刺客的身份,决断力也很强,一下子就把那名刺客制服了。她还见多识广,反应敏捷,思路灵活,掌握许多我都不了解的刑讯和医学知识。” “哥,你知道吗?我本来还打算今天去医馆找找关于烧伤的医书,再深入研究一番……” 他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向往的光,最初的扭捏羞涩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热情和跃跃欲试的劲头。 但等宫远徵看见哥哥沉郁而严肃的表情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哥?你...”怎么了? 宫尚角的语气平静如水,但话语中却蕴含着深意:“确实,顾家的三小姐聪慧非凡,之前却仅以美貌闻名于世,甚至除了余绗之外,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她的样子。” “但这样一个出身名门的淑女,究竟是从何处习得如此深奥的知识,又是如何培养出这般果断和铁血心性的呢?” 宫远徵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己见,语气中带着一丝抗拒:“知识...完全可以从书本中学到啊,说不定她和我一样,在某些方面特别擅长…我也没出过门,还不是...” 宫尚角斩钉截铁地说:“可那些知识和手段,绝不是正常长辈会去教授给一个闺阁女子的。远徵,在她那张骄奢横逸的面具之下,还藏着另一张脸,一张危险的脸。” 宫尚角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忧虑:“虽然我们尚不清楚她将来会与你有何牵连,但我希望你,远徵,在揭开她背后的秘密之前,不要轻易地将情感投注于她的身上。” “此女表里不一,心机深沉,手段多样且喜怒无常,做事百无禁忌,甚至敢公然剖析已入棺的尸骨。即使她不是无锋,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绝非你能够应对的。” 宫远徵不看他的眼睛,只低头轻声说道:“那我呢?哥。我也会解剖尸体,我也以研制毒药虫子为乐,宫门里的人都怕我,觉得我心狠手辣,哥哥会害怕我吗?” 宫尚角一怔,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你?而且你和她不同,你是男孩子,又是我看着长大...”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戛然而止,只因他看到弟弟的脸颊上滑落了一颗如圆珠般大的泪珠,缓缓地沿着雪白的脸滚落到地面上。 “远徵,你这是怎么了,明明你只是在梦中看了她三晚的故事而已,为何会如此深信不疑?”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她不是哥哥想的那样,我就是觉得,她绝对不会伤害我。” 宫远徵终于抬起头来,虽然红了眼眶,但是眼神却非常倔强偏执,让宫尚角看了沉默下来。 很快,第四晚关于顾倾城的梦境如期到来了。 宫尚角和宫远徵两兄弟今天格外沉闷地坐到了彼此的位置上,与之相反的是面无表情眼中却有小火焰的雪重子。 他吸取了宫远徵带暗器入睡的经验,专门带上了笔和纸进来梳理逻辑。 当顾倾城回到顾家用过晚饭,天已经黑透了,她却没有回房入睡,而是先往姐姐的房间走去,路上,正巧撞见了在院中观看长兄顾剑崔练剑的李道生。 她停下脚步,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哥哥练剑片刻,李道生眼波动也不动地看着顾剑崔的身影,出言由衷赞叹道: 【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只怕松风水月也未足比顾兄清华,公子真真是只因见画啊。】 哈?他只是在热身而已,这练得很好吗?说的这么夸张。顾倾城奇怪地歪头看他一眼,觉得有时候男孩子之间的相处真是有点gaygay的。 留意到了顾倾城的视线,李道生反应过来开始对着她寒暄,他是个体面的人,极为擅长和人打交道,就连难讨好的顾倾城也不太对他冷脸。 李道生照常找了个细节打开话题,先是从外到内称赞了一番她今日的打扮,就连顾倾城身后的小童子也不落下。 注意到了今天格外高兴的立冬,他特意好好夸了夸立冬额头上的梅花花钿,还引经据典地为她讲述了一番各式花钿的由来和技法。 今天的宫远徵沉默的不同寻常,没有对李道生的花言巧语说些什么,倒是宫子羽来劲了,他有些不太开心的扁扁嘴吐槽: “什么嘛,一个大男人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是怎么回事?油嘴滑舌的。” 宫紫商听的却是很认真,她对这些化妆打扮的东西完全不了解,这简直就是她的最佳课堂啊,于是不耐烦地掐了宫子羽一下: “爱听听,不听就闭嘴看脸,我们道生哥哥那是出口成章、通情达理、博闻广识好不好!” “嘶——”这手劲怎么这么大!宫子羽龇牙咧嘴,不敢再抱怨了。 光幕中,顾倾城好笑地看着被夸奖的保持不住脸上冷静的立冬一眼,从袖子里掏出几块包好的梅花糕递给李道生: 【这是哥哥爱吃的点心,练完剑吃一些就早早睡下吧,明天还有的事要忙呢。】 李道生柔和接过,又开启了夸夸模式,顺带连她不小心跟着糕点一起,从袖子里带出来的手帕也一起夸上了: 【...香帕配美人,不愧是花月阁出品的绣工。这应该是阁里十二花仙珐琅碎玉套匣中,水宫仙子那一套匣里带的手帕吧,刚巧应了三小姐的品性呢~】 “哼,就是花言巧语嘛!”宫子羽还是没有忍住,又被宫紫商瞪了一眼。 不过现在他们没有再说化妆的话题,宫紫商就简单放过宫子羽一次,转而贼兮兮地冲着宫远徵逗闷:“看到没有,和女孩子说话要这么说,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意想不到的是,宫远徵并未和她想的一样被逗得跳脚,而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宫紫商一眼,那一眼无波无澜,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般幽暗,又如同冰凉可怖的人偶娃娃,没有一点生气,让她本能地缩回到座位上闭了嘴继续看。 宫尚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听到李道生关于手帕的话后,顾倾城的手指轻轻一顿,几乎难以察觉,她的脸上罕见地对李道生露出了一抹微笑: 【看来你对这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颇有研究啊,是心里有了想要取悦的佳人吗?如果有,不妨直接告诉姐姐,可以让你挑选一些心仪的先买下来。】 李道生莞尔一笑,婉拒了:【她日常不爱用这些东西。】 那就是有心上人咯? 顾倾城笑笑,没和他继续寒暄下去,打消了去找顾藏岚的念头,转身往回走。 彻底背过身子的那一刻,她面上微笑的表情立刻消失了,若有所思地对立冬递出了手上的手帕,没错,这正是白天花乾给她的手帕: 【去查,这一季最新的限售十二花仙妆容套匣里,买了六月荷花套匣的人是谁。】 水宫仙子——因花生水中,亭亭玉立于水面,好似仙女飘然而行,正是花月阁里荷花套匣的名字。 雪重子没有察觉到祠堂里的奇妙氛围,他敏锐地抓到了重点,认真地将这一条线索记在了纸上,得意地点了点头,雪公子在旁边好奇地看他,也单纯地跟着点了点。 第22章 马鞭和玉佩 第二日,小雪。 顾倾城照常坐在镜子前等待童子们给她梳妆,立冬一边捧着镜子一边向她汇报: 【小姐,十二花仙套匣每套只有一个,这一季,优先抢到六月荷花匣的人是来自锦州的朱华小姐,去年末刚来余绗城。】 顾倾城微微闭目让立春上妆,侧头示意她继续说。 【朱小姐是南丰翟家家主的表妹,因为母亲亡故了,便被他接到这里来落脚。】 【不接去南丰本家,带到余绗来做什么?】顾倾城嘴角微微上扬。 【朱华,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好名字,这不就是荷花的别称吗?怪不得她要买这一套盒了。今天给我打扮的轻便些,吃过饭,我们就去拜访她。】 出乎顾倾城意料的是,朱华并不住在翟家在余绗城内购置的主宅中,而是在俪湖边另找了一个小庄子住着。 这庄子规模虽小但内里乾坤也算精致,院子里曲径通幽,假山叠石,布局精妙,园中有湖,湖里有荷花,园外有山,山上有果树林木。 朱华的性格和她的名字截然相反,年约20岁上下,是一个快言快语,性格爽利的女子,她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髻,开开心心地将顾倾城迎进家里来。 这也正常,在余绗城里,没人会拒绝顾家的宝贝上门做客。 好贵的茶杯啊,翟家还真是有钱。顾倾城端着暖呼呼的茶水喝了一口,唔,清香十足,也是好茶叶。 她和朱华先是在亭子上慢悠悠地赏了一会荷花,冬天的寒气让她有些发冷地抖了抖,朱华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命令下人来给续她上热水,又让人把自己昂贵的白狐斗篷拿过来为她遮寒。 一个丫鬟端着新泡的绿茶谨慎地走过来,却不知道突然绊到了哪里,不小心将一壶茶都倒在了顾倾城的裙子上。 雪重子:!他看的清清楚楚,这个丫鬟不是自己摔倒的,而是被顾倾城身后的立春用手中扔出去的珍珠绊倒的!记下来,这一条也记下来! 当然,这一下不止他一个人看见了,宫鸿羽、宫尚角和花长老三人端正坐姿,同步眯了眯眼睛。 【哎呀呀,顾妹妹,你没事吧!】朱华狠狠地瞪了丫鬟一眼,焦急地用手帕为她擦拭裙摆,【幸好冬日穿的厚,不然这么烫的茶水撞到身上该如何得了!我转头定要将这笨手笨脚的侍女发卖了方好!】 顾倾城轻咳了两声,笑容清浅,语气温和地说: 【不必如此苛责,她本是无心之失。只是这天气严寒,若不及时更衣,我身上的热水恐怕就要结成冰了。我的马车中备有衣物,不知可否借姐姐的房间一用,让我换身衣裳?】 在朱华的庄园中,顾倾城仿佛换了个人,表现出了一种天真无邪、温婉善良的性情,她看起来娇弱的楚楚动人,俨然是一位典型的大家闺秀。 【当然,当然!来人啊,快送顾妹妹去客房...】顾倾城身后的立春突然眉头一皱,让朱华瞬间反应过来,【送去我的卧房,我真是糊涂了,怎么能让顾妹妹去客房歇息!】 顾倾城微微一笑。 一向中立的雪长老也绷不住了:“她这是要干什么?此女真是心机深沉,伪装成性,她...” 又听到了这个让他分外敏感的关键词,宫远徵咬了咬后槽牙,以往藏在未褪去婴儿肥后的、锋利的下颚线显露出来。 他幽幽地望了雪长老一眼,让他一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好奇怪哦,明明我才是长老好伐?怎么突然一下子被这个臭小子给吓到了...雪长老也默默闭嘴了。 朱家的侍女们都被立春从她的闺房中请了出去,只留下立春和立夏两人为顾倾城更衣。 等房间安静下来后,立夏笑嘻嘻地吹了个口哨,嘴里发出了黄鹂鸟清脆的鸣叫声。 ‘吱呀——’一声过后,立秋和立冬悄无声息地透过窗户从房外跳了进来,对顾倾城汇报: 【小姐,宅子里没有会武艺的下人,顶多有几个身强体壮的护院,也没有巡岗的暗哨。】 顾倾城抬抬下巴,四个小童轻快地在房间中搜寻起来,一边翻的同时还能一边将物品恢复原状。 果然如此,和他想的没错,这顾三小姐是为了找理由跑到朱华的房间里,才故意让侍女打湿衣服的!雪重子悄悄的得意一笑。 【啊,小姐你看。】咔哒一声,立夏较为擅长机关术数,她打开了藏在床底的一个暗格,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递给顾倾城。 立夏得意的说:【这个朱华小姐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啊,她装作一副不通武功的样子,实际上自己在背地里偷偷练鞭子呢!】 ?什么意思? 顾倾城接过盒子,顾倾城立马关上盒子。 ......她常常因为视力太好而感到烦恼,当她看到盒子里装着的东西脑子里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家伙玩的挺野啊,看着一表人才的,私底下这么不正经,小马鞭,手铐,项圈和情趣内衣应有尽有,啊这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可是立夏还在乖巧地抬着头等她回应呢,她残忍地无视了她的话,按头让她接着找。 “诶嘿嘿嘿嘿——”宫紫商没忍住发出怪笑,被宫鸿羽严厉的看了一眼,立马端正表情。 “哼,难登大雅之堂。”也不知道在骂谁,宫鸿羽从鼻腔里喷出重重一道鼻息,不屑地摇头。 立春是冲着梳妆台去的,她打开了精巧的珠宝盒上的小锁,在底层也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男用首饰,噔噔噔地拿过来给自家小姐看。 咦?她摸着玉扳指上的浮雕,这个花纹是...翟家家主惯用的小印啊,只要将扳指对外凸起的部分沾上印泥,就能在契约书上印下名字,然后一擦就好。 因为可以随身携带,有一段时间在商人中很是风靡。 换好衣服,没在朱家继续呆多久,顾倾城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她唇角微微上扬: 【盯紧朱华,定时汇报她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她来余绗城后所有接触过的人,所有做过的大事小事,去查。】 立秋点点头接下任务。 顾倾城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这块玉佩不像寻常的玉石,刻有寓意祥和的图案,而是由蝎子、蜈蚣、蟾蜍、蜘蛛和毒蛇缠绕在一起组成的。 显得格外狰狞而危险,却是被她每日佩戴在胸口前:【朱小姐也去过光孝寺上香呢,还捐了不少钱,无量大师给的香火册子上就有她的名字,唔,就从那里开始查起吧。】 “咦?”自从月公子被免职后,就消沉许久未讲过话的月长老看着这枚玉佩,突然有些熟悉,他这是在哪里见到过呢? 第23章 亲吻 【小姐,朱华姑娘三个月前投奔了身处余绗的翟老爷。但翟老爷并未让她入住翟家主宅,而是为其另租了一处庄子。他每隔两三天便会前去探望她,有时还会带上自己的女儿。】 【翟小姐与朱华姑娘相处甚欢,朱华姑娘经常前往花月阁,为翟小姐精心挑选当季服饰和新奇玩具,甚至特意打造了长命锁送往光孝寺请大师为其开光祈福。】 【自从翟小姐遭遇不测身故后,朱华姑娘触物伤心,吩咐仆人将她的旧物全部典卖至城中的当铺了。】 【我们派人查过她去光孝寺的记录,朱姑娘是个大方的良善人,经常带着翟小姐去寺里上香。】 【主持无量大师听我们在查她们的事,特意拜托我们将翟小姐开光后的长命锁给带回来,送去她的坟前安葬。只因朱姑娘因为翟小姐的死,已经很久再没去过光孝寺里了。】 立秋恭敬地垂手而立,将情报整理成书卷,递给正坐在秋千上轻轻摇荡的顾倾城。在她身后,另有几名侍女手举托盘,上面放置着被朱华典当到当铺中的所有东西,还有一个长命锁。 她们此刻并非置身于花园之中,而是位于顾倾城院落主屋的顶楼。这里的空间异常宽敞,四周没有围墙,仅以朱红色的半人高栏杆和高耸的支柱作为边界撑起屋檐。 房间的中央铺设着一块牡丹图案的巨型地毯,其四周放着横架式的展示衣架,上面挂满了精致的舞裙,巧妙地遮挡住了内部的陈设。 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分别摆放着柔软的榻椅和舒适的摇椅,以及其他一些点缀其间的装饰品。这宽敞的顶楼是她练舞的地方,因此还摆放着众多珍贵的乐器。 顾倾城所坐的秋千从房梁悬挂而下,系在最南边。 她可以坐在秋千上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顾家大宅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天气好、兴致也不错的话,她还会站在上面荡秋千,荡的又高又远,甚至能够望见围墙外路过的行人。 看见这样装饰华美的房间和衣裙,宫紫商忍不住羡慕的‘哇’出声来。 雪重子又开始记笔记了,他恐怕是除了宫尚角和宫远徵外,看光幕看的最认真细致的人。 宫子羽常年混迹万花楼,对跳舞的摆设和乐器十分熟悉,他眼前一亮:“原来倾城妹妹还会跳舞呢,真是多才多艺,如果有机会能在梦里看到她跳舞就好了。” 这一次,不等宫远徵瞪他,宫鸿羽已经恨铁不成钢地扭脸怒视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让他乖乖地缩回了座位上。 【不把朱华带回南丰本家,她也不住在余绗的大宅,但生活上却很富裕,朱华在花月阁也算是一掷千金的大客户了...】 顾倾城想起了从朱华房间里找到的印章和暗格里的‘小玩具’。 这哪里是安排落魄表妹的做法啊,分明是在安排外室。 顾倾城抬手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立秋,这些脏东西,可不能教给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啊,她干脆提问:【立秋,那你觉得呢?】 立秋表情平静而柔和:【我觉得,翟小姐和朱华姑娘的关系并不好,至少,朱华姑娘并不是真心喜爱翟小姐的。】 【哦?】 【这些衣饰的确昂贵漂亮,相对也需要精细的养护。玩具内部构造复杂,包含精细的配件,更需要妥善防尘防水。可当铺收到这些物品的状态并不好,衣物有勾丝脱线,一些配饰已被仆人暗中变卖,玩具也已蒙尘,显然未曾得到细致的打理。】 【至于那枚长命锁,它是黄铜镀金的,对朱姑娘而言并不值多少钱,以至于连将其从寺庙取回,一同典当的价值都显得微不足道。】 宫尚角忍不住发言赞叹:“小小年纪她便如此行事周密,滴水不漏,观察敏锐,沉着镇定,实在出色。” 宫尚角看得十分清楚,顾倾城应该是倾注了许多心血来培养这些孩子。 这几个小童名为侍女,实则关系更接近师徒。除了没有传授她们武艺外,顾倾城一直以身作则地带在身边,教授她们各式人情世故、深奥理论,为其拓宽视野,增长见识。 放在平常,宫远徵见到哥哥这样夸赞外人,早就已经醋了,但他现在心里还是有些闷气,只默默地别过脸去不发一言。 【不错,还有吗?】画面里的顾倾城也轻轻勾起唇角。 【翟老爷当年是入赘翟家的,他本姓李,亡妻只留下一女,即是翟小姐,翟老太爷和老夫人自女儿去世以后,便一直将翟小姐当做家族继承人去培养。】 【她遇害后,遗体被花乾捕快在城外官道旁的树林里找到,发现时容貌被利器损毁。翟老爷并未深入追查此事,而是以维护女儿名节为由,低调地将遗体送回南丰安葬。因此,我们无法对遗体进行检验,直到现在才得知这一事件。】 顾倾城:【翟小姐的死亡现场呢?】 立秋:【林子里已经细细搜过,非常干净,除了被发现那一晚翟家家丁、花乾的脚印和马蹄,并无任何痕迹。】 顾倾城再问:【一点痕迹也没有?】 立秋笃定回答:【是。】 【呵呵,原来如此。】顾倾城在秋千上轻快地荡来荡去,低声又对立秋吩咐了几句,让她带着一众侍女下去了。 ?她又知道了,她明白了什么?雪重子大受打击,不是,你再给你的丫鬟解释一下啊!弄的人家心里痒呼呼的~ 她神色轻松起来,懒洋洋地看向院中的好景致,江南的朱亭折扇,日照小楼,庭中池苑,像水墨画一般缓缓在眼底铺开。 今天天气真好啊,池塘边新栽下的山茶花也开了,跑到其它地方过冬的鸟儿也慢慢飞回来了,哥哥练完剑怎么又在亭子里睡着了,不知道冬天还没过去,醒来会感冒的吗? 幸运的是,他新结识的朋友非常细心体贴,知道给哥哥加一件衣服。 顾倾城满意地看着李道生拿了一件毛绒绒的斗篷,轻轻地披到顾剑崔身上,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在这份宁静的守护中,李道生突然低下头,在顾剑崔的侧脸上轻吻了一下。 嗯,亲了一口。 亲了......等一等,等一下!这怎么说都远远超出好朋友的界限了吧! “赫——!”这一次,这个惊讶的声音并不来自于宫紫商,而是来自于最为板正守己的花长老,他大惊失色: “他们!他,这个李道生是在做什么!!荒唐,简直荒淫无耻!!” 雪长老、月长老以及后山的几位公子通通目瞪口呆,张着嘴巴合不上了,雪重子反应过来后懊恼地一捶桌面,太猝不及防了,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他都来不及挡住雪公子的眼睛,小孩子怎么能看这些东西! 宫紫商仿佛被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双手捂脸,指缝却分的贼大,让人一眼就看见她兴奋的、涨红了的面颊。 宫尚角嘴角抽搐一秒,但很快镇定下来,断袖之癖在江湖中挺常见,大家刀里来火里去的,比常人更加珍惜短暂的美好时光和突发的激情,但是他没想到顾兄你也... 至于宫远徵,他的表情和顾倾城的一模一样惊讶,却并不是关注那些世俗的纲理伦常,反而有些为她担心又一个哥哥被外人抢走,连脸上原本的阴沉也消失不见了。 顾倾城的弯月眉大幅度上扬,她那双本就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睁得滚圆。 身上那种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气质突然间消失了,她一瞬间竟然头脑空空,什么也想不出来。随着秋千向后荡去,她本能地身体前倾,不想让这个场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噗通!’这是顾倾城没有掌握好平衡,从秋千上掉下来撞到护栏的声音。 但是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痛,反而目瞪口呆地继续盯着亭子里的两个人。 李道生捕捉到了这声巨响,瞬间抬头望去,正好和顾倾城炽热的目光对视,好像被烫到了一样,惊慌失措地移开了视线。 顾剑崔警觉性地从梦中拔剑而起左右环顾,显然,他也听到了顾倾城发出的动静。 他一抬头,就看见妹妹摔倒在护栏边神思不属的样子,不好,她身后的秋千马上就要往下荡回来了,会撞到妹妹的脑袋的! 只见他足尖轻点,身形便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那高耸的楼顶,速度极快,兔起鹘落之间便到达了顾倾城身边,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秋千的绯红软凳。 顾剑崔这才松了口气,低头担心地问妹妹:【珠儿,你没事吧?啊不好,你的额头都撞红了!】 “呼——”宫远徵也放松下来。 顾倾城头也不回地抓住了顾剑崔伸过来查看她额头的左手,眼睛恐怖,依旧死死地盯着楼下的李道生。 李道生见实在躲不过去,也轻飘飘地跃了上来,尴尬了一会会,也问道:【顾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你就不一定了。 【珠儿,你怎么了,以前从不会被秋千摔下来的啊?是身体不舒服吗?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看,你等一等...】 【不用了!】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张嘴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卡在了那里。 不行,不能说,顾剑崔常年行走江湖,警惕心远非常人可比,却能让李道生如此亲近他! 以哥哥的木头脑袋和直球性格,要是直接点明,岂不是直接帮助眼前这个jian人happy ending了吗?! 显然李道生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只在一开始有些窘迫,现在看起来已经一如往常了,还非常厚脸皮的冲她淡然自若笑笑。 看来是想走近水楼台先得月,温水煮青蛙的路线啊... 【我真傻,真的,】顾倾城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 【我单知道陈玄夹菜的时候狼子野心,让他混到家里来,但我不知道别人也会有。我这几天全副身心都在龚家的事情上,以为哥哥你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我出门做事了,现在才有闲暇。我以为哥哥是不会别人面前放松警惕的,没想到今天这一看,竟然遭了狼了!叫你不要睡在凉亭里不听,手上还紧紧的捏着这件斗篷呢。……】 她想接着说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啊?我当然听你的话啊?大不了以后再不会在凉亭里休息了好不好,珠儿,你不要吓我啊——!】 第24章 殷勤的追求者 【珠儿今日去哪里了?怎么没有一个人知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瞧她有些不太对劲...】顾藏岚站在顾倾城的房门外忧心忡忡地询问,立春茫然地摇了摇头。 顾家姐姐担心地单手捧脸:【她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立春依旧摇头,不知道小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顾倾城此时并不在顾家,她悄悄的从房间窗户翻出,从马厩中牵出一匹最不起眼的小矮马,正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她随意走入了街边一家装饰还算干净的小饭馆,一个人坐在二楼的栏杆边上,心情沉重地点了几瓶酒,一边独饮,一边呆呆地望着楼下舞姬的表演。 ‘咕咚咕咚~’空空的酒瓶摇晃着滚落在桦木桌子上,顺便带倒了桌角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但顾倾城看也不看一眼。 她不看,其它人却留意到了。 顾倾城坐的地方是半包围式的小包厢,随着天色愈晚,人潮涌动。 这家酒肆往日并不见如此多的客人,可谁让一位绝代佳人今晚来到了这里呢?尤其是她为了畅饮,还摘下了遮面的面纱。 起初,人们只敢在她周围徘徊,争抢她附近的座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胆大的纨绔子弟在酒意的驱使下,目光贪婪地在她身上徘徊,企图趁机接近。 “诶!”宫紫商本能地就着急起来。 宫鸿羽眼神严厉,提高音量批评:“荒谬至极!女子怎可独自在外饮酒?不守闺训也就罢了,怎能如此任性,置自己的安全于不顾?” 宫远徵看到这一幕脸色已经非常阴沉,恨不得手里的暗器能穿透屏幕,狠狠地扎进这些流氓的眼睛里,他听见宫鸿羽的话冷哼一声: “别人先起的坏心思,不去指责那些混蛋,却先骂被害的人是什么道理?她又没有犯错!” “你,宫远徵!”宫鸿羽气的直眉瞪眼,说不出话来,从没想到宫三会这样直接地顶撞他。 月长老转头大声喝道:“尚角,还不管管你弟弟!” 宫尚角面无表情,闭上眼睛当没看见,管不住了,远徵弟弟唯独在这个顾小姐的事情上偏执的要命,现在还在和他生气呢。 宫子羽急了,他担心地往光幕中看去,发现顾倾城的身影突然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挡住了。 一位身穿白衣的男人眼神锐利得可怕,右手缓缓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围坐在周围的心怀不轨之人。 他缓缓在顾倾城对面坐下,将一个油纸包放在桌面上,小心地朝顾倾城递了递。 唔?这不是那个谁嘛? 【松子百合酥。】花乾朝顾倾城歉然又期盼地笑了笑。 【昨日我腿脚太慢,让顾小姐等我不及,没吃上想要的点心就归家了。所以今天早早买好随身带着,只盼能再见小姐一次。】 “哇哦~他好有心啊~~”宫紫商捧脸。 【我最讨厌吃松子了。】顾倾城恶劣地花乾勾唇一笑,显然是打算将坏脾气发到他的身上。 偏偏她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就算是这样,让人也一点生不起气来。 花乾一点不恼火,反而认真地问:【那顾小姐喜爱吃什么?我再去买来。】 顾倾城愣了一秒,接着冷脸嘲道:【干嘛要告诉你?!我昨天压根就没有打算等你,是你说话太烦人,找借口支开你图个清净罢了。】 花乾还是没有生气,他表情黯然片刻,随即又振奋起来,小心翼翼地说:【那我不说话了,只是此处人多事杂,顾小姐孤身一人怕是有些危险,可否让我同坐片刻,待顾家下人来后再行离去?】 “性格也好温柔哦~~”宫紫商扭来扭去。 顾倾城不耐烦地瞪花乾一眼:【我就是不要被哥哥姐姐找到!】 她又环顾周围一圈,人好多啊,喧嚣声让她感到心烦意乱,顾倾城心想,要是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会被哥哥姐姐抓回家的。 她已经喝的小脸通红了,但还是理直气壮地冲花乾说:【你!给我牵马,再买两坛酒,带我去没人的地方喝!】 【这...】花乾犹豫了好一会,见顾倾城桃花染上两颊,秋水双波,顾盼生娇,媚态百出的样子,无奈地温柔微笑起来。 【那好吧,喝完酒,我们就要回家咯。】 “哄人的样子也好帅气~~”宫紫商痴笑得摇头摆尾。 宫远徵咬紧后槽牙瞥向她:“你有完没完!给我安静一点。” “哦哦哦,你急了你急了~”宫紫商最后嘿嘿嘿一笑,躲会宫子羽身后。 画面一转,花乾单手牵马走在前面,顾倾城抱着马脖子,醉醺醺地坐在马上。 【你到底要去哪里?我都坐的累啦!】 【很快就到了,看,这就是!这是我前几日练剑发现的好地方,这里的树木又高又直,坐在树枝顶上,伸手就能摘到天上的月亮。】 【可我飞不上去。】 【若小姐应允,我可带小姐上去。】 【可我不想弄脏衣服。】 【自然不会,小姐可以坐在我的外衣上。】 【可我,可我...】顾倾城被夜里的冷风一吹,发热的头脑似乎清醒下来了,她想刁钻地继续找几个借口,看着花乾清亮的眼睛,却说不下去了。 【我起初觉得,你是那种仗着有几分本事,就非常狂妄自大的人......】 花乾唇畔展开一抹笑意,如同穿透雪山的阳光,温暖而惬意:【那如今呢?】 【如今,如今......】她回避他的目光,却又希望他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硬生生转了个话题,【你觉得,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她会做什么事情?】 花乾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别人不清楚,但如果是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那朱华姑娘呢?她会做什么?】顾倾城突然抬眼看他。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晚风从树梢上掠过的声音,伴随着乌鸦沙哑的啼叫声,让人心头一紧。 第25章 露馅 花乾露出惊愕的表情:【那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她不是将自己的手帕送给你了吗?】 花乾愣住了,他反应过来送给顾倾城擦手的帕子,突然失笑: 【顾小姐非常在意这个吗?我并不知道那是朱小姐私用的手帕,我和她之间并无瓜葛,小姐将手帕给我,我之后就还给她。】 【哼,毫无瓜葛?你难道不是经常去光孝寺和她相会吗?她难道就只给了你一张手帕?】顾倾城扁扁嘴。 【这,光孝寺香火鼎盛,声名远扬,来到余绗城的人免不了都会慕名而去拜访,我们只是巧遇,并非故意同她相邀于寺中。不过,顾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曾去过那里?】 【自然是因为我对花公子好奇,想多多了解你啊~】顾倾城不想动弹了,左右扭头看了看,找了块大石头,背靠一棵高大的松树坐下来。 花乾眉眼温和,也坐下在她旁边:【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因为云雀之死已经很久很久不再说话,心如死灰的前任月公子看到这甜蜜暖心的一幕,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他和云雀的过去,忍不住脱口喃喃道:“真好啊......” 花公子害怕地看了一眼月公子,好什么啊?你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没看到宫远徵要杀人的目光了吗?没看到他哥宫尚角都不敢说话吗? 屏幕里,顾倾城于是直接问:【那...花公子来自哪里?我看公子穿金带玉,鲜衣怒马,和我相比虽略微逊色了些,却也是十分的富贵,绝不是六扇门一个捕快的薪俸能供养的起的,难道说,朱小姐不止给了你一张手帕,还送了你大笔钱财吗?】 【我绝不是这种人,顾小姐怎么会这般想,我...!】花乾大为皱眉,但话未说完,又被顾倾城堵住了话。 她缓缓扭过头,似笑非笑,眉眼含威,睥睨万物:【你当然不只是这种人,我猜她不单只送了你大笔钱财,还送了翟家的女儿给你,不是吗?】 ! 花乾的表情突然僵掉了,此前维持着的虚假笑容仍残留在他脸上灼烧。 月公子怀念的表情也突然呆住了,啊,这和他想象的画面不对啊?怎么突然从恋爱剧场变成谍战悬疑剧了! 和他一起愣住的还有雪重子。什么!这花乾也不是好人?他还在推理阶段呢,顾倾城怎么就突然把答案说出来了! 【因为她想要为翟老爷除去长辈定下的继承人,成为翟家的女主人,而来自无锋的采风使正好需要聪明的漂亮小孩子,所以你们一拍即合,对吗?】 所以翟小姐死后,翟老爷毫无悲痛地迅速将她的丧事简陋地办了。 顾倾城接着叹道,【这样的小孩可不太好找啊,要天资过人,能断文识字,哪里能从街边随便捡到?这个世道只有富贵人家有能力让女儿吃饱穿暖,读书学艺。你做这一行,也是挺辛苦的吧~】 【只是我不明白,无锋要这么多这样的小女孩做什么?你们训练刺客的手段追求迅捷,极其粗暴,余绗城之外遍地是流浪的孤儿,带走了也没人知道。若要论体魄,男孩子不是更好一些吗?】 这一下,严肃起来的人变成了宫尚角。 无锋!采风使!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情报在他耳边再一次展开,让他端坐,严肃地听起来。 【我也不明白,顾小姐为何会这样想我?】僵硬的表情从花乾的脸上褪去了,深情重新回到他的眼睛里。 【因为你一点也不好奇啊。】顾倾城的脸在夜色中犹如抟雪作肤,镂月为骨,她从容自若地为花乾解释。 【身为一位名捕,发现了在树林中无辜横死的小儿,四周却找不到犯人的痕迹,你就将此结案,不再继续追查?除非——所有可疑的线索,就是第一个到场的犯人,也就是你自己去打扫干净的。】 有道理,雪重子听的点点头。 花乾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是翟老爷阻止我继续查案的。因为翟家家中另有未出阁的女眷,他不想因被掳走的女儿,损坏翟家的声誉,我才没有继续探查下去。不过,为何您说朱姑娘,她也是凶手之一呢?】 这也有道理,雪公子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话。 顾倾城再笑:【因为在翟小姐失踪之后,被人发现之前,她没有去取花月阁里取为翟小姐定制的衣服,而是直接退了订单。只有知道她注定用不上这些东西,才不去拿的吧。毕竟,原价退款可比转卖二手货划算多了。】 花乾震惊而又佩服地睁大眼睛:【原来如此,没想她竟然会有这般险恶的心肠,但...】 【但是你们低估了翟小姐的聪明,没想到她可以靠自己找到机会逃出来,甚至逃到了离余绗不远的林子里。你们花了这么多的心思,需要的自然是活蹦乱跳的她,可最终,她还是死在了那里,为什么呢?】 没有等花乾反应,顾倾城接着说:【因为她明白了自己最重要的价值,用刀亲手划破了自己的脸,伤口很深,无法恢复,不能用了。什么刺客需要一张美丽的脸呢?】 她自言自语,一点点将逻辑捋顺了,【是需要她以色事人吗?】 “自己划破自己的脸?!那个女孩才几岁啊,居然对自己也这么狠...”宫紫商害怕地叫出声来,甚至有些破音。这话一出,花乾那张潇洒的脸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宫尚角却钦佩地称赞:“若非有如此心性,她如何能凭借自己逃出来?可惜了......”他又叹息,为她逝去的生命。 花乾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一转之前的讨好和情热,变得疑惑起来:【可这完全和我扯不上关系啊?顾小姐为何会怀疑我?】 【你没有成功带走翟小姐,自然要去找下一个目标。花朝节在即,世家女眷都聚集到了余绗城,这里无疑是最佳的鱼塘。而光孝寺则是她们必去的打卡点之一,且男子也可以不引人注目地大摇大摆进去。】 【所以很快,为慈幼院做事、去上香的寡妇徐夫人和她的女儿就被盯上了。也是在这里,我才确定了你们真正的目标,是尚未及笄的幼女。】 花乾不太赞成:【顾小姐,你如何能笃定这两起事件是一伙人做下的?】 【是三起。】坐的有些无聊了,顾倾城将脚放下摇来摆去。 【还有龚家的入室劫掠案。你们不是为龚玉穗去的,而是为了她的妹妹龚玉禾。只是不巧,那天晚上哥哥被姐姐逼去龚家做客,阻止了这遭坏事,之后立即安排侍卫在四周守卫,所以你们无法将之前在围墙上留下的符号除去。】 【那个记号——正是无锋内部彼此传信的特殊标记。】 【慈幼院也是如此,上元节那天晚上院子里只有徐夫人守夜,巡街的侍卫都去维持节日晚上的治安了。你们轻视了周边的防护力度,当晚急着转移她的女儿,没有去抹除墙上的痕迹,没想到第二天恢复了往常的守备方式,压根找不到机会接近慈幼院的围墙。】 顾倾城轻轻笑了笑,略带羞涩地说:【自夸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那可是我亲自设计并体验过的监巡制度,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突破的。】 花乾也学着她往树上一靠,戏谑问道:【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发现袭击龚家的计划出错后,你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而我去慈幼院后,你也在不久之后就到了门口,翟家女儿的尸体,也是你第一时间发现的,天底下哪来这么多的巧事,能被你一次又一次撞见?】 【就凭这个,可不能当做证据啊。】花乾轻蔑地摇头。 【当然不止这些,就不和你一一分说了。】顾倾城懒洋洋地摆摆手,傲慢地说:【至于证据,余绗城是顾家的余绗城,说抓你就抓了,在自己家里做事还需要讲究证据吗?】 他们两人一来一回,谈话速度极快,话中信息量又极大,引得宫门众人都压根无法分心去发表自己的看法,都在用尽所有脑细胞,仔仔细细地回想之前看过的每一处细节。 宫远徵背对哥哥的方向扭头,放松地偷偷笑了笑。他就说顾三是一定会找出凶手的嘛,哼,哥哥还偏要怀疑她。他偷笑完,又若无其事地转回来接着看。 花乾充满感叹地鼓了鼓掌:【世人皆说顾家大公子剑法无双,顾家二娘子商贾奇才,却从来没听过三小姐的名号,今日一见,实在惊为天人。可为何你明知我身份危险,还敢单独与我在这荒山野岭中相处?】 宫远徵不屑的嘲笑,那肯定是因为她已经想好办法啦! 【因为我没这么多时间跟你耗,这是引出你最快的方式。】顾倾城自豪地环抱双手,挺起胸膛嘲笑。 【一开始我就说了,你是那种没有本事,却非常狂妄自大的人。为无锋做坏事就算了,还没有一点当刺客低调的样子。】 【衣着无论何时都要舒适华贵,只喝最贵的酒,骑最好的马,在人群中永远都要做最突出的那一个,就连被抓到破绽也要傲慢地听我讲完,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世间最好看的美人。】 宫远徵自豪地点头,看,她就是很聪明吧! 【哦?】花乾哈哈大笑,【顾小姐如此自信,和我的狂妄也差不到哪里去啊!哈哈哈哈——】 【因为我是顾倾城,倾国倾城的倾城。】 宫远徵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你这个人怎么夸起自己来,一点也不会脸红啊… 【那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我怕什么,和你说了这么多的话,就是在等人来救我啊,他马上就要到了。】 花乾的表情瞬间收紧了,如果是顾剑崔前来,他完全没有和对方匹敌的武力。他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林间的风声,这个地方是他带顾倾城来的,路上没有跟着的尾巴,按理说不可能会有埋伏。 他没听见什么动静,暗暗松了口气,伸手欲抓过顾倾城的肩膀,却看见她嫣然含笑,冲着天空大喊一声: 【李——道——生——!!】 ?花乾愣住了,这,不叫顾剑崔来救自己,而是叫这个没说过几次话的李公子? 第26章 牺牲 一只黑色的大鸟突然从树顶上‘扑棱棱’地飞下,轻巧地降落在退后一步的顾倾城和花乾的中间。 【什么!】花乾定睛一看,那不是什么大鸟,而是一个在夜色中穿了一身黑衣的男人。 李道生无可奈何地苦笑,单手将顾倾城护在身后,另一手从腰间解下一把折扇对着花乾,他在扇柄上轻轻一按,尖锐的刀片从扇叶中应声而出。 【三小姐,你这次的行径实在是太任性了。】李道生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责备。 【你怎么能如此轻率地置自己于险境,一个人就敢跟着嫌犯来到如此荒僻的地方!你可曾想过,当顾兄和二小姐收到你留在酒馆的传讯时,他们心中是何等的担忧同焦急吗?我第一次见顾兄如此严肃的表情,他头也不回地就出门去找你......】 花长老忍不住跟着点头:“就是啊,就算安排了后援,也不能如此莽撞的亲自下场啊!” 顾倾城翻了个白眼:【我哥哥焦急关你什么事,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吧,色魔!】 “额,这!”花长老被这一句话突地回忆起在李道生身上发生过的亲吻事件,瞬间表情扭曲了。 李道生也被狠狠地被噎住了,他焦急忙慌狡辩:【那个我...不是,我只是一时间情难自控...并非故意冒犯顾兄...】 花乾的嘴角微微抽搐,他都剑拔出鞘了,这两个人还一脸轻松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呢,到底能不能将敌人放在眼里! 耐心终于达到了极限,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恼火。花乾暴喝一声,手中的长剑用力刺出! “小心!”宫远徵忘记了她们人在光幕中听不见自己说话,他肩膀紧绷,身体前倾,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万幸的是,李道生灵活的带着顾倾城连退数步躲开了这一记攻击,但花乾剑上的力道不减,挥剑声依旧如雷鸣炸裂! 不好,打不过!一击过后,李道生轻轻挥动折扇,身法依旧优雅,但是额头已经微微沁出一层冷汗了。 然而双方都很清楚的知道了彼此的实力差距,花乾勾起嘴角,面露不屑的嘲讽道:【顾小姐,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等来的救兵吗?】 宫紫商紧张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袖:“不会吧不会吧,这个李公子该不会不太能打吧!” “嗷呜——”宫子羽突然叫出声来,他哀怨地看着宫紫商,你紧张就紧张,掐我干什么啊? “哎哟没留意留意~我以为是我袖子呢。”宫紫商赶紧松开手 【胜负未定,此刻就下定论未免为时过早吧!我刚刚也只不过使出了三分力而已。】李道生朗声长笑,仿佛在这场对决中,他才是胜利的掌控者。 【接下来,我可就要认真出手了。】 花乾面上依旧带着讥讽的表情,手却牢牢抓紧了剑柄,眼神专注地等待着李道生的下一个动作。 花公子表情一松:“太好了,我就知道顾小姐请来的救兵,不会这么......” 屏幕中的李道生依旧保持着他的风度,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他打开折扇遮挡住口鼻,用细不可察的声音悄悄对顾倾城说: 【三小姐,他武功高强,我虽难以匹敌,却有高超轻功傍身。不如我们暂且撤退吧?】 “不会这么没用的......”花公子目瞪口呆,后半句话刚刚补完,甚至来不及改口。 【...我不要。】顾倾城无语地白他一眼,退后两步用胳膊牢牢地抱住一棵大树,【给我拿出你昨天偷亲的勇气去面对敌人啊!弱鸡!】 怎么可以说的那么大声,对面会听到的!而且这是保命的智慧好不好! 但为时已晚,花乾不可思议地笑出声来,眼神再次变得杀气横溢。 就在这一刻,李道生除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耳边还幽幽传来了顾倾城的话语。【你要跑也是可以的哦~就是回头记得通知哥哥来帮我收捡尸体了。】 李道生大惊:【什...!】那他还怎么去面对顾剑崔啊! 【又或者,在这里拼出性命来堂堂正正地击败他。如果你连为了心爱之人的妹妹牺牲的勇气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资格接近我的哥哥?】 顾倾城的话有如恶魔低语,【怎么样,你要逃跑吗?】 ......他要...怎么办...? 宫鸿羽眉心紧缩,连连摇头:“事已至此了,她怎么还能如此不知轻重!真是顽劣至极,不堪大用!” 宫尚角却很淡定,都看了四个晚上了,傻子才会单纯地以为顾倾城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大小姐! 他抬手按了按宫远徵的脊背,让弟弟放轻松一点,在他焦急地转头看过来的视线中,语气平淡的安抚:“你既然一直相信她,为何不继续信下去?” 宫远徵张口又闭口,怔然望着宫尚角,白天里兄弟两人因争吵产生的隔阂,在这一刻突然消散了,他低下头,轻声呼唤:“哥,我...” 宫尚角拍拍他成长的已经有成年人宽阔的肩膀,转脸不看他,但也低声解释:“我无法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远徵,但是我相信你。” 宫远徵的眼睛明亮起来,眼底突然漫上来了一点小泪花,他嘴角含笑,也静下心来,抬头继续淡然观影。 画面中,不等李道生的思想再怎么深度挣扎,花乾的剑就已经到了。 但听呛啷一声,银白长剑和刚玉扇骨猛然相撞。 理智最终还是退败给了本能。 李道生藏在折扇后的脸忽然一扫犹豫不定,整个眉目都坚定决绝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 【怎么可能会选择先跑啊,那我还算是人吗?....真是任性至极的顾三小姐,趁我牵制住他的时候赶紧逃吧,回头记得让顾兄为我收尸啊!!】 “好!是个汉子!”雪重子忍不住赞叹出声。 李道生长袖一挥,扇刃破风,那把扇子被他当作短剑挑击而出,花乾咧嘴嘲笑,只看到他手中一柄莹白长剑冲天而去,竟将整片树林都染得血腥起来。 但是,打架这种东西,打得过就是打得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就像是面对高考卷子想要靠自己的智慧去解出数学题的各位同学一样,光靠拼命是没有用的。 数招一过,李道生额头脊背微微见汗,折扇在手中左支右绌,败象已呈。 花乾的剑之势却骤然而盛,他得意地再喝一声,长剑挥舞间,一道青白剑气朝着李道生击去。 不能退!李道生不退反进,再度扇击如流星,利用扇间的开合之势快速防御和攻击。 如果一招无法抵挡剑气,那就再接一招! 但如果都接不住呢? ‘撕拉’一声,扇面连着扇骨,在他绝望的目光中猝然而断。 李道生那一刻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即便是在从前于江湖中奔波时,他也曾多次接近于死亡,但是没有一次,死亡的味道有那么强烈。 据说人死的时候,过往的事就会像跑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而此时李道生的眼前就闪过那一幕幕过往的画面。 【顾兄,我到底还是没有和你说出,我的心意......】 李道生又想起了那一天,顾剑崔曾经挡在他身前使出的,那风华绝代的剑光。 【真可惜啊......】他缓缓闭上眼睛。 第27章 峰回路转 眼前跑花灯般的幻象突然消失了,那一道锋锐的剑芒却已攻到了李道生的胸前,马上就要刺穿他的胸膛! “啊啊啊不要不要——!”宫紫商的全副身心已经投入到了剧情之中,她捂住眼睛大叫,不忍心再看。 诶,不过怎么不痛啊~ 李道生呆呆地睁开一只眼睛,眯眼观察. jpg。 没有听见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宫子羽戳戳宫紫商,让她也睁开一只眼睛观察。 一个矮呼呼的身影出现在了李道生的身前,她短短的双手紧紧握住一柄阔剑插入地面,竟然硬生生挡住了花乾的攻击! 【你,你不是!】李道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立夏嘿嘿一笑,抽剑收式立于花乾身前:【你的年纪这么大,为什么武功还这么差啊?弱就要多练啊,菜狗!】 立冬面无表情的从李道生身后越过,手持长剑站到了花乾的左侧:【好丢人,真没用。】 立春带着有些尴尬的微笑从后面站出来,她双手均持剑,去到了花乾的右侧:【你们两个,不可以当着其它人的面骂人啊,很不礼貌的!】 【因为把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了吧,变态。】立秋幽幽地声音突然从花乾身后传来,她拿着类似匕首的短剑,此时的花乾才惊觉自己身后居然还有一个人。 不是,我刚刚才豁出性命去保护了你们小姐,怎么一个两个还这样骂人啊!能不能对别人放尊重一点! 雪公子长舒出一口气,惊喜地笑容在他脸上浮现出来:“雪重子,你看你看,他没事太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雪重子还是一脸镇定,但没人知道他悄悄地在桌子底下擦拭自己被汗水濡湿的手心。 画面中,和李道生震惊又委屈的情绪不同,花乾惊讶过后,反而兴奋了起来:【好好好!来的好啊!】 这几个女童如此年幼却才思敏捷、武艺超群,如今主动来到了他的面前,这跟送货上门有什么区别? 【专心,结阵。】立冬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立时凝神起来。 此时李道生才发现,她们各占据了花乾周身四角,以四方之势围住了这个强敌,每人用不同姿势举起手中剑器,刹那间,杀意蔓延。 花乾站在中央,环视四周,表情轻蔑,不过是几个身高才到他半腰的女童罢了,还需要严阵以待吗? 但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四个对手,而是一个严密的剑阵——四方剑阵。 【起!】随着立冬一声令下,东南西北方位上的四人同时发动,剑光如同四道闪电,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向中心的花乾压去。 花乾瞬时就看出了剑网中的破绽,他轻轻往前一个踏步,将手中长剑用力地往右横扫而过。 刚才他在树林之中,引穿林之风,挥出了强决的一剑,轻而易举地毁去了李道生的折扇。而此时他的长剑却撕破了整个夜空,剑身呼啸如百鸟长鸣,却被手持阔剑的小童换位牢牢地挡下了。 怎么可能! 阔剑银白如雪,倒映出立夏自信满满的笑容。 花乾终于正视眼前的几个小童了,他后退一步,蓄力再次将剑如毒蛇般刺出,与立秋手中精巧短小的匕首剑剑尖相对,竟然溅发出星点火花。 怎么可能,以她的腕力,以如此短剑,怎么可能和我相抗,甚至略胜一筹?! 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掉了下来,花乾咬紧了牙齿,长臂一伸,忽然又出了三剑。每一剑都比上一剑要更加锐不可当,然而这三剑竟然都被四个小童子先后轻易接下了。 他不知道,四方剑阵的奥妙之处就在于它的一心同体,身处阵中时,四人就化为一人,一人发力就犹如四人同时发力,四人的视野又好像同时汇集在一人身上 每当花乾试图突破,总有一剑及时补位,封死了他的去路,每当他试图攻击时,又总有一剑斜劈,迫使敌手回防。南位和北位的立春、立秋则在外围游走,时而佯攻,时而牵制,让他无法专心应对。 四种或刚猛、或柔韧、或迅捷、或冰冷的四种不同剑法在阵中交织,剑光闪烁,剑气纵横之间,形成了一个几乎无懈可击的体系。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四人所看见,每一次反击都被她们及时化解。随着最后一次精妙的配合下,花乾体力不支,上身空门大开。 四剑瞬时齐发,剑光一闪,划断了他的右手手筋,手中的宝剑被立冬一挑而飞,高高地从天上落下,插到泥地里。 他想再次起身,但此时,两把剑已经牢牢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一场激战!前山和后山的宫门众人皆目眩心惊,除了宫鸿羽外,其余几人脸上口中皆赞叹连连,他们被困在宫门里久了,生平哪里见过如此精妙的剑阵和斗法! 宫远徵仍有些紧张的心脏缓缓回落到胸膛里去了,他悄然拍拍自己的心口,然后扬眉吐气地阴阳怪气说: “这顾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一个厚颜无耻,狂妄自大的无锋走狗,怎么可能难为得了她!” 你最好是在说无锋...宫鸿羽被当众打脸,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憋了一口火气在肚子里发不出来,老脸都有些涨红了。 正巧,光幕中的立夏也因激战而脸颊泛起红晕,她兴奋地拾起战利品——那把质量还不错的宝剑,蹦跳着来到顾倾城面前: 【小姐小姐,我这次的表现如何?是不是该到我得小红花啦~?(?????????)?,我们快把这个男人带回去拷问一番吧!】 顾倾城低头温柔笑笑,奖励式地摸了摸立夏的头,语气中带着赞许和决断:【不,这次要抓紧时间,直接就地取材,将他知道的事情都问出来。】她指了指大树底下的土地。 于是片刻之后,花乾被埋在了几个小童子辛苦挖出来的大坑里,只露出上半身。 李道生受了内伤,还呆呆地躺在原来的地方,片刻后才坐起。他看着童子们格外熟练的挖坑姿势,表情复杂地向顾倾城致谢:【多谢顾小姐的侍女救我一命,我...】 顾倾城迷茫地转头看向他,眼睛突然睁大,露出一种类似于“哦,对了!”的表情。 她右手握拳,轻轻敲在摊平的左手上,兴高采烈地对童子们指挥道:【你们把他也抬起来,就埋在花乾的旁边!???(?˙?˙?)???我就说我忘记了什么事情呢......】 【诶?】李道生大惊失色。 “啊?为啥啊?”宫紫商也震惊地张大嘴巴。 第28章 盗亦有道? 在这充满月色的森林中,两个人突兀地排成一列,整齐有序地被埋在两个大坑里,只有胸部以上露了出来。 惨叫声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荒野,时而会迸发出一阵巨大的尖叫,时而会有持续不断的闷哼,合着林子中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摩擦声,在黑压压的夜色中蔓延到远方。 李道生满脸惊恐,瞳孔地震,他被迫‘坐’在了vip观众席,围观了这几个小姑娘对花乾做下的、花样百出的刑讯手段。 顾倾城时不时还会在场外进行语言指导,直到心满意足地将花乾嘴巴里所有知道的东西都问出来,才开开心心地将他一把打晕,然后...接着填土?! 啊啊啊,头,他的头,完完全全都被泥土淹没了,何等酷刑!竟然是活埋啊! 随着立夏兴高采烈的最后一铲子下去,李道生旁边的、埋葬着花乾的大坑被填平了,他彻底消失在了画面里,几个人的视线转而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咕咚——”坐在画面外、祠堂里的花公子害怕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个场面对他来说有些超出心里范畴了。 宫紫商满脸写着不敢置信:“不会的吧,倾城妹妹肯定是吓他的吧,李公子刚刚才救过她的命诶~” 和哥哥解除冷战状态的宫远徵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他又从刚刚对花乾的审问中学到了不少新知识:“肯定是他做了错事,真埋了又怎么样?” 宫鸿羽大为皱眉,本想发表感言,却又想起前一刻刚刚发生过的打脸现场,硬生生又逼迫自己噎了回去,憋的老脸黑青。 但宫子羽却对顾倾城信心很足,他满脸写着单纯和信任:“不会的,倾城妹妹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肯定只是吓吓他而已!” 是吗?那就接着看吧~ 被埋在坑里的李道生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是可以流下这么多冷汗的。 他脊背发凉,瑟瑟发抖地看着顾倾城求情道:【三小姐,我好歹是真心实意地担心你,也的确豁出了性命来救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那你不是还没有死嘛~】顾倾城温柔地看着他,突然画风一转,杀气弥漫上她整张脸孔,她缓缓蹲下身,森冷地问: 【你知道了吧,我们顾家一直辛苦隐藏至今的,最大的秘密。】 李道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眼神闪烁两下:【你在说什么?我不清楚...】 【你知道了呢。】顾倾城扬扬下巴,打断他的谎言,示意立夏将他也埋起来。 ! 果然,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情报,宫尚角的眼神一深,顾家的最大秘密是什么?和宫门、和无锋有关吗? 土点子伴随着泥腥气溅到了李道生的脸上,顾不得其它,他焦急地大叫出声: 【我绝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人!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去保护顾公子!三小姐,顾公子与我已是挚友,我在寻找你的途中,沿途留下了指向这里的标记。他迟早会循迹而至,难道你就不怕他发现你的所作所为吗?】 【哥哥是不会来这里的。】顾倾城露出冷笑,侧头看了看立秋。 立秋瞬时会意地解释:【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将你留下的痕迹都抹去啦~】 【为什么?】李道生目瞪口呆,他竟然毫无察觉? 【你该不会以为,你是根据我留下的线索找到这里的吧?不是哦,我给哥哥的信号和你得到的完全不同。】 【他今天以及接下来都会非常忙碌地去剿灭藏在余绗中的无锋,无暇顾及你的行踪。我只需随口编个谎言,哥哥就会深信不疑,不会再追问你的事情。】 花长老情不由己地缩了缩肩膀:“好可怕的女人...”宫门外的女人是老虎啊老虎。 这一刻,他已经褪去了心底对女子那些不自知的轻蔑,由衷地将她看成了可怕的对手。 花长老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要不还是从宫门内给他挑个老婆吧,他们家就不参与宫门选亲,在外来的女子中挑选新娘了...... 【为什么...】李道生喃喃自语,他想到了在酒馆找到的、顾倾城遗落的那枚桃花铜板——外圆内方,对应着天乾地坤,加上桃花图案的刻痕,让他一下就联想到了花乾。 刚巧花捕快一身昂贵的衣饰都熏上了独特的香气,而他对此颇有研究,这才循着味道一路追踪而来,甚至没来得及通知顾兄。 不,他真的没有时间说吗?还是说,他也被顾小姐留下的暗手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昨天有一个心怀不轨的臭男人,竟敢趁哥哥睡着对他犯下唐突之罪,让我一整晚都气的睡不着。】顾倾城阴恻恻地说。 【害的我们也一夜没睡。】立秋也满脸哀怨地看着他。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宫远徵恍然大悟,剧情发展的太快,他都快忘记这件事情了呢~ 他理解的,如果有人敢对尚角哥哥做出那种事情,自己一定也会超级生气。又学会了一课,如果以后遇见了这样的登徒子,那他也.... 宫尚角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不喜欢过夜,有仇当场就报了。整整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我一直在派人调查你的底细。】 顾倾城接着说,【李道生不单单只是李道生,对吧?你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卑鄙无耻的小偷。】 【...侠盗,是侠盗。我从来只做劫富济贫的好事,找上的都是为富不仁的坏人...】李道生弱弱地解释,现在撒谎已无济于事,他已彻底领教了顾倾城的残酷手段。 【我顾家日日施粥,收养孤寡老弱,让余绗百姓安居乐业,难道这也算为富不仁吗?偷盗就是偷盗,何须狡辩!】 【所以这不是被顾公子抓住了嘛...而且我已经被顾兄深深折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而且你们都能够将花乾直接活埋,这样的行径难道还不足以称之为丧心病狂吗? 【我看是重新做流氓吧!】 顾倾城咬牙切齿:【身为男子,既无红颜知己,也不喜青楼寻欢,你却偏偏对女子的妆容打扮了如指掌,原来是为了偷盗,暗藏了易容变装、收筋缩骨的绝技在身上!寻找你的过去可真是让我费尽心思啊!】 雪公子好奇的睁大眼睛:“易容?收筋缩骨?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子的功法吗?” 都有一个可以返老还童的我坐在你旁边了...雪重子无语地想,还是耐心的为他解释: “若以特殊的呼吸技巧,再配上筋骨拉伸、关节灵活脱臼以及肌肉调整的练习,未必不能达到改变身体外形的效果。” 咦,话说回来,他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让自己变高一点? 男孩子果然还是很在意身高的,雪重子陷入沉吟,托腮思考起来。 所有的老底都被顾倾城掀出,这时候只能打感情牌了,李道生诚心实意的为自己的小命求情: 【我的确因年轻气盛做过错事,但也是真心悔改的。顾兄和我相交莫逆,随着和他交往日深,我就越被他的赤子天性打动,一时冲动才做出了冒犯之举。三小姐,你是顾兄最宠爱的妹妹,你怎能忍心看着我就这样丧命?若顾兄将来得知此事,他又该如何面对你?】 “对啊,就是嘛,而且他长得这么好看,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说~”宫紫商急得一拍大腿。 似乎是被他的话打动了,顾倾城起身退后几步,犹豫着说:【的确有些不忍心,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李道生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情不自禁地笑。 宫子羽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我就知道,倾城妹妹不是那样的人~”他开心的和宫紫商一拍手。 顾倾城默默地转过身去:【那我还是不看好了...啊对了立夏,去溪边取些水来和泥,他身法挺好的,掺过水的土会有吸力,能贴合他身体的曲线从而卸掉他发力的劲道,这样才不会让他跑掉哦~】 【好勒小姐!】 听到这句话,李道生终于真情实感地心慌起来:【不是,等一下,等等等一下啊——!】 “呵!”宫远徵环抱双臂,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不屑地扫过宫子羽宫紫商两人,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已经什么都说了。 “不可能的吧....!”宫子羽难以置信地摇头。 “不可以啊——!”宫紫商难以接受地尖叫。 不管他们两个人怎么想,光幕中的画面一黑,直接跳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顾倾城春光满面的踏入顾家大门,开开心心地去找哥哥姐姐吃早餐。 【奇怪,今日怎么不见李公子?】顾剑崔略带疲惫地坐在桌子上,他也一夜没睡,忙着去抓捕在花乾指挥下负责烧杀强掳的无锋余党。此时左右看了一眼,没找到李道生的人影。 顾倾城难得胃口这么好,将一碗豆浆合着油条都吃完了:【哦,那个啊,我拜托李公子去帮我做些事情,他很爽快的就答应啦!】 【原来如此,那回头我可要好好谢谢他。】顾剑崔瞬间相信了妹妹的话。 “相信了,他居然就这样相信了...”花公子震撼地喃喃自语。 顾藏岚心疼地看着两人:【好啦,快用饭,用完早些回去歇息,你们都一夜没睡了,难道不累吗?】 顾姐姐转头又对顾倾城说,【对了,花朝节的甄选开始了,珠儿,我已经对外发布告示,请了不少出名的画师上门为你绘制肖像,定能将你的光彩都展现出来,赢下牡丹仙子的桂冠。】 顾倾城脸上快乐的表情一顿,缓缓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帘:【是吗?那我们的计划,也终于可以开始了。】 他们的计划?她又要做什么事?宫尚角已经放弃揣测顾倾城的想法,只恨不得能亲手去摇一摇先祖们的牌位,让他们直接一些,赶紧把顾家的秘密全部都放出来! 第29章 狼窝 【计划都做好了吗?】 无锋的最高权力机构由江湖中几大门派各自派出的代表组成。首领室在无锋深处,比外部更加静谧、幽深。 室内有一面半圆弧状的墙壁,墙壁上嵌着数个佛龛一样的洞口,洞口面前都竖着一面用绢纸做的屏风,洞里一片漆黑,让人难以一窥究竟。 位于中央的佛龛里也是黑不可测,只有前方站着一个传令者。 一个身形极为高大、全身筋肉发达的男子恭敬地面对传令者,站在他的下方。 传令者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密室中飘荡:【南方之魍——司徒震霆。今日就是你前往余绗城夺取顾家秘宝之日,顾剑崔武功过人,顾藏岚铁血擅断,你可有准备妥当?】 司徒震霆抱拳躬身行礼:【计策周全,滴水不漏,必然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哼!】传令者的声音陡然变得可怖。 【顾家的秘宝下能治愈绝症,上可延年益寿,对刀兵创伤更有奇效,堪称能令死者复生,白骨生肉。它是日后对战宫氏时最不可或缺的瑰宝!若在你的环节出现任何差池…你就只能提头来见了。】 司徒震霆深深地将头颅低了下去:【谨遵命。】 梦中的宫门祠堂里,空气一时寂静无声。 安静,无尽的安静,安静到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无比的清晰。 宫鸿羽面沉如水,宫尚角眼光比剑更利,而一直如死人一样坐在角落的宫唤羽面色狂热,信徒朝拜般如饥似渴地看着屏幕中发生的一切,这对他来说实在太有价值了。 这里是哪里?无锋议事的地方吗?藏在洞穴中的是什么人?传令说话的又是什么人?南方之魍的真实身份就这样轻易地被他们得知了?! 宫鸿羽声音沙哑:“尚角,我记得司徒震霆此前名震江湖,是一位具有大勇者风度的雄伟非常之人。他广结群雄,武力非凡,以气节自高,胸怀浩然的傲气闻名天下,你可认识他,知道他的哪些情报?”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无锋的南方之魍,那和他结交的江湖门派之中,又到底藏有多少饱含祸心、倒戈无锋的派系? 宫尚角眼角微微抽动,语气凝涩:“自然认识,不仅认识,他还请我喝过酒。” “哥!”宫远徵一听,焦急地看向他,虽然现在宫尚角好端端地待在宫门里,但他忍不住为自己哥哥曾经可能遇见的危险捏了一把汗。 “但是自从三月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宫尚角声音压得更加低沉,一字一顿道:“万花镇的花朝节,正是三月初三办的。” “赫——!”宫紫商不由自主地发出长长一口倒吸冷气的声音,察觉到诸人的视线,赶紧捂上自己的嘴巴。 月长老难以置信:“如今画面中的顾家时节,不正是二月出头吗?那他...难道...”也会栽倒在那个智多近妖的顾倾城手里? 宫尚角缓缓摇头,未经目睹,不可妄下定论。他问宫远徵:“远徵,据无锋之人描述,你可知这顾家的秘宝是什么?” 宫远徵紧皱眉头,回忆自己看过的医术典籍再三:“这,我从没有见过有如此功效的神药,出云重莲虽也能起死回生,让人力大无穷,却不能做到苏生血肉的。” 顾家的秘宝到底是什么?这一点,司徒震霆也想知道。 于是在三日后,南方之魍出现在了熙熙攘攘、人来车往的余绗街头。 他自信满满地依照路线,找到自己一手安排,好不容易才躲开顾家眼线发展起来的城内据点,傻眼了。 这间本该是药铺的屋子内空无一人,门外还被贴上了封条,司徒震霆敏锐地察觉到,四周不起眼的角落中,甚至还有人手在暗中监视此处。 咋回事啊?花乾那小子呢?他不是这个据点的负责人吗?说好的万无一失呢? 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的身形出众,容易引人注目的。司徒震霆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了这里,心乱如麻。 【卖报!卖报——顾剑一出无折返,翟徐惨案终昭雪!】路过的报童挥舞着手中的印刷粗劣的报纸从人流中穿行。 他知道这个,报纸这个新鲜玩意是顾家的二娘子折腾出来的玩意,每周都会定时刊登一两页奇闻趣事和解密小游戏,以及十几页的花月阁商品广告,是这一次针对顾家的计划中,非常宝贵的情报来源。 司徒震霆匆匆买下一份,来不及走到茶楼,直接在小巷子里打开看了起来。 ...不好,要完,他得吃点药丸冷静一下。 他合上报纸,但画在上面的、花乾那张表情狰狞的画像已经被刻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不是,我前一秒刚和领导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说交给我没问题啦老大,下一秒就要对他说不好意思啦,我安排在余绗的小弟都gg了,再给我派点人手吧~ 会人头落地的吧,绝对会的吧! “呼——”宫紫商拍拍胸脯,“幸好倾城妹妹将花乾和他的爪牙全部抓住了,不然等这个家伙一来,顾家就危险了。” 宫远徵得意的翘起嘴角看她一眼,哼,那还用你说~ 宫紫商( ̄へ ̄):“我夸别人呢,你得意个什么劲啊?” 宫远徵马上傲娇地扭过脸去,假装认真观影。 怎么办,怎么办?影像中的司徒震霆格外烦躁。 如果顾家剿灭了这个据点,极大可能也从刺客的嘴里问出了他们所有的情报,他必须要改变计划! 虽然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但毕竟没有试过顾剑崔剑术的深浅,也不了解顾家因此改变的守备方式,他不能当个光杆司令,那他...该怎么办?! 到底是无锋中位列四方之魍的强者,心急如电转之下,司徒震霆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只能从附近的城县中调派人手过来了,他要做的隐秘些才行,等事成之后和着功绩一起向首领说明,功大于过,应该能躲过惩罚。 就这么干!他将报纸揉成圆球后用力攥紧,红光一现,手中的纸张居然无火自燃了起来,顺着他松手的动作,黑色的灰烬点点飘落在干净的青石地板上。 既然手下无人,那我就亲自上门去一探究竟! 和焦头烂额的司徒震霆不同,顾倾城此时心情极好。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痛苦的生活向谁告,总有一天光明会来到~?.???】 她光脚站在绣楼楼顶的秋千上一荡一荡,荡的又高又远,看着围墙外的车水马龙和繁华街景开心的不得了。 立夏有些担忧地问:【小姐这是怎么了?她已经这个样子整整一个上午了,人没事吧?】 立春圆圆的脸蛋上写满了违和的慈爱表情:【一定是因为帮公子发现了城中隐藏的无锋,一举剿灭了他们的据点,还救回了徐夫人的女儿而感到开心吧!】 立秋隐晦地摇了摇头,心想,她怎么觉得是因为解决了对公子狼子野心的李道生而开心呢?但她不敢说出来,默默地憋住了。 诶,主管情报就是不好,别人都不知道她有多想八卦... 立冬盘坐在房间地毯上,精心养护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却充满期待:【如果还能遇到花乾那样的强敌就好了。】 【呵呵,嘻嘻嘻,哈哈哈哈~】顾倾城不管她们,笑声清越的近乎珠玉相撞,甜美的如同羞花初绽,一声声玲珑如珠,却又在尾巴里拖出点点狡猾。 于是那笑声便多了醉人的魅力,坦然直率的勾魂动魄。 “嘿嘿,嘿嘿嘿嘿~~”屏幕外的宫子羽也跟着傻笑。 但司徒震霆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被顾倾城的笑声勾走了。 他呆呆地站立在顾家不远处的墙角边上看着她,她就那样随着秋千一上一下地飘荡在了晴空之下,惹得他的心潮也跟着一起一伏。 她从秋千上荡出头脸的时候,司徒震霆只觉得一缕幽香从墙内摇漾而来,好似华日初升,好风送起,降下去的时候有如春云冉冉,让他垫脚直身,恨不得凿破这该死的,挡住佳人身影的墙面和屋檐。 秀若芝兰,艳如牡丹,极清中恰生出极艳。 这个年约十七八岁的美人究竟是谁?就她身上穿的莲花色绉绸长裙也是独一份的好看,星眸低缬,香辅微开,真令人销魂荡魄,妙啊,妙如天仙化人。 突然,仙子不知为何下了秋千,不再玩耍了。 我要得到她,司徒震霆目光炽热如火,眼睛里充满了贪婪的欲望。 我要铲除顾家,然后得到她。 等亲手抱得美人归后,再娇藏于金兰殿内! 宫远徵怒不可遏:“...(╬?-?),他这是什么眼神啊,真让人恶心!龌蹉!!下作!!!” 宫紫商无语地转头:“其实我都已经习惯了,远徵弟弟,你怎么反应还这么大啊,最好也尽快适应适应吧。” “少管我!” 好吧好吧,宫紫商闭嘴接着看。 顾家小楼上,一声接着一声络绎不断的传来: 【哎哟!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 【小姐你怎么了?!】 顾倾城哪里是不想接着玩,她是又一次突然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四个童子紧张兮兮地围在她身边,手忙脚乱地看着她的手肘和膝盖。 却被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挡开了。 她双手紧紧地抱住栏杆,脸也贴了上去,死死地看着楼下西北角姐姐的房间。 在那里,陈玄正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被一只带着色泽如碧波般翠绿,花纹如兰花般清幽的玉镯子的手拉了回去。 这不是姐姐最喜欢的镯子吗? 那岂不是姐姐伸出手拉他进房的? 姐姐为什么要拉他进房?? 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姐姐的房间?刚刚,今早?还是昨天晚上——?!! 话说回来,姐姐说今天身子疲软,不想吃早饭,好像一直没出过房门...... 【我真傻,真的。】顾倾城再次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因为李道生的事情解决了得意洋洋,却不想一狼已去,竟然又生一狼。】 【顾倾城啊顾倾城,你怎么这样就放松警惕了呢,家里都捅上狼窝了!】 第30章 问剑 世人皆知,顾剑崔有两个妹妹。 其中年岁较大的那个名唤顾藏岚,在江南一带的商场上呼风唤雨,是个头脑清醒果断,做事雷厉风行的铁娘子。 而年纪较小的那个名叫顾倾城,是被兄姐养在家中的千金贵女,平时只同年龄相仿的世家女眷往来。 外人、尤其是他们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粗鄙江湖人,压根没有见到佳人一面的机会。 因此她的样貌基本不被世人得知,也没有什么名气。 司徒震霆藏身于一间装饰豪奢的客栈之中,望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缓缓闭了闭眼睛。 顾剑崔并无妻室,也未纳妾。其人作风清正,不可能在家中私藏娇客。今日他在顾家外见到的那名女子,梳的还是少女的发髻,显然并未嫁人,极有可能就是顾三小姐。 那有没有可能是来顾家做客的亲戚呢?司徒震霆露齿微笑,忍不住又回味了一番今日见到她时的景象。 她就那样站在顾家建造的最大、最豪华的绣楼顶上,快乐的、毫无拘束地唱着歌,就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百灵鸟在玩耍,这根本就不是客人的样子。 是了,倾城,也就只有这样生得如同天上嫦娥般的女子,才配得上这个名字,世间妇人哪能与她相提并论呢? “...他在想什么呢?好奇怪的表情哦。”花公子实在忍不住悄悄吐槽了一句。 花长老严厉的一眼瞬间就飞了过来:“噤声!肃静!” 这可是南方之魍,肯定在想着无锋的邪恶计划,没看到所有人都在一脸严肃的看着嘛! 想入非非了一会,司徒震霆很快平复下来,转而去思考之后要做的事情。 实际上,根据无锋最初的计划,叶顾言应利用美色接近顾三小姐,而花乾则展示自己的能力与顾剑崔建立联系。 他们两人将相互配合,潜入顾家内部,以摸清顾家的真实情况。与此同时,他则在外指挥大部队,准备在叶顾言和花乾引出顾剑崔后,迅速将其斩首,从而消除顾家最大的威胁。 最后抓住顾倾城,迫使孤立无援的顾藏岚交出秘宝及其使用方法。 原本计划得天衣无缝,然而当他抵达余绗城时,却发现那两个不中用的家伙已经化作地府的游魂了! 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光杆司令,这让他如何继续执行接下来的任务! 只能稍微改动一下策略了,司徒震霆走到一面宽阔的落地琉璃镜前,看着上面映照出来的高大雄伟的身影。 这顾家还真是有钱啊,这样价值连城的镜面,居然被他们毫无可惜地放在了客栈的房间里供客人去使用。 司徒震霆突然狂妄而笑:【既然叶顾言、花乾可以,那我又为何不行?!我为何不能成为顾剑崔的密友,成为顾三小姐未来的丈夫呢!】 “不知廉耻!”宫子羽反应最快,他第一时间呐喊出声。 宫远徵血气快速上涌,气得全身微微发红,过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吐出几句话: “不要脸!想了这么久居然狗叫出这么一句话,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就他也配!” “远徵。”宫尚角安抚地握住了弟弟攥紧的拳头,比起愤怒,他更觉得好笑,如此轻视那位顾小姐,就算是南方之魍也会吃大亏的。 雪长老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努力降低现场的火气:“看来,他之所以败于顾家之手,很可能是因为他过于自负了。不必动气,先接着看吧。” 于是,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光幕之上。 【啊啾~】顾倾城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知道背后已经有人给她安排好了亲事,只觉得背后凉呼呼的。 顾藏岚将兔毛围脖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来,贴心地围在了妹妹身上:【珠儿,天气还冷,你不要光贪漂亮,也多穿些衣服呀。】 【我哪里有~】 陈玄殷勤的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藏岚小姐,那您披我的吧。】 【嗯哼。】顾倾城硬咳一声,身后的立春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件貂皮大衣给顾藏岚穿上,换回了自家小姐一个满意的笑。 陈玄尴尬的将衣服拿在手上。 顾倾城对陈玄阴阳怪气地说:【大家自己穿自己的,家里又不是买不起几件衣服。】 其实她不冷,甚至有点热呢...... 顾藏岚有些汗颜地看着顾倾城和陈玄之间奇妙的氛围,当然了,这大部分都是自己妹妹作出来的,她已经持续这种表现有一两天了,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顾藏岚默默地站起来,想尽量不动声色地往外头走去,下一刻,陈玄和顾倾城也同步站起来跟上她。 她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回头看着这两个人:【到了我日常去巡视店铺的时候了,你们...?】 顾倾城面无表情:【我想要跟着姐姐。】 陈玄忙不迭接话:【我来护送小姐吧!】 顾倾城用看死人的目光注视着陈玄。 陈玄额头冒出冷汗,用可怜恳求的眼睛看向顾藏岚。 顾藏岚......她败退在陈玄的视线中,眼神游移的试探性看向顾倾城。 【那个,珠儿,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去铺子里的吗?】 顾倾城平静地回视她。 好可怕!妹妹虽然没有做什么表情但是显得好可怕! 见势不妙,陈玄紧张地解释:【外面人多,有我跟在身边会安全一些...】 顾倾城依然平静地看着顾藏岚,只是伸手鼓了鼓掌,刹那间,一队黑衣侍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将她们两人紧紧包围。 【那我们走吧!】顾藏岚迅速扭脸急匆匆地向着马车跑去,迫不及待地逃离修罗场和妹妹的目光,就让陈公子先委屈委屈好了! 【呵。】顾倾城冷笑,得意地边走路边回头冲陈玄做了个蔑视的表情,趾高气昂的跟着姐姐走了。 “噗嗤哈哈哈哈~”宫紫商忍不住被顾倾城刚刚那个鬼脸逗笑了。花公子也憋着笑,他五官有些扭曲地看了父亲一眼,最终忍不住大笑起来。 之前有些灼热的气氛,一下子被顾家的这场小情景剧弄的轻松了起来。 宫鸿羽眉梢微挑,好笑的摇了摇头:“这陈玄公子好歹也是仪表堂堂,家世也不错,对顾藏岚已足够温柔体贴了,真不明白她在计较些什么,还闹这些小孩子脾气。” 你才闹脾气呢!宫远徵低头撇撇嘴,不满地摸了摸自己的暗器囊带。 一般来说,世人会下意识的将女子摆在柔弱的位置上,嘴上说的是保护,实际上读作的是看轻。 宫鸿羽如此,叶顾言如此,司徒震霆也是这样。他们都将顾倾城当做弱者,当成猎物,试图在丛林中优先捕猎这个看起来单纯娇纵的大小姐。 然而......酒楼上的司徒震霆看着底下经过的顾家马车,嘴角抽搐地给自己又灌下一大碗酒。 这顾家姐妹怎么回事?你们只是出门逛街而已,身边都得跟着穿甲的几十个侍卫吗?啊?! 居然各个侍卫还佩剑持弓?这是逛街还是剿匪啊?他毫无制造任何英雄救美然后一见倾心的机会,因为顾倾城身边的‘英雄’实在是太多了!! 不知道顾倾城这几天在疯狂隔离开陈玄和姐姐的司徒震霆大受震撼,束手无策,又是一坛酒下去,他恨恨地离开了。 事已至此,还是通过江湖人最直接的方法,直接去找顾剑崔好了。 江湖人结交朋友的方式是怎么样的?一般来说,是通过喝酒。 【啊,顾公子滴酒不沾,克己复礼的样子好帅气啊~~~】这句感叹来自路边花痴的看着顾剑崔的卖酒娘子。 好吧,那通过委托顾家的商队,和他们打交道好了。 【哎呀,我们家公子刚刚从外面走商回来,要休息一段时间,短时间不会接受其它的委托了呢~~~】这句婉拒来自顾家商会满脸写着抱歉的管事。 那就,出现在他的必经之地,利用自己的气势和身份引起他的注意力呢? 【唉,也不知道李兄什么时候能做完妹妹交代给他的事情,等错过花朝节就不好了~~~】这句来自无精打采,直接无视司徒震霆骑马走过的顾剑崔本人。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的眼睛是瞎了吗?自己的辖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看起来气势不凡、武艺高强的男人,居然理都不理?! 司徒震霆破防了,司徒震霆打算直接用最直接的方法去硬生生敲开顾家的大门。 他来到顾家门外,用上内力从喉咙里发出如雷霆般响彻全府的声音。 【崇义苍云剑派掌门座下弟子司徒震霆,特来问剑江南顾氏,求见‘断水寒江’顾剑崔!】 没错,他要同顾剑崔以武会友!他——敢拒绝我吗?! “顾公子会拒绝他的问剑吗?”雪公子担心地问,身为无锋刺客,他居然敢大大咧咧的直接上顾家门口拜见了!这可怎么办啊? “他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宫尚角面色凝重,都被外人找上门来了,若顾剑崔在此时选择避战,还怎么作为顾家的支柱为顾家撑腰,在江湖中立足! 第31章 求娶 【请赐教。】顾剑崔朗声道,他单手持剑,身边剑潮汹涌。 好冰冷锋利的剑气! 司徒震霆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慑,瞳孔扩大一瞬,不由自主地运起内力相抗。他微微一提气,将那股寒冷的剑气压了下去。 【顾公子,得罪了。】司徒震霆手紧紧握住剑柄,他那把声震天下的赤霄剑脱鞘而出,周围的风也在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顾家练武场,顾藏岚、陈玄、顾倾城围在比武擂台外,看着两人在场中持剑对立。 树上的梅花被周围刮得簌簌作响的杀气吹落下来,就在艳红坠地的顷刻,两人消失在了原地,在下一瞬出现在了场地的正中间,双剑相抵! 他们的身影一触即分,数声金属撞击的铿锵声却连绵不断,旁人只不过眨了一下眼睛,两人就已经互相对过数十招,烈红色的剑尖在空中划出圆润的弧度,雪白色的气痕直来直往,锐锋起阖间,怵目银芒,宛如过眼流星! 司徒震霆的剑,隐隐带有风雷火光,长剑挟这雷火之势凶然而至,这一剑霸道无匹,剑出必杀。 而顾剑崔的剑,有如长溪流水,又如踏浪狂潮,剑光四射之间好似万点寒冰倾泻而下,冷气逼人。 两人同时出招,交织出一幅剑气凌然的剑者之诀,登时,司徒震霆的剑身幽吐哀吟,顾剑崔抽剑断空,将空中残雪褪成一片白露无垠,他持剑挥出! 朦胧中,登时银芒、雾气、火光乱成一片混沌,顿时亟目的白化作一滴滴醒目的红涔涔落下,等顾藏岚努力睁开被飞散的雪花和狂风闭起的眉眼时,胜负已分。 顾剑崔的长剑直指司徒震霆的脖颈,司徒震霆手中长剑才堪堪划破他的藏青袍角。 只能用目眩神移来形容宫门所有人看过这一场决斗后的想法,回神过后,宫尚角只觉得肩上的压力愈发沉重。 这就是无锋魍阶的实力吗?若要让他自己单独对敌的话,他反复思考刚刚那几式精妙绝伦的剑法,只觉得总有一剑是躲不过去的。 雪公子没想这么多,他震惊的看向旁边的雪重子:“雪重子,你看清了吗?我只能看到第三十三剑就跟不上了。” 雪重子面沉如霜,衬得眉心红印越发艳丽:“看清了,一共四十七剑。” 但也只是看清而已,若让他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剑招之中的话,他要如何去反应呢?无心在意雪公子的好奇,他神色凝重地推演起来。 “这只是无锋的一个魍而已...竟然就有如此武力,那?” 花长老不擅长武艺,水平却是能判断出来的,这样的武功,整个宫门恐怕也只有雪重子能与他相抗,可是南方之魍,顾名思义,魍级的刺客至少有四个,更别提上面还有魉了。 宫紫商和宫子羽根本没看出多少东西,但是如同小动物般直觉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妙,不敢再说话了。 宫远徵眉头紧锁,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显得十分焦躁。 他以前最多见识过魑魅级别的刺客,魍魉的故事只在十年前宫门近乎灭门的惨案中听说过,这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已经顺利接近了顾家,他马上会和顾倾城有更多的接触,只要想到这里,他就下意识的为她感到不安。 【是我败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司徒震霆铮地一声收剑入鞘,剑身中隐隐有哀嚎之声,他将自己还有些颤抖的流血右手背到身后藏起来,神色黯然而钦佩地说。 顾剑崔谦虚道:【司徒阁下的剑法令人敬佩,今日之胜,实不敢当。】 司徒震霆摆摆手,那股失落已经在他脸上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见到人生知己的喜悦: 【不必安慰我了,公子怀珠韫玉,如此年纪就能修得如此剑法,将来必为武林顶峰翘楚啊!今日我虽败了,可见到这断雪化雾的一剑,已经不虚此行了,哈哈哈哈哈!】 他朗声而笑:【敢问公子剑名为何,源自哪位大匠之手啊?】 顾剑崔持剑行礼,纵然随意做出的姿态也足够轩然霞举:【剑名断水,为昔年藏剑山庄公夕大师所铸。】 司徒震霆一愣:【怪不得了,原来是藏剑山庄的剑,诶...】他轻叹一声,随即巧妙地转换了话题。 他神采奕奕地紧握着顾剑崔的手,热情洋溢地邀请这位新结识的挚友一同前往城中最为繁华的酒楼共饮美酒。顾剑崔难以抗拒这满腔的热情,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着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藏剑山庄的剑,很厉害吗?”负责武器制作的商宫代宫主宫紫商瞪圆了眼睛,不甘心地问,花公子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宫尚角目光沉沉地望向远方:“很厉害,在八年前的江湖中,剑客皆以拥有一把藏剑山庄的宝剑为终身目标。” 宫紫商:“为何是八年前?哦~我知道了。”她得意洋洋,“是不是现在宫门出品的刀剑要更厉害些?” 宫尚角:“八年前,藏剑山庄湮灭在了一场火海中,从此世间再无藏剑后人。” “啊!怎么这样...”花公子充满遗憾地感慨,他也喜欢锻造之术,听见绝世的铸剑法门遗落,简直比他爹骂他一百遍还要难过。 宫鸿羽看了刚刚的比斗简直坐立难安,他大力一拍桌子:“无锋之事要紧,莫说闲话!” 此言一出,宫紫商和花公子瞬间屏声息气,祠堂中又一次安静下来。 【哎呀,这人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顾藏岚拍拍胸口放松下来,转头拉着顾倾城说,【珠儿,我为你找的画师已经到了,正在客院等你呢。你快回屋先妆点一番,把肖像画完送去万花镇吧。】 顾倾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着姐姐的力道回到房间。 新来的画师是顾藏岚千挑万选出来的,她先是邀请了整个江南出名的画师前来顾家作画,一一看过之后才选中了画功最最好的一位,也是最名不经传的一位。 画师雪衣黑发,他眉目低垂,安静专注地站在繁郁摇曳的冬樱下,看着池塘里浮出水面的锦鲤。池水明澈,倒映出他清疏柔和的面容,干净通透如夜中冷月。 “哦呼~”好高冷的帅哥啊,宫紫商捂住嘴巴悄悄花痴,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既然为我作画,不应转头看我吗?】顾倾城已经装扮好,正慵懒地靠坐在凉亭摇椅上单手托腮。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庭院内、高阁前有寒冬也长春的牡丹竞相争春,顾倾城本就生的好看,再加上盛装打扮,更衬的她华容绝代,美的足以杀人。 “哦呼~”这一下是宫子羽忍不住发出来的。 听见顾倾城问的这句话,画师缓缓偏过头去看她,只一眼就立时扭头,死死地站在画板前面,却无法落笔。 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那脸侧微妙的红晕在阳光下更加显得羞涩,耳垂的红意宛如朱槿的花瓣。 他看着画板喃喃自语叹息:【我...我画不出来。我见小姐如触目见琳琅珠玉,可无论如何下笔,都不能在纸面上留下小姐的半分神采。】 【哈?】顾倾城娇气地挑眉。 【请小姐,再容我准备些时日,届时,一定为小姐作出世间最美的画像。】说完,他望过来,深不见底的黑瞳中微微闪烁发光,随即深鞠一躬,失魂落魄地走了。 【什么嘛!】 他知道自己这妆画了多久嘛!超费功夫的欸!顾倾城恨恨地一扔手臂上的披帛气鼓鼓地站起来,竟然也不做软轿了,直接搭着立春的手要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去。 宫紫商忍不住偷偷瞄一眼宫远徵,却看见他垂着眼睛,丝毫没有之前那种可爱的反应了。 另一边,司徒震霆醉醺醺的被顾剑崔带回了顾家,顾剑崔只说喝酒会让他反应变慢,手脚变软,因此以茶代酒,只有他自己爽朗的喝了个痛快,最后扒拉着顾剑崔的手不肯放开,口中直呼要和他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 【司徒兄小心!】 顾剑崔险而又险地拉住他,让他不要倒下在院子里的花坛中去,司徒震霆只顾着放声爽朗地大笑,然而,在他那失力歪倒,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却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阴郁的残忍。 真麻烦啊,虽然比武时他并未出全力,但可以感觉到顾剑崔也同样有所保留。他才多少岁,怎么就能练出这样可怕的剑法? 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必须有人从旁协助才行,邻地的无锋集结还需要一定时间,因此这段日子他必须小心行事,不可露出破绽。 正面硬拼显然不可取,那么暗中下毒呢?等顾剑崔身死之后,顾家的两个姐妹岂不是任我拿捏? 一个又一个阴险的念头在司徒震霆脑海中闪过,他不断思索着对策。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中,花园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他的思绪瞬间凝固了。 夫有尤物,足以移人。 他看见了顾倾城的脸,月佩霓裳,云鬟雾縠,手拈一枝梅花,却比梅花更要清艳绝伦。 【这位是...】司徒震霆听见沙哑的声音从自己的嗓子眼里挤出来。 【哦,这位是我的妹妹,顾家的三小姐。】 顾倾城皱着眉头,用手中的绢帕轻掩鼻尖,厌恶地瞥了一眼那个醉态可掬的大汉,又瞪了瞪同样沾染了酒气的哥哥。 她转身选择了另一条路,避开了他们,连手中的梅花也无心再持,随意一抛,让它插在了繁花似锦的花丛中。 司徒震霆突然挺直了身躯,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步伐稳健地走到花坛边,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株梅花,仿佛花枝上还残留着那位千金的体温,让他的指尖也沾染了一丝香气。 他郑重其事地转身:【不知令妹芳龄几许?可有婚约?若尚未觅得如意郎君,我愿以司徒家全力为媒,手中赤霄剑为聘,铺就百里红妆,诚心求娶。】 剑客手中的剑是何等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他自己的另一条命,现在司徒震霆居然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拿出来,换取佳人的芳心吗? 顾剑崔震惊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司徒兄,你这是何意?怎会如此突然?】 【得此佳人,夫复何求啊。】 宫远徵缓缓抬头,凉意逐渐爬上他的四肢,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担忧,而是因为恐惧——害怕顾倾城会因此送命的恐惧。 第32章 马鞭和红绳 今日宫门的上空,被一层阴云厚厚笼罩着,仿佛预示着不祥。 白日里,所有人都心神不宁,做事无精打采。等夜幕刚一降临,他们便急不可耐地早早上床入睡了。 因此,今夜的梦境似乎比往常来得更早些。 顾家的顾三小姐,最近也遇到了两件格外让她心烦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最近又新出现了一个脸皮极厚的追求者。 司徒震霆倚仗着自家哥哥做事体面,死缠烂打地用各种方法接近她。就算被顾倾城断然拒绝后,也在顾家门外苦苦守候不肯离开,哀求她能答应嫁给他。 呵呵,开什么玩笑!那个叫司徒怎么如此普通又如此自信,倒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的什么样子,像这种三四十岁的老男人,是怎么好意思对顾家开这个口的?! 第二件事则是关于那位迟迟未能动笔的画师。 顾倾城再次精心打扮,坐到了花厅中,就是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最终化为了一个愤怒的瞪视。 【今日你依旧无法下笔作画吗?你都已经来见我多少次了?!】 画师依旧一身雪衣,和前几次上门拜访相比,如今他和顾倾城相处起来时已更为自在,但依然寡言少语,看过来的眼神中写满歉意。 【顾三小姐,实在抱歉。】他轻声说道。 顾倾城的胸膛剧烈起伏,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算了,也不是非你不可。既然你无法为我作画,天底下多的是能画出来的其它画师!立春,送客,告诉他以后不必再来了。】 有没有搞错,就算不用自己动手,但是女孩子化妆打扮一次要花多少时间,有多麻烦他知道吗!她才没有这么多精力浪费在这里,花朝节可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猛然站起,气呼呼地大步向门口走去。在与画师擦肩而过的刹那,他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顾倾城回头惊愕地看着他,好大的胆子,好没有规矩,一个外男,居然敢抓未出阁少女的手! 这样的惊讶让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画师漆黑如墨的瞳孔有如点漆,素白的脸定定地望着她:【可我是最好的那一个。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我的人像画的更出色了。】 这倒是实话,不然顾倾城也不会给他这么多次机会。 她抬头倨傲地说:【那又如何,就算是再美的画像,也不会有真人好看。画像对我来说,只是一张发往万花镇的入门帖罢了,他们还敢将我拦之门外吗?】 容貌先不论,顾家可是这次花朝节活动的最大赞助商啊! 【...我明白了。】细看画师的相貌,恰神清骨秀,风雅宜人,面目虽因为这几日的失败带上几分憔悴焦躁,然而依旧是珊珊玉骨,情韵盎然的。 他下定决心,低头认真对顾倾城说:【我需要准备一番,等两日后再次登门时,必为小姐作画。】 顾倾城抬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他的表情,片刻后哼笑:【好,那就是最后一次机会。】 “哎呀,怎么想看的东西不放,尽放这些有的没的!”花公子急得搓手。 花长老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先祖灵位在前,看什么内容自然有其深意,你怎敢说出如此不敬狂言,真是逆子!” 宫紫商立刻接话:“对啊,无事发生就是好事,而且,我倒是挺喜欢看这些的,比看那个南方之魍好多了!” 她的目光在那位高冷如玉的画师和华美装扮的三小姐之间来回游移,露出舒心的笑容。 宫尚角倒是更想知道南方之魍的情报,他没说什么,只是周身的威严气场更加强烈了,让坐在他后面的宫子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哥。”宫远徵轻声呼唤,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这一次,反而轮到他来安慰自己哥哥。 画面中离开花厅的顾倾城没有往自己的房间走,而是向二姐顾藏岚的房间去了。 一边走在路上,顾倾城一边问身边的立春:【陈玄这几日还有跟姐姐单独相处过吗?】 立春摇头:【绝无如此可能!小姐,府中的下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看到陈公子出现,就会立刻将他们两个人隔开!就算有二小姐出言阻止,也绝对会有第三个人在场看着她们!】 顾倾城得意地点点头,赞道:【很好,继续保持这种警惕心。】 宫远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利用下人的视线和行为来阻隔顾藏岚和外人的接触,很好,他又学会了一课。 宫尚角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将来这些小技巧都会原封不动地在自己身上复刻一遍。 顾倾城走到姐姐的房间门口,毫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房内的红木圆桌边坐下,悠然自得地等待着侍女为她端来茶水和点心。 姐姐出门办事去了,她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到时要狠狠地同她强调一遍陈玄是个狼子野心的狂徒的概念,不要再这样毫无距离感的随便和男子这样相处...这么随便的又喜欢上一个男人... 诶?等一等。她的目光突然在房间深处的架子床上顿住了。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顾倾城瞬间冲刺到床前蹲下细细查看。 那是一条大拇指宽细的勒痕,四个床脚居然都有,她退后几步往床的上下左右一看,发现天花板上居然挂着两个她非常熟悉的金属铜扣? 这不是只有在地牢中才有的装置嘛,专门用来悬挂犯人的,怎么会出现在姐姐的床上...唔...那床脚留下的痕迹和捆绑用的绳索也很像啊,如果顺着这个结构缠绕一下的话,应该可以在床铺正中心吊起一个成年人... 欸?不对,为什么要在床上吊起一个成年人?!! 再等等,在床上被吊起来的到底是哪个成年人?!! 虽然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她博览群书啊,谁还没有那些不得不藏在黑漆漆的被子里,偷偷瞒着妈妈看奇怪知识的经历了! 顾倾城的嘴巴微微张开,目光呆滞起来。 立春惊讶地看着小姐这个样子,担心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别吵,我在思考。】她抬起一只手,阻止童子走过来。 雪公子也很好奇:“顾小姐又发现了什么东西啊?难道无锋居然能闯入到这里吗?” 雪重子的脸色凝重,他紧握着笔记本语气沉重地说道:“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但如果无锋能够潜入顾家主人的卧室,那么他们的安全……”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形势严峻。 姐姐习惯藏东西的地方是... 光幕中的顾倾城先是默默地掀起了枕头,伸手往枕套里面一摸,又一个非常熟悉的东西出现了。 ——曾经在朱华房间里发现过的小马鞭和红绳,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顾倾城:! 宫门年纪较大的众人:! 雪公子疑惑:“无锋为什么要往顾家二小姐的枕头里面塞鞭子?” 宫远徵面容紧绷,嘴角抿起,眼中满是担忧:“还用说吗?肯定是为了威胁和恐吓!无锋想借此手段向顾家展示自己的实力,从而让他们屈服。” 雪重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是卑鄙啊!” “额...”宫子羽眼神闪烁,他觉得不太像呢。 宫尚角虽然也没有娶妻,但到底年纪摆在这里,该懂的都懂,看着弟弟天真澄澈的眼睛,他可耻的选择了逃避,顺便满是压迫地看了秒懂坏笑的宫紫商一眼。 “咳咳,接着看就知道了。”宫鸿羽尴尬地咳嗽。 而顾倾城已经陷入了头脑风暴:亏她上次还在吐槽什么人会用这种羞羞涩涩的东西,现在这个人就出现在自己家里面了吗!等一下,白天下人们的确不让陈玄和姐姐单独相处,那晚上呢?她们都不喜欢晚上让下人们守夜.... 嘶—— 【走。】顾倾城魂不守舍地说。 立春不解:【去哪里啊小姐?】 【去找陈玄,我要杀了他。】 立春:! 雪公子一惊:“什么,陈玄也是无锋?!我还以为他是好人呢。” 宫远徵冷冷一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怪不得生的这么讨人厌。” “咳咳,接着看就知道了。”宫尚角阻止弟弟接着瞎想。 (? ̄? ̄)︻デ═一一一一一一一 江水滔滔,波光粼粼,一艘艘木船在宽阔的河面上缓缓航行,船帆随风鼓起,如同海鸥展翅。这里是余绗城繁忙的码头,一个货物集散的枢纽,人声鼎沸,船只往来如梭。 码头上,木板铺就的地面被海水磨得有些腐蚀了,两旁是高高堆起的货物,有装满丝绸的箱子,有装着瓷器的篓子,还有装着茶叶和香料的麻袋。 码头工人们头戴草帽,身穿粗布衣,肩上搭着汗巾,他们或扛或抬,将货物从船上卸下,又或是将货物装上即将远航的船只。 一个身穿锦绣的人影不合时宜地闯入了这里,顾倾城咬牙切齿,风风火火地杀了过来,她穿过劳作的工人区域,跑到了更深处的帐房里。 陈玄的周边围着几个账房先生,见到突然有外人,尤其是陌生的蒙面女人进来,都吃了一惊。 【你是谁,怎么可以如此随意的闯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厮从账房外追了进来,刚开口要骂,就被认出她的陈玄挥手屏退了。 【三小姐,您怎么会来这里?】他又惊又喜,又有些忧愁,【是藏岚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她没事,但是你完了。】顾倾城怒容满面,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衣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姐姐...】做出那种事! 她的力道出奇的大,一下子就将他原本就宽松的领口扯出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古铜色的、带着紫红勒痕的脖颈,痕迹的宽度和姐姐床脚上的一般无二,暧昧地延伸到了被衣服遮起来的更深处去。 这个是...她好像被衣服烫到一样,震惊的一下子撒开他,退了好几步。 陈玄低头一看,害羞的连忙整理一边狡辩:【额,哈哈哈,我有的时候也会去码头上搬货,今天货物真重啊,绳子都勒出痕迹来了哈哈哈哈哈~三小姐,您找我有何事啊?】 你们家搬货用龟x缚是吗?! 顾倾城再退几步,来时的气势突然被更尴尬的发现浇灭了,声音又干又硬:【哦,我想说,姐姐一手撑起我顾家生意,她是绝对不可能出嫁的,她只会】 【只会招赘。我知道的,我...我愿意的。】陈玄打断了她的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扭过头去。 【三小姐,你放心,藏岚小姐都和我说过了,我以后一定...欸,人呢?】 第33章 出发! 【小姐这是怎么了?】立夏好奇地看着坐在栏杆边,手持单筒望远镜的顾倾城询问道。 立春露出了成熟的过来人的样子,一脸深沉的说:【别吵,小姐在思考。】 ——其实并没有,顾倾城只是像变态一样在守着姐姐的房门口盯着看而已。(此处应有宫远徵暗中观察.jpg表情包)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陈玄悄咪咪从围墙外面翻进来,然而在暗中盯梢的侍卫们好像瞎了一样,默默地放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钻进了顾藏岚的窗户。 火大!!(┙>∧<)┙へ┻┻ 有没有搞错啊,二姐,你居然还交代轮岗的守卫特意将他放进来是吗?!! 顾倾城生气的将望远镜往身后一扔,走到桌边狠狠灌了自己几口茶水。 “诶嘿嘿嘿嘿嘿~这顾家的二小姐要是能来宫门,一定会和我成为很好的朋友。”宫紫商露出了志同道合的表情。 “那是什么东西?”花公子就不同了,他好奇地看着那个圆筒形状的,黑漆漆的望远镜。 花长老目睹这对孤男寡女深夜秘密相会的情景,忍不住皱起眉头露出不满的神色: “荒唐,作为长姐应以身作则,如此行径成何体统!也怪不得顾三行事如此不守礼法了。”他连连摇头。 “她哪里不守礼法啦!”宫远徵脱口而出,毒舌的习惯又想犯了,但在哥哥平静看过来的目光中还是难受地忍了下来。 好吧好吧,他知道了——花长老是必须要敬重的长辈嘛(??v?v??) 他嘟囔着嘴继续观察顾倾城的下一步行动,在心中暗自思忖:哼,等着瞧吧,她一定会有办法对付那个男人的。到时候,他肯定又能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立秋灵巧地接下被抛到空中的望远镜,安静地走到她身后仰头报告:【小姐,新来的侍女已经培训好了,明日就安排她贴身伺候吗?】 顾倾城愤怒地拿起绿豆糕咬了一口,随意点点头:【就让她填补白露的空缺吧,毕竟前任已经调往武陵担任掌柜了。】 立秋点点头:【二小姐那里...要我阻止守卫放陈公子进来吗?】 顾倾城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但最终还是沉默地闭上了眼睛:【随她去吧,没关系。】 诶?居然不管吗?这可不是她的性格啊......宫远徵眼神迷茫,有些奇怪。 顾倾城则想起了前半个时辰前,她和姐姐之间发生过的对话...... 【珠儿,你怎么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急事吗?】顾藏岚惊讶地看着在她房间里坐着的,面色古怪的妹妹。 顾倾城努力保持冷静地望向凌乱的床铺:【我不是有意翻动的,但最近城里太乱,又一下子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担心之下才...】 顾藏岚的脸瞬间就涨的通红,她秒懂了,结结巴巴地说:【哦,哦,那个,那个其实是我亲手安装的,不是别人...】 她说不下去了,身为姐姐的自尊被妹妹知道自己房中秘密的羞耻感给敲碎了。 顾倾城脸色半青半白:【......我知道,但是,为什么?你以前也没有这种...癖好啊?】 顾藏岚不好意思的对对手指:【这个是从扶桑来的商人带给我的,他们说这东西能有效缓解压力,在贵族女子中非常流行。最近我确实感到有些压力,而且,在推向市场之前,总要测试一下它的效果,所以我决定亲自试用一下……】 宫紫商瞬间兴致勃勃地在画面外插嘴:“真的吗?我不信,明天起床我也做一个出来试一下嘻嘻嘻嘻——” 宫远徵奇怪地看她一眼:“挥鞭子打人有什么好解压的?你要是想试一试,直接来地牢拿就是了,那里多的是现成的武器,不止鞭子,什么都有。” “不,那种款式是不一样的。”宫紫商摆出成熟大人的表情,傲慢地看了幼稚的弟弟一眼。 “你,哥——!”知道这个姐姐不正经故意逗他,宫远徵求知的眼神望向了宫尚角。 “咳咳,远徵,认真看,不要分心。”宫尚角一脸正经地看着屏幕,用常年积累下的威信躲过了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 画面中的顾藏岚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她咬牙切齿:【所以你让陈玄帮你测试,是吧?测试之后觉得效果还不错,就把它作为花月阁赠送大客户的特别礼物了。怪不得和朱华房间里的是同款呢,说,你们到底‘试用’了多少次...】 咦,不对,顾倾城皱起眉头抓到重点:【姐姐,你最近压力大,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在花朝节的计划吗?】 顾藏岚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让顾倾城瞬间陷入了沉默。 捕捉到了重要的线索,宫门众人的神态瞬时间认真了起来,不再打趣说话了。先祖果然不会莫名其妙地给他们看这一段故事,其中必然大有隐秘。 片刻的寂静之后,顾倾城严肃地看向姐姐,眉目中写满了不赞成:【所以,你选择陈玄,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而是因为他是漕帮帮主的次子,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帮助?】 顾藏岚继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起初是的,但后来,我真心觉得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 【……就他?从小到大,你的直觉什么时候准确过?】顾倾城顿了顿,【你不必为了我们的事情牺牲自己的婚事,到时你不用去万花镇,待在家里就好。】 【我也就出错过两次,那两次还是你们故意隐瞒的!诶呀,不说这个了,我是真的想去万花镇的。从小到大,都是你和剑崔在保护我,我也想为你们出力。陈公子对我是真心的,我也是如此,并没有觉得不情愿...】 回忆结束,顾倾城望着天上苍白的月亮,幽幽地叹了口气。 【所以小姐到底怎么了?】立夏看着拿着点心吃到一半突然非常难过的顾倾城,再次扯了扯立秋的袖子。 立春瞪眼:【都说是在思考了,笨蛋!你安静一点,不要吵到小姐!】 宫子羽十分茫然:“所以,顾家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应该与花朝节有关系。”宫鸿羽沉吟道,“那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节庆,他们又能做什么?” 宫尚角陷入沉思,他的面容显得深邃而难以捉摸:“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他们或许会利用这个节日作为掩护,来实施他们真正的目的……” 宫远徵疑惑地看看哥哥,又转脸看看屏幕中的顾倾城,来回几次后,也跟着陷入可爱的思索表情( ̄^ ̄)ゞ。 ╮(??w??)╭╮(??w??)╭╮(??w??)╭ 第二天,顾家的下人们对陈玄奇异的友好了起来,不再限制他跟着顾藏岚的一系列举动,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 但对顾倾城来说,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待在家里,就会遇到黏黏糊糊的姐姐二人组,还有时不时抬头看天想念朋友的哥哥。但出门的话,又会被狗皮膏药司徒震霆跟上,甩都甩不掉。 简直去到哪里都伤眼睛,这个家真的是待不下去了。 【画师应该已经准备妥当了吧!什么?他还需要一些时间?算了,不必再等,收拾好行装,直接带他一同前往万花镇,到了那里再为我作画也不迟!】 随着顾倾城的一声令下,整个顾家轰隆隆地动了起来,毕竟她们此行去万花镇参加节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需要住上一两个月呢! 车厢空间更加宽阔的、用四匹骏马拉的马车被拖了出来,后面还准备了好几辆牛车用来载重,一箱又一箱的粮食、炊具、行灯和华服美饰及生活用品被搬了上去。 为保证路途的安全,护卫和随从也必不可少,至少这一次,顾倾城将她惯用的、以二十四节气为名的侍女们都带上了。 立春小管家站在顾家门外长长的车队前,拿着本子一笔一笔地清点着出行准备的全部物品:【煤炭、羊毛毯、小姐的舞裙和乐器...唔,画师也已经上了留给他的单人马车了...好,东西都齐了!】 她点点头,朝着停在最前面的马车上的立冬招招手,示意她可以驾车走了。 赶紧的,立冬可得抓紧时间开快一点啊,不然待会被顾公子拖住的司徒震霆,就要厚脸皮地跟上来啦! 第34章 人偶 天色渐暗,长的看不见头的车队在一间行馆前停下了,这里此前是驿站的前身,现在被私人承包下来,因此规模和设备比寻常旅店好上许多。 她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两天了,万花镇是沿海而建的城镇,举行花朝节的场地在临近小镇的一座海岛上,所以到时候还得转乘大船上岛,正好在这里最后修整一晚上。 【白露,小姐不喜欢喝红茶,立秋是怎么教你的,去,将这壶太平猴魁泡好,再重新端过来。】 身量小小的立春站在身材高挑的女子身前,很有小老师的样子,至少苦着脸的白露不敢反驳,乖乖地重新沏了一壶茶,端到了行馆大厅中。 顾家长兄、长姐并未跟着顾倾城一起出发,为了安全起见,这间行馆已被她全部包下,因此大厅中的摆设被侍女重新布置,将桌椅板凳都撤下,硬生生搭了一个舞台出来。 所以白露一进大厅就惊住了,这里被改造的金碧辉煌,地面用毛毯铺设,舞台借了行馆本身就有的楼梯转角小阳台,加上几根抱柱顶立出来。顾倾城换了一身朱紫色的舞衣,正站在舞台正中心跳舞。 花朝节,花仙要跳舞祭神,她这是在练习。 优美的乐音响起,曼妙的姿态在顾倾城窈窕的身段间蔓开,身段点、挑、抬腿,翻袖、旋转之间如行云流水,世间的红尘不能将她困住,眉梢眼角之间尽是神圣和庄严,她指间却开出一朵妩媚的牡丹来,冲淡了那一分飘然若仙的虚幻。 这是一支祭舞,更是当得起名动天下四字的一支舞。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宫子羽痴痴地看着,眼神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只低声念着诗词。 宫紫商没有他这样的雅兴:“哇哦~真好看。”她刚刚都屏住呼吸了,直到顾小姐跳完才敢赞叹出口。 是啊,真好看。宫远徵认真看着,情不自禁地想,她这么娇气,练出这样的舞姿要花费多少时间呢? 日常混迹万花楼的宫子羽都沉浸其中,更别提其它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后山人了,一时间,祠堂里安静的不得了,前一晚发现司徒震霆身份的警戒,都被这支舞抚平了。 光幕中,二十三个侍女站在行馆的舞台之下,白露最后进来,却傻乎乎看呆了,直到立春警告的眼神看来,白露如梦初醒,端着茶水踏上楼梯,给小姐送过去。 顾倾城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对着台下专注的凝神看着她的画师挑眉:【如何?现在可以画出来了吗?】 【至善至美,但还不够。】画师的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执着,清癯的面容涨上红晕,在明黄的烛光下显露出一种病态之美。 足见轻轻一点,他忽然飞身踏入了舞台,几大步走到了顾倾城的身前。 【你要做什么?!】白露惊呼,挡在小姐前面。 雪公子紧张的蹙起眉心:“对啊,他这是要干什么?” 【你会武功?!】顾倾城难得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而她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惊讶过后,好胜心又生了起来,顾倾城倔强问道:【哪里不够?】 【只看你跳一场舞,不够。】画师再度往前走,三两下将反抗的白露击倒在地面,顾倾城蹲下身去将白露半抱在怀里,又被他用手指紧紧捏住了手腕,声音沙哑又充满占有欲。 【请小姐为我跳舞,不止一次,不止十年,而是长长久久地跳下去。】 宫远徵狠狠一捶桌子,怒目圆睁:“混账东西,他放什么狗屁!” “远徵!”宫尚角提高声量遏止弟弟的激动,让他冷静下来。 宫远徵深吸一口气,面部肌肉因为努力控制情绪而显得紧绷起来,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说出冲动的话,他闭紧了嘴唇。 宫鸿羽在最前方的座位上皱起眉,心中暗暗摇头。如此年轻气盛,被一个女人轻易左右,日后岂会是那个顾家小姐的对手? 【哈?放开我!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简直放肆!】宫远徵不说,顾倾城恼火的替他说出了口。 【不是胡言乱语。】画师的眼神炽热而决绝,用目光细细描绘她脸庞的轮廓,如同雕刻家对待最珍贵的艺术品,【除了在钉入系线的‘头钉’时,可能会有些痛,但我会为你的关节上最好的油脂润滑,为你的身躯画最美的彩绘,认真上蜡养护。】 “什么,他在说什么啊?什么钉子?”宫紫商吞了口口水,不安地看向众人。 顾倾城脸上的傲慢也褪去了,她从没有这么认真过:【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小姐也不知,你在和无锋之魉说话吧。请允许我向您禀告名姓,我名为阴生,闲暇之余,最喜欢游历诸国采风作画,以寻找合适的漂亮人偶。】 这一次,纯粹是被花朝节的热闹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身上并无无锋的任何任务,原本只是单纯地为了给顾家小姐作画。然而,在见到顾倾城的那一刻,他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最完美的人偶素材。 而正是因为他一开始什么都没做,才在顾倾城的敏锐下逃过。 顾倾城瞳孔震颤:! 宫门所有人的瞳孔也跟着地震:! 啥玩意?他说他是谁?这顾倾城怎么这么倒霉,盯上她的都是无锋的大boss! 阴生背后的侍女纷纷剑拔出鞘,然而漫天的金粉突然落下,一声巨响之后,画师和顾倾城都消失在了舞台上,只留下被撞出一个大洞的房顶。 宫紫商害怕的捂住嘴巴:“怎么办,倾城妹妹之后会遇到什么事情啊?” 宫远徵在座位上猛地捏紧拳头,他掐的力气太大,指甲刺入手心,缓缓沁出一线猩红的血液来。 宫尚角担忧的看弟弟一眼,他不明白,大家都只是在梦中看过几段陌生人身上的故事而已,为何远徵会如此激动?甚至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敏锐和冷静。 e=e=e=e=e=e=┌(; ̄◇ ̄)┘e=e=e=e=e=e=┌(; ̄◇ ̄)┘ 【你说什么?珠儿被无锋抓走了!】顾家大宅里,顾剑崔接到急报,震惊之余,目光如炬,直视着面前肃立的侍卫。 就是啊,我不还在这里吗?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敢动我的猎物?!司徒震霆近日来一直死皮赖脸地纠缠顾剑崔,此刻听闻此讯,亦是脸色骤变,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顾兄弟莫急,愚兄在江湖亦有些许人脉,这就即刻传令,让他们竭力搜寻顾小姐的踪迹。】虽然内心活动复杂,司徒震霆看起来也十分担忧,拍着胸脯要帮忙。 顾剑崔目光如电,转首凝视司徒震霆,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锐利。 【不必担忧,顾小姐吉人自有天佑...】司徒震霆被他的目光所慑,心中不禁一凛。顾剑崔素日里非常随和,此番冷峻的目光却是他首次得见。 顾剑崔缓缓摇头,未置一词,随即召唤手下侍卫,急匆匆地跨马出门,决心亲赴妹妹失踪的地方一探究竟。 司徒震霆起初还有些踌躇,然而无锋的任务终究在心里占据了上风。他想,顾倾城遭遇不测,顾剑崔心神不宁,这岂不是对他的天赐良机吗? 于是他迅速跟上顾剑崔的步伐,表面上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紧随其后,准备在混乱中寻找机会,实施自己的计划。 另一边,顾倾城的处境远比顾剑崔所忧虑的要好许多。 阴生将她掳走之后,带去了无锋的一个隐秘据点,这里是一座赌坊,更是一处繁华至极的销金窟。 销金窟的入口极其隐蔽,整座小楼顺着山体内部凹陷的盆地巧妙构造,内部装饰摆设极尽奢华,金碧辉煌。四处可见锦缎帷幔,流苏轻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与酒气。 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豪侠、清流就在这里觥筹交错,夜夜笙歌,日日宴饮,忘却尘世烦恼,沉溺于享乐之中。这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一个让人忘却烦恼、尽情享乐的天堂,也是金钱与欲望交织的深渊。 夜幕降临,销金窟内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烛光摇曳,映照在楼下舞台上精彩的傀儡戏上,台下宾客的欢呼与掌声犹如浪潮。 宫鸿羽向宫尚角方向无声转头,宫尚角面色凝重的颔首,他已经记下顾倾城被抢走后一路经过的路线,只等醒来后派人追查。 但让他心情更沉重的是这些在楼中往来作乐的客人,居然有这么多的门派都是无锋的人吗! 顾倾城将目光从舞台上的表演收回,轻轻一挥手,将窗边的帘子拂到一旁,面无表情地返回室内。 见她平安无事,宫远徵浅浅吐出一口气。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唯有将活人制成人偶,方能永驻其最美的时刻,为他舞动一生。】顾倾城语气平淡,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之上。 花公子大惊:“什么!把活人做成人偶?”他很擅长手工活,大概知道人偶是怎么做出来,光是想象就让他头皮发麻了。 【大小姐!现在不是恍然大悟的推理时间吧!】满脸崩溃的白露跟在她身后,【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害怕啊,这里可是无锋的老巢哦老巢!而且你马上就要被他做成人偶了!】 【着急也没用啊~而且】她扫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牛乳、水果,浴桶旁边的鲜花和护肤乳液:【没有这么快,他还想让我吃饱喝足好好调理身体状态,才会开始动手呢。】 【啧!】顾倾城突然生气瘪嘴,【这么说来,他这是在嫌弃我皮肤不好吗?这人什么眼光!】 宫远徵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自己能冲进屏幕中救人:“重点是这个吗?!都这个时候了,她能不能认真一点...” 画面里的白露也难以理解:【重点是这个吗?!而且为什么他要把我一起带过来!我才刚刚上岗,没想到就要牺牲在岗位上了,入职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她抱头痛哭。 【不把你带过来,谁来伺候我呀~】顾倾城淡定自若地垂下眼睫,更准确的来说——白露的安危,正是对方用来要挟她顺从的筹码。 第35章 二五仔 在顾剑崔四处搜寻的同时,司徒震霆也在利用无锋的探子私下里找人。 奈何顾倾城消失的地方临近澜江,周边航线四通八达,凭借水利可以轻松在一昼夜内航行一千余里,大大增加了找人的难度。 司徒震霆看了面色沉重的顾剑崔一眼,心里暗暗可惜。 偏偏他身边跟着太多身手出色的侍卫,不然就是他最佳的出手时机了。心里是这么想,一番安慰过后,司徒震霆转身离开,他也有自己的正经事要做呢。 算算时间,临近镇县能调遣过来的下级刺客,差不多已经集结的七七八八了,是时候去据点更新些顾家情报,汇报任务进度。 若从这里出发,最方便且隐秘的地方是......那个脑子有问题的魉开设的赌坊。 顾倾城将一个葡萄愤怒地扔出去:【我讨厌吃这个!我要吃点心!】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闹脾气挑食呢,倒是想想跑出去的办法啊!”宫紫商在屏幕外急得跳脚,比顾倾城看起来还要着急。 花长老也很担心顾倾城,毕竟只是一个性格较为娇气的小姑娘罢了,没做过什么坏事,还靠着自己的聪慧抓住了不少无锋刺客: “她那副样子一看就不通武艺,在家里也被亲人娇惯坏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花长老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倾城,转而移情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回头必须要给这小子加加码了,不然这一身稀烂的武艺在无锋面前岂不是送菜吗? 宫远徵本来就白,现在脸上更是看不出一点血色,他一言不发,眼角却是微微红了。 “我看未必会有事。”宫尚角看了弟弟一眼,镇定的话语瞬间吸引了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雪长老疑惑:“怎么说?” “既然云为衫和上官浅在故事结束之前都安然无恙,也打算在未来假装新娘来到宫门,那顾小姐应该也是如此。不然,先祖为何向我们做出关于她们三人的预示呢?” 宫远徵睫毛颤了颤,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接着认真看起来。 【小姐,点心里含糖太多,那个人禁止厨房给你做,说是对皮肤不好。】白露苦着脸将葡萄捡起来,【而且这些东西你要是不吃完,待会...肯定又要狠狠罚我了。】 【罚你就罚你,还这么娇气..】嘴上是这么说,顾倾城乖乖地将葡萄吃了下去,逼迫白露去厨房给自己偷些喜欢吃的东西。 “倾城妹妹真是嘴硬心软~”宫子羽忍不住夸了一句,又马上为她担心起来。 白露离开之后,顾倾城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看着楼中的景象,这是她唯一的消遣了,好无聊啊,哥哥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咦,那个人不是? 她的目光停下来,锁定在刚刚踏入赌坊大门的一个男人身上。 又一颗圆滚滚的葡萄从天而降,在准确的击中司徒震霆脑门时被他伸手接住。 他不快地抬头往‘暗器’扔来的方向看去,被那双熟悉的、光彩奕奕的眉眼惊得走不动路,这不是顾三小姐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盏茶之后,他来到那双眉眼的主人身前,以往的骄傲在顾倾城的眼波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怜和让人心碎的泪珠。 司徒震霆见顾倾城面似梨花,朱唇浅淡,眼睛哭得微肿,说不出的一种可怜可爱的模样。 【请司徒大人救我,那个无锋狂徒,竟然要活生生地把我做成人偶!呜呜呜??o·(????????????)?o·?】 雪公子着急的直喊:“遭了,顾小姐怎么可以相信他呢?他们分明是一起的!” 雪重子冷静的摇头,他想起了顾倾城对司徒震霆避之不及的恶劣态度: “你忘记她之前是怎么发现叶顾言和花乾的破绽了吗?她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绝不会轻易犯下这样的错误。” 宫子羽却有些担心:“但那时她是在安全的家里,现在是在危险的敌营,很有可能因为害怕,就会相信自己曾经见过的人啊!” 宫远徵不耐烦地瞪了还在扰乱他心绪的宫子羽一眼:“你以为人家是你吗?她可不是笨蛋!” “你!”宫子羽气急,怎么随时随地都要抓紧机会骂我啊! “咳咳!”宫鸿羽清咳两声,两人不再争执,气闷的继续看。 司徒震霆心想,这不是暴殄天物吗?活生生的一个大美人做成硬邦邦的木偶,那还怎么用?懂不懂软玉温香这个词语的乐趣啊?也只有那个脑筋有问题的魉做的出来。 但没等他再安慰几句,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司徒震霆眼中的温和瞬间退却,只剩下一片寒光。 阴生平静地站在门外,盯着他假意安抚实则趁机揩油的、放在顾倾城背后的手上。 寒意从脊背爬上,血液凝结成刺骨的冷。 司徒震霆瞬间抽手回身,恭恭敬敬地对无锋之魉弯腰行礼:【阴生大人。】 【那是我的东西,这里是我的房间,你明明清楚,为何还敢进来?】对面的语气轻飘飘的,却让司徒震霆不敢抬头。 【我偶然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以为有心怀不轨之人混入...】 阴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扫了一眼满脸泪痕,害怕地躲到司徒震霆身后的顾倾城:【这不是你应该要管的闲事,你的任务,是拿到顾家秘宝的制作和使用方法,将顾剑崔的人头带回总部。】 顾倾城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司徒震霆,慌乱而震惊地退到屋内的角落。 【是。】司徒震霆将身体弯地更厉害了,他保持这个姿势,动也不敢动。 【至于你。】阴生走到顾倾城面前蹲下身,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眼泪会让你的眼眶红肿,那就不完美了。若是再哭一次,我就斩断你那个丫鬟的一根手指。】 他又认真地欣赏了顾倾城的脸庞一会,头也不回地对司徒震霆说:【出去。五日后,若你没有取得顾剑崔的人头,就用自己的来代替吧。】 【是。】司徒震霆大气不敢出,维持着那个狼狈的姿势狼狈地退出了房间。 无锋内部以实力为王,又依据实力划分魑魅魍魉四级,级高压死人。 要不是打不过你,司徒震霆咬牙切齿。他心知,经此一次,顾倾城对他的依赖,他身为男人的尊严都被粉碎成渣了。 什么五天拿到人头,又不是上街买菜,怎么会这么容易?分明就是因为自己让顾倾城流泪而迁怒!除去了自己,能有什么人接替的了无锋之魍的位置? 可别人放狠话,他可以不放在心上,却不敢怀疑那个疯子说的话,他是真的会说到做到的...怎么办?他要怎么做? 司徒震霆心乱如麻的下楼到了一层的中庭,一抬头,顾倾城因绝望而更显得凄美的正脸透过窗户,刚好和他对上视线。 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单靠自己不能胜过阴生,但如果有两个自己,再加上其它人相助呢?无锋的刺客优先听从魉的指令,但是顾家的人会更相信他的话语。 他的确找到顾剑崔妹妹的下落了,如此一来,他便能自然而然地伸出援手,与顾剑崔并肩作战,共同铲除绑架他妹妹的恶徒。若再得顾家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相助,此番行动的胜算无疑将非常大。 而且,待顾剑崔与阴生激战至重伤之时,他便能轻易地补上致命一击,完成无锋的任务。 除掉阴生后,他便能继任为新一代的魉,顺理成章地接管其势力,同时赢得一位绝世佳人…时间可真是不等人啊,他可要好好计划一下,如何将阴生诱至一个便于下手的地点。 司徒震霆很快想出了办法,那就是在花朝节上动手。 节日的庆典设在一座海岛之上,顾家对节日投入颇多,可以提前在岛上布下天罗地网。他所要做的,便是完成那最为关键的一步——诱使魉离开赌坊,前往岛上,届时阴生将无处遁形。 但现在,这一步出乎意料地轻松啊——他只需说服顾倾城即可。 于是,一名侍女悄无声息地在销金窟中消失,当司徒震霆将沾满白露鲜血的手帕,呈现在顾倾城面前时,让顾倾城乖乖听话的理由消失了,她开始不吃不喝,日日以泪洗面,身体很快就憔悴起来。 阴生最珍视的人偶素材出现了状况,雷霆震怒之下,他却也舍不得伤害顾倾城这一身洁白无瑕的肌肤,不想让她身体状态变得更差,只得愤怒地接受了司徒震霆的提议。 ——他要将顾倾城打扮的精致如初,带她前往原先她最为期待的花朝节祭典上,亲手了结她任意一位兄姐的性命作为要挟和惩罚。 第36章 泻药和秘密武器 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有一座名为花源岛的小岛,它曾是一处默默无闻、贫困潦倒的渔村。然而如今已焕然一新,呈现出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这一切的转变,都归功于顾家的辛勤经营。他们特意兴建了不少商业街,此外还沿着海岸线打造了不少特色景点,成为了举办花朝节祭典的理想之地,吸引着八方游客前来共襄盛举。 在小岛的极西之地,举行祭神舞的神社之前,那些有资格近距离欣赏这场舞乐的显赫人物,已经纷纷落座,一场庄重的祭神舞蹈与一场血腥的谋杀案即将同时揭开序幕。 司徒震霆左顾右盼,自己的人手也都安排到位,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待主角的华丽登场。 可是...顾剑崔呢? 他怎么还没来?他不来我拿头打啊?知不知道高手过招是很严肃的事情,失之毫厘差之性命啊! 他坐立难安地对着左手边的顾藏岚问道:【顾兄弟为何迟迟不见踪影?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有失!】 顾藏岚也紧张了一上午,万幸有陈玄一直陪着她。 但坐到观舞席上后,她反而表现出一种来都来了,破罐子破摔的镇定感:【啊,哥哥他,他肚子疼,好像吃坏了东西,还比较严重,在茅房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司徒震霆无言以对:【?现在出岔子,他怎么就挑这个时候去茅房,就不能忍一忍吗?!】 顾藏岚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胡言乱语:【忍不了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样,十万火急啊!】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司徒震霆额头冷汗涔涔,马上那个杀星就要赶到了,如果没有顾剑崔相助,我的亲信加上顾家的人能不能行啊? “这个时候肚子痛?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在关键时刻犯下这样的疏漏!”宫子羽也急得不行,忍不住来回跺脚,“那个阴生魉马上就要到了,就靠一个陈玄怎么打的过他们?” “就是啊!男人就是不靠谱,能不能撑得起事!”宫紫商急得拍大腿。 这句话直接将在场的所有人扫视了一遍,引起一阵咳嗽。 宫尚角眉心微微一挑,他和顾剑崔相交多年,清楚的了解对方的为人秉性。 那是一个天上落刀子也会按时赴宴、一诺千金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将自己的妹妹放到一个如此险恶的处境中呢? 他忽然感到一阵奇异的安心,顾家果然安排有后手,顾剑崔一定就带人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宫尚角向宫远徵投去一个温和的微笑,用以安抚他紧张的情绪。 【你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画面中,顾藏岚回过头关切的问司徒震霆,坐在她身旁的陈玄也认真的看过来。 【我!】司徒震霆想出口骂人,但突然间,他突然也感觉肚子一阵疼痛,刚刚顾藏岚描述的那种十万火急必须要去茅房解决一下的感觉,同步出现在他的身上。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 他瞬间警觉地抽剑横挡在身前,顾藏岚也起身站到了他的对立面,陈玄一手执棍,一手将顾藏岚护在身后。 他没表现出不适,宫门的人不知道前因后果,一下子担心起来。 花公子急得眼珠子直转:“肯定是顾剑崔没来,他打算先下手为强了!” 宫鸿羽眉头皱成了川字型:“若是我,必然先挟持顾藏岚为人质,再对魉假意投诚,毕竟失去了顾剑崔相助,他一个人绝非魉的对手。” 宫尚角摇摇头:“如此粗浅计划,绝不是顾家的手笔,他们定然有其它安排。” 宫远徵按耐下担心跟着思索:“的确,如果真是如此,顾藏岚没必要亲自下场,她就坐在司徒震霆的旁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在紧张的气氛中,宫门众人都在等待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司徒震霆大惊:【你们!