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烟雪》 第1章 生如浮萍【一】 连着下两日雨才停,天未亮村里的汉子们就出门去地里,这暴雨连着两日恐怕影响了庄稼收成。 村里过了桥经过一个湖有户人家,两间木屋里住着赖二他们一家七口。 赖二带着大儿子和二儿子下了田,赖二媳妇到后山砍柴再寻些蘑菇野菜,留下了三女儿菜娃照看小妹和小弟。 小妹不过两岁,小弟不过百天,年纪也还小未满五岁的菜娃背着弟弟哄着妹妹,到外头灶头点火煮粥,锅里的米加了一半糠。 锅里煮着粥,菜娃又到外头井里打出点水洗昨日的衣服。 等到锅里的糠粥出锅,又烤了饼,衣服也晾上了。赖二媳妇背着柴拎着一篮子野菜和蘑菇回来了。 赖二媳妇放下柴火到井边冲了手从菜娃背上把在哭的小弟抱起来喂奶,菜娃把野菜和蘑菇洗了洗,煎了几张野菜又烤了三个红薯。 喂完四妹和小弟的赖二媳妇自己喝了一碗粥吃了张烤饼,便把刚煎的野菜饼和烤好的红薯包起来送到田里给丈夫和儿子。 菜娃又背起弟弟,这会自己才喝上一口粥,吃完粥和饼就去把下一顿的蘑菇泡起来,剩下的蘑菇拿去晒干。 黄昏的时候赖二和儿子们回来,在井边冲了冲身子就坐下吃饭。 煮的野菜蘑菇汤,配着烤饼子吃。 赖二一脸愁容,去年就收成不好,今年的雨又多这收成是不行了。去年捱着过来,但今年冬天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赖二媳妇自然明白他面色愁容的缘故便道:“东村婶子来说有好路数,有个好价钱。” 看了看菜娃的赖二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大儿子二儿子都大了能种地,这四妹和小弟却还小,只有菜娃能送出去为奴为婢。 就只是这孩子太懂事了,虽然旁人都说傻但是赖二夫妇自己知道这孩子只是听从他们,说什么便做什么的懂事。 但是有了这笔钱就可以还了外债度过这个冬天。 秋至快到了,没有时间让他们多犹豫,没过两天东村婶子就带着一袋子钱和卖身契来带着菜娃走了。 菜娃走前赖二媳妇给她系上包袱嘱咐她无论到什么人家都要听从主人家的话,去给人家做奴婢只有听话才能活下去。 东村婶子领着菜娃到村口,村口有一个大汉等着,东村婶子把卖身契和菜娃都交给了大汉,大汉捏着菜娃下巴看看了她牙口,左右摆弄着她的脸瞧了瞧。 验货过了,大汉给东村婶子一吊钱,东村婶子欢欢喜喜的走了。 大汉把菜娃一手拉起来扔到牛车上,牛车上还有年纪比她年长的几个孩子,是其他几个村子里的。 牛车离开村子,走了两天天到第三日才到了县城里,一大早入了城,牛车先到了城里最大的花街里。 花街里最大的青楼叫牡丹楼,此时天已亮正是牡丹楼最静的时候。 牛车停在了牡丹楼的后面,龟公来开门瞧了瞧便去请老鸨,过了一炷香等到老鸨梅娘子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倚着门用手绢捂着鼻子,梅娘子瞧了瞧,这些孩子现在浑身都有一股臭汗味。 大汉扒拉了菜娃过来,摆弄着她的脸给梅娘子看:“这个好得很,是长相最好的,别看瘦巴巴的也很有力气。” 的确一眼就是美人胚子,将来不是头牌也能是红牌,算得上是梅娘子今年看到最好的了。 梅娘子瞧了瞧其他孩子,都太普通着实看不上,让龟公掏出钱就留下了菜娃。 不愧是最大的青楼,一口价都不还,不愧他先把孩子送到他们这里来相看,大汉把卖身契交给了梅娘子就往下一家去。 菜娃跟着梅娘子进了院子,梅娘子用折扇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的确不错呢,将来当是不亏。 “你叫什么名字?”梅娘子问。 “菜娃。“菜娃道。 梅娘子笑出声:“菜娃,财娃,成,也凑合。”然后看向龟公洪福道:“带下去洗干净,换身干净衣裳。“ 鸿福带着菜娃把她交给厨房的李婆子,说先把她洗干净后留在厨房帮工。 李婆子是年轻的时候被好赌的丈夫卖到勾栏,后来身子废了幸得厨艺不错到了牡丹楼当了厨娘,如今在这里已有十年。 领着菜娃到井边打水给她冲了冲,冰冷的井水在清晨打在身上让菜娃冷得颤抖。 李婆子麻利的把她前前后后搓洗干净后领进屋内,擦干后换上一套干净的旧衣服。 厨房里烧了些水,李婆子又带着她出去用热水掺着井水洗了像鸟窝一样毛躁的头发。 桂花头油很香,是菜娃从来没闻过的香气,她不停嗅着,洗完的头发也放在鼻间闻着。 李婆子梳头的手劲不小,但菜娃一声不吭,这孩子无论让她怎么样都乖乖的任人摆弄,李婆子觉得这孩子傻傻的。 想来也是年纪太小,又是小地方来的,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就会一直觉得这一片地方就是一切,就不会抱着虚妄的期待。 第2章 生如浮萍【二】 床榻很舒服,被子也很香,头发上抹桂花油也很香。吃了一碗李婆子做的面,菜娃睡的很沉。 花街都做着晚上的生意,李婆子在黄昏之前把菜娃叫醒,让她跟着到厨房做事。 吃饱睡足的菜娃挽着袖子,李婆子让她摘菜洗菜,其他厨娘看了一眼这新来的孩子,见她虽年纪小却很听话。 有客的姑娘们在接客,没客人的姑娘来回走动帮着端茶倒水,厨娘们跑进跑出端菜撤桌。 龟公洪福最忙,上上下下来回走动没有一处不要他的,迎客送客忙的脚不沾地。 “慢些慢些,这是蒋公子的菜,端好了。” “哎呦,徐爷,别着急姑娘马上就来了。” 洪福忙前忙后对着客人们鞍前马后。 到了后半夜厨房才消停了,没有客人再点菜了。 厨娘们收拾着厨房,菜娃在洗着碗。 “这孩子倒是乖,干活也麻利。”有厨娘对李婆子说。 李婆子点了点头:“这孩子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要听话干活。” “这样就行了,这里要的不就是听话吗。”厨娘说:“只有越听话越能把日子过下去。” 洗完了成堆成堆的碗,菜娃子端着碗回厨房擦干叠好递给厨娘放到架子上。 李婆子给她留了饭菜。 “肉!”菜娃上一次吃肉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有的时候出手阔绰的客人剩半盘的肉她们能留下自己吃,李婆子留了一块肉和鱼给这孩子。 菜娃大口大口吃着饭菜,这饭都是大白米饭,一粒都舍不得掉出来,菜娃吃得很干净。 菜娃吃过的碗盘比洗过的都干净,李婆子和厨娘都挺喜欢这孩子。 在梅娘子没有吩咐前李婆子就带着菜娃跟着自己,一同住一同干活。 这里是什么地方对于这时的菜娃来说是一个好地方,有肉有白米饭,而且被子都是香香软软的好地方。 她没有其他需要想的,只要每天都跟着李婆好好干活就能吃上白米饭,李婆子也对她很好,会给她梳头,也会给她煮面吃。 就这么着在这里到了冬天。 这牡丹楼里的头牌是芸香姑娘,跟着李婆子端饭上去的时候见过她,那是菜娃见过最美的女子,就像去村长家见过的拜寿图里的仙女一般。 只是这个仙女喜欢摔东西,也喜欢骂人不是个东西。 梅娘子旁人见芸香发脾气大人都怕得恨,老妈子们是厌的很,倒是这菜娃这个没脾气的什么打骂居然都能受着不啃声。 见此梅娘子就吩咐李婆子让菜娃开始学着服侍人,在芸香姑娘身边伺候。 “放你的屁,说这些话狗都不信。”这会的芸香正与客人调情,骂人的话从这暖玉似的人儿口中说出来也是情调。 这位蒋公子是芸香最大的客人,出手最是阔绰。 “我家那娘子,但凡都你一半姿色都够了。”蒋公子抱怨着。 待蒋公子要走时,洪福去后院喊正在洗碗的菜娃上去伺候芸香。 菜娃清了清手连忙跑着上去。 “笨东西,快拿套干净衣裳来。”芸香从榻上起来。 蒋公子穿好的衣服,看着一个小东西从自己膝边经过捡起地上的衣服,这小家伙看着土,仔细看能见将来有几分姿色。 芸香一看蒋公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中一个白眼,穿上菜娃递来的衣裳然后呵斥她:“乌龟做事都比你快,给我滚出去。” 菜娃立即出去。 “蒋公子想要也要等十年,这年纪还小比那瓷娃娃还易碎。”芸香语气温柔,但心底是看不起这样的公子哥,他们有权有势却没有人性。 蒋公子道:“有些人就养着这样的小玩意玩,小玩意玩起来也有意思。” 心里已经唾骂这个衣冠禽兽几百遍,面上却还要温柔体贴:“十年等不及,两三年总行吧。”芸香道:“一定让妈妈给公子留着开苞。” 听到这话让蒋公子笑开花:“好好好。” 好你个屁,芸香心里骂道,挂着笑容送走了蒋公子。 但芸香却以后也没和梅娘子提起过此事。 开了窗见后院的菜娃蹲在井边洗碗,双手冻得通红却只是专心干着手里的活。 什么都还不明白总会有不明白的好处,人大多的扰都从明白太多而来。 南方没有雪,却也很冷。 大年下花街也休息。 梅娘子让洪福张罗着贴上了春联和窗花,也给姑娘们备下了年下的节礼。 芸香是头牌生意最好,自然是得的节礼最多,另外还有恩客送来的节礼。 收了新袄子,芸香看见柜中的旧袄子便随手扔出来扔了给菜娃:“不要了,给你了傻娃。” 她只叫菜娃叫傻娃,因为这娃看着傻的很。 袄子砸在了菜娃的头上,小心翼翼取下来的捧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芸香:“真的给我吗?” 芸香对上这孩子的眼神,原本想骂她傻却没说出来,撇过头:“赏你了。” 菜娃欢喜非常,抱在怀中喜欢的不得了:“谢谢姑娘。” 在芸香屋里做完事便抱着袄子欢欢喜喜的跑下楼,跑回后院找李婆子:“婆婆,你看。” 李婆子看着她的手中袄子拿起来,这件红袄子很好看:“姑娘给你的?” 菜娃点着头笑容满面。 李婆子微微一笑,牵着她回屋取了针线坐在床边要改袄子:“太长了,给你改改便能穿了。” 菜娃实在是太高兴了,便看着李婆子缝改。 等到改完后菜娃满心欢喜的穿上,这是她人生得到的第一件袄子。 第3章 生如浮萍【三】 大年三十夜守岁,梅娘子瞧见了端着瓜果捧到桌上的菜娃,一身红袄子配着头上的双丫髻倒是有几分可爱。 “傻丫头过来。”梅娘子朝着她招了招手。 菜娃小碎步跑上前去:“娘子。” 梅娘子抓了一吊钱:“也罢,就你一个小孩子,给你压岁钱了。” 菜娃双手捧着连着鞠躬致谢:“谢谢娘子,娘子万福万寿。” 梅娘子欢喜一笑:“傻是傻,但是嘴也算甜。” 菜娃把钱塞进袄里跑去找了李婆子,要分一半给李婆子,李婆子笑着说自己也有年下的钱。 李婆子去拿了一个小匣子让她以后把钱留起来,自己藏好。 看着她把钱放进匣子里抱着开心,李婆子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这世间没人可以信的,不要什么都傻傻跟人说。” 菜娃却道:“梅娘子是主人,我都听梅娘子的,也听芸香姑娘的。” “傻子,她们又把你卖掉,就像你爹娘卖掉你一样呢?”李婆子问。 菜娃道:“听她们的,有新主人,听新主人的。阿娘说过,为奴为婢就要听主人话。” 这话是说没错,可不知为何,也作为奴婢的李婆子却不愿从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口中听到这句话。 这孩子太过于懂事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遇到个好主子,她这样的忠诚便能好好活下去,遇上坏主子被折磨致死都不吭一声。 菜娃就这般在牡丹楼过了年,这一个年里有没吃过的瓜果点心,还有这一件新袄子。 很快冬去春来,菜娃已经很熟悉这里的生活,也很熟悉楼里的姑娘们。 这一天芸香休息要去庙中烧香便带上了菜娃一起去,这是菜娃在这里大半年第一次出门。 芸香一改平日的红妆艳裹换上了一身素衣,披上斗篷戴上了纱帽带着菜娃从后门而出。 春朝之时繁花盛开,满街都是花香。 第一次看城中的繁华,菜娃满眼的惊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恍然这世上有这么多的人,看着玉楼画栋才知这世间竟然如此大。 而那寺庙大的像年画里的宫殿一样,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庙外很多小贩,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芸香看她东看看西看看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芸香娘子,那是什么?”菜娃问。 芸香怕旁人恐有认出她的,狠捏住了菜娃耳朵道:“喊我阿姐。” “啊?”菜娃不敢。 芸香只是苦笑了一声:“你我有什么差,都是一样的。”手上加重的手劲:“快喊。” “阿姐!”菜娃痛的喊出声。 芸香松了手,带着她进庙里。 入了庙进了大雄宝殿,菜娃学着芸香的样子参拜。 芸香虔诚祈愿,随后起身投了香炉钱。 离开寺庙就带着菜娃在街头闲逛,买了些布料和首饰、胭脂。 不一会菜娃已经背着拎着不少东西,芸香递给她一串糖葫芦:“赏你了。” “谢谢阿姐。”菜娃极为欢喜,也不觉得身上东西重了。 逛了半日就回去了,芸香回屋睡觉,菜娃给放置好东西悄悄地退出屋子。 回到后院和李婆子说起今天看到的人事物,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那般的惊奇有趣。 李婆子也喜欢看她这般,只要给她一点什么,她就无比满足。 到了夏天,这个夏天牡丹楼来了一个新姑娘。 这个新姑娘让梅娘子很头疼,原本该是官妓进教坊,却由官妓卖为私妓到了牡丹楼。 送她来的中间人说上头有人要她,从中周旋至此,这个女子要留着伺候那人。 肯定是不好得罪的大人物,梅娘子也想有比蒋公子还有身价地位能来牡丹楼自然是收下了这个姑娘。 况且一见这姑娘还是那么貌美,那美貌不输于如今的芸香。 可是问题却是这姑娘看似安安静静,却是上吊割脉轮番来一遍,换做别的姑娘梅娘子手段多的是对付,偏偏这姑娘不能伤着不能刺激,毕竟是金主的人得当成祖宗劝着。 怕她在屋里又偷偷寻死,便让人时时跟着看守着。 菜娃把洗过的衣裳送回芸香屋子,整理着衣物一一放进衣箱里。 此时梅娘子在屋里和芸香说话。 “收她想求个大金主,没想成请了个祖宗回来。”梅娘子犯愁呀。 芸香说:“她是官家的女子受连坐罪没入官妓,心高气傲是当然的,跟我们这种比不得。” 梅娘子道:“你如今身子不大好,我也想着也该有人接你头牌的位子好让你歇下来。” “我不逞强,我们这般贱命争强好胜有什么用。”芸香道。 梅娘子道:“保养身子,等到那姑奶奶的金主一来,你就可以好好歇着了。” 梅娘子与芸香的情谊不同,芸香四岁起便跟着梅娘子,梅娘子当上老鸨接管牡丹楼也有芸香的助力。 芸香道:“这位碧柔娘子的确是要费点心了。” 梅娘子道:“什么费点心,是要让她死心才是。” 后来无论如何梅娘子都没能劝住这个碧柔娘子,不得如实相告给中间人,后来中间人从金主手上得到一封信交给碧柔娘子。 碧柔娘子看了信后,不再寻死,也愿意吃饭了,只是人像个活死人一般无情无绪。 第4章 生如浮萍【四】 金簪玉钗,换做前些年都是碧柔最喜爱的东西,但如今这些在头上却是如此喜悦不起来。 落了两滴泪,梅娘子连忙给她补妆,哭痕可不行,可不能让来的贵人恼了。 芸香倚着门瞧着她,菜娃在她身后悄悄的看了一眼那位碧柔娘子。 “比我美?”芸香问她。 菜娃摇摇头:“芸香娘子美。” 无论真心还是奉承芸香听了都舒服:“算你懂事。” “她怎么哭了?”菜娃问, 芸香道:“因为来了这里跟死了没区别。” 菜娃不明白:“可我觉得这里很好,能吃饱。” 芸香笑了,揉搓着她的头:“傻丫头呀,你年纪还小不懂,况且人不是吃饱就够了。” 贵人是在一更天的时候来的,进了芸香的屋子。 那是一位看着年纪才弱冠的公子,很是俊朗,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梅娘子带路到碧柔屋外,施礼离开。 公子进了屋。 菜娃人小小一只,芸香便让她去蹲在门外偷听。 这屋内没人说话突然一声杯子被一扔破碎的声音,菜娃被吓一跳捂住了嘴。 “何不教我死了也罢了。”碧柔道。 那是菜娃这第一次听到碧柔的声音,那声音很好听,就算带着哭腔也还是好听。 “你若死了,霆晟又该如何呢?”公子道。 碧柔抽泣不止,若非尚有弱弟,她早就去死了。 碧柔道:“罢了,这孽缘早定,你想要的,我给你便是。” 这语气里面有一种菜娃不懂的东西,就像是花被拔了后还扔下地上踩了一脚。 后面没有说话声了。 梅娘子这会在芸香屋内,见菜娃回来报信就放心了。 她就怕这碧柔再寻死闹个天翻地覆,梅娘子这会就安心回去歇息了,毕竟这公子已经包下整个牡丹楼一夜。 这公子是天一亮走的,一夜未休却看着神清气爽。 梅娘子琢磨着让谁去服侍碧柔,老妈子们她不喜,姑娘们她也不悦,她亲自去恐她最厌。 想了半天后眼神从窗口瞥见了在后院洗衣服的菜娃,就喊了她过来,让她烧了热水后上去服侍碧柔。 菜娃烧了热水便上去,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这碧柔还在睡。 静静的关上门,昨夜的衣物散落了一地,菜娃蹲着捡起来放到一边待会拿下去洗。 在地上捡到一枚玉佩,菜娃拿起来瞧了瞧,是鱼的模样。 菜娃仔细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放在她枕头下面。 这会的动静惊动了碧柔。 碧柔迷糊糊的睁开眼瞧了瞧她:“你是谁。” “我叫菜娃。”菜娃道:“梅娘子让我来服侍姑娘,姑娘可要沐浴?” 碧柔没什么力气,微微点头。 已经烧好热水,几个老妈子提着水上来,但碧柔不肯她们进屋。 便由她们把水放在屋外,菜娃拿进来倒进浴桶。 碧柔浸入热水中便一身疲惫尽消般。 跟在芸香身边快一年了,这如何伺候人菜娃已经是驾轻就熟。 碧柔一时间有些恍惚,就像还在家中的时候丫鬟服侍自己一样,变故不过三个月,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出浴裹上棉布,菜娃去取衣裳。 碧柔这会才打量了菜娃两眼,看着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但干活利落做事认真。 “你如何来的这里?”碧柔问。 菜娃道:“卖来的。” 听她说话带着家乡土音,碧柔在盛都城时听闻江南富庶不输给盛都,一来觉得的确如此,现在方知穷苦人也多。 口音让碧柔有些许听不惯,故而不喜这里的老妈子们,碧柔道:“学官话。” “啊?”菜娃不明白。 碧柔觉得她还可教,就让梅娘子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伺候。 梅娘子自然答应。 碧柔喜书,那位贵人让人送来了很多书,还有一把琴。 贵人每月都来几趟,碧柔不接其他客人。 虽只有一位客人,但一日已经比旁人赚得多。 贵人允碧柔献艺当花魁,梅娘子欢欣不已,只要能献艺便也够了。 菜娃被碧柔带在身边,年纪小却的确好使唤。 不单单让菜娃学官话也从三字经开始教她认字,碧柔从前跟前服侍的丫头也是能识字添香的。 只是如今不知道她们都沦落至何处去了…… 梅娘子自然是高兴的,菜娃能得碧柔调教识字学琴,下一任花魁她也不用愁了。收下菜娃就是看着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会弹琴识字还能说一口官话便可接待从盛都来的达官显贵。 芸香自然知道梅娘子是如何想的,也没对这安排说什么。 又过了一些日子,这一日梅娘子来看碧柔。 碧柔在教菜娃写字。 梅娘子让菜娃先下去,等菜娃出去关上了门梅娘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身契推到碧柔面前。 碧柔看着桌上的身契打开瞧了瞧。 梅娘子道:“贵人心疼姑娘,为哄姑娘开心让我把菜娃身契给姑娘,往后菜娃要杀要剐都听姑娘的了。” 碧柔也不推辞:“多谢妈妈了。” 梅娘子道:“是我要谢谢你,这牡丹楼往后还得靠你。” 就如此日子继续这么过着。 菜娃伺候着碧柔的起居,在她起身前烧水备饭,起身后服侍梳妆打扮,每日碧柔每日闲暇的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教她读书识字。 平日训她,慢慢把她土话纠为官话。 芸香接客少了,梅娘子就把管手底下姑娘跳舞弹琴的事交给她,这样也不必再请教坊的人来。 到了菜娃在牡丹楼第二年,这一年夏至之后迎来了一场大雨,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场大雨却下了半个月没停。 河坝决堤之时,全城人都在难逃。 这一场大涝死了很多人。 难逃时碧柔带着菜娃,她们和梅娘子失散了。那一路碧柔都紧紧牵着菜娃,逃难的时候只想着不想再失去谁。 菜娃觉得主人若是要丢下她自己逃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她感受着被紧紧抓住都生疼的手,看着碧柔担心她也会失散的神情。 心中有一股很强的波涛,让菜娃也紧紧握住了碧柔的手。 碧柔带着菜娃跟随着人群到了官府安置的避难之所,紧紧抱住菜娃坐在角落里。 出逃而来,身上没带什么钱财,碧柔恐逃难时因钱财遭罪,让菜娃装了饼子干粮,她则带了水。 取出一块饼一分为二,碧柔递给菜娃半块。 在她们在避难所呆了三日之后等到了贵人来救碧柔,带着她们离开这里。 原来这贵人是从都城来的,名为张现,是为了碧柔在此州任官。 将碧柔从官妓调至私妓安排至牡丹楼都是为了起码能护她一时周全,当她的恩客,一是爱慕之心,其次是保她安危。 碧柔和菜娃被他接到别院里,在灾情之后再护送她们回牡丹楼。 菜娃觉得奇怪,无论张公子待碧柔如何好,碧柔也总是闷闷不乐。常常眉头紧锁,还会在夜里暗自流泪。 第5章 叶暖 这一场灾情历经三月才得缓解,碧柔也带着菜娃在此别院住了三个月。 还在奴籍,如今张现为碧柔脱籍一事无能为力,又加上京中来了调令,张砚必须离开此地。 张现需将碧柔送回牡丹楼才行了。 碧柔知道终究要再回去,这一天和菜娃收拾行李。 只是这天来两位客人,是为见碧柔而来。 张现告诉她虞大人来了,碧柔惊诧着去见客。 菜娃跟着碧柔到了会客间,那是一对夫妇,碧柔上前就是跪下。 虞夫人将她扶起,双目坠泪:“苦了你孩子。” 碧柔不禁也跟着流泪:“夫人……” 虞夫人为她拭泪:“惊闻大难,我们救不了你父亲,如今虞家也逢变故也救不得你。” 碧柔道:“我如何皆无妨,只是庭晟,他如今如何?” 碧柔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只是不知道幼弟庭晟如今身在何处而日夜担心。 虞大人道:“你放心,庭晟如今很安全,只要你能保重将来必有相见之日。” 碧柔听到这话就放心了,知道庭晟没事这比什么都让她高兴。 虞夫人心中难过:“救不得你,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爹娘,同窗之情世交之谊,现在却这般无能为力。” 碧柔摇头道:“是小女愧对才是,两位已经为我家冤案所牵连贬谪到如今地步。能保住庭晟已是万幸,小女没有其他可求的了。” 菜娃从他们的谈话里才知道,碧柔姓纪,纪家遭难被抄家灭门,所以碧柔成了官妓。 他们谈了很久,碧柔突然看了一眼菜娃后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 碧柔从包袱取出菜娃的身契交给虞夫人:“世间事难料,这孩子质朴。我沦落风尘见人心之冷,这孩子之心如金如玉,给夫人为奴为婢总比将来也陷此泥潭强得多。” 说着招手让菜娃到面前给虞夫人仔细看看, 虞夫人知碧柔的心意,却舍不得如果这孩子跟他们走了碧柔身边就没有人陪着了:“你一人又该如何呢。” 碧柔道:“我心中已无所惧,能救她水火也是一善,只愿神佛能明我心保佑庭晟。” 后来告别之时,碧柔就让虞家夫妇便带着菜娃走了。 虞家家主遭贬斥离开盛都来到此地,不过任县令。 被贬之前虞家家主虞杞衡将儿子托付给其师,只带着妻子伊玉姗与女儿虞素雪来到江南。 菜娃被带入虞家和素雪相见。 第一面菜娃觉得素雪真的像雪一样,浑身通白一身蓝裙,就像晴天飘雪时候一样。 素雪宛然一笑:“太好了,我还以为没人陪我了。” 被牵着走拉进屋子里,素雪问她很多东西,问她从哪里来,怎么被爹娘带回来的。 在菜娃到虞家的第二日,虞夫人伊玉姗将她叫到跟前。 这碧柔手中有叶暖的卖身契,不过只能让她不会被随意发卖,官府在案还是牡丹楼的奴婢。让赵管家将叶暖的赎身钱给了梅娘子,要了梅娘子印了手印的手书后到官府改为虞家奴婢。 “你从烟花柳巷之地而来,往后不可提起此事,若旁人问起,只说你是虞家买来的丫头,对自己身世已不记得。”伊玉姗道。 只要是主人说的就要听从,况且走前碧柔一再嘱咐一定要听虞夫人的话。 “是,大娘子。”菜娃磕头。 伊玉姗道:“虽说虞家落魄了,也终究是世家。你是素雪身边的丫头,便和其他奴婢不一样,最重要就是守规矩。” 菜娃点头:“婢子明白。” 又是一年冬,下了一场细雪,李厨娘在厨房里熬着姜汤,菜娃在院子里劈柴。 虞杞衡这个县令过的十分拮据,除了赵管家之外,就是大娘子身边的鞠姑姑,另外就是李厨娘和菜娃。 李厨娘有的时候会伤心,说怀念还在都城时候的日子。虞家招谪贬差点被抄家,故而除了他们几个人愿意留下,其他的下人都遣散了。 姜汤熬好了,李厨娘喊了菜娃端着姜汤送到小娘子屋里去。 菜娃进厨房端了姜汤便往内院素雪屋子里去。 进屋入暖阁,暖阁里很暖。就算再拮据也不能拮据到素雪身上,这暖阁的碳很足。 素雪坐在暖塌上读书,菜娃把汤放在小桌上:“小娘子。” 素雪看她被冻的红彤彤的脸和手,伸出将她的双手握住搓着:“冷了吧。” 菜娃其实习惯了,从前在牡丹楼也是这样,冬天都能在井边洗衣服洗碗。 “没事。”菜娃道。 素雪拉着她坐下:“我正读到一句诗,‘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冬雪虽冷,但终有春来暖烟时,往后喊你叶暖怎么样?” 至此菜娃改名叶暖,成了虞家的小丫头。 第6章 木剑 平日素雪都喊叶暖为暖儿,她虽只比叶暖大一岁却似乎远比同龄人的聪慧。 诗书乐礼都不话下,甚至还通天文地理。叶暖从前以为碧柔是这世间最聪慧的女子,没想到素雪还要更加博学。 除了砍柴烧水洗衣服帮着李厨娘之外叶暖都在素雪身边,睡觉也是睡在暖阁外间。 这虞杞衡实际上是个武将,这个县令也是个空架子,他每日得闲就是教素雪读书或者自个练武。 读书的时候素雪定要叶暖一起学,她说读书有好处。 碧柔教她习过字,但还有好多字不认得,看着书就犯难。 平日听着听着就会犯困,素雪总是微微一笑捏着她肉肉的脸颊。 素雪知道叶暖对读书犯难,但也得先把诗经读完。 到了年下,但虞家门庭冷清。 虽只有家里人过年伊玉姗也是热热闹闹的准备,赵管家出门置办了年货回来,卸了年货鞠姑姑和李厨娘忙着处置。 挂上灯笼贴上对联,伊玉姗带着他们忙前忙后。 叶暖将鱼用水养起来,再拎着一桶烧好的热水到院子里倒入装满衣服的盆中与井水掺在一起。 屋子里素雪剪着窗花看着叶暖,她喜欢看叶暖做事的样子,因为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喜欢她那认真又干净的眼睛。 剪好窗户素雪听见没事做的父亲在练剑,虽说父亲他文武兼备,但始终好像还是武将的身份更适合他。 起身将窗花贴在窗户上,素雪瞧见难得叶暖会在干活的时候分心,这时的叶暖停了手上的动作,手里拿着湿答答的衣服却一脸认真看着练剑的虞杞衡。 素雪看着她憨憨样子笑了。 每日虞杞衡都会练剑,叶暖常常书不读心思都在剑上,有一次素雪瞧见叶暖劈柴的时候居然按着记忆挥舞了几下斧头,把李厨娘吓坏了立即骂了她。 后来叶暖就常用烧火棍来比划,还别说这倒是像模像样的。 虽说读书要死记硬背才能记住几句诗,可这父亲剑术招式不过瞧几次便能记个七七八八。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素雪心中琢磨或许叶暖虽不是读书的材料却也有自己的天赋。 心中这般想着,素雪便放下了手中的窗花去打开柜子,取出放在柜子最底下的一柄木剑。 这柄木剑是兄长幼年开始习武用的木剑,分别之时作为纪念留给素雪。 素雪拿着木剑走出屋子道:“爹爹,教暖儿几招如何?”说着走到叶暖身边将她从马扎上拉起来把木剑塞进她手里。 虞杞衡笑道:“她一个女娃娃练什么剑。” 素雪道:“爹爹怎么瞧不起女娃娃呢,我也还是女娃娃,爹爹觉得我比其他男娃差吗?” 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女儿,虞杞衡自然觉得素雪比旁人家的孩子都好。 “旁人哪里和你比。”虞杞衡道。 素雪道:“可惜我身子不好,如若不然别说文了,就算武我也不会输给兄长。我学不得让叶暖学几招也好,也能保护我呢。” 这个主意虞杞衡怎么没想到呢,从前深宅大院素雪养在深闺自然不用想什么安危。但如今到现在的地步,况且将来若被调去了更偏远的地方,这么一想的确很担心。 这叶暖看着老实,素日又听话,骨子里有一股忠诚。记着前些日子吃饭,李厨娘端汤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脚底不稳打翻了汤,这叶暖直接就是整个人挡住了素雪,保护了素雪。 素雪见虞杞衡神色有些松口了立即又道:“相信女儿,叶暖肯定是个练武的材料。” 虞杞衡道:“好,我就教上两招,要是学不会往后别提这事。” 素雪微微一笑,推着叶暖上前:“暖儿。” 叶暖手中紧握着木剑施礼道:“请家主赐教。” 在这一天开始叶暖手中的剑为素雪而执,在未来的某一刻木剑换作玄剑,叶暖的剑心将始终如初。 这虞杞衡是没想到,这叶暖比划的倒是有几分像样,应该是从小就干粗活的缘故手脚倒是有力。 若是这基础功开始练起来,或许这剑能学个像样。 “倒是孺子可教。”虞杞衡道。 素雪道:“圣人道有教无类,女子如何,奴婢又如何。暖儿既有天赋又心地温厚,如何教不得呢。” 年纪虽小却胸有文章与丘壑,虞杞衡感叹自己女儿的聪慧,仔细一想也是教得。 反正也常常闲来无事。 至此虞杞衡有闲暇便开始教叶暖武道基础,所有的武功无有例外都是从扎马步开始。 转眼到除夕夜,虞杞衡一家三口一桌子吃饭。 旁边另外有一小桌赵管家、鞠姑姑、李厨娘、叶暖四人同坐。 伊玉姗想起来了分别的儿子不禁伤心:“夫君,你说这山上冷若枫他会不会挨冻,我寄去的棉袄都到他手上了吗?” 虞杞衡道:“既然都送上山受些苦都是应该的,我只希望他能勤学苦练好好学一身本事回来。” 伊玉姗道:“你只知让他练武练武练武,难不成你存着送他去军营的心?” 还真没错,虞杞衡觉得男人就应当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确就是一开始就打算等他到了年纪就送进军营。 “就该上战场挥洒热血,为国尽忠。”虞杞衡道。 听到这话伊玉姗跟天塌了似的:“我告诉你,你若是让若枫上战场我就跟你拼了。在朝堂为国尽忠也是正路,况且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上战场你是不想留后了吗!” 虞杞衡道:“我也非我爹爹亲生,他的亲生儿子也是死在战场上,虞家一脉一向刚烈不屈。” “什么话,在我眼里那叫傻。”伊玉姗道:“非得一门忠烈当沙场孤魂吗?那我要怎么办,素雪怎么办。” 虞杞衡道:“好好好,我让一步,等若枫学成归来先成亲留后,然后我再送他去军营如何?” 伊玉姗急了:“重点是留后吗!是我不想若枫上战场!” 一旁的素雪仔细品尝桌上的菜,他们两口子是越吵感情越好。 吃过年夜饭收拾桌子,他们挪到暖阁里摆上瓜果守岁。 伊玉姗又念叨起了儿子。 平日里她亦会念叨何况下这又是年下。 端上茶的叶暖被素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握着她的双手给她捂着。 “冷了吧。”素雪道。 叶暖摇头:“衣服很暖和的。” 那是素雪去年没穿过的袄子让李厨娘又多续了些棉花。 这个年便是如此暖暖和和的过去了。 到了元宵又热闹一番,还一家子出行看了城楼的烟火。 第7章 鱼与飞鸟 在冬去春来时叶暖的马步扎很像样,这虞杞衡平日看她读书习字是十分困难,到了习武居然能一点就通,不得不说的确是练武的材料。 虞杞衡想起旧年他跟随师父习武,当时小师妹所练剑法很适合叶暖来学就翻出剑谱来传授。 一开始想着随便练练就罢了,渐渐却觉得不好好学倒是可惜。 素雪看着在窗外练剑的叶暖不禁一笑,因为她认真的可爱。 在旁绣着牡丹的伊玉姗十分抱怨:“哪有女子舞刀弄剑的,你爹还真教上了。不成体统。” 素雪微笑道:“这世间女子哪有能如娘亲这般的,能满腹经纶可吟诗作对,不仅闺阁时为京城贵女之首,也得天下才子仰慕。娘亲都不输给才子们,如何又说起女子不该如何呢。” 被夸成这样伊玉姗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面上却装作自己不动于衷:“那都是娘亲少不更事的时候,况且叶暖只是个出身卑贱的丫头。” 素雪问:“娘亲,我们虞家在世家之中如何?” 伊玉姗道:“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士族,如今我们虽落魄,但名望不曾减。” “既然我们是这般的士族,叶暖是我的贴身丫头她便不卑贱。”素雪道:“若娘亲都这般觉得,外人更会这般觉得。” 一语点醒梦中人,伊玉姗自视高贵,素雪更是她掌上明珠至宝。那明珠至宝身边点缀的起码也要是珍珠美玉。 珍珠美玉是可以打磨出来的。 伊玉姗道:“倒也是,她品行资质都不错,就是出身太低了。” 还是耿耿于怀她是从烟花之地而来。 素雪道:“叶暖是我的丫头,她是虞家人,娘亲也只要记得这点便是。” 别见女儿年纪小,这见识胸襟倒是不一般。 伊玉姗心中十分骄傲。 “你说的对。“伊玉姗道。 朝花节已至,赵管家出门购置了不少鲜花回来。 看着买回来的鲜花不禁让伊玉姗感叹,过去还在盛京时自家园子里繁花盛开,邀请各府女眷相聚,那时虞家是如何的昌盛。 如今这些花也不如从前自个园子的那般好。 李厨娘取些桂花做糕点,鞠姑姑拿着一些编织花篮摆着。 素雪觉得有趣跟鞠姑姑学。 编织时见叶暖居然会,素雪赞道:“暖儿编的真好。” 叶暖道:“以前家中要编织筐拿去卖,平日采果子也要背着筐,筐和篮子好像差不多。” 素雪揉了揉她的头,在她眼中叶暖着实可爱。 这一天等到虞杞衡从府衙回来吃过晚饭,伊玉姗见虞杞衡神色不对。 关上房门伊玉姗忙问:“怎么了夫君?” 虞杞衡道:“又要走了。” 伊玉姗有些心慌:“我们才到江南不到一年。” 虞杞衡扶着她坐下,蹲下身子握着她的双手:“对不住你了。” 伊玉姗摇头道:“无妨,只要我们都一家子都还在,往后日子就能过下去。” 虞杞衡道:“此番可能我们要去西境边关了。” 伊玉姗微笑道:“驻守国门倒是遂了你年轻时候的愿。” 虞杞衡道:“我一人去便罢了,要连累你与素雪跟着我受苦。我心中想不如你带着素雪回京,毕竟德妃娘娘是你姑母,陛下会有所眷顾。” 这话让伊玉姗面色微恼:“你又提这话,都说过不许提。我们说好的生死都要在一起,你要死了觉得我能独活吗?” 虞杞衡道:“对不起你,我当时就该听你劝。是我当时考虑不周以至于到如今地步。” 伊玉姗道:“只要我们都能活下去,夫君定能东山再起。” 虞杞衡道:“往后朝堂之事我再也不会生恻隐之心,定会小心谨慎。“ 当时便贬时,有至交传信说有人要杀虞杞衡,会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动手。 结果真的有杀手蛰伏,只是幸好虞杞衡有所准备才能幸免于难。 “夫君你性情耿直虽好,但我们也要保护若枫和素雪。”伊玉姗道:“我一想碧柔如今处境,若是当时夫君不慎没能全身而退,素雪若也遭那般折辱,那便是杀我千遍万遍了。” 虞杞衡已经明白了,朝堂之上阴谋诡谲,他的心软忠义恐会连累身边人, “是,你说的对。”虞杞衡道。 两人商量着若是去往西境该如何准备,何时出发最好。 此时素雪屋中研墨添香,正读《庄子》。 “鲲为鱼,鹏为鸟。这鱼会变成鸟?”叶暖听着不明白:“怎么会呢。” 这鱼和鸟,完全是不同的东西,怎么能变呢。 素雪道:“虽是传说,但传说不一定是假的,或许是夸张了些。” 叶暖觉得实在不明白。 “经有云,万物不过一个名。鱼可以是飞鸟,飞鸟亦可鱼。”素雪伸手捧着她道:“素雪是叶暖,叶暖是素雪。” 叶暖摇头:“小娘子是小娘子,婢子是婢子,不可混为一谈。” 这个笨蛋小丫头,素雪揉搓了一番她的脑袋:“傻瓜。” 叶暖叠被铺床让素雪歇息,素雪拉住他的手让她与自己一起睡。 吹灭了灯,仅有外边的灯光透过窗纱微微泛光。 “我们要离开江南了。”素雪道。 叶暖疑惑:“离开?” 素雪道:“父亲又要被远调了,这次应当会派去边关。” “边关是什么地方?”叶暖问。 素雪道:“那边大多都是戈壁和荒漠,但亦有雪山与高原。” 那都是叶暖如今还理解不了的景色。 叶暖问:“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素雪轻抚着她的额间:“或许没有什么不一样。” 此时素雪觉得有叶暖在,有爹爹和娘亲在,到哪里都是家。 如今虽然娘亲她们抱怨日子不如在盛京时那般富贵,但是素雪却更喜欢这样的日子。有爹爹和娘娘在身边,还有叶暖这个小丫头陪着她。 从前身边那么多人围绕,却不如当下。 当下没有算计和计较,也没有谎言与背叛。 第8章 玉里关 比起升迁来讲这将人贬迁的旨意一出下达的十分快。 不过几日虞杞衡便收到了派遣,虞家开始收拾细软。 收拾东西的时候素雪问叶暖离开后会不会想念碧柔。 叶暖点头。 可惜娘亲不喜欢叶暖再和从前那些风月之人有任何关系,不会允许叶暖去见一见碧柔。 但可以写封信偷偷请赵管家送去。 叶暖很开心就提笔写信。 她现在已经识得不少字,可以自己写封简单的信了。 信交给赵管家偷偷送去牡丹楼,当日碧柔写了回信让赵管家带回。 里面不过寥寥几字:勿念前缘,好自珍重,愿平安长乐。 素雪跟叶暖说,碧柔的家族遭人诬陷,以至于一家百口只剩下碧柔与庭晟两人。 若有一日能昭雪洗冤,或有再相见之日。 叶暖看着信有些难过,因为她在信中问了芸香,但把信翻烂了也没有芸香的只言片语。 勿念前缘…… 素雪说这四个字是她们希望她忘记牡丹楼,但是铭记还是忘记都是叶暖自己的事。 “按自己的心意去做,暖儿。”素雪道。 调令下达到手中,再到虞家出发,不过十日而已。 江南烟雨时,他们踏上了路途。 这一路就走了一个多月。 当真正看到戈壁时叶暖才知道这边境和江南有什么不一样。 这里的人和江南的人穿衣打扮完全不一样,集市也完全不一样。这里地很大还是人很少,不像江南那般热闹繁荣。 一路颠簸,伊玉姗快到的时候就开始抱怨此地鸟都不生蛋。 又因为沙尘暴耽误了一日行程,更加抱怨上了。 这还是她姑母是德妃而求得的好一些的地方,伊玉姗真不敢想一开始圣上是要把他们调到何处更穷山恶水之地。 看着尽是灰尘破烂不堪的宅子时,伊玉姗有怨也到了极致发不出来了。 虞杞衡极力一路哄着她安抚她。 “不算太糟的娘亲。”素雪道。 伊玉姗看着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更怨了:“是娘亲让你受苦了,我就该听你父亲的送你回盛京去。让德妃娘娘接你进宫在身边侍奉她,也比来这样的地方好呀。” 素雪微笑:“娘亲,这里可比宫廷好上百万倍。” 伊玉姗觉得素雪是不是看见这样的鬼地方太过伤心了才这样胡说八道:“苦了你了。” 素雪只是牵着叶暖的手将官邸走了一遍。 虽说是官邸却实在是简陋,都是土墙泥地,一片砖都不见。 “屋顶都是破的!”伊玉姗在惊呼。 叶暖这会开始担心了,这里比起江南来说过于荒凉了,住所也比从前差上许多。她不在意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但是素雪不该受苦。 素雪看她脸都快皱起来了,捧着她的脸语气温柔:“我很喜欢这里,暖儿放心。” 赵管家和李厨娘挽袖开始收拾,叶暖也去挑水干活。 虞杞衡去集市找了工匠和木匠。 第一日就先将就。 到第二日整修破墙和屋顶,地也砌上砖。 虽请了匠人,但虞杞衡和赵管家也一起动手,李厨娘带着叶暖也忙里忙外的跟着收拾,还要备饭。 伊玉姗就与鞠姑姑整顿。 素雪也收拾着自己与叶暖的屋子。 目前的状况都在预测之内,虞杞衡如今提前到了玉里关,一是为了能早些整顿不耽误上任,二是为了熟悉此地探查消息让上任后不会太过被动,三则是为了避免如当时前往江南时路上遭刺杀。 这几日府邸在整顿,虞杞衡便出门四处查看。 先买了两匹好马,这里出行不能没有马。 后院有马厩,素雪见马很欢喜,在盛京中能骑马的机会可没有。 叶暖有点怕马。 素雪笑道:“暖儿一定要学骑马的。” 既然都习武又岂能不学骑射呢。 素雪让叶暖摸一摸马,但是看她真的很怕的样子。 “它很凶。”叶暖从前被驴踢过记忆还在呢,看到比驴高大很多的马更是害怕了。 素雪道:“人能跑多快呢,若是遇到危险,你得带着我骑马逃跑呢。” 这话很是,叶暖想着如果遇到事要跑要保护好素雪就得学会骑马,为了素雪不能害怕。 叶暖壮着胆子摸了摸马的鬃毛。 素雪道:“马是十分有灵性的,况且这一匹也非烈马。爹爹说这马性情温顺很适合我们这样初学的。” 叶暖点头:“嗯,学!” 素雪揉了揉她头:“傻丫头。” 到玉里关的第十天他们算是安顿好了,虞杞衡也到军中到任。 原本就是武将能回到军营其实让虞杞衡心中跟回家了一样,一进军营就是一股亲切之感。 到大帐外听传,说是大将军今日出城巡视还未回来。 在玉里关军营任大将军的是从前的宣王——元瑨。 元瑨是德妃所生,所以是伊玉姗的表兄。 这就是为何德妃在圣上那恳请让虞杞衡贬至此的原因。 元瑨听到说今天虞杞衡要赴任边巡视完毕立即赶回,马到帐外下马后径直走来。 虞杞衡上前行礼:“殿下。” 元瑨扶起他:“快免礼,如今就不必这般大礼了。” 到账中落座,倒了两杯热茶。 两人说起元瑨降爵之后被派至玉里关任大将军,以及虞杞衡去江南路上遭遇杀手埋伏之事。 如今盛京城里波云诡谲,元瑨王爵被削后皇后一族的势力最盛。 元瑨道:“我何曾能带兵打仗,到了此地之后单单解决粮饷填饱士兵已是不易。” 虞杞衡道:“司徒先生不是在此吗?” 元瑨道:“若不是司徒先生跟随我到此,我现在怕是连士兵们都养不活。” 司徒先生是元瑨的门客,如今是他的军师。 刚到此地时这军营简直是个残兵营,都是鱼龙混杂之辈,而且此时军饷送来前在盛京被张相一党所贪一半,到这里后又被将领所贪。 对于张相一党贪污是毫无证据,元瑨只能以军法处置了贪污的将领后重整军营。 为了来年粮饷到前能养活士兵,都多亏了司徒先生献计,想办法整治边境走私贩私丝绸玉器茶叶的商队得了罚金供给军中所需。 用了这一年多整顿军营招募士兵,这才稍稍步入正轨。 此时司徒先生办事回来,虞杞衡起身相迎:“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大喜道:“我虽有些小计谋,但若说练兵我和殿下皆是不通,此番有了虞将军实在是有救了。” 虞杞衡道:“殿下和先生尽管吩咐,属下竭尽所能。” 从玉里关地势地形再到此地四周州府处境,再讲营中如今现状,司徒先生详细告知了虞杞衡现在他们的困境与麻烦。 很快虞杞衡掌握状况开始制定如何练兵,如今的情况别说西境敌军如何,单说此地沙盗要铲除都不易。 此时沙盗极凶极恶是第一心腹大患。 第9章 玉镯相会 过了一月后这伊玉姗也不见如何适应此地,整日间闷闷不乐。加上这些日子虞杞衡才到军中忙的不见人影,更是让她心里不自在了。 反倒是这素雪到底每日都越来越爱笑了,不是带着叶暖一起读书练字就是看她干活或者练剑。 叶暖若是练剑,她就在旁看书,无论如何两个人一定要处于一个空间内才行。 原本想骑马,但是如今虞杞衡在军中不归家没有机会。 这会伊玉姗躺在贵妃椅闷闷不乐,外面来了一位家丁送来一封请帖,赵管家接了帖子连忙让鞠姑姑递给伊玉姗。 “娘子,是元夫人送来的请帖。”鞠姑姑道。 伊玉姗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元夫人就是元瑨的妻子——慕容妘。 请帖邀请伊玉姗明日带着女儿一起到府中品茗。 这会伊玉姗发觉自己绝对是来了这里后脑子坏掉了,怎么没想起来去找慕容妘呢。 她们未出嫁时就是闺中密友,出嫁后又是表姑嫂的关系更亲了,还在京中时常常相聚。 如今竟然忘了自己该先去拜访的,实在是糊涂了。 伊玉姗在不断责怪自己的疏忽。 连忙为明日去元府准备,挑选一套合适的服饰,又忙忙的找素雪让她准备明日一起去。 素雪只问能不能带上暖儿。 这自然是能得,哪有世家女子出门没有贴身丫头随侍。 这会伊玉姗又伤心了,从前素雪身边都有十几个丫鬟服侍,如今竟只有一个叶暖。 到了第二日前往大将军府。 这府邸也说不上气派但看着外头站着的士兵也是有气势的。 从马车上走下来,伊玉姗带着素雪和叶暖两人踏入府邸。 来迎接的嬷嬷和大侍女伊玉姗认得,是童嬷嬷与初夏。 “许久不见了伊大娘子。”童嬷嬷道。 伊玉姗微笑道:“可不是嘛。” 跟随着她们到了后院大屋,慕容妘出来相迎:“玉姗。” 伊玉姗施礼:“夫人万安。” 慕容妘立即扶她:“你这般我就恼了。” 伊玉姗道:“礼不可废。” 慕容妘拉着她先进屋:“这都什么时候还讲究这些。” 伊玉姗道:“虽说国公如今暂且失了王爵,但终究是皇子,迟早都是要恢复亲王身份。” 两人入座,初夏奉上热茶。 素雪带着叶暖向慕容妘行大礼。 慕容妘向来就喜欢素雪,让她跟前仔细看看,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虽才时隔两年但也可见我们素雪将来定是美人的。” 童嬷嬷在旁打趣道:“这是小公子的福气。” 还在盛京的时候慕容妘就有意给自己儿子与素雪订下婚约,只是一直耽搁了。 慕容妘将自己腕上的镯子取下来给素雪戴上:“我是希望有天能喝上素雪给我敬的茶。” 伊玉姗本来还担心这门婚事是不是没着落了,听到这话就算是放心了。 素雪微微颔首:“多谢夫人。” 这镯子虽说是给素雪的,但也是意味着慕容妘和伊玉姗以镯子作为两方孩子婚约的信物。 慕容妘让初夏去喊元澂来。 如今慕容妘膝下只有一子名为元澂。 不一会就见他来了,手中还负着木剑,见有客立即向伊玉姗施礼:“虞夫人有礼。” 伊玉姗以颔首礼:“小公爷不必多礼。” 慕容妘道:“澂儿,难得素雪来一趟,你替娘带她去四处看看可好?” 元澂点头:“好。” 说罢三个孩子就往院子里去,初夏跟在后头侍奉。 阔别两年,这两年来伊玉姗没有朋友可倾诉,如今一见慕容妘便大把大把的话要说。 从一路到江南时的危机重重,再到这里后的风尘仆仆,然后伊玉姗一边说着一边抹着泪。 慕容妘安慰着:“我知你的,我以为你不会跟来的,前日我才听郎君说你也跟虞将军来了,我才知道后连忙下帖子。” 伊玉姗道:“我岂会不跟来,虽说我诸多抱怨,但并不悔。若是我留着盛京那才是后悔的。” 慕容妘道:“我心中明白虞家也是受了我们牵连才如此被针对,玉姗你放宽心。素雪的将来有我在,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伊玉姗感动:“多谢妘姐姐。” 这一声妘姐姐就像是又回到当小娘子的时候,两个人未出阁时一直是如此称呼的。 两人说着体己话,也绸缪着将来。 另外一边元澂带着素雪往他练书房看看,对于儿子的教导上元瑨与慕容妘都十分严厉,每日读书习武皆有规定。 素雪瞧着他书房墙上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是每个时辰要做什么,从天未亮便起身,读书练武课业简直没有半分闲暇。 元澂道:“待会司徒先生会来,他看见你一定会很欢喜。” “真的许久没见过先生了。”素雪瞧见叶暖一直看着元澂书房墙上挂着的剑,不免一笑:“暖儿。” 叶暖回神:“嗯。” 元澂问:“她是?” 素雪拉过叶暖的手道:“她叫叶暖,如今我身边都是她陪着。” 作为皇室子弟不会把目光留意到奴婢身上,元澂不甚在意。 书房后面就是练武场,走出书房往后面去。 这练武场完全吸引了叶暖全部的目光,看着兵器架上的刀枪棍棒眼睛直直的。 素雪问:“可让暖儿去瞧瞧那些兵器吗?” 首先是没反应过来,其次素雪开口不好拒绝,元澂点了头。 “多谢公子。”叶暖开心的小碎步跑过去,伸手触摸这些兵器,有些她如今都还拿不动,但很难让她不喜欢。 元澂道:“你的这个丫头很奇怪。” 素雪道:“暖儿习武的。” 元澂完全不理解:“成何体统。” “你这话说得像个老顽固。”素雪道:“如何就不成体统了,女子如何不可习武了。” 元澂道:“像她这般的奴婢可不配。” 这话让素雪有些恼了:“我心里觉得她配,以剑会友还不一定暖儿会输给你。” 元澂觉得好笑:“她这么个小小的丫头,还拿剑?” 满嘴的瞧不起,素雪从架子上取了一柄木剑然后走过去交到叶暖手上:“暖儿去与这位公子对上两招。” 素雪开口无论是什么叶暖都会听从,点头就上前施礼:“请赐教。” 元澂不以为意:“她是一个奴婢,跟她动手成何体统。” 王孙公子都自视过高这是素雪心里明白的,但是她见不得旁人瞧不起叶暖:“你是怕输吧。” “笑话,我还能怕输了。”激将法有用,元澂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还瘦瘦小小的叶暖道:“我也不欺负她,我让她三招能碰到我再说。” 第10章 崔侍卫 两方持剑对峙,不过是一个小奴婢却敢对视他的眼睛,元澂看向一旁的素雪见她眼中对这个小奴婢宠溺。 一个小奴婢而已,素雪竟也开始不分轻重。 “失礼了。”叶暖鞠躬施礼,随即先攻。 原以为能轻易挡下的元澂没想到第一剑就由于自己的轻敌被击中胳膊,立即反应闪躲防御。 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元澂失策了。 最后虽然元澂赢了,但是心里却觉得和输了没差。 “虞将军怎会教一个奴婢剑法?”元澂觉得太荒唐了。 素雪恼了:“别一口一句奴婢的,暖儿就是暖儿,是我的暖儿。” 元澂反驳:“难道她不在奴籍,不是奴婢吗?” 是改变不了他的看法的,素雪也不坚持,自己拉上叶暖就走。 见素雪生气了让元澂更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还为了一个小奴婢生他气了。 这时司徒先生来了:“这是何故。” 素雪施礼:“先生。” 司徒先生道:“许久不见素雪了,近来如何?” 素雪微笑道:“弟子一切都好,多谢先生挂心。” 司徒先生见她比起从前的确开心了许多,这是好事。 回到书房里,司徒先生落座,元澂与素雪再落座。 初夏奉茶给先生。 看这两孩子在置气,司徒先生只得问初夏:“初夏,他们这是怎么了?” 初夏道:“小公子与小娘子身边的丫头比试,不高兴了。” 司徒先生问:“公子这是何故?” 元澂道:“不成体统,哪有一个小婢子读书习武的。” 司徒先生又问素雪:“素雪认为如何?” 素雪道:“圣人言有教无类,既能教又如何不能教呢。暖儿有天赋,如何不可以习武?” 元澂道:“她是奴婢!” 素雪道:“她是我的人。” 司徒先生道:“世道艰难,若非实在养活不起岂会卖儿卖女。公子,立国之道在于民,她如何不是万民之一?” 这话让元澂一怔。 司徒先生道:“还记得我们一路来的时候看见过难民,公子还心疼说地方官无能没能救得百姓。” “先生说的是。”元澂道。 司徒先生道:“家中侍卫许多也是奴,为何男奴可以习武护主,女奴就不得?” 元澂道:“上下尊卑之礼,岂能乱了。” 司徒先生道:“公子,以律法而言,她是家奴。既然是她是虞家的家奴,那便是虞家的主人说得算。素雪视她如手足,你轻蔑之时素雪觉得你冒犯的不是这个小丫头,而是素雪。” 元澂明白了。 司徒先生道:“平日里你们几个孩子打架,公子若见自己兄弟受欺负就会生气报复回去。素雪的心情也是如此,你应该给素雪道歉。” 元澂没想到这点,素雪一直说叶暖是她的人,仔细想想自己身边的人也不会希望旁人来说。 想到这般元澂起身施礼:“对不住了素雪。” 素雪想要元澂给叶暖道歉的,但思量一番想着他的身份能给他低头已是让步。 起身回礼,素雪道:“无妨。” 司徒先生道:“素雪,往后来这和公子一起读书,自然,你可以带着你家丫头一起来伴读。” 素雪致谢:“多谢先生。” 司徒先生道:“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 往后每月除初一、初十、十五、廿十、廿五、三十外巳时至申时皆来书房读书。 之后三人乘上马车回府。 回到府上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回屋。 “别在意今日公子说的话,你在我心里不是奴婢。”素雪道。 叶暖不解:“可是婢子就是奴婢呀。” 这话说出来竟天真像是在说天就是蓝的。 素雪明白了叶暖心中没在意被元澂折辱,因为她心觉得这是她作为奴婢理所应当的。 拉着她坐下,素雪道:“在我这,起码在我面前,你是叶暖,我是素雪。“ 叶暖虽然不明白这话的含义却还是点了点头。 真的是傻丫头,素雪轻抚着她的脑袋。 叶暖回厨房帮李厨娘做饭。 后来又过一段日子,无论如何不适应这伊玉姗也没有再抱怨的时候。偶尔与慕容妘一同喝茶,或是与鞠姑姑出门逛逛集市,渐渐也发现了一些这地方的好处。 虞素雪带着叶暖到元府书房读书。 每日前一个时辰司徒先生授课,有文史亦有天文地理。剩下的时辰就是书画棋琴其一,另外有练武场故而添了一样马术。 素雪深知叶暖最多读些诗文,最重要是她多识字。人大多有天赋偏重,她既喜欢练武便前一个时辰读书后就让她去了练武场。 练武场离马厩不远,有一位崔侍卫照顾马厩。 这位侍卫有三十出头却是白发不少,面上有鲸刑烙印,骨骼健壮面色冷漠。 说是崔侍卫却当个马夫,只在马厩照顾马匹,但司徒先生说请他教元澂骑射,如今顺带教素雪与她丫头骑马。 崔侍卫见素雪身子虽弱些但却极为聪明,另外的小丫头看着没几两重却倒是有些天赋。 都不是难教的主也不用费太多口舌,崔侍卫就冷着脸教了。 原本想着不必太在意,但却见那叫叶暖的小丫头竟然有些天赋在身上,骑马射箭竟是都是一点就通。 虽然现在限于体格与力量,但若是加以合适的传授这将来是个高手。 第11章 沙盗 在这里元澂也没什么伙伴,自己身边的两个侍读都被送入军营锻炼,平日里都不在。 退而求其次练剑过招让那个小丫头来倒是凑合。 被骂什么叶暖都觉得都是家常便饭,也是理所应当。 元澂是地位很高的公子,自然不能因为她让虞家为难。 大娘子说公子将来会是素雪的夫婿,所以也是叶暖的主子,他说什么也都不可以违背的。 两人在比练武场上木剑过招,素雪在书房廊下弹琴,时不时瞧过去只恐那个傻丫头受伤。 司徒先生见崔侍卫在一旁观察便起身走过去。 “难得见你看公子练剑,看来公子大有进益。”司徒先生道。 崔侍卫道:“那丫头天赋奇高,若能得指点将来会是一把最锋利的剑。” 能让崔侍卫如此看得起不免让司徒先生多看几眼,对武学不通所以司徒先生没想到他倒是错看了一个好苗子。 司徒先生道:“主君有意训练一门暗卫,若得你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崔侍卫没说话只是转头走了。 就这般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到了中秋。 虞杞衡难得不在军营留在家中过节。 李厨娘端出两盘月饼,虞家人在一处上赏月。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让伊玉姗不免又想起儿子若枫。 虞杞衡宽慰她,日子说快很快的,其实就是一眨眼的事。 赏了月吃了月饼,听了一曲素雪的琴。 中秋团圆节一过玉里关就乱了套。 军营里要剿灭沙盗的消息被奸细传出,就在过了中秋的第二夜沙盗乘夜色汹汹而来,破开了城门。 沙盗杀人抢钱关内百姓在夜色中叫喊。 虞杞衡从军营带着兵马来追击沙盗。 另外一头元瑨带着人马指引前往安全之所。 如今情况失控,司徒先生受命带着人前往元府去接元夫人与公子。 虞宅里赵管家急忙备好了马车,素雪扶着伊玉姗坐上马车,鞠姑姑与李厨娘接着上车。 赵管家驾马,叶暖骑着一匹马跟随在后。 现下情况危急,伊玉姗将一柄剑从窗口递出:“叶暖,接剑。” 在诧异间叶暖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接剑:“大娘子……” 伊玉姗道:“木剑这时可派不上用处。” 素雪认得那把剑,是一柄爹爹收藏的一柄残剑,虽说是残剑但也是玄铁所造,比普通刀剑强。 马车前脚离开,后脚就看见了沙盗们拿着火把靠近宅子。 残剑出鞘,叶暖跟在马车后面戒备沙盗追上。 路上看见许多百姓都在逃出。 “呀!!” “啊啊啊啊!!!” 沙盗的张狂的笑声与人们的叫喊声交织,前路已有骑马持刀一路狂笑的沙盗冲来。 叶暖立即冲上前去护在马车前,指剑便是无惧。 素雪连忙嘱咐:“暖儿小心!” 骑马持刀的沙盗凶狠,叶暖只能随机应变以灵巧躲闪来争取赵管家他们离开的时间。 只是周旋住了前面一个沙盗却没挡住后面追上的沙盗,他们驾着马车在这关中显得非富即贵成了沙盗的必劫目标。 一眨眼间赵管家手臂被砍伤,车门被一刀劈开。 叶暖此时顾不得什么站上马背跃到马车上挡在素雪面前以残剑扛住沙盗一刀,这一刻不知道这股勇气和力量从何而来,无论怎么看都是悬殊的力量差距,但却硬生生扛住这一剑。 这一剑已经耗费了全部气力,就算是死死硬撑,此时素雪知道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瘦小身躯已经到达极限。 不知道何时叶暖受的伤,背上不断的渗出血来。 素雪这时的心情是心疼与愤怒交杂,怒视沙盗。 伊玉姗不慌,一只手紧握着鞠姑姑,另外一只手握着李厨娘:“听我命令你们就跑。” 鞠姑姑和李厨娘一听就怕,两人岂能丢下主子自己去求生。 有的时候比起活着,死其实从来不可怕。 沙盗围住了她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挡在他们身前,以一剑之势破万钧。 叶暖仰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那一剑斩破了沙盗的脑袋,也斩退了所有沙盗。 是崔侍卫,素雪松了一口气。 伊玉姗不明所以,但看素雪神色认得此人,看来是得救了。 元澂带着护卫们骑马而至,看见一群倒地不起的沙盗命侍卫们去查看没有没活口。随即自己也下马跑到素雪身边蹲下身子:“可还好?” 素雪只是搂住叶暖,一开口便忍不住坠泪:“暖儿受伤了。” 被搂住的刹那间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离,叶暖倒在了素雪怀中。 元澂这时看清了全身是血手中却还紧握着残剑的叶暖。 “亦杨背上她。”元澂对身边的护卫亦杨吩咐道。 亦杨背起叶暖。 “小心。”素雪恐叶暖的伤口越扯越大。 亦杨点着头动作小心翼翼。 这一夜的玉里关在刀剑之中血洒,以虞杞衡斩杀沙盗的二当家得以消停。 崔侍卫带人将这次涌入玉里关的九成沙盗或杀或砍。 元瑨此番在军营中肃清叛徒示众。 第12章 护主之心 沙盗定要灭,元瑨在帐中同虞杞衡、司徒先生商定剿灭沙盗之策。 另外一边虞宅遭受沙盗掠夺放火修缮需要些日子,慕容妘请她们在元府东南角的独院暂住。 叶暖全身都是伤,休养了好些日子。 伤好后再去练武场时,叶暖向崔侍卫下跪请求他教自己剑术。 那一剑之势能挡雷霆万钧,那天看着崔侍卫一剑斩杀沙盗,叶暖想要学这剑术,她想她的剑也能这样保护素雪。 崔侍卫不肯教,不愿收这个徒弟。 “我的剑是用来杀人,你的剑却要守护,教不了你。” 话毕转身便走了。 叶暖失望至极,低头难过。 素雪走过来将她扶起来安慰着:“暖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叶暖第一次如此坚定,她不想再遇到无法保护素雪的时候。 远处射箭的元澂看见这一幕心中甚是不解,但看亦杨眼神中对那小丫头的欣赏更是莫名其妙。 “你这什么眼神?”元澂问亦杨。 亦杨道:“不过是感同她护主之心,公子,她虽然是婢女但那天她已经皮开肉绽却还只念着要护住虞小娘子。” 那天是亦杨背着叶暖回到元府疗伤,故而亦杨知道她到底伤的多重,那样的伤别说她那样的小丫头,壮汉都得折半条命, 元澂继续练箭:“她应当如此。” 亦杨觉得奇怪,公子平日待他与石章宽厚,为何对叶暖一个小丫头却是格外苛刻。 过了一段日子入冬了,军营里练兵一日复一日,灭沙盗的计谋已经开始展开。 虞杞衡受命严加练兵丝毫不敢懈怠。 司徒先生亦是为了招兵买马四处奔波。 元瑨向他们二人再次提及了关于暗卫之事,司徒先生推荐了崔先生。 司徒先生道:“若要训练暗卫除崔侍卫之外无人合适。” 元瑨觉得有理,从前崔侍卫就是最强的杀手,如今有他在若不用就是没脑子了。 “的确。”元瑨道。 司徒先生道:“属下曾对崔侍卫提起此事,但没有回应,想来恐要主君亲自去说动他。” 元瑨点头答应。 之后元瑨去委托了崔侍卫,以当初救他的一命之恩换来崔侍卫此番效力。 并让虞杞衡一同协助崔侍卫组建暗卫。 在入冬前虞宅修缮完毕,虞家人搬了回来。 叶暖将残剑交还给伊玉姗。 伊玉姗收回残剑对她道:“这剑不好,将来会有属于你的剑。” 这话对叶暖而言很是感动,这表示了大娘子认可她习武这件事,叶暖磕头道:“婢子多谢大娘子。” 伊玉姗将她扶起来表示对她作为虞家人的认可,从此在她眼里叶暖与鞠姑姑和李厨娘一样的。 这一夜虞杞衡难得回来,一回家就感觉舒坦。 此时伊玉姗将残剑擦拭着:“当时紧急只有这把剑能用上,都没问过你的意思。” 虞杞衡道:“自然无妨,只可惜是柄残剑不适合暖丫头,若这剑完整予她无妨。” 伊玉姗道:“这世间的缘分难以言说,剑与人之间亦有缘份,想来将来夫君会寻一柄适合暖丫头的剑。” 如今夫妻二人对叶暖习武一事彻底改观,这孩子有赤诚之心,不单单有天赋,还有一颗最纯粹的剑心。 虞杞衡突然生了一个主意,他想把叶暖送去暗卫密训。 首先这样的一个苗子不用可惜,其次他无暇教授恐是耽误这丫头最好练武的年纪。况且以她的忠诚,放在暗卫里或许将来可以是他的暗棋。 这崔侍卫原本也有惜才的意思,想来并不难。 虞杞衡道:“玉姗,我若把暖丫头送走几年,你可得跟素雪好好说说。” 伊玉姗疑惑:“送去哪里?” 虞杞衡道:“想要保护素雪,现在的暖丫头可不行。得送去修炼,将来才可堪用。” 思量间伊玉姗亦觉如此:“夫君放心,我会好好跟女儿说。” 想好后虞杞衡也不迟疑,第二日便去找了崔侍卫问是否要让叶暖进入暗卫密训。 崔侍卫见他作为主人都已经愿意送入暗卫,也没什么可说的,另外还决定了让元澂身边的侍读亦杨与石章一同接受密训。 而另一头的伊玉姗恐素雪舍不得叶暖在十分纠结该如何开口。 弹琴的素雪见她其实无心听琴便知道有事要说,抚琴停下,起身走到伊玉姗身侧而坐:“娘亲若有事不好说,恐是关于暖儿。娘亲直说吧。” 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这就九窍玲珑心的素雪呢,伊玉姗道:“你爹爹的意思是觉得,暖丫头既然是练武的材料,就送去修行几年。你意下如何?” 素雪道:“有何不可呢。” 伊玉姗诧异:“我恐你舍不得。” 素雪道:“我自然舍不得,但暖儿适合习武,况且若学有所成她一个小女子也能在这世道中自保。” “我们都念着有一日她能更好地保护你,你却是更为她想。”伊玉姗道。 素雪道:“娘亲,我不希望暖儿是因为我是主子所以才想护着我。我想有一日就算撇开主仆身份,暖儿亦也会为我着想事事以我为先,我亦如此对她,此情义方可长久无坚不摧。” 不想以主仆的身份来用忠诚衡量叶暖与她之间的情谊,而是作为两个人素雪和叶暖之间,两个人能够绝对的互相信任彼此依靠,那样的情分远远比主仆之间的忠诚要更珍贵。 第13章 守护之剑 过了不久素雪就不得不送走了叶暖,告别时叶暖说等她回来,那个时候她的剑就能守护素雪了。 在叶暖乘马跟随着崔侍卫而去之后很长一段里,素雪没有任何叶暖的音信。 虞杞衡只说叶暖被送去了一处峡谷里,但是峡谷在哪里连他都不知,一切都是崔侍卫所安排。 之后的日子伊玉姗说再找个丫头在素雪身边伺候,素雪却不想要。后来慕容妘得知此事,想着虞家服侍的人不够便让初夏来伺候素雪几年。 素雪越发刻苦钻研于书卷之间,平日不在念书便在弹琴作画。 司徒先生如今都怕已经没什么可教这个学生。 而元澂亦是如此,读书练武皆是刻苦非常,只是近来见素雪不大爱笑了。 在玉里关度过极冷的寒冬又度过漫长干燥的至夏,三年寒暑转瞬即逝。 元瑨的军营如今已经一改往昔面貌,在虞杞衡与司徒先生苦心经营下如今已经是规模超过一万的军队。 从一开始不过三千的散兵至今,此时已经有了歼灭沙盗的实力。 “素雪这孩子倒是有真有鬼才,前年出策以关税诱利,如今才能控制住了五条商路,三年间还从域外换取了一千匹好马。”司徒先生大赞自己学生的智谋。 由于粮饷被克扣从前司徒先生就想了很多办法,素雪在玉里关呆了这些年已经对西境地势气候以及各路商道了然于胸,出策十分有助益。 虽说取巧了,但是粮饷能供给的上,除了一万可用之军亦另外训练出了两千精锐骑兵。 元瑨也赞许这未来的儿媳。 虞杞衡道:“如今该出兵将沙盗一网打尽。” 至沙盗三年前在玉里关突袭后元气大伤,但这段时间又开始四处作乱,在沙盗头目要给他们二当家到玉里关报仇前要先出手歼灭他们。 元瑨心中有其他思量。 “暂且不动。”元瑨道:“崔侍卫已有所安排。” 看来此话之意是要以此番歼灭沙盗要出动暗卫,若能暗杀沙盗头目那时沙盗群龙无首再出兵剿灭便可事半功倍。 此后又过了一个月,沙盗头目被暗杀。 虞杞衡带领五千军队直击沙盗贼窝歼灭沙盗,无留活口。 沙盗剿灭之后商路更为畅通无阻,玉里关因此成为西境商路主脉之一,作为交易枢纽之后人口日渐繁荣。 商业繁荣带来的好处就是有大量的黄金和白银流入,元瑨所控制的商路不但让军需充足也有足够的财力来训练精兵与暗卫。 在兵力充足之下如今要考虑如何置购更好兵器与火器让战力更强。 虞杞衡寻访遍了边境将最好的锻造师傅请至玉里关,开始为军队锻造更好的兵器,关于火器也开始搜罗图纸试验。 另外一头司徒先生与虞素雪则在策划如何能控制住矿场,能得矿源方可铸造更多兵器。 只是在司先生寻访探查之间发现了矿场背后的势力不同寻常,并将此事禀至元瑨。 如今玉里关周围势力都已经在元瑨掌握之下,铸造兵器之事不可泄漏,要将矿源也掌握在手中才可。 元瑨不做迟疑,飞鸽传书至崔侍卫,命他遣暗卫前往调查此事。 暗卫的动作比元瑨想象中还快,不到十日便有消息传回,矿场背后的势力是西境夙凉国国师。 夙凉国为西境五国之一,在五国之中兵力最强。 此时元瑨心中谋划一计,便以密文传书于崔侍卫。 崔侍卫接到传书解读密文,此密文所言是夺夙凉国国师首级,且将此暗杀转嫁于絜国,以此挑起夙凉与于絜两国纷争。 密文后面是周详之计,崔侍卫接令,并以半年为限。 后来经历了半年的安排,半年之后元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夙凉国国师被暗杀,证据为于絜国所为,两国纷争显露。坐收渔利后矿源也掌握在了元瑨手中,以此便可大量铸造兵器。 只是此番任务之凶险作为了这门暗卫们最后一项磨炼,所有暗卫里只存活了三十二人,而这三十二人里仅有一人完成任务。 最初组建暗卫是元瑨还在盛京时就已谋划,加上至玉里关的五年已是苦心经营十年,这十年间前后在万人里精选三千人入门,最后竟只剩下三十二人。 元瑨见暗卫三十二人名单不免心中稍有遗憾,最初所设想起码熬过所有磨砺能有百人组成暗卫。 秘密前往峡谷,元瑨站在栈桥上望着下方训练中的暗卫。 暗器、剑法、制毒、下毒、内功、追踪等等皆是他们日夜不停所练。 崔侍卫道:“虽仅剩三十二人,但皆可以一敌百。” “能突破重重护卫之下一剑封喉暗杀夙凉国师。”元瑨道:“那柄最锋利的剑如何?” 崔侍卫道:“虽是最锋利的剑,只可惜依旧是一柄守护之剑。” 元瑨道:“既然如此,让她与亦杨、石章回到玉里关。命三人守元澂之命,若元澂身陨,此三人皆不能活。” 崔侍卫颔首:“是。” 如今元瑨思量财力与粮草兵器皆备当下该图谋更远的事。 此时玉里关内,自从掌握矿脉之后司徒先生算是忙的脚不沾地,幸而有素雪相助理通账册。 第14章 春晖剑 时隔四年亦杨与石章回到了玉里关,素雪也得以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关于叶暖的消息。 亦杨说他们一开始有很多人但后来几乎每天都死人,在磨炼中受伤而亡的,或是熬不住自戕而死的。 每一场磨炼都是下一层地狱,但是他却见叶暖眼中无论如何都有光。 一年前剿灭沙盗之后他们被分散扔入荒漠中求生,身上没有水也没任何粮食。 那一次死的人最多,死了一半的人。 那时亦杨饿得头昏脑胀碰见了叶暖,那时有杀她求生的心,却没想到比他清醒的叶暖却没动手,而是扛着他一起走出沙漠。 素雪一边听着他们所接受的非人磨炼,既心疼叶暖也为她而骄傲。 亦杨道:“我问她为何这么拼命,她说要活着见到虞小娘子您。” 对于素雪而言听到的这话,比赚了几万两黄金还珍贵。 素雪道:“也多谢你对暖儿的关照。” 亦杨施礼:“万万不敢,是小的受了她的关照才是。” 亦杨告知他与石章、叶暖三人是受命一同回来,只是叶暖尚有任务在身所以要稍微晚半个月,请素雪耐心等待。 不过半个月,似乎其实没有那么漫长。 空谷幽冥之夜,那峡谷犹如深渊一样的黑暗,在峡谷之上有月光泻下。 人剑合一的最高剑意,崔侍卫传授了最后一重剑法与剑诀。 “最后的剑心由你自己去悟。”崔侍卫将一柄剑交给了叶暖。 叶暖跪地接剑。 “此剑名——春晖。”崔侍卫道。 这是夺下矿源之时崔侍卫所得一块玄铁所铸之剑。 “多谢师父。”叶暖道。 崔侍卫道:“我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叶暖道:“多谢崔先生。” 崔侍卫道:“记住交代给你的任务。” 叶暖道:“弟子谨记。” 将剑负在背上,叶暖向崔侍卫告辞,乘马而去。 终于可以回到玉里关,叶暖此时已是归心似箭,一路朝着玉里关中途不停。 次日清晨城门一开便入关往虞宅而去。 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素雪一早起来就往门口来,看见了那一抹身影从远处骑马而至。 是她的叶暖回来了。 叶暖下马就跑到她跟前跪下:“暖儿回来了。” 素雪扶起她便抱住:“傻丫头,你回家了。” 就算分开四年再相见的那一刻仿佛对方其实没有离开自己身边一般。 挽着手进门有说不完的话。 虞杞衡还未出门,叶暖先到他们跟前磕头。 伊玉姗见她回来也挺欢喜。 这四年叶暖没有让虞杞衡失望,嘱咐她好好保护素雪,将来有一日他们要回到盛京城。 这叶暖回来了,初夏也就回到元府去了。 叶暖将春晖剑收起,穿回原本的丫鬟装束便到厨房去帮李厨娘干活。 李厨娘很开心,因为又有人帮她一起干活了。 原本伊玉姗以为这叶暖回来之后会和从前大不相同,但看着她挑水砍柴的模样就和走前没什么不同。 这个小丫头还是个小丫头。 就算拿过剑,这丫头不像其他人一样有杀戮之气,倒是难得她有一颗至纯之心。 回来后第三天素雪带着叶暖到元府读书,想着这四年估摸着叶暖都没读过书,走前诗经都还没读完。 也不求她文武双全,这文好歹也得将诗经读完。 一提念书叶暖就开始皱眉头,素雪笑着弹了她的小脑袋:“人长大了些,但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牵着叶暖的手到了书房里,司徒先生今日也来得早。 司徒先生虽不知那一门暗卫训练详情,但知只活下三十二人,那般境地之下活下来,以为这叶暖也该是亦杨与石章那般眼神都带着杀手一般的肃杀之气。 但这进门一见,这孩子跟四年前根本没有区别,那眼神明澈如清泉。 “难得这丫头有这般心性。”司徒先生不免叹道。 素雪道:“先生,我家暖儿自然与旁人不同。” 这是骄傲自豪,也是欣赏喜欢。 司徒先生看着她们两个,如今明白了些,两人凑一起倒是互补的很。 “所谓慧极必伤,素雪太过聪明其实未必好事,但如今看来你身边有她,倒是无妨了。”司徒先生道。 素雪道:“这世间人情之冷如寒冰千里,人心之恶如深渊难测。得一人至纯至真之心,故而弟子愿以君子之道守之。” 生在虞家这样的世家大族里,从小素雪看到的是侯门公府里的权位相争,是后宅里的明争暗斗,是以风流伪装起来的下流龌龊。 但在叶暖的眼睛里,素雪看到了这世间最干净的光。 司徒先生明白了,为何素雪和叶暖之间的羁绊如此深。 只因她们是彼此的光。 司徒先生道:“这丫头读书没有天分,你不要太为难她了。” 素雪道:“我想着诗经定要读完,诗经读完再学诗词,懂些作词作诗的韵脚,那便好了。” 司徒先生笑道:“作诗作词都期待上了。” 素雪道:“暖儿聪明着呢,能学会的。” 听着素雪这么说,好像自己真的就能行,叶暖点了点头。 司徒先生授课给叶暖听,只因如今的素雪他已经没什么可教授的。 素雪在书房里翻着账册查看矿场和商道的账本出入,在去年笄礼之后,元瑨与虞杞衡正式订下了素雪与元澂的婚事。 这样关于账本的绝密,元瑨能相信素雪,所以已经将有关账目都交给了素雪打理。 司徒先生因此也松了口气,不用既要管军营又要管商道。 外头练武场听见了元澂和亦杨、石章练剑的声音,不免让在读诗经的叶暖分了神。 素雪看着她的样子不免一笑,走上前去收起笑容假作严肃的敲了她脑袋:“认真读,都读岔了。” 叶暖摸了摸自己被敲的脑袋重新读上一句。 素雪心里觉得她实在可爱。 司徒先生觉得自己在这可真多余,这两人之间哪里容得下别人。 今日授课之后就与素雪说这书房让给她了,她自己教就行,往后他就回军营专心军营的事务。 “那公子呢?先生也不教了?”素雪问。 司徒先生道:“你也该想到的,公子也是该回盛都入国子监读书了。” 素雪是没想起来这事:“的确如此,不该耽误了。” 司徒先生道:“主君打算过了上巳后,让夫人与公子一同回盛都。” 素雪道:“是该如此,公子再过两三年也到立冠之年,国子监肆业之后也该入朝了。” 司徒先生道:“正是。” 话毕,司徒先生便回军营去了。 第15章 上巳踏青 素雪带着叶暖到了练武场,元澂这四年都不见素雪进练武场便走了过来:“难得你来。” “今日想骑马,你们不必理会我,我就绕几圈。”素雪道。 元澂想着陪她去,但又恐惹她不开心:“那你小心些。” 素雪点头,拉着叶暖的手嘱咐:“你练会剑,我骑几圈散散心回来后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叶暖乖巧的点头:“嗯。”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便去马厩牵马。 叶暖去取了一柄木剑来练。 元澂有听说这丫头变得很厉害,便直接剑指叶暖:“丫头,切磋一下。” 亦杨和石章立即慌了,上前阻拦。 “公子,可不能跟她打。”亦杨心里慌得不行,这叶暖虽然平日里是可可爱爱人畜无害,但是拿起剑过招的时候就像个怪物。 元澂看他的样子心里好笑:“还怕我打不过这丫头?” 对,就是这样,亦杨心里这么想但不敢这么说出来。 亦杨道:“如果公子不小心伤了这丫头,虞小娘子怕是会恼。” 元澂道:“我自有分寸。” 见此亦杨和石章也不敢再劝。 石章悄悄跟叶暖道:“别认真,一成功力就行,万不可伤了公子。” 叶暖点头。 切磋了一回合下来后,招招皆被挡下但却她不回击,元澂觉得居然被一个丫头小瞧深感不悦:“放肆的丫头。” 叶暖立即跪下。 元澂取出一把利剑抵在叶暖脖子上:“苦练当自己有本事了?身为奴婢,竟敢轻视主子?” 叶暖磕头:“婢子不敢,只是婢子身份低微岂能和公子比试。婢子受命保护公子,若伤了公子一根头发便是死罪。” 别见她身态是如何伏低卑微,语气又是如何恳切,但元澂却还是能见她骨子里一股不折不弯的韧性。 罢了,毕竟是素雪的丫头,跟在素雪身边终归有些傲骨。 元澂作罢,收剑离开。 素雪骑马回来,石章去牵马带回马厩。 叶暖跟着素雪回了虞宅。 不久后到了上巳节。 慕容妘邀请伊玉姗前来祓禊祈福。 马车一路到了湖边,慕容妘与伊玉姗相携下车。 后边叶暖扶着素雪下车,素雪拉着叶暖的手跟在后面。 元澂陪着来踏青,走在素雪身边。 在湖边祈福后席地饮茶。 伊玉姗道:“此番夫人回盛都进宫时,请将我准备礼物交给德妃娘娘,代我问安。” 慕容妘拉着她的手:“你该和素雪也一起回去。” 伊玉姗道:“你知道的,我舍不得我家郎君。” 慕容妘掩面一笑:“还是如此恩爱。” 伊玉姗道:“夫人与国公也是。” 慕容妘苦笑:“国公虽不贪欢但是身边伺候的人与妾室也有不少。” 这点伊玉姗心里也明白,但凡有些出身的少有不纳妾,她心里一直很感激虞杞衡。娶她时就说此生除她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成婚二十年一直遵守承诺。 “所以我才难离开他呀。”伊玉姗道。 慕容妘见她幸福也替她高兴:“你是有福气的。” 伊玉姗笑道:“你是皇子妃,我们一众一起长大的姊妹里哪有比你身份贵重的。” 慕容妘道:“我心里也知足,元澂也懂事。只是要争的,要守的,半步都让不得。” 伊玉姗道:“公子是嫡子,国公其他子嗣动不了他的地位。” “我只有元澂了。”慕容妘道:“我是万万不想让他有何闪失。” 见她面露伤怀恐是想起来了早夭的长子,伊玉姗转移她注意:“你看公子和素雪多么般配。” 看向另一边他们在钓鱼,这元澂这些年长得高大俊逸,素雪又是绝代之姿, 慕容妘看见素雪就高兴,这个儿媳妇她是真真的喜欢。 “素雪这般放在盛京城里可是艳冠群芳了。”慕容妘道。 伊玉姗心里也美:“还好长得像我多。” 慕容妘笑着:“的确,素雪身边的丫头叶暖也生的标致,虽说是奴婢但是绝对不比许多盛京贵女差。” 伊玉姗道:“叶暖定是跟着素雪陪嫁的。” 慕容妘道:“这丫头资质不错,你不留在身边?” 伊玉姗不明:“我留暖丫头在身边做什么?” 慕容妘附耳小声道:“不给你家若枫留着当身边人?” 哎呦,这伊玉姗从未这么想过,但是仔细一想好像这主意不错呀。 叶暖做事踏实本分,洗衣做饭女工都不差,又是她看着长大可信的人。 “你倒是提点我了。”伊玉姗道。 慕容妘打趣:“舍不得了吧。” 伊玉姗这时开始想儿子了:“我想若枫了。” 慕容妘道:“若枫与元澂一个年纪,想来再过两年立冠礼前必定回来了。” 伊玉姗点头,盼着早点见到儿子,一家早日一起聚回盛都团聚。 元澂这时钓到了鱼,亦杨和叶暖架起火堆烤鱼。 很快素雪也钓到了鱼十分欢喜:“暖儿你瞧。” 暖儿开心的跑过去将鱼拿去刮鳞剥肚清洗处理,再用木棍叉上后放在火堆上烤。 取出带来的佐料撒上,很快就有了香味。 亦杨很久没尝过叶暖的手艺现在一脸的期待:“闻着真香。” 叶暖道:“这香料是李厨娘教着调制的,特别香。这鱼绝对比我以前烤的都好吃。” 亦杨道:“你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叶暖一笑:“你为何现在这么夸我了?” 亦杨道:“我们在峡谷时,虽然都是暗卫但同时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如今不一样。我们回到原来的生活,你是虞小娘子的丫头,我是公子的侍卫,没有生存的竞争关系了。” “那如今算什么关系?”叶暖问。 亦杨道:“朋友。” 叶暖摇头:“我是个奴婢,你虽是出身寒门但也是大族,跟我不同。” 亦杨和石章都是寒门子弟出身,被选为元澂的侍读。选入暗卫也不是为让他们当不见光的杀手,而是为了保护元澂。 而叶暖是奴籍奴婢,跟他们做朋友身份差太多了。 亦杨道:“我心里不这么想的,石章也是。” 叶暖道:“可是尊卑有序,旁人会觉得不该。” 亦杨笑道:“你管旁人做什么,从沙漠一起走出来的那一刻,你我就是死生之交了。” 叶暖微笑点头:“嗯。” 亦杨道:“我们年长你几岁,往后喊我亦大哥,喊石章石大哥。” 叶暖点头:“好,亦大哥、石大哥。” 石章难得一笑,举茶代酒。 三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元澂见这一幕觉得荒唐,但不想说什么。 亦杨将烤好的鱼递给元澂:“公子,暖丫头手艺很好的。” 元澂不屑,但素雪在身边不可驳了她的面子,接过吃了两口。没想到这烤的外酥里嫩,极为好吃。 素雪看他吃完两条鱼便是元澂是个嘴上不饶人但身体很老实,不禁一笑。 第16章 风起 上巳之后慕容妘便带着元澂启程。 这一年的西境大乱,元瑨离间之计起效,夙凉与于絜两国局势越演越烈。到夏至一过两国兵戎相见,一场大战。 以这一战坐观两国兵力实力,素雪每日皆在看兵书,以棋局代替局势来推演两方战术,时常也与司徒先生讨论关于西境局势。 收拾了厨房的叶暖到院外砍柴,李厨娘在院里晒辣椒,看叶暖力气大一刀便将柴砍个对半,很快柴就砍满了。 有叶暖在李厨娘舒心不少,那时候叶暖不在赵管家又忙,没人砍柴的时候李厨娘都得勉强自己砍。 这叶暖一回来砍柴挑水事事都抢着做,说怕她伤了腰,有的时候她在晚上来给李厨娘捶腰捏肩。 李厨娘年轻的时候所嫁之人好赌,一场赌输掉了她的女儿,又将李厨娘卖人为奴。 幸得进虞家为奴,家主和大娘子都吃得惯她做的菜,在大娘子身边呆了几年后有一天大娘子问她可还有家人。 李厨娘便说自己还有一个女儿被卖进窑馆,她一直在凑钱要给孩子赎身。 大娘子就问她还差多少银两帮她补上,委托赵管家出去将人赎了回来。 后来大娘子又为做主将她女儿许配给了乳娘的儿子,婚后算得上和睦生了两男一女。 故而李厨娘是死心塌地跟在大娘子身边。 初见叶暖时,得知她小小年纪就被卖入青楼的时候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不由就会心疼。 如今见她也大了,虽然是奴婢但叶暖样貌教养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还好。若是将来能回到盛京城,大娘子或许便能有法子让她脱籍,再嫁个为官的当侧室,将来或有造化也是能当上诰命夫人! 李厨娘也是将叶暖当成女儿般考虑她的将来。 砍完柴的叶暖进厨房,蒸笼里蒸的糕点好了便取出来给素雪和大娘子端去。 素雪的房间不小,但有一半都成了书房。 这会素雪在看舆图,桌上一堆的典籍与史料,只得先将糕点和茶放一边,挽袖先将用不上的书收了起来。 素雪见叶暖进来便道:“暖儿,此番夙凉与于絜之战想来会在冬至之后平息。夙凉如今内乱,恐到时候两国元气大伤,此方的凫耆恐会伺机而动。” “夙凉三王子太过有野心又军权在握,他对王太子虎视眈眈,恐有逼宫之心。”叶暖道。 素雪问:“夙凉如何?” 叶暖道:“夙凉王城很繁华,人口不输给我们江南临城。矿产多,所以王宫十分金碧辉煌,国王也很奢侈,后妃也多。” 素雪道:“就因盛产黄金这夙凉才成了西境五国之首,但也招觊觎。” 叶暖道:“此番若夙凉胜了,那领兵的三王子便更加气焰嚣张,王太子想来危矣。” 以素雪推演所观这夙凉会胜,看来夙凉来年局势会有大变。 素雪道:“我心有忧虑,凫耆此国休养生息多年,如今有比肩夙凉之势。原本我想夙凉与于絜一战后或许凫耆会去攻夙凉,但今日细看此处。” 以棋标记于凫耆与大夏交界的一处关隘,此关名为雪海关。 叶暖道:“难不成凫耆会对雪海关有所图谋?” 凫耆建国百年,前身为凫图十部与耆谈十四部,其开国国君统一二十四部成立如今凫耆国。 “太祖开疆扩土正逢耆谈犯境,攻打耆谈吞并雪海内十地,故而后来耆谈只剩十四部。”素雪道:“凫耆开国君主为耆谈部族首领之子,故而对雪海十地有夺取之心。从前凫耆势弱,但如今不一样了。” 叶暖思量道:“从前凫耆忌惮夙凉,怕若自己攻打雪海关时会被夙凉偷袭。但此番夙凉与于絜战后元气大伤,那就没有挡路的了。” 素雪取出一张宣纸写信,将信连同舆图装入信简让叶暖交给赵管家送到营中给司徒先生。 叶暖道:“我送去军营便好。” 素雪道:“娘亲今日收拾换洗衣物让赵管家送去给爹爹,这会赵管家还未出门,你交给赵管家正好。” 叶暖点头立即就将信简送去给赵管家。 素雪品尝茶点,还是暖儿手艺好,这糕点越来越好吃了。 很快叶暖就回来了,继续收拾书房。 “玉里关离雪海关不算很远,会打到玉里关吗?”叶暖问。 素雪道:“玉里关只与夙凉接壤,虽看着不远但路难行。要夺取完整的雪海十地估摸就要耗费凫耆八成军力,再打的话到玉里关就不合算了。” 叶暖满脸疑惑:“打仗又不是做生意,还有合算不合算一说?” 素雪看着她疑惑的小脸就觉得可爱,走过去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颊:“打仗跟做生意也是有关系的,你说打仗用什么打?” “兵和武器。”叶暖道:“还有战马!” 素雪柔声问:“那兵是不是要吃饭?要穿鞋?要战衣?” 叶暖点头:“嗯,是的。” 素雪又问:“武器是不是要用钱买或者买矿打造?” 叶暖又点头:“嗯。” “粮草、战靴、战衣、兵器、武器、战马,这都是要靠成堆成堆的白银来换。”素雪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便是此意。打一场仗前面是血和命,后头是钱和权支撑。钱不够养不起兵,权不够聚不起钱,怎么打?” 叶暖有些明白了:“所以一文钱只能买一张饼,一张饼只能填饱一顿肚子,如果没有两文钱下一顿就没饼吃了。钱只够打一场仗的话,第二场也就打不了。” 素雪道:“正是此意,如果加重赋税或者劳役就等于去借钱,若到时候还不上钱,不等敌人打你,那借钱的人就先打你了。” 加重赋税和劳役就是剥削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怨一起不等敌国攻来就先亡于内乱了。 叶暖道:“玉里关一直都是防范夙凉,如今夙凉会安分一段日子,凫耆也不会打来,那就算得上安稳的。” 素雪道:“若是凫耆犯雪海关,恐怕雪海关兵力不够会找玉里关求援。” 去年玉里关军营有一万五千兵,一个月前练了两年的五千新兵编入军中,故而当下可上战场的玉里关军中已有两万人。 若是雪海关要求援时玉里关为首选。 第17章 必夺之心 收拾好衣物伊玉姗便交给了赵管家带去军营,也嘱咐了好些话带去说与虞杞衡。 赵管家骑上马前往军营。 伊玉姗往厨房里瞧瞧,李厨娘正备着午膳,见鞠姑姑在一旁帮忙。 “暖丫头呢?”伊玉姗问。 鞠姑姑道:“方才经过小娘子屋外,听她们谈什么兵法,想来在念书。” 伊玉姗道:“她们若读书写词写诗也罢了,还读上兵法了。”说着话挽起袖子择菜。 鞠姑姑道:“与大娘子年轻时一样,小娘子也是爱读书的。” 伊玉姗微笑着,语气里自豪:“雪儿比我聪慧的多。” 李厨娘道:“将来小公子封个郡王,小娘子便是王妃。这出入宫闱王府,小娘子这般心思玲珑也不用担心了。” 鞠姑姑点头:“况还有暖丫头在身边。” 说起这话,李厨娘不免想探探大娘子口风,不知会将来如何安排暖儿:“这暖丫头跟着小娘子陪嫁,可还会发嫁?” 伊玉姗道:“现下我还在思量,得等到回到盛京才知如何。” “不知何时才能回盛京。”鞠姑姑也是想家了。 另一头军营里,司徒先生观舆图,念及素雪信中所言也恐雪海关生变。 夙凉、凫耆、于絜皆与大夏接壤,其中于絜与大厦之间有山脉阻挡不成威胁,而夙凉与凫耆皆与大夏有过纷争。 司徒先生与元瑨禀告此事。 元瑨绝非此担忧绝非多心,思量之后便以密信传与崔侍卫,派遣暗卫潜伏凫耆。 司徒先生问:“虞将军,若需我们援兵,该如何一战?” 虞杞衡思索着道:“雪海关现下总军力有三万人,凫耆若以五万人一战,靠山险加持其实雪海关守得住,无需援兵。只是我们不知雪海关这三万军力如何,毕竟近百年未战。” 元瑨道:“看来现下要在入冬之前知道雪海关兵力如何。” 司徒先生道:“若凫耆有心要夺雪海十地,以八万兵力来袭欲一鼓作气夺下十地,那雪海关必破。” 虞杞衡道:“若是八万军力,我们两万之军支援所加五万兵力,也是难说。雪海关地险,我们不熟悉。况且真动员两万兵力,玉里关如何守?若要援军我等只能出一万五千兵。” 一共不过两万军,若是全去支援,那玉里关便无防守。万一夙凉到那时候尚有兵力乘虚而入,那玉里关该如何?故而就算去支援也得留下五千兵马在此。 元瑨指舆图道:“若凫耆以必夺之心出八万兵,我等率先前去支援后守住十日,便有此开阳府三万兵力赶来。可胜。” 虞杞衡道:“正是如此。” 在立冬之前于絜败于夙凉,夙凉虽胜但国力受损。 寒冬冷冽时,在一场大雪以后凫耆以雷霆之势连攻雪海之地,势如破竹之间竟接连拿下十地中五地后兵临将至雪海关口。 不是设想的八万军,而是十万大军。 此时盛京城中,消息以八百里加急赶至宫里。 “启禀陛下,雪海十地已有五地被凫耆十万大军所攻下,雪海关守将荀将军率三万大军守关,节节败退。雪海关求援玉里关,宣国公率一万五千兵马前往雪海关支援。”兵部侍郎沈怀安道。 于龙椅之上的延和帝问:“开阳府三万军可已前往雪海关?” “开阳府大将已率军启程,预计十日方可到达雪海关。”沈怀安道。 延和帝道:“凫耆十万大军攻来,可见夺取雪海之地之心,援兵到齐不过七万兵马。雪海关不可失,调动九堰城兵马前去。” 任平章事的张溥道:“启禀陛下,九堰城乃对抗夙凉之主城,若夙凉尚有兵力恐对九堰城不利。” 延和帝不满:“九堰城有五万大军,如今夙凉无力再战,留两万军守城,调三万军攻打凫耆。” 兵部尚书文崇道:“九堰城调兵,备粮草点兵启程至到达雪海关恐要一月。” 延和帝道:“中书令,下诏。” 中书令领命:“臣遵旨。” 雪海关守关大将为荀铮,已守雪海关十年,恪尽职守勤加练兵。 此方凫耆来犯荀铮率军抗击,虽连连败退却是保全实力,雪海之地以守住雪海关口为重。若雪海关口被破则雪海十地失守,故此番保全实力于雪海关口内,前方败退实为拖延等待援军。 从发出求援后,玉里关整顿兵马一万五千军赶往雪海关支援。 崔侍卫以密令传三十暗卫。 接到密令的叶暖从剑匣中取出春晖剑。 从军营点兵之时素雪便知定会出动暗卫跟随宣国公元瑨去往前线,素雪踏进屋内帮着叶暖收拾东西。 暗器和毒药,这就是叶暖需要带在身上的。 叶暖道:“小娘子,婢子自己收拾便好的。” 素雪道:“暖儿,活着回来。” 叶暖道:“嗯,定会活着回来。婢子虽是受命于宣国公,但婢子永远先是你的暖儿。” 听命于宣国公,是因为她是暗卫之一,是宣国公的部下。但是在叶暖心里,最重要的人只有素雪。 对她而言,素雪在所有人事物之前。 这份心素雪自然明白:“暖儿,你我之心至此不该有你我分别,我只愿你往后在我跟前,你不是婢子,我也不是小娘子。我们是素雪和叶暖。” 从前素雪也跟叶暖说过同样的话,当时说鱼可以是飞鸟,飞鸟可以是鱼;素雪是叶暖,叶暖是素雪。 当时的叶暖不明白,只觉得主仆有别,尊卑有序。 如今她明白,情谊之重可以超越这些俗文礼节,因为彼此之心之至真至诚不该因为世俗而约束。 “我会活着回来的素雪。”叶暖道。 素雪点头,将她抱住:“暖儿,待你回来时定是春暖花开。” 此番启程,必定繁花锦簇凯旋而归。 叶暖骑马而去,素雪见她身影渐消至无影才肯回宅。 第18章 雪纷纷 寒风凛冽如利刃一般穿透,峡谷内的风声如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云一层层的压下来不见阳光,大雪将至。 昭武校尉荀熙此时正一人至壶口峡内,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拿着长枪,目光锋锐显露谨慎与杀机。 咻!咻!咻! 此时利箭从前后夹击袭来,见他一跃而起挥起长枪将利箭挡开。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假意要奇袭,实则是为了围杀荀熙所设之策。 凫耆此番大军由国师为军师,认为要夺雪海十地必杀荀铮与荀熙这两父子。用声东击西之策,此番要将荀熙围杀在此地。 荀熙武艺高强,非一般之人,前后夹击共有五百精锐。 “到底是一群没种货色,杀我一人竟要如此人多势众才敢来。”荀熙道。 以一敌百或有可胜之机,这第一敌五百,荀熙所知今日应当是死路一条,但就算死在此地也要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荀熙挥枪冲上前去。 荀家世代从军,以枪法着称。荀熙之祖父荀邺,曾以一枪鸣盛都城,横扫江湖无敌手。承袭祖父亲传之枪法,荀熙三岁开始练枪,十六岁便以武举状元从军。 十七岁时至雪海关随父守在此关,日夜练兵练枪从不懈怠。如今枪法已有大成之势,曾单枪匹马扫荡一整个马贼团伙,在两国边境让人闻风丧胆。 一枪犹如惊雷之势,一身的杀气夹杂着一股戾气,像个活阎罗。 见他们列阵攻来,荀熙此时已撑了一个时辰,恐再难撑下去。 凝神聚气,内力聚于丹田,最后一鼓作气,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就在荀熙要拼死一搏之际,见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相助。 毫不废话直接就打,暗器兵刃各有所长。 荀熙虽然疑惑,但见他们黑衣人各个杀人皆是一招毙命的杀招,这手法和暗器不是出自军中,而全是训练有素的顶尖杀手。 虽只有五人却已经占据上风,其中一个人跃至荀熙马前施礼:“小的奉命而来,请荀校尉先行离开此地。” 这声音像个女子。 虽不知奉的到底是谁的命,但此时不该迟疑,荀熙驾马突围。 那一人在前剑剑封喉,助他离开。 一人护着荀熙突围,四人在后挡住残兵,杀意中不留活口。 突围而出,荀熙将那人拉上马。 那人在后面吹响口哨,一匹红色烈马追了上来,那人跃到红马之上跟随在旁。 荀熙此时打量这个黑衣女子,面具遮住半张脸看不到眉眼,但见红唇齿白。 女杀手并非没见过,但这般武艺超群的倒是第一次见。 “奉何人命前来?”荀熙问。 这女杀手并非别人,正是叶暖。 叶暖道:“奉玉里关宣国公之命前来。” 三十暗卫奉命护卫元瑨赶至雪里关,刚到雪里关司徒先生便得知今日一早荀熙出战,推测他有危险。 元瑨便派出叶暖带领四名暗卫前来支援,命令为活着让荀熙回到城内,此为死令。 叶暖必须让荀熙活着回去。 到了三千兵马出城一战,因声东击西之计荀熙被引至壶口峡,此时冲回战区见两方兵马正生死搏斗。 幸而方才五位黑衣人赶至,荀熙此时尚有余力一战,挥枪冲向前。 春晖出鞘,叶暖紧跟而上。 众将士见荀熙归来而气势大增。 凫耆的将领没想到荀熙居然能活着回来,五百精兵居然不能杀了一个荀熙。 荀熙见一旁的叶暖十分有魄力,方才她手中暗器若是阴毒的杀人利器,那此时手中的剑却有一股浩然之气。 叶暖看见了此战中的对方将领,一路杀了过去为荀熙开路。 荀熙领会叶暖的意思,持枪与对方将领一战,一枪破对方之利箭,将其拿下。 将领见此战已失利,趁荀熙不备之时自戕而亡。 这是开战以来的首胜。 大雪已至,乱雪纷纷时。 荀熙带领将士回营。 叶暖跟随荀熙回营后,其他四位暗卫也已赶来。 荀熙回营帐前见他们五人在说些什么。 四人尚有其他任务在身先行离开,保护荀熙任务由叶暖在此负责。 一晃眼他们便已离开,叶暖进帐。 入帐便上前行礼:“荀校尉。” 荀熙已卸下戎装,走上前打量这个小女子:“你倒是有身好功夫。” 叶暖道:“谢荀校尉夸奖。” 荀熙问:“你倒是不同于那不见天日的暗卫杀手。” 叶暖道:“小的是奴婢。” 是奴婢出身,怪不得。 荀熙微微俯身取下了她的面具,见面容清丽倒是有几分姿色。 “叫什么名字?”荀熙问。 “小的叶暖。”叶暖道。 荀熙将她的面具戴了回去:“任务仅是护我周全?” 叶暖道:“是的。” 荀熙道:“雪停了才能走,有劳你了。” “荀校尉言重,这是小的本分。”叶暖道。 这一夜大雪,幸而第二日一早便已停雪,雪虽厚却能离开。 拔营回城。 回城后荀熙前去拜见大将军荀铮,禀明壶口峡一战。 同时元瑨以及司徒先生、虞杞衡皆在。 十日后开阳府兵才会到达,一个月后才能等到九堰城两万兵马。 现下加上玉里关一万五兵马也不过四万,难以抵挡凫耆的十万兵力。 此时他们正细看各处地势高低,根据当下局势定下战策。 守住此城便可保住雪海十地,三万兵马再守十日,司徒先生觉得可守,献出一策。 “树上开花借局布势,局势并非对我们无益。”司徒先生觉得守城虽重要,但亦可主动出击,借局布势发动奇袭。 粮草也好,兵力也好,现下能损凫耆多少便损多少,待大军一到之时便可一鼓作气。 荀铮觉得有理,因对雪海关地势了如指掌便为司徒先生解惑,以便推测对方会在何处囤积粮草与兵力集中之地。 司徒先生与虞杞衡不断推演战术,元瑨与荀铮在其中加以补充。 第19章 雪海关大捷 几次推演之后,亦已探出对方粮草与扎营所在,定下策略便命荀熙带兵前去奇袭凫耆一处营地。 荀熙领命,元瑨派叶暖跟随。 司徒先生道:“国公应当留叶暖在侧护卫,可派他人随同荀校尉。” 元瑨道:“剑应当磨练。” 这柄最强的剑还未剑法大成,崔侍卫有意多加磨练,元瑨亦觉如此。 荀熙去带兵出城。 这时荀铮才有暇向元瑨行礼致谢:“末将多谢宣国公此番救吾儿荀熙于壶口峡脱险。” 元瑨立即将他扶起:“将军言重,你我皆是边关守将,自当守望相助。” 荀铮道:“末将必定报此恩。” 元瑨道:“将军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况当下要守雪海十地,击退凫耆大军为重。” 另一面派出虞杞衡带兵去攻凫耆粮草。 此番荀铮得元瑨相助,奇袭告捷。 过了五日后凫耆大军兵临城下,两方大战。 因有一场大雪开阳府兵行程慢了两日,守了七日后雪海关才等到开阳府兵支援。 同时凫耆也增援了兵力,两方战况十分惨烈。 荀熙作战勇猛,此番斩杀不少对方将领,士兵虽有疲态却见荀熙越战越勇颇受鼓舞。 元瑨见此不禁感叹荀家后继有人,这荀熙有青出于蓝之势。 又过了二十多日,等到了九堰城的两万大军。 元瑨集结兵力。 荀铮、虞杞衡为首带领冲出城外与凫耆大军最终一战。 “冲!!!!” 司徒先生与城楼鸣起战鼓。 战鼓声起气势大增,一鼓作气。 “叶暖!”荀熙喊道。 两人已有些许默契,按当下方位不同时互为对方开路,一人杀出便取对方首级。 听到荀熙喊声后叶暖便持剑杀出,在敌军之中剑剑封喉。 “荀校尉!东西方!”叶暖喊道。 荀熙点头示意明白。 一人掩护,一人在乱军之中突出重围。 荀熙与对方大将对战,叶暖掩护。 枪与剑,血雨满目。 几百回合后终取凫耆大帅首级。 此战告捷。 这一战告捷之后,乘胜追击,之后的三个月击退了凫耆大军,收复雪海十地。 此时已经是冬去春来。 雪海关告捷传回盛都城。 “启禀陛下,雪海关大胜。”兵部侍郎沈怀安道:“九堰城与开阳府、玉里关兵马已从雪海关启程返回。” 同时沈怀安呈上此番伤亡名册请延和帝过目。 户部尚书亦呈上此番粮草与兵器火药消耗账册。 守住了雪海十地大胜凫耆令延和帝放心,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礼部侍郎伊仲道:“启禀陛下。陛下鸿福,此番雪海关一战宣国公领兵有方,大捷有功。” 延和帝如何不就是在等人夸上元瑨一嘴,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有罪有过如今已到第七个年头,边境之苦也已够了。 “此番宣国公带兵有功,朕感欣慰。”延和帝道:“中书令,传朕旨意下诏,复宣国公元瑨亲王爵,命其回朝复命。” 中书令领命:“臣遵旨。” 雪海十地设雪海大都护府。 另有荀铮护城有功,进从三品大都护副都护,进归德将军。 其子荀熙英勇善战,杀敌有功,进封正五品大都护府司马。 玉里关守将虞杞衡五年前杀盗有功,如今御敌有力,复从四品上宣威将军,亦随宣亲王回京复命。 这一次元瑨复爵,虞杞衡复职,重归盛都城后将会令盛都城局势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以张皇后为首扶持皇太子元璂的势力大为慌乱,竟不想费尽心思赶出盛都城的元瑨终究是要回来了。 与张皇后一方势力不同,得知旨意的德妃在佛堂中祈愿谢佛。 慕容妘与元澂奉召进宫谢恩后搬回宣亲王府,也让宣亲王势力的伊家与慕容家憋屈了整整有七年后,终于见到了曙光。 重振旗鼓的两家正为宣亲王归来而在朝堂上下打点。 玉里关处于戈壁,四面荒蛮。就算是春天来了也难见花朵,只是不再那么的寒冷。 素雪等到叶暖回来的时候,上前就是抱着她,知她受过伤就急忙拉进屋里查看。 之前入暗卫,如今又上战场,素雪苦笑不已,从前张口闭口都是说叶暖不过小丫头不过是一个奴婢的大人们,竟要她去了战场。 “你真是个傻丫头,那么拼命做什么。躲开点保住命回来便好,叫你上战场你就真的拼上命了。”素雪语气心疼却也是恨铁不成钢。 叶暖道:“家国大事我不懂,只是我知道雪海关若失守,保不齐将来就打到玉里关。能击退敌兵一寸,便能守你一寸。” 手上给她敷着消退疤痕的膏药,素雪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之心中一股暖流堵在胸口:“傻瓜。” 叶暖道:“素雪,我没事的。” 素雪道:“此番雪海关大捷,若是有圣旨来,便是能回盛京城了。盛京城里酒楼数不胜数,带你吃遍如何?” “嗯。”想到吃的叶暖就欢喜:“想来大娘子也很欢喜。” 想来这一次能回盛京后,局势想来比从前更加诡谲艰难。当下总是让叶暖受苦,素雪不愿再如此受限于处境之中。 权势非素雪所求,但若要护身边人,便要在那波云诡谲里站稳脚跟有自己一席之地。 又过一些日子,圣旨到了。 伊玉姗欢喜非常,李厨娘和鞠姑姑也是卯足劲开始陪着收拾起行囊。 此番收拾倒是让伊玉姗觉得那个不需要了,这个又不用带了,这回到盛京城什么再都重新安置便是。 来了玉里关都要七年了,唯独这几天见伊玉姗最是欢喜。 素雪心中知道离开玉里关后恐再无如此平和纯粹的日子,多少有些不舍。 那盛京城里虽说繁华,但背后的斗争在阴影里不死不休,都是一群贪狼虎豹之徒。 她和叶暖的东西不多,这主要带回去的还是书卷和典籍。 看着正把书从书架搬进箱子的叶暖,素雪虽不喜回去,但心中却是充满力量,无惧前方有任何风雨。 第20章 盛都城 虞家跟随着王府浩浩荡荡的人马一同启程。 乘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走得越远让伊玉姗越有期待。 “南门先生如何说?若枫这年纪不小了,再不进国子监,赶得上科考吗?”伊玉姗道。 虽然说可以恩补官给若枫求个前程,但是如那荀熙一般不只只依靠家族的门荫,而是通过科举入仕,也更加光耀门楣。 虞杞衡倒是不慌不忙:“科举每三年都有,慌什么。” 伊玉姗就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三年又三年,到时候亲还成不成!” 虞杞衡道:“若枫都还未弱冠,不知你急什么。” 伊玉姗道:“我能不急吗?旁人有的都抱孙子了。” 心里有些无奈,觉得和她说不通,虞杞衡只得宽慰她:“你说的是,南门先生前些日子的传书说若枫已有所成,最晚来年便能回盛京了。” 伊玉姗听到这话心情便好多了,突然想起一人又有些疑虑:“那纪家的庭晟……” “纪家一日没还清白这庭晟便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虞杞衡不曾忘记纪家的事情。 伊玉姗有时看见叶暖也会想起碧柔来,心里是放不下这对姐弟的。 “不知碧柔如今怎样。”伊玉姗道:“回了盛京打听一下碧柔的处境。” 虞杞衡点头:“该如此的。” 伊玉姗道:“当初还是多亏了碧柔给我们送来暖丫头,这丫头真真的确如她所说,有金玉之资。” 对于叶暖虞杞衡也是没有不满意的:“暖丫头对雪儿是一心的忠诚,雪海关之战我想宣王殿下有几分看中暖丫头的,但没有心向着王府去,也不想着攀高枝,倒是难得她的赤诚之心。” 伊玉姗笑道:“这雪儿将来是宣王殿下的儿媳妇,效忠雪儿和王府有什么差别的。” 虞杞衡道:“这差别大了去了。” 虞家到如今,所有的荣华富贵已和宣王府是唇寒齿亡。虞杞衡必定要倾尽全力助宣王夺嫡,只有宣王坐上龙椅,这虞家也才能保得住。 但伴君如伴虎,宣王的城府之深非旁人可测。虽说宣王已将叶暖调出暗卫,但并非不用她,将来叶暖作为一个暗棋或许对虞家有所助益。 伊玉姗道:“你说我们这一走快八年了,这盛京该是如何模样了。” 虞杞衡握住她的手:“辛苦你这些年了。” “你知道便好。”伊玉姗倚在他肩上。 后面的马车上是素雪和叶暖,素雪正与她说关于盛京城的样子,还有宫里的样子。 叶暖担心自己不如其他世家小娘子身边的大丫头,怕自己礼仪上或有失礼到时候给素雪丢脸。 素雪拉着她的手说不用担心:“傻丫头,旁人才比不上你呢。” 叶暖道:“虽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但我终究只是一个乡下丫头来的,还入过贱籍。” 在入牡丹楼的时候叶暖是贱籍,后来到虞家当奴婢改了奴籍。 素雪伸手捧着她的小圆脸,实在是可爱的很:“暖儿,你不比任何人差,身份也不过是世俗界定。亏得你还上过战场,若你是男儿身早就凭着这功勋被收入宣王麾下当个别将了。” 叶暖摇头:“我要待在你身边。” 素雪道:“暖儿,我还觉得委屈你了的。万般只因你不是个男子罢,要不然入军籍凭你武艺和殿下的爱才之心如何比不过别人呢。” 从来没这般想的叶暖也想不明白这些,心里只有在素雪身边长长久久的,到老到死。 “素雪才是,聪慧才智比谁强,如果是个男子一定能当宰相!”叶暖道。 素雪微笑着双手拉着她的双手道:“若这般说,我当宰相你便当大将军,一文一武多好。” 两人谈笑着,外边的风景都不如眼前人重要,前路如何繁花锦簇有人一起走才更有意义。 这一路走来半个月后离盛京便不远了,但在一处官路因前日大雨被泥石所堵只能绕路。 就在绕路时遇上了埋伏。 幸而宣王殿下有所猜疑,当官路被堵时觉得并非只是天灾而已,估计还有人为。故而绕路时让加强戒备,并让暗卫混入了护卫中。 春晖剑出鞘,叶暖保护着素雪和伊玉姗。 妻女和叶暖保护,虞杞衡便安心在前方保护宣王车驾。 素雪搂着伊玉姗躲在马车内安抚着她,同时也担心在马车外的叶暖。 在叶暖面前这些杀手不算强,剑势强的他们都没办法靠近。 要帮忙的赵管家看的一愣一愣的,想出手帮忙都怕自己帮倒忙。 暗卫训练有素,很快制服了杀手,要留活口但他们牙中藏毒咬破后身亡。 元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心中明白是何人派出的杀手。 “殿下。”虞杞衡道:“幸而我们没有伤亡。” 二十九位暗卫,另加一个叶暖,如果对面这些杀手都不能无伤亡处置,也就白费这些年的心血了。 元瑨道:“司徒先生如何?” 虞杞衡道:“就是车马劳顿头疼,还没反应过来有杀手。” 元瑨道:“大夫瞧过了?” 虞杞衡道:“大夫现下吓坏了。” 元瑨道:“停在这里整顿吧。” 虞杞衡点头:“是,殿下。” 暗卫们检查遍了杀手们的尸体,没有搜出任何物证,启禀宣王之后将尸体裹后扔上车马先由四名暗卫先行一步送回盛京。 原地整顿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再度启程。 宣王遇暗杀之事很快传到了盛京宫中,延和帝大怒,命刑部彻查。并命兵部侍郎沈怀安前去接应元瑨,护车马回京。 又走了两日后宣王车马终于到了盛京城,很快入了城。 一入城可算是让人安了心,伊玉姗松了一口气。 素雪安抚着:“娘亲,我们回家了。” 一手牵着素雪,一手牵着叶暖,伊玉姗目光含泪:“恩,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虞杞衡跟随宣王入宫,徐管家带领虞家车马回虞家大宅。 虞家是北方士族,当年虞家先祖跟着太祖皇帝麾下助夺取江山,后来便是北方最一等的大士族。 只是后来人丁不盛,虞家上代家主如今的老太爷没有子嗣,便从旁支子弟中选出几个。 虞杞衡跟其他三个孩子都被带入虞宅主宅读书,长大后难免族中争斗,虞杞衡能文能武又得挚友兼同门南门明尧相助,夺得虞家家主之位。 虞杞衡当上了家主,老太爷退居向道清修。 第21章 暗涌 自从虞杞衡被斥贬后遣散了府中的下人,只有赵管家的父亲老管家守着大宅。自从陛下下旨复官回京,虞老太爷让人拨了银子让老管家修缮大宅。 虞老太爷又琢磨自个身边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便遣自个老宅里的下人跟着老管家去大宅。 大宅该修缮之处皆已修缮,也安置妥当。 这车马一到,在大门外等候已久的老管家便领着下人们相迎。 “大娘子。”老管家施礼。 “赵管家快扶起你父亲。”伊玉姗扶着叶暖的手下了马车道。 赵管家立即上前将自己父亲扶起来:“爹。” 老管家看见自己儿子能安然回来心中也是欢喜:“你回来了。” 赵管家道:“一起都回来了,爹放心。” 叶暖扶着素雪下车,跟着伊玉姗进府。 八年没回家,伊玉姗看着大宅还是从前样子,心里不知如何高兴,但不免感怀。 一进院子瞧着那一砖一瓦,终于是回家了。 鞠姑姑和李厨娘两个人也别提现下如何欢喜。 进了主堂,伊玉姗问老管家:“老太爷如何?” 老管家道:“太爷虽向道但不信炼丹,平日里只是打坐,每日一早还走几趟拳,倒是硬朗。” 这般伊玉姗便放心了。 “我明个一早去给老太爷问安。”伊玉姗道:“各处庄子的粮食与收租如何?” 老管家道:“账本皆已在帐房等大娘子过目。大娘子知道老太爷是嘴硬心软的主,嘴里说什么不理俗物任由这些自生自灭去,但也派人去各处庄子查看,每月也都亲自看一次帐。” 伊玉姗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既然已经把家主之位交给了夫君,却还要因为他们在这样的年纪为他们操心。 “难为老太爷了。”伊玉姗道:“也辛苦你这些年了。” 老管家道:“大娘子言重了。” 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回来的第一日是等虞杞衡从宫里回来吃顿饭便歇下。 第二日天未亮虞杞衡已入朝,伊玉姗整顿家务,查阅这些年的账册。 离开八年,前面三年只算是无亏无盈,后面五年庄子倒是入了些银子。账本查阅后就是到库房去清点财物,这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地方很多,要忙的焦头烂额。 这一路舟车劳顿,昨日吃饭就见素雪身子不适,也不能让她来帮一帮。 在库房查完后伊玉姗问一旁鞠姑姑:“太医何时来?” 鞠姑姑道:“一早赵管家去请,说是未时来。” 伊玉姗忧心素雪的身子。 等到未时太医来了虞府,帐一层层放下,年轻丫鬟们回避。 伊玉姗和鞠姑姑守在一旁,见叶暖也站在一旁,伊玉姗道:“暖丫头,回避。” 叶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回避,看了一眼帐内的素雪。 素雪道:“暖儿回避吧。” 叶暖退到屏风后。 太医低着头踏入屋内,隔帐后腕上放绢丝后诊脉。 诊完脉说是劳累引旧疾而发,需服药静养三月才好。 开了副药,赵管家将诊金奉上送太医离开。 老太爷虽不炼丹,但也保养身子。老宅置了药房,平日里老太爷自个煮些药膳。赵管家送走太医后便往老宅药房里去取药。 赵管家到老宅药房时正好瞧见了虞老太爷,连忙行礼。 虞老太爷正取药。 将药方给了药师,药师抓药。 虞老太爷问:“何人病了?” 赵管家道:“是小娘子。” 虞老太爷道:“素雪那丫头自小身子就不好。”又问药师:“开了何药?” 药师道:“是旧疾复发,体寒之药。” 虞老太爷进了内室取出两个匣子放在桌上:“从前陛下赏赐的人参、雪莲,我这一把年纪用不上。等素雪养好些后,再入药膳去用。” 赵管家恭敬的去捧了匣子:“大娘子说家务繁多,晚饭前来给太爷问安。另家主天未亮便进了宫,今日恐不能来问安。” 政务与家务都是拖不得,虞老太爷深知现下虞家处境如何,自当是明白他们的。 虞老太爷道:“无妨。” 药师包好药,赵管家拿上药便先告辞。 这老宅和大宅不过是一南一北,中间隔了条街。 赵管家回到大宅,见叶暖已经在等他,这几日子她担心的不行。赵管家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她。 接过药的叶暖便急忙忙的回到绣楼院子里煎药,煎上药叶暖也便人参和灵芝按着嘱咐妥善收好。 而另外一头在朝上。 玉里关两万兵马编入禁军驻守玉里关,命雪海大都护府司马荀熙赴玉里关任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接管兵马。 虞杞衡官复原职,任京畿道折冲府折冲都尉。 而宣王元瑨则入羽林军为左将军。 朝堂里旨意一出引起张皇后的不安,命人召其弟张溥入宫。 张溥至昭明殿,于内殿张皇后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太监单大监一人。 “这宣王一回来就盛气凌人,陛下如今将玉里军队编入羽林,让宣王顺理成章入职羽林左将军。”张皇后不满:“虞杞衡居然也活着回来了,如今宣王辖京内安危,虞杞衡护京畿道,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们里应外合。陛下如此,是要削弱太子吗!” 张溥知当下张皇后气愤,太子奉命巡察江南堤坝尚在回程,现下所见的确在削弱太子势力。 “陛下多疑,不愿太子或宣王任何一方坐大,扶持宣王制衡太子,想来当下是挡不住宣王势力。”张溥道。 皇后道:“如今这宣王是手握兵权,已和当年不同。当下若不结果了他,将来更不好对付,以他的城府定危及太子。” 张溥道:“只是在他未入盛京城时没能杀了他,现在已找不到时机。” 一起此事皇后就懊悔:“倒是轻敌,派出的人居然杀不了他。” 张溥思量着:“娘娘莫急,当下既然不可挡宣王培植势力,那便要让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张皇后道:“太子还有几日才能回来?” 张溥道:“后日便能回到盛京。” 太子不在身边也让张皇后很不安,他们能派人去杀宣王,如何不怕宣王也派人去杀太子。 刺杀宣王张家派出的皆是顶尖杀手,却半分没伤到他,可见他身边培植不少人手,只盼太子能平安归来。 第22章 你独一无二 过了两日后太子元璂回京,回宫向延和帝回禀此番堤坝巡察事项,延和帝夸赞太子有功。 元璂从两极殿出来瞧见了元瑨正要觐见陛下。 元瑨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元璂微微颔首:“多年未见了。” 虽是异母兄弟,但眉眼间有七成像,只是元璂温雅间有书卷气,元瑨却是锋芒毕露的利剑。 元瑨道:“托殿下鸿福。” 他们小时候如何不是与寻常兄弟般打闹着一起长大,如今生分至如此这般,元璂心中感慨。 “六弟过于生分了。”元璂道。 元瑨道:“过去的事不会因为过去就真消失。” 当年张溥构陷元瑨,元璂如何能说自己就清白。就算没有当主谋,那也是得知一切后作壁上观,得了渔利。 这世事风云变化,覆水如何能收?这心结也难再解。 元璂道:“想来今后你也不会留情,只愿还能留彼此体面。” “自然。”元瑨施礼:“恭送太子殿下。” 元璂离开往昭阳殿而去,元瑨入两极殿觐见。 今日兵部回禀,荀熙已接管玉里关军队,曾在雪里关一战对玉里关兵力熟悉,接手后很快步入正轨。 这两日素雪好了些,担心娘亲一个人打理府中事务忙不过来,便看着鞠姑姑来是问打理的如何。 鞠姑姑只是说:“小娘子你且养着,万万不可伤神。” 熬好药的叶暖从院外进来,走到榻边喂素雪喝药。 “鞠姑姑,我好些了,若有帐亦可拿来让我为娘分担些。”素雪深知这些年没有打理,各处庄子产业定是成堆成堆的帐堆积。 鞠姑姑道:“小娘子是玲珑心,该知道对大娘子而言没有比小娘子更加重要的事,小娘子有心,更该好好养着。” 等素雪喝完药歇下鞠姑姑方才安心回去。 叶暖将空碗拿出去后回来整理衣物,四下打扫。 素雪见她忙忙碌碌便喊她:“暖儿。” 叶暖立即赶到榻边:“来了。” 素雪见她紧张的样子不免一笑:“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你不让她们做事?” 向来都是叶暖一个人照顾素雪起居,现在的确是好些个婢女和婆子,让叶暖反而不知该如何适应。 素雪拉着她的手:“暖儿往后什么都不用做,陪在我身边便好。” 什么都不用做反而让叶暖觉得不安。 也知她性子,素雪道:“你平日看着她们便是,这个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归你管。” 叶暖没想到自己得管人,总觉得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奴婢:“可我不会。” 恐自己做不好。 素雪道:“现在只是一个院子的奴仆而已,到了将来我嫁到宣王府,这公子若当了世子以后也是郡王。一个院子管不了,以后一个王府的家务你不帮我谁帮我?” 这话也是,这些日子看着大娘子忙忙碌碌,虞府便已经事务繁多,何况到时候的王府。 “那我该怎么做?”叶暖问。 素雪道:“首先,要有气势。” 叶暖疑惑:“气势?” 素雪道:“比如你拿剑的时候,气势和剑气能破万里。平日也拿出这般气势,让她们听你的便是。” 这叶暖最大的问题,始终都是把自己当奴婢,如今好些起码私下敢平等与素雪说话。这也让素雪担心,叶暖将自己姿态放得太低,恐将来入王府或是宫闱让人欺负去。 叶暖虽不知自己拔剑时是什么样子,但那样恐怕也太凶了。自己是奴婢,别人也是奴婢,岂能反而对她们那么凶。 “我与她们是一样的,总觉得不大好。”叶暖道。 这话让素雪有些不悦,双手揉搓她的脸:“傻丫头,说什么呢。你跟她们能一样吗,她们跟你一样吗?你是独一无二的,暖儿。” 独一无二,这四字在叶暖心中溅起波澜,不知原来自己也可以独一无二吗。 素雪道:“暖儿,我一个人若操持那么多事,你舍得吗?” 叶暖摇头。 素雪道:“那就要帮我对吧。” 叶暖点头。 素雪道:“那就去拿算盘和空账册来,我教你算账。” 虽不明白怎么就绕到自己要学算账,也只得先去拿了来。 读书算学这对于叶暖来说实在是脑袋有点大,素雪也明白,叶暖有练武的天赋却没有读书算账的天赋。 但就如好歹能把诗经读完一样,也好歹把怎么算账、怎么看账、知个道理。这样看得懂账册,也能查账时不糊涂,不被底下人糊弄。 叶暖想着现在素雪还未当家作主凡事尚有大娘子操持,等到元公子行弱冠礼得了爵位这婚事就要安排上了。 等到素雪将来当家作主,若是也像这般病倒时,她也想帮上忙。 在中秋之前素雪病已痊愈,慕容妘从宣王府来瞧素雪。 伊玉姗前去相迎。 落座于堂内,慕容妘拉着伊玉姗说家常话。 慕容妘先是问过素雪康复的如何,送来了不少能滋补的食材。 素雪行礼谢恩:“小女谢过王妃。” 慕容妘拉着素雪的手让她坐到身侧。 过几日便是元澂弱冠礼,慕容妘亲自来下帖请伊玉姗他们夫妇前去观礼。 伊玉姗接过帖子:“王妃太过客气了。” 慕容妘道:“你我情分自当如此。” 伊玉姗道:“听闻陛下已下旨册封公子为宣王世子,可喜可贺。” 慕容妘道:“是同喜,陛下为澂儿和雪儿赐婚旨意已拟,就等澂儿弱冠礼后两日便派人到虞府宣旨。” 听到这个消息让伊玉姗心里欢喜非常:“竟已经定下来,多谢王妃。” 慕容妘笑道:“我们可是一家人了。”看着素雪别提心里是如何喜欢的:“我是看着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的,早早在我心里素雪就是儿媳妇了。” 之后伊玉姗送慕容妘出府,待马车走远后返回。 过了两日良辰吉日。 延和帝下诏册封宣王之子元澂为宣王世子。 元澂一早便入宫受封,宣王于太极殿西阶下谢恩。 受册封后元澂前往宗庙行弱冠礼。 弱冠礼由元瑨主持,太子元璂与淳王元琩、荣王元琀作为叔伯长辈亦在场观礼。 第23章 加冠秋宴 “祭告天地,敬启列祖列宗;奉祖烈厚德而泽元氏之昌,今元氏子孙元澂二十成人,敬告先祖。” “今以嘉礼,加冠。” 元澂按照仪式先祭告天地,再祭拜列祖列宗。 跪在祠堂间,元瑨为其加冠。 加冠之后元澂便将要独当一面。 礼成,元瑨在王府中设宴。 宣王府此时上下忙碌,慕容妘忙着迎接招待各府女眷。 前面正堂设宴男宾入宴,花园中女眷陆续已至,设宴在花园厅中。 大部分女眷已至花园,伊玉姗见慕容妘忙碌便请缨要帮忙,这已经都要是一家人,慕容妘也不推辞她的相助。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一起逛花园,小时候便常来宣王府,虽时隔多年但见王府与儿时别无二致。 记得有几处雅致的景便拉着叶暖去看。 穿过小径到了望月楼,此处最高能一览王府全貌。 远远瞧见了此时大堂客人们都来了,见太子殿下入了堂内,素雪便往园子下面一瞧,太子妃已然入园。 慕容妘与伊玉姗上前迎接太子妃,众女眷向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的祖父是太傅,是陛下的授业恩师,受得老太傅的影响太子妃博览群书能诗作画。年轻时太子妃有一股儒生气,素雪幼年时便觉得太子妃很特别,若说如何形容,那太子妃便是潺潺溪泉一般的人。 素雪带着叶暖回到花园,慕容妘招她向前,拉着她的手走到太子妃跟前。 素雪跪地行大礼:“小女拜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叶暖跟着一起行大礼。 太子妃记得她,记得她的眼神,因为很像她。 “快起身。”太子妃问:“是虞家的闺女?” 素雪缓缓起身,颔首道:“回娘娘,是。” 太子妃道:“上前来。” 素雪走上前,太子妃伸手牵住她仔细瞧了瞧。见她那眼神与小时候相比倒是更是坚定了,而且非常明亮,就像是满月的月光一般。 “多年不见竟是出落的如此玉立。”太子妃看向慕容妘与另外的两位王妃道:“就算是我们当年都难比此后生呀。” 慕容妘笑道:“只是便宜我家澂儿罢了。” 太子妃微笑:“真真是天赐良缘,哪有比他们两还绝配的。” 素雪语气十分恭敬:“小女多谢娘娘夸赞,小女不敢当。” 太子妃问:“还如幼年时那般爱读书吗?” “略读几本书罢了,不比娘娘心间万卷如滔滔碧海,小女不过是区区园中一池。”素雪道。 被夸都是会开心的,太子妃微笑:“只是写词作诗有些能耐,但无堪大用。但今日秋色曼曼,见那枫叶配秋菊一番秋日胜景,年轻一辈大多皆能作诗,今日便起个雅兴作诗如何?” 慕容妘道:“这主意很雅,秋诗与秋景倒是不负这好时光。” 命人取来韵匣子,太子妃定下韵脚。 一个时辰为限众人作诗,今日看看谁能夺魁。 很快前面堂前和后园厅中皆已开宴。 前堂歌舞助兴,园子里也欢声笑语,今日来的人齐,很多许久未见的女眷在一起说话。 伊玉姗带着素雪在女眷间走动,回来之后这也是素雪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带着素雪见过几家长辈后便放她去自由行动,毕竟是要作诗去的。 得了空闲素雪便牵着叶暖往景色去。 淳王家的代萱郡主被各家小娘子们簇拥着在园子里赏花,瞧见了素雪走过来,代萱道:“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备受瞩目,一定要让人都看见你。” 这么多家的晚辈都在,可是太子妃却唯独对素雪不同。代萱不免想起小时候,只要有素雪在,什么风头便都被她一人抢走了。 素雪微微一笑:“你不看便是,偏偏要看,与我何干?” 代萱一直不明白,她可是郡主,可是素雪却从来对她不说敬语,总是这样的无礼。 “看来去了荒蛮之地几年,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我可是郡主你别忘了。”代萱道:“册封你世子妃的旨意还没下。” 素雪道:“是没下,但你能改变什么呢?” 此时代萱生气,但旁边的小娘子们虽然怕代萱的,可更惧素雪。 小时候代萱带着众人排挤素雪,可结果看着病弱的素雪,最后却把她们全部都整治了一遍。 代萱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恶毒。” 素雪听这话就笑了:“我只是鬼主意多而已,要说恶毒哪比得上郡主的毫毛。” “你!”代萱真是一肚子火憋着。 素雪道:“郡主讨不着好处又生气,何必喊住我?”说着便牵着叶暖的手走了。 代萱看着她背影气的摔了杯子。 看着她牵着那个小丫头的手,代萱问:“有人知道那丫头是谁吗。” 想着今日一瞧见素雪就一直把目光都关注在她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身上,肯定不是一个贴身丫鬟这么简单。代萱从来没见过,冷情冷血的素雪会这般的在乎一个人。 “虽说就是一个贴身丫鬟,只是从她离开盛京便跟在身边,的确是情谊不同。”有知情的小娘子道。 代萱若有所思:“竟是如此。” 对付不了素雪也就罢了,但一个丫鬟罢了,要杀要剐怕不是容易的很。 素雪带着叶暖穿过后廊去瞧后园的一棵桂花树。 小时候每每秋天慕容妘与伊玉姗总是用这棵桂花树的桂花教素雪做桂花糕,做成的桂花糕第一块总是被元澂抢去吃。 “好香。”叶暖抬着头闻着桂花香。 素雪十分温柔的看着她:“做成桂花糕更香。” “一定很好吃。”叶暖上一回吃桂花糕还是在牡丹楼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想起牡丹楼了。 此时突然想起了梅娘子和碧柔娘子、芸香娘子。 小时候第一次吃桂花糕的时候是芸香娘子给她的。 素雪见她发愣便好奇她在想什么:“在想什么?” 伊大娘子说过,绝对不能再提起她在牡丹楼的事情,叶暖摇摇头:“没有想什么。” 素雪佯装生气了:“你竟然有事瞒着我?” 叶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的,只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事,但是大娘子说不许再提起的。” 不能提起那便是叶暖幼年时呆过青楼的事,素雪牵着她的手:“想起碧柔姐姐了对吗?” 叶暖点头:“嗯。” 第24章 桂花糕 素雪道:“虽然已经很多年了,你没忘记碧柔,我也没有,爹娘他们也没有。碧柔也好,还是过去有对好过的人,若是想见并非不能见。” 虽然想见她们,但是眼前的素雪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 叶暖道:“你最重要。” 这话最让素雪欢喜:“我们一起取些桂花,明个我给你做桂花糕。” 这让叶暖很期待,连忙就摘。 “这里有偷花贼呀。”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素雪转头看去,是元澂从门外走出来。 “这桂花树是世子你的,迟早也是我的,如何算偷?”素雪道。 元澂看了看素雪,又瞧了瞧手上不停采集桂花的叶暖。 “这桂花树自然迟早是你的。”元澂道:“所以今日要做桂花糕?” 素雪道:“明日。” “明日如何能见着。”元澂道:“这是不打算做给我吃呀?” 素雪道:“原本就没想着世子,自然是给暖儿做。” 元澂看了看已经上树的叶暖,完全没办法将这个没脑子的丫头和亦杨、石章嘴里说的杀神挂钩。 ”你家的这个偷花贼怎么倒是和传闻中相差甚远?”元澂始终觉得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 素雪问:“什么样的传闻?” 元澂道:“想来也是石章和亦杨夸夸其谈了,这偷花贼据说杀人如麻。” 素雪微笑道:“杀人如麻的恶魔也好,乖巧懂事的小丫头也好,在我眼里她就是叶暖。” 元澂道:“这世间就算亲如父母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你信她却不怕信错人?” 素雪道:“若这世间我连暖儿都信不得,那便是这世间没有人值得我去信了。” 元澂不屑的看了一眼叶暖,对素雪道:“你我应当是最信任对方的人。” 素雪道:“我自然信你,你和暖儿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元澂道:“对,但是她更重要对吧。” 素雪点头:“的确如此。” 罢了,元澂也看开了:“每天桂花糕送我一份,别忘了。” 素雪道:“好。” 元澂问:“诗作的如何?” 素雪道:“自然早就有了。” 石章来喊元澂赶紧回去,元澂只能先走,走前再三嘱咐桂花糕一定要有他的份。 逛了玩了许久后素雪带着叶暖回到厅内,将早已想好的诗写了出来。 叶暖虽然自己不会作诗,但是跟着素雪耳濡目染了这许多年,也是会赏诗。 瞧了此番许多作的诗,固然有很多好诗,但要选出诗魁来的话还得是素雪的诗写的最好。 太子妃今日给了写诗好的小娘子很多赏赐,秋宴在欢乐之间落幕。 乘上回府的马车,叶暖的怀里是满满一大篮子的桂花,一车厢皆是桂花香。 到了第二日,一早素雪便去账房帮着伊玉姗处理完府中事务,之后就到小厨房准备做桂花糕,叶暖在一旁满怀期待的帮忙。 前前后后忙了好久,从制馅到揉面,再到用模具入蒸笼。等到桂花糕做好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正好用过午饭之后备下茶点。 糕点出笼,素雪先是拿出十个先是留给叶暖,再装出十个放进食盒里让赵管家送去国子监给元澂。 再备下茶点让人给伊玉姗、虞老太爷分别送去。 吃到新鲜出炉的桂花糕让叶暖觉得很满足,素雪最喜欢看见叶暖的笑容。 之后没过了几日,宫中的大监便奉旨到了虞府。 赐婚与册封旨意同下,素雪接旨谢恩。 婚事定下了日子,在来年开春时。 接下来的日子虞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为婚事准备。 虞杞衡每日都要军中练兵,虞老太爷恐伊玉姗一人忙不过来,便出面解决有客来访之事,让伊玉姗专心于准备素雪出嫁。 从婚服到要用的喜帐被褥,嫁妆从床到庄园田地,伊玉姗按照士族女子出嫁的最高规格为素雪准备。 现下不下百位绣娘在绣婚服等物,整个虞府忙里忙外。 但素雪却是还在书房里静静地看着书,时不时往窗外瞧一瞧在练剑的叶暖。 素雪喜欢看叶暖练剑,手中持剑的叶暖与平日里相差很远,十分有趣。 对于婚事,这是素雪从小就是知道的事情,要嫁给元澂这件事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所以素雪心中不会有波澜。 从利益来说嫁给元澂有利于虞家,从自己来说,在王公贵族和世家子弟里能比肩元澂者不多。 这一年入冬时,伊玉姗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的儿子虞若枫回来了。 这一天伊玉姗喜极而泣,虞若枫被抱着手足无措。 虞杞衡和素雪在旁边看着觉得既感动又觉得有趣。 “受苦了。”伊玉姗心疼的给儿子盛汤夹菜。 虞若枫道:“娘在边境的几年才是受苦了,我只是跟着师父学艺。” 伊玉姗道:“我还不知道你师父什么德行吗?练武都是不要命的练,对自己狠对徒弟就更狠了。” “严师才得出高徒。”虞若枫道:“现下我直接入御林军恐都没对手。” 伊玉姗一听这话眼睛一瞟虞杞衡就带着杀气,但是转头对儿子换至语气温柔:“儿子,说好的科举入仕。今年进国子监,可没让你去投军。” 虞若枫一时心虚的看向虞杞衡,但是虞杞衡装死低头吃饭。 作为儿子不想骗娘亲,但也不想违背自己心中的志愿。 虞若枫只能先转移话题:“国子监当然要去。” 这话没有骗伊玉姗,无论文举还是武举都要考策论,自然他也要去国子监读书才行。 只是最后从文从武他心中有自己的主意。 从知道今年虞若枫回来,伊玉姗便是让人将虞若枫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又一遍。 虞若枫一进屋就发现陈设竟然与他走前没有什么不同,一尘不染可见时平日日日打理。 伊玉姗四处看着还有没有什么要布置,又看了一遍床榻,将热好的汤婆子也都放好,再三确认后才放心。 虞若枫道:“娘亲辛苦了。” 伊玉姗看着如今又高又壮的儿子,不知道有多心疼:“你离开我这么多年,没能好好照顾你,娘心里老觉得遗憾。” “娘,我有好好照顾自己。”虞若枫道。 伊玉姗道:“好好休息,明日再说了。” 虞若枫点头。 伊玉姗命人来服侍虞若枫沐浴更衣。 第25章 脱籍 每日天未亮时叶暖便已起身,穿戴齐整走出屋子。到了厨房水缸里皆是满的,开始在烧水锅中烧水,现下入冬已冷,虞家每日都烧水备用。 天一亮后李厨娘就会醒,也会先到厨房里来,见水已经在烧便知叶暖已来过。 烧水后叶暖回到院子,现在素雪院子里在跟前伺候的丫鬟有八人,两个大丫鬟一个叫芙花一个叫怀蕊,从前是老太爷园子里的丫头,如今怕这边没有称心如意的人可以使唤便差遣到素雪身边。 怀蕊带着几个丫鬟去备盥洗所用之用候命,芙花在屋外候命,叶暖先轻手轻脚的进屋。 素雪此时已经半醒,从脚步声便能分辨出是叶暖的脚步声:“暖儿?” 叶暖掀开帐子:“喊芙花她们?” 素雪点头。 喊了芙花她们进来,芙花和怀蕊带着丫环们进来服侍。 叶暖从柜中捧出衣物:“今日穿这身如何?” 洗过脸正在擦拭的素雪微微点头:“好。” 张开双臂,由丫鬟们伺候着换上衣服。伊玉姗和素雪都与叶暖说如今很多事要一一改过来,贴身伺候的事不必叶暖都经手做,要教导这些小丫鬟们如何服侍主子。 换完衣裳坐在梳妆台前,芙花为素雪梳妆。 素雪拉过叶暖的手,那手摸上去有长期练剑而来的茧:“可冷?” 已是入冬了,素雪摸着叶暖身上的衣服,恐不够暖和。 叶暖摇头:“不冷。” 入冬前做衣裳时素雪给叶暖做了好几身衣裳,却总不见她穿。 “怎么总是不穿新衣裳。”素雪问。 叶暖道:“若出门我便换,只是做事总不方便。” 素雪无言,但语气宠溺:“你别做就是,使唤她们去做。” 叶暖道:“你知道我不习惯的。” 素雪拿她没办法。 一直以来伺候素雪的事情都是叶暖亲力亲为,如今都要交给她们去做,怎么都心里不习惯。 叶暖总觉得什么事都该自己的去做的。 素雪站起身来披上披风,牵着叶暖的手走出屋子前往账房。 现下素雪在想为叶暖脱籍的事,在嫁进宣王府之前就想为叶暖脱籍,让她以平民身份入府。只因入府后不知会是怎么个光景,恐到时候不易脱籍。 叶暖很少见素雪看账本时不专心,有些担忧:“怎么?” 素雪晃过神:”没事,只是嫁进王府前有些事得安排。” 有些事是让素雪担忧的,首先叶暖依旧还是宣王的部下,宣王若有命令便要出生入死。其次还在奴籍,那入了王府就成了王府的奴婢,就彻底要听命于宣王。 素雪有心要为叶暖铺路,总要留得有所后路。 脱籍一事现在尤为要紧。 素雪道:“暖儿,现下无事你就去练剑,我去找娘亲说说话。” 叶暖觉得疑惑:“账本不是没看完吗?” 素雪道:“有要紧事要和娘亲商量一下,况且你第九重剑法还未练成,可不得多练练。” 第九重从崔侍卫传授到如今都已经快两年光景,但是第九重迟迟还未练成。叶暖觉得素雪说的是,便赶紧去后院练剑去。 素雪见她去练剑便起身披上披风去找伊玉姗。 伊玉姗这会在小库房,小库房现在都是放着素雪的嫁妆,今天有床褥已经绣好送来,伊玉姗再三确认之后收入锦匣。 素雪走进库房关上门:“娘亲。” 伊玉姗道:“雪儿你来的瞧,来看看这褥子,这花样绣的多好。” 素雪道:“娘亲,今日来和你说件要紧事。” 伊玉姗问:“何事?” “是暖儿脱籍一事。”素雪道。 伊玉姗道:“如今哪有空忙这个,忙完婚事再说如何?” 素雪道:“这事要在我嫁入宣王府之前办好才可。” 伊玉姗不明所以:“这事如何急于一时?” “娘亲,我不愿暖儿跟着我只是当个贴身丫头。”素雪道:“我珍视暖儿,不愿她只是因为与我是主仆才得忠心于我。” 这话倒是能让伊玉姗明白几分素雪的心情,知道她与情谊不同。况且也非没想过这事,伊玉姗其实也有打算。 既然素雪心愿如此强烈伊玉姗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我明日按照赵管家去办。”伊玉姗道。 素雪道:“娘亲今日有什么事,全由我接手,还请娘今日就去。” 见她能急成这样也只有叶暖的事了,伊玉姗也罢了:“成,我现在就去写手书让赵管家送去官府。“ 素雪道:“有劳娘亲了。” “拗不过你。”伊玉姗说着便走出库房,回去写了给叶暖脱籍的手书,让赵管家送出官府。 从官府接收手书到本署申碟除附也要两三个月的光景。 另外关于虞若枫入学国子监一事,虞杞衡还未去办这宣王府的管事便告知已经办好,让虞公子五日后入学便是。 虞杞衡连忙问王府管事:“这事如何就安排上的。” 王府管事道:“是世子安排。” 虞杞衡让王府管事代为致谢,赵管家又递了茶水钱给管事。 管事领赏便欣喜告辞。 虞杞衡让赵管家去告知虞若枫此事,让他准备,自己则要回军营去练兵。 将入深冬之时,这一天竟落了初雪。 用过早膳从书房走出来的虞若枫要往园子后头去练武。 还没踏入后园就感受一股冷冽的剑气,剑气可见内力之深厚,不下于二十年内功之力。 是爹在练剑? 虞若枫走进去,见那雪花纷纷间那一抹素色衣裙与落雪缠缠。 剑势破开寒风卷起那梅花梢上的花瓣,雪花与盛开红梅齐飞,那一剑风华如穿透了他的全身,那梅花在他心间绽放无尽蔓延,无法阻止。 收了剑气,叶暖行礼:“公子。” 虞若枫那日回来时记得她,是素雪身边的丫头叫叶暖。 晃过神虞若枫道:“你会剑术?爹教的?” 但这剑法不是爹的剑法,一个女儿家如何会习武的。 叶暖道:“回公子的话,起初是主君所授,后由王府侍卫长所传。” 虞若枫问:“为何?” 叶暖道:“想要保护小娘子。” 为了保护素雪,这理由实在是太好了。 虞若枫很高兴,素雪身边有她就让他安心了,素雪有智谋有城府,加上身边有一个如此武功高强的丫头,那无论是王府还是宫闱没人是她对手了。 第26章 守护那一人 “定要好好保护素雪。”虞若枫道。 叶暖道:“公子放心。” 去书房找虞若枫的赵管家往园子来,在这里找到了他:“公子。” 虞若枫转身:“赵管家,怎么了?” 赵管家道:“方才王府的管事来说,公子五日后入学国子监。” 虞若枫笑道:“定是世子所为。” 赵管家点头道:“原来公子知道。” 虞若枫道:“世子时常与我通书信,一直催促我同他一起在国子监读书。” 两人年纪相仿,虞若枫和元澂小时候是一起玩的,元澂很皮,惹事生非的时候都有虞若枫在他旁边。 赵管家便先急忙忙出府办事。 虞若枫和叶暖说想与她切磋剑术,见她手中的木剑是他旧年时用的:“这木剑这些年一直在你身边吗?” 叶暖点了点头:“是小娘子给的。” 这木剑也是物尽其用了,跟了一个很好的主人。 虞若枫现在手中的木剑是上山后师父所制:“可否切磋?” 公子要求自然不能推辞,叶暖道:“自然,只是我学艺不精,恐怕让公子笑话。” 虞若枫道:“你这若是学艺不精,别人该如何是好呀。” 他很温柔,这份温柔很熟悉,因为这份温柔和素雪很像,这让叶暖对虞若枫有了自然而然的一份亲切之感。 “请公子赐教。”叶暖持剑施礼。 两人切磋剑术,虞若枫剑术有君子之风,亦有道家风骨,拆了百招后虞若枫对叶暖的剑术很在意。 他知道叶暖的剑法,那是出名的杀剑剑法,那是招招皆是为了杀人而生的剑法。但是叶暖却能将那一股杀气与最初虞杞衡传授给她的剑法融合,那原本恐怖的杀剑竟然有了浩然之气。 或许他在意的不是这剑法,而是叶暖本身。 若非她心中没有那一股浩浩荡荡之心,如何能让剑法改成这般。 黄昏时分,两人已然收剑。 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雪,黄昏的阳光那一层薄雪间相印。 “你知道你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吗?”虞若枫问。 叶暖点头道:“传我剑法时就是为了杀人。” “如何将杀人剑变成现在这般?”虞若枫又问。 叶暖道:“因为我不想杀人,我想只是想守护那一人。” 他明白了,叶暖是为了素雪才将这杀人剑硬是变成了守护剑,现下她已是八重大成,这第九重剑法未能突破恐就是因此。 “你曾向爹他习过落音剑法,正是我本门剑法,正好还有一招非常适合你所练,我传授于你如何?”虞若枫道。 叶暖大喜:“婢子多谢公子。” 见她的笑容虞若枫不禁一笑,她如何不是一个剑痴呢? 赵管家出门办事后回来到了账房。 素雪忙问:“手书递交官府了?” 赵管家道:“小娘子放心,小的还多交代了些银子,想来若快的话在过年之前便能脱籍。” 这便让素雪放心了:“那便好。” 赵管家将账册的事嘱咐了一番,支取了一笔钱,因为今日有金饰送来。 有新的陪嫁物件送来,伊玉姗前去查看,是订做的金饰。 赵管家赶到前院付了银子给商家。 伊玉姗问:“雪儿还在账房?” 赵管家点头:“正是。” “那若枫呢?”伊玉姗问。 赵管家道:“想来与暖丫头在后园练武切磋。” “这像什么话。”伊玉姗觉得离谱,哪有当公子和一个小丫头切磋武艺的。 一脉相承的就是这样不顾礼法,他们师门怎么一点礼法都不顾的。 这虞若枫的师父是虞杞衡的大师兄,一股子的江湖门派之气,总是不顾宗族礼法。 伊玉姗便先拿着金饰入库后再往后园去。 踏进园门前原本有好些话要理论,瞧见他们后竟什么话都忘了,退后了两步瞧着他们。 这会远远的红霞残阳印着落雪,见两人木剑掀起红梅,见若枫眼中的温柔与脸上的笑容,伊玉姗恍惚间好似时光倒流了二十多年,想起了那时初见虞杞衡的光阴。 心中有所思量,伊玉姗转身走了。 夜幕已至,虞府上下点了灯。 虞杞衡这两日都忙着回不来,素雪和若枫陪着伊玉姗用过晚饭。 用晚饭时伊玉姗不经意总打量着叶暖。 虽然说叶暖是丫鬟,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到了现在其实伊玉姗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没把叶暖当丫鬟了。 不说几次叶暖保护她和素雪,就说这些年看着她长大,这都不是单单主仆的情谊了。 暖儿心眼好,为人又实诚,伊玉姗现在看着叶暖,怎么看都是好的。比起其他人家的小娘子,叶暖完全不输的。无论是样貌还是人品,比寒门出来的小娘子还好。 吃过晚饭伊玉姗回屋思量,觉得素雪说的事。 现下叶暖是私奴,若是当下没能脱籍跟着素雪进了王府,那就成了王府的官奴,况且叶暖又是宣王部下,恐到时候凭素雪自己不能让不好脱籍。 今日让赵管家道官方递手书倒是的确应该。 鞠姑姑看伊玉姗这大半日都魂不守舍便问:“大娘子怎么了?晃神了半日。” 伊玉姗道:“今日雪儿跟我商量暖儿脱籍,便让赵管家去递了手书。” 听叶暖能脱籍让鞠姑姑很是高兴:“太好了不是,暖丫头也该脱籍的。” 可见叶暖平日为人好,鞠姑姑竟然为她脱籍一事能这么高兴。 伊玉姗道:“我心里原本是想着让暖儿跟着雪儿进王府,现下我心里有个事。” 鞠姑姑道:“大娘子说便是。” 伊玉姗道:“你觉得,暖儿配若枫如何?” 这话一出倒是让鞠姑姑没想到的,细细想想道:“倒也无不可,既然脱籍便是平民了,纳为侧室并不无不可。哪有比暖儿还让人放心的,只是小娘子那又如何?恐事小娘子不同意。” “素雪那我劝说便是。”伊玉姗道:“若是可以把暖儿留在若枫身边我也喜欢,暖儿照顾若枫我也放心。” 鞠姑姑觉得也是,暖儿若能嫁给公子为侧室,就算只是侧室若是公子疼爱又有造化的话,将来并非不能挣个诰命:“今日大娘子为何有这般主意?” 第27章 失措的心跳 “倒不是现在才有这主意。”伊玉姗道:“宣王妃有日问我,暖儿这般好为何不给自己的儿子,我当时便有这个念头。只是雪儿要成婚,自然要优先雪儿。不过我今日,我看见若枫教暖儿剑法时,那神情明明就是中意暖儿,固又生了这个主意。” 如果公子真的中意暖儿那鞠姑姑便觉得这是大好事,公子品行端正为人也好,定是不会亏待了暖儿的。 鞠姑姑道:“若是暖儿也愿意,这自然是大好的姻缘。” 伊玉姗道:“暖儿陪嫁王府的话,我几次看过去那世子对暖儿着实不喜,将来定是不会收在房中。若是世子不收,再随便发落给小厮这不是耽误了。还不如留在府上,就算是将来若枫的正室容不下,我便在暖儿留在身边。” 这伊玉姗也是为叶暖着想,替她想了许多将来的后路。 鞠姑姑道:“的确如此,暖儿向来懂事会听从大娘子的。” 当下伊玉姗主意已定,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安排让叶暖到若枫跟前伺候。 夜很静,虞府里已陆续熄灯入眠。 内宅的守门婆子带着人巡园,宅外的护卫也在巡宅警戒。 洗漱已毕,素雪屏退了芙花与怀蕊众人,裹着袍子坐在暖阁窗前。怀中抱着汤婆子,微微掀开了窗户看那外头的落雪。 “恐是要下大雪了。”素雪道。 才炖的药膳汤芙花递了进来,叶暖接过端来盛出一碗:“来。” 素雪一看这药膳汤就蹙了眉头,这老太爷抓的药膳汤喝起来和药根本没有特别大的差:“又来了。” 叶暖道:“病才好,可要好好养着的。” 无可奈何,素雪接过药膳汤来喝。 “今日练的如何?”素雪问。 没什么进展令叶暖有些失落:“不知何时才能练成,但幸得公子传授剑法补所不足,剑法精进了些。” 素雪微笑:“兄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叶暖点头道:“如素雪你一般。” 夜色寂寥却远远听见了笛声,笛声在静夜中悠扬。 “真好听。”叶暖道。 素雪道:“是兄长的笛声。” 武功高强又能吹奏出这样的笛声,叶暖觉得公子真是一位厉害的人,真不愧是素雪的兄长。 到了次日,虽说如今每日伊玉姗为素雪嫁妆忙碌,但心里也记挂着儿子,让人连夜赶出了好几件衣裳。况且要入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生员的衣装亦要备上。 赶制出来的衣裳送来了,鞠姑姑送到内宅。 伊玉姗打开包袱查看每件衣裳做的如何。 “该让公子都试试的,若有不合适也好改。”鞠姑姑道。 这时伊玉姗心里有了主意:“正巧我瞧见暖儿来取药材,你喊她过来。” 自然是知道大娘子心里有什么主意的鞠姑姑出屋去喊叶暖。 鞠姑姑见叶暖已经从库房取了药材要回去喊住了她:“暖儿。” 叶暖转过头:“鞠姑姑。” 鞠姑姑走过来将她手中的药材都接到自己手中:“大娘子有事喊你,我帮你将药材都送回去。” 虽然叶暖觉得奇怪,但想一定是有要紧事,立即往大娘子屋里去。 进屋里,叶暖附身施礼:“大娘子。” 伊玉姗含笑着招手让她走到跟前道:“这些都是给若枫新制的衣裳,叶暖你给公子送去,让公子试穿后看看什么地方要改的立即送回来。” 公子屋里有自己的丫鬟,叶暖不明白为何要差遣她过去,可既然大娘子吩咐自然不管是什么缘由都该应承才是作为奴婢的本分。 “是。”叶暖一面应着一面端起桌子上三个锦盒便往外走。 虞若枫住在宅子东边的院子里,这会正从书房读书回屋瞧见了叶暖捧抱着锦盒已经没过她的身高,随即上前去帮忙取下上面的两个锦盒,这锦盒不仅大还颇有分量。 “小心,恐你瞧不见路了。”虞若枫道:“这些是什么?” 叶暖道:“是大娘子给公子您新制的衣裳。” 想来不单单是冬天的衣物,这国子监的生员装束也在里边了。 往屋内走,将锦盒放在内室。 虞若枫见叶暖放下锦盒未走便问:“怎么了?” 叶暖道:“大娘子说请公子试穿,若有要改之处我立即送去。” 急着回素雪身边,叶暖将内室门一闭,再将帘子和帐子皆放下。 因不喜有人贴身伺候,这院子的丫鬟虞若枫平日极少让她们进内室,这会突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竟他有些无措。 “这……” 叶暖走到虞若枫跟前便上手解腰带。 虞若枫慌忙拦住她的手,触到她温热的手惊慌更觉施礼又立即放开:“失礼了。” 叶暖抬头看他,心里疑惑,这不是耽误功夫吗?但询问时只得语气柔和的问:“公子何故?请抬手。”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疑惑时如迷惘的小鹿一般,在那柔声的语气中虞若枫晃神抬起手臂。 自小这叶暖就手脚麻利,跟着素雪那么多年,手脚麻利时也不减手上也不减温柔。 解开腰带脱了两层外衣放到架子上,只留了一件雪白的里衣。两人体型差距明显,那练武而来的强健体魄是穿透里衣充斥着的一股乱人心神的气息。 虞若枫低着头看着她忙忙碌碌,此时此刻心与神皆跟着她的一举一动。 叶暖一件件的给他试,问他是否合身。 虞若枫此时的脑子里已经被她的气息和身上的香气环绕,回答什么都恍恍惚惚的。 整理领子时手指划过他的耳垂,当下的耳朵已经红透,木讷的一动不动,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她摆布。她说抬手便抬手,她说仰头便仰头。 试完了所有衣裳后,没有不合身的,叶暖将他原本的衣裳替他换了回去,然后便行礼后告退回去复命。 帐子帘子被她重新掀开理好,人离开屋子后虞若枫才晃过神来。 捂着此时心跳不已的心口,虞若枫不知所措。 他并非不懂风月,此番下山之前曾奉师命下山在江湖历练两年,他自认大江南北的美人不曾见过上千那也有几百,却未曾乱过凡心。 如今,他的心竟然半分由不得自己的跳动。 幸而叶暖应当还未懂男女之事,不曾察觉他的失措。 第28章 并无此意 见叶暖从回来复命后便赶回素雪身边,伊玉姗便往虞若枫院子去,想要试探一番他是如何想的。 伊玉姗进屋:“若枫。” 可没人回应便往里屋走,见虞若枫站那愣神:“若枫!” 虞若枫回神,慌忙道:“娘。” 这明显是不对劲,按虞若枫的武功她还未进院就该知道有人来了,居然她进屋喊他了都未曾回神。伊玉姗心里有所思量猜测,便道:“这些衣服都试过了?” 虞若枫点头:“都很合身,多谢娘费心。” “合身固然重要,也想来问问你可喜欢。”伊玉姗问:“这件如何?是当下世家公子最时兴的样式,又是让人从江南送来的锦缎。” 小时候也是如此,伊玉姗每每给虞若枫制了衣裳送来,都要一件件问过喜欢不喜欢。 “很好,花色样式都好看。”虞若枫道。 “这件披风的样式可喜欢?”伊玉姗问。 “自然。”虞若枫道。 “这件袄子可喜欢?”伊玉姗问。 “喜欢。”虞若枫道。 “这靴子可喜欢?”伊玉姗问。 “喜欢。”虞若枫道。 “暖儿你可喜欢?”伊玉姗问。 未过脑,只是下意识道:“喜欢。”但脱口而出后虞若枫才觉被伊玉姗套进去了。 伊玉姗捂嘴而笑:“喜欢便好。” 虞若枫立即道:“儿子并无此意。” 伊玉姗笑道:“知子若莫母,我是你亲娘,你耳根子还红着呢。” 虞若枫道:“这样不妥,娘可别瞎操心。” 这话就让伊玉姗不满了:“什么叫瞎操心?都听娘的,一定给你妥帖的安排好。” 话毕伊玉姗便走了,虞若枫心觉不安,觉得恐怕她有所安排,也谴责方才自己太过不小心。 从院中走出来别提伊玉姗此时心情如何好了,确定了虞若枫的心意那便什么都好办了。 虽说素雪会舍不得叶暖,但是如果是叶暖跟了若枫,素雪也未必不答应。这会伊玉姗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和安排,就想着整一出先斩后奏。 有了计划和安排便和鞠姑姑和李厨娘商量起来,这鞠姑姑和李厨娘自然都觉得这是好事,她们都想暖儿能留在身边。她们是看着暖儿长大的,也舍不得暖儿离开她们。 只是一件,李厨娘担忧道:“瞒着小娘子,恐是不好。” 伊玉姗道:“不会有事的,我兜着便是,你们尽管去安排。” 过了两日焚香祈福,因伊玉姗分身乏术故而由素雪到佛堂祈福抄写佛经,原本叶暖要跟去,伊玉姗又说需要叶暖替她做事借用一日。 从前也有伊玉姗无暇便由素雪去祈福之事,但今日却让素雪觉得事有蹊跷。 在佛堂中抄写经书时,素雪越发觉得不对。 另外一头鞠姑姑端来一套衣裳给伊玉姗过目。 这是今晚要准备给叶暖穿的衣裙,伊玉姗仔细查验后点头满意。 李厨娘这一整日带着叶暖在身边但又没什么活给她做,这让叶暖心里不明,既然不是如大娘子说的那般需要她帮忙,为何不让她跟着素雪去佛堂。 看着炖汤炉子的叶暖忍不住问李厨娘:“我可否去小娘子那?” 李厨娘道:“今日你跟着我,日落后大娘子有事吩咐你。” 有事吩咐她做,但为什么是要在落日之后?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实在让叶暖摸不着头脑。 等到了落日之后用过晚饭,夜幕低垂时分,李厨娘拉着叶暖到屋内沐浴。 丫鬟们上前去脱叶暖的衣裳,立即被她拦住:“这是何故。” 李厨娘道:“大娘子吩咐她们来伺候的。” 叶暖慌了:“这不好,我自己来便是。” 都是当奴婢的,哪有让她们来伺候她的。 一时半会也知她不会适应,李厨娘让她们先退出屋子后道:“今日就罢了,往后你可是都要适应的。” 李厨娘为叶暖脱衣,就算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大娘子的吩咐没有她该说拒绝的,叶暖浸入浴桶中。 这会鞠姑姑拿着衣服来了。 掀开帐子往里头来,手中还有一个瓷瓶,将此瓶中的水倒入浴桶,一时之间花香之随着热气充斥着整间屋子。 李厨娘笑道:“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了。” 鞠姑姑道:“那可不是,公子他今夜不迷糊都得迷糊了。” 这会叶暖算是明白了大概是个怎么回事,想来大娘子是要她今晚去伺候公子。 这下让叶暖心慌了。 “鞠姑姑,李姑姑,大娘子是要我去伺候公子?”叶暖问。 鞠姑姑点头道:“对。暖儿别怕,公子是个妥帖的人。世家公子里,要公子这般人品身份的屈指可数。” 世家侯门里的公子像虞若枫这般年纪的,不少已经成婚,寻常在十三四岁通人事的年纪身边已经房里人。大娘子为公子着急叶暖心中明白,却不知道大娘子居然相中了她。 自己身份卑微,岂能合适,况公子若是不满又该如何…… 李厨娘道:“暖儿,女子都有这一遭,不必害怕。” “不,那……我身份卑微,岂能去伺候公子……”叶暖道。 鞠姑姑道:“暖儿,比起许多世家小娘子来,你如何能差?况且大娘子不单单是想公子收你入房,而是要在你脱籍后让公子纳你为妾室。” 这话让叶暖如遭五雷轰顶。 “那小娘子还不知道。”叶暖慌了:“不行,我是要陪着小娘子的!” 鞠姑姑安抚她:“小娘子那大娘子会去说,不必担心。” 出浴后李厨娘与鞠姑姑为叶暖换上新的衣裙且梳妆打扮,随后带着她先去大娘子跟前。 伊玉姗仔细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拉着她走到屋里说了一番私密话,传授了些房中密事。 此时叶暖心中却是十分记挂素雪,大娘子说了什么着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入夜已深时虞若枫从书房回到屋中沐浴。 丫鬟们知道虞若枫不喜人在跟前伺候已经退出屋内。 李厨娘和鞠姑姑这时让叶暖进屋。 叶暖壮着胆,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踏入屋中。 内室里热气让整个屋内烟雾缭绕,叶暖踏入内室。 “何故又再进来?”泡在浴桶中闭目养神的虞若枫问。 第29章 唐突了 叶暖立即跪下道:“请公子恕罪,大娘子吩咐奴婢来伺候。” 一听见这声音让虞若枫心下一惊,睁开眼瞧见叶暖跪在前面,立即羞赧的沉下身子红了耳朵。 丫鬟们为他更衣脱衣都不能让他觉得如何,但是面前却是叶暖却让他觉得难以面对。 “没事,你先出去,娘那我来说。”虞若枫道。 想来且不提大娘子的心意,公子又岂会接受她这般身份卑微的奴婢来伺候。只是大娘子吩咐的事,叶暖不能不听从。 见她缓缓起身,没有往屋外走反而是走到了他身边,这让此时心跳不已的虞若枫要疯了。 叶暖道:“公子,请让奴婢来伺候。” “不,不用的,”虞若枫现在说话已经不利索。 “请恕奴婢失礼。”叶暖壮着胆子出手为他揉肩:“奴婢自小陪着小姐,也是大娘子跟前长大的,要忠诚于小娘子,亦要对大娘子与家主尽忠。” 被触碰的一瞬间虞若枫觉得自己脑子中有一根弦断开了一般,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想说出拒绝的话,想将她拉开,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一句话都说不出。 到最后却是沉溺在那温柔双手间,感受着那柔和却又不失力量的推揉,全身已无法控制的放松。 西南之地最毒的蛊都未必有这样的成效。 又任由着被她摆布,起身被服侍着穿上袍子,虞若枫的心与魂此时都在她的身上。 到了暖阁时,帐子皆被放下,虞若枫瞧见她解开自己衣带露出成片的肌肤时才回过神,顾不上礼节只得立即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衣服拉回。 面上虽然平静,但此时叶暖的心十分惶恐,抬头看着他:“公子……” 与往日的为了做事便利而一身粗衣不同,正是妙龄的她此时红妆碧衣,那双眼眸如春潭秋水,难以自控的虞若枫强行拉回自己的理智:“暖儿,不可。” 叶暖跪下:“奴婢自知不配,只是大娘子吩咐奴婢不该有违。” 虞若枫立即扶起她:“岂会是你不配,只是你真的愿意吗?若非娘她让你来,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叶暖看着他的眼睛,是半分的谎言都说不出来。她摇了摇头,她从心里便不敢如此想:“婢子身份卑微,不敢有此心。” 她如何能知他此时心中是如何的怜惜她:“暖儿,是我不敢有冒犯之心。” 望着他的眼睛知道不是假话,叶暖便放心:“公子,承大娘子和小娘子顾惜多年,不愿辜负她们,公子若愿的话,婢子便伺候。” 没有心动是假的,但他功名未成岂敢谈及男女之事,况现下若要了只能纳她为妾如何不是折辱她了,要了她后如何又舍得让她随素雪去王府。 何况,叶暖实则并不懂男女之情,对他并无那般的情意。 “素雪该如何?”虞若枫为她理好衣裳问。 叶暖道:“婢子,无论生死都要跟随小娘子。” 就算今日要了她,她也会跟着素雪进王府,因为在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人只有素雪一人。 虞若枫微微一笑,轻拂过她额间的碎发:“你如何不是沧海明珠,千万不可妄自菲薄。” “婢子惶恐。”叶暖道。 她这般不解风月,虞若枫不禁一笑:“恐今夜娘会让鞠姑姑在外头盯梢,也不让你为难你,你睡床。”然后从柜中取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我睡地上。” “岂可。”叶暖道:“理应奴婢睡地上才是。” 虞若枫道:“素雪不曾当你是奴婢,你在我眼里也是,不是奴婢,而是家人。” 叶暖心里感动,虞家一家人没有对自己不好的,她如何心里不把大家当作家人,只是她不敢有任何僭越。 见她发呆虞若枫直接将她抱起:“唐突了。”将人轻轻的放到床上。 叶暖一慌:“公子……” 虞若枫铺好褥子便熄灯后躺下歇息。 叶暖无措,但还是躺下。 公子是温柔的人,那与素雪一样的温柔让她不会有任何防备,心中念着此时素雪是否安睡中也恍惚间入眠。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虞若枫知道她已经睡下。 但这一夜他未眠,等到天将亮时便起身更衣,隔着帘帐看着叶暖心中一阵动容。她身上有那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那熠熠生辉的光,并非他当下这般能企及的。 虞若枫离开屋子往书房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叶暖这会也醒了,要一早去佛堂找素雪便立即起身出了门。 素雪辰时从佛堂出来,不意外的叶暖已经在佛堂外等着。 走上前牵过她的手一起回去。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素雪没让丫鬟们进屋服侍,只是让叶暖和自己待在一起。 外头芙花说端来了药膳汤,叶暖过去接了进来。 给素雪盛了药膳汤放到她手中,再将蜜饯捧在手中。 “兄长是个很好的人。”素雪道。 叶暖点了头:“是的,公子为人很好。” 昨夜的事半夜的时候素雪就知道了,她怎么会不了解叶暖,这丫头虽然明白男女之事但是却不明男女之情。她不怨娘亲要为叶暖安排,但也该是等到叶暖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对兄长有倾慕之意才是。 她现在都不明白,就如此草率安排吗? 况且现在跟了兄长,只能当个房里人,将来不过是妾室,她怎么可能让叶暖去为人妾。 素雪如何不为叶暖绸缪,她心中所想是等到自己能掌握权柄之时,叶暖就算要嫁也要是八抬大轿当诰命夫人。 喝过药膳汤后,素雪往东院去找虞若枫谈话,让叶暖先去忙其他事。 虞若枫这会用过早饭还未去给伊玉姗问安,正巧素雪先来了。 知她为何而来,让她先在书房中落座。 “天冷,何必跑这一趟,喊我过去便是。”虞若枫道。 “无妨。”素雪道:“昨夜如何?” 虞若枫端了一杯茶递给她道:“自然没有如何。还未投军能有所功业,岂敢有揽月之心。” 素雪道:“多谢兄长怜惜暖儿。” 虞若枫道:“虽相处不过半月,但我却深知你为何珍视她,我亦如此。” 素雪道:“我明白兄长壮志,兄长自小就想同父亲一般征战沙场,娘亲跟前我也会帮你说的。” 虞若枫虽入国子监读书,但却想要以武举入仕,到时候也去边境历练一番。 “那些年你在玉里关受苦了。”虞若枫道。 素雪摇头笑道:“才不是,到现在我觉得在玉里关的日子很好,比在这不知道好多少倍。在玉里关,我每一日都很幸福。” “因为暖儿吗?”虞若枫道。 “八成的原因是因为暖儿。”素雪道:“有暖儿在我便觉得无所畏惧,真要我把暖儿给兄长,我是真舍不得。” 虞若枫道:“我怎么会抢你所珍视的。” 素雪道:“我明白,但我也不忍心兄长得不到自己所想要的。” 虞若枫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素雪点头:“兄长说的是。” 第30章 有心眼的人 午后用过饭伊玉姗来找虞若枫说话,这会他正收拾明日要去国子监读书的书箱。 “昨个怎么回事。”伊玉姗已经问过了暖丫头,暖丫头自然不违背她的意思,肯定有主动服侍,这问题只能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你对暖丫头有什么不满意的?” 虞若枫道:“娘放心,暖儿什么都好。” “那你怎么回事?”伊玉姗着实不解。 虞若枫道:“就是暖儿没有不好的地方,这般我觉得太过草率。” 听他这话,不是满意而是觉得草率,伊玉姗喜问:“怎么,想来你是要将来再纳暖儿?” “娘,我不想纳暖儿,况素雪更需要暖儿。”虞若枫道。 伊玉姗道:“你若真想要,雪儿定会成全的。” 虞若枫道:“王府或是宫闱,我不舍,娘也会不舍让素雪一人去面对的。” 这话如何不是呢,伊玉姗怎么会舍得让素雪一人去面对那红墙绿瓦下的孤寂。 儿子和女儿皆是她的心头肉。 “你说的也是。”伊玉姗道。 虞若枫道:“娘,若有缘不在一朝一夕,若无缘,终究也是无份。” 这一副半掺着禅机的话,伊玉姗熟悉不过了:“这话真像是南门先生会说的。” 虞若枫一笑:“明日儿子就要国子监的,娘不觉得应当是读书为重?” 伊玉姗道:“自然。” 虞若枫道:“娘您现下的要紧事只有一件,便是为素雪来年开春出嫁准备,况又降至年下,大年后又元宵,这都忙不完了。” 的确她这会也是没有多余的功夫搭理这个儿子了。 “成,你们都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伊玉姗说着就回去忙了。 今日也是忙碌碌的一天,晚上虞杞衡有工夫回来了,一家人吃了一顿晚饭。 正好也让虞杞衡今日试试新衣裳,也商量一下年下的事。 “如今不如往年了,是无暇给夫君亲手做衣裳了。”往年的衣裳都是伊玉姗亲手给虞杞衡缝制,回来忙前忙后,是半分做女红的闲暇都抽不出来。 虞杞衡道:“辛苦你每日操持家务还要顾及外头的事。” 伊玉姗不由抱怨:“就是若枫这孩子半分不懂我这为娘的心,我舍得把暖儿给他,他倒不领情了。” 虞杞衡笑道:“就算若枫要了暖儿,这暖儿也是留不住的。” 伊玉姗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夫君这是何意?” “夫人忘了吗,这暖儿不单单是我们府上的丫头,还是宣王殿下的部下。”虞杞衡道:“当时雪海关一战,我便知道宣王殿下是看重暖儿这颗棋子的,之所以还留在虞府而不是直接要到王府,其中有两意。” 伊玉姗更加不明白了:“殿下他有何两意?” 虞杞衡道:“其一,暖儿是雪儿的贴身丫头定要陪嫁,迟早都是王府的人,况且还能卖个人情给我们。其二,暖儿、石章、亦杨这三人,是十年间殿下门下训练出来最得意的三人,但并非为自己所用,而是为世子所用。如果殿下直接要到王府再安排到世子身边,恐世子多疑不用,但若是陪嫁过去的,世子自然觉得暖儿是自己人。” 这鬼心眼未免也太多了,怪不得说伴君如伴虎,宣王殿下一人之心就有一千个心眼子,何况陛下呢。但是伊玉姗也欢喜,因为十年前的虞杞衡可没有现在这般有心眼,也没有这般也揣度上面人的意思。 “夫君也是有心眼的人了。”伊玉姗道。 虞杞衡握着她的手:“从前是我不懂,如今我知道只有小心谨慎的步步为营才可以保全虞家。” 伊玉姗道:“我相信夫君。” 虞杞衡道:“世子妃,王妃,若是只是区区如此不值得我们虞家看上。” “自然。”伊玉姗道:“这回倒是我安排不妥了。” 虞杞衡道:“只是若枫要不要暖儿,都不影响暖儿要进入王府这事。” 伊玉姗道:“若枫若是喜欢暖儿,又留不住,这孩子得多伤心。” “他们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去吧。”虞杞衡道:“爱恨离别都是要经历的,正如我们年轻时一般。” 伊玉姗道:“我们两比起很多人来说都要幸运太多,能相爱相守,能现在这般我已经无所求了。我每日都是满足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两孩子。” “我可未满足。”虞杞衡道:“还未给你争得更好的名号。” 伊玉姗微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夫君和孩子们都在我身边就好。” 从年少相识的一见钟情,到之后的相知相伴,一路以来伊玉姗明白自己太过幸运了。所以无论是到江南还是到边关,虽然有抱怨,但并非真的苦。因为她有夫君和孩子一直在身边,已经足够了。 次日一早,伊玉姗便早早起来,因为今日是虞若枫去国子监的日子。 虞若枫着实不想惊动任何人,毕竟只是去读书罢了,可是一大早还是折腾了一番。 一家人都送他出门,着实大惊小怪的很。 带上书箱乘上马,虞若枫往国子监去。 国子监是一国的最高学府,通常都是三品及以上官员家的子弟或是宗亲贵族子弟通过考核可入。 着虞若枫一进国子监,元澂别提多高兴了。 这国子监的诸生里元澂颇有能耐,有一班子人跟着他一起玩。 这下更热闹了,平日在国子监里读书,下学后就一起蹴鞠打马球,或者就是出去钓鱼组局,每一日时时刻刻都没闲着。 虞若枫只有每日回家时安生些。 伊玉姗时而见他回来晚也会打趣,问是不是逛了花楼或者去了酒局,少年意气伊玉姗是不会阻拦他的。况且元澂就算胡闹些,也不会失了分寸,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在外闹腾,回家时何还遭娘亲询问,虞若枫着实怀念了山上的日子。 很快就过年了,有宫里按照份例的赏赐,还有宣王府的赏赐都下来了。 另外亲戚之间的走动送礼,伊玉姗忙着各处的回礼。 第31章 四海逍遥 素雪身子已经大好了,年下大半的事都接手操持,也让伊玉姗省了不少心。 学了算账也有些日子了,叶暖总算是能看懂账册,每日除了练剑便是的帮着素雪看账,只是心里还挂记第九层剑法还未练成。 这大年是热热闹闹的过了,虞家时隔快十年了才能一家子整齐的吃顿饭。 这顿年夜饭虞老太爷坐上座,一家五口人都在,伊玉姗别提心里多高兴了。 虞老太爷也不免感怀,上回这般一家在一起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看着虞家兴兴衰衰,还能有这样的日子已是大幸。 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这一年过的很好。 外头放了烟火他们都到院子里去瞧,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就觉得一刻就足够了,往后面对什么都会充满力量的去对面。 叶暖的心中想守护这一刻,想守护在院中的每一个人,想要他们每一年过年时都能如此美好的度过。 到了大年初二,虞杞衡带着伊玉姗和儿女一起到宣王府拜年,而府上来拜年的人便委托虞老太爷辛苦些打发。 知道了虞家人都来了元澂别提多高兴,毕竟有自己的未婚妻和最好的朋友。 虞杞衡和元瑨两人说话,没几句寒暄又谈了公事和国事。 伊玉姗陪着慕容妘在暖阁说话品茶,谈家事如何处置,又谈女红花样哪家的别致,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而虞若枫和素雪此时都在元澂书房里,喝着姜汤聊在国子监上学的趣闻轶事,讲马球怎么打,蹴鞠的输赢如何,还有国子监的博士先生们的趣事。 院子外头尚有积雪,亦杨和石章同叶暖在谈论剑术,也关心叶暖在京都是否已经完全适应。 其实在哪里对于叶暖来说都一样,只要有素雪家便有家。 “第九层迟迟未破?”亦杨问。 叶暖点头:“总是临门一脚。” 石章也替着琢磨,这杀剑剑法能练到第九层的除了创此剑法的浮槐真人之外便只有崔侍卫了,崔侍卫前后三十年,也只寻得叶暖一人可练此剑。他和亦杨都曾试过,但着实不行。 “此剑练成可纵横江湖,自然不是好练的。”石章道:“当年浮槐真人门下弟子也有千人之众,只有徒孙一代只有崔侍卫能练至第九层,倒是不必心急。” “崔侍卫倒是从来不提浮槐真人。”叶暖道。 亦杨道:“这浮槐真人可谓是当时武林第一人,剑法独步武林,自创杀剑剑法更是威震四海。后来浮槐真人觉得后继有人,便退出武林再无音讯,若是还活着应当是还在四海逍遥。” 叶暖道:“若是这么说,他便是修道之人,为何剑法是这样的?” 石章道:“从前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是从你练之后我们便不觉得奇怪了。” 这话叶暖不懂:“何意?” “从前我和亦杨都以为这剑法只能杀人,因为崔侍卫便是出刃见血不留活口。”石章道:“但你的剑却不一样,不为杀人而是反而为了守护而生,所以我们想,这剑法应该是一体两面。一面是可杀人的杀剑,一面是可救人的守护剑。” 亦杨补充道:“若是此剑法原本就有守护之意,便的确符合浮槐真人的风流。” 叶暖听他们二人如此说,心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传授剑法时崔侍卫也说万物皆有两面,正如阴阳和正反,这剑法也是如此。崔侍卫说他练剑法是心怀仇恨所以这杀剑只能在他手里是杀人所用,但她手里却成了守护之用。 崔侍卫和她说:“杀人的不是武器,而是人心。” 叶暖的剑是为了保护素雪,这是她持剑的理由,也是坚持下来的理由。 亦杨道:“就算练不到第九层,也没几个人能打过你。” 叶暖心中不安:“那如果就是偏偏要对付那几个我打不过的怎么办?” 亦杨道:“尽全力便好,没有遗憾便好。” 这话也是崔侍卫说过的。 虽然无他们三个和崔侍卫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是他们三人心中都视崔侍卫如师如父,因为崔侍卫不单单只是传授了武功和剑法,还有为人处事如何自保的很多道理。 一起在门下的人很多,可三人情谊与其他人不同,他们三人一起经过生死,一起从地狱爬出来,是师兄妹也是能把背后交给彼此的至亲。 叶暖道:“不知崔侍卫如何………” 亦杨道:“一定会活着的。” 石章道:“崔侍卫和殿下的约定已经结束了,如今应该在游历江湖吧,或许路上他还能与浮槐真人相遇。” 如果能这样,便好了。 “婚事定在了六月初八日。”亦杨道:“虞府上下忙昏头了吧。” 叶暖点头道:“但我并不忙,小娘子只是让我每日都练剑后去帮她一起算算账本。” 石章放心道:“小娘子疼惜你是好事,你的确是个练武的材料,如果不精于剑术一路,就是浪费这样的根骨了。” 从素雪请虞杞衡教他练武,到之后让她到崔侍卫门下,叶暖也喜欢练剑,所以心里特别感激他们能让自己习武。 亦杨道:“到时候叶暖也在府上,我们两就放心了,我们三人都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可能伤到世子。” 这话让石章想起来了:“昨天世子还提起说陛下想要开春去围猎,如今殿下回来了,今年世子定要跟着殿下一道去的。” 亦杨道:“到时候王爷应该会调回暖儿来护卫。” 到时候恐皇后一方暗地里有所动作,王爷为了以防万一会调动暗卫在身边护卫。 叶暖想着等回府的时候要提前先告诉素雪此事。 石章道:“之前派来的人完全不是我们对手,恐怕下一回派出来的杀手就不好对付了。” 遇到那些叶暖都是不怕也不担心,保住王爷和世子就是保住虞家,保住虞家就是保住素雪,她会倾尽全力。 亦杨道:“如今凌鹤师兄已经接管了崔侍卫手上的事,如今训练暗卫,传我们消息的皆是他。两方配合,我们也要适应一阵子。 第32章 心眼小 如果叶暖是崔侍卫最得意的弟子,那凌鹤就是崔侍卫最信任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和崔侍卫有师徒名分的。 这位师兄算是和崔侍卫一脉相承的不好沟通,都是惜字如金的冷酷杀手,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更加半分情面都无。 叶暖突然笑出声。 “你怎么了?”亦杨问。 石章也看着莫名其妙笑出声的她。 只是这会叶暖突然想起来之前有次跟凌鹤师兄一起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件事笑出声来,因为那要孤傲如冰雪的怪物也有人的一面,但是这事答应过凌鹤师兄天知地知以及他们两知,不可传给第三人知。 “没事。”叶暖道。 亦杨眯着眼道:“我们都没有人和凌鹤师兄一起执行过任务,只有你去过,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叶暖摇头:“没有。” 石章完全不信:“天道崩坏了,叶暖都会撒谎了。” 亦杨笑出声:“天塌了,天塌了。” 稍稍打开窗户,素雪从屋内瞧见叶暖和他们谈话挺开心的样子就放心了,往后到了王府有他们照应暖儿,也让她放心。 到了大年初三的时候虞杞衡便回了军中,虽不练兵也亦有军务要处置。 年下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伊玉姗也有点闲暇。 至于元澂的朋友都想着成婚后就要立业,到时候入朝做事这就没功夫了,这会儿趁着有时间元澂拉着虞若枫天天和几个世家子弟一处玩乐。 过完年后又是元宵,盛京城会在元宵的时候解除宵禁三天,这元宵灯会是每一年盛京城最大的盛会。 这也是素雪在心里念了很久,一定要叶暖一起去的。 叶暖十分期待着。 要陪着素雪一起去灯会,元澂空出了元宵的三日,说好一起去。 素雪倒是宁愿他跟朋友们去逍遥,倒是没必要特别来陪着她。 故而到了元宵当日,虞杞衡从回来一家子一起吃了元宵,他也是要等到晚上陪着伊玉姗去看花灯的。 虞家算是一家子都出动了,不过是各过的,虞杞衡带着伊玉姗四处闲逛又去泛舟听曲。 这虞家夫妇的恩爱元澂也算羡慕了。 逛着街市却见自己的未婚妻手牵着她的贴身丫鬟,他这个未婚夫怎么反而旁边一起走的是大舅子。 元澂看向旁边的虞若枫:“我是带着你白混了吗?认识了那么多小娘子,你怎么一个都不拉上过这佳节。” 他哪里知道现在这虞若枫看着不染风月的模样,实际上现在的心耳眼意无时无刻都在叶暖的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他心里不断印刻。 “这样就可以了。”虞若枫道。 元澂道:“就不该去山上修行,跟你师父一样都快入道了。” 虞若枫道:“你不必关注我。” 元澂抱怨:“我倒是想关注雪儿,可惜,我在她心里是第二顺位。” 虞若枫笑道:“你居然和一小丫头争风吃醋。” “我还争不过!”元澂道。 亦杨和石章都暗中远远跟着,时时警惕两个人很担心这样热闹的时候出事,不敢有半点闪失。 这样下去不行,元澂怎么想都不行,看着眼前的灯谜他根本没心思猜。见素雪拉着那该死的丫头谈谈笑笑就心里不得劲,不能这样,要想个法子。 虞若枫猜出一个灯谜得了一个精致的兔灯笼提在手中细细看着,这兔子花灯的手工十分好。 元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揽住他:“若枫,我们是不是兄弟。” “这是自然。”虞若枫道。 “说好的两肋插刀就不必了,你帮我一个忙。”元澂道。 虞若枫看他样子就大概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鬼主意了:“要我支开暖儿?” 元澂道:“君知吾心。” “我可不想得罪雪儿。”虞若枫道。 元澂大无语:“想个主意,不得罪她还能支开的办法。” 虞若枫道:“那说说你的主意吧。” 元澂露出狡黠的一笑。 一路上小吃不少,素雪总是一脸宠溺的都给叶暖买下,只要是好吃的都想让她尝尝。 原本说好了回来之后带着她吃遍盛京城,但是刚到盛京就病倒了,之后每日又是忙忙碌碌一直耽搁。 今日素雪想好好陪着叶暖,只是这后面两个人太过碍眼了。 叶暖现在是一手糖炒栗子一手冰糖葫芦和素雪一起分享着吃,满脸的笑容。 “等会我陪你去摘月楼一起看烟火,那边的景观最好,而且他们酒楼的菜也好吃。”素雪已经早早包下了摘月楼景观最好的包间。 叶暖连连点头,单是想想就觉得期待。 往前面走有瓦舍彩戏可看,这是绝对不能错过的,素雪带着叶暖往瓦舍里走。瓦舍里头彩戏、小曲、歌舞尽有。 见有艺人戴着面具,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执着彩带在独绳之上起舞。 素雪见叶暖直盯盯瞧着便知道她喜欢。 趁着这会叶暖失神的工夫,元澂拉住素雪就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人海中淹没,瞧不见了叶暖。力量上根本抵抗此人,素雪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出了瓦舍元澂带着她乘上船,素雪喘着气:“元澂你有病。” 元澂道:“是你的错处,只顾着那丫头。” “世子未免太过小心眼。”素雪道。 元澂出手扶着素雪往船舱里去歇息:“我一向心眼小。” 乘船泛河,艺妓来弹琴唱曲。 此时河岸边叶暖与虞若枫沿岸而走,顺着船去的方向。 虞若枫一笑:“原来你都知道。” 方才元澂拉着素雪走时叶暖便知道,也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他们是未婚夫妻自当这样的良辰美景要在一起度过才是。 “我是小娘子的丫头,但也奉命保护世子。”叶暖道:“世子开口吩咐婢子便好。” 元澂算是白费劲了,虞若枫不禁一笑。 “素日以为你是没心眼的。”虞若枫道。 叶暖道:“在小娘子跟前不需要任何防备。” 理了理袖子,袖中藏着毒针暗器,当下人多叶暖时刻警戒。 远处的亦杨与石章恐有意外已经划着小船跟在元澂船后。 “若当下遇险时,你是要先救素雪还是世子?”虞若枫想知在宣王命令和素雪之间,她该如何去选。 叶暖完全不犹疑地说:“救素雪,若因此世子蒙难,我自当把命奉上以报殿下门下之恩。” 这话不出他的意外,虞若枫道:“无妨,我在。我来保护世子。” 只是走好一会了,这叶暖总是要离他往后一步,他往后退一步她便退一步,虞若枫不明白:“如何不可并肩同行。” 叶暖恭敬道:“婢子不敢。” “失礼了。”虞若枫拉着叶暖往前一步与自己并肩:“不必如此。” 第33章 元宵夜 叶暖作罢,两人并肩而行。 比起平日在虞府时的温顺乖巧,这会时刻警戒有护卫之责的叶暖眼中带着锋锐。 “今日是元宵夜,陛下和皇后带领诸位王爷皆会在城楼之上与民同乐,城中警戒已是森严,今夜世子很安全。”虞若枫道。 虽说如此可叶暖还是不敢有所松懈:“公子说的是。” 这丫头也是个执拗的人,虞若枫见前面河岸有放河灯便道:“放河灯为素雪祈福如何?” 