你们疯了吗?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反过来将他设入局中? 顾藏岚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我知道这样不太得体,但昨天晚上,那些高效的迷香和毒药都交给哥哥带走了,因为他的处境比这里更加凶险。所以,我为你们下了一些……强力泻药。】 她的声音中带着歉意,显然对自己的这一做法有些羞愧。 宫远徵狗狗震惊脸:“什么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头找宫尚角确定。 宫尚角嘴角抽搐:“泻药...这顾家的后手也太...”太奇怪了吧!顾剑崔是怎么想出来的? 雪长老在严肃之中又觉得好笑:“这个顾藏岚真是...所以顾剑崔是去哪里了?怎么能留自己不通武艺的妹妹独自面对无锋之魍?” 宫鸿羽冷哼一声:“怎么可以轻信妇人之言,他一定藏身暗处,等待魉的出现。” 然而并没有。 【你们是何时发现我真实身份的?】司徒震霆表情阴翳,居然会拿泻药这种东西给敌人下毒,x的这顾娘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手段怎么这么下流啊? 顾藏岚从怀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形状奇怪的铁器:【一开始就知道了,更准确的说,这花朝节的百花盛宴,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随着这个动作,周边看台上衣着华丽的游客、台下黑衣覆甲的侍卫整齐的脱下伪装,将刀剑对准了司徒震霆带来的人手。 为我准备的,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去顾家?司徒震霆冷汗瞬间干涸,指尖微颤,却握紧了剑柄: 【可笑!你可知道,马上要来此处的无锋之魉是何等的高手,你们两个人连我的对手都不算,还自不量力地想要直面他吗?】 顾藏岚平静的摇了摇头:【他不会来了,因为珠儿在他身边。】 什么意思,难道顾家还有后手?司徒震霆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什么意思?顾倾城她要做什么?”宫远徵焦急的突地一下站起来。 “远徵,稍安勿躁。”宫尚角将他拉着坐下,“你没有发现,顾藏岚一点也不紧张吗?相反,她面对司徒的时候还要更加害怕些。” 花长老却并不这么觉得:“就算她智计百出,那也是无锋之魉!独身陷入敌营,她一个弱女子能使什么手段出来!” 这话说的也对,宫远徵双臂交叉于胸前,担心不已。他死死瞪着屏幕,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一些,赶紧将顾倾城那一边遇到的事情放出来。 画面里,突然间,咕噜噜——一股奇妙的响动从司徒震霆的肚子中发出来,剧痛无比,又非常人能忍受,让他表情扭曲,显然顾藏岚所说的‘泻药’的确非常强力。 不行了,他要在彻底忍不住前解决这两个比无锋还要无耻的家伙! 被折辱的怒火在心头沸腾,杀意如同暗潮般涌上,在他身形发力而起的那一瞬间,顾藏岚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中铁器的开关!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亮的尖锐爆炸声,顾藏岚的右手被武器产生的后坐力震动了一下,惊人的火光从她手里拿着的,那个黑洞洞的圆筒状的铁管里闪现出来。 这是司徒震霆生前看见的最后一个景象。 他震惊地捂住胸口倒下去,眼不瞑目地摔在了地上。陈玄警惕地用手中的打狗棒运转内力,狠狠再在他胸膛上敲击几下,直到胸腔凹陷下去才放心地上前试探对方的鼻息,确认死亡。 宫紫商猛地向椅子靠背倒去:“怪不得她要坐的和司徒震霆这么近,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怎么和我一直研究的山摧这么像,不,还要更精妙些,至少材料、精准度、准备时间和轨道...”她喃喃自语起来。 花长老和花公子也睁大了眼睛,他们不是擅长使用火药的铁匠,但是这武器威力如此之大,如何不让人心动?他们的视线就像粘在顾藏岚手上一样。 好快!宫尚角回头看向宫远徵,这不知名武器发射出的速度比弟弟的暗器还要更快,人眼根本无法捕捉!这就是顾藏岚的底气吗? 宫远徵也和宫紫商一样,看着那个铁管入了神,这么近的距离,是怎么做到用了这么多火药的? 【呼——】顾藏岚长舒了一口气,手轻抚着胸口,试图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她从未亲身经历过如此直面敌人的紧张场面,此刻心中仍充满了余波未平的惊悸。 【阿岚,你没事吧!】陈玄担忧地看着她。【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给无锋的刺客下泻药的?】 其余的无锋刺客也纷纷拜倒在泻药的威力下,被顾家的侍卫一网打尽。 顾藏岚得意,却又不太好意思地轻抚自己垂落的发尾:【我可是商人啊,什么手段用不出来,最卑鄙的时候还用热水浇死过王老板家的发财树,偷走钱老板家所有马车的轮子让他开会迟到...】 【咳咳,我的意思是说,无锋接受过抗毒训练,对这些药性极其敏感,若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所以特意将能发生反应的药材化在不同的食物里让他们吃下。就是可惜了...没有留下活口。】 花源岛上的居民和游客,全都是顾家布下的棋子。花朝节表面上是庆典,实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意在邀请那些暗地里对无锋俯首称臣的门派和家族,让他们参与节日时不知不觉地步入岛中的圈套。 利用顾家秘宝作为诱饵,吸引好不容易才得知真实身份是南方之魍的司徒震霆现身,然后一举将他们捕获。最终目的,是从司徒震霆口中套出魍魉乃至其首领的身份和情报。 今天本该是哥哥和珠儿一起站在这里手刃仇敌,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魉打乱了她们原来的所有计划... 【希望哥哥和珠儿都能平安无事。】晚霞映照在海面上,天空被染成一片金黄和橙红,顾藏岚看着面前的美景面露担忧。 她转头看向陈玄:【万花镇周边的水路都已经封断了吗?】 陈玄安慰地望着她,点点头。 【那我们去处理镇子里,其它被司徒震霆召集过来的刺客吧。哦对了,你可不准告诉哥哥我给无锋下泻药的事情,他一直以为我会下迷香呢,但我担心他,全塞他包里了!】 宫门众人:感情顾剑崔真的不在这里啊!那他去哪儿了? 第37章 白露x女装x舞裙 时间线转到前三天的晚上。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艰难地扒拉住岸边的芦苇,将自己从水中捞了出来。她粗暴地一擦脸,然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岸上有灯火的地方跑。 醉仙居的掌柜指挥着店小二收拾大堂里客人留下的残羹剩饭,正准备将门板搬到门口栓起来时,一只满是擦伤的手‘啪’地一下压在了他的手上。 【小店已经打烊啦,客官明日请早吧~】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掌柜还是很好的坚守了接受过的职业培训,好声好气地对这个...打扮的怪模怪样的姑娘说。 她这脸上青青红红的,又白白的糊成了一团,身上狼狈的紧,该不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掌柜的可不想管这个闲事。 宫远徵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居然顺着轮廓认了出来:“她是白露,她怎么会在这里,那顾倾城那边怎么了?” 宫尚角也轻微地眯起眼睛凝视,如果有人在旁边观察,就会发现远徵弟弟的表情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一个粗手粗脚的侍女,竟然能从无锋的手中逃脱,看来,我还是小觑了顾家底蕴啊。” 雪公子比较单纯善良:“幸好她平安无事的活下来了。” 宫子羽忍不住忧愁地伤心:“可顾小姐还在危险的无锋刺客手中呢,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雪重子却很有信心:“在花朝节未开始前,她一定也不会有事,按那个魉的脾性来看,油皮都不会蹭破一点。” 毕竟,那可是在推理上轻而易举赢过他不知道多少次的女人诶~ 屏幕中,姑娘漂亮的狐狸眼看了一下酒家上顾家的旗帜,有气无力的对掌柜的说了一句话: 【宫廷玉液酒...】 掌柜惊讶的接话: 【一百八一杯!哎呀,自己人啊,快快,快进来!】 宫紫商忍不住吐槽:“什么酒这么贵,这暗号上下也不押韵啊~”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顾剑崔手拿一个五毒玉佩,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 侍卫将这枚玉佩通过暗线送到他手中时,顾剑崔很是吃了一惊,这是妹妹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从前哪怕再遇到天大困难,她也将其好好保护在身边,如今却从一个小酒馆里被探子送出来! 因此他格外焦急,当顾剑崔快马赶到,跑到酒家楼上的厢房时,一个身着布衣的女子正坐在里面喝茶。 她抬起头来,顾剑崔一愣:【李兄,你怎么穿着...】女孩子的衣服? 后面那句话被他咽了下去,转为了:【你这样穿也好看的,花月阁里有很多更好看的衣服,回头我送你几件。】 花公子、雪重子、雪公子、宫远徵异口同声震惊:“李兄?!!他是男人?!!” 花公子一下子站起来,扑到光幕面前,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地摇头:“完全看不出来啊,顾剑崔是怎么发现的?” 雪公子跟着点头,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怎么会有男人喜欢穿女孩子的衣服?” 宫尚角抽抽嘴角,不,他觉得那不是喜欢。 李道生也这么回答了:【...我不是喜欢穿,我是!诶,算了,正事要紧。这是三小姐让我带给你的信。】 之所以没有跟着玉佩一起送出去,是因为其中记载的情报极其重要珍贵,万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没错,那天晚上,顾倾城没有狠心地将李道生活埋,而是恶趣味想折腾他好一阵子,而且还是要贴身折磨。 他随着顾倾城被魉带走其实是个意外,天知道那个魉分明只想抓走顾倾城一个,偏偏那个可怕的女人,居然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手不肯放开啊! 顾兄啊顾兄,你知道他这些日子过的有多苦吗?!′?` 但顾剑崔没有余力再去照顾他的心情了,他紧紧地盯着手中的密信,表情严肃到了极点。 放顾倾城这么一个人进无锋的据点,那就和放一头大白鲨进鱼群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在魉对她没什么了解和防备的情况下。 这情报岂不是随便送吗? 因此这段时间里,除了要吃些讨厌的食物,透过窗户和去外面打下手的白露这个情报源,她简直在赌坊里如鱼得水。 来往流连于销金窟的无锋之人被她亲笔一个个记下,门派、身份、势力范围和可能的隐藏据点不一而足,结合着之前顾家暗地里收集到的情报,在她的脑中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地图。 这幅地图,如今就在顾剑崔的手上。 【走。】顾剑崔单手握剑,单手拉住李道生的肩膀。 李道生一改苦哈哈的表情,认真道:【去救人吗?我知道一条近路,只要沿着...】 【不,我们去挑翻省内所有的无锋据点。】 【啊,就我们?那三小姐她怎么办!】 宫尚角闻言,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挑起了眉峰:“顾剑崔在说什么?信件上又写了什么?无锋向来如同地下老鼠,行事隐蔽而阴险,他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据点藏在何处?” 宫鸿羽面色凝重,对这番话显得不太相信:“还是所有据点?单凭他顾家人手,怎么可能轻易完成这样的事情!” “可是,顾三她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把她一个人留在魉的身边,不去管吗?”宫远徵用力咬牙,锋利的下颚线显露出来,同时显露出来的,还有他焦虑的眼神。 “对啊,那顾三小姐怎么办?”就这样抛弃她吗?一时间,宫紫商竟然愤怒的有些感同身受。 三小姐自然有三小姐的事情要做。 顾倾城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面前的舞裙,金色裙摆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抬眼冷漠地看向阴生。 阴生依旧保持着他那干净如雪的气质,轻声说道:【既然要在祭典上献舞,怎能缺少一件合适的舞裙?小姐之前的裙子已经脏了,不妨换上这一件。】 顾倾城转过头不理他。 阴生轻轻一笑,不以为意,他牵起顾倾城的手,引她走向阳台的栏杆旁,示意她向下望去。 只见六位与顾倾城身形相似的女子在寒风中颤抖,她们身上所穿的衣物暴露出大片肌肤,引来周边客人如狼似虎的贪婪视线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威胁:【若是小姐不愿意试穿,让她们试也是一样的。正好可以将她们作为礼物,献给我的贵客们。】 哈,白露死了,就拿其它人的性命来要挟她吗? 顾倾城静静伫立在栏杆前,轻轻用手绢擦拭刚刚被阴生牵过的手,突然面带微笑着回到房间内,轻轻拿起侍女手中的舞裙,再出现时,她身上已经换上了那条裙子。 琼花瑶蕊,国色天香。珍珠饰发,云锦缝裳,和神当春,秀气成采。 很好,阴生仔细一看,只觉神采奕奕,丽若天仙,这才是那天他在顾家所遇,画上所绘的那个人。 既然衣服都换上了,那么—— 【请小姐为我跳舞吧。】 做成人偶之后,美丽长存,但是那天的舞姿,却是不可能再现了。 【好啊。】顾倾城缓缓向楼下的舞台中走去。 这,看到这一幕的宫门众人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古代女子,贞洁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怎能被如此折辱,穿着舞裙在一群陌生男人面前跳舞! 真正的愤怒会夺走言语和表情,宫远徵面无表情的坐在位置上,但他在乎的倒不是什么贞洁,他也不懂这些。 他只是觉得,自己很讨厌看见这一幕,讨厌看见顾倾城这么娇贵傲气的一个人,被他人随意摆布的样子。 阴生有条不紊地整理下衣袖领口,从容的跟随在她身后而去,望着顾倾城登台闭目的样子,优雅地落座,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然而,就在这时,楼中一个不识趣的仆人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游刃有余的表情在他脸上消失了,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癫狂从他看向下人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一日夜之间,怎么可能?】他轻轻蹙眉。 下人脸色苍白,但坚定的点了点头。青筋隐隐在他面上跳动,阴生站起身,突然间拂袖而去,离开了赌坊的小楼,只留顾倾城一人弱柳扶风般站在舞台上。 楼中最大的头狼离开了,剩下的豺狼鬣狗们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他们贪婪的目光如同盘旋的秃鹫,紧紧锁定在美人身上。 这可是绝世的美人诶,世间有几人见过? 第38章 血色x舞裙x尸骨复生 阴生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无锋各个据点相隔近的有数十里,远的有百里甚至千里,顾剑崔怎么可能在一日夜之间去到这么多地方?】 【他去过的大多据点,没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只有一个探子在死前用信鸽传讯,说是看见顾剑崔,从水里的铁黑小船中出来...】 花公子惊奇地扬眉:“黑铁?这么重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水面上航行?” 宫紫商思考了一下,也忍不住跟着点头:“而且行进速度还如此之快,日行数千里,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尚角,你见识过吗?” 宫尚角摇头:“顾家地处江南,临靠澜江,但旗下并无专门造船的工坊,货物皆托漕帮而运。” 宫鸿羽:“船只暂且不说,一个专营女子脂粉服饰的商户,又怎么会知道无锋的据点?顾家背后定然还有潜藏的势力啊。” 【那火器?】阴生挑眉又问。 【是的大人。一夜之间,我们多个据点被顾剑崔带人入侵,他们手中拿着前所未见的武器,所向披靡,只要轻轻一扣手柄上的机关,就能从小小的长管中喷吐火光,同时还伴随有雷鸣!】 下级寒鸦一边说,一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晚上,向来冷静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惊惧。 阴生面无表情地蹲下身,看着脚边因顾家武器而死亡的尸体,伤口处凭空被不知名的东西炸开了一个贯通的大洞,这东西此前在江湖之中从未见过。 花长老、花公子和宫远徵齐齐认真观察起来,这样的伤势他们从未见过,是用什么东西造成的? 宫尚角则沉下眉眼,这只是一具尸体,其它的呢?都是被这种武器亡命的吗?顾家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顾剑崔啊顾剑崔,你居然一点也没显露出来过。 一下子,往日脑海中单纯直接的顾家公子的形象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了。 宫紫商难得克制住自己心中的害怕,努力逼着自己用手指撑开眼睛去看死者的伤势。 这个威力,是她作出来的山摧倒是相差不大,可山摧一次只能发出一发,还极其不稳定,尚在试验阶段,难道外面有哪个天才和她想到一块去啦? 啊啊啊——好想见见他啊! 呵呵呵—— 出乎寒鸦意料的是,阴生不为这武器所慑,反而轻声笑了起来。 如此神器,必然能在日后入侵宫门的大战中为无锋再添一笔重重的筹码,至于怎么得到它...他的手里,不是刚好,还有一个顾家人吗? 阴生从容的回到了小楼里,这一回,他的平静中带了些许的急切,但当他迈入正门时,急切变成了震惊。 寂静,死寂到了极点的寂静包围了厅堂。 惊愕,以至于到达了惶恐的震撼也包围了梦中的祠堂,宫门中,没有人再说的出来话。 往日里,不论是白天黑夜,楼中都是热闹无比的,花天酒地和醉生梦死才是这里的常态,然而今日——阴生低头看着弥漫到脚边的血泊。 顾倾城还是站在小楼正中间的、高高的舞台之上,只是这一次她侧身对着他,夕阳西下,辉光从背后的琉璃窗照射过来,让她沐浴在猩红色的晚霞中。 断线般的血色玉珠沿着顾倾城轮廓优美的侧脸滑落,哒、哒、滴落在地化作一朵朵艳丽的花朵,一滴、两滴。 还有些调皮的玉珠又变成一道道血流,顺着手臂一直滑向手心的剑柄,再沿着剑锋滑到舞台之下的、死不瞑目的尸骨上。 凌乱的发丝撩拨着沾血的白颈,她扭脸看向阴生,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顾倾城身上只剩一袭金色舞衣,裙角染上了鲜红勾结的朱红绣花,美丽的如同那些绝世孤品的良苑仙葩。 她盈盈而立,恰如一朵红色的牡丹在夕照中绽开旺盛的蕊瓣。她看过来的笑容却天真明媚,神态已然和之前的可怜倔强毫不相干。 月长老胆战心惊:“肝胆洞,毛发耸。此人,此人...!”他吓得有些说不下去。 宫子羽喃喃自语:“笑谈中,死生同。她,顾三小姐...是天上人吗?” 宫远徵的眼眶仿佛也被鲜血晕红了,只定定地看着顾倾城:“她...哥,她受伤了...她会怎么样?” 宫尚角无心去回应弟弟的话。 因为整个大殿之内的人都已经死了。 在活着的时候,他们是有头有脸的各大门派的掌门、首席弟子和骨干栋梁、后起之秀,如今居然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阴生不解:【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这里发生了什么? 顾倾城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一个手上无茧、身娇体弱的阁中闺秀?居然能踩着她三寸高的鞋跟,泰然自若地站在如此多的尸体之上! 她的舞裙也被划破了,却能坦然的暴露出圆润的肩膀和胸口月白色的肌肤? 正常的女郎不该是害怕的尖叫,把一切都羞怯地挡在不露曲线的衣服里么?然而她居然不含胸低头而是傲慢地俯首看着自己,不像舞娘,而是个全身披甲的将军,沐浴着鲜血猛兽般杀出重围。 这是当然的事啊!这些无锋的蠢货以为她是谁?她可是顾家的三小姐!那个名满天下的顾剑崔的妹妹! 【我知道,我是该忍一忍的。等到哥哥找到我时再动手,会更加稳妥些。】 她把一根又一根的玉钗从发髻上摘下,随手丢弃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响声,光可鉴人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流泻而下,然后脱下鞋子,无牵无挂。 她光脚缓步从舞台边的台阶下来,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却让阴生身后的寒鸦慌慌张张地后退,好像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恶鬼。 容光,或者艳光,能把身经百战的刺客都逼退的光,何等刚勇凌厉! 长裙随身姿摇曳如战旗。她的每一步都如花枝在微风中起伏,她的每一丝目光都温柔如春江涨水,肆意地流淌在阴生涨红的脸颊上,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洋溢着不可思议的曼妙,从前能轻易将世家少年陶醉于梦魇,此时却杀势逼人。 【可是我忍不了了。鬣狗只有在成群结队时才有勇气面对老虎撕咬,可是面对一个看起来柔弱可怜的女子,他们也要聚集起来,在我面前炫耀自己曾经做过的暴行和丑事。】顾倾城歪头不解。 【这样子会让你们显得更加有男子气概一些吗?无锋就是用这些肮脏的把柄、利益、弱点,将这些人面兽心的大侠拉下水的吗?】 她再往前走,停在了阴生五步之前,手中两把剑闪着寒光。 他认得这两把剑,一把属于左边仰天而倒的向天雷向掌门的翠锋,一把属于舞台下卧地而躺的瞿望瞿大家的望月。 【既然有如此身手,为何还要被我带走?】他哑声问。 【无锋之魉就站在我的面前,不被你带走,才是我的终身憾事啊。】顾倾城回想起那日被阴生从行馆带走时,他身后的二十三节气侍女团手中整齐拔出的利剑,又在自己挥手示意之后,整齐地插回到了剑鞘之中。 【你知道,你今日杀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只要我说出去,顾家今后,会在江湖中变成过街老鼠,永无宁日。】阴生眼神发亮,面色潮红。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无锋一年一度的大会,聚集而来的恶徒。】顾倾城极为平静。 所以小楼这几日才会这么热闹,这里是他们交流信息、发泄感情乃至欲望的中点站。 【那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无锋之魉,他最得意,最引以为豪的手段是什么吗?】他为自己的双手戴上一双银色手套,若有若无的银线瞬间布满了室内空旷的角落。 【我只可惜,自己最常用的两柄剑不在这里,她们一把唤绣春风、一把名怀中雪,可惜你无缘得见了。】顾倾城说话时,她身后的尸体间,突然有几个突兀的动了动。 她依然微微启唇,优雅微笑:【因为接下来,就是杀人的时间了。】 这句话以后,她背后的尸体居然全部活生生地站了起身! 而光幕却在这里暗了下来! 宫唤羽从座位上猛然向先祖牌位扑了过去! “怎么就在这时!怎么就断在这里!”无锋和她对战后的下场呢?他还未清楚的记下地上倒下的所有人的脸和身份,还未获得更加重要的线索,还不清楚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唤羽!”宫鸿羽大怒。 雪长老大吼:“祠堂之中,怎容你如此放肆!” 宫紫商惊声尖叫,花、月长老厉目圆睁,大雪小雪和花公子慌乱相觑。 众人只听见一声低低的闷声,定睛一看,是宫尚角同步起身,挡在了宫唤羽身前,牢牢接下了他的拳风。 “啊——”宫唤羽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咆哮里夹杂了绝望与混乱的哀嚎。那咆哮,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时间在顾小姐那边,已是三月初一,事情早已发生过了,你再焦急也无济于事。”宫尚角暗自忍下被内劲损伤的左手的疼痛,抬眼扫了一下也情不自禁站起来的弟弟接着说。 “与其如此,不如好好回想顾小姐和魉之间,刚刚都说了什么。” “对啊,要不然,我们明天早点睡?”宫子羽小心翼翼的抬手发言。 “对对,那个什么,无锋一年一度的大会!”宫紫商回过神来。“诶,刺客组织也定时开会啊?讨论他们一年杀了多少个人吗?” 宫远徵双手垂落在身侧,低头思考,思考先于语言:“而顾倾城很清楚的知道无锋是在什么时候开会的...” 花公子和雪公子两个人瑟瑟发抖地挤在比他小一倍的雪重子的怀里,把他的圆脸都挤的尖尖地嘟了出来。 花公子颤颤巍巍,雪公子哆哆嗦嗦:“这些是关键吗?关键是那些尸体,都从地上站起来了哇!” 第39章 傀儡师x铁船x回忆 数条人影在顾倾城背后扭动身体,缓缓带着血水站起来,然后四肢并用地朝她奔来。 “呜哇哇哇哇哇∑(;°Д°)!”宫紫商看了忍不住吱哇乱叫。 “咦咦咦哦哦哦哦好吓人啊(; ̄Д ̄)≡◎)!”花公子看了忍不住胡乱打拳。 宫远徵捏紧拳头,一边看着光幕,一边想踢他们两脚。 顾倾城依然十分冷静,她握剑,侧头,反手只挥出一剑,却好像化作万千晚樱形成的微风,轻飘飘地在他们之间穿拂而过。 首先断裂的是快要碰到她的那些尸体的手脚,这些部位从身体上通过整齐的断面掉了下来。 接着掉落的是遗骸的头,几颗头颅咚咚咚地滑落到地上。 最后是连着尸身的细不可见的傀儡线,‘崩’的几声断裂在空中,让还挣扎着攻击的残存部位彻底安静下来。 一瞬间操控如此多具尸体,虽然形式可怖,但到底还是没有活人灵活啊,人活着的时候就被她击败身死,难道死了就会赢过自己吗? 宫鸿羽目光一凝,好奇怪,明明每一剑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却又让他觉得虚虚实实,分辨不出真正的杀招。 宫尚角专注极了,微微映着光幕中星星点点的剑光,好像要将她每一剑刻入脑中。 雪重子感叹:“这春风,原来是如此温柔的绣成的,好剑法。” 剑虽美,人却不怎么温柔,顾倾城嘲笑:【你是偃师,这倒是见所未见,但只是如此还远远不够吧。】 她又向前迈出一步。 【啊啊啊——!我怎么?】阴生身后的寒鸦不由自主地挪动了身体,被巨力拉扯到了阴生的身前。 他手中牢牢握剑,眨眼之间已经挥出十二招剑式,远比寒鸦自己出剑的速度要快的多! 仿佛从黑暗中磨练而成的无锋剑法,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向对面攻去,但剑尖还没有碰到顾倾城,寒鸦整条胳膊就几乎全部被切断了。 ‘刺啦——’这是寒鸦喉头被划破的声音,动脉造成的压力让血光喷涌而出,染上阴生的一身雪衣,这一下,他也变红了。 月长老的脸也变红了,他激动而不敢相信的看着顾倾城的手:“她怎么可能会武功,她的身段柔软,手掌细嫩、脚步轻浮,通通都不是一个练武之人应该有的样子啊!” 他研究医术的时间比两个宫远徵的岁数加起来都要长,对练武之人的体魄也格外清楚,此时简直大受震撼。 “可她偏偏就用出来了,这样如春风般的剑法。”宫远徵突然冷静下来,那种相信顾倾城无所不能的感觉又包围了他。 【这些残躯不过是臭鱼烂虾之流,怎能与你相配。】阴生反而笑了,他的脸更红,唇色更艳,眼神狂热的让人恐惧。 作为偃师,他可以一人成团,但弱点也明显,那就是他操纵丝线的双手。 顾倾城长剑带来的微风也没有停下,到了他的面前变成了狂舞之姿,化身为暴虐的银色风暴,将两人周身范围内的一切事物全部切的支离破碎,她的剑看起来温柔,实则是只为破坏和杀戮而特化存在的剑法。 但这些剑招都被一只巨手牢牢挡下了,在阴生的背后,门外有两人高的雕塑突然动了起来,稳重地护在了他的身前,任凭剑锋在其上千刀万剐,也仅仅刮下了它身上的一些彩墨。 【这才有意思嘛。】好坚硬的材料,也是,在自己的大本营里,这些平平无常、随处可见的石雕简直是他最好的武器。 花长老兴奋起来:“这么大的雕塑,他是如何能操纵成功的,用人力显然不行,内部应该有其它动力装置...”技术宅的脑子突然活跃起来。 宫紫商先是惊讶,然后脑补:“话说我商宫那个大人偶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那我岂不是就可以天下无敌,左手一个宫尚角,右手一个宫远徵嘿嘿嘿嘿...” 两兄弟默契的同时无语看她一眼。 【是我招待不周,接下来,必不会让小姐感到无趣。】阴生躬身浅笑。 顾倾城旋剑回身,一整个房间内的剑风都几乎在瞬间停滞了。 下一刻,这满屋的风似乎在瞬间盘旋到了她的右手剑尖之上,风声呼啸,一剑刺出,再也不是刚才那樱花拂面般的温柔,而是席卷着所有剑势凶险重重的一击。 那一剑击出,无处可躲,剑芒就在石像的肚腹,必然会穿过它抵达自己的心口! 既然如此,那就不躲。 阴生左手灵巧一动,顾倾城只觉得一道劲风从左边袭来,她左手剑扬起,用侧锋划过这不知名的事物,竟然被那东西锋利地砍断了剑身,断成两截。 右手本该刺出的一剑因躲避在最后时分偏了一寸,将巨石雕像右手手掌震得粉碎,长剑收回,屋内空气终于再度流通起来。 “好剑!”雪重子拍案而起,被他旁边的雪公子按着肩膀再次坐下。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哦。”宫子羽武力值不太行,看得眼花缭乱有些跟不上,一直向往自由的心突然少了几分勇气。 【好绝世的一剑。可惜将你做成人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画面中的阴生也同步感叹道。 【好脆弱的垃圾。】顾倾城看着左手撇撇嘴,将手上断掉的翠锋剑扔掉,抬眼看向刚刚袭击她的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三十厘米高的小小人偶,全身四处皆镶嵌有极其锋利的利刃,质量很轻,牢牢护在了因刚才那一剑粉碎的石雕的右手边。 接下来,只要她试探性地往阴生身边移动,那个小人偶就能凭借它小小的尺寸和极轻的体重飞速的对她发起攻击。 偶然间可以突破那由千丝万缕的银线和小人偶的防线,去到阴生身前的话,就会被坚硬的石像挡下来,面对身前身后同时凶猛的攻击。 【可惜我只随身带了这一只玩偶,不能让小姐见识其它更有趣的杰作。】 【明白了,那就是不能让你回楼里有机会补货是吧,顺带一提,打架的时候不要随便说废话,很容易暴露智商的。】 顾倾城抽剑回身,四肢,肩头和小腹已经有细细碎碎的伤口,顺着她的动作向下徐徐流血,两人周边已经如风暴席卷过一般破烂不堪,立柱和家具几乎全被摧毁,留下大片剑芒的砍刺痕迹和坚持不住的房屋的吱呀作响。 【真是惊人的身体啊,如果能将您做成人偶,不知威力会何等强大呢?】阴生痴痴地看着她的伤口,有些是在他回来前,那些宾客们合力留下的,有些是他的玩偶和银线留下的。 但不管是什么造成的,就像被人施了法术一样,血液在伤口处停滞不前,原本汩汩流动的红色溪流突然凝固,变成了一道静止的红线。 宫远徵凝神皱眉思考:“这么多伤口大量失血的话会让人失去意识昏迷,乃至死亡的,但她的血液怎么能在剧烈动作间还凝固的这么快?” 顾倾城突然另起话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和另一个魉以及首领比起来的话,你们谁更强呢?】 阴生微微一愣,还是笑道:【伯仲之间。】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顾倾城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长剑用力一挥。 阴生只觉片刻间,手中的丝线停滞了,那些飘零的木屑也凝结在了空中,连他们发间扬起的青丝也停止在了随身法拂动的那一瞬,然后一道剑气划过长空,将房中的空气、连着屋子和屋外天空中的云彩都割成了两半。 【什!】纷纷扬扬的丝线从空中如雪花般坠落,同时坠落的还有那个小玩偶,然后石像的动作也停止了。 下一秒,顾倾城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心脏、腹部、脊柱同时插入三剑,剑剑穿身而过。 他倒在地上,说不出来话了,眼睛死死地睁着,还存有十分的惊悸。 【最坚硬的石像、最锋利的玩偶也需要傀儡线控制的,无论它们多么锋利或坚不可摧,只要斩断丝线又有什么作为呢?】 顾倾城不放心的在他的手上又补了一剑,废去手筋,直到他停止呼吸才缓缓站起来。 【春风虽然通常被人们描述为温和和煦的东西,但我的绣春风可不一样哦,因为它可以剪断冬天的寒冷带来生机,锋利的就像是剪刀一样呢~】 这一剑惊才绝艳,宫门中人看了一下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雪重子恍然大悟,从刚才那一招中若有所悟:“绣春风,二月春风似剪刀,原来如此,若是我用‘大寒’相抵,嗯,不行,缺了力道...” 宫远徵看着出神的宫尚角,担心地悄声问:“哥?” 宫尚角眉心紧蹙,心中盘算着闪避或反击的策略。沉思良久,他内心深处轻轻摇头,意识到自己并非她的对手。 宫尚角的目光转向宫远徵,脸上浮现出一种坚定而又夹杂着忧虑的决意。 ——无论将来顾倾城对远徵如何,他都会保护自己的弟弟,保护自己最珍贵的家人。 在搜遍小楼中剩余的有用线索后,顾倾城轻盈地告别了此地,漫步至一条蜿蜒的河畔。 陈玄撑着一艘黑铁船,正在岸边等她,看见她身上的舞裙已经快变成了血衣,避讳的移开目光,又忍不住担心道:【倾城妹妹,你没事吧。】 顾倾城这一次没有再瞪他,而是别扭地转脸看着岸边的景色:【宝珠,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宫远徵已无暇顾及哥哥的忧虑,他仿佛在这一刻被重锤击中,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变得模糊而鲜活起来:“宝珠姐姐...” 他低声呢喃,仿佛被过往死去的幽魂轻轻触碰。 陈玄开过来的这种特殊的钢制船只,比一般的木船更加坚固耐用,能够承载更重的货物或在更恶劣的情况下航行,能适应各种气候和水域条件,由于其结构和船帆设计,还可以比木船更快更远地航行。 趁着花朝节节庆以及赌坊小楼里聚集了大量无锋的中上层人员,顾剑崔就是通过漕帮提供的快速的航道和顾家这种特制小船,在短短一日夜间,抵达并清剿这么多个无锋据点的。 陈玄先是茫然,然后大喜:【哦?哦...哦哦哦!宝珠妹妹,你承认我了,我~】 顾倾城恶声恶气:【啰嗦闭嘴有完没完了赶紧开船吧不然我就踢你下去喂水鬼快快快开开开!】 【哦哦,好好,马上开,我们即刻启程,去与顾兄和阿岚会合!】 第40章 突袭x炸药x无量流火 为了彻底铲除无锋,顾倾城苦心积虑多年,或在无锋内部安插眼线、或用种种手段将捕获的刺客转化为双面间谍,她终于掌握了无锋召开大会的确切时机。 现在,收获的时刻终于到来。 原计划是通过擒获司徒震霆,从他口中套出无锋其他高层的身份,以确保在最终的清剿行动中不会遗漏任何重要人物。 但顾藏岚并不擅长武艺,仅凭武器的优势,她没有把握能够活捉司徒震霆,最终只能选择将其击杀。 至于顾倾城本人...其实她看起来也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赌坊中那些投靠无锋的侠客们的联合攻击已经消耗了她不少精力,如果不是抱着死斗的杀心面对阴生,最后谁胜谁负亦未可知。 哥哥针对无锋据点的围剿一旦开始,无锋必定会迅速得到消息。 为防止这些阴险的老鼠再次转移阵地,在内应还在努力隐瞒情报的同时,她们的动作必须要快,快到让无锋来不及反应,以雷霆手段迅速突击,才能包围大会场地,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而这夜色来的刚好。 在月光的照耀下,陈玄载着顾倾城来到了澜江上游。波涛汹涌的江边,顾剑崔带着一队队人马已经等在了这里,而顾藏岚则带着一箱箱弹药、弓箭、粗制火枪和精心处理过的炸药从另一侧匆匆赶来。 【你们留在这里。】顾倾城对着顾藏岚和陈玄说。 顾藏岚急道:【可我也想去,我不想再一次被你们留在身后了,我一直有勤练枪法,可以帮上忙。】 顾倾城的面色柔和下来,她轻声解释:【不是留下,是看守住必须的撤离点。】她的目光转向陈玄,【而你,如果我的姐姐出了一点事,你就提头来见吧。】 陈玄认真点头,李道生举手示意:【那我也留在这里...】 【想都别想,上船。】顾倾城斜眼一扫,顾剑崔乐呵呵地拎着他的后脖颈一起出发了。 宫紫商满脸写着佩服:“还没结束吗?接着赶场啊!倾城,哦不,宝珠妹妹简直就是铁人!” 宫尚角面色凝重:“这般武装比顾剑崔此前剿灭无锋据点时还要多,绝不会是去什么轻松的地方,有伤在身不去修整,他们还要去做什么?” 宫鸿羽眼中眸色变幻不定,摇头:“再看,莫言。” 他们是去抄家的。 无锋的老巢藏在一座被矿工挖穿的山体之中,表层的矿藏已经转运一空,如今时代的技术无法深挖地下的资源,于是被顺理成章的放弃了。 这样的环境恰恰迎合了无锋的喜好。 他们在山体内巧妙构建了支撑结构,将山壁上的洞口转变为自己的会议基地。由于山中的矿道错综复杂,高层们穿梭于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的秘密通道,巧妙地利用地形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然而,这一切也为顾家兄妹提供了便利。 得知会议地点后,内应进行了详尽的地质勘探,深入了解了周围的山体结构和岩石类型。 他们迅速清除了周边的哨兵,直接在高处封锁了整个山脚,并将预制的炸药精准地埋入了预先钻好的爆破孔中,用导爆索将炸药串联起来。 顾剑崔侧头,眼中微微含泪,却神色坚定的去看妹妹,静候她下达行动的指令。 顾倾城定定地看着黑夜里匍匐在地的这座庞然大山,稍息后一挥手。 【引爆。】 刹那间,天雷勾动地火。 火光崩散,炸起的是一片璀璨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轰隆隆—’炸雷一声接着一声响彻天际,用巨兽般的声音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人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可怕的响声,脚下的地面仿佛都被震得发颤了。 方圆十里的参天古木巨震,如飓风席卷树身猛力向外倾倒,尘土浩浩荡荡遮蔽了偌大座山,无数人声鸟鸣兽嚎被巨响淹没。 从山顶爆发的土崩加雷霆之势呼啸狂至。大量积土带着植物急速下滑崩泻,瞬间早已倾盆而下,强大的气流冲下山坡,它以极快的速度和巨大的力量将所有的一切席卷全空,疯狂地砸向沉睡的大地。 宫氏一族:!!! 宫子羽震惊出声:“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如果说之前的火枪还是属于大家可以理解的武器范畴,毕竟他们对火药也有所涉及,但如今这仿佛天罚一般的景象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月长老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这是无量流火啊!顾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花长老的声音已经哑了,雪长老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宫鸿羽,却发现他也满脸慌乱。 宫远徵震惊过后便是向往强大的好奇:“无量流火是什么?顾家和宫门也有交集吗?我们也有这样的武器吗?” 没人回答他的疑惑,宫鸿羽拍案怒吼:“无量流火外泄!顾家是什么时候干的!他们居然偷偷潜入了宫门而我们却毫不知情...消息从何而出?” 他的目光控制不住的转向宫尚角,这些年,只有他在外面行走。 宫尚角铁青着脸起身,双手抱拳行礼:“执刃,关于无量流火的秘密,我宫尚角从未向外界泄露半分,也从未与顾剑崔谈及过此物。若我违背此言,愿受天谴!” 宫远徵无措地看着他,焦急地问道:“哥!你怎么要发这么重的誓?” 古人对于誓言看得很重,既然宫尚角敢这样说,自然是对自己的言行极为自信。但宫鸿羽和月长老看他的眼光中已经带上了怀疑。 一时间,祠堂安静下来,大家坐立难安,恨不得先祖赶快将前因后果都放出来。 一道道人影,静止在了爆炸后周边的悬崖之上。 【弯弓。】 顾倾城再次挥手,旁边的旗手同步向远方发出信号。 一般来说,普通人遇到这样的天灾,基本上都难逃一死,可是武林高手就不一定了。 位于矿山下层的刺客肯定是活不了了,但越是高层,就越喜欢高高在上地说话。 十几道影子轻敏迅捷极了,他们从山体中穿梭出来,如鸟雀般在崩塌的滚石间灵活逃窜,下一刻,突如其来的箭矢从远方呼啸而至,无情地将他们钉在了地面上,又被石块裹挟着滚入山间。 另有三只小队骑着马,奔跑在更外围,仔仔细细的检索着是否还有遗漏的大鱼小虾。这一场霸道的、完全不讲武德的战后搜索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微亮后方才停止。 顾剑崔和顾倾城带着一众侍卫轻飘飘地从山崖之上下来,后勤小队对爆破后的现场进行安全检查,排除未引爆的炸药、移除碎石和危险物,再将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骨搬到空旷的平地上。 【我好像在做梦一样...】顾倾城面上恍惚,丝毫不见高兴。无所适从的茫然、目标丧失的空虚、大仇得报的悲伤和卸下负担的轻灵卷上了她未擦干净血点的脸庞。 【......我也是。】兄妹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站在这无边的旷野中许久许久...... 然后雪长老比他们还要恍惚:“花费如此武器,破坏的究竟是无锋的什么地方,莫非他们...”他很想猜,但是不敢说出来。 雪公子替他说了:“莫非是无锋的老家?他们把无锋之人都杀死了吗?雪重子,那宫门的人是不是可以出去玩啦?” 雪重子只觉得自己之前研究的剑法都白想了,人家可以随便把无量流火都拿出来玩,他还想着用刀法比武呢!不过...:“就算外面没有无锋,我们也不能踏出后山啊。” 垂头丧气二人组出现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吾道不孤!吾道不孤!今日当浮一大白!” 宫唤羽笑中含泪,声音嘶哑地跪倒在地,这才是他一生之中梦寐以求的景象,这才是他追求的人生目标! 然而他的目标,真的实现了吗? Σ>―(灬?д?灬)?―――> 【好耶~~~~】第一个兴奋的人出现了,顾藏岚挥舞着手中的酒杯在顾家大宅里蹦来蹦去,往日的温柔和守礼此刻完完全全的被她扔掉了。 回家之后终于放松下来的顾剑崔面上愉悦,他的脸上浮起点笑意,像春风吹化了的冰似的,看着慌乱的跟在顾藏岚身后保护她的陈玄笑说: 【阿岚是不是喝醉啦,看起来居然比我们都要开心呢。】 【正是为你们开心啊。】奇异的是,李道生身上依然穿着女装,他看着顾剑崔,眼睛里藏满笑意:【从今以后,你们就不用再过从前那样一心只想着报仇的日子,可以为自己而活。】 顾剑崔斟酒邀他共饮:【是啊,过去的血债终于可以过去,在天之灵终于得到安息。李兄,今天的裙子也很衬你呢,不愧是珠儿专门参考给我的意见。】 【咳咳咳!】李道生狠狠地被杯中清酒呛到了,他狼狈又支支吾吾的笑笑,忍不住悄咪咪瞪了眼看着尸体整理名册的顾倾城一眼。 这哪里是他喜欢穿女装啊!还不是这个魔女对他做了酱酱酿酿的事情,什么在世人眼中男子结合大逆不道,如果想和剑崔在一起就必须有一个人穿女装什么的... 天可怜见穿这些衣服有多难受,顾倾城是怎么能穿着裙子打架还这么厉害的! 可他不敢抱怨,这是他自己选的。 一般来说,比较活泼的雪公子花公子宫紫商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吐槽了,可是此时看着其它宫氏成员的脸色,愣是没人敢说话。 【珠儿,你说...你怎么了?】顾剑崔正想和顾倾城说话时,却看见她面色阴沉,捏着册子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 【不在里面。和无锋首领服饰匹配的尸体找不到,还有悲旭的尸体不在里面。按理说每年他们都会出席的,为什么今年不在?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吗?是他们两个不在,还是所有的魍魉都不在......】 顾倾城的话语开始变得杂乱无章,内力在体内狂暴地涌动,而银色的脉络在她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如同细蛇般凸起。 【什么!珠儿,你冷静一些,你要走火入魔了!】 第41章 悲旭x未婚夫x身世 【什么!珠儿,你冷静一些,你要走火入魔了!】顾剑崔以内力相抵,用力握住她的左手。 宫唤羽停止狂笑,怔怔地看向屏幕,顾倾城的话让他心头的热血突然一凉,情绪大起大落有如坐过山车。 什么意思,哪怕是在顾家的天罗地网之下,无锋首领也能侥幸逃出生天吗? “悲旭居然也是无锋!”宫尚角今晚简直听见了太多坏消息。 宫远徵问:“哥,悲旭很厉害吗?” 宫尚角面色沉重:“他是江湖中剑法排名第一的剑客。” 宫远徵又问:“那和顾倾城、顾剑崔比起来呢?” 宫尚角沉默一瞬,摇头:“除顾剑崔外,我并未同他们两人交过手。” 宫远徵露出笑意来:“那她一定可以打败他。”他忽然又凝眸思索,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忧虑:只是顾倾城此时的状况似乎并不乐观,她筋脉中那些细微蠕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影像中,顾倾城愤怒的一把挣开顾剑崔的手,眼中掠过一抹狂乱的猩红: 【你要我怎么冷静!!群龙无首方能剿灭无锋,若是首领逃脱,那不管死多少个下级刺客都是徒劳无功!他们只会将自己隐藏的更深更谨慎,那还要怎么抓住他!】 李道生在一边不敢说话,愣愣地看着兄妹俩。 【那我们就再花一个十年去抓住他们!如果一个十年不成,那就二十年,三十年。】顾剑崔剑心通明,目光澄澈,他心中也难过,却为了濒临崩溃的妹妹坚强起来。 顾剑崔再次握住她的手,坚定执着一如当年:【你既然已经成功过一次,那么下一次,你也一定能够做到。】 宫鸿羽嗤笑:“十年,怎么可能,十年之前她们才几岁?能靠着彼此创下如此大的家业,还将无锋一举擒灭?顾家背后定另有高人。” 月长老摸着胡须,陷入深思:“十年前,宝珠...我真是老了,这个名字颇为熟悉啊,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宫唤羽似悲似喜,似怒似怨:“十年啊,距离我父母离世,也已经有十年了。”看着顾倾城的面孔,想到她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宫唤羽的心中下了决断。 听到这个敏感的数字,宫门里失去父母、弟弟的相关人等悄然生悲,安静的避过了这个话题。 “她一定很难过吧,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最后竟然功亏一篑。”宫子羽没这样的经历,他看着顾家兄妹激动的样子有感而发。 顾剑崔的手心被顾倾城锋利的内劲割裂了,鲜血滴落在地上,随后一滴汇集了所有的愤怒和屈辱泪水也跟着落下,顾倾城垂着头,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无声哭泣着。 她自嘲地低语道:【下一次……内应们已经全部撤回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该从哪里开始……】 【从宫门开始如何?】顾藏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酒,心疼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珠儿,刚巧,你不是一直在心里记着一件,必须要去宫门完成的事吗?】 【宫门?】顾倾城颓然抬眼,眼眶通红。 “宫门?她此行有何目的?难道,她对我们的真实意图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宫鸿羽竖耳聆听。 【对啊!】顾剑崔忽然恍然,双眼里沉淀的是笃定之光: 【无锋不是一直喜欢围追堵截宫尚角吗?要不是我们的人在暗中相助,背地里牵制无锋的势力,他几乎已历经生死轮回数次了,我们可以跟着宫尚角去找到无锋,然后再来一次。】 “什么?!”宫远徵闻言,心中一紧,急忙转头望向宫尚角,只见平日里总是沉稳如山的他,此刻脸上竟露出了罕见的惊愕之色。 哥哥总是将外界的危险独自承担,从不向他透露半分。他只能通过那破损的刀锋、划烂的衣物、消耗殆尽的毒药暗器,以及哥哥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神色,来揣测宫尚角所经历的风霜与危险。 宫尚角皱眉深思,喃喃自语:“我从未...不,等等...”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每次遭遇无锋的刺客,自己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侥幸生还。 最惊险的一次莫过于侍卫们为了保护他而全部牺牲,正是在那场与无锋刺客的生死搏斗中,他偶遇了顾剑崔,两人并肩作战,之后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他不禁自问:“难道从很早以前,顾家人就在暗中帮助我?但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何呢?”他确信无疑,在此之前,自己与顾氏兄妹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光幕中的顾倾城迟疑良久,欲语还休,下意识的不想把麻烦和血腥牵引到隔世隐居的宫门。 她扭头不看兄姐期盼的目光,低声寻找借口:【宫门向来避世,自从多年前起就不再接纳任何生人出入,想要接近那里可不容易...】 顾藏岚一拍她的肩膀:【你又不是外人,你不是那个宫远徵的未婚妻吗!】 “唔——?”宫紫商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控制不住自己转头去看宫远徵,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宫远徵的脖子瞬间红起来,然后从脖子红到耳垂那儿,再从耳垂红到头顶:“胡说八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有个!”他说不下去了,求救的目光看向宫尚角,却发现哥哥也在震惊的看着自己。 “哥——!我不是,我没有,她才不是...”宫远徵看着顾倾城的脸,突然又说不下去了。 顾倾城眼带泪光地瞪了一眼姐姐:【不要胡说八道,那只是儿时的闲谈!都是那个女人胡乱说的!她只是要我护他一生安宁而已。】 【不,我觉得是你理解错了,乌奶奶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这个吗?】顾藏岚不赞同的摇摇头。 月长老一拍大腿:“徵宫,姓乌的女人!”这几个关键词一出,他瞬间想起来了! 【而且,你显然对这件事也颇为上心。否则怎会不辞辛劳地派人深入雪山,耗费五六年光阴,只为了在冰冷的冻土之下寻找那传说中的出云重莲种子?】顾剑崔跟着接话。 【你甚至因为宫远徵而爱屋及乌,不仅让人暗中保护宫尚角的安全,每次卖给他的东西,还都是以成本价提供最上乘的品质。】顾藏岚高深莫测的点头。 宫远徵再次一惊,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下去:“那分明就是我自己让人去雪山中找到的,怎么可能是她做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习惯去顾家旗下的商会采买物资,因为那里的东西不仅价格实惠,而且质量上乘。宫尚角抚额轻叹: “这么看来,事情确实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仅凭宫中的几名侍卫和旧尘山谷中的仆从,怎么可能顺利抵达万里之外的北域雪山之巅,并在茫茫雪海中找到那几颗珍贵的种子?原来如此,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顾倾城无语:【他的婚事自有宫门决定,怎么可能会让那个女人来安排!而且这个岁数的男孩子早就成亲,搞不好孩子都会跑啦,怎么可能等到现在啊!e-(?д??)】 三位长老听完前一句话刚想点头,听到后面几句话,突然有些心虚的看向今年二十九岁的宫唤羽、二十七岁的宫紫商和宫尚角,他们现在都还是单身呢,放外面努努力可能孙子都已经出来了。 【而且,她们救过我两条命...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宫远徵顾不得害羞,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光幕之上。 经过这一系列的打断和话题转移,顾倾城的情绪明显比之前平复了许多,脖颈间蠕动的银线也平静下来。 【这说的倒也是。】顾藏岚和顾剑崔安心的对视,转眼又飞快想出其它线索,【话说回来,宫门最近应该在筹备什么大事,宫尚角从南北各地许多铺子里买了红绸、织锦、染料、还有许多珍珠首饰,这不是宫门往常会采买的东西。】 因为顾家的商品品质确实卓越,宫尚角经常光顾他们家的商铺下单。他心中突然一惊,意识到那些采购的物品,都是为了宫门的迎亲仪式而准备的。 但他一直很小心,特意将那些婚礼用具分别在多家购买,以防无锋以及外人察觉。顾藏岚是如何得知这些细节的? ——只能说因为妹妹的原因,顾藏岚一直留心宫尚角的一举一动呢,商场中自然有机灵的商人想要攀附大腿。 顾剑崔猛然醒悟:【啊!无锋最近的行为确实异常,他们对宫门的行动表现出了过分的关注。特别是对角公子,我在追踪无锋的探子时,也曾多次偶遇宫门的商队,但他们似乎并不是有意对角公子构成威胁,而是在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无锋一直在暗中追踪自己?!宫尚角瞳孔微震,他留意到了宫鸿羽及其它几位长老投过来的视线,抿唇不发一言。 “他们一直盯着我们的举动,所以才知道我们在准备迎亲事宜,然后拿出云为衫和上官浅替换新娘吗...” 宫鸿羽神色凝重和月长老对视一眼,心里却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么说,那情报不是雾姬泄露的了,而是尚角做事不够稳妥。 无锋要对宫门动手?!顾倾城的目光瞬间锐利,神色不再萎靡。 【怎么说,还是得过去宫门看看吧?】兄姐试探地看向她。 顾倾城终于平复了情绪,她面如止水地站起身,步履冷肃地走过顾家下人精心打扫的长廊,宝蓝彩绣牡丹织金锦的裙裾轻轻拂过地面,只留下一句决绝的话语在空气中回响: 【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务要办——必须先去清算此次行动中得知的,所有投靠无锋的家族和门派。】 【她没否认呢...】顾剑崔转头看妹妹。 【我去将这段时间宫尚角采买的订单都整理出来。】顾藏岚冲哥哥眨眼,转身离去。 五个月之后的盛夏,顾倾城站在宫门外的人群里,看着被群山隔阂出来的、高高的围墙,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双眸子却似清潭,墨沉星海,里面凝聚了无数无法述说的言语,深深的倒映着朱红色的大门。 光幕黑了下去,时光之轮再次浮现于眼前,众人恍然若失,这意味着——顾倾城近期的事件终于画上了句号,他们明天可以看新的故事了。 月长老轻轻拍掌,顿时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他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顾倾城,她原名应是薛宝珠。十六年前,因其母与徵宫的曼夫人交好,特来宫门求药问诊。她生来三阴绝脉,这种病例极为罕见,因此在徵宫的医馆中,还保留有当年的医案!” 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命运的洪流开始流转。只是当时的薛宝珠还不知道,她的人生即将在五年后迎来巨变。 第42章 医案x系统x夫妻 翌日,宫远徵在医馆的诊疗室里,穿梭于摆满医案的书架间,仔细搜寻着。他要找的是十几年前的书册,因此他身边的书架上陈列着的都是些年代久远的册子,每当他翻动它们时,便会扬起一阵细微的尘埃。 这一本不是,这一本也不是...宫远徵耐心地往下一列书架走去,最终,在房间末尾最顶层的一排书架上,他终于找到了那本医案。 他伸手取下它,只见封面上写着“临川薛氏”几个字,而在封面的底部小角落,用炭笔勾勒出一颗精致的小珍珠。 这颗珍珠的画法非常独特,尽管只使用了黑白灰三种颜色,却通过微妙的光影变化和复杂的纹理,将珍珠的质感和光泽描绘得栩栩如生,几乎让人误以为能从画中拿出来。 看来这就是顾倾城小时候的医案。 宫远徵面色一喜,翻开医案,看着上面陌生的字迹小声念了出来: “临川薛氏...三阴绝脉,少阴、厥阴、太阴阻断,尺脉上不至关,为阴极,经脉细弱,是以武道断绝...拥此脉象之女,难逾双十年华。” 读至此处,他心头微微一颤,不由得停下来。 顾倾城,不,应当是薛宝珠,她今年几岁了?即便她十六年前是在襁褓之中入的宫门,算来如今也至少有十七了吧,那岂不是只有三年可活? 不,不对,医案上还说她不能练武呢,梦中却能使出这么厉害的剑法,靠自己就打败了魉...宫远徵抿嘴,翻到最后一页,找到医案的签字大夫落款。 但那里只画了一朵乌黑色的小花,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握着医案的指节微微用力,心神恍惚,看来还是要自己去另外找些有关三阴绝脉的医籍以解惑。 梦中,祠堂。 所有人正襟危坐,等待着花长老转动起时光之轮,开启薛宝珠过去的故事。 光幕亮起,画面来到一辆正在路上咕噜噜开着的马车上,青衫飒爽的侠客在外面驾车,马车里有一对母女,母亲举止清高,吐属娴雅,而那个孩子珠圆玉润,除了脸色颇白以外,好看的像天上的仙童一样。 看来这就是小时候的薛宝珠了,她穿了件蛋青纱衫,内衬桃红,下面是月白纱灯笼裤,脚上系着的是厚底堆绒蝴蝶鞋,整个人窝坐在车厢里的毛毯中,薛母还不放心地又给她包了一件毛绒绒的狐裘斗篷。 宫紫商忍不住捧脸扭来扭去:“啊啊啊,好可爱,宝珠妹妹怎么小的时候长得这么可爱呀~~” 其它人,尤其是年纪较大些的长老们都忍不住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宫门好久没见过年岁这么小的孩子了,更别说是小女孩。 薛母:【珠珠,到了宫门里,就不能像在家中那么任性了,知道吗?】 薛宝珠被热的迷迷瞪瞪的,乖乖点头:【嗯嗯。】 薛母:【徵宫的乌曼夫人是我曾经的闺中好友,脾气有些急躁,但其实是个单纯的人,这次入宫门求医也是托她和徵宫主的人情,你要好好敬重她,知道吗?】 薛宝珠忍不住闭上眼睛,盲目点头:【嗯嗯。】 薛母:【刚好,去年你乌曼姨姨生了一个小弟弟,如今应该有一岁了,你要好好爱护他,不可以和弟弟抢玩具,知道吗?】 薛宝珠左歪右倒昏昏欲睡,迷糊点头,而后惊醒抗议:【嗯嗯...嗯?我都这么大啦,怎么可能去欺负一个小孩子!】 马车之外的薛父朗声大笑:【就是,我们家珠珠都四岁了,是个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大人啦!娘子,你放宽心吧,我就还没见过不喜欢这个鬼灵精丫头的人呢~】 宫紫商忍不住夹起来,这是一种只有在面对小孩子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哇哦~我们珠珠今年四岁啦!诶,要从四岁开始看起吗?那我们得看多久啊?!” 宫远徵看着薛宝珠圆滚滚的脸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那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乌曼夫人”,这个名字属于他的母亲,但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他的童年记忆中,母亲的身影模糊而遥远,更多的是仆人和奶娘的照料。对于乌曼夫人,他的记忆寥寥无几,难以捉摸。 屏幕中的薛宝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赞同父亲说的话,这一次,母亲终于不继续唠叨,让人可以睡觉了。 她合上眼帘,唯有她能窥见的光点自漆黑一片的视界中渐渐浮现,汇聚成一行行工整的字句。 天外来客:薛宝珠 年龄:4\/20 +-------------+--------+------------+ | 力量:9(比家里的母鸡稍微强一点点) ——熟练度等级:lv1 下一级经验进度:15\/20 | 敏捷:9(刚出生的小黄狗兴许能跑的赢) ——熟练度等级:lv1 下一级经验进度:10\/20 | 智力:78(心性成熟的你通过勤学苦练,成为了超出常人的天才) ——熟练度等级:lv8 下一级经验进度:246\/ | 体质:21(三阴绝脉) ——已锁定,不可升级 | 感知:61 (为了活下来对周边的风吹草动还算敏感) ——熟练度等级:lv7 下一级经验进度:8\/5000 | 魅力:100 ——熟练度等级:lv max 登峰造极,不可升级 +-------------+--------+------------+ 技能 : | 武学: ——青鸾细雨剑法:lv7伪,24\/5000 观想状态 ——雷鸣剑经:lv6伪,81\/1000 观想状态 ——轻身浮游步:lv5伪,62\/500 观想状态 | 鉴识:lv7,6\/5000(出身书香世家的你眼光还算不错) | 潜行:lv3,2\/50(瞒着家长在被窝里看话本不太容易吧) | 观想:lv8,167\/(过目不忘,能精准将看过的武学和技能在脑中重现) | 人才管理:lv6,899\/1000(手底下的侍从不敢糊弄你) | 交际:lv9,1\/(万花丛中过,你在社交场合简直所向披靡) | 医学:lv4,99\/100(久病成庸医,你比常人通晓一些医术知识) 请点击开展其它折叠技能描述:文学、女工、礼仪、乐理、琴棋书画... (ps:宫门观影的人无法看见金手指显示的属性,属性列表只出现一次,之后有变动时在作者有话说中更新(*?′ ? `?*)?) 薛宝珠晃晃脑袋,眼前的光点顺着她的心意乖乖消失了,这是她投胎转世到这个世界里出生后就一直能看见的东西,她的熟练度系统。 这个系统的确简单直观。每当薛宝珠接触到新的知识和技能,技能面板上就会相应地增加一个新的条目。通过不懈的练习,她能够提升这些技能的熟练度,进而实现技能的升级。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仅能够精通技能,还能获得系统所赋予的更深层次的知识。同时,随着熟练度的增加,属性面板上也会相应地累积,从而增强她自身的各项能力比如智力、力量等个人指标。 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力量和敏捷等级,比同龄的小孩都弱了一倍有余,偏偏自己生来带着三阴绝脉的debuff,体质已经锁定了,就算她每天努力运动,不到一会就会精疲力竭,力量和敏捷的进度条涨的极慢。 那她该不会真的只能活到20岁吧,不要啊!! 薛母心疼的摸了摸好像是睡着了的薛宝珠的脸,将闭目小憩的女儿扶到自己怀中轻轻拍打着。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天资聪颖,却慧极易伤,生来就带有绝症。 这些年,自己同夫君为女儿请了无数名医,可谓是天南地北的问诊,宫门,已经算是她们一家最后的希望了。 马车徐徐开进了宫氏一族的领地,薛父将薛宝珠抱在怀里走下车,仔细地躲过了外面来自冬日的寒风,他们先是去拜见了当时的执刃宫书羽和长老院的各位长老,然后在当时的徵宫宫主宫珏徵的引领下,去到徵宫小住。 徵宫正殿内,宫珏徵与乌曼夫人分坐于主位的两侧,薛家人坐在对立的另一边,薛宝珠悄悄地从父亲的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望向那对仪表堂堂的夫妇。 宫珏徵人如其名,生的温润如玉,只可惜是一块清寒的冷玉,他格外寡言少语,就算在自己的话唠父亲的不断亲近攻略下,依旧保持着一副死寂的神情,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乌曼夫人生了一张娃娃脸,眼睛也圆溜溜的,如果笑起来的话,应该是非常可爱的、充满阳光的甜妹那一挂,可是她的表情也很阴沉,眼神里透出的色彩让薛宝珠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 这看起来也不是性格急躁但是单纯的样子啊,她不安地缩回到父亲怀里,努力给自己打气: 没问题的,据说这对夫妻医术非常厉害,未来或许会成为你的救命恩人呢!薛宝珠啊薛宝珠,你可是征服了家中附近的三条街,赢得了所有认识你的人的欢心,还将魅力属性都刷满了的女人,你一定也能征服他们! 她再次探出头去,朝着宫珏徵和乌曼夫人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纯洁笑容,换回来了两道平静无波的视线。 ......自己的魅力点和社交技能真的会有用吗? 第43章 乌曼x婴孩x毒蛊 宫珏徵是个不喜交际,行事果决的人,在与薛家夫妇的简短交谈后,便迅速进入了正题,他直接对薛宝珠进行了细致的诊断。 薛宝珠乖乖地坐在高高的桦木椅上,脚尖够不到地面,虚晃在空中,身体却挺得笔直。就算是被宫珏徵用银针扎了满满一手,她却没有像一般孩子那样惊慌失措或放声大哭,这份镇定倒是让他讶异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宫珏徵平静地将银针一一收回到针灸袋中,随后抬头向薛父薛母投去一个眼神。 二人会意的跟随他,一齐走出了医馆的房门,三人在离医馆不远的小桥中段停下脚步,在碧波之上低声交谈。 房间里,只剩下乌曼夫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宫远徵看着光幕,有些恍惚:“父亲,母亲...”亲人离世距今实在是太久了,时光已经将父母的脸庞从他的记忆中抹去。 宫尚角哀伤中带着羡慕看向弟弟,心中感慨万千,未曾料到竟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再次目睹已故亲人的容颜。 然而他又振奋起来,在这个时间里,或许自己也能有机会,见到已故的父母和弟弟呢? 宫鸿羽和一众长老也面带怀念之色,只有年纪较小的宫子羽和后山几位公子对他们十分陌生,没有显露出太明显的情绪。 薛宝珠努力按照母亲的要求保持住淑女的坐姿,试探性的开启话题:【徵宫的园丁真是技艺非凡,竟能在寒冷的冬日让花圃中绽放出鲜花。】 乌曼夫人言简意赅:【那是毒草。】 【哦,咳咳。】薛宝珠清清嗓子:【夫人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吗?您和徵宫主伉俪情深,定然也精通医术吧?】 乌曼夫人还是很高冷:【我喜欢话少安静的人,并不会医术。】 【......啊,这样啊。】薛宝珠尴尬了片刻改口夸赞:【怪不得徵宫这么安静,夫人真是治家有方。】 乌曼夫人冷笑:【我来自乡野地方,不会这些东西。】 一下子,房间里简直比房间外面还冷。 宫紫商出言鉴定:“没错了,宫远徵肯定是乌曼夫人亲生的,这毒舌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啊。” 宫子羽深以为然的点头,被宫远徵恼怒地扔来的一颗石子击中了后脑勺。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睡觉前还专门装了一口袋暗器在身上是吧!”宫子羽捂头痛骂,换回一个冷哼。 宫紫商缩了缩头,幸好远徵弟弟还有点风度,对姐姐不会下手。 眼见他们两个要在梦里表演全武行,宫鸿羽按住了自家儿子,宫尚角挡在了自家弟弟身前。 光幕中的乌曼和薛宝珠面对面僵持了一会,薛宝珠被包裹的圆滚滚的身板忍不住动了动,悄悄抬眼看对面的大人,好像发现她又要说话,乌曼夫人推了推桌上的点心碟子。 懂了,看来这位夫人真的是非常喜欢安静啊,薛宝珠不由得深深地怀疑起自己高达九级的社交技能来,她顺着乌曼的动作,意思意思的拿了一块糕点吃下。 见薛宝珠吃完了一块就不再动作,乌曼夫人垂目看她。 薛宝珠捂唇而笑,小小一个却装成大人样子,显得格外可爱:【家严,不允多用甘饴。】 乌曼夫人皱眉看她一眼:【说人话。】 薛宝珠顺从而丝滑的解释:【我妈不让。】 她觉得自己掌握到一点和对方说话的技巧了:【夫人放心,您喜欢安静,我不会再多说话了。】 室内依旧静谧,却已不复先前的冰冷,直到薛母失魂落魄地走进来,方才打破了这份宁静。 【曼娘,我...珠珠她...】薛母失去了以往的娴雅和得体,神色脆弱地坐到了座位上。 月长老拂须长叹,白日里他也再度查阅了有关三阴绝脉的医书,始终没找到医治的办法,看着画中的母女的可怜样子,心软的感同身受起来。 宫远徵皱眉,既然薛宝珠未来平安无事地活到了这么大,说明事情必然有解决办法,再不行的话,他医馆密室中的出云重莲也可以拿出来给她用的。 想到这里,他冷静的接着看。 看到这副神态,虽然母亲没说什么,薛宝珠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难过的低下头,又马上装出一副笑模样去拉薛母的手:【没关系的,娘,我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呢,大不了】 【大不了再生一个,反正池琰还在你身边。】池琰是薛父的名字。 唔——?薛宝珠震惊地看向乌曼夫人,更震惊的发现对方居然是真心实意地这样想的,也是在真心实意的安慰自己的母亲。 不会说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啊,这才是你不喜欢说话的原因吧! 包括宫远徵在内,宫门众人也震惊的看向乌曼夫人,“我收回之前的话,看来远徵弟弟说话还是相当温柔的。”宫紫商喃喃自语。 薛母也惊住了,但她好歹比较了解自己的闺蜜,知道她没有坏心,于是慌乱地看了一眼薛宝珠想支开她:【珠珠,你先去花园里】不行,现在正是冬日,去外面玩容易受凉。 薛母转口:【你先去...】但她也是初次来宫门,实在不清楚徵宫构造,也不能随意在别人家安排自己的女儿,于是一下子又顿住了。 薛宝珠再次顺从而丝滑的接口:【我能去看看徵宫的弟弟吗?听说是比我小好多的小孩子呢~】她期盼地看向乌曼夫人。 对方沉默一会,点点头。 于是为了给娘亲和她的朋友留出谈话空间,跟着下人的指引,薛宝珠来到了更里侧的屋舍,这里应该是乌曼夫人居住的主屋的侧殿,和徵宫的整体氛围一样,也是清冷安静的。 小小的一个孩童躺在小小的一个婴儿床里。 那是一个皮肤白皙到有点透明的小宝宝,雪白的,晶莹的,脆弱的,睫毛又长又安静,面孔继承了宫珏徵和乌曼夫人的所有优点,可爱得不可思议,就像一枚小小的水果糖,被包裹在黑色的襁褓之中。 花公子和雪公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孩子,惊奇的很,忍不住连连赞美:“这就是徴公子小时候的样子吗?生的真好!” “真的诶~”宫紫商又夹起来了,还露出了姨母笑。 宫远徵坐立不安的挪挪凳子,别扭的别过头去:“还用你们说。”面对赞美,他反而比面对攻击时还更要敏感一些。 【好可爱哦,他叫什么名字?】薛宝珠也不舍得移开眼睛,问身后恭敬站立的侍女。 【少爷名远,宫远徵。】侍女恭敬的回答。 【远?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远’字有广阔、深邃、长久和希望的意思,你有一个好名字呢,小远徵。】 他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吗?宫远徵转回头来,抿唇害羞的接着看。 薛宝珠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摸摸他肉嘟嘟的小手小脚,却似乎被自己轻柔的话语声惊扰,床上的婴儿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非常明亮,非常清澈,也非常...冷漠的眼睛。 分明床头上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可小远徵不哭嚷,不闹腾,但也不笑,对他面前薛宝珠一点也不在意好奇。 【好酷哦——】孩子是成人的雏形,这个孩子简直和徵宫的两位主人一模一样,宫珏徵好cool,乌曼夫人就是cooler,那宫远徵简直就是coolest了。 他为什么情绪这么稳定啊?明明是连生理反应都控制不了的岁数,却完美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哪怕是徵宫的小主人醒来,周围的下人依旧也是安静的,就像是没被下令的机器人一样,没触发关键命令,她们就停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雪公子不解:“酷是什么意思?” 雪重子也不明白的摇摇头。 但是...【嗯哼哼哼~我薛宝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薛宝珠猛地一下蹲下身,再猛地一下地出现在宫远徵的视线里——但这一次登场时,她带着鬼脸! 毫无所动,宫远徵小婴儿竟然毫无动容! 薛宝珠用双手将自己的脸捂起来,再‘乌拉拉’的一下打开,换了个更张牙舞爪的表情。 若无其事,宫远徵小婴儿居然再度无动于衷!他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眨巴一下! 薛宝珠沉默了,她尴尬的看着身后的侍女笑了一下:【哈哈...有点难度,远徵弟弟真是个好聪明的孩子。】 婴儿宫远徵不笑,花公子却被逗笑了:“哈哈哈,宝珠妹妹小时候也好可爱,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不久之后,乌曼夫人与薛母的身影出现在侧殿的门口。她们的谈话已经结束,薛母脸上带着忧郁而坚强的神色,打算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地方。 就算宫门医治不了,这广袤的天下定然还存在着其它能治好宝珠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回荡起一阵阵孩童的欢笑声。 小孩子的声音总是纯真无邪的,不管宫远徵以往如何,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一样非常可爱动听,仿佛整个世界也跟着亮起来。 【真是中气十足,曼娘,你有一个健壮活泼的孩子呢。】对于薛母来说,健康就是她对孩童最好的祝愿了。 乌曼夫人怔然步入内室,看见小小的宫远徵在床上,肉乎乎的小手小脚不停地挥舞和踢踏着。 朦朦胧胧的日光在他圆润秀美的小小脸庞上笼了一层轻纱,深黑色的荔枝眼中,尽是来自孩子的无邪微笑。 她从未见过远徵脸上有这样丰富的表情。 薛宝珠乖乖地站在婴儿床边,悄悄收回了自己挠宫远徵痒痒肉的手。大人来了,就不能再玩别人家小孩子了。 乌曼夫人的目光落在薛宝珠的脸庞上,第一次如此专注地端详着她:【你的病,我或许可以治。】 薛母大喜,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唇瓣,眼中沁出泪花。 薛宝珠惊讶:【您不是说不通晓医术吗?】 乌曼夫人点头:【的确不会。】 薛宝珠歪头:【那是?】 乌曼夫人垂首:【我来自苗疆,善用毒、蛊。】 薛宝珠疑惑:【用毒可以治好我吗?】 乌曼夫人摇头:【是蛊,只能延寿,你会很痛。】 薛宝珠看着眉眼间交织着喜悦与忧虑的母亲,低头沉思片刻,随后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那就劳烦夫人啦!】 【会很痛。】 【没问题,我可以坚持住的!】 月长老惊讶地扬起长长的白眉:“蛊?乌曼夫人竟然来自苗疆?” 花、雪长老和宫鸿羽面面相觑,这个秘密他们居然也丝毫不知情,巫蛊之术向来被世人畏惧排斥,用来医治薛宝珠,真的可行吗? 第44章 宫门故人x往事x药浴 在薛母的泪眼朦胧之中,薛父带着她登上马车,与女儿依依不舍地告别。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乌曼夫人提出的,能治疗薛宝珠的药材极为罕见,宫门之中也没有库存。更何况,本来就是拜托别人替自己治病,怎能再无礼地索取他们的珍贵药材呢? 因此,这笔医药费和药材的准备,自然应当由薛家来承担,薛父正是为此离去的。 至于薛母,由于宫门位于深山之中,四周毒瘴弥漫,覆盖了整个山谷,这里本非人类宜居之地,尤其对女子身体影响甚大。 薛母自身体质孱弱,难以长期适应宫门的恶劣环境。于是乎,她和乌曼夫人约定,让薛宝珠长留宫门,每半年回家探望一次。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薛宝珠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红润精神一些。从今往后,她可要一个人在宫门居住下来啦,可要和这里的主人好好相处呢~ 想是这么想的,可是—— 宫门之中的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商宫的主人宫流商是个重男轻女观念根深蒂固的人,偏偏膝下只有宫紫商一个女儿,于是广纳妾室,一心求子,使得主母失势。 更糟糕的是,商宫的夫人生性软弱,嫁入宫门后又无法与外界联系,导致商宫变成了一个天然的宅斗场。 “娘亲...”宫紫商看见小小的薛宝珠去商宫做客,见到自己生母出来接待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往日里搞怪的样子一点没有了。 当薛宝珠去角宫拜访时,角宫主在外经商,角宫中只有泠夫人和她的两个孩子:宫尚角,一个弟控,以及宫朗角,一个兄控。 这两个人双向奔赴,三个人和和睦睦,让去打卡了一次的薛宝珠郁闷的退了回来,她还在父母离开的忧郁期呢,看不得这些。 宫尚角的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脆弱,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朗角,母亲……” 他没有想到,自己思念的故人这么快就出现在了光幕之中。宫尚角的目光片刻不舍地徘徊在弟弟和泠夫人的身影上,不愿离开。 “这就是朗弟弟小时候的样子吗?的确...非常可爱。”宫远徵呆呆地看着哥哥难过怀念的神情,心中百感交集,嘴上硬生生挤出夸奖的话,但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睛突然变得模糊了。 宫远徵心中五味杂陈,他为哥哥宫尚角能见到朗弟弟和泠夫人当年的样子感到高兴,但同时,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自卑、自厌和自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他既嫉妒朗弟弟,又在内心谴责自己的狭隘和嫉妒。 羽宫的现任宫主是宫鸿羽,他与妻子兰夫人育有一个年幼的儿子,名叫宫子羽。他的弟弟宫鹄羽则与孤山派掌门之女茜夫人共同育有这一辈最大的孩子,名为宫唤羽。 他们倒不是难相处的人,但是薛宝珠上门拜访的时候,刚好尴尬的遇上宫鸿羽被兰夫人赶出来的一幕...... 薛宝珠赶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匆匆回到了徵宫。 “啊,是娘亲!”宫子羽激动的喊出声来,和宫鸿羽一样贪婪地看着兰夫人活着时候的身形样貌,却没留到旁边宫唤羽看到亲生父母时,那悲伤抽搐的面庞。 徵宫,说实话,这里才是让薛宝珠觉得压力最大,却又不得不每天面对的地方,毕竟她就暂居在乌曼夫人旁边的小院里。 乌曼夫人性格极为冷淡,只唯有涉及宫珏徵的事情能触动她的心绪。而徵宫宫主宫珏徵的冷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任何人,甚至连自己的夫人和孩子都漠不关心,整日埋头于研制毒药医术,泡在医馆里。 而且更古怪的是,薛宝珠留在徵宫,对外宣称是因为宫珏徵要治疗她的绝症,但实际上宫珏徵对她的病情漠不关心,治疗工作完全由乌曼夫人负责。 这对夫妻之间保持着一种奇异的默契,且不对外人透露这件事情。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治疗方案特别的危险,特别的超越常人的道德底线,才不能告诉任何人吧?! 想到乌曼夫人说的用蛊治病,薛宝珠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但是不管怎么说,患者和主治大夫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那乌曼夫人喜欢什么呢? 每次刻意同对方搭讪,不管她多巧舌如簧,总是被对方不耐烦地撅回来,送礼物的话她就直接收下,丝毫看不出好感度进度条有变化的样子,要是攻略她的家人呢? 薛宝珠只试探性的接近了宫珏徵一次,就毫不犹豫地逃走了。 她用自己高达lv7的感知发誓,在那个瞬间,自己察觉到了比弄坏外公珍藏的典籍后惨遭打屁股恐怖几百倍的杀气! 看来在徵宫的生存之道,就是完全斩断和徵宫宫主的交际,把自己当成空气人呢~ 屏幕外的宫远徵在看到自己父母的画面时,表面上反而显得颇为平静。可能是因为对父母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吧,他表现的没有其它几个兄弟那样激动。 然而,当他看到薛宝珠在徵宫中努力四处交际的小小身影时,却觉得有些好笑,这种轻松的情绪,不知不觉间缓解了他刚才的复杂心情。 这个不能碰,那里也不能去,无奈和无聊之下,薛宝珠和宫远徵交流变得越来越多。 对于自己的这个孩子,乌曼夫人的态度也是颇为诡异复杂的。 好像是因为宫珏徵不在意这个儿子,所以乌曼夫人似乎也不怎么理会他,但同时,因为宫远徵是她与宫珏徵的亲生子,出于对宫珏徵的占有欲,她也顺势将宫远徵视作自己的私有物,不允许外人随意接触或影响他。 这种矛盾的情感使得她的行为显得既冷漠又偏执。 因此,照顾宫远徵的只有男性下人和一位奶娘。出于对乌曼夫人的畏惧,他们虽然尽职尽责地照顾他,却不敢关爱他。 天啦噜,这个奶娘和薛宝珠就是徵宫中唯二的雌性生物啦! 看到这里,宫尚角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少年时期不曾关注过徵宫的家事,没想到小时候的远徵和母亲居然是如此相处的,宫尚角默默抬手盖在宫远徵的膝盖上拍了拍,安慰弟弟的同时默默责怪自己的疏忽。 “哥,我没事的,我现在都完全记不住小时候的事情了。”宫远徵被哥哥关心了,一下子开心地哄好自己,抿嘴低头偷偷笑笑。 或许是内心深处也留有几分母爱,或许是薛母和乌曼夫人少年相识感情深厚,在薛宝珠让宫远徵笑出来之后(尽管是通过背地里挠痒痒的方式),薛宝珠成了难得可以接近宫远徵的唯一一个人,也就是这阵笑声,让乌曼夫人答应出手医治自己。 想明白了这一点,一切都说的通了。 薛宝珠站在一个与她身高相仿、乌漆麻黑的大水缸前,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水缸被架起来,底下用木头生着火,烧的缸内青黑发绿的药水滚烫的腾起一个又一个大泡泡。 【进去。】乌曼夫人身着一袭黑衣,手持长棍站在水缸旁,她面无表情,搭配上周围阴森的环境,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话本中会吃小孩的巫婆。 她一定是发现自己挠宫远徵痒痒了,薛宝珠心中一沉,试图以轻松的语气垂死挣扎:【哈哈哈,夫人,我在家里惯常不用这么热的滚水洗漱...】 乌曼夫人单手提起她的后脖颈如提起一只小猫咪,将她轻而易举地悬在了水缸之上。 “哇啊啊啊!”花公子忍不住尖叫,“她这是要干什么?” “对呀对呀!薛姑娘这么小,这水又这么烫,扔下去会烧掉她一层皮的!”雪公子害怕的捂起眼睛。 月长老抚须眯眼看了看放在周边的药材,笃定的摇头:“那倒不至于,石乳、雪莲还有铁皮石斛足以护住她表皮经脉,只不过...” “只不过会很痛。”宫远徵拧着眉心,有些担心,这些药材加起来的效力应该是...他的思绪被薛宝珠的话一下子打断了。 这位夫人是真的不喜欢说废话也没有幽默感啊!!薛宝珠在空中四肢腾空大喊:【下去之前至少让我先把外衣脱掉不然多脏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啧。】乌曼夫人不耐烦的动动手指,她身上的衣带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突然纷纷脱落了,被内力扬起的劲风吹到房间的其它角落,身上只留下一件里衣。 咳咳,宫门的男子都下意识垂低了视线。 咦,衣带不是被割断的,更像是被腐蚀了,lv7级的鉴识技能发动,薛宝珠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但不等她深想,下一秒已经落入滚烫的药水之中。 【痛痛痛!!】她按耐不住地本能想要站起,却被乌曼夫人手中的棍子压了下去,摁在缸中动弹不得。 乌曼夫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她冷漠对薛宝珠说道: 【三阴绝脉绝在少阴、厥阴、太阴三脉的阻断,导致你全身经脉细弱无力。除非有人能以极强的控制力和至少六十年的内力为你打通三阴脉路,或者将你全身经脉扩大,否则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无论是哪种方法,首先都需要好好养护你的身体,使其能够承受这两种治疗的强度。】 【铁皮石斛、千年人参、抱腹灵芝、紫茯血藤、天山雪莲、钟泉石乳...这十几种珍稀药材,是你的父亲刚刚集齐送入宫门的,每日的用量有限,一旦浪费就没有备用。若是想活命延寿,每次药浴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将压在薛宝珠肩头的棍子收回,随手扔在地上,转身准备离开。 您已开启技能-毒术,目前等级lv0,经验值3\/10。 薛宝珠疼痛难耐的半睁半闭着眼睛,随着乌曼夫人的解说,熟练度系统在她黑暗的视觉中弹出一行新的通知。 好家伙,这哪里是易筋锻骨的药浴,这分明是一锅毒汤啊!不然怎么会触发这个新技能! 【这就是夫人说的,会很痛吗?】没有一点水声,但薛宝珠虚弱且稚嫩的声音从乌曼夫人的身后传来。 她有些讶然的停下脚步回头,发现这个年仅四岁的小丫头竟然真的一动不动,不哭不叫地强忍住了人类逃生的本能,老实的待在缸中。 【怎么可能,这只是开始而已。】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感情我还要自己计时是吧! 痛痛痛,热死人啦!Σσ? ?°???)° ?? 第45章 亲亲x害羞x亲亲 与此同时,身为梦中唯二通晓医术的人物之一,月长老凝视着浸没于水缸中的薛宝珠分析道: “此乃剧毒,具有极强的腐蚀功效,但钟泉石乳和抱腹灵芝又能迅速促进经脉和皮肤再生。这些药材加在一起,未免过于凶险了。”他边说边不停地摇头,显然对这种治疗方法极不赞同。 “这又是什么意思?”他说的不明不白,让花公子好奇发问。 宫远徵目不转睛地看着缸中沸腾的药水,紧盯着颜色变化和周围处理后剩余的植物残叶,估算出药材的用量: “利用水浴的热力来腐蚀体内肌骨,再重塑经脉,铁皮石斛可保持外部皮肤完整无缺,方能起到拓充经脉的作用,只是,其间的份量把控须极为精确,稍有不慎就会置人于死地。” 而且这份药方会很痛,想想治疗的过程就知道了,他面色沉重接着说:“只要稍作调整,这份药方就能变成一种用于刑讯的毒酒。” 这样的疗法在乌曼夫人的口中,只是刚刚开始而已,那么待到后续,薛宝珠又将历经何等痛楚? 花长老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和敬佩的神色:“她不过是四岁稚龄的孩童,竟能忍受如此剧痛!难怪日后能成就那般惊世之举……” 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现在还害怕的挡住眼睛、不敢细看的自家孩子,花长老决定回头再给花公子加点功课。 宫紫商的五官也挤成了一团:“就是呀,这么小的孩子,乌曼夫人怎么能忍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呢,心也太狠了吧!” 乌曼夫人素来在徵宫深居简出,未曾与外界多有往来,更是早早逝于人世,宫紫商今日方才窥见她的一点真实性情。 她悄咪咪看了宫远徵一眼,反倒是这个臭小子,被宫尚角养的有时候还挺温柔的。 宫鸿羽想的要更深一点:“原先只当她是珏徵从外面带回来的普通妇人,未曾料到她竟是来自苗疆、精通毒蛊之术的女子。她究竟有何来历?” 醒来后定然要好好命人探查一番,想到这里,宫鸿羽和宫尚角对视一眼,回神接着观影。 泡过药浴之后,薛宝珠痛的全身发软,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这玩意今后还要每两周来一次,想想就觉得人生无望啊。 没有手机和网络,还要面对乌曼夫人和宫珏徵的冷漠,可能治好病之前自己就要先因为消化不良的肠胃炎死掉了。 乖巧得体的用下最后一口饭,薛宝珠礼貌地在徵宫的饭桌上目视乌曼夫人远去,然后轻巧地蹦下凳子。 太无聊了,再不找找乐子简直就要活不下去啦! 既然乌曼夫人让自己痛不欲生,那她就要好好地发泄到宫远徵身上去,嗯哼哼哼桀桀桀桀等着吧小鬼头,你宝珠姐姐来啦~ 【哦呀呀呀呀呀——】看我挠痒痒大法! 躺在围栏中、胖乎乎的小远徵本来不想笑的,却硬生生的被这个坏心眼的姐姐挠得挪来挪去。 【咯咯咯咯咯咯——】一改之前的无波无澜,他大大的眼睛眯了起来,也咧开嘴巴,露出了可爱的、小米粒一样的牙齿。 屏幕外的大号宫远徵怒目圆睁:“这个女人在干什么啊?!” 宫尚角却忍不住抿嘴忍笑,如此之小的远徵弟弟,他也是没见过的。 【你想要吗?不给你,就是不给你~】薛宝珠得意的拿着颜色鲜艳的荷包在小远徵头顶荡来荡去。 【啊!啊啊呀~?????˙??????】他本能地挥起胖乎乎的小手,尝试着去抓握空中的小物件,最后甚至变得生气起来,闭眼不理她。 大号宫远徵咬牙切齿:“她还没完了!” 宫尚角遮不住嘴角的笑意了,他难得放下心神,轻松的看了起来。 【看,是桃子哦,我要吃甜甜的桃子了~吃不到吧,喝奶吧你!】薛宝珠炫耀地在小远徵面前大口大口吃下冬日难得一见的水果。 砰!duang~装着热腾腾奶水的宝宝碗,在小远徵急切的伸手之下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午饭泡汤了,薛宝珠还拿着粉色的桃子在眼前吃的很香,让他—— 【哇啊啊啊啊!(*?????)】生气的哭出来了! 大号宫远徵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屏幕里站在旁边的奶娘:“你就不能管管她吗?这人是怎么做事的!” 宫尚角的笑意已经转为了姨母笑,真好,小时候的远徵哭起来也是那么活泼可爱。 【诶诶诶,你别哭啊~】薛宝珠尝到了苦头,围在他身边一刻不停的哄来哄去,却怎么都哄不好。 完蛋了,她已经看见奶娘恐惧的目光了,肯定,肯定会向乌曼夫人告状的! 情急之下,她脱掉鞋子,狼狈的爬进了属于小远徵的婴儿床里,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唔?】小远徵胖胖的身子被另一个更大,但有些瘦弱的身躯包裹住了,属于人类的体温和甜甜的花香蔓延了过来,让他惊讶的停止了哭泣。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亲密无间的肌肤相触带来了极致的安心与舒适。 他可以感受到薛宝珠在背后轻柔的拍打和摇晃,这一刻,她那慌张的、稚嫩的声音仿佛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他那小小的世界中,只剩下另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在回响。 小远徵停止了哭泣,放松和安静下来,呆呆的抬头看着狼狈的薛宝珠眨眨眼。 屏幕外的大远徵也停止了别扭的恼火,一样定定地看着年幼的薛宝珠怀抱自己的样子。 精致漂亮的徴公子从前锋芒毕露,傲气天成,此时却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羞意,雪白的耳垂透着点点粉红。 泪珠如豆,缓缓地沿着小远徵那圆润的面颊流淌而下,薛宝珠小心翼翼地将其拭去,顺手摸了一把他软嘟嘟的婴儿肥脸颊。 小远徵还在傻乎乎地仰头看她,但薛宝珠却无暇多顾,扭头阴险地冲着奶娘发出威胁:【朱嬷嬷,你也不想乌曼夫人知道,你一直悄悄地将徴公子的衣物拿出去给旧尘山谷中的丈夫变卖的事情吧~】 大号宫远徵扭捏地动了动嘴唇,红着脸,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个女人,怎么从小就这样啊...” 即使只有四岁,这个女人已经学会了捏人把柄威胁的手段,可怕,可怕至极! 宫尚角从可爱的弟弟攻击中突然回过神来,他转过脸,面色复杂地凝视着弟弟那副娇羞的神情。 霎时间,他豁然理解了薛宝珠之前面对姐姐携陌生男子归家时的感受。 画面中,奶娘朱嬷嬷狠狠抖了抖身子,停下了出门打小报告的脚步,颤抖着嘴唇同薛宝珠立下了君子之约。 不是她胆子小,而是乌曼夫人做事实在凶残,她之前说的来自乡野,不会掌家是真的,但她会用其它的手段,其它让下人们胆战心惊、瑟瑟发抖的手段。 乌曼夫人不在乎这些贪污的繁杂小事,只要日常服侍没有出错,她是看不出来的,但只要被她发现或是心情不好,那人就死到临头了。 薛宝珠放心的低下头,开开心心地亲了怀里的小娃娃一口,真可爱捏~ 咦? 明明没有挠小远徵的痒痒,他却在笑,眼睛里也在笑,像是天上的白云一样干净,纯得没有一丝杂质。 看到这一幕,大号宫远徵猛然瞪圆了眼睛,身子狠狠向后一倾,雪白的脸更红了:“她,她在干什么啊!” 宫紫商坏笑:“诶嘿嘿嘿嘿嘿~我看见了,她在‘啾啾’呢~”她刻意夸张的模仿着薛宝珠的动作。 花公子跟着坏笑:“诶嘿嘿嘿嘿嘿~我也看见了~” 雪公子左看看右看看,不解地跟上队形:“那我也” 你给我闭嘴吧,雪重子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手速捂住了雪公子的嘴巴。 没看见宫远徵要爆炸了吗?他的手都放在暗器袋上了,他敢用后山的极品雪莲发誓,这次扔出来的绝对不是石头! 【呜啊~这么好看的小宝宝生来就是要被姐姐亲亲的!吧唧吧唧~啾啾啾啾~呣嫲呣嫲~】薛宝珠忍不住又在他的脸颊,莲藕般的小手小脚上连连亲了几口。 小远徵笑的更开心了,清脆悦耳,像一串银铃碰撞似的。 大远徵的手心狠狠的掐在了暗器袋上,看起来快要害羞的蒸发理智了:“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不矜持,哥——!”他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叫我也没用了,你如今都多少岁了,她早早就占尽便宜了。 宫尚角沉痛的闭上眼睛。 【诶,笑得这么好看,你是不是就想要姐姐亲亲你啊?】薛宝珠抱着小娃娃爱不释手,连之前的疼痛都忘记了,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第46章 新技能x走路x冷漠的母亲 自那以后,薛宝珠每日都会花不少时间和小远徵相处,每天吃完早饭就早早的跑到宫远徵的院子里,晚上睡觉前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一个是因为在宫门内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一个则是因为小远徵实在太可爱。 那个孩子也慢慢的变得粘人起来。 【最近,徴公子每日只要醒来,就会望向门口的方向呢。】朱嬷嬷站在薛宝珠身边,满脸慈祥地看着两个孩子玩耍。 是的,朱嬷嬷已经被她满级的魅力属性、高阶的社交和管理技能征服了。 【望?】薛宝珠回头看看用宽宽的围栏挡住的床沿,为了防止小孩滚落,坐着是无法看到门口的方向的。 她兴奋的抱着小远徵晃了晃,【难道说,你已经可以扶着东西站起来了吗?呜哇~我们小远徵好厉害的呀!】 怀里的娃娃因为她开心的笑脸,也跟着露出一个纯洁的微笑,就这么乖乖地趴在薛宝珠的身上。 宫尚角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号弟弟,根本控制不住以往威严的表情:“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应该学会站立了。” 雪重子也认真的点点头,身为宫门中不多的,具有亲身抚养小孩经历的男人,他非常有发言权。 “不过只是站起来,这有什么值得夸的。” 嘴上是这么说,脸上也是一贯的傲慢表情,但宫远徵的手指在桌子底下不自觉的蜷缩起来,什么啊~大惊小怪的,一点也不冷静,谁跟你我们我们的啦! 但宫门的其它几个年纪很大的长老们却不这么想,如此稚嫩的幼儿,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因此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慈和,连往日里对宫远徵的那颗忌惮之心,如今都变得柔和了些。 恭喜您达到3级育儿技能,您现在可以了解更多科学的育儿知识,更敏感的注意到孩子的需求,能创作儿童绘本、简单玩具,并得到学步椅图纸一份。 目前育儿技能进度:lv3,0\/50。 两行新的升级通知出现在薛宝珠视野中。 啊,未曾想过的技能出现了,话说从4岁开始培养自己的带娃经验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啊... 薛宝珠用两个手指捏着下巴思考。 【哇啊啊?!】注意到姐姐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小远徵着急的挥了挥手。 薛宝珠回过神来:【怎么啦~生气啦?好好好,姐姐这就陪你玩!】 接受了系统灌注的知识,薛宝珠自然而然的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奇怪之处。 因为乌曼夫人可怕的手段造成的威慑力,下人们都不敢同小远徵多加接触,只是在生活上给予照料。 至于他的父母,他们对育儿几乎一窍不通,只要身体健康,并不在意他的心理和智力发育情况。 所以这个孩子才会被她抱住的时候这么惊讶和开心吧,因为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被其它人类拥抱的感觉。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宝珠姐姐来了!】薛宝珠的背后燃起熊熊烈火。 刚好苦恼于治病之恩无以回报呢,这报答的方式不就来了嘛~她一定会把小远徵培育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儿童的! 宫远徵的手脚蜷缩的更厉害了:“莫名其妙,这个女人嘴里都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宫尚角看了他羞红的脖颈一眼,突然深深地回想起,薛宝珠面对陈玄和李道生时所运用的种种手段来。 但对于宫鸿羽、宫唤羽和宫子羽来说,这样温馨的场景就有些无趣了,宫鸿羽和宫唤羽是急着想知道更多情报,宫子羽则是微妙的有些嫉妒起来。 【哇唔?】画面中的小远徵奇怪的看她,小腿用力一蹬,抓住她的手努力站了起来,想要去够她头上闪亮亮的发饰。 【嗯?你想要这个吗?那就过来拿吧,朱嬷嬷,去我的行李箱里,把羊毛毯子都拿过来铺在地上。】 铺好地毯之后,薛宝珠将发钗上的宝石掰下来,放在手心诱哄小远徵学习走路。 一岁的孩子正处于快速成长的阶段,他们在这个时期会发展出许多新技能,既然已经能够扶着物体站立,那她们就直接开始下一步吧! 嗯,让她想想,等远徵慢慢挪过来以后,还能顺便练习练习抓握小物件,还有分辨物体的能力呢~ 【哎呀呀!】看见宝珠跑远了,只留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小远徵焦急的皱起了小眉头,倔强的试图迈开双腿,朝着薛宝珠的方向努力一点一点走过去。 花公子睁大眼睛:“天啊,他会走路啦!”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幼童学步的样子,“哎呀不好,小心!差点摔倒了~呼,幸好薛小姐跑的快。” 屏幕中的小远徵一时间掌握不住平衡,摔倒在了扑过来的薛宝珠身上。 大号远徵却不由自主的前倾身子,眼神担忧地看着胖胖的小时候的自己压在瘦弱的薛宝珠身上,口不对心的说: “明明地上有软毯,非要自己去接,这下好了,两个人都摔倒了吧,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吗?” 宫尚角他本来也跟着忧心,听到弟弟这句话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死心地琢磨起自己的小金库里的私产来。 这样豪富的千金可不好娶啊,话说聘礼得准备多少呢? ??? ? ? )?---?????? ? ? )? 【...所以说,目前的进度就是这样,小远徵已经可以不靠大人牵手,灵活的走较短时间的路啦,啊对对对,他还能明白我说的一些简单的话的意思呢~真不愧是武林世家的孩子,身板就是好!】 薛宝珠尽量让自己不要太过得意,在饭桌上向乌曼夫人汇报目前的学习进度。 【我不关心这些。】乌曼夫人眼神阴郁。 薛宝珠停顿了一下,又开开心心地打起精神来另起话题: 【那这个呢?他最近开始模仿大人的动作,变得更加活泼了。如果去院子里玩耍,还特别喜欢花圃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呢,不愧是徵宫的继承人~】 【所以说,我不关心这些。】乌曼夫人停下筷子,表情变得不耐烦起来。 【为什么?】薛宝珠也不笑了,认真直视着对方:【那不是徵宫主和您的孩子吗?】 乌曼夫人也直视着她:【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那我该关心什么呢?】薛宝珠恢复了平常可爱活泼的样子,笑着问。 【四日之后就是第二次药浴,不如多攒些胆量,到时不要痛哭着跑掉就好了。】 宫紫商嘴里‘啧啧’的发出不满的声音:“乌曼夫人怎么是这个态度啊,就连刚来宫门没多久的宝珠妹妹都对小远徵这么上心,真是的!” 花长老难以自制的跟着点头,就算他对花公子严厉,那也是在他长大后的事情了:“哪有这个样子做娘亲的,真是不像话。” 您也没好到哪去,花公子悄悄瘪了瘪嘴,但不敢大声说出来。 宫尚角心疼的望向大号宫远徵,得到了一个满不在乎的笑,让他更加心疼了,决定了,聘礼还是再加重三成吧。 第二日,薛宝珠还是照常去找小远徵玩耍,阿不,是带娃。 【真是岂有此理。】她咬牙切齿地抓着毛笔,用冬日的鲜花汁液为墨水,满脸愤怒的制作着五颜六色的幼儿识物卡片。 【啊呀?】小远徵好奇的把玩着做出来的几张成品。 【我~不~关~心~这~些~】她模仿着乌曼夫人的语气和神态,哼哼地又几下画出一张。【身为母亲不关心孩子还这么理直气壮,那生出来干什么啦!】 【嗯嗯!】小远徵凑到她旁边来,抓住薛宝珠手中的毛笔就想往嘴里塞。 出身武林世家的小远徵,身体素质优于一般儿童,薛宝珠因此希望培养他的动手能力,开始鼓励他自己用手抓食物吃。 然而,这种做法也带来了一个副作用——小远徵开始养成了什么都想往嘴里放的坏习惯。 【哎呀这个不可以吃!】薛宝珠手忙脚乱地将毛笔和墨汁抢回来,顺便给他擦了擦弄脏的小手。 【不要痛哭着逃跑!哼,谁哭谁是小狗!到时候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临川薛氏的风骨!】 【哇!哇!哇!】小远徵生气地将卡纸扔在地上,撅嘴将自己钻到薛宝珠怀里。 【哎呀呀怎么啦,姐姐不是就在这里嘛,脾气从小就这么大啊,嗯?】薛宝珠将他环抱住,亲了亲几口肥嘟嘟的脸颊,带着他识别不同的花草动物卡片。 这个孩子乖是乖,但性子也很黏人霸道,只要自己的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就会开始发脾气闹性子了,这是像了谁啊? 学走路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学步车不坐,偏偏只要薛宝珠拉着他的手走。 亏她还因为这个磨破了手心,开启了新的木工技能呢。 【长大以后,可千万不能学着你爹爹娘亲那样,知道吗?】她点点小远徵圆乎乎的鼻头,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贴了贴。 小远徵瞬间不生气了,脸上绽开一个软巴巴的笑,暖呼呼的小团子一样滚圆的身体紧紧地挨着薛宝珠,抬头主动亲了亲她的脸颊。 但是只要自己抱抱他,同他说话,小远徵就会很乖很乖的心满意足起来。薛宝珠看着他,无奈中带着一丝笑意: 【怎么这么好哄啊?以后,可不能被小姑娘一拉手就骗走了哦!】 “可不能被小姑娘一拉手就骗走了哦~”宫紫商学着薛宝珠的语气嬉笑着说。 “可不能被小姑娘一拉手就骗走了哦~”花公子学着宫紫商的语气不嫌事大。 “可不能被小姑娘唔唔!”雪公子也想学,被雪重子再一次精准的捂住了嘴巴。 都说宫远徵快要爆炸了,这孩子得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看人脸色啊!! 第47章 痛x新技能x珠珠 四日后,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水缸和熟悉的一身黑衣的乌曼夫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父母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陪伴,都是无可替代的吧。】 薛宝珠熟门熟路的自己给自己脱下衣服,然后将后脖颈熟练的露出来。 宫门的男子也熟门熟路的避开视线不看。 【无聊。】乌曼夫人也是熟悉的冷漠,将她一把拎起扔进热腾腾的水缸中。 【但是......】薛宝珠还想辩驳几句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说上一次的药浴,她还能凭借自己属于成年人的意志力,勉强撑住不从水缸中跳出,但这一次她一动不动的原因就变了一个,那就是痛的受不了。 好痛啊,原来最痛的痛,是让人思绪蒸发,钻心裂肺难以解脱的。 疼痛就像在脑子里爬行的虫子,打断了她的话语,剧烈的灼烧感、刺痛感或压迫感瞬间加剧,甚至持续不断,好像有一整瓶硫酸在皮肤底下迅猛地流动到身体每一个角落。 口腔、咽喉、胸骨、四肢乃至心脏好像都沸腾了起来,五脏六腑啪啦啪啦碎裂的声音在体内分崩离析的发出,连交换新鲜空气的呼吸都变成了一项折磨人的动作,薛宝珠想要呕吐,却吐出来一大口大口的黑血。 她听到一声从未听到过的号叫,那是从灵魂深处迸发的歇斯底里的伴随着哭嚎的惨叫,叫声中充满着痛苦和悲鸣,好似是恶鬼的诅骂一样,每一个字音上涂着绝望。 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叫声。 宫子羽大惊失色:“这一次怎么叫的这么厉害,明明上次都不会的!” 宫紫商揪紧了手指,声音也有些颤抖:“就是啊,宝珠不会有事吧?这曼夫人靠谱不靠谱啊?!” 宫远徵身体僵硬,眼神死死盯在残余的药材上:“剂量比上次加大了许多,怎能一次性下如此狼虎之药,若是我定要分次调理,循序渐进方才...” 方才不会这么让她痛苦,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月长老的眉心也是紧紧锁着的:“一蹴而就,不破不立,但她若无法承受,身体将变得比以往更加脆弱啊。” 自从失去了云雀,月公子的心便如同灰烬一般沉寂。然而这一次,他难得地对外界有所触动,抬起眼怔怔地凝视着。 他心想,云雀离世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这般难以忍受的痛呢?想到她孤身一人离世的凄凉,他的心中又涌起了悲伤,不禁再次黯然垂首。 这么小的丫头,怎么可能忍耐的住呢? 兴许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乌曼夫人这次没有离开,而是拿着棍子死死压住她的肩膀,一直守在这里。 但在薛宝珠茫然失魂的视线里抬头望去,她那双漆黑圆润的眼睛里闪着讥讽的光。 那双眼睛就好像是在说——你要痛哭着跑掉了吧,小丫头。 ......看什么看,开什么玩笑啊! 薛宝珠的手抓住那根棍子,乌曼夫人挑眉,正想加大力道向下压,却发现这个倔强的女孩,反而借着她的力气将自己更深的埋入了这缸沸腾的药液之中,她死寂的目光中难得闪过了一丝惊讶。 宫远徵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竟让他仿佛窥见了未来那个傲视群芳的顾倾城一样,纵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却让他整颗心都震撼住了。 雪公子不忍心再看,早就移开了目光,此时却听到身旁的花公子震惊的呼喊声,发生了什么? 您已开启新技能-坚毅不拔。 恭喜您达到1级坚毅技能,您现在面临轻微疼痛时能够保持冷静... 恭喜您达到2级... 恭喜您达到3级... 恭喜您达到5级坚毅技能,您在高强度的挑战面前能够保持冷静,显着提升耐力和意志力,在强烈疼痛面前能够保持平静,显着提升对强烈疼痛的忍受力。目前技能进度:lv5,129\/500。 您已开启隐藏属性: 意志:51(可以轻松忍受数十年的996社畜牛马工作) ——熟练度等级:lv6 下一级经验进度:8\/1000 系统中显示的人物属性是基于天赋而定的。例如,薛宝珠的父母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因此她天生的魅力值就非常高,出生时就有75点。 随着她不断参与社交活动、学习歌舞乐理及管理仆人等日常活动,她的种种技能会积累经验值进而升级。升级后的技能奖励又会反馈到属性上,增加属性熟练度和等级,从而提升相应的属性点数。 因此,剧烈的疼痛逐渐缓和,虽然痛感依旧存在,但仿佛有一层冰膜覆盖在她的大脑上,使她的思维变得冷静而清晰。 【在孩子的人格和气质形成的幼儿期,家庭中的父母亲作为孩子的教育者来说,是没有人能够代替的。】薛宝珠慢慢的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要怀胎十月才能让一个婴儿变成你的孩子,那要花多久才会培养出对他的熟悉感和爱意?也许要等一棵小树苗慢慢抽芽,也许要等全新的屋子都堆积出灰尘?但是孩子成长的很快,他身上的时光不会等你,错过了就再没有了。】 乌曼夫人收回了棍子,看着这个女孩在水缸中仍然坚持礼节的正坐,对她虚弱微笑。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次的话语中不再带有冷漠,而是单纯的不解。 【因为我想要报答夫人,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了可爱的小远徵,没办法袖手旁观,看着他就这样一直这么寂寞的长大吧?】 ......因为,喜欢我吗?宫远徵魂不守舍的注视着她,但这一次,哪怕是听到了直白的话语也没有了之前那样害羞的神态。 为什么?明明小时候的薛宝珠同自己相识仅有短短十余日而已,明明身处这炼狱般的苦痛中,还要如此执拗地对乌曼夫人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实在是......令他费解。 但宫远徵那过分专注的眼神却不是这么想的,仿佛在那一刹那,有那么一瞬的浮光,掠过他那与儿时无异的圆亮黑眸,与薛宝珠的视线穿越时光和梦境,悄然交汇。 薛宝珠的唇边沾染着血迹,却意外的衬托出一种苍白的怜悯,明明就像一朵马上就要凋零了的、在风中摇曳的花,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决绝的优雅。 【...无聊。】还是这两个字,乌曼夫人转身离开。 【不过,这往往也是培养感情的好方式。在了解孩子的同时,也能更深入地认识自己......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更深刻地和宫珏徵宫三先生互相理解呢~】 狡猾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乌曼夫人停下脚步,她回头看。 薛宝珠无力地露出一个讨人爱的微笑。 时间缓缓又过了两日。 【将将将将~】 薛宝珠拍了拍手,朱嬷嬷在乌曼夫人面前瑟瑟发抖,但还是会意的将小远徵,用狮子王里举起辛巴的动作举到了半空中。 小远徵愤怒地拍打着朱嬷嬷的手,一边伸手往薛宝珠这边够:【啊!啊~~珠,珠珠!】 【如何?】薛宝珠得意。 【什么如何?】乌曼夫人冷漠。 她无奈的缓缓叹了口气,将小远徵抱在怀中坐下:【那就只能让你看看天才育婴师的实力了,来!】 她将一个人物卡片摆在乌曼身前,揉了揉他的小肚子。 【妈妈!】小远徵不假思索的就喊了出来,喊完笑哈哈地拉着薛宝珠的衣袖要奖励。 薛宝珠熟练的将捣成泥的桃子给他喂了一口。 【那这个呢?】她拿出另一张卡片。 【滴滴!】小远徵再喊。 【咳咳。】薛宝珠再奖励一口,解释说:【毕竟爹爹这个发音是比较难的,等再练几次就好了...您看?】 乌曼夫人从那声模糊的mama起,就忽然睁大了眼睛,仿佛是看见菌子长腿从土壤里跑出来围着自己跳舞一样。 【怎么样?】薛宝珠再问。 【哼!】她狼狈的收回目光,匆匆站起来大步走远了。 薛宝珠抓着小远徵的手摇来摆去:【嗯哼哼,那就是同意啦~】 【珠珠!】\(☆o☆)/ 【是姐姐!嘛~真是的,这个发音也很难吗?】 宝珠姐姐...大号远徵也悄悄地在心里叫了一声,难得坦率地露出了笑容。 何时才能在人间烟火中,与你真的相遇呢?他如今有些难以忍耐的期待起来了,宝珠姐姐。 第48章 过去x坏蛋小狗x捡人 【好奇怪啊,让我看看。】 薛宝珠将小远徵的圆脸框在手心,让他坐在自己盘起的腿上,只能乖乖地抬头看着她。 【珠珠~哇啊啊~】小远徵就这样傻乎乎地维持这个姿势朝她笑,周身冒着小花花,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啊~~~受不了了,为什么这家伙小时候这么乖,长大了这么讨厌啊!”宫紫商沉浸吸娃的同时深深遗憾着。 宫远徵翻了个白眼:“羡慕也没有用,总比你从小到大都不好看强!” “诶你个臭小子,怎么跟姐姐说话呢!宫尚角你管管他!”宫紫商叉腰怒视。 宫尚角微微侧头挡住唇边的笑意:“远徵弟弟长大了也一样乖巧可爱,当然紫商大小姐也是。” 啊,瞎了吗? 宫子羽无语的将视线在宫远徵那张因为被哥哥夸奖,而显得更加无法无天嚣张的脸上看来看去,完全看不出一点可爱的样子。 和他有同样观点的还有雪重子,他隐晦的看了一眼雪公子,明明是我家的小孩最可爱好吧! 雪长老咳嗽两句,将逐渐激烈偏题的场面挪回正道。 【还是这么可爱又乖巧呀~真是怪了...怎么会对这么可爱的孩子无动于衷呢?】 清晨的阳光下,小远徵稚嫩的脸庞如同初绽的花蕾,带着晶莹的露珠,让薛宝珠习惯性地低头亲亲他鼓起的小脸。 在自己的计划里,讨好徵宫的主人,让小远徵有一个和谐圆满的家庭是置顶的第一任务。 可是这几天特意将小远徵打扮的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去‘偶遇’宫珏徵时,竟然被对方当空气一样略过了。 哦,她还特意做了个对照试验,如果独自一人去和宫珏徵打招呼是不会这样的,对方起码会给自己一个点头的示意动作,但一旦带上小远徵,两个人都会被被视若无睹,仿佛像尘埃般被忽视。 专门挑宫珏徵避无可避的场合——有宫门其它长老在场的时候,带着小远徵对他打招呼,特意炫耀他会叫‘爹爹’的可爱表现的话......反而适得其反了! 薛宝珠敏锐的注意到,那一瞬间,宫珏徵脸上闪过的不是柔和、惊讶、喜悦等等正面情绪,而是反射性的眉毛下压、眼皮紧绷、双唇紧闭。 虽然他的视线确实如薛宝珠所愿,高度集中到了小远徵的身上,但结合其他表情来看,却透露出一种憋屈的愤怒,甚至带有攻击的趋向。 花长老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同为严父,是不是真心喜欢小孩他还是看的出来的:“这真是,真是......”他不理解,一句话说到嘴边也说不出来。 月长老不忍心的长叹一声:“竟没想到珏徵从前竟如此冷漠,这小儿何辜?” 徵宫掌管医毒暗器,是宫门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最被人忌惮恐惧的一部分,大家本能的都对徵宫怀有戒备之心,对他们的内部家事从不过问,没想到...... 心肠最软的月长老忍不住向宫远徵看去,发现这个孩子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以往对他那些阴狠毒辣个性的不喜心态,也跟着软化了。 宫尚角也跟着皱眉看弟弟,宫远徵是真的不在乎,反而因为哥哥的关怀而有些愉悦呢,他满不在意的说:“哥,我一点也记不得了,没事的,更何况,后来还有哥哥一直照顾我呢!” 宫尚角无奈,面色沉重的看起来。 究竟在何种情况下,会让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产生这样的想法?显然,这不可能是这个才一岁大的小豆丁所犯的错误。 【所以说,夫人。我并无窥探您过往私事之意,我所追求的是精准地找到问题所在,以便对症下药。如果您愿意分享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乌曼夫人不屑的冷笑:【你真是像足了你父亲那个讨厌鬼,都一样的我行我素自说自话,谁让你去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了?】 那你还不是口嫌体正直的吃完饭不走,一直赖在餐桌上等她讲完自己的战后复盘分析嘛,装什么装啊?! 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一个驴有一个驴的栓法,薛宝珠满脸正直诚恳地对乌曼夫人的道歉: 【身为客人,我却在您的徵宫做出如此不敬失礼的试探之举,实在是我的过错。我的行为确实过于冒昧了!】 【你知道就好。】乌曼夫人抬腿欲走。 【所以我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致歉。后天便是徵宫每月向外采购药材的日子,哎呀,不知道为什么,说来巧了!薛家最近接管了一支运输药材的商队,其中珍稀药植不少,若要将这些药材送入宫中,自然需要一位可靠的中间人来向徵宫主人引荐的吧!】 这一大段话一口气说完,让薛宝珠的呼吸都微微不畅了,她赶紧灌了自己几口冷茶。 屏幕外的大号宫远徵着急:“怎么能喝那个,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看到花公子、雪公子和宫紫商投来的或单纯、或打趣的目光,他别扭的不说话了。 乌曼夫人停住,别别扭扭的说:【......什,什么意思?】 啊,闹别扭的样子好像小远徵哦,而且是一哄就好的那种。 薛宝珠偷笑,看到乌曼夫人有些炸毛了,赶紧接着说:【宫三先生定会亲自接见的,不仅是为了徵宫的利益,也是为了整个宫门的福祉。商队提供的不仅是世间罕见的珍稀药材,还有大量物美价廉的常用药物。市面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低廉的价格了。】 因为这是来自薛家父母的报答。 乌曼夫人默默坐回到了座位上。 【而且因为数额巨大,交接或许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呢~】 乌曼夫人眼眸微动,想看过来又傲娇地转过头,重新烧起了一壶茶水。 【而我,只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小女孩罢了。】薛宝珠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 系统提示:您的交际技能有新的进度提示,当前等级lv9,经验值进度210\/。 宫鸿羽在外好笑的摇头,亏他以为这鲜少接触的乌曼夫人是什么危险人物,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被一个四岁小儿捏在掌心了,这真是......不过这样的表现,倒是让他放下心里的戒备接着看起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等乌曼夫人说完,一壶沸腾的茶水已凉,小远徵已经被生物钟召唤,困的贴在薛宝珠的心口上睡着了。 【告辞。】薛宝珠面色沉重的原地行礼。 并非她不想离去,而是怀里肥嘟嘟的小远徵身躯圆润,体重不轻,对于她这样一个力量仅略胜于家里的母鸡的柔弱小女孩,很难揣兜里就带跑。 【你在耍弄我吗?!】乌曼夫人生气的双目圆睁,啊,这圆滚滚的大眼睛和小远徵的也生的好像哦。 【怎么会,我只是想回去细细思索一番,想出最好的办法。】薛宝珠义正言辞,心里却在惨叫。 什么鬼,来自偏远苗疆的纯洁少女被坏人所骗,幸好遇到自己的娘亲将她捡回家中相处成闺蜜,后来对同样被薛母捡回家里的薛父在江湖中遇到的好朋友,也就是宫远徵的父亲宫珏徵一见钟情! 如果是爱情故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偏偏这是犯罪记录片。 宫珏徵却在一次出游中英雄救美,喜欢上了一个官家小姐,为了自己的爱情,乌曼残忍的对宫珏徵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成功怀上了小远徵,拆散有情人,还给宫珏徵的白月光初恋下蛊威逼着嫁给了他。 【我就不细问这样那样的事是什么事了,但是那位小姐此后?】薛宝珠双手交叉在鼻前,福尔摩斯思考.jpg。 【去世了。】乌曼夫人露出惋惜的眼光,【在她还活着的时候,珏徵还是愿意听我说话的。】 因为可以借此威胁人家是吧!薛宝珠嘴角抽搐。 雪长老大惊失色:“荒唐!这女怎生的如此恶毒,还丝毫不知悔改,珏徵怎能因为这样一个女人将自己至于如此境地,荒唐,实在是荒唐!” 早知道就在他将乌曼夫人带回来时好好彻查一番了,当年的宫门没有如今这么多规矩,嫡系子弟还是能出去历练一番的。 他们只以为是宫珏徵不小心在外做下错事,既然他执意如此,也就将这个怀孕的女子认下来了,毕竟宫门子嗣向来不丰,每一个都很珍贵,却没想到!! 宫鸿羽皱眉叹气:“此事终是我羽宫的疏漏,当时未认真核查这女子的秉性,轻易就允她进了宫门,诶。” 他不着痕迹的望了宫远徵一眼,如今这个孩子也是这么肆意妄为,心狠手辣,原来根子在这里。 宫尚角朗声道:“无论如何,那些都是上一代宫主的陈年往事了。乌曼夫人已经离世十多年,那些旧事早已成定局,日后也无需再提这些闲言碎语。”他担忧的看了宫远徵一眼。 宫远徵朝哥哥露出一丝难过的微笑,内心却是出奇的平静。 他深知,如果换作自己处在那种境地,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乌曼夫人又有什么错呢?只错在做的太过粗糙,让宫珏徵知道实情罢了。 要是换成他,才不会在两人之间留下如此明显又难逾越的障碍。 ——满脑子歪念头的、已经开始暗自盘算计策的坏蛋小狗扁了扁嘴,对生母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如何,你的办法想出来了吗?】 想不出来啊,比白月光更可怕的是死去的白月光,这怎么赢? 【没这么快。这是薛家的玉牌,执其可对商队管事发令。】 薛宝珠从怀中掏出印信递给她,从外面叫朱嬷嬷进来,将小远徵递给她抱着,看着小远徵马上就要不安惊醒的样子,默默地伸手握住了他的一个小拳头。 小远徵又乖乖熟睡起来。 【你不怕我?】乌曼夫人看着她面色如常,不经意的问。 薛宝珠摇头轻笑:【我相信娘亲,娘亲的好朋友,绝不会做出给人下毒致死的事情。】 乌曼夫人微微动容:【这点倒是随了你的母亲。】 那当然啦,毕竟武林高手的段位和心眼子,怎么可能和世家宅斗出来的大小姐相比?这家伙和宫珏徵都真好骗啊,希望远徵不要遗传到这个呢~ 不过当务之急是写信回家里给外公,让他把薛家的家规加上一条: 以后再不许从路边随便捡人回家了! 第49章 哄人x儿歌x种蛊 一个是缺爱的、做事不择手段的偏执狂,一个是彻底心死、麻木为家族活着的顶级恋爱脑。 小远徵啊小远徵,等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像这两个幼稚的大人一样啊。 应该,没问题的吧?毕竟有聪明绝顶的宝珠姐姐在你身边嘛~看着他甜甜的睡颜,薛宝珠的心也软绵绵。 于是在宫门避世隐居的宁静岁月里,除了隔一段时间需要忍受那些让她痛苦的药浴,其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悄然流逝了。 在宫氏家族的大门后,延伸着一段绵长的石阶。石阶的顶端,有一位体态丰腴的仆妇怀抱着一个圆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翘首凝望着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 突然,一声洪亮的声响在门外响起:【薛小姐到!】 随着这道声音,两边的守卫立刻打开大门,一辆精巧的马车出现在那里,一顶软轿抬了出来,由两个壮汉扛着上了台阶,快步走到了仆妇的面前。 一年半过去,五岁多的薛宝珠从软轿上下来,她的身体仍然有些虚弱,却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小远徵从朱嬷嬷的怀里挣扎着要出来,被她顺从的放在了地上。 他一下子就跑了过来,扑倒在薛宝珠的怀里,一边喊着:【珠珠坏!】 他已经两岁半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开始能理解简单的指令,还能组合着词语说话,而小远徵要更聪明些,他能够记住很多话语的意思,做事总喜欢模仿她的行为。 【哎哟慢些慢些,小心摔跤~】薛宝珠蹲下身抱住他,【对不起嘛,但是宝珠姐姐有遵守规定,等树上的叶子发芽了就回来,对不对?】 他胖胖的红润粉嫩的小脸,炯炯有神的眼睛委屈的看着她,小巧玲珑的鼻子一扇一扇的,一张红嘟嘟的嘴唇倔强的紧紧抿着,像一个委屈的注满露水的小香瓜。 看着自己小时候要哭不哭的样子,大号远徵尴尬地撇过头去。 花长老眉心一皱:“惯子如杀子,男孩子家家怎被养的这么娇气!” 宫尚角不满的反驳:“孩童啼哭,乃人之常情,何过之有?”他没意识到,这段时间的自己已经越来越不恭敬面对长老了。 花公子低声嘟嘟囔囔的:“就是就是。”但他不敢让父亲听清楚,说的很小声。 被长老谴责又被哥哥撑腰后,大号远徵反而没这么害羞了,于是他理直气壮的接着看。 朱嬷嬷慈祥的站在一边接话:【不妨事的,小姐,徴公子已经能很熟练的跑步了,他如今还能上下楼梯呢!】 【是吗?好厉害啊~】她摸摸小远徵的手心和额头,确认还是暖呼呼的,开始讨好他,【姐姐好想远徵啊,远徵想不想姐姐?】 【想姐姐。】怀里的孩子诚实的点点头,又留下几滴泪,偏生他的睫毛生的又长又密,衬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染上一层水雾,叫人心生怜惜。【但是姐姐坏。】 记性真好,她不过就是走之前没打招呼,居然就这么记了3个月。 既然赖在她怀里不肯走,薛宝珠索性将他也一起带进软轿中,抱着进了徵宫。 宫紫商被屏幕中的小孩勾的心都化了:“哎哟哟哟哟哟,怎么这么可爱啊~” 那还用你说,大号远徵悄悄勾起嘴角。 “这有什么可爱的...”看着被薛宝珠抱在怀里哄的小远徵,宫子羽吃味的小声说,他小时候,还从没有被娘亲这么抱着哄过呢,想着想着,情绪不由得低落起来。 在宫门待半年后,薛宝珠会回家住三个月再回来,这已经是她的第二次离开了。天知道第一次走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哭得惊天动地的,根本脱不开手,让她只好在下一次离开时悄悄地溜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一箱又一箱的东西随着她一起搬进来,薛宝珠优先让下人整理出最大的那个箱子,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堆在他的旁边。 【看,这是什么?拨浪鼓诶~还有姐姐亲手做的小积木和小画本,喜欢吗?】 小远徵被人放在了软绵绵的床铺上,用两只手牵着她的袖口,看也不看从外面带进来的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奶凶奶凶的瞪她。 他生气的时候,软乎乎的小脸有些鼓,像咬着牙一样,总是水灵的眼睛像藏着刀片,有种别样的可爱。 【对不起嘛,原谅我吧,下次一定不会这么做了,好不好?】薛宝珠用习惯的动作,亲密的贴着他的额头蹭蹭。 【真的吗?】他撅着嘴,特别委屈地问。 【真的,说谎就让我变成小狗。】薛宝珠发誓。 整整哄了一整个上午,他才终于开心的笑出来,不再这么紧紧的黏着薛宝珠了。 “真好啊,雪重子,我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看着小远徵终于笑出来,雪公子也跟着开朗的笑。 “你小时候要更加安静些。”雪重子也怀念的笑。 午饭时间,小远徵端正的坐在专属的小饭桌前,自己拿着叉子吃东西。 【好厉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小孩子,居然会自己吃饭诶~】 听到夸夸,小远徵坐的更加笔直了,豪情万丈地插了一块水果吃下。 【哇哦,还能自己用杯子喝水,这也太独立了吧~】 小远徵得意极了,忍不住摇头晃脑的吨吨吨喝水,头顶上的小揪揪也跟着晃。 好耶,还是这么一哄就乖,真好骗。 吃饱喝足,小远徵强忍着睡意,趴在她的肩头像小狗似的蹭她,就是不肯放手。于是薛宝珠将他抱进床帘里,亲自给他换上毛绒绒的睡衣,再用一只手环抱住他躺下。 【我们睡觉了,好不好?】这孩子分离焦虑有点严重啊。 小远徵安静又乖巧的躺在薛宝珠怀里,迷迷瞪瞪的嘟嘴,却不说话。 【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山上的山花儿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开。啦啦啦啦……】 薛宝珠极有耐心的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一边唱歌,一边慢慢地哄他睡觉。 看到这里,宫鸿羽终于按捺不住,语带不悦的发话:“即便是稚子,也不该如此娇惯,若终日依偎于妇人之侧,其心志难免柔弱。” 你儿子倒是被你一手严厉的带大了,他如今又成长的如何? 宫尚角冷了脸,到底宫鸿羽还是执刃,没有这么直白的对他说出来,只对大号远徵说了一句: “远徵,如今你已成长为徵宫的宫主,宫门的栋梁之才了,为兄心中甚是自豪。” 宫远徵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少年气的得意微笑:“都是哥哥栽培的好。”嗯,也再加上薛宝珠的功劳好了。 他刚刚一直凝视着屏幕,根本舍不得移开眼睛,连执刃方才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孩子被父亲漠视,被母亲冷待,自他出生以来,对他最温柔的就是薛宝珠不过,因为她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总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去偏爱他。 小远徵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孩子,他也意识到自己被人所爱,自有一种满足和安全感带来的幸福。 这种安全感是源于在他这个小小世界里,无限大的、全能的宝珠姐姐的怀抱,只要宝珠姐姐在身边,一切都不成问题。 他可以随意的去任性和发脾气,因为她绝不会忽视自己,对他百分百的认真对待,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一切事情,绝对,不会抛弃他。 只能说这小子睡着的太快了。 看见他甜甜的陷入梦乡,薛宝珠狡猾一笑,从背后掏出了个软乎乎的大白熊棉花玩偶代替了自己的位置,灵活的从床上翻了出去。 哄小孩的时间结束啦,接下来,就是大人交际的时刻了。 步入那间熟悉的医馆,环顾四周,薛宝珠却发现往日里摆放的水缸已不复存在。 【你回来了。】乌曼夫人从她的身后走出,【你的体质已经达到了药浴能调理的极限,以后不需要继续泡了。】 【那?】薛宝珠挑眉。 【今日来种蛊——牵丝蛊。】 第50章 牵丝蛊x难过x开蒙 终于要开始了吗? 薛宝珠深吸了一口气,抬手阻止了乌曼夫人准备直接下手的动作。 【在治疗开始之前,先给病人讲解一番牵丝蛊的原理如何?】 乌曼夫人皱眉,但还是简单的向她解释: 【我乌沙苗寨中,有一神蛊名为牵丝,凡是中了此蛊之人,就如同下蛊之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身体将完全受其控制。因为它会沿着人体内的经络线路生长、蚕食、最后完全取代,让其听从母蛊之人号令。】 接触到完全陌生的知识时,宫门中的人也聚精会神地聆听起来。 宫子羽疑惑道:“所以说,这牵丝蛊和治病又有什么关系?” 月长老也很茫然,他下意识的思考起来,但怎么想都无法理解乌曼夫人的用意。 反倒是宫远徵,他长长的睫毛下垂遮住眼瞳思索许久,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咻地一下抬起,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似担忧又似反对。 【......这个,听起来不太像是救人的秘方呢?】屏幕中的薛宝珠也是这么想的,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身体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我可没有一甲子功力为你打通脉路,世间亦无天材地宝能将你纤细的脉络扩张。不如另辟他径,借助这牵丝蛊之力,为你生造出一幅更为宽广的筋脉来。】 和乌曼夫人相处的这一年时光不是虚度的,她已经和薛宝珠亲近不少,要是放以前,怎么可能如此有耐心这么细细的对她解释。 但是这么一说反而让自己更害怕了啊,薛宝珠额头留下冷汗: 【所以说,是要让牵丝蛊需先汲取我体内经脉的养分,逐渐生长成新的脉络。但是等它完全成熟,原有经脉被吞噬殆尽后,又要靠何物来维持这一机能呢?】 宫紫商的脸皱成一团,忍不住惊叫出声:“什么?这算什么治疗方法啊?” 月长老微微一怔,随即沉吟片刻,心中也有所领悟:“这种方法虽然冒险,却也不失为一种可行之道,只是……未免太过残酷,这南蛮的手段终究是过于粗暴了。”他摇了摇头。 “什么什么?这又是什么意思啊?”花公子没听到,左右转动脑袋茫然的寻求讲解。 “对啊,虽然痛了一点,但是宝珠小姐就能健康的活下去,这不是一件好事吗?”雪公子也疑惑不解。 宫远徵目光沉沉,面色不大好看,他向来喜欢把弄毒虫,所以马上就明白了乌曼夫人的用意,但他从没有想过能这么反向操作,若是稍有不慎...... 乌曼夫人很快就为宫门的人做出了解释,见薛宝珠如此迅速冷静的找到关键点,她赞赏的点了点头: 【我对这牵丝蛊进行了改良,它将只会吞噬你一半的筋脉,然后用自身去替代,成为更为宽阔的另一半。同时,它还会不断分泌出一种特殊的物质,以促进你体内原有经脉的生长,然后......】 【然后一边等经脉痊愈生长,一边同步进行吞噬,和我的身体达成一种共生关系......】薛宝珠满脸空白的接话。 【不错,这样的改造使得牵丝蛊与你的成长同步,并且随着你的身体发育,它也会自然而然地成长,三阴绝脉一症自然迎刃而解。】 乌曼夫人慢慢得意起来,显然对自己天才般的创意充满自豪。 “嘶——”花公子、雪公子和宫紫商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这么说,这种痛楚岂不是要随着薛宝珠一辈子,永无宁日,无时无刻身受蛊虫撕咬之痛?! 宫鸿羽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这苗疆之法果然凶险毒辣,有违天理,更违人常。” 宫远徵突然想起来,薛宝珠与无锋之魉激战的那一天,还记得她在受伤之后,皮肤下那涌动的银白脉络,当时他还在疑惑那是什么...... 他从未想过,薛宝珠想要健康长大,竟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命运为何偏偏对她如此不公? 一种莫名的伤感如同泉水般从他的心底汩汩涌出,难以抑制。 【话说这个治疗方法是不是稍显激进了一些,之前有其它成功案例吗?】画面中,薛宝珠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变成假笑了。 乌曼夫人轻描淡写地提及她过往付出的努力,仿佛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有意思的小事: 【我拿下人抓来的猴子试过,试了一年之后终于成功了几只。如何?】 尽管她的话语听起来轻松,但实际上,这背后花费了乌曼夫人不少心血。 薛宝珠沉默良久,考虑再三,终于缓缓地苦笑出声:【怪不得夫人说,药浴只是开始。此事关乎我的性命,还请夫人容我思量一段时间吧。】 乌曼夫人看着她,充满遗憾的点点头。 当小远徵醒来时,看见他的宝珠姐姐果然遵守承诺好好地躺在他旁边没有离开,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开心的表情。 他将两只小短手从温暖的被子里拔出来,偷偷的摸向被子边边的玩具。 宝珠姐姐带回来的东西每一样都好新奇,他早就想玩啦~ 小远徵拿起拨浪鼓一摇,上面带着的小铃铛瞬时跟着发出响声,叮叮当当清脆好听,却让他吓得立马停下动作,紧张的回头看了薛宝珠一眼,担心吵醒她。 没想到薛宝珠也醒了,正好看着他,对上小远徵心虚的视线,好笑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我以为你不喜欢呢,之前看都不看一眼,真是小坏蛋!】 【珠珠姐姐~】他甜甜的扑到她怀里撒娇,仰着小脸不肯起来。 尽管她们两人此刻相处得十分温馨和谐,花公子和宫紫商却愁眉苦脸的,丝毫没有之前那样打趣的心情了,他们完全沉浸在刚才提到的残酷治疗方法中。 薛宝珠轻轻晃动床边的摇铃,不一会,朱嬷嬷就带着一众下人安静的进来,小远徵乖乖的等她为自己穿好衣服,爱漂亮的让负责梳头的侍女为自己绑上最好看的发带。 发带上也有小铃铛,薛宝珠弹指一敲,跟他一直抓在手上的拨浪鼓一起响了起来。 她牵着小远徵的手去到自己的房间,让他爬到自己专用的小椅子上坐好。 【我离开的时候,远徵有没有好好用功读书啊?】 小远徵昂首挺胸:【有的!】 薛宝珠挑眉微笑:【这么自信啊,那我就来好好考考你,嗯,先把之前教你的《三字经》背一遍吧~】 小远徵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故作老成的咳嗽一声开始表演:【人之初、性本善......寓褒贬,别善恶。】 虽然他背诵时偶尔停顿,抓耳挠腮的,显然有些吃力,但还是成功地将上半部分的内容完整地复述了出来。 看见弟弟小时候如此聪慧,宫尚角轻拍着大号宫远徵的肩膀转移话题:“远徵,未料想你幼年之时便已天赋异禀,聪慧过人,难怪我日后教你读书习字时,你总能一点即通。” 宫远徵勉强笑笑:“都是哥哥教的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宫尚角凝视着他依旧忧伤的面容,语重心长地安慰:“天道酬勤,正是因为薛小姐选择了这条路,她才能成就未来的事业。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若非如此,她也许无法活到今日。” 宫远徵沉默的点点头。 雪长老轻叹一声,随后试图缓和气氛:“不过,这《三字经》确实非常适合用来给孩童启蒙,它既浅显易懂,又蕴含深刻哲理。真不知道薛小姐,是从哪位名家手里得来的经典?” 屏幕中的薛宝珠还没下定决心,因此现在的她倒是很轻松,先是递过茶杯让小远徵补充水分,然后对他的表现大力夸赞了一番,将他夸的嘿嘿嘿直笑,最后忍不住害羞地捂住了脸,又忍不住透过指缝偷看她说话时的表情。 笑意盈盈地又喂了小远徵几口糕点,薛宝珠拿出了自己精心绘制的卡通漫画版三字经的下半册,将小远徵搂在了怀里继续教了下去。 她教起人时不像一板一眼的老学究,有说有笑、绘声绘色的,加上画本中有趣故事的相助,使得本就聪明伶俐的孩子学得飞快。 其实这些开蒙的事情,让薛宝珠这个客人来做是有些不合常理的。但谁让宫珏徵不管他,乌曼夫人又不通中原的字画呢? 宫门中的其它孩子,与小远徵年龄相仿的宫子羽已有五岁,宫朗角更是六岁多了。在等小远徵大些,要上族学的时候,发现跟不上同龄人怎么办?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怎么能让自家的孩子落后在起跑线上!薛宝珠的身后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一页已经讲完了,见宝珠姐姐迟迟不翻书,小远徵疑惑的揪了揪对方的袖子。 薛宝珠低头,向他投去一个温柔的微笑,一边专心致志地教导,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话说这写字和算数课,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呢,刚好这次她专门带了书法大家的字帖过来...... 第51章 画画x医案x遗书 【哈哈哈哈~呜哇,珠珠姐姐,看我的小蝴蝶!】徵宫的小花园中,阵阵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宫远徵在草地上玩耍,嘴角残留着糕点碎,还不自觉的朝薛宝珠笑着。 那些危险的毒花毒草,早就被薛宝珠命下人转移到了其它地方,清理出一片安全无害的环境供小孩子在户外玩耍。 几个侍卫紧张的跟在扑蝴蝶的小远徵身后,生怕他跌倒受伤,他却拿着小小的捕虫网玩的开心,就是时不时地要回头看看,去确认薛宝珠是不是还在不远处的屋内亭栏后望他。 薛宝珠抬起拿着画笔的手朝他挥了挥,让收到回应的小远徵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于是他接着坏心眼的躲着侍卫跑。 “真好啊!雪重子,没想到外面的春天会开这么多的花。”雪公子眼睛眨都不眨,羡慕的看着。 雪重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如果雪公子没有生在后山,也能像小远徵一样看多些世上的不同风景吧,他有些难过,又有些愧疚的想。 但雪重子的忧郁,很快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乌曼夫人脸色黑沉如水:【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用?】 薛宝珠不急不慢:【您不觉得,听到别人发自肺腑的笑声,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吗?小孩子可不能一天到晚关在屋里,出来运动运动有利于长高哦~】 啊,真的吗?花公子看了看大宫远徵,明明对方只有十七岁,却已经比宫尚角还要高一点点了,他若有所思的点头,决定回去加大运动量。 乌曼夫人抽了抽嘴角:【我只有在听到别人吓破肝胆的惨叫和痛哭时,才会感到开心。而且我说的不是这个!】她的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像一只正在哈气的大猫。 听到这句话,宫子羽缩了缩头,悄悄的也瞄了一眼大宫远徵,真不愧是母子,这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啊。 大宫远徵凶神恶煞地瞪了回去。 光幕中的薛宝珠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画卷笑笑:【哦,说起这个啊,我这次回来,发现了很重要,也让我很痛心的一点——】 乌曼夫人不接她的话。 她不接,宫紫商却很是好奇地伸出头,想看清画中的内容:“什么什么?她又发现什么了?” 薛宝珠从容的接着说下去:【——小远徵生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他就长高长胖了这么多!我得抓紧时间,在他长大之前,将珍贵的童年时光记录下来才行!】 画卷上已经画了许多张小远徵、还有小小远徵的样子,也不知道薛宝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张张活灵活现,精确的将他玩耍、学习、吃饭、撒娇,甚至耍赖的可爱样子都画了下来。 花长老观后不禁赞叹:“这画作的技艺真是出神入化,竟与真人无异,实在难以想象她是如何绘就的。” 大宫远徵终于开心了一些,暗搓搓地低声说了一句:“也就那样吧,还得是我小时候长的好看。” 宫尚角含笑看了弟弟一眼,点头附和。 【不过我最得意的还属这一张。】 薛宝珠拿起一张小远徵尿床后鬼祟的试图将被子扔掉,却被她人赃俱获的、羞愤欲死拼命抵赖的画,满意的点了点头。 长大之后,肯定会变成很有用的威胁道具呢。 宫远徵:“-`д′-!她怎么什么都画啊,这不可能是我干的!”他明明已经羞红了脸,却还要硬生生摆出一副生气的姿态,引得宫尚角更忍不住唇边笑意了。 宫紫商嘿嘿嘿的笑:“哎哟,这么一看,远徵弟弟小时候的确好看呢,不行,我得多看两眼!” 宫子羽跟着嘲笑:“我也好好看看,大名鼎鼎的徴公子小时候的‘可爱’样子~” 宫远徵恼羞成怒的腾一下站起来,为了避免祠堂内发生公然斗殴,他身边的宫尚角,和宫子羽身边的宫鸿羽赶紧控制住了两人,将他们压在座位上。 宫远徵咬牙切齿地红着脸心想,等这个女人来到宫门,他定要好好同她算总账! 屏幕中的乌曼夫人的表情也越发不善了:【我说的是这个!】 她愤怒的扔下手中的书册。 薛宝珠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表情和看小远徵耍赖时一般无二的纵容: 【身为徵宫的女主人,再怎么说,您都应该对家中的事务了如指掌吧。可不要小看了执掌家务这个事情哦,单靠恐惧是无法让下属对您真心顺从的,威恩并施方为上策。】 乌曼冷哼:【呵,装模作样些什么呢?这徵宫的下人还有哪一个没被你抓在手心的?】 【多亏有夫人的鼎力支持,不然我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呢?再说了,我不过是一介管理者,您才是这个家的真正主人,自然要向您一一汇报才是。】 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至少账本得看得懂吧!这么大个人了,来到中原已久,可这写字的功夫,竟难看的和刚学会握笔不久的小远徵不相上下......】 薛宝珠越说,乌曼夫人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阴沉,最终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那突如其来的响声让薛宝珠的话语戛然而止,她讪讪地停了下来。 不好,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 宫鸿羽脸色一边,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不悦的神情:“怎能将宫门内务交给如此年幼的小儿?珏徵也太过糊涂了,徵宫之事也能如此轻慢,竟随意让一位妇人来打理。” 月长老也同样忌惮:“况且依薛宝珠的行事作风,也难以知晓她究竟借此窥探了多少宫门的隐秘之事……” 宫远徵昂起头,双臂环抱于胸前,黑眸里盛满了讥讽,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徵宫的事务,若不交由徵宫的夫人来打理,那又该交由谁来承担?既然乌曼夫人信任薛宝珠,将事务交由她来管理,那么她来管又有何不可?” 月长老惊讶地看过来,恼怒的呵斥:“宫远徵,你!” “如何?”宫远徵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月长老的话,理直气壮的看回去:“至少她可没有包庇无锋刺客,导致宫门情报外泄吧?” 这是先祖在梦中第一夜时,亲口对月长老问责的话。 月长老和宫鸿羽的气焰瞬时间低了下去,再不说了。 而宫尚角也一反常态,没有对宫远徵以下犯上的态度批评什么。 【咳咳。】画面中的薛宝珠咳嗽两声,从画卷之下拿出了一本小册子递过去。 这小丫头还敢让她看账本?没等乌曼夫人看清,她的眉毛就竖了起来,薛宝珠只好将册子举起来,将封面展示到对方眼前。 那是一本医案,医案封面的下角,还画了一颗小小的珍珠。 大宫远徵微微一愣,这不是...... 就算再怎么讨厌看书,徵宫医馆中医案的图册,乌曼夫人还是清楚的。 她疑惑的歪头:【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医案啊。】薛宝珠嘴角微微弯起,【夫人之前每次为我药浴的时候,向来只靠身体反应去推算下一次的药量,从不记录,这可不好。】 【毕竟,到了正式下蛊的时候,还是得谨慎小心,认真细致一点的,对吧?】 乌曼夫人定定的看了她许久:【你已经下定决心?】 薛宝珠垂眸,眼前划过每个深夜,薛母以为她睡着后悄悄流泪的样子,薛父努力在自己面前保持乐观的样子,还有外公惋惜遗憾的样子,她缓缓抬头: 【是,我心已定,九死不悔。】 祠堂中,宫远徵刚刚反驳执刃和月长老的气势已不复存在,他的心情再度变得沉重起来。 乌曼夫人一把夺过册子冷笑:【让一个苗疆妖女在自己身上下蛊,你倒是好胆量。】 【不是妖女吧。】薛宝珠眉眼温柔:【我回家的时候,曾仔细探查了徵宫主心仪的那位官家小姐的往事。她虽已香消玉殒,却留下了对你的遗言。】 【那个小姐说谢谢夫人实现了她的愿望,你施下的蛊术,让她得以在有限的时光里身体灵活地处理完家中杂务,并在生命的最后一程,游历山河,饱览美景。虽然这要用她本身就不多的时日来换,但她对此心满意足,并祝愿你与徵宫主未来能够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呢。】 乌曼夫人狼狈的别过头去,撇开眼不看她。 薛宝珠将医案拿回来:【所以我觉得,夫人只是个不懂得表达感情的笨蛋而已啦~】 “啊。”宫紫商捂嘴轻叹出声,为这出人意料的真相难过起来。她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宫远徵,这母子俩的性格倒是像了个十足十。 【哈?你这个臭丫头,别以为我与你母亲有段旧日交情,就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果不其然,乌曼夫人如薛宝珠所想的那般瞬间炸毛了。 但她没有顺着毛安抚,反而得意洋洋地挥起了手里的医案:【这就是给你看看而已,到时候治疗过程你口述,我记录,我才不要将这么丑的字迹留在自己的医案上呢~】 【你!】乌曼夫人气的站起身来,指着她说不出话。 吵架说不过人的样子也好像呢。宫紫商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脸,悄悄的笑。 【给!】薛宝珠打断施法,将医案底下的信封递给她。猫咪虽好摸,但不要彻底惹火了,要学会留有余地,这可是十分记仇的生物。 【这封信才是真正留给你的,是那位小姐的遗书。请带着这封信与徵宫主同读吧,或许,它能为你们之间的关系带来一些转机呢。】 乌曼夫人再次沉默了。 薛宝珠不再看她,转而走向花园中,一把抱住了向自己跑过来的小远徵。 哎呀呀,话说回来,没想到小远徵对自己拿过来的字帖都不喜欢,偏偏要去模仿她的字,算这小子...有眼光! 第52章 锁链x大床x个人审美 【珠珠姐姐今天也不能捉迷藏吗?】一大早,小远徵就抱着毛绒玩偶开心的在薛宝珠的门前等待着,他还偏偏要自己走,不让下人抱。 朱嬷嬷蹲下身,温柔的对他说:【薛小姐身体不适,怕是没有精力了。徴公子,我们回房去玩吧。】 看着门前站着的,腿比自己身高都长的高大侍卫,小远徵难过的低下了头。 第二日,他依然早早跑了过来:【珠珠姐姐今天可以和远徵画画吗?】 朱嬷嬷摇头,歉意道:【今天也不行,薛小姐还起不了身,嬷嬷带你回去画好不好?】 小远徵难过的扁嘴,刚想要闹,就被下人簇拥着带了回去。 第三日,他固执的偷偷绕过了奶娘的防卫,脑袋晃的像拨浪鼓,还死死的扒拉住了薛宝珠房间的窗沿不肯放手:【我不要走,我要珠珠!珠珠坏!你们都是大坏蛋!我讨厌你呜呜呜呜?ˊ?ˋ?~】 他鼓起了腮帮子,鼻子哼哼唧唧的,泪花在眼睛里打转着流下来,娃娃脸还格外生气,但并没有成年后的震慑感,反而显得格外可怜巴巴的可爱。 “荒唐!怎么如此不懂事!”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发现恼火说出这一句话的人竟然是大号宫远徵自己。 宫尚角摇了摇头:“你那时还小,怎么会懂得这些?” 大宫远徵咬牙,对小时候的自己生气:“那也不该这样做,这群下人是都死了吗?”放任自己在门外这样捣乱,打扰病人的安静。 果然,画中的小远徵哭了不到3秒,门吱呀一下打开了。 【诶?】小远徵、朱嬷嬷和下人侍卫整齐的转头看。 乌曼夫人恼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把拎起儿子往里去,她把小远徵扔到床边就松手不管了。 高高的被子里隐约有一个人,他的小短腿蹦了两下,终于够到了床上的锦被,再笨拙的将一条腿努力跨上去。 【你别动!啧。】乌曼夫人不耐烦的咋舌阻止薛宝珠起身,推了一把小远徵的屁股,让他一下子在床上滚了几圈,头埋进软绵绵的被面上。 他好不容易才迷迷瞪瞪地爬起来,挪到了薛宝珠的身边。 薛宝珠面色苍白如纸,脸上的汗水比小远徵的泪水还要多,这倒是将他一下子惊住了,不敢再闹,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对方露在被子外面的衣角。 【坏珠珠?】 雪公子担心的看着憔悴的薛宝珠:“她看起来好虚弱哦,也不知道乌曼夫人的蛊种的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薛宝珠的衣角下,一根手指偷偷伸了出来,塞进了小远徵的手心里,薛宝珠虚弱的声音传来:【乖。】 他一下子不动了,乖乖的坐在枕头边等待,用手捏了捏那根手指。 宫紫商一下子捂住心口,为这可爱的两人连呼受不住:“宝珠妹妹人真好,这样了还要安慰你呢。” 看着大宫远徵面色依旧黑沉,她又安慰道:“哎呀,你看,你小时候也很乖啊,小孩子嘛。” 大宫远徵冷哼一声。 乌曼夫人今日的诊疗结束了,她面色复杂:【你倒是忍得住,还有精力陪这小崽子玩。】 种蛊比药浴更让人难受,那是延绵不绝的,无时无刻埋伏在身体中的,无法缓解的疼痛。 至少在这一个星期里,她的坚毅技能已经升到8级了,意志属性也大有提升,这也是薛宝珠有余力说话的唯一原因。 【他都要开始讨厌我了,再不让进门,这次没有个把月可哄不回来。】薛宝珠好笑道。 乌曼夫人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牵丝已下,约再过十日,你就能下床走几步了。】 【有劳夫人。】 等乌曼夫人甩袖出了房间,小远徵才委屈的对薛宝珠撒娇:【珠珠,我的腿一闪一闪的,我想扁下来。】 薛宝珠无缝听懂他的童言童语,轻轻展开手臂:【腿麻了呀,躺这里吧。】 小远徵一把倒下,顺势搂住了她的手臂,不满的嘟起了嘴巴:【坏珠珠!为什么,一直不和我玩,我的这里都有些困难了。】他捂住心口。 【这样就困难啦?待会还会更痛一点哦~】薛宝珠含笑的声音轻快响起来,让小远徵好奇的看向她。 她缓缓收紧臂弯,眉开眼笑的低下头问:【这五天里,我让你写的字都练好了吗?】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薛宝珠,下一刻瞬间闭上眼睛,像小猪似的小声哼着,假装自己睡着了。 花公子表情荡漾起来:“小孩子小的时候就是可爱,如果我以后的孩子也这样就好了。”他偷偷望向宫紫商的方位,一脸向往。 花长老听了这句话,也跟着幻想起来。 宫子羽也笑:“我倒是想要一个宝珠这样的女儿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大宫远徵恼火的斜睨了花公子他们一眼,却发现自家哥哥也在情不自禁的点头:“哥——!” 宫尚角捂嘴咳嗽,正襟危坐。 月长老抚须期待:“如此说来,宫门倒也许久不闻婴啼了,希望选亲结束,无锋事了后,我们能多办几场酒宴呢。” 雪长老也连声附和。 十日后,小雨。 小远徵苦着脸,掰着手指坐在薛宝珠身边做着算数题,薛宝珠身体还有些欠佳,拥着薄被坐在围栏边听雨。 乌曼夫人坐在对面,难得表情平静的为她烹茶。 她是从山林中走出来的,信奉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蛊虫相噬的苗疆女子,因此极为慕强,对硬生生挺过牵丝蛊虫啃食的薛宝珠,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对她认可起来。 【虽然可以下床,但没让你来这里受冻。】她递过一杯茶,不满地抱怨。 薛宝珠接下暖暖的茶杯,含笑说:【在床上躺着实在难受,不如来看看这清明雨露。】 乌曼夫人嗤之以鼻:【下雨而已,什么时候不能看?我可不像你们这样的大小姐有文采雅兴,有这个时间,不如】 【不如谈谈被夫人藏起来的遗书如何?】薛宝珠打断了她的关心。 乌曼夫人又别扭起来了,不肯说话。 【小孩子的成长需要...】 【需要父母的陪伴,你还要讲这些话多少次?!就不烦吗?】这次轮到乌曼夫人打断她。 【夫人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不烦你了。】薛宝珠摸摸宫远徵的头,换回了一个可爱的蹭蹭。 沉默了许久,她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去:【因为没有用。他不会因为那封信件原谅我,他怨恨的,是我就此斩断的,和那个人的情缘。】 【哪怕是短短几天也好,只要有机会能陪在她的身边,珏徵也会心甘情愿。可我告诉了她我们之间的事情,将这种机会永远破灭了。】 薛宝珠一言不发的听着。 “远徵。”宫尚角先是皱眉,后是谴责自己,此前竟从未关注过徵宫奇怪的家庭,他的父母琴瑟和鸣,对自己和朗弟弟都极好,没想到远徵他却...... 宫远徵认真的看回宫尚角:“在我成长的岁月里,一直有哥哥在陪着我,这就足够了。” 尚角哥哥一直对自己这么好,而自己却自私的抢走了朗弟弟的位置,想到这里,他反而有些不安的愧疚自卑起来。 宫尚角又欣慰,又怜惜的叹了口气。 几位长老关怀的目光也看过来,反而让大宫远徵别扭的不行,傲娇的别过脸去。 光幕中的乌曼夫人回忆起过去,脸上突然带上了几分少女的微笑:【我就是喜欢他那样倔强认真的性格,偏偏我比他更加霸道些,才成功绑住了他。】 【绑...?】薛宝珠叹气,眉头微蹙,仰首望天。 只要得到宫珏徵,即便今后日日沉溺于冷然漠视的处境里,也无怨无悔吗,这是否真是乌曼夫人所愿?这到底绑住了谁呢? 乌曼夫人误解了她未说出口的意思:【是啊,那天晚上,我是用锁链绑的他,绑之前还特意下了苗疆独有的迷香,他分辨不出来,这才有了】 【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话说你能不能注意一点,这是可以跟五岁小女孩说的东西吗?】薛宝珠手忙脚乱的将小远徵搂进怀里捂住耳朵。 小远徵疑惑的抬起头,但发现是姐姐在和自己贴贴后,又开心的笑出两颗小虎牙,乖乖的不动了。 徵宫私下里的咳咳(困觉)的事情,就算是大人也不能听啊! 霎时间,梦中的祠堂咳嗽声不绝于耳,大家都尴尬地望天望地,唯独宫远徵的脸最红,也唯独宫紫商的表情最兴奋。 【这有什么,你长大后自然也是要学的。且听好了,链子要挑玄铁打造的,寻常刀剑难以斩断,这才困的住武林高手。】乌曼夫人不以为意。 “哦~”宫紫商发出受教的声音,被所有人齐齐瞪了一眼。 【手铐我特意选了冰蚕吐丝编织而成的,不仅坚韧,且不会伤到对方的手腕,和锁链配套的大床也要加上机关,你可以回房间看看,我就布置在了床头和床脚上,还有迷香...】 宫远徵羞愤欲死的闭上了眼睛,这,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薛宝珠大受震撼:【打住,打住!可以了!我才不需要学习这种东西。我乃薛家的掌上明珠,待我长成,哪个男子不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乌曼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以你娘的手段,倒是轻松就将你父亲哄的乖乖入赘,捏在掌心了,而你嘛......】 她看着开心的趴在薛宝珠怀里的儿子,小远徵还在傻乎乎的玩手指呢,接着说:【我要担心的反而是别人。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薛宝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这个干什么,我有时候真的跟不上你的想法,还有为什么我房间的床上有机关啊?!你为什么让我睡那个房间啊?!留着那张床是要当做纪念品吗?!】 【是战利品。】轻飘飘的三个字,将薛宝珠满腹的吐槽欲望噎了回去,乌曼夫人接着解释: 【你来的突然,只有那个房间打理的还算干净,就让你住进去了。】 宫远徵的身躯微微颤抖,回去!等自己醒过来,他就要将那张床给烧掉!! 【但这不是重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八卦是第一生产力,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咳嗽声不由停下来,祠堂里一时间变得安静无比。 看乌曼夫人神情格外严肃,薛宝珠也认真的思索起来:【我吗?】 【——我喜欢胸大腰细腿长的。】 所有的长辈都瞬时瞪大了眼睛,宫鸿羽更是难以置信:“荒唐,肤浅!” 这下轮到乌曼夫人也大受震撼了:【什么?全是外表!你,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追求吗?】 【那再加一条——手指好看的漂亮男人。】 大宫远徵...他反射性的低头看了看,当他抬起头时,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环绕在自己身上。 宫紫商仔细观察:“胸大...这条不行啊,还得练练。” 花公子不弱于人:“但是腰细是可以的。” 雪公子抬头回想:“腿长,徴公子比角公子都高了,这一条应该也”照例没说完话,雪重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宫尚角嘴角抽搐,却又忍不住去想,脸和手的话,远徵应该也......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睛!”宫远徵全身羞红的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去,消失在了祠堂外。 第53章 离世x誓言x上学 时光不等人,不仅不等,它还很磨人。 在宫远徵四岁刚出头不久,乌曼夫人就倒在了病榻上,她是因为心力憔悴而衰弱的。 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身旁是长高了许多的小远徵。 他还不理解死亡的含义,只觉得母亲今天看起来十分难受,让小远徵忍住害怕,乖乖的待在她的身边。 乌曼夫人抓住他的手,虚弱的和他交代了一些话,最后犹豫再三:【你以后,要长成一个胸...胸大】腰细...... 不行,她完全说不出口,她可没有那个臭丫头脸皮这么厚! 幸好她没完全说出来,因为他的脸皮也很薄,大号宫远徵在外面沉重地闭了闭眼睛。 房间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是薛小姐回来了!】朱嬷嬷回身去看,喜悦的话语脱口而出。 脸皮不行,毅力可以,乌曼夫人好歹撑到了薛宝珠从家中赶过来的那一天。 【你来了。他来了吗?】 薛宝珠身上的大衣还未脱下,气喘吁吁的点头:【就在门外。】 【他不进来吗?】 【我可以让他进来。】 乌曼夫人呆呆的停住话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又有什么用呢...】 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她让薛宝珠扶住自己靠在床板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成就,只留下几件憾事。】 【您说。】薛宝珠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一是这枚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现在交给你了。倒也不是什么好玉,只是乌沙苗寨之人的家传信物,你要好好保管。】 薛宝珠双手接过:【定当珍而重之,等远徵长大之后,我会转交给他。】 那是一枚雕刻着五毒形状的、狰狞可怖的玉佩,她毫不犹豫的将其挂在了脖子上。 乌曼夫人摆了摆手,摇头接着说:【给你就是给你的】她看向小远徵,【......二是,我只有这一个孩子。】 哪怕是到了最后,您也这么别扭啊。 薛宝珠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夫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誓将远徵视若亲弟,竭尽所有护其周全,伴他长大,一生不渝。】 【...你发誓。】 薛宝珠郑重其事,三指向天立誓:【如违此誓,万蛊噬心,肝肠寸断。】 乌曼夫人的手终于松开了,薛宝珠拉着小远徵后退三步,在床前一齐跪下来拜了三拜。 “是那枚玉佩呢,怪不得宝珠妹妹长大了也一直随身带着,分明不衬她的裙子。”宫紫商看不得这样的场面,难过的为乌曼夫人流下泪水。 其它人也纷纷沉默下来。 可是这样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一点无存啊。 大宫远徵看着薛宝珠立誓的样子,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神色,让宫尚角看不分明。 骗子......什么伴我长大啊,分明就没有做到嘛。大宫远徵想起了无数个孤独的,一个人在徵宫等着哥哥回来的夜晚,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为什么她没有遵守誓言,为什么后来,她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顾倾城? 影像中的薛宝珠转身出了房门,定定地看着门外的宫珏徵,这样的距离,房间里的所有事情,身为徵宫宫主的他一定听的一清二楚。 宫珏徵沉默片刻,到底是进了房间。 后续的丧仪也是由年仅7岁的薛宝珠一手操办的,虽然她年纪小,但三年来的相处已使徵宫的仆从对她心悦诚服,宫珏徵也没说什么,默认让她接管了徵宫的内务。 薛宝珠理了理小远徵身上的白色麻衣,这也是她亲手缝制的,自从种下牵丝蛊之后,她终于能够向爹爹和爷爷学习武艺,同时大家闺秀的技能也没有落下,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和常人无异。 【娘亲去哪里了呢?】小远徵懵懵懂懂的问,虽然乌曼夫人和他还是不怎么亲近,但在薛宝珠的软磨硬泡下也比其它人好上许多。 【她去,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 【嗯,大概,要再过九十九年吧。】 小远徵震惊的睁大眼睛,抬头看薛宝珠,这么久?! 他本是要接着问的,但是一颗又一颗的泪珠落了下来,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所有的疑问都打掉了。 【珠珠姐姐,你怎么啦,哪里痛痛吗?远徵给你呼呼~】 薛宝珠终于忍耐不住,俯身抱住小小的他,泣不成声。 屏幕外的大远徵眼眶也安静的红了,他用左手蒙住脸悄悄拭泪。真奇怪,明明他在看乌曼夫人离世时也没有哭,为何现在泪水却止不住了呢? 宫尚角无声抚上弟弟的脊背,宽厚的掌心温热,让他更是停不下来。 (????????)???(????????)???(????????) 【上了族学之后,要好好同其它的兄弟姐姐相处,知道吗?】薛宝珠蹲在小远徵面前,为他整理衣领。 小远徵乖乖点头,嘴巴却嘟了起来。 薛宝珠没理会这点小情绪,将特意给他绣的小老虎书包给小远徵背好,再拎上小兔子食盒和胡萝卜水杯,拉着他的手走出徵宫。 【珠珠姐姐~(???????)】小远徵耍赖不肯动。 薛宝珠将身上的零碎递给侍卫,一把将他抄起来抱着冷血的继续走。 呵呵,她已经长大到能挥动长剑了,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连母鸡都打不过的小女孩吗? 小远徵见这招没用,眼睛一转就要落下泪来。 然后又被无情的宝珠姐姐啾咪啾咪的大口亲掉! 这一下,他反而高兴了,羞羞答答将头埋进了薛宝珠的怀里。 【我以后每天都送你去上学的,然后每天都接你下课,好不好~等远徵回家的时候,徵宫里还会有我亲手做的、你最喜欢的绿豆糕哦~】 一边走,一边哄了一路,可算把这个小祖宗哄高兴了。 薛宝珠在乌曼夫人床前发的誓不是假的,她一手包办了小远徵的所有吃用住行,连功课也没落下,倒不如说这一块抓的最紧。 到了族学的学堂门口,她才将小远徵放下来。 小远徵和她拉勾:【姐姐要早早就来接我,我一出门就要看到你~】 薛宝珠伸手浅笑:【好!拉勾,说谎是小狗!】 ‘砰!’的一声从旁边传来,姐弟两人回头看去,发现是个不小心撞到了长廊柱子的、和薛宝珠年岁相仿的小男孩。 他倒是一身轻松,但是身后跟随的,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侍卫也背着学堂制式的书袋。 这应该就是羽宫的那个小公子吧,薛宝珠顺势朝着他温柔一笑:【羽公子,这是我家的远徵弟弟,他年纪小,日后还请公子多多照拂。】 小宫子羽呆呆的捂住额头点点头,他想说话,又窘迫害羞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连连点头。 大号宫子羽也在屏幕外满脸疑惑:“我怎么也一点不记得了,原来我小时候也见过她吗?” 雪重子冷哼一声:“你小时候记性这么差,见过什么人当然记不住了。” “就是。”雪公子也没了以往天真无邪的样子,同样闷闷不乐同仇敌忾。 “不是,你们两个反应这么大干嘛?这么漂亮的人不可能记不住啊...”大宫子羽嘟嘟囔囔的说,又在大雪小雪投过来的锋利视线中敢怒不敢言。 宫鸿羽看了儿子一眼:“你记不住是正常的,薛家小姐自来宫门治疾后,鲜少出过徵宫,行事也格外低调,我也只在薛家人初次拜访时,见过她一次。” 不然他们也不会认不出顾倾城是谁了。 屏幕里的小远徵奶凶奶凶看过去,真讨厌,姐姐还在和自己说话呢,这是哪里来的走路都不看路的大傻个啊? 但他马上就被来自薛宝珠的一个抱抱安抚好了,薛宝珠最后亲亲他的脸,让重新变回软乎乎小年糕一样的小远徵乖乖的进了学堂。 姐姐今天好好哦~ (???)??? 然而此时的小远徵不知道,一切温柔馈赠的背后,都已经暗中标好了筹码——从今天开始,他就要陷入痛苦的学习生涯啦~ 第54章 教学x虫子x蛇 宫门之中共四门嫡系,皆以宫为姓,商角徵羽为名,四宫各有职责。 商宫擅长铸造兵刃;角宫掌管外务,负责家族营生和在江湖中斡旋;羽宫负责内守,防卫统领宫门上下;而徵宫,则以医、毒、暗器为己任。 各宫因其专长各异,自然教育方式也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皆由上一代的父辈亲自传授。 所以小远徵每日上族学的时间并不长,清晨去,午后便归家。这空出来的时间,自然是留给徵宫主的教学时间。 而且随着年岁增长,基础文法的一旦掌握,更是不必再去族学了。 因此薛宝珠在送小远徵上学后,回来就第一时间去找了宫珏徵。 然而,尽管他们实质上是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却生疏得几乎与陌生人无异。 即便薛宝珠再巧舌如簧,宫珏徵仍旧没有亲自教导小远徵的打算,他只是简单地提供了一些基础的医书典籍,交由医馆的大夫来负责小远徵的教育。 因此,在接送小远徵回徵宫的路上,薛宝珠的心情十分的不靓丽,还是那句老话,怎么能让自家的孩子落后在起跑线上! 学医尚可接受,但若涉及到更为危险的毒术学习,大夫能教他吗?不行,她必须得想出个办法来。 【珠珠姐姐,夫子今日夸我啦,他说我年纪最小,但字写得最漂亮,读过的书也是最多的!】 和薛宝珠不同,小远徵全身冒着小花花,上午的不甘愿全都消失在了族学老师的夸奖下。 薛宝珠勾唇邪魅一笑,看到没有,这就是早教的威力! 她低头瞬间变脸,温温柔柔的表扬了他一路,让本来就高兴的小孩子忍不住蹦蹦跳跳的走了一路。 屏幕外的宫子羽忍不住全身一抖,回想起了噩梦般的童年时光. 宫远徵那家伙从小就是卷王,不要说自己了,就算挺聪明的宫朗角都比不过他,自从他上族学之后,每天回家自己都要面对父亲那张臭脸...... 宫鸿羽也回想起往事,忍不住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 大宫远徵注意到执刃父子之间的交锋,得意洋洋的抬起精致的下巴向宫尚角瞄了一眼。 “确实略有耳闻。”宫尚角忍不住笑,回忆起当年母亲对他的赞叹和那段时间总是垂头丧气的朗弟弟,想着想着,又有些黯然的收敛起表情。 但小远徵的这份开心只终止到了午睡起来后,医馆的小书桌前,看着对面胡子发白的老爷爷,小远徵疑惑的转头问: 【珠珠姐姐,下午我们不玩积木和摇摇马吗?】 薛宝珠坐在他的旁边,还是那么温温柔柔的样子,手里却拿着一本又一本的大部头,还贴心为他铺好宣纸、磨好墨。 【不哦,我们要玩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她摸摸头。 小远徵看着堆起来比自己都高的书本,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那绿豆糕糕呢?】 薛宝珠摸摸他的小脸:【我现在就去做,远徵结束了就能吃到啦~】 从这天起,小远徵快乐的童年截然而止了。 ——才怪!明明是薛宝珠的快乐童年结束了!! 这医馆大夫的教育水平也太烂了吧! 懂不懂科学育儿的重要性啊,小孩子怎么能一开始就耐住性子学这么多枯燥乏味的东西! 在蔫巴巴的小远徵窝在她怀里默默流泪,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小笨蛋的当天晚上,薛宝珠头悬梁、锥刺股,拿起了阴阳五行学说、气血津液理论、脏腑经络学说等等不是人看的东西,满脸痛苦的开启了医学新技能。 这些基础的医学知识倒不算徵宫的家传绝学,她干脆将自己高阶的育儿技能和低级的医术结合到一起,磨着医馆大夫重新编撰了系列的幼儿教材,开启了她的陪读人生。 小远徵的心情变得格外愉悦。白天上午在族学里快乐虐菜,下午贴着姐姐快乐学习,时不时还能去户外种花(药材)玩泥巴,每日过的充实的不得了。 【珠珠姐姐的眼睛黑黑的。】他摸着薛宝珠的黑眼圈好奇的问。 薛宝珠沧桑一笑:【快睡觉,再闹我就打你手心和屁股。】 小远徵吓得赶紧闭上眼睛,用手拍拍自己装睡。 能不黑吗?徵宫的后勤要管,娃要带,薛家的武功要练,身为大小姐的功课也不能放下,现在还要学医!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月长老看着她夜夜勤学苦练,不禁赞叹:“年岁尚幼,却能为远徵如此尽心竭力,不负她对乌曼夫人的临终重誓啊!远徵,你要对此长存善念感恩之心。” 大宫远徵看着小薛宝珠辛苦的样子百感交集,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未曾料到,自己从前梦寐以求的,渴望被人全心全意爱护而非作为替代品的愿望,居然早早就在幼年之时便已悄然实现过了。 宫尚角默默地递给弟弟一张手帕,接着月长老的话说道:“待薛小姐踏入宫门之日,尚角同远徵弟弟定当以重礼相谢,以酬谢昔日教养之恩。” “是。”大宫远徵低下了头。 宫紫商也拿着帕子捂着脸:“薛小姐人真好啊呜呜呜呜~~” 宫子羽惊讶又无语地看着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宫紫商:“呜呜呜~你懂个屁!” 她是由己及人,回想起自己童年时不被父亲所重视,只能自己拿着晦涩的书本每天晚上熬夜的日子,想想她就难过的流下了眼泪。 宫子羽有个好父亲,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难过呢? 花公子担心的看向紫商大小姐,眼中又流露出一丝羡慕地看向大宫远徵。 他也好羡慕啊,花长老采取的是严厉的打压式教育,哪里能享受到这么温柔的大姐姐把自己抱在怀里,手把手教学的待遇啊~ 学医就算了,但让薛宝珠没想到的考验还在后头。 【珠珠姐姐,你看!】小远徵兴奋的将手上的虫子举高高展示。 薛宝珠八风不动,身姿优雅的......端坐在书柜的最顶端,微微含笑点头:【我看见了,真可爱呀。】 啊啊啊啊啊鸡皮疙瘩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啦! 她从没有这么感激自己过去付出的辛勤汗水,才让她的轻功练的如此出色,一下子就能飞这么高呢~ ——轻身浮游步:lv5,62\/500。 昔日的薛宝珠也曾怀揣着成为武侠少女的梦想,但她身体不好,只能远远观望父亲每日练功,将他的一招一式背在心里,久而久之,竟在无形中练就了一种观想技能。 而如今,随着她终于能够自如地练成内力,她各项武学中的伪-观想状态也随之烟消云散。 【珠珠姐姐你下来摸一摸呀~】小远徵的话打断了薛宝珠的思绪,让她绝望的僵硬在原地。 不行,你可是他无所不能的姐姐大人,怎么能拜倒在小小虫子的面前! 那样自己的尊严何在?!廉耻何在?!tmd因为小远徵学习进度太快,给他安排毒术课程的宫珏徵何在?! 薛宝珠眼中闪烁着泪光,头皮发麻的从柜子顶跳下来,伸手摸了摸虫子,为什么小远徵会喜欢这种东西啊?真像他娘亲。 【真好看,太好看了。】薛宝珠咬紧牙关,不行,不能打击孩子的学习积极性! 小远徵欢呼雀跃,因为自己最喜欢的宝贝被自己最喜欢的姐姐认可了:【还有这个!这个也好玩的,挤一挤它就能喷汁,摸到手指就会麻麻的~】 薛家严苛的淑女教育在这一刻占尽上风,她笑靥如春,伸手飞快的在绿漆漆软嗒嗒毛绒绒的虫背上碰了碰:【好玩,真是好玩。】 这只手不能要了...薛宝珠背到身后的手微微颤抖,带的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她悄悄扭头,用纯洁的那一只手为自己擦去泪珠。 宫紫商突然不哭了,花公子也突然不羡慕了,两个人的目光变得同情起来。 “看什么看!”大宫远徵声线沙哑,恶声恶气的将两个人瞪回去。 真是的,害怕还逞强,一味就这样惯着小时候的自己怎么行啊! 心里是这么想,他的嘴角又忍不住悄悄翘了起来。她只是害怕虫子,却依然喜欢喜欢虫子的自己诶,这个人真是的,就这么喜欢他吗? 屏幕中的小远徵开开心心地将这个虫子塞回笼子里,转身去拿下一个大盒子,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网袋上的盖子,让里面的生物窜了出来。 【啊呀!】眼见不知名的东西朝自己脸上扑来,他吓了一跳,脚一歪,身形不稳的向后倒去。 薛宝珠听到声响,几乎是在瞬间回过头来,目眦欲裂的看到这一幕,本能代替了理智,她瞬间闪身至小远徵的身下将他稳稳接住,另一只手牢牢挡在小远徵面前,抓住了它。 咔嚓——这声音轻微,让薛宝珠后怕的将目光从小远徵的身上转到自己的手上。 哦,原来是自己被蛇咬了。哈哈哈~笑死,她还以为是什么东西...... 嗯? 薛宝珠手上一个用力,将那条滑腻腻黑乎乎的长蛇分筋错骨,硬生生将它的头拧了下来。 被她扔出去的蛇头在地上弹了几下,居然还顽强的挪动着,做了几个咬合动作。 薛宝珠面带安详的笑容,直愣愣的往身后倒去,吓的小远徵扑在她怀里大喊:【姐姐,珠珠?珠珠!珠珠你怎么啦?!】 我没事!我堂堂薛家长女将来可是要支撑门楣的,才不会被一条小蛇吓晕呢! 宫门众人:(╯°□°)╯都要晕倒啦,还注意自己的仪态做什么! 第55章 面子x蝴蝶x竹板炒肉 大宫远徵紧张的看向画面中缓缓倒下不起的薛宝珠,难道是毒液和她体内的蛊虫发生反应了吗?应该不会吧,那条蛇也没有什么毒性啊...... 当不明就里的其它宫门人也在担心着薛宝珠时,月长老凝神细看,随即忍俊不禁,轻声笑道: “原来不管薛小姐长大后再怎么威风,现在终究还是个怕虫怕蛇的小姑娘呢~” 听闻月长老的这番话,大宫远徵从慌张中回过神来,悄然松了一口气,随后忍不住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反击薛宝珠给他画出丢人画像的绝佳办法。 事实的确如此,考虑到小远徵刚刚涉及毒术不久,能给他接触到的东西自然不会很危险。 因此薛宝珠只是短暂的昏迷了一阵就清醒过来,至于那条小蛇根本没有致人昏迷的毒性什么的,这件事就莫要再提了。 她深感丢脸的将自己的脸埋进小远徵圆滚滚的肚子里,不肯出来。 小远徵吓得还在一抽一抽的哭泣,肚皮也在一动一动,他害怕的用小手抱住她的头,学着薛宝珠以往的动作摸了摸: 【珠珠,我以后再也不玩虫子和小龙啦,你不要死啊,我想每天见到你,不想九十九年后再见呜呜呜~ 】 ????^??? ???? 大远徵的笑意又被害羞盖过了,低着头非常羞耻的自言自语:“哭什么哭,都这么大的人了...” 他的笑容转移到了宫子羽和宫紫商的脸上,两个人一唱一和,模仿着他的哭腔:“珠珠姐姐不要死啊~~” “宫子羽!(* ̄m ̄)” 大宫远徵的拳头硬了,被宫尚角忍笑按住,他威严而平静的视线转向羽、商宫两个不靠谱的大人,让他们讪讪的安静下来。 “孩童啼哭乃人之常情,更何况是为至亲之人落泪呢。”雪长老笑着摇摇头。 “哼!”没想到会从一向偏心宫子羽的雪长老会帮自己解围,宫远徵不自然的抱起双臂,别扭的平静下来。 影像中,听到小远徵在哭,薛宝珠还是红着脸抬起头来安慰: 【我不会死的,也不关那条蛇的事,你要学下去,而且要学到最好,这样才能保护姐姐,知道吗?】 小远徵还是哭的停不下来: 【骗人,明明就一直不醒,都是远徵坏,呜呜呜~】 ?? ???? ? ???? ??!! 薛宝珠咬牙,在姐姐的尊严和对小孩子撒谎中可耻的选择了后者:【不是远徵的错,是姐姐太怕痛了,所以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伤口。】 此乃谎言,被蛇咬一口和身上的蛊虫比起来,不过是蚊子咬一样细微的感觉罢了。 但小远徵一下子就相信了,他忍不住打着哭嗝尝试着停下来: 【真的吗?姐,嗝...姐姐胆子好小哦,嗝...上次远徵在课堂上划到手都没有哭。】 唰啦——一支利箭在无形之中穿透了薛宝珠的心口。 她还不得不假笑的承认下来:【...真的,远徵是男子汉,所以比姐姐勇敢,远徵好厉害。】 薛宝珠面如死灰的抱住身子一抽一抽,紧紧贴着她的小远徵,觉得这一刻,大人的成熟面具被狠狠打碎了。 “哈哈哈哈嗝~”宫紫商看出了薛宝珠的逞强,嬉笑着打趣大宫远徵:“你这张嘴真是从小毒舌到大,谁都不放过啊~” “要你管!”他那又不是故意的...大宫远徵扁嘴。 薛宝珠陷入了沉思:不行啊,如今时代的毒素多是从植物或生物中提炼取得,而宫门四周延绵的大山就是虫蛇最好的培养基,徵宫的毒术也多发源于此。 总不能以后每次小远徵学习的时候,她都要被吓成这个样子吧?可是让侍卫来看着又有点不放心...想想办法啊,宝珠姐姐,你可以的! 怀揣着对虫子的恐惧,这个办法还真让她想了出来。 毒理学的基础不就是生物、药物和化学吗?虫子她不擅长对付,化学她还没学过吗? 先让医馆的下人对毒虫进行预处理,然后她再来进行降维打击教育咦嘻嘻嘻嘻~ 只要凭借这超出时代的远见,小远徵对姐姐的尊敬肯定很快就会恢复过来!而宫珏徵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这么说,她是不是要先把玻璃烧出来才行啊...... 看着宝珠姐姐又笑又发呆的样子,小远徵没忍住哇的一声又哭了,只留下大远徵在屏幕外无可奈何的鼓脸暗气。 于是新的化学课本就这么搬上了教学的大纲,同样搬上课桌的还有一套陶瓷实验器具。 没办法,制作玻璃所需的温度高达1500至1600摄氏度,这个时代的熔炉还做不到这一点,而薛宝珠也不想再去为了玻璃开发锻造技能啊,这要没完没了啦~ 大宫远徵微微愣神,那几本书,他还以为是父亲留给自己的遗物,里面所载知识高深莫测,他一直珍之重之,每每翻阅总有所得,没想到是她...... 但是小远徵还是很喜欢虫子,更喜欢找她去分享这一份喜欢,成年人镇定后的兵荒马乱之下,薛宝珠折中一步,选择了自己能够接受的唯一一种鳞翅目昆虫——蝴蝶。 【好漂亮哦~珠珠姐姐,它的翅膀好像花朵一样!】 小远徵围绕着一只蓝色燕尾蝶新奇地喊,旁边还有不少珍稀靓丽的其它蝴蝶品种,都是侍从们辛苦从山中捕捉回来的。 【我可以带出去玩吗?】他期盼的抬脸。 【当然当然啦,但是要小心一些,不要折断它的翅膀。】薛宝珠也眉开眼笑的松了口气。 【好!?? ?˙?˙? ??】他就这么带着装蝴蝶的小盒子,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长大一些的小远徵不再被薛宝珠拘在眼皮子底下,只要有侍卫跟着,她还是很放心让他出去玩的,而她自己则拿起账册,愉快的翻阅起来。 宫子羽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刻也消失了,那只蝴蝶是...那不是宫远徵小时候天天在他面前炫耀的那一只嘛,当时他还想要交换着一起玩,后来却... 他闷闷地瞪了大宫远徵一眼,惹得他莫名其妙的看回来:“干什么-`д′-?!” 可恶,这个家伙居然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真是从小到大都讨人厌,讨厌讨厌! 莫名其妙,大宫远徵翻了个饱满的白眼接着看。 果然,安稳的日子没多久,麻烦就随之而至了。 年仅7岁的薛宝珠,居然被别人的家长找上门告状了。 来人是宫子羽的奶娘李嬷嬷,她气冲冲的来到徵宫,先是找了宫珏徵,又被他甩去给薛宝珠,为的是孩子们之间发生的一场争执。 宫子羽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母亲对他十分冷漠,宫门中的下人都在谣传他并非执刃的亲生孩子。 流言蜚语传播之广,连小远徵这样的孩子都经常在各处听到,然后跟着学坏了。 但也不知道执刃宫鸿羽是怎么想的,他竟然从来没有出面制止过这些传言。 这一次的争执,也是因为小远徵和小宫子羽吵架,将这件事当着小宫子羽的面说了出来。 兰夫人依旧不管,宫鸿羽也不好意思为了小儿之间的事情出面去找堂弟宫珏徵,只是暗中示意李嬷嬷出面处理此事。 看到这里,宫鸿羽也想起来了,他不由得暗暗皱眉。 大宫远徵依然不以为意,反倒有些担心薛宝珠。 真小气,不就是小时候和宫子羽吵几句嘴嘛,弄的大惊小怪的,还不要脸的上门告状,大人欺负小孩子! 他看着李嬷嬷壮硕的身影坐在小小一个的薛宝珠对面,紧张的抿嘴,鼓起一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如此,我知道了。】薛宝珠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叹息,满怀歉疚的对李嬷嬷说: 【这件事确实是远徵做得不对,我定将好好管教他,不日将亲自去羽宫向兰夫人致歉。】 【知道就好!】李嬷嬷冷冷一哼,甩袖而走,她也觉得别扭,本来是来找麻烦,但没想到这徵宫出来管事的居然是个小儿,这还让她怎么骂? 虽然听说她是乌曼夫人的远房亲戚,但徵宫主也不能放心将一宫之事全权交给一个小孩子啊! 薛宝珠目送李嬷嬷离开后缓缓起身,原地闭目。 她先去杂物房里看了看鸡毛掸子,犹豫一瞬,又走到书房的戒尺面前,沉思两秒,再瞅瞅侍卫腰间的皮带,凝神三思。 最后选择了窗外长的正盛的竹子,让下人给她取了一小节下来。 大宫远徵震惊又委屈的睁大了自己那双秀丽的眼睛——不是吧,竟为了宫子羽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她居然要责罚自己?为什么?! 宫子羽也是一愣,按他看薛宝珠对小远徵的宠爱,本以为此事会被她轻描淡写地揭过......果然!他就知道!宝珠妹妹是秉公无私之人!! 就是...怎么不选戒尺呢,皮带也行啊,那两个打手疼一点的,宫子羽充满遗憾、非常有经验的想。 第56章 打手心x哭哭x道歉 又上完一日族学的小远徵高高兴兴回到徵宫的小家里。 他高高兴兴的吃过午饭,高高兴兴的赖着姐姐陪自己睡了午觉,然后满心期待着珠珠姐姐下午会教给他那些新奇有趣的知识。 姐姐昨天说了,今天要做小烟花给他看呢~ 小远徵‘噔噔噔’的跑进日常上课的小书房中,发现珠珠姐姐已经在里面笑眯眯的等着自己啦~好耶! 不用大人帮忙,他自己扭了扭身子爬上高高的、软绵绵的凳子里。 好奇怪哦,今天的椅子怎么这么高啊,他的脚脚都碰不到地面啦~小远徵饶有兴致的将短短的小腿在空中荡来荡去。 薛宝珠温柔的推了椅子一把,将他夹在了十分沉重的黑檀木桌子和椅子之间,小远徵将手乖乖的放在了书桌上,满脸兴奋的抬头看她: 【(′???`??)珠珠姐姐,小烟花在哪里啊?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吧~】 【要等一等哦,在今日的课程开始之前,姐姐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小远徵用力点点头:【嗯嗯~】 薛宝珠走近他,一手扶住椅背,一手扶住书桌:【昨天小远徵和羽宫的羽公子吵架了,对吗?】 好像,有哪里不对哦...他将半空中摇荡的小腿慢慢停了下来。 屏幕外,不知道为什么,大宫远徵的神色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她又不能从梦里面跑出来揍你,你怕什么!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假装轻松的接着看了起来。 而宫子羽的表情格外荡漾,作为老冤家,他一眼就看出了大宫远徵的不对劲,嘴角悄然勾起一条胜利的喜悦弧度。 “诶嘿哈哈哈,有人要挨板子啦~”宫紫商挤眉弄眼地嘲笑,而大宫远徵难得没有怼回去,转头故作镇定的不看她。 画面中的小远徵本能的看了看薛宝珠的脸色,姐姐和以往一样温柔的笑脸让他放下心来,他肯定地摇摇头: 【我没有和他吵架啦~】 “什么?!”宫子羽在外面不满的大喊。 “这么点事也要记十几年,小心眼。”大宫远徵不屑的冷哼。 薛宝珠再问:【那为什么,羽公子和你分开之后,哭着跑回了羽宫呢?】 小远徵真心实意的惊讶瞪圆眼睛:【他哭啦,为什么?】 他歪头想了想,【难道是因为我没有给他小蝴蝶玩?可是那是姐姐给我的宝贝,我才不要给别人呢!】 小远徵嘟起了嘴巴,委屈的看薛宝珠:【姐姐,我不想给他玩,那是我的小蝴蝶。???????????????】 薛宝珠先是肯定了他的想法:【当然啦,那是你的东西,你有充分的权利去处理,喜欢的东西不想给别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姐姐尊重这种想法。】 嘿嘿嘿ˊ???????????ˋ,小远徵的小脚丫得意的又在半空中晃了起来。 屏幕外,胜利的微笑转移到了大号宫远徵的脸上,他就说嘛,薛宝珠这么喜欢他,怎么舍得打自己...... 雪长老却不赞同地摇摇头:“长幼有序,兄弟之间谦恭仁厚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这么教孩子,真是胡闹。” 随他怎么说好了,光是看着宫子羽垮下去的表情,明早起来就能多吃一碗饭,大号宫远徵得意洋洋的想。 但宫尚角其实也颇为同意长老的话,他向来重视宫门血脉,也觉得互相礼让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不好在众人之前拂了远徵弟弟的面子,暂时按下不表。 画中的薛宝珠接着温柔说道:【不过有些时候,你也可以试着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玩小蝴蝶,也许两个人一起玩会更开心呢~】 小远徵挠了挠粉嫩嫩的脸颊,思考之后撇撇嘴:【宫子羽才不是我的好朋友呢,珠珠姐姐才是,我要把所有的宝贝都给姐姐玩!】 好可爱~(′???`??)?*? 不行啊,不能亲下去,你可以坚持住的啊薛宝珠,想想今天要做的正事! 薛宝珠闭了闭眼,又细声细气、充满疑惑的问他:【为什么你不想和他玩呢?】 【因为大家都说,他是小野种,我才不要和小野种玩!】 虽然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但从下人们的神态中来看,无疑是不好的话。他是姐姐的乖宝宝,不能跟坏孩子玩的! 听到这句话,宫子羽的表情彻底黯然下去,甚至不敢抬头看旁边的父亲宫鸿羽,因为他心里也是隐约这么觉得的。 这下大号宫远徵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他不记得,但这句话的确不怎么好听。 若要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对宫子羽道歉,又有些拉不下脸来,只好在位置上坐立难安的看着。 宫鸿羽狠狠的皱起了眉头,铁青着脸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和说出那句话的小远徵怒道:“哼,无稽之谈!” 这若是谣言,为什么十几年来,宫门里一直有人说这个事情呢?宫子羽还是不肯相信,更愿意把宫鸿羽的恼火归结于丢了面子。 宫紫商悄悄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薛宝珠暗暗握拳,很好。终于说到正题了!她问:【那,你昨天也和羽公子说了这句话,去拒绝他的吗?】 小远徵诚实的点了点头。 薛宝珠严肃起来:【这个词是非常不好的!骂人的话!羽公子就是因为你的这句话哭的哦。】 宫子羽比远徵要大三岁,和薛宝珠同龄,模模糊糊的基本已经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了。 小远徵呆住了,茫然的看向她的表情。现在姐姐一点也不笑了,让他有些害怕,整个人也不再欢快的动弹,但嘴还是很硬: 【男子汉大丈夫,他...他怎么这么容易哭啊...(???????)】边说还边偷偷看薛宝珠的神色。 薛宝珠摸摸他圆润的后脑勺,柔声解释道:【这个词对羽公子而言,是非常坏、非常坏的意思,它代表着他的娘亲兰夫人...做了有损名节的事情。因此,他才会如此伤心地哭泣的。】 小远徵似懂非懂,只听懂了前半句。 大宫远徵在外面听懂了,不好意思的悄悄看了一眼宫子羽,难耐的抿嘴,此前对薛宝珠偏爱的愉悦也消失了,坐在位子上同步虚心的接受批评。 【嗯,打个比方的话,就是有人对你说...】薛宝珠凑近他的耳边:【你珠珠姐姐不要你啦~】粉色小熊邪恶脸挥手. jpg 小远徵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她,晶莹的泪花飞速在眼底积蓄起来,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成串的泪水涌了出来,粘湿了他长长的羽睫。 【哇呜~~~!!】他号啕大哭,哭的毫无形象,且非常用力,无措的伸出手找薛宝珠要抱抱。 薛宝珠后退一步,好整以暇的绕过,在桌子对面耐心的看他。 她不仅说了这么坏的话,还不安慰我! 小远徵想下来,然而沉重的桌子和凳子,不是一个没练过武学的四岁小孩能拖得动的,他只能在凳子上生气又难过委屈的蹬腿: 【珠珠!呜...哼哼,珠珠抱!姐姐才不会不要我,哇哇~坏珠珠!】 看着被吓坏了的他,薛宝珠终于将椅子抽开抱了抱他,这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娃,是会听到自己说的一句话就把脸哭花呢,她轻轻为他拭去眼泪。 【你现在知道了吧。所以,以后再也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这个词,好吗?】 小远徵死死的抓住她的衣服,他哭的有些缺氧,脸上布满泪痕抽噎着,说不出来话。 薛宝珠抱着他耐心的坐在摇椅上晃了许久,直到小远徵缓和过来,他将头埋进温暖的怀中,终于明白自己对宫子羽说了如何过分的话,不由得心虚的勾起了手手。 【现在知道错了吗?】 小远徵点点头。 大宫远徵羞耻的低下了头,他小时候怎么哭的这么的...没有形象啊!这下宫子羽该开心了吧。 但比起开心,宫子羽面色复杂,心中流露出的更多是羡慕。 真好啊,宫远徵小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人温柔的在身边安慰,教育他正确的道理,而自己只有父亲的严厉和母亲的冷漠......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两人温馨相处的样子,心中更加酸涩了。 花长老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好,好,这话说的有理啊,兄友弟恭,才是阖家兴盛的长远之路。” 也没见你对我这么温柔过,花公子本来不酸的,听到父亲这么说却吃醋委屈起来了。 宫尚角也跟着平静的笑,轻轻按了按远徵弟弟的肩膀,为他幼时受过的教导心中温暖。 薛宝珠语气格外温柔:【那把手伸出来~】 小远徵记吃不记打地伸出了圆圆的小肥爪子,立刻就被一个打磨的十分精致的小竹板轻轻打了手心一下。 说是打,更不如说是拍掌。 但是这让小远徵瞬间又震惊的悲伤起来:姐姐打我!姐姐居然为了宫子羽那个笨蛋打我! 看他小嘴一瘪,马上又要哭出来了,薛宝珠抓住那只手心,柔柔的亲了一下。 魔法攻击中断了眼泪攻击,他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想笑,上一秒的表情还没转换过来,于是露出了一张又哭又笑的圆脸。 宫紫商不甘心的大喊:“什么啊?就这样一下,这就没啦?!” 刚刚小远徵哭的时候,她是笑得格外开心的那一个,多年来被他毒舌怼的气都通畅了,但就这?就这?!她嫉妒的面目全非,这么好的大姐姐为什么不是我的呜呜呜呜~~ 大宫远徵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原本心虚的腰背因这份偏宠挺直起来。 薛宝珠抱着他哄:【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小远徵嘟嘴:【因为对宫子羽说了很不好的话。】 【不是哦,那你刚刚已经哭回来扯平了。】薛宝珠贴贴他暖呼呼的脸蛋,【是因为你傻乎乎的相信了下人的谣言,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就盲目的被他人的观念所包围着欺骗。】 小远徵不服气的嘟嘟囔囔:【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都在做的事情,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事情。】薛宝珠再亲亲他,【要学会独立思考,保持头脑清醒的冷静判断,不能人云亦云,才能长大成让宝珠姐姐喜欢的大人。】 小远徵被一个接一个的糖衣炮弹安抚了,乖乖的记了下来。 宫尚角深以为然,奖罚分明,有理有据,如果能穿进屏幕里,他一定要好好和薛宝珠交流一番育儿心得才行。 “讲道理就讲道理,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亲我啊... 大宫远徵烧红了耳朵,却遮不住嘴角的笑容,嚣张又得意的心情传到宫子羽这边,让他咬牙切齿起来,这就完啦?这是在惩罚他吗?分明是奖励好吧! 但薛宝珠还没有结束教导:【你再把手伸出来~】 他瞪大眼睛:【珠珠,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说啦!】 【当然,我相信你,不过这一次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小远徵呆呆的看她一眼,如果这一次也可以得到一个亲亲的话,嘿嘿嘿...他期待的将小肥爪子再伸出来。 ‘啪嗒!’这一下来的又重又快,完全不是刚刚的力道了,让小远徵的手心顷刻间红肿了起来。 【哇——呜呜呜~】小远徵大哭出声,声嘶力竭:【为,为什么?!远徵痛痛~~!】 这一次没有安抚的亲亲了,薛宝珠周身的气场瞬间森冷,神色没有因为小远徵的泪珠有丝毫的松动。 宫门众人:! 【这一下是为了兰夫人。在如今的时代,女子的名节是关乎生命的事情,一旦受损,她会遭到父母、丈夫和周边所有人的讨厌,家族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 【本来女孩子为了保持好名声,就已经活得很辛苦了。如果名节被毁,她们会在世上难以立足,承受不住外面的坏话和心里的难过继续活下去,从而不得不选择自尽。】 尤其是在如今依赖家族和丈夫生存的古代社会中。 【宝珠姐姐也是女孩子,你想要有一天,宝珠姐姐也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小远徵没太听懂,但明白了最后几句话,他害怕的摇摇头抓住她焦急的大喊:【我不要宝珠姐姐这样!】 薛宝珠的神色温和下来,安抚的反抱回去,拍了拍他稚嫩的脊背:【那,我们明天就去羽宫找兰夫人道歉吧。】 屏幕到此暗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只对那句‘小野种’觉得不对,还从没想过兰夫人当时的立场。一时间也被最后的几句话触动了,其中以宫子羽尤甚。 他眼中含泪,依旧不舍的看着屏幕,只觉得自己的委屈、兰夫人的委屈都被沁人的暖意话语安抚了下来。 宫远徵突然站起来,别扭的走到宫子羽身前:“对不起。”说完这句话,他的脖颈以下都红了,但强撑着不走,而是等着宫子羽的回话。 宫子羽泪眼汪汪的看着他:“远徵弟弟~” 这一次,宫远徵没有反驳他。 第57章 道歉x疑点x嘻嘻 羽宫,正殿。 薛宝珠先是给兰夫人送上拜帖,得到回复后带着小远徵和赔礼上了门。 满怀歉意而来,赔礼自然要投人所好。 因此工艺精细的江南云锦、刺绣细腻的苏绣摆上了台面,这是送给兰夫人的; 源自江南地域的歙砚、徽墨、湖笔和宣纸送进了书房,这是送给宫子羽读书用的; 羽宫之首的宫鸿羽自然不能漏过,薛宝珠特意拿出自己压箱底珍藏的俪湖龙井,就是为了取得原谅。 兰夫人面带愁绪,静静的看着色泽鲜艳的锦缎出了神。 薛宝珠在一旁看她,见她身材消瘦单薄,穿着一件湖色纺绸襦裙,蓝纱薄绵外衣。 淡扫蛾眉,薄施脂粉,单鬟腻绿,只用根木头簪子束起,整个人正似雪里梅花,偏甘冷淡,眼中好似永远蓄了一层泪意,只觉得动人怜爱。 “娘——”宫子羽也悲从心来,潸然泪下。 自从娘亲逝世之后,距今已经有十多年了,他记忆中的面孔都有些模糊了,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从梦中重逢故人。 “阿兰......”这是来自宫鸿羽的喃喃自语,他好像也回到了青年的时光,再次见到了自己求而不得的夫人。 这爷俩难得这么和谐的同时陷入悲伤之中,让周围的人都默契的安静下来。 【是我的过错,本是来负荆请罪的,未曾想这些薄礼竟勾出了夫人的乡愁。】薛宝珠率先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兰夫人的笑中也带着哀愁:【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难得看到家乡的物产,我其实是有几分高兴的。】 【那便好。】薛宝珠松了口气,拉过小远徵,让他和自己一起端坐在兰夫人对面的座位上,齐齐俯身行礼。 【远徵无礼,前些日子听信了下人谣言,与羽公子生隙,皆因我未妥善教导所致。今日登门是为向您和羽公子致歉,我已严加训诫过远徵,誓不再蹈覆辙。诚望得兰夫人及羽公子宽宥,我们愿竭尽所能,以补前过。】 小远徵也乖乖地说:【(>人<)兰夫人,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兰夫人看了一眼他白嫩的掌心中显眼的红痕,将两人扶起来:【兄弟之间的几句争执罢了,哪里要这么严厉的对这个孩子。】 薛宝珠真挚中充满歉疚:【人言可畏,亦可杀人,这等小惩算什么?若非他年纪尚小,身体还未长成,我可不止让远徵受这点小伤。】 【人言可畏...】兰夫人的表情更加暗淡。 【的确啊。礼物和道歉我都收到了,不过是小儿无心之言,我原谅他,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她看着和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薛宝珠,友善的摇了摇头。 小远徵欣喜的拍了拍小胸脯,开心的笑。太好啦,这样珠珠姐姐就不会继续生自己的气了~ ?〃????〃? 大远徵也悄悄放松了拳头,原来当年的薛宝珠就已经带着自己弥补了错误,让他现在的心里好过了不少。 【那,不知羽公子何在,刚巧可以让他们兄弟两人也冰释前嫌。】 兰夫人突然冷硬起来,直接拒绝了薛宝珠的建议:【不必了,他不与我同住。】 怎么回事,这祠堂之中是有什么情绪守恒原则吗? 宫远徵开心,宫子羽就会难过?他看着兰夫人嫌弃自己的表情,更加悲伤了,恨不得哞出来长鸣一声。 薛宝珠神色微微一动,却很快反应过来,面上毫无波澜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和兰夫人聊起了江南的美食美景。 许久都没有人同兰夫人说起这些事情了,加上薛宝珠口才不错,社交满点,同样出身书香世家,让兰夫人难得心情愉悦了一整个下午。 ——直到下人向她通传执刃宫鸿羽回来的消息。 她秀雅苍白的脸庞突然笼罩上一层阴霾,见此情形,薛宝珠心领神会地站起身来,轻轻拉着已经开始分心玩弄腰带上小铃铛和小香囊的小远徵,悄然离开了羽宫。 这回轮到宫子羽他爹在梦中黯然失色了,她还是这么讨厌我,连在外人面前装一下都不肯,连在梦中也只吝啬的让他看了这么短短一会啊...... 影像中,两个人从羽宫后门的小花园出去,一路上都摆满了盆盆香气清幽悠远的兰花。 小远徵好奇的围着这些新奇的花朵看来看去,他很有规矩的看不动,但眼睛里的喜欢是藏不住的。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植物呢,对药材和花朵尤其钟爱。 薛宝珠干脆蹲下身来,向小远徵一一讲解起品种和养护方式来,讲着讲着,她有些犹豫的回过头去。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不养在身边;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却对他本能的讨厌;明明是地位最高的宫门执刃的妻子,但宫门中对她的低劣传言却到处都是,止都止不住...... 不,是止不住,还是不能止住呢?薛宝珠忍不住深想。 讨厌自己的丈夫,从而讨厌有他血脉的孩子可以理解,但是兰夫人身为执刃的妻子,难道连阻止谣言的权力都没有吗? 还是兰夫人自己也不在乎?看这满园的珍稀兰花,可不像是在执刃宫鸿羽心中没有地位的样子啊? 但无论兰夫人在不在乎这些话,宫鸿羽怎么能不在乎呢? 整个宫门都在说老婆给你带了绿帽子诶!整个下人圈子都在说你的儿子是野种哦~ 这古代的男人气量不可能这么大吧...... 那就只有两种解释了,一是宫鸿羽是个废物,连羽宫的下人都管不住嘴,或者是无能到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八卦也不清楚。 二是...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让兰夫人因传言在乎,让她郁郁寡欢,然后迫于压力不得不顺从自己,届时再澄清谣言以示真爱。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不太妙啊,这不是说明了宫鸿羽要不能力底下,要不道德低劣吗? 她一下子陷入思考之中,慢慢的连口中的话都停下了。 雪公子听的正起劲呢,谁让薛宝珠说什么都带点生动有趣的小故事,现在却突然中断了,让他疑惑又着急: “薛小姐在想什么啊?屈原与兰花的故事都没有讲完呢?” 这一次,雪重子没有捂住他的嘴,因为他也很想听故事。 【啧!】薛宝珠突然冷脸,轻啧出声,吓了扯着她袖子的小远徵一跳,也吓了屏幕外的大雪小雪一跳。 “怎么了,怎么就忽然生气了?”雪公子不解。 宫鸿羽心头微微一突,他已经见识过薛宝珠成年后算无遗策的样子,难道她知道了自己做过的小手段? 不,不可能,就算再聪明,她如今才几岁?来羽宫才几个时辰?不可能的...他心虚胆怯的安慰自己。 【?(? ̄? ??  ̄??) ?珠珠姐姐,我道歉了的,你看兰夫人都原谅我啦~】屏幕中的小远徵嘟起嘴巴,身子歪倒到薛宝珠身上扭着蹭蹭撒娇,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我知道,远徵是姐姐独一无二的小宝贝,远徵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小宝宝了。】薛宝珠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抱起来走回徵宫,连地都不让他下。 【诶嘿嘿,唔哈哈哈?????????~】小远徵忍不住捂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莫名其妙被夸了好开心哦~ 大宫远徵也忍不住捂脸,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什么肉麻兮兮的话都敢说出来~ 修长的手指盖住了他巴掌大的脸,却盖不住他从掌心里露出来的、憋不住得意的笑:“唔嘻嘻嘻~” 宫尚角好笑又好气,自家的远徵弟弟是真的长大了,他马上就管不住咯! 而薛宝珠却在小远徵看不到的地方冷肃起脸。 别的地方如何她不管,至少徵宫不能再有人说起这些事情,脏了小孩子的耳朵!看来,她回去后得好好整治一番才行了。 第58章 练武x升级x刀法 春去秋来,小远徵已经五岁了,男孩子长大一些,就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开始向往起成年人威风凛凛的世界来。 再一次拒绝了下人的服侍,学着薛宝珠的样子坚持什么都要自己干的小远徵沉静着脸,很是要强的自己穿好衣服,冷静的走到薛宝珠身前。 ——然后在姐姐奖励的亲亲下破功,忍不住咧开嘴嘿嘿嘿傻笑起来。(° ? °)??° 【咳咳。】他紧张的四周看了看,侍女们瞬时间低头转过脸,假装没发现的样子。 小远徵才放松下来走出门去,威风的一挥手,几个专门给他找来的、大夫和管事家里的小伙伴早早同他约好了,快乐的跟上来,嘻嘻哈哈的一起去玩了。 【徴公子最近,老是去看侍卫们练武呢。】一旁的侍女上前为薛宝珠递过压襟的缀饰,悄声对她说。 【是吗?】薛宝珠若有所思。 也是,小远徵已经长到有自己下巴这般高了,身子骨被她每日的营养餐食喂的极好,现在也已经从族学毕业,这上午空出来的时间,刚好可以开始学习武艺了。 宫尚角不由得陷入往昔的回忆之中,他的思绪飘回到了教导远徵弟弟武功的那段时光。 明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却很是要强,就算手心磨破了都不哭,那些初浅的招式一教就会,显然基础打得极为扎实,让他这个做老师的很有成就感。 “哥?”大宫远徵疑惑的看着突然朝自己微笑的哥哥,对方摇了摇头,示意他接着看。 薛宝珠蹙眉,是到了习武的年龄啊,可是... 自己虽然会一些武功,但小远徵自然是要学宫氏一族的传承才合适,但这样子的话,还是得找宫珏徵去教呢。 如今的宫珏徵已经当甩手掌柜上瘾了,听到薛宝珠的要求,他平静的递出了几本内功心法和刀法、轻功暗器之类的秘籍过来。 宫鸿羽黑了脸:“胡闹,怎么能将家传的武艺泄露给一个外人!” 月长老也点头:“此事是有不妥,诶,竟没想到,珏徵此前行事如此疲懒大意。” 宫远徵不服气的反驳:“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叫泄露,她照顾我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外人了!再说了,当年我父亲死后,也不见长老院有派人来教我武学啊,如果不是有尚角哥哥教我<(`^′)>” “远徵!”宫尚角及时制止了他继续争辩,同时对大宫远徵的话表示赞同: “薛小姐对远徵有恩情,确实不算是外人。况且,除了心法之外,前徵宫主传授给她的不过是些浅显的入门功夫。以薛宝珠的为人,她绝不会做出偷学这种不光彩的事。” 几个长老被宫远徵的话噎的无法反驳,这的确是他们的疏忽,于是顺着宫尚角搭的台子赶紧下来了。 “哼!”大宫远徵闷哼一声,不高兴的心情直白的摆在了脸上,气鼓鼓的接着看。 但他没想到薛宝珠也和长老们想的一样,也没有接过秘籍。 薛宝珠努力保持着优雅的淑女微笑:【宫门秘传的绝学,实在不宜让我一个外人如此轻率的接触。】 (╯°□°)╯︵ ┻━┻!开什么玩笑,这就有点太过了吧! 确认小远徵具备自我保护能力后,她早就开始回避他所有要接触的医毒课程了。 【化学之道,变化无穷,我深有禆益。徵宫这一年来发明的毒药多源于此,你传授给远徵的东西,可比这些秘籍宝贵多了。】 薛宝珠还是摇了摇头:【即便如此仍是不妥,此事有反宫门规定,若是让执刃和长老们知道了......】 【不让他们知道就行了,对你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宫珏徵不置可否,很是叛逆的说。 看来远徵弟弟的性格也很像他爹啊,宫紫商心想,特别是这离经叛道的样子。 这倒是实话,徵宫如今被她管的有如铁桶一般,薛宝珠的道德感和身为姐姐的保护欲两边交锋起来:【可是...】 【有风雪客池琰的女儿为宫远徵启蒙武艺,这是他的幸运。你不必再说了。】宫珏徵倒茶送客。 池琰是薛父的本名,当年在江湖中,他也是可以去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顶级高手,当然最后以一招遗憾落败,最后颓废流浪路边被薛母捡到,驯化成妻奴恋爱脑的故事就不多提了。 可是父亲传给我的是剑法啊...... 薛宝珠无可奈何,脑筋一转,走向了宫门的侍卫营。 侍卫营里,到处都是裸露上身、勤练武艺的侍卫,看到有女眷过来,都着急忙慌的抓了件衣服穿上。 “哦哦哦,没想到啊,宝珠妹妹和我居然如此有共同话题~” 宫紫商兴奋的睁大眼睛,一块健壮的肌肉都不想放过,没想到上一代的侍卫蜀黍们长的也很不错嘛! ??ξ???? 大宫远徵的眼皮搭拉下来,他本来就气鼓鼓的脸颊更加圆润充气了:“谁跟你一样啊,她,她肯定是有正经事情要做的!”的吧... 宫远徵的眼睛也紧紧的粘在了屏幕上。 但好在,薛宝珠是个正经的人,很快就透露了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挑选技艺精湛的侍卫以护卫徵宫的继承人。 听到这个来意,所有的侍卫都大打鸡血。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展示十八般武艺,以期在这场竞争激烈的较量中脱颖而出。 谁不知道现在的徵宫超级有钱,侍从福利待遇最好,领导也温柔啊~ “你看,我就说吧~”大宫远徵放心下来,装作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切。”宫紫商撇撇嘴,“她只是年纪太小了,还不懂欣赏,长大就自然会了。” 不过想到长大后的薛宝珠,那如狂风扫落叶一样打击追随者的样子,又有些不确定的嫉妒起来,这就是美女的人生吗?好羡慕~ 画面中,薛宝珠亭亭玉立地坐在上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上午,8岁的她已经有了少女的几分风致,如蔷薇濯露,芍药笼烟,因惊人的美丽而显得生气勃勃。 但她最后什么都没选中,又如来时一般轻盈的离去了。 “一个都不满意吗?我看有几个侍卫还行啊。”花公子不解。 宫紫商遗憾的附和:“就是,特别是那个皮肤比较黑的,你看他的刀法多大,哦不是,我是说胸肌多锋利,咳咳咳咳...” 她敏锐的意识到了长老们传来的杀气,闭嘴不说话了。 宫门侍卫练的武学自然不是外面江湖中的大路货,但以薛宝珠的眼光来看,也就一般般吧,只有营中那几个教头的功底还稍微过得去,但他们也不可能来教远徵啊! 不过,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薛宝珠回到徵宫的练功场,闭眼回想片刻,随手从武器架上取来一把长刀挥舞起来,由慢到快,由生至熟,足足从天亮练到天黑。 刀锋划破幽暗的夜空,如霜雪般纯净而冷冽,在她收刀的那一刻,小院中的微风瞬间汇聚到一起狂啸怒嚎起来,吹得树上的早樱散落了一地。 “这是!”雪重子惊讶的挑眉,“这不是侍卫们展示的刀法吗?她不过匆匆观摩了一两遍...”就已掌握其中精髓? 好可怕的武学天赋。 雪重子下意识地将手探向腰间,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未携刀。待她抵达宫门,定要与薛宝珠切磋一番,他心中暗自期待着。 月长老怒气冲冲,再次吹胡子瞪眼:“若这都不算偷学,那什么才算?” 大宫远徵毫不示弱,再次倔强地反驳:“人家看一遍便能领悟,那是天资聪慧,怎么算偷?若人人都能如此,那我们都躲屋子里练刀好啦,免得被人学走!” 花公子羡慕的点头,他也好想这样一下子就学会镜花三式哦~ “你!尚角!”说不过他,月长老开始摇家长。 “哼!”大宫远徵别过脸去接着观影。 您已开启新技能-武学刀法分支: 基础刀法(lv5,18\/500)、流水断浪刀法(lv4,96\/100)、落叶破风刀法(lv4,78\/100)、飞沙斩马刀法(lv3,29\/50)...... 一连串的系统信息接连不断地弹出,薛宝珠打开面板,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些年积累到超高的智力属性,加之升至9级的观想技能,使她能够迅速领悟侍卫们施展出的每一个招式。 而随着她不断的实际练习,更是达到了常人需苦修一、两年方能企及的境界。 薛宝珠点击技能融合按钮。 系统提供的这个功能,可以将低阶技能的经验值转化到高阶技能的经验条里,而高阶技能间的相互融合,更是能孕育出更为精妙绝伦的新技能。 她选择将新学得的刀法经验,全部转化到基础刀法这一项技能中去。 恭喜您达到6级基础刀法技能,您已初识刀意,刀光流转间连贯畅通,招式之速与力皆有显着提升,能在激烈战斗中稳如泰山且洞若观火,视察敌手动向。 灵光一现,您在练习刀法时观想落花、碎玉、残月有感,并将意象融入到刀法之中,领悟高阶刀法: 碧玉奇——碎玉雕琼巧剪裁,晓妆初试越罗开。一只忽向风前坠,误作啼痕扑面来。 哦,竟有意外之喜?薛宝珠垂眸,任晚风轻拂,将手心上被刀锋一分为二的落花轻轻带走,飘向树下。 这是观想技能升级后的另一个加成,除了能让她迅速记下并领悟技能,它还能小概率的帮自己补完改进功法,这碧玉奇刀术的四句诗,每一句都是一式高深的刀法口诀。 她练习起新招,身形纤巧不似舞刀,倒像是清晨试穿新衣的佳人,正侧步展开轻纱般的罗裙,谈笑声间拨开随风飘落的花瓣,似虚幻中扑面而来。 宫子羽情不自禁的赞叹:“仙姿起舞弄娉婷,踏雨步阶随流响。跳的真好啊~(???)” 雪公子目光一瞥,满是好奇地轻扯雪重子的衣袖:“这招刀法是什么名堂?看着如此雅致柔和,我竟从未在宫门中见过。” 雪重子的脸色变得复杂:“这并非宫门中的任何刀法。”他对武学造诣极深,宫门里的武功招式无一不晓。 “不过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看得分明,起初薛宝珠舞刀尚显生涩,有形无神,显然只是个新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模仿练习中渐渐领悟了招式的精髓,到了夜幕降临时,她竟能流畅自如地施展出这般高深的招式…难道是来自薛家的传承吗? 啪啪啪!薛宝珠的身后有人兴奋的拍掌,她转头一看,正是小远徵在回廊上等她,身边还放着一个大大的餐盒。 【珠珠跳舞跳的好漂亮!】他一脸兴奋的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 【这可不是跳舞哦~】薛宝珠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小远徵挠头:【啊,那是什么?】 【是你马上要学的新功课。】她捂唇轻笑,以lv6级别的刀法为小远徵启蒙,应该够用了吧~ 他小脸一垮,很是不想学,嘴巴也撅了起来。 话音随着两人牵手走远的动作逐渐小下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小远徵的撒娇抱怨声: 【可是我是男孩子,男子汉大丈夫,学跳舞会被人笑话的.......】 【啊~可是姐姐好想看呢。】 【(?? ? ?)那...唔...那我们就偷偷的,只在家里练哦,不可以让别人看到的......】 第59章 离开x失约x回忆 岁月匆匆,小远徵在薛宝珠全方位无死角的卷王教育下,开开心心的又长大了一岁。 按往常一样,薛宝珠隆重的给他过了6岁的生日,徵宫上下和乐融融。因为这一日,薛小姐总是会和大家同庆祝,不仅给予假期,还慷慨地给下人们都发放丰厚的生日红包。 但只有小远徵自己知道,他其实最讨厌过生日了。 不是因为他讨厌姐姐亲手做的、甜滋滋的生日蛋糕,也非常喜欢每年都会收到的、特别符合他心意的礼物。 而是因为等生日过完,珠珠姐姐就要返回自己的家过年,一去还就是三个月。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徵宫里。 (下人们和宫珏徵被自动忽视了呢~) 小远徵不是讨厌生日,而是讨厌离别。 但是...没有办法,珠珠姐姐也是有自己的家人的,在身体已经好转的如今,她还坚持过这样和家人分离的生活,就是为了自己。 那他,也不能这么小气,让姐姐难做啊。 ?(?︵?)?可是他好难过哦,撅嘴低头.jpg。 【快些过来,远徵,我们来量身高了~】 听到薛宝珠的呼唤,小远徵努力搓搓脸,擦掉了脸上的难过表情,恢复了活泼的样子朝她奔去:【来啦~】 他乖乖的靠着内室的木门站着,悄悄踮起一点脚后跟,又被明察秋毫的珠珠姐姐按下去,只好希望自己的头顶能更饱满些。 【呜哇,都有一米二了,就比姐姐矮一点点了呢~】 现在都长到薛宝珠的耳边了,她放下手中用来丈量的长尺,握着毛笔在门上画上新的一笔。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习惯,小孩子实在是长的太快了,所以她总是会在离开前记录一下。 再过三个月回来,怕是又要做新衣服咯。 薛宝珠摸摸他的小脸,一眼看出藏在眼底的难过,安慰的靠近,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 【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在这段时间里,你要好好的...】 【完成姐姐和父亲安排的功课。】宫远徵接话,到底忍不住扁嘴。 【没错!好乖好乖~~】薛宝珠牵起他的小手:【远徵送送姐姐吧。】 他乖乖点头,故意走的慢吞吞的,但还是没多久就到了宫门口。 来自薛家的长长车队缓缓消失在了朱红色的大门后面,一直到消失为止,他都定定的站在台阶之上看着,等了很久才独自回到徵宫去。 宫紫商羡慕又揶揄道:“还真是个离不开姐姐的乖宝宝啊,就两三个月的功夫都舍不得。” “要你管!”大宫远徵轻哼一声撅嘴。 宫子羽也羡慕的叹了一口气,有人等总比没有好。想必这个时候,自己的母亲兰夫人已经离世了吧,他只有幸看到她一次,随后就再无任何机会了。 一直不做声的宫唤羽终于抬起了头,死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 薛宝珠在宫门之中,除了徵宫,就和羽宫交集较多,而那时自己已经18岁了,接手了羽宫中的大部分内务,他记得,薛宝珠好像就是在这个年末......消失的。 终于让他等到了,他才不想看这些温馨和谐的家庭日常,他要看的,是无锋血流成河的样子! 在这三个月中,小远徵每日勤练武艺和功课,就算没有旁人在身边看着,他也下意识的模仿着总是十分自律的姐姐留下的作息。 随着时间一日日流逝,等小远徵在自制的日历上划上最后一笔,整个人兴奋的从椅子上蹦起来。 到时间啦,今天姐姐就要回来啦! 小远徵急冲冲的跑到宫门正门口之上的台阶,翘首以盼的等着。 但足足等了一天,也没有看到来自薛家的马车。 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姐姐以前从来不会晚归的,哪怕是连夜赶路,她也一定会在约好的这一天回来。 他焦急的在原地打圈转来转去,又是担心,又是沮丧,直到夜幕低垂才依依不舍的被朱嬷嬷带回去。 因为姐姐说,到了时间就要好好休息,小孩子熬夜会长不高的。 但晚上到底没睡好,第二日再兴冲冲的跑出门去等,依旧没有人回来。 第三日、第四日、以及第五第六日也是如此。 是家里出了什么麻烦的琐事绊住姐姐了吗?可是有什么事情能难的住她?珠珠姐姐在小小的宫远徵的世界里,向来是无所不能的。 他去缠着父亲要出宫门找她,父亲拒绝了。身为徵宫唯一继承人的宫远徵实在太小,无锋又日渐猖獗,就算宫珏徵同意,长老院和执刃也不会答应的。 他只能缠着父亲派人去薛家追问姐姐的下落,白日里还要完成课业,不然珠珠姐姐回来会不高兴的,剩余的时间,都被他花费在了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上。 小远徵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状态也越来越不好,甚至叛逆的违背了姐姐的作息约定,睡的越来越短了。 这时候本就是刚刚入冬的时节,宫门在深山中,气温比外界冷的多,直到有一日他醒来之后昏昏噩噩的,全身发软的倒在了台阶上。 “哎哟!”宫紫商担心的看着那个小远徵就这样倒下,下意识的看了大宫远徵一眼。 大宫远徵此时眉头紧皱,但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薛宝珠,他有一种格外不好的预感。 宫尚角忍不住死死看着光幕,脸颊紧绷,这个年纪的远徵和他最初遇见的那一个已经十分相近了,让他自然的揪心起来。 “该不会,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宫子羽说出了所有人不敢说的话,从这一刻起,薛宝珠消失了,直到多年后变成顾倾城再返回宫门。 将小远徵带回来的下人都吓了一大跳,严禁他再出门,可是小远徵太熟悉姐姐一手指挥出来的每一个下人,总是能偷偷的寻找到空子,用还不太熟练的轻功溜出去。 一来二去,本就严重的寒症就更厉害的缠绵不退了。 他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脾气变得非常坏,下人都被他骂出了房间。 小远徵模模糊糊的想,是不是姐姐嫌弃他烦了,不肯回来了? 不,不可能的,他们都勾手指约好了,肯定是薛家有什么事情拦住了,不然违约的姐姐会变成小狗的! 这时,他隐约听到父亲在外面询问大夫他的情况。 【徴公子烧的实在厉害,他本是由寒气侵袭所致的外感发热,起病急骤,又阴虚火旺,需要不见风的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宫珏徵嗯了一声,又有侍卫上前传讯。 【报宫主,薛家于两月前,惨遭灭门,上下二百七十三口人命,皆亡于无锋之手。】 花公子面带不忍的惨叫出声:“什么?灭门!那薛小姐她怎么了?” “她自然无事,不然顾倾城从何而来?”宫鸿羽冷静的说。 薛家,是姐姐的那个薛家吗? 小远徵眼睛睁大,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呢?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边向外窥视,侍卫手中还拿着一身沾满鲜血的外袍,那是薛宝珠平日最喜欢的斗篷,因为毛绒绒的,暖和又可爱。 他无力的摔倒下去,惊起一阵尖叫,再也不知道后面宫珏徵和侍卫说了什么。 他也永远不必知道了,因为几日后醒来的小远徵已经遗忘了一切。 为了逃避那突如其来的巨大悲痛,他的大脑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记忆封锁了起来。 “薛家,灭门...”宫远徵神思不宁的坐在座位上,成年后的他看到这里,脑中的迷雾突然烟消云散了。 他终于回忆起了往昔的一切:薛宝珠那温柔的面庞、温暖的指尖,以及那些点点滴滴的相处时光,如同溪流般在心头潺潺流淌。 他怎么会将宝珠姐姐忘记了呢! “远徵,远徵!”宫尚角焦急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为他轻轻拭去泪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哥!”他想说话,他想要说话,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胸膛剧烈地起伏,又不断又落下新的成串的、珍珠般的泪来,“她...” 他再也说不下去,只能无力地抓住哥哥扶着自己的手。 众人忽然眼前齐齐一黑,再次睁开眼时则各自回到了熟悉的床铺上。 宫远徵从噩梦中惊醒了。 第60章 灭门x传功x刺客弟妹 那本来应该是和和美美的晚宴,父亲、母亲、外公和爷爷欢聚一堂,为远道归来的薛宝珠接风洗尘。 父亲精心安排了城中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在院子里热闹地搭台唱戏。 但薛宝珠不喜欢听这些曲曲折折的黄梅戏,在老顽童爷爷的掩护下,她偷了一瓶外公面前的西凤酒翻墙溜走了。 并不是为了自己喝,而是拿去贿赂后厨的黄大厨,希望他能将拿手的、制作枣泥糕的秘诀传授给自己,因为小远徵最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 但她还是没忍住,在黄大厨的倾力推荐下喝了一小碗甜甜的酒酿丸子,那滋味美妙得实在停不下来,薛宝珠不知不觉中多喝了几口。 最后酒量非常不好的薛宝珠醉醺醺的到处游走,身上的衣服也不小心被自己弄脏了。 她嫌弃的洁癖发作,迷迷糊糊间去到了戏班子们休息的房间,随手从道具木柜子里拿了一身漂亮的戏服换上,后来干脆就藏在柜子里睡着了。 她只牢牢记着,绝对不能被母亲发现自己醉酒了,不然肯定要被罚抄书的。 又一晚来临,看着如此祥和的景象和刚刚回到家不久的薛宝珠,宫门众人的心里却十分沉重。 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宫远徵牙关紧咬,面上肌肉紧绷,勾勒出锋利的下颚线。 金戈相撞之声在薛宝珠的头顶猛然炸开,她惊醒睁开眼睛,几点水珠沿着木头的缝隙滴落到她的脸上,她擦拭了一下,却发现不对。 那是粘稠的、充满铁锈味道的...血? 这是怎么了?她摇摇头,抬手准备将头顶的盖子打开,只是微微开了一道缝隙,下一秒又被从上而下的大力压下。 宫紫商惊叫一声,宫子羽全身一抖,他们俩都看到了挡住薛宝珠打开箱子的东西是什么,宫紫商害怕的捂眼不敢再看。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让薛宝珠本能的屏气吞声,直到声音渐渐消失,她手上运足内力,才将木柜打开。 一道尸体从柜子顶端滑下来,正正好落在薛宝珠面前。 很好,这下酒彻底醒了。 这间房是专门给戏班子准备的小院,怎么会,怎么会出现死人?!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还是薛宝珠第一次见到死人,她一时间失去了理智,慌不择路的向外面跑去。 但外面更是尸山血海的地狱,下人和护院的遗体凌乱的东一个西一个地倒在路上,她步伐凌乱的往宴会举行的正堂跑去,然后看到了让人绝望的场景。 ——要是自己没有偷跑出去就好了。 喉咙好痛,无法呼吸,遥远的地方传来人的叫声,直到喉咙实在痛的受不了,薛宝珠才发现叫声是她发出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外公和娘亲趴伏在地面上的身体,在她的眼球内侧,不停的旋转。 心仿佛游离出了身体,在记忆中彷徨不去,自己曾是什么人,自己曾经追求过什么,自己曾与谁谈过话,感受到什么,想怎么活下去,现在都感受不到了。 “珠珠......”宫远徵心疼的看着她脆弱的扑倒在亲人身上,只恨自己无力可施,只能就这样僵硬的在梦中看着。 宫尚角缓缓闭上了眼睛,大抵这样的场景都是差不多的吧。这漫天遍野的猩红,让他回想起十年前那一场宫门大劫,让他回想起,自己也是这样扑倒在母亲和弟弟的身上,看着仇人面带笑意的离去。 “欸——”花长老长叹一声,不忍直视的摇摇头。 花公子也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担心又恐惧:“她...会没事的吧?” “当然。”雪重子沉重但肯定的点头,“她会活下来,然后变成刺向无锋的一把尖刀。” 不用多看尸体上的伤痕,身为无锋老对头的宫门众人,不多时就看出了这全来自于无锋的手笔。 为什么会这样,家里发生了什么?父亲为什么不在这里? 快想想要做些什么,不能就这样站着继续发呆了。 在猩红一片的大堂中,薛宝珠勉强用颤抖的双脚站了起来,查看着亲人的尸身。 她不应该看的,看过之后,恐怕这辈子都要做噩梦了吧。 房间的后门敞开着,走廊上的烛灯没有点亮,一片寂静。她满脸泪痕,沿着地上的血迹走过去,转角处就看到爷爷无力坐在那里,他将后背靠在墙上,大量的血迹从胸口涌现出来,眼睛还是睁开的。 【爷爷...】她倒伏在他的身侧,痛哭流涕,再也站不起来,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薛宝珠一震,抬头泪眼朦胧的望去,发现这个垂死的老人竟然还有几分意识,她欣喜的叫喊出声,想找人救命,却被他死死的扣在了原地。 【逃!】爷爷的眼睛瞪的像铜铃,看见她安然无恙,眼神中尤有一丝欣慰。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薛宝珠的话说到一半,磅礴的内力从两人交握的手掌处汹涌而至,老人毕生功力源源不断的灌入薛宝珠的身体。 【您这是在做什么?!】薛宝珠脸色疼得发紫。 【心无杂念...池、薛家仅剩的血脉,只有你一人了,快逃!】 说完这个字,池爷爷就失去了力气,但他依旧安心的笑,至少自己的武学将会在孙女身上得到延续,继续保护着她。 赫,赫——薛宝珠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努力伸手合上了池爷爷的眼睛,这下子他终于像一名死者了。 本是亲人临终前的一片好意,但薛宝珠本就经脉脆弱,全赖牵丝蛊勉强维持着,此时巨量的内力在脆弱的经脉中穿行,她好像听见自己经脉被大力撕扯,渐渐撕裂的声音。 “她怎么了?”雪公子担心的问,薛宝珠疼痛的四肢抽搐,在地上缩成一团,血液缓缓沿着四经八脉的流向从身上裂开流出。 “是蛊。”宫远徵定睛细看,源自乌曼夫人的牵丝蛊有如银线般在皮肤下游动着,一突一突。 他白日时细细将薛宝珠的医案研究过不知几次,偏偏乌曼夫人不懂中原的文字,没有留下更多资料。 单凭表现来看,应该是蛊虫被内功所激,想要努力将薛宝珠体内恢复到原先适宜它们生存的环境,却过度活跃的在破损经脉中缝合穿行着。 这样下去,蛊虫会吞噬她更多的血肉来弥补自身所需,她会受不住的......宫远徵捏紧的拳头,掌心微微流下一丝血线。 好痛啊...... 要逃吗? 开什么玩笑。 薛宝珠只知道,过去她曾追求的一切,现在都廉价的堪比被丢弃的碎纸屑。 至少要将父亲也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家团圆。 每走一步路都钻心刻骨,周身经脉破裂,又被牵丝蛊勉强弥合,她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壁接着往外走,身上最喜欢的小斗篷也不要了,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地上。 【什么嘛,这里还有一只小老鼠。】一个男人从大门外面走进来,手上拎着一具尸体,她父亲的尸体。 又一个女人从男人的身后冒出来:【也是薛家人吗?还真是会藏啊~】她手中细剑出鞘,兴味地向薛宝珠走来。 月长老表情凝重:“那是无锋的刺客常服,他们是无锋的人。” 花公子紧张的不得了:“糟了糟了,怎么刚刚好撞上他们,那老爷爷都让她不要往那边走了...” 宫远徵喃喃自语:“她一定会往那边找去的,因为她是薛宝珠。”她会想要找到父亲的同时,抓紧一切机会去明白做下灭门之仇的凶手身份。 雪公子焦急的一拍桌子:“那怎么办,那个无锋刺客马上就要对她动手了!” “稍安勿躁。”宫尚角沉声说,“既然她未来活了下来,此时定然不会有事,按她的聪明,一定是寻机从他们手中逃脱了。” 但话如此说,薛宝珠如今才9岁,身体脆弱,能跑到哪里去? 【等一等。】画中的男人扔掉手中的累赘,抬手拦住了女人的去路。他眯起眼睛在薛宝珠身上的戏服看了看,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薛宝珠的面部轮廓,摸了摸下巴: 【薛家可没有这般年纪的小娘子,好家伙,池琰还真会享受,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旦来唱戏。】 薛宝珠小时候身体极差,从不出门交际,之后又常年住在宫门,因此外人还真不知道薛家还养着一个小女儿。 【漂亮?】女人不服气地贴近他,【比我还漂亮吗?】 男人大步走进薛宝珠,用手粗暴的将她脸上的血迹抹去,燃起一根火折子,仔仔细细的对着她的脸看了一会:【这可真是——比你漂亮多了呀~】 薛宝珠眼中满是血丝,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手,又被他用力一挥摔到地上。 【又漂亮又凶狠,好~好!】他拍掌大笑,一掌击在薛宝珠的后颈上,让她猝然昏迷过去。 【一石二鸟,这下可找到一个好苗子,上面交给我们的事情可就干脆利落的都办成啦!】 “啊,她该不会,也被无锋的人带了回去,也变成了和云为衫上官浅一样的无锋吧?!” 宫紫商震惊大喊,自己曾经在心中祈祷的话居然有这么灵,每一个未来弟妹全都是刺客? 第61章 厮杀x寒鸦x错对 恭喜您已将坚毅技能锤炼至满级,即使在面对不可能克服的障碍时,也能展现出非凡的毅力和决心,您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已臻至人类个体巅峰,任何疼痛均无法阻碍您的行动。 满级技能附加属性:只要生命之火尚存一丝微光,您将免于死亡的威胁。 所幸有熟练度系统相助,她到底是活了下来。 但薛明珠一觉醒来,从曾经一学就会的天才变成了一个废物。 周身经脉破损的好像一根被无数细针戳穿的吸管,千疮百孔,断断续续,内力根本无法在破损的经脉中流动,雄厚的内力只能沉寂在丹田之中一动不动。 这样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其它人也无法通过她破损的经脉,探查到薛宝珠竟然是身怀武艺之人。 等她终于能从病床上起来后,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 无锋没有舍得薛宝珠那张长成之后注定会惊艳世人的容颜,在这漫长的恢复期间,甚至好药不断的将她残破的躯体滋养了起来。 宫远徵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活下来就好。 宫鸿羽没有他这么轻松,一拧眉发现了不对:“这里是哪里?” 看周围的建筑风格、设施,和早些时日看见的云为衫身处的无锋基地没什么分别,只因为地理位置和环境稍有不同。 宫唤羽低声沙哑的笑:“还用问吗?一个新的,我们不知道的无锋据点。” 宫远徵的眼神又变得担忧起来,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深处敌营,无锋会怎么对她? 宫尚角沉沉一叹。 果然,无锋没有放过无法学习内力的薛宝珠,努力将她变成一个对无锋有用的人。 于是等薛宝珠身体稍微好转之后,就被送到了无锋一个据点的训练基地里。 里面有许多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大多也没接触过武艺,基本上也是通过各种路子坑蒙拐骗进来的,她就这样住到了大通铺里,和这群少女一起没日没夜的训练着。 一年的时光悄然流逝。 四方形的坚硬石壁围成了一口地下井,上方只露出一片灰暗的天空,大雨从上方落下,把脚底的泥土浇成了一片泥泞。 怎么这么恶趣味的选在泥潭里进行训练,感情洗衣服的人不是他们就不知道辛苦对吧! 看着对面气喘吁吁,伤痕累累的八个女孩,十岁的薛宝珠黑着脸在心中暗骂一句。 站在边上的寒鸦陆面色兴奋的往地上扔了两把剑,溅起大片的泥点子,女孩们警惕的对视了一眼,离得最近的那一个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其它的也毫不示弱的跟上,拿起长剑和其它人厮斗起来。 雪公子紧张的抿唇,嘴巴都拉成了一条直线:“她们这是在...这就是无锋培养刺客的方式吗?” 把这么多年纪尚小的小孩子,像养蛊一样扔到泥缸里互相厮杀,让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成为无锋的刺客?也实在是过于残忍。 他难过的抓住雪重子的手,雪重子面色冰冷的反握回去: “如此之举,也无怪无锋之人皆心性冷酷,杀人如蚁。”因为不狠心的人根本活不下来。 那薛宝珠呢?宫远徵定定的看着被人围攻狼狈在泥水中逃窜的她,眼中酸涩。 他的珠珠姐姐有多心软良善,宫远徵最是清楚不过了,每当小时候的自己一撒娇,她就会轻易放过他,能从这样的境地中活下来,她到底经历过多少残忍的事情? 很快,土黄色的泥潭逐渐一点点的被血水染红了,冰冷的泥水将薛宝珠的脚冻的通红。 她冷静的躲过对面女孩的又一次攻击,顺着对方出击后空出的破绽,握手,反拧,夺剑,制服,举高剑柄的那一刻,她看见了身下女孩害怕的眼神。 薛宝珠的动作微微一顿,被女孩抓住机会一拳锤中肋骨,吃疼的退后两步,被她趁势跃起到身上,双手死死的铐住了自己的脖颈。 薛宝珠的手无力垂下,长剑落入混浊的泥土中再也不见。 “啊呀,糟了糟了!她要输了。”宫紫商焦急的大喊出声。 “输了的话,会怎么办?”宫子羽声音颤抖,这场面他也没见过,难过害怕的不敢接着看。 宫远徵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松懈,眼里布着细红的血丝。 眼看薛宝珠的脸窒息的越来越红,站在上方的寒鸦陆不快的一挥手,‘咄咄’两声,坐在薛宝珠身上的女孩双臂麻穴被不知名的钝器击中,无力的松开。 【她合格了。】寒鸦陆扬扬下巴,一身漆黑蒙面的刺客上前将那个女孩带走,剩下七具尸体留在了泥水中,而薛宝珠被带到了他的身前。 【你刚刚留手了。】他捏紧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阴郁的面庞。 薛宝珠微微颤抖,泪珠害怕的缓缓滑落,楚楚可怜如泥土中长出的纯白莲花:【不是的,是我的手受伤了。】 她将刚刚握剑的手举起来,在寒鸦陆视线死角的另一侧,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划过她的关节,让这只手不方便动作。 他不耐烦的挑眉,遗憾的目光流连在那段素白如雪的肌肤上,放松了手。 当然,此乃谎言。 在坚毅技能满级的如今,这点伤势对薛宝珠来说不足挂齿,她只是不想杀人而已,尤其是不想杀死这些同样苦命的女孩。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试炼了,次次落败...】寒鸦陆语气看似为难,【你经脉断裂,无法修习内功就算了,就连这样粗浅的招式都弱于旁人,你还有什么用?无用之人的下场,你应该看的清清楚楚才是。】 他指了指下面的七具尸体。 她有什么用?薛宝珠微微侧头,晶莹的泪光沿着她清稚却夺目的脸庞滑下,素面风流,已经有了未来绝艳的模子。 【好吧,好吧。】寒鸦陆果然缓和下来,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她的脸。 可惜了,这批人都是为了宫门准备的,尤其是这个丫头因为生的独此一份的好看,让他下意识生出几分期盼: 【玉珠,既然你武功不行,其它地方就必然要更加出色,比如说谋算,比如说狠绝。】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化身为戏子玉珠被带回无锋的薛宝珠抬起头,目光充满感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决: 【最后一次机会……谢谢大人。我愿为此付出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寒鸦陆缓缓微笑。 祠堂里瞬间安静下来,之前那些担忧、害怕、紧张的情绪变成了一股格外冷凝的氛围。 这主要是薛宝珠的眼神看起来实在太真切诚恳了,完全不像是身负血海深仇的样子。 月长老犹豫不定的发言:“她该不会......”为了求生,真的心甘情愿为无锋做事吧? “怎么可能!她绝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不都看见过她长大后为剿灭无锋做出的事情了吗?!”宫远徵义愤填膺的站起身,怒视月长老。 “未来自有未来的走向,而过去终究是过去。”宫鸿羽沉声评判,“如果她不向无锋低头,又怎能单凭自己的力量,从这样残忍的手段中活下来?唯有暂时的蛰伏,才能迎来转机。” 宫鸿羽沉重的叹了口气,显然在为薛宝珠的命运叹息。 宫远徵眼眸森然,清亮的少年音中压抑着怒气:“就算要付出性命,她也绝不会向无锋屈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宫唤羽突然低低的狂笑插嘴:“她会这么做的,因为她与我同属一类人,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惜一切。只要大仇得报,这些牺牲不过是过眼云烟,终将随风而逝的小事。” 宫鸿羽不悦的瞪视着宫唤羽,直到他满不在乎的闭口不言,才对宫远徵反问:“你又从何而知?” “因为她就是这么教我的!”宫远徵纯黑色的瞳仁中凝结了两片冰花,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下颌线条紧紧绷着,一字一顿的对所有人大声说: “人有不为,人有必为。有些人,明知必死,仍要赴死。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 “我相信远徵,也相信薛小姐。”一直没说话的宫尚角站起来,平静的迎向弟弟暴怒的目光。 “我也相信她...”弱弱的声音从花公子、雪公子那边传来。 “哥。”宫远徵低下眉眼,红着眼眶,最终是顺从的随宫尚角坐下了。 回归正题,寒鸦陆口中所说的最后一次机会是什么? ——是混入乐平詹家的后宅,绑架詹家家主詹元亨的女儿,以此威胁他们家倒戈无锋。 好嘛,怪不得要谋算和狠绝呢... 薛宝珠穿着一身侍女制服,看着在草地上欢快玩耍的小女孩。 通过无锋的运作,她成功变成了詹小姐的伴读,靠着高级的育儿技能,也迅速得到了詹小姐的喜爱,日日同她亲密无间。 【小珠小珠,我肚子饿啦!我们去用饭吧~】詹小姐欢快的跑了过来。 打断思绪的薛宝珠温柔微笑,从怀中掏出手帕,亲昵的为詹小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和她手牵手回到了房间中准备用饭。 将詹小姐带给寒鸦陆的时间,正是今晚。 第62章 漏洞x钩吻x叛逃 看着詹家小姐陷入午睡,薛宝珠离开了詹府。 【三十二号,教官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吗?】 基地外围警戒的刺客见到她孤身一人归来,不禁投以狐疑的目光。 【是,此时正是与寒鸦陆大人约定的汇报时刻。】薛宝珠低眉顺眼的回答,展开双臂让对方细细检查。 【进去吧。】 薛宝珠点头进入基地,不急不慢的向建筑深处走去。 看她应对自如的样子,宫鸿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长长闷哼一声。 “薛小姐孤身在局中,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宫紫商却忍不住站在薛宝珠这边说话。 花长老铁骨铮铮,摇头反对:“若是我,宁可自刎,也绝不愿沦为仇人手中的利刃以求苟存!” “先祖并未显露任何她做下的不义之事,你们就如此断言,有什么凭证吗?!”宫远徵抱起双臂,怒容满面的斜眼看过去。 “宫远徵!!” “如何?” “你!”花长老不禁转向宫尚角,却发现他低垂着眼帘,仿佛成了聋子,对周围的争执充耳不闻。 雪长老则出面打圆场缓和气氛:“好了好了,薛小姐接下来会如何行事,我们拭目以待便知,何必在祠堂、先祖面前争执不休呢?” 众人只见薛宝珠心情愉悦,边走边轻启朱唇露出微笑。 她的步伐轻松自如,仿佛不是在无锋据点,而是在自家的花园里闲庭信步一样。 薛宝珠心不在焉地思考着,无锋总是偏好上下级单线联系来发布任务,这种方法虽然极大地保护了情报的隐秘性,但也无意中为自己提供了方便。 那就是——除了执行任务的刺客和寒鸦了解任务的具体内容,再无旁人知晓她外出做了什么,又带回了什么。 薛宝珠缓缓走向膳房。 在一个刺客组织中,显然不能随便向外雇佣厨娘来为据点中的所有人准备餐食,因此,厨艺也是她们这些女孩训练的一部分,她们会轮流负责烹饪。 当然了,她们准备的饭菜,也仅供那些尚未获得称号的、处于预备期的刺客食用,至于寒鸦大人们的饮食,自然由他们信任的、一手带出来的魑魅级别的刺客来负责。 真是恶毒的手段啊!一群幼龄少女经历残酷的筛选之后,那些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被交付给了既强大又威严、外形良好的男子单独指导。 日夜相处之后,她们就只能像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的无助飞蛾一般,被虚假的亲情或爱情所束缚,无能为力的捆绑在这张肮脏的大网中了。 但这又方便了薛宝珠一回,还有什么比不读书、满脑子情爱、以及单线条、只通晓杀人技法的少女更好忽悠的呢? 是人就会嫉妒。 借着这一年来,寒鸦陆对她的重视和表现出来的软弱,这些傲慢狠辣重视阶级的魑魅们不认为她敢做出什么坏事,让薛宝珠顺利的接触到了寒鸦们的伙食。 【务必要准备一顿令大人满意的晚餐,否则你的脑袋就难保了!】一个魑在她耳边恶毒的低语。 这是个不被寒鸦叁偏爱的小可怜,因嫉妒另一位同样受寒鸦叁管理的魅,她偷偷地帮助薛宝珠潜入小厨房代为下厨。 【是。】薛宝珠俯首帖耳,等她背过身时,手掌却灵活隐蔽的从头上梳理整齐的分节式麻花辫中,抽出一根细长的管子,将其中的药物混入了水缸之中。 虽然每个寒鸦的晚饭都是不同人负责,但是没精细到水源也要分开用的程度呢~ “啊,那是什么东西?她是在下药吗?”宫紫商紧张的捏紧衣袖,明明自己好端端的坐在外面,却比正在做小动作的薛宝珠还要焦急,唯恐被别人发现这一幕。 宫远徵勾唇,得意洋洋的昂起头,阴阳怪气地说:“确实,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看她接下来如何行动就行了。与那些无知之辈争辩,不过是徒费唇舌罢了~” 宫尚角嘴角微抬,花长老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心里反倒是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薛宝珠没有堕落成他不想看见的样子。 宫鸿羽闭口不言,没法对宫远徵的不敬再多说些什么。 画面中的薛宝珠笑容可掬的倾尽心血,完成了这一份杀人的晚宴,并且一丝不苟地清理了所有杂务,跟随魑一同离去。 这样的笑容让宫子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他平日里总是花痴的欣赏薛小姐的容貌,此刻却难得地清醒了过来:好可怕,真是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会骗人,古人诚不欺我啊~ 接着,薛宝珠随着其它人一起用饭,耐心地等到夜幕降临。她抬头暗忖,想必这个时刻,寒鸦陆应该已经抵达自己和他约好的接头地点了吧。 于是她逆着人流的方向,没有前往练功场,而是径直朝门外走去。 【站住,你要干什么?!】跟着队伍的刺客厉声追赶而来,伸手去够薛宝珠的肩颈。 “是啊,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守着呢,她怎么就直接行动了!”花公子也替薛宝珠着急的跺脚。 下一秒,血光四溅。 还没等这名刺客看清楚,喉咙处就被锋利的剑光划开。 她哪来的武器?刺客茫然的向后倒去,在最后一刻看清了薛宝珠手中的剑柄,哦,原来是我自己的...... 0帧起手,防不胜防。 “她这么直接的就开始了吗?”雪公子带着盼望和期待混合的紧张感,偷偷揪住雪重子的小辫子。 恐惧往往源自于未知,而焦虑则源于悬而未决。 但薛宝珠不是这样的人,她在这里待了一年有余,靠着隐忍和受伤对这个据点中人员的大致情况了如指掌,并在能把握住的最佳时机果决下手了。 一如她所想的那样,人群震惊的四散而开,接受了训练的女孩们警觉的跑远到各个角落藏匿,随即察觉到不对的其它魑魅围了上来。 是否选择将武学技能:无锋剑术转化至青鸾细雨剑法中?是\/否 是。 恭喜您达到8级青鸾细雨剑法技能,剑势绵延若春雨,剑舞雨幕掠云间。剑羽成屏佑吾身,身如鸟雀断寒光。目前技能进度:lv8,2981\/。 薛宝珠抬眼望向第一个到达自己身前的刺客,低声自语:【起。】 她挥剑指天,夜幕中好像有小雨顺势缠缠绵绵的落下,她飘在雨点般的剑势中一步又一步往前掠去,再提着手中夺来之剑,那几乎积压着满夜细雨的一剑,轻盈地一转。 一个个魑魅接连在身前倒下了。 “好绝世的剑法!好高明的轻功!”雪重子拍案叫绝。 看到这里,宫远徵嘴上再怎么硬,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捏紧的拳头也放松了。 【怎么可能!】与此同时,寒鸦叁吃惊的大喊,这真的是一个无法修炼内功的少女能挥出的剑吗? 眼看再犹豫又要死去几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刺客,他狂奔而来,却在触及薛宝珠身前一丈时腹痛如绞地倒下,【这是...?】 【此乃钩吻,薛家灭门即拜此物所赐,但请君一尝。】 薛宝珠冲他微微一笑,就像死刑执行者对一名犯人露出笑容一般阴冷又愉悦,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又留下了多位寒鸦无力摔倒的身影。 “好啊!杀的好——!”宫唤羽狂妄的仰天大笑,双目赤红。 话音刚落,又再有十几个黑衣刺客拔剑突刺冲着薛宝珠而来。 (? ̄? ̄)︻デ═一一一一一 画面一转,当寒鸦陆被放鸽子半炷香后,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他返回詹府外的高处俯瞰,只见府邸外围戒备森严,内里灯火通明,一片和乐,詹小姐正乐滋滋的向她的父亲撒娇着挑食。 他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难道是玉珠已经暴露...寒鸦陆不再多做停留,转身迅速召集手下的刺客,撤离不再安全的临时据点,准备回到无锋基地再行计划。 “完蛋,要被这个家伙发现了!”看着寒鸦陆带着人马快速赶路的样子,宫紫商着急的直拍大腿,旁边的宫子羽哎哟哎哟的连连喊痛。 “薛小姐应该已经走了吧!”花公子有些担心的说,他们还没看到薛宝珠大战无锋刺客的结局,就直接转场来到了这一边。 宫尚角细细推断道:“根据变化的天色来看,此刻大概只过去了半个时辰,按她展示的剑术,全力击败魑魅尚且来得及,但是若要逃跑,时间就稍显紧迫了。” 这句话让宫远徵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眼底不由得浮起团团焦虑、担忧和希望。 等寒鸦陆匆匆赶至基地外围时,远远地便望见本该警戒的刺客垂手低头,坐在地上。 这一幕显得异常,寒鸦陆心中警铃大作,轻轻一挥手,示意身后的无锋上前。 那名无锋会意的悄悄走近,用剑鞘轻推那名刺客。然而,对方在受力后毫无反应,只顺着剑鞘的力道缓缓倒下,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 思考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所有人戒备的破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的尸体。 寒鸦陆走近其中一具尸体,蹲下身仔细审视了片刻,每一剑都如同小雨般细腻而致命。 他哑声说道:【青鸾细雨,这是多年前,让池琰声名远扬的剑术啊......】 亲手将薛宝珠从薛家带回来的他面容扭曲,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狰狞表情,缓缓站起身来,被愚弄和暴怒引发的杀念化潮。 【给我追!!】 第63章 瀑布x逃亡x活下来? 这是一个深夜,梨花还沾染着夜月的银雾,潮湿的水汽半湿了开在崖边的海棠花。 一道瀑布垂崖而落,悬崖之上,站着两批人。 一个是身材瘦弱,背靠大石而站的柔弱少女,另一方是牵马领头的寒鸦陆,在他身后,刺客黑衣成群,狼犬狂吠。 他们相对而立,视线相撞,在沉默中激起四溅的火花。 之所以出现这副场景,是因为薛宝珠还是被寒鸦陆带人赶上了,她神色轻松,心里却很清楚,自己这满身的血腥味,就算换了衣服也没用。 而寒鸦陆能调派的人手,又多的能封住整座峰头,在天气晴朗的夜空下实在逃不远啊,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 自己与对方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每日都在心心念念的期盼着总有一天要将他斩于剑下,如今终于平等的站在了一起。 这里便是她结束一切的宿命之地了吗? 不理会对面的杀机四伏,薛宝珠郁闷的吐气,一言未发。 “怎么办?”宫紫商不忍直视的遮挡住眼睛。 “对啊,怎么办?”花公子跟着喃喃自语,四处查看,期盼能找到一个隐蔽的小路,让薛宝珠能够逃走。 怎么办,宫远徵没有说出来,却在心里焦躁着。他耳边一阵一阵的嗡鸣,凉意缓缓爬上他的四肢,令人忧心如焚,坐立难安。 宫尚角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没事的,宝珠妹妹肯定已经成功逃脱了,不然后来的她怎么会变成顾倾城?” 最大声说出这句话是宫子羽,他挺起胸膛,试图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 确实如此,想到这里,宫远徵变得稍微安心了些,但还是微微蹙起眉锋,不安地注视着画面中的薛宝珠。 因为他留意到,有几滴血水正沿着她的衣角缓缓滴落。 瀑布隆隆作响,寒鸦悠悠盘旋。 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被流水拍打的岩石,远在瀑布之下的深流......这里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漫长的夜色下,雾霭弥漫,氤氲不明。 绝境之地,杀人之时。 寒鸦陆率先开口了:【你很快就会迎来此生最为残酷的审讯,好好感受如今的每一刻吧,薛!玉!珠!】 他的声音极其阴冷,就连冷血的毒蛇听到都会不由得打寒战。 “这家伙真笨啊,到现在了,连宝珠妹妹的名字都还没弄明白呢。” 宫子羽的声音极其清澈,充斥着一股天真的无忧无虑。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注这个,这是重点吗?!宫远徵恼火的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站在寒鸦陆对面的薛宝珠恢复了从容,满脸真诚的说。 【哈?你在说什么!】难道还有后手?寒鸦陆瞬间拔剑,警惕的望向四周。 “哈!果然,我就知道!”雪公子兴奋的挥拳,和旁边的花公子激动的合手拍掌。 那可是让雪重子拿着小本子,记录了一个又一个晚上但还是没有打败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死在这里~ 哪怕是一身黑衣刺客打扮,也无端在身上穿出端庄淑女之态的薛宝珠摇了摇头: 【这句话,不是对你说的,而是对陈姑娘说的。】 她望着寒鸦陆侧方的魅,向那个和寒鸦陆形影不离的、在薛家灭门之日见到的女人点点头。 她要开始了,接下来肯定是重点了!雪重子默默坐直了身子凝神细看。 【若非陈琦姑娘心里妒火中烧,我怎么能轻易挑拨成功,令你游说寒鸦陆大人,将我遣至外界行事呢。也是这样,我才得以筹齐钩吻之毒所需的药材啊。】 【感谢,我实在是太感谢你了,陈姑娘。】 花长老也紧张的期待着:“她这是要干什么?拖延时间、挑唆内斗吗?” 薛宝珠的眼瞳中蕴藏着幽幽的水汽,苍白的脸笑起来时邪恶中又透着几分稚气。 【幸好你是个盲目追随寒鸦陆的笨蛋,连十岁女童接近他都会嫉妒,几句话就让我骗得了钩吻的配方呢~】 陈琦面色大变,慌乱的向黑脸看过来的寒鸦陆嘴笨的解释,却又支支吾吾的欲辩又止,结结巴巴,无言以对。 【我...我没有!】她不敢相信的辩驳:【我只是曾经对她下过一次钩吻,谁叫她这么讨人厌,命还这么硬?!】 这臭丫头没死就算了,竟然还能自行推演出自己最引以为豪的毒药的配方?她难道是妖怪不成? 能有如此高阶的毒术技能,这还是得感谢徵宫培训班的倾情奉献。 “她说什么?!竟然敢这样对她!”宫远徵愤怒的咆哮出声,眼中闪出暴怒的寒光。 钩吻又称断肠,因发作时极其痛苦得名,他实在难以想象薛宝珠是如何独自一人,生生忍受下来的。 薛宝珠依旧非常淡然,甚至轻轻的看着寒鸦陆两人笑了笑。 这对鸳鸯是主动投靠无锋的一对小情人,寒鸦陆生来就渴望鲜血,杀人如麻,进入无锋前做下不少伤天害理的坏事。 而陈琦则对他犯下的罪行夸大和浪漫化,这种明目张胆用违抗道德来标榜自由的做法反而深深吸引了她,让她又爱又恨的追随至今。 【既然陈姑娘帮了我如此大忙,我也好心的点醒点醒你。】 鲜血不断的从薛宝珠的黑衣之下涌出,滴落至地面,一年未动用内力,她体内稍有好转的经脉再次千疮百孔。 【你真的是喜欢他吗?你从名门正派中叛离做了刺客,不是因为你爱他,而是因为你本就喜欢无拘束杀人带来的兴奋感,其次则是将背弃父母宗门的虚心愧疚,甩到这个男人身上当借口罢了。】 陈琦尖声大喊:【你在胡说什么?!】 宫鸿羽眉头紧锁,流露出深深的厌恶之情:“世间竟有如此狠毒的女子,真是逆天悖理,有违伦常。” “就是啊,怎么会有人一心想要离开养育自己的家族,去跟着这样一个男人呢?”月长老满脸震惊的说。 听到前半句话,宫子羽心中莫名的有几分心虚。 因为他内心深处也常有这样的念头。宫门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牢笼,他渴望逃离这里的束缚,去往自由自在的江湖。 但他可不会跟着一个残忍的无锋刺客离开! 寒鸦陆冷冷的死盯着薛宝珠,不理会这些挑衅的闲言碎语,只嗤笑道:【垂死挣扎,这就是你的临终遗言吗?】 【当然不止。】薛宝珠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詹家的任务失败了,而你手下的据点死伤惨重,但凡有代号的刺客都已经身亡命殒。寒鸦陆啊寒鸦陆,如果你再没有抓到我这个罪魁祸首,你的下场难道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只怕会被无锋高层千刀万剐,也难解他们心头之恨吧!哈哈哈哈哈!】 寒鸦陆面色铁青,脸被愤怒所占满,他看着狂笑着的薛宝珠咆哮着:【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出生天吗?】 但他心里忍不住一跳,在强大且手段残酷的无锋面前,自己不过是小小一只蚍蜉罢了,若她真的跑了...... 薛宝珠突然收敛起全部笑意。 【当然能,不然我为何要来这里呢?】 不知何时,雾气无声无息的将山间的空气染成了一片青白,薛宝珠呼出白色的雾气,拖着仿佛从地表源源不断涌出的黑夜,一步一步的向后退。 【有时间在这里狂吠,还是先为自己的未来哀叹吧,不如你们两个一起共赴黄泉,好过被无锋活捉!】 说完这句话,她身形一纵,跃入瀑布之中,转瞬间消失无踪。 (≧?≦)\/没想到吧,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哒~ 宫远徵猛地站起来,几步迈到光幕的前面,死死的看着薛宝珠就这样消失,僵直在原地,面色惨白。 “啊!”此前对薛宝珠十分有信心的雪重子等人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会这样...”宫紫商低声自语,想象了一下瀑布之下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 【什么!!】寒鸦陆也迅速带着陈琦和手下众人围上悬崖边,看着一望不见底的瀑布大惊失色。 【怎么办?这样的高度落下去,别说一个小丫头,就算是魍魉也会身死吧...】陈琦颤抖着声音问。 【追。】从牙关里碾过的声音,被寒鸦陆咬牙切齿的发了出来。 给我留口气给我留口气啊~ 只要留口气,她就能靠着技能活下来! 上一刻盛气凌人、仿佛全局在握的薛宝珠在半空中抱住自己感叹,拼命躲开藏在瀑布中的狰狞山石,疯狂的在心中祈祷。 天上的爸比妈咪耶耶外公加把劲啊,让她千万得活的比那两个奸夫淫妇命长,至少得活到给他们收尸的那一天吧~ 抱着这个美好的祈愿,薛宝珠一头扎进汹涌幽暗的河水之中,昏迷过去。 “她会没事的,远徵。”宫尚角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外袍罩在了弟弟身上,“不仅没事,你还将很快便会与她重逢。你忘了吗?不久之后,她就会来到旧尘山谷见你。” “对,没错,她会没事的。” 宫远徵喃喃自语,冷汗从额上滑落,慢慢浮现出一个苍凉而惨然的笑。 第64章 画舫x小凤x倾城姑娘 薛宝珠如同一片落叶般随波逐流,在朦胧的夜色中,被湍急的河水裹挟着向下游漂去。 当夜幕渐退,晨光初露时,她恰好被一艘夜游的船只轻轻撞上。 在被拖上甲板并磕碰了几个台阶之后,薛宝珠曾有那么一刻意识恢复清明。 大量失血和低温让她头晕目眩,直到感觉有人触碰到她的腰带,她才勉强聚焦起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睁开眼睛,恶狠狠的反握住那只放肆的手。 【啊呀!】一个女孩的惊呼声传来,努力想要挣脱她。 是...女孩子?薛宝珠下意识的放松了自己的手,下一刻又牢牢抓紧。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刺客老巢混迹一年,又刚刚手刃了几十人,那一瞬间看过去的眼神有多么骇人,至少成功的让那个不知名的少女惊恐万分,以至于摔了个大跟头。 几番拉扯之后,薛宝珠终究还是昏迷了过去。 等她晚上再次醒来时,一个崭新的、灯红酒绿的世界正在等候光临。 别误会,并不是薛宝珠再次穿越了,而是—— 桨声轻咏六朝气,灯影醉弹十里弦,乘画舫,游情江。 她是在一艘画舫的最底层醒来的。 身上的衣服是打满补丁的粗糙布衣,身下是干爽的稻草,薛宝珠忍住疼痛支撑起身,顺着船体的空隙向外看,夜晚被一艘艘画舫上的羊角灯照的灯火通明。 这些船就这样穿梭在清洄江上,宛若火龙,丝竹歌咏喧哗声不断,一派繁华盛况。 她静静地躺回去,隐约听见楼船上层的欢声笑语。文人墨客们的吟诗作对,舞姬妓子的欢声打趣,热闹的很。 什么情况?这刚出虎穴又入狐狸窝啊? 薛宝珠难得幼稚的嘟嘴,为自己的幸运和不幸鼓了鼓脸颊。 宫紫商拍了拍胸口喘了一大口气:“太好了,宝珠妹妹福大命大,醒过来了!” 一直紧张的看着薛宝珠的宫远徵神色终于好看了些,能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有力气处置伤势了。 “但这里并不怎么适合静养啊......”宫子羽挠了挠头,他经验丰富,一下就判断出薛宝珠周身的环境是什么地方。 “的确,船上的颠簸对她的身体恢复大为不利。”宫远徵闻言,眉宇间又添了几分忧虑。 不,我的意思倒不是这个啦......宫子羽犹豫着要不要解释,被宫尚角不善的看了一眼。 好吧好吧,宫子羽尴尬的闭嘴了。 画面中,船舱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一个‘咚咚咚’的脚步声跑了进来。 薛宝珠闭眼,假装自己仍在昏迷之中,实则脑中飞速思考: 脚步轻盈而急促,力度也小,节奏略显杂乱,显然来者并非成年人,也不通武艺。 鞋底触地时发出的柔和声响,透露出绸缎般的质感,这绝非杂役或小厮穿的起的,应该是个小女孩。 没有威胁,薛宝珠本打算等她再凑近一些,没想到那个人远远的就停下来,站在那里悄悄打量她。 既然山不就我,她就只能自己主动一些了,薛宝珠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果然是个小女孩,还是个可爱漂亮的小孩,一身打扮精致却略显暴露,手部的皮肤却不配这身衣服,粗糙且有冻疮。 【是你救了我吗?】薛宝珠虚弱无力的问。 她怯怯地点点头,还是不敢靠近。 她害怕我?为什么? 即便是武林高手也无法判断自己身怀内力,况且之前为了潜入詹家,早已经将那些因练武而留下的疤痕和老茧用药水化去了。 难道是因为我身上的伤口吗? 【谢谢你。】薛宝珠轻垂眼帘,她那苍白的左半边侧脸在船舱中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弱。一瞬间,美貌熠熠生辉,仿佛更超越了烛火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内室。 【救命之恩,我定将结草衔环相报,敢问恩人名姓?】 一如她预想的那般,小女孩的戒备心明显减弱,甚至脸颊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我叫小凤,小哥哥,你还好吧,身体怎么样了呀?】 小哥哥?如果她救了自己,又帮忙换下了湿衣服,怎么可能分不清自己的性别呢?看来其中还有人插手啊,也是,这女孩一看就不是能做主的人。 心里这么想,薛宝珠面上纹丝不动,再同小凤说了一会话,轻而易举的就哄得她将什么都说出来了,连她爱吃什么点心都知道。 【原来是倾城姑娘帮我换了衣服,不知道她身在何处?我定要好好表感谢她...】 【倾城姐姐是我们楼里最厉害的舞娘,她晚上没有空,要白天才能休息呢~等天亮我们下了船,你就能见到她啦!】 可怜的小凤就这样被薛宝珠玩弄于股掌之间。 【咳咳,好啊。】薛宝珠微笑,目送贴心的、不忍心打扰她休息的小凤离去。 花公子沉重的看着单纯的小凤走开:“我觉得不用太担心了,按薛小姐这样的心性,到哪里都会成功的。” 这个家伙是在对小女孩施展美人计,哦不,美男计吗? 宫远徵骄傲的点点头:“那当然了。” 不,我说的也不是这个......花公子颇有情商地看了宫尚角一眼,冷静的闭麦了。 耍手段的后果就是在第二天成功被对方的监护人找上门来。 为何要说是监护人呢?因为小凤嘴里的楼、船,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是秦楼楚馆的楼,是烟花柳巷的船。 当薛宝珠听到“倾城”这个名字时,便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职业。 寻常人家不会给女儿取这样张扬的名字,只有那些想要在风月场上扬名立万的青楼,才会拿这样的名字来作为花名。 据小凤亲口所言,她是被父亲卖到这里后被倾城带在身边做侍女的。能在这种地方将一个小女孩养的如此纯真,这个倾城不是极其的心软,就是极其的恶毒。 薛宝珠倾向于前者。 毕竟,那是一个在发现她满身伤痕和处于未知困境后,依然选择伸出援手的人,甚至还特意为她换上男孩的衣物以掩人耳目。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心地不会太坏。 【小子,这是你的玉佩吧!】心底不会太坏的倾城姑娘高高在上的对薛宝珠说,人如其名,她生的十分美艳,手中把玩着一块熟悉的五毒玉佩。 那是乌曼夫人留给她的玉佩,哪怕身陷无锋,也一直被薛宝珠偷偷保护在身边。 【是我的,还未感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定将......】 【浪费时间的话就不要多说了,这块玉值多少钱?】倾城将玉佩紧紧攥在手里,打断了她的话。 【只是我家传的普通玉佩,并不是什么好玉,不值钱的。】薛宝珠眉心一跳,【我知姑娘为救我肯定耗费了许多银钱,等我稍微好些了,就会去努力做工偿还......】 【不给。】倾城姑娘将玉佩收了起来。 【诶?】薛宝珠茫然看她。 倾城姑娘不耐烦的摆摆手,嫌恶道:【你以为我是小凤那样的傻子吗,被你哄两句就什么都好说了?就你这破烂身板能赚到什么钱?既然醒了就赶紧走吧。这块玉,就当是你的救命钱了!】 雪公子焦急的看着这一幕:“哎呀,那可是徴公子母亲给她的玉佩,怎么能这样就拿走!可是这一个倾城姑娘说的也好有道理,怎么办啊雪重子?” 雪重子想了想,若他身处薛宝珠的处境的话:“那也只能暂时留下玉佩,等日后再来赎回了。”毕竟人家是真真切切的救了你的小命嘛~ 就连宫远徵也赞同:“一块玉佩而已,终究是死物,就算直接给她也可以的。” 然而—— 【...不走。】薛宝珠沉默一瞬,干脆以不要脸制敌。 【嗯?】倾城姑娘怒目圆睁。 “嗯?”雪重子也睁大眼睛。 【此玉是我十分重要的一位长辈所赐,情重于泰山,非性命所能衡量。】 宫子羽点头,唇弧忍不住向上翘起赞美道:“原来如此,宝珠妹妹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啊!” 宫远徵柔和下眉眼:“那还用你说......”真是的,比起玉佩,分明还是你的性命更重要啊,笨蛋。 薛宝珠抬眼接着说:【若姑娘执意如此,我唯有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大肆颂扬姑娘的芳名与善举,直至恩情得以报偿。】 “什么,待在她的身边,那怎么行?!”花长老皱眉,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待在青楼里像什么话! “这也未必是薛宝珠的实话,只是她以退为进的借口罢了。”宫鸿羽觉得自己看明白了,他轻哼一声。 倾城姑娘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但她不是花长老和宫鸿羽那般想的。 这个臭丫头不知道惹了什么麻烦事,落了一身伤......明知道自己想占一点小便宜就赶走她,还故意这样威胁自己,万一她的仇家因此找上门...... 她将手里的玉佩摩挲了一会,恨恨的扔到薛宝珠头上:【滚滚滚!拿着你不值钱的玉佩赶紧滚!】 宫子羽又赞:“这个倾城姑娘的心底也好善良哦~” 宫远徵也勉为其难的赞同了宫子羽的看法,只有宫尚角看清楚这两人在话语之间交锋了什么信息,忍不住抚额看了还是有些单纯的弟弟一眼。 【还是不走。】薛宝珠义正言辞的抬头。 【哈?】倾城姑娘难以置信的挑眉。 【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有如再生父母!若我就这样走了,与畜牲何异?恳请姑娘允我留于左右,充当杂役小厮,为您分担琐碎之事,以尽绵薄之力。】 【你这个不要脸的臭丫...小子!!】 花长老和宫鸿羽面露惊愕与不满之色,异口同声地斥责道:“荒唐,真是荒唐!” 人家都让你走了,为何还要赖在青楼之中,名声不要啦,当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吗? 第65章 收留x见闻x约定 宫远徵不满的大声反驳:“她要留下肯定有她的道理,再说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能跑到哪里去?” 月长老捋了捋长须:“说是如此......”他到底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薛宝珠的确有自己的小九九。 ——救她的倾城姑娘心地善良、头脑清醒还懂得利弊,不会因为钱财迷了心窍。 而青楼鱼龙混杂,来往人员众多,适合她隐藏身份的同时打探消息,这岂不是最好的养伤之地吗? 工作她都给自己安排好了! 报答,必须报答倾城小姐救命的恩情,给她留下来当小厮刚刚好~ 薛宝珠若是决心要做成某事,鲜有不成功的时候,这次也是一样。 