如果只是说放河灯叶暖断然不会去,但说为素雪祈福这丫头便动容了,思量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到放河灯之处,跟小摊老板要了两个河灯,分别在河灯上写上祈福之语再一起将河灯放入河中。 在河灯放入河中后叶暖虔诚的祈福,愿素雪这一生平安喜乐。 元澂的船一路下游到了摘月楼,扶着素雪从甲板上下来,这泛河游船倒也是有趣只是没能和叶暖一起,素雪一下船便牵住了叶暖的手。 “你倒是尊敬世子,由着他带着我走。”素雪对叶暖抱怨道。 叶暖微笑:“世子又不会对你如何。” 牵着她的手走入摘月楼,楼主亲自招待迎着他们往楼上雅间走,这间订下的雅间是除了城楼之外观赏烟火最绝妙的地方。 很快上了很多菜,叶暖不挑食什么都吃,这些菜在她都觉得好吃。 元澂嫌她没见过世面,而且奴婢居然和他一桌子吃饭,直接就放下了筷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往后该如此相处,素雪并不希望元澂一直这般态度对待叶暖:“官府文书已下,暖儿已脱籍不再是奴婢了。” 这让元澂一惊,而还未知道这事的叶暖也是愣愣的看着素雪。 元澂冷哼一声:“ 脱籍了最多是平民,能和本世子一桌子吃饭吗?” 素雪道:“这雅间我订的,菜我付的,世子不愿意可以走的。” 当然不会走的,元澂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那她可得多立点功了,万一将来也能得个恩典。” 脱了奴籍后那关系就变了,就从主仆关系便成了雇佣关系,元澂细细想来,将来要使唤这丫头就是要和给她石章与亦杨一样的待遇才行了。 素雪看着还在发愣的叶暖不禁一笑,摸着她的头说:“你应得的,你在雪海关拼死杀敌的时候就应该得到奖赏,也是宣王殿下默认的,否则也不好脱籍。” 这一把最锋利的剑,在九死一生的地狱里所磨练出来的,要用这并柄剑又不想被这柄所伤,那就需要她的忠诚。宣王殿下想相信崔侍卫这一次,用身份上的自由换来这柄剑的忠诚。 叶暖没想到素雪会有这样的安排,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你是不要我了吗?” 捧着她的脸,素雪笑道:“怎么可能不要你,你当然一直在我身边,但不是站我身后,而是站在我身边。” 往后素雪还有打算,第一步脱了籍之后,宣王府若能在夺嫡之争中赢得天下,到时候素雪就能给叶暖求更高的恩典。 元澂算是明白了素雪心里怎么想的了,这暖丫头她是真的当成手心里的宝。 有佳肴美酒,又听了素雪弹琴,元澂以笛声相和。 此时陛下已登临城楼之上,烟花的巨响接连不断,素雪急忙牵着叶暖的手凭栏而望。 那烟火绚烂堪比在玉里关戈壁滩上所看的星河,是叶暖此生难以忘怀的景观。 素雪见叶暖喜欢便比什么都重要。 烟火之后不知虞若枫又从哪里拿了四盏天灯,放了天灯祈愿长岁平安,愿十年之后四人依旧可以同看这元宵烟火。 到了四更天后元澂才坐上回王府的马车,赵管家也驾车来接他们回府。 只是这一夜都很高兴,洗漱之后素雪也没有睡意。 同床共枕,素雪与叶暖一起说话。 素雪问今日的菜品中哪个她最欢,又问今天什么最新奇。 今夜的事叶暖说能记一辈子,就算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也会记得十分的清晰。 素雪突然想起一件东西,便起了身。 叶暖不明,连忙点灯。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取出了官府的公文和叶暖的卖身契:“这些都该还你。” 这卖身契已经废纸,素雪将这张废纸烧掉,将公文递给她。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主仆,而是互相扶持的家人。”素雪道:“你不再是奴婢。” 心中的温暖和归属感交织着,叶暖控制不住的掉眼泪,见她这般素雪只是满眼宠溺的给她擦眼泪:“你应得的,暖儿。” 叶暖道:“无论生死,我会同你一起。” 素雪微微一笑:“傻丫头。” 就这般元宵热热闹闹的过去了,虞杞衡又回到了军中,每日又是练兵。 这虞若枫又是早出晚归,去了国子监下学后又是被元澂和几个好友拉着出去闲游,知元澂是想在成亲前多钓几回鱼多踢几场蹴鞠,故而虞若枫就陪着了。 素雪每日就是帮着伊玉姗处理家中事务,或是读书弹琴教教叶暖看账本如何处理庄园田上的事。也会去虞老太爷那,陪着他几盘棋说上几句话,那棋局上的布兵伐谋到了王府宫廷也用得上。 药膳汤依旧要喝,每日都是叶暖煮的,煮汤熬药之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剑。 虽说杀剑剑法第九重还未破,但虞若枫补全后的落音剑法她已有所成。 虞府的日子平淡过着,但这朝堂之上的暗潮涌动却是暴雨将至那般的晦暗。 如今要么东宫要么宣王府中选择其一,要么中立的就先被排挤和驱逐,两方都在争夺六部里的位子安插给自己人。 虞府里虞老太爷已经不过问朝堂,所以这虞家只有虞杞衡一人在朝,虽说现下是宣王身边的左右手地位无可撼动,但却每日在军中练兵无暇在朝堂走动。 幸而虞家伊家是唇齿相依,伊玉姗兄长伊仲一直在朝中为了两家奔波,乘这宣王府的东风如今伊仲的长子伊纶已在礼部任正五品郎中。 第34章 伊家小娘子 这一日伊仲的妻子许氏带着女儿到了虞府来见伊玉姗,她的女儿伊卉雅被外祖母接到江南在身边教养,如今是将笄之年便接回了盛京。 “来,见过你姑母。”许氏道。 比起盛京的闺秀这伊卉雅自有一番江南女子的婉约,能诗会画举止有礼,气华如兰。 伊卉雅施礼:“小女见过姑母。” 上回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三四岁的孩子,伊玉姗牵过她的手到自己身边坐下:“到了盛京可还适应?” 伊卉雅微微颔首:“适应。” 这时鞠姑姑从内室捧出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檀木盒,打开里头是翡翠冰种镯。 伊玉姗将镯子戴到伊卉雅腕上:“可巧合适。” 伊卉雅推辞:“姑母这太过贵重。” 伊玉姗微笑着语气温柔:“你是我们伊家的掌上明珠,必须配这样的镯子,往后在闺秀间走动身上若无这样的首饰,旁人如何看我们伊家。” 这是在提点她,见她穿得素雅不似京中闺秀,伊玉姗是个要面子的人,平日里素雪所有的衣裳首饰都是在规制内最好的。就算是叶暖,伊玉姗也会让她出门时体面,也有像样的镯子首饰。 这伊卉雅是伊仲的长女,往后世家女眷之间走动她是要跟着去的,也要认认京中各权贵家的女眷们。出去了她就代表着伊家的脸面,资质已是难得但也要添上那些身外物给旁人看。 伊卉雅会意:“小女明白。” 此番许氏是想让伊卉雅在虞府住上一段日子,这孩子才到京中不认得其他家族的闺秀,趁着素雪出嫁之前让她多与素雪相处。 这时素雪在园中瞧着新得的曲谱子弹琴,叶暖在园中练剑。 今日练的差不多了该去备药膳汤了,这春凉尚冷,叶暖收了木剑给素雪披上披风:“该回屋去了。” 一旁的怀蕊抱起琴陪着素雪回屋,叶暖便去小厨房准备药膳汤。 这药材都是每日一早就备下,分好了分量,之前是一日两盅现在改为一日一盅。 另外每日炖煮燕窝二两。 芙花从外头大厨房回来,要来了叶暖要的食材:“暖儿。” 接过食材叶暖道:“谢谢,可帮我削个萝卜?” 芙花挽起袖子便削萝卜道:“今日有客来,李厨娘这会已经在备上晚饭了。” 此时鸡已经煮过一遍,叶暖捞出后放入炖罐,再放入处理好的食材和菜肴后一起开始炖。 “真香,暖儿手艺真好。”芙花道。 暖儿微笑:“都是李厨娘教的好。” 芙花小声道:“我方才去前厅偷偷瞧了眼,伊小娘子也是标致的呢,虽然比起我们家小娘子差许多,但也比得其他家小娘子。” 自然没有人能比过素雪的,叶暖心中这般想但没这般说出来:“小娘子说此番这伊小娘子会在我们家中长住些日子。” 芙花道:“看来我们家娘子要当世子妃,舅老爷也想给伊小娘子求个好前程。” “虞家伊家同气连枝,这是应当的。”叶暖道。 “也是。”芙花道:“不知这伊小娘子可否好相处,远远看着倒是个好脾气的。” 叶暖道:“她来自然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我们又不服侍她,好坏也与我们无关。” 改了小火要炖上个一个时辰,这时听到园中有声音,是伊玉姗带着客人来园子里了。 想来伊夫人会到院中来瞧一瞧素雪,叶暖让芙花先去迎客。 芙花从小厨房出来到园中迎客,屈膝施礼:“大娘子。” 伊玉姗一面走一面问:“小娘子和暖儿呢?” “小娘子在屋中,暖儿在小厨娘看着药膳汤的火候。”芙花道。 伊玉姗请客人进了院子,这会素雪听到声音便迎出来:“娘亲。”随即向许氏施礼:“小女见过舅母。” 许氏立即上前扶起来:“万万不可。”圣旨既下,她便是世子妃,这礼万万不敢受的,让伊卉雅走上前来:“素雪,这是你卉雅妹妹。” 那一眼让伊卉雅心中惊叹,这哪里是人间会有人物,说是仙子下凡都远远不足以形容,从前她觉得自己已甚是美貌,今日一见素雪才知什么是相形见绌。 等到许氏复喊了她一声伊卉雅才回过神,随即施礼:“妹妹见过姐姐。” 素雪微笑道:“妹妹不必多礼。” 伊玉姗道:“雪儿,让卉雅陪你一处说话会,待会一起来用晚饭。” 素雪点头:“是,娘亲。” 将人留在这里伊玉姗与许氏往园子里逛逛。 素雪带着伊卉雅往屋里坐。 屋子里一半成了书房,许多珍藏的典籍伊卉雅都不曾见过,而且除了诗书之外竟然还有域外典籍,天文地理无所不有。 听过爹爹说这位姐姐自小与旁人不同,天资聪颖非常,三岁便读诗经,八岁前便通四书,她想应当只是比她会作诗弹琴罢了,但是看来不单单是如此。 “爹爹说雪姐姐聪慧非常,极为喜爱读书。”伊卉雅道。 素雪瞧过架子上的书道:“不过是认字罢了。” 伊卉雅道:“姐姐谦虚了。” 素雪道:“非我谦逊,只是我非风雅之人,读得那些字,如今也只是为了处理家中琐事,看看账本罢了。” “我见案上有琴,既通乐理岂有不风雅的。”伊卉雅道。 平日叶暖练剑时为了调和她的气息,便以琴声相和,若是喜欢或不喜欢,那素雪只是不讨厌弹琴罢了。 素雪道:“若说风雅,我家兄长是风雅之人。” 伊卉雅听家中管家婆子提过,这虞家虞若枫是在京中权贵世家里也都是难得的人物,说是极为俊美的男子,今日见了惊为天人的素雪便知这虞若枫一定如传闻的一般。 “听闻表兄在国子监读书,是有才华之人。”伊卉雅道。 素雪道:“国子监生员众多,兄长不过平平。但论风雅,他的琴远胜于我,亦通笛、箫、埙许多器乐。” 伊卉雅只学得琴与琵琶便觉得已不容易,没想到虞若枫却精通如此多器乐。 “真是想请教一番。”伊卉雅道。 素雪道:“你既在此长住自然有机会请教。” 第35章 花宴【一】 之后的日子这伊卉雅便在虞家住下,住的院子就在伊玉姗院子后头,因虞家上上下下的事皆是伊玉姗做主,故而起居上和在伊家大有相同,便适应的极快。 对于伊卉雅在虞家过了一段之后,发现了这宅子里最特别的一件事,那就是虞家有伊家没有的东西,便是人情味。 比如姑父总在军中练兵,但一旦有闲暇便会回来和家人一起吃饭,虞家每顿晚饭就算姑父不在,那其他人也定会一起用。 还有虞家有一个特别的人,让伊卉雅十分的难以捉摸,那便是叶暖的存在。 说她的丫鬟吧,可虞家上上下下没人把她当丫鬟,说她的小娘子吧,她又的确确是素雪贴身丫头,每日熬汤侍药照顾起居。 用饭时姑母也是让叶暖同桌吃饭,但她见叶暖好像时常忘记自己是可以上桌的一般会往厨房去,都被素雪喊回来,可见她上桌吃饭不过是近来的事。 而且这丫头,甚至不做针织女红而是天天舞刀弄剑,着实让伊卉雅大吃一惊。 虞家着实奇的很。 她也有小心的探风声,问叶暖到底是什么人,口口声声自称婢子却为何像个丫鬟却又不像个丫鬟。 只是从上上下下从姑母到婢女,都是粗粗略略说一句:“叶暖不是丫鬟,不可像丫鬟般待。” 着实是奇了。 伊卉雅虽摸不着头脑,但也明白一事,既然不提她也不是该再问的。故而她也再也不曾问过,因叶暖这人也着实好相处,她的眼神也是难得一见的干净,就像可见底般的清泉。 相处下来之后才知为何虞家兄妹都对她厚爱,只因对着她着实是可以不必想太多,可以自在的相处,她懂事又纯粹。 无论是小丫鬟们跟她发牢骚,还是鞠姑姑和李厨娘等婆子们有诸多琐事无比啰嗦,这叶暖都能像没有脾气般全部接受。这虞家上上下下,还是真没有觉得叶暖为人不好的。 现下正逢花朝节,伊玉姗在当季给家里的三个女儿家制了几身新衣裳,让叶暖取回去。 伊卉雅与素雪正在屋中下棋,叶暖端着锦盒进院,怀蕊和芙花上前帮忙。 素雪起身道:“想来是花朝节给我们新做的衣裳。” 伊卉雅一同来看。 三人的衣裳规制不同,锦盒各有其名中一字。 雪字锦盒、雅字锦盒、暖字锦盒。 “真是精致的手艺。”伊卉雅道:“这般的柳绣我在江南见过,但京中竟然有手艺更好的大家。” 素雪道:“这都是娘她从江南请的师傅。” 江南柳州请的师傅,又有京中最大绣房中百位绣娘,都是伊玉姗为了给素雪置办嫁妆所请。 因宣王妃后日邀请诸府女眷共度花朝节,故而伊玉姗命人制这衣裙。 在江南时伊卉雅的外祖母身边除了她还有其他女孩子,如今离了江南到盛京告别了过去的姊妹,要结识新的人,不免让她有些担忧。 “不知花宴都会结识谁,愿都是好相处的姊妹。”伊卉雅道。 素雪道:“无妨,我和暖儿在。” 到了花朝节当日,各府女眷前往宣王府赴宴。 这般的宴会各府女眷算是卯足了劲,各府都有儿子女儿,在这样宴会中是各府夫人们为自己儿子择选联姻对象的好时机,也是各府夫人们给女儿安排更好门第的时机。 女子之中多有拉帮结派的常态,盛京城中的闺秀也是如此,几个人几个人的玩在一起,形成不同几个不同的一伙人。 其中以淳王家的代萱郡主所形成的一派人为最盛,许多京中闺秀都想加入其中,还有另外一个与代萱郡主分庭抗礼者,是张皇后娘家的侄女张雁为首的一派。 张雁是张家长女,自小在宫中走动,张皇后十分疼她。祖父是丞相、祖姑母是皇后,父亲吏部尚书,是张家势力非同一般,故而京中闺秀者都难敌她的家世。 除开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位,那便因宣王府崛起而能与两者比肩的虞素雪。这虞家是几百年的士族,扎根盛京与各世家之家盘根错节,最盛时期虞家堪称世家之首。只是后来虞家子弟多战死疆场,功勋卓着获得无数封赏,但人丁凋败不比当年。 就算不比当年,虞家根基也在士族之中难以撼动,虞素雪作为虞家之女又自小许给了宣王之子。如今宣王势力直逼太子一方,两方形势均力敌之势,这虞素雪背后是宣王府与虞家背后的所有士族。 太子府、淳王府、宣王府,三府势力不仅仅在朝堂之上掀起风云变化,也在深宅后府亦有惊涛骇浪。 无论是母亲还是姑母都对伊卉雅有所提点,她很快理解了这女眷们之间的势力划分,伊家无论是身为士族还是跟虞家的关系,都是自然而然站到了宣王府这边。 比起在江南悠闲的日子,如今伊卉雅明白是要打起精神的时候。 虞素雪带着伊卉雅去拜见慕容妘。 行大礼问安。 “快起身。”慕容妘道:“到跟前让我好好瞧瞧。” 伊卉雅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王妃。” 慕容妘道:“可曾去宫中见过德妃娘娘?” 这德妃是伊玉姗和伊仲这两个兄妹的亲姑姑,伊卉雅与虞素雪皆是她的侄孙女。 伊卉雅道:“前些日子跟着姑母和雪姐姐一起进宫过一趟,给德妃娘娘问了安。” 慕容妘没有女儿,这素雪又留给了自己儿子,宣王府若要和其他权贵以联姻,尚且还有伊卉雅可安排。 这伊玉姗和许氏若要安排伊卉雅道婚事自当要先问过慕容妘,若她有所安排,她们两人便暂且便不会安排。 慕容妘看向伊玉姗与许氏道:“教养有方,卉雅是个得体的孩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暂且将卉雅的婚事交给她暂且瞧瞧。 伊玉姗和许氏会意。 许氏道:“还得王妃多多教导才是。” 慕容妘道:“只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要不然卉雅我也想要的。” 之后淳王妃和张夫人皆都临至,这一时间虽然满园都是繁花锦簇的,可就是让人闻出一股子的火药味。 第36章 花宴【二】 在场除了宣王妃和淳王妃之外还有一位王妃,便是荣王的王妃。只是荣王生母早逝没有母族势力,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又沉迷于风花雪月不入朝,也有意避开兄长们的纷争。 虽然没有母族帮衬但幸而陛下怜惜幼子,如今又喜他只求平安常乐的性情,故而多有照拂,虽无权势也得平静。 荣王妃出生公府,是闫国公家的女儿,曾祖父一代昌盛后一落千丈,她身份贵重却不惹眼。 所以这荣王妃就成了这里非常特别的存在,唯一能中立且不会被任何一方排挤。 时常会在她们之间调和,特别这样宴席时难免会有剑拔弩张的之势,荣王妃总能恰当的找一些话术让气氛平和些。 几位王妃和夫人们在厅中开宴,年轻的女儿家们就在园中玩闹,园中的阁楼中亦有宴席。 此时花阁中开宴果然是三分天下,代萱郡主与张雁两派在不同的两边,虞素雪与伊卉雅另外有一边。 就算只有三人,仅凭虞素雪一人的气势就不比其他两方弱。 这时有两位女子往虞素雪这边走来。 虞素雪随即起身,来的人是慕容苓,慕容妘的侄女,嫁给了定远侯之子傅泰耀。 “苓姐姐。”素雪见礼。 慕容苓还礼:“妹妹。”随后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介绍与两人:“方才瞧这位妹妹独自一人观花,我想她应当到你这边来,这位妹妹是荀家小娘子荀梓缨。” 的确是该来这一桌的妹妹。 荀梓缨是雪海关大将军荀铮之女,荀熙之妹。 “见过两位姐姐。”笋梓缨见礼。 虞素雪微笑:“妹妹多礼。” 只比伊卉雅小了两月,笋梓缨看着粉嫩可爱,只是有些羞怯。 随即落座,侍女奉茶。 慕容苓问:“雪儿嫁妆都可备齐了?” 虞素雪道:“虽说是我的嫁妆,但有些什么我现下竟不知,亦不知备齐否。” 慕容苓笑道:“虞家那么大的阵仗,请了那么多绣娘,这事在女眷间是传遍了。” “只是我们虞家人少,娘亲为了撑门楣。”虞素雪道。 虞家不过六口人,花销的之处不如其他大家族人多。伊玉姗不是会委屈自己和家里人的,平日用度都是在规制内用最好的,何况此番素雪出嫁,自然能掏什么都想掏出来。可惜规矩礼制在,出嫁的规制有限。 见荀梓缨生怯,伊卉雅对她多有注意,恐她需要什么不敢开口。 “想来妹妹与我一样都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宴会?”伊卉雅问。 荀梓缨微微点头,说话也拘谨的小声:“是。” 慕容苓道:“虽是将门,但荀夫人出生书香,故而梓缨养在深闺不大出门,可巧伊夫人前些日子往荀家一趟,说起也是将笄之年该出门走动才是。这荀夫人才此番带她出来,可见真该出来这一趟。” 雪海关之战时,宣王派人救出受伏击的荀熙,虞杞衡也与荀铮共御敌寇,这段缘故之下荀家已经站到了宣王府一方。 那伊玉姗看过京中各家女子名册,想起为何不曾见过荀家的小娘子,故而在花朝节之前去了一趟荀家拜访。与荀夫人谈话之间透露,荀小娘子已是将笄的岁月,应当开始筹缪婚事,而此番花朝节也该带她去赴宴。 故而荀夫人被点醒,此番带着荀梓缨出门赴此花宴。 虞素雪柔声道:“梓缨妹妹不必拘谨。” 那声音比教坊乐人的琴声还悦耳,那美貌也是让满园的花都不显眼了,荀梓缨望了一眼她便红了脸,忙忙低下头:“是。” 见此伊卉雅一笑道:“雪姐姐很美对吧,我第一眼也如你一般的。” 这话让荀梓缨不太羞怯了:“雪姐姐很美。” 虞素雪问她:“可练武?” 荀梓缨摇头道:“幼年时爹爹说应该练武,只是娘亲不肯,说不像话,自小也在外祖家多。” 这荀铮觉得女儿练武也不比儿子差,虽有此心,但是奈何妻子和岳丈觉得实在不像话。这外祖家恐荀家门风彪悍恐教出个悍妇,故而常把荀梓缨接到身边教养书画。 慕容苓道:“梓缨妹妹是画艺绝佳。” 能多一个一起读书作画的姐妹那可太好了,伊卉雅道:“还请妹妹往后多到虞家走动。” 荀梓缨逐渐开始能适应和她们相处,微微点头:“好。” 到了吉时向花神娘娘祈福,众人纷纷到了园子里,每人手中一个红丝带选园中一株花系上。 祈福时正巧荀梓缨与叶暖都走到一棵桃花下,踮起脚将红丝带系到树梢上。 方才只敢偷偷望了几眼叶暖,这会离的近不由的总看向她。 叶暖不明,柔声询问:“荀小娘子是否有事吩咐婢子?” 荀梓缨怯怯的摇摇头,复了点了点头。 看来的确是有事要吩咐,叶暖复又再问:“请小娘子吩咐。” “不……”荀梓缨小声道:“只是……,家兄书信提及过你……,故而我想致谢,多谢你救了兄长。” 原来是当时叶暖奉命带人去救荀熙一事,叶暖道:“婢子只是奉命行事,小娘子不必言谢。” 荀梓缨道:“兄长说你与别人不同,若当时遇见那事,就算没有奉命你也会出手相救。” 听到这话叶暖细想,但是如果不是奉命,而是巧遇上了的话,自己会出手相救吗? 其实说不好这样的状况。 叶暖道:“荀校尉为人很好,就算当时婢子没救,也会绝境逢生。” 荀梓缨微微一笑,有点明白为什么兄长会在信中总提她,总是那般念念不忘。 “我已经五年未见过兄长,不知兄长当时如何?”荀梓缨觉得兄长信任之人,自己也觉得能够亲近一般,当下也不怯了。 叶暖道:“荀校尉着实很厉害,在战场杀敌着实所向披靡。” 那荀熙从小便勤加练武,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威震沙场的大将军,如今看来兄长已经离自己梦想很近,一步步的在靠近。 这让荀梓缨心中很高兴,只是她也觉得很遗憾,她很想看见兄长在战场英勇的模样,将气势汹汹的兄长给画下来。 “那便好。”此时荀梓缨很高兴,觉得这一趟真的没有白来。 第37章 北苑之路 走过来找叶暖的素雪见这时荀梓缨的笑容便放心了,看来她逐渐适应了这里。 “素雪。”叶暖道。 素雪走过来牵过叶暖的手:“等会就要结束了。” 叶暖点头。 这会有一个侍女走过来,说世子身边的石章请叶暖过去一趟。 肯定是要紧事与她说,叶暖立即就去。 素雪见此带着荀梓缨回宴等她回来。 叶暖到了内宅外,石章和亦杨都在门外等她,两人告知了此番陛下已经定了狩猎的日子,宣王殿下已经吩咐让他们三个人都跟随保护元澂。 说完话两人便让叶暖赶紧回去。 叶暖回到了宴中,站回到素雪身边。 到了落日时结束了花宴,各府纷纷乘车回去。 回到虞府后叶暖又去为素雪准备药膳汤,花宴出门了一日故而今日还未用过药膳汤。 等汤药熬好了,怀蕊和芙花已经服侍着素雪沐浴更衣。 叶暖端着汤药到了暖阁内,怀蕊和芙花便带着其他丫鬟退下。 汤药有些汤,素雪等着放凉些再用。 “今日石章喊你说了什么?”素雪问。 叶暖惊觉差点忘说:“陛下定了狩猎的日子,世子殿下跟着宣王殿下同去,殿下吩咐我要随行护卫。” 这事并不意外,从父亲那听说陛下要准备到北苑狩猎时便知道,殿下必定要让暖儿去护卫。 素雪道:“记得,万一遇见打不过的就跑。” 叶暖点头。 素雪拉住她的双手:“天天练剑,都忘了盯着你轻功了,这些日子好好练练。” “好。”叶暖道。 一想到元澂,素雪就头大。 此番北苑围猎之事是张相在后面推波助澜,张皇后若是不动手那就错失良机了。前番虽刺杀失败,但想来这此番定是准备充沛,恐是很难对付。 遇到危险素雪明白凭借叶暖现在的造诣,就算遇到比自己强,也能自保逃脱,但是带上一个元澂就不同了。 当然也不能跟叶暖讲实在不行就别管元澂了自己跑就行,那样定会被宣王殿下杀掉的。 元澂若出事了,叶暖、亦杨、石章三个人谁都活不了。 真是让人头疼的紧。 叶暖道:“不必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能如何,只能是如此了。 素雪喝了汤药吃了一颗蜜饯,心中有所绸缪。 要保护身边人,就要自己掌握权柄。 到了次日一早素雪赶在虞若枫出门前拦住他,请他今日早些回来试试暖儿的轻功如何。 虞若枫道:“若是围猎之事你放心,世子已让我同去。” 素雪道:“暖儿不能不管世子,但是兄长如果遇到危险,记得自己先跑,别管世子。” 虞若枫笑出声:“世子听到这话不得伤心死。”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人都是薄情寡义的多。”素雪道:“我最多此生不嫁,但兄长若是出事我们何等伤心。” 这话着实有道理的很,素雪也是人如其名,如雪般心冷,那唯一的软肋和温暖就是在叶暖身上。 虞若枫道:“我今日会早些回来,你放心。” 素雪点头。 比起剑法来说,虞若枫自认不是叶暖的对手,但是说起轻功,虞若枫有自信能提点一二。 暗卫训练的意志与军中一脉相承,崔侍卫的核心理念就是在战场上失去意志的人就不配活着,所以执行任务的时候,有逃跑的想法也是失去了意志。 故而叶暖所学的轻功是用来累死敌人的,不是用来逃跑的,所以在于耐力为先速度为次。 但是虞若枫相反,他们的宗门一向都是秉持着能群殴就不单挑,能逃跑就不纠缠的理念。保全自身为首要,救人为次要,所以他所学的轻功第一考虑是速度。 虞若枫的轻功与身法都可以在江湖排前三。 所以这次主要就是将他门中躲闪的身法和轻功找叶暖适合的教她。 毕竟要与叶暖所学的功法要融合,要不然就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经常和叶暖对招,虞若枫很关注她的功法和剑法,所以找出适合她的并不很难。但是因为叶暖是暗卫出身,其训练方式与他不同,所以虞若枫便要琢磨出能让她随机应变的方式。 “遇事分两种。”虞若枫道。 “两种?”叶暖不明。 虞若枫道:“执行任务与非执行任务两种情境,任务时无可厚非你用本事最擅长的方式去解决。但是等到非执行任务的时候,记得打不过就跑。” 叶暖半懂不懂。 持剑的时候叶暖的本身就是利剑,长期的暗卫训练让她动手时太过锋利,虞若枫担忧她作为一把利剑会伤到自己。 这是叶暖身上最大的问题,她看重自己本身,对她来说保护素雪,保护虞家人,保护宣王殿下和世子,但是她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也需要被保护。 叶暖道:“多谢公子一直帮我。” 能在他面前把自称从婢子改成我,虞若枫已经十分高兴,叶暖已经开始逐渐熟悉作为虞家一份子的身份。 虞若枫道:“暖儿越来越强了,我们都很高兴。” 叶暖道:“只是第九重剑法还未练成……” “那又如何,当今练到过第八重的也只有三人。”虞若枫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叶暖点头。 到了陛下北苑围猎的那一天,伊玉姗和素雪送他们两人出门。 他们出发之后,素雪便与伊卉雅一同到佛堂中祈福。 圣驾出行是浩浩荡荡,圣驾、东宫、淳王府、宣王府、荣王府车马一望而去像是根本看不见尽头一般。 宣王府的车马跟在淳王府车马的后面。 石章给元澂驾车,亦杨与虞若枫都骑马跟在车马旁,叶暖是打扮成了小厮坐在车马前。 元澂拉开车窗和虞若枫闲聊,这一路也真是太无趣了。 石章和亦杨也会同叶暖聊些琐碎的事,大多是说吃的事。 “这不得高低抓一只鹿,烤鹿肉实在太好吃。”亦杨仿佛已经吃到了一样:“我们三个吃到饱!” 石章道:“我还记得我们从沙漠中出来的时候,看见一片湖,我们去捞鱼,那一次的烤鱼我觉得是这辈子吃到过最好吃的烤鱼。” 第38章 谁为难她呀! 叶暖笑道:“那哪里是鱼好吃,而是活下来太高兴了吧。” 亦杨道:“你觉得这辈子最好吃的是什么?” 叶暖道:“大米饭。” 亦杨不明白:“怎么会是大米饭?” 叶暖道:“幼年家里吃不起大米饭,第一吃的时候觉得这世间最好吃的便是大米饭。” 第一碗大米饭,叶暖还很清晰的记得,是在进牡丹楼的第一天李婆子端给她吃的大米饭。 无论过了多久好像那个味道一直都在。 他们没经历食不饱腹的日子,但也知叶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亦杨道:“大气点,现在跟着世子殿下!想吃什么都吃什么!” “对,到时候鹿呀野猪呀,凭我们三个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到,到时候敞开了吃!”石章道:“亦杨这厮还带了酒藏起来我跟你说。” 听到这话让亦杨一惊,他藏的酒居然被他找到了:“真不愧是狗鼻子呀,我了十几层都被你找着了。” 石章那叫一个自豪呀:“我要不是有这本事,夙凉王城那会你还能活着?” 亦杨道:“你可拉倒吧,还没走出国师府,还一起又被逮住了。那会还不是叶暖杀了目标完成任务捞了咱俩,一起见佛祖了好吧!” “喂喂喂,没错,到最后是叶暖趁乱捞了我们出来。”石章道:“但是要不是我当时及时先找到你,你现在就直接成公公了不是吗?” 那会亦杨被逮住后,是差点被人切了当阉人了。 这样的黑历史是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的,作为一个男人是受不了那样屈辱的,那可比死了还难过。 就是因为那一番经历,让亦杨下定决心回到圣都城之后一定要结束自己的童男之身,所以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潇洒了一把。 当时完全生死攸关的事,叶暖根本想不到会有一天聊起这事会是一个笑话,被他们两说得笑不直腰。 “她以前就笑点就这么低吗?”亦杨问。 石章担忧道:“叶暖你别笑过去了。” 叶暖笑个不停。 元澂听的无语,这么出来一趟他们三个比自己还开心呀?凭什么? “别笑了!”元澂吼她。 叶暖立即止住了笑。 虞若枫道:“你何必为难她。” 元澂就不明白了,怎么身边一个个全部都向着这个死丫头呢? “我这叫为难?”元澂心里委屈,但是说不出口,总不能说自己因为一个丫头吃醋吧。 虞若枫一笑,罢了。 从盛京城到北苑要行三日。 到夜晚驻扎时初夏特意在慕容妘跟前说那叶暖是个女子,现在路上跟着世子是不便的。 慕容妘才想起来这事,连忙让初夏让叶暖到这边和她们一处歇息。 知道是初夏惦念自己让叶暖很是感激,初夏也是看着素雪和叶暖长大的。她在素雪身边伺候过些日子,虞家和素雪都待她不薄,自然如今也该投桃报李。 这般行了三日后到了北苑。 北苑已扎营,舟车劳顿了三日,到达之时已是黄昏。 升起篝火,御厨已经开始备膳。 各府前往各自所住营地安顿。 到了宣王府的营地,石章与亦杨、叶暖三人便开始四下察看,任何的角落都不放过全部探查了一遍。 三人也会每夜轮流给元澂守夜。 叶暖不在元澂帐中守夜时叶暖便回去与初夏同住。 初夏前前后后忙着,叶暖便要帮忙。 好些东西初夏搬着极为吃力或是搬不动,叶暖都能搬动,帮了大忙。 慕容妘很是劳顿,初夏与侍女们服侍她睡下,安排了在帐中守夜的侍女后初夏回到自己帐中。 此时叶暖在元澂帐外,今夜亦杨守第一夜,确认了世子没有吩咐叶暖便回去休息。 初夏见叶暖回来便道:“也累一天了赶紧歇下吧。” 这会初夏都已经铺好床躺下,叶暖换了衣裳吹熄了灯便一同躺下。 累了三日初夏睡的很沉,但叶暖心里记挂素雪迟迟没睡下。 帐外的月光透了进来,想着想着也慢慢睡着。 天微亮时两人便都起身了,初夏洗漱后到王妃帐外吩咐侍女们服侍宣王与王妃起身,叶暖也换上小厮衣装到元澂跟前伺候。 这会元澂才起,侍女们还未敢进去服侍,亦杨见叶暖来了便自己帐中补眠。 “进来。” 听见了里头元澂说了这两字侍女们才敢进去,叶暖跟着在她们后面。 侍女们服侍着元澂洗漱。 在侍女们中冬莲最有资历,冬莲看了一眼站在那小厮,只知他是王爷派来服侍世子,见他瘦弱的像个女子一般:“小叶子,去把那边衣裳拿过来。” 小叶子便是叶暖,这还是元澂让众人这么喊她,以免暴露了身份。 之所以要让她扮作小厮,是因为狩猎的要带在身边,若是狩猎时带着小丫头在身边不免太惹人关注。况且叶暖作为宣王府护卫的身份,实则也不能暴露。 因为喊她小叶子让叶暖没反应过来,元澂看向她:“小叶子,更衣!” 叶暖见元澂眼中的杀意才反应回来是喊她的,立即去取衣裳捧着到他跟前:“世子。” 心里骂了一句她傻子,元澂张开双臂,冬莲服侍着更衣。 “小叶子,机灵点。”元澂警告道。 叶暖认错:“小的知错。” 换了衣裳,侍女们也端上了早膳。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素雪说过她的叶暖食量不少,元澂这不是当然,她是练武之人饭量肯定不小。 元澂心中如此想着竟鬼使神差的抬头问了一句:“小叶子,你用饭没?” 这让叶暖不免有些惶恐:“还未,等石章来我便去用饭。” 看在素雪的面子上元澂递了一个包子给她:“先吃,要不然你家主子要怪我饿着你了。” 叶暖惶惶恐恐的接下:“小的谢世子赏赐。” 吃了一包子垫垫肚子的确挺好的,这世间有件事让叶暖高兴,一件和素雪在一起的时候,第二件是吃饱的时候。 元澂用过早膳之后石章便来换叶暖去用饭。 补眠的亦杨也先爬起来去取饭,取饭时遇见叶暖:“多吃几个包子!要不然没力气!” 第39章 烤鱼 叶暖点头,拿了很多包子,然后一碗粥,一碟小菜。 两人一起用过饭,亦杨赶紧回去补眠,叶暖取了春晖剑后回到元澂身边跟着。 元澂到了马厩,找到了自己的马牵了出来。 石章与叶暖也各自去牵了马。 想去先转一圈,元澂上了马便往原野的方向而去,石章与叶暖立即跟上。 一望无垠的草原,离开了玉里关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在如此宽广的地方策马,着实让元澂觉得身心放松。 他虽然很放松,但是石章和叶暖却是时刻绷紧了脑袋,手中的毒针或是怀中的暗器时刻都能击杀一人。 两人时刻注意四周的动静,不断在脑中演练若是出现危机状况时如何最快的应对。 元澂一路狂奔到了一处湖边才停下,望着泛着阵阵波光的湖面,迎面的微风着实让人觉得舒畅。何况今日是蓝天白云的晴朗天气,更让元澂出来走走太好了,只是可惜这样的景致不能与素雪一起共赏。 这会也想着素雪在做什么。 石章与叶暖一左一右的在后护卫,警戒盯着四周。 元澂道:“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这里如此空旷皆是平原藏不得人。” 虽然看上去是如此,但是两人作为暗卫出身知道太多不可思议能藏身的地方,这可不是能大意马虎的。 这会元澂下了马,将马系好,戴上斗笠取下鱼竿与鱼饵和小马扎,然后挽着袖子就坐到湖边垂钓。 在盛京城的时候每日从国子监下学就去钓鱼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这里还钓鱼,石章觉得自己琢磨不透钓鱼佬的心思。 怪不得还让他带了柴火,还去厨子那偷摸拿了佐料,石章反应过来了,这元澂就是想来这里钓鱼然后准备烤鱼的。 认命的石章也拿了斗笠戴上,顺带将另外一个斗笠往叶暖脑袋上一放,然后去取下柴火开始搭火堆,佐料交给叶暖等会准备烤鱼。 这是叶暖没想到的:“世子居然知道这里有湖。” 石章道:“出门前就把北苑这一带的舆图与图册看烂了。” “原来如此。”叶暖道。 这元澂运气还不真差,一上午也钓了四条鱼上来。 中午前补觉之后的亦杨赶了过来,而且带着菜来的。 “真是赶上好时候了。”系好马缰的亦杨拎着两个大包袱走来:“菜来了。” 叶暖正在给烤鱼上佐料。 石章道:“我们鱼也快好了。” 烤鱼很香,他们也都饿了。 亦杨将大包袱放下打开,将里面的一个个装着菜的木盒打开后放下,筷子一人一双。 鱼也烤好了,正好鱼一人一只,又有菜一起吃。 元澂觉得少了什么:“酒呢?” 亦杨恍然大悟:“我给忘了。” 元澂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都能忘?” 石章看着他:“你不会舍不得你的酒吧。” 亦杨道:“我真忘了,我发誓。” 石章不信道:“男人的誓言能信,猪都能飞上天了。” 这会不得发个毒誓,亦杨道:“我要是假忘了,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果然是一个毒誓,他们放过他了。 元澂让叶暖去取水来。 叶暖取了装水的葫芦递给他们。 石章和亦杨道谢。 看着他们让元澂觉得奇怪,是这一路都觉得很奇怪,因为除了自己之外,他怎么觉得石章和亦杨特别尊敬叶暖这丫头? ”你们怎么一副很尊敬她的样子?”元澂着实不明。 石章和亦杨反而觉得他很奇怪。 亦杨道:“有什么样的人渣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敬?” 石章大:“况且还是一个打不过的救命恩人。” 元澂觉得他们说的道理,好像真的是自己狭隘了。况且对于他来说亦杨和石章就是左右手,少了他们的话他肯定是无法接受的,这叶暖几次在执行任务中救过或帮过他们。 吃着烤鱼,这烤鱼的确也好吃。 吃饱了便收拾了一番,又跟着元澂绕着了好几圈后才返回营地了。 回到马厩的元澂就对上了虞若枫带着怨念的脸。 这下元澂就心虚了:“哎呦,若枫呀,” 虞若枫一看他头上那碍眼的斗笠就知道钓鱼去了:“烤鱼了?好吃吗?” 元澂笑了笑:“也就那样,都糊了,不好吃。” 这会虞若枫是大无语了,让他跟着宣王殿下拘谨了一上午,他倒是带着人去钓鱼烤鱼好不逍遥,这死小子居然算计上他了。 “好你个元澂。”虞若枫给自己马喂上料草便转身走了。 这元澂把马交给了亦杨便立即跟上:“别这样,听我解释。” 虞若枫道:“少来这套,你穿什么颜色的裤腰带我都知道,你这个人就纯坏。” 元澂道:“你还能知道我裤腰带什么颜色?你偷看我起床了?” 虞若枫忍住了揍他:“吃鱼不带上我,我算是记上这账了。” 亦杨和石章、叶暖三人跟在后头看他们吵了一路。 然后迎面遇上了要去马厩选马的元泌与张现。 这元泌是太子之子,而张现便是张相之子。 元澂施礼:“长孙殿下。” 其他几人亦向元泌行礼。 元泌瞥了一眼他周围的人,虞若枫、亦杨、石章他都认得,倒是有一个生面孔。 “新来的护卫?”元泌问。 元澂道:“只是新带出来。” 暗中培植暗卫或是杀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元泌知道宣王手下有很多武功高强的护卫,要不然那一日不可能活着进盛京城。 元泌道:“武艺定是很高强。” 元澂道:“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不及殿下身边的护卫。” 元泌问:”方才去了哪里?” “闲逛了一番。”元澂道:“景致很美,若是不去走走太过可惜。” “亦如此想,故而正要去选马。”元泌道:“听闻落日很美。” 元澂此时一脸可惜的样子:“对呀,还有黄昏的,我竟然忘了。” 元泌笑道:“不如一起前去?” 元澂道:“我一早都未出现在宣王跟前,这会再不回去就要打断我的腿了。” “原来如此,那我先走了。”元泌道。 元澂施礼:“殿下小心。” 第40章 收获颇丰 元泌与张砚去选马。 元澂先回了自己帐中换了一身衣裳,随后立即往宣王跟前去。 这时元瑨在帐中阅览司徒先生送来的信,表面是家书,但其中暗藏玄机。特定的字代表了数字,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用论语来解后便可知司徒先生真正传达了什么。 司徒先生说太子一方的暗中势力在调查元瑨的暗中势力,正在找崔侍卫的下落。 但这都是元瑨与司徒先生预想过的,所以崔侍卫也早有准备,太子不会查出任何线索。 另外还有一事,就是元瑨一派人所暗查的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当时张相便是以此案构陷元瑨,将纪家灭门,而护送官银的虞杞衡亦遭了斥贬。 做了这么大的局,元瑨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正如他们查他暗卫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又岂会放过他们。 “父王。”元澂施礼。 元瑨抬头看他:“一早去了哪里?” 元澂道:“钓鱼。” “如何?”元瑨问。 元澂道:“今日绕了一圈,只是绕着过了林子,但其他方位已记住。” 今日自然不是真的只去钓鱼,舆图和图册看了,自当也要探查一番,以防万一。 不去林子是恐林中已有埋伏。 虽说亦杨他们三人都在,但是亦不能随意冒险,他心中也不想他们三人任何一个受伤或者出事。 元瑨道:“小心行事,不得掉以轻心。” 元澂点头:“父王放心。” 元瑨道:“张相如今在查崔侍卫下落,他们既然有所行动,你也开始部署你的。” 元澂领命:“是。” 说完话元澂便离开帐中到慕容妘跟前去。 一早就听说元澂出去了,这会慕容妘见他回来才踏实,随后命人传膳。 这时已是黄昏了,元澂陪同王妃用膳,那亦杨、石章、叶暖三人也先去用饭。 今夜要给元澂守夜的是叶暖。 叶暖用过饭先回自己帐中洗漱更衣后便到元澂帐中。 石章和亦杨见她来接班便回去休息了。 这会冬莲带着侍女们给元澂沐浴更衣完,洗漱后服侍元澂入榻。 元澂躺下后命她们出去,冬莲放下床帐便退下。 里外是用屏风相隔,叶暖便在亦杨说的箱子里找到褥子后铺在屏风旁的地上,随后手中握着春晖剑躺下。 元澂瞥了眼隔着屏风身影后准备入眠。 虽然叶暖是第一次给他守夜,但和石章和亦杨的确没什么差,都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并且隐藏了气息,这会元澂才觉得这叶暖果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 到了天微亮自然叶暖就无声无息的起来,并且退出帐外。 等着侍女们来服侍,然后再等到石章来接班后叶暖先去填饱肚子后再去补眠。 初夏服侍着王妃起身后回来取针线,瞧见叶暖正睡着便轻手轻脚的取了东西又轻手轻脚的出去。 慕容妘知道昨夜是叶暖的守夜,初夏回来后还问起叶暖是否回来补眠了。 初夏道:“方才见暖儿睡的沉,只是那般睡着了手中还紧紧握着剑,着实不易。” 其实慕容妘知道,现在是奉命在行职责,其实不会是真的沉睡。若是有人此时一剑杀进去,这叶暖必定立即能瞬间拔出剑砍掉他的脑袋。 不单单是殿下看重这三人,慕容妘也是看重的。毕竟这三人是他们看着长大,知根知根自己训练出来的才能放心把他们放在元澂身边保护他。 要训练出这样的人,再花上二十年恐都难得。 “叶暖是个好孩子。”慕容妘道。 初夏道:“所以虞小娘子才疼她。” 慕容妘一笑:“对了,你待会去跟元澂说,若是今日跟着陛下去狩猎,记得让他狩猎几只狐狸,用那皮毛给素雪做一件大氅。” “是。”初夏领命。 在元澂带着虞若枫跟随元瑨去陪同陛下一同去狩猎之前初夏前去告知了慕容妘的吩咐。 这幸亏了被提醒了,要不然这元澂就要忘了这一出了。 今日去狩猎,石章和亦杨跟在元澂左右,正午前叶暖赶到林子追踪亦杨留下的痕迹追上了他们。 这是到北苑的第二日,还是跟着陛下一起来的,这张相也得担心万一什么埋伏伤到了陛下和太子,这一日定是不会轻举妄动。 虽说张相人在盛京城中监国,但布满了耳目在北苑的各个角落。 今日狩猎结束了,的确亦杨没吹牛,有他们三个在这元澂是收获颇丰,还以为要几日才能凑够狐狸给素雪做一件大氅,没想到今天就凑够了。 元澂非常高兴的带着所有战利品回去,陛下见元澂满载而归也是十分赞许,说他英勇。毕竟那野猪是着实不好猎的,他们也都没受伤。 到了傍晚的时候,陛下在大帐外设宴,篝火冉冉又载歌载舞很是热闹。 但是多少有些拘谨,这元澂就和虞若枫悄悄溜了出来,然后带上亦杨他们三个人回到他们的营地烤今天的战利品。 野猪肉烤起来特别的香,亦杨还去搬了酒来。 叶暖已经记住了他们的口味,都按照他们的口味放了烤肉的佐料。 吃着肉喝着酒,然后说些有用没有的闲话和笑话,元澂真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着实没有白活。 等到吃饱喝足了,就洗洗睡了,今夜是石章守夜。 石章要守夜便只喝了一两口酒,然后扶着喝大了的元澂回帐中。 冬莲与侍女们见况连忙来服侍元澂。 亦杨是半清醒的往回自己帐中睡大觉。 叶暖在收拾火堆和用过的碗筷,没喝多少都虞若枫帮忙一起收拾,收拾完后了他先送叶暖回去休息后自己方才回去。 这一夜元瑨回帐很晚,回到帐中便有信鸽传信。 元瑨立即取下信鸽脚下的信笺打开,换了一本佛经来解秘语。 信中写,淳王府有所动作。 这淳王已经知道张相要在此次围猎时下手,无论是坐收渔利还是推波逐浪这淳王府这个搅屎棍也要当定了。 两方都想要元瑨和元澂的命。 元瑨烧了信笺,传信凌鹤有所安排。 这会元澂在呼呼大睡,梦里是做好的大氅送给了素雪。 第41章 深谋 在北苑的第三日,今日亦是晴朗让陛下兴致很高,太子与诸位亲王都陪同陛下去围猎。 昨晚着元澂是喝大了根本去不了,一起来就头疼,冬莲端来了醒酒汤,猛灌了一碗后到了中午才觉得不难受。 喝酒是天赋,元澂这人属于没有这个天赋又爱喝。 他今日不出营帐,那亦杨他们商量之后留石章在这里守着元澂,他和叶暖出门执行任务。 因昨夜接到凌鹤的密令,便今日出去查探。 此时在盛京城中,司徒先生一早便乘车到军中见虞杞衡。 虞杞衡在练兵时这司徒先生喊他谈事。 很少见司徒先生能这么着急,虞杞衡立即到堂中议事。 在堂中入座,虞杞衡问:“何事?” 司徒先生道:“不知你可知浮图阁。” 这让虞杞衡一惊:“江湖杀手敢涉及盛京城的事?” 这浮图阁是如今江湖中最强的杀手组织,其手段据说现在还没有杀不掉人的。 “据崔侍卫所传回的密信,他得知了浮图阁派出杀手前往北苑。”司徒先生道。 “你是说张相一党请动了他们去杀殿下?”虞杞衡道。 司徒先生点头:“恐是如此,之前张相派人刺杀失败,此番为了对付殿下,竟要请江湖里的杀手。” 虞杞衡道:“可查出了浮图阁动用了多少人手?” 司徒先生道:“崔侍卫还在暗中调查,尚未可知。” 这张相派出了江湖杀手,那若是成事了张相便可把一切都推给江湖人作乱,若是不成张相左不过失点金子。 虞杞衡担忧道:“若是我们一方的暗卫和浮图阁杀手动手起来,无论他们事成与否都会让陛下知道殿下有私兵暗卫,那便会心生嫌隙。” 所以此番宣王并没有动用暗卫跟去北苑。 司徒先生道:“殿下会避免去狩猎,只要一直在陛下身边,那张相就无处下手。只是世子,虽有石章、亦杨和叶暖三人,但如果对方派出江湖顶尖杀手不知三人可否应对。” 对于叶暖这虞杞衡还是很有信心,虽然杀剑剑法只是第八层,但是江湖中能打赢她应该不超过二十人。 但若是遇上一个到了宗师境界的高手,再加一些杂碎如果人多势众,虞杞衡也有些担心。 虞杞衡细细琢磨:“当下既无主意,只能等崔侍卫的消息,也让雪儿一同想想。” 能多一人出出主意也好,司徒先生去传书到北苑让宣王再多加提防,虞杞衡回了虞家后让人请素雪到书房来。 虞杞衡告知了素雪当下宣王与世子的处境。 素雪一番思量道:“以殿下足谋,想来能平安无事。只是世子,恐成最大的目标。” 想来宣王只要以孝之名时刻跟随陛下,那便让人无从下手。张相布局良多,必定不愿自己的工夫白费,就算杀不掉宣王,也一定要杀世子。 无论是司徒先生还是虞杞衡也是如此想的,世子已经成了最大目标。 虞杞衡道:“这江湖上的组织,收钱杀人,既然张相出得,我们亦能出这钱。” 对此事素雪有所怀疑:“他们这样的杀手为何能敢接杀王族的买卖?这事能用钱便能驱使的吗?” 这么一想虞杞衡亦觉得不对了,这世间的利益不仅仅是钱,还有名利。 “可就算杀得王族,来让自己出名,宣王报复他们可以承受吗?”虞杞衡道。 素雪道:“浮图阁必定非一般的杀手而已,必定有所图谋。” 虞杞衡道:“或许和宣王有仇也不一定。” 这话确实有道理,宣王的威名无人不知,敢杀他,要杀他,若非有天大的仇,区区一个江湖组织哪里敢。 素雪道:“爹爹,女儿有句话想说。” 虞杞衡道:“你说。” 素雪道:“爹爹觉得,这世间有何人可信?” 不知为何素雪会这么问,但必定有缘故,虞杞衡道:“若要说真心话,自然只有我们家人可信。” 这家人指的妻子和儿女,其中也包括暖丫头。 至于宣王,可以奉上作为臣下的忠诚,却不能绝对的信任。 素雪道:“殿下之心如深渊一般难以窥底,爹爹要为殿下着想,亦要自己所想。唯有自己手中握住的,才是自己的。” 虞杞衡也有心培植自己的势力,也要考虑宣王若夺嫡事败,他也要保全住虞家。 “你有什么主意?”虞杞衡道。 素雪将自己心中的盘算一一说出,也将自己手中的筹码拿了出来。 虞杞衡感叹素雪的深谋远虑,竟然在玉里关的时候就已经有打算了,留下不少账册和筹码,作为未来保护虞家的手段。 得到了虞杞衡的首肯后,素雪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到山上去交给南门先生,委托先生另外调查关于浮图阁之事。 崔先生始终是宣王殿下的人,有什么消息都是宣王先得知,而非他们。 在北苑的不单单只有宣王和世子,还有虞若枫和叶暖也在。素雪明白,若是应当牺牲谁的时候,宣王会毫不犹豫牺牲掉虞若枫和叶暖。 虞家人的命,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虞杞衡深感素雪比他思虑得更多。 有了思量和安排之后,还有能做就是祈愿了,祈愿宣王和世子都没事,这样虞若枫和叶暖也才能都活着。 此刻在北苑那一头,亦杨和叶暖深入密林之中探查。 两人兵分两路,各探查一半。 走在林中,手中握着剑的叶暖十分谨慎。 咻!利箭从后面而来,叶暖闪身躲过,又立即藏于树后。 箭矢的主人骑马过来寻,发现什么都没射中。 “长孙殿下可有所获?”张现跟着元泌追来。 那箭矢是元泌的。 “明明看见了有什么在这里。”元泌四下张望了下。 张现道:“或许是殿下看岔了。” 元泌道:“昨日元澂猎了野猪,可不想输给他。” “我已命人去打了,殿下放心。”张现道。 元泌道:“本殿要自己亲手猎到。” 张现劝他放弃:“殿下的安危最重要,这样的输赢可不值得挂心,殿下应当在意那真正的输赢。” 真正的输赢就是那皇位上的输赢。 “不过是痴心妄想。”元泌道:“父王已在太子之位多年,岂是他们能撼动的。” 一阵风起这树叶簌簌簌簌作响,叶暖隐藏气息离开。 元泌伸出手臂挡住这风沙。 第42章 中品宗师 探查结束后叶暖和亦杨汇合。 今夜是叶暖给元澂守夜。 元澂躺在床上没有入眠,因为晚膳时陛下高兴,皇后又说明日让年轻人们来一场比试。拿出了东珠十颗作为赏赐,明日谁猎得猎物最多便能获赏。 明日他不得不去,那也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第二日一早,更衣时元澂没让侍女们进来,而是让叶暖更衣。 昨日元瑨给了他一件金丝甲,将藏在枕下的金丝甲取出:“更衣,” 就算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也不能信。 更衣之后亦杨已经来接班,叶暖便先去用早饭和补眠。 侍女们进帐服侍,冬莲见元澂已经更衣却还未洗漱,为他梳发时假作不经意的问:“世子今日起得早。” 元澂笑道:“今日要比试谁猎的猎物多,十颗东珠,这不得赢回来给素雪。” 扯出笑脸的冬莲道:“世子真疼虞小娘子。” 元澂不经意的握住她的手:“不会少了你赏赐的。” 这下冬莲是真的高兴了,她不单单是侍女,也是元澂的屋里人。 元澂先出门到慕容妘跟前,陪她一同用过早膳。 慕容妘担忧元澂,一再嘱咐让他小心,以防万一让他多做准备。 “放心娘。”元澂道。 这怎么可能放心呢,慕容妘只剩下他这一个儿子了:“澂儿,若你都出事了,娘是真的活不了。” 元澂道:“我明白娘的心情,儿子也很希望兄长还活着。” 如果兄长还活着,就不会让慕容妘这般的提心吊胆。 若非已经没了退路,慕容妘多想回到从前。可是现在,宣王府如果不争,那就半点活路都没了。 一再嘱咐让他小心送他出了门,见他走远了便跪在菩萨木像前祈福。 此时猎场,各府子弟都整装待发。 亦杨与石章跟随着元澂已准备妥当。 元澂问亦杨:“安排好了?” 亦杨道:“虞公子今晚才会醒。” 一早亦杨就去虞若枫帐内,给他的茶水里下了药,就是为了今天他来不了。 虞家世代忠良,每一代子弟都战死沙场,虞若枫可以死在战场上,绝对不可以死在盛京的人心鬼谋中。 元澂不会让虞若枫跟着自己进入林子,不能让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在张相手中。 他知道虞若枫的性子,必定会全力以赴,正因如此他绝对不可以让虞若枫死在北苑。 各家子弟都陆陆续续的进了林子。 太子、淳王、宣王坐在陛下跟前,个个都是心怀鬼胎。 饮茶闲谈是句句珠玑,每个人都是几百个心眼在转来转去。 让荣王夹在中间是步步惊心,哪个都不好惹呀。 以肚子疼为由荣王先跑了,无视了陛下刮来的白眼,荣王心里蛐蛐,不都是陛下自己惹的事吗!让哥哥们明争暗斗,他自己受着吧。 毕竟那至高之位,就要一个人尝那无尽的孤独~ 荣王回自己营帐找自家媳妇。 “夫人~~”荣王道:“芙蓉糕做好了吗?” 荣王妃端出芙蓉糕:“新鲜出炉,快尝尝吧。” 荣王满脸笑容,坐在茶几前等着:“太好了。” 一同坐下,荣王妃给他沏了杯茶:“把陛下一个人撂哪了?” “父皇做什么都要拉着我,王兄们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跟刀剑一样,我也会怕好吗。”他不单单是夹在两个人中间,他是夹在四个人中间啊!荣王也是会怕的呀! 每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他只是想和妻子一起白头偕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是兄长之间在朝堂里斗来斗去无可调和的时候,陛下就会他到中间去拉扯住他们别搞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可是今天,今天不一样了。 搞不好今天元澂会死在林子里,这事就大了。 一想到这他拿着茶水的手都在抖动。 宣王是个多狠的人呀,到时候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荣王妃见他这样也很忧心:“真的会出事?” “我不希望元澂死。”荣王道。 荣王妃握住了他的手:“没事的,会没事的。” 惴惴不安间,听见了围场的号角声。 元澂手中拿着弓箭,亦杨和石章一左一右护卫。 别人可能是来打猎的,就元澂他不一样,今天是来当猎物被人打的。 要躲到黄昏前号角响起,今天若是活下来了,那宣王府就是保住了。 风起云涌时,正午已过,一阵狂风而来,亦杨与石章手中的剑出鞘。 在这风起时四面皆有一身黑衣蒙面的杀手从天而降,很快刀剑相夹,亦杨和石章将元澂护在中间对付着黑衣人。 拉弓射箭,元澂也在退敌,每一箭皆都命中要害。 这时他们虽然三个人但却占据了上风。 只是击退了一波立即又有杀手补上,不断的袭来。 而且这杀手越来越强,第一批落败的不过是玄阶是杀手,后面来的便是地阶杀手,当地阶杀手落败后到了天阶杀手。 这是车轮战,要消耗掉亦杨和石章的内力。 没想到十个天阶都对付两个护卫,随即绝阶杀手袭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们要脱身,现在只要再撑一个时辰便能离开林子。 亦杨和石章对视一眼,以双子剑法达成双剑合璧的剑势来击退了绝阶杀手,扔出两颗烟雾弹三人立即突出重围。 在三人突出重围之后,迎面而来一个宗师级的杀手,他是杀手头领。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见那首领其剑势呈搬山移海,挡住了他们的前路。 这是中品宗师的境界,对于亦杨和石章来说实力悬殊太大了。 但双剑合力亦杨与石章以剑势相抗。 一剑破苍穹,那宗师以一剑之力破开两人之力,他们坠下了马,但是给了元澂逃脱之机。 见元澂骑马已逃,宗师立即就要追上,但就在这时从林中冲出一人。暗器比轻功快,几枚带毒的匕首朝着他就袭来。 宗师挡开了所有的暗器,看清了来人,是一个瘦弱的持剑小厮。 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小伙子,居然有能抵抗宗师级别的剑气。 亦杨和石章见叶暖赶来便立即挣扎的起身去追上元澂护他,叶暖就算打不过中品宗师,但一定也能拖延和自保。 ”凭你,要挡路?”那人的语气是十分的不屑。 叶暖的春晖剑出鞘,手中的剑泛着寒意:“你想杀的人杀不掉。” 这话简直太好笑,那首领差点笑出声:”我还没有杀不掉的人。” 第43章 以剑斩剑 只见杀手首领一剑而去,要直接斩断叶暖的头颅。 那强大的剑气卷着枯枝落叶如骤风袭来,叶暖执剑运气,直接正面硬刚砍断那剑气。随即发起攻击,她的目标也是对方的头颅。 杀手首领没想到一个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内力,着实特别的有趣。 看来方才那两人保护元澂对付前面的几波人,就是在等着他出现,然后这小子就是专门来对付他的。 这实力的确要强上另外两人许多。 带毒的暗器,每一招都往死穴上打击的手法,以及那股杀气。首领一看就明白了,现在跟他过招的这小子,也是从小便训练成杀人的武器。 怎么他就没找到这么天赋的杀手胚子,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居然这么强。 有心要看看叶暖有什么本事的首领偏偏这会没忘了杀人的任务,只能可惜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要死在自己手里了。 还别说,他心里还是头一次舍不得杀掉一个敌人。 “可惜了,你要在死在这里。”已经过了两百招了,这首领要用最后一剑斩杀掉她:“今天,我留你一个全尸。” 没有她完成不了的任务,没有杀不掉的目标,叶暖从第一次接任务到现在也没有失败过。 今日一早凌鹤传讯让叶暖得知了杀手是江湖组织浮图阁,他们的江湖最顶尖的杀手,叶暖从来没有遇到过中品宗师。 崔侍卫说过,以她杀剑剑法在宗师以下无敌手,而宗师以上可逃生。 叶暖剑锋一转,她的剑从来都是以攻为守,见他一剑袭来叶暖便以第八重剑法孤注一掷。 一剑过去,两剑相撞溅起火花。 两重内力对抗,那首领眼中显出诧异的眼神。 居然会是杀剑剑法! 杀剑之意,便是以剑破剑,只听那碎裂之声,那杀手首领的剑居然裂开了。 叶暖其实的是第一次发挥了杀剑剑法八重的全部力量。 “杀剑,你居然能练成杀剑。”杀手首领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瘦弱小子。 怪不得面对他一个宗师时能如此冷静。 就在这个空隙,叶暖立即补上几招趁其不备立即逃掉。 这辈子第二次领教了杀剑,这杀手首领觉得这一次可真是没白来,那姓崔的居然找到可以练杀剑剑法的人。 要前后输给师徒两人,他可绝对不想。今天除了目标之外,必须杀掉这个还未练成完整杀剑之人。小小年纪已经练到了第八重,等到第九重练成,就真的对付不了了。 那杀手首领立即往前追。 叶暖不知自己已经也成了猎杀目标,寻找元澂,找到他们是亦杨和石章在对付另外一个宗师级的杀手。 除了那个首领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宗师阶。 元澂还在逃,亦杨和石章让叶暖保护元澂,两个人合力可以牵扯住一个下品宗师。 叶暖没办法只能先去找元澂。 元澂这时已被绝阶杀手逼到了末路,后面是悬崖峭壁,前面是杀手团团围住。 一剑浩然破万里,叶暖的剑破开了杀手,护在元澂身前。 “世子。”叶暖道。 元澂手中持着剑眼神凛然:“我们都会活着。” 这话令人鼓舞,两人要冲出这重围。 绝阶杀手们都不是叶暖的对手,元澂相助,两人突出重围不是难事。 但是那首领已经赶来,和叶暖再次交手。 又有杀手补了上来,元澂手臂受伤一人难敌,被逼到绝壁。 有一绝阶杀手站在高处,就在元澂一臂受伤只有独臂迎战之时,一箭直击元澂。 元澂闪避不及,腿中一箭正要落下山崖之际从怀中掏出鹰爪勾勾住了巨石,身体滑落之后扯在了山壁之上。 杀手正要斩断绳索,叶暖一剑袭来,握住绳索要将元澂拉上来。 护着绳索还要对付杀手,这是叶暖接任务以来遇到最难的一刻。 要保护元澂,他必须活着。 只有他活着宣王府才会没事,只有宣王府没事,虞家才会没事,那样素雪才会好好的。 素雪要嫁给这个人,要成为世子妃。 叶暖心中全是都是要让这个人活下去的信念,她可以死,但是素雪,她一定要让素雪幸福。 全部的内力在丹田聚集,再从手中的剑发出,那一剑断剑,杀手们手中的剑全部被这股剑气斩断。 首领也赌上自己全部的内力,冲破叶暖的剑势一掌而去。 叶暖也是暗卫出身,想到他会有暗算这一招,也避开了这一招。 但这首领也还有后招,他见这一掌没中在叶暖身上,但打断了那绳索,元澂坠了下去。 叶暖反应之下立即收剑跳下,一个袖中抛下绳索,另一手中的匕首硬生生插入山壁之中。 元澂坠下时幸而方才多拉住了一根山壁上的藤蔓,滑落又掉下去了些但又赶上叶暖扔下的绳子,虽然只有一臂之力,但此时绝境发出了全部潜能。 插入山壁的匕首承受不了重量将要断开,这会上面杀手也放箭下来。 艰难的躲避箭矢,这样下去的可不是办法。 元澂往下看了看他记得这段地形,想了想后说:“我们跳下去。” 叶暖不明,但是相信他。 使出最后一力将他拉上来将他紧紧抱住,就算下面是河也怕有暗礁,叶暖要给当他当肉垫。 之后放开了匕首两人坠下。 这时远在盛京城佛堂的素雪一阵心慌,捂着胸口十分的不安。 暖儿,求你,求你活下去。 那么多关都过了,这一次也求你能活下去。 巨大的惶恐让素雪心中一阵阵的像雷电不断的轰击一般,她觉得她错了,她不该让叶暖涉险,就该想尽办法不让她去才对。 素雪站起身走出了佛堂,只单单的祈祷保护不了她的叶暖。 这会飞鸽传来,素雪得到山上的消息,南门先生派出了一个弟子已然潜入了浮图阁。 她相信叶暖不会死,但是敢对她身边人下杀手,她也一定会反击。 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素雪按下秘密开关,墙动了,显出内墙。内墙上是一面盛京全部势力的关系网,如今在盛京中搅动所有风云的人,皆都一一列在了上面。 将写着代表浮图的浮字木牌钉上。 素雪盯着上面钉着的张字木牌,眼中都是杀意。 第44章 晒干的药草味 这时芙花说赵管家有请素雪到账房,关上了隔墙素雪走出屋子。 到了账房时见赵管家手中拿着一本账册。 素雪问:“如何?” 赵管家递出账册:“请小娘子过目。” 接过账本细查,这不是虞家产业的账册,而是张家酒楼产业的账册。 素雪细细一阅便见这账本不对:“这是假账。” 赵管家道:“这是明面上的账。” 素雪道:“要想法子找到真的账。” 手里要多握一些张家的把柄,如今她还对付不了张相,但起码能动一动张家的产业。 除了庄园和田地,这张家最大的进账是赌场和酒楼,赌场涉及太广这一步还到不了,但酒楼就不一样了。 素雪修书给司徒先生委托他相助。 黄昏落日时,那北苑密林中的群鸟乱飞,人也都乱作一团。 得知刺客闯入林中后元澂遇难,各府子弟都心怀鬼胎故作惊吓的逃出了林子。 张现护着元泌出了林子。 “是外祖父?还是母后?”元泌问。 张现道:“殿下,他必须死。” 元泌看向他,他记得年少时张现这个小舅舅陪他玩蹴鞠时候的样子,什么都不服一身的少年意气,可如今的张现与朝堂上人也没有差别了。 他的少年气已经被磨平,那城府跟随着朝堂上的阴谋一起变深了。 元泌不想着变成这样的张现,是不是将来自己也会如此,他心里不曾想让元澂死。 这是陛下震怒,立即命人派人去救元澂,搜查杀手。 浮图阁撤退,石章和亦杨与宗师对抗身受重伤。 虞若枫醒来时就惊感大事不妙,立即赶到了林中,找到了受伤却还在寻找元澂踪迹的石章和亦杨。 他上前去拦住他们,让人把他们都回去疗伤,找元澂与叶暖是事情交给他。 而在此时遭难的元澂,感觉自己过了几百年一样的漫长。 沉入河里那一刻手臂和腿都受伤的元澂是费劲都游不了一点,幸而掉下来时候没撞到岩石,叶暖并没有受伤。 那么瘦弱的人不知道怎么能这么力气,他只能用尽最后的气力紧紧抱住她。 救他上岸是非常费劲的事情,那一刻在河里的时候水淹没过他,然后又浮了上来,在沉沉浮浮之间让元澂觉得恍惚恍惚的。 然后被叶暖拖上岸了,他的手脚只能各动一只,这丫头可真有蛮力,居然硬是把他背起来了。 肯定是吃力,这丫头绝对在逞强。 然后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峡谷之下瀑布处的洞穴,然后把他先丢在那了。 太冷了,元澂感觉自己要冻僵了。那丫头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然后点燃了火堆,感觉到了火的温度元澂觉得能活了。 然后那暖丫头走到自己身边,脱他的衣服和裤子,她的暗器针居然成了缝针给他缝上了手臂上的剑伤,涂上药后被包扎了起来。 然后下一步是元澂万万没想到。 因为他腿中了一箭,箭被他折断但没有拔出来,没想这个心狠的丫头直接把一根木棍塞进他嘴里,然后直接把箭拔了出来。 他没有死在刺客手里,但直接差点疼死昏厥了过去。 叶暖见他疼晕了,把木棍从他嘴里取出来扔到一边,给他腿上的箭伤敷上草药后包扎。 之后把他全身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除了这两处伤口之外,其他不过是擦伤。 衣服已经湿透不能再穿,叶暖再点起了一个火堆,不能让元澂着凉也要让衣服早点烘干。 等到元澂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夜,身上的衣服是被烘干后又给他穿上的。 此时身体特别疼压根动不了,只有脑袋能动。 他左边看了看,然后右边也看了看,怎么没看见叶暖那丫头? 去哪里了? 叶暖回来了,外面定有找他们的人,但一定有两批人,要杀他们的人和救他们的人。 入林之前宣王吩咐过他们三个人,若是出了事,他们能信任只有他们自己。所以除非石章和亦杨找到他们,要不然别人都不能相信。 元澂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粗布衣服,给他换上后还裹上了毛毡毯子。 “怎么会有这些?”元澂问。 叶暖道:“探查山中时发现有猎人的屋子。” “你偷的呀。”元澂道。 “到时候偷偷再还回去便是。”叶暖说着手上烤着兔子还带回了野果子和草药。 元澂吃了点东西,然后叶暖又给他换了药,迷迷糊糊之间又昏睡了过去。 昏睡之间元澂感觉在梦中飞到了天上,他飘浮在空中感觉到耳边吹过的风,越睡越沉,不想醒来。 完全睁不开眼的一直想睡,但是他听到嘈杂的人声,还闻到了一股晒干的草药味。 然后觉得不对,感觉自己好像不在山洞里了,身上盖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带着臭味的毛毡毯子,而是被子。 强行的睁开了眼,元澂稍微动了动,好像手臂能动了。 他感觉自己能起来就试了试,发现自己手臂已经大好能动,虽然还在疼。 腿还动不了,但能坐起来了。他四下张望,发现这是一间茅草屋。 叶暖呢?她在哪里? 他看向窗外听到外边的嘈杂的声音,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个小孩子探个脑袋在窗口然后大喊:“小叶子,你家大哥醒了。” 很快叶暖就端着药进了屋:“公子,你醒了。” 元澂一脸迷糊:“这是哪里?” 那天元澂钓鱼的时候,带着叶暖他们绕了好几圈,确认方位和山脉地形。叶暖记得这附近有个村寨,那天元澂再度昏过去的时候发了高烧,他身上的伤太重了,待在山洞里根本好不了。而且若是被张相的人先找到,那就完蛋了。 所以叶暖就背着元澂冒险翻过山到了村寨,她与村里人说是跟着兄长一起出来打猎但是兄长受了重伤,恳求再三后这家猎户愿意收留他们。 “公子已经昏迷四日了。”叶暖道。 四日!元澂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怎么就四日了! 叶暖将药端给他:“药。” 元澂接过药就喝了下去:“石章和亦杨还没找来吗?” 叶暖已经一路留下唯独石章和亦杨能看懂的标记,只是恐怕那天他们也受伤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们也是在预料之内。 第45章 活下来真好 “那天有两个宗师阶的杀手,恐是他们也受伤了。”叶暖道。 元澂现在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亦杨和石章这么尊敬这丫头了,和中品宗师拆了几百招没有受伤还能逃脱,怪不得父王会惜才,一定要让她留在他身边。 “这里稳妥吗?”元澂问。 叶暖道:“难说,但只能如此。” 在这里她能出去摘草药给元澂疗伤,用元澂身上的珍珠同猎户换了食物,修养了两日她内力也恢复不少。 元澂道:“你虽无外伤,但可有内伤或者内力受损。” 还好当时首领的那一掌被叶暖躲过,她只是内力消耗过度,要恢复需要些日子。 现在这会再遇到宗师,那就没办法了。 “内力有所消耗,这会是扛不住再来一个宗师了。”叶暖道。 三人都不是吃素的,当时也算是重创了那些杀手,就算那个首领没太大事但是也要顾及自己门中的伤亡。 浮图阁的杀手应该不会追来了,后面再派来的人应该不会太难对付。 元澂想了想,且待在这里等着亦杨和石章较为稳妥。 喝完药他便试着运气,见自己能运气后便调动内力在周身游走。 见他运功叶暖便起身出去在屋外守着。 四肢经脉通畅元澂便放心了,调息之后让叶暖端来食物,吃完饭躺下休息。 要多休息便能早日好起来。 叶暖见他没事就去小湖边洗衣服,并且探查过四周后留下一些踪迹。 “小叶子,洗衣服呢。”猎户家的大娘端着一盆衣服走来。 “大娘。”叶暖打招呼。 大娘问:“你家兄长可好些了。” 叶暖道:“他好了许多,再过两日应当就好了。” “那就好。”大娘道。 “小叶子!小叶子!”大娘家的儿子小尧跑着过来:“你看!好大一只蚯蚓!看我怎么钓一条大鱼!” 这孩子才七岁,但调皮的很。 小尧缠着叶暖一起钓鱼,叶暖觉得钓个鱼也好,钓鱼炖个鱼汤给元澂补补身体。 和小尧一起钓鱼,这孩子别看平日在山里跑来跑去,但是钓鱼的时候真的很安分。 小尧年纪小小却是钓鱼能手,自己钓到鱼后还帮着叶暖钓,黄昏之前他们回去炖鱼。 元澂醒来又在运功调息,然后就闻到特别香的味道。 不闻到的时候还没饿,一闻到就饿得不行了。 叶暖恐他饿了,鱼汤和饭端了进来。 元澂等不及的吃饭喝汤,吃饱后又喝了药。 看样子过两日便能好了。 另外一头找不到元澂,陛下动怒。 皇后觉得元澂已经是个死人,太子不以为然,觉得找不到恐怕就是活着。 宣王倒是十分的冷静,叶暖没消息传来就表示元澂还活着,在等着石章和亦杨找到他们。 暗卫的训练,宣王知道他们之间有自己的暗语和行事的方式。 宣王虽然是他们的主子,但也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们有自己做事的手段,他暂且不干预。 万一自己干预了反而影响他们的行事。 慕容妘见元瑨都这样的冷静,相信元澂不会出事,那她便也相信。 只是每日在观音像前祈祷,愿元澂早日回来。 元澂遇难的消息已然传回了盛京城。 作为报复,素雪与司徒设计让张家的酒楼产业全部关了门。 张家酒楼是张现的小舅子在管,为了补窟窿还卖掉了些庄园田地,这田地自然也到了素雪手里。 这几日虞家上下见素雪都冷着脸,伊玉姗看她出手对付张家也不敢拦着,叶暖和元澂都是她很重要的人。两个人出了事,素雪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伊玉姗每日只要得闲就会去佛堂,虞杞衡说放心,元澂和叶暖一定都不会有事。 过了两日后。 在外寻了好几日的虞若枫还未回来。 而石章和亦杨两人现在也不断搜寻叶暖留下的踪迹,两人养伤也用几日,现在踪迹难寻两人也有些着急。 他们找到了山洞,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有叶暖留下的记号,这表示他们两个是安全离开这里的。 两人琢磨出了山洞后查看地形,然后不停的推断各种路径,最可靠的逃生之路有三条,他们便开始每一条都去追寻一遍。 有两条路没有任何叶暖留下的踪迹,但是有其他人马的痕迹,恐怕是张相和陛下派出的人。 这村寨这边,元澂已经能走下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现在是跑不动,但是能走已经很觉得活下来真好。 走出屋子的元澂看见叶暖看着药壶里在熬的药,还帮忙大娘干活修屋顶。 这家的孩子小尧和邻居家几个孩子还在叶暖跟着,动不动就喊她跟他们一起玩。 “不愧是乡下人,她可真够适应的。”元澂自己嘟喃着。 叶暖见元澂都出来走动了,高兴的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然后跑他跟前:“没事了吧。” 这孩子看着她飞下来,一阵欢呼雀跃。 看着她满脸的笑容,骂她的话在嘴边没出来,元澂道:“没事了。” 叶暖道:“屋顶马上就补上了,等会就做饭。”然后转身一跃到屋顶上,然后又是小孩子们的一阵崇拜和欢呼。 叶暖转头警告他们:“我这是练了十几年,你们要爬上来跳下去。”然后指向元澂:“就会跟他一样,差点腿都废了。” 只是口头警告小孩子们不会当一回事,但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面前,他们就怕了。 他们记得元澂刚被背来时候快死的那样子,可吓人了。 孩子们这会怕了。 元澂那叫一个大无语,先走出了篱笆到外边瞧了瞧。 这个村寨不大,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大概就几户人家,他转头看了一眼叶暖,她必定是内力都恢复了。 他现在这会只是不能跑,但手臂也已经无碍,若是今天等不到石章和亦杨,明日他们便自己动身离开。 叶暖修好屋顶后就下来去做饭,和大娘有说有笑,小孩子们也是一直跟着她。 这个节气山上长了一些蘑菇可以熬汤,这山里没有什么面食,能吃的大多都是山里的野菜和打到的猎物。 蘑菇野菜汤和炒腊肉,孩子们闻到香味就很激动。 大娘平日做饭都很简单,这几日看着叶暖做菜竟是才知道蘑菇都可以有十几种做法。 菜做好了叶暖本想单独盛出给元澂送进屋,但却见他已经和小尧一起坐在院里木桌前。 把菜端了出去,叶暖小声问:“公子无妨吗?” 元澂道:“有什么问题?” 叶暖摇摇头,去把其他菜也端了出来。 第46章 你们排挤我! 吃过饭元澂出去溜达,叶暖收拾了碗筷。 这还真不是白溜达,让他等来了石章和亦杨两个人。 石章和亦杨自诩硬汉从来不哭,但是看到元澂的那一眼两个人冲上来抱住他,那哭叫一个稀里哗啦。 小尧和几个孩子在旁边笑话他们。 听见外面的动静,叶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们身上没钱,只有元澂玉佩上的三个珍珠,将还剩下的两颗珍珠留给了猎户大娘。 虽然他们是外来人但是大娘见她是一个好人。 他们离开了这里。 下山的路上怕元澂腿不方便,石章背着他下山。 元澂问叶暖:“怎么不把玉佩也留给他们?” 叶暖道:“世子糊涂了,那玉佩是进贡之物,有大内的刻印。没有当铺会收,若有人心怀不轨的话,恐反倒是害了他们。” 这几日让元澂最意外就是平日着实小看了叶暖,平日看着呆呆傻傻没有心眼,遇到事的时候她倒是真能扛事。 “没白跟着素雪那么多年,你这心眼也是不少。”元澂道。 叶暖道:“皆是小娘子教导有方。” 石章和亦杨问起了那天刺杀的事,元澂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下山之后亦杨放了烟,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很快陛下的人先找到了他们,乘上马迅速回到北苑。 一听到元澂没事已经赶回的消息,元瑨与慕容妘两人便到北苑外守着。 元澂在护送下回来,慕容妘看着面容憔悴满脸胡渣的元澂下马心里心疼杂交着喜悦不禁而泣,紧紧的抱住了元澂。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慕容妘这会忍不住的哭。 元澂安抚着她:“娘,我没事。” 元瑨劝慰着慕容妘先放开元澂,他们先回营帐。 让元澂先去陛下跟前磕个头,陛下见元澂回来也放心了。 一旁的荣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这些日子也是惴惴不安,要是元澂真出事了,那元瑨一定会大动干戈。到时候太子府和宣王府乱斗,简直让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元澂和荣王的关系不差,能看出他是真的关心自己,便走上前给他行礼:“王叔,我回来了。” 荣王也是直接抱住他,也是崩不住直接哭出来了:“我真的怕你死了。” 连着四个人都抱着他哭,元澂也开始习惯了。 反而自己安慰了一番荣王,之后向陛下行礼告退回自己的营帐。 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一会来冬莲就开始哭了,只是没敢抱着他哭。 虞若枫先是看了叶暖,确认她毫发无伤后才来拥抱元澂。 元澂算是看透他们虞家兄妹了,那丫头在他们心里比他都重要。 此番宣王府的危机便是过了,张相没能逼出元瑨使出底牌,查不了宣王府的暗卫和私兵。 而且元瑨和元澂此番都活了下来,张家算是一无所获。 出了事后陛下兴致全无,很快就启程回京。 回程的路上,慕容妘让初夏喊叶暖到她跟前来。 叶暖到了慕容妘的马车上。 虽知道叶暖功夫了得,但是慕容妘平日里并不在意一个丫头,此番救了元澂理应赏赐些什么。 慕容妘问:“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这话问叶暖让她迷茫的很,想要什么?除了一辈子待在素雪身边之外,她从来没有想要的东西。 叶暖摇了摇头:“婢子受殿下门下之恩,理应赴汤蹈火,王妃不必赏赐。” 原本想这孩子是不是以退为进要大的赏赐,但望着她清澈的眼神好像就是真的毫无所求。细细一琢磨,她毕竟是素雪身边的丫头,有什么珍宝财富没见过的? 这孩子恐怕是真没有什么想要的。 “赏罚分明才好,要不然往后宣王府里的人会怎么想殿下和世子呢。”慕容妘命初夏拿了几锭金子给她:“收下。” 这个赏赐能收,回绝了就是驳了王妃的面子,叶暖跪着双手接过:“多谢王妃。” 慕容妘见她收下便放心了。 叶暖抱着金子回到了元澂的马车。 元澂见这丫头回来了,打开车门问她:“母妃给你赏赐了吧。” 叶暖道:“是。” “要了什么?”元澂很好奇。 “王妃给了几锭金子。”叶暖道。 这回答直接让元澂拉下脸了:“我只值几锭金子吗?母妃肯定让你开口要了,你不要是吧?说你这个丫头傻没想到你还真的傻。乘机起码要个二十锭金子吧,几锭金子给你打发了!” 叶暖低下头,觉得这被骂得莫名其妙。 驾车的亦杨腾出一只手把车门给关上后隔绝了元澂:“世子你少说几句吧。” 元澂看着被关的车门感觉自己被排挤了,石章、亦杨、虞若枫、叶暖四个居然合伙排挤他。 他们在车厢之外谈笑风生,给他隔绝在车厢内,随即打开窗户:“你们一个个的,是要排挤本世子吗?” 虞若枫道:“世子你多想了,我们只是想你静养。”说着给他关上了窗户。 这就是被他们排挤了,元澂算是确定了。 四日后回到了盛京城。 宣王府车队往宣王府回,虞若枫和叶暖两人骑马离队回虞府。 知道他们今日回来,虞杞衡也特意从军中回来等着他们。 听到他们要府外时素雪便立即从园中出来,一见叶暖进了大门便紧紧抱住了她:“暖儿。” 叶暖轻抚的素雪的背:“我回家了,素雪。” 素雪连忙看她是否受了伤,见她毫发无伤便安心了:“太好了。”然后捧着她的道:“瘦了,快我们进去,李厨娘备了许多好吃的。” 说着素雪便拉着叶暖进堂。 素雪心系叶暖,伊玉姗便疼自己儿子若枫了。 一个一个劲给叶暖夹菜,一个给虞若枫盛,盯着他们两个吃饭。 虞若枫不禁一笑:“娘,当日我都没出上力,那日是暖儿在出力保护世子,顾着她便好。” 伊玉姗道:“没瞧见雪儿疼她呀,我都插不上手疼她了。” 也是,这素雪和叶暖两人之间是其他人是融不进去的。 虞杞衡道:“的确辛苦暖丫头了。” 伊玉姗道:“对了暖儿,这次立这么大功,宣王殿下赏赐什么了吗?” 以前叶暖还是奴籍,这赏赐肯定是不敢过问的,但是如今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宣王的部下,但如今的待遇也该不同了。 第47章 桃花酿 叶暖道:“王妃赏赐了五锭金子。”说着就掏了出来给大家看。 精明的伊玉姗整个人就不好了:“那是世子的命,就只值五锭金子呀!” 虞杞衡道:“这必定是只是王妃额外赏赐的,殿下那肯定另有赏赐,只是殿下繁忙一时没顾上也有的。” 若说这是王妃额外赏赐的,五锭金子也是合理了,但宣王若是日理万机忘了下次再想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伊玉姗嘱咐叶暖说:“你平日没什么花销,这每次的赏赐和月银你可得存着,到时候自己置办个宅子和产业,也能自给自足。” 叶暖道:“小娘子也这么说,一直让我存着呢。” 素雪笑道:“我都盯着呢,这么个傻丫头,我怎么会放心呢。” 哪有比素雪还精明能算的,伊玉姗也觉得自己瞎操心了。 估计叶暖的银子呀素雪都有打算,保不齐已经帮着她钱滚钱攒了不老少。 一起吃过了晚饭。 沐浴更衣洗漱之后素雪瞧着已经熟睡的叶暖,让芙花她们都出去,素雪熄灯也躺下。 见她睡的这么沉就知道离开盛京之后的每一天叶暖都是绷着一刻都不敢懈怠,心疼她这些日子一定累坏了。 素雪轻轻的抚过她额边的碎发,她总是那么拼命,这个傻丫头。 此番没受伤已是大幸。 次日一早叶暖醒了,好好睡了一觉全身舒畅,洗漱之后走出房门就开始忙忙碌碌。 芙花和怀蕊伺候素雪起身。 “暖儿去哪了?”素雪问。 芙花道:“暖儿在小厨房一早就在熬药膳粥。” 昨天叶暖从李厨娘那知道这段日子素雪都没好好吃饭,一早便开始为她备药膳粥。 素雪只需要叶暖在自己身边待着就行。 叶暖端着药膳和小菜进屋,好些日没好好用饭的素雪全部都吃完了。 见她这样叶暖也放心。 素雪牵过她的手:“辛苦了。” 叶暖道:“才不会。” 素雪道:“今日卉雅和梓缨来府上,我们做花糕吃如何?” 听有花糕吃叶暖就很高兴,连连点头:“桂花糕有吗? “当然有。”素雪捧着她的脸:“还想吃什么?” “桃花酿,上次做的桃花酿好好喝。”叶暖道。 那桃花酿是跟虞老太爷要的法子酿造的,酿造之后无论爹爹还是暖儿和兄长都喜欢。 素雪满脸笑容:“好,桃花酿。” 备下了大量鲜花和面粉,然后等到了伊卉雅和荀梓缨来了府上。 他们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 叶暖手劲大揉面,素雪在调馅,伊卉雅和荀梓缨将揉好的面和制好的馅揉搓在一起后用模子印出花样子。 这叶暖弄的满脸都是面粉,素雪笑着给她擦脸:“傻丫头,变成小花猫了。” 不在意的叶暖只是傻傻一笑,心里都在记挂着桂花糕什么时候开始蒸。 忙了一上午终于将所有的糕都蒸上了。 叶暖十分的期待。 素雪又开始忙着酿桃花酿,上回酿的还有存着没喝的,这一批酿出来过些日子再喝。 忙完后四人坐在园子里,传饭在园子的亭中吃。 “代萱郡主总归是太小题大做了,那日不该那样对沈家的小娘子。”伊卉雅说着前些日子因为代萱郡主生日,淳王妃在淳王府里设宴,邀请了各家的小娘子们。 因为这些日子叶暖不在,这素雪都没好脸色,这代萱一瞧她就气。 代萱挑衅了素雪,自己没得好处又被摆了一道,要搬出自己郡主的身份闹起来的时候她身边的沈家小娘子来劝她以和为贵。 那日代萱的生日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对付不过素雪竟然把气撒在了身边人,打了沈小娘子一巴掌。 这事传到了淳王妃那,淳王妃急忙赶到园子里来让人安抚了沈小娘子,但是那生日宴着实的不欢而散的。 叶暖听完是一脸的糊涂:“代萱郡主不是一向和素雪不和,为何要下帖子请呢?” “帖子是淳王妃下的。”伊卉雅道:“宣王妃设宴每每都有邀请代萱郡主,淳王妃不给雪姐姐下帖子的话,宣王妃颜面往哪里放?” 况且之前的元澂弱冠礼和花宴时,宣王妃设宴时大家好歹面上都能过得去,怎么知道这一回就闹的这么大了。 叶暖看向素雪担忧道:“郡主怎么挑衅了?” 素雪只是淡淡一笑:“畜生说的话我早忘了。” 能让素雪说这样话来,这代萱一定说了很过分的话。 “说了什么?”叶暖看向伊卉雅。 伊卉雅看着素雪脸色,抿嘴思量了一番后道:“代萱郡主有一句,虞家活该断了香火。” 这虞杞衡不是老太爷亲生,是从旁支选出来的子嗣,这事不是秘密。但是虞家之所以人丁凋零的缘故,也是每一代子弟都奔赴沙场,死在战场上的呀。 叶暖听到这话也恼了:“没有当年虞家军和各府士兵将领对抗外敌的话,哪有她舒心日子可以过。” 素雪夹鸡腿放在她的碗中:“在意她做什么,这个烧鸡可香了,再不吃就凉了。” 这荀家也是世代都是兵,从高祖一代就是世袭的军籍,祖父和父亲都苦守边境。如今虽说父亲是大将军了,兄长也步步高升。但是她从小就听父亲说战场的故事,所以她知道边境的苦寒。 那些守着每一寸疆土的士兵,也是别人的儿子或者父亲。 虽然那日荀梓缨不在,今日一听也很恼:“郡主身份高贵,但这心却脏的很。” 这是在场三人听她能说出骂人的话,都很惊奇。 伊卉雅摸着荀梓缨的小脑袋:“梓缨妹妹也是长大了。” 之前还不懂为什么素雪看不上代萱郡主,这下明白是为何了。 在荀梓缨心里这代萱郡主妥妥就是一坏人了。 用过饭后四人赶回了小厨房,这糕点都出炉了,接着就是放凉。 桂花糕太香了,就算刚吃饱饭这叶暖也还能再吃两块桂花糕。 见叶暖高兴的样子素雪心里也高兴。 午后她们在园子将剩下的花留着做胭脂。 伊卉雅拿出独门秘方,带着丫鬟们便开始制胭脂。 其他三个人都还不知道这胭脂都是怎么做出来的都是一脸新奇,听着伊卉雅吩咐什么她们便就做什么。 第48章 花烛萤 这一日忙忙碌碌的,制了花糕,又做了胭脂。 午后的她们便慵懒的坐在茶室里,看着外头太阳照在园子里景致,喝着茶吃着糕点,说说笑笑。 叶暖喝了桃花酿有些微醺,窝在角落里就睡着了。 素雪看着她因微醺而粉嫩嫩的脸,不禁轻轻的一捏,然后找了个毯子给她盖上:“我的傻丫头。” 伊卉雅翻开着棋谱,觉得深奥有趣或是难解时都和素雪一起谈论,尝了几口桃花酿后兴致起来又弹了首曲子。 见今日明媚,而且姐姐们都在,荀梓缨这一刻觉得能活到现在真是没白活。 她开始作画想把心中的她们都描绘下来,想把一刻永远的珍藏住。 此时和着伊卉雅的琴声,素雪唱道:“ 暮花簌簌春景明,跫音独步影,落泥泞,倦倦闻有莺燕鸣; 琼台深深绿瓦青,俯首舞轻翎,花烛荧,怅怅犹念飞鹤亭。” 沉浸在曲中的荀梓缨在曲终时才恍过神:“真好听的,这词也好。” 伊卉雅道:“前日翻开曲谱见这曲子,只是寻不着原曲的词,又委托了雪姐姐填词。” “’俯首舞轻翎,花烛萤。‘漫天可见的萤火,那可多美呀。”荀梓缨道。 伊玉姗来给她们送来鲜果,见她们这般高兴便也不打扰,把鲜果交给芙花便走了。 “雪儿好几日都没这么开心。”伊玉姗想起前些天每日冷脸的素雪,现下暖丫头一回来她便好了。 鞠姑姑道:“婢子还记得暖儿刚到虞家的时候,小娘子第一次见她便喜欢,有了暖儿之后这小娘子才像个小女孩。” 这素雪就是太聪明,人其实不能太聪明,那不是好事。 知道的太多反而越沉重,这素雪就是懂事太早思虑的多。她的病根子便是忧思过度的缘故,心里太有主意,太多的打算。 这回素雪设计算计了张家,不过只是动张家一些产业,伊玉姗觉得素雪必定还有筹谋。 五月过了,离六月初五的婚期只剩下了二十几日。 伊玉姗明白这素雪是希望出嫁之前能在手里多攒些本钱,这慕容妘是什么人这伊玉姗心里太清楚了。 虽然看着慕容妘平日里和善像个菩萨,但是自小一起长大伊玉姗实则明白她倒是菩萨还是罗刹。能成为王妃,能生下嫡子。这宣王的女人不少,但是她能牢牢掌权的理由可不是因为生了儿子。 “王府宫门的路难走,幸而暖儿在她身边。”伊玉姗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叶暖时候还特别嫌弃的,现在每一日都觉得这段缘分真好,这暖儿或许就是上天赐给素雪的。 鞠姑姑道:“进了王府后小娘子想处处不被掣肘的话,现在自当就要打算的。” 伊玉姗心里粗略一算现下素雪名下的庄园和其他产业有多少,这慕容妘不会让素雪管家的,这素雪这手里要是没有点底气那就会在宣王府处于下风。 虽说备的嫁妆不少,但也要看看婆家是什么地方。 出入宫闱王府上上下下的打点,逢年过节的送礼回礼,加家宴宫宴撑体面的衣裳首饰。处处都是要动用银子的地方,若是只靠每月的月例银子塞个牙缝都不够。 收了新的庄园和酒楼,赵管家忙的抽不开身,素雪便请虞若枫出面打理。 但这虞若枫从来不管账,两眼一抹黑的。 素雪细想后只得让叶暖装成小厮跟着虞若枫一起出门,教了半年的算账也该试试这丫头了。 换上衣服的叶暖怕自己做不好,心里十分的惶恐,素雪道:“按照平日我说的做便好,这些家当很重要,进王府前都要打理妥当。” 知道轻重,叶暖点了点头。 两人骑马出门,行了一日先到外头新收进来的庄园看看。 这两个人都习武之人,管事的一看两个人腰间的剑就犯怂。都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这会别提多殷勤。 所有管事和能说上话的都站在屋内,叶暖开始查账,虞若枫在旁摆着冷脸恐吓他们。 “春秋两季的租子都能收上来便好,不能按时收不上来若有缘故也罢,若是妄图浑水摸鱼。”叶暖话锋一变,从随和变得凌厉:“我家主子脾气好,但我不是。” 说着手中的飞镖咻!咻!几声划过他们的耳边,几根头发掉落下来。 他们直接吓得腿软,怎么感觉他们是从狼窝进了虎穴呀。 叶暖取出一卷画卷挂在了墙上道:“我家主子说,知这片地开垦不易,故而特意设下奖赏。谁家的地能达成上面的要求,便可以按照上头逐层递增减免租子。” 恩威并施才能让人又怕又敬。 被吓唬的不行众人中有识字的仔细一瞧上面写了什么后便欢喜了。 这虞若枫恐其他人不识字不懂其中的意思,便将素雪的意思以他们能听懂的方式阐述了一遍。 其中还有不大懂的虞若枫也不厌其烦的反复说清。 除了这些管事之外,叶暖和虞若枫也让他们在外头召集了所有的农户,皆都传达了一遍只怕有人不知。 这是新收的庄园故而要多费些心。 另外一些园子都素雪在经营下井井有条,只要按时派人查看便好。 他们这趟便将其他园子都瞧了一遍。 这些园子里其实有一半原本该是虞若枫的,走了两日这虞若枫觉得幸得这家里有素雪。也还好一早就把自己那份也都全给了她,要不然管这些事他哪里能行。 这一路叶暖全部按照素雪说的一步步安排妥当,最后他们返回城中,还有酒楼要处置。 虞家的产业里涉及粮食、茶叶、丝绸、瓷器,但是并没有酒楼,所以这也是素雪第一次涉及酒楼这类的产业。 此番收了张家在盛京北城和南城的酒楼各一家,规模都不小。 这酒楼产业就要比庄园来说要复杂些,涉及各城区下面的一些三教九流。 原本管这两家酒楼的是施淳平,他的姐姐嫁给了张相之子张现,张现将这两家酒楼交给他打理。 没想到如今这两家酒楼都给搭进去了,这施淳平急着卖了酒楼补窟窿,之后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留下两家的掌柜和小厮都是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一些人还苦守这里。 之前这酒楼是张相府在背后无人敢惹,但此时无论是什么三教九流都敢来打秋风。 这叶暖和虞若枫一来就是先动手处理了那些杂碎,之后叶暖按照素雪安排的,能留下的伙计要么忠心可堪用,要么就是生活艰难要图这个生计。故而把还剩下的伙计全部留下,而掌柜这个位子让虞若枫先当下。 只是赶走了那些人没用,叶暖直接杀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一顿乱揍,直接让南城区和北城区大大小小的帮派全部打服。 这些人就是武力至上,所以比不伤他们性命打服他们更管用的。 按照素雪说的,她觉得做生意不该有永远的敌人,而是需要共利的盟友。 这官家事虞若枫不大懂,江湖事那他就太懂了。 被打服的南城区和北城区的小帮派,虞若枫提议让他们整合起来,他们老是被张家做靠山的帮派打压,所以才来欺负这两家酒楼。 那为何他们不整合起来去对抗那大帮派? 虞若枫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通,这鸡血打的让他们整个心都燃烧起来了,要推虞若枫当新帮主。 眼见这就场面失控了,虞若枫就将帮主之位给了叶暖,毕竟是她打出来的。 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的变成这样,叶暖恍恍惚惚的就成了一个新帮派的帮主,这个新帮派虞若枫还取了一个名叫——皓月楼。 第49章 外室 北城区他们的寨子换上了新牌匾,虽然是很草率的临时写上。 虞若枫将自己身上的银子全部先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安排正经修起来一个皓月楼,然后做一个牌匾挂上。 这酒楼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了,不单单是不再有人闹事,还有人保护了。 至于酒楼里的事情,他们不懂经营,而素雪也只是吩咐让他们察看一下酒楼的经营状况之后回去告知她便好。 叶暖就拿上了两家酒楼全部的账本就回去了。 回了虞府之后,叶暖到素雪跟前回禀这几天的事情。 这会在素雪屋内,听着虞若枫和叶暖两个人将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到他们整合了帮派还成立了一个新门派就笑的不行。 他们一通乱来虽然不在素雪的预料之内,但也觉得并不是没有好处的事。 素雪道:“虽然兄长这波看着胡闹,但是误打误撞真的有道理。” 昨天整的太大,虞若枫还担心回来一定被素雪骂,没想到没被她骂就安心了。 “那就好。”虞若枫松了一口气。 素雪道:“只是这事既然是兄长起的头,那兄长就该负责起来。” 虞若枫问:“我该做什么?” 素雪道:“兄长去起草一个皓月楼这个新帮派要递交给官府的文书,要尽快递交给官府。” 差点忘了这茬,虞若枫连连点头。 “正好暖儿的五锭金子这会能用上。”素雪对叶暖道:“建皓月楼便用这五锭金子,帮主听着俗气,往后这暖儿便是皓月楼楼主。” 这皓月楼建起之后,将门派里面的人都整合管制一番,立新的规矩。之后所有的虞家产业便可以由皓月楼的势力保护,还可以对抗依靠着张府的市井势力。 没想到是素雪那么快的做出反应,并且让他们两个人去安排。 至于酒楼上面的安排,虞若枫自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但是这名义上的老板还需要他来当着。素雪另外派了跟着老管家多年,在布庄里当掌柜的徒弟伍展舟去酒楼当掌柜管事。 酒楼的生意在伍展舟的经营之下步入正轨,原本就是生意好的酒楼,只是之前经营不善亏损太多。 如今人手不够就是招了更多的人手,这伍展舟要按照素雪定下的谋略,估摸只要半年便可还清之前所有的债款并且盈利。 虞若枫和叶暖这天到酒楼来看,已经和十天前大不相同。 黄昏之后就特别热闹,楼下有隔了屏风以口技惹人关注的卖艺人,楼上也有唱小曲的江湖艺人。下面有市井小民,楼上有达官贵客。 虞若枫带着叶暖往楼上雅座走,在楼上坐在能观酒楼全景的位置。 这时听到了隔壁一桌子人的闲话。 “这施淳平人去哪里了?”青衣男子问。 橘衣男子道:“这酒楼都输出去了,肯定找她姐姐去求着兜着。” 另有知道较多的蓝衣男子道:“这张现外头养了一个外室,他姐姐若不是生了一个儿子,早失宠了。这张现不着家,施氏说不上话这次恐是保不住这个弟弟了。” 青衣男子听了小声问:“外室?什么外室?” 蓝衣男子看了看四周后小声的说:“我兄长陪着张现去过江南猎艳,说有个牡丹楼里有个绝代佳人。张现前几年将其贱籍调至盛京,把人养在外头呢。” “欸~”橘衣男子道:“既然还是贱籍如何又能当外室,那算哪门子外室!” 青衣男子道:“的确是如此,没名没份的,只是张现尚且宠爱着罢了。” 这时一听这话让叶暖觉得五雷轰顶,牡丹楼、张现、绝色佳人。 这会叶暖才惊觉想起,那个时候庇护碧柔的贵人张公子,难道是张现,是张相之子? 当时年纪太小,她不记得张公子的名字了。 但是如果张现就是当时的贵人,那他们现在口中说张现在外养的外室是不是碧柔? 此时叶暖心中五味杂陈,她十分想知道碧柔的处境如何。 虞若枫见叶暖神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 现下虞家事多,叶暖不能顾上自己的事,只能摇了摇头:“没事。” 在六月初五之前,按照钦天监选定的日子行了素雪册封为世子妃的册封礼。 入宫行了册封礼之后便是回府待嫁。 在素雪出嫁前,这虞若枫和叶暖在外奔波,已经将素雪名下所有的庄园或是其他产业田契地契屋契皆已备妥。 伊玉姗这边的嫁妆也都备齐装箱。 宣王府和虞府皆是张灯结彩,上上下下皆是一派喜乐之气。 从北苑回来之后这元澂就从国子监结业,授职进了御史台任了一个监察御史。 刚进御史台的元澂就是一个被众人供起来的摆设,又或者说是一个被排挤的花瓶。 现下御史大夫一职空置,这御史中丞是淳王府一派人,其他的御史七成都是太子一派。 所以元澂到御史台要争得一席之地,只是他现下有些孤木难支。他们表面供奉,实则将他排挤在权力之外,每日不过处理一些毫不重要的文公给他打发时间。 元澂就算是每日来了打瞌睡到点回府都不影响任何事,反而还能让御史台那些人高兴的要命。 这会元澂就在心里盘算了,这样可不行。 只是当下还有婚事要办,而且他们都在御史台根基已久,不是一时半刻他就可以动的,只能先这样凑合的待在御史台。 既然御史台的日子无聊,那元澂便把心思放在外头的部署里。 日子很快到了大婚前夜时。 慕容妘喊来元澂来说话,有些嘱咐不得不说。 “母妃万福。”元澂行礼问安。 屏退了所有人,慕容妘让元澂到跟前来道:“明日就成婚了,没想到就这么到这一日了。” 开头这样就大不妙了,元澂道:“娘你有话直说便是。” 慕容妘道:“你手下的产业要让可信的人打理,可不能交给旁人。” 这话意思就是素雪是个旁人呗,元澂头有点大:“素雪有能耐的,可以管好这些。” 慕容妘道:“糊涂,就是她能耐,所以你可不能她一进门就把什么都交代出去了。而且,房里人也好,纳侧室也好,可不得独宠。” “枕边人都不能信了,还能信谁呀。”元澂道。 慕容妘道:“信自然要信,只是说不能全信。” 元澂道:“娘,如今所有事都是你在管,难道有素雪给你分忧不好吗?” “太聪明了就不好。”慕容妘道:“只是我们需要虞家,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两个你父亲侧室所生的弟弟。” 元澂道:“娘,我已是世子。” 这话听着都差点笑出声了,慕容妘道:“如果长子嫡出你觉得安稳了,那现在局面会如此吗?各府在争的是什么?” 前面的皇子都是夭折或是早逝,这太子现在是长子也是嫡子,但是不还是位子坐的不稳。 元澂知道慕容妘的顾虑:“娘放心,我不会让人再夺走任何娘的东西。” 一步步走来,身边人的背叛,母族的败落,再到慕容妘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当时那孩子都十岁了,却被人所害。 连枕边的丈夫都对她有算计,她只剩下这个儿子。 就说那北苑之事,元瑨居然真就舍得让元澂冒着生命危险去搏一搏,他倒是有三个儿子,他是舍得。可曾想她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凭什么?就凭他觉得元澂不能没有任何牺牲就继承他的王位吗? 要历练一番难道就真要用他的命去拼吗? 苦心经营多年积攒的一切和自己的儿子,她绝对不能再失去什么。为了保住儿子和她的苦心经营,她就算化身罗刹也心甘情愿。 第50章 大婚 虞府这一头,在待嫁的前一晚。 虞杞衡与伊玉姗陪着素雪说了很久的话,不断嘱咐她事事小心。 “王妃定对你有所提防,不可大意。”就算知道素雪心中什么都明白,但伊玉姗不由的还是会反复的嘱咐。 虞杞衡道:“北苑之事令世子涉险,王妃对殿下恐有嫌隙,这最当要注意。” 王府内是什么局势,素雪心中明白。 “我定万分小心,爹娘放心。”素雪道。 伊玉姗心中不舍:“幸而世子真心待你,就算不能偏向你,也会护你周全。” 素雪道:“孝义为先,正如我心中爹娘分量比世子重,自然世子心中也会以王妃为先,而非是我。” 这王妃是什么处境,如何保护世子一路走来,素雪既然清楚就不会期待让元澂护着自己。 真正会护自己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只有叶暖而已。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她心中无所畏惧。 倚着柱子而站的虞若枫看着一幕,觉得这哪像是出嫁,而是进虎穴狼巢的壮烈。 婚姻之事对于王族世家而言是手段,是工具。 对于虞家和素雪而言,选择元澂是所有的权衡利弊之下后的最好选择。 虞若枫的心里不担心素雪,因为他知道她心中的谋略与志向,素雪理应是那九天翱翔的凤。 只是叶暖,他放心不下的担忧的,是她。 那是震动了半个盛京城的盛大婚事,宣王世子迎娶虞家之女的阵仗浩大。百姓只见那陪嫁的箱子连绵着望不着头,这虞家作为士族之首十分张扬着财力。 这不单单是脸面,也是博弈,代表着虞家势力与宣王府的相辅相成,嫁女不是攀附而是门当户对。 宣王也明白虞家的意思,这笔联姻就表示以虞家代表盛京城士族势力都向宣王府靠拢。 以规制内最高规格,元澂迎娶了素雪。 当一朵雕花就值一锭金子的花轿进了宣王府,元澂亲自扶着素雪下轿。 掩扇出轿的素雪以余光确认在自己身边的叶暖。 叶暖微微一笑,表示她在。 典礼繁琐,前后四个时辰。 当素雪到了新房内时已是疲惫的神色倦态。 但是这才哪到哪,这一屋子的嬷嬷侍女让素雪只得提起精神。 等到元澂进屋,还有合卺礼要行,反反复复的吉祥话,繁琐不已的礼仪。 叶暖原本以为今日不过就是嫁个人,但没有想到一路下来,她觉得已经过了一年一般。 今日元澂只觉得素雪很美,却扇之时一看见她便觉得高兴了。 “傻笑什么。”素雪此时已经累到一张冷脸。 等到嬷嬷们都走了,侍女们服侍着素雪和元澂分别沐浴更衣。 浸入浴桶的那一刻素雪才觉得自己活了,牵着叶暖的手道:“这会给你饿坏了吧。” 叶暖这会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她已经要前胸贴后背了。 见她这样就知道是饿坏了,让素雪心疼的紧:“先去吃饭如何,不用顾着这边了。” 叶暖摇头,在素雪入寝之前她不会走:“不好。” 只得先起身更衣,素雪入寝屋内。 元澂摆了摆手让侍女们退下,只剩下冬莲与叶暖两人候命。 素雪拿了一块小糕点先给叶暖吃。 一口就能吃下的小块糕点,叶暖吃到东西很高兴。 见此元澂直接将一盘子的糕点直接放到叶暖手上:“饿坏了是吧。” 叶暖捧着糕点就欢喜,屈膝施礼:“谢世子。” 冬莲将帐子内寝的帐子放下,熄了已经现下用上不上的烛火,回到元澂身边看见他对素雪的婢女都十分亲厚。 素雪一脸疼爱的看着叶暖:“好吃吗?” 叶暖点头:“好吃的。” 素雪一笑:“累坏你了。” 叶暖摇头:“不累,只是饿罢了。” 元澂道:“等会你先去外头的厨房,亦杨和石章他们给留下了你热饭热菜。” 一听这话就让叶暖高兴的不行:“好。” 素雪看向元澂,他倒是真对叶暖好了不少,这也让她放心了。 时辰已经晚了这会元澂让叶暖和冬莲也都退下。 等她们也都走了,素雪直接便躺下了。 元澂凑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她,素雪直接推开:“我累坏了。” “可这是洞房花烛夜。”元澂不满。 素雪道:“世子是练武之人不累,但也该体恤妾身才是。” 元澂只能作罢:“我什么不做,只是抱着可否?” 是真的没精力和他计较,素雪沉沉睡下。 冬莲安排人手轮流在屋外守夜,见叶暖已经不见,心中不免觉得这个丫头是不是太得主子恩宠了些。 而且她总觉这个叶暖,在哪里见过一般。 叶暖这时已经跑到了厨房,亦杨和石章就在等着她。 这饭菜还在锅里热着,见她来了两人把饭菜都端了出来,九菜一汤这一桌是元澂特意让厨子留给他们三人的。 看着一桌子吃的叶暖扬起的嘴角已经都下不来了。 “哇~”叶暖十分高兴,拿起筷子,开吃! 亦杨也很高兴:“往后我们三个都在府里了。” 石章这时突然想起在玉里关的时候,那个时候都没有想到今日能有这样的日子。 “生死经历了那么多次,能活下来,还有这样的日子真好呀。”石章道。 亦杨道:“世子殿下成婚了,这路我们才刚刚开始走了第一步而已。” “不知崔侍卫现在在何处。”叶暖很是挂怀崔侍卫。 石章道:“崔侍卫前段日子还传消息给了司徒先生,如今正查浮图阁之事。” 一提浮图阁就让亦杨上火:“迟早灭了他们报这次的仇。” 叶暖道:“我们也要更努力的练功了!” 这话倒是,他们还无力能杀宗师境的高手。 亦杨道:“但叶暖你可千万不要心急,这杀剑第八层到第九层格外凶险,可要万分小心。” 别看好像只是一层的区别,这杀剑剑法以及一整套功法,每一层到另外一层都是翻倍增加的功力,同时也是翻倍的凶险。 之所以他们都练不成就是便是每次进一重功力之时,只要有半分差错都会让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意思就是无论从哪一层练到哪一层,只要失败了就是内力全失要从头开始。 而且内力全是从头开始还是最轻的,最可怕的情况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全废。 第51章 第一等的待遇 在宣王的后院中,除了宣王妃慕容妘之外,有两名侧妃,一位常侧妃育有宣王第三子元沚,另外一位季侧妃育有第五子元湳。 另有还有几位侍妾,但并无所出或者子嗣夭折。 故而元瑨膝下先有三子为次子元澂、第三子元沚、第五子元湳。 至于长子与第四子皆夭折。 其中次子元澂为世子,现下住在东边的泰安园。 而元澂如今有世子妃虞素雪之外,亦有两个侍妾,付氏与江氏二位。 今日是虞素雪进门的第一日。 叶暖依旧是天未亮便起了,先摸清了安泰园的格局。 元澂住在安福堂,素雪住在粹宁堂,一前一后隔的不远。 但昨日大婚所以素雪与元澂都在安福堂,第一日叶暖只能先摸清格局之后等冬莲安排服侍他们起身。 冬莲醒的很早,推门出去时见叶暖已经在院子里。 “跟我来吧。”冬莲道。 叶暖随即便跟着去,冬莲一面走一面说这府上的规矩。 冬莲安排着侍女们在屋外候命。 叶暖也按照冬莲说的带着芙花、怀蕊等人候命。 屋内听见摇铃声,是元澂与素雪起身了。 冬莲便带着众人进屋。 进屋后侍女们先在外间帘帐外候命,冬莲与叶暖先入内室。 素雪见了叶暖便欢喜,伸手牵住她:“暖儿。” 叶暖道:“我在。” “让她们进来吧。”素雪道。 随即侍女们进来服侍世子与世子妃洗漱。 叶暖递来漱水,素雪拦道:“让芙花她们伺候就好。” 元澂也道:“暖丫头,没让你干这些,待着就行。” 这素雪自然会这么说,但是叶暖没想到元澂也会这么说…… 素雪看着叶暖呆呆的样子满眼都是疼爱:“不适应世子突然这般是吧。” 叶暖猛猛点头:“嗯嗯。” “难道我一直很狭隘吗?”元澂问。 素雪微微一笑:“难道不是吗?” 元澂道:“就算是吧。” 冬莲心中不明,为何平日从来不正眼看奴婢们的世子,居然会对叶暖这个丫头如此宽厚。 今日要先去拜见宣王与宣王妃,故而两人必须赶紧着些。 更衣之后两人便出了门。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今日阳光明媚让人心情十分舒畅。 除了冬莲带领元澂身边的侍女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内侍太监张内侍——张徇,他为园中总管。 平日跟随在元澂身边出入府中与宫廷的都是张徇。 张徇亦是自小就跟着元澂,待他同亦杨与石章是一样的。 元澂对他道:“那就是暖丫头,暖丫头这是张内侍。” 叶暖向张徇以颔首礼:“张内侍。” 张徇回礼:“叶护卫。” 这会元澂突然想起一事,先把叶暖从素雪身边拉过来,然后到一旁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牌,压低声音道:“可让你自由出入王府,以便行事。” 叶暖收起玉牌。 之后元澂便同素雪出了园子到王府的正院给元瑨与慕容妘问安。 新妇入门,给公婆敬茶。 元瑨和慕容妘喝了媳妇茶。 随后让素雪向两位侧妃施礼但无需敬茶。 敬茶问安之后元瑨便忙着入宫办事,慕容妘亦有诸多府中事务要处置,两位侧妃也都回了自己院中。 元澂同素雪回了安泰园,要让素雪去瞧瞧她往后要住的粹宁堂。 “往后你在虞府如何,在这也如何。”元瑨带着她瞧了瞧院落,然后走进正堂瞧了瞧内寝,之后是书房、茶室、小厨房。 所有的安排都尽量趋近虞府,这都是为了素雪不必改任何习惯,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暖儿的住处呢?”素雪问。 元瑨知她会问,是在后堂单独起了间屋子给叶暖住,这给叶暖的都是与石章、亦杨相同的待遇。 素雪瞧了瞧,算得上满意,有不足之处到时候另外添上。 “算得可以。”素雪道。 元瑨道:“因叶暖既是护卫又是你侍女,作为护卫的俸禄和作为侍女的例银都不会少。” 这听上去让素雪倒是觉得可以,只是又细究:“俸禄和例银可都有三六九等的。” “放心,她自然都是拿第一等的。”元瑨道:“这府上除了父王母妃和你我之外,没人可以使唤她,雪儿你安心吧。” 素雪点了点头:“这倒是可以。” 元瑨明白这素雪担心什么,叶暖这丫头只有身上有任务的时候才有脑子,平日都太过老实呆呆的,恐她被人欺负去了。 虽然叶暖直接就能一掌把人的天灵盖打碎,但是架不住素雪疼她。 “你满意就好。”元澂道。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问:“如何?” 只要能在素雪身边待着,怎么样都好,叶暖笑着:“很好的。” 这个傻丫头呀,素雪道:“记住世子说的,除了殿下和王妃、世子和我,这个府里其他人吩咐你什么都可以拒绝,可以不做,明白吗?” 叶暖点了点头:“明白。” 素雪捧着她的脸,复又再问:“真的明白?” “懂。”叶暖肯定道。 元瑨嘱咐道:“平日园子后头的竹园,非我之命不会有人踏入,你可以在那练功。” 能有一个练功的地方这让叶暖特别高兴,叶暖施礼:“多谢世子。” 见叶暖能被厚待,也让素雪没了后顾之忧。 元澂见素雪这会的笑容是她真的觉得高兴的样子,他希望在做到的范围能让她觉得欢喜。 素雪看向元澂:“谢谢你能为暖儿安排。” 元澂道:“是同石章和亦杨一样的待遇,她应得的。” 这粹宁堂的安排素雪都觉得不错,剩下的她都会自己来处置。 元澂陪着素雪用了早饭,之后便更衣出门去御史台。 素雪便开始整顿粹宁堂内的事务。 这会叶暖在熟悉小厨房,看缺了什么便让人去添置,要给素雪备药膳汤了。 侍妾江氏和付氏来给素雪问安。 “妾身江凝霜问世子妃安。”江凝霜施礼。 “妾身付念云问世子妃安。”付念云施礼。 素雪拂手道:“免了,坐。” 两人入座,怀蕊带着侍女奉茶。 芙花取出两份礼物奉给两位侍妾。 两人起身谢礼:“多谢世子妃。” 打开了小锦盒,里头是成色上佳的玉镯与一对耳坠。 “往后侍奉世子,还望是同心同德。”素雪道:“世子有多少女人我眼里都容得下,但却是容不得沙子。” 意思是只要她们两个人只去想着如何侍奉世子,不要乱打什么主意到她头上,那她便都能容得下。 两人恭敬道:“谨记世子妃教诲。” 第52章 拘谨? 问过安后两位侍妾便退下了。 素雪让芙花带两个侍女拿着礼物去给宣王的常侧妃与季侧妃送去,之所以她自己不去是因为慕容妘对侧妃侍妾心里皆不喜。素雪是慕容妘的儿媳妇,若是亲自送去会让慕容妘觉得折了她的颜面。 王府上上下下需要打点之处皆由理清后打点妥当,半日便过去了 给侧妃和侍妾送完礼的芙花带着侍女这时回来,怀蕊便带人去传饭。 芙花回来时见遇见那冬莲,这个冬莲着实让她觉得不舒服,明明都是侍女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冬莲怎么说话时有股当自己主子的语气。 “娘子……”芙花在素雪身边低声道:“那冬莲如何说?” 素雪道:“她在世子跟前侍奉,又不在我跟前侍奉,管她作甚。” “对我们说话时她像半个主子。”芙花道。 “她是世子的房里人,自然她觉得和其他侍女不一样。”素雪道。 芙花道:“那又如何,她连个侍妾名分都没争到。” 素雪道:“她说话不客气,你们不必对她客气,你和怀蕊是我的贴身侍女,谨记。” 听到这话就让芙花有底气了:“是,娘子。” 传了饭,怀蕊与侍女布菜,叶暖也端着药膳汤进来。 素雪拉着叶暖一起吃饭:“和在虞府一样,我们一桌子吃饭。” 叶暖点头坐着。 素雪道:“吃完饭我陪你去竹林那看看。” 就算元澂安排好了,这素雪也要自己去瞧瞧才放心的。 用过饭后便让怀蕊和芙花都不必跟着,来的第一日尚有许多未安顿妥当之处,让她们先忙自个的事。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便往竹林去。 那竹林的确清幽的很,里面有一处小筑,元澂夏日时喜欢呆在这里念书练功。 叶暖试试在此处练剑如何,素雪便在小筑间走走。 此地十分清雅幽静很适合叶暖练武,除了天冷的时候她也可以在这里抚琴念书陪着她。 “暖儿,觉得如何?”素雪问。 叶暖收了木剑道:“此地很好。” 素雪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喜欢便好。” 叶暖道:“素雪喜欢要紧。” 素雪微微一笑:“在这个府里,腰板一定要直起来,这里以后就是我们新家了。” 有素雪的地方便是叶暖的家,叶暖道:“有你在,在哪里都可以。” 这素雪亦是如此呀,家并非是砖瓦和大宅,而是有没有叶暖。 没有叶暖的地方,纵使是金碧辉煌,那也不是家。 素雪道:“你是宣王的门下又是世子的护卫,王妃是宅子的女主人,你恭敬他们是理所应当。但是其他人不重要,不用听也不用在乎,不许被人欺负。” 叶暖点头:“嗯,我会记得。” 素雪微笑:“明日你再练剑,今天头一天来,我们四处走走。” “嗯。”叶暖点着头陪着素雪将今日王府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素雪见叶暖已经对王府格局熟悉便放心了:“原来你已记清了王府各处的位置。” 叶暖道:“今日早起粗略在房顶上都走了一遍。” 素雪道:“若是宣王和世子没事吩咐你,你就只有陪着我和练武两件事做。入宗师境是要紧事,你要放第一位。” 叶暖道:“会好好练的。” 素雪道:“山外有山,武学之道亦是学无止境。你想保护我,但也要先保住自身,别傻傻的只保护别人搞得自己受伤。” “我上次自己没受伤,只是世子受伤了。”叶暖道。 素雪表示称赞:“所以你在北苑做的很好,没有受伤,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世子。” 两人甚是欢喜的回到粹宁堂,这时已是黄昏。 平日从御史台出来后元澂就出去瞎晃或者钓鱼,现在是立马回家。 因为要陪着素雪一起用晚饭。 冬莲见他回来,立即上前服侍更衣。 “世子今日回来的早。”冬莲道。 元澂见她们动作慢,自己扯下腰带:“世子妃那要传饭了,快些。” 原来他是为了要同世子妃一起吃饭才回来得早,冬莲垂目。 更衣之后便急急忙往粹宁堂去,冬莲带着侍女跟随在后。 这会粹宁堂已经开始传饭,侍女们端着饭菜进了堂中,芙花与怀蕊布菜,外边的侍女通传世子来了。 素雪出来相迎:“世子。” 元澂立即道:“我可赶上了?” 素雪一笑道:“世子赶回来吃饭的?” “当然要和你一起吃饭。”元澂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往内堂坐下。 素雪牵过在自己身边的叶暖:“他来了也一样,暖儿坐。” 见叶暖迟疑,元澂看向她道:“之前一起烤鱼烤肉不都一起吃,这会你给我规矩上了,坐。” 听元澂这般说了叶暖方才坐下。 世子竟然让一个侍女同席而坐,着实让冬莲一惊:“世子,这般不合规矩。” “她不是奴婢也不仅仅是侍女。”看着一桌子菜,元澂就知道一半都是叶暖爱吃的,对素雪道:“往后我都来一起吃饭,若不来会让张徇提前来说,桌子上也要有我喜欢的菜。” 看他这斤斤计较的样子素雪一笑:“明白了。” 元澂见叶暖这丫头居然开始拘谨起来,直接夹了一个鸡腿放进她碗里:“行了,你还拘谨上了。” 这丫头之前在山洞扒他衣服的时候可是利索的很,遇难那段日子不都是天天一张床睡觉一桌子吃饭,她这会重新拘谨起来是不是太晚了。 素雪摸了摸叶暖的脑袋:“若是让你这般拘谨,我明日便不让世子来了。” 一听这话世子立即一个带着杀气的眼神朝着叶暖去。 叶暖立即开怀吃饭。 冬莲着实不明白,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让世子另眼相待。 跟随世子多年不见他将目光流连在除了素雪之外的女子身上,也不曾见他会正眼相待其他女子,更何况是奴婢。 就算她能陪床,也不过是因为王妃首肯后让他留在屋中消遣,用来一时的慰籍。 确实和那些侍女们窃窃私语的一样,她连个侍妾都不是。 但是为何会待这个叶暖不一样? 不是奴婢?何意? 这不单单对她宽厚了,世子看待她的眼神有其他东西。 看着叶暖吃饭的元澂有点惊掉下巴了,记得素雪的确说过这个丫头饭量很大,但是没想到这么大。 敢情在北苑遇难在猎户家的十来天,只顾着他了,居然都没让这丫头吃过饱饭呀。 突然内心一阵愧疚之感,元澂把原本要自己吃的鸡腿从自己碗里夹给到了她碗里:“给你了。” 来了王府这两天,叶暖最震惊最难以捉摸就是元澂那突然改变的态度,叶暖抬头看着他问:“世子你被夺魂了?” 素雪掩面而笑。 “你这个丫头,对你好还不行啊。”元澂不悦。 叶暖摇头:“不是,就太突兀了。” 元澂直接起来敲了她脑袋道:“你好好读点书吧,什么叫突兀,素雪你盯着她读点书。” 素雪道:“这不用世子你管。” “我还管不上了?”元澂大无语。 第53章 死心眼子 用过晚膳后叶暖服侍素雪沐浴更衣。 今夜和平日不同,将会是初夜。 素雪难得有了紧张的情绪,一直握着叶暖的手。 芙花小声问:“娘子要看一眼那书吗?” 指的是出嫁前伊玉姗给的一本房中术,素雪摆了摆手,已经看过三遍了,没必要再看了。 从浴桶起身,换上一身丝绸衣袍裹住。 放下一层层的帘帐,元澂摆了摆手示意全部退下。 侍女们都已经退出内室,素雪还紧牵着叶暖的手不放。 叶暖第一次掰开了素雪的手,她知道今夜很重要,再不出去世子能砍了她。 最后连叶暖都离开了屋子,素雪听到了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这一夜元澂以极致的温柔安抚素雪不安的心,那红烛幔帐之间的缠绵一夜未休。 天亮时芙花和叶暖都带着侍女们在外候命,里头的元澂喊了一声叶暖。 听见后叶暖便先独自轻手轻脚的进屋,到了内室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放到一旁,元澂起身张开双臂等着更衣。 素雪还睡得沉,恐人进来打扰了她便只喊了叶暖进来。 给元澂更衣,再取了一盆热水和漱盂给他洗漱后梳头。 最后再套上官服和官帽,元澂出去前小声嘱咐:“让人别进来扰了雪儿。” 叶暖颔首小声回道:“世子放心。” 元澂出门前往御史台,叶暖为素雪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出了门,让怀蕊带着侍女守着。 芙花跟着叶暖到小厨房备药膳粥。 张徇带着人取了昨日叶暖要到食材来了。 “张内侍辛苦了。”叶暖道。 张徇道:“不辛苦,若有遗漏再在派人来说。” “一早已经先熬好了清粥,你可要一碗先暖暖胃?”叶暖问。 张徇一笑:“每天来都蹭吃蹭喝都不好意思了。” 叶暖端出一碗粥和咸菜饼子:“我和芙花她们都要吃早膳的,多一份也没什么差。” 喝了粥暖了胃,张徇便把饼子先揣在身上去忙了,园中上下每日着实很多事要安排。 药膳粥已经在熬着,芙花看着火候,叶暖先到前头王妃的正院。 在正院外侍女进去请初夏,初夏走出来:“暖儿怎么了?” 叶暖小声道:“昨夜世子妃侍寝,恐是午后才能来给王妃问安了。” 初夏掩面一笑:“辛苦世子妃了,我这就去跟王妃说。” 叶暖道谢:“多谢初夏姐姐。” 初夏笑着:“瞎客气。” 送走了叶暖后初夏回了屋,这时慕容妘传了早饭。 童嬷嬷这会在她跟前禀报:“这会杜娘子已经伺候殿下出了门,世子一早就走了。” 这杜娘子是元瑨的侍妾,年轻美貌,最近常在他身边伺候。 而一早出门的元澂让慕容妘纳闷了:“去了御史台也没事做,他如何每每早膳都不用就出了门?” 初夏带着侍女布菜,伺候着慕容妘用膳:“王妃,红稻米粥。” “方才谁来了?”慕容妘问。 初夏回道:“是暖儿来了,说世子妃今日不便早来,只能午后再来问安。” 这么一说慕容妘便知是为何了,她心中也盼着虞素雪能早日生下长孙,这样谁都高兴。 “今日就不必来问安了。”慕容妘道:“素雪身子弱,待会你拿着二十两血燕送去。” 初夏颔首道:“是。” 用过早膳后慕容妘便开始处理府中事务,还有打点素雪后日归宁。 童嬷嬷将世子妃后日归宁的礼册给慕容妘过目。 这虞家给素雪备的嫁妆比王府给的聘礼还多了两倍,这会归宁备礼要大方些才行。 “虞家不愧是百年士族,人人都说不如以往,但这根基着实深厚。”童嬷嬷道。 慕容妘道:“这虞家一半的家产都给素雪当陪嫁了,那嫁妆里还未算上给她庄园和产业。” 童嬷嬷道:“虞家果真疼女儿。” “疼女儿是其次,另外便是原本这些产业就是素雪打理,这一出嫁玉姗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还不如直接给女儿罢了。”慕容妘道。 “可不是还有一位公子吗?”童嬷嬷不解,有长子在家,这女儿哪里能分那么多的。 慕容妘道:“今秋就是科举了,想来虞家的儿子与虞将军一样,心思顾不上家中,只念着要入仕。” 这并非没有道理,庄园和田好办,盯着人收租便是。但是其他要经营的产业,这伊玉姗必想这家里两个男人都不管不顾,她一人顾不来的话,比起让店铺产业亏了本,还不如都跟着素雪陪嫁,依旧让素雪管着。 与虞杞衡不同,这宣王太多疑。王府外头的产业除了庄园给她管让王府维持开销,其他产业都是他派手下亲信去管,什么都是直接问过。 都不知道有多少秘密都防着所有人。 最让慕容妘担心的就是元瑨到底外头多少事情是可以让元澂去介入的?只怕就是他让其他两个儿子去管事。 这元澂有傲骨,也不是喜欢低头的人,若是他肯低头这元瑨便不会每次都元澂自己去冒险。 比起元沚和元湳两人能低头会逢迎出入之间都是圆滑来说,这元澂就太死心眼了。 就像御史台这么难啃的骨头,这元澂都愿意去啃。 到了日上三竿快正午时。 素雪恍惚恍惚的醒了,这会全身酸痛没有一处不疼的。 叶暖走过来蹲在床榻前:“可还好?” 这会素雪心里骂元澂不是人,毫不懂节制,简直要了命。 “腰酸背疼。”素雪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叶暖起身跪到床上给素雪捏肩揉腰:“辛苦了。” 素雪这会着实是难受,让揉了好一会才好些。 由叶暖扶着起身,怀蕊和芙花服侍进来服侍着洗漱更衣。 叶暖出屋后端着药膳粥和小菜进屋来,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粥递给素雪。 平日里素雪着实不喜药膳,但是今日觉得一定要好好补补,感觉自己虚的不行。 喝了粥暖了胃,整个人也舒坦的多,又叶暖说今日可以不必去问安就放了心,用过膳便到书房看外头送来的信。 南门先生委托了他的弟子沈霆潜入了浮图阁里作为细作,为了皓月楼行事方便如今沈霆都是直接与虞若枫对接。 虞若枫会把消息以家书之名送来。 幸而叶暖能自由出入王府,故而很方便出门办事,皓月楼一直在推进修建。 皓月楼已经在办事,所有虞家产业有了皓月楼之后便不会有其他市井势力会盯上,能安稳经营。 酒楼如今是每七日过一次账,其他产业按收入经营则是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过一次账。 当下还有嫁妆要归置,还理出此番大婚他们收到的礼册,往后各家婚丧嫁娶便按着这礼册来送礼回礼。 素雪要忙很久,让叶暖不要耽误工夫快去练功,在晚饭前回来就好。 傍晚前元澂从御史台回来用饭。 提起了关于今年秋试和后日归宁的事。 这归宁的事情是王妃操持,素雪不便插手:“归宁之事母妃已有安排。” 元澂问:“若枫是不是武举入仕?” 素雪道:“兄长打算武举之后投军。” 虽然已经想到了,但是还是有点惋惜,元澂比较希望若枫能文试入朝,让他也进御史台,这样也有个帮手。 “他如何就非投军不可。”元澂抱怨。 素雪道:“虞家世代从军,自当如此。” 元澂道:“我记得你娘可不答应这事。” “的确如此,但若是兄长想去的话,娘她终究也没法子呀。”素雪道。 紧接着日子便到了归宁当日。 慕容妘已经安排妥当,再三嘱咐元澂不可失礼虞家。 元澂先扶着素雪乘上马车,元澂让慕容妘放心。 张徇驾车,叶暖亦坐在车前,亦杨和石章一左一右骑马护卫。 第54章 账本 宣王府的车马到了虞家外,阵仗很大给足了虞家颜面。 两箱子的归宁礼被小厮抬了下来,虞杞衡与伊玉姗、虞若枫在大门外相迎。 元澂先了下马车,随后扶着素雪下来,两人相携着受虞杞衡夫妇行礼,素雪立即上前将父母扶起。 伊玉姗挽着素雪进宅。 元澂看了一眼亦杨,亦杨颔首会意。 素雪余光扫过见叶暖同亦杨、石章并无进宅。 大门关闭,车马绕道后门入后院。 元澂与素雪两个人先往老宅给虞老太爷问安,之后再回这边。 伊玉姗拉着素雪便是许多的话要说,一处说体己话,留了虞杞衡与虞若枫陪着元澂在堂中谈话。 到了晚饭时元澂给虞杞衡夫妇倒酒敬酒:“小婿往后也是两位的半个儿子,请岳父喝这一盅。” 虞杞衡惶恐接酒:“世子言重了,一家人不分彼此。” 元澂道:“多谢岳父。” 对于虞杞衡来讲他也要在元瑨与元澂之间分个先后,按照如今的局势来讲,虞家要站在宣王府势力中要选择的应该是元澂。 伊玉姗此时发现怎么一直没见叶暖这丫头,便问素雪:“暖儿了?” 素雪看了一眼元澂,淡淡一笑:“我让她办事去了。” 伊玉姗道:“这几天不见她,也怪想的。” 素雪道:“无妨,暖儿可以随时回来陪着娘亲你一些日子。” 伊玉姗道:“也无妨,你的事要紧。” 半个时辰后这在元澂和虞杞衡不断互相敬酒之间,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这醉酒之间是掏心掏肺的话都说出来了。 在御史台苦闷的日子让元澂这会都爆发了:“没有人把我当回事呀,我就是连个花瓶都不如摆设,这花瓶好歹还能插个花。” 虞杞衡也醉醺醺的安慰着:“不过是一群眼高手低的狗东西,贤婿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往后日子有他们都后悔的。” “御史台算个什么东西!”元澂站起来就大喊。 这头两个醉鬼发酒疯,另外一头正是等到了月黑风高的行动之时。 三个蒙面黑衣人在翻上屋顶,此时正是张家的别院。 石章前些日子一直奉着元澂之命查一本账册,这本账册的线索最后落了施淳平的身上。 这施淳平惹了人命官司,又输掉了两家张现交给他的两家酒楼,为了保命他就拿着这账本求张现保他一命。 张现为了账本也看在妻子不断请求的面上便饶了施淳平,但如今官司在身施淳平便躲在了张现别院。 今日的任务要么找到账本要么抓了施淳平审问。 亦杨前日已经来看过别院格局,近日来前石章与叶暖也已记牢。 兵分三路各自搜寻。 无声的落在屋檐上,叶暖掀开了一片屋瓦。 这一看让所有的记忆像波涛滚滚一般翻江倒海,红了眼眶却忍住了不落泪。 果然上次在酒楼听到的闲话,这张现养在外面的外室便是碧柔。 碧柔娘子…… 此时屋中的碧柔正坐在烛台前缝制衣物,比划着身形模样,那衣裳像是男装。 任务不可以耽误,叶暖往屋中吹进了迷烟。 待碧柔倒后叶暖多掀开了几个屋瓦之后跳进屋内。 走到碧柔的跟前,看着她不禁觉得心中难受,将人抱进内室放到榻上,盖上了被子。 叶暖开始四处搜寻,任何有机会藏账本的地方都不可放过。 搜寻无果之后又去了其他的屋子,三个人搜寻了之后没有找到账本,便绑了已经昏倒的施淳平离开。 闻到了一股潮湿阴暗的味道,等到施淳平浑浑噩噩的醒来时,已经身在一处地牢之下。 他只见竹帘的背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两旁站着左右各站着两个人,皆都蒙着面。 被绑在椅子上的施淳平此时被封住了穴位发不出一点声音,内心的恐惧在这阴暗的地下被无限的放大。 竹帘背后的人看了一眼石章,石章上前一针解开穴位。 能发出声音的施淳平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急忙问:“你们是谁,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施淳平,张现的小舅子。”竹帘背后的元澂道。 知道他是谁要绑他的人,再傻他都知道是为了账本而来,但是是谁的人?太子?宣王?淳王? “你们是谁!”施淳平声音已因为恐惧而颤抖。 元澂道:“我们自然是最想拿到账本的人。” 施淳平脱口而出:“你们是太子的人!” 淳王府和宣王府哪家不想拿这个账本的,这张家不是太子的势力吗?这张家的账本怎么这太子成了最想拿到的人? 元澂道:“你算得有几分聪明,那账本在哪里?” 拿出账本自己不就死了,施淳平要活着只剩下账本这个底牌了:“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你们也拿不到账本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只要不开口,就可以保住命。 “是吗?嘴还挺硬。”元澂道。 话音未落这施淳平就感受到了腹部一阵剧痛:“啊!呃!你们,狗犊子!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元澂道:“没什么,只是一种毒药而已,要不了命,只是会巨疼罢了。” 施淳平疼的全身发颤哀叫连连,杀不掉他可以折磨他。 元澂起身道:“每日疼一次罢了,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都离开地牢,这里只剩下了施淳平的哀嚎之声。 从地牢走出来见那旭阳初升,染红了远方天空那一片泛着霞光。 “此事只由你们四人经手。”元澂道。 四人颔首:“是。” 四人脱了袍子和面巾,元澂上了马车,张徇驾车叶暖坐在车前,石章与亦杨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护卫。 这太子为何是最想这个账本的人? 元澂心中疑惑此事,他要想办法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入东宫。 先回了虞家,元澂接素雪一起回了宣王府。 坐在马车里素雪冷脸相待。 元澂也不恼,只是给她剥着橘子:“来,这橘子很甜。” 素雪道:“世子如今演技是出神入化了。” 醉酒述衷肠的目的,是希望不过是希望虞杞衡能站在他这边,酒席一散就立马醒了酒,根本没醉。 出去了一夜,不知道命叶暖又去哪里出生入死了。 可惜素雪不能过问些事。 知道她恼什么,元澂道:“她也是我护卫,自当命她做事。” 素雪道:“自然。” 元澂道:“放心,他们的命我都很惜。” 毕竟要锻造出像叶暖这样的一柄剑,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一定能再做到。 第55章 伊德妃 素雪接过橘子,心里不是滋味。 元澂道:“是不是该入宫去拜见德妃娘娘。” 他们应该要入宫去给德妃娘娘问安,素雪道:“已经上报了内侍省,明日便可拜见德妃娘娘。” “动作倒是快。”元澂微笑。 素雪道:“世子可同去?” 元澂道:“明日亦要去御史台。” 如此坚持着要在御史台,素雪心中设想一点,或许元澂在布个什么局要搅动御史台的格局。 “看来你心中很有打算。”素雪道。 元澂道:“当然,就你能下棋别人不能布局?” “妾身的棋局也是为了世子好。”素雪道。 “小心些。”元澂嘱咐道。 素雪点头:“自然,世子也是该小心些。” 元澂道:“放心,不会让你的暖丫头丢了命的。” 看着素雪的样子,这暖丫头命要是没了,她能要了他的命。 素雪道:“那就多谢世子眷顾了。” 这夫妻一起过日子,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元澂继续低头剥着橘子。 回了宣王府后两人先到慕蓉妘跟前问安说话,之后再回了安泰园。 叶暖一回来就去小厨房备药膳。 素雪带着芙花和怀蕊准备明日进宫适宜。 元澂出门去了练武场射箭。 虞若枫这些日子天天也都在练武场,今秋武试在即。 “打算去哪里投军?”元澂问。 “雪海关。”虞若枫道。 元澂无奈:“偏偏要去那。” 虞若枫道:“既要投军自然要先去环境最恶劣之地历练。” 元澂道:“此去一别不得是两三年呀。” 虞若枫道:“我会先斩后奏直接走,你们都不必送行。” 元澂道:“虞夫人要伤心了。” 虞若枫担心的就是伊玉姗会拦着他,但是身为虞家子弟自当有重振虞家军之心,这是他心中之愿。 “朝堂不适合我。”虞若枫道。 死在战场那是死得其所,但是如果死在了朝堂的阴谋里那就是不得瞑目了。虞若枫有心投军,要重整虞家军,亦想远离朝堂。 元澂道:“比起你来说,素雪的确比较站在这漩涡里。” “她会做的比我好,虞家在前朝需要她。”虞若枫道。 至于后面,那边交给他。 到了次日时,用过午膳之后更了衣,慕容妘便携同虞素雪一起入宫拜见德妃娘娘。 这是叶暖第一次陪着素雪进入宫廷。 所有人的命运都围绕这个地方,这是所有权利和欲望中心。 到了伊德妃所居的景安殿,小太监进去通传,随后宫女请她们入殿。 踏入宫殿便行大礼:“拜见德妃娘娘,给德妃娘娘问安,娘娘万福。” “免。”居于上位的伊德妃道。 初夏与叶暖分别扶着慕容妘与虞素雪起身。 伊德妃赐坐,两人随即入座。 宫女奉茶。 伊德妃看向虞素雪,那眼中和蔼语气慈和:“可适应了在王府的日子?” “谢德妃娘娘关怀,诸事已妥。”虞素雪道。 伊德妃道:“宣王府子嗣不多,本宫期盼抱得曾孙。” 虞素雪颔首低眉:“谨遵娘娘吩咐。” 伊德妃看向慕容妘道:“本宫整日在这宫中,外头的事难得问过,平日你也该带着素雪常走动走动。” 这伊家与虞家是唇齿相依,比起慕容妘来讲,伊德妃的心里自当要更偏向虞素雪这个孙媳。这话的意思是,让慕容妘平日不要太过限制,能让虞素雪多来问安,在宫闱里走动。 慕容妘自当明白德妃之意,颔首道:“娘娘说的是,这澂儿心中亦常挂念娘娘,素雪理应多侍奉娘娘膝下,成全他们二人对娘娘孝心。” 这话是希望伊德妃不单单要疼惜虞素雪,更重要是要疼惜作为长孙的元澂。 虽有三个孙子,但是现在伊德妃要指望的只有元澂才是。 “话说回来,今日不见澂儿一同进宫?”伊德妃问。 虞素雪道:“回娘娘的话,因前两日世子陪同妾身归宁,故而今日不得再告假了。” 伊德妃问:“澂儿在御史台如何?” 虞素雪道:“妾身只知世子事务繁多,每日都早早出门黄昏才回,有时用过晚饭又出门办事了。” “如此忙碌,真是辛苦他了。”伊德妃道。 要把元澂说的辛苦些,让能让伊德妃明白这元澂靠得住,这宣王府的将来在他的身上。 两人陪着德妃喝了午后的茶点,逛了一会园子。 到了时辰之后便离宫了。 乘上回府的马车,慕容妘对今日虞素雪的言行很满意。 “果然很是妥当。”慕容妘道。 虞素雪道:“我与母妃一样,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世子身上。” 这话还是能打动慕容妘的,如今两个人重要的事情都是稳固世子的地位,扶持宣王。 两人在一日达成了一致,今日开始同心共勉,只为了元澂。 过了几日后。 元澂这一头终于在施淳平口中套出了一些事,装成是东宫的人逼他要账册,得知了为何东宫要这账册。 这账册居然涉及了延和十一年的那个案子。 “延和十一年,让太子保住我,我就什么都不说。”这施淳平全身疼的在地上打滚,还是忍着不说出账本在哪里。 继而加重了药量。 过了几日之后,施淳平熬不住了,天天这全身像被万虫啃咬,已到了承受极限。 “你保证让我活着,我就交出来。”施淳平此时已很虚弱。 元澂道:“会让你活着。” 施淳平:“凭什么让我信你。” 元澂看了一眼叶暖,叶暖将一个金锁扔在他眼前。 施淳平瞪大了眼,满眼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元澂道:“你只能信我。” 这个金锁是他儿子的金锁,在事发之前他送了两岁的儿子。 找到他这唯一的弱点也是花了一点时间的。 现在施淳平没有第二条路了,卑鄙的人遇上手段更卑鄙的人,他坏但是元澂也狠。 施淳平说出了账册的下落。 但这账册藏着可真让元澂心里哭笑不得,这一时半会居然还没办法能拿到。 在取到账册之前施淳平不能死。 为了行事稳妥不被察觉,元澂让叶暖安排此事 叶暖受命。 元澂道:“雪儿那边有皓月楼和其他布局,这边也要你行动。你可还行?” 叶暖道:“无妨。” 剑需要磨砺,元澂开始明白这话了。 现在他也很想知道可以将这一把最锋利的剑,最终能磨砺成什么样子。 第56章 没有退路 夜幕低垂时,粹宁堂的灯火未熄。 素雪手中翻阅典籍,还在等着叶暖回来。 这些日子叶暖都回来的晚,就算知道叶暖的武功多高,依旧让素雪担忧。 “素雪。”叶暖进了屋。 素雪起身上前先看她有没有受伤:“用了饭没?” 叶暖点头道:“在游仙楼用过饭了。” 游仙楼便是素雪接手的那两家酒楼,如今经营的很好,若回来的晚叶暖常在游仙楼用饭。 两人躺在床上,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明日可还出门?” 叶暖摇头:“世子吩咐的事办好了,皓月楼也快修葺成了,这些日子应该都不用出门了。” 这些日子素雪觉得她有心事,但偏偏事又多没来得及问起,这会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记挂在心里?” 关于碧柔的事情,之前素雪新婚事务繁多便没提起,现在都安定了下来便可以说了。 叶暖道:“碧柔娘子在张现的别苑中。” 虽然不知道这事,但素雪不觉得奇怪:“想来是还未脱籍。” 叶暖心中愁绪万分:“我想知道碧柔娘子如今过的如何,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去见她。” 素雪心里细细思量,她在小时候见过碧柔,觉得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碧柔当时疼爱叶暖不忍小小年纪就陷于泥泞,可见碧柔是个好人。 但都过了十年了,人心易变。 不过也不要紧,碧柔弟弟的下落还在虞家手上。既然叶暖想见她,素雪思量之下便答应。 “你去见吧。”素雪道:“而且你可以告诉碧柔姐姐一个好消息,她弟弟还活着。” “真的吗?我可以去见碧柔娘子吗?”叶暖道。 素雪宠溺的看着她:“当然。” 叶暖抱住素雪:“素雪最好了。” 素雪道:“你要记住,这世间除了你我之外,对谁都要有防范之心,明白吗?” 叶暖点头:“我会记住。” 过了两日后,一直记挂此事的叶暖准备去见碧柔。 先熬好了药膳汤端去书房给在查帐的素雪,这汤要在用午膳前喝一碗暖暖胃。 素雪见叶暖进来柔声道:“既然要出门又在这耽搁功夫。” 就算有天大的事,对于叶暖来说也要以素雪为先:“来得及。” 素雪道:“出门小心些。” 叶暖点头:“放心。” 今日是朝会又是初一,这张现不会到别苑。 别苑订了布料,这家布庄正好是虞家的产业,叶暖便以送布料之名能进入别苑里。 “娘子,布庄的绣娘来了。”丫鬟向碧柔通报。 “让她进来吧。”碧柔道。 丫鬟请了抱着布料的叶暖进来,帮着她一起先将布料放在桌上。 叶暖施礼:“娘子。” 碧柔看向她,这一眼便认出来了,那眼神就如当年一点都没变。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不能如此贸然相认。 “你叫什么名字?”碧柔问。 叶暖道:“小女叶暖。” 碧柔微笑道:“要为我量身吗?” 叶暖颔首:“是的。” “好。”碧柔道。 叶暖拿着软尺走近,为她量身。 碧柔张开双臂,叶暖的动作很轻很慢,只为了将逗留的时辰拉长。 “娘子过瘦了。”叶暖道。 “我一向如此的。”碧柔道:“你也看着瘦弱,平日可有好好吃饭?” 叶暖点头:“我饭量很大,我家小娘子很疼我,不让我饿肚子。” 知道虞家人待她好,就让碧柔心中放心了:“你家小娘子可好?” 叶暖道:“我家小娘子很好,如今也嫁了人,她与娘子你是旧识,娘子可记得?” 碧柔看向丫鬟道:“去端一碗甜汤来。” 丫鬟被支开,说话才能方便些。 叶暖含泪:“碧柔娘子。” 碧柔心中感慨交集道:“你长大了。” 叶暖问:“娘子过的可好?” 碧柔道:“你放心,我没事,公子待我很好。” 叶暖道:“素雪让告知娘子你,你的弟弟还活着。” 旁的无妨,就是时隔十年第一次听到弟弟的消息让碧柔不禁流泪,连忙问:“他可好?” 叶暖道:“说他如今安康。” 今天让碧柔很高兴,能听到弟弟的下落,又见到了叶暖:“叶暖,你如今叫叶暖。”轻抚着她的脸,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真好。” 叶暖道:“如今素雪嫁给宣王世子,我人在宣王府,你若有事便让人传达。” 碧柔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叶暖道:“我们没有放弃纪家的事,从边关回了盛京后虞家几次派人到江南寻你下落,却不知你原来已在这里。” 没有放弃纪家这话让碧柔原本死掉的心又重新能跳动了,弟弟还活着,纪家也没有被忘记。过去的十年里,那光阴消磨殆尽了碧柔心中的期待。 现在碧柔终于有了活下去的指望,她想活着看见弟弟。 “好,我明白了。”碧柔忍不住的一直落泪。 叶暖为她拭去泪水:“你放心。” 碧柔道:“你亦要万事小心,保重。” 叶暖点头:“娘子也要保养自身,切莫多想。将来必有可期,绝不能放弃。” 不能在耽误时辰,丫鬟已经端着甜汤回来了,叶暖量好了身量就该走了。 碧柔道:“辛苦了。” “娘子保重。”叶暖告辞。 见了碧柔让叶暖心中欢喜,回去后与素雪细说今日的事。 既然知道了碧柔没有因为张现就忘了纪家的事情,素雪也自当帮着纪家。 素雪看着自己的棋盘,原本上面就有纪家。 “这棋局入了就没有退路。”素雪此时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唯一担忧的只有叶暖。 她不会让叶暖涉险,也不让叶暖入局,但是元澂那里就不一样了。 她有她的棋局,同时元澂有他的布局,君子协定是互不相干也互不相问。 叶暖道:“无论生死,我和你一起。” 素雪微笑着捧着她的脸:“傻丫头,我要的不是同生共死,现在所有的努力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一起过好日子。” 叶暖道:“我觉得很幸福了。” 素雪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她想要把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叶暖,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掌握真正的权位。 当然她的叶暖很知足,觉得怎么样都好。 叶暖道:“素雪想做什么都可以。” 素雪笑道:“难道杀人放火也可以吗?” “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就算这么做也有你的道理。”叶暖道。 “傻丫头。”素雪抱着这个只为她着想,一心一意只为了她的傻丫头。 这辈子能有一个人能对你不离不弃,能够永远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背叛,便是用尽一生的运气可能都换不来。 对于素雪而言叶暖的存在本身已经足够了,已经让她觉得没有白活。 第57章 等他回来 过了这炎炎夏日之后又是一年秋。 今年盛京秋试,各地的入试的学子早已纷纷入京。 会试的当天虞若枫进了武试考场,等到伊玉姗知道此事已晚了。 她跟虞杞衡闹了好几天,着实不愿让虞若枫去投军,但是偏偏又拦不住。 这虞家闹翻天了,这虞素雪也赶回来劝慰伊玉姗。 事已至此伊玉姗难过了几日后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当看见虞若枫会试第一名时心里也欢喜。 若论起学问其实虞若枫难比苦读二十多年的学子们,但若是武学和排兵布阵的话,在武试弟子里是首屈一指。 会试一过到了殿试时,虞若枫也以武举殿试第一拿下武状元。 虞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这儿子是武将元,女儿是世子妃,这虞家门楣愈发耀目了。 在一众恭喜和夫人们对伊玉姗恭敬和羡慕中,无论她们是不是真心都让伊玉姗高兴。 伊玉姗这些日子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到了冬至之后,虞若枫去雪海关的派令已下。 伊玉姗恼了:“为何偏偏雪海关呀!” 既然如此了,就希望他能在盛京,入职羽林军到宣王帐下不好吗? 虞杞衡在一旁是劝慰不动了,让虞若枫自己说。 走到伊玉姗跟前跪下,虞若枫道:“娘,雪海关最险,历练一番是好事。留在京中,不一定是好事。” 伊玉姗就不明白了:“人人都想在京中,都想离陛下越近越好,你好歹一个状元,又是虞家子孙。陛下会看重你的,这般的前途无量你却要去那个鬼地方。” “娘,保家卫国,何谈身在何处。”虞若枫道:“虞家子弟,祖辈世代教诲是为国为民,边境之处才更需要人守着。” 伊玉姗心里难过:“做权贵不好吗?当个纨绔不舒服吗?我还不求你有上进心,你还偏偏有。” 虞若枫道:“娘,你放心。我跟师父学艺那么多年,其他不敢说,我定能自保。” “自保?你不当出头鸟不当先锋为娘就谢谢你了。”伊玉姗道:“偏偏是这样,最有野心心思深的偏偏是女儿,儿子反而过于纯良。” 伊玉姗总是想,如果素雪是儿子,若枫是女儿该多好。 素雪若是儿子的话便可以入仕一展抱负,那真是前程似锦,偏偏是身为女子,如今想要夺权还得多绕几圈。 反观儿子,倒是只愿意天高海阔。 虞若枫道:“娘,素雪就算身为女子也没有人可以挡住她的路。” 伊玉姗这会全怪到虞若枫的师父身上:“就不该把你交给南门那人,我以前就知道他不靠谱,一天天疯疯癫癫没有正形。” 虞若枫一笑:“师父可是把一身本事都教给我了,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无论怎么说伊玉姗明白,儿女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 只得叹息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平安符交给了虞若枫,伊玉姗道:“你这一去要三四年,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娶媳妇呀。” 虞若枫失笑:“娘,别在乎这种事。” 伊玉姗道:“就你们几个奇怪的很,人人都觉得子嗣要紧,可你们从虞老太爷、你爹再到你,怎么都不看重呢?” 虞若枫道:“娘,一个家族的兴亡绝对不是子孙多少决定的。”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荒谬! “以后我怕你后悔呀。”伊玉姗道:“我几次看着,世子对暖丫头已不同以往。往后要是世子纳了暖儿,看你悔不悔。” 这元澂神什么心思虞若枫不敢说,但是有一点就是素雪的心事他能明白。 素雪珍视暖儿,别说世子的侧室了,就是是给陛下为妃,素雪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能让素雪看得上,觉得能够配叶暖的,这天底下没有这种男子。 “素雪舍不得的。”虞若枫胸有成竹。 伊玉姗道:“罢了罢了。” 她算了认了,管不住只能是顺着他心意。 虞若枫陪着父母过了年之后才收拾了行囊前往赴任。 一大清早虞杞衡夫妇就在大门外送别了儿子,看他乘马而去,直至不见踪影。 虞若枫出了城门,在城门外看见了叶暖的身影。 从马上下来,他走到叶暖的面前。 天还未亮的时候素雪便让叶暖来给他送行,素雪觉得叶暖如果能来送行他必定欣喜。 叶暖将手中的包袱系在了马上,嘱咐道:“里面有一双靴子和一套衣裳,我手艺不好,还望你见谅。” 话没说完就手臂被抓住,叶暖被他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公子……”叶暖诧异,但不敢动。 虞若枫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傻丫头,行事小心要保护好自己。” 犹豫着却没有对她说出等他回来的话。 “嗯,公子放心。”叶暖道。 虞若枫将她松开:“保重,暖儿。” 叶暖颔首礼:“公子亦保重。” 虞若枫骑上马离开,叶暖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行礼。 前后一个月过了大年后面又是元宵,这些大节元澂与素雪都要入宫赴宴,宣王府来拜年庆贺的门客亦多。 素雪协助宣王妃处置府中事务,打理送礼回礼之事,又陪同王妃进出宫廷,各家王府又互请宴席忙的不可开交。 元澂也是各处应酬不完,宫中、东宫、各家王府的宴请,来来往往全是人情世故。他不知道自己身在其中是不是学如鱼得水了,但是肯定一点就是他装醉的本事已经是炉火纯青。 今夜是宫中的元宵宫宴,这会在御园中华亭中开宴。管乐之声不绝,美人们翩翩起舞,华亭中所有人都沉浸在歌舞笙箫之中。 这宴虽才至中场却这会已有人半醉半醒。 “要死了。”元澂装醉着扶着栏杆装作不舒服:“暖丫头!你给我过来!” 虞素雪瞥了一眼就猜他这会有什么鬼心思,看向等着她意思的叶暖,点了头道:“去吧。” 叶暖走到元澂身边,元澂踉踉跄跄的起身半个身子挂在了她身上。 扶着他往园中假山后而去,元澂将她搂在怀里,俯身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 注意着元澂举动的太监见他搂着自家婢女亲昵也不敢太过靠近,想来这会世子醉了可不便坏他好事。 元澂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贴在叶暖耳畔小声道:“给你一个时辰,过一遍东宫格局。” “是。”叶暖道。 这会张徇按照吩咐假作不经意撞了一下盯着元澂举动的太监:“哎呦,真是对不住了。” 这太监因心虚有些被吓到:“无妨,无妨。” “你可看见我家世子了?”张徇问。 太监慌乱的摆手:“不曾见过。” 张徇道:“那我去找找我家世子。” 这张徇打扰了他的视野,已经让元澂和叶暖能脱身。 今天盯着的太监怎么看着不聪明的样子,张徇转身走了。 太监回头一看这元澂已经不在假山,便立即去找。 元澂避开后故意绕了园子一圈再回到素雪身边坐下,而叶暖此时已经套上了宫婢的衣裙,用织锦裹住了头和脸后翻进了东宫。 今日东宫只有外围有御林军巡视,巡视宫内的太监今日十分懒散。 以叶暖的功夫,此时在东宫的屋檐上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从东宫大殿到后殿再到后园,小心谨慎的飞跃在屋檐上,然后此时站在东宫最高的花园阁楼顶上看观布局。 就在此时,见有人鬼祟的从后园小侧门进了园子,叶暖盯着了一会在一处廊下灯看清这是一个宫女。 这个宫女四处张望着,怀中好像藏着什么而一直捂着前襟。 叶暖尾随在后,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第58章 天大的事 隐遁在屋顶之上,看见了那名宫女站在东宫大殿的东南角墙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埋在墙角。 随后这宫女又鬼祟的离开,叶暖此时思量着要不要跟上去,自己的任务毕竟只是记住东宫的格局和搜寻另外一个东西。 考虑之后叶暖还是先在东宫里搜寻。 在一个时辰快到之前,叶暖跑到大殿的东南角将方才宫女埋下去的东西挖了出来。 当看了一眼里面是什么之后,叶暖觉得大事不妙便将东西先带出去。 将东西放在怀中离开东宫之后脱下套在外面的宫衣与织锦,整理衣裙之后走出内宫,以给世子找药为由到了外宫的车马处找到了亦杨把东西交给他先带出宫外。 之后叶暖立马回到了素雪身边。 这会已经是放了烟火,此时满耳之间都是烟火燃放的轰轰隆隆之声。 居然回来晚了,这让元澂觉得奇怪:“怎么回事?” 叶暖道:“小女给您去取药了。” 这意思是有突发状况,元澂警觉,看来是天大的事。 素雪牵过叶暖的手:“别管什么事了,天塌了都得先看这场烟火。” 叶暖微笑着,两人紧握着彼此的手抬头望着那漫天烟火。 夜宴之后出宫,宣王府的车马离开了宫廷。 离宫远了之后坐在马车里的元澂问起了叶暖发生了什么事。 叶暖打开车窗,亦杨将那个东西交还给她。 关上车窗,叶暖将东西打开。 这一看让素雪和元澂两个已经心绪沉稳的人都十分震惊,元澂拿起来细细一看,头皮都发麻了。 那是写着太子生辰八字的木偶,居然咒杀太子的厌胜之术。 宫中最忌讳此等巫术,历朝历代党争之中涉及厌胜之术便可一夜之间伏尸百万。 素雪道:“竟有人敢直指东宫。” 元澂看向叶暖:“这怎么回事?” 叶暖将东宫看见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 元澂问:“记得她的样子吗?” 叶暖点头。 现将东西收了起来,回到府里之后佯作无事。 元澂与素雪先向施礼目送宣王与王妃回了正院之后,两人才回了安泰园。 沐浴更衣洗漱之后元澂到了粹宁堂来安歇,屏退了所有侍女独留下了叶暖一人。 冬莲带着侍女们退下,放下帘帐时看了一眼正在将手炉放进被子里的叶暖。 在世子妃嫁进了王府已经半年了,让冬莲觉得不甘心的不是世子妃,而是这个叶暖。 世子对世子妃如何好都是理所应当,但是这个叶暖这个丫头,却夺走了世子所有的目光。 待所有侍女们都已经退下后,素雪裹着狐毛大氅坐在暖榻上重新拿出木偶来看,元澂盘坐在对面。 叶暖取来了笔墨,元澂按照叶暖的描述来画出那名宫女的大致样貌。 前后揣摩了半个时辰,画出了个大概,是他们都不曾见过的宫女。毕竟这宫女有几千人,想要找到这个人还要费点劲。 元澂看向素雪:“看出了什么?” 素雪道:“这布是大内的贡缎,但是能拿到这种程度贡缎的人着实太多。这针脚粗糙可见不愿让人看出端倪,至于这字迹,仿的还是太子妃字迹。” 这听着一点线索都没有,元澂道:“看来这个木偶上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若说嫌疑的话,范围也不小。宫里的娘娘或者东宫的侧妃们,再到淳王府以及他们宣王府都有可能是幕后指使者。 唯一敢肯定的元澂与素雪知道不会是彼此。 巫术这种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证明不了其存在,又证明不了其不存在,所以为了叶暖,素雪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至于元澂,要查延和十一年的贪污案,现在账本的线索指向了太子,他就不会让太子死。 他们现在两个不单单不会让太子死,还要找到是谁要害太子。 现在唯一线索是这个宫女。 “应当不是东宫里的宫女。”素雪细想如果是东宫的宫女不必趁着元宵宫宴东宫防备最疏忽的时候动手,平日里就可以干这件事了。 先排除了东宫的宫女,那便是大内的宫女,或者和他们一样也有其他势力让身边的人伪装成宫女,那样的话就不好查了。 元澂看向叶暖,罢了,想了一下现在叶暖身上已经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这事就不交给她了。 元澂让素雪找一个妥当的地方把东西收起来,这毕竟是物证。 元宵已过,宣王府忙过了这一阵,慕容妘也得了喘息。 第二日元澂一早就回了御史台,叶暖已经在小厨房里忙着。 芙花和怀蕊伺候着素雪起身洗漱。 素雪先到了正院给慕容妘问安,在旁侍奉等他用上早膳后回来。 掐着时辰,叶暖也端来了素雪的早膳。 用过早膳之后芙花带着侍女守时,怀蕊备下了书房的木炭,这会书房驱了些寒气后素雪便往书房去。 怀蕊带着侍女收拾暖阁。 进了书房,叶暖道:“皓月楼已经按照图纸施工完毕,随时可以去瞧。” 建造皓月楼的图纸是素雪所出,那不是一般的图纸,而是已退隐多年的偃术师初月大师所画的图纸。 皓月楼不是一般的楼,而是一个机关楼。 素雪点头:“兄长不在了,皓月楼你一人可行?” 叶暖道:“顾清铭与沐凡霜皆是可用之人,如今皓月楼按照你的吩咐安排,暂无不妥之处。” 在盛京城的三教九流里,现在皓月楼已经可以和张家的市井势力抗衡。 虞家产业也因为皓月楼的维护之下顺利经营,素雪在后谋划,叶暖在前面办事,如今素雪棋局里面的第一步已经稳固。 从虞家送来了一封家书,芙花立即送了过来。 “娘子,有家书。”芙花将书信放下后便退下。 素雪打开了书信,自然肯定不是家书,这是南门先前派去浮图阁的卧底传回来的消息。 这些消息为了以防万一都是先传到赵管家手里之后再送来。 打开家书里面藏着一张细笔攥写的小条,叶暖看不懂上面的字:“这是什么字?” 素雪道:“是梵文。” 那个卧底懂梵文,故而传递消息便用梵文。 第59章 没开窍呀! 南门先生让自己的弟子沈霆潜入了浮图阁,之前他与虞若枫单线联系,因如今虞若枫不在,联系人变成了素雪。 半年以来沈霆已经了解浮图阁的组成,如今是阁中成为玄阶杀手之前的黄牌弟子。 现在他已经调查清楚浮图阁黄牌弟子和玄阶杀手有多少人,以及修为如何。至于玄阶之上的杀手,他还未曾有机会靠近。 这浮图阁每一阶杀手所在的院落不同,无法轻易靠近。 听素雪这么一说叶暖就心里琢磨,沈霆是南门先生的得意弟子,虞若枫也几次说他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居然在浮图阁混了半年还只是预备杀手,只能当个末尾弟子。 看来这个浮图阁要么就是高手如云不好混,或者就是浮图阁阁主疑心病太重,用人极为小心。 这会怀蕊在外道:“娘子,初夏姐姐来了。” 叶暖立即走出来前去相迎:“初夏姐姐。” 初夏将手中的三十两燕窝交给叶暖:“暖儿,王妃吩咐送来了燕窝。” 叶暖请她入屋说话:“遣人送来就好,劳姐姐亲自跑这一趟。” “是王妃还有话传达世子妃。”初夏跟着进屋后瞧见素雪从书房出来,屈膝施礼:“世子妃。” 素雪道:“辛苦跑这一趟。” 初夏此番来是说起了皇长孙元泌在两个月前册封了郡王,这个月十六要迎娶张家的张雁。 “为显对东宫敬意之心,王妃会送一礼,另外世子与世子妃另备一礼才妥当。”初夏道。 因上月代萱郡主嫁入齐侯府,宣王妃只送一礼代表宣王府的心意,并没有让世子与世子妃另送。 其一这东宫与淳王府地位不同,其二这代萱与素雪宿怨已深。 素雪点头:“好,我记下了。” 初夏道:“那婢子先告退了。” 说完话叶暖送初夏出园子,这会难得这会有工夫与暖独处,初夏挽着她正有话说。 初夏四下一望,小声道:“暖儿,我有一话我悄悄问你一句。” 叶暖疑惑:“姐姐有什么话?” 初夏压低声音:“你老实跟我说,世子可碰你没?” 这话在叶暖脑子里过了三遍她才明白过来,不明白初夏为何这么问,摇了摇:“没有。” 初夏就知道这丫头憨憨的,不怕世子要了她,就怕她傻乎乎不知道为自己争点什么。 换做其他人初夏才不会理会,只因这丫头的性情单纯,又没什么主见。这如今王妃都默认了世子可以将叶暖收入房中,初夏也瞧见世子对她日渐亲昵。 初夏只怕这丫头太傻争不到个名分,什么也都不敢开口要。 “还没?”初夏问。 叶暖觉得这压根没道理:“我只是个婢女而已,世子怎么会对我如何?而且我还是娘子屋里人。” 这丫头都没觉得世子对她格外亲昵吗?初夏拉着她到一旁细问:“你没觉得世子如今对你很好?” 比起之前来说,的确对她很好,比如住所和如今拿着当护卫与侍女的两份银子,一个月比管家都多。但那是和石章、亦杨同等待遇呀,而且比起她来讲,世子对石章和亦杨更好。 “可世子对身边人都很好呀。”叶暖道:“我与石章、亦杨都是世子护卫,世子对我们三人都好。” 这话让初夏哽住了,听上去好像没有问题,但琢磨起来又觉得问题大了:“能一样吗?世子没有断袖之癖,石章与亦杨是男子,而你是女子。” 这话让叶暖有点伤心:“我不觉得我不如石章与亦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暖儿。”初夏要疯了,她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没把世子当男人,也不明白自己是有姿色的。 固然是比不得世子妃那样的倾城之貌,但叶暖放哪里也都是个美人。哪里有男人嫌身边女人多的,有美貌的如何不想要。 叶暖道:“初夏姐姐何意?” 初夏道:“暖儿,世子是个男人。” 这话让叶暖更糊涂了:“对呀,当然。” 初夏放弃了,这叶暖是情窦未开呀。只是叶暖也都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年纪也有当娘的了,这丫头居然还没开窍。 还没开窍就当初夏更担心了,只是嘱咐她道:“暖儿你要记得,就算我们是身份卑微也不能吃亏,能拿的能争的也都要。” 知道初夏这话是为她好,只怕她为人处事上吃了亏,叶暖道:“多谢初夏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意。” 初夏道:“你年纪也大了,可以探探世子妃口风,有没有打算给你许配人家。” 叶暖摇头:“我要一辈子保护娘子的!我不会离开她的!”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初夏懂了在这丫头心里眼里只有世子妃。幸而世子妃也疼她,愿将来能给暖儿一个好的安排。 叶暖送初夏离开后回头回了粹宁堂。 素雪已经从库房选了一样礼物让芙花收好,看见叶暖回来便上前牵过她的手回了暖阁。 “看来初夏与你聊了一会。”素雪道。 叶暖道:“初夏姐姐恐我吃亏,嘱咐了我好些。” 素雪道:“恩,她嘱咐的倒是。我平日也担忧你这一点,只恨不能把你变小揣怀里,这样我便不用担心了。” 无论是叶暖接了任务,还是平日里出去办事,素雪相信她能力却依旧不由担心。 担心的不是她打不过谁,如果正面交锋就算叶暖打不过也跑得掉,可最怕是遇上在背后算计的卑鄙小人。 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素雪轻抚着叶暖的长发,前些日子见她头发枯燥了些,换两次头油,终于找到合适的:“看来这次的头油甚好。” 叶暖道:“头发而已,无妨的。” 年纪小的时候没过过好日子,又跟着崔侍卫学武几年,这丫头糙的不行,教养了这几年却依旧难改她对衣食住行都无所谓的性子。 都说从俭入奢易,偏偏叶暖心智不同于常人,俭或奢竟在她眼里分不出个所以然。 素雪道:“你不在意我在意可好?听我的便是了。” 叶暖乖乖点头:“好的。” 每夜如果元澂不来这叶暖便是跟着素雪睡,若是元澂来了,这叶暖就回自己屋里单独睡。 因冬日干燥这叶暖身上又有旧伤,素雪给了几瓶泉霜膏露嘱咐要抹,总是担忧这丫头自己睡时老忘。 “昨夜可有抹泉霜膏?”素雪翻开她后衣领看她肩胛骨处的伤痕:“如今旧伤都淡了,可不许忘抹。” 第60章 东南墙角 叶暖答应道:“不会忘的。” 忘是不会忘,就是有的时候嫌麻烦就没抹而已。 但是素雪太了解她了,隔几日都会看看她屋里可有什么短缺,这泉霜膏用了多少她心里都有数。 “傻丫头。”素雪捏着她的脸。 正午一过叶暖在小厨房炖上药膳汤就让芙花看着火候,她去竹林练功。 傍晚之前元澂从御史台回来,一回来先换下了官服便到粹宁堂。 这会已经摆饭,元澂坐到桌前,素雪见叶暖还未回来。 看来是叶暖太专注又忘了时辰了,素雪思量着,若非现在事情太多叶暖身负重任,要不然应该让她闭关修行的。 虽然不知道元澂到底吩咐了叶暖什么事,但肯定是事关重要。 叶暖的能力被认可,被委以重任,这让素雪很引以为豪,但是很烦元澂就因此什么事都让叶暖去做。 菜已经都上了,但是叶暖还没回来是肯定不能开饭的,元澂也不急,先喝了一碗汤。 素雪看向他:“让暖儿上山闭关修行如何。” “不行。”元澂直接脱口而出,半息的犹疑都没。 素雪道:“暖儿早点到宗师境,对世子你也有好处。” 这一去不得一年半载,元澂一想就觉得他还活不活了。本来人手就不够,况且现在叶暖手上的任务也没人可以接手。 “不行。”元澂斩钉截铁。 这叶暖一直没练成第九重剑法,素雪看着眼里觉得心疼,心里舍不得但是近来却在考虑不如直接上山请南门先生请教,在山门静心修行更有进益。 况且素雪知道这杀剑剑法的修炼十分凶险,特别是如今这第九重剑法。如果修炼时有个万一,好歹南门先生可能有法子。 素雪道:“世子身边没其他人可以用了?” 元澂语气带着恳求道:“别为难我。” 这会叶暖回来了,素雪便不为难元澂。 用过饭,元澂留在粹宁堂过夜。 元澂拉过叶暖到屏风后面的角落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革所制的袋子:“凌鹤新锻造的针和飞镖。” 叶暖将东西收好。 元澂问:“最近可有难处?” 叶暖摇头:“没有,多谢世子关心。” 元澂道:“有难处尽管说。” 叶暖点头:“是。” 将东西收到叶暖走出来继续忙着给素雪收拾衣物。 等到素雪入寝之后叶暖离开屋里,回到自己屋中之后叶暖从怀中将皮革取出打开。 里面除了还未淬过毒药的针和飞镖,还有新的毒药配方。里面写的字经过加密,取了一本《药经》解开之后才能得到配方。 有了新毒药就要制出才行,叶暖起身走到床前,打开床底下的暗格。整个床底的暗格里装着上百种草药和各类药物毒物的瓶瓶罐罐,取出需要的便开始调制毒药。 心里盘算着大概有多少暗器需要淬毒,就算是毒也有不同程度的毒性,这暗器也会放在身上不同的地方。 暗器和毒药有更好的便会换,凌鹤负责的就是这一部分。凌鹤对锻造武器与制毒都在他们之上,所以为他们锻造暗器与研究更好的毒药。 除了毒药还要配制出解药。 忙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忙完,叶暖熄灯入眠。 到了十六月的当日。 今日元泌大婚,毕竟是皇长孙大婚的规格,陛下与皇后亲自在东宫主婚。 各家王府人都齐了,今日缺了谁,那不单单是对东宫不敬,更是对陛下与皇后不敬。 宣王与宣王妃后面跟着元澂与素雪,先跟太子与太子妃问礼。 太子亲自请他们入座,陆陆续续各府的人到齐。 今日人最多,叶暖注意着来往往的宫女们,或许今日能看见那日的那名宫女。 陛下与皇后驾到,大殿中所有人起身行大礼。 当陛下和皇后入座时,婚仪开始,婚仪之后开宴。 这会都还未看到那个宫女。 当下元澂心中有个猜测,开宴至半场时让张徇出去看看。 张徇按照元澂意思,假意在找东西,一路溜到了东宫后面在太子寝宫的东南角下没发现什么,多了一个心眼又溜到了后边太子妃寝宫的东南角,在下面挖到了一个东西。 也是到外宫,以防万一先交给了亦杨带出宫。 之后宴会结束他们坐上回去的马车。 亦杨将东西交还给了张徇,张徇递进了马车内。 第一次看到时候让元澂和素雪会慌,这第二次再看到都要觉得好笑了。 “我打赌,元泌住的地方东南角也有。”元澂道。 素雪道:“真有意思。” 东西带了回去之后,元澂让张徇也一起研究。 将上次叶暖找到的拿了出来,将两个木偶一起对比。 之前元澂特意给张徇看过,让他去调查一下这个到底是什么巫术。 张徇调查结果这就是厌胜之术里面最险恶的咒杀。 细细看了一下,两个木偶的材质到手艺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木偶不够,应该有其他东西。”张徇从怀中拿出一本怪力乱神的旧典籍道:“按照这一章的所言,这是殿外埋的东西,殿内应该也藏了什么。” 剩下三人看了典籍里面的字都头皮发麻了。 “有上头说的这么灵验吗?”元澂质疑。 素雪拍了他一下:“不许乱说。” 这东西不能留在园里藏着,元澂觉得晦气,让张徇等会拿出去藏到外边。 毕竟是物证,绝对不能扔掉。 “是不是该去郡王府看看是不是还有一个?”叶暖问。 这元泌大婚了,所以埋在东宫元泌住处的木偶或许要改埋到郡王府里去了。 元澂思量道:“在找到那个宫女之前先不动。” 素雪道:“可以不挖出来,但是确认一下有没有。” 张徇道:“这东西实在晦气的很。” 元澂道:“有机会确认就确认,没机会就罢了,手上有两个足够当证据了。” 他们商量之后,张徇就拿着东西连夜离开王府藏到外边安全的地方。 到了第二天,元澂从御史台告了半日假,带着他们上山去了庙里祈愿。 只是叶暖很知足,吃饱了就觉得够了,能留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可以了。 第61章 岁岁如今朝 皇长孙——元泌,是太子元璂与太子妃的独子,两个月前弱冠,陛下册封其为承宁郡王搬出东宫居住在离东宫不远的郡王府。 这月十六,元泌迎娶张家的张雁为妻,这张雁是张相的大孙女。 若论起这元泌和张雁如何不是算得上青梅竹马,这场婚事让张雁满心欢喜,只因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心中的少年郎。 虽说自小相识但元泌待张雁却无男女之念,张雁明白一点,但她有信念可以用时间来捂热他的心,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成婚之后的日子,虽说他不爱她,却也很相敬如宾。 元泌身边也有三个侍妾,也是貌美的女子,那三人的眉眼五官是张雁厌恶的长相。 自小相识让张雁很了解元泌的心,他心里有得不到的人,竟然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吗? 这一日荣王妃生日,今年是刚满三十,皇后念及此事说今年要办的热闹些,便命太子妃操持此事。 奉着皇后的旨意太子妃让内侍省拨出一笔银子,安排给荣王妃过这个生辰。 荣王府大办宴席,小戏歌舞是一台一台的上演。 前院太子也驾临祝贺,因有公务在身,又怕众人因他在而拘谨便小坐之后离开。 淳王与宣王以及诸位皇孙们都陪同荣王热闹,谈天说地的笑语连连。 后园自然也是十分热闹,有彩戏歌舞又有笙箫之声,女眷们一同欢乐。 荣王妃前前后后的忙着招待众人,这太子妃立即上前拦住她道:“今日你是寿星,母后都吩咐了由我操持,你就别忙活了。”牵着她到位子坐下笑道:“今日你单单是受人敬酒恐都忙不过来了。” 说着这话慕容妘和淳王妃都上前来敬酒了。 “哎呦,不敢不敢。”嫂子们给她敬酒让荣王妃惶恐不已,想要起身却被太子妃又按下。 太子妃道:“虽说我们比你年长许多,但是总归是同辈的,受我们一敬何妨。” 慕容妘道:“就是这道理,妹妹请。” 荣王妃喝了敬酒:“谢谢两位嫂子。” 淳王妃笑道:“我们敬了,那就轮到小辈们了,代萱。” 说话间着代萱郡主、张雁、虞素雪等诸位小辈们都上前来了,挨个给荣王妃敬酒。 这还是第一批,后面还有排着的小辈们,让荣王妃哭笑不得:“我这全喝完,不得醉了。” 太子妃笑道:“今日你不醉谁醉,大不了呀,等我们都散了,你再灌个两碗解酒汤了。” “这还活不活了。”荣王妃笑着。 “请婶婶受我们这一杯。”张雁作为带头敬酒。 荣王妃接过酒:“好,我受你这一杯。”一饮而尽后给她倒了一杯:“你是新妇,头回喊我婶婶,这杯婶婶敬你,愿你早日开枝散叶。” 张雁恭敬的接过酒:“多谢婶婶。” 太子妃对荣王妃笑道:“看你,我让她们给你敬酒,你非得还换一杯。” 荣王妃道:“她是你儿媳,互沾喜庆如何不好,我这不是想让嫂子你早点抱孙子呀。” 太子妃极为高兴,搂着她笑着。 张雁含羞一笑。 虞素雪上前敬上一杯:“恭祝婶婶千秋,愿婶婶芳华岁岁如今朝。” 荣王妃微笑着接着一杯酒一饮而尽:“也愿你安康长乐。” 她知虞素雪身子不好,如今成婚也快一年肚子不见动静,可见是身子还没养好。作为长辈她也祈愿这些小辈们都好的,也望她能安康,早日为宣王府延绵后嗣。 接着便是代萱郡主敬酒。 最亲近的晚辈们敬过酒便坐回原处看歌舞。 叶暖扶着素雪入座。 两人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侍女们,那个宫女可能是宫女,但也有可能是其他府邸的侍女。 代萱郡主入座时瞥了一眼她们俩,心中想要对付她们,既然已经是结怨,也不怕结怨更深点。 伊玉姗在荣王妃跟前说了话,便过来找素雪。 好些日子不见,伊玉姗问最近如何:“身子如何?太医如何说?” 素雪道:“幸得暖儿每日给我熬药膳,已经开始好转,只是太医说要消病根要这般再养个一年半载。” 伊玉姗如今担心如果素雪因身子不好怀不上孩子,让侍妾先怀上了就不好了。就算将侍妾所生抱到自己跟前来养,也是不同于亲生的。 “世子对侍妾们如何?”伊玉姗问。 素雪道:“娘亲放心,世子有分寸的,他不会让侍妾们比我先生下长子的。” 这话就代表了素雪和元澂已经有所商定了,让伊玉姗稍微放心些:“世子疼你固然好,自己也要有打算。” 只指望着男人的恩宠哪里走的远,就算是天仙也有看腻的时候,况且还是世子这样的身份。 就算世子有承诺在先,也挡不住外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万一哪天来个狐狸精先怀上了。要相信世子,但又不能完全依靠世子。 素雪明白伊玉姗的想法,但她心里什么都不怕,她有所绸缪,最重要的是叶暖在自己身边。 从以前到现在,她最大的依靠,最大的寄托,是身边的叶暖。只要有叶暖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走下去。 “娘亲放心,我自然有打算。”素雪道。 当下的季节是春意最盛的时候,代萱觉得今日风正好就与几个女眷提说要不要放风筝。荣王妃听了这话也突然起了兴致,便让从库房中搬出了两箱子的风筝来让大家挑选。 这让素雪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未带叶暖放过风筝,看叶暖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牵着她的手一块去挑风筝。 叶暖挑了一个很好看的蝴蝶风筝喜欢的不行,素雪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池边最开阔,去那吧。” 两人相携着走到了池边,叶暖拉着风筝跑起来,风筝渐渐的飞了起来。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叶暖这会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素雪这会心里突然疼起来,想着叶暖幼年时食不果腹,又被卖入烟火之地,到了虞家之后又是虞家最潦倒的时候。在玉里关更别说,苦训多年留下一身刀痕剑疤,又在战场里厮杀过。 到如今这叶暖也不过是二八才过的芳华之龄,却不曾在过去的日子里放过这么一回风筝。 只是叶暖很知足,吃饱了就觉得够了,能留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可以了 第62章 断线的风筝 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望着这高墙绿瓦内的她们,素雪觉得所有人不过都是笼中鸟而已。这整个盛京城都被无形的权力围建起了高墙,所有人都在里面互相厮杀。 代萱的侍女手中牵着风筝跑过,目标很明确要撞向叶暖。 虞素雪立即警惕看向了代萱,代萱只是对她一笑。 只是让代萱失望了,她的侍女想要把叶暖撞进池子里,但叶暖的反应是常人的数倍,直接一闪身,那侍女却掉进了池里。 代萱一慌立即上前喊人来救:“快来人,快来人。” “救我,救我。”侍女在水中扑腾着。 王府里的嬷嬷反应很快,嬷嬷们拿来了长竿非常快的救了侍女上来。 这会救上来的侍女一脸委屈的看着叶暖哭诉:“你为何要推我入水。” 叶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惑:“是我吗?” 因为荣王妃就怕万一,让几个嬷嬷在园里盯紧了。这管事嬷嬷见此走到了代萱面前,屈膝施礼道:“郡主,不要惊动了太子妃与诸位王妃才好。” 代萱脸皮厚半点都不心虚:“辛苦嬷嬷了。” 其他的侍女将落水的侍女扶起来,侍女还想着是不是要继续把事情闹大:“郡主,这世子妃的人可太欺负人了。” 虞素雪鄙夷看着代萱:“你真要惊动王妃们吗?” 又是那个看小丑的一般的看着她的眼神,就是这个眼神让代萱浑身不舒服:“就你聪明,就你什么都什么知道。” 今日是荣王妃的生日,自然她不会希望有人打扰今天的兴致,虞素雪很早就发现了有十几位嬷嬷看着忙进忙出,实则却各有看守的地方,不让今天有人闹事。 “你蠢怪谁呢。”虞素雪道。 代萱道:“等着瞧。” 虞素雪不屑的看着她。 代萱带着侍女们去另外一头。 叶暖走到素雪身边:“郡主手段未免有点低?” 虞素雪道:“就她那脑子,想不出什么好手段,应该还有后招,暖儿你今日要小心。” 这代萱动不了她就要动她身边的人,看她的样子今天的目标是盯上了叶暖。 张雁在一旁看着不禁一笑,这代萱的手段未免实在太简单了点。这么多年了,这代萱怎么她就长个不长脑? 往代萱身边走过来,张雁抬头看着代萱的鸳鸯风筝道:“飞的真高。” 代萱看向她也没好气:“怎么,来笑话我?” 张雁道:“换平日会是来笑话你,但是今天不是。” “你想做什么?”代萱问。 张雁道:“你讨厌她,我也讨厌她,今日不如换个玩法,我们一起。” 代萱质疑的看着她:“虽然我们从小到大,你不跟她玩,但是也不觉得你讨厌她呀。” 张雁笑道:“看人如此表面,所以你才斗不过她。”语气十分冰冷:“我从小就很讨厌她。” “那你想怎么样?”代萱问。 张雁道:“我想先问问为何你要对她的侍女下手?” 代萱道:“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叫叶暖,素雪特别疼她,跟命根子一样。反正只是一个奴婢,弄死她不要太容易,而且还可以让素雪伤心欲绝,不是很好吗?” 这话让张雁觉得有道理,原本她有安排想要今日看看能不能设计一下素雪,但是素雪太有心机了。张雁也怕算计不成,反而被素雪整一番。 这虞素雪的确不好对付可她身边的侍女,怎么着都能对付了吧。 弄死一个奴婢,就算是再怎么追究也只能不了了之,毕竟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而已。 张雁在心里细细思量了一番,只是整一下那个婢女的话也只是让素雪伤心一下而已,这不够。如果是直接弄死她,那就够份量让虞素雪痛苦了。 原本想整一下虞素雪还让张雁思量着要不要动手,可是现在如果目标只是换成虞素雪身边的小婢女那就不一样了,张雁现在有了想要直接让这个叶暖弄死的谋划。 “我能让这个丫头生不如死,死的时候痛苦万分,到时候虞素雪会特别伤心吧。”张雁道。 代萱一听就很激动:“你要怎么做?” 张雁道:“你听我的,后面就交给我就行了。” 代萱点头答应:“好。” 张雁让身边的林嬷嬷去安排,嘱咐道:“不能留后手。” 林嬷嬷点头便出去找人候命。 代萱看向张雁:“以前不知道你还挺狠。” 张雁道:“郡主,我是张家人。” 对呀,张家是什么人家,这长雁长的温柔善良就跟狠毒沾不上边一样,但是张家人怎么可能不心狠手辣。 这张家弄死人的手段那可是非常了得的,代萱这会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等到虞素雪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叶暖被人搞到惨死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看看她那冰山脸,是不是会哭呀。 池边素雪望着那蝴蝶风筝越飞越高,那叶暖也是满脸笑容。 能看见叶暖高兴,素雪便觉得这一趟来的值得。 “暖儿,待会把风筝剪断。”素雪道。 叶暖舍不得剪断这么好看的风筝:“为什么呀。” 素雪道:“风筝会带着不好的一块走。” 叶暖心中祈愿,希望风筝能带走素雪的病根。 在正要打算剪断风筝的时候,突然有风筝缠住了她们的风筝,叶暖看过去是代萱的鸳鸯风筝。 代萱身边拉着风筝的丫头不断挑衅她们。 被人扯断的和自己剪断的可不是一个意思,代萱故意用自己的风筝要扯断她们的风筝。 素雪道:“别理她们,直接剪断。” 叶暖道:“今天她们可能没完没了。” 这代萱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知道叶暖是想自投罗网看看她们憋了什么主意,但是让素雪不想让叶暖涉险,就算代萱手段都是不入流也并没什么用:“不理她们。” 看了一眼素雪,叶暖小心问道:“能让我去瞧瞧她到底想做什么吗?” 素雪表情严肃:“暖儿。” 叶暖道:“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但是素雪不想让叶暖去管这无聊的事:“她们无聊,你跟着无聊呀。” 叶暖道:“我也想着她们会有什么样的手段。” 素雪无奈:“刚才张雁跟代萱聊了一会,恐还有张雁出主意,她比代萱有脑子。” 叶暖道:“张家人,应该很厉害吧。” “你真的想去瞧瞧?”素雪问, 叶暖点头:“嗯。” 素雪道:“她们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你也随意出手吧。” 叶暖见此便掐断了风筝,假意当作风筝是被她们的风筝牵扯断了。 然后叶暖跑过去,假作一脸委屈的哭诉:“郡主何必如此,要弄断我们世子妃的风筝?” 代萱身边的侍女道:“你哪只狗眼看见的?不是你们剪短的风筝呀,看来这灾不会跟着风筝去就算了,还会落地生根。不快点捡回去的话,不得了呢。” “你!”叶暖佯作生气,便立即跑去找风筝的踪影。 代萱看她一路跑出了园子,这是上钩了。 第63章 你们有毛病啊! 追寻着风筝的踪迹,叶暖出了后园,风筝断在了园子的后边。 在后园的长廊尽头看见了风筝,叶暖走上前去。 就在蹲下身子捡起风筝的时候突然有人用麻袋套住了叶暖,并直接一棍将她敲晕。 林嬷嬷看着将叶暖扛起的小厮道:“交给外边的人说,随便处置。” 小厮点头明白,笑意很浓。 几个小厮就把人从后门带出王府。 这会被林嬷嬷支开的王府后门守卫回来,但人已经被带出去。 方才林嬷嬷说看见了可疑的人,守卫去看了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只是有一只猫。 林嬷嬷笑着说:“应当是老眼昏花看错了。”说着从袖子中拿了几钱银子塞给守卫们:“对不住了,这是酒钱,辛苦了。” 守卫收了钱也就算了。 林嬷嬷事办好就回到了园子,走到张雁身边复命:“娘子,事已经办好。” 张雁一笑,人会被送到下九流的花街被玩客们折磨致死。平日里如果有什么小妖精妄图接近元泌,张雁都会用这一招将她们处置。 见素雪独自坐回了宴席,伊玉姗疑惑:“暖儿去哪里了?” 素雪道:“打扫垃圾去了。” 伊玉姗不解:“何意?” 素雪看向了这会得意的张雁,看来她是嫁给元泌之后,日子过的不舒心呀。既然她现在日子过的不舒心,那将来也别想过舒心了。 已经被装在麻袋里塞进马车的叶暖维持着假装晕倒的样子一动不动,听着几个张家小厮的对话。 “这个女人肯定也勾引了郡王。”灰衣小厮道。 “虽然是我们家的主子,我都不免想说一声张娘子善妒呀。”青衣小厮道。 灰衣小厮道:“可不是吗,手段也太狠了。” 青衣小厮道:“这会这个比之前的都好看,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也尝尝鲜。” 灰衣小厮这会乐了:“赶紧把人送过去,让帮主也让我们痛快一番。” 说着这车驾的更快了。 叶暖听着他们的对话就理清了,他们是张家人,所以绑她来的是张雁。张雁会把郡王元泌身边所有看上的,或者勾引郡王的女人都送到花楼或者市井帮派受尽折磨。 这就让叶暖不懂了,就说素雪,世子无论在外面有女人还是王府里有女人,无论多少她都不在意。 除非那女子真的品行太差了不配留在王府,那也最多只是打发嫁人。 看来还是她的素雪为人最大度了。 还有他们说的帮主,叶暖琢磨着不会刚好是她认识的那个帮主吧。 思考之间马车已经停下来了,两个小厮把她扛下了马车。 这会外边十分的吵架,有赌钱的和卖笑的,满嘴全是污言秽语,都是张口闭口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的帮派人。 进了帮派里听见了有人耍刀弄剑的声音,然后有人从堂里迎了出来。 “哦吼,又来了一个呀。”这个人帮派是第四把交椅,兄弟们喊他四当家。 “四当家,这可是一个绝顶的美人。”灰衣小厮道。 这个四当家一听就高兴:“快快,让我大哥瞧瞧!果真是美人?” 灰衣小厮道:“比之前的都好,一等一的美人。” 四当家乐呵了:“好好好,看来今晚有乐子了。” 这小厮道:“不知几位大哥享用之后能不能给我两也玩玩?” 四当家笑道:“那就要看大哥了。”说着他把叶暖扛到自己身上,然后送进大堂里。 这大当家正坐在上位磨刀,看见四当家扛着人进来便问:“又来新货了。” 四当家道:“他们说这是一个大美人,比之前的都好。” 大当家听这起了兴致:“好,让我瞧瞧。” 说着大当家从位子上走下来,四当家将人放下。 这大当家将麻袋掀起,然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对他一笑。 叶暖微笑着:“好久不见呀。” 大当家的立即弹开十步:“有毛病啊你们!把她绑回来干什么!” 四当家一看清人直接吓到坐地上,然后踉跄发抖的站起身。 那个两个小厮还不明所以,只见两个飞镖已经打在了他们的身上,捂着伤口痛苦大叫。 叶暖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张家是吧,不错呀。” 毒发的很快,两个小厮当场毙命。 正好试了凌鹤的新毒,真好用。 叶暖与大当家对峙:“之前还没有来揍你们的理由,这会没想到你们会送上门。” 大当家的哭笑不得大骂:“你有病啊,是你送上门的!谁请你上门呀!” 叶暖引内力用暗器弹到挂在墙上剑上,剑被弹起后到了她的手上,扔掉剑鞘将剑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凑合用了。 这会已经帮派的人将大堂团团围住,或者说是把叶暖团团围住。 叶暖看着大当家问:“帮主,你觉得你的人够吗?” 大当家吞了吞口水,当然不够啊!叶暖作为皓月楼楼主,当时仅用这半年收了除了依靠张家以外的所有盛都城大大小小帮派。现在盛都城大半的市井势力都归了皓月楼,剩下的只有他们了。 之前也交手过,那个姓虞的副楼主和这个叶楼主,现在让整个盛京城所有的下九流都闻风丧胆。 “不够。”大当家直言不讳,全部都在这里应该都不够给她打的。 叶暖执剑运气道:“别客气。” 大当家一声令下,所有人一起动手。 虽只是一人一剑却能敌千军万马之势,那冲天的剑气似乎能把空气都斩断。 其他的刀和剑在她的眼里全部成了废铁。 在远处观此一战的浮图阁阁主,看着冲出的剑气就认出了是在北苑跟他过招的那小子。 一旁的长老东方藜道:“那就是姓崔的徒弟?” 浮图阁主道:“杀剑。” “都第八重了。”东方藜赞叹。 “不过十六七岁而已。”浮图阁主道。 东方藜感叹:“这是怪物呀。” 浮图阁主道:“这样的怪物偏偏让姓崔的遇上了。” 东方藜道:“这剑气跟姓崔不太一样。” 浮图阁主道:“的确。” 姓崔的剑只杀人,但是这一柄剑却有一股浩然之气。 剑气减消,帮派的人全倒下了。 第64章 怎么突然? 几个当家的中毒后还能动,都爬到大当家跟前护着他。 大当家没什么力气了,只是看着她:“叶楼主有本事杀了我。” 叶暖用旁边的人擦了擦剑上的血迹:“杀你做什么。” 大当家现在不单单的没力气,也没脾气了:“恁想怎滴喽。” 叶暖道:“我主子说,大家混日子都不容易,也不赶尽杀绝,当我们分堂吧。” 这话听了大当家觉得好笑的不得了:“我背后是张家,张相。” 叶暖道:“那你怎么觉得,我家主子就比不上张相了。” 大当家想了想也是:“你先说你家主子什么身份。” 叶暖道:“你应该知道才是。” 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想,宣王府是什么地方,宣王又是什么人。 这张家不是好人,宣王也不是。 但是现在要保全弟兄们,要么继续选张家,要么就选了宣王。 “前有狼后有虎。”大当家觉得现在前后都是死路。 叶暖道:“我家主子知道大家都不容易,都在市井讨生活罢了,你自己考虑吧。” 大当家咬牙。 叶暖越过在他前面挡着的几个当家,将剑在架到他脖子上:“除了我,之前还绑了别人呀。” 大当家这会假装一脸委屈道:“我们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些姑娘们呢?”叶暖问。 大当家道:“有的在花楼里了,有的埋到乱葬岗了,可这都是张家小娘子的吩咐。” 知道后便丢下了剑,叶暖从大当家的宝座上拿走了袍子披上,可不能这样在市井里露脸。 “喂,解毒啊!”大当家大喊。 叶暖道:“肚子疼几天而已。” 毕竟只是市井里依靠着权贵们的小帮派而已,与江湖中的门派不同。 叶暖先去了皓月楼。 浮图阁主看见那披着黑袍的身影,的确就是北苑的小子。 东方藜问:“要派人跟着吗?” 浮图阁主道:“这小子自己就是跟踪反跟踪的翘楚,姓崔的算是一身本事都在这小子身上了。” 东方藜道:“的确可惜了,这样的人不能归我们所用。” 浮图阁主道:“既然现身了,就能查到身份。” 东方藜颔首:“好,我这就去。” 既然对张家势力动手,那便是从这些市井势力入手查起。 这边叶暖到了南城区的皓月楼,皓月楼名面上是一个百货商铺,从瓜果蔬菜到笔墨纸砚寻常人家要用的都卖。 理由是因为要管理帮众都是要钱和经营的,比起保护费这样非长久之计,也上不得台面。虞素雪在考量之下就投入了大笔银子来经营百货,这样子庄园每季的瓜果蔬菜和大米就可以运到皓月楼卖出。 因为是自己的庄园田地,出售的价格就可以省掉中间的抽成,用很低价格来惠民。 原本这一区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一是体恤民众,二是为了皓月楼得到民众的信任和支持。 另外就是帮派之人众多,要养他们的最好方式就是供给足够多的活计。 现在因为瓜果蔬菜要卖,那庄园就需要更多的地和人手,从前原本就是农民但是因为生计困难混入帮派的人就可以去庄园务农。 以及能说会道的就去酒楼里、茶馆里当伙计。 这皓月楼卖的是百货,除了瓜果蔬菜从自家庄园供给之外,这布匹绸缎或者桌椅板凳的供给,是织布染布到做桌椅板凳都要人手。 按照每个人的条件和能力不同,拉车、算账、运货、搬货、工匠、木匠等不同虞家店铺里安排活计,因为人手够了现在虞家投入更多的银子,现在产业还扩大了规模不少。 这样解决了帮派里每个人的活计,也比整日去收保护费或者去买卖奴婢强得多。 皓月楼在虞素雪的一层层计划下大刀阔斧的改了一通,虞若枫和叶暖便是牵头人,那半年来都是两人前后为皓月楼奔波。 这皓月楼的明面上,叶暖是楼主,虞若枫是副楼主。 除了楼主之外还有四个掌柜的,分别是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伍展舟四人。 叶暖踏进皓月里将身上的袍子扔到一旁,在算账的顾清铭抬头看她,便摇了摇旁边的铃铛:“去揍人了?” “收拾了兴虎帮。”叶暖道。 顾清铭不明所以:“怎么突然?” 叶暖道:“今天突然就有了借口。” 虽然觉得很突然,但是反正都要收拾他们,顾清铭道:“那我们要布置下一步了。” 听到顾清铭摇铃的沐凡霜从楼下冲了下来直接就是抱住了叶暖:“暖儿~你来了~~~” “哈哈哈。”叶暖已经习以为常:“我来了。” 沐凡霜拉着她上楼:“我们上楼说话吧。” 三人上楼进入密室内,在密室内这柯昊正忙着手上的机关盒,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忙着。 顾清铭问:“兴虎帮为张家做事,今天怎么突然有理由收拾了他们?” 叶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沐凡霜啧啧两声:“果然,最毒妇人心,这个张雁可真是恶毒到让我都退避三分。” 叶暖道:“这成婚不过才一个月,张雁就处置了很多女子,这些都是郡王或者她身边的侍女。乱葬岗里应该找到尸体或许,这些侍女身份都可查,到时候把尸体都送去京兆府,以人口失踪被杀害报案。” 沐凡霜道:“为何是京兆府而不是大理寺,这京兆府是东宫的人,这案子立马就会被压下来。” 叶暖道:“无论是送到京兆府还是大理寺,这案子都会很快被压下来。只是现在京兆府归元泌所管,要的是他们夫妻之间生嫌隙。” 让元泌亲眼自己从前身边侍女的尸体,他肯定不会对张雁怎么样,但定会因为她的善妒而心存芥蒂。 沐凡霜道:“跟着世子妃,你都聪明了。” 顾清铭道:“既然如此,我带人去乱葬岗找,凡霜去花街找还活着的侍女。让她们到时候带着其他人的尸首去京兆府报案。” 决定之后便开始兵分两路,叶暖先传信给了亦杨之后与凡霜一起去花街找人。 另外一头的亦杨收到了叶暖的飞鸽传书。 然后就进了荣王府内找到了张徇,让张徇去给世子妃传话。 这会已经是天黑了,宴席就要散了。 张徇去给虞素雪传话,告知说叶暖今日要行动,恐今夜不回来。 这张雁与代萱此时已经认定叶暖已经死定了,就等着看过两日这虞素雪看到叶暖尸体后会是什么表情。 第65章 每日都头疼 对花街很熟悉的沐凡霜带着叶暖很快找到了被张雁处置到这里的侍女,有三人,一个已经疯了,另外两个人在花楼里苟活。 她们心中有怨,作为王府的侍女却沦落至此,她们心中不甘就算死也愿意到元泌跟前扯下张雁的假面目。 就算是不能报仇,张雁不会得到任何处罚,也要为自己心中的这一口气拼尽全力。 顾清铭带着人在乱葬岗寻找,这王府的侍女可以从身上衣料来分辨身份,在一群因为穷困或者大罪无处安葬的人中,找衣料显得不同的女尸。 将找到的尸体到第二日一早便带去请另外两人认尸,确定了她们每个人的身份之后,顾清铭起草状纸。 随后便向京兆府请冤。 这事从这一刻开始就乱了套了,如今身为京兆府尹的元泌当看到从前自己身边侍女尸体那一刻,他本以为张雁最多是打发出去发配小厮,却不想居然是用折磨的方式要了她们的命。 张雁的背后是张家,自然这事总得压下来。 除此之外另外从荣王府将叶暖扛出来的那两个小厮尸体,沐凡霜这一头带着人,将他们半夜挂在了张府的门口。 这头的事安排妥当后叶暖回了王府。 午饭一过,素雪见她回来便问:“暖儿,可用过饭了?” 叶暖笑着摇了摇头。 素雪牵过她的手,吩咐芙花去把饭菜热一热端上来。 芙花即刻便去。 叶暖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代萱与你是自小的恩怨,所以你们不和,何况两家势力也相对。可张雁是为何呢?她为何要针对你?” 对叶暖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素雪道:“因为元泌。” 叶暖诧异,小声道:“元泌与你从前感情很好?” 这虞素雪、代萱、张雁、元泌、元澂等几个年纪相仿又能在宫中走动,是自小一起读书玩乐长大的。 小时候元泌与素雪相处最好,或者说总只与她玩。 只是素雪从小便知,在虞家的利益上选择元澂才是最好,而是两个人对她来说都只是不讨厌而已。 无论虞家被贬江南还是到了玉里关,那些年间元泌会书信与她,只是她一封不曾回直接烧掉了。 素雪心里想着,既然和元澂要结为夫妇,就算没有爱应该对他尊重才是,所以她觉得不需要跟元泌有任何瓜葛。 只是如今不一样了,张雁如果冲着她就算了,这一次她对叶暖下手了。素雪向来睚眦必报,往后不会让张雁有好日子过。 “说来也不过是少时如同窗的情谊罢了。”虞素雪道:“只是如今,想与他没瓜葛都难了。” 叶暖道:“张雁倒是真的颇有手段。” 素雪道:“不过也只是下作的手段罢了。” “她们应当认定我已经死了,下回能吓一吓她们。”叶暖道。 芙花与侍女端着重新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布好菜便退了下去。 素雪夹着一块烧鸭腿放进她碗里道:“幸而都是一些杂碎,没费什么劲。” 叶暖道:“正好他们送上门,我还能顺便试了试新毒。” 素雪见她如今外边皓月楼的事情都能手到擒来的处置就放心了:“这皓月楼的投入里,我可是将你一直存在我这里的银子全都扔进去了,如今经营的好,我看这个月开始已有收益。平日出门办事,可不许不舍得花销。” 叶暖道:“我并无短缺的。” 这将叶暖的银子都投进去,自己银子也是委托了虞若枫全部以叶暖的名义来建造和经营皓月楼,素雪只为叶暖这个楼主身份让人心服。 再等一年左右这皓月楼就能彻底稳固,素雪已经开始不插手皓月楼的事务,让叶暖自己全权打理。 素雪怕就算自己是诸葛在世也有算不到的事情,恐有任何意外的来临。所以想保护叶暖,就应当让她羽翼也强大起来。 夺嫡之争,宣王府只有两个结局,得到皇位和失去一切,如果失去一切的话素雪并不害怕,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可是叶暖不行,无论宣王府和虞家是什么样的结局,素雪都要让叶暖能平安的活下去。 活下去还不够,素雪贪心的希望叶暖是过好日子,能得到幸福。 任何幸福都是只有自己手中掌握的,才是真实的。所以只要皓月楼紧握在暖儿的手里,那暖儿就多一条退路和选择。 素雪看着叶暖吃饭的模样就觉得很幸福:“慢点吃。” 叶暖点着头。 素雪笑着给她盛了碗汤:“别噎着。” 吃过饭后叶暖去小厨房将药膳汤炖上后便去竹林练剑,素雪也回到书房忙着看账,处理手里的事务。 另外一头在御史台的元澂这会看戏看的十分热闹。 这一大早张家大门口挂了两个小厮的尸体,这么大的挑衅。 这元泌的一个脑袋瓜两个大了,这张家先是张砚之妻施氏报案弟弟施淳平失踪,如今又是他郡王府之前侍女的失踪以及杀害案。 这还不够,这会又是张家的下人尸体被挂在了张家大门口。 他才坐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不过多久,这张家居然接二连三的案子。 因此事这元泌之后连着一个月不曾回府,便是不愿看见张雁那个女人。 调查所得他已经全部知道,是张雁派人陷害素雪的侍女,可是没想到抓鸡不成反蚀把米。 手段下作难堪,元泌是没有任何心思要回去面对张雁那张脸。 元澂看着张家忙前忙后,这元泌又是每日都头疼的样子,这热闹看的不要太开心了。 以张雁此事作为契机,宣王府和淳王府两边是落井下石,将之前张家草菅人命的事全部让冤主递上了状纸。 草菅人命的状纸递上去了,然后就可以让自己这一方的御史们开始上书弹劾了。 这御史台大半都是淳王的人,这弹劾张家的奏折是一个接着一个呀。 元澂现在每日到御史台一坐就是一堆乐子可以看,这东宫、张家、郡王是每日都派人到御史台和京兆府闹翻天了。 此事让太子和太子妃大怒,这皇后和太子妃之间,皇后一向护着张雁纵容她自然向着她,因此让太子妃心里有所结缔。 现在因张雁一个人成了导火索,以及现在张家的事态,让太子妃难得能压上她们一回。 太子妃直接去了郡王府。 张雁跪在地上,但心中一点都不慌乱,她知道皇后宠她。而且总归不就是几个侍女而已,算得了什么。 太子妃见她这般姿态就知道不把自己放眼里:“放肆,郡王身边的侍女从前也是东宫的宫女,你居然敢这般轻易言杀。” 张雁道:“她们总归只是奴婢罢了。” 太子妃道:“愚蠢,宣王府是什么地方,打狗都还要看主人,你直接对虞素雪侍女下手。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愚蠢!” 第66章 谁都动不了我 反正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有任何事,张雁抬头道:“娘娘不必多言,禁足便是。” 见她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真是让太子妃无言:“你连郡王都不在乎吗?郡王多久没回来了?” 提起元泌才让张雁有所动容,她咬着唇。 “你觉得只靠着张家就够了吗?”太子妃道:“张雁你记住,你现在是郡王妃,如果郡王不要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就算她张家的女儿又如何,张雁既然已经是元泌的妻子,如果失宠了,或者生不下子嗣。那等到张皇后、张相全部都死之后,张雁就什么都不是了。 张雁已经为元泌一个月不曾露面而恼怒,这会太子妃再提更是不甘。 太子妃道:“皇后与张相护得了你一时,能护你一世?” 张雁此时不是难过,而是不甘和愤怒,输给了虞素雪的愤怒,她绝对不会让虞素雪好过。 “起码这一时,谁都动不了我不是吗?”张雁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真是对她这样的厚脸皮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从一开始就不满意张雁这个儿媳妇,看着他们几个孩子自小一起长大,什么性情为人她心中都有数。这张雁心胸狭窄又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就算了,却根本不是能顾全大局的人。 就说虞素雪,她也狠,手段也很多。偏偏就聪明在能以大局为先,这次她针对张家的布局一层层的下来是严丝合缝。 这次张雁对她身边的侍女下手,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如果不是她手里已经太多张家的把柄并且早已布局的话,怎么可能借着这股东风来动张家。 张家这次失去的利益,都到了虞家手里。 这又是虞素雪聪明的一点,她能得到的利益比起宣王府,会优先让虞家受益。 因为宣王府掌握一切是宣王和宣王妃,他们还同床异梦互相试探,这虞雪素自然不会期待着能从宣王府掏出什么利益来给她。 所以自然她要做的是要扶持虞家,虞家越强她的势力就越大。 如今看着她对付张家的手段,这背后她已经开始培植起来自己的势力。 就算这是只是扯一扯张家的皮毛,也能得益不少。这虞素雪现在势力还不大,但总归是她自己的积累,是自己的底气。 这太子妃从郡王府回了东宫,这张家对于太子而言就是双刃剑。 的确现在太子最大的助益就是张家,但是张家做大,太子在皇后和张相的面前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 从昭阳殿回到东宫的元璂憋着一口气,看着面上淡然内心却是满腔怒火。 太子妃屏退了宫人,给元璂端上清茶:“殿下。” 元璂道:“母后如何为此,比起我而言,她总是把张家摆在第一位。” 太子妃知他心中的难处,握住他的手:“殿下,无论如何妾身都与你一起。” 元璂看着她:“你觉得这东宫真的好吗?” 太子妃看着心中全是愤恨失望的元璂,此时心疼不已:“妾身只要有殿下就够了。” 什么东宫,什么太子之位,什么张家。如果这些都让元璂痛苦不已,又为何要这些呢? 自小到大其实元璂身上的光环全是张皇后和张相给的,活的越大越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虽说是太子,虽然住在这东宫。但是对于母后而言,自己好像只是她手中的棋子,所以才被摆到这个位子上。无论怎么挣扎到最后都被困在这里,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母后她想要的样子。 “延和十一年的时候,我就不该继续当这个太子。”元璂怨恨到最初的那件事。 太子妃道:“那不是殿下的错。” “其他就罢了,但是泌儿不行。”元璂道:“要保全泌儿。” 太子妃心中也是念的这事,其实在宫里已经二十多年了,支撑着她的不过就是夫君和儿子。其他都没关系了,但是无论此番夺嫡之争如何,都要想办法保住泌儿。 不能让元泌也是张皇后的棋子一样被操控,就像现在,元泌就算再不喜欢都得接受张雁这个妻子,就算心里多不愿,都要给张家把所有的案子都压下来。 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做事,要受皇后和张相的施压。 太子妃道:“殿下要赌上太子之位来保住泌儿吗?” 元璂心中已经对太子之位厌倦很久了,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 “你觉得,三弟和五弟谁可信?”元璂问。 太子妃细细一想:“都不可以,但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元璂看着她,听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及目前的局势来讲,如果愿意赌上太子之位,能够信任以及能够帮上他们的人应该只有一个人。 连着下了三日的雨,这天阴沉沉的好像将人都笼罩在阴霾之下。 这些日子没事元澂也没让叶暖出去办事,这三日素雪让叶暖都住在了竹林里静修。 素雪特意将竹林里的小筑修葺了一番,如今是可以住人了。 元澂不能让叶暖离开,但是静修也应该。 休沐的日子居然下了雨,原本元澂想带着素雪去踏青,出去走走的。现在这是哪里都不去了,只能两个人听着雨声对弈。 两个人的棋艺都是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素雪落子借棋局来问他的下一步:“世子的布局也太啰嗦了,在御史台也快一年了。” 元澂道:“淳王府弹劾张府十分卖力,这会父王不动声色比较有益。” 此番的动静不值得陛下去在意,但是可以看到各府是个什么姿态,这淳王府现在趁机就咬着张家不放。 能把张家弄倒那东宫就失去了最大的力量,可淳王府的这动静落在陛下眼里,可是一点都不讨好的。 素雪道:“那世子也要不做任何打算?” 元澂看向她:“我心里有点想法的,但是不知道跟你想是不是一样的。” 素雪道:“比起落井下石,是不是锦上添花比较好?” “给张家添花?”元澂假意问。 素雪一笑:“你知道的,我的意思是给郡王府添花。” 元澂道:“从小元泌就跟你最亲近,看来他这情谊不算白费呀。” 知道素雪对元泌没有任何意思,这会元澂只是故意说笑。 素雪道:“这东宫和张家既然能撬开,我们当然要把他们撬开。现在淳王府弹劾,只会让张家更加去贴着东宫,生怕失去东宫。” 这些日子元澂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直盯着元泌的动向,快一个月了这张家的事情已经压下来一半。看着他这段时间的行事作风和与张家的关系,这元澂觉得这时候帮一把元泌对彼此都有好处。 第67章 近日很烦心 根据几番推测,又派石章与亦杨去各府探查,用厌胜之术在东宫藏木偶之人,元澂已经有了眉目。 在布这段棋局之前,要出手相助元泌解决眼前的麻烦。 棋局两方到了同一条路上,元澂撤子看着素雪:“看来现在合局了。” 素雪道:“自然。” 元澂道:“谁先走第一步?” 素雪道:“让我先走如何?” 元澂点头。 清了现在的棋盘,再下一局。张家和淳王府,两人一同布开一局棋,现在可以开始落子。 次日放晴,从一早起便见那明媚的阳光。 叶暖从竹林回园,挽起袖子去在小厨房忙碌,从缸中舀水洗锅。一锅烧水,一锅煮粥,另外一头开始备下小菜,准备了食材和药材。 看了看小厨房里间准备的药材和食材短缺了什么,写了一张条子。 芙花与怀蕊醒后准备着盥洗之物伺候素雪起身。 早膳已经备下,叶暖让侍女们端着早膳过去。 用过早膳之后叶暖同素雪到正院去给慕容妘问安,今日素雪要入宫给德妃问安,特意向慕容妘来禀告。 虽说德妃让素雪常进宫去走动,但是慕容妘见素雪也的确尊重自己,如果要向内侍省问请入宫问安之前,素雪都会先让她首肯。 若是她没首肯,素雪也不会进宫。这就是素雪懂事的地方,就因为懂事让慕容妘放心很多。 已经备下了入宫的车马。 回了粹宁堂更衣之后,素雪便带着叶暖入宫。 到了宫中后便往景安殿去,伊德妃今日知道素雪要进宫显得很格外欢喜。 “给娘娘问安,娘娘万福。”素雪行大礼。 伊德妃欢喜让她上前来坐在自己身边:“近日可好?” 素雪微笑道:“自然好的。” 伊德妃道:“我记得你娘说过,你身子不大好,可有细细养着?” “娘娘放心,只因是旧疾故而难好。”素雪道。 伊德妃担心道:“子嗣是要紧事,可得上心。” 素雪道:“娘娘放心,我定会养好身子。” 伊德妃道:“这些日子外头不太平,本宫见皇后心里不爽快,这陛下对淳王近来也不满意,宣王府这边做事可要小心才是。” 素雪道:“殿下和王妃自有打算,娘娘也该放心。” 屏退了宫女,伊德妃见素雪留下自己身边的侍女,便看了一眼:“这丫头?” 素雪道:“这是叶暖,没什么事这丫头不知道的。” 伊德妃点头,既然是亲信便留下无妨:“虞家与伊家如今要抗衡张家,想来是不够的,本宫知你有分寸,只是也多言一句你要小心才是。” 这宣王是她亲儿子,但伊家也是她的娘家,都是她作为德妃能在后宫地位稳固的理由。 虞素雪道:“张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如今张相只念着要把权势和家产都安稳过渡到儿子们手里,又让张雁嫁给皇长孙,都是希望张家能长盛不衰。” 这会如何不动手,等到张相过渡权力,那张家就更难动了。 伊德妃道:“如张家那般作恶多端,如何可以昌盛呢。” 这张雁看着手段就已经很卑劣了,可是比起张皇后和张相来,这张雁不过就是初生牛犊而已。 后宫嫔妃不少,为何陛下子嗣不多,不都是托张皇后所赐? 当初自己生下元瑨之时也是九死一生,伊德妃对张皇后的所作所为都历历在目。 素雪知道这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伊德妃一路走来也吃尽苦头。宣王被斥贬,虞家与伊家跟随着败落,伊德妃在宫中的处境也跟随着他们起起伏伏。 伊德妃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身,每日修身祈福等着他们回来的那一天。 如今等到他们都回来,可现在所面对的局势却是生死局。 只有赢与死两条路在宣王的面前。 素雪道:“正如娘娘所言,张家岂会昌盛。” 这张家杀人放火仗势欺人的罪过,还有贪污粮饷和赈灾银的罪过,高高在上太久了就视众生如蝼蚁。 如论于公于私,这张家都必须倒。 陪着伊德妃用过了午膳,又到园子里走了走说会话。 之后便伊德妃要午睡 ,素雪方才告退。 从景安殿走出来素雪便往藏书阁去,绕到藏书阁的后面从侧门而出,穿过小径到了后面的荷花塘。 素雪跟叶暖说小时候每每进宫最喜欢来这里,如今入夏了,已见荷花初开,不免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都是有趣的回忆吗?”叶暖问。 素雪摇摇头:“大部分都不大好。” 在王府和宫闱里走动,这素雪自小看到的不是多少荣华和奢靡,都是这一切背后的人心诡秘。 众人总是喜欢说她自小就聪明,可是素雪看来,只是自小就有宫女骗她给元澂吃有毒的糕点。比起聪明,她只是从小就看到的阴谋太多而已。 元泌出现里荷塘的另一侧,要用系在岸边木桩旁的小船到荷塘深处。 解开绳子的时候抬头看见了素雪,元泌一怔。 正如幼年时一般,元泌一有心事就喜欢躲进荷塘里,素雪则是喜欢摘莲子吃。 素雪走了过来,走到他的身边:“有莲子吃吗?” 元泌一笑:“才初夏还没熟呢。” 素雪道:“看来你是近日很烦心。” 元泌解开了绳子跳上了小船,伸出手:“明知故问,请。” 素雪没有牵住他的手,而是看向了叶暖。 叶暖走过来扶着她坐到小船上。 素雪让叶暖上岸:“放心,在这等我。” 叶暖点头。 素雪嘱咐她:“坐到那阴凉的树下去,可不许站着晒太阳。” 叶暖点着头:“好。” 用桨将船从岸边推进荷塘,元泌划着桨,小船往荷塘深处而去。 素雪道:“抱歉,我报复张雁影响你了。” 元泌微笑着,语气温柔:“你肯定都没为我着想,何必说抱歉。” 被拆穿了素雪也笑了:“的确是这样。” “我们就不必装了,张雁对你的侍女下手,她被报复理所应当。”元泌道:“所以就是那个丫头是吗?” 素雪点头道:“叶暖,暖儿。” 第68章 为你心甘情愿 “‘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她在你心里的份量竟超过了世间的一切。”元泌道。 素雪此时有些诧异,这时候她才知道元泌居然这么的了解她。 他只是知道叶暖的名字,就明白了她取这个名字的用意,能了解在她心里叶暖是什么样的份量。 “对,你说的对。”素雪道。 元泌道:“挺好,起码我能知道在你心里元澂不是最重要的。” 对于素雪选择了元澂,只是因为元澂更合适更有益,元泌觉得输就输了。 这元澂也得不到素雪的心,元泌就开心了。 素雪道:“近来你日子不好过,还是有些对不住你的,毕竟你什么都没做错。” 元泌苦笑:“不能坚定当一个好人,也不能坚定的当一个坏人,就是因为这样才最痛苦。” 他心里是不赞同张家的做法,但他与太子一样,没办法脱离张家自己做主,又没办法和张家一样去做恶。 因此他们格外的挣扎。 素雪看向元泌那寂寞如深海的眼神,沉默无语。 在元泌的身边其实没有人懂他,也没有人愿意了解他,他对素雪的执着是在内心的寂寞之海中寻找浮木一样。 素雪能懂这样的心情,因为她运气比元泌好,她在遇见叶暖的那一刻就从寂寞之海里被捞了出来。叶暖陪伴她的时光里,拯救了差点沉入孤寂之海的她。 阳光穿梭在荷叶之间,塘面波光粼粼。 照在身上的光很暖,那纤细温柔的手抚过了荷花,此时素雪心中很平稳。 这段时期里一直整个人都紧绷着,这一刻让元泌稍得了放松。 将桨收进船内,元泌往后一躺闭上眼浸透在这阳光里。 这会叶暖踏叶而来,跃到船上给素雪送伞。 船摇晃了一下,元泌睁开眼看见这一幕,然后看着送完伞的叶暖又踏叶而去。 “这轻功。”元泌一笑:“怪不得北苑那一次据说有宗师境的杀手在,这元澂都活了下来,原来如此。” 素雪撑开伞:“起码我们不会杀你。” “如果是你要我死,我心甘情愿。”元泌闭上眼。 素雪道:“我并不值得你如此。” 元泌道:“雪儿你说笑了,真正的情从来不是值不值得。” 细细思量着这话,素雪想来觉得也是如此,真正的爱没有值不值得,那汹涌的爱意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 放空了一阵自己,闭目养神了良久,元泌的心境好多了,便将船划回了岸边。 将绳子系回了木桩上。 叶暖扶着素雪从船上下来。 在走之前素雪转身看向元泌问:“你觉得宫内会有人要死你吗?” 元泌道:“这后宫是皇后的天下,没人可以在宫中下手的。” 这话有理,阴毒狠辣谁都比不过张皇后,整个后宫都是掌握在张皇后手里。就算有人想要害东宫,也不敢在宫里下手。 后宫中人给东宫下厌胜之术虽然有可能,但是这可能又太小了。 如今嫌疑最大的,只有一个人了。 素雪问完后便牵着叶暖的手离开。 元泌今日也不回府,而是回了东宫原本自己的住处。 太子和太子妃都明白他的心情,都不会催他回府,若是张皇后派人来问,太子妃也将人都挡下了。 这些日子他们见元泌心情十分低沉,今日倒是好些。 元泌用过膳后便回了京兆府,不想张皇后派人来找他,也不想让人打扰了母妃。 坐在京兆府里处理公务,跟在元泌身边的内侍小福子打理书案。 如今没办法对张家怎么样,反而还要帮着收拾烂摊子,目前这张家的事已经差不多都压了下来。 只有一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眉目,便是施淳平的失踪案。 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 元泌实在对这事伤脑筋,如果人已经死了好歹也该有个尸体才对,总不能连一个尸体都不找不着吧。 看来是谁把藏起来,可是藏一个施淳平干什么? 元泌仔细思量着,站起身来看着墙上以施淳平为中心所牵连标记起来所有的线。 能绑了施淳平让张家和京兆府找不到,有这样的能力,整个盛京屈指可数。 施淳平手上的游仙楼到了虞家的手里,但是这是素雪对张家的算计,厌恶蠢货的她没有绑了施淳平藏起来的理由。 至于元澂,根本就跟他毫无瓜葛。 淳王府?宣王府? 可是为什么两个王府要出手针对一个这样的人。 张家的态度也是一副一定要找他的样子,可是以施淳平的为人根本没有让张家这么费劲的理由。 难道是他手里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张家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淳王、宣王之外,东宫也有理由。 看来这个案子要小心处置。 元泌打算这个案子先压下来,一面忽悠着张家,一面自己另外派人手暗中调查。 这边宣王府里,已经用过晚膳。 今夜张徇来说元澂不能回来用膳,要晚些回来。 素雪和叶暖用过饭后已经梳洗,今夜的星空很美,扇着扇子打开窗户看星星。 芙花与怀蕊铺好床,放下帘帐后便退下。 叶暖端来养颜茶给素雪:“用茶。” 素雪道:“今日看元泌的态度,往后这张雁是别想着靠着他得到什么了。” 这张雁算计叶暖的账,这就算让她还了。不过这张雁一定会心怀愤恨,满脑子想着要怎么对付自己。 叶暖道:“她可不值得你放眼里。” 素雪道:“当然,只是她背后有张家。” “张家而已,我们除掉就可以了。”叶暖道。 素雪微笑:“对,暖儿说的对。” 牵着叶暖的手,两人一起看星星,这会有萤火虫冒出来,叶暖欢喜非常。 “是萤火虫。”叶暖道。 素雪道:“真美呀。” 明日亦有明日要忙碌的事,素雪与叶暖早早歇下。 大概到了两更天到时候,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的叶暖瞬间睁开眼。 看了一眼身边的素雪,以不惊动她的方式缓缓起身,静静的走出屋子。 四下只有蝉鸣,叶暖见小厨房的灯火亮了便走过去。 走进小厨房叶暖一瞧,居然是元澂正在打开锅盖到处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第69章 这是命令 转头瞧见了叶暖进来,元澂上前拉着她到灶台前:“你醒了正好。” 叶暖拉起袖子先重新点了火,看了看还有蘑菇和活虾,擀了一碗面条,煎个蛋,汤底是蘑菇鲜虾汤。 热腾腾的一碗盛了出来,元澂迫不及待动了筷子。今日在外奔波了一日,在东宫和淳王府之间周旋,压下来了御史台对张家的弹劾。 这会才从御史台回来,已经饿昏头了。 叶暖起身又给他端了凉茶来。 吃完面热的这浑身都是汗,正好喝几口凉茶,元澂感觉活了。 一滴汤都没剩下,叶暖正洗碗洗锅。 “见了元泌如何?”元澂问。 叶暖道:“请世子明日问世子妃。” 平日这丫头对他是乖乖巧巧马首是瞻,遇到了素雪的事情,她就敢违逆他了。 这素雪去见元泌是前个日子与元澂商量过的,是要去确定一下元泌和张家是不是一条心。 元澂看着她洗锅的背影问:“剑练的如何?” 叶暖道:“回世子的话,杀剑近来停滞,便在练落音剑法。” 元澂担心道:“杀剑凶险,能和其他剑法同练吗?” 叶暖道:“崔侍卫与公子都说无妨,虽是两个剑法却同出一脉,都是浮槐真人所创剑法。” 既然都是同一个人所创剑法,自然是能同练,元澂就放心了。 “凌鹤说你在兴虎帮动手时,惊动了浮图阁,万事小心。”元澂道。 叶暖道:“正因如此凌鹤让我平日出手时以落音剑法为主,到要紧时候再用杀剑。” 的确该这样,元澂点头:“按崔侍卫给父王的传书,这张家和浮图阁当时不过是雇佣关系,酬劳是让他们的人能在盛京城出入。” “可他们没能杀掉世子你,这酬劳还作数?”叶暖问。 元澂道:“毕竟浮图阁有三个宗师境,如今酬劳被砍掉了一半。张家不会让他们在盛京城随意出入培植势力,但也让他们进了盛京城。” 这张家还是希望拉拢浮图阁的。 叶暖道:“既然都能出价,世子亦可。” 元澂道:“倒是也没这个必要,不过是三个宗师境罢了,你、亦杨、石章三人,离宗师境不过临门一脚,我倒是用不着浮图阁,更别说父王了。” 对于叶暖这个年纪来说,练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八成练武之人都企及不到的高度了,假以时日不可限量。亦杨与石章,也不过是需要更多历练和修行,宗师境绝不是他们的尽头。 有他们三个了,元澂也腰杆子硬的很,一点都不稀罕浮图阁。 至于元瑨,心疼他这个儿子,把训练出来未来最强的三人留在元澂身边了。但是元瑨手里是一门的暗卫和情报网,虽然崔侍卫如今已经开始退居江湖,但是接上的凌鹤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区区一个浮图阁,元瑨更加是看不上。 叶暖想着的确也是如此,现在锅和灶台都清理干净了:“世子,婢子先告退了。” 元澂手托着下巴道:“我见你备着热水,服侍我沐浴。” 备下了热水是等着他喊冬莲给他沐浴,叶暖道:“世子妃已经睡下了,世子不便在屋中沐浴,世子该回安福堂了。” 元澂起身伸了伸懒腰:“不必兴师动众的,去你屋子就行了。” 叶暖诧异,这可麻烦的不行,他沐浴之后她还得收拾。 “世子……”叶暖觉得无语。 最近这丫头真是,敢妄图反驳他了,元澂觉得得治治这丫头:“这是命令。” 叶暖无法,只能提着热水到屋中给他备下沐浴。 元澂一副悠闲的姿态走到她屋子里,四下看了看。 这屋子被素雪收拾过,看着像是大家闺秀的闺房一样,但是元澂仔细看着,琢磨着那封闭的书柜和地板都有问题,估计都藏着不少毒药或者暗器吧。 一股子花草的香味,元澂闻了闻,是挂在帘帐的香药包气味。 “这香味倒是宁神。”元澂道。 叶暖道:“世子,备好了。” 元澂走了过去,掀开帘帐绕过屏风,张开双臂。 叶暖上前给他脱下衣服,动作是麻利又流畅。 这元澂低头看着她给自己解下腰带,之前他就琢磨了,这丫头怎么把他从头到尾都看过,从来不见她害羞的。 换做其他侍女都会每次都会不敢看一脸的含羞,她倒是明目张胆的看,元澂开始质疑自己。 难不成是他不够撩拨女子的吗? “你在崔侍卫门下修炼的时候,难不成暗卫里全部男子你都看光了?”元澂大胆假设。 叶暖一脸疑惑:“除了学毒药暗器我们都不会在一处修行,崔侍卫把我独自扔在山上修炼剑法。” 元澂浸入浴桶浑身舒畅,看向给他身上抹上香露的叶暖:“你不觉得我们这般共处一室有何不妥吗?” 叶暖更加疑惑了:“有何不妥?” 看她清澈无垢的眼神,元澂明白了,这丫头没把他当男人呀。 不是,这可还行啊? 他是这么没有魅力吗?这府里的妙龄侍女也好,还是宫里的宫女,见着他就没有不心猿意马的。 这丫头到底是不通人事还是他作为男子不够吸引女子? 这会叶暖发现这里是没有元澂衣物的,只能去安福堂取。 虽然觉得麻烦,但是立即打消了这个觉得麻烦的念头。她毕竟是侍女,毕竟领了护卫和侍女的两份银子,满足世子大半夜回来吃饭沐浴的命令是应该的。 毕竟那是世子,毕竟自己每个月领的银子比大管家都多。 等她拿回来衣服,元澂便起身了。 叶暖给他披上袍子系好,这元澂一把揽住她的腰拉进怀里,一手将她束缚在怀中,一手托住她后脑勺让她看向自己。 不明所以的眼睛看向了元澂那深邃的眼神,他低下头凝视着,眼中是温柔缠意:“暖儿。” 从后脊梁骨麻到全身,叶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直接问:“世子是要我伺候你吗?” 你说她不懂吧,她也知道男女床榻上的事。但你说她懂吧,她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一点风情都不解。 元澂俯下身子鼻尖与鼻尖相碰:“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叶暖道:“婢子是世子妃与世子的人,自然遵从世子。” 第70章 不会为难当孙子的 好,敢情这丫头是脑子缺根弦。 元澂明白后笑出声:“你这是心智缺失呀。” 叶暖不解他的意思。 这丫头根本就是个石头,在她眼里现在除了素雪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区别。 元澂笑着放开了她:“哈哈哈哈哈。” 叶暖不明所以:“世子,婢子告退?” 这心智缺失的一块石头,元澂一面笑着一面摆了摆手:“回你的世子妃身边吧。” 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叶暖回了素雪身边。 素雪恍惚里不见身边的叶暖便醒了,等了好一会见叶暖回来。 “世子大半夜做什么呢?”素雪知道这半天不回来,除了元澂没人使唤叶暖。 叶暖走过来就跟她把从小厨房到沐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她真的不懂世子到底笑什么。 这听完之后素雪一阵止不住的笑。 叶暖实在不明白:“素雪为何也笑。” 之前慕容妘也跟素雪透过风声,如果元澂要收了叶暖当房里人,让她不要阻拦。 可是素雪太了解叶暖了,这男女床榻之事自然叶暖懂,因为她在青楼看的太多了。可她只觉得主人吩咐她是奴婢自然要听从,作为奴婢自然身子也是主人的,也不会想靠着床榻能等到什么。 还一点就是叶暖的确自小就缺根情字上弦,恐也是托了心智不同常人的福,能不受外界影响不被情色所惑,故而能练成杀剑。 不为叶暖筹谋婆家,首先是素雪不舍得叶暖去为人妾,虞若枫她觉得不可,何况元澂,他亦不好。 其次是叶暖根本不懂这些,那压根别懂了。万一哪天出现谁让她懂了,到时候素雪也自有手段去收拾勾引暖儿的不良之人。 况且一生不嫁又如何,素雪自然能给叶暖安排好将来。 这皓月楼其中便是一条出路了,不需要指望着嫁人才有好日子过。 素雪捧着她脸道:“别理世子,还有,你不是奴婢可别忘了。你只是他护卫,凭什么伺候枕席。” 这脱籍不过才一年而已,叶暖总是会忘:“对呀,我已经不是奴婢了。” 素雪道:“对,所以,这不是你要伺候的。我都舍不得你伺候,他凭什么呀。” 对呀,她已经不是奴婢了,从律法讲现在她也只是受雇于宣王府,叶暖点了点头:“记住了。” 素雪道:“而且,暖儿。你已经不是奴婢,所以要记得男女大防,明日开始读礼记。” “啊,礼记呀。”叶暖头大了。 这是素雪都觉得自己疏忽了,没补上礼乐。 素雪笑着搂着她:“傻丫头呀。” 次日一早张徇来找元澂,没想人居然在后堂,告知他陛下今日宣他入宫。 元澂从叶暖的屋里走了出去,在正屋外等候的冬莲一惊,怎么不是从粹宁堂正屋走出来,反倒从后屋走出来了。 那后屋不是叶暖住的屋子吗? 元澂进了正屋,冬莲带着侍女们跟着进去。 芙花和怀蕊在伺候着素雪更衣。 “今日进宫见陛下,说话可要小心些。”素雪道。 昨天元澂忙前忙后帮着元泌将御史台对张家弹劾压了下来,这陛下一早就派人让他待会入宫。 按道理来讲这么小的事情,不可能会惊动陛下才对,难道因为这事宣召他? 元澂对陛下的心思可是一点都揣测不出。 洗漱更衣之后,元澂摆了摆手让侍女们都退下。 “你觉得如何?”元澂问。 素雪道:“你都无法揣测陛下,我又该觉得如何。” 从来没有陛下宣召他的事,不免让元澂有点慌:“你倒是一点都不慌。” 素雪走到他跟前理了理衣襟:“隔代亲,你是陛下的孙子,能对你怎么样。” 历朝历代的逼宫夺嫡,只听说杀儿子杀兄弟的,杀孙子可不多呀。 元澂道:“也是。” 素雪道:“昨夜的事我就算了,没有下回。” “这不也好处吗?”元澂道:“旁人要觉得暖儿是我的人,父王母妃也会安心,下面的人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我听你瞎扯。”素雪道:“我家暖儿一辈子不嫁,我也养着,不用世子操心。” 元澂知她是真生气了:“别恼了,待会我就要进宫送死了。” 素雪无言:“陛下虽然不苟言笑,但肯定不会为难你们当孙子的。我还觉得,保不齐是好事。” 被这一说元澂就有信心入宫了。 用过早膳之后,素雪就送元澂出了门。 张徇跟着元澂进宫。 到了安仁殿外时看见了元泌也到了殿外,两人相视颔首致礼。 “郡王殿下。”元澂问礼。 元泌颔首:“世子早。” 看来陛下是同时宣召了他们两个人,这时候让两人特别的琢磨不透陛下今日所为何事。 看来陛下是同时宣召了他们两个人,这时候让两人特别的琢透不通陛下今日所为何事。 这两人还琢磨的时候殿内的大监请了他们两人进殿。 小心谨慎的踏入殿中,元泌与元澂向陛下行大礼。 “孙儿参见陛下,给陛下问安,陛下万安。” 坐在书案前的延和帝连头都没抬:“起来吧,赐座。” 两人站起身来。 大监搬来了两张椅子。 两人惶惶恐恐的谢恩入座。 随后大监们还搬来了书案放在他们面前,随后奉上了笔墨纸砚。 两人着实不解是何意,脑子犯懵,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彼此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监打开册卷,上面写着两字———制夷。 “请郡王与世子以此为题,策论一篇。”大监道。 万万没想到呀,两个人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呀,陛下居然一早宣召他们过来写策论来的。 大监道:“两个时辰为限。” 话毕后大监燃香,延和帝批阅着奏折,威严压制着整个殿阁。 元澂与元泌两人低着头一声咳嗽都不敢,这会观题研墨开始提笔。 批阅奏折一个时辰后延和帝起身走到他们跟前,分别看了看他们的字,一个隽秀内敛,一个锋芒毕露。 这两个孩子倒是跟他们爹一个样子,元璂与元瑨也是如此,一个书卷气,一个桀骜。 元泌和元澂这算是体验一番贡生们在殿试的心情,手心都已经在冒汗。 第71章 你便是我的众生 连着一个月已经失去了潜入浮图阁的沈霆消息,南门先生传信请素雪定要保全他的性命,相助一同寻查他下落。 就算万一葬身在了浮图阁,也应当有个尸首才对。 素雪接到书信后犹疑再三。 如果要寻沈霆的消息恐怕是要叶暖去,可是素雪不愿意让叶暖去涉险。 可如果沈霆出事她又不让叶暖去救的话,那将来叶暖一定会难受,甚至会怨她。 素雪思量着,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元澂已经从宫中出来回了御史台,张徇回了王府便先去了慕容妘跟前禀告。 慕容妘问:“今日陛下何故宣召世子?” 张徇道:“回王妃的话,今日宣召了世子与承平郡王,命世子与郡王写了一篇策论。” 关于陛下是任何人都无法揣度的,怎么突然传召了他们,居然是要他们写策论呢? 慕容妘又问:“何题?” 张徇道:“世子说,考题为制夷。” 这陛下是何意呢?慕容妘不解。 摆了摆命张徇退下回安泰园去,素雪这会应该也等着问张徇话。 慕容妘细想,这陛下一向对孙子辈们并无对谁表现出喜爱或是关注,难道此番张家之事惊动了陛下? 这让慕容妘担心的很,元澂出手帮元泌在御史台压下张家弹劾,这个举动在陛下眼里是猜忌元澂多事,还是觉得他懂事呢? 这策论又用制夷一题,又是何意? 看来要等元瑨回来,问一问他了。 作为儿子他总能揣度一些陛下的心思。 张徇从正房回了安泰园,到粹宁堂向素雪说了今日的策论之事。 向素雪也禀明之后,张徇便去忙园中的事。 素雪让叶暖写出‘制夷’两字,细细琢磨这两字。 “制夷,若是素雪你会怎么写这篇策论?”叶暖问。 素雪微笑,看着她问:“暖儿,何为武?” 叶暖道:“我记得你说过的,止戈为武。” 素雪道:“我朝乃天朝上国自当是寸土不让,守境安民也是我们作为子民应尽之责。制夷的目的,若不是为了让我们百姓过的更好,便没有意义。” 家国大事叶暖不懂,只是有时候回想在雪海关的战场上,其实无论是我们的将士还是凫耆的士兵其实都是人,都是两国的平民百姓而已。 叶暖不懂战争的理由,只是知道一件事,能守国土一寸就是能多保护素雪一寸。 “之前你让我读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叶暖道:“上位者如张家之辈,都视万民如蝼蚁,兴亡都不会顾及百姓。而百姓,日夜奔波为了生计便已经是竭尽全力,如何又顾得上社稷的兴亡?”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两人挨着坐在软垫上:“社稷二字,其中‘社’指土神,‘稷’为谷神。故而社稷二字,指的是土地与五谷,这是百姓的基石,亦是一国的基石。” 叶暖思索着:“那土地五谷,便是万民众生呀。” 素雪道:“故而一国之正道便是万民众生之道,唯有万民众生能安稳,这社稷才能安稳。” 叶暖道:“可众生自己活着就忙不过来了。” “对,的确如此,若凭一己之力活着已经是艰难,何谈乾坤。”素雪道:“于我而言,暖儿你便是我的众生。” 叶暖道:“那素雪便是我的土神和谷神。” 两人相视一笑。 说一千道一万,素雪与叶暖不过是这世间的两个女子罢了,能做到的有限。人不过都是活一世,她想为了她们两个人搏一搏,保护着她,想拥有能期待的未来。 素雪思量着终究还是把沈霆的事情讲给叶暖:“南门先生派去浮图阁的沈霆,如今音信全无,恐要你去救他,最坏的结果也要找到他的尸首。” 这事一听叶暖便立即答应:“自然的,我去救他。” 素雪心里担忧:“浮图阁太过危险,你得小心谨慎。” 叶暖点头:“放心。” 怎么可能放系呢,素雪抚过她的鬓边碎发,满眼都是疼惜:“无论你是不是练到宗师境,你都只是我暖儿而已。” 叶暖自信道:“浮图阁而已,算什么。” 素雪道:“一定要谨慎。” 救人要紧,所以叶暖今晚就去,素雪让她不用跟凌鹤交代,也不用让亦杨告知世子。这件事情她来跟世子说,叶暖要偷偷的去,也要偷偷的回。 关于南门先生和沈霆是虞家这边的人,现在跟世子无关。 出门前叶暖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 黄昏之后叶暖便出门了。 等到回来用晚膳的元澂不见叶暖便问:“她人呢?” 素雪道:“只能给世子你办事,不能给虞家去办事呀?” 罢了,反正现在也没有事一定要叶暖去做,元澂道:“自然能。” 素雪问:“今日世子是如何写的策论?” 一提起这事元澂就脑壳疼:“当时坐在殿中,我脑子空白一片。陛下何其的威严,我从出宫的那一刻都恍恍惚惚。” “所以待会殿下回来,你也这么去回殿下吗?”素雪无言。 元澂道:“你知我的,我一向主战,怎么写肯定都写出个打就对了。” 在玉里关的几年,元澂一直都觉得,对那西境诸国绝不能仁慈。要永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到他们臣服,自然要先让民生好起来,再考虑收服西境的事。 至于元泌的话,素雪也很了解他,他是一个君子。太子的教导又讲仁孝,所以元泌偏向主和一些,打的差不多就好,要不然就是浪费国库。 现在问题就是,大家其实摸不透陛下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因为这些年军需上的支出从来不缩减,甚至有添加不少。但是陛下又不像有主战的意思,长期的按兵不动。 这陛下向来多疑,这些年就是怀疑张家了,所以扶持起来宣王给他军权。 张家、宣王府、淳王府,陛下用权衡之术处于不败之地。 一直以来任何人都难以揣度陛下心思,毕竟只要陛下的一个翻手覆手,盛京城所有人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素雪道:“叫了你和元泌,但没有请淳王世子。” 元澂点头道:“所以,陛下对我和元泌,或者东宫还是宣王府是个什么态度我们不知道。但是能确定一点,这淳王府是让陛下心里有结缔了。” 等到元瑨回府便让人叫元澂到了书房。 自然是问起了今日的策论,元瑨虽然是陛下的儿子,但自小从来也不敢去猜陛下的心思。 但是毕竟元澂和元泌都是孙子,或许只是想看看两个人的学问和见识如何,偶尔突然生了舐犊之心。 这事不算紧要,元瑨还是主要谈起他如今的布局如何,进御史台之前可是夸下海口的,可是一年过去了他也只是在御史台能说上话而已。 “父王放心,儿子不会让你丢脸。”元澂道。 元瑨道:“不丢脸而已,算什么呢?你就这点志向?” 元澂立即改口道:“儿子定让父王与宣王府荣耀。” 元瑨继续忙着处理公务,元澂便退下了。 第72章 演一出大戏 入了夜,城楼上的钟敲响已经是宵禁之时。 皓月楼的密室里,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伍展舟四个掌柜都在。 这叶暖要潜入浮图阁,四个人在群策群力。 伍展舟奉素雪之命主要在经营游仙楼,以在各城区的游仙楼作为根据地,设置起如蜘蛛网一样的情报网。 现在他已经查到了浮图阁的踪迹,虽还不知他们基地在何处,但是已经知道了浮图阁的势力范围。 找到在城区舆图西城区那九流聚集之地中的一所赌坊,将标记放在这天和赌坊上。 “这家赌坊是浮图阁的人。”伍展舟道。 沐凡霜道:“我记得这家赌坊,如今这市井里,除了我们和张家之外,这赌坊居然敢不投靠两方之一,便是有了其他势力。敢在张家和我们眼皮底下自立门户,除了新进来的浮图阁也没别人了。” 所以找浮图阁的外围势力不是很难的事情,毕竟现在盛京城的市井势力只有虞家和张家,多出来一个那肯定只能是浮图阁了。 顾清铭道:“那,演一出戏,这种新来的势力被地头蛇欺负太正常,到时候叶暖出手相助混进去。” 大家觉得可行,叶暖也觉得可以。 沐凡霜道:“暖儿在北苑的时候和浮图阁主打过照面,此番可得乔装打扮一番。” 上回出手收拾了兴虎帮,浮图阁有人暗中调查,知道了用杀剑是个女子还是皓月楼的楼主。 所以这次还是要把叶暖乔装成一个男子。 摆弄着手里的机关,柯昊这会在改进叶暖身上投射暗器的小机关,让叶暖试试怎么样最好用。然后走到柜前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张人脸面具。 “已经做好了。”柯昊道。 沐凡霜揽住他就是称赞:“老弟,你这手艺,绝了。” 别看柯昊不过和叶暖年纪大一岁才十八,但是从三岁开始跟随偃师学偃术,天赋异禀又有师傅教导,他做出来的机关和易容面具可谓是巧夺天工。 “不算得特别好。”无论做成什么样,这柯昊对自己都是不够满意的。 他心中的目标是堪称偃师第一人的初月大师,自己的手艺还太差远了。 叶暖看着这人皮面具十分惊讶,无论几次看柯昊做出来的东西,都觉得他真的厉害:“也太逼真了。” 天亮之后就开始行动,沐凡霜现在开始给叶暖易容。 由于叶暖修炼杀剑剑法,这剑法又太过凶险,所以除了能相辅的落音剑法之外,不能修其他功法,要不然会影响杀剑的修炼。 故而顾清铭要给叶暖安排一个身份的话要合理,要不然一动手这落音剑法一出就会露馅。 要不露馅的话,这只能是用流云宗弟子的身份。 这流云宗的宗主便是南门先生,所以绝对不会露馅。 “给你身份叫白真,是流云宗的外门弟子,因在山门跟同门起了争端伤了人,被逐出了山门之后回到盛京城混迹在市井里。”顾清铭道。 叶暖一一记下顾清铭说的。 沐凡霜嘱咐道:“记得收起真本事,这落音剑法只能用三成。” 也不是第一次易容后隐藏身份行动,叶暖毕竟是崔侍卫教出来的人。 叶暖道:“放心,我有分寸。” 大家其实都相信叶暖的本事,只是和她相处下来,珍惜她的为人,所以会为她担心。 伍展舟在延和十一年的江南水患中失去了家人,命运下与叶暖、沐凡霜、柯昊、顾清铭这几个年轻人相逢,如今视他们如自己的子女一般。 “万事小心。”伍展舟。 叶暖道:“没事的。”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到第二天的上午他们便开始行动。 先是让乔装之后叶暖到西市晃荡着,然后进了赌坊,为了显得不刻意,叶暖先在天和赌坊与附近花楼里游荡混个脸熟。 安排的差不多之后,隔天顾清铭让西城区的地头蛇去故意挑衅天和赌坊。 然后两方开始大打出手。 两方木棍和铲子有什么拿什么,一顿哐哐哐乱揍,你抓我头发,我踢你肚子。 赌坊内外打的是乱七八糟,这叶暖装怂躲在了赌桌下面发抖,这赌坊的曹管事也躲在旁边的赌桌上面。 有人被踢摔在赌桌,就在赌桌被掀翻之前曹管事躲到了叶暖这边的赌桌下面,跟她挨着当作挡箭牌:“你……你这小子天天带着一把剑,说什么自己流云宗的弟子,果然尽吹牛。” “哦吼!那你没见过我的落音剑法。”叶暖一脸不服气的。 棍棒与他们擦脸而过,曹管事躲在叶暖身后推着她说:“奶奶的,你这小子,天天放屁不用脱裤子的乱吹牛,你有本事你上!你去!” 叶暖不屑的骂了一声,挽起袖子道:“我要是不让你看看我本事,还被你瞧不起了还。” “那你出手啊,别打雷不下雨的。”曹管事道:“你要是护着我出去,少不了你好处。” 叶暖颤抖着手拿着剑畏缩着,被曹管事一推后就冲了出去。 一顿靠着蛮力打着,然后出剑耍了几招落音剑法。 这曹管事虽然自己不会武,只会扒拉算盘和骰子,但是混迹江湖多年,也能看出这的确真是落音剑法。 还别说,这几招落音剑法虽然只有三成的功力,但是也够用了。 叶暖打出一条路看向曹管事:“跑啊,曹管事。” 曹管事从赌桌下面钻了出来,然后躲在叶暖身后逃出了这场乱斗里,往花街的窑馆春月馆来。 春月馆的管事走了过来,叶暖面露惊吓之态,往四下看了看,看来不是一般的青楼呀。 那管事有三十的年纪,如女子一般的粉妆玉裹,说话声却又是粗旷的:“他娘的,看你这跟过街老鼠的样子。” 然后嘲笑着曹管事。 曹管事:“笑你个奶奶,总比你打扮成这样好。” 这春月馆不是一般的青楼,而是一个全是男子作为小倌的招待女客之所。 春月馆这管事的花名为花满堂。 “这伺候客人的时候她们开心,我也开心。”花满堂说:“我觉得挺不错的。” 曹管事嘲笑他:“你被腰比水缸粗的那婆娘压在身下差点哭出声时候,怎么不见你开心呀。” “你来找不痛快是吧。”被说出丑事的花满堂翻脸了:“我现在就把你打出去。” 第73章 要饿死谁呀! 这会要是被赶出去是绝对不行的,曹管事立即挂上笑脸十分的谄媚:“满堂~救我一条狗命吧~” 花满堂被他恶心到了:“奶奶的,滚边去,我要吐出隔夜饭了。”然后看到了曹管事身边跟着的少年,手中还持着一柄剑:“呦,哪来的?” 曹管事这会想起了身边还跟着的叶暖:“在我赌坊天天混迹的小子,今天还多亏他了。”说着话坐下自己倒杯水喝:“叫白真,以前是流云宗的弟子。” 叶暖抱拳施礼:“在下白真。” 花满堂一看这施礼就说:“果然是名门正派出来的,就是多礼。”仔细打量他一番:“这白白净净的,留在赌坊不适合呀,留在我这里怎么样?” 曹管事觉得合适呀:“可以呀,你小子觉得怎么样?” “啊。”叶暖犹疑着:“不合适吧。” 花满堂揽住了她:“你这小子,嫌弃我这里是吧。” 叶暖摇头:“不敢不敢,只是我粗笨,怕得罪了客人。” 花满堂道:“没事,我教你就行了,况且我们实在是差人手。看你根基不错,给我们办事,自然有你的好处。” “办事?”叶暖看向自己的剑:“用这家伙事的?” 花满堂眯着眼:“不敢?” 这手劲不小,而且他的手也是握剑的手。看来他,不单单只是一个倌人而已。 叶暖点头:“敢!” 之后叶暖就留在了春月馆里,因为是晚上做的生意,故而这白天都还在睡觉。 这会午后有几个人醒了,醒了就是饿了,等着要吃饭。 “花管事,我饿了!”一个男子站在楼上倚着栏杆,朝着花满堂大喊。 花满堂骂道:“你半脚入土了?自己不走到厨房喊去!” 叶暖抬头看向那个男子,那是第一眼就让她忘不掉,过目难忘的人。 明明他一身艳俗如盛开的牡丹一般,但那一身气度又是远离凡俗一般的出尘。 四目相对,他低头这个看着盯着他目光不移的家伙,那一双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澄明,如能一望见底的能数清每一颗卵石的清泉一般。 “哪来的傻小子?”那男子问:“看够了吗?” 叶暖回过神:“不,失礼了。”抱拳施礼。 那男子笑出声:“管事,这不会是新人吧?” 花满堂道:“以前是流云宗弟子,根基不错看着呢。” 流云宗?男人玩味的一步步走下阶梯,那修长净如白玉的手划过楼杆,他走到了叶暖面前,俯下身子低头细看他。 他身上有花香,但这香味清而雅。 叶暖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他问。 叶暖道:“白真。” 他又问:“你这个年纪,还没到能出师下山吧?” 叶暖道:“我是外门弟子,因和同门大打出手就被赶出山门了。” “我花名沉檀。”他觉得她很有意思。 叶暖道:“有礼了。” “饿了,饿死我了!”沉檀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院走。 花满堂对他喊道:“你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你差个小厮,要不要这个小子啊!” 沉檀道:“要了!” 外头天和赌坊的纷乱已经平息,曹管事在走之前拉着叶暖说话。 “像你愣头青,杀得了人吗?”曹管事道:“你这小子,江湖路,一踏进来就不出去了。” 他也不是好心,只是进了他们这里,就要拼上自己的性命。 叶暖抱拳:“多谢曹管事。” 曹管事一声哼笑:“哪天死了别怨我拉你进了这里就成。” “厨子去哪里了?”沉檀跑进大堂对着花满堂大喊:“还活不活了,厨子去哪里了?” 曹管事走了。 叶暖回到馆中,看见失去厨子的沉檀此刻面如死灰。 花满堂道:“对了,忘了,他还没回来。” 沉檀道:“那怎么办!要饿死谁呀!” “我来!”叶暖举手喊道。 花满堂和沉檀两人都看向她,沉檀问:“你会做饭?” 叶暖道:“会,就是手艺一般。” 沉檀笑着走到她面前,就推着她往后院去:“快快快,先去做饭,我都饿死了。” 叶暖被推到厨房,先四下看了看,然后搂起袖子开始洗菜做饭。 沉檀吃着李子倚着梁柱看着她。 这动作怎么看都是干惯了粗活的,至于她的剑这剑鞘看着普通,但实则材质不一般,剑鞘就不一般了,那剑就更不一般了。 “一个外门弟子,也能有这样的好剑?”沉檀问。 叶暖道:“是长辈传的,家道中落拜入山门之前,便带在身上的。” 沉檀问:“练了什么剑法?” “落音剑法。”叶暖道。 “练到第几层了?”沉檀问。 “第三层。”叶暖道。 沉檀道:“我以前也见过南门宗主,他的膝盖一下雨就疼,现在好点了吗?” 叶暖道:“我是外门弟子,不知道宗主这事。” 这花满堂在外边听着他们说话,这沉檀擅长辨人识谎,这会询问白真此人,要看看这人是不是能用。 炒出了一阵香味传出来,这花满堂在外面闻着也开始饿了,就往里走:“香呀。” 叶暖先盛出一道五香炒肉条:“请。” “哇唔~~”沉檀动了筷子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香呀,好吃好吃好吃,活了活了。” 花满堂也动了筷子:“哇,可以呀,这手艺。” 叶暖端来了两碗饭,再炒出两盘菜出来给他们端来。 两个人就着白饭吃的很香,花满堂不由问:“曹管事说你剑法练只练了三层,但是你们流云宗难不成还教做饭啊?” 叶暖道:“我没亲人,自己不做饭是要饿死的。” “你爹娘呢?”花满堂问。 叶暖低着头,神色露出伤悲的样子:“都不在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一样。”花满堂说:“像我和沉檀,都是无亲无故的,但是无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随后花满堂带着叶暖跟她讲这里的规矩,这馆中也按照寻常青楼一样有三六九等,除了头牌的燕归之外,像沉檀这样的低一等倌人身边也要配一个小厮。 这沉檀升上这一等倌人也就这两天的事,又挑三拣四的,所以还没有配一个小厮,既然觉得叶暖还可以就试着用用看。 第74章 让你见见世面 有武艺在身就没必要从打杂开始,顺便这人就交给沉檀调教了。 之后叶暖就跟着沉檀,照顾他起居跟着他。 将这里的忌讳和规矩跟她说清,剩下的就交给沉檀了。 此是另外一楼的皓月楼。 顾清铭已经查了春月馆,这时四人在密室中讨论。 沐凡霜很是担心:“这里面全是男人。” “而且全是浮图阁的杀手。”顾清铭道:“这个地方比较特别,招待的女客,原本背靠着的是长公主府。但是三年前长公主驾薨,就没了靠山,生意一落千丈。这半年前来一个花满堂,带来一派美男子,如今生意兴隆。” 在这样的地方,想要生意兴隆没有靠山可是不行的呀。 沐凡霜道:“怎么巧,和浮图阁都是同时入京的。那现在的靠山是谁?” 顾清铭清了清嗓子道:“是威扬镖局的大当家。” 震惊到沐凡霜捂住了嘴:“真的吗?居然是柳惠环?” 这威扬镖局是数一数二的大镖局,总镖局在金微城,在金微城势力不一般。这些年在盛京城有了分局,经营的也很好。 因为纯粹是江湖势力,当自己是商户就闷声做生意不在虞家和张家争斗之间。 镖局的大当家柳惠环是上一任大当家的长女,当年镖局内斗,一阵腥风血雨里这柳惠环击败了所有的兄弟硬是当上了大当家。 天资聪慧的她习得柳家枪法,二十岁就步入了宗师境的奇才,她枪法的独步武林。 同时她还很会做生意,接手之后让威扬镖局更盛从前,威名远播。 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所以她花边小道消息特别多。 顾清铭道:“花满堂和她私交甚密,但花满堂是浮图阁的杀手,看来这威扬镖局和浮图阁应该有所联系。” “毕竟都是江湖中很大的势力,有所牵连并不奇怪。”沐凡霜道:“我现在比较好奇柳惠环和花满堂是什么关系,毕竟半年前柳惠环才亲手杀死了跟自己妹妹偷情的夫君。” 如今已经三十多的柳惠环,比起她的本事来讲,她的私事总是更让人在意。 顾清铭道:“看样子的确不仅仅只是个入幕之宾。” 对于混迹江湖多年的沐凡霜来说,像柳惠环的女子就是她最向往的目标。 一个女子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能说上话,能不管任何的看法,做自己想做的,这是沐凡霜也想达到的目标呀。 “我比较方便盯着春月馆,调查此事交给我吧?”沐凡霜道。 的确如此,春月馆招待的女客,他们四个人里只有凡霜是女子,如果叶暖需要帮忙的时候她也比较方便进去。 随后沐凡霜便去安排,到春月馆周围部署。 到了夜幕来临时,是这花街柳巷最热闹的时候。 春月馆的位置偏僻,因为来的女客们很多都是盛京城里高门大户的夫人娘子,偷偷的来,也偷偷的去。 另外就是江湖女子,各门各派的都有,都是在听着江湖小道慕名而来。 为了不露身份,每个记名之后的客人在进馆之前,都要戴上好看的花瓣面具。 春月馆的第一规则:馆内的所见所闻都不能传出。 作为头牌的燕归公子以美男子之名,引得女子们慕名而来。 他每日一曲或是一舞时都是满堂喝彩。 每夜都以竞标,最价高者与他共享一夜欢爱。 “我们燕归呀,只要跟他过了一夜,就没有不回来的客人,就没有人能忘掉他。”花满堂看着叶暖这个愣头青道:“等会看看知道吗?” 叶暖点头,眼里很有信念:“在下会好好跟着诸位公子学” 真是个傻小子呀,花满堂说:“行了,回去帮着沉檀梳头,他好歹也是一等倌人,近日不少客人冲着他来的。嘱咐他,今夜有贵客。” 叶暖端着花满堂交给她的衣物回到了沉檀的屋子里。 沉檀已经梳发,此时正对镜在眼角周围画上一朵红牡丹,花技十分高超,那画出来的牡丹显露雅贵之姿。 就算是那么艳的牡丹花也盖不住他一身的清冷,他就像一朵傲雪白梅一般,清雅高洁。 “回来了。”沉檀落下最后一笔:“给我更衣。” 叶暖立即上前给他更衣。 假装粗笨,连怎么系腰带都不会的样子。 沉檀自己来系,声音柔和:“看一遍,要学会。” “是。”叶暖道。 沉檀系好了腰带后又解开:“你来。” 叶暖笨手笨脚的系上。 “不算笨。”沉檀道。 这一身的衣装很艳,可沉檀却用压住,不见半分俗气。 叶暖觉得他特别,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沉檀看向她:“你为何总盯着我看?” 叶暖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很特别。” 看着她的眼神便知道都是真心话,沉檀随即呵斥道:“喂,我没有断袖之癖。” 叶暖立即摇头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得出对方这也是真话,沉檀道:“行了,你抱上琴,我们该出去了,让你见见世面。” 抱上琴的叶暖跟着沉檀从屋子走了出去,站在二楼栏杆前,这会燕归就要出场了。 四周的白绸从天而降,那如仙鹤一般的身姿从高处降落,翩翩起舞时,那舞是力与美的交揉。 这不是叶暖第一次看男子跳舞,她见过夙凉男子在节日时跳过的胡腾舞,那舞步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像野豹一般。 而燕归的舞又不同,是刚柔并济,但也并非矫揉造作。 他就如高贵的白鹤在河塘里起舞一般,高扬着头,从骨子透出的一股傲气。 越有傲骨越令人下面平日里身份尊贵客人喜欢,因为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驯服这样的一身傲骨。 “人常常会想到不可及之物,越是不可及越是想得到。”沉檀道。 叶暖能明白为什么下面的女子们此刻的目光都在燕归身上,因为他实在是太美了,这个美是矜持又高雅的。 “好厉害,太美了。”叶暖不免称赞。 沉檀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清澈的愚蠢,的确像个初入江湖的傻子。 燕归一舞之后,引得满堂哄闹,都要燕归再一舞。 花满堂这会走上来:“各位尊贵的客人们,请恕罪。燕归也累了,下面还有其他歌舞可赏,但此时竞标者可以递上帖子了。” 要竞标燕归这一夜的客人们递上竞标帖,然后竞标者进入偏厅。 而大堂的歌舞一出接着一出。 沉檀抱着琴缓缓走下去,除了燕归之外现在最惹关注的便是沉檀。 有客人写词时,将归雁比作白鹤,沉檀比作幽兰,称他是‘世上有君子,气华空谷兰。’ 叶暖觉得说的非常是。 那红妆玉裹之下都挡不住他的一身不染凡俗的仙韵。 第75章 不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 琴弦在指尖间掀起一场风华,不过一琴而已却奏出了宫廷雅乐般恢弘的一曲,这一曲就在身临在广袤无垠的江河大海之上,仰望而去是浩瀚星空。 下面的客人们沉浸在曲子里,无论是琴艺还是容貌,沉檀本身的存在就十分令人瞩目。 叶暖此时在意到楼下的偏厅里,似乎已经竞价结束了,投出最高价的女子跟随着花满堂往着二楼雅间而去。 琴声渐消,沉檀抱琴上楼,叶暖连忙跟上。 回到屋子里,沉檀道:“去备酒菜。” 叶暖立即下楼去备酒菜后端着上楼,此时春月馆十分喧嚣,叶暖小心的闪避客人走上二楼,这时瞧见了燕归进入客人所在的雅间。 叶暖将酒菜端进了屋内摆在桌上。 沉檀道:“客人要进屋了,没事喊你就不用进来。” 叶暖点头,随即离开了屋子。 花满堂见她出来正正好:“白真,去厨房帮厨子,这会菜都没上齐。” “是。”叶暖应着就往厨房去。 之后忙忙碌碌了两个时辰,叶暖跑上跑下的送菜递酒。在宵禁之前,这会所有听曲观舞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馆中,只有剩下几位要留宿的客人。 关上了门,沉檀的屋里还有最后一个客人。 方才弹了两个时辰的琴,但这最后一个人不听琴。这位客人不是在最热闹的时候来的,而是在人都离开的才来。 她特意为了沉檀而来,就是花满堂所说要接待的贵客。 最后一个客人不是备上了酒菜,而是茶点。 叶暖放下茶点后退出屋子。 夜静了,这会没有什么人,叶暖拿着托盘从出来,其他陪侍的倌人从雅间里出来,这燕归带着客人往自己的屋子去。 他们迎面走来,叶暖附身退让。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那客人让叶暖觉得在哪里见过,那身态和步伐在哪里见过? 她难道是…… 叶暖心中一惊,是她吗? 戴着面具无法确认身份,转念一想叶暖便立即下楼到了后院,从后门走了出去,然后找四处的马车。 那样的尊贵的客人一定有马车和随行的人。 还在的客人屈指可数,马车不过就那几辆,而且不会停的太远。 快速的移动寻找着马车,叶暖找到了,果然是张家的马车,在张家马车前等候主子的仆妇就是林嬷嬷。 确认了那人的身份后叶暖立即往春月馆回。 跟着燕归进入屋中的女子,她坐在椅子上,就算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也能看出她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两个时辰了,该聊正事了。”女子正在煮茶的燕归。 燕归语气平静:“郡王妃莫急。”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承平郡王元泌的王妃张雁。 表面是酒色卖艺的生意,背后是替人消灾的买卖,但是要请动这里天阶以上的杀手,继续通过竞价来请燕归。 从竞争到现在前前后后已经等了四个时辰,张雁此时已经十分的不耐烦。 燕归奉上了茶:“郡王妃请。” 张雁从腰间取出一张的纸放在桌上,燕归将纸拿起打开瞧了瞧,上面写了一个人名,看完便放在蜡烛上烧掉。 “杀这个人,郡王妃出价不够。”燕归道。 真是的狮子大开口,但是张雁一定要那个人死的心也很坚决:“那你出价。” 燕归道:“杀这个人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事。” 不过是一群身份卑贱又不能见光的杀手,却在她面前讨价还价的,张雁道:“喔,那你觉得要用什么换。” “杀这个人,就等于得罪了宣王府和虞家,就算赚了郡王妃这笔钱,那没命花。”燕归道:“郡王妃有什么足够的筹码,能让我们冒这个险?” 张雁轻蔑一笑:“原来是没能耐,也不敢呀,若非我张家,你们能进得了盛京城吗?” 燕归道:“郡王妃说的对,张家何等高贵,郡王妃何等高贵,屈尊来此实我等荣幸。但,生意是生意。” “是怕出手再失败吧。”张雁嘲笑他们:“果然是虚名呀,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小的当然不是什么东西。”燕归的语气尽量维持着恭敬道:“郡王妃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恐今日要送客了,自然,除了酒钱其他的我们不会收。” 张雁摔了茶杯站起了身:“活该你们命贱。” 燕归附身施礼送客。 张雁摔门而出,花满堂迎了上来送客离开。 而沉檀的屋中客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客人。 这位客人一身英气,虽为女子但身量非常,看着比一些男子都要健壮许多,且她手中持剑目光如炬。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出手很干净,辛苦了,我们主家很满意。” 鸽子落在窗口,从窗外的街巷方才看到了叶暖从后门回来的身影,关上了窗户后手中抱着鸽子的沉檀转头走到客人对面坐下,收下了银票:“承蒙惠顾。” “告辞,不用送。”她不多说,直接就走。 沉檀起身抱拳施礼:“多谢。” 客人走了,沉檀抚摸着手中的鸽子,从它的脚腕上取出一张纸,里面写着一段梵文。 叶暖敲门要进屋收拾。 “进。”沉檀道。 叶暖收拾着东西,沉檀取出一本礼记来破解密文。 这么巧的吗? 沉檀看着叶暖,手一挥熄灭了整个屋子的蜡烛,将屋子的门木锁压下。 眼前一黑但是叶暖反应很快,直接飞针而出,沉檀以敏锐的听觉躲过了飞针,随后向着她一掌袭去。 叶暖直接挡下这一掌开始反击,拳脚功夫虽然不如剑法,但轻功与身法凑一起也够用。 不能耽误时间也不能打草惊蛇找到自己的剑后,叶暖从窗口一跃而出,见她要跑沉檀立即也取剑追上。 花满堂送走了客人,瞧见那一前一后从屋瓦上跃过的身影。 “白真这小子轻功不错呀。”花满堂念叨着上了楼。 进了屋看见后花满堂看见了燕归铁青的脸。 “咋了这事。”花满堂语气十分的卑微。 燕归看向他:“我一直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看看来的都是什么人。” 花满堂道:“赚钱容易吗?只靠着杀人的买卖,有什么赚头。这个又能赚钱,还能有个庇护。” 第76章 人生不辛苦但离谱 “你知道张雁要杀谁吗?”燕归道:“凭我们堂口也要惹上这一身麻烦?” 花满堂问:“她要杀谁?” “宣王世子的世子妃。”燕归道。 毕竟阁主之前亲自出手,都没能杀了宣王世子,他们作为堂口之一,可不敢动手。 而且涉及了张家和宣王府,燕归还要亲自去面见阁主,将今日之事禀告。 花满堂一脸烦:“既然今日拒绝了她,她虽然没啥本事,但是搅黄我们生意恐怕要折腾一下了。” 燕归道:“那关门吧。” “你又胡说。”花满堂道:“别忘了阁主给我们的任务。” 要完成任务,又要维持生计,整个堂口上上下下不少人,赚钱容易吗! 燕归道:“刚才又是怎么了?” 花满堂道:“应该是沉檀在试试刚来的那小子本事如何。” 燕归道:“从轻功看倒是个好苗子。” 花满堂开始清算今日的赚头。 而燕归则是换了一身衣裳后就出门了,要去求见阁主。 另外一边沉檀一路追着叶暖到了巷口绝路。 沉檀出剑十分狠决,一定要逼出对方的真正实力。 春晖出鞘,叶暖以落音剑法挡之。 的确是流云宗所传的落音剑法,但是人,绝对不是流云宗的外门弟子。 沉檀每招都是直击要害,从落音剑法第三层到第九层,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落音剑法大成。 必杀一击现,叶暖引内力直接挡住这一剑。 两股内力相抗,沉檀一惊。 他已经用了八成的内力,可对方游刃有余的样子看着像半成功力才用出来,小小年纪却内力浑厚,接近宗师境。 “你是虞素雪的人?”沉檀直接问。 听到素雪的名字让叶暖一惊,眼露杀意:“你是谁?” 沉檀道:“沈霆。” 听到他的名字后叶暖立即收力,放下了剑。 沉檀,不,应该是沈霆也收起了剑。 什么流云宗外门弟子,流云宗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沈霆就没见过这个人。 从一开始就怀疑她的身份,所以答应花满堂把她收在自己身边,想看看这家伙冒名顶替流云宗想干嘛。但是方才沈霆收到了密信,虞素雪从来不会加急直接飞鸽传书给她,这么紧急让他吃了一惊。 解开密信就说因为他失联一个多月派出了人找他,所以就试探这个白真的武功,虞若枫跟他说过有个叫叶暖的丫头学了落音剑法和身法。 看来就是她了。 找了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叶暖施礼:“在下叶暖,世子妃的侍女。” 沈霆回礼:“在下流云宗沈霆。” “幸好你平安无事。”叶暖道。 沈霆现在看她倒是不装初入江湖的傻子了,她这一身伪装真是不错,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因被阁主安排去了南方密训,所以无法与外界联系,前两日才回来升到玄阶杀手。昨日才得传信虞素雪,方才接到她的传书。” “原来如此。”叶暖道。 “此番有些阴错阳差。”沈霆道。 叶暖道:“辛苦你埋伏在浮图阁。” 沈霆道:“不算特别辛苦,就是觉得他们很离谱,为了混迹在盛京城又要赚钱,春月馆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半年前作为浮图阁最高阶的杀手燕归,带着天阶杀手花满堂选了一批弟子开一分堂。 当时作为黄牌弟子,现在是玄阶杀手的沈霆无权得知他们身负什么样的任务,但居然想出了买下春月馆经营的鬼主意。 真真是鬼才呀,的确是日入斗金,谁能想到这盛京城贵夫人们的钱这么有赚头。 但是就是太招摇了,而且天天弹琴挂个笑脸陪笑,还要接任务出门办事,重点他还是个卧底。 叶暖道:“今夜我瞧见了张雁来了春月馆。” “看来她是来请燕归去杀虞素雪的。”沈霆道:“但你放心,按照规矩燕归不会接这个生意。” 叶暖道:“所以春月馆是浮图阁的分堂?” “正是。”沈霆道:“浮图阁首先是阁主,其次是三位长老,接着便是燕归这样堂主阶杀手,花满堂是天阶上品杀手。” 叶暖道:“他们的武功如何?” 沈霆道:“花满堂不是我的对手。” 叶暖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一年才只是玄阶杀手?” “因为浮图阁分阶弟子的时候,武功虽重要,但是杀过多少人,接过几次任务更重要。”沈霆道:“三位长老里,便有武功平平却能算计杀人的。” 这浮图阁训练杀手的方式毕竟和崔侍卫训练暗卫的方式不同,记得素雪几番观察下来,认为这阁主现在是想要改变浮图阁的格局,从一个杀手组织扩大势力后要成为江湖的一大门派。 这浮图阁如今有阁主以及其中两位长老为宗师境。 在杀剑没有练到第九层前,叶暖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燕归呢?”叶暖问。 沈霆道:“我不曾见过他出手,不好妄言。” 叶暖道:“此番我来是否打乱你的计划?” “无妨。”沈霆道:“我们回去想个合适的主意你再脱身。” 两个人先回了春月馆。 花满堂还没有给叶暖安排住处,沈霆的屋子也不留客人过夜,就让她在外间睡就行。毕竟升入玄阶杀手之后,身边都要有一个通过考验的黄牌弟子作为暗侍相助。 只是他们堂口现在情况特殊,有特别任务在身上不过才成立一年不到,这钱和人都不够。 所以花满堂开始自己选人,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找到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当黄牌弟子。 这沈霆能识人辩谎,暂且留下了这个叫白真的年轻人。 沈霆从柜子抱出枕头和被褥递给她:“给。” 叶暖接过:“多谢公子。” 沈霆走到镜前擦掉了脸上的浓妆。 叶暖看着他问:“定要这般浓妆艳抹吗?” 沈霆道:“这跟你脸上的面具一样,这里没人想让客人看到真面目。” 这会已经夜很深了,收拾了一番后便就寝。 躺在外间铺在地板的被褥上,手中握着剑叶暖闭眼休息。 呼吸间听不到间隔,可见这叶暖内力之深厚,不过十七岁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武功。 不过为何刚才出手她除了落音剑法之外就是暗器相辅,没见她用出其他武功? 虞素雪倒是运气不错。 话说回来这虞素雪真是在意这个叶暖,担心她有事居然不顾他的安危直接飞鸽传书。 第77章 我人不错吧 已过了宵禁,空旷的马路上一辆马车行驶在大道上,停在了京兆府前。 张徇打着灯笼驾着车,停车后元澂从马车下来。 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走进来京兆府,这如今元泌都快算是住在京兆府了,从侍女案之后便从未回过府邸。 夏日炎热,元泌坐在案前门是开着的,身边只留了一个内侍在旁。 元泌远远瞧了有个人影进院,等人走近看清长相后不由一惊,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拎着东西踏进门,元澂施礼:“殿下。” 元泌颔首:“你怎么来了?” 将东西放在元泌面前的书案上,元澂转身先关上了门,转过身道:“打开瞧瞧吧。” 元泌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两个木偶,一个写着太子的生辰八字,一个写着太子妃的生辰八字。 元澂另外递给他一个卷轴。 拿起卷轴一阅,里面是关于此木偶咒杀术的记载,愤怒从心中燃起的元泌拍案而起:“这是什么!你什么意思!” 他是一个几乎不发脾气的人,循规蹈矩的他总是温雅的,能见元泌愤怒可见是触及了底线。 “从东宫的太子寝宫与太子妃寝宫外边的东南角找到的。”元澂道:“或许你的郡王府里也有。” 元泌质疑的看着他:“你的人潜入东宫做什么?” 反应还挺快的,这个京兆府尹倒是让他白当的,元澂也不心虚道:“我自有理由,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是给你找到了这个。给你送了过来,我人不错吧。” 能肯定这个木偶绝对不是元澂和素雪所做,这两人从小就忌讳这些,元泌问:“谁放的?” 元澂道:“看见了是谁放的,但是我目前没找到这个人。” “你应该找到这个人之后再把东西送回来才对吧。”元泌道。 要不然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元澂很容易引火烧身。巫蛊一直都是皇家忌讳,一旦涉及此事就很难脱身。 元澂道:“我没找到人证,但是大概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需要引蛇出洞。” 这是要元泌去引蛇出洞,现在东西已经在他手上,于公于私不去都得去。 “你认定我不怀疑你?”元泌问。 元澂道:“谁叫你是君子呢。” 何况还有素雪,元泌宁愿自己死,都不会伤到她半分。 元澂敢来也是笃定了元泌接手此事后不会让他和素雪涉及其中。 “真是好谋算呀。”元泌道:“说你的主意吧。” 元澂向他告知了所怀疑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并道:“一旦他们知道东西被你发现,他们要不然就会把人证藏起来,要么就杀了她,无论是哪种他们必定有所行动。” 元泌道:“所以无论是死是活,只要找到了都是证据。” 除了藏人和杀人,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人已经被处死,那就会麻烦点。 说完话元澂施礼:“我先告辞了。” 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元澂背影已远,内侍小福子担忧道:“殿下,该如何是好?” 元泌看着案上的两个木偶,眼神十分冰冷:“父亲不曾亏待他们,也没有对不起他们的事,不去诅咒张家却对他们下手。” 太子之位本身便是罪吗?坐上这个位子无论是谁,就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东宫究竟是何等险恶之地。 “小福子命指挥使方禹琛率卫来见。”元泌道。 小福子立即前去。 承平郡王府护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方禹琛,从前任职东宫左率卫,元泌亲信。 收到命令之后方禹琛立即清点指挥司卫两百人赶往京兆府。 同时亦有金吾卫已经在京兆府候命。 一声令下,一众金吾卫与王府护卫跟随在元泌车马之后到了郡王府外。 管家已奉命大开王府大门,侍女通传张雁说郡王殿下回府,张雁欢喜出来相迎,却不想眼前竟然是如此大的阵仗。 “殿下?”张雁问:“这是何故?” 元泌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走到了自己寝殿的东南方。 “挖。”元泌下令。 金吾卫吴将军亲自动手,但是并没有找到,另外一边小福子带着人在张雁住所东南角也没有挖到任何东西。 没有挖到,就表示元澂的推断是对的,在东宫埋下木偶的人不是宫女,而是其他府邸的人。 “去东宫。”元泌道。 看着他匆匆回来又匆匆的离开,张雁不明所以,心中忧虑担心便命林嬷嬷派人去打听。 方禹琛已先一步到东宫禀报,太子命人大开东宫大门,与太子妃都坐在正殿等待。 元泌带着带着人进了东宫,命小福子按照元澂所给的卷轴带着东宫内侍,分别去太子寝殿以及太子妃寝殿内寻找除了木偶之外的巫蛊之物。 随后到了元泌在东宫的寝殿东南墙角下,元泌看向吴将军。 吴将军动手开挖,从墙角下面找到了第三个木偶,上面写着元泌的生辰八字。 元泌立即走进寝殿搜寻其他证物。 从三个寝殿内分别找到了藏在花瓶里符咒。 将东西全部呈到大殿,元泌向太子与太子妃禀明今日之事。 太子紧握着拳:“查!彻查!” “儿臣遵命。”元泌立即带着所有物证回京兆府。 这一件事就在一刻起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在夜里就惊动到了陛下与皇后殿中。 竟然有人以厌胜之术咒杀太子,令张皇后大怒。 延福宫里的陛下最厌这样的手段,命殿中大监盯紧此事,天亮之后立即命张相、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京兆府尹、御史台中丞入宫面圣。 天一亮就闹翻了天,元泌与张相等人入宫面圣,张皇后也让人请来了太子元璂到中宫。 见太子来了,不等他行礼张皇后立即走到他面前:“太子可无碍?” 元璂道:“儿臣无碍,请母后放心。” 张皇后道:“既然张相与三司官员皆在安仁殿内殿了 ,三司合查此案定能找到幕后真凶,太子宽心。” 元璂道:“儿臣最担忧的是父皇,父皇最厌此等手段应当是动怒了,如今父皇身体不好原不该惊动他。” “哪有什么事可以瞒住陛下的?何况还是这样的事。”张皇后道:“这不是小事,有人要杀你,本宫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第78章 血海深仇 思量了一夜,既然元泌敢如此大动干戈就表示他心里已经知道是谁做的,只有大动干戈才能处理此事。元璂心中大概也明白到底是谁,可是他真的不希望是这个人。 从皇后宫中走出来,回东宫的路上元璂看见了元瑨。 元瑨施礼:“太子殿下。” 元璂道:“看来陛下也召你入宫了。” “殿下可无碍?”元瑨问。 这话倒是真的在关怀他,元璂点头:“无妨,只是此番恐是谁都不得安生。” 对于此番咒杀太子的厌胜之术,完全在元瑨没想到的范围内,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愚蠢到如此地步。一旦用了这样的手段,那绝对不会被陛下放过。 元瑨道:“殿下对此事可有眉目?” 元璂道:“想来以五弟的谋略,很快会查的比我知道的多。” 看来元璂知道是谁了,元瑨看着他如今的态度,明明知道是谁了却格外的冷静。 元瑨道:“殿下保重。” 元璂道:“幸而不是你。” “臣,没有想要太子殿下死的想法。”元瑨道。 虽然不想杀太子,但是如今的处境往后只能活一个人。 元璂道:“去见陛下吧。” 元瑨施礼告退。 陛下下令,命刑部尚书主理此案,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协查,御史台中丞监察此案。 命虞杞衡回城暂管金吾卫,全城封锁戒严,出入城门者细验身份。 元瑨带领羽林军加强太极宫与东宫防卫。 一天之内全城风声鹤唳,虞杞衡严查城门出入者,每日十二时辰内皆有金吾卫巡查整个盛京城。 坐在御史台最高处的屋顶上,吹着风看着下面的人忙忙碌碌,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这世人多有趣呀。”元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石章真是无言呀,明明是元澂自己布下了这么大的局,现在居然跟一个局外人一样的看热闹。 这会石章接到了亦杨的飞鸽传书,取出信笺一看道:“世子,淳王府有动作了。” 元澂手中摇晃着玉佩:“你也去,现在全城是虞将军在严禁,我这不会有事。”然后瞧见了下面慌慌忙忙的御史中丞被阶梯绊倒,笑出了声。 现在对于元澂而言是最安全的时候,都乱套了,张家根本不会有心思来要他的命。 不单单是宫廷和朝廷,整个非同一般的事态让百姓们也能感受到出了大事。 入城出城要细查身份耽误了商人的生意,城门口已经排了几队长龙,金吾卫的人手也在增加。 春月馆这头,燕归让花满堂与沈霆立即出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霆带着叶暖一块从春月馆出来,先往茶楼上一坐,点了一桌子的茶点。 叶暖道:“不先去查吗?” 这一路走来都能见到巡查的金吾卫,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宫里的事,沈霆看向她:“等虞素雪的消息便可。” 这话说的对,素雪一定会跟他们传消息,的确没必要去查发生了什么事。 “你很喜欢糕点?”叶暖问。 沈霆道:“我记得若枫说过,他们家武功高强的丫头最喜欢吃糕点,而且食量很大。” 叶暖欢喜:“都给我的?” 沈霆点头。 看着一桌子的糕点叶暖毫不客气的开始吃,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出剑。 这茶楼二楼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可以瞧见大理寺,肯定是出了什么大案,沈霆看着大理寺出出入入的官员,平日都是不会在大理寺出现的人。 刑部还有京兆府的人出现在了大理寺,要三司共理的案子,简直恐怕是惊天大案呀。 这茶楼间或者街上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从一早来来往往的金吾卫里就能感受到不寻常的事态。 沐凡霜走到茶楼上:“暖儿。” 叶暖看向她:“凡霜。” 沐凡霜坐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主子说,东西给了郡王,所以现在盛京城戒严,主子让你早点脱身。” 叶暖一惊,居然已经把木偶给了元泌,那现在她得赶紧回宣王府才行。 “主子怎么样?”叶暖急忙问。 沐凡霜说:“主子自然没事,只是担心你不安全。” 叶暖很害怕事情会查到元澂和素雪身上,毕竟东西最先是她挖出来的,而且此事宣王殿下不知情。 沈霆品着茶,看他们的对话,看来的局面跟虞素雪也有关系。 “是你们主子在布局?”沈霆问。 注意力都在担心叶暖安危身上的沐凡霜这会才注意到沈霆,然后一惊:“哇,太俊了吧。” 叶暖道:“是吧,我第一眼也被惊艳。” 这话让沐凡霜更惊,凑近看着叶暖,这个没有情根的小丫头居然头一次夸一个男人好看呀:“哎呦,暖儿终于要长大了吗?” “嗯?”叶暖道:“我难道一直没长大吗?” 沐凡霜一笑:“当然。”然后看向沈霆道:“在下沐凡霜,皓月楼三掌柜,主子跟我说过你身份,若要相助之时尽管相言。” 沈霆道:“此番三司共查一案,看来你家主子有大动作了。” 沐凡霜道:“的确如此。” “跟张家有关吗?”沈霆问。 沐凡霜道:“应该无关。” 跟张家无关,沈霆放下茶杯,看见了花满堂在下面经过,这会他们该走了。 沐凡霜已经不见踪影,沈霆也带着叶暖往春月馆回。 叶暖看向他,心疑为何他要问是不是跟张家有关,他与张家是有什么仇吗?所以他不单单只是因为南门先生的吩咐,而是为了跟素雪联手对付张家才不惜一切潜入浮图阁吗? 感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沈霆道:“有事就问。” “你跟张家有仇?”叶暖问。 沈霆道:“既然这么问,你应该已经明白,如果不是血海深仇谁能在春月馆待下去。” 不是一般的仇,还是血海深仇。 “抱歉。”叶暖道。 沈霆道:“既然出事了,要尽快想办法让你脱身回去。” 叶暖问:“你有主意吗?” 沈霆道:“今夜听我安排。” 叶暖点头。 回到了春月馆后,沈霆以梵语写了一张信笺放飞了信鸽。 叶暖不明白:“你这是?” 在春月馆放飞了信鸽,一定会引来燕归怀疑的。 但现在沈霆就是要让燕归怀疑他,因为他潜入浮图阁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的格局,至于要长期埋伏在这里另外有细作办这事。他终究不是细作,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应该离开了。 虞素雪的棋局将要展开,他也要作为棋子开始发挥作用。 “明日我们一起离开。”沈霆道。 叶暖点头:“明白。” 第79章 第一缕阳光 另外一头看着从沈霆窗口放飞的鸽子,燕归垂目,杀机已现。 花满堂从外头回来,一进来就喝水:“完了完了,今天的生意估摸要黄了,全城戒严,生意要不好做了。” 燕归道:“想来的客人都会来的。” 花满堂看他一身的杀气觉得不妙:“怎么了?” 燕归道:“要清理门户了。” 花满堂:“谁?” “沉檀。”燕归道。 花满堂道:“今天做完生意,关门再打狗。” 比起处理掉沉檀这个人来说,天天算着钱的花满堂觉得就算要杀,也要让他把今天的银子给他们挣到再杀。 花满堂下楼去准备开门做生意前先安排然后准备今晚关门打狗。 黄昏之后掌灯,春月馆开了门。 就算是全城禁严又如何,为了抚慰自己孤独的心,依旧也有人到了夜幕之时一定要来这春月馆。 人从欲望中而生,在孤独和寂寞之时的欲望更加被放大,就算是明明知道是虚妄的,也愿意沉沦在一刻的欢乐之中,沉湎在酒色之间。 “酒色财气是最容易蛊惑人心的。”沈霆一身浓妆抱着琴倚柱看着堂中的人们笑语不断,看向叶暖道:“但好像这些打动不了你的心。” 叶暖道:“我喜欢酒,也喜欢钱的。” 沈霆一笑,今夜是他在春月馆的最后一曲,他会尽力而为。 其实无论是春月馆里的人,还是来春月馆里的人,没有人心里不怀着忧愁和伤痛。 这些客人们,白日是高墙深院里的夫人娘子,在这里的酒色之下露出在夜晚的本性,不过是释放了心中的寂寞和压抑。 虽然发起酒疯的时候真的让人没办法,但是人就是这样呀。 在她们说出真心话嚎啕大哭的时候,春月馆得到了达官显贵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们释放了心中的痛苦。 谁不是来这里互相利用的。 听着沈霆弹琴的叶暖,心中很好奇这流云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他的琴和若枫的笛都能那么好听。 只不过若枫吹笛有一种江湖傲气,是海阔天空。 可沈霆的声音,有一股不知道她该怎么形容的悲伤,这股悲伤就像是慢慢沉入寒潭却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的哽咽。 他的眼神里的薄凉,就是那寒潭彻骨的冰凉,冻的骨头生疼。 叶暖摸上脸,发现自己哭了,可是为何呢?这泪为何而流? 今夜的琴声实在太过悲凉,花满堂都觉得心肝都一颤一颤的,看着听他弹琴的客人们亦在抹泪。 这样的悲凉真是对今夜的肃杀衬景。 戒严之日不留客,提前让所有人客人在宵禁之前全都离开。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拔剑的寒气充斥着整个春月馆。 沈霆与叶暖已经被团团围住。 燕归神情冷漠的看着沈霆:“你埋伏在浮图阁有何目的?” 沈霆道:“你问不出来。” “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离开这里了。”燕归出剑。 这一剑如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雪顷刻袭来,沈霆出剑挡之,两人过招。 花满堂朝着叶暖而去,其他人也一拥而上,叶暖袖中一串飞针袭去,互相扔出的暗器和毒针跟下雨一样。 凝神聚气,叶暖使出落音剑法最强一式,那剑气如落花纷飞化作锋利的利器一般朝着他们攻去,瞬间八成的人已经倒下。 花满堂以内力相抗反击,却不敌对方内力的之强势。 “居然这么强。”花满堂过招间落在下风。 可此时沈霆却不敌燕归在屋顶下相抗,叶暖冲上屋顶,出手便是杀剑。 燕归大惊:“杀剑!” 这也是沈霆没有想到的。 花满堂带着人一跃而上又是团团包围之势。 叶暖引内力汇聚,一杀剑破开一条路,拉上沈霆逃离。 在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一路逃窜,还要避开夜巡的金吾卫。 全城禁严不利于他们逃跑但是也不利于燕归追击,你追我赶的跑了大半夜,这会叶暖看见了游仙楼,拉着沈霆就躲了进去。 正好顾清铭在这里清账,留夜在这里。 燕归冲了进来,顾清铭挡住了他们,警告他们这是虞家产业,只要他一嚷嚷金吾卫立即就能来。 在盛京城里混没人不知道张家和虞家两个势力,燕归与花满堂无功而返。 叶暖带着沈霆躲在了二楼墙角,两人冒出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离开松了口气。 顾清铭确定他们离开后便往楼上去,立即询问:“你们可有受伤?” 没有受伤的叶暖立即看向沈霆,发现了他手臂受伤:“沈霆受伤了。” 顾清铭立即去拿伤药,叶暖去烧水端来一盆热水来清洗伤口。 两人帮他清洗伤口且包扎之后,顾清铭给他们找了干净的衣物,让叶暖也去把面具卸下来,要不然就要伤皮肤了。 叶暖去卸下伪装和换了一身衣裳,沈霆脸上也还有昨夜献艺时的浓妆,也去洗漱更衣。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才真正见到彼此的真面目,这会第一缕清晨的光从窗口照在两人身上。 原本一身谪仙的沈霆现在笼罩上一层光环仿如神明,两人相望着,在沈霆眼中此时所见的叶暖浸沐在晨光下,是冬日暖阳般的璀璨又温暖。 端着早饭来给他们的顾清铭迟迟没踏上最后一个台阶,这个时候真的不好打破这样的氛围。 心里是一种老父亲看着女儿长大一般的不舍和感动,这叶暖难道要开窍了吗? “啊!!!” 这时候从楼下传来一阵阵哀嚎。 沈霆与叶暖回过神来,跑到窗口查看,是打更人回家时看见了内城河上漂着一具尸体。 将东西放在桌上的顾清铭也立即来看。 叶暖立即从窗口一跃而下,沈霆紧跟其后,两人跃道两岸桥上,尸体此时正卡在桥梁。 低头一看后让叶暖大吃一惊,漂浮上河面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东宫藏下木偶的女子! 不会武功的顾清铭急急忙忙跑下来,然后让打更人莫慌立即去京兆府报案。 很快坊正先来命人打捞尸体,沈霆与叶暖两人自告奋勇的上前相助,顺便摸索了一番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为了不被怀疑,两人没摸索到了什么之后便离开。 第80章 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沈霆的反应很快,此时已经按照昨日和今日的天气,以及尸体上的痕迹推算出了死亡时间,以及水流的速度和地下暗涌的可能性,立即让顾清铭带上能用的人一起到上流去捞一捞。 叶暖则是已经赶往御史台附近,这会正遇见了这个点就来上值的元澂。 驾车的亦杨停车让叶暖先上车,进了马车内元澂知道如果不是急事她不会这样匆匆赶来:“别行礼了,有话快说。” 叶暖道:“那个女子的尸体方才漂浮在西城的内城河,人已经死了,这会应该送到了京兆府。” 运气不算太差,虽然是死的,但也足够当物证了。 元澂道:“有什么线索吗?” 叶暖道:“我不敢耽搁,也怕被怀疑,在她身上没摸出什么直接物证。她大概是昨夜子时被淹死,按照水流,虞家的人已经顺流去捞一捞。” “是淹死?没有其他伤?”元澂问。 “从我能看到的,没有外伤。”叶暖道。 是畏罪自杀还是被追杀的时候不慎掉进河里? 元澂道:“回府去吧。” “是。”叶暖立即下车回府。 赶回了宣王府,立即跑到安泰园,能感应到叶暖已经回来的素雪已经走到园外抱住她。 素雪立即询问:“可有受伤?” 叶暖摇头:“放心,我没有受伤,沈霆也平安无恙。” 管什么沈霆,素雪只担心叶暖而已:“没受伤就好,饿了吧这会,我们一起用早饭。” “我有件要紧事。”叶暖道。 素雪道:“不急,咱先吃饭。” 牵着她的手就往屋里回,先给她递粥,原本不饿但是一回到素雪身边身上的戒备便全部卸下,肚子也一下饿了。 听见她肚子叫了素雪一笑,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快喝粥。” 叶暖喝着粥吃着饼子和包子,见她大概有八分饱后素雪屏退了侍女,才问她是出了什么事。 这会叶暖将今早看见的事情又讲了一遍,素雪面色淡然,因为这事既然已经到这种程度,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况且这事主要是元澂的布局,她左不过推波助澜一把,最担心的还是叶暖:“这事让世子去烦,倒是昨夜是怎么从春月馆出来的?真的没有受伤对吧。” 然后叶暖就把这几天在春月馆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素雪知道她发生过什么就安心,当然叶暖是个单纯的性子,事无巨细都会讲出来,包括沈霆。 捧着她的脸,素雪柔声问:“他是个美男子你就看呆了?” 叶暖摇头:“他身上有很特别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素雪此时警铃大作觉得事态不好:“傻丫头,别细究什么特别的。” 叶暖捂着自己心口道:“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能听到自己心跳声。” 大事不妙啊这事,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就不该让她去救沈霆,素雪温柔细声的道:“肯定是这几天都要格外警惕,再加昨夜又被追赶了一夜,心口会不太舒服,会扑通扑通的很正常。我陪你休息一下,不要多想,现在不能多想。” 叶暖能看出素雪很紧张,因为她很少会这样说话这么快,知道肯定让她担心了:“不是的,不是不舒服的感觉。我一看到他第一眼就有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这不是大事不妙吗!这沈霆是什么身份,素雪觉得不行,绝对不行。 就沈霆现在的身份叶暖绝对不能跟他扯上关系,一点好处都没有。 素雪表面很冷静:“你在哪里见过他?” “见过我一定记得,我没见过,但又很熟悉。”叶暖琢磨不明:“太奇怪了。” 素雪道:“不明白咱就不用想了,好吗?你赶紧去补眠。” 叶暖点头:“嗯。” 缘分这种东西可真是难以捉摸,沈霆与叶暖的相遇,素雪觉得实在不好。但是无论她怎么推算,他们终究有相遇的一天,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牵连。 或许叶暖觉得他很熟悉和温暖是因为那个牵连的缘故,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素雪都不希望叶暖对沈霆生出任何情感。因为无论是朋友还恋慕,以他的处境根本不不配,而且也会给叶暖带来麻烦。 素雪陪着叶暖回去补眠,这几天都没有真正入眠过,现在回到素雪身边她睡得很香。 就坐在床边陪着她,素雪看着她恬静的睡脸时才觉得现世真好。 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和纯粹在这一刻素雪才能感受到,她不希望有人会破坏这一份美好。 此时元泌已经收到元澂的消息,知道今日打捞的尸体便是藏木偶的侍女。 京兆府接收了尸体后将人送到了大理寺验尸,元泌派方禹琛去盯着。 元泌另外派人去淳王府看住。 现在所有的线索,不是指向别的地方,全部指向了淳王府。 而淳王府从早上知道捞到尸体到现在的确乱作一团,此时淳王妃真正怪罪昨日行事的家丁,人落水了怎么没捞居然一早被发现了。 淳王元琩此时大怒,谴责王妃和手下出手不干净。 “那个婆子呢?如果她都被找到,可就不行了。”元琩说的婆子便是做出木偶的神婆。 淳王妃道:“她前日已经出城了。” 元琩虽然心怀侥幸,但又明白,如今陛下已经知晓,这事就一定会查到水落石出才行。 或许他应该想想最坏的情况了。 淳王妃道:“殿下,要为世子与代萱打算呀。” 元琩敢做就没有什么想过什么退路,现在他还有一个底牌,到了最后便只能用了。 “现在怎么打算?”元琩道:“逃得掉吗?把他们撇清,陛下留他们一命。” 淳王妃垂泪:“殿下,还不到那一步。” 苦笑了一声,敢夺嫡敢对太子下手,元琩就没有怕过。命,本来就是要争的,成王败寇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若问为什么,他不像太子一般是嫡子,也不像元璂一般自幼聪明又在成年被委以重任的元瑨。 无论他多努力都赶不上那身份尊重的太子和让父王与群臣觉得最有本事的元瑨,他想得到关注,也想争一争,也想让一直后宫受尽冷落又欲望膨胀的母妃也得到一次荣耀。 自小的时候,翟惠妃无法得到父皇的爱,儿子又不如别人的出众,所有的怨气都爆发在他身上。 她什么都没有,又无法让自己膨胀的欲望得到满足,看着一手遮天的皇后,只能卑躬屈膝的当她走狗,换来自己孩子的一条生路。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搏出一条路,可惜元琩无论怎么努力怎么被打都不会成为她心目中想要的那个儿子。 第81章 太子妃之殇 元琩走到太极宫,到了后宫重华殿中。 翟惠妃看着他:“你怎么敢的,难道在这个时刻放弃吗?” 元琩道:“母妃,我会尽全力只是你也别太失望了。” 翟惠妃走来直接一个耳光:“现在就唱衰吗?你才过几年好日子,之前帮着张家搞垮了元瑨你才培植起来自己的势力。不过才十年而已,这路才走到那里,你就跟说结束了?” “母妃,人终究有穷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元琩道:“我喜欢书画,但是不喜欢策论,我就算能画出这世间的山鸟鱼虫,也画不出母妃心里想要的天下。” “那是你不够努力!”翟惠妃道:“那你根本没有野心!看看元瑨,他凭着野心可以从西境边关活着回来,你呢,仅仅走到现在就不想走下去了?” 元琩道:“因为,这是母妃想走的路,不是儿臣想走的路。” 翟惠妃:“生在帝王家,你不争就是死。” 比不上张皇后和伊德妃的出身,也得不到陛下的爱,她在张皇后的跟前苟延馋喘,受尽折磨。为了就是有一天,能站在张皇后面前也给她一个耳光。 可是费劲心思,到了最后在现在就说输了,就说不可能了吗? 元琩道:“母妃,我来承担一切,你好好活着。” 翟惠妃不服,她心里不服,凭什么! 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为什么张皇后和伊德妃的这一生充满荣光,而她却不能。 都是女子,都是陛下的嫔妃,为何世间就是如此的不公! “你就这样认命?”翟惠妃捶打着他质问。 元琩接受她的打骂,行大礼:“母妃,儿臣累了,儿臣告退。” 翟惠妃看着他拂袖而去,心中的怨气无法释放,见什么便摔什么,宫女内侍跪了一地。 另外一边盯着淳王府好些日子的石章下属,将逃出城跟淳王府交往甚密的神婆逮住,按照元澂吩咐,将她以盗窃罪送交京兆府。 原本淳王妃给她的封口费此时变成了给她按上盗窃罪的借口,用她盗窃淳王府财物的名义审问,然后请来了淳王府的管事。 几番审问下来,几天后神婆与淳王府管事最后承认了巫蛊之术,此时罪证确凿。 连夜元泌带着人马团团包围了淳王府,淳王独自一个人在淳王府的大殿坐着, 元泌带着人进来,走上前去:“王叔。” 手中刻着观音像的元琩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此情此景让元泌,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王叔的手艺还是从以前好。” 小的时候他记得王叔经常给他们做木工,鲁班木或是天机锁,王叔的手艺很好,他们总是拿着王叔给的弹弓玩耍。 元琩道:“你们几个,元澂小时候最调皮,天天拿着我给他的弹弓打鸟巢,捉弄你们。你从小就最懂事,很安静,一个玩着鲁班木,每每都能解开。” 想着小时候的事情不由让元泌觉得那个时候好的回忆原来这么多,长大后大家确实如此身不由己:“我记得王叔说过,如果不是王爷就像游历江湖,寻找这世间最好的偃师拜师,成为一个工匠。” 从小元琩就喜欢这些木头和石头,比起读书和在朝堂周旋来说,他也更擅长这些:“对,到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元泌道:“王叔你后悔吗?” 元琩摇头:“回望一生我觉得此生白活了,但是不后悔,也不想重来。元泌快去保护太子。” 知道可能东宫出事了,元泌立即跑出去骑上马带着所有人人马前往东宫。 元琩看着大殿,推翻了烛台。 此时淳王府大殿很快陷入火海之中,元琩独自一个人闭上了眼。 淳王妃赶来却已经来不及,摔倒倒地痛哭不已。 这淳王府的死士都被翟惠妃调动,装扮成了内侍闯入了东宫,此时大开杀戒。 以防万一的元瑨已经派了虞杞衡带着精兵前来支援,护下了太子无碍。 只是翟惠妃多了一个心眼,已经将太子妃劫持到了重华宫里。 将匕首抵着在五花大绑的太子妃脖颈,此时的翟惠妃眼神里是彻骨的寒凉。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也什么不在意了,就算要死也要带着人陪葬。 此时重华宫已经被团团围住,死士与宫中护卫僵持着,张皇后站在殿外看着她。 “虚情假意。”翟惠妃看着张皇后:“你很希望太子妃死吧,皇后娘娘。” 的确张皇后不在乎太子妃的命,但是她终究是在乎太子与元泌的,他们很在乎太子妃,所以张皇后起码不会让她死。 “放开太子妃。”张皇后道:“要不然你这个贱婢,连全尸都不会有。” 翟惠妃笑了,她觉得太好笑了:“贱婢?对呀,我在你们面前当了一辈子的贱婢。可是,我现在不在乎了,一点都不在乎了。” 听着她发狂一般的笑容,元璂也赶来了。 “请娘娘别伤她。”元璂请求。 翟惠妃看着太子,脸上是又哭又笑的:“真是歹竹出好笋,张皇后你这样的卑鄙贱人,居然偏偏生出一个君子。还是太子仁慈呀,说话也是如此有礼。” 元璂道:“只要你放了太子妃,我会保住淳王府。” 这话也太好笑了,也让觉得太可怜了,翟惠妃道:“太子你没比我强,我是皇后的贱婢,你是他的傀儡。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我可怜还是你更可怜,你觉得你保得住谁呀?太子?” 如何不是扎心的话,对呀他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他差点连自己保住不了,现在也让自己的妻子陷入危险之中。 元璂道:“开条件,我会向父皇禀明,也不会张家阻挡。” 怎么能信呢,不是不相信元璂,而是不相信陛下和张皇后。这宫里哪有可信的人,只是有可怜人而已。 翟惠妃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被塞住嘴发不出声音的太子妃:“太子妃,你说到底是我可怜,还是现在的你比较可怜?” 一声令下不顾太子妃的安危,张皇后命护卫动手。 元璂道:“不可。” 张皇后道:“我明白她,就算不动手,她也会动手。” 翟惠妃一笑,一剑杀了太子妃后,自戕而亡。 此时元泌赶来见此一幕,持剑飞奔杀出一条路,冲进殿中跪在太子妃跟前抱起来:“母妃,你撑住,我来救你。” 不单单是一剑,她也被喂了毒,只是好在毒药发作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泌儿,别动了,我还有力气跟你说句话。” 元璂也冲了过来:“阿灵。” 太子妃道:“我不怕,不悔,只是不舍你们两个。我心中有遗愿,东宫是非之地,我只愿你们长乐平安。” 弥留之际最后一言,太子妃只愿夫君与儿子能有一日离开东宫,逃离这一切皇权之下的是是非非,能平安活下去。 元泌看着母亲在自己怀里断气失声痛哭:“娘,娘亲。” 元璂也是痛心不已。 第82章 三个月 该死的人都死了,张皇后转身离开,剩下的由他们去处置。 伊德妃远远看着一幕,心疼平日对人和善的太子妃,又觉得张皇后实在太过冷漠的一个人。 元瑨走过来:“母妃不该来,” 伊德妃道:“元琩小时候,就是一个很安静很乖巧的孩子,你记得吗?他喜欢用木块搭屋子,你就给他削木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以前的事情就变得很清晰,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一样。 虽然元瑨没有忘记过,但是走到今时今日不由的需要把很多记忆都抹杀。 在北苑出手要杀元澂的,不单单只有张相,也有淳王府派出的死士。 就算元琩身不由己,就算不是不想做的事,他终究还是做了。 无论是对侄子还是兄长,他也下了杀手,就算他真的不想可还是那么做了。 元瑨扶着伊德妃回景安殿:“母妃,有些事只能留在过去,而要看的现在与将来。” 伊德妃不希望有一天她也失去儿子:“要活着呀,瑨儿。” 元瑨道:“虽然没有退路,但并非没有前路,放宽心。” 送伊德妃回到了景安殿,元瑨奉命到了安仁殿觐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元瑨行礼。 延和帝坐在案前,摆了摆手:“免。” 这是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皆在,此案牵扯东宫便不让京兆府尹元泌继续处置,便要将此案换个人。 伤痛都来不及就要开始想以后的事情,延和帝看向吏部尚书道:“御史中丞渎职罪罢免,监察御史元澂升御史中丞,监察此案。” 吏部尚书领旨:“是,陛下。” 延和帝看向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道:“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三个月内了结此案。”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领旨:“臣,遵旨。” 最后看向元瑨道:“在此了结前,留任当职。宫中与盛京城的护卫交给你与虞杞衡。” 元瑨领旨:“臣,遵命。” 四人告退离开了安仁殿,此时张相来了,张相来求见,但陛下不见。 等到第二日一早,这礼部尚书一路跑来几次在台阶摔倒,到了安仁殿觐见。 对于淳王府的案子,此时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元澂聚在大理寺。 同时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亦在。 大理寺卿看向刑部尚书:“此案如何了?” 他们几个人现在在商量如何了结此案,这不单单是要律法和章程办事的事,这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揣摩陛下的心思。 问题在于,陛下现在是想要如何了结此案。 死了三个地位尊贵的人,一个淳王、一个太子妃、一个翟惠妃。 问题有一,主谋定谁?是淳王还是翟惠妃? 问题其二,太子妃无辜身亡,如今东宫和张家是个什么局势。 首先其一主谋该定谁?这就是在揣度陛下心思,此案可以按照章程办,但是也要办得合乎陛下心意。 陛下会不会比较希望宽容的处置淳王府? 因为如果定下了淳王是主谋,那淳王妃与淳王世子、代萱郡主以及其夫家都要以同谋论处。 如果翟惠妃是主谋,那杀害太子妃、厌胜主谋都在翟惠妃的话,淳王府家眷就可以少受牵连。 现在就是问题就是陛下想不想放过淳王府的家眷们?是要赶尽杀绝还是放他们生路? 刑部尚书琢磨着:“翟惠妃单单杀了太子妃便是罪无可恕,是不是主谋都不影响,毕竟人已经死了。但是如果淳王是主谋,那淳王府就要被赶尽杀绝,这淳王终究是陛下的儿子。” 还有就是东宫呀,太子妃因此案被杀害,东宫想不想放过淳王府呢? “那东宫呢?”大理寺少卿问。 元澂想了想道:“陛下现在最想要的是,这个案子尽快结案不是吗?” 几个人看向他,刑部尚书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关键点就在于要快速的结案,元澂道:“三个月,这么大的案子,三个月内全部结案?那只有以翟惠妃为主谋,此案才可能在三个月结案。” 如果主谋定了淳王,这案子就不可能三个月内结,因为涉及淳王府的势力太多,牵扯太广。 所以厌胜之术、谋反这一切的主谋都是翟惠妃,就可以把牵连放到最小,最快结案。 四个人恍然大悟,的确翟惠妃出身卑微,翟家也没有势力可言,所以牵扯最少。 陛下既然定下了三个月,他们必须三个月让这案子结束,这么大的案子不能化小,只能是缩短影响范围。 几个人觉得有道理。 至于其二,关于太子妃的事情,这东宫明显是和张家有嫌隙了。 结太子妃被杀案的时候,他们也要在东宫和张家之间留意一下他们的脸色。 他们都怕张家都怕自己的乌纱帽,但是在场一个人不怕。 这个人就是作为宣王世子的元澂。 他们都看向了元澂,想来陛下也是为了案子进展顺利才安排让元澂监察此案。 毕竟他是宣王的世子,宣王和张相撕脸已经撕太久了,不怕张家的势力。另外他身份尊贵,没有人敢在表面对他出手。 初出茅庐的元澂就算是这案子处理的不妥,那陛下也不会责怪他。 刑部尚书对着元澂作揖:“拜托世子了。” 其他几人也朝着元澂施礼。 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此案了,是死是活就要看元澂了。 元澂回礼:“诸位放心,此案若有不妥在下一力承担。” 后面的日子里,元澂便是御史台与大理寺两边跑。 由于这前御史中丞是淳王府的人,淳王府也已经倒了,现在是陛下当后台元澂直接肃清了御史台里的势力,顺便还把张家的人也丢了出去,现在整个御史台上上下下都是宣王府的势力。 换了人这元澂才可以整个御史台往一个方向使劲,让他处理此案的时候也更便利。 首先是尘埃落定太子妃被杀案。 陛下体恤东宫,此番太子妃薨,鸣钟鼓,辍朝五日。百官青素服,黑角带朝参,皇长孙主馈奠。 此时的东宫陷入了最黑暗的时刻,元璂与元泌日夜在太子妃棺椁前守灵,泪哭干已经不会再哭了,但是心里的还在滴血。 淳王府依旧被团团围住,大殿被烧毁,从残骸中找到了元琩烧焦的身体,元瑨亲手将抱了出来。 按照陛下旨意,淳王元琩废除亲王之位,葬以国公之礼。 第83章 蔓延的藤蔓 案子在不断推进,翟惠妃废除惠妃之位贬为庶民,她与元琩的葬礼皆草草了事。 东宫这一边悲戚像死城一般,跪在灵堂前的元泌十分憔悴,元璂悲痛之下已是白头。 一身缟素的素雪踏进东宫,叶暖跟在身后。 元泌抬头,起身拿香点燃递给她。 见他这般憔悴的样子,素雪也觉得难受,看着太子妃的灵位,回想着她的音容相貌不禁流泪。 这深宫里没有好人,可是偏偏太子妃却是一个温暖的人。 叶暖将素雪亲手抄的佛经交给了元泌:“世子妃连着几夜抄写的,为太子妃娘娘祈福。” 元泌明白素雪的心意,双手接住。 在太子妃跟前行礼祈祷之后,素雪走到元璂跟前行礼:“太子殿下,节哀。” 甚是哀痛的元璂根本无法从这样的伤痛里走出来:“多谢。” 素雪行礼后离开。 牵过叶暖的手走在宫廷的长街上,素雪很明白太子的心情,如果有一日她如此突然的失去了叶暖,一定比他们还狼狈。 想到这里不由的更加紧握着叶暖的手。 而叶暖自幼为奴婢不曾看重自己的命,何况后来又是暗卫,生和死在她不过是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但素雪不一样,叶暖感受不到自己的生死,却很怕素雪会有离开人世的一天。 生死之事总是让人讳莫如深,她们不过是这世间的两个女子罢了,想要的追求的,不过是对方能活下去。 叶暖道:“我要把日子一日掰成两日过。” 素雪问:“如何说?” 叶暖道:“这样就多陪了素雪一辈子。” 素雪一笑,眼神尽是宠溺:“傻丫头。” 两个人走完了长街,也希望这辈子能像走这条长街一样,能如此平稳一起走完。 之后是出殡,以及此案的尘埃落定。 此番无论如何,结案之后都让宣王府成了最大赢家。 虞杞衡成了御林军统领,宣王府的势力已经完全可以与张家抗衡,处于上风之势。 虞家的门第越显赫,对虞素雪越有利。 纵观这一次元澂的所有布局,从发现东宫的木偶到铲除了淳王府的势力,如今他掌控了御史台。 无论是陛下还是元瑨都能从这次最得益的人身上发现一些线索,元瑨作为儿子和孙子,能有谋略是好事。 这帝王家终究是逃不开这些谋求算计,此番看到了元澂所拥有的能力。 作为御史中丞的元澂也正式踏入了朝堂,拥有了参与早朝的资格。 但这也只是开场而已,从现在开始真正的博弈与对决。 张皇后代表的张家与宣王府,此时占据了朝廷的两方势力,势均力敌之间是朝臣们纷纷需要站队。 因为太子妃的死让东宫与张家生了嫌隙,元璂在太子妃出殡之后开始抱病不问朝政,可是元泌不行,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回到了京兆府,元泌也明白了现在之后不能再沉默了,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可以再失去父亲,开始培植自己的人。 因淳王府而流散出去的势力被元泌所吸收,对于那些散碎的势力来讲原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所依靠都是好事。 这承平郡王府的船,如今背靠着陛下。 太子妃的死换来了陛下对东宫的眷顾,让元泌能暂时远离张家。 元泌搬回了东宫,白日在朝堂与京兆府奔波,回到东宫照顾元璂。 从守灵和出殡这作为元泌妻子的张雁成了摆设一般,如今元泌又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出了王府,整个王府不过是她的一个牢笼罢了。 她每日都发脾气,经常进宫找张皇后哭诉。 可是因为张皇后对太子妃之死的冷漠,已经被元璂所疏远,自己都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如何又能顾得上张雁的心思。 “得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也没有足够脑子谋算。”张皇后如何不是对张雁恨铁不成钢?这丈夫的心和权势利益总要得一样,陛下不爱她,但是她能谋求到自己应得的。 张雁苦笑,心里其实看明白为什么张皇后不喜欢太子妃,因为太子妃得到了太子的爱,太子也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可是有些人,丈夫的心和权势都能得到,像是太子妃。”张雁看穿了张皇后深藏在心里嫉妒。 她身为皇后,就算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却还是会嫉妒自己的儿媳妇。 张皇后如何在被看穿后内心波涛,面上也依旧是平静:“可你呢,两个一个都没有。” 张雁点头:“对,妾身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她从殿中离开,张皇后一个坐在皇后的宝座上,满眼望去,丈夫、儿子、孙子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就算是手握大权在众生之上,竟然也还觉得不够满足。细细想来是因为内心得不到满足,所以权势都满足不了内心的欲望。 空荡的大殿就算灯火通明也觉得晦暗,这阴霾与晦暗从内心最深处蔓延出来,像藤蔓一样生长着。 这一边宣王府的安泰园里一如往常的平静中。 搅乱了格局的元澂和虞素雪两个人反而置身事外一般,这安泰园的日子总是平静的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是他们两个人默契,无论要在外面如何天天想着筹谋算计,但是这安泰园里安宁不会被打破。 元澂的两个侧室,付念云与江凝霜对作为正室的素雪十分恭敬,知进退分寸而安分度日。 她们的家门虽然远远比不过虞家,但也是知书达理的出身。 这一日两人在园中陪同素雪刺绣饮茶,闲聊一番。 她们既然懂事自然素雪不会亏待,逢年过节给她们的礼都很丰厚,也让世子对她们父亲多加关照。 自然而来的这付家与江家就算是力薄的小士族也向着虞家靠拢。 这付念云远远瞧见了冬莲,这冬莲不过因为是世子的房里人,得过恩宠几次便对她们两个有名分的妾室不放在眼。 犹疑间付念云想探探素雪的口风,不知她与世子有没有要扶持冬莲的意思。 “冬莲忙来忙去,倒比妾身能慰籍世子。”付念云道:“世子妃,想来是妾身无能。” 品着茶的素雪听着这话自然能明白她话中之意,淡淡一笑:“安泰园的门槛挺高的,硬跨过来恐是要摔着的。” 第84章 他真可怜 这话的意思是世子是没有这样的打算,而在素雪眼里是冬莲作为妾室陪着世子没有助益,作为侍女起码还能照顾饮食起居。 她或许为人的确不招人待见,但是她对世子的忠心是真的。 可用之人不多,素雪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安守本分,自有她的出路。 付念云能大致明白素雪的意思:“世子妃说的是。” 素雪看向她们两个:“你们是世子妾室,她不过一个侍女罢了,何须在意。” 付念云颔首:“是。” 叶暖为素雪披上披风,端来了药膳汤:“世子妃。” 素雪微笑接过:“辛苦了。” “不要吹太久风。”叶暖这会熬完汤午后要去竹林练剑了。 素雪点头:“嗯,去吧。” 江凝霜与付念云陪了素雪到她要去休息才退下。 素雪午后歇了会,处理外边的事务。 关于沈霆在浮图阁的任务已经结束,他恢复了作为沈霆的身份如今在皓月楼里长住。 其他的无妨,就是素雪还念着叶暖说过她对沈霆的感觉,熟悉和温暖不一定就是男女之爱,叶暖还是傻丫头呀。 至于沈霆,以他的身份根本不会想这些事,应该是无妨的。 不过如果真的让他影响到叶暖,素雪也不会客气。 素雪向南门先生问过关于杀剑剑法到底为何凶险,按照南门先生传书以及她的调查所得,这功法与剑法之所以凶险,在于天分与心境上。 无论是天分还是心境缺一不可,有些人虽就算是武学奇才,但心智绝对坚定者难寻。 心智坚定者,又或许没有那样武学天赋。 杀剑这样的绝世功法,自然很多人想追求,可是能练成的实在太少。 最难不过是心境,天缘巧合叶暖有练剑的天赋,根骨是难得一见。崔侍卫当初看到了叶暖的天赋之后,最重要是她的心智。 难得便是在此,虽然旁人看着是一根筋不懂变通,但其实叶暖旁人不同,天生的玲珑心,纯粹澄明。 按照南门先生所言,如果是他发现了叶暖,送进流云宗的话很适合修炼无情道。 这修炼杀剑便有两个门径,一个是像崔侍卫这样的,用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从地狱里爬出来,硬生生的剥骨抽筋用最痛苦的方式练成这个剑法。 另外一个便是南门先生所言,以无情道练成此剑。 素雪现在担心的就是如果情根一动,恐影响了叶暖练成杀剑。 第八重到第九重如果失败便会根骨尽废,活下来都是侥幸,也再无法习武。 此时身在皓月楼的沈霆打了一个喷嚏。 如今帮着顾清铭一起分担账目,作为房费和饭钱。 剩下的时间沈霆在屋里备考,他身上有秀才的功名,所以要参加明年的乡试。 沐凡霜他们都没想到,这沈霆身上居然还有功名在身,这人生真是有够丰富的。是流云宗的弟子,居然考上了秀才,然后在浮图阁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到盛京城来,因为沈霆的籍贯在此,为了明年的乡试。 现在天天闭门苦读,不知道有多努力。 这皓月楼正好又是卖百货的,这笔墨纸砚都有,留在这里对于沈霆来说太有利了。 沐凡霜不明白,走到柜台跟顾清铭说话:“以宣王府和虞家的势力,给他直接安排官职不就好了。” 顾清铭觉得她怎么突然变笨了:“那到时候大家觉得他是宣王府的人了。” “那又如何?”沐凡霜更不明了。 顾清铭道:“沈霆与世子妃是同盟,不是他来投靠世子妃,或者投靠虞家,也没有相信虞家。” 沐凡霜觉得好笑:“他不相信虞家,他还在这里干什么。” 顾清铭道:“留在这里,是因为他相信叶暖。” 这话倒是挺合理的,沐凡霜琢磨:“他不想依靠着虞家入仕,一定要自己科考的原因是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入仕?” 顾清铭道:“那就是说明,有什么事只有进入朝堂他才能去做到。” 沐凡霜道:“入仕多无聊呀,以他的武功谋略在江湖闯荡几年也是名利双收,还比朝堂自由自在多了。” 像他们现在身在皓月楼在江湖中,虽然每天也忙忙碌碌为要做的事情奔波,但是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有虞素雪这样贤明的人带领他们,还有叶暖这样的楼主与他们互相扶持,现在每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很值得活着的。 虽然每天都要面对奇奇怪怪的事和奇奇怪怪的人,为皓月楼奔波这身体会累,可是沐凡霜心里一点都不累。她想要的也没那么多,这每天都不知道多开心。 看到沈霆这样满腹心事,心怀仇恨的人,就觉得真可怜。 顾清铭道:“人都自己的一生所求,你别因为你现在开开心心的就觉得别人也要开心。” 沐凡霜道:“你最懂喽。” 顾清铭赶她走:“别打扰我算账,去一边。” 这时辰也到了沐凡霜也要到外边去管事,去外围巡视一圈。 御史台这头,作为御史中丞的元澂要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多,能黄昏之后准时回府的机会变少。 今天可以准时回去了,元澂洗过手在粹宁堂用饭。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沐了,身心俱疲的元澂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一丝放松。 过用饭后他躺在长椅上放空了脑子,将今日遇到的人事物在脑子过三遍,确认今天是不是他言行妥当,处理公务可有疏失。 素雪亲自给他按头,揉着穴位。 两个人虽然不说话但是默契胜过了用言语交谈,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结为夫妻最好的一点就是,彼此很了解对方,可以不用费口舌。 就像现在这里,什么都不说却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的难处。 元澂整理完脑子里面的事情睁开眼,素雪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在窗边榻上坐着,如今是深秋冷了。 接过叶暖给她的袄子披上,再喝上一杯姜茶。 “今日太医来请脉,如何?”元澂问。 素雪道:“说是调养下来已是无碍。” 两个人这两句话其实是在说子嗣,因为素雪身子弱怀孕很难,一直以来叶暖熬着药膳汤调养着。 如今身子是好多了,但是至于什么时候能有孩子还得看缘分。 在素雪没生下长子之前,那元澂就不会让其他女人生出儿子,这是他们的默契和约定。 站在他们位置上,就连孩子都是谋算里的一环,要来的是时候,还要来的对。 听到她身子好了元澂也是高兴的,语气温柔:“那便好。” 两人相对而坐说会话,屏退了侍女,只有叶暖守在一旁。 瞥见叶暖居然在刺绣的元澂道:“你的手是用来持剑,还整上绣花了。” 语气听着像是斥责一般,觉得实在大材小用。 直接将针以内力掷出,深深的扎进了墙中,用实力证明就算是绣花针可以让人一命呜呼。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敢放肆了,元澂无言:“你什么意思。” “小的失礼了。”叶暖走过去将针拔出来。 素雪掩面而笑:“世子,暖儿也是会长大的。” 难以置信真的,没想到这个年纪叶暖开始叛逆了,元澂道:“那你要严加管教。” 素雪道:“在背《礼记》了。” 元澂差点笑出声,相信母猪爬树都不信叶暖能把《礼记》背下来:“你这是按教养世家女子的法子呀。” “世子有何意见?”素雪问。 惹不起,一点都惹不起,元澂摇头:“没,一点都没。” 第85章 新年好呀~ 这一年因为由于太子妃的逝世让东宫陷入了最伤痛的时期,太子称病不朝不管政事,那东宫所有的担子便由元泌撑了起来。 此时的元泌开始真正的明白父亲与母亲所谓太子与太子妃的无奈,受制于张皇后与张家寸步难行,是到了该做出改变的时候。 下了一夜的雪,今天是除夕。 元泌站在殿外看着白皑皑的一片,备下了车驾,他去京兆府。 除夕虽放了众人休沐可元泌还是想要来处理公务,但毕竟今晚宫中有除夕家宴,不能待了太久。 从娘亲去世到今日,见元璂第一次走出了东宫。 回到了东宫的元泌走上前:“父王。” 如今因为过度悲痛而两鬓斑白的元璂十分苍老:“走吧。” 元泌扶着元璂上了玉辇,一路到了甘露殿外。 扶着元璂下辇踏入甘露殿。 众人向元璂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扶着他往离陛下最近的太子位坐下,元璂摆了摆手:“免。” 众人起身,元泌踏下阶梯往自己的位子去,瞧见了许久不见的妻子张雁。 张雁看见元泌心中高兴,已经好几个月没看他了:“殿下。” 元泌面无表情的坐下,张雁在他身边落座。 这会宣王府一家入了殿,他们先往元璂跟前施礼。 不知元璂竟然会如此憔悴,元瑨同他说了一会话。 元澂与素雪走来跟元泌打个招呼。 面上看似平静,但是一身华服面如陶壶的素雪如月光般一般照亮着元泌的心。 “殿下,除夕安康。”素雪道。 元泌颔首:“愿两位岁岁如今朝。” 元澂致礼:“多谢殿下。” 按照身份所排,他们的桌子就在元泌这桌旁边。 随后陛下与张皇后驾临,他们也是时隔多月才第一次见到元璂。 看到儿子如此憔悴如何不让张皇后心痛:“太子,理应保重身体。” 元璂面色冷漠:“多谢母后。” 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想起太子妃死的一幕,张皇后不顾太子妃安危就下令的无情样子。 哪里是母子,如今简直像仇人一般。 “太子……”张皇后也知道无法再多言什么:“本宫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太子好。” 元璂苦笑,为他好?却不知他想要什么。 明明是除夕宫宴,却每个人都在假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看上去的热闹。 此时舞姬起舞,耳边都是管弦之音。 在素雪身边的叶暖倒是看的开心,舞姬们跳舞时着实太过美丽。 素雪偷偷给递糕点品尝:“好吃吗?” 叶暖连连点头。 看见叶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素雪这会也觉得来值了。 看着叶暖傻乐的样子元澂就无奈,果然是心智缺失呀,啥时候了都还能高高兴兴的。 元泌余光扫过见素雪的笑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还没那么糟糕,起码素雪现在活的很好。 外头又下起了小雪,放了一场烟花,赏完这一场烟花就散宴了。 雪下越大,回到安泰的素雪拉着叶暖坐在暖阁里,摆上了瓜果点心,一起守岁。 元澂坐在对面写出一幅对联,让人贴在外头门两边。 素雪和叶暖剪着窗花。 “对,就是这样的暖儿,做的真好。”素雪面露笑容。 叶暖将剪好的窗花摊开,剪出来一个福字:“成了。” “嗯,真好看。”素雪摸着叶暖的脑袋。 她剪坨屎出来你都会觉得好看,元澂看着素雪溺爱叶暖的样子就心里吐槽, 素雪将叶暖剪出来的福字贴在窗户上:“真不愧是我的暖儿。” 叶暖也很得意。 像个小孩子似得,元澂也是无可奈何。 到了第二日大年初一,府上很多门客幕僚拜访,元瑨与元澂一天到晚见了不少人。 慕容妘与虞素雪也忙着各处的送礼往来,也是忙的不得了。 而一大早叶暖也是出了门到了皓月楼。 这皓月楼歇业,过大年他们也是十分热闹。 这对联是顾清铭写的,福字是沐凡霜贴的,而窗花是柯昊剪的,昨日的除夕饭是如老父亲一般顾展舟做的。 沐凡霜一见叶暖来就冲上来抱着她:“暖儿新年好。” 叶暖双手提着东西放在桌上:“这都是世子妃赏赐的。” 沐凡霜迫不及的拆开:“让我来看看是什么。” 按照每个人的不同,叶暖挑了不同的礼物给他们,给沐凡霜的是一身新衣裳和皮袄。 给柯昊的是难得一见的木材和石料,顾清铭是得到一套典藏书籍,给顾展舟的是新衣服和新靴子。 “沈霆呢?”叶暖问。 沐凡霜道:“昨天打赌输了,今天他做饭,在厨房忙着呢。” 叶暖拿着东西往后院去,脑袋探进厨房:“沈霆。” 见到叶暖就心中一喜,沈霆道:“新年好暖儿。” 叶暖道:“世子妃赏赐了礼物,我给放进屋子里。” 正在处理黑鱼的沈霆现在双手很脏便点了点头:“麻烦了。” 叶暖将东西放到后院他屋子里,然后走回厨房看他在片黑鱼:“好刀工。” 沈霆一笑道:“山门清静,我们自己不学着做饭的话,每天可没有好吃的。” 这个叶暖听虞若枫说过,在流云宗如果不是自己做饭的话,吃的都是清泉水煮野菜。 “你准备几个菜?”叶暖挽起袖子来给他帮忙。 沈霆道:“你留下用午饭吗?” 叶暖点头:“嗯。” 素雪放她出来玩,让她晚饭前回去就好。 沈霆想了想:“那多做几个菜,你有什么忌口吗?” 叶暖摇头:“我没有忌口的。” “你比他们几个好伺候。”沈霆无奈一笑,这柯昊、顾清铭、沐凡霜这三个怪胎,脾气怪口味也怪,挑三拣四的都有不爱吃的东西。 叶暖帮忙洗着菜,这会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帮着沈霆将食材都准备好后就拉下袖子说:“我等会回来。” 离午饭好一会,这会也只是处理食材备用,沈霆点头:“出门小心,雪天路滑。” 叶暖道:“这轻功要是都能摔,我也太丢脸了。” “学无止尽,你轻功还有可进益之处。”沈霆道。 叶暖点了点头便披上斗篷走出去,沐凡霜看见问:“暖儿去哪?” “我要去见一个人。”叶暖跟顾清铭要了库房钥匙,从库房里挑出两匹布,然后又到大堂,到货柜上拿走了一盒精装的坚果。 第86章 伟大的抱负 拿上东西叶暖就匆匆出去了。 柯昊疑惑:“叶暖平日节省,今日怎么拿着最好的布和最贵的坚果出去了。” 顾清铭也觉得很奇怪:“对呀。” “我跟去看看。”沐凡霜披上斗篷就要尾随去看看,但是被他们两个拦住:“你们干嘛拦我。” 柯昊道:“你傻呀,阿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立马就能把你甩开。” 也是,本来叶暖就是追踪和反追踪的高手,沐凡霜作罢。 拎着东西出来的叶暖一路施展轻功,幸而现在已经停雪,不过就是寒风有点冷。 到了张家别苑外,今天是大年初一所以张现不可能来这里,叶暖敲了敲门。 侍女认出来叶暖是去年给碧柔娘子量身做衣服的布庄绣娘:“是你?” 叶暖道:“娘子是我们布庄的贵客,我为娘子送来新年贺礼。” 侍女将她请入苑:“倒是客气了。” 毕竟住在别苑无名无份的,就算是年下这里也是冷清,能有人来着实难得。 一听是叶暖来了碧柔连忙出来,叶暖道:“外面冷,娘子快进去吧。” 碧柔点头:“辛苦你来这一趟。” 屋内很是暖和,这张现疼爱碧柔,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唯一最难的就是他还未能给碧柔一个名分。 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叶暖道:“这是我们庄最好的绸缎,另外一盒干果是心意。” 碧柔道:“你人来就好,何必带着些。” 东西很珍贵,侍女们倒是很欢喜,拿下去收纳好。 端上茶和点心,两个人说会话。 “你家主人可好?”碧柔问。 叶暖道:“嗯,只是年下琐事缠身。” 张现不愿碧柔为他的事情心烦,很少会说朝堂里的事情,但是偶然提及也让碧柔知道如今宣王府势大。 想来这样的日子宣王府必定是门庭若市的。 “想来年下最忙,你还特意来一趟。”碧柔道。 叶暖道:“我今日有闲暇,心里又惦记娘子故而就来了。” 碧柔见着她就很高兴:“我深居简出,在盛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你能来我着实欢喜。” 叶暖道:“平日事多无暇来看望,若有闲暇方便时定来看你。” 知道宣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张家和宣王府如今又剑拔弩张,她也会担心叶暖的安危。这里是张家的别苑,叶暖不该来的,但是碧柔又很想见她。 “你安危最要紧,旁的倒是无妨。”碧柔道。 叶暖道:“将来可期,还请娘子保重。” 将来可期代表着纪家终有翻案的一天,她和弟弟终有相见的那一日。 为了这些碧柔就可以活下去:“放心,我一定保重自身。” 碧柔握住了叶暖的手:“出门小心,雪天路滑。” 方才从皓月楼出来的时候沈霆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叶暖点头:“嗯。” 碧柔送了叶暖出门,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才回到屋子。 当年那个在牡丹楼的小奴婢如今已经是这般神采奕奕的女子,可见素雪平日待她好,教导叶暖举止可见用了心,比许多世家出身的闺秀还好。 回到了皓月楼,这会已经沈霆已经开始上菜。 最后一道菜上齐之前叶暖回来了,沐凡霜拉着她往身边旁边坐下。 “开饭!”伍展舟放下最后一道汤。 一桌子的菜,鸡鸭鱼肉什么都有,顾清铭觉得沈霆这人还有什么不会的:“太绝了。” 沈霆道:“别那么夸张。” 沐凡霜一个劲的给叶暖夹菜:“暖儿,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先喝汤吧。” 叶暖的碗没一会比山都高了,动筷子吃饭:“好吃,好吃!” 只要能吃上好吃的这叶暖就最高兴了。 沈霆看着她无邪的笑容心中一阵阵的暖意 ,但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装出一副没有在意的样子。 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吃饭的样子伍展舟心里是一阵难得的幸福,想着去世的妻子和孩子心里生疼,但是感激上苍能他遇见他们,还能有这样温馨时光。 这柯昊和沐凡霜抢鸡腿,两个筷子大战了几百个回合,闹腾的不行。 顾清铭也护着自己碗里的鸡腿不想被他们觊觎。 叶暖看着他们哈哈大笑,沈霆无可奈何看着这一桌的怪胎。 这皓月楼过年气氛大好。 吃过午饭后也没消停,正式开始发癫,几个人摇骰子摸骨牌又开始打赌。 鉴于昨晚打赌的经历让沈霆起了报复之念,这一屋子该死的老千,他一定要他们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按照沐凡霜自成一派的赌术,其核心思想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赌局,出老千没有被发现就等于没有出老千。” 而能把律法从第一卷第一个字到最后一卷最后一个字都一字不落都背下来,还能倒背如流的沈霆来说,抓尽这世间的老千也是他远大抱负之一。 所以现在这个伟大的抱负,先从对付这一屋子的老千开始。 所谓要战胜你的敌人那就要了解你的敌人,想要抓到一个罪犯,那就要了解罪犯的犯罪行径和其心理所图。 沈霆相信,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们。 这一次要一雪前耻。 之后沐凡霜、顾清铭、柯昊一一败在他的手下。 但是最后一个资历最久的老千伍展舟成为他最后的一个敌人。 两人相对而视,正所谓赌场即战场,输赢能定下死局与活局。 伍展舟摇骰,沈霆怎么听最后都应该是开小。 结果打开之后骰子成了粉碎,粉末一吹,印在桌子上的是三个四! 都是开大,但是这个比三个六气人! 可恶呀,沈霆败。 伍展舟道:“后生,虽败犹荣,毕竟你还有三个手下败将。” 这话不单单让沈霆要吐血,也让其他三个人的心像被利剑刺穿。 一旁看着叶暖觉得实在太有趣了。 她不参加因为素雪给过规矩,禁赌,就算是这样的小赌怡情也不可以。 素雪常说没有什么小赌怡情,这赌就是赌,只要上了赌桌就不会回头。 从一个铜板的赌局,再到一城甚至一国的赌局,入局者如果不是得到什么就是失去什么,就算得到了之后也不会满足,想要的会更多,到最后都会一败涂地。 第87章 魔鬼的爪牙 在皓月楼热闹完,叶暖在黄昏回到了王府。 大年初一日的晚上是宣王府的新年家宴,在王府大殿里王府众人齐聚一堂。 元瑨与慕容妘端坐上位,依次两排左边常侧妃、季侧妃、张侍妾、汪侍妾等。 右边世子元澂与虞素雪为首位,依次为第三子元沚、第五子元湳两人,他们的后排坐着他们的妾室。 乐师奏乐,又有歌舞,开始时气氛多少有点微妙,到了中场元沚起了话匣子后气氛舒缓。 平日忙于政务的元瑨倒是无暇顾及儿子们,这会看着元沚和元都将要弱冠了,也该琢磨起他们的婚事,这婚事选的好便可让宣王府如虎添翼。 家宴之后元瑨在正房留宿。 慕容妘伺候着元瑨洗漱更衣。 元瑨道:“沚儿和湳儿就要弱冠,王妃对他们婚事可有主意?” 对于慕容妘来说,已经给自己亲生儿子元澂安排了最好的婚事,至于元沚和元湳怎么选都不会妻子比虞家的门第高。 “这事殿下出主意就好,选不好,不就是我这个正室不公正了。”慕容妘道。 这些年两个人越发的同床异梦,但是能维持表面的举案齐眉已是不易。 元瑨道:“等到三月,王妃可拟个名册出来,我再做选择如何。” 这是要慕容妘在三月的花朝节开花宴,邀请各府的女眷的时候看看哪家的闺秀合适。 “是,殿下。”慕容妘道。 这边的安泰园内,依旧是祥和一片。 那家宴的气氛简直喝口水都觉得塞牙缝,元澂坐在暖阁里,暖炕的小桌上摆着小菜和热酒,素雪拉着叶暖坐着。 就算是看着相敬如宾,元澂和素雪心里都明白实际到底如何。 叶暖吃着饭,素雪给她夹菜:“夫妻之间的关系也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元澂道:“起码我与你是永远不会背弃对方的关系。” 在帝王家谈爱这个字太过可笑和奢侈,比起开口闭口说爱,这元澂和素雪都更希望对方是更实质能看得到的互相扶持。 素雪点头:“当然。” 到底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其实很难说明白,只是起码两个人一起生活很舒服,爱不爱的其次,但绝对彼此都是最适合对方的人。 将烧鹅腿放进了叶暖碗里,元澂道:“像这暖丫头这样缺心眼倒是挺好的。” 素雪见不得有人说她的叶暖:“世子。” 元澂道:“夸她,毕竟大智若愚傻人有傻福,要不然怎么在刀光剑影里活下来。” 大过年了就不跟他计较了,素雪道:“亏得暖儿是你护卫,要不然一针就要了世子的命。” 元澂看向叶暖:“吃饱了吧,暖丫头。” 再笨也会看脸色的,这元澂想跟素雪独处,叶暖立即告退。 看着叶暖走出屋子后素雪看向元澂问:“有什么事,暖儿都不能听?” 元澂道:“你也在查纪家的事?” “纪家与虞家也是世交。”虞素雪道。 元澂看着她:“看来你知道纪家姐弟下落。” 虞素雪点头:“自然。” “交情真的有深到时隔多年为纪家翻案?”元澂这着实是不信:“你手里肯定是掌握了什么关于延和十年的那个案子的线索。” “那世子有什么样筹码,可以让我拿出我的筹码呢?”素雪问。 元澂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这世界女子千千万万,但是如她般美艳绝伦又聪明绝顶实在是凤毛麟角:“有个账本的线索,关于延和十年贪污案,有人藏了名单和数额。” 看来是还没有找到账本,或者说账本非常难拿。 素雪道:“你想如何?” 元澂道:“要拿到账本太危险了,我原本想让暖丫头去,但暖丫头有三长两短的话你得要了我的命。所以这么危险的任务,愿意拼命去做的人,纪家的姐弟肯定愿意去冒险。”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说的倒是。”素雪道。 元澂将账本的下落告诉了素雪,听完之后的素雪也觉得荒谬,可以把账本藏在那样的地方。 的确她不可能让叶暖去涉险,但是碧柔的弟弟可以为了这件事豁出命去。 元澂道:“怎么样?” 素雪道:“他一定会去,不过要后年了。” “一定要后年?”元澂道。 素雪道:“有必须后年才能去的理由。” 元澂再次确定:“他真的可以?” 素雪点头:“他有点本事在身上。” 这事两个人谈妥了,此时夜已深,元澂将素雪打横抱起往床榻而去,春宵苦短没有人对着一个绝世美人还能坐怀不乱。 这一室的旖旎暖香之外是又下了一场连绵的大雪。 见灯烛已灭,留在粹宁堂外的侍女已经退下。 走出粹宁堂的冬莲驻留着脚步转头看着那屋子,就算她只是一个侍女为何不能做梦往更高的地方去,为何不可以贪恋所恋慕之人的体温。 就算出身卑微为什么就不能让贪欲生长? 而这时的叶暖在屋中调试毒药。 她要记录下各类毒药的剂量与用时的效力,然后传书给凌鹤。 但是想了想后,又觉得大年下世子没有吩咐她任务,或许她可以出去走走。 第二天的时候素雪听到叶暖跟她说想出去走走很意外,因为她的暖儿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要去哪里?”素雪问。 叶暖道:“想去见见大师兄。” 素雪轻抚过她鬓边的碎发:“暖儿去吧,好好吃饭,不能着凉。” 叶暖点头。 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后的叶暖出了门,素雪牵着她的手送她。 雪停了,看着穿着红色斗篷在雪地里行走的叶暖背影,素雪从来不担心暖儿去哪里,因为她的暖儿一定回到她的身边。 很多人身处黑暗之中,可能贫困交加,可能风餐露宿,可能家破人亡。 有些人身陷其中太久之后被黑暗吞噬成为了魔鬼的爪牙,可是还有一些人他们能从黑暗里成长而挣脱出来,变得温暖又强大。 崔氏和凌鹤他们变成魔鬼的爪牙,在黑暗里沉沦太久,却在同一片黑暗里看见有那个红色的身影,打破了黑暗从光里走出来。 那个身影出现在栈桥上,凌鹤在半山腰的木屋上看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亦杨与石章也是一样,突然想来看看凌鹤,他们在山脚遇见了叶暖,一起上了山。 有新的一批暗卫在训练中,负责这一切的人便是凌鹤。 第88章 我们去冬钓吧! 三个人拎着酒、干果、烧鸭、食材,推开了栅栏踏进了半山腰的篱笆院子里。 “你们来做什么。”凌鹤的语气比外面厚厚的积雪都凉薄。 人好像有个本事不学就会,而且特别厉害,那就是嘴硬。 没有一个正常人内心不渴求温暖与关怀,三人直接走进木屋跟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亦杨看着茶炉上冒烟就拿起茶壶倒水:“阿章,暖儿,喝茶暖暖身子。”说着他们就见两人自己拿了杯子过来接茶。 坐在案前处理密文的凌鹤此时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可以杀死很多人。 叶暖翻了翻炉灶看看有什么。 石章把烧鸭拿过来:“一路走来都凉透了,先热热这个。” 亦杨拎着酒:“我来热酒。” 一个打算做菜,一个要热烧鸭,一个要热酒,每个都在挑战着凌鹤的底线。 “大年初二。”亦杨看向他:“我们怕你冻死,来看看~” 这该死又欠扁的语气,要不是打不过这三个人,凌鹤已经把他们三个的头拧断了。 叶暖随处翻了翻,这里只有草药,而且一半的毒药没有任何食材,还好他们带了食材。 挽起袖子开始给鱼开膛破肚。 已经热好了烧鸭和酒的亦杨、石章先开始垫垫肚子。 扯下烧鸭腿亦杨先给了叶暖,然后扯下另外一个包着油纸走到凌鹤桌边,推开乱七八糟的书籍将烧鹅和酒放在案上:“师兄快吃,要不然又要凉了。” 凌鹤面无表情的看着,然后双臂环抱靠向后面看着他们。 别看他一副的嘴硬的样子,石章转头的时候发现他案上的鸭腿只剩下骨头了。 “我记得夙凉的舞女当时跳的那个舞,好像是这样的。”亦杨开始按照记忆扭着腰。 对于那样明艳的舞叶暖记忆也很清晰:“我记得是露腰的。” “对对对,手上的铃铛手串还铃铃作响。”石章也按着记忆开始模仿舞蹈的手势:“这样的花手。” 亦杨摇头:“不对,我记得手势是这样的,然后这样。”比划着。 叶暖也比划着:“不是这样吗?” “欸,要更柔美点。”亦杨道。 看着三个傻子,凌鹤比划道:“是这样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石章说:“大师兄这个对。” 他们喝着酒聊着过去的还在玉里关时候的时光,当时虽然总是九死一生,可是现在回忆起来,还能从黑暗破碎里寻找到明亮的碎片。 这些碎片是叶暖带来的,而叶暖那明亮的碎片是素雪给的。 光是生命和能量,在黑暗中慢慢的熠熠生辉。 半山腰看到的月亮特别大,好像能住进月亮里一样。 凌鹤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三个傻子在打雪仗,人是不是因为有的事情孩童时期存了太多遗憾,以至于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想来弥补残缺的记忆。 一个非常实在的雪球打在了正中凌鹤头顶,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 裹着一个雪球朝着他们抛去凌鹤一跃而下:“你们做好觉悟。” 亦杨一手一个雪球:“我们可是一向最有觉悟的。” 凌鹤直接抓住了亦杨,直接将雪球塞进了他的衣服里。 “冷!”亦杨大喊大叫开始反击。 过去没有可以回首的记忆,也没有想要时光回溯的时候,当年六岁倒在血泊里从狗洞爬出来求生的凌鹤,不曾想到未来还有一天会觉得,活着好像不算太糟糕。 对于亦杨与石章来说,他们从小是元澂身边的侍读,现在是他身边的护卫,最先要学的不是读书也不是习武,而是如何察言观色与看人。 他们第一次看见凌鹤的时候就从他眼神里看到一种让他们深刻无比的空洞,深不见底就像是无底洞。 比起习武的天赋来说凌鹤真的不如他们,所以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被打断的骨头靠着自己硬生生接上。 他们头破血流的不喊疼是因为要忍着,要训练出那样的意志力,但是并不表示他们真的不疼。 可是凌鹤不一样,从他身上他们明白了,人真可以心死到屏蔽五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崔侍卫说叶暖是他和凌鹤的镜子,因为从镜子里看到的是相反的。 就算是一样从黑暗里走来,叶暖却是选择了和凌鹤、崔侍卫完全相反的路,拿剑的理由也是完全相反。 四个人一起坐在屋顶上喝着热酒。 人可以寻找过去的记忆,可以铭记当下的记忆,但是找不到未来的任何证据。 所以在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他们四个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一天死的时候,突然间他们三个就很想在今天找凌鹤喝酒。 凌鹤也明白他们的想法,虽然嘴硬,但是作为人,他心终究也是有温度的。 到了第二天一早,凌鹤就把他们三个踢下了山。 “别来了。”凌鹤看着他们三个人说。 三个人只是笑着不语,可没打算答应。 亦杨朝着他喊道:“大师兄,我们会再来的,新年喜乐。” “滚吧。”凌鹤语气里多少有点无奈。 他们三个人是崔侍卫训练出的暗卫里最出色,所以比起让他们埋藏在晦暗里,更希望他们能在站在真正的天地中。 凌鹤不明白真正的天地是什么,但是在雪海关的时候,看到叶暖在战场上挥剑的时候就明白了。 就算都是厮杀,就算是都要拿起剑,还有一种理由是因为大义。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天地。 “我们去吃点什么吧。”亦杨道。 石章道:“这个时候我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叶暖道:“我想见素雪了。” “欸~~”亦杨对叶暖算是无语了:“才离开一天而已,我还想说我们等下去钓鱼。” 石章看向叶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世子妃都让你出来走走了。” 也是…… 叶暖道:“去哪里钓鱼?” 石章道:“明台湖喽,冬钓,再烤鱼~” 明台湖的湖面已经结冻二十日,今天坊正确定结冰厚度后允许可以冬钓。明明今天才说可以钓鱼,他们三个人到的时候发现不少人已经在凿洞钓鱼。 对于钓鱼佬来讲,无论是风霜雨雪还是冰冻三尺,想钓鱼的心能冲破一切。 “大过年的太多人休沐了,好位子都被人占了。”亦杨扛着鱼竿望着四周好位置 第89章 冰封之下 亦杨找了一会,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然后三个人开始凿冰。三个宣王门下最强的护卫在这里凿冰,这要是被宣王和元澂看见的话肯定被骂。 三个人内力深厚用来了为钓鱼而凿冰,旁边的钓友看见都惊呆了,这凿冰打洞的速度也太快了。 砸开一个足够大的洞,三人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冰钓。 这里离皓月楼不远,这片湖归皓月楼所在的民安坊所辖,叶暖就去皓月楼拿了热酒和烤鸡带来。 “香呀。”亦杨觉得人生值得了,两三好友一壶热酒,钓着鱼喝着酒,这绝对是他的人生极乐了。 石章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也觉得这样活着可真好。 叶暖发现自己的鱼上钩:“来了来了,鱼来了。” 石章和亦杨跟着激动起来:“拉上来,拉上来。” 一条草鱼被钓了上来,今天钓到的第一条鱼,三个人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 要是被凌鹤看见的话一定被骂三个傻子。 有了第一条就会有第二条,原本还担心这个位置不好钓不上来不就白搭功夫凿冰。 他们在愉悦的继续钓鱼,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啊啊啊!!!!”突然一个离湖中心的钓友大叫,摔倒在地。 三个人站起身看过去,此时有几个人立即小心着跑过去也吓的大惊失色。 “要快点报官!我去找坊正!”有人还算没有被吓到太离谱,还能反应过来去找坊正。 这时叶暖他们三个人走了过去,走上前去发现,在这里湖中心低头看,有一个人被冻结在湖面上的冰层中。 出了杀人命案,亦杨立即拿出自己的令牌:“御史台。” 平日跟着元澂出入办事,亦杨与石章都手执御史台的令牌。 石章和亦杨立即让人群散开,叶暖蹲下仔细观察着被冻在冰层里的人,如果整个人都要被这样冻住,那这个人已经起码已经死了二十天以上。 因为这个湖面是二十天前开始结冻,他可能正巧就是二十天前被扔进湖里,但是不一定是二十天前的当天被杀,可能更早。 死亡时间这个就要依靠仵作的验尸后才能确定。 现在要等到坊正先来,让官府派人来凿冰搬尸。 亦杨与石章等到民安坊的陈坊正匆匆赶来,这头他安排人暂时别凿冰,他匆匆跑去坊间找一个人。 在屋里念书的沈霆被陈坊正从皓月楼拉了出来:“快。” 皓月楼的位置在九流与平民混杂之地,经常有大大小小的邻里纠纷闹到官府。这沈霆有秀才功名在身,又居住在皓月楼,闹起纠纷又大多不识字,便帮他们写状纸或者是上诉,一来二来成了官府常客。 精通律法的沈霆经常出现在公堂上作为状师处理纠结和辩解,除此之外洞察秋毫还帮着陈坊正找到命案真凶。 现下陈坊正一看这么大的案子,立马就拉着沈霆来了。 沈霆无可奈何被他拽来,正巧看见了叶暖也在这里:“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暖苦笑:“冰钓来的。” 沈霆笑了笑,开始看向被冰封在冰层中的男人,蹲下来仔细查看后,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 敏锐的判断力和洞察力,对查案有着惊人的天赋,陈坊正指望着沈霆相助。 之前有一次毒杀案,没听沈霆劝阻说不要挪动尸体而差点酿成大错,所以陈坊正在然后凿冰将尸体取出前先找到了沈霆。 沈霆以尸体为中心开始向四处探查,叶暖、亦杨与石章相助。 起码死了二十天以上,沈霆脑中过滤过很多讯息,根据明台湖的水量、以及暗流、二十天前风向、降雪等各种讯息交杂。 这个尸体应该是二十天以前被扔进湖里,应该是二十一天下大雪的那个晚上。那天的白天还没下雪,还有人在湖四周走动不可能发现不了。但是那夜之后连着几天下大雪,按照往年的经验封锁了湖面,等到湖面结冰。 从康平郡王任京兆府尹的这两年,对这类管控很严,所以既然封了就不会有百姓能靠近湖。 而且那个人的衣着打扮不是附近百姓常用的样式,至于布料还等到尸体取出来后才知道。 “凿冰吧,陈坊正。”沈霆道。 “好嘞。”陈坊正开始命人凿冰,之后人会送到官府验尸。 沈霆留在这里看着。 无关叶暖他们的事,他们便先走了。 石章看着鱼篓里的两条鱼,起码没有一无所获。 到了皓月楼的院子里把这两条鱼烤了,叶暖又在厨房添了两道菜。 黄昏之前他们离开了皓月楼,叶暖回到了宣王府。 叶暖回到了安泰园里,这会粹宁堂传饭,素雪见到叶暖回来微微一笑:“可有趣?” 牵着手与素雪进入屋内在饭桌前入座,叶暖开始将从昨日出门到今日回来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元澂回来了正听叶暖说到今天一早去冰钓,结果发现了一桩命案的事情。 他们三个人居然去钓鱼,元澂想到自己已经很久钓过鱼:“烤鱼好吃吗?” 叶暖点头道:“好吃。” 这个傻丫头呀,元澂道:“开饭。” 他们用饭的时候一般侍女们都会退到外间,因为在这里吃饭是一件放松的事情,元澂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伺候 叶暖盛了出三碗汤,元澂和素雪分别接过一碗。 素雪关怀元澂问:“出门可冷,袄子可还暖和?” 元澂点头:“我习武之人倒也无妨,还是你,多多顾虑自己的身子才是。”给素雪剥虾放进她碗里,也将自己那份的鸡腿放到叶暖碗里。 “谢谢世子。”叶暖道。 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吃东西的样子元澂一笑:“下次钓鱼可别忘记本世子了,好歹多带条鱼回来。” 叶暖点着头:“嗯,记着了。” 素雪满眼都是溺爱:“慢点吃暖儿。” 元澂看着她们的时候觉得心里就很暖和。 母妃只有他一个儿子了,元澂自小就知道他要连着早逝兄长的份一起活着,他也有野心所以愿意连着兄长的份一起实现。 低头读书抬头练武,回想起来其实没有与母妃和父王同桌吃饭的记忆,就算同堂而聚也不过是最亲近的陌生人一般找不到半点话题可言,如静默晦暗的深海。 第90章 为何温暖? 从前的日子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可是在素雪进府,在宁粹堂里三个一起吃饭。开口不过是最琐碎的日常,可是这个平凡的日常像着汤暖和了整个身体,让他逐渐习惯。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司徒先生总是说养成一个你会喜欢的习惯,这过程是逐渐上瘾的过程。 不过是一起吃饭而已,明明很琐碎很普通的一件事情,逐渐让元澂觉得不能失去。 无论每日面对多少觉得荒谬的事情,觉得身体和心都累的时候,他只想一想起三个人一起吃饭的瞬间,想到素雪的笑容就都觉得没关系了。 只要踏进粹宁堂,只要坐在一桌子吃饭,就算说些很无聊又琐碎的闲事,他就能忘记一切疲惫。 他在寻找为什么可以在这里得到内心安稳的理由,渐渐生出不能失去这个瞬间的心情。 吃完饭后元澂躺在长椅上,按照从小的教导,细细的将今天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脑子里想三遍,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言行失当的地方。 说话之前想三遍,不可以让言行有疏失,这是慕容妘对他的教导。 屏退了宫女,素雪牵着叶暖挨着在暖炕上读礼记。 元澂转头看向素雪:“雪儿,人为何会觉得内心温暖。” 这个答案素雪看向身边的叶暖,轻抚过她鬓发:“对我来说,我心中每一刻的温暖是因为有所珍视之人,能回应你的珍视,因为拥有真正的家人。” 家人……真正的家人。 叶暖这时候想到了伍展舟说过的一句话:“不是有血缘的才是家人。” 素雪微笑:“对呀,真正的家人不是用血缘衡量。” 元澂问:“那用什么?” 对呀,那是用什么衡量呢。 素雪也开始思量着,她的很凉薄,可偏偏有叶暖和所有人都不同。她的心就像身处在一片茫茫雪原中,但是突然间捡到了一块有温度的石头,她开始感受这个世界的温度。 或许她生来便是残缺的,心太过凉薄所以不会为别人所动摇,并没有同理心。 可是在叶暖出现到一路走来的如今,她开始能感受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心跳。 “是爱。”叶暖道:“因为心里有爱,所以才会温暖。” 爱吗? 这个字在素雪和元澂的心中回荡,他们两个从来不会轻言说爱,觉得用嘴说出来的爱太浅薄。可是看着叶暖那坚定的眼神,她口中的爱是很厚重的。 那爱又是什么呢? 但是很多人其实穷尽一生都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人因为爱而有了眷念与思念。 为了这个眷念和思念让人不顾一切,就算是在大雪寒风中,也要走向自己所坚定的人。 走在雪地的沈霆回到了皓月楼,走到二楼的密室中。 “今天在明台湖冰层里的尸体是浮图阁的杀手。”沈霆一直在官府待到仵作验尸之后。 今天明台湖的案子不到一个时辰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听到后他们都是满脸的疑惑。 沈霆取出纸笔,将今日验尸之后仵作所写的记录全部按照记忆一字不落的写下来,沐凡霜、柯昊、顾清铭三个人都围了过来。” “肩胛骨、左胸、右手臂皆有刀伤,但并非致命伤。”沈霆道:“他死于中毒,那个毒我记得,是每次浮图阁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藏在后槽牙的毒药。” 顾清铭道:“任务失败,不敌对方所以自杀,后来被扔河里很合理。” 沐凡霜道:“浮图阁的杀手而已,死就死吧。” “这执行任务音信全无的杀手浮图阁会怎么做?会找吗?”柯昊问。 沈霆道:“一定会找,如果死了,也要确认尸体上有没有什么不可以被人知道的秘密,会不会威胁到浮图阁。” 柯昊:“我们知道他是浮图阁杀手,官府应该不知道吧。” 沈霆道:“对,所以官府现在是发布告,让人去认尸。” 沐凡霜道:“既然是认尸的话,谁都可以去认喽,浮图阁可能明天就会派人去。” 沈霆道:“就算是认尸了也带不走,毕竟是这案子还没找到凶手。” “这种江湖卖凶的仇杀,肯定会变成悬案的。”沐凡霜道。 沈霆道:“派人盯着吧,找找看或许可以找到浮图阁的总舵在哪里。” 寻找失踪的杀手是由浮图阁长老东方藜负责此事,所以派出的人是他身边的手下。如果明天有人伪装之后来认尸,并且确定尸体就是是他的家人,或许可以尾随那个人找到浮图阁的总舵。 顾清铭道:“浮图阁行事小心,大概率是找不到的,但试试也无妨。” 沐凡霜是赞成的,浮图阁这样的组织留在盛京城对他们来说毫无益处,能除的肯定要除掉。而且叶暖和浮图阁阁主动过手,他们不会放过叶暖,怎么看着浮图阁都得剿灭比较好。 “我去。”沐凡霜道。 这事交给她很妥当,所以到了第二天衙门开始办事后,乔装后跟着送柴和食材的人从后门进入衙门。 潜入衙门之后的沐凡霜趁他们不注意躲藏起来,找到了停尸房之后她藏在后面窗户外的梁上,等在如果有人来认尸后确认是尸体是他家的话,到时候就追踪他。 按照沈霆说的,既然人在民安坊范围内出事,那这尸体想要杀的人肯定还在这南城区。 尸体在南城区出现,浮图阁的总要派人看看是不是自己失去了二十来天联系的杀手。这浮图阁行事速度很快,毕竟一瞬一刹就是一命,所以今天之内他断言浮图阁必来认尸。 在房梁上藏了半天后的沐凡霜都不知道盛京城走失人口居然那么多。 从上午到下午,连着来了没有五十人也有一百人,有人是儿子离家出走,有的是夫君欠了赌债逃跑,他们都怕是自己失去联系的夫君或者儿子。 看着年纪大佝偻着身体的老婆婆为找失踪的儿子而担忧,沐凡霜心里就觉得酸酸的。 偏偏她就没有爹娘,如果她这样能如此挂记她的娘亲,就算是死不会离开她的。 真是有些人生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父母对自己的关怀。 当然了,如果是生下来不养就抛弃孩子的爹娘,那就不值得在乎了。 “是,他是我的儿子。”里面有个面容看着像四十多岁,声音也像四十多岁的男子说这个尸体是他的儿子。 衙役记下了他所住的地方:“这案子还没结,得等到结案的时候才能让你带走尸体。” 他很是悲伤的样子:“官爷,不知道何时能结案呀?” 第91章 我们坊的奇人! “这就不知道了。”衙役。 一副装出老泪纵横的模样,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沐凡霜看着差点就信了。 衙役又问了他很多事,他全部回答的滴水不漏,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件事,就是他一定要带走这个尸体。 在他离开衙门之后,沐凡霜立即跟上。 从大街绕过小巷,但不愧浮图阁的杀手已经发现了被跟踪,在一处巷口拦截住了沐凡霜。 沐凡霜抽出了腰间的长鞭攻击,拆了不下百招后这杀手越墙而逃,沐凡霜立即跟上。 到了最后还是跟丢了,站在屋顶上的沐凡霜叉着腰:“可恶。” 确定已经甩开跟踪之人后,为了不被发现他等到了天黑后才回到浮图阁的总舵。 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易容道具,他走到东方藜跟前。 “长老。”