她泪眼婆娑,娓娓道来一个武林小家族中不受宠爱的庶女的故事。 可怜的小宝仪,也就是她自己,因为身份卑微,被父亲无情地送给了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遭受虐待。 逃出生天后,她流离失所。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哭哭。】 薛宝珠隐晦的保证,自己已经将所有线索抹除,绝不会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找到踪迹,从而威胁倾城姑娘的安危。 倾城将信将疑,到底是心软的让她留了下来。 “啧啧啧,我就说她到哪里都会成功吧。”花公子感慨万分,这瞎编的故事是张口就来啊,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的,这心理素质,啧啧!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宫远徵大大的眼睛一眯,终于反应过来,他威胁的看过去,让花公子再度变成一只鹌鹑。 “事急从权,薛小姐在逆境之中,也是出于形势所迫才如此行事,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妥。” 宫尚角安抚的看弟弟一眼,难得为薛宝珠出言解释。 “就是,这叫随机应变好不好!”宫远徵得意叉腰。 “对对对,在你眼中,宝珠妹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眼看着薛宝珠的危机过去,宫紫商也终于捡起了打趣宫远徵的爱好。 “哼,本来就是嘛~(??v?v??)”出乎意料的是,宫远徵也进步了,丝毫不见之前的脸红认真撅嘴。 其它人也神色放松,难得地沉浸在短暂的宁静中继续观看。 很好,薛宝珠又解锁一项新成就了。 虽然她从悬崖顶上跳下来,没有遇到绝世秘籍和隐世高人,但是可以遇上了很多很多的漂亮大姐姐,这也很不错嘛~ 再说了,青楼诶,这是什么前所未有的体验?这种地方简直就是穿越女的必备打卡之地,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太糟糕了,这里可是青楼啊。 一开始,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只能靠小凤给自己送饭,在房间里休养。 直到伤口愈合些之后,薛宝珠没有食言,努力在楼中为倾城和小凤跑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为求安全起见,她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脸黑干瘦的小男孩,为楼中的姐姐们打杂做事,自然而然,接触的污糟事也越多越深。 有时候是被父亲、丈夫卖身的妇人的悲泣;有时候是被客人随意侮辱、打骂的女子的哀求;还有时是一具具因疾病而死的,抬到小巷子里随意扔掉的......尸体。 而如果这些女人不幸的有了孩子,这些孩子生来就是低人一等的。如果这个孩子再倒霉一些,是个女孩,那就更可怜了。 薛宝珠看着后院里,和其它青楼中其它孩子无忧无虑玩耍着的小凤,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们好可怜啊......”雪公子第一个发出感叹。 别说见了,这种地方他此前从来也没听说过,因为长老们绝不会将有关的书籍带入后山,雪重子也会为他过滤这些事情。 之前他还不明白,为什么未出阁的女孩子不能去青楼,现在却慢慢懂了,不是未出阁不行,而是对于女子来说,这是一个格外残酷的地方。 “的确可怜。”宫远徵也不安的抿了抿唇,一是为薛宝珠担心,二是为过去自己狭隘的看法而反省。 他从前也和其它人一样,高高在上的觉得青楼女子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却从没在这个角度见识过这些人的悲凉,越想越郁闷,他恼火的看了一眼宫子羽。 这个常年混迹烟花之地的纨绔子,竟然还很喜欢去这种地方,他是怎么想的? 宫子羽也陷入了同情之中,茫然的回望宫远徵一眼,显然不像他想的这么深。 【宝仪弟弟,你要一起玩吗?】小凤看见了在楼上的她,兴奋地朝她挥挥手。 出身在渔家中的小凤,幼年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身高反而比身体虚弱,却常年练武的薛宝珠要矮些,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小凤比自己还大两岁的。 自那以后,自己就变成弟弟了。 薛宝珠举起手中的长棍,笑眯眯的示意自己有正事要做,婉拒了小凤的邀请。 既然是出身武林小世家的庶女,那会一点招式也是很合理的吧~ 不忍心看到楼中的姐姐们被残忍对待,薛宝珠拿起武器兼职当了护院,尽量为她们赶走一些坏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悠扬的乐舞声从薛宝珠的工作岗位传来,没时间多告别,她匆匆的赶了过去,不然要迟到啦~ 倾城姑娘是楼中的台柱子,此刻,她正在大堂之中的舞台上翩翩起舞,赢得台下众多宾客的大声叫好。 宫子羽也说:“这个倾...姑娘跳的也真好啊。” 若是叫她倾城,总是会和长大后的薛宝珠的化名——顾倾城混到一起,于是他避开称呼单纯的赞赏出来,又被父亲赏了一个怒视。 薛宝珠静静的怀抱武器,也在台下看着她跳舞。 跳完一曲,倾城躬身谢幕,被一掷千金的男人拉到怀中,笑意盈盈的为对方斟酒作乐。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她在欢场中游刃有余,凝倾世之舞,逐众生之欢,在绚丽如花的时光里,就这样颓靡又骄傲地开着。 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直到有一个满脸抗拒的少女将客人的酒洒到身上,尖叫着挣脱对方的手,打破了满室的欢愉。 薛宝珠默默抱棍上前,然而倾城姑娘比她去的更快。她毫不犹豫的狠狠打了那个少女一巴掌,又身段柔软的倒在那个客人身上,用细绢暧昧的擦拭他沾到的酒渍。 于是薛宝珠转而将痛哭的少女带下去,亲手锁到了柴房里。 雪公子难以置信的说:“她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还要打她做什么?!还有薛小姐也是,竟然就这样将她关起来......” 宫尚角摇头:“她不是...” “倾城姑娘不是在打她,宝珠妹妹也不是为了惩罚她,而是在保护她。” 打断宫尚角说话的是宫紫商,平日里大大咧咧、没个正形的宫紫商难得面色沉郁。 “保护她,为什么?”雪公子不解。 按理说,这样的场景,是不应该给小孩子看的,但雪重子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挡住雪公子眼睛的手。 雪公子很快就明白了。 等薛宝珠回到正厅后,又一个醉酒笙歌、情迷意乱的夜晚悄然开始了。她不再看,而是循声而去,找到了倾城所在的房间。 那位客人既是常客,又是个令人头疼的恶客,偏偏还是个腰缠万贯的豪客,让她不太放心倾城的安危。 果然,房间里有鞭笞声传来。 她伸手按在窗上正欲推开,恰巧和一双满是倔强的眼睛对上。 滚滚滚!那双眼睛还是和第一次见面那样,如此对她说。 薛宝珠的手微微一僵,退后半步,又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戳破一个小洞,弹指间粉末侵入男人的鼻腔,让他头晕目眩的砰一声倒地。 薛宝珠走进去,为倾城姑娘解开手上的绳索,披上干净的纱衣,从头到尾没有看她。 宫门中的男子都整齐的移开了视线。 【怎么,宝仪公子降尊纡贵,看我一眼都不肯,嫌脏吗?】倾城冷笑。 【他醒来后,不会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薛宝珠叹气,【求生之举,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那你在避讳什么?】虽然一身狼狈,倾城依旧气势凌人,仿佛一头张牙舞爪的雌狮。 【我在逃避自己的弱小。】全身一点钱没有,伤却到处是的薛宝珠再次叹息。 她可以铁骨铮铮地去面对残忍的无锋刺客,在手无寸铁的倾城身前却只能狼狈的低头。 听到这番话,即便是向来重视礼教的花长老也哑口无言了,他之前对薛宝珠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已经悄然烟消云散。 画面里,倾城姑娘的语气突然平静起来:【我虽出身青楼,但好歹有一些识人的眼光,你究竟是什么人?】 薛宝珠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一个身无分文,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无能为力之人。】 “才不是呢...”你还可以来徵宫啊,宫远徵心疼的喃喃自语。 【那你什么时候要走?】倾城心知肚明,这样的小楼,不可能将这种人物留下多久。 【半月之后,自当启程离开。】薛宝珠乖巧回答,等那时候,她就能恢复些许武力,足以应对无锋了。 【好,等你走时,答应我一件事。】 第66章 霹雳堂x暴露x死亡 【你听说了吗?江南霹雳堂的事情。】一个醉醺醺的客人腰间挎着柄长刀,向坐在他旁边的同伴八卦道。 他的同伴是个中年侠客,听到这句话先是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 【谁不知道啊,一个月前发生的事了,无锋如今真的是越发猖狂了,据说,只有十几个人勉强逃了出来...】 敏感词触发了在他们身后清理酒桌的薛宝珠的注意力,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缓了些。 【是啊,算他们运气好!我在雍凉的朋友告诉我,这一行人后来往宫门避祸去了,这无锋真是天杀的狗贼......】 【嘘,你不要命啦,什么话都敢说!】中年侠客吓的连忙用桌上的面点塞住他的嘴巴,手忙脚乱的让对方安静下来。 宫门啊...也不知道远徵现在怎么样了...薛宝珠低头片刻,恢复平静,重新端起餐盘往后厨走。 提及“江南霹雳堂”之名,宫门中人无不面色凝重。 那段血雨腥风的往事竟从梦中再次翻出,让宫尚角咬紧了牙关,宫鸿羽的脸色更是阴沉如铁。 在十年前的那场入侵事件中,几乎每个人,都有至亲被带走的经历,而徵宫更是被杀的满室一空,除了宫远徵,没有其它成年的大人活下来。 无人愿再触及那些往昔,众人皆默默凝视着屏幕,期盼这段悲戚能尽快消逝。 最近几日,街上的氛围明显有些不对。 在街上晃荡的游侠浪子减少了,偶尔能见到的、来自中大型门派弟子行走江湖的身影也消失了,而世家大族对粮食的采购也有所增加,大家似乎都在害怕些什么。 与此同时,魑魅魍魉的势头却越来越盛。 傍晚时分,薛宝珠面无表情的站在粮食铺子里,微微侧头去看街角被一行侍卫护送的富家公子。 错不了,虽然他们假扮成侍卫,但一举一动都满是无锋训练出来的影子,且伪装如此粗劣,行事又如此嚣张,似乎丝毫不打算仔细隐藏自己的来路。 无锋好歹是刺客组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张狂了,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她或许不甚明了,但宫尚角作为唯一一个后来走出宫门、在外闯荡的人,对此却心知肚明: “自那一役之后,无锋自觉江湖已无对手,行事愈发肆无忌惮。直至余绗城崛起,宫门逐渐重振声威,他们才收敛几分。” “我也记得那段时间,那是哥哥受伤最严重频繁的日子。” 宫远徵眼神黯然,想起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守在徵宫,看着哥哥一次次负伤归来的情景。 宫鸿羽清咳几声,唤回他们的注意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宫门早已重振旗鼓,回到往日的强盛。” 几位长老也跟着连连叹息。 【给,小哥,您要的东西都齐了。】小二打断了薛宝珠的思绪,她伸手接过,快步回到青楼。 但当薛宝珠从后门进入小院时,一辆熟悉的马车抓住了她的视线,这是刚才在街上见到的、由无锋护送的马车...... 薛宝珠心中一沉,有些不祥的预感。 【诸位君子、雅士,今夜月华如水,正是良辰美景之时,正是幸请四方宾客,共襄‘玉英宴’之佳期......】 随着浓妆艳抹的老鸨在舞台上大声致辞,数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身白裙,只在腰上系着一条红丝绸垂下,瑟瑟发抖的站在舞台背后的帘子里。 玉英宴......这是花苞的美称,向来只比作如玉般纯净和高贵的意象,如今却用在这种地方,薛宝珠脸颊绷的死紧,暗暗握紧了拳头。 宫紫商的脸色也感同身受的黑了下来。 薛宝珠知道这个宴会,也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却只能站在阴暗的角落忍气吞声的看着,无能为力。 薛宝珠闷闷地吐出口气,将目光转移到台下的宾客身上。 那个来自无锋的富贵公子就坐在那里。 “不好,是不是宝珠妹妹被发现了啊,无锋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宫子羽担心的皱起眉头。 “莫急,他在明,薛小姐在暗,既然有所察觉,逃脱应该是不难的。”雪重子出言分析道。 “也是。”宫远徵看到无锋的那一刻,手指已经本能抚上了腰间的暗器,他抿了抿唇,不自觉地紧握暗器囊带。 那个公子坐在全场视角最好,地位最高的主席,正仔仔细细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展示出来的少女,目光倒是很正经,看人就像在看骨头。 不,可能他的确是在看骨头,他是在看根骨。 薛宝珠垂下眼帘,回想起和自己同一批训练的人,全都是年纪尚小的女孩子。 也是,若论寻觅合适的少女,青楼之地无疑是最为便捷的所在。 钱货两讫,各取所需,无牵无挂,就是不知道哪一种命运更让人觉得不幸了。 不管如何,无锋来了这里,附近不能再待了。 薛宝珠回到房间欲收拾行李,开门时却发现早有一个女人在里面边喝酒边等她。 【买点米也这么慢,你知道我等你有多久了吗?!】倾城霸道的坐在了房间中的桌子上,脚踩凳子。 【饮酒宜适量,毕竟身体为重啊。】薛宝珠叹气,走上前正准备对她说要提前离开的事。 【后院的马棚里,那头黑马耐力最好,跑的也快。】还没等她说什么,倾城率先出口。 【啊?】你这就知道啦?厉害啊~ 【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做不做数?】倾城从桌子上跳下来,大力握住薛宝珠的双肩。 薛宝珠怔怔点头:【力所能及,不违背人伦道理的话...自然。】 【那就带小凤一起离开。今晚就走!】她死死地看着薛宝珠的眼睛。 薛宝珠沉默了:【跟着我走,比留在楼中要危险多了。】 【有多危险?】 【失去性命的危险。】 倾城一下子失去了力气,焦躁的在屋内踱步犹豫着。 【为什么这么急?】薛宝珠不解。 【你知道玉英宴吧...小凤也到了这个年岁了,本来她个子矮,我好说歹说,鸨母才勉强去了她的名字。谁知道...今晚那位客人一进门就说要买下所有女孩!她还这么小,她受不住的!!】 想到这里,倾城下定决心。 薛宝珠愣了一下,眉头微皱:【小凤如今在哪里?】 倾城侧身,露出床上鼓鼓的一个大包,里面正是睡的香喷喷的小凤。 好家伙,执行力这是真高啊!床脚边的行李你都打包好了是吧! 【走吧。】薛宝珠无奈闭了闭眼。 宫远徵似喜似恨地说:“她一个人要保护自己就很勉强了,如今还要带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没用小鬼,这个人真是的......” 他本来就担心的要命,此时更是心如擂鼓,紧张的难以自制。但没办法,他也知道,薛宝珠就是这样的人。 宫尚角轻声安慰:“稍安勿躁,她自有应对之策。毕竟,能活到今日的是她,不是吗?” 一向崇敬的哥哥这么说,让宫远徵焦躁的内心稍稍平息了一些。 但还没等带着迷迷糊糊的小凤走到马棚,薛宝珠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护院我都打点好了。】倾城怀疑的看着她。 薛宝珠摇摇头:【不对劲。】她点了点几个站在隐蔽角落的黑衣人。 虽然内力轻易不能动用,但感知依旧还是敏锐的,她察觉到,那一队伪装成侍卫的无锋,若有若无的将整栋建筑都围了起来。 买人而已,干什么要将院子封死,难道是来找她的? 也不是,他们目前只限制人员外出,并没有限制进入,而且也没有在包围院子后直接扫楼搜查,这不像是无锋的行事风格啊... 要先明白他们的目的...杀死看守的人事小,引来无锋来这里清算就糟糕了,她们先回到了舞台下躲避,暗中观察着。 大厅之中,已经到了交易的环节了,老鸨眉开眼笑的接近那富贵公子,然后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刀刺穿了胸膛。 满座皆惊,空气安静了一小段时间。 随即尖叫声四起,人流蜂拥着朝门口奔去。 “无锋此举何意?无缘无故的,这青楼不过是寻常烟花之地......”月长老惊讶的睁开眼睛,奇道。 薛宝珠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好家伙,他们这是连钱都不想给的明抢啊!真是吝啬鬼,垃圾人!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赶紧离开这里才行。”宫紫商拽着手帕担心道。 薛宝珠也是这么想的,她只好带着两人运气发力,向后院奔去。 【去牵马。】扔下这一句话,薛宝珠从柴房边上的稻草堆里翻出一只用竹子做的小弓,‘咻咻’两声,位于左侧的两个无锋喉心中箭倒下。 【臭丫头,这又是什么时候做的...】倾城害怕的护着小凤向马棚边跑边吐槽。 花公子瞬时间两眼放光:“好快的箭,这不过是普通的削尖了的竹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且弓身也比寻常的要短小...” 他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细节,反复的观摩着薛宝珠手里那把弓思考着。 这当然是源于‘火力不足恐惧症’而就地取材,在养伤期间做的复合弓啦~ 知识传承自她前世观看的趣味小视频。感谢系统,她现在的智力和记忆力都非常出色,居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些细节来。 看到同伴倒下,下一刻所有无锋视线聚集到弓箭射来的方向,纷纷警觉的寻找遮蔽物躲藏起来。 要的就是这样! 薛宝珠翻过柴堆高高踏上屋顶,弯弓再射,又有一个刺客被视线死角所困,一击倒下。 “好!”雪公子忍不住一挥拳头。这小弓看着真厉害,回头他也想找花公子做一把。 薛宝珠丝滑的飞落在地,抄起死去刺客手里那柄剑,此时,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身影,再次倒下两个人后,无锋终于接近了她。 一共四个人。 她手中剑若流光,逝如无痕,带走一人性命。 还有三个人。 剑招再变,虚实莫辨,迅剑封喉。 两人夹击而来。 剑破无痕,影消尘灭。 ‘噗噗’两声,又是两具尸体倒下。 距离整个后院中活着的无锋变成死人,不过须臾而已。 “好剑法!她这次的剑招比之前的更快了!”雪重子拍案叫绝,赞叹之声脱口而出。 “但她的伤势尚未痊愈,若再强行催动内力,恐怕难以支撑多久。”宫远徵轻咬下唇,不由自主地将双手环抱于胸前。 画面中的薛宝珠果然脸色微白,她一边转身思考着逃生的路线,一边心中暗自庆幸: 幸好那些人的目标是青楼,带来的都是武功粗浅的低阶刺客。必须趁着屋内混乱,无暇顾及外面之际,迅速逃离,她记得最近的渡口是... 【小心!】倾城的尖叫声从右方传来,一道暗芒刺中了她扑过来的身影。 薛宝珠扭头看去,衣着富贵的公子手还停在半空中,充满遗憾的‘啧’了一声。 倾城的身影顺势倒在了薛宝珠的身前,她蹲下身伸手去看倾城的伤口,却被对方一把牢牢抓住了衣袖。 【小凤...】 【我知道。】 薛宝珠嘴角抿死,下巴紧绷,极力控制着自己暴怒的情绪不要迸发出来。 似乎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倾城缓缓松手,身子抽搐两下,不再动弹了。 “啊...倾城姑娘她!”宫子羽不忍直视,难过的低下了头。 薛宝珠缓缓起身,目光如炬,牢牢锁定她身后的人。 【真是的,我本以为,众生皆在江湖飘摇,各为生计谋,各有所难。】她口中低语。 【现在好了,尔等皆难逃一死了。】 第67章 采风x逃亡x谁的玉佩 【黄口小儿也敢大放厥词。】那个人轻蔑的笑了笑。 【我和这些废物可是不一样的,趁我尚有耐心,速速弃剑投降吧!】 【宝仪哥哥...????﹏???????】小凤害怕的声音混着泪珠摔到地下,一个人缩在了马棚的里面。 薛宝珠并未侧目,只是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她面无表情地直视对方,冷冷道:【真巧,我与你之前见过的败类也截然不同。】 两人同时提剑向前,下一秒,兵戈相撞! 天空中,晚霞像水一样慢慢地流动着蔓延开来,连云朵都像燃烧着一般,红彤彤的。 但这也比不上青楼之中的血水更红。 薛宝珠将最后一个刺客的尸体推过栏杆,任其坠落至一楼。 此时她身上的麻布外衣早就被染的通红,都分不清是来自自己还是敌人的血。 宫紫商双手捂脸,只觉得这一辈子见过的死人,都在今天晚上看全了,宫子羽比她稍微要好一些,但背后也是狂冒冷汗。 但宫远徵放松的松了口气。 宫尚角的目光扫射周围,试图寻找还有无遗留的危险,整个宫门祠堂中,恐怕只有宫唤羽心情最好,他甚至神清气爽的不像是一个被废去内力的人。 “杀得痛快!只恨我未能亲历其境以助她一臂之力!”宫唤羽还点评起来了,如果薛宝珠在这里,恐怕他当下就恨不得和对方结为异姓兄妹。 薛宝珠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她心想:动作要快一点才行,这种小规模行动本不应耗费太多时间,若是见这群人久久不归,无锋肯定会过来探查的。 她从小楼回到院子里,先是将倾城的尸身掩埋,再牵着小凤的手走到五花大绑的公子哥面前。 【你要亲手报仇吗?】她问道。 小凤瑟瑟发抖,最终还是满脸泪水的拿起了剑。 月长老面露不忍之色:“怎么能让无辜幼女就此手染鲜血,此举实在是...” “实在是非同常人!”说出这句话的是花长老,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往日的刻板之态:“倾城姑娘对小凤视如己出,为母报仇,何罪之有?” “这...”月长老觉得也有道理,但他行医多年,心肠柔软,还是看不得这样的景象。 【等一等!】屏幕中的无锋最先发言阻止了,他早已失去了先前的傲慢,声音颤抖着哀求道。 【我也只是遵命行事,并非有意为之!请阁下高抬贵手,我一定】他的目光在薛宝珠脸上游移,突然间顿了顿。 薛宝珠眉头一挑,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那一刻的僵硬,她伸手握住了小凤即将刺出的手腕,目光锐利地问道: 【你认识我?】 也罢,看来这件事,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方能了结了。 薛宝珠轻声让小凤将马匹和包袱牵过来等自己,一只手拖起他走到了偏僻角落里: 【你最好尽快回答我啊,不然询问就马上要变成“拷问”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连绵不绝的从身后传来,小凤牵着马绳,吓得不敢转身。 同样闭上眼睛的还有雪公子和花公子,雪重子甚至贴心的将雪公子的耳朵也堵了起来。 “结...结束了吗?”花公子战战兢兢的问。 “结束了。”宫远徵面无表情的没好气回答,但如今的他,也已失去了追求刑讯新手法的热忱,心中只期盼着薛宝珠能早早逃离此地。 片刻后,薛宝珠满手血腥的在井水里洗了洗,带着小凤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临走前顺带还放了一把火。 夜色已经降临了,当环境最昏暗时,火焰燃烧的光芒才最夺目。 她留下大部分的痕迹已被光亮和高温抹去,薛宝珠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分心二用的思考刚刚得到的情报。 原来他是无锋之中,专门负责收罗‘生源’的那一类人,对内则称作‘采风使’,难怪能从她的伪装之中辨识骨相,识破她的真实身份。 薛宝珠在半月之前做下的大事,成功轰动了整个无锋高层。 然而那时的他们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只派了零星的几个小队去追查自己的下落,如今才终于能够腾出手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组织上下的气焰变得如此嚣张,但薛宝珠是不可能再让她逍遥于外的。 因为只要她活着,就是煽动内部叛乱的最好的火种。 无锋必须将她擒获,取薛宝珠的首级示众,以儆效尤。 在这样围追堵截的力度之下,尤其她还带着另一个年幼无助的孩子,终于还是被无锋逼到了绝境中。 倾盆大雨如注,天空中电闪雷鸣,交织成一张张狂怒的网。 在雷声怒吼中,薛宝珠挥剑斩下最后一人,剑锋穿透敌人的胸膛,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手中的剑承受不住连续的激战,崩断成两截。 薛宝珠也无力的摔倒在地,溅起一身泥点。 【你走,继续向南走。】她声音微弱,对急切扑来的小凤说道,【不远便是藏剑山庄的地界,无锋之人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涉足。】 【我不要!!宝仪弟弟你不要死啊!】小凤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但好歹没有外创的伤口。 【听话。】她无力的闭眼,努力勾起温柔的笑,却忍不住闷咳出大块血块,隐约还能看见银色的虫线,在皮肤表层之下奋力穿行,似乎要趁宿主死亡前耗尽她身上的最后一丝血肉。 “怎么会这样?宝珠妹妹绝不可能命丧于此...”宫子羽着急的喊出声。 “不可能的。”宫远徵咬牙,盯着薛宝珠在泥水中逐渐黯淡的眼睛,眼眶已经泛红,像是不甘心又像是绝望,就连一贯肆意倨傲的声音,此时都变得有些沙哑。 看着她这样受罪,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从心底一直翻涌到咽喉,大滴大滴的眼泪潸然而下,胸膛似乎要被阵阵呜咽撕裂了。 “不可能的。”宫远徵又哽咽着重复了一遍。 薛宝珠的声音也弱下去:【这块玉佩,是我重要之人遗留,若你能活下来,就将它送去宫门给......】 【送去宫门给谁?】 【给宫远,嗯?!】 这谁的声音? 她猛然睁开双眼,紧握手中的断剑,循声猛劈而去,却被一根乌木手杖轻易挡下。 她竭力想要再次挥剑,然而力不从心,‘咚’的一声,乌木手杖迎面击来,重重地击中了她的额头,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直至此刻,小凤的尖叫声才终于冲破喉咙,划破了周围的大雨。 第68章 老人x夫君x审美重现 【唔唔!呜呜呜呜~~】 在阵阵呜咽声中,薛宝珠的意识逐渐从混沌的梦境中抽离,一种前所未有的乏力感袭遍全身,仿佛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她全身的力气。 光线透过薛宝珠沉重的眼皮,如同铅块一般。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中缓慢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全身的剧痛,仿佛被无数根针刺穿。 缓了一会后,薛宝珠终于睁开了眼睛,视线逐渐聚焦,看到了眼前的的景象。 这是一间木屋子,房间中央的火塘里,木柴正熊熊燃烧着,热气腾腾地将悬挂在上方的锅中汤水煮沸,慢慢弥散出香味来。 啊,是菌菇汤,好鲜啊~薛宝珠迷迷糊糊的想。 一位身材不算高大、头发花白的老人背对着她,坐在锅前,正津津有味地喝着汤。 “太好啦,宝珠妹妹得救啦!”宫子羽激动的和宫紫商双手相握。 “我就知道她吉人自有天相嘛!”花公子不由得拍了拍雪公子的肩膀,也和他一起欢呼起来。 宫远徵安心的闭了闭眼睛,下一刻却又被宫尚角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宫尚角目光如电:“不可就此放松警惕,你们看那边。” 众人寻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在房间的右侧,小凤正被绑在一根粗糙的立柱上,双手被粗绳紧紧束缚,脸上满是泪痕,泪水还不断地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尘土中。 小凤试图发出声音,但嘴巴被一块粗布堵起,让她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这也正是将薛宝珠从昏睡中唤醒的声音。 宫紫商嘴角微微抽搐,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和同情交织的情绪:“宝珠妹妹的运气未免也太糟糕了吧,为什么总是遇到这些倒霉事和坏人啊!” 画面中的薛宝珠,也第一时间想要伸出手去解救小凤,但身体的剧痛让她无法动弹,只能无力地躺在房间角落的干草堆上。 薛宝珠轻咳:【咳咳。】 老人对薛宝珠醒来后发出的微弱声响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依旧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汤碗端至唇边,细细品尝着最后几口。 直到汤碗见底,才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碗,用袖口轻轻擦拭了嘴角,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薛宝珠的身上。 火光摇曳,将老人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忽明忽暗,那影子时而庞大,时而狰狞。 然而,与墙上的影子相比,老人的正脸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她的肤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纹路,仿佛是岁月的皱纹与毒素交织在一起。面部肌肉也十分僵硬,失去了常人的柔和与生动,眼神更是阴冷至极。 “呜啊!”这张面孔让刚才还在嘟囔的宫紫商吓了一大跳,完了完了,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啊~ 宫远徵则目光锐利,立刻注意到老人手中紧握的木杖:“就是她,她就是之前在林子里把薛宝珠给打晕的人!” 他回想起那木杖敲击薛宝珠额头的瞬间,那决绝而冷酷的姿态,不由得十分不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上,生怕错过任何危险的细节。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但画面中的薛宝珠虽然愣住一瞬,随即先发出了虚弱的声音致谢。 【你不怕我?】老人有些讶异。 薛宝珠平静闭眼:【皮囊美丑,不过浮华之表,真美者行善积德,心如明镜。前辈救我二人性命,恩如再造,晚辈岂能以貌取人。】 “救了她们?可瞧着不像啊...”雪长老忍不住看了还绑在柱子上哭的小凤一眼。 宫尚角微微眯眼,细细为一众没有江湖经验的山中闺男们解释: “观人不可仅凭其言,更需观其行,方能窥其心。小凤姑娘虽被缚,却精神饱满,不见有伤。此刻夜色已深,无锋却未追至,一个老人不惜脏污劳苦将她们移至屋内,且抹去她们的行迹,的确称得上一句救命。” 其余几人恍然大悟。 【油嘴滑舌。】老人冷哼一声,【救你?哼!我不是什么好人,救你只是因为有话要问。若你敢耍花招,休怪我让这丫头血溅三尺!】 唔?这句话不禁又让单纯的后山长老公子们提心吊胆,心中泛起波澜。 【好,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薛宝珠点点头,【但在此之前,能否先放了小凤?她手无缚鸡之力,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 老人怒而皱眉:【刚刚还在让你不要耍花招,下一刻就敢得寸进尺的提要求了,小鬼,你好大的胆子!】 薛宝珠苦笑:【并非如此,她身体虚弱,白天又淋了雨,若是再穿着一身湿衣服过夜,恐怕比我死的更快。届时,您又如何能以她为筹码,令我乖乖听话呢?】 老人目光微闪,似乎在权衡薛宝珠的话。片刻后,她缓缓开口:【也罢,我暂且信你一次。】 她挥了挥手中的木杖,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从柱子背后传来,不一会,小凤的绳索就掉在了地上。 “那是个什么东西?”宫远徵凝神细看,注意到地上的绳索似乎被某种东西咬断了,却因为被柱子挡住看不分明,不禁难耐的舔了舔湿润的下唇。 老人冷漠的说:【我将她放下来,但若你们敢有任何异动,休怪我无情。】 【晚辈明白。】 解脱束缚的小凤拿掉嘴里的粗布,大声哭着扑到薛宝珠的身边:【宝仪弟弟,你还好吧?你不要为了我听这个老巫婆的话,我已经拖累你好多次了,我不要你再这么做!】 老巫婆?! 薛宝珠愕然挑眉,她这是对你做了什么事情啊! 不过你也太实诚了吧,这是可以在人家面前直说的吗? 果然,老人手里的木杖又举起来了,眼看着就要落在她们两个人的身上。 “不好不好,这小凤妹妹到底是太小了,说话怎么这么直接呢!”宫紫商急得跺脚。 小凤看见了墙上倒映出来的影子的动作,毫不犹豫的扑到在薛宝珠身上挡住她:【我不许你再打宝仪弟弟了,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要打就打我吧!】 【啊?】这是惊讶后暴怒的老人。 【哈?!】这是瞳孔地震的薛宝珠。 “什么?!”宫门众人异口同声,大受震撼。 宫紫商怔怔发言:“好家伙,男女通吃啊!” 宫远徵大怒:“什么胡言乱语,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是,啥玩意?】薛宝珠也难以置信的被自己狠狠呛到了,连带的身体都一抽一抽的痛。 老人大怒:【你们中原人果然生来就花心好色,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宝珠目瞪口呆:【怎么就花心了...】 【谁说的,宝仪弟弟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从来不对女孩子动手动脚,还多次以身救我,将好吃的东西都留给我,他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们等一会...】薛宝珠虚弱的捂住胸口,然而没人理会她的话,一老一小反而吵的越发激烈了。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在自欺欺人。你看她惊讶的样子,像是会承认这件事吗?】 【怎么不承认?我姐姐亲手把我交给他,让他承诺保护我一生平安顺遂,他也在我面前亲口答应了的。】 【什么!你个小王八蛋!】老人神色阴翳的越过小凤看向薛宝珠,浑身运气,显然要动真格了。 【不是啊,不是的!我没有,等一下!!】薛宝珠胸膛剧烈起伏,吓的连连摇头摆手,连身上的伤都要忘记了。 【宝仪弟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小凤又要哭了,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天下第一负心汉。 【我不是啊!!】薛宝珠满脸麻木的说:【你误会了,我喜欢男孩子。】 这个惊人的真相对本就情绪波动的小凤来说,无疑是沉重一击。她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眼神呆滞,脚步虚浮,几乎无法站稳,最终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既然无心对她,为何不早早说明白?垃圾。】老人鄙夷的看向薛宝珠。 宫门祠堂内原本一片寂静,却被一声忍不住的“噗呲”声打破了。众人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发现大家都在憋笑,气氛突然的滑稽起来。 “咳咳,原来如此。”不愧是高冷铁面王,宫尚角率先收敛了笑意,“薛小姐此前一直作小厮打扮,看来倾城姑娘也未对小凤提及此事。” “?然后薛宝珠也忘了这事。”宫远徵无奈地眯出了半月眼,但还是忍不住为她辩解:“这也是人之常情,成天被人追杀,哪还有心思去记这些小事啊。” 说是这么说,薛宝珠恨不得五体投地以证清白,她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绝望和麻木:【......先帮小凤换身干净衣服吧,我都招了,什么都愿意说,真的。】 片刻后,室内恢复了宁静,薛宝珠靠墙而坐,目光诚挚地望着老人,静候她的问话。 老人也十分严肃的盘坐在对面,冷峻张口: 【第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哈?】 薛宝珠沉默许久,一种熟悉的、荒诞的无力感让她头脑空白。 搞半天了你要问这个? 这一刻,这种不听人话,难以理解的感觉,与她之前所经历的痛苦、濒临死亡的恐惧、绝望和疲惫一起,终于让她破防了。 【您有病吧,您是姓乌吗?】薛宝珠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 第69章 婚约x剑法x条件 【是又如何,但你怎么知道?】老人理直气壮的回答,又催促到:【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喜欢...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的人的类型。】 面对一个初次见面,可能与旧识有所牵连的老人,薛宝珠矜持的保留了一些,没有说骚话。 【原来如此,怪不得前辈会救我。】薛宝珠平摊手掌,露出掌心的五毒玉佩。 【此乃来自乌沙苗寨,后嫁入宫门的乌曼夫人所赠,如今想来,她应该与前辈有缘。】 老人看着玉佩沉默了,再问:【她嫁入宫门之后,过的如何?】 【……育有一子,名为远徵,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薛宝珠迟疑了片刻,未确认老人性情之前,选择保留了乌曼已经去世的消息。 “她也姓乌,那也是来自苗寨的人咯!”宫紫商瞪大眼睛看向宫远徵,怎么回事,薛宝珠的逃生之路变成这小子的寻亲之旅啦! 众长老相视无言,年纪最大的月长老摇了摇头:“我们也是这几日才知道乌曼夫人的来历,珏徵携她入宫门之际,她自称孤身一人,无父无母。” 宫远徵初时也新奇了一下,但相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人,他此刻的心思更牵挂在薛宝珠的身体状况上。 宫尚角倒是很为自家弟弟高兴:“无论如何,得知血脉亲人尚在人世,总是一件令人心安的喜事。” 宫子羽皱着脸:“我还在想她说话神态很熟悉,没想到...”这宫远徵的亲人都是这么高傲自大的性子啊。 【哼,这么多年过去,那丫头的技艺却未见精进,牵丝蛊用得如此粗劣,你难道不痛吗?现在还能保持神志说话,也算你毅力难得。】 画中的老人拾起薛宝珠手心中的玉佩,轻轻摩挲了几下,随后又将其掷回她身上,傲慢的说: 【小丫头,我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通通都给我断了!你的将来,只能钟情于我乌沙苗族的后代。既然她将这玉佩交予你手,那你就注定只能是宫远徵的人!】 宫鸿羽&长老们:“(?Д?)她说什么?!” 雪公子惊讶:“(°〇°)他说薛小姐和宫远徵他有婚约诶。” 宫紫商:“(???)乌曼夫人你可以啊~” 宫尚角:“(????-)这下,我不必担忧提亲不成的事情了。”他戏谑的看向弟弟。 宫远徵先是脸红,然后又羞又窘:“(\/\/\/w\/\/\/)什,都在说些什么啊...哥!” 宫子羽咬牙切齿:“_(′?`」∠)他凭什么啊,真是好狗命呜呜呜~” 【什,什么?】薛宝珠也目瞪口呆,汗流浃背,这玉佩竟然是婚约的信物吗?【这,这个...】 【你敢有意见?】老人不快的握紧手杖。 【远徵他今年只有六,不,七岁。】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变态ltp,【这般年幼,尚且不懂情爱,怎能轻易定下终身?若他成年后心有所属,又该如何是好?】 【那算你倒霉。】老人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的命就不是命对吧!这性格...没跑了,绝对是和乌曼夫人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薛宝珠苦笑:【前辈,无需如此,我向乌曼夫人发过誓,会以性命护他周全...】伴他长大,一生不渝。 可现在看起来,后面的两句显然无法实现了,她黯然垂下眼睛。 【呵,连自身性命都难以自保,还谈何庇护他人?真是荒谬!】老人冷冷讥讽,【你应当清楚,若坚决否认此事会有何等后果吧。】 薛宝珠沉默半响,语气平静的说:【不过性命而已,但小凤与此事毫无瓜葛,请前辈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他?!】老人眼中射出暴怒的寒光。 她不愿意吗?宫远徵怔怔的看着屏幕中小小的人儿,忽然有些透不过气来,渐渐生出一种窒息感。 祠堂中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宫远徵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有权力在长大之后自主选择心仪的女子,并与她结为连理,而非被长辈强制安排,盲婚哑嫁。】 薛宝珠严肃地回应道。 【且乌曼夫人救我性命,让我得以修习武艺,远徵在我心中也如同家人一般。】 【我对他珍视有加,甚至愿意为他舍命。然而未来之事难以预料,若他或我另有钟情之人,如何再履行婚约?是以,我无法答应前辈这样的要求。】 老人听完这段话,怒火反到渐熄,转而晦暗不明的盯着她看:【好一张利嘴!他不明白情爱,但你已经明白了,你难道会在有婚约在身的时候,喜欢上旁人吗?】 薛宝珠摇了摇头:【我不会。】 老人用手杖一敲地面:【那不就行了!】 【可若是我抱着婚约长大,最终却发现他心另有所属的话。】薛宝珠的目光渐渐深邃。 【哪怕用尽手段,也要将他束缚于我身边。可那样,人世间又徒生生多出一桩憾事了。】 【为了远徵,也为了我自己,所以我无法答应您。】 【哈,哈哈哈哈哈!】老人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忽然放声狂笑,【好,你很不错!你身上的牵丝蛊已被我压制下来,这段时间,可以留在此处养伤,无人敢找你麻烦。】 【但你体内还藏了四十余年的雄厚内力,每次施展时必将再次伤筋穿脉,永无宁日,你既然不答应我的要求,那就用后半生去好好受着吧!】 乌姓老人大笑着离开了。 宫远徵心中巨震,刚刚的难过一扫而空,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薛宝珠刚刚说过的话。 她说,她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她还说,会视他重逾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她会不择手段,也要留在自己身边...... 宫远徵从来没被这么坚定的爱护和选择过,一时间心跳如擂鼓,只觉得爱欲交织,满腔冰血都随着这段话沸腾起来了,心中只剩下一个狂热而偏执的愿望。 好想得到她,好像就这样让她一直陪伴我...... “远徵,远徵?”宫尚角不安的看着弟弟,担心他会因此难过,却不想这小子脑袋里装了滤镜,会自动过滤出自己想听的东西。 “我没事的,哥。”他垂下头,用毛绒绒的外袍挡住自己因兴奋而晕红的脸颊,及眼中偏执的神色。 自那日之后,薛宝珠和小凤终于度过了一段安宁的时光,和老人一起暂居在山林小屋中。 再过了一个月,等她终于能够重新下地行走时,虽然修不了内力,但她又默默捡起了各项武学技能的练习,同时承包了小屋的所有家务,顺带还用木工技能,一点一点重新修缮起这间房子~ 朝霞破晓,金辉穿林而入,铺陈一地碎光。 薛宝珠敛息凝神,掌中虽持简陋长剑,却无碍其身轻如燕。 清晨是她每日练剑之时。 她剑尖轻颤,破空而鸣,细微之声不绝于耳,舞出道道剑影如雨,密集而有序,在剑光闪烁间划过天际,周遭落叶似乎也被剑气所引,环绕薛宝珠身侧翩然起舞。 忽而,她身形疾如飞鸟,猛然发力,一剑刺出。 这一剑之势竟然将这山岭之间的晨光也斩断开来,天地间肉眼可见的微微暗了一瞬,唯有那道寒芒耀眼夺目,瞬息穿透数十丈之遥,于剑锋所经之路的十几棵树上留下锋利的剑痕。 薛宝珠最后只出了这一剑就停下来,随着剑势一停,那满山的阳光再度逆转了回来,层层叠叠地冲着树林迎头砸下,却不像之前那样被树荫挡住,而是照射在一小块空旷的地面上。 因为那十几棵树都在微微晃动后倒下了。 雪公子茫然的看向雪重子:“雪重子,你看清了吗?” 雪重子看着光幕默然无语,片刻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她只出了一剑...她那时才多少岁?!” 只见薛宝珠收剑,身形一跃,再度站回了原位,她轻松一笑,想着:这下给小凤做新床和桌子的木头有了~ 她走上前去挥剑斩断缠绕的枝叶,打算将这些树木扎束成捆,忽然注意到林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乌婆婆,您今天是来山上采蘑菇的吗?我来搭把手吧。】来人正是收留了她们的老人,薛宝珠伸手,想接过她的背篓。 【你刚才,没用内力吧?】乌婆婆将背篓递给她,不太确信的问。 【没有,我只是单纯练剑。妄动内力会损伤经脉,我一直记着呢。】 乌婆婆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眼神看着她:【你习剑多久了?】 【正式练剑是从五岁开始的,如今已有五年。】薛宝珠笑了笑。 她心里却有些悲愤地想,8级的青鸾细雨剑法升到9级还需要9万多的熟练度,而另一个传承自父亲的雷鸣剑经现在只有7级而已,升级之路看起来遥遥无期啊。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她剿灭无锋的愿望啊! 【五年,仅仅五年...】乌婆婆低声自语,薛宝珠没有参照的标准,因为无锋剑术本就是刺客之道,追求的是一击必杀,非剑法的精妙,而在宫门,大家多是用刀。 实际上,她已经领悟并掌握了青鸾细雨剑法的真意,才能不依赖内力施展出这样的剑气,即便是与世间其他剑法大师相比,剑术造诣也相差无几了。 【你想不受束缚的自由运转内力吗?】乌婆婆忽然驻足。 【这...当然了。】薛宝珠也跟着停下。 【那就以一个条件来交换。】乌婆婆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激动,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会很难受,但以你的忍耐力,肯定没问题......】 第70章 试剑大会x悲旭x玉蚕蛊 乌婆婆:【我要你在藏剑山庄的试剑大会上脱颖而出,荣获魁首。】 宫子羽疑惑地问:“试剑大会,那是什么?” 宫鸿羽解释:“那是藏剑山庄还未覆灭之时的事了。试剑大会乃藏剑山庄每年白露时节举行的盛事,旨在汇聚天下用剑高手于试剑台上一较高下。” 宫尚角点头补充:“不错,技艺超群的剑客们得以在那里展现武艺,较量剑法,打出名气。其中排名靠前的佼佼者,还有幸获得藏剑山庄精心锻造的名剑作为奖励。” 这一点,薛宝珠也是知道的,因为她们目前的居所就在藏剑山庄外不远处的小镇旁,隐于山林之中,相隔不远。 每逢白露,山庄附近总会有非常多武林人士慕名而来。 可是......薛宝珠不解:【为何要我这么做?】 以她目前的处境,最应该做的是保持低调,等待无锋追捕的风波平息,而非让自己声名鹊起。 乌婆婆:【因为只有那样,你才能获得让庄内最杰出的铸剑师,为你量身打造一柄好剑的机缘。】 薛宝珠眸色微闪:【这听起来,对您来说似乎只有付出而无回报,若我胜了,能得到宝剑和康复的希望,您又能得到什么呢?】 乌婆婆迟疑了一会,还是回答了薛宝珠:【铸剑非朝夕之功,需时日漫长,我会得到与铸剑师见面的机会。】 薛宝珠凝视着她的神色,沉吟须臾,干脆利落的应允:【好,我答应了。】 宫紫商皱了皱脸:“这就答应啦?听起来好难哦,这么多武林高手都会去那里比剑,她年纪这么小,得花多少年才能打赢所有人啊?” 雪重子:“她虽年岁尚轻,剑法却已远超常人,不然乌婆婆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天赋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徴公子年少之时,不就研制出了百草萃及众多独家秘药吗?” 百年难遇的草药天才宫远徵暗搓搓的挺直了腰杆,得意的冲宫紫商挑眉:“她既然答应了,也一定可以做到。” 宫紫商无语:“切,那是人家宝珠妹妹厉害,你得意个什么劲啊?” 画中的乌婆婆也同时问:【你不问我原因吗?】 薛宝珠笑笑:【婆婆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哼,自命不凡。】乌婆婆斜睨了薛宝珠一眼,【也罢,数日后便是白露,届时你便前往试剑大会细细观摩,对你将来的对手估量一番强弱吧。】 于是白露那天,随着晨光初露,试剑台下已是人潮如织,声浪沸腾。 薛宝珠与小凤亦跻身于观者之列,两人皆目光如炬,薛宝珠凝神细观武艺剑招,小凤则注目于剑客的容姿与身段。 每当有精妙的招式出现,台下便会掌声雷动,侠客们也议论纷纷,一个又一个胜者和淘汰者接连产生,胜者昂首挺胸,败者则黯然离场。 日暮西山,初赛告一段落,薛宝珠拉着意犹未尽的小凤,匆匆返回了林间木屋。 乌婆婆依旧立于火塘旁那口大锅前,随手将五彩斑斓的虫蛇投入锅中。见薛宝珠与小凤归来,她转头问道: 【如何?】 薛宝珠脸色骤变,急忙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乌婆婆手中的锅铲: 【吃饭的锅不可以和炼蛊的锅共用!!】 【我分明就是在准备晚餐,炼蛊自有专用的坛器和蛊盅,你这小丫头,不懂就别乱插手!】 乌婆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不悦地反驳道。 【那不是更糟糕了吗!!】薛宝珠一阵头疼,后怕地将锅中的虫子全部倒掉。 【啧。】乌婆婆心疼地啧嘴,又推了推她:【所以说,试剑大会观战的怎么样?】 但薛宝珠此时全神贯注于捕捉那些逃窜的虫子,她手执扫帚,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击毙。 于是小凤兴高采烈的替她回答了:【好看的!试剑大会上有好几个剑客长得特别英俊,而且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乌婆婆瞪眼:【谁问这个了!再说,你知道什么叫英俊吗?你这眼力浅薄的小丫头片子。】 【我怎么不知道啦......】 薛宝珠身后,两人再次争执起来。 自乌婆婆和小凤初次相遇以来,互相斗嘴的相处模式便一直延续至今,吵得人脑袋发晕,但至少让木屋不复冰冷,热热闹闹的。 屏幕外的宫远徵好笑的勾起唇角,没想到年岁稍长的宝珠姐姐对虫子的恐惧依旧如昔。 待她日后踏入宫门,自己岂不是可以好好吓吓她,但也不能太过火,只需让她惊得一跳,落入自己怀中就好了... 宫远徵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恶作剧的狡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他情不自禁地望着薛宝珠,唇边泛起了微笑。 “你笑得好恶心哦,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宫子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宫远徵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与你何干,别来烦我!” 于是两人同时气呼呼的扭脸接着看。 【必输无疑。】薛宝珠一刀斩断猪大骨,将其放进锅里熬煮。 乌婆婆的注意力瞬间被这句话牵引回来:【什么,你觉得会输给谁?】 她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那个装有毒虫的小海螺,坏心眼忍不住腾腾腾的冒,却又忍住了。 若是下阴招,肯定会被那个人发现的。 【不动用内力,有十一人我难以匹敌,若内力得以自由运转,仅有一人与我不相上下。】 看完初赛的薛宝珠已经有了充分的自信。 乌婆婆皱眉问道:【谁?】 薛宝珠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藏剑山庄首席大弟子——悲旭。】 “悲旭!”宫尚角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如刀。 “顾家三兄妹在捣毁无锋据点时也曾提起过这个名字...他是无锋的人,难道多年前就已潜入藏剑山庄,暗中作为内应?!” 宫鸿羽颔首认同:“如此一来,一切便合情合理了。藏剑山庄的剑法与宝剑齐名,难怪能培养出江湖中排名第一的剑客。” 雪长老捋须叹息:“而薛小姐要在试剑大会上战胜他,方能进入山庄深处,得见铸剑师,这听起来确实不易啊。” 听到这番前因后果,宫门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啊,我知道那个人!】屏幕中的小凤夹了一口菜香喷喷吃下,举手说: 【是那个落拓不羁中又有许多潇洒风流的,头发没梳好留了两条须须的剑客~他是我今天见到最好看的那几个人之一了!】 “真的吗?长的有多好看?”宫紫商眼神发亮,又被其他人盯过来的严肃眼神所慑,不由得尴尬地收回了话头。 【同时也是上任、上上任和上上上任的试剑大会的魁首,但长的也就那样吧。】乌婆婆也一边吃饭,一脸深沉的回想。 薛宝珠无奈的看着这两个同频不着调的家伙:【呵呵,在婆婆的心里,恐怕只有那位最厉害的铸剑师最英俊潇洒吧?】 【要你废话!速速用膳,餐后便为你诊治。今年的试剑大会是赶不上了,但到了明年,定能让你登上试剑台去打败他。】 薛宝珠叹气:【都说了是伯仲之间了,这可真不好说啊...】 e-(?д??)--e-(?д??) 尽管薛宝珠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乌婆婆提出的治疗方案仍旧超乎她的预料之外。 她看着乌婆婆手中那只通体洁白、几近透明的玉蚕,随着它微弱的起伏,缕缕寒气缓缓溢出,使得室内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分。 【你说,要把这东西寄生在我的心脏之中?】薛宝珠声音发飘,虚弱的问。 听见这句话,宫远徵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满是担忧的看着她 薛宝珠本来就最害怕虫子,现在一身都是虫子已经很烦了,而且这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啊,手术最起码的无菌条件尚且难以保证,更别提要塞进去一只这么大的虫子了。 虽然我知道这是武侠世界,但这般做法也未免太过诡异了吧?! 【不错,这可是我多年精心培育的宝贝,绝非乌曼的牵丝可比。】 乌婆婆欣赏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玉蚕,依依不舍,转脸又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好了,就让我在你心口上划上一刀,不会太痛的。】 “还要在心口上动刀!”宫远徵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声调不由自主地提高,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光幕中的薛宝珠也脚步踉跄,连连后退: 【等等,至少应该向病人解释一下治疗原理吧,我突然觉得恢复内力之事,似乎也并非那么急迫...】 【无聊。】乌婆婆嫌弃的看她,【那你听好了...】 玉蚕蛊赖吸他人冰寒内力以维生,拥有非凡的自愈之力。 这种能力源自于其分泌出的一种灵素,让它受到重创后能迅速复原。 而经乌婆婆悉心培育,此蛊能将这种灵素反哺于主人,以达速愈创伤之效。 【那就是说,我若动用内力,经脉难免受损。牵丝蛊为填补经脉裂痕,会吞噬脉络以促自身生长。】 【但若将玉蚕蛊寄于心口,其分泌的灵素随血液流转全身,便能快速愈合经脉,进而抑制牵丝蛊的繁衍。】 【不错。】 那不就相当于在debuff上再加一个buff,让两者互相抵消的意思吗? 可这样她就不止会全身经脉疼痛,心脏也会一直跟着痛啦! 【这倒不会。玉蚕蛊性属阴寒,自有止痛之能,你体内的痛楚反而会有所减轻。正好,你所修炼的内功本就属阴寒一路,无需废去重修了。】 乌婆婆不耐烦的将薛宝珠按在床上,一手持刀。 宫远徵情急之下,不由自主地向前跨出几步,本能地伸手想要阻拦那即将落下的刀锋,却被坐在前排的宫鸿羽和几位长老及时拉住。 他挣扎不得,只能焦急地大声呼喊:“不要,等一等!” 薛宝珠也惨叫:【等一下,等我准备好呜哇哇哇哇痛痛痛——!】 第71章 往事x习俗x落败 薛宝珠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眉毛和眼睫都漫上一层寒霜。 她浑身冷的发抖,小凤正忙碌的将家里所有的被子都一层层的盖在她的身上。 【哪有这般娇弱。】乌婆婆细细探查了脉搏,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再静养数日,便可以尝试运转内力了。】 宫远徵心绪不安的抿唇,茫然、焦虑、无助兼而有之。 尽管明白这是救治薛宝珠的法子,但在未亲手为她诊脉之前,他的心始终难以安定。 玉蚕蛊的效力究竟如何?若他早先未单单深入研究那些毒虫毒药就好了,或许如今对这些蛊术便不会如此茫然无知。 画面中的薛宝珠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 【我现在有些好奇铸剑师爷爷究竟有多帅气,能让您舍弃如此珍稀罕见的玉蚕蛊也要见到了......阿秋~】 【就是,会比悲旭还好看吗?】小凤不信的撅嘴。 【远比他好看多了!】乌婆婆陷入了沉思,看着缩在被子里的薛宝珠,安慰的拍了拍她。 【那为什么您不能去山庄之内看他?】薛宝珠满脸忧郁的又打了个寒战。 反正不和这两个丫头说,这些往事只能带进棺材里了,乌婆婆想了想,缓缓叙述起过去的故事。 他当年可是能让苗疆出世的小妖女初涉江湖之时,一见倾心的俊逸非凡啊。 那时的铸剑师,已经是藏剑山庄内被掌门寄予厚望的晚辈,走南闯北只为了寻找难得的矿物,打造出惊绝世人、流传千古的名剑。 他性格直率而又执拗,却意外地吸引了行事乖张、不拘小节的乌婆婆。在她的有意接近与戏谑挑逗之下,两人不知不觉间彼此倾心。 【听起来好像是射雕英雄传哦~】薛宝珠默默联想了一句。 【那是什么?哎呀,珠珠你别打岔!】小凤双手托腮,期盼的看着乌婆婆。 “就是就是,我听的正上头呢~”宫紫商也满脸八卦的听着。 “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听的。”宫远徵无语的撇嘴,有时间说闲话,还不如让宝珠安静的休息一会呢。 乌婆婆难得没有和小凤吵架,慢慢继续说来。 可是由于藏剑山庄的掌门不喜出身苗疆的乌婆婆,逼迫他同自己断绝关系。 花公子听到这里,难过的感同身受:“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这掌门可真讨厌。” 花长老冷冷一哼:“你可知苗疆之人的恶名是如何传扬开来的?正是因为那一族人多生性乖张,肆意妄为,行事无法无天,蛊毒手段更是狠辣至极,这才使得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否则……” 他猛然意识到说多了,及时收住了话头。 否则宫珏徵又怎会隐瞒乌曼夫人的来历呢? 雪公子轻叹道:“但若仅凭流言蜚语就拆散他们,岂不是太过无情了。” 【我那时候实在是太生气了,就...】说到这里,乌婆婆突然顿了顿,【就对他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然后他就再也不肯见你了吗?】小凤难过的问。 【你该不会也有一条玄铁的锁链和祖传的迷香吧?】薛宝珠嘴角抽搐的问。 “嗯?”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宫门之人都竖起了耳朵。 乌婆婆惊讶的看她一眼:【当然不是。】 雪公子拍拍胸口:“你看,乌婆婆就不是这样的人!” 薛宝珠也轻轻松了一口气:【啊,我不过是随口说】 但她的话音未落,便被乌婆婆很快打断: 【我所用的链子乃是以钨钢精心打造的,玄铁固然坚硬无匹,但当时的我并无此物存留。至于迷香,不过是随手配制的大陆货色,他不通药理,用这种已然足够了,你小小年纪,倒是很懂嘛~】 她赞赏的看了薛宝珠一眼。 如此看来,混迹江湖多年的乌婆婆是要比乌曼夫人明白些人情世故,一开始顾忌她俩是小孩,还不打算将细节说出来。 雪公子 ≡ ?????;)... 【那活该人家不肯见你啊!!这难道是你们乌沙苗族的祖传习俗吗?!】 薛宝珠按住胸口的伤痕,纵然疼痛也要大声发出吐槽的声音。 花长老咳嗽两声,尴尬道:“你看,我说的对吧。” 乌婆婆却否认:【怎么可能~自那以后,我们度过了一段隐世而和乐的美满时光。】 小凤茫然的问:【你们在说什么锁链和迷香啊?那为什么铸剑师爷爷后来不肯见你了呢?】 【因为他最终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愿望,被藏剑山庄的人找回去,想造出天下第一的宝剑。】乌婆婆满脸恨意的说。 【而和我待在一起,只会让他握锻锤的手变得软绵无力,因此不肯再见我。这算是什么狗屁理由!!】 乌婆婆猛地将薛宝珠扶起,双手紧握她的双肩: 【所以你一定要赢!赢得他亲手锻造之剑,届时,我要亲手将那剑折断于他面前!】 薛宝珠忍不住叹息,就为了这个理由,一个人守在藏剑山庄之外十几年? 望着乌婆婆难过的眼神,她认真颔首: 【救命之恩,必将倾力以报。】 “呜呜呜~乌婆婆真是太可怜了...”宫紫商掩面泪眼汪汪。 “宝珠才是真的可怜,辛苦得来的剑竟要被如此折断!”宫远徵不满地反驳道。 月长老无言以对:“她尚未夺得魁首之位,能否取得那剑尚属未知之数。” 宫远徵傲慢的环抱双臂于身前,自信满满的微笑:“她定能赢得试剑大会的头名,从小到大,宝珠从不会轻易许诺没有把握的誓言。” 宫尚角无奈的看着尾巴都翘起来的弟弟一眼:“既然如此,何须争论,再看便是。” 于是一年之后的白露时分,试剑大会结束,这日晴空万里,天朗无云。 【所以说,你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了?】乌婆婆怒气冲冲,一斧子劈下,木柴应声而断。 宫远徵呆住:“什么?” 宫子羽得意的笑:“猜错了吧,之前某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她一定会赢?” 薛宝珠带着几分心虚,点了点头:【没办法,人家只是个11岁的孩子嘛~我都挺到最后一关了,没想到...】 宫远徵对宫子羽的话充耳不闻,只担忧的看她:“也是,毕竟那时年纪还小嘛。” ?╬??д??╬?宫子羽:“喂喂,你是装的听不见吧!” 【没想到最终还是败给了悲旭?】乌婆婆再次挥斧,又一根木柴被劈成两截。 【这一年来,我未曾让你浪费时间于家务,从早到晚的苦练剑法,你啊你!】 【今年不行,我觉得到明年肯定可以了!我保证!】薛宝珠缩了缩脖子。 【明年?你保证?】乌婆婆将斧头拿在手上。 薛宝珠咽了咽口水:【我保证~吧。】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跑走了,只留下余音袅袅,【我这就去练剑!】 宫远徵眉心微蹙,流露出一丝心疼:“也不必对自己如此苛刻,若今年未能如愿,明年、后年也未尝不可。” 宫子羽:“你小子别装啦!” ( ?д? )?宫紫商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没用的,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小王八蛋。】乌婆婆气恼的看着薛宝珠一下就不见了的背影,嘴里唠叨: 【也不知道小凤那个丫头去哪儿了,天天做完饭就不见踪影...】 薛宝珠脱身之后,一个人静静的抱剑于竹林中凝想。 她到底差在哪了呢? 论及内功,她承袭了爷爷的深厚功力,比起悲旭只强不弱。 论剑法,她所修习的雷鸣剑经已到8级,青鸾细雨剑术亦达到8级顶峰,只差一线就可升到9级,然而无论如何勤修苦练,那熟练度的进度条却始终停滞不前。 完蛋,为啥魅力和坚毅技能就能这么顺利的满级,剑术却卡级在这里啊! 薛宝珠叹气,抱剑望天:【谁?】 思思索索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来人并没有想要掩饰自己动作的意思:【藏剑山庄叶翠,特来向雨鸾姑娘问剑。】 雪公子茫然的重复:“雨鸾姑娘?” 这是薛宝珠继玉珠、宝仪之后,为自己所取的第三个别名,灵感正是脱胎于最精湛的青鸾细雨剑术。 薛宝珠又叹了一口气,这个家伙,自从在试剑大会上被自己打败就天天缠着自己比试,被她打败后第二天又会再来,简直没完没了。 【为什么不找悲旭去比?毕竟他胜了我,你们又是同门的师兄弟。】 叶翠诚恳道:【师叔不肯和我比试。】 薛宝珠不耐烦的转身:【难道我就愿意了吗?】 叶翠依然满脸诚挚: 【小凤姑娘说你会应允的,因为雨鸾姑娘心肠柔软,而且你仍是不答应,她便会日日烹制你最厌恶的虫子汤当晚饭。】 【嗯——?】 薛宝珠难以置信地看他。 不是,为什么小凤要这样对我?! 第72章 自己的剑x安能辨我是雌雄 【珠珠,你为何要对叶翠哥哥下如此重手?都让他鼻青脸肿的不能见人啦!】 小凤怒气冲冲,眼中仿佛燃烧着火红的烈焰,紧握着锅铲,气势汹汹地指向薛宝珠。 【那家伙烦死人啦~再说了,不是你让我接受他的挑战吗?否则我就得喝虫子汤。】 薛宝珠阴阳怪气,气鼓鼓的回嘴。 【但你也不必专门冲他的脸揍啊,你就不能手下留情让让他吗?那张俊秀的脸蛋可是叶翠哥哥身上最棒的优点之一!】 小凤大怒的挥舞锅铲,经过一年的朝夕相处,她早已将薛宝珠和乌奶奶视作了自己的家人,更是亲近了许多。 宫远徵撇撇嘴:“肤浅,光有脸蛋有什么用,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宫尚角忍俊不禁:“少女情窦初开是常有之事,等你长大之后就...” 诶,不对,远徵弟弟好像已经开窍了,以后没办法再说这句话了。 想到这里,宫尚角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宫紫商震惊的左右看了看,问道:“不是,你们都没发现吗?” 花公子很快接话:“发现了什么?” 宫紫商恨铁不成钢:“那个叶翠公子的眉目,和长大之后的顾剑崔十分相似啊!” “什么!!”众人惊呼出声。 “啧啧啧,你们男人就是不行,根本没有鉴赏帅哥的眼光。”宫紫商得意洋洋的摇了摇头。 宫鸿羽面色沉重:“可若他正是成年后的顾剑崔,又恰逢生于注定要倾覆的藏剑山庄之中...” 月长老不由得长叹一声:“其间必有一场惊天之变,方令她们再度隐姓埋名。” 祠堂之内,方才还稍显欢愉的气氛,再次如同被寒霜覆盖。 屏幕中,还未遇到这些事情的薛宝珠扁了扁嘴,脸上难得浮现出与她年龄相符的叛逆神色: 【......我倒是想知道叶~翠~哥~哥~身上还有哪些优点,值得你如此执着。】 【你今年才多少岁,怎么整天都在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早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懂吗?】 小凤将饭菜端到桌子上,一边抱怨,一边叫乌婆婆也来吃饭: 【你才不懂呢!寻常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早早就开始相看人家,等过两年及笄就可以出嫁啦!】 乌婆婆赞同的点点头:【不错,我当年也是十五六岁就遇上的那个冤家,不像你,天天就抱着把剑练来练去,也没见你练出什么名堂来。】 【我这是为了谁啊!】薛宝珠咬牙切齿的吃饭。 小凤托腮幻想,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且叶翠哥哥人品正直,武艺高强,心地还善良诚实,从不会对人说假话。等我过两年及笄了,就要和他成亲的。】 【想都别想,至少等到你18岁。】薛宝珠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嘴里还念叨着另外两人听不懂的什么‘该死的封建社会’之类的话。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惊失色:【不对,你们怎么就私定终身了?他对你做了什么!看来我还是打轻了...】 【那倒没有,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小凤摇了摇头,然后又含笑羞怯起来:【但我觉得,他对我比对别人好多了,成亲是迟早的事。】 薛宝珠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暗恋也要有个限度啊喂,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要当我妻子的糗事吗......】 【啊啊啊讨厌讨厌这个不许说不许再提!!】小凤破防了。 影像里展示出来的打趣越是生动欢快,梦境中的氛围便越是显得沉寂无声。 即便是素来胆大妄为、活跃非常的宫紫商,此刻也收敛了笑意:“这时的小凤尚且如此钟情于顾公子,然而她不知,自己的一片痴心终将要无疾而终了。” 她难过的忍不住抽泣。 宫子羽难得贴心的将衣袖借给她,下一秒就被宫紫商毫不犹豫的拿来擦了擦大鼻涕: “诶呀,我的衣服~你真是的,顾剑崔好歹不是活下来了嘛,小凤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雪公子善良的补刀:“是哦,将来的顾倾城身边可没有这么一个女孩子。” 听到这句话,宫紫商哭得更大声了。 宫远徵心中亦是沉重如铅,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明明命运已经对宝珠如此不仁了,怎么还要如此残酷的去对待她! 他用力的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的起伏继续看。 正因为在家中的那番话,当叶翠再次缠着薛宝珠约战时,薛宝珠的态度变得格外恶劣,活像个面对女婿的刁钻恶公公。 【想要和我比剑就亲自说服我,拿小凤的虫子汤威胁算什么本事,我难道不会去外面吃饭吗?】 叶翠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我为了磨练剑术而寻找高手比斗,对你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在浪费时间,是我的失礼。】 说完,他静静地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这家伙到底是笨蛋还是心底善良啊? 薛宝珠见他轻易被自己说服,良心反到有些不安起来:【咳咳,知道就好,也给我离小凤远点,知道吗?不要做超出界限的事。】 薛宝珠越过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日在熟悉的竹林中,她再次见到了自信满满的叶翠。 不等薛宝珠开口,叶翠率先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薛宝珠茫然的发问。 叶翠:【你用的剑术,并不是你自己的剑。】 【哈?】薛宝珠更疑惑了。 叶翠:【雨鸾小姐的剑式固然妙绝天下,但那不是你自己的剑。你挥剑之时,臂之长短、剑之曲直、身之转折,每招每式皆是他人的剑法。】 【你不过临摹其形罢了,虽然雨鸾小姐天资聪颖,能依据自己的身量稍作调整,却未能以真心领会其神,故难以领悟剑之真谛。】 【...有趣,此等见解,我倒是首次听闻。】薛宝珠眉头微挑,原本不耐的神色逐渐平息。 的确,这是父亲的剑法。 就算她靠熟练度系统硬生生将技能堆上8级,练得比父亲还要出色,也无法真正的认同青鸾细雨之中的灵动绵密,雷鸣剑经里的惊雷破空。 反倒是在宫门之中自行领悟的碧玉奇刀法,施展起来更加浑然天成。 薛宝珠眉头微蹙:【练出属于我自己的剑法…你说得倒是轻巧。】 【我愿以此身作试剑石,助小姐一臂之力。】叶翠面容沉静,眼神纯粹。 【...然后以此换取与我比剑的机会?】薛宝珠眼神闪了闪。 【正是。】叶翠低头,迎上她的眸子。 【可若是如此,我便不再留情,全力以赴了哦?】 【求之不得。】 雪重子理解的点头:“不愧是未来的剑崔公子,在剑道一途上天赋异禀,自幼便非凡俗可比。” 他也是出于这种原因,才苦心孤诣,自创了拂雪三式的刀法。 雪公子也跟着点头:“可就算仅凭模仿,薛小姐亦能将她父亲的剑法施展至这般境界,实在是令人钦佩。” 他心中暗自羡慕,目光落在薛宝珠身上,又偷偷瞥了雪重子一眼,心中暗想:若我能有薛小姐这般造诣就好了。 等回到家后,薛宝珠难得如此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 小凤先是惊讶地看着她,随即警觉地问道:【你是不是去找叶翠哥哥的麻烦了?】 薛宝珠摇了摇头,温和而怜爱地轻拍着小凤的肩膀:【我只是和叶翠认真地比试了一场。】 【那不就是找机会揍了他一顿嘛!珠珠,你别这么对叶翠哥哥!】小凤有些生气。 薛宝珠同情地摇了摇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虽然之前她是这么打算的,但是... 【放弃吧,叶翠是不会喜欢上你的。】 【什么啊,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对他说了什么?】小凤气得直跺脚。 宫紫商也感同身受的在外面跺脚: “就是啊小凤妹妹,我懂你,单恋的人有多辛苦我最明白了。本来相处的时光就不多,还要被碍手碍脚的人阻拦呜呜呜~” 宫子羽吃痛的将脚缩回来:“你说话就说话,踩我干什么,诶,你怎么还瞪我呢!” 这个笨蛋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宫紫商恨恨的又踩了他两下。 薛宝珠笑意莹莹的说:【因为我今天和叶翠交手时,不小心划破了人家的衣裳,还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可恶,我都没有见过!】小凤嘟起了嘴巴。 【——还看见了人家其实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的事实。她对你这么好,不过是因为藏剑山庄里到处都是打铁的男人,所以对同为女孩子的你较为亲近照顾罢了。】 听到这句话,小凤的表情凝固了。 【喂,喂喂,傻掉了吗?】 薛宝珠不怀好意地将五指在小凤面前展开,晃来晃去。 “诶?”宫紫商停下了悲伤。 不是老妹儿,我刚刚还在为你的绝美暗恋落泪诶,怎的情势急转直下,这是何等奇妙的发展! “什么!”宫尚角震惊之色溢于言表,连宫远徵也被他惊动。 毕竟哥哥从来都是临危不乱的,他从未见尚角哥哥如此失态过。 宫尚角飞快回忆和顾剑崔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引以为傲的敏锐的洞察力好像停摆了,竟从未察觉此事,即便此刻回想,亦寻不着半点端倪。 顾剑崔是如何做到的!他之前未曾对她有过任何失礼之举吧!宫尚角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花长老也感到自己的思绪似乎要停滞了:“所以那李道生与她,竟是寻常的一对...” 不对,这也不正常吧,谁家女孩子天天穿男装,男孩子日日穿女装只为嫁入顾家的啊?你们家里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小凤亦是难以置信的摇头:【不可能的,那他为什么要天天男装打扮,又不像你之前那样,需要隐藏身份。】 【因为她是一个性格倔强的人呀,藏剑山庄里的师兄们总是因为叶翠是女孩让着她,对她格外宽容,她才选择了这样的装束示人的。】 薛宝珠感叹到:【大家也都知道这件事哦,哎呀呀,叶翠可真是个心智坚定、不输男儿的好姑娘呢~】 ‘噗通——’ 小凤倒地的声音传来,再起不能。 第73章 新剑法x真相x抉择 练就自己的剑,言之轻易,真正练出来要怎么做? 薛宝珠细细追忆往昔,她自创碧玉奇刀法时的心境。 那时,她因助小远徵学刀而心怀宽慰,对凋零落花生出怜惜之情,仰望残月时感到孤独寂寞,更有母亲所赠心爱玉饰碎裂时的哀伤...... 但不论如何,那时的她总是心无挂碍的。 不像现在这般时时刻刻紧绷着,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轻松,内心却始终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恨,对时光的无情感到怨怼,对命运的不公而愤愤不平。 薛宝珠停下了对父亲所授剑法的演练,耐心地从劈、刺、挥、挑这些最基础的动作重新开始,一招一式,重新挥舞起剑。 【怎么老是这么不好好爱护自己。】 小凤在抱剑观雪的薛宝珠身后抱怨,细心的为她披上厚厚的、塞满了棉絮的自制外袍。 【平日里就浑身从里到外的发冷,如今都到寒冬腊月的时节啦,怎么还穿得这般单薄?】 从前的小凤不知晓薛宝珠曾经命悬一线,浑身是蛊,日日夜夜都受牵丝、玉蚕撕咬之苦,疼得夜不能寐。 但她现在知道了,便更加怜惜这个妹妹。 小凤强硬的将家中杂务一肩挑起,夜寝之时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恐惊扰了薛宝珠那本就脆弱的梦境。 宫远徵下意识皱了皱眉:“就是,明明已经到了冬天,怎么穿的还是这么少,偏偏要在窗边看雪,连口茶都懒得热。” 宫子羽闻言吃惊的看过去:“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变得很不同寻常啊......”唠唠叨叨的,这还是那个小毒娃的样子吗? 宫远徵的黑眼仁比例比一般人大,目光从眼尾瞥扫过来的时候总是又冷又傲,看着宫子羽的时候总好像憋着坏水似的,乖戾又张扬。 可这段时间他总是看着薛宝珠在担忧、在笑,配上柔和润泽的脸庞线条,外加上下垂的眼角,竟然显得分外可爱。 宫子羽情不自禁的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寒颤。 “看什么看,要你管!”宫远徵一扭头,辫子一甩,带的上面的铃铛也跟着清脆的响。 看到他的白眼,宫子羽反倒舒了口气。 宫尚角颔首安抚道:“远徵弟弟向来如此,并无异常。” 那是对着你这个死鱼脸好吧,也不看看他平日对我们那一副死鱼眼的样子! 宫紫商忍不住龇牙,却不敢说出来。 画面中的薛宝珠轻笑着回身:【这样被你照顾下去,我就要变成毫无自理能力的废物了。】 【那不是很好吗?】小凤轻轻捏了捏薛宝珠的脸颊,笑眯眯地说: 【每次看看你这个白得像雪一样的妹妹,就像我看见了我怀里揣着的小雪人一样。】 薛宝珠无奈的摇头:【为什么要将雪抱在怀里?不冷吗?】 【冷就冷了,但是可爱呀,那是乌婆婆难得开心给我捏的,我可舍不得风将它刮了去~】 薛宝珠拉了拉身上的棉衣,看着无忧无虑的小凤难得松弛下来。 真好啊,这时候的宫门早就开始下雪了吧,以往她也会和远徵弟弟一起捏雪人,然后将冻僵的手恶作剧地塞到他像暖炉一样的小身子里。 怀中雪。 薛宝珠忽然跃出了房间,在院子里持剑挥舞起来。 【珠珠?】小凤不解的看着她。 这套剑法她从未见过,轻盈如雪,又纯净无瑕,时而迅捷冷冽,时而缤纷万千,虽看起来柔和,但含锋芒,偏偏又是静谧无声的。 小凤轻轻感叹道:【好漂亮啊。】 灵光一现,你在练习剑术时观想瑞雪、白原、宫远徵(幼年状态)有感,并将意像融入到剑术之中,领悟高阶剑法:怀中雪 ——悠悠飏飏,做尽轻模样。半夜萧萧窗外响,多在梅边竹上。朱楼向晓帘开,六花片片飞来。无奈熏炉烟雾,腾腾扶上金钗。 雪重子叫绝:“雪落无痕,净如止水,可叹。” 宫尚角也赞:“清明如洗,静若浮尘,好剑。” 花长老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满满的羡慕与遗憾:“这样的天才,若是生在我宫门之中就好了。” 虽然夸奖的不是自己,但宫远徵的嘴角根本控制不住,越翘越高。 羡慕也没用,这可是他的宝珠姐姐,勉为其难让您们看看就差不多了~ “啊又来了,又是那种表情......”宫子羽受不了的摩擦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翌年春归之时,薛宝珠伫立于山间,四周新蕊初绽,生机盎然。在这片春意融融之中,她再次悟得了一套名曰“绣春风”的剑法。 当叶翠目睹这两式剑术后,不禁心悦诚服:【雨鸾妹妹果真天资非凡,堪为我辈楷模。】 薛宝珠挥剑而立,神采飞扬:【这一次,我应该能夺得魁首了吧。】 果不其然,在12岁这年,薛宝珠力挫悲旭,摘得了试剑大会的头名。 藏剑山庄掌门立于薛宝珠面前,目光炯炯,语中满是惊叹: 【虽然说自古英雄出少年,然而你如此年幼之身,便能以这样的剑技,胜过山庄中这一辈最出色的弟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剑?】 薛宝珠不卑不亢:【我想要一对双手袖剑,由庄内最出色的铸剑师徐剑先前辈亲手打造。】 掌门微微一怔,凝视着她:【为何偏偏是他?】 薛宝珠泰然自若地回答:【传闻徐老先生的铸剑技艺,在庄内最为精妙无双,无人能出其右。】 掌门沉默片刻,轻叹道:【确实如此,但此事外界鲜有人知,你是从何人处听闻的?】 【是家中长辈告诉我的。】 【长辈?】掌门摇头苦笑,【你跟我来吧。】 薛宝珠跟着掌门去到了山庄之内的剑冢深处,见到了一块墓碑。 他指着这块墓碑说:【我猜你口中说的长辈,指的就是乌睢吧。徐剑先早已无法再为任何人铸剑了,因为他在三十年前,便已长眠于此。】 薛宝珠闻言,脸色骤变:【什么?!】 她心中一紧,惊呆了,而且是目瞪口呆,这可如何向乌婆婆交代啊! 雪公子也跟着喊:“啊,怎么这样!” 花公子满脸不解:“乌婆婆这么多年如一日地在山庄外守候,为何他们不将真相告知于她,就这样让她无望地等待?这藏剑山庄的人,未免也太过冷酷了吧!” 很快,这位藏剑掌门就将原委缓缓告诉了众人。 【三十年前,正是我师弟离开乌睢,重返山庄的那一年。他曾为了那个女子,不惜与师父争执,最终毅然离开了藏剑山庄。】 掌门人目光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段尘封的往事。 掌门缓缓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然而没过多久,他孤身一人又回来了。起初,我们以为他悔改了,理解了师父的苦心,却没想到,他是因身患重病,自知时日无多才回来的。】 【他临终前的唯一愿望,就是不要告诉乌睢这一切,否则她定会毫不犹豫地随他而去。】 薛宝珠喃喃自语:【所以你们一直假装他还活着,每年按时向外展示他打造的新剑,只是为了让乌婆婆怀着怨恨,继续活下去。】 【正是如此,】掌门凝视着薛宝珠,【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你还打算告诉她真相吗?】 【我,我....不知道。】薛宝珠苦笑,她得好好想一想。 “这可怎么办?”宫紫商呆呆的问。 宫鸿羽轻抚着胡须,沉声说道:“既然是遗愿,死者为大,自然是要遵从亡者的意愿,毕竟,这也是出于对乌睢的一番好意。” 宫远徵眉头紧锁,双臂交叉在胸前,不满地反问道:“那她还要在山庄之外等待多久,一直让她空等到死吗?” 花公子挠挠头:“这也是哦。” 宫尚角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可若是那样,她可能连这个秋天也撑不过去,而薛小姐也会为此愧疚终身。” 按乌婆婆的性格来看,这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反正我不要这样。”宫远徵郁郁寡欢,双臂无力的垂落。 “我讨厌被人欺骗、被人隐瞒,只能活在虚假的幻想之中。如果他早点告诉她真相,至少还能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的。” 薛宝珠,你会怎么选呢? 第74章 选择的机会x悲旭的报复 【如何,你见到他了吗?】 一回到山中的木屋,乌婆婆暗藏期待的目光便投射了过来。 宫门众人的目光也随之紧跟而来,薛宝珠会怎么选呢?他会如实相告,还是好心隐瞒? 薛宝珠不由得悄悄低头呼了口气,转身又变回了往日镇定的模样: 【...见到了。】至少她见到了徐老先生的墓碑。 好难过啊,薛宝珠感到沉重。 她刚刚聆听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现在又面临着是否要告诉另一个注定会感到悲伤的人的选择。 这种无形、难以言表、甚至难以形容的哀愁,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 乌婆婆又问:【他说了什么?】 薛宝珠:【什么也没说。】也没办法说出来。 乌婆婆恼火道:【我本想与你同行的,却偏偏被藏剑山庄那些顽固的门徒阻拦,不让我们进去。】 小凤也不满意的撅起嘴巴:【就是,真小气,亏我还想看看叶姐姐练剑的地方呢!】 薛宝珠装作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会有机会的。掌门告诉我,铸剑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会尽力去说服他。】 她在心里补充道,同时也说服自己做下决定。 乌婆婆的希望刚刚在薛宝珠获胜之后点燃,却又迅速的暂时破灭了,她生气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幸运的是,在这两年的相处中,薛宝珠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可靠,这让她们两人都没有对她的话产生怀疑。 那个倔强的丫头\/珠珠肯定有办法的,既然她这么说,再等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强撑靠谱的薛宝珠从那日开始,天天早出晚归,宁可游荡在街上,也不愿意回家面对乌婆婆的信赖。 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徐前辈的骨头,现在怕是都已经腐烂了。 “宝珠姐姐,为什么......”宫远徵的脸色渐渐黯淡,不由自主地用儿时的称呼轻声呼唤她。 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切身地为薛宝珠所面临的艰难境地担心;另一方面,对于她选择隐瞒真相的决定,又有一丝难以言说、不被认可的难过。 ——为自己的好处而说谎是欺诈,为别人的好处而说谎是蒙骗,怀有害人之意而说谎是中伤,所以远徵,我们要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薛宝珠往昔的教诲清楚的浮现在宫远徵眼前,明明你一直这么教导我,可为何在成人的世界里,诚实与谎言的界限却变得如此模糊了呢? 宫鸿羽缓缓认可的点头,果然,事情发展的和他想的一样。 宫尚角嘴上虽然没有叹息,但叹息却堆在他的心里,不过他倒是意外地认同宫鸿羽的观点。 作为宫门中最大的谜语人兼大男子主义病患者,他也习惯一个人硬生生吞下所有苦难,再将财富和平安带回到宫门。 因此,若是他站在薛宝珠的立场上,或许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宫尚角心中暗自思量。 雪公子难过的低下了头:“可是这样的话,乌婆婆不会变得很可怜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直到薛宝珠再一次站到藏剑山庄掌门的面前。 她满脸肃容的说:【我想好了,我要告诉她真相。】 “欸?”宫远徵惊讶的抬眼,丝丝微光从他的漆如点墨的眼瞳中亮起。 “啊!”雪公子傻乎乎的张大嘴巴,宫尚角闻言也微微一怔。 他们原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悄然过去......却没想到薛宝珠突然改变了主意。 宫鸿羽眉头紧锁,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真是胡闹,年轻人总是这样,想法反复无常,怎能如此轻率地对待人命大事?!” 画面中的掌门也皱着眉头,不赞同地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即使这可能导致她绝望至极,甚至走向绝路?】 【不会的,我与小凤将伴乌婆婆左右,竭尽所能,不让她行差踏错。】 薛宝珠平静道:【乌婆婆乍闻噩耗,定会痛彻心扉,甚至生出绝望之念,但我会阻止她,陪她度过这段艰难时日,直至她心绪渐平,重新思考。】 掌门无奈摇头:【多年来,她心志坚如磐石,从未动摇过。若是等她冷静之后,仍旧存有求死之念,又当如何?】 【那我会尊重她。】薛宝珠闭了闭眼,咬牙。 【我会为她报丧守灵,举行大殓仪式,准备她所期望的棺木和安息之地。】 听到这句话,宫远徵的眼睛猛地睁得更大了。 果然,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无论经历了多少变故,他的宝珠姐姐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宁感。 太好了,那是不是说明,无论过了多久,等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宝珠姐姐也会像往昔那般陪伴他、呵护他,将他宫远徵视作心中最珍贵的人呢? 光幕中的争执还在继续,藏剑掌门面露愠色:【此乃人命关天之事!怎能如此轻率安排!】 【这绝非我轻率之言!乌婆婆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深思熟虑了半个月的时间该如何去做!】 薛宝珠已经下定决心,她抬起眼来看着对方,那是一种复杂的眼光,带着认命的温柔: 【自我九岁之后,大多时光皆被命运驱使,随波逐流,浑浑噩噩的过。只有极少时机能靠自己选择,故我深知这种机会有多宝贵,每一次也不后悔。】 【若不将真相相告,让她日复一日地守候,遵循着与昨日无异的日子,固然不会有深重的悲伤降临。然而,这也意味着她将永远囚禁于三十余载前的往昔之中。】 她那双独特的、清亮琥珀色的眸子与掌门的视线相遇,让他仿佛被目光烫伤般躲避开来。 【即使你将背负终生难以消解的愧疚之心?】 【那便是我所作的选择。】 掌门无言良久,终于也被这个少年说服了,最后吐出一句话: 【少年英锐果决之气,果然远胜于我这个老人啊,你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的。】 她现在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人啦,宫远徵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宫鸿羽从鼻腔深深喷出一口气,不快的“哼”了一声。 但无论他们如何想,这些都是过去发生了的事情,争论也无用,众人只好整理起自己复杂的心绪,继续看了起来。 掌门默认了薛宝珠的决定,从身后的剑匣中抽出一长一短两把剑。 长剑银白似雪,皎洁得如同一抹留存于晶莹雪花内的月光,细长柔韧,可弯折至腰间化作一条白玉腰带。 那略短的剑,剑身泛着微红,如水面上漾映一片的血色珍珠,剑体与手臂相贴合,略带弯曲,宛如绝代佳人的纤细腰肢,皆是令人一见倾心的宝剑。 掌门双手平举递给她:【拿去吧,这便是你的‘怀中雪’与‘绣春风’。】 薛宝珠双手恭敬地接过双剑,深深一揖,然后辞别而去。 不知乌婆婆是否真的会折断这两把剑啊...若真有此举,但愿这能使她冷静下来。 但遗憾的是,命运再次愚弄了薛宝珠,这一回,她依然没有选择的机会。 当薛宝珠行至山中木屋附近时,小凤凄厉的哭叫声从屋内传出,惊得林中鸟雀四散飞起。 【婆婆!】 薛宝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提气纵身,施展轻功急速向屋内奔去。 一进屋,只见老人已安详地躺在床上,小凤正伏在她身旁失声恸哭。 她颤抖的手指轻抚乌婆婆的面颊,触及鼻下,一丝气息也无。 “怎么会这样,宝珠妹妹不是还没告诉乌婆婆真相吗?”宫子羽不忍看见这一幕,他难受的别过了头。 宫远徵凝神细看乌婆婆的死状:“面色青紫,口吐白沫,手指乌黑,应该是中毒而死的。” “在自己家里中毒!可是乌婆婆不是最擅长蛊毒之道,怎么会?”花公子难以置信的反问,忽然又反应过来闭了口。 和他一样,宫门中的其它人不禁想到了最坏的后果。 薛宝珠收手握拳,毫无表情的吓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凤歇斯底里地哭,发髻也散乱了: 【是悲旭,肯定是他做的,他今日上午来访乌婆婆。我忙于下厨,未及留意...等我回来,就看见婆婆这样子了......】 【珠珠,珠珠!我真不该让他进门的,他究竟对婆婆说了什么啊!!】 宫紫商扯着嗓子不解的抬高音量:“悲旭?!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啊?明明他和乌婆婆之间无冤无仇的。” 【悲旭...】薛宝珠抿起唇也重复起这个名字,她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眼中渐渐积聚起风暴的预兆。 不,不能如此仓促地下定论。悲旭作为藏剑山庄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怎会无端做出这等事? 薛宝珠努力在暴怒之中让自己保持冷静,她低头仔细检查乌婆婆的遗体,目光又转向屋内四周。 乌婆婆是中毒而亡,右手的指尖被咬破,干涸的血迹凝固在那里,这难道是她临终前留下的线索? 薛宝珠转身在屋中焦急地翻找,或许乌婆婆写下了凶手的名字... 这份线索异常显眼,她很快就在自己为乌婆婆打造的小书桌上发现了她留下的信息,笔迹、落笔习惯与往日无异,只是由于震惊悲痛之中多了几分凌乱。 “啊,这!这也未免太...吓人了。”宫紫商吓的捂起嘴巴。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鲜血而成的遗书覆盖了整个台面,已经因氧化而转为了更深沉残酷的黑色。 薛宝珠呆呆立在书桌前,怔怔地凝视着。 乌婆婆,您想说什么? 您是在痛骂徐前辈骗了你,还是在责怪我骗了您呢? 第75章 过去篇结束撒花~ 这一刻,真相已经不再重要了。 薛宝珠面无表情的说:【小凤,你收拾好婆婆的遗物和尸身,将她搬到马车上去,往镇上的义庄里等我。】 那里人迹罕至,地势偏远,若发生了什么动乱,也不会波及到她。 小凤害怕的抬头握住她的手,哽咽着说:【那你呢?你要去哪?】 【我要去讨个说法。】 薛宝珠缓缓摸了摸腰带上的怀中雪,袖中的绣春风,锋利的剑尖将她的手指划出一道血线,很快又在玉蚕、牵丝蛊的作用下愈合如初。 她拼尽全力,想要保住的事物再一次被剥夺了。 小凤的手被薛宝珠轻轻甩开,下一秒她又重新慌乱的拉住。 她的脸上都是泪水,眼睛里都是害怕,无意识的一直轻轻摇头,死死的抓住薛宝珠的手: 【那你还会回来吗?不,你一定要回来,婆婆已经不在了,你要我一个人在世界上怎么活下去?】 【就当作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活下去不好吗?】薛宝珠眼神沉寂的看着她。 【我的箱子里有一些银子,够你去山外的小镇买一间屋子,再置办一些田地...】 【我不要!我不准!】小凤不知所措的大喊,【你不准将我一个人丢下,你答应过倾城要照顾我的,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不然,不然我就】 她哆嗦着嘴巴,飞速的思考着可以让薛宝珠吓到的话。 【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被无锋追杀的薛宝珠是我的妹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薛宝珠气急,狠狠挣脱了她,忍不住抬手,却在小凤十分害怕也十分坚定的眼神中定住了。 【你要回来找我。】 【...好。】她深吸一口气,夺门而出。 悲旭居住的地方是山庄的内围。这些天,薛宝珠已经和山庄中的一些小弟子混熟了,稍稍套几句话,打听出具体地方对她来说不难。 思绪飘飞间,她轻点足尖于枝头,身姿轻盈,宛若林中穿梭之飞鸟,向着藏剑山庄疾掠而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铁锈的气息,还带有令人讨厌的冰冷的腥气。 血腥味。 随着薛宝珠疾步前奔,山庄方向传来的血腥之气愈发浓烈。 今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当她迈入山门的时候,只见鲜血与白色的浆液沿着青黑的石阶缓缓流淌而下,将石板染成了一片红白相间的斑驳。 薛宝珠俯身察看一具横陈的尸体,认出这是平日里那个最爱耍小滑头的守门弟子,他此时双目圆睁,未能瞑目,身上留下的剑伤让她十分熟悉,那是来自无锋的手笔。 可无锋怎会现身于此? 藏剑山庄擅长铸剑,也擅长机关术数,山门内外皆布下重重机关暗器,非有内人引领,外人难以踏足,无锋明明也对此地敬而远之,多次攻占不下。 血,宛若小蛇,顺着清澈的溪流蜿蜒而出,薛宝珠拔出腰上软剑,越顺着源头找去,越往里走,铁腥的气味逐渐蔓延至整个空间。 这里是藏剑山庄的洗剑池,她敛息藏形于繁茂枝叶间。 刚好窥见悲旭与一群身着刺客服饰、面遮黑巾的无锋之人站在一起,其前更有一身材魁梧、周身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男子。 【将剑典交出,我可保你一命。】 悲旭依旧保持着他那潇洒不羁的姿态,若非他手中的利剑正横在掌门颈侧,这话听起来或许还有几分诚意。 掌门目光中满是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何要引无锋走狗侵犯师门!】 【这都是师父您的错啊。】悲旭的声音轻佻而冷漠,仿佛在谈论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若非您迟迟不肯将剑典传授于我,我又怎会落得被那小丫头如此羞辱地击败。】 【她无门无派,又随侍在那不懂剑法的老妪身旁,怎可能掌握那般精妙的剑术。定是您暗中传授给她的吧,师父?】 【枉费我将徐长老的故事毫无保留地告诉她,那个老女人也始终不肯向我透露真相。】 薛宝珠的眼底忽然泛起了血丝。 她浑身发抖,怒极拔剑,缓缓起身踏出藏身之处。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如铁钳般紧紧扣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压倒在草地上,而另一只细腻的手则迅速而有力地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任何可能泄露的声响。 【谁?】身形高大的男子猛然扭头看来。 【孙子,正是你爷爷我!】 薛宝珠身上的束缚忽然一空,一个高大宽厚的身影越过她的头顶,径直朝前走去。 这个声音是胡长老的,他很喜欢烈酒,所以每次薛宝珠进庄之时,都会从山下带一瓶烧刀子给他。 薛宝珠侧头,叶翠含泪的面庞出现在她眼前,向她摇了摇头。 洗剑池前忽然雷声轰鸣,火光四现,巨大的尘烟将所有人的目光遮挡住了。 叶翠拖着薛宝珠,将她带着一片雾蒙蒙中顺着小道逃走。 【你在干什么!】直到两人跑到足够远,薛宝珠狠狠甩开她的手,因为被抓的太狠,她细白的肌肤上迅速浮现起一圈青紫来。 【我在救你!】叶翠早已泪流满面,【胡长老也在救你,你看不明白吗?!】 【我!】薛宝珠当然明白,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都是因为我吗,如果我没有在试剑大会上击败悲旭...】 藏剑山庄是不是就没有此劫,乌婆婆也不会死? 薛宝珠声音嘶哑:【我怎么能逃?】 她的眼瞳颤抖,难得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对自己所做之事感到羞愧,把对观实的憎恶变为不安的、沉重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愧疚和愤怒。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大片的火光缓缓从叶翠身后的远处迸发而出,既然藏剑山庄要铸剑,自然衍生出了许多与火相关的爆裂机关,如今整座山林都在震颤,那是护山大阵启动了。 叶翠不敢回头,含泪看她:【你是堂堂正正打败他的!这是悲旭师叔,不,悲旭自己误入歧途!】 薛宝珠只低头崩溃:【我要回去。】 这一幕和薛家当年的场景实在太像了,她赶不上第一次,还要赶不上第二次吗? 【你现在回去,胡长老的一片好意就白费了。】叶翠的声音中带着怒意,她猛地挥出一拳,击中薛宝珠的面颊. 【以你此刻的心性,如何能冷静的握稳剑锋?!】 薛宝珠没有抵抗,顺着力道狼狈的倒在地上。 【你要是回去了,小凤怎么办?悲旭已经知道她的样子,小凤一个普通女孩怎么活得下去?】 ——你会回来的吧。 小凤害怕的眼神在薛宝珠的脑中跃起。 ——逃! 爷爷临死前担忧的眼神在薛宝珠心里缠绕不去。 这条命不是她自己的,乌曼夫人、乌婆婆、薛家人、胡长老、倾城、小凤...上面早已背上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性命了,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来气。 薛宝珠忽然用力狠狠捶地,一下又一下,直至右手鲜血淋漓,露出洁白的骨节。 真好笑啊,她如今连愤怒都不敢大声发出。 疼痛让薛宝珠找回了些许冷静,她起身背对叶翠说:【你去找小凤,她在镇子上的义庄。】 【那你呢?】 【我熟悉无锋的追踪手法,刚刚留下的痕迹,山林中的小屋,可用来追查的线索太多了,需要打扫干净,顺便引走其余的尾巴。】 【雨鸾,我不像你这么聪明,除了练剑,我什么都不懂。】叶翠压抑着声音说。 【而小凤更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单靠我们两个在一起,是活不下去的。】 你会回来吗? 薛宝珠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微微侧头:【你只管带着她跑的越远越好,不要驾马车,我会找到你们。】 【你保证吗?】 【我发誓,撒谎的人会变成小狗。】 随着两人相背离去的身影,荧幕缓缓黑了下来,属于薛宝珠的过去,终于结束了。 祠堂之中,一时间无人发声,众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压的透不过气来,房间里只有几滴晶莹透明的泪,缓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是宫远徵在哭。他早就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颗大颗的珍珠从他莹润的眼底滑落,无声的呜咽比嚎啕显得悲哀更多。 宫尚角默默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给他。 许久的沉默之后,花长老清了清嗓子,低沉的说:【可以转动了。】 他将手放在虚幻的、悬浮在空中的时空之轮上,曾经的毫无反应的“未”字,在他的手底下滑动起来。 【只要等明天晚上入梦,我们就可以看见薛宝珠的未来——有关宫门的未来。】 第76章 入宫门x雾姬夫人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宫门众人不约而同地提早进入梦乡。夜幕尚未降临之时,他们便已端坐在祠堂内各自的固定座位上,气氛庄重而静谧。 毕竟,他们对未来可能危及宫门的劫难知之甚少,无论梦境中透露的往事情报有多丰富,终究属于已经发生的过去,无法与未来那不可预知的神秘相比拟。 花长老礼正衣冠,带着严肃的表情走向时光之轮,轻轻拨动了薛宝珠未来命途的故事线。 这也是众人的共识。相较于上官浅和云为衫,薛宝珠背后的势力和所掌握的手段显然更为强大。 灵牌投射出的光芒渐渐凝聚成光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工精湛的绣花鞋,这双鞋正从一艘小船的甲板上轻盈地走下,踏上了岸边那青黑色的石砖, 【小姐,小心脚下。】先一步上岸的立春站在前面,小心地托着薛宝珠的手扶她下船,立夏紧随薛宝珠身后,从小船上活泼的一跃而下。 【这里就是宫门啊,居然沿着山头铸了这么高的门,他们家真厉害啊。】立夏将手搭在额头上,眺望着那高耸的朱红色大门。 被立春催促地看了一眼,立夏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地向门口的守卫跑去。 立春则转身,开始认真地清点从船上搬下来的一箱又一箱贵重行李。 【就送到这里吧,姐姐。】薛宝珠向顾藏岚,也就是小凤告别。 薛宝珠离开藏剑山庄之后,心境随之而变,行事愈显果敢狠厉。 三人流浪到余绗,随意找了家不做人的狗大户黑吃黑巧取其财,她们继而鸠占鹊巢,改头换面成了投奔这家商户的远房亲戚,连同姓名亦一并更易。 小凤的名字便是当时薛宝珠改的,取意于‘凝岚藏宿翼,叠鼓碎归蹄’,希望她能玉韫珠藏,高深莫测,将那单纯直率的性情稍作收敛。 顾藏岚依依不舍的握住她的手絮絮叨叨的交代: 【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李公子已经去旧尘山谷中悄悄住下了,剑崔随后也会折返和他同行,若有什么事情,你便传信给他们。】 她身边的顾剑崔也认真点了点头。 【知道啦,管家婆~】薛宝珠拍拍她的手,好笑道。 【听说宫门之内规矩森严,自十年前起就严禁外人踏足。今次好不容易托角公子和剑崔的交情,加之他的担保,方才让你得以进入宫门求医。】 “托尚角的关系前来求医?”花长老讶异:“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隐藏身份进入宫家的。” 宫尚角挑眉:“截至今晚,我尚未收到顾剑崔的任何请求。但若此事发生在我们已经窥见过先祖预示梦境的未来之后,我或许会将计就计,顺势观察她的目的。” 宫远徵眼神盯在薛宝珠身上不舍得移开,看了昨夜的梦境后,他白天一直十分难过,直到此时才被看起来十分健康的她稍稍安抚了一些。 于是不快的对哥哥扁嘴:“宝珠她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来见我啦。”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我们也不能不防她另有所图。”宫尚角无奈的看弟弟一眼。 雪公子单纯的反问:“好像除了徴公子也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你看,她连无量流火都有诶。” 宫远徵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没错,就是图我来的。 看宫尚角一时间被问住了,雪重子默默捂住额头:“无论如何,看下去就明白了。” 画面中,顾藏岚不放心的皱眉抱怨: 【偏偏你平日里惯用的侍女们都不被允许随行,只许立春和立夏这两个小丫头陪伴在你身边,就两个人能妥善照料好你吗!真小气。】 薛宝珠无语:【往日被追杀的时候,风餐露宿、忍饥挨饿都是常有的事,我哪有这么娇贵了?】 【再说了,带二十四节气侍女团一起进去是有些夸张了啦...】她有些汗颜。 这些女子,名虽为侍女,实则乃她麾下的武装小队,亦是未来花月阁的预备管事。 其中有的是因无锋残暴行径被顾家救下的女眷、有的是从顾家慈幼院中培养出来的精英,个顶个的能打和忠心,却难以如薛宝珠般隐匿武功,一旦踏入宫门,便易露马脚。 本就是按正统护卫和管理层标准去培养的,结果都被心疼她身受蛊虫之苦的顾藏岚洗脑成保护欲极强的贴身侍女了。 立春四个小童子就是这些人中天赋最为出色的几个,被薛宝珠亲自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顾藏岚泄气,仍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这有什么夸张的,我也没少送银两给他们!】 【虽说你此行是为了探查宫门内有无无锋的线索,但求医问药亦是出于真心,都疼了这么多年了,若宫门真有办法能缓解你的蛊毒,那也算是值得。你孤身一人,务必要多加小心,谨慎行事。】 【知道啦知道啦,不说了,立夏在等我了,姐姐你先回吧!】薛宝珠推着顾藏岚上了船,随即转身登上软轿。 “原来她的目的是这个,但宫门之中怎么可能会有无锋。”雪长老自信的挺直腰身,“看来此行她要白走一趟了。” 不,还真有一个。宫鸿羽和月长老心虚的对上了视线,闭口不言。 宫紫商大大咧咧的说:“如果宝珠妹妹是因为这个来的,那也没什么关系嘛~诶呀呀,她要什么时候才来,我好想亲眼见一见她啊~” 宫远徵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要是那一天赶紧到来就好了,他期盼的灵魂似乎都在幻觉中妄想时间能加速流逝。 顾剑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指挥轿子走到门口处与立夏汇合,在那里,宫家侍卫们正用力旋转沉重的铰链,将高耸的大门打开。 【顾公子到——!】一声接着一声的熟悉传唤沿着漫长的台阶响起,薛宝珠坐在轿内,怀念的看向窗外的风景。 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啊,她又回来了。 进入宫门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拜会宫门的执刃宫鸿羽,真是岁月催人老,十六年前的薛宝珠见到他时,宫鸿羽还未曾两鬓斑白呢。 宫门重视规矩,男女有别,因此在顾剑崔和宫鸿羽寒暄的时候,薛宝珠是由一个叫雾姬的夫人来接待的。 她心里不由得奇怪:按理说,以顾家的声望,就算兰夫人讨厌交际,应该也会出来露一面啊? 【我有许久未见过来自江南的客人了。】雾姬夫人面带怀念之色,为她烹茶。 【倒是巧了,早知如此,我就该带些家乡物产来拜会。】薛宝珠收回思绪,低头浅笑:【我看这屋中馥郁清香,夫人可是钟爱兰花?】 【是啊,兰花高洁,我独爱她的淡泊名利。】 雾姬夫人笑笑,将洗好的茶送至薛宝珠身前,另一只手将残茶倒掉,熟练的反手倒扣茶杯。 这个敏感的动作触及到了薛宝珠的dna,她下意识的去看雾姬夫人的手,可惜对方很快就将手缩回到了袖子中。 【顾小姐天姿国色,芳龄尚轻,却不幸身患重疾,真是天妒英才。在宫门问诊小住的这段日子里,若有所需求,尽管来找我。】 【多谢夫人关照。徴公子才华横溢,名满江湖,想必其父的医术定然更为精湛,能蒙受他的亲自诊治,实乃我之幸事。】 不知道宫珏徵会不会认出长大后的自己,希望他的性格没变,能顺利贿赂成功吧~ 雾姬夫人的手微微顿住了,她难过的摇头:【上一代的徵宫之主,早已在多年前离世了,如今的徵宫由宫远徵主掌。】 什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那远徵岂不是小小年纪就无父无母,一个人在徵宫生活? 薛宝珠心里一紧,不禁用手掩住了下半张脸,遮去自己那瞬间抑制不住的难过:【我听大家都唤他公子而非宫主,所以才误会了...】 【宫家所在之地隐秘,且这些事已是多年前的旧闻,外界之人不甚了解,也是情理之中。】雾姬宽慰的笑笑。 她又接着说:【正巧提到徵公子,他虽未及弱冠,但到底是男子,若将顾小姐安排入住徵宫,多有不妥。因此,顾小姐的行李,我已吩咐人先行存放于女客院落,稍后自会有下人引领您前去住下。】 薛宝珠对女客院落还是有些印象的,她记得那里地处偏僻,与各个宫室都有一定的距离。 无论是暗中探寻无锋的蛛丝马迹,还是与宫中的其他主人进行接触,都不太方便啊... 薛宝珠眉头微蹙,再次披上娇蛮跋扈大小姐的人设:【女客院落可是独立的庭院?离医馆又有多远?】 【若男子步行,大约需一刻钟的光景,”对方回答道,“不过我已为顾小姐准备了软轿,这并非难事。】 薛宝珠睁大眼睛:【就算坐在轿子里,出门也是要见风的,我不能直接在医馆旁边住下吗?反正徴公子也不会住在那里。】 【这...】雾姬夫人犹豫了。 这位顾小姐乃江南顾家的掌上明珠,为了治愈她的病症,顾家不惜耗费巨资将她送入宫门,甚至几乎包揽了宫门今年所能产出的所有对外出售的兵器与药物。 此举使得原本中立的顾家倾向于宫门一方,宫鸿羽对此极为重视,指示自己务必满足顾家三小姐的一切需求。 可是雾姬作为刺客的警觉心在蠢蠢欲动。 单独的风景好的院子不住,却要住到满是药味,来往都是男性大夫的医馆旁边,就因为她犯懒不喜欢出门受冻? 雾姬耐心地与她周旋,温言软语地劝说了数番,却不料这番好意反倒助长了顾倾城小姐的任性,她的态度越发骄纵,对雾姬的解释并不领情。 【既然顾小姐执意如此,那我必须得通知执刃和徵公子......】 雾姬表面上显得有些无奈,微微退后一步,为薛宝珠斟了一杯新茶,亲自递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似乎一个不留神,手一滑,茶杯翻倒,将那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水倾泻在薛宝珠的衣裙上。 【哎呀,好烫!】薛宝珠疼的大叫,泪花迅速沁出了眼眶。 “她在干什么!”宫远徵怒目而视,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急切。 第77章 试探x重逢 “不过是一时失手,姨娘她定非有意为之,你看顾小姐都未有责怪...”宫子羽下意识的为雾姬说好话。 宫远徵恼火的怒视回去:“非有意为之?哼,若是明日送往羽宫的百草萃少了几颗,那也定是我的无心之失了!” “诶,你怎么这样说话啊!能不能讲点道理!”宫子羽开始的愧疚也转瞬化为愤怒,两人熟练地争执起来。 “好了!远徵,茶水烫手,雾姬夫人一时间端不稳也情有可原,此乃祠堂之中,不得喧哗。” 宫尚角沉声制止,让宫远徵带着满腔憋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屏幕上,眼中流露出对薛宝珠的担忧,得赶紧冷敷才行啊...... 夏日的衣衫轻薄,热水很快漫到了薛宝珠的肌肤上,变得通红一片。 立春吓的跑出去问下人要冰块,立夏紧张的用一边煮茶备用的泉水将手帕粘湿,在薛宝珠被烫伤的地方擦拭。 雾姬夫人面上也是十分愧疚,她夺过立夏的手帕亲手为她冷敷,恨不得将她半个身子都抱在怀里。 【这可怎么办,得赶紧让大夫诊治才行,都怪我笨手笨脚的,顾小姐,你痛不痛?】 薛宝珠桃花面上满是泪珠,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怎么会不痛!你刚刚在想什么,这就是宫家的待客之道吗?我要找哥哥,我要回家!” 这可不行! 雾姬夫人又是一顿哄,简直要对薛宝珠百呼百应了,不知道答应了她多少要求。 “这么痛吗?是不是蛊虫不太耐热的缘故...”宫远徵焦虑的捏紧椅子扶手,指尖用力的都有些发白。 宫尚角抽抽嘴角,这薛宝珠受过多重的伤也没有这样哭过,一看就是装的呀弟弟! 他无奈的看向被感情蒙蔽双眼的宫远徵摇摇头。 直到大夫带来的膏药将薛宝珠的烫伤处理好后,她才抽抽搭搭有一声没一声地啜泣着,别扭的将脸埋到立春身后。 【顾小姐,实在是抱歉,我这就通传执刃和徴公子,将您的行李放到医馆旁边的院子去!】 很快,下人就前来回话,薛宝珠被恭恭敬敬的送到了徵宫的医馆住下。 【呵呵。】 房间内,薛宝珠凝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忽然启唇而笑。 立春拿着干净的衣服正准备给她换上,被这笑声定住了:【小姐,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一身衣服吗?】 薛宝珠接过衣服,走到屏风后换了起来: 【宫门真是有意思啊,那个女人,是故意将茶水泼在我身上的。】 宫门之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惊,而宫远徵瞪视宫子羽的眼神变得更凶狠了。 “不可能吧,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宫子羽难以置信的摇头,越说越心虚。 宫鸿羽和月长老同时心里一跳,难道说,雾姬还和宫门外的无锋有联系,知道薛宝珠的身份不成? 不对,应该没可能,毕竟无锋的魍魉都没有认出她来。 【什么!】画面中的立夏猛地一拍桌子。 【她好大的胆子,好坏的心肠,为什么要对小姐做出这种事,不行,我要给顾公子传信!】 【传什么传,哥哥刚出宫门,就因为这点小事把他叫回来再吵一顿?】薛宝珠懒洋洋敲了敲她的脑门。 【难道就这样过去了?】立夏嘟起嘴巴。 立春不解的问:【小姐,可是雾姬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没道理啊?】 【因为她在试探我,为我擦拭茶渍时,她的手不经意间触及了我的脉搏、肌理和檀中大穴。】 立夏一怔:【那可是死穴,习武之人绝不会轻易让人触碰。】 【而且,通过脉搏和肌肤的触感,也能判断一个人是否精通武艺,但她不知,小姐身上有冰蚕蛊,无论怎样修炼,肌肤仍旧细腻如玉。】立春若有所思的接话。 【所以她才答应了小姐的要求,送我们到徵宫住下。】 薛宝珠漫不经心的抱怨:【对啊,手上练不出茧子真是麻烦死了。】 【而且她会武功,至少精通一两招精巧的手上功夫,但偏偏雾姬夫人的手上也没有茧子,若非久未练习武艺,便是较为注重保养了。】 没错,当雾姬在摸薛宝珠的时候,薛宝珠也在反过来摸她的手。 【要去查一查她吗?】立夏肃容问。 薛宝珠摇头,由衷感叹道:【再看看吧,你们先去打听清她的身份。宫门里随便一位夫人都有如此心计,实在不容小觑,不愧是无锋的劲敌啊。】 看到这里,宫鸿羽清清喉咙:“雾姬和我们不一样,能看见先祖预示之梦,因此多心试探一番也是正常的。” 月长老颤颤巍巍接话:“是啊,毕竟薛小姐执意要搬入徵宫之内,这才让她有所警戒。” 宫尚角眉头一皱:“可雾姬夫人之前不过是兰夫人的贴身丫鬟,怎会懂得武艺呢?” “而且,若她真有试探之意,自当有千万种手段,何须采用如此歹毒之策烫伤她!”宫远徵厉目看向执刃和月长老,“若宝珠真是个寻常女子,肌肤岂不就此损伤了吗!” “我传授过雾姬一些粗浅的武艺,以作自保之用。”宫鸿羽硬着头皮回答兄弟两人的疑问: “她也只是试探心切,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是我管教不严,明日一早我便会告诫她,不得再有此类行为。” “执刃要如何对她叙述这件事情,难不成要将梦中之事如实相告吗?”宫尚角觉得不妥。 “自然不会。”宫鸿羽尴尬的答应下来。 “哼,哈哈哈,有趣,实在有趣。”宫唤羽忽然大笑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冰火两重天。 所有人惊诧的望着他,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第二日,天晴,万里无云。 徵宫医馆内,薛宝珠早早就打扮好等在了这里,她难得有些坐立难安。 一会远徵过来问诊的时候,她该怎么向他解释这么多年的不告而别呢? 他会不会因为这个讨厌她? 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小时候那样一哄就好? 她对宫远徵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儿时的珍贵时光,那时的他总是那么容易被哄好,一个小小的拥抱或是一颗糖果就能让他忘记所有的不快。 但时光荏苒,人总是会变的。 平稳中带了一丝轻快的脚步声远远从屋外传来,越走越近,很快大步迈入门扉,一双乌黑色的丝绸皮面的靴子在她眼下站定。 薛宝珠紧张的悄悄深呼吸,从凳子上站起来向对方行礼。 她目光上移,略过对方白色的外衣,被黑色腰带系住的紧窄劲瘦的腰身,以及他缓缓脱下黑金手套露出的修长细白的手指。 她顿了顿,正打算一鼓作气抬起头来,就听见对面少年不耐烦的声音问到: 【你就是那个顾剑崔的妹妹,前来求医的顾三小姐?】 【是我。】啊,对了,还要和远徵解释自己更换了名字的原因。 【哼,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少年低声自语,若非薛宝珠耳力过人,也听不见他在悄悄的这么说。 【将帷帽摘了,脸都看不清,我还怎么望闻问切?】 他的声音恢复了冷漠,但到底是哥哥好友的妹妹,让宫远徵保留了些许耐心,压制了自己的傲慢。 薛宝珠顺从的摘下了遮面的帷帽,缓缓看向对面的少年。 目光平视之处,是一件纯白的交领外袍,其边缘以黑蓝相间的细边装饰。 外袍的蓝色领口轻柔地环绕着他那细长而洁白的脖颈,衬托出一份清雅的气质。 再往上看,是张还留有一点婴儿肥的精致却略显苍白的脸,青色的眉微微蹙着,露出一双秀美圆润、眼角微微有些下垂的黑亮眸子,鼻梁高挺端正,被肤色衬得绯红的嘴唇微张,前齿闪烁着,发出珍珠贝般的光彩。 【你长的好高呀,我现在要抬头才能看清你的脸了。】 薛宝珠情不自禁的迈前一步,自己只怕是只到他的胸口,不得不仰头深深地看着他。 黑色的头发被他扎成了小辫子,银色的发饰和铃铛在发间还微微闪着亮光,他走进来的时候、说话的时候,铃铛的声音还是十分清脆的,此时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因为宫远徵一动不动,也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帷帽下的脸竟然是这样子的,四目相对之间,让他恍惚想到了珊瑚玉树的枝芽,瑶草琪花的颜色,好像室内所有的辉光都汇聚到了她的脸上,登时满堂生辉。 而那双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宫远徵所习惯的恐惧、不喜或敬畏,只有满到似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与关爱,炽热而纯粹,带着全然的欢喜。 【徴公子?】 立春的疑问声将宫远徵惊醒,让他急促退后一步,好像被目光灼伤一样迅速移开了视线,淡淡的红色突兀的染上了他的耳根。 这个顾三小姐怎么这么...这么不害臊,初次见面就用这般...热烈的眼神看他? 屏幕之外,梦中的宫远徵却怔住了。 他一时间高兴见到两人重逢的时刻,另一边心中又有些焦虑的不安,怎么回事,这个未来的宫远徵,竟然没有认出她吗? 第78章 遗忘x诊断x挑衅 宫远徵幼年时,薛宝珠总是亲自为他测量身高。 他每每长高一截,家中房间的门柱上便会多出一道墨迹勾勒的横线,她最后一次离开宫门前,眼前的少年也只有一米多高。 而现在,他已经长成一米八的大高个啦~ 太好了,看来这些年里,就算失去了双亲的护佑,他也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呢。 站在她对面的宫远徵只感觉到这个自来熟的顾小姐正直直的瞧着自己,清澈的目光中似在吐露着难以言说的千言万语,令他感到莫名的不自在。 宫远徵别扭的撇过了头去,可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去瞟她,那双眼睛依旧很温柔很温柔,好像盛满了极深的深山中的泉水,欲溢未溢的。 “( ̄︶ ̄)?哦哟哟~”画面外的宫紫商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怪叫。 “到底是过了这么多年再重逢,薛小姐情难自控也是难免的嘛~”花公子也跟着拱火。 “可是徴公子倒不像薛小姐,脸上只有害羞呢。”雪公子不解的看向梦中的宫远徵。 宫远徵· 梦境版倔强的红着耳朵一个一个瞪了回去:“要你们废话!爱看不看!!” “啧啧啧,都害羞成这样了还在嘴硬,这个人真是的,诶嘿嘿嘿~~” 宫紫商挤眉弄眼,在对方几乎要逼近杀人的眼神中得意洋洋的安静了下来。 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羞涩,光幕中的宫远徵先是清了清嗓子,故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冷淡一些: 【分明就是你自己个子矮吧...】 不对! 他来之前就知道这是哥哥朋友家中的女眷,执刃也特意叮嘱过自己要与对方好好相处,他怎么一下子又控制不住的毒舌起来了? 几个长老本来在好笑的看着他们闹腾,忽然听见画面里的宫远徵这么对薛宝珠说话,都不由一愣。 雪长老最先回过神来,笑呵呵地说道:“说到底还是年轻啊,说话不懂得圆滑。” 但这一次,梦中的宫远徵沉下脸来,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打趣,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深了。 怎么回事,若是想起了一切的他自己,是不会对薛宝珠这样说话的,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安的接着看起来。 影像中的宫远徵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抿了抿唇,找补到: 【是我失言了,顾小姐久病缠身,身形娇弱是自然的事,请移步至此稍坐片刻,容我为小姐把脉。】 当他刻意装起来的时候,还是能显露出一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风范的,毕竟宫远徵也的的确确,是宫尚角用金玉锦衣精心养起来的小公子。 但听到这句话,薛宝珠却微微一怔,远徵他...没有认出我来吗?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长开了,音容笑貌变换,认不出也是正常的。 心里虽这么想,薛宝珠周身气压却不由自主的一低,明明自己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顺从的跟在宫远徵身后,走到红木方桌前落座,轻轻将手搁置在陶瓷脉枕之上,身后的立春贴心的在她手腕上铺上了一方柔软的丝绸手帕。 宫远徵的动作停住一瞬,薛宝珠立时反应过来: 【隔着手帕诊脉确实不便,立春平日伺候我,这样做惯了,我这就拿开。】 【倒也不必,就按你习惯的来吧。】 他只是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已。毕竟宫门里就宫紫商一个女人,向来行事不拘小节,哪会留心这样的细节? 宫远徵不自在的用三指放于薛宝珠的腕上一寸,定下心神诊断起来。 咦?这位顾小姐的脉相着实惊人,怎么会跳的这么快! 他惊讶的再探,脉体分明很虚浮,却波涛汹涌,厥厥动摇,滑数有力,却又毫无规律,但这也太活跃了...... 【这就是牵丝之蛊?真是有趣。】一抹兴味跃然于宫远徵的脸上。 当他兴致勃勃地研究了片刻后,抬头想要观察薛宝珠的脸色时,却发现对方的眸子里满是温和的关怀,甚至还闪烁着几分慈祥的光芒。 是自己眼花了吗?她对我慈祥个什么劲啊! 宫远徵猛然收回手,这个女人也太奇怪了吧,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总感觉她古古怪怪的,而且自己也有点点不太对劲。 薛宝珠收回手,向身后的立春看去,后者心领神会的将一个小瓶子递了上来。 【不错,正是牵丝蛊。】薛宝珠点头,和蔼的看着他:【这瓶子里装的正是蛊虫的幼体,可供公子您研究之用。】 是他感觉错了吗? 总觉得薛宝珠的目光越来越古怪了,就好像是徵宫园子里的药农,看见自己辛苦栽培的药材发芽时的神情...... 宫远徵下意识的避开她的目光,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小瓶子上。 他拔开瓶塞,良好的视力让他清晰地看到了瓶中那些在一片鲜红之中活泼游动的,犹如银丝一般的线虫。 宫远徵挑了挑眉:【这是血?它只能存活于鲜血之中?】 【不错,是我的血。】还是今天上午新鲜现采出来的。 薛宝珠平静的解释:【或许是因为住在我身体里的时间久了,它们适应了这个环境吧,蛊虫离血之后,只能存活半盏茶的时间。】 这是一种新鲜的,他从未见识过的虫子,宫远徵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跃跃欲试,想赶紧拿回药房研究一番。 他习惯穿着那些袖口紧窄,方便打架和活动的衣服,因此宫远徵很自然地准备将小瓶子放入胸口的暗袋中去。 正当他动作做到一半,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突然紧紧握住了他抓着瓶子的那只手。 这顾家小姐出手之快,令宫远徵几乎来不及反应,待他意识到时,对方的手背已经隔着衣服贴靠住了自己的胸膛。 【你干什么!】 宫远徵大惊失色,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被她碰到的、藏在衣服底下那一块地方的皮肤好像瞬间滚烫了起来,心跳也忍不住跟着加速。 ‘噗通——’ 一声震耳欲聋的心跳在他耳边响起,宫远徵本能地想要挣脱薛宝珠的紧握,没料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千金小姐的手,此刻简直如鹰隼般牢牢钳住了自己,一下竟然没有甩开。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羞,快放开我!】 羞意瞬间从他的耳根蔓延上的整张面颊,让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一下子生动起来。 “呜呼呼~~”宫紫商又开始了,她嘿嘿哈哈的朝梦境版宫远徵看过去,却发现对方一脸严肃,根本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奇了怪了,这小毒娃是怎么了? 画面中的这几下写起来很长,实际上只有短短一瞬,薛宝珠顾不得宫远徵的羞涩,拉着他的手小心的将瓶子放到桌上,才松了口气说: 【是我没有说清楚,远...徴公子,这牵丝虽然在外界能存活的时间极短,可一旦让它触及活物,就会立刻潜入其表皮之下迅速繁殖,若让公子贴身放置,到底有些隐患。】 【咳......我知道了。】宫远徵缓缓抽回手,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手藏到背后,紧握成拳头。 薛宝珠轻轻拍掌,立夏随即走上前来,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小木箱轻轻放在红木桌面上。 随着箱子的开启,里面露出了多本装帧古朴的书籍,最上面还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竹片。 “诶,那个竹片不是薛小姐专门用来打小时候的宫远徵手心的吗?没想到她还留着啊~” 宫子羽瞬间认出来了,身为冤家,他对那个让宫远徵小时候痛哭流涕的竹板印象深刻。 但梦中的宫远徵依然没有理会他。 画中的薛宝珠解释道:【身中蛊毒之后,兄长便四处搜寻相关的医书典籍。这些书册是来自乌沙苗寨故人所传,里面从浅入深记载了许多关于蛊虫的学问,还有我从小到大的诊脉医案,公子可以据此进行研究。】 她琥珀色清澈的眸子漾着粼粼波光,似轻拂的凉风仿佛可以驱散所有的热气,又朝宫远徵温软的笑。 这些都是乌婆婆留下来的遗物,她长大之后也曾远赴南疆,找过乌沙苗寨的踪迹,可惜那一族本就人丁稀少,加之战乱频发,竟然断了传承。 【好。】这是尚角哥哥的客人,这是尚角哥哥的客人,人家也是好意,不能随意对她发脾气... 未接触过男女之情的宫远徵反复在心里念叨这个想法,将急促的心跳理解为了他常有的恼怒。 他避开她的目光,随意推开书本上的竹片,随手拿起一本翻阅了起来。 越看他的眼睛就越亮,宫远徵本来就喜欢毒虫,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在研究,猛不丁看到这么多新奇有趣的学识,一下子害羞也抛诸脑后了。 【徴公子。】薛宝珠幽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抽回宫远徵手上的书放回箱子,再啪嗒一下将木箱盖上了: 【苗疆蛊术深奥诡谲,初学者接触时常常伴随着危险,万不可独自一人钻研。】 宫远徵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急迫:【可是你都!】送到我眼前了,又突然收回去是几个意思啊! 【我患病多年,自诩对蛊毒略有几分研究,公子日后研学之时,务必让我伴随身侧方好。】 薛宝珠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虽说徴公子是百年难遇的草药天才,但终究对毒蛊一道不甚精通,若是治不好我也是没关系的,毕竟,你年纪小小,就已经很厉害啦~】 什么意思,这女人挑衅我是吧! 第79章 错乱x争执x故人 “哥,不太对劲。” 和画面中,被薛宝珠看似温柔实则挑衅的话变得怒气冲冲的宫远徵相比,梦中的宫远徵此时面沉如水。 宫尚角反问:“何处不妥?” “时间不对。”梦境版宫远徵紧盯光幕,视线扫过每一处死角,他对自己的地盘了如指掌,一下就发现了诸多可疑之处。 “窗台上的那株断掌灵芝生长得极为茂盛,前些日子我已将其采摘用来制药,然而画面中的那株却依旧完好无损。” 宫尚角皱眉:“或许是你在之后又培育了一株新的?” 宫远徵摇头:“绝无可能。它之所以被称为断掌,正是因为其菌帽上有着类似人手掌纹的独特标记,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的。” 宫尚角闻言瞬间严肃了起来,仔仔细细的一起观察起影像中的风景,很快他也发现了轻微的不对: “画面中的时节是夏天,可如今的宫门已经迈入初秋了。” 他们刚刚入梦之时也是夏天,但看过上官浅、云为衫和薛宝珠三人的故事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月长老眯起眼睛猜测:“莫非薛宝珠是明年夏天进的宫门?” “好像也不太对啊。”宫子羽忍不住接话。 月长老问:“哪里不对?” 宫子羽挠头:“如果又过了一年,那么正门后、台阶旁边的立柱上的划痕,是我两个月前不小心划出来的,按理说,过了一年,那痕迹不可能还这么新吧。” 那其实是他从旧尘山谷醉酒溜回来后不小心做下的,印象还挺深刻。 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找不同起来,看着看着,奇怪的地方越来越多。 宫远徵声音微微有些不稳:“薛宝珠不是在未来进入的宫门,而是在两个月前的夏天就应该已经来了。” 可是现在他们还未相遇。 “那她去哪儿了呢?”他喃喃自语道。 宫尚角握住有些慌乱的弟弟的手:“如此想来,两个月之前,我正在宫门之外奔波,本是要去余绗一趟的。” 他细细分析:“可后来先祖托梦预示,于是我便加急赶回了宫门。难道就此错过了?” 宫唤羽终于不再发疯了,他难以置信的否认: “不可能!按薛宝珠的性格,错过了这一次,便会直接前来宫门拜访,她绝不可能就此放弃的!” 他还等着和对方组成剿灭无锋的同盟呢! “是了,我想起来,自先祖托梦的第一夜后,执刃颁布命令,宫门自那时起就严禁任何生人出入了!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雪公子恍然大悟的一拍掌。 于是压力瞬间来到宫鸿羽这边。 接受了所有人齐刷刷眼神的宫鸿羽嘴角微微一动,想起了自那天起就通通被他压箱底不看的拜帖。 他佯装镇定的说:“彼时不知深浅,也是为了宫门的安危才下如此决定,未必就是这个原因。” 宫远徵阴恻恻的目光随之而来,让宫鸿羽顿了顿再说: “明朝我会仔细查阅这两月间的所有拜帖,看看其中是否有顾家的记录。” 宫远徵忍不住捏紧拳头质问:“就算如此,错过到底是错过了。”那宝珠和他不就少相处了两个月的时光吗? “就算如此,也没什么不妥。”月长老帮腔道,“我们正好可以借梦中预警,在现实里做出反应,毕竟宫门之劫,也有可能是由外人引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宫远徵狠狠地站了起来怒视月长老问。 “她绝不会做出危害宫门的事情,我看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吧!” 月长老大怒:“宫远徵!你放肆!” “你才放肆!先祖曾有训诫,正是因为你包庇了无锋刺客,才致使宫门的情报泄露!按理说,你早已不配担任长老之位,若你不愿意退位,我不介意亲自送你一程!” 宫远徵摸上了身后的暗器囊带。 “你!”月长老嘴唇颤抖,又不敢在祠堂中说出违背先祖的话,气的大滴大滴的汗液从额头上滑下来。 宫鸿羽威严地说:“宫远徵,月公子已然卸职,若同时免去月长老之位,月宫将后继无人,我是基于此等考虑,才暂时缓和一步。” “蛇鼠一窝。”宫远徵冷笑,“也罢,她不进宫门,那我就亲自出去找她。” “远徵!”宫尚角此前对宫远徵以下克上的叛逆未发一言,直到听见弟弟这句话,才出声阻止。 外面想要宫远徵这条命的无锋太多了,若让弟弟出去,和找死没有区别。 “哥!”宫远徵红着眼睛哀求。 “等今夜过后,明日我将亲自启程,将薛小姐迎回徵宫。哥哥相信你,也相信她绝不会做出危害宫门的事情。” 宫远徵还是不甘心:“如果你找不到她呢......” 宫尚角神情认真的回答:“那我就带你一起去找,余绗、顾家就在那里,你们绝不会错过第二次的。” 兄弟两人视线相对良久,宫远徵才缓缓坐下,他看懂了哥哥眼中的恳求,最终才满心不情愿的默认了。 “不对啊...”等到争吵平息过后,花公子才胆小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两个月前的薛小姐没有因为执刃的命令,可以进入宫门,那是不是说,当时的我们,压根就没有看到先祖启示的梦境?” 被他这句话点醒,宫门众人纷纷心头一惊,对啊,那这样说来,影像中的事情到底发生在哪个时空? 另一边,影像中的薛宝珠和梦中的宫远徵一样,此时的心情也格外不好。 立春茫然的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不是还满心欢喜地期待见到那位徴公子吗?】 她之前难得见到小姐这么高兴,连衣服都仔仔细细挑了几套呢,怎么最后还故意将徴公子惹生气了呢? 没错,薛宝珠就是故意的。 她回到房间才终于脱下伪装,显露出难受的表情。 【因为他完全不记得我了啊...可是我却一直记得。】 薛宝珠苦笑,所以自己才失态,为了转移注意力故意去挑衅对方。 “宝珠姐姐...”画面外的宫远徵也同时难过的落下珍珠似的泪珠。 这也正常,如果两个月前的他没有入梦,现在的记忆定然也是缺失的。 【怎么会这样呢?】虽然知道当时的宫远徵年纪尚小,但他们毕竟实实在在地相处了五年时光。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混蛋,亏我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既当爹又当妈~】 她甚至还特意换上了一身与小时候最常穿的衣物配色、款式相近的衣服,佩戴上了那时常见的首饰。 就连每次惩罚小远徵不听话,吓唬他用的小竹板都准备上了,这硬是想不起一点来?他好歹因为这个撒娇耍赖过无数次诶! 薛宝珠恨恨地将自己摔到床上,用力捶了捶枕头,呼噜呼噜的在大床上滚来滚去,片刻后才发髻凌乱的抬起身。 【嗯?】床上的被子被她翻乱了,微微露出床头的雕花栏杆,被薛宝珠看个正着。 【这张床不是...】她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忽然翻身而起,让立春和立夏不知所措的看她。 薛宝珠一下翻身到床头,一下滚到床脚,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了那些格外眼熟的机关装置。 这不是她小时候睡过的那张床吗?乌曼夫人引以为傲的战利品怎么搬到这个房间来了! 不对,她为什么又要再次睡到这张床上! 好像床上有刺一般,薛宝珠猛然从雕花大床上爬起,呼唤立春来为她重新梳理发型。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盛夏的景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干脆出门透透气好了,顺便摆脱那些刚刚让自己头脑发昏的难过和不知所措。 这么想着,薛宝珠漫步走到了院子中。 这间二层的小楼毗邻医馆,中间隔了一汪绿幽幽的小池塘,原本,这个院子是用来晾晒各种药材的,但为了让薛宝珠能够舒适地居住,所有的架子都被收了起来。 院子的外围还特意用草木做了围挡,以防外人误入。 她站在桥上观望了一会远处的风景,就听得身后有人朝这边过来。 一道年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小姐,恕老身失职,徵宫新来的下人不谙规矩,竟将旧木床从仓库中取出置于您的香闺。老身方才得知,特来更正,为小姐添置新床。】 【倒也不是很旧...】薛宝珠无奈的摇头,毕竟是乌曼夫人精心挑选的上等木料打造的,她一边说一边转身。 【这怎么能行呢?还是让我...】 面面相觑之时,两人口中的话不约而同的停下了。 薛宝珠还穿着那一身与旧时打扮格外相似的衣裙,让她对面的老人瞬间辨认了出来。 【您,是您,不,分明是顾小姐入住了徵宫,怎么会?】老人大惊失色,细细辨认她的脸孔,语气中带着惊疑。 【不会有错,谁还能长出这般仙子似的模样,您莫非是......】 故人相见,薛宝珠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朱嬷嬷,许久未见了。】 第80章 失忆x照顾x嫉妒 朱嬷嬷深深地叹了口气,向薛宝珠娓娓道来事情的来龙去脉:【......自那件事发生后,小公子便再也记不起您了。】 【居然是这样...】她在袖中默默捏紧了手帕。 小远徵当时,一定很难过吧,如今回想起来,这么小的孩子生了这么长时间的病,没有烧坏脑袋还真是福大命大了。 (′⌒`)ゞ亏自己还赌气,故意去激怒他,我可真该死啊.jpg。 朱嬷嬷接着说:【没过多久,宫门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无锋伪装成江南霹雳堂的人来宫门求援,执刃不仅接纳了他们,还将他们安置在徵宫医治。】 【正因此事,宫门里死了不少人,徵宫的损失尤为惨重。侍卫、仆役,乃至老宫主,都因这场变故而殒命了。如今还能认出小姐你的人,只怕只有我这个老婆子啦!】 薛宝珠的心也不禁跟着揪了起来,思绪飘摇: 【远徵当年不过七岁,虽侥幸活了下来,却如何在失去父亲的教导下成长的?难道是执刃他们代为抚养吗?】 朱嬷嬷摇头:【非也,是角公子,那一年,角公子同样失去了亲人,小公子无人教导,便请他传授武艺。自此,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扶持着到了今天的日子。】 【原来宫尚角...】薛宝珠感激的缓和了些情绪,又疑惑起来,那宫门的执刃和长老们干什么去了? 但心中涌起的悲伤让薛宝珠暂时无心他顾,只黯然低语: 【我曾在乌曼夫人临终之际许下诺言,要守护远徵,伴他成长。我也曾向乌婆婆保证,不会像徐前辈那般自私冷漠,要善待她们族中的传人。如今看来,我答应的话,竟然任何一个都做不到。】 朱嬷嬷拍了拍她的手:【当年薛家之事,老婆子我也有所耳闻,您定然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得以活下来,不然就不会这般隐姓埋名了,如今小姐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但既知如此,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可当年的薛宝珠了解宫门的规矩,若她来到这里求援或许会得救,只恐怕余生都将如笼中之鸟,虽然安定,却无法亲自拿起刀剑为父母报仇了。 所以她一去不归,直到剿灭了大部分的无锋,手掌权柄和力量,才敢重新去见他。 但过去的时光终究过去了,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来弥补远徵呢? ——还是要从观察宫远徵的日常作息开始。 宫远徵的天才之名不是白白得来的,他习惯模仿自己最倾佩的哥哥,不依赖仆从的服侍。 每日清晨,他便起身前往药田照料那些珍贵的药材,随后返回医馆,处理那些连大夫也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以及管理徵宫的日常事务。 午饭后,宫远徵便投身于刀法修炼、医毒研究,以及暗器制作。就连宫门地牢中的刑讯工作也归他负责,而且因为宫尚角常年不在宫门,还要帮忙处理角宫的后勤琐事。 可谓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吃的比鸟儿还要少了! 你看看,才17岁的精力旺盛的男孩子,怎么能学自己哥哥一天就吃两顿饭,还都是素菜呢! 加餐,必须加餐! 【徴公子,这几道小菜是小姐特意嘱咐厨房准备的,知您平日忙碌,特意挑选了些清淡而又不失营养的菜品,望能合您的口味。】 立春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有礼的对宫远徵说道。 【几道小菜?】宫远徵挑眉,目光落在下人怀中几乎与他等高的食盒上。【不必这么费心,我也没那么大的胃口。】 他此时的态度虽然还算好,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立春瞬间泪眼汪汪,模仿自家小姐的语气传话: 【徴公子本就事务繁多,如今还要为我身上的蛊毒费心,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是啊,公子,顾小姐也是一片好心,想必下次就不会如此浪费了,您要不试一试看看呢?】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朱嬷嬷也劝道。 宫远徵看起来冷硬,但也不会对年幼的女童和一手照顾他长大的奶娘恶声恶气,面对两双期盼的眼睛,他不自在的动筷夹了几口。 ( ̄口 ̄)好吃!怎么会这么好吃!难道来自宫门外的食谱这么厉害吗? 宫远徵的眼睛悄然亮了起来,要不...他就再吃几口? 不知不觉间,他的饭碗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直到腰带压的肚子略微有些难受了才恍然停下来。 【咳咳,替我多谢你们家小姐...】宫远徵微微别扭的小声说。 然而午饭仅仅只是个开始。 咸香酥脆的饼干、甜甜糯糯的糕点、还有各式各样新奇罕见的零食塞满了点心盒子,被朱嬷嬷放到了他随手可及的地方。 ——【顾小姐的侍女每日都会借用厨房做些点心,每次都会做多一份送过来,您放心,我亲眼看着她做的,还试吃了些,绝没有动手脚!】 朱嬷嬷满脸笑意的解释。 就算有毒他也不怕,宫远徵悄悄撅嘴。 而且...她到底是哥哥认可的客人,这些时日里一直安安分分,没让他发现什么不对,倒是积累了一些基本的信任。 但也只是最基础的哦!自己还是会继续观察她的! 宫远徵一边在心里强调着,一边趁下人没有注意,又偷偷塞了一块小点心撑起脸颊。 需要他经手的徵宫事务也肉眼可见的少了起来,各式账册变得格外简单明了。 ——【哎呀,顾小姐不愧是余绗世家出来的大小姐,她只传授我了一点掌家的学问,就让我轻松了这么多呢~】 王管事十分钦佩的对他说。 的确精妙。宫远徵抿起唇角,脸上微微挤出一道圆润的弧度。 他翻阅着手中变得清晰简薄的册子和管事们的报告书,忍不住在心底点头,连中饱私囊的蠹虫都被抓出来了几个,各项流程都规整多了,自己都没想到还能这样做呢~ 这顾小姐,还是有几分能力的嘛。 不知不觉间,宫远徵对薛宝珠的印象,从自来熟的不害羞大小姐变成了个颇具头脑、行事有度的人物。 也不知道今天的厨房,会做什么菜呢~他的胃口,似乎也在这样细心的照料下,渐渐被惯得挑剔又娇气起来。 天色暗了,满天都是白色的繁星,连月光下的大地都是一片黑白的清冷。 美美吃了一顿晚餐、又无端少了很多事做的宫远徵如今精力充沛,干脆就独自研究到了深夜,直到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人,才缓缓步出医馆。 然而医馆外却有人。 薛宝珠一袭白衣若雪,冰绡如翦,晚风拂过她的裙角,让她整个人犹似身在烟中雾里。 宫远徵反射性的退后一步:【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刚刚还在想这个顾小姐知道分寸呢! 这几日,虽然她的身影并未出现,但她所做的事情却源源不断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分明自从他们初次相见,对他说了这么挑衅的话之后,这几天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失落小狗.jpg) 因为宫远徵自己并未察觉,他内心深处对薛宝珠的那份熟悉感、以及对于她好意的不知所措究竟来自哪里,让身体反射性避开了所有她可能踏足的地方。 然而,薛宝珠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体贴的顺从了宫远徵的意愿。 不,不对,她很有可能是为了刺探情报而来的,不然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女子出现在医馆干什么?! 这份质疑来的莫名,让宫远徵有些不高兴,理性告诉他这么想是对的,本能却让他有些抗拒。 【我来为公子掌灯。】 薛宝珠手提一盏宫灯,在风中轻盈回身,向宫远徵露出让他手脚不自觉蜷缩的、满是善意的笑容。 “是我的话就从了啊。”宫紫商悄咪咪的对隔壁的宫子羽说,换回了一个羡慕嫉妒恨的神情。 昨日刚刚大吵一架,此时梦中的宫门祠堂比以往要沉寂许多。 宫鸿羽的确在记录中发现两月前,有多份拜帖来自余绗顾氏,让此时的他有些心虚,而月长老就更不必说了,整个人的存在感恨不得降到最低。 宫尚角说到做到,第二日就召集人马启程寻找顾家三姐妹的下落,此时还在路上,夜晚方和弟弟在梦中再见。 冷静下来了的梦境版宫远徵有些歉疚的看向宫尚角,因为自己和执刃长老的一番争执,反倒让哥哥再次奔波起来了。 “哥,要不是因为我...” 宫尚角安抚地对他说:“兄弟之间,何谈这些小事。更何况,与顾家联盟对宫门有益无害,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理应都是该跑这一趟的。” 梦境版宫远徵这才有些释然,重新看向屏幕中那个傻呆呆地看着薛宝珠的自己。 真没用啊,让姐姐如此操劳,既要照顾他的饮食,又要帮忙打理徵宫事务,还要遵守礼节的避开他,他却丝毫不懂得感激,甚至在心里对她起了疑心! 要是换成自己,肯定不会这样做,肯定会比那个好运的笨蛋宫远徵做的好得多! 第81章 夜行x误会x老登 【我来为公子掌灯。】 ——当然不止如此。 薛宝珠心下暗怒:开什么玩笑,自己好不容易将他的三餐的规律和食量调整好,烦心的杂务也处理完了,这小子居然自己跑去加班? 搞搞清楚,这里可是没有劳动法的封建社会诶,干嘛还要这样像社畜一样折磨自己!再说了,远徵还是发育的年纪呢,不好好休息会长不高的! 【掌灯?!】这个回答让宫远徵更是莫名其妙。 心中万般波澜,薛宝珠面上依旧平静:【夜已深了,医馆却灯火通明,我见医馆到徵宫的路上没有立庭燎,漆黑一片,就想为公子照一照回家的路。】 宫远徵难以置信的嗤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谁还会怕黑啊!】 哎呀呀,小远徵现在真的是长大了呢~ 薛宝珠回想起他小时候嘴里说着怕黑,赖在自己房间不走,非要陪他睡的场景,忽然欣慰的笑了。 这个人怎么又用这样的表情看他了!宫远徵瞬间头皮发麻的转移话题: 【你就为了这个,一直在门口站着不进来?】 他别扭的将视线移开,一会又低头,充满怀疑的定定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想找出一丝破绽。 薛宝珠面带诚挚与敬仰之色说道: 【实不相瞒,确有一件小事需要劳烦徴公子。我来得稍晚,仅让侍卫通报了一次,见您正专心致志于学问之中,未有回应,便打算在门外稍候,没想到等到天色暗了,就想着...】 她提了提手中的灯。 宫远徵微微侧头去看藏在树中的暗哨,对方朝他点了点头,用手比了几个姿势。 看来没有说谎,这个家伙就真的一直傻乎乎地站在外面受冻。 虽然他不是有意的,但宫远徵诡异的愧疚起来,他不太自然的接过薛宝珠手中的宫灯,将光亮的那一侧靠近她,示意边走边说: 【那你就不会让人多通报几次吗?】 明明是在服软示好,他的嘴却不听话的很硬。宫远徵就是这样,若有人凶神恶煞的对他,他自会毫不留情的刺回去,可若是面对好意,反倒不习惯的手足无措了。 薛宝珠微微勾起唇角:【您如此深夜还在专心研究,必定是涉及深奥的知识,我又怎能贸然打扰公子呢?】 【那你也可以...进来坐着等嘛...】宫远徵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轻。 薛宝珠摇头:【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医馆药房者,徵宫可以斩于刀下。这点规矩,我还是明白的。】 【咳...】这话听的宫远徵更不好意思了,他的脚步下意识放慢,配合着薛宝珠的步速。 【也不是什么深奥的东西,执刃这段时间睡不好,让我帮忙配一味助眠的药茶,我明日让人送几副给你。】 【多谢徴公子。】薛宝珠轻笑。 两人又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宫远徵只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装作不在意的看她一眼,问道: 【所以,你想找我做什么?】 薛宝珠抬头回视,眼神交汇的瞬间,宫远徵就立刻端正地转回了头看路: 【我想向公子您申请批准货物通行的文书。哥哥从外面为我搜集了一些蛊虫和药材,我希望能与公子您一同进行研究。】 【新的蛊虫?】宫远徵害羞也顾不得了,眼睛亮晶晶的低头看她。 【是啊,算算时间,公子这些日子里,应该已经大致浏览过我带来的那些书册了吧?不知是否有私自对牵丝蛊进行研究呢?】 宫远徵一瞬间先是点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他定定着看着她:【没...】 【看来是有了。】这撒谎的样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薛宝珠叹了口气,竖起弯弯的柳眉: 【我不是说过,蛊虫凶险,初学之时必须要有我在身边才可以玩吗?】 【...那我也没说要答应你啊。】宫远徵嘟嘟囔囔地小声说,直到感觉薛宝珠转也不转的目光要将自己的脖颈烧透了,才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知道了嘛。】 薛宝珠这才恢复了温和的表情。 两人又沉默着走到了徵宫的门口,薛宝珠停下脚步,从他手里拿回灯笼。 【真好啊,感觉这样温馨平静的日子,许久未有过了。】 她眉眼弯弯的抬头看着宫远徵:【徴公子,以后可不能再工作到这么晚啦,这样连回房间的路都看不清楚。】 【谁会看不清楚啊...】他高傲的扬起头,不可一世的将双手抱在胸前。 薛宝珠认可的点点头:【也对,没关系的,若是徴公子下次依旧如此,我照例送你回去便是了。】 她的眼睛里有月亮的颜色,清亮一片,说出的话明明轻声细语的,刹那间,宫远徵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头脑立刻就被狠狠地击中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难道你对每一个为你诊治的大夫都这样吗?!】他忍不住抬高音量,慌乱的将手臂垂落,退后几步。 【怎么可能?而且也不是胡说八道,只是对你一人如此而已。】薛宝珠顺理成章的说,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待听清之后,宫远徵腾的脸色迅速蹿红,嘴唇蠕动几下,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整个人同手同脚咻的一下跑回了房间,顺便狠狠地关上了门。 他背靠在门板上,清晰地感受到脸颊烧了起来,完全不受控制。 洁白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伴随着他心跳的回响,他忍不住偷偷望向窗外,目送着那个提灯离去的身影。 她怎么走了? 对了,她是住在医馆旁边的,那直接把灯笼给自己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专程来送我?难道...难道她?宫远徵心中百转千回。 “唔~~~~”宫紫商不用看自己的表情都知道,她现在肯定是一脸磕到了的姨母笑。 “啧啧啧,真好啊,花前月下,郎才女貌~”花公子也羞答答的捧着脸。 花长老和雪长老也忍不住露出打趣的神情。 宫尚角奔波的辛劳也被这一幕的年少情动慰藉了不少,他心中似喜似叹,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坐在他身旁的弟弟身上。 但梦境版宫远徵的表情微妙的很,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咬牙切齿,嗯,当看向薛宝珠的时候羞涩欢喜,看到画面里的自己时不屑一顾表情凶恶。 这是什么反应?真是年纪大了,都有些读不懂自家弟弟的心思了。 但远徵弟弟的心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就你也配和姐姐真好混杂在一起而已啦~ 可恶啊,他也想被宝珠姐姐送回房间! 这个他真是一点用也没有,怎么能让宝珠姐姐一个人走夜路?! 但画面中的薛宝珠并没有梦里梦外的宫远徵那般多的少年烦恼,只是欣慰自己难得能和他相处这么久。 而且这个孩子分明还是怕黑的嘛,就是嘴硬而已,看看宫远徵因为自己答应在天黑时,送他回家而露出的高兴样子! 薛宝珠心想,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嘛~ 【小姐,你回来啦。】立春为她脱去身上的外袍。 【可怎么你看着高兴又不高兴的啊?】立夏茫然的递上一杯温水问。 高兴是因为刚刚走的那一段路,不高兴是因为——【那个老登!】 薛宝珠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皱眉道:【年纪大了自然会睡觉浅,还折腾喝这药茶干什么?让远徵这么晚了还在医馆里忙活......】 【真是距离产生美,我竟然忘记了十几年前他那人品低劣的本性...】 【人品低劣?谁啊谁啊?】立夏跳来跳去追问。 【前两日不是让你们调查雾姬夫人和兰夫人的事情吗?】 立春点点头:【对啊,一问就问出来了,这事在宫门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兰夫人生下的孩子宫子羽,似乎并不是执刃的亲生骨肉,因为他是早产儿。】 立夏接话:【听说她在进入宫门前,在家乡就有一个深爱的人,所以来到宫门不久后便郁郁而终了。雾姬夫人是执刃的侧室,从那以后就一直抚养着宫子羽长大。】 【郁郁而终,我看是含恨而亡吧!】薛宝珠缓缓摘下头上的发饰,【我问你们,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家族里,会如何处理?】 立春常代小姐处理诸多行政之务,对人情往来最为精通,她认真的想了想: 【若事态至此,宗族与夫家定会采取行动,妻室往往难逃被休弃之命。若其命运稍好,或许能重返娘家;若命运多舛,则可能面临极刑。】 【于非嫡出之子,断无养育的道理,因为他们会威胁到家族血统的纯正和财产的传承,故而会暗中将孩子送走,或施以其他隐秘之策...啊!】 她明白了过来。 薛宝珠点头:【不错,可宫鸿羽却硬生生让这类流言蜚语传播了十几年,从未严令阻止过,对兰夫人也未曾有明面上的亏待,就把她当做摆设一样供在那里,宫子羽也好端端的长大了,甚至身上不缺银两,可以时常光顾旧尘山谷的青楼花魁。】 立夏提出疑议:【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执刃的确十分钟爱兰夫人,所以不介意宫子羽是非亲生子呢?】 立春叹了口气:【那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谣言留存了,执刃也不会重新迎娶侧室,长老们也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毫无作为吧。】 立夏不解:【那执刃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宫子羽定然是亲生无疑,他喜欢她,却又仇恨她,他是为了让那个高洁如兰花般的兰夫人折断傲骨,以世间女子最重视的清白逼她屈从自己啊。】 薛宝珠想起多年前的那一次相会,忽而为那株宁折不弯的兰花感到可惜。 立夏明白过来,愤愤不平地说:【那小姐说的可真不错,宫鸿羽他就是个老登!!】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所有人或明或暗的目光看向了宫鸿羽,让他老脸铁青,肌肉抽动。 “爹,薛小姐说的是真的吗?”宫子羽难以置信的颤声问。 “怎可轻易相信小儿无稽之谈!”宫鸿羽内心隐蔽的念头被薛宝珠猜的分文不错,但口中还是呵斥出声。 宫子羽再问:“那你如何解释,宫门之中流传了这么多年的传言?” 宫鸿羽义正言辞:“宫门事务繁多,我未曾知晓,所以没有处理罢了。” “呵呵,哈哈哈,几乎每一个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您居然会不知道?!是因为从未关注过我吗?是因为我一点也不重要吗!” 宫子羽恍惚的摇头,破防的跑出了宫门祠堂。 其余人皆一言不发,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这种谎话也就能骗骗宫子羽那个傻瓜蛋了。 尤其是以前还较为单纯的后山长老公子们,此刻也纷纷被点醒,默默的随之起身离开了房间。 宫远徵也得意的站了起来,他的宝珠姐姐怎么会有错~ 真可笑啊,枉他昔日还对执刃长老有几分恭敬,现在想来真是便宜了这个老登! 第82章 风寒x海螺x相处 翌日,徵宫药房中。 【徴公子为何要站得这么远?】 薛宝珠站在诊桌的一头,面前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宝箱,不解的看向站在长桌另一头的宫远徵问道。 【昨夜...不慎染上了风寒,顾小姐身体虚弱,我离你远些,以免将不适传给你。】 宫远徵故意咳嗽两下,心虚的别开眼睛。 他的身体自然不至于如此脆弱,不过是出于对顾小姐的考虑罢了。 尽管她对自己的关心...咳咳,似乎有些过分,但毕竟她是哥哥请来、执刃重视的客人,也没有抓到什么坏心思,直接拒绝未免显得太过无情,他还是委婉的隔开距离较好。 【风寒?】 我就说不能熬夜打工吧! 薛宝珠面色微变,罕见地没有识破对方的谎言。 她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几步,想要更近一些,以便仔细观察宫远徵的面色。 谁知道宫远徵忽然也退了几步,两个人竟同时绕着桌子围起圈来。 孩子长大了,又忘记了自己,现在变得不太亲近人了。 薛宝珠茫然的追了两三步才反应过来,只好担忧的关切他: 【既然如此,徴公子今日不如先回去休息,等身体完全康复后再...】 【不必了。】宫远徵也瞬间停下脚步,果断摇头拒绝。 他昨晚也没怎么休息好,但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薛宝珠昨日递给他批准的货物单子上的物品太过新奇,激起了好奇心,引得他克服了害羞也要强撑着来看看。 【那好吧...】 薛宝珠轻蹙眉头,缓缓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又一件精细保存的药植和陶瓷蛊盅。 植物都是带着泥土,安置在特制的种植盆中带来的,因为这些宝贝极为珍贵,轻易离不开原生的土壤。 【(??0?)?这,这株是金霰莲,从来只长在向阳的悬崖峭壁之上,其性味甘寒,归入肺经,对治疗热毒所致的疮痈肿毒极为有效。】 【还有通犀地龙草,若以其为主药,辅以紫金灵芝,便能炼制成避毒的圣药,我至今未曾亲眼见过实物...】 【(???□?)?居然连根茎叶花均剧毒无比的七星海棠、只长在蛇窟附近的赤练蛇藤都有!】 宫远徵的目光随着薛宝珠展示出来的药材、一棵接一棵地变得越发明亮,仿佛一只仓鼠发现了堆积如山的新鲜香脆坚果。 不自觉地,他的脚步悄然向她靠近。 宫门座落于深山之中,四周环绕着毒瘴,阳光难以穿透那阴冷的密林,对于喜阳植物的生长极为不利。 因此,徵宫的药物大多依赖外界的采购,而那些珍贵且稀有的药材往往又被送去了月宫。 宫远徵哪里见过这种——像摆地摊一样,将满满一桌的罕见药材铺展开来的场面! 薛宝珠面带盈盈笑意,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不错,这些都是赠予公子您的诊治费用。】 【全部都送给我?!】 这些千金难求的珍奇之物居然汇聚一堂,等待自己随意使用,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宫远徵咻的一下将侧过头去,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此时他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薛宝珠身旁,由于动作过大,他的鼻尖甚至微微从薛宝珠的发间拂过,吸进一缕甜美而温馨的牡丹花香气。 震惊之下,他不由自主地“噔噔噔”连退三步,冷静下后清了清嗓子,声音略显沙哑地说: 【我是说,顾家已经为你向宫门支付了金钱...】 【这怎么会一样呢,这是我想给你的。】 薛宝珠温柔的说,看到宫远徵惊诧看来的目光,她才惋惜地解释:【给宫门的是给宫门的,给大夫的是给大夫的嘛,说不定,徴公子能在其中找到对我病情有所帮助的药材呢。】 诶,如果换作是小时候的远徵,哪里会跟自己这么客套啊。不过,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被传染风寒的样子,难道我看起来身体有这么差劲吗? 【酬劳见过了,我们不如来看看与牵丝有相似特性的蛊虫吧。这些虫子在我给您的书册中都有详细记载,非常适合初学者接触。】 薛宝珠一边说着,一边将几个大小不一的蛊盅轻轻推向宫远徵。 她又对自己说那些让人脸红的话了! 要拒绝吗? 宫远徵依依不舍地徘徊在桌面上的植物,这些东西对他的诱惑力简直难以言表,他心中不由得天人交战起来,如果我把她治好的话,收下这些作为报酬也还算合情合理吧...... 至于治不好?那简直是无稽之谈,宫远徵对自己的天才之名有着充足的自信。 他一边分心想着,一边神思不属的伸手欲打开蛊盅,手背却被另一只冰凉似雪的小手轻轻按住了。 宫远徵猛地抽出手,慌张道:【你又要干什么?!】 щ(?\/ロ\?)щ 这个人怎么每时每刻都想着靠近自己啊...他真是不能放松一点警惕!! 薛宝珠却神情严肃,认真地提醒:【在接触毒虫之前,徴公子还是先戴上手套为好。】 【这我...当然知道了。】会错意的羞恼让宫远徵红晕上脸,他动作略有些狼狈地戴上黑金手套,再探手去碰蛊盅。 这一次,薛宝珠没有阻止他,他暗暗深呼吸几回合,将注意力转到蛊盅里的虫子身上去。 【这一只毒虫能凭借自身的粘液腐蚀周遭环境...这一种我记得是能够通过快速分裂自身来繁殖的类型...】 都是他没有见过的新鲜虫子,宫远徵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其中一只蛊虫轻轻抓起放在自己的手掌上观察把玩。 他现在就想拿这些虫子去研究~ 宫远徵眼睛亮的惊人,像是藏着两颗燃烧的小太阳,但他好歹记得答应过薛宝珠的话,难得主动靠近她一步,张口欲言。 薛宝珠脸上还是保持着完美的微笑,身体却优雅的退了一步。 (`?w?′)? 宫远徵再进,薛宝珠再退,两个人又反方向的绕着桌子转起来。 他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晶莹的像黑葡萄一样,问道:【你该不会是怕虫子吧?】 【是讨厌。】薛宝珠义正言辞反驳。 【是吗?】调皮的笑意让宫远徵嘴角上扬,恶作剧的念头在他心中蠢蠢欲动,终于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手忙脚乱了,他缓缓抬腿。 【敢把虫子靠近我就没收这棵金霰莲。】 薛宝珠将手充满威胁的放在莲花的根部。 宫远徵扁嘴,一秒收回腿站到原地:【这么害怕,还好意思要指导我?】 【远程指导也是指导。】薛宝珠理直气壮的说,【就算徴公子被虫子毒倒,身边也能有一个帮忙喊救命的人。】 【哼,我才不会这么没用呢。】宫远徵将虫子放回蛊盅里,双手抱臂。 【当然了,徴公子是草药天才,区区几只蛊虫自然不在话下,是我担忧公子心切,实在难以放心,恳请公子能成全我这一份关切之情。】 宫远徵慌乱的将手又放了下来,忍不住抱怨出声:【你又这样,怎么说话老是】 他突然停住了,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总感觉说出来就输了呢。 【老是什么?】薛宝珠不解,缓缓上前,在宫远徵想要后退的时候,抓住了他另一只没碰过毒虫的手。 (⊙*⊙)! 【老是......】 他低垂着眼睑,睫毛微颤,定定的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又因为皮肤白,红起来就格外明显,鲜艳的红色要一直烧到他被衣领遮住的脖子深处。 幸好这小子刚刚想要吓她,不自觉地靠近了许多,这才让她能够如此轻松地逮到机会~薛宝珠得意的想。 她将一个小海螺放在他摊开的掌心上,轻轻地握住宫远徵的手指,将这个小海螺完全包裹在他的手掌中。 完成这一切后,她退后一步,抬头注视着他: 【此物乃乌沙苗族之人所留,是收纳毒虫的绝佳容器。其内构造精奇,隔层分明,可纳众蛊而不惧其毒。今日我将此物赠予公子,愿公子善加珍重,好好使用。】 【我...我知道了。】宫远徵僵硬在原地,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平日里,徴宫之中宁静异常,仆役们见他皆会自行避让,除了宫家几位嫡亲兄姐之外,他鲜少有与外人这般亲近的机缘。 至于兄弟间的情谊,亦是难言和睦,他只与尚角哥哥情同手足,亲近非常。 宫远徵哪里会和一个女孩子有这样亲密的时候!他不知所措的看向薛宝珠的表情,只在上面找到一片平安喜悦。 她为何对他如此之好?难道仅是为了求自己施以医术?或是觊觎徵宫所藏的珍稀药方?又或许,她根本就是无锋派来的刺客? 宫远徵平日里敏锐的思绪此刻变得混沌不清,难以如往常那般敏捷地运转。 尽管如此,他本能地不愿将薛宝珠往坏处想,下意识地为她寻找借口,这可是哥哥带回来的客人,应该...不太可能是无锋吧。 就算是的话,他们还要在一起研究蛊虫呢,之后定会朝夕相处,肯定能抓到她身上的破绽,没错,朝夕相处...... 宫远徵的脑筋又开始打结了。 看着他整个人都快红温的样子,薛宝珠心中涌起担忧,她伸出手轻触他的额头,语气中满是关切: 【徴公子,您的风寒似乎颇为严重,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待您康复之后,再继续您的研究不迟。】 【好,好的!】 宫远徵再次转身逃离,这一次,他甚至用上了轻功。 第83章 镜子x偷看x画画 朝夕相处,这四个字说来轻描淡写,但实践起来却让人心烦意乱。 宫远徵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手中书册,同时将毒虫小心翼翼地放入特制的容器中密封起来。 他需等待毒虫在密闭空间内相互厮杀,直至留下毒性最强的那一只。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偷偷瞥向一旁。 接下来,便是为毒虫准备食物的环节。这些食物自然不是普通的肉块,而是包括有毒植物、各类矿物以及同类尸体在内的各类千奇百怪的物质。 通过喂食不同的食物,可以培育出具有不同能力的蛊虫,其间之道千变万化,奥妙无穷。 然而宫远徵对此却得心应手,仿佛生来就在蛊毒之道上拥有非凡的天赋,且对此充满热情。 但是...他又一次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了操作台的另一边。 那里有一个小书桌,薛宝珠正懒洋洋的靠在满是柔软抱枕的座位中,全神贯注的对着书桌写写画画。 什么嘛! 自从自己对蛊虫的学识日渐熟练,那个人便逐渐放松了警惕,不再时刻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转而投入到自己的事情去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向自己这边投来哪怕一眼的关注! 之前明明......明明那样对他,现在又这样子做,那干嘛非要赖在药房不走啊~ 宫远徵莫名的有些委屈。 薛宝珠却是满心愉快。 真爽啊~远徵果然和小时候一样一点就通,勤奋刻苦,这种不用家长督促学习的天使宝宝真是谁养谁快乐! 以薛宝珠的武功,她即便不直接观望,也能通过空气中微妙的气流变化感知宫远徵的大致动向。 她如今日日坚持呆在这里,无非是为了提供一个额外的保障,万一远徵真的出事了呢? 但现在,是自己哒快乐时光啦~ 无需再为花月阁背后传递的情报而烦恼,武器和化工厂也已经步入正轨,只需每月集中处理一次事务,远程发布指令就行了! 不过说起来,宫门的内部巡察防线真是令人不敢恭维。不知为何,许多地方看似防守严密,实则漏洞百出,正好为立春和立夏的对外接触提供了便利。 但这也意味着徵宫的防护不够到位,让薛宝珠十分手痒,却又碍于自己客人的身份无法动手。 薛宝珠皱眉停笔,笔杆子轻敲额头,也不知道宫尚角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徴宫已经进行了彻底的排查,并未发现无锋的踪迹。商宫和羽宫向来与宫远徵不睦,她不愿违背他的意愿而擅自接触。 而且薛宝珠的直觉告诉她,无锋一直在暗中跟踪的宫尚角,他手中正在准备的事情,才是整个局势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她怎么停笔了? 宫远徵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小药炉上,但他的心思却早已飘向了薛宝珠那边。 她是一个安静的客人,只会在他研究蛊虫之时静默相伴,从未对他的行动造成任何干扰,但就是无形中牢牢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宫远徵端起砂壶,将药液倒入碗中放凉,用秤杆称量起其它药材。 同时,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银镜巧妙地立在桌上,调整着角度,以便能够看见薛宝珠在做什么。 自己只是为了确认顾倾城是否有刺客的嫌疑,才不得不留意她的一举一动,绝不是因为想要多看她几眼... 他轻轻抿了抿嘴,耳根不禁微微泛红。 这面镜子还是薛宝珠用那种难以形容的话术送给他的,她注意到宫远徵已经长成了一个注重仪容的少年,每日清晨都会精心地自己给自己编辫子。 那镜子不清晰怎么行! 正因如此,他的居室中还摆放着更多、更大的琉璃镜,都是薛宝珠亲手挑选或赠送的。 宫远徵好奇的透过镜子看他背后薛宝珠的动作,什么嘛,原来是在画画啊~ 不对,顾倾城干嘛非要跑到他的药房里来画画! 画的小人还都奇奇怪怪的,主角竟然是...一只穿着衣服的白色狸奴?! 古代没有经过手机电脑荼毒的少年视力就是好,宫远徵睁大眼睛,就这样借着小银镜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不由得入了迷。 这猫咪怎么能做官?猫咪又如何能破解奇案?怪盗一枝花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宫远徵的眼睛扑闪扑闪,恨不得顾倾城手中的笔能舞动得更快,好让他迅速翻过这一节揭晓谜底。 没错,薛宝珠在画《大x寺日志》,为了花月阁下一季度的联名做准备。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她轻揉手腕,抬眼向宫远徵所在之处望去。 宫远徵顿时慌了神,急忙将镜子藏回衣襟,装作若无其事,却在忙乱中不慎撞倒了秤杆,导致药材洒落一地。 他身后的薛宝珠缓缓站起,似乎正要走上前来。 【我自己来!!】宫远徵情急之下大喊,同时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捡拾起地上的药材。 【.....那好吧?】薛宝珠狐疑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让他有些如芒在背。 【啊,我知道了!】薛宝珠右手握拳,轻敲在左手的掌心恍然大悟。 【什么?!我不是有意,我就是想......】宫远徵如坐针毡,汗流浃背。 【想吃东西了,对吧~我听下人说,今日徴公子起的早,好像是要提早一些时间用午饭。】薛宝珠接话道。 【我去厨房催一催,徴公子莫急。】 宫远徵:【......对,有劳了。】 薛宝珠轻快的走出门去,直至此时,宫远徵心中憋着的那口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室内的气温让他感到一阵燥热,宫远徵轻轻解开衣领,踱步至窗前推开窗户,试图让清新的空气帮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回事,为何每次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他似乎就变得不像平常的自己了? 微风从颈边拂过,带走几分烦躁,也让摆在小桌子上的画纸飞扬起来。 !薛宝珠离开时难道没有压好镇纸吗? 宫远徵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去收拾,这一次,可不能算是他故意偷看的咯~他只是想帮忙整理,然后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些内容。 说起来,最初的几页被订起来压在了下面,他之前都未曾得见呢。 宫远徵的嘴角悄咪咪的翘了起来,他将画纸重新放回桌上,假装不经意的悄悄往前翻了几页。 他手上动作再一次顿住了。 纸上还是那样画的脸蛋圆滚滚的、带着奇异可爱的q版小人,但身上的配饰,头上的抹额,还有脸上五官的神态,却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谁。 那是一个又一个他自己,有扭头害羞的,有骄傲抱手的,有生气骂人的,有吃饭沾到脸颊的,甚至还有一个鼓着脸撒娇的...... 什...什么啊!他才不会对别人撒娇呢,那个女人居然呆在这里,偷偷画了这么多张自己的画像吗! 宫远徵猛地将册子往桌上一扔,面颊泛起红晕,打算等薛宝珠回来时好好同她理论一番。 这一扔,将桌子上没被吹飞的画纸也掀了起来,露出放在最底下的最后一页。 这个是...宫远徵垂放在身侧的双手忽然紧紧捏了起来。 等薛宝珠返回药房时,室内已空无一人了,她走到自己的小书桌前,准备将上午辛苦完成的漫画带走。 嗯?边角的折痕不对,纸张的偏向也略有些改变了。 这个位置,若是不开窗,风是刮不进来的,是远徵帮忙收拾过了吗?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这几张啊... 薛宝珠翻了翻画纸,几个q版的宫远徵在上面一闪而过,最后一页,却是她认真用炭笔一笔一划描绘出来,栩栩如生的。 ——宫远徵的素描肖像图。 画中的少年身长玉立,他的发辫垂落,正神色专注的望着身前的砂壶,微微掀开壶盖看其中的药液变化。 任何目光所及之人,都能从这副画里感受到画师对画中人的深情厚意。 因为在这间光线稀少的阴暗药房里,为数不多的日光都温柔的簇拥到了他的身上,在黑白交错的光影之中,勾勒出少年俊秀的侧脸。 薛宝珠画小时候的远徵惯了,她还整理出了好多本成长画册收藏在徵宫呢,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也是她今日技痒的最大原因。 不管看没看到,还是找时间对他道个歉吧,毕竟人家是大孩子了,不能随便侵犯肖像权嘛~ 看到这里,梦中的宫紫商再也忍受不住了,她捂着心脏高声尖叫:“唔呜呜呜呜——!我愿称之为今年看过最甜的话本,没有之一!!” “同意,我也同意的啊!”花公子双手捂脸跟着附和。 雪公子着急的比较不同:“可是怪盗一枝花到底是谁啊?我好想知道,接下来还能看到吗?” 分明屏幕中的人是另一个自己,可梦中的宫远徵也跟着面红耳赤起来。 可恶!那些画他也要,等找到宝珠姐姐,就让她给自己画多几张! 第84章 洞悉x小猫抓捕计划 立春凝视着薛宝珠,她正悠闲地坐在摇椅上手拿一本账簿,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她轻声问道: 【小姐,今日你怎么没去药房呢?】 最近不是每日都会与徴公子一同在那儿,探讨蛊毒之术的吗? 薛宝珠苦恼用册子盖住脸,身体顺势向后一靠:【诶,好像被他讨厌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薛宝珠说:【远徵说最近有几件要事需要处理,等事情办妥后会再告知我。可是,就连这句话,也是他让侍卫转达给我的。】 立夏挠头:【那有什么的,或许徴公子真的是事务繁忙,无暇分身呢?等他忙完了,自然会来找您的。】 薛宝珠无奈:【就连远远地在长廊尽头瞥见我,也要急忙转身避开,扭头就走这样的忙碌吗?】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上一次远徵这样的举动,还是因为我做的糕点先夹给乌曼夫人没有给他而闹别扭...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还是一点没变。 立春打开折扇,为薛宝珠遮挡着刺目的阳光: 【这么说来,小姐不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吗?今日阳光明媚,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呢~】 立夏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抱来一个稍小的摇椅,模仿着薛宝珠的样子,舒适地倒在上面摇来摇去: 【就是啊,这宫门内的生活真是乏味,天天喝药就算了,连外出都受到限制,头顶上的天空也每日阴沉沉的。真不明白宫家的人为何选择住在这里不走!】 薛宝珠轻笑:【那你不妨猜猜,究竟是何原因?】 听到这句话,宫鸿羽心中不由一紧,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也慌了。 立夏歪头想了想:【是不是因为这里乃是他们的祖地,所以轻易不愿离去?】 薛宝珠反问:【谁会将族地选在这样一个毒瘴弥漫的地方?这样的环境,连子孙后代的生育能力都会因此受到损害。】 【唔...】立春用双指捏住下巴思索:【或许最初定居之时,这里还不是这样的,后来环境才逐渐恶化的呢?】 薛宝珠再问:【那后来为何不选择迁徙呢?只要往外面的旧尘山谷,或是更远的地方迁移,不就行了吗?与坚守祖地相比,确保后代的延续不是更为重要吗?】 【对呀!】立夏一拍手掌赞同道。 立春若有所思:【那就说明,他们坚守此地,必然有其不得已的缘由,是因为无锋吗?】 薛宝珠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若只是为了抵御无锋的侵扰,天下间多的是深山幽谷可以避世。】 立春茫然了:【那是因为...?】 【说明他们不得不居住在此的真正原因,恰巧与脚下的这块土地有关。】 薛宝珠将原本盖在脸上的册子拿起,递给了立春。 立春翻开一看:【这是什么?粮食铺子的账本?】 【不错,来自旧尘山谷中一家粮食铺子的账本。】薛宝珠缓缓睁开眼睛: 【宫门之人不事农耕,粮食大多从旧尘山谷的粮铺,或是周边的粮商那里购买。这是李道生从其中一家手中取来的。】 【旧尘山谷是个人口较少的小镇,粮食吃用自有定数,除去镇民们消耗的,剩余流转到此地的粮食,几乎都供应给了宫门。你手中的账册显示的粮食数量,大约只占其中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立春仔仔细细打开账本看了看,身为日常事务小管家的她立刻明白过来:【小姐,你是说?】 【什么什么,你们不要打哑迷呀!】立夏急得蹦来蹦去。 立春缓缓对小伙伴解释:【若以徴宫的人数为基准来推断其他三宫,即便是羽宫人数众多一些,他们的粮食消耗量也远远达不到这个数量。】 立夏兴奋:【所以说...】 薛宝珠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层层墙壁和巡逻的侍卫,望向远处不为人知的角落: 【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宫门之内,我们看不见的隐秘之地,守护着埋藏在这里的秘密。】 立夏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跃跃欲试,恨不得下一刻就要采取行动。然而却被薛宝珠轻轻用书敲了敲她的脑袋,提醒的告诫: 【不可以哦,我们是客人,要懂得礼貌,不能擅自去探查主人家的秘密。】 立夏嘟起嘴巴:【那小姐你还不是...】查了这么多。 【咳咳,下属不可以驳上司嘴!我是为了揪出那些贪污的管事,专门去问的市场价和进货量才发现的!】 薛宝珠又敲了一下,终于从凳子上站起身。 【好了,都给我练功去,我也该去好好向远徵道歉才行。】 后山之人:! 雪公子满脸佩服的说:“好厉害啊,她分明连徴宫的门槛都鲜少踏出,这样子就能掌握宫门后山的秘密!” 雪重子学着薛宝珠的样子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这是佩服人家的时候吗!” “就是啊!”花公子也震撼的点头。 宫鸿羽面色铁青:“此女仅凭一册账簿便能洞悉如此之深,若再让她多留些时日,宫门的隐秘岂不是要如同白纸一般,一览无余?” “尚角,就算你在外找到了薛宝珠,也万不可将她带回宫门。” 宫尚角还没回答,梦中的宫远徵就率先冷笑出声了:“也对,到时候我出去见她就可以了。” 宫鸿羽不容置疑的决断:“宫远徵,按宫门规定,你非角宫之人,绝不允许踏出宫门半步!” 梦境版宫远徵半点不虚的挑眉:“宫门先祖的规训中还提到在座之人应退位让贤,然而有些人不也是未能遵行吗?” “你!”宫鸿羽一时间被戳到了软肋。他不是不可以退位,而是不甘心这样狼狈的、失去名望的让路。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宫鸿羽一直在暗中操作,试图让人们渐渐忘记这一点,等待着风波平息,然后无声无息地卸下执刃的担子。 却没想到这个臭小子总是接二连三的提起! 见宫鸿羽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花公子忍不住打圆场,顺带将自己的疑问说出: “可是,既然薛小姐此时才知道后山的存在,那么之前她手中的无量流火,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对呀! 花长老恍然:“此言有理,说不定,薛小姐的长辈与宫门早就有一段渊源呢?” 带着不解,众人接着看了下去。 徵宫,医馆,宫远徵正在其中大发雷霆。 【白霜粉需精选蓖麻仁、桃仁和萎蕤仁粉碎,再混入由槐花、地榆、地锦草提取的精粹,在无烟的炉火中煅红透再取出放凉而成,你们制作的成品怎如此粗糙泛黄?我说过多少遍......】 宫远徵一边斥责,一边愤怒地将药瓶掷于桌上,力道之大,使得瓶身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身后那些年迈的大夫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气氛紧张至极。 怎么回事啊?徴公子近来的脾气为何愈发暴躁?这样下去,他们这些老身板怎么顶得住? 宫远徵转身正待继续批评,却在不经意间透过窗棂瞥见了医馆门前小桥上的倩影。 他和薛宝珠的目光不期而遇。对方颔首浅笑,向自己盈盈一拜。 宫远徵瞬间回头,双手负在背后,驱散了围在他身边的其他人:【......下不为例,你们继续做事去吧。】 他身体略显僵硬地走向后门,打算从那里避开她。 薛宝珠见他又要离开,轻轻叹了口气,正欲迈步追赶,却在那一刻,单手无力地扶着木栏,半倒在地。 ! 宫远徵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他立刻转身,快步向她奔去。 他蹲下身,紧张地探查她的脉搏,但薛宝珠体内的蛊虫使得她的脉象与常人不同,一时难以判断她的病情,于是他又抬头仔细观察她的脸色。 薛宝珠原本扶着栏杆的手,转而牵住了他的衣袖。 【你怎么了?!】宫远徵眉心紧皱问道。 薛宝珠眨了眨眼睛,略微有些羞涩的说:【我站得久了,脚有些发麻,一时没站稳,就...】 宫远徵松了口气,又开始正常呼吸起来,转眼又想起了自己刚刚的目的,慌乱地收手起身。 【哎呀。】他的衣袖刚刚离得远了,薛宝珠本顺势起身,就又倒下去,让他下意识回身一把扶住她的双臂。 两人的脸再次贴的很近,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薛宝珠长长的、微翘的睫毛和秀丽的鼻头,樱唇微绽,星眼生波。 ?(?灬''?''灬?)?????? 这怎么又!他松手也不是,抓着也...也不是,整个人快变成了一个木偶。 【徴公子真是了不起!】薛宝珠一出口依旧是让人害羞的话: 【不愧是年纪轻轻便研制出百草萃的天才,能指导医馆众大夫,真是令人钦佩。】 【你!你站在外面多久了...】宫远徵不敢看她,略过她的头顶看向远处的黄鹂鸟。 【从徴公子说起茸参的炮制方法开始。】薛宝珠反握住他的手臂,缓缓站起来。 那不是将他骂人的样子都看见了嘛!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有事的,我想向公子道歉。】薛宝珠不肯松开他的手臂,轻轻拉了拉,让他的脸朝向自己,以便看到她诚恳的表情。 【都是我不好,未经公子允许,就轻易画下了公子的肖像,实在逾矩了。】 她知道自己看过了?可他明明将画纸都按顺序整理回去了......宫远徵更紧张了。 【是我错了,那日我见公子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一时技痒,便偷偷绘下公子的风姿,回去后定将那些画卷焚毁。】 【那倒也!】宫远徵猛地低头大声说,看到薛宝珠的眼睛又移开视线,呢喃细语:【倒也不必...】 他的耳朵再次烧了起来。说自己长的好看什么的,她该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肤浅,真是肤浅! 薛宝珠诚心提问:【那我应该做些什么以示歉意呢?】 【不用你...道歉的。】宫远徵越发结结巴巴了。 薛宝珠固执道:【要的。】 她还不知道吗,从小到大,这小子嘴上说不要就是要啊,现在若不趁机补偿,回头他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而且还会变本加厉的生气呢! 【那......那你先松开我......】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 宫远徵润白的肌肤上渗出一片娇红,便如是白玉上抹了一层胭脂。 第85章 笔迹x手帕x谣言 他长的好看吗? 宫远徵背过身去,躲开薛宝珠的视线,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在他的世界里,好看不是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强大和有用才是。 他凭借毒药和暗器让徵宫在江湖中声名鹊起,成为哥哥身后的坚强后盾,却从未从这个角度审视过自己。 宫远徵实则是个注重外表的少年,这一点从他那一头装饰着叮叮当当精致小铃铛的发辫便可窥见一斑,衣橱中衣物也相当繁多,基本是一天一换,两三个月不带重样的。 那个女人都瞎说了些什么玉山上行啊~ 所以,她觉得自己很好看吗? 宫远徵假借木架的遮挡,不经意的又看了一眼薛宝珠。 【真好看。】薛宝珠头也不抬的赞道。 ((???|||))! 怎,怎么回事,他分明没有说出口啊!宫远徵慌张的望着她。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薛宝珠抬头朝他笑了笑,拿着手中的医案又称赞道: 【徴公子的字细瘦有力,撇如匕首,捺如切刀,运笔灵动快捷,丽美之气袭人。】 像我。 哦,她是说笔迹啊,宫远徵如释重负,却又意识到这个女人还在拐弯抹角地夸他,嘴角再次控制不住的翘起。 他背过脸去,闷闷的说:【这倒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这些医案有些积尘了,对病人身体不利,你只需抄录些许即可。】 宫远徵最后还是没有拗过薛宝珠的坚持,作为补偿,为她安排了些轻省的差事。 ——就是让她将昔日所遇的疑难杂症的医案,依照类别誊抄整理,编纂成小册,供医馆中的大夫们参阅学习。 【怎能说不值得赞许呢?字如其人,透过这些字迹,我见到了徴公子练就这一手好字所付出的辛勤,感受到了徴公子精进医术所倾注的心血,都凝聚在这一本本薄薄的医案中了。】 薛宝珠用手温柔抚过一行行劲瘦的笔迹,好像看见了这个少年一点点长大的样子,充满怀念的笑了。 这些字很像她的笔迹,当年小远徵执意要模仿她的书法,薛宝珠便专门为他书写了许多字帖。 未曾料想,在他早已将自己遗忘的如今,那些相处的点滴依旧深深烙印在他的生命里,成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真好啊。 你要夸就夸吧,动手动脚干什么! 宫远徵看着她轻轻抚摸书册的动作,手臂似乎也随之感受到了一种从指尖到肩膀的微妙战栗,仿佛她的指尖不仅只触碰了书页一样。 好想逃...不对,自己为什么要逃,这可是他的地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没错,就是这样! 【抄完放在台面就行自然有人来收。】匆匆撂下这句话,宫远徵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医馆重地,怎能留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啊,薛宝珠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少年一溜烟的跑走了,【不用避嫌吗?】 这心也太大了,她进宫门才几天啊就这么放心?薛宝珠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远徵终究是个未曾踏出宫门的孩子,心思单纯,对人毫无戒备之心啊! 心思其实并不怎么单纯的宫远徵慌乱的离开了本该要继续处理公务的地方,慌乱的四处乱转,好不容易才找回了日常节奏,躲到自己院子中练起刀来。 他最擅长的是双手刀,刀起刀落之间,寒芒毕露,既显凶险又透狡黠。 随着练习的深入,汗水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滑落,而他的心也随之渐渐宁静。 刀影翻飞如同流水行云,完成了最后一式,双刀合并,刀尖没入鞘中,风骨峭峻。 宫远徵随手从腰间掏出手帕擦汗,淡淡的熟悉香气扑鼻而来,让他遽然停止动作。 他呆呆的往手上一看,纯白色的丝绸手帕,上面赫然绣着一朵盛放的、娇滴滴的牡丹花,香气正是从此而来。 他怀里怎么会有这张手帕! 难道是在桥上扶住她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来的吗? 是这样的,我们宝珠姐姐假摔的时候,宫远徵身上不会少东西,那样很容易降低好感度的。 相对的,反而会多出一点东西,由此可轻易拿捏对方的心理。 如果他自己还回来了,那就说明已经消气了,如果还是下人送回来的,那就说明还得哄一哄。 要是宫远徵压根不送回来嘛——那就自己去要咯~ 薛宝珠正在徵宫的厨房之中,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邪恶的微笑。 光吃素不行,光吃肉也不可以,为了让那个小子能够按时按点地好好吃饭,她可是煞费苦心。 下人恭敬地将备好的菜端到薛宝珠的眼前,她满意的点点头,系上围裙动作娴熟地亲自下厨。 嗯哼哼,她可是坚持三餐规律,就算被追杀的时候,也要去树林里打只野鸡烤来吃的女人! 厨艺之精甚至超越了她的剑术,成为了她第二个满级的技能! 短短十五分钟,大火热炒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装盘,侍女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美食端起,送往徴宫。 这你还能不按时好好吃饭?包管饭张力十足的! 立春和立夏端起自家小姐的那一份放进食盒里,跟在薛宝珠身后回屋。 宫远徵则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般缩头,迅速躲藏到茂密的树荫之上。 这他还能好好吃饭? 难怪他觉得近日厨子的手艺大有长进,每顿饭都吃得津津有味,不得不增加运动量以防身材走样,原来这一切都是出自薛宝珠之手。 不对,她,她怎么能默默地为自己下厨,却始终不曾透露半分啊! 狡猾,真是太狡猾了!怪不得哥哥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宫远徵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满脸通红不敢出声,直到薛宝珠的身影消失在一个转角,才如梦初醒般跟了上去。 另一边的薛宝珠习惯于穿梭小径返回医馆,途经一处山石时,她听到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仆人a:【近来也不知徴公子遭遇了何事,性情愈发阴晴不定,令人格外心生畏惧。】 药奴b:【确实如此!那位活阎王本就手段狠辣,如今更是让人提心吊胆。前日我不过是在阴阳和合散中多添了两枚桂枝,他便将整锅药尽数倒掉,还罚了我两个月的月钱!若非周围医师及时相劝,他的巴掌定会落在我的脸上!】 仆人a:【诶,徴公子从小就这样,冷血的很,只喜欢虫子不喜欢人,连父亲死了都不哭的,真想换到羽宫的二公子手下做事啊,他为人温和,不过见了我一次,就记住了我的名字呢。】 【我也能记住你的名字。】薛宝珠的声音幽幽从他们身后传来,让两人大惊失色。 【身为下人,竟敢无端议论徵宫宫主,这就是你们做事的规矩吗?】 她身后的立春和立夏也跟着摆出凶恶的表情,但因为年纪太小,反而显得格外可爱。 薛宝珠身上寒气四溢,往日在宫远徵面前的温柔一瞬间消失了。 【阴阳和合散,本是一味温阳助火的汤剂,对于阴虚阳亢、阴津不足之症疗效显着。然而,若多加了两枚桂枝,此药性温通经脉、助阳化气,便会即刻转为寒性毒药。】 【你等在医馆多年,岂能不知?若是不知,便是学术不精,若是明知故犯,便是居心叵测!两个月的月钱,正足以补偿药材之损耗,徴公子处事公正,何来手段狠辣之说!】 药奴b闻言,不禁瑟瑟发抖,心虚地低下了头。 【还有你,喜欢虫子又有什么不好?先代宫主离世时,他也不过是一个懵懂幼童,如何能明白生死之理?怎么?你想让徴公子也记住你的名字吗?】 仆人a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拼命求饶。 薛宝珠抬抬下巴,立春和立夏心领神会,两个小童兴致勃勃地摩拳擦掌,将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拖至假山后,狠狠揍了一顿。 一阵鬼哭狼嚎之后,薛宝珠满脸郁气的走了,准备回去找朱嬷嬷好好整顿下仆人间的风气。 两人待她走远,才敢相互搀扶着站起,叹息间却惊恐地发现,那传说中的活阎王宫远徵正站在他们面前,神色莫测。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第86章 情思x姐弟问答 就算在子嗣不丰的宫门之中,徵宫也是格外人丁稀少的那一部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研究毒药的原因,历代徵宫之主的寿命,往往也不是太长。 然而,自十年前,江南霹雳堂的入侵事件后,这一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徵宫的嫡系血脉中仅有宫远徵幸存了下来,许多壮年侍卫和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不幸罹难了。 徵宫能够从那场灾难中恢复成如今的样子,甚至让宫门的毒药在江湖中重新树立威望,其中宫远徵所付出的努力和艰辛,是难以估量的。 要做到这一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上要压服那些倚仗年资、不服他这个黄口小儿管的医师,下要震慑那些以为他年幼无知、暗中贪污的管事和仆从,同时还要支撑起徵宫的职权,使其能与其它三宫平起平坐。 因此,宫远徵的手段自然而然就严酷狠辣了起来,也让下人们都为之畏惧退避。 【让别人害怕,总比害怕别人要好...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 薛宝珠在找到朱嬷嬷了解宫远徵的过往经历后,缓缓吐了口郁气。 她心中不禁涌起怜惜,但随即意识到这种做法并不恰当。 重刑之下必有畏者,也必少真情,恩威并施才是正道。 若任由远徵仅凭恐惧来驾驭下属,绝非明智之举。这样的管理方式太过脆弱,极易被人利用,挑拨离间。今日她所遭遇的那两名仆人,便是最鲜活的例证。 但两人重逢后相处的时光毕竟太过短暂,她能够借助朱嬷嬷之力处理一些边缘琐事,却不能逾矩的直接介入到徵宫的核心人员事务中去。 薛宝珠只能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立夏担心的看着一回来就叹气的停不下来的薛宝珠问。 【虫子。】薛宝珠手撑脸颊,头也不回的说。 立春瞬间敏感的四处张望:【虫子?哪里有虫子!】 小姐最害怕这些东西了,因此她每天都会点上驱虫的熏香,将屋子定时打扫地干干净净的! 【给剑崔传信,让她再去收集些稀少古怪的毒虫送过来!越少见越好。】 越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越应该振作起来,薛宝珠打起精神,对立春果断发令。 不就是喜欢虫子吗?这点小爱好又有什么不好啦! 既然没有办法在徵宫的管理上为远徵排忧解难,那就哄他开心,努力先把好感度刷高就行了! 等到他们再次恢复往日的亲密无间,这点小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了吗?! 和很快找到解决办法的薛宝珠不同,宫远徵此时却魂不守舍。 他六神无主的看着眼前精美的饭菜,拿着筷子的手久久在空中停滞着。 片刻后,他才重新动作起来,一口一口,仔仔细细地品味着。 盘中餐还是这么美味,今日的宫远徵却从中吃到了和以往不一样的味道。 这种味道灼烧着他的味蕾,热热乎乎的,好像要一直熨烫到心里去,让全身都跟着发暖。 这是开心和满足的味道,以前只有在尚角哥哥回来,兄弟两人一起用饭的时候才会品尝到,那时的宫远徵就算吃到什么都是一样的开心。 他呆呆地放下筷子,食盒中的菜肴已经一块不剩。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就因为喜欢他吗?可顾倾城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呢? 就算自己这些日子故意放下蛊毒之术不去研究,也不见顾倾城有半点不悦和焦急。 突如其来的温暖和恐惧一起如影随形,让他想伸手拥抱,又害怕这份喜欢只是虚浮的飘在水面上,被风轻轻一吹就会消散。 他不明白顾倾城这份毫无来由的偏爱源于什么,也不明白每日越发精心打扮、害怕见到她,又难过见不到她的自己在想什么。 和顾倾城待在一起的感觉,是和尚角哥哥相伴时完全不同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宫远徵知道,自己只是朗弟弟的替身。就算他不是哥哥最重要的那个弟弟,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一件事,会将短刀小心的藏在盒子里,然后照例去和尚角哥哥说话。 可是顾倾城不行。 他会因为对方的靠近而心潮澎湃,仅仅听到她的脚步声就悄悄雀跃,知晓她每一次对自己格外不同的温柔暗自窃喜。 可如果顾倾城也有一个‘朗弟弟’,会对他像对自己一样这么好...... 光是想一想,宫远徵心中阴暗的火焰就会怒不可遏地燃烧起来,会毫不犹豫的抛却理智,恨不得将那只令人生恶的臭虫生生碾碎。 远处台面上的琉璃镜反射出宫远徵的面孔,他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偏偏唇瓣鲜艳如血,双眸因为奇异的幻想,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偏执和疯狂,就像一朵在潮湿阴暗青苔上开出的、瑰丽的花。 要是顾倾城看到他这副模样,还会喜欢他吗? 想到这种可能,他下垂的眼尾就越发猩红。 【金繁~~你快出来~~不要再躲啦,我知道你在这儿~~】 宫紫商欢快的在小溪之上弯折的木桥上跳跃着,她那弯弯的笑眼在山林之中徘徊,想要找到那个一直跟在宫子羽身边的侍卫。 【金↗繁↘~】她的声音愈发高亢,直至四周响起了那令人汗毛直立的回声。 一颗李子忽然被人扔过来,正中宫紫商的眉心,让她大怒转身四处张望。 【谁?谁干的,居然打姑奶奶我!】 没想到宫远徵一点没躲,正大摇大摆地坐在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枝桠上,一条腿盘曲而坐,另一条腿随意地垂在空中,手中还晃悠着一只小酒壶。 【臭小子,怎么可以对姐姐这么没有礼貌,你给我下来!!】宫紫商双手叉腰,冲着宫远徵大吼。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向来傲慢的弟弟居然真的听话地一跃而下,几步就走到了她的身前。 这反让宫紫商有些不会了,她警觉的后退两步,随手捡起一根小木棍作为武器在空中挥舞: 【你想干嘛?这两天我可没有得罪你啊!】 昏暗的天色与茂密的林荫遮蔽了宫远徵的面容,使他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了些。他突然发问: 【你每天追在金繁的屁股后面,难道不觉得丢脸?】 0帧起手,上来就是骂人,这样熟悉的远徵弟弟却让宫紫商心中先是一松,但反应过来又大怒,她反驳道: 【你这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姐姐我这是在追逐爱情呢,这是我和金繁之间的打情骂俏,这是情趣,情趣你懂吗?哪里来的丢脸!】 【呵,这里根本没有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金繁早就跑了,他甚至是用轻功跑的。】宫远徵嗤笑,【你这样自欺欺人,不辛苦吗?】 宫紫商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硬撑着说: 【那是他在欲擒故纵,我们最近就喜欢这么玩。再说了,我每天都沉浸在爱河之中,怎么会辛苦?这是成年人的游戏,你这种小孩子怎么可能懂?识相的就给我让开路。】 宫远徵没有让开,反而步步逼近,近到宫紫商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 【我不懂?那你一定很明白了,对你来说,喜欢金繁究竟是什么感觉?】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宫紫商嫌弃的退后两步,得意的叉腰而立: 【喜欢,就是那种非他不可,而他也非我不可的感觉。每当金繁看见我的时候,他的心就会像小鹿乱撞,砰砰加速~当他看不见我的时候,又会每时每刻在脑子里想着我。】 【金繁会无时无刻关注我的一举一动,对我的每个喜好和习惯记得清清楚楚,只要我去和其它英俊的侍卫小哥聊聊天,他就会嫉妒的不能自已咦嘻嘻嘻嘻嘻——】 宫紫商双手捧脸,陷入了难以描述的幻想之中。 即便是宫远徵如今心情格外复杂,面对宫紫商这副夸张的抽风样子也无语起来,他抽了抽嘴角吐槽道: 【你是在说金繁还是在说你自己啊?我看他逃跑的速度简直比逃命都快,好歹你也是商宫的代宫主,能不能别这么没骨气,出息!】 宫紫商猛地瞪圆了眼睛,脸颊鼓得像河豚:【那是他害羞了!这也能理解,毕竟有我这样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在身边,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事。】 【如花似玉?美少女?真是没见过世面。】宫远徵上下打量一番,随即翻了个又大又圆的白眼,嘲讽道: 【这里刚好有条河,可以让你好好照一照镜子。】 宫紫商也冷笑:【难道你就见过吗?】 【我当然...】宫远徵脑海中浮现出顾倾城的面容,让他不假思索的开口,又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你当然没见过啦,说的好像你出过宫门一样。】宫紫商不屑,【金繁对我是不一样的,我完全能看出来。】 宫远徵挑眉。 【每次我靠近他的时候,他就会脸红出汗。】宫紫商摇头晃脑。 【每次他挣脱我的手后,就会害臊的握起拳头。】宫紫商扭动身体。 【最关键的是,不论他躲过我多少次,下一次我依旧能轻易的抓住他——这说明了什么?!】 宫紫商竖起食指在空中轻点。 【说明了...什么?】这些症状,听起来格外让宫远徵心虚。 【说明,他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也期待着和我有更多的亲密接触啊~~】宫紫商陶醉地怪笑起来。 【都怪我生的这双纤纤玉手,让他欲罢不能啊,诶嘿嘿嘿嘿。】 她的笑容被宫远徵动作打断了,他突然摘下手套,用骨节分明的右手紧紧抓住了宫紫商的手腕。 宫紫商不解道:【你干嘛?】 他缓缓摇头:【我心里毫无波澜,抓住你的手,就和抓住粗糙的树干、坚硬铁棒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宫远徵将她的手随意一扔,怅然若失的走了。 【诶你个小混蛋,怎么又骂人啊!】 只留下宫紫商在他身后愤怒的大喊。 第87章 煎熬x吵架x告白? 到了晚饭时间,宫远徵出人意料的不见了踪影。 负责送餐的仆人遍寻徵宫的寝室、医馆、药房,也未能找到他的身影,只得端着食盒返回,向薛宝珠求助。 薛宝珠想了想,一个人带上食盒去了几个可能的地方,最终在湖心的凉亭中发现了他。 宫远徵斜倚在凉亭中央的圆形石桌上,面颊埋在臂弯之中,周围散落着一地的空酒瓶。 【徴公子?】薛宝珠走近,将食盒放下,轻声呼唤他。 宫远徵毫无反应,不知是沉醉还是已经沉睡。 薛宝珠伸手轻推他的手臂,却在半路上被对方精准地握住了手腕。 宫远徵缓缓抬起头,那双点漆般的黑瞳从臂弯中露出,凝神注视着她,低声道:【不一样的。】 和抓住宫紫商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他握着薛宝珠的手突然间紧了几分,随后面无表情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说饭菜的味道怎么变了,若非询问了厨房的下人,还不知道竟是顾小姐屈尊纡贵下厨的成果。】 他带着轻蔑的笑意嘲讽道:【你就这么想要讨好我,期望我将你治好吗?】 薛宝珠摇头:【并非如此,也与我的病情无关,我只是看徴公子胃口欠佳,出于担忧才出此下策。】 【撒谎!】宫远徵嘴角那抹讥笑的弧度越发大了,【我们相识才有多久,就能让你如此费心尽力,这就是余绗顾家千金对待陌生男子的处世之道吗?】 薛宝珠安抚的看着他充满敌意的表情:【虽然相处时日尚短,但在我心中,徴公子早已不是生人,而是我真心想要关怀之人。】 宫远徵难耐的抿了抿唇,依旧态度恶劣:【笑话,不过几面之缘就让你如此上心,难道你遇到其它人,也会这么...】 他顿了顿,将‘过分亲近’四个字吞了回去。 【徴公子,你抓疼我了。】薛宝珠没有因为他的话语生气,而是轻轻动了动被对方抓住的手腕。 宫远徵好像被烫到般瞬间收手,猛地偏过头不去看她。 【徴公子为何生气,是遇到了让你心烦的事吗?】 【没有。】他硬邦邦的说。 【那是因为我的厨艺不合公子胃口?】薛宝珠再问。 【没错,难吃死了。】宫远徵依旧不肯看她。 【这样啊,好吧~我会再接再厉的,那公子喜欢吃什么菜?】 【只要是你做的,我一概不爱吃!】 他愤怒地转过身,猛地一脚踢开地上碍事的酒瓶。酒瓶在巨大的力道下飞出,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薛宝珠放下的食盒,导致饭菜全部倾泻进了湖中。 凉亭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声音消隐无踪。 宫远徵不知所措的看她,嘴唇蠕动两下,却愣是吐不出一句话。 薛宝珠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了他片刻,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迈步向前:【我所做一切,皆出自真心,绝无半点虚假,请公子相信我。】 她继续说道:【我愿对天发誓,若今日所言有半分不实,愿受天打雷劈...】 【住口!】宫远徵着急大喊,慌乱的阻止她说出后半句话。 【那公子可以相信我吗?】薛宝珠抬头。 宫远徵双目赤红,先前的凶狠早就消失了,他咬牙,眼中似乎隐隐含泪:【不可以!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为什么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要将他变成现在这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这份好意又会像来时一样,在哪一天忽然消失吗? 薛宝珠苦笑,曾几何时,她能够理直气壮、毫无顾忌地对他好,她曾经是眼前这个孩子最信赖的人,可命运弄人,如今他们却... 她的声音也微微哽咽起来:【因为我想要徴公子对我撒娇、向我喊累,不用刻意逞凶要强,将我当做可以倾诉和依靠的人。】 然后恢复到从前的那一段日子,那段薛宝珠最无忧无虑,和平安乐的时光。 想到过去,一滴泪缓缓沿着她的面颊滑落在地,叫宫远徵心里也跟着一抖。 【因为徴公子是这残酷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留给我的最宝贵之物。】 他几乎代表着自己过去的所有——是家人还活着的时光、是弟弟、是尊敬的老师的孩子,是救命恩人仅存的族人。 对自己来说,简直珍贵的不能再珍贵了,她将这些回忆一点一滴地收藏起来,沉甸甸地放在心里,无处安放,只能贪婪而小心地寄托在宫远徵的身上,靠这份幸福坚持着从地狱里活下去。 【你就是我的宝珠。】 薛宝珠的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份量,成串的泪珠就这样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所以,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虽然知道眼前的少年什么也不知道,记不得,但她还是任性的这么想。 宫远徵的眼眶也不知何时溢满了泪水,只能震撼的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少女。 她说,我是她的什么? 在他疯狂的外表之下,内心其实藏着一个敏感脆弱的孩子,宫远徵几乎对每一个人都是防备的态度,因为这是他给自己上的盔甲,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但此时,他碎裂的内心忽然被人用前所未有的滚烫爱意填满了,这汹涌而来的火焰破门而入,照亮了他深处的疤痕,也用情热折磨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终于,终于有一个人如此独一无二的,暴烈的爱我。 而他为此心甘情愿沉溺,即使死亡也无需被拯救。 【我相信你。】宫远徵颤抖的伸手,轻轻擦去她眼下的泪痕,试探性的伸出双臂拥抱她。 薛宝珠并没有闪躲,她难得情绪如此失控,放任宫远徵将自己抱在怀里。 她伸出手反抱住他的脊背,用力的抓紧他身后的衣服,好像自己因为冰蚕蛊素来冰冷的身躯也温暖起来。 许久之后,薛宝珠平静下来,她轻轻推开他,抬头认真望向他: 【所以,远徵,你愿意告诉我,今天为什么难过生气,还喝了这么多酒吗?】 她没有再守礼的称呼他为徴公子了。 宫远徵的双眼依旧泛着红晕,面颊染上了一抹羞赧的红霞,尽管如此,他的目光却始终不愿从她身上移开,温顺地回望着她: 【......都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反倒浪费了...倾城的一番心意,对不起,是我不好。】 从前的他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如今却好像无师自通一般,松开她腰肢的双手依旧虚握在半空,难耐而不舍地微微半缩着。 【是不是因为那两个多嘴的下人?】 在宫远徵消失之后,薛宝珠有意去探寻他的下落,自然也发现了那两个倒霉鬼再次被狠狠惩罚的样子。 宫远徵本想摇头否认,但看见薛宝珠担忧的神色后,又心虚地故作委屈点了点头。 【何须介怀这些无关紧要的旁人的闲言碎语?】 薛宝珠拉着宫远徵在凉亭围栏处坐下来。 【心明眼亮的人,自然会看清领会远徵为徵宫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即使偶尔休息一会也是应该的。】 【不好。】宫远徵脸上还是有些许泪痕,但他的眼神却温柔而清澈地凝视着她: 【我不能松懈下来,别人不允许,江湖不允许,把你视作神明去尊敬、或是看作魔鬼去畏惧的人,并不会喜欢,俯身于尘埃中的你。】 【可是我都喜欢。】 薛宝珠也温柔地笑了,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地为他擦拭,宫远徵顺从地低下头,方便她的动作。 她轻轻用双手捧起少年的脸颊。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所以远徵,以后请在我面前放松一些吧。】 宫远徵在她的手心缓缓点头。 【说起来,我有一句话,一直藏在心里,自初次见面之时就想对你说了。】 宫远徵害羞的垂了垂眼,又期待的等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如今好狼狈啊,衣服也乱糟糟的,身上的酒气都没散,就在这里这样说吗? 怎么办,自己还有一点没准备好......宫远徵心中小鹿乱撞。 【远徵,从初次见面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我们之间有一段前缘,分外投契。】 【我也是。】 宫远徵红了耳廓,悄悄忍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 【那,你愿意...】薛宝珠也忐忑不安的问。 还没等她说完,宫远徵就忍不住含笑反复点头。 【...和我结为异姓姐弟吗?】 【我愿....嗯?!!!!!】 他大惊失色的猛地坐直起身,胸中的小鹿噗通一声撞死了。 第88章 傲娇x茶里茶气 深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久久未能入眠的宫远徵猛然睁眼,他恼火的坐起来直捶大腿: 【那个女人怎么能那样啊!】 另一个房间,本就因为牵丝蛊睡眠质量很差的薛宝珠在床上翻来覆去,带着满腹疑惑起身: 【明明前一秒还这么乖,下一秒又气哼哼的跑掉,到底是为什么啊?】 梦中的祠堂里,梦境版宫远徵脸色格外阴晴不定,他似乎在反对,又似乎在赞同着低声自语: “...做的好,但我可不能像那个没用的宫远徵一样...”他双手交叉,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自那天以后,宫远徵的别扭程度更重了,但并不会像之前那样想方设法躲着她,而是无时无刻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和‘我生气啦~’。 当薛宝珠照例陪着他研究蛊毒的时候,他会将药碾砸的震天响。 当薛宝珠悠哉的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他会【哼!】的一声走过去。 当薛宝珠做好饭菜准备用饭的时候,他会默不吭声的出现,将自己吃的一干二净的餐盒递给旁边的下人,顺便批评一下他们的笨手笨脚。 【小姐?你不去做些什么吗?】连立春和立夏都发现了两人间的诡异氛围,有些无措的看着闲坐在医馆前院看书的薛宝珠。 【其实我已经哄过几回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越来越生气了。】薛宝珠懒洋洋的又翻过一页。 【而且你们不觉得......】薛宝珠满脸深沉的说:【他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吗?】 让她好想再逗一会,看看对方发现自己没理他而越发别扭傲娇,最后又委委屈屈凑过来的样子。 不知道那时候会不会憋屈的又红了眼眶? 薛宝珠唇角不由牵起一抹恶劣的笑。 立夏茫然的摸头:【可爱?可爱在哪里啊?】 【不过也对,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太久,不然就真的会发脾气了,可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啊?难道是不喜欢别人将他视作弟弟吗?】 薛宝珠斜倚在亭子的木栏旁,仰望着天空中的白云,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院中的宁静。他气势汹汹地大步迈进医馆,声音洪亮地质问: 【宫远徵!是不是你又向执刃告了我的状?!】 他的声音洪亮而突兀,立刻吸引了薛宝珠和立春立夏的注意,她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这位突然闯入的生人。 【你给我】宫子羽原本怒气冲冲地大步前行,留意到薛宝珠等人的视线时,他下意识的往她们那边看去。 这一瞥,让他瞬间忘记了自己正要说出口的下半句话,心中的怒火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暂时搁置了。 宫子羽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让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侍卫也猛地一个刹车,好悬没撞上他的后背。 娇,斜倚亭台亸翠翘,簪花笑,红袖若为招。 宫子羽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她就那样坐在亭子中,斜倚着,柔躯似柳,如云般鬓发中的翠翘低垂,手中拿了一只山茶花作书签,面带微笑的朝自己看来。 他先是短暂的发呆了一会,回神后尴尬地清咳了咳嗓子,再调整姿态端正地走到薛宝珠面前: 【我从未在宫门中见过你,敢问姑娘芳名,缘何至此医馆之中?】 薛宝珠想到他片刻前满脸恼怒地叫着宫远徵名字的样子,身体不由自主地唤起了曾经被羽宫请家长的那段记忆,因此对宫子羽的态度意外地柔和。 总而然之得问问自家孩子做了什么坏事先~ 宫子羽堵人堵的很准确,宫远徵此时正在医馆之中,不然薛宝珠也不会在医馆前院等着哄他了。 因此老远就在屋子里听见了宫子羽的大吼,宫远徵直接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停下手中的动作,让围在身边的大夫都去做自己的事。 宫远徵一边整理衣装一边走出去,有些羞恼的回想起宫子羽上门的前因后果。 他的确向执刃暗搓搓地告状了,谁叫宫子羽又偷溜出宫门花天酒地被自己撞见啦! 至于为何宫远徵撞见了这一幕,自然是因为那时他亦悄然前往了旧尘山谷之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违背哥哥的意愿和宫门规定跑出去呢,宫远徵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唇。 但他也是没办法,他只是想,是想搞清楚,自己心中涌动的那股莫名的情绪是什么,并且找到解决的办法。 哥哥不在宫门,少年人的自尊心让宫远徵无法找其他人倾诉,于是他想到了宫紫商视若珍宝的那些话本。 是的,他是出门买话本,更准确的说,是去买教材的。 想到自己心惊胆战的采购之旅,以及刚从万花楼里出来的宫子羽老练油滑的样子,宫远徵就气不打一处来,回来就干脆的戳穿了此事,没想到这家伙还敢找上门来... 算了,刚好能找个乐子泄泄气。 宫远徵这么想着,一出门就看见宫子羽那个大傻个站在薛宝珠身前张着嘴傻笑的样子。 他嘴边阴恻恻的笑忽然消失了,瞳孔骤然一缩,面无表情。 宫子羽全然没留意,嘴里还说着话,反倒是身后的金繁瞬间警觉了起来。 【...原来倾城姑娘是来宫门求医的,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宫子羽的话突然被另一道声音给毫不留情地盖过了。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宫远徵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沉星,整张脸笼上一层阴云,他双手环抱于胸前,直接插入两人之间,将他们隔开来。 【宫子羽,你要来做什么?赶紧说!】 【你!】宫子羽也想起了正事,和宫远徵针锋相对,刚开口想骂,又被宫远徵夺过话头。 宫远徵嘲讽道:【哦,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夜宿青楼不归,所以被执刃责骂的那件事吗?】 宫子羽语塞,忍不住偷偷看向薛宝珠,再开口时就带了几分心虚:【我没有,我那是...】 【我明白,那是找万花楼的紫衣姑娘听曲品茗去了。】宫远徵的脸上忽然带上了令宫子羽格外恶心的笑。 【是我的不是。我见子羽哥哥清晨方从宫外归来,心中担忧子羽哥哥的安危,故而忍不住向执刃提及此事。】 【如今无锋在外横行无忌,子羽哥哥竟不顾自身安危,经常冒险出门去见她。你对紫衣姑娘如此情深意重,一定是真心喜爱她吧~】 好茶啊,薛宝珠目瞪口呆,凝视着宫远徵那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背影,突然发现了自家弟弟从未展现过的另一面。 第89章 秋千x脸红 赶跑了宫子羽之后,宫远徵在薛宝珠莫名震撼的眼神中反应过来,也恼羞成怒的跑了。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医馆周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宫远徵对此咬牙切齿,他们两人自幼便不和,宫子羽平日里即便是生病也总是硬撑着不来医馆,如今却突然频繁造访,这样的黄鼠狼之心谁人不知啊?! 他冷笑着、沿着医馆的院墙撒了一圈药粉,成功地让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面目肿胀,使他有一段时间不敢出现在薛宝珠面前。 做完这一切后,宫远徵又陷入了另一个深深的困境,那就是——如何让倾城对自己脸红。 他虽然之前不太明白,但现在,宫远徵眼下的青黑深深地证明了他的勤奋好学。 他不仅将所有买来的话本都翻来覆去的看了,还夜以继日地复习,生怕自己遗漏了任何一个知识点。 然而,实际操作起来总是有些地方不对劲。 当宫远徵真心认可并喜欢上一个人时,往往表现的非常直接,他至情至性,恨不得十倍奉还出自己的真心,只希望她能不要再把自己当做弟弟看待。 他如今的苦恼也正是来源于此。 怎么办呢?自打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宫远徵就迅速跑去跟顾倾城道了歉,竭尽所能地对她好,每次吃饭都会赞美她的厨艺,甚至成功地混成了顾倾城饭桌上的常客。 可他想要的不是顾倾城越发慈祥的笑容啊!! 宫远徵眉头紧锁,耐心地用砂纸磨平手中木板的锋利边缘。 直接告诉她的话... 他回想起之前无意中从立夏那里套来的话,以顾倾城的美貌,自然吸引过无数狂蜂浪蝶,但她总是保持着距离,将他们敬而远之。 心神不宁的宫远徵开始将木材组装起来,穿过由绸缎编织而成的绳索。 不妥,必须要先让她对自己有一些好感,将自己的男子气概展现出来才行。 宫远徵将绳索绕过粗壮的树干,紧紧地打了个结实的结。 但归根结底,增加与她共度的时光才是至关重要的事,看着树下成型的秋千,他微微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好厉害,这是你亲手做的秋千吗?】 薛宝珠眼中闪烁着惊喜,她赞叹地注视着眼前精致手工的秋千,转头向宫远徵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目光却诚挚地回望应道: 【嗯,我听立春说,你在家里有一个很漂亮的秋千,闲暇时喜欢在上面玩耍。我不想你在宫门中感到无聊,所以就仿做了一个。你喜欢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看她的远徵弟弟多细心体贴啊! 薛宝珠开心的跑过去,轻巧地坐上秋千,微微摇晃起来。 【我也喜欢。】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宫远徵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不枉他特意将这个秋千安装在自己房间的院子里,甚至锯开了院子和房间之间的围栏。 这样一来,倾城若想再来玩秋千,自然而然就会来到他这里了。 【远徵,你帮我推秋千吧,要荡的高一些!】薛宝珠兴高采烈的朝着他笑道。 【好。】他乖乖点头,迫不及待的站到她的身后,却在伸手的时候犯了难。 怎么办?秋千的绳子是柔软的绸缎做的,不受力,若想要让秋千摆动,只能推倾城身底下的座椅,但这样的高度对他而言未免太低,用脚蹬是不是不太好啊... 又或者,是否应该直接推动坐在秋千上的倾城呢?但他该推哪里? 宫远徵伸出手,指尖几乎触及她的背部,再往下便是她那纤细的腰肢。 尽管他的手并未真正触碰到她,但他的脑海中却清晰地模拟出了那种触感。宫远徵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等了一会,不见身后人有任何的动作,薛宝珠困惑的问了一声:【远徵?】 【哦,嗯,我...我这就推。】在让倾城脸红的目标达成之前,宫远徵的脸先一步的红了。 他迟疑地伸直手臂,到底没控制住心中的羞涩,将手上移一寸,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推了推。 【呵呵~】她轻盈的笑声随着秋千的起伏也晃悠了起来,让宫远徵不由得也跟着笑。 【远徵,再大力一些~我要飞高一点!】 【好。】他含笑点头,手心微微用力。 可在轻轻推动与用力推动之间,确实存在着微妙的差异。 这一次,宫远徵那修长而宽阔的手掌更加紧密地贴合着倾城那优美曲线的肩颈,甚至能感受到她皮肤下透出的凉意,以及她脉搏的轻微跳动。 秋千高高的荡了出去,带动着宫远徵的耳垂、后颈乃至更下方的皮肤也随之泛起了红晕。 当秋千再次荡回时,他下意识地用更大的力气将其推得更远。 【好高啊,从这里看过去,能望见医馆前的小湖呢。】薛宝珠新奇的说。 宫远徵忍不住再用力推。 【远徵,你要不要也试一】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突然在薛宝珠耳边响起。 嗯? 看来宫远徵虽然心机的考虑到将秋千安置在与自己房间相邻的院子里,却忽略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随着秋天的临近,大树的枝干会变得有些脆弱,而且一般人也不会如此大胆且用力地晃动秋千。 薛宝珠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身体却突然直直地向下坠落。 糟了!宫远徵大惊失色。 薛宝珠本能地在半空中翻腰回转,试图用轻功稳稳落地,然而在翻转过来的下一秒,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宫远徵出现在自己的下方。 可空中没有任何能让她借力改变方向的物体,薛宝珠只能带着惊愕直直地摔了下去。 紧接着,她被宫远徵准确无误地接住,紧紧抱在怀中。但由于太过着急和薛宝珠下坠带来的冲力,两人相抱着一同绊倒。 感受到脑后被一双柔软的手抱住,宫远徵忍不住担忧地想要阻止: 【倾城,不】 不要护着他的头,你的手会很疼的! 但随即,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那一刻,一对柔软的唇瓣突然贴上了他未被衣领遮挡住的、侧颈处的肌肤上。 ‘噗通——’此时,两人才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发出好大动静的一声。 宫远徵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带动喉结也随之上下滑动,让这份触感更深刻了一分。 他突然感到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甚至连摔倒的疼痛也完全忘记了。 【啵~】 反应过来的薛宝珠迅速地撑起了身子。 但当她的朱唇离开他脖颈的那一刻,竟然还不受控制的发出了让人更加羞赧的声音。 薛宝珠急忙爬起身,用手遮住半边脸颊,从未如此慌张失措,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离了现场。 只留宫远徵一个人浑身发烫的躺在地上。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用手抵住砰砰跳动的心脏,恍恍惚惚的想: 啊啊——他终于看到了,倾城脸红的样子。 屏幕之外,宫紫商和花公子鬼哄鬼叫起来,梦境版宫远徵同样也跟着脸红心跳,同时也忍不住气恼。 分明是那个家伙干的好事,为什么自己也要跟着害羞啊! 不过,要不,等宝珠姐姐来宫门的时候,他也做一个秋千,然后装在榕树下面吧。 可不是为了什么坏念头哦~ ?(????w????)? 第90章 婉拒x偏执 因为昨日发生的事情,宫远徵彻夜难眠,但这一次阻碍他休眠的不是挫败,而是难以言喻的少年情思。 (据夜间巡视的岗哨报告,当晚的徵宫寝殿中不时传来诡异的嬉笑声,让值班的侍卫们毛骨悚然。) 然而,年轻人总是精力充沛的,第二日,宫远徵就又精力充沛地出现在了薛宝珠面前。 【倾...倾城,我觉得今日可以开始研习下一卷的蛊虫之术了,你说呢?】 他坐在餐桌旁,偷偷地瞥向薛宝珠,眉眼中含羞带怯,每当薛宝珠的目光投来,他便立刻低下头,不敢直视她。 薛宝珠持筷的手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她轻轻垂下眼帘,面不改色地继续用餐: 【远徵弟弟天资聪颖,不过短短时日便能将上一卷所载内容融会贯通,此举的确可行。】 听到她的夸赞,宫远徵忍不住勾唇笑起来,这几月让薛宝珠喂得略有些丰润的脸颊也可爱的微微鼓起。 他期待的说:【那我们待会就】 薛宝珠毫不犹豫的打断:【那我今日便不陪你一起去了。】 【为什么?!】 宫远徵蓦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薛宝珠平静的说,顺手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说起来真是惭愧,我在蛊毒方面的天赋,远远不及远徵弟弟,已经教无可教。至于需要留心的风险之处,远徵弟弟也已经做得很好,何须我再作陪?】 宫远徵懊恼地张了张口,恨不得将自己前一刻说过的话撤回,自己怎么就学得这么快呢,现在好了吧! 他眼珠子一转,转眼又想到一个话题: 【那个秋千,我重新修好了,这一次肯定不会让你再...再摔下来。】 说起这个,他声音越来越小,脸也红起来。 然后他又马上大声的补上后半句话:【倾城随时可以再来玩!】 【好啊。】薛宝珠眉眼弯弯地笑了:【等我有了空闲,兴致来了,自然会去的。】 有了空闲?宫远徵反射性地觉得不对,他皱眉想了想: 【是因为下厨无暇他顾吗?我之前便想说了,倾城的手艺世间难觅其二,但是厨房烟火之气,终究有损女子肌肤,加之你本就体弱多病,何须日日为我劳心劳力?不如交由厨房的人自行料理岂不更好?】 反正他只要能每日陪着倾城一起用餐就好,无论是何人烹饪的菜,吃起来都会变得滋味无穷。 薛宝珠轻抿一口饭后的清茶,优雅地漱口,随后轻声说道:【那怎么行呢,毕竟。】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都是姐姐我的一片心意啊,远徵弟弟。】她特意在“姐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极清极亮。 【只要你领这份情,愿意叫我一声姐姐,这点小事又怎么算辛苦呢?】 宫远徵看着顾倾城平淡无波的眼神,笑容忽然凝固在了脸上。 他明白顾倾城的意思了——那是婉拒。 他的脸瞬间褪去了红晕,变得分外苍白起来,放在膝头上的手指瞬时捏紧。 宫远徵愣愣地凝视着薛宝珠,嘴唇蠕动两下,片刻后又狼狈的别过头去。 被看穿心思的尴尬、被拒绝心意的难过、无法拥有她的恐惧,如同细雨般轻柔却持续地侵蚀着他的头脑,让他在这一刻失去了平日的敏锐,变得有些木讷和迟钝。 餐桌上的宁静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声细微却坚定的声音划破了沉默。 【我不要。】 宫远徵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眸子中像是裹了一层薄冰,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薛宝珠,昔日如小狗般滚圆的眼睛里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气。 他的嘴角缓缓咧开,在白玉般的面容上露出雪白的齿和鲜红的唇。 【无亲无故的,我为何要叫你一声姐姐?还是倾城来的好听些,对吧?】 薛宝珠沉默不语。 宫远徵缓缓站直起身子,下垂的眼尾发红:【我午膳时,再来陪你吃饭,倾城。】 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房间,在侍女关上门的那一刻,这两个人挂在脸上的,或坚定,或阴郁的笑容同时消失了。 薛宝珠平静的回到房间。 薛宝珠大惊失色的扑倒在床上。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只鸵鸟。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啦! 她是被什么笨蛋基因传染了吗?脑子里面是不是养了一整条大鱼啊进了这么多水!怎么现在才意识到自家弟弟的孝心已经变质了!! 救命!自己之前都对远徵做了些什么啊! 薛宝珠想起这段时间里她毫无避讳的肢体接触,什么摸手啦,摸胸膛啦,给他画画啦,甚至还有抱抱和亲亲! 再加上各种毫无距离感的亲密对话,如今回想起来简直跟告白一样。 不对,在这个古代的封建社会里,这就是贴脸告白啊啊啊啊啊——! 她该怎么办?她可真该死啊!她怎么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事情?趁着对方年幼无知的时候对他做出了这么荒yin无耻的事! 薛宝珠忍不住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反复撞头,只留下立春和立夏懵逼地在床下面面相觑。 实际上,凭借薛宝珠的敏锐洞察力和丰富的经验,她本能够迅速察觉到男子对她的好感,并果断地处理对方的。 怪只怪她对宫远徵的偏爱如同开了一层厚厚的宝宝滤镜,实在是太失真了。 直到昨天亲了一口,薛宝珠才反应过来,这个将自己牢牢抱在怀中护住的少年,他已经具有了宽阔的臂膀和结实的胸膛,呼吸起伏之间满满溢出的都是荷尔蒙燃烧的热气,已然十分有成年男子的气概了。 因此,在今日用餐时,薛宝珠特别留意宫远徵的一举一动,然而她越是观察,心中越是绝望和心惊胆战。 因为宫远徵根本就不擅长掩饰情绪,他看过来的,根本就不是看姐姐的目光,而是在亲热地注视着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 至于薛宝珠婉拒,对方听懂后的表现则更让她熟悉了,那是深入肌肤,根本谈不上放弃的偏执,眼底里浮动的,却是有一股噬骨的狠劲。 当年乌婆婆和乌曼夫人发疯时候的前置表情也是这样的啊啊啊! 他遗传了什么不好偏偏遗传这个!! 第91章 进步x撒娇x叫姐姐 宫远徵大步流星地走进徵宫药房,周身阴翳的气息让下人和大夫都暗暗心惊,不知道今天又是谁不知死活地招惹了这个小祖宗?让他如此生气? 他粗暴地将几个已经培养到最后阶段的蛊盅扔到台面上,然后转身去处理今日它们要消耗的血食。 为什么?明明昨日还能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今日却毫不留情的尝试远离? 是他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是他没有宫门外面的男子出色吗? 还是对顾倾城而言,一旦他不再是她眼中的弟弟,便与其他追求她的狂蜂浪蝶无异? 忽而想到这个念头,宫远徵手中锋利的药刀失了方向,瞬时割破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 他浑不在意地打开蛊盅,将手指溢出的血珠甩入其内,引起蛊虫一阵激烈的舔舐。 明明前几日,还口口声声地说他是她的宝珠...宫远徵接着处理药材,眉眼中不由带了几分怨艾。 是了,宫远徵是她的宝珠,倾城明明说过喜欢他的,她会不会只是被自己吓到了呢? 想到那些让人害羞的话,他忽然笑了笑,转瞬又迟疑的皱起了眉头。 要退一步,回到弟弟的位置上,重新获得她的亲近和喜爱吗? 锋利的刀片上映射出他锋利的眼神。 怎么可能啊,那个人对自己做了这么多让他心神大乱的、过分的事,惹得宫远徵十几年来沉静无趣如深潭的人生,都被搅乱成了一汪只会映照出她面容的春水了。 他怎么甘心放弃! 【要让倾城喜欢上我才行...】宫远徵喃喃自语道,【是啊,我该去道歉的,今天上午,怎么能对她这么无礼呢?】 狮子要靠锋利的爪牙去捕食,而自己要抓紧能见到顾倾城的每时每刻。 他想要她...宫远徵抿起了唇,露出欲望狂热的弧度。 很快,哄好自己的宫远徵笑眯眯地再次出现在薛宝珠的餐桌之上,让她心里格外惴惴不安。 怎么回事,总感觉对方level up了呢? 他没有再对早餐时分发生过的事情多说什么,看向薛宝珠的眼神也收敛了许多,两人默契地揭过此事,气氛又变得诡异的和乐融融起来。 【倾城,日后不必餐餐为我准备饭食了,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是希望我能饮食得宜,今后我一定会做到,也免得你再为我劳心劳力。】 宫远徵神情认真的看着顾倾城说道。 【啊,好的。】薛宝珠故作平静的掩饰着内心的波动,见她答应了,宫远徵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发现罐子里的蛊虫快要长成了,想必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宫远徵顺势向她分享起今日的所见所闻,薛宝珠听着听着,心绪也渐渐缓和,放松了许多。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在宫远徵身上游移,立刻就发现了与上午分别前不同的地方。 薛宝珠的目光中透露出关切,她忍不住指着宫远徵左手手指上的划痕问道:【这是怎么了?】 宫远徵低头瞥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没什么大碍,只是不小心被药刀划了一下,小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这怎么行!薛宝珠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习武之人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宫远徵不同,他是要天天接触毒物和暗器的。 皮肤上有了外伤,一旦不小心碰到那些致命的东西,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看着他不当回事,似乎无意处理伤口的态度,薛宝珠犹豫再三,还是压过了避讳的念头,令立春拿来纱布和药膏。 她将这些东西往宫远徵面前推了推,对方却微微一怔,随即含笑着撒娇地望着薛宝珠,手上却动也不动。 薛宝珠磨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又被他这和小时候别无二致的耍赖样子弄的软了心肠,只能叹气后无可奈何的拉过他的手。 太好了,倾城还是在意他的。 宫远徵痴痴地看着她小心的动作、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直到对方刻意下垂的长长睫毛忍不住微微颤抖,才志得意满地笑出声来。 这声音惹得薛宝珠抬起眼,一时有些薄怒的瞪他,但宫远徵双颊红晕,还是炽热而直白的看她,还是笑。 薛宝珠有些无措的避开他的眼神,气恼地抱怨:【你笑什么!】 宫远徵低头笑着回答,声音又轻又温柔:【我是在开心呢,因为倾城姐姐关心我,这样的小伤也舍不得我疼。】 听到这声姐姐,薛宝珠忍不住诧异的看向他,怎么回事,今天上午他到底吃错什么药啦,不是不肯叫姐姐的吗? 难道这就想通了?心思这么豁达的吗? 怎么可能。 见到她终于望过来,宫远徵笑得越发瑰丽了。 他生的很好,挑尽了乌曼夫人和宫珏徵的优点去长。 低垂着头看过来的笑脸美丽却苍白,当他眼中闪烁着全心全意的热爱看过来的时候,面孔上就会增加一层毫无着落的娇痴神色,两相映衬,别具一格。 似乎明白薛宝珠在奇怪些什么,宫远徵被纱布包裹好的左手轻轻翻转,牢牢地和薛宝珠的手十指交握,再用强硬而不失温柔的力道,带着她的手被触碰上自己的脸颊。 他撒娇似的用白皙的侧脸蹭了蹭薛宝珠的手背,秀美的双睛黑沉沉地看着她,流动的双眉微微蹙着: 【上午是我不好,我那样无礼地对你说话,你有没有生气?】 薛宝珠目瞪口呆,这已经不是吃错药的程度了,他...怎么进步的这么快?! 【没有。】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背烫的吓人,把她的心脏也热的停了一拍。 其实她只是被吓到了而已。没错,薛宝珠自我安慰,努力定了定神,随后加大力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宫远徵随之握的也更用力了一些,他又将脸贴了贴她的手背,然后整个人也温顺地弯腰靠了过来: 【这样也没有生气,姐姐对我真好,我好喜欢姐姐。】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愫,漆黑的眸子里表现出灵魂也期盼着攀附过来的渴望。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的,是该好好叫你一声姐姐。】 好可爱,他痴迷的看着她想,倾城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她知道自己早就脸红了吗? 【姐姐,倾城姐姐。】 他压低清朗的音色叫了两声。 【没、没关系。】 薛宝珠满脸红晕、错愕的退后一步,下一瞬用力将手从宫远徵的脸颊和左手之中拔出,然后看似若无其事地扔下这一句话,泰然自若地离开了房间。 如果忽略她瞬间就消失在宫远徵视线中的速度的话。 找到了,让倾城脸红的武器,宫远徵神魂恍惚地摩挲着掌心,许久之后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第92章 以身试蛊x心虚 哪里学的?那个家伙到底是去哪里学的!把我单纯的远徵弟弟还给我啊! 薛宝珠再一次落荒而逃之后,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被子里心绪纷乱地思索着对策。 逃避虽然有用但是可耻啊,光跑能解决问题吗?薛宝珠啊薛宝珠,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躲避问题的人,下次绝对不能像这样轻易地跑掉了! 可是远徵那小子已经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了,她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太伤到他的心呢... 薛宝珠正眉头紧锁的想着,房间门外又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清脆而又爽快的呼唤。 ——【姐姐!】 不好,她快要患上‘姐姐恐惧症’了! 她猛地将头缩回到被子里,慌张地嘘声向立春说:【就说我在午睡,别让他进来!!】 说好的不逃避呢? 立春点点头,出门去同宫远徵传话,直到听到他带着遗憾离去的声音渐行渐远,薛宝珠才敢将头从被子里钻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在旁边看完全程的立夏迟疑的问。 在童子们的眼中,薛宝珠是无坚不摧,完美卓越的。 她总是以优雅睿智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便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哪怕身受重伤、无力坐起,脸上依旧是面无波澜,她永远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办法,扭转局面。 她们何曾见过薛宝珠如此六神无主的样子? 哼!那个宫远徵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薛宝珠握着手心的五毒玉佩,恍惚着回答她:【我没事。】 怎么办呢? 就算她努力不动声色地保持距离,但在宫远徵执着的追逐下,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日子还是持续了一段时间。 没办法,徵宫就这么大,薛宝珠又不能光明正大离开宫门,她简直躲无可躲,无处可藏,如今竟然有些诡异的习惯了这种状态。 但今日宫远徵那个坏东西却没有准时出现在餐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用餐的时间是薛宝珠无法找到任何借口来躲避他的场合,宫远徵往日来的最是积极不过,今日却不见了踪影。 连着午饭和晚饭两顿都不见人,薛宝珠忍不住担心起来。 自己该不会是被他pua了吧,可恶!她明明应该松一口气的,怎么还牵挂起来了! 薛宝珠咬牙切齿地打发下人去询问宫远徵的状况,却得到了徴公子身在寝殿,命令侍卫和下人不得打扰的回答。 【那他昼食和晡食之时,也未曾用饭?】 【是的,顾小姐。】 ...该不会是引诱她深入敌营的诡计吧? 心思较为肮脏的大人瞬间就想到了不太纯洁的可能性,薛宝珠犹豫再三,在房间里踱步徘徊,最终还是命人备好了食盒。 若他真的敢利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那这小混蛋就死定了!就算会显出自己的武功,她也要将他揍一顿! 当宫远徵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表现得格外热烈而明显,这些日子里,徵宫上下也基本都明白了这件事。 因此,没有人敢阻拦薛宝珠前往他在徵宫的寝殿。 当她到达门前时,由于下人们都被遣散了,这里一片寂静无声。 薛宝珠先是敲门,室内许久不应,她再发声呼唤:【远徵?远徵——】 难道人不在这里吗,那他是去了什么地方? 她凝神屏息,运起内力细听,隐约听到房间里传来隐蔽而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似乎有人正在努力减轻自己的动静。 (* ̄m ̄)好吧,看来远徵并不想让自己发现他就在里面。 薛宝珠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一声清脆的碎瓷声从室内传来。霎时间,房间内的人呼吸也变得错乱,抑制不住的闷哼声从他的嘴角溢出。 没有丝毫迟疑,她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入。 一眼望去,便看见那个少年正蜷缩着躺在左侧操作台面下的地上,死死地握着拳头忍耐着。 一个碎裂的蛊盅倒在他的旁边。 【宫远徵!】薛宝珠瞬时扑上去细看,只见对方面色青白,皮肤上出现了诡异的斑纹。 这个症状是...她目光一转,看向操作台上被打开的蛊盅,里面空空如也。 她将宫远徵扶持坐起,用双指沿着他皮肤上的纹路深浅探去,很快便在右小臂上找到了一处细微的伤口。 【银针、马蝎草、竹心...】 薛宝珠口中报出一个又一个器具和药材,立春和立夏心领神会,在房间里迅速搜寻这些东西送到她身边。 所幸这些东西都整齐地摆放在操作台面上,应该是宫远徵事先准备好的。 她将他半抱在怀中,右手持银针,汹涌的内力自银针注入,顺着他的右手少阴心经沿肢内侧后缘下行,经过极泉、青灵、少冲等穴道直至小指端,最后缓缓从指尖渗出几滴黑血。 宫远徵痛苦的表情忽然一松,乖巧地在她怀中昏睡了片刻,直到被薛宝珠不太温柔地拍醒。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便看见薛宝珠离自己极近的脸,只是那张美丽的脸此时正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ˊ???????????ˋ 倾城...】 宫远徵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她身上,脸上不禁生出羞涩的红晕,忍不住又悄悄地凑近了一些。 薛宝珠缓缓用力在他右手指尖用力一掐,最后几滴黑血掉落,转而变得鲜红。 刺痛唤醒了他的神志,也让宫远徵幸福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恍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做的好事,笑容一下子变得讨好又心虚起来。 【(′?`??)姐姐~】他没什么力气,轻轻用右手蹭了蹭她的手心。 薛宝珠还是没有说话,只抬手,立春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递到她的手上,她探了探温度,然后毫不留情地灌进了宫远徵的嘴里。 宫远徵顺从地喝了,一点不剩,眼睛可怜兮兮,又扑闪扑闪地望着她。 薛宝珠阴森森地问:【我都没说碗里是什么,你就这样喝了,万一是毒药呢?】 宫远徵脸上越发红了,如正开的桃李花,他纤秀的鼻子特别挺,烛光打下来的时候,圆润的唇瓣躲在阴影里,隐隐显露甜蜜的笑意。 【???????只要是倾城姐姐喂给我的东西,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喝的。】 薛宝珠的脸上并没有笑:【也对啊,反正连炽蝎蛊你都敢亲身体验一番,小小毒药又算的了什么?】 宫远徵一僵,只能尴尬又讨好地冲她傻笑。 薛宝珠再说:【徴公子这么能耐,宁可忍着炽蝎蛊毒的剧痛,也不想被我发现,就算是心脏麻痹而死了都不怕,那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 想到自己为了不让房外的倾城发现,特意停滞了动作,却对蛊虫的毒性预估出错,结果反而狼狈摔倒昏迷的事情,宫远徵不敢再笑了。 第93章 约定x拉勾 宫远徵期期艾艾,脸上满是讨好:【倾城,我不知道这种蛊发作起来效力会这么快,所以才失手的,下次一定不会如此凶险了。】 【你还想有下一次?!】薛宝珠怒极反笑,【所以你以前,都是这么将一样样毒药亲自试过来的吗?】 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心顿时抖了抖。 【其实...这种事我做的不多的。】宫远徵小心翼翼抬眼观察她的脸色解释道。 【炽蝎蛊在诸蛊之中毒性不算强烈,只是发作起来痛了些,正好适用于地牢中的...一些事务。】 他模模糊糊的隐藏起那些血腥的刑讯手段,不想被倾城发现自己的这一面。 【我得知道身体有什么反应,才能因人制宜地调整剂量。】 【你百年难遇的毒药天才的名声,就是这么得来的吗?】烛光在薛宝珠的脸上打出半明半暗的分界线,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虽然她话中冷言冷语,但瘦弱的臂膀却紧紧地将他圈在怀中,经脉中流动的冰凉内力压制住了炽热的毒素,也让宫远徵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咦,倾城身怀内力,她居然会武功吗?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但下一刻又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只希望这样的亲密能持续得更久一些,让自己能多贪恋片刻这样的偏爱。 【可就这样不算强烈的蛊毒,也让徴公子好生狼狈呢。】 这句话让宫远徵瞬间清醒过来,他不好意思又嘴硬地支支吾吾: 【那是因为,这是第一批长成的蛊虫,之前没有体会过才这样的,以后我肯定不会像今天一般没用...】 【呵!】薛宝珠冷笑,【既然要体会,何不让旁人来试一试,宫门地牢中难道就没有几个用来试药的药人吗?】 宫远徵摇头:【那些都是作恶多端的无锋之人,本就心怀叵测,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将感受说出来,而且也很难抓,哥哥每次带回来的活口,大多都送到】 后山去了。 意识到自己不能将宫门的秘密直白的向倾城说出,他愧疚地住了口,对她隐瞒的不安让宫远徵心里有些难受,只能又撒娇的蹭了蹭她的肩颈。 然后偷偷吸了一口香气。 ? ?)?*??嘿嘿,今天是玫瑰花露呢~真好闻。 小狗很快就忘记了上一刻的痛苦,眼睛亮晶晶的暗自窃喜。 【也是,无锋之人确实不可信。】薛宝珠恢复了平静,赞同他的话,然后又说:【那就让可信之人来帮你尝试吧。】 什么意思?宫远徵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从她的颈侧抬起头,却看见倾城打开了原本放在操作台上的另一个蛊盅,正要将手伸进去。 (σ;*Д*)σ!! 他几乎要魂飞魄散地从她身上爆冲而起,伸长手臂去阻碍她的动作,却被她狠狠地握住肩膀,又按回在自己的身上。 往日那双纤细的手此时仿佛变成了铁钳,牢牢压制住他,让宫远徵还有些许疲倦的身体无法动弹。 【不要!那里面是...】他只能脱口而出大喊,被骇地惊出了颤音。 【是青蜈,对吧。】薛宝珠在这一刻似乎完全不再害怕虫子,她停住动作,缓缓说: 【中此蛊者,皮肤会出现严重的灼伤、肌肉痉挛、呼吸也会变得困难。】 【这难道不是你要亲身体会的下一盅蛊虫吗?】她看似平静的问,实则心底藏着一口炽热的岩浆,正待喷渤而出。 这是让她更加愤怒的一点,操作台的台面上不仅只有赤蝎之蛊,青蜈蛊也放在上面,同时对应的解药也准备的妥当齐全,都一一整齐地摆在台上! 【这,这个是...我】宫远徵终于明白了她潜藏的怒火有多旺盛,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却又无从狡辩。 薛宝珠咬牙再问:【还是说,我根本就不是你信任的人?】 他焦急的挣扎着坐起来:【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自小研习毒药惯了,这两种蛊虫又并不算太毒,所以才想着一次性感受...】 他越这样说,薛宝珠的心就越痛,她面色冰冷:【我也是自幼身中蛊毒,既然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宫远徵急得眼眶都红了起来:【可是你会很痛的!】 薛宝珠反驳道:【难道你就不会痛吗?】 宫远徵慌张的看着她的眼睛:【我早就已经习惯...】 薛宝珠终于忍无可忍:【习惯了难道就不会痛吗?!你只是习惯了忍耐,痛苦也不会消失,强忍着也会痛啊!】 就像自己一样,她只是用意志力硬生生忍住了蛊虫带来的痛楚,并不是真的就不疼了。 泪水先宫远徵一步,从薛宝珠的脸上伤心欲绝地滑落下来: 【从小到大,你都一个人这样痛了多久?看着你痛,难道我就不会痛吗?】 这句话好像是在问他,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宫远徵这一生从未见过一个人这样无声的哭泣,宫尚角从不会在他面前哭,也没人会因为他曾经经受过的苦难这样心碎的落泪。 这种不声不响落下来的泪珠落在他的心上,让他也抽疼抽疼的。 倾城难得失去了往日的从容,神情中是一目了然的怜惜,让他也跟着难过,可难过之余,心底又因为这份关爱涌动起不适时宜的狂喜来。 宫远徵呆呆的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湿润了,蓄满泪水的眼眶终于承受不住,晶莹的泪顺着脸颊滚落。 他眼睛红彤彤的,嘴角却忍不住弯弯地笑,轻轻抬手,用比拂过花瓣还要轻盈的力度,为薛宝珠擦拭着泪痕。 【对不起,倾城姐姐。】 【还有呢?】 薛宝珠不理他亲近的动作,只难过的看着他。 【我以后...以后】宫远徵有些犹豫,发现她依旧一动不动地瞪视自己,眼神变得越发让人心软。 迟疑了一瞬,他不由得抿嘴笑的更温柔,轻轻拉过她的手,用温暖的掌心捂热。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薛宝珠难得没有挣脱,反而用小拇指反过来勾住他的,拇指也和宫远徵的拇指相对。 【拉勾,我们说好了,撒谎的人会变成小狗。】 【好。】 好可爱,宫远徵的心脏在胸腔中不听话地怦怦直跳。 平日里明明十分成熟稳重的倾城姐姐,如今居然会和他做出如此天真烂漫的约定。 但是好可爱,这样的她也好可怜可爱,让自己心甘情愿地为之倾倒,甘愿俯首称臣。 第94章 面脂x得寸进尺 发疯一时爽,疯后火葬场。 薛宝珠两眼空空地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发一边暗恨。 她怎么就抱上去了呢?而且还拉勾,最丢脸的是又又哭了,天知道在宫门外面她可是流血不流泪的真女人啊! 立春轻手轻脚地为她卸下头上的发饰,立夏从室外走回房中,对薛宝珠说: 【小姐,徴公子他在楼下站着呢,要我去将他打发了吗?】 薛宝珠诧异间俏目圆睁,这么晚了,来她住的小楼做什么? 该不会是因为她昨天发完疯,今天不好意思,闭门不出,这个粘人的家伙就...不过才一天的时间也受不住吗? 强硬忽略掉心中莫名其妙的喜悦,她施施然穿过室内,走到小楼的露台上往下看,那个一身黑衣的小公子正站在院中。 宫远徵警觉地察觉到薛宝珠投来的目光,他瞬时抬头回望,只见她正靠在楼上雕花的木栏旁,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木梳,眼中的锐利顷刻间就变成了软绵绵的喜悦。 【倾城姐姐!】他的眼睛闪亮亮的,【你休息了吗?】看见她披散下来的头发,他又有些沮丧的垂下眼睛。 这么冷的天,还穿的这么单薄... 薛宝珠的目光掠过他被腰封勒出的紧窄腰身,以及其下修长的双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站直身子,转身回房。 (o`e′o)这下宫远徵的嘴巴也撅起来了,他的确是故意的没错,可是倾城怎么一点也不心疼自己啊~ 在他垂头丧气之际,楼上传来“咚咚”两声,宫远徵抬头望去,只见薛宝珠的背影娉娉袅袅地立在露台门边,右手握拳,在旁边的立柱上又轻轻敲击了几下。 宫远徵的眼睛咻的一下亮起来,他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足尖轻点地面,身体轻盈地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露台上。 【又怎么啦?】房间内的薛宝珠让立春和立夏先回去休息,一个人斜倚在小榻上似娇似嗔地看过来。 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晕出一片娇黄。 好香啊~宫远徵顺势进入房中,一阵暖香扑鼻而来,他好奇的悄悄打量了下薛宝珠客居的闺房,很快羞涩的低眉顺眼不敢再看。 他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盒。 【天气渐寒,宫门四周群山环绕,穿林而过的山风尤为凛冽,冬日里易令肌肤受损。这是我亲手调制的面脂,特地送来给倾城姐姐用。】 见薛宝珠不动,宫远徵就乖乖地蹲下身来,将盒子递得更近了些,仰着头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又装可怜! 薛宝珠咬牙接过,终究没忍住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发现他手上的温度和自己向来冰冷的手也相差无几,只能生气地坐起身,将旁边的小手炉塞到他的手心里。 诶嘿嘿,宫远徵又幸福地翘起尾巴。 薛宝珠瞪他:【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你可以走了吧!】 宫远徵霎时收回嘴角的弧度,再次委委屈屈地扁嘴。 薛宝珠无奈的吐出一口气问:【还有什么事?】 宫远徵圆滚滚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嘴巴嘟的脸颊也微微鼓起,哀怨的看着她: 【夜已经深了,医馆到徵宫的路上没有灯火,漆黑一片,可是没人为我照一照回家的路。】 他重复了一遍曾经薛宝珠说过的话,令她一时无言,只能暗自憋气:【徴公子不是曾说,自己早已长大,不怕黑暗了吗?】 【如今想来,还是怕的。】 宫远徵耍赖地再凑近了些,装模作样地说:【而且,似乎有人说过,无论我在医馆待到多晚,她都会照例送我回去呢~】 【你!】这下薛宝珠也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但她的确曾说过这句话,言出必行,于是只能恨恨地扔下两个字: 【不错!】 她恼火地站了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厚实的毛绒斗篷,一把扔到宫远徵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罩住。 【在医馆忙到这么晚,手底下的其它人是都已经死了吗?!】薛宝珠瞪视着从斗篷里甩头冒出来的宫远徵抱怨。 宫远徵站起来,形影相随地走到薛宝珠面前,微微弯腰,凝视着她因怒火而变得格外生动的眼睛,忍不住笑: 【因为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不能交给其他人去做。】 【什么事?】薛宝珠疑问,看着宫远徵身上依旧穿得乱七八糟的斗篷,又不禁皱了皱眉。 宫远徵还是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薛宝珠挑眉利目。 宫远徵抿嘴嘟唇。 她不动我不动,她生气我撒娇。 薛宝珠只好痛心疾首地帮他整理好衣服,一边动作一边唾弃自己的心软。 宫远徵这才甜甜笑着回答,长长的睫毛眨呀眨:【要送给倾城姐姐的面脂,怎么可以让别人经手呢?对不对?】 薛宝珠白玉般的脸颊瞬时染上一层红晕,比任何胭脂都还要好看。 够了,不要再进步了,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招数啊! 她窘迫地退了一步,转身随意披上一件外袍,又去门边穿上一双木屐,然后故作镇定地回头看他。 却发现宫远徵的眼底带着一缕诧异,随即眉心微皱,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又怎么了?还不快过来!】薛宝珠疑惑地微微歪头。 他大步从房中走来,边走边责怪地说:【姐姐怎么总是只顾着照顾别人,却一点不留意自己...】 白袍黑衣的少年很快来到她身边,一把伸出双手,直接握上薛宝珠的腰肢,将她像个小孩一样高高举起,然后抱到了桌子上。 薛宝珠瞳孔地震。 【这么冷的天,怎能随意穿一双木屐就出门?】 薛宝珠头脑空白。 【你的脚不会冻坏吗?】 她愣了足足两秒才回过神来,这个家伙,他简直越来越得寸进尺,他怎么敢这么...自己真是给他脸了! 事实证明,宫远徵还真敢,他直接在她身前蹲下,帮她脱去木屐,伸手握住了她玉洁晶莹、藏在长长裙摆下的裸露足心。 薛宝珠大受震撼,身体里像燃了一把火,将那张华容绝代的粉面灼得血红。 当宫远徵光洁宽大的手心将薛宝珠整个小巧的脚掌包裹起来时,他上一刻还满是担忧和关爱的脑子瞬间也被清空了。 诶? 倾城姐姐,冬日里在屋内为何没有穿足袋? 他呆呆的抬头,望见倾城满脸红晕,眸子含着盈盈春水,潋滟得似乎要溢出来,脸颊透出艳极的绯色,正惊骇地望着自己。 第95章 穿鞋x身材x审美 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十分的寂静,宫远徵像石头一样蹲在地上,薛宝珠像石头一样坐在桌子上。 这实在是,太超出他\/她羞耻的底线了!! 宫远徵半掩在乌黑发辫下的雪白耳根可耻地羞红了,他刚刚都做了什么啊! 他...他是将倾城抱起来了吗?还,还握住了她的腰,只记得那腰肢又细又韧,自己只用了两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圈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富余... 宫远徵只觉得全身热的发烫,连带着手心,以及手心里少女的素足也跟着炽热起来。 薛宝珠率先回神,发力抽回,却被他本能的大力握住。 【ヽ(???Д??)o゜宫远徵!】她羞得大喊。 【寒...寒气自足底生,侵入体内,令全身气血凝滞,脏腑功能受损,食欲难开,甚至引发宫寒,影响生育之能。】 宫远徵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看着她,只知道背诵起医书上的知识。 薛宝珠恼羞成怒:【寒气入侵就入侵,谁管你生不生育!】 宫远徵傻乎乎连连点头:【不生,我们不生就不生,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啦~】 薛宝珠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睛,这次是真的运足力气踢了他一脚。 他被踢的一个趔趄,顺势凭借着多年的武艺功底借力站了起来,见她想跳下桌子,赶紧又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压了回去。 薛宝珠:?(?o?o)! 【地上凉,你还没穿鞋呢,我...我去给你拿过来!】 宫远徵手忙脚乱地从小榻下翻出一对符合他心意厚度的鞋和袜,放到了薛宝珠脚边的地面上。 ...这不还是要她下来穿吗?薛宝珠无语地看着他,再次尝试下桌,再次被按在了桌上。 她咬牙:【...我真的要生气了啊。】 却见宫远徵羞答答地瞧了她一眼,再次羞答答地蹲下,去做他本来想要做的事情。 反...反正摸都摸了,也不差这一回了,他抓住薛宝珠的一只脚,将其踩在自己屈起的大腿上,高热的温度透过衣服,让她微微蜷缩玉趾。 薛宝珠缓缓睁大眼睛,看着他仔细地为自己另一只脚穿上鞋袜。 然后又是另一只。 她僵硬地别开脸,虚握着拳头,连呼吸都不敢,直到宫远徵默默松开她,才茫然地从桌子上滑下来。 冷静点,薛宝珠,你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不就是穿双鞋吗? 她平复了心绪,准确出手,揪住站在原地、脸红如清蒸螃蟹的宫远徵的衣袖,拽着他出门,向徵宫寝殿的方向走去。 所幸夜已深沉,路上行人稀少,若被宫子羽见到宫远徵此刻脸上傻瓜似的表情,定会迫不及待地记录下来大肆嘲笑一番。 薛宝珠在前面走的极快,不一会就将宫远徵带回到了徵宫的卧房,她抿了抿唇,将他往里面推了推,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走。 【等等!】回过神来的宫远徵大步跑到她身前拦住。 【又要做什么?】薛宝珠被他堵的无路可去。 【(?ˉ??ˉ??)诶嘿嘿~】宫远徵甜滋滋地看着她,【姐姐,你没有提灯呢,我去拿一盏灯给你。】 没错,两个人是摸黑走回来的,看来都不是很怕黑。 【不,不用了,既然来的时候没拿,回去何必还要费事。】薛宝珠别扭地说。 【要的。】宫远徵再走近一步,不敢握她的手,悄悄抓住她的外袍摇了摇,低声撒娇: 【要嘛。】 说完,他走进房间,留薛宝珠一个人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怎么回事? 她怎么感觉,忽然之间,攻守就逆转了呢? 很快,宫远徵手中拎着一盏彩灯走了出来,开开心心地朝她晃了晃:【我们走吧。】 ? 薛宝珠伸手去拿,他顽皮的抬高手躲过,乌浓的笑眼,笑意一直溅到眼睛底下去,狡黠的凝成一个小酒窝。 【我怎么能让倾城姐姐一个女孩子孤孤单单的回去呢?自然要以身相随,护送你回去,方能安心的。】 薛宝珠无可奈何的扶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回去之后,我绝对要立刻休息,不再陪你这般嬉闹了。】 宫远徵深以为然的点头:【当然,当然,夜深人静之时若不休息,会扰乱心神,有损肝肾,致使气血失调,阴阳失衡的,我会独自一人返回,不打扰姐姐安眠。】 你还知道啊!那大晚上送来送去的有意思吗?! 薛宝珠气冲冲地扭头就走,快步走在前面,不再理会身边喋喋不休的宫远徵。 等回到了她所住的小楼楼下,宫远徵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姐姐,你明日,一定还会按时与我共进三餐的,对吧?】 搞半天在这里等着她呢... 一天不肯见他就闹出这么多风波来,薛宝珠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对!】 宫远徵瞬时笑开了花,随即又扭扭捏捏地低下头,说话声的又低又轻柔: 【我...我会对今日所做之事负责的。】 咦嘻嘻~他几乎忍不住要翘到天上的嘴角。 【谁要你负责!】薛宝珠瞪他。 【那怎么行!我对你做了如此无礼之事,自当负起责任!】宫远徵的声音一下子变大了,脸上焦急地向她保证。 【虽然我年纪尚轻,但该懂的礼数都明白,我定会好好长成能为你遮风挡雨的男人,还请姐姐等一等我。】 薛宝珠被他郑重其事的神情怔住了一瞬,随即傲慢地挑起眉头,找回了曾经顾家刁蛮小姐的派头: 【要遮风挡雨,我不会自己撑伞吗?世界上的男子何其多,为何偏偏要等你?】 【我或许不及兄长那般优秀,但我愿为心中认定的执念倾尽所有。】 宫远徵凝视着她,抓住她衣袖的手紧了紧,哑声将话说完:【因为我会将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努力成长为你最喜欢的人。】 薛宝珠沉默良久,垂下眼帘不看他:【...大言不惭,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宫远徵连忙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定会尽力做到!】 她缓缓抬起头,这一次,眼神中终于不再是将他看作弟弟的温和同关爱。 他听见眼前的少女微微戏谑地说:【我喜欢胸大腰细腿长的男孩子。】 啊?就这?这么肤浅的吗? 宫远徵的想法忽然和多年前的乌曼夫人同步了。 薛宝珠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他全身,让他下意识站直身板,手心冒汗。 薛宝珠忽然掩唇而笑:【呵呵。】 看完她也不说话,只是用余光扫过他紧张的表情,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然后飘然进了小楼。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揶揄的笑意和动作却是将一切都说尽了。 宫远徵猛地低下头,从未如此严肃地端详着自己的身体。 