他是东方藜的得力助手锤头。 东方藜问:“怎么样?” 锤头道:“是蝮蛇死了。” 东方藜眼色一暗:“被发现了没?” 锤头道:“验尸了,但还没发现我们的东西。” “得把尸体取回来。”东方藜道。 锤头道:“我从衙门出来的时候被人追踪。” “什么人?”东方藜问。 锤头道:“她伪装成男人,但身形和武功可见是个女人,不知道是谁。” 东方藜细细思量到底可能会是谁,派人盯着衙门的同时也要也查到底是谁。 第二天的时候,站在蝮蛇被冰封的地方,东方藜踏在冰面上一步步的走,走到一个钓鱼佬的身边:“老爷子,这里发生过什么?那边怎么围了一圈红绳?” 钓友打着哈欠道:“死人了呗,当天我在。” 顺势蹲下装出一副可亲的样子,拿出一包肉脯分享:“大兄弟给。” “哎呦,多谢。”钓友看着他说:“你看着不像是来钓鱼的。” 东方藜道:“赌输了没事做瞎晃荡,你说死人了,怎么死的?” 钓友道:“哎哟,说起了那天的事,那天不少人在这里钓鱼,结果有人发现那里有个人被冰封在里头,可能喝醉掉进去掉进湖里,连着大雪就被封在里头了。” 东方藜装出一副很惊奇的样子:“看来当时乱做一团了呀。” 钓友道:“那天有三个人年轻人也来钓鱼,他们看见后就让我们退让,拿出令牌是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东方藜道:“大人物啊。” “那三个人年纪轻轻,其中还有一个女子,我还记得她一身红色斗篷,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钓友道。 东方藜道:“一个女子看见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害怕,着实不一般。” “可不是嘛,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钓友道:“后来坊正就来了,还把沈先生请来。” “沈先生?”东方藜问:“这是何人?” 钓友问:“诶,看来你不是我们民安坊的人,居然都不知道沈先生。” 东方藜道:“我是锦甘坊,欠了赌坊钱后逃到这里来了,你们这个沈先生是个什么人?” 钓友问:“奇人喔!” “怎么个奇人法?”东方藜追问。 “沈先生那叫一个博学广文,精通我朝律法,他住在我们坊那的皓月楼里。”钓友道:“他是个秀才,经常帮着我们坊里穷苦人打官司,写信写状纸,还能破案,坊正靠着他查了不少案子。” 东方藜道:“竟如此有本事。” 踏入民安坊,神色晦暗的东方藜坐在皓月楼对面的馄饨摊子要了一碗馄饨。 在北苑暗杀宣王世子,可他身边有一个会用杀剑的小厮,后来这个小厮在去年凭一己之力揍了整个兴虎帮,走出来发现居然是一个女子。 当时东方藜抓了兴虎帮的人质问,才知道这个会使用杀剑的怪物是皓月楼的叶楼主。 这皓月楼的幕后又是虞家,虞家的女儿又是宣王世子的世子妃。 这不就都串上了,这沈霆恐是发现了尸体是他们浮图阁的杀手,所以是皓月楼派人盯着县衙,等着他们去认尸。 皓月楼背靠虞家的确是惹不起。 “馄炖来了。”摊子老板端来馄饨。 东方藜品尝:“多谢了,不过这对面皓月楼生意可真好。” 说起这皓月楼就是民安坊之光呀,摊主说:“这皓月楼作为百货店是什么都买,而且价格公道便宜,就说他们的米如果季节好比外头卖的便宜一半呢。” “这不就亏了吗?”东方藜道。 摊主道:“所以只有当季的一个月才有,数量也不多,只给坊众贫苦人买。” “倒是善人呀。”东方藜道。 “还有我们沈先生,像我们这种人不识字。”摊主说:“就说上回二牙家的婆婆被人骗去了一块地,幸亏了沈先生,查出他们的骗子,还帮忙写状纸告官府,要回了地皮的。” 这个沈霆在民安坊简直是神人了都。 东方藜道:“看来真是奇人呀。” 摊主道:“就是他脾气古怪的很,他想帮的人会帮,不想帮的人求他都没用。” “有本事的人自然傲些。”东方藜道。 摊主道:“可不就是这样嘛,但沈先生是个好人。” “你可见过叶楼主?”东方藜道。 摊主道:“是个很厉害的女子,这里的三教九流没一个不怕她手中的剑,皓月楼势力大所以我们民安坊地痞恶霸都被肃清了,这半年可安生了。” 搞清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之后东方藜回到了浮图阁总舵,向阁主夜喆禀明了所有的事情。 “幸而阁主留了一手,提前转移了公子。”东方藜道。 夜喆道:“宫里那位到了现在都没放弃要公子的命。” 东方藜道:“就算公子活着,也影响不了任何事情,却不愿意放过公子。” “心胸狭隘之人。”夜喆道:“要在宫里那位发现之前取走蝮蛇的尸体。” 东方藜道:“张家若是知道了,也不妙。” 夜喆道:“对,要尽快取走尸体。” 此时黄昏已过皓月楼关了门,他们五个人正在厨房里。 伍展舟在做饭,他们聚在厨房谈论今日的事。 烧火的沈霆此时正在脑子中反复推算今日的事:“凡霜,你确定他很想要尸体?” “我觉得像,但不敢肯定。”沐凡霜道:“他今日演戏的时候一直问什么时候可以取走尸体。” 第92章 强大的剑势 沈霆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柴火:“我去官府一趟。” 到了官府的停尸房看了一眼后,细细画下了刀口,又去找仵作细问刀口。 然后沈霆跑去书楼翻查兵器库寻找符合刀口的刀到底会是什么刀,抱着关于兵器的书籍回到皓月楼。 取了大量猪腿后拉着柯昊到了密室,沈霆将自己画出来的伤口图拿出来:“帮我找到什么刀刃才可以有这样伤口。” 这件事让擅长偃术的柯昊来磨出刀锋模拟伤口很合适,柯昊开始打开柜子,取出低层柜子里没有开刃的刀片开始磨刀:“觉得或许我们可以请叶暖来,她见过兵器比较多。” 这话也是,沈霆立即以梵文传书。 芙花走到园外,从这里是可以瞧见护国寺的钟楼,看见上面的灯笼亮起五盏后走到粹宁堂的后屋墙角,在墙角狗洞里找到了一份书信藏进袖中后回到了正屋。 此时虞素雪用过饭拉着叶暖在暖阁读礼记,元澂是用过饭又出了门办事。 芙花走进暖阁,从袖中取出书信交给素雪:“娘子,有封书信。”随即退到外间候命。 打开了信,素雪细细一阅,里面沈霆将所有的事情井井有条的向她说明,请叶暖过去相助。 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掉的素雪眼底有一种冰冷。 叶暖见她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素雪道:“沈霆请求让我允许你过去一趟相助。” “现在去吗?”叶暖问。 素雪心里是真的不希望暖儿和沈霆接触的太多,但是也知道没办法:“嗯,去吧,早点回来。” 叶暖道:“素雪放心。” 素雪轻抚着她的脑袋:“跟浮图阁有关,实在不想让你去。” 叶暖道:“没事的,我会小心谨慎。” 素雪叹了一口气,给她披上斗篷:“去吧。” 叶暖离开了粹宁堂走出安泰园,从宣王府走出去往皓月楼来。 走进来密室就看见这很奇怪的一幕,柯昊在磨着刀片,而沈霆在用刀片砍挂在木桩上的猪腿? “你们这是?”叶暖疑惑。 沈霆拿出刀伤图:“要找出什么样的刀能割出这样的伤口来。” 叶暖立即明白了后上前帮忙。 而按照沈霆所说的,如果浮图阁想要尸体可能半夜去偷,让顾清铭派人去盯着,不要拼命而是拖延,立即发信号弹。皓月楼离官府不远,到时候等沈霆和叶暖跑过去对付他们。 叶暖仔细的看着图,又仔细看了看柯昊磨出来的不同刀刃,对比着沈霆用不同刀片割猪脚的伤口。 手上磨着刀,脑子里开始细细回忆自己所看见过各种刀伤。 此时突然想起来了一种刀伤,叶暖立即翻开兵器典籍查阅:“这个,柯昊你试试。” 柯昊看了一眼典籍的图纸后立即按照上面的厚度去找类似的刀片,然后磨出一样的刀刃。 最后沈霆按照那人刀伤所推测的执刀方式,模拟那人被杀时的手法砍在猪蹄上。 “对了,就是这个。”沈霆立即看向典籍后叶暖:“你在哪里见过这种刀?” 叶暖道:“护卫宫廷的羽林军里,只有护卫陛下与皇后的羽林军才是这样的刀。” 所以杀掉了浮图阁杀手的是陛下或者皇后所派出的羽林军?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且不管理由是什么,沈霆现在肯定了一点,就是他们一定会想要把尸体取回去,所以这个尸体绝对不能被他们拿走。 很快叶暖回到了宣王府,将这件事告知了素雪。 素雪立即回到书房,叶暖推开了书房靠墙的柜子,柜子的背后是一幅素雪所排出的关于盛京城势力关系图。 将浮图阁与陛下或者皇后的线串联,还有羽林军。 现在虞杞衡是羽林军的统领,虽然要找的人是护卫陛下和皇后的亲卫军,但是应该可能并不难找。 到了第二日,素雪立即让叶暖去见虞杞衡将此事告知,让他暗中查到底是陛下的亲卫还是皇后的亲卫。 浮图阁如果跟宫中有关系,那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 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要让沈霆一定要藏好尸体,要用这个尸体将浮图阁的人勾出来。 现在依旧寒冷尸体腐烂的很慢,所以想要不被宫中那位发现的话浮图阁一定很想快点取回尸体。 就如所预料,到了隔天到时候浮图阁果然派人在半夜出现在衙门要偷走尸体,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的沈霆与叶暖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身为宗师境的东方藜也预料到可能会这样,所以他亲自出现在这里。 此时站在屋顶上的东方藜手中剑已出鞘,一剑拦住了叶暖的路,没想到练成了杀剑到第八重的居然会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 这世间的天才不少,但是这样的武学奇才又是那些天才里的凤毛麟角。 的确将来是不可限量,过了两年怕不是不好对付了,能在今天杀了比较好。 今日浮图阁派出的人里面有燕归和花满堂,他们此时正好正在与沈霆交手。 “我们的沉檀呀。”燕归看着沈霆嘴角一抹冷笑。 沈霆道:“好久不见。” 花满堂道:“可以呀你,虞家的人,秀才功名在身,诳了我们这么久。” 沈霆道:“难不成我跟你们要讲仁义吗?” 杀意已现,燕归朝着沈霆攻去。 沈霆持剑回击。 杀剑的剑气破开了寒冷的空气,手中的春晖在月光下映出寒光。 “请赐教。”叶暖看着东方藜,对于宗师境的高手还是要有礼貌些。 东方藜的剑擅长以柔克刚,但亦可刚柔并济,而杀剑则是以刚克刚,以刚斩柔。 虽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水可以灭火,柔可以化刚,但是如果是山火的时候如何用水灭火呢。所以杀剑就如此,就算柔可以克刚,但是如果是至刚那柔就破不了。 最多至刚遇上至柔互相对抗无法取胜,但也不会失败。 所以杀剑便是剑法中的至刚剑法,之所以凶险也是因此。 过招的东方藜抵挡着她的剑势,果然是千载难逢的怪物呀,这么一个娇小的人居然可以爆发出这么强的内力。 无限接近宗师境,这要是练成了第九重杀剑,那几乎在江湖算是不会有对手了。 就算只是现在的她对上他这样的宗师境,打不过可以逃脱。 只是发现她的剑留有余地,这怪物不想对他下杀手。 最强的一剑攻去,叶暖沉着持剑剑势遇强愈强,这一剑为斩剑。 直接一剑斩去硬扛下东方藜的最强一剑,两剑对峙强大的剑势不断涌出。 被这剑气所震慑的归雁与沈霆等人居然都停下了自己的剑,这样的高手对决可不常见。 “好强的剑势。”花满堂都需要运转内力来维持不被影响。 这杀剑第八重的力量,已经如此的强。作为传说中的剑法,是因为曾经浮槐真人为了维护江湖正道而一剑破昆山,第九重剑法之威力让他成了天下第一剑。 浮槐真人是传说,所以他的剑也成了传说。 沈霆望着在剑势中央的叶暖,她执剑的理由是什么,眼睛中的坚定才会如此纯粹清明。 留有余地没有尽全力,东方藜道:“你这是在小看我吗?” 叶暖道:“我奉命是拦住你们取走尸体,而不是杀谁。尸体在我们手里,我家主子请长老转告,如果阁主要尸体亲自来要。” 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虞素雪要是这件事情背后的秘密,以及浮图阁为何与宫中贵人扯上了关系。 东方藜道:“凭什么?” 叶暖道:“凭我们知道,那人是宫中贵人的亲卫所杀。” 这事居然被他们发现了,真是后生可畏呀,东方藜收了剑。 叶暖周身的剑势也渐熄。 第93章 保护什么人? 思虑一番后东方藜明白今日已经取不回蝮蛇的尸体,下令撤退。 “小怪物,等我们答复。”东方藜道。 叶暖抱拳施礼:“多谢东方长老。” 东方藜带着所有的人手撤离,叶暖也立即回府去向素雪禀明此事。 坐在窗前灯火未熄,素雪还在等着叶暖回来,听到了声音立即起身,一看见叶暖进屋立即牵住她的手:“还好吗?可有受伤?” 叶暖一笑:“我好好的~” 素雪拉着她进入暖阁,再三确认的确没有受伤就放了心:“都说让沈霆安排就好,你偏偏要一起去。” 跟着素雪坐在了暖塌上,叶暖道:“还好我今天有去,今天东方藜在,他是宗师境。如果只有沈霆和凡霜他们在的话,可能命就保不住了。”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越叶暖在素雪心中的份量:“你是世子护卫,我不能拦着元澂派你去办事,但是这头不该涉这样的险。” 叶暖道:“阿雪,我觉得能跟这样的宗师境高手对决很好,我的剑术只靠自己练也长进不了。” 其实叶暖就是一个剑痴,纯粹的剑心让剑意强大。追求更高的境界,对剑术也有执着心。 正如无论如何叶暖也都会在她身边一样,素雪也支持她心中所执着的:“好,只是一定记得不要让自己受伤。” 叶暖道:“阿雪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饿不饿?” 叶暖道:“我得先说今日之事。” 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阐述了一遍,虞素雪静静的听着她说。 “看来有机会让浮图阁阁主现身。”虞素雪道。 要用蝮蛇的尸身来换跟浮图阁交易的机会,如果那个阁主愿意来谈交易就表示跟他们有所联系的皇后,如果不愿意代表是陛下。 因为如果他们在避开陛下的人,他们还有张家和东宫两个选项,可是如果他们要避开的是皇后,那想要回蝮蛇尸身只能来跟她谈。 所以他现身或者不现身就能知道到底是谁的亲卫杀了蝮蛇。 这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有蛛丝马迹就能寻找到后面的秘密。 这东方藜回到了浮图阁总舵。 “阁主。”东方藜道:“我们没有夺回蝮蛇。” 元喆也想到会如此,毕竟对方是虞家:“看来是那个会杀剑的丫头。” 东方藜道:“这个小怪物倒是真是强。” 在北苑跟叶暖交手的记忆还很清晰,只是既然没能杀她,后面恐怕就不能杀了。 元喆道:“皓月楼知道了多少?” 东方藜道:“知道了蝮蛇是宫中贵人的亲卫所杀。” 元喆倒是好奇是怎么知道的:“既然如此恐怕要去见见皓月楼背后之人了。” “我们选择皓月楼可以吗?”东方藜觉得这皓月楼跟虞家与宣王府毕竟千丝万缕,万一被宣王发现也不妙。 元喆道:“宣王发现又如何,起码他不至于对公子下手。” 东方藜点头:“也是如此。” 元喆道:“你去告知皓月楼,我们见。” 东方藜颔首:“好。” 很快皓月楼得到了浮图阁的消息,阁主会亲自来皓月楼。 既然阁主答应了沈霆也确定是张皇后的亲卫杀了蝮蛇,那为何张皇后要如此呢? 消息传到了素雪这里。 叶暖给素雪端来药膳汤:“阿雪。” 素雪喝着汤:“那阁主回应会去皓月楼。” “所以是皇后的亲卫杀了蝮蛇。”叶暖道:“会是为了什么?” 素雪细细思量:“如果不是浮图阁派蝮蛇刺杀东宫或者张相而被皇后发现而死,那就是蝮蛇要保护什么人而被杀。” 想着这两种可能性叶暖道:“张家还卖凶请浮图阁杀世子,他们能进盛京城还是靠的张家,虽然是买家和卖家的关系,也不至于现在就能去接单子刺杀张相或者东宫。毕竟阿雪你之前也说过,浮图阁有意扩张,若是得罪了张家那这是亏本的买卖。” “对,所以最有可能是蝮蛇要保护什么人所以被皇后的亲卫所杀。”素雪道。 “既然如此的话,就说明浮图阁阁主在保护什么人,而这个人是皇后想要杀的人。”叶暖道。 素雪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既然这个阁主愿意来找我们谈判,就表示真的很希望能让他们保护之人活下去。” 叶暖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素雪道:“比起灭掉浮图阁来说,是不是不与他们为敌比较合算呢?化为互相利用也罢或是交易也罢,都能让浮图阁起码不是与我们为敌。那阁主作为江湖人,会觉得你未来可期不如现在赶紧杀掉,起码不为敌后,他们不敢杀你了。” 所以这个交易很合算,如果用蝮蛇尸身换来互相交易,那浮图阁就不会盯上暖儿。 叶暖道:“我没事的,在盛京城内他们不敢杀我。” 素雪道:“盛京城内你是宣王府的人,自然他们不敢动手,可是世子派你出去办事时离开盛京城又怎么办?” 这叶暖还未练成杀剑第九重踏入宗师境总就是让人在意,在暖儿羽翼未丰之前一定要护她周全。 “那阿雪要亲自去皓月楼会见阁主吗?”叶暖问。 素雪摇头:“你是楼主。暖儿,你是一把锋利的剑,但是我也希望你同时成为坚固的盾。我不出面,你跟浮图阁交涉。” 她的杀剑是最锋利的剑,那皓月楼就要成为她最坚固的盾,只有暖儿真正强大的一天素雪才能放心。 “那我该怎么做?”叶暖道。 素雪道:“既然我们推测他是保护什么人的话,自然是要交易。我们帮他一起保护那个人,同时一起合作除掉张家。” 这张家没了那皇后也等于倒了,那个时候浮图阁要保护的人也会安全。 这事暖儿自己出面去做比较好,毕竟暖儿和阁主交涉的话,阁主更加没有理由杀暖儿了。 况且有沈霆在,这事一定会顺利。 叶暖点头:“我明白。” 素雪道:“慌不慌?” 叶暖摇摇头,眼神坚定,有素雪在她就不怕什么:“不慌。” 素雪道:“世子给你的事多吗?” “自从世子成了御史中丞后很少派我做事,现下手头只有一件。”叶暖道。 知道她没有太辛苦就放心了,素雪道:“那就好,好了,暖儿去练剑吧。” 叶暖点头:“阿雪要把汤都喝完。” 素雪宠溺一笑:“好~” 叶暖去竹园练剑,素雪将汤喝完之后便到书房看账处理事务。 要灭掉张家的这个棋局不知不觉已经越来越多的棋子出现,落子误会,好戏拉开序幕了。 知道了是皇后亲卫之后,素雪立即修书让人送到虞杞衡手中,范围已经缩小到现在,找到人应该不太难。 当然也可能找不到了,杀掉蝮蛇的亲卫可能也已经是个死人。 第94章 一群蠢货! 傍晚的时候元澂从御史台回来用膳。 喝口汤先暖暖胃,元澂有好几日没赶上粹宁堂晚膳的时候,按照惯例给留着鸡腿放进她碗里:“对上东方藜那样的宗师境觉得如何?” 叶暖道:“他的剑也很强,本来万物做到至极并非好的,所以他剑法刚柔并济便能随意施展,自退自如。” 元澂道:“的确是过刚易折,偏偏你所练的剑法就是至刚之剑,所以你定要小心谨慎,若非万无一失不可莽撞就破第九重剑法。” 叶暖点头:“我会小心的。” 这事也是素雪日夜担心:“世间万物皆有两面,这剑法很强但是同时又很险。” 元澂道:“等到张家倒了,就让叶暖去上山静修。” 就是因此素雪格外想让张家亡,实在是太碍事了,其他都可以不提,为了暖儿素雪都要张家早点消失。 元澂道:“崔侍卫说剑需要磨砺,暖儿的确需要和这些高手多多切磋,雪儿你放宽心些。” 素雪看着他:“说的容易,怎么放心?” 说来也是,元澂明白素雪的想法:“偶有磨砺是好事。” 知道叶暖跟高手过招能累积实战提高剑术,但是过招就怕有个闪失,就算暖儿只是受个轻伤素雪都不愿意。 素雪道:“世子派暖儿去磨砺的时候也记住,暖儿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两也是散伙了。” “这我自然知道。”元澂道:“我不是没把最险的任务给她了。” 叶暖给他们两个夹菜:“先吃吧,我没事的,阿雪放心。” 素雪摸了摸叶暖的脑袋,一脸的疼惜:“暖儿多吃点,这个你最喜欢。” 元澂也夹菜到她们碗里:“这菜好吃。” 素雪关怀元澂问:“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 元澂道:“如今要做的事越来越多了,你那也是,但你一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素雪道:“我左不过是个坐帐军师,偶尔陪着母妃往德妃娘娘跟前走动,其他无妨。” “你这个女诸葛就不用谦虚了。”元澂道:“旁人不知道,但是我和暖儿不都知道,你单单坐在书房就能察千里之事。” 这夸的不由一笑:“得了吧~” 叶暖道:“阿雪最聪明了。” 素雪捏了捏叶暖鼓鼓的腮帮子:“傻丫头。” 元澂有一点点开始明白了家的定义,起码在这一刻里他觉得与素雪和叶暖是真正的家人。可以把背后交给她们,也不用害怕被算计,心中此时此刻也是温暖的。 第二日清晨天一亮元澂便出了门,坐上车马到了御史台。 这天底下做官在位当职,通常部分有两种状况:无所为者或有所为者。 所谓这无所为,不过就谋其位只求其利,比如买官者就是混个地位或者是混个差事,每日趋炎附势得过且过,只为了自身的利益。 有所为者是在其位谋其政,无需多做只要尽了本分,那就是对得起百姓纳税。 当然有所为者中还有一种,是原本自己尽完本分之后还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为了百姓而殚精竭虑的好官。 从这御史台里就可见一二,有那种背靠权势进来混日子的,还有只做分内事其他多余事绝对不做的,还有就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 要找个妥帖人出来可是不容易呀,混日子的叫他去办事出错了他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只做分内事极为擅长推卸责任,至于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虽然可以办事但是通常又不太会做人。 你要找一个能办事,必须敢当责会做人脑子灵活,缺一不可呀。 平日天天在三省六部或是各个官署府衙看到浑水摸鱼的这些人就觉得头疼,找个人办妥帖事都不容易。 从元澂入朝以来越来越觉得亦杨、石章、叶暖三人的可贵,能打还能扛事,做事也妥当不留尾巴。 这也是为何越来越珍惜他们三个了,要花多少年月才能教出这三人的程度,越发觉得还是父王有先见之明,把他们三人留给他。 要不然元澂看着官署里面这些人就受不了,办事拖沓、不负责任、互相推卸,每天上演装无辜的演技浪费百姓的税款。 没有石章他们三个的话,元澂觉得这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了。 每日最累的就是这些事琐事上的,一个个不是典籍找不到,就是每日誊抄错这个誊抄错那个,要不然谁看谁不顺眼天天使绊子,这些琐碎的工夫加一起就够气人的。 这一天元澂看着记录又誊抄错了,立即摔了杯子就发飙:“一群蠢货,不会干就滚,不养闲人!” 吓得御史台上下都震了一震。 这元澂一发飙就让御史台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无论是做样子的还是原本就尽心的起码这几日都不敢造次。 这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四个御史台殿院的令史到外头的一家馆子用饭。 令史甲道:“中丞大人又恼了,近日可要小心些呀,” 令史乙道:“这寒窗苦读散尽家财,就算我们是微末小吏那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官署中找到这样的一席之地,苦读的钱都还没收回本。” 令史丙也道:“就说那施主薄就凭着跟张家有点沾亲带故,秀才功名都没有,就能比我们这种举人出身高上一职,唉。” 大部分御史台的令史们都是终场举人入职,便是已经考到了殿试之后没有中进士的举人们。 对于殿试后落榜的举人们来说,虽说可以备考下一次科举,但是财力着实不济也耽误年华,就会进入各个官署府衙当未入流的小吏。 “人各有命呀,管旁人做什么,自己问心无愧也好呀。”令史丁道。 令史乙道:“你倒是有君子之风呀,可惜了君子之风是养不起妻与子的。” “凡事皆是‘运’字,利来利往的,你看着可能像施主簿那样的人日子过的舒坦,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说得准。”令史甲道 令史丙小声道:“宣王府和张家势不两立,咱中丞是宣王世子,这施主簿左不过是没被逮个正着。但凡被逮着正着,中丞大人还能留他。” “可不就说这施主簿不懂世故的,也不懂如今收敛点,毕竟现在咱御史台是世子主事呀。”令史甲是一副看戏的神色。 令史乙笑着说:“旁的不说,就说都是亲戚,可宣王府沾亲的那位伊公子就为人极好。” 令史甲道:“宣王府和张家中的话,我觉得世子可以,他从来咱御史台第一天起,从不晚来也不早走。本来大家伙觉得他年轻就当上御史中丞掌御史台,恐是个绣花枕头。可这大半年看下来,雷厉风行办事公正,比从前的中丞不知好上多少。” 令史丁点头道:“就是因为如今世子掌御史台,我方觉得在御史台待着有些盼头。” 第95章 纪家老宅 人活着往往是因为有盼头,无论是这些令史对日子的盼头还是元澂心中的盼头。 如果人没有了盼头就没有努力活下去的理由,就会开始变得麻木不仁,像活着的幽魂在这个世间里晃荡着。 有一种人就是活着的幽魂,那便是不见天日只能躲在晦暗不明中的杀手。 燕归坐在春月馆的窗口凭栏望着大街小巷里的人,就不懂他们活着盼头是什么,也不知道明明也都是蝼蚁,为何他们就可以笑出来。 花满堂走了过来道:“阁主要亲自去皓月楼,命我们相随。” “又得见他们了。”燕归道。 “皓月楼的每个人很有意思。”花满堂道。 燕归不置可否道:“若是阁主谈成了,应该便是让我们堂口长期和皓月楼交涉。” 花满堂道:“那日子会有意思很多。” 有意思吗?燕归活到现在可并不知道有意思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日子定了?”燕归问。 “三日后子时。”花满堂道。 在这三日后的子时,皓月楼中。 二楼的灯火微亮,一张长桌隔开两方的距离。 这浮图阁阁主夜喆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东方藜、燕归、花满堂三人。 长桌对面叶暖坐在椅子上,身后是沈霆、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五人。 不过十七八岁却倒是挺有气势,夜喆用晦暗的眼神打量着。 “要交易?”夜喆道。 叶暖点头:“对,蝮蛇的尸体还给你们,皓月楼也会护住你们想护着的那个人,联手一同对付张家。” 夜喆道:“我凭什么和你们交易。” “阁主就不必如此了。”叶暖道:“若你还有其他选择今天也不必来这里,今天也不是让阁主来选的。” 这么一个小女子口气却这么大,夜喆眼神冷漠:“就凭你练成了杀剑,就敢在我面前放肆?” 叶暖脸色一沉:“是阁主放肆了,跟我为敌阁主得不到任何好处。”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的确如此,这个小女子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后的宣王府和虞家。 今天夜喆也的确没有的选。 东方藜观望着,心中感叹后生可畏,再过十年这个小怪物应该就会变成真正的怪物。 夜喆道:“往后由燕归与你们交涉。” 沈霆与燕归看向彼此,冷眼相对。 叶暖取出信物,夜喆交换信物,达成交易。 夜喆问:“姓崔的还活着吗?” 语气很冷,听不出到底是希望他活着还是死了。 叶暖道:“自然。” 从椅子上站起来,夜喆道:“可惜了。” 不明白他口中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夜喆与东方藜从窗口跃出消失在了晦暗的夜里。 叶暖也要回去了,剩下的交给沈霆和燕归交涉。 沈霆道:“放心。” 叶暖道:“别打起来,阁中的东西都不便宜。” 说完话叶暖离开了屋子。 剩下的关于两方合作要达成的具体内容便由沈霆与燕归协商,会在今夜协商之后修书明天交给虞素雪过目。 夜还很长,叶暖走出皓月楼看见了一辆马车驶来。 是石章在驾车,旁边坐着亦杨,这是元澂的马车。 “叶暖上车。”亦杨下车给她让出道上车。 叶暖上车进入车中抱拳施礼:“世子。” 亦杨坐回前面提灯,旁边的石章驾车。 元澂知道今夜叶暖在皓月楼见浮图阁阁主。 “如何?”元澂道。 叶暖道:“阿雪吩咐的办好了。” 元澂道:“交易归交易,小心谨慎些。” “是,世子。”叶暖道。 那是素雪的棋局,元澂也无意探究其中到底是什么安排,因为最终必定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元澂道:“今夜有个人要见我。” 能让元澂说见就这样大半夜来的,而且石章和亦杨以及她都必须在,一定是非常不一般的人。 这件事定是事关重要,叶暖眼光锐利开始戒备。 马车停在了绝对不会有人来的一个地方,一个已经荒废了超过十年的宅院。 元澂从车上下来,石章与亦杨也提了十万分的谨慎。 石章提灯走在前面,亦杨护在元澂身侧,叶暖走在后面余光探查四周。 此时就算是被埋伏三个人也能护得元澂周全。 大门还有残留的封条,石章推开门,他们踏入院中。 一派的杂草丛生与断壁残垣的荒凉景象,院子的正屋外面站着两个护卫,他们手中持剑目光锐利。 能从他们的剑柄上看出身份,是东宫的护卫。 石章他们三人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应该是东宫太子元璂。 护卫开门:“世子请。” 元澂走了进去,三人跟在后面。 门被关上,里面烛火通明,太子元璂裹着大氅坐在椅子上,旁边有炭火还有茶炉,冒着烟煮着茶。 元澂作揖施礼:“臣下拜见太子殿下。” 后面三人跟随行礼。 元璂煮着茶舀出茶:“坐。” 元澂坐下,元璂将茶推到他面前:“‘关山常青树,夜来风雨声’,这是关山雨茶。” “谢殿下。”元澂品茶。 元璂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元澂点头:“纪家大宅。” 元璂道:“榕贺自小聪颖,作为你父亲的伴读,我们都在宗政太傅门下致学。” 纪榕贺就是碧柔的父亲,延和十一年的时候江南柳州暴雨浦河决堤贪污案时,纪榕贺作为大理寺卿审理案件时被构陷贼喊捉贼贪污受贿,当时证据确凿被处以极刑。 之后纪家又遭灭门之祸,流放的亲族都被张家所杀,那一对儿女被虞家所护而逃出生天,但也因此虞家连带被张家构陷合谋。 当时负责柳州河堤的元瑨被以监管河堤不利降罪,削爵后延和帝为保他一命而遣送至西境边关的玉里关。 而当时虞杞衡被问罪,但当时得幸而留了一个心眼得了人证,证据不足而被贬官至江南。 元澂记得纪榕贺,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但是纪榕贺的博学强记让人震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算什么,大内藏书阁的书都能全部一一记住,随便抽一本都能背出。 “叔伯和父亲读书定是都不如他。”元澂道。 第96章 不惜代价 现在仿佛真的像是伯伯与侄子之间唠家常一般,元璂回忆当初的时候:“对,榕贺好像不用像我们那么努力就可以得到宗政太傅的赞赏,宗政太傅一直觉得他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但他却瘦弱,弓都拉不开。” 元澂一笑道:“侄儿依稀记得,先生他一身书卷气,虽不能武但又对武学很痴迷。” 元璂道:“经常看那些武学典籍,他总是叹息自己不是学武的材料。” 过去的记忆里还是能找到一些值得回忆的片段,那是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元澂道:“我记得纪家小子习武,原本父亲想要他当侄儿的伴读,可惜当时就出了变故。” 好像依稀记得纪家小子,元璂道:“若是那孩子能长大想来会比榕贺更意气风发。” 这会元璂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 见他面容憔悴还未从太子妃离世的伤痛走出来,元澂关怀:“请伯父保重身体。” 元璂道:“无妨。” 对于现在的元璂而言自己的生死已经不看重了,还活着的理由只是因为还有元泌,他不能辜负妻子的遗愿,一定要让元泌在这一场斗争中活下去。 可以输,但是元泌不可以死。 元澂给元璂舀茶:“伯父。” “纪家小子还活着吗?”元璂问。 元澂点头:“我虽不知他还在何处,但他还活着。” 眼中露出一丝欣慰,还能活着便好,现在的元璂最想做的就是挽回当年的遗憾。 他无法摆脱成为傀儡,在那一场浩劫中选择了沉默,就算是保持沉默也成为了陷害元瑨与纪家的推手。 怀着遗憾度过的这十年里,后悔莫及着自己的懦弱,开始质疑作为太子的身份,质疑着那个皇位真的重要吗? 从他失去妻子那一刻才找到了答案,比起所谓的权位,他更想拥抱着妻子与她偕老,期待着元泌儿孙满堂。 可是现在他真正想要的,心中最渴望的,这一生已经得不到了。妻子死了,元泌也在孤独中一个人开始承担起将来。 元璂道:“这世间最痛不过爱别离,元澂你可不要重蹈覆辙。” 元澂道:“我会守护住我的妻子。” 有些爱不需要说出来,但是就是存在着。 这话真让元璂心中感慨:“元澂,让元泌活下去。” 元璂要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和元澂达成交易,只要张家垮了元璂就会自请退辞太子位,以此换来元澂的承诺,让元泌在最后能活下去。 这元瑨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很了解元瑨的手段,如果元瑨当上太子之后不会容下元泌活着。 所以现在元璂想要孤注一掷在元澂的身上。 这淳王府的巫蛊之案,他知道那是元澂一手的局,看到了他的野心和能力,那能力可以保住元泌的命。 要让元泌死吗?元澂心中扪心自问,好像并不希望他死。 而且这个交易没有什么不好,到时候自有办法让元泌活下去,也同时成不了威胁。 况且看着眼前的元璂,那眼中没有活下去的光,这个交易对于元澂来说不亏:“侄儿会保住元泌的命。” 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玉佩作为信物推到元璂的面前,而元璂也将代表着太子身份的令牌交给元澂作为信物。 最后击掌为誓。 元璂站起身,元澂立即上前扶着。 车马已经在外,元澂扶着元璂离开了大宅上了马车:“可要护送伯父?” 元璂摆了摆手:“更深露重,你也路上小心。” 元澂作揖施礼:“恭送殿下。” 车门关上车驾前行,骑兵护卫着车马渐行渐远。 叶暖站在这荒废宅子的大门外一直望着,这是碧柔从前的家,原来在这里…… 看着丫头的眼眶都泛红了,元澂本来想说她看什么呢,但见她伤悲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了:“怎么了?” 叶暖哽咽的摇头。 亦杨道:“叶暖,我们走了。” 叶暖点头转头跟着元澂上了马车, 石章驾车往宣王府而去。 坐在车里元澂盯着叶暖,这么有感慨看来这丫头跟纪家姐弟是相识的。 “你见过纪家姐弟?”元澂问。 叶暖道:“见过纪家娘子。” 元澂问:“她在哪里?” 叶暖道:“不说比较好,我想让她活着。” 这纪家姐弟活着对于元澂来说也是比较有好处的,不用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活着就可以。 反正等时候到了他们自己都会现身,故而元澂也不追问。 从梦中醒来的素雪好像感受到了叶暖回来了,裹着袄子点了灯。 踏进院子原本要回屋睡觉的叶暖,见素雪屋子的灯亮着便立即进了屋子,关上门进了暖阁:“阿雪。” 素雪上前拉住她的手,这双手冰凉便抱住捂着:“为何如此晚?” 叶暖道:“陪世子办事去了。” “可险?”素雪忙问。 叶暖摇头道:“只是陪着世子去见了一个人,世子说等到今日他从御史台回与你说,让我暂时别提。” 脱了衣服与素雪躺在床上,素雪摸着她的头发:“累了吧。” 叶暖摇头:“今日不累。” 素雪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那般:“快睡吧暖儿。” 只要在素雪身边叶暖就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很快就安稳的入睡。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素雪心中一阵阵欢喜,浮图阁的事暂时稳了下来,世子那头也没有要紧事了,可以暂时有一段安稳的日子。 觉得暖儿是不是都瘦了,眼中浮现一阵阵的心疼。 愿有一日能结束一切,到时候她想要将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都给叶暖,让她能幸福。 为了那一天她会不惜代价。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入眠,素雪就算是梦中也是在筹谋着自己的棋局,不断推演所有的细节。 天未亮叶暖便习惯性的醒了,见素雪睡的沉轻手轻脚的起来。 换上衣服后便到了小厨房,这段日子忙下来都没有照顾素雪,拉起袖子清洗了手便开始准备药膳粥和小菜。 外头的积雪都开始融了,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 “好香呀。”进来打热水准备伺候素雪起身的芙花一进来就闻到很香的味道。 叶暖道:“也有你和怀蕊的份。” 芙花欢喜:“暖儿你的手艺真的很好。” 叶暖微笑道:“你们喜欢便好。” 芙花道:“今个日头足可见是暖和起来了。” 叶暖道:“就等花都开的时候便可以做花糕了。” “嗯,还得做一些新的胭脂了。”芙花笑容满面:“我先去伺候世子妃起身。” 叶暖道:“去吧。” 这粹宁堂里总是一派温馨祥和,贤德的世子妃,叶暖待人也好,也让粹宁堂上上下下十分的齐心。 第97章 联姻的棋子 积雪已融转眼三月,春花繁盛之时。 这日得了慕容妘的首肯后虞素雪回了虞家小住两日,伊玉姗欢喜非常,拉着她说话。 伊卉雅与荀梓缨正巧也在伊玉姗身边留了几日,这一时间倒是十分热闹。 叶暖揉面、伊卉雅调馅、荀梓缨压模,三人合力做着花糕。 荀梓缨见叶暖脸上有面粉给她擦拭:“都成花猫了。” 伊卉雅将调好的馅给她们闻闻:“你们觉得如何?” 叶暖道:“这未免也太香了。” 荀梓缨道:“还剩下好些花瓣,等到午后到园子里做胭脂。” 伊卉雅道:“正好品茗吃花糕。” 今年花朝节宣王妃的帖子已下,伊玉姗正琢磨要不要让荀梓缨与伊卉雅去赴画宴。 伊玉姗与素雪坐在屋中缠线:“雪儿你觉得如何?” “此番花宴是为了给元湳、元沚娶亲,若说我的意思,这算不得什么好的婚事。”素雪道:“都是有野心的,若是她们也嫁进王府,恐到时候因为他们的夫君不得不与我对立面。娘也知道,我是不会留情。” 这元湳和元沚也都是有野心的人,替宣王办事左右逢源,若非元澂有能耐的话,他们这会早就开始敢谋算他了。 要是荀梓缨与伊卉雅被选中,这不是到时候虞家人自己打自己人? 素雪可不会看在这姐妹情谊就坏了自己的大事,元沚和元湳有什么动作她是不会心软。 伊玉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再来确认一番素雪的意思:“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不带二人前去,就推脱去礼佛了。” 素雪道:“梓缨与卉雅的婚事,这梓缨年纪尚小倒是不急,多看两年也好。至于卉雅,若是看王妃的意思那是给王府更添羽翼,现下与我无益。” 这伊玉姗与宣王元瑨是表兄妹,这宣王府没有女儿,对于慕容妘来说可以用伊卉雅来作为联姻棋子拉拢势力。 但如果是这样那只是给宣王府添了势力,现下宣王府所有的一切掌握在宣王与王妃两个人手中,别说素雪了就算是元澂都别想分一杯羹。 所以伊卉雅给慕容妘做联姻棋子对于素雪没有好处,还不如嫁给跟虞家这一派的士族,对虞家有好处对她才有好处。 细细琢磨的伊玉姗也觉得是如此,当初虞家才回盛京势力尚弱,但如今已经不同。虞杞衡已站稳脚跟深得陛下与宣王重用,虞家又在伊玉姗与素雪的操持下产业在外壮大。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话语权更大了,虞家自当要为自己想。 “?河崔氏如何?”伊玉姗问。 素雪道:“?河城为龙兴之地,崔氏又是?河第一士族,倒是与伊家配得,与虞家也有助益。” 伊玉姗道:“崔家少子崔君麟亦才弱冠,身上又有举人功名,只是前年崔老太爷病逝,他守孝错过了会试。葬礼你爹爹见过,说是一表人才。” “后年想来考上进士不难,爹爹嫌少夸人,能夸倒是此人真不差。”素雪道:“卉雅终究是我们家的姊妹,娘亲到时候亲自与舅母去掌掌眼。” 伊玉姗问:“那暖儿呢,你可有打算?” 素雪道:“暖丫头我自然有安排。凭暖儿武功本事,如今皓月楼势力也越来越大,我仔细都算着账目,给这傻丫头存着银子。等万事尘埃落定,天高任鸟飞,那才是真正的天地。” 伊玉姗道:“终究是女儿家,不出嫁合适?” “娘,像兄长那般曾游历江湖,如今又在雪海关历练,他的天地是如何的广阔。”素雪道:“暖儿就算是女儿家,也不输给天下任何的男子,凭什么不能拥有那样的天地。就算身为女子,也该有自己的梦。” 素雪是志在天下,要得到天下最高的权力。而暖儿虽最想要守在素雪身边,但素雪能从暖儿剑意中感受到山河大海,就算舍不得也知道真正属于暖儿的天地在哪里。 伊玉姗心中不免感慨,她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素雪所想所念:“暖儿事我不再提。” 素雪道:“娘,兄长也好,暖儿也好,不要太执念于子嗣将来了。娘只想着自己如何喜乐一生,吃喝玩乐便好。” 伊玉姗笑道:“全家人就我一个格格不入,你爹也是时常这么说。” “家族的繁盛若只靠子嗣多不多无用。”素雪道:“任何的繁盛终究只是一时的,所以何必想那么多,要想着我们手里得到的,就算下一代繁盛,下下一代又怎知如何。‘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自己先享受了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伊玉姗细想着虞家和伊家的起起伏伏,的确任何的荣华富贵顷刻间真的可以说没就没。 就说纪家当年是如何权贵,可如今的,左不过是荒宅孤魂罢了。 “你说的也是。”伊玉姗道:“比起后代子孙,我也是更希望能看见你和若枫平安顺遂,反正子孙后代的事我闭上眼也看不到了。” 素雪道:“母亲这般想就对了,多少权贵士族大厦倾覆之后不过是黄土一埋,想太远倒是没必要。” “你爹爹是旁支过继,小的时候受过苦,长了也没有沉湎于富贵,倒是一番驰骋疆场之心不改。”伊玉姗道:“也怪不得他和你想的一样,他就觉得权力富贵自己手中的能守住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子孙后代。” 素雪道:“原本这样的事就是尽力便好,强求不得,回首一看历朝历代一国还被倾覆,何况什么世家大族。” 伊玉姗道:“好~娘愿意圆你的梦。” 素雪道:“能当爹和娘的女儿是我此生大幸,将来由女儿照顾娘亲,娘亲放心。” 伊玉姗轻抚着素雪的面颊:“娘此生最幸运的,也是有你和若枫。” “应该是爹爹才对,爹爹可是爱娘亲如己命的。”素雪道。 一想起夫君呀伊玉姗就心里幸福,这一生若非虞杞衡,岂会这般无遗憾:“年纪大了,娘也知足了。” 素雪道:“娘不必太过操劳,暖儿已可独当一面,也需更多历练,女儿自有安排。娘守住虞家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伊玉姗道:“事事小心,娘呀能做的不多,必定护住自身,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素雪道:“多谢娘亲。” 第98章 晚霞红 这会花糕上蒸笼了,已经闻到香气。 午饭已经备下,素雪上座后众人入座。 素雪给身边的叶暖夹菜:“暖儿可累?” 叶暖满面笑容:“甚是有趣。” 伊卉雅与荀梓缨也都很喜欢叶暖身上的那份纯粹,不由自主就会喜欢靠近她。 只有心怀善意的人才会感受到别人的善意,善良的心不应该被权势与欲望蒙蔽,纯粹的善意像金子,就算埋在了灰暗中,依旧始终如一。 荀梓缨有挑食的毛病,但是之前和叶暖闲聊从她口中知道兄长荀熙在战场上的苦难,就便改了毛病。兄长为了保境安民而受苦,她岂能衣食无忧中还挑三拣四。 伊玉姗见她如此便问:“之前不是不喜欢甘笋?” 荀梓缨微微一笑:“如今喜欢了。” 伊卉雅摸了摸她的头:“梓缨妹妹也是长大了。” 荀梓缨红了脸。 用过午饭后伊玉姗便去忙府中事务,忙完之后又回屋小憩。 叶暖挽着素雪到园中逛逛,荀梓缨与伊卉雅捧着花蓝拿着花瓣要做胭脂。 四人坐在花园的雅轩中,屋檐上的风铃作响,她们谈笑着手中研磨花瓣。 “这个颜色如何。”伊卉雅与芙花调制出一个颜色,给她们瞧瞧如何。 叶暖惊奇:“这颜色就跟晚霞一样。” “这便是晚霞红。”芙花道。 “真好看。”叶暖道。 怀蕊与荀梓缨调出一色桃红:“世子妃。” 素雪微笑颔首:“这颜色我喜欢,很适合荀妹妹桃花似的小脸。” 被素雪这样的绝世美人夸赞,更觉得害羞,荀梓缨现在如桃花的面容红的像猴子屁股。 叶暖尝试了一番也在素雪的相助下调出了芍药红。 素雪柔声问:“暖儿可喜欢。” 叶暖欢喜:“太喜欢了。” 在素雪眼中就算三春胜景也不如叶暖的一颦一笑:“喜欢便好。” 春暖花开的午后时光惬意,做完胭脂后芙花和怀蕊带着侍女们将花糕捧了出来。 一共是五种花糕,五色相配。 叶暖又取了花酿她们挪到了茶室内,坐在茶室的软垫上,十分惬意的享受。 廊上还煮着茶,芙花盯着火候。 伊卉雅在讲讲话,叶暖笑的倒在素雪怀中,她们又连诗作词,每每到叶暖接句都句句在意料之外。 众人笑得合不拢嘴,素雪搂着叶暖道:“才力有限,断不能为难她了。” 伊卉雅笑道:“也比从前开口就是‘五六七八茅屋两排’好的多了。” 荀梓缨道:“好歹刚才一句‘春花纷落寂寂里,石苔青泥步步湿’大有进益。” 被夸的叶暖尾巴立马翘起来了:“那当然~” 素雪搂着她轻抚她的头:“傻丫头。” 热闹有趣的度过了一下午,便在园中雅轩摆饭,吃过饭后素雪去沐浴更衣。 等她出浴时暖儿也端来了药膳汤。 “来了这里你都不忘。”素雪道。 “当然不能忘,太医说了调养可断不得。”对于照顾素雪的事这叶暖向来很严谨。 素雪牵过她的手一起坐下:“听你的。” 喝了药膳汤吃下叶暖给的蜜饯,素雪半卧在榻上看书,叶暖坐在一旁刺绣。 “绣了什么?”素雪不通女工身上的手帕几乎都是叶暖绣的。 “牡丹。”叶暖道:“这世间唯有牡丹最配素雪。” 素雪一笑:“只要暖儿绣的我都喜欢。” 叶暖道:“两位小娘子给我了不少花样子,我都喜欢的紧。” 素雪望着叶暖恬静的面容,当下如何不是岁月静好,为了将来也能如此,为了守护她的笑容,什么都值得。 “当下这般就像还在玉里关时。”素雪道。 叶暖道:“现在也好,之前也好,有阿雪在便有将来,将来可期。” 素雪点头:“我们暖儿也是长大了。” 叶暖微微一笑,她持剑的理由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守护素雪,初心未改并且与日俱增。 今日什么都不想,只是沉湎在这一刻的安宁中,素雪拥着叶暖入睡,梦里也没有阴谋算计。 拥抱取暖就可以一起度过寒冬,并肩而行就可以冒着风雪前行。 心中有所期盼就可以活下去,只要拥有将来,就不畏惧当下。 望着今夜的明月让碧柔思念着不知在何处的弟弟,无论在何处只要还活着就有期盼,弟弟便是碧柔活下去的期盼与将来。 张现为她披上外衣从后面将她拥入怀中:“柔儿,窗口风凉。” 碧柔微微一笑:“你来了。” 张现道:“柔儿再等等我,不会只让你这般藏在别苑。” 这对于碧柔来说或许更好,从她落入风尘开始就被张现所护,因此也不用接客卖相。况且这般待在别苑,就算没有名分也总比在张家的后宅好。 都是牢笼,起码这里很安生。 比起所谓的名分来讲,也换不来未来,没有意义。 碧柔道:“无妨,你我心中唯有彼此便够了。” 无论碧柔说的是真话假话,一起度过的这些年张现没有一刻想放弃她,爱她就像是自己身上流淌的血。 “柔儿,可想出去走走。”如今长相和张皇后只顾得上对付宣王府,无暇顾及他,张现暂得喘息,想要带着碧柔出去走走。 点了点头,碧柔问:“你想去哪里?” 张现道:“我带你去游湖如何。” 碧柔点头:“好。”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就算碧柔对他没有真心,但年少相识,走到如今,张现对她的心一成不变。 若非纪家倒了,原本碧柔应该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就因如此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纪家为何而亡?碧柔也不是傻子,她知道一切因为张家,但是张现对她的爱护如何又是假的呢。 如何不恨张家,可是她当年与弟弟被埋在了塌方的矿洞中。张现又是如何从废墟里把自己和弟弟从挖出来,在绝路中,无可奈何的拜托他保住弟弟的命。 之后张现又不断背着张相和张皇后从中斡旋,护她周全,将弟弟也暗中托付给虞家。 她怨她恨,可是张现真的没有对不住纪家,只是他上有父亲兄长。 张现不过也是一颗棋子而已。 她在仇恨中不能爱他,只能在维持着现状,等着弟弟回来。 第99章 夙凉的风 黄沙与戈壁所在的西境与夙凉接壤除了九堰城便是玉里关,只是比起九堰城来讲更易守难攻些。 接管玉里关军队有些年头的荀熙每日勤加练兵,军营里的练兵声响彻。 在雪海关看见的是连绵不断的雪山与长原,而在玉里关是戈壁与荒漠,这是宣王与虞杞衡守护了很久的地方。 因为他们当年的肃清让这里没有了沙盗,那几年的图治让玉里关国泰民安,成为重要的商道命脉,依然是边境除了九堰城之外最繁荣之地。 光的背后有阴影,繁盛之下更要小心谨慎。 正在练兵的荀熙认真观望着士兵们,此时有人来报:“荀将军,那人嘴撬开了。” 前些日子荀熙逮住了一个从夙凉妄图潜进来的细作,拷问的几天终于肯说出点什么了。 走到了阴暗的地牢里,玉里关长年干燥,这地牢虽然阴暗却不潮湿,只是偶尔老鼠两只。 那人被挂在木桩上,被上刑拷问过:“我说……” 结果从这个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夙凉前国师密谋了十年,安排了两百个细作在此期间陆陆续续潜入了盛京城,现在是行动开始的时候,这个行动的代称为——红烛。 但是至于是什么行动,因为他是最后一批细作故而不得知。 十年间两百多个细作潜入了盛京城,荀熙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将急报传回盛京城。 这一封急报跨越万里,一个一个驿站快速传递,日夜兼程之间传回了盛京城,呈上了御前。 坐在安仁殿的延和帝阅览急报,立即宣召京宣王、兆尹、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刑部尚书、御林军统领、金吾卫大将军几人。 行过礼,延和帝将急报给宣王过目。 这元瑨大惊,竟然混入如此多的夙凉细作。 当年这个夙凉前国师还是死于元瑨的派人暗杀,没有想到就算是个死人了还会在这些年后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延和帝大怒,斥责他们几个都是怎么办事的,居然没有任何察觉。 几个人跪下请罪,延和帝道:“御林军统领与金吾卫大将军加强盛京城与宫中护卫巡视,不可懈怠。” “是,臣领命。”两人领命。 看向作为京兆府尹的元泌与御史中丞元澂:“潜入细作乃京兆府尹失职,定要揪出细作,中丞有监察之职,有疏忽之责,你们两人细查此事细作给朕一个不落的挖出来。” “是,臣领命。”两人领命。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两司同查此案,必要查清此番夙凉所安插细作密谋行动为何。 延和帝今日大怒,众人皆遭斥责。 在仁安殿内商定对策后几个人立即回到了官署调派人手彻查此事,盛京城开始禁严,金吾卫调派更多人巡视,一日十二时辰不断。 这样的举动很快引起了皓月楼的注意,看着巡视的金吾卫原本是一天巡视两回,现在是一天巡视四回。 坐在窗口看书的沈霆明白肯定又出了什么事。 在御史台的元澂和京兆府的元泌两个人脑袋都大了,此时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明察暗访。但正值仲春上税之时,京兆府尹以清查税务之名查盛京城人口,御史中丞以监察之名相助。 暗中两个人则是派出人手在三教九流之间暗访来路不明者以及西境商客。 这盛京城万邦来朝,着实外籍者众,况且毕竟通婚多年,这二百细作可不是靠着西境长相能区别。 大理寺与刑部派人手相助。 此番如果查不清这事,元泌的京兆府尹和元澂的御史中丞算是都不用干了。 这头忙的不可开交,另外一头的宣王府花园内是花朝节盛宴。 盛京城内出身最好的贵族女子此时都在这座花园中,作为东道主的宣王妃慕容妘此番目的是为了元湳与元沚两人的婚事。 此时他们生母常侧妃与季侧妃坐在慕容妘左侧。 慕容妘无意多操心,就交代两人自己相看,到时候她自然会向宣王禀明。 常侧妃与季侧妃颔首,便与几个夫人们交谈甚欢。 坐在另外一旁的荣王妃与慕容妘品茗,看着园中扑蝶玩投壶的年轻小娘子们便回忆起她们还在闺阁时的事。 荣王妃知虞素雪身子不好,特别相问:“如今素雪你身子如何?” 虞素雪颔首:“多谢婶娘关怀,并无大碍。” 荣王妃道:“养身子的确不可以急,对了,我的婢女会酿葡萄酒,这酒很是暖身子,改日送你两坛。” 这婢女是在荣王妃跟随多年的女侍依白,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统,故而懂得酿造葡萄酒。 “多谢婶娘。”虞素雪看向依白:“我家侍女也爱酿花酿,葡萄酒我们在关外时也品尝过,不知你可愿意教她如何酿造葡萄酒?” 依白年纪不小有三十出头,看向虞素雪身边那十八岁的叶暖:“叶侍女,你也喜欢酿酒?” 叶暖道:“不知道依白姑姑愿不愿意传授了。” 依白微笑道:“自然的。” 两个人便到一旁闲聊。 荣王妃四下看了看:“我记得下帖子请了郡王妃,她终究是没来。” 也只有荣王妃敢提起张雁。 如今太子妃和淳王妃都不在了,慕容妘身为宣王妃成了外命妇之首,所以不可能举办这样的花宴不请张雁。 这会是说曹操曹操到,就算是人人都知道元泌与张雁不和,可那又如何?她还是张家的女儿,依旧是那样的盛气凌人和不可一世。 降临花宴,女眷们自当避让恭敬她。 虞素雪站起身以颔首礼,张雁心里打着冷哼以颔首礼回。 “见过两位王妃。”张雁施礼。 慕容妘以笑容相待:“快入座吧郡王妃。” 在荣王妃身旁入座,侍女奉上糕点与茶。 “这糕点倒是雅致。”张雁品尝。 荣王妃道:“这花糕精致又好看,我都快舍不得吃了。” 张雁道:“婶娘风雅,竟然还会惜糕点的精致。” 荣王妃道:“既然说起了风雅,我便弹奏一曲如何?” 慕容妘命初夏去将自己的琴搬出来,初夏立即就去,带着两个侍女将琴取来。 “我今日是在素雪跟前班门弄斧了,素雪可不要见笑。”荣王妃自认琴艺是不如虞素雪的。 第100章 她的崇拜 虞素雪自谦道:“婶娘过誉,我不过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琴技如何与婶娘相比,我哪是什么风雅之人,那琴不过能弹出调罢了。” 这话虽然是谦虚但全是真话,她可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弹琴也不为风雅。只是为了弹琴之时来调和叶暖练剑的气息,以及用琴声整理自己的思绪,那跟风雅是一点不沾边。 跟雅不沾边,对于虞素雪来说不过是有用的技艺。 荣王妃道:“素雪总是过于自谦了。”坐在琴前,双手抚琴,一曲《风花雪月》配着满庭落花纷纷时,倒是果真风雅。 此时有园中的沈家小娘子以箫相和,越发悦耳动人。 此时满园中人静听琴箫一曲,身临在风花雪月的情境。 一曲之后满园拍掌。 虞素雪道:“就这般婶娘还说我自谦,如何比得婶娘。” 荣王妃道:“也是幸得沈家娘子以箫相和。”走到园中牵起沈家小娘子。 从前沈小娘子是代萱郡主那一派的小娘子,只是后来受了代萱一巴掌不再往来,沈家又亲近了宣王府。 沈小娘子颔首:“小女不过略懂一二,胡乱一吹,不及王妃娘娘琴艺高超。” 荣王妃将这小娘子推在慕容妘跟前:“你觉得如何?” 从出身到模样的确可以,慕容妘看向常侧妃与季侧妃,既然是她们选媳妇自己可不打算多介入。 季侧妃倒是觉得她太过孱弱些,常侧妃却觉得她是个通文识字又懂乐理的小娘子很是喜欢。 常侧妃牵过沈小娘子的手:“箫声动人,人亦动人。” 沈小娘子不禁掩面脸红。 这常侧妃便是默定了沈小娘子嫁给自己的儿子元沚,看向慕容妘示意:“王妃觉得沈小娘子如何?” 慕容妘道:“温婉识礼。” 这四个字一出这婚事就算是已经板上钉钉,常侧妃满意。 荣王妃见促成姻缘心中也是欢喜。 之后季侧妃看到了伊玉姗才来,等的就是她呀。 伊玉姗向王妃们施礼,慕容妘看向虞素雪示意,虞素雪立即扶起母亲:“娘亲来了。” 慕容妘假作怪她:“这都何时了你才来?” 伊玉姗道:“今日礼佛匆匆赶回了这是。”随即入座在虞素雪身边。 季侧妃便问:“这伊小娘子怎不曾来?” 品茶的慕容妘旁人不察的手中一顿,面上波澜不惊但已经明白这季侧妃的心思。 这季侧妃今天就是只冲着伊卉雅来的,对于慕容妘来说虽然伊卉雅加入宣王府对宣王府有益,但是助长两个侧妃的和她们儿子的实力这对将来元澂无益。 伊玉姗道:“礼佛遭了寒气,卉雅今日来不得了。” 虽有失落但是面上挂着笑容的季侧妃道:“倒是可惜了。” 伊玉姗道:“那孩子也不喜欢热闹,也就罢了。” 这话是无意再嫁一个到宣王府,毕竟虞素雪已经是元澂的世子妃。 这话让慕容妘倒是挺满意的,这虞家和伊家可以有自己的主意,主意可以让他们两家得益,但是不可以让自己失益。 权贵世家女子的婚姻都是权衡利弊的棋子和工具,这慕容妘最满意虞素雪的就是这一点,她懂这个道理懂得早,所以能和元澂结成良缘。 并且虞素雪知进退,懂为元澂谋利,也懂这宣王府到底是谁做主,从来没有任何僭越之举。 比起张皇后喜欢找提线木偶,这慕容妘更喜欢想虞素雪这样有野心但是又懂事的,毕竟元澂要是不满意,到最后吃了苦果的还是她这个当母亲的。 就像张皇后那样,机关算尽又如何,到了最后儿子跟自己离心,还视如仇敌一般。 如今就像照镜子一般,慕容妘也是步步为营不想有任何行差踏错。元瑨是一个只爱权力的男人,妄图得到他的心是一个非常可笑的事情,所以比起他的爱,还不如多关怀儿子的前程和家室。 慕容妘道:“身子不好可得养着。” 伊玉姗与她相视一笑。 荣王妃感受着暗流下的拉扯而微微一笑:“娇生惯养自当金贵,看着这些小娘子们青春正茂,真是让人总是想起过去。” 张雁问:“我听闻当年婶娘你一曲便动了荣王殿下的心弦。” “哎呦,这都是陈年旧事了。”荣王妃想起自己的夫君就是满面的笑容。 到了祭拜花神的时候,小娘子纷纷用红丝带绑在花枝上祭拜花神与祈福。 张雁是满怀心事,荣王妃与她系上了红丝带,见她如此不由出言宽慰。 “若心怀虔诚并有一日等到回响。”荣王妃牵着她的手踏上廊檐。 张雁道:“自认我是没有什么耐心。” 荣王妃道:“郡王是君子,君子之心要打动那便是用诚心,这诚心又需以日久年生方可见,不是一时之事。” 张雁道:“我比不得婶娘好命,荣王殿下待你恩爱。” “荣王也不止我一个女人,只是作为正妃,凡事不可太过。”荣王妃道:“你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显示自己的容人之量。” 张雁道:“那些女子如何配的上郡王席榻。” 听这话明白了,对于张雁而言对元泌不单单是倾慕和爱恋,还有崇拜。或许是太过崇拜了,在心里太过高洁了,所以不容旁人来染指分毫。 且不说她手段如何,但是对元泌的心倒是一片真的。 荣王妃道:“容颜会老,终究是有凋零之时,只有体贴心意才可以举案齐眉。” 张雁道:“我终是容不得旁人在他身旁。”就算是现在,元泌搬回了东宫,但是她依旧让人盯着,不会让任何女子有可乘之机。 就算她一辈子得不到,她也不会让其他人得到。 这元泌可以不属于自己,但是也不可以属于别人。 荣王妃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了,也就罢了。 这场花宴了结之前,结束前季侧妃看上了南安都护府家的女儿董小娘子,好歹能助力自己的儿子元湳。 在黄昏前散场,园子从一派热闹到了点灯夜临时开始显得格外孤寂。 这元澂匆匆赶回安泰园吃饭,这吃完饭还要再出门去。 见他神色不对素雪便知道出了事,屏退了所有侍女出了屋子。 “怎么了?”素雪问。 自当要用皓月楼的势力来暗访盛京城的三教九流,并且也要皓月楼内部自查以防万一。 此事事关重大,素雪和叶暖亦都此后十分小心谨慎。 元澂道:“皓月楼暗访,万事小心。” 叶暖道:“是。” 此时宣王召了元澂与叶暖到书房议事。 亦杨与石章也奉命而来,凌鹤也从山下赶了回来。 当年暗杀夙凉前国师,凌鹤、叶暖、亦杨、石章都是从夙凉活着回来的人,要知道夙凉前国师更多的事就必须问他们。 第101章 你是个痴心眼! 暗杀的事到了现在不超过十个人得知,当年以暗杀夙凉前国师引起夙凉内乱让元瑨得到了矿脉,所以才掌握了玉里关的商道且暗中铸造了兵器,壮大了玉里关的军队。 命他们四人暗中调查,定要寻出夙凉细作的踪迹。 四人受命。 这元澂自然跟此事息息相关,毕竟此案不破关乎他御史中丞之职的乌纱。 在书房商议了几个时辰,毕竟是当初以暗卫训练中走出,追踪反追踪四人都是最强,安排四人平日里盯紧着轮流行动。 同时也要暗查宣王府内会不会藏着细作。 元瑨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不允许任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动作。 四人受命秘密清查宣王府内以及追踪盛京城内的夙凉细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不够细的心,这是崔侍卫教导他们的。 着元澂还要出门和元泌汇合,亦杨和石章跟随相助,凌鹤回去安排人手。 元瑨调回了二十九名暗卫,这宣王府内不容有失。。 当年在玉里关矿脉与商道账册皆是司徒先生与虞素雪一同过目,便命司徒先生暗中清查军中,虞素雪暗中清查王府后院。 虽没有告知慕容妘究竟是何事,但她也暂且放权让虞素雪行事便利。 很快又从玉里关得到新的线索,凌鹤这一头也追寻到了蛛丝马迹。 石章与叶暖行动,很快确认了一处夙凉细作所藏身的酒坊。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顺藤摸瓜,牵扯出一批的夙凉细作八十二人。 很快大理寺和刑部进行收押拷问,御史台监察此案。 此案继续深查,要查到代号为‘红烛’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连着三个月叶暖都是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便出门,晚膳回来用过饭又出了门。 元澂亦是回来的少。 素雪也调动虞家势力相助他们。 宣王府内部的清查已经完毕,宣王已经顺手也处理掉了张家所安插的人手。 司徒先生和虞杞衡也清查军中结束。 其他的不管,宣王要做的就是肃清自己势力内部的可疑之人,并且要掩盖私铸兵器以及训练私兵之事。 风声鹤唳之时越不能让陛下生疑。 命凌鹤继续秘密训练暗卫与私兵,司徒先生依旧负责账目与铸造兵器。 对于元澂来说,作为父王如何做轮不上他插手过问,坐在御史中丞这个位子上,正是就是为了给宣王府掩护尽一己之力。 这是对父王表忠心。 对于宣王来说,妻子和儿子比起权力而言算不得不可牺牲的,只要元澂铭记自己的忠心和足够有能力就可以一直当这个世子。 要消减陛下的怀疑,还要掩盖自己的势力,宣王就算是夜不能寐步步为营却还是甘之如饴。现在只剩下张家没有对付,他也要看看自己的这个世子和世子妃能多大本事。 这一年初夏,元沚与沈家小娘子完婚,次月元湳与董家小娘子完婚。 宣王府连着两个月一派喜庆,在热闹喧嚣中听到夏日蝉鸣。 此时在东宫的盛夏依旧一派寂寥,除了处理公务之外太子元璂待在东宫闭门不见。 这张家没有机会修复与太子的关系便开始对元泌示好,这元泌为了避免和长相与张皇后的见面,天天待在京兆府里忙着。 就算没事都要找事出来忙,就是不闲着。 天已经黑了,元澂这时从御史台出来到京兆府查阅卷宗,见元泌也在卷宗阁内忙碌。 这会京兆府的人都已经下值,这卷宗阁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一天到晚有那么忙吗,我都听说你除了朝会之外三个月没有离开京兆府。”元澂道。 元泌还在誊写卷宗:“夙凉细作都落网了?还是说你已经查到他们代号‘红烛’的阴谋是什么你查到了?况且一天天的哪有安生的时候,你是没看见过大理寺卷阁里成堆的未结案?” 大理寺卷阁里有一些封存了很久过去没能找到真凶或者失踪人口的未结案。 一旦一些案子没有在一定时间内找到证据和凶手,也不能继续浪费精力追查,因为如果旧案一直追查浪费人力,那当下的案子追查不力就会让未结案更多。 元泌的意思就是,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案件,现在如果不努力点只会让大理寺卷阁内未结案越来越多。 作为京兆府府尹他要做的就是尽力维护盛京城内的治安,以及拉扯权贵、商户、百姓这三者之间的平衡。 元澂道:“没想到你还关心大理寺里面那些没有破案的卷宗呀。” 这元泌也是当上京兆府尹后碰见各种大案小案时常在刑部和大理寺走动,之后才看到那些放在大理寺卷阁不断增加还积灰的未结案。 才知道长年累月居然有不少案子没有告破。 他能做到的有限,过去的无法改变但是起码现在作为京兆府尹,他有很多事可以做,可以让当下不成为将来的遗憾。 “你也不是,你又有多久没离开御史台了。”元泌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忙归忙,有空也得回家吃饭的。”元澂这是赤裸裸炫耀他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 元泌直接一个笔杆朝着他掷去,元澂避开那笔扎入了书柜。 “死远点。”元泌语气不善。 查阅完自己想要的卷宗后元澂把笔拔出出来走过去放回笔架上,看着他认真的誊写卷宗:“也该处理掉张家,再选一个王妃了。” 元泌冷脸:“宣王殿下是你的父王,你应该比我了解,张家再狠起码不会杀我,但你父王就不同了。” 元澂道:“不是还有我吗,你怎么可能会死呢。” “你觉得我会想你活吗,当时你为什么会发现东宫的木偶?你派人潜入东宫做什么?”元泌道:“你在找张家账本对不对?延和十一年的旧案你要查,你还要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命。” 元澂一笑:“又不是一次两次遇到刺杀,之前我不会死以后也不会。” “放心,你要死了,我不会让你的世子妃当一辈子寡妇。”元泌道。 元澂无言:“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元泌道:“不送。” “你这痴心眼倒是真的随了太子殿下。”元澂踏出卷宗阁。 从京兆府出来又回了御史台,今日石章护卫在元澂身边,亦杨与叶暖奉命继续追查夙凉细作。 第102章 再闹下去没完了! 皓月楼也不闲着,盯紧了盛京城里各个城区的三教九流,对于这件事他们极为上心。 伍展舟所管的游仙楼已经是四个城区都有的酒楼,酒楼内人来人往,达官贵人到江湖侠客,能搜罗不少消息。 这顾清铭也是皓月楼的中流砥柱,算账清账派发每月的工钱,是他们最可靠的后盾。 沐凡霜便在花灯红巷与码头里探访,寻查身份可疑之人。 柯昊虽然只懂偃术,一头只知道扎在一堆木头之中制造机关,但也知国家大义为重,每日都在研究更好的机关弩。 心里都在想着一定要把那些该死的细作全部打成马蜂窝! 而沈霆会帮助邻里给他们当状师,如今名头已经传到其他坊,还会有人特意从其他城区来委托。 这头还要备考,同时细作也要帮忙查。 这为邻里打官司,能让他对律法更熟悉,案子碰见多了也是历练。而查细作,无论于私还是自己作为一个大夏子民,都是应尽之责。 备考是他作为读书人的目标,乡试在即,今秋必定要考中举人。 成了举人在官府为贫苦人打官司时更加不会被轻视,秀才的名头着实不够。 此时收到了传书,打开一看是梵文所书,取了《金刚经》破译,这虞素雪另派的人手查到了细作的线索,并安排了下一步计划。 将书信烧掉,沈霆感叹这虞素雪的谋略,若不是女儿身的话她必定是能连中三元在朝堂出将入相的更狠角色。 身为女子限制了她的步伐,但是这眼界和手段却能坐在深宅大院里控制千里以外的事。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沈霆目光灼灼。 他要一步一步走进那大理寺,目标不为别的,就为有朝一日能掌刑狱。 梦想就像是你身处沙漠时知道哪里有水,只要努力便有得到的机会便无惧狂沙去寻找。在艰难的路上,意志坚定如素雪与沈霆这样的人,就会在困境中成长越发强大。 而没有梦想的人就是身处沙漠不知道在哪里有水,漫无目的得过且过,可能还会困境中变的残忍与自私。 他们就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这会有人吃饭不买账,店里小厮说追出来和他撕扯,两人互骂拉扯,在街上打起来。 有人喊金吾卫来了,两人才停下,但都鼻青脸肿。 金吾卫这巡视一天下来不是有顿顿赊账的赖子,就是有调戏卖绢花女子的败类,还有偷窃的扒手。 金吾卫从一开始着实没想到一天天会遇到这些人渣烂事,训斥各坊坊正应该正面处理这些事。 “这一天天的金吾卫怎么又多了。”坐在游仙楼二楼雅座的客人甲看着楼下又巡逻到这里的金吾卫道。 嗑着瓜子的客人乙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听说是有细作进来,怕潜入了盛京城。” 知道更多点的客人丙道:“我表哥在大理寺当个小役,说大理寺抓了不少人拷问。” 客人丁喝着茶:“该抓!全部处以极刑!” 客人甲道:“与夙凉纷争已近百年,当朝的陛下英武,不接受他们的要求,也绝对不遣嫁和亲,还夺回了不少失地。” 可就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接受张家扶持的陛下让张家一路做大,以至于张家势力如日中天了二十年多年。 如今陛下靠着宣王府来牵制张家,平衡这两方微妙的天枰。 客人丁琢磨:“陛下膝下不是也没公主,自然不遣嫁了。” 客人乙拍了他脑袋:“亏的我们都是秀才,你老实多读点书吧,历朝历代和亲大多都是宗室女封为公主,鲜少有真的出嫁真公主。” “疼。”客人丁捂着脑袋:“你可真是粗鲁!” 这个人说话不知道为何,一个大男人竟然显得有些娇憨,在旁桌的叶暖低头偷笑。 亦杨和叶暖昨夜大半夜又抓到了细作,才天亮后从刑部向宣王殿下交代完出来,在这里用个饭。 “再闹下去没完了。”亦杨不知道到底要抓到什么时候:“我真想把那个国师刨出来再打一顿。” 叶暖道:“那个时候倒是可惜,没想到他那个时候已经在密谋‘红烛’。” 亦杨道:“接任国师之位的是他的弟子,虽说平庸但是倒是挺听话,按着前国师布局一步步来,倒是给我们现在添了不少麻烦。” 叶暖道:“盛京城内一直人心惶惶可不是事,特别是这批读书人,天天的嚼舌根。” 亦杨道:“陛下广开言路,这些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谈国事也是情理之中,再过三个月便是乡试秋闱,学子众多。” 这让叶暖想起来了沈霆,不知道他乡试准备的如何,不过的确不必为他担心,肯定能中举。 吃过饭两个人便要回去补觉,等到黄昏之后亦杨还要和石章交接,换他护卫元澂。 叶暖回到粹宁堂不忘给素雪炖下药膳汤,见素雪在书房忙着清账便不打扰。春季各处庄园播种,这头清算着出支,况且又是纳税之时,虞家各个商户的缴税也要盯紧,省的有人中饱私囊。 叶暖回到屋子里补觉,素雪看见芙花将汤端进来才知她回来了,随即放下手中的事。 轻手轻脚的走进叶暖的屋子,点了檀香为她驱蚊。 小心翼翼坐在床前看着她,最近叶暖着实辛苦了,每日都奉命在外奔走。 放下帐子怕她蚊子咬了,她每日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就让素雪安心多了。 走出屋子关上门,虞素雪回到书房里便向司徒先生写了密文,既然已经找到了夙凉细作中的重要角色,接下来就要司徒先生出手了。 收到了虞素雪所给的情报,司徒先生带着立即前往追捕。 那细作倒是风声很快,到的时候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是踪迹可循,司徒先生带着精兵追捕,很快将人在一处地窖中抓捕。 比起之前抓捕的细作来说,今日司徒先生靠着虞素雪情报抓捕名号为铁石的细作是夙凉细作中的重要人物。 很快就将人押往刑部审问。 第103章 受人所托 在立秋之时有一节日,名为神农节。 于盛京城的神农神殿将举行一场盛大的秋日祭祀,用于祈祷今年能五谷丰登,以及来年能风调雨顺。 这是规格最高最盛大的祭祀,毕竟于社稷而言这五谷便是一切的基石。这样盛大的祭典之后亦会解除宵禁三日,民众庆祝节日时这盛京城亦有盛大的花车游街。 在祭祀这一日,陛下会带着文武百官在神殿神坛之上祭祀,皇后亦会带领内命妇与外命妇前往女娲神殿祈福。 去年由于淳王府之案全城戒严了整个夏与秋,以至于这场祭祀也没有举行。 将至立秋,礼部忙于筹备祭祀,这京兆府自然也要全力相助。 这样的祭祀盛大却又庄严,有严格的礼制,所以安排起来就是每一年的安排都一样。 元泌刚上任京兆府的头一年虽然手忙脚乱,到了现在三四年间已经是游刃有余,与礼部的协作十分顺畅。 只是众人都担忧这样的盛大祭典恐有夙凉细作暗中捣乱,所以今年京兆府更加上上心也更加谨慎,与金吾卫加强盛京城当日的巡视与护卫。 刑部通过夙凉细作中的重要人物铁石的拷问之后揪出来很多他的团伙,但是其组织严密,尚未有真正关键的核心细作落网。 故而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京兆府在这个节骨眼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生怕万一就出点事。 而皓月楼这一头也不安生,浮图阁主夜喆传书,需要叶暖相助从一座山上的观中护送一人至盛京城的护国寺。 由于张皇后的爪牙又在此寻找这个人的踪迹,故而浮图阁准备分兵三路假装带着人逃跑作为障眼法,实则叶暖护送此人入城。 护国寺有人会护着他,所以到了护国寺便安全了。 这是和夜喆交易的条件,守护这个人换取作为同盟共灭张家。 山上道观的日子很清闲,风景也好。夏日站在山林间感受清风与树叶的簌簌声,一阵阵好闻的草木香,还有潺潺的小瀑布与流水。 一身道服,手中一把扫帚,一个一个台阶扫下来。心情愉悦的听着鸟儿鸣叫,也跟着哼着曲子,慢悠悠的扫帚山上的台阶,一脸慵懒惬意的神情。 当叶暖看见这个人时就很疑惑,他一点不像个被追杀的人。 没有任何一点的紧张感,也没有胜券在握必逃决心,而是毫无防备。 毫无防备到好像现在浮图阁在与外面的杀手周旋,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你是谁?”他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叶暖,语气平和温柔的就像每逢四月天,那明媚灿烂时才有的风。 这是一个温柔的男子,他眉眼之间有一股仁慈,或者说是很柔和的气息。完全没有任何棱角,就像打了无数遍后毫无瑕疵的白玉一般柔和。 夜喆说他名为——暮禹。 “在下叶暖,受人所托护卫你离开此地。”叶暖将夜喆所给的一枚铜钱给他看。 走下楼梯确认了一眼铜钱,这暮禹便跑上台阶带上斗笠背上自己包袱下来,一看就是经常要换地方,已经十分熟练。 “在下暮禹还请姑娘多多指教。”暮禹施礼,随即立即道:“我们走吧”说着话便下了台阶。 这会像个逃命的人了,这下台阶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这夜喆说过他是幼年时受过高手一掌后却还能活下来的奇迹,但身脉受损不能练武,所以他是不会武功的。 两人一路下山,他一个随和的人,叶暖也是,说起话来不难。 “从前不曾见过你,你也姓夜,是夜叔的亲戚吗?”暮禹问。 叶暖道:“我是草叶的叶,并非夜里的夜。” 暮禹细吟着叶暖的名字:“叶暖……,叶暖……,谁为你取的名字?倒是不俗。” 叶暖道:“我家主子。” “原来如此,必定待你很好。”暮禹见过浮图阁的人,里面没有叶暖这样像是浸透在春阳中的人。像她这般眼神中有一股浩然之气,必定是有待她很好的人常年累月的言谈身教。 因为他不会武,考虑体力与他身体上的境况,从这里回到盛京城恐要三天。 这是叶暖从盛京城快马加鞭赶来的两倍日程。 天黑找到了一处土地庙,并不荒废,可见有村民来祭拜。 叶暖去拾柴,这暮禹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这铺草席搭柴火再烤上饼倒是都十分熟练。 可见的确常年在逃亡中度过。 看来身上的这股慵懒,是从常年逃亡中开始学会了苦中作乐。 饼没有什么味道,暮禹还撒上了自己带着的佐料。 见他一身道服想来不杀生,就把抓兔子来烤的想法湮灭在脑海里。 “这会能吃上烤鱼烤兔就好了,我们去抓兔子怎么样?”这暮禹方才也有看见附近草丛有兔子出没。 “可你不是出家人吗?”叶暖问。 暮禹一笑:“这只是伪装罢啦,走!我们抓兔子去。” 说着人便起身出去,叶暖立即跟上。 暮禹提着灯,叶暖的耳朵很好使,比起黑灯瞎火的找,着耳朵听反而更有机会。 看着叶暖闭眼全神贯注于耳,用耳朵听到的动静捕捉了两只兔子,暮禹感叹叶暖着实是有一身的好本事。 “半步宗师,这个年纪居然武功便可以到这般程度。”虽然暮禹自己无法练武,但是却也喜欢研究武学,能碰见叶暖这样的高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需要经常搬来搬去,小时候不懂,为何刚才才认识了身边邻居四邻的小伙伴,结果很快又要搬家。 夜叔有很多事情的要做,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在江湖里东躲西藏的每一天多少也遇见了很多人,去过了很多地方。 叶暖能十八岁就有这样的武功造诣,还是暮禹平生第一次所见。 吃着烤肉,叶暖的手艺也很好。 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暮禹对眼前的叶暖充满了好奇,吃着烤兔就开心:“好吃,叶护卫好手艺!” 叶暖微笑将水递给他,长年的奴婢生涯让她下意识的就会照顾身边的人。 在某个瞬间的叶暖会突然晃神,意识到她已经身份转换了三年,她已经不再是奴婢这件事。 吃饱了暮禹就躺在铺在草堆的草席上,风餐露宿已经让他习惯,时间久了不是在一直逃亡中绝望,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如何让自己变得开心。 第104章 记忆里错失的瞬间 欢喜是一日,不欢喜也是一日,何况他这般要东躲西藏的人来说,若是不欢喜那有朝一日真的命丧黄泉不是有太多遗憾。 不知道为什么,暮禹觉得叶暖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明明不过才半日的相处,看着她坐在火堆前的侧脸,觉得她很亲切。 “我见过一片花海,长满了蓝色宝石一般的花朵,那一望无际的花海与蓝天白云。风一吹起时,花瓣都跟随着风朝着天上飞去,躺在花海间我望着花起花落在空中纷飞。”暮禹讲起来了他曾见过的美景。 仅仅只是听他说就好像到了那片花海一般,叶暖恍然间发现她从未留心过看过的风景,因为她想从记忆找到能与他诉说的美景,寻找相媲美的景色,却发现自己从未让那些回忆停留在脑海。 见叶暖在愣神,暮禹关怀:“叶护卫怎么了?” 叶暖淡淡一笑:“我不曾记得我见过什么美景。” 她长期的记忆里,心中所念所想都是自己要做的事,需要完成的命令和吩咐,去留心什么风景只会影响行事的速度。 崔侍卫说对他们来说只要是一息的失神就会让自己死在别人的剑下,所以就算一息的杂念都会让一切功亏一篑。 但是从前和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这三年和过去的十五年都不一样。 是什么不一样呢?是她脱离奴籍在律法上身份的不同? 还是她的心和从前不同了? 她开始第一次有了除了命令和吩咐之外她想做的事,她想去看暮禹说的那片花海,她想和素雪一起看那样的景色。 “我想和一个人,一起去看你说的景色。”叶暖道。 暮禹道:“看来她一定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不,对于叶暖来说,素雪比她的命更重要的人,超越这世间的一切。 “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叶暖道。 这是第一次有了和素雪一起看美丽景色的想法,又觉得好像是不是这些年来错失了很多瞬间。 素雪其实总问她,暖儿,你想不想看山川大海? 也总对她柔声相问,暖儿,你看那片晚霞是不是很美? 只是她无心留意风景,此时才发觉原来她和很多美丽的瞬间擦身而过。 不知为何一股暖流从心中冒出来,装满了自己的身体,在那些她没有记住的碎片里,有很多闪闪发光又美好的东西。 人的眼神很难骗人,暮禹也见过很多人,但是叶暖的眼睛却是他见过最纯粹的。 纯粹的就像历经打磨之后毫无杂质的水晶。 “你心中所念之人是你所见的世间最美好,相信在她的眼中的你一定也是如此。”暮禹。 听到这句话让叶暖心中的暖流化为了感动,她回忆里有太多被素雪所珍视的瞬间涌出。 “是吗。”叶暖这两字其实她心里最清楚答案。 暮禹道:“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特别是这世间的美好相遇在一起,那一定是命中注定。” 叶暖已经又开始想念素雪,很想立即回到她的身边去。 最真挚善意的思念一定会传达到自己想传达的人心中。 坐在粹宁堂的窗前望着天空的那一轮明月,就算人不在身边,素雪依然能感受到叶暖的气息。 三天之后便是立秋的祭祀大典,素雪作为宣王府的世子妃,是皇族宗亲的内命妇,那日要跟随王妃们与皇后到女娲神殿祈福。 这是格规格最严的祭祀,所有的礼服都是按照规格由大内内侍省命尚服局所制。 今日修改过的礼服已经再次送来,试穿之后合身,脱下后芙花与怀蕊挂在架子上细细搭理。 元澂沐浴之后穿着里衣,他披上外衣往素雪对面一坐。 今日用晚饭少了叶暖那丫头竟然就觉得没了几分生气。 “她这一趟去几日?”元澂问。 素雪道:“三日。” 元澂道:“倒是能在祭典当日赶回,要不然她就要错失当日最热闹的花车游街。” 这会也是无心看书,只要叶暖不在身边素雪都不由担心。 见她神色凝重,元澂不由宽慰:“那些杂碎,还不够暖丫头打的。” 素雪喝了一口茶:“那又如何,难不成前面有个坑,我虽然知道暖儿能跳过去,就非得跳过去而不是填坑后让她稳稳走过去?” 元澂一笑:“跳过去不是省时省力嘛,况且你舍不得她跳,她还舍不得你动铲填坑呢。” 说着话手上将剥开的龙眼送进素雪嘴里。 “这倒是甜。”素雪道。 元澂道:“好吃多吃一个。”一手接住她吐出来的核,一手又喂了一颗。 素雪眯起眼看着他:“世子如此殷勤?有何猫腻?” 元澂一脸假作委屈道:“怎么,我还不能疼疼我家夫人了?” 素雪道:“说吧,怎么了。” 屏退了所有侍女,元澂一手枕着脑袋换个舒服姿势歪着:“我跟元泌查到一些很古怪的事,那些细作画像去暗访时,有些烟火铺子和糖铺的掌柜都见过几个我们抓获的夙凉细作。说都是他们的常客,经常来买东西。开了最长的铺子有二十年,那糖铺认的人更全,说那个铁石是关顾了十年的客人。” 素雪静静地听。 “还有就是粪道上的人,也见过他们,说时不时跟他们买粪土说是种花种草用。”元澂道:“但是怎么想都不对,你觉得如何?” 粪土、糖、烟火铺子…… “火药?粪土可以提炼硝石!”素雪道。 原本元泌和元澂就有这样的大胆猜测,但是无凭无据,也不知道他们把东西都藏在哪里。 现下是两人都派人出去查。 见素雪也是想到这点,让元澂能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立即起身穿衣服就出了门。 见他匆匆出门,素雪也立即修书给司徒先生。 ‘烛火’,此时素雪心里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这个火难不成指的是火药…… 如果一时间买了大量的粪土与烟火、糖定会被察觉,可这是谋划了十年的阴谋,换不同的人来长期购入。 除此之外或许其实还从其他途径购入硝石与硫磺,如今这几个月他们又被全城搜捕难保不会为了以防不测提前开始计划。 素雪这么想的时候在外的元泌与元澂也这么想。 元澂立即派石章和亦杨去查硝石与硫磺矿源,如果他们急了,可能会不再谨慎而是大量的去购入硫磺与硝石。 反推如果查到了有大量硫磺和硝石被他们分批且换不同的人频繁购入,那就表示他们真的在制火药。 本朝对于矿产的贩卖,都有严格的审查,所以无论是私人还是皇商,所有矿产的买卖都有严格记录。 特别是这三年,宣王对矿场的控制更加苛刻。 只要查到他们有买,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踪迹。 第105章 律法上不存在的人 追查之下很快亦杨与石章在矿场名录上找到可疑的人,一路顺藤摸瓜继续追查。 元澂和元泌按照他们的线索在第二天带着人找到了他们制作黑火药的工坊,但又是人去楼空。 立即调动金吾卫开始全城搜查黑火药的下落。 在第三天找到了黑火药藏匿之处,并且抓捕了核心细作,送往刑部拷问之下得知,他们妄图按照藏匿在被废弃的地下水道,然后在祭祀大典那一天点燃后引起恐慌。 很快元泌派人立即找出旧的地下水道图纸,同时这头元澂威逼利诱也好恐吓也好,查出了一些世家大族的逃生水道。 两方协力之下找到了所有藏匿在全城地下水道的所有的黑火药,到了明日便是祭祀大典,为了以防万一继续让人搜寻可有遗落的地方。 到了祭祀大典当天,还在书房里调查线索的素雪望见窗外已经天亮。 桌上堆满了从四处搜集上来的情报与线索。 芙花和怀蕊进屋,隔着屏风道:“世子妃,今日大典,该焚香沐浴了。” 素雪起身往内间而去,焚香沐浴。 折腾了两个时辰后梳妆打扮换上了典礼大服,而素雪的脑子里依旧想着这件事。 元澂也已经换好服饰,等着素雪到安福堂来一起跟随宣王与宣王妃前往祭祀大典。 正在出门前素雪突然在脑海里想起了什么事,立即转头回到书房,从大量情报中翻寻,妄图找到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 这几天她一直按照所有的线索进行了推测和反推,不断的演算着他们的动向和逻辑,其中有些一直解释不通的地方。 按照现在抓到的细作和已知的线索,还不足以让他们可以做到这么大的动静,还有关键人物还未出现。如果其他的细作都是机关术里的齿轮,那必定有一个转动这些齿轮的源头。 她不断地推演这个源头的线索,这会终于发现了遗漏的地方。 同时另外一头的城门外,由于祭祀大典而全城戒严,进城门的队伍已经排的老长。 幸而已经快要排到叶暖和暮禹两个人。 虽然穿着朴素,但是腰间的玉佩和这一身气派绝对是出身士族大家。况且一路护送到这里,任何关隘她只要出示令牌就没有敢拦者,全部都对她毕恭毕敬,可见她的背后是非常了不得的势力。 暮禹好奇问:“你怎么不带着我直接到前面,凭你的身份应该守城肯定先让你验路引先过。” 但是有特权不等于要滥用特权,特别是叶暖是从贫苦出身,更知百姓的无奈。 这会已经到了城门外,到处都是士兵。且不说叶暖断定肯定没有人追踪,就算有人追踪,也不可能在这里敢冒出来杀暮禹。 “我家主子说,就像鸡蛋都是从内到外开始腐败一样,人也是。”叶暖道:“排这么多人,哪个人不心急进城做买卖,都扛着一家子的生计。我们很着急进城吗?” 况且他们来的早,现在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看着有妇人背着一筐子的菜,前面挂着一个孩子,手上还牵着一个孩子,而身旁的丈夫也扛着两箩筐的菜。 还有几旬的老头子,穿着破旧的草鞋,还扛着两篓子的梨。 每个人都很着急想要进城卖东西或者赶集,暮禹心中不由的动容。 一个孩子望着他,小眼睛亮亮的很漂亮,暮禹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拿出来一颗。俯下身子将掌心的蜜饯伸到他面前,语气温柔面容带着慈笑:“给。” 这孩子想拿但是却还是看了眼一旁的娘亲,妇人说可以时孩子才从他的掌心取了蜜饯,妇人向他致谢:“多谢公子。” 暮禹看着那孩子懂事,直接一包都给他,见他接过后满心欢喜,将那一包蜜饯视若珍宝一般。 很快到了轮到了他们,官兵要验查路引时叶暖拿出了宣王府的令牌,一看令牌连路引都不敢看了,直接请她赶紧入城。 这暮禹可是连个像样的路引都没有,这一路若非叶暖手持令牌,他们就直接让行的话,只靠着暮禹自己一个人别说走到这里,之前的关隘都过不去。 这就算是令牌也有规格等级大小,看守城士兵的脸色来说,那一脸碰到了一个大祖宗,祖宗赶紧请进城,特别怕惹麻烦的样子。看来叶暖虽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但是来历着实不凡。 那无非就是三种可能,大内、宣王府、张家。 大内的宫女或者女官不可能能出宫那么多天,这张皇后就是追杀他的人,所以应该只有宣王府了。 “原来你是宣王府的人。”暮禹道。 叶暖牵着马:“正是。” 入城的那一瞬间,那喧嚣热闹的场景让暮禹震撼。去过很多地方,但是还是第一次进了盛京城。 “好热闹呀。”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真是让他觉得开了眼界:“那是什么?比马高大许多,背上还凸起两块!” 叶暖道:“那是骆驼,是沙漠中才有,是西境的商人带来的。” 看着不少奇装异服的外境人,让暮禹像个小孩子似的满脸好奇东张西望。 看着摊子上各类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不要太稀奇。 这会‘天朝上国,万邦来朝’暮禹第一次看到了具象化,才明白这八个字到底在描绘一个什么样的强大皇朝。 叶暖看向他:“你没来过盛京?” 暮禹点头:“第一次,因为我连户籍都没嘛,而且夜叔从前也觉得不安全。” 好一个夜喆,怪不得一定要让她来护送,敢情暮禹不断逃亡中是个完全没有身份的人。 就算能伪造路引和户籍,凭借张家的势力怎么可能查不到,就是因为几次伪造官文反而能留下蛛丝马迹而被追查到。 所以反而作为一个没有户籍在律法上不存在的人更安全。 同时他想进盛京城后活下来就太难了,好好一个人夜喆也不想他总是东躲西藏。 靠着叶暖的特殊身份就可以安全的进入盛京城,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时浮图阁还在兵分三路混淆视听,而真正的暮禹已经在这里。 第106章 大场面! 安全的进入盛京城后前往护国寺,就有人会接应他。 明明活着很艰难,但是暮禹却露出真挚善良的笑容,能从他那有光彩的眼神中看出,他着实是一个性情温和之人。 能在这样的处境在还有这样的心境,叶暖觉得暮禹的心是跟与他孱弱外表不同的坚强。 “走吧,我们去护国寺。”叶暖道。 暮禹跟在叶暖身旁,不断瞧着稀奇古怪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近距离看到骆驼时那惊诧的表情,还有看见雕梁画栋的酒楼雅轩感叹技艺精湛。 “每日都这么热闹吗?”暮禹道。 叶暖道:“今日是格外热闹,因为是神农节,今日有最盛大的秋日祭祀。” 暮禹道:“夜叔他们在盛京城里过得好吗?” 叶暖点头:“他们过得不错。” 那就让暮禹放心了,因为一直以来被大家所保护,暮禹心中很多愧疚。为了他一人,夜叔才会这样机关算尽,这二十年来始终坚守着他的承诺。 “辛苦他们了。”暮禹道:“希望他们都能过上安稳些的日子。” 好人坏人到底是怎么界定的呢? 素雪说这世间只有极善和极恶可以进行判定善恶,如圣人匡扶天下,以仁爱教万民,以历法授五谷之术,为万民与世间的正道坚定不移,这是极善。 但草菅人命,为非作歹,自私自利踩着别人的鲜血让自己开心的恶徒,那便是极恶。 这极善极恶可以论出是非公断,可善恶分明。 但还有更多的存在,是为了生存和活下去的竞争中造成的彼此伤害和痛苦,那样的情况时常难以判断善恶。 如夜喆他是杀手,他是浮图阁阁主,他接受买凶杀人的买卖如何不是一个恶徒? 他杀的人中有很多无辜之人,却也有江洋大盗、有海寇外敌。 但他血战海寇之时如何不也是一个守护大夏土地的大夏子民? 善恶在他身上都有,虽然是杀手却也有对大夏的忠诚。 人在矛盾中因为立场不同而做出选择,这些选择的出发点很多都是生存之中的无奈选择。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叶暖想来或许就是如此。 就如眼前的百姓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包括暮禹,他只是在无可奈何中选择了一条自己的救赎,他在颠沛流离中开始感恩微小的幸福,感激每一个浮图阁保护他的人。 他心中的感恩超越了仇恨。 虽然恨张皇后,但比起恨她,更重要的是想要夜叔他们都活下去。 “我其实想过,是不是自己死了,夜叔就可以不用这样了。”暮禹道:“但是又担心我就算死了,浮图阁也不会被放过。” 叶暖点头:“的确如此,不是你死了宫里那位就会放过所有帮过你的人,她会让所有帮过你的人都一起下地狱。” 所以暮禹不能死,死了对不起拼死保护他活下来的牺牲的人,也对不起还活着的人。 暮禹微微一笑,他的微笑是明媚四月天的阳光:“你有银子吗?可以借点吗?我想买点东西你能帮我送给夜叔他们吗?” 叶暖点了点头,从胸怀取出了钱袋子里面还有几两碎银:“都给你了。” 此时在神农神殿外的神坛之上举行的祭祀大典已经开始,听到了全城鼓楼之上的鼓声响彻。 两个人听着壮阔的鼓声,看着路上戒严的金吾卫。 “一定是大场面。”暮禹道。 心中不知为何此时有一阵不安,担心素雪的叶暖道:“你上马,我先带你去护国寺,等到祭典结束我再带你逛盛京城。” 叶暖上马,伸手拉暮禹。 暮禹坐在她身后,叶暖一手拿着宣王府令牌向金吾卫明身份让他们别拦着自己纵马在街头。 按照盛京城街道的规定,若非是身份特别有紧急事态在身上,那就算是皇子也不可以纵马在街头。 所以叶暖身上的令牌是宣王所掌的军中特权令牌,叶暖虽然只是元澂护卫的名头,实则拥有御林军将军级别的特殊权限。 这个特殊权限便是用于除了最高权限如宫廷大内、军工机密场所之外,可以在大夏内通过其他任何关隘,这是为了石章、亦杨、叶暖、凌鹤这四人行动便捷,而在此番夙凉细作案中宣王亲自所特例特给。 叶暖纵马到了护国寺外,还好路程不长虽然颠簸但是暮禹还没想吐,叶暖扶着他下马,带他进入护国寺内。 此时是正午已过,在神坛之上的祭祀大典最重要的一步流程已经走完。 这元澂和元泌两个人悬了三天的心终于放心了些,现在就是最后的收尾,以及护送陛下和另外一头在女娲神殿的皇后回宫。 而带着暮禹进入护国寺的叶暖,将他就托付给了护国寺主持。 暮禹向她致谢:“实在很感激你。”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了爆炸之声,是从祭典方向的神殿传来。 叶暖立即冲出护国寺上马往神殿方向赶去。 这会司徒先生也从大理寺纵马赶来,追上叶暖:“暖丫头!” 叶暖转头看见是司徒先生,纵马的速度不减问他:“先生为何来此?” 司徒先生道:“素雪在今早查到线索,怀疑真的大祭司已死,现在的大祭司是夙凉细作假扮,我立即搜寻线索,找到了大祭司的尸体,从大理寺赶来。恐怕女娲神殿下面也有黑火药,要赶往女娲神殿。” 坏了!素雪她们都在女娲神殿与皇后娘娘祈福。 叶暖心急如焚立即赶往女娲神殿,此时虞杞衡也率着御林军到达了神农神坛。 幸而埋在神坛的黑火药爆炸前仪式结束,陛下已经从神坛上走下来,元泌和元澂两个人反应最快,立即冲上去护住陛下挡住了爆炸时飞来的残骸。 两个神殿在不同的城区,虞杞衡护送陛下和太子回宫。 元泌和元澂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立即骑马赶往另外一个城区的女娲神殿。 同时残余的细作死士拼最后一力冲出,虞杞衡所率精兵很快挡住拿下神农殿的死士,元瑨命虞杞衡速速前往女娲神殿。 得到获许,心忧女儿的虞杞衡立即前往女娲神殿。 元瑨带领精兵护卫陛下与太子回宫。 太子坐在车驾上想着元泌和元澂为陛下挡下爆炸冲击时受伤,却两个人都赶往了女娲神殿,知道两个人都是为了素雪而去。 不由担心这两个孩子的安危。 第107章 宗师境! 这头元澂与元泌带着人往女娲神殿而去,石章与亦杨冲在前头清路。 此时浮凉细作的死士与张家带领的禁军相抗,一声轰天的爆炸声响起,赶来的叶暖看见了女娲神殿轰然倒塌,心中的怒火随着剑气而起。 “阿雪!” 春晖剑出鞘,叶暖以冲天的剑势斩去。 一路斩杀过去的叶暖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在倒塌的神殿前徒手挖着:“阿雪!阿雪!” 挪开着残石与乱木,不断的在废墟中寻求那一线生机而泪流满面:“阿雪,阿雪,阿雪……” 有靠近的死士皆被此时红着眼的叶暖以乱石所击而亡。 “暖儿!”素雪大喊。 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叶暖抬起头看向正在废墟之后,在后殿大门外正站着素雪。 发现不对的虞素雪已经在爆炸之前,向张皇后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换取张皇后听自己一言,在死士从四面冲进来之前,已经带着正殿里的所有人到了后殿中。 叶暖踏在废墟之上要朝着素雪跑去,却见四面禁军还在与死士厮杀,便执剑运气转头冲进了刀光剑影之中。 强大的剑气冲破周围的空气,此时元澂和元泌也已经带着人赶来。 石章和亦杨执剑与叶暖并肩而战。 三人合力便无人可敌。 元澂和元泌皆在掩护之下跑到后殿,在张皇后跟前跪下:“臣等救驾来迟。” 张皇后立即询问二人:“陛下呢?陛下如何?” 元泌道:“娘娘放宽心,大典已成 ,陛下与太子皆在御林军护卫之下。” 得知陛下与太子无事张皇后便宽心许多,只是此时这里四面楚歌,元澂与元泌观察着如何冲出重围护卫着张皇后离开。 而素雪格外冷静,只是目光都跟随叶暖的身影,只怕她受伤。 此时大祭司出现在了殿门外,带领着大批死士围住了后殿。 这不是真正的大祭司,真正的大祭司已经被他们所杀。 撕下了自己的假面,伪装成大祭司的居然是一个女子,而她居然还是荣王妃身边的侍女依白。 大惊的荣王妃难以置信,跟随了自己十年的侍女居然是夙凉细作! 依白眼神冷漠,眼底散发阴狠的杀意。 “你们谁都不能活着出去。”依白已经孤注一掷,所有的死士都在这里了,所以绝对不能让后殿里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 就算是现在的危机时刻,张皇后也不改自己的端庄尊贵:“那你以为你能活着逃出吗?” 依白道:“我的目的可不是要让自己活着离开,而是要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还没有完,此时她让人点燃了最后的黑火药,虽然失算了没有埋在后殿,但是埋在了后殿的那尊女娲巨石像下。 当爆炸声响起,巨石像会朝着这边倒下,依白堵住了出口。当巨石像倒下来的那一刻,后殿也会变成一片废墟,而殿中的所有人都会无一生还。 元泌和元澂与精兵抵御着死士要冲出去,但此时爆炸声响起。 因着爆炸声而让众人一惊,站在正殿废墟上对付死士的叶暖看见了那百丈高的巨石女娲像朝着后殿的方向倒下。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判断,叶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素雪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将全身内力聚集在丹田内,强行冲破了全身所有的筋脉,全部的力量聚集在剑上。 强大的剑气涌出,剑势弹开了靠近的所有死士,石章和亦杨也被这股力量所影响后退了数十步。 “叶暖,不可以!”石章看出来叶暖这是要强行冲破杀剑第九重。 亦杨艰难用内力来抵挡着叶暖的剑气大喊:“叶暖!你醒醒!” 已经红了眼,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杀剑第九重——破山! 这一剑是灌输了全部的意志与力量,硬生生的这一剑将女娲巨石像劈倒,裂成两半朝着两旁倒去,保全了后殿。 当年浮槐真人便是用这样的一剑破昆山成为了传说 ,而今日亦杨与石章看到了新传说的诞生。 叶暖这一剑冲破了杀剑第九重,也踏入了宗师境。 依白转过身,看见站在废墟中的叶暖杀红了眼,那眼神像一匹狼王一般,以及周身那无人可挡的剑势,难以置信的又看了看碎裂的巨石像。 素雪已经落泪,叶暖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用剑了,再用剑下去,会死的, “暖儿!”素雪看着已经没有理智的叶暖哭出声:“暖儿醒醒。” 此时剑势已经无法收起,在素雪的呼唤中唤回那一丝理智。 “暖儿,不可以!”素雪泪流满面语气十分恳求着:“收剑,快收剑!” 叶暖看向了依白,眼底的那一丝理智再次消失,挥着剑冲了过去。 “敢伤阿雪者,死!”语气像是死神的低喃。 最后这一剑,剑气斩破了眼前所有死士的喉咙。 在那一剑冲向依白要夺下她性命的瞬间,叶暖再度听到素雪喊她。 “暖儿!收剑!”素雪已经几近崩溃,再不收剑强行破第九重的叶暖会因筋脉逆行而亡。 理智终于占据了主导,叶暖看向素雪的眼泪,素雪没事…… 素雪没事就好…… 叶暖收剑的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倒下。 亦杨已经擒下了依白扔给禁军,素雪冲向叶暖跪在地上抱住她。 “暖儿,我的暖儿。”虞素雪已是泪流满面。 叶暖望着素雪,此时气息已弱:“你没事就好,阿雪……” 话音落下叶暖也昏厥过去,虞素雪抱着叶暖痛哭:“我们回家,暖儿,我们回家。” 元澂将这里的事交待给元泌,随即走回叶暖身边将她抱起,并且安抚素雪:“雪儿别哭,我们走。” 这不是哭的时候,虞素雪抹开脸上的泪立即跟随元澂离开,亦杨和石章跟上。 司徒先生看着这一幕本想跟上,但此时必须留在此地代替元澂善后。 站在钟楼之上看着这一幕的崔侍卫与其身边的鹤发道士,他们赶来时已迟。 “一剑破山,这一剑比你当年还好。”鹤发道士道。 崔侍卫道:“后生可畏。” 鹤发道士道:“这孩子有造化,你没选错人。” 崔侍卫道:“弟子从前不曾想到,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第108章 活在阳光下的弟子 十八岁就练成了杀剑第九重,跨至宗师境,这是数百年来的江湖第一例。 这一剑让所有盛京城的武林中人震撼。 看热闹的浮图阁主夜喆与长老东方藜,站在远处的屋顶上,方才能看见那一剑的威力,如何不让两人惊诧? “十八岁宗师,真是一个怪物。”东方藜道:“她此番要是能活下来,再过十年,就真的江湖内无人能敌了。” 夜喆冷哼一声:“她这样的人变强了,对我们不算坏事。” 东方藜道:“想来她也无意江湖,若非如此,恐怕这一剑就能改变整个江湖的格局。” 夜喆道:“她不过是个痴人。” 东方藜一笑道:“你也是一个痴人呀。” 为了守住对旧主的承诺,夜喆这二十年来便抚养了暮禹成人,保护着他到今日。 他和叶暖其实又到底有什么不同呢,不都是心中有必须要坚守的,以及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不同的应该是手段吧,那丫头就算是奉命行事,那心底的纯善依旧挡住了她的步伐,让她做不到枉杀无辜。 而夜喆却不会挑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那手段就算再恶都无所谓。 东方藜道:“姓崔的倒是也现身了。” 这倒是比叶暖十八岁宗师境更让夜喆啧啧称奇:“看来他活的挺好呀。” 东方藜道:“起码是没死。” 夜喆道:“暮禹呢?” 东方藜道:“主持给他剃度,留在护国寺当个俗家弟子。” 倒是很想看见暮禹那小子光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夜喆道:“去护国寺。” 两人前往了护国寺。 而张皇后在元泌的护送下回了宫,好在此番陛下与皇后以及所有的皇室宗亲皆无丧命者。 元泌没有喘息的时间立即回到京兆府处理此番的案子,安抚盛京城中的民心,还有下午的花灯游街必须顺利进行。 宣王与虞杞衡调遣精兵,宣王带人清查了残余余党,将夙凉细作一网打尽押进了刑部。 虞杞衡带领的精兵与金吾卫协同元泌,奉圣命必须让花车游街顺利进行,不能让祭祀大典上的爆炸让民众恐慌。 花车游街用喧嚣掩盖今日之事,神殿已经封锁。两座神殿都在城区临近郊区的交界处,所以没有影响太多民众,也没有百姓因此事伤亡,要掩盖此事安抚民心并不是特别难。 只要今天花车游街之后,城中就算会议论,也不会引起大的惶恐与事端。 原本要等着叶暖回来后一起去逛街看花车游街,皓月楼的众人没有等到叶暖回来,而是听到了那一剑的风声,从赶来的亦杨口中得知了叶暖倒下的消息。 他们不由为叶暖担心。 另外一头当元澂抱着叶暖回到了宣王府,将她放下之后就必须回到御史台。 走前回头看着素雪紧紧握着叶暖的手落泪,元澂心中亦希望叶暖活下去。 凌鹤匆匆赶来,石章引路将他带到了粹宁堂里叶暖的住处。 素雪放下手挪开位子让凌鹤上前诊脉。 凌鹤探查叶暖的脉搏,真的是差一点,差一点就会经脉逆行。如果筋脉逆行,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立即给她施针,就算没有筋脉逆行 ,现在却探查不到一丝内力。 对于杀剑的了解凌鹤也不多,毕竟能练成的人太少。但是他知道崔侍卫已经在城中,他必定有法子,现在凌鹤便先控制稳住叶暖的气脉。 素雪急忙问:“如何?” 凌鹤摇头:“我没法子,但是师父在城中,他定会前来救叶暖,我先施针稳住她的气脉。” 素雪连连点头:“劳烦你了。” 取出针包,凌鹤开始施针。 石章跟随元澂回到了御史台,现在不是结束,而是夙凉细作案要处理与结案最多事务的时候。 亦杨和石章第一次在元澂跟前办事却心不在焉。 元澂知道他们挂记叶暖,他又怎么可能不挂记呢,只是眼前的事情更重要,要不然叶暖拼尽全力的那一剑也白费了。 “师父去救叶暖没呀。”亦杨不由担心。 石章道:“虽然知道师父进城了,但却不知道师父在哪呀。” 亦杨叹气:“师父不会眼睁睁看着叶暖废了一身内力吧。” 石章道:“毕竟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不能够。” 见他们如此忧心,在誊写着卷宗的元澂便道:“你们去找崔侍卫吧。” 两人转头看向元澂。 元澂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现在御史台也被精兵守着了,你们不必担忧,去吧。” 两人抱拳行礼,随后跃出窗外。 亦杨与石章两个人此处寻找着,最后在钟楼之上找到了崔侍卫的身影。 已经好些年没看见崔侍卫了,两个人到底是挺想念崔侍卫的。 当年训练暗卫就属石章、亦杨、叶暖这三人最让他头疼。 因为暗卫都是杀人的手段,偏偏石章和亦杨是寒门出身的公子,是元澂身边的伴读,是要培养成元澂护卫。 而叶暖,是原本要训练最锋利的杀人剑,可最后偏偏还是成了守护之剑。 崔侍卫一个出剑必没有活口的人,居然还是教出了三个活在阳光下的弟子。 所以有些人呀,无论在什么处境之中都不会变。他们三个便是如此,从见他们的第一眼到现在,他们眼神中的坚定还是最初的样子。 “你们来了。”崔侍卫道。 石章道:“师父,叶暖她。” “你快去救叶暖吧。”亦杨道。 崔侍卫面无表情,看着那倒塌的女娲巨石神像。 “有些人就算穷尽一生,都不能将剑练到那样的程度。”崔侍卫道。 就算不是自己做到的,亦杨也替叶暖高兴:“叶暖做到了。” 崔侍卫心里也承认,当年答应了传授叶暖剑法,这件事算是他这辈子做出最对的决定。 “我救不了叶暖,因为就算是杀剑,她的杀剑也与我不同。”崔侍卫在他们失落之前又道:“但是已经有可以救她的人过去了。” 石章和亦杨都问是何人,但是崔侍卫没有回答。 此时粹宁堂,从天而降了一个鹤发道士,一身的仙风道骨,一头的银发但是面容瞧着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 “蓑衣行万里,春寒不知绵。踏月临风来,犹忆靥花颜。” 此时明月当空,素雪听人吟了这首诗,抬头望去那鹤发道人已然站在了床边。 那一身的仙气不像是寻常人,素雪颔首礼:“先生有礼。” 鹤发道人看着她紧握着床上丫头的手,可见情深意重。这世间最难得便是真情,虽世间的人因情欲常常高抬男女之爱,但这世间还有一些情谊不输给男女之间的倾慕之爱。 那便是愿意为对方豁出性命,患难之交的真心,超越了血缘和爱慕的爱。 第109章 浮槐真人 鹤发道人:“贫道浮槐。” 素雪一惊,居然是浮槐真人? 但……浮槐真人不该超过百岁了?这容颜……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虞素雪起身:“请真人相救叶暖。” 浮槐真人请她扶着叶暖盘腿坐起,并且暂且一退,虞素雪退到了真人身后。 凝聚内力从掌心发出,将真气注入叶暖体内。 此时两股内力在丹田冲撞,叶暖面色十分的痛苦。 素雪揪着心,抓着裙摆握紧了拳头。 就算浮槐真人注入真气相助那也要她自己熬过那剥骨抽筋一般的痛楚,要不然内力和这一身武功就算是废了。 之后经过了两个时辰的筋脉之痛…… 叶暖熬过去了,全身的内力被净化了一遍。 最后吐出一口淤血倒下,素雪立即上前抱住她。 “真人,暖儿如何?”素雪问。 浮槐真人道:“十日后辰时,让这丫头到护国寺后山寻我。” 话音未落人影却已经消失。 素雪紧紧抱着叶暖,没事了,她的暖儿没事了。 此时因为松了一口气而落泪,这是如失而复得一般感动。 第二日一早凌鹤赶来,探叶暖脉搏发现脉象已稳,内力也已恢复。踏入了宗师境,现在的内力是过去的一倍。 杀剑便是如此,能熬过去第八重到了第九重,那内力便是翻一倍的增加。 “没事了,等她醒了就好。”凌鹤道。 一直守到到现在的素雪终于是放心了:“多谢。” 轻抚着叶暖的面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虽然险,但是终究也踏入了宗师境。 凌鹤知道亦杨和石章都在担心叶暖,便飞鸽传书给他们后去见崔侍卫。 在虞书台的亦杨和石章得到了消息都放了心,同时也开始高兴,毕竟叶暖练成了杀剑九重,十八岁宗师境,这消息应该已经传遍江湖了。 元澂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里也高兴。 这个时候也该前往刑部看看他们审案进展,元澂起身离开御史台,亦杨与石章跟上。 另外一头得知消息的皓月楼众人也都放心了。 沐凡霜哭了一宿,这会终于是停住了:“暖儿活下来了,太好了。” 顾清铭好言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别哭了。” 柯昊道:“化险为夷,冲破了宗师境,这是好事。” 伍展舟道:“这两日游仙楼里所有的江湖侠客,都在谈论宣王府叶护卫十八岁宗师境的事情,叶暖如今真的是名震江湖喽。” 已经不是盛京城里的三教九流的范围,而是直接让叶暖这个名字响彻了整个江湖。 “幸好我们暖儿不是江湖中人。”沐凡霜道:“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剑客要来问剑了。” “问剑怕什么。”柯昊道。 沐凡霜道:“问剑可烦人知道吧,江湖中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顾清铭赞同道:“一天天要是都是来问剑的,我们生意都不用做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去打发他们。” 伍展舟道:“这点虽好,但作为宣王府的人陷入那权力中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沐凡霜道:“所以幸好世子妃对叶暖是好的,若是换做其他人,一定把叶暖当作杀人工具了。” 这真的是福祸相依的大幸,万幸于宣王是个惜才之人,又得元澂看重,世子妃又十分怜惜相护。 “那也是暖儿自己努力来的,用她自己的命和血所换,理所应当该得。”沐凡霜道:“这世道不公,努力的人不一定能得偿所愿,但总该让人有点希望吧。” 他们都从浪迹在这天地间,无处可归,看遍了这世间所有的人心丑态。 皓月楼于他们而言便是过去所有挣扎与努力之后的得偿所愿,其实他们都不敢想,原来有一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他们有了家,有了归处。 所以对他们来说,皓月楼是很重要的存在。 是他们最重要的家,而叶暖也是他们重要的家人。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叶暖醒了。 感受到动静的素雪睁开眼,看见她已醒终于放下心来,手轻抚过她的脸庞:“暖儿?” 叶暖微微一笑:“阿雪。” 素雪道:“晨安” “晨安,阿雪。”叶暖道。 起身更衣洗漱,素雪携着叶暖的手到正堂用饭。 见她吃着饭的样子素雪就觉得高兴:“慢点吃,暖儿。” 这两日一直守在叶暖身边的素雪现在才觉得疲乏,过用饭过有太医来请脉。 叶暖从芙花和怀蕊口中得知了这两日的事情,在太医诊脉离开后守在素雪身边。 素雪握着她的手:“我没事。” “辛苦阿雪了。”叶暖道。 素雪道:“是你辛苦了,若非当日那一剑,殿中的人都活不下来。” 叶暖道:“我只是要救阿雪。” 素雪一笑道:“傻丫头。” 让怀蕊在这里守着,叶暖站起身到小厨房去备下药膳,芙花在旁帮忙。 张徇来瞧见叶暖已经恢复神采也放心了:“才醒多久就忙上了。” 叶暖道:“我已经没事了。” 张徇道:“不愧是宗师境了。” 被这么一提叶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宗师境,感受了一下周身的经脉和内力,发现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 现在全身感觉特别的轻松,内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深厚。 叶暖欢喜:“我练成了杀剑九重!” 这个后知后觉的傻丫头呀,张徇一笑道:“恭喜你了。” 张徇放下药材和食材就去忙府内的事情,叶暖炖下了药膳之后便立即到了竹园,在竹林间盘腿而坐调息内力。 深切感觉到已经完全不一样,虽说好像只是第八重到第九重的一重之差,但确实天差地别。 往后就不用担心杀剑的凶险了,就可以放心的只想着保护阿雪就好。 回到粹宁堂怀蕊服侍着素雪用过汤药已经歇下,叶暖便静静的陪着,手上做着针线活。 立秋一过便冷的很快,树叶也渐渐枯黄。 过了几日后到了浮槐真人所定下的十日之约,叶暖前往护国寺后山拜见。 站在一棵梅花树下,此时还未到梅花盛开的时候,只见他抬头望着梅树一身不可亲近的神仙模样。 叶暖施礼:“弟子拜见浮槐真人。” 虽然已经听素雪提起,他看上去很年轻,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像超过百岁的人,这最多不过三十。 “应当称贫道为师祖。”浮槐真人道。 叶暖道:“崔侍卫没有承认过是弟子师父,弟子不敢僭越。” 浮槐真人道:“他不过嘴硬罢了。” 尊者言自然要遵从,叶暖道:“是,师祖。” 第110章 老妖精与秃驴 浮槐真人道:“这世间阴阳相生,有死便有生,有至刚便有至柔。既然有杀剑便有救剑,一剑能杀人那便能救人。” “救剑?”叶暖疑惑。 “今日传你这一剑,但若称‘救剑’未免剑名不好听,故而这一剑贫道称为——仁剑。” 浮槐真人折枝为剑,将一套仁剑剑法传授,并有心法相随。 杀剑为至刚之剑,那仁剑便是至柔之剑。天为清,地为浊,这仁剑与杀剑便是天地间两股阴阳相生的剑法。 比起杀剑来说仁剑的修炼并不凶险,但是却比杀剑更难,浮槐真人原本以为从前用上百年找到崔侍卫一人能练成杀剑九重已是不易。 如今却没有想到,能遇到一个徒孙,其资质可以两个剑法同练。 “可全部记下了?”浮槐真人道。 叶暖作揖施礼:“弟子多谢师祖传授。” “在这世间,比起摧毁而言,守护要更为艰难。仁剑之路便因如此,难上杀剑百倍,当你何时悟得何为‘仁’的那一日,那这一剑才算练成。” 话音未落已不见踪影。 叶暖作揖再施大礼:“多谢师祖。” 一边走一边叶暖琢磨着何为‘仁’。 此时在后山清扫台阶的暮禹看见从山上走下来的叶暖:“叶暖!” 叶暖抬起头看见了暮禹,以及他那光秃秃的头顶,噗呲一声笑出来:“半月不见你成和尚了。” 笑容凝滞拉下了脸,暮禹道:“是俗家弟子。” 叶暖还在笑:“挺适合你的。” 罢了,暮禹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你为何从后山下来?” 叶暖道:“来见我的师祖。” 暮禹道:“半个月你算是名声鹊起,如今若到江湖已是无人不知。” 叶暖一笑:“这些不重要。” 从一开始执剑到现在,都是为了素雪,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暮禹眼中透出对她的欣赏:“倒是荣辱不惊。” 叶暖道:“若说心境平和,应当我要向你请教。” 看着他一节节扫着下山的阶梯,那日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 “为何你总在扫阶梯?”叶暖问。 暮禹道:“无论是老妖精道士还是老秃驴和尚,都跟我说这是我的修行。” 看来是老妖精道士指的是浮槐真人,而老秃驴和尚指的是护国寺主持师父。 叶暖道:“我今天先走了,下次来看你。” 暮禹点头。 “对了,你的户籍可处理好了?”叶暖问。 暮禹道:“托了你们皓月楼的福。” 作为同盟理应提供这些帮助,看来已经通过虞家的力量让他得到了律法上的身份。 “那就好。”叶暖跟他告辞。 暮禹目送她离开后继续扫台阶。 叶暖从护国寺出来先往皓月楼去,刚到门口沐凡霜就冲上来抱住了她。 然后哭着说:“还好你没事,暖儿。” 叶暖轻拍着她的背:“我没事沐姐姐。” 先进了门,沐凡霜将她翻来覆去的看来看去,确定已经无碍了才放心:“太好了,我们的叶楼主如今已经是宗师境的顶尖高手,这一跃直接宗师中品!” 叶暖一笑道:“我也没想到。” 顾清铭也觉得他们是见证了传说,再过十年二十年的时候,那肯定比现在还强。 现在再跟浮图阁阁主打,那妥妥的平手了,现在皓月楼有了完全压制他们的能力。 况且暮禹的生死也在他们手里,有了浮图阁这个稳定的盟友,皓月楼就可以开始向武林开始扩张势力。 现在已经开始筹谋以后的事,有了最强的剑,皓月楼也应该成为最强的盾,顾清铭当下是干劲满满。 原本就该志在浩瀚星辰,沐凡霜和柯昊这样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血性,叶暖给他们的鼓舞是非常大的。 顾清铭道:“这个月的账已经送到主子那,楼主交代的那个人也好好的。” 叶暖道:“辛苦你们了。” 沐凡霜道:“说什么傻话呢。”然后挽着她的手臂带着她上楼往密室去:“柯昊那小子等着你呢。” “什么事?”叶暖问, 沐凡霜拉着进入密室,密室门关上。 “当然是换了机关术暗器给你。”沐凡霜道, 柯昊抬头见叶暖来了,立即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套全新的暗器机关。 叶暖很快试了试新的射出袖里针的机关筒,可以数针齐发,威力变强了:“好厉害。” 柯昊道:“还有这个。” 拿出了一个镯子,但实质上是一个可伸缩折叠的机关小刀。 柯昊道:“别看这个刀不过小指甲那么大,但是十分锋利,就算是天蚕金丝都可以瞬间割断。另外一头还有凹槽,打开后你可以放入救命药丸,以防万一。” 叶暖拿在手中仔细摆弄:“这也太精巧别致了。” 柯昊道:“这个要随身携带,或许到时候能用上。” 这镯子从外边看不过就是个梅花银镯,戴上手上也觉得精致好看:“多谢你柯昊。” “跟我们客气干什么。”柯昊道:“你是楼主,我们靠着你呢,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你活着。” 这话着实没毛病。 沐凡霜实在很高兴:“暖儿你今天留下来一起喝酒吗庆祝吗?毕竟你都宗师境了~” 叶暖道:“这件事其实并不需要庆祝,毕竟我修炼剑术到宗师境是理所应当。况且若非得到了师祖相助我活不下来,我很感激你们每个人,毕竟走到今时今日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 沐凡霜听着大为感动,搂着她道:“你真是~”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就好,但是原本这事就是我该做到的。”叶暖道。 柯昊点头表示同意:“就像将来我一定能成为明月大师那样的偃师,也是我应该做到的。” 沐凡霜道:“既然如此,让皓月楼越来越强大,也是我和顾清铭应当做到的。” 柯昊道:“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最好的程度,总归是殊途同归。” 叶暖点头:“嗯,就是这样的。” 要在黄昏前赶回去,叶暖在此之前去见见沈霆。 立秋已过,乡试秋闱没几天了。 后院的树上的叶子已经泛黄掉落,一地的枯黄落叶,叶暖走到后院通过窗子看见了坐在案前读书写策论的沈霆。 沈霆抬头与她相望。 只要这一眼的彼此相望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他眼中是庆幸她还活着,而叶暖眼中是相信他能高中的坚定。 这一望便够了,沈霆继续低头疾笔策论,叶暖也悄然离开。 第111章 无法想象的 士族是世代都为士大夫的名门望族,强盛的士族门阀会在其宗籍之地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几百年前的时光中士族垄断了所有的朝廷要职,直至大夏初期太祖皇帝以大刀阔斧的改革,推前朝科举之势,让几百年的门阀的势力越发削弱。 就算是士族也应该以科举入仕,故而像盛京虞氏、陇安伊氏、淮安宗政氏、菱河崔氏等诸多士族子弟不再按举荐为官,以科举入仕才更光耀门楣。 秋分已至又是一年秋闱乡试,凡各省本省生员、监生、荫生、官生、贡生,经科考、岁科、录遗合格者皆可应试。 盛京城的乡试由京兆府主持,盛京城在内的盛州本省学子入盛京城参与乡试。 乡试合格者为举人功名,按大夏律法而言,举人功名可禀见知县,见知县品级可不跪,且不可用刑。另外还免除部分赋税与徭役,亦可得每年从官府领得大米或其他。 “若为科举最后殿试后而落榜之举人,便可于三省六部各官署或地方官署寻得末流差事。”叶暖读着有关科举的书籍。 素雪难得见叶暖读书:“暖儿倒是关心起乡试了。” 叶暖道:“沈霆中举为举人,如今更便出入府衙,我去瞧了一次他代替讼师为百姓打官司,官衙内的本司长官他皆可不跪,如今更是对他越发尊重。” 素雪带着宠溺的笑容望着她:“暖儿进府衙也不必跪呀,还有护卫、侍女两个月俸能拿不知比他强多少呢。你若生为男子,以武举入仕如何不是轻而易举。” 被夸的叶暖小脸一红:“阿雪也是。” “倒是幸而我是女子了,要不然本朝第一个大三元就该被我拿下了。”素雪道。 叶暖附和:“对!” 素雪一笑:“傻丫头~” 既然过了乡试了,而会试又在后年,有些事可以让沈霆去做了。 以梵文写下密文传书出去。 叶暖每每看见素雪写的梵文虽看不懂,但是觉得字迹真的很美,就算是素雪为了隐藏笔迹还用左手所书。 “阿雪和沈霆都是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叶暖道。 素雪道:“盛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反而缺暖儿这般的赤子之心。” 叶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就算是剑术她也觉得江湖上自然还有高人,宗师境的高手在武林中也是很多:“我只恐拖累了你。” 捧着她的小圆脸捏了捏:“我的暖儿如果是拖累,听到这话的世子恐怕想把三省六部混吃等死的官吏都砍了。” “他们有这么夸张吗?”叶暖难以想象。 素雪道:“人很多的真相通常难以比肩想象,人心有多恶,能干出多少匪夷所思之事,完全是想象不来的。” 叶暖见过人心最恶之事就是在大灾之下人为了活着只能不择手段,还有在沙漠绝境中,有人真的会为了活下去杀害同伴。 那个时候的叶暖知道如果不像他们一样的话会走不出沙漠,可是心中最后的光让她无法做出那样的事。就算牺牲了同伴活下去,恐怕未来也会在梦魇里挣扎。 “嗯,人可以为了自己活下去,做出很多超越想象的事情。”叶暖道。 素雪道:“暖儿,无论如何,人间必有正道,正道长存。” 叶暖点头:“自然是这样!” 现在叶暖知道了当时在夙凉的沙漠中,没有想过杀害同伴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她最后依靠着心里最深处的光走出来,原来这道光就是正道。 而在她心里留下正道种子的,最初是碧柔,后来是素雪。 到了现在还有更多人,和她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即将中秋入冬,芙花和怀蕊去取了王府例上的丝绸布料回来。 “世子妃,中秋宫宴该用什么布料做身衣裳?”芙花问。 素雪牵着叶暖走来,细细看了看今年的布料:“今年竟然有如此上乘的蜀锦。” 芙花道:“蜀锦是从大内赏赐到王府,王妃说这两匹花色年轻,最适宜世子妃。” “便用这两匹让绣娘赶制一身宫宴时穿。”素雪道。 芙花将选出的蜀锦立即就送去绣房。 其中还有花色不错的绸缎,素雪选出四匹留给叶暖:“这些送到咱们虞家的绣房去,给你赶制几身衣裳。”至于还有棉丝的花色布料留出四匹:“这四匹是怀蕊你和芙花的。” 怀蕊代替芙花一起谢赏。 她们都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要跟着自己出入王府宫闱,寒酸不得。 平日看重这些的素雪在她们的打扮衣着上都有讲究,都是女子又是王府的侍女,断然不能失了体面。 叶暖道:“我不缺衣裳。” 这不缺不缺的素雪自然知道,就算是不缺素雪也想给她规格内最好的。 “无论缺不缺,大节下都得添。”素雪道:“这是规制,况且这还不够呢。” 叶暖一笑:“我一个身子,哪里穿得了那么多衣服。” 素雪道:“那我该如何是好?哪有女子衣服穿不过来的,只有嫌不够的。” 叶暖挽着她:“阿雪身为世子妃身份贵重,毕竟一日换三身衣裳呢。” 素雪道:“如今才到哪?将来还有更贵重的。” 叶暖道:“身份如何贵重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都能一起活下去。” 素雪一笑:“自然。” 她们一定会都活下去。 方才素雪在书房以梵文所写的密文已经送到了皓月楼。 看过密文之后的沈霆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其他事,直接开始收拾了包袱便要下江南。 拿着包袱从屋子中出来,从马厩中牵了自己的马从后门绕到皓月楼前门,然后进门向柜前的顾清铭交代:“我要出门,恐要开春才回。” “不回来过年了?”顾清铭问。 沈霆道:“应该赶不回来。” 顾清铭又问:“那好,你可有带上柯昊做的机关弩?” 沈霆点头:“都带上了。” 顾清铭嘱咐道:“万事小心,定要安全回来,要不然叶暖也是要担心你的。” 沈霆道:“自然。” 顾清铭送他出门:“你路上小心。” 沈霆上马道:“放心。” 第112章 葡萄酒 见他骑马已经走远后顾清铭才回头进去,从外面回来沐凡霜看见了沈霆匆匆骑马离开便问:“他这是去哪里?” 顾清铭道:“自然是为主子办事去了,说是来年开春才回。” 沐凡霜道:“能者多劳呀。” 顾清铭将外围处理纠纷的木签牌递给她:“你也是能者多劳,还有个纠纷你要去解决一下。” 刚从货架上取了一个果子吃着解渴的沐凡霜接过木签牌:“他们一天天闲得慌呀,怎么那么多事。” 这盛京城毕竟是三教九流还有境外各域不同的学子与商人汇聚之地,市井有很多百姓或者帮派纠纷。如今皓月楼势力做大,要维护市井势力的平衡,要出面调解的纠纷也越来越多。 沐凡霜只能喝了一口茶,然后从货架上又拿了两个果子吃着出门了。 顾清铭回到柜台继续给客人结账和算账。 每天都有做不完事呀。 沐凡霜出门到了码头,这是码头的波斯商人与本地船商之间的租船纠纷,沐凡霜带着人先用声势吓唬他们。 人多势众就是一副要以多欺少的样子,处理市井上的事,通常都是谁更有实力和谁更能打来决定。 其他不好说,但是在盛京城的地界,没有比皓月楼声势更大更能打的存在。 “安分点,一个个的。”沐凡霜道:“出什么事了?” 看见沐凡霜带着一帮子人来还凶神恶煞的,波斯商人和本地船商见她比见官府还觉得吓人。 波斯商人用那带着口音并且半吊子的大夏话说:“这价格,和原本不一样,原本十金,如今又二十金。” 这码头上的船都是萧家的,这本地船商是萧家的一名管这边码头租船给一般商客的赵掌柜:“合约上不是写的清楚,首付十金,后再结十金,共计二十金。” 沐凡霜道:“契约呢,你不会因为他是波斯人就诓他吧。” 赵掌柜说:“我诳他?那也要我家主子肯呀,萧家这么大的产业,诳了人,生意还要做吗?” 说的是正气凛然的模样,但是无奸不商,沐凡霜信不了他们商人一点点,让他拿出契约来。 忌惮皓月楼在市井的势力,赵掌柜取出了契约。 沐凡霜这一看契约就不对劲,对方还是波斯商人本来大夏问就不好,这跟着沈霆也是耳濡目染懂了点市井能用上的律法。 这沐凡霜擒住了赵掌柜的脖子拉到一边小声说话:“好你个死人头,按照市舶司的规矩,明文规定如果与外邦者签订合约,必定由当地里正来作保盖章,为的就是外邦人大夏文不好,省的被你们诓骗去了。” 此时的赵掌柜自然心虚:“我错了,请你不要告知我家公子,毕竟我还有妻儿要养,饶我这一次。” 沐凡霜放开了他走到了波斯商人面前说:“你的货物还要再用船吗?” 波斯商人道:“现在,不用,货都到了。” “你付过十金了?”沐凡霜道, 波斯商人点头:“对。” 沐凡霜又看向赵掌柜,见他连连点头,既然如此就当着两个人面撕掉了契约,然后举着棍子朝着他们:“再闹,我给你们全部丢进海里去。” 说完转身便要走,走前看到波斯商人从船上卸下的是几大箱子的葡萄。 沐凡霜回到了皓月楼,走到柜台前趴着。 顾清铭戳了戳:“死透没?” 沐凡霜幽幽道:“我想喝暖儿酿的葡萄酒才能活过来。” 顾清铭一笑:“之前都喝完了?” 没有葡萄酒的沐凡霜失去了灵魂:“那些西域酒肆的葡萄酒不如暖儿酿的。” “酒肆做生意自然会兑水或者偷工减料。”顾清铭道:“叶暖酿出来大家喝,自然不一样。” 沐凡霜道:“我想她了。” 顾清铭道:“你可以传信给她呀。” “对哦,一天天的,沈霆和可以传信,我也可以呀。”沐凡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随即去鸽房找了一只鸽子传信到了宣王府。 鸽子落在粹宁堂的书房窗前。 在点燃檀香的叶暖看见它便走过去抱起来,平日传信很少用鸽子,因为怕太过显眼。 恐是要紧事便立即打开了信笺,发现只是沐凡霜说之前的葡萄酒喝完了写信撒娇还要葡萄酒。 “何事?”素雪问。 叶暖笑道:“只是凡霜想喝葡萄酒了。” 素雪道:“前几日我原本也想提,却给忘了。” 那还是叶暖试了好几次后终于成功的葡萄酒,那一批不过三坛,已经都喝完了。 “凡霜说今日码头见着了有南方和西域进来的葡萄卸下了码头,正好有葡萄可以用,这回多酿些。”叶暖道。 这就容易了,素雪吩咐张徇去购置葡萄回来。 到了第二日张徇就按照吩咐购置了三大箱的葡萄回来。 素雪将其中品质最好的让人送到正房给王妃品尝,还有些分到两位侧妃两房,以及元澂两位侧室付念云、江凝霜房中。 叶暖开始在粹宁堂的院中开始酿酒,满院子的葡萄香。 坐在廊下看书的素雪望着在阳光下碾碎葡萄的叶暖,她那认真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 认真做事的叶暖从小就会抿着嘴然后目光如炬,一心一意便只盯着要做的事情上。 无论现在酿造葡萄酒还是练剑,她总能做到全神贯注。 自然也有例外,就是她读书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专心不了的。 碾碎了葡萄之后的叶暖开始过滤,坐在小马扎上的叶暖手头上忙着,这会思绪突然想起来了教她酿造葡萄的依白。 这会回想起了在女娲神殿的那一天,在荣王妃身边那么多年的依白居然是夙凉的细作。 回想起细节来说,那天她强行破境失去理智,那最后一剑她清醒后没有刺到依白而倒下。那会依白其实可以乘机一剑杀她,但是却没有。 她还记得依白教她酿造葡萄酒的时候是何等的温柔耐心,怕她工序错了,一遍一遍的重复也不觉得不耐烦。 这会元澂临时回来一趟要跟素雪问一部典籍,一进院子就闻到葡萄香。 “酿酒呢?”但是元澂见叶暖在发呆没理他,戳了戳她头:“暖丫头!” 叶暖回过神看向他:“世子。” 元澂道:“想什么呢。” 叶暖摇头。 元澂眯着眼:“说吧,本世子今天心情好,可以听一听你这丫头的小事。” “我只是想起来了教我酿酒的依白。”叶暖道。 “想个细作干什么。”元澂道:“这样的大案结案还要不少日子,手头一堆事全是被他们折腾出来的,你脑子清一清想点烧鹅烧鸭就行了。” 说着便进屋让素雪帮他找一本有关夙凉图腾的典籍,素雪藏书不少,看看有没有官署书库里没有的典籍。 叶暖继续忙着葡萄酒下一步工序。 元澂找到了典籍就出门走了,走前说让叶暖记得给他留一坛。 傍晚时分叶暖将所有葡萄酒封坛,随后抱着它们到了酒窖里放好,就等着发酵了。 第113章 巾帼枭雄 之后是中秋月圆夜。 宫中中秋家宴,元澂携着素雪跟随宣王与王妃进宫赴宴。 如今太子也唯有这样的大宴才会出席露面,是一脸可见的憔悴。 如何不是说他痴人呢,终究忘不了亡妻。 有的回忆跟酒一样,不会跟随时间忘却,而是跟随着时光越发浓香清晰。 宣王先和太子一处说话,又是宽慰了几句,对于宣王元瑨这样的人来说很难理解太子元璂的心情。在元瑨心里,这女人和子嗣都不会超过他心中权势的分量。 另外一边很精彩,这张雁上一次见到元泌还是祭祀大典那天在女娲神殿,看着元泌带着人冲到女娲神殿的那一刻,张雁期盼着他心中有那么点也是担忧她的。 可是那一天也好,之后也好,并没有听到元泌对她有关怀的话。 就算是同席而坐元泌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但她能感受到元泌在将她越推越远。 但是就算是形同陌路,就算是只能维持表面,她张雁也不会放手,也不会让其他女子有靠近他的可能。 “殿下近来可好?”张雁关怀元泌。 元泌微微点头:“公务繁忙。” 张雁道:“还请殿下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元泌只是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量道:“别对我侍女再下手。” 张雁道:“殿下说笑了,只是殿下的床榻不是谁能接近的,”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张泌自然需要亲近女子,就算是闹到现在,张雁还是敢对他身边的女侍下手。 就是仗着他不可能休妻的缘故?仗着张家的势力? 元泌平和心态,罢了,声色犬马算什么。 在旁边一桌的元澂看着元泌脸色,将头转向素雪低头偷笑。 素雪小声问:“你笑什么?” “元泌好憋屈。”元澂笑的发颤。 素雪有余光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拍了一下元澂:“幸灾乐祸。” 随后陛下与皇后驾临,众人起身行大礼。 当延和帝与张皇后落座之后开宴。 前些日子乱,事情也多,如今夙凉细作案已经在按规矩办。 这会延和帝想起了当天爆炸是元泌和元澂这两个孩子第一时间冲上前来护住自己,记得那天两个人都受了伤,虽然派了御医去瞧来他们,但依然也该多关怀一下。 “元泌、元澂。”延和帝喊他们。 近日家宴就不拘君臣之礼,两人开口:“皇爷爷。” 延和帝问:“那日你们护驾有功,伤如何了?” 元泌道:“请皇爷爷放心,孙儿无碍了。” 元澂道:“孙儿亦是。” 延和帝道:“那日见你们两英勇,正好朕有两把宝剑,可赠与你们。” 两人站起身走出来行大礼:“多谢陛下赏赐。” 延和帝身边的两位大监捧着宝剑递到他们手中,两人跪着双手接剑。 “今日家宴无需君臣之礼。”延和帝道。 元泌和元澂再谢:“多谢皇爷爷。” 随后两人起身坐了回去。 此时张皇后道:“陛下,那日宣王手下护卫武艺非凡,护得妾身周全,也该得赏。” 那一剑斩裂了女娲巨石像,神乎其技的武功在羽林军里也传开,延和帝自然也从大监口中听说。 延和帝道:“那护卫们可在?” 宣王道:“三人皆在。” “宣。”延和帝道。 大监宣召了在外宫墙宣王府车马前的石章与亦杨两人。 石章和亦杨两人进殿。 素雪看向身边的叶暖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叶暖从素雪身边走出来,与石章、亦杨一同站在殿上行大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千秋。” 这石章和亦杨都是出身士族,石家和亦家在士族鼎盛时期也是沽南一带的大士族,后来衰退为寒门。 “年轻人不可量也。”延和帝赞赏。 三人在此行礼谢陛下赞许。 张皇后道:“竟然不知女子也可练武到这般境界。” 年轻的时候延和帝也练武,对此事倒不觉得是稀奇事:“当年章明公主跟随太祖征战,也是英勇杀敌,其所建立的德善军皆为女子,当年章明公主如何不是巾帼枭雄。” 张皇后颔首:“陛下说的是。” 延和帝道:“你们已经都有很好的剑,朕只得俗气些,各赏一百两黄金。” “谢陛下隆恩,皇恩浩荡。”三人行大礼。 三位大监捧着每人一百两黄金奉上。 石章、亦杨、叶暖双手接赏。 在此附身施礼后各自退下,叶暖先把自己的一百金交给亦杨他们保管。 亦杨和石章退出大典,叶暖回到素雪身边。 从这一刻开始石章和亦杨、叶暖已经从幕后走到台前,往后面对的天地是如何广阔,是他们现在还想象不到的。 未来的他们会在那广阔天地里持剑,继续守护着自己所要守护的。 在宫宴结束后乘上车马离开,亦杨将一百金递给叶暖。 叶暖坐在马车里捧着一百金不知道多开心。 素雪看着叶暖开心的样子也开心。 叶暖将一百金都交给素雪保管,素雪自然会拿着一百金让钱滚钱,变得越来越多。 “投入的钱越来越多,赚的也越来越多,咱们暖儿现在比世子有钱了。”素雪道, 这话真是扎了元澂的心:“整个宣王府人尽皆知属我最穷,还跟我比。” 虽有产业,但也是在慕容妘的手上,他作为儿子知道慕容妘需要庄园产业作为自己的依仗,也就不动那些心思。 所以元澂自己手上可以动用的钱着实特别少,还要维持他自己培植的势力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所以粹宁堂日常以外的开销都是素雪在承担。 幸而虞家大半产业都是作为嫁妆给了素雪,素雪又经营有方,要不然粹宁堂上下只靠着王府月银的话日子怎么过? 素雪一笑道:“也是。” 叶暖突然觉得元澂真是不容易。 回到了府上,目送宣王与王妃往正院去,元澂也和素雪回到了安泰园。 元澂在粹宁堂过夜,熄灯后侍女们都退了出来, 此时的叶暖在屋里没睡,而是方才从书房找出了有关于章明公主记载的典籍翻阅。 “章明公主,太祖皇帝第五女,柔妃所出,帝甚爱之。昔太祖潜龙于菱河州,发兵于菱河,侧室生第五女——元妡。知天文,明地理,上兵伐谋者。太祖立国,以军功册为护国公主,五十卒,谥号章明,军礼葬之。”叶暖读着关于章明公主的记载。 记载上写当年太祖皇帝起义在菱河州,当时的第五女元妡武艺非凡,亦精通兵法,跟随父兄一起征战沙场。之后成立了德善军皆为女子,都是当时他们军中将士的妻子或者女儿成军,非常的英勇善战。 第114章 自己一个人 在那天晚上的时候叶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身穿铠甲,那红色耀眼的披风在骄阳与风中摇曳。 骑着马手持长枪的女子在战场中如同王者般所向披靡,她无惧无畏,强大如神明。 从梦中醒来时便已经不记得那女子的相貌,只是挥出长枪的气势还在胸腔回荡。 将逢年下宣王倒是一派热闹,由于今年元湳和元沚也已然成婚,人越多便越热闹了。 粹宁堂上下也是忙忙碌碌,年下要清的账和处理人情往来的送礼和回礼,素雪在上下打点,叶暖也开始学着这些事。 叶暖帮忙一起看账本和算账,在府中是素雪教,在皓月楼有顾清铭教,就算学不会也得硬是学会了。 虽然之前断断续续的懂了怎么看账,但这三个月被按头学了怎么算账。 工夫没白费,素雪看着叶暖算盘珠子已经打的顺畅感到欣慰。 因为总是心中不安,所以素雪很希望叶暖无论是什么都学一学,这样无论遇到什么境遇可能都会因为多学了一点东西而度过绝境。 在小年之前清完了这一年所有的账,粹宁堂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大过年了。 叶暖从酒窖里拿出来了立秋时候酿造的葡萄酒,小年的这一天便拿上了两坛酒要送去皓月楼。 赶制出来的新斗篷前日送了来,素雪将斗篷给叶暖穿上:“絮了很多棉花,定是十分暖和。” 新的斗篷着实十分暖和,叶暖很是欢喜。 “很暖和。”叶暖笑容灿烂。 素雪总是温柔的看着她:“出门吧,小心雪地路滑。” “我这轻功要是摔了就是学艺不精活该。”叶暖笑道。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嗯,那也小心的。” 叶暖就这样拎着两坛酒出门了。 新的斗篷真的很暖和,从宣王府到了皓月楼一路感觉自己寒风不侵。 走进皓月楼,顾清铭跟她打招呼:“叶暖你来了。” 在厨房给伍展舟打下手的沐凡霜跑出来抱住她:“暖儿~” 叶暖晃了晃手上的两坛葡萄酒:“葡萄酒~” 沐凡霜笑容满面:“这么大两坛呢,叶暖辛苦了~” 接过其中一坛抱着去放进酒窖里,叶暖将其中一坛放到厨房里,沐凡霜从酒窖出来就开始热酒。 这等会吃着菜配上这热乎乎的葡萄酒,真是不要太舒服了。 沐凡霜现在十分有干劲。 叶暖看向了院中那紧闭的屋子,沈霆这个年看来是真的赶不回来过。 沐凡霜搂着叶暖道:“他没事啦,他以前不也是自己一个人,每年不都这样过来了。” 他们以前都是自己的过年,只是因为聚在了皓月楼才像家人一样在一起过年。 知道叶暖多少是放心不下沈霆,沐凡霜将第一杯葡萄酒给她:“暖儿~” 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葡萄酒,感觉全身的寒意都被驱赶,这一批酿出来还没有品尝过,这一次酿造的特别成功。 “好喝。”叶暖都觉得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才能而感到惊奇。 沐凡霜一边喝一边感叹:“太好喝了,不愧是夙凉人亲自教的。” 这话让叶暖想起了依白,如今应该案子了结,剩下就是将他们这些细作都处死。 虽然只是教她怎么酿造葡萄酒的短暂交情,但是叶暖从她温柔眼神中能感受到,觉得那个温柔的她是真实的。 见叶暖面露忧愁,沐凡霜担忧问:“怎么啦暖儿?” 思虑了一番之后叶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换了一身男装后前往刑部见宣王。 手中有令牌的叶暖顺利进入刑部。 宣王没想到她会来求见。 恐怕也没有其他事,一定是和夙凉细作有关,毕竟当年是他派出了叶暖等暗卫暗杀了夙凉前国师。 屏退了左右,果然叶暖开口就是要见一见细作头目。 “你要问什么?”宣王问。 叶暖道:“回禀殿下,属下想问那日神殿之事。” 知人善用又惜才,对于很有能力的属下宣王通常会比较宽容些,不会吝惜钱财和待遇。 宣王道:“去时就说是本王让你去审问的。” 叶暖作揖:“谢殿下。” 现在的宽容是基于将来的可堪大用。 案子已经结案,但是当时所赐予的令牌宣王没有收回。 叶暖深感明白现在得到认可和善待,也是需要将来不惜生命表现出来的价值来换。 出示令牌后走进天牢最深处,这里都是必须要处死的罪大恶极之徒。 打开了一扇铁门,叶暖走了进去,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依白。 她身上的伤已经都结痂,因为什么都已经说了就没有再审的必要。 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看了一眼叶暖倒是也不惊讶。 叶暖怀中藏着一小瓶热过的葡萄酒,从怀中出来递给她。 一直被捂在怀中倒是还温热的,依白接过时嘴角一笑:“你这么天真的一个人,居然是你杀了国师。” “你也是,居然是夙凉细作的头目。”叶暖道。 依白品尝了一口那温热的酒:“你学到精髓了,酿造的不错。” 叶暖道:“那就好。” 依白问:“你今天来做什么?” 叶暖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我那天倒下的时候你没有出手。” 那天叶暖强行突破杀剑九重而失去理智,最后一剑时被素雪唤醒,收了剑不至于走火入魔,但是也吐血倒下。 当时依白是有机会一剑杀掉她的。 依白一笑,这笑中多有无奈:“失算了而已。” 这回答让叶暖不明白,但感觉也不必深究下去。 叶暖道:“多谢。” 这声多谢未免也太真挚了,依白失笑,这一笑是可笑,可笑那国师也可笑自己。 “所以到底这么天真的你,居然会是杀掉国师的人……”依白真是觉得世事无常。 叶暖道:“他或许诡计多端,但偏偏纵情声色,以至于被那一剑封喉。” 重重守卫之下,防备心如国师那样的人,最后一剑就被了结。 但也不亏呀,毕竟依白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或许十年二十年会是大夏剑术第一人,死在未来天下第一的手里,国师也不算太亏。 依白道:“我从小被父母所弃被扔在沙漠里,没被狼咬死,被国师带回了国师府。” 从小就接受作为细作与杀手的训练,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生与死。烛火是国师还活着的时候已经部署了十年的计划,在他死之前已经派出了她与其他培养了将近二十年的细作。 就算他死了,新的国师虽然蠢,但是胜在懂事。能按照国师留下的安排继续走,但是毕竟国师已死,很多细节仅凭他们不够,新的国师也没有足够的谋略。 其中这十年里,有那么一刻的时候,依白也会想国师都死了,何必呢。 但是她没有选择,就算放弃了她身上的蛊毒也会要了她的命。 叶暖道:“谢谢你教我酿葡萄酒。” “不客气。”依白道。 铁门被关上,叶暖已经走了。 第115章 感激包容 回到了皓月楼的叶暖发着呆,心中很是怅然。 沐凡霜觉得世界上可怜人多了去了,看见个人都可怜一下的话根本可怜不完。 “喝着酒吃着肉,凡事别往心里搁。”沐凡霜搂着叶暖:“别太在意了。” 叶暖点了点头,吃着烧鹅腿。 这会黄昏将至要关店门了,叶暖正要回宣王府,店外出现了一个衣着名贵的管家。 他说自己是萧家的管家,特意送来了年下的礼。 “公子说,有劳皓月楼诸位这一年在码头处理市井纠纷,相助萧家船只皆能按时启程。”这位管家道。 顾清铭接过礼盒,同时送出回礼。 看来顾清铭已经考虑到可能萧家会送来年礼。 管家带着回礼回去。 叶暖道:“还是你厉害,不能跟他们走太近,但也要维持表面的协作,这样是最好的。” 顾清铭道:“那也是世子妃厉害,毕竟萧家有钱,虞家做生意也要和萧家多协作。” 只顾着盛京城的一片商业不够,虞素雪打算利用和萧家的合作让虞家的生意也跨的更远。 萧家立足于姑苏一带,几代人造船,大夏如今八成的商用大船都是出自萧家。 按照虞素雪说的,萧家有钱的程度,只有天天算国库有多少钱的人才能想象出萧家多有钱, 顾清铭道:“所以呀,不能只着眼现在,还要想想未来可以赚多少钱。” “我是想象不出来了。”叶暖道。 “没事,我能想象。”顾清铭道:“况且你现在也是盛京城蛮有钱的人。” 叶暖从皓月楼走出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而已。” 顾清铭笑了笑。 看着她走远了顾清铭才关了门店。 之后便是到了除夕。 除夕有宫宴,自然元澂和素雪同宣王与王妃入宫赴宴。 到了大年初一便是宣王府府上自己的家宴。 今年因为元湳和元沚也都成婚了,人口变多了倒是添了几分热闹。 因他们两人都成婚了,如今也在元沚入了礼部,元湳入了兵部,都得了差事。 这让季侧妃和常侧妃开始好像变的有些底气一般,从前如果是敛声屏气,那如今就是觉得终于有了一席之地,能在宣王跟前说上话了。 两人相争热闹,是不愿让宣王元瑨觉得她们作为侧室生的元沚和元湳不如世子元澂。 比起元澂的冷声冷气,通常的确是元湳和元沚显得更会做人, 这一场家宴下来慕容妘看着侧妃两房一言一句的彼此相争,顺带还要试探的触碰一下慕容妘的掌控范围。 这元湳和元沚才刚刚冒出头,这季侧妃和常侧妃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宣王能分出一点慕容妘的权力来给她们,觉得慕容妘完全掌控宣王府后院,但如今也该有不同了。 这顿家宴无论慕容妘表现是如何面色平静,但宣王知道她心里是恼了。 这家宴一过宣王便道正房宽慰慕容妘,她毕竟是正室王妃,就算如何都不会让两个侧妃越过她。 且不说这个侧妃到底有没有本事能这样做,慕容妘也不是吃素的手段。 “妾身不惜把事做绝,毕竟终究是一家人。”慕容妘道。 如果常侧妃和季侧妃真是有朝一日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她会毫不留情的除掉她们。 儿子们多少本事宣王是知道的,元澂的价值是超越了元湳加上元沚,在他心里任何事都是权衡利弊,所以元澂作为世子的地位如今很稳固。 宣王道:“元澂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你也该放心。” “澂儿懂事我自然放心。”慕容妘道。 站在慕容妘的角度来说,如今的确可以暂时的放心,但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现在时刻都被人觊觎何况以后,当下要做的都是让元澂能积累多少势力就积累多少。 另外一头元澂和素雪回了安泰园宁粹堂,暖阁内摆了酒菜和瓜果点心。 在正殿的家宴是走个过场,这会对于他们来说是真正的过年氛围。 喝着热过的葡萄酒吃了一口肉,元澂觉得这日子这一刻的确没白活:“这酒煮的特别。” 素雪道:“是加了果子煮。” 元澂细细品尝道:“怪不得果香浓郁,对了还有这葡萄酒吗?我能明日拿一坛吗?” 素雪问:“世子要拿了送谁去?” “送去给元泌。”元澂道:“明日我去东宫一趟。” 素雪给身边的叶暖夹着菜:“暖儿可否送一坛给郡王殿下?” 叶暖点头:“自然。” 见过几次元泌知道他为人其实不错。 一如既往的元澂将烧鸭腿放进叶暖碗里:“去年辛苦了,暖丫头。” 叶暖道:“不辛苦。” 对于叶暖来说的确是不辛苦的,都是在做分内事何谈辛苦。 所以对于元澂来说叶暖、石章、亦杨都是难得的人,他们都觉得自己只是在做分内事,但他们的认真尽责与不惜一切的守护是何其弥足珍贵。 他们如金子般熠熠生辉的心,是元澂能看到的。 “多谢你还有石章与亦杨的倾尽全力。”元澂道。 听到这句感激让叶暖看着他愣了愣,能从元澂眼神中看出是真心的谢意。 叶暖道:“我们更感激世子的看重,世子对我们信任,自然我们也该尽忠。” 元澂一笑,心中倒是感慨万千。想到一次遇见叶暖这个丫头的时候,他还觉得不过是区区一个奴婢,而且还身为女子,根本没有拿剑的资格。 但是叶暖用自己的剑心证明了她自己,让元澂真心觉得她的出身并不影响她的未来。 能回应这份赤诚之心的,便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托付。 元澂道:“你与旁人不一样,千万不可以看低自己,知道吗暖儿?” 叶暖点头。 素雪轻抚着叶暖的鬓发。 之后叶暖回屋休息。 元澂同素雪秉烛夜话,作为夫妻两个人的关系也在变化,彼此在对方心里的分量也越来越重。 “雪儿能娶你是我的福分。”元澂为她斟酒。 素雪道:“也感激你的包容。” 烛火下那娇艳的容颜就算天天看元澂还是为她沉醉,一手撑着脑袋望着她:“多亏你打理安泰园上下。” 素雪道:“我与你有必须要一起走的将来,也该尽心尽力。” 微醺之间元澂望向她的眼神变得炽热:“雪儿,这一路因为有你更能走得下去,其他我不敢说,但是有一点。” “什么?”素雪柔声问。 元澂眼神真挚:“我不会在你和权力之间做选择,我不会用你作为代价去换取权力。” 素雪一笑如牡丹般盛艳:“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 自己媳妇的野心比自己大怎么办?那当然是努力的成全了。 平日忙忙碌碌的,春宵苦短元澂可不会浪费这样的好时光,站起身就抱起了素雪往床榻而去。 第116章 新年欢喜,岁岁风华 红宵帐,风华绰,一饮红尘嚣嚣。 有人一室旖旎便有人一室凄凉意,这世间美好难得,但烟火又易散。 一曲凄凉的埙声回荡在东宫的静夜,元泌坐在屋顶上,旁边是一壶还温热的酒。 身为皇长孙,又是郡王,看着是何其尊贵呀,可惜这满腔的悲凉不知与何人诉说。 又下起了一场雪,元泌在雪中舞剑。 从小就跟随在元泌身边的小福子或许是现在唯一能理解些他心情的人,小福子见他这般能做的只是把冷掉的酒又热一热。 到了天亮之时,一夜未眠的元泌便起身前往了京兆府。 坐在京兆府里处理公务,没想到一大早就迎来了元澂这个不速之客。 蹙眉看着这个踏入自己门槛的人,元泌道:“你来做什么。” “我本来要往东宫去了,但想想可能你在这里,没想到你真在啊。”元澂的语气里多少是幸灾乐祸的。 若非是作为君子,元泌着实没有粗鄙之言可以骂他,只得是一个笔杆朝着他投去。 元澂熟练的避开还接住了:“不要动不动就动手。” 看着他把笔杆放回笔筒,元泌冷眼看着他:“有何事?” 元澂将那一坛葡萄酒放在案上:“新年贺礼。” 看了一眼外表实在平平无奇的酒坛,但打开的一瞬间酒香四溢,元泌道:“这是夙凉的葡萄酒。” “我们家自己酿的。”元澂道。 这酒元泌就收下了:“纯粹送酒?” 元澂慵懒的往他对面坐下道:“怕你太寂寞孤独,来陪陪你。” 非常迅速的抽出一个笔杆就朝着元澂扎去,元澂闪避,两人拆了几招。 此时两人对峙,元泌道:“你欠收拾是吧。” 元澂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有事,有事,过目瞧瞧吧。” 元泌打开卷轴看了看,又瞧了瞧他:“十年前的案子你还没个一撇,这会又盯上了二十年前的案子。” 元澂道:“我觉得奇怪,才来问问你。” “有什么好奇怪的,帝王家的自相残杀,你我又不是没见过。”元泌道。 他们见过,还是一晃已经快两年的淳王府案,但是就算是如此,那残酷的程度也不一样。 淳王府的巫蛊案,淳王元琩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妻子以及儿子女儿虽然贬为庶民,但是好歹都活下来了。 可是历朝历代里那些屡见不鲜的案子里,可都是动辄上上下下几百口都遭到残杀的程度。 包括先元澂送来的卷轴中,那二十年前的一桩谋反案。 元泌道:“你怀疑这案子也是张家干的?” 元澂点头:“对。” 元泌将卷轴还给他:“这个案子有什么用,说白了,就算是冤案,就算是张家干的,从某些程度来说我们都是既得者。” 元澂道:“恐怕这桩案子也有活下来的人。” 所以他不是要给这案子来翻案的,现在查十年前的案子都费劲,何况这二十年前的无头案。只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二十年都过去了,却发现张家没有放弃追寻某个人。 元泌皱眉:“那又如何,活下来又对现在有什么影响吗?” 元澂道:“有没有影响,是可以被推动的。” 叹息了一番,元泌道:“你布局太大,也不怕把自己绊倒。” “倒是你太小心翼翼了,反而最后会什么都得不到。”元澂起身道:“就算谋如诸葛,那也要八分运气,谋算不过两成的助益。” 一个做事是大刀阔斧,不怕局做的太大,不也怕棋子越来越多。但是一个是小心谨慎,纠葛于细节,不愿意行差踏错一步。 看着元澂离开后留在案上的卷轴,元泌面无表情的暂且将它收起来。 今天是大年初二,叶暖带着亦杨和石章一同前往了皓月楼。 去年冰钓出了状况,今年亦杨可没有放弃,三个人在皓月楼整顿了一番之后就往明台湖去。 今年的雪比往年还大,这明台湖已经结冰了一个月。他们到了之后发现,不单单只有他们不用走亲戚,也有不少人不需要走亲戚,为了钓鱼感觉已经有钓鱼佬在旁边都快安营扎寨了。 找了半年找到了一个好位置,他们开始凿坑。 今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不单单是叶暖到了宗师境内力大增,这石章和亦杨也在磨砺中功力进步不少,所以今年凿冰明显比去年快了。 凿出了一个让他们满意的冰坑,便开始坐在小马扎钓鱼。 今年准备的格外充沛,热酒和烧鸭都是基本,另外还有瓜果点心,这全身也是包裹的严严实实。 毕竟内力用来凿冰不是浪费,但是用来取暖就是浪费了。 不约而同的打着慵懒的哈欠伸伸懒腰,钓鱼这件事看着枯燥无味,但是其中的乐趣只有在场每一个钓鱼人才懂。 “我们明天要不要看一看大师兄。”亦杨说。 叶暖点头:“我觉得可以。” 石章道:“你还有葡萄酒吗。” 叶暖道:“还留了一坛。” “等到今年葡萄的时节,你得再多酿一些才好呀。”亦杨道:“比西域人他们酒肆里的葡萄酒还香醇。” 叶暖道:“等到开春可以先酿一些花酿的。” 石章道:“桃花酿着实不错。” 从怀中取出了一包牛肉干的亦杨跟他们分着吃:“我喜欢桂花酿。” 每个时节可以酿造合适的酒,果酿、花酿、米酿等,对于他们来说喝酒是一种风流,是一种享受。 “这种平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石章吃着一口牛肉干喝着还温热的葡萄酒,最重要现在还钓着鱼。 亦杨突然脑海里有个期许:“我们是不是没有海钓过?” 别说海钓了,平日里忙,就算是繁春、盛夏或是静秋时节,他们连泛舟湖钓都没机会。 叶暖道:“我没见过海。” 石章和亦杨两个人想了想,虽然盛京城有入海口的港口,但是真正的海他们也没见过。 “我们有机会出海吗?”石章陷入思考。 亦杨道:“别管有没有机会,想想都是好的,万一有呢。” 叶暖开始想象了,代入在玉里关见过的大湖来想象大海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和湖与河的鱼相比,这海鱼味道也是不一样的。”亦杨道。 石章道:“嗯,很多海鱼很适合做成鱼干,风味配酒不要太好。” 他们聊着琐碎的事,向往着一些生活。 亦杨和石章发现叶暖变化不少,从前的叶暖从来不会注意那些身边的风景以及想去享受人生的乐事。 现在的叶暖已经懂得去发现身边琐碎又可以享受的事物。 这是她从作为主人财产的奴婢,开始真正变成一个独立的人,可能叶暖自己都没发现这样的变化。 从前叶暖只会按照主子们吩咐做事,自己也不会去考虑太多,只要奉命行事就对了。 但是现在她开始会权衡轻重,开始学会顾全大局。 可见虞素雪的心思没白费,在她的苦心指引下,叶暖逐渐开始可以独当一面。 “叶暖,你可想过将来?”石章问。 叶暖想了想道:“自然是跟随在世子妃身边,也要经营好皓月楼,你们呢。” 亦杨道:“自然是跟随在世子左右,自当要功成名就,光耀门楣。” 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们都会威风凛凛的有一席之地。 叶暖举酒壶:“愿我们夙愿达成。” 此时共饮,祝他们皆能心愿达成。 “新年欢喜,叶暖。”石章道。 叶暖笑容灿烂:”新年欢喜,也愿你们岁岁如今朝。” 亦杨站起身:“长空破万里,腾飞观风华。” 第117章 没用的东西! 这年过去后又迎来元宵,元宵之后便渐渐暖和起来。 到了莺飞草长的三月时沈霆从江南回到了盛京城,好不容易回到皓月楼,踏进皓月楼的瞬间他便倒下。 顾清铭连招呼都还未打,便见他倒在地上,立即上前:“沈霆。” 喊了柯昊下来,两人扶着他到了后院屋内,柯昊连忙去请大夫。 大夫诊脉之后说他受了内伤,此时是内息紊乱命悬一线。 此时柯昊已经传消息给叶暖。 叶暖看到消息后立即赶到了皓月楼,匆匆跑进院内进了屋子。 一见叶暖来了顾清铭立即腾出空间让她上前看看。 叶暖坐在床边将沈霆扶起,用自己的内力探查他的内力,以自身的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助他调息内力。 待他内力稳固时扶着他躺下,又请了大夫再次给他诊脉,此时内息已稳,给他施针之后又开了药。 见他没事后叶暖便要赶回王府,顾清铭让叶暖放心,他会照顾好沈霆。 回到王府的叶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素雪知道她是担心沈霆的状况,安抚着她。 “他都没事了,不用担心了暖儿。”素雪轻抚过她额间的碎发,语气温柔。 虽然知道他没事了,但还是让叶暖觉得担忧:“此番他去江南去什么?为何如此凶险?” 既然沈霆能活着回来就表示已经拿到了东西,现在素雪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便跟叶暖实话道:“是我命他去取张家账本。” 叶暖心下一惊但也理解此事,之前沈霆就说过他与张家是血海深仇,自然就会拼命的去获取张家账本。 只要确定了这回拿到张家账本,另外叶暖奉元澂之命看守的施淳平就是人证,有了证据就有机会让张家一败涂地。 “原来是这样。”叶暖道。 素雪道:“只是张家盘根错节,要对付张家只能一击必中,如果一次不能让张相落马,之后机会就会渺茫了。” 张家也不是吃素的,肯定很快就会做出反应,此时可能会派人会杀沈霆。 叶暖担忧道:“沈霆是不是会有危险。” 的确是有危险,素雪点头道:“但毕竟既然我们跟浮图阁协作,我们保护了暮禹,自然浮图阁主也要出手保护沈霆。” 叶暖不由得感叹,素雪推算的如此周密,从和浮图阁协作再到如今让沈霆取账本,现在让浮图阁来保护账本。 这一套安排下来,从表面上是与她以及元澂毫无联系,看上去只是与沈霆有关,张家就算是想找宣王府的麻烦也找不到理由。 毕竟明明知道皓月楼的背后素雪又如何?张家无法证明这一点。皓月楼作为产业是在叶暖的名下,因为叶暖虽然是宣王府的护卫,但是作为一个平民她有自己的私产而已。 而如今盛京城内的市井与江湖势力大半都归了皓月楼,浮图阁有三个宗师境,加上叶暖一共有四个。 这张家就算想用利用江湖势力来对付皓月楼,那也没有江湖势力敢接这个买卖。 就算是如此张家肯定还会想其他法子,比如在朝堂上对付元澂。 此时张相的确要掀桌子了,张家势力开始行动,无论是庙堂还是在市井都跟宣王府势如水火。 此番让张相恍然大悟,从瓜分张家在市井的势力,再到抓到了施淳平派人去夺取账本,这居然背后还有一个元澂。 找了快两年的施淳平居然在元澂的手里,怀疑宣王怀疑东宫,甚至是怀疑元泌,就是没怀疑到元澂的身上。 “没用的东西。”张相掀了茶杯。 儿子张硕和张现两人站在跟前接受斥责。 张硕道:“着实没有想到居然是元澂抓了淳平。” 张相看向张现,这施淳平是他妻子的弟弟,这次账本丢失他难逃责任。 张现跪下:“是儿子的错。” 张相一记窝心脚狠狠踹到张现身上:“混账东西。” 张硕立即护住弟弟拦住张相动脚:“爹,现在只能是除掉元澂,无论如何都要除掉他。” 对,比起处置自家人,更重要是现在要除掉元澂。 张相细细思量着。 这时候张硕道:“前些日子夙凉内乱已平,夙凉王除掉了太后势力已经掌权,为了进一步巩固王权,夙凉王如今屯兵造势。九堰城作为对抗夙凉主城,今年的粮饷尤为重要。” 这意思是要想办法让陛下派元澂来负责这批粮饷的护送,到时候派人杀了元澂抢了粮饷。若是抢了粮饷却不能杀了元澂,那也要给他按一个通敌卖国,伪造他与夙凉合谋侵吞粮饷的罪。 就算是他活着,也永远回不到盛京城。 如今元澂是御史中丞,既然有监察之责,况且他又在玉里关呆过数年,经过上次救驾又可见勇武。 想要劝谏陛下让他去负责押送粮饷并非太难。 思量之下张相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况且还可以让张皇后施压。 张相点头:“这个主意可行,另外也要查出施淳平的下落,除掉他。” 张硕和张现领命。 离开了张相的书房,张硕关心张现的伤势。 “你可还好。”那一脚可见在气头上用了全力,张硕担忧道。 张现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无妨。” 张硕道:“此事本与你无关,毕竟施淳平得知账本是偷了大管事的钥匙。” 原本是大管事身上有施淳平的把柄,施淳平是要从大管事身上偷了钥匙拿回自己的把柄,争抢过程中却杀了大管事,又从其暗格无意间得知了账本的存在。 张现无可奈何道:“毕竟他是我妻弟,爹怪罪我也是应当。” 虽然是兄弟但是张硕与他年纪相差很大,对于这个幼弟他就格外疼爱,也知道他的性情其实根本志不在朝堂。 只是他心里有一个想要守护的女子,为了这个女子张现才必须要立足朝堂之上。 张硕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太痴了。” 对此张现不以为意:“痴人也好,蠢人也罢,我不甚在意。” 他心中所想所念唯有那一人而已,为了那一人,张现甘愿放弃一切。 看着张现离开的背影,不用说便知道他又要去别苑。 第118章 有坑还是跳了 这到了第二日偏偏有朝会。 这张相便提起来夙凉王如今平了内乱大权在握,其屯兵之势恐有攻打九堰城之图。 这延和帝虽不轻易动兵,但是若有忧患之时必定是寸土不让,故而边境养兵从不懈怠。 如今局势自然是要让九堰城加强防御,并囤积其粮饷以备不时之需。 延和帝命户部清点粮饷。 此时张相一党又有人出来提出:“陛下,押送粮饷至关重要,必要慎重选出一人护送粮饷。” 延和帝道:“诸位卿家可有推举之人?” 此言一出宣王就已经明白张相要闹哪一出,这是要准备给宣王府挖坑,正如十年前的那一出。 “陛下,臣推举御史中丞。”张相一党又出来说话了:“御史中丞曾在玉里关多年,况文韬武略,必能可堪重任。” 此时元澂心里大骂,可堪你一个头! 这张家妥妥是要推他进坑,这会不能立马主动出去,只能先观察一下局势。 这元澂有多少本事延和帝是心里有数,论能力而言的确是可堪此重任。 “其他卿家觉得如何?”延和帝。 这张相给元澂挖坑,陛下心里又觉得元澂可堪用,宣王如果自己出来说话那就是驳了陛下的颜面,只能指望有眼力见的人出来说话。 此时作为岳父的虞杞衡出来说话了:“启禀陛下,臣愿领此重任。” 有一说一,虞杞衡作为羽林军统领如今手握重兵,是陛下制衡张家兵权的重要棋子,根本不可能动虞杞衡。 而虞杞衡是知道这一点,但是无论是作为岳父还是作为宣王府势力一方,就算是走个过场演个戏也得出来说两句。 无论是怎么样,这虞杞衡出来说这一句让元澂心里多少有点小温暖,虽然不多。 延和帝道:“虞将军之心朕明了,但虞将军尚有练兵重任不可离开盛京,其他卿家可有主意?” 虞杞衡只能归位。 元泌见张家要推元澂入险地,原本要站出去说两句,但是顾虑到毕竟还要护着东宫的父亲,只得不做声。 今天张家是势必要让元澂去的,宣王一党的官员出来说话。 “御史中丞毕竟是为宣王世子,身份贵重,这山高路远太过险峻。”还得是这位元澂的亲舅舅慕容鸿疼惜外甥。 张硕道:“为国为民何谈什么亲王世子身份贵重,若非臣有腿疾在身的话,臣自当自荐此任。既然身份世子享尽尊荣也该肩负起重任。” 去你的为国为民,最草菅人命搜刮民脂民膏的张家说出这样的话,还脸不红心不跳,这演技真诚的煞有其事,元澂内心吐血。 慕容鸿道:“御史中丞任职御史台以来,兢兢业业从无旷值,尽心竭力是御史台上下皆知,如何不曾肩负重任!” 张硕道:“正如慕容侍郎所言,就因御史中丞为人刚正,又有谋略,故而才荐此重任。” 好一个辩手! 这张硕腿上是不是真有疾不知道,但是这嘴是真的有够能说的。 这张硕和慕容鸿一人一句都快要打起来了。 此时延和帝看向元澂道:“御史中丞意下如何?” 脑子里在权衡利弊的元澂,思虑之后只能站了出来:“臣下领旨。” 陛下开口一问的瞬间那就是无力回天,只能暂且认栽。 张硕眼看得逞,而慕容鸿作为舅舅是真的担心。 毕竟慕容家的荣华富贵不是系在此时宣王身上,而是将来的元澂身上。 元澂要是出事了,作为宣王妃的慕容妘便是没有了最大的依仗,而慕容家便是完了。 相比起来虞家势力是如日中天,况且虞杞衡还有一个儿子,而虞素雪大不了再嫁。 元澂若是死了,只会让宣王失去虞家。 下朝之后虞杞衡与慕容鸿便跟随在宣王身侧谈论该如何是好。 而元澂来找元泌说话:“无情太甚,我要死了,到时候宣王府第一个拿你开刀复仇。” 元泌如何不愁,这要是真在护送粮饷的路上出事了,宣王必定复仇时第一个就干掉元泌,让张家失去元泌可比让他失去元澂杀伤力大得多。 “没人会想死。”元泌道。 也知道为何元泌是顾虑东宫所以不出来说话,只是想搪噎他一句,元澂道:“白瞎我一坛葡萄酒。” 元泌道:“张相是我舅公,张硕是我岳父,我反驳他们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果元泌愿意的话,可以像张家的人一样,可是元泌知道就算依靠着张家坐上那把龙椅,以张家手中的兵权势力来说最后他只会变成傀儡。 但是就算是不愿意与张家同流合污,但也不能和张家对着干。 元澂道:“知道你为难,也罢了。” 元泌不觉得元澂会解决不掉这件事:“等你死了,我会照顾好你的世子妃。” 说完这句话元泌就快步离开。 元澂在后面咒骂了他一句。 此事很快传到了宣王府,慕容鸿来见慕容妘。 慕容妘为此事震惊:“好一个张家,若是元澂有事,我一定不惜代价也要拉着元泌去陪葬。” “这张家必定此番布置周全,铁了心要杀世子。”慕容鸿担忧不已。 慕容妘道:“澂儿呢?” 慕容鸿道:“自然是在御史台。” “这会还去御史台。”慕容妘道:“殿下呢?” 慕容鸿道:“殿下回了刑部。” 慕容妘道:“不知道能不能让虞将军陪着澂儿去?毕竟是岳父。” “陛下不会动虞杞衡,如今虞杞衡是陛下控制盛京城兵力的重要棋子。”慕容鸿道:“虞家势力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历经变故之后这虞杞衡也是老奸巨猾起来,就算女儿嫁给了元澂,但也不是就把牌都押在宣王府。 而且还背靠向了陛下,掌握了羽林军。 历经了淳王府案和夙凉细作案,倒是让盛京城和宫廷的守卫之责一步步落到了虞杞衡手里。 这虞杞衡和虞素雪倒是真的好算计。 “虞家做大如今对澂儿来说是好事,也无话可说。”慕容妘道:“就算是他不能亲自去,总归也是会出力的。” 慕容鸿道:“世子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主意?” 从那淳王府案慕容妘就已经知道元澂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也知道儿子已经长大,那城府有的时候连她都看不透。 “就算他有主意,我们也该对他有助力才是。”慕容妘道:“还请哥哥多费心呀。” “这说哪里话,不为世子想要为谁想。”慕容鸿道。 就看看虞素雪和元澂两个人自己都有什么主意,若是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安排需要他们出力也会开口。 但依旧让慕容妘不由的担心。 在粹宁堂内,正在教叶暖下棋的素雪坐在窗前,正在讲关于活棋死棋的道理。 怎么样下是活棋,怎么样的棋局又是死棋。 第119章 马贼不是马贼 在素雪教叶暖下棋的这会工夫,张徇传来了关于今日朝堂的消息。 这张家给元澂下套,让他负责运送这一批去往九堰城的粮饷,素雪思虑着。 既然接了这个差事。那元澂到时候就一定要叶暖也跟着去护卫粮饷以及他的命。 就算已经是宗师境了,那也不是素雪可以让叶暖去冒险的理由。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叶暖道。 素雪道:“世子是非去不可,但是你不是。” 叶暖道:“这次不单单是保护世子,还要护住粮饷,这事关重大。” 这粮饷一定要运送到九堰城,这事关边境的安稳。 “就算世子没有去,也没有人命令你,暖儿也愿意去守住这一批粮饷吗?”素雪问。 叶暖想了想道:“嗯,会去!” 素雪知道叶暖真的长大了,如今会开始自己思虑和琢磨,会顾虑着家国大事了。 所以现在元澂对面这个坑只能选择想办法过去,无论于公于私来讲元澂死了对自己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一定要跃过这个坑。 元澂护送粮饷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宣王府、虞家、慕容家现在都要为了此番能顺利将粮饷送往九堰城。 张家也不闲着,一头开始部署如何到时候拦截粮饷,另外一头派出了杀手要出手暗杀沈霆。 浮图阁主收到了虞素雪的吩咐要保护沈霆的安危,这花满堂和燕归此时坐在皓月楼的院子中品茗。 燕归眼底的冷意比寒潭还要彻骨,之前还是执剑相向,现在居然沦落到有一天要保护他。 这去了江南一趟之后身受重伤,这内力和伤口已经修养了一月有余,现在每日都是闭门调息内力要恢复功力。 花满堂倒是挺满意这里的,毕竟是百货铺子,瓜果点心都有,也不是白白保护沈霆。 按道理来讲只要沈霆不离开皓月楼就很安全,以如今皓月楼的势力来讲,没有人会敢闯入皓月楼动手。 但是的确现在有人在附近一直盯着,就等着沈霆踏出皓月楼的时候。 对于护送粮饷的部署有户部安排着。 虞杞衡从羽林军调遣精兵护送,自然除此之外,他与司徒先生也另外有部署。 亦杨、石章、叶暖三个人是以一敌百的存在,此番自然要跟随元澂前去。 凌鹤送来了每人一套新的暗器以及毒药。 将部分的暗器淬上不同程度的毒药。 在身上装备好暗器和,收拾行囊。 就算不知道他上护送粮饷之路局后会遇见什么事,但元澂倒是意外的越来越冷静。 再过两日就要启程,素雪不断嘱咐叶暖路上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让自己受伤。 就算知道保护粮饷是多重要的事情,元澂的生死又关乎一切,但是素雪比起这些也不愿叶暖会有任何事。 “跟你讲别拼命的话也是没用,你到时候还是会拼命。”素雪担忧着。 叶暖一笑道:“我会好好回来的。” 素雪道:“嗯,全须全尾的回来,连根头发丝你都不能掉。” “头发丝天天都会掉的!”叶暖道。 素雪捧着她的脸道:“我说不许掉就不许掉。 再三确认叶暖行囊里的东西都齐了之后叶暖才放心。 到了启程当天,叶暖换上一身男装作为小厮的跟着元澂身边护卫,亦杨与石章一左一右护着着马车。 在踏上前往九堰城的路上,叶暖、石章、亦杨时刻戒备不敢有任何懈怠。 坐在马车前叶暖的脑海中是出发前素雪对她的叮嘱,一定要活着回去。 她一定要将粮饷护送到九堰城,并且护元澂周全。 元澂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前面的路都不会有问题,要在现在养足精神,以备之后要遇上的麻烦。 护送着如此大量粮饷,每个羽林军都是虞杞衡挑选出来的精兵,车队浩荡的走在官道上。 在前面五天过去了后元澂开始有些提心吊胆,面上虽然很是平静,但是心里已经问候了张家十八代祖宗。 想想以前也是,在北苑狩猎的那一次,也明明知道是张家挖坑给跳也是跳下去了。 这张家挖的坑总是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你不得不跳,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元澂这一头在护送粮饷,另外一头宣王府与虞家也已经开始筹谋反杀张家。 张家的账本被带回,虽然已经有了物证,但是还不足以扳倒张家。因为张家兵权在握,必须小心谨慎。 在走了半个多月之后过了关隘到了渡窝,已经离玉里关越来越近。 只要到了玉里关的势力范围内就会有荀熙的兵力来相护,那就代表安全,后面的路会由荀熙一起护送粮草至九堰城。 所以走到这里的时候,开始显现杀机。 冒充马贼冲来的马贼实则是张家安排的人手。 这冒充马贼的大队人马朝着他们冲来,羽林军严阵以待。 石章与亦杨、叶暖都拔出了剑,剑光冷寒。 叶暖一跃以轻功往前冲,在最前面挡住他们最前面的人马,任何一点点的粮草都不会让他们动一下。 石章与亦杨以保护元澂为主,三个人配合无间。 坐在马车里的元澂看着冷静但是心中波涛汹涌,想要拿起剑一起冲出去,但是顾虑自己的命必须要活着才行。 在马车里元澂里也感受到了杀剑的剑势。 已经杀剑大成的叶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碎他们的刀剑。 有叶暖这样的高手打头阵,让羽林军也是格外备受鼓舞越战越勇。 无论是粮草还是元澂今天的攻击已然扛下,但是张家这次的手段是车轮大战。 白天来这么一马贼,到了晚上还会发动偷袭,到了第二天又是如此,周而复始是要拖累他们的行程与精力。 偏偏亦杨、石章、叶暖作为暗卫出身,训练时曾经超过三天三夜不合眼并且全身戒备来等着一个一剑封喉的机会。 所以有他们在,让羽林军没有算太损兵折将,并且有他们三个人带头也让羽林军增了士气,硬是扛过了这几天。 元澂已经都快扛不住,因为其他不说,连着几天都不能睡个觉,越发没有精神。 但是不可以,必须扛住!!! 就在连着几天车轮大战,行程被拖延的情况下,每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终于这一天迎来了荀熙带兵而至。 第120章 危机解除 有了荀熙带来的军队就算是安全了,元澂终于松了一口。 荀熙行礼:“末将参见世子。” 元澂是一脸可见的疲惫不堪:“荀将军请起。” 起身后的荀熙看见元澂是真的憔悴,并且护卫粮草的羽林军们白天遭受攻击,晚上遭遇偷袭,连着几天熬过来后也是疲累不堪。 便在离玉里关不远的虹吉峡谷找了易守难攻之处,在此扎营整顿。 “暖丫头。”坐在马车里元澂喊她。 外边在扎营,在扎营期间元澂先继续在马车里待着。 在马车外守着的叶暖听见声音进入车内。 元澂让她关上车门,然后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经历了快要一个月行程,元澂此刻终于能安心睡会,躺下枕在了叶暖的腿上。 知道他累了,叶暖给他盖上毯子。 感受着叶暖身上的气息,元澂沉沉睡去。 但只要没到九堰城,叶暖的戒备就不会松懈。 亦杨在外面敲了敲车窗,叶暖打开车窗,亦杨看了眼熟睡元澂也安心了些,将刚刚烤好的饼递给叶暖。 亦杨小声道:“要水还是酒?” “水。”叶暖道。 亦杨将水囊递给她,然后轻轻地关上了窗门。 石章担心元澂的情况小声问:“怎么样了?” 亦杨道:“世子这会睡着了。” 石章道:“也辛苦世子了,连着几天晚上不能睡。” 亦杨道:“我们三个要是再撑两天也撑不住了。” “这张家真是够损的,能想出这种招,白天袭击晚上偷袭,还连着几天。”石章道:“幸亏早有安排,如果荀熙在玉里关没有在十五号当日见到派出人先到并且发出信号弹,那就表示需要支援,荀熙派兵赶来。” 虽然那帮人在他们眼里不够打的,但是这种拖垮精神的主意真的很磨人。 审问里面就有一种酷刑是不让人睡觉。 扎营之后开始整顿。 叶暖唤醒了元澂:“世子,快醒醒。” 元澂皱着眉头醒来,十分疲乏的起身。 亦杨打开车门道:“世子,入营休息。” 终于可以入营休息,元澂下了车。 亦杨和叶暖跟上元澂身后入了营帐内,石章已经备下一切。 叶暖服侍元澂洗漱更衣,石章守卫在帐外,亦杨去伙房让人备饭。 元澂实在太累,更衣之后便抱住了叶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 “世子……”叶暖想要推开元澂。 这丫头真是长大了,开始敢要推开他了,元澂却抱得更紧,高傲的语气带着一丝请求:“就一会。” 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 亦杨端着饭在外道:“世子,饭来了。” “进。”元澂的声音因为疲累而显得慵懒,慢悠悠的松开了叶暖,走到案前坐下。 亦杨将托盘放在案上,叶暖摆饭。 两个人站在一旁。 元澂开始用饭,好几天没有吃到米饭,这会算是活了。 “情况如何?”元澂问。 亦杨开始禀告这几日收到袭击导致的伤亡,至于粮饷没有损失,这是大幸。 这头开始安营整顿,石章也将消息传回了盛京城。 消息到了盛京城这宣王自然松口气,不枉虞杞衡选出的精兵,也不枉苦心经营多年训练暗卫一门,出了三个狠角色。 而张相已经开始掀桌子,听到回禀的人说什么有三个人跟怪物一样,连着几天袭击,精兵都要疲乏力那三个人跟怪物一样剑势不减。 特别是一个宗师境的,特别难对付。 张硕也没想到这样的安排居然还能让元澂给扛过去,派出的人明明不少,还分了白天晚上两轮袭击,这就算是不睡觉也能熬了半条命。 谁能想成还有那种怪物,连着几天不睡着还能越打越猛的啊。 张硕挨了一顿骂。 现在有了荀熙的兵力根本动不了元澂,这个粮饷只能是会被护送到九堰城。 既然有三个那么强的护卫,张硕就去发暗花,请江湖里宗师境的高手,到时候在元澂回程的路上袭击。 只要有真金白银一定有人卖命。 谁活着不是为了真金白银呢? 在皓月楼里清算着账本扒拉着算盘珠子的顾清铭,日夜辛劳都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能养得起皓月楼上上下下。 时隔快一个月沐凡霜终于听到叶暖的消息,立即赶回皓月楼。 “叶暖如何。”沐凡霜问。 顾清铭道:“主子说张相派出的人虽然拖延了行程,但是幸而留了一手让荀熙提前接应,现在已经无碍。” 沐凡霜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顾清铭道:“这批粮草过段日子就会到九堰城了。” 宣王府这个危机算是过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就是元澂回来的路上会不会出事。 至于张家这边,按照虞素雪的谋划,还需要明年秋后才能一举拿下,现在还有一些布局尚未安排妥当。 皓月楼这边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毕竟张家手握兵权树大根深,必须一击就割断张家的势力,否则反扑的话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沐凡霜道:“张家真是不要脸,这粮饷是用来抵抗外敌,他们为了夺权不惜要抢夺粮饷。这要是边境不稳,张家凭借什么在盛京城内作威作福!” 就算他们不是虞素雪的人,不奉命办事,但是知道这种事情的话也会尽绵薄之力。 顾清铭也觉得张家实在手段太下作:“这就是主子和他们的不同,主子就算是心狠手辣也不至于不择手段,懂大局,看的也长远。” 之所以他们尊敬虞素雪,她的谋略为其次,另外就是她作为一个上位者是十分贤明的。 只有跟着贤明的人做事才是正道。 如今危机解除了,而后院里沈霆的伤势也无碍了。 燕归和花满堂在皓月楼守了有两个月,这会要走了。 相处下来就算是不是朋友那也是熟人了。 燕归和花满堂告辞。 他们两个人再不回去春月馆都要倒了。 至于沈霆是已经把张家的账本放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功力也已经恢复,无畏张家暗杀。 如今要做的事就是准备明年的科举会试与殿试,以及他作为棋子要在虞素雪的棋盘上发挥应当的作用。 第121章 礼记背一背 整个峡谷一眼望去全是戈壁,偶有杂草依旧从戈壁里生长出来,坠坠的叶子经历黄沙像晒干后的甘草一般干枯。 天一亮从帐内走出来打水洗漱了一番,叶暖一身小厮装束倒是像个书童但背着一把剑,看起来娇弱但面容气神如冬日暖阳一般明媚。 走进伙房瞧见了炊家子兵已经在做饭,这荀熙治军严明,这会也听到有练兵的大喊。 炊家子头觉得眼前的小厮眉清目秀像个女儿家,恐怕的确就是个女儿家,像世子这样的京中贵胄身负重任出来冒险,居然还舍不得温柔乡,非带着女子。 其他炊家子兵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过,这世子身边的女子无论她是谁,不是他们这样的身份可以瞧的,但又免不了好奇心,况且这么标致的美人很少见。 叶暖打了热水,麻烦了炊家子头给世子备饭,捧着热水出去备下盥洗之物后往世子营帐里去。 元澂休息了一夜恢复了精神疲态尽扫,看见叶暖便起身上前洗漱,洗漱之后展开双臂由她更衣。 “盛京可有消息?”元澂问。 叶暖道:“从皓月楼传来的消息,说张家此番有动向,在江湖暗中发出暗花,足足一万两的暗花。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想来倒时候回去的路上也不消停。” 这最麻烦的送粮饷只差一步了,比起回程的时候再遭伏击,好歹已经粮饷没事,元澂倒是有信心应对回程时的麻烦。 “没了粮饷作为负累,倒时候不会这般局促。”元澂道。 亦杨给元澂送来的饭放在案上:“世子,用饭了。” 元澂坐在案前用饭,这伙食真的是有点没滋没味的,但也念着这毕竟是军中深知不易。 见元澂吃的勉强,亦杨看向叶暖:“揉个面,午饭做碗面条应当可以吧。” 听这话元澂眼中放光也看向她:“如何?”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的经年累月,元澂对叶暖的态度不可同日而语,从最初年少时的嫌恶到如今想让她煮碗面也要屈尊开口询问。 这主子开口哪有不答应的,叶暖点头:“嗯,我等会就去伙房看看有什么。” 元澂露出笑容,毕竟离开盛京到现在在路上快一个月,啃了不知道多少干粮,这会一碗热腾腾的面都是甘霖雨露呀。 这亦杨也雀跃:“太好了,等会给你打下手。” 石章走进来禀报宣王传来的消息。 就算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功力不凡,为了确保万一,宣王也让凌鹤安排了一番。 有了凌鹤的安排,定能安全护送元澂回盛京。 元澂这会要去查看一下粮饷与羽林军休整的如何,他们三人持剑跟随。 走出来瞧见前有练兵的声音,荀熙站在高台上威武挺拔,一身历经沙场而凌厉的肃杀之气。眼神炯炯透露威严,练兵严厉一丝不苟。 “不愧是铁面阎罗。”这场景让元澂赞叹了一下。 毕竟是荀熙带领的玉里关军队是从前宣王与虞杞衡的心血,也是他们宣王府的底气,也要好好看看平日都是怎么练兵的。 晨练完毕,荀熙下令开饭。 虽然方才已经瞧见了元澂,但这会荀熙才走过来抱拳施礼:“参见世子。” 元澂道:“荀将军,辛苦。” “这是臣下分内事。”荀熙很是阔朗,目光不由落在叶暖身上,比起之前可见她眼神越发坚定明亮,可见也是成长不少。 叶暖抱拳:“荀将军。” 荀熙也从妹妹荀梓缨的家书中获悉不少叶暖的事,从雪海关一别到现在,再见叶暖跟做梦似的。 掩藏下这些年对她的念念不忘,荀熙道:“叶护卫听闻入了宗师境,可喜可贺。” 叶暖微笑:“荀将军想来这些年也颇有进益。” 这荀熙看向叶暖目光让元澂有些不悦,都是男人他知道荀熙眼底掩藏着什么。 面上依旧维持着风度,元澂道:“看来暖丫头是和荀将军很熟识。” 荀熙道:“雪海关一战时,并肩作战,叶护卫着实有巾帼之风。” 那边雪海关对抗凫耆一战,叶暖当时护卫在宣王身边,作为剑需要磨砺,那几个月的确是与荀熙并肩而战。 叶暖也在荀熙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是荀将军让在下受益匪浅。”叶暖当时在荀熙身上看到的是一位意气风发与士兵们如兄弟一般出生入死的气魄,看见他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凝聚起将士们的士气。 元澂记得雪海关一战的那年,他才回盛京城一年多,知道宣王与虞杞衡都在雪海关奋战,原来叶暖当时在父王身边护卫。 不着痕迹的挡了挡荀熙看向她的眼神,元澂道:“也该用饭去了,我们要去视察一下粮饷。” 随即便往军营后方而去。 荀熙的目光从始至终无法从叶暖的身上挪开,直至看不见背影了才往营帐走。 元澂看向叶暖,这丫头毕竟是心智缺失,还不曾懂男女之间的心动。就算是杀剑已经练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暖丫头。”元澂道:“礼记背的如何。” 这话问的实在是突然,叶暖有点摸不着头脑:“快读完了。” 元澂道:“嗯,要铭记先贤的道理。” 也不能说的太明白让她谨记男女大防,以叶暖一直以来作为侍女身份,以及元澂平日的行事作为,自己跟她讲男女大防不免缺乏资格。 现在算是明白素雪为什么一定要把叶暖学礼教,往作为世家女子的方向摆正。看来自己也得注意一下,平日不该对她太轻浮。 “你要谨记自己出身虞家,虞家又是世家大族,从前虽然你是奴婢,毕竟如今不可同日而语。”元澂道:“既然出身世家,又在素雪身边受教养,要恪守礼教。” 这突然的一席话让叶暖十分摸不着头脑,和亦杨、石章面面相觑。毕竟是主子所言,叶暖自然要顺着:“是,世子。” 察看了一番粮饷是否有疏失,明天整顿完毕,后日便要继续往九堰城走。 确认过了所有粮饷之后元澂回到营帐。 叶暖到了伙房来,亦杨一起。 跟炊家子要了些面粉,又看了看有些什么食材,虽然食材有限,只有易保存的鱼干腊肉与番薯之类,但好歹也有辣椒香料。 叶暖开始和面揉面,亦杨按照叶暖的吩咐处理食材,拿剑的手拿起菜刀亦杨也是不遑多让,刀工居然像那么一回事。 第122章 校场问剑 处理了军务,荀熙追随而来,靠着外边的军旗杆目光静静追随着她。 在他眼中的叶暖仿佛在过去流逝的光阴中镀上了一层柔光,怎么瞧都瞧不腻,所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想刻进自己的心里。 对于叶暖和亦杨来说,无论表面他们看起来此时是轻松自在的模样,实际上任务在身他们时刻戒备谨慎,一开始就发现了荀熙在外面。 面出了锅,伙房里一阵香气, 炊家子头都觉得未免太香,他们这些火头军只能按照军规来做饭,平日也觉得食材有限,也不甚上心好吃不好吃。没想到不愧是王府的侍女,这厨艺就是不一般。 亦杨喜笑颜开:“太香了。” 再香再想吃,亦杨肯定都是要端两碗给元澂送去。 亦杨端着两碗面送去元澂营帐,叶暖看了一眼外头站着的荀熙,盛出两碗面走了出去。 走到他面前将其中一碗递给他,两个人久违多年,寻一处地方坐下,像之前在雪海关并肩而战时一样同坐而食。 “梓缨的家书里时常提你,多谢你对她关照有加。”荀熙道。 叶暖道:“荀小娘子是一位很好的女子。” 荀熙一笑:“她自从和你们认识,写给我的家书字越来越多,说你们一起做花糕和一起磨胭脂。原本我好担心她胆小怯弱,会和其他世家女子难以相处,恐交不到朋友。” 叶暖道:“是世子妃贤德故而能相处融洽。” 过了这些年她还是如此,眼里心里时时刻刻都念着虞素雪,不由的让荀熙会想自己可以在她心中占多少份量。 总归也是世家出身,就算从军骨子里也有礼教的熏陶,荀熙无论眼神与内心如何炙热,举止上不敢轻易有任何冒犯。 只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身上。 叶暖疑惑:“为何总看着我?” 眼神净澈如净泉,荀熙觉得她眼睛是难得的纯粹:“十八岁宗师境,不得多看几眼?” 从一开始谦逊,到后来沐凡霜他们给她补上了江湖武林的格局与传说,才知道十八岁就踏入宗师境这件事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夸奖里,叶暖现在偶尔也是会翘翘尾巴的。 稍稍有些得意脸的叶暖道:“只是偶然,只是偶然,天下英杰众多,我也不过是江河一瓢。” 此时荀熙突然想到:“我带来的是最精良的一千骑兵,等会你也来瞧练兵,看看他们如何?我枪法虽精,但剑术一般。” 如果对他们有所助益,去看看无妨,叶暖点头。 荀熙一笑吃着面:“你手艺不错呀。” 叶暖道:“从前还在虞家时跟着李厨娘打下手学的,还只是学了点皮毛。” 荀熙道:“你呀,看不到自己到底多有本事。” 这点叶暖是从来不觉得自己多厉害,剑术现在自己会觉得的确似乎别人强些,但是江湖高手那么多,自己可能也不算什么。 无论是素雪那般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是沈霆那般的文武双全精通律法,顾清铭那样的能言善道算账如神,柯昊的机关术又是精巧绝伦。 像亦杨和石章,也感觉没有什么是不会的,他们除了武功高强,平日闲暇在诗会茶会也是能作词写诗的风雅之士。 他们每个人都耀眼夺目,叶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叶暖道:“你们每个人都是很特别的存在。” 吃完了面,荀熙拿过她的碗放到伙房外面的水桶里,然后带着她往校场走。 “所以叶暖,你也是很特别的存在。”荀熙道。 叶暖一笑:“阿雪也总是这么说。” 对于叶暖来说,她在素雪眼中是特别的就足够了。 闲聊着不知道要从她口中几次提到虞素雪,如果不是知道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有多深,以及虞素雪是个女子并且是世子妃的话,荀熙会觉得很难受。 到了校场,骑兵之中有执枪者也有执剑者,这枪法荀熙自然可以,但剑法委实只是过得去。 难得有叶暖这样的宗师境剑客,实在不能错过请她指教提点一下执剑的骑兵。 亦杨和石章也被请来看看,元澂顺道也来瞧瞧骑兵的实力如何。 骑兵们中资历老的参加过雪海关一战认得叶暖,而大多是这些年荀熙训练出来的不认得。 不认得的自然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能懂什么剑法,虽然遵从军令,但是心中并不服。 荀熙看向他们:“有谁想出来和叶护卫过过招?” 认得叶暖的骑兵是不敢出来,不认得的是瞧不上和一个女子过招。 荀熙看向一个有些资历的骑兵阿胜:“阿胜。” 阿胜慌忙摆手,他也可不敢,这不是纯纯出去挨揍的:“我吃多了,还没消食先缓缓。” 荀熙也不捅破这小子的畏惧,看向其他人:“怎么都怕出来挨揍?” 资历浅的有些年轻气盛的一位年轻骑兵罗玖走了出来,他也算是少年英才,剑术也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我们只是怕伤了这个小娘子。”罗玖道。 荀熙此时面容冷峻像是寒潭沉冰:“是你该小心,去问剑请教。” 罗玖是很崇拜和尊敬荀熙的,虽然心里不服但是既然他这么说,走出来朝着叶暖持剑施礼:“在下罗玖,问剑阁下,请赐教。” 叶暖持剑回礼:“在下叶暖,请赐教。” 站在比试台上,两人持剑对峙,按照规矩问剑者先出招。 罗玖出剑,这一剑留有余地,为了不伤到他们叶暖持的木剑,以木剑一挡四两拨千斤便轻易化解此剑,随即出招以柔化刚。 浮槐真人所传仁剑,叶暖练到了第二重,今日正适合一试。 仁剑讲究一个拨云见雾,是如滴水穿石风蚀山脉一般的怀柔剑法。 罗玖的剑是战场是战士之剑,剑法刚强不留余地,毕竟是战场上任何的余地都可能瞬间丧命。 每一剑都被对方化解,感受到对方内力深厚,剑在她手中半分偏差都无,都能挡住化解每一招的攻势。 亦杨和石章很快发现了叶暖这剑法是新的剑法。 “不是杀剑,也不是落音剑法,这剑法怎么又柔又雅。”亦杨道:“这剑法若非叶暖这般内力深厚,打出来会显得很弱。但是内力淳厚如她,那这剑法可以与内力融合,这四两拨千斤看着柔雅却根本挡不住,对方的剑还会顺着她的剑走。” 亦杨感叹:“这剑法应该就是仁剑了。” 虽然是叶暖的剑法在不断进益,可也让亦杨和石章觉得自豪。 石章道:“十年之后必定登峰造极。” 元澂也是满心的赞许。 罗玖从一开始的轻敌到现在的全力以赴,本事已经使出了十成,但是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今天不是比试而是要以自己之力相助骑兵,叶暖开始引导对方的剑法。 “剑意为剑魂。”叶暖转换剑法以剑杀引导,教他刚强之剑如何发挥全力又不伤自身。 已经意识到对方是宗师境的高手,从不屑一顾已经变成了尊敬万分。 罗玖跟随着叶暖的剑,看她是如何调息气息与内力来让剑法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下面的剑士每个人都看得很认真,这宗师境级别的传授可是千载难逢。 第123章 粮饷送达 罗玖按照叶暖所言的方式调息内力来运剑法的确更强,也更加护自身内力。 今日算是给罗玖一个教训,不能看外表年纪就去判定一个人,就算年轻又是一个女子,但是也并非他可以轻视的。 收了剑,罗玖受益匪浅,此时对着叶暖抱拳施礼是十分的尊重与佩服:“多谢叶先生赐教。” 称呼为叶护卫都觉得不够尊重,是直接称呼为先生了。 叶暖觉得这个称呼受之有愧,连忙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先生之称着实有愧。” 罗玖道:“叶先生过谦。” 荀熙走上前道:“有一字师美谈,一字之授便可称师傅,何况暖儿你今日愿以倾授指教他们,先生一称今日当得。” 眼神是欣赏与恋慕交织,荀熙就算控制得住自己的举止却难以控制自己的心与眼神,平静如泉潭的表面之下已经是汹涌澎湃的情愫。 叶暖感激荀熙能这么说,今天就当一回先生了。 “多谢你如此说。”叶暖道。 荀熙一笑,便让身为剑士的骑兵们在武场互相比试,而叶暖在一旁观战后出言指点。 也麻烦了石章与亦杨二人请不吝赐教。 玉里关的军队是宣王的心血,叶暖、石章、亦杨自然不敢懈怠,能助益一分便是助益一分。 元澂对此事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荀熙看向叶暖的那眼神着实太碍眼。 在黄昏落日前叶暖在伙房开始给元澂准备晚饭,此时伙房的炊家子兵们都一改早上的态度,此事十分尊敬叶暖。 原本以为她不过是王府侍女,是世子太过矫情而带在身边的美人,结果没想到呀,居然是一个宗师境的剑客。 此时是毕恭毕敬,自动打下手任听差遣。 亦杨看着算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给元澂准备好了晚饭,叶暖和亦杨端着碗饭进入营帐。 闻到香味的元澂和石章也都饿了,先给元澂摆饭在案前,另外摆饭在矮桌上,石章他们三人席地落坐。 元澂见他们三个围坐在一起,只有他一人坐在案前独吃感觉被排挤了一样,端着饭也往矮桌坐。 石章道:“世子,这样不合适。” 元澂道:“在军营里将士们都同吃同练亲如兄弟,何况我们。” 这话也没毛病好像,也就随他了。 亦杨不由问起了叶暖习了新的剑法觉得如何,可否有遇到难处:“仁剑又称君子剑,这单独练此剑法与你这般先练过杀剑再练此剑法可有不同?” 仁剑是可以单独练,这剑法有个特别之处,就是入门很简单,想要大成极为难。 所以凫槐真人鼎盛时期门中弟子皆练此剑法,但是能大成者是流云宗的南门宗主。 所以会仁剑的人其实不少,但论大成者除了凫槐真人便是南门宗主,以及南门宗主首徒苍玥。 “阴阳相生相克,最难不过两个剑法在对战之时的转换。”叶暖道。 石章道:“今日见你转换的很容易。” 叶暖道:“因为今日只是切磋不是对战,我还不够熟悉。” 亦杨道:“来日方长,毕竟学无止境。” 元澂也关心石章和亦杨:“你们的双剑如何?” 石章和亦杨所练的双剑也是不输给杀剑的顶尖剑法,只是叶暖过于怪物让杀剑显得格外强。 离宗师境石章和亦杨也是不远了。 石章道:“放心吧世子。” 他们三人都能在不断追求更高的境界让元澂觉得很放心也很骄傲,因为他认为人不该原地踏步,就算是每日多积累一点点那也都是有所积累。 元澂再次嘱咐叶暖:“练剑重要,礼记也好好读读。” 读书对于叶暖而言是比练剑难上一万八千多倍,这之前她读书还要被元澂嘲笑来着,怎么现在又变了? 还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不也是变化多端嘛! 等到第二日粮饷和羽林军都整顿完毕,第三日开始拔营出发,前往九堰城! 九堰城是大夏与西境诸国边境中最大的城,也是与夙凉的最大屏障。 只要九堰城守得住,夙凉就攻不进大夏。 所以给九堰城是粮饷非常之重,这个任务在元澂手中是千斤重担。 从在朝堂到接下这个任务到现在,每每梦里元澂都做梦到把粮饷交到九堰城的那一天,毕竟责任之重不得不提心吊胆。 九堰城护城大将是封桦,已经在这里驻守二十年。 封桦在城门外迎接,终于迎接了这一批粮饷进入九堰城。 羽林军和荀熙的兵马驻扎在城外,元澂的车马进了九堰城内。 这九堰城热闹喧哗,看上去是治城有方。 车马停下九堰城都护府外,元澂下马车与封桦踏入九堰城。 这一到九堰城别说其他,元澂立即下令清点粮饷入库。 都护府开始清点粮饷忙忙碌碌。 元澂在一旁检察是否粮饷都一一入库,并查验军粮是否无误,之后开始点算饷银。 这前前后后便是忙了半个月,所有的粮草和饷银都完成了清点入库。 元澂在最后一批银子入库的时候整个人终于踏实,感觉此时才算是感觉自己活了。 看见他愁容满面了一个多月终于放下心,这石章、亦杨与叶暖也高兴。 这一晚元澂为了好好庆祝便在都护府开庆功宴。 元澂向封桦与荀熙敬酒,这一路不易所有的辛酸都跟随着一杯酒下肚。 为了安全起见这石章、亦杨和叶暖三人不喝酒,此时一起坐在屋顶上吃烤羊肉。 石章看着漫天的繁星:“再过几日就可以启程回去了。” 亦杨道:“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狠角色。” 这张家在江湖发暗话用一万两买元澂的命,等到回程的路上一定会有埋伏。 他们三个从来不怕死,都是怕元澂有事。 叶暖仔细想想每次都算是历经很不平凡的事,但是他们每次都能保护元澂。 这叶暖是很想很想赶紧回去了,无论是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还是看到的风景,她都想赶紧回到素雪身边跟她一一讲述。 她已经很久没有素雪这么久,心里总觉得空落落,就算知道两个人在共赏同一轮明月,思念之情依旧浓厚。 “世子妃这会在做什么呢。”叶暖不由呢喃。 第124章 终须一别 亦杨就知道这丫头发呆八成就是在想世子妃,她的世界简直是虞素雪缔造的,或许虞素雪便是她的世界。 亦杨道:“看来你一辈子都离不开世子妃了。” 离开素雪?这件事对于叶暖来说是比天塌了还可怕一万八千多倍的事情。 叶暖想想就小脸煞白:“我要一辈子在素雪身边。” 石章问:“不嫁人呀?” 叶暖道:“阿雪说过,女子的人生并非只有嫁人一途,嫁人可以是选择但是不可以是必选。” 亦杨不由感叹呀:“不知道脑子里缺根情弦这种病能不能治。” 石章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叶暖,也不知道脑子有几百根情弦的病能不能治。” 亦杨反驳道:“你也不遑多让,彼此彼此。” 石章道:“我是近墨者黑。” “放屁。”亦杨道:“你之前跟翠华楼的锦绣姑娘互送香囊的时候还是情深意重,转手又跟满香楼的珠儿姑娘调情。这两家还在一条花街上,两个姑娘为了你争风吃醋都差点打起来。” 叶暖笑出声:“石章你可以呀。” 石章道:“我发誓,我就是以诗会友,不过是一首诗我怎么知道她们还抢起来。” “诶诶诶!!!”亦杨道:“叶暖你记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有一条会跑的腿。谁脱裤子放屁去花楼根姑娘谈诗作画的!” 石章笑出声了:“叶暖还在春月馆待了半个月呢,难道他们每个人出卖美色吗?待了半个月看了那么多美男子,看看我们叶暖清澈的眼神,就没有对他们有那种欲望。我怎么去花楼就不能只吟诗作对了。” “不能拿一个心智缺失的比呀。”亦杨道。 石章告状:“叶暖他骂你心智缺失。” 亦杨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叶暖天真无邪。” 石章道:“我觉得你在放屁。” “我觉得你是个伪君子。”亦杨道:“去花楼不赴巫山而是吟诗作对,你是打算劝她们从良吗。” 石章道:“那你左拥右抱算什么?” 亦杨道:“我那是‘真名士自风流’。” 叶暖看着他们斗嘴而哈哈大笑。 听他们说话间不由想起来了在春月馆的那段时光,无论是燕归的舞还是沈霆的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感触。 他们的舞和琴无论目的是否为了赚取金银,在那一刻能尽心为女客们创造感动,那翩翩起舞的身姿与动人的琴音都是风雅的。 叶暖看向亦杨和石章:“月色这么好,吹埙助兴吧。” 亦杨笑道:“你倒是最风雅的。”从怀中取出埙。 石章道:“叶暖是长大了,以前都不懂这些风流风雅的事。” 埙声回荡在屋檐上,亦杨和石章的埙声是悠然自得。 在一曲埙声终了,元澂已经喝的醉醺醺地走出来,亦杨与石章跃下屋顶扶住了元澂。 叶暖转身往厨房去,要给他去熬醒酒汤。 被一只拉住胳膊,叶暖转头看见微醺的荀熙:“荀将军?” 荀熙微醺朦胧:“你去哪里?” 叶暖道:“我去厨房熬醒酒汤。” “那我也去。”威风凛凛的荀熙这会居然是个黏人鬼,生怕叶暖消失。 叶暖无奈道:“那我们一起吧。” 拉住了叶暖的衣袖跟着她往厨房走,被她安置在椅子上,靠着柱子荀熙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他们很快就要启程回盛京城了,荀熙的不舍充斥胸腔,他没醉但是就是舍不得她,想要多看几眼多相处一会。 叶暖处理着食材和药材忙忙碌碌,这厨房内都还烟熏缭绕的烟火气。 再她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温暖,荀熙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就觉得很想靠近而且沾染之后就再也没办法不想。 这几年的想念荀熙都是靠着练兵和军务压制,但再次看到她的那一眼,所有想念决堤。 她跟当时比成长了不少,但是干净的眼眸一成不变,荀熙倾慕的就是那颗历尽千帆之后,依旧不变的赤子之心。 “盛京的日子你喜欢吗?”荀熙问。 叶暖道:“玉里关也好,盛京城也好,对我而言身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妃在哪里。” 荀熙微微一笑,试探的小心询问:“世子妃又给你打算将来婚配之事吗?” 他很担忧叶暖的问答。 叶暖摇头:“世子妃说婚配无非是找个人过日子,我与她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个回答是放心了,知道虞素雪舍不得她嫁出去。 “你想嫁人吗?”荀熙很担心就算是虞素雪舍不得,但叶暖想的话也无可奈何。 叶暖道:“从未想过。” 荀熙闭目小憩嘴角上扬。 醒酒汤好了,叶暖先递给荀熙一碗,随后端上一碗送到元澂屋内。 这会元澂不省人事,稍微纳凉后不当人的亦杨捏着元澂的鼻子一口气灌下去。 看着喝完了叶暖就拿着碗回去。 荀熙还在厨房等着她,醒酒汤已经喝了。 叶暖边说话边走到灶台前收拾:“荀将军怎么不回去休息?” 荀熙道:“有点睡不着,不想回去。” “喔。”叶暖收拾完就要回去休息了。 荀熙跟上:“顺路。” 两人并肩而行,荀熙望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恍惚。 送叶暖回了屋子看见紧闭的房门,随后荀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过两日后,元澂启程回盛京。 整装待发后离开了九堰城。 无论在舍不得都要说告别,荀熙要带着人马回玉里关了。 这段日子荀熙就像做梦似的,但如果是梦他真的不想醒。 两队人马要分开走了。 这亦杨和石章也是都看出来荀熙的心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亦杨将在元澂马车里的叶暖唤出来。 “暖儿,石章有话跟你说。”亦杨推着叶暖出马车。 叶暖乘上马到石章身旁问:“怎么了?” 石章道:“你赶上去和荀将军道个别吧,我刚才觉得他在等你告别。” 叶暖想了想后点了点头,策马赶上荀熙。 元澂看到这一幕,看了眼石章和亦杨:“你们倒是多事。” 亦杨和石章打着马虎眼,车马继续向前。 叶暖赶上了荀熙,听到马蹄声的荀熙转身看见她远远而来,吩咐副将领着大军继续往前走,随后自己回头来。 “暖儿。”荀熙欢喜。 叶暖道:“石章说你刚才在等我,我不知道。” 荀熙摇头:“没事,就是想跟你告别。”从怀中取出一个手串:“这是高僧所制的祈福手串,愿你平安回到盛京。” 犹豫之下叶暖接过了手串,想了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回礼,想起来之前护国寺的时候有一个平安符,就从袖子里翻出来递给他:“也愿你在战场都能活下来。” 看着手里的平安符,荀熙觉得自己可以所向披靡了:“会的,你也要活下来,特别危险的任务记得跑。” 叶暖一笑:“会的,再会。” 荀熙点头道:“再会。” 叶暖转身策马离开,荀熙等完全看不见她踪影后才跟上军队。 第125章 世间万物不如你 一路带领人马回到盛京城。 路上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在路上遭受了高手袭击,黑衣人四面八方而来,其中有三个刚入宗师境的高手。 按照原本的计划,羽林军将元澂围在中心列阵,石章、亦杨与叶暖在在外围执剑对抗杀手。 就算是宗师境那也是要划分出一个三六九等。 三个宗师境没想到叶暖的实力超乎他们的想象,而那修炼双剑亦杨和石章以双剑合璧之势可以越境对抗。 羽林军也是不吃素的,列阵围住元澂形成牢不可破的盾,剩下的一些杂碎根本破不开阵法。 叶暖不打算浪费时间,便看向了亦杨和石章,两人心领神会开始缩小杀手的出招范围。 凝神力气,浑厚的内力从丹田而出,这一剑杀剑——以剑斩剑。 等到三个宗师境杀手看到是杀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们手中的剑已被斩裂。杀剑九重的威力,加上双剑合璧的攻击,他们已经倒下。 敢接这样的单子就是做到了必死的准备,他们不打算被活捉,而是服毒自戕。 当结束之后元澂眼神极度的冰冷。 麻烦已经解决,之后回到盛京的路十分安生。 坐在马车里元澂看向叶暖,那一剑的威势恐损耗她的内力:“可还好?” 叶暖摇头:“我没事,世子放心。” 虽然说炼成杀剑九重后叶暖越来越强,但是在他眼里叶暖依旧只是那个跟在素雪身边的小丫头。 “那就好。”又开窗问了问护卫在马车两旁的石章和亦杨如何。 石章和亦杨自然没事。 他们三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内力损耗,但是算不上什么,过了一两个月就能恢复。 终于平安的回到了盛京城,羽林军归军营向虞杞衡复命,元澂立即赶到了宫中面见陛下。 石章、亦杨与叶暖三人留在外宫等候。 在安仁殿觐见陛下。 延和帝不由对元澂表示赞赏。 元澂复命之后离宫,坐马车刚回宣王府。 叶暖驾车,石章和亦杨左右护卫。 回到宣王府,元澂先往正殿去给慕容妘问安,这将近两个月一定是让她忧心不已,要先安抚一下母妃。 叶暖回到安泰园,才刚到园门就看见了素雪在等候她的身影。 奔赴彼此素雪紧紧的抱住了叶暖:“暖儿,你回来了。” 叶暖所有的思念就在此时融入了这拥抱之中:“阿雪,我回来了。”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往粹宁堂回,将她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外伤又问:“内力受损如何?” 虽然有石章和亦杨,但毕竟对抗三个宗师境,叶暖的内力损了一半:“没事,过两个月就好了。” 素雪真是忧心不已:“罢了,这两个月好好休养,安分待着。” 叶暖微笑着:“阿雪放心,我没事。” 轻抚过她的鬓边,素雪如何不是满目只有暖儿:“此次能平安归来着实便好。” 叶暖开始跟她将此番历程尽诉,说遇见的人和事,还有她一路看到的美景。 从前叶暖出门发生了什么事,也会这样从头到尾的讲一遍,但都是讲人和事,可是如今更多讲的是一路她看到过什么景色。 对她来说一路最遗憾就是看到的戈壁荒漠的绝美黄昏不是和素雪一起看,她好想跟素雪一起看这世间最美丽的景色。 素雪听着叶暖描绘那些风景,心中还不知为何阵阵感动,因为她的暖儿已经开始逐渐有了她自己。 不再只是遵从命令行事,只想着主子们的命令,也不顾自己的生死。现在叶暖开始逐渐也为自己着想,开始感受身边的美好事物。 “暖儿长大了。”素雪道。 叶暖不知道为何此时笑容温暖的素雪为何有泪,伸手用帕子轻拭,动作十分轻柔。 “阿雪我没事,你别哭。”叶暖道。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我也很想和暖儿一起看遍世间的景色,能一起看到的我们一起看,我无法看到的也无妨,因为暖儿看到了我便看到了。世间广阔,那雪山草原和山河大海,那才是暖儿应该去的天地。” 叶暖紧紧的抱住她:“这世间万物加起来,都不及阿雪。” 她真的很害怕要离开素雪,叶暖到现在,唯一恐惧的只有离开素雪这件事。 素雪也明白她的心情,她也不愿意放开暖儿,也希望她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没事暖儿,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事,你要离开我多久,到最后我都会等你回来。” 对于叶暖来说,素雪便是她的一切,是她的整个世界。 素雪松开手摸着她的头,让她先去沐浴更衣,等会来吃晚饭,今天给她和世子准备了很丰盛的晚膳。 这将近两个月都没吃过正经饭菜,元澂坐下来吃饭的那一刻才觉得心里踏实了,回家了。 元澂给素雪夹菜,按照习惯把鸡腿放进叶暖的碗里。 “雪儿定是担心坏了吧。”元澂道。 素雪道:“自然会担心你们,但现在看见你们回来便无妨了。” 元澂道:“你辛苦你在后面筹谋布局,又在宫中周旋。” 方才在慕容妘跟前的时候听闻了这两个月府中也有不少麻烦,张家的势力无论是从市井、商铺、庄园等各方都在向他们挑衅滋事。 素雪不单单要处理这些事,也在宫中茶会中周旋,张皇后每每为难都要想法子巧妙化解。 这两个人素雪面临的问题也是从前没有遇到的,但是素雪虽然会觉得有有些累,但心中却是阔朗,因为她有暖儿。 无论遇到什么事,心中都无所畏惧,无所畏惧所以动起脑子来主意也很多。 “没事,那些事情我都解决掉了。”素雪道:“只是每每去宫中倒是有些厌烦。” 偏偏进宫问安与一些茶会是必须要出现,要不然就会更麻烦。 元澂道:“快了,我们的棋局快要到收网的时候。” 素雪道:“如今能安稳一段日子,但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 这会望着素雪的面容,那些事已经暂且都不重要了,元澂紧握她的手。 用过了晚膳,维持时刻警惕的叶暖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粹宁堂的寝卧此时一派旖旎气息。 沐浴过的两人共处一室,望着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的素雪,元澂放下了手中的茶,大步走过去将她抱起轻放在床榻上。 春宵苦短。 第二天一早元澂神清气爽的洗漱起身,穿上官服就出门去了御史台。 第126章 心中祈愿 这段日子不在御史台,这积压了不少一定要等他回来处置的事。 开始从头忙到晚,先将积压的卷宗处置。 每每办事都都对这些官吏的行径十分无奈,他都不求他们能多做事,好歹能把本分事做完就感激不尽。 御史台从上到下都被元澂整顿过了一遍才觉得能用,要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子,就是把棋子下在最合适的地方。 在朝堂上的互相谋算,不过就是看谁的人占朝堂上的要职多,抢人抢职互相周旋。 日常虽然很是琐碎和疲惫,但是元澂已经得心应手,逐渐开始往老狐狸发展。 虽然事务繁忙,但是元澂还是让石章和亦杨两个人休息几日。 石章和亦杨难得有了空闲便开始去风花雪月了,逛花街、赏诗词、游湖钓鱼。 泛舟游湖的时候也会邀请叶暖。 这日他们游湖钓鱼之后,石章要去棋社,亦杨要去翠香楼各自散去。 叶暖感叹着两个人倒是会安排闲暇,然后往皓月楼去。 一边走一边逛着街市,想着要给素雪带点什么回去。 这会突然街市吵架起来,一匹马失控冲在街市上吓得四周人仰马翻。 一个孩子为了捡布偶球跑出来,就在马冲来的那一刻旁边的孩子娘亲大叫。 叶暖反应迅速立即冲过去抱起孩子,护着她在怀里翻到一边,将孩子交到她娘亲手中之后立即施展轻功追上马。 训马不是她的强项,着实颇费周折,只能用蛮力骑在马上拉着马缰将损坏范围扩小。 很快马的主人已经赶来,一声连绵的哨响后马安静下来。 叶暖看见马已经控制住立即下马将马还给主人,不由斥责他看马不力,居然让马匹闯入街市。 马的主人是萧家米铺的管事,米铺管事此时十分卑微,不停的认错:“是在下的不是,卸货之时不慎惊扰了马匹,还请叶楼主谅解。” 叶暖看向他:“你认识我?” 米铺掌柜道:“皓月楼也是商会成员,在下认得叶楼主。” 这皓月楼作为百货店也有卖米,只是只在秋收之后以低廉的价格惠民只买两个月,有的还有还会提前买完。 原本这种行为是扰乱盛京城的米价,只是毕竟买的时间短,又仅限于穷人,目的只是惠民,况且又背靠虞家,所以商会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当时皓月楼这般行径自然引起了各城区所有米行的注意,况且这商会还是萧家所管,这萧家的米铺管事自然认得叶暖。 叶暖道:“这边的损失是你们萧家直接负责,还是找坊正来?” 看着因为刚才的混乱让四周的摊贩有所损失,叶暖不由皱眉。 米铺管事生恐她生气立即道:“请叶楼主放心,我们立即赔偿受惊的铺子和百姓。” 叶暖转身走向还在安抚孩子的妇人身边,买了两串糖葫芦来哄着孩子。 萧家的人手很快就到了,立即处理了街市上的各处损失,随后米铺管事恭敬的向叶暖鞠躬施礼后带着人离开。 叶暖往皓月楼去。 刚踏进皓月楼就是沐凡霜冲上来的一抱,抱着她晃呀晃:“暖儿你回来了。” “要不能呼吸了沐姐姐~~”叶暖道。 沐凡霜将她松开:“暖儿~” 叶暖道:“大家都好吧,你们好像也都遇上了不少麻烦。” 张家势力的市井势力与商铺对皓月楼和虞家商铺进行了闹事,素雪在背后控制局势,他们在前头奔波劳累。 沐凡霜道:“不过是一些小麻烦,已经解决掉了,暖儿不要放在心里。” 叶暖先去后院看看沈霆。 正值盛夏,西瓜放在井里浸了透凉,此时沈霆正将西瓜拉上来。 “来得巧。”看见叶暖进院的沈霆道。 看见一颗很大的西瓜从井里被拉出来,叶暖立即上前:“我真是有口福。” 沈霆抱起西瓜边往厨房而去,叶暖跟上。 切开西瓜,这个西瓜不单单很大,切开之后也是汁水很多,一阵西瓜的清香散开。 沈霆改刀切瓜摆进盘中,将最中间最甜的先给叶暖。 “如何?”沈霆问。 叶暖一口下去满眼惊喜:“太甜了。” 沈霆见她如此便也露出笑容:“那便好。” “柯昊吃西瓜了。“沐凡霜在院中朝着楼上喊。 柯昊阁楼上顺着机关绳索下来,坐在院中吃西瓜。 沐凡霜又捧着一盘西瓜送到前头柜前给顾清铭。 坐在院里阴凉的屋檐下吃西瓜,看着树叶摇曳的倒影,这样的午后着实不要太惬意。 “会试准备的如何?”叶暖问。 沈霆道:“考不中我只能去当私塾先生或是状师了。” 叶暖一笑:“你怎么可能考不中。” 就算不是前三甲,进士肯定也能考上。 就算只是考进进士也足够让他进入大理寺了。 “为何一定要进大理寺?”叶暖问。 沈霆道:“暖儿,你觉得这世间是公平的吗?” 叶暖摇头:“自然不是,单单人的出生就便是不公平的。” 沈霆道:“就因为世间的不公平,所以有各种争端,律法是为了处理争端而生。君主贤明的治世,律法可以调和不公正的世道,给处于弱势的百姓带去正义,有权有势但是犯下罪行的恶徒受惩。” “你是想用律法来惩治张家。”但是叶暖更不理解:“既然张家是你的仇人,你又一身武功,却为何没有想过直接手刃他们?” 沈霆道:“父亲在世说过,社稷只要一种秩序。” 叶暖不解:“这是何意?” “以暴制暴只会带来更混乱的世道,就像江湖厮杀,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沈霆道:“父亲一生献给了刑狱,只为将来有一个世道,无论贫穷富贵都可以被律法公正的相待。就算我心中满怀仇恨,但无法违背父亲的临终之言,维护律法的秩序。” 这话让叶暖触动,虽然她有很多不懂,但设想一番如果有冤无处诉的贫穷百姓得到公正的相待,让他们能看到曙光的确是很有意义的事。 如果在一个世道里,有两个人因为争抢一个东西结果其中一人杀了另外一个人,那另外一个人的家人便会去报仇,报仇的结果是又被报复回去,结果两家彼此互相杀害而灭门。 原本一开始如果他们争抢东西之时就用律法去裁定争夺之物的归属,或者是杀人者从动手之后就送到了官府,那就不会造成后面更大的惨剧。 在朝堂和江湖的纷争里,总是有这样的惨剧,所以对于整个社稷而言,只需要一个秩序。是公正合理的律法为地基,并以圣人所言的温良恭俭让的礼法同时约束构筑起来的一个秩序。 目标则是一个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夜不闭户的大同治世。 这便是沈霆要倾注一生的梦想。 所以无论心中如何满怀仇恨,都不能让父亲心中的祈愿与他的梦想被仇恨玷污。 第127章 炽热纯粹的人 天下大同的治世与公正的律法。 这两颗种子从这一日开始种在了叶暖的心中,或在某一天能在坚定的信仰中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 “吃瓜就吃瓜,怎么聊到了这些。”沐凡霜道:“能活好当下就不错了,管得了那么多吗?” 柯昊道 :“公正的律法可以救很多人,帮很多人,这是很好的事。但独善其身,或者能保护身边的人便已是不易了。” 沈霆道:“独善其身也罢,尽己所能也罢。只要是勿行有损之事便好。” 勿行有损之事。 叶暖心中念着这六个字,久久不能忘。 降至傍晚的时候萧家的老管家登门,说要请见叶楼主。 叶暖走了出去。 老管家施礼:“叶楼主。” 叶暖问:“管家所为何事?” 老管家道:“今日是我们萧家的马惊扰了街市,幸得叶楼主出手,我家公子请在下来向叶楼主致谢。” 叶暖道:“倒也不必如此。” 老管家命人将礼盒放了进来:“还请叶楼主笑纳。” 叶暖道:“萧公子太客气了。” 老管家施礼告辞。 看着萧家老管家离开,叶暖又看了看留下来的礼盒不免觉得麻烦。 顾清铭道:“没事,大节的时候会返送回去,不必担心。” 叶暖看向顾清铭点了点头。 随后叶暖便回到了宣王府的粹宁堂。 今日吃饭,见叶暖好似在想什么,不由让素雪担心。 过完饭拉着她坐在窗边说话:“暖儿?在忧虑何事?” 叶暖道:“素雪,真的会有一个世道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公平相待吗?” 素雪轻抚过她的鬓发:“暖儿,很多事情是要去相信它才会被实现。命运对人已是不公,若是能倾尽全力能让律法公正些也是好的,就算只是多一些也好。” 叶暖道:“阿雪如果真的一日,你与世子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会想要尽全力达成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若有一日登上了至高的位子,素雪会想做什么? 素雪其实不曾想过,毕竟前面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就算是现在有抱负,只怕是真的坐上那个位子掌握权柄的那一刻,就将最初的心意忘怀了。”素雪道:“将来如何能测?” 有很多人最初都怀着一颗炽热纯粹的心,只是变迁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变幻之下开始渐渐浇灭了那颗心。 过了一年之后,这一年科举会试,大夏各个省道的举人学子们纷至沓来。 从菱河城而来的崔君麟是乘船而来,带着遮阳的草帽,一身世家公子的气度,从甲板跳了下来。 站在码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到盛京城来。 实在难乏好奇之心,从码头走出来往城门而去,身后跟着两个书童随身伺候。 在城门过关时用路引验明身份,随后一起入城。 入城后崔君麟的第一件事情就去虞家拜访,其次是伊家。 崔君麟是踏进了虞家。 他运气很好虞杞衡今天在家。 虞杞衡从前就见过崔君麟对他的印象很深。 崔君麟向虞杞衡施礼:”小侄见过虞伯父。” 虞杞衡淡淡一笑:“你来了,入座。” 崔君麟随即坐下。 侍女奉茶。 虞杞衡道:“我收到了你爹爹的传书,我正有一个别院你可以住。” 对于这个消息着实让崔君麟受宠若惊:“多谢虞伯父。” 虞杞衡道:“士族理应互相扶持才是,而况我与你亲父亲又是同窗挚友,你且安心住下。” 到了第二天,崔君麟便搬进了虞家别院居住。 会试在即崔君麟每日努力苦读。 同样身为参加今年会试的沈霆也是在背书,虽然有一定能考进进士的自信,但是没有能拿魁首前三的自信。 所以现在的苦读不单单只要中进士,而是要中前三甲。 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沈霆要备考,都不敢打扰他,暂且也有诉状请作为状师去打官司。 又是一年的秋收祭祀。 延和帝领着文武百官与宗亲前往伏羲神殿的天坛祭祀。 由于女娲神殿去年遭到破坏之后还在重建,故而今年张皇后同内命妇与外命妇在护国寺祈福。 为了以防万一暮禹已被接到了皓月楼待着。 去年没看成花车游街的叶暖今年算是能看到了,今日就关了店门,众人一起出门去看花车游行。 沐凡霜挽着叶暖,一旁的暮禹对着四处都充满惊奇,三人逛着街,而顾清铭和柯昊坐在游仙楼里喝茶。 今天是秋收祭祀十分热闹,这游仙楼的生意也十分好,伍展舟算是忙的很。 顾清铭走到柜前帮忙结账入账,这让伍展舟轻松不少。 这头沐凡霜和叶暖、暮禹坐在一个馄饨摊前。‘ 他们人吃着馄饨,这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碰过荤腥了,就算是馄饨里那么微薄的肉也照亮了暮禹的心中, 暮禹吃的尤为开心:“这真是人间美味呀。” 叶暖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暮禹道:“你不懂我在寺院里过的什么日子,那伙食实在是有点味如嚼蜡。” 叶暖道:“就算是俗家弟子,既然你已经是护国寺的弟子,理应遵守这些规矩,这也是你的修行。” “你现在这个语气与主持是一模一样。”暮禹道。 吃了馄饨垫了垫肚子,随后一路往前走,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便买了一起吃。 暮禹对盛京城的一切都觉得格外的好奇。 花车游行是祭祀大典时最盛大的游行,花车车队会从西城区开始其次到北城区、西城西、南城区。 夏末初秋的时节是繁花的最后一盛,在春夏的花朵凋零在秋季之后,是为了祈祷今年能有丰厚的秋收。 此时街面上十分热闹,从白日开始就有百戏、杂技、小唱等诸多民间艺人。 这说书人的摊子前还是茶馆楼上口技人的堂前可谓都是座无虚席,沐凡霜也挽着叶暖凑热闹听了一段说书人说缇萦救父的故事。 就算是家喻户晓的故事,说书人将故事润笔延长之后让他们口中的故事代代相传。 “淳于意是一个好大夫呀,当官之时两袖清风,后来为了救死扶伤而弃官从医。”说书人道:“淳于意此人每日采药救人,广施恩惠,医术之精湛让人不惜长途跋涉寻找其求医。” 第128章 勇敢的女子 “这世间总是好事多磨,善人磋磨,淳于意被上书构陷,按其罪是要押送回长安。”说书人道:“只是他膝下无子,唯有五个女儿,不由让他叹息呀,叹息着没有个儿子,危机之时无人可以相助。可是淳于意之小女缇萦一听此言钝感悲伤,就算自己身为女子又如何呢。“ 就算缇萦身为女子又如何呢,她陪同父亲一路前往长安,到长安之后又为父上书请命。 “当时的肉刑之严厉,只要就受刑,动不动就丧命,就算是受刑活了下来,肢体如何又能再长出来呢?没有鼻子或者耳朵就算想改过自新又如何改呢?”说书人道:“缇萦上书是言之切切,请求自己代替父亲受罚,愿贬为官婢来赎罪。文帝念此感怀而伤悲,这一年随即废除肉刑法。” 就算身为女子也可以担负起家族的荣辱,也可以承担起责任, 同时在一个治世,一个真正的贤明的君主,无论身份如何是男是女都会视百姓平等。就算是一个小女子的上书,也会一视同仁,只看这个人说的有没有道理,而非是身份如何男女如何。 这对叶暖来说感触十分大,汉文帝是何等贤明的君主,缇萦又是如何勇敢的女子。 “这世间的女子耀眼夺目时,如何会输给男子呢。”暮禹道。 沐凡霜道:“只是世道对女子的约束过多了,往江湖看看,不拘小节而潇洒的江湖中有多少风华威武的侠女与朱颜霸主。” 暮禹点头:“的确如此呀。” 之后便是花车游行之时,延绵不绝望不着尽头一般。花车上有风姿绰约的艺人,还有巧夺天工的花卉工艺,平日见不少的各种奇花异草,以及丝竹管乐之声,随着游行载歌载舞的人群。 氛围十分的浓重,每个人都会此刻陷入那花海与弦乐之中,不由自主的晃动起身子。 沐凡霜带着叶暖穿梭在其中,暮禹也感受着节日的热烈氛围。 坐在游仙楼之上的顾清铭他们看见沐凡霜带着叶暖融入了载歌载舞的人群中,瞧见他们笑容灿烂的模样也着实颇受感染。 “她们玩的尽兴。”顾清铭亦是满面笑容。 伍展舟看向柯昊:“阿昊,你不去吗?” 柯昊摇摇头,他着实融入不了人群,还是坐在这里喝茶的好。 她们玩的尽兴后就和暮禹一起也到了游仙楼上,已经备了好酒好菜,坐下一起吃饭。 又是欢声笑语和有酒有肉的一天。 叶暖问:“沈霆不来?” 顾清铭道:“过两日就要会试了,他怎么都不出来,也就罢了。” 伍展舟道:“毕竟会试不是开玩笑,这祭典反正是每年都有。” 这话也是。 这时护国寺的祈福应该也结束了,花车游街也看了,叶暖就起身要去护国寺去找素雪了。 到了护国寺的时候,内命妇与外命妇都在恭送张皇后的凤驾回宫。 待张皇后那浩荡的凤驾离开后,叶暖走到了素雪身边。 素雪牵住她的手便温柔询问:“暖儿觉得好玩吗?” 叶暖点头:“很有趣。”然后将方才的经历简单阐述了一遍。 回家再细细说。叶暖跟随素雪身边,看着素雪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命妇们中间。 随后陪同慕容妘登上马车回到了宣王府。 毕竟为了祈福是天未亮就起来焚香沐浴准备的,这会已经午后,简单吃过一些东西后素雪便累了。 叶暖照顾着她梳洗更衣。 素雪道:“这些不用暖儿做的。” 叶暖道:“有的时候也让我照顾一下阿雪你,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奴婢,只是我现在是想照顾你的心意。” 从脱籍后开始让叶暖别做做端茶倒水的事情,是素雪想好好培养出她作为独立的一个人。 如今看见叶暖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想法,经常会思索一些问题,已经开始明白自己是自己,不是谁的附庸。 素雪躺在床上小憩,叶暖给她掖好被子,然后讲今日在街头觉得有趣的事情。 听着听着素雪便在温暖的声音中安稳的入睡。 看见素雪入睡了,叶暖便放下了所有的帘帐,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 外间是芙花与怀蕊两个人守着,她们一个打络子,一个绣荷花。 她们两个的女红都很好,叶暖不由的欣赏了一会。 “这个花色真美。”叶暖见怀蕊绣的荷花不由感叹,细声恐惊扰了里间的素雪。 怀蕊道:“这个花样子还是荀小娘子画的。” 叶暖离开屋子,转身进了小厨房内开始准备等会素雪醒来要喝的药膳粥。 在药膳粥炖上之后叶暖在记下小厨房的短缺,随后便拿着短缺的条子出去找了张徇。 内侍张徇正忙着带领花匠安泰园的花园里修剪花草,叶暖上前将条子递给他,也将在街上买的芙蓉糕送了一块给他。 “辛苦了。”叶暖道。 “无妨。”张徇看着芙蓉花糕露出微笑:“你今日出去可有趣?” 叶暖点头:“委实很有趣。” 张徇道:“过些日子恐是就不太平了。” 入了秋了,当中秋之后,这盛京城恐就要变天了。 叶暖道:“我们所追随的世子与世子妃一定能站到最后。” 这是叶暖心中十分笃定的事情。 张徇看见她笃定的眼神,倒是觉得的确也该放平心态。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只剩下最后的一股借力风。 立秋的祭祀大典之后,迎来了会试。 皓月楼的大家集体一大早送沈霆进入会试场。 沈霆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来,在安安静静的走,却不想他们还是一早一定要一起来,搞的特别惹眼。 等到大家目送了他进考场之后便回皓月楼开业,明明是沈霆进去会试,但是他们一个个倒是比他还紧张的。 会试一考就要好几天呢。 科举之路并非易事,除了才华更讲求一个运字。 这运字有天赋、人脉、背景、城府等所聚,多少学子不缺才华都是缺了一个运字。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以沈霆的才华,进士是板上钉钉。 但是也是很期待他可以高中状元的,毕竟是他有这个实力去争一争。 若是沈霆顶戴花翎的骑马在民安坊的街面骑着马,那民安坊和皓月楼实在太长脸了。 第129章 重逢不相认 之后会试张榜,为了不太过显眼,沈霆没有尽全力,是榜上第十二名。 看到榜上自己的名字沈霆就放了心。 在榜上为第二名的崔君麟无论出身还是排名都格外受瞩目,但是他这样的人受瞩目就不会树大招风,因为背后是虞氏、沐氏、崔氏士族所组成的士族势力。 “多谢,多谢。”崔君麟在众人的簇拥之间显的十分失措,作为一个只是读书的世家子弟,还是第一次离开菱河独自在盛京城,如今又突然受到众人的追捧,这一切都让崔君麟十分的局促。 沈霆看出了他的失措,本来转身要走了,走了两步后又觉得这崔君麟毕竟也是背靠虞家的人。 走上前去,沈霆不动声色的拽着崔君麟从簇拥出来:“在下有两句话请教崔公子。” 过了一条街崔君麟从方才快要窒息的氛围中出来,作揖致谢:“多谢沈兄。” “见你有些为难,是我多管闲事。”沈霆往前走。 崔君麟道:“今日多谢,下次请沈兄喝茶。” 在此作揖致谢后转身离开。 居然是喝茶吗? 这个世家公子倒是和其他世家公子不同,怎么一身迂腐又谨慎的样子。 崔君麟先去了虞家,虞杞衡不在,便向赵管家说了今日开榜,为会试第二名。 赵管家再三的恭喜他,这是大喜事,也愿他殿试高中。 另一头沈霆回到了皓月楼就被顾清铭和沐凡霜、柯昊围住,伍展舟也来下厨。 想要平静的,也不想庆祝的沈霆最后拗不过他们。 紧接着就到了殿试之日。 殿试于紫宸殿举行,沈霆在踏入的宫门的那一刻开始,棋盘上那一颗最重要的棋子也落下了棋盘,棋局即将收尾。 宫廷庄严,所有的殿试考生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所有考生踏入紫宸殿,站到各自的桌案前,气氛肃穆。 随后读卷官与执事官入殿,最后便是延和帝亲临,众人行大礼。 共有三百多名殿试考生,但大殿内静穆,一声咳嗽皆不闻。 时辰到,殿试开始,殿试有三场,第一场和第二场后,此番殿试最后一道策论为——明德其善。 当考生开始最后一道策论之时,延和帝命大监将此题传于元澂与元泌两人,让他们写出一篇策论送来。 延和帝也想看看这两个皇孙写的策论如何,能不能和这些考生一较高下。 在京兆府的元泌和御史台的元澂,看见了大监送来的考题就开始头疼,没想到他们居然也逃不过要写策论, 就算是头疼,两个人也传了笔墨纸砚,推了手头上的事,先写策论一篇。 大监便在旁等候,等写完便立即送回宫。 当紫宸殿等考生们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元澂和元泌的策论也由大监送回了宫廷。 延和帝为了读卷官都能一视同仁,便命大监掺合在考生的卷中。 这元泌和元澂他们倒算是性格分明,一个是仁爱的君子之风,写的明德便是仁政,引用先贤之道都是讲民生之重。而另外就是霸道的王者之道,明德也是在铁碗之下才能显出明德,引经据典是严刑律法如何之重。 两人字迹一个雅正、一个锋芒,但是工整漂亮。 另外考生之中,有两个人的策论延和帝最喜欢,一个是沈霆所论的明德天下之善,要以公正的律法来让世人看到公理与正义。另外一个便是崔君麟,认为明德天下之善,是政治之清明,历代的变革总是从下至上的暴乱,应该在有这些暴乱的苗头出现前便是开始自查,从上至下的去变革。 两人的字也都是考生之中特别娟秀。 这字就是最大的脸面,同样的策论水平,定以字工整娟秀者为首选。 还有一些情况,如果字真的特别好看,甚至策论差点也能让读卷官格外的看重。 掩掉了姓名,读卷官开始谈论开始选出最好的几篇策论,其中元泌和元澂也被选入。 此时延和帝让大监将他们的策论取了回来,大监告知读卷官们这是陛下额外放进来的两篇策论,是元泌与元澂所写。 读卷官十分诧异,没想到元泌和元澂两个人可以写出那般行云流水又字迹工整的策论,纷纷开始恭维。 延和帝无所谓他们的恭维,只对这两位皇孙的策论能受到认可而欣慰。 作为皇帝,延和帝肯定是想大夏江山世世代代的传下去,如今是想确认一件事,就是这两个皇孙到底有多少本事。看来现在他也能安心些,之后无论是太子还是宣王登上皇位。 到了孙子那一辈的时候,无论是元澂还是元泌都可堪大任。 情况好点,无论两个人之中谁能在未来坐在这至高之位,也希望另外一个人也能活下来成为助力。 元泌是太过仁爱,元澂是太过霸道,治理天下,无论他们其中谁登上皇位,另外一人辅助的话或许会有一个强大的盛世。 之后殿试结束。 延和帝对于崔君麟与沈霆两人的策论最满意,随后让读卷官们选出一人,最后崔君麟为第一,沈霆为第二,另外国子监监生宗政昶为第三。 所谓是雁塔题名,跨马游街,前三名的状元、探花、榜眼是光耀门楣。 这崔君麟高中报喜到虞家,赵管家奉命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的准备接应,伊仲作为未来的岳父也是急忙赶来了虞家。 而在皓月楼这一头,这沈霆高中是整个民安坊的喜事,这所有受过沈霆相助的坊中居民也都来一起帮忙张灯结彩。 沐凡霜和顾清铭他们忙前忙后,整的整个民安坊的街市上都花里胡哨。 沈霆这会骑着高头大马在街头已经设想到回到民安坊可能会是什么样的夸张接待,他都想着要不就别回去了。 真是最怕就是沐凡霜他们整出来的热闹,实在是太过聒噪。 就在沈霆游街的那一刻,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那一瞬间,很久很久以前被他埋藏的心里但是并没有忘记的回忆袭卷而来。 那些回忆就像是波涛一般的汹涌,从心中的最深处喷涌而出,然后在充斥满腔,却无法喊出来。 阿姐…… 阿姐…… 那无法喊出的如鲠在喉,但是此时的沈霆已经红了眼眶泛着泪。 就算是无声在心中的呼喊,也让街市人群中的碧柔感受到了,那一瞬间四目相对,碧柔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认出了他。 就算过了十多年之久,当年那个不过十岁的少年长大成人,碧柔也是一眼认出。 “庭晟……”那是她的庭晟,那是她的亲弟弟。 但是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相认,碧柔掩住了嘴,此刻是泪流满面。 纪家还没有翻案,沈霆的身份不可以暴露,碧柔不能让此刻的沈霆就与她相认。 沈霆无数次在梦里有与姐姐相见的那一天,在此刻却只能忍住所有的思念与泪水。 阿姐……十三年了,你还能认出我…… 碧柔流泪满面,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庭晟,还不到时候,你要保重,不要以我为念,要为纪家翻案,要让爹爹沉冤得雪。 是探花,庭晟得了探花,如果爹爹还在世看到这一幕该有多欢喜。 不能相认,不能拥抱,他们只能在街头走向不同的方向。 第130章 记忆的碎片 碧柔转身淹没在人海之中,心中虽然悲伤但更加欢喜,弟弟庭晟终于回来了,而且还高中了,碧柔掩面而泣是十三年所有的苦楚都倾泻着。 忍着满腔的悲喜,沈霆维持作为探花郎的庄雅持重回到了民安坊。 迎接他的是花里胡哨和张灯结彩,知道的是中了探花郎,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帝要来了,未免太夸张。 在一声声的恭喜之中,沈霆向坊中的众人致谢。 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站成了一排,挨个和沈霆拥抱。 沈霆就算此时满脑子想着阿姐的面容,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辜负眼前这些人的善意与关怀。 接受了他们所给的一切庆祝。 虽然这十三年的路不好走,但是沈霆知道,他遇见了很多好人,师父、虞若枫、叶暖以及前面的他们。 与他们庆祝之后,沈霆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 在那一刻他沿着门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想到了阿姐的面容,不禁掩面大哭。 阿姐…… 对不起,庭晟回来晚了,我回来了,阿姐…… 在粹宁堂用完晚膳之后才刚来庆祝的叶暖,想要给沈霆一份贺礼,走到门前却听见了他的哭声而驻留了脚步。 随后便离开院子,先走到堂中,将礼物放在了桌子上。 沐凡霜疑惑:“暖儿,你怎么没送进去给沈霆?” 叶暖道:“他一个人需要静静。” 方才还好好的一起庆祝,怎么这会又需要一个人静静了,沐凡霜不解要去问问被叶暖拉住。 “暖儿?”沐凡霜摸不着头脑。 叶暖道:“别去。” 顾清铭拍了拍沐凡霜的肩膀道:“这一路走到现在,沈霆心里很不容易的,就别打扰他了。” 沐凡霜想想觉得也是,也就算了。 和他们闲聊着一起玩叶子牌,过了一个时辰后叶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往后院走到沈霆屋子前。 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叶暖问。 沈霆开了半扇门,叶暖走进来发现屋子昏暗,沈霆靠着另半扇门坐在地上。 将贺礼放在他的桌上,再去厨房热了两壶酒回来,坐在沈霆身边将其中一壶酒给他。 现在已经是深秋,入夜之后很冷。 沈霆接过酒喝了两口暖了身子。 “多谢。”沈霆的声音此时沙哑低沉,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叶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今天中了探花,你是感怀过去的十多年而难受吗?” 沈霆觉得关于自己的事也没什么好瞒着叶暖:“今天我在街头看见了我阿姐。” “原来你还有阿姐的。”叶暖没想到。 沈霆道:“但是我不能和她相认,因为现在相认会害死她,也会让我们家无法翻案。” 翻案……阿姐…… 沈霆与素雪为什么要一起对付张家…… 以及他的血海深仇…… 当所有的事情都组在一起的那一刻,回想着为什么自己会第一次见到沈霆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和风华,和碧柔姐姐是同出一辙呀! 叶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笨,居然没有想到过…… 一想到碧柔,再想到沈霆,叶暖心中也是翻滚着强烈的情绪。 ”碧柔姐姐是你阿姐……”叶暖眼眶泛红。 沈霆没想到叶暖居然认识阿姐:“你认识我阿姐?” 叶暖点头:“嗯,我认识碧柔姐姐。” “所以你知道我阿姐在哪里是吗?”之前虞素雪告诉沈霆,碧柔还活着,后来告诉他碧柔在盛京的某处,日子目前还算安稳。 但是虞素雪不希望平白无故添什么麻烦或者意外,没有告诉他碧柔的下落。 叶暖也不知道到底可不可以告诉他,只是点了点头。 沈霆追问:“能说吗?” 叶暖道:“阿雪没有告诉你的话,我能说吗?” 虽然沈霆和碧柔都很重要,但是在叶暖心中最先考虑的自然是素雪,素雪不说应该有她的理由和顾虑,如果说了,恐怕坏了素雪的安排。 沈霆明白这点,也不再追问:“你是怎么认识阿姐的?” 对于过去的事情,叶暖从踏入虞家那一刻也是深埋心底,关于在牡丹楼时光,时隔多年才提起。 其实刚到牡丹楼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了,能记得比较清楚的还是后来一两年间的回忆。 因为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日复一日洗衣做饭打扫,不过都是劳作的记忆,重复又琐碎,所以能记住的记忆没有很多。 记住的记忆里就是梅娘子、芸香姐姐、碧柔姐姐她们,关于她们的记忆残片。 “我记得碧柔姐姐第一天进入牡丹楼的时候,因为那天梅娘子为了迎碧柔姐姐,梅娘子都是亲自在她跟前。碧柔姐姐总是茶饭不思,所以当时我一个小丫头有了口福。”叶暖回忆着从前的记忆碎片:“后来我在碧柔姐姐身边伺候她,虽然只在她身边两年,但是她教我读书写字,是我的开蒙先生。” 听着叶暖的回忆,沈霆觉得真是感慨,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让叶暖第一次遇见碧柔,以及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都是在烟花之地。 沈霆语气温柔:“所以你在我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是因为阿姐。” 叶暖一笑道:“对呀,可惜我一开始居然没有想到,我应该想到的。” “无妨,想到不想到其实也没差。”沈霆道:“我阿姐过的怎么样?” 叶暖道:“其实我的时候回去看看她,虽然不幸福,但是衣食无忧,就是她心思也很重。” 沈霆如何不知道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定是十多年来日夜备受煎熬,但是起码还活着,没有日子过的特别苦,也是大幸了。 “是张现吗?”沈霆大概也能想到,到底会有谁会愿意保护阿姐,护她周全给她衣食无忧。从理由和能力来说,只有张现了。 叶暖没有想到其实沈霆能估摸出个大概,点了点头:“是张公子。” 当年纪家出事,流放的时候张家设计要将沈霆和碧柔一起被埋在矿洞,当时张现不顾一切把他们挖出来。 虽然恨张家,但是不得不承认,张现对碧柔是真心的,当时如果不是他,沈霆也活不到现在。 虽然很想去见阿姐,但他已经被张家盯上了,如果见面怕因此给阿姐带来杀身之祸。 现在张现起码还保得住阿姐。 沈霆心中惆怅万分,但很多事终究是无可奈何,现在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谢谢你暖儿。”沈霆道:“若你可以,帮我多看顾着些阿姐,其实棋盘已经到了快收盘的时候,十三年都能等过来了,后面不过再等一些日子。” 叶暖点头:“嗯,我会的。” 沈霆道:“我本名纪庭晟。” “很好的名字。”叶暖道。 十三年了,沈霆还是第一次提起了自己的本名。 第131章 宫变【一】 叶暖起身离开,回到了粹宁堂。 坐在自己的屋内,叶暖心中也是惆怅万分。 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悲伤。 她特别希望碧柔与沈霆都能快些恢复原本的身份后相认。 一夜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之间到了天明。 心中思虑万分的叶暖在小厨房中忙碌,芙花还是第一次看到叶暖这般的心不在焉,不由的很是担心:“暖儿?你还好吗?” 叶暖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芙花道:“我们认识都多久了,还能看不出来吗?你有心事喔。” 叶暖道:“没事的。” 知道很多事都是不能追问的,叶暖不愿说就代表是不能说,芙花很善解人意便也不追问,但还是很关切她:“我伺候世子妃起身就来帮你一起。” 叶暖点头:“嗯。” 芙花打了热水,侍女们准备了盥洗之物后就往进了正屋。 怀蕊带着侍女们伺候素雪起身梳洗更衣,芙花便回到小厨房帮叶暖一起备下早膳。 芙花带领侍女端上早膳。 叶暖整理了一番之后便也进来了,素雪牵住她的手落座。 发现她手有些冰凉便捂着捂着她的手搓着,素雪一看就知道叶暖心里有事,等到早膳布好,便让示意芙花与怀蕊带着侍女们退下。 “怎么了暖儿?”素雪问。 叶暖道:“沈霆就是纪庭晟,是碧柔姐姐的弟弟。” 素雪轻抚她的发丝,很是温柔:“你知道了。” 叶暖抱住素雪哭泣:“他们就算遇见了都不能相认,我觉得好难受。” 素雪安抚着她:“暖儿,别难过,没剩多久了,他们很快就能相认的。” 叶暖道:“阿雪,我一想到碧柔姐姐就觉得心痛,他们真的好难。” 素雪不由叹息:“终究会守得云开的。” 科举之后,按排名授予官职。 延和帝见前三甲之策论各有不同,理当把人才放在适合的位置上,这状元崔君麟胸怀锦绣文章便入职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而榜眼沈霆的策论中,引经据典极为熟悉大夏律法,便命其入职大理寺从六品大理寺丞。 榜眼宗政昶亦是博学广文,入职国子监从六品监丞。 秋去冬来时,中秋之后延和帝病重。 由于延和帝病重故而太子监国,而太子实则被张皇后所架空,所以宫中一时间全变成了张皇后的人。 加上前朝有张相一党,说是张家一手遮天都要不为过。 此时宫廷森严,宣王已经无法直接进入宫廷去见延和帝,可以说是无法得知延和帝的病情如何。 另外由于生母伊德妃尚在后宫,此时已经被张皇后变相软禁在了景安殿。 现在正是张家与宣王府剑拔弩张之时,宣王不可轻举妄动。 慕容妘日日担忧,十分忧虑。 宣王这一头命虞杞衡与司徒先生推演布阵,万一到了最后一步,如何对付张家的兵力。 直接相抗衡的话,宣王手上的人马恐怕不足以与张家相抗衡。 “不如先下手为强。”司徒先生道。 虞杞衡也觉得如此,现在的局势比起按兵不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是成王败寇是瞬间的事,成了宣王是清君侧杀奸臣,而败了就是谋逆。 宣王细细思量着,如今张皇后是等着陛下咽气,如今宫廷掌握在她手里,她只要推着太子坐上龙位就行。 但现在的情况剑拔弩张,这张皇后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就直接逼宫,让陛下禅位太子。 主要就是张皇后有太子的缘故,让大义看上去好像掌握在她手中一般。 开始筹谋最坏的情况,推演其他不同的局势下该怎么做。 另外一头元澂和虞素雪也已经行动,他们棋盘里各自的棋子都已经安排好。 沈霆手中现在有张家的账本,而元澂手里有施淳平这个人证,他们所查验的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已经聚集了人证物证。 偏偏如今陛下病重,张皇后在朝堂一手遮天而让沈霆和元澂他们无法将此案禀报给陛下。 张家亦几番派出人手要除掉沈霆与元澂两人。 故而沐凡霜他们开始护送沈霆上下值,叶暖和石章、亦杨天天跟随在元澂身边以防万一。 此时虞素雪自己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以张皇后为中心,那所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与联系。 不断的推演各种可能,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去就算陛下还没有驾崩可能张皇后就直接出手让陛下驾崩。 因为有太子,所以张皇后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权,虽然太子没有当傀儡的心。 的确应该先下为强,但是先下为强也要一个理由,一个正当的理由,要逼张家先出手,他们才有清君侧的名义。 现在的局势张皇后按兵不动,但他们也不能继续观望,那就要引蛇出洞。 立即写下一封信送去给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拆开了信,发现虞素雪出的谋略可以用,便立即调遣人手。 首先引蛇出洞,先以张家账本控告张家贪污与卖官,刑部归宣王所辖,大理寺与御史台协力此案。 贿赂和买官卖官如果继续往下查下去,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延和十一年的案子,这一举动下来不由让张家要出手。 张家的兵力还要强过宣王,张皇后虽然有顾虑,但是真正如果要说起来的话她也可以毫无顾虑。 这一夜,风声鹤唳,宫禁被重重包围。 张皇后要直接变天让病重的陛下禅位太子,此时正拟好诏书,盖上了玉玺。 “皇后这般等不及……”此时虚弱无比的延和帝见此不由一问。 张皇后走到延和帝身边坐下:“妾身这一辈子,为了陛下,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做了。可是陛下不明白臣妾的心。”轻抚过延和帝的额边:“陛下,等到太子登基,后面的日子你身边便只有妾身一个人了。” 到时候就再也不需要担心这个男人会被其他人抢走,因为到时候就属于她一个人,就算是像现在这样的一动都不能动。 “你觉得你能得逞吗?”延和帝虽然不能动弹,但是作为帝王的语气还是依旧有威严。 张皇后依靠在延和帝身边:“陛下是在指望宣王吗?这一夜的很长呢,但是生死却只是一息之间。” 此时在宫外,张家派出的人兵分三路一波袭击宣王府、一波袭击宣王、一波袭击元澂。 这一头沈霆与石章、亦杨在保护元澂,正在合力相抗杀手以及死士。 而宣王这一边,凌鹤也已调动所有暗卫来护卫宣王与宣王府,张家与宣王府两方的人马兵戎相见。 虞杞衡开始调兵遣将,张皇后能重重包围宫廷,那虞杞衡就能重重包围盛京,让张家的兵马进不来。 第132章 宫变【二】 司徒先生在这里盛京城内守着,而虞杞衡便带兵要去击退往盛京城赶来的张家兵马。 宣王府受袭击,叶暖为首带人抗衡张家的人手,元沚、元湳亦提剑而战。 外边乱作一团了,慕容妘与宣王府所有女眷都呆在了宣王府正殿内。 慕容妘面不改色安抚着众人。 另外便是也很冷静的虞素雪,她什么都不怕,只怕此时在外厮杀的叶暖有事。 无论来袭有多强,宣王府的护卫们只要看见那剑势如虹的叶暖便能备受鼓舞而战,元湳与元沚也颇受感染而浴血奋战。 凌鹤派遣暗卫来相助,要换叶暖立即出城去援助虞杞衡挡住张家兵马,并将宣王府的最后的一张牌顺利带进盛京城。 “叶暖,跟我走!”凌鹤道。 叶暖立即骑上跟随凌鹤而去:“驾!” 两人一路往城门而去,冲出城门赶去支援虞杞衡。 剑势已起,虞杞衡的人马已经与张家兵马冲突,叶暖和凌鹤冲进战局。 是要挡住张家的兵马而不是要残杀,叶暖和凌鹤的目的是将大将擒拿,让张家的这波兵马不能踏进盛京。 两个对视一眼之后开始默契协作,一左一右杀出重围前后包抄张家大将,将他擒拿。 虞杞衡见已经大将已擒,他便在此暂且管制这批兵马,便将调军令牌扔给凌鹤:“接住。” 接住令牌的凌鹤与叶暖两个人冲出此地要前往去迎接宣王隐藏起来的底牌,那就是在陛下默许之下虞杞衡所练的那一万精兵。 此时的盛京城内,宣王已经也已经杀出重围,剑指宫闱。 宫闱已经被张皇后亲军团团包围,在宫墙之上架起了弓箭,宣王调遣兵力此时与他们对峙。 元澂此时也已刚来,身边的亦杨与石章剑势未消。 宣王一声号令之下列阵闯宫,宫墙之上也瞬息间万箭齐发,两方之战,一触即发。 此时刀剑兵戈之声喧嚣,这一夜风声鹤唳。 可东宫依旧不改那悲凉的气氛,原本东宫护卫太子的兵马,不知道在多久前已经被张皇后所控。 看似是保护东宫,实则团团包围之下与软禁并无差别。 对于不听话的儿子,既然不帮自己那就彻底当自己的傀儡就好,张皇后需要太子作为的大义,这样才能独揽大权。 太子元璂则是心跟随亡妻一起死了,他守着太子妃的画像日夜思念,他已经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将来会发生什么。 自从张皇后以太子监国的名义包围禁宫,这元泌便也一直被困在东宫之中。 外面已经乱成不知道什么样了,元泌坐在殿中惴惴不安。 身边的内侍小福子宽慰着眉头紧锁的元泌:“殿下不必太忧心,左不过殿下暂且没事。” 的确无论是宣王夺权了还是张家的夺权了,元泌都暂且不会有事。 大义在东宫,宣王就算要清君侧也是清张相一党,还不能冲着东宫来。 而张家更不必说,还需要东宫作为傀儡来操控权力,是最想太子元璂与元泌活下去。 所以元泌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担心素雪的安危:“也不知道外边如何。” 小福子道:“这一夜真的很漫长。” 在黎明之时,听到最后一声巨响,宫门已经被巨木撞开,宣王的兵马闯入了宫闱,元澂持剑身边的石章与亦杨跟随着冲进宫墙。 张相此时也得知了张家兵马被虞杞衡拦住,掀翻了桌子。 闯入宫闱之后是一番长久的战斗,从黎明硬生生扛到了黄昏,宣王率领的羽林军已经开始精疲力竭。 石章与亦杨持着剑全身都是血,虽然他们两个没事,身上的血也不属于他们。 两人护着元澂,元澂这会靠着剑来支撑身体站着。 这个时候张相已经孤注一掷,调动了剩下还可以调动的人手将宣王与元澂的人马团团包围。 要扛住,扛到凌鹤与叶暖带着那一万精兵赶来,那样就能扭转乾坤了。 看见被团团包围的此时,元澂用尽最后一股的力量撑起来。 一声令下,攻! 等到了夜幕低垂之时,千钧一发之际,凌鹤与叶暖已经带着一万精兵赶来。率领着一万精兵的不是旁人而是虞若枫。 在半年前虞若枫奉延和帝密诏,从雪海关赶回接手这一万禁军禁军密训,直接听从陛下号令。 “杀!” 号令之下精兵杀出。 石章和亦杨在看见凌鹤与叶暖的那一瞬间就放了心,四个人相聚,并肩而战。 一个人可以走很快,但是一群人可以走很远。 四人执剑而战,杀出重围。 局势逆转,宣王兵马是从紫薇门闯入,一路闯到了太极门,经过太极殿闯入内宫。 到了陛下所在寝宫延福殿外,将大殿团团围住,拿下张皇后亲军。 宣王推开了延福殿的大门,张皇后已经明白大势已去。 宣王施礼:“请皇后娘娘移驾中宫。” 就算大势已去张皇后也不改傲慢,高贵端庄的步伐一步步踏出延福殿。 等到张皇后回到中宫之后,暂且看守软禁。 宣王立即宣召御医,延和帝将元澂召至床前,让他取走令牌调令东宫三府军。 元澂立即拿着令牌赶到东宫,以令牌调令东宫卫率府、御率府、清道率府三府,解除张皇后所下达军令,进东宫迎了太子元璂前往延福殿。 见此太子元璂立即赶往延福殿,担忧陛下龙体如何。 但元泌看见元澂的那一刻是松了一口气,这就表示宣王府没事,宣王府没事便是虞素雪没事。 此时一身血的元澂和一身素净不染纤尘的元泌,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在外边杀了两天,你倒是悠闲现在这里练字。”元澂调侃。 元泌道:“要不然呢,我倒是想杀也杀不出去。” “走吧,一起到陛下跟前去吧。”元澂道。 两个人走出东宫往延福殿而去。 御医为延和帝诊治解毒,太子元璂和宣王元瑨在旁守着。 元澂和元泌这会也来了一起守在陛下龙榻前。 延和帝虽然身子动不了,但是脑子很清醒,开始吩咐他们处理后面的事情。 命张皇后暂且软禁在中宫不出,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重查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 待查明此案后,再和此番谋逆案共惩。 第133章 姐弟相认 延和十一年江南浦河决堤贪污案重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查。 东宫也不再保持沉默,太子元璂将自己所知的,以及他所掌握的证据都让元泌交到了刑部。 张家账本隔层藏着一份名单,张家大厦倾覆的那一天,所有的羽翼先被连根拔起。 人证施淳平也从藏身地被带出来,叶暖带着他前往大理寺,将他交给了沈霆。 现在作为大理寺丞的沈霆参与案件为纪家开始洗脱冤屈而十分感怀。 接手了人证,沈霆十分赞叹:“你倒是把人藏的很好呀,张家都翻了个底朝天,谁都想不到人居然被你藏起来的。” “这是世子的真知灼见,就算是他们最后猜测到人在世子手里,但是却也因为傲慢而想不到,世子会把事情交给我这样的小女子。”叶暖道。 的确是这样,就算后来张家已经知道人在元澂手里,怀疑了元澂身边任何一个人,但最终都不认为一个小女子可以做到什么,所以到最后都没有找到施淳平。 沈霆道:“辛苦了。” 叶暖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才是辛苦了。” 回想着一路走来的这十几年,遇到了很多好人,就是因为遇见了叶暖这样的人,所以无论过去多艰难和黑暗,但依旧有很多可以珍藏的回忆与瞬间。 “谢谢你,暖儿。”沈霆十分的感激。 叶暖颔首:“我先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走远后,沈霆带着施淳平这个人证前往审问。 坐在御史台的元澂看着眼前案上堆积成山的卷宗陷入了对于人生的怀疑中,接任御史中丞以来真是巫蛊案还是谋逆案算是都遇上了。感叹了一下自己人生的不易,开始继续埋头处理案子们。 亦杨和石章也在忙着一起分类和查检卷宗。 最后这时隔多年的案子终于在三个月之后结案,以张相为首的所有人同党全部落网。 纪家被翻案的瞬间,沈霆看着卷宗而泪流满面。 延和十一年的贪污案结束之后,剩下的便是张家的谋逆案。 谋逆案的审决是要陛下来判,这案子又得花上不少时日。 对于沈霆隐瞒了自己作为纪庭晟的身份,用沈霆着这个假身份入仕也是欺君之罪,但是延和帝对他进行了特赦。 至于阿姐碧柔,也恢复了作为纪碧柔的身份,终于可以重新拾起作为纪家人的名字。 拿着纪家翻案的卷宗,沈霆终于找到了阿姐住的地方。 这个张家别苑也将作为张家财产被查封,沈霆要接回阿姐了。 踏入别苑,这个时候纪碧柔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看见弟弟的瞬间便上前紧紧拥住了他:“庭晟,我的庭晟。” 沈霆不由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哭:“阿姐,阿姐。” 两个人相拥而泣。 “我让阿姐受苦了,我回来晚了,阿姐。”沈霆实在觉得太抱歉了,对于阿姐实在太抱歉了。 纪碧柔轻抚着沈霆的后脑勺:“我们都活下来了,我们都活到现在了,实在是太好了。” 沈霆调整了心情,随后挽住了阿姐的手臂:“阿姐我们走。” 纪碧柔点了点头。 沈霆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驾着马车前往皓月楼。 顾清铭和沐凡霜他们已经在等着。 马车到了皓月楼之后沈霆下车,随后扶着纪碧柔慢慢下来。 “阿姐,这是顾清铭,这是沐凡霜,还有柯昊。”沈霆让纪碧柔认识他们。 纪碧柔笑容温柔,与他们一一问好。 沈霆扶着纪碧柔往后院去,先让她住在自己隔壁的屋子,屋子已经收拾出来。 “请阿姐暂时住在此处,纪家大宅已经还给我们了,但如今毕竟要修缮,恐要来年夏才能住人。”沈霆道。 纪碧柔坐在椅子上,翻看着纪家翻案的卷宗不禁又泪流而下,她心里也有数沈家大宅如今不过就是废墟。那种程度不是修缮,而是重建。 “住在何处我并不在乎,只要我们都还在就好。”碧柔含泪。 沈霆蹲下身子紧握着她的手:“阿姐,以后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不会再让阿姐你受委屈了。” 纪碧柔点着头:“好,我们能团聚已是不易。” 沈霆道:“阿姐,我平日都在大理寺忙,你若有什么需要就跟凡霜他们说。” 纪碧柔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只是她心里很在意张现的情况,犹疑着不知道能不能问。 看出阿姐有心事,沈霆不由担心:“阿姐有什么事?” “张现他?”纪碧柔终究还是问了。 沈霆道:“张相以及张硕、张现都在天牢里了,毕竟是谋逆,株连应该难免。但张现会不会是死罪难说,毕竟他没参与谋反。” 凭张家这么大的罪,实在是很难讲,张现能保住命吗? 就算恨张家,纪碧柔也不希望张现会死。 见她如此悲伤,沈霆尽力安抚着她:“阿姐,不要想了。” 对,她不该想着了,但这时候她又想起来了:“对了,暖儿呢。” 沈霆一笑道:“暖儿便是皓月楼的楼主,所以阿姐放心住在这里。” 这话让纪碧柔莫名的安心终于也露出笑容:“原来这是暖儿的地方。” 沈霆点头:“所以放心住下。” “看来以后能时常见到暖儿了。”纪碧柔道。 沈霆道:“阿姐看来很喜欢暖儿。” 纪碧柔道:“在我眼里暖儿和你是一样的,你们对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家人。” 之后纪碧柔便在皓月楼住了下来,纪家大宅的重新修建是陛下额外的恩典,按照修建的进度会在来年的立秋之前落成。 关于张家的谋逆案,这一年冬里对张家查抄已毕。 查抄之后御史台清算张家资产,元澂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数银子要数到吐血。 越数是越气愤不已,他活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庄园、田地、宅邸、别苑、商铺等等不算,单单只是仓库里的银子就已经数不明白。 “烦死了。”亦杨已经数到烦了:“这么多民脂民膏,这张家早就该玩完了。” 石章也是这辈子第一次对金山和银山有了真正的认知:“算是见了大场面了。” 此时外头下了大雪,一场雪了从傍晚一直下了一整晚,整个盛京城都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朦胧。 第134章 问心无愧 如今延和帝病情好转,张皇后已经被废,幽禁在了思慎殿。 而位分最高的伊德妃进为贵妃,掌六宫事。 今日天气和煦,叶暖陪同素雪进宫给伊贵妃问安。 “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伊贵妃牵着虞素雪的手:“听说崔家的那位公子不错,两家婚事是否已定?” 伊贵妃提起这婚事是崔君麟与伊卉雅的婚事。 素雪道:“婚事已定,来年开春。” 这就让伊贵妃放心了:“好事。”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知足的,张皇后被废这后宫便再也没有能威胁伊贵妃的存在,张家没了就是宣王府一家独大。 失去了张家的太子迟早不会是太子了,宣王会登上皇位的。 现在虞家、伊家、崔家士族也越发坐大,伊贵妃已经放心了。 紧握着素雪的手,伊贵妃道:“该琢磨琢磨子嗣了。” 素雪点头:“请娘娘放心。” 伊贵妃微微一笑,随后素雪起身告辞。 离开了景安殿,叶暖陪伴着素雪走在那长长的宫闱长廊。 无意间瞧见了从延福殿出来的元泌。 都要离宫便同行。 “往后要随你所愿了。”元泌道。 素雪道:“也承蒙殿下的福泽了。” 元泌道:“在这宫里怎么看,我都是没有福泽的人吧。” 素雪道:“殿下说笑了。” “如果我没有福泽是因为所有的福泽都在你身上了,那便也无妨。”就算到了现在元泌依旧愿意用自己的命以及自己的一切,让素雪能到她想要的。 素雪道:“殿下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真心祈福殿下安康,但如果殿下的存在有一天对我来说不利的话,请原谅我的无情。” 如果按照宣王的性情,就算延和帝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对元泌赶尽杀绝,但之后不一定了。 可是太子元璂与元澂之间的约定,元澂是绝对会保住元泌。 只是元泌的身份,但凡他有点野心的话,这江山起码有三成的几率会落他的手里。 所以如果到了最后元泌活下来,但是对于元澂的地位有威胁,素雪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元泌道:“我只问一句,你是比较担心我能动摇元澂的地位,还是比较担心因此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素雪道:“自然是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元泌点了点头:“会如你所愿的。” 雪地路滑叶暖一直扶着素雪,到了车马处,叶暖扶着素雪上车后离宫。 元泌看着她们的车门已经走远后才转身回到东宫。 宫变之后张家已倒,虽然太子元璂不会再是张皇后手中的提线木偶,但是无心于太子之位。 何况张家没了,宣王元瑨已经一家独大,这个时候让元瑨收手不要贪图太子之位那根本不可能。 无论是元璂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还是朝堂的局势来说,他已经对太子之位十分厌倦,今日他和延和帝提起了要自请退太子位。 延和帝心中很惆怅,因为其实元璂心中有仁,能做一位有为的守城之君。 但是也知道万事不能勉强,元璂的确已无心皇位。 延和帝便答应了。 得到了首肯之后元璂便放心的回到了东宫。 元泌见元璂回来,立即上前扶着他下撵:“爹爹。” 进了暖阁里,元泌见元璂日渐憔悴心中不由担心,接过宫人送来的姜汤侍奉元璂服下。 元璂喝了两口便摆手不喝了:“陛下已经允许我自请退太子位。” 这并不意外,元泌已经做到了这一天来临的准备:“嗯,爹爹做自己想做的便是。” 元璂道:“我曾私下去见过元澂。” 这件事元泌还不曾知道:“之前?何故?” 元璂道:“以我自请退位,换取他来保全你的性命。” 元泌道:“爹爹是担心皇叔到最后还是会杀我?” 这元瑨毕竟是元璂的亲弟弟,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疑心病重城府又深,就算一开始能让元泌活着,时日久了疑心越来越重他还是会动手。 所以毕竟元瑨来说,还是元澂可靠些。 元璂道:“虽你很适合京兆府尹这个位子,但当个闲散王爷又如何不好呢?” 元泌道:“爹爹不用担心,无论是要我做个闲散王爷,还是继续管京兆府这个摊子,我心中所求都是无愧无心。” 元璂道:“把你想处置的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处置,只愿你活下去后能平安喜乐便好,毕竟这是你娘亲的。” 元泌点头:“爹爹放心,儿子都记得,我会按照娘亲说的活下去。” 之后太子元璂自请退位虽然是不意外的事情,但是依旧引起朝堂上的哗然。 延和帝也希望在自己还一息尚存的时候能将可以处置的事处置,能安排的都安排在最合适的位子上。 延和二十六年,太子元璂退太子位,封肃王。 次月搬离东宫迁居肃王府。 宣王元瑨距离皇位只剩下一步之遥。 承平郡王元泌,从京兆府尹改任光禄寺卿。 这是延和帝向元瑨表示希望让元泌活下去的安排,因为一向这盛京府尹都是留给东宫,如今自然要让出来。 改任光禄寺卿之后元泌便清闲了很多,适应的极快。 当然跟元泌形成强烈对比的人就是元澂,一天天就没清闲的时候,已经都不知道到底多久没有休沐过。 偶尔唯一能觉得放松身心的时候就是回到宁粹堂用晚饭的时候。 同时这一年花朝节之后,崔氏与伊氏联姻。 崔君麟迎娶伊卉雅为妻。 大婚这一天,叶暖陪着素雪一同去观礼,元澂也捡出来一个时辰陪同。 看上去是崔氏与伊氏联姻,实则其中还有虞氏的主婚,所以这一场婚礼对于士族而言至关重要。 这代表士族之间的紧密关联,以及虞氏如今作为了士族之首的地位。 虞杞衡因平定叛乱有功,进爵镇国侯,仍任羽林军统领。 而虞若枫当日奉皇命救驾有功,命返回雪海关大都护府,进封宁远将军,升任雪海大都护府司马。 此时的虞家今非昔比,不单单是士族之首,也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权贵。 有了虞家对于元澂来说是很大的助力,让他作为宣王世子的地位也稳若泰山。 第135章 尘埃落定 上巳已过,春风和煦,正是繁花盛开的盛春时节。 在护国寺的后山,暮禹依旧一节一节扫着阶梯,此时两个从宫里来的大监走到了他的身后。 暮禹转过身看见他们:“二位这是?” 大监道:“请公子随我们来。” 暮禹放下了扫帚跟随他们离开后山,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往宫里走,入了宫停在外宫,随后跟随大监下车。 穿过宫门又走过长廊,一路走到了延福殿。 延和帝此时坐在榻椅上,裹着毯子。 大监带着暮禹走进寝殿内间,檀香弥漫,暮禹行大礼:“参见陛下。” 屏退左右,延和帝让他入座。 暮禹谢恩入座,颔首低眉道:“多谢陛下。” 延和帝打量着他:“你看着有些瘦弱。” 暮禹道:“小人自幼体弱。” 延和帝道:“你着实不易。” 暮禹道:“小人得陛下垂怜,深感隆恩。” 延和帝的手边有一份卷宗,这份卷宗便是元澂找出来之后交给元泌的那一份,事关二十年多年前的案子。 只是这个案子就算是重新审理,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足以翻案,时过境迁只能被深埋在过去里。 延和帝道:“他们有心查此事,可惜二十年过去已无迹可循,也难以恢复你作为宗亲的身份。” 暮禹原本姓元,是与元泌、元澂同一辈的元氏子弟。 但是出生的时候也来不及取个名字,全家上上下下就已经被灭门。 襁褓之中活下来的暮禹,没有原本的名字。 “小的明白。”暮禹道。 延和帝道:“若说起二十年多前的事情,朕虽然不是凶手,但也毫无作为难辞其咎。但你既然活下来,往后便该好好活着。” 张皇后已经软禁,暮禹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小的明白。” 延和帝道:“逃亡二十多年也是苦了你,往后便是自由身,对于帝王家而言最珍贵莫过于自由两字。只是你心中可有怨怼?” 暮禹道:“有怨怼,有感叹命运,但是也有我值得去守护和珍惜的。” 幼年受过一掌却能活下来,只是一直以来与病魔抗争,活下来已是不易。无论是浮图阁的众人,还是一路走来的风景与遇见的人,能守护这些已经很难。 延和帝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最后太监便带着暮禹离宫。 虽然无法恢复作为宗亲的身份,但是延和帝嘱咐了元澂要对他多加照拂。 以后暮禹就可以不用待在护国寺隐藏身份,已经有了新的户籍身份,往后便是作为暮禹继续活下去。 浮图阁主夜喆也完成了旧主的嘱托,将暮禹抚养成人,如今也不再有任何危险。 知道了这件事情与元泌有关,元泌从元澂手中拿到卷宗之后开始调查,后来得知了暮禹的存在。 既然张家已然没有威胁,元泌便将此事禀告给了延和帝,原本是希望能恢复暮禹的宗亲身份,但是的确是二十多年太久。 他们着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重查,而且暮禹出生后也还未来得及取名录牒,难以验证其作为宗亲的身份。 可就算有些遗憾,但是暮禹觉得能恢复自由身,往后可以四处随意行走便是比任何事都好。 夜喆让暮禹一定要去向元泌致谢。 由于暮禹的事情解决,其中有元泌与元澂的相助,也脱不开皓月楼的庇护。 自此浮图阁也和皓月楼化干戈为玉帛,起码暮禹和叶暖作为朋友的现在,两边关系已经从互相利用变成协作。 皓月楼不用再担心突然可能被浮图阁背后捅刀子,也不用担心张家一直挑衅,现在就是专心在与萧家的协作上。 按照虞素雪规划的版图,皓月楼的生意不能止步于此,要跟着萧家这艘大船乘风而起。 朝堂之上延和帝已经透出要禅让的风声,宣王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 元澂也忙完了手头的最麻烦的案子,终于可以松口气。 走出御史台觉得阳光明媚,已经很早没有这么早就从御史台出来。乘上马车想要给素雪买点点心回去,路上经过承平郡王府便下车。 调任到光禄寺之后这元泌就很清闲了,时常待在府里,不是种花就是练字写诗。 听到元澂来了让人将他请进来。 进了书房将一份点心放在桌案上,元澂看着他如今闲云野鹤的样子不由道:“你如今倒是自在。” 元泌道:“自然。” 没有了张家,他也和张雁已和离,除了担心父亲的身子以外,元泌已经是无牵无挂。 元澂道:“来气。” 元泌此时在作画,画的是青山绿水,他打算等到父亲身体好些便陪同他下江南游玩。 “你气什么,禅位在即,你很快就是亲王了。”元泌道。 元澂道:“我一天天累死累活,你倒是逍遥自在了,来气。” 元泌道:“我倒是想给你分忧,可惜我但凡有点显眼,恐怕都会被宣王杀掉的。” 宣王是自己的父亲,元澂很明白他的手段和猜忌,他这个儿子都十分如履薄冰。 元澂道:“那你还管暮禹之事?” “人是皓月楼在庇护,我不是在帮暮禹,而是在帮素雪。”元泌道。 元澂眯着眼看着他:“果然是死心眼,你既然已经和离,也该另择良配了,天天别想着有主的名花。” 元泌道:“给你点威胁也好,这样你就不会有负于她。” 元澂道:“天地良心,你心底门清,以雪儿的性情,不等我负她,我已经先见了阎王。” 说话间便起身离开。 看他人走了,盯着桌案上的那包点心,元泌吩咐小福子先收起来。 立夏之时尘埃落定。 这一年夏宣王元瑨被立为皇太子,同年延和帝禅位。 皇太子元瑨登基为帝,改年号庆熙,为庆熙帝。 十五天后潜邸正妃慕容妘册封为后。 这一年开始便是庆熙元年。 同年秋,皇二子元澂册封为睿王、皇三子元沚册封为安郡王、皇五子元湳册封为祈郡王。 离开了泰安园,已经贵为睿王妃的素雪牵着叶暖的手搬进了睿王府。 为了素雪住的舒心惬意,元澂安排了住在揽月园。 揽月园清幽,正堂清芷堂颇为华贵,花了不少心思。 第136章 揽月园 素雪挽着叶暖踏入了揽月园的清芷堂, “暖儿觉得如何?”素雪问。 叶暖道:“园子很漂亮,又很清净。” 清芷堂的后堂素雪是安排给叶暖住,是揽月园里除了正堂之外最大的屋子。 比之前叶暖住的屋子大了一倍,素雪携着她走进后堂,四处细细看了看是否还有需要添置的。 素雪道:“那边我给你隔出一间密室,有机关门,也不怕有人打扰你配药,两个柜子都很大,药材和各类药粉的瓶瓶罐罐都可以收在里头。” 最满意的一定是这个密室,之前住在宣王恐人多眼杂,所以叶暖只能把药粉一类的瓶瓶罐罐收在床底下,现在不怕打扰也够放东西了。 看着叶暖笑容满面的摸着药柜素雪也开心,走到内间卧房瞧了瞧,看床榻是否够软,被子是否够厚。打开柜子看了看预备下的冬被和冬衣是否都妥当,又看了看檀香品质可否,梳妆台里的首饰是否齐全。 看完一圈素雪觉得还得添置不少东西,叶暖总是不在意这些住行上的物件可不行。 还有习惯上也要慢慢将她往世家女子方向上教导。 安排了两个妥帖的侍女开始来照顾叶暖的起居 “阿雪,我不需要有人照顾。”叶暖虽然已经适应自己不是奴婢,但是现在有人来照顾她,实在觉得难以适应。 素雪柔声劝道:“我知你不适应,都没让你一定要使唤她们。只是屋子这么大,也该有人打扫和归置,你不许推脱。” 叶暖还是觉得很不适应:“可是阿雪,我可以自己收拾。” 素雪道:“你觉得石章和亦杨会自己收拾屋子洗衣吗?也定是在各自府上前后有人服侍,都不是让你直接开始使唤人,只是这些活都不是你该做的了。” 叶暖道:“石章和亦杨都是世家子弟出身给殿下当伴读,他们在家也是公子哥,自然也是前呼后拥有人伺候惯的。” 素雪道:“暖儿,从先开始你要记住你是出身虞家的女子,你的户籍已改,你的心也要开始明白,该如何成为一位世家女子。” 原本素雪安排是要直接让父亲虞杞衡直接收叶暖为养女,只是伊玉姗还存着些心思,念着万一能许配给虞若枫。 故而最后退而求其次,让伊玉姗的兄长伊仲名义上收叶暖为养女,将叶暖的户籍再次更改。 所以如今叶暖名义上已经是伊家的女儿,从良籍改为贵籍。 叶暖为自己着想的心意:“阿雪,我知你费心了。” 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暖儿你要明白这是你应得的,按功劳石章和亦杨如今都任指挥使了,只因你是女子不能如他们这般任官职,改为贵籍根本还远远不够补偿你的功劳。” 越说越让素雪觉得委屈生气,暖儿几次下来那么多护驾的功劳,最后也只换个贵籍回来。 叶暖道:“我知道了,阿雪别动气。” 素雪道:“没事,如今暂且这样,将来再想法子起码给你挣个县主回来。” 叶暖微微一笑:“阿雪,这样已经很好了。” “哪里好。”素雪都快觉得委屈死了,她却依旧觉得没关系。 叶暖道:“能陪在阿雪身边便是最好的。” 素雪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慢慢适应作为世家女儿的身份,往后侍女们也会改口喊你叶小娘子。” 叶暖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素雪道:“月银还是两份,一份名头是园子管事,一份名头是殿下的近身护卫。” 全都是特例特办,两份月钱也都按照规制内最多。 叶暖自己都没有花钱的地方,倒也不是很看重月银多少。 从今日开始睿王府便是新家,睿王府上上下下忙着归置。 叶暖也要把自己的各类药材和药粉一类的瓶瓶罐罐开始归置在密室内。 照顾她起居的两名侍女一个叫翠霞,一个叫彩珠。 叶暖收拾好了瓶瓶罐罐和书籍之后走到卧房,看见她们已经帮她归置好了衣物,点上了檀香。 看着屋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叶暖便找到园子的小厨房,开始处理食材,熟悉新的灶台和炉子。 内侍张徇这会来揽月园来找叶暖,得知在小厨房便寻过来。 见他进了小厨房,叶暖疑惑道:“如今你是王府大总管,前头应该忙昏头了,怎么这会子来了。” 张徇道:“你也是揽月园的总管了,我不得是有事嘱咐来的。” 叶暖一笑:“也是。” 张徇道:“你可得赶紧适应起来才好,揽月园这边缺什么,每日你得送往前头去告诉我,这样好各处一起采买。” 叶暖道:“有些是额外要添置的,我从外头自己采买进园可行?” 张徇道:“你是园子管事自然可以,但要记得录账才是。” “王府可真大呀,如今事也多了。”叶暖不由感叹。 张徇道:“这下哪到哪,将来搬进宫去又该如何是好。” 叶暖道:“这还长远着呢。” 张徇道:“这长远不长远呀说不准,快不过是一两年就能进东宫,慢着的话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今天叶暖现在看了一遍大概都有什么需要采买添置的,列了条子递给张徇带走。 这揽月园除了这个小厨房,还有一个大厨房,里面有都是厨娘和婆子做饭。 膳食主要大厨房做,这个小厨房就是用来备药膳补品和煎药做点心,叶暖要每日记录两个厨房要采买的食材。 另外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池水亭台、各处园中的灯笼、屋子里的陈设等要维护修缮之处也要在意,若有损坏也要记录。 食材到各处日用陈设,有缺便每日记录后交给张徇。 至于园子里所有人的若有纷争矛盾,叶暖也要调和规劝。 作为揽月园等的管事感觉着实不易。 第一日叶暖忙前忙后觉得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最难的就是和人说话,要面面俱到着实不易。 等到晚膳的时候元澂赶来园子踏入清芷堂,看着归置的很好便满意了,先问素雪有没有觉得不舒心的地方。 素雪道:“殿下不用操心,若有不妥我自然会添置。” “那便好,你住的舒服最要紧。”元澂看见叶暖这么愁满面不由问:“怎么了?” 元澂还以为什么事,这点事而已:“你能成,就是还未适应。今非昔比你也该拿出点气势来,你也该明白你身份不同往日了。” 叶暖点了点头。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着:“不过第一日,往后便适应了。” 第137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一年,庆熙二年春,元宵才过太上皇崩。 太上皇延和帝驾崩,谥号文,庙号世宗,葬谳陵。 国丧,庆熙帝元瑨服丧百日。 到了三月时,皇太后伊氏病重,慕容皇后与后妃在榻前侍疾。 虞素雪身为睿王妃按位分如今是外命妇之首,为慕容皇后操持外命妇的事宜。 连着几个月叶暖跟随着素雪在王府与宫闱之间走动,日渐熟络了宫中的规矩以及大内内侍省、尚宫局六尚各署。 虞素雪需要让叶暖跟随在她身边熟悉起宫廷里的一切,因为将来不会一直停留在睿王府。 从大年到元宵,再到太上皇驾崩,宫中最大的宫宴和丧礼都赶上了。虞素雪奉慕容皇后之命在旁相助,让叶暖跟随在身边,让她也直接接触到了规格最大的宫宴以及最高规格国丧。 比起背礼记来讲,依靠亲身经历来接触礼仪是事半功倍。 几个月下来叶暖从时常不懂而在宫中各署迷茫,再到现在已经铭记宫中各署的位置与职责,如今已经可以按照虞素雪吩咐独自行走宫中办事。 宫中女官有六局二十四司,六局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 身为外命妇之首的虞素雪时常奉慕容皇后之命行走宫闱,与尚宫局打交道最多,叶暖对六局布局开始熟络。 “尚宫局有司记、司言、司簿、司闱,管六尚事物出纳文籍,皆涖其印署,执掌文书。”叶暖正记着六局二十四局各署。 歪坐在清芷堂的内堂榻椅上,披着披帛喝着药膳汤的素雪看着叶暖这般认真的样子,是一脸欣慰宠溺:“如今可熟悉了?” 叶暖道:“七七八八了。” 素雪微笑伸手牵过她坐在自己身边:“太后近来无恙了,皇后娘娘与各宫娘娘也不必侍疾忙碌,没有那么多事了。” 叶暖道:“幸而现在闲下来些,阿雪你可别操心了,毕竟都有身孕了。” 如今已经入夏时节,跟元澂成婚也有四五年的光景,素雪终于是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素雪微笑着望着她:“你怎么比我还高兴呢。” 叶暖轻抚着素雪的小腹:“怎么能不高兴,里面可能有一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呢。” “暖儿希望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素雪问。 毫不犹豫的叶暖道:“当然都好,虽然睿王殿下肯定希望是小世子的,可是我希望是个像阿雪的小郡主。” 素雪道:“小世子的话对睿王府有好处,能稳固殿下的地位,也能稳固我作为王妃地位。从政局来讲,的确更有益。” 叶暖显得不高兴:“孩子都还在肚子里,阿雪你就开始讲这些了,什么政局利弊的。” 素雪道:“就算还未出生这也是这孩子未来的承担,无论是世子还是郡主都是一样的,如果是世子就要承担起睿王府的未来甚至于天下,要成为皇太孙。就算是郡主,既然享尽人间富贵,自然也要为黎民苍生所着想,需要肩负起来的也要肩负起来。” 叶暖道:“我只愿这孩子一生平安喜乐。” 素雪微微一笑:“生在帝王家,享尽权位同时也要付出代价,哪有什么好事都有的。” 叶暖道:“你和睿王殿下可真是,连自己孩子都要放在权衡利弊的天秤上。” 素雪道:“我的暖儿,你看看太后娘娘,看看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们做出来的选择都不能有私心。所谓王者无私,身为上位者不可思一己之念,要念及社稷江山才是。” 如果王者有了太多私心,做无法做出公正的裁决,社稷的天秤会倾倒,会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 就算只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可他身在帝王家,肯定是愿他是一个贤明的人。无论他登上为皇为王,为君为臣,他若是贤明便能造福一方。 叶暖这些如今都懂了,只是还未出生的孩子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 “阿雪,他都还未出生呢,起码他作为孩子的时候多给他一些爱和欢乐。”叶暖道。 素雪道:“三岁看老,很多人的善恶都是自小落根,可不能大意。” 就算这孩子还没出生叶暖已经开始心疼了,毕竟元澂和素雪两夫妻都是每个人揣着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这孩子将来不得有一千六百个心眼子才够用。 叶暖关心道:“阿雪可还觉得反胃不适?” 素雪将喝完的药膳汤放下道:“有暖儿每日照顾我,又是药膳又是补汤,就算害喜旁的吃不下也无妨呀。” 叶暖佯怒道:“胡说什么呢,阿雪什么都要吃,等会晚膳尽力能吃就多吃些。” 素雪道:“暖儿~你怎么只疼惜孩子不疼惜我了?要是吃太多太补了,孩子个头太大,生的时候可万般难受了。” 一听让叶暖担心的不得了:“真的吗?那该如何是好。” “所谓过犹不及,养胎也是如此,要补得得当才是最好。补太少胎儿不稳,补太多胎儿太壮硕也伤母体,故而也要得当才好。”素雪耐心柔声细说。 原来养胎的道理也有那么多,叶暖着实是没有想到呢。 “我希望他能平安出生,是个康健的孩子,但是阿雪更重要。”叶暖道。 就算没有孩子也不会影响素雪的地位,庆熙帝登基之后封赏,虞杞衡从镇国侯晋爵镇国公,从羽林军统领升任禁军统领。况且虞家又是士族之首,背后还有士族们的势力。 在那一场宫变之后,张家败落之后张家在商场上的势力被虞家为首的士族们瓜分。在素雪的布局之下,虞家成了最大的赢家。 况且素雪手里还有虞家七成的产业,另外加如今完全加到叶暖手中的皓月楼,就算没有子嗣素雪的地位也不会被影响。 素雪道:“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安出生,毕竟这关乎着睿王府的局势。” 比起素雪来说,是元澂作为睿亲王更需要这孩子。 可以让侧妃生出一个子嗣让给素雪抚养,但是少了这层血缘怕未必能到虞家支持,所以只有素雪所生的世子才会得到虞家全力辅佐。 元澂需要虞家的势力,因为庆熙帝元瑨对于元澂这个儿子有所忌惮。 按道理原本应该可以直接册立元澂为皇太子,偏偏庆熙帝没有这么做,而是册封为睿王。并且如今还让安郡王元沚入了户部,祈郡王元湳入了刑部,扶持他们来制衡元澂。 如今庆熙帝就是忌惮虞家和睿王府。 第138章 生在帝王家 无论当年在玉里关还是在雪海关时候庆熙帝元瑨与虞杞衡是如何的并肩作战,在盛京城的波云诡谲里又是如何扶持元瑨登基,到如今都不必谈什么情谊。 其本质到现在,掰开来细说都是互利互惠的政治交易。 而叶暖也是睿王府与虞家的既得利益者,无论如何都卷入了权力纷争中。 但是叶暖心中没有对权力半份渴望,从八岁执剑的那一刻到现在,十多年的岁月中,那一刻剑心为素雪而生。 到现在的所想所念也不过是为了素雪一人。 “我会保护阿雪,也会保护这个孩子的。”叶暖心中充满的信念,无论前路如何,都无所畏惧。 素雪心中十分疼惜叶暖,一路走来,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若非有叶暖她的心中不会如此平静祥和。 极尽温柔的轻抚着她柔软细腻的鬓发,素雪道:“是互相守护,是互相扶持。” 叶暖点头:“对。” 素雪满心欢喜,不在于从前也不在于将来,而是此时此刻有叶暖在身边已是人生的圆满。 人这一生如何能遇到一个人,可以彼此坦诚相待毫无保留,可以毫无顾虑的将背后交给对方。许多人倾尽一生都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素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得一人在身边无惧风雨相伴。 “将来我们还要面对很多事,现在才是真正的棋局开始。”素雪道。 从虞素雪成为睿王妃开始,才是真正入局。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离那个最高的位子以及无上的权力之路,这真正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叶暖无奈道:“养胎就不要想这些了,还是想着晚膳吃什么吧。” 素雪宠溺一笑:“暖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喜欢吃的,阿雪现在一闻就害喜。”叶暖道。 素雪道:“那也无妨呀,我少食多餐便好,把你饿坏了就是大事了。” 叶暖道:“把我的小世子或是小郡主饿坏了现在才是大事。” “在我眼里暖儿更金贵。”素雪道。 叶暖道:“阿雪这样说,孩子会伤心的。” 素雪道:“不会的,等他出生后一定和我一样都很珍视你。” 到了黄昏的时候,从御史台回来的元澂进清芷堂用膳。 洗过手之后远程元澂便急忙上前扶着素雪落座,然后蹲在她身前关怀道:“今日如何?” 素雪道:“无妨。” 元澂安心的坐下:“你且养着,少操心些,等到孩子出生再说。” 素雪道:“暖儿已经分担了许多,两位侧妃也担待了很多内务,只是手上产业的账目还是要自己过目才放心。” 元澂道:“你也是疑心病重的。” “这话说的,殿下如何不是呢。”素雪道:“虽说用人不疑,人才也的确多,但都利来利往只是利益牵连罢了。能有几个叶暖和石章、亦杨这般的金玉之心?” 说到这个话题就让元澂糟心,如今比从前好,现在看到不能用的就能直接让他们走人。但是虽然有能用的人了,但是一个个比泥鳅还滑。 这一天天跟天斗跟地斗跟命斗,还有跟一帮下面泥鳅拉扯,还要跟朝堂上的一群老奸巨猾的狐狸周旋。 若非身边还有石章与亦杨这样的可信的之人在身边,元澂都不敢想自己该如何的孤独。 怪不得帝王都是孤家寡人呀,自己很庆幸比父皇庆熙帝幸运,起码他走到现在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走。 至于将来的话,元澂也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人。 也想改变一下作为王道之路的命运,难道走上那个位子,就必须当孤家寡人吗? 想想祖父延和帝,再看看现在的父皇庆熙帝,他们坐在那个位子上冰冷的像寒石一样。要和妻子互相算计,也要跟儿子互相算计。 元澂不由感叹:“前路难行呀,若非有他们,越发显得这条路空寂。” 感叹间元澂习惯性的将烤鸭腿放进了叶暖的碗里,他很喜欢叶暖吃饭的样子,因为她每顿饭都会吃的很香,每粒饭也都不会浪费。就算自己疲惫的回来根本没有胃口的时候,看着她吃饭时候的没心没肺,自己也能多吃几口。 素雪道:“我也是如此。” 没有叶暖的话,素雪或许也会走一样的路,但是这一条路会非常的寂寞和悲凉。 元澂见素雪没有怎么动筷子就担心道:“怎么了?没胃口吗?” 素雪道:“嗯,有些吃不下,但是无妨,晚些再吃点其他。” 元澂不由担心她的身子:“辛苦了雪儿了。” 素雪道:“应该的。” “我心里想只有御史台可不够。”元澂道。 素雪也是这么想的:“对,也该筹谋一下了。只是我爹是禁军统领,为了压制他的军权,如今兵部直接掌握在了陛下手中。兵部是不行了,这元沚在户部,元湳又在刑部。” 元澂道:“想办法拿下盛京府尹。” 只是这盛京府尹的位子一向都是东宫的饭碗,是留给东宫任命的,之前元泌作为太子长子所以才被指派这个位子。 如果在没有东宫的情况下,这个位子就是由陛下任命。 陛下要制衡元澂,直接让陛下指派着实不易。 素雪道:“那该好好筹谋一下了。” 元澂道:“就算我不直接坐,这个位子也要换个合适的人。” 素雪点了点头:“对。” 就算元澂不能任盛京府尹,也要想办法将这位子安排给他们的人。 听着他们两夫妻的对话叶暖着实心疼孩子,他的爹娘都是心眼子都放在朝堂里的人,连孩子都在他们权衡利弊的之下。 就算生在帝王家,叶暖也希望比起斗争和阴谋,这个孩子能得到更多的是爱,看到这世间更多的美好和善意。 到了次日天未亮。 叶暖已经醒来后洗漱更衣,便开始在小厨房忙碌,熬上红稻米粥备下开胃小食便等着芙花来接手之后。芙花和怀蕊伺候素雪起身,叶暖便开始安排揽月园里的事务,这也半年多了,这园中各处的掌事嬷嬷已经被叶暖磨的安分守己。 从这半年来叶暖悟出个道理,就是无论这个嬷嬷和侍女们多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先恐吓再加点恩惠就可以基本拿捏。 所谓就是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关于恐吓和威慑这件事情,叶暖还是从浮图阁主夜喆身上学到很多。 浮图阁在从一个杀手组织开始洗白,渐渐要成为一个正宗的江湖门派,能从他的手段里找到如何对付下三滥和厚脸皮的招数。 按照素雪说的,所谓人的劣根性都是互通的。 浮图阁主夜喆对于下三滥和厚脸皮的时候就是要比他们更下三滥和更脸皮厚,还要分人看看到底要用威慑还是恐吓。 比如有个看园子的嬷嬷,特别爱赌钱喝酒,而且还聚众。 叶暖就放任着她一直赌着,然后用沐凡霜的老千法子让人给她输的一塌糊涂,趁着用割手指还债作为恐吓的时候叶暖再出来救她一下。 如今安分的不得了还对她千恩万谢。 如法炮制,叶暖现在作为揽月园管事算是拿捏了园中的内务。 毕竟素雪身怀有孕,叶暖更不希望让她操心园中的事。 第139章 纪家重建 今日将园中的内务吩咐妥当,叶暖便开了单子往王府内侍司将需要采买和置办的交给内侍张徇。 张徇见她如今游刃有余也放心了。 “看来如今很是手到擒来了。”张徇道。 叶暖道:“王妃苦心教我这么多年,不能白瞎吧。” 跟在素雪身边就算叶暖没有心眼子也该有点本事练出来了。 张徇笑道:“的确如此。” 叶暖另外将一盒花茶给他:“新制的花茶,你与内侍司的众人一起用。” 张徇接过花茶:“忙忙碌碌的难得你还有功夫制茶。” 叶暖道:“王妃如今胃口不好,其他茶喝了恐夜里睡不安稳,还是花茶好些。配上雪梨一起煮又香,加点糖王妃也爱喝。” 现在的叶暖真的是可以独当一面了,张徇都不禁心里感怀许多。 “叶小娘子真的长大了。”张徇道。 叶暖道:“也是多亏你们的指教。” 张徇道:“我可不敢当,都是殿下和王妃待你好。” 叶暖点头道:“我明白的。” 张徇道:“看你的样子今日是要出门?” 叶暖道:“嗯,今日有闲暇我要去护国寺给王妃求平安符,另外也有四五个月不曾去过皓月楼了,也该去瞧瞧了。” 张徇道:“路上小心些。” 出侧门马车已经备好,先是一路到了护国寺,进大雄宝殿里虔诚祈福。 求了签,只愿素雪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摇出一支上签,叶暖松了口气。随后起身到了求了平安符,小心翼翼到藏进怀中。 从护国寺出来坐上马车一路到了南城区的民安坊,马车停在了皓月楼外。 皓月楼作为百货店生意依旧很好,因为瓜果蔬菜都是从虞家庄园直接送来,可以压低价格以便惠民。 叶暖踏入皓月楼,虽然她作为楼主,但是皓月楼主要依靠顾清铭作为大掌柜来出谋划策。 而负责外围的是沐凡霜,处理市井势力上的纷争。 皓月楼本身的防御上,就依靠着柯昊的机关术与谋略。 另外皓月楼除开了本身的百货生意,延伸开来的酒楼游仙楼分别在四个城区都各有一家,是盛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皓月楼作为打探朝堂、江湖、市井、商场等各方势力的据点,四家酒楼的经营与情报由伍展舟掌柜负责。 因为有他们的分工协作才让皓月楼成为盛京城最大的市井势力,盛京城内的三教九流没有不知道皓月楼并且不给皓月楼面子的。 皓月楼最初创建的理由是为虞家产业保驾护航,如今依旧如此。有皓月楼的存在让虞家的庄园田地、商铺、工坊、绣房等产业不受其他势力侵扰。 所有一切的布局和安排,到如今整个虞家产业与皓月楼的运转都是虞素雪的运筹帷幄。 沐凡霜处理了游仙楼有江湖赖子赖账的纷争后一回来就看见了叶暖,立即上前紧紧抱住她:“暖儿,我都五个月没见着你了。” 叶暖轻抚着她的背:“年初大节,又逢太上皇驾崩,如今王妃又有喜了,我走不开嘛。” 沐凡霜道:“我知道,但还是想你嘛。” 顾清铭无奈道:“别腻歪了。” 沐凡霜就不,就腻歪,紧紧抱住不松开。 叶暖只能连带着她一起直接抱起来走到柜台前,然后问顾清铭最近皓月楼如何。 从建立之初到现在也有五年的光景,现在皓月楼的运转十分顺利,也有自己的一套格局。 顾清铭道:“放心,日进斗金呢。” 没人不爱钱的,叶暖听到日进斗金也是觉得开心得很,翻开账本都瞧了瞧:“真好。” 顾清铭看向沐凡霜:“凡霜,你先放开叶暖,她得去看看纪娘子了。” “对喔。”沐凡霜立即放开了叶暖道:“纪家老宅已经重建了,只差添置些家私便可以住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让叶暖很欢喜,立即往后院去见纪碧柔。 纪碧柔坐在窗前绣花,看见了叶暖进院便立即起身迎上去:“暖儿。” 叶暖拉着她坐下,仔细询问她如何,一直没来看她心里很愧疚:“对不起纪姐姐,没来瞧你。” 纪碧柔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道:“你在王妃身边自然有很多要紧事,无妨的。” 自从纪家翻案之后纪碧柔不再愁容满面,有弟弟和叶暖在身边,她如今也时常露出笑容。 见到她开心叶暖便也安心了:“纪家大宅重建,纪姐姐也可以与纪公子一起搬回去住了。” 纪碧柔点了点头:“嗯,对了,你要陪着我一起去瞧瞧吗?我未曾去瞧过呢。” 从前因为纪家是罪臣,弟弟纪庭晟改名沈霆,如今纪家翻案又得了先皇特赦。纪家大宅重建,沈霆也改回了原名纪庭晟。 只是纪庭晟身为大理寺寺丞很是忙碌,虽说几次都说要陪着纪碧柔一起去看看大宅建成如何,但都有公务繁忙而无暇。 叶暖今天正好有车马,带着她去看看也无妨:“嗯,我陪着纪姐姐同去。” 纪碧柔挽着叶暖一起出屋,走到厅堂前沐凡霜得知她们要一起去纪家大宅瞧瞧便要一起去。 便三个人一起上了马车,一路到了城北的纪家大宅。 纪家在最鼎盛的时候三代同朝为官,纪碧柔的祖父曾官居宰辅。 所谓月满则亏,盛极必衰好像的确是人间常理。 树大招风,纪家在最鼎盛的时候败落。 不过一夜之间而已,一个庞大的家族就这样死的死,走的走。 最后只剩下的纪碧柔与纪庭晟两姐弟。 从马车上下来,沐凡霜先下了马车,叶暖再扶着纪碧柔下车:“纪姐姐慢些。” 纪碧柔挽着叶暖的手踏入了纪家。 现在还有工匠在修葺后宅的花园,种一些花草树木。 时隔了十几年才回到家,纪碧柔心中万分感慨,如今这里的一草一木与一砖一瓦都与从前无关。 重建纪家是先皇赐予的补偿,款项从大内特例拨出。 纪庭晟觉得既然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就不必一直缅怀过去,所以纪家重建没有按照过去的样子,而是宫廷匠人的想法重新规划了一番。 重建的亭台楼阁都和纪碧柔记忆中的不一样,但是她明白弟弟的用心,是希望她不要缅怀过去而日日伤怀。 沐凡霜感叹:“不愧是士族,这宅子也太大了。”开始此处逛逛,走来走去。 相携着走在新建的长廊上,柱子上的红漆才干,叶暖问:“纪姐姐觉得如何?” 纪碧柔道:“不愧是宫廷画师与匠人的杰作,这宅子很美。” 见她很是感怀叶暖宽慰道:“想来纪姐姐是比较期盼宅子像记忆里一般,但是从头开始未必不好。” 纪碧柔点头:“我明白的,不该一直沉湎于过去,现在和将来更重要。” 叶暖道:“这么大的宅子还要置不少家私。” “正是如此。”纪碧柔道:“但不过只有我和弟弟两人,所需也不多,最重要是宗祠。” 第140章 造化弄人 其他的纪庭晟没上心,但是宗祠已经最先安置好,纪氏祖先的牌位和画像已经都立在了宗祠中。 叶暖陪着她踏入纪家宗祠。 纪碧柔焚香祭奠列祖列宗,看见父母的牌位时不由落泪。 “爹、娘,庭晟没有让你们失望,他得了探花,又入了大理寺,一切正如爹所期盼的。”纪碧柔落泪:“愿你们保佑他平安顺遂,愿他承爹与祖父的遗愿,掌刑狱,扶律法之公正清明。” 祭拜之后,叶暖扶着她起身往花园走。 因为只有两个人住,大宅虽大也没必要每间都安置家私,先想好会客的正堂,以及各自的卧房、书房、灶房。 先瞧了瞧正堂的规格,群策群力想想该如何布置。 沐凡霜的主意很多,放多少把椅子,又用什么木料。 以及要挂上什么诗画,置上什么样的柜子放上什么样的瓷器。 这多亏皓月楼就是百货店,所以基本什么都有,除了桌椅板凳床柜这些家私要从工坊里订做之外,剩下的瓶瓶罐罐和书画摆设和日用皓月楼都可以直接送来。 至于订做家私的事情,叶暖便让人在虞家的工坊订做。 “纪姐姐不要担心银钱上的事情,这些事情交给我便好。”叶暖道。 除了官中拨出来的款项,要购置更好的家私,叶暖让沐凡霜到时候从她的内库里取钱。 纪碧柔想要推辞,但又念及叶暖的心意。 从前纪家的田产也已经从户部还给了他们,现在的确银钱短缺,想想也不该逞强。纪碧柔打算等到田产和租子来年收上来,日子安稳之后,自然也有回报叶暖的时候。 “你跟着睿王殿下生死里出来的,你的月银和赏赐如何得来容易呢。”纪碧柔从弟弟听说了很多叶暖的际遇,跟着睿王元澂出生入死,几次都是身陷险境。 叶暖道:“我只是想保护阿雪而已,只是保护睿王殿下就是在保护阿雪。” 打心里叶暖从来不觉得如何艰难,一路走来她都不觉得难,因为特别值得。 能看见素雪安康喜乐,那便是她一生所求。 纪碧柔明白叶暖和虞素雪之间相守十几年的情谊,从来只仅限于血缘来决定人与人之间的亲疏。 叶暖和虞素雪之间有着超过了血缘和世俗之情的存在。 至于到底是什么只有她们之间明白,超越血缘的亲情,也超过男女之间的爱恋,是另外一种不沾任何世俗欲念的真挚情感。 是爱,但是是一种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索求的爱。 看完了大宅也想好了置办什么家私,叶暖便委托沐凡霜到时候派人去虞家的工坊订做后送来。 沐凡霜道:“放心吧暖儿,我一定办妥。” 趁着纪碧柔在看花园对布局,叶暖小声道:“银钱上不必省该花就花。” 沐凡霜道:“交给我就对了。” 叶暖道:“庭晟要问起来,你说是官中拨出来的银子够用。” 沐凡霜道:“他那么聪明还能看不出什么木料值多少银钱吗?他到时候回来一看就能知道超出了官中的银子。” “反正到时候也安置妥当了,管他呢。”叶暖道:“纪姐姐屋子里的陈设都规制内最好的来,阿雪常说什么世家女子就该享受身为世家贵女的规格,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纪姐姐虽然之前沦落教坊,但是一直以来被张现所护,衣食住行上没有受过苦,如今自然也是如此。” 沐凡霜道:“还别说,还多亏了张现,虽然身份一朝从贵女落为官妓,好歹被保护了没有去接客奉迎,后来在盛京更是养在别苑。” 其他不说这张现对纪碧柔是真心的,当时无法给她脱籍,但是尽全力护了她的尊严。 叶暖道:“庭晟后来跟我说过,其实纪姐姐在闺中时已经许配给了张现,只是张相和张皇后最后还是毁掉了纪家。” 沐凡霜还不知道这事:“这张现倒是个痴心人。” 叶暖道:“如果张现不是张家人的话,如何和纪姐姐不是一对良人呢。” 沐凡霜不由感叹道:“造化弄人呀,对了张现如何?” 叶暖道:“不知,刑部如今是祈郡王所管,张家谋逆结案之后对于张家人的处置,陛下直接命祈郡王处置。” 沐凡霜道:“陛下这是在忌惮睿王呀。” 叶暖点头道:“对,陛下在忌惮睿王府。因为有功在身,又是陛下嫡子,有虞家的军权还有大臣们的支持。陛下不免觉得睿王现在太冒尖。” 简直是有病,沐凡霜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帝王家怎么这么折腾:“我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能活几年,最后不都得留给自己的儿子吗?除了最小的皇子毛都没长齐,剩下的三个儿子里,怎么看也只有睿王殿下最靠谱。” 叶暖道:“睿王殿下是有本事,可是祈郡王和安郡王也不差呀,又很讨陛下欢心。虽然是儿子,但也是君臣,陛下多疑也怕睿王殿下逼宫造反。” 沐凡霜疑惑不已:“睿王殿下不像那种人呀。” 叶暖一笑道:“我天天跟殿下一桌子吃饭都不确定他的心思,你又怎么能确认他是哪种人呢?” 这话一出不禁让沐凡霜胆寒:“你的意思是,殿下跟表象不同?” 叶暖不知道元澂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意识到了一点,元澂藏了很深的什么。 虞家做大虽然对元澂而言现在是好事,但是等到将来就不一定了,他未必没有防着虞家的后手,这是素雪告诉她的。 叶暖道:“伴君如伴虎呀。” 不知道为什么沐凡霜有些发颤:“看着随和的人,不一定真随和。” 之后由沐凡霜送了纪碧柔回皓月楼,而叶暖回了睿王府。 回到揽月园,立即往清芷堂去。 黄昏已至素雪正等着叶暖回来吃饭,牵过她的一起坐下:“暖儿,今日如何?” “先别管我,阿雪这一日如何?可难受?”叶暖忙问。 素雪摇摇头:“没事,才前几个月罢了,最难受还得是第八个月和第九个月的时候。” 叶暖担忧的皱眉,然后又想起来了平安符,立即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来:“平安符。” 素雪温柔一笑道:“有了暖儿的平安符,这孩子定会平安出生。” 两人相视一笑,叶暖给她盛汤:“来,阿雪。” 今日这汤倒是爽口,素雪就算害喜也能多喝两口:“嗯,这汤今日不错。” 叶暖给素雪夹菜,但凡能多吃几口都好。 素雪关心道:“今日出去一天,你该多吃点。” 叶暖点头提筷子吃饭。 第141章 你的天地 用过饭回到卧房里说话,素雪歪在榻椅上,听着叶暖说起今日的事。 素雪道:“纪娘子日子安稳些了,纪庭晟也能无后顾之忧的办事。” 对于素雪来讲,这纪庭晟是能堪当大任的人,只是他的性情不喜欢依附谁。所以素雪一直以来给他提出的都是协作,赌上未来她能掌握权柄后助力律法严明,来换取他的协作。 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掌握自己的手里。 叶暖道:“嗯,除了庭晟之外也还有崔君麟。” 素雪点头道:“他也是可堪用的,虽然性情上实在是迂腐,但等到在朝堂历经淬炼,也是一大助益。对了,他与卉雅也成婚了一段日子了,他们如何?” 叶暖道:“说是恩爱的很呢。” “嗯,崔君麟虽然迂腐些,但是个正人君子。卉雅又通诗书,两人能一起吟诗作对,是佳偶天成。”素雪道。 叶暖道:“明日大娘子就来看王妃了,说是会带着卉雅同来。”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娘亲了,素雪也是会想念的。 素雪欢喜道:“嗯,明日娘亲来了也可以好好与她说说话,问问老太爷和爹爹近来如何。” 这回芙花来回话。 “殿下已经回府了,张内侍说殿下公务繁多还在书房。”芙花道。 如果说元澂哪点最好,那一定是上进心和不贪图酒色这两点。 能到这两点就代表他的自律是超乎常人。 这也是为什么素雪要选择他的原因,无论心机是否深沉,手段是否狠辣。素雪自认自己狠起来的时候也不当人,所以不怕元澂是个狠人,只怕是一个庸碌之辈。 素雪问:“谁在跟前伺候?” 芙花道:“是张内侍在伺候。” 王府后宅里除了作为正妃的素雪之外,便是两位侧妃付念云与江凝霜两位,以及跟在元澂身边已久的冬莲已经是侍妾。 此外元澂目前后院没有添置人。 素雪在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元澂后院添置人。 “暖儿,你觉得王府是不是不够热闹,让殿下再添些妾室如何?”素雪道。 叶暖不理解为什么素雪会这么说:“旁人都不愿自己夫君添女人,阿雪你反其道而行?” 素雪道:“比起他万一看中我不顺眼的,还不如我挑自己顺眼的送过去呢。” 这话还真是不无道理,比起到时候后宅里有不顺心的人,还不如都安排自己的人。 “我竟然觉得有道理。”叶暖道。 素雪道:“本来就有道理,我的傻暖儿。” 叶暖道:“那你也要问过殿下的意思,要阿雪顺眼的,但也要殿下觉得舒心的人才好。” 素雪点头道:“自然的,我也并非不心疼他。” 毕竟是自己夫君,素雪扪心自问还是爱他的,也是心疼他的,但就是不多。 比起夫君来说,权衡利弊肯定是叶暖和虞家对她更重要。 正如要元澂来权衡利弊的话,江山社稷肯定也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 作为要走王道之路的元澂,他一定是爱素雪的,只是这个爱不会越过他心中对社稷的所求。 叶暖查验了一番檀香之后点燃。 为了以防万一,现在屋子里不放鲜花和香囊,檀香能助眠便只点檀香。 “等到小世子或是小郡主出生便热闹起来了。”叶暖道。 素雪道:“只怕会太过聒噪。” 叶暖扶着素雪起身往床上躺下,掖好被子放下帘帐,吹熄了灯。 外间是芙花和怀蕊两个管事侍女安排侍女守夜,叶暖询问了一番今夜外间守夜的人。 每日外间守夜都是芙花或是怀蕊带着轮流带着一名侍女守夜。 随后叶暖从次间走到当心间,静静的出了清芷堂。 回到后堂进屋,翠霞已经铺好床榻,彩珠备下了浴桶。 走进里间,彩珠上前为叶暖沐浴,翠霞将衣裳备好,沐浴之后起身更衣。 彩珠和翠霞收拾了一番便离开。 没有直接入睡,披着披帛的叶暖走进了密室。 在密室里处理凌鹤送来的密文,取了《礼记》解开秘文。 按道理陛下在潜邸还是宣王的时候,凌鹤是为陛下办事训练暗卫。后来不知道着陛下和元澂之间通过了什么样的博弈,元澂接手了凌鹤与后期的暗卫们。 另外虽然叶暖没有证据,但是她知道元澂派遣石章和亦杨在外还另有人手。 元澂的城府和心计根本不输给陛下,从前还是世子的时候还会卖乖,如今倒是羽翼已丰。 感觉到有人进屋,叶暖戒备着从密室出来,瞬息间灭了灯关上门。 极快的身法将进屋的人压制在柱子上。 “是我。”元澂的声音。 叶暖立即松开了他,随机点上灯。 “殿下?”叶暖疑惑,他这么晚静悄悄的来做什么。 元澂歪坐在榻椅上打量了一番屋子,随即目光落在了叶暖的身上,面色冷峻如霜:“我进院的时候你就该发现,最近松懈了不少。” 叶暖恭敬有礼,颔首道:“殿下责备的是。” “后宅的事不是你的天地,园子能打理到这份上也够了。”元澂心中也是求贤若渴惜才至极,面色稍缓道:“剑法如何?” 叶暖道:“仁剑第四重。” 元澂不由蹙眉:“看来这半年事多耽误了不少光景。” 叶暖道:“阿雪自然更要紧。” “也罢。”元澂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她:“看看。” 叶暖接过信纸阅览之后立即烧掉:“小的遵命。” 元澂慢慢起身,随后离开了屋子。 看见他离开后叶暖进里间入睡。 等到天未亮叶暖已经醒了,洗漱更衣之后出门,先去了小厨房备下药膳。 彩珠和翠霞醒后进内堂收拾叶暖昨日的衣物,以及整理床塌和打扫屋子,随后便离开屋子关上门,又打扫起院落。 药膳备下后的叶暖则是处置安排园子里的事。 今日素雪的娘亲伊玉姗与表妹伊卉雅会一同来。 张徇迎着伊家的轿子进了后宅,落轿之后伊玉姗由贴身的鞠姑姑扶着出来。 伊卉雅也从后面的轿中出来,今天还多了一个轿子,里头是荀家小娘子荀梓缨。 “荀妹妹。”伊卉雅知道到了陌生的地方荀梓缨便会无措,牵过她的手挽着她,安抚着她。 相携着跟随伊玉姗踏入揽月园。 一进园叶暖就迎了上来,微微欠身:“大娘子。” 伊玉姗一见叶暖就欢喜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暖儿近来可好?” 叶暖道:“大娘子放心,小女安好。” 第142章 她们的茶话会 伊玉姗一笑,叶暖带着他们往清芷堂走。 没想到这么大个园子只住了素雪一人,殿下终究是对素雪宠爱至极的。 伊玉姗看着园中光景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清芷堂比起这清雅的名字来说实则十分华贵,家私摆设都是大内送来的最好,素雪从来无论对自己还是身边人都不会吝惜起居上的花销。 素雪见到伊玉姗便要起身,伊玉姗立即上前拦住她:“快别动,你是有身子的人。” 伊玉姗连忙扶着素雪歪回了榻椅上,将毯子盖在膝上。 素雪心中一暖笑道:“娘亲也太小心了些。” 伊玉姗道:“你身子弱,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可得小心些才是。太医来请脉如何说?” 素雪道:“无碍,叶暖也日日代替汤药熬制药膳,虽害喜但也无妨。” 伊玉姗最担心的就是素雪身子,就是因为她自小身子不好落下病根,体寒的症结以至于成婚四五年的光景如今才有了第一胎。 伊卉雅与荀梓缨纷纷落座,芙花与怀蕊上茶。 素雪看着叶暖忙来忙去立即道:“暖儿别忙和了。”伸出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叶暖捧上茶点。 伊卉雅笑道:“暖儿还是这般照顾人。”请她在身边一起坐下:“暖儿如今也是我妹妹了。” 为了将叶暖迁入贵籍,如今名义上叶暖是伊仲的养女,伊卉雅的妹妹。 “卉雅姐姐。”叶暖也不扭捏,毕竟相识多年。 伊卉雅欢喜:“暖妹妹。” 素雪看向了一旁有些羞怯的荀梓缨,掩面一笑道:“梓缨还是这般容易害羞。” 荀梓缨脸一红:“嗯……” 伊卉雅道:“但比从前好些,如今姑母带她出入女眷的茶会,她能壮起胆子不那般羞怯,也能与人说上一两句话。” 素雪柔声细语道:“梓缨妹妹慢慢来便好。” 荀梓缨点了点头。 素雪关心道:“卉雅如何?成婚的感受如何?” 一提起成婚之后伊卉雅面露笑容:“夫君是个很体贴的人,虽然笨拙些,但十分温柔。” 这就让素雪放心了,当时伊玉姗她们没有给伊卉雅选错夫婿。 “这般便好。”素雪道。 伊玉姗道:“门当户对是喜,他们能两情相悦更是好的。” 素雪点头道:“的确如此。” 随后在清芷园的花厅里摆饭。 伊玉姗相携着素雪往花厅落座。 芙花和怀蕊带着侍女们布菜,侍女们又捧着水来让她们净手。 园中景致十分的清幽雅致,亭台楼阁溪水潺潺,可见用心的打理了。 伊玉姗道:“园中这般清幽雅致,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素雪道:“都是暖儿在打理。” 伊玉姗欣慰一笑:“暖儿着实长大了。” 不由得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叶暖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瘦瘦小小又是从花街来的七八岁小姑娘,如今是能独当一面的女管事了。 叶暖道:“都是大娘子和阿雪教导多年,自当不负所望。” 伊玉姗道:“若非本身有金玉之质,再如何教导也不定可堪大用,是暖儿自己的心智坚定换来了如今。” “若非大娘子与阿雪的眷顾,我不过是那浮萍。”叶暖时刻谨记着谦卑的道理,感恩这一路走来身边的所有人。 伊卉雅不由的牵过叶暖的手:“妹妹往后不必再说这般话了,已经是今非昔比,不必妄自菲薄。” 羞怯的荀梓缨也对叶暖道:“暖姐姐你很好。” 风雨多年,素雪见此也心中开怀。 “暖儿多吃点。”素雪给暖儿夹菜。 “嗯。”叶暖认真用饭。 素雪有些害喜,能吃的东西不多,稍微吃了一两口,喝了半碗红稻米粥。 伊玉姗有些担忧:“可还好?” 素雪道:“不必担心,虽吃的少,但一天顿数多。” 见她面色红润想来的确还好,伊玉姗微微放心:“那就好。” 用晚饭坐在挪到花厅里间用茶说话。 素雪问起伊玉姗家中境况,问爹爹虞杞衡近来如何,虞老太爷身子可还硬朗。 自从虞杞衡进爵镇国公,事务也繁多。陛下开始忌惮虞家, 虞杞衡越发小心谨慎。 有了从前纪家的事作为先例,这前车之鉴让虞杞衡时时铭记在心,和陛下维持着微妙的拉扯与平衡。 陛下是虞家掌握兵权来制衡各都护府,同时也忌惮虞家。 而虞老太爷还算硬朗,也不让虞杞衡和伊玉姗为他操心,自个保养身子,每日不过种花钓鱼恬静度日。 另外伊玉姗就是说起家中产业现下的情况如何。 她们在内间说话,外间伊卉雅和荀梓缨正在选花样子。 荀梓缨的画艺很好,平日会送她们不少花样子。 叶暖细细赏鉴:“这个牡丹的花样子着实秀雅。” 女红一般的叶暖也想好好绣出这个牡丹,这个牡丹真的很适合素雪。 伊卉雅挑选着花样子不免赞叹:“每次都感叹梓缨妹妹的画艺,若是男子不得入翰林?宫中画师也不过如此。” 荀梓缨被夸的羞红了脸:“也没有那般好。” 叶暖道:“我听说崔大人的画艺也很好。” 提起夫君崔君麟时伊卉雅便是一脸笑容,可见婚后的确恩爱:“嗯,擅山水人物,但不似梓缨妹妹这般可见细微,能纹描出花瓣脉络。” 她们品茶吃点心,一起绣花谈笑。 荀梓缨对叶暖道:“兄长书信提起,深入敌营探查之时遇险,要我代他致谢暖姐姐的平安符。” 当时在边境与荀熙一别,回赠他的手串时便将怀中的平安符给了他,着实无心之举让叶暖有些惭愧:“荀将军平安便好。” 伊卉雅道:“听说荀将军十分英武俊逸,暖儿觉得如何?” 这荀梓缨完全能从每次兄长的书信中感觉到,他对叶暖的心意非同一般,很是期待叶暖的回应。 但还未开情智的叶暖道:“的确很威风呢。” 平日为人处事已经开始懂事的叶暖,遇到情爱之事还是懵懂天真的样子,不由让伊卉雅一笑。 伊卉雅小声问道:“除此之外,看见荀将军的时候,妹妹可会觉得心里不同于以往?会不会有一种心控制不住乱跳的感觉?” 荀梓缨很期待的望着叶暖。 叶暖细细回想,认真的回忆着,然后摇摇头:“没有,但荀将军为人很好,待将士们亲如兄弟,待我也十分亲切。” 荀梓缨不由追问:“只是亲切?”这让她不由为哥哥荀熙着急了。 叶暖点头:“嗯,将军很亲切的,不同于练兵时候的冷峻。” 荀梓缨失落了:“暖姐姐呀~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看不懂别人的心意喔。” 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伊卉雅又问叶暖:“若枫哥哥呢?也是一样吗?” “公子为人也是很好的,还传授过我落音剑法和身法轻功,助益极大。”叶暖道:“这份恩情我还铭记在心呢。” 伊卉雅妄图从叶暖那清澈的眼中寻出那半分的情愫,可惜宛如大海捞针,踪迹难觅呀。 不由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世间就是会阴晴圆缺。 第143章 星月璀璨 上天给了叶暖在武学上极高的天赋,她不过十八岁就跨入宗师境界,是江湖武林的新一代传说。 但是偏偏少了情弦,成就了剑术上的纯粹剑意,却少了作为妙龄女子的春心萌动。 荀梓缨问:“之前给暖姐姐的话本,姐姐可看了?” 叶暖点头:“很是有趣呢。” “那姐姐觉得男女之情是不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东西?”荀梓缨期待着她的回应。 叶暖道:“情比金坚着实感人,但是负心汉也应该受千刀万剐之刑,遇人不淑时理应大胆和离。” 伊卉雅一惊:“和离岂能是随口说出来的呀。” 叶暖不解:“为何不可呢,纪寺丞说,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大夏律法都有权力让任何遵纪守法的百姓提出和离之请。” 这个纪寺丞就是纪庭晟,伊卉雅这是知道的。 因为她的夫君崔君麟也时常提起这个同科,说这个同科总是奇思妙论,是一个奇人。 荀梓缨不由好奇:“也有女子提出和离的吗?” 叶暖道:“嗯,纪寺丞说卷宗中不少有女子与夫君在公堂对簿和离的情况,大夏律法中,女子和离之后不用退还聘礼,还可以将嫁妆如数带回。只是大多都是娘家雄厚又识文断字的女子,寻常女子在宗法之下难以申求相助。” 伊卉雅道:“夫妻原本应该互相扶持的,可惜呀,总有‘兰因絮果’或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若不能得一心人,女子可否一生不嫁呢?”荀梓缨不由问。 叶暖道:“阿雪同我说,女子的路,绝对并非只有后宅与子女。而凡霜说,如果男女之事不能给自己带来欢愉便没有意义。” 对于伊卉雅和荀梓缨来说实在是骇人听闻,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从伊卉雅来说,因为崔君麟是个体贴她心意的君子,两个人因诗词上都有一样喜欢的诗人,也有一样最喜欢的画师,所以能心意相通。 如果不是崔君麟呢?换做其他人伊卉雅难以想象是否能如现在这般两心相许。 若是不能两心相许,那就错失了这般体会到真正男女之爱的甜腻,或许就同自己的爹娘那般不过是同床异梦。 “男女之爱着实难测,有青梅竹马年少相识的相知,到最后依旧曲终人散。但也有相守终生,唯一人尔。”伊卉雅感怀不已,也愿她和夫君如今是举案齐眉,将来亦能死生契阔。 荀梓缨作为怀春的妙龄女子,对未来有诸多的期待,这份期待里也希望有能遇到一个相依相伴的人。 也在心中细细思量,若是不能与心爱之人是心心相印的话,的确会有太多遗憾。 荀梓缨道:“的确想来倾慕之情,要都是彼此相印才好,否则也不会感到欢愉吧。” 她们说着闺中密话,探析男女之事。 每个人都处境不同谈起男女之间的恋慕之情便都有自己的所想所虑。 会因为不同的顾虑和想法,让她们走上不同的路。但未来无论如何,她们之间的情谊也能创造奇迹和力量,为后来的路照亮了灯。 她们临走前叶暖送了自己的新酿,她们很欢喜的收下。 素雪身子不便,叶暖便送着她们的轿子一路离开了睿王府。 此时已经黄昏时,伊家的轿子刚走,元澂就回来了。 元澂同叶暖回了清芷堂用饭,之后又回到前院书房处理公务。 素雪觉得元澂近来公务越来越繁重,看来他手上又有了新的布局。 叶暖知道素雪在忧虑什么,不由道:“殿下无论如何布局,也动不了阿雪你和虞家半分。也不必操这个心。” 素雪道:“殿下如今忙着与祈郡王府、安郡王府拉扯,还要在陛下跟前演戏,朝堂里也要周旋。我知他难处,也顾及不上那么许多。” 叶暖道:“以殿下的谋略,只有旁人忌惮他的,没有他忌惮别人的。” 素雪点头道:“正是如此。” 叶暖立即打住:“不可再想这些了,等到孩子出生你再思虑。” 素雪微微一笑道:“好,我不想。” 正值盛夏之时,今夜星月璀璨,又见园中的萤火虫飞舞。 听着蝉鸣,歪坐在榻椅上倚着窗户,两个人望着园中的景致。 叶暖手中给素雪扇着扇子,素雪莞尔一笑停住她的手,怀蕊停下手中的活计挪了凳子坐在跟前,取扇子轻轻扇着。 芙花点起檀香,用拂尘驱赶蚊虫:“王妃,太后娘娘寿诞将至,该备下什么礼呢?” 原本太后千秋理应有盛宴,只是太上皇驾崩不过半年,是寿宴应该是免了,但是应该也会在甘泉殿办个家宴。 素雪细细一想道:“我犹记着库房里有一尊墨玉菩萨像供着,如今太后娘娘礼佛,应当喜欢。” “太后娘娘最疼爱王妃,王妃送什么都会欢喜。”芙花道:“婢子会妥当置下。” 疼爱也是建立在太后娘娘是伊家人而同气连枝。 虽说孙子有几个,比起元沚或是元湳,自然是背后有虞氏和伊氏的元澂才跟她更亲。 宫中除了慕容皇后之外,其次位分较高的为安郡王元沚生母的常淑妃、祈郡王元湳生母季娴妃、小皇子元涣生母张昭仪、小公主生母董淑仪。 除此之外其他的嫔妃并无所出,几位娘娘也让她们也冒不出头来。 陛下虽有节制,但是新人旧人也没有断过。 在皇太后寿辰这一日,元澂念及素雪身怀有孕先推了其他公务,扶着素雪先入宫给太后拜寿。 入了慈宁宫,元澂扶着素雪先入殿给皇太后拜寿。 皇太后一见素雪便摆手让她今日免礼,但素雪依旧欠身施礼拜寿。 “给皇祖母拜寿,愿皇祖母松鹤延年,泰山长青。”两人施礼。 叶暖与芙花跟随着行大礼。 皇太后笑容和蔼:“雪儿快免。”亦伸出手来,示意素雪上前。 元澂小心翼翼扶着素雪到皇太后跟前,皇太后牵过她的手便让她在身旁落座。 拜寿之后献上两人所赠的墨玉观音,皇太后欢喜让身边的掌声嬷嬷将寿礼放到一旁,随后元澂先行告退回去处理公务,等晚上家宴再入宫。 第144章 拜寿 皇太后见元澂的背影不由道:“这孩子一如既往的忙碌。” 素雪道:“这是殿下他应当的。” 皇太后笑道:“你倒是不心疼呢。” 素雪宛然一笑道:“妾身自然是心疼的,不过殿下是亲王,理应承担重任。” 皇太后心里也是明白元澂和素雪两个都是一心在正事上,不由道:“雪儿,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万不可思虑过重了。” 素雪点头:“妾身明白。” 随后皇太后看向一旁的叶暖,示意了一眼身边的嬷嬷。 嬷嬷立即让宫女搬了一张凳子到跟前,皇太后对着叶暖道:“暖丫头坐。” 叶暖怎么说现在名义上也是伊家家主的女儿,伊仲是皇太后亲侄子,又是侯爵。 “谢太后娘娘。”叶暖落座。 皇太后和蔼一笑:“今年事多,辛苦你跟随着雪儿前后奔走。” 叶暖颔首:“是小女应当的。” 见她举止有礼,仪态的确是世家女子的风范,皇太后不由欣喜:“暖丫头倒是比起其他世家的女子也毫不逊色。” 素雪从不吝于夸奖叶暖,因为赞美可以培养出一个人对自身的认可与尊严:“我觉得暖儿比其他世家女子都要出类拔萃。” 对于素雪的夸奖无论听到多少次叶暖都会心中感动。 皇太后笑道:“是虞家与伊家教导出来的女子,自然比旁人家的都强。” 叶暖颔首礼致谢:“娘娘谬赞,小女不敢当。” 皇太后道:“如今就不敢当,将来又如何呢?” 这意思是将来元澂登基之后,无论是外命妇的封号,还是其他的恩宠都不会少了叶暖。 作为女子,叶暖的年纪早该出嫁,只是皇太后她们都默认着她已经是元澂的人,所以不会将她当做待字闺中的女子。 素雪是由着她们就这般想,因此便不会问起叶暖的婚嫁之事。在素雪心里,无论是皓月楼还是叶暖自己本身的武艺,她都已经给叶暖铺好了后路,用不着用婚事困住自己。 她要给叶暖的是海阔天空,是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当叶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再做出选择。 虽然叶暖这时还不大明白皇太后娘娘话中的其他意思,也还不明白素雪的苦心,但她也有自己心中所想。 “多谢太后娘娘,小女深知殿下和王妃待小女的好。”叶暖道。 那是难得真挚又纯粹的眼神,在那清澈的眼眸中,皇太后不禁心中一荡,此时她有些明白为何元澂和素雪都很喜欢她的理由。 因为她身上难得的纯真,是不染俗世的真心。 皇太后微微一笑:“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值得睿王与王妃看重你。” 叶暖低眉颔首以示谦卑。 此时皇太后又关怀起素雪的身子:“近来如何?毕竟是第一胎,你身子弱,只恐你难受。” 素雪道:“的确不易,如今渐渐有了为人母的心情。” 皇太后道:“方才睿王在,我见他对你十分呵护备至,你们能鹣鲽情深,哀家心中也甚是宽慰。” 素雪莞尔一笑:“殿下是良人,都是妾身的福气。” 随后安郡王元沚带着正妃沈氏、祈郡王元湳与正妃董氏都来给皇太后拜寿。 皇太后喜笑颜开,到了她这个年纪莫过于是子孙满堂最为欢喜。 除了素雪之外,沈氏也已经身怀有孕,等到来年就更热闹了。 安郡王妃沈氏与祈郡王妃董氏一起陪同皇太后说话,元沚与元湳亦暂且等到家宴再回。 之后又是张昭仪带着小皇子元涣、董淑仪带着小公主文安来拜寿。 只是元涣才五岁,而文安公主也才三岁,恐在皇太后跟前太过折腾聒噪,又有两位王妃身孕恐惊扰了。故而拜寿之后,张昭仪与董淑仪便带着孩子先告退。 另外便是宗亲们陆陆续续而来拜寿。 紧接着是承平郡王元泌前来拜寿。 “给皇祖母拜寿,皇祖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岁岁年年寿绵长。”元泌行大礼祝寿。 见他能来皇太后格外欣慰:“快免礼。” “多谢皇祖母。”元泌献上贺礼,内侍接过。 皇太后十分关怀他道:“你父王如何?” 元泌道:“父王还是身子骨不大好,无法进宫向皇祖母贺寿。” 皇太后道:“肃王也是忧思过度之人,你要好好劝慰你父王才好。” 肃王元璂作为先帝嫡长子,是废后长子所生,虽然自请退了太子之位降为肃王。他亦恐庆熙帝不留元泌的性命而忧虑,又一直思念去世的妻子而成疾,如今是每况愈下。 元泌因此也有担忧:“孙儿一直在劝慰父王,其他还好,只是母妃的死,对于父王而言打击过于大了。” 情深不寿呀,这帝王家其实难得容下情种,人多薄情寡义,但肃王元璂这般痴心人。江山社稷在他眼前也都不如妻儿,着实是痴得很。 皇太后不禁感怀让元泌到跟前来说话:“泌儿,你也该将过去忘怀,再找个贴心的人在你身边。” 鉴于成婚实在太失败了,元泌其实已经不打算成婚。况且以他作为先皇嫡长孙的身份,从前是高贵,但现在放在庆熙帝的眼前就是眼中钉,现在这个身份是他催命符。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他能活着已经是大幸,万一再成婚后生个孩子,这不是拖累了妻儿吗? 元泌只能糊弄过去:“多谢皇祖母记挂,孙儿会看着办,只是今日是皇祖母大寿,万不可为我与父王思虑。” 皇太后虽然厌恶废后张氏,但是肃王与元泌与张家人都不一样,他们都是仁德的君子。 况且如今时过境迁,皇太后不是放不下过去的人,心中是真心将元泌看作孙子:“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哀家知道。” 随后元泌便告退了。 一上午都是来祝寿的,皇太后已经有些乏了,先传膳。而素雪、安君王妃、祈郡王妃三位孙媳相陪用膳。 用过膳后皇太后歇个午眠,黄昏后是家宴。 而王妃们则是到分别到后殿和偏殿歇息。 用午膳后素雪也很是乏累,歪躺在榻椅上小憩,叶暖在旁抚扇相伴。 午间睡意朦胧,叶暖也不禁睡了一小会。 素雪感受到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睁开眼满眼含着宠溺给她盖上了毯子,轻抚过她的鬓间。 看见叶暖恬静的睡容,此番素雪倒是不乏了。 轻扇着扇子,静静的看着她,想着如此这般的过一生便好。 见掌事宫女要给点檀香,查看殿中摆设的芙花走了过来轻声道:“姐姐辛苦,我自己来便好。” 随后请了宫女们退下,芙花取出从府上带来的檀香,换上前查看了一遍香炉,仔细擦了一遍后才换上带来的檀香点上。 随后先将花卉都挪了出去,查遍了殿中的摆设可有问题。 素雪见芙花回到身边轻声询问:“如何?” 芙花道:“查过了无妨,虽然在太后娘娘的殿阁,但也该小心为上才好。” 皇太后肯定是疼爱素雪,也期盼着孩子的出生,但是除了皇太后和慕容皇后之外,这宫里谁都可能是敌人,不得不防。 素雪点头:“芙花你也歇会。” 芙花颔首着退到外间守着,也小憩了会。 第145章 荷花塘 夏日的午后也是静逸,窗外阵阵微风与蝉鸣。 一个时辰后叶暖醒来,素雪感受到动静也睁开眼。 虽然只是一个时辰,但是叶暖觉得睡的很舒服,这样的夏日午后实在太适合午睡。 素雪见叶暖的模样不由觉得她可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暖儿。” 叶暖关心道:“阿雪可累?” 素雪摇头:“不累,我们出去走走吧。” 叶暖点头,扶着素雪慢慢起身。 素雪让芙花守在殿阁,毕竟有随身之物留在此处,以防被人动手脚。 随后素雪便携着叶暖漫步着往花园走。 因为此时在宫中,所以叶暖现在十分警惕着,小心翼翼的扶着素雪,就算是一个小石子都不放过。 每每叶暖专注认真的神情都让素雪觉得十分可爱,轻拍着她手道:“别太紧张了。” 叶暖摇头:“不行的,要小心的。” 素雪也是拗不过她的,随她了。 一路走到了藏书阁后面的幽曲小径,小时候素雪和元澂、元泌总是喜欢来这后面的荷塘。 这里已经从大内走出来,元泌坐在荷塘旁的树下小憩,书盖在了头上。 听到有人来,守着的小福子也没有通报,元泌反应过来应该是素雪。 “雪儿……”元泌取下书看向她。 这一幕正如他们还是孩童时一样。 元泌起身眼神都是关怀与在乎:“你小心些。” 叶暖在石凳上铺上帕子,随后扶着缓缓素雪坐下。 其实不过是刚刚显怀些但是身边人都格外小心翼翼,素雪也拉着叶暖坐下。 素雪看向落座在对面石凳上的元泌道:“如今闲工夫更多了,想来你是常来此处?” 元泌道:“毕竟前面就是藏书阁,我现在不过是个闲云野鹤,时常来藏书阁也实属寻常。” 虽然陛下对元泌还是十分警惕,但是元澂保着元泌,这日子还算舒心。 素雪道:“我都有些羡慕了。” 元泌笑道:“我还是了解你的,平静度日不是你所求。” 素雪道:“只是平静度日恐守不住身边人罢了,我就算自己安稳了,如果没有身边的人,那又有何意义?” 这个身边人指的不是其他,只有叶暖而已。 怎么可能不想着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但是素雪想要的是叶暖一起平静的过日子,可是元澂和素雪都是如果不争的话肯定没有太平日子过。 想要将来与叶暖能过上无忧些的日子,如今只能争。 元泌望着那一塘清荷:“世事变迁,这荷塘倒是没有变化。” 素雪道:“那也是因有宫人打理,若无人打理,便会杂草丛生而荒凉败落。” “花如此,人亦如此。”元泌感怀。 素雪道:“暮禹的事,倒是多亏了你。” 元泌道:“他原本就是宗室子弟,总归有血缘,况且他性情温润是个善人,行君子之道也理应助他。” “他倒是和肃王殿下合的来。”素雪道。 元泌道:“父王懒得理睬谁,暮禹时常来与父王下下棋,倒也不错。” 此时降至黄昏也该离开了,叶暖小心翼翼的扶起素雪,相携着离开。 元泌等她们离开了荷园一会之后再走出去。 皇太后生辰家宴在甘泉宫开宴。 因太上皇崩逝不过半年,故而此番寿宴便只有家宴。 除了嫔妃皇子之外,便是王亲。 皇太后上座,众人拜寿。 拜寿之后落座,起乐,歌舞助兴。 叶暖坐在元澂与素雪后侧的宴案前,素雪时不时望向她一眼,见叶暖望着舞姬们翩翩起舞而专注喜欢的神情,不由一笑。 当吃到什么很好吃的时候叶暖会很满脸笑容的和素雪说。 素雪见她欢喜便也欢喜。 慕容皇后操持家宴今日也无暇跟素雪说上几句话,身边的初夏姑姑便请了素雪到跟前说话。 见此叶暖立即起身扶着素雪一起到了皇后跟前。 初夏搬来小椅落座在皇后身边。 慕容皇后关怀道:“今日可乏?” 素雪颔首道:“妾身无妨。” 慕容皇后只有元澂一个儿子,无论做什么定是都为了儿子着想,这素雪腹中的骨肉不单单是元澂的将来,也是慕容皇后的期盼。 “每月送到王府燕窝如何?”慕容皇后看向叶暖:“王妃可都有在用?” 叶暖颔首道:“回娘娘的话,小女都有每日炖下。” 听到这话也让慕容皇后放心些了:“凡事不可太忧虑,身子定要养好。” 这个儿媳的背后是虞氏为首的士族,以及虞家掌握的兵权,是现在元澂最大的助力。无论是要权衡利弊,还是顾虑儿子爱惜素雪的心情,慕容皇后都会希望她好好的。 素雪道:“请母后放心。” 慕容皇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路不易,只是这路不过才走了一半。” 这话是希望素雪记住,现在她作为睿王妃不算什么,前面的路一路走来,为的可不是王妃的位子。 需要素雪把虞家势力都先专注于扶持着元澂坐上太子,而不要只顾着虞家的利益而忘了大事。 素雪会意而颔首一笑:“妾身理应好好侍奉睿王殿下。” 慕容皇后点头微笑:“辛苦你了。” 素雪道:“妾身应该的。” 随后叶暖扶着素雪坐回了宴席。 元澂不由看向她:“可还好?可觉得累?” 素雪道:“是有些累。” 元澂思量着宴席也过了一半,便起身到皇太后跟前告罪要先行离宴。 这皇太后自然是最关怀素雪的,让元澂好好照顾妻子。 随后元澂扶着素雪到皇太后以及陛下与皇后跟前告罪之后离宴。 坐上马车后素雪便依靠在叶暖怀中,叶暖轻轻搂着她。 元澂给素雪披上毯子:“可还好?” 素雪感受着叶暖的体温与呼吸倒也安心:“只是累了些。” 天下无双的美貌和人称女诸葛的智谋,但是却自小体弱多病。 果然上天不会赐予谁十全十美。 到了王府之后元澂先下车,叶暖扶着素雪从车厢出来,元澂牵过素雪的手便将她轻轻抱起进后宅。 一路到了揽月园,回到了清芷堂。 跟随在后的芙花进屋,叶暖回了小厨房要炖下燕窝 芙花命人准备洗漱,怀蕊已经备下热水。 第146章 他该! 元澂将素雪轻轻放在榻椅上,怀蕊与捧着盥洗之物的侍女们上前服侍。 向她们摆了摆手,元澂亲自照顾素雪,为她洗漱更衣。 之后素雪歪在榻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元澂给她亲自扇着扇子,外头的蝉鸣不断。 叶暖将炖好的燕窝端了进来,坐在榻边要喂她。 素雪见他们过度的小心翼翼不由一笑,自己接过了碗:“你们不必紧张。” 明明是她怀孕,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倒是比自己还紧张许多。 这毕竟是元澂初为人父实在很紧张,生怕有一点闪失。 元澂看着她逐渐显怀的小腹心中是期待又紧张,原本还期盼一定要是世子,可是到了现在觉得无论男女都好,只求素雪和孩子都平安。 “就是暖儿你别紧张。”元澂不承认自己紧张,还要拉着叶暖下水。 叶暖道:“殿下才是别紧张。” 举止端庄小口喝着燕窝汤的素雪无奈道:“我真没事。” 从有孕到现在,其实素雪心里一直都有数,她的确是一点不紧张。毕竟一直都在养身子,有身孕都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有身孕后会让叶暖和元澂那么高兴。 这一个夏过的很平静,转眼又到了立秋。 太医来请平安脉,孩子会在来年三月春出生。 元澂觉得很好,春时万物复苏,这个孩子定会喜乐吉祥,也已经开始琢磨给孩子取名。 立秋的秋收祭典,元澂不想素雪有任何意外,已经向慕容皇后告罪,今年到女娲神殿祈福便不让素雪去。 慕容皇后自然答应,也觉得今年免了才是。 原本秋收祭典叶暖都要去皓月楼和沐凡霜他们一处玩,但是今年不放心素雪便留在清芷堂。 入秋了芙花和怀蕊正收拾打理着衣物,夏季的衣裳清洗后熏香,再以熨斗熨烫之后收纳。收纳入金丝楠木镂空梅花雕花衣箱中,再放上防虫除味的香囊。 叶暖在用荀梓缨所送来的花样子绣着芙蓉。 歪在榻椅上看书的素雪见叶暖认真,伸手拿了橘子剥开喂她。 叶暖吃了口橘子,酸的皱眉:“好酸。” 素雪如今喜酸倒不觉得酸,便又换了葡萄剥开喂她:“如何?” “好甜。”叶暖露出笑容。 素雪微微一笑,自己也品尝了一口葡萄:“的确很甜。” 叶暖道:“今年的葡萄是萧家送来的,竟然比往年我们买的还好。” 这是萧家货船到岸后的第一批葡萄,除了供给大内的之外便是送到了睿王府来。 素雪道:“送来的螃蟹如何?可惜今年我吃不得。” 叶暖一笑道:“没事,我加上阿雪的份一起吃。” 不由觉得她实在可爱,伸手轻抚着她的发鬓,素雪嫣然一笑:“那你切记也要螃蟹蒸好趁热吃,也不可贪多,要不然要闹肚子了。” 叶暖道:“闹肚子的是殿下。” 有的时候元澂从书房忙完政务大半夜到了清芷堂,他如果见后堂的叶暖还没睡,就会让她到小厨房给自己煮个夜宵。 但是前晚留在小厨房的螃蟹忘了收,元澂一时嘴馋吃了,吃了凉蟹闹了半夜肚子。 素雪掩面而笑:“他该!”转念又一想道:“你是揽月园的管事,在他跟前是护卫,给他做夜宵都不是你分内事,下次别管他。” 叶暖道:“无妨,毕竟是殿下。” “不过日子秋收庆典,暖儿你不想出去走走吗?”素雪道:“不必留在这里陪我。” 叶暖道:“庆典每年都有,在阿雪身边我更欢喜。” 到了中午用过了午膳,素雪坐在园中花厅廊下晒太阳,而叶暖正在酿造葡萄酒。 初秋还不算冷,有一些残黄的落叶,听到侍女扫地的声音。 有鸟鸣与树叶吹动的声音,微风徐徐弥漫着一股葡萄的芬香,浸沐在阳光下,素雪不由的倚着榻椅小憩。 檀香绵绵,一旁的茶炉里煮着花茶。 芙花小心翼翼的给素雪盖上毯子。 叶暖忙着酿酒,怀蕊在一旁帮忙,两人说笑着。 时光的流逝中的岁月,也让芙花、怀蕊与叶暖之间的情谊不同,是无话不说的姐妹,也是一心一意为素雪着想而同心同德的同伴。 一起酿造着葡萄酒,在黄昏的之后将酿好的葡萄酒密封之后搬入了酒窖中。 元澂从御史台回来后到清芷堂用晚膳,在园子里闻到一阵葡萄香就知道叶暖今日酿了葡萄酒,每到葡萄的秋季都有酿造一些葡萄酒。 用过晚膳元澂扶着素雪回卧房休息,还有政务要处理元澂先回前院书房。 离开清芷堂前元澂喊了叶暖说话。 走出清芷堂走在园子的长廊上,元澂问:“事办得如何?” 叶暖颔首:“已经按照世子的吩咐开始布局。” 她办事元澂是放心的:“陛下有意扶持荀家来制衡虞家。” 叶暖道:“荀大将军的确十分忠心耿耿。” 元澂道:“虞家如何不是忠心耿耿呢,只是在我和父皇之间作出抉择,都各有打算罢了。” 叶暖道:“除了虞家和荀家,如今南安都护府的董家也很冒头,祈郡王妃与陛下身边的淑仪娘娘又都是董家出身。” 虽然董家远远还比不上虞家与荀家,但是对于祈郡王元湳来说也足够有助力。 陛下有意在军中平衡几家势力,来让权力都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 平分秋色可以,一大独家不行,帝王术最讲究权力的平衡。 要让臣子对自己忠诚,同时要让他们之间形成牵制,不能让他们拧成一股绳,只有刚刚好拉扯才能让帝王权威不可动摇。 元澂在想陛下应该在打算扶持荀熙,但是元澂和虞杞衡都不会看着陛下扶持荀家就什么都不做。 所以元澂如今的布局中有一环交给了叶暖。 在他心里要论能相信的,只有石章、亦杨与叶暖。 “小心行事。”元澂道。 叶暖道:“请殿下放心。” 元澂道:“若有情况随时让凌鹤支援。” 叶暖颔首:“是。” 踏出园门前元澂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她:“除了这事,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了。” 叶暖问:“何事?” 元澂神秘一笑,俯身在叶暖耳边低语。 叶暖听着听着点头:“好,我会让清铭与凡霜办好这件事。” “记得瞒着雪儿。”元澂道。 叶暖认真道:“自然,毕竟是要阿雪惊喜的。” 元澂一笑,转身离开园子。 第147章 伴君如伴虎 这一日一早。 在辰时叶暖已经炖下了药膳粥,怀蕊给看着,随后便处理了园中事务。 陪着素雪在清芷堂用过早膳,洗漱之后就要去皓月楼。 入秋恐凉,素雪给她披上披风:“出门小心些。” 叶暖点头道:“放心吧。” “你走到我都不放心的。”素雪道。 无论叶暖武艺有多高,无论她现在是否已经能独当一面,在素雪眼中的叶暖始终都是那个小丫头。 叶暖道:“我傍晚前会回来的。” 素雪道:“殿下是不是给你派差事了?” 叶暖一笑道:“我毕竟一人兼两职嘛,也终究还是殿下的亲卫。” 虽然是夫妻,但是元澂和布局与素雪的棋局,一向都是各不相问。所以元澂派叶暖去做什么,只能是默认。 “险吗?”素雪问。 叶暖细细思量道:“如今算不上险。” 素雪叹息:“如今不险的意思看来是之后会险?” 叶暖道:“阿雪放心,我没事的。” 对于素雪来说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她不愿叶暖困在四面高墙之下,这墙外的天地也想要叶暖去见识。她有天赋和武艺,理应在适合她的天地去尽情施展。 但是又恐她每次奉命涉险,也想把她留在身边。 没有两全法,无论是广阔的天地还是她的安危,素雪是希望叶暖都有。 “天地广袤,我希望你能看遍山河,但又恐你身处险境。”素雪道。 叶暖道:“虽一路走来多有险境,可也正因如此,我的剑术能长进,也能看到更多风景。” 素雪道:“话的确如此。” 无论走多远的路,去了什么地方,叶暖都会回到她身边。 叶暖披上披风离开,素雪往书房去。 还有这个月的账本要看,也有棋局要部署,看完了账本又传书到虞家。 叶暖坐在马车里开出王府。 在去皓月楼之前先往纪家来,纪碧柔与纪庭晟已经搬回纪家有些时日,但是叶暖还未曾来过看望。 马车停纪家外,叶暖从马车上下来。 管事的进去通禀,叶暖走进纪家。 因为是重修的宅子看着很崭新,沿着长廊往后宅后,听见叶暖来了纪碧柔立即走了出来。 “暖儿。”纪碧柔欢喜的拉住叶暖的手。 叶暖微笑道:“碧柔姐姐。” 纪碧柔才用过晚膳送了纪庭晟出门。 “庭晟前脚才走的。”纪碧柔拉着叶暖进内堂说话。 叶暖道:“他倒是勤,好像也从不休沐的。” 两人落座,侍女奉茶。 纪碧柔道:“可不是嘛,有案子的时候忙案子,没案子的时候也不闲着。” 除了作为大理寺丞,纪庭晟毕竟也还有素雪交代他的事要做。 叶暖道:“能者多劳。” 纪碧柔笑容温婉:“正如暖儿你一般。” “我才不算呢。”叶暖道:“我毕竟虞家与陛下所培植起来的,都是分内事。” 有虞家的眷顾养育之恩,有曾作为陛下门下暗卫时崔侍卫的教诲之情,因为有他们所以她才会是一柄可以堪大用的剑。 无论是守护素雪还是保护元澂,都是她的理应要做的事情。 纪碧柔道:“暖儿,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铭记感恩。况且虞家的养育之恩,那也是你尽心尽力为虞家任劳任怨换来的。陛下的培植,也是你在万里挑一里面自己争出来,用自己的命和血得到的。” 虽然说素雪和元澂都对她很好,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到一次次不顾性命的拼尽全力。 就算如今已经不是奴婢,就算脱离王府她能一个人过的很好,可是依旧留在了睿王府。只为了心中想要守护的人,也毫无所求。 从自己弟弟口中听说叶暖这一路如何走来,纪碧柔只有心疼而已。 不过是小女子,到底是怎么全是刀剑的苦训中走出来,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从沙漠炼狱里活下来。 现在得到的,其实都她自己争来的,只是她心中太过看重素雪,而没有关注到自己本身也是个可怜人。 “暖儿,你得到的,都是你值得的。”纪碧柔道。 看着她眼眶泛红,就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叶暖一笑道:“碧柔姐姐,我过的很好。” 纪碧柔看着笑容里的幸福感,就知道她心里是真的满足:“暖儿,朝堂的事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小心谨慎才是。” 叶暖道:“嗯,我会铭记于心的。” 对于陛下和睿王,素雪也有时刻告诫她定要小心谨慎,帝王心之深难测。 纪碧柔紧握她的手:“有难处和庭晟商量,他一定会倾尽全力相助的。” “他和我原本一直以来就走在同一条路上,放心我们互相照应不让你担心。”叶暖道:“我今日是看看姐姐你是否能适应新的日子。” 纪碧柔道:“自然适应,毕竟是现在回家了。” 叶暖道:“姐姐若有什么短缺尽管派人去皓月楼跟凡霜说,你我之间不要客气。” “你就别担心我了。”纪碧柔道:“原本我们纪家庄子田地也都收回来了,来年就能正常收租子过日子,也就我和弟弟两个人,没有短缺的。” “那就好。”但叶暖能感受到碧柔心里还有什么心事,大胆猜测了一番道:“姐姐心里是不是放不下张公子?” 被说中了心事纪碧柔也不和叶暖假装,因为她思虑了很久,一直很想请叶暖打听一下,只是又无从开口。 纪碧柔点头:“我想知道他现在如何……” 叶暖道:“碧柔姐姐,我给你想法子。” 纪碧柔担忧道:“我想问却不敢问,毕竟是张家是谋逆,我怕你去打听也有危险。” 叶暖道:“时隔一年大局已定,况且已经是秋后,若要处置也应该是这两个月内的事了。现在再去打听,想来不是难事了。” 处置……纪碧柔的心里着实不想张现死。 纪碧柔道:“对呀,秋后了。” 所有的处决都是在秋后…… 叶暖宽慰着她:“想来姐姐心中也是明白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纪碧柔不由叹息:“是呀。” 轻轻拥抱着她,叶暖安抚着她。 “有一事,我要告诉你。”纪碧柔在叶暖耳边说出了一个秘密。 听到这个秘密之后叶暖先是一惊,随后脸色平静的看着她:“姐姐……” 纪碧柔道:“这件事只有你和庭晟知道。” 就算有千言万语,如今叶暖只是道:“姐姐受苦了……我会守住这个秘密。” 纪碧柔道:“很多事情没有选择,都是阴错阳差。” 第148章 漫长的岁月 人的生命里总有大大小小的意外,这些意外时好时坏,是命运里无法确定的存在。 从纪家离开之后叶暖前往皓月楼。 今天萧家有一批货船到,沐凡霜带着人手去看场子。 顾清铭一如既往的在柜台前忙碌,总是有算不完的账和处理不完的琐事。 今日楼中生意好,柯昊也下楼来帮忙。 顾清铭看向叶暖道:“你来了。” 叶暖道:“前日传书委托你的事如何?” 顾清铭道:“东西已经都在丙号库房里了。” 叶暖一笑道:“辛苦了~” 顾清铭道:“只是让人采购回来而已,不算麻烦的事。” 看见正在给客人推荐百货的柯昊,叶暖道:“清铭我要先让柯昊帮我一下。” 顾清铭道:“去吧,其实忙的过来。” “辛苦你了。”叶暖说着就走到柯昊跟前,带着他离开皓月楼。 坐上马车前往城内河附近,两人下车。 柯昊开始观测距离,用软尺测距:“从游仙楼的阁楼来观,这里的确到时候视野最好。” 叶暖道:“到时候放在这附近燃放也安全不少。” 柯昊点头:“放心吧,到时候不会出错的。” 叶暖道:“嗯,就是明晚了,所以我明日来跟你们一起安置。” 商量好了明晚的安排之后两个人回了皓月楼。 回到皓月楼叶暖先让马车回去,因为她还有元澂吩咐的其他事要办,为了行事方便先换了男装,随后骑上马前往禁军军营。 奉元澂之命会见虞杞衡,吩咐和交代了一些事情。 陛下一定会让荀家来牵制虞家,既然如此元澂也要在与陛下的博弈中换取什么。 交代完了元澂吩咐的事后,叶暖在黄昏的时候赶回了睿王府。 正巧看见了元澂从御史台回来。 护卫元澂左右的石章和亦杨看到她后立即上前打招呼。 “叶暖。”石章道。 叶暖微笑:“你们也回来了。” 亦杨道:“你是不是又酿了新的葡萄酒?” 叶暖道:“对呀。” 给他们三人说话的机会,元澂先进了府。 三人一边进府一边说话。 “可惜现在没闲暇去钓鱼。”亦杨实在很想他们三个人再一起去钓鱼喝酒。 石章感叹:“可不是嘛。” 叶暖道:“你们两个得了~休沐有空去棋社下棋,居然没空去钓鱼?” 亦杨道:“我们三个人休沐都是岔开的,总要有一个人守着殿下安危。如果不是一起去钓鱼,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独钓虽有趣,但是还是我们一起去更有意思。”石章道。 亦杨道:“我们上次一起钓鱼还是去年年初的事。” 叶暖道:“对了,我们明日可以一起小酌呀。” “对呀。”石章道:“小酌一番也好。” 亦杨道:“记得带上葡萄酒。” 叶暖答应道:“放心~” 随后叶暖回后宅,亦杨和石章去督查安排今晚王府的护卫部署。 叶暖回到了揽月园的清芷堂用晚膳。 素雪正等着叶暖坐下净手之后才开饭。 元澂先了口豆腐鲫鱼汤,倒是很鲜。 “今日这汤不错。”元澂道。 素雪笑容温婉:“殿下喜欢喝便好,暖儿也快尝尝。” 叶暖点头品尝着汤:“嗯~厨娘的手艺大有进益呀~” 素雪看向叶暖故作神秘道:“暖儿品不出是谁的手艺吗?” 细细品着,叶暖一惊道:“李厨娘!” 李厨娘是虞家的厨娘,叶暖的手艺都是李厨娘教的。 素雪点头道:“我把李厨娘接过来一段日子,给我们园中厨娘们传授一些手艺。” 叶暖欢喜:“太好了,有李厨娘来了我就安心了。” 