什么啊?他差在哪里!难道是...难道是胸不够大吗? 第96章 巧思x练刀 隔日,宫远徵默默加大了自己的运动量。 相对于医毒和暗器来说,他在武学方面的天赋只能说是平平无奇,但他依旧能够轻松击败比他大三岁的宫子羽,这主要归功于每日坚持不懈的辛勤练习。 反正暗器的研习已达到瓶颈,而研究蛊毒的时间又必不可少,宫远徵便干脆将原本用于研究暗器的大部分时间转移到练武上。 不仅自己练,还要很心机的跑到她住的小楼下,让薛宝珠陪着他练。 其内涌动的心思不言而喻。 金灿灿的晨光洒在少年人的身上,映照出他劲瘦的身影。 宫远徵穿了一件练功的紧身衣,此时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背部,胸前的衣衫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勾勒出紧致结实的腹肌,外带线条流畅的腰线。 这个小混蛋...薛宝珠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旁边烧着取暖用的小炭炉,炉子上的茶壶里烧着水,手里剥着板栗,目光很诚实地从他挥舞出的刀法转移到充满活力的身躯上。 这刀真细,啊不是,是这刀法真长,也不对,是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啊。 薛宝珠定了定神,闭上眼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不太纯洁的脑子冷静下来。 或许宫远徵最初的确是带着孔雀开屏的坏主意来的,但随着练习的深入,他逐渐融入了刀光之中,全身心地投入到练刀的状态里。 他的刀术已然十分纯熟,练的相当不错,刀锋划过,习习生风,吹动庭前的腊梅树上一片片黄花瓣飘落下来。 一套完整的招式打完,宫远徵收刀入鞘,气息还有些不稳,脚上就乐颠颠地朝薛宝珠跑来。 【姐姐,我练得怎么样?】金毛兴奋求夸奖.jpg。 【就那样吧。】薛宝珠不想让这个小混蛋更加得意,轻轻挥手,立夏便将一件狐裘大衣递给宫远徵。 宫远徵摆摆手:【我一点也不冷,不必穿了。】要是穿了,他的一番小心思岂不就白费了吗? 薛宝珠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宫远徵抿了抿嘴,马上乖乖地给自己披上大衣。 但他还是不死心,领口依旧不系起来,一个挪步到薛宝珠的摇椅前,弯腰,两只手分别撑在了椅子的两个扶手上,将脸凑近她。 少年的脸上还有运动完未消散的殷红,充血的胸膛轮廓比平日里更加鼓胀,衣服领口也很低,露出精致优美的锁骨和雪白的皮肤。 他故作疑惑地问:【什么就这样?我练的哪里不好了?】眼睛里却闪烁着狡黠的笑意。 薛宝珠沉痛的闭上眼睛,是她的错,她不该为了逗他故意乱说话的,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哪怕是闭着眼睛,她的手还是精准地敲上了宫远徵的额头,给他一个清脆的脑瓜崩,逼得他不得不直起身子。 【哎哟!】宫远徵郁闷地看过来,腰间忽然一轻,他惯用的长刀就已经到了薛宝珠的手里。 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了庭院间,侧头望了他一眼,舞刀。 刀若霜雪,周身银辉,天地间飘落的细雪随她身形自在飘舞,带起衣诀翩跹,又顺服地被她挥刀剪裁而去。 满地的梅花纷扬而起,轻若游云,忽然有一片在他眼前坠落,无声之中,刀尖已至宫远徵的面前,将那片梅花一分为二,落在银白的刀身上。 他的呼吸连着寒凉的空气一同凝滞住了,微风拂过的刹那,薛宝珠的身姿愈发卓然,漫天的雪花在她面前也自惭形秽,失了光华。 【好温柔的一刀啊。】宫远徵此时才缓缓吐息,眼神发亮地看着倾城向自己走来。 他是知道倾城会武功的,毕竟在自己中毒时,她曾为他输送内力,且总能轻易地用一只手将他制住,可从未见她在自己面前展示过,更别提是这样惊艳的刀法。 他迫不及待的问:【这是什么刀法?我以为你们顾家人擅长的都是剑术呢。】 【我的确最擅长剑术,这是我自创的招式——碧玉奇。】薛宝珠温柔地看着他,【想学吗?】 宫远徵眼睛闪闪发亮的点头。 于是她找到刀身上的机关,轻巧地将长刀一分为二,将长的那一柄扔给他,自己拿着短刀再次挥舞起来。 两人在雪中舞刀,你来我往,又好似在舞蹈。 立夏看着这一幕,忽然有感而发:【好久都没见过小姐这样笑了呢。】 立春闻言浑身一抖:【你是不是背着我们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话本子啊!】 立夏傻笑挠头,试图萌混过关:【诶嘿嘿~】 练武过后,两人相陪着用过午饭,宫远徵拉住薛宝珠的衣袖不让她离开,满脸神神秘秘地说: 【我想给姐姐看个宝贝。】 薛宝珠疑问的歪头:【什么宝贝?】 宫远徵的表情更加严肃了:【在我的房间里,我带你去看。】 薛宝珠危险地眯起眼睛,这该不会是像什么会翻跟头的猫咪之类的扯淡话吧... 考虑这几天他层出不穷的小巧思,她犹豫了一会。 见对方迟迟不答应,宫远徵小脸一垮,嘴角也难过的下垂,眼睛欲说还休地祈求着望她: 【那是我精心养护了许久的宝贝,一直藏在房间里,从没有给任何人看过,我真想和姐姐一起观赏啊...】 他低下头,哀怨地瞥了她一眼,转瞬又一眼。 【...我知道了。】薛宝珠束手无策地叹气。 【诶嘿嘿。】宫远徵得意的笑起来,他已经知道如何让倾城心软的秘诀,并越来越得心应手。 还是气不过,薛宝珠懊恼地伸手在他嘟起的脸颊肉上揪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宫远徵乖乖地站在原地任她动作,脸上挂着的笑意更加愉快。话本上说的好,打是亲,骂是爱,如今倾城姐姐对他越来越亲密了呢~ 【走吧,小坏蛋。】 梦里,祠堂中,宫紫商痛心疾首的下论断:“她完了,她几乎已经被那个小坏蛋牢牢抓在掌心了。” 宫尚角也神色格外复杂地看着自家弟弟,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还藏了这么厚颜...咳咳的一面。 梦境版宫远徵脸色乍青乍白,时红时紫,十分的精彩好看,但扪心自问,的确是自己能干的出来的事情,只能无言狼狈的低下头。 ——然后默默地将这些招数都记在了心里。 第97章 出云重莲x发誓 【这就是传说中的出云重莲...可真好看啊。】薛宝珠微微的睁大眼睛,惊叹着看着眼前的这朵花。 这株价值连城的透白花朵周身散发出莹莹的蓝光,薄如蝉翼,在白日间也能将四周的围幕照的发亮。 不过为什么它会发光啊?难道是体内含有荧光素和荧光酶吗? 站在她身侧的宫远徵忍住内心的得意,说道:【晚上还会更好看的,我一共培育了三朵,这是今天早上刚刚开的第一朵花。】 薛宝珠赞道:【据书中所载,出云重莲乃是世间奇花,没想到远徵竟然可以将其重新培育出来,你真厉害啊。】 【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嘴上依旧谦虚,但嘴角的笑意却再也掩饰不住,渐渐弯了起来。 【怎么会呢?】薛宝珠虽然曾派人搜寻过出云重莲的种子,并偷偷让人送至宫远徵手中,但她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植物长成之后的风采。 【出云重莲是极为珍稀的神药,传说习武者服之可功力大增,患病之人亦能起死回生。如此珍贵之效,若人人可培育,它又怎会早已绝迹于世?】 这话听得宫远徵的腰杆也忍不住越挺越直。 【能将这种花重现于世,远徵一定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薛宝珠纵容地看着少年越来越骄傲的神色,嘴上夸的更加好听。 真可爱啊,少年人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宫远徵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连笑容都仿佛在闪闪发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侧身低头,带着些许羞涩和歉疚对她说: 【这一朵是我特意为尚角哥哥种的,他常年在江湖中奔波,十分危险,所以须得有一朵出云重莲来护身。】 他马上又郑重地保证道:【等另外的两朵花也开了,就给姐姐你一朵,我自己留一朵。】 薛宝珠闻言欣慰一笑。 家人们谁懂啊,这种亲手养大的小鸟都学会反哺的感觉! 但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宫远徵一愣,随即紧张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不要了,两朵都留给你!】 薛宝珠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感动的流下来了,她忍不住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出云重莲何其珍贵,世间恐怕再无第四朵了,还是将一朵给你服下,另一朵让你拿去研究多好呀。】 姐姐好心疼我~宫远徵这才放松地笑出来,然后痴缠着撒娇: 【可是我想留给姐姐,绝世无双的奇花,就是要配绝世无双的美人才好看。】 【荒唐。】但是嘴甜。 薛宝珠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用手指轻轻点点他的眉心:【出云重莲对牵丝蛊无用,给我才是浪费了,在你手中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她的心脏中,已经寄居了一只同样可称为疗伤至宝的玉蚕蛊了。 自他挑明以后,虽然倾城难得这么亲近自己,宫远徵却一时间难以释怀,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自他开始研习蛊毒以来,已有三个多月了。宫远徵在这一道上天赋异禀,早已弄清牵丝蛊虫的难缠之处,以及它对倾城身体的支持与带来的疼痛。 普通的活物一旦被这种毒虫侵入体内,往往不到一刻钟就会因为那难以忍受的痛感而发疯,有几只兔子甚至是在痛苦中活生生地撞笼而死。 可是倾城呢?她是从几岁开始就要忍受这种疼痛直至今日,甚至还能表现得和常人无异?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因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 见到他的情绪忽然低落,薛宝珠懊恼地止住了话头,正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时,宫远徵忽然抓住了她放在自己眉心的那只手。 他将这只手轻轻握在掌中,将其带到唇边,满是怜惜和虔诚地吻在她润白如玉的指尖。 这动作有些流畅的过于自然了,薛宝珠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才骤然睁大双眼。 好啊,这家伙终于图穷匕见了,搞半天在这里等着她呢,亏她还想着要怎么去安慰他...真是防不胜防的小坏蛋! 然而宫远徵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削瘦的背脊挺得笔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庄重。 他看着薛宝珠的眼神,如看见她饱受折磨的每个昼夜般满是悲伤和痛悯,他眼瞳中巨大的心疼扑面,就像已经长成的雏鹰极力舒展羽翼,想要在暴风雨中为她遮蔽寒风。 薛宝珠薄怒的面容一时顿住,宫远徵将她的手缓缓按上自己的心口,再用自己的手牢牢盖住。 【我会治好你,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蓬勃的心脏在她手下跳动,一下又一下,砰砰直跳,烫的惊人。 【我不会让你带着毒虫和病痛继续这样活下去,就算牵丝蛊再难医治,我也会找到办法。】 薛宝珠和宫远徵长久的对视,对方的眼里是牢不可破的誓言,让她的唇瓣微微一颤。 【我要见到你康复,安稳的活着,从此无病无痛,什么也不能阻挡我,倾城,请你相信我。】 就像是天空上太阳的闸门猛地裂开,温暖的光海潮般倾斜出来,洒在薛宝珠身上,虽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却在她心底狂轰乱炸。 看着少年信誓旦旦的样子,她无坚不摧的心忽然就软了,只会茫然的重复着他的话:【相...信你?】 【嗯,我负责治病,你负责相信我。我知道,因为我还未到弱冠之年,所以倾城姐姐一直把我当作孩子,向来温柔地照顾我。】 宫远徵按在她手上的力度忽然一紧。 【但是我会努力很快地长大,长成一个让你可以依赖和依靠的大人。今后不论有多少人来跟你为难,不论有多么厉害的人来欺侮你,我宁可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你周全,我要让你平安喜乐,忘记从前的种种苦楚。】 【......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了。】自从父母死后,她才是那个站在所有人面前,保护大家的那一个人。 薛宝珠用另一手轻轻抚摸上他的面颊,温柔又悲伤地喃喃自语:【那好吧,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98章 归家x切磋 十一月中旬,白日和夜里都起了凉风,越近深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宫门又处在山中,越发的冷的出奇。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在外因为宫门选亲之事奔波了大半年的宫尚角,终于赶回了宫门。 他其实是因为宫远徵的生辰回来的,预计只会在宫门短暂停留一两个月就再次出发,赶在年前将宫门外的据点和铺子盘点一番,并处理完选亲之事的后续工作。 因此这个新年,宫尚角是没机会在家里温馨地度过了,实际上,若不是为了远徵的生日,他恐怕都不会专程回这一趟家。 宫远徵对此心情复杂,既开心又郁闷。 开心的是哥哥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郁闷的是因为选亲,自己无法和哥哥一起过年。 他站在正门后长长的台阶上,翘首以待着。虽然心中有些难过,但很快又安慰好了自己。 以前哥哥不在家时,春节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因为他与宫子羽、宫紫商关系并不融洽,对执刃、长老和少主宫唤羽更是只有尊敬,并无什么其他深厚的情谊。 可是倾城说今年新年不会回余绗,而是直接留在宫门里跟他一起过诶~ 虽然和哥哥一起过节总是珍贵的,再多也不嫌烦,但和喜欢的女孩子一起过节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总是不一样的嘛~ 他要准备些什么礼物给倾城好呢?希望哥哥这次从外面能带回些新奇的东西。当宫远徵在心中喜滋滋地浮想联翩的时候,山门缓缓打开了。 【角公子到——!】侍卫们的传音一层接着一层,从阶梯下传来,回荡在空气中。 宫远徵被声音召回了心神,眼神亮晶晶地期待起来。 宫尚角还是那么气势逼人,骑着一匹通体黝黑、毛色发亮的高头大马直接上了台阶,他衣着华贵,身姿挺拔,就这么威风凛凛地来到了宫远徵身前。 看到弟弟一如既往地前来迎接他的样子,宫尚角那英挺而俊美的脸庞渐渐温和下来,卸下了在外人面前的冷漠表象。 【哥,你回来了!】宫远徵开心的迎上去。 【远徵,许久未见,你又长高了些许。】宫尚角上下打量着弟弟,欣慰地发现这半年里,他似乎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兄弟俩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后,便携手前往角宫,宫尚角身后的侍卫也挑着一箱箱满载而归的珠宝和货物,跟着存入了宫门的库房。 角宫正殿。 在徐徐升腾的水雾中,茶香四溢,他们俩坐在宫尚角房间内隔出的小茶室里,宫远徵正将泡好的茶水缓缓倒入茶杯之中。 暖炉在室内熊熊燃烧,驱散了寒意。 宫尚角脱下厚重的斗篷,露出内里修身的黑衣。精致熨帖的剪裁和用金线绣制的暗纹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利落而修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弟弟的眼神忽然在自己前胸处扫视而过。 宫远徵将茶杯递给他,忍不住又瞄了哥哥坚实的胸肌一眼。 这下不是他看错了,宫尚角疑问道:【怎么了,远徵?】 宫远徵瞬间收回目光,掩饰地轻咳两声: 【咳,没什么,我就是想,哥哥在外奔波劳碌,却也未曾懈怠练习武艺,哥哥真厉害。】 原来如此,宫尚角莞尔而笑:【无锋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勤练武艺自是行走江湖的必备之事。我反而更担心你,远徵。】 宫远徵茫然看他:(?◇?)? 宫尚角:【你自幼勤勉过人,我不在宫门时,想必又在夜夜挑灯研习医毒暗器。每次我回家,总能发现你又瘦了几分......】 说着说着,宫尚角凝视着自家弟弟那比之前略显圆润、不再苍白的脸庞,以及更显健美宽阔的肩膀和胸怀,心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远徵这些日子竟然丝毫未瘦,反而胖了一点? 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虽然徵宫事务十分重要,但你身为徵宫宫主,也不可落下武功。】 不会是因为远徵在室内研究的时间多了,而花在练刀上的时间少了的缘故吧?宫尚角不禁如此思索。 宫远徵自豪地拍拍胸口:【放心吧,哥,我一点也没有荒废刀法,而且还有很大进步呢!】 【哦?不如让我见识一番。】见弟弟如此自信,宫尚角微微挑眉,露出一丝兴味。 此时约莫是未时中(下午两点多),外面的雪恰好停了,冬天的阳光洒在庭院里,浮尘在空气里招摇。 兄弟二人相对而立,一声清脆的铮鸣声中,刀风掠空,两把刀猝然相撞! 宫尚角瞬间便察觉到不对,好快!而且远徵的刀变得更加锋利了! 宫远徵没有留手,面对比自己年长十岁且身经百战的哥哥,自然也无需留手。因此,他挥刀挥得极为畅快,每一招都是在绝不可能的方位砍将出去。 宫尚角的刀法大巧若拙,刚猛霸道,刀风处处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而宫远徵则轻灵刁钻许多,银光在他手中舞动,如同灵蛇吐信。 最后一次巧妙化解了宫远徵的猛烈攻势后,狭长刀影在空中利落收放,宫尚角身形稍退,随手收刀,站姿和开始相比都无甚改变。 深秋的阳光依旧灿烂,宫远徵满头是汗,满是佩服的看过来。 【哥哥还是这么厉害,我以为这次至少能和你再多过十招呢!】 宫尚角负手而立,点头肯定他的进步:【远徵,你的刀法确实大有长进,看来在我出门的日子里,很是下了苦功。】 【诶嘿嘿~】小狗得意挺胸。 少年长大了,手中握着的武器已经锋利的足以杀人。 宫尚角眸色微沉,何止多过十招? 之前的他一直有留心控制力度,但在刚刚的切磋中,自己甚至已经被远徵逼出了五分面对无锋时才有的凶意。 宫尚角凝望着他,【你过去锋芒毕露,像把无鞘刀,一往无前,过于锐利,但好刀应在刀鞘里。而现在的你,已经学会藏鞘于心了。】 但是......【这不是宫门的刀法。】 宫尚角既是宫远徵的哥哥,又是一手传授他武艺的师父,宫远徵的刀法、日常训练安排都来源于宫尚角,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弟弟的本领? 然而这次他回来再探宫远徵的武功,却发现仿佛是有人手把手地帮他修正了那些从前未留心的空门和破绽,甚至将宫远徵的性格量身融入进刀意之中,将他的锋芒变得锐利得吓人,却又圆满得不会割伤持刀人的手。 如此贴心......宫尚角深深地注视着弟弟:【这段时日,是有谁帮你改进过刀法吗?】 第99章 疑虑x疑虑x疑虑 宫尚角之所以问出这句话,是有其原因的。 他深知弟弟的天资,更了解宫氏一族之人的性格和手段。 具备如此境界去指导远徵武学的人,在宫门中,实属不多。 后山之人绝不会轻易出山,而远徵尚未及弱冠之年,也不符合参与后山三域试炼的条件,因此他与雪重子碰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执刃日常事务繁多,长老们年事已高,且宫尚角也很清楚,远徵年纪尚小,地位却高,而他在毒药和暗器上的天赋足以匹配他的傲慢。 但正是因为这一分傲气,长老们更倾向于看起来温柔一些的宫子羽,是不会给远徵单独开小灶的。 难道是宫唤羽?这似乎也不太可能。 虽然他的性情端正儒雅,也有让宫尚角认可的实力,但他偏偏是宫子羽敬爱的哥哥。远徵厌屋及乌,一向对少主只有表面上的恭敬,又怎会甘心让他指点武艺呢? 想来想去,宫尚角百思不得其解。 宫远徵闻言不由一愣。 不愧是尚角哥哥,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他情不自禁抿嘴,有些扭捏地低下头去,想起了自己撒娇卖乖,让倾城手把手传授自己刀法的样子。 那时他手握着刀,倾城握着他的手,又嗔又恼却无可奈何,一招一式地、仔仔细细地教,让他在幸福中进步得飞快。 【( ̄y▽ ̄)~*诶嘿嘿。】宫远徵忍不住侧头,右手握拳挡住嘴巴偷笑。 宫尚角:...? 远徵这是想到了什么,这个问题就让他这么开心吗?是因为难得被自己称赞了吗?但看表现好像和以往又不大一样...... 宫远徵得意,宫远徵鼻子翘起:【放心吧哥,我定会勤加练习,定会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做好你的后盾。】才能保护好姐姐。 可他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啊... 看懂了宫尚角眼神中的意思,宫远徵不好意思地垂下又长又黑的睫毛,声音变小:【是倾城姐姐教我的。】 【倾城...你是说,顾三小姐?】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宫尚角停顿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谁。 但是,倾城姐姐??? 以远徵的脾性,居然肯低头叫一个陌生女子姐姐??? 他才认识对方多久?满打满算才三个多月吧??? 【原来是顾三小姐,我一直以为顾家擅长剑术,没想到在刀法上也有如此造诣。】 宫尚角目光幽邃,故作不经意地领着弟弟回室内,打算详谈一番。 宫远徵边走边赞同地点头:【是啊,姐姐的剑术的确比刀法还要好许多。】 宫尚角屈着修长的手指,给弟弟递了一块方巾擦汗,再自然的拉他坐下。 【我与其兄顾剑崔性情相投,顾公子为人襟怀坦白,作风清正,而顾二小姐性情爽利、精明强干,与宫门的生意往来颇多。正是受他们二人的委托,加之过往的交情,我才向执刃担保,让三小姐来宫门求医的。】 听见宫尚角说起顾倾城的家里人,宫远徵瞬间竖起耳朵听起来。 其实,在他对倾城说起宫尚角时,也曾向自己讲过一些家里人的事情。然而,从哥哥的视角听来,这些信息又显得大不相同,这些都是很重要的情报,因此宫远徵听得十分认真。 见到弟弟如此表现,宫尚角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宫尚角缓缓拉出一个轻笑:【顾三小姐因身体虚弱,备受兄姐的疼爱,一直养在深闺之中,我从未见过她。却不想,她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学境界。】 【可不是嘛!】宫远徵满脸自豪的炫耀起来:【倾城姐姐她饱受蛊毒之苦,却能练就一身武艺。她的刀法温柔细腻,而剑术更是我见过的人间至美!】 你这辈子才活了几年,根本也没见过别人舞剑啊? 宫尚角用茶杯挡住微动的嘴角,目光满是诧异,让宫远徵说的更来劲了。 【而且她不仅剑术高超,琴棋书画亦样样精通,厨艺也是一流,还擅长打理家事,性格更是温柔体贴。与我探讨蛊虫和药物时,我常受她启发...】 宫远徵如数家珍般一一点过顾倾城的优点,根本停不下来,眉梢眼角都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甜蜜笑意,他的眼睛在说起心爱之人时有一种照人的光亮,白皙的面孔也泛起玫瑰色的红润。 【...总之,她是个特别厉害、优秀、了不起的人!】宫远徵说了一大通,巴拉巴拉的嘴终于停了下来。 看来这顾三小姐,也是一个特别危险的人。 宫尚角垂眼,眼底锐利如霜。 他警觉地捕捉到宫远徵话中的重点:会武功,通晓医毒,能在短短时间内将原本敏锐的弟弟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虽然宫尚角对宫远徵有弟控光环,对外总是称赞他的机警与过人天赋,但他其实非常清楚自家弟弟性格中的那份乖戾与狠绝,明白他有多么骄傲和倔强。 宫远徵年纪轻轻便孤身撑起徵宫,靠的绝不仅仅是天资和勤奋,他还有让人恐惧臣服的手段和心肠。 从前的他只知道暗器有多锋利,毒药有多猛烈,哪里明白这些男女情事! 可现在,爱慕的神色简直抑制不住地从他的眼中满满溢出来了。 宫尚角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我只听闻顾三小姐容貌出众,未曾想她在其他方面也如此出彩。】 想起那张总是温柔地笑着看过来的面庞,宫远徵愣了愣,脸颊微微泛红:【倾城她...自然是非常漂亮的,当之无愧、完全不负其名的漂亮。】 好家伙,如今远徵连女子之美也懂得了! 天知道从前的他眼睛里根本不分性别,侍女和侍卫均一视同仁的! 宫尚角危险地眯起眼睛:【如此看来,我必须要同顾三小姐见上一面,才算尽到待客之道,也全了与顾大顾二的交情。】 【择日不如撞日,远徵,今日你就去邀请顾三小姐,来角宫同我们共用晚餐吧。】 ~(???????)~哥哥让自己把倾城介绍给他认识! 宫远徵试着抿紧嘴唇,但笑意还是从脸上惊喜地冒了出来。 第100章 登门x笨蛋小狗 【角公子邀我今夜赴宴?】 听到兴冲冲跑过来一脸兴奋的宫远徵这样对她说,本来悠然自得地卧在小榻上翻阅书卷的薛宝珠有些诧异。 宫远徵满心欢喜地靠近,毫不拘束地坐在了小榻的一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其实不过是家人小聚,用‘宴’字有些过于隆重了~】 薛宝珠放下书卷,侧头问道:【为何如此匆忙?我听说角公子今日才从外归来。】 按常理而言,宫尚角今日才归家,理应先休整一晚,待次日再登门拜访才是礼数。 况且男女有别,她与宫尚角素未谋面,首次相见的场合,也绝非应在晚饭时分,最好是在宽敞明亮的茶室中互道寒暄,彼此认识一番即可。 不知道宫远徵在他哥哥面前说了什么的薛宝珠有些茫然了,还是说江湖中人行事不太拘小节啊? 察觉到薛宝珠似乎不太想去,宫远徵头上不存在的小狗耳朵半塌下来。 他委屈地看她:【哥哥常年在外奔波,难得有闲暇和我相聚,恰好姐姐你也有空,我就想借此机会,让你们两个认识一下嘛。】 【谁说我有空了。】薛宝珠将手中的书卷迅速藏进毯子里,不让宫远徵看到封面上那些志怪故事的图案。 见她不肯去,小狗的耳朵已经塌成了飞机耳,身后不存在的尾巴也沮丧的垂下。 宫远徵撅起嘴巴可怜巴巴:【姐姐~】 然后拽了拽她的裙角。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薛宝珠挣扎了几个回合,还是败下阵来:【......我知道了。】 她抬眼望向窗外,只见天色已至申时正中,距离晚餐的时刻已经不太宽裕。 【立春,你去将我的素绫织锦衫和那件鹅黄色的鹤氅拿来。】第一次见角宫之主,打扮不宜太过艳丽,还是素雅端庄一点好。 【立夏,你去将我那套水精碧玉的头面取来,今日不必插太多簪子,帮我梳一个简单的凌虚髻就好了。】 薛宝珠从温暖的榻上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细心挑选着合适的胭脂。 宫远徵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们忙前忙后,讷讷发言:【不过是简单的用一顿便饭,姐姐不用这么费心的......】 百忙之中,薛宝珠回眸瞪了宫远徵一眼:【你懂什么。】 不得不说,见她如此重视这场会面,宫远徵不禁暗自窃喜,小狗的尾巴又欢快地摇了起来,都是因为自己,倾城才这么认真的准备诶~ 殊不知,在宫远徵的心中,这场晚饭是见家长,而在薛宝珠的脑海里,这次碰面更趋向于家长见家长。 这可是接替了自己的任务,成功将远徵从七岁养到十七岁的男人!绝不能在他面前失了形象! 【那我也来帮姐姐的忙!】小狗满脸兴高采烈地凑过来。 【那你...】薛宝珠停下画眉的手,歪头思索两秒钟:【那你不要打扰我,爱干啥去干啥去。】 ......他还是去吩咐厨房,做些哥哥和姐姐都爱吃的菜好了。 小狗嘟嘴,小狗傲娇地离开了房间。 于是今晚,原本只属于角徴二人的饭桌上多了一位客人。在宫远徵坐立难安之际,门外的侍卫传来顾家小姐到访的消息。 他唰的一下从茶位上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跑出门去:【哥,我去迎接姐姐~】 宫尚角:......怎么说呢,这就是传说中的儿大不由哥吗?他忽然有一种失宠的错觉。 没过多久,自家弟弟欢快的脚步声重新靠近门扉,他和顾三小姐并肩而立,一同跨过了内室的门槛。 宫尚角一挥衣袍从容起身,目光正对着薛宝珠望去,看清她面容的刹那,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微微凝滞。 青丝重叠,俨若堆云。素带飘飘,宛然流电。对方头上并非高髻,只简单的双簪白燕玉钗,明明穿的十分素雅,却仿佛身含晨光缭绕,裙濯碧河之水,带千春花气氤氲。 顾三小姐的名字没有取错,她的确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这份美令人惊叹又让人心生敬畏,美得足以杀人。 但宫尚角的心却重重地沉了下去。 和与这样一位女子朝夕相处,再加上她还十分聪慧,无怪乎远徵会如此快的坠入爱河。 他应该在顾三小姐入宫门同她前见一眼的,宫尚角心底懊恼,面色如常地对顾倾城颔首行礼,顾倾城亦微微屈膝,回以常礼。 他心中所懊恼的并非其他,而是困惑于这般出众品貌,加之其出身豪富,兄姐又如此宠爱的顾倾城为何钟情于远徵? 又怎会甘愿嫁入冷寂的宫门,从此再不能出去呢? 宫尚角并非有意看轻自己的弟弟,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论长相,远徵固然生的俊秀,但世间俊美之人亦不在少数;论性格,他心高气傲,倔强偏执,除了对那些他所认可之人,对其他人往往不给好脸色。 至于情商和说话的艺术......算了,弟弟在这一块好像更没什么可说的。 宫尚角越想越是焦虑,仿佛是见到了来自花花世界的风流女子,与自家深闺中养大的纯情少年,只是一时兴起地玩弄一番,待到得手、治病结束后便弃之如敝屣的残酷未来一样。 按远徵的心性,若真是如此,恐怕会做出一些冲动而不计后果的事情来啊... 宫尚角引顾倾城入座,在转身的瞬间皱起眉头。 有意思,薛宝珠轻轻垂下长而密的睫毛,挡住眼底的神色。 宫尚角与自己初次见面时也能保持冷静,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与其说是惊艳,不如说是戒备与提防。 不愧是名满江湖的宫二先生。 薛宝珠:【久仰角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还要多谢角公子引荐我入宫门,使我得以获得医治的机会。】 宫尚角:【剑崔与我相识已久,交情甚笃,些许帮助不过举手之劳,实在不值一提。】 纯情少年宫远徵:【对呀,我很乐意为倾城姐姐帮忙,一点不觉得麻烦!】 薛宝珠:【相助之恩岂敢不铭记于心?此番登门,我特地带了些白毫银针以表谢意,此茶香清味醇,闲来无事,烹一壶以品,或能为公子日常添得几许雅趣。】 宫尚角:【多谢顾小姐美意,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定当细细品鉴。今后在宫门若遇何难事,尽可直言,无需拘礼。】 纯情少年宫远徵:【没错,若遇到麻烦尽管来找我就好,我定当竭尽全力,助姐姐排忧解难!】 薛宝珠和宫尚角齐齐望向这只沉浸在幸福世界里的笨蛋小狗,脸上默契地端起了和平的笑容。 第101章 试探x堵心 见菜肴被下人端上餐桌,两人停止了寒暄。 立春自然地为薛宝珠捧饭、安箸,立夏则淡定的为她奉上羹汤,见自家小姐开始进食,两人习惯的准备好漱盂、巾帕等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而当薛宝珠的目光流连到哪道菜上,无需多言,宫远徵就会自发地夹一筷送到她的碗中。 她被人服侍的太自如了,周身娇贵的千金小姐气场浑然天成,一看就是在富贵窝中娇生惯养的长大的。 察觉到宫尚角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略过,薛宝珠瞥了宫远徵一眼,让他在空中夹菜的手僵硬一瞬,然后乖乖地将菜放回自己碗里。 在别人面前使唤对方的弟弟,好像是有些失礼哦~薛宝珠略微有点心虚。 这有什么好顾忌的嘛,分明都是一家人!好不容易才从立春和立夏两个小丫头手里,抢到帮倾城姐姐夹菜工作的宫远徵委委屈屈。 这种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的默契......看着顾倾城碗中堆满菜肴,而自己碗里却空空如也的宫尚角,目光沉重地看着弟弟。 宫远徵这才恍然大悟,又夹了一筷子到他碗中:【哥哥也尝尝这个,素火腿味道鲜美,柔中带韧,应该很合你的口味。】 呵呵,人家不要你夹的,你才夹给我。 宫尚角平静吃下,细细品味后抬眼,口中又是另一句话:【果然美味,角宫的厨子手艺大有长进,我倒是未曾尝过这样的菜品。】 宫远徵听闻此言,兴奋得仿佛自己受到了夸奖一般:【这是倾城姐姐带来的菜谱,不过厨子的手艺比起姐姐还是差了一些呢~】 宫尚角不经意地问:【余绗顾家是豪门望族,没想到顾三小姐还会这些?】 薛宝珠羞赧一笑:【我素来喜爱美食,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因此练就了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厨艺,倒是让角公子见笑了。】 宫尚角不置可否,而宫远徵却忍不住又夹了一筷青菜给薛宝珠。见顾倾城反射性地蹙眉,他安慰地劝: 【下厨毕竟劳心劳力,烟火之气对皮肤也不好,这些事交给厨子就好。倾城姐姐,不能只吃喜欢的甜汤,也要吃些青菜呀。】 连人家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都知道是吧......宫尚角不发一言地自己吃饭。 薛宝珠无奈:【那就多谢远徵弟弟的好心了。】 【?????诶嘿嘿~】宫远徵开心地见她不再挑食,欢喜地回了一个笑。 宫尚角不动声色:【说起来,没想到短短时间,顾小姐和远徵就相处得如此融洽,他从前可是不肯轻易让别人叫他弟弟的。】 薛宝珠似乎陷入了回忆:【是啊,我对远徵弟弟一见如故,也曾费了许多心思,他起初也不肯让我这么叫呢。】 【我现在可愿意了!】见到顾倾城神色有些低沉,宫远徵连忙开口,生怕她想起自己曾经的任性: 【是我以前愚昧无知,我也对倾城姐姐性情相投,恨不得多加亲近才好!】 要是在弟弟前面加一个情字就更好了嘿嘿~ 怎么回事,那种在家长面前引诱无辜少年的负罪感更厉害了,薛宝珠反手夹肉给宫远徵,不敢多说什么。 我是在问她,没有在问你! 宫尚角嘴角微微下垂了几分,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我也听远徵提起过顾小姐的不少往事,还要多谢你对远徵的照拂。】 薛宝珠谦虚道:【远徵弟弟为了我的蛊毒,殚精竭虑,每日辛苦钻研,我做些照顾他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宫远徵得意抿嘴,低头微笑。 宫尚角再次发问:【虽说如此,剑崔此前已向宫门奉上丰厚诊金,顾小姐又何必将家传绝学再传予远徵呢?这份厚礼实在过于珍贵了。】 薛宝珠从容回应:【这算不得珍贵,也算不上绝学,授予远徵的刀法不过是灵光一现,自创而成。皆是我心甘情愿所为,我只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多呢。】 宫远徵笑得咧开了嘴。 看着自家弟弟没出息的样子,宫尚角垂下眼睛:【顾小姐言过了,是我井底之蛙,只知道顾氏一门精通剑术,未曾想在刀法上也有如斯造诣。】 【没想到顾小姐身中蛊毒,仍能凭借天资与毅力练就一身高明武功,实属女中巾帼。】 薛宝珠谦虚一笑。 宫尚角接着说:【可我观顾小姐行走坐卧之间,却并不似精通武艺之人,这...】 是在故意隐藏实力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偏偏又让远徵知道? 薛宝珠的笑意渐渐褪去,黯然地侧过头去。 她似乎正欲开口,宫远徵就迫不及待地抢先说道:【都是因为姐姐身上的牵丝蛊太耗费心神了,哪还有力气随时随地保持练武之人的矫健体态啊!】 薛宝珠微微叹息,感动于他的体贴。 宫尚角狠狠咬牙,都说了没人问你! 宫远徵有些奇怪,哥今天话好多哦~ 但表面上,宫尚角还是一贯的威严和冷静,干脆转头对不长眼色的弟弟提问:【原来如此,远徵,不知如今治疗进程如何?顾小姐何时才能康复?】 她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宫门? 宫远徵瞬间失去了刚才的气势,变得难过起来:【我...我还在研究当中,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 他转眼又认真地望向顾倾城,语气坚定地保证道:【但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我会医治好你,让你不再为蛊虫所痛。】 薛宝珠也认真回眸:【我相信远徵。】 他也相信远徵能做到,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武艺高强、毅力过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且把自家弟弟迷的七荤八素的女人,宫尚角却不敢相信她。 宫尚角恨铁不成钢地望了宫远徵一眼,心中的警惕更深了。 若此人是友还好,若是敌人...抱着这样的沉重心情,三人用饭完毕,转移到了另一边的茶室之中。 【哥,再帮我多加一些石斛。】宫远徵对正在烹茶的宫尚角说,转头又亲密地望着薛宝珠: 【姐姐,你还是不要喝茶了,你本就睡眠浅,喝了晚上更难入睡。我让厨房为你备了柠香蜂草饮子,能镇静神经、缓解压力,有助于安神助眠。】 哇哦,你可真体贴啊。 宫尚角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让他食不下咽,却又莫名饱腹的一餐。 第102章 吃饭安排x新情报 宫远徵最近深深地陷入了一种甜蜜的烦恼之中。 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他竟然比宫尚角更早地掌握了一项新技能——端水。 是的,在敬爱的哥哥和心爱的姐姐之间,他每天都在为选择在哪一边用餐而苦恼着。 宫远徵又开始了他的每日一问:【姐姐,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去角宫用饭吗?】 【去那里做什么?我在自己屋中吃自在多了,不去。】薛宝珠慵懒坐在窗边,沐浴着日光专心刺绣。 宫尚角心思缜密,行事老成持重,就是警觉心有些过强了,一顿饭下来,来往之间尽是试探与交锋,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没有一句是多余的。 薛宝珠甚至敏锐的察觉到,近来盯着医馆和她小院外的侍卫和暗哨都多了不少。 这样的人作为合作伙伴无疑很优秀,但作为她寄宫门篱下的主家,相处起来就不是很舒心了。 不过......薛宝珠瞥一眼目光中写满喜欢的宫远徵,只觉得有些心虚。 换位思考一下,她倒也挺能理解宫尚角的想法——这感觉就跟自己遇到陈玄和李道生时如出一辙。 看着喜欢自己的人在家长面前下意识的维护自己,而对方虽如鲠在喉却不得不硬生生咽下的那种样子...... 原来当时他们心里也是这么爽的吗? 薛宝珠决定回头再折磨一下两个未来的姐夫。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没太多时间和你们相处了。】宫远徵怏怏不乐地垂下头。 身为徵宫之主,尤其是在倾城不再与他一起练蛊的当下,宫远徵的用餐时间更显珍贵,成为他难得的闲暇和拉好感度的时光。 【男未婚,女未嫁,怎可日日与外男相会共餐,这不合规矩。】 薛宝珠依旧淡定的拒绝,顺带欣赏着自己精湛的刺绣手艺。 【可是,尚角哥哥怎么能算是外男!】宫远徵不同意的皱眉,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天天都和倾城一起用餐-→自己不是外男-→他是内人。 (灬?д?灬)?诶嘿嘿~ 远徵弟弟今天也因为薛宝珠的一句话,而幸福的脸红起来呢。 【怎么不算呢,若不是因为你,我和他之间根本毫无关系呀。】被小狗缠得烦了,薛宝珠决定将这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彻底删除掉。 她停下手上动作,懒洋洋地托腮:【不过,角公子果真如远徵你夸赞的那般卓越,身姿岩岩,若孤松之独立,自有一股雄姿英发的俊逸,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人物呢~】 听到前半句赞美时,宫远徵满心欢喜的表示同意,但越听到后来,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危机感。 ——尤其是看到倾城羞赧地垂眸,特意避开自己视线的时候。 (`Δ′)! 他不由得回想起那日用餐时,哥哥身上那分外修身的衣服,以及衣服下勾勒出的坚实健壮的胸膛。 宫远徵心思一转,迅速改口同意了薛宝珠的话:【也对,的确不太合适。那我便轮流陪你们用饭,免得哥哥姐姐寂寞!】 轻松拿捏局势,薛宝珠心底暗自偷笑,面上却故意流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惋惜:【那远徵不会觉得很麻烦吗?】 宫远徵毫不犹豫,斩钉截铁:【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就这样定了!】 话说回来,这时间该如何分配呢?他低下头去细细思索。 越近冬日,倾城起床就越晚,常常错过早饭。那早饭便可以和哥哥一起吃,既然早饭陪了哥哥,午饭自然就来陪姐姐,那晚饭就和哥哥一起? 不行不行,尚角哥哥回了宫门,一定会经常在下午抽查训练他的武艺。下午既已见过,晚上再去找姐姐,可哥哥会不会对此有意见呢...... 那就每隔几日陪哥哥吃一次晚饭吧,宫远徵端水,宫远徵觉得自己的安排十分妥当。 然而没等薛宝珠这边安静几天,宫尚角却避开了宫远徵,主动上门邀请她去做客。 有什么事非要趁远徵抽不开身的时候,单独来找自己说呢?薛宝珠应邀前往湖中的凉亭,静待宫尚角点明来意。 宫尚角这段时间也很忧郁。 顾三小姐是个守礼的客人,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从不乱跑,平日足不出户,要出门也只会局限于徵宫之内,医馆之中,甚至会避开暗搓搓去医馆蹲点的宫子羽。 那自己就更难得遇见她了,这般举止,既不似对宫门心怀叵测之徒,亦不似有心留在宫门之人。 因此,为弟弟当爹又当妈的宫尚角,是为了试探她对宫远徵的心意而来。 【顾小姐,请坐。】 于是宫尚角率先开启话头:【这段时日,因宫门选亲一事,我奔波在外,未能好好照拂于你,有负剑崔的嘱托,心中甚感歉疚。】 宫门......选亲? 薛宝珠无波无澜,轻轻摇头:【角宫事务繁忙,角公子无需挂怀。我在此处安好,公子能抽空前来已是荣幸之至,又何谈照拂与歉疚呢。】 然而她脑中思绪万千,纷繁复杂。 按宫尚角的性子,绝不会无端提及选亲之事,显然接下来的话题定与这桩事紧密相连。 薛宝珠的确有从宫尚角身上探取无锋情报的念头,但自与他相处过一次后,她便调整了策略。 像宫尚角这样心思多疑之人,若贸然试探,只会激起他的抵触与警觉,倒不如温水煮青蛙,先逐步提高彼此的信赖,再巧妙旁敲侧击来得妥当。 怪不得呢,之前自己还在思忖,为何他在花月阁中订了那么多的红绸与珍珠首饰,原来是为了操办亲事。 但是,这等数量的订单,即便宫门中四个适龄男子皆要成亲,也远远超出了制作嫁衣所需的绸缎用量,他们总不至于一次娶上十个老婆吧? 等等,要参加选亲的适龄男子里,远徵也包括在内吗? 薛宝珠的表情虽然还是那么优雅得体,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眼底盛着的那点笑意忽然散去。 【宫门选亲?】她佯作不解,歪头好奇地问。 【原来是有喜事发生了,真是恭逢其盛,看来我也能有幸讨一杯喜酒来贺呢!可为何,成亲的事情,要用这个‘选’字呢?】 第103章 交锋x交锋 薛宝珠想的一点也没错,宫尚角确实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即便对方不问,他也会寻机插入话题。 毕竟此事难以长久隐瞒,再过些时日,下人们便要着手布置周边屋舍了。 新娘们预计在家过完最后一个新年便会启程出发,而据远徵所说,顾三小姐不仅会在宫门过年,甚至连离去之日都尚未订下。 既然她无法出宫门泄露情报,又必定会遇上选亲之事,宫尚角索性将这件事提前一步告知。 宫尚角:【顾小姐有所不知,宫氏一族选择新娘,与外界家族行事颇有不同。每当宫门内男子适龄之时,便会举行一场选亲大典,由他们从江湖中盟友中挑选新娘。】 薛宝珠恍然,掩唇打趣道:【原来如此,真是有趣,想必角公子也早已选中心仪的新娘了吧。】 宫尚角平静地说:【并非如此,此次选亲是为了少主。新娘们会在大典前先行入宫门,待少主选中之后,再举行仪式。】 啊?不是,她印象中宫唤羽都已经二十八九岁了,至今还是单身啊?江湖上这个年纪的同龄人的儿子差不多都能成亲了诶。 而且,你们这里虽叫宫门,却真把自己当皇宫了?居然要未婚的姑娘们赶着上门,任由你们挑选?? 薛宝珠微微皱眉:【既如此,那些落选的姑娘该如何安置呢?若是直接打道回府,送回家去,岂不是有损名节?】 一方面,未被选上本身就是一种丢脸之事;另一方面,她们身上已有了宫门前预备新娘的身份,回去后还能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吗? 宫尚角解释:【即使未被少主选中,也会让每一个待嫁新娘都有一个好人家作为去处。】 薛宝珠这才释然而笑。 宫尚角缓缓叹气:【这也是无奈之举。宫门人丁稀少,偏偏山谷常年都被毒瘴笼罩,顾小姐在宫门居住已有一段时日,想必也知道白芷金草茶的效用。】 这味汤药她每日也要饮用,那是为了女子抵御毒瘴、养护身体,以保生育功能不受影响所熬制的。 宫远徵为了迎合她娇气的舌头,还特意调整过白芷金草茶的配方,使其喝起来更为清甜。 宫尚角继续说道:【无锋在江湖之中肆虐猖狂,因此按宫门规矩,除了角宫之人,其余宫门中人均不得离开此地。因此,被选入宫门的新娘也都是可怜人,从此余生,再见不得自己的家人了。】 闻言,薛宝珠难过地捂唇,为这些女子的未来心生怜悯。 她明白宫尚角的意思了,先是提及环境恶劣,继而说起无法再见家人,下一步,定是要试探自己的真心了。 薛宝珠索性直接问道:【那角公子和徴公子,也会参与此次的选亲吗?】 宫尚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远徵年纪尚轻,不会参与。】 【这样啊。】那远徵岂不是要等到三十七岁再结婚?不可能吧。 见顾小姐的表现堪称圆满无缺,既无想要留在宫门的挣扎,也无离开远徵的难过嫉妒,反而更加同情新娘的样子,宫尚角心里一沉。 他不信顾倾城看不出远徵对她的爱慕,少年简直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情热,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该不会真是远徵一厢情愿,然后遇到冷血无情,玩一把就走的渣女了吧? 若是让薛宝珠知道他心里的念头,一定会大声喊冤: 天老爷啊,自己只是经过了小时候的菜地,忍不住帮助里面的小白菜除虫拔草、浇水施肥,根本没有想要偷出来的意思,奈何这脆生生、水灵灵的白菜非要跳起来往自己的怀里钻! 薛宝珠发誓,她是真的用力将白菜塞回去埋过的,还塞了不止一次,可小白菜生来固执,硬是在自己心头跳来跳去,逼得她,逼得她...... 其实薛宝珠并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冷不丁听见选亲这件事,心气胡乱浮动,下意识在宫尚角面前端出了最擅长的伪装姿态。 宫尚角敬了她一杯茶:【提及远徵,他日常恃才傲物,我又将他纵容得过了些,致使他性情桀骜不驯、心高气傲,在待人接物上稍欠圆融。若是不慎冲撞了顾小姐,还望你多多海涵。】 薛宝珠伸手接过:【怎么会呢,在我看来,远徵弟弟内能真诚勤勉的要求自己,外能坦然无碍的面对他人,心性再好不过。】 宫尚角扬眉:【哦?】 薛宝珠:【远徵弟弟是世间难见的天才,总是天真、坦荡、毫不设防地迎向这个庸人占领的世界,一腔热诚,只是言语直白了些,不为世俗所理解罢了。他本无需屈身去迎合那些凡人。】 【若是远徵听到这些话,他一定会很开心。】即便薛宝珠如此真诚地夸赞,宫尚角还是未能从她的眉眼间察觉到任何情绪波动。 【顾小姐不愧是出自余绗顾氏的千金,胸怀宽广,非常人能及。真希望远徵未来的伴侣也能如此领悟到他的真实性情,能伴他在宫门,安稳和乐地度过一生。】 薛宝珠没有说话。 宫尚角接着cue她:【我所求甚少,唯愿她能对远徵一心一意,善待于他,忍受宫门的清冷寂寞,如此便已心满意足,毕竟,他是我自幼照顾长大的弟弟。】 薛宝珠沉默一瞬,躲过话题:【......角公子对远徵弟弟,的确义重恩深、深仁厚泽。】 宫尚角见她这样,微微垂眸,再抬眼歉意一笑: 【是我失态了,竟在顾小姐面前提及这些无趣事,以顾小姐之钟灵毓秀,才貌超群,屈居于宫门这等僻小之地,实属委屈。】 【未来山长水远,待顾小姐身体痊愈,定将展翅高飞,云蒸霞蔚,前途似锦。】 两人的视线对上,宫尚角的眼神意味不明,瞳孔是深邃的黑棕色,带了点威慑力,无懈可击,不动如山。 她会怎么想?会生气反驳吗?还是故作无知的默许呢? 薛宝珠也突然笑了,她双眼轻眯,眼底深处琥珀色流光若隐若现,嘴角上扬,气势冷冽犀利得让人心惊的同时,又使得整个五官都浓艳得逼人。 她不再掩饰自己身上这种袭人而来的贵气,以傲慢与威严回敬傲视与威赫,配上她的烟霞色相,有着神人一般的气质。 薛宝珠从容回应:【你说的没错,宫门——太小了。】 面对挑衅,自然要更加狷狂的碾压回去才行啊。 第104 过去x真名x回家 宫远徵轻抬三指,自薛宝珠那细腻光滑的手腕处缓缓移开,今日的诊脉就此圆满结束。 因为这个总是想方设法与她拉近距离的小坏蛋,还曾一脸羞赧却又煞有介事地声称,隔着薄薄手帕会干扰他对脉象的精准洞察。 而今,当他为她把脉时,那层手帕早已不见踪影。 宫远徵若有所思:【这几日随着天气愈发寒凉,牵丝蛊的活跃度也明显降低,或许我应从这里着手探究,姐姐,你还有多余的虫卵给我去实验吗?】 向来对他有应必答的薛宝珠这一次难得分神,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发着呆。 【姐姐?倾城姐姐?】宫远徵将手放在她眼前挥了挥,唤回了薛宝珠的神志。 【啊,你刚刚说什么?哦,牵丝蛊的虫卵对吧,我回头就给你送过去。】 宫远徵满心疑惑地看着她:【姐姐,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薛宝珠微笑:【我是在留意窗外那些下人的举动。年关渐近,他们却不忙着贴春联、剪窗花,反倒忙着装点红绸、悬挂蝙蝠纹样的木雕,不知这是为了什么?】 宫远徵不感兴趣的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哦,那个啊,明年初,宫门便要举办选亲仪式。既然都是红色的吉祥装饰,长老们便干脆让下人们一并布置起来了。】 【选亲?】虽然早已从宫尚角那里得知了这件事的详情,薛宝珠还是假装不知的歪头反问。 宫远徵果然如她所料,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知晓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她。 然而,她听完后,神色却瞬间黯淡下来,默默地将头撇向了一边。 【怎,怎么了?】宫远徵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放柔声线。 薛宝珠并未抬头看他,只是轻轻揪着自己的衣袖:【怪不得呢,我看角公子和宫门少主都已接近而立之年,却仍未娶妻,原来是在等着选亲时一并安排。】 【对啊。】想到很快哥哥就要迎娶新娘,宫远徵也郁闷地撅起嘴巴。 【那...】薛宝珠看起来更加闷闷不乐、矫揉造作了:【这一次选亲,远徵也会参加吗?】 【不会的,我未及弱冠,不参加这一次的选亲。】 话音刚落,宫远徵恍然大悟,原本无措的眼神转瞬变成了忍俊不禁的笑意,他努力想让自己开心的不要太明显,但显然上扬的嘴角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 宫远徵美滋滋地牵住薛宝珠的衣袖:【不仅这一次不参加,以后都不会参加的。】 薛宝珠将衣袖扯回来,又被他不依不饶地抓回去:【因为...我早已有了想要娶为妻子的人选了。】 他嬉笑着凑到薛宝珠的眼皮底下:【倾城姐姐不问问我是谁吗?】 她一指头将厚脸皮小狗的脸轻轻推回去,这才慢慢笑了起来: 【我才不管你想要娶谁呢...这么一想,我倒是早就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现在还待字闺中,就是因为这身病痛拖累。】 宫远徵义正辞严:【胡说,倾城姐姐年纪分明还小,再晚两年嫁人才恰到好处!】 到那时,他刚好也就及冠成年了。 【女孩子的时光可禁不住这样浪费。】薛宝珠幽幽叹气。 【四年前我及笄之时,满城的媒婆都差点儿踏平了顾家的门槛,三年前,那些世家公子都争先恐后地守在我出门的路上,两年前,哥哥足足为我拒绝了七十九件提亲,可到了去年!】 【去年怎么了?】宫远徵咬牙切齿的问,怀疑倾城是故意将刚刚吃的醋都灌回了自己的头上。 【去年,上门提亲的人家,从七十九户,变成了七十六户。】薛宝珠难过地垂下眼帘,【王公子出了家、李公子娶了妻,陈公子最是可怜,因为丧父,不得不守孝三年。】 【自那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邀我去游湖泛舟了......】 【你-还-挺-遗-憾-啊!】 不用怀疑了,宫远徵一字一顿,觉得此刻胃里都泛酸。 薛宝珠托腮:【是挺遗憾的,你又不能带我去。】 宫远徵嘟嘴:【我怎么不能带你去?!】 薛宝珠戏笑:【宫门位于荆州,此地多山地丘陵,方圆百里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哪里有湖泊?再说了,你连宫门都出不了,还谈何游湖呢!】 宫远徵语塞,脸颊慢慢鼓了起来。 他满心郁闷地低下头,轻轻抓住薛宝珠的手: 【...我会想办法让执刃同意我出门的。虽然徵宫没有湖泊,但等选亲之事尘埃落定,我便命下人挖一个池塘出来,供你闲暇时散心。】 【你的每一个愿望,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实现。所以,倾城姐姐,你耐心等我一等,别再欺负我了,好不好?】 宫远徵抬眼,目光满是认真与可怜,期盼与诚恳交织其中,带着坚定的誓言。 薛宝珠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几乎心软,望着他那俊秀中还带着几分稚气的侧颜,情不自禁地反握住他的手: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想游湖,我只是,从来没离开过余绗这么久,有些想家了。】 【家里的哥哥姐姐,都叫我珠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宫远徵凝视着她,温柔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从前并不叫顾倾城这个名字,我最初的名字,叫薛宝珠。】 她平静地看回去,慢慢讲述起自己曾经的故事。 【我生来便带有三阴绝脉,所有的大夫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听到这里,宫远徵握着她的手不禁一紧。 薛宝珠拍了拍他:【爹爹和娘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因为我的病,他们踏遍山川,四处寻访名医,希望能找到治愈的方法。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隐世家族中找到了解决之道——那就是为我种下牵丝蛊。】 宫远徵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他以为倾城身上的蛊毒是仇人所下,一直在心里面牢牢记着这件事呢!只等着有朝一日,定要报复回去,没想到... 【那时的你几岁?】 【大概四五岁上下吧。】 【然后,就这么一直痛了十几年吗?】 明明是薛宝珠的故事,宫远徵听着听着却感同身受,眼眶泛起了泪光。 薛宝珠朝他安慰地笑笑:【然后啊,为了治病,我在那个家族寄居了五年,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 【五年之后,疾病好转了吗?】 【五年之后,我家被无锋灭门了。】 !这个猝不及防的发展让宫远徵哑口无言。 【倾城......】 宫远徵下意识地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有珍珠大的泪滴从他通红的眼角滑落。 薛宝珠面色如常,轻柔地为他擦拭泪痕:【自此,我流亡江湖,所幸遇到了现在的兄姐,他们知道我的境遇,所以如珠似宝地待我,叫我从前的小名。】 她虽然没有哭泣,但那无声的呜咽比外放的嚎啕更让人心疼,让宫远徵的眼泪擦了又落,他凝噎在喉,心疼地望着她: 【那我,我以后也这样叫你。】 薛宝珠点点头:【所以我望着外面新年将至的热闹景象,心里忽然就好想回家啊。】 宫远徵泪盈于睫:【我一定会治好你,然后带你回家。】 【我相信远徵。】薛宝珠勉强一笑:【但这需要很长时间,我等不了这么久啦,我想快些回去见哥哥和姐姐。】 宫远徵紧抿双唇,虔诚地对她保证:【明年,等明年选亲仪式结束,我定会禀告执刃,无论如何也要带你回家一次!】 第105章 生日x礼物x蛋糕 愚蠢的男人对付女人,而机智的女人会对付男人的软肋。 【真的吗?】薛宝珠惊喜地睁大星眸。 【我发誓!】两眼水汪汪的宫远徵郑重其事。 宫尚角,你弟弟真棒! 啊,当然了,也要感谢感谢辛辛苦苦将宫远徵养得这么优秀的宫二先生! 好不容易将难过的一塌糊涂,整个人都变成一只哭唧唧小狗的宫远徵安慰好,送他去医馆辛勤工作后,薛宝珠一甩脸上的思乡情绪,精神抖擞地出发去了厨房。 【炉子都砌好,试用过了吗?】她问向身旁的立春。 立春拍拍胸脯:【放心吧小姐,和家里的那个一模一样,用它做的点心又香又好吃!】 立夏嘴巴塞的鼓鼓的,也认可的点头。 薛宝珠志得意满,露出邪魅狂狷的微笑:【嗯哼哼哼哼~很好,万事俱备,只待东风了。】 (>w?)ノ〔iiiiilllx? 时间悄然流逝,又过了几日。 这几日里,宫远徵对薛宝珠愈发温柔,生怕让她的思乡情绪变得越加浓烈。 然而,也有一件事让宫远徵十分在意,却又不好意思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直接提出来。 他苦恼地在餐桌上蹙眉,用餐的速度也变慢了,筷子停在碗中久久不动。 【咳,远徵,远徵?】宫尚角开口,夹了一筷青菜放到弟弟碗中。 【你怎么了?】 宫远徵提了提神,依旧有些心绪恍惚地回答哥哥的话,勉强一笑:【哦,没什么,我在想医馆里的一些小事。】 宫尚角想起侍卫对他汇报的,这几日远徵都有些精力不济,黯然神伤,前几日还被人看见双眼通红地从顾倾城的小院中出来,于是体贴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应该是他对顾三小姐的话起作用了,让她直接对远徵说了些什么吧,宫尚角在心中叹息。 他决定说些让弟弟开心些的事情。 反正饭吃的也差不多了,宫尚角起身,将一个精美的盒子从木柜中取出,转身递给了宫远徵。 他眉眼难得这么和煦,为自己弟弟的生日送上祝福: 【远徵,年关将至,你又长大了一岁,祝你生辰吉乐,明年但无事,康强好眠食。】 【谢谢哥!】 果不其然,宫远徵十分好哄,脸上的郁气瞬间一扫而空,他欢欢喜喜地接过盒子,满心期待地打开。 盒中是一双做工精美的牛皮靴子,宫远徵迫不及待地取出,略带羞涩地瞥了哥哥一眼,随后兴冲冲地跑到一旁换上,大小正合适,穿起来也极为舒适。 【我这次回来,见你又长高不少,练功也愈加勤奋,所以就想着给你送双新靴子。如何,还合脚吗?】 【嗯,哥哥挑的鞋子,肯定是我的尺寸。】宫远徵开开心心点头,美滋滋地直接穿着新鞋在室内走来走去,但高兴没多久,忽然情绪又落了下去。 他强撑着在宫尚角面前掩饰,装作想起要处理的急事,有些局促地从角宫离开了。 宫尚角缓缓叹息,看来,还是要给弟弟一些时间缓冲啊...... 回到徵宫的宫远徵心不在焉,偷偷找来朱嬷嬷问话:【嬷嬷,你确定,珠儿她知道我的生辰就是今天吗?】 朱嬷嬷慈祥的望着他:【是啊少爷,小姐她连你的八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那为什么,今天吃午饭的时候,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宫远徵气鼓鼓地鼓起双颊。 抱着这一份赌气的心思,他故意在医馆中忙碌到很晚,依旧不见薛宝珠来关心自己的身影,绕道去她的院子里一望,小楼上的灯早就灭了,四处都是黑漆漆的。 宫远徵的哀怨越发强烈了,该不会珠儿根本就不关心我,早就将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他满身黑气地回到徵宫寝殿,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却发现院中灯火通明。 咦? 除了哥哥,谁还敢这般肆无忌惮地闯入自己的房间? 宫远徵的嘴角瞬间又扬了起来,他向最亮最大的房间跑去,用力推开门,真的收到了今日第二个生日惊喜。 他的珠儿正无聊地将上半身趴在房间正中的桌子上,听见声音,朝门边看过来。 【珠儿,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呀~】宫远徵的声音甜如蜜糖,柔软得能拉出丝来。 【那这么晚了,你还呆在医馆里做什么呢~】薛宝珠打趣地笑,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诶嘿嘿~】宫远徵蹭过来,贴着她坐下。 【我来当然是为了给徴公子庆祝生辰啦~】 薛宝珠拍拍手,两个小童齐力抬起一个巨大的箱子进了房间,放下后自然的退了出去。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愿从今以后,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如此夜。】 她的脸在辉煌的烛光下笑得分外温柔。 宫远徵好奇的走近,打开木箱,发现里面又是许多个大小不一的精致雕花木匣,稍稍一数,居然足足有十二个。 他讶然地看向她,脸上是忍不住的开心:【这么多,都给我吗?】 薛宝珠柔情脉脉:【对呀,六六大顺,我想图个吉利数字嘛。】 顺便将前十二年遗漏的生日礼物通通给他补上。 怎么回事,总觉得今晚的珠儿看过来的眼神格外不同,让宫远徵又害羞又蠢蠢欲动,却矛盾的又紧张又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他只能低声羞涩的说:【谢谢珠儿,珠儿对我真好。】 看着包装精致的礼物,宫远徵一件都不舍得拆,光抱着盒子对她傻笑。 薛宝珠伸手拉他:【这样就算好吗?这边还有更好的呢。】 他们的手交叠起来,融在一起,不约而同地露出情意绵绵的笑容。 她带着宫远徵走到桌边,掀起罩在餐盘上的纱笼,露出里面洁白精巧的点心。 宫远徵幸福地看着面前的奇异点心,恍惚间却觉得有些熟悉,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 【这是我亲手为远徵做的生日蛋糕,恭喜你呀,从今天开始,就满十八岁啦。】 第106章 生日愿望 到了十八岁,就可以做一些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了。 宫远徵终究还是没有找出那股熟悉的感觉源自何方,干脆转过头来,满心赞叹薛宝珠的巧思: 【这个点心...琼浆玉液凝霜雪,层层酥软似云绵。看起来就好吃~】 他朝台面上的刀叉伸出手去,准备捧场的直接切一块来吃,又被薛宝珠轻轻按住了手。 他疑惑不解:【珠儿?】 薛宝珠浅笑:【这是我家乡的习俗。在我年幼之时,每逢生辰佳日,外公、爷爷以及爹娘便会围坐一处,在蛋糕上点燃蜡烛,让我在心里许愿。】 【可我每次都会调皮地大声说出愿望,这样一来,没过多久,他们便会帮我将那愿望变为现实。】 她将用模具精心制作的小蜡烛递到宫远徵手中,对方抬手接过。见她神情似喜似悲,仿佛又沉浸在往昔家人团圆的温馨回忆里。 宫远徵连忙提高音量,故作期待地转移薛宝珠的注意力: 【那...我也要大声地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这样才会灵验,菩萨才能听得清楚。】 薛宝珠忍俊不禁,轻笑道:【那就要看你许了什么愿望了,若是太贪心,菩萨娘娘可不会帮你实现。】 宫远徵低头抿嘴,却还是忍不住眉开眼笑,他借火折子点燃蜡烛,将其插到蛋糕上,然后闭目许愿: 【我希望,新的一年能万事顺意,尚角哥哥在外平平安安,珠儿的牵丝蛊能被我顺利治好,然后,然后...】 他悄咪咪地睁开右眼的一条小缝,偷偷望向薛宝珠,心中有些忐忑,不确定最后的这个愿望,是否属于贪心的范畴。 但宫远徵还是暗自鼓了股勇气,像连珠炮一样将憋在嘴里的愿望飞速地说了出来: 【希望我能跟喜欢的姑娘情投意合,能在及冠之后,娶她为妻。】 他睁开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带着祈盼又有些胆怯的眼神,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薛宝珠微微垂眼,似是不经意地遮却流转的眼波,话中带着笑意: 【好多的愿望啊,我从前怎么就没有远徵这么狡猾,每年只会老老实实地许一个心愿呢~】 见她又一次像之前那样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宫远徵表情凝固一瞬,下一刻又强撑起笑容,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轻松自然。 没关系的,珠儿她已经这么认真的帮自己庆贺生辰了,再得寸进尺的确有些过于急切。 只要他持续努力,对珠儿倾注更多的真心,努力成长为像哥哥那样可靠的男子,终有一天......终有一天,她定会答应自己。 可若是那一天不会来呢? 恶魔般的低语在他脑中响起,让宫远徵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捏紧,低垂的眸中一抹黑色暗涌。 【我可以向远徵借我一个愿望吗?】 薛宝珠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脑中阴暗的想法。 宫远徵抬头望她,见她难得有些不自在,裸露在外的洁白的颈项渐渐在烛光下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 【啊?当,当然可以。】 他忽然也被这样的情绪传染的有些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 薛宝珠满脸羞色,欲言又止:【我想要知道,远徵喜欢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夜已经深了,两个人坐在屋里,时间像盘踞的蛇一般,慢慢的,悄然流逝,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一句话掩盖,因此,宫远徵的整个世界仿佛鸦雀无声,只听见胸膛中心脏在砰砰跳动。 珠儿问这个做什么,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试图调整呼吸,但修长的手指还是忍不住颤抖,俊俏的脸颊也泛起了红霞: 【我...我喜欢的姑娘,叫做,她叫做...】 【叫做什么?】 眼前好像铺满了桃花倾斜而下的景色,一切看上去都是粉色的,花瓣飘在微风里,激起的香风交织着泡沫在空气中飘荡,薛宝珠带着羞怯的笑意与他四目相望。 【叫做顾倾城,也叫做薛宝珠,还有倾城姐姐,珠儿,珠珠...】 宫远徵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顾着将脑子里的名字一股脑全都说出来,生怕漏了哪几个,让眼前的人抓到空子。 【那你这么多的愿望,今晚却只有一个能实现了。】 薛宝珠两边的脸颊越来越红,明眸皓齿生娇怯,还是悄悄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里。 【因为我也想要和远徵一直在一起,愿君长似少年时,初心不忘乐相知。】 脑中仿佛被无数绚烂的烟花瞬间点亮了,宫远徵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满心满眼都是那人的影子,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他握住薛宝珠的手,不敢用力,心怀万分的恳切和真诚,同时又忐忑不安的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不敢置信得询问: 【真的吗?珠儿,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乐意就算了。】薛宝珠睫毛微颤,将眸光移向别处,别扭地将手抽了抽。 但是没抽出来,宫远徵瞬间用力握住她,眼睛亮的惊人: 【怎么会不乐意!非常乐意,乐意之至,乐此不疲,我满心欢喜!我就是有些太惊讶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了这句话,可就不能反悔了!】 喜悦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将他所有的不安与忐忑瞬间淹没。一种被珍视、被重视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只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那你也不许反悔。】薛宝珠伸出另一手同他拉勾,【反悔的人,就要......】 宫远徵迫不及待接话:【就要变成小狗,完全没有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薛宝珠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他整个人都变得傻乎乎的样子,如今只怕她说要天上的月亮,想必也会绞尽脑汁为自己取来,一点点欢喜的情绪都按耐不住。 她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阵暖流,薛宝珠凝视着他,缓缓将头靠近,看着宫远徵整张俊秀的面孔都被红晕所点缀,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渴望又不肯退后,只羞涩又期盼的看着她。 薛宝珠仰起头,两人鼻尖相抵,额头再如十多年前那般,亲密的贴到了一起。 她轻柔而暧昧的在他唇边低语: 【愿君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 第107章 再相会x口脂 昨夜似乎做了一个极美、极香甜的好梦,让宫远徵睁开眼睛时,嘴角还是翘的,两颊的肌肉都笑得有些发酸。 天光未亮时,他按着生物钟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梦见了什么呢,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了。 宫远徵惯性地洗漱,等冰凉的泉水濯面而来,才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对了,昨天晚上......宫远徵焦急的转身,直到看见放在房间里的那个宽大的礼物箱子,以及桌上燃尽的小蜡烛才定下心来。 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诶,都是真的吧...... 他痴痴地摸上自己光洁的额头,忽而面红耳赤起来。 然后又捂唇无措地唾弃自己。 宫远徵啊宫远徵,你怎么能这么没用! 珠儿她都这么贴近你了,只要轻轻地再往前凑一点,你就能,就能...... 你怎么就傻呆呆地愣住了呢! 宫远徵痛心疾首,昨夜的惊喜实在太多,尤其是珠儿突如其来地亲近瞬间将自己击中,令他一时之间只知呆愣愣地傻笑,待到他终于回过神来,珠儿早已重新端正地坐好了! 宫远徵心中满是懊悔,一边嫌弃自己的愚蠢,一边心神不宁地前往药园照料药植,引得路上经过的下人纷纷侧目,被他弄得提心吊胆,不知徴公子究竟遇到了何等烦心之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一大早就惹到了徴公子,你看,他都气的满脸通红了! 正在他眼皮子底下给炙甘草施肥的药仆战战兢兢,手忍不住地颤,竟将碗中的大半药液毒都倾倒到了身前的土壤中。 完了完了,这一株炙甘草好不容易才发了芽,现在绝对要烧苗了!他短暂的生命,该不会也就此终结在这里了吧! 然而宫远徵只是抿嘴,面色依旧复杂,不耐烦地瞥了药仆一眼:【拔起来扔了吧,这株炙甘草已是无用,记得重新再去配制一碗。】 啊? 药仆满心疑惑,今日犯了错竟未挨骂?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宫远徵如往常一般巡视了一圈,随后平淡地负手离去。 就是徴公子离开药园的步伐,似乎比往常快了许多。 宫远徵抬眼望了望天色,便急匆匆地赶往角宫,胡乱吃了几口稀粥,就风风火火地离去,又留下一个有些茫然地目送他背影的宫尚角。 他最后跑到了薛宝珠的院子里,先是紧张地再次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衣着、头发是否梳理整齐,然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立夏,她手中还端着一个银盆,里面是刚烧好的热水。 【徴公子,您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小姐还未起身呢!】 是的,他忙活了一早上,竟然还未到巳时。 【我...我想起一些急事,既然她还未醒,我就在院子里等一会儿。】 【那怎么行,院子里风大,您会受凉的!小姐昨天说了,要把徴公子和她同等相待,您进来等吧~】 立夏说着退后一步,转身带着宫远徵进到厅中坐下。 等立夏一离开,宫远徵瞬时绷不住了,他心花怒放地坐在凳子上,脑子里反复回荡着立夏刚刚的话。 嘻嘻,宝珠竟让她的侍女将自己看得与她同等重要诶~ 宫远徵控制不住的笑,笑得绽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似乎是立夏回去说了什么,不一会,楼上也响动起来。 让宫远徵小鹿怀春了一整个清晨的薛宝珠,出现在了二层的楼梯口,她乌发散落,慵懒地凭栏倚立,冲他勾了勾手指,又慢吞吞地走回了房间。 什么意思呀,大清早的,珠儿就让自己进她的房间,这样不太好吧~ 宫远徵瞬间带着满心的遐想和期待站起身,诚实的一脚两个台阶地迈了上去,快步进到薛宝珠的卧房里。 她这时已经洗漱好,坐在梳妆台前,让立夏为自己梳发了。 宫远徵少见的有些拘谨,在这个来过不知道多少回的房中的圆桌前规规矩矩地坐着,只用热烈的目光灼烧着她的背影。 薛宝珠悄悄勾起唇角,示意立春和立夏先行退下,随后轻拍了拍身侧那张长长的梳妆椅。 机灵的小狗竖起耳朵,精准地捕捉到这个信号,又快又开心地跑到她身侧坐下来。 他甜甜地说:【珠儿晨安~】 薛宝珠面上也含笑,侧身,轻轻抬手,温柔地抚上他的眉心: 【阿远晨安,你今日戴着的抹额,是我送的生辰礼物呢。】 明明前一刻还很想贴贴的宫远徵此时又羞涩的红了耳朵,声音也跟着变小: 【还有衣服也是珠儿送的,珠儿挑的衣服真好看。】 诶嘿嘿,她叫自己阿远诶~~ 摸着他额间发饰的手微微下滑,缓缓地沿着他的眉宇、侧脸滑下,最终顺着修长的脖颈,轻轻按在了他那绣着金色宝珠的新衣胸口处。 【不是我挑的。】 手掌下的心脏跳动得格外厉害,竟然让薛宝珠也微微红了脸,娇嗔着望他一眼。 她指尖所触之处,宫远徵的身体也随之泛起一片绯红,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茫然地望着她,口中唯有挤出一个字: 【啊?】 【这是我亲手绣成的衣服,我总觉得你穿浅色最为好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以素雅纯净的乳白为底,搭配嫩黄纱衣、围边与腰带,轻盈飘逸,再用金银绣线勾勒暗纹,使得少年多了几分贵气与雅致,清澈如水波,干净如白杨柳。 宫远徵有些失神地看着薛宝珠收回手,目光根本舍不得从她脸上离开,只会垂眸温柔地赞美: 【珠儿的手真巧,做的衣服也裁剪合度、分外好看,我会好好珍惜这份礼物的。】 薛宝珠被夸得开心:【那你也来帮我挑一套发饰吧,今日,我想和阿远穿戴一样的颜色。】 少年嫣然一笑,精心挑选了一对白玉镶嵌珍珠及淡黄银杏的簪子,起身轻轻为她簪在头上。 顺着那明亮的琉璃镜望去,镜中映照出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儿,皆身着相似颜色的衣裙与配饰。 少年低头柔和地注视着少女,少女则温婉地抬头回望,宛如天作之合的一对伴侣。 薛宝珠忽然俏皮的微笑:【阿远再帮我挑一件东西吧,你待会也会用到的。】 宫远徵温润地问她:【好,你要我挑什么?】 薛宝珠启唇:【帮我挑一挑——你喜欢的口脂颜色和味道。】 霎时间,他呆若木鸡,眼睛瞪的溜圆,耳朵咻地红了起来,看起来实在可爱。 第108 胭脂的使用方法 宫远徵脸红心跳的挑了一盒淡粉色的桃子味口脂。 他小鹿乱撞地看着薛宝珠用小指指腹沾取一点,轻轻点在绛唇上,两片秀致可爱的唇瓣霎时娇粉欲滴,像是在唇间含住的桃花。 颜色已经上好了,然后呢,他要怎么去用呢? 宫远徵浮想联翩,目光呆呆地跟着她的双唇移动。 薛宝珠满意的照了照镜子,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转身勾住了他的小臂:【我梳洗好了,陪我去用膳吧~】 啊,先吃早饭吗?他心里莫名的期待一空,有些失望的鼓了鼓脸,随即又安慰自己。 也对,珠儿一定是肚子饿了,说不定是早饭之后,才有力气让他‘用一用’唇脂。 宫远徵振奋起精神,正打算与她一同前往饭厅,却见薛宝珠正满眼打趣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俏皮的调侃之意。 他瞬间明白过来,哀怨地扁起嘴巴:【又逗我,老是逗我!珠儿真是坏心眼!】 薛宝珠噗嗤一声笑出来,手向下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赔罪似的摇了摇:【反正远徵会原谅我的,对吧?】 宫远徵能如何呢,只能脸红红、无奈又纵容地跟着坏心眼的姐姐去用膳。 餐桌上,自诩有了名正言顺身份的他更加主动地抢走了立春和立夏的工作,恨不得将所有好吃的菜都夹到恋人的碗中。 【好啦好啦,再多我也没胃口吃下了。】 薛宝珠抬手制止了他今日格外兴奋的行为,吃了两口就不再吃,转而倒了一杯温水喝下。 宫远徵见她食量不佳,不禁皱起眉头,但他知道这是因为牵丝蛊缠身,才令她整日难有食欲。 于是他一个人认真地解决起桌上的餐点,心中暗暗思索着缓解痛觉的方法,其间,薛宝珠在一旁托腮凝望着他,忽然发话: 【阿远,我有些后悔了。】 !宫远徵瞬间停下了动作,茫然又有些害怕地看向她。 后悔什么?该不会她昨晚上刚发过的誓现在就要收回吧! 【我不应该因为思念亲人,就让你带我回家的。】薛宝珠难过的咬唇,眼神也有些黯淡。 原来是因为这个,宫远徵放松下来去宽慰她: 【怎么会呢,思乡是天理人情,这不过是我理应做到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宝珠再说:【我知道阿远是信守承诺的人,既已答应我之事,定会竭力达成。可是宫门的规定我也清楚,除角公子需外出斡旋江湖事务,其余的人,至多只能踏足宫门外的旧尘山谷。】 【宫门有此规定,皆因无锋在江湖中肆意妄为,祸乱苍生,实属无奈之举。】 宫远徵安静地看着她这样为难,忍不住用温热的大掌牵住她冰凉的手,细细地为她捂暖。 【可那样的话...】薛宝珠欲言又止。 他柔声问道:【那样的话怎么了】 【若是将来,我们...我们结为夫妻。】说到这里,薛宝珠难得地露出一丝羞赧,声音不由得低沉了几分。 宫远徵看着她红透的耳根,也变得羞涩起来,手不禁握的更紧了些。 薛宝珠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是不是,就再也没法离开宫门,去见故乡和亲人了呢?我在徵宫待了这么久,也曾听过兰夫人的故事,听说她就是因为思念家乡,所以郁郁而终的。】 他连忙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不管执刃和长老怎么反对,我都会找到办法,绝不会让你和兰夫人一样!】 光是想到那个可能的结局,宫远徵便心头一紧,满心的害怕与恐惧。 薛宝珠摇头:【可那又能回去几次呢?就算执刃和长老们再怎么宽宏大量,一年也顶多宽限一两回。】 【而且他们顾虑的也有道理,阿远是徵宫之主,无锋定会对你的行踪虎视眈眈,若是因为我的任性,让你有性命危险,我心里也实在难以安宁。】 她说的也很有道理,让宫远徵一时间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着急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着他这个样子,薛宝珠释然而笑: 【看我都胡说了些什么,让你跟着这样着急。我方才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既想与阿远你一直相伴,又想时常去看望哥哥姐姐。阿远,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宫远徵歉疚而温和地望着薛宝珠: 【我也想和珠儿一直在一起,我也会牵挂尚角哥哥,这本是人之常情,怎能算贪心呢?我会好好思量,定会找到一个两全之法,绝不让你为难。】 薛宝珠眼睛微微发亮:【真的吗?】 随即她又丧气地低头:【哪里有这么好的办法,要是无锋被清剿干净就好了,到那时,我们想何时出去便何时出去,宫门也不会再有这样死板的规矩了。】 宫远徵若有所思,顺着她的话认真思索起来,一时间对无锋的厌恶之情愈发浓烈,简直到达了顶峰。 见时间不早了,薛宝珠担心打扰他做事,便打断了他的思绪,匆匆催促他用完早膳,再仔细地为宫远徵理了理衣冠。 站在小院门前时,身为宫门卷王之一的宫远徵难得不愿意迈开腿离开一步,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望着她。 拜托,他们昨夜里才刚刚互诉衷情诶,谁今天会想继续忙碌着去上班啊~ 薛宝珠轻笑,抬手抚摸他的侧脸,宫远徵顺从地低头,脉脉含情。 【阿远,若是说,终有一日无锋被彻底剿灭,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踏遍山川,共赏世间美景?】 宫远徵目光灼灼,垂眸一眨不眨地看她:【若真有那一天,你去哪里,我就随你去哪里,心甘情愿。】 【那我们便说定了~】薛宝珠笑了,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温柔,连身后的天幕与那柔柔晨光都似因她而生辉。 她的手轻轻用力,牵引着他俯下身来,带着一点点的羞涩,踮起脚抱了抱他。 娇嫩的唇瓣轻触上他的脸颊,印下了一片绵软湿润的感觉。 【今日也要认真工作哦,我在徵宫等你回来。】 宝珠姐姐说到做到,桃子味的口脂,是用在这里的。 第109章 唇印x留言x谈心 宫远徵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出了薛宝珠的小院,开启了他魂不守舍的一天。 真坏啊,珠儿她可真坏啊! 让自己以为她只是在骗人的时候,珠儿居然真的亲了他一下! 而且亲完就跑了!明明做了对他这么过分的事,怎么能就这样简单地跑掉呢! (n???????????n)嘻嘻~ 回头定要好好向珠儿讨个说法才行~ 他就这样满面春风地踏入了医馆,大夫、药仆和下人望见宫远徵皆大惊失色,纷纷欲言又止,那一天,也是医馆里出差错最多的一天,一时间人仰马翻。 直到宫尚角看到自己那开心的不得了的弟弟。 如今已临近腊月,宫尚角正忙碌地筹备着启程的事宜,没想到下人向他委婉转述了一个可笑的谣言,逼得他不得不去找宫远徵一趟。 但当宫尚角踏入医馆时,只见四周的管事们都神情恍惚,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让他心里更是一沉。 【哥,你怎么来了!】宫远徵眉开眼笑,接他到里侧的私人房间。 【临行在即,我来看看你。】宫尚角面容严肃,死死盯着宫远徵的脸。 宫远徵被他看得手脚蜷缩,不自在地微侧过头去,别扭地避开他的眼神。 宫尚角:【我听人说,你今日...有些不同。】 宫远徵扭扭捏捏:【下人真是多嘴,怎么都传到角宫去了。】 宫尚角沉痛闭眼:【所以,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关于你脸上顶着一个唇脂印子,然后在徵宫晃了半天的事情? 宫远徵羞答答地点了点头(??????)?:【一开始,是没发现,后来我就擦了。】 他合理怀疑这也是珠儿故意干的,就是坏心眼的想看自己害羞的样子。 谁干的!不对,宫门中能近距离接触到远徵,做下如此亲密之事,却还让他如此喜悦的,还能有谁?! 宫尚角沉重睁眼,瞬间便锁定了那个玷污自家纯良弟弟的人选: 【可你为什么没将传言压下,还让它在羽宫之中也沸沸扬扬?】 宫远徵低头,却得意的笑,声音微不可闻: 【传过去才好呢,免得有人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宫尚角一怔,恍然:【你是说宫子羽也...】话到嘴边,被他含恨中断。 知道是一回事,若说出来引发羽、徴兄弟间的纷争,让那些桃色谣言四处乱传,可就不好听了。 好好好,顾倾城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那天两人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节不欢而散,他以为顾家小姐只是气恼被自己挑衅,才说出那样不敬的话,因此也没有计较,没想到人家转头就将他偷家了! 招惹了远徵还不够,居然还去扰乱宫子羽的心! 一时间,顾倾城渣女的形象在他心中坐实了。 见兄长难得怒目,宫远徵也跟着同仇敌忾:【就是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那个纨绔也敢去肖想珠儿!】 别以为他不知道宫子羽一天到晚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有偷偷溜去医馆,看来还是他下手轻了! ...他不是生气这个,宫尚角暗暗咬牙,看到弟弟开心的样子又不能直言一二,只好旁敲侧击: 【顾小姐与你男女有别,名分未定之前,不宜同她交往过密,以免惹人非议。】 【我知道的,哥。】宫远徵想起缠绕在兰夫人身上久久不散的流言,然后因此抑郁而终的事。 【今天是因为太高兴了,所以一时间忘了反应。但我已经清理了一批下人,让今天的传言里,只有我的名字。】 宫远徵眸色变深,缓缓咧开嘴角,露出其中猩红的唇舌:【若有人敢说珠儿半句不是,我就亲手拔了他的舌头去做药!】 望着弟弟这样的表情,宫尚角心情愈发隐忧,看来弟弟是真心地倾慕着顾三小姐,可是:【宫门森冷,不宜像顾小姐这样的体弱之人久居,她...可有同你考虑过将来?】 宫远徵病娇的神色瞬间又变回了娇羞,他含羞带怯的点点头:【我们都说好了,珠儿要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然后我会治好她,和她一直在一起。】 宫尚角有些惊疑:【她愿意嫁入宫门?她可知,嫁入徵宫之人,不能再离开这里吗?】 该不会是看远徵单纯,有心欺骗的吧? 宫远徵眉眼温柔:【她知道的,我也同她保证过,会在她思乡之时,带她回家去见亲人。】 至于剿灭无锋的事情,目前还只是在思量之中,就不必拿出来对哥哥说了。 宫尚角陷入沉默,有些拿不准这是对方只想玩一玩的美人计,还是诚心说的实话,但是...他皱起了眉头: 【远徵,你身为徵宫之主,按宫门规矩,是不能离开旧尘山谷的。】 【我知道。】宫远徵神色平淡,目光坚定:【但这一条规定也是十年前才定下来的,既然可以定,那就可以改。】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会勤练武艺,研制出更毒的毒药,打造更锋利的暗器,去保护她,带她安全归家。】 他看着宫尚角,目光如悬珠般明亮,光彩照人: 【既然十年前,十七岁的哥哥可以独自撑起角宫,闯荡江湖,将宫门的势力重新恢复到今日这般模样,那我也要做到,不,是一定要做到,哪怕要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 如今的宫远徵也十八岁了。 宫尚角面部肌肉紧绷,勾勒出锋利的下颚线:【可那样会流很多血,受很多伤,只为了实现她的愿望,值得吗?】 【值得的。】宫远徵浅笑,抬头望向窗外辽阔的天空,仿佛看到心爱的女孩就在浮云之上,【只要珠儿能够一如既往地像现在这样对我微笑,那一切都值得。】 因为从小的经历,让他不知道什么叫痛。 直到宫尚角的出现,照亮了宫远徵黑暗世界的一个角落,自此他便有了前进的动力和想要守护的人。 而如今,他心中又多了一个与哥哥一样重要的人。 当宫远徵爱人时,他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他继承了乌曼夫人和宫珏徵一贯的偏执,会倾尽所有地付出全部力气、信任和感情去爱。 然而,这般深沉而炽烈的爱,往往过于沉重,也太过强烈了,极易令寻常女子心生畏惧,继而地惊恐逃离。 宫尚角很了解弟弟的性情,包括其偏激阴暗的一面,看着弟弟这个样子,他也明白多说无益,只好在心中暗暗叹息。 希望顾三小姐,也要认真地去对待远徵的真心才好,若是不然...他可能,就要同相识多年的顾剑崔决裂了。 第110章 春联 宫尚角在离开宫门之前,还是找机会见了薛宝珠一面。 然而,薛宝珠的表现堪称滴水不漏,谈话间,她对远徵展露出的情感也十分真挚。除了对其挑起远徵出宫门的意愿感到十分不快外,宫尚角终究没能看出她的真心。 他就带着这样一份担心离去,而这一去,便过了好些时日,直接迎来了宫门的小年。 宫远徵手中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腊八粥,好奇地凑到薛宝珠身边,看她认真剪着手里的窗花。 他素来喜爱甜食,腊八节时,薛宝珠亲手煮了一锅腊八粥,不同于北边的食材,出自珠儿手里的腊八粥格外要更清甜些,因此这几日,宫远徵也嘱咐厨房,将其做成了饭桌上的常客。 宫远徵:【珠儿,这个窗花的图案我倒是从未见过,也是你们江南的风俗吗?】 薛宝珠:【这是用来祭灶王的,我们家的徴公子不通厨艺,自然对这个见得少了。】 宫远徵得意的笑嘻嘻:【反正家里有一个人见多识广就行了,还要请珠儿好好教我呢~】 他们本就朝夕相处,自互诉衷情后,两人便越发亲密无间,宫远徵也慢慢褪去了以前的羞涩,变得胆大妄为起来。 薛宝珠心中有些遗憾,若是放在以往,光听见‘我们家’这几个字,小狗就会红的满脸春色,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恃宠生娇地眉飞色舞呢。 难道是她的手段退步了吗? 望着立春和立夏跑去别的地方贴福字和年画、挂灯笼,薛宝珠眼珠一转,塞了一块甜滋滋的灶糖到他嘴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到的确有一件事,需要阿远教我。】 宫远徵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张嘴想要说话,可那粘牙的麦芽糖却阻碍了他想要在恋人面前展现的男子气概,只能兴奋的拍拍胸膛,抿唇,猫咪认真脸点头。 薛宝珠莞尔,带着他来到书桌前,取出早已剪裁好的红纸: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寓意吉祥的春联,也久未提笔练字了,阿远,你来教教我吧~】 她轻咬下唇,眼波流转,楚楚动人,抬眼间给他一个娇花照水般的微笑。 他们之间,向来都是宫远徵撒娇较多,他哪里见过珠儿这个样子! 宫远徵先是一呆,随即脸上的欢欣更盛,却故作为难地抱起双臂歪头问道:【教你写春联,我能有什么好处?】 漂亮的女孩撒娇,却得不到满足,是因为宫远徵想多看一会她难得撒娇的样子。 薛宝珠学着他平日里惯用的神态,轻轻扁了扁嘴:【不教算了,我让别人来写。】 【诶诶诶,我教我教!】宫远徵也扁嘴,故意嘀嘀咕咕:【明明欺负我这么多次,也不让我逗回来一次,珠儿真坏!】 薛宝珠光明正大的偷笑,抽出砚台磨墨,将毛笔粘上墨水,却不递给他。 宫远徵豆豆眼茫然低头:˙w˙? 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坏事的薛宝珠强忍住笑,无辜抬头:【既然是要教我练字,自然是我自己来写,不然怎么算得上练习?】 那让他怎么教啊?桌上又没有第二支笔... 看着少女狡黠的表情,宫远徵忽然福至心灵,微微垂眼,小心又温柔地握上了她的手。 修长的大手带着玉白的小手去到了鲜浓的红纸前,连指尖都反衬出娇艳的颜色。 宫远徵的耳根泛上了红色,但脸上还是端庄正直的素白,他清了清嗓子,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咳,那珠儿可要好好的学了。】 这都不脸红?那可不行。 她平静地往右边平移了一步,恰好投到他的怀里,然后仰起头,凝视着他的面容,随着身体的后倾,整个人依偎在他的身上。 身后本来放松的、柔韧的肌肉瞬间绷紧了,勾勒出轻盈俊俏的蜂腰猿背。 看来这段时间,是真的有好好按她的喜好训练过了呢,远徵弟弟~ 她无辜道:【阿远生的高,手也长,还是这样写字才舒服。】 宫远徵猝不及防地猛然低头,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不定,手心也微微渗出了汗珠。 这才对嘛~看着刹那间,看着少年的脸在刹那间如同火烧云般红透,薛宝珠不禁坏笑着眨眼: 【怎么了?现在还要说我坏吗?】 当然是坏到不能再坏,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坏! 宫远徵的心狂跳不止,从耳根红到了脖子深处,眼神似娇似嗔,顿了顿才羞羞答答地小声说: 【珠儿最好了,是我坏。】 说完,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悄咪咪地搭上了桌子,将怀中的佳人圈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然后先是抿嘴偷笑,随后忍不住的傻笑。 看着宫远徵就这样乐了一会,薛宝珠晃了晃手中的笔:【不写吗?还是阿远也想不出来?】 现在这样亲密,还叫他怎么分心去想别的东西啊! 但男子汉不能说不行,他努力平复因羞赧而心跳加速的神志,经过一番挣扎,终于在脑海中搜寻出一句话来。 上联:一岭桃花红锦绣 下联:万盏银灯引玉人 横批:花好月圆 意头的确很吉祥,但不是适合新年的春联,薛宝珠看着桌上写好的几行字,忽然也红了脸。 她羞恼地瞪着宫远徵,嗔道:【这算什么吉祥话,让我怎么好意思将这样的春联贴出去!】 脸红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宫远徵已经回过神来了,此刻的他气势愈发嚣张,一脸正直地厚着脸皮回答道: 【这算我的心里话。要不是珠儿好心持灯为我照明,我又怎能将你引到徵宫来呢?而且,我喜欢桃花的颜色,也喜欢桃子的味道,更喜欢它们用在我脸上的样子。】 看着薛宝珠瞠目结舌,越发脸红的样子,宫远徵终于大仇得报般笑了起来。 薛宝珠咬牙,喃喃自语: 【好吧,现在的确是你比较坏一点。】 她是不是给孩子传授太多那些稀奇古怪的小技巧了,看看他现在都学坏成什么样子了! 但最终,她还是拜倒在小狗可怜兮兮的表情之下,让他把这对春联偷回了徵宫收藏。 第111章 剧情开始 虽说是一起过年,但大年三十的那天,宫远徵还是得遵从祖制,和宫家嫡系吃过年夜饭后,去后山的祠堂祭祖,另加守岁一晚上。 看着他撒娇卖痴,对着薛宝珠好一通依依不舍地道别,梦境中的宫远徵咬牙切齿,嫉妒得表情逐渐狰狞: “得了便宜还卖乖,臭不要脸。” 一旁用手捧脸的宫紫商也点头符合:“没想到远徵弟弟竟然是这样子的人...啧啧啧。” 怎么说呢,磕糖虽好,可不要贪多哦,她如今都快被甜的牙疼了,这种夜夜打鸡血,清晨醒来却还是孤单一人的落差感,谁懂啊! 梦境版宫远徵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脸看向宫尚角:“哥——” 不用说,仍在外面的宫尚角就明白他在问什么,只能摇了摇头: “我派人清查过旧尘山谷,和先祖预言中不同,顾家人并未在其间久住,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却也未返回顾家,目前尚不知所踪。” 烦死了,那他的宝珠姐姐去哪里了?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过上像屏幕中宫远徵那样得瑟又幸福的生活啊!梦境版宫远徵沮丧地垮下了脸。 宫子羽挠脸插话:“说不定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转移了薛姑娘的注意力,将她从这里带走了呢?” 推断的很有道理,但...“那也不关你事!”宫远徵无差别地扫射他,对这个梦里梦外都贼心不死的家伙态度极差。 “切~”宫子羽撇嘴,但很快,他们的争论被宫鸿羽和花长老一同制止了。 “你们看!”宫鸿羽沉声,示意众人看向屏幕。 原来是时光之轮忽然发生了变故,原本只显示薛宝珠的屏幕忽然缩小了一半,在相邻的地方又新开了一个分屏。 众人讶然之际,花长老起身试探,发现时光之轮上的所有转轮均灰暗了下去,被牢牢锁死,再无法转动。 花公子吃惊的张大嘴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其它三宫的未来,如今都看不成了吗?”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回答,新开的分屏缓缓亮了起来,在漆黑一片的背景中,忽然浮现出了三个字——云之羽。 云之羽?其中的羽字,莫非是羽宫的羽? 宫鸿羽心中暗忖,难道这天命之人,终归还是出自他的羽宫吗? 左右两边屏幕的视角忽然拉高,然后均清晰地呈现出了一模一样的时刻:熙宁二十三年正月初五。 雪公子:“如今不是才二十二年的十一月吗?这么说来,先祖赐下的神器中,显示的都是未来的时间,可为什么要分开两块去看呢?” (当然是为了让你们对比原着和薛宝珠版本的剧情区别啦~) 可是,画面外的宫门之人自然现在还不清楚这屏幕的变化究竟为何,只能带着疑惑接着看了下去。 左边的光幕中,第一个出场的是宫子羽,而他,竟然是在万花楼的头牌,紫衣房间里的软榻上醒来的。 好家伙,大过年的就在青楼过夜啊! 梦中的祠堂一下子诡异的安静下来,宫鸿羽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咬牙道:“荒唐!” 宫子羽则尴尬的脚趾扣地,毕竟去紫衣那里听曲品茗是一回事,被所有人看着又是另一回事啊! 于是大家就这么看着他起床、和紫衣打情骂俏,看着他在万花楼外和等待的金繁会合、再一同溜回宫门,却在半路上撞见了濒临死亡的药铺老板。 ! 宫门众人皆惊,这是怎么回事? 光幕会意的转到了另一个画面,让他们看见上官浅的上级寒鸦柒,带人去往宫门的前哨据点,故意放走了奄奄一息的药铺老板,还让他将情报送回宫门的前因后果。 宫远徵不解:“可为什么无锋要费尽心思的将这一条消息透露给我们?” 宫鸿羽冷哼一声:“无锋好算计,如此一来,只要我们从新娘中找出了那个卧底,自然就会对其它新娘不做防备了。” 月长老恍然:“原来如此。” 啊?可要是一开始就不告诉他们,他们本来就不会怎么防备新娘们吧?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宫远徵还是有些茫然,看过了薛宝珠的种种高端操作之后,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却又一时间无从反驳执刃和长老的话,看着沉默而严肃的哥哥,只好也静静的看了下去。 这一天,刚好也是新娘入山之时,屏幕中的宫子羽让金繁将药铺老板送去徵宫医治,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少主宫唤羽,以及正好和少主在一起议事的宫鸿羽。 见他还想隐瞒自己,梦中的宫鸿羽又瞪了坐在旁边的宫子羽一眼,让他缩了缩头。 画面又是一转,回到了无锋的大本营之中,和宫鸿羽所料的一样,无锋正是打着暴露一个云为衫的打算,让上官浅更好的在宫门中隐藏下去。 无锋的首领在一番得意的狂笑后又狠狠的说: 【若不是那该死的余绗顾剑崔,我们的人手和势力怎么会缩减到如今的地步,等新娘们完成任务、取得秘宝之后,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听到这里,宫远徵不禁担忧地蹙起眉头。 其余几位藏在山洞的首领也跟着含恨: 【司徒震霆身死,将如此大事交由顶替他的司徒红接应,还是有些不妥,得尽快通知其它三魍也从属地过来,如今的南方,已经彻底变成顾氏的地盘了。】 这回,宫远徵骄傲地挺直了腰背,而宫尚角则严肃地与执刃长老们对视了一眼。 众人再看,被送进医馆的老板重伤不治去世,屏幕中的宫鸿羽见此决意,将所有的新娘通通处死。 而这个决定,让梦里和屏幕中的两个宫子羽同时一惊。 “怎么能这样啊,那无辜的新娘岂不是很可怜?”宫子羽嘟囔着说。 可他再怎么反对,也无法改变影像中投影出的未来,很快,载着新娘的小舟上了岸,上官浅和云为衫混在其中,所有的新娘被涂满剧毒的箭矢包围。 站在城墙上的宫子羽和云为衫遥遥相望,就这样看着她被锐利的长箭射中,无力的倒在地上,在风中吹红了眼睛。 梦中的宫子羽丝毫没有理会父亲投来的、满是不成器的恼火视线,忍不住也十分难过的低语,一并红了眼眶: “太过分了......” 第112章 争执x压岁钱x死去的管事 出乎宫子羽意料的是,新娘们并没有惨死于箭下,而是被击晕后关进了阴森的地牢。 他刚松了口气,却看见屏幕上新娘们的命运并未好转,不如说,反而变得更差了。 ——因为等明日,宫远徵就要用毒药来统一审讯她们,找出藏在其中的无锋刺客。 看到这里,宫子羽激动起来:“这还不如让她们一死了之呢,谁能受得了宫远徵的毒!” 宫远徵冷笑:“那你要如何,眼睁睁地放着无锋藏在新娘之中混入宫门吗?” 宫子羽反驳:“那也可以想想有没有其他更加缓和一些的办法,实在不行,将所有新娘送走也可以啊!” 宫远徵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荒谬,为了这二十年才举办一次的选亲大典,尚角哥哥在外精心筹备了大半年之久,期间耗费了海量的人力物力,难道就因为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让这一切都付诸东流吗!” “再说了,这是给少主准备的选亲新娘,又不是给你准备的,你倒是挺会慷他人之慨。” 宫子羽咬牙起身怒视他: “你!这些金银财物,难道会比人命还要珍贵吗?” 宫远徵也不甘示弱的站起来: “一分银钱都没有赚过的羽宫二公子,怎么会知道赚钱的艰难。这些钱,也是尚角哥哥在外面的刀锋血雨和人命中一点一点赚回来的!” “再说了,刑讯而已,我自会掌握力度,只要不是无锋之人,当然会留其它新娘一条性命!” “好了!都收声,先祖灵位之前不得喧哗!” 宫鸿羽面色沉沉,猛地一拍桌子,让两个针锋相对的人不甘心地互瞪一眼,满怀怒气地坐下来。 所有人接着观影,和梦中宫子羽表现出来的激动一样,屏幕里的宫子羽也不忍心看到新娘无辜受难,于是假借少主宫唤羽的名义,去地牢偷偷放了新娘。 看着无锋刺客云为衫趁乱逃离队伍,梦境版宫远徵不禁嗤笑一声。 而看到宫子羽抓住了云为衫,却没有丝毫怀疑,反而借出兰夫人的面具掩护她时,他已经懒得对这个‘心软’的蠢货再多说什么了。 宫鸿羽却心中一哽,那面具可是他的妻子,宫子羽母亲的遗物啊!就这么给了一个刺客?! 而且这小子,带人去密道逃跑就算了,还被宫远徵逮个正着,且完全不是这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弟弟的对手,二打一还被打的落花流水... 宫鸿羽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这一会儿,宫子羽倒是心虚起来了,他小声狡辩:“我那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做。” 宫尚角目光威严地望着他:“云为衫刚从地牢中逃脱,便敢在岗哨密布的宫门之中独自行走,能有如此胆识与敏锐的观察力,怎么也不会是一个寻常的新娘。” 他到还是在众人面前给了他一点面子,没有接着批评,转而说: “不管事情有无发生,这个废弃的密道也应该尽早填起来,以免被无锋之人发现利用。” 宫鸿羽点头,示意明日将这件事交由宫紫商去办,这一下,宫子羽彻底蔫了。 那密道可是他溜出宫门最方便的捷径啊~ 一日终于结束,左边的屏幕黑了下来,转而右边的屏幕亮起,薛宝珠的小楼出现在画面之中。 光幕中显示的时间,依然是相同的一日,初五的清晨,宫远徵带着一身晨露,踏入了她的小院。 此时精致的早点已经在桌子上摆了出来,他惯例在薛宝珠身边利落地坐下,见缝插针的往她的碗中夹多几筷点心。 她哪里吃得下这么多啊,薛宝珠为难的眨眨眼,目光流盼之间,想到了转移他注意力的点子。 宫远徵正虎视眈眈地监督着她呢,她轻轻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引来了更不赞同的视线: 【珠儿,就算你撒娇也是没用的,我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话刚说完,他腕上一凉,低头一看,一串编织精美的彩绳中带着铜板的挂饰,已经牢牢套在了左手上。 宫远徵瞬间分神,眨巴眨巴眼睛:【这是什么?】 这不是很有用嘛~ 薛宝珠暗笑,正色道:【以彩绳穿钱,编作龙形,谓之压岁钱,希望阿远在新的一年里去殃除凶、祛病除灾。】 【压岁钱?】 宫远徵的记忆里就没收到过这些东西,小时候不记得了,七岁以后,他自诩是大人了,所以尚角哥哥也没有送过。 于是他委委屈屈的小声:【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是这么说,可他的手已经很诚实的摸了上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嘴角越翘越高。 此处梦境版宫远徵忍不住咬牙插播了一句:“这家伙得了便宜还敢卖乖...” 【讨个吉利嘛~而且你比我小,又未及冠,怎么不能收了?】 薛宝珠双手捏住他还有些婴儿肥的双颊:【你现在可越来越没有从前的礼貌了,一声姐姐都不肯叫,来,叫我宝珠姐姐!】 他才不要叫姐姐呢,本来就小,若是再这样一叫,越发没有男子气概,还怎么保护她。 于是宫远徵可怜兮兮地扑闪眼光:【我觉得还是叫珠儿比较好听,对吧,珠儿——】 梦境版宫远徵暗恨的又言:“他还没完没了了...” 宫尚角早已习惯了,对弟弟那满是嫉妒的神情视若无睹,平静地继续观看着光幕中的画面。 他心中暗自思索:从光幕所呈现的内容来看,两边所发生的事情并无二致,可为何要反复从宫子羽和远徵的角度各播放一次呢? 正当两人嬉笑的时候,一名侍卫匆匆赶来,满面焦急地禀报: 【徴公子,不好了!金繁从医馆那边送来了一位中毒极深、命悬一线的前哨管事,应是无锋之人所为,急需您的诊治。】 宫远徵、薛宝珠:! 他瞬间起身,歉疚地望她一眼,得了一个谅解的点头后急忙朝医馆而去。 虽然薛宝珠的小院就在医馆旁边,可当他赶到时,那个药铺的老板还是不治身亡了。 宫远徵拧眉:【胸口中剑,且身中剧毒,大量失血而死,但他在死前,肺经、肾经不调,脾主运化阻塞,应该还服过能暂时假死的药丸。】 说明他应该是遇上了强敌,为了逃脱才服下了假死药,却没想到对方依旧不放过他,还补了一剑,剑上还有毒... 宫远徵侧头问侍卫:【金繁是怎么发现他的?】 侍卫拱手回答:【金侍卫是在旧尘山谷回宫门的路上发现此人,当时他一路纵马,只为了给宫门回传消息。】 重伤之下仓促止血,还快马奔驰,难怪会大量失血,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宫远徵又问:【他传回来了什么消息?】 侍卫摇头:【属下不知,他只告诉了羽公子,金侍卫送人来后就走了。】 宫远徵剑眉轻轻一挑,不屑一笑,转身拿小刀从他伤处取血,去了另一个房间,抓了只小白鼠细细检验起来。 第113章 分析x饺子x铜钱 【最终我查明,那名前哨人员体内所中的剧毒,名为“迟影”。此毒极为阴险,中毒者两个时辰后方才发作。解此毒需用‘灵犀草’熬制的解药,每隔一个时辰服用一次,连续服用三次,方能彻底解毒。】 忙完这一切,宫远徵回到薛宝珠的小院内用午饭,尽管对方并未询问,但他见珠儿脸上略带担忧之色,便主动将事情的经过详细道来。 薛宝珠蹙眉:【两个时辰后才发作的延时毒药?其间他还一直纵马赶路,更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亡吧。】 重伤骑马跑了4个小时,这身体素质可真厉害啊! 宫远徵摇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验过尸体,才发现是毒药致死。】 薛宝珠威胁地眯起眼睛:【(?-?)那你...?】 【?(????????)我没有!自从上次炽蝎蛊那一次后,我再没有以身试毒过了!】 宫远徵义正言辞,满脸讨好:【还要多亏了珠儿找来的鼠种,省了我不少痛楚呢~】 【哼。】想起那件事,薛宝珠忍不住瞪他一眼,还是放过他,转而沉思起来:【那就奇怪了。】 宫远徵歪头:【Σ(‘???’)哪里奇怪?】 薛宝珠:【哪里都奇怪啊,他胸口的穿刺伤是无锋专用的细长薄剑所致,哨点也被端了,说明无锋的人手和武力大大远超前哨,为何还会让他死里逃生呢?】 宫远徵:【哦,这个呀,他服用了暂时假死的密药,因而迷惑了无锋的刺客。】 薛宝珠:【吃下假死药在前,还是受了那一剑致命伤在前呢?】不等宫远徵回答,她便垂眸推断出来: 【应该是吃药在前,受了那一剑必死无疑,不需再伪装,他是为了装死逃过一劫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人补了一剑,敌人如此谨慎小心,在他一动不动之时,竟然避开了要害,没有穿心而过...】 她缓缓抬眼:【这可比直接杀人要更难啊。】 宫远徵的表情严肃起来:【珠儿,你是说,无锋的人是故意这么做的?】 薛宝珠点头,谦逊道:【我自幼习剑,对剑术倒也略知一二。无锋的剑,是杀人的剑,剑刃薄而细,轻盈锋利,讲究的是一击毙命,能用出这样剑法的人,对人体器官必然极为了解,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破绽?】 【而且若是你,面对敌人之时,武器上的毒会怎么淬取?】 宫远徵抿唇,灵敏地捕捉到藏在背后的巨大阴谋: 【若是为了压制对方,自然会淬上麻痹之毒,若是为了赶尽杀绝,自然是见血封喉的强效毒药,但是无锋却用了迟影,还避过了他的要害...】 薛宝珠接话:【而且他还能在重伤之时,在附近寻得一匹快马。】 宫远徵反应过来,吃惊的大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无锋是故意放他走的,就为了让他来宫门报信!】 他精致的脸上转瞬又浮现出费解的光辉:【可,为什么呀?他们为何要告诉宫门新娘中有刺客潜藏?】 薛宝珠托腮,也有些疑惑: 【选亲之事,虽角公子做的隐蔽,但终究牵扯到诸多家族,被无锋刺探得一二消息也有可能,但绝不应当如此大张旗鼓地告知宫门前哨人员,若能密而不发,对他们而言才更有利。】 【有一种可能,新娘均是清白之人,他们无从寻得机会混入卧底,不过是意图挑拨宫门与盟友之间的关系,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薛宝珠清楚无锋做事的残忍手段,如此良机在前,他们岂会轻易放过? 【另一种可能,新娘中的确藏有卧底,无锋直言相告,意在使宫门提高戒备,待刺客现形后,便对余者放松防备...不,不可能,这太愚蠢了。】 此计太过拙劣,她果断的掐灭了这个念头。 【若我是无锋,此事必须越隐蔽越好,且绝不会仅混入一名刺客,若可行,最好将十位新娘的身份尽数调换方才保险。】 那他们出这么一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薛宝珠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说,这个消息,是要告诉宫门之中特定的人听的,其中另有接应? 【但不管如何,远徵,你最好传信给角公子,让他派人去新娘的家族探查一番,看看近来可有发生变故。】 宫远徵神色凝重的颔首,不等他有所动作,薛宝珠又担忧的望来: 【执刃既然要计划在今夜引出刺客,无锋出手狠辣,你务必要提高警惕,带足暗器和毒药,以免受伤。】 宫远徵温柔回以一笑,郑重地望着她的眼睛,轻声保证:【好,我知道的。】 薛宝珠还是不放心:【要不,再带多几个侍卫跟随吧。】 【珠儿——】他握住她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那样动静就太大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回来。】 梦中的宫家人虽早已知道薛宝珠的聪颖,却还是忍不住吃惊。 宫子羽却很是疑惑:“执刃计划在今夜引出刺客?这是什么意思?” 宫鸿羽不看他,一脸正气的避过他的疑问。 雪公子感叹:“好厉害呀,明明只是听徴公子叙述了一遍经过,薛小姐就能将前因后果推理的分毫不差!” 雪重子也忍不住叹服。宫紫商摸着下巴吐槽:“其实宝珠妹妹已经猜到无锋的全部计划了,可她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脑子是忽然进水了,才拐弯抹角的出了这么一招。” 花公子点头:“情有可原。”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姐姐,梦境版宫远徵得意的挺起胸膛,但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 看着少年对自己撒娇,薛宝珠泄气,转头呼唤立春和立夏将自己刚包的饺子端上来。 【??????不是刚刚才用过午饭不久吗,怎么又要吃饺子?】 嘴上这么说,宫远徵诚实的拿起了筷子,十八岁的少年食量可大的很,再来一碗香喷喷的饺子不在话下。 薛宝珠笑脸盈盈:【顾家是商户,素来有初五吃饺子的习惯,寓意招财进宝,好运连连。你今夜肯定是没时间用晚饭了,还是现在吃一些吧~】 宫远徵嘿嘿一笑,开心的吃起来,吃没几个就被硌了牙,他茫然地咬了几下,从嘴里吐出一个铜钱。 【哎呀,阿远真好运,这锅饺子里我只包了一个铜板进去呢,吃到的人肯定会在新的一年事事顺心的!】 薛宝珠鼓掌,立春和立夏也跟着鼓掌。 ????什么嘛~ 宫远徵看着形状和其它几个完全不一样的饺子,低头眉开眼笑,明明就是珠儿故意夹给他的,还装作惊喜的样子。 但他还是为这份明目张胆的偏爱高兴得嘴角上翘,笑意竟似固定在了脸上,停都停不下来。 第114章 二打一x胜利x差别 新娘被关入地牢的当晚,宫子羽一如执刃所想的那样,偷偷将她们都放了出来。 见大部队一走,潜伏在暗处的岗哨便将她们的行踪迅速上报给了宫远徵与宫唤羽。 宫远徵看似恭敬地对少主拱手作别,随后便与之分道扬镳。他悄无声息地潜伏于废弃密道周边的屋顶之上,居高临下,目光如隼般紧盯着下方的一切动静。 一群身着红衣的女子聚集在狭窄的巷子里,金繁手持利刃,警惕地四处张望,却始终未见宫子羽的身影。 宫远徵眉头紧蹙,心中满是疑惑:怎么回事?私放新娘这么严重的一件事,难道那个大聪明只派了金繁一个人来吗? 不对劲,她们就聚在胡同里不动了,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聚在墙根处小声地议论起来。 宫远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着这群人就这么毫不掩饰的‘逃命’,直到宫子羽带着又一个新娘归来,才打开了密道的入口。 若非这是执刃布下的局,她们能逃的了才怪呢! 宫远徵见宫子羽还堵在密道门口,叽叽歪歪地说个不停,心中顿感不耐地现身,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宫子羽,你不是送人给我试药么,怎么送到这儿来了?!】 所有人皆惊诧得闻声向他看来,只见一个清瘦挺拔、俊逸非凡的少年身影,悄然出现在屋顶之上。 夜风吹起了他身后的锦缎长袍,宫远徵就那样一身盛气凌人的站在那里,缓缓抬手,为自己戴上用金属丝线制成的黑金手套。 在他的手腕上,还挂着一串由五色彩线穿成的铜钱手链,正在风中叮呤作响。 有几位新娘也被这俊秀少年惊艳的出场所吸引,竟差点忘了自己还在逃离宫门的紧要关头。 屏幕之外,祠堂中的梦境版宫远徵忽的睁大了眼睛:“不对!” 宫尚角瞬间侧头望向弟弟问:“哪里不对?” 梦境版宫远徵:“这故事虽然已经演绎过一遍,但在上一回,画中的宫远徵手上是没有链子的!” 那是薛宝珠在初五的早餐时分,亲手为那个宫远徵戴上的,之后便再也没拆下来过,他当时还为此醋了好一会儿呢。 宫尚角神色一凛:“难道说,在云之羽中的宫远徵,清晨并未收到薛小姐送他的手串?两边画面中的故事发展,看起来虽相似,但在细节上竟然有些不同吗?” 可这是因为什么? 光幕中的影像继续播放,画中两人的对话,与上一回在云之羽中的场景别无二致。 【是奉命行事还是假传指令,自己心里有数!】画面中的宫远徵弹指间击出暗器,关上了密道的门,依旧冷笑着从屋顶跳下。 宫子羽焦急地腾空而起,挥拳朝宫远徵而去,却被他轻松侧头躲过,宫远徵随即借力一蹬墙面,身体轻盈地回转,向着新娘们掷去另一枚暗器,伴随着爆炸的声响,空中扬起了一片昏黄的粉尘,瞬间弥漫开来。 烟尘散去,新娘们纷纷倒地,巷中只剩下宫远徵、宫子羽和金繁还站着。 宫子羽和金繁不约而同地合力攻向宫远徵,他轻巧闪过宫子羽的拳风,同时用右手直接握上了金繁出鞘的利剑,黑色的手套和洁白的长剑之间,居然硬生生摩擦出了星点的火花! 握住对手的武器,宫远徵抬腿踢到金繁的肩上,再与转身迎来的宫子羽对上,他反手作刺直击宫子羽右臂,让对方瞬间无力向后倾斜,趁着这个空门,他一拳擂中宫子羽的胸腔。 只一合,宫子羽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 金繁见状,忧心宫子羽的伤势,一时间不再留手,挥刀迅猛地连劈上来。 宫远徵以掌为刃,身形飘忽不定,轻灵迅捷如游龙的以快打快,几十招过后,他毫不犹豫地再次伸手握住剑锋,在金繁用空出的左手扑面而来时,也用左拳相对而去。 拳掌相撞的刹那,宫远徵忽然勾唇轻蔑而笑,露出了拳心中藏着的药丸。 两人内力猛烈相撞,药丸瞬间被粉碎成细白的粉末,如一团迷雾般笼罩住他们的上半身。 金繁的眼睛瞬时刺痛红肿,无法睁开,被宫远徵缴械后一脚踢上腹部,使其倒飞出去,恰好落在宫子羽的身旁。 金繁蜷缩在冰冷的地面,捂眼无力地喊:【卑鄙,你居然用暗器!】 同时他心中大惊,怎么回事,徴公子的武功怎么会进步的如此之快! 宫远徵轻蔑地嗤笑一声,对手下败将那可笑的言论毫不理会,径直走到宫子羽身边,缓缓蹲下身来,轻慢地说: 【子羽哥哥,你要说的话,还是留到执刃面前,谢罪时再说吧。】 宫子羽苍白着脸努力支撑起身,虚弱道:【我没有要放她们走,设的局而已!】 【设局?你还好意思这样狡辩,你除了会玩牌局,什么时候好好读过几本兵书?】 眼见宫远徵不再关注宫子羽,抬头满眼冷厉地朝新娘的方向望来,云为衫心里一沉,悄悄摘下头上的一支发簪藏在衣袖内,悄然向他身后靠近。 但她没有成功,被缩在墙角哭泣的上官浅制止了。 云为衫犹豫之际,突然看见人群中的郑南衣边哭边喊着起身,不管不顾地向宫远徵扑去,她哭着喊道:【我不是无锋刺客,救救我!救救我......】 宫远徵如墨般的眼睛立时危险地眯了起来,手也下意识地伸向了腰带上挂着的暗器囊带。 正当他准备对这位莫名其妙的新娘发出暗器时,宫子羽拼尽全力从地上跪起,毅然挡在了郑南衣的身前。 【她们...可都是...咳咳...待选新娘,你这么做,也太不计后果了...】 宫远徵啧啧两声:【果然是最怜香惜玉的羽公子,可她们中混进了无锋细作,就应该全部处死。】 他阴翳地抬眼看向郑南衣:【她们已经中毒,没有我的解药,就乖乖等死吧。】 见到这样吓人的宫远徵,郑南衣再近一步,紧紧躲在了宫子羽的背后,他心中一软,强撑起身为其遮掩,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瑟瑟发抖的少女瞬间出手,扣住了宫子羽的喉咙。 宫远徵见状,嘴角的嘲笑愈发浓烈,弧度也越来越大:【恭喜你啊,设局成功,虫子进坑了。】 梦中,看到这副场面的人纷纷诧异的张大了嘴巴。 咋回事啊?明明左右两张画面的对白、宫子羽被绑架的发展都差不多,可是中间的过程怎么会变成这样! 梦境版宫远徵也十分震惊,可爱地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原来我这么能打的吗?” 第115章 小红花x传信 要说宫远徵的武力值为何突飞猛进的这件事,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自从宫尚角离开宫门之后,宫远徵便又恢复了前往薛宝珠的小院中练刀的良好习惯。 见他日日都来的如此勤勉,薛宝珠想了想,干脆将指点立春和立夏武艺的时间也调整到了相同的时间段。 还是给自己找点事去转移注意力吧,不能每天都将精神沉浸在年下小狗的美好肉体上啊! 童子们年纪虽小,功课却是不能停的,尽管她们惯用的武器都没有带进宫门,两个人也是十分乖巧的拿着木剑在认真练习。 宫远徵见套路失败,先是不甘心的嘟嘴,又不好说什么,也把目光转移到童子们的身上来。 这一看可不得了,谁知道这两个小丫头的剑法居然如此出色,让从来没和哥哥以外的人动过手的宫远徵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打宫子羽不算,和他打架简直毫无压力可言。)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和两人轮流交手,满是捏了把汗的借微弱优势险胜,并在对立春立夏联手合击的战斗中,多次打成平局。 其中,人小情商高的立春到底是否有在交手中放水,就是个不解之谜了。 看着他备受打击,变得连尾巴都不摇的沮丧小狗模样,薛宝珠忍俊不禁的安慰: 【我的几个侍女自幼一起长大,默契非同常人。她们联手之时,还会使用精妙的剑阵御敌,虽然年纪尚小,但实力却绝对不容小觑哦。】 见宫远徵依旧有些气鼓鼓的,可可怜怜趁机撒娇的样子,薛宝珠无可奈何的再次心软,便又想出了一个转移他注意力的妙计。 她先是在乐颠颠跑过来的立夏的手绢上画了一个小花瓣,然后对他解释: 【这些日子里,立春和立夏日日对练,早已倦乏了。为了激励她们勤练武艺,我便会在每日胜者的手绢上画上花瓣。等凑齐五瓣,描成了一朵完整的小红花,就会实现她们的一个愿望。】 【阿远。】薛宝珠眉目温婉的垂头,摸了摸赖在她腿上的小狗脑袋,然后以纤细的玉指轻轻抵唇,柔声问: 【你可有想要我实现的愿望呀?】 宫远徵瞬间精神了,抬眼脸红兮兮地看了又看,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但还是果断的点了点头。 当然有了,珠儿的梳妆台上那么多的口脂,至今为止,他也只用过桃子味的! 果然,自己还是太矜持了。 【那,只要你连胜过她们五次,我就答应你。】 (???w??)???.?没有人知道,宫远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得到一个亲亲有多努力! 天知道,至今为止,珠儿给自己绣的手帕上也只有可怜的四瓣小花! 但如今,一切的努力都有了成果。 回过神来,宫远徵漫不经心地看着掐住宫子羽喉咙的郑南衣:【你可以试试,是你先死,还是他先死。】 见状,郑南衣大吃一惊,她不清楚,因为某些奇妙的变故,让宫远徵讨厌宫子羽更甚从前,比冤家又多了一个身份——情敌。 见他似乎真的不顾宫子羽的性命,直接从囊袋中掏出暗器,郑南衣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侧方而来的掌风击中。 下一刻,一个身影带着压迫之势上前,夺走了宫子羽。 【哥!】这声哥哥宫子羽叫的又激动又委屈。 郑南衣被宫唤羽轻松解决,同余下的新娘被侍卫分开带走。 宫唤羽转身面向宫远徵,温良的摇了摇头:【远徵弟弟,你下手过重了。】 宫远徵拱手行礼,一段话说的茶里茶气: 【少主,子羽哥哥只是胸肺受击,一时气脉压迫,只要等一刻钟后,自然会安然无恙的缓和过来。】 【(??w??)而且,我只是想子羽哥哥设局心切,不能白费他的一番苦心啊,只有认真打过一场,才能让刺客放松警惕,这不是抓到了吗?】 有了宫唤羽撑腰,宫子羽声势瞬间大了起来:【胡说,你刚刚明明就对我下了死手,而且还见死不救!】 宫唤羽平静地打断他:【远徵弟弟,下次不要这么莽撞。】 宫远徵得意一笑,低头应答:【是,少主。】 随即他嘲讽地看向仍不服输、怒目而视的宫子羽,转身回了医馆。 夜已深了,但薛宝珠的小楼还是亮着灯。 宫远徵乖乖地张开双手,让担心他仍旧未睡的薛宝珠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周身。 和之前的嚣张傲慢不同,在恋人眼前的他变得格外乖顺服帖,宫远徵将薛宝珠身上的披风包得更紧了些,温温柔柔的说: 【好啦,珠儿,我是不是一点事也没有?新娘中的确有一个无锋的探子,可她连我的手都没碰到,就被抓起来了~】 他又劝道:【珠儿,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本来就睡的少,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薛宝珠这才放心地抱了抱他,沁人的花香瞬间盈满了宫远徵的怀抱,让他的心也软塌塌地陷成一团。 他回抱住薛宝珠的腰,偷偷闻了闻她发梢间的香气,引得怀中的佳人抬起头来,关切地抚上宫远徵被夜风吹的有些冰凉的侧脸。 【我这就回去睡了,阿远也早早回去休息吧。】 【好。】宫远徵点头,不舍的最后用力抱了她一下才松开手,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在薛宝珠的目光中慢吞吞离去。 薛宝珠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中,折身上了二楼,就着微弱的烛光写下一份短讯,转手递给立春。 【通知剑崔和李道生,让她们在旧尘山谷中暗寻无锋的痕迹。】 立春本有些睡眼懵懂,听到这句话瞬间来了精神:【小姐,你说旧尘山谷中有无锋?!】 薛宝珠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夜空中缀满银河的星辰,耀光点点,清晰可见。 【不错。既然无锋故意传入宫门的消息为真,新娘中的确混入了一个无锋刺客,那就说明,他们必然还有后手。】 【不管他们计划如何,只要无锋想借新娘选婚一事在宫门中暗中捣鬼,就一定会在相对开放的旧尘山谷中安排人手接应,或是传递情报,或是武装人马,以便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立春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歪头问:【接应,传递情报?小姐,你是说...】 【不错,宫门之内,还有无锋。】 她勾唇,露出如平日里修剪花叶时的从容微笑:【等了这么久,可算是来了。】 第116章 女客院落x审讯x落选 在那朦胧的夜色里,薛宝珠只留下了这么一句令人充满遐想的话,便带着吊足众人胃口的神秘感回房休息了。 紧接着,她所处的光幕也渐渐暗淡下来。 不等宫门众人惋惜,左侧的画面亮起,‘云之羽’三个大字赫然浮现在眼前。 梦境中的宫远徵不耐烦地咋舌,瞬间收敛了片刻前的温柔神色。 只因宫子羽那张大脸再度出现,他与金繁一番斗嘴之后,便径自去了新娘们安置的女客院落。 只见他毫无顾忌地穿过大门,直奔后院,毫不避讳地经过三三两两的新娘,直接去到了云为衫的门前。 花长老艴然不悦,严厉批评道:“真是胡闹!选亲仪式都还没举行呢,身为男子,怎能如此贸然闯入新娘的居所?你把宫门的规矩都抛到哪里去了?” 宫子羽苦着脸,明明是另一个他干的事,自己却被长老们揪出来谴责,他只能小声的狡辩: “他应该也是有原因,才会跑这一趟的...” 然后所有人看着身怀‘原因’的宫子羽和无锋刺客云为衫主动说着冷笑话,赞美对方的名字,关怀她的身体,顺便还将下人端来的白纸金草茶生硬抢走。 “呵!”宫远徵嗤笑一声,讥讽之情溢于言表。 “我...他那是为取回娘亲的遗物才过去的,和云姑娘一点关系也没有!”宫子羽梗着脖子犟嘴。 “谁关心你是不是怜香惜玉了。”宫远徵不屑地回神,见到屏幕中的宫子羽因撒谎被执刃识破,执刃再恨铁不成钢地揭露了利用宫子羽心软引出刺客的真相。 平白无故的见自己被揍了两回,还被骂了一次,梦里和屏幕中的两个宫子羽登时变得一样委屈。 而看着宫子羽犯蠢挨批,还敢污蔑自己在汤药中动了手脚,画里画外的两个宫远徵均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但没过多久,他就因看到宫唤羽比宫远徵更早一步去了地牢审讯郑南衣,而皱起了眉头,心中满是不快。 虽说少主负责宫门的秩序管理,但地牢里的人犯归徵宫管辖,怎么着也得先跟自己打个招呼啊。 不然郑南衣平白无故被审问两次,既浪费时间又耗费精力,等宫远徵再去审讯时,对方的精神和身体状态怕是难以支撑他的问讯了。 宫远徵不悦地望向坐在角落里的宫唤羽,只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幽深莫测,情绪毫无波动。 他只能无趣地收回视线,罢了,现在跟一个被废除武功的前任少主计较这些,也毫无意义。 殊不知,郑南衣正是宫唤羽计划中,引发宫门之乱的第一环。 于是众人继续看新娘们完成检查之后又聚到一起,谈论起未来的婚事来。而两个混在无辜新娘之中的无锋,在眉目间暗自交锋,谈话间便定下了少主和宫二的归属。 其间,上官浅正微笑着,带着一丝傲慢说道:【不可以哦。】 【因为——我喜欢宫二先生。】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梦境版宫远徵更是怒不可遏,咬牙狠狠说道:“就她也配?这个无锋的刺客算什么东西,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居然敢把自己敬爱的哥哥随意当成一个物品来抢夺,这是宫门在选新娘,又不是新娘在挑选新郎! 相比之下,宫尚角要平静得多:“远徵,稍安勿躁,这本就是上官浅的目的,我们不是早在看到她的经历时就已经清楚了吗?相比之下,我更好奇她选择接近我的目的。” 毕竟云为衫的目标他们早已知晓,可这个上官浅的意图却仍如云中雾里,难以捉摸。 宫尚角又言:“她能这么直接地表现出来,对我们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若是她像薛宝珠那样,看似按兵不动,实则在两三个月间就已经悄然拿下了徵宫内部各项事务的掌控权,还俘获了自己弟弟的整颗真心,那才会让宫尚角头疼呢。 于是宫远徵不甘心的吞下后面几句怒斥,鼓起脸接着看。 但接下来镜头,却转到了自己的场合,他踏入地牢,对郑南衣进行审讯,却什么也没问出来,这让梦中的宫远徵自觉有些丢脸,不由得偏过头去。 其他人却不像他那样想,宫紫商和花公子默契的在座位上缩成一团,而雪重子也挡住了雪公子的眼睛。 虽然他们不是没有见过薛宝珠审讯无锋时的残酷场面,但她如今不知身在何处,而那个小毒娃却就实实在在地坐在他们旁边啊! “嘶~~”看着宫远徵在给人倒毒酒时,脸上依旧带着兴味盎然的微笑,在一片惨叫声中天真无邪地享受着,花公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他那心狠手辣的名声有了更深的认识。 好吧,看来远徵弟弟以前对自己还真是挺温柔的了,等到这段剧情过去,宫紫商才敢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拍了拍胸脯安慰自己。 后面宫尚角回宫门时那俊挺的身姿给了宫紫商一些安抚,但很快她又紧张起来,因为根据身体条件,拿到评级的新娘们开始选亲了。 “少主他应该不会挑中那个云为衫吧...”雪公子提心吊胆,为画中的宫唤羽揪了一把汗,生怕无锋的计划顺利实现。 宫唤羽坐在角落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当然不会,没有揭破那层面纱的自己仍然会伪装成宫子羽的好哥哥,怎么会去选中他心仪的女人呢? 果不其然,光幕中的少主当时仍英姿勃发,牵起了另一名获得金牌的女子的手,也就是姜离离的手。 画面在那一刻对准了云为衫的表情,她的笑容凝固了,瞳孔颤抖着,呼吸也乱了。 雪公子松了一口气,欣喜地说道:“太好了!这样一来,云为衫就会被送回云家,嫁给别人了!” “未必。”宫鸿羽却没有他那样单纯,“若她败在了这里,完不成任务,回去就是一个死字,所以...” 宫尚角露出犀利的目光:“所以,若我是她,绝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第117 审讯x配方 云为衫落选之后,左侧的画面就暗了下来,而右侧的画面随之亮起。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未来将要从薛宝珠的视角再重现一次了。 入目先是一片漆黑,此时太阳尚未升起,天空中的小雪飘落,落在缓步经过地牢长廊的宫远徵身上,使他湛蓝色的衣袍微微湿润了一些。 真麻烦啊,他漫不经心的想,本来这个时间应该是去打理出云重莲的,现在却不得不浪费在这个刺客身上。 宫远徵遵从薛宝珠的嘱咐,昨夜里便去信给宫尚角,详细地写上白日及夜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还将珠儿和他的推断也附了上去,让侍卫快马加鞭地送出宫门。 不知道尚角哥哥什么时候才会收到呢? 他眨了眨眼,转念又想,希望这个无锋的嘴不要太硬,尽量少耗些时间,不然珠儿起床后,她还要等自己来一起用早膳就不太好了。 在珠儿的调教下,近来徵宫的下人和管事办事越发麻利,让他空出了许多时间,能每日精神抖擞地早早跑去她的院子里,就是为了看到她刚起床时那迷迷糊糊的可爱表情,然后让她换上和自己相近的衣饰。 想起恋人晨起时的小脾气,宫远徵来到郑南衣面前站定,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可这样的表情放在血腥的地牢之中,却让双手高高缚起的郑南衣不寒而栗。 宫远徵侧头,看见桌上放着的毒酒,有一杯已经空了。 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有人来过了,谁敢在自己之前来,还动了他的布置? 郑南衣只无力的垂下头去装死。 不再想这些,宫远徵看向她冷笑: 【魑、魅、魍、魉,听说你们无锋的刺客,就分为这四个等级,就你的能力和身手而言,估计是最低的魑吧。】 虽然他在嘲讽,但少年的语调却清亮而温柔,他缓缓走到桌边: 【这么好的机会,就派了你一个魑,派你来送死吗?】 说这句话时,他挑起眉峰,好像只在单纯的疑惑。 就算被关在牢中,郑南衣的态度也格外冷硬: 【无锋的人不怕死。】 【哦?是。】 宫远徵拿起酒壶,缓缓向杯中斟酒,脸上依旧带着笑:【很多人都不怕死,但那只是因为,有时候,活着比死,可怕多了。】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对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在对方咬牙接着放狠话时,慢慢走到她身前。 宫远徵表情纯良,天真的恍若稚子,向郑南衣含笑道:【这杯毒酒,不需要你喝,也可以的。】 说罢,他将酒杯凑近她的衣领,轻轻倒了进去,脸上因为对方的挣扎微微皱眉,倾倒完毕后才退一步,满是愉悦地欣赏郑南衣惨叫的样子。 但转瞬,又因今天没见到珠儿而有些不快,兴致也被打消了不少。 等她缓和了一些,宫远徵拿起桌上锋利的刀片,支着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好了,这杯酒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若这都受不住,接下来的刑罚会让你吃上更多的苦头。而且我向你保证,在一套施完之前,你一定不会死。】 他冰冷的注视着郑南衣的眼睛: 【告诉我,无锋派你来送死,可真正想要掩护或传讯的人又是谁?是他吗?就是在我之前来这里的那个人?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话!】 郑南衣的瞳孔猛地一缩,到底没吐出一个字。 看到这个表情,宫远徵反而更加确信——果然被珠儿猜对了,无锋另有后手,这个人,要么藏在新娘之中,要么潜伏在宫门里。 想到薛宝珠,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浓甜,声音也如糖似蜜: 【嘴真是硬啊,只盼你的骨头不要同嘴一般硬。我可赶着时辰呢,不能在此处耗太久。】 否则可就过了珠儿日常用饭的时辰了! “不一样了,宫远徵之前可不是这么问的!”宫子羽吃惊的开口说道。 雪长老点点头:“不错,或许是因为昨日他同薛小姐细细推断过无锋的计划,所以今日才换了一种问询的方法。” 雪重子凝神思考:“这么说来,难道云之羽中的宫远徵,昨日并未见过薛小姐,才有这些差别吗?” 宫紫商即便捂着眼睛,也要插话:“这小毒娃一天不见他的珠儿就浑身难受,怎么偏偏在昨天没有见过她呢?” 众人不解,只好接着看了下去。 画中的宫远徵审讯郑南衣的时间越长,脸色就越发不耐烦,手段也粗暴起来。正在这时,执刃派人来寻,让他去执刃大殿一趟。 哎呀,这下是彻底赶不上和薛宝珠说晨安了。 宫远徵不快地转身离开,走到地牢门口时,他交代站在一旁的侍卫首领: 【去查,昨夜有人在我之前见过郑南衣,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侍卫首领恭敬俯身。 