用过晚膳元澂小心翼翼扶着素雪回卧房,如今也有五个月的身孕,元澂越发紧张。 先亲自照顾着素雪洗漱更衣,扶着她在歪躺在榻椅上,轻轻的盖上毯子,元澂再接过炖好的燕窝小心翼翼的喂她服下。 素雪觉得他太夸张,想要自己喝却被拦下。 对旁人是冷峻如霜,到了素雪面前是温柔小心,元澂的语气柔和但是不可拒绝:“我来。” 素雪无可奈何:“用不着如此。” 元澂道:“作为妻子,你应该要享受夫君的偏爱。” 素雪道:“毕竟殿下不是一般的夫君。” “你我是夫妇,我们要一起走过将来漫长的岁月。”元澂道。 他们终究是相爱的,就算他们对彼此的爱不够纯粹,也不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但是也是彼此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等到素雪入寝之后元澂要回到前院书房忙,走前拉着叶暖说话。 “明晚都准备好了吗?”元澂问。 叶暖道:“都齐全了,我明日一早便去安排妥当。” 元澂看向满天繁星,今晚天朗气清明天就也会是好天气:“运气也很好,明天也会很晴朗。” 叶暖点头:“对。” 元澂道:“就等明晚了,交给你了。” 叶暖微微欠身:“殿下放心,恭送殿下。” 等到了次日一早。 今日是素雪的生辰,但是今天很奇怪,一早上叶暖备下药膳粥之后没有陪着她一起用早膳,也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直接出门了。 按照往年叶暖会从昨夜就一直陪着她,然后元澂也会出门前先来见她说句生辰安康再出门。 可是这一大早的两个人都不见了,问了芙花和怀蕊,她们只说叶暖一早就出门了,也什么都没交代一句。 而前头的内侍张徇也说元澂也是一句交代没有。 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元澂出了什么急事,所以安排叶暖去办事了,十分挂心叶暖的安危。 用过早膳之后,两位侧妃付念云、江凝霜以及侍妾冬莲来给她拜寿。 随后是伊玉姗与伊卉雅携着荀梓缨来给她祝寿,送了寿礼,还一起用了午膳。 伊玉姗琢磨着:“晚上家宴如何?怎么安排的?” 一个月前就说寿辰家宴交给了叶暖,只是现在叶暖不在。 “等暖儿回来会安排妥当的。”素雪面色淡然,但是心中不禁忧虑,担忧元澂给了叶暖什么危险的差事。 午后是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送礼的生辰礼。 另外就是荣王府、安郡王府、祈郡王府、司徒府等各王府与权贵送来的生辰礼。 第149章 绚烂的烟火 临近傍晚时素雪见叶暖还未回来不由心中一慌,只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内侍张徇从前院来,传达说车马已经备好请素雪移驾,睿王殿下已经在等。 另外安排先送伊玉姗回虞家。 素雪不知所以,命芙花与怀蕊随即备下了斗篷与随行之物,随后素雪从揽月园出来上了车马。 车马一路从睿王府出来往城西而去。 这时叶暖和柯昊他们已经忙活了一天,在内河边按照测算好的距离安排好了烟火。 由于现在是秋季,恐烟火燃放一不小心就引起山火或是其他事故,故而格外小心谨慎的安排,选在了远离民众住所的内河边燃放。 柯昊他们来负责燃放,叶暖便往游仙楼赶去。 这个时候元澂已经到达了游仙楼迎接素雪的车马。 西城的游仙楼今日清场不做生意,只为了素雪的生辰而上上下下的准备。当看见车马赶到的时候,元澂立即下楼到门外相迎。 车马停在游仙楼外,素雪从车厢里走出,元澂伸手将她抱起往游仙楼内走。 小心翼翼抱着素雪往阁楼上走,这个阁楼有三层高,可以俯瞰西城区的夜景。 将素雪放在临窗的榻椅上,解下她身上的斗篷,随后内侍张徇捧着一个锦盒而来。 这会素雪总算明白了叶暖和元澂这一天怎么都消失了,原来是两个人一起密谋给她生辰的惊喜,心中不由一暖。 元澂打开锦盒道:“这是今天给你的第一份生辰礼。” 锦盒里面是件雪白的狐裘,取出狐裘轻轻的披到素雪的身上,这样今夜便不会冷了。 “这实在是贵重了。”素雪看向元澂不由心中感动:“殿下费心了,多谢殿下。” 元澂道:“雪儿作为妻子,理应享受我这个作为夫君对你的偏爱。” 随后叶暖带着侍女们开始上菜。 素雪看见叶暖的瞬间心中就踏实了,牵过她的手:“暖儿,你让我担心坏了。” 叶暖一笑道:“对不起阿雪,但这是我和殿下准备了好久的心意。” 素雪点头:“嗯,我知道你们的心意。” 一共九道菜一道汤,意味着十全十美,每道菜也有讲究,都是‘凤凰来仪’‘春暖花开’‘富贵延绵’寓意的菜。精心所制,这盛京城最好的厨子都喊来了。 叶暖在旁与侍女们一起布菜,给素雪夹菜:“阿雪快尝尝。” 每道菜都是叶暖按照素雪的口味,和厨子们商量了几日后所定下的菜。 最了解素雪口味自然就是叶暖,每一道菜都让素雪很受用,不由感叹:“着实好吃。” 叶暖见素雪开怀便也是欢喜,元澂见此方才开始提筷品尝。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在身边坐下一起吃,想来这个丫头奔波了一天早该饿了。 元澂喝了一口汤觉得实在不错,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着实惊为天人。 举杯庆生辰,叶暖道:“阿雪生辰安康,福寿延绵。” 元澂道:“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春华不减,风华长茂。” 素雪举杯感激他们的心意,以茶代酒一杯尽饮。 此时正是当空的时候,叶暖跃到屋顶之上发出信号弹,随即那一瞬间烟火齐放。 烟火让夜空骤亮的瞬间素雪眼眸如比满天星辰还要闪耀。 元澂将素雪轻轻拥进怀中,共赏烟火璀璨,只是那烟火如何绚烂,在元澂心中都难比素雪眼眸中的风华。 眼眸中被烟火点亮,素雪这一笑如三春胜景:“真美。” 元澂深情凝望道:“世间再美也不如你。” 这情话算得上动人,素雪道:“夫君有心了。” 元澂紧紧拥着她:“我是你夫君嘛。” 两人此时情意绵绵,共赏盛秋烟火。 叶暖与石章、亦杨坐在屋顶上,既能护他们的周全,也能坐在一起小酌品尝佳肴。 喝下一杯热过的葡萄酒,一身的疲乏便尽数散去。 这一瞬间亦杨不由感叹:“活过来了,活着真好。” 石章不由一笑,一口酒配上一口烧鸭,这瞬间的确别提多美了。 叶暖望着烟火品着酒,眼眸闪烁着明媚的光芒。 “这样的日子,真好。”叶暖道。 石章点头:“对呀,真好。” 他们三个人都是从残酷的暗卫训练中走出来,陛下用十年的时间,在万人中不断淘汰。最后不过千人进入暗卫门下训练,历经数年之后只剩下了三十二人。 三十二完成了最后的沙漠炼狱,每个人都是一人一剑,在荒漠中存活了超过月余后再走了出来。 其中他们三个,是最先走出来的。 九死一生的时候好像没有想到过往后会有这样的日子,回想在生存里挣扎的时候,现在的日子就显得格外令人珍惜。 他们身上有一个相同的品质,就是在逆境与黑暗中坚持不懈的寻找着光,一直坚信自己心中的信念。 叶暖感叹道:“这个烧鸭真好吃,下次还要这个厨子做。” 亦杨道:“这时候我们能在钓鱼就好了,旁边还能烤鱼了,那就更美了。” 钓鱼佬时刻不忘初心。 石章看着烟火道:“现在也很好。” “差大师兄。”叶暖不由想到凌鹤。 石章道:“的确,这会他要是在就圆满了。” 亦杨道:“希望有机会能和大师兄再一起聚聚。” “你们之前去看西境来的歌舞姬,如何?”叶暖问。 一说到这歌舞姬就让亦杨很有话聊了:“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呐,那曼妙的身姿,柔若无骨,弱柳扶风。” 叶暖看着他夸张的形容不由一笑:“听着我都想去见识一下了。” 石章道:“的确是很非凡的,一进去就是满堂弥漫一股幽香,十分沁人。歌舞乐都是不输给宫廷乐般的动人,胡旋舞着实太美。” 叶暖道:“这么厉害,比夙凉宫中的还好吗?” 亦杨道:“堪比当年的夙凉大国师珍藏的歌舞姬。” 石章道:“只是他们是从于絜而来。” 于絜与大夏隔着延绵的山脉不直接接壤,所以他们与大夏的经商要么通过海路,要么通过夙凉与大夏的商道。 第150章 历练是好事 西境诸国之中有三国最强盛,夙凉、凫耆、于絜。 其中凫耆曾在数年前攻入雪海十地,大败而归之后陷入内乱而如今大局也未定。 于絜不与大夏直接接壤,和夙凉之间有王室联姻来维持的微妙关系,通过联姻换来了陆地上与大夏通商的商道。 但是于絜也防着夙凉,所以除了陆地上的商道,这些人通过海运和大夏经商。 盛京城南城区外不远有内海口,所以从南方港口的货物,会通过海运进入盛京城南城区的内海口。 在大夏之前的王朝不曾将都城建在临海之处,只是前朝旧都城的运河当时已经难堪重任。太祖皇帝又念海运商道获利非同一般,便大手一挥建国之时定都盛京。 盛京州东面临海,北面靠山,又有内河从南至西。 这盛京城的繁华靠着就是每日从南方不断靠岸又从海岸不断离开的货物奠基,故而在大夏一朝商人的地位已经颠覆了士农工商的局面。 所以如虞家这般的士族,在祖辈一代就开始摒弃前嫌踏入商界,才有了除了庄园田地之外开始用闲钱经营商铺再到一路坐大的现在。 叶暖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人:“小心红颜祸水喔。” 可不能让美貌蛊惑了眼睛和心,只要是西境来的都不得不防,毕竟从前夙凉细作大案还是他们一起经历的。 亦杨和石章怎么可能会忘。 “放心,我们见过的美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不至于迷糊。”亦杨道。 石章道:“亦杨要是被迷了心窍,我会直接把他头掰断。” 亦杨不服:“那也是我把你头掰断。” 叶暖道:“小心谨慎些都没错,于絜虽然比起夙凉和凫耆对我们的影响不大,但也要以防万一。” 石章道:“放心,殿下也是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只是去看歌舞的。” 亦杨道:“而且叶暖我跟你说,蓝颜也祸水,也有于絜来的美男子歌舞。” “我觉得这个我可以去。”叶暖道。 亦杨看着她两眼放光就不由调侃:“你个心智缺失的也不怕去了陷进去。” 石章道:“你这话不对,就是因为她心智缺失反而能去。” 烟火已熄,已经是一更天。 元澂将素雪抱上马车回府,内侍张徇驾车,叶暖持剑坐在车驾前,石章和亦杨一左一右的护卫着。 后面是侍女们的车马,再后面是护卫们。 回到睿王府后元澂抱着素雪回到揽月园的清芷堂,这一日不在叶暖忙着处理查看了一遍园中事务可有差错,石章和亦杨部署完王府警戒之后才回去休息。 清芷堂的灯熄了,叶暖忙完手上的事,芙花和怀蕊也安排了今晚在清芷堂外间守夜的人。 第二日一早元澂难得休沐一日,也没有朝会,睡了一会懒觉。 石章和亦杨部署好了王府护卫后交接给叶暖,今日他们也休沐,顺便处理一些殿下交代的琐事。 所以今日除了揽月园的事情,叶暖还要注意一下王府的护卫部署。 王府的各司护卫,就没有人不怕叶暖手中的剑,在王府里没有敢把叶暖看作只是一个女子这么简单。 见叶暖巡视时,护卫各个都噤若寒蝉,毕竟是一剑劈开巨石的宗师境怪物。 看他们低眉顺眼的,叶暖十分疑惑,她可怕在哪里? 这一日元澂都腻在了清芷堂里,让素雪有些烦不胜烦。 午后有闲暇可以看看昨日各家送来的生辰礼,毕竟到时候各府谁生辰都是要回礼。 素雪歪在榻椅上让芙花与怀蕊都将礼一一拿出瞧瞧后录册。 元澂旁坐在素雪对面烹茶,面容冷峻又认真。 巡视之后的叶暖这会回来了,素雪笑容温柔的牵过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难掩心疼道:“忙坏了吧。” 叶暖道:“不算什么。” 元澂道:“雪儿你也要信任暖丫头的能力,她能做到的。” “能做到是一回事,我担忧是一回事。”素雪不由道。 元澂惜才之心可见:“历练都是好事,只会让她更上一层楼。” 素雪道:“历练是好事,冒险就不是了。” 这时素雪在提醒元澂不要让叶暖去做一些危险的事,要不然到时候拉着元澂陪葬。 元澂道:“冒险可以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风景,历经一般人遇不到的事,你要相信她。” 素雪道:“殿下,我是不相信你呀。” 元澂不由一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不会暖丫头真的出事,我看我像舍得她有事的吗?” “难说呀。”素雪不由道,毕竟真遇到绝境,人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两个人一谈起来叶暖的事,一个像溺爱孩子的母亲,一个像望女成凤的父亲。 叶暖已经习惯他们偶尔这样斗斗嘴,起身帮芙花和怀蕊一起录礼入库。 “每年郡王殿下的礼都最有心。”芙花不由小声道。 说的是元泌送来的礼,比起贵重的摆设来说,元泌每年送来的生辰礼都是素雪能用上的。 今日是几百年人参、灵芝、燕窝、狐裘。 都是考量着如今素雪身子需要补,又念及生下孩子后也要养身体。 叶暖道:“嗯,等到郡王殿下生辰我们回礼也要用心些。” 这元泌有古人的君子之风,又是一个才貌双全的郡王,无论在宫中还是各王府里,只要见过元泌的侍女都觉得他不单俊雅而且又有风度。 比起元澂虽然俊逸但是过于冷峻又拒人千里的气场,元泌的温润如玉更让人觉得亲切。 这元澂和元泌的关系倒是不差,看着他送来的贺礼倒也觉得他有心:“有些日子没去瞧他了,他倒是过的潇洒自在。” 素雪道:“前个日子我听说肃王有意收暮禹为养子,如今如何?” 元澂道:“虽说暮禹的身份并未公开过,但是先皇和父皇都心知肚明他是宗室子弟,也是元氏的血脉。肃王欣赏暮禹为人,又念及暮禹一门是被张家所灭而有所愧疚,父皇也恩准了。” 如今圣旨已下,认亲礼之后便册封暮禹为奉国公,往后便是元暮禹了。 素雪道:“倒也是让他回归本位了。” 听到暮禹如今能回归元氏,便让叶暖安心了。 素雪知道叶暖和暮禹之间有朋友的情谊,看向她道:“往后暖儿你便不用为他忧心了。” 叶暖点头:“都是多亏了殿下与阿雪。” 元澂和素雪一开始都无心帮暮禹,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包括元泌,心中也是有为张家赎罪的心。 在大年之前,肃王府行了认亲礼,肃王元璂收元暮禹为养子。 陛下册封元暮禹为奉国公。 之后元暮禹便在肃王膝下尽孝义。 随后便是大年将至,幸而如今叶暖可以独当一面,而芙花与怀蕊也能担起府中内务。 加上侧妃付念云与江凝霜两人相助,素雪今年也能安心多专注于养胎,只是过目一些账册。 第151章 最绝望的瞬间 年下叶暖忙忙碌碌,在王府前院后宅穿梭着。 有从宫里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赏的节礼,也有内侍省安排下来的例礼,以及各府送来的年下礼。 叶暖与张徇两人忙着录册入库,又忙着准备回礼,有惯例的按照惯例回礼,没有惯例再请示一下素雪。 另外便是王府内,睿王与王妃给侧妃与侍妾们的赏赐,以及府中惯例给护卫与内侍、侍女们的年礼。 给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回的年礼,素雪如今身子不便,便是叶暖入宫奉上。 至于各王府的回礼,便是张徇去登门拜访回礼。 为了叶暖出入后宫便利些,元澂向皇后求了后宫的令牌。 有了能入后宫的令牌,叶暖便不用每一次都要通报内侍省,内侍省再通报到尚宫局,要提前半个月通报才能入宫。 这一日入宫到给各处上殿奉上年礼,将礼交到各殿大监与掌事手中。 这会叶暖到了中宫昭阳殿。 掌事姑姑初夏接过了礼,将礼交给了宫女入库,随后挽着叶暖在内间说会话。 这会是午后,慕容皇后在小憩,初夏这会有闲暇又见叶暖来,念着许久没有她好好说过话不由留她一会。 初夏倒了一杯姜茶给她:“上次这般一起说话,还是在潜邸的时候。” 也算是看着叶暖长大的,宫廷王府人心诡谲,看惯了魑魅魍魉,初夏觉得叶暖身上还有人样。 叶暖道:“初夏姐姐在皇后娘娘身边辛苦。” 旁人说这话是奉承,但是初夏知道叶暖说这话是真心:“你也是,天天忙忙碌碌的,这年下又事多。” 叶暖一笑道:“左不过是忙着一个月,过了元宵便安生了。” 初夏觉得叶暖最难的就是不改天真烂漫:“都是办事,但换做旁人,未必有你有心的。” 叶暖道:“初夏姐姐还有陛下身边的大监们 ,我一直看着你们的为人处世,都是对主子们尽心尽力,我这般不过也是分内事。” 比起他们在陛下和皇后跟前侍奉的小心谨慎与八面玲珑,叶暖都觉得自己完全比不上他们一点。 初夏不由觉得她实在是一如从前的可爱:“一眨眼都这么十几年,从我们还在玉里关时,你不过是八九岁的小奴婢,恍然如梦你却是一点都没变。” 叶暖道:“初夏姐姐也是。” 初夏自认不是没有变,而是很早在慕容皇后身边已经学会如何左右逢源,如何戴着面具做人。 “你呀,还是这样,看不清人。”初夏不由担心她会看错人:“你要为王妃办事,出入宫廷一定要小心,铭记后宫有的时候比战场更凶险。” 叶暖点头:“多谢初夏姐姐,我会记住的。” “叶暖你是跟在王妃身边读过书,应该知道多少忠君爱国的将,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了朝堂里的阴谋诡计。不是死在了敌国的手中,而是死在背后自己人的暗箭里。”初夏道:“后宫也是如此,你连我都不能信明白吗?” 这或许都是忠臣与忠仆最害怕和最绝望的瞬间,是兢兢业业不畏外敌,有一颗赤胆的忠心。但是最后却是被主子或是身边的暗箭所杀,那时心中的怨恨和不甘都是最大的。 就算现在还不够明白,叶暖也会将这句话铭记于心:“我会记住的。” 都是奴婢出身,初夏秉持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和善意,不由想要给叶暖一些忠告。 初夏道:“好了,不再留你了,你定是着急回去了。” 叶暖起身道:“初夏姐姐也要好好保重。” 初夏微微点头:“你也是。” 随后叶暖便离开了内宫,坐上马车离开宫中一路回到睿王府。 用过晚膳之后叶暖扶着素雪入暖阁歇息。 芙花和怀蕊小心的服侍着素雪洗漱更衣,再扶到床榻上休息,点上檀香。 回到后堂的叶暖任凭着翠霞与彩珠给她沐浴更衣,脑子中依旧想着初夏的话。 知道今天殿下忙于公务不来后宅,叶暖便裹着斗篷回到前边的暖阁。 素雪还在等着叶暖而不曾入眠,见她回来了牵过她的手一起躺下,掖了掖被子:“今个在宫中有什么事?” 今天叶暖有些心不在焉,素雪一眼都能看出叶暖清澈的眼眸中所有的情绪。 “今日初夏姐姐和我说了一些话。”叶暖便将今日与初夏说过什么告诉了素雪。 在宫里能在庆熙帝和慕容皇后身边一路走来的人,那一定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若非生的七窍玲珑心如何能在他们两位跟前存活下来。 她们自幼便与初夏姑姑相识,初夏是在慕容皇后身边最亲信的掌事。素雪明白就因为还有些过去的一点点情分,所以初夏才会出言劝告叶暖。 但是素雪不需要其他人来跟叶暖说这些话,因为不需要,她不会让叶暖有机会尝试被背弃的绝望。 素雪轻抚过叶暖额间的碎发:“初夏姐姐虽今日的话,本意有心提点你,但是暖儿不必放在心上。你与旁人不一样,我与你之间也不是君臣或是主仆,这点也与旁人不一样。” 叶暖心中从来没有半分的疑虑:“不是愁绪于初夏姑姑说的话而心中有任何疑虑,而是忧心于深宫之中阴谋诡谲,初夏姐姐这般深陷其中,让我觉得宫廷与朝堂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素雪微微一笑,她的暖儿在不断的开始有自己的思虑,这是还是不断成熟的过程。 “可怕的不是朝堂和宫廷本身,真正令人恐惧一直都是人心。”素雪道:“人心一直以来都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叶暖点头:“的确如此呢。” 素雪希望叶暖能成长,用自己的剑与武艺走出另外一条路,但是又忧心她不染纤尘的眼眸中被红尘侵染:“暖儿已经开始会惧怕人心,是好事,但不要侵扰了你的质朴无华。” 叶暖道:“我害怕的不是在那些人心自己如何,而是害怕在那样的人心里,我不足够有能力保护阿雪你。” 不是害怕自己深处在朝廷和后宫的阴暗里,也不是担心自己会有任何事,从始至终她心中顾虑的只有素雪的安危。 素雪知道她的心,也能感受她的心,就是因为她这颗心才让素雪这一路走来也格外的坚定。 因为有叶暖在,所以她不是孤身一人。 “我不怕,暖儿也不要害怕。”素雪道:“暖儿你要奉行自己的道,要让自己无愧于天地与良心,这是最重要的。” 叶暖道:“我的道,一直都是阿雪。” 素雪不由温柔一笑,宠溺的看着她:“我的道,也是暖儿。” 在不断风云变幻与阴谋诡计里,叶暖始终只是想保护素雪,素雪则是想要有朝一日掌握权柄给叶暖真正的自由。 第152章 生命的诞生 大年之后便是元宵,叶暖每日都是忙忙碌碌。 要与素雪和元澂赴宫中的除夕宫宴,睿王府里也有初一的家宴,到了元宵也有宫宴,只是这一年元澂念及素雪已经八个月不便再走动,特意告罪退掉了元宵宫宴。 元宵夜睿王府里自己办了家宴。 有孕的第八个月月份和第九个月份,素雪开始双腿浮肿,晚上也因胎动而睡得不安生。 元澂与叶暖都是轮流守着,夜里给素雪揉着抽筋的腿,帮着她翻身。 素雪虽然觉得难受,但是有他们两人这般的细心照料倒是也觉得无妨了。 到了三月初的时候素雪临盆。 临盆的这一天医女与产婆忙进忙出,太医们在外间听着医女们转述状况。 元澂在清芷堂外不由的担心,已经都过了两个时辰了,听着里面素雪的声音不由揪着心。 来回踱步的元澂现在祈祷着:“平安无事,雪儿定要平安无事。” 已经都不在乎孩子如何了,元澂只求素雪能平安无事。 产房内叶暖紧紧的握住素雪的手,一直在为她鼓劲。 “素雪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叶暖觉得心里难受,不求其他只求素雪能闯过这关。 又过了两个时辰后孩子出生,素雪昏迷。 叶暖顾不上什么孩子,只是问医女们素雪如何。 医女们立即给素雪诊脉,又确认没有大出血,只是累昏了。 叶暖松了一口气。 产婆抱着孩子清洗,元澂急忙进来:“王妃如何?” 先跑到床榻边确认素雪的安危,知道无碍后便放心。 再三确认素雪已经无碍之后,元澂和叶暖才关心起孩子。 产婆将孩子交给了奶娘,奶娘抱着孩子到他们跟前:“是一个小郡主。” 元澂与叶暖看到孩子的一瞬间心都要化了,他们喜欢这个孩子,但更重要的是因为这孩子是素雪所生,所以在他们眼中格外的珍贵。 元澂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我的女儿。”满脸笑容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对待怀中的女儿小心翼翼:“就是小脸皱巴巴的,有点丑。” 奶娘道:“孩子还小是这样的,过段日子就不会了,郡主定是王妃那般的美人。” 元澂道:“有王妃半分美貌就够了。” 叶暖一直注视着小郡主:“我也要抱一下,殿下。” 元澂将孩子轻轻给叶暖道:“是不是很奇妙?” 抱着孩子道一瞬间,叶暖不知道为什么从心中涌出一份感动,不禁流泪:“嗯,很奇妙。” 元澂看着叶暖这傻丫头,面容虽是一贯的冷峻,但是眼底是珍藏多年的温柔:“别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这是素雪的孩子,这对于叶暖来说也是想要倾尽全力去守护的存在:“小郡主~” 到了天黑的时候素雪才醒来,叶暖一直守在床榻边。 见素雪醒了,芙花立即去前院通报。叶暖小心翼翼的扶着素雪坐起来,用枕头垫着身后:“可还好?” 一睁眼就能见到叶暖便心里很安稳,素雪牵着她的手:“我没事了,别担心。” 怀蕊捧着粥进来,叶暖先喂着素雪喝点粥,然后喝药。 元澂这会也从书房赶回来,坐在床榻边望着素雪。 喝完药后素雪问:“孩子呢?” 这会元澂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小郡主。” 素雪看了一眼,反应和元澂一样,虽是怜爱非常但不由道:“小脸皱巴巴的,有点丑。” 这两夫妻说了一样的话,叶暖不禁掩面一笑。 元澂道:“雪儿,你说她该叫什么名字?” 虽然是自己的孩子,但毕竟是素雪怀胎十月辛苦所生,这名字应该素雪来取。 本来以为元澂会准备取名的素雪道:“殿下没有主意吗?” 元澂道:“我等着你取呢。” 就算是给孩子取名这件事,这两个人也都是在等着对方取,所以他们这十个月来一个名字都没想。 素雪道:“那现在我们一起想想,暖儿也想想~” 元澂细细思量:“‘铃’如何。” 因为下一代的子孙是金字辈,金字部的字好像只有铃能在女子身上。 素雪道:“‘拂花弄琴坐青苔,绿箩树下春风来’正是三春胜景时,再加一字箩,铃箩。” 元澂点头:“很好听。” 这一年庆熙三年春,睿王元澂与睿王妃虞素雪的长女元铃箩出世,陛下赐封号嘉康郡主。 同年次月,安郡王元沚与安郡王妃沈氏长子元钧出世,册封为安郡王府世子。 两个孩子的降生暂时扫清了阴霾,让宫廷与王府都带来了新的氛围与希望。 在他们的满月礼都相继过去后,将孩子带入了宫中。 皇太后能在这一年抱上了曾孙女和曾孙子,不要太欢喜,两个孩子都喜欢的不得了。 现在元铃箩没有出生时那般皱巴巴了,素雪这个当娘的已经开始看顺眼了。 皇太后抱着自己的小曾孙女喜笑颜开:“铃儿真是可爱~” 素雪和安郡王妃一左一右坐在皇太后身边,皇太后抱着小曾孙女还要看着安郡王妃怀中的小曾孙子,真是欢喜非常。 安郡王生母常淑妃也在一旁,随后慕容皇后也至慈宁宫来。 慕容皇后小心翼翼的抱过元铃箩,这毕竟是元澂的第一个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孙女:“眼眉像素雪,将来也是个美人。”随后也看了看元钧,也抱了一下。 比起成为祖母的喜悦来说,慕容皇后更多的依旧是作为国母的风范与端庄,毕竟孙子与孙女的出生都是意料之中,必须出现的存在。 孙子和孙女的出生对于慕容皇后比起欢喜来说,更多是理所应当。 并且只有这俩孩子肯定不够。 慕容皇后最需要的是元澂将要会有一个世子,这样睿王府就能更稳固。 自然郡主也并非不好,以联姻也可以让对睿王府所有助益。 就算他们都还只是才满月的孩子,但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卷入权力的博弈中,要么当棋子,要么当执棋人。 今日在甘泉殿家宴,在宴席时庆熙帝才有工夫看了两个孩子几眼。 宴席过半该寒暄的都寒暄完了,元泌走到了元澂与素雪宴席旁。 元澂知道他是想抱抱孩子,也默认了。 孩子这会是由叶暖抱在怀里,元泌上前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接过孩子,为了抱着一下元泌今天避开所有旁人的触碰,还净手三次,生怕孩子娇弱。 “铃箩。”元泌看着她的眉眼像素雪便喜欢的不得了:“我是王叔~” 素雪回想爹娘虞杞衡与伊玉姗前日到王府,一看见这孩子就满脸幸福,这会元泌也是如此。 她觉得一个孩子可以给那么多人带来幸福的感觉,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元澂看着他不由笑道:“喜欢孩子自己生去呀。” 元泌道:“那倒是也大可不必。” 这元泌哪里是喜欢孩子,而是爱屋及乌。 第1章 生如浮萍【一】 连着下两日雨才停,天未亮村里的汉子们就出门去地里,这暴雨连着两日恐怕影响了庄稼收成。 村里过了桥经过一个湖有户人家,两间木屋里住着赖二他们一家七口。 赖二带着大儿子和二儿子下了田,赖二媳妇到后山砍柴再寻些蘑菇野菜,留下了三女儿菜娃照看小妹和小弟。 小妹不过两岁,小弟不过百天,年纪也还小未满五岁的菜娃背着弟弟哄着妹妹,到外头灶头点火煮粥,锅里的米加了一半糠。 锅里煮着粥,菜娃又到外头井里打出点水洗昨日的衣服。 等到锅里的糠粥出锅,又烤了饼,衣服也晾上了。赖二媳妇背着柴拎着一篮子野菜和蘑菇回来了。 赖二媳妇放下柴火到井边冲了手从菜娃背上把在哭的小弟抱起来喂奶,菜娃把野菜和蘑菇洗了洗,煎了几张野菜又烤了三个红薯。 喂完四妹和小弟的赖二媳妇自己喝了一碗粥吃了张烤饼,便把刚煎的野菜饼和烤好的红薯包起来送到田里给丈夫和儿子。 菜娃又背起弟弟,这会自己才喝上一口粥,吃完粥和饼就去把下一顿的蘑菇泡起来,剩下的蘑菇拿去晒干。 黄昏的时候赖二和儿子们回来,在井边冲了冲身子就坐下吃饭。 煮的野菜蘑菇汤,配着烤饼子吃。 赖二一脸愁容,去年就收成不好,今年的雨又多这收成是不行了。去年捱着过来,但今年冬天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赖二媳妇自然明白他面色愁容的缘故便道:“东村婶子来说有好路数,有个好价钱。” 看了看菜娃的赖二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大儿子二儿子都大了能种地,这四妹和小弟却还小,只有菜娃能送出去为奴为婢。 就只是这孩子太懂事了,虽然旁人都说傻但是赖二夫妇自己知道这孩子只是听从他们,说什么便做什么的懂事。 但是有了这笔钱就可以还了外债度过这个冬天。 秋至快到了,没有时间让他们多犹豫,没过两天东村婶子就带着一袋子钱和卖身契来带着菜娃走了。 菜娃走前赖二媳妇给她系上包袱嘱咐她无论到什么人家都要听从主人家的话,去给人家做奴婢只有听话才能活下去。 东村婶子领着菜娃到村口,村口有一个大汉等着,东村婶子把卖身契和菜娃都交给了大汉,大汉捏着菜娃下巴看看了她牙口,左右摆弄着她的脸瞧了瞧。 验货过了,大汉给东村婶子一吊钱,东村婶子欢欢喜喜的走了。 大汉把菜娃一手拉起来扔到牛车上,牛车上还有年纪比她年长的几个孩子,是其他几个村子里的。 牛车离开村子,走了两天天到第三日才到了县城里,一大早入了城,牛车先到了城里最大的花街里。 花街里最大的青楼叫牡丹楼,此时天已亮正是牡丹楼最静的时候。 牛车停在了牡丹楼的后面,龟公来开门瞧了瞧便去请老鸨,过了一炷香等到老鸨梅娘子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倚着门用手绢捂着鼻子,梅娘子瞧了瞧,这些孩子现在浑身都有一股臭汗味。 大汉扒拉了菜娃过来,摆弄着她的脸给梅娘子看:“这个好得很,是长相最好的,别看瘦巴巴的也很有力气。” 的确一眼就是美人胚子,将来不是头牌也能是红牌,算得上是梅娘子今年看到最好的了。 梅娘子瞧了瞧其他孩子,都太普通着实看不上,让龟公掏出钱就留下了菜娃。 不愧是最大的青楼,一口价都不还,不愧他先把孩子送到他们这里来相看,大汉把卖身契交给了梅娘子就往下一家去。 菜娃跟着梅娘子进了院子,梅娘子用折扇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的确不错呢,将来当是不亏。 “你叫什么名字?”梅娘子问。 “菜娃。“菜娃道。 梅娘子笑出声:“菜娃,财娃,成,也凑合。”然后看向龟公洪福道:“带下去洗干净,换身干净衣裳。“ 鸿福带着菜娃把她交给厨房的李婆子,说先把她洗干净后留在厨房帮工。 李婆子是年轻的时候被好赌的丈夫卖到勾栏,后来身子废了幸得厨艺不错到了牡丹楼当了厨娘,如今在这里已有十年。 领着菜娃到井边打水给她冲了冲,冰冷的井水在清晨打在身上让菜娃冷得颤抖。 李婆子麻利的把她前前后后搓洗干净后领进屋内,擦干后换上一套干净的旧衣服。 厨房里烧了些水,李婆子又带着她出去用热水掺着井水洗了像鸟窝一样毛躁的头发。 桂花头油很香,是菜娃从来没闻过的香气,她不停嗅着,洗完的头发也放在鼻间闻着。 李婆子梳头的手劲不小,但菜娃一声不吭,这孩子无论让她怎么样都乖乖的任人摆弄,李婆子觉得这孩子傻傻的。 想来也是年纪太小,又是小地方来的,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就会一直觉得这一片地方就是一切,就不会抱着虚妄的期待。 第2章 生如浮萍【二】 床榻很舒服,被子也很香,头发上抹桂花油也很香。吃了一碗李婆子做的面,菜娃睡的很沉。 花街都做着晚上的生意,李婆子在黄昏之前把菜娃叫醒,让她跟着到厨房做事。 吃饱睡足的菜娃挽着袖子,李婆子让她摘菜洗菜,其他厨娘看了一眼这新来的孩子,见她虽年纪小却很听话。 有客的姑娘们在接客,没客人的姑娘来回走动帮着端茶倒水,厨娘们跑进跑出端菜撤桌。 龟公洪福最忙,上上下下来回走动没有一处不要他的,迎客送客忙的脚不沾地。 “慢些慢些,这是蒋公子的菜,端好了。” “哎呦,徐爷,别着急姑娘马上就来了。” 洪福忙前忙后对着客人们鞍前马后。 到了后半夜厨房才消停了,没有客人再点菜了。 厨娘们收拾着厨房,菜娃在洗着碗。 “这孩子倒是乖,干活也麻利。”有厨娘对李婆子说。 李婆子点了点头:“这孩子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要听话干活。” “这样就行了,这里要的不就是听话吗。”厨娘说:“只有越听话越能把日子过下去。” 洗完了成堆成堆的碗,菜娃子端着碗回厨房擦干叠好递给厨娘放到架子上。 李婆子给她留了饭菜。 “肉!”菜娃上一次吃肉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有的时候出手阔绰的客人剩半盘的肉她们能留下自己吃,李婆子留了一块肉和鱼给这孩子。 菜娃大口大口吃着饭菜,这饭都是大白米饭,一粒都舍不得掉出来,菜娃吃得很干净。 菜娃吃过的碗盘比洗过的都干净,李婆子和厨娘都挺喜欢这孩子。 在梅娘子没有吩咐前李婆子就带着菜娃跟着自己,一同住一同干活。 这里是什么地方对于这时的菜娃来说是一个好地方,有肉有白米饭,而且被子都是香香软软的好地方。 她没有其他需要想的,只要每天都跟着李婆好好干活就能吃上白米饭,李婆子也对她很好,会给她梳头,也会给她煮面吃。 就这么着在这里到了冬天。 这牡丹楼里的头牌是芸香姑娘,跟着李婆子端饭上去的时候见过她,那是菜娃见过最美的女子,就像去村长家见过的拜寿图里的仙女一般。 只是这个仙女喜欢摔东西,也喜欢骂人不是个东西。 梅娘子旁人见芸香发脾气大人都怕得恨,老妈子们是厌的很,倒是这菜娃这个没脾气的什么打骂居然都能受着不啃声。 见此梅娘子就吩咐李婆子让菜娃开始学着服侍人,在芸香姑娘身边伺候。 “放你的屁,说这些话狗都不信。”这会的芸香正与客人调情,骂人的话从这暖玉似的人儿口中说出来也是情调。 这位蒋公子是芸香最大的客人,出手最是阔绰。 “我家那娘子,但凡都你一半姿色都够了。”蒋公子抱怨着。 待蒋公子要走时,洪福去后院喊正在洗碗的菜娃上去伺候芸香。 菜娃清了清手连忙跑着上去。 “笨东西,快拿套干净衣裳来。”芸香从榻上起来。 蒋公子穿好的衣服,看着一个小东西从自己膝边经过捡起地上的衣服,这小家伙看着土,仔细看能见将来有几分姿色。 芸香一看蒋公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中一个白眼,穿上菜娃递来的衣裳然后呵斥她:“乌龟做事都比你快,给我滚出去。” 菜娃立即出去。 “蒋公子想要也要等十年,这年纪还小比那瓷娃娃还易碎。”芸香语气温柔,但心底是看不起这样的公子哥,他们有权有势却没有人性。 蒋公子道:“有些人就养着这样的小玩意玩,小玩意玩起来也有意思。” 心里已经唾骂这个衣冠禽兽几百遍,面上却还要温柔体贴:“十年等不及,两三年总行吧。”芸香道:“一定让妈妈给公子留着开苞。” 听到这话让蒋公子笑开花:“好好好。” 好你个屁,芸香心里骂道,挂着笑容送走了蒋公子。 但芸香却以后也没和梅娘子提起过此事。 开了窗见后院的菜娃蹲在井边洗碗,双手冻得通红却只是专心干着手里的活。 什么都还不明白总会有不明白的好处,人大多的扰都从明白太多而来。 南方没有雪,却也很冷。 大年下花街也休息。 梅娘子让洪福张罗着贴上了春联和窗花,也给姑娘们备下了年下的节礼。 芸香是头牌生意最好,自然是得的节礼最多,另外还有恩客送来的节礼。 收了新袄子,芸香看见柜中的旧袄子便随手扔出来扔了给菜娃:“不要了,给你了傻娃。” 她只叫菜娃叫傻娃,因为这娃看着傻的很。 袄子砸在了菜娃的头上,小心翼翼取下来的捧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芸香:“真的给我吗?” 芸香对上这孩子的眼神,原本想骂她傻却没说出来,撇过头:“赏你了。” 菜娃欢喜非常,抱在怀中喜欢的不得了:“谢谢姑娘。” 在芸香屋里做完事便抱着袄子欢欢喜喜的跑下楼,跑回后院找李婆子:“婆婆,你看。” 李婆子看着她的手中袄子拿起来,这件红袄子很好看:“姑娘给你的?” 菜娃点着头笑容满面。 李婆子微微一笑,牵着她回屋取了针线坐在床边要改袄子:“太长了,给你改改便能穿了。” 菜娃实在是太高兴了,便看着李婆子缝改。 等到改完后菜娃满心欢喜的穿上,这是她人生得到的第一件袄子。 第3章 生如浮萍【三】 大年三十夜守岁,梅娘子瞧见了端着瓜果捧到桌上的菜娃,一身红袄子配着头上的双丫髻倒是有几分可爱。 “傻丫头过来。”梅娘子朝着她招了招手。 菜娃小碎步跑上前去:“娘子。” 梅娘子抓了一吊钱:“也罢,就你一个小孩子,给你压岁钱了。” 菜娃双手捧着连着鞠躬致谢:“谢谢娘子,娘子万福万寿。” 梅娘子欢喜一笑:“傻是傻,但是嘴也算甜。” 菜娃把钱塞进袄里跑去找了李婆子,要分一半给李婆子,李婆子笑着说自己也有年下的钱。 李婆子去拿了一个小匣子让她以后把钱留起来,自己藏好。 看着她把钱放进匣子里抱着开心,李婆子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这世间没人可以信的,不要什么都傻傻跟人说。” 菜娃却道:“梅娘子是主人,我都听梅娘子的,也听芸香姑娘的。” “傻子,她们又把你卖掉,就像你爹娘卖掉你一样呢?”李婆子问。 菜娃道:“听她们的,有新主人,听新主人的。阿娘说过,为奴为婢就要听主人话。” 这话是说没错,可不知为何,也作为奴婢的李婆子却不愿从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口中听到这句话。 这孩子太过于懂事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遇到个好主子,她这样的忠诚便能好好活下去,遇上坏主子被折磨致死都不吭一声。 菜娃就这般在牡丹楼过了年,这一个年里有没吃过的瓜果点心,还有这一件新袄子。 很快冬去春来,菜娃已经很熟悉这里的生活,也很熟悉楼里的姑娘们。 这一天芸香休息要去庙中烧香便带上了菜娃一起去,这是菜娃在这里大半年第一次出门。 芸香一改平日的红妆艳裹换上了一身素衣,披上斗篷戴上了纱帽带着菜娃从后门而出。 春朝之时繁花盛开,满街都是花香。 第一次看城中的繁华,菜娃满眼的惊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恍然这世上有这么多的人,看着玉楼画栋才知这世间竟然如此大。 而那寺庙大的像年画里的宫殿一样,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庙外很多小贩,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芸香看她东看看西看看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芸香娘子,那是什么?”菜娃问。 芸香怕旁人恐有认出她的,狠捏住了菜娃耳朵道:“喊我阿姐。” “啊?”菜娃不敢。 芸香只是苦笑了一声:“你我有什么差,都是一样的。”手上加重的手劲:“快喊。” “阿姐!”菜娃痛的喊出声。 芸香松了手,带着她进庙里。 入了庙进了大雄宝殿,菜娃学着芸香的样子参拜。 芸香虔诚祈愿,随后起身投了香炉钱。 离开寺庙就带着菜娃在街头闲逛,买了些布料和首饰、胭脂。 不一会菜娃已经背着拎着不少东西,芸香递给她一串糖葫芦:“赏你了。” “谢谢阿姐。”菜娃极为欢喜,也不觉得身上东西重了。 逛了半日就回去了,芸香回屋睡觉,菜娃给放置好东西悄悄地退出屋子。 回到后院和李婆子说起今天看到的人事物,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那般的惊奇有趣。 李婆子也喜欢看她这般,只要给她一点什么,她就无比满足。 到了夏天,这个夏天牡丹楼来了一个新姑娘。 这个新姑娘让梅娘子很头疼,原本该是官妓进教坊,却由官妓卖为私妓到了牡丹楼。 送她来的中间人说上头有人要她,从中周旋至此,这个女子要留着伺候那人。 肯定是不好得罪的大人物,梅娘子也想有比蒋公子还有身价地位能来牡丹楼自然是收下了这个姑娘。 况且一见这姑娘还是那么貌美,那美貌不输于如今的芸香。 可是问题却是这姑娘看似安安静静,却是上吊割脉轮番来一遍,换做别的姑娘梅娘子手段多的是对付,偏偏这姑娘不能伤着不能刺激,毕竟是金主的人得当成祖宗劝着。 怕她在屋里又偷偷寻死,便让人时时跟着看守着。 菜娃把洗过的衣裳送回芸香屋子,整理着衣物一一放进衣箱里。 此时梅娘子在屋里和芸香说话。 “收她想求个大金主,没想成请了个祖宗回来。”梅娘子犯愁呀。 芸香说:“她是官家的女子受连坐罪没入官妓,心高气傲是当然的,跟我们这种比不得。” 梅娘子道:“你如今身子不大好,我也想着也该有人接你头牌的位子好让你歇下来。” “我不逞强,我们这般贱命争强好胜有什么用。”芸香道。 梅娘子道:“保养身子,等到那姑奶奶的金主一来,你就可以好好歇着了。” 梅娘子与芸香的情谊不同,芸香四岁起便跟着梅娘子,梅娘子当上老鸨接管牡丹楼也有芸香的助力。 芸香道:“这位碧柔娘子的确是要费点心了。” 梅娘子道:“什么费点心,是要让她死心才是。” 后来无论如何梅娘子都没能劝住这个碧柔娘子,不得如实相告给中间人,后来中间人从金主手上得到一封信交给碧柔娘子。 碧柔娘子看了信后,不再寻死,也愿意吃饭了,只是人像个活死人一般无情无绪。 第4章 生如浮萍【四】 金簪玉钗,换做前些年都是碧柔最喜爱的东西,但如今这些在头上却是如此喜悦不起来。 落了两滴泪,梅娘子连忙给她补妆,哭痕可不行,可不能让来的贵人恼了。 芸香倚着门瞧着她,菜娃在她身后悄悄的看了一眼那位碧柔娘子。 “比我美?”芸香问她。 菜娃摇摇头:“芸香娘子美。” 无论真心还是奉承芸香听了都舒服:“算你懂事。” “她怎么哭了?”菜娃问, 芸香道:“因为来了这里跟死了没区别。” 菜娃不明白:“可我觉得这里很好,能吃饱。” 芸香笑了,揉搓着她的头:“傻丫头呀,你年纪还小不懂,况且人不是吃饱就够了。” 贵人是在一更天的时候来的,进了芸香的屋子。 那是一位看着年纪才弱冠的公子,很是俊朗,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梅娘子带路到碧柔屋外,施礼离开。 公子进了屋。 菜娃人小小一只,芸香便让她去蹲在门外偷听。 这屋内没人说话突然一声杯子被一扔破碎的声音,菜娃被吓一跳捂住了嘴。 “何不教我死了也罢了。”碧柔道。 那是菜娃这第一次听到碧柔的声音,那声音很好听,就算带着哭腔也还是好听。 “你若死了,霆晟又该如何呢?”公子道。 碧柔抽泣不止,若非尚有弱弟,她早就去死了。 碧柔道:“罢了,这孽缘早定,你想要的,我给你便是。” 这语气里面有一种菜娃不懂的东西,就像是花被拔了后还扔下地上踩了一脚。 后面没有说话声了。 梅娘子这会在芸香屋内,见菜娃回来报信就放心了。 她就怕这碧柔再寻死闹个天翻地覆,梅娘子这会就安心回去歇息了,毕竟这公子已经包下整个牡丹楼一夜。 这公子是天一亮走的,一夜未休却看着神清气爽。 梅娘子琢磨着让谁去服侍碧柔,老妈子们她不喜,姑娘们她也不悦,她亲自去恐她最厌。 想了半天后眼神从窗口瞥见了在后院洗衣服的菜娃,就喊了她过来,让她烧了热水后上去服侍碧柔。 菜娃烧了热水便上去,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这碧柔还在睡。 静静的关上门,昨夜的衣物散落了一地,菜娃蹲着捡起来放到一边待会拿下去洗。 在地上捡到一枚玉佩,菜娃拿起来瞧了瞧,是鱼的模样。 菜娃仔细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放在她枕头下面。 这会的动静惊动了碧柔。 碧柔迷糊糊的睁开眼瞧了瞧她:“你是谁。” “我叫菜娃。”菜娃道:“梅娘子让我来服侍姑娘,姑娘可要沐浴?” 碧柔没什么力气,微微点头。 已经烧好热水,几个老妈子提着水上来,但碧柔不肯她们进屋。 便由她们把水放在屋外,菜娃拿进来倒进浴桶。 碧柔浸入热水中便一身疲惫尽消般。 跟在芸香身边快一年了,这如何伺候人菜娃已经是驾轻就熟。 碧柔一时间有些恍惚,就像还在家中的时候丫鬟服侍自己一样,变故不过三个月,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出浴裹上棉布,菜娃去取衣裳。 碧柔这会才打量了菜娃两眼,看着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但干活利落做事认真。 “你如何来的这里?”碧柔问。 菜娃道:“卖来的。” 听她说话带着家乡土音,碧柔在盛都城时听闻江南富庶不输给盛都,一来觉得的确如此,现在方知穷苦人也多。 口音让碧柔有些许听不惯,故而不喜这里的老妈子们,碧柔道:“学官话。” “啊?”菜娃不明白。 碧柔觉得她还可教,就让梅娘子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伺候。 梅娘子自然答应。 碧柔喜书,那位贵人让人送来了很多书,还有一把琴。 贵人每月都来几趟,碧柔不接其他客人。 虽只有一位客人,但一日已经比旁人赚得多。 贵人允碧柔献艺当花魁,梅娘子欢欣不已,只要能献艺便也够了。 菜娃被碧柔带在身边,年纪小却的确好使唤。 不单单让菜娃学官话也从三字经开始教她认字,碧柔从前跟前服侍的丫头也是能识字添香的。 只是如今不知道她们都沦落至何处去了…… 梅娘子自然是高兴的,菜娃能得碧柔调教识字学琴,下一任花魁她也不用愁了。收下菜娃就是看着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会弹琴识字还能说一口官话便可接待从盛都来的达官显贵。 芸香自然知道梅娘子是如何想的,也没对这安排说什么。 又过了一些日子,这一日梅娘子来看碧柔。 碧柔在教菜娃写字。 梅娘子让菜娃先下去,等菜娃出去关上了门梅娘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身契推到碧柔面前。 碧柔看着桌上的身契打开瞧了瞧。 梅娘子道:“贵人心疼姑娘,为哄姑娘开心让我把菜娃身契给姑娘,往后菜娃要杀要剐都听姑娘的了。” 碧柔也不推辞:“多谢妈妈了。” 梅娘子道:“是我要谢谢你,这牡丹楼往后还得靠你。” 就如此日子继续这么过着。 菜娃伺候着碧柔的起居,在她起身前烧水备饭,起身后服侍梳妆打扮,每日碧柔每日闲暇的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教她读书识字。 平日训她,慢慢把她土话纠为官话。 芸香接客少了,梅娘子就把管手底下姑娘跳舞弹琴的事交给她,这样也不必再请教坊的人来。 到了菜娃在牡丹楼第二年,这一年夏至之后迎来了一场大雨,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场大雨却下了半个月没停。 河坝决堤之时,全城人都在难逃。 这一场大涝死了很多人。 难逃时碧柔带着菜娃,她们和梅娘子失散了。那一路碧柔都紧紧牵着菜娃,逃难的时候只想着不想再失去谁。 菜娃觉得主人若是要丢下她自己逃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她感受着被紧紧抓住都生疼的手,看着碧柔担心她也会失散的神情。 心中有一股很强的波涛,让菜娃也紧紧握住了碧柔的手。 碧柔带着菜娃跟随着人群到了官府安置的避难之所,紧紧抱住菜娃坐在角落里。 出逃而来,身上没带什么钱财,碧柔恐逃难时因钱财遭罪,让菜娃装了饼子干粮,她则带了水。 取出一块饼一分为二,碧柔递给菜娃半块。 在她们在避难所呆了三日之后等到了贵人来救碧柔,带着她们离开这里。 原来这贵人是从都城来的,名为张现,是为了碧柔在此州任官。 将碧柔从官妓调至私妓安排至牡丹楼都是为了起码能护她一时周全,当她的恩客,一是爱慕之心,其次是保她安危。 碧柔和菜娃被他接到别院里,在灾情之后再护送她们回牡丹楼。 菜娃觉得奇怪,无论张公子待碧柔如何好,碧柔也总是闷闷不乐。常常眉头紧锁,还会在夜里暗自流泪。 第5章 叶暖 这一场灾情历经三月才得缓解,碧柔也带着菜娃在此别院住了三个月。 还在奴籍,如今张现为碧柔脱籍一事无能为力,又加上京中来了调令,张砚必须离开此地。 张现需将碧柔送回牡丹楼才行了。 碧柔知道终究要再回去,这一天和菜娃收拾行李。 只是这天来两位客人,是为见碧柔而来。 张现告诉她虞大人来了,碧柔惊诧着去见客。 菜娃跟着碧柔到了会客间,那是一对夫妇,碧柔上前就是跪下。 虞夫人将她扶起,双目坠泪:“苦了你孩子。” 碧柔不禁也跟着流泪:“夫人……” 虞夫人为她拭泪:“惊闻大难,我们救不了你父亲,如今虞家也逢变故也救不得你。” 碧柔道:“我如何皆无妨,只是庭晟,他如今如何?” 碧柔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只是不知道幼弟庭晟如今身在何处而日夜担心。 虞大人道:“你放心,庭晟如今很安全,只要你能保重将来必有相见之日。” 碧柔听到这话就放心了,知道庭晟没事这比什么都让她高兴。 虞夫人心中难过:“救不得你,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爹娘,同窗之情世交之谊,现在却这般无能为力。” 碧柔摇头道:“是小女愧对才是,两位已经为我家冤案所牵连贬谪到如今地步。能保住庭晟已是万幸,小女没有其他可求的了。” 菜娃从他们的谈话里才知道,碧柔姓纪,纪家遭难被抄家灭门,所以碧柔成了官妓。 他们谈了很久,碧柔突然看了一眼菜娃后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 碧柔从包袱取出菜娃的身契交给虞夫人:“世间事难料,这孩子质朴。我沦落风尘见人心之冷,这孩子之心如金如玉,给夫人为奴为婢总比将来也陷此泥潭强得多。” 说着招手让菜娃到面前给虞夫人仔细看看, 虞夫人知碧柔的心意,却舍不得如果这孩子跟他们走了碧柔身边就没有人陪着了:“你一人又该如何呢。” 碧柔道:“我心中已无所惧,能救她水火也是一善,只愿神佛能明我心保佑庭晟。” 后来告别之时,碧柔就让虞家夫妇便带着菜娃走了。 虞家家主遭贬斥离开盛都来到此地,不过任县令。 被贬之前虞家家主虞杞衡将儿子托付给其师,只带着妻子伊玉姗与女儿虞素雪来到江南。 菜娃被带入虞家和素雪相见。 第一面菜娃觉得素雪真的像雪一样,浑身通白一身蓝裙,就像晴天飘雪时候一样。 素雪宛然一笑:“太好了,我还以为没人陪我了。” 被牵着走拉进屋子里,素雪问她很多东西,问她从哪里来,怎么被爹娘带回来的。 在菜娃到虞家的第二日,虞夫人伊玉姗将她叫到跟前。 这碧柔手中有叶暖的卖身契,不过只能让她不会被随意发卖,官府在案还是牡丹楼的奴婢。让赵管家将叶暖的赎身钱给了梅娘子,要了梅娘子印了手印的手书后到官府改为虞家奴婢。 “你从烟花柳巷之地而来,往后不可提起此事,若旁人问起,只说你是虞家买来的丫头,对自己身世已不记得。”伊玉姗道。 只要是主人说的就要听从,况且走前碧柔一再嘱咐一定要听虞夫人的话。 “是,大娘子。”菜娃磕头。 伊玉姗道:“虽说虞家落魄了,也终究是世家。你是素雪身边的丫头,便和其他奴婢不一样,最重要就是守规矩。” 菜娃点头:“婢子明白。” 又是一年冬,下了一场细雪,李厨娘在厨房里熬着姜汤,菜娃在院子里劈柴。 虞杞衡这个县令过的十分拮据,除了赵管家之外,就是大娘子身边的鞠姑姑,另外就是李厨娘和菜娃。 李厨娘有的时候会伤心,说怀念还在都城时候的日子。虞家招谪贬差点被抄家,故而除了他们几个人愿意留下,其他的下人都遣散了。 姜汤熬好了,李厨娘喊了菜娃端着姜汤送到小娘子屋里去。 菜娃进厨房端了姜汤便往内院素雪屋子里去。 进屋入暖阁,暖阁里很暖。就算再拮据也不能拮据到素雪身上,这暖阁的碳很足。 素雪坐在暖塌上读书,菜娃把汤放在小桌上:“小娘子。” 素雪看她被冻的红彤彤的脸和手,伸出将她的双手握住搓着:“冷了吧。” 菜娃其实习惯了,从前在牡丹楼也是这样,冬天都能在井边洗衣服洗碗。 “没事。”菜娃道。 素雪拉着她坐下:“我正读到一句诗,‘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冬雪虽冷,但终有春来暖烟时,往后喊你叶暖怎么样?” 至此菜娃改名叶暖,成了虞家的小丫头。 第6章 木剑 平日素雪都喊叶暖为暖儿,她虽只比叶暖大一岁却似乎远比同龄人的聪慧。 诗书乐礼都不话下,甚至还通天文地理。叶暖从前以为碧柔是这世间最聪慧的女子,没想到素雪还要更加博学。 除了砍柴烧水洗衣服帮着李厨娘之外叶暖都在素雪身边,睡觉也是睡在暖阁外间。 这虞杞衡实际上是个武将,这个县令也是个空架子,他每日得闲就是教素雪读书或者自个练武。 读书的时候素雪定要叶暖一起学,她说读书有好处。 碧柔教她习过字,但还有好多字不认得,看着书就犯难。 平日听着听着就会犯困,素雪总是微微一笑捏着她肉肉的脸颊。 素雪知道叶暖对读书犯难,但也得先把诗经读完。 到了年下,但虞家门庭冷清。 虽只有家里人过年伊玉姗也是热热闹闹的准备,赵管家出门置办了年货回来,卸了年货鞠姑姑和李厨娘忙着处置。 挂上灯笼贴上对联,伊玉姗带着他们忙前忙后。 叶暖将鱼用水养起来,再拎着一桶烧好的热水到院子里倒入装满衣服的盆中与井水掺在一起。 屋子里素雪剪着窗花看着叶暖,她喜欢看叶暖做事的样子,因为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喜欢她那认真又干净的眼睛。 剪好窗户素雪听见没事做的父亲在练剑,虽说父亲他文武兼备,但始终好像还是武将的身份更适合他。 起身将窗花贴在窗户上,素雪瞧见难得叶暖会在干活的时候分心,这时的叶暖停了手上的动作,手里拿着湿答答的衣服却一脸认真看着练剑的虞杞衡。 素雪看着她憨憨样子笑了。 每日虞杞衡都会练剑,叶暖常常书不读心思都在剑上,有一次素雪瞧见叶暖劈柴的时候居然按着记忆挥舞了几下斧头,把李厨娘吓坏了立即骂了她。 后来叶暖就常用烧火棍来比划,还别说这倒是像模像样的。 虽说读书要死记硬背才能记住几句诗,可这父亲剑术招式不过瞧几次便能记个七七八八。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素雪心中琢磨或许叶暖虽不是读书的材料却也有自己的天赋。 心中这般想着,素雪便放下了手中的窗花去打开柜子,取出放在柜子最底下的一柄木剑。 这柄木剑是兄长幼年开始习武用的木剑,分别之时作为纪念留给素雪。 素雪拿着木剑走出屋子道:“爹爹,教暖儿几招如何?”说着走到叶暖身边将她从马扎上拉起来把木剑塞进她手里。 虞杞衡笑道:“她一个女娃娃练什么剑。” 素雪道:“爹爹怎么瞧不起女娃娃呢,我也还是女娃娃,爹爹觉得我比其他男娃差吗?” 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女儿,虞杞衡自然觉得素雪比旁人家的孩子都好。 “旁人哪里和你比。”虞杞衡道。 素雪道:“可惜我身子不好,如若不然别说文了,就算武我也不会输给兄长。我学不得让叶暖学几招也好,也能保护我呢。” 这个主意虞杞衡怎么没想到呢,从前深宅大院素雪养在深闺自然不用想什么安危。但如今到现在的地步,况且将来若被调去了更偏远的地方,这么一想的确很担心。 这叶暖看着老实,素日又听话,骨子里有一股忠诚。记着前些日子吃饭,李厨娘端汤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脚底不稳打翻了汤,这叶暖直接就是整个人挡住了素雪,保护了素雪。 素雪见虞杞衡神色有些松口了立即又道:“相信女儿,叶暖肯定是个练武的材料。” 虞杞衡道:“好,我就教上两招,要是学不会往后别提这事。” 素雪微微一笑,推着叶暖上前:“暖儿。” 叶暖手中紧握着木剑施礼道:“请家主赐教。” 在这一天开始叶暖手中的剑为素雪而执,在未来的某一刻木剑换作玄剑,叶暖的剑心将始终如初。 这虞杞衡是没想到,这叶暖比划的倒是有几分像样,应该是从小就干粗活的缘故手脚倒是有力。 若是这基础功开始练起来,或许这剑能学个像样。 “倒是孺子可教。”虞杞衡道。 素雪道:“圣人道有教无类,女子如何,奴婢又如何。暖儿既有天赋又心地温厚,如何教不得呢。” 年纪虽小却胸有文章与丘壑,虞杞衡感叹自己女儿的聪慧,仔细一想也是教得。 反正也常常闲来无事。 至此虞杞衡有闲暇便开始教叶暖武道基础,所有的武功无有例外都是从扎马步开始。 转眼到除夕夜,虞杞衡一家三口一桌子吃饭。 旁边另外有一小桌赵管家、鞠姑姑、李厨娘、叶暖四人同坐。 伊玉姗想起来了分别的儿子不禁伤心:“夫君,你说这山上冷若枫他会不会挨冻,我寄去的棉袄都到他手上了吗?” 虞杞衡道:“既然都送上山受些苦都是应该的,我只希望他能勤学苦练好好学一身本事回来。” 伊玉姗道:“你只知让他练武练武练武,难不成你存着送他去军营的心?” 还真没错,虞杞衡觉得男人就应当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确就是一开始就打算等他到了年纪就送进军营。 “就该上战场挥洒热血,为国尽忠。”虞杞衡道。 听到这话伊玉姗跟天塌了似的:“我告诉你,你若是让若枫上战场我就跟你拼了。在朝堂为国尽忠也是正路,况且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上战场你是不想留后了吗!” 虞杞衡道:“我也非我爹爹亲生,他的亲生儿子也是死在战场上,虞家一脉一向刚烈不屈。” “什么话,在我眼里那叫傻。”伊玉姗道:“非得一门忠烈当沙场孤魂吗?那我要怎么办,素雪怎么办。” 虞杞衡道:“好好好,我让一步,等若枫学成归来先成亲留后,然后我再送他去军营如何?” 伊玉姗急了:“重点是留后吗!是我不想若枫上战场!” 一旁的素雪仔细品尝桌上的菜,他们两口子是越吵感情越好。 吃过年夜饭收拾桌子,他们挪到暖阁里摆上瓜果守岁。 伊玉姗又念叨起了儿子。 平日里她亦会念叨何况下这又是年下。 端上茶的叶暖被素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握着她的双手给她捂着。 “冷了吧。”素雪道。 叶暖摇头:“衣服很暖和的。” 那是素雪去年没穿过的袄子让李厨娘又多续了些棉花。 这个年便是如此暖暖和和的过去了。 到了元宵又热闹一番,还一家子出行看了城楼的烟火。 第7章 鱼与飞鸟 在冬去春来时叶暖的马步扎很像样,这虞杞衡平日看她读书习字是十分困难,到了习武居然能一点就通,不得不说的确是练武的材料。 虞杞衡想起旧年他跟随师父习武,当时小师妹所练剑法很适合叶暖来学就翻出剑谱来传授。 一开始想着随便练练就罢了,渐渐却觉得不好好学倒是可惜。 素雪看着在窗外练剑的叶暖不禁一笑,因为她认真的可爱。 在旁绣着牡丹的伊玉姗十分抱怨:“哪有女子舞刀弄剑的,你爹还真教上了。不成体统。” 素雪微笑道:“这世间女子哪有能如娘亲这般的,能满腹经纶可吟诗作对,不仅闺阁时为京城贵女之首,也得天下才子仰慕。娘亲都不输给才子们,如何又说起女子不该如何呢。” 被夸成这样伊玉姗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面上却装作自己不动于衷:“那都是娘亲少不更事的时候,况且叶暖只是个出身卑贱的丫头。” 素雪问:“娘亲,我们虞家在世家之中如何?” 伊玉姗道:“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士族,如今我们虽落魄,但名望不曾减。” “既然我们是这般的士族,叶暖是我的贴身丫头她便不卑贱。”素雪道:“若娘亲都这般觉得,外人更会这般觉得。” 一语点醒梦中人,伊玉姗自视高贵,素雪更是她掌上明珠至宝。那明珠至宝身边点缀的起码也要是珍珠美玉。 珍珠美玉是可以打磨出来的。 伊玉姗道:“倒也是,她品行资质都不错,就是出身太低了。” 还是耿耿于怀她是从烟花之地而来。 素雪道:“叶暖是我的丫头,她是虞家人,娘亲也只要记得这点便是。” 别见女儿年纪小,这见识胸襟倒是不一般。 伊玉姗心中十分骄傲。 “你说的对。“伊玉姗道。 朝花节已至,赵管家出门购置了不少鲜花回来。 看着买回来的鲜花不禁让伊玉姗感叹,过去还在盛京时自家园子里繁花盛开,邀请各府女眷相聚,那时虞家是如何的昌盛。 如今这些花也不如从前自个园子的那般好。 李厨娘取些桂花做糕点,鞠姑姑拿着一些编织花篮摆着。 素雪觉得有趣跟鞠姑姑学。 编织时见叶暖居然会,素雪赞道:“暖儿编的真好。” 叶暖道:“以前家中要编织筐拿去卖,平日采果子也要背着筐,筐和篮子好像差不多。” 素雪揉了揉她的头,在她眼中叶暖着实可爱。 这一天等到虞杞衡从府衙回来吃过晚饭,伊玉姗见虞杞衡神色不对。 关上房门伊玉姗忙问:“怎么了夫君?” 虞杞衡道:“又要走了。” 伊玉姗有些心慌:“我们才到江南不到一年。” 虞杞衡扶着她坐下,蹲下身子握着她的双手:“对不住你了。” 伊玉姗摇头道:“无妨,只要我们都一家子都还在,往后日子就能过下去。” 虞杞衡道:“此番可能我们要去西境边关了。” 伊玉姗微笑道:“驻守国门倒是遂了你年轻时候的愿。” 虞杞衡道:“我一人去便罢了,要连累你与素雪跟着我受苦。我心中想不如你带着素雪回京,毕竟德妃娘娘是你姑母,陛下会有所眷顾。” 这话让伊玉姗面色微恼:“你又提这话,都说过不许提。我们说好的生死都要在一起,你要死了觉得我能独活吗?” 虞杞衡道:“对不起你,我当时就该听你劝。是我当时考虑不周以至于到如今地步。” 伊玉姗道:“只要我们都能活下去,夫君定能东山再起。” 虞杞衡道:“往后朝堂之事我再也不会生恻隐之心,定会小心谨慎。“ 当时便贬时,有至交传信说有人要杀虞杞衡,会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动手。 结果真的有杀手蛰伏,只是幸好虞杞衡有所准备才能幸免于难。 “夫君你性情耿直虽好,但我们也要保护若枫和素雪。”伊玉姗道:“我一想碧柔如今处境,若是当时夫君不慎没能全身而退,素雪若也遭那般折辱,那便是杀我千遍万遍了。” 虞杞衡已经明白了,朝堂之上阴谋诡谲,他的心软忠义恐会连累身边人, “是,你说的对。”虞杞衡道。 两人商量着若是去往西境该如何准备,何时出发最好。 此时素雪屋中研墨添香,正读《庄子》。 “鲲为鱼,鹏为鸟。这鱼会变成鸟?”叶暖听着不明白:“怎么会呢。” 这鱼和鸟,完全是不同的东西,怎么能变呢。 素雪道:“虽是传说,但传说不一定是假的,或许是夸张了些。” 叶暖觉得实在不明白。 “经有云,万物不过一个名。鱼可以是飞鸟,飞鸟亦可鱼。”素雪伸手捧着她道:“素雪是叶暖,叶暖是素雪。” 叶暖摇头:“小娘子是小娘子,婢子是婢子,不可混为一谈。” 这个笨蛋小丫头,素雪揉搓了一番她的脑袋:“傻瓜。” 叶暖叠被铺床让素雪歇息,素雪拉住他的手让她与自己一起睡。 吹灭了灯,仅有外边的灯光透过窗纱微微泛光。 “我们要离开江南了。”素雪道。 叶暖疑惑:“离开?” 素雪道:“父亲又要被远调了,这次应当会派去边关。” “边关是什么地方?”叶暖问。 素雪道:“那边大多都是戈壁和荒漠,但亦有雪山与高原。” 那都是叶暖如今还理解不了的景色。 叶暖问:“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素雪轻抚着她的额间:“或许没有什么不一样。” 此时素雪觉得有叶暖在,有爹爹和娘亲在,到哪里都是家。 如今虽然娘亲她们抱怨日子不如在盛京时那般富贵,但是素雪却更喜欢这样的日子。有爹爹和娘娘在身边,还有叶暖这个小丫头陪着她。 从前身边那么多人围绕,却不如当下。 当下没有算计和计较,也没有谎言与背叛。 第8章 玉里关 比起升迁来讲这将人贬迁的旨意一出下达的十分快。 不过几日虞杞衡便收到了派遣,虞家开始收拾细软。 收拾东西的时候素雪问叶暖离开后会不会想念碧柔。 叶暖点头。 可惜娘亲不喜欢叶暖再和从前那些风月之人有任何关系,不会允许叶暖去见一见碧柔。 但可以写封信偷偷请赵管家送去。 叶暖很开心就提笔写信。 她现在已经识得不少字,可以自己写封简单的信了。 信交给赵管家偷偷送去牡丹楼,当日碧柔写了回信让赵管家带回。 里面不过寥寥几字:勿念前缘,好自珍重,愿平安长乐。 素雪跟叶暖说,碧柔的家族遭人诬陷,以至于一家百口只剩下碧柔与庭晟两人。 若有一日能昭雪洗冤,或有再相见之日。 叶暖看着信有些难过,因为她在信中问了芸香,但把信翻烂了也没有芸香的只言片语。 勿念前缘…… 素雪说这四个字是她们希望她忘记牡丹楼,但是铭记还是忘记都是叶暖自己的事。 “按自己的心意去做,暖儿。”素雪道。 调令下达到手中,再到虞家出发,不过十日而已。 江南烟雨时,他们踏上了路途。 这一路就走了一个多月。 当真正看到戈壁时叶暖才知道这边境和江南有什么不一样。 这里的人和江南的人穿衣打扮完全不一样,集市也完全不一样。这里地很大还是人很少,不像江南那般热闹繁荣。 一路颠簸,伊玉姗快到的时候就开始抱怨此地鸟都不生蛋。 又因为沙尘暴耽误了一日行程,更加抱怨上了。 这还是她姑母是德妃而求得的好一些的地方,伊玉姗真不敢想一开始圣上是要把他们调到何处更穷山恶水之地。 看着尽是灰尘破烂不堪的宅子时,伊玉姗有怨也到了极致发不出来了。 虞杞衡极力一路哄着她安抚她。 “不算太糟的娘亲。”素雪道。 伊玉姗看着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更怨了:“是娘亲让你受苦了,我就该听你父亲的送你回盛京去。让德妃娘娘接你进宫在身边侍奉她,也比来这样的地方好呀。” 素雪微笑:“娘亲,这里可比宫廷好上百万倍。” 伊玉姗觉得素雪是不是看见这样的鬼地方太过伤心了才这样胡说八道:“苦了你了。” 素雪只是牵着叶暖的手将官邸走了一遍。 虽说是官邸却实在是简陋,都是土墙泥地,一片砖都不见。 “屋顶都是破的!”伊玉姗在惊呼。 叶暖这会开始担心了,这里比起江南来说过于荒凉了,住所也比从前差上许多。她不在意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但是素雪不该受苦。 素雪看她脸都快皱起来了,捧着她的脸语气温柔:“我很喜欢这里,暖儿放心。” 赵管家和李厨娘挽袖开始收拾,叶暖也去挑水干活。 虞杞衡去集市找了工匠和木匠。 第一日就先将就。 到第二日整修破墙和屋顶,地也砌上砖。 虽请了匠人,但虞杞衡和赵管家也一起动手,李厨娘带着叶暖也忙里忙外的跟着收拾,还要备饭。 伊玉姗就与鞠姑姑整顿。 素雪也收拾着自己与叶暖的屋子。 目前的状况都在预测之内,虞杞衡如今提前到了玉里关,一是为了能早些整顿不耽误上任,二是为了熟悉此地探查消息让上任后不会太过被动,三则是为了避免如当时前往江南时路上遭刺杀。 这几日府邸在整顿,虞杞衡便出门四处查看。 先买了两匹好马,这里出行不能没有马。 后院有马厩,素雪见马很欢喜,在盛京中能骑马的机会可没有。 叶暖有点怕马。 素雪笑道:“暖儿一定要学骑马的。” 既然都习武又岂能不学骑射呢。 素雪让叶暖摸一摸马,但是看她真的很怕的样子。 “它很凶。”叶暖从前被驴踢过记忆还在呢,看到比驴高大很多的马更是害怕了。 素雪道:“人能跑多快呢,若是遇到危险,你得带着我骑马逃跑呢。” 这话很是,叶暖想着如果遇到事要跑要保护好素雪就得学会骑马,为了素雪不能害怕。 叶暖壮着胆子摸了摸马的鬃毛。 素雪道:“马是十分有灵性的,况且这一匹也非烈马。爹爹说这马性情温顺很适合我们这样初学的。” 叶暖点头:“嗯,学!” 素雪揉了揉她头:“傻丫头。” 到玉里关的第十天他们算是安顿好了,虞杞衡也到军中到任。 原本就是武将能回到军营其实让虞杞衡心中跟回家了一样,一进军营就是一股亲切之感。 到大帐外听传,说是大将军今日出城巡视还未回来。 在玉里关军营任大将军的是从前的宣王——元瑨。 元瑨是德妃所生,所以是伊玉姗的表兄。 这就是为何德妃在圣上那恳请让虞杞衡贬至此的原因。 元瑨听到说今天虞杞衡要赴任边巡视完毕立即赶回,马到帐外下马后径直走来。 虞杞衡上前行礼:“殿下。” 元瑨扶起他:“快免礼,如今就不必这般大礼了。” 到账中落座,倒了两杯热茶。 两人说起元瑨降爵之后被派至玉里关任大将军,以及虞杞衡去江南路上遭遇杀手埋伏之事。 如今盛京城里波云诡谲,元瑨王爵被削后皇后一族的势力最盛。 元瑨道:“我何曾能带兵打仗,到了此地之后单单解决粮饷填饱士兵已是不易。” 虞杞衡道:“司徒先生不是在此吗?” 元瑨道:“若不是司徒先生跟随我到此,我现在怕是连士兵们都养不活。” 司徒先生是元瑨的门客,如今是他的军师。 刚到此地时这军营简直是个残兵营,都是鱼龙混杂之辈,而且此时军饷送来前在盛京被张相一党所贪一半,到这里后又被将领所贪。 对于张相一党贪污是毫无证据,元瑨只能以军法处置了贪污的将领后重整军营。 为了来年粮饷到前能养活士兵,都多亏了司徒先生献计,想办法整治边境走私贩私丝绸玉器茶叶的商队得了罚金供给军中所需。 用了这一年多整顿军营招募士兵,这才稍稍步入正轨。 此时司徒先生办事回来,虞杞衡起身相迎:“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大喜道:“我虽有些小计谋,但若说练兵我和殿下皆是不通,此番有了虞将军实在是有救了。” 虞杞衡道:“殿下和先生尽管吩咐,属下竭尽所能。” 从玉里关地势地形再到此地四周州府处境,再讲营中如今现状,司徒先生详细告知了虞杞衡现在他们的困境与麻烦。 很快虞杞衡掌握状况开始制定如何练兵,如今的情况别说西境敌军如何,单说此地沙盗要铲除都不易。 此时沙盗极凶极恶是第一心腹大患。 第9章 玉镯相会 过了一月后这伊玉姗也不见如何适应此地,整日间闷闷不乐。加上这些日子虞杞衡才到军中忙的不见人影,更是让她心里不自在了。 反倒是这素雪到底每日都越来越爱笑了,不是带着叶暖一起读书练字就是看她干活或者练剑。 叶暖若是练剑,她就在旁看书,无论如何两个人一定要处于一个空间内才行。 原本想骑马,但是如今虞杞衡在军中不归家没有机会。 这会伊玉姗躺在贵妃椅闷闷不乐,外面来了一位家丁送来一封请帖,赵管家接了帖子连忙让鞠姑姑递给伊玉姗。 “娘子,是元夫人送来的请帖。”鞠姑姑道。 伊玉姗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元夫人就是元瑨的妻子——慕容妘。 请帖邀请伊玉姗明日带着女儿一起到府中品茗。 这会伊玉姗发觉自己绝对是来了这里后脑子坏掉了,怎么没想起来去找慕容妘呢。 她们未出嫁时就是闺中密友,出嫁后又是表姑嫂的关系更亲了,还在京中时常常相聚。 如今竟然忘了自己该先去拜访的,实在是糊涂了。 伊玉姗在不断责怪自己的疏忽。 连忙为明日去元府准备,挑选一套合适的服饰,又忙忙的找素雪让她准备明日一起去。 素雪只问能不能带上暖儿。 这自然是能得,哪有世家女子出门没有贴身丫头随侍。 这会伊玉姗又伤心了,从前素雪身边都有十几个丫鬟服侍,如今竟只有一个叶暖。 到了第二日前往大将军府。 这府邸也说不上气派但看着外头站着的士兵也是有气势的。 从马车上走下来,伊玉姗带着素雪和叶暖两人踏入府邸。 来迎接的嬷嬷和大侍女伊玉姗认得,是童嬷嬷与初夏。 “许久不见了伊大娘子。”童嬷嬷道。 伊玉姗微笑道:“可不是嘛。” 跟随着她们到了后院大屋,慕容妘出来相迎:“玉姗。” 伊玉姗施礼:“夫人万安。” 慕容妘立即扶她:“你这般我就恼了。” 伊玉姗道:“礼不可废。” 慕容妘拉着她先进屋:“这都什么时候还讲究这些。” 伊玉姗道:“虽说国公如今暂且失了王爵,但终究是皇子,迟早都是要恢复亲王身份。” 两人入座,初夏奉上热茶。 素雪带着叶暖向慕容妘行大礼。 慕容妘向来就喜欢素雪,让她跟前仔细看看,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虽才时隔两年但也可见我们素雪将来定是美人的。” 童嬷嬷在旁打趣道:“这是小公子的福气。” 还在盛京的时候慕容妘就有意给自己儿子与素雪订下婚约,只是一直耽搁了。 慕容妘将自己腕上的镯子取下来给素雪戴上:“我是希望有天能喝上素雪给我敬的茶。” 伊玉姗本来还担心这门婚事是不是没着落了,听到这话就算是放心了。 素雪微微颔首:“多谢夫人。” 这镯子虽说是给素雪的,但也是意味着慕容妘和伊玉姗以镯子作为两方孩子婚约的信物。 慕容妘让初夏去喊元澂来。 如今慕容妘膝下只有一子名为元澂。 不一会就见他来了,手中还负着木剑,见有客立即向伊玉姗施礼:“虞夫人有礼。” 伊玉姗以颔首礼:“小公爷不必多礼。” 慕容妘道:“澂儿,难得素雪来一趟,你替娘带她去四处看看可好?” 元澂点头:“好。” 说罢三个孩子就往院子里去,初夏跟在后头侍奉。 阔别两年,这两年来伊玉姗没有朋友可倾诉,如今一见慕容妘便大把大把的话要说。 从一路到江南时的危机重重,再到这里后的风尘仆仆,然后伊玉姗一边说着一边抹着泪。 慕容妘安慰着:“我知你的,我以为你不会跟来的,前日我才听郎君说你也跟虞将军来了,我才知道后连忙下帖子。” 伊玉姗道:“我岂会不跟来,虽说我诸多抱怨,但并不悔。若是我留着盛京那才是后悔的。” 慕容妘道:“我心中明白虞家也是受了我们牵连才如此被针对,玉姗你放宽心。素雪的将来有我在,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伊玉姗感动:“多谢妘姐姐。” 这一声妘姐姐就像是又回到当小娘子的时候,两个人未出阁时一直是如此称呼的。 两人说着体己话,也绸缪着将来。 另外一边元澂带着素雪往他练书房看看,对于儿子的教导上元瑨与慕容妘都十分严厉,每日读书习武皆有规定。 素雪瞧着他书房墙上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是每个时辰要做什么,从天未亮便起身,读书练武课业简直没有半分闲暇。 元澂道:“待会司徒先生会来,他看见你一定会很欢喜。” “真的许久没见过先生了。”素雪瞧见叶暖一直看着元澂书房墙上挂着的剑,不免一笑:“暖儿。” 叶暖回神:“嗯。” 元澂问:“她是?” 素雪拉过叶暖的手道:“她叫叶暖,如今我身边都是她陪着。” 作为皇室子弟不会把目光留意到奴婢身上,元澂不甚在意。 书房后面就是练武场,走出书房往后面去。 这练武场完全吸引了叶暖全部的目光,看着兵器架上的刀枪棍棒眼睛直直的。 素雪问:“可让暖儿去瞧瞧那些兵器吗?” 首先是没反应过来,其次素雪开口不好拒绝,元澂点了头。 “多谢公子。”叶暖开心的小碎步跑过去,伸手触摸这些兵器,有些她如今都还拿不动,但很难让她不喜欢。 元澂道:“你的这个丫头很奇怪。” 素雪道:“暖儿习武的。” 元澂完全不理解:“成何体统。” “你这话说得像个老顽固。”素雪道:“如何就不成体统了,女子如何不可习武了。” 元澂道:“像她这般的奴婢可不配。” 这话让素雪有些恼了:“我心里觉得她配,以剑会友还不一定暖儿会输给你。” 元澂觉得好笑:“她这么个小小的丫头,还拿剑?” 满嘴的瞧不起,素雪从架子上取了一柄木剑然后走过去交到叶暖手上:“暖儿去与这位公子对上两招。” 素雪开口无论是什么叶暖都会听从,点头就上前施礼:“请赐教。” 元澂不以为意:“她是一个奴婢,跟她动手成何体统。” 王孙公子都自视过高这是素雪心里明白的,但是她见不得旁人瞧不起叶暖:“你是怕输吧。” “笑话,我还能怕输了。”激将法有用,元澂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还瘦瘦小小的叶暖道:“我也不欺负她,我让她三招能碰到我再说。” 第10章 崔侍卫 两方持剑对峙,不过是一个小奴婢却敢对视他的眼睛,元澂看向一旁的素雪见她眼中对这个小奴婢宠溺。 一个小奴婢而已,素雪竟也开始不分轻重。 “失礼了。”叶暖鞠躬施礼,随即先攻。 原以为能轻易挡下的元澂没想到第一剑就由于自己的轻敌被击中胳膊,立即反应闪躲防御。 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元澂失策了。 最后虽然元澂赢了,但是心里却觉得和输了没差。 “虞将军怎会教一个奴婢剑法?”元澂觉得太荒唐了。 素雪恼了:“别一口一句奴婢的,暖儿就是暖儿,是我的暖儿。” 元澂反驳:“难道她不在奴籍,不是奴婢吗?” 是改变不了他的看法的,素雪也不坚持,自己拉上叶暖就走。 见素雪生气了让元澂更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还为了一个小奴婢生他气了。 这时司徒先生来了:“这是何故。” 素雪施礼:“先生。” 司徒先生道:“许久不见素雪了,近来如何?” 素雪微笑道:“弟子一切都好,多谢先生挂心。” 司徒先生见她比起从前的确开心了许多,这是好事。 回到书房里,司徒先生落座,元澂与素雪再落座。 初夏奉茶给先生。 看这两孩子在置气,司徒先生只得问初夏:“初夏,他们这是怎么了?” 初夏道:“小公子与小娘子身边的丫头比试,不高兴了。” 司徒先生问:“公子这是何故?” 元澂道:“不成体统,哪有一个小婢子读书习武的。” 司徒先生又问素雪:“素雪认为如何?” 素雪道:“圣人言有教无类,既能教又如何不能教呢。暖儿有天赋,如何不可以习武?” 元澂道:“她是奴婢!” 素雪道:“她是我的人。” 司徒先生道:“世道艰难,若非实在养活不起岂会卖儿卖女。公子,立国之道在于民,她如何不是万民之一?” 这话让元澂一怔。 司徒先生道:“还记得我们一路来的时候看见过难民,公子还心疼说地方官无能没能救得百姓。” “先生说的是。”元澂道。 司徒先生道:“家中侍卫许多也是奴,为何男奴可以习武护主,女奴就不得?” 元澂道:“上下尊卑之礼,岂能乱了。” 司徒先生道:“公子,以律法而言,她是家奴。既然是她是虞家的家奴,那便是虞家的主人说得算。素雪视她如手足,你轻蔑之时素雪觉得你冒犯的不是这个小丫头,而是素雪。” 元澂明白了。 司徒先生道:“平日里你们几个孩子打架,公子若见自己兄弟受欺负就会生气报复回去。素雪的心情也是如此,你应该给素雪道歉。” 元澂没想到这点,素雪一直说叶暖是她的人,仔细想想自己身边的人也不会希望旁人来说。 想到这般元澂起身施礼:“对不住了素雪。” 素雪想要元澂给叶暖道歉的,但思量一番想着他的身份能给他低头已是让步。 起身回礼,素雪道:“无妨。” 司徒先生道:“素雪,往后来这和公子一起读书,自然,你可以带着你家丫头一起来伴读。” 素雪致谢:“多谢先生。” 司徒先生道:“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 往后每月除初一、初十、十五、廿十、廿五、三十外巳时至申时皆来书房读书。 之后三人乘上马车回府。 回到府上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回屋。 “别在意今日公子说的话,你在我心里不是奴婢。”素雪道。 叶暖不解:“可是婢子就是奴婢呀。” 这话说出来竟天真像是在说天就是蓝的。 素雪明白了叶暖心中没在意被元澂折辱,因为她心觉得这是她作为奴婢理所应当的。 拉着她坐下,素雪道:“在我这,起码在我面前,你是叶暖,我是素雪。“ 叶暖虽然不明白这话的含义却还是点了点头。 真的是傻丫头,素雪轻抚着她的脑袋。 叶暖回厨房帮李厨娘做饭。 后来又过一段日子,无论如何不适应这伊玉姗也没有再抱怨的时候。偶尔与慕容妘一同喝茶,或是与鞠姑姑出门逛逛集市,渐渐也发现了一些这地方的好处。 虞素雪带着叶暖到元府书房读书。 每日前一个时辰司徒先生授课,有文史亦有天文地理。剩下的时辰就是书画棋琴其一,另外有练武场故而添了一样马术。 素雪深知叶暖最多读些诗文,最重要是她多识字。人大多有天赋偏重,她既喜欢练武便前一个时辰读书后就让她去了练武场。 练武场离马厩不远,有一位崔侍卫照顾马厩。 这位侍卫有三十出头却是白发不少,面上有鲸刑烙印,骨骼健壮面色冷漠。 说是崔侍卫却当个马夫,只在马厩照顾马匹,但司徒先生说请他教元澂骑射,如今顺带教素雪与她丫头骑马。 崔侍卫见素雪身子虽弱些但却极为聪明,另外的小丫头看着没几两重却倒是有些天赋。 都不是难教的主也不用费太多口舌,崔侍卫就冷着脸教了。 原本想着不必太在意,但却见那叫叶暖的小丫头竟然有些天赋在身上,骑马射箭竟是都是一点就通。 虽然现在限于体格与力量,但若是加以合适的传授这将来是个高手。 第11章 沙盗 在这里元澂也没什么伙伴,自己身边的两个侍读都被送入军营锻炼,平日里都不在。 退而求其次练剑过招让那个小丫头来倒是凑合。 被骂什么叶暖都觉得都是家常便饭,也是理所应当。 元澂是地位很高的公子,自然不能因为她让虞家为难。 大娘子说公子将来会是素雪的夫婿,所以也是叶暖的主子,他说什么也都不可以违背的。 两人在比练武场上木剑过招,素雪在书房廊下弹琴,时不时瞧过去只恐那个傻丫头受伤。 司徒先生见崔侍卫在一旁观察便起身走过去。 “难得见你看公子练剑,看来公子大有进益。”司徒先生道。 崔侍卫道:“那丫头天赋奇高,若能得指点将来会是一把最锋利的剑。” 能让崔侍卫如此看得起不免让司徒先生多看几眼,对武学不通所以司徒先生没想到他倒是错看了一个好苗子。 司徒先生道:“主君有意训练一门暗卫,若得你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崔侍卫没说话只是转头走了。 就这般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到了中秋。 虞杞衡难得不在军营留在家中过节。 李厨娘端出两盘月饼,虞家人在一处上赏月。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让伊玉姗不免又想起儿子若枫。 虞杞衡宽慰她,日子说快很快的,其实就是一眨眼的事。 赏了月吃了月饼,听了一曲素雪的琴。 中秋团圆节一过玉里关就乱了套。 军营里要剿灭沙盗的消息被奸细传出,就在过了中秋的第二夜沙盗乘夜色汹汹而来,破开了城门。 沙盗杀人抢钱关内百姓在夜色中叫喊。 虞杞衡从军营带着兵马来追击沙盗。 另外一头元瑨带着人马指引前往安全之所。 如今情况失控,司徒先生受命带着人前往元府去接元夫人与公子。 虞宅里赵管家急忙备好了马车,素雪扶着伊玉姗坐上马车,鞠姑姑与李厨娘接着上车。 赵管家驾马,叶暖骑着一匹马跟随在后。 现下情况危急,伊玉姗将一柄剑从窗口递出:“叶暖,接剑。” 在诧异间叶暖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接剑:“大娘子……” 伊玉姗道:“木剑这时可派不上用处。” 素雪认得那把剑,是一柄爹爹收藏的一柄残剑,虽说是残剑但也是玄铁所造,比普通刀剑强。 马车前脚离开,后脚就看见了沙盗们拿着火把靠近宅子。 残剑出鞘,叶暖跟在马车后面戒备沙盗追上。 路上看见许多百姓都在逃出。 “呀!!” “啊啊啊啊!!!” 沙盗的张狂的笑声与人们的叫喊声交织,前路已有骑马持刀一路狂笑的沙盗冲来。 叶暖立即冲上前去护在马车前,指剑便是无惧。 素雪连忙嘱咐:“暖儿小心!” 骑马持刀的沙盗凶狠,叶暖只能随机应变以灵巧躲闪来争取赵管家他们离开的时间。 只是周旋住了前面一个沙盗却没挡住后面追上的沙盗,他们驾着马车在这关中显得非富即贵成了沙盗的必劫目标。 一眨眼间赵管家手臂被砍伤,车门被一刀劈开。 叶暖此时顾不得什么站上马背跃到马车上挡在素雪面前以残剑扛住沙盗一刀,这一刻不知道这股勇气和力量从何而来,无论怎么看都是悬殊的力量差距,但却硬生生扛住这一剑。 这一剑已经耗费了全部气力,就算是死死硬撑,此时素雪知道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瘦小身躯已经到达极限。 不知道何时叶暖受的伤,背上不断的渗出血来。 素雪这时的心情是心疼与愤怒交杂,怒视沙盗。 伊玉姗不慌,一只手紧握着鞠姑姑,另外一只手握着李厨娘:“听我命令你们就跑。” 鞠姑姑和李厨娘一听就怕,两人岂能丢下主子自己去求生。 有的时候比起活着,死其实从来不可怕。 沙盗围住了她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挡在他们身前,以一剑之势破万钧。 叶暖仰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那一剑斩破了沙盗的脑袋,也斩退了所有沙盗。 是崔侍卫,素雪松了一口气。 伊玉姗不明所以,但看素雪神色认得此人,看来是得救了。 元澂带着护卫们骑马而至,看见一群倒地不起的沙盗命侍卫们去查看没有没活口。随即自己也下马跑到素雪身边蹲下身子:“可还好?” 素雪只是搂住叶暖,一开口便忍不住坠泪:“暖儿受伤了。” 被搂住的刹那间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离,叶暖倒在了素雪怀中。 元澂这时看清了全身是血手中却还紧握着残剑的叶暖。 “亦杨背上她。”元澂对身边的护卫亦杨吩咐道。 亦杨背起叶暖。 “小心。”素雪恐叶暖的伤口越扯越大。 亦杨点着头动作小心翼翼。 这一夜的玉里关在刀剑之中血洒,以虞杞衡斩杀沙盗的二当家得以消停。 崔侍卫带人将这次涌入玉里关的九成沙盗或杀或砍。 元瑨此番在军营中肃清叛徒示众。 第12章 护主之心 沙盗定要灭,元瑨在帐中同虞杞衡、司徒先生商定剿灭沙盗之策。 另外一边虞宅遭受沙盗掠夺放火修缮需要些日子,慕容妘请她们在元府东南角的独院暂住。 叶暖全身都是伤,休养了好些日子。 伤好后再去练武场时,叶暖向崔侍卫下跪请求他教自己剑术。 那一剑之势能挡雷霆万钧,那天看着崔侍卫一剑斩杀沙盗,叶暖想要学这剑术,她想她的剑也能这样保护素雪。 崔侍卫不肯教,不愿收这个徒弟。 “我的剑是用来杀人,你的剑却要守护,教不了你。” 话毕转身便走了。 叶暖失望至极,低头难过。 素雪走过来将她扶起来安慰着:“暖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叶暖第一次如此坚定,她不想再遇到无法保护素雪的时候。 远处射箭的元澂看见这一幕心中甚是不解,但看亦杨眼神中对那小丫头的欣赏更是莫名其妙。 “你这什么眼神?”元澂问亦杨。 亦杨道:“不过是感同她护主之心,公子,她虽然是婢女但那天她已经皮开肉绽却还只念着要护住虞小娘子。” 那天是亦杨背着叶暖回到元府疗伤,故而亦杨知道她到底伤的多重,那样的伤别说她那样的小丫头,壮汉都得折半条命, 元澂继续练箭:“她应当如此。” 亦杨觉得奇怪,公子平日待他与石章宽厚,为何对叶暖一个小丫头却是格外苛刻。 过了一段日子入冬了,军营里练兵一日复一日,灭沙盗的计谋已经开始展开。 虞杞衡受命严加练兵丝毫不敢懈怠。 司徒先生亦是为了招兵买马四处奔波。 元瑨向他们二人再次提及了关于暗卫之事,司徒先生推荐了崔先生。 司徒先生道:“若要训练暗卫除崔侍卫之外无人合适。” 元瑨觉得有理,从前崔侍卫就是最强的杀手,如今有他在若不用就是没脑子了。 “的确。”元瑨道。 司徒先生道:“属下曾对崔侍卫提起此事,但没有回应,想来恐要主君亲自去说动他。” 元瑨点头答应。 之后元瑨去委托了崔侍卫,以当初救他的一命之恩换来崔侍卫此番效力。 并让虞杞衡一同协助崔侍卫组建暗卫。 在入冬前虞宅修缮完毕,虞家人搬了回来。 叶暖将残剑交还给伊玉姗。 伊玉姗收回残剑对她道:“这剑不好,将来会有属于你的剑。” 这话对叶暖而言很是感动,这表示了大娘子认可她习武这件事,叶暖磕头道:“婢子多谢大娘子。” 伊玉姗将她扶起来表示对她作为虞家人的认可,从此在她眼里叶暖与鞠姑姑和李厨娘一样的。 这一夜虞杞衡难得回来,一回家就感觉舒坦。 此时伊玉姗将残剑擦拭着:“当时紧急只有这把剑能用上,都没问过你的意思。” 虞杞衡道:“自然无妨,只可惜是柄残剑不适合暖丫头,若这剑完整予她无妨。” 伊玉姗道:“这世间的缘分难以言说,剑与人之间亦有缘份,想来将来夫君会寻一柄适合暖丫头的剑。” 如今夫妻二人对叶暖习武一事彻底改观,这孩子有赤诚之心,不单单有天赋,还有一颗最纯粹的剑心。 虞杞衡突然生了一个主意,他想把叶暖送去暗卫密训。 首先这样的一个苗子不用可惜,其次他无暇教授恐是耽误这丫头最好练武的年纪。况且以她的忠诚,放在暗卫里或许将来可以是他的暗棋。 这崔侍卫原本也有惜才的意思,想来并不难。 虞杞衡道:“玉姗,我若把暖丫头送走几年,你可得跟素雪好好说说。” 伊玉姗疑惑:“送去哪里?” 虞杞衡道:“想要保护素雪,现在的暖丫头可不行。得送去修炼,将来才可堪用。” 思量间伊玉姗亦觉如此:“夫君放心,我会好好跟女儿说。” 想好后虞杞衡也不迟疑,第二日便去找了崔侍卫问是否要让叶暖进入暗卫密训。 崔侍卫见他作为主人都已经愿意送入暗卫,也没什么可说的,另外还决定了让元澂身边的侍读亦杨与石章一同接受密训。 而另一头的伊玉姗恐素雪舍不得叶暖在十分纠结该如何开口。 弹琴的素雪见她其实无心听琴便知道有事要说,抚琴停下,起身走到伊玉姗身侧而坐:“娘亲若有事不好说,恐是关于暖儿。娘亲直说吧。” 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这就九窍玲珑心的素雪呢,伊玉姗道:“你爹爹的意思是觉得,暖丫头既然是练武的材料,就送去修行几年。你意下如何?” 素雪道:“有何不可呢。” 伊玉姗诧异:“我恐你舍不得。” 素雪道:“我自然舍不得,但暖儿适合习武,况且若学有所成她一个小女子也能在这世道中自保。” “我们都念着有一日她能更好地保护你,你却是更为她想。”伊玉姗道。 素雪道:“娘亲,我不希望暖儿是因为我是主子所以才想护着我。我想有一日就算撇开主仆身份,暖儿亦也会为我着想事事以我为先,我亦如此对她,此情义方可长久无坚不摧。” 不想以主仆的身份来用忠诚衡量叶暖与她之间的情谊,而是作为两个人素雪和叶暖之间,两个人能够绝对的互相信任彼此依靠,那样的情分远远比主仆之间的忠诚要更珍贵。 第13章 守护之剑 过了不久素雪就不得不送走了叶暖,告别时叶暖说等她回来,那个时候她的剑就能守护素雪了。 在叶暖乘马跟随着崔侍卫而去之后很长一段里,素雪没有任何叶暖的音信。 虞杞衡只说叶暖被送去了一处峡谷里,但是峡谷在哪里连他都不知,一切都是崔侍卫所安排。 之后的日子伊玉姗说再找个丫头在素雪身边伺候,素雪却不想要。后来慕容妘得知此事,想着虞家服侍的人不够便让初夏来伺候素雪几年。 素雪越发刻苦钻研于书卷之间,平日不在念书便在弹琴作画。 司徒先生如今都怕已经没什么可教这个学生。 而元澂亦是如此,读书练武皆是刻苦非常,只是近来见素雪不大爱笑了。 在玉里关度过极冷的寒冬又度过漫长干燥的至夏,三年寒暑转瞬即逝。 元瑨的军营如今已经一改往昔面貌,在虞杞衡与司徒先生苦心经营下如今已经是规模超过一万的军队。 从一开始不过三千的散兵至今,此时已经有了歼灭沙盗的实力。 “素雪这孩子倒是有真有鬼才,前年出策以关税诱利,如今才能控制住了五条商路,三年间还从域外换取了一千匹好马。”司徒先生大赞自己学生的智谋。 由于粮饷被克扣从前司徒先生就想了很多办法,素雪在玉里关呆了这些年已经对西境地势气候以及各路商道了然于胸,出策十分有助益。 虽说取巧了,但是粮饷能供给的上,除了一万可用之军亦另外训练出了两千精锐骑兵。 元瑨也赞许这未来的儿媳。 虞杞衡道:“如今该出兵将沙盗一网打尽。” 至沙盗三年前在玉里关突袭后元气大伤,但这段时间又开始四处作乱,在沙盗头目要给他们二当家到玉里关报仇前要先出手歼灭他们。 元瑨心中有其他思量。 “暂且不动。”元瑨道:“崔侍卫已有所安排。” 看来此话之意是要以此番歼灭沙盗要出动暗卫,若能暗杀沙盗头目那时沙盗群龙无首再出兵剿灭便可事半功倍。 此后又过了一个月,沙盗头目被暗杀。 虞杞衡带领五千军队直击沙盗贼窝歼灭沙盗,无留活口。 沙盗剿灭之后商路更为畅通无阻,玉里关因此成为西境商路主脉之一,作为交易枢纽之后人口日渐繁荣。 商业繁荣带来的好处就是有大量的黄金和白银流入,元瑨所控制的商路不但让军需充足也有足够的财力来训练精兵与暗卫。 在兵力充足之下如今要考虑如何置购更好兵器与火器让战力更强。 虞杞衡寻访遍了边境将最好的锻造师傅请至玉里关,开始为军队锻造更好的兵器,关于火器也开始搜罗图纸试验。 另外一头司徒先生与虞素雪则在策划如何能控制住矿场,能得矿源方可铸造更多兵器。 只是在司先生寻访探查之间发现了矿场背后的势力不同寻常,并将此事禀至元瑨。 如今玉里关周围势力都已经在元瑨掌握之下,铸造兵器之事不可泄漏,要将矿源也掌握在手中才可。 元瑨不做迟疑,飞鸽传书至崔侍卫,命他遣暗卫前往调查此事。 暗卫的动作比元瑨想象中还快,不到十日便有消息传回,矿场背后的势力是西境夙凉国国师。 夙凉国为西境五国之一,在五国之中兵力最强。 此时元瑨心中谋划一计,便以密文传书于崔侍卫。 崔侍卫接到传书解读密文,此密文所言是夺夙凉国国师首级,且将此暗杀转嫁于絜国,以此挑起夙凉与于絜两国纷争。 密文后面是周详之计,崔侍卫接令,并以半年为限。 后来经历了半年的安排,半年之后元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夙凉国国师被暗杀,证据为于絜国所为,两国纷争显露。坐收渔利后矿源也掌握在了元瑨手中,以此便可大量铸造兵器。 只是此番任务之凶险作为了这门暗卫们最后一项磨炼,所有暗卫里只存活了三十二人,而这三十二人里仅有一人完成任务。 最初组建暗卫是元瑨还在盛京时就已谋划,加上至玉里关的五年已是苦心经营十年,这十年间前后在万人里精选三千人入门,最后竟只剩下三十二人。 元瑨见暗卫三十二人名单不免心中稍有遗憾,最初所设想起码熬过所有磨砺能有百人组成暗卫。 秘密前往峡谷,元瑨站在栈桥上望着下方训练中的暗卫。 暗器、剑法、制毒、下毒、内功、追踪等等皆是他们日夜不停所练。 崔侍卫道:“虽仅剩三十二人,但皆可以一敌百。” “能突破重重护卫之下一剑封喉暗杀夙凉国师。”元瑨道:“那柄最锋利的剑如何?” 崔侍卫道:“虽是最锋利的剑,只可惜依旧是一柄守护之剑。” 元瑨道:“既然如此,让她与亦杨、石章回到玉里关。命三人守元澂之命,若元澂身陨,此三人皆不能活。” 崔侍卫颔首:“是。” 如今元瑨思量财力与粮草兵器皆备当下该图谋更远的事。 此时玉里关内,自从掌握矿脉之后司徒先生算是忙的脚不沾地,幸而有素雪相助理通账册。 第14章 春晖剑 时隔四年亦杨与石章回到了玉里关,素雪也得以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关于叶暖的消息。 亦杨说他们一开始有很多人但后来几乎每天都死人,在磨炼中受伤而亡的,或是熬不住自戕而死的。 每一场磨炼都是下一层地狱,但是他却见叶暖眼中无论如何都有光。 一年前剿灭沙盗之后他们被分散扔入荒漠中求生,身上没有水也没任何粮食。 那一次死的人最多,死了一半的人。 那时亦杨饿得头昏脑胀碰见了叶暖,那时有杀她求生的心,却没想到比他清醒的叶暖却没动手,而是扛着他一起走出沙漠。 素雪一边听着他们所接受的非人磨炼,既心疼叶暖也为她而骄傲。 亦杨道:“我问她为何这么拼命,她说要活着见到虞小娘子您。” 对于素雪而言听到的这话,比赚了几万两黄金还珍贵。 素雪道:“也多谢你对暖儿的关照。” 亦杨施礼:“万万不敢,是小的受了她的关照才是。” 亦杨告知他与石章、叶暖三人是受命一同回来,只是叶暖尚有任务在身所以要稍微晚半个月,请素雪耐心等待。 不过半个月,似乎其实没有那么漫长。 空谷幽冥之夜,那峡谷犹如深渊一样的黑暗,在峡谷之上有月光泻下。 人剑合一的最高剑意,崔侍卫传授了最后一重剑法与剑诀。 “最后的剑心由你自己去悟。”崔侍卫将一柄剑交给了叶暖。 叶暖跪地接剑。 “此剑名——春晖。”崔侍卫道。 这是夺下矿源之时崔侍卫所得一块玄铁所铸之剑。 “多谢师父。”叶暖道。 崔侍卫道:“我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叶暖道:“多谢崔先生。” 崔侍卫道:“记住交代给你的任务。” 叶暖道:“弟子谨记。” 将剑负在背上,叶暖向崔侍卫告辞,乘马而去。 终于可以回到玉里关,叶暖此时已是归心似箭,一路朝着玉里关中途不停。 次日清晨城门一开便入关往虞宅而去。 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素雪一早起来就往门口来,看见了那一抹身影从远处骑马而至。 是她的叶暖回来了。 叶暖下马就跑到她跟前跪下:“暖儿回来了。” 素雪扶起她便抱住:“傻丫头,你回家了。” 就算分开四年再相见的那一刻仿佛对方其实没有离开自己身边一般。 挽着手进门有说不完的话。 虞杞衡还未出门,叶暖先到他们跟前磕头。 伊玉姗见她回来也挺欢喜。 这四年叶暖没有让虞杞衡失望,嘱咐她好好保护素雪,将来有一日他们要回到盛京城。 这叶暖回来了,初夏也就回到元府去了。 叶暖将春晖剑收起,穿回原本的丫鬟装束便到厨房去帮李厨娘干活。 李厨娘很开心,因为又有人帮她一起干活了。 原本伊玉姗以为这叶暖回来之后会和从前大不相同,但看着她挑水砍柴的模样就和走前没什么不同。 这个小丫头还是个小丫头。 就算拿过剑,这丫头不像其他人一样有杀戮之气,倒是难得她有一颗至纯之心。 回来后第三天素雪带着叶暖到元府读书,想着这四年估摸着叶暖都没读过书,走前诗经都还没读完。 也不求她文武双全,这文好歹也得将诗经读完。 一提念书叶暖就开始皱眉头,素雪笑着弹了她的小脑袋:“人长大了些,但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牵着叶暖的手到了书房里,司徒先生今日也来得早。 司徒先生虽不知那一门暗卫训练详情,但知只活下三十二人,那般境地之下活下来,以为这叶暖也该是亦杨与石章那般眼神都带着杀手一般的肃杀之气。 但这进门一见,这孩子跟四年前根本没有区别,那眼神明澈如清泉。 “难得这丫头有这般心性。”司徒先生不免叹道。 素雪道:“先生,我家暖儿自然与旁人不同。” 这是骄傲自豪,也是欣赏喜欢。 司徒先生看着她们两个,如今明白了些,两人凑一起倒是互补的很。 “所谓慧极必伤,素雪太过聪明其实未必好事,但如今看来你身边有她,倒是无妨了。”司徒先生道。 素雪道:“这世间人情之冷如寒冰千里,人心之恶如深渊难测。得一人至纯至真之心,故而弟子愿以君子之道守之。” 生在虞家这样的世家大族里,从小素雪看到的是侯门公府里的权位相争,是后宅里的明争暗斗,是以风流伪装起来的下流龌龊。 但在叶暖的眼睛里,素雪看到了这世间最干净的光。 司徒先生明白了,为何素雪和叶暖之间的羁绊如此深。 只因她们是彼此的光。 司徒先生道:“这丫头读书没有天分,你不要太为难她了。” 素雪道:“我想着诗经定要读完,诗经读完再学诗词,懂些作词作诗的韵脚,那便好了。” 司徒先生笑道:“作诗作词都期待上了。” 素雪道:“暖儿聪明着呢,能学会的。” 听着素雪这么说,好像自己真的就能行,叶暖点了点头。 司徒先生授课给叶暖听,只因如今的素雪他已经没什么可教授的。 素雪在书房里翻着账册查看矿场和商道的账本出入,在去年笄礼之后,元瑨与虞杞衡正式订下了素雪与元澂的婚事。 这样关于账本的绝密,元瑨能相信素雪,所以已经将有关账目都交给了素雪打理。 司徒先生因此也松了口气,不用既要管军营又要管商道。 外头练武场听见了元澂和亦杨、石章练剑的声音,不免让在读诗经的叶暖分了神。 素雪看着她的样子不免一笑,走上前去收起笑容假作严肃的敲了她脑袋:“认真读,都读岔了。” 叶暖摸了摸自己被敲的脑袋重新读上一句。 素雪心里觉得她实在可爱。 司徒先生觉得自己在这可真多余,这两人之间哪里容得下别人。 今日授课之后就与素雪说这书房让给她了,她自己教就行,往后他就回军营专心军营的事务。 “那公子呢?先生也不教了?”素雪问。 司徒先生道:“你也该想到的,公子也是该回盛都入国子监读书了。” 素雪是没想起来这事:“的确如此,不该耽误了。” 司徒先生道:“主君打算过了上巳后,让夫人与公子一同回盛都。” 素雪道:“是该如此,公子再过两三年也到立冠之年,国子监肆业之后也该入朝了。” 司徒先生道:“正是。” 话毕,司徒先生便回军营去了。 第15章 上巳踏青 素雪带着叶暖到了练武场,元澂这四年都不见素雪进练武场便走了过来:“难得你来。” “今日想骑马,你们不必理会我,我就绕几圈。”素雪道。 元澂想着陪她去,但又恐惹她不开心:“那你小心些。” 素雪点头,拉着叶暖的手嘱咐:“你练会剑,我骑几圈散散心回来后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叶暖乖巧的点头:“嗯。”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便去马厩牵马。 叶暖去取了一柄木剑来练。 元澂有听说这丫头变得很厉害,便直接剑指叶暖:“丫头,切磋一下。” 亦杨和石章立即慌了,上前阻拦。 “公子,可不能跟她打。”亦杨心里慌得不行,这叶暖虽然平日里是可可爱爱人畜无害,但是拿起剑过招的时候就像个怪物。 元澂看他的样子心里好笑:“还怕我打不过这丫头?” 对,就是这样,亦杨心里这么想但不敢这么说出来。 亦杨道:“如果公子不小心伤了这丫头,虞小娘子怕是会恼。” 元澂道:“我自有分寸。” 见此亦杨和石章也不敢再劝。 石章悄悄跟叶暖道:“别认真,一成功力就行,万不可伤了公子。” 叶暖点头。 切磋了一回合下来后,招招皆被挡下但却她不回击,元澂觉得居然被一个丫头小瞧深感不悦:“放肆的丫头。” 叶暖立即跪下。 元澂取出一把利剑抵在叶暖脖子上:“苦练当自己有本事了?身为奴婢,竟敢轻视主子?” 叶暖磕头:“婢子不敢,只是婢子身份低微岂能和公子比试。婢子受命保护公子,若伤了公子一根头发便是死罪。” 别见她身态是如何伏低卑微,语气又是如何恳切,但元澂却还是能见她骨子里一股不折不弯的韧性。 罢了,毕竟是素雪的丫头,跟在素雪身边终归有些傲骨。 元澂作罢,收剑离开。 素雪骑马回来,石章去牵马带回马厩。 叶暖跟着素雪回了虞宅。 不久后到了上巳节。 慕容妘邀请伊玉姗前来祓禊祈福。 马车一路到了湖边,慕容妘与伊玉姗相携下车。 后边叶暖扶着素雪下车,素雪拉着叶暖的手跟在后面。 元澂陪着来踏青,走在素雪身边。 在湖边祈福后席地饮茶。 伊玉姗道:“此番夫人回盛都进宫时,请将我准备礼物交给德妃娘娘,代我问安。” 慕容妘拉着她的手:“你该和素雪也一起回去。” 伊玉姗道:“你知道的,我舍不得我家郎君。” 慕容妘掩面一笑:“还是如此恩爱。” 伊玉姗道:“夫人与国公也是。” 慕容妘苦笑:“国公虽不贪欢但是身边伺候的人与妾室也有不少。” 这点伊玉姗心里也明白,但凡有些出身的少有不纳妾,她心里一直很感激虞杞衡。娶她时就说此生除她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成婚二十年一直遵守承诺。 “所以我才难离开他呀。”伊玉姗道。 慕容妘见她幸福也替她高兴:“你是有福气的。” 伊玉姗笑道:“你是皇子妃,我们一众一起长大的姊妹里哪有比你身份贵重的。” 慕容妘道:“我心里也知足,元澂也懂事。只是要争的,要守的,半步都让不得。” 伊玉姗道:“公子是嫡子,国公其他子嗣动不了他的地位。” “我只有元澂了。”慕容妘道:“我是万万不想让他有何闪失。” 见她面露伤怀恐是想起来了早夭的长子,伊玉姗转移她注意:“你看公子和素雪多么般配。” 看向另一边他们在钓鱼,这元澂这些年长得高大俊逸,素雪又是绝代之姿, 慕容妘看见素雪就高兴,这个儿媳妇她是真真的喜欢。 “素雪这般放在盛京城里可是艳冠群芳了。”慕容妘道。 伊玉姗心里也美:“还好长得像我多。” 慕容妘笑着:“的确,素雪身边的丫头叶暖也生的标致,虽说是奴婢但是绝对不比许多盛京贵女差。” 伊玉姗道:“叶暖定是跟着素雪陪嫁的。” 慕容妘道:“这丫头资质不错,你不留在身边?” 伊玉姗不明:“我留暖丫头在身边做什么?” 慕容妘附耳小声道:“不给你家若枫留着当身边人?” 哎呦,这伊玉姗从未这么想过,但是仔细一想好像这主意不错呀。 叶暖做事踏实本分,洗衣做饭女工都不差,又是她看着长大可信的人。 “你倒是提点我了。”伊玉姗道。 慕容妘打趣:“舍不得了吧。” 伊玉姗这时开始想儿子了:“我想若枫了。” 慕容妘道:“若枫与元澂一个年纪,想来再过两年立冠礼前必定回来了。” 伊玉姗点头,盼着早点见到儿子,一家早日一起聚回盛都团聚。 元澂这时钓到了鱼,亦杨和叶暖架起火堆烤鱼。 很快素雪也钓到了鱼十分欢喜:“暖儿你瞧。” 暖儿开心的跑过去将鱼拿去刮鳞剥肚清洗处理,再用木棍叉上后放在火堆上烤。 取出带来的佐料撒上,很快就有了香味。 亦杨很久没尝过叶暖的手艺现在一脸的期待:“闻着真香。” 叶暖道:“这香料是李厨娘教着调制的,特别香。这鱼绝对比我以前烤的都好吃。” 亦杨道:“你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叶暖一笑:“你为何现在这么夸我了?” 亦杨道:“我们在峡谷时,虽然都是暗卫但同时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如今不一样。我们回到原来的生活,你是虞小娘子的丫头,我是公子的侍卫,没有生存的竞争关系了。” “那如今算什么关系?”叶暖问。 亦杨道:“朋友。” 叶暖摇头:“我是个奴婢,你虽是出身寒门但也是大族,跟我不同。” 亦杨和石章都是寒门子弟出身,被选为元澂的侍读。选入暗卫也不是为让他们当不见光的杀手,而是为了保护元澂。 而叶暖是奴籍奴婢,跟他们做朋友身份差太多了。 亦杨道:“我心里不这么想的,石章也是。” 叶暖道:“可是尊卑有序,旁人会觉得不该。” 亦杨笑道:“你管旁人做什么,从沙漠一起走出来的那一刻,你我就是死生之交了。” 叶暖微笑点头:“嗯。” 亦杨道:“我们年长你几岁,往后喊我亦大哥,喊石章石大哥。” 叶暖点头:“好,亦大哥、石大哥。” 石章难得一笑,举茶代酒。 三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元澂见这一幕觉得荒唐,但不想说什么。 亦杨将烤好的鱼递给元澂:“公子,暖丫头手艺很好的。” 元澂不屑,但素雪在身边不可驳了她的面子,接过吃了两口。没想到这烤的外酥里嫩,极为好吃。 素雪看他吃完两条鱼便是元澂是个嘴上不饶人但身体很老实,不禁一笑。 第16章 风起 上巳之后慕容妘便带着元澂启程。 这一年的西境大乱,元瑨离间之计起效,夙凉与于絜两国局势越演越烈。到夏至一过两国兵戎相见,一场大战。 以这一战坐观两国兵力实力,素雪每日皆在看兵书,以棋局代替局势来推演两方战术,时常也与司徒先生讨论关于西境局势。 收拾了厨房的叶暖到院外砍柴,李厨娘在院里晒辣椒,看叶暖力气大一刀便将柴砍个对半,很快柴就砍满了。 有叶暖在李厨娘舒心不少,那时候叶暖不在赵管家又忙,没人砍柴的时候李厨娘都得勉强自己砍。 这叶暖一回来砍柴挑水事事都抢着做,说怕她伤了腰,有的时候她在晚上来给李厨娘捶腰捏肩。 李厨娘年轻的时候所嫁之人好赌,一场赌输掉了她的女儿,又将李厨娘卖人为奴。 幸得进虞家为奴,家主和大娘子都吃得惯她做的菜,在大娘子身边呆了几年后有一天大娘子问她可还有家人。 李厨娘便说自己还有一个女儿被卖进窑馆,她一直在凑钱要给孩子赎身。 大娘子就问她还差多少银两帮她补上,委托赵管家出去将人赎了回来。 后来大娘子又为做主将她女儿许配给了乳娘的儿子,婚后算得上和睦生了两男一女。 故而李厨娘是死心塌地跟在大娘子身边。 初见叶暖时,得知她小小年纪就被卖入青楼的时候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不由就会心疼。 如今见她也大了,虽然是奴婢但叶暖样貌教养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还好。若是将来能回到盛京城,大娘子或许便能有法子让她脱籍,再嫁个为官的当侧室,将来或有造化也是能当上诰命夫人! 李厨娘也是将叶暖当成女儿般考虑她的将来。 砍完柴的叶暖进厨房,蒸笼里蒸的糕点好了便取出来给素雪和大娘子端去。 素雪的房间不小,但有一半都成了书房。 这会素雪在看舆图,桌上一堆的典籍与史料,只得先将糕点和茶放一边,挽袖先将用不上的书收了起来。 素雪见叶暖进来便道:“暖儿,此番夙凉与于絜之战想来会在冬至之后平息。夙凉如今内乱,恐到时候两国元气大伤,此方的凫耆恐会伺机而动。” “夙凉三王子太过有野心又军权在握,他对王太子虎视眈眈,恐有逼宫之心。”叶暖道。 素雪问:“夙凉如何?” 叶暖道:“夙凉王城很繁华,人口不输给我们江南临城。矿产多,所以王宫十分金碧辉煌,国王也很奢侈,后妃也多。” 素雪道:“就因盛产黄金这夙凉才成了西境五国之首,但也招觊觎。” 叶暖道:“此番若夙凉胜了,那领兵的三王子便更加气焰嚣张,王太子想来危矣。” 以素雪推演所观这夙凉会胜,看来夙凉来年局势会有大变。 素雪道:“我心有忧虑,凫耆此国休养生息多年,如今有比肩夙凉之势。原本我想夙凉与于絜一战后或许凫耆会去攻夙凉,但今日细看此处。” 以棋标记于凫耆与大夏交界的一处关隘,此关名为雪海关。 叶暖道:“难不成凫耆会对雪海关有所图谋?” 凫耆建国百年,前身为凫图十部与耆谈十四部,其开国国君统一二十四部成立如今凫耆国。 “太祖开疆扩土正逢耆谈犯境,攻打耆谈吞并雪海内十地,故而后来耆谈只剩十四部。”素雪道:“凫耆开国君主为耆谈部族首领之子,故而对雪海十地有夺取之心。从前凫耆势弱,但如今不一样了。” 叶暖思量道:“从前凫耆忌惮夙凉,怕若自己攻打雪海关时会被夙凉偷袭。但此番夙凉与于絜战后元气大伤,那就没有挡路的了。” 素雪取出一张宣纸写信,将信连同舆图装入信简让叶暖交给赵管家送到营中给司徒先生。 叶暖道:“我送去军营便好。” 素雪道:“娘亲今日收拾换洗衣物让赵管家送去给爹爹,这会赵管家还未出门,你交给赵管家正好。” 叶暖点头立即就将信简送去给赵管家。 素雪品尝茶点,还是暖儿手艺好,这糕点越来越好吃了。 很快叶暖就回来了,继续收拾书房。 “玉里关离雪海关不算很远,会打到玉里关吗?”叶暖问。 素雪道:“玉里关只与夙凉接壤,虽看着不远但路难行。要夺取完整的雪海十地估摸就要耗费凫耆八成军力,再打的话到玉里关就不合算了。” 叶暖满脸疑惑:“打仗又不是做生意,还有合算不合算一说?” 素雪看着她疑惑的小脸就觉得可爱,走过去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颊:“打仗跟做生意也是有关系的,你说打仗用什么打?” “兵和武器。”叶暖道:“还有战马!” 素雪柔声问:“那兵是不是要吃饭?要穿鞋?要战衣?” 叶暖点头:“嗯,是的。” 素雪又问:“武器是不是要用钱买或者买矿打造?” 叶暖又点头:“嗯。” “粮草、战靴、战衣、兵器、武器、战马,这都是要靠成堆成堆的白银来换。”素雪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便是此意。打一场仗前面是血和命,后头是钱和权支撑。钱不够养不起兵,权不够聚不起钱,怎么打?” 叶暖有些明白了:“所以一文钱只能买一张饼,一张饼只能填饱一顿肚子,如果没有两文钱下一顿就没饼吃了。钱只够打一场仗的话,第二场也就打不了。” 素雪道:“正是此意,如果加重赋税或者劳役就等于去借钱,若到时候还不上钱,不等敌人打你,那借钱的人就先打你了。” 加重赋税和劳役就是剥削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怨一起不等敌国攻来就先亡于内乱了。 叶暖道:“玉里关一直都是防范夙凉,如今夙凉会安分一段日子,凫耆也不会打来,那就算得上安稳的。” 素雪道:“若是凫耆犯雪海关,恐怕雪海关兵力不够会找玉里关求援。” 去年玉里关军营有一万五千兵,一个月前练了两年的五千新兵编入军中,故而当下可上战场的玉里关军中已有两万人。 若是雪海关要求援时玉里关为首选。 第17章 必夺之心 收拾好衣物伊玉姗便交给了赵管家带去军营,也嘱咐了好些话带去说与虞杞衡。 赵管家骑上马前往军营。 伊玉姗往厨房里瞧瞧,李厨娘正备着午膳,见鞠姑姑在一旁帮忙。 “暖丫头呢?”伊玉姗问。 鞠姑姑道:“方才经过小娘子屋外,听她们谈什么兵法,想来在念书。” 伊玉姗道:“她们若读书写词写诗也罢了,还读上兵法了。”说着话挽起袖子择菜。 鞠姑姑道:“与大娘子年轻时一样,小娘子也是爱读书的。” 伊玉姗微笑着,语气里自豪:“雪儿比我聪慧的多。” 李厨娘道:“将来小公子封个郡王,小娘子便是王妃。这出入宫闱王府,小娘子这般心思玲珑也不用担心了。” 鞠姑姑点头:“况还有暖丫头在身边。” 说起这话,李厨娘不免想探探大娘子口风,不知会将来如何安排暖儿:“这暖丫头跟着小娘子陪嫁,可还会发嫁?” 伊玉姗道:“现下我还在思量,得等到回到盛京才知如何。” “不知何时才能回盛京。”鞠姑姑也是想家了。 另一头军营里,司徒先生观舆图,念及素雪信中所言也恐雪海关生变。 夙凉、凫耆、于絜皆与大夏接壤,其中于絜与大厦之间有山脉阻挡不成威胁,而夙凉与凫耆皆与大夏有过纷争。 司徒先生与元瑨禀告此事。 元瑨绝非此担忧绝非多心,思量之后便以密信传与崔侍卫,派遣暗卫潜伏凫耆。 司徒先生问:“虞将军,若需我们援兵,该如何一战?” 虞杞衡思索着道:“雪海关现下总军力有三万人,凫耆若以五万人一战,靠山险加持其实雪海关守得住,无需援兵。只是我们不知雪海关这三万军力如何,毕竟近百年未战。” 元瑨道:“看来现下要在入冬之前知道雪海关兵力如何。” 司徒先生道:“若凫耆有心要夺雪海十地,以八万兵力来袭欲一鼓作气夺下十地,那雪海关必破。” 虞杞衡道:“若是八万军力,我们两万之军支援所加五万兵力,也是难说。雪海关地险,我们不熟悉。况且真动员两万兵力,玉里关如何守?若要援军我等只能出一万五千兵。” 一共不过两万军,若是全去支援,那玉里关便无防守。万一夙凉到那时候尚有兵力乘虚而入,那玉里关该如何?故而就算去支援也得留下五千兵马在此。 元瑨指舆图道:“若凫耆以必夺之心出八万兵,我等率先前去支援后守住十日,便有此开阳府三万兵力赶来。可胜。” 虞杞衡道:“正是如此。” 在立冬之前于絜败于夙凉,夙凉虽胜但国力受损。 寒冬冷冽时,在一场大雪以后凫耆以雷霆之势连攻雪海之地,势如破竹之间竟接连拿下十地中五地后兵临将至雪海关口。 不是设想的八万军,而是十万大军。 此时盛京城中,消息以八百里加急赶至宫里。 “启禀陛下,雪海十地已有五地被凫耆十万大军所攻下,雪海关守将荀将军率三万大军守关,节节败退。雪海关求援玉里关,宣国公率一万五千兵马前往雪海关支援。”兵部侍郎沈怀安道。 于龙椅之上的延和帝问:“开阳府三万军可已前往雪海关?” “开阳府大将已率军启程,预计十日方可到达雪海关。”沈怀安道。 延和帝道:“凫耆十万大军攻来,可见夺取雪海之地之心,援兵到齐不过七万兵马。雪海关不可失,调动九堰城兵马前去。” 任平章事的张溥道:“启禀陛下,九堰城乃对抗夙凉之主城,若夙凉尚有兵力恐对九堰城不利。” 延和帝不满:“九堰城有五万大军,如今夙凉无力再战,留两万军守城,调三万军攻打凫耆。” 兵部尚书文崇道:“九堰城调兵,备粮草点兵启程至到达雪海关恐要一月。” 延和帝道:“中书令,下诏。” 中书令领命:“臣遵旨。” 雪海关守关大将为荀铮,已守雪海关十年,恪尽职守勤加练兵。 此方凫耆来犯荀铮率军抗击,虽连连败退却是保全实力,雪海之地以守住雪海关口为重。若雪海关口被破则雪海十地失守,故此番保全实力于雪海关口内,前方败退实为拖延等待援军。 从发出求援后,玉里关整顿兵马一万五千军赶往雪海关支援。 崔侍卫以密令传三十暗卫。 接到密令的叶暖从剑匣中取出春晖剑。 从军营点兵之时素雪便知定会出动暗卫跟随宣国公元瑨去往前线,素雪踏进屋内帮着叶暖收拾东西。 暗器和毒药,这就是叶暖需要带在身上的。 叶暖道:“小娘子,婢子自己收拾便好的。” 素雪道:“暖儿,活着回来。” 叶暖道:“嗯,定会活着回来。婢子虽是受命于宣国公,但婢子永远先是你的暖儿。” 听命于宣国公,是因为她是暗卫之一,是宣国公的部下。但是在叶暖心里,最重要的人只有素雪。 对她而言,素雪在所有人事物之前。 这份心素雪自然明白:“暖儿,你我之心至此不该有你我分别,我只愿你往后在我跟前,你不是婢子,我也不是小娘子。我们是素雪和叶暖。” 从前素雪也跟叶暖说过同样的话,当时说鱼可以是飞鸟,飞鸟可以是鱼;素雪是叶暖,叶暖是素雪。 当时的叶暖不明白,只觉得主仆有别,尊卑有序。 如今她明白,情谊之重可以超越这些俗文礼节,因为彼此之心之至真至诚不该因为世俗而约束。 “我会活着回来的素雪。”叶暖道。 素雪点头,将她抱住:“暖儿,待你回来时定是春暖花开。” 此番启程,必定繁花锦簇凯旋而归。 叶暖骑马而去,素雪见她身影渐消至无影才肯回宅。 第18章 雪纷纷 寒风凛冽如利刃一般穿透,峡谷内的风声如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云一层层的压下来不见阳光,大雪将至。 昭武校尉荀熙此时正一人至壶口峡内,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拿着长枪,目光锋锐显露谨慎与杀机。 咻!咻!咻! 此时利箭从前后夹击袭来,见他一跃而起挥起长枪将利箭挡开。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假意要奇袭,实则是为了围杀荀熙所设之策。 凫耆此番大军由国师为军师,认为要夺雪海十地必杀荀铮与荀熙这两父子。用声东击西之策,此番要将荀熙围杀在此地。 荀熙武艺高强,非一般之人,前后夹击共有五百精锐。 “到底是一群没种货色,杀我一人竟要如此人多势众才敢来。”荀熙道。 以一敌百或有可胜之机,这第一敌五百,荀熙所知今日应当是死路一条,但就算死在此地也要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荀熙挥枪冲上前去。 荀家世代从军,以枪法着称。荀熙之祖父荀邺,曾以一枪鸣盛都城,横扫江湖无敌手。承袭祖父亲传之枪法,荀熙三岁开始练枪,十六岁便以武举状元从军。 十七岁时至雪海关随父守在此关,日夜练兵练枪从不懈怠。如今枪法已有大成之势,曾单枪匹马扫荡一整个马贼团伙,在两国边境让人闻风丧胆。 一枪犹如惊雷之势,一身的杀气夹杂着一股戾气,像个活阎罗。 见他们列阵攻来,荀熙此时已撑了一个时辰,恐再难撑下去。 凝神聚气,内力聚于丹田,最后一鼓作气,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就在荀熙要拼死一搏之际,见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相助。 毫不废话直接就打,暗器兵刃各有所长。 荀熙虽然疑惑,但见他们黑衣人各个杀人皆是一招毙命的杀招,这手法和暗器不是出自军中,而全是训练有素的顶尖杀手。 虽只有五人却已经占据上风,其中一个人跃至荀熙马前施礼:“小的奉命而来,请荀校尉先行离开此地。” 这声音像个女子。 虽不知奉的到底是谁的命,但此时不该迟疑,荀熙驾马突围。 那一人在前剑剑封喉,助他离开。 一人护着荀熙突围,四人在后挡住残兵,杀意中不留活口。 突围而出,荀熙将那人拉上马。 那人在后面吹响口哨,一匹红色烈马追了上来,那人跃到红马之上跟随在旁。 荀熙此时打量这个黑衣女子,面具遮住半张脸看不到眉眼,但见红唇齿白。 女杀手并非没见过,但这般武艺超群的倒是第一次见。 “奉何人命前来?”荀熙问。 这女杀手并非别人,正是叶暖。 叶暖道:“奉玉里关宣国公之命前来。” 三十暗卫奉命护卫元瑨赶至雪里关,刚到雪里关司徒先生便得知今日一早荀熙出战,推测他有危险。 元瑨便派出叶暖带领四名暗卫前来支援,命令为活着让荀熙回到城内,此为死令。 叶暖必须让荀熙活着回去。 到了三千兵马出城一战,因声东击西之计荀熙被引至壶口峡,此时冲回战区见两方兵马正生死搏斗。 幸而方才五位黑衣人赶至,荀熙此时尚有余力一战,挥枪冲向前。 春晖出鞘,叶暖紧跟而上。 众将士见荀熙归来而气势大增。 凫耆的将领没想到荀熙居然能活着回来,五百精兵居然不能杀了一个荀熙。 荀熙见一旁的叶暖十分有魄力,方才她手中暗器若是阴毒的杀人利器,那此时手中的剑却有一股浩然之气。 叶暖看见了此战中的对方将领,一路杀了过去为荀熙开路。 荀熙领会叶暖的意思,持枪与对方将领一战,一枪破对方之利箭,将其拿下。 将领见此战已失利,趁荀熙不备之时自戕而亡。 这是开战以来的首胜。 大雪已至,乱雪纷纷时。 荀熙带领将士回营。 叶暖跟随荀熙回营后,其他四位暗卫也已赶来。 荀熙回营帐前见他们五人在说些什么。 四人尚有其他任务在身先行离开,保护荀熙任务由叶暖在此负责。 一晃眼他们便已离开,叶暖进帐。 入帐便上前行礼:“荀校尉。” 荀熙已卸下戎装,走上前打量这个小女子:“你倒是有身好功夫。” 叶暖道:“谢荀校尉夸奖。” 荀熙问:“你倒是不同于那不见天日的暗卫杀手。” 叶暖道:“小的是奴婢。” 是奴婢出身,怪不得。 荀熙微微俯身取下了她的面具,见面容清丽倒是有几分姿色。 “叫什么名字?”荀熙问。 “小的叶暖。”叶暖道。 荀熙将她的面具戴了回去:“任务仅是护我周全?” 叶暖道:“是的。” 荀熙道:“雪停了才能走,有劳你了。” “荀校尉言重,这是小的本分。”叶暖道。 这一夜大雪,幸而第二日一早便已停雪,雪虽厚却能离开。 拔营回城。 回城后荀熙前去拜见大将军荀铮,禀明壶口峡一战。 同时元瑨以及司徒先生、虞杞衡皆在。 十日后开阳府兵才会到达,一个月后才能等到九堰城两万兵马。 现下加上玉里关一万五兵马也不过四万,难以抵挡凫耆的十万兵力。 此时他们正细看各处地势高低,根据当下局势定下战策。 守住此城便可保住雪海十地,三万兵马再守十日,司徒先生觉得可守,献出一策。 “树上开花借局布势,局势并非对我们无益。”司徒先生觉得守城虽重要,但亦可主动出击,借局布势发动奇袭。 粮草也好,兵力也好,现下能损凫耆多少便损多少,待大军一到之时便可一鼓作气。 荀铮觉得有理,因对雪海关地势了如指掌便为司徒先生解惑,以便推测对方会在何处囤积粮草与兵力集中之地。 司徒先生与虞杞衡不断推演战术,元瑨与荀铮在其中加以补充。 第19章 雪海关大捷 几次推演之后,亦已探出对方粮草与扎营所在,定下策略便命荀熙带兵前去奇袭凫耆一处营地。 荀熙领命,元瑨派叶暖跟随。 司徒先生道:“国公应当留叶暖在侧护卫,可派他人随同荀校尉。” 元瑨道:“剑应当磨练。” 这柄最强的剑还未剑法大成,崔侍卫有意多加磨练,元瑨亦觉如此。 荀熙去带兵出城。 这时荀铮才有暇向元瑨行礼致谢:“末将多谢宣国公此番救吾儿荀熙于壶口峡脱险。” 元瑨立即将他扶起:“将军言重,你我皆是边关守将,自当守望相助。” 荀铮道:“末将必定报此恩。” 元瑨道:“将军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况当下要守雪海十地,击退凫耆大军为重。” 另一面派出虞杞衡带兵去攻凫耆粮草。 此番荀铮得元瑨相助,奇袭告捷。 过了五日后凫耆大军兵临城下,两方大战。 因有一场大雪开阳府兵行程慢了两日,守了七日后雪海关才等到开阳府兵支援。 同时凫耆也增援了兵力,两方战况十分惨烈。 荀熙作战勇猛,此番斩杀不少对方将领,士兵虽有疲态却见荀熙越战越勇颇受鼓舞。 元瑨见此不禁感叹荀家后继有人,这荀熙有青出于蓝之势。 又过了二十多日,等到了九堰城的两万大军。 元瑨集结兵力。 荀铮、虞杞衡为首带领冲出城外与凫耆大军最终一战。 “冲!!!!” 司徒先生与城楼鸣起战鼓。 战鼓声起气势大增,一鼓作气。 “叶暖!”荀熙喊道。 两人已有些许默契,按当下方位不同时互为对方开路,一人杀出便取对方首级。 听到荀熙喊声后叶暖便持剑杀出,在敌军之中剑剑封喉。 “荀校尉!东西方!”叶暖喊道。 荀熙点头示意明白。 一人掩护,一人在乱军之中突出重围。 荀熙与对方大将对战,叶暖掩护。 枪与剑,血雨满目。 几百回合后终取凫耆大帅首级。 此战告捷。 这一战告捷之后,乘胜追击,之后的三个月击退了凫耆大军,收复雪海十地。 此时已经是冬去春来。 雪海关告捷传回盛都城。 “启禀陛下,雪海关大胜。”兵部侍郎沈怀安道:“九堰城与开阳府、玉里关兵马已从雪海关启程返回。” 同时沈怀安呈上此番伤亡名册请延和帝过目。 户部尚书亦呈上此番粮草与兵器火药消耗账册。 守住了雪海十地大胜凫耆令延和帝放心,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礼部侍郎伊仲道:“启禀陛下。陛下鸿福,此番雪海关一战宣国公领兵有方,大捷有功。” 延和帝如何不就是在等人夸上元瑨一嘴,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有罪有过如今已到第七个年头,边境之苦也已够了。 “此番宣国公带兵有功,朕感欣慰。”延和帝道:“中书令,传朕旨意下诏,复宣国公元瑨亲王爵,命其回朝复命。” 中书令领命:“臣遵旨。” 雪海十地设雪海大都护府。 另有荀铮护城有功,进从三品大都护副都护,进归德将军。 其子荀熙英勇善战,杀敌有功,进封正五品大都护府司马。 玉里关守将虞杞衡五年前杀盗有功,如今御敌有力,复从四品上宣威将军,亦随宣亲王回京复命。 这一次元瑨复爵,虞杞衡复职,重归盛都城后将会令盛都城局势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以张皇后为首扶持皇太子元璂的势力大为慌乱,竟不想费尽心思赶出盛都城的元瑨终究是要回来了。 与张皇后一方势力不同,得知旨意的德妃在佛堂中祈愿谢佛。 慕容妘与元澂奉召进宫谢恩后搬回宣亲王府,也让宣亲王势力的伊家与慕容家憋屈了整整有七年后,终于见到了曙光。 重振旗鼓的两家正为宣亲王归来而在朝堂上下打点。 玉里关处于戈壁,四面荒蛮。就算是春天来了也难见花朵,只是不再那么的寒冷。 素雪等到叶暖回来的时候,上前就是抱着她,知她受过伤就急忙拉进屋里查看。 之前入暗卫,如今又上战场,素雪苦笑不已,从前张口闭口都是说叶暖不过小丫头不过是一个奴婢的大人们,竟要她去了战场。 “你真是个傻丫头,那么拼命做什么。躲开点保住命回来便好,叫你上战场你就真的拼上命了。”素雪语气心疼却也是恨铁不成钢。 叶暖道:“家国大事我不懂,只是我知道雪海关若失守,保不齐将来就打到玉里关。能击退敌兵一寸,便能守你一寸。” 手上给她敷着消退疤痕的膏药,素雪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之心中一股暖流堵在胸口:“傻瓜。” 叶暖道:“素雪,我没事的。” 素雪道:“此番雪海关大捷,若是有圣旨来,便是能回盛京城了。盛京城里酒楼数不胜数,带你吃遍如何?” “嗯。”想到吃的叶暖就欢喜:“想来大娘子也很欢喜。” 想来这一次能回盛京后,局势想来比从前更加诡谲艰难。当下总是让叶暖受苦,素雪不愿再如此受限于处境之中。 权势非素雪所求,但若要护身边人,便要在那波云诡谲里站稳脚跟有自己一席之地。 又过一些日子,圣旨到了。 伊玉姗欢喜非常,李厨娘和鞠姑姑也是卯足劲开始陪着收拾起行囊。 此番收拾倒是让伊玉姗觉得那个不需要了,这个又不用带了,这回到盛京城什么再都重新安置便是。 来了玉里关都要七年了,唯独这几天见伊玉姗最是欢喜。 素雪心中知道离开玉里关后恐再无如此平和纯粹的日子,多少有些不舍。 那盛京城里虽说繁华,但背后的斗争在阴影里不死不休,都是一群贪狼虎豹之徒。 她和叶暖的东西不多,这主要带回去的还是书卷和典籍。 看着正把书从书架搬进箱子的叶暖,素雪虽不喜回去,但心中却是充满力量,无惧前方有任何风雨。 第20章 盛都城 虞家跟随着王府浩浩荡荡的人马一同启程。 乘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走得越远让伊玉姗越有期待。 “南门先生如何说?若枫这年纪不小了,再不进国子监,赶得上科考吗?”伊玉姗道。 虽然说可以恩补官给若枫求个前程,但是如那荀熙一般不只只依靠家族的门荫,而是通过科举入仕,也更加光耀门楣。 虞杞衡倒是不慌不忙:“科举每三年都有,慌什么。” 伊玉姗就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三年又三年,到时候亲还成不成!” 虞杞衡道:“若枫都还未弱冠,不知你急什么。” 伊玉姗道:“我能不急吗?旁人有的都抱孙子了。” 心里有些无奈,觉得和她说不通,虞杞衡只得宽慰她:“你说的是,南门先生前些日子的传书说若枫已有所成,最晚来年便能回盛京了。” 伊玉姗听到这话心情便好多了,突然想起一人又有些疑虑:“那纪家的庭晟……” “纪家一日没还清白这庭晟便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虞杞衡不曾忘记纪家的事情。 伊玉姗有时看见叶暖也会想起碧柔来,心里是放不下这对姐弟的。 “不知碧柔如今怎样。”伊玉姗道:“回了盛京打听一下碧柔的处境。” 虞杞衡点头:“该如此的。” 伊玉姗道:“当初还是多亏了碧柔给我们送来暖丫头,这丫头真真的确如她所说,有金玉之资。” 对于叶暖虞杞衡也是没有不满意的:“暖丫头对雪儿是一心的忠诚,雪海关之战我想宣王殿下有几分看中暖丫头的,但没有心向着王府去,也不想着攀高枝,倒是难得她的赤诚之心。” 伊玉姗笑道:“这雪儿将来是宣王殿下的儿媳妇,效忠雪儿和王府有什么差别的。” 虞杞衡道:“这差别大了去了。” 虞家到如今,所有的荣华富贵已和宣王府是唇寒齿亡。虞杞衡必定要倾尽全力助宣王夺嫡,只有宣王坐上龙椅,这虞家也才能保得住。 但伴君如伴虎,宣王的城府之深非旁人可测。虽说宣王已将叶暖调出暗卫,但并非不用她,将来叶暖作为一个暗棋或许对虞家有所助益。 伊玉姗道:“你说我们这一走快八年了,这盛京该是如何模样了。” 虞杞衡握住她的手:“辛苦你这些年了。” “你知道便好。”伊玉姗倚在他肩上。 后面的马车上是素雪和叶暖,素雪正与她说关于盛京城的样子,还有宫里的样子。 叶暖担心自己不如其他世家小娘子身边的大丫头,怕自己礼仪上或有失礼到时候给素雪丢脸。 素雪拉着她的手说不用担心:“傻丫头,旁人才比不上你呢。” 叶暖道:“虽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但我终究只是一个乡下丫头来的,还入过贱籍。” 在入牡丹楼的时候叶暖是贱籍,后来到虞家当奴婢改了奴籍。 素雪伸手捧着她的小圆脸,实在是可爱的很:“暖儿,你不比任何人差,身份也不过是世俗界定。亏得你还上过战场,若你是男儿身早就凭着这功勋被收入宣王麾下当个别将了。” 叶暖摇头:“我要待在你身边。” 素雪道:“暖儿,我还觉得委屈你了的。万般只因你不是个男子罢,要不然入军籍凭你武艺和殿下的爱才之心如何比不过别人呢。” 从来没这般想的叶暖也想不明白这些,心里只有在素雪身边长长久久的,到老到死。 “素雪才是,聪慧才智比谁强,如果是个男子一定能当宰相!”叶暖道。 素雪微笑着双手拉着她的双手道:“若这般说,我当宰相你便当大将军,一文一武多好。” 两人谈笑着,外边的风景都不如眼前人重要,前路如何繁花锦簇有人一起走才更有意义。 这一路走来半个月后离盛京便不远了,但在一处官路因前日大雨被泥石所堵只能绕路。 就在绕路时遇上了埋伏。 幸而宣王殿下有所猜疑,当官路被堵时觉得并非只是天灾而已,估计还有人为。故而绕路时让加强戒备,并让暗卫混入了护卫中。 春晖剑出鞘,叶暖保护着素雪和伊玉姗。 妻女和叶暖保护,虞杞衡便安心在前方保护宣王车驾。 素雪搂着伊玉姗躲在马车内安抚着她,同时也担心在马车外的叶暖。 在叶暖面前这些杀手不算强,剑势强的他们都没办法靠近。 要帮忙的赵管家看的一愣一愣的,想出手帮忙都怕自己帮倒忙。 暗卫训练有素,很快制服了杀手,要留活口但他们牙中藏毒咬破后身亡。 元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心中明白是何人派出的杀手。 “殿下。”虞杞衡道:“幸而我们没有伤亡。” 二十九位暗卫,另加一个叶暖,如果对面这些杀手都不能无伤亡处置,也就白费这些年的心血了。 元瑨道:“司徒先生如何?” 虞杞衡道:“就是车马劳顿头疼,还没反应过来有杀手。” 元瑨道:“大夫瞧过了?” 虞杞衡道:“大夫现下吓坏了。” 元瑨道:“停在这里整顿吧。” 虞杞衡点头:“是,殿下。” 暗卫们检查遍了杀手们的尸体,没有搜出任何物证,启禀宣王之后将尸体裹后扔上车马先由四名暗卫先行一步送回盛京。 原地整顿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再度启程。 宣王遇暗杀之事很快传到了盛京宫中,延和帝大怒,命刑部彻查。并命兵部侍郎沈怀安前去接应元瑨,护车马回京。 又走了两日后宣王车马终于到了盛京城,很快入了城。 一入城可算是让人安了心,伊玉姗松了一口气。 素雪安抚着:“娘亲,我们回家了。” 一手牵着素雪,一手牵着叶暖,伊玉姗目光含泪:“恩,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虞杞衡跟随宣王入宫,徐管家带领虞家车马回虞家大宅。 虞家是北方士族,当年虞家先祖跟着太祖皇帝麾下助夺取江山,后来便是北方最一等的大士族。 只是后来人丁不盛,虞家上代家主如今的老太爷没有子嗣,便从旁支子弟中选出几个。 虞杞衡跟其他三个孩子都被带入虞宅主宅读书,长大后难免族中争斗,虞杞衡能文能武又得挚友兼同门南门明尧相助,夺得虞家家主之位。 虞杞衡当上了家主,老太爷退居向道清修。 第21章 暗涌 自从虞杞衡被斥贬后遣散了府中的下人,只有赵管家的父亲老管家守着大宅。自从陛下下旨复官回京,虞老太爷让人拨了银子让老管家修缮大宅。 虞老太爷又琢磨自个身边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便遣自个老宅里的下人跟着老管家去大宅。 大宅该修缮之处皆已修缮,也安置妥当。 这车马一到,在大门外等候已久的老管家便领着下人们相迎。 “大娘子。”老管家施礼。 “赵管家快扶起你父亲。”伊玉姗扶着叶暖的手下了马车道。 赵管家立即上前将自己父亲扶起来:“爹。” 老管家看见自己儿子能安然回来心中也是欢喜:“你回来了。” 赵管家道:“一起都回来了,爹放心。” 叶暖扶着素雪下车,跟着伊玉姗进府。 八年没回家,伊玉姗看着大宅还是从前样子,心里不知如何高兴,但不免感怀。 一进院子瞧着那一砖一瓦,终于是回家了。 鞠姑姑和李厨娘两个人也别提现下如何欢喜。 进了主堂,伊玉姗问老管家:“老太爷如何?” 老管家道:“太爷虽向道但不信炼丹,平日里只是打坐,每日一早还走几趟拳,倒是硬朗。” 这般伊玉姗便放心了。 “我明个一早去给老太爷问安。”伊玉姗道:“各处庄子的粮食与收租如何?” 老管家道:“账本皆已在帐房等大娘子过目。大娘子知道老太爷是嘴硬心软的主,嘴里说什么不理俗物任由这些自生自灭去,但也派人去各处庄子查看,每月也都亲自看一次帐。” 伊玉姗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既然已经把家主之位交给了夫君,却还要因为他们在这样的年纪为他们操心。 “难为老太爷了。”伊玉姗道:“也辛苦你这些年了。” 老管家道:“大娘子言重了。” 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回来的第一日是等虞杞衡从宫里回来吃顿饭便歇下。 第二日天未亮虞杞衡已入朝,伊玉姗整顿家务,查阅这些年的账册。 离开八年,前面三年只算是无亏无盈,后面五年庄子倒是入了些银子。账本查阅后就是到库房去清点财物,这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地方很多,要忙的焦头烂额。 这一路舟车劳顿,昨日吃饭就见素雪身子不适,也不能让她来帮一帮。 在库房查完后伊玉姗问一旁鞠姑姑:“太医何时来?” 鞠姑姑道:“一早赵管家去请,说是未时来。” 伊玉姗忧心素雪的身子。 等到未时太医来了虞府,帐一层层放下,年轻丫鬟们回避。 伊玉姗和鞠姑姑守在一旁,见叶暖也站在一旁,伊玉姗道:“暖丫头,回避。” 叶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回避,看了一眼帐内的素雪。 素雪道:“暖儿回避吧。” 叶暖退到屏风后。 太医低着头踏入屋内,隔帐后腕上放绢丝后诊脉。 诊完脉说是劳累引旧疾而发,需服药静养三月才好。 开了副药,赵管家将诊金奉上送太医离开。 老太爷虽不炼丹,但也保养身子。老宅置了药房,平日里老太爷自个煮些药膳。赵管家送走太医后便往老宅药房里去取药。 赵管家到老宅药房时正好瞧见了虞老太爷,连忙行礼。 虞老太爷正取药。 将药方给了药师,药师抓药。 虞老太爷问:“何人病了?” 赵管家道:“是小娘子。” 虞老太爷道:“素雪那丫头自小身子就不好。”又问药师:“开了何药?” 药师道:“是旧疾复发,体寒之药。” 虞老太爷进了内室取出两个匣子放在桌上:“从前陛下赏赐的人参、雪莲,我这一把年纪用不上。等素雪养好些后,再入药膳去用。” 赵管家恭敬的去捧了匣子:“大娘子说家务繁多,晚饭前来给太爷问安。另家主天未亮便进了宫,今日恐不能来问安。” 政务与家务都是拖不得,虞老太爷深知现下虞家处境如何,自当是明白他们的。 虞老太爷道:“无妨。” 药师包好药,赵管家拿上药便先告辞。 这老宅和大宅不过是一南一北,中间隔了条街。 赵管家回到大宅,见叶暖已经在等他,这几日子她担心的不行。赵管家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她。 接过药的叶暖便急忙忙的回到绣楼院子里煎药,煎上药叶暖也便人参和灵芝按着嘱咐妥善收好。 而另外一头在朝上。 玉里关两万兵马编入禁军驻守玉里关,命雪海大都护府司马荀熙赴玉里关任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接管兵马。 虞杞衡官复原职,任京畿道折冲府折冲都尉。 而宣王元瑨则入羽林军为左将军。 朝堂里旨意一出引起张皇后的不安,命人召其弟张溥入宫。 张溥至昭明殿,于内殿张皇后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太监单大监一人。 “这宣王一回来就盛气凌人,陛下如今将玉里军队编入羽林,让宣王顺理成章入职羽林左将军。”张皇后不满:“虞杞衡居然也活着回来了,如今宣王辖京内安危,虞杞衡护京畿道,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们里应外合。陛下如此,是要削弱太子吗!” 张溥知当下张皇后气愤,太子奉命巡察江南堤坝尚在回程,现下所见的确在削弱太子势力。 “陛下多疑,不愿太子或宣王任何一方坐大,扶持宣王制衡太子,想来当下是挡不住宣王势力。”张溥道。 皇后道:“如今这宣王是手握兵权,已和当年不同。当下若不结果了他,将来更不好对付,以他的城府定危及太子。” 张溥道:“只是在他未入盛京城时没能杀了他,现在已找不到时机。” 一起此事皇后就懊悔:“倒是轻敌,派出的人居然杀不了他。” 张溥思量着:“娘娘莫急,当下既然不可挡宣王培植势力,那便要让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张皇后道:“太子还有几日才能回来?” 张溥道:“后日便能回到盛京。” 太子不在身边也让张皇后很不安,他们能派人去杀宣王,如何不怕宣王也派人去杀太子。 刺杀宣王张家派出的皆是顶尖杀手,却半分没伤到他,可见他身边培植不少人手,只盼太子能平安归来。 第22章 你独一无二 过了两日后太子元璂回京,回宫向延和帝回禀此番堤坝巡察事项,延和帝夸赞太子有功。 元璂从两极殿出来瞧见了元瑨正要觐见陛下。 元瑨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元璂微微颔首:“多年未见了。” 虽是异母兄弟,但眉眼间有七成像,只是元璂温雅间有书卷气,元瑨却是锋芒毕露的利剑。 元瑨道:“托殿下鸿福。” 他们小时候如何不是与寻常兄弟般打闹着一起长大,如今生分至如此这般,元璂心中感慨。 “六弟过于生分了。”元璂道。 元瑨道:“过去的事不会因为过去就真消失。” 当年张溥构陷元瑨,元璂如何能说自己就清白。就算没有当主谋,那也是得知一切后作壁上观,得了渔利。 这世事风云变化,覆水如何能收?这心结也难再解。 元璂道:“想来今后你也不会留情,只愿还能留彼此体面。” “自然。”元瑨施礼:“恭送太子殿下。” 元璂离开往昭阳殿而去,元瑨入两极殿觐见。 今日兵部回禀,荀熙已接管玉里关军队,曾在雪里关一战对玉里关兵力熟悉,接手后很快步入正轨。 这两日素雪好了些,担心娘亲一个人打理府中事务忙不过来,便看着鞠姑姑来是问打理的如何。 鞠姑姑只是说:“小娘子你且养着,万万不可伤神。” 熬好药的叶暖从院外进来,走到榻边喂素雪喝药。 “鞠姑姑,我好些了,若有帐亦可拿来让我为娘分担些。”素雪深知这些年没有打理,各处庄子产业定是成堆成堆的帐堆积。 鞠姑姑道:“小娘子是玲珑心,该知道对大娘子而言没有比小娘子更加重要的事,小娘子有心,更该好好养着。” 等素雪喝完药歇下鞠姑姑方才安心回去。 叶暖将空碗拿出去后回来整理衣物,四下打扫。 素雪见她忙忙碌碌便喊她:“暖儿。” 叶暖立即赶到榻边:“来了。” 素雪见她紧张的样子不免一笑:“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你不让她们做事?” 向来都是叶暖一个人照顾素雪起居,现在的确是好些个婢女和婆子,让叶暖反而不知该如何适应。 素雪拉着她的手:“暖儿往后什么都不用做,陪在我身边便好。” 什么都不用做反而让叶暖觉得不安。 也知她性子,素雪道:“你平日看着她们便是,这个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归你管。” 叶暖没想到自己得管人,总觉得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奴婢:“可我不会。” 恐自己做不好。 素雪道:“现在只是一个院子的奴仆而已,到了将来我嫁到宣王府,这公子若当了世子以后也是郡王。一个院子管不了,以后一个王府的家务你不帮我谁帮我?” 这话也是,这些日子看着大娘子忙忙碌碌,虞府便已经事务繁多,何况到时候的王府。 “那我该怎么做?”叶暖问。 素雪道:“首先,要有气势。” 叶暖疑惑:“气势?” 素雪道:“比如你拿剑的时候,气势和剑气能破万里。平日也拿出这般气势,让她们听你的便是。” 这叶暖最大的问题,始终都是把自己当奴婢,如今好些起码私下敢平等与素雪说话。这也让素雪担心,叶暖将自己姿态放得太低,恐将来入王府或是宫闱让人欺负去。 叶暖虽不知自己拔剑时是什么样子,但那样恐怕也太凶了。自己是奴婢,别人也是奴婢,岂能反而对她们那么凶。 “我与她们是一样的,总觉得不大好。”叶暖道。 这话让素雪有些不悦,双手揉搓她的脸:“傻丫头,说什么呢。你跟她们能一样吗,她们跟你一样吗?你是独一无二的,暖儿。” 独一无二,这四字在叶暖心中溅起波澜,不知原来自己也可以独一无二吗。 素雪道:“暖儿,我一个人若操持那么多事,你舍得吗?” 叶暖摇头。 素雪道:“那就要帮我对吧。” 叶暖点头。 素雪道:“那就去拿算盘和空账册来,我教你算账。” 虽不明白怎么就绕到自己要学算账,也只得先去拿了来。 读书算学这对于叶暖来说实在是脑袋有点大,素雪也明白,叶暖有练武的天赋却没有读书算账的天赋。 但就如好歹能把诗经读完一样,也好歹把怎么算账、怎么看账、知个道理。这样看得懂账册,也能查账时不糊涂,不被底下人糊弄。 叶暖想着现在素雪还未当家作主凡事尚有大娘子操持,等到元公子行弱冠礼得了爵位这婚事就要安排上了。 等到素雪将来当家作主,若是也像这般病倒时,她也想帮上忙。 在中秋之前素雪病已痊愈,慕容妘从宣王府来瞧素雪。 伊玉姗前去相迎。 落座于堂内,慕容妘拉着伊玉姗说家常话。 慕容妘先是问过素雪康复的如何,送来了不少能滋补的食材。 素雪行礼谢恩:“小女谢过王妃。” 慕容妘拉着素雪的手让她坐到身侧。 过几日便是元澂弱冠礼,慕容妘亲自来下帖请伊玉姗他们夫妇前去观礼。 伊玉姗接过帖子:“王妃太过客气了。” 慕容妘道:“你我情分自当如此。” 伊玉姗道:“听闻陛下已下旨册封公子为宣王世子,可喜可贺。” 慕容妘道:“是同喜,陛下为澂儿和雪儿赐婚旨意已拟,就等澂儿弱冠礼后两日便派人到虞府宣旨。” 听到这个消息让伊玉姗心里欢喜非常:“竟已经定下来,多谢王妃。” 慕容妘笑道:“我们可是一家人了。”看着素雪别提心里是如何喜欢的:“我是看着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的,早早在我心里素雪就是儿媳妇了。” 之后伊玉姗送慕容妘出府,待马车走远后返回。 过了两日良辰吉日。 延和帝下诏册封宣王之子元澂为宣王世子。 元澂一早便入宫受封,宣王于太极殿西阶下谢恩。 受册封后元澂前往宗庙行弱冠礼。 弱冠礼由元瑨主持,太子元璂与淳王元琩、荣王元琀作为叔伯长辈亦在场观礼。 第23章 加冠秋宴 “祭告天地,敬启列祖列宗;奉祖烈厚德而泽元氏之昌,今元氏子孙元澂二十成人,敬告先祖。” “今以嘉礼,加冠。” 元澂按照仪式先祭告天地,再祭拜列祖列宗。 跪在祠堂间,元瑨为其加冠。 加冠之后元澂便将要独当一面。 礼成,元瑨在王府中设宴。 宣王府此时上下忙碌,慕容妘忙着迎接招待各府女眷。 前面正堂设宴男宾入宴,花园中女眷陆续已至,设宴在花园厅中。 大部分女眷已至花园,伊玉姗见慕容妘忙碌便请缨要帮忙,这已经都要是一家人,慕容妘也不推辞她的相助。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一起逛花园,小时候便常来宣王府,虽时隔多年但见王府与儿时别无二致。 记得有几处雅致的景便拉着叶暖去看。 穿过小径到了望月楼,此处最高能一览王府全貌。 远远瞧见了此时大堂客人们都来了,见太子殿下入了堂内,素雪便往园子下面一瞧,太子妃已然入园。 慕容妘与伊玉姗上前迎接太子妃,众女眷向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的祖父是太傅,是陛下的授业恩师,受得老太傅的影响太子妃博览群书能诗作画。年轻时太子妃有一股儒生气,素雪幼年时便觉得太子妃很特别,若说如何形容,那太子妃便是潺潺溪泉一般的人。 素雪带着叶暖回到花园,慕容妘招她向前,拉着她的手走到太子妃跟前。 素雪跪地行大礼:“小女拜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叶暖跟着一起行大礼。 太子妃记得她,记得她的眼神,因为很像她。 “快起身。”太子妃问:“是虞家的闺女?” 素雪缓缓起身,颔首道:“回娘娘,是。” 太子妃道:“上前来。” 素雪走上前,太子妃伸手牵住她仔细瞧了瞧。见她那眼神与小时候相比倒是更是坚定了,而且非常明亮,就像是满月的月光一般。 “多年不见竟是出落的如此玉立。”太子妃看向慕容妘与另外的两位王妃道:“就算是我们当年都难比此后生呀。” 慕容妘笑道:“只是便宜我家澂儿罢了。” 太子妃微笑:“真真是天赐良缘,哪有比他们两还绝配的。” 素雪语气十分恭敬:“小女多谢娘娘夸赞,小女不敢当。” 太子妃问:“还如幼年时那般爱读书吗?” “略读几本书罢了,不比娘娘心间万卷如滔滔碧海,小女不过是区区园中一池。”素雪道。 被夸都是会开心的,太子妃微笑:“只是写词作诗有些能耐,但无堪大用。但今日秋色曼曼,见那枫叶配秋菊一番秋日胜景,年轻一辈大多皆能作诗,今日便起个雅兴作诗如何?” 慕容妘道:“这主意很雅,秋诗与秋景倒是不负这好时光。” 命人取来韵匣子,太子妃定下韵脚。 一个时辰为限众人作诗,今日看看谁能夺魁。 很快前面堂前和后园厅中皆已开宴。 前堂歌舞助兴,园子里也欢声笑语,今日来的人齐,很多许久未见的女眷在一起说话。 伊玉姗带着素雪在女眷间走动,回来之后这也是素雪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带着素雪见过几家长辈后便放她去自由行动,毕竟是要作诗去的。 得了空闲素雪便牵着叶暖往景色去。 淳王家的代萱郡主被各家小娘子们簇拥着在园子里赏花,瞧见了素雪走过来,代萱道:“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备受瞩目,一定要让人都看见你。” 这么多家的晚辈都在,可是太子妃却唯独对素雪不同。代萱不免想起小时候,只要有素雪在,什么风头便都被她一人抢走了。 素雪微微一笑:“你不看便是,偏偏要看,与我何干?” 代萱一直不明白,她可是郡主,可是素雪却从来对她不说敬语,总是这样的无礼。 “看来去了荒蛮之地几年,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我可是郡主你别忘了。”代萱道:“册封你世子妃的旨意还没下。” 素雪道:“是没下,但你能改变什么呢?” 此时代萱生气,但旁边的小娘子们虽然怕代萱的,可更惧素雪。 小时候代萱带着众人排挤素雪,可结果看着病弱的素雪,最后却把她们全部都整治了一遍。 代萱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恶毒。” 素雪听这话就笑了:“我只是鬼主意多而已,要说恶毒哪比得上郡主的毫毛。” “你!”代萱真是一肚子火憋着。 素雪道:“郡主讨不着好处又生气,何必喊住我?”说着便牵着叶暖的手走了。 代萱看着她背影气的摔了杯子。 看着她牵着那个小丫头的手,代萱问:“有人知道那丫头是谁吗。” 想着今日一瞧见素雪就一直把目光都关注在她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身上,肯定不是一个贴身丫鬟这么简单。代萱从来没见过,冷情冷血的素雪会这般的在乎一个人。 “虽说就是一个贴身丫鬟,只是从她离开盛京便跟在身边,的确是情谊不同。”有知情的小娘子道。 代萱若有所思:“竟是如此。” 对付不了素雪也就罢了,但一个丫鬟罢了,要杀要剐怕不是容易的很。 素雪带着叶暖穿过后廊去瞧后园的一棵桂花树。 小时候每每秋天慕容妘与伊玉姗总是用这棵桂花树的桂花教素雪做桂花糕,做成的桂花糕第一块总是被元澂抢去吃。 “好香。”叶暖抬着头闻着桂花香。 素雪十分温柔的看着她:“做成桂花糕更香。” “一定很好吃。”叶暖上一回吃桂花糕还是在牡丹楼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想起牡丹楼了。 此时突然想起了梅娘子和碧柔娘子、芸香娘子。 小时候第一次吃桂花糕的时候是芸香娘子给她的。 素雪见她发愣便好奇她在想什么:“在想什么?” 伊大娘子说过,绝对不能再提起她在牡丹楼的事情,叶暖摇摇头:“没有想什么。” 素雪佯装生气了:“你竟然有事瞒着我?” 叶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的,只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事,但是大娘子说不许再提起的。” 不能提起那便是叶暖幼年时呆过青楼的事,素雪牵着她的手:“想起碧柔姐姐了对吗?” 叶暖点头:“嗯。” 第24章 桂花糕 素雪道:“虽然已经很多年了,你没忘记碧柔,我也没有,爹娘他们也没有。碧柔也好,还是过去有对好过的人,若是想见并非不能见。” 虽然想见她们,但是眼前的素雪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 叶暖道:“你最重要。” 这话最让素雪欢喜:“我们一起取些桂花,明个我给你做桂花糕。” 这让叶暖很期待,连忙就摘。 “这里有偷花贼呀。”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素雪转头看去,是元澂从门外走出来。 “这桂花树是世子你的,迟早也是我的,如何算偷?”素雪道。 元澂看了看素雪,又瞧了瞧手上不停采集桂花的叶暖。 “这桂花树自然迟早是你的。”元澂道:“所以今日要做桂花糕?” 素雪道:“明日。” “明日如何能见着。”元澂道:“这是不打算做给我吃呀?” 素雪道:“原本就没想着世子,自然是给暖儿做。” 元澂看了看已经上树的叶暖,完全没办法将这个没脑子的丫头和亦杨、石章嘴里说的杀神挂钩。 ”你家的这个偷花贼怎么倒是和传闻中相差甚远?”元澂始终觉得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 素雪问:“什么样的传闻?” 元澂道:“想来也是石章和亦杨夸夸其谈了,这偷花贼据说杀人如麻。” 素雪微笑道:“杀人如麻的恶魔也好,乖巧懂事的小丫头也好,在我眼里她就是叶暖。” 元澂道:“这世间就算亲如父母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你信她却不怕信错人?” 素雪道:“若这世间我连暖儿都信不得,那便是这世间没有人值得我去信了。” 元澂不屑的看了一眼叶暖,对素雪道:“你我应当是最信任对方的人。” 素雪道:“我自然信你,你和暖儿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元澂道:“对,但是她更重要对吧。” 素雪点头:“的确如此。” 罢了,元澂也看开了:“每天桂花糕送我一份,别忘了。” 素雪道:“好。” 元澂问:“诗作的如何?” 素雪道:“自然早就有了。” 石章来喊元澂赶紧回去,元澂只能先走,走前再三嘱咐桂花糕一定要有他的份。 逛了玩了许久后素雪带着叶暖回到厅内,将早已想好的诗写了出来。 叶暖虽然自己不会作诗,但是跟着素雪耳濡目染了这许多年,也是会赏诗。 瞧了此番许多作的诗,固然有很多好诗,但要选出诗魁来的话还得是素雪的诗写的最好。 太子妃今日给了写诗好的小娘子很多赏赐,秋宴在欢乐之间落幕。 乘上回府的马车,叶暖的怀里是满满一大篮子的桂花,一车厢皆是桂花香。 到了第二日,一早素雪便去账房帮着伊玉姗处理完府中事务,之后就到小厨房准备做桂花糕,叶暖在一旁满怀期待的帮忙。 前前后后忙了好久,从制馅到揉面,再到用模具入蒸笼。等到桂花糕做好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正好用过午饭之后备下茶点。 糕点出笼,素雪先是拿出十个先是留给叶暖,再装出十个放进食盒里让赵管家送去国子监给元澂。 再备下茶点让人给伊玉姗、虞老太爷分别送去。 吃到新鲜出炉的桂花糕让叶暖觉得很满足,素雪最喜欢看见叶暖的笑容。 之后没过了几日,宫中的大监便奉旨到了虞府。 赐婚与册封旨意同下,素雪接旨谢恩。 婚事定下了日子,在来年开春时。 接下来的日子虞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为婚事准备。 虞杞衡每日都要军中练兵,虞老太爷恐伊玉姗一人忙不过来,便出面解决有客来访之事,让伊玉姗专心于准备素雪出嫁。 从婚服到要用的喜帐被褥,嫁妆从床到庄园田地,伊玉姗按照士族女子出嫁的最高规格为素雪准备。 现下不下百位绣娘在绣婚服等物,整个虞府忙里忙外。 但素雪却是还在书房里静静地看着书,时不时往窗外瞧一瞧在练剑的叶暖。 素雪喜欢看叶暖练剑,手中持剑的叶暖与平日里相差很远,十分有趣。 对于婚事,这是素雪从小就是知道的事情,要嫁给元澂这件事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所以素雪心中不会有波澜。 从利益来说嫁给元澂有利于虞家,从自己来说,在王公贵族和世家子弟里能比肩元澂者不多。 这一年入冬时,伊玉姗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的儿子虞若枫回来了。 这一天伊玉姗喜极而泣,虞若枫被抱着手足无措。 虞杞衡和素雪在旁边看着觉得既感动又觉得有趣。 “受苦了。”伊玉姗心疼的给儿子盛汤夹菜。 虞若枫道:“娘在边境的几年才是受苦了,我只是跟着师父学艺。” 伊玉姗道:“我还不知道你师父什么德行吗?练武都是不要命的练,对自己狠对徒弟就更狠了。” “严师才得出高徒。”虞若枫道:“现下我直接入御林军恐都没对手。” 伊玉姗一听这话眼睛一瞟虞杞衡就带着杀气,但是转头对儿子换至语气温柔:“儿子,说好的科举入仕。今年进国子监,可没让你去投军。” 虞若枫一时心虚的看向虞杞衡,但是虞杞衡装死低头吃饭。 作为儿子不想骗娘亲,但也不想违背自己心中的志愿。 虞若枫只能先转移话题:“国子监当然要去。” 这话没有骗伊玉姗,无论文举还是武举都要考策论,自然他也要去国子监读书才行。 只是最后从文从武他心中有自己的主意。 从知道今年虞若枫回来,伊玉姗便是让人将虞若枫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又一遍。 虞若枫一进屋就发现陈设竟然与他走前没有什么不同,一尘不染可见时平日日日打理。 伊玉姗四处看着还有没有什么要布置,又看了一遍床榻,将热好的汤婆子也都放好,再三确认后才放心。 虞若枫道:“娘亲辛苦了。” 伊玉姗看着如今又高又壮的儿子,不知道有多心疼:“你离开我这么多年,没能好好照顾你,娘心里老觉得遗憾。” “娘,我有好好照顾自己。”虞若枫道。 伊玉姗道:“好好休息,明日再说了。” 虞若枫点头。 伊玉姗命人来服侍虞若枫沐浴更衣。 第25章 脱籍 每日天未亮时叶暖便已起身,穿戴齐整走出屋子。到了厨房水缸里皆是满的,开始在烧水锅中烧水,现下入冬已冷,虞家每日都烧水备用。 天一亮后李厨娘就会醒,也会先到厨房里来,见水已经在烧便知叶暖已来过。 烧水后叶暖回到院子,现在素雪院子里在跟前伺候的丫鬟有八人,两个大丫鬟一个叫芙花一个叫怀蕊,从前是老太爷园子里的丫头,如今怕这边没有称心如意的人可以使唤便差遣到素雪身边。 怀蕊带着几个丫鬟去备盥洗所用之用候命,芙花在屋外候命,叶暖先轻手轻脚的进屋。 素雪此时已经半醒,从脚步声便能分辨出是叶暖的脚步声:“暖儿?” 叶暖掀开帐子:“喊芙花她们?” 素雪点头。 喊了芙花她们进来,芙花和怀蕊带着丫环们进来服侍。 叶暖从柜中捧出衣物:“今日穿这身如何?” 洗过脸正在擦拭的素雪微微点头:“好。” 张开双臂,由丫鬟们伺候着换上衣服。伊玉姗和素雪都与叶暖说如今很多事要一一改过来,贴身伺候的事不必叶暖都经手做,要教导这些小丫鬟们如何服侍主子。 换完衣裳坐在梳妆台前,芙花为素雪梳妆。 素雪拉过叶暖的手,那手摸上去有长期练剑而来的茧:“可冷?” 已是入冬了,素雪摸着叶暖身上的衣服,恐不够暖和。 叶暖摇头:“不冷。” 入冬前做衣裳时素雪给叶暖做了好几身衣裳,却总不见她穿。 “怎么总是不穿新衣裳。”素雪问。 叶暖道:“若出门我便换,只是做事总不方便。” 素雪无言,但语气宠溺:“你别做就是,使唤她们去做。” 叶暖道:“你知道我不习惯的。” 素雪拿她没办法。 一直以来伺候素雪的事情都是叶暖亲力亲为,如今都要交给她们去做,怎么都心里不习惯。 叶暖总觉得什么事都该自己的去做的。 素雪站起身来披上披风,牵着叶暖的手走出屋子前往账房。 现下素雪在想为叶暖脱籍的事,在嫁进宣王府之前就想为叶暖脱籍,让她以平民身份入府。只因入府后不知会是怎么个光景,恐到时候不易脱籍。 叶暖很少见素雪看账本时不专心,有些担忧:“怎么?” 素雪晃过神:”没事,只是嫁进王府前有些事得安排。” 有些事是让素雪担忧的,首先叶暖依旧还是宣王的部下,宣王若有命令便要出生入死。其次还在奴籍,那入了王府就成了王府的奴婢,就彻底要听命于宣王。 素雪有心要为叶暖铺路,总要留得有所后路。 脱籍一事现在尤为要紧。 素雪道:“暖儿,现下无事你就去练剑,我去找娘亲说说话。” 叶暖觉得疑惑:“账本不是没看完吗?” 素雪道:“有要紧事要和娘亲商量一下,况且你第九重剑法还未练成,可不得多练练。” 第九重从崔侍卫传授到如今都已经快两年光景,但是第九重迟迟还未练成。叶暖觉得素雪说的是,便赶紧去后院练剑去。 素雪见她去练剑便起身披上披风去找伊玉姗。 伊玉姗这会在小库房,小库房现在都是放着素雪的嫁妆,今天有床褥已经绣好送来,伊玉姗再三确认之后收入锦匣。 素雪走进库房关上门:“娘亲。” 伊玉姗道:“雪儿你来的瞧,来看看这褥子,这花样绣的多好。” 素雪道:“娘亲,今日来和你说件要紧事。” 伊玉姗问:“何事?” “是暖儿脱籍一事。”素雪道。 伊玉姗道:“如今哪有空忙这个,忙完婚事再说如何?” 素雪道:“这事要在我嫁入宣王府之前办好才可。” 伊玉姗不明所以:“这事如何急于一时?” “娘亲,我不愿暖儿跟着我只是当个贴身丫头。”素雪道:“我珍视暖儿,不愿她只是因为与我是主仆才得忠心于我。” 这话倒是能让伊玉姗明白几分素雪的心情,知道她与情谊不同。况且也非没想过这事,伊玉姗其实也有打算。 既然素雪心愿如此强烈伊玉姗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我明日按照赵管家去办。”伊玉姗道。 素雪道:“娘亲今日有什么事,全由我接手,还请娘今日就去。” 见她能急成这样也只有叶暖的事了,伊玉姗也罢了:“成,我现在就去写手书让赵管家送去官府。“ 素雪道:“有劳娘亲了。” “拗不过你。”伊玉姗说着便走出库房,回去写了给叶暖脱籍的手书,让赵管家送出官府。 从官府接收手书到本署申碟除附也要两三个月的光景。 另外关于虞若枫入学国子监一事,虞杞衡还未去办这宣王府的管事便告知已经办好,让虞公子五日后入学便是。 虞杞衡连忙问王府管事:“这事如何就安排上的。” 王府管事道:“是世子安排。” 虞杞衡让王府管事代为致谢,赵管家又递了茶水钱给管事。 管事领赏便欣喜告辞。 虞杞衡让赵管家去告知虞若枫此事,让他准备,自己则要回军营去练兵。 将入深冬之时,这一天竟落了初雪。 用过早膳从书房走出来的虞若枫要往园子后头去练武。 还没踏入后园就感受一股冷冽的剑气,剑气可见内力之深厚,不下于二十年内功之力。 是爹在练剑? 虞若枫走进去,见那雪花纷纷间那一抹素色衣裙与落雪缠缠。 剑势破开寒风卷起那梅花梢上的花瓣,雪花与盛开红梅齐飞,那一剑风华如穿透了他的全身,那梅花在他心间绽放无尽蔓延,无法阻止。 收了剑气,叶暖行礼:“公子。” 虞若枫那日回来时记得她,是素雪身边的丫头叫叶暖。 晃过神虞若枫道:“你会剑术?爹教的?” 但这剑法不是爹的剑法,一个女儿家如何会习武的。 叶暖道:“回公子的话,起初是主君所授,后由王府侍卫长所传。” 虞若枫问:“为何?” 叶暖道:“想要保护小娘子。” 为了保护素雪,这理由实在是太好了。 虞若枫很高兴,素雪身边有她就让他安心了,素雪有智谋有城府,加上身边有一个如此武功高强的丫头,那无论是王府还是宫闱没人是她对手了。 第26章 守护那一人 “定要好好保护素雪。”虞若枫道。 叶暖道:“公子放心。” 去书房找虞若枫的赵管家往园子来,在这里找到了他:“公子。” 虞若枫转身:“赵管家,怎么了?” 赵管家道:“方才王府的管事来说,公子五日后入学国子监。” 虞若枫笑道:“定是世子所为。” 赵管家点头道:“原来公子知道。” 虞若枫道:“世子时常与我通书信,一直催促我同他一起在国子监读书。” 两人年纪相仿,虞若枫和元澂小时候是一起玩的,元澂很皮,惹事生非的时候都有虞若枫在他旁边。 赵管家便先急忙忙出府办事。 虞若枫和叶暖说想与她切磋剑术,见她手中的木剑是他旧年时用的:“这木剑这些年一直在你身边吗?” 叶暖点了点头:“是小娘子给的。” 这木剑也是物尽其用了,跟了一个很好的主人。 虞若枫现在手中的木剑是上山后师父所制:“可否切磋?” 公子要求自然不能推辞,叶暖道:“自然,只是我学艺不精,恐怕让公子笑话。” 虞若枫道:“你这若是学艺不精,别人该如何是好呀。” 他很温柔,这份温柔很熟悉,因为这份温柔和素雪很像,这让叶暖对虞若枫有了自然而然的一份亲切之感。 “请公子赐教。”叶暖持剑施礼。 两人切磋剑术,虞若枫剑术有君子之风,亦有道家风骨,拆了百招后虞若枫对叶暖的剑术很在意。 他知道叶暖的剑法,那是出名的杀剑剑法,那是招招皆是为了杀人而生的剑法。但是叶暖却能将那一股杀气与最初虞杞衡传授给她的剑法融合,那原本恐怖的杀剑竟然有了浩然之气。 或许他在意的不是这剑法,而是叶暖本身。 若非她心中没有那一股浩浩荡荡之心,如何能让剑法改成这般。 黄昏时分,两人已然收剑。 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雪,黄昏的阳光那一层薄雪间相印。 “你知道你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吗?”虞若枫问。 叶暖点头道:“传我剑法时就是为了杀人。” “如何将杀人剑变成现在这般?”虞若枫又问。 叶暖道:“因为我不想杀人,我想只是想守护那一人。” 他明白了,叶暖是为了素雪才将这杀人剑硬是变成了守护剑,现下她已是八重大成,这第九重剑法未能突破恐就是因此。 “你曾向爹他习过落音剑法,正是我本门剑法,正好还有一招非常适合你所练,我传授于你如何?”虞若枫道。 叶暖大喜:“婢子多谢公子。” 见她的笑容虞若枫不禁一笑,她如何不是一个剑痴呢? 赵管家出门办事后回来到了账房。 素雪忙问:“手书递交官府了?” 赵管家道:“小娘子放心,小的还多交代了些银子,想来若快的话在过年之前便能脱籍。” 这便让素雪放心了:“那便好。” 赵管家将账册的事嘱咐了一番,支取了一笔钱,因为今日有金饰送来。 有新的陪嫁物件送来,伊玉姗前去查看,是订做的金饰。 赵管家赶到前院付了银子给商家。 伊玉姗问:“雪儿还在账房?” 赵管家点头:“正是。” “那若枫呢?”伊玉姗问。 赵管家道:“想来与暖丫头在后园练武切磋。” “这像什么话。”伊玉姗觉得离谱,哪有当公子和一个小丫头切磋武艺的。 一脉相承的就是这样不顾礼法,他们师门怎么一点礼法都不顾的。 这虞若枫的师父是虞杞衡的大师兄,一股子的江湖门派之气,总是不顾宗族礼法。 伊玉姗便先拿着金饰入库后再往后园去。 踏进园门前原本有好些话要理论,瞧见他们后竟什么话都忘了,退后了两步瞧着他们。 这会远远的红霞残阳印着落雪,见两人木剑掀起红梅,见若枫眼中的温柔与脸上的笑容,伊玉姗恍惚间好似时光倒流了二十多年,想起了那时初见虞杞衡的光阴。 心中有所思量,伊玉姗转身走了。 夜幕已至,虞府上下点了灯。 虞杞衡这两日都忙着回不来,素雪和若枫陪着伊玉姗用过晚饭。 用晚饭时伊玉姗不经意总打量着叶暖。 虽然说叶暖是丫鬟,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到了现在其实伊玉姗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没把叶暖当丫鬟了。 不说几次叶暖保护她和素雪,就说这些年看着她长大,这都不是单单主仆的情谊了。 暖儿心眼好,为人又实诚,伊玉姗现在看着叶暖,怎么看都是好的。比起其他人家的小娘子,叶暖完全不输的。无论是样貌还是人品,比寒门出来的小娘子还好。 吃过晚饭伊玉姗回屋思量,觉得素雪说的事。 现下叶暖是私奴,若是当下没能脱籍跟着素雪进了王府,那就成了王府的官奴,况且叶暖又是宣王部下,恐到时候凭素雪自己不能让不好脱籍。 今日让赵管家道官方递手书倒是的确应该。 鞠姑姑看伊玉姗这大半日都魂不守舍便问:“大娘子怎么了?晃神了半日。” 伊玉姗道:“今日雪儿跟我商量暖儿脱籍,便让赵管家去递了手书。” 听叶暖能脱籍让鞠姑姑很是高兴:“太好了不是,暖丫头也该脱籍的。” 可见叶暖平日为人好,鞠姑姑竟然为她脱籍一事能这么高兴。 伊玉姗道:“我心里原本是想着让暖儿跟着雪儿进王府,现下我心里有个事。” 鞠姑姑道:“大娘子说便是。” 伊玉姗道:“你觉得,暖儿配若枫如何?” 这话一出倒是让鞠姑姑没想到的,细细想想道:“倒也无不可,既然脱籍便是平民了,纳为侧室并不无不可。哪有比暖儿还让人放心的,只是小娘子那又如何?恐事小娘子不同意。” “素雪那我劝说便是。”伊玉姗道:“若是可以把暖儿留在若枫身边我也喜欢,暖儿照顾若枫我也放心。” 鞠姑姑觉得也是,暖儿若能嫁给公子为侧室,就算只是侧室若是公子疼爱又有造化的话,将来并非不能挣个诰命:“今日大娘子为何有这般主意?” 第27章 失措的心跳 “倒不是现在才有这主意。”伊玉姗道:“宣王妃有日问我,暖儿这般好为何不给自己的儿子,我当时便有这个念头。只是雪儿要成婚,自然要优先雪儿。不过我今日,我看见若枫教暖儿剑法时,那神情明明就是中意暖儿,固又生了这个主意。” 如果公子真的中意暖儿那鞠姑姑便觉得这是大好事,公子品行端正为人也好,定是不会亏待了暖儿的。 鞠姑姑道:“若是暖儿也愿意,这自然是大好的姻缘。” 伊玉姗道:“暖儿陪嫁王府的话,我几次看过去那世子对暖儿着实不喜,将来定是不会收在房中。若是世子不收,再随便发落给小厮这不是耽误了。还不如留在府上,就算是将来若枫的正室容不下,我便在暖儿留在身边。” 这伊玉姗也是为叶暖着想,替她想了许多将来的后路。 鞠姑姑道:“的确如此,暖儿向来懂事会听从大娘子的。” 当下伊玉姗主意已定,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安排让叶暖到若枫跟前伺候。 夜很静,虞府里已陆续熄灯入眠。 内宅的守门婆子带着人巡园,宅外的护卫也在巡宅警戒。 洗漱已毕,素雪屏退了芙花与怀蕊众人,裹着袍子坐在暖阁窗前。怀中抱着汤婆子,微微掀开了窗户看那外头的落雪。 “恐是要下大雪了。”素雪道。 才炖的药膳汤芙花递了进来,叶暖接过端来盛出一碗:“来。” 素雪一看这药膳汤就蹙了眉头,这老太爷抓的药膳汤喝起来和药根本没有特别大的差:“又来了。” 叶暖道:“病才好,可要好好养着的。” 无可奈何,素雪接过药膳汤来喝。 “今日练的如何?”素雪问。 没什么进展令叶暖有些失落:“不知何时才能练成,但幸得公子传授剑法补所不足,剑法精进了些。” 素雪微笑:“兄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叶暖点头道:“如素雪你一般。” 夜色寂寥却远远听见了笛声,笛声在静夜中悠扬。 “真好听。”叶暖道。 素雪道:“是兄长的笛声。” 武功高强又能吹奏出这样的笛声,叶暖觉得公子真是一位厉害的人,真不愧是素雪的兄长。 到了次日,虽说如今每日伊玉姗为素雪嫁妆忙碌,但心里也记挂着儿子,让人连夜赶出了好几件衣裳。况且要入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生员的衣装亦要备上。 赶制出来的衣裳送来了,鞠姑姑送到内宅。 伊玉姗打开包袱查看每件衣裳做的如何。 “该让公子都试试的,若有不合适也好改。”鞠姑姑道。 这时伊玉姗心里有了主意:“正巧我瞧见暖儿来取药材,你喊她过来。” 自然是知道大娘子心里有什么主意的鞠姑姑出屋去喊叶暖。 鞠姑姑见叶暖已经从库房取了药材要回去喊住了她:“暖儿。” 叶暖转过头:“鞠姑姑。” 鞠姑姑走过来将她手中的药材都接到自己手中:“大娘子有事喊你,我帮你将药材都送回去。” 虽然叶暖觉得奇怪,但想一定是有要紧事,立即往大娘子屋里去。 进屋里,叶暖附身施礼:“大娘子。” 伊玉姗含笑着招手让她走到跟前道:“这些都是给若枫新制的衣裳,叶暖你给公子送去,让公子试穿后看看什么地方要改的立即送回来。” 公子屋里有自己的丫鬟,叶暖不明白为何要差遣她过去,可既然大娘子吩咐自然不管是什么缘由都该应承才是作为奴婢的本分。 “是。”叶暖一面应着一面端起桌子上三个锦盒便往外走。 虞若枫住在宅子东边的院子里,这会正从书房读书回屋瞧见了叶暖捧抱着锦盒已经没过她的身高,随即上前去帮忙取下上面的两个锦盒,这锦盒不仅大还颇有分量。 “小心,恐你瞧不见路了。”虞若枫道:“这些是什么?” 叶暖道:“是大娘子给公子您新制的衣裳。” 想来不单单是冬天的衣物,这国子监的生员装束也在里边了。 往屋内走,将锦盒放在内室。 虞若枫见叶暖放下锦盒未走便问:“怎么了?” 叶暖道:“大娘子说请公子试穿,若有要改之处我立即送去。” 急着回素雪身边,叶暖将内室门一闭,再将帘子和帐子皆放下。 因不喜有人贴身伺候,这院子的丫鬟虞若枫平日极少让她们进内室,这会突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竟他有些无措。 “这……” 叶暖走到虞若枫跟前便上手解腰带。 虞若枫慌忙拦住她的手,触到她温热的手惊慌更觉施礼又立即放开:“失礼了。” 叶暖抬头看他,心里疑惑,这不是耽误功夫吗?但询问时只得语气柔和的问:“公子何故?请抬手。”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疑惑时如迷惘的小鹿一般,在那柔声的语气中虞若枫晃神抬起手臂。 自小这叶暖就手脚麻利,跟着素雪那么多年,手脚麻利时也不减手上也不减温柔。 解开腰带脱了两层外衣放到架子上,只留了一件雪白的里衣。两人体型差距明显,那练武而来的强健体魄是穿透里衣充斥着的一股乱人心神的气息。 虞若枫低着头看着她忙忙碌碌,此时此刻心与神皆跟着她的一举一动。 叶暖一件件的给他试,问他是否合身。 虞若枫此时的脑子里已经被她的气息和身上的香气环绕,回答什么都恍恍惚惚的。 整理领子时手指划过他的耳垂,当下的耳朵已经红透,木讷的一动不动,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她摆布。她说抬手便抬手,她说仰头便仰头。 试完了所有衣裳后,没有不合身的,叶暖将他原本的衣裳替他换了回去,然后便行礼后告退回去复命。 帐子帘子被她重新掀开理好,人离开屋子后虞若枫才晃过神来。 捂着此时心跳不已的心口,虞若枫不知所措。 他并非不懂风月,此番下山之前曾奉师命下山在江湖历练两年,他自认大江南北的美人不曾见过上千那也有几百,却未曾乱过凡心。 如今,他的心竟然半分由不得自己的跳动。 幸而叶暖应当还未懂男女之事,不曾察觉他的失措。 第28章 并无此意 见叶暖从回来复命后便赶回素雪身边,伊玉姗便往虞若枫院子去,想要试探一番他是如何想的。 伊玉姗进屋:“若枫。” 可没人回应便往里屋走,见虞若枫站那愣神:“若枫!” 虞若枫回神,慌忙道:“娘。” 这明显是不对劲,按虞若枫的武功她还未进院就该知道有人来了,居然她进屋喊他了都未曾回神。伊玉姗心里有所思量猜测,便道:“这些衣服都试过了?” 虞若枫点头:“都很合身,多谢娘费心。” “合身固然重要,也想来问问你可喜欢。”伊玉姗问:“这件如何?是当下世家公子最时兴的样式,又是让人从江南送来的锦缎。” 小时候也是如此,伊玉姗每每给虞若枫制了衣裳送来,都要一件件问过喜欢不喜欢。 “很好,花色样式都好看。”虞若枫道。 “这件披风的样式可喜欢?”伊玉姗问。 “自然。”虞若枫道。 “这件袄子可喜欢?”伊玉姗问。 “喜欢。”虞若枫道。 “这靴子可喜欢?”伊玉姗问。 “喜欢。”虞若枫道。 “暖儿你可喜欢?”伊玉姗问。 未过脑,只是下意识道:“喜欢。”但脱口而出后虞若枫才觉被伊玉姗套进去了。 伊玉姗捂嘴而笑:“喜欢便好。” 虞若枫立即道:“儿子并无此意。” 伊玉姗笑道:“知子若莫母,我是你亲娘,你耳根子还红着呢。” 虞若枫道:“这样不妥,娘可别瞎操心。” 这话就让伊玉姗不满了:“什么叫瞎操心?都听娘的,一定给你妥帖的安排好。” 话毕伊玉姗便走了,虞若枫心觉不安,觉得恐怕她有所安排,也谴责方才自己太过不小心。 从院中走出来别提伊玉姗此时心情如何好了,确定了虞若枫的心意那便什么都好办了。 虽说素雪会舍不得叶暖,但是如果是叶暖跟了若枫,素雪也未必不答应。这会伊玉姗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和安排,就想着整一出先斩后奏。 有了计划和安排便和鞠姑姑和李厨娘商量起来,这鞠姑姑和李厨娘自然都觉得这是好事,她们都想暖儿能留在身边。她们是看着暖儿长大的,也舍不得暖儿离开她们。 只是一件,李厨娘担忧道:“瞒着小娘子,恐是不好。” 伊玉姗道:“不会有事的,我兜着便是,你们尽管去安排。” 过了两日焚香祈福,因伊玉姗分身乏术故而由素雪到佛堂祈福抄写佛经,原本叶暖要跟去,伊玉姗又说需要叶暖替她做事借用一日。 从前也有伊玉姗无暇便由素雪去祈福之事,但今日却让素雪觉得事有蹊跷。 在佛堂中抄写经书时,素雪越发觉得不对。 另外一头鞠姑姑端来一套衣裳给伊玉姗过目。 这是今晚要准备给叶暖穿的衣裙,伊玉姗仔细查验后点头满意。 李厨娘这一整日带着叶暖在身边但又没什么活给她做,这让叶暖心里不明,既然不是如大娘子说的那般需要她帮忙,为何不让她跟着素雪去佛堂。 看着炖汤炉子的叶暖忍不住问李厨娘:“我可否去小娘子那?” 李厨娘道:“今日你跟着我,日落后大娘子有事吩咐你。” 有事吩咐她做,但为什么是要在落日之后?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实在让叶暖摸不着头脑。 等到了落日之后用过晚饭,夜幕低垂时分,李厨娘拉着叶暖到屋内沐浴。 丫鬟们上前去脱叶暖的衣裳,立即被她拦住:“这是何故。” 李厨娘道:“大娘子吩咐她们来伺候的。” 叶暖慌了:“这不好,我自己来便是。” 都是当奴婢的,哪有让她们来伺候她的。 一时半会也知她不会适应,李厨娘让她们先退出屋子后道:“今日就罢了,往后你可是都要适应的。” 李厨娘为叶暖脱衣,就算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大娘子的吩咐没有她该说拒绝的,叶暖浸入浴桶中。 这会鞠姑姑拿着衣服来了。 掀开帐子往里头来,手中还有一个瓷瓶,将此瓶中的水倒入浴桶,一时之间花香之随着热气充斥着整间屋子。 李厨娘笑道:“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了。” 鞠姑姑道:“那可不是,公子他今夜不迷糊都得迷糊了。” 这会叶暖算是明白了大概是个怎么回事,想来大娘子是要她今晚去伺候公子。 这下让叶暖心慌了。 “鞠姑姑,李姑姑,大娘子是要我去伺候公子?”叶暖问。 鞠姑姑点头道:“对。暖儿别怕,公子是个妥帖的人。世家公子里,要公子这般人品身份的屈指可数。” 世家侯门里的公子像虞若枫这般年纪的,不少已经成婚,寻常在十三四岁通人事的年纪身边已经房里人。大娘子为公子着急叶暖心中明白,却不知道大娘子居然相中了她。 自己身份卑微,岂能合适,况公子若是不满又该如何…… 李厨娘道:“暖儿,女子都有这一遭,不必害怕。” “不,那……我身份卑微,岂能去伺候公子……”叶暖道。 鞠姑姑道:“暖儿,比起许多世家小娘子来,你如何能差?况且大娘子不单单是想公子收你入房,而是要在你脱籍后让公子纳你为妾室。” 这话让叶暖如遭五雷轰顶。 “那小娘子还不知道。”叶暖慌了:“不行,我是要陪着小娘子的!” 鞠姑姑安抚她:“小娘子那大娘子会去说,不必担心。” 出浴后李厨娘与鞠姑姑为叶暖换上新的衣裙且梳妆打扮,随后带着她先去大娘子跟前。 伊玉姗仔细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拉着她走到屋里说了一番私密话,传授了些房中密事。 此时叶暖心中却是十分记挂素雪,大娘子说了什么着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入夜已深时虞若枫从书房回到屋中沐浴。 丫鬟们知道虞若枫不喜人在跟前伺候已经退出屋内。 李厨娘和鞠姑姑这时让叶暖进屋。 叶暖壮着胆,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踏入屋中。 内室里热气让整个屋内烟雾缭绕,叶暖踏入内室。 “何故又再进来?”泡在浴桶中闭目养神的虞若枫问。 第29章 唐突了 叶暖立即跪下道:“请公子恕罪,大娘子吩咐奴婢来伺候。” 一听见这声音让虞若枫心下一惊,睁开眼瞧见叶暖跪在前面,立即羞赧的沉下身子红了耳朵。 丫鬟们为他更衣脱衣都不能让他觉得如何,但是面前却是叶暖却让他觉得难以面对。 “没事,你先出去,娘那我来说。”虞若枫道。 想来且不提大娘子的心意,公子又岂会接受她这般身份卑微的奴婢来伺候。只是大娘子吩咐的事,叶暖不能不听从。 见她缓缓起身,没有往屋外走反而是走到了他身边,这让此时心跳不已的虞若枫要疯了。 叶暖道:“公子,请让奴婢来伺候。” “不,不用的,”虞若枫现在说话已经不利索。 “请恕奴婢失礼。”叶暖壮着胆子出手为他揉肩:“奴婢自小陪着小姐,也是大娘子跟前长大的,要忠诚于小娘子,亦要对大娘子与家主尽忠。” 被触碰的一瞬间虞若枫觉得自己脑子中有一根弦断开了一般,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想说出拒绝的话,想将她拉开,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一句话都说不出。 到最后却是沉溺在那温柔双手间,感受着那柔和却又不失力量的推揉,全身已无法控制的放松。 西南之地最毒的蛊都未必有这样的成效。 又任由着被她摆布,起身被服侍着穿上袍子,虞若枫的心与魂此时都在她的身上。 到了暖阁时,帐子皆被放下,虞若枫瞧见她解开自己衣带露出成片的肌肤时才回过神,顾不上礼节只得立即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衣服拉回。 面上虽然平静,但此时叶暖的心十分惶恐,抬头看着他:“公子……” 与往日的为了做事便利而一身粗衣不同,正是妙龄的她此时红妆碧衣,那双眼眸如春潭秋水,难以自控的虞若枫强行拉回自己的理智:“暖儿,不可。” 叶暖跪下:“奴婢自知不配,只是大娘子吩咐奴婢不该有违。” 虞若枫立即扶起她:“岂会是你不配,只是你真的愿意吗?若非娘她让你来,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叶暖看着他的眼睛,是半分的谎言都说不出来。她摇了摇头,她从心里便不敢如此想:“婢子身份卑微,不敢有此心。” 她如何能知他此时心中是如何的怜惜她:“暖儿,是我不敢有冒犯之心。” 望着他的眼睛知道不是假话,叶暖便放心:“公子,承大娘子和小娘子顾惜多年,不愿辜负她们,公子若愿的话,婢子便伺候。” 没有心动是假的,但他功名未成岂敢谈及男女之事,况现下若要了只能纳她为妾如何不是折辱她了,要了她后如何又舍得让她随素雪去王府。 何况,叶暖实则并不懂男女之情,对他并无那般的情意。 “素雪该如何?”虞若枫为她理好衣裳问。 叶暖道:“婢子,无论生死都要跟随小娘子。” 就算今日要了她,她也会跟着素雪进王府,因为在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人只有素雪一人。 虞若枫微微一笑,轻拂过她额间的碎发:“你如何不是沧海明珠,千万不可妄自菲薄。” “婢子惶恐。”叶暖道。 她这般不解风月,虞若枫不禁一笑:“恐今夜娘会让鞠姑姑在外头盯梢,也不让你为难你,你睡床。”然后从柜中取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我睡地上。” “岂可。”叶暖道:“理应奴婢睡地上才是。” 虞若枫道:“素雪不曾当你是奴婢,你在我眼里也是,不是奴婢,而是家人。” 叶暖心里感动,虞家一家人没有对自己不好的,她如何心里不把大家当作家人,只是她不敢有任何僭越。 见她发呆虞若枫直接将她抱起:“唐突了。”将人轻轻的放到床上。 叶暖一慌:“公子……” 虞若枫铺好褥子便熄灯后躺下歇息。 叶暖无措,但还是躺下。 公子是温柔的人,那与素雪一样的温柔让她不会有任何防备,心中念着此时素雪是否安睡中也恍惚间入眠。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虞若枫知道她已经睡下。 但这一夜他未眠,等到天将亮时便起身更衣,隔着帘帐看着叶暖心中一阵动容。她身上有那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那熠熠生辉的光,并非他当下这般能企及的。 虞若枫离开屋子往书房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叶暖这会也醒了,要一早去佛堂找素雪便立即起身出了门。 素雪辰时从佛堂出来,不意外的叶暖已经在佛堂外等着。 走上前牵过她的手一起回去。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素雪没让丫鬟们进屋服侍,只是让叶暖和自己待在一起。 外头芙花说端来了药膳汤,叶暖过去接了进来。 给素雪盛了药膳汤放到她手中,再将蜜饯捧在手中。 “兄长是个很好的人。”素雪道。 叶暖点了头:“是的,公子为人很好。” 昨夜的事半夜的时候素雪就知道了,她怎么会不了解叶暖,这丫头虽然明白男女之事但是却不明男女之情。她不怨娘亲要为叶暖安排,但也该是等到叶暖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对兄长有倾慕之意才是。 她现在都不明白,就如此草率安排吗? 况且现在跟了兄长,只能当个房里人,将来不过是妾室,她怎么可能让叶暖去为人妾。 素雪如何不为叶暖绸缪,她心中所想是等到自己能掌握权柄之时,叶暖就算要嫁也要是八抬大轿当诰命夫人。 喝过药膳汤后,素雪往东院去找虞若枫谈话,让叶暖先去忙其他事。 虞若枫这会用过早饭还未去给伊玉姗问安,正巧素雪先来了。 知她为何而来,让她先在书房中落座。 “天冷,何必跑这一趟,喊我过去便是。”虞若枫道。 “无妨。”素雪道:“昨夜如何?” 虞若枫端了一杯茶递给她道:“自然没有如何。还未投军能有所功业,岂敢有揽月之心。” 素雪道:“多谢兄长怜惜暖儿。” 虞若枫道:“虽相处不过半月,但我却深知你为何珍视她,我亦如此。” 素雪道:“我明白兄长壮志,兄长自小就想同父亲一般征战沙场,娘亲跟前我也会帮你说的。” 虞若枫虽入国子监读书,但却想要以武举入仕,到时候也去边境历练一番。 “那些年你在玉里关受苦了。”虞若枫道。 素雪摇头笑道:“才不是,到现在我觉得在玉里关的日子很好,比在这不知道好多少倍。在玉里关,我每一日都很幸福。” “因为暖儿吗?”虞若枫道。 “八成的原因是因为暖儿。”素雪道:“有暖儿在我便觉得无所畏惧,真要我把暖儿给兄长,我是真舍不得。” 虞若枫道:“我怎么会抢你所珍视的。” 素雪道:“我明白,但我也不忍心兄长得不到自己所想要的。” 虞若枫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素雪点头:“兄长说的是。” 第30章 有心眼的人 午后用过饭伊玉姗来找虞若枫说话,这会他正收拾明日要去国子监读书的书箱。 “昨个怎么回事。”伊玉姗已经问过了暖丫头,暖丫头自然不违背她的意思,肯定有主动服侍,这问题只能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你对暖丫头有什么不满意的?” 虞若枫道:“娘放心,暖儿什么都好。” “那你怎么回事?”伊玉姗着实不解。 虞若枫道:“就是暖儿没有不好的地方,这般我觉得太过草率。” 听他这话,不是满意而是觉得草率,伊玉姗喜问:“怎么,想来你是要将来再纳暖儿?” “娘,我不想纳暖儿,况素雪更需要暖儿。”虞若枫道。 伊玉姗道:“你若真想要,雪儿定会成全的。” 虞若枫道:“王府或是宫闱,我不舍,娘也会不舍让素雪一人去面对的。” 这话如何不是呢,伊玉姗怎么会舍得让素雪一人去面对那红墙绿瓦下的孤寂。 儿子和女儿皆是她的心头肉。 “你说的也是。”伊玉姗道。 虞若枫道:“娘,若有缘不在一朝一夕,若无缘,终究也是无份。” 这一副半掺着禅机的话,伊玉姗熟悉不过了:“这话真像是南门先生会说的。” 虞若枫一笑:“明日儿子就要国子监的,娘不觉得应当是读书为重?” 伊玉姗道:“自然。” 虞若枫道:“娘您现下的要紧事只有一件,便是为素雪来年开春出嫁准备,况又降至年下,大年后又元宵,这都忙不完了。” 的确她这会也是没有多余的功夫搭理这个儿子了。 “成,你们都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伊玉姗说着就回去忙了。 今日也是忙碌碌的一天,晚上虞杞衡有工夫回来了,一家人吃了一顿晚饭。 正好也让虞杞衡今日试试新衣裳,也商量一下年下的事。 “如今不如往年了,是无暇给夫君亲手做衣裳了。”往年的衣裳都是伊玉姗亲手给虞杞衡缝制,回来忙前忙后,是半分做女红的闲暇都抽不出来。 虞杞衡道:“辛苦你每日操持家务还要顾及外头的事。” 伊玉姗不由抱怨:“就是若枫这孩子半分不懂我这为娘的心,我舍得把暖儿给他,他倒不领情了。” 虞杞衡笑道:“就算若枫要了暖儿,这暖儿也是留不住的。” 伊玉姗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夫君这是何意?” “夫人忘了吗,这暖儿不单单是我们府上的丫头,还是宣王殿下的部下。”虞杞衡道:“当时雪海关一战,我便知道宣王殿下是看重暖儿这颗棋子的,之所以还留在虞府而不是直接要到王府,其中有两意。” 伊玉姗更加不明白了:“殿下他有何两意?” 虞杞衡道:“其一,暖儿是雪儿的贴身丫头定要陪嫁,迟早都是王府的人,况且还能卖个人情给我们。其二,暖儿、石章、亦杨这三人,是十年间殿下门下训练出来最得意的三人,但并非为自己所用,而是为世子所用。如果殿下直接要到王府再安排到世子身边,恐世子多疑不用,但若是陪嫁过去的,世子自然觉得暖儿是自己人。” 这鬼心眼未免也太多了,怪不得说伴君如伴虎,宣王殿下一人之心就有一千个心眼子,何况陛下呢。但是伊玉姗也欢喜,因为十年前的虞杞衡可没有现在这般有心眼,也没有这般也揣度上面人的意思。 “夫君也是有心眼的人了。”伊玉姗道。 虞杞衡握着她的手:“从前是我不懂,如今我知道只有小心谨慎的步步为营才可以保全虞家。” 伊玉姗道:“我相信夫君。” 虞杞衡道:“世子妃,王妃,若是只是区区如此不值得我们虞家看上。” “自然。”伊玉姗道:“这回倒是我安排不妥了。” 虞杞衡道:“只是若枫要不要暖儿,都不影响暖儿要进入王府这事。” 伊玉姗道:“若枫若是喜欢暖儿,又留不住,这孩子得多伤心。” “他们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去吧。”虞杞衡道:“爱恨离别都是要经历的,正如我们年轻时一般。” 伊玉姗道:“我们两比起很多人来说都要幸运太多,能相爱相守,能现在这般我已经无所求了。我每日都是满足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两孩子。” “我可未满足。”虞杞衡道:“还未给你争得更好的名号。” 伊玉姗微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夫君和孩子们都在我身边就好。” 从年少相识的一见钟情,到之后的相知相伴,一路以来伊玉姗明白自己太过幸运了。所以无论是到江南还是到边关,虽然有抱怨,但并非真的苦。因为她有夫君和孩子一直在身边,已经足够了。 次日一早,伊玉姗便早早起来,因为今日是虞若枫去国子监的日子。 虞若枫着实不想惊动任何人,毕竟只是去读书罢了,可是一大早还是折腾了一番。 一家人都送他出门,着实大惊小怪的很。 带上书箱乘上马,虞若枫往国子监去。 国子监是一国的最高学府,通常都是三品及以上官员家的子弟或是宗亲贵族子弟通过考核可入。 着虞若枫一进国子监,元澂别提多高兴了。 这国子监的诸生里元澂颇有能耐,有一班子人跟着他一起玩。 这下更热闹了,平日在国子监里读书,下学后就一起蹴鞠打马球,或者就是出去钓鱼组局,每一日时时刻刻都没闲着。 虞若枫只有每日回家时安生些。 伊玉姗时而见他回来晚也会打趣,问是不是逛了花楼或者去了酒局,少年意气伊玉姗是不会阻拦他的。况且元澂就算胡闹些,也不会失了分寸,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在外闹腾,回家时何还遭娘亲询问,虞若枫着实怀念了山上的日子。 很快就过年了,有宫里按照份例的赏赐,还有宣王府的赏赐都下来了。 另外亲戚之间的走动送礼,伊玉姗忙着各处的回礼。 第31章 四海逍遥 素雪身子已经大好了,年下大半的事都接手操持,也让伊玉姗省了不少心。 学了算账也有些日子了,叶暖总算是能看懂账册,每日除了练剑便是的帮着素雪看账,只是心里还挂记第九层剑法还未练成。 这大年是热热闹闹的过了,虞家时隔快十年了才能一家子整齐的吃顿饭。 这顿年夜饭虞老太爷坐上座,一家五口人都在,伊玉姗别提心里多高兴了。 虞老太爷也不免感怀,上回这般一家在一起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看着虞家兴兴衰衰,还能有这样的日子已是大幸。 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这一年过的很好。 外头放了烟火他们都到院子里去瞧,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就觉得一刻就足够了,往后面对什么都会充满力量的去对面。 叶暖的心中想守护这一刻,想守护在院中的每一个人,想要他们每一年过年时都能如此美好的度过。 到了大年初二,虞杞衡带着伊玉姗和儿女一起到宣王府拜年,而府上来拜年的人便委托虞老太爷辛苦些打发。 知道了虞家人都来了元澂别提多高兴,毕竟有自己的未婚妻和最好的朋友。 虞杞衡和元瑨两人说话,没几句寒暄又谈了公事和国事。 伊玉姗陪着慕容妘在暖阁说话品茶,谈家事如何处置,又谈女红花样哪家的别致,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而虞若枫和素雪此时都在元澂书房里,喝着姜汤聊在国子监上学的趣闻轶事,讲马球怎么打,蹴鞠的输赢如何,还有国子监的博士先生们的趣事。 院子外头尚有积雪,亦杨和石章同叶暖在谈论剑术,也关心叶暖在京都是否已经完全适应。 其实在哪里对于叶暖来说都一样,只要有素雪家便有家。 “第九层迟迟未破?”亦杨问。 叶暖点头:“总是临门一脚。” 石章也替着琢磨,这杀剑剑法能练到第九层的除了创此剑法的浮槐真人之外便只有崔侍卫了,崔侍卫前后三十年,也只寻得叶暖一人可练此剑。他和亦杨都曾试过,但着实不行。 “此剑练成可纵横江湖,自然不是好练的。”石章道:“当年浮槐真人门下弟子也有千人之众,只有徒孙一代只有崔侍卫能练至第九层,倒是不必心急。” “崔侍卫倒是从来不提浮槐真人。”叶暖道。 亦杨道:“这浮槐真人可谓是当时武林第一人,剑法独步武林,自创杀剑剑法更是威震四海。后来浮槐真人觉得后继有人,便退出武林再无音讯,若是还活着应当是还在四海逍遥。” 叶暖道:“若是这么说,他便是修道之人,为何剑法是这样的?” 石章道:“从前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是从你练之后我们便不觉得奇怪了。” 这话叶暖不懂:“何意?” “从前我和亦杨都以为这剑法只能杀人,因为崔侍卫便是出刃见血不留活口。”石章道:“但你的剑却不一样,不为杀人而是反而为了守护而生,所以我们想,这剑法应该是一体两面。一面是可杀人的杀剑,一面是可救人的守护剑。” 亦杨补充道:“若是此剑法原本就有守护之意,便的确符合浮槐真人的风流。” 叶暖听他们二人如此说,心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传授剑法时崔侍卫也说万物皆有两面,正如阴阳和正反,这剑法也是如此。崔侍卫说他练剑法是心怀仇恨所以这杀剑只能在他手里是杀人所用,但她手里却成了守护之用。 崔侍卫和她说:“杀人的不是武器,而是人心。” 叶暖的剑是为了保护素雪,这是她持剑的理由,也是坚持下来的理由。 亦杨道:“就算练不到第九层,也没几个人能打过你。” 叶暖心中不安:“那如果就是偏偏要对付那几个我打不过的怎么办?” 亦杨道:“尽全力便好,没有遗憾便好。” 这话也是崔侍卫说过的。 虽然无他们三个和崔侍卫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是他们三人心中都视崔侍卫如师如父,因为崔侍卫不单单只是传授了武功和剑法,还有为人处事如何自保的很多道理。 一起在门下的人很多,可三人情谊与其他人不同,他们三人一起经过生死,一起从地狱爬出来,是师兄妹也是能把背后交给彼此的至亲。 叶暖道:“不知崔侍卫如何………” 亦杨道:“一定会活着的。” 石章道:“崔侍卫和殿下的约定已经结束了,如今应该在游历江湖吧,或许路上他还能与浮槐真人相遇。” 如果能这样,便好了。 “婚事定在了六月初八日。”亦杨道:“虞府上下忙昏头了吧。” 叶暖点头道:“但我并不忙,小娘子只是让我每日都练剑后去帮她一起算算账本。” 石章放心道:“小娘子疼惜你是好事,你的确是个练武的材料,如果不精于剑术一路,就是浪费这样的根骨了。” 从素雪请虞杞衡教他练武,到之后让她到崔侍卫门下,叶暖也喜欢练剑,所以心里特别感激他们能让自己习武。 亦杨道:“到时候叶暖也在府上,我们两就放心了,我们三人都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可能伤到世子。” 这话让石章想起来了:“昨天世子还提起说陛下想要开春去围猎,如今殿下回来了,今年世子定要跟着殿下一道去的。” 亦杨道:“到时候王爷应该会调回暖儿来护卫。” 到时候恐皇后一方暗地里有所动作,王爷为了以防万一会调动暗卫在身边护卫。 叶暖想着等回府的时候要提前先告诉素雪此事。 石章道:“之前派来的人完全不是我们对手,恐怕下一回派出来的杀手就不好对付了。” 遇到那些叶暖都是不怕也不担心,保住王爷和世子就是保住虞家,保住虞家就是保住素雪,她会倾尽全力。 亦杨道:“如今凌鹤师兄已经接管了崔侍卫手上的事,如今训练暗卫,传我们消息的皆是他。两方配合,我们也要适应一阵子。 第32章 心眼小 如果叶暖是崔侍卫最得意的弟子,那凌鹤就是崔侍卫最信任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和崔侍卫有师徒名分的。 这位师兄算是和崔侍卫一脉相承的不好沟通,都是惜字如金的冷酷杀手,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更加半分情面都无。 叶暖突然笑出声。 “你怎么了?”亦杨问。 石章也看着莫名其妙笑出声的她。 只是这会叶暖突然想起来之前有次跟凌鹤师兄一起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件事笑出声来,因为那要孤傲如冰雪的怪物也有人的一面,但是这事答应过凌鹤师兄天知地知以及他们两知,不可传给第三人知。 “没事。”叶暖道。 亦杨眯着眼道:“我们都没有人和凌鹤师兄一起执行过任务,只有你去过,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叶暖摇头:“没有。” 石章完全不信:“天道崩坏了,叶暖都会撒谎了。” 亦杨笑出声:“天塌了,天塌了。” 稍稍打开窗户,素雪从屋内瞧见叶暖和他们谈话挺开心的样子就放心了,往后到了王府有他们照应暖儿,也让她放心。 到了大年初三的时候虞杞衡便回了军中,虽不练兵也亦有军务要处置。 年下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伊玉姗也有点闲暇。 至于元澂的朋友都想着成婚后就要立业,到时候入朝做事这就没功夫了,这会儿趁着有时间元澂拉着虞若枫天天和几个世家子弟一处玩乐。 过完年后又是元宵,盛京城会在元宵的时候解除宵禁三天,这元宵灯会是每一年盛京城最大的盛会。 这也是素雪在心里念了很久,一定要叶暖一起去的。 叶暖十分期待着。 要陪着素雪一起去灯会,元澂空出了元宵的三日,说好一起去。 素雪倒是宁愿他跟朋友们去逍遥,倒是没必要特别来陪着她。 故而到了元宵当日,虞杞衡从回来一家子一起吃了元宵,他也是要等到晚上陪着伊玉姗去看花灯的。 虞家算是一家子都出动了,不过是各过的,虞杞衡带着伊玉姗四处闲逛又去泛舟听曲。 这虞家夫妇的恩爱元澂也算羡慕了。 逛着街市却见自己的未婚妻手牵着她的贴身丫鬟,他这个未婚夫怎么反而旁边一起走的是大舅子。 元澂看向旁边的虞若枫:“我是带着你白混了吗?认识了那么多小娘子,你怎么一个都不拉上过这佳节。” 他哪里知道现在这虞若枫看着不染风月的模样,实际上现在的心耳眼意无时无刻都在叶暖的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他心里不断印刻。 “这样就可以了。”虞若枫道。 元澂道:“就不该去山上修行,跟你师父一样都快入道了。” 虞若枫道:“你不必关注我。” 元澂抱怨:“我倒是想关注雪儿,可惜,我在她心里是第二顺位。” 虞若枫笑道:“你居然和一小丫头争风吃醋。” “我还争不过!”元澂道。 亦杨和石章都暗中远远跟着,时时警惕两个人很担心这样热闹的时候出事,不敢有半点闪失。 这样下去不行,元澂怎么想都不行,看着眼前的灯谜他根本没心思猜。见素雪拉着那该死的丫头谈谈笑笑就心里不得劲,不能这样,要想个法子。 虞若枫猜出一个灯谜得了一个精致的兔灯笼提在手中细细看着,这兔子花灯的手工十分好。 元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揽住他:“若枫,我们是不是兄弟。” “这是自然。”虞若枫道。 “说好的两肋插刀就不必了,你帮我一个忙。”元澂道。 虞若枫看他样子就大概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鬼主意了:“要我支开暖儿?” 元澂道:“君知吾心。” “我可不想得罪雪儿。”虞若枫道。 元澂大无语:“想个主意,不得罪她还能支开的办法。” 虞若枫道:“那说说你的主意吧。” 元澂露出狡黠的一笑。 一路上小吃不少,素雪总是一脸宠溺的都给叶暖买下,只要是好吃的都想让她尝尝。 原本说好了回来之后带着她吃遍盛京城,但是刚到盛京就病倒了,之后每日又是忙忙碌碌一直耽搁。 今日素雪想好好陪着叶暖,只是这后面两个人太过碍眼了。 叶暖现在是一手糖炒栗子一手冰糖葫芦和素雪一起分享着吃,满脸的笑容。 “等会我陪你去摘月楼一起看烟火,那边的景观最好,而且他们酒楼的菜也好吃。”素雪已经早早包下了摘月楼景观最好的包间。 叶暖连连点头,单是想想就觉得期待。 往前面走有瓦舍彩戏可看,这是绝对不能错过的,素雪带着叶暖往瓦舍里走。瓦舍里头彩戏、小曲、歌舞尽有。 见有艺人戴着面具,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执着彩带在独绳之上起舞。 素雪见叶暖直盯盯瞧着便知道她喜欢。 趁着这会叶暖失神的工夫,元澂拉住素雪就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人海中淹没,瞧不见了叶暖。力量上根本抵抗此人,素雪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出了瓦舍元澂带着她乘上船,素雪喘着气:“元澂你有病。” 元澂道:“是你的错处,只顾着那丫头。” “世子未免太过小心眼。”素雪道。 元澂出手扶着素雪往船舱里去歇息:“我一向心眼小。” 乘船泛河,艺妓来弹琴唱曲。 此时河岸边叶暖与虞若枫沿岸而走,顺着船去的方向。 虞若枫一笑:“原来你都知道。” 方才元澂拉着素雪走时叶暖便知道,也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他们是未婚夫妻自当这样的良辰美景要在一起度过才是。 “我是小娘子的丫头,但也奉命保护世子。”叶暖道:“世子开口吩咐婢子便好。” 元澂算是白费劲了,虞若枫不禁一笑。 “素日以为你是没心眼的。”虞若枫道。 叶暖道:“在小娘子跟前不需要任何防备。” 理了理袖子,袖中藏着毒针暗器,当下人多叶暖时刻警戒。 远处的亦杨与石章恐有意外已经划着小船跟在元澂船后。 “若当下遇险时,你是要先救素雪还是世子?”虞若枫想知在宣王命令和素雪之间,她该如何去选。 叶暖完全不犹疑地说:“救素雪,若因此世子蒙难,我自当把命奉上以报殿下门下之恩。” 这话不出他的意外,虞若枫道:“无妨,我在。我来保护世子。” 只是走好一会了,这叶暖总是要离他往后一步,他往后退一步她便退一步,虞若枫不明白:“如何不可并肩同行。” 叶暖恭敬道:“婢子不敢。” “失礼了。”虞若枫拉着叶暖往前一步与自己并肩:“不必如此。” 第33章 元宵夜 叶暖作罢,两人并肩而行。 比起平日在虞府时的温顺乖巧,这会时刻警戒有护卫之责的叶暖眼中带着锋锐。 “今日是元宵夜,陛下和皇后带领诸位王爷皆会在城楼之上与民同乐,城中警戒已是森严,今夜世子很安全。”虞若枫道。 虽说如此可叶暖还是不敢有所松懈:“公子说的是。” 这丫头也是个执拗的人,虞若枫见前面河岸有放河灯便道:“放河灯为素雪祈福如何?” 如果只是说放河灯叶暖断然不会去,但说为素雪祈福这丫头便动容了,思量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到放河灯之处,跟小摊老板要了两个河灯,分别在河灯上写上祈福之语再一起将河灯放入河中。 在河灯放入河中后叶暖虔诚的祈福,愿素雪这一生平安喜乐。 元澂的船一路下游到了摘月楼,扶着素雪从甲板上下来,这泛河游船倒也是有趣只是没能和叶暖一起,素雪一下船便牵住了叶暖的手。 “你倒是尊敬世子,由着他带着我走。”素雪对叶暖抱怨道。 叶暖微笑:“世子又不会对你如何。” 牵着她的手走入摘月楼,楼主亲自招待迎着他们往楼上雅间走,这间订下的雅间是除了城楼之外观赏烟火最绝妙的地方。 很快上了很多菜,叶暖不挑食什么都吃,这些菜在她都觉得好吃。 元澂嫌她没见过世面,而且奴婢居然和他一桌子吃饭,直接就放下了筷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往后该如此相处,素雪并不希望元澂一直这般态度对待叶暖:“官府文书已下,暖儿已脱籍不再是奴婢了。” 这让元澂一惊,而还未知道这事的叶暖也是愣愣的看着素雪。 元澂冷哼一声:“ 脱籍了最多是平民,能和本世子一桌子吃饭吗?” 素雪道:“这雅间我订的,菜我付的,世子不愿意可以走的。” 当然不会走的,元澂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那她可得多立点功了,万一将来也能得个恩典。” 脱了奴籍后那关系就变了,就从主仆关系便成了雇佣关系,元澂细细想来,将来要使唤这丫头就是要和给她石章与亦杨一样的待遇才行了。 素雪看着还在发愣的叶暖不禁一笑,摸着她的头说:“你应得的,你在雪海关拼死杀敌的时候就应该得到奖赏,也是宣王殿下默认的,否则也不好脱籍。” 这一把最锋利的剑,在九死一生的地狱里所磨练出来的,要用这并柄剑又不想被这柄所伤,那就需要她的忠诚。宣王殿下想相信崔侍卫这一次,用身份上的自由换来这柄剑的忠诚。 叶暖没想到素雪会有这样的安排,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你是不要我了吗?” 捧着她的脸,素雪笑道:“怎么可能不要你,你当然一直在我身边,但不是站我身后,而是站在我身边。” 往后素雪还有打算,第一步脱了籍之后,宣王府若能在夺嫡之争中赢得天下,到时候素雪就能给叶暖求更高的恩典。 元澂算是明白了素雪心里怎么想的了,这暖丫头她是真的当成手心里的宝。 有佳肴美酒,又听了素雪弹琴,元澂以笛声相和。 此时陛下已登临城楼之上,烟花的巨响接连不断,素雪急忙牵着叶暖的手凭栏而望。 那烟火绚烂堪比在玉里关戈壁滩上所看的星河,是叶暖此生难以忘怀的景观。 素雪见叶暖喜欢便比什么都重要。 烟火之后不知虞若枫又从哪里拿了四盏天灯,放了天灯祈愿长岁平安,愿十年之后四人依旧可以同看这元宵烟火。 到了四更天后元澂才坐上回王府的马车,赵管家也驾车来接他们回府。 只是这一夜都很高兴,洗漱之后素雪也没有睡意。 同床共枕,素雪与叶暖一起说话。 素雪问今日的菜品中哪个她最欢,又问今天什么最新奇。 今夜的事叶暖说能记一辈子,就算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也会记得十分的清晰。 素雪突然想起一件东西,便起了身。 叶暖不明,连忙点灯。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取出了官府的公文和叶暖的卖身契:“这些都该还你。” 这卖身契已经废纸,素雪将这张废纸烧掉,将公文递给她。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主仆,而是互相扶持的家人。”素雪道:“你不再是奴婢。” 心中的温暖和归属感交织着,叶暖控制不住的掉眼泪,见她这般素雪只是满眼宠溺的给她擦眼泪:“你应得的,暖儿。” 叶暖道:“无论生死,我会同你一起。” 素雪微微一笑:“傻丫头。” 就这般元宵热热闹闹的过去了,虞杞衡又回到了军中,每日又是练兵。 这虞若枫又是早出晚归,去了国子监下学后又是被元澂和几个好友拉着出去闲游,知元澂是想在成亲前多钓几回鱼多踢几场蹴鞠,故而虞若枫就陪着了。 素雪每日就是帮着伊玉姗处理家中事务,或是读书弹琴教教叶暖看账本如何处理庄园田上的事。也会去虞老太爷那,陪着他几盘棋说上几句话,那棋局上的布兵伐谋到了王府宫廷也用得上。 药膳汤依旧要喝,每日都是叶暖煮的,煮汤熬药之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剑。 虽说杀剑剑法第九重还未破,但虞若枫补全后的落音剑法她已有所成。 虞府的日子平淡过着,但这朝堂之上的暗潮涌动却是暴雨将至那般的晦暗。 如今要么东宫要么宣王府中选择其一,要么中立的就先被排挤和驱逐,两方都在争夺六部里的位子安插给自己人。 虞府里虞老太爷已经不过问朝堂,所以这虞家只有虞杞衡一人在朝,虽说现下是宣王身边的左右手地位无可撼动,但却每日在军中练兵无暇在朝堂走动。 幸而虞家伊家是唇齿相依,伊玉姗兄长伊仲一直在朝中为了两家奔波,乘这宣王府的东风如今伊仲的长子伊纶已在礼部任正五品郎中。 第34章 伊家小娘子 这一日伊仲的妻子许氏带着女儿到了虞府来见伊玉姗,她的女儿伊卉雅被外祖母接到江南在身边教养,如今是将笄之年便接回了盛京。 “来,见过你姑母。”许氏道。 比起盛京的闺秀这伊卉雅自有一番江南女子的婉约,能诗会画举止有礼,气华如兰。 伊卉雅施礼:“小女见过姑母。” 上回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三四岁的孩子,伊玉姗牵过她的手到自己身边坐下:“到了盛京可还适应?” 伊卉雅微微颔首:“适应。” 这时鞠姑姑从内室捧出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檀木盒,打开里头是翡翠冰种镯。 伊玉姗将镯子戴到伊卉雅腕上:“可巧合适。” 伊卉雅推辞:“姑母这太过贵重。” 伊玉姗微笑着语气温柔:“你是我们伊家的掌上明珠,必须配这样的镯子,往后在闺秀间走动身上若无这样的首饰,旁人如何看我们伊家。” 这是在提点她,见她穿得素雅不似京中闺秀,伊玉姗是个要面子的人,平日里素雪所有的衣裳首饰都是在规制内最好的。就算是叶暖,伊玉姗也会让她出门时体面,也有像样的镯子首饰。 这伊卉雅是伊仲的长女,往后世家女眷之间走动她是要跟着去的,也要认认京中各权贵家的女眷们。出去了她就代表着伊家的脸面,资质已是难得但也要添上那些身外物给旁人看。 伊卉雅会意:“小女明白。” 此番许氏是想让伊卉雅在虞府住上一段日子,这孩子才到京中不认得其他家族的闺秀,趁着素雪出嫁之前让她多与素雪相处。 这时素雪在园中瞧着新得的曲谱子弹琴,叶暖在园中练剑。 今日练的差不多了该去备药膳汤了,这春凉尚冷,叶暖收了木剑给素雪披上披风:“该回屋去了。” 一旁的怀蕊抱起琴陪着素雪回屋,叶暖便去小厨房准备药膳汤。 这药材都是每日一早就备下,分好了分量,之前是一日两盅现在改为一日一盅。 另外每日炖煮燕窝二两。 芙花从外头大厨房回来,要来了叶暖要的食材:“暖儿。” 接过食材叶暖道:“谢谢,可帮我削个萝卜?” 芙花挽起袖子便削萝卜道:“今日有客来,李厨娘这会已经在备上晚饭了。” 此时鸡已经煮过一遍,叶暖捞出后放入炖罐,再放入处理好的食材和菜肴后一起开始炖。 “真香,暖儿手艺真好。”芙花道。 暖儿微笑:“都是李厨娘教的好。” 芙花小声道:“我方才去前厅偷偷瞧了眼,伊小娘子也是标致的呢,虽然比起我们家小娘子差许多,但也比得其他家小娘子。” 自然没有人能比过素雪的,叶暖心中这般想但没这般说出来:“小娘子说此番这伊小娘子会在我们家中长住些日子。” 芙花道:“看来我们家娘子要当世子妃,舅老爷也想给伊小娘子求个好前程。” “虞家伊家同气连枝,这是应当的。”叶暖道。 “也是。”芙花道:“不知这伊小娘子可否好相处,远远看着倒是个好脾气的。” 叶暖道:“她来自然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我们又不服侍她,好坏也与我们无关。” 改了小火要炖上个一个时辰,这时听到园中有声音,是伊玉姗带着客人来园子里了。 想来伊夫人会到院中来瞧一瞧素雪,叶暖让芙花先去迎客。 芙花从小厨房出来到园中迎客,屈膝施礼:“大娘子。” 伊玉姗一面走一面问:“小娘子和暖儿呢?” “小娘子在屋中,暖儿在小厨娘看着药膳汤的火候。”芙花道。 伊玉姗请客人进了院子,这会素雪听到声音便迎出来:“娘亲。”随即向许氏施礼:“小女见过舅母。” 许氏立即上前扶起来:“万万不可。”圣旨既下,她便是世子妃,这礼万万不敢受的,让伊卉雅走上前来:“素雪,这是你卉雅妹妹。” 那一眼让伊卉雅心中惊叹,这哪里是人间会有人物,说是仙子下凡都远远不足以形容,从前她觉得自己已甚是美貌,今日一见素雪才知什么是相形见绌。 等到许氏复喊了她一声伊卉雅才回过神,随即施礼:“妹妹见过姐姐。” 素雪微笑道:“妹妹不必多礼。” 伊玉姗道:“雪儿,让卉雅陪你一处说话会,待会一起来用晚饭。” 素雪点头:“是,娘亲。” 将人留在这里伊玉姗与许氏往园子里逛逛。 素雪带着伊卉雅往屋里坐。 屋子里一半成了书房,许多珍藏的典籍伊卉雅都不曾见过,而且除了诗书之外竟然还有域外典籍,天文地理无所不有。 听过爹爹说这位姐姐自小与旁人不同,天资聪颖非常,三岁便读诗经,八岁前便通四书,她想应当只是比她会作诗弹琴罢了,但是看来不单单是如此。 “爹爹说雪姐姐聪慧非常,极为喜爱读书。”伊卉雅道。 素雪瞧过架子上的书道:“不过是认字罢了。” 伊卉雅道:“姐姐谦虚了。” 素雪道:“非我谦逊,只是我非风雅之人,读得那些字,如今也只是为了处理家中琐事,看看账本罢了。” “我见案上有琴,既通乐理岂有不风雅的。”伊卉雅道。 平日叶暖练剑时为了调和她的气息,便以琴声相和,若是喜欢或不喜欢,那素雪只是不讨厌弹琴罢了。 素雪道:“若说风雅,我家兄长是风雅之人。” 伊卉雅听家中管家婆子提过,这虞家虞若枫是在京中权贵世家里也都是难得的人物,说是极为俊美的男子,今日见了惊为天人的素雪便知这虞若枫一定如传闻的一般。 “听闻表兄在国子监读书,是有才华之人。”伊卉雅道。 素雪道:“国子监生员众多,兄长不过平平。但论风雅,他的琴远胜于我,亦通笛、箫、埙许多器乐。” 伊卉雅只学得琴与琵琶便觉得已不容易,没想到虞若枫却精通如此多器乐。 “真是想请教一番。”伊卉雅道。 素雪道:“你既在此长住自然有机会请教。” 第35章 花宴【一】 之后的日子这伊卉雅便在虞家住下,住的院子就在伊玉姗院子后头,因虞家上上下下的事皆是伊玉姗做主,故而起居上和在伊家大有相同,便适应的极快。 对于伊卉雅在虞家过了一段之后,发现了这宅子里最特别的一件事,那就是虞家有伊家没有的东西,便是人情味。 比如姑父总在军中练兵,但一旦有闲暇便会回来和家人一起吃饭,虞家每顿晚饭就算姑父不在,那其他人也定会一起用。 还有虞家有一个特别的人,让伊卉雅十分的难以捉摸,那便是叶暖的存在。 说她的丫鬟吧,可虞家上上下下没人把她当丫鬟,说她的小娘子吧,她又的确确是素雪贴身丫头,每日熬汤侍药照顾起居。 用饭时姑母也是让叶暖同桌吃饭,但她见叶暖好像时常忘记自己是可以上桌的一般会往厨房去,都被素雪喊回来,可见她上桌吃饭不过是近来的事。 而且这丫头,甚至不做针织女红而是天天舞刀弄剑,着实让伊卉雅大吃一惊。 虞家着实奇的很。 她也有小心的探风声,问叶暖到底是什么人,口口声声自称婢子却为何像个丫鬟却又不像个丫鬟。 只是从上上下下从姑母到婢女,都是粗粗略略说一句:“叶暖不是丫鬟,不可像丫鬟般待。” 着实是奇了。 伊卉雅虽摸不着头脑,但也明白一事,既然不提她也不是该再问的。故而她也再也不曾问过,因叶暖这人也着实好相处,她的眼神也是难得一见的干净,就像可见底般的清泉。 相处下来之后才知为何虞家兄妹都对她厚爱,只因对着她着实是可以不必想太多,可以自在的相处,她懂事又纯粹。 无论是小丫鬟们跟她发牢骚,还是鞠姑姑和李厨娘等婆子们有诸多琐事无比啰嗦,这叶暖都能像没有脾气般全部接受。这虞家上上下下,还是真没有觉得叶暖为人不好的。 现下正逢花朝节,伊玉姗在当季给家里的三个女儿家制了几身新衣裳,让叶暖取回去。 伊卉雅与素雪正在屋中下棋,叶暖端着锦盒进院,怀蕊和芙花上前帮忙。 素雪起身道:“想来是花朝节给我们新做的衣裳。” 伊卉雅一同来看。 三人的衣裳规制不同,锦盒各有其名中一字。 雪字锦盒、雅字锦盒、暖字锦盒。 “真是精致的手艺。”伊卉雅道:“这般的柳绣我在江南见过,但京中竟然有手艺更好的大家。” 素雪道:“这都是娘她从江南请的师傅。” 江南柳州请的师傅,又有京中最大绣房中百位绣娘,都是伊玉姗为了给素雪置办嫁妆所请。 因宣王妃后日邀请诸府女眷共度花朝节,故而伊玉姗命人制这衣裙。 在江南时伊卉雅的外祖母身边除了她还有其他女孩子,如今离了江南到盛京告别了过去的姊妹,要结识新的人,不免让她有些担忧。 “不知花宴都会结识谁,愿都是好相处的姊妹。”伊卉雅道。 素雪道:“无妨,我和暖儿在。” 到了花朝节当日,各府女眷前往宣王府赴宴。 这般的宴会各府女眷算是卯足了劲,各府都有儿子女儿,在这样宴会中是各府夫人们为自己儿子择选联姻对象的好时机,也是各府夫人们给女儿安排更好门第的时机。 女子之中多有拉帮结派的常态,盛京城中的闺秀也是如此,几个人几个人的玩在一起,形成不同几个不同的一伙人。 其中以淳王家的代萱郡主所形成的一派人为最盛,许多京中闺秀都想加入其中,还有另外一个与代萱郡主分庭抗礼者,是张皇后娘家的侄女张雁为首的一派。 张雁是张家长女,自小在宫中走动,张皇后十分疼她。祖父是丞相、祖姑母是皇后,父亲吏部尚书,是张家势力非同一般,故而京中闺秀者都难敌她的家世。 除开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位,那便因宣王府崛起而能与两者比肩的虞素雪。这虞家是几百年的士族,扎根盛京与各世家之家盘根错节,最盛时期虞家堪称世家之首。只是后来虞家子弟多战死疆场,功勋卓着获得无数封赏,但人丁凋败不比当年。 就算不比当年,虞家根基也在士族之中难以撼动,虞素雪作为虞家之女又自小许给了宣王之子。如今宣王势力直逼太子一方,两方形势均力敌之势,这虞素雪背后是宣王府与虞家背后的所有士族。 太子府、淳王府、宣王府,三府势力不仅仅在朝堂之上掀起风云变化,也在深宅后府亦有惊涛骇浪。 无论是母亲还是姑母都对伊卉雅有所提点,她很快理解了这女眷们之间的势力划分,伊家无论是身为士族还是跟虞家的关系,都是自然而然站到了宣王府这边。 比起在江南悠闲的日子,如今伊卉雅明白是要打起精神的时候。 虞素雪带着伊卉雅去拜见慕容妘。 行大礼问安。 “快起身。”慕容妘道:“到跟前让我好好瞧瞧。” 伊卉雅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王妃。” 慕容妘道:“可曾去宫中见过德妃娘娘?” 这德妃是伊玉姗和伊仲这两个兄妹的亲姑姑,伊卉雅与虞素雪皆是她的侄孙女。 伊卉雅道:“前些日子跟着姑母和雪姐姐一起进宫过一趟,给德妃娘娘问了安。” 慕容妘没有女儿,这素雪又留给了自己儿子,宣王府若要和其他权贵以联姻,尚且还有伊卉雅可安排。 这伊玉姗和许氏若要安排伊卉雅道婚事自当要先问过慕容妘,若她有所安排,她们两人便暂且便不会安排。 慕容妘看向伊玉姗与许氏道:“教养有方,卉雅是个得体的孩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暂且将卉雅的婚事交给她暂且瞧瞧。 伊玉姗和许氏会意。 许氏道:“还得王妃多多教导才是。” 慕容妘道:“只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要不然卉雅我也想要的。” 之后淳王妃和张夫人皆都临至,这一时间虽然满园都是繁花锦簇的,可就是让人闻出一股子的火药味。 第36章 花宴【二】 在场除了宣王妃和淳王妃之外还有一位王妃,便是荣王的王妃。只是荣王生母早逝没有母族势力,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又沉迷于风花雪月不入朝,也有意避开兄长们的纷争。 虽然没有母族帮衬但幸而陛下怜惜幼子,如今又喜他只求平安常乐的性情,故而多有照拂,虽无权势也得平静。 荣王妃出生公府,是闫国公家的女儿,曾祖父一代昌盛后一落千丈,她身份贵重却不惹眼。 所以这荣王妃就成了这里非常特别的存在,唯一能中立且不会被任何一方排挤。 时常会在她们之间调和,特别这样宴席时难免会有剑拔弩张的之势,荣王妃总能恰当的找一些话术让气氛平和些。 几位王妃和夫人们在厅中开宴,年轻的女儿家们就在园中玩闹,园中的阁楼中亦有宴席。 此时花阁中开宴果然是三分天下,代萱郡主与张雁两派在不同的两边,虞素雪与伊卉雅另外有一边。 就算只有三人,仅凭虞素雪一人的气势就不比其他两方弱。 这时有两位女子往虞素雪这边走来。 虞素雪随即起身,来的人是慕容苓,慕容妘的侄女,嫁给了定远侯之子傅泰耀。 “苓姐姐。”素雪见礼。 慕容苓还礼:“妹妹。”随后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介绍与两人:“方才瞧这位妹妹独自一人观花,我想她应当到你这边来,这位妹妹是荀家小娘子荀梓缨。” 的确是该来这一桌的妹妹。 荀梓缨是雪海关大将军荀铮之女,荀熙之妹。 “见过两位姐姐。”笋梓缨见礼。 虞素雪微笑:“妹妹多礼。” 只比伊卉雅小了两月,笋梓缨看着粉嫩可爱,只是有些羞怯。 随即落座,侍女奉茶。 慕容苓问:“雪儿嫁妆都可备齐了?” 虞素雪道:“虽说是我的嫁妆,但有些什么我现下竟不知,亦不知备齐否。” 慕容苓笑道:“虞家那么大的阵仗,请了那么多绣娘,这事在女眷间是传遍了。” “只是我们虞家人少,娘亲为了撑门楣。”虞素雪道。 虞家不过六口人,花销的之处不如其他大家族人多。伊玉姗不是会委屈自己和家里人的,平日用度都是在规制内用最好的,何况此番素雪出嫁,自然能掏什么都想掏出来。可惜规矩礼制在,出嫁的规制有限。 见荀梓缨生怯,伊卉雅对她多有注意,恐她需要什么不敢开口。 “想来妹妹与我一样都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宴会?”伊卉雅问。 荀梓缨微微点头,说话也拘谨的小声:“是。” 慕容苓道:“虽是将门,但荀夫人出生书香,故而梓缨养在深闺不大出门,可巧伊夫人前些日子往荀家一趟,说起也是将笄之年该出门走动才是。这荀夫人才此番带她出来,可见真该出来这一趟。” 雪海关之战时,宣王派人救出受伏击的荀熙,虞杞衡也与荀铮共御敌寇,这段缘故之下荀家已经站到了宣王府一方。 那伊玉姗看过京中各家女子名册,想起为何不曾见过荀家的小娘子,故而在花朝节之前去了一趟荀家拜访。与荀夫人谈话之间透露,荀小娘子已是将笄的岁月,应当开始筹缪婚事,而此番花朝节也该带她去赴宴。 故而荀夫人被点醒,此番带着荀梓缨出门赴此花宴。 虞素雪柔声道:“梓缨妹妹不必拘谨。” 那声音比教坊乐人的琴声还悦耳,那美貌也是让满园的花都不显眼了,荀梓缨望了一眼她便红了脸,忙忙低下头:“是。” 见此伊卉雅一笑道:“雪姐姐很美对吧,我第一眼也如你一般的。” 这话让荀梓缨不太羞怯了:“雪姐姐很美。” 虞素雪问她:“可练武?” 荀梓缨摇头道:“幼年时爹爹说应该练武,只是娘亲不肯,说不像话,自小也在外祖家多。” 这荀铮觉得女儿练武也不比儿子差,虽有此心,但是奈何妻子和岳丈觉得实在不像话。这外祖家恐荀家门风彪悍恐教出个悍妇,故而常把荀梓缨接到身边教养书画。 慕容苓道:“梓缨妹妹是画艺绝佳。” 能多一个一起读书作画的姐妹那可太好了,伊卉雅道:“还请妹妹往后多到虞家走动。” 荀梓缨逐渐开始能适应和她们相处,微微点头:“好。” 到了吉时向花神娘娘祈福,众人纷纷到了园子里,每人手中一个红丝带选园中一株花系上。 祈福时正巧荀梓缨与叶暖都走到一棵桃花下,踮起脚将红丝带系到树梢上。 方才只敢偷偷望了几眼叶暖,这会离的近不由的总看向她。 叶暖不明,柔声询问:“荀小娘子是否有事吩咐婢子?” 荀梓缨怯怯的摇摇头,复了点了点头。 看来的确是有事要吩咐,叶暖复又再问:“请小娘子吩咐。” “不……”荀梓缨小声道:“只是……,家兄书信提及过你……,故而我想致谢,多谢你救了兄长。” 原来是当时叶暖奉命带人去救荀熙一事,叶暖道:“婢子只是奉命行事,小娘子不必言谢。” 荀梓缨道:“兄长说你与别人不同,若当时遇见那事,就算没有奉命你也会出手相救。” 听到这话叶暖细想,但是如果不是奉命,而是巧遇上了的话,自己会出手相救吗? 其实说不好这样的状况。 叶暖道:“荀校尉为人很好,就算当时婢子没救,也会绝境逢生。” 荀梓缨微微一笑,有点明白为什么兄长会在信中总提她,总是那般念念不忘。 “我已经五年未见过兄长,不知兄长当时如何?”荀梓缨觉得兄长信任之人,自己也觉得能够亲近一般,当下也不怯了。 叶暖道:“荀校尉着实很厉害,在战场杀敌着实所向披靡。” 那荀熙从小便勤加练武,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威震沙场的大将军,如今看来兄长已经离自己梦想很近,一步步的在靠近。 这让荀梓缨心中很高兴,只是她也觉得很遗憾,她很想看见兄长在战场英勇的模样,将气势汹汹的兄长给画下来。 “那便好。”此时荀梓缨很高兴,觉得这一趟真的没有白来。 第37章 北苑之路 走过来找叶暖的素雪见这时荀梓缨的笑容便放心了,看来她逐渐适应了这里。 “素雪。”叶暖道。 素雪走过来牵过叶暖的手:“等会就要结束了。” 叶暖点头。 这会有一个侍女走过来,说世子身边的石章请叶暖过去一趟。 肯定是要紧事与她说,叶暖立即就去。 素雪见此带着荀梓缨回宴等她回来。 叶暖到了内宅外,石章和亦杨都在门外等她,两人告知了此番陛下已经定了狩猎的日子,宣王殿下已经吩咐让他们三个人都跟随保护元澂。 说完话两人便让叶暖赶紧回去。 叶暖回到了宴中,站回到素雪身边。 到了落日时结束了花宴,各府纷纷乘车回去。 回到虞府后叶暖又去为素雪准备药膳汤,花宴出门了一日故而今日还未用过药膳汤。 等汤药熬好了,怀蕊和芙花已经服侍着素雪沐浴更衣。 叶暖端着汤药到了暖阁内,怀蕊和芙花便带着其他丫鬟退下。 汤药有些汤,素雪等着放凉些再用。 “今日石章喊你说了什么?”素雪问。 叶暖惊觉差点忘说:“陛下定了狩猎的日子,世子殿下跟着宣王殿下同去,殿下吩咐我要随行护卫。” 这事并不意外,从父亲那听说陛下要准备到北苑狩猎时便知道,殿下必定要让暖儿去护卫。 素雪道:“记得,万一遇见打不过的就跑。” 叶暖点头。 素雪拉住她的双手:“天天练剑,都忘了盯着你轻功了,这些日子好好练练。” “好。”叶暖道。 一想到元澂,素雪就头大。 此番北苑围猎之事是张相在后面推波助澜,张皇后若是不动手那就错失良机了。前番虽刺杀失败,但想来这此番定是准备充沛,恐是很难对付。 遇到危险素雪明白凭借叶暖现在的造诣,就算遇到比自己强,也能自保逃脱,但是带上一个元澂就不同了。 当然也不能跟叶暖讲实在不行就别管元澂了自己跑就行,那样定会被宣王殿下杀掉的。 元澂若出事了,叶暖、亦杨、石章三个人谁都活不了。 真是让人头疼的紧。 叶暖道:“不必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能如何,只能是如此了。 素雪喝了汤药吃了一颗蜜饯,心中有所绸缪。 要保护身边人,就要自己掌握权柄。 到了次日一早素雪赶在虞若枫出门前拦住他,请他今日早些回来试试暖儿的轻功如何。 虞若枫道:“若是围猎之事你放心,世子已让我同去。” 素雪道:“暖儿不能不管世子,但是兄长如果遇到危险,记得自己先跑,别管世子。” 虞若枫笑出声:“世子听到这话不得伤心死。”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人都是薄情寡义的多。”素雪道:“我最多此生不嫁,但兄长若是出事我们何等伤心。” 这话着实有道理的很,素雪也是人如其名,如雪般心冷,那唯一的软肋和温暖就是在叶暖身上。 虞若枫道:“我今日会早些回来,你放心。” 素雪点头。 比起剑法来说,虞若枫自认不是叶暖的对手,但是说起轻功,虞若枫有自信能提点一二。 暗卫训练的意志与军中一脉相承,崔侍卫的核心理念就是在战场上失去意志的人就不配活着,所以执行任务的时候,有逃跑的想法也是失去了意志。 故而叶暖所学的轻功是用来累死敌人的,不是用来逃跑的,所以在于耐力为先速度为次。 但是虞若枫相反,他们的宗门一向都是秉持着能群殴就不单挑,能逃跑就不纠缠的理念。保全自身为首要,救人为次要,所以他所学的轻功第一考虑是速度。 虞若枫的轻功与身法都可以在江湖排前三。 所以这次主要就是将他门中躲闪的身法和轻功找叶暖适合的教她。 毕竟要与叶暖所学的功法要融合,要不然就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经常和叶暖对招,虞若枫很关注她的功法和剑法,所以找出适合她的并不很难。但是因为叶暖是暗卫出身,其训练方式与他不同,所以虞若枫便要琢磨出能让她随机应变的方式。 “遇事分两种。”虞若枫道。 “两种?”叶暖不明。 虞若枫道:“执行任务与非执行任务两种情境,任务时无可厚非你用本事最擅长的方式去解决。但是等到非执行任务的时候,记得打不过就跑。” 叶暖半懂不懂。 持剑的时候叶暖的本身就是利剑,长期的暗卫训练让她动手时太过锋利,虞若枫担忧她作为一把利剑会伤到自己。 这是叶暖身上最大的问题,她看重自己本身,对她来说保护素雪,保护虞家人,保护宣王殿下和世子,但是她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也需要被保护。 叶暖道:“多谢公子一直帮我。” 能在他面前把自称从婢子改成我,虞若枫已经十分高兴,叶暖已经开始逐渐熟悉作为虞家一份子的身份。 虞若枫道:“暖儿越来越强了,我们都很高兴。” 叶暖道:“只是第九重剑法还未练成……” “那又如何,当今练到过第八重的也只有三人。”虞若枫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叶暖点头。 到了陛下北苑围猎的那一天,伊玉姗和素雪送他们两人出门。 他们出发之后,素雪便与伊卉雅一同到佛堂中祈福。 圣驾出行是浩浩荡荡,圣驾、东宫、淳王府、宣王府、荣王府车马一望而去像是根本看不见尽头一般。 宣王府的车马跟在淳王府车马的后面。 石章给元澂驾车,亦杨与虞若枫都骑马跟在车马旁,叶暖是打扮成了小厮坐在车马前。 元澂拉开车窗和虞若枫闲聊,这一路也真是太无趣了。 石章和亦杨也会同叶暖聊些琐碎的事,大多是说吃的事。 “这不得高低抓一只鹿,烤鹿肉实在太好吃。”亦杨仿佛已经吃到了一样:“我们三个吃到饱!” 石章道:“我还记得我们从沙漠中出来的时候,看见一片湖,我们去捞鱼,那一次的烤鱼我觉得是这辈子吃到过最好吃的烤鱼。” 第38章 谁为难她呀! 叶暖笑道:“那哪里是鱼好吃,而是活下来太高兴了吧。” 亦杨道:“你觉得这辈子最好吃的是什么?” 叶暖道:“大米饭。” 亦杨不明白:“怎么会是大米饭?” 叶暖道:“幼年家里吃不起大米饭,第一吃的时候觉得这世间最好吃的便是大米饭。” 第一碗大米饭,叶暖还很清晰的记得,是在进牡丹楼的第一天李婆子端给她吃的大米饭。 无论过了多久好像那个味道一直都在。 他们没经历食不饱腹的日子,但也知叶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亦杨道:“大气点,现在跟着世子殿下!想吃什么都吃什么!” “对,到时候鹿呀野猪呀,凭我们三个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到,到时候敞开了吃!”石章道:“亦杨这厮还带了酒藏起来我跟你说。” 听到这话让亦杨一惊,他藏的酒居然被他找到了:“真不愧是狗鼻子呀,我了十几层都被你找着了。” 石章那叫一个自豪呀:“我要不是有这本事,夙凉王城那会你还能活着?” 亦杨道:“你可拉倒吧,还没走出国师府,还一起又被逮住了。那会还不是叶暖杀了目标完成任务捞了咱俩,一起见佛祖了好吧!” “喂喂喂,没错,到最后是叶暖趁乱捞了我们出来。”石章道:“但是要不是我当时及时先找到你,你现在就直接成公公了不是吗?” 那会亦杨被逮住后,是差点被人切了当阉人了。 这样的黑历史是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的,作为一个男人是受不了那样屈辱的,那可比死了还难过。 就是因为那一番经历,让亦杨下定决心回到圣都城之后一定要结束自己的童男之身,所以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潇洒了一把。 当时完全生死攸关的事,叶暖根本想不到会有一天聊起这事会是一个笑话,被他们两说得笑不直腰。 “她以前就笑点就这么低吗?”亦杨问。 石章担忧道:“叶暖你别笑过去了。” 叶暖笑个不停。 元澂听的无语,这么出来一趟他们三个比自己还开心呀?凭什么? “别笑了!”元澂吼她。 叶暖立即止住了笑。 虞若枫道:“你何必为难她。” 元澂就不明白了,怎么身边一个个全部都向着这个死丫头呢? “我这叫为难?”元澂心里委屈,但是说不出口,总不能说自己因为一个丫头吃醋吧。 虞若枫一笑,罢了。 从盛京城到北苑要行三日。 到夜晚驻扎时初夏特意在慕容妘跟前说那叶暖是个女子,现在路上跟着世子是不便的。 慕容妘才想起来这事,连忙让初夏让叶暖到这边和她们一处歇息。 知道是初夏惦念自己让叶暖很是感激,初夏也是看着素雪和叶暖长大的。她在素雪身边伺候过些日子,虞家和素雪都待她不薄,自然如今也该投桃报李。 这般行了三日后到了北苑。 北苑已扎营,舟车劳顿了三日,到达之时已是黄昏。 升起篝火,御厨已经开始备膳。 各府前往各自所住营地安顿。 到了宣王府的营地,石章与亦杨、叶暖三人便开始四下察看,任何的角落都不放过全部探查了一遍。 三人也会每夜轮流给元澂守夜。 叶暖不在元澂帐中守夜时叶暖便回去与初夏同住。 初夏前前后后忙着,叶暖便要帮忙。 好些东西初夏搬着极为吃力或是搬不动,叶暖都能搬动,帮了大忙。 慕容妘很是劳顿,初夏与侍女们服侍她睡下,安排了在帐中守夜的侍女后初夏回到自己帐中。 此时叶暖在元澂帐外,今夜亦杨守第一夜,确认了世子没有吩咐叶暖便回去休息。 初夏见叶暖回来便道:“也累一天了赶紧歇下吧。” 这会初夏都已经铺好床躺下,叶暖换了衣裳吹熄了灯便一同躺下。 累了三日初夏睡的很沉,但叶暖心里记挂素雪迟迟没睡下。 帐外的月光透了进来,想着想着也慢慢睡着。 天微亮时两人便都起身了,初夏洗漱后到王妃帐外吩咐侍女们服侍宣王与王妃起身,叶暖也换上小厮衣装到元澂跟前伺候。 这会元澂才起,侍女们还未敢进去服侍,亦杨见叶暖来了便自己帐中补眠。 “进来。” 听见了里头元澂说了这两字侍女们才敢进去,叶暖跟着在她们后面。 侍女们服侍着元澂洗漱。 在侍女们中冬莲最有资历,冬莲看了一眼站在那小厮,只知他是王爷派来服侍世子,见他瘦弱的像个女子一般:“小叶子,去把那边衣裳拿过来。” 小叶子便是叶暖,这还是元澂让众人这么喊她,以免暴露了身份。 之所以要让她扮作小厮,是因为狩猎的要带在身边,若是狩猎时带着小丫头在身边不免太惹人关注。况且叶暖作为宣王府护卫的身份,实则也不能暴露。 因为喊她小叶子让叶暖没反应过来,元澂看向她:“小叶子,更衣!” 叶暖见元澂眼中的杀意才反应回来是喊她的,立即去取衣裳捧着到他跟前:“世子。” 心里骂了一句她傻子,元澂张开双臂,冬莲服侍着更衣。 “小叶子,机灵点。”元澂警告道。 叶暖认错:“小的知错。” 换了衣裳,侍女们也端上了早膳。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素雪说过她的叶暖食量不少,元澂这不是当然,她是练武之人饭量肯定不小。 元澂心中如此想着竟鬼使神差的抬头问了一句:“小叶子,你用饭没?” 这让叶暖不免有些惶恐:“还未,等石章来我便去用饭。” 看在素雪的面子上元澂递了一个包子给她:“先吃,要不然你家主子要怪我饿着你了。” 叶暖惶惶恐恐的接下:“小的谢世子赏赐。” 吃了一包子垫垫肚子的确挺好的,这世间有件事让叶暖高兴,一件和素雪在一起的时候,第二件是吃饱的时候。 元澂用过早膳之后石章便来换叶暖去用饭。 补眠的亦杨也先爬起来去取饭,取饭时遇见叶暖:“多吃几个包子!要不然没力气!” 第39章 烤鱼 叶暖点头,拿了很多包子,然后一碗粥,一碟小菜。 两人一起用过饭,亦杨赶紧回去补眠,叶暖取了春晖剑后回到元澂身边跟着。 元澂到了马厩,找到了自己的马牵了出来。 石章与叶暖也各自去牵了马。 想去先转一圈,元澂上了马便往原野的方向而去,石章与叶暖立即跟上。 一望无垠的草原,离开了玉里关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在如此宽广的地方策马,着实让元澂觉得身心放松。 他虽然很放松,但是石章和叶暖却是时刻绷紧了脑袋,手中的毒针或是怀中的暗器时刻都能击杀一人。 两人时刻注意四周的动静,不断在脑中演练若是出现危机状况时如何最快的应对。 元澂一路狂奔到了一处湖边才停下,望着泛着阵阵波光的湖面,迎面的微风着实让人觉得舒畅。何况今日是蓝天白云的晴朗天气,更让元澂出来走走太好了,只是可惜这样的景致不能与素雪一起共赏。 这会也想着素雪在做什么。 石章与叶暖一左一右的在后护卫,警戒盯着四周。 元澂道:“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这里如此空旷皆是平原藏不得人。” 虽然看上去是如此,但是两人作为暗卫出身知道太多不可思议能藏身的地方,这可不是能大意马虎的。 这会元澂下了马,将马系好,戴上斗笠取下鱼竿与鱼饵和小马扎,然后挽着袖子就坐到湖边垂钓。 在盛京城的时候每日从国子监下学就去钓鱼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这里还钓鱼,石章觉得自己琢磨不透钓鱼佬的心思。 怪不得还让他带了柴火,还去厨子那偷摸拿了佐料,石章反应过来了,这元澂就是想来这里钓鱼然后准备烤鱼的。 认命的石章也拿了斗笠戴上,顺带将另外一个斗笠往叶暖脑袋上一放,然后去取下柴火开始搭火堆,佐料交给叶暖等会准备烤鱼。 这是叶暖没想到的:“世子居然知道这里有湖。” 石章道:“出门前就把北苑这一带的舆图与图册看烂了。” “原来如此。”叶暖道。 这元澂运气还不真差,一上午也钓了四条鱼上来。 中午前补觉之后的亦杨赶了过来,而且带着菜来的。 “真是赶上好时候了。”系好马缰的亦杨拎着两个大包袱走来:“菜来了。” 叶暖正在给烤鱼上佐料。 石章道:“我们鱼也快好了。” 烤鱼很香,他们也都饿了。 亦杨将大包袱放下打开,将里面的一个个装着菜的木盒打开后放下,筷子一人一双。 鱼也烤好了,正好鱼一人一只,又有菜一起吃。 元澂觉得少了什么:“酒呢?” 亦杨恍然大悟:“我给忘了。” 元澂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都能忘?” 石章看着他:“你不会舍不得你的酒吧。” 亦杨道:“我真忘了,我发誓。” 石章不信道:“男人的誓言能信,猪都能飞上天了。” 这会不得发个毒誓,亦杨道:“我要是假忘了,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果然是一个毒誓,他们放过他了。 元澂让叶暖去取水来。 叶暖取了装水的葫芦递给他们。 石章和亦杨道谢。 看着他们让元澂觉得奇怪,是这一路都觉得很奇怪,因为除了自己之外,他怎么觉得石章和亦杨特别尊敬叶暖这丫头? ”你们怎么一副很尊敬她的样子?”元澂着实不明。 石章和亦杨反而觉得他很奇怪。 亦杨道:“有什么样的人渣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敬?” 石章大:“况且还是一个打不过的救命恩人。” 元澂觉得他们说的道理,好像真的是自己狭隘了。况且对于他来说亦杨和石章就是左右手,少了他们的话他肯定是无法接受的,这叶暖几次在执行任务中救过或帮过他们。 吃着烤鱼,这烤鱼的确也好吃。 吃饱了便收拾了一番,又跟着元澂绕着了好几圈后才返回营地了。 回到马厩的元澂就对上了虞若枫带着怨念的脸。 这下元澂就心虚了:“哎呦,若枫呀,” 虞若枫一看他头上那碍眼的斗笠就知道钓鱼去了:“烤鱼了?好吃吗?” 元澂笑了笑:“也就那样,都糊了,不好吃。” 这会虞若枫是大无语了,让他跟着宣王殿下拘谨了一上午,他倒是带着人去钓鱼烤鱼好不逍遥,这死小子居然算计上他了。 “好你个元澂。”虞若枫给自己马喂上料草便转身走了。 这元澂把马交给了亦杨便立即跟上:“别这样,听我解释。” 虞若枫道:“少来这套,你穿什么颜色的裤腰带我都知道,你这个人就纯坏。” 元澂道:“你还能知道我裤腰带什么颜色?你偷看我起床了?” 虞若枫忍住了揍他:“吃鱼不带上我,我算是记上这账了。” 亦杨和石章、叶暖三人跟在后头看他们吵了一路。 然后迎面遇上了要去马厩选马的元泌与张现。 这元泌是太子之子,而张现便是张相之子。 元澂施礼:“长孙殿下。” 其他几人亦向元泌行礼。 元泌瞥了一眼他周围的人,虞若枫、亦杨、石章他都认得,倒是有一个生面孔。 “新来的护卫?”元泌问。 元澂道:“只是新带出来。” 暗中培植暗卫或是杀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元泌知道宣王手下有很多武功高强的护卫,要不然那一日不可能活着进盛京城。 元泌道:“武艺定是很高强。” 元澂道:“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不及殿下身边的护卫。” 元泌问:”方才去了哪里?” “闲逛了一番。”元澂道:“景致很美,若是不去走走太过可惜。” “亦如此想,故而正要去选马。”元泌道:“听闻落日很美。” 元澂此时一脸可惜的样子:“对呀,还有黄昏的,我竟然忘了。” 元泌笑道:“不如一起前去?” 元澂道:“我一早都未出现在宣王跟前,这会再不回去就要打断我的腿了。” “原来如此,那我先走了。”元泌道。 元澂施礼:“殿下小心。” 第40章 收获颇丰 元泌与张砚去选马。 元澂先回了自己帐中换了一身衣裳,随后立即往宣王跟前去。 这时元瑨在帐中阅览司徒先生送来的信,表面是家书,但其中暗藏玄机。特定的字代表了数字,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用论语来解后便可知司徒先生真正传达了什么。 司徒先生说太子一方的暗中势力在调查元瑨的暗中势力,正在找崔侍卫的下落。 但这都是元瑨与司徒先生预想过的,所以崔侍卫也早有准备,太子不会查出任何线索。 另外还有一事,就是元瑨一派人所暗查的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当时张相便是以此案构陷元瑨,将纪家灭门,而护送官银的虞杞衡亦遭了斥贬。 做了这么大的局,元瑨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正如他们查他暗卫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又岂会放过他们。 “父王。”元澂施礼。 元瑨抬头看他:“一早去了哪里?” 元澂道:“钓鱼。” “如何?”元瑨问。 元澂道:“今日绕了一圈,只是绕着过了林子,但其他方位已记住。” 今日自然不是真的只去钓鱼,舆图和图册看了,自当也要探查一番,以防万一。 不去林子是恐林中已有埋伏。 虽说亦杨他们三人都在,但是亦不能随意冒险,他心中也不想他们三人任何一个受伤或者出事。 元瑨道:“小心行事,不得掉以轻心。” 元澂点头:“父王放心。” 元瑨道:“张相如今在查崔侍卫下落,他们既然有所行动,你也开始部署你的。” 元澂领命:“是。” 说完话元澂便离开帐中到慕容妘跟前去。 一早就听说元澂出去了,这会慕容妘见他回来才踏实,随后命人传膳。 这时已是黄昏了,元澂陪同王妃用膳,那亦杨、石章、叶暖三人也先去用饭。 今夜要给元澂守夜的是叶暖。 叶暖用过饭先回自己帐中洗漱更衣后便到元澂帐中。 石章和亦杨见她来接班便回去休息了。 这会冬莲带着侍女们给元澂沐浴更衣完,洗漱后服侍元澂入榻。 元澂躺下后命她们出去,冬莲放下床帐便退下。 里外是用屏风相隔,叶暖便在亦杨说的箱子里找到褥子后铺在屏风旁的地上,随后手中握着春晖剑躺下。 元澂瞥了眼隔着屏风身影后准备入眠。 虽然叶暖是第一次给他守夜,但和石章和亦杨的确没什么差,都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并且隐藏了气息,这会元澂才觉得这叶暖果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 到了天微亮自然叶暖就无声无息的起来,并且退出帐外。 等着侍女们来服侍,然后再等到石章来接班后叶暖先去填饱肚子后再去补眠。 初夏服侍着王妃起身后回来取针线,瞧见叶暖正睡着便轻手轻脚的取了东西又轻手轻脚的出去。 慕容妘知道昨夜是叶暖的守夜,初夏回来后还问起叶暖是否回来补眠了。 初夏道:“方才见暖儿睡的沉,只是那般睡着了手中还紧紧握着剑,着实不易。” 其实慕容妘知道,现在是奉命在行职责,其实不会是真的沉睡。若是有人此时一剑杀进去,这叶暖必定立即能瞬间拔出剑砍掉他的脑袋。 不单单是殿下看重这三人,慕容妘也是看重的。毕竟这三人是他们看着长大,知根知根自己训练出来的才能放心把他们放在元澂身边保护他。 要训练出这样的人,再花上二十年恐都难得。 “叶暖是个好孩子。”慕容妘道。 初夏道:“所以虞小娘子才疼她。” 慕容妘一笑:“对了,你待会去跟元澂说,若是今日跟着陛下去狩猎,记得让他狩猎几只狐狸,用那皮毛给素雪做一件大氅。” “是。”初夏领命。 在元澂带着虞若枫跟随元瑨去陪同陛下一同去狩猎之前初夏前去告知了慕容妘的吩咐。 这幸亏了被提醒了,要不然这元澂就要忘了这一出了。 今日去狩猎,石章和亦杨跟在元澂左右,正午前叶暖赶到林子追踪亦杨留下的痕迹追上了他们。 这是到北苑的第二日,还是跟着陛下一起来的,这张相也得担心万一什么埋伏伤到了陛下和太子,这一日定是不会轻举妄动。 虽说张相人在盛京城中监国,但布满了耳目在北苑的各个角落。 今日狩猎结束了,的确亦杨没吹牛,有他们三个在这元澂是收获颇丰,还以为要几日才能凑够狐狸给素雪做一件大氅,没想到今天就凑够了。 元澂非常高兴的带着所有战利品回去,陛下见元澂满载而归也是十分赞许,说他英勇。毕竟那野猪是着实不好猎的,他们也都没受伤。 到了傍晚的时候,陛下在大帐外设宴,篝火冉冉又载歌载舞很是热闹。 但是多少有些拘谨,这元澂就和虞若枫悄悄溜了出来,然后带上亦杨他们三个人回到他们的营地烤今天的战利品。 野猪肉烤起来特别的香,亦杨还去搬了酒来。 叶暖已经记住了他们的口味,都按照他们的口味放了烤肉的佐料。 吃着肉喝着酒,然后说些有用没有的闲话和笑话,元澂真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着实没有白活。 等到吃饱喝足了,就洗洗睡了,今夜是石章守夜。 石章要守夜便只喝了一两口酒,然后扶着喝大了的元澂回帐中。 冬莲与侍女们见况连忙来服侍元澂。 亦杨是半清醒的往回自己帐中睡大觉。 叶暖在收拾火堆和用过的碗筷,没喝多少都虞若枫帮忙一起收拾,收拾完后了他先送叶暖回去休息后自己方才回去。 这一夜元瑨回帐很晚,回到帐中便有信鸽传信。 元瑨立即取下信鸽脚下的信笺打开,换了一本佛经来解秘语。 信中写,淳王府有所动作。 这淳王已经知道张相要在此次围猎时下手,无论是坐收渔利还是推波逐浪这淳王府这个搅屎棍也要当定了。 两方都想要元瑨和元澂的命。 元瑨烧了信笺,传信凌鹤有所安排。 这会元澂在呼呼大睡,梦里是做好的大氅送给了素雪。 第41章 深谋 在北苑的第三日,今日亦是晴朗让陛下兴致很高,太子与诸位亲王都陪同陛下去围猎。 昨晚着元澂是喝大了根本去不了,一起来就头疼,冬莲端来了醒酒汤,猛灌了一碗后到了中午才觉得不难受。 喝酒是天赋,元澂这人属于没有这个天赋又爱喝。 他今日不出营帐,那亦杨他们商量之后留石章在这里守着元澂,他和叶暖出门执行任务。 因昨夜接到凌鹤的密令,便今日出去查探。 此时在盛京城中,司徒先生一早便乘车到军中见虞杞衡。 虞杞衡在练兵时这司徒先生喊他谈事。 很少见司徒先生能这么着急,虞杞衡立即到堂中议事。 在堂中入座,虞杞衡问:“何事?” 司徒先生道:“不知你可知浮图阁。” 这让虞杞衡一惊:“江湖杀手敢涉及盛京城的事?” 这浮图阁是如今江湖中最强的杀手组织,其手段据说现在还没有杀不掉人的。 “据崔侍卫所传回的密信,他得知了浮图阁派出杀手前往北苑。”司徒先生道。 “你是说张相一党请动了他们去杀殿下?”虞杞衡道。 司徒先生点头:“恐是如此,之前张相派人刺杀失败,此番为了对付殿下,竟要请江湖里的杀手。” 虞杞衡道:“可查出了浮图阁动用了多少人手?” 司徒先生道:“崔侍卫还在暗中调查,尚未可知。” 这张相派出了江湖杀手,那若是成事了张相便可把一切都推给江湖人作乱,若是不成张相左不过失点金子。 虞杞衡担忧道:“若是我们一方的暗卫和浮图阁杀手动手起来,无论他们事成与否都会让陛下知道殿下有私兵暗卫,那便会心生嫌隙。” 所以此番宣王并没有动用暗卫跟去北苑。 司徒先生道:“殿下会避免去狩猎,只要一直在陛下身边,那张相就无处下手。只是世子,虽有石章、亦杨和叶暖三人,但如果对方派出江湖顶尖杀手不知三人可否应对。” 对于叶暖这虞杞衡还是很有信心,虽然杀剑剑法只是第八层,但是江湖中能打赢她应该不超过二十人。 但若是遇上一个到了宗师境界的高手,再加一些杂碎如果人多势众,虞杞衡也有些担心。 虞杞衡细细琢磨:“当下既无主意,只能等崔侍卫的消息,也让雪儿一同想想。” 能多一人出出主意也好,司徒先生去传书到北苑让宣王再多加提防,虞杞衡回了虞家后让人请素雪到书房来。 虞杞衡告知了素雪当下宣王与世子的处境。 素雪一番思量道:“以殿下足谋,想来能平安无事。只是世子,恐成最大的目标。” 想来宣王只要以孝之名时刻跟随陛下,那便让人无从下手。张相布局良多,必定不愿自己的工夫白费,就算杀不掉宣王,也一定要杀世子。 无论是司徒先生还是虞杞衡也是如此想的,世子已经成了最大目标。 虞杞衡道:“这江湖上的组织,收钱杀人,既然张相出得,我们亦能出这钱。” 对此事素雪有所怀疑:“他们这样的杀手为何能敢接杀王族的买卖?这事能用钱便能驱使的吗?” 这么一想虞杞衡亦觉得不对了,这世间的利益不仅仅是钱,还有名利。 “可就算杀得王族,来让自己出名,宣王报复他们可以承受吗?”虞杞衡道。 素雪道:“浮图阁必定非一般的杀手而已,必定有所图谋。” 虞杞衡道:“或许和宣王有仇也不一定。” 这话确实有道理,宣王的威名无人不知,敢杀他,要杀他,若非有天大的仇,区区一个江湖组织哪里敢。 素雪道:“爹爹,女儿有句话想说。” 虞杞衡道:“你说。” 素雪道:“爹爹觉得,这世间有何人可信?” 不知为何素雪会这么问,但必定有缘故,虞杞衡道:“若要说真心话,自然只有我们家人可信。” 这家人指的妻子和儿女,其中也包括暖丫头。 至于宣王,可以奉上作为臣下的忠诚,却不能绝对的信任。 素雪道:“殿下之心如深渊一般难以窥底,爹爹要为殿下着想,亦要自己所想。唯有自己手中握住的,才是自己的。” 虞杞衡也有心培植自己的势力,也要考虑宣王若夺嫡事败,他也要保全住虞家。 “你有什么主意?”虞杞衡道。 素雪将自己心中的盘算一一说出,也将自己手中的筹码拿了出来。 虞杞衡感叹素雪的深谋远虑,竟然在玉里关的时候就已经有打算了,留下不少账册和筹码,作为未来保护虞家的手段。 得到了虞杞衡的首肯后,素雪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到山上去交给南门先生,委托先生另外调查关于浮图阁之事。 崔先生始终是宣王殿下的人,有什么消息都是宣王先得知,而非他们。 在北苑的不单单只有宣王和世子,还有虞若枫和叶暖也在。素雪明白,若是应当牺牲谁的时候,宣王会毫不犹豫牺牲掉虞若枫和叶暖。 虞家人的命,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虞杞衡深感素雪比他思虑得更多。 有了思量和安排之后,还有能做就是祈愿了,祈愿宣王和世子都没事,这样虞若枫和叶暖也才能都活着。 此刻在北苑那一头,亦杨和叶暖深入密林之中探查。 两人兵分两路,各探查一半。 走在林中,手中握着剑的叶暖十分谨慎。 咻!利箭从后面而来,叶暖闪身躲过,又立即藏于树后。 箭矢的主人骑马过来寻,发现什么都没射中。 “长孙殿下可有所获?”张现跟着元泌追来。 那箭矢是元泌的。 “明明看见了有什么在这里。”元泌四下张望了下。 张现道:“或许是殿下看岔了。” 元泌道:“昨日元澂猎了野猪,可不想输给他。” “我已命人去打了,殿下放心。”张现道。 元泌道:“本殿要自己亲手猎到。” 张现劝他放弃:“殿下的安危最重要,这样的输赢可不值得挂心,殿下应当在意那真正的输赢。” 真正的输赢就是那皇位上的输赢。 “不过是痴心妄想。”元泌道:“父王已在太子之位多年,岂是他们能撼动的。” 一阵风起这树叶簌簌簌簌作响,叶暖隐藏气息离开。 元泌伸出手臂挡住这风沙。 第42章 中品宗师 探查结束后叶暖和亦杨汇合。 今夜是叶暖给元澂守夜。 元澂躺在床上没有入眠,因为晚膳时陛下高兴,皇后又说明日让年轻人们来一场比试。拿出了东珠十颗作为赏赐,明日谁猎得猎物最多便能获赏。 明日他不得不去,那也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第二日一早,更衣时元澂没让侍女们进来,而是让叶暖更衣。 昨日元瑨给了他一件金丝甲,将藏在枕下的金丝甲取出:“更衣,” 就算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也不能信。 更衣之后亦杨已经来接班,叶暖便先去用早饭和补眠。 侍女们进帐服侍,冬莲见元澂已经更衣却还未洗漱,为他梳发时假作不经意的问:“世子今日起得早。” 元澂笑道:“今日要比试谁猎的猎物多,十颗东珠,这不得赢回来给素雪。” 扯出笑脸的冬莲道:“世子真疼虞小娘子。” 元澂不经意的握住她的手:“不会少了你赏赐的。” 这下冬莲是真的高兴了,她不单单是侍女,也是元澂的屋里人。 元澂先出门到慕容妘跟前,陪她一同用过早膳。 慕容妘担忧元澂,一再嘱咐让他小心,以防万一让他多做准备。 “放心娘。”元澂道。 这怎么可能放心呢,慕容妘只剩下他这一个儿子了:“澂儿,若你都出事了,娘是真的活不了。” 元澂道:“我明白娘的心情,儿子也很希望兄长还活着。” 如果兄长还活着,就不会让慕容妘这般的提心吊胆。 若非已经没了退路,慕容妘多想回到从前。可是现在,宣王府如果不争,那就半点活路都没了。 一再嘱咐让他小心送他出了门,见他走远了便跪在菩萨木像前祈福。 此时猎场,各府子弟都整装待发。 亦杨与石章跟随着元澂已准备妥当。 元澂问亦杨:“安排好了?” 亦杨道:“虞公子今晚才会醒。” 一早亦杨就去虞若枫帐内,给他的茶水里下了药,就是为了今天他来不了。 虞家世代忠良,每一代子弟都战死沙场,虞若枫可以死在战场上,绝对不可以死在盛京的人心鬼谋中。 元澂不会让虞若枫跟着自己进入林子,不能让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在张相手中。 他知道虞若枫的性子,必定会全力以赴,正因如此他绝对不可以让虞若枫死在北苑。 各家子弟都陆陆续续的进了林子。 太子、淳王、宣王坐在陛下跟前,个个都是心怀鬼胎。 饮茶闲谈是句句珠玑,每个人都是几百个心眼在转来转去。 让荣王夹在中间是步步惊心,哪个都不好惹呀。 以肚子疼为由荣王先跑了,无视了陛下刮来的白眼,荣王心里蛐蛐,不都是陛下自己惹的事吗!让哥哥们明争暗斗,他自己受着吧。 毕竟那至高之位,就要一个人尝那无尽的孤独~ 荣王回自己营帐找自家媳妇。 “夫人~~”荣王道:“芙蓉糕做好了吗?” 荣王妃端出芙蓉糕:“新鲜出炉,快尝尝吧。” 荣王满脸笑容,坐在茶几前等着:“太好了。” 一同坐下,荣王妃给他沏了杯茶:“把陛下一个人撂哪了?” “父皇做什么都要拉着我,王兄们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跟刀剑一样,我也会怕好吗。”他不单单是夹在两个人中间,他是夹在四个人中间啊!荣王也是会怕的呀! 每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他只是想和妻子一起白头偕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是兄长之间在朝堂里斗来斗去无可调和的时候,陛下就会他到中间去拉扯住他们别搞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可是今天,今天不一样了。 搞不好今天元澂会死在林子里,这事就大了。 一想到这他拿着茶水的手都在抖动。 宣王是个多狠的人呀,到时候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荣王妃见他这样也很忧心:“真的会出事?” “我不希望元澂死。”荣王道。 荣王妃握住了他的手:“没事的,会没事的。” 惴惴不安间,听见了围场的号角声。 元澂手中拿着弓箭,亦杨和石章一左一右护卫。 别人可能是来打猎的,就元澂他不一样,今天是来当猎物被人打的。 要躲到黄昏前号角响起,今天若是活下来了,那宣王府就是保住了。 风起云涌时,正午已过,一阵狂风而来,亦杨与石章手中的剑出鞘。 在这风起时四面皆有一身黑衣蒙面的杀手从天而降,很快刀剑相夹,亦杨和石章将元澂护在中间对付着黑衣人。 拉弓射箭,元澂也在退敌,每一箭皆都命中要害。 这时他们虽然三个人但却占据了上风。 只是击退了一波立即又有杀手补上,不断的袭来。 而且这杀手越来越强,第一批落败的不过是玄阶是杀手,后面来的便是地阶杀手,当地阶杀手落败后到了天阶杀手。 这是车轮战,要消耗掉亦杨和石章的内力。 没想到十个天阶都对付两个护卫,随即绝阶杀手袭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们要脱身,现在只要再撑一个时辰便能离开林子。 亦杨和石章对视一眼,以双子剑法达成双剑合璧的剑势来击退了绝阶杀手,扔出两颗烟雾弹三人立即突出重围。 在三人突出重围之后,迎面而来一个宗师级的杀手,他是杀手头领。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见那首领其剑势呈搬山移海,挡住了他们的前路。 这是中品宗师的境界,对于亦杨和石章来说实力悬殊太大了。 但双剑合力亦杨与石章以剑势相抗。 一剑破苍穹,那宗师以一剑之力破开两人之力,他们坠下了马,但是给了元澂逃脱之机。 见元澂骑马已逃,宗师立即就要追上,但就在这时从林中冲出一人。暗器比轻功快,几枚带毒的匕首朝着他就袭来。 宗师挡开了所有的暗器,看清了来人,是一个瘦弱的持剑小厮。 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小伙子,居然有能抵抗宗师级别的剑气。 亦杨和石章见叶暖赶来便立即挣扎的起身去追上元澂护他,叶暖就算打不过中品宗师,但一定也能拖延和自保。 ”凭你,要挡路?”那人的语气是十分的不屑。 叶暖的春晖剑出鞘,手中的剑泛着寒意:“你想杀的人杀不掉。” 这话简直太好笑,那首领差点笑出声:”我还没有杀不掉的人。” 第43章 以剑斩剑 只见杀手首领一剑而去,要直接斩断叶暖的头颅。 那强大的剑气卷着枯枝落叶如骤风袭来,叶暖执剑运气,直接正面硬刚砍断那剑气。随即发起攻击,她的目标也是对方的头颅。 杀手首领没想到一个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内力,着实特别的有趣。 看来方才那两人保护元澂对付前面的几波人,就是在等着他出现,然后这小子就是专门来对付他的。 这实力的确要强上另外两人许多。 带毒的暗器,每一招都往死穴上打击的手法,以及那股杀气。首领一看就明白了,现在跟他过招的这小子,也是从小便训练成杀人的武器。 怎么他就没找到这么天赋的杀手胚子,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居然这么强。 有心要看看叶暖有什么本事的首领偏偏这会没忘了杀人的任务,只能可惜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要死在自己手里了。 还别说,他心里还是头一次舍不得杀掉一个敌人。 “可惜了,你要在死在这里。”已经过了两百招了,这首领要用最后一剑斩杀掉她:“今天,我留你一个全尸。” 没有她完成不了的任务,没有杀不掉的目标,叶暖从第一次接任务到现在也没有失败过。 今日一早凌鹤传讯让叶暖得知了杀手是江湖组织浮图阁,他们的江湖最顶尖的杀手,叶暖从来没有遇到过中品宗师。 崔侍卫说过,以她杀剑剑法在宗师以下无敌手,而宗师以上可逃生。 叶暖剑锋一转,她的剑从来都是以攻为守,见他一剑袭来叶暖便以第八重剑法孤注一掷。 一剑过去,两剑相撞溅起火花。 两重内力对抗,那首领眼中显出诧异的眼神。 居然会是杀剑剑法! 杀剑之意,便是以剑破剑,只听那碎裂之声,那杀手首领的剑居然裂开了。 叶暖其实的是第一次发挥了杀剑剑法八重的全部力量。 “杀剑,你居然能练成杀剑。”杀手首领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瘦弱小子。 怪不得面对他一个宗师时能如此冷静。 就在这个空隙,叶暖立即补上几招趁其不备立即逃掉。 这辈子第二次领教了杀剑,这杀手首领觉得这一次可真是没白来,那姓崔的居然找到可以练杀剑剑法的人。 要前后输给师徒两人,他可绝对不想。今天除了目标之外,必须杀掉这个还未练成完整杀剑之人。小小年纪已经练到了第八重,等到第九重练成,就真的对付不了了。 那杀手首领立即往前追。 叶暖不知自己已经也成了猎杀目标,寻找元澂,找到他们是亦杨和石章在对付另外一个宗师级的杀手。 除了那个首领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宗师阶。 元澂还在逃,亦杨和石章让叶暖保护元澂,两个人合力可以牵扯住一个下品宗师。 叶暖没办法只能先去找元澂。 元澂这时已被绝阶杀手逼到了末路,后面是悬崖峭壁,前面是杀手团团围住。 一剑浩然破万里,叶暖的剑破开了杀手,护在元澂身前。 “世子。”叶暖道。 元澂手中持着剑眼神凛然:“我们都会活着。” 这话令人鼓舞,两人要冲出这重围。 绝阶杀手们都不是叶暖的对手,元澂相助,两人突出重围不是难事。 但是那首领已经赶来,和叶暖再次交手。 又有杀手补了上来,元澂手臂受伤一人难敌,被逼到绝壁。 有一绝阶杀手站在高处,就在元澂一臂受伤只有独臂迎战之时,一箭直击元澂。 元澂闪避不及,腿中一箭正要落下山崖之际从怀中掏出鹰爪勾勾住了巨石,身体滑落之后扯在了山壁之上。 杀手正要斩断绳索,叶暖一剑袭来,握住绳索要将元澂拉上来。 护着绳索还要对付杀手,这是叶暖接任务以来遇到最难的一刻。 要保护元澂,他必须活着。 只有他活着宣王府才会没事,只有宣王府没事,虞家才会没事,那样素雪才会好好的。 素雪要嫁给这个人,要成为世子妃。 叶暖心中全是都是要让这个人活下去的信念,她可以死,但是素雪,她一定要让素雪幸福。 全部的内力在丹田聚集,再从手中的剑发出,那一剑断剑,杀手们手中的剑全部被这股剑气斩断。 首领也赌上自己全部的内力,冲破叶暖的剑势一掌而去。 叶暖也是暗卫出身,想到他会有暗算这一招,也避开了这一招。 但这首领也还有后招,他见这一掌没中在叶暖身上,但打断了那绳索,元澂坠了下去。 叶暖反应之下立即收剑跳下,一个袖中抛下绳索,另一手中的匕首硬生生插入山壁之中。 元澂坠下时幸而方才多拉住了一根山壁上的藤蔓,滑落又掉下去了些但又赶上叶暖扔下的绳子,虽然只有一臂之力,但此时绝境发出了全部潜能。 插入山壁的匕首承受不了重量将要断开,这会上面杀手也放箭下来。 艰难的躲避箭矢,这样下去的可不是办法。 元澂往下看了看他记得这段地形,想了想后说:“我们跳下去。” 叶暖不明,但是相信他。 使出最后一力将他拉上来将他紧紧抱住,就算下面是河也怕有暗礁,叶暖要给当他当肉垫。 之后放开了匕首两人坠下。 这时远在盛京城佛堂的素雪一阵心慌,捂着胸口十分的不安。 暖儿,求你,求你活下去。 那么多关都过了,这一次也求你能活下去。 巨大的惶恐让素雪心中一阵阵的像雷电不断的轰击一般,她觉得她错了,她不该让叶暖涉险,就该想尽办法不让她去才对。 素雪站起身走出了佛堂,只单单的祈祷保护不了她的叶暖。 这会飞鸽传来,素雪得到山上的消息,南门先生派出了一个弟子已然潜入了浮图阁。 她相信叶暖不会死,但是敢对她身边人下杀手,她也一定会反击。 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素雪按下秘密开关,墙动了,显出内墙。内墙上是一面盛京全部势力的关系网,如今在盛京中搅动所有风云的人,皆都一一列在了上面。 将写着代表浮图的浮字木牌钉上。 素雪盯着上面钉着的张字木牌,眼中都是杀意。 第44章 晒干的药草味 这时芙花说赵管家有请素雪到账房,关上了隔墙素雪走出屋子。 到了账房时见赵管家手中拿着一本账册。 素雪问:“如何?” 赵管家递出账册:“请小娘子过目。” 接过账本细查,这不是虞家产业的账册,而是张家酒楼产业的账册。 素雪细细一阅便见这账本不对:“这是假账。” 赵管家道:“这是明面上的账。” 素雪道:“要想法子找到真的账。” 手里要多握一些张家的把柄,如今她还对付不了张相,但起码能动一动张家的产业。 除了庄园和田地,这张家最大的进账是赌场和酒楼,赌场涉及太广这一步还到不了,但酒楼就不一样了。 素雪修书给司徒先生委托他相助。 黄昏落日时,那北苑密林中的群鸟乱飞,人也都乱作一团。 得知刺客闯入林中后元澂遇难,各府子弟都心怀鬼胎故作惊吓的逃出了林子。 张现护着元泌出了林子。 “是外祖父?还是母后?”元泌问。 张现道:“殿下,他必须死。” 元泌看向他,他记得年少时张现这个小舅舅陪他玩蹴鞠时候的样子,什么都不服一身的少年意气,可如今的张现与朝堂上人也没有差别了。 他的少年气已经被磨平,那城府跟随着朝堂上的阴谋一起变深了。 元泌不想着变成这样的张现,是不是将来自己也会如此,他心里不曾想让元澂死。 这是陛下震怒,立即命人派人去救元澂,搜查杀手。 浮图阁撤退,石章和亦杨与宗师对抗身受重伤。 虞若枫醒来时就惊感大事不妙,立即赶到了林中,找到了受伤却还在寻找元澂踪迹的石章和亦杨。 他上前去拦住他们,让人把他们都回去疗伤,找元澂与叶暖是事情交给他。 而在此时遭难的元澂,感觉自己过了几百年一样的漫长。 沉入河里那一刻手臂和腿都受伤的元澂是费劲都游不了一点,幸而掉下来时候没撞到岩石,叶暖并没有受伤。 那么瘦弱的人不知道怎么能这么力气,他只能用尽最后的气力紧紧抱住她。 救他上岸是非常费劲的事情,那一刻在河里的时候水淹没过他,然后又浮了上来,在沉沉浮浮之间让元澂觉得恍惚恍惚的。 然后被叶暖拖上岸了,他的手脚只能各动一只,这丫头可真有蛮力,居然硬是把他背起来了。 肯定是吃力,这丫头绝对在逞强。 然后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峡谷之下瀑布处的洞穴,然后把他先丢在那了。 太冷了,元澂感觉自己要冻僵了。那丫头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然后点燃了火堆,感觉到了火的温度元澂觉得能活了。 然后那暖丫头走到自己身边,脱他的衣服和裤子,她的暗器针居然成了缝针给他缝上了手臂上的剑伤,涂上药后被包扎了起来。 然后下一步是元澂万万没想到。 因为他腿中了一箭,箭被他折断但没有拔出来,没想这个心狠的丫头直接把一根木棍塞进他嘴里,然后直接把箭拔了出来。 他没有死在刺客手里,但直接差点疼死昏厥了过去。 叶暖见他疼晕了,把木棍从他嘴里取出来扔到一边,给他腿上的箭伤敷上草药后包扎。 之后把他全身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除了这两处伤口之外,其他不过是擦伤。 衣服已经湿透不能再穿,叶暖再点起了一个火堆,不能让元澂着凉也要让衣服早点烘干。 等到元澂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夜,身上的衣服是被烘干后又给他穿上的。 此时身体特别疼压根动不了,只有脑袋能动。 他左边看了看,然后右边也看了看,怎么没看见叶暖那丫头? 去哪里了? 叶暖回来了,外面定有找他们的人,但一定有两批人,要杀他们的人和救他们的人。 入林之前宣王吩咐过他们三个人,若是出了事,他们能信任只有他们自己。所以除非石章和亦杨找到他们,要不然别人都不能相信。 元澂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粗布衣服,给他换上后还裹上了毛毡毯子。 “怎么会有这些?”元澂问。 叶暖道:“探查山中时发现有猎人的屋子。” “你偷的呀。”元澂道。 “到时候偷偷再还回去便是。”叶暖说着手上烤着兔子还带回了野果子和草药。 元澂吃了点东西,然后叶暖又给他换了药,迷迷糊糊之间又昏睡了过去。 昏睡之间元澂感觉在梦中飞到了天上,他飘浮在空中感觉到耳边吹过的风,越睡越沉,不想醒来。 完全睁不开眼的一直想睡,但是他听到嘈杂的人声,还闻到了一股晒干的草药味。 然后觉得不对,感觉自己好像不在山洞里了,身上盖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带着臭味的毛毡毯子,而是被子。 强行的睁开了眼,元澂稍微动了动,好像手臂能动了。 他感觉自己能起来就试了试,发现自己手臂已经大好能动,虽然还在疼。 腿还动不了,但能坐起来了。他四下张望,发现这是一间茅草屋。 叶暖呢?她在哪里? 他看向窗外听到外边的嘈杂的声音,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个小孩子探个脑袋在窗口然后大喊:“小叶子,你家大哥醒了。” 很快叶暖就端着药进了屋:“公子,你醒了。” 元澂一脸迷糊:“这是哪里?” 那天元澂钓鱼的时候,带着叶暖他们绕了好几圈,确认方位和山脉地形。叶暖记得这附近有个村寨,那天元澂再度昏过去的时候发了高烧,他身上的伤太重了,待在山洞里根本好不了。而且若是被张相的人先找到,那就完蛋了。 所以叶暖就背着元澂冒险翻过山到了村寨,她与村里人说是跟着兄长一起出来打猎但是兄长受了重伤,恳求再三后这家猎户愿意收留他们。 “公子已经昏迷四日了。”叶暖道。 四日!元澂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怎么就四日了! 叶暖将药端给他:“药。” 元澂接过药就喝了下去:“石章和亦杨还没找来吗?” 叶暖已经一路留下唯独石章和亦杨能看懂的标记,只是恐怕那天他们也受伤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们也是在预料之内。 第45章 活下来真好 “那天有两个宗师阶的杀手,恐是他们也受伤了。”叶暖道。 元澂现在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亦杨和石章这么尊敬这丫头了,和中品宗师拆了几百招没有受伤还能逃脱,怪不得父王会惜才,一定要让她留在他身边。 “这里稳妥吗?”元澂问。 叶暖道:“难说,但只能如此。” 在这里她能出去摘草药给元澂疗伤,用元澂身上的珍珠同猎户换了食物,修养了两日她内力也恢复不少。 元澂道:“你虽无外伤,但可有内伤或者内力受损。” 还好当时首领的那一掌被叶暖躲过,她只是内力消耗过度,要恢复需要些日子。 现在这会再遇到宗师,那就没办法了。 “内力有所消耗,这会是扛不住再来一个宗师了。”叶暖道。 三人都不是吃素的,当时也算是重创了那些杀手,就算那个首领没太大事但是也要顾及自己门中的伤亡。 浮图阁的杀手应该不会追来了,后面再派来的人应该不会太难对付。 元澂想了想,且待在这里等着亦杨和石章较为稳妥。 喝完药他便试着运气,见自己能运气后便调动内力在周身游走。 见他运功叶暖便起身出去在屋外守着。 四肢经脉通畅元澂便放心了,调息之后让叶暖端来食物,吃完饭躺下休息。 要多休息便能早日好起来。 叶暖见他没事就去小湖边洗衣服,并且探查过四周后留下一些踪迹。 “小叶子,洗衣服呢。”猎户家的大娘端着一盆衣服走来。 “大娘。”叶暖打招呼。 大娘问:“你家兄长可好些了。” 叶暖道:“他好了许多,再过两日应当就好了。” “那就好。”大娘道。 “小叶子!小叶子!”大娘家的儿子小尧跑着过来:“你看!好大一只蚯蚓!看我怎么钓一条大鱼!” 这孩子才七岁,但调皮的很。 小尧缠着叶暖一起钓鱼,叶暖觉得钓个鱼也好,钓鱼炖个鱼汤给元澂补补身体。 和小尧一起钓鱼,这孩子别看平日在山里跑来跑去,但是钓鱼的时候真的很安分。 小尧年纪小小却是钓鱼能手,自己钓到鱼后还帮着叶暖钓,黄昏之前他们回去炖鱼。 元澂醒来又在运功调息,然后就闻到特别香的味道。 不闻到的时候还没饿,一闻到就饿得不行了。 叶暖恐他饿了,鱼汤和饭端了进来。 元澂等不及的吃饭喝汤,吃饱后又喝了药。 看样子过两日便能好了。 另外一头找不到元澂,陛下动怒。 皇后觉得元澂已经是个死人,太子不以为然,觉得找不到恐怕就是活着。 宣王倒是十分的冷静,叶暖没消息传来就表示元澂还活着,在等着石章和亦杨找到他们。 暗卫的训练,宣王知道他们之间有自己的暗语和行事的方式。 宣王虽然是他们的主子,但也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们有自己做事的手段,他暂且不干预。 万一自己干预了反而影响他们的行事。 慕容妘见元瑨都这样的冷静,相信元澂不会出事,那她便也相信。 只是每日在观音像前祈祷,愿元澂早日回来。 元澂遇难的消息已然传回了盛京城。 作为报复,素雪与司徒设计让张家的酒楼产业全部关了门。 张家酒楼是张现的小舅子在管,为了补窟窿还卖掉了些庄园田地,这田地自然也到了素雪手里。 这几日虞家上下见素雪都冷着脸,伊玉姗看她出手对付张家也不敢拦着,叶暖和元澂都是她很重要的人。两个人出了事,素雪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伊玉姗每日只要得闲就会去佛堂,虞杞衡说放心,元澂和叶暖一定都不会有事。 过了两日后。 在外寻了好几日的虞若枫还未回来。 而石章和亦杨两人现在也不断搜寻叶暖留下的踪迹,两人养伤也用几日,现在踪迹难寻两人也有些着急。 他们找到了山洞,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有叶暖留下的记号,这表示他们两个是安全离开这里的。 两人琢磨出了山洞后查看地形,然后不停的推断各种路径,最可靠的逃生之路有三条,他们便开始每一条都去追寻一遍。 有两条路没有任何叶暖留下的踪迹,但是有其他人马的痕迹,恐怕是张相和陛下派出的人。 这村寨这边,元澂已经能走下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现在是跑不动,但是能走已经很觉得活下来真好。 走出屋子的元澂看见叶暖看着药壶里在熬的药,还帮忙大娘干活修屋顶。 这家的孩子小尧和邻居家几个孩子还在叶暖跟着,动不动就喊她跟他们一起玩。 “不愧是乡下人,她可真够适应的。”元澂自己嘟喃着。 叶暖见元澂都出来走动了,高兴的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然后跑他跟前:“没事了吧。” 这孩子看着她飞下来,一阵欢呼雀跃。 看着她满脸的笑容,骂她的话在嘴边没出来,元澂道:“没事了。” 叶暖道:“屋顶马上就补上了,等会就做饭。”然后转身一跃到屋顶上,然后又是小孩子们的一阵崇拜和欢呼。 叶暖转头警告他们:“我这是练了十几年,你们要爬上来跳下去。”然后指向元澂:“就会跟他一样,差点腿都废了。” 只是口头警告小孩子们不会当一回事,但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面前,他们就怕了。 他们记得元澂刚被背来时候快死的那样子,可吓人了。 孩子们这会怕了。 元澂那叫一个大无语,先走出了篱笆到外边瞧了瞧。 这个村寨不大,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大概就几户人家,他转头看了一眼叶暖,她必定是内力都恢复了。 他现在这会只是不能跑,但手臂也已经无碍,若是今天等不到石章和亦杨,明日他们便自己动身离开。 叶暖修好屋顶后就下来去做饭,和大娘有说有笑,小孩子们也是一直跟着她。 这个节气山上长了一些蘑菇可以熬汤,这山里没有什么面食,能吃的大多都是山里的野菜和打到的猎物。 蘑菇野菜汤和炒腊肉,孩子们闻到香味就很激动。 大娘平日做饭都很简单,这几日看着叶暖做菜竟是才知道蘑菇都可以有十几种做法。 菜做好了叶暖本想单独盛出给元澂送进屋,但却见他已经和小尧一起坐在院里木桌前。 把菜端了出去,叶暖小声问:“公子无妨吗?” 元澂道:“有什么问题?” 叶暖摇摇头,去把其他菜也端了出来。 第46章 你们排挤我! 吃过饭元澂出去溜达,叶暖收拾了碗筷。 这还真不是白溜达,让他等来了石章和亦杨两个人。 石章和亦杨自诩硬汉从来不哭,但是看到元澂的那一眼两个人冲上来抱住他,那哭叫一个稀里哗啦。 小尧和几个孩子在旁边笑话他们。 听见外面的动静,叶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们身上没钱,只有元澂玉佩上的三个珍珠,将还剩下的两颗珍珠留给了猎户大娘。 虽然他们是外来人但是大娘见她是一个好人。 他们离开了这里。 下山的路上怕元澂腿不方便,石章背着他下山。 元澂问叶暖:“怎么不把玉佩也留给他们?” 叶暖道:“世子糊涂了,那玉佩是进贡之物,有大内的刻印。没有当铺会收,若有人心怀不轨的话,恐反倒是害了他们。” 这几日让元澂最意外就是平日着实小看了叶暖,平日看着呆呆傻傻没有心眼,遇到事的时候她倒是真能扛事。 “没白跟着素雪那么多年,你这心眼也是不少。”元澂道。 叶暖道:“皆是小娘子教导有方。” 石章和亦杨问起了那天刺杀的事,元澂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下山之后亦杨放了烟,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很快陛下的人先找到了他们,乘上马迅速回到北苑。 一听到元澂没事已经赶回的消息,元瑨与慕容妘两人便到北苑外守着。 元澂在护送下回来,慕容妘看着面容憔悴满脸胡渣的元澂下马心里心疼杂交着喜悦不禁而泣,紧紧的抱住了元澂。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慕容妘这会忍不住的哭。 元澂安抚着她:“娘,我没事。” 元瑨劝慰着慕容妘先放开元澂,他们先回营帐。 让元澂先去陛下跟前磕个头,陛下见元澂回来也放心了。 一旁的荣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这些日子也是惴惴不安,要是元澂真出事了,那元瑨一定会大动干戈。到时候太子府和宣王府乱斗,简直让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元澂和荣王的关系不差,能看出他是真的关心自己,便走上前给他行礼:“王叔,我回来了。” 荣王也是直接抱住他,也是崩不住直接哭出来了:“我真的怕你死了。” 连着四个人都抱着他哭,元澂也开始习惯了。 反而自己安慰了一番荣王,之后向陛下行礼告退回自己的营帐。 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一会来冬莲就开始哭了,只是没敢抱着他哭。 虞若枫先是看了叶暖,确认她毫发无伤后才来拥抱元澂。 元澂算是看透他们虞家兄妹了,那丫头在他们心里比他都重要。 此番宣王府的危机便是过了,张相没能逼出元瑨使出底牌,查不了宣王府的暗卫和私兵。 而且元瑨和元澂此番都活了下来,张家算是一无所获。 出了事后陛下兴致全无,很快就启程回京。 回程的路上,慕容妘让初夏喊叶暖到她跟前来。 叶暖到了慕容妘的马车上。 虽知道叶暖功夫了得,但是慕容妘平日里并不在意一个丫头,此番救了元澂理应赏赐些什么。 慕容妘问:“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这话问叶暖让她迷茫的很,想要什么?除了一辈子待在素雪身边之外,她从来没有想要的东西。 叶暖摇了摇头:“婢子受殿下门下之恩,理应赴汤蹈火,王妃不必赏赐。” 原本想这孩子是不是以退为进要大的赏赐,但望着她清澈的眼神好像就是真的毫无所求。细细一琢磨,她毕竟是素雪身边的丫头,有什么珍宝财富没见过的? 这孩子恐怕是真没有什么想要的。 “赏罚分明才好,要不然往后宣王府里的人会怎么想殿下和世子呢。”慕容妘命初夏拿了几锭金子给她:“收下。” 这个赏赐能收,回绝了就是驳了王妃的面子,叶暖跪着双手接过:“多谢王妃。” 慕容妘见她收下便放心了。 叶暖抱着金子回到了元澂的马车。 元澂见这丫头回来了,打开车门问她:“母妃给你赏赐了吧。” 叶暖道:“是。” “要了什么?”元澂很好奇。 “王妃给了几锭金子。”叶暖道。 这回答直接让元澂拉下脸了:“我只值几锭金子吗?母妃肯定让你开口要了,你不要是吧?说你这个丫头傻没想到你还真的傻。乘机起码要个二十锭金子吧,几锭金子给你打发了!” 叶暖低下头,觉得这被骂得莫名其妙。 驾车的亦杨腾出一只手把车门给关上后隔绝了元澂:“世子你少说几句吧。” 元澂看着被关的车门感觉自己被排挤了,石章、亦杨、虞若枫、叶暖四个居然合伙排挤他。 他们在车厢之外谈笑风生,给他隔绝在车厢内,随即打开窗户:“你们一个个的,是要排挤本世子吗?” 虞若枫道:“世子你多想了,我们只是想你静养。”说着给他关上了窗户。 这就是被他们排挤了,元澂算是确定了。 四日后回到了盛京城。 宣王府车队往宣王府回,虞若枫和叶暖两人骑马离队回虞府。 知道他们今日回来,虞杞衡也特意从军中回来等着他们。 听到他们要府外时素雪便立即从园中出来,一见叶暖进了大门便紧紧抱住了她:“暖儿。” 叶暖轻抚的素雪的背:“我回家了,素雪。” 素雪连忙看她是否受了伤,见她毫发无伤便安心了:“太好了。”然后捧着她的道:“瘦了,快我们进去,李厨娘备了许多好吃的。” 说着素雪便拉着叶暖进堂。 素雪心系叶暖,伊玉姗便疼自己儿子若枫了。 一个一个劲给叶暖夹菜,一个给虞若枫盛,盯着他们两个吃饭。 虞若枫不禁一笑:“娘,当日我都没出上力,那日是暖儿在出力保护世子,顾着她便好。” 伊玉姗道:“没瞧见雪儿疼她呀,我都插不上手疼她了。” 也是,这素雪和叶暖两人之间是其他人是融不进去的。 虞杞衡道:“的确辛苦暖丫头了。” 伊玉姗道:“对了暖儿,这次立这么大功,宣王殿下赏赐什么了吗?” 以前叶暖还是奴籍,这赏赐肯定是不敢过问的,但是如今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宣王的部下,但如今的待遇也该不同了。 第47章 桃花酿 叶暖道:“王妃赏赐了五锭金子。”说着就掏了出来给大家看。 精明的伊玉姗整个人就不好了:“那是世子的命,就只值五锭金子呀!” 虞杞衡道:“这必定是只是王妃额外赏赐的,殿下那肯定另有赏赐,只是殿下繁忙一时没顾上也有的。” 若说这是王妃额外赏赐的,五锭金子也是合理了,但宣王若是日理万机忘了下次再想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伊玉姗嘱咐叶暖说:“你平日没什么花销,这每次的赏赐和月银你可得存着,到时候自己置办个宅子和产业,也能自给自足。” 叶暖道:“小娘子也这么说,一直让我存着呢。” 素雪笑道:“我都盯着呢,这么个傻丫头,我怎么会放心呢。” 哪有比素雪还精明能算的,伊玉姗也觉得自己瞎操心了。 估计叶暖的银子呀素雪都有打算,保不齐已经帮着她钱滚钱攒了不老少。 一起吃过了晚饭。 沐浴更衣洗漱之后素雪瞧着已经熟睡的叶暖,让芙花她们都出去,素雪熄灯也躺下。 见她睡的这么沉就知道离开盛京之后的每一天叶暖都是绷着一刻都不敢懈怠,心疼她这些日子一定累坏了。 素雪轻轻的抚过她额边的碎发,她总是那么拼命,这个傻丫头。 此番没受伤已是大幸。 次日一早叶暖醒了,好好睡了一觉全身舒畅,洗漱之后走出房门就开始忙忙碌碌。 芙花和怀蕊伺候素雪起身。 “暖儿去哪了?”素雪问。 芙花道:“暖儿在小厨房一早就在熬药膳粥。” 昨天叶暖从李厨娘那知道这段日子素雪都没好好吃饭,一早便开始为她备药膳粥。 素雪只需要叶暖在自己身边待着就行。 叶暖端着药膳和小菜进屋,好些日没好好用饭的素雪全部都吃完了。 见她这样叶暖也放心。 素雪牵过她的手:“辛苦了。” 叶暖道:“才不会。” 素雪道:“今日卉雅和梓缨来府上,我们做花糕吃如何?” 听有花糕吃叶暖就很高兴,连连点头:“桂花糕有吗? “当然有。”素雪捧着她的脸:“还想吃什么?” “桃花酿,上次做的桃花酿好好喝。”叶暖道。 那桃花酿是跟虞老太爷要的法子酿造的,酿造之后无论爹爹还是暖儿和兄长都喜欢。 素雪满脸笑容:“好,桃花酿。” 备下了大量鲜花和面粉,然后等到了伊卉雅和荀梓缨来了府上。 他们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 叶暖手劲大揉面,素雪在调馅,伊卉雅和荀梓缨将揉好的面和制好的馅揉搓在一起后用模子印出花样子。 这叶暖弄的满脸都是面粉,素雪笑着给她擦脸:“傻丫头,变成小花猫了。” 不在意的叶暖只是傻傻一笑,心里都在记挂着桂花糕什么时候开始蒸。 忙了一上午终于将所有的糕都蒸上了。 叶暖十分的期待。 素雪又开始忙着酿桃花酿,上回酿的还有存着没喝的,这一批酿出来过些日子再喝。 忙完后四人坐在园子里,传饭在园子的亭中吃。 “代萱郡主总归是太小题大做了,那日不该那样对沈家的小娘子。”伊卉雅说着前些日子因为代萱郡主生日,淳王妃在淳王府里设宴,邀请了各家的小娘子们。 因为这些日子叶暖不在,这素雪都没好脸色,这代萱一瞧她就气。 代萱挑衅了素雪,自己没得好处又被摆了一道,要搬出自己郡主的身份闹起来的时候她身边的沈家小娘子来劝她以和为贵。 那日代萱的生日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对付不过素雪竟然把气撒在了身边人,打了沈小娘子一巴掌。 这事传到了淳王妃那,淳王妃急忙赶到园子里来让人安抚了沈小娘子,但是那生日宴着实的不欢而散的。 叶暖听完是一脸的糊涂:“代萱郡主不是一向和素雪不和,为何要下帖子请呢?” “帖子是淳王妃下的。”伊卉雅道:“宣王妃设宴每每都有邀请代萱郡主,淳王妃不给雪姐姐下帖子的话,宣王妃颜面往哪里放?” 况且之前的元澂弱冠礼和花宴时,宣王妃设宴时大家好歹面上都能过得去,怎么知道这一回就闹的这么大了。 叶暖看向素雪担忧道:“郡主怎么挑衅了?” 素雪只是淡淡一笑:“畜生说的话我早忘了。” 能让素雪说这样话来,这代萱一定说了很过分的话。 “说了什么?”叶暖看向伊卉雅。 伊卉雅看着素雪脸色,抿嘴思量了一番后道:“代萱郡主有一句,虞家活该断了香火。” 这虞杞衡不是老太爷亲生,是从旁支选出来的子嗣,这事不是秘密。但是虞家之所以人丁凋零的缘故,也是每一代子弟都奔赴沙场,死在战场上的呀。 叶暖听到这话也恼了:“没有当年虞家军和各府士兵将领对抗外敌的话,哪有她舒心日子可以过。” 素雪夹鸡腿放在她的碗中:“在意她做什么,这个烧鸡可香了,再不吃就凉了。” 这荀家也是世代都是兵,从高祖一代就是世袭的军籍,祖父和父亲都苦守边境。如今虽说父亲是大将军了,兄长也步步高升。但是她从小就听父亲说战场的故事,所以她知道边境的苦寒。 那些守着每一寸疆土的士兵,也是别人的儿子或者父亲。 虽然那日荀梓缨不在,今日一听也很恼:“郡主身份高贵,但这心却脏的很。” 这是在场三人听她能说出骂人的话,都很惊奇。 伊卉雅摸着荀梓缨的小脑袋:“梓缨妹妹也是长大了。” 之前还不懂为什么素雪看不上代萱郡主,这下明白是为何了。 在荀梓缨心里这代萱郡主妥妥就是一坏人了。 用过饭后四人赶回了小厨房,这糕点都出炉了,接着就是放凉。 桂花糕太香了,就算刚吃饱饭这叶暖也还能再吃两块桂花糕。 见叶暖高兴的样子素雪心里也高兴。 午后她们在园子将剩下的花留着做胭脂。 伊卉雅拿出独门秘方,带着丫鬟们便开始制胭脂。 其他三个人都还不知道这胭脂都是怎么做出来的都是一脸新奇,听着伊卉雅吩咐什么她们便就做什么。 第48章 花烛萤 这一日忙忙碌碌的,制了花糕,又做了胭脂。 午后的她们便慵懒的坐在茶室里,看着外头太阳照在园子里景致,喝着茶吃着糕点,说说笑笑。 叶暖喝了桃花酿有些微醺,窝在角落里就睡着了。 素雪看着她因微醺而粉嫩嫩的脸,不禁轻轻的一捏,然后找了个毯子给她盖上:“我的傻丫头。” 伊卉雅翻开着棋谱,觉得深奥有趣或是难解时都和素雪一起谈论,尝了几口桃花酿后兴致起来又弹了首曲子。 见今日明媚,而且姐姐们都在,荀梓缨这一刻觉得能活到现在真是没白活。 她开始作画想把心中的她们都描绘下来,想把一刻永远的珍藏住。 此时和着伊卉雅的琴声,素雪唱道:“ 暮花簌簌春景明,跫音独步影,落泥泞,倦倦闻有莺燕鸣; 琼台深深绿瓦青,俯首舞轻翎,花烛荧,怅怅犹念飞鹤亭。” 沉浸在曲中的荀梓缨在曲终时才恍过神:“真好听的,这词也好。” 伊卉雅道:“前日翻开曲谱见这曲子,只是寻不着原曲的词,又委托了雪姐姐填词。” “’俯首舞轻翎,花烛萤。‘漫天可见的萤火,那可多美呀。”荀梓缨道。 伊玉姗来给她们送来鲜果,见她们这般高兴便也不打扰,把鲜果交给芙花便走了。 “雪儿好几日都没这么开心。”伊玉姗想起前些天每日冷脸的素雪,现下暖丫头一回来她便好了。 鞠姑姑道:“婢子还记得暖儿刚到虞家的时候,小娘子第一次见她便喜欢,有了暖儿之后这小娘子才像个小女孩。” 这素雪就是太聪明,人其实不能太聪明,那不是好事。 知道的太多反而越沉重,这素雪就是懂事太早思虑的多。她的病根子便是忧思过度的缘故,心里太有主意,太多的打算。 这回素雪设计算计了张家,不过只是动张家一些产业,伊玉姗觉得素雪必定还有筹谋。 五月过了,离六月初五的婚期只剩下了二十几日。 伊玉姗明白这素雪是希望出嫁之前能在手里多攒些本钱,这慕容妘是什么人这伊玉姗心里太清楚了。 虽然看着慕容妘平日里和善像个菩萨,但是自小一起长大伊玉姗实则明白她倒是菩萨还是罗刹。能成为王妃,能生下嫡子。这宣王的女人不少,但是她能牢牢掌权的理由可不是因为生了儿子。 “王府宫门的路难走,幸而暖儿在她身边。”伊玉姗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叶暖时候还特别嫌弃的,现在每一日都觉得这段缘分真好,这暖儿或许就是上天赐给素雪的。 鞠姑姑道:“进了王府后小娘子想处处不被掣肘的话,现在自当就要打算的。” 伊玉姗心里粗略一算现下素雪名下的庄园和其他产业有多少,这慕容妘不会让素雪管家的,这素雪这手里要是没有点底气那就会在宣王府处于下风。 虽说备的嫁妆不少,但也要看看婆家是什么地方。 出入宫闱王府上上下下的打点,逢年过节的送礼回礼,加家宴宫宴撑体面的衣裳首饰。处处都是要动用银子的地方,若是只靠每月的月例银子塞个牙缝都不够。 收了新的庄园和酒楼,赵管家忙的抽不开身,素雪便请虞若枫出面打理。 但这虞若枫从来不管账,两眼一抹黑的。 素雪细想后只得让叶暖装成小厮跟着虞若枫一起出门,教了半年的算账也该试试这丫头了。 换上衣服的叶暖怕自己做不好,心里十分的惶恐,素雪道:“按照平日我说的做便好,这些家当很重要,进王府前都要打理妥当。” 知道轻重,叶暖点了点头。 两人骑马出门,行了一日先到外头新收进来的庄园看看。 这两个人都习武之人,管事的一看两个人腰间的剑就犯怂。都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这会别提多殷勤。 所有管事和能说上话的都站在屋内,叶暖开始查账,虞若枫在旁摆着冷脸恐吓他们。 “春秋两季的租子都能收上来便好,不能按时收不上来若有缘故也罢,若是妄图浑水摸鱼。”叶暖话锋一变,从随和变得凌厉:“我家主子脾气好,但我不是。” 说着手中的飞镖咻!咻!几声划过他们的耳边,几根头发掉落下来。 他们直接吓得腿软,怎么感觉他们是从狼窝进了虎穴呀。 叶暖取出一卷画卷挂在了墙上道:“我家主子说,知这片地开垦不易,故而特意设下奖赏。谁家的地能达成上面的要求,便可以按照上头逐层递增减免租子。” 恩威并施才能让人又怕又敬。 被吓唬的不行众人中有识字的仔细一瞧上面写了什么后便欢喜了。 这虞若枫恐其他人不识字不懂其中的意思,便将素雪的意思以他们能听懂的方式阐述了一遍。 其中还有不大懂的虞若枫也不厌其烦的反复说清。 除了这些管事之外,叶暖和虞若枫也让他们在外头召集了所有的农户,皆都传达了一遍只怕有人不知。 这是新收的庄园故而要多费些心。 另外一些园子都素雪在经营下井井有条,只要按时派人查看便好。 他们这趟便将其他园子都瞧了一遍。 这些园子里其实有一半原本该是虞若枫的,走了两日这虞若枫觉得幸得这家里有素雪。也还好一早就把自己那份也都全给了她,要不然管这些事他哪里能行。 这一路叶暖全部按照素雪说的一步步安排妥当,最后他们返回城中,还有酒楼要处置。 虞家的产业里涉及粮食、茶叶、丝绸、瓷器,但是并没有酒楼,所以这也是素雪第一次涉及酒楼这类的产业。 此番收了张家在盛京北城和南城的酒楼各一家,规模都不小。 这酒楼产业就要比庄园来说要复杂些,涉及各城区下面的一些三教九流。 原本管这两家酒楼的是施淳平,他的姐姐嫁给了张相之子张现,张现将这两家酒楼交给他打理。 没想到如今这两家酒楼都给搭进去了,这施淳平急着卖了酒楼补窟窿,之后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留下两家的掌柜和小厮都是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一些人还苦守这里。 之前这酒楼是张相府在背后无人敢惹,但此时无论是什么三教九流都敢来打秋风。 这叶暖和虞若枫一来就是先动手处理了那些杂碎,之后叶暖按照素雪安排的,能留下的伙计要么忠心可堪用,要么就是生活艰难要图这个生计。故而把还剩下的伙计全部留下,而掌柜这个位子让虞若枫先当下。 只是赶走了那些人没用,叶暖直接杀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一顿乱揍,直接让南城区和北城区大大小小的帮派全部打服。 这些人就是武力至上,所以比不伤他们性命打服他们更管用的。 按照素雪说的,她觉得做生意不该有永远的敌人,而是需要共利的盟友。 这官家事虞若枫不大懂,江湖事那他就太懂了。 被打服的南城区和北城区的小帮派,虞若枫提议让他们整合起来,他们老是被张家做靠山的帮派打压,所以才来欺负这两家酒楼。 那为何他们不整合起来去对抗那大帮派? 虞若枫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通,这鸡血打的让他们整个心都燃烧起来了,要推虞若枫当新帮主。 眼见这就场面失控了,虞若枫就将帮主之位给了叶暖,毕竟是她打出来的。 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的变成这样,叶暖恍恍惚惚的就成了一个新帮派的帮主,这个新帮派虞若枫还取了一个名叫——皓月楼。 第49章 外室 北城区他们的寨子换上了新牌匾,虽然是很草率的临时写上。 虞若枫将自己身上的银子全部先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安排正经修起来一个皓月楼,然后做一个牌匾挂上。 这酒楼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了,不单单是不再有人闹事,还有人保护了。 至于酒楼里的事情,他们不懂经营,而素雪也只是吩咐让他们察看一下酒楼的经营状况之后回去告知她便好。 叶暖就拿上了两家酒楼全部的账本就回去了。 回了虞府之后,叶暖到素雪跟前回禀这几天的事情。 这会在素雪屋内,听着虞若枫和叶暖两个人将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到他们整合了帮派还成立了一个新门派就笑的不行。 他们一通乱来虽然不在素雪的预料之内,但也觉得并不是没有好处的事。 素雪道:“虽然兄长这波看着胡闹,但是误打误撞真的有道理。” 昨天整的太大,虞若枫还担心回来一定被素雪骂,没想到没被她骂就安心了。 “那就好。”虞若枫松了一口气。 素雪道:“只是这事既然是兄长起的头,那兄长就该负责起来。” 虞若枫问:“我该做什么?” 素雪道:“兄长去起草一个皓月楼这个新帮派要递交给官府的文书,要尽快递交给官府。” 差点忘了这茬,虞若枫连连点头。 “正好暖儿的五锭金子这会能用上。”素雪对叶暖道:“建皓月楼便用这五锭金子,帮主听着俗气,往后这暖儿便是皓月楼楼主。” 这皓月楼建起之后,将门派里面的人都整合管制一番,立新的规矩。之后所有的虞家产业便可以由皓月楼的势力保护,还可以对抗依靠着张府的市井势力。 没想到是素雪那么快的做出反应,并且让他们两个人去安排。 至于酒楼上面的安排,虞若枫自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但是这名义上的老板还需要他来当着。素雪另外派了跟着老管家多年,在布庄里当掌柜的徒弟伍展舟去酒楼当掌柜管事。 酒楼的生意在伍展舟的经营之下步入正轨,原本就是生意好的酒楼,只是之前经营不善亏损太多。 如今人手不够就是招了更多的人手,这伍展舟要按照素雪定下的谋略,估摸只要半年便可还清之前所有的债款并且盈利。 虞若枫和叶暖这天到酒楼来看,已经和十天前大不相同。 黄昏之后就特别热闹,楼下有隔了屏风以口技惹人关注的卖艺人,楼上也有唱小曲的江湖艺人。下面有市井小民,楼上有达官贵客。 虞若枫带着叶暖往楼上雅座走,在楼上坐在能观酒楼全景的位置。 这时听到了隔壁一桌子人的闲话。 “这施淳平人去哪里了?”青衣男子问。 橘衣男子道:“这酒楼都输出去了,肯定找她姐姐去求着兜着。” 另有知道较多的蓝衣男子道:“这张现外头养了一个外室,他姐姐若不是生了一个儿子,早失宠了。这张现不着家,施氏说不上话这次恐是保不住这个弟弟了。” 青衣男子听了小声问:“外室?什么外室?” 蓝衣男子看了看四周后小声的说:“我兄长陪着张现去过江南猎艳,说有个牡丹楼里有个绝代佳人。张现前几年将其贱籍调至盛京,把人养在外头呢。” “欸~”橘衣男子道:“既然还是贱籍如何又能当外室,那算哪门子外室!” 青衣男子道:“的确是如此,没名没份的,只是张现尚且宠爱着罢了。” 这时一听这话让叶暖觉得五雷轰顶,牡丹楼、张现、绝色佳人。 这会叶暖才惊觉想起,那个时候庇护碧柔的贵人张公子,难道是张现,是张相之子? 当时年纪太小,她不记得张公子的名字了。 但是如果张现就是当时的贵人,那他们现在口中说张现在外养的外室是不是碧柔? 此时叶暖心中五味杂陈,她十分想知道碧柔的处境如何。 虞若枫见叶暖神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 现下虞家事多,叶暖不能顾上自己的事,只能摇了摇头:“没事。” 在六月初五之前,按照钦天监选定的日子行了素雪册封为世子妃的册封礼。 入宫行了册封礼之后便是回府待嫁。 在素雪出嫁前,这虞若枫和叶暖在外奔波,已经将素雪名下所有的庄园或是其他产业田契地契屋契皆已备妥。 伊玉姗这边的嫁妆也都备齐装箱。 宣王府和虞府皆是张灯结彩,上上下下皆是一派喜乐之气。 从北苑回来之后这元澂就从国子监结业,授职进了御史台任了一个监察御史。 刚进御史台的元澂就是一个被众人供起来的摆设,又或者说是一个被排挤的花瓶。 现下御史大夫一职空置,这御史中丞是淳王府一派人,其他的御史七成都是太子一派。 所以元澂到御史台要争得一席之地,只是他现下有些孤木难支。他们表面供奉,实则将他排挤在权力之外,每日不过处理一些毫不重要的文公给他打发时间。 元澂就算是每日来了打瞌睡到点回府都不影响任何事,反而还能让御史台那些人高兴的要命。 这会元澂就在心里盘算了,这样可不行。 只是当下还有婚事要办,而且他们都在御史台根基已久,不是一时半刻他就可以动的,只能先这样凑合的待在御史台。 既然御史台的日子无聊,那元澂便把心思放在外头的部署里。 日子很快到了大婚前夜时。 慕容妘喊来元澂来说话,有些嘱咐不得不说。 “母妃万福。”元澂行礼问安。 屏退了所有人,慕容妘让元澂到跟前来道:“明日就成婚了,没想到就这么到这一日了。” 开头这样就大不妙了,元澂道:“娘你有话直说便是。” 慕容妘道:“你手下的产业要让可信的人打理,可不能交给旁人。” 这话意思就是素雪是个旁人呗,元澂头有点大:“素雪有能耐的,可以管好这些。” 慕容妘道:“糊涂,就是她能耐,所以你可不能她一进门就把什么都交代出去了。而且,房里人也好,纳侧室也好,可不得独宠。” “枕边人都不能信了,还能信谁呀。”元澂道。 慕容妘道:“信自然要信,只是说不能全信。” 元澂道:“娘,如今所有事都是你在管,难道有素雪给你分忧不好吗?” “太聪明了就不好。”慕容妘道:“只是我们需要虞家,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两个你父亲侧室所生的弟弟。” 元澂道:“娘,我已是世子。” 这话听着都差点笑出声了,慕容妘道:“如果长子嫡出你觉得安稳了,那现在局面会如此吗?各府在争的是什么?” 前面的皇子都是夭折或是早逝,这太子现在是长子也是嫡子,但是不还是位子坐的不稳。 元澂知道慕容妘的顾虑:“娘放心,我不会让人再夺走任何娘的东西。” 一步步走来,身边人的背叛,母族的败落,再到慕容妘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当时那孩子都十岁了,却被人所害。 连枕边的丈夫都对她有算计,她只剩下这个儿子。 就说那北苑之事,元瑨居然真就舍得让元澂冒着生命危险去搏一搏,他倒是有三个儿子,他是舍得。可曾想她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凭什么?就凭他觉得元澂不能没有任何牺牲就继承他的王位吗? 要历练一番难道就真要用他的命去拼吗? 苦心经营多年积攒的一切和自己的儿子,她绝对不能再失去什么。为了保住儿子和她的苦心经营,她就算化身罗刹也心甘情愿。 第50章 大婚 虞府这一头,在待嫁的前一晚。 虞杞衡与伊玉姗陪着素雪说了很久的话,不断嘱咐她事事小心。 “王妃定对你有所提防,不可大意。”就算知道素雪心中什么都明白,但伊玉姗不由的还是会反复的嘱咐。 虞杞衡道:“北苑之事令世子涉险,王妃对殿下恐有嫌隙,这最当要注意。” 王府内是什么局势,素雪心中明白。 “我定万分小心,爹娘放心。”素雪道。 伊玉姗心中不舍:“幸而世子真心待你,就算不能偏向你,也会护你周全。” 素雪道:“孝义为先,正如我心中爹娘分量比世子重,自然世子心中也会以王妃为先,而非是我。” 这王妃是什么处境,如何保护世子一路走来,素雪既然清楚就不会期待让元澂护着自己。 真正会护自己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只有叶暖而已。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她心中无所畏惧。 倚着柱子而站的虞若枫看着一幕,觉得这哪像是出嫁,而是进虎穴狼巢的壮烈。 婚姻之事对于王族世家而言是手段,是工具。 对于虞家和素雪而言,选择元澂是所有的权衡利弊之下后的最好选择。 虞若枫的心里不担心素雪,因为他知道她心中的谋略与志向,素雪理应是那九天翱翔的凤。 只是叶暖,他放心不下的担忧的,是她。 那是震动了半个盛京城的盛大婚事,宣王世子迎娶虞家之女的阵仗浩大。百姓只见那陪嫁的箱子连绵着望不着头,这虞家作为士族之首十分张扬着财力。 这不单单是脸面,也是博弈,代表着虞家势力与宣王府的相辅相成,嫁女不是攀附而是门当户对。 宣王也明白虞家的意思,这笔联姻就表示以虞家代表盛京城士族势力都向宣王府靠拢。 以规制内最高规格,元澂迎娶了素雪。 当一朵雕花就值一锭金子的花轿进了宣王府,元澂亲自扶着素雪下轿。 掩扇出轿的素雪以余光确认在自己身边的叶暖。 叶暖微微一笑,表示她在。 典礼繁琐,前后四个时辰。 当素雪到了新房内时已是疲惫的神色倦态。 但是这才哪到哪,这一屋子的嬷嬷侍女让素雪只得提起精神。 等到元澂进屋,还有合卺礼要行,反反复复的吉祥话,繁琐不已的礼仪。 叶暖原本以为今日不过就是嫁个人,但没有想到一路下来,她觉得已经过了一年一般。 今日元澂只觉得素雪很美,却扇之时一看见她便觉得高兴了。 “傻笑什么。”素雪此时已经累到一张冷脸。 等到嬷嬷们都走了,侍女们服侍着素雪和元澂分别沐浴更衣。 浸入浴桶的那一刻素雪才觉得自己活了,牵着叶暖的手道:“这会给你饿坏了吧。” 叶暖这会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她已经要前胸贴后背了。 见她这样就知道是饿坏了,让素雪心疼的紧:“先去吃饭如何,不用顾着这边了。” 叶暖摇头,在素雪入寝之前她不会走:“不好。” 只得先起身更衣,素雪入寝屋内。 元澂摆了摆手让侍女们退下,只剩下冬莲与叶暖两人候命。 素雪拿了一块小糕点先给叶暖吃。 一口就能吃下的小块糕点,叶暖吃到东西很高兴。 见此元澂直接将一盘子的糕点直接放到叶暖手上:“饿坏了是吧。” 叶暖捧着糕点就欢喜,屈膝施礼:“谢世子。” 冬莲将帐子内寝的帐子放下,熄了已经现下用上不上的烛火,回到元澂身边看见他对素雪的婢女都十分亲厚。 素雪一脸疼爱的看着叶暖:“好吃吗?” 叶暖点头:“好吃的。” 素雪一笑:“累坏你了。” 叶暖摇头:“不累,只是饿罢了。” 元澂道:“等会你先去外头的厨房,亦杨和石章他们给留下了你热饭热菜。” 一听这话就让叶暖高兴的不行:“好。” 素雪看向元澂,他倒是真对叶暖好了不少,这也让她放心了。 时辰已经晚了这会元澂让叶暖和冬莲也都退下。 等她们也都走了,素雪直接便躺下了。 元澂凑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她,素雪直接推开:“我累坏了。” “可这是洞房花烛夜。”元澂不满。 素雪道:“世子是练武之人不累,但也该体恤妾身才是。” 元澂只能作罢:“我什么不做,只是抱着可否?” 是真的没精力和他计较,素雪沉沉睡下。 冬莲安排人手轮流在屋外守夜,见叶暖已经不见,心中不免觉得这个丫头是不是太得主子恩宠了些。 而且她总觉这个叶暖,在哪里见过一般。 叶暖这时已经跑到了厨房,亦杨和石章就在等着她。 这饭菜还在锅里热着,见她来了两人把饭菜都端了出来,九菜一汤这一桌是元澂特意让厨子留给他们三人的。 看着一桌子吃的叶暖扬起的嘴角已经都下不来了。 “哇~”叶暖十分高兴,拿起筷子,开吃! 亦杨也很高兴:“往后我们三个都在府里了。” 石章这时突然想起在玉里关的时候,那个时候都没有想到今日能有这样的日子。 “生死经历了那么多次,能活下来,还有这样的日子真好呀。”石章道。 亦杨道:“世子殿下成婚了,这路我们才刚刚开始走了第一步而已。” “不知崔侍卫现在在何处。”叶暖很是挂怀崔侍卫。 石章道:“崔侍卫前段日子还传消息给了司徒先生,如今正查浮图阁之事。” 一提浮图阁就让亦杨上火:“迟早灭了他们报这次的仇。” 叶暖道:“我们也要更努力的练功了!” 这话倒是,他们还无力能杀宗师境的高手。 亦杨道:“但叶暖你可千万不要心急,这杀剑第八层到第九层格外凶险,可要万分小心。” 别看好像只是一层的区别,这杀剑剑法以及一整套功法,每一层到另外一层都是翻倍增加的功力,同时也是翻倍的凶险。 之所以他们都练不成就是便是每次进一重功力之时,只要有半分差错都会让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意思就是无论从哪一层练到哪一层,只要失败了就是内力全失要从头开始。 而且内力全是从头开始还是最轻的,最可怕的情况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全废。 第51章 第一等的待遇 在宣王的后院中,除了宣王妃慕容妘之外,有两名侧妃,一位常侧妃育有宣王第三子元沚,另外一位季侧妃育有第五子元湳。 另有还有几位侍妾,但并无所出或者子嗣夭折。 故而元瑨膝下先有三子为次子元澂、第三子元沚、第五子元湳。 至于长子与第四子皆夭折。 其中次子元澂为世子,现下住在东边的泰安园。 而元澂如今有世子妃虞素雪之外,亦有两个侍妾,付氏与江氏二位。 今日是虞素雪进门的第一日。 叶暖依旧是天未亮便起了,先摸清了安泰园的格局。 元澂住在安福堂,素雪住在粹宁堂,一前一后隔的不远。 但昨日大婚所以素雪与元澂都在安福堂,第一日叶暖只能先摸清格局之后等冬莲安排服侍他们起身。 冬莲醒的很早,推门出去时见叶暖已经在院子里。 “跟我来吧。”冬莲道。 叶暖随即便跟着去,冬莲一面走一面说这府上的规矩。 冬莲安排着侍女们在屋外候命。 叶暖也按照冬莲说的带着芙花、怀蕊等人候命。 屋内听见摇铃声,是元澂与素雪起身了。 冬莲便带着众人进屋。 进屋后侍女们先在外间帘帐外候命,冬莲与叶暖先入内室。 素雪见了叶暖便欢喜,伸手牵住她:“暖儿。” 叶暖道:“我在。” “让她们进来吧。”素雪道。 随即侍女们进来服侍世子与世子妃洗漱。 叶暖递来漱水,素雪拦道:“让芙花她们伺候就好。” 元澂也道:“暖丫头,没让你干这些,待着就行。” 这素雪自然会这么说,但是叶暖没想到元澂也会这么说…… 素雪看着叶暖呆呆的样子满眼都是疼爱:“不适应世子突然这般是吧。” 叶暖猛猛点头:“嗯嗯。” “难道我一直很狭隘吗?”元澂问。 素雪微微一笑:“难道不是吗?” 元澂道:“就算是吧。” 冬莲心中不明,为何平日从来不正眼看奴婢们的世子,居然会对叶暖这个丫头如此宽厚。 今日要先去拜见宣王与宣王妃,故而两人必须赶紧着些。 更衣之后两人便出了门。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今日阳光明媚让人心情十分舒畅。 除了冬莲带领元澂身边的侍女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内侍太监张内侍——张徇,他为园中总管。 平日跟随在元澂身边出入府中与宫廷的都是张徇。 张徇亦是自小就跟着元澂,待他同亦杨与石章是一样的。 元澂对他道:“那就是暖丫头,暖丫头这是张内侍。” 叶暖向张徇以颔首礼:“张内侍。” 张徇回礼:“叶护卫。” 这会元澂突然想起一事,先把叶暖从素雪身边拉过来,然后到一旁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牌,压低声音道:“可让你自由出入王府,以便行事。” 叶暖收起玉牌。 之后元澂便同素雪出了园子到王府的正院给元瑨与慕容妘问安。 新妇入门,给公婆敬茶。 元瑨和慕容妘喝了媳妇茶。 随后让素雪向两位侧妃施礼但无需敬茶。 敬茶问安之后元瑨便忙着入宫办事,慕容妘亦有诸多府中事务要处置,两位侧妃也都回了自己院中。 元澂同素雪回了安泰园,要让素雪去瞧瞧她往后要住的粹宁堂。 “往后你在虞府如何,在这也如何。”元瑨带着她瞧了瞧院落,然后走进正堂瞧了瞧内寝,之后是书房、茶室、小厨房。 所有的安排都尽量趋近虞府,这都是为了素雪不必改任何习惯,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暖儿的住处呢?”素雪问。 元瑨知她会问,是在后堂单独起了间屋子给叶暖住,这给叶暖的都是与石章、亦杨相同的待遇。 素雪瞧了瞧,算得上满意,有不足之处到时候另外添上。 “算得可以。”素雪道。 元瑨道:“因叶暖既是护卫又是你侍女,作为护卫的俸禄和作为侍女的例银都不会少。” 这听上去让素雪倒是觉得可以,只是又细究:“俸禄和例银可都有三六九等的。” “放心,她自然都是拿第一等的。”元瑨道:“这府上除了父王母妃和你我之外,没人可以使唤她,雪儿你安心吧。” 素雪点了点头:“这倒是可以。” 元瑨明白这素雪担心什么,叶暖这丫头只有身上有任务的时候才有脑子,平日都太过老实呆呆的,恐她被人欺负去了。 虽然叶暖直接就能一掌把人的天灵盖打碎,但是架不住素雪疼她。 “你满意就好。”元澂道。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问:“如何?” 只要能在素雪身边待着,怎么样都好,叶暖笑着:“很好的。” 这个傻丫头呀,素雪道:“记住世子说的,除了殿下和王妃、世子和我,这个府里其他人吩咐你什么都可以拒绝,可以不做,明白吗?” 叶暖点了点头:“明白。” 素雪捧着她的脸,复又再问:“真的明白?” “懂。”叶暖肯定道。 元瑨嘱咐道:“平日园子后头的竹园,非我之命不会有人踏入,你可以在那练功。” 能有一个练功的地方这让叶暖特别高兴,叶暖施礼:“多谢世子。” 见叶暖能被厚待,也让素雪没了后顾之忧。 元澂见素雪这会的笑容是她真的觉得高兴的样子,他希望在做到的范围能让她觉得欢喜。 素雪看向元澂:“谢谢你能为暖儿安排。” 元澂道:“是同石章和亦杨一样的待遇,她应得的。” 这粹宁堂的安排素雪都觉得不错,剩下的她都会自己来处置。 元澂陪着素雪用了早饭,之后便更衣出门去御史台。 素雪便开始整顿粹宁堂内的事务。 这会叶暖在熟悉小厨房,看缺了什么便让人去添置,要给素雪备药膳汤了。 侍妾江氏和付氏来给素雪问安。 “妾身江凝霜问世子妃安。”江凝霜施礼。 “妾身付念云问世子妃安。”付念云施礼。 素雪拂手道:“免了,坐。” 两人入座,怀蕊带着侍女奉茶。 芙花取出两份礼物奉给两位侍妾。 两人起身谢礼:“多谢世子妃。” 打开了小锦盒,里头是成色上佳的玉镯与一对耳坠。 “往后侍奉世子,还望是同心同德。”素雪道:“世子有多少女人我眼里都容得下,但却是容不得沙子。” 意思是只要她们两个人只去想着如何侍奉世子,不要乱打什么主意到她头上,那她便都能容得下。 两人恭敬道:“谨记世子妃教诲。” 第52章 拘谨? 问过安后两位侍妾便退下了。 素雪让芙花带两个侍女拿着礼物去给宣王的常侧妃与季侧妃送去,之所以她自己不去是因为慕容妘对侧妃侍妾心里皆不喜。素雪是慕容妘的儿媳妇,若是亲自送去会让慕容妘觉得折了她的颜面。 王府上上下下需要打点之处皆由理清后打点妥当,半日便过去了 给侧妃和侍妾送完礼的芙花带着侍女这时回来,怀蕊便带人去传饭。 芙花回来时见遇见那冬莲,这个冬莲着实让她觉得不舒服,明明都是侍女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冬莲怎么说话时有股当自己主子的语气。 “娘子……”芙花在素雪身边低声道:“那冬莲如何说?” 素雪道:“她在世子跟前侍奉,又不在我跟前侍奉,管她作甚。” “对我们说话时她像半个主子。”芙花道。 “她是世子的房里人,自然她觉得和其他侍女不一样。”素雪道。 芙花道:“那又如何,她连个侍妾名分都没争到。” 素雪道:“她说话不客气,你们不必对她客气,你和怀蕊是我的贴身侍女,谨记。” 听到这话就让芙花有底气了:“是,娘子。” 传了饭,怀蕊与侍女布菜,叶暖也端着药膳汤进来。 素雪拉着叶暖一起吃饭:“和在虞府一样,我们一桌子吃饭。” 叶暖点头坐着。 素雪道:“吃完饭我陪你去竹林那看看。” 就算元澂安排好了,这素雪也要自己去瞧瞧才放心的。 用过饭后便让怀蕊和芙花都不必跟着,来的第一日尚有许多未安顿妥当之处,让她们先忙自个的事。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便往竹林去。 那竹林的确清幽的很,里面有一处小筑,元澂夏日时喜欢呆在这里念书练功。 叶暖试试在此处练剑如何,素雪便在小筑间走走。 此地十分清雅幽静很适合叶暖练武,除了天冷的时候她也可以在这里抚琴念书陪着她。 “暖儿,觉得如何?”素雪问。 叶暖收了木剑道:“此地很好。” 素雪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喜欢便好。” 叶暖道:“素雪喜欢要紧。” 素雪微微一笑:“在这个府里,腰板一定要直起来,这里以后就是我们新家了。” 有素雪的地方便是叶暖的家,叶暖道:“有你在,在哪里都可以。” 这素雪亦是如此呀,家并非是砖瓦和大宅,而是有没有叶暖。 没有叶暖的地方,纵使是金碧辉煌,那也不是家。 素雪道:“你是宣王的门下又是世子的护卫,王妃是宅子的女主人,你恭敬他们是理所应当。但是其他人不重要,不用听也不用在乎,不许被人欺负。” 叶暖点头:“嗯,我会记得。” 素雪微笑:“明日你再练剑,今天头一天来,我们四处走走。” “嗯。”叶暖点着头陪着素雪将今日王府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素雪见叶暖已经对王府格局熟悉便放心了:“原来你已记清了王府各处的位置。” 叶暖道:“今日早起粗略在房顶上都走了一遍。” 素雪道:“若是宣王和世子没事吩咐你,你就只有陪着我和练武两件事做。入宗师境是要紧事,你要放第一位。” 叶暖道:“会好好练的。” 素雪道:“山外有山,武学之道亦是学无止境。你想保护我,但也要先保住自身,别傻傻的只保护别人搞得自己受伤。” “我上次自己没受伤,只是世子受伤了。”叶暖道。 素雪表示称赞:“所以你在北苑做的很好,没有受伤,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世子。” 两人甚是欢喜的回到粹宁堂,这时已是黄昏。 平日从御史台出来后元澂就出去瞎晃或者钓鱼,现在是立马回家。 因为要陪着素雪一起用晚饭。 冬莲见他回来,立即上前服侍更衣。 “世子今日回来的早。”冬莲道。 元澂见她们动作慢,自己扯下腰带:“世子妃那要传饭了,快些。” 原来他是为了要同世子妃一起吃饭才回来得早,冬莲垂目。 更衣之后便急急忙往粹宁堂去,冬莲带着侍女跟随在后。 这会粹宁堂已经开始传饭,侍女们端着饭菜进了堂中,芙花与怀蕊布菜,外边的侍女通传世子来了。 素雪出来相迎:“世子。” 元澂立即道:“我可赶上了?” 素雪一笑道:“世子赶回来吃饭的?” “当然要和你一起吃饭。”元澂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往内堂坐下。 素雪牵过在自己身边的叶暖:“他来了也一样,暖儿坐。” 见叶暖迟疑,元澂看向她道:“之前一起烤鱼烤肉不都一起吃,这会你给我规矩上了,坐。” 听元澂这般说了叶暖方才坐下。 世子竟然让一个侍女同席而坐,着实让冬莲一惊:“世子,这般不合规矩。” “她不是奴婢也不仅仅是侍女。”看着一桌子菜,元澂就知道一半都是叶暖爱吃的,对素雪道:“往后我都来一起吃饭,若不来会让张徇提前来说,桌子上也要有我喜欢的菜。” 看他这斤斤计较的样子素雪一笑:“明白了。” 元澂见叶暖这丫头居然开始拘谨起来,直接夹了一个鸡腿放进她碗里:“行了,你还拘谨上了。” 这丫头之前在山洞扒他衣服的时候可是利索的很,遇难那段日子不都是天天一张床睡觉一桌子吃饭,她这会重新拘谨起来是不是太晚了。 素雪摸了摸叶暖的脑袋:“若是让你这般拘谨,我明日便不让世子来了。” 一听这话世子立即一个带着杀气的眼神朝着叶暖去。 叶暖立即开怀吃饭。 冬莲着实不明白,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让世子另眼相待。 跟随世子多年不见他将目光流连在除了素雪之外的女子身上,也不曾见他会正眼相待其他女子,更何况是奴婢。 就算她能陪床,也不过是因为王妃首肯后让他留在屋中消遣,用来一时的慰籍。 确实和那些侍女们窃窃私语的一样,她连个侍妾都不是。 但是为何会待这个叶暖不一样? 不是奴婢?何意? 这不单单对她宽厚了,世子看待她的眼神有其他东西。 看着叶暖吃饭的元澂有点惊掉下巴了,记得素雪的确说过这个丫头饭量很大,但是没想到这么大。 敢情在北苑遇难在猎户家的十来天,只顾着他了,居然都没让这丫头吃过饱饭呀。 突然内心一阵愧疚之感,元澂把原本要自己吃的鸡腿从自己碗里夹给到了她碗里:“给你了。” 来了王府这两天,叶暖最震惊最难以捉摸就是元澂那突然改变的态度,叶暖抬头看着他问:“世子你被夺魂了?” 素雪掩面而笑。 “你这个丫头,对你好还不行啊。”元澂不悦。 叶暖摇头:“不是,就太突兀了。” 元澂直接起来敲了她脑袋道:“你好好读点书吧,什么叫突兀,素雪你盯着她读点书。” 素雪道:“这不用世子你管。” “我还管不上了?”元澂大无语。 第53章 死心眼子 用过晚膳后叶暖服侍素雪沐浴更衣。 今夜和平日不同,将会是初夜。 素雪难得有了紧张的情绪,一直握着叶暖的手。 芙花小声问:“娘子要看一眼那书吗?” 指的是出嫁前伊玉姗给的一本房中术,素雪摆了摆手,已经看过三遍了,没必要再看了。 从浴桶起身,换上一身丝绸衣袍裹住。 放下一层层的帘帐,元澂摆了摆手示意全部退下。 侍女们都已经退出内室,素雪还紧牵着叶暖的手不放。 叶暖第一次掰开了素雪的手,她知道今夜很重要,再不出去世子能砍了她。 最后连叶暖都离开了屋子,素雪听到了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这一夜元澂以极致的温柔安抚素雪不安的心,那红烛幔帐之间的缠绵一夜未休。 天亮时芙花和叶暖都带着侍女们在外候命,里头的元澂喊了一声叶暖。 听见后叶暖便先独自轻手轻脚的进屋,到了内室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放到一旁,元澂起身张开双臂等着更衣。 素雪还睡得沉,恐人进来打扰了她便只喊了叶暖进来。 给元澂更衣,再取了一盆热水和漱盂给他洗漱后梳头。 最后再套上官服和官帽,元澂出去前小声嘱咐:“让人别进来扰了雪儿。” 叶暖颔首小声回道:“世子放心。” 元澂出门前往御史台,叶暖为素雪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出了门,让怀蕊带着侍女守着。 芙花跟着叶暖到小厨房备药膳粥。 张徇带着人取了昨日叶暖要到食材来了。 “张内侍辛苦了。”叶暖道。 张徇道:“不辛苦,若有遗漏再在派人来说。” “一早已经先熬好了清粥,你可要一碗先暖暖胃?”叶暖问。 张徇一笑:“每天来都蹭吃蹭喝都不好意思了。” 叶暖端出一碗粥和咸菜饼子:“我和芙花她们都要吃早膳的,多一份也没什么差。” 喝了粥暖了胃,张徇便把饼子先揣在身上去忙了,园中上下每日着实很多事要安排。 药膳粥已经在熬着,芙花看着火候,叶暖先到前头王妃的正院。 在正院外侍女进去请初夏,初夏走出来:“暖儿怎么了?” 叶暖小声道:“昨夜世子妃侍寝,恐是午后才能来给王妃问安了。” 初夏掩面一笑:“辛苦世子妃了,我这就去跟王妃说。” 叶暖道谢:“多谢初夏姐姐。” 初夏笑着:“瞎客气。” 送走了叶暖后初夏回了屋,这时慕容妘传了早饭。 童嬷嬷这会在她跟前禀报:“这会杜娘子已经伺候殿下出了门,世子一早就走了。” 这杜娘子是元瑨的侍妾,年轻美貌,最近常在他身边伺候。 而一早出门的元澂让慕容妘纳闷了:“去了御史台也没事做,他如何每每早膳都不用就出了门?” 初夏带着侍女布菜,伺候着慕容妘用膳:“王妃,红稻米粥。” “方才谁来了?”慕容妘问。 初夏回道:“是暖儿来了,说世子妃今日不便早来,只能午后再来问安。” 这么一说慕容妘便知是为何了,她心中也盼着虞素雪能早日生下长孙,这样谁都高兴。 “今日就不必来问安了。”慕容妘道:“素雪身子弱,待会你拿着二十两血燕送去。” 初夏颔首道:“是。” 用过早膳后慕容妘便开始处理府中事务,还有打点素雪后日归宁。 童嬷嬷将世子妃后日归宁的礼册给慕容妘过目。 这虞家给素雪备的嫁妆比王府给的聘礼还多了两倍,这会归宁备礼要大方些才行。 “虞家不愧是百年士族,人人都说不如以往,但这根基着实深厚。”童嬷嬷道。 慕容妘道:“这虞家一半的家产都给素雪当陪嫁了,那嫁妆里还未算上给她庄园和产业。” 童嬷嬷道:“虞家果真疼女儿。” “疼女儿是其次,另外便是原本这些产业就是素雪打理,这一出嫁玉姗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还不如直接给女儿罢了。”慕容妘道。 “可不是还有一位公子吗?”童嬷嬷不解,有长子在家,这女儿哪里能分那么多的。 慕容妘道:“今秋就是科举了,想来虞家的儿子与虞将军一样,心思顾不上家中,只念着要入仕。” 这并非没有道理,庄园和田好办,盯着人收租便是。但是其他要经营的产业,这伊玉姗必想这家里两个男人都不管不顾,她一人顾不来的话,比起让店铺产业亏了本,还不如都跟着素雪陪嫁,依旧让素雪管着。 与虞杞衡不同,这宣王太多疑。王府外头的产业除了庄园给她管让王府维持开销,其他产业都是他派手下亲信去管,什么都是直接问过。 都不知道有多少秘密都防着所有人。 最让慕容妘担心的就是元瑨到底外头多少事情是可以让元澂去介入的?只怕就是他让其他两个儿子去管事。 这元澂有傲骨,也不是喜欢低头的人,若是他肯低头这元瑨便不会每次都元澂自己去冒险。 比起元沚和元湳两人能低头会逢迎出入之间都是圆滑来说,这元澂就太死心眼了。 就像御史台这么难啃的骨头,这元澂都愿意去啃。 到了日上三竿快正午时。 素雪恍惚恍惚的醒了,这会全身酸痛没有一处不疼的。 叶暖走过来蹲在床榻前:“可还好?” 这会素雪心里骂元澂不是人,毫不懂节制,简直要了命。 “腰酸背疼。”素雪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叶暖起身跪到床上给素雪捏肩揉腰:“辛苦了。” 素雪这会着实是难受,让揉了好一会才好些。 由叶暖扶着起身,怀蕊和芙花服侍进来服侍着洗漱更衣。 叶暖出屋后端着药膳粥和小菜进屋来,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粥递给素雪。 平日里素雪着实不喜药膳,但是今日觉得一定要好好补补,感觉自己虚的不行。 喝了粥暖了胃,整个人也舒坦的多,又叶暖说今日可以不必去问安就放了心,用过膳便到书房看外头送来的信。 南门先生委托了他的弟子沈霆潜入了浮图阁里作为细作,为了皓月楼行事方便如今沈霆都是直接与虞若枫对接。 虞若枫会把消息以家书之名送来。 幸而叶暖能自由出入王府,故而很方便出门办事,皓月楼一直在推进修建。 皓月楼已经在办事,所有虞家产业有了皓月楼之后便不会有其他市井势力会盯上,能安稳经营。 酒楼如今是每七日过一次账,其他产业按收入经营则是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过一次账。 当下还有嫁妆要归置,还理出此番大婚他们收到的礼册,往后各家婚丧嫁娶便按着这礼册来送礼回礼。 素雪要忙很久,让叶暖不要耽误工夫快去练功,在晚饭前回来就好。 傍晚前元澂从御史台回来用饭。 提起了关于今年秋试和后日归宁的事。 这归宁的事情是王妃操持,素雪不便插手:“归宁之事母妃已有安排。” 元澂问:“若枫是不是武举入仕?” 素雪道:“兄长打算武举之后投军。” 虽然已经想到了,但是还是有点惋惜,元澂比较希望若枫能文试入朝,让他也进御史台,这样也有个帮手。 “他如何就非投军不可。”元澂抱怨。 素雪道:“虞家世代从军,自当如此。” 元澂道:“我记得你娘可不答应这事。” “的确如此,但若是兄长想去的话,娘她终究也没法子呀。”素雪道。 紧接着日子便到了归宁当日。 慕容妘已经安排妥当,再三嘱咐元澂不可失礼虞家。 元澂先扶着素雪乘上马车,元澂让慕容妘放心。 张徇驾车,叶暖亦坐在车前,亦杨和石章一左一右骑马护卫。 第54章 账本 宣王府的车马到了虞家外,阵仗很大给足了虞家颜面。 两箱子的归宁礼被小厮抬了下来,虞杞衡与伊玉姗、虞若枫在大门外相迎。 元澂先了下马车,随后扶着素雪下来,两人相携着受虞杞衡夫妇行礼,素雪立即上前将父母扶起。 伊玉姗挽着素雪进宅。 元澂看了一眼亦杨,亦杨颔首会意。 素雪余光扫过见叶暖同亦杨、石章并无进宅。 大门关闭,车马绕道后门入后院。 元澂与素雪两个人先往老宅给虞老太爷问安,之后再回这边。 伊玉姗拉着素雪便是许多的话要说,一处说体己话,留了虞杞衡与虞若枫陪着元澂在堂中谈话。 到了晚饭时元澂给虞杞衡夫妇倒酒敬酒:“小婿往后也是两位的半个儿子,请岳父喝这一盅。” 虞杞衡惶恐接酒:“世子言重了,一家人不分彼此。” 元澂道:“多谢岳父。” 对于虞杞衡来讲他也要在元瑨与元澂之间分个先后,按照如今的局势来讲,虞家要站在宣王府势力中要选择的应该是元澂。 伊玉姗此时发现怎么一直没见叶暖这丫头,便问素雪:“暖儿了?” 素雪看了一眼元澂,淡淡一笑:“我让她办事去了。” 伊玉姗道:“这几天不见她,也怪想的。” 素雪道:“无妨,暖儿可以随时回来陪着娘亲你一些日子。” 伊玉姗道:“也无妨,你的事要紧。” 半个时辰后这在元澂和虞杞衡不断互相敬酒之间,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这醉酒之间是掏心掏肺的话都说出来了。 在御史台苦闷的日子让元澂这会都爆发了:“没有人把我当回事呀,我就是连个花瓶都不如摆设,这花瓶好歹还能插个花。” 虞杞衡也醉醺醺的安慰着:“不过是一群眼高手低的狗东西,贤婿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往后日子有他们都后悔的。” “御史台算个什么东西!”元澂站起来就大喊。 这头两个醉鬼发酒疯,另外一头正是等到了月黑风高的行动之时。 三个蒙面黑衣人在翻上屋顶,此时正是张家的别院。 石章前些日子一直奉着元澂之命查一本账册,这本账册的线索最后落了施淳平的身上。 这施淳平惹了人命官司,又输掉了两家张现交给他的两家酒楼,为了保命他就拿着这账本求张现保他一命。 张现为了账本也看在妻子不断请求的面上便饶了施淳平,但如今官司在身施淳平便躲在了张现别院。 今日的任务要么找到账本要么抓了施淳平审问。 亦杨前日已经来看过别院格局,近日来前石章与叶暖也已记牢。 兵分三路各自搜寻。 无声的落在屋檐上,叶暖掀开了一片屋瓦。 这一看让所有的记忆像波涛滚滚一般翻江倒海,红了眼眶却忍住了不落泪。 果然上次在酒楼听到的闲话,这张现养在外面的外室便是碧柔。 碧柔娘子…… 此时屋中的碧柔正坐在烛台前缝制衣物,比划着身形模样,那衣裳像是男装。 任务不可以耽误,叶暖往屋中吹进了迷烟。 待碧柔倒后叶暖多掀开了几个屋瓦之后跳进屋内。 走到碧柔的跟前,看着她不禁觉得心中难受,将人抱进内室放到榻上,盖上了被子。 叶暖开始四处搜寻,任何有机会藏账本的地方都不可放过。 搜寻无果之后又去了其他的屋子,三个人搜寻了之后没有找到账本,便绑了已经昏倒的施淳平离开。 闻到了一股潮湿阴暗的味道,等到施淳平浑浑噩噩的醒来时,已经身在一处地牢之下。 他只见竹帘的背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两旁站着左右各站着两个人,皆都蒙着面。 被绑在椅子上的施淳平此时被封住了穴位发不出一点声音,内心的恐惧在这阴暗的地下被无限的放大。 竹帘背后的人看了一眼石章,石章上前一针解开穴位。 能发出声音的施淳平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急忙问:“你们是谁,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施淳平,张现的小舅子。”竹帘背后的元澂道。 知道他是谁要绑他的人,再傻他都知道是为了账本而来,但是是谁的人?太子?宣王?淳王? “你们是谁!”施淳平声音已因为恐惧而颤抖。 元澂道:“我们自然是最想拿到账本的人。” 施淳平脱口而出:“你们是太子的人!” 淳王府和宣王府哪家不想拿这个账本的,这张家不是太子的势力吗?这张家的账本怎么这太子成了最想拿到的人? 元澂道:“你算得有几分聪明,那账本在哪里?” 拿出账本自己不就死了,施淳平要活着只剩下账本这个底牌了:“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你们也拿不到账本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只要不开口,就可以保住命。 “是吗?嘴还挺硬。”元澂道。 话音未落这施淳平就感受到了腹部一阵剧痛:“啊!呃!你们,狗犊子!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元澂道:“没什么,只是一种毒药而已,要不了命,只是会巨疼罢了。” 施淳平疼的全身发颤哀叫连连,杀不掉他可以折磨他。 元澂起身道:“每日疼一次罢了,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都离开地牢,这里只剩下了施淳平的哀嚎之声。 从地牢走出来见那旭阳初升,染红了远方天空那一片泛着霞光。 “此事只由你们四人经手。”元澂道。 四人颔首:“是。” 四人脱了袍子和面巾,元澂上了马车,张徇驾车叶暖坐在车前,石章与亦杨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护卫。 这太子为何是最想这个账本的人? 元澂心中疑惑此事,他要想办法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入东宫。 先回了虞家,元澂接素雪一起回了宣王府。 坐在马车里素雪冷脸相待。 元澂也不恼,只是给她剥着橘子:“来,这橘子很甜。” 素雪道:“世子如今演技是出神入化了。” 醉酒述衷肠的目的,是希望不过是希望虞杞衡能站在他这边,酒席一散就立马醒了酒,根本没醉。 出去了一夜,不知道命叶暖又去哪里出生入死了。 可惜素雪不能过问些事。 知道她恼什么,元澂道:“她也是我护卫,自当命她做事。” 素雪道:“自然。” 元澂道:“放心,他们的命我都很惜。” 毕竟要锻造出像叶暖这样的一柄剑,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一定能再做到。 第55章 伊德妃 素雪接过橘子,心里不是滋味。 元澂道:“是不是该入宫去拜见德妃娘娘。” 他们应该要入宫去给德妃娘娘问安,素雪道:“已经上报了内侍省,明日便可拜见德妃娘娘。” “动作倒是快。”元澂微笑。 素雪道:“世子可同去?” 元澂道:“明日亦要去御史台。” 如此坚持着要在御史台,素雪心中设想一点,或许元澂在布个什么局要搅动御史台的格局。 “看来你心中很有打算。”素雪道。 元澂道:“当然,就你能下棋别人不能布局?” “妾身的棋局也是为了世子好。”素雪道。 “小心些。”元澂嘱咐道。 素雪点头:“自然,世子也是该小心些。” 元澂道:“放心,不会让你的暖丫头丢了命的。” 看着素雪的样子,这暖丫头命要是没了,她能要了他的命。 素雪道:“那就多谢世子眷顾了。” 这夫妻一起过日子,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元澂继续低头剥着橘子。 回了宣王府后两人先到慕蓉妘跟前问安说话,之后再回了安泰园。 叶暖一回来就去小厨房备药膳。 素雪带着芙花和怀蕊准备明日进宫适宜。 元澂出门去了练武场射箭。 虞若枫这些日子天天也都在练武场,今秋武试在即。 “打算去哪里投军?”元澂问。 “雪海关。”虞若枫道。 元澂无奈:“偏偏要去那。” 虞若枫道:“既要投军自然要先去环境最恶劣之地历练。” 元澂道:“此去一别不得是两三年呀。” 虞若枫道:“我会先斩后奏直接走,你们都不必送行。” 元澂道:“虞夫人要伤心了。” 虞若枫担心的就是伊玉姗会拦着他,但是身为虞家子弟自当有重振虞家军之心,这是他心中之愿。 “朝堂不适合我。”虞若枫道。 死在战场那是死得其所,但是如果死在了朝堂的阴谋里那就是不得瞑目了。虞若枫有心投军,要重整虞家军,亦想远离朝堂。 元澂道:“比起你来说,素雪的确比较站在这漩涡里。” “她会做的比我好,虞家在前朝需要她。”虞若枫道。 至于后面,那边交给他。 到了次日时,用过午膳之后更了衣,慕容妘便携同虞素雪一起入宫拜见德妃娘娘。 这是叶暖第一次陪着素雪进入宫廷。 所有人的命运都围绕这个地方,这是所有权利和欲望中心。 到了伊德妃所居的景安殿,小太监进去通传,随后宫女请她们入殿。 踏入宫殿便行大礼:“拜见德妃娘娘,给德妃娘娘问安,娘娘万福。” “免。”居于上位的伊德妃道。 初夏与叶暖分别扶着慕容妘与虞素雪起身。 伊德妃赐坐,两人随即入座。 宫女奉茶。 伊德妃看向虞素雪,那眼中和蔼语气慈和:“可适应了在王府的日子?” “谢德妃娘娘关怀,诸事已妥。”虞素雪道。 伊德妃道:“宣王府子嗣不多,本宫期盼抱得曾孙。” 虞素雪颔首低眉:“谨遵娘娘吩咐。” 伊德妃看向慕容妘道:“本宫整日在这宫中,外头的事难得问过,平日你也该带着素雪常走动走动。” 这伊家与虞家是唇齿相依,比起慕容妘来讲,伊德妃的心里自当要更偏向虞素雪这个孙媳。这话的意思是,让慕容妘平日不要太过限制,能让虞素雪多来问安,在宫闱里走动。 慕容妘自当明白德妃之意,颔首道:“娘娘说的是,这澂儿心中亦常挂念娘娘,素雪理应多侍奉娘娘膝下,成全他们二人对娘娘孝心。” 这话是希望伊德妃不单单要疼惜虞素雪,更重要是要疼惜作为长孙的元澂。 虽有三个孙子,但是现在伊德妃要指望的只有元澂才是。 “话说回来,今日不见澂儿一同进宫?”伊德妃问。 虞素雪道:“回娘娘的话,因前两日世子陪同妾身归宁,故而今日不得再告假了。” 伊德妃问:“澂儿在御史台如何?” 虞素雪道:“妾身只知世子事务繁多,每日都早早出门黄昏才回,有时用过晚饭又出门办事了。” “如此忙碌,真是辛苦他了。”伊德妃道。 要把元澂说的辛苦些,让能让伊德妃明白这元澂靠得住,这宣王府的将来在他的身上。 两人陪着德妃喝了午后的茶点,逛了一会园子。 到了时辰之后便离宫了。 乘上回府的马车,慕容妘对今日虞素雪的言行很满意。 “果然很是妥当。”慕容妘道。 虞素雪道:“我与母妃一样,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世子身上。” 这话还是能打动慕容妘的,如今两个人重要的事情都是稳固世子的地位,扶持宣王。 两人在一日达成了一致,今日开始同心共勉,只为了元澂。 过了几日后。 元澂这一头终于在施淳平口中套出了一些事,装成是东宫的人逼他要账册,得知了为何东宫要这账册。 这账册居然涉及了延和十一年的那个案子。 “延和十一年,让太子保住我,我就什么都不说。”这施淳平全身疼的在地上打滚,还是忍着不说出账本在哪里。 继而加重了药量。 过了几日之后,施淳平熬不住了,天天这全身像被万虫啃咬,已到了承受极限。 “你保证让我活着,我就交出来。”施淳平此时已很虚弱。 元澂道:“会让你活着。” 施淳平:“凭什么让我信你。” 元澂看了一眼叶暖,叶暖将一个金锁扔在他眼前。 施淳平瞪大了眼,满眼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元澂道:“你只能信我。” 这个金锁是他儿子的金锁,在事发之前他送了两岁的儿子。 找到他这唯一的弱点也是花了一点时间的。 现在施淳平没有第二条路了,卑鄙的人遇上手段更卑鄙的人,他坏但是元澂也狠。 施淳平说出了账册的下落。 但这账册藏着可真让元澂心里哭笑不得,这一时半会居然还没办法能拿到。 在取到账册之前施淳平不能死。 为了行事稳妥不被察觉,元澂让叶暖安排此事 叶暖受命。 元澂道:“雪儿那边有皓月楼和其他布局,这边也要你行动。你可还行?” 叶暖道:“无妨。” 剑需要磨砺,元澂开始明白这话了。 现在他也很想知道可以将这一把最锋利的剑,最终能磨砺成什么样子。 第56章 没有退路 夜幕低垂时,粹宁堂的灯火未熄。 素雪手中翻阅典籍,还在等着叶暖回来。 这些日子叶暖都回来的晚,就算知道叶暖的武功多高,依旧让素雪担忧。 “素雪。”叶暖进了屋。 素雪起身上前先看她有没有受伤:“用了饭没?” 叶暖点头道:“在游仙楼用过饭了。” 游仙楼便是素雪接手的那两家酒楼,如今经营的很好,若回来的晚叶暖常在游仙楼用饭。 两人躺在床上,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明日可还出门?” 叶暖摇头:“世子吩咐的事办好了,皓月楼也快修葺成了,这些日子应该都不用出门了。” 这些日子素雪觉得她有心事,但偏偏事又多没来得及问起,这会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记挂在心里?” 关于碧柔的事情,之前素雪新婚事务繁多便没提起,现在都安定了下来便可以说了。 叶暖道:“碧柔娘子在张现的别苑中。” 虽然不知道这事,但素雪不觉得奇怪:“想来是还未脱籍。” 叶暖心中愁绪万分:“我想知道碧柔娘子如今过的如何,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去见她。” 素雪心里细细思量,她在小时候见过碧柔,觉得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碧柔当时疼爱叶暖不忍小小年纪就陷于泥泞,可见碧柔是个好人。 但都过了十年了,人心易变。 不过也不要紧,碧柔弟弟的下落还在虞家手上。既然叶暖想见她,素雪思量之下便答应。 “你去见吧。”素雪道:“而且你可以告诉碧柔姐姐一个好消息,她弟弟还活着。” “真的吗?我可以去见碧柔娘子吗?”叶暖道。 素雪宠溺的看着她:“当然。” 叶暖抱住素雪:“素雪最好了。” 素雪道:“你要记住,这世间除了你我之外,对谁都要有防范之心,明白吗?” 叶暖点头:“我会记住。” 过了两日后,一直记挂此事的叶暖准备去见碧柔。 先熬好了药膳汤端去书房给在查帐的素雪,这汤要在用午膳前喝一碗暖暖胃。 素雪见叶暖进来柔声道:“既然要出门又在这耽搁功夫。” 就算有天大的事,对于叶暖来说也要以素雪为先:“来得及。” 素雪道:“出门小心些。” 叶暖点头:“放心。” 今日是朝会又是初一,这张现不会到别苑。 别苑订了布料,这家布庄正好是虞家的产业,叶暖便以送布料之名能进入别苑里。 “娘子,布庄的绣娘来了。”丫鬟向碧柔通报。 “让她进来吧。”碧柔道。 丫鬟请了抱着布料的叶暖进来,帮着她一起先将布料放在桌上。 叶暖施礼:“娘子。” 碧柔看向她,这一眼便认出来了,那眼神就如当年一点都没变。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不能如此贸然相认。 “你叫什么名字?”碧柔问。 叶暖道:“小女叶暖。” 碧柔微笑道:“要为我量身吗?” 叶暖颔首:“是的。” “好。”碧柔道。 叶暖拿着软尺走近,为她量身。 碧柔张开双臂,叶暖的动作很轻很慢,只为了将逗留的时辰拉长。 “娘子过瘦了。”叶暖道。 “我一向如此的。”碧柔道:“你也看着瘦弱,平日可有好好吃饭?” 叶暖点头:“我饭量很大,我家小娘子很疼我,不让我饿肚子。” 知道虞家人待她好,就让碧柔心中放心了:“你家小娘子可好?” 叶暖道:“我家小娘子很好,如今也嫁了人,她与娘子你是旧识,娘子可记得?” 碧柔看向丫鬟道:“去端一碗甜汤来。” 丫鬟被支开,说话才能方便些。 叶暖含泪:“碧柔娘子。” 碧柔心中感慨交集道:“你长大了。” 叶暖问:“娘子过的可好?” 碧柔道:“你放心,我没事,公子待我很好。” 叶暖道:“素雪让告知娘子你,你的弟弟还活着。” 旁的无妨,就是时隔十年第一次听到弟弟的消息让碧柔不禁流泪,连忙问:“他可好?” 叶暖道:“说他如今安康。” 今天让碧柔很高兴,能听到弟弟的下落,又见到了叶暖:“叶暖,你如今叫叶暖。”轻抚着她的脸,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真好。” 叶暖道:“如今素雪嫁给宣王世子,我人在宣王府,你若有事便让人传达。” 碧柔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叶暖道:“我们没有放弃纪家的事,从边关回了盛京后虞家几次派人到江南寻你下落,却不知你原来已在这里。” 没有放弃纪家这话让碧柔原本死掉的心又重新能跳动了,弟弟还活着,纪家也没有被忘记。过去的十年里,那光阴消磨殆尽了碧柔心中的期待。 现在碧柔终于有了活下去的指望,她想活着看见弟弟。 “好,我明白了。”碧柔忍不住的一直落泪。 叶暖为她拭去泪水:“你放心。” 碧柔道:“你亦要万事小心,保重。” 叶暖点头:“娘子也要保养自身,切莫多想。将来必有可期,绝不能放弃。” 不能在耽误时辰,丫鬟已经端着甜汤回来了,叶暖量好了身量就该走了。 碧柔道:“辛苦了。” “娘子保重。”叶暖告辞。 见了碧柔让叶暖心中欢喜,回去后与素雪细说今日的事。 既然知道了碧柔没有因为张现就忘了纪家的事情,素雪也自当帮着纪家。 素雪看着自己的棋盘,原本上面就有纪家。 “这棋局入了就没有退路。”素雪此时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唯一担忧的只有叶暖。 她不会让叶暖涉险,也不让叶暖入局,但是元澂那里就不一样了。 她有她的棋局,同时元澂有他的布局,君子协定是互不相干也互不相问。 叶暖道:“无论生死,我和你一起。” 素雪微笑着捧着她的脸:“傻丫头,我要的不是同生共死,现在所有的努力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一起过好日子。” 叶暖道:“我觉得很幸福了。” 素雪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她想要把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叶暖,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掌握真正的权位。 当然她的叶暖很知足,觉得怎么样都好。 叶暖道:“素雪想做什么都可以。” 素雪笑道:“难道杀人放火也可以吗?” “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就算这么做也有你的道理。”叶暖道。 “傻丫头。”素雪抱着这个只为她着想,一心一意只为了她的傻丫头。 这辈子能有一个人能对你不离不弃,能够永远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背叛,便是用尽一生的运气可能都换不来。 对于素雪而言叶暖的存在本身已经足够了,已经让她觉得没有白活。 第57章 等他回来 过了这炎炎夏日之后又是一年秋。 今年盛京秋试,各地的入试的学子早已纷纷入京。 会试的当天虞若枫进了武试考场,等到伊玉姗知道此事已晚了。 她跟虞杞衡闹了好几天,着实不愿让虞若枫去投军,但是偏偏又拦不住。 这虞家闹翻天了,这虞素雪也赶回来劝慰伊玉姗。 事已至此伊玉姗难过了几日后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当看见虞若枫会试第一名时心里也欢喜。 若论起学问其实虞若枫难比苦读二十多年的学子们,但若是武学和排兵布阵的话,在武试弟子里是首屈一指。 会试一过到了殿试时,虞若枫也以武举殿试第一拿下武状元。 虞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这儿子是武将元,女儿是世子妃,这虞家门楣愈发耀目了。 在一众恭喜和夫人们对伊玉姗恭敬和羡慕中,无论她们是不是真心都让伊玉姗高兴。 伊玉姗这些日子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到了冬至之后,虞若枫去雪海关的派令已下。 伊玉姗恼了:“为何偏偏雪海关呀!” 既然如此了,就希望他能在盛京,入职羽林军到宣王帐下不好吗? 虞杞衡在一旁是劝慰不动了,让虞若枫自己说。 走到伊玉姗跟前跪下,虞若枫道:“娘,雪海关最险,历练一番是好事。留在京中,不一定是好事。” 伊玉姗就不明白了:“人人都想在京中,都想离陛下越近越好,你好歹一个状元,又是虞家子孙。陛下会看重你的,这般的前途无量你却要去那个鬼地方。” “娘,保家卫国,何谈身在何处。”虞若枫道:“虞家子弟,祖辈世代教诲是为国为民,边境之处才更需要人守着。” 伊玉姗心里难过:“做权贵不好吗?当个纨绔不舒服吗?我还不求你有上进心,你还偏偏有。” 虞若枫道:“娘,你放心。我跟师父学艺那么多年,其他不敢说,我定能自保。” “自保?你不当出头鸟不当先锋为娘就谢谢你了。”伊玉姗道:“偏偏是这样,最有野心心思深的偏偏是女儿,儿子反而过于纯良。” 伊玉姗总是想,如果素雪是儿子,若枫是女儿该多好。 素雪若是儿子的话便可以入仕一展抱负,那真是前程似锦,偏偏是身为女子,如今想要夺权还得多绕几圈。 反观儿子,倒是只愿意天高海阔。 虞若枫道:“娘,素雪就算身为女子也没有人可以挡住她的路。” 伊玉姗这会全怪到虞若枫的师父身上:“就不该把你交给南门那人,我以前就知道他不靠谱,一天天疯疯癫癫没有正形。” 虞若枫一笑:“师父可是把一身本事都教给我了,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无论怎么说伊玉姗明白,儿女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 只得叹息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平安符交给了虞若枫,伊玉姗道:“你这一去要三四年,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娶媳妇呀。” 虞若枫失笑:“娘,别在乎这种事。” 伊玉姗道:“就你们几个奇怪的很,人人都觉得子嗣要紧,可你们从虞老太爷、你爹再到你,怎么都不看重呢?” 虞若枫道:“娘,一个家族的兴亡绝对不是子孙多少决定的。”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荒谬! “以后我怕你后悔呀。”伊玉姗道:“我几次看着,世子对暖丫头已不同以往。往后要是世子纳了暖儿,看你悔不悔。” 这元澂神什么心思虞若枫不敢说,但是有一点就是素雪的心事他能明白。 素雪珍视暖儿,别说世子的侧室了,就是是给陛下为妃,素雪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能让素雪看得上,觉得能够配叶暖的,这天底下没有这种男子。 “素雪舍不得的。”虞若枫胸有成竹。 伊玉姗道:“罢了罢了。” 她算了认了,管不住只能是顺着他心意。 虞若枫陪着父母过了年之后才收拾了行囊前往赴任。 一大清早虞杞衡夫妇就在大门外送别了儿子,看他乘马而去,直至不见踪影。 虞若枫出了城门,在城门外看见了叶暖的身影。 从马上下来,他走到叶暖的面前。 天还未亮的时候素雪便让叶暖来给他送行,素雪觉得叶暖如果能来送行他必定欣喜。 叶暖将手中的包袱系在了马上,嘱咐道:“里面有一双靴子和一套衣裳,我手艺不好,还望你见谅。” 话没说完就手臂被抓住,叶暖被他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公子……”叶暖诧异,但不敢动。 虞若枫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傻丫头,行事小心要保护好自己。” 犹豫着却没有对她说出等他回来的话。 “嗯,公子放心。”叶暖道。 虞若枫将她松开:“保重,暖儿。” 叶暖颔首礼:“公子亦保重。” 虞若枫骑上马离开,叶暖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行礼。 前后一个月过了大年后面又是元宵,这些大节元澂与素雪都要入宫赴宴,宣王府来拜年庆贺的门客亦多。 素雪协助宣王妃处置府中事务,打理送礼回礼之事,又陪同王妃进出宫廷,各家王府又互请宴席忙的不可开交。 元澂也是各处应酬不完,宫中、东宫、各家王府的宴请,来来往往全是人情世故。他不知道自己身在其中是不是学如鱼得水了,但是肯定一点就是他装醉的本事已经是炉火纯青。 今夜是宫中的元宵宫宴,这会在御园中华亭中开宴。管乐之声不绝,美人们翩翩起舞,华亭中所有人都沉浸在歌舞笙箫之中。 这宴虽才至中场却这会已有人半醉半醒。 “要死了。”元澂装醉着扶着栏杆装作不舒服:“暖丫头!你给我过来!” 虞素雪瞥了一眼就猜他这会有什么鬼心思,看向等着她意思的叶暖,点了头道:“去吧。” 叶暖走到元澂身边,元澂踉踉跄跄的起身半个身子挂在了她身上。 扶着他往园中假山后而去,元澂将她搂在怀里,俯身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 注意着元澂举动的太监见他搂着自家婢女亲昵也不敢太过靠近,想来这会世子醉了可不便坏他好事。 元澂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贴在叶暖耳畔小声道:“给你一个时辰,过一遍东宫格局。” “是。”叶暖道。 这会张徇按照吩咐假作不经意撞了一下盯着元澂举动的太监:“哎呦,真是对不住了。” 这太监因心虚有些被吓到:“无妨,无妨。” “你可看见我家世子了?”张徇问。 太监慌乱的摆手:“不曾见过。” 张徇道:“那我去找找我家世子。” 这张徇打扰了他的视野,已经让元澂和叶暖能脱身。 今天盯着的太监怎么看着不聪明的样子,张徇转身走了。 太监回头一看这元澂已经不在假山,便立即去找。 元澂避开后故意绕了园子一圈再回到素雪身边坐下,而叶暖此时已经套上了宫婢的衣裙,用织锦裹住了头和脸后翻进了东宫。 今日东宫只有外围有御林军巡视,巡视宫内的太监今日十分懒散。 以叶暖的功夫,此时在东宫的屋檐上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从东宫大殿到后殿再到后园,小心谨慎的飞跃在屋檐上,然后此时站在东宫最高的花园阁楼顶上看观布局。 就在此时,见有人鬼祟的从后园小侧门进了园子,叶暖盯着了一会在一处廊下灯看清这是一个宫女。 这个宫女四处张望着,怀中好像藏着什么而一直捂着前襟。 