他先是回了房间,换下一身沾满血腥气的衣服,然后去了执刃殿,可等了许久,宫子羽才姗姗来迟,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 白芷金草茶?他拿这个来这里干什么? 宫子羽照例和执刃吵了起来,见他被骂的垂头丧气的样子,宫远徵克制表情,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幸灾乐祸。 直到他们开始扯到白芷金草茶的配方,宫远徵才满是挑衅地冲宫子羽微笑: 【我确实换了配方。】 珠儿本就食量不大,喝了那苦涩的汤药后就更没胃口吃饭了。 为了让她能正常饮食,宫远徵精心试验过多种草药组合,最终挑出了最甜的一味,每日亲自熬制后送过去,从不假手于人。 而宫子羽手中拿的,是功效差不多,但因为味道很苦而惨遭淘汰的那一种。 他继续听着执刃对宫子羽的斥骂,心中不禁有些不耐烦,这还要讲多久啊,再这么讲下去,都能直接去吃午饭了! 门口的侍卫合他心意的适时跑来:【启禀执刃,角公子已入山谷,马上就到宫门外。】 哥哥回来了?! 宫远徵眼睛亮晶晶,拱手对宫鸿羽行礼:【执刃,我想去迎接哥哥,容我先行一步。】 等到执刃首肯,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直奔宫门长阶。 路上,宫远徵还临时抓了一个侍女,让她去薛宝珠的小院传话。 哥哥既然回来,自己定是要给他接风洗尘的,所以中午就不回去吃饭啦,晚上一定过来,姐姐千万要等我啊~ 第118章 来去匆匆x分析x丧事 【哥,你没收到我写的信?我以为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急匆匆赶回来的呢。】 宫远徵微微睁大眼睛,带着一丝惊讶看向坐在对面、刚回来没多久的宫尚角。 随即他恍然:【也是,昨日我才寄出那封信,估计刚好在路上错过了。】 宫尚角扬眉:【何信这般急切?宫门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宫远徵顺势眉飞色舞地讲起昨天抓到无锋细作,以及宫子羽犯的荒唐蠢事一五一十地倾诉而出,中间还夹杂着对薛宝珠聪慧过人的十几句夸夸。 宫尚角面色沉凝,眉心紧蹙,竟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既是为了弟弟对顾倾城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而忧虑,又是因为选亲之事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而烦心。 但他转头瞧见弟弟那满心欢喜的模样,终究还是把心中的那份警觉咽了回去。他深知宫远徵的性子,若是让他去提防自己心爱的女子,只怕会适得其反,徒增他的抵触情绪。 宫尚角只好问:【新娘中混进来的那名无锋刺客的身份,你查实了吗?】 宫远徵点点头:【我拿名册对过了,她是混元郑家的二小姐,郑南衣。】 【什么?】虽然宫尚角面上依旧镇定,但熟悉哥哥的宫远徵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突然变坏的心思。 他有些不安地问道:【哥,这个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宫尚角沉默一瞬:【郑家掌门郑忠义与我略有交情,她来宫门参与选婚,也经过我的首肯。她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份内情,宫远徵也肃了脸色:【在地牢的辛字间,虽然审讯过,但我并没有问出什么来。】 宫尚角起身:【我要去见她。】 宫远徵也跟着站起:【那我也...】 【不,远徵。】然而,他的动作却被宫尚角拦了下来。 【顾小姐所言甚是,为了查明新娘中是否还有其他无锋混迹其中,眼下急需派人去调查她们的家族。与我一同外出的卫队刚刚归来,身上的暗器毒药装配不足,刀刃也变得迟钝。你去为他们补齐武备,再通知金复安排人手即刻出发。】 【倘若郑南衣当真这般顽固,审讯恐怕会耗费不少功夫。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去查探新娘家族的动向,以免让无锋抹去痕迹。】 听罢,宫远徵抿唇,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随后与宫尚角分头行动,各自忙碌起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宫尚角在见过郑南衣没多久,便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宫门。 【这就是让你这么不开心的原因吗?】 薛宝珠轻轻揪了揪宫远徵那非要靠在她肩上、一脸丧气的脸颊肉,再安抚的摸了摸。 宫远徵撅了撅嘴,将侧脸撒娇地贴在她的手心,依偎着不肯分开: 【哥哥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却又因这些该死的刺客再次出门奔波,如此操劳,身体怎么吃得消。】 他说话之际,唇边轻吐的气流拂过她裸露在外的雪颈,惹得她泛起一抹红晕。 这个小坏蛋(u??u?)~薛宝珠无可奈何,将思绪拉回到正事上: 【定是角公子发现了极为要紧的事。既然这些纷扰皆是由无锋而起,若能在宫门中揪出其余潜藏的细作,也能为角公子分担些许心力。】 言之有理,宫远徵精神一振,挺直身子望向她。 【新娘们暂居于女客院落,人来人往,看守严密,若刺客藏匿其中,她们初来乍到,想必不会轻易做出打草惊蛇之举。】 第一晚就入狱,第二天就体检选婚,行程如此充实,她们至少得先在白天摸清楚地形吧,应该没有刺客会这么嚣张... 薛宝珠暗忖:【而若是无锋早已潜伏于宫门之中,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找到他的线索。】 【那还有什么办法?】宫远徵嘟嘴,宫远徵泄气。 薛宝珠抓起他修长细直的大手,把玩起他如春笋般白皙有力的指尖。 【若想寻得一处突破口,终究还需落在郑南衣的身上。】 【可是...我已经问过她了,没问出什么东西。】宫远徵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烁: 【地牢阴森寒凉,脏的很,不是什么值得去的好地方。】 他也不想让珠儿见到他审讯时用出的残酷手段,万一她害怕自己怎么办? 薛宝珠笑笑:【你忘了,还有一件事尚未知晓?就是那个在你之前去见郑南衣的人。】 宫远徵摇头:【我问过当夜巡视的侍卫,却无人见到他的身影。】 薛宝珠摊开手掌,和他的比了比大小,顺带提醒道: 【为什么会无人见到?地牢是收押人犯的重地,侍卫不是应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执勤吗?】 宫远徵一惊,反手将她捣乱的手轻轻握住: 【的确如此。而且地牢过道狭窄,又是封闭的石室,即便身法再敏捷之人,也难以不惊动侍卫便潜入其中。】 薛宝珠和他十指相扣:【而新娘当夜均被送去了女客院落严加看管。】 宫远徵神色凝重:【所以,这个人本就在宫门之中,能够夜间自由出行而不引起他人怀疑,或许能让侍卫们为他隐瞒行踪,又或者对执勤侍卫的换岗空当了如指掌...】 她温柔的看着他总结:【这样的人,宫门之中,应该不多吧。】 【定在执刃、长老和少主之间。但他们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去见一个无锋刺客呢?】 宫远徵皱眉,难以置信竟会有自家人暗中搞鬼。 薛宝珠补充道:【也不排除有侍卫监守自盗的可能呢。】 宫远徵很想相信这种可能,但是...他摇了摇头: 【不会的,能入地牢的侍卫都几经筛选,对无锋恨之入骨,如此审问看管犯人时才会毫不留情。】 【况且他们行动范围极小,难以接触到宫门的隐秘之处,无锋若伪装成侍卫身份潜入宫门,对其并无丝毫益处。】 谈话间,两人透过窗户,看见远处的高塔上挂起了红色的灯笼,在漆黑的夜色里格外打眼。 宫远徵猛地站起来走出门外:【红灯意为警戒,宫门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薛宝珠跟着他出来,陆续看见仆人和小厮拿着白色的丧事用具匆忙奔走,甚至有人穿上了丧服。 【谁的丧仪?】宫远徵更加不安,回身低头牵住薛宝珠的手:【珠儿,你先回去...不行!】 他念头一转,想到她所住的小院周边侍卫不多,戒备不严,若是有敌人趁机闯入怎么办? 薛宝珠唇畔展开一抹笑意,抬头温柔宽慰: 【我跟你一起去吧,既然主人家出了丧事,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前往吊唁行礼,为逝者上一支香。】 真是精彩啊,自新娘入宫门之后,竟然一日也停不下来。 第119 执刃之死x灵堂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点,身在梦中的宫门诸人也十分想知道。 很快,左侧的屏幕就给了他们答案。 或许是云之羽这边的宫远徵未曾向宫尚角说这么多,致使他在深夜与执刃交谈过后,才遽然离开了宫门。 然而没过多久,夜空中的红灯亮起,长老们便急匆匆地命侍卫从万花楼中唤回了宫子羽与宫紫商。 云为衫与上官浅对过暗号后,联手对准少主夫人姜离离下毒,使其脸上生出红疹,意识模糊,最后被搜查女客院落的侍卫们带去了医馆。 在这个混乱的夜里,云为衫从嫁衣中取出夜行黑衣,趁机暗探宫门。 回程时恰好撞见在女客院落清点人数的侍卫,但在上官浅的巧妙掩护下,她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劫。 瞧见这一幕,性子最是急躁的花长老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这一声巨响吓得他右边的花公子身体猛地一抖。 “无锋贼子竟敢对姜氏新娘下手,她们莫非以为自己的手段高明至极,就不怕宫门查出来吗!” 即便宫尚角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冷下脸来: “若不成为少主夫人,她便无法完成任务,但她这种取而代之的做法,也未免太过简单了。” 不说姜离离中毒定会影响姜家与宫门的关系,他更为在意的,是云为衫和上官浅竟做出这般无异于挑衅宫门的举动,且手段还如此粗劣,是真以为宫门无人吗?! 看到她们毫不犹豫地对那无辜新娘下手之后,素来最为纯良的雪公子,也悄然收起了此前的怜悯之心。 雪公子心中不安,不由得紧握双拳:“雪重子,你之前说的没错,再可怜的刺客,也是会拿起刀剑的,可她们将刀锋对准的下一个人,又会是谁呢?” 雪重子也沉着脸:“相比起来,我更关心高塔上好几年未亮起过的红灯,你看,天灯也升起来了。” 那是宫门内有人离世的讯号。 谁死了? 执刃和少主死了。 长老们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忙里忙慌的将宫子羽叫回来启动‘缺席继承’仪式的。 他被长老们带入内室,对照着执刃身后的密文开始刺青。 梦中的祠堂里,另一个宫子羽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他惊慌失措地望向在座的宫鸿羽和宫唤羽,声音里满是惶恐与不解: “父亲,哥哥...你们怎么,怎会突然离世?” 他头脑一片空白,红了眼,声音也哽咽了。 宫紫商喃喃自语:“对啊,之前先祖的判词中不是提及...”是少主弑父的吗? 她的目光茫然地投向宫唤羽,随即打了个激灵,难道说,是他们二人死斗之后同归于尽? 虽然她说的很小声,但祠堂中皆是耳聪目明的练武之人,瞬间,或明或暗的目光就集中到了宫唤羽的身上。 他讥讽地露齿而笑,狂妄地回望过众人,却不做一句解释。 宫鸿羽面色铁青,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能亲眼目睹自己的葬礼是何种模样的。 他低哑地怒吼出声:“逆子!我虽对你无生恩,却也有养育之情,你怎可对我做出这等事!” “养育之情?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宫唤羽不以为意,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我本就可由自己的亲生父母来养育!若不是你的懦弱无为,我爹我娘怎么会生生耗死在孤山派里!” 两人怒目相对,眼见就要在祠堂中动武,登时先祖牌位金光大放,将所有人牢牢固定在了各自的位置之中。 这让他们清醒了一点,只能怀着怒火看见屏幕中的宫远徵最后一个赶到灵堂,身上也未换上麻衣素服,和宫子羽一番争执过后愤愤离开。 这一夜便这般过去了。次日,宫子羽无暇悲伤,打起精神四处探查执刃少主的身死之谜,最终得知了新娘中毒的消息,便前往女客院落一探究竟。 画面随之而暗,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皆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薛宝珠那边的故事。 毕竟他们心中有数,相较于自家那位纨绔公子,薛小姐的才智要高明许多,极有可能帮他们找出真相。 此时的薛宝珠正随同宫远徵,先后迈入了羽宫临时搭建的灵堂。 一进门,两人就不由得一愣,此时棺材还未阖上,宫鸿羽和宫唤羽的遗体一目了然地陈放在其中。 宫子羽本来在地上跪着,但看见走在前面的宫远徵时,他瞬间大怒,起身一把抓住了宫远徵的衣领大吼: 【宫门嫡亲一直服用你制作的百草萃,理应是百毒不侵,你们徵宫到底在干什么!!】 宫紫商连忙上前,试图拉开这两个惊怒对视的堂兄弟。 宫远徵将薛宝珠护在身后,盛怒之下一甩手,直接将两人齐齐推开两三步,眼色极冷地看向这个上来就胡言乱语的家伙。 什么意思,他是在说自己毒杀了执刃吗?! 薛宝珠听到这句话,目光扫过宫鸿羽青紫的嘴唇,什么鬼,在自己家里被人毒死? 她再将视线投向房内的其他人,但放眼望去,每个人的悲伤都十分真切,看不出任何破绽。 花长老连忙呵斥住宫子羽:【快住手!】 月长老沉声呼唤:【远徵,不得对执刃无礼。】 霎时,宫远徵脸上的桀骜变成了震惊,他不敢置信地重复,好像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执刃?就他?!】 月长老怒喝:【远徵!】 【荒唐!宫子羽也配做执刃?第一顺位继承人应该是我哥哥宫尚角!】宫远徵完全接受不了。 于是月长老缓缓将家规中,关于缺席继承的那一项条文说了出来。 宫远徵不服,欲继续争辩:【可是——】 此时,薛宝珠忽然走前一步,不动声色地轻掐他的手,将他推到身后,随后朝着棺木深深一鞠。 她身形娇小,此时从宫远徵身后走出,一下子让众人或悲伤、或愤怒的思绪都戛然而止。 这人谁啊?宫门之中怎会忽然出现他们不认识的女眷?还是宫远徵领过来的? 薛宝珠隐晦地瞥了一眼身后宫远徵眼中的泪光,随即对站在棺材两侧的长老、雾姬夫人、宫紫商及宫子羽,神情肃穆略带哀伤地说道: 【执刃生前德高望重,我虽未曾与二位逝者深交,但亦能感受到他们深受众人敬仰。】 【乍闻噩耗,深感痛惜,愿逝者安息,也望诸位节哀顺变。】 第120章 灵堂对话x原谅我吧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聚到了薛宝珠的身上,她神色依旧庄重,望着宫子羽满是哀伤又夹杂怒火的面容,缓缓开口: 【羽公子,今您既已继位执刃,还望多多珍重身体,想必宫门中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您操持,若老执刃泉下有知,也定不愿看到您如此伤心。】 【我虽与老执刃只有一面之缘,但此次入宫门求医,也是得到他的首肯,丧事繁琐,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我等定当全力相助。】 听到这段话,本来强忍怒火和委屈不言的宫远徵难以置信的看向薛宝珠,珠儿明明是他的恋人,怎会站在宫子羽那边安慰他,甚至还承认了他的地位! 察觉到他难过的目光,薛宝珠并未回头,只借着起身的姿势稍微后退一步,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悄悄与宫远徵十指相扣。 宫远徵嘴唇微动两下,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对着薛宝珠的安慰,宫子羽的愤怒也逐渐消下去了些: 【...多谢顾姑娘关心,我会尽力而为,若真有需要相助之处,定会向姑娘开口。】 他们两个是对答如流了,长老们听见入宫门求医一事,也大概明白了她是谁,只有宫紫商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仙妹妹问道: 【顾姑娘?宫门里,什么时候来了个顾姑娘?】 薛宝珠顺势转头:【我是余绗顾氏,顾剑崔的妹妹。因身染顽疾,故来宫门求医。幸得老执刃与角公子相助,现暂居于徵宫医馆附近的小院。】 看见她对自己轻轻一笑,宫紫商的大脑更迷糊了,一下间止住了哭泣。 薛宝珠又向三位站着的长老颔首致歉: 【今夜徴公子照例为我诊脉之时,忽见医馆外红灯高悬,侍卫奔走戒严,却无人前来告知缘由。徴公子不知发生何事,也担心我的安危,便携我随着聚集的下人一路赶来此处,竟不想...是如此令人悲痛之事。】 她叹息,轻蹙蛾眉,平时清光奕奕的眼中微微浮起一层水光: 【想必徴公子也是因震撼而惊惶失措,才会与羽公子如此争执。他与我来得匆忙,尚未换上麻衣头巾,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三位长老没见过她,只当顾倾城是个寻常的小姑娘。待见她是这般花容绝代,如金如玉,且蕙质兰心,瞬间生出了怜才爱貌之心,自然愧疚起来。 咳咳,毕竟他们只通知了宫子羽回宫门刺青,宫紫商都是路上刚好碰见抓到的。 但现在宫门中的嫡系,除了不在这的宫尚角全员到齐,所有人都穿着丧服,只有宫远徵格格不入,一下显出他们在做事上的偏心来。 月长老没有了片刻前的威严,变得慈和起来: 【事发突然,怎么会因这小事而介怀,有顾姑娘的这份心意在,已是情谊深厚了。】 薛宝珠暗中抽出和宫远徵相握的手,上前轻轻搀扶月长老: 【老执刃不幸罹难,宫门上下哀痛,现应全力筹办丧仪。如今夜亦深了,诸位长老皆年高德劭,若再如此劳心费神,恐损身体。不如先将丧仪圆满礼成,尽早通知角公子归家,待明日再徐徐探究真相亦不为迟。】 此言一出,长老们纷纷舒心地点了点头,只有雾姬警觉地看过来,这个娇气的大小姐,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了? 薛宝珠退回宫远徵身边,等仪式结束后跟他一同散去。 宫远徵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虽然他体贴地放慢步速与薛宝珠同行,但每次薛宝珠目光投来的时候,却总是别扭的侧头不理她。 将她送到了小院门口,宫远徵闷头转身就要走,却被她伸手牢牢勾住了腰带。 【你!】他瞬间慌张回头,但凡自己走快一点,腰带就要被她勾下来啦! 【怎么了?还生气啦?】薛宝珠笑了,笑容艳丽,扯着他的腰带逼他不得不跟着走进屋里。 宫远徵被薛宝珠强硬地按在椅子上,脸颊被她捧在手心,明明很想被哄,却还是孩子气的闭眼不看她。 怎么说呢,自两人结缘之后,宫远徵悄咪咪试探过数次,发现对方竟似毫无底线般纵容着他。 在这样甜蜜的相处中,他被养得愈发骄傲,也愈发大胆地在薛宝珠的心房里肆意跳跃,但也让他变得越来越敏感,越发渴望得到恋人的所有关注。 今天还是珠儿第一次没站在自己这边,不安慰自己就算了,反倒去安慰那个讨厌的宫子羽! 这么一想,他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 薛宝珠忽然轻笑,顺便捏了捏他的脸颊。 你居然还笑我!宫远徵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 看懂了他眼睛里的意思,薛宝珠含笑解释:【我不是在笑你,我是在开心啊。】 啊?看见我闹脾气很开心?这下他眉心也委屈的皱了起来。 【我在为远徵生性洒脱而开心。虽然你从小失去了父母庇护,但依旧不被世俗束缚,言辞直率,想来没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受过委屈,这真是太好了。】 从长老们在灵堂中对远徵的态度,薛宝珠便察觉到,在宫门的嫡系之中,他并非平日里备受偏爱的那一个。 不仅不受偏爱,也没有像对待宫尚角那样把他当成一宫之主来敬重,更像是面对一个顽劣不讨喜的小孩。 暂且不论大事,若是遇上些寻常小事,想必他总是因为这份不讨喜而吃亏吧。 但宫远徵还是这么坚强而又努力的长大了 心中柔肠百结,薛宝珠忍不住将额头与他相贴,两人长长的眼睫也随之相触,惹得他瞬间红了脸。 什,什么啊...别以为这样做,自己就会轻易地原谅她,他才不是这么好哄的人哦~ 宫远徵努力绷住控诉的表情,但微微颤抖的瞳孔已经暴露了他。 然后她微微抬头,满是怜爱地望了宫远徵一眼。 没有一丝征兆地,薛宝珠忽又轻柔凑近,情难自控地轻轻吻向他的唇,柔声安慰:【好乖啊......】 轰——! 好像有人在他脑子掷空了整个囊袋的暗器,宫远徵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脸上的红晕好像漫到了眼睛里,浮出星点水光。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难过。 他无法思考,只能痴痴地看着她,为这首次如此亲密的接触而心神撼动。 薛宝珠没有放过他,她的唇印在他的唇上,轻得仿若清晨的雾,又重得好似压了万顷山河。 她温柔地就着这个姿势喃喃低语:【求求你啦,原谅我吧。】 第121章 权力与地位x心肝与宝贝 宫远徵无法思考,宫远徵再起不能。 他本能地贴近,想让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延续得更久,却又不知道如何做下一步,只能带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视线朦胧地舍不得闭眼。 他想要更多,还想和珠儿更紧密一些,可是他们如今已经很亲近了啊,还能如何更进一步呢? 身体里带着连自己都不甚明了的隐秘本能与渴望,宫远徵就这样醉梦般的看着薛宝珠缓缓与他分开。 他不依不饶,抬头向上倾近,却又被回过神来,难得害羞的薛宝珠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住润红的唇珠,和自己隔开一点距离。 薛宝珠那双落满烛光的睫毛微微颤抖,轻巧如花枝在风中颤动的弧度,她羞怯地垂下眼睑,默不作声地站起。 【已近夜半啦,远徵,外面寒风冻人,今晚,你就暂在隔壁住下吧。】 她将傻呆呆的,如今说什么都肯乖乖听话的宫远徵推到隔壁房间,亲自送来洗漱用具和换洗衣物后离开。 宫远徵辗转反侧,心头几百只鹿到处乱撞,好久才缩在满是香气和阳光味道的被子里嘿嘿嘿的脸红睡去。 然后第二天又早早地因为生物钟醒来,刚一起床,嘴角就翘得高高的。 他满脑子粉红泡泡地走到楼下厅堂,却发现本应在这个时辰仍梦中酣睡的薛宝珠,此刻已端坐在餐桌旁。 【你醒啦~】 宫远徵大步走到她身边坐下,快乐地摇起不存在的尾巴:【晨安,珠儿。】 薛宝珠含笑:【衣服还合身吗?】 他眼睛越发闪亮的点头:【当然,难道这一身也是珠儿做的?】 薛宝珠摇头:【里衣是,其它的不是。】 里衣~珠儿还给自己做了这么贴身的衣服,他分外幸福,羞答答的低头挡住唇边的微笑。 一双冰凉的手将他的脸又捧了起来,继而按住宫远徵上扬的嘴角,使他不能开心的这么欢快。 【好啦,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了...】他忍不住将目光流连在薛宝珠的樱唇上。 薛宝珠无可奈何的将他沉迷了一晚的美梦打碎:【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老执刃和少主的事情。】 【阿远,昨晚上月长老说的,缺席继承仪式的条件,你知道是什么吗?】 宫远徵恍然梦醒,回神不好意思的抿抿唇: 【知道,是宫门家规中记载的,执刃离世,由继承人当即继任,若第一顺位继承人缺席,则依次顺延。】 薛宝珠点点头:【那为何是宫子羽呢?】 若论条件,同辈之中,成熟稳重的宫尚角,身为徵宫之主的宫远徵,皆比身无职权的宫子羽合适。 若历代执刃之位皆由羽宫血脉传承,昨夜远徵也不会说出宫尚角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这样的话来。 想起昨夜让他肝火大动的宫子羽就这样坐上了执刃的位置,宫远徵清亮的嗓音中不禁带上怒意: 【缺席继承者需是行过弱冠之礼的男性,且必须是身在宫门内部的宫门后人,昨日尚角哥哥午时匆忙离去,这才让那个蠢货有机可乘,捡了这个漏!】 薛宝珠垂眸,略有所思。 这么严苛的继承条件? 执刃去世继任者要立刻接替,若继承人也死亡,就要迅速选中下一个继承人,这接任速度比能力品行更加重要? 为什么?想来想去,关键只可能在历代相传的执刃体内。 老执刃是中毒突然死去的,应该没机会留下遗言,宫门长老要在短时间内,将原本存在老执刃身上的某种东西转递给新执刃。 不可能是口头传言或是文字书信,那就没必要纠结于接任速度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若要说死人和活人最大的区别,那也就只有... 【体温?】 【什么体温,珠儿,你觉得冷吗?】 宫远徵停下抱怨的话,贴心地将她的手放在怀里捂暖。 薛宝珠回神:【啊,我是说,提问——为什么昨天晚上,明知道阿远不开心,却还要帮宫子羽说话的原因是什么?】 想起这一茬,宫远徵嘟起了嘴巴,赌气地看着她。 【而我这就来为徴公子解答。】薛宝珠眨眨眼。 【其一,场合不对。昨夜宫子羽痛失至亲父兄,任是再严格的长老亦难免对他心生怜悯。况且,众长老皆认同由他继任执刃之位,无论是出于对逝者的敬重,还是顺应人心所向,商讨执刃更迭之事,皆不应在灵堂之内进行。】 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安抚宫子羽,借此缓和场中剑拔弩张的愤怒,然后拉高长老们的好感度,第一时间引起他们的愧疚,摆脱宫远徵的嫌疑。 宫远徵不甘心地鼓脸:【可若让宫子羽就这么当上执刃,想到日后要对着他行礼我就恶心。】 【小笨蛋。】薛宝珠戳戳他因为生气而显得圆润的脸颊。 【从古至今,权力都是自下而上的,是像你这样的宫主赋予了他执刃的权力,而不是因为他是执刃,你才要服从他。】 宫远徵茫然地看她,有些懵懂,又有些意会。 薛宝珠解释:【权力的根源在于宫门中民众的信服和授权,而不是单一的上层权威,正是拥有了这份授权,人心相聚,宫门才得以存在,执刃才能使用这一份权力。】 【简单来说,若你和角公子皆认为他不配做宫门的执刃,不服从他的指令,宫子羽就算坐上去了,也只有一个名头而已。】 更不必说,素来深有威望的宫尚角掌管外交和财务,而宫远徵则以一己之力撑起徵宫的医药重担。 只需稍加限制商宫、羽宫的金银与医疗资源,无需兄弟二人明面上提出异议,底下的侍卫仆从便会第一时间群起抗议。 宫远徵虽未如她那般思虑深远,却也瞬间领悟其中玄机。他嘴角一勾,眼珠一转,忍不住露出一抹桀骜不驯的坏笑。 接着又被宝珠姐姐一个板栗敲在脑门,将注意力唤了回来。 【???′?`????珠儿~~】 【别撒娇了,当务之急并非纠结宫子羽是否当执刃,你还有更要紧之事需去做。】 【(???)σ嗯?】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还记得,昨夜宫子羽说,执刃是中毒而死的吗?】 薛宝珠皱眉:【百草萃极其珍贵,宫门嫡系每日服用,可百毒不侵,对不对?】 宫远徵着急道:【百草萃虽是我负责,但】 【我知道,我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远徵。】薛宝珠截断他的话,认真地同他对视。 【无论是有人对百草萃动了手脚,还是执刃当日根本未服下百草萃,若真是前者,我们需仔细盘查凶手是否藏匿于徵宫之中,查明其作案手法,彻底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宫子羽担任执刃是否合适,等角公子归来再议也不迟。】 这也是她昨夜吸引所有人目光,顺势将话题从百草萃上淡化引开的原因。 不然她好端端的大床不躺,大清早杵在这里等宫远徵起床做什么? 这可是毒死宫门领袖这样的罪名诶!若凶手真的来自徵宫,宫远徵如何脱得了干系? 若不是还好,若真是如此,必须要在宫子羽之前找出他,然后... 薛宝珠暗暗沉了眸光,然后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谁叫你敢诬陷我的心肝呢? 第122章 百草萃x郑南衣 按照原本的故事线,宫远徵在执刃身死的次日清晨,本应前往灵堂查看执刃和少主的遗体。 可在薛宝珠的劝谏下,两人却在天还未亮时,便一同前往了医馆。 宫尚角面色冷凝,目光纹丝不动地看着光幕:“不对。” “什么?又有哪里不对?” 说话的是脸色异常红润的宫紫商,她好不容易才按耐住内心像开水壶一样激烈的爆鸣,死死地揪着衣袖转头看向宫尚角。 要忍住,要忍住啊,预言中的执刃才刚刚去世,你怎么也不能在这里就磕起糖来! 宫尚角:“执刃少主离世,整个宫门在这一夜都动了起来,以薛小姐的敏锐,她无论如何都会去找远徵,探明事态究竟,也定会以找出偷换百草萃的凶手为先。” “可为何左侧页面中的远徵没有去医馆,而是先去了灵堂呢?” 梦境版宫远徵也反应过来,不安的低语:“那说明她没有来找我......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她不可能会不来见我。” 花公子也疑惑:“对呀,还有之前的彩绳手串也是,薛小姐也没出现过......”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宫唤羽嘶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在这个云之羽的故事里,薛宝珠根本不在宫门,就跟如今梦外的现实中一样。” 此话一出,梦中的宫远徵瞬间白了脸色,难道她以后在现实中也不会出现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急。”宫尚角安抚地看了弟弟一眼。 “我去余绗时,曾托花月阁的管事向顾剑崔传讯,如今回信也已收到。字迹刚劲有力,确是顾剑崔亲笔所书。他答应五日后与我见面,到时,我定能问出薛小姐的下落。” 但愿如此吧,怀着焦急和担心,宫远徵继续看了起来。 到了医馆,薛宝珠询问身侧的少年:【阿远,百草萃是如何制作,又是怎样送到各位宫家嫡系手中的呢?】 宫远徵答道:【向来是由药奴炮制好材料,再由我亲手制成,之后再送到各宫府邸,由各自的仆人伺候服用。】 薛宝珠:【你是每日皆制百草萃,还是一次性做成许多囤积起来呢?】 宫远徵:【通常是一次制出足够一月之需,随后置于密室,由我亲自管控,每日分发。】 薛宝珠托腮思考:【此月尚未过完,如此说来,执刃所服的百草萃与现仍存于医馆者,当属同一批了?】 【不错。】他学着薛宝珠的动作也用手支起下巴,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我绝不会在制药的流程上出错,若医馆中其它所存的百草萃药性也失效了,那便是药材出了问题。】 【若医馆中的百草萃仍可令人百毒不侵,那便是在送出去的过程中出了岔子。】薛宝珠平静接话。 两人对视一眼,宫远徵从密室中取出几瓶放在台面,从中倒出一颗吞下,然后随手拿了瓶毒药。 薛宝珠锋利的眼刀瞬间刮了过来,令他手上动作一滞,他讪讪地赔笑道: 【珠儿,还是这样试起来最快,毕竟这可是关乎毒害宫门执刃的大事,我想......】 薛宝珠瞪着他:【那又如何?对我来说,宫远徵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无人比得上你自身更值得珍爱,纵是天大的事,也不值得以身犯险。万一这颗百草萃真的失效了呢?】 宫远徵的嘴角不禁自动上扬,一股温暖又柔软的情感瞬间在他五脏六腑间化开,让他沉浸在片刻的甜蜜之中。 【珠儿~~】他蹭了过去,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却被毫不留情的宝珠姐姐一巴掌推开: 【你给宫子羽下的那些小玩意呢?用那个。】 方才还对自己说了这么动人的情话,转眼间却又像在谈论一件寻常小事,全然不顾他此刻脸红心跳,心湖荡漾,珠儿真是越来越可恶了~~ (??????w????)???? 宫远徵转身从柜子上取下一瓶恶作剧用的药粉,沾了些许在手背之上,刹那间,被药粉触碰之处便迅速变成了红色。 百草萃竟然真的失效了! 他上一刻还在飘飘然的灵魂瞬间落地,两人的表情也同时沉了下来。 薛宝珠紧蹙眉头:【采购以及炮制这一批药材的,都有哪些人?】 宫远徵脸色极其阴沉: 【百草萃的药方乃宫门不传之秘,其所需处理的药材与其他普通药材混杂一处,随机打乱后交由资历尚浅的药奴去炮制。能大致推算出药方的人,不多。】 薛宝珠温柔地轻轻抚了抚他的手以示安慰:【所以,他一定在徵宫工作了许多年,且能得到你的信任。】 宫远徵咬牙,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名字。 薛宝珠颔首:【阿远,你先将这些人及其相关的上下流一并控制起来,再仔细检查一番库房中储存的药材。我去盘点近一年的采购账册有无异常,此事要快。】 宫远徵抿唇,努力在她面前克制自己,直到出了医馆的大门,才带着一身森寒的杀意离开。 他离去后不久,另有两名侍卫抬着身着染血嫁衣的郑南衣的尸身送到了医馆,见房中只有薛宝珠一人站着,不由得僵在原地。 薛宝珠皱眉问道:【为何会有新娘离世?】 一个侍卫答到:【她并非新娘,而是无锋的刺客。前夜被徴公子关入地牢,昨夜被少主提走,最终在执刃的房内死去。】 薛宝珠沉吟一瞬,后微微侧头:【放到内室来吧。】 但并不解释为何这里如此安静。 徵宫的侍卫们知道薛宝珠与宫远徵的关系,这些日子,她也积下一些威望,于是皆恭敬地听令,将郑南衣小心翼翼地平放到细席之上,然后顺从地退了出去。 望着睁大双目的郑南衣,薛宝珠幽幽叹息,先将四方的竹帘放下,束缚起宽大的袖袍,从箱笼中取出验尸用的工具和手套,缓缓帮她阖上眼睛。 她平静地褪去对方身上的衣衫,喃喃自语道: 【好了,告诉我吧,郑姑娘,昨天晚上,你都经历了什么?】 第123章 查案的宫子羽x雾姬 片刻后,她面无表情地回到后院,抱着账册细细查看起来。 但今天的医馆好像变成了什么热门打卡地点,没过多久,前院便又传来了脚步声。 薛宝珠寻声而出,见到了刚刚从雾姬夫人及侍卫那里结束问话,和金繁一前一后进门的宫子羽两人。 【羽公子?】她有些讶然的打招呼,躬身行礼。 宫子羽一时停了脚步,回以一礼。 他抬眼望去,她云鬓杏脸,仪容袅娜,哪怕身上仅着素白衣裳,头上只簪一朵白花,可院外千枝红梅,也比不上室中这一位玉人。 若放在平时,好不容易在宫远徵的严防死守下见到顾小姐,宫子羽一定会很高兴,但他昨夜刚刚失去了父兄... 宫子羽黯然冲她点点头:【顾小姐,我是来查案的,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每日都会来医馆诊脉,不想昨夜发生如此大事,今日处处戒严,大夫都困于家中了。】 薛宝珠温婉一笑,随即又怯怯地、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说的查案,和刚刚侍卫们送来的那位姑娘有关吗?】 那位姑娘?宫子羽和金繁对视一眼,想必就是郑南衣了。 没想到顾小姐恰巧碰见侍卫送无锋刺客的尸身过来,她一定是吓坏了吧。 果然,他就看见眼前的顾小姐不安地揪着手帕,格外可怜地望过来: 【今日我醒的早,侍女也没带,不想医馆中也无人,但还有一具...我可不可以,跟在羽公子身边?这会让我安心一些。】 宫子羽的视线不禁停留在她华美的脸容上,连她微微颤抖的身躯都似一朵白牡丹般楚楚动人,他看得有些呆住了。 见他不回答,薛宝珠连忙保证:【我不会打扰公子做事,只要让我待在帘子外就好。】 就连金繁也动了恻隐之心,暗暗用刀柄捅了宫子羽一下,让他回过神来,宫子羽狠狠点头答应: 【没问题,小事一桩。】 于是,二人走进用帘子隔出的、安放着郑南衣尸身的小房间,他们体贴地压低了声音低声讨论着,却不知薛宝珠在外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的发现和薛宝珠初步检验的结果一致,郑南衣身上有经过地牢审讯后留下的腐蚀性外伤,以及一刀穿胸的致命伤。 她死前佩戴的空心发簪中藏有剧毒,疑似是导致执刃身死的最大因素。 当然,也有一些薛宝珠并不知道的新消息——昨夜事发当时,在女客院落中,有两名拿到金制灵牌的新娘中毒了。 宫子羽与金繁掀开帘子,走出隔间。恰在此时,薛宝珠转过身来,面色雪白,略带几分掩饰过的害怕: 【羽公子,那位姑娘究竟遭遇了何事?】 宫子羽柔声安慰道:【顾小姐莫怕,她并非普通的无辜女子,而是无锋派来的细作。】 你可真会讲话,没看见对面姑娘的脸更白了一些吗?金繁恨铁不成钢的又捅了他一下。 【哎你!】宫子羽猛地一抖,却被薛宝珠的话再次牵走了心神。她捂住双唇,惊道: 【无锋!宫门里居然有无锋之人,那昨夜的惨事,难道就是她做下的吗?】 宫子羽黯然摇头:【此事尚未明了,但她的确是在故去执刃的房中,和他们一起被发现的。】 薛宝珠先是释然地放松下来:【刺客已经死去,宫门应该安全不少。】 察觉到自己失言,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宫子羽,忙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害怕,我只是担心,能同时杀死执刃和少主的刺客一定很厉害...】 她又说错话了。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在说宫门的执刃和少主武力低微,竟会被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打败吗? 薛宝珠咬着下唇,羞怯地看向宫子羽,连声道歉。 见她如此内疚,宫子羽宽慰一笑,安抚道: 【这也是我说此事尚未明了的原因。我与她交过手,她武功粗浅,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 薛宝珠这才缓和了片刻前的尴尬,也出言: 【是啊,执刃和少主武功高强,若三个人都在房中打斗起来,周边的侍卫不可能不知道,一问便知真相了。】 宫子羽再次摇了摇头,苦笑着说: 【偏偏在当晚,我哥去找父亲议事之时,屏退了周边所有的侍卫,无人知道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薛宝珠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那又是谁发现了现场?他应该会看见些什么吧?】 宫子羽也正是为这一点为难呢,他叹了口气: 【发现他们的人,是我的姨娘雾姬夫人。她听见了房内的打斗声,但等她推开门,就看见...】 薛宝珠也跟着叹气。 见宫子羽忽然与她攀谈起来,金繁再再再次捅了宫子羽一把。 上一秒还说要去女客院落检查,干嘛,难道鞋子是忽然粘在地上了是吧? 宫子羽被戳得回过神来,恍然向眼前的顾小姐辞别,被她送到门外,缓缓消失在薛宝珠的视线中。 一瞬间,她脸上的娇弱之态尽皆褪去。 怎么说呢,这里面说不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少主和执刃要屏退侍卫才能讨论的事情,想来必是极为隐秘且至关重要的。 而郑南衣不过是无锋故意派来宫门送死的刺客,一个弃子而已,她身上又能有什么关键线索呢? 是威胁,还是恐吓? 不管如何,这都说明无锋,或者借无锋之手传递消息的人,一定知晓宫门最重视的秘密是什么。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就藏在那支空心的发簪之中。 所以,郑南衣才会被发现这一点的少主带去给执刃提审。 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为何一个刚从地牢中提出、经过拷问的刺客,头上竟会带有藏毒的发簪,且未经检查便直接进入了执刃的房间。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少主从发簪中发现了密信,那为何没有发现其中的毒药呢? 薛宝珠方才也仔细检查过,郑南衣武功低微,身上所受的折磨更是实实在在。 如此状态的刺客,面对正值壮年且武艺高强的父子二人,即便执刃他们有所疏忽,郑南衣也不可能与他们同归于尽。 她胸口的刀穿心而过,一刀毙命,创口平滑。显然对于持刀之人而言,杀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般轻而易举,这样的场景,根本称不上打斗。 昨夜见过这件惨事的人,四人中三人已死,唯一的口供便来源于亲眼目睹一切的雾姬夫人。 所以,相较于弱小的刺客偷袭,她更倾向于雾姬夫人借身份之便,给老执刃和前少主下了毒,然后故意将毒药留在发簪之内,以此来诬陷郑南衣。 所以少主才没发现发簪之中有毒。 而雾姬夫人身为执刃的侧室,在正妻之位空置的情况下,地位颇为高贵。 她也属于那种,能在前夜郑南衣被捕之后收到消息,在远徵之前暗中前往地牢,且能瞒过侍卫的人。 她回到小楼,询问立春: 【哥哥在旧尘山谷中,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立春摇头。 她再吩咐:【帮我传信给姐姐,仔细查一查雾姬夫人的身份。】 第124章 河灯x宋四 听见薛宝珠对立春吩咐的那句话,老执刃蓦地心头一紧。 雾姬夫人的确是无锋的魅阶刺客,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然而如今她已与自己相伴多年,同床共枕,情深意重,要说她对自己心怀杀意,他是不信的。 但当目睹宫唤羽带着郑南衣进入房间,随后三人竟同时毙命的发展之后,宫鸿羽愈发认定,是这个逆子对他下了毒手,这也同先祖对他的断言不谋而合。 他之前就察觉到,宫唤羽对无量流火有着过于旺盛和邪恶的欲望,心中早已萌生了更换少主之位的打算。 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宫唤羽才起了恶念,企图先发制人。然而万万没想到,最终竟落得个功亏一篑,与自己同归于尽的下场。 宫鸿羽沉沉叹了口气,将不安压在心底。 在这一场预言中,雾姬的身影几乎从未出现,他本以为可以将她过往的经历彻底掩埋。 然而,若是让薛宝珠查出些什么来...... 和心虚的宫鸿羽不同,其他那些性情较为单纯的长老和公子们,对薛宝珠的内心推测一无所知,也不明白为何要追查雾姬夫人的来历。 但光幕并没有给他们继续看下去的机会,转而播放起了云之羽的剧情。 一开场,就是云为衫和上官浅两位无锋刺客相对而坐,交谈间暗藏机锋,话题很快引向了姜离离中毒事件。 姜离离被送到医馆时,身上竟中了两种不同的毒药。其中的寒毒极为棘手,大夫们束手无策,恰在此时,撞见了前来查案的宫子羽和金繁。 从诊疗房离开后,宫子羽经过药房,正巧看到宫远徵在里面。两人一番争执后,宫子羽得知导致执刃身死的毒药,竟是来自宫门的送仙尘。 另一边,两位刺客想起体内暗藏的半月之蝇,纷纷开始行动。云为衫将这两日探得的宫门警戒路线图交给上官浅,随后故意出门放河灯去了。 “蠢货!”宫远徵双手抱在胸前,不屑地直言出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了细作随口瞎编的故事,真不愧是我们了不起的‘执刃大人’。” 他在看见画中的宫子羽用长老院压自己时,就已经很火大了。 之后又接二连三的目睹那个笨蛋被一个刺客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还莫名其妙地与对方坐在一块儿谈起了心,完美地落入了对方设下的美色陷阱! 要是未来宫子羽真的当上了执刃,怪不得会断送宫门子弟的性命! 宫子羽如坐针毡,偏又不想在这个老对头面前失了气场,只能僵持着嘴硬: “我...他那是不清楚对方的身份,谁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丧父的柔弱女子这么狠心啊!” “呵,可不是嘛。”宫远徵都有些被他气笑了,“要不是羽公子的怜香惜玉,那两只写满情报的河灯怎么会轻易流出宫门?” “我...这...”宫子羽语塞,一时间无法反驳,被黑脸看过来的宫鸿羽狠狠一瞪,只能垂下头。 月长老缓和道:“子羽终究是年纪尚轻,又心地善良,才会被狡猾的无锋刺客所骗。不过,经此一事,他以后想必会大有长进。” “以后?”宫鸿羽目光沉沉,“不必等以后了,从明日开始,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看书习武,等什么时候脑子长出来了才能出门!” 画面里的他才是刚死的第二天呢,这个臭小子就开始怜惜新的女人了,如此不孝,养他还不如养块叉烧! “什么!”宫子羽大惊失色。 没有理会他的抗议,众人继续注视着两人回到女客院落。 侍卫们经过仔细搜查后,在宋四的房间里发现了药瓶,而在上官浅的房间中,则发现了茶叶。 没有一丝犹豫和脑子,宫子羽让宋四姑娘当众喝下了药瓶中的药粉。待发现她脸上生出红疹后,他便以为抓到了凶手,立刻命人将她送出山谷,遣送回家。 然而,当云为衫主动请缨喝下上官浅的茶叶时,他却毫不掩饰地偏袒,果断阻止了她喝茶。 宫子羽就这样带着所有新娘和侍卫,留在女客院落中等待上官浅的归来。 而此时,上官浅已经悄然前往医馆,正巧碰上了宫远徵,以及接到传讯、正快马加鞭赶回家中的宫尚角。 画面就此一暗,但这一次,哪怕是再偏心的月长老,也说不出来什么劝慰的话了。 所有人的目光均意味不明地向宫子羽看去。 宫远徵率先阴阳怪气:“这是一碗茶,又不是一碗水,怎么能让云为衫姑娘直接喝下呢?万一她也中毒了,那可就不再是子羽哥哥喜欢的那种皮肤好的女孩子了。” 宫子羽咬紧后槽牙,尴尬得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条缝,好让他钻进去。 宫紫商也痛心疾首,深感无奈地摇头跺脚:“当然不能让她喝茶了,因为子羽弟弟还有一个秘密任务,要交给云为衫姑娘帮他完成嘛。” 他们重复的,都是影像中公子羽说过的原话。 宫子羽顿时满心委屈地回瞪过去:“那又不是我干的,怎么你也这样啊!” 明明他们才是玩得好的自己人,怎么还帮着那个小毒娃说话! 花长老气得须发直竖,怒斥道:“帮他做什么事?帮他把有毒的药粉藏到无辜新娘的房中去吗?!执刃说得没错,你确实应该被关几个月禁闭,好好抄书反省反省!” 几个月?宫子羽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若只是执刃提出的命令,或许还有一丝缓和的余地,但花长老素来最为严肃正经,他这一开口,宫子羽知道自己是真的别想走出房间了。 花公子也不忍心地小声嘀咕: “也不知道那个羽公子是怎么想的,都用银针探过,明知道有毒的药粉还硬是要逼着人家姑娘喝下,她又没有解药,送去后不就坏了脸吗?” 宫尚角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一眼百口莫辩的宫子羽,只是冷静地陈述了宋四的身世: “宋家是扬州盐商的翘楚,其父宋朗瑜乃是两淮总商之一,家中豪富。宋姑娘在家排行第四,上面有三位哥哥,因此备受宠爱。此次她入宫门,一方面是寻求我们的庇护,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向徵宫寻找缓解她身上踹症的方法。” 即便那些与宫门结亲的家族大多是普通商人或医户,他们之间也分明有破落户与大家族的区别。 宫尚角周身的气势愈发冷凝,语气中透着一丝寒意:“为了让宋四姑娘参与选亲,宋家的父亲对宫门可谓让利颇多。” 然而,如今这一事件发生之后,想必这条原本精心铺就的商路,也定然就此中断了。 于是执刃宫鸿羽那边传来的怒火愈发炽烈,宫子羽心中暗暗叫苦,他安静如鸡,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个透明人,就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125章 贾管事x姜离离 梦中的宫远徵正在茶言茶语,薛宝珠故事中的宫远徵,却正在大发雷霆。 他按着珠儿的话,将几位徵宫有嫌疑的老人控制起来,随后赶往药库清点百草萃的药材,赫然发现原料中的神翎花被换成了灵香草。 神翎花是百草萃的核心,核心药材被调换,自然会导致药效全失。 他站在整袋灵香草面前,眸中风雨欲来,咬牙将面皮绷得极紧。 调换的数量可不是一颗两颗,而是整整一批。 幕后之人定然是为了确保无论哪一瓶百草萃送到执刃手中都毫无药效,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要完成这样的手脚,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那个在药房负责采购药材、手握采买权数十年的贾管事。 贾管事在药房做事这么久,对各种药材早已烂熟于心,怎么可能弄混这两种药材!还将错就错充入库中! 他带着一身骇人的杀意转身,径直走向关押管事们的隐秘房间。 (? ̄ ? ̄)︻デ═一一一 房内,众人被宫远徵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手足无措,他闭了闭眼,暴怒之中,珠儿的劝诫之言浮现在脑海。 用人者,恩威并施才是正道。 【昨夜,有无锋刺客混入宫门,还对徵宫的药库做了手脚。事急从权,为尽快查明真相,我不得不先行将诸位暂押看管,无暇解释,还望各位管事见谅。】 他竟缓缓躬身,向房中众人平静地施了一礼。 这还是他们那个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徴公子吗? 被宫远徵的举动惊到,管事们原本惴惴不安了一上午的心,此时纷纷诧异的也忘记了害怕。 宫远徵直起身,又目光如刀般严厉地扫过众人:【我已查清因果,但事关重大,诸位出去后,切勿将此事告知他人。】 不然...他细长的手指握上腰间的刀柄,慢慢拉出一寸锋利的刀光,然后侧身让开了房门。 管事们见状,连忙连连点头,恭敬又畏惧地向徴公子回礼,随后快步缩着退了出去。不多时,房间里便只剩下了贾管事和宫远徵两人。 宫远徵的后半句话,从头到尾都是直直盯着贾管事的脸说的。 起初他身形颤抖,听见房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更是狠狠一震,直到低着的头见到宫远徵的缎面长靴来到眼前,才认命的抬起。 宫远徵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终于不再克制情绪,暴跳如雷地怒吼: 【是谁指使你干的?还是说你就是无锋的刺客!给我说清楚!!】 贾管事在徵宫做了这么多年,对宫远徵的狠辣手段深有了解,他眼中已有死意: 【没人指使,是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才错将神翎花买成了灵香草。】 【你以为我会信吗?】宫远徵怒不可遏,气得笑出声来:【现在不说,去地牢里说出来,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贾管事表情更为复杂了,恐惧、担忧和沉痛混在一起,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 他闭嘴不语,只狠狠咬牙。 见他一副要舍生忘死的样子,宫远徵沉默片刻,忽然轻嗤一声,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他眼睫下的眸子漆黑,下垂的眼尾微微发红,如同沁在血中。 宫远徵不再留情面的大力一拽,准备直接将贾管事带去地牢,试一试他的嘴硬程度。 但还未走出几步,几滴水珠就落到了他拖着贾管事衣襟的手上。 落下来不是水,而是血。 宫远徵低头一看,发现贾管事嘴唇发紫,七窍流血,已经气绝身亡。 到底时间还是太过仓促了,他只来得及吩咐侍卫将管事们拘禁起来,未曾想贾管事在牙齿内还藏了毒囊,走投无路之下,他竟当场自尽了。 这是早有预谋啊...... 这边宫远徵遇到了大麻烦,另一边的薛宝珠也片刻不得空闲。 她还未在小楼待多久,侍女便神色不安地前来传话: 【顾姑娘,昨夜,来宫门参加选亲的新娘中有一人身中剧毒,被送到了医馆的诊疗房救治。但大夫们对她身上的毒药毫无头绪,找不出解法,只想请徴公子来看看。】 薛宝珠摇头:【远徵另有事忙,如今不在我这里。】 她随即转眼问道:【找不到头绪?】 侍女点头:【是啊,大夫们说,那位姑娘身上好像同时中了好几种毒药呢。】 中毒已经够糟了,还同时中了几种? 【那我去看看好了。】薛宝珠微微蹙眉,看到侍女脸上露出的疑问神色,轻笑着解答:【我从小研习医经,久病也能成良医,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她的确是在毒汤里泡大的。 踏入诊疗房,薛宝珠看到姜离离仍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脸上浮现出大片红疹,显得有些瘆人。 医馆的大夫恭顺地站在她身边,将诊治一夜过后记录下来的医案递给她。 薛宝珠飞快扫过,然后抬手为姜离离把脉。 寒毒、烈毒纠缠交织,难怪大夫们会觉得棘手了。 【烈毒起疹发热,寒毒伤神攻心...】她沉思片刻,对身旁的大夫吩咐道: 【取二钱生姜、二钱甘草、一两玉峰蜂蜜、三钱金线花和附子灵芝,再配上一比三混入清水的草炭,三碗煎作一碗...】 大夫一边聆听,一边口中复述,待药方拟定后,他反复思索几遍,才恍然欣喜地拱手受教:【原来如此,关键在于制成中和毒性的碱水...】 他带着几个学徒出去准备解药了,只留薛宝珠和身后的两个小童留在房中。 【可惜了。】她拿出手帕为姜离离擦去头上的汗珠。 立夏疑惑:【可惜什么呀小姐?】 薛宝珠垂眸:【时间拖的太久,只怕解毒之后脸上也要留疤。】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这可是关乎后半辈子的大事。 而且姜离离能拿到金牌,自然是因为她是个生得很好看的美人,这样的落差感,不知姜姑娘醒来后会作何反应,宫门又该如何向姜家解释呢? 在这个时间线里,宫远徵上午根本没有去灵堂检验执刃他们的遗体,也早早地查完百草萃离开了。宫子羽路过药房时没有撞上他,也因此免了一场冲突。 但他依旧顺着河灯找到了等君入瓮的云为衫,一番心软之下将她送回了女客院落,而正是在那里,一场愚蠢的审判再次发生。 第126章 令牌x怜香惜玉的宫子羽 宫远徵恼怒地松开了揪住贾管事衣襟的手,猛地转身,狠狠一拳砸在了桌上。 内力激荡之下,那张上好的黑木方桌瞬间被击得粉碎。四散的木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血珠顺着他俊丽的脸庞缓缓滑落,为盛怒之下的宫远徵凭添了几分瑰艳。 更换了百草萃核心主药的贾管事是在徵宫工作多年的老人,但其竟在二人独处的房间内自尽身亡。 倘若这件事被本就没脑子的宫子羽发现,那他就是百口莫辩,怎么也说不清了。 幸好,这里本就是特意用来关押管事们的隐蔽房间,自有密道通往地牢。在那种地方,多出一具尸体也毫不稀奇。 宫远徵冷着脸处理完贾管事的尸体,没有从对方身上发现更多线索,便立刻赶往贾管事的房间仔细搜查。 他本就精通暗器与机关技巧,仔细打量房间结构后,很快在窗前矮柜的抽屉中发现了暗格。 宫远徵抽出刀,将刀尖伸进抽屉,轻轻挑拨几次,一块黑铁锻造的令牌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戴上黑金手套,捡起令牌,翻到正面一看,上面冷冰冰地刻着一个‘魅’字。 这是无锋的令牌,贾管事居然真的是无锋的人。 他在徵宫苦心潜伏了几十年,终于取得了自己的信任,在严阵以待后抓准时机,一举下毒将老执刃和少主双双毙命... 宫远徵的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空洞洞的,只有一颗心脏因为背叛愤怒而强烈的跳动着。 【好好好,这真是好毅力、好谋算啊...】 他的脸被暴怒所占满,眼瞳就算在正午的阳光中也格外黑暗阴沉,他低语着,将这块令牌死死抓在手上。 等等,宫远徵敏锐的直觉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灵光。 药材被调换应该就是这个月的事情。 因为上个月,他为了给出门的哥哥赶制一批毒药,瞒着珠儿空手接触过一些外用的毒物。当时,他仗着有百草萃防身,也的确并未中毒。 年后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宫门选亲,无锋也的确借死去的药铺老板之手向宫门传递了消息,而贾管事应该就是在这个月,前往旧尘山谷采买时与无锋定下了计划。 可他只负责了让药力失效这一环节,那么给执刃少主下毒的人又是谁呢? 当天,为了给入宫门的新娘们安排身体检查,以及准备大批量白芷金草茶的材料,一众管事医师都聚集在医馆,人多眼杂,贾管事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宫门之中,一定还有他的同伙。 宫远徵将抽屉以及房间内其他被翻乱的东西一一复位,眼神晦暗地朝灵堂的方向走去。 如今若是想要再发现什么线索,只有去解剖执刃他们的遗体明晰死因。至少,要弄清楚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宫远徵这边忙的不可开交,却让找不到他行踪的薛宝珠有些担心起来。 但总归他是要回来医馆的,薛宝珠干脆就留在姜离离的病床边,边等边垂眸沉思起来。 一夜之间,姜离离身上中了两种毒药,这可不同寻常。 除郑南衣外,十个新娘中有八个都安然无恙,偏偏是被少主选中的姜离离出了事,原因自然不言而喻,说明下手的人就是冲着少主新娘的位置去的。 但凶手没必要给她下两种不同的药物啊,只要下手狠辣些,确保她中毒死亡或者被送走就行。 更有可能,是两人为了同一个目的先后所为。 这少主新娘的地位竞争,也真是激烈得让人咋舌啊...话说回来,宫子羽不是说他要去女客院落查案来着? 薛宝珠侧过头,示意立夏出去探听下新任执刃上位后第一把火的成果。 又从下午等到日落,立夏才一张小圆脸跑得红扑扑的回来了,她连口茶水都舍不得喝,就兴致盎然地向自家小姐讲述起宫子羽查出的大事来。 薛宝珠微微抽了抽嘴角:【你是说,昨天晚上,云为衫、上官浅和姜离离一起喝茶,云为衫脸上也冒出了红疹,最后头晕目眩地在上官浅的房间里歇下,还被她祖传的膏药给治好了?】 又不是金庸写的武侠小说,搞什么‘毒蛇出没之处,七步内必有解药’那一套啊? 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竟同时出现了相同的中毒症状,一个轻松痊愈,一个却昏迷不醒,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她看分明更像是云为衫和上官浅狼狈为奸的仙人跳吧! 她轻挑秀眉:【然后呢?】 立夏:【后来,羽公子从另一位新娘宋四小姐的房间里搜出了毒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当众将毒药喝下,结果脸上果然出现了红疹。羽公子就遣送她回家啦!】 这件事情发生在女客院落里,当着其余八位新娘、侍卫和侍女的面前发生。按照宫门管控相当松散的谣言传播速度,立夏没费什么力气就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薛宝珠细细将详情问过一遍,不禁深感无语,她单手轻轻抚上额头,对宫子羽的‘怜香惜玉’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么个笨蛋,他被人架空了可能都还不知道吧...】 她喃喃自语,低头写下一副药方,让立春找仆人配齐后加急送给已出宫门的宋四小姐。 宫门不要的生意伙伴,她余绗顾家要啊,刚好宋家就在扬州,离得不远,做起生意来还更加方便。 立夏抬头:【小姐,你也觉得宋四小姐不是下毒的人吗?】 【你觉得是吗?】薛宝珠反问。 立夏毫不犹豫地摇头:【若我是她,在封闭的女客院落下毒后,没有处理尸体的能力,第一时间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毒药清理干净。而且,我也绝不会在众人面前承认药瓶是自己的,更不可能明知有毒还要喝下去。】 孩子没白教,薛宝珠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脑瓜:【你们两个先去用饭吧,我再等一等远徵。】 于是小童们欢快地结伴干饭去了,她则望着外面彻底暗下来的天色皱起眉头。 这么晚了,远徵到底做什么去了?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正在此时,昏暗一片的长廊外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呼唤声: 【大夫?周大夫?】 第127章 上官浅x内力 室内无人应答,只有烛火被寒风扑动的声音。 上官浅挪步继续向屋内深处走去,她穿过长廊,来到正厅,正好望见一名白衣年轻女子端坐在主位上,也朝她看过来。 两人皆是素衣白裳,同样的乌黑长发顺肩披下,同样也是艳丽系的美人。 可分明自己端方站着,对方随意坐着,却觉得她如月光珠彩,凤举霞轩,风华雅丽,将满堂的风光都压了下去。 上官浅心里一惊,为眼前这位陌生女子那令人窒息的美貌而感到巨大的压力。 她是谁,为何寒鸦肆柒给自己的情报里从未提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宫门中默默无闻?! 但薛宝珠放下手中的账册,先她一步问了出来:【你是谁?天都黑了,怎么这时候还来医馆?】 她看过来的眼神极为平淡,却让上官浅微不可察地僵直一瞬。随即,她缓缓走近,轻轻行礼,轻声说道: 【上官浅。】 ...给姜离离下毒的嫌疑人之一,居然如此迅速地出现在薛宝珠眼前,让她本就晶莹剔透的眸子慢慢亮了起来。 这么晚了,在昨日宫门发生大事,女客院落都被人搜查过两三次的情况下,这个姑娘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在宫门里孤身乱走,周边不见侍女,还没被巡视的侍卫拦下... 这也太心急了吧,她就这么想留在宫门吗? 【上官浅?】薛宝珠故作疑惑地皱眉,【你只说一个名字,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上官浅不知对方的身份,在她身前柔顺地低头:【我来自大赋城上官一族,是参加这次宫门选亲的新娘之一。】 【你还没回答我另一个问题。】薛宝珠懒洋洋的将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册子上,没招呼她入座。 上官浅脸色微红:【我是来找周大夫诊脉的,我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方子,能治一下我这偏寒的体质。】 薛宝珠依旧漫不经心:【现在是用膳时间,所有的大夫都出去了。之后只有值守的大夫会回来,但今天可不是周大夫轮值的日子。】 【啊。】上官浅脸上浮现一丝为难之色,【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一等吗?另外,不知姑娘你可是宫紫商大小姐?】 薛宝珠的目光从她手上提着的装满珠宝发钗的竹篮上划过,温柔的微笑起来: 【我不是。不过,大夫们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我在医馆也待了许久时日,医术颇得众医师的认可,尤擅女子寒症,不如让我来为你医治如何?】 三阴绝脉+冰寒内力+玉蚕蛊加身,buff都叠满了,谁还能比她更深入这一块的研究啊! 【这...】上官浅有些犹豫。 见她迟疑,薛宝珠的脸色瞬时就冷了下来: 【你不信吗?不信就算了,且今后也不必再来这里求医。若我治不好你,其他大夫就更无可能。】 上官浅察觉到她的心情瞬间转为不快,她心想,能在徵宫医馆内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地位想必不低,对宫远徵多半也有些影响力。 于是她脸上立刻堆起柔弱殷切的笑容: 【并非如此,我只是见姑娘你生的霞姿月韵,一时间晃了心神,能劳烦姑娘为我诊治,自然求之不得,还想请问姑娘芳名?】 薛宝珠抬眼,也不答她的问题,直接点点身前的座位,见上官浅入座后,便伸手探向她的脉上三寸,边说: 【我的名字是——】 手腕,掌心,指尖均光滑无茧,一身香气清中略有温燥,但脉搏极为康健,若不是有偏寒的体质,想必也能拿到一个金牌。 薛宝珠干脆顺着她的手腕,轻轻探了一线内力进去。 极寒的内功忽然碰见了上官浅宽阔经脉中运转炽烈的气息,相触之下冰火交融,让上官浅经脉一阵刺痛,猛然起身挥开了她的手。 【这倒怪了。】室内忽然安静了好一会,直到薛宝珠发言打破僵局。 她意味不明的抬眼:【你一身内力热烈,向来修习的是至阳的心法,怎么会体质偏寒呢?】 上官浅脸色一变,很快又掩饰过去,茫然道: 【周大夫是这么和我说的,因此我也觉得奇怪,才特意来医馆拜访。倒是姑娘你刚刚那样做,让我一下吓住了。】 【我也没想到,体质寒凉的新娘会练这样的武功啊。】薛宝珠掩口而笑。 【周大夫可真是误人不浅,倒是不必再治了,回去喝多两碗由金银花、蒲公英、野菊花,还有紫花地丁做的清热饮子更有效些,你还有什么事吗?】 上官浅缓缓摇头,将手上的篮子往前一递:【多谢姑娘劳心为我诊脉,姑娘,你还未告诉我名姓呢?】 薛宝珠挡了回去:【我不差这些东西,天色很晚了,最近宫门不太平,我找几个侍卫送你回去吧。】 她轻轻摇了摇悬在架子上的铃铛,很快,徵宫的侍卫闻声而来,恭敬地送上官浅离去。 目送着上官浅渐行渐远的背影,薛宝珠忽然发问:【宫二先生还要看多久,阿远如今不在医馆之中。】 话音刚落,宫尚角冷若刀锋的面容从侧门后黑暗的角落出现,他全身裹着黑袍,头戴斗笠,身上还残留着冰寒的水汽和雨珠。 【远徵去了何处?】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在这里等他。反正不管阿远忙到多晚,他一定会回来和我道晚安的。】 这个女人...如今不仅对徵宫医馆极为熟悉,就连对下属侍卫的指挥也如臂使指。 宫尚角周身的气压更黑沉了一些,警惕之心大盛:【刚刚那位新娘是谁?】 【她是来自大赋城的上官浅姑娘。昨夜,她和云为衫、姜离离两位新娘一起喝茶。后来,姜姑娘身中两种剧毒,昏迷不醒;云姑娘脸上也生了红疹,只有上官姑娘比较幸运,毫发无损。】 薛宝珠慵懒地往座椅靠背上一靠: 【其他的事情,宫二先生想必从头到尾都听见了,我就不重复啦。风尘仆仆的,您还是先回角宫洗漱修整一番吧。等阿远回来,我会告诉他你来过的事情的。】 顾倾城的耳力比他预估的还要敏锐,想必内力也绝非寻常。 宫尚角沉默地点头,深深看她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第128章 夜会x进步 从这里开始,两边的世界发展就有了明显的分别。 本应撞见宫远徵和宫尚角的上官浅,却意外邂逅了薛宝珠。 而贾管事原来在焚烧草药时被去医馆的金繁和宫紫商当场抓住,然后带去给宫子羽问话,顺势引出后驻守于后山的月公子。 但如今...梦境版宫远徵看着在执刃大殿上,被贾管事诬陷的自己净衣入了地牢,直到第二天才被哥哥接出。 他不禁思索,或许在另一个预言中,自己能够免了这一趟遭遇,一切的改变,好像都是源于薛宝珠的出现所带来的影响。 难道珠儿就是先祖们提及的天命之人吗? 画面中,宫远徵终于踏着清冷的月色返回了医馆。果不其然,医馆内部灯火通明,珠儿正坐在厅堂中等他。 随着轻缓的脚步声渐近,薛宝珠抬眸望去,还未来得及绽开笑容,便瞥见他脸上一道被木屑划出的细长血痕。 【珠儿。】宫远徵在她身旁坐下,声音略有些疲乏,眼睛还是温柔地看过来: 【下次我若是很晚回来,你就先去休息吧,别再这样等我了,你的身体不好,可不能太累着。】 薛宝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他面上的伤痕。 宫远徵抓住她的手,又撒娇地用脸贴了贴,轻声安抚道:【这个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今天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薛宝珠心疼地皱眉:【先用饭吧,一天都没进食,你肯定又累又饿了。】 她转身从暖炉上拿起一直温着的饭菜放到桌上,然后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大快朵颐。 但宫远徵可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温暖的环境和美味的菜肴让他彻底放松下来,他一边吃着,一边嘀嘀咕咕地和她说起白天遇见的事情。 【没想到贾管事真的是无锋的人,执刃他们中的送仙尘是发作极快的剧毒,偏偏在外面有钱就能买得到。一想到他的同伙还藏在宫门里我就难受...】 薛宝珠分神听着,同时从怀里取出手帕粘湿,为他擦干净脸,再轻柔地给伤处涂上修复的乳膏。 前一刻还在咬牙切齿的小狗眨巴眨巴眼睛。 真是的,自己还在生气呢,珠儿这样一弄,让他都忘记想说的话啦~ 宫远徵垂下眼尾,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好痛(??w??)~】 明知道他在撒娇,薛宝珠还是如愿地放柔了声音:【那我轻一些。忙了一整天,心里又难受,脸上还受了伤,阿远真是辛苦得不得了。】 什么嘛,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这样来哄,宫远徵默默翘起嘴角,闷头又吃起来。 见他终于吃饱了,薛宝珠牵起他那只曾捶打过桌子的手仔细端详。确认并无红肿,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倒是觉得,他不是无锋的人。阿远,贾管事在徵宫这么多年,难道你从来没发现过他的不对劲吗?】 宫远徵微微鼓脸:【就是因为从来没察觉出不对,我才这么生气。但是那无锋令牌确实是在他房间里发现的...】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贾管事可以出入旧尘山谷采买,那他为何不把令牌藏在山谷外面隐蔽的地方,反而要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呢?】 【若他真是来宫门潜伏的细作,首要之事不是将身上来自无锋的痕迹洗干净吗,为何还要专门带一块令牌进来?】 宫远徵被点醒,瞬间皱起眉头:【那为什么令牌会出现在那里?】 【只能是为了诬陷。】薛宝珠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中。 【或许是贾管事用来诬陷别人、摆脱嫌疑的道具,也或许是别人故意放在他房间中用来诬陷他的手段。不过,我更倾向于后一点。】 毕竟如果要用来诬陷别人,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实在太不保险,宫门这么大,随便挖个坑埋起来都安全一些。 宫远徵惊了:【有这样的东西,只能是他来自无锋的同伙做的。可为什么就不怕他受不了严刑拷打,供出自己呢...不对,他早就准备好了毒药,也有赴死的打算了...】 薛宝珠点头:【不错,既然那块令牌早早的就被放在了他的房间,说明背后之人根本没打算让他活下来,迟早会将线索指向贾管事,到了那时,徵宫中出了一个埋伏多年的刺客,还成功毒死了执刃...】 【那我肯定脱不了干系,宫子羽那个傻瓜肯定要没完没了地追究!】宫远徵咬牙,努力思索揣摩着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 总不能就是为了让他们反目成仇吧? 【好了。】薛宝珠将他的脸掰过来,笑眯眯的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能让你心情变得好一点。】 【是什么事?】宫远徵吃草莓豆豆眼.jpg。 薛宝珠捏了捏他的脸:【角公子今夜回了宫门,一回来,就是先到医馆找你哦。】 他的眼眸瞬间变得亮晶晶的:【那我现在就去见哥哥~】 看着挑眉望向他的薛宝珠,宫远徵语气又软下来,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 【因为哥哥很久没回来,要和他说清楚宫门里发生的这么多事,我明天肯定来陪珠儿用早膳!】 薛宝珠失笑着站起,双手叉腰:【既然告诉你这件事,我就知道你会去见他。但是——】 【但是?】宫远徵歪头。 【我要你答应我,见一面就早些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来说正事。毕竟你已经很累了。】 宫远徵忍不住开怀的笑,更凑近一些,自觉的用双臂抱住她的腰: 【我们不会说多久的,而且我休息了一会,如今一点也不觉得累。】 薛宝珠低头,手也环上宫远徵修长的脖颈:【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她将额头贴近,用琼鼻轻轻蹭了蹭他挺翘的鼻尖: 【答应我吗?】 宫远徵喉结滚动一下,睫毛轻颤,手慢慢握的更紧,澄澈的眼瞳里渴望翻涌,格外炽热地和她目光相对: 【那你要再哄我一下。】 薛宝珠被他看得微红了脸,避开他的视线,羞赧地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拽了回来,跌坐在他怀里。 【你!】 宫远徵迫不及待地逼近,一手握住纤细的腰肢,一手掌住洁白的颈项: 【我来哄自己也行,珠儿,我答应你,我是不是很乖...】 声音逐渐消失在唇齿之间,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 薛宝珠忍不住抖了一下,惊呼中露出鲜嫩水润的舌尖,难得失措的表情让他情难自禁地含住她的唇瓣,继而小心翼翼的探进去。 自从上次亲亲之后,宫远徵深深反思,连夜回想了一遍从外面买回来的教材,如今果然大有长进。 薛宝珠轻颤着承受他忽然变得霸道的爱意,睫毛不自觉地潮湿了。 第129章 誓言x违背的代价 医馆中烛光融融,呼吸交错时喘息与细微水声交织,让空气都仿佛变得滚烫。 和这边的柔情蜜意不同,上官浅却面色沉郁地回到了女客院落。 虽然轻易几句糊弄过了宫子羽,但她的心情依旧不好,更是在云为衫半夜上门刺探之后跌入了谷底。 上官浅的目标是宫尚角,宫门子弟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她却偏偏在今日主动出击时,遇上了一个棘手的人物,还被对方察觉了她身怀武功的隐秘。 她究竟是谁?能在徵宫的医馆中如此行事,想必是经过宫远徵的默许。 宫远徵与宫尚角情谊深厚,是彼此最亲近的兄弟,那么她说不定也与宫尚角有着密切的往来。 想到那个女人的脸,上官浅的目光变得深沉,不由得轻轻拿起腰间系着的玉佩,指尖细细摩挲,思绪万千。 必须另寻机会,让宫尚角尽快看到这块玉佩,勾起他的好奇心。只有这样,她才能引起他的注意,进而顺利留在宫门。 翌日清晨,山间烟雾散去,难得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金繁带着宫紫商避过仆从、管事和大夫,悄无声息地来到医馆药房。然而,他们翻找许久,却始终不见一瓶百草萃的踪影。 这是当然的事,昨日这些药丸就已经被宫远徵下令尽数销毁了。 他们也没有撞见贾管事故意上演的烧毁药材的戏码,自然一无所获,于是只能另辟蹊径,朝着其他方向去寻找线索。 这一天的早些时候,宫远徵带着满面春风来到了角宫宫尚角的房间里。 他昨夜提前收取了珠儿让自己听话的‘奖励’,按照约定,只匆匆与哥哥见了一面,便回房间休息了。因此他们约好,等今天再向宫尚角讲述这几日宫门里发生的事情。 等宫远徵终于说完,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 宫尚角的眉头却突然拧得极深,眼中波澜起伏,带着一丝恼怒瞪了弟弟一眼。 执刃和少主皆因中毒而离世,幕后真凶暗中挑拨羽宫与徵宫的关系引发争斗,新娘所居的女客院落也遭人暗中下黑手,宫门与扬州宋家的关系说不得就此彻底决裂,姜家小姐如今仍昏迷不醒,面容损伤... 每一件都是让宫尚角头痛心烦的大事,可你这家伙——怎么还开心的这么明显?! 一点情绪都藏不住,让外人看了,还以为你对执刃的死一点都不在意呢! 宫远徵讪讪的收起笑容,殷勤地重新倒了两杯茶给哥哥和自己。 没办法嘛~ 他本来就对执刃只有尊重,没太多私情。哥哥回了宫门,他的心里就有了底气,而且珠儿昨晚上‘奖励’、‘安慰’了自己这么久,他忍不住开心也是情有可原的呀~ 宫远徵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笑意,喝了口新泡的热茶,滚烫的茶水触碰到舌尖,瞬间带来一阵刺痛,让他霎时‘嘶’了一声。 【怎么了?】宫尚角下意识担心地看来。 【没,没事,哥,是茶水太烫了。】宫远徵心虚地笑。 昨夜他一时昏了头脑,纠缠得太过深入也太过持久,即便珠儿已经受不住地推拒几下依旧舍不得退后,所以狠狠地被她咬了一记舌头。 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好快乐哦~ 想到这里,宫远徵又按捺不住地低头傻笑起来。 宫尚角实在不忍直视,只能深吸一口气,缓缓合上眼睛。 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把自己弟弟变成这个样子的。 【金复,你去库房里清点一批财物,带着它们向宋家传信致歉。信中写明,待宫门的混乱平息之后,我定会亲自登门赔罪。】 【是。】宫尚角的随身绿玉侍应声而出。 宫尚角又看向对面的宫远徵:【远徵,对于姜姑娘的脸,你可有治愈之法?】 宫远徵端正起神色:【她的医案我也看过,需得回去再斟酌一番,若是她能忍得疼痛,将伤疤磨开,再厚敷祛痕愈合的膏药,应当能恢复如初。】 宫尚角不禁揉了揉太阳穴,将思绪转向更紧急的事务:【你可查过贾管事的经历,其中有无异常之处?】 【他经手的采买账册都一一检查过了,没有错漏贪腐。房间也被彻底翻查过,吃用看起来格外简朴。至于与他有过接触的其他人,珠儿说今日会细细盘问,但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说到此处,宫远徵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贪财、不享乐、工作勤勉细致...】宫尚角略一沉思:【那他的家人呢?】 宫远徵点点头:【珠儿也是这么想的,贾管事在旧尘山谷中有家室,也置有固定居所,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尚未等到结果。】 珠儿来,珠儿去,他的话中含珠量实在太大,宫尚角回想起昨夜所见,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对弟弟直言: 【远徵,顾小姐机深智远,文武兼备,其才情气度甚至远胜许多男子。你可曾想过,她或许并非只是一个寻常的商家小姐?】 宫远徵神色一滞,表情僵硬起来。 宫尚角再问:【依我看来,她所中的蛊毒似乎并未影响日常起居,那她为何偏在此时来宫门求医呢?】 宫远徵沉默不语。 宫尚角接着说:【即便顾小姐素来少出闺阁,我也常听闻诸多世家公子为博她一笑,不惜一掷千金的轶事。她为何会在短短数月间便对你钟情至此?】 宫远徵终于抬起头来,过度复杂的情绪与压制的疯狂使他的眼睛变为纯粹的黑,更胜过深沉的夜幕,枯树上乌鸦的羽毛。 少年清朗的声音里无波无澜:【我知道的,哥,珠儿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但他也正是因为这份藏在柔弱身形下的坚不可摧,深不见底的强大而倾慕上她。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语气笃定:【但我也知道,珠儿绝不会欺骗我,也不会做对宫门不利之事。】 若珠儿心怀叵测,又何必将这一面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呢? 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然而这笑容却让宫尚角下意识地警惕起来,那是他多年行走江湖磨砺出的直觉在提醒着危险。 【我们已经约好了,珠儿会一直喜欢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宫远徵轻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确信。 他嘴角张扬地翘起,鲜红的唇与雪白的脸色相互映衬,唯独眼眸漆黑,眸光仿佛暴雨前划破天际的闪电。 珠儿为何会一见面就对他偏爱有加,对他关怀备至?起初他的确有些担心和惶恐,但如今这些都不再重要。 因为她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的一颗心抢走了,若是有朝一日想要收回...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她兑现曾经许下的诺言,乖乖待在自己身边。 毕竟,撒谎的人,是要变成小狗的。 第130章 提亲x巴掌 房中忽然陷入一阵凝滞的沉默,直到门外侍卫的禀告打破了这份沉寂。 【角公子、徴公子,三位长老有请。】 兄弟二人无言起身,向执刃大殿走去。 浑厚的钟声回荡在山谷内。三位长老均端坐在殿上主位,不多时,宫子羽也带着金繁走了进来。 见人已齐,月长老和花长老先后开口,提议让宫子羽、宫尚角从本次进入宫门的姑娘中选择心仪之人,留在身边暂做随侍。 宫子羽有些迟疑,一道倩影从他脑中划过,他犹豫着,没有马上答应长老的话:【我...】 宫远徵锋利的眼刀瞬时间杀了过来,他看着宫子羽冷笑,正要发作时,被宫尚角适时发言打断了。 【也好,此次选亲虽是为前少主而设,但近日多生变故,无锋显然对围剿宫门已经开始了谋篇布局,不如尽早选定新娘,将外来之人尽快送回家中,以免夜长梦多。】 宫尚角面对长老们端正的行礼:【此外,尚角另有一事恳请长老应允,若此番能一并将远徵弟弟的亲事定下,亦是幸事。】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不仅影像中的众人惊了,梦里的所有人也纷纷朝位置上宫尚角看过去。 梦境版宫远徵红了脸:“哥,你...”前一秒他还在画面里极力反对他与宝珠的情缘,没想到下一刻竟要帮他定亲啦? 梦境版宫尚角无奈地望了弟弟一眼,你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更何况,若让已是执刃的宫子羽与宫远徵争执起来,那画面只会愈发难看,不如先下手为强。 梦中的宫子羽羡慕嫉妒恨,后山的几位公子和宫紫商都满是祝福地看过来,难得连宫鸿羽和几位长老也没说什么。 但梦境版宫远徵也一脸羡慕嫉妒恨。 搞搞清楚啊喂,画中的宫远徵是幸福了,他的宝珠姐姐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影像中的月长老率先觉得不妥:【远徵如今尚未及冠,若也在此批新娘中挑选随侍,预备娶妻,岂非为时尚早?】 听到这句话,宫尚角微微侧目,朝着从喜悦羞涩变得满心急躁的弟弟投去隐晦的一瞥,轻叹道: 【远徵如今也已十八,若在宫门外,早是到了成亲的年纪。再者,他的新娘并不会从这批选亲的新娘中挑选。】 花长老困惑:【尚角,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尚角:【余绗顾家的千金数月前因病来宫门求医,远徵悉心为她诊治,日常多有往来。久而久之,两人情愫渐生,情投意合。因此我才借此次机会,一并提出来。】 宫远徵忍不住脸颊泛起红霞,微微垂下头去,而宫子羽听闻此言,心中不禁一沉,暗暗捏紧了拳头。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雪长老恍然一笑:【余绗顾氏向来门风清正,江湖中对顾剑崔亦多赞誉,若远徵与顾小姐彼此有意,倒真是一对门当户对的佳偶。】 宫尚角点头:【那我之后便去信给顾公子详谈,等宫门内部事了便上门提亲。】 他随即转身询问宫子羽:【我与远徵就此决定,子羽弟弟,意下如何?】 宫尚角既没有喊出‘执刃’二字,还心平气和地一句话就定下了宫远徵和顾姑娘的婚事,宫子羽还能如何? 他目光中带着哀伤,心里已经是十分的不快和黯然,干脆反过来挑衅了几句,却又被宫尚角轻易的占尽上风,优先选中了上官浅成为自己的新娘。 宫尚角选上官浅是有原因的。 宫尚角没有喜欢的人,一心只为宫门奉献。 此前女客院落与医馆中发生的事,让他倾向将这个危险而可疑的女人留在眼皮底下,方能抓到把柄,然后瓮中捉鳖。 宫子羽咬了咬牙,泄气地垂下了脑袋。 很快,金繁和金复护送着云为衫和上官浅进入了执刃殿。 宫子羽最终还是选择了与自己来往最多的云为衫。 河灯事件之后,他心中也不是没有对这个失去父亲,为家族踏入宫门的女孩生出几分动容。 殿中,月长老宣布:【既然执刃和角公子都已经选好了自己的新娘,那么,云为衫、上官浅,两位姑娘从今夜开始就作为随侍,入住角宫和羽宫吧。】 一如云之羽世界中的发展,宫尚角表示反对,提出要先验明身份的要求,等她们下去画像后,又当众否认了宫子羽的执刃地位,质疑他身世不明。 今天晚上可难得遇到的都是好事情,先是哥哥要帮自己向顾家提亲,后是宫子羽当众被打脸。 宫远徵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但他此时笑的格外嚣张且愉悦,与宫子羽那铁青的脸色对比之下,更显出他一身的傲气和娇气。 宫子羽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大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说清楚!】 抢了自己心仪的新娘还不够,现在还要污蔑自己娘亲的清白! 宫远徵兴致勃勃地给情敌补刀:【我哥的意思是说,如果宫子羽不是这宫门后人,那这继承资格,可就荒唐了。】 他故意皱起眉,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仿佛真的在为宫门的血统被混淆而担忧,那副模样坏心眼十足,又透着几分茶里茶气的做作。 坏蛋小狗.jpg。 金繁听的忍无可忍:【宫远徵,你不要胡说!】 宫远徵嗤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在这里说话!】 一句话让金繁无话可说,只能将怒气忍耐着,胸膛气的上下起伏。 宫远徵抱起手臂,不急不慢地火上浇油: 【我想在场很多人都知道,宫子羽怀胎不足十月,提前早产。兰夫人在嫁入宫门之前,就一直传闻有一个难分难舍的心上人,所以这宫子羽到底是真早产,还是足月而生,可真不好说啊。】 越说到最后,他越是兴味盎然地扬起了嘴角,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宫子羽瞬间暴怒,大步向前揪住了宫远徵的领口,宫远徵也没有让着他,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左手平推而去。 一时间两人大打出手,月长老发出怒斥的声音:【执刃大殿上公然斗殴,尚角,管管你弟弟!】 话音刚落,宫尚角已经闪身到纠缠着的两人中间,运气大力将两人分开。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当即给了宫远徵一耳光,力气很大,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打的他偏过头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大殿中。 第131章 身世x生气 下个瞬间,又是啪的一声。 但这次挨巴掌的是宫子羽,他被打懵了,一时间愣愣站在原地。 宫远徵摸着脸,没有一丝恼怒,反而幸灾乐祸的看着宫子羽笑出声来。 哥哥打他是因为自己的确在殿上做错了事,宫远徵受的乐意,可哥哥还顺带让宫子羽也挨了一巴掌,简直是大快人心,太值了。 宫尚角继续教训两人,宫子羽没有理会他的咄咄逼人,瞪着宫远徵:【毒害我父兄的人,我迟早要杀了他!】 老执刃和前少主是中毒而死的,宫门之中除了宫远徵,还有谁能轻易做到这一点! 宫远徵猛地抽了抽眼角,一脸不敢置信——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谋逆! 在这条时间线里,宫尚角在执刃身死之前根本没见过他,而是在中午审过郑南衣后便匆匆出门。 宫子羽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撂下一句狠话,便拂袖而去。 金繁没有找到被烧毁大半的灵香草,自然也不会去请月公子出后山;贾管事早已自尽,再无机会诬陷宫远徵;宫子羽只能在房中独自喝着闷酒,度过这漫长一夜。 宫尚角皱眉不展,去山谷中寻找贾管事家人的侍卫回来了,但他们早已转移,不知下落,唯一的线索难道又要断在这里? 所有人都不太高兴,包括梦里祠堂中的宫子羽。 谁能知道自己的感受啊,无缘无故坐在这里看着自己被人打脸两次,第二次还没得到贾管事的口供,处处落尽下风! 梦境版宫远徵却先不爽的开口了:“宫子羽,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瞧瞧你挑的新娘是什么人!” 看着这两个女人又聚在一起,或紧张或得意的谈论起掩饰身份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宫子羽反怼回去:“你的尚角哥哥不也是挑中了个魅阶刺客吗?” 梦境版宫远徵骄傲地环手抱胸:“我哥那是为了抓住她的马脚,你是吗?” 宫子羽语塞:“我...我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再说了,若不是你没有管好徵宫下属,怎么会让百草萃失效?” 这下轮到宫远徵咬牙了。 宫子羽乘胜追击:“你们还敢污蔑我娘亲的清白,还......” “嗯咳咳!”月长老大声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这傻孩子,没看见所有人都在装傻,当没看见这一段吗?画中的执刃是死了,可这边的宫鸿羽还坐在座位上呢! 他已经看着屏幕里面的宫尚角和宫远徵说自己被绿两次了,你还要当面提起来第三回? 宫鸿羽面色青中泛黑,他压下怒气起身环视众人: “子羽是我的血脉亲子,这一点无需质疑!若谁仍需解惑,尽管来问!” 你都这么说了,谁还敢问啊~ 一时间,包括宫尚角在内的所有人都微微低头避过了他的目光。 而且这句话不早说,二十年都过去了,现在才说管什么用?这谣言传的宫子羽心里都有点不自信呢。 一片尴尬之中,唯一一个开心的人出现了,那就是画面中的宫远徵。 他简直难以抑制住笑意,一路用轻功蹿了回去,兴高采烈地跑到薛宝珠的小院里。 【珠儿,我,你,我哥他...】临到了她的眼前,宫远徵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扭扭捏捏地吞吞吐吐。 薛宝珠本来还是笑着的,但看见他红肿的侧脸,忽就睁大了眼睛,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垫脚仔细地看了看。 昨天脸才被划伤,今天怎么又被人打了? 【谁干的!】她一字一顿地问。 宫远徵眨了眨眼,浑不在意:【是尚角哥哥,因为我...】 不等他讲完,薛宝珠扭头就朝门外走。 再怎么严厉,也没有这样管教人的,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就算在宫远徵小时候,她打的也是手心! 【珠儿!我一点也不痛,一点也不难过的!】宫远徵害羞的情绪瞬间消失,慌乱地搂住她的腰。 【你说什么?!】宫尚角打脸就算了,还pua你! 薛宝珠难以置信地转身看他,脸上火气更甚,也是,这么说就不能空手上门了。 宫远徵腰间一轻,他低头看,发现自己的刀已经到了薛宝珠的手上,更加大惊失色: 【不是的,是因为我犯了错,和宫子羽在执刃殿里当众动手,哥哥才打的我,他也打宫子羽了!】 【那就可以打脸了吗?!】 薛宝珠咬牙切齿,想要掰开他的手,宫远徵手忙脚乱地再抱回来,慌乱之下恨不得四肢并用。 最终还是舍不得对他动武的薛宝珠退后一步,泄力地被宫远徵抱起困在门板上,气恼地瞪着他。 宫远徵背上出了层薄汗,这才舒了口气,却还不敢松懈,紧张地低头看她。 这一看,又把他看的面红耳赤。 为了防止珠儿跑出去,他抱得很紧,现下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珠儿的脚底都悬空了,被他在门上抱咚出了一块小天地。 【嘿嘿。】他忍不住傻笑,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肩颈,埋在里面不肯起来。 薛宝珠面无表情地掐了他腰间一下,宫远徵疼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放手,还是亲亲密密地贴在她耳边: 【珠儿,你听我跟你解释嘛...】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所以说,哥哥真不是有意的。】 宫远徵就这样抱着她挪回房间,坐在凳子上,再偷笑着将薛宝珠抱在腿上。 薛宝珠平静地点点头,伸手推开他凑过来的,嗯,现在是变成了蜂蜜小狗一样的脸说道: 【我明白了,那的确是你活该。】 欸?宫远徵茫然地看着她,察觉到对方有些生气,但是...【为什么啊?】 【我不是气你和宫子羽打架,而是气你和宫尚角两个人。】薛宝珠推开他站起身,难得如此严肃地对宫远徵发火。 【其一,就算我和你定情,但定亲之事,也应该先问过我的意见,再去向我家提亲!】 宫远徵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珠儿不愿嫁给我吗?】 【那倒不是。】就是娶嫁的方式还要和你再确定一下。 听到这句话,宫远徵瞬间又开心了,但翘起的嘴角还是谨慎地在恋人尤带火光的视线中抿了起来。 【抱歉嘛,我也不知道尚角哥哥会突然这么说,我回头就同他解释!】 薛宝珠依然不太开心:【其二,兰夫人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就算宫子羽的身世模糊未明,你们也不能拿一个死去女人的清誉来做文章!】 【若是不服宫子羽的执刃地位,就拿出本事来挑战他,和他硬碰硬,这样将他赶下来才算光彩!】 第132章 争吵x推断x嫌疑人 薛宝珠气恼地揪住小狗的耳朵,将他教训得蔫蔫巴巴的,好好同他再次科普了一遍外面世道的险恶,以及女子清誉的珍贵。 虽然她知道,远徵从小生长在宫门之内,难免受到封建观念的熏陶,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我知道了,珠儿,我不该拿这件事来作筏子,下次要是再不服宫子羽,我就直接把他揍一顿。】 宫远徵见薛宝珠的气消了一些,又磨磨蹭蹭地贴过来小心地道歉。 薛宝珠侧头,用凤眼斜睃他,含娇亦复含嗔,似有情亦似有怒。 珠儿好像没有这么生气了诶~ 宫远徵偷偷摸摸地、试探性啾咪了她脸颊一下。 【你!】她愣住了,捂住脸颊,惊讶又无奈,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啊? 宫远徵趁机将自己的半边红肿的脸凑了过去,一脸无辜。 这下是真的拿他没有办法了。 薛宝珠叹气扶额,仔仔细细地捧着宫远徵的脸为他消肿上药。 【我就知道,珠儿还是心疼我的。】 宫远徵得意的笑,美滋滋地牵过她的手,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又在她脸上吧唧吧唧地亲了许多口,直到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隔日,暮色四合。 宫远徵一身毛绒绒的蓝色外袍,内里白色修身长衫,叮叮当当的铃铛发链编了一头的小辫子,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宫尚角的书房。 信鸽提前将云为衫和上官浅的身份调查结果送回来了。 他一脸兴奋地摸上腰间的暗器囊带,跟着哥哥去了执刃殿。 一出压力试探的戏码落下帷幕,两位新娘的身份在明面上毫无破绽,被宫子羽安排金繁将她们护送回了女客院落。 但接下来,才是这场议事的正题。 宫子羽虽然没有发现贾管事,但他在雾姬不经意的提点之下,发现了其它线索。 【我看了老执刃和少主剖验遗体的记录,据上面所书,他们是中了宫门的毒药送仙尘而死,此事是你宫远徵亲手验明的,是也不是?】 宫远徵倨傲地抱起双臂:【不错,那又如何?】 宫子羽再问:【这种毒药虽然发作极快,但依旧有方法可解,对吗?】 宫远徵抬眼预估:【送仙尘是扩散性剧毒,会随气血迅速流遍全身,若不在两百次心跳内服下解药,神仙也救不回来。】 宫子羽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能解百毒,也可百毒不侵的百草萃,对送仙尘有预防作用吗?每日服用百草萃的人,会不会中此剧毒?】 他说到重点了。 宫远徵沉默良久,用余光打量看过来的长老等人,咬牙承认:【有用,不会中毒。】 宫子羽冷笑:【执刃和少主每日皆会服用百草萃,居然因为送仙尘而死,我是不是该对制作百草萃的人问责呢?】 见他气势汹汹,宫远徵依旧镇定自若,脸上写满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着: 【徵宫药房里的百草萃我已全部清查过,没有问题。百草萃虽由我研制,但送到各宫府邸之后都由各自的仆人伺候服用,与其将责任甩到我身上,不如好好查查你羽宫的仆人!】 宫子羽死死地盯着他:【羽宫的人我自然会查,但你徵宫的人呢?我听闻,负责采买的药房贾管事,前几日竟无端从徵宫消失了。这件事你可知晓?】 这件事情,宫子羽怎么会知道的! 和贾管事一起被控制起来的那几个人,都被他好好警告过,这几日也一直有侍卫在暗暗盯梢,他们绝无可能透露任何消息出去! 只有可能是贾管事的同伙发现他消失了,原本企图利用无锋令牌陷害他的计划未能得逞,这才索性将此事直接捅到宫子羽那里。 宫远徵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在执刃去世之前就向我告假,说要卸职还乡,我也答应了他。所以,他带着家人一起搬走了。宫子羽,你又是从谁那里知道的这件事?】 宫子羽回视:【我身为执刃,同时身兼羽宫之主,防卫宫门本就是羽宫的责任,自有我的方法。】 若是将雾姬夫人告诉眼前这个的小毒娃,他肯定会去找姨娘的麻烦,那是他仅有的亲人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保护好她。 宫远徵嗤笑:【那你倒是将证据和你的办法说出来啊?无凭无据,空口栽赃算什么本事?】 【我!】宫子羽僵在原地:【我当然会找到证据!】 情形一时间僵住了。 宫远徵傲慢地看着他:【光嘴上逞强有什么用?我还是那句话,你既无德行,也无能力,完全没办法让我承认你的执刃之位!】 他眼中满是挑衅:【子羽哥哥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天色已晚,我还得赶着回去帮顾姑娘诊脉呢。】 既然没有了贾管事的诬陷,宫远徵自然免去了入地牢这一遭罪。 宫尚角看着死寂一片的殿内,开口发话了: 【既然你没有想要说的,那就由我来说吧。宫门更换执刃之事已经昭告天下,随便撤换显然儿戏,但是...】 他的目光很平静,却让宫子羽更加无法忍耐:【让一个纨绔无能之人坐上这个位置,才会让宫门沦为江湖笑柄。】 宫尚角没有理会宫子羽被激怒的神色,提出了让他在三月之内,通关三域试炼的要求。 宫子羽恼火地答应下来,再也无法压制怒火,转身大步离开。 在宫子羽离开后,宫尚角和宫远徵对视一眼,将从贾管事房中搜出的无锋令牌递给三位长老。 即便宫尚角再疼爱弟弟,他也会将宫门的利益置于首位,绝不会为他隐瞒这样一件大事。 花长老沉重的决断:【看来,这个细作潜伏多年,只为找到机会,和混进来的郑南衣里应外合,完成了这次刺杀。】 宫尚角摇头:【并非如此。我在远徵弟弟之后,又重新审讯过郑南衣。以她当时虚弱不堪的状态,绝无可能胜过执刃和少主。宫门中另有无锋的内应,郑南衣不过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棋子罢了。】 【因为我正是在地牢中和少主一起见的郑南衣,并从她身上取得了涉及无量流火的密信。】 【什么?无量流火?!】月长老的眼中露出一丝前未有过的惊恐和不安。 无量流火是什么?宫远徵茫然地看着严肃的哥哥和长老,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于是默默将疑问压在心底。 正是因为如此,宫尚角才会在刚回宫门的第一天又匆匆离去。 他继续说:【那个无锋的内应潜入地牢,在远徵之前就给郑南衣留下了密信,其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出宫门。】 【随后,他又将下毒之事栽赃到郑南衣头上,自己则全身而退。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必定是潜伏已久,且位高权重,才能让执刃对他毫无防备。】 【而且也能接近现在的宫子羽,赢得他的信任...】宫远徵推断道。 宫尚角点头:【不错。所以,我们不能将这件事泄露给宫子羽,以他的心性,轻易便会打草惊蛇。】 【各位长老,你们资历深厚,对各宫事务了如指掌,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花长老和雪长老彼此对视,忧心忡忡,月长老的心猛地一跳。 应该,不太可能是那个人吧? 第133章 漂亮x雾姬 第二日,角宫房间内,兄弟俩相对而坐。 茶香四溢,氤氲着淡淡的药香,让人清新凝神。 他们已经谈论过昨日发生的事情,宫尚角喝完了杯中的茶,忽然对宫远徵说: 【远徵弟弟,有件事,我不方便去做,但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 被自己敬重的哥哥这么嘱托,宫远徵瞬间开心的露齿微笑:【哥,你尽管说。】 【我想让你把上官浅从女客院落接回来,在角宫暂住。】 宫远徵立即失去了前一秒的兴奋,扁嘴:【这么快?】 【已经定下的亲事,快也好,慢也好,有什么差别?】 宫远徵被噎了一下:【没...可是哥,你说你不方便去接,我能理解。但你说交给别人不放心,我就不懂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宫门里谁敢为难哥哥的随侍?她能有什么危险?】 宫尚角看着弟弟单纯的样子抬了抬嘴角:【我是怕,别人有危险。】 宫远徵不解地看着他。 宫尚角平静解释:【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就和如今身在徵宫的顾姑娘一样。 宫远徵更茫然了:【她漂亮吗?】 【什么危险?又什么漂亮?】 说曹操曹操到,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薛宝珠恰在此时迈入房门。 宫远徵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他连忙站起身:【珠儿,你来了。天气这么冷,你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薛宝珠慵懒地在他身边落座:【角公子有约,我自然不能来迟啊。】 她看了眼桌上空了半壶的茶水,显然兄弟俩已经说了许久的话,用袖子掩着打了个呵欠: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宫远徵义正言辞:【我在说珠儿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听到这句话,宫尚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对面已经懂得男女之情的弟弟忽然有些陌生。 薛宝珠果然笑起来,眼波温柔的流连到他身上:【就你嘴甜。】 ?(??????)诶嘿嘿~ 宫尚角有些看不下去了,咳嗽着打断两人的眉来眼去:【顾姑娘,请喝茶。】 薛宝珠伸手接过,端正起神色。 自从之前和宫尚角不欢而散后,她便不再与他直接相处。此次见面还是宫远徵从中转达的,让她不好拒绝。 宫尚角:【远徵同我说了提亲的事情,是我唐突,未先征求顾姑娘之意,便贸然向长老们担保婚事,实属不当。这杯茶敬你,望顾姑娘海涵,恕我鲁莽之罪。】 薛宝珠淡然笑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宫尚角继续斟茶:【至于兰夫人之事,我确有思虑不周之处,不该在众人面前轻率提及,徒惹是非,污了逝者清白。】 他眼神幽深:【但是宫门执刃关乎血脉传承,关系重大,断不能让一个身世不明之人坐上去,此事我定将继续追查,却会严加管控,绝不让流言四散。】 薛宝珠看了他一会,再次喝茶:【这是自然,角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宫尚角嘴角缓缓勾起一点弧度:【我此次相邀顾姑娘前来,是为了...】 【等等,要道歉的就这两件事吗?】 薛宝珠把玩着茶杯,似是不经意地从宫远徵脸上扫过: 【还是说,角公子早已习惯了这般管教阿远,甚至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提的事情?】 宫远徵慌乱的睁大眼睛,他以为这一茬已经过去,珠儿被自己哄好了呢,没想到... 他满是歉意地看向宫尚角,拼命做表情让哥哥知道自己不在意。 宫尚角见她护短,心中反而生出几分欣慰。他转而正色,对宫远徵认真说: 【远徵,是我错了,我那天不该那样对你。往后我定不会再这样做。】 宫远徵眼尾下垂,无法掩饰的可可爱爱,开开心心地笑:【哥,我一点也没有生气,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 所有的铺垫都已经结束,现在可以说正事了。 宫尚角目光转向薛宝珠:【顾姑娘,我想问的是,为何你无故会去查雾姬夫人的身世呢?江南离宫门可不近啊。】 算上来回的距离和探查花费的时间,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查的,又对徵宫掌控到了什么程度,可以轻易让外面的人传信进来? 宫远徵愤恨点头:【对啊,没想到雾姬根本不是什么姑苏人氏。她分明是故意接近兰夫人,成为她的贴身丫鬟好混入宫门的!】 昨夜,顾藏岚已将妹妹要查的东西送到了她手上。 薛宝珠思忖片刻,不能让远徵毫无戒备地与雾姬相处,便直接将信件转交给了他。 熟悉的憋闷感再次涌上宫尚角的心头,他努力维持着体面,微微呼出一口气。 都说没人问你了! 薛宝珠看出来了,强忍着笑,难得好心地回答了他: 【我是在入宫门的第一日,在哥哥还未离开时拜托他去查的。】 宫尚角目光锐利:【为何如此行事?】 宫远徵也不解地看过来。 【因为她欺负我。】 薛宝珠漫不经心地端详着手上搭配的华美戒指与手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什么?】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从宫远徵手中传来,他怒不可遏的站起身: 【那个老女人竟然敢欺负你!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远徵,稍安勿躁!】宫尚角沉声喝止:【还请顾姑娘将原委说完。】 薛宝珠脸上的平静也在这一刻打破,她紧张地握住宫远徵的手仔细查看,生怕碎裂的瓷器划伤了他。 情急之下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宫尚角眼睛微眯,怀疑之心稍有减缓。 【珠儿,我没事的。】宫远徵看了哥哥一眼,忍着气,脸颊鼓鼓地坐下来,定定地望着她:【雾姬怎么欺负你了,你和我说!】 好在没什么事,薛宝珠放松下来:【雾姬夫人在我入宫门的第一日,就将一杯滚烫的茶水泼到了我身上,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故意的。】 热茶?那得多痛啊! 宫远徵脸色阴沉,愤愤咬牙,露出锋利的下颚线: 【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宫尚角皱眉:【她与你此前未曾谋面,为何要这样做?】 【我怎么知道?】薛宝珠挑眉反问,【除了这些,角公子还有要问的吗?】 宫尚角沉思良久,缓缓摇头。 他为这份信息向薛宝珠致谢,随后目送两人离开。 雾姬夫人已在宫门待了二十多年,知晓的情报不可谓不多。若她真是那个无锋,这些年又该传出多少机密? 偏偏她还是执刃的遗孀,身份特殊,没有确凿证据,无法直接对她进行审问。 烦心的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第134 咳咳x接人 两人刚离开角宫不久,宫远徵牵着薛宝珠的手,边走边向她交代: 【珠儿,我先送你回小院,然后去做哥哥交代我的事情,要晚一些回医馆。】 薛宝珠歪头好奇:【什么事,麻烦吗?】 宫远徵摇头:【没什么大事,哥哥让我去女客院落,将上官浅接到角宫住下。】 薛宝珠停下脚步,不接着走了,宫远徵见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再往角宫门口而去,连忙拉住她。 他茫然道:【怎么了?】 薛宝珠掰开他的手接着往前:【我要问问角公子,接角宫的新娘入门这种事,为什么要你来做?】 【不是的,哥哥说他不太方便。】 见她柳眉倒竖的样子,宫远徵有些慌乱地双手握住薛宝珠的腰,轻轻一用力,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再轻轻放在自己身前。 薛宝珠瞪眼:【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他又不是没长腿!】 【这个...哥哥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宫远徵冷汗涔涔地解释。 【那就派下人去接呀!】 薛宝珠径自绕过他,继续往门口走去。 然而宫远徵眼疾手快,身形一闪,再次将她稳稳抱在怀中。 但这次他不敢松手了,察觉到薛宝珠还有挣扎的意思,索性施展轻功,如风般掠过长廊,直到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小巷,才缓缓停步。 宫远徵双手撑在墙边,将薛宝珠抵在墙面上,微微俯身,凝视着她因恼火而微红的双颊,轻声哄道: 【因为她很危险,寻常侍卫去接她,怕是应付不来。】 【危险还让你去?!】 【哥他只信得过我的能力嘛~珠儿,我都答应哥哥了~】他眼神温柔,撒娇着蹭蹭,试图缓和她心中的不快。 【那也不行,你会让别的男人去接我吗?!】 【当然不会!】宫远徵义正言辞,脸却离她越来越近,眼睛愈发水润朦胧。 他缓缓贴着她的额头,喃喃低语: 【珠儿是我心悦的女孩子,我怎么舍得这么做?】 额前一缕黑发垂下,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情不自禁地别过头来吻她。 宫远徵缓缓闭眼,心跳砰砰地好像要眩晕着坠入黑暗。 【哎哟!】 头皮的刺痛唤醒了他的神志,他控诉地睁眼望去,只见薛宝正面无表情的鼓着脸,揪住了自己脑后的小辫子。 【偏偏就这些东西学得快,这一套对我可没用啊!】 薛宝珠羞恼的看着宫远徵,见他竟将自己曾经对他用过的招数如数返还,不由得又气又笑。 宫远徵满是遗憾地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 【好痛哦~】 薛宝珠瞬间放开手。 诶嘿嘿,看来珠儿吃的是这一套。 他接着解释:【所以啊,哥哥他一点也不喜欢上官浅,才让我去接的。】 薛宝珠定了定神,回到刚刚的话题:【那你会看着我独自去送其它的男人吗?】 【那当然不行!】宫远徵瞬间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出声。 珠儿吃醋了,他努力压制自己的表情,不让它显得太明显,装作无知地问: 【我不想你和其他男人接触,是因为我喜欢珠儿,可珠儿又是因为什么呢?】 薛宝珠微微垂眸,似是有些无奈,决定还是让这小子得意一点:【...因为我也喜欢你。】 宫远徵的嘴角彻底绷不住了,他热情地扑上来,就算头发再次被揪了也不怕,吧唧吧唧地在她脸颊上印了几个吻之后,摸索到了她的唇瓣,然后停在那里,亲了她一次又一次。 他身量高大,压地又很紧,光也黯下来,两人的身体似乎要跌到墙里面,另一个昏暗的世界中去了。 一时间,凉的凉,烫的烫,火光直烧到身上来。 【珠儿...】宫远徵泛着情欲的双眼似要滴出水般,炽热的唇一刻也不肯分开,灵巧的舌滑进口中,索取着每一个角落。 她被亲的头晕,气息不稳地‘唔’了一声,直到再也受不住,如梦清醒般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他蹙眉,依依不舍地退开,薄唇上一片湿润的水光。 宫远徵脸颊艳丽,眼里湿蒙蒙的一片水意,明明是欺负人的人,看起来却像被别人欺负了。 他难耐地再次垂头靠过来,被薛宝珠娇嗔地瞪眼,用手指抵住额头不给贴近。 宫远徵气息有些凌乱,声音又哑又甜:【我不一个人去,珠儿陪我一起去吗?】 这样就不算独自去了,乖乖听话的话,可以再得到一个,不,是很多个奖励吗? 【她算什么东西?也要我亲自去接!】薛宝珠羞恼地凶他。 【不接,是不该去接...】宫远徵的眼神迷离的盯在她朱红的唇上,【你说什么就做什么好啦~】 他心动的无以复加,甜腻也渗入唇舌之中,慢慢地融化到心脏里,每一下的跳动都震得身体发麻,情不自禁地渴望和对方有更多的交缠。 密闭的小巷中,喘息声、亲吻声和衣料摩擦声持续不断地再次响起来,情热彻底点燃了这个小小的角落。 女客院落里,上官浅把玉佩系到腰上,起身拉开房间的门,看见楼下庭院,看见宫远徵身着一袭黑衣,环手而立,身后跟着两个尚不及他腰高的小女童。 【徴公子,多谢你来接我。】 隔着阶梯,宫远徵目光冷冷地转身抬头,不耐烦的抿唇:【好了?】 不知为何,他的唇色分外瑰丽,衬得白皙的皮肤愈发清透,眉眼间隐隐有春色流转。 【好了。】上官浅望向两小童,表情有些困惑,她之前未在宫门中见过年龄这么小的下人,穿的也格外富贵,和侍女不一样。 这是宫远徵和薛宝珠‘谈心’之后的成果。 他既已答应了哥哥,自然不好轻易反悔,但珠儿和他情意绵绵的生气了这么久,自然也要顺从她的意思。 立春和立夏上前一步,想要去接上官浅的行李,却发现她周身空无一物。 她在女客院落住了好几天,一点私人用具也没有吗? 立春开口:【上官姑娘,我们来接你去角宫入住,这个院落离角宫较远,你可需要再检查一遍房间,看看有无遗漏的东西?】 上官浅轻轻摇头。 宫远徵黑亮的瞳也在打量她,想起珠儿和自己说过她身具武功、曾夜来医馆、且嫌疑极大的话,少年的眉头皱着,生出几分警惕和不喜。 【那就走吧。】 第135章 斗嘴x摔跤 上官浅跟在宫远徵身后,两名女童又跟在她的身后,一起朝院落门口走去。 她身上环佩叮当,看着宫远徵矫健的背影,将目光放在他别在后腰上的那个鹿皮囊带上。 那应该就是出自宫远徵之手的,装着宫门最精密、最高级的暗器的袋子。 无锋给她们的时间不可谓不紧张,十五日便要汇报一次情报以换取解药,期间如何获得消息,又如何送出去也是一件难题。 但如今,那个十分重要的情报就在自己眼前。 上官浅用余光瞟了眼身后的两个小童,她们分别站在她的左右两侧,无论从哪个角度窃取暗器囊带,都会被轻易一眼望见。 她只好先开口,随意找话题寒暄,宫远徵却冷言冷语,总是一句话就将她噎回去。 几人行至一处木桥上时,恰好与宫子羽、宫紫商、金繁三人不期而遇。 宫子羽先行发话:【上官浅姑娘,这是要跟徴公子去哪儿啊?】 宫远徵没好气地回答:【我来接上官姑娘去角宫安顿。宫子羽,你这又是要去哪?】 金繁在一旁不满的提醒:【徴公子,按礼数,你需要称呼‘执刃大人’。】 宫远徵不屑地嗤笑,将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哦?他这三域试炼,这么快就过了?】 金繁一时语速:【还...还没。】 宫远徵得意:【那抱歉了,这声‘执刃’,我叫不了。】 看着他这样傲慢嚣张的样子,宫子羽新仇旧怨齐齐涌上心头:【我虽还未参加三域试炼,赌约也一样尚未开始,在约定期限来临之前,自然还是执刃。】 他抬起下巴:【金繁,徴公子不愿行礼,自有他的道理,虽然不解也不必强求,交由长老院评判即可。】 居然敢拿长老来压他! 若放在以前,宫远徵就退后一步了。 可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了珠儿要光明正大的击败宫子羽,他就不会出尔反尔。 更何况,立春立夏还有那个上官浅都在自己身后,现在服软岂不是会珠儿知道,且让那个女人也看了笑话! 于是宫远徵满不在乎的笑了:【那就去说好了。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也要像娃娃一样回家找长老告状,那你以后要烦他们的机会还多着呢!】 宫子羽脸上瞬时变色,怒道:【你!】 宫紫商适时插嘴缓和了下气氛:【不叫执刃,那,叫声姐姐来听听~】 听到这句话,宫远徵有些犹豫地放下了双手,眼睫闪动,别扭地避开她的视线,低声喊:【姐姐。】 商宫打造兵器,平时和徵宫多有往来,对于宫紫商的能力,宫远徵是了解的,他生性慕强,对于有本事的人倒不会像对宫子羽那样恶劣。 【那哥哥呢?】 宫远徵咬牙:【差不多了。】 宫紫商见好就收,可宫子羽又来劲了: 【本来我想,还未举行婚礼,孤男寡女提前同居未免不合规矩,不过现在看起来,宫尚角也不太在乎宫门规矩了,那我有样学样也未尝不可。】 宫远徵:【这是通往女客别院的路,你也才刚刚遇见我,哪来的空闲能学尚角哥哥?去接云为衫,对吧?】 他收敛了表情,不想和他再浪费时间了,几步走到三人身前冷哼:【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说完,他冷脸从他们中间穿过。 又走到一半,溪岸流水潺潺,上官浅忽然定住了脚步:【哎呀!】 宫远徵转身:【又怎么了?】 她露出着急的表情:【我竟忘了件重要的东西,得回去拿一趟。】 宫远徵嫌麻烦的皱眉:【角宫那边什么都有,不用麻烦,走吧。】 【角宫——还真没有。】 宫远徵还未说话,立夏就忍不住插嘴:【上官姑娘,刚刚你不是说行李都收拾全了嘛?立春还专门提醒过你的。】 上官浅为难地低下头。 立春扯了扯立夏的衣袖:【没关系的,回头我让人向傅嬷嬷打声招呼,让她将你房间里的东西都送过来。】 【这个东西,是我准备送给宫二先生的礼物...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较好。】上官浅害羞着婉拒了。 宫远徵不耐烦地抱手:【我哥什么都不缺,送他礼物的人太多了。】 【那不一样,儿女情长,弟弟你年纪小,自然不懂。】上官浅嫣然一笑。 他不懂?宫远徵翻了个白眼:【怎么,你年纪大,很是经历过几段风流往事,所以懂得挺多咯?】 上官浅被这一句话怼得隐隐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宫远徵不再跟她废话,转眼看向立春和立夏:【你们回去帮她拿,我和她就在此处等,快去快回。】 不能让上官浅脱离自己的视线单独行事,哥哥和珠儿都和他说过她的危险和嫌疑。 然而,这反而正中了上官浅的下怀。 她向两个小童交代了东西放置的位置,看着她们离开后转身向宫远徵走去。 【徴公子,我想问...】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脚下石块一绊,往前摔去。 耳后风声袭来,一直在暗暗戒备的宫远徵刹那间绷紧了身体,他轻巧的一个腾挪跃起,再迅速转身,足尖稳稳地落在路边竖起的木栏之上。 与此同时,他的手已经紧紧握住腰间长刀的刀柄。 上官浅被他格外锋利的目光盯住,身体又已经快要着地,不好再做超过一个大家小姐的灵敏反应,只能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这里可不是女客院落,地上没有青石板,泥点溅起到她的身上和脸颊,让原本雪白的衣服和侧脸都脏污了。 爱干净的宫远徵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从栏杆上跳下退后一步:【你想问什么?】 怎么平地都能摔跤啊? 而且她明明会武功,该不是故意的吧? 上官浅咬牙抬头,脸上终于控制不住表情:【徴公子,你好歹扶我一下吧?】 【男女授受不亲。】少年抱臂看着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扶着站起来?】 他心中暗自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幸好没让她碰到,这个女人一身的脂粉味,要是沾到了自己身上,被格外灵敏的珠儿闻到了,他岂不是要倒大霉? 光是接她去角宫住就让珠儿很生气了,如果再被她发现自己同上官浅有肢体接触,不知道会吃醋成什么样,说不定要气得哭出来呢! 咦? 宫远徵忽然想起那张恋人皎若珠光的脸上眼眶红红的样子,脑子里忽然陷入天人交战。 第136章 另一种污蔑 “啧啧。” 梦中的宫紫商朝宫远徵挤眉弄眼地调侃:“你说,这人和宝珠妹妹光天化日、鱼水之欢后,就是会变得不一样些呢~” 而梦境版宫远徵已经从菜地里的白萝卜变成了红萝卜,从头到脚都是红彤彤的,咬着牙不发一言。 自从看到画面里那个自己对薛宝珠做了那样咳咳的事之后,他便一直羞得无地自容。 而且这件事还不得不跟所有人一同观赏... 可社死就算了,便宜和甜头都让画里的宫远徵占尽,坐在这里接受打趣的却是自己啊!! 后山的几位公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就连最是冷静的雪重子冰霜似的小脸也有些微红,连挡住雪公子眼睛的余力都没有了。 花公子面红耳赤,但好歹抱有一丝良心的圆场: “不,不过,好在右边的这个徴公子的暗器没有被上官浅偷走拓印,也不用被她设计,反过来道歉了。” “可不是嘛~”宫紫商仗着此刻宫远徵难得的沉默大举进攻: “亲的好啊,真是给他亲明白了!跟聪明人在一块就是会近墨者黑啊!” 她说的太直接了,让花公子也败下阵来。 “宫—紫-商——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梦境版宫远徵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 “没礼貌,你要像画里面另外两个远徵弟弟那样,叫我姐姐~~” 宫紫商眉飞色舞,乘胜追击: “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我竟然有点伤感,怎么说呢,有一种弟大不中留的感觉。” 梦境版宫远徵一败涂地,只好扭头看向宫尚角求助,没想到他的尚角哥哥此时也嘴角带笑,眉眼难得柔和地看着一家人斗嘴。 “哥!怎么连你也这样——!” 在他们谈笑间,屏幕中的立春和立夏带着上官浅的锦囊回来了。 她们先是望了宫远徵一眼,对方也谨慎的检查过后,才交到上官浅的手上。 没了偷暗器的这一桩事,上官浅又被三个人紧紧看着,很快宫远徵就带着她来到角宫。 这里异常的安静清幽,路上一个下人也不见。 【宫二先生,如今在正殿里面吗?】上官浅不留痕迹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宫远徵忽然转身拦在她面前:【就算你心急想见哥哥,也得先把自己打理干净吧。一身白衣都变成黑色了,怎么,想去装委屈告我的状吗?】 走了这一段路,上官浅已经重新平复好心情: 【徴公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想,初来角宫,理应先跟宫二先生问安才是,就算我不去,也要托人传达才好。】 宫远徵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我哥不会在意这些虚礼,你迟一点去打招呼,他也不会怪你。哥哥只是随意挑中了你,可不要得意。】 他眯起了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反正你既不聪明,也不漂亮,要有自知之明才好。】 【多谢徴公子的劝谏。】听了这些话,上官浅反而微微一笑。 宫远徵愣住了。 见她没什么反应,少年无趣地朝着右侧抬了抬下巴: 【哥哥晚上不见客,我先送你去客房休息,等你洗漱好,下人会把晚饭送去你房间。】 【多谢徴公子。】 入了夜,宫远徵回到徵宫房间里侍弄好出云重莲,就迫不及待地往医馆方向走去。 医馆旁边的小院果然挂起了许多灯笼,将整个院子都照得亮亮堂堂,和他冷清的房间一点也不一样。 他欢快地迈入薛宝珠的房间,脸色也变得温暖起来。 【(???)???珠儿,我回来啦~】 宫远徵习惯性地跑到薛宝珠身边坐下来,下一刻,训练有素的下人就将厨房里温着的饭菜端了上来。 【怎么穿的这么少?外衣也不穿?】薛宝珠一边给他夹菜,忍不住皱眉。 因为这样穿修身。 既然已经辛苦练出了一身符合珠儿喜好的好身材,怎么能不显出来? 宫远徵得意地偷笑,眼珠一转,转移了话题:【对了,珠儿怎么不问我送上官浅去角宫的事呢?】 薛宝珠唇畔展开一抹笑意:【笑的这么开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忍不了一点,他马上满脸愉快地说了起来:【...然后啊,她忽然就摔倒了,我马上】 【等等。】薛宝珠竖起掌心对着他,中止了宫远徵后面的话。 【上官姑娘是怎么摔跤的?】 少年抬眼回想:【就是...她本来站在原地,想往我这边走,好像被什么绊了一跤。】 【哦?】薛宝珠挑眉,【就和我之前,在医馆的小桥上那样子摔的吗?】 【差不多吧。】宫远徵诚实地点头。 上一次,珠儿也是腿麻不小心摔倒了,被他扶了一下,还跌进了自己的怀里,不小心遗失了一张手帕呢。 那张手帕,自己现在也没舍得还给她。 他忽然甜蜜的笑起来,侧头偷偷去看她的表情,却发现珠儿脸上虽然还算得上是心平气和,语气里却藏着凶险: 【然后呢?】 宫远徵脑子里面的警钟立时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然后我一下子就躲开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摔到了地上!】 他昂首挺胸,义正言辞。 ...其实她不是在对你生气,而是在恼火要对远徵动手脚的上官浅啦~ 薛宝珠好笑地看着他邀功的样子,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干脆专心地逗起恋人来。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故作嗔怒地扁嘴侧头。 宫远徵睁大眼睛,急着证明清白:【我怎么会对你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立春和立夏也看见她的衣服脏了!】 他转身向坐在软榻上玩叶子牌的女童们求证。 立·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春:【我没看见上官姑娘摔倒,不知道这一回事哦。】 立·立春说什么我学什么·夏:【立春说的对,我也没看见】 宫远徵嘴角微微抽搐,他不敢置信地望了过去。 之前为了追求薛宝珠,他对这两个小家伙一直和颜悦色,没想到现在居然背刺自己! 立夏的良心一时间痛了起来,她想起了宫远徵曾经送给她们的糖丸,犹豫着补充了一句: 【可她的衣服的确是脏了...】 这才对嘛~宫远徵登时神清气爽。 立夏握拳一拍手心推断道: 【...说不定,是徴公子不小心被她扑倒,然后恼羞成怒地揍了上官小姐一顿,才把她衣服弄脏的呢!】 什么?!! 第137章 撒谎x聚餐 【我不是,我没有!】偏偏事发之时只有他和上官浅两人在现场,宫远徵百口莫辩。 【是没有被上官姑娘扑倒,还是没有和上官姑娘动手?】薛宝珠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快了。 宫远徵解释得语无伦次:【哪个都没有,而且我宁愿和她打架,也不会被她扑倒的!】 薛宝珠:【我怎么知道...噗嗤!】 她到底没忍住,看到少年那副誓死力争自己纯洁无辜的清白没有被玷污的样子,装到一半笑出了声。 宫远徵一怔,然后气的磨牙,撅嘴扫了两个在一旁看热闹的童子们一眼。 恶作剧成功的立春和立夏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只留还止不住笑得颤抖的薛宝珠在房中。 他缓缓靠近,从身后环抱住薛宝珠,任她在怀里笑的花枝乱颤。 【珠儿真坏,就喜欢欺负我。】他抱怨着撒娇,埋头在她的颈窝中蹭蹭,见薛宝珠依旧停不下来,一个坏主意忽然涌上心头。 他嘀嘀咕咕的又狠狠贴了贴她的脸:【哥哥说的果然没错,漂亮的女人会哄人,也会骗人。】 【对不起嘛,我相信阿远,不该这么逗你的。】薛宝珠向后靠,仰起头看他,脸上尤带笑意。 宫远徵却一脸严肃:【不,你根本不信我。】 【啊?】 他接着说:【而且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没有亲眼目睹,怎么会知道我是否在撒谎呢?】 【这是什么...意思?】薛宝珠难得有些疑惑。 宫远徵满脸正直地低头亲亲她的脸颊:【我最近研究出了一种方法,可以读懂人心,让人没办法说谎。】 薛宝珠不信:【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宫远徵单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从腰间的小海螺里拿出一只多脚的毛绒绒黑色虫子。 薛宝珠本能后退一步,但后面就是他宽阔的胸膛,前面是那只虫子,腰间又被他的手牢牢搂着,无处可去,只能崩溃咬牙大喊: 【宫远徵!】 【我在呢。】坏心小狗故作无邪地凑到她的耳边。 【这是我最新研究出来的蛊虫,只要把它放在手心,若是说谎,它的毒牙就会毫不留情地扎进皮肤里,一个时辰就会肠穿肚烂。】 他装模作样的发誓:【我绝不会和除了珠儿以外的女子亲密接触,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个小坏蛋故意将虫子又往薛宝珠眼前靠近一些,语气充满惊喜: 【看,珠儿,它没有咬我,我没有说谎,你相信了吗?】 【信了信了我信了!】 薛宝珠将脸埋到他怀里,整个身体也恨不得能融入进宫远徵身体里去。 【嘻嘻嘻~】这回轮到宫远徵笑了,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不,你不信,我觉得你在说谎。】 薛宝珠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得意的呲牙坏笑。 【除非你也摸一摸这只虫子,我才能相信你啊。】 宫远徵纯良地看她,顽皮的笑了笑,眼睛像水仙花盆里的圆石头,黑溜溜的,浸在水里,上面有点浮光。 这个家伙,好的不学坏的学这么快! 【呵呵。】薛宝珠忽然笑了一声。 她随即踮起脚尖,一口咬到了他修长的脖颈上。 【嘶——珠...珠儿!】 直到留下一个完整的牙印,薛宝珠才松口: 【如何啊,徴公子,我的毒牙是不是也很锋利,咬进皮肤里的时候是不是也没有犹豫?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 谁知宫远徵缓和过来,脸却莫名的红了:【我信了...吗?】 他居然还露出了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一双瞳仁剪秋水,眉眼生波。 还给这小子咬爽了...薛宝珠气恼地瞪他:【管你信不信,快把虫子给我收起来,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宫远徵乖巧傻笑: 【 ?( ?''?''?)?诶嘿嘿~】 画面外的宫紫商也看的痴笑: “??????咦嘻嘻~~” 只有梦境版宫远徵羞恼地低下了头。 但没过多久,祠堂里飘飞的粉红泡泡就被其它画面中的故事打破了。 同一个夜里,上官浅于角宫夜会宫尚角,并展示出了身上的玉佩,勾起他的好奇心。 另一边,云为衫整理宫门云图时,外出遇到宫子羽一番夜谈,让两人的感情拉近不少。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两个无锋刺客更是嚣张地聚集在厨房中交流情报,萌生了联手探查后山的念头。 看着宫子羽毫无防备地拿着云为衫送的香囊进了后山,几位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花长老本就因看见自己儿子偷跑出后山而生气,此时又看见金繁也将后山的事情告诉了云为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荒谬!三域试炼本就是涉及后山的密中之密,宫子羽,你私自向他人打探也就罢了,竟还管不好自己贴身侍卫的嘴,让他将此事泄露给了无锋刺客!” “这也不是我干的呀!”宫子羽好委屈,现在的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被花长老连坐责罚,实在冤枉。 “子羽啊,都被骗了这么多次,你也长点心吧。”月长老也忍不住摇头。 “我!”宫子羽还想分辨一二,却被宫门人投来的不善目光堵住了喉咙,这下祠堂里无力低头的人变成了两个。 众人抱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接着看了下去,发现画面中正好到了午膳时间的角宫。 宫尚角站在屋内的桌子前,脸色意味不明地看着一桌好菜。 宫远徵,以及和他携手而来的薛宝珠恰巧在此时进门。 画面外的雪公子不解:“咦,难得见到薛小姐愿意来角宫和他们一同用饭呢,难道又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每次薛宝珠和宫尚角碰面,就是一场勾心斗角、暗中波诡云澜的对决,让其他人看了也有些心惊肉跳的。 但他此言差矣,薛宝珠这次,是在宫远徵黏黏糊糊的撒娇下妥协的。 他的原话是:【——若是我不和尚角哥哥一起用午餐,肯定会被那个女人趁虚而入的!】 薛宝珠无奈瞥他:【那你和角公子一起用午膳不就行了?】 宫远徵正色拒绝:【那怎么行,我已经和哥哥用过早饭了,中午是陪珠儿的时间,怎么能错过呢~】 于是薛宝珠便出现在了此处。 不过刚好,她也想和这个来自大赋城的上官姑娘,再增进些了解呢,尤其是对她隐藏在柔弱皮囊之下的,另一面。 第138章 饭桌风云 角宫,饭桌前。 宫远徵看到满桌的菜肴,一时间有些惊讶。 他开心地伸手指了指:【哥,今天怎么这么丰盛?是因为我跟你说珠儿也要一起来吗?】 宫尚角的回答迟疑了一瞬,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自家弟弟的脖子上,那里清晰地留着一个小巧的牙印。 他有些恍惚:【我的确嘱咐了厨房——】 话没说完,门外的上官浅恰好端着一盘切成段的松鼠鲈鱼进来,经过宫远徵和薛宝珠,将餐盘放置在桌上。 【饭菜正热,几位来的刚刚好。】 宫远徵瞬间收敛了笑容,牵着薛宝珠到桌前坐下,他挑眉疑问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可恶,这个女人果然在见缝插针的接近尚角哥哥! 【献丑了。】她盈盈地娇羞一笑。 【呵,是挺丑的。】宫远徵嘲笑,丝毫没有给她面子。 但上官浅没有在意这些,目光隐晦地投到了薛宝珠的身上。 执刃去世已过三日,对面的佳人不再穿着白衣,而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 她的外服以明媚的金色为主调,辅以琉璃蓝的下摆和内衬,肩部披帛轻柔飘逸。头上则以金簪和流苏珠玉为饰,耳畔垂挂着一对蓝宝石耳坠,一身尽显华贵。 相比起来,一身淡色的上官浅就显得衣着简素了些。 她眉目温婉的看向薛宝珠问道:【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不知这次,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姓呢?】 薛宝珠平静以回:【我姓顾,顾倾城,来自余绗顾家。】 上官浅恍然:【原来是余绗顾氏一族,怪不得顾姑娘的气质非同常人,没想到有幸让我在宫门里遇见了。顾姑娘来此,是因为...】 【啰嗦,关你什么事?】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宫远徵毫不犹豫地打断了。 上官浅脸色一僵,无措地看向宫尚角,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只好沉默下来。 可她内心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委屈。薛宝珠的介绍虽然简短,但上官浅从她身上看到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只因宫远徵身上的衣着,头上的发链,包括额间的蓝宝石抹额,处处都在和顾倾城的打扮相互呼应,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情侣装啦~ 还有他脖子上的牙印... 上官浅因为薛宝珠未知的身份和极盛的容貌产生的压力瞬间一扫而空,反正她和宫尚角没关系就好。 见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宫尚角不动声色,看着离他最近一道菜开口:【这是什么?】 宫远徵虎视眈眈望着上官浅的目光移回来:【像是...野鸡?】 一边说,他一边直接动了筷子,夹了一块挑眉打量。 上官浅:【特意吩咐厨房去山上打的野鸡,去皮剔骨炸过一遍,再下锅煎炒。】 宫尚角:【上官家是大赋城望族,你是大小姐,还会这些?】 薛宝珠只觉得这句话异常耳熟,没忍住抿了抿嘴角。 啊啊又来了,这种不能好好吃饭让人胃痛的感觉~ 上官浅笑的有些春风得意,只当这句话是夸奖:【我娘说,女子会做菜,才能留住人。】 我哥会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切——】宫远徵扁嘴翻了个白眼,抄起筷子给薛宝珠夹了几道符合她口味的菜,然后自己也吃起来。 薛宝珠拿起筷子。 上官浅见此忽然问道:【远徵弟弟不等等角公子再吃吗?】 薛宝珠停住筷子。 宫远徵听言带着挑衅的笑意显摆:【哥哥宠着我,从小到大,好吃的都先让我吃。】 【宠归宠,礼数总要讲的吧?】上官浅脸上露出一丝不乐意。 宫尚角向着弟弟说话:【兄弟之间,何须礼数?】 薛宝珠再次捧起碗。 上官浅:【但我看执刃大人,好像挺在乎礼数的。】这话一出,气氛骤降,兄弟二人的目光都不善的落在她脸上。 宫远徵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算什么执刃?】 上官浅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意思?】 宫远徵张嘴欲答,就听见好大的‘哐当’一声,他吓了一跳的转头看去,原来是薛宝珠用力地将碗敲回了桌上。 这下房间彻底安静了。 【要不等吃完饭再说呢?】薛宝珠言笑晏晏,眼神柔中带刀,挨个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 【咳咳,吃饭吃饭。】宫远徵瞬间乖乖听话,不再与上官浅斗嘴。 宫尚角也动筷,先夹了一块肉放到宫远徵碗里。 上官浅又开始了:【角公子自己吃吧,远徵弟弟碗里还有。】 宫远徵有些不悦,阴郁又认真地看着她:【不许叫我远徵弟弟,只有我哥和珠儿可以这么叫我。】 他讥讽道:【你不是很爱讲礼数嘛,那以后记得叫我徴公子。】 上官浅的表情一下变得委屈,拿起一只小碗沉默的盛汤。 战场本来已经平息,可宫尚角忽然发言:【成亲之后,就可以叫弟弟了。】 三个人的目光都不由望向了他,其中以宫远徵的神色最不敢置信。 看来这顿饭是不能好好吃了,薛宝珠无奈地闭上眼睛,放下饭碗,转而去盛汤。 可是连汤也不能好好喝。 宫远徵的胜负欲被激起,盯着上官浅又展开了一场荤素之争。宫尚角也不甘示弱,加入了一场关于不吃鸡鱼的眼睛之辩。 【...角公子这些年为宫门出生入死,经历过太多血腥场面,即使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芥蒂。】 宫远徵撅嘴:【你知道的还挺多。】 宫尚角眼神晦暗不明,没等他开口,薛宝珠忽然笑出声来:【呵呵~】 【珠儿?】宫远徵愤愤的表情转为了茫然。 【好弱啊。】薛宝珠看着鱼汤笑笑,一筷子径直穿过鱼头上的眼睛,夹起来扔到盛放垃圾的碟子里。 【若不是上官姑娘的解说,我都不知道原来名满江湖的宫二先生也有如此一颗脆弱的内心呢,真可爱。】 这才杀过几个人啊,心理素质这么菜~ 她嘴上说的是可爱,可眼睛里分明写的是可笑,这明晃晃的挑衅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宫尚角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黑。 宫远徵慌乱的在哥哥和恋人之间来回看,手忙脚乱地夺过上官浅手中的汤勺给薛宝珠的碗中盛满。 【喝汤,珠儿,我们喝汤!】 薛宝珠没有理他,而是将鸡头也夹了起来扔掉,你别说,鸡头的表情和此时宫尚角的表情达到了惊人的神似。 【好啦,这下大家都可以安心的吃饭了吧,角公子,远徵弟弟?】 薛宝珠施施然端起汤碗,在格外死寂的房间里从容用餐起来。 第139章 傲慢x沉沦x计策 另一边,云为衫为了赢得金繁的信任以便混入后山,与他展开了一场切磋。然而金繁很快发现她的武功竟是源自已经归顺无锋的清风九式剑法。 就在云为衫编瞎话骗过宫紫商和金繁的时候,角宫的午膳也终于结束了。 上官浅楚楚可怜,宫远徵如坐针毡,宫尚角面沉如水,只有薛宝珠开开心心地在用温热的湿手帕擦拭着指尖。 宫尚角转向上官浅:【上官姑娘,我想喝一碗甜汤,不知道厨房有吗?】 上官浅松了口气站起来:【有的。】说完转身向厨房走去。 宫尚角再问薛宝珠:【顾姑娘,听远徵说你在茶道上造诣颇深,不知可否一展妙手?恰好,角宫库房里有上好的毛峰。】 薛宝珠不动如山:【我不做下人做的事情,吩咐他人去取就好了。】 关键在这里吗?他不信顾倾城没有听出他的话音,那只是自己随意找的支开她的理由! 可薛宝珠也正因为刚刚那顿让人食不下咽的午饭生气呢,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自己新画的指甲,扭头对宫远徵说: 【没听见你哥哥说的话吗,他要喝茶。】 宫远徵背流冷汗:【哦对对对,我来煮,我来煮茶!】 他麻利地从旁边小几下的抽屉里拿出茶叶,闷头升起炭炉烹水。 见薛宝珠这样娇纵地指挥自己弟弟做事,宫尚角胸膛大幅度起伏一瞬,定定和少女隔桌对视。 【这些话,我本不该当着顾姑娘的面去说。】 【有什么事情只能让阿远知道?和我无关吗?】 【不,正和你有关。】 【那我为何不能知晓?】 顾兄啊顾兄,这就是你口中那个温柔贤淑的妹妹吗? 两人针锋相对,宫尚角很少如此进退两难,可偏偏心中的傲慢让他无法忍受在薛宝珠面前低头。 他缓缓开口:【因为此事涉及顾姑娘的清誉。】 哪怕是说到这个地步,薛宝珠也丝毫不见脸红,她轻轻挑眉:【哦?】 宫尚角只能明说:【远徵弟弟自幼失去双亲,由我一手教养长大,平日里只读医书毒经,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这是我的疏忽。】 【顾姑娘,虽然你和远徵情投意合,但在尚未定亲之前,举止还是不要过于亲密为好。】 他的眼神再次犀利地从宫远徵的脖颈看去。 宫远徵瞬间反应过来,他面红耳赤,说话结结巴巴:【哥,这个,我...不是珠儿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 【哦,你说那个印子啊。】薛宝珠好像如梦初醒,一脸无辜:【那跟我可没关系哦,是阿远养的毒虫咬的,对吧?】 她转头看向宫远徵。 你当他瞎吗?那会是虫子的牙印? 宫尚角也盯着弟弟。 于是压力一下子来到宫远徵这边,虽然他尚未与珠儿成亲,但此刻却已汗流浃背,深切体会到了处理婆媳问题的艰难。 顶着两个人的死亡视线,他艰难的发话:【...对,是我养的虫子咬的。】 说完,宫远徵避开了宫尚角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面。 对不起啦哥哥,你男子汉大人有大量,珠儿发起火来可要比你难缠多了,现在就让让她吧,回头我再来哄你! 薛宝珠勾起了胜利的嘴角,乘胜追击:【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诫角公子呢。】 宫尚角被弟弟背刺了,阴着脸冷冷吐出两个字:【何事?】 【角公子年少有为,雄才伟略,养出了一身的威望和傲气,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人才。】 薛宝珠摇头:【可就是有时过于多疑和傲慢了,这并非好事。意味着你只会相信自己做出的判断,很容易被人借着这一点反过来利用。】 宫尚角面无表情:【这话又从何而来?】 薛宝珠:【从上官浅,也从你喜欢的女子个性而来。宫二先生,你就是喜欢这种对外张牙舞爪,对内听话乖巧,表面纯良柔弱,内里危险难测的女孩子吧。】 看你刚刚旁观上官浅和宫远徵斗嘴时一脸暗爽的样子就知道了。 宫尚角冷笑:【顾小姐很了解我吗?】 薛宝珠也叹:【相知何必旧,倾盖定前言。观察人和人的交往,就足以了解他的性情与为人。】 她懒洋洋地看着安静装死的宫远徵莞尔一笑。 不然她小时候养的活泼可爱的大宝贝,怎么会被宫尚角养成一朵嘴毒有刺的小绿茶? 宫尚角眼神幽深:【我自然知道上官浅身藏疑点,有意讨好,所以才会放她在眼皮底下观察。若顾姑娘想提醒我这一点,就不必了。】 【不,正因如此,才不能将她放在身边,给予机会。因为她深知你的傲慢,却也敢迎难而上,定会有获胜之法。】 薛宝珠轻笑否认:【无论何时,感情都不应放在桌上成为赌注。即便角公子的理智坚硬如铁,可心依旧是柔软的。这份傲慢,或许会变成你沉沦时最重的一块砝码呢。】 【你觉得我会输?】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输后伤人伤己。】 眼见着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可怕,宫远徵不能再闭嘴装鹌鹑了,他仓促地插入到两人之间: 【那个...哥,宫子羽现在已经去后山了。】 这话题转的生硬,但宫尚角语气也很硬:【他本就该去后山参加试炼。】 宫远徵擦汗:【对,对呀,但凡他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早早放弃,不见棺材不落泪。】 宫尚角沉着脸:【他若是没这点自知之明,我们就点一点他。】 宫远徵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冲着薛宝珠飞快眨眼,求她不要和哥哥再起冲突:【没错,话说回来,趁他现在不会碍手碍脚,我们要怎么抓到雾姬的把柄呢?】 宫尚角沉吟:【无凭无据,不好对雾姬进行彻查...】 【那便守株待兔,等待她下一次行动好了。】薛宝珠收到宫远徵的眼神,托腮望向窗外。 宫尚角皱眉冷笑:【执刃少主皆已身死,宫门首脑已除,若她不会再有下次行动呢?】 薛宝珠似笑非笑:【那便给她创造一次良机。】 宫尚角声色俱厉:【良机?让宫门嫡系再次濒临死亡的机会,算是良机吗?!】 宫远徵手足无措:【哥,珠儿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们先发制人,藏在暗处,想来没有危险...】 薛宝珠打断他:【自然不能拿人命来冒险,我的意思是那块无锋令牌——若雾姬真是背后与贾管事合伙之人,她见挑拨宫门内乱的计策不成,定会再次出手。】 【只要角公子向长老们稍露愿助宫子羽稳固执刃之位的意向,再让雾姬知晓,不就足矣?】 宫尚角抬眸,似有所思。 宫远徵面上的慌张变成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地望着二人: 【那怎么行!宫子羽何德何能,竟要让哥哥向他低头!不行,我绝不答应!】 第140章 入后山x月长老之死 见宫尚角与薛宝珠三言两语间便定下了引出幕后黑手的计策,祠堂内,原本因执刃与少主之死而忧心如焚的众人,此刻也不由得心神安定。 宫紫商拍了拍胸口,笑嘻嘻地说: “哎呀,之前觉得薛小姐厉害得有点吓人,可一旦和她联手站在一边后,简直安全感爆棚!感觉天塌下来都有她顶着,真是太靠谱了!” 宫远徵笑得恣意张扬,眉眼间尽是骄傲:“废话,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宫鸿羽脸上一黑,虽知雾姬的确出身无锋,但他仍坚信她不会加害自己。 可若现在当众说她清白无辜,若是让宫尚角两人真试探出什么,到时候折损的又是自己颜面,想到这里,他终是压下心绪,面色如铁地沉默着。 花长老轻抚胡须,沉吟道:“若要取信雾姬夫人,最佳之法便是向月长老说明缘由。毕竟我们之中,还属老月你平日最是照拂宫子羽。” 月长老在看到薛宝珠和宫尚角商讨雾姬夫人的嫌疑时,便一直沉默不语,神情略显紧绷。 听到花长老的话后,他抬眼瞥了执刃宫鸿羽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 “雾姬在宫门已有二十年,她平日如何温柔照料子羽,众人有目共睹。我不信她是杀害执刃和少主的凶手。至于执刃为何身死,先祖第一夜托梦时,早就已经给了我们答案。” 众人的目光不禁隐晦地投向宫唤羽。 也对啊,先祖托梦时便已指明是他犯下了弑父之罪。即便薛小姐的推断合乎情理,可以她凡人之智,又岂能越过宫家的在天英灵? 而且雾姬夫人和执刃都朝夕相处二十余年了,他还能不清楚枕边人的真实身份吗? 宫唤羽没说什么,只噙着轻蔑笑意扬眉回望,用倨傲目光扫视全场,那带着戾气的眼风如刀,生生逼退了众人视线。 右侧薛宝珠的画面暗下去了,左侧云之羽的光幕又莹莹亮起。 于是所有人接着看,可看了没多久,血压又愤怒地飙升上来了。 宫子羽入后山那日,金繁与云为衫交手时便已辨出她招式出自归顺无锋的清风派,却还是轻易相信了她编的瞎话! 不仅信了,他还将自己作为贴身侍卫的凭证——那枚从不离身的绿玉玦借给了她! 宫远徵撇嘴,不屑地偏过头看向宫子羽,从鼻腔挤出一声嗤笑:“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蠢侍卫,养条小狗叼这玉佩都比他要机灵。” 宫子羽还没说话,宫紫商就忍不住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家金繁,他那是关心则乱,云为衫装的这么好,谁能看得出来啊!” 宫远徵玩着小辫子上的银铃铛嗤笑:“我的宝珠姐姐就可以,笨就笨了,你还不让人说?” 宫紫商撸袖子正要理论,屏幕却已切到她追着金繁满院子跑,反被他再次狠心拒绝的画面。 她一下子如画中那样消沉下来。 不料更扎心的还在后头——画面里她竟与金繁联手演戏,一个装疯卖傻,另一个趁机引开守卫。当云为衫黑衣蒙面翻进后山的瞬间,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瞪向宫紫商。 她缩头缩脑地躲在宫子羽身后,沮丧的心情也消失了,只剩下害怕。 完了完了,明天肯定又要被长老罚抄书了。 好在,云为衫进了密道没多久就被其中的机关迷晕,后被雪重子发现了。 在宫子羽决心挑战寒冰莲池的同时,雪重子和云为衫也打了起来,然后在宫子羽的一番袒护之后... “不是,这就放过她了?也不上报给各位长老?你们该不会全被无锋灌了迷魂汤吧?” 后山是什么地方,他这个未成年的嫡系子弟也只有过年那一天才能进去,现在却能让一个刚来没几天的新娘在里面陪着宫子羽住下了? 宫远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撑着矮几倾身,瞳孔地震般颤了颤。 宫尚角眼光亦凝刻如刀,不赞同地向雪重子望去。 本来后山出了个糟心的情种月公子就够了,没想到雪宫里面的两个人也这么不靠谱? 雪长老失望地看着雪重子,这个自幼被他寄予厚望的孩子,没想到会如此天真,被无锋刺客轻易骗过。 不等雪长老发话,雪重子脊骨挺得笔直,睫羽间凝着愧色,声线比檐下冰棱更清冽,他率先出言认了错: “是我之过,不该如此轻信他人,我身为雪宫的守山人,却犯了失察之责,待明日梦醒,自当赴长老院请罚。\" 他态度如此良好,且事情尚未发生,一下间其它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花长老有些怀疑人生,开始回想他们培养继承人的路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捋着胡须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倒也不算太糟。 至少没像月公子那般被无锋迷了心窍,也没学雪重子轻易信了外人。那小子不过是爱往前山跑,还知道帮宫紫商捣鼓那些\"天雷地火\"的玩意儿,总比整日游手好闲强些。 前山后山大部分人的影像都放过了,可最让他们关心的宫尚角呢?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那抹玄色身影。宫尚角独坐一隅,修长指节轻叩案几,眉宇间凝着霜雪般的冷峻。 即便这个世界里没有薛宝珠相助,以他素来算无遗策的城府,总会在宫门动荡之际力挽狂澜。 顺应所有人意愿的,光幕定格在了他负手而立的背影上,宫远徵照旧跟在兄长身后,却在转角处撞见上官浅俯身侍弄花草的模样。 宫尚角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很是语义不明地试探了上官浅一番,虽然最后还是留下了白色的杜鹃,但——“我哥肯定是故意让上官浅放松警惕的!” 梦中的宫远徵信誓旦旦,昂首挺胸,对哥哥非常自信。 宫尚角垂眸不语。 紧接着,两兄弟去见了雾姬夫人,以自由为筹码,换取宫子羽身世的真相。 宫子羽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你们两个真是有完没完了...” 他本想说几句硬气话,可方才光幕中那个为庇护云为衫不惜撒谎的自己,让他顿时气短三分,声音也弱了下去。 “哼!”梦境版宫远徵不屑地冷哼一声,眼尾扬起刀锋般的弧度,但还没等两人再次吵起来,鲜红一片的议事厅让所有人震惊的沉默了。 月长老高高地悬挂在室内的横梁下方,滴滴答答,鲜血在地上凝成了一片血泊。 怎会如此!! 第141章 种花x雾姬谈话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云之羽世界的故事就结束了,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宫远徵出现在画面上,对面是好笑地看着他的薛宝珠。 【...然后啊,哥哥他居然留下了白色的杜鹃!】他气鼓鼓的说,【杜鹃有什么好看的!】 薛宝珠无可奈何:【这也要生气啊,角公子先前不是也对上官姑娘说了提点的话了吗?】 那些家室干净面容干净手脚干净什么的... 【不一样的,哥哥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做的。】宫远徵喉结滚了滚,像是吞下了不安的字句。 薛宝珠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那...我们也来种吧。】 【嗯?什么?】宫远徵茫然回望。 薛宝珠眼中带着宠溺的笑意:【别人有的东西,我们家的徴公子自然要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我们家的徴公子也要有。你喜欢什么花?】 宫远徵被这句情话击倒了,一时间将哥哥和上官浅都抛之脑后,少年的脸颊悄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像是初春的桃花瓣轻轻落在雪地上,透着几分羞涩与温暖。 他藏不住心底的欢喜,连耳尖也染上了淡淡的粉红,声音软软:【只要是珠儿种的,我都喜欢。】 但想了一下,他忽然又皱起眉头:【还是你选,然后看着我种吧,你身体不好,不要太劳累了。】 【让我选啊。】少女的指尖轻轻点在下颌,片刻后唇角轻扬:【种蓝色的夹竹桃好了。】 宫远徵一怔:【珠儿不是最喜欢牡丹花吗?】 【因为这种花最像你呀。】薛宝珠挑眉调侃:【危险、有毒、要小心警惕、生命力顽强,在恶劣环境中生长...】 她每说一个词,宫远徵上扬的嘴角就微微下垂一点,到最后,他整个人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 ′? ??`)珠儿居然是这么想我的...】 薛宝珠轻轻一笑,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我还没说完呢,但是它色彩艳丽,魅力十足,对我来说,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宫远徵的心情瞬间好转,小狗的尾巴也忍不住欢快地摇了起来,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薛宝珠接着说: 【它的花语是纯洁无瑕的爱,寓意忠诚与永恒,就像我们一样。】 诶嘿嘿ˋ????ˊ?宫远徵又幸福了。 珠儿又跟自己表白了,怎么总是这样,真是一点都不矜持,但自己好喜欢哦~ 他眼神闪闪发光地站起来,美滋滋地往外跑: 【夹竹桃的种子可以入药,医馆里就有,珠儿你去院子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找出来~】 他的这份开心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直到和哥哥一同去找雾姬夫人时,宫远徵才强忍着将这份喜悦压了下来。 本来兄弟俩是要去找月长老的,奈何长老院中空无其人。宫尚角思忖片刻,恐夜长梦多,便径直往雾姬的房间走去。 于是等雾姬夫人捧着一盆兰花回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宫尚角和宫远徵静静地坐在纱帘后等她。 雾姬夫人背过身去,将兰花放在台面上,面露不悦:【二位公子到我这里怎么都不通报一声,连杯热茶都没法招待,真是太失礼了。】 宫远徵想到这次要做什么就没了好脸色,而是敷衍地拱了拱手:【冒昧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他直接开门见山:【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宫子羽的身世。】 雾姬夫人的话依旧平和,但眼神却很冷: 【二位是不是忘了,我是羽宫的人,虽说不是子羽的生母,但宫门上下也都知道,我是子羽名义上的母亲。】 宫远徵嗤笑一声,面上仍有不服:【所以我们才来找你。】 见他依旧傲慢无礼,雾姬的语气也强硬起来: 【在宫门这么多年,我想要的都有了,该见的事也都见过了,若是两位公子想倚仗权势,欺凌我这孤寡妇人,只怕没这么容易。】 宫远徵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下颚咬肌在颊侧绷出凌厉线条,刚要发作,就被宫尚角出言制止。 宫尚角用指节轻轻叩击桌面:【夫人误会了,我们是刚从长老院回来的。回来之前,长老刚同我们说过一番话。】 误会?雾姬夫人修剪花枝的手停了下来:【什么话能让徴公子如此不快?】 宫尚角沉声道:【我们的确还对宫子羽的身世抱有疑惑,可长老们却对他的血脉坚信不疑。】 他摩挲着茶杯,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总而言之,长老答应了我们一些条件,作为代价,若宫子羽真为老执刃亲子,我自会...】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郁结,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宫尚角轻轻闭上眼睛,一呼吸过后,才接着缓缓说道: 【若是能通过三域试炼,宫子羽自然会长进一些,但他如果要做这个执刃,我就必须要查清楚他的身世。】 不得不说,当宫尚角是个合格的商人,当他想要演起来的时候,演技也十分出色,轻易就能取信于人。更何况,他在宫门多年,早已积累了深厚的威望和一言九鼎的形象,这本身就是他最好的背书。 条件,什么条件能让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兄弟臣服? 雾姬夫人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眼光变得复杂,来回在宫远徵不服气的恼火神色、和宫尚角略显紧绷的面容之间来回徘徊,试图确认眼前这番话的真假。 若是这样,就怪不得宫远徵为何如此不乐意了。 他与宫子羽素来是老对头,两人之间积怨已久,雾姬夫人对宫远徵的性格自然知之甚深。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对子羽只有好处... 见雾姬有些松动了,宫尚角眸光深邃,定定地望着她,语气中暗含警告: 【时隔久远,很多细节要仔细回忆,但若有人弄虚作假,作出伪证,我们也是不会认的。若雾姬夫人想起什么,随时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两人离开了雾姬的房间。 走出很远后,宫远徵仍有些不快地问哥哥:【哥,雾姬她真的会信吗?】 宫尚角:【不必全信,只要她动摇了就好。只要她心存疑虑,就会出手探查。只要她出手,必会留下痕迹。】 宫远徵泄气地扁扁嘴:【那我安排人手在羽宫外面盯着她,如果她真是贾管事的同谋,敢再对我们出手,就将她一举擒下!】 第142 换房间 明明已经到了休息的时刻,薛宝珠却被宫远徵带到了徵宫里。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我想回去睡觉了。】 宫远徵没有穿睡衣,而是一身戎装,格外严肃地端坐于桌前: 【珠儿,我午后已经让下人把隔壁房间清扫了一遍,可是时间仓促,你惯用的东西还没完全搬过来,今晚就先委屈一二,在隔壁暂住。等明日,我一定给你安排周全。】 嗯? 薛宝珠浑身的睡意瞬间被驱散了:【什么?我为什么要突然搬到徵宫来住?】 虽然她知道远徵素来不拘世俗礼法,可这般举动,未免也太失礼数了吧! 【我不要,这成何体统,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她忍不住瞪他。 宫远徵却一脸困惑:【珠儿,听话。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薛宝珠仔细端详他的神情,见他不是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情,才疑惑地歪了歪头。 宫远徵细细解释:【白日里,哥哥与我一同去见了雾姬夫人。依着先前的计划,我们对她稍加试探。倘若她当真心怀叵测,有意挑拨角、徵两宫与羽宫之间的关系,近日必定会再次动手。】 【珠儿,我担心雾姬会对你不利,只有将你留在身边保护,我才能真正放心。】 他握住她的手,眼中写满诚恳的祈求。 宫远徵与她的关系,自选亲那日被宫尚角当众说出后便人尽皆知。 在旁人眼中,顾倾城看起来柔弱娇小,又长住医馆,行事低调,自然是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所以徵宫的岗哨防卫才会变的外松内紧,他也穿成这个样子严阵以待... 薛宝珠恍然,回想起自己一路进来时看到的景象,不禁暗暗唾弃先前的胡乱猜测三秒钟。 【我知道了。】她反握回去,又故意蹙起眉头,【可是被别人看见,说出去终究不太好听...】 宫远徵一怔,仅是稍稍思量那可能的场面便已怒不可遏。 他原本俊秀的面容瞬间变得冷峻而锋利,双眸中仿佛燃起两团炽热的火焰: 【若是有人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他们的舌头都拔下来!】 薛宝珠掩袖而笑:【如果说这些话的人是长老们呢?】 【那我也拔!】 宫远徵理所应当地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表现与平日里的乖巧很不一样,竟让珠儿窥见了自己凶狠的另一面。 他心中一慌,立刻又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绝对不会让人说你半句不好的。】 【噗嗤,好好好~我知道了。】薛宝珠扯了扯他的手,再晃了晃,【那带我去看看新房间吧,阿远~】 宫远徵抿嘴笑笑,顺从地领着她去到隔壁,但一进门,薛宝珠就真情实感地拉下了嘴角。 【怎么了?】宫远徵有些忐忑。 【这间房坐北朝南,早上的阳光肯定很刺眼,而且床上的帘帐也不厚,我会睡不安稳的。】 薛宝珠素来极为重视睡眠的质量和时间,因为对她而言,唯有在睡梦之中,方能短暂地逃离蛊虫噬咬的苦痛,获得片刻安宁。 【啊?】宫远徵傻眼了。 他特意精心挑选了采光最好的房间,却没料到这反倒成了珠儿的忌讳。一时间,他有些手足无措,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那,我这就让下人再给你清理一间房出来!】 薛宝珠摇头:【不必了,都这么晚了,再折腾他们起来实在麻烦,明日再说吧。】 【可是...怎么能这么委屈你呢。】宫远徵深知珠儿平日里有多娇贵,此刻下意识地垮下了脸,满是愧疚。 【没关系,我去你房间住一晚就好了。】薛宝珠原地抱手左右看了看,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让宫远徵瞳孔地震的话。 他神色一下子恍惚起来,脸也慢慢变红:【住,住我房间...可是我们还未...不行的...】 【不行吗?】薛宝珠挑眉反问。 【我...这...也不是不行,只是...】 宫远徵彻底无法思考,整个人都变得红彤彤的,脑中好像装满了一壶烧开的茶水,正在‘呜呜——’的高声啸鸣。 只是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怎么办,是不是要先去洗个澡,皂角要挑什么味道的?宫远徵啊宫远徵,你怎么就没制一些香膏放在浴室中备用? 不对不对,珠儿的话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她,她可能不太懂男孩子跟女孩子的区别,不像他看过这么多话本,自己该怎么同她解释呢,可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 带着羞怯的表情,宫远徵六神无主地朝薛宝珠的脸上看去,正好看见她满含调侃笑意的眼睛。 【我去阿远的房间住,阿远就在这间房住好了。】 刺啦——因为过度兴奋而超载的心脏瞬间崩裂,化作碎片无情地坠落在地。 薛宝珠十分做作,装出一副无辜模样问道: 【咦?阿远,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看起来十分的失望?该不会...是在想什么坏事吧?】 小狗面无表情,满眼控诉和羞恼:【不,我什么也没想,珠儿说的有道理。】 故意的,分明是故意的! 自己怎么就忘了呢?珠儿就喜欢这样很坏很坏地逗他!怎么又上当了,老是这样做,他真的要生气啦!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我知道你房间怎么走。】薛宝珠若无其事,好像一点也没看出来。 【嗯。】宫远徵硬邦邦地点头。 于是薛宝珠转身迈过门槛,还贴心地为他关上门。 居然真的一点也不来哄他? 眼看着门缝逐渐变小,宫远徵的表情也愈发显得委屈。 就在门即将完全关上的最后一刻,薛宝珠忽然又推开了:【哦,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他立刻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只是嘴却高高地撅了起来。 【忘了这个。】薛宝珠踩在门槛上,视线与他平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头。 伴随着一声轻笑,他的唇上留下一道温热的触感,宛如羽毛轻柔地拂过。 门外的梅花正盛开,一阵微风拂过,花瓣如雨般洒落一地。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起身抽离,却又再温柔地抱了他一下。两人靠的太近,鼻尖萦绕着纯郁的牡丹花香, 宫远徵眼眸微阔,睫毛簌簌颤动,只听见耳边传来怀中心爱女孩的声音: 【忘了晚安吻,谢谢徴公子愿意借房间给我。】 第143章 月长老之死again 宫宫远徵狠狠地灌下几大口冷茶,才勉强让脑中那沸腾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好过分,明明知道这样自己会睡不着,珠儿还偏偏故意说那些让他早些休息的话...可即便如此,宫远徵还是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他默默在房中开心了一会,然而,宫门岗哨的钟声却在黑夜中猛然响起,瞬间将他从这份愉悦中唤回神来。 夜鸦尖锐的啼叫让钟声听起来像是丧钟,格外瘆人。 白日才刚见过雾姬,她这么快就忍不住动手了? 这钟声并非从徵宫内传来,难道是哥哥那边抓到了她... 宫远徵随即吩咐其余侍卫严加守卫自己的房间,再挑了两个侍卫带在身后,朝钟声的方向极速奔走。 他一边戴上薄薄的金属丝编制的手套,表情看上去有些嗜血的兴奋。 幽暗的宫门峡谷,白色天灯像鬼火般游荡在密林里。 但宫远徵万万没想到,钟声并非来自角宫,而是从议事厅传来。 此处灯火通明,他刚迈入正厅,赫然见到月长老的尸身竟倒在房间正中,触目惊心。 而这里不止一具尸体,地上还有另外三具,三具——徵宫侍卫的尸体。 从四人身上流出的鲜血汇聚成了一大片血泊,逐渐蔓延至他的鞋尖。 宫远徵缓缓退后一步,惊疑地看向比自己早来一步的哥哥,他还穿着黑色绣有金线桂花的睡袍,表情同样凝重。 他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 宫尚角面色铁青:【原因再简单不过了,雾姬来过这里。】 否则,原本应当暗中监视雾姬夫人的三名暗哨,又怎会出现在此处? 雪长老、花长老也随后赶到,见到眼前的一幕,皆是心惊胆寒,面露骇然之色。 雪长老的声音因悲痛而微微颤抖:【尚角,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宫尚角缓缓摇头,呼唤来侍卫将几人的遗体收殓起来,于是等宫子羽走入议事厅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已经盖上白布的月长老的尸身。 议事厅内弥漫的血腥之气浓郁而刺鼻,令人不自觉地脊背发凉。 他看着身穿睡袍的宫尚角,还有穿戴整齐,戎装戒备的宫远徵,难以置信地问:【谁干的?!】 宫尚角冷冷答复:【自然是藏身在宫门内的无锋。】 雪长老站在侍卫尸首的身前,一脸忧思: 【无锋行事向来小心谨慎,若非有万全的把握,不会仓促出手。且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却能轻易将他们都斩于刀下并毫无声息。这该是何等的武力?或许宫门内不止有一个无锋细作...】 愤怒在宫尚角的身体里迅速而悄然地聚集,就像一群正在糜集的暴徒:【而她就这样将月长老等人抛尸堂中,这是公然对宫门的挑衅!】 他握紧了刀柄。 【斩于刀下?】宫子羽恍惚地反问,捕捉到了雪长老话中的关键词,大步走过去揭开尸体身上的白布,果然,四个人都是死于刀伤。 他满眼血丝地抬头:【无锋向来只用剑法,怎么会用刀杀死月长老,而且议事厅中,怎么会出现徵宫的侍卫?!】 宫远徵也怒容满面,双手抱臂地怼回去:【那就要问你那个好姨娘了!】 宫子羽忿然变色:【这跟我姨娘有什么关系?!她一个柔弱妇人,怎么杀的了四个身怀武功的男人?】 宫远徵寸步不让:【如果她就是那个无锋的刺客呢?】死的人里也有他信任的徵宫侍卫,让他也十分恼火。 听到这句话,宫子羽再也无法忍耐,上前一把揪住了宫远徵的衣领,直接和他动起手来。 但他此时连三域试炼的第一关也没通过,金繁也不在身边,轻易就被宫远徵击倒在地。 花长老见他还想爬起来再打,忍无可忍的咆哮出声:【够了!如今事情还不够乱吗?!】 兄弟两人喘着粗气被黄玉侍卫分开,医馆的大夫战战兢兢地穿过他们身边,一番简单的检查之后,他很快得出了结论: 【月长老应该是由脖颈处的一道刀伤致命,前胸,右手,腿部还有三道刀伤。而那几名侍卫身上的刀伤却只有一处,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均与他们手中的宫门制式长刀相吻合。】 宫尚角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侍卫们的伤口上,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这是月宫刀法——斩月三式造成的伤势。】 斩月三式?那是什么?宫子羽和宫远徵齐齐回头看他。 两位长老悚然一惊,花长老问道:【难道说,是月长老杀了这三个侍卫?而月长老,也是和他们同归于尽的?】 宫远徵瞬时难以置信:【不可能!他们只是隐匿功夫好些,其余武功不过是普通绿玉侍卫的水平,且皆是被一击毙命,怎么可能赢得了月长老?】 宫子羽在脑中飞速思考。月长老遇害的时间是深夜,往常这个时候长老们早已睡下,是什么原因让月长老独自一人前往议事厅,还和侍卫们打斗起来? 所以他询问:【月长老为何深夜独自来议事厅?】 两位长老对视着摇头。 他再问:【值岗的守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吗?】 宫远徵先是对他一番冷笑:【你到的有点太晚了,我们已经仔细盘查过了,今夜议事厅的守卫,是月长老自己吩咐撤掉的。直到议事厅传来浓烈的血腥味,侍卫们才发现,月长老被害。】 宫尚角背着手,眼中漆黑摄人:【而且,月长老把自己的贴身黄玉侍留在了侍卫院。】 撤掉侍卫,孑然独行,连贴身侍卫都没有带,宫远徵不由得猜测起来:【月长老如此神神秘秘的单独赴约,倒像是要会见什么了不得的人。】 这个人除了雾姬,还能有谁? 他转身向花、雪两位长老拱手行礼: 【如今当务之急,应立刻命宫门上下全力抓捕雾姬夫人!她在宫门生活多年,必定知晓宫门的密道,说不定此刻早已逃之夭夭了!】 宫子羽怒吼:【宫远徵,你怎么敢这么污蔑我的姨娘,证据何在?】 【这三个侍卫就是铁证!】宫远徵也怒目横眉:【我正是因为怀疑雾姬夫人的身份,才派他们去暗中监视她,如今却都死在了这里,这还不够吗?】 宫子羽愤然反驳:【那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除了你和宫尚角,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长老议事厅内,气氛一时陷入胶着。 第144章 battle第一轮 房间里,曾经的血腥场景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尸体被送往医馆,地面上的血迹也早已被擦拭得一干二净,如今只剩一片空荡荡的寂静。 宫尚角坐在堂中,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分析道:【那些死去的侍卫,伤口整齐利落,毫无拖泥带水。由此可见,杀死他们的人,武功必定远在他们之上。】 雪长老补充道:【若是如此,杀害月长老的人绝无可能是他们,那月长老又是如何死的呢?】 宫子羽的眼睛有些充血,他咬牙压下自己的愤怒: 【因为这里面还少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个能让月长老深夜独自前来会面的人,月长老一定非常信任他。】 他想起了无故失踪的贾管事,中毒而死的父亲和兄长,眼睛死死地盯着宫尚角。 宫远徵冷厉了表情:【宫子羽,你什么意思?】 宫子羽怒道:【难道不对吗?如今在这宫门之中,会使用斩月三式的人,除了两位长老和宫尚角之外还有谁?!】 经过长老们的介绍,去过雪宫的宫子羽明白,只有通过后山试炼的宫尚角通晓这套宫门秘传的至高武学。 宫远徵嗤笑:【那我哥为什么要杀死徵宫的侍卫?】 【自然是为了灭口!】宫子羽怒目圆睁,【这些侍卫根本不是派去监视姨娘的,而是为了协助宫尚角杀人才出现在这里的吧?!】 【杀害了月长老不够,你们还想要污蔑姨娘!】 宫远徵怒不可遏:【蠢货,你说我没有证据,那你岂不也是在这里空口无凭的血口喷人吗?!】 宫子羽直接站起来:【那他为何会第一个出现在这里?我看是守卫巡逻缩紧,宫尚角无处可躲吧!】 【你——】宫远徵也跟着站起,但还不等他说话,就被花长老大声打断。 【够了!无凭无据,不许这样妄自揣测,引得兄弟阋墙!】 老执刃和少主遇害,月长老也接着出事,而凶手却不知藏在哪里,宫门自己就先乱起来了,这怎么行? 花长老阴沉着脸说:【尚角身为角宫之主,为宫门殚精竭虑效力多年,其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眼前,大家有目共睹。他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真凶定然身居高位,才能轻而易举接近长老院。】 【他能蒙骗我们多年,定是手段非凡,我们要加倍小心。】 宫远徵忽然不屑的笑了:【一只无锋养出来的狗而已,不敢正大光明,只会暗中潜伏,兴鬼祟之风,行猥琐之事。只要按我说的,抓紧时间将雾姬那个老女人抓回来审问,便会一清二楚了!】 【我姨娘绝不可能是无锋,你可别颠倒是非,和真凶一起狼狈为奸,做出抛弃良心的恶事。】宫子羽恶狠狠的看着宫远徵。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宫远徵与他对视:【你胡搅蛮缠也要有个限度,这句话刚好也能还给你!】 花长老沉吟片刻,向身边的侍卫首领点头:【领一支侍卫小队去雾姬夫人房中搜寻,若真不见人...便签发通缉令吧。】 一介女流与角宫之主相比,他终究还是更相信宫尚角多一些。 宫子羽难以忍受地质问:【花长老,姨娘她是清白的!】 花长老一挥手:【这么晚了,若雾姬夫人不在房内,还能去哪里,只能是潜逃了。如果她在房中安睡,那带过来问话也不迟。】 宫远徵登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在侍卫去找人的期间,宫尚角沉着冷静地道:【月长老位高权重,不会单独接见身份低微之人,所以当务之急是对宫门所有管事以上的人也进行彻底排查,以防有漏网之鱼。】 雾姬在宫门待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她还有别的同伙呢? 两位长老也点头同意。 宫尚角接着说:【虽然内务向来是羽宫职责,但此刻羽公子正在进行三域试炼,调查之事就由我来吧。】 【这...】雪长老和花长老都有些为难。 其实刚刚宫子羽说的也很有道理,能深夜会见月长老,会斩月三式,可以指挥徵宫侍卫的武功高强之人,宫门之中也只有宫尚角符合标准。 不如说他太符合标准了。 而死去的三个侍卫说是派去监视雾姬的,实际上这也是宫远徵的一面之辞,谁不知道他天然就站在宫尚角那一边? 如今他还主动要担起排查嫌疑人的责任,万一是贼喊捉贼... 见长老脸上出现迟疑,宫尚角脸色转阴,宫远徵也忍不住要大发雷霆。 一个气喘呼呼的黄玉侍卫打破了室内的尴尬:【报——雾姬夫人不在房中,不知何处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宫远徵瞬间得意起来,将双手抱于胸前,微微扬起下巴:【宫子羽,这下你可没话好说了吧。】 花长老握紧了拳头:【在宫门内外搜寻雾姬下落,绝不能让她逃脱!】 【不,不可能的...】宫子羽瞳孔颤抖,难以承受的摇了摇头。 此时,议事厅的门忽然打开了。 议事厅门外,两排侍卫站立两侧,月公子和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在清冷的月光下,他们一起缓缓走进厅内。 宫远徵面露惊疑,宫子羽也有些不敢置信,宫尚角抬眼一转不转地看着那个女人。 来人居然是他们正在搜寻的雾姬夫人,她怎么会和月公子走到一块? 雪长老见到来人,表情戚戚,叹息着对月公子说:【事出突然,只能一切从简了。】 宫远徵下意识摸向了后腰的暗器囊带:【哥,此人是谁?】 难道是雾姬的同伙? 雪长老缓缓开口解释:【几位宫主都着实年轻,长老更迭应该是初见。月长老亡故,按照宫门规矩,由月氏族人继承长老之位。】 新任的月长老眼睛凛然的扫过众人,还没等他说什么,花长老就忍不住先说: 【雾姬夫人,宫门刚出意外,夜里已经全山戒严,你为何会在深夜出现在此处,还是同月公子在一起?】 雾姬将手上提着的灯笼递给侍卫,朝着宫尚角说:【我是来找角公子的,之前您找我问的那些话,我想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角公子不在角宫,议事厅中反而灯火旺盛,就顺着人声处一路寻来,刚巧遇见了月公子。】 【和这样一场热闹景象。】 第145章 battle第二轮 雾姬夫人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众人默契的闭口不谈,总不能说,我们是在怀疑你吧? 只有宫子羽第一时间跑到雾姬身边扶持:【姨娘,夜露深重,你来找宫尚角做什么?有话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雾姬夫人笑笑:【人老啦,记性也大不如前,若不及时说出来,就怕明天又忘记了。】 【就为此事,雾姬夫人深夜独自出行?】宫尚角冷冰冰的问。 【是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正好大家如今都在这里,我就当众宣布出来吧。】雾姬夫人拍了拍宫子羽的手。 她语调轻缓:【我要说的,正是子羽的身世。每位夫人从怀孕至产子,都会从医馆调配专门的大夫全程看护,医馆也会留有档案记录。】 这一点宫远徵早就调查过,他道:【兰夫人的医案我早就看过,上面清楚记载了早产。】 雾姬夫人点点头:【正是如此。我身为老执刃的侧室,也曾是兰夫人身边的丫鬟,亲身经历过小姐产子之事。子羽确实是老执刃的亲生子嗣,绝无半点差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关于此事的谣言在宫中已流传了整整二十年。今日诸位长老齐聚一堂,我恳请大家做个见证。从今往后,为子羽正名,绝不能再有折辱小姐清名的荒诞言论传出。】 【姨娘...】宫子羽感动的眼含热泪。 雾姬转身对宫尚角说:【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也请角公子遵守自己的承诺,助子羽坐稳执刃之位。】 堂上其他人闻言,纷纷看向宫尚角,宫子羽满脸写着荒唐:【姨娘,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宫尚角怎么可能答应这件事呢?】 宫远徵也不服气:【光凭雾姬夫人的一面之辞,这话也未必可信吧!】 而且她还极有可能是杀害月长老的真凶,看看宫子羽的表情,雾姬挑拨离间的计划都已经超额完成了。 雾姬夫人摇了摇头:【子羽,角公子也对诸位长老许下过这番承诺,想来绝无虚言。】 宫尚角同他们许过什么承诺,他们怎么不知道? 雪、花长老面面相觑,顿时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宫尚角笑了,修长桀骜的眉眼间浮现出冰冷:【原来如此,雾姬夫人好心性,好算计啊。】 深夜无故出现在议事厅附近,却借口说是为了来找自己,她难道不清楚角宫离这里有多远吗? 想必她心里也清楚,所谓‘答应了长老的条件’不过是瞎编的托词。 如今雾姬却公然在堂上提出来,一是让他无言以对,让长老们对他产生怀疑;二是借机拉拢宫子羽,趁势摆脱嫌疑;三是当众为宫子羽澄清身世。 一石三鸟,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宫尚角抬高音量,目光森然地看着她: 【宫子羽的身世之疑后日等他通过三域试炼再谈不急,如今至关重要的,是找到杀害月长老的凶手,我宫尚角愿全力负责此事。】 宫子羽冷眼:【角公子身上的嫌疑如今看起来最大,怎么能将这件事放心交给你?】 宫远徵立刻抢话:【宫子羽,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试炼过不去,又不好意思承认,所以就想以调查案件为借口逃避试炼啊?】 这人竟然倒打一耙?! 他正要理论,又被宫尚角打断,说出试炼开始中途停止视为放弃的规定,却被雪长老袒护下来。 【...所以我代表后山雪宫,破例允许执刃回去继续闯关...花长老,你同意吗?】 花长老陷入思考,点了点头。 如今不知杀死月长老的人身在何处,子羽武功不强,性格天真善良,还是放在安全的后山保护起来为妙。 可找出凶手的事该怎么办呢,难道只能交给宫尚角吗? 花长老不知不觉间也有些怀疑他。 宫远徵正等着哥哥反驳,没想到宫尚角竟然同意了: 【那就交由我来带领角宫部下全力追查此案,与后山的羽公子、我们未来的执刃里应外合,共同守卫宫门安全,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对吧?】 宫子羽冷漠地看着他:【你说的大义凛然,可我不相信你。】 雪长老也面露疑虑:【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长老院也不好偏袒任何一方。既然如此,不如让长老院派人来调查此事,以求真相大白。】 花长老也点头默认了。 宫尚角的脸绷得紧紧的,目光如刀般从两位长老的脸上扫过,仿佛要透过他们的皮肉,直直解剖进他们的心中去。 他一心以宫门为先,为宫氏一族在外拼杀了多少年,如今长老们竟然会怀疑他?! 宫尚角面色冷凝:【宫门祖训已为宫子羽而改,还不算偏袒吗?如若长老们厚此薄彼,执意偏心,那我离开宫门便是。江湖之大,自有我宫尚角容身之地。】 宫远徵也跟着起身:【分明雾姬身上的嫌疑最大,老执刃和少主去世时,月长老被杀害时,她都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你们不去好好查一查羽宫,却来质疑尚角哥哥!】 他咬牙切齿:【既然宫门规矩可以为宫子羽而改,那也可以为我宫远徵而破!按诸位长老所言,一切以宫门利益优先,那早已通过试炼的尚角哥哥才是最合适执刃之位的人,我只会支持他,绝不同他争抢,毕竟人活着,还是要些脸面,我知道我不配。】 宫尚角走了,宫远徵岂不是也跟着走?他们两个人离开宫门,前山就四分五裂了! 听闻此言,花长老连忙说道: 【何须将事情说得如此严重?不如这般处置,子羽回后山继续试炼,尚角亦可在前山追查此案。但为了洗脱雾姬夫人和角公子身上的嫌疑,长老院将遣人监督你们的一举一动,如此可好?】 对峙的双方各怀心思,气势汹汹地对视片刻,最终沉默地认可了此事,纷纷甩袖而去。 议事厅中,只留下两位老人无奈地对视,满是无奈与叹息。 雪长老愁眉紧锁:【雾姬夫人不通武艺,监视她,派一队黄玉侍卫便足矣。然而,角公子在宫门威望甚高,角宫上下皆听其号令。他武艺高强,又有宫远徵相助,这般情形,你该如何监督于他?万一他真的是...】 花长老叹了口气:【前山无人可用,但后山尚有余力。临时抽调几位红玉侍卫,倒也勉强可行。】 雪长老摇摇头:【尚角通过后山试炼,知道红玉侍卫的存在和武力,如此仍不保险,我还是让雪重子出山一趟吧。】 第146章 身败名裂 看着两批人激烈争吵后各自离去,梦中的宫门人都不禁心生焦虑,尤其是月长老,更是心急如焚。 继宫鸿羽之后,他有幸成为了第二个亲眼目睹自己尸体和丧仪的人,而且也分别在云之羽和薛宝珠的世界中,看了两遍这样的场景,这怎么能让他不着急? 他失去了平日的慈祥,吹胡子瞪眼地盯着上官浅为宫尚角磨墨,这两个人又罗里吧嗦地讲了一大通月桂啊胜利啊什么的鬼话,令他愈发不耐,拍案而起,怒声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儿卿卿我我!还不赶紧把这个无锋给我抓起来!” 宫远徵在一旁低声嘟囔:“急什么,我哥不是已经在查了吗?都是上官浅在这儿耽误他办事...” 月长老的眼神还未及瞪过来,宫尚角的手已在桌下轻轻敲了敲弟弟,示意他噤声。 他这口气还未咽下,转眼又见宫子羽与云为衫亲昵调笑,口中“阿云、阿云”地唤个不停,甚至还被她看见了背后的刺青经文。 月长老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直向后倒去,吓得一旁的花长老和雪长老慌忙上前搀扶。 见他身后的前任月公子依旧是那副心如死灰的枯槁模样,众人一时无措,只得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宫远徵。 在梦里晕一晕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他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醒过来了呢~ 宫远徵心里虽这么想着,手上却还是诚实地为月长老把了把脉。 “月长老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情绪激动才昏了过去,放平身体休息片刻就好了。”他淡淡说道。 见他并无大碍,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光幕之上。 花公子疑惑地皱起眉头: “为何左右两边的故事会如此不同?虽然月长老同样去世了,可方式却完全不一样,而且,右边画面中,徵宫的侍卫也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紫商揪着袖子愤愤道:“还能是谁?肯定是上官浅和云为衫在背后搞鬼!新娘没进宫门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她们一来就出了这么多乱子!” 她越说越恼火,忍不住狠狠捶了宫子羽一下:“还有你这个笨蛋,什么事都往外说!连自己练的什么心法都敢告诉别人,你看看她满嘴都在说谎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哎哟轻点!”宫子羽摸着自己的手臂,“画里面的那个我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嘛,知道了肯定不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很是心虚。 宫尚角闭了闭眼睛,打断了姐弟间的打闹:“月长老之死最大的区别在于,左侧画面中的我和远徵弟弟,并未怀疑雾姬夫人。” 祠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听着他的推断。 宫尚角接着说:“云为衫和上官浅不可能让月长老深夜单独去见,而死去的月长老被无名以如此手段羞辱,目的不仅是为了威慑,更是为了挑拨羽宫和角宫的关系。” “这一目的,在右边的画面中也有所体现——那就是杀死徵宫侍卫,制造出两败俱亡的场面。” “可问题是,那个隐藏在宫门中的‘无名’,为何会知道远徵弟弟在雾姬夫人身边安插了暗中监视的人手?” 他目光陡然一厉,直直看向宫鸿羽,让他默默地咬紧了牙关。 宫尚角:“一种可能是,他一直在暗中和雾姬密切往来,所以发现了暗哨的窥探;而另一种可能是,雾姬就是无名。” “执刃大人,你与雾姬相识共处二十余年,难道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吗?” 宫尚角忠于宫门这个概念,将族人的血脉与安危置于首位,这一点甚至超越了服从执刃的命令。因此,他毫不避讳地当众点出了疑点。 一时间,祠堂内的气氛骤然凝重,所有人的思绪都不约而同地回到了第一个晚上先祖给出的判词。 ——执刃和月长老包庇无锋刺客,导致情报外泄,选亲之秘传出,引得外敌入侵... 这一刻,宫鸿羽也想和月长老一样昏过去了。 宫子羽慌乱地看着父亲和宫尚角,出声辩解:“也可能是无名想要对姨娘下手,才暗中关注她...” 宫尚角厉声:“可雾姬并没有死,无名没有在杀死侍卫后直接杀死她,他的下一个目标,始终都是月长老!” 宫子羽还想再说,却被宫鸿羽抬手制止。他神情沉重地站起身,面对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二十年前,雾姬的确是来自无锋的魅阶刺客。” 尽管众人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但听到宫鸿羽亲口承认,祠堂内依然一片哗然,震惊与难以置信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宫鸿羽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悔意: “我与月长老轻信了她投诚的谎言,庇护她在宫门生活,却不想,她心中仍忠于无锋,犯下桩桩血案,这一切,皆是我与月长老之过。” 他始终低着头:“待明日醒来,我会休弃雾姬,按照宫门规矩严加处置。同时卸下执刃之职,传位于尚角,余生禁居后山。此责此过,我愿一力承担。” 宫门一般会怎么处置无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看着雾姬去死了。 一片死寂之中,宫远徵的冷笑的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眼角通红,语气讥讽: “承担?我父亲的死,尚角哥哥父母和朗弟弟的死,你要如何承担?一句认错就过去了吗?” 雾姬多年前就混入了宫门,那当年江南霹雳堂入侵的事情,她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而知道了这一点的宫鸿羽,居然还将这个女人娶为了侧室,让她养育宫子羽? 这是他宫鸿羽说原谅就能原谅的东西吗! 他果断起身来到宫鸿羽身前,一拳头挥了出去,倒下的却是宫子羽。 他扑过来护在父亲身前,从未如此无助地抬头看着以往的对头: “父亲只是信错人而已,那些坏事未必是姨娘做的,我们不是还没有见到她下手的场面和证据吗?宫远..” 话未说完,宫远徵又一拳揍到了他的脸上。 宫子羽没有反抗,宫紫商也呆坐着,目光茫然地看着他们。 两位长老被一个又一个的大雷轰的人都麻了,最终还是雪重子于心不忍,出手拉开了两人。 他神色极为复杂,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地说: “够了,宫远徵。等明日醒来后,再正式在大殿之上处理这些事吧。我们如今能提前预知这些祸事,已是幸运。” 顿了顿,雪重子抬眼看向众人:“不管如何,故事还在继续,不是吗?” 第147章 名侦探珠珠再次登场 经历过这样一场闹剧后,众人都有些麻木了。 即便是看到宫子羽为了帮云为衫去医馆配毒,竟将宫门的岗哨路线图交给她,大家也只是面无表情,似乎早就万念俱灰。 或许这就是遗传吧——随了他父亲那颗偏袒无锋的脑子。 大家目睹了云为衫刚好撞见在医馆中查询医案的宫远徵,他逼对方喝下寒毒之后打了一架,紧接着,又和保护云为衫的宫子羽再起冲突。 再然后,宫子羽居然将自己的百草萃送给了她。 众所周知,上一个拿着百草萃的无锋,已经用它救回了无锋首领的一条性命... 雪长老扶额叹息,花长老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已经进化成了痛心疾首。宫子羽确实不是执刃的合适人选,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最应该生气百草萃被浪费的宫远徵却没有发火,而是担心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宫尚角。 对方还陷在刚刚的情绪中,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手心已被指甲深深刺破,鲜血缓缓渗出。 “哥——”他有些担忧地轻声呼唤,想要安慰,却又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分担他的难过和怒火。 因为他深知宫尚角习惯隐忍的性格,从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软弱,其中也包括自己。 如果朗弟弟也坐在这里,想必不会和他一样傻乎乎的不知如何开口吧... 宫远徵黯然地继续向屏幕中看去。 云之羽的故事暂告一段落,薛宝珠瑰丽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了画面上。 此时已经是月长老之死的第二日了,可光幕中的宫远徵显然余怒未消,脸上还是气鼓鼓的。 【角公子真的这么说?】薛宝珠有些讶异。 那个一直以来都将宫门利益放在首位的宫尚角,竟然会说出要离开宫门的话? 宫远徵嘟着嘴:【对呀!】他本想凑过去撒娇,身体刚一动,却又瞬间僵住了。 如今虽然看起来珠儿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但长老派出的侍卫其实早已藏在房檐屋角的暗处,紧紧地盯着他呢! 薛宝珠却不管这些,她满心欢喜地抱住宫远徵的一只手放在胸前祈祷:【那远徵到时务必要来我余绗顾家,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啊?哥哥也只是说如果,如果长老们还这么偏心才...】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薛宝珠撅起嘴来,手也不由自主地抱得更紧。 好,好近,他好像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宫远徵面红耳赤,稍稍施力想要挣脱。 【可是你以前也答应过我,要和我回家的!】薛宝珠不依不饶,身子继续往前倾着逼问。 这种温柔的质询比他以往见识过的任何酷刑都要可怕,他额头都微微起了一层薄汗,圆溜溜的荔枝眼里都蒙上一层水雾。 【我知道了,你说什么都行,我不会反悔的~】宫远徵颤着声音说,外露的皮肤全都被日光染红了。 【这还差不多。】薛宝珠宽宏大量地放开了手,让他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恍然若失。 薛宝珠托着下巴思考:【议事厅已经被人打扫干净了啊,那就只能去医馆看看尸体了。】 没办法,古代的人还不知道保护案发现场的重要性,不然她应该还能从事发地点看出更多线索。 【走吧!】她揪起还在脸红发呆回味着什么的小狗的袖子,往前扯了扯。 【啊?什么?】宫远徵茫然地回神看她。 这样子实在可爱,薛宝珠忍不住低头亲了他的侧脸一下:【去查案啊~】 宫远徵更迷糊了,他六神无主地站起来,另一只手无措地捂住自己的脸。 平日里他是不会这么害羞的,可现在还有外人看着呢,珠儿真是的~ 不,这应该是长老们的错,不然自己就可以坦坦荡荡地亲回去了! ?(????????)~~ 虽然薛宝珠已经搬到了徵宫,但这里离医馆也很近,两人很快就去到了临时安放月长老和三位侍卫遗体的地方。 室内为了防止尸身腐朽,摆放了许多冰块。 冰寒的凉气弥漫在空气中,让宫远徵瞬间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薛宝珠想要掀开白布的手。 薛宝珠歪头:【嗯?】 宫远徵关切地看着她:【珠儿,还是让我来吧,你会吓到的。】 薛宝珠平静笑笑:【自从我家被灭门的那一天起,我就不会害怕这些东西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宫远徵一下难过起来 【有意思。】 他还在感同身受的悲伤之中,薛宝珠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尸体身上。 【什么有意思?】宫远徵抿了抿唇,机械地戴上手套,眉眼中还有几分伤心,但很快,他就无暇多想了。 【月长老身上除了喉咙处的伤口,其它的刀伤都是死后才被人添上去的。】 ! 小狗瞬间瞪圆了眼睛,低头细细去看。 他从前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毕竟又不是心理扭曲的变态,谁会刻意去凌虐死者的尸身呢? 薛宝珠耐心教学:【你看这几名侍卫的伤,生前被人一刀毙命,伤口是鲜红色,有凝结血块形成,但月长老身上的伤却是暗红色的,边缘也很整齐,这是因为死后身上的血液循环停止了。】 果真是这样的,宫远徵忍不住皱起眉心:【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为了遮掩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月长老真正的死因啦。】薛宝珠半蹲下身,将视线与他的脖颈平齐。 【他脖子处的伤口和身上的伤刚刚好相反,边缘不规则,且伴有表皮的些微剥脱...】 宫远徵凝神发问:【说明脖子上的伤口才是生前留下的吗?】 【是也不是。】薛宝珠眯起眼睛,【喉咙是要害也是主要经脉所在,若被人一刀狠狠划过,定会大量出血,沿着颈部两侧流向肩部。】 宫远徵喃喃接话:【可是月长老喉咙上的血痕较浅,只沿着伤口流动,相比于前襟,后背处沾上的血迹更多...这是为什么?】 薛宝珠站起身,垂眸看着他:【喉咙处的伤虽然不规则,但皮肤没有出现反射性的收缩,说明这一道伤也是死后才留下的。】 【但它之所以和身上其它死后留下的伤口不一样,是因为,这是犯人在他喉咙处的相同位置,补上的第二刀。】 宫远徵震惊地抬头望着她。 薛宝珠慢慢脱下手套,沉吟着说道: 【我猜凶手定是先用一种特殊的武器,将他一击封喉毙命。随后,月长老无力地朝前摔倒在地,又很快被人翻了过来,鲜血顺着他捂住伤口的手流淌到地面,浸湿了他的后背和衣领的一小块地方。】 【然后凶手在他身上又补了几刀,用的应该是侍卫的武器。最后,那个人拨开他盖在喉咙上的手,在原本的伤口处又补上了第二刀。】 她点了点月长老的左手:【你看他的手,食指和中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之间,是不是还留有血痕?】 宫远徵抓住他的手抬起一瞧,果然,已经凝固的黑色血迹清晰可见。 薛宝珠若有所思:【那个人当时一定很着急地想要离开吧,不然怎么会只擦拭了掌心,却忽略了这里呢?】 第148章 推断x问与不问 宫远徵深思道:【所以真凶费尽心机,掩盖他一招杀死月长老的真相和手段,还将侍卫的尸体留在这里,显然是为了嫁祸给我和尚角哥哥。】 薛宝珠点头:【不错。侍卫的遗体僵硬程度与月长老相近,他们死亡的时间应该也相差无几。】 她微微一顿,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么,又一个疑问出现了——侍卫们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议事厅里呢?】 宫远徵右手轻抵下巴,努力梳理着纷繁复杂的思绪: 【他们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如果是死在别处再被人搬过来,似乎不太可能。羽宫离议事厅有半刻钟的路程,凶手既然连月长老手上的痕迹都来不及仔细清理,定然也没有时间去打扫搬动尸体留下的血迹。】 他眼前一亮,仿佛有一盏小灯泡在头顶“啪”地一声亮起: 【他们只能是听从我的命令,暗中跟随着雾姬来到议事厅,然后被人杀死的。】 薛宝珠环抱起双手:【可若是如此,雾姬当时正约了月长老在厅中深夜谈话,月长老对她毫无防备,被她轻易一招封喉,暗中监视的侍卫可能会措手不及。】 【但等反应过来后,定会现身阻止。他们有三个人,无论如何,总能争取到释放信号弹的机会。】 宫远徵神色凝重地蹙眉:【除非她武艺高强,能在几招之内杀死他们...】 薛宝珠摇摇头:【你还记得雾姬当晚穿的衣服吗?】 宫远徵回想:【还是白日的黑色正装,宽袍大袖,发簪也插了满头...】他忽然明白过来了。 就算雾姬呆在宫门多年,暗中偷学了后山的斩月三式,但她穿的这么累赘,拼尽全力和侍卫们正面交手之下,怎么可能不沾上血迹? 两个人都没有想过雾姬或许只是路过的可能性。如果真是那样,她不可能在离开议事厅时,毫无察觉身后打斗的动静。 他脸色变得略微有些苍白,难以置信地看向薛宝珠:【所以说,凶手有两个人?】 薛宝珠平静地补充:【是至少两个人。当雾姬对月长老下手的那一刻,趁着侍卫们分心的瞬间,她的同伙趁机发动了伏击。】 【得手之后,他们迅速逃离了现场。然而宫门彼时已经戒严,她无处可躲,便干脆装作茫然的样子返回了议事厅。】 宫远徵握紧了拳头:【我要将这件事情尽快告诉哥哥!】 一个贾管事还不够,没想到雾姬居然还发展出了其他同盟,这宫门都快要被无锋穿成筛子了! 他快步走到桌边,迅速将验尸结果连同自己的猜想一起仔细誊写下来,随后直接呼唤在外面监视着他的红玉侍卫,让他们代为传信。 写完后,他转身带着薛宝珠径直走向诊疗室。 他要重新找出兰夫人的医案,仔细检查一遍。既然雾姬是无锋,那么她之前关于宫子羽身世的证词也不可信。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薛宝珠帮他提着铜灯,站在宫远徵身后为他照明,宫远徵在存放医案的书架间穿梭,急切地翻找着。 他的动作有些忙乱,显然被心中的焦虑所扰。 薛宝珠垂眸,忽然笑了:【不问吗?】 【问...什么?】宫远徵的手僵在半空,转瞬又缓缓落回书架上。 【既然你不问,那我就问了。】薛宝珠语气淡然:【阿远,你是在害怕吗?】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他那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和表情还是一点没变呢。 【害怕?怎么可能!】宫远徵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强硬。 【不过是无锋的几个细作而已,害怕的应该是他们!】 他的确不是在为这件事情烦心。 薛宝珠很快说出了真相:【阿远当然不会害怕几个无锋,我是说,你是在害怕我吗?】 霎时间,他的背影彻底顿住了,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成了一根绷紧的竿子,一动不动。 片刻后,宫远徵才勉强挤出一丝看似轻松的语气:【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你?】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我...】他的声音沙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啊,一个出身于普通商户人家的大小姐,拥有一身高明的武艺,还可以解释为是兄长的亲传;身中蛊虫却行动如常,也足以说明她意志力坚忍。 可她不仅于此,她还胆识过人、聪颖非常、见识广博,甚至还通晓他都不了解的验尸生僻知识... 薛宝珠是怎么做到比常年负责刑讯和制毒的他更擅长这些的?但不管如何,她一定见过非常多的尸体,才能练出如今的眼力。 从发现出月长老死亡真相的兴奋中缓过神来后,宫远徵敏锐地想到了这个矛盾,此刻的他,甚至有些厌恶自己一贯的直觉了。 珠儿一定有她的苦衷...可不论怎么安慰自己,宫远徵的动作却慌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脸上藏不住秘密,所以一直不敢看她。 可薛宝珠依然没有放过他:【角公子生性多疑,这样的他养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单纯愚钝到哪里去的。】 【珠儿...】宫远徵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声音中已经带了哀求。 他都已经装作看不见了,为何你还要点明呢? 薛宝珠的确是故意的。 从她带着宫远徵去医馆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会暴露那些真实的、平日里未曾展现给他看的另一面。 可即使如此...【我无法忍受阿远受欺负、被怀疑、受委屈,更不想让你只喜欢表面上的我。】 所以就算是这样,她也依旧这么做了。 而且从乌曼夫人和乌婆婆的经历来看,最不该做的,就是对这一支天生偏执的族人有所隐瞒。 他们的执着如同深根于血脉中的本能,欺骗只会激起他们更深的不安与生来就有的偏激。 宫远徵终于转过身来,睫羽微颤:【珠儿...我不害怕...我只是不敢问。】 当一个人不肯承认他害怕的时候,也就是害怕得要命的时候。 薛宝珠抬眼看他有些难过的眼睛,声音放的极轻:【不敢问?】 宫远徵努力拉开一个笑容,笑得很勉强:【如果我问出来的话,珠儿会消失吗?】 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薛宝珠缓缓睁大双眼。 两人怔然地互相看着彼此,一言不发,可是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声音轻呼呼地飘起来,仿佛怕惊扰了他:【只要你问,我就不会隐瞒,如果你讨厌我,我才会消失。】 听见最后两个字,宫远徵难以抑制,情绪失控地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我绝不会讨厌你,所以你也绝对不准消失!】 没有理会自己被握的有些发疼的手,薛宝珠安抚地朝他温柔的笑:【还有其它问题吗?】 宫远徵凝眸望向她,眼珠好似两颗圆润的黑珍珠,泛着涟漪般的水光:【你会对宫门造成危险吗?】 薛宝珠摇头。 宫远徵心中一定,但转瞬,又想到更让他心痛的事情。 他眼中的水汽好像要滴落下来了:【那,你是不是受过很多很多苦?】 所以才学会了这么多的本事,见过这么多的死人? 薛宝珠的双瞳中的眼波晃动,她难得有些无措:【...重要的是这一点吗?】 宫远徵倔强地看着她:【当然。】 她沉默了一会,不想骗他,也不想让他伤心,选择了一个不会让他太难过的回答: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但宫远徵眼中的水汽却真的化作浑圆的泪滴,落到了她的脸上。 明明薛宝珠是笑着说出来的,他却在为她流泪。 第149章 承诺x安心x毒药 看着他这样悲伤,她无波无澜的表情也波动起来,眼睛好像也被他的染红了。 露珠从宫远徵的脸上缓缓闪烁着光亮悲悯地掉下,好像在拥抱着一颗破碎的心。 他患得患失,嘴唇微微颤抖,话语像被喉咙里的哽咽牢牢抓住,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细微的破裂声: 【要是我以前就陪在珠儿身边就好了,我一定会,拼命保护你...】 【小哭包。】薛宝珠无奈的,也是温柔的为他擦拭泪水,【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已经很好啦。】 他仍然患得患失地贴近:【骗人,好的话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了。珠儿,你真的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宫远徵不自信的表情足够让她心软。 薛宝珠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鼻尖蹭蹭他的:【如果你不讨厌我,不对我发脾气的话。】 【我当然不会!】他欲言又止,【真的吗?可是...】 可是宫门如此冷寂,她却骄傲得如同一轮炽热的太阳。太阳又怎会甘心一直停留在这样阴暗且不见光的地方呢? 【阿远,虽非唯一缘由,但我就是为了你而来的。】 【为什么?】宫远徵话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仍有些哽咽地轻声问。 【我的母亲与乌曼夫人是闺中密友,我曾经对她发过誓,会陪伴在你身边,竭尽所有,护你周全。】 乌曼夫人...他的娘亲?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宫远徵不由得露出茫然的神色,被突如其来的信息打乱了思绪。 薛宝珠退后一步,从胸前掏出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轻轻托在掌心:【看,这就是信物。有违此誓,万蛊噬心,肝肠寸断。】 宫远徵呆呆地看着她,听到如此狠绝的誓言后没有惊惧和怀疑,反而幸福地,因为这份喜从天降的无妄之福有些安心。 珠儿是不会骗他的,对吧? 她也不能骗他。 宫远徵又俯身抱住了她,将下巴搭在薛宝珠的颈窝里蹭了蹭: 【那你绝对要信守承诺哦~】 他的手紧锁着她的腰身,藏在其肩颈中的双眸黑沉地吓人。 你发誓了,我会当真的。 薛宝珠慢慢扶上他的背回抱:【就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吗?】 她感觉到宫远徵在慢吞吞地摇头。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吗?要是换作宫尚角,恐怕恨不得连她的家底都掏干净吧。 可她就是因为这份赤城和全心全意的、甚至有些偏执的爱意喜欢上他的。 对于宫远徵来说,他可能是在某一刻恍然大悟‘对哦,我爱她’,明白过来后就敢爱敢恨地、直奔目标的告白。 可薛宝珠则想的是‘完了,我竟然爱他’,长期以来的经历让她不敢轻信他人,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暗暗挣扎了多久,不明白那种努力克制,一回头看见爱意烈火熊熊的燃烧那种绝望。 于是她只能喃喃自语:【笨蛋...你们乌家人,真的无可救药了。】 要是我真的骗你怎么办啊! 还好自己不是什么坏女人,不然这一脉相承的偏执狂恋爱脑真的是没得救了~ 两人就这么严丝合缝的拥抱着,仿佛两块完美契合的拼图,彼此的心跳与呼吸交织在一起,静谧而温暖。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零星的响动从隔壁药房传来,打破了夜的沉寂。 薛宝珠轻轻拍了拍他:【有人来啦。】 宫远徵不满地哼唧了两声:【烦死了,这么晚了谁还敢来医馆?真讨厌。】 他不舍得松开,只有鼻子微微动了动,辨识出空气中的药香,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居然还敢煎药(▼へ▼メ)。】 薛宝珠指尖轻弹,将放在架子上的铜灯熄灭,屋内瞬间陷入昏暗,唯有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 她再将身上黏黏糊糊的小狗牌膏药扯下来。 宫远徵嘟着嘴悄无声息移步,一边戴上金丝手套,一边郁闷地朝外走去。 药房中,一个女人的身影正忙碌着。 她端起碗,将煎好的药液缓缓倒入随身带来的瓷瓶,月光透过窗棂,映照在云为衫的侧脸上,让宫远徵的心情变得更坏了。 他抽出冰凉的刀刃从身后搭在她的脖子上。 【放下药瓶,不然刀刃无眼。】他硬邦邦地说。 云为衫顺从地将药瓶放在桌上,缓缓转身。 【原来是云姑娘。三更半夜,在这医馆里鬼鬼祟祟,所为何事?】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她一个人。 云为衫冷静回话:【我奉执刃之命前来医馆,何来鬼祟之说?沿路侍卫全都知情,并为我指路。】 宫远徵冷冷垂眼,看来明天要好好惩教一下这批夜班值守的侍卫了。 他握着刀的手依旧稳稳地对准她的咽喉,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好,他们知道你来医馆,但他们知道你来干什么吗?】 【我来帮执刃大人配一些安神的汤药。】 宫远徵手上的刀愈发逼近:【未经允许擅入医馆者,徵宫可斩于刀下,你可知道?】 他的嘴角下拉,勾出不耐烦的弧度。 云为衫反问:【执刃的允许不算吗?】 【当然不算,他宫子羽通过三域试炼了吗,也敢妄称自己是执刃?】 宫远徵冷哼,然后竖刀毫不犹豫地下劈,逼得云为衫不得不退后一步。 他再轻巧的用刀尖一挑,托住药瓶底部送到自己面前嗅闻。 他上下扫视了云为衫一眼:【衣服上有朱砂的痕迹,汤药里有硝石的气味...】 再看向煎锅里的药渣,他的脸色越发冰冷:【还有山栀...云为衫,这几味药,可不是什么安神之物啊。你是在配毒!】 宫远徵的目光如野兽般游移:她居然敢在宫门配毒? 云为衫从容回答:【宫门族人皆服用徴公子亲自调配的百草萃,毒药能有何用?除非你的百草萃有问题...】 宫远徵微怒,但不等他说什么,薛宝珠已从门后缓步走出。 【确实如此,百草萃唯有嫡系才有资格服用。】她目光落在宫远徵手中的药瓶上。 【可宫门之中,除了嫡系族人,还有侍卫、嬷嬷、管事、医师以及下仆等数百人。若真让一瓶未经许可的毒药流出医馆,徵宫恐怕难逃其咎。】 云为衫抿唇,心中暗忖:这女人莫非就是上官浅提过的顾家小姐?果然如她所言,是个难缠的角色。 她脸上依旧平静:【这只是安神的汤药,并不是毒药。】 薛宝珠笑笑:【徴公子沉浸毒术十几年,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草药天才,我相信他的判断。】 宫远徵骄傲地翘起嘴角。 她接着说:【当然了,我也相信云姑娘深夜独自前来医馆,定不是为了配毒,都怪这烛光昏暗,一时不慎才抓错了药材吧。】 她声音轻柔,仿佛在为云为衫开脱,却又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听到她向着羽宫的人说话,宫远徵扁扁嘴,但还是没有出声。 云为衫留意到他的态度,对薛宝珠的警惕更重了几分:【这的确是安神的药物,若你们不信,我可以亲口喝下。】 她手向前平摊,想要接过药瓶。 【那怎么行呢?这太危险了。】薛宝珠侧目看向宫远徵,他会意地将瓶子往腰间一塞,得意地抱臂而立,昂首挺胸。 薛宝珠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云姑娘不妨告诉我们羽公子的症状,让徴公子诊断后,对症再煎煮一份送去羽宫就是。】 宫远徵又称心了,他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云为衫看她态度软中带硬,明白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干脆稍一行礼,欲转身离开。 但她刚迈出一步,宫远徵却不肯就此罢休。 他手中长刀一挥,刀锋破风,直直向云为衫而去,动作迅疾如电,带着几分少年意气与不满。 这女人莫名其妙闯进他的医馆配药,打扰了他与珠儿的亲近时光,还想轻易离开?想都别想! 第150章 撒谎 【徴公子,你想干什么?我好歹也是执刃夫人!】 宫远徵的刀锋散发寒光,他张狂地一笑:【执刃夫人?呵,我连执刃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你这个夫人,你也配?】 他冷哼一声,刀锋一转,再次逼近。 薛宝珠站在一旁,并未阻拦,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几分深意。 因宫尚角的缘故,她曾与上官浅有过几面之缘。 然而自新娘中毒事件后,便鲜少听闻云为衫的消息。如今宫子羽竟放心安排她深夜独自前往医馆配毒,可见她已赢得了对方极大的信任。 就让远徵探探她的身手也好。 月光洒在三人之间,映出一片冷冽光影,为这场对峙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见宫远徵毫不留手的样子,云为衫急了:【不管我是谁,若我真在你手上出了事,你说的清楚吗?!】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宫远徵乖戾笑笑。 【月黑风高,无灯无火,我在医馆之内,找到你这么一个盗药之人,然后将其斩杀。结果发现这个盗药之人是宫门内的准新娘,我何罪之有?】 【如果再在你的尸首上发现些许毒药,就更加没有人会怀疑我先斩后奏了。】 他缓缓逼近,嘴角扬起一抹兴奋的笑容:【毒药嘛,我有的是。】 长刀寒光一闪,就在宫远徵挥刀斩下的瞬间,又一柄刀从侧方猛然插入,强劲的力道将他的武器震开。 刀刃相接,内力激荡,在安静的夜里迸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来人是宫子羽,身后还跟着金繁,他顺势将云为衫护在身后,与宫远徵四目相对。 宫子羽怒气冲冲:【宫远徵,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宫远徵不怒反笑:【宫子羽,你可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宫子羽强作镇定。 宫远徵对此报以讥讽的笑:【真好。你告诉我,派自己尚未过门的妻子半夜潜入医馆,暗中制作毒药,是要给谁用啊?】 宫子羽神色冷峻,抛下一句:【我没必要跟你交代这些。】随即拉着云为衫的手就走。 宫远徵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似乎还想上前阻拦。金繁见状,迅速迈出两步,挡在他的面前。 宫远徵面无表情地从暗袋中掏出两枚弹丸,金繁仿佛回想起新娘入宫门当日自己被击倒的狼狈模样,顿时警觉地后退两步,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宫远徵略过他瞥向那表面气势汹汹、实则脚步匆匆的两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他轻蔑地扫了金繁一眼,随即转身朝薛宝珠走去。 金繁紧张地确认他没有跟上来的意图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迅速追随着宫子羽的脚步离去。 面对薛宝珠,宫远徵瞬间换上了一张可可爱爱的面容: 【珠儿,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吧,不然明天又要没精神了。】 薛宝珠点点头:【确实该休息了。阿远,你留一张便签,吩咐明日来医馆的大夫,给羽宫煎一副安神的汤药送过去吧。】 他嘟嘴:【没必要吧,那个云为衫哪里是来熬汤药的,这分明就是一瓶极寒的剧毒。】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那瓶药,凑近鼻尖又仔细嗅了嗅: 【就这样宫子羽还要袒护她,不知道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薛宝珠歪头问:【要是我想借医馆的药材配毒,你会答应吗?】 【当然没问题,珠儿想配几瓶就配几瓶!】小狗只担心自己点头的速度还不够快。 【羽公子就是这样想的呀。】薛宝珠轻笑,拿起毛绒绒的斗篷走近,细心为他穿好。 【还有你。】她轻轻用力下拉斗篷领口的系带,让宫远徵低下头来:【早点见完角公子,快快把话说完,然后赶紧回去休息,知道吗?】 【珠儿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哥哥...】小狗眨巴眨巴眼睛。 薛宝珠点点他的额心:【我还不知道你吗?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夜夜晚睡可不行,你也不想以后没有宫子羽高,只能抬头去和他说话吧?】 那可不行! 宫远徵的表情瞬间如临大敌般严肃了起来,他认真答应下来,乖乖留下便签,和薛宝珠携手回了徵宫。 角宫,宫尚角仍在翻看名册,雪重子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宫远徵让人传来的验尸记录。 两人皆神情严肃,直到宫远徵欢快地推门而进。 【怎么了?】宫尚角抬眼问,月长老去世才多久,这孩子怎么装也不装的好点。 宫远徵不安的心在医馆中被薛宝珠哄的又踏踏实实地落回到了胸膛里,胸前挂着珠儿给他的五毒玉佩,临走时又骗了个晚安的香吻,自然眉飞色舞。 他勉强收敛了一些笑意,疾步走到哥哥对面落座,目光轻轻扫过桌子侧边坐着的一头幽蓝白发的陌生小童。 这是谁? 不用说,宫尚角读懂了弟弟的表情:【这是后山雪宫的继承人,雪重子。奉长老之命与我一同破案。你尽可信任他,有话不妨直说。】 于是宫远徵将腰间装着毒药的小瓶放到了桌上: 【我在药房撞到了云为衫,抓她制毒抓个现行,结果宫子羽冲我耍执刃的威风,生生把她带走了。】 雪重子皱起了眉头,那个闯入后山的宫子羽的绿玉侍卫,怎么又闯入了医馆,还直接嚣张地做起毒药来了? 宫尚角也阖上名册抬头:【云为衫?制毒?】 怎么这个新娘每次都能和毒药扯上关系? 【没错,这就是她配制的毒药,里面装的是极寒的至阴之毒。】 宫远徵点点头,下一秒又忍不住扁嘴:【她还有脸说这是安神的汤药,而且珠儿还真让我吩咐医师,送一剂安神汤药给羽宫呢!】 宫尚角微沉了脸色:【顾小姐方才也在医馆?】 可他还得跟弟弟解释:【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只是想彻底堵死云为衫再来医馆制药的借口。毕竟,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医馆。】 宫远徵眼前一亮,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原来如此,还是珠儿的心思细...】 宫尚角闭眼深呼吸:【她的确心细如发,可怎么就不记得我曾说过的话?这么晚了,还和你两个人留在医馆里干什么?】 远徵年纪小,尚不懂世俗的礼法与伦常,她还不懂吗? 【不,不是的哥,是我硬拉着珠儿过去的,要骂就骂我吧!】宫远徵连忙挥手摇头,神情中满是焦急。 宫尚角再次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则有些心酸。 真是弟大不由兄啊,这才相处多久,啊?他就处处都帮着顾倾城说话了! 见两人有些偏题,一直沉默不语的雪重子将手中的验尸记录轻轻搁在桌上,面色沉寒如霜: 【顾小姐又是谁?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杀死月长老的敌人。这篇记录我已看过,上面的推断精准得可怕,就如同亲眼所见般复原了当夜的前因后果,着实令人钦佩。】 不知不觉间,雪重子体内的推理之魂被挖掘出来了,他叹息着问:【徴公子,这可是你亲手验出的结果?】 宫尚角的眼神也随之深沉地凝望过来:【是啊,远徵,这是你一人凭借检验与思索便得出的结果?】 宫远徵一动不动地凝视记录手册,浓密的睫毛下垂,让两人几乎都看不清他纯黑的眼珠。 他轻声说:【是啊,哥哥。自从老执刃和少主去世后,我就一直在潜心钻研解剖上的学问,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宫尚角满怀欣慰,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远徵弟弟真是长大了,我也是看见你写的记录,才发现了当晚雾姬身上的那些疑点。】 宫远徵微微一笑,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握成拳头。 没有办法啊,要是说其中有珠儿的帮助,尚角哥哥肯定会更加怀疑她。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得很,已经不是很融洽了。 他盼着未来能和哥哥如往常般互相扶持的度过,也想和珠儿一直相伴在一起。 所以... 宫远徵素来对哥哥毫无保留,坦诚相待。是以宫尚角并未察觉到,此时的他,身体竟有些许僵硬。 这还是少年第一次对哥哥撒谎。 第151章 怀疑 雪重子闻言肃然起敬。 这前山果然比后山有趣得多,没想到宫远徵不仅医药天赋出众,竟还如此明察秋毫,掌握着这般深奥的剖验技艺。 【宫子羽知道云为衫在配制毒药吗?】宫尚角又问。 【那个蠢货,不知道也会说知道。哥,你是没看到他护着云为衫的那个样子,呵——】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宫远徵嘴角露出讥讽。 宫尚角心念直转:【云为衫,在帮宫子羽过第一关的寒冰莲池。】 【寒冰莲池,这又是什么?】宫远徵有些愣住。 宫尚角看了眼身侧的雪重子,正主在这里,他不好直接说明。 由于手中的这份记录,雪重子对这位尚未及冠的徵宫主产生了几分好感。他神色平静,代为解释道: 【寒冰莲池,乃是三域试炼的第一关。】 宫远徵未曾料到此事竟与试炼相关,一时错愕地转头看向这个仅及他胸膛高的孩子,略带迟疑地说道: 【依照宫门规矩,此事似乎不应透露给我吧?】 雪重子重新沏了杯茶:【知道名字,不意味难度会有所降低。待徴公子成年之后,终究要前往后山闯关,那时同样会知晓一切。】 近来在薛宝珠的调教下,宫远徵的武力大有精进。他自信一笑,朝雪重子扬了扬下巴: 【简单。我肯定不会像宫子羽那个废物,困在里面三四天都出不来。】 宫尚角:【...我当时在里面困了十二天。】 【嘿嘿...嘿嘿嘿...】宫远徵傻笑,并一味尴尬地低头喝茶。 雪重子也难得微微上翘了嘴角:【那我便拭目以待了。但如今的正事,还是要找出杀害月长老的凶手。】 他用指节敲了敲册子,【若徴公子的推断无误,那么与雾姬夫人勾结、潜藏在宫门之中的同伙,又会是谁呢?】 想了想,宫远徵不由得将自己觉得可疑的人物说了出来:【这些凶案都是新娘入宫门之后才发生的,说不定真凶就藏在她们中间。】 【这云为衫配药的药方非常复杂,并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掌握。而且刚刚我和她交过手,她武功也不差。我感觉,她并不像是黎溪镇的云家小姐。】 一个大家闺秀,不仅习武,还懂配药,怎么想都很可疑。 宫尚角没好气地望弟弟一眼:【顾小姐同样武艺高强,还通晓蛊毒之术,怎么不见你觉得她可疑?】 宫远徵闻言,立刻紧张地为薛宝珠辩解:【珠儿怎么会可疑,她天天和我呆在一起,行事光明磊落,和这些阴谋诡计毫无瓜葛!】 他说完,略带不满地撅了撅嘴,瞥了宫尚角一眼: 【哥,你不要因为老是说不过珠儿,就对她抱有成见。她是女孩子嘛,你让让她怎么了~再说了,珠儿能进宫门,不还是因为有你的担保吗?】 担保又怎么样,他上一个担保入宫门的还是郑南衣呢,现在人都已经凉透了! 宫尚角抽抽嘴角,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我并非对顾小姐抱有成见...算了,不说这个,云为衫当然不是云家小姐。】 他目光重新森冷下来:【只是目前她的身份没有破绽,加上宫子羽死命护她,没有真凭实据,很难动她分毫。不过,冬日里霜露重,夜路走多了,自然会湿鞋。】 宫远徵也同样露出了莫测的笑容。 只有雪重子的心忽然一沉。 他当然知道金繁才是宫子羽的绿玉侍卫。 只是宫子羽对云为衫颇为袒护,加之他是如今的宫门执刃,自己又对这个小时候承诺过要带他们去看看大漠孤烟的羽公子颇有一些好感,这才让她在雪宫中住下。 可如今这么细细听两兄弟分析起来,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先前隐瞒长老的举动是多么不妥。 现在只有雪公子一个人守在雪宫,若是云为衫欺负他养大的孩子单纯好骗,悄悄潜入后山的禁地,窥探其中封印的无量流火和异人... 不行!他果断站起身来,对惊讶看过来的宫尚角和宫远徵一点头:【夜已深了,两位公子还是早早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还是把云为衫送回前山比较稳妥,至于替代她陪宫子羽闯关的侍卫,后山这么多人,随便挑一个都行! 话音刚落,他便飞速离去。 宫远徵望着他小小的背影,眼神中满是茫然,其实他刚刚就想说了:【哥,这小孩才几岁啊,就被长老们派来监督你,看不起谁呢?】 好歹盯着他的都是成年人好不好~ 宫尚角淡定喝茶:【他比我略长两岁。】 宫远徵震惊瞪眼:【c(o.o)? 什么?!】 【所以,你日后见到他,务必要更加敬重些。】宫尚角好笑地看着弟弟吃惊的表情,【雪重子说的不错,很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两兄弟终于睡下了,但在梦中,宫门人的状态却都不太好。 上一个白天,老执刃被雪长老和花长老洗去了身上的纹身,将执刃之位传给了宫尚角。此时的他变得沉默寡言,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威严与雄壮。 因为雾姬被关进了地牢,宫鸿羽的心中还有一些隐痛。 她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昨夜还与她默契相伴的夫君,第二天醒来却将她交给了宫远徵审讯吧。 宫尚角揉了揉眉心:“远徵,雾姬可有交代她的同谋究竟是谁?” 宫远徵惭愧地摇了摇头,又不善地看了宫子羽一眼:“还没有,但我会找到办法让她说出来的。” 父亲退位,禁居羽宫不出;哥哥武功被废,神志癫狂;最疼爱他的姨娘入了地牢,生死未卜;还有月长老也被月宫新选出的族人取代了位置。 此时宫子羽的脸上一片死灰,眼神空洞而麻木,就连宫远徵的挑衅也激不起他丝毫的情绪波动。 “远徵弟弟,你...”宫紫商揪着头发,神色极为纠结。 她想让宫远徵手下留情些,雾姬夫人是她母亲去世后唯一较为关怀她的长辈了,可对方无锋的身份,又让宫紫商难以开口。 毕竟她的父亲也是因为无锋才瘫痪的。 最后她还是叹息着说:“雾姬夫人在宫门待了这么多年,要是实在查不出来,你就...让她轻松一些吧。” “你说谁查不出来呢!”宫远徵双手环抱,不爽地看了回去。 宫紫商讪讪:“我是说如果嘛,如果~” “哼!没有如果。”宫远徵吞下了后半句话,将眼神重新闪亮亮的投放回到屏幕之上。 就算他查不出来,宝珠也一定可以的! 第152章 逗人x启发 第二日,宫子羽回了后山,而云为衫则被雪重子送了出来。 宫远徵熟门熟路地登堂入室,去到薛宝珠的房间。 自从薛宝珠住进徵宫之后,他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日清晨,他会先陪着哥哥用过早膳,然后工作一会,接着又陪着珠儿再吃一顿。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样的用餐方式反而满足了宫远徵的胃口,让他每日的精力愈发旺盛。 可今天,小狗却有些垂头丧气的。 【怎么啦?昨晚上不是还好端端的吗?】薛宝珠揉揉他的脸颊肉。 宫远徵的嘴角依旧倔强的抿着,可藏不住自己无精打采的眼神,他乖乖地将薛宝珠夹给他的虾饺大口吃下,咀嚼的力道却好像在赌气。 【...没有线索。】他沮丧的说,【宫门上下所有的管事,凡是和雾姬夫人有过交集的,我们都挑出来一一查过了,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宫远徵想着想着就来气,忍不住撅起了嘴:【要不是宫子羽和长老们偏帮,我和哥哥哪里用这么费时费力,这件事情肯定就是那个女人做的!】 确实如此,宫门选择让一个不够成熟、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来当领袖的后果,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 若这件事情放在顾家,深具嫌疑的雾姬早就会被严加控制起来,她的房间和私人用品都不知翻查了多少遍。 哪里会像宫门这样束手束脚,任由她每日悠然自得地修剪兰花? 就算长老们安排了人手紧盯她的一举一动,但这些侍卫似乎都是从深山老林里冒出来的,除了武艺比较精湛,心思却单纯得连立春那几个小丫头都比不过。 没想到这么封建的家族,查起案来还挺讲程序公正,严谨追求流程和证据... 【珠儿?珠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宫远徵连声呼唤,终于将薛宝珠的思绪拉了回来,而此时他的脸蛋也气得鼓起来了。 薛宝珠连忙答话:【我当然在听,我只是在想,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老执刃和雾姬夫人相处了二十余年,他如此老成世故,难道会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吗...】 等一等。 薛宝珠忽然想起了当年兰夫人身上发生的事,迟疑地停了下来。 不,不可能的,她接着说:【就算雾姬隐藏的好,长老们心中说不定也另有计划...嗯...】 再等一下。 薛宝珠又想起他们推举宫子羽当执刃,月长老在家里轻松被人ko,还有那‘从不出宫门’的规矩,再次沉默了。 【珠儿,你表情怎么这么奇怪,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呀?】 宫远徵见她总是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原本的怒气也渐渐消散,脸上只剩下了满满的担心。 【我没事,我就是忽然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薛宝珠顺从地抬起头,任由宫远徵的手轻轻探向她的额头检测温度。 【那就好。】确认体温和脉搏一如往常,宫远徵放松下来,却又故意皱起眉头,佯装生气道: 【我在和你说话呢,珠儿怎么老是走神?在我生气的时候还想着笑话?!】 【对不起嘛~】薛宝珠晃晃他的手,在他撅的高高的嘴上啾咪了一口,【原谅我吧。】 【...才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你。】宫远徵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就这么贴一下怎么够?他可是已经领悟了更深层次‘知识’的男人! 【除非...】让我来再亲一下。 他的手悄咪握上她的腰肢,头也慢慢凑过去。 【也对,是有些敷衍。】薛宝珠点点头,用手指轻轻抵住他的润红的唇瓣,亲昵地靠到他怀中抬起脸。 咦,珠儿这是要自己主动的意思吗? 宫远徵听话地不动了,嘴角却越翘越高,眼中闪闪发光。 薛宝珠轻轻拉住他的领口,让他乖乖地垂下脑袋。 就在宫远徵眼神渐显水润朦胧、迫不及待靠近的下一秒,她却坏心眼地略过他有些不稳的鼻息,直接抱着他的脖颈,挨近他的耳根。 【那就再告诉阿远,我想出的另一条线索好了。】 诶? 诶诶诶! 现在是要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瞬时难以置信地侧头看她,果不其然,可恶的珠儿发出了可恶的笑声。 【噗嗤~】薛宝珠得意洋洋的抽身离开,还要装作无辜: 【不管怎么说,找出凶手才是现在一等一的急事,对吧,阿远?】 宫远徵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瞪着她:【...我觉得都挺急的。】 这个坏习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养起来的啊! 【那聪明伶俐的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逗人成功,薛宝珠故意无视了宫远徵话里有话的语气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是什么?】宫远徵的嘴角仍不满地向下撇着。 【凶器。】 短短两个字,仿佛又将月长老身死当夜的血腥味带回了眼前。 宫远徵下意识严肃了神情:【凶器?】 【正是。雾姬夫人咬定当夜未曾见过月长老,在无人目睹的情况下,你和角公子便对她无可奈何。】 薛宝珠琥珀色的眸子深邃而明亮。 【现在唯一能找到的线索,就是月长老脖子上那道被划了两次的伤口。如果第一次杀死他的武器不够特别,凶手为什么还要在相同的位置补上第二刀?】 宫远徵沉思着,喃喃低语道:【所以只要找到那柄武器,并证明是雾姬所有,她就绝对无法再狡辩了。】 薛宝珠点头:【不错。】 宫远徵又蹙起了眉:【可事情已经过去两天,她也许已经将凶器处理掉了。】 【我觉得还没有哦。】薛宝珠轻轻把玩着宫远徵发辫上的铃铛。 【事发当日,无数侍卫已经把宫门上下翻了个遍。而且长老们随即就派人盯着你们和雾姬,她躲避且来不及,应该没有这个余裕。】 宫远徵握住她不老实的小手,将它放在怀里捂暖,挑眉反驳:【要是她杀人之后,就把武器交给那个身份不明的同伴了呢?】 【雾姬从未在人前展示过武艺,若真有这样一把特殊的武器,她应该藏了很久,那定是她最趁手的兵器。】 薛宝珠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 【如果她真的是无锋,在宫门潜伏了二十年,日日夜夜小心谨慎,这样的人,绝不会把武器放到自己触手不及的地方,也不会甘愿让他人保管。】 因为那既是她保护自己的武器,也是他人拿捏她的把柄。 宫远徵若有所思。 【而且,我不认为雾姬的同伴与她亲密无间。若真是那样,他就不会在明知道有人盯梢的情况下,还放任她去执行计划了。】 【不错。】宫远徵反应过来,【要真是那样,他们应该会联手杀死侍卫们,再拿侍卫的刀去杀害月长老,这样更加天衣无缝,亦或是干脆放弃,另寻机会。】 【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缓缓露出一个如恶作剧般的无邪微笑。 第153章 办法x以牙还牙 宫远徵返回医馆,重新查验了月长老的遗体,随后向管事们下达了一道新的指令。 这道命令,逼得金繁不得不亲自找上门。 金繁看似恭敬地拱手:【徴公子,为何这几日应发给羽宫的百草萃毫无踪影?】 宫远徵对他不理不睬,只顾着专注盯着眼前咕嘟咕嘟冒泡的小药炉,将他晾在一旁好一会儿。 金繁暗暗咬牙,提高声量重复了一遍。 宫远徵漫不经心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他一番:【唔?你说什么?我听不大清楚呢。】 这家伙明明就是故意的! 偏偏宫子羽回了后山,而他身为普通的绿玉侍卫,不能对宫主无礼。 金繁握紧了拳头,指节忍不住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 他往后又退了一步,双手抱拳,微微躬身,态度愈发恭敬。 这一次,他说话的声音洪亮而清晰,仿佛能让医馆外大树上的小鸟都听得一清二楚: 【徴公子,我来取羽宫这一周的百草萃。】 【哦~你说这个啊。】宫远徵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就像一只桀骜不驯的小豹子。 【不给。】 什么?! 金繁恼火地直起身,这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发泄理由,他语气加重,质问道: 【宫门嫡系每日均需服用百草萃以保证身体康健,百毒不侵,徴公子如此行事,恐怕有违宫门规定吧?】 宫远徵一脸无辜,眼神清澈的看回来: 【这条规定,好像也是从我研制出百草萃以后才有的吧...而且,宫子羽不是怀疑百草萃失效无用,才让老执刃和少主中毒身亡的吗?怎么,现在又敢吃了,不怕被我毒死?】 金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 【徴公子,你不过是看执刃不在前山才敢如此放肆,那我就将此事通报长老院,让长老们来裁决好了!】 【切,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都一样的爱告状。】宫远徵轻蔑地撇了撇嘴,【你别急啊,我只是说不给你,又没有说不给羽宫的宫氏族人。】 【那!】金繁还没出口的话被宫远徵又打断了。 【老执刃与少主之事犹在眼前,过往将百草萃交由下人送往各宫的方式实在隐患重重,难保万全。我也是思虑再三,才更改了百草萃的发放之法。】 金繁克制地抿唇:【什么方法?】 宫远徵似笑非笑:【唯有我亲手将百草萃交到有资格服用之人手中,才足够保险。啊,你不必担心,宫子羽的那一份,我已经送去给了长老,托他和后山的份额一起转交了。】 金繁忍无可忍,怒道:【那为何雾姬夫人并未收到百草萃?】 【雾姬?】宫远徵恍然大悟,歉疚地睁大双眼:【是了,我竟然忘记了她。】 还没等金繁顺势松口气,宫远徵又装作一脸纯真的模样,带着几分无奈说: 【可你也看到了,我手上的事情实在多得忙不过来,还要劳烦雾姬她等一等,等我有空了,就给羽宫送过去。】 这哪里是忘记了,分明是故意为之!他竟还如此无礼,直呼长辈的名讳! 金繁的怒火瞬间又腾地燃了起来,但百草萃在宫远徵手中,以对方的伶牙俐齿,就算闹到长老院去也不痛不痒,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怒吼脱口而出。 【那徴公子何时才能有空?】 【这可真不好说啊。】宫远徵茶言茶语,露出让薛宝珠看了为之心软,金繁看了为之心梗的可爱微笑。 至少金繁的手已经压制不住地摸上刀柄了:【杀死月长老的刺客还潜伏在宫门之中,若他趁机对雾姬夫人下手,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这么急啊?】宫远徵挑眉,依旧笑得很得意:【那这样好了...】他故意延长话尾。 【——让雾姬亲自来取。】 【你!】金繁怫然变色,他恶狠狠地盯着宫远徵,后者终于收起了伪装的温良,露出冰冷而挑衅的神情,就像一只露出獠牙的豺狼。 但显然,宫远徵不会将雾姬夫人的百草萃交给他。 片刻的对峙之后,金繁只能忍下这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大步离开——现在的他,没有以下犯上的资格。 虽不知他回去后说了什么,雾姬夫人还是在午后前来拜访了。 可宫远徵的态度依旧倨傲,哪怕是面对老执刃的侧室也毫无收敛之意。 当雾姬夫人在药房中找到他时,他正指挥着两个陌生的女童忙得团团转。 雾姬夫人:【徴公子,我已前来,还望你能将百草萃交付于我。】 宫远徵视若无睹,只随口说:【等一等。】 【雾姬夫人都已经亲自登门了,你还要等到何时?】金繁一路护送着雾姬夫人过来,如今虎视眈眈地站在她身后。 【自然是等到我空闲的时候啊~】宫远徵侧过头来,少年的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微笑。 主辱臣死。 要是说上午金繁碍于身份,不能对宫远徵动手,但如今雾姬夫人在前,他已然有了足够的理由拔刀。 他也确实拔刀了,锋芒毕露,宫远徵笑的愈发狂热,同时拔刀迎了上去。 平日里的药房还算宽阔,但当两人衣袂翻飞起舞,刀光闪闪之时,空间就明显十分急促了。 【区区一个绿玉侍卫,竟敢对徵宫宫主下手,反了你了!】 【你仗势欺人,折辱雾姬夫人尊严,我身为羽宫护卫,当然有资格回敬!】 宫远徵冷笑:【就凭你?】 刀刃相击,金繁再次出招,在快如闪电的交手中,他步步逼近,宫远徵干脆飞身而起,跳到了木桌上,下一秒折腰后退,恰好躲过金繁用刀背的用力一击。 这一刀劈落到台面上,将草药打得四散飞起,挥洒的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瞬间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哎呀!】这一声是立春发出来的,她看见柱子上的烛台被打翻了,刚好倒在雾姬夫人脚边,火星瞬间蔓延上她的裙摆。 雾姬夫人和两个女童均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挤到了墙边。她本能地想要旋身躲避,却在这时,瞥见了宫远徵那望过来的,微微眯起、透着危险的眼神。 他在观察我的反应... 眨眼间,雾姬闪躲的动作戛然而止,随即故作惊恐,慌乱地向前跑。 金繁的动作也停下了,他用余光看见雾姬夫人身陷险境,忙不迭地飞身向她奔去。 但他们的动作,都不及那两个小童来得快。 只听见立夏突然大喊一声:【小心了!】 她就近端起身边一大缸药液,毫不犹豫地朝雾姬夫人的方向泼洒! 火势瞬间被压下去不少,但雾姬夫人的衣服却被得湿透。 而立春又捧起另一个铜盘,也朝着她往地上一浇,乌黑的液体浸透了鞋袜,这时火焰才彻底扑灭。 她们两人扔下手中的器具,急忙向雾姬夫人身边跑,金繁本也想过去,却被宫远徵绊住了手脚。 这个疯子!他心中暗骂,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打架!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立春和立夏东一句西一句的问,同时将手摸上了她的衣服。 【这是徴公子煎药余下的残液,不知里面掺杂了什么,夫人还是将外衣快快脱下为妙~】 雾姬悚然一惊,慌乱之色尚未来得及收敛,身上还湿漉漉的,便已感觉到几只小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衣袖与腰间的玉带。 那里可不能碰! 她身体微微后仰,本能地想要躲避,却突然通体一阵发麻,僵直了身躯。 怎么回事?难道是...水中藏毒! 她的腰带悄然一松,似乎随时都要脱落。 看见这情形,金繁下意识地转过身去,还强带着宫远徵一同转身。 不行!雾姬夫人咬牙,浑厚的气劲自体内涌出,在身体表层形成一层无形的罡气。 立春和立夏毫无防备,被这股外放的内力击飞,最终摔了两个结实的屁股蹲。 【哎哟!】 女童们的呼痛声让宫远徵瞬间回头。 只见被气劲震退的家具仍在晃动,随之而起的草药在空中纷飞,雾姬夫人扬起的袖袍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周身隔出了一圈空白地带。 宫远徵缓缓咧开嘴角,双眸灼灼生辉,仿佛在看猎物一般兴奋: 【什么嘛,你会武功。】 第154章 计划x后手x偏心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我都摸到了,那个绝对是剑柄!】 立春和立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立夏正义愤填膺地坐在房间里复盘。 立春摇头叹息道:【你还是给小姐更衣的次数太少啦。要是换成我,在摸到她腰带的瞬间,就能轻松解下来。以后可得多多练习呀!】 立夏嘟嘴不满:【那我是专门负责给小姐梳头的嘛,你不是也没摸到!】 立春不服气地叉腰:【那是因为我站得远!不然哪有你登场的机会?】 两个人就这样叽叽咕咕地吵起来,直到一声清脆的暴栗声响起,才将她们唤回了神志。 【珠儿,好疼~】宫远徵摸着额头,委委屈屈地喊痛。 薛宝珠白了赖在自己身旁的宫远徵一眼: 【疼就对了,我当徴公子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呢,居然还特地找我借了立春和立夏。结果呢,竟是让她们去卸人家的腰带!真是的...】 宫远徵义正言辞:【那总不能让我去卸吧?男女有别,除珠儿之外,我绝不会对其他女子有丝毫亲近。】 薛宝珠被他噎得一愣,随即又怒道:【那你还敢在木头房子里放火?不怕走水吗?】 说到这里,宫远徵得意洋洋地笑了:【不会的,那间屋子早已在各处涂好了防火之物,水缸也准备了几大个,绝对不会烧起来。】 他本就是玩弄火药的高手,甚至能将火药匣子巧妙地运用到细小的暗器之中,自然对这方面颇有心得。 听到水缸,立夏也兴奋了:【没错,小姐!我们忙活了一上午呢,可算是狠狠出了这口恶气,谁叫那个女人敢故意给你泼茶!】 立春积极举手邀功:【我也泼了,我泼了一大盆呢~】 宫远徵深藏功与名的一笑,薛宝珠好笑又无奈地扶额。 唯有宫尚角不太高兴。 他们正身处角宫之中,而宫尚角原本还在忙碌着其它事情,却被长老们半路叫过去领人的。 当听见远徵拉着两个小女孩莫名其妙地与雾姬和金繁打了起来,他的心里是一片茫然。 这两拨人本就处于严密监视之下,自然不可能任由他们如此缠斗下去。于是红玉侍卫迅速出手,将他们分开,一同送去了长老院。 那里自然又掀起了一场激烈的争辩。 然而,由于缺乏确凿的证据,最终只能不了了之,雾姬得以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她的院子。 宫尚角没好气地瞪弟弟:【不管如何,雾姬明面上仍是长辈,你直言挑衅在先,自然在长老处讨不了好。而且她到底是个妇人,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解人家腰带呢? 亏他还以为远徵通晓情爱之事,已经长大了,看来还是有选择性的。 宫远徵正直严肃地扭脸对薛宝珠说:【我知道的,我没打算看。】 宫尚角:...(`Δ′)这是重点吗?! 薛宝珠正给他涂着跌打药,听到这句话后,她先是用余光瞥了宫尚角一眼,随后借着视线死角,迅速在宫远徵侧脸上轻啄奖励了一下。 还没等他露出偷笑的表情,她又在宫远徵青紫的后背处轻轻一戳,疼得他瞬间龇牙咧嘴起来。 【咳咳,这不是重点。】薛宝珠说出了宫尚角咬牙吞下的话,【关键是,此次之后,她定会更加防备,不会再轻易露出破绽了。】 【哼哼,所以我也在药液上放了苏合香。】宫远徵委委屈屈地看她,解释自己的后手。 【苏合香?】薛宝珠恍然微笑,放轻了动作。 他们两个是明白了,但宫尚角却不甚了解,于是他将疑问的目光投过来。 宫远徵解释:【我最新培育出的蛊虫——吐芳蕤。它可追踪苏合香的气味,但此香对人类而言,却无从察觉。】 薛宝珠随之补充:【而且,还能随着雾姬与他人的接触,悄然沾染到他人身上。相处愈久,香味愈浓。】 她想了想被泼空的那缸药液的分量,估摸着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难以去除的。 宫尚角将几分讶异的目光悄然敛于眼底。 先是借烛台试探武功,继而以泼水暗窥兵刃,末了竟还留了这等后手,环环相扣,丝丝入扣。 而这一切,竟皆在红玉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上演... 这还是他那个敏锐过人,却喜怒皆形于色、行事直来直往的弟弟吗? 他竟全然不对她掩饰自己的计划,受顾小姐的影响竟至如此之深。 还有那两个小丫头,也能联手和雾姬过上几个来回... 宫尚角微微颔首,眸色渐沉,目光落在立夏身上:【那立夏姑娘,为何又如此笃定雾姬的武器是一柄剑呢?】 在花月阁暗部做事的人,谁不知晓小姐那两把斩尽风月的绝世宝剑? 其中那柄纯白的‘怀中雪’,就是一把系于腰间的软剑。 更别提,她还是小姐最最最亲近的贴身大丫鬟,老熟悉这种机关了~ 立夏自豪地挺了挺胸膛:【因为我摸到了呀,两侧有刃,细细长长的。】 宫尚角挑眉:【哦,我记得姑娘方才说,你摸到的是剑柄?】 【这个,这个,因为我有两只手嘛,一只摸剑柄,一只摸剑身。】立夏顿时有些结巴。 薛宝珠暗暗摇了摇头,还是太急躁了,回头得好好磨一磨这丫头的性子。 她正想出言,但... 【只能是剑。】 清亮的少年声音打断了他继续盘问的念头,宫尚角微微侧头,与弟弟的目光对视。 宫远徵眼神略有些闪烁,但依旧定定的看着他:【我复查了月长老的尸身,重现了其喉间那道最初的伤痕。】 宫尚角不语,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年。 宫远徵在坚定中又呆了几分恳求,接着说: 【形如丝线,锋刃极薄,精准地割断了咽喉处的血管和气管。伤口位置略偏下,角度微微向上,足见凶手出招时是仰视着月长老的,他死于近距离的一剑封喉。】 【哥,她一定是将武器藏于身上,趁月长老不备,才得以成功的。】 可那也有可能是短剑啊,你们才相处了多久,就这样处处信任袒护她? 宫尚角暗暗叹息,到底没有追问下去。 室内倏然静谧,薛宝珠淡然的涂好了药膏,帮他拉好衣服:【阿远,你身上的伤无碍吧?】 金繁在他挑衅之下,丝毫未曾留手。此次房间狭小,又顾及到两个小童,宫远徵便未使暗器与毒药。 他悄悄松了口气,神色恢复了往常的纯良,只是仍有些郁闷地扁了扁嘴:【区区绿玉侍怎么会如此厉害?】 一方面是疑惑,另一方面是不想在珠儿面前丢脸:【按他的实力,绝对比长老院的黄玉侍还要厉害!】 亏他还觉得自己的武艺大有长进呢。 【我回头查一下金繁。】宫尚角低声说。 宫远徵目光里有些愧疚:【哥,回头我就把吐芳蕤的虫卵孵化的更多些,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每天都查——】 话还没说完,薛宝珠白皙的掌心忽然捂上了他的唇。 (〃°w°〃)?不好吧,哥哥还在呢~ 他耳根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宫尚角,却发现对方正凝视着虚掩的门口。 门缝间,地面上露出一个影子。 宫尚角身形一动,迅猛推开大门,瞬间闪至门外。 房间门口传来一声碗盏碎裂的声响。 紧接着,是女人的呼痛声。 【宫二先生,你把我拽疼了。】 第155章 大于天的命令x挽尊 【你偷听了多久?】宫尚角的眼神既冰冷又危险,他垂眸看到上官浅手中的药瓶,【这是什么?】 上官浅的眉头扭曲,忍着手里的疼回答:【药油。】 宫尚角眼睛一眯:【你果然在偷听。】 上官浅楚楚可怜地弯下唇角:【方才徴公子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身上带伤,就想着拿瓶药油过来,却不想在门口无意中听到了...】 【哼,无意?】宫远徵从内间走出来,满脸不悦。 宫尚角没有站到门口让人参观家事的习惯,转身带着两人步入室内。 兄弟二人回到茶桌边坐下,上官浅微微抬头,只见薛宝珠好整以暇地支着脸颊,身后两个小童静静侍立,正一同看着这边的热闹。 她微微低头,躲过了自己久久站在门口的原因,转而盯着宫尚角认真说:【角公子,我有办法把东西拿回来。】 宫尚角幽幽问:【你听到了多少?】 眼下不是认错的时候,上官浅容色决绝,迎向他的目光: 【角公子,入住之后,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讨你欢心,做了许多你不喜欢的琐事,但我想真真切切帮到公子,这样才对得起我的身份。】 宫尚角挑眉:【口气不小。】 【我方才隐约听到,雾姬夫人身上有一件东西对两位公子极为重要,想必她会时刻带在身边。如今她已经对徵公子起了戒心,但我想出了一条妙计,或许能拿到那件武器。】 【如果失手,后果可没你想象中那么轻松。】宫尚角冷冷一瞥。 上官浅依旧坚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么上心?】 【夫之命大于天,不是吗?】 在她溢满深情的注视之下,宫尚角心念飞转,最终移开了目光。 可宫远徵忍不住了,他端起杯子阴阳怪气地喝茶,咂咂嘴:【好茶啊。】 薛宝珠抿嘴偷笑,推了推自己的茶杯,宫远徵顿时会意的帮她续上水。 宫尚角身形僵硬了一瞬。 光想着不能在门口被人旁观,却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等着看他笑话的人。 他目光幽深,浅浅几句将上官浅打发走,转头面向薛宝珠:【顾姑娘为何发笑?】 薛宝珠还是那个回答:【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什么事这么好笑?】宫远徵上次就想问了,他细心地将核桃和松子剥好,放在手心送给她。 【角公子,已经开始信任她了呢。】这家伙还真是喜欢绿茶这个款式啊,不论男女。 薛宝珠懒洋洋地挑拣着那些完整又好看的坚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宫远徵不满地撅嘴:【哥怎么可能相信那个女人呢,对吧,哥?】 他侧过身子,朝宫尚角问道。 宫尚角面无表情:【不错。】 【是吗,那可能是我会错意了吧。角公子肯定不会在明知她身份可疑的情况下,还专门提醒她注意安全的。】 薛宝珠朝宫远徵笑笑。 这一回,宫尚角知道她在点自己,沉默不语。 宫远徵积极的一拍胸脯:【放心吧珠儿,哥只是在让她放松警惕而已。】 薛宝珠再笑:【话虽如此,但就算上官姑娘真的把雾姬腰间的武器取来,也不能完全相信她呢。毕竟,那也有可能是假的。】 让一个有很大嫌疑是无锋的女人去对付另一个绝对是无锋的女人,搞不好她们一拍即合,直接接头合作起来了。 【的确。】宫远徵皱起眉头,严肃地思考起这个可能性。 宫尚角面皮绷紧:【我自有分寸。】 【那就好。】薛宝珠点点头,托腮看向宫远徵,【不过远徵,我不觉得她很茶啊~】 【什么?!】宫远徵瞪圆了眼睛,委屈地看着她。 珠儿怎么会向着上官浅啊? 薛宝珠理直气壮:【你也要向她好好学习,知道吗?特别是‘娘子之命大于天’的那句话。】 【她说的明明是...知道了,我不是一直就这样做的嘛。】 宫远徵的声音越来越小,别别扭扭地用肩膀贴贴她,嘴角上翘。 诶嘿,虽然还没有成亲,但珠儿说她是我的娘子呢~嘻嘻嘻。 眼看接下来的场面就要变成情侣间甜腻腻的小剧场,宫尚角不禁深吐出一口气,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屏幕外的宫紫商忍不住也跟着傻笑,但她又不敢笑出声。 毕竟自从宫鸿羽和月长老被免职之后,祠堂的气氛就变得沉寂紧张,让人不敢有丝毫放肆。 相反,自宫尚角当上执刃之后,宫远徵愈发嚣张起来,他叉起手一脸得意: “不愧是宝珠,就是聪明,不像其他的几个笨蛋一样。” “你的尚角哥哥倒也没好到哪里去,在旁边那个故事里,不是一样信了姨娘送过来的医案吗?” 宫子羽短短几天经历了太多的变故,现在变得破罐子破摔,消沉过后整个人都有些偏激。 他说的是在先放完的云之羽中,云为衫和雾姬合作欺骗宫尚角的事情。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宫远徵的肺管子,他居然还敢拿泠夫人的医案来挑事!没看到画面里的哥哥有多难过吗? 宫远徵冷着脸怒道:“没办法,我们不像你,有红玉侍卫的贴身保护!” 这句话说的几位长老都神色尴尬的低下了头。 宫远徵再接再厉:“但那也总比你和那个无锋刺客在后山里亲来亲去好吧,真是让人看了眼睛都要瞎了!” 他们总共才认识几天啊,有十天吗? 是的,所有人终于看到主角不是宫远徵和薛宝珠的吻戏了。 宫子羽咬牙怼回去:“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又亲了多少次?数都数不清了!” “我!不要把宝珠和云为衫相提并论,就她也配!”宫远徵涨红了脸,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那是他亲的吗,他倒是也想亲啊!可人家连影子都没让他见着,哥哥找到一半就回宫门继位去了! “够了!休要喧哗。”宫尚角大力一拍桌子,让这两个越吵越离谱的家伙安静下来。 花长老已是对云之羽的世界大失所望,连带着对宫子羽也开始看不顺眼。 你瞧瞧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什么叫对宫门没什么感情? 宫门好歹是锦衣玉食地将他养大,不想练功就不练,他想挥霍,宫门就给他大把银子去青楼潇洒。 甚至为了他,还打破了规矩,派年纪最小却天赋最优秀的红玉侍卫来前山保护他。可他当上执刃之后,又对宫门做了什么呢? 真不应该让他长于无锋妇人之手!性情都被养歪了! 如今,花长老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薛宝珠出现的那个故事里了。 他不禁沉沉叹息:“那边是偷医案,可这边,却变成了偷凶器,可要凶险多了。不知上官浅和云为衫两人,又会因此做出什么事情来。” 雪公子忍不住跟着附和:“是啊,希望薛小姐能...诶呀...雪重子,你掐我干嘛?” 雪重子闭了闭眼睛,这孩子真是没救了。 他挽尊道:“会的,执刃大人明察秋毫,又有薛姑娘相助,定会发现她们的谋划。” 你的情商其实也没高到哪里去,雪长老也闭上了眼睛。 这句话过去就过去了,瞎补充什么呀,没看到宫尚角的脸色变得更黑了吗? 第156章 合作x伪证 上官浅会怎么做? 在她自告奋勇接下这件差事后,扭头就去找了云为衫。 没错,依旧是老套路,直接逼云为衫去偷。 可从雾姬夫人身上偷到东西,可比从金繁和宫紫商身上偷医案要难得多了。 更别提,云为衫如今被送回了前山,也不知道雪重子交代了什么,金繁盯她也盯的十分紧。 她好不容易才避开了侍卫的盯梢,趁着空闲去见雾姬夫人,本想试探一二,没想到却发现了更令人惊奇的东西。 ——雾姬夫人不仅会武功,身手还十分出色,招式也...十分让她熟悉。 这是无锋惯用的套路。 云为衫被雾姬夫人几招之下就掐住了脉门,不顾手上的疼痛,紧紧的注视着她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夫人知道我为何来此。】 被宫远徵那小子折腾得有些精神紧张,一有风吹草动就应激起来的雾姬夫人恢复了温婉的面容,嘴角重新含笑: 【云姑娘无故私入我的房间,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来意呢?】 【是宫尚角和宫远徵。】 雾姬夫人扣住她的手终于轻轻松开了,长袖低垂,从容平静,却一言不发着等待下文。 云为衫继续道:【夫人在徵宫的药房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仆人们都听到了。】 【我虽来宫门的时间不长,但也能看出角宫和羽宫一直有冲突...这次宫远徵设局暗算,恐怕来者不善。】 雾姬夫人冷脸:【宫家内部的事与你无关,不要过多猜忌。】 云为衫却不认同:【夫人,我既入羽宫,未来就是执刃之妻,我与执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雾姬夫人的语调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宫远徵和我的事情,怎么就被你扯到执刃身上去了?你的心思倒是挺密。】 【真的与他无关吗?】云为衫反问。 【宫远徵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将羽公子拉下执刃之位,故而才会对您出手。他所做之事绝非儿戏,与金繁的争斗更是下了死手,两人皆负伤而归。】 【如今他们一招不成,必定会另谋他法。羽公子孤身独处于后山,若在两月之后仍无法闯关成功,宫门之事,怕是要由宫尚角一人定夺了。】 雾姬夫人的平静神色被打破,她缓步走到云为衫身旁,轻轻瞥了一眼门外,确认红玉侍卫已被云为衫暂时引开,这才压低声音说: 【宫远徵的确想从我这里拿走可以威胁子羽执刃之位的东西。】 云为衫眉头一挑:【是什么?】 雾姬夫人不答,忽然叹了一口气:【你愿意为子羽做任何事吗?】 云为衫目光上抬,虽未回答,但眼中已透露决意。 雾姬夫人的手伸向腰间,将藏在里面的东西放在她眼前。 那是一根做工精致的兰花玉簪,握住簪头微微一扭,就能拔出一把锋利的小剑来。 【这是兰夫人留下的遗物,想来宫尚角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我可以把它交给你,但你也要为我做些事情。】 云为衫神色松动:【如此重要的东西,夫人不怕我...】 雾姬夫人摇了摇头:【相比起来,子羽更重要些。你之前去医馆制药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没有成功,是不是?】 云为衫抿唇:【是,那是为羽公子通关所用的。】 雾姬夫人温婉一笑:【子羽在练武之事上向来不用心,他内力浅薄,若没有此物相助,别说两个月,便是十个月,也难闯过第一关。】 【我可以为你寻来所需的药材,你只需将成药制好交予我,如此一来,子羽才能在赌约期限内顺利通关。只要他回到前山,所有的困难自然迎刃而解。】 没有云为衫帮助,没有服下寒毒,在雪重子离开后山,单凭雪公子按规严格执行的情况下,宫子羽断然无法闯关成功。 云为衫眼神闪烁:【可就算如此,后山是宫门禁地,您要如何将药瓶送到羽公子的手上呢?】 雾姬夫人:【我自有我的办法。】 角宫,兄弟二人正对坐而弈。 宫尚角面上虽然依旧不动如山,但宫远徵知道他心情其实很不好,他出言宽慰: 【哥,虽然在雾姬那里没拿到证据,但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已经派人去重新调查贾管事妻儿的下落了。】 宫尚角落下一字:【只怕她们不会再有消息了。】 按无锋做事的行径,怎么可能会留活口下来。 【即便人已不在,但他们曾在旧尘山谷中生活多年,痕迹再怎么擦得干净,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说不定此时,无锋放松了警惕,我们反而能趁机找到线索。】 这句话不像是远徵的风格,宫尚角目视棋盘:【有理,顾姑娘还说了什么?】 【珠儿她还说...】宫远徵下棋的动作一顿,突然闭上了嘴巴。 【嗯?】宫尚角挑眉。 珠儿还说,尚角哥哥查不出来的事情,说不定她可以查出来呢。 但这句话显然不能直接转述,宫远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走开,掩饰道: 【哎,水开了!我去给哥哥泡茶~】 看来不是什么好话了,宫尚角闷气。 恰在此时,上官浅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只玉白色的发簪,庄重地送到他面前。 【幸不辱命。】她含笑低头轻轻行了个礼。 宫尚角轻易就发现了发簪上的玄机,他将小刀拔出,递给重新变的一脸不快的宫远徵,示意他仔细检验。 【坐。】他指着面前的棋盘,对上官浅问:【会吗?】 【略知一二。】 【来。】 两人开始下棋,可宫远徵看也没看小剑一眼,就不屑地开口道: 【这就是你从雾姬那里拿回来的武器?我看是你随便拿来交差的玩具吧。】 上官浅手执白棋,闻言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只见一只鳞翅鲜红的蝴蝶停在宫远徵的指尖,片刻后又翩然飞至簪头,静静不动。 【徴公子何出此言?】 宫远徵危险地眯起眼睛看过来:【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见过雾姬。】 不然,他手里的吐芳蕤怎么会对上官浅一点反应也没有? 听到弟弟这么说,宫尚角不动如山:【说说看,你怎么拿到的。】 【智取。就像下棋一样,靠蛮力可不行。】上官浅表情温柔,却带了十足的自信和运筹帷幄。 【哦?如何智取?】黑子再次被宫尚角凶狠的落下。 上官浅拈起一子:【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自然是接近不了的,所以就交给了能接近雾姬夫人的人。】 宫远徵插嘴:【宫紫商?】 他能想到的,和雾姬夫人往来密切的女性只有她。 上官浅神色不变,继续落子:【云为衫。】 【云为衫才进宫门多少天,怎么可能和雾姬夫人如此亲密?】宫远徵不信地环手于胸前。 【是不算亲密,但以羽公子为媒介的话,足够她同雾姬夫人说一会话,寻找时机了。】 宫尚角停顿下来:【可我记得,你与云为衫并不亲密。】 因为两宫的关系,两个人对外表现的也不太友好。 但宫远徵反而有些相信了。 虽无确凿实证,但依珠儿的分析,此二人曾联手对新娘下毒,之后还栽赃陷害宋四,心狠手辣至此,早有勾结的前例。 若彼此握有对方的把柄,以此要挟云为衫为其办事,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如此看来,这把小剑确实值得好好验一验。 【不必要多亲密,只要掌握她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也行。】上官浅眉眼灿烂一笑。 她眉眼弯弯:【我和云为衫说,如果她不帮我,我就把她衣衫不整被侍卫们看了个遍的事情告诉宫子羽,再添油加醋几句,云为衫就说不清了。事关清白名节,她要是还想要做执刃夫人,就只能帮我。】 不等宫尚角说话,宫远徵嗤笑出声,引得两人朝他看去。 他的目光从手里小剑的刀柄和锋利的刃口移开,暂时从研究状态中抽离出来。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宫远徵语气轻蔑,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女子名节重于泰山,你不感同身受也就罢了,竟还能用这等卑劣手段逼迫他人,甚至洋洋自得地说出口。怎么,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下作的行径吗?】 经过薛宝珠精心调教的宫远徵已经明白了这是何等恶劣的事情。 他不爽的站起身,丝毫未顾及上官浅那已然变得铁青僵硬的脸色,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临走时还撂下一句: 【真不愧是大赋城上官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第157章 通关x血字 在宫门这样的环境里一路成长至今,宫远徵不知不觉间养出了天真而残忍的性子,说话做事格外直接,一句话便噎得上官浅下不来台。 他自己是兴冲冲去检验玉簪小剑了,徒留下满室尴尬在身后。 而在后山的另一边,宫子羽也没有闲着。 再一次下水失败,他瑟瑟发抖地回到房间,却意外地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件和一只瓷瓶。 打开信件一看,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竟是雾姬夫人的亲笔。 信中所述,桩桩件件皆是令他痛心疾首,怒火中烧的事:姨娘被烛火烧灼、被污浊药液泼身、甚至被宫远徵带着下人以武力欺凌。 且云姑娘亦在角宫的挑唆下,被长老们关押起来... 这些消息宛如利刃,刀刀刺入宫子羽的心房,令他咬紧牙关,满心愤懑。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可那些字句却如影随形,不断在脑海中盘旋。 他的拳头紧紧握住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变得泛白,仿佛想要将这满心的痛苦与愤怒都凝聚在这一握之中。 宫子羽转身向房外走去,可当指尖触碰到房门之时,动作又停顿了。 不能就这么直接回去,这样不仅会让自己的三域试炼彻底失败,还会让宫尚角、宫远徵兄弟更加得意,毫无益处。 他要如姨娘信中所言,不惜一切代价,优先完成试炼。 宫子羽回身抓起桌上的药瓶,通红的双目中满是决绝,仰头一饮而尽。 他于雪宫中拼命苦练的过程暂且不提,总之,数日过去,当他再次潜入池底,却久久未浮出水面时,岸边的雪公子先急了。 【怎么回事,他该不会溺水呛晕过去了吧。】雪公子心中不安,急得在池边来回踱步。 往常这个时候,宫子羽早就该支持不住了呀? 雪公子没有雪重子那般雄厚的内力,无法跳下去查看究竟。焦急之下,他与代替云为衫陪同宫子羽试炼的侍卫一起,合力拉起了粗长的绳索。 大力之下,不过几秒,水面上便泛起阵阵波纹,紧接着,宫子羽的身影浮出水面,绳索的另一头,正紧紧系在他的腰间。 这是雪重子离去后,他们为了安全起见而做出的安排。只要宫子羽在水下憋不住气了,便会轻拉三下绳索,示意岸上的人将他拉上来。 雪公子慌张地将趴在地上的宫子羽翻过来,正准备施救,却发现他苍白的脸上眼睛睁着,还带着一丝决绝的笑意。 雪公子满脸惊讶:【你没晕?】 宫子羽有气无力,紧紧抱着铁匣的手终于松开了:【是啊,我没晕。】 他撑着地面,勉强支起上半身:【没想到吧,我虽然没本事,但还挺执着的。】 这一刻,宫门中那个素来被认为最没用、最心软的羽公子,终于也显露出了他们家族代代相传、深入骨髓的阴暗与偏执的那一面。 【盒子和我都上了岸,这一关,算我过了吧。】 【你分明是被我们拉上来的...】雪公子有些犹豫。 宫子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即便有寒毒相助,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弥补过去几年落下的差距,只能另辟蹊径。 就算努力了这么久,拼尽全力潜入水底就耗尽了他所有的氧气了,再无力游回水面。于是他索性赌了一把,抵达池底后便一动不动,等待岸上的人将他拉上来。 无论如何,他们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送命吧? 【我确实到达了水底,也拿到了盒子,按照试炼规定就算通过。】宫子羽眼神定定的看着雪公子。 雪公子迟疑道:【可是试炼过程中,不允许任何外人插手干预。】 宫子羽:【你是考官,侍卫是派来协助我的人,怎么算外人呢?】 单纯的雪公子在宫子羽的花言巧语之下一时有些懵了,到底没坚持住,将拂雪三式教给了他。 不顾身体因为服毒之后的虚弱和还未缓和过来的寒冷,宫子羽毅然决然地走了——他要将云姑娘救出来,要好好保护姨娘。 虽然他之前心中暗暗钦慕顾小姐,但既然佳人无意,而他又有了新的随侍,就应该好好对待云姑娘。 更何况云姑娘本就令人怜惜,满心满眼都是他,又怎能让她再次遭到那两兄弟的毒手? 怀着这样的念头,宫子羽回到前山,本想大闹一场,却发现整个前山笼罩在一片紧张而慌乱的气氛中。 侍卫们如临大敌,个个神色凝重,脚步匆匆,行动间透出难以掩饰的急迫。 下人们也顾不上平日的有序,慌乱地穿梭于庭院之间,手中的物品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远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影闪烁不定,更添几分不安。 这又是怎么了? 他逆着人潮的方向走去,竟然去到了角宫的偏僻院落。 这是个多年以前就被封锁起来的院子,宫尚角的身影背立于院中,身旁两侧还有许多人,包括长老们、宫远徵、宫紫商以及一些黄玉侍卫。 这是个多年以前就被封锁起来的院子,荒草丛生,院墙斑驳,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宫尚角的身影背立于院中,挺拔而孤寂,仿佛与周围的荒凉融为一体。 他的身旁两侧站满了人——长老们神色肃穆,宫远徵脸色复杂,宫紫商惊慌失措,黄玉侍卫则如雕塑般静立,还有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小孩,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宫子羽的目光缓缓移向众人凝视的方向。 在大开的房门之内,一具身着下人服饰的尸体高悬于横梁之下,而在尸体旁的高墙上,杀人者用鲜血写就的诗句赫然在目,张狂而狰狞—— 执刃殇,长老亡。 亡者无声,弑者无名。 上善若水,大刃无锋。 那个人他认识的,是在角宫工作多年的老人了。 宫子羽的心猛然一沉,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而上,他看向宫尚角:【怎么回事?】 宫尚角没有理他,眼神像是一头重伤的狼王,充满了暴怒与不甘,仿佛随时要将敌人撕碎于爪牙之下。 然而,在那凌厉的目光深处,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虚弱与难过,像是被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狠狠击中,却又不得不强撑着自己的骄傲与尊严。 宫尚角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被血迹染红的室内陈设上,房间被翻得凌乱不堪,地上散落着一个小孩子的风车,柜子里露出一半的妇人衣袍。 看了很久,他才迟缓地转过头,目光沉沉地望向两位长老,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雾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