叶暖尾随在后,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第58章 天大的事 隐遁在屋顶之上,看见了那名宫女站在东宫大殿的东南角墙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埋在墙角。 随后这宫女又鬼祟的离开,叶暖此时思量着要不要跟上去,自己的任务毕竟只是记住东宫的格局和搜寻另外一个东西。 考虑之后叶暖还是先在东宫里搜寻。 在一个时辰快到之前,叶暖跑到大殿的东南角将方才宫女埋下去的东西挖了出来。 当看了一眼里面是什么之后,叶暖觉得大事不妙便将东西先带出去。 将东西放在怀中离开东宫之后脱下套在外面的宫衣与织锦,整理衣裙之后走出内宫,以给世子找药为由到了外宫的车马处找到了亦杨把东西交给他先带出宫外。 之后叶暖立马回到了素雪身边。 这会已经是放了烟火,此时满耳之间都是烟火燃放的轰轰隆隆之声。 居然回来晚了,这让元澂觉得奇怪:“怎么回事?” 叶暖道:“小女给您去取药了。” 这意思是有突发状况,元澂警觉,看来是天大的事。 素雪牵过叶暖的手:“别管什么事了,天塌了都得先看这场烟火。” 叶暖微笑着,两人紧握着彼此的手抬头望着那漫天烟火。 夜宴之后出宫,宣王府的车马离开了宫廷。 离宫远了之后坐在马车里的元澂问起了叶暖发生了什么事。 叶暖打开车窗,亦杨将那个东西交还给她。 关上车窗,叶暖将东西打开。 这一看让素雪和元澂两个已经心绪沉稳的人都十分震惊,元澂拿起来细细一看,头皮都发麻了。 那是写着太子生辰八字的木偶,居然咒杀太子的厌胜之术。 宫中最忌讳此等巫术,历朝历代党争之中涉及厌胜之术便可一夜之间伏尸百万。 素雪道:“竟有人敢直指东宫。” 元澂看向叶暖:“这怎么回事?” 叶暖将东宫看见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 元澂问:“记得她的样子吗?” 叶暖点头。 现将东西收了起来,回到府里之后佯作无事。 元澂与素雪先向施礼目送宣王与王妃回了正院之后,两人才回了安泰园。 沐浴更衣洗漱之后元澂到了粹宁堂来安歇,屏退了所有侍女独留下了叶暖一人。 冬莲带着侍女们退下,放下帘帐时看了一眼正在将手炉放进被子里的叶暖。 在世子妃嫁进了王府已经半年了,让冬莲觉得不甘心的不是世子妃,而是这个叶暖。 世子对世子妃如何好都是理所应当,但是这个叶暖这个丫头,却夺走了世子所有的目光。 待所有侍女们都已经退下后,素雪裹着狐毛大氅坐在暖榻上重新拿出木偶来看,元澂盘坐在对面。 叶暖取来了笔墨,元澂按照叶暖的描述来画出那名宫女的大致样貌。 前后揣摩了半个时辰,画出了个大概,是他们都不曾见过的宫女。毕竟这宫女有几千人,想要找到这个人还要费点劲。 元澂看向素雪:“看出了什么?” 素雪道:“这布是大内的贡缎,但是能拿到这种程度贡缎的人着实太多。这针脚粗糙可见不愿让人看出端倪,至于这字迹,仿的还是太子妃字迹。” 这听着一点线索都没有,元澂道:“看来这个木偶上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若说嫌疑的话,范围也不小。宫里的娘娘或者东宫的侧妃们,再到淳王府以及他们宣王府都有可能是幕后指使者。 唯一敢肯定的元澂与素雪知道不会是彼此。 巫术这种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证明不了其存在,又证明不了其不存在,所以为了叶暖,素雪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至于元澂,要查延和十一年的贪污案,现在账本的线索指向了太子,他就不会让太子死。 他们现在两个不单单不会让太子死,还要找到是谁要害太子。 现在唯一线索是这个宫女。 “应当不是东宫里的宫女。”素雪细想如果是东宫的宫女不必趁着元宵宫宴东宫防备最疏忽的时候动手,平日里就可以干这件事了。 先排除了东宫的宫女,那便是大内的宫女,或者和他们一样也有其他势力让身边的人伪装成宫女,那样的话就不好查了。 元澂看向叶暖,罢了,想了一下现在叶暖身上已经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这事就不交给她了。 元澂让素雪找一个妥当的地方把东西收起来,这毕竟是物证。 元宵已过,宣王府忙过了这一阵,慕容妘也得了喘息。 第二日元澂一早就回了御史台,叶暖已经在小厨房里忙着。 芙花和怀蕊伺候着素雪起身洗漱。 素雪先到了正院给慕容妘问安,在旁侍奉等他用上早膳后回来。 掐着时辰,叶暖也端来了素雪的早膳。 用过早膳之后芙花带着侍女守时,怀蕊备下了书房的木炭,这会书房驱了些寒气后素雪便往书房去。 怀蕊带着侍女收拾暖阁。 进了书房,叶暖道:“皓月楼已经按照图纸施工完毕,随时可以去瞧。” 建造皓月楼的图纸是素雪所出,那不是一般的图纸,而是已退隐多年的偃术师初月大师所画的图纸。 皓月楼不是一般的楼,而是一个机关楼。 素雪点头:“兄长不在了,皓月楼你一人可行?” 叶暖道:“顾清铭与沐凡霜皆是可用之人,如今皓月楼按照你的吩咐安排,暂无不妥之处。” 在盛京城的三教九流里,现在皓月楼已经可以和张家的市井势力抗衡。 虞家产业也因为皓月楼的维护之下顺利经营,素雪在后谋划,叶暖在前面办事,如今素雪棋局里面的第一步已经稳固。 从虞家送来了一封家书,芙花立即送了过来。 “娘子,有家书。”芙花将书信放下后便退下。 素雪打开了书信,自然肯定不是家书,这是南门先前派去浮图阁的卧底传回来的消息。 这些消息为了以防万一都是先传到赵管家手里之后再送来。 打开家书里面藏着一张细笔攥写的小条,叶暖看不懂上面的字:“这是什么字?” 素雪道:“是梵文。” 那个卧底懂梵文,故而传递消息便用梵文。 第59章 没开窍呀! 南门先生让自己的弟子沈霆潜入了浮图阁,之前他与虞若枫单线联系,因如今虞若枫不在,联系人变成了素雪。 半年以来沈霆已经了解浮图阁的组成,如今是阁中成为玄阶杀手之前的黄牌弟子。 现在他已经调查清楚浮图阁黄牌弟子和玄阶杀手有多少人,以及修为如何。至于玄阶之上的杀手,他还未曾有机会靠近。 这浮图阁每一阶杀手所在的院落不同,无法轻易靠近。 听素雪这么一说叶暖就心里琢磨,沈霆是南门先生的得意弟子,虞若枫也几次说他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居然在浮图阁混了半年还只是预备杀手,只能当个末尾弟子。 看来这个浮图阁要么就是高手如云不好混,或者就是浮图阁阁主疑心病太重,用人极为小心。 这会怀蕊在外道:“娘子,初夏姐姐来了。” 叶暖立即走出来前去相迎:“初夏姐姐。” 初夏将手中的三十两燕窝交给叶暖:“暖儿,王妃吩咐送来了燕窝。” 叶暖请她入屋说话:“遣人送来就好,劳姐姐亲自跑这一趟。” “是王妃还有话传达世子妃。”初夏跟着进屋后瞧见素雪从书房出来,屈膝施礼:“世子妃。” 素雪道:“辛苦跑这一趟。” 初夏此番来是说起了皇长孙元泌在两个月前册封了郡王,这个月十六要迎娶张家的张雁。 “为显对东宫敬意之心,王妃会送一礼,另外世子与世子妃另备一礼才妥当。”初夏道。 因上月代萱郡主嫁入齐侯府,宣王妃只送一礼代表宣王府的心意,并没有让世子与世子妃另送。 其一这东宫与淳王府地位不同,其二这代萱与素雪宿怨已深。 素雪点头:“好,我记下了。” 初夏道:“那婢子先告退了。” 说完话叶暖送初夏出园子,这会难得这会有工夫与暖独处,初夏挽着她正有话说。 初夏四下一望,小声道:“暖儿,我有一话我悄悄问你一句。” 叶暖疑惑:“姐姐有什么话?” 初夏压低声音:“你老实跟我说,世子可碰你没?” 这话在叶暖脑子里过了三遍她才明白过来,不明白初夏为何这么问,摇了摇:“没有。” 初夏就知道这丫头憨憨的,不怕世子要了她,就怕她傻乎乎不知道为自己争点什么。 换做其他人初夏才不会理会,只因这丫头的性情单纯,又没什么主见。这如今王妃都默认了世子可以将叶暖收入房中,初夏也瞧见世子对她日渐亲昵。 初夏只怕这丫头太傻争不到个名分,什么也都不敢开口要。 “还没?”初夏问。 叶暖觉得这压根没道理:“我只是个婢女而已,世子怎么会对我如何?而且我还是娘子屋里人。” 这丫头都没觉得世子对她格外亲昵吗?初夏拉着她到一旁细问:“你没觉得世子如今对你很好?” 比起之前来说,的确对她很好,比如住所和如今拿着当护卫与侍女的两份银子,一个月比管家都多。但那是和石章、亦杨同等待遇呀,而且比起她来讲,世子对石章和亦杨更好。 “可世子对身边人都很好呀。”叶暖道:“我与石章、亦杨都是世子护卫,世子对我们三人都好。” 这话让初夏哽住了,听上去好像没有问题,但琢磨起来又觉得问题大了:“能一样吗?世子没有断袖之癖,石章与亦杨是男子,而你是女子。” 这话让叶暖有点伤心:“我不觉得我不如石章与亦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暖儿。”初夏要疯了,她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没把世子当男人,也不明白自己是有姿色的。 固然是比不得世子妃那样的倾城之貌,但叶暖放哪里也都是个美人。哪里有男人嫌身边女人多的,有美貌的如何不想要。 叶暖道:“初夏姐姐何意?” 初夏道:“暖儿,世子是个男人。” 这话让叶暖更糊涂了:“对呀,当然。” 初夏放弃了,这叶暖是情窦未开呀。只是叶暖也都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年纪也有当娘的了,这丫头居然还没开窍。 还没开窍就当初夏更担心了,只是嘱咐她道:“暖儿你要记得,就算我们是身份卑微也不能吃亏,能拿的能争的也都要。” 知道初夏这话是为她好,只怕她为人处事上吃了亏,叶暖道:“多谢初夏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意。” 初夏道:“你年纪也大了,可以探探世子妃口风,有没有打算给你许配人家。” 叶暖摇头:“我要一辈子保护娘子的!我不会离开她的!”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初夏懂了在这丫头心里眼里只有世子妃。幸而世子妃也疼她,愿将来能给暖儿一个好的安排。 叶暖送初夏离开后回头回了粹宁堂。 素雪已经从库房选了一样礼物让芙花收好,看见叶暖回来便上前牵过她的手回了暖阁。 “看来初夏与你聊了一会。”素雪道。 叶暖道:“初夏姐姐恐我吃亏,嘱咐了我好些。” 素雪道:“恩,她嘱咐的倒是。我平日也担忧你这一点,只恨不能把你变小揣怀里,这样我便不用担心了。” 无论是叶暖接了任务,还是平日里出去办事,素雪相信她能力却依旧不由担心。 担心的不是她打不过谁,如果正面交锋就算叶暖打不过也跑得掉,可最怕是遇上在背后算计的卑鄙小人。 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素雪轻抚着叶暖的长发,前些日子见她头发枯燥了些,换两次头油,终于找到合适的:“看来这次的头油甚好。” 叶暖道:“头发而已,无妨的。” 年纪小的时候没过过好日子,又跟着崔侍卫学武几年,这丫头糙的不行,教养了这几年却依旧难改她对衣食住行都无所谓的性子。 都说从俭入奢易,偏偏叶暖心智不同于常人,俭或奢竟在她眼里分不出个所以然。 素雪道:“你不在意我在意可好?听我的便是了。” 叶暖乖乖点头:“好的。” 每夜如果元澂不来这叶暖便是跟着素雪睡,若是元澂来了,这叶暖就回自己屋里单独睡。 因冬日干燥这叶暖身上又有旧伤,素雪给了几瓶泉霜膏露嘱咐要抹,总是担忧这丫头自己睡时老忘。 “昨夜可有抹泉霜膏?”素雪翻开她后衣领看她肩胛骨处的伤痕:“如今旧伤都淡了,可不许忘抹。” 第60章 东南墙角 叶暖答应道:“不会忘的。” 忘是不会忘,就是有的时候嫌麻烦就没抹而已。 但是素雪太了解她了,隔几日都会看看她屋里可有什么短缺,这泉霜膏用了多少她心里都有数。 “傻丫头。”素雪捏着她的脸。 正午一过叶暖在小厨房炖上药膳汤就让芙花看着火候,她去竹林练功。 傍晚之前元澂从御史台回来,一回来先换下了官服便到粹宁堂。 这会已经摆饭,元澂坐到桌前,素雪见叶暖还未回来。 看来是叶暖太专注又忘了时辰了,素雪思量着,若非现在事情太多叶暖身负重任,要不然应该让她闭关修行的。 虽然不知道元澂到底吩咐了叶暖什么事,但肯定是事关重要。 叶暖的能力被认可,被委以重任,这让素雪很引以为豪,但是很烦元澂就因此什么事都让叶暖去做。 菜已经都上了,但是叶暖还没回来是肯定不能开饭的,元澂也不急,先喝了一碗汤。 素雪看向他:“让暖儿上山闭关修行如何。” “不行。”元澂直接脱口而出,半息的犹疑都没。 素雪道:“暖儿早点到宗师境,对世子你也有好处。” 这一去不得一年半载,元澂一想就觉得他还活不活了。本来人手就不够,况且现在叶暖手上的任务也没人可以接手。 “不行。”元澂斩钉截铁。 这叶暖一直没练成第九重剑法,素雪看着眼里觉得心疼,心里舍不得但是近来却在考虑不如直接上山请南门先生请教,在山门静心修行更有进益。 况且素雪知道这杀剑剑法的修炼十分凶险,特别是如今这第九重剑法。如果修炼时有个万一,好歹南门先生可能有法子。 素雪道:“世子身边没其他人可以用了?” 元澂语气带着恳求道:“别为难我。” 这会叶暖回来了,素雪便不为难元澂。 用过饭,元澂留在粹宁堂过夜。 元澂拉过叶暖到屏风后面的角落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革所制的袋子:“凌鹤新锻造的针和飞镖。” 叶暖将东西收好。 元澂问:“最近可有难处?” 叶暖摇头:“没有,多谢世子关心。” 元澂道:“有难处尽管说。” 叶暖点头:“是。” 将东西收到叶暖走出来继续忙着给素雪收拾衣物。 等到素雪入寝之后叶暖离开屋里,回到自己屋中之后叶暖从怀中将皮革取出打开。 里面除了还未淬过毒药的针和飞镖,还有新的毒药配方。里面写的字经过加密,取了一本《药经》解开之后才能得到配方。 有了新毒药就要制出才行,叶暖起身走到床前,打开床底下的暗格。整个床底的暗格里装着上百种草药和各类药物毒物的瓶瓶罐罐,取出需要的便开始调制毒药。 心里盘算着大概有多少暗器需要淬毒,就算是毒也有不同程度的毒性,这暗器也会放在身上不同的地方。 暗器和毒药有更好的便会换,凌鹤负责的就是这一部分。凌鹤对锻造武器与制毒都在他们之上,所以为他们锻造暗器与研究更好的毒药。 除了毒药还要配制出解药。 忙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忙完,叶暖熄灯入眠。 到了十六月的当日。 今日元泌大婚,毕竟是皇长孙大婚的规格,陛下与皇后亲自在东宫主婚。 各家王府人都齐了,今日缺了谁,那不单单是对东宫不敬,更是对陛下与皇后不敬。 宣王与宣王妃后面跟着元澂与素雪,先跟太子与太子妃问礼。 太子亲自请他们入座,陆陆续续各府的人到齐。 今日人最多,叶暖注意着来往往的宫女们,或许今日能看见那日的那名宫女。 陛下与皇后驾到,大殿中所有人起身行大礼。 当陛下和皇后入座时,婚仪开始,婚仪之后开宴。 这会都还未看到那个宫女。 当下元澂心中有个猜测,开宴至半场时让张徇出去看看。 张徇按照元澂意思,假意在找东西,一路溜到了东宫后面在太子寝宫的东南角下没发现什么,多了一个心眼又溜到了后边太子妃寝宫的东南角,在下面挖到了一个东西。 也是到外宫,以防万一先交给了亦杨带出宫。 之后宴会结束他们坐上回去的马车。 亦杨将东西交还给了张徇,张徇递进了马车内。 第一次看到时候让元澂和素雪会慌,这第二次再看到都要觉得好笑了。 “我打赌,元泌住的地方东南角也有。”元澂道。 素雪道:“真有意思。” 东西带了回去之后,元澂让张徇也一起研究。 将上次叶暖找到的拿了出来,将两个木偶一起对比。 之前元澂特意给张徇看过,让他去调查一下这个到底是什么巫术。 张徇调查结果这就是厌胜之术里面最险恶的咒杀。 细细看了一下,两个木偶的材质到手艺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木偶不够,应该有其他东西。”张徇从怀中拿出一本怪力乱神的旧典籍道:“按照这一章的所言,这是殿外埋的东西,殿内应该也藏了什么。” 剩下三人看了典籍里面的字都头皮发麻了。 “有上头说的这么灵验吗?”元澂质疑。 素雪拍了他一下:“不许乱说。” 这东西不能留在园里藏着,元澂觉得晦气,让张徇等会拿出去藏到外边。 毕竟是物证,绝对不能扔掉。 “是不是该去郡王府看看是不是还有一个?”叶暖问。 这元泌大婚了,所以埋在东宫元泌住处的木偶或许要改埋到郡王府里去了。 元澂思量道:“在找到那个宫女之前先不动。” 素雪道:“可以不挖出来,但是确认一下有没有。” 张徇道:“这东西实在晦气的很。” 元澂道:“有机会确认就确认,没机会就罢了,手上有两个足够当证据了。” 他们商量之后,张徇就拿着东西连夜离开王府藏到外边安全的地方。 到了第二天,元澂从御史台告了半日假,带着他们上山去了庙里祈愿。 只是叶暖很知足,吃饱了就觉得够了,能留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可以了。 第61章 岁岁如今朝 皇长孙——元泌,是太子元璂与太子妃的独子,两个月前弱冠,陛下册封其为承宁郡王搬出东宫居住在离东宫不远的郡王府。 这月十六,元泌迎娶张家的张雁为妻,这张雁是张相的大孙女。 若论起这元泌和张雁如何不是算得上青梅竹马,这场婚事让张雁满心欢喜,只因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心中的少年郎。 虽说自小相识但元泌待张雁却无男女之念,张雁明白一点,但她有信念可以用时间来捂热他的心,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成婚之后的日子,虽说他不爱她,却也很相敬如宾。 元泌身边也有三个侍妾,也是貌美的女子,那三人的眉眼五官是张雁厌恶的长相。 自小相识让张雁很了解元泌的心,他心里有得不到的人,竟然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吗? 这一日荣王妃生日,今年是刚满三十,皇后念及此事说今年要办的热闹些,便命太子妃操持此事。 奉着皇后的旨意太子妃让内侍省拨出一笔银子,安排给荣王妃过这个生辰。 荣王府大办宴席,小戏歌舞是一台一台的上演。 前院太子也驾临祝贺,因有公务在身,又怕众人因他在而拘谨便小坐之后离开。 淳王与宣王以及诸位皇孙们都陪同荣王热闹,谈天说地的笑语连连。 后园自然也是十分热闹,有彩戏歌舞又有笙箫之声,女眷们一同欢乐。 荣王妃前前后后的忙着招待众人,这太子妃立即上前拦住她道:“今日你是寿星,母后都吩咐了由我操持,你就别忙活了。”牵着她到位子坐下笑道:“今日你单单是受人敬酒恐都忙不过来了。” 说着这话慕容妘和淳王妃都上前来敬酒了。 “哎呦,不敢不敢。”嫂子们给她敬酒让荣王妃惶恐不已,想要起身却被太子妃又按下。 太子妃道:“虽说我们比你年长许多,但是总归是同辈的,受我们一敬何妨。” 慕容妘道:“就是这道理,妹妹请。” 荣王妃喝了敬酒:“谢谢两位嫂子。” 淳王妃笑道:“我们敬了,那就轮到小辈们了,代萱。” 说话间着代萱郡主、张雁、虞素雪等诸位小辈们都上前来了,挨个给荣王妃敬酒。 这还是第一批,后面还有排着的小辈们,让荣王妃哭笑不得:“我这全喝完,不得醉了。” 太子妃笑道:“今日你不醉谁醉,大不了呀,等我们都散了,你再灌个两碗解酒汤了。” “这还活不活了。”荣王妃笑着。 “请婶婶受我们这一杯。”张雁作为带头敬酒。 荣王妃接过酒:“好,我受你这一杯。”一饮而尽后给她倒了一杯:“你是新妇,头回喊我婶婶,这杯婶婶敬你,愿你早日开枝散叶。” 张雁恭敬的接过酒:“多谢婶婶。” 太子妃对荣王妃笑道:“看你,我让她们给你敬酒,你非得还换一杯。” 荣王妃道:“她是你儿媳,互沾喜庆如何不好,我这不是想让嫂子你早点抱孙子呀。” 太子妃极为高兴,搂着她笑着。 张雁含羞一笑。 虞素雪上前敬上一杯:“恭祝婶婶千秋,愿婶婶芳华岁岁如今朝。” 荣王妃微笑着接着一杯酒一饮而尽:“也愿你安康长乐。” 她知虞素雪身子不好,如今成婚也快一年肚子不见动静,可见是身子还没养好。作为长辈她也祈愿这些小辈们都好的,也望她能安康,早日为宣王府延绵后嗣。 接着便是代萱郡主敬酒。 最亲近的晚辈们敬过酒便坐回原处看歌舞。 叶暖扶着素雪入座。 两人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侍女们,那个宫女可能是宫女,但也有可能是其他府邸的侍女。 代萱郡主入座时瞥了一眼她们俩,心中想要对付她们,既然已经是结怨,也不怕结怨更深点。 伊玉姗在荣王妃跟前说了话,便过来找素雪。 好些日子不见,伊玉姗问最近如何:“身子如何?太医如何说?” 素雪道:“幸得暖儿每日给我熬药膳,已经开始好转,只是太医说要消病根要这般再养个一年半载。” 伊玉姗如今担心如果素雪因身子不好怀不上孩子,让侍妾先怀上了就不好了。就算将侍妾所生抱到自己跟前来养,也是不同于亲生的。 “世子对侍妾们如何?”伊玉姗问。 素雪道:“娘亲放心,世子有分寸的,他不会让侍妾们比我先生下长子的。” 这话就代表了素雪和元澂已经有所商定了,让伊玉姗稍微放心些:“世子疼你固然好,自己也要有打算。” 只指望着男人的恩宠哪里走的远,就算是天仙也有看腻的时候,况且还是世子这样的身份。 就算世子有承诺在先,也挡不住外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万一哪天来个狐狸精先怀上了。要相信世子,但又不能完全依靠世子。 素雪明白伊玉姗的想法,但她心里什么都不怕,她有所绸缪,最重要的是叶暖在自己身边。 从以前到现在,她最大的依靠,最大的寄托,是身边的叶暖。只要有叶暖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走下去。 “娘亲放心,我自然有打算。”素雪道。 当下的季节是春意最盛的时候,代萱觉得今日风正好就与几个女眷提说要不要放风筝。荣王妃听了这话也突然起了兴致,便让从库房中搬出了两箱子的风筝来让大家挑选。 这让素雪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未带叶暖放过风筝,看叶暖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牵着她的手一块去挑风筝。 叶暖挑了一个很好看的蝴蝶风筝喜欢的不行,素雪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池边最开阔,去那吧。” 两人相携着走到了池边,叶暖拉着风筝跑起来,风筝渐渐的飞了起来。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叶暖这会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素雪这会心里突然疼起来,想着叶暖幼年时食不果腹,又被卖入烟火之地,到了虞家之后又是虞家最潦倒的时候。在玉里关更别说,苦训多年留下一身刀痕剑疤,又在战场里厮杀过。 到如今这叶暖也不过是二八才过的芳华之龄,却不曾在过去的日子里放过这么一回风筝。 只是叶暖很知足,吃饱了就觉得够了,能留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可以了 第62章 断线的风筝 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望着这高墙绿瓦内的她们,素雪觉得所有人不过都是笼中鸟而已。这整个盛京城都被无形的权力围建起了高墙,所有人都在里面互相厮杀。 代萱的侍女手中牵着风筝跑过,目标很明确要撞向叶暖。 虞素雪立即警惕看向了代萱,代萱只是对她一笑。 只是让代萱失望了,她的侍女想要把叶暖撞进池子里,但叶暖的反应是常人的数倍,直接一闪身,那侍女却掉进了池里。 代萱一慌立即上前喊人来救:“快来人,快来人。” “救我,救我。”侍女在水中扑腾着。 王府里的嬷嬷反应很快,嬷嬷们拿来了长竿非常快的救了侍女上来。 这会救上来的侍女一脸委屈的看着叶暖哭诉:“你为何要推我入水。” 叶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惑:“是我吗?” 因为荣王妃就怕万一,让几个嬷嬷在园里盯紧了。这管事嬷嬷见此走到了代萱面前,屈膝施礼道:“郡主,不要惊动了太子妃与诸位王妃才好。” 代萱脸皮厚半点都不心虚:“辛苦嬷嬷了。” 其他的侍女将落水的侍女扶起来,侍女还想着是不是要继续把事情闹大:“郡主,这世子妃的人可太欺负人了。” 虞素雪鄙夷看着代萱:“你真要惊动王妃们吗?” 又是那个看小丑的一般的看着她的眼神,就是这个眼神让代萱浑身不舒服:“就你聪明,就你什么都什么知道。” 今日是荣王妃的生日,自然她不会希望有人打扰今天的兴致,虞素雪很早就发现了有十几位嬷嬷看着忙进忙出,实则却各有看守的地方,不让今天有人闹事。 “你蠢怪谁呢。”虞素雪道。 代萱道:“等着瞧。” 虞素雪不屑的看着她。 代萱带着侍女们去另外一头。 叶暖走到素雪身边:“郡主手段未免有点低?” 虞素雪道:“就她那脑子,想不出什么好手段,应该还有后招,暖儿你今日要小心。” 这代萱动不了她就要动她身边的人,看她的样子今天的目标是盯上了叶暖。 张雁在一旁看着不禁一笑,这代萱的手段未免实在太简单了点。这么多年了,这代萱怎么她就长个不长脑? 往代萱身边走过来,张雁抬头看着代萱的鸳鸯风筝道:“飞的真高。” 代萱看向她也没好气:“怎么,来笑话我?” 张雁道:“换平日会是来笑话你,但是今天不是。” “你想做什么?”代萱问。 张雁道:“你讨厌她,我也讨厌她,今日不如换个玩法,我们一起。” 代萱质疑的看着她:“虽然我们从小到大,你不跟她玩,但是也不觉得你讨厌她呀。” 张雁笑道:“看人如此表面,所以你才斗不过她。”语气十分冰冷:“我从小就很讨厌她。” “那你想怎么样?”代萱问。 张雁道:“我想先问问为何你要对她的侍女下手?” 代萱道:“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叫叶暖,素雪特别疼她,跟命根子一样。反正只是一个奴婢,弄死她不要太容易,而且还可以让素雪伤心欲绝,不是很好吗?” 这话让张雁觉得有道理,原本她有安排想要今日看看能不能设计一下素雪,但是素雪太有心机了。张雁也怕算计不成,反而被素雪整一番。 这虞素雪的确不好对付可她身边的侍女,怎么着都能对付了吧。 弄死一个奴婢,就算是再怎么追究也只能不了了之,毕竟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而已。 张雁在心里细细思量了一番,只是整一下那个婢女的话也只是让素雪伤心一下而已,这不够。如果是直接弄死她,那就够份量让虞素雪痛苦了。 原本想整一下虞素雪还让张雁思量着要不要动手,可是现在如果目标只是换成虞素雪身边的小婢女那就不一样了,张雁现在有了想要直接让这个叶暖弄死的谋划。 “我能让这个丫头生不如死,死的时候痛苦万分,到时候虞素雪会特别伤心吧。”张雁道。 代萱一听就很激动:“你要怎么做?” 张雁道:“你听我的,后面就交给我就行了。” 代萱点头答应:“好。” 张雁让身边的林嬷嬷去安排,嘱咐道:“不能留后手。” 林嬷嬷点头便出去找人候命。 代萱看向张雁:“以前不知道你还挺狠。” 张雁道:“郡主,我是张家人。” 对呀,张家是什么人家,这长雁长的温柔善良就跟狠毒沾不上边一样,但是张家人怎么可能不心狠手辣。 这张家弄死人的手段那可是非常了得的,代萱这会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等到虞素雪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叶暖被人搞到惨死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看看她那冰山脸,是不是会哭呀。 池边素雪望着那蝴蝶风筝越飞越高,那叶暖也是满脸笑容。 能看见叶暖高兴,素雪便觉得这一趟来的值得。 “暖儿,待会把风筝剪断。”素雪道。 叶暖舍不得剪断这么好看的风筝:“为什么呀。” 素雪道:“风筝会带着不好的一块走。” 叶暖心中祈愿,希望风筝能带走素雪的病根。 在正要打算剪断风筝的时候,突然有风筝缠住了她们的风筝,叶暖看过去是代萱的鸳鸯风筝。 代萱身边拉着风筝的丫头不断挑衅她们。 被人扯断的和自己剪断的可不是一个意思,代萱故意用自己的风筝要扯断她们的风筝。 素雪道:“别理她们,直接剪断。” 叶暖道:“今天她们可能没完没了。” 这代萱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知道叶暖是想自投罗网看看她们憋了什么主意,但是让素雪不想让叶暖涉险,就算代萱手段都是不入流也并没什么用:“不理她们。” 看了一眼素雪,叶暖小心问道:“能让我去瞧瞧她到底想做什么吗?” 素雪表情严肃:“暖儿。” 叶暖道:“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但是素雪不想让叶暖去管这无聊的事:“她们无聊,你跟着无聊呀。” 叶暖道:“我也想着她们会有什么样的手段。” 素雪无奈:“刚才张雁跟代萱聊了一会,恐还有张雁出主意,她比代萱有脑子。” 叶暖道:“张家人,应该很厉害吧。” “你真的想去瞧瞧?”素雪问, 叶暖点头:“嗯。” 素雪道:“她们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你也随意出手吧。” 叶暖见此便掐断了风筝,假意当作风筝是被她们的风筝牵扯断了。 然后叶暖跑过去,假作一脸委屈的哭诉:“郡主何必如此,要弄断我们世子妃的风筝?” 代萱身边的侍女道:“你哪只狗眼看见的?不是你们剪短的风筝呀,看来这灾不会跟着风筝去就算了,还会落地生根。不快点捡回去的话,不得了呢。” “你!”叶暖佯作生气,便立即跑去找风筝的踪影。 代萱看她一路跑出了园子,这是上钩了。 第63章 你们有毛病啊! 追寻着风筝的踪迹,叶暖出了后园,风筝断在了园子的后边。 在后园的长廊尽头看见了风筝,叶暖走上前去。 就在蹲下身子捡起风筝的时候突然有人用麻袋套住了叶暖,并直接一棍将她敲晕。 林嬷嬷看着将叶暖扛起的小厮道:“交给外边的人说,随便处置。” 小厮点头明白,笑意很浓。 几个小厮就把人从后门带出王府。 这会被林嬷嬷支开的王府后门守卫回来,但人已经被带出去。 方才林嬷嬷说看见了可疑的人,守卫去看了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只是有一只猫。 林嬷嬷笑着说:“应当是老眼昏花看错了。”说着从袖子中拿了几钱银子塞给守卫们:“对不住了,这是酒钱,辛苦了。” 守卫收了钱也就算了。 林嬷嬷事办好就回到了园子,走到张雁身边复命:“娘子,事已经办好。” 张雁一笑,人会被送到下九流的花街被玩客们折磨致死。平日里如果有什么小妖精妄图接近元泌,张雁都会用这一招将她们处置。 见素雪独自坐回了宴席,伊玉姗疑惑:“暖儿去哪里了?” 素雪道:“打扫垃圾去了。” 伊玉姗不解:“何意?” 素雪看向了这会得意的张雁,看来她是嫁给元泌之后,日子过的不舒心呀。既然她现在日子过的不舒心,那将来也别想过舒心了。 已经被装在麻袋里塞进马车的叶暖维持着假装晕倒的样子一动不动,听着几个张家小厮的对话。 “这个女人肯定也勾引了郡王。”灰衣小厮道。 “虽然是我们家的主子,我都不免想说一声张娘子善妒呀。”青衣小厮道。 灰衣小厮道:“可不是吗,手段也太狠了。” 青衣小厮道:“这会这个比之前的都好看,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也尝尝鲜。” 灰衣小厮这会乐了:“赶紧把人送过去,让帮主也让我们痛快一番。” 说着这车驾的更快了。 叶暖听着他们的对话就理清了,他们是张家人,所以绑她来的是张雁。张雁会把郡王元泌身边所有看上的,或者勾引郡王的女人都送到花楼或者市井帮派受尽折磨。 这就让叶暖不懂了,就说素雪,世子无论在外面有女人还是王府里有女人,无论多少她都不在意。 除非那女子真的品行太差了不配留在王府,那也最多只是打发嫁人。 看来还是她的素雪为人最大度了。 还有他们说的帮主,叶暖琢磨着不会刚好是她认识的那个帮主吧。 思考之间马车已经停下来了,两个小厮把她扛下了马车。 这会外边十分的吵架,有赌钱的和卖笑的,满嘴全是污言秽语,都是张口闭口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的帮派人。 进了帮派里听见了有人耍刀弄剑的声音,然后有人从堂里迎了出来。 “哦吼,又来了一个呀。”这个人帮派是第四把交椅,兄弟们喊他四当家。 “四当家,这可是一个绝顶的美人。”灰衣小厮道。 这个四当家一听就高兴:“快快,让我大哥瞧瞧!果真是美人?” 灰衣小厮道:“比之前的都好,一等一的美人。” 四当家乐呵了:“好好好,看来今晚有乐子了。” 这小厮道:“不知几位大哥享用之后能不能给我两也玩玩?” 四当家笑道:“那就要看大哥了。”说着他把叶暖扛到自己身上,然后送进大堂里。 这大当家正坐在上位磨刀,看见四当家扛着人进来便问:“又来新货了。” 四当家道:“他们说这是一个大美人,比之前的都好。” 大当家听这起了兴致:“好,让我瞧瞧。” 说着大当家从位子上走下来,四当家将人放下。 这大当家将麻袋掀起,然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对他一笑。 叶暖微笑着:“好久不见呀。” 大当家的立即弹开十步:“有毛病啊你们!把她绑回来干什么!” 四当家一看清人直接吓到坐地上,然后踉跄发抖的站起身。 那个两个小厮还不明所以,只见两个飞镖已经打在了他们的身上,捂着伤口痛苦大叫。 叶暖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张家是吧,不错呀。” 毒发的很快,两个小厮当场毙命。 正好试了凌鹤的新毒,真好用。 叶暖与大当家对峙:“之前还没有来揍你们的理由,这会没想到你们会送上门。” 大当家的哭笑不得大骂:“你有病啊,是你送上门的!谁请你上门呀!” 叶暖引内力用暗器弹到挂在墙上剑上,剑被弹起后到了她的手上,扔掉剑鞘将剑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凑合用了。 这会已经帮派的人将大堂团团围住,或者说是把叶暖团团围住。 叶暖看着大当家问:“帮主,你觉得你的人够吗?” 大当家吞了吞口水,当然不够啊!叶暖作为皓月楼楼主,当时仅用这半年收了除了依靠张家以外的所有盛都城大大小小帮派。现在盛都城大半的市井势力都归了皓月楼,剩下的只有他们了。 之前也交手过,那个姓虞的副楼主和这个叶楼主,现在让整个盛京城所有的下九流都闻风丧胆。 “不够。”大当家直言不讳,全部都在这里应该都不够给她打的。 叶暖执剑运气道:“别客气。” 大当家一声令下,所有人一起动手。 虽只是一人一剑却能敌千军万马之势,那冲天的剑气似乎能把空气都斩断。 其他的刀和剑在她的眼里全部成了废铁。 在远处观此一战的浮图阁阁主,看着冲出的剑气就认出了是在北苑跟他过招的那小子。 一旁的长老东方藜道:“那就是姓崔的徒弟?” 浮图阁主道:“杀剑。” “都第八重了。”东方藜赞叹。 “不过十六七岁而已。”浮图阁主道。 东方藜感叹:“这是怪物呀。” 浮图阁主道:“这样的怪物偏偏让姓崔的遇上了。” 东方藜道:“这剑气跟姓崔不太一样。” 浮图阁主道:“的确。” 姓崔的剑只杀人,但是这一柄剑却有一股浩然之气。 剑气减消,帮派的人全倒下了。 第64章 怎么突然? 几个当家的中毒后还能动,都爬到大当家跟前护着他。 大当家没什么力气了,只是看着她:“叶楼主有本事杀了我。” 叶暖用旁边的人擦了擦剑上的血迹:“杀你做什么。” 大当家现在不单单的没力气,也没脾气了:“恁想怎滴喽。” 叶暖道:“我主子说,大家混日子都不容易,也不赶尽杀绝,当我们分堂吧。” 这话听了大当家觉得好笑的不得了:“我背后是张家,张相。” 叶暖道:“那你怎么觉得,我家主子就比不上张相了。” 大当家想了想也是:“你先说你家主子什么身份。” 叶暖道:“你应该知道才是。” 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想,宣王府是什么地方,宣王又是什么人。 这张家不是好人,宣王也不是。 但是现在要保全弟兄们,要么继续选张家,要么就选了宣王。 “前有狼后有虎。”大当家觉得现在前后都是死路。 叶暖道:“我家主子知道大家都不容易,都在市井讨生活罢了,你自己考虑吧。” 大当家咬牙。 叶暖越过在他前面挡着的几个当家,将剑在架到他脖子上:“除了我,之前还绑了别人呀。” 大当家这会假装一脸委屈道:“我们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些姑娘们呢?”叶暖问。 大当家道:“有的在花楼里了,有的埋到乱葬岗了,可这都是张家小娘子的吩咐。” 知道后便丢下了剑,叶暖从大当家的宝座上拿走了袍子披上,可不能这样在市井里露脸。 “喂,解毒啊!”大当家大喊。 叶暖道:“肚子疼几天而已。” 毕竟只是市井里依靠着权贵们的小帮派而已,与江湖中的门派不同。 叶暖先去了皓月楼。 浮图阁主看见那披着黑袍的身影,的确就是北苑的小子。 东方藜问:“要派人跟着吗?” 浮图阁主道:“这小子自己就是跟踪反跟踪的翘楚,姓崔的算是一身本事都在这小子身上了。” 东方藜道:“的确可惜了,这样的人不能归我们所用。” 浮图阁主道:“既然现身了,就能查到身份。” 东方藜颔首:“好,我这就去。” 既然对张家势力动手,那便是从这些市井势力入手查起。 这边叶暖到了南城区的皓月楼,皓月楼名面上是一个百货商铺,从瓜果蔬菜到笔墨纸砚寻常人家要用的都卖。 理由是因为要管理帮众都是要钱和经营的,比起保护费这样非长久之计,也上不得台面。虞素雪在考量之下就投入了大笔银子来经营百货,这样子庄园每季的瓜果蔬菜和大米就可以运到皓月楼卖出。 因为是自己的庄园田地,出售的价格就可以省掉中间的抽成,用很低价格来惠民。 原本这一区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一是体恤民众,二是为了皓月楼得到民众的信任和支持。 另外就是帮派之人众多,要养他们的最好方式就是供给足够多的活计。 现在因为瓜果蔬菜要卖,那庄园就需要更多的地和人手,从前原本就是农民但是因为生计困难混入帮派的人就可以去庄园务农。 以及能说会道的就去酒楼里、茶馆里当伙计。 这皓月楼卖的是百货,除了瓜果蔬菜从自家庄园供给之外,这布匹绸缎或者桌椅板凳的供给,是织布染布到做桌椅板凳都要人手。 按照每个人的条件和能力不同,拉车、算账、运货、搬货、工匠、木匠等不同虞家店铺里安排活计,因为人手够了现在虞家投入更多的银子,现在产业还扩大了规模不少。 这样解决了帮派里每个人的活计,也比整日去收保护费或者去买卖奴婢强得多。 皓月楼在虞素雪的一层层计划下大刀阔斧的改了一通,虞若枫和叶暖便是牵头人,那半年来都是两人前后为皓月楼奔波。 这皓月楼的明面上,叶暖是楼主,虞若枫是副楼主。 除了楼主之外还有四个掌柜的,分别是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伍展舟四人。 叶暖踏进皓月里将身上的袍子扔到一旁,在算账的顾清铭抬头看她,便摇了摇旁边的铃铛:“去揍人了?” “收拾了兴虎帮。”叶暖道。 顾清铭不明所以:“怎么突然?” 叶暖道:“今天突然就有了借口。” 虽然觉得很突然,但是反正都要收拾他们,顾清铭道:“那我们要布置下一步了。” 听到顾清铭摇铃的沐凡霜从楼下冲了下来直接就是抱住了叶暖:“暖儿~你来了~~~” “哈哈哈。”叶暖已经习以为常:“我来了。” 沐凡霜拉着她上楼:“我们上楼说话吧。” 三人上楼进入密室内,在密室内这柯昊正忙着手上的机关盒,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忙着。 顾清铭问:“兴虎帮为张家做事,今天怎么突然有理由收拾了他们?” 叶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沐凡霜啧啧两声:“果然,最毒妇人心,这个张雁可真是恶毒到让我都退避三分。” 叶暖道:“这成婚不过才一个月,张雁就处置了很多女子,这些都是郡王或者她身边的侍女。乱葬岗里应该找到尸体或许,这些侍女身份都可查,到时候把尸体都送去京兆府,以人口失踪被杀害报案。” 沐凡霜道:“为何是京兆府而不是大理寺,这京兆府是东宫的人,这案子立马就会被压下来。” 叶暖道:“无论是送到京兆府还是大理寺,这案子都会很快被压下来。只是现在京兆府归元泌所管,要的是他们夫妻之间生嫌隙。” 让元泌亲眼自己从前身边侍女的尸体,他肯定不会对张雁怎么样,但定会因为她的善妒而心存芥蒂。 沐凡霜道:“跟着世子妃,你都聪明了。” 顾清铭道:“既然如此,我带人去乱葬岗找,凡霜去花街找还活着的侍女。让她们到时候带着其他人的尸首去京兆府报案。” 决定之后便开始兵分两路,叶暖先传信给了亦杨之后与凡霜一起去花街找人。 另外一头的亦杨收到了叶暖的飞鸽传书。 然后就进了荣王府内找到了张徇,让张徇去给世子妃传话。 这会已经是天黑了,宴席就要散了。 张徇去给虞素雪传话,告知说叶暖今日要行动,恐今夜不回来。 这张雁与代萱此时已经认定叶暖已经死定了,就等着看过两日这虞素雪看到叶暖尸体后会是什么表情。 第65章 每日都头疼 对花街很熟悉的沐凡霜带着叶暖很快找到了被张雁处置到这里的侍女,有三人,一个已经疯了,另外两个人在花楼里苟活。 她们心中有怨,作为王府的侍女却沦落至此,她们心中不甘就算死也愿意到元泌跟前扯下张雁的假面目。 就算是不能报仇,张雁不会得到任何处罚,也要为自己心中的这一口气拼尽全力。 顾清铭带着人在乱葬岗寻找,这王府的侍女可以从身上衣料来分辨身份,在一群因为穷困或者大罪无处安葬的人中,找衣料显得不同的女尸。 将找到的尸体到第二日一早便带去请另外两人认尸,确定了她们每个人的身份之后,顾清铭起草状纸。 随后便向京兆府请冤。 这事从这一刻开始就乱了套了,如今身为京兆府尹的元泌当看到从前自己身边侍女尸体那一刻,他本以为张雁最多是打发出去发配小厮,却不想居然是用折磨的方式要了她们的命。 张雁的背后是张家,自然这事总得压下来。 除此之外另外从荣王府将叶暖扛出来的那两个小厮尸体,沐凡霜这一头带着人,将他们半夜挂在了张府的门口。 这头的事安排妥当后叶暖回了王府。 午饭一过,素雪见她回来便问:“暖儿,可用过饭了?” 叶暖笑着摇了摇头。 素雪牵过她的手,吩咐芙花去把饭菜热一热端上来。 芙花即刻便去。 叶暖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代萱与你是自小的恩怨,所以你们不和,何况两家势力也相对。可张雁是为何呢?她为何要针对你?” 对叶暖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素雪道:“因为元泌。” 叶暖诧异,小声道:“元泌与你从前感情很好?” 这虞素雪、代萱、张雁、元泌、元澂等几个年纪相仿又能在宫中走动,是自小一起读书玩乐长大的。 小时候元泌与素雪相处最好,或者说总只与她玩。 只是素雪从小便知,在虞家的利益上选择元澂才是最好,而是两个人对她来说都只是不讨厌而已。 无论虞家被贬江南还是到了玉里关,那些年间元泌会书信与她,只是她一封不曾回直接烧掉了。 素雪心里想着,既然和元澂要结为夫妇,就算没有爱应该对他尊重才是,所以她觉得不需要跟元泌有任何瓜葛。 只是如今不一样了,张雁如果冲着她就算了,这一次她对叶暖下手了。素雪向来睚眦必报,往后不会让张雁有好日子过。 “说来也不过是少时如同窗的情谊罢了。”虞素雪道:“只是如今,想与他没瓜葛都难了。” 叶暖道:“张雁倒是真的颇有手段。” 素雪道:“不过也只是下作的手段罢了。” “她们应当认定我已经死了,下回能吓一吓她们。”叶暖道。 芙花与侍女端着重新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布好菜便退了下去。 素雪夹着一块烧鸭腿放进她碗里道:“幸而都是一些杂碎,没费什么劲。” 叶暖道:“正好他们送上门,我还能顺便试了试新毒。” 素雪见她如今外边皓月楼的事情都能手到擒来的处置就放心了:“这皓月楼的投入里,我可是将你一直存在我这里的银子全都扔进去了,如今经营的好,我看这个月开始已有收益。平日出门办事,可不许不舍得花销。” 叶暖道:“我并无短缺的。” 这将叶暖的银子都投进去,自己银子也是委托了虞若枫全部以叶暖的名义来建造和经营皓月楼,素雪只为叶暖这个楼主身份让人心服。 再等一年左右这皓月楼就能彻底稳固,素雪已经开始不插手皓月楼的事务,让叶暖自己全权打理。 素雪怕就算自己是诸葛在世也有算不到的事情,恐有任何意外的来临。所以想保护叶暖,就应当让她羽翼也强大起来。 夺嫡之争,宣王府只有两个结局,得到皇位和失去一切,如果失去一切的话素雪并不害怕,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可是叶暖不行,无论宣王府和虞家是什么样的结局,素雪都要让叶暖能平安的活下去。 活下去还不够,素雪贪心的希望叶暖是过好日子,能得到幸福。 任何幸福都是只有自己手中掌握的,才是真实的。所以只要皓月楼紧握在暖儿的手里,那暖儿就多一条退路和选择。 素雪看着叶暖吃饭的模样就觉得很幸福:“慢点吃。” 叶暖点着头。 素雪笑着给她盛了碗汤:“别噎着。” 吃过饭后叶暖去小厨房将药膳汤炖上后便去竹林练剑,素雪也回到书房忙着看账,处理手里的事务。 另外一头在御史台的元澂这会看戏看的十分热闹。 这一大早张家大门口挂了两个小厮的尸体,这么大的挑衅。 这元泌的一个脑袋瓜两个大了,这张家先是张砚之妻施氏报案弟弟施淳平失踪,如今又是他郡王府之前侍女的失踪以及杀害案。 这还不够,这会又是张家的下人尸体被挂在了张家大门口。 他才坐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不过多久,这张家居然接二连三的案子。 因此事这元泌之后连着一个月不曾回府,便是不愿看见张雁那个女人。 调查所得他已经全部知道,是张雁派人陷害素雪的侍女,可是没想到抓鸡不成反蚀把米。 手段下作难堪,元泌是没有任何心思要回去面对张雁那张脸。 元澂看着张家忙前忙后,这元泌又是每日都头疼的样子,这热闹看的不要太开心了。 以张雁此事作为契机,宣王府和淳王府两边是落井下石,将之前张家草菅人命的事全部让冤主递上了状纸。 草菅人命的状纸递上去了,然后就可以让自己这一方的御史们开始上书弹劾了。 这御史台大半都是淳王的人,这弹劾张家的奏折是一个接着一个呀。 元澂现在每日到御史台一坐就是一堆乐子可以看,这东宫、张家、郡王是每日都派人到御史台和京兆府闹翻天了。 此事让太子和太子妃大怒,这皇后和太子妃之间,皇后一向护着张雁纵容她自然向着她,因此让太子妃心里有所结缔。 现在因张雁一个人成了导火索,以及现在张家的事态,让太子妃难得能压上她们一回。 太子妃直接去了郡王府。 张雁跪在地上,但心中一点都不慌乱,她知道皇后宠她。而且总归不就是几个侍女而已,算得了什么。 太子妃见她这般姿态就知道不把自己放眼里:“放肆,郡王身边的侍女从前也是东宫的宫女,你居然敢这般轻易言杀。” 张雁道:“她们总归只是奴婢罢了。” 太子妃道:“愚蠢,宣王府是什么地方,打狗都还要看主人,你直接对虞素雪侍女下手。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愚蠢!” 第66章 谁都动不了我 反正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有任何事,张雁抬头道:“娘娘不必多言,禁足便是。” 见她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真是让太子妃无言:“你连郡王都不在乎吗?郡王多久没回来了?” 提起元泌才让张雁有所动容,她咬着唇。 “你觉得只靠着张家就够了吗?”太子妃道:“张雁你记住,你现在是郡王妃,如果郡王不要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就算她张家的女儿又如何,张雁既然已经是元泌的妻子,如果失宠了,或者生不下子嗣。那等到张皇后、张相全部都死之后,张雁就什么都不是了。 张雁已经为元泌一个月不曾露面而恼怒,这会太子妃再提更是不甘。 太子妃道:“皇后与张相护得了你一时,能护你一世?” 张雁此时不是难过,而是不甘和愤怒,输给了虞素雪的愤怒,她绝对不会让虞素雪好过。 “起码这一时,谁都动不了我不是吗?”张雁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真是对她这样的厚脸皮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从一开始就不满意张雁这个儿媳妇,看着他们几个孩子自小一起长大,什么性情为人她心中都有数。这张雁心胸狭窄又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就算了,却根本不是能顾全大局的人。 就说虞素雪,她也狠,手段也很多。偏偏就聪明在能以大局为先,这次她针对张家的布局一层层的下来是严丝合缝。 这次张雁对她身边的侍女下手,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如果不是她手里已经太多张家的把柄并且早已布局的话,怎么可能借着这股东风来动张家。 张家这次失去的利益,都到了虞家手里。 这又是虞素雪聪明的一点,她能得到的利益比起宣王府,会优先让虞家受益。 因为宣王府掌握一切是宣王和宣王妃,他们还同床异梦互相试探,这虞雪素自然不会期待着能从宣王府掏出什么利益来给她。 所以自然她要做的是要扶持虞家,虞家越强她的势力就越大。 如今看着她对付张家的手段,这背后她已经开始培植起来自己的势力。 就算这是只是扯一扯张家的皮毛,也能得益不少。这虞素雪现在势力还不大,但总归是她自己的积累,是自己的底气。 这太子妃从郡王府回了东宫,这张家对于太子而言就是双刃剑。 的确现在太子最大的助益就是张家,但是张家做大,太子在皇后和张相的面前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 从昭阳殿回到东宫的元璂憋着一口气,看着面上淡然内心却是满腔怒火。 太子妃屏退了宫人,给元璂端上清茶:“殿下。” 元璂道:“母后如何为此,比起我而言,她总是把张家摆在第一位。” 太子妃知他心中的难处,握住他的手:“殿下,无论如何妾身都与你一起。” 元璂看着她:“你觉得这东宫真的好吗?” 太子妃看着心中全是愤恨失望的元璂,此时心疼不已:“妾身只要有殿下就够了。” 什么东宫,什么太子之位,什么张家。如果这些都让元璂痛苦不已,又为何要这些呢? 自小到大其实元璂身上的光环全是张皇后和张相给的,活的越大越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虽说是太子,虽然住在这东宫。但是对于母后而言,自己好像只是她手中的棋子,所以才被摆到这个位子上。无论怎么挣扎到最后都被困在这里,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母后她想要的样子。 “延和十一年的时候,我就不该继续当这个太子。”元璂怨恨到最初的那件事。 太子妃道:“那不是殿下的错。” “其他就罢了,但是泌儿不行。”元璂道:“要保全泌儿。” 太子妃心中也是念的这事,其实在宫里已经二十多年了,支撑着她的不过就是夫君和儿子。其他都没关系了,但是无论此番夺嫡之争如何,都要想办法保住泌儿。 不能让元泌也是张皇后的棋子一样被操控,就像现在,元泌就算再不喜欢都得接受张雁这个妻子,就算心里多不愿,都要给张家把所有的案子都压下来。 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做事,要受皇后和张相的施压。 太子妃道:“殿下要赌上太子之位来保住泌儿吗?” 元璂心中已经对太子之位厌倦很久了,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 “你觉得,三弟和五弟谁可信?”元璂问。 太子妃细细一想:“都不可以,但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元璂看着她,听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及目前的局势来讲,如果愿意赌上太子之位,能够信任以及能够帮上他们的人应该只有一个人。 连着下了三日的雨,这天阴沉沉的好像将人都笼罩在阴霾之下。 这些日子没事元澂也没让叶暖出去办事,这三日素雪让叶暖都住在了竹林里静修。 素雪特意将竹林里的小筑修葺了一番,如今是可以住人了。 元澂不能让叶暖离开,但是静修也应该。 休沐的日子居然下了雨,原本元澂想带着素雪去踏青,出去走走的。现在这是哪里都不去了,只能两个人听着雨声对弈。 两个人的棋艺都是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素雪落子借棋局来问他的下一步:“世子的布局也太啰嗦了,在御史台也快一年了。” 元澂道:“淳王府弹劾张府十分卖力,这会父王不动声色比较有益。” 此番的动静不值得陛下去在意,但是可以看到各府是个什么姿态,这淳王府现在趁机就咬着张家不放。 能把张家弄倒那东宫就失去了最大的力量,可淳王府的这动静落在陛下眼里,可是一点都不讨好的。 素雪道:“那世子也要不做任何打算?” 元澂看向她:“我心里有点想法的,但是不知道跟你想是不是一样的。” 素雪道:“比起落井下石,是不是锦上添花比较好?” “给张家添花?”元澂假意问。 素雪一笑:“你知道的,我的意思是给郡王府添花。” 元澂道:“从小元泌就跟你最亲近,看来他这情谊不算白费呀。” 知道素雪对元泌没有任何意思,这会元澂只是故意说笑。 素雪道:“这东宫和张家既然能撬开,我们当然要把他们撬开。现在淳王府弹劾,只会让张家更加去贴着东宫,生怕失去东宫。” 这些日子元澂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直盯着元泌的动向,快一个月了这张家的事情已经压下来一半。看着他这段时间的行事作风和与张家的关系,这元澂觉得这时候帮一把元泌对彼此都有好处。 第67章 近日很烦心 根据几番推测,又派石章与亦杨去各府探查,用厌胜之术在东宫藏木偶之人,元澂已经有了眉目。 在布这段棋局之前,要出手相助元泌解决眼前的麻烦。 棋局两方到了同一条路上,元澂撤子看着素雪:“看来现在合局了。” 素雪道:“自然。” 元澂道:“谁先走第一步?” 素雪道:“让我先走如何?” 元澂点头。 清了现在的棋盘,再下一局。张家和淳王府,两人一同布开一局棋,现在可以开始落子。 次日放晴,从一早起便见那明媚的阳光。 叶暖从竹林回园,挽起袖子去在小厨房忙碌,从缸中舀水洗锅。一锅烧水,一锅煮粥,另外一头开始备下小菜,准备了食材和药材。 看了看小厨房里间准备的药材和食材短缺了什么,写了一张条子。 芙花与怀蕊醒后准备着盥洗之物伺候素雪起身。 早膳已经备下,叶暖让侍女们端着早膳过去。 用过早膳之后叶暖同素雪到正院去给慕容妘问安,今日素雪要入宫给德妃问安,特意向慕容妘来禀告。 虽说德妃让素雪常进宫去走动,但是慕容妘见素雪也的确尊重自己,如果要向内侍省问请入宫问安之前,素雪都会先让她首肯。 若是她没首肯,素雪也不会进宫。这就是素雪懂事的地方,就因为懂事让慕容妘放心很多。 已经备下了入宫的车马。 回了粹宁堂更衣之后,素雪便带着叶暖入宫。 到了宫中后便往景安殿去,伊德妃今日知道素雪要进宫显得很格外欢喜。 “给娘娘问安,娘娘万福。”素雪行大礼。 伊德妃欢喜让她上前来坐在自己身边:“近日可好?” 素雪微笑道:“自然好的。” 伊德妃道:“我记得你娘说过,你身子不大好,可有细细养着?” “娘娘放心,只因是旧疾故而难好。”素雪道。 伊德妃担心道:“子嗣是要紧事,可得上心。” 素雪道:“娘娘放心,我定会养好身子。” 伊德妃道:“这些日子外头不太平,本宫见皇后心里不爽快,这陛下对淳王近来也不满意,宣王府这边做事可要小心才是。” 素雪道:“殿下和王妃自有打算,娘娘也该放心。” 屏退了宫女,伊德妃见素雪留下自己身边的侍女,便看了一眼:“这丫头?” 素雪道:“这是叶暖,没什么事这丫头不知道的。” 伊德妃点头,既然是亲信便留下无妨:“虞家与伊家如今要抗衡张家,想来是不够的,本宫知你有分寸,只是也多言一句你要小心才是。” 这宣王是她亲儿子,但伊家也是她的娘家,都是她作为德妃能在后宫地位稳固的理由。 虞素雪道:“张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如今张相只念着要把权势和家产都安稳过渡到儿子们手里,又让张雁嫁给皇长孙,都是希望张家能长盛不衰。” 这会如何不动手,等到张相过渡权力,那张家就更难动了。 伊德妃道:“如张家那般作恶多端,如何可以昌盛呢。” 这张雁看着手段就已经很卑劣了,可是比起张皇后和张相来,这张雁不过就是初生牛犊而已。 后宫嫔妃不少,为何陛下子嗣不多,不都是托张皇后所赐? 当初自己生下元瑨之时也是九死一生,伊德妃对张皇后的所作所为都历历在目。 素雪知道这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伊德妃一路走来也吃尽苦头。宣王被斥贬,虞家与伊家跟随着败落,伊德妃在宫中的处境也跟随着他们起起伏伏。 伊德妃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身,每日修身祈福等着他们回来的那一天。 如今等到他们都回来,可现在所面对的局势却是生死局。 只有赢与死两条路在宣王的面前。 素雪道:“正如娘娘所言,张家岂会昌盛。” 这张家杀人放火仗势欺人的罪过,还有贪污粮饷和赈灾银的罪过,高高在上太久了就视众生如蝼蚁。 如论于公于私,这张家都必须倒。 陪着伊德妃用过了午膳,又到园子里走了走说会话。 之后便伊德妃要午睡 ,素雪方才告退。 从景安殿走出来素雪便往藏书阁去,绕到藏书阁的后面从侧门而出,穿过小径到了后面的荷花塘。 素雪跟叶暖说小时候每每进宫最喜欢来这里,如今入夏了,已见荷花初开,不免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都是有趣的回忆吗?”叶暖问。 素雪摇摇头:“大部分都不大好。” 在王府和宫闱里走动,这素雪自小看到的不是多少荣华和奢靡,都是这一切背后的人心诡秘。 众人总是喜欢说她自小就聪明,可是素雪看来,只是自小就有宫女骗她给元澂吃有毒的糕点。比起聪明,她只是从小就看到的阴谋太多而已。 元泌出现里荷塘的另一侧,要用系在岸边木桩旁的小船到荷塘深处。 解开绳子的时候抬头看见了素雪,元泌一怔。 正如幼年时一般,元泌一有心事就喜欢躲进荷塘里,素雪则是喜欢摘莲子吃。 素雪走了过来,走到他的身边:“有莲子吃吗?” 元泌一笑:“才初夏还没熟呢。” 素雪道:“看来你是近日很烦心。” 元泌解开了绳子跳上了小船,伸出手:“明知故问,请。” 素雪没有牵住他的手,而是看向了叶暖。 叶暖走过来扶着她坐到小船上。 素雪让叶暖上岸:“放心,在这等我。” 叶暖点头。 素雪嘱咐她:“坐到那阴凉的树下去,可不许站着晒太阳。” 叶暖点着头:“好。” 用桨将船从岸边推进荷塘,元泌划着桨,小船往荷塘深处而去。 素雪道:“抱歉,我报复张雁影响你了。” 元泌微笑着,语气温柔:“你肯定都没为我着想,何必说抱歉。” 被拆穿了素雪也笑了:“的确是这样。” “我们就不必装了,张雁对你的侍女下手,她被报复理所应当。”元泌道:“所以就是那个丫头是吗?” 素雪点头道:“叶暖,暖儿。” 第68章 为你心甘情愿 “‘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她在你心里的份量竟超过了世间的一切。”元泌道。 素雪此时有些诧异,这时候她才知道元泌居然这么的了解她。 他只是知道叶暖的名字,就明白了她取这个名字的用意,能了解在她心里叶暖是什么样的份量。 “对,你说的对。”素雪道。 元泌道:“挺好,起码我能知道在你心里元澂不是最重要的。” 对于素雪选择了元澂,只是因为元澂更合适更有益,元泌觉得输就输了。 这元澂也得不到素雪的心,元泌就开心了。 素雪道:“近来你日子不好过,还是有些对不住你的,毕竟你什么都没做错。” 元泌苦笑:“不能坚定当一个好人,也不能坚定的当一个坏人,就是因为这样才最痛苦。” 他心里是不赞同张家的做法,但他与太子一样,没办法脱离张家自己做主,又没办法和张家一样去做恶。 因此他们格外的挣扎。 素雪看向元泌那寂寞如深海的眼神,沉默无语。 在元泌的身边其实没有人懂他,也没有人愿意了解他,他对素雪的执着是在内心的寂寞之海中寻找浮木一样。 素雪能懂这样的心情,因为她运气比元泌好,她在遇见叶暖的那一刻就从寂寞之海里被捞了出来。叶暖陪伴她的时光里,拯救了差点沉入孤寂之海的她。 阳光穿梭在荷叶之间,塘面波光粼粼。 照在身上的光很暖,那纤细温柔的手抚过了荷花,此时素雪心中很平稳。 这段时期里一直整个人都紧绷着,这一刻让元泌稍得了放松。 将桨收进船内,元泌往后一躺闭上眼浸透在这阳光里。 这会叶暖踏叶而来,跃到船上给素雪送伞。 船摇晃了一下,元泌睁开眼看见这一幕,然后看着送完伞的叶暖又踏叶而去。 “这轻功。”元泌一笑:“怪不得北苑那一次据说有宗师境的杀手在,这元澂都活了下来,原来如此。” 素雪撑开伞:“起码我们不会杀你。” “如果是你要我死,我心甘情愿。”元泌闭上眼。 素雪道:“我并不值得你如此。” 元泌道:“雪儿你说笑了,真正的情从来不是值不值得。” 细细思量着这话,素雪想来觉得也是如此,真正的爱没有值不值得,那汹涌的爱意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 放空了一阵自己,闭目养神了良久,元泌的心境好多了,便将船划回了岸边。 将绳子系回了木桩上。 叶暖扶着素雪从船上下来。 在走之前素雪转身看向元泌问:“你觉得宫内会有人要死你吗?” 元泌道:“这后宫是皇后的天下,没人可以在宫中下手的。” 这话有理,阴毒狠辣谁都比不过张皇后,整个后宫都是掌握在张皇后手里。就算有人想要害东宫,也不敢在宫里下手。 后宫中人给东宫下厌胜之术虽然有可能,但是这可能又太小了。 如今嫌疑最大的,只有一个人了。 素雪问完后便牵着叶暖的手离开。 元泌今日也不回府,而是回了东宫原本自己的住处。 太子和太子妃都明白他的心情,都不会催他回府,若是张皇后派人来问,太子妃也将人都挡下了。 这些日子他们见元泌心情十分低沉,今日倒是好些。 元泌用过膳后便回了京兆府,不想张皇后派人来找他,也不想让人打扰了母妃。 坐在京兆府里处理公务,跟在元泌身边的内侍小福子打理书案。 如今没办法对张家怎么样,反而还要帮着收拾烂摊子,目前这张家的事已经差不多都压了下来。 只有一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眉目,便是施淳平的失踪案。 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 元泌实在对这事伤脑筋,如果人已经死了好歹也该有个尸体才对,总不能连一个尸体都不找不着吧。 看来是谁把藏起来,可是藏一个施淳平干什么? 元泌仔细思量着,站起身来看着墙上以施淳平为中心所牵连标记起来所有的线。 能绑了施淳平让张家和京兆府找不到,有这样的能力,整个盛京屈指可数。 施淳平手上的游仙楼到了虞家的手里,但是这是素雪对张家的算计,厌恶蠢货的她没有绑了施淳平藏起来的理由。 至于元澂,根本就跟他毫无瓜葛。 淳王府?宣王府? 可是为什么两个王府要出手针对一个这样的人。 张家的态度也是一副一定要找他的样子,可是以施淳平的为人根本没有让张家这么费劲的理由。 难道是他手里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张家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淳王、宣王之外,东宫也有理由。 看来这个案子要小心处置。 元泌打算这个案子先压下来,一面忽悠着张家,一面自己另外派人手暗中调查。 这边宣王府里,已经用过晚膳。 今夜张徇来说元澂不能回来用膳,要晚些回来。 素雪和叶暖用过饭后已经梳洗,今夜的星空很美,扇着扇子打开窗户看星星。 芙花与怀蕊铺好床,放下帘帐后便退下。 叶暖端来养颜茶给素雪:“用茶。” 素雪道:“今日看元泌的态度,往后这张雁是别想着靠着他得到什么了。” 这张雁算计叶暖的账,这就算让她还了。不过这张雁一定会心怀愤恨,满脑子想着要怎么对付自己。 叶暖道:“她可不值得你放眼里。” 素雪道:“当然,只是她背后有张家。” “张家而已,我们除掉就可以了。”叶暖道。 素雪微笑:“对,暖儿说的对。” 牵着叶暖的手,两人一起看星星,这会有萤火虫冒出来,叶暖欢喜非常。 “是萤火虫。”叶暖道。 素雪道:“真美呀。” 明日亦有明日要忙碌的事,素雪与叶暖早早歇下。 大概到了两更天到时候,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的叶暖瞬间睁开眼。 看了一眼身边的素雪,以不惊动她的方式缓缓起身,静静的走出屋子。 四下只有蝉鸣,叶暖见小厨房的灯火亮了便走过去。 走进小厨房叶暖一瞧,居然是元澂正在打开锅盖到处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第69章 这是命令 转头瞧见了叶暖进来,元澂上前拉着她到灶台前:“你醒了正好。” 叶暖拉起袖子先重新点了火,看了看还有蘑菇和活虾,擀了一碗面条,煎个蛋,汤底是蘑菇鲜虾汤。 热腾腾的一碗盛了出来,元澂迫不及待动了筷子。今日在外奔波了一日,在东宫和淳王府之间周旋,压下来了御史台对张家的弹劾。 这会才从御史台回来,已经饿昏头了。 叶暖起身又给他端了凉茶来。 吃完面热的这浑身都是汗,正好喝几口凉茶,元澂感觉活了。 一滴汤都没剩下,叶暖正洗碗洗锅。 “见了元泌如何?”元澂问。 叶暖道:“请世子明日问世子妃。” 平日这丫头对他是乖乖巧巧马首是瞻,遇到了素雪的事情,她就敢违逆他了。 这素雪去见元泌是前个日子与元澂商量过的,是要去确定一下元泌和张家是不是一条心。 元澂看着她洗锅的背影问:“剑练的如何?” 叶暖道:“回世子的话,杀剑近来停滞,便在练落音剑法。” 元澂担心道:“杀剑凶险,能和其他剑法同练吗?” 叶暖道:“崔侍卫与公子都说无妨,虽是两个剑法却同出一脉,都是浮槐真人所创剑法。” 既然都是同一个人所创剑法,自然是能同练,元澂就放心了。 “凌鹤说你在兴虎帮动手时,惊动了浮图阁,万事小心。”元澂道。 叶暖道:“正因如此凌鹤让我平日出手时以落音剑法为主,到要紧时候再用杀剑。” 的确该这样,元澂点头:“按崔侍卫给父王的传书,这张家和浮图阁当时不过是雇佣关系,酬劳是让他们的人能在盛京城出入。” “可他们没能杀掉世子你,这酬劳还作数?”叶暖问。 元澂道:“毕竟浮图阁有三个宗师境,如今酬劳被砍掉了一半。张家不会让他们在盛京城随意出入培植势力,但也让他们进了盛京城。” 这张家还是希望拉拢浮图阁的。 叶暖道:“既然都能出价,世子亦可。” 元澂道:“倒是也没这个必要,不过是三个宗师境罢了,你、亦杨、石章三人,离宗师境不过临门一脚,我倒是用不着浮图阁,更别说父王了。” 对于叶暖这个年纪来说,练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八成练武之人都企及不到的高度了,假以时日不可限量。亦杨与石章,也不过是需要更多历练和修行,宗师境绝不是他们的尽头。 有他们三个了,元澂也腰杆子硬的很,一点都不稀罕浮图阁。 至于元瑨,心疼他这个儿子,把训练出来未来最强的三人留在元澂身边了。但是元瑨手里是一门的暗卫和情报网,虽然崔侍卫如今已经开始退居江湖,但是接上的凌鹤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区区一个浮图阁,元瑨更加是看不上。 叶暖想着的确也是如此,现在锅和灶台都清理干净了:“世子,婢子先告退了。” 元澂手托着下巴道:“我见你备着热水,服侍我沐浴。” 备下了热水是等着他喊冬莲给他沐浴,叶暖道:“世子妃已经睡下了,世子不便在屋中沐浴,世子该回安福堂了。” 元澂起身伸了伸懒腰:“不必兴师动众的,去你屋子就行了。” 叶暖诧异,这可麻烦的不行,他沐浴之后她还得收拾。 “世子……”叶暖觉得无语。 最近这丫头真是,敢妄图反驳他了,元澂觉得得治治这丫头:“这是命令。” 叶暖无法,只能提着热水到屋中给他备下沐浴。 元澂一副悠闲的姿态走到她屋子里,四下看了看。 这屋子被素雪收拾过,看着像是大家闺秀的闺房一样,但是元澂仔细看着,琢磨着那封闭的书柜和地板都有问题,估计都藏着不少毒药或者暗器吧。 一股子花草的香味,元澂闻了闻,是挂在帘帐的香药包气味。 “这香味倒是宁神。”元澂道。 叶暖道:“世子,备好了。” 元澂走了过去,掀开帘帐绕过屏风,张开双臂。 叶暖上前给他脱下衣服,动作是麻利又流畅。 这元澂低头看着她给自己解下腰带,之前他就琢磨了,这丫头怎么把他从头到尾都看过,从来不见她害羞的。 换做其他侍女都会每次都会不敢看一脸的含羞,她倒是明目张胆的看,元澂开始质疑自己。 难不成是他不够撩拨女子的吗? “你在崔侍卫门下修炼的时候,难不成暗卫里全部男子你都看光了?”元澂大胆假设。 叶暖一脸疑惑:“除了学毒药暗器我们都不会在一处修行,崔侍卫把我独自扔在山上修炼剑法。” 元澂浸入浴桶浑身舒畅,看向给他身上抹上香露的叶暖:“你不觉得我们这般共处一室有何不妥吗?” 叶暖更加疑惑了:“有何不妥?” 看她清澈无垢的眼神,元澂明白了,这丫头没把他当男人呀。 不是,这可还行啊? 他是这么没有魅力吗?这府里的妙龄侍女也好,还是宫里的宫女,见着他就没有不心猿意马的。 这丫头到底是不通人事还是他作为男子不够吸引女子? 这会叶暖发现这里是没有元澂衣物的,只能去安福堂取。 虽然觉得麻烦,但是立即打消了这个觉得麻烦的念头。她毕竟是侍女,毕竟领了护卫和侍女的两份银子,满足世子大半夜回来吃饭沐浴的命令是应该的。 毕竟那是世子,毕竟自己每个月领的银子比大管家都多。 等她拿回来衣服,元澂便起身了。 叶暖给他披上袍子系好,这元澂一把揽住她的腰拉进怀里,一手将她束缚在怀中,一手托住她后脑勺让她看向自己。 不明所以的眼睛看向了元澂那深邃的眼神,他低下头凝视着,眼中是温柔缠意:“暖儿。” 从后脊梁骨麻到全身,叶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直接问:“世子是要我伺候你吗?” 你说她不懂吧,她也知道男女床榻上的事。但你说她懂吧,她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一点风情都不解。 元澂俯下身子鼻尖与鼻尖相碰:“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叶暖道:“婢子是世子妃与世子的人,自然遵从世子。” 第70章 不会为难当孙子的 好,敢情这丫头是脑子缺根弦。 元澂明白后笑出声:“你这是心智缺失呀。” 叶暖不解他的意思。 这丫头根本就是个石头,在她眼里现在除了素雪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区别。 元澂笑着放开了她:“哈哈哈哈哈。” 叶暖不明所以:“世子,婢子告退?” 这心智缺失的一块石头,元澂一面笑着一面摆了摆手:“回你的世子妃身边吧。” 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叶暖回了素雪身边。 素雪恍惚里不见身边的叶暖便醒了,等了好一会见叶暖回来。 “世子大半夜做什么呢?”素雪知道这半天不回来,除了元澂没人使唤叶暖。 叶暖走过来就跟她把从小厨房到沐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她真的不懂世子到底笑什么。 这听完之后素雪一阵止不住的笑。 叶暖实在不明白:“素雪为何也笑。” 之前慕容妘也跟素雪透过风声,如果元澂要收了叶暖当房里人,让她不要阻拦。 可是素雪太了解叶暖了,这男女床榻之事自然叶暖懂,因为她在青楼看的太多了。可她只觉得主人吩咐她是奴婢自然要听从,作为奴婢自然身子也是主人的,也不会想靠着床榻能等到什么。 还一点就是叶暖的确自小就缺根情字上弦,恐也是托了心智不同常人的福,能不受外界影响不被情色所惑,故而能练成杀剑。 不为叶暖筹谋婆家,首先是素雪不舍得叶暖去为人妾,虞若枫她觉得不可,何况元澂,他亦不好。 其次是叶暖根本不懂这些,那压根别懂了。万一哪天出现谁让她懂了,到时候素雪也自有手段去收拾勾引暖儿的不良之人。 况且一生不嫁又如何,素雪自然能给叶暖安排好将来。 这皓月楼其中便是一条出路了,不需要指望着嫁人才有好日子过。 素雪捧着她脸道:“别理世子,还有,你不是奴婢可别忘了。你只是他护卫,凭什么伺候枕席。” 这脱籍不过才一年而已,叶暖总是会忘:“对呀,我已经不是奴婢了。” 素雪道:“对,所以,这不是你要伺候的。我都舍不得你伺候,他凭什么呀。” 对呀,她已经不是奴婢了,从律法讲现在她也只是受雇于宣王府,叶暖点了点头:“记住了。” 素雪道:“而且,暖儿。你已经不是奴婢,所以要记得男女大防,明日开始读礼记。” “啊,礼记呀。”叶暖头大了。 这是素雪都觉得自己疏忽了,没补上礼乐。 素雪笑着搂着她:“傻丫头呀。” 次日一早张徇来找元澂,没想人居然在后堂,告知他陛下今日宣他入宫。 元澂从叶暖的屋里走了出去,在正屋外等候的冬莲一惊,怎么不是从粹宁堂正屋走出来,反倒从后屋走出来了。 那后屋不是叶暖住的屋子吗? 元澂进了正屋,冬莲带着侍女们跟着进去。 芙花和怀蕊在伺候着素雪更衣。 “今日进宫见陛下,说话可要小心些。”素雪道。 昨天元澂忙前忙后帮着元泌将御史台对张家弹劾压了下来,这陛下一早就派人让他待会入宫。 按道理来讲这么小的事情,不可能会惊动陛下才对,难道因为这事宣召他? 元澂对陛下的心思可是一点都揣测不出。 洗漱更衣之后,元澂摆了摆手让侍女们都退下。 “你觉得如何?”元澂问。 素雪道:“你都无法揣测陛下,我又该觉得如何。” 从来没有陛下宣召他的事,不免让元澂有点慌:“你倒是一点都不慌。” 素雪走到他跟前理了理衣襟:“隔代亲,你是陛下的孙子,能对你怎么样。” 历朝历代的逼宫夺嫡,只听说杀儿子杀兄弟的,杀孙子可不多呀。 元澂道:“也是。” 素雪道:“昨夜的事我就算了,没有下回。” “这不也好处吗?”元澂道:“旁人要觉得暖儿是我的人,父王母妃也会安心,下面的人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我听你瞎扯。”素雪道:“我家暖儿一辈子不嫁,我也养着,不用世子操心。” 元澂知她是真生气了:“别恼了,待会我就要进宫送死了。” 素雪无言:“陛下虽然不苟言笑,但肯定不会为难你们当孙子的。我还觉得,保不齐是好事。” 被这一说元澂就有信心入宫了。 用过早膳之后,素雪就送元澂出了门。 张徇跟着元澂进宫。 到了安仁殿外时看见了元泌也到了殿外,两人相视颔首致礼。 “郡王殿下。”元澂问礼。 元泌颔首:“世子早。” 看来陛下是同时宣召了他们两个人,这时候让两人特别的琢磨不透陛下今日所为何事。 看来陛下是同时宣召了他们两个人,这时候让两人特别的琢透不通陛下今日所为何事。 这两人还琢磨的时候殿内的大监请了他们两人进殿。 小心谨慎的踏入殿中,元泌与元澂向陛下行大礼。 “孙儿参见陛下,给陛下问安,陛下万安。” 坐在书案前的延和帝连头都没抬:“起来吧,赐座。” 两人站起身来。 大监搬来了两张椅子。 两人惶惶恐恐的谢恩入座。 随后大监们还搬来了书案放在他们面前,随后奉上了笔墨纸砚。 两人着实不解是何意,脑子犯懵,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彼此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监打开册卷,上面写着两字———制夷。 “请郡王与世子以此为题,策论一篇。”大监道。 万万没想到呀,两个人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呀,陛下居然一早宣召他们过来写策论来的。 大监道:“两个时辰为限。” 话毕后大监燃香,延和帝批阅着奏折,威严压制着整个殿阁。 元澂与元泌两人低着头一声咳嗽都不敢,这会观题研墨开始提笔。 批阅奏折一个时辰后延和帝起身走到他们跟前,分别看了看他们的字,一个隽秀内敛,一个锋芒毕露。 这两个孩子倒是跟他们爹一个样子,元璂与元瑨也是如此,一个书卷气,一个桀骜。 元泌和元澂这算是体验一番贡生们在殿试的心情,手心都已经在冒汗。 第71章 你便是我的众生 连着一个月已经失去了潜入浮图阁的沈霆消息,南门先生传信请素雪定要保全他的性命,相助一同寻查他下落。 就算万一葬身在了浮图阁,也应当有个尸首才对。 素雪接到书信后犹疑再三。 如果要寻沈霆的消息恐怕是要叶暖去,可是素雪不愿意让叶暖去涉险。 可如果沈霆出事她又不让叶暖去救的话,那将来叶暖一定会难受,甚至会怨她。 素雪思量着,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元澂已经从宫中出来回了御史台,张徇回了王府便先去了慕容妘跟前禀告。 慕容妘问:“今日陛下何故宣召世子?” 张徇道:“回王妃的话,今日宣召了世子与承平郡王,命世子与郡王写了一篇策论。” 关于陛下是任何人都无法揣度的,怎么突然传召了他们,居然是要他们写策论呢? 慕容妘又问:“何题?” 张徇道:“世子说,考题为制夷。” 这陛下是何意呢?慕容妘不解。 摆了摆命张徇退下回安泰园去,素雪这会应该也等着问张徇话。 慕容妘细想,这陛下一向对孙子辈们并无对谁表现出喜爱或是关注,难道此番张家之事惊动了陛下? 这让慕容妘担心的很,元澂出手帮元泌在御史台压下张家弹劾,这个举动在陛下眼里是猜忌元澂多事,还是觉得他懂事呢? 这策论又用制夷一题,又是何意? 看来要等元瑨回来,问一问他了。 作为儿子他总能揣度一些陛下的心思。 张徇从正房回了安泰园,到粹宁堂向素雪说了今日的策论之事。 向素雪也禀明之后,张徇便去忙园中的事。 素雪让叶暖写出‘制夷’两字,细细琢磨这两字。 “制夷,若是素雪你会怎么写这篇策论?”叶暖问。 素雪微笑,看着她问:“暖儿,何为武?” 叶暖道:“我记得你说过的,止戈为武。” 素雪道:“我朝乃天朝上国自当是寸土不让,守境安民也是我们作为子民应尽之责。制夷的目的,若不是为了让我们百姓过的更好,便没有意义。” 家国大事叶暖不懂,只是有时候回想在雪海关的战场上,其实无论是我们的将士还是凫耆的士兵其实都是人,都是两国的平民百姓而已。 叶暖不懂战争的理由,只是知道一件事,能守国土一寸就是能多保护素雪一寸。 “之前你让我读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叶暖道:“上位者如张家之辈,都视万民如蝼蚁,兴亡都不会顾及百姓。而百姓,日夜奔波为了生计便已经是竭尽全力,如何又顾得上社稷的兴亡?”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两人挨着坐在软垫上:“社稷二字,其中‘社’指土神,‘稷’为谷神。故而社稷二字,指的是土地与五谷,这是百姓的基石,亦是一国的基石。” 叶暖思索着:“那土地五谷,便是万民众生呀。” 素雪道:“故而一国之正道便是万民众生之道,唯有万民众生能安稳,这社稷才能安稳。” 叶暖道:“可众生自己活着就忙不过来了。” “对,的确如此,若凭一己之力活着已经是艰难,何谈乾坤。”素雪道:“于我而言,暖儿你便是我的众生。” 叶暖道:“那素雪便是我的土神和谷神。” 两人相视一笑。 说一千道一万,素雪与叶暖不过是这世间的两个女子罢了,能做到的有限。人不过都是活一世,她想为了她们两个人搏一搏,保护着她,想拥有能期待的未来。 素雪思量着终究还是把沈霆的事情讲给叶暖:“南门先生派去浮图阁的沈霆,如今音信全无,恐要你去救他,最坏的结果也要找到他的尸首。” 这事一听叶暖便立即答应:“自然的,我去救他。” 素雪心里担忧:“浮图阁太过危险,你得小心谨慎。” 叶暖点头:“放心。” 怎么可能放系呢,素雪抚过她的鬓边碎发,满眼都是疼惜:“无论你是不是练到宗师境,你都只是我暖儿而已。” 叶暖自信道:“浮图阁而已,算什么。” 素雪道:“一定要谨慎。” 救人要紧,所以叶暖今晚就去,素雪让她不用跟凌鹤交代,也不用让亦杨告知世子。这件事情她来跟世子说,叶暖要偷偷的去,也要偷偷的回。 关于南门先生和沈霆是虞家这边的人,现在跟世子无关。 出门前叶暖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 黄昏之后叶暖便出门了。 等到回来用晚膳的元澂不见叶暖便问:“她人呢?” 素雪道:“只能给世子你办事,不能给虞家去办事呀?” 罢了,反正现在也没有事一定要叶暖去做,元澂道:“自然能。” 素雪问:“今日世子是如何写的策论?” 一提起这事元澂就脑壳疼:“当时坐在殿中,我脑子空白一片。陛下何其的威严,我从出宫的那一刻都恍恍惚惚。” “所以待会殿下回来,你也这么去回殿下吗?”素雪无言。 元澂道:“你知我的,我一向主战,怎么写肯定都写出个打就对了。” 在玉里关的几年,元澂一直都觉得,对那西境诸国绝不能仁慈。要永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到他们臣服,自然要先让民生好起来,再考虑收服西境的事。 至于元泌的话,素雪也很了解他,他是一个君子。太子的教导又讲仁孝,所以元泌偏向主和一些,打的差不多就好,要不然就是浪费国库。 现在问题就是,大家其实摸不透陛下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因为这些年军需上的支出从来不缩减,甚至有添加不少。但是陛下又不像有主战的意思,长期的按兵不动。 这陛下向来多疑,这些年就是怀疑张家了,所以扶持起来宣王给他军权。 张家、宣王府、淳王府,陛下用权衡之术处于不败之地。 一直以来任何人都难以揣度陛下心思,毕竟只要陛下的一个翻手覆手,盛京城所有人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素雪道:“叫了你和元泌,但没有请淳王世子。” 元澂点头道:“所以,陛下对我和元泌,或者东宫还是宣王府是个什么态度我们不知道。但是能确定一点,这淳王府是让陛下心里有结缔了。” 等到元瑨回府便让人叫元澂到了书房。 自然是问起了今日的策论,元瑨虽然是陛下的儿子,但自小从来也不敢去猜陛下的心思。 但是毕竟元澂和元泌都是孙子,或许只是想看看两个人的学问和见识如何,偶尔突然生了舐犊之心。 这事不算紧要,元瑨还是主要谈起他如今的布局如何,进御史台之前可是夸下海口的,可是一年过去了他也只是在御史台能说上话而已。 “父王放心,儿子不会让你丢脸。”元澂道。 元瑨道:“不丢脸而已,算什么呢?你就这点志向?” 元澂立即改口道:“儿子定让父王与宣王府荣耀。” 元瑨继续忙着处理公务,元澂便退下了。 第72章 演一出大戏 入了夜,城楼上的钟敲响已经是宵禁之时。 皓月楼的密室里,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伍展舟四个掌柜都在。 这叶暖要潜入浮图阁,四个人在群策群力。 伍展舟奉素雪之命主要在经营游仙楼,以在各城区的游仙楼作为根据地,设置起如蜘蛛网一样的情报网。 现在他已经查到了浮图阁的踪迹,虽还不知他们基地在何处,但是已经知道了浮图阁的势力范围。 找到在城区舆图西城区那九流聚集之地中的一所赌坊,将标记放在这天和赌坊上。 “这家赌坊是浮图阁的人。”伍展舟道。 沐凡霜道:“我记得这家赌坊,如今这市井里,除了我们和张家之外,这赌坊居然敢不投靠两方之一,便是有了其他势力。敢在张家和我们眼皮底下自立门户,除了新进来的浮图阁也没别人了。” 所以找浮图阁的外围势力不是很难的事情,毕竟现在盛京城的市井势力只有虞家和张家,多出来一个那肯定只能是浮图阁了。 顾清铭道:“那,演一出戏,这种新来的势力被地头蛇欺负太正常,到时候叶暖出手相助混进去。” 大家觉得可行,叶暖也觉得可以。 沐凡霜道:“暖儿在北苑的时候和浮图阁主打过照面,此番可得乔装打扮一番。” 上回出手收拾了兴虎帮,浮图阁有人暗中调查,知道了用杀剑是个女子还是皓月楼的楼主。 所以这次还是要把叶暖乔装成一个男子。 摆弄着手里的机关,柯昊这会在改进叶暖身上投射暗器的小机关,让叶暖试试怎么样最好用。然后走到柜前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张人脸面具。 “已经做好了。”柯昊道。 沐凡霜揽住他就是称赞:“老弟,你这手艺,绝了。” 别看柯昊不过和叶暖年纪大一岁才十八,但是从三岁开始跟随偃师学偃术,天赋异禀又有师傅教导,他做出来的机关和易容面具可谓是巧夺天工。 “不算得特别好。”无论做成什么样,这柯昊对自己都是不够满意的。 他心中的目标是堪称偃师第一人的初月大师,自己的手艺还太差远了。 叶暖看着这人皮面具十分惊讶,无论几次看柯昊做出来的东西,都觉得他真的厉害:“也太逼真了。” 天亮之后就开始行动,沐凡霜现在开始给叶暖易容。 由于叶暖修炼杀剑剑法,这剑法又太过凶险,所以除了能相辅的落音剑法之外,不能修其他功法,要不然会影响杀剑的修炼。 故而顾清铭要给叶暖安排一个身份的话要合理,要不然一动手这落音剑法一出就会露馅。 要不露馅的话,这只能是用流云宗弟子的身份。 这流云宗的宗主便是南门先生,所以绝对不会露馅。 “给你身份叫白真,是流云宗的外门弟子,因在山门跟同门起了争端伤了人,被逐出了山门之后回到盛京城混迹在市井里。”顾清铭道。 叶暖一一记下顾清铭说的。 沐凡霜嘱咐道:“记得收起真本事,这落音剑法只能用三成。” 也不是第一次易容后隐藏身份行动,叶暖毕竟是崔侍卫教出来的人。 叶暖道:“放心,我有分寸。” 大家其实都相信叶暖的本事,只是和她相处下来,珍惜她的为人,所以会为她担心。 伍展舟在延和十一年的江南水患中失去了家人,命运下与叶暖、沐凡霜、柯昊、顾清铭这几个年轻人相逢,如今视他们如自己的子女一般。 “万事小心。”伍展舟。 叶暖道:“没事的。”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到第二天的上午他们便开始行动。 先是让乔装之后叶暖到西市晃荡着,然后进了赌坊,为了显得不刻意,叶暖先在天和赌坊与附近花楼里游荡混个脸熟。 安排的差不多之后,隔天顾清铭让西城区的地头蛇去故意挑衅天和赌坊。 然后两方开始大打出手。 两方木棍和铲子有什么拿什么,一顿哐哐哐乱揍,你抓我头发,我踢你肚子。 赌坊内外打的是乱七八糟,这叶暖装怂躲在了赌桌下面发抖,这赌坊的曹管事也躲在旁边的赌桌上面。 有人被踢摔在赌桌,就在赌桌被掀翻之前曹管事躲到了叶暖这边的赌桌下面,跟她挨着当作挡箭牌:“你……你这小子天天带着一把剑,说什么自己流云宗的弟子,果然尽吹牛。” “哦吼!那你没见过我的落音剑法。”叶暖一脸不服气的。 棍棒与他们擦脸而过,曹管事躲在叶暖身后推着她说:“奶奶的,你这小子,天天放屁不用脱裤子的乱吹牛,你有本事你上!你去!” 叶暖不屑的骂了一声,挽起袖子道:“我要是不让你看看我本事,还被你瞧不起了还。” “那你出手啊,别打雷不下雨的。”曹管事道:“你要是护着我出去,少不了你好处。” 叶暖颤抖着手拿着剑畏缩着,被曹管事一推后就冲了出去。 一顿靠着蛮力打着,然后出剑耍了几招落音剑法。 这曹管事虽然自己不会武,只会扒拉算盘和骰子,但是混迹江湖多年,也能看出这的确真是落音剑法。 还别说,这几招落音剑法虽然只有三成的功力,但是也够用了。 叶暖打出一条路看向曹管事:“跑啊,曹管事。” 曹管事从赌桌下面钻了出来,然后躲在叶暖身后逃出了这场乱斗里,往花街的窑馆春月馆来。 春月馆的管事走了过来,叶暖面露惊吓之态,往四下看了看,看来不是一般的青楼呀。 那管事有三十的年纪,如女子一般的粉妆玉裹,说话声却又是粗旷的:“他娘的,看你这跟过街老鼠的样子。” 然后嘲笑着曹管事。 曹管事:“笑你个奶奶,总比你打扮成这样好。” 这春月馆不是一般的青楼,而是一个全是男子作为小倌的招待女客之所。 春月馆这管事的花名为花满堂。 “这伺候客人的时候她们开心,我也开心。”花满堂说:“我觉得挺不错的。” 曹管事嘲笑他:“你被腰比水缸粗的那婆娘压在身下差点哭出声时候,怎么不见你开心呀。” “你来找不痛快是吧。”被说出丑事的花满堂翻脸了:“我现在就把你打出去。” 第73章 要饿死谁呀! 这会要是被赶出去是绝对不行的,曹管事立即挂上笑脸十分的谄媚:“满堂~救我一条狗命吧~” 花满堂被他恶心到了:“奶奶的,滚边去,我要吐出隔夜饭了。”然后看到了曹管事身边跟着的少年,手中还持着一柄剑:“呦,哪来的?” 曹管事这会想起了身边还跟着的叶暖:“在我赌坊天天混迹的小子,今天还多亏他了。”说着话坐下自己倒杯水喝:“叫白真,以前是流云宗的弟子。” 叶暖抱拳施礼:“在下白真。” 花满堂一看这施礼就说:“果然是名门正派出来的,就是多礼。”仔细打量他一番:“这白白净净的,留在赌坊不适合呀,留在我这里怎么样?” 曹管事觉得合适呀:“可以呀,你小子觉得怎么样?” “啊。”叶暖犹疑着:“不合适吧。” 花满堂揽住了她:“你这小子,嫌弃我这里是吧。” 叶暖摇头:“不敢不敢,只是我粗笨,怕得罪了客人。” 花满堂道:“没事,我教你就行了,况且我们实在是差人手。看你根基不错,给我们办事,自然有你的好处。” “办事?”叶暖看向自己的剑:“用这家伙事的?” 花满堂眯着眼:“不敢?” 这手劲不小,而且他的手也是握剑的手。看来他,不单单只是一个倌人而已。 叶暖点头:“敢!” 之后叶暖就留在了春月馆里,因为是晚上做的生意,故而这白天都还在睡觉。 这会午后有几个人醒了,醒了就是饿了,等着要吃饭。 “花管事,我饿了!”一个男子站在楼上倚着栏杆,朝着花满堂大喊。 花满堂骂道:“你半脚入土了?自己不走到厨房喊去!” 叶暖抬头看向那个男子,那是第一眼就让她忘不掉,过目难忘的人。 明明他一身艳俗如盛开的牡丹一般,但那一身气度又是远离凡俗一般的出尘。 四目相对,他低头这个看着盯着他目光不移的家伙,那一双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澄明,如能一望见底的能数清每一颗卵石的清泉一般。 “哪来的傻小子?”那男子问:“看够了吗?” 叶暖回过神:“不,失礼了。”抱拳施礼。 那男子笑出声:“管事,这不会是新人吧?” 花满堂道:“以前是流云宗弟子,根基不错看着呢。” 流云宗?男人玩味的一步步走下阶梯,那修长净如白玉的手划过楼杆,他走到了叶暖面前,俯下身子低头细看他。 他身上有花香,但这香味清而雅。 叶暖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他问。 叶暖道:“白真。” 他又问:“你这个年纪,还没到能出师下山吧?” 叶暖道:“我是外门弟子,因和同门大打出手就被赶出山门了。” “我花名沉檀。”他觉得她很有意思。 叶暖道:“有礼了。” “饿了,饿死我了!”沉檀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院走。 花满堂对他喊道:“你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你差个小厮,要不要这个小子啊!” 沉檀道:“要了!” 外头天和赌坊的纷乱已经平息,曹管事在走之前拉着叶暖说话。 “像你愣头青,杀得了人吗?”曹管事道:“你这小子,江湖路,一踏进来就不出去了。” 他也不是好心,只是进了他们这里,就要拼上自己的性命。 叶暖抱拳:“多谢曹管事。” 曹管事一声哼笑:“哪天死了别怨我拉你进了这里就成。” “厨子去哪里了?”沉檀跑进大堂对着花满堂大喊:“还活不活了,厨子去哪里了?” 曹管事走了。 叶暖回到馆中,看见失去厨子的沉檀此刻面如死灰。 花满堂道:“对了,忘了,他还没回来。” 沉檀道:“那怎么办!要饿死谁呀!” “我来!”叶暖举手喊道。 花满堂和沉檀两人都看向她,沉檀问:“你会做饭?” 叶暖道:“会,就是手艺一般。” 沉檀笑着走到她面前,就推着她往后院去:“快快快,先去做饭,我都饿死了。” 叶暖被推到厨房,先四下看了看,然后搂起袖子开始洗菜做饭。 沉檀吃着李子倚着梁柱看着她。 这动作怎么看都是干惯了粗活的,至于她的剑这剑鞘看着普通,但实则材质不一般,剑鞘就不一般了,那剑就更不一般了。 “一个外门弟子,也能有这样的好剑?”沉檀问。 叶暖道:“是长辈传的,家道中落拜入山门之前,便带在身上的。” 沉檀问:“练了什么剑法?” “落音剑法。”叶暖道。 “练到第几层了?”沉檀问。 “第三层。”叶暖道。 沉檀道:“我以前也见过南门宗主,他的膝盖一下雨就疼,现在好点了吗?” 叶暖道:“我是外门弟子,不知道宗主这事。” 这花满堂在外边听着他们说话,这沉檀擅长辨人识谎,这会询问白真此人,要看看这人是不是能用。 炒出了一阵香味传出来,这花满堂在外面闻着也开始饿了,就往里走:“香呀。” 叶暖先盛出一道五香炒肉条:“请。” “哇唔~~”沉檀动了筷子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香呀,好吃好吃好吃,活了活了。” 花满堂也动了筷子:“哇,可以呀,这手艺。” 叶暖端来了两碗饭,再炒出两盘菜出来给他们端来。 两个人就着白饭吃的很香,花满堂不由问:“曹管事说你剑法练只练了三层,但是你们流云宗难不成还教做饭啊?” 叶暖道:“我没亲人,自己不做饭是要饿死的。” “你爹娘呢?”花满堂问。 叶暖低着头,神色露出伤悲的样子:“都不在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一样。”花满堂说:“像我和沉檀,都是无亲无故的,但是无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随后花满堂带着叶暖跟她讲这里的规矩,这馆中也按照寻常青楼一样有三六九等,除了头牌的燕归之外,像沉檀这样的低一等倌人身边也要配一个小厮。 这沉檀升上这一等倌人也就这两天的事,又挑三拣四的,所以还没有配一个小厮,既然觉得叶暖还可以就试着用用看。 第74章 让你见见世面 有武艺在身就没必要从打杂开始,顺便这人就交给沉檀调教了。 之后叶暖就跟着沉檀,照顾他起居跟着他。 将这里的忌讳和规矩跟她说清,剩下的就交给沉檀了。 此是另外一楼的皓月楼。 顾清铭已经查了春月馆,这时四人在密室中讨论。 沐凡霜很是担心:“这里面全是男人。” “而且全是浮图阁的杀手。”顾清铭道:“这个地方比较特别,招待的女客,原本背靠着的是长公主府。但是三年前长公主驾薨,就没了靠山,生意一落千丈。这半年前来一个花满堂,带来一派美男子,如今生意兴隆。” 在这样的地方,想要生意兴隆没有靠山可是不行的呀。 沐凡霜道:“怎么巧,和浮图阁都是同时入京的。那现在的靠山是谁?” 顾清铭清了清嗓子道:“是威扬镖局的大当家。” 震惊到沐凡霜捂住了嘴:“真的吗?居然是柳惠环?” 这威扬镖局是数一数二的大镖局,总镖局在金微城,在金微城势力不一般。这些年在盛京城有了分局,经营的也很好。 因为纯粹是江湖势力,当自己是商户就闷声做生意不在虞家和张家争斗之间。 镖局的大当家柳惠环是上一任大当家的长女,当年镖局内斗,一阵腥风血雨里这柳惠环击败了所有的兄弟硬是当上了大当家。 天资聪慧的她习得柳家枪法,二十岁就步入了宗师境的奇才,她枪法的独步武林。 同时她还很会做生意,接手之后让威扬镖局更盛从前,威名远播。 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所以她花边小道消息特别多。 顾清铭道:“花满堂和她私交甚密,但花满堂是浮图阁的杀手,看来这威扬镖局和浮图阁应该有所联系。” “毕竟都是江湖中很大的势力,有所牵连并不奇怪。”沐凡霜道:“我现在比较好奇柳惠环和花满堂是什么关系,毕竟半年前柳惠环才亲手杀死了跟自己妹妹偷情的夫君。” 如今已经三十多的柳惠环,比起她的本事来讲,她的私事总是更让人在意。 顾清铭道:“看样子的确不仅仅只是个入幕之宾。” 对于混迹江湖多年的沐凡霜来说,像柳惠环的女子就是她最向往的目标。 一个女子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能说上话,能不管任何的看法,做自己想做的,这是沐凡霜也想达到的目标呀。 “我比较方便盯着春月馆,调查此事交给我吧?”沐凡霜道。 的确如此,春月馆招待的女客,他们四个人里只有凡霜是女子,如果叶暖需要帮忙的时候她也比较方便进去。 随后沐凡霜便去安排,到春月馆周围部署。 到了夜幕来临时,是这花街柳巷最热闹的时候。 春月馆的位置偏僻,因为来的女客们很多都是盛京城里高门大户的夫人娘子,偷偷的来,也偷偷的去。 另外就是江湖女子,各门各派的都有,都是在听着江湖小道慕名而来。 为了不露身份,每个记名之后的客人在进馆之前,都要戴上好看的花瓣面具。 春月馆的第一规则:馆内的所见所闻都不能传出。 作为头牌的燕归公子以美男子之名,引得女子们慕名而来。 他每日一曲或是一舞时都是满堂喝彩。 每夜都以竞标,最价高者与他共享一夜欢爱。 “我们燕归呀,只要跟他过了一夜,就没有不回来的客人,就没有人能忘掉他。”花满堂看着叶暖这个愣头青道:“等会看看知道吗?” 叶暖点头,眼里很有信念:“在下会好好跟着诸位公子学” 真是个傻小子呀,花满堂说:“行了,回去帮着沉檀梳头,他好歹也是一等倌人,近日不少客人冲着他来的。嘱咐他,今夜有贵客。” 叶暖端着花满堂交给她的衣物回到了沉檀的屋子里。 沉檀已经梳发,此时正对镜在眼角周围画上一朵红牡丹,花技十分高超,那画出来的牡丹显露雅贵之姿。 就算是那么艳的牡丹花也盖不住他一身的清冷,他就像一朵傲雪白梅一般,清雅高洁。 “回来了。”沉檀落下最后一笔:“给我更衣。” 叶暖立即上前给他更衣。 假装粗笨,连怎么系腰带都不会的样子。 沉檀自己来系,声音柔和:“看一遍,要学会。” “是。”叶暖道。 沉檀系好了腰带后又解开:“你来。” 叶暖笨手笨脚的系上。 “不算笨。”沉檀道。 这一身的衣装很艳,可沉檀却用压住,不见半分俗气。 叶暖觉得他特别,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沉檀看向她:“你为何总盯着我看?” 叶暖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很特别。” 看着她的眼神便知道都是真心话,沉檀随即呵斥道:“喂,我没有断袖之癖。” 叶暖立即摇头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得出对方这也是真话,沉檀道:“行了,你抱上琴,我们该出去了,让你见见世面。” 抱上琴的叶暖跟着沉檀从屋子走了出去,站在二楼栏杆前,这会燕归就要出场了。 四周的白绸从天而降,那如仙鹤一般的身姿从高处降落,翩翩起舞时,那舞是力与美的交揉。 这不是叶暖第一次看男子跳舞,她见过夙凉男子在节日时跳过的胡腾舞,那舞步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像野豹一般。 而燕归的舞又不同,是刚柔并济,但也并非矫揉造作。 他就如高贵的白鹤在河塘里起舞一般,高扬着头,从骨子透出的一股傲气。 越有傲骨越令人下面平日里身份尊贵客人喜欢,因为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驯服这样的一身傲骨。 “人常常会想到不可及之物,越是不可及越是想得到。”沉檀道。 叶暖能明白为什么下面的女子们此刻的目光都在燕归身上,因为他实在是太美了,这个美是矜持又高雅的。 “好厉害,太美了。”叶暖不免称赞。 沉檀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清澈的愚蠢,的确像个初入江湖的傻子。 燕归一舞之后,引得满堂哄闹,都要燕归再一舞。 花满堂这会走上来:“各位尊贵的客人们,请恕罪。燕归也累了,下面还有其他歌舞可赏,但此时竞标者可以递上帖子了。” 要竞标燕归这一夜的客人们递上竞标帖,然后竞标者进入偏厅。 而大堂的歌舞一出接着一出。 沉檀抱着琴缓缓走下去,除了燕归之外现在最惹关注的便是沉檀。 有客人写词时,将归雁比作白鹤,沉檀比作幽兰,称他是‘世上有君子,气华空谷兰。’ 叶暖觉得说的非常是。 那红妆玉裹之下都挡不住他的一身不染凡俗的仙韵。 第75章 不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 琴弦在指尖间掀起一场风华,不过一琴而已却奏出了宫廷雅乐般恢弘的一曲,这一曲就在身临在广袤无垠的江河大海之上,仰望而去是浩瀚星空。 下面的客人们沉浸在曲子里,无论是琴艺还是容貌,沉檀本身的存在就十分令人瞩目。 叶暖此时在意到楼下的偏厅里,似乎已经竞价结束了,投出最高价的女子跟随着花满堂往着二楼雅间而去。 琴声渐消,沉檀抱琴上楼,叶暖连忙跟上。 回到屋子里,沉檀道:“去备酒菜。” 叶暖立即下楼去备酒菜后端着上楼,此时春月馆十分喧嚣,叶暖小心的闪避客人走上二楼,这时瞧见了燕归进入客人所在的雅间。 叶暖将酒菜端进了屋内摆在桌上。 沉檀道:“客人要进屋了,没事喊你就不用进来。” 叶暖点头,随即离开了屋子。 花满堂见她出来正正好:“白真,去厨房帮厨子,这会菜都没上齐。” “是。”叶暖应着就往厨房去。 之后忙忙碌碌了两个时辰,叶暖跑上跑下的送菜递酒。在宵禁之前,这会所有听曲观舞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馆中,只有剩下几位要留宿的客人。 关上了门,沉檀的屋里还有最后一个客人。 方才弹了两个时辰的琴,但这最后一个人不听琴。这位客人不是在最热闹的时候来的,而是在人都离开的才来。 她特意为了沉檀而来,就是花满堂所说要接待的贵客。 最后一个客人不是备上了酒菜,而是茶点。 叶暖放下茶点后退出屋子。 夜静了,这会没有什么人,叶暖拿着托盘从出来,其他陪侍的倌人从雅间里出来,这燕归带着客人往自己的屋子去。 他们迎面走来,叶暖附身退让。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那客人让叶暖觉得在哪里见过,那身态和步伐在哪里见过? 她难道是…… 叶暖心中一惊,是她吗? 戴着面具无法确认身份,转念一想叶暖便立即下楼到了后院,从后门走了出去,然后找四处的马车。 那样的尊贵的客人一定有马车和随行的人。 还在的客人屈指可数,马车不过就那几辆,而且不会停的太远。 快速的移动寻找着马车,叶暖找到了,果然是张家的马车,在张家马车前等候主子的仆妇就是林嬷嬷。 确认了那人的身份后叶暖立即往春月馆回。 跟着燕归进入屋中的女子,她坐在椅子上,就算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也能看出她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两个时辰了,该聊正事了。”女子正在煮茶的燕归。 燕归语气平静:“郡王妃莫急。”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承平郡王元泌的王妃张雁。 表面是酒色卖艺的生意,背后是替人消灾的买卖,但是要请动这里天阶以上的杀手,继续通过竞价来请燕归。 从竞争到现在前前后后已经等了四个时辰,张雁此时已经十分的不耐烦。 燕归奉上了茶:“郡王妃请。” 张雁从腰间取出一张的纸放在桌上,燕归将纸拿起打开瞧了瞧,上面写了一个人名,看完便放在蜡烛上烧掉。 “杀这个人,郡王妃出价不够。”燕归道。 真是的狮子大开口,但是张雁一定要那个人死的心也很坚决:“那你出价。” 燕归道:“杀这个人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事。” 不过是一群身份卑贱又不能见光的杀手,却在她面前讨价还价的,张雁道:“喔,那你觉得要用什么换。” “杀这个人,就等于得罪了宣王府和虞家,就算赚了郡王妃这笔钱,那没命花。”燕归道:“郡王妃有什么足够的筹码,能让我们冒这个险?” 张雁轻蔑一笑:“原来是没能耐,也不敢呀,若非我张家,你们能进得了盛京城吗?” 燕归道:“郡王妃说的对,张家何等高贵,郡王妃何等高贵,屈尊来此实我等荣幸。但,生意是生意。” “是怕出手再失败吧。”张雁嘲笑他们:“果然是虚名呀,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小的当然不是什么东西。”燕归的语气尽量维持着恭敬道:“郡王妃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恐今日要送客了,自然,除了酒钱其他的我们不会收。” 张雁摔了茶杯站起了身:“活该你们命贱。” 燕归附身施礼送客。 张雁摔门而出,花满堂迎了上来送客离开。 而沉檀的屋中客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客人。 这位客人一身英气,虽为女子但身量非常,看着比一些男子都要健壮许多,且她手中持剑目光如炬。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出手很干净,辛苦了,我们主家很满意。” 鸽子落在窗口,从窗外的街巷方才看到了叶暖从后门回来的身影,关上了窗户后手中抱着鸽子的沉檀转头走到客人对面坐下,收下了银票:“承蒙惠顾。” “告辞,不用送。”她不多说,直接就走。 沉檀起身抱拳施礼:“多谢。” 客人走了,沉檀抚摸着手中的鸽子,从它的脚腕上取出一张纸,里面写着一段梵文。 叶暖敲门要进屋收拾。 “进。”沉檀道。 叶暖收拾着东西,沉檀取出一本礼记来破解密文。 这么巧的吗? 沉檀看着叶暖,手一挥熄灭了整个屋子的蜡烛,将屋子的门木锁压下。 眼前一黑但是叶暖反应很快,直接飞针而出,沉檀以敏锐的听觉躲过了飞针,随后向着她一掌袭去。 叶暖直接挡下这一掌开始反击,拳脚功夫虽然不如剑法,但轻功与身法凑一起也够用。 不能耽误时间也不能打草惊蛇找到自己的剑后,叶暖从窗口一跃而出,见她要跑沉檀立即也取剑追上。 花满堂送走了客人,瞧见那一前一后从屋瓦上跃过的身影。 “白真这小子轻功不错呀。”花满堂念叨着上了楼。 进了屋看见后花满堂看见了燕归铁青的脸。 “咋了这事。”花满堂语气十分的卑微。 燕归看向他:“我一直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看看来的都是什么人。” 花满堂道:“赚钱容易吗?只靠着杀人的买卖,有什么赚头。这个又能赚钱,还能有个庇护。” 第76章 人生不辛苦但离谱 “你知道张雁要杀谁吗?”燕归道:“凭我们堂口也要惹上这一身麻烦?” 花满堂问:“她要杀谁?” “宣王世子的世子妃。”燕归道。 毕竟阁主之前亲自出手,都没能杀了宣王世子,他们作为堂口之一,可不敢动手。 而且涉及了张家和宣王府,燕归还要亲自去面见阁主,将今日之事禀告。 花满堂一脸烦:“既然今日拒绝了她,她虽然没啥本事,但是搅黄我们生意恐怕要折腾一下了。” 燕归道:“那关门吧。” “你又胡说。”花满堂道:“别忘了阁主给我们的任务。” 要完成任务,又要维持生计,整个堂口上上下下不少人,赚钱容易吗! 燕归道:“刚才又是怎么了?” 花满堂道:“应该是沉檀在试试刚来的那小子本事如何。” 燕归道:“从轻功看倒是个好苗子。” 花满堂开始清算今日的赚头。 而燕归则是换了一身衣裳后就出门了,要去求见阁主。 另外一边沉檀一路追着叶暖到了巷口绝路。 沉檀出剑十分狠决,一定要逼出对方的真正实力。 春晖出鞘,叶暖以落音剑法挡之。 的确是流云宗所传的落音剑法,但是人,绝对不是流云宗的外门弟子。 沉檀每招都是直击要害,从落音剑法第三层到第九层,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落音剑法大成。 必杀一击现,叶暖引内力直接挡住这一剑。 两股内力相抗,沉檀一惊。 他已经用了八成的内力,可对方游刃有余的样子看着像半成功力才用出来,小小年纪却内力浑厚,接近宗师境。 “你是虞素雪的人?”沉檀直接问。 听到素雪的名字让叶暖一惊,眼露杀意:“你是谁?” 沉檀道:“沈霆。” 听到他的名字后叶暖立即收力,放下了剑。 沉檀,不,应该是沈霆也收起了剑。 什么流云宗外门弟子,流云宗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沈霆就没见过这个人。 从一开始就怀疑她的身份,所以答应花满堂把她收在自己身边,想看看这家伙冒名顶替流云宗想干嘛。但是方才沈霆收到了密信,虞素雪从来不会加急直接飞鸽传书给她,这么紧急让他吃了一惊。 解开密信就说因为他失联一个多月派出了人找他,所以就试探这个白真的武功,虞若枫跟他说过有个叫叶暖的丫头学了落音剑法和身法。 看来就是她了。 找了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叶暖施礼:“在下叶暖,世子妃的侍女。” 沈霆回礼:“在下流云宗沈霆。” “幸好你平安无事。”叶暖道。 沈霆现在看她倒是不装初入江湖的傻子了,她这一身伪装真是不错,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因被阁主安排去了南方密训,所以无法与外界联系,前两日才回来升到玄阶杀手。昨日才得传信虞素雪,方才接到她的传书。” “原来如此。”叶暖道。 “此番有些阴错阳差。”沈霆道。 叶暖道:“辛苦你埋伏在浮图阁。” 沈霆道:“不算特别辛苦,就是觉得他们很离谱,为了混迹在盛京城又要赚钱,春月馆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半年前作为浮图阁最高阶的杀手燕归,带着天阶杀手花满堂选了一批弟子开一分堂。 当时作为黄牌弟子,现在是玄阶杀手的沈霆无权得知他们身负什么样的任务,但居然想出了买下春月馆经营的鬼主意。 真真是鬼才呀,的确是日入斗金,谁能想到这盛京城贵夫人们的钱这么有赚头。 但是就是太招摇了,而且天天弹琴挂个笑脸陪笑,还要接任务出门办事,重点他还是个卧底。 叶暖道:“今夜我瞧见了张雁来了春月馆。” “看来她是来请燕归去杀虞素雪的。”沈霆道:“但你放心,按照规矩燕归不会接这个生意。” 叶暖道:“所以春月馆是浮图阁的分堂?” “正是。”沈霆道:“浮图阁首先是阁主,其次是三位长老,接着便是燕归这样堂主阶杀手,花满堂是天阶上品杀手。” 叶暖道:“他们的武功如何?” 沈霆道:“花满堂不是我的对手。” 叶暖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一年才只是玄阶杀手?” “因为浮图阁分阶弟子的时候,武功虽重要,但是杀过多少人,接过几次任务更重要。”沈霆道:“三位长老里,便有武功平平却能算计杀人的。” 这浮图阁训练杀手的方式毕竟和崔侍卫训练暗卫的方式不同,记得素雪几番观察下来,认为这阁主现在是想要改变浮图阁的格局,从一个杀手组织扩大势力后要成为江湖的一大门派。 这浮图阁如今有阁主以及其中两位长老为宗师境。 在杀剑没有练到第九层前,叶暖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燕归呢?”叶暖问。 沈霆道:“我不曾见过他出手,不好妄言。” 叶暖道:“此番我来是否打乱你的计划?” “无妨。”沈霆道:“我们回去想个合适的主意你再脱身。” 两个人先回了春月馆。 花满堂还没有给叶暖安排住处,沈霆的屋子也不留客人过夜,就让她在外间睡就行。毕竟升入玄阶杀手之后,身边都要有一个通过考验的黄牌弟子作为暗侍相助。 只是他们堂口现在情况特殊,有特别任务在身上不过才成立一年不到,这钱和人都不够。 所以花满堂开始自己选人,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找到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当黄牌弟子。 这沈霆能识人辩谎,暂且留下了这个叫白真的年轻人。 沈霆从柜子抱出枕头和被褥递给她:“给。” 叶暖接过:“多谢公子。” 沈霆走到镜前擦掉了脸上的浓妆。 叶暖看着他问:“定要这般浓妆艳抹吗?” 沈霆道:“这跟你脸上的面具一样,这里没人想让客人看到真面目。” 这会已经夜很深了,收拾了一番后便就寝。 躺在外间铺在地板的被褥上,手中握着剑叶暖闭眼休息。 呼吸间听不到间隔,可见这叶暖内力之深厚,不过十七岁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武功。 不过为何刚才出手她除了落音剑法之外就是暗器相辅,没见她用出其他武功? 虞素雪倒是运气不错。 话说回来这虞素雪真是在意这个叶暖,担心她有事居然不顾他的安危直接飞鸽传书。 第77章 我人不错吧 已过了宵禁,空旷的马路上一辆马车行驶在大道上,停在了京兆府前。 张徇打着灯笼驾着车,停车后元澂从马车下来。 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走进来京兆府,这如今元泌都快算是住在京兆府了,从侍女案之后便从未回过府邸。 夏日炎热,元泌坐在案前门是开着的,身边只留了一个内侍在旁。 元泌远远瞧了有个人影进院,等人走近看清长相后不由一惊,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拎着东西踏进门,元澂施礼:“殿下。” 元泌颔首:“你怎么来了?” 将东西放在元泌面前的书案上,元澂转身先关上了门,转过身道:“打开瞧瞧吧。” 元泌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两个木偶,一个写着太子的生辰八字,一个写着太子妃的生辰八字。 元澂另外递给他一个卷轴。 拿起卷轴一阅,里面是关于此木偶咒杀术的记载,愤怒从心中燃起的元泌拍案而起:“这是什么!你什么意思!” 他是一个几乎不发脾气的人,循规蹈矩的他总是温雅的,能见元泌愤怒可见是触及了底线。 “从东宫的太子寝宫与太子妃寝宫外边的东南角找到的。”元澂道:“或许你的郡王府里也有。” 元泌质疑的看着他:“你的人潜入东宫做什么?” 反应还挺快的,这个京兆府尹倒是让他白当的,元澂也不心虚道:“我自有理由,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是给你找到了这个。给你送了过来,我人不错吧。” 能肯定这个木偶绝对不是元澂和素雪所做,这两人从小就忌讳这些,元泌问:“谁放的?” 元澂道:“看见了是谁放的,但是我目前没找到这个人。” “你应该找到这个人之后再把东西送回来才对吧。”元泌道。 要不然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元澂很容易引火烧身。巫蛊一直都是皇家忌讳,一旦涉及此事就很难脱身。 元澂道:“我没找到人证,但是大概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需要引蛇出洞。” 这是要元泌去引蛇出洞,现在东西已经在他手上,于公于私不去都得去。 “你认定我不怀疑你?”元泌问。 元澂道:“谁叫你是君子呢。” 何况还有素雪,元泌宁愿自己死,都不会伤到她半分。 元澂敢来也是笃定了元泌接手此事后不会让他和素雪涉及其中。 “真是好谋算呀。”元泌道:“说你的主意吧。” 元澂向他告知了所怀疑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并道:“一旦他们知道东西被你发现,他们要不然就会把人证藏起来,要么就杀了她,无论是哪种他们必定有所行动。” 元泌道:“所以无论是死是活,只要找到了都是证据。” 除了藏人和杀人,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人已经被处死,那就会麻烦点。 说完话元澂施礼:“我先告辞了。” 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元澂背影已远,内侍小福子担忧道:“殿下,该如何是好?” 元泌看着案上的两个木偶,眼神十分冰冷:“父亲不曾亏待他们,也没有对不起他们的事,不去诅咒张家却对他们下手。” 太子之位本身便是罪吗?坐上这个位子无论是谁,就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东宫究竟是何等险恶之地。 “小福子命指挥使方禹琛率卫来见。”元泌道。 小福子立即前去。 承平郡王府护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方禹琛,从前任职东宫左率卫,元泌亲信。 收到命令之后方禹琛立即清点指挥司卫两百人赶往京兆府。 同时亦有金吾卫已经在京兆府候命。 一声令下,一众金吾卫与王府护卫跟随在元泌车马之后到了郡王府外。 管家已奉命大开王府大门,侍女通传张雁说郡王殿下回府,张雁欢喜出来相迎,却不想眼前竟然是如此大的阵仗。 “殿下?”张雁问:“这是何故?” 元泌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走到了自己寝殿的东南方。 “挖。”元泌下令。 金吾卫吴将军亲自动手,但是并没有找到,另外一边小福子带着人在张雁住所东南角也没有挖到任何东西。 没有挖到,就表示元澂的推断是对的,在东宫埋下木偶的人不是宫女,而是其他府邸的人。 “去东宫。”元泌道。 看着他匆匆回来又匆匆的离开,张雁不明所以,心中忧虑担心便命林嬷嬷派人去打听。 方禹琛已先一步到东宫禀报,太子命人大开东宫大门,与太子妃都坐在正殿等待。 元泌带着带着人进了东宫,命小福子按照元澂所给的卷轴带着东宫内侍,分别去太子寝殿以及太子妃寝殿内寻找除了木偶之外的巫蛊之物。 随后到了元泌在东宫的寝殿东南墙角下,元泌看向吴将军。 吴将军动手开挖,从墙角下面找到了第三个木偶,上面写着元泌的生辰八字。 元泌立即走进寝殿搜寻其他证物。 从三个寝殿内分别找到了藏在花瓶里符咒。 将东西全部呈到大殿,元泌向太子与太子妃禀明今日之事。 太子紧握着拳:“查!彻查!” “儿臣遵命。”元泌立即带着所有物证回京兆府。 这一件事就在一刻起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在夜里就惊动到了陛下与皇后殿中。 竟然有人以厌胜之术咒杀太子,令张皇后大怒。 延福宫里的陛下最厌这样的手段,命殿中大监盯紧此事,天亮之后立即命张相、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京兆府尹、御史台中丞入宫面圣。 天一亮就闹翻了天,元泌与张相等人入宫面圣,张皇后也让人请来了太子元璂到中宫。 见太子来了,不等他行礼张皇后立即走到他面前:“太子可无碍?” 元璂道:“儿臣无碍,请母后放心。” 张皇后道:“既然张相与三司官员皆在安仁殿内殿了 ,三司合查此案定能找到幕后真凶,太子宽心。” 元璂道:“儿臣最担忧的是父皇,父皇最厌此等手段应当是动怒了,如今父皇身体不好原不该惊动他。” “哪有什么事可以瞒住陛下的?何况还是这样的事。”张皇后道:“这不是小事,有人要杀你,本宫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第78章 血海深仇 思量了一夜,既然元泌敢如此大动干戈就表示他心里已经知道是谁做的,只有大动干戈才能处理此事。元璂心中大概也明白到底是谁,可是他真的不希望是这个人。 从皇后宫中走出来,回东宫的路上元璂看见了元瑨。 元瑨施礼:“太子殿下。” 元璂道:“看来陛下也召你入宫了。” “殿下可无碍?”元瑨问。 这话倒是真的在关怀他,元璂点头:“无妨,只是此番恐是谁都不得安生。” 对于此番咒杀太子的厌胜之术,完全在元瑨没想到的范围内,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愚蠢到如此地步。一旦用了这样的手段,那绝对不会被陛下放过。 元瑨道:“殿下对此事可有眉目?” 元璂道:“想来以五弟的谋略,很快会查的比我知道的多。” 看来元璂知道是谁了,元瑨看着他如今的态度,明明知道是谁了却格外的冷静。 元瑨道:“殿下保重。” 元璂道:“幸而不是你。” “臣,没有想要太子殿下死的想法。”元瑨道。 虽然不想杀太子,但是如今的处境往后只能活一个人。 元璂道:“去见陛下吧。” 元瑨施礼告退。 陛下下令,命刑部尚书主理此案,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协查,御史台中丞监察此案。 命虞杞衡回城暂管金吾卫,全城封锁戒严,出入城门者细验身份。 元瑨带领羽林军加强太极宫与东宫防卫。 一天之内全城风声鹤唳,虞杞衡严查城门出入者,每日十二时辰内皆有金吾卫巡查整个盛京城。 坐在御史台最高处的屋顶上,吹着风看着下面的人忙忙碌碌,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这世人多有趣呀。”元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石章真是无言呀,明明是元澂自己布下了这么大的局,现在居然跟一个局外人一样的看热闹。 这会石章接到了亦杨的飞鸽传书,取出信笺一看道:“世子,淳王府有动作了。” 元澂手中摇晃着玉佩:“你也去,现在全城是虞将军在严禁,我这不会有事。”然后瞧见了下面慌慌忙忙的御史中丞被阶梯绊倒,笑出了声。 现在对于元澂而言是最安全的时候,都乱套了,张家根本不会有心思来要他的命。 不单单是宫廷和朝廷,整个非同一般的事态让百姓们也能感受到出了大事。 入城出城要细查身份耽误了商人的生意,城门口已经排了几队长龙,金吾卫的人手也在增加。 春月馆这头,燕归让花满堂与沈霆立即出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霆带着叶暖一块从春月馆出来,先往茶楼上一坐,点了一桌子的茶点。 叶暖道:“不先去查吗?” 这一路走来都能见到巡查的金吾卫,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宫里的事,沈霆看向她:“等虞素雪的消息便可。” 这话说的对,素雪一定会跟他们传消息,的确没必要去查发生了什么事。 “你很喜欢糕点?”叶暖问。 沈霆道:“我记得若枫说过,他们家武功高强的丫头最喜欢吃糕点,而且食量很大。” 叶暖欢喜:“都给我的?” 沈霆点头。 看着一桌子的糕点叶暖毫不客气的开始吃,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出剑。 这茶楼二楼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可以瞧见大理寺,肯定是出了什么大案,沈霆看着大理寺出出入入的官员,平日都是不会在大理寺出现的人。 刑部还有京兆府的人出现在了大理寺,要三司共理的案子,简直恐怕是惊天大案呀。 这茶楼间或者街上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从一早来来往往的金吾卫里就能感受到不寻常的事态。 沐凡霜走到茶楼上:“暖儿。” 叶暖看向她:“凡霜。” 沐凡霜坐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主子说,东西给了郡王,所以现在盛京城戒严,主子让你早点脱身。” 叶暖一惊,居然已经把木偶给了元泌,那现在她得赶紧回宣王府才行。 “主子怎么样?”叶暖急忙问。 沐凡霜说:“主子自然没事,只是担心你不安全。” 叶暖很害怕事情会查到元澂和素雪身上,毕竟东西最先是她挖出来的,而且此事宣王殿下不知情。 沈霆品着茶,看他们的对话,看来的局面跟虞素雪也有关系。 “是你们主子在布局?”沈霆问。 注意力都在担心叶暖安危身上的沐凡霜这会才注意到沈霆,然后一惊:“哇,太俊了吧。” 叶暖道:“是吧,我第一眼也被惊艳。” 这话让沐凡霜更惊,凑近看着叶暖,这个没有情根的小丫头居然头一次夸一个男人好看呀:“哎呦,暖儿终于要长大了吗?” “嗯?”叶暖道:“我难道一直没长大吗?” 沐凡霜一笑:“当然。”然后看向沈霆道:“在下沐凡霜,皓月楼三掌柜,主子跟我说过你身份,若要相助之时尽管相言。” 沈霆道:“此番三司共查一案,看来你家主子有大动作了。” 沐凡霜道:“的确如此。” “跟张家有关吗?”沈霆问。 沐凡霜道:“应该无关。” 跟张家无关,沈霆放下茶杯,看见了花满堂在下面经过,这会他们该走了。 沐凡霜已经不见踪影,沈霆也带着叶暖往春月馆回。 叶暖看向他,心疑为何他要问是不是跟张家有关,他与张家是有什么仇吗?所以他不单单只是因为南门先生的吩咐,而是为了跟素雪联手对付张家才不惜一切潜入浮图阁吗? 感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沈霆道:“有事就问。” “你跟张家有仇?”叶暖问。 沈霆道:“既然这么问,你应该已经明白,如果不是血海深仇谁能在春月馆待下去。” 不是一般的仇,还是血海深仇。 “抱歉。”叶暖道。 沈霆道:“既然出事了,要尽快想办法让你脱身回去。” 叶暖问:“你有主意吗?” 沈霆道:“今夜听我安排。” 叶暖点头。 回到了春月馆后,沈霆以梵语写了一张信笺放飞了信鸽。 叶暖不明白:“你这是?” 在春月馆放飞了信鸽,一定会引来燕归怀疑的。 但现在沈霆就是要让燕归怀疑他,因为他潜入浮图阁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的格局,至于要长期埋伏在这里另外有细作办这事。他终究不是细作,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应该离开了。 虞素雪的棋局将要展开,他也要作为棋子开始发挥作用。 “明日我们一起离开。”沈霆道。 叶暖点头:“明白。” 第79章 第一缕阳光 另外一头看着从沈霆窗口放飞的鸽子,燕归垂目,杀机已现。 花满堂从外头回来,一进来就喝水:“完了完了,今天的生意估摸要黄了,全城戒严,生意要不好做了。” 燕归道:“想来的客人都会来的。” 花满堂看他一身的杀气觉得不妙:“怎么了?” 燕归道:“要清理门户了。” 花满堂:“谁?” “沉檀。”燕归道。 花满堂道:“今天做完生意,关门再打狗。” 比起处理掉沉檀这个人来说,天天算着钱的花满堂觉得就算要杀,也要让他把今天的银子给他们挣到再杀。 花满堂下楼去准备开门做生意前先安排然后准备今晚关门打狗。 黄昏之后掌灯,春月馆开了门。 就算是全城禁严又如何,为了抚慰自己孤独的心,依旧也有人到了夜幕之时一定要来这春月馆。 人从欲望中而生,在孤独和寂寞之时的欲望更加被放大,就算是明明知道是虚妄的,也愿意沉沦在一刻的欢乐之中,沉湎在酒色之间。 “酒色财气是最容易蛊惑人心的。”沈霆一身浓妆抱着琴倚柱看着堂中的人们笑语不断,看向叶暖道:“但好像这些打动不了你的心。” 叶暖道:“我喜欢酒,也喜欢钱的。” 沈霆一笑,今夜是他在春月馆的最后一曲,他会尽力而为。 其实无论是春月馆里的人,还是来春月馆里的人,没有人心里不怀着忧愁和伤痛。 这些客人们,白日是高墙深院里的夫人娘子,在这里的酒色之下露出在夜晚的本性,不过是释放了心中的寂寞和压抑。 虽然发起酒疯的时候真的让人没办法,但是人就是这样呀。 在她们说出真心话嚎啕大哭的时候,春月馆得到了达官显贵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们释放了心中的痛苦。 谁不是来这里互相利用的。 听着沈霆弹琴的叶暖,心中很好奇这流云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他的琴和若枫的笛都能那么好听。 只不过若枫吹笛有一种江湖傲气,是海阔天空。 可沈霆的声音,有一股不知道她该怎么形容的悲伤,这股悲伤就像是慢慢沉入寒潭却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的哽咽。 他的眼神里的薄凉,就是那寒潭彻骨的冰凉,冻的骨头生疼。 叶暖摸上脸,发现自己哭了,可是为何呢?这泪为何而流? 今夜的琴声实在太过悲凉,花满堂都觉得心肝都一颤一颤的,看着听他弹琴的客人们亦在抹泪。 这样的悲凉真是对今夜的肃杀衬景。 戒严之日不留客,提前让所有人客人在宵禁之前全都离开。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拔剑的寒气充斥着整个春月馆。 沈霆与叶暖已经被团团围住。 燕归神情冷漠的看着沈霆:“你埋伏在浮图阁有何目的?” 沈霆道:“你问不出来。” “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离开这里了。”燕归出剑。 这一剑如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雪顷刻袭来,沈霆出剑挡之,两人过招。 花满堂朝着叶暖而去,其他人也一拥而上,叶暖袖中一串飞针袭去,互相扔出的暗器和毒针跟下雨一样。 凝神聚气,叶暖使出落音剑法最强一式,那剑气如落花纷飞化作锋利的利器一般朝着他们攻去,瞬间八成的人已经倒下。 花满堂以内力相抗反击,却不敌对方内力的之强势。 “居然这么强。”花满堂过招间落在下风。 可此时沈霆却不敌燕归在屋顶下相抗,叶暖冲上屋顶,出手便是杀剑。 燕归大惊:“杀剑!” 这也是沈霆没有想到的。 花满堂带着人一跃而上又是团团包围之势。 叶暖引内力汇聚,一杀剑破开一条路,拉上沈霆逃离。 在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一路逃窜,还要避开夜巡的金吾卫。 全城禁严不利于他们逃跑但是也不利于燕归追击,你追我赶的跑了大半夜,这会叶暖看见了游仙楼,拉着沈霆就躲了进去。 正好顾清铭在这里清账,留夜在这里。 燕归冲了进来,顾清铭挡住了他们,警告他们这是虞家产业,只要他一嚷嚷金吾卫立即就能来。 在盛京城里混没人不知道张家和虞家两个势力,燕归与花满堂无功而返。 叶暖带着沈霆躲在了二楼墙角,两人冒出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离开松了口气。 顾清铭确定他们离开后便往楼上去,立即询问:“你们可有受伤?” 没有受伤的叶暖立即看向沈霆,发现了他手臂受伤:“沈霆受伤了。” 顾清铭立即去拿伤药,叶暖去烧水端来一盆热水来清洗伤口。 两人帮他清洗伤口且包扎之后,顾清铭给他们找了干净的衣物,让叶暖也去把面具卸下来,要不然就要伤皮肤了。 叶暖去卸下伪装和换了一身衣裳,沈霆脸上也还有昨夜献艺时的浓妆,也去洗漱更衣。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才真正见到彼此的真面目,这会第一缕清晨的光从窗口照在两人身上。 原本一身谪仙的沈霆现在笼罩上一层光环仿如神明,两人相望着,在沈霆眼中此时所见的叶暖浸沐在晨光下,是冬日暖阳般的璀璨又温暖。 端着早饭来给他们的顾清铭迟迟没踏上最后一个台阶,这个时候真的不好打破这样的氛围。 心里是一种老父亲看着女儿长大一般的不舍和感动,这叶暖难道要开窍了吗? “啊!!!” 这时候从楼下传来一阵阵哀嚎。 沈霆与叶暖回过神来,跑到窗口查看,是打更人回家时看见了内城河上漂着一具尸体。 将东西放在桌上的顾清铭也立即来看。 叶暖立即从窗口一跃而下,沈霆紧跟其后,两人跃道两岸桥上,尸体此时正卡在桥梁。 低头一看后让叶暖大吃一惊,漂浮上河面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东宫藏下木偶的女子! 不会武功的顾清铭急急忙忙跑下来,然后让打更人莫慌立即去京兆府报案。 很快坊正先来命人打捞尸体,沈霆与叶暖两人自告奋勇的上前相助,顺便摸索了一番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为了不被怀疑,两人没摸索到了什么之后便离开。 第80章 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沈霆的反应很快,此时已经按照昨日和今日的天气,以及尸体上的痕迹推算出了死亡时间,以及水流的速度和地下暗涌的可能性,立即让顾清铭带上能用的人一起到上流去捞一捞。 叶暖则是已经赶往御史台附近,这会正遇见了这个点就来上值的元澂。 驾车的亦杨停车让叶暖先上车,进了马车内元澂知道如果不是急事她不会这样匆匆赶来:“别行礼了,有话快说。” 叶暖道:“那个女子的尸体方才漂浮在西城的内城河,人已经死了,这会应该送到了京兆府。” 运气不算太差,虽然是死的,但也足够当物证了。 元澂道:“有什么线索吗?” 叶暖道:“我不敢耽搁,也怕被怀疑,在她身上没摸出什么直接物证。她大概是昨夜子时被淹死,按照水流,虞家的人已经顺流去捞一捞。” “是淹死?没有其他伤?”元澂问。 “从我能看到的,没有外伤。”叶暖道。 是畏罪自杀还是被追杀的时候不慎掉进河里? 元澂道:“回府去吧。” “是。”叶暖立即下车回府。 赶回了宣王府,立即跑到安泰园,能感应到叶暖已经回来的素雪已经走到园外抱住她。 素雪立即询问:“可有受伤?” 叶暖摇头:“放心,我没有受伤,沈霆也平安无恙。” 管什么沈霆,素雪只担心叶暖而已:“没受伤就好,饿了吧这会,我们一起用早饭。” “我有件要紧事。”叶暖道。 素雪道:“不急,咱先吃饭。” 牵着她的手就往屋里回,先给她递粥,原本不饿但是一回到素雪身边身上的戒备便全部卸下,肚子也一下饿了。 听见她肚子叫了素雪一笑,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快喝粥。” 叶暖喝着粥吃着饼子和包子,见她大概有八分饱后素雪屏退了侍女,才问她是出了什么事。 这会叶暖将今早看见的事情又讲了一遍,素雪面色淡然,因为这事既然已经到这种程度,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况且这事主要是元澂的布局,她左不过推波助澜一把,最担心的还是叶暖:“这事让世子去烦,倒是昨夜是怎么从春月馆出来的?真的没有受伤对吧。” 然后叶暖就把这几天在春月馆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素雪知道她发生过什么就安心,当然叶暖是个单纯的性子,事无巨细都会讲出来,包括沈霆。 捧着她的脸,素雪柔声问:“他是个美男子你就看呆了?” 叶暖摇头:“他身上有很特别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素雪此时警铃大作觉得事态不好:“傻丫头,别细究什么特别的。” 叶暖捂着自己心口道:“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能听到自己心跳声。” 大事不妙啊这事,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就不该让她去救沈霆,素雪温柔细声的道:“肯定是这几天都要格外警惕,再加昨夜又被追赶了一夜,心口会不太舒服,会扑通扑通的很正常。我陪你休息一下,不要多想,现在不能多想。” 叶暖能看出素雪很紧张,因为她很少会这样说话这么快,知道肯定让她担心了:“不是的,不是不舒服的感觉。我一看到他第一眼就有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这不是大事不妙吗!这沈霆是什么身份,素雪觉得不行,绝对不行。 就沈霆现在的身份叶暖绝对不能跟他扯上关系,一点好处都没有。 素雪表面很冷静:“你在哪里见过他?” “见过我一定记得,我没见过,但又很熟悉。”叶暖琢磨不明:“太奇怪了。” 素雪道:“不明白咱就不用想了,好吗?你赶紧去补眠。” 叶暖点头:“嗯。” 缘分这种东西可真是难以捉摸,沈霆与叶暖的相遇,素雪觉得实在不好。但是无论她怎么推算,他们终究有相遇的一天,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牵连。 或许叶暖觉得他很熟悉和温暖是因为那个牵连的缘故,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素雪都不希望叶暖对沈霆生出任何情感。因为无论是朋友还恋慕,以他的处境根本不不配,而且也会给叶暖带来麻烦。 素雪陪着叶暖回去补眠,这几天都没有真正入眠过,现在回到素雪身边她睡得很香。 就坐在床边陪着她,素雪看着她恬静的睡脸时才觉得现世真好。 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和纯粹在这一刻素雪才能感受到,她不希望有人会破坏这一份美好。 此时元泌已经收到元澂的消息,知道今日打捞的尸体便是藏木偶的侍女。 京兆府接收了尸体后将人送到了大理寺验尸,元泌派方禹琛去盯着。 元泌另外派人去淳王府看住。 现在所有的线索,不是指向别的地方,全部指向了淳王府。 而淳王府从早上知道捞到尸体到现在的确乱作一团,此时淳王妃真正怪罪昨日行事的家丁,人落水了怎么没捞居然一早被发现了。 淳王元琩此时大怒,谴责王妃和手下出手不干净。 “那个婆子呢?如果她都被找到,可就不行了。”元琩说的婆子便是做出木偶的神婆。 淳王妃道:“她前日已经出城了。” 元琩虽然心怀侥幸,但又明白,如今陛下已经知晓,这事就一定会查到水落石出才行。 或许他应该想想最坏的情况了。 淳王妃道:“殿下,要为世子与代萱打算呀。” 元琩敢做就没有什么想过什么退路,现在他还有一个底牌,到了最后便只能用了。 “现在怎么打算?”元琩道:“逃得掉吗?把他们撇清,陛下留他们一命。” 淳王妃垂泪:“殿下,还不到那一步。” 苦笑了一声,敢夺嫡敢对太子下手,元琩就没有怕过。命,本来就是要争的,成王败寇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若问为什么,他不像太子一般是嫡子,也不像元璂一般自幼聪明又在成年被委以重任的元瑨。 无论他多努力都赶不上那身份尊重的太子和让父王与群臣觉得最有本事的元瑨,他想得到关注,也想争一争,也想让一直后宫受尽冷落又欲望膨胀的母妃也得到一次荣耀。 自小的时候,翟惠妃无法得到父皇的爱,儿子又不如别人的出众,所有的怨气都爆发在他身上。 她什么都没有,又无法让自己膨胀的欲望得到满足,看着一手遮天的皇后,只能卑躬屈膝的当她走狗,换来自己孩子的一条生路。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搏出一条路,可惜元琩无论怎么努力怎么被打都不会成为她心目中想要的那个儿子。 第81章 太子妃之殇 元琩走到太极宫,到了后宫重华殿中。 翟惠妃看着他:“你怎么敢的,难道在这个时刻放弃吗?” 元琩道:“母妃,我会尽全力只是你也别太失望了。” 翟惠妃走来直接一个耳光:“现在就唱衰吗?你才过几年好日子,之前帮着张家搞垮了元瑨你才培植起来自己的势力。不过才十年而已,这路才走到那里,你就跟说结束了?” “母妃,人终究有穷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元琩道:“我喜欢书画,但是不喜欢策论,我就算能画出这世间的山鸟鱼虫,也画不出母妃心里想要的天下。” “那是你不够努力!”翟惠妃道:“那你根本没有野心!看看元瑨,他凭着野心可以从西境边关活着回来,你呢,仅仅走到现在就不想走下去了?” 元琩道:“因为,这是母妃想走的路,不是儿臣想走的路。” 翟惠妃:“生在帝王家,你不争就是死。” 比不上张皇后和伊德妃的出身,也得不到陛下的爱,她在张皇后的跟前苟延馋喘,受尽折磨。为了就是有一天,能站在张皇后面前也给她一个耳光。 可是费劲心思,到了最后在现在就说输了,就说不可能了吗? 元琩道:“母妃,我来承担一切,你好好活着。” 翟惠妃不服,她心里不服,凭什么! 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为什么张皇后和伊德妃的这一生充满荣光,而她却不能。 都是女子,都是陛下的嫔妃,为何世间就是如此的不公! “你就这样认命?”翟惠妃捶打着他质问。 元琩接受她的打骂,行大礼:“母妃,儿臣累了,儿臣告退。” 翟惠妃看着他拂袖而去,心中的怨气无法释放,见什么便摔什么,宫女内侍跪了一地。 另外一边盯着淳王府好些日子的石章下属,将逃出城跟淳王府交往甚密的神婆逮住,按照元澂吩咐,将她以盗窃罪送交京兆府。 原本淳王妃给她的封口费此时变成了给她按上盗窃罪的借口,用她盗窃淳王府财物的名义审问,然后请来了淳王府的管事。 几番审问下来,几天后神婆与淳王府管事最后承认了巫蛊之术,此时罪证确凿。 连夜元泌带着人马团团包围了淳王府,淳王独自一个人在淳王府的大殿坐着, 元泌带着人进来,走上前去:“王叔。” 手中刻着观音像的元琩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此情此景让元泌,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王叔的手艺还是从以前好。” 小的时候他记得王叔经常给他们做木工,鲁班木或是天机锁,王叔的手艺很好,他们总是拿着王叔给的弹弓玩耍。 元琩道:“你们几个,元澂小时候最调皮,天天拿着我给他的弹弓打鸟巢,捉弄你们。你从小就最懂事,很安静,一个玩着鲁班木,每每都能解开。” 想着小时候的事情不由让元泌觉得那个时候好的回忆原来这么多,长大后大家确实如此身不由己:“我记得王叔说过,如果不是王爷就像游历江湖,寻找这世间最好的偃师拜师,成为一个工匠。” 从小元琩就喜欢这些木头和石头,比起读书和在朝堂周旋来说,他也更擅长这些:“对,到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元泌道:“王叔你后悔吗?” 元琩摇头:“回望一生我觉得此生白活了,但是不后悔,也不想重来。元泌快去保护太子。” 知道可能东宫出事了,元泌立即跑出去骑上马带着所有人人马前往东宫。 元琩看着大殿,推翻了烛台。 此时淳王府大殿很快陷入火海之中,元琩独自一个人闭上了眼。 淳王妃赶来却已经来不及,摔倒倒地痛哭不已。 这淳王府的死士都被翟惠妃调动,装扮成了内侍闯入了东宫,此时大开杀戒。 以防万一的元瑨已经派了虞杞衡带着精兵前来支援,护下了太子无碍。 只是翟惠妃多了一个心眼,已经将太子妃劫持到了重华宫里。 将匕首抵着在五花大绑的太子妃脖颈,此时的翟惠妃眼神里是彻骨的寒凉。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也什么不在意了,就算要死也要带着人陪葬。 此时重华宫已经被团团围住,死士与宫中护卫僵持着,张皇后站在殿外看着她。 “虚情假意。”翟惠妃看着张皇后:“你很希望太子妃死吧,皇后娘娘。” 的确张皇后不在乎太子妃的命,但是她终究是在乎太子与元泌的,他们很在乎太子妃,所以张皇后起码不会让她死。 “放开太子妃。”张皇后道:“要不然你这个贱婢,连全尸都不会有。” 翟惠妃笑了,她觉得太好笑了:“贱婢?对呀,我在你们面前当了一辈子的贱婢。可是,我现在不在乎了,一点都不在乎了。” 听着她发狂一般的笑容,元璂也赶来了。 “请娘娘别伤她。”元璂请求。 翟惠妃看着太子,脸上是又哭又笑的:“真是歹竹出好笋,张皇后你这样的卑鄙贱人,居然偏偏生出一个君子。还是太子仁慈呀,说话也是如此有礼。” 元璂道:“只要你放了太子妃,我会保住淳王府。” 这话也太好笑了,也让觉得太可怜了,翟惠妃道:“太子你没比我强,我是皇后的贱婢,你是他的傀儡。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我可怜还是你更可怜,你觉得你保得住谁呀?太子?” 如何不是扎心的话,对呀他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他差点连自己保住不了,现在也让自己的妻子陷入危险之中。 元璂道:“开条件,我会向父皇禀明,也不会张家阻挡。” 怎么能信呢,不是不相信元璂,而是不相信陛下和张皇后。这宫里哪有可信的人,只是有可怜人而已。 翟惠妃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被塞住嘴发不出声音的太子妃:“太子妃,你说到底是我可怜,还是现在的你比较可怜?” 一声令下不顾太子妃的安危,张皇后命护卫动手。 元璂道:“不可。” 张皇后道:“我明白她,就算不动手,她也会动手。” 翟惠妃一笑,一剑杀了太子妃后,自戕而亡。 此时元泌赶来见此一幕,持剑飞奔杀出一条路,冲进殿中跪在太子妃跟前抱起来:“母妃,你撑住,我来救你。” 不单单是一剑,她也被喂了毒,只是好在毒药发作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泌儿,别动了,我还有力气跟你说句话。” 元璂也冲了过来:“阿灵。” 太子妃道:“我不怕,不悔,只是不舍你们两个。我心中有遗愿,东宫是非之地,我只愿你们长乐平安。” 弥留之际最后一言,太子妃只愿夫君与儿子能有一日离开东宫,逃离这一切皇权之下的是是非非,能平安活下去。 元泌看着母亲在自己怀里断气失声痛哭:“娘,娘亲。” 元璂也是痛心不已。 第82章 三个月 该死的人都死了,张皇后转身离开,剩下的由他们去处置。 伊德妃远远看着一幕,心疼平日对人和善的太子妃,又觉得张皇后实在太过冷漠的一个人。 元瑨走过来:“母妃不该来,” 伊德妃道:“元琩小时候,就是一个很安静很乖巧的孩子,你记得吗?他喜欢用木块搭屋子,你就给他削木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以前的事情就变得很清晰,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一样。 虽然元瑨没有忘记过,但是走到今时今日不由的需要把很多记忆都抹杀。 在北苑出手要杀元澂的,不单单只有张相,也有淳王府派出的死士。 就算元琩身不由己,就算不是不想做的事,他终究还是做了。 无论是对侄子还是兄长,他也下了杀手,就算他真的不想可还是那么做了。 元瑨扶着伊德妃回景安殿:“母妃,有些事只能留在过去,而要看的现在与将来。” 伊德妃不希望有一天她也失去儿子:“要活着呀,瑨儿。” 元瑨道:“虽然没有退路,但并非没有前路,放宽心。” 送伊德妃回到了景安殿,元瑨奉命到了安仁殿觐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元瑨行礼。 延和帝坐在案前,摆了摆手:“免。” 这是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皆在,此案牵扯东宫便不让京兆府尹元泌继续处置,便要将此案换个人。 伤痛都来不及就要开始想以后的事情,延和帝看向吏部尚书道:“御史中丞渎职罪罢免,监察御史元澂升御史中丞,监察此案。” 吏部尚书领旨:“是,陛下。” 延和帝看向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道:“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三个月内了结此案。”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领旨:“臣,遵旨。” 最后看向元瑨道:“在此了结前,留任当职。宫中与盛京城的护卫交给你与虞杞衡。” 元瑨领旨:“臣,遵命。” 四人告退离开了安仁殿,此时张相来了,张相来求见,但陛下不见。 等到第二日一早,这礼部尚书一路跑来几次在台阶摔倒,到了安仁殿觐见。 对于淳王府的案子,此时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元澂聚在大理寺。 同时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亦在。 大理寺卿看向刑部尚书:“此案如何了?” 他们几个人现在在商量如何了结此案,这不单单是要律法和章程办事的事,这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揣摩陛下的心思。 问题在于,陛下现在是想要如何了结此案。 死了三个地位尊贵的人,一个淳王、一个太子妃、一个翟惠妃。 问题有一,主谋定谁?是淳王还是翟惠妃? 问题其二,太子妃无辜身亡,如今东宫和张家是个什么局势。 首先其一主谋该定谁?这就是在揣度陛下心思,此案可以按照章程办,但是也要办得合乎陛下心意。 陛下会不会比较希望宽容的处置淳王府? 因为如果定下了淳王是主谋,那淳王妃与淳王世子、代萱郡主以及其夫家都要以同谋论处。 如果翟惠妃是主谋,那杀害太子妃、厌胜主谋都在翟惠妃的话,淳王府家眷就可以少受牵连。 现在就是问题就是陛下想不想放过淳王府的家眷们?是要赶尽杀绝还是放他们生路? 刑部尚书琢磨着:“翟惠妃单单杀了太子妃便是罪无可恕,是不是主谋都不影响,毕竟人已经死了。但是如果淳王是主谋,那淳王府就要被赶尽杀绝,这淳王终究是陛下的儿子。” 还有就是东宫呀,太子妃因此案被杀害,东宫想不想放过淳王府呢? “那东宫呢?”大理寺少卿问。 元澂想了想道:“陛下现在最想要的是,这个案子尽快结案不是吗?” 几个人看向他,刑部尚书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关键点就在于要快速的结案,元澂道:“三个月,这么大的案子,三个月内全部结案?那只有以翟惠妃为主谋,此案才可能在三个月结案。” 如果主谋定了淳王,这案子就不可能三个月内结,因为涉及淳王府的势力太多,牵扯太广。 所以厌胜之术、谋反这一切的主谋都是翟惠妃,就可以把牵连放到最小,最快结案。 四个人恍然大悟,的确翟惠妃出身卑微,翟家也没有势力可言,所以牵扯最少。 陛下既然定下了三个月,他们必须三个月让这案子结束,这么大的案子不能化小,只能是缩短影响范围。 几个人觉得有道理。 至于其二,关于太子妃的事情,这东宫明显是和张家有嫌隙了。 结太子妃被杀案的时候,他们也要在东宫和张家之间留意一下他们的脸色。 他们都怕张家都怕自己的乌纱帽,但是在场一个人不怕。 这个人就是作为宣王世子的元澂。 他们都看向了元澂,想来陛下也是为了案子进展顺利才安排让元澂监察此案。 毕竟他是宣王的世子,宣王和张相撕脸已经撕太久了,不怕张家的势力。另外他身份尊贵,没有人敢在表面对他出手。 初出茅庐的元澂就算是这案子处理的不妥,那陛下也不会责怪他。 刑部尚书对着元澂作揖:“拜托世子了。” 其他几人也朝着元澂施礼。 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此案了,是死是活就要看元澂了。 元澂回礼:“诸位放心,此案若有不妥在下一力承担。” 后面的日子里,元澂便是御史台与大理寺两边跑。 由于这前御史中丞是淳王府的人,淳王府也已经倒了,现在是陛下当后台元澂直接肃清了御史台里的势力,顺便还把张家的人也丢了出去,现在整个御史台上上下下都是宣王府的势力。 换了人这元澂才可以整个御史台往一个方向使劲,让他处理此案的时候也更便利。 首先是尘埃落定太子妃被杀案。 陛下体恤东宫,此番太子妃薨,鸣钟鼓,辍朝五日。百官青素服,黑角带朝参,皇长孙主馈奠。 此时的东宫陷入了最黑暗的时刻,元璂与元泌日夜在太子妃棺椁前守灵,泪哭干已经不会再哭了,但是心里的还在滴血。 淳王府依旧被团团围住,大殿被烧毁,从残骸中找到了元琩烧焦的身体,元瑨亲手将抱了出来。 按照陛下旨意,淳王元琩废除亲王之位,葬以国公之礼。 第83章 蔓延的藤蔓 案子在不断推进,翟惠妃废除惠妃之位贬为庶民,她与元琩的葬礼皆草草了事。 东宫这一边悲戚像死城一般,跪在灵堂前的元泌十分憔悴,元璂悲痛之下已是白头。 一身缟素的素雪踏进东宫,叶暖跟在身后。 元泌抬头,起身拿香点燃递给她。 见他这般憔悴的样子,素雪也觉得难受,看着太子妃的灵位,回想着她的音容相貌不禁流泪。 这深宫里没有好人,可是偏偏太子妃却是一个温暖的人。 叶暖将素雪亲手抄的佛经交给了元泌:“世子妃连着几夜抄写的,为太子妃娘娘祈福。” 元泌明白素雪的心意,双手接住。 在太子妃跟前行礼祈祷之后,素雪走到元璂跟前行礼:“太子殿下,节哀。” 甚是哀痛的元璂根本无法从这样的伤痛里走出来:“多谢。” 素雪行礼后离开。 牵过叶暖的手走在宫廷的长街上,素雪很明白太子的心情,如果有一日她如此突然的失去了叶暖,一定比他们还狼狈。 想到这里不由的更加紧握着叶暖的手。 而叶暖自幼为奴婢不曾看重自己的命,何况后来又是暗卫,生和死在她不过是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但素雪不一样,叶暖感受不到自己的生死,却很怕素雪会有离开人世的一天。 生死之事总是让人讳莫如深,她们不过是这世间的两个女子罢了,想要的追求的,不过是对方能活下去。 叶暖道:“我要把日子一日掰成两日过。” 素雪问:“如何说?” 叶暖道:“这样就多陪了素雪一辈子。” 素雪一笑,眼神尽是宠溺:“傻丫头。” 两个人走完了长街,也希望这辈子能像走这条长街一样,能如此平稳一起走完。 之后是出殡,以及此案的尘埃落定。 此番无论如何,结案之后都让宣王府成了最大赢家。 虞杞衡成了御林军统领,宣王府的势力已经完全可以与张家抗衡,处于上风之势。 虞家的门第越显赫,对虞素雪越有利。 纵观这一次元澂的所有布局,从发现东宫的木偶到铲除了淳王府的势力,如今他掌控了御史台。 无论是陛下还是元瑨都能从这次最得益的人身上发现一些线索,元瑨作为儿子和孙子,能有谋略是好事。 这帝王家终究是逃不开这些谋求算计,此番看到了元澂所拥有的能力。 作为御史中丞的元澂也正式踏入了朝堂,拥有了参与早朝的资格。 但这也只是开场而已,从现在开始真正的博弈与对决。 张皇后代表的张家与宣王府,此时占据了朝廷的两方势力,势均力敌之间是朝臣们纷纷需要站队。 因为太子妃的死让东宫与张家生了嫌隙,元璂在太子妃出殡之后开始抱病不问朝政,可是元泌不行,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回到了京兆府,元泌也明白了现在之后不能再沉默了,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可以再失去父亲,开始培植自己的人。 因淳王府而流散出去的势力被元泌所吸收,对于那些散碎的势力来讲原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所依靠都是好事。 这承平郡王府的船,如今背靠着陛下。 太子妃的死换来了陛下对东宫的眷顾,让元泌能暂时远离张家。 元泌搬回了东宫,白日在朝堂与京兆府奔波,回到东宫照顾元璂。 从守灵和出殡这作为元泌妻子的张雁成了摆设一般,如今元泌又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出了王府,整个王府不过是她的一个牢笼罢了。 她每日都发脾气,经常进宫找张皇后哭诉。 可是因为张皇后对太子妃之死的冷漠,已经被元璂所疏远,自己都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如何又能顾得上张雁的心思。 “得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也没有足够脑子谋算。”张皇后如何不是对张雁恨铁不成钢?这丈夫的心和权势利益总要得一样,陛下不爱她,但是她能谋求到自己应得的。 张雁苦笑,心里其实看明白为什么张皇后不喜欢太子妃,因为太子妃得到了太子的爱,太子也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可是有些人,丈夫的心和权势都能得到,像是太子妃。”张雁看穿了张皇后深藏在心里嫉妒。 她身为皇后,就算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却还是会嫉妒自己的儿媳妇。 张皇后如何在被看穿后内心波涛,面上也依旧是平静:“可你呢,两个一个都没有。” 张雁点头:“对,妾身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她从殿中离开,张皇后一个坐在皇后的宝座上,满眼望去,丈夫、儿子、孙子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就算是手握大权在众生之上,竟然也还觉得不够满足。细细想来是因为内心得不到满足,所以权势都满足不了内心的欲望。 空荡的大殿就算灯火通明也觉得晦暗,这阴霾与晦暗从内心最深处蔓延出来,像藤蔓一样生长着。 这一边宣王府的安泰园里一如往常的平静中。 搅乱了格局的元澂和虞素雪两个人反而置身事外一般,这安泰园的日子总是平静的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是他们两个人默契,无论要在外面如何天天想着筹谋算计,但是这安泰园里安宁不会被打破。 元澂的两个侧室,付念云与江凝霜对作为正室的素雪十分恭敬,知进退分寸而安分度日。 她们的家门虽然远远比不过虞家,但也是知书达理的出身。 这一日两人在园中陪同素雪刺绣饮茶,闲聊一番。 她们既然懂事自然素雪不会亏待,逢年过节给她们的礼都很丰厚,也让世子对她们父亲多加关照。 自然而来的这付家与江家就算是力薄的小士族也向着虞家靠拢。 这付念云远远瞧见了冬莲,这冬莲不过因为是世子的房里人,得过恩宠几次便对她们两个有名分的妾室不放在眼。 犹疑间付念云想探探素雪的口风,不知她与世子有没有要扶持冬莲的意思。 “冬莲忙来忙去,倒比妾身能慰籍世子。”付念云道:“世子妃,想来是妾身无能。” 品着茶的素雪听着这话自然能明白她话中之意,淡淡一笑:“安泰园的门槛挺高的,硬跨过来恐是要摔着的。” 第84章 他真可怜 这话的意思是世子是没有这样的打算,而在素雪眼里是冬莲作为妾室陪着世子没有助益,作为侍女起码还能照顾饮食起居。 她或许为人的确不招人待见,但是她对世子的忠心是真的。 可用之人不多,素雪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安守本分,自有她的出路。 付念云能大致明白素雪的意思:“世子妃说的是。” 素雪看向她们两个:“你们是世子妾室,她不过一个侍女罢了,何须在意。” 付念云颔首:“是。” 叶暖为素雪披上披风,端来了药膳汤:“世子妃。” 素雪微笑接过:“辛苦了。” “不要吹太久风。”叶暖这会熬完汤午后要去竹林练剑了。 素雪点头:“嗯,去吧。” 江凝霜与付念云陪了素雪到她要去休息才退下。 素雪午后歇了会,处理外边的事务。 关于沈霆在浮图阁的任务已经结束,他恢复了作为沈霆的身份如今在皓月楼里长住。 其他的无妨,就是素雪还念着叶暖说过她对沈霆的感觉,熟悉和温暖不一定就是男女之爱,叶暖还是傻丫头呀。 至于沈霆,以他的身份根本不会想这些事,应该是无妨的。 不过如果真的让他影响到叶暖,素雪也不会客气。 素雪向南门先生问过关于杀剑剑法到底为何凶险,按照南门先生传书以及她的调查所得,这功法与剑法之所以凶险,在于天分与心境上。 无论是天分还是心境缺一不可,有些人虽就算是武学奇才,但心智绝对坚定者难寻。 心智坚定者,又或许没有那样武学天赋。 杀剑这样的绝世功法,自然很多人想追求,可是能练成的实在太少。 最难不过是心境,天缘巧合叶暖有练剑的天赋,根骨是难得一见。崔侍卫当初看到了叶暖的天赋之后,最重要是她的心智。 难得便是在此,虽然旁人看着是一根筋不懂变通,但其实叶暖旁人不同,天生的玲珑心,纯粹澄明。 按照南门先生所言,如果是他发现了叶暖,送进流云宗的话很适合修炼无情道。 这修炼杀剑便有两个门径,一个是像崔侍卫这样的,用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从地狱里爬出来,硬生生的剥骨抽筋用最痛苦的方式练成这个剑法。 另外一个便是南门先生所言,以无情道练成此剑。 素雪现在担心的就是如果情根一动,恐影响了叶暖练成杀剑。 第八重到第九重如果失败便会根骨尽废,活下来都是侥幸,也再无法习武。 此时身在皓月楼的沈霆打了一个喷嚏。 如今帮着顾清铭一起分担账目,作为房费和饭钱。 剩下的时间沈霆在屋里备考,他身上有秀才的功名,所以要参加明年的乡试。 沐凡霜他们都没想到,这沈霆身上居然还有功名在身,这人生真是有够丰富的。是流云宗的弟子,居然考上了秀才,然后在浮图阁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到盛京城来,因为沈霆的籍贯在此,为了明年的乡试。 现在天天闭门苦读,不知道有多努力。 这皓月楼正好又是卖百货的,这笔墨纸砚都有,留在这里对于沈霆来说太有利了。 沐凡霜不明白,走到柜台跟顾清铭说话:“以宣王府和虞家的势力,给他直接安排官职不就好了。” 顾清铭觉得她怎么突然变笨了:“那到时候大家觉得他是宣王府的人了。” “那又如何?”沐凡霜更不明了。 顾清铭道:“沈霆与世子妃是同盟,不是他来投靠世子妃,或者投靠虞家,也没有相信虞家。” 沐凡霜觉得好笑:“他不相信虞家,他还在这里干什么。” 顾清铭道:“留在这里,是因为他相信叶暖。” 这话倒是挺合理的,沐凡霜琢磨:“他不想依靠着虞家入仕,一定要自己科考的原因是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入仕?” 顾清铭道:“那就是说明,有什么事只有进入朝堂他才能去做到。” 沐凡霜道:“入仕多无聊呀,以他的武功谋略在江湖闯荡几年也是名利双收,还比朝堂自由自在多了。” 像他们现在身在皓月楼在江湖中,虽然每天也忙忙碌碌为要做的事情奔波,但是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有虞素雪这样贤明的人带领他们,还有叶暖这样的楼主与他们互相扶持,现在每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很值得活着的。 虽然每天都要面对奇奇怪怪的事和奇奇怪怪的人,为皓月楼奔波这身体会累,可是沐凡霜心里一点都不累。她想要的也没那么多,这每天都不知道多开心。 看到沈霆这样满腹心事,心怀仇恨的人,就觉得真可怜。 顾清铭道:“人都自己的一生所求,你别因为你现在开开心心的就觉得别人也要开心。” 沐凡霜道:“你最懂喽。” 顾清铭赶她走:“别打扰我算账,去一边。” 这时辰也到了沐凡霜也要到外边去管事,去外围巡视一圈。 御史台这头,作为御史中丞的元澂要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多,能黄昏之后准时回府的机会变少。 今天可以准时回去了,元澂洗过手在粹宁堂用饭。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沐了,身心俱疲的元澂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一丝放松。 过用饭后他躺在长椅上放空了脑子,将今日遇到的人事物在脑子过三遍,确认今天是不是他言行妥当,处理公务可有疏失。 素雪亲自给他按头,揉着穴位。 两个人虽然不说话但是默契胜过了用言语交谈,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结为夫妻最好的一点就是,彼此很了解对方,可以不用费口舌。 就像现在这里,什么都不说却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的难处。 元澂整理完脑子里面的事情睁开眼,素雪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在窗边榻上坐着,如今是深秋冷了。 接过叶暖给她的袄子披上,再喝上一杯姜茶。 “今日太医来请脉,如何?”元澂问。 素雪道:“说是调养下来已是无碍。” 两个人这两句话其实是在说子嗣,因为素雪身子弱怀孕很难,一直以来叶暖熬着药膳汤调养着。 如今身子是好多了,但是至于什么时候能有孩子还得看缘分。 在素雪没生下长子之前,那元澂就不会让其他女人生出儿子,这是他们的默契和约定。 站在他们位置上,就连孩子都是谋算里的一环,要来的是时候,还要来的对。 听到她身子好了元澂也是高兴的,语气温柔:“那便好。” 两人相对而坐说会话,屏退了侍女,只有叶暖守在一旁。 瞥见叶暖居然在刺绣的元澂道:“你的手是用来持剑,还整上绣花了。” 语气听着像是斥责一般,觉得实在大材小用。 直接将针以内力掷出,深深的扎进了墙中,用实力证明就算是绣花针可以让人一命呜呼。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敢放肆了,元澂无言:“你什么意思。” “小的失礼了。”叶暖走过去将针拔出来。 素雪掩面而笑:“世子,暖儿也是会长大的。” 难以置信真的,没想到这个年纪叶暖开始叛逆了,元澂道:“那你要严加管教。” 素雪道:“在背《礼记》了。” 元澂差点笑出声,相信母猪爬树都不信叶暖能把《礼记》背下来:“你这是按教养世家女子的法子呀。” “世子有何意见?”素雪问。 惹不起,一点都惹不起,元澂摇头:“没,一点都没。” 第85章 新年好呀~ 这一年因为由于太子妃的逝世让东宫陷入了最伤痛的时期,太子称病不朝不管政事,那东宫所有的担子便由元泌撑了起来。 此时的元泌开始真正的明白父亲与母亲所谓太子与太子妃的无奈,受制于张皇后与张家寸步难行,是到了该做出改变的时候。 下了一夜的雪,今天是除夕。 元泌站在殿外看着白皑皑的一片,备下了车驾,他去京兆府。 除夕虽放了众人休沐可元泌还是想要来处理公务,但毕竟今晚宫中有除夕家宴,不能待了太久。 从娘亲去世到今日,见元璂第一次走出了东宫。 回到了东宫的元泌走上前:“父王。” 如今因为过度悲痛而两鬓斑白的元璂十分苍老:“走吧。” 元泌扶着元璂上了玉辇,一路到了甘露殿外。 扶着元璂下辇踏入甘露殿。 众人向元璂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扶着他往离陛下最近的太子位坐下,元璂摆了摆手:“免。” 众人起身,元泌踏下阶梯往自己的位子去,瞧见了许久不见的妻子张雁。 张雁看见元泌心中高兴,已经好几个月没看他了:“殿下。” 元泌面无表情的坐下,张雁在他身边落座。 这会宣王府一家入了殿,他们先往元璂跟前施礼。 不知元璂竟然会如此憔悴,元瑨同他说了一会话。 元澂与素雪走来跟元泌打个招呼。 面上看似平静,但是一身华服面如陶壶的素雪如月光般一般照亮着元泌的心。 “殿下,除夕安康。”素雪道。 元泌颔首:“愿两位岁岁如今朝。” 元澂致礼:“多谢殿下。” 按照身份所排,他们的桌子就在元泌这桌旁边。 随后陛下与张皇后驾临,他们也是时隔多月才第一次见到元璂。 看到儿子如此憔悴如何不让张皇后心痛:“太子,理应保重身体。” 元璂面色冷漠:“多谢母后。” 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想起太子妃死的一幕,张皇后不顾太子妃安危就下令的无情样子。 哪里是母子,如今简直像仇人一般。 “太子……”张皇后也知道无法再多言什么:“本宫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太子好。” 元璂苦笑,为他好?却不知他想要什么。 明明是除夕宫宴,却每个人都在假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看上去的热闹。 此时舞姬起舞,耳边都是管弦之音。 在素雪身边的叶暖倒是看的开心,舞姬们跳舞时着实太过美丽。 素雪偷偷给递糕点品尝:“好吃吗?” 叶暖连连点头。 看见叶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素雪这会也觉得来值了。 看着叶暖傻乐的样子元澂就无奈,果然是心智缺失呀,啥时候了都还能高高兴兴的。 元泌余光扫过见素雪的笑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还没那么糟糕,起码素雪现在活的很好。 外头又下起了小雪,放了一场烟花,赏完这一场烟花就散宴了。 雪下越大,回到安泰的素雪拉着叶暖坐在暖阁里,摆上了瓜果点心,一起守岁。 元澂坐在对面写出一幅对联,让人贴在外头门两边。 素雪和叶暖剪着窗花。 “对,就是这样的暖儿,做的真好。”素雪面露笑容。 叶暖将剪好的窗花摊开,剪出来一个福字:“成了。” “嗯,真好看。”素雪摸着叶暖的脑袋。 她剪坨屎出来你都会觉得好看,元澂看着素雪溺爱叶暖的样子就心里吐槽, 素雪将叶暖剪出来的福字贴在窗户上:“真不愧是我的暖儿。” 叶暖也很得意。 像个小孩子似得,元澂也是无可奈何。 到了第二日大年初一,府上很多门客幕僚拜访,元瑨与元澂一天到晚见了不少人。 慕容妘与虞素雪也忙着各处的送礼往来,也是忙的不得了。 而一大早叶暖也是出了门到了皓月楼。 这皓月楼歇业,过大年他们也是十分热闹。 这对联是顾清铭写的,福字是沐凡霜贴的,而窗花是柯昊剪的,昨日的除夕饭是如老父亲一般顾展舟做的。 沐凡霜一见叶暖来就冲上来抱着她:“暖儿新年好。” 叶暖双手提着东西放在桌上:“这都是世子妃赏赐的。” 沐凡霜迫不及的拆开:“让我来看看是什么。” 按照每个人的不同,叶暖挑了不同的礼物给他们,给沐凡霜的是一身新衣裳和皮袄。 给柯昊的是难得一见的木材和石料,顾清铭是得到一套典藏书籍,给顾展舟的是新衣服和新靴子。 “沈霆呢?”叶暖问。 沐凡霜道:“昨天打赌输了,今天他做饭,在厨房忙着呢。” 叶暖拿着东西往后院去,脑袋探进厨房:“沈霆。” 见到叶暖就心中一喜,沈霆道:“新年好暖儿。” 叶暖道:“世子妃赏赐了礼物,我给放进屋子里。” 正在处理黑鱼的沈霆现在双手很脏便点了点头:“麻烦了。” 叶暖将东西放到后院他屋子里,然后走回厨房看他在片黑鱼:“好刀工。” 沈霆一笑道:“山门清静,我们自己不学着做饭的话,每天可没有好吃的。” 这个叶暖听虞若枫说过,在流云宗如果不是自己做饭的话,吃的都是清泉水煮野菜。 “你准备几个菜?”叶暖挽起袖子来给他帮忙。 沈霆道:“你留下用午饭吗?” 叶暖点头:“嗯。” 素雪放她出来玩,让她晚饭前回去就好。 沈霆想了想:“那多做几个菜,你有什么忌口吗?” 叶暖摇头:“我没有忌口的。” “你比他们几个好伺候。”沈霆无奈一笑,这柯昊、顾清铭、沐凡霜这三个怪胎,脾气怪口味也怪,挑三拣四的都有不爱吃的东西。 叶暖帮忙洗着菜,这会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帮着沈霆将食材都准备好后就拉下袖子说:“我等会回来。” 离午饭好一会,这会也只是处理食材备用,沈霆点头:“出门小心,雪天路滑。” 叶暖道:“这轻功要是都能摔,我也太丢脸了。” “学无止尽,你轻功还有可进益之处。”沈霆道。 叶暖点了点头便披上斗篷走出去,沐凡霜看见问:“暖儿去哪?” “我要去见一个人。”叶暖跟顾清铭要了库房钥匙,从库房里挑出两匹布,然后又到大堂,到货柜上拿走了一盒精装的坚果。 第86章 伟大的抱负 拿上东西叶暖就匆匆出去了。 柯昊疑惑:“叶暖平日节省,今日怎么拿着最好的布和最贵的坚果出去了。” 顾清铭也觉得很奇怪:“对呀。” “我跟去看看。”沐凡霜披上斗篷就要尾随去看看,但是被他们两个拦住:“你们干嘛拦我。” 柯昊道:“你傻呀,阿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立马就能把你甩开。” 也是,本来叶暖就是追踪和反追踪的高手,沐凡霜作罢。 拎着东西出来的叶暖一路施展轻功,幸而现在已经停雪,不过就是寒风有点冷。 到了张家别苑外,今天是大年初一所以张现不可能来这里,叶暖敲了敲门。 侍女认出来叶暖是去年给碧柔娘子量身做衣服的布庄绣娘:“是你?” 叶暖道:“娘子是我们布庄的贵客,我为娘子送来新年贺礼。” 侍女将她请入苑:“倒是客气了。” 毕竟住在别苑无名无份的,就算是年下这里也是冷清,能有人来着实难得。 一听是叶暖来了碧柔连忙出来,叶暖道:“外面冷,娘子快进去吧。” 碧柔点头:“辛苦你来这一趟。” 屋内很是暖和,这张现疼爱碧柔,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唯一最难的就是他还未能给碧柔一个名分。 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叶暖道:“这是我们庄最好的绸缎,另外一盒干果是心意。” 碧柔道:“你人来就好,何必带着些。” 东西很珍贵,侍女们倒是很欢喜,拿下去收纳好。 端上茶和点心,两个人说会话。 “你家主人可好?”碧柔问。 叶暖道:“嗯,只是年下琐事缠身。” 张现不愿碧柔为他的事情心烦,很少会说朝堂里的事情,但是偶然提及也让碧柔知道如今宣王府势大。 想来这样的日子宣王府必定是门庭若市的。 “想来年下最忙,你还特意来一趟。”碧柔道。 叶暖道:“我今日有闲暇,心里又惦记娘子故而就来了。” 碧柔见着她就很高兴:“我深居简出,在盛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你能来我着实欢喜。” 叶暖道:“平日事多无暇来看望,若有闲暇方便时定来看你。” 知道宣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张家和宣王府如今又剑拔弩张,她也会担心叶暖的安危。这里是张家的别苑,叶暖不该来的,但是碧柔又很想见她。 “你安危最要紧,旁的倒是无妨。”碧柔道。 叶暖道:“将来可期,还请娘子保重。” 将来可期代表着纪家终有翻案的一天,她和弟弟终有相见的那一日。 为了这些碧柔就可以活下去:“放心,我一定保重自身。” 碧柔握住了叶暖的手:“出门小心,雪天路滑。” 方才从皓月楼出来的时候沈霆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叶暖点头:“嗯。” 碧柔送了叶暖出门,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才回到屋子。 当年那个在牡丹楼的小奴婢如今已经是这般神采奕奕的女子,可见素雪平日待她好,教导叶暖举止可见用了心,比许多世家出身的闺秀还好。 回到了皓月楼,这会已经沈霆已经开始上菜。 最后一道菜上齐之前叶暖回来了,沐凡霜拉着她往身边旁边坐下。 “开饭!”伍展舟放下最后一道汤。 一桌子的菜,鸡鸭鱼肉什么都有,顾清铭觉得沈霆这人还有什么不会的:“太绝了。” 沈霆道:“别那么夸张。” 沐凡霜一个劲的给叶暖夹菜:“暖儿,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先喝汤吧。” 叶暖的碗没一会比山都高了,动筷子吃饭:“好吃,好吃!” 只要能吃上好吃的这叶暖就最高兴了。 沈霆看着她无邪的笑容心中一阵阵的暖意 ,但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装出一副没有在意的样子。 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吃饭的样子伍展舟心里是一阵难得的幸福,想着去世的妻子和孩子心里生疼,但是感激上苍能他遇见他们,还能有这样温馨时光。 这柯昊和沐凡霜抢鸡腿,两个筷子大战了几百个回合,闹腾的不行。 顾清铭也护着自己碗里的鸡腿不想被他们觊觎。 叶暖看着他们哈哈大笑,沈霆无可奈何看着这一桌的怪胎。 这皓月楼过年气氛大好。 吃过午饭后也没消停,正式开始发癫,几个人摇骰子摸骨牌又开始打赌。 鉴于昨晚打赌的经历让沈霆起了报复之念,这一屋子该死的老千,他一定要他们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按照沐凡霜自成一派的赌术,其核心思想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赌局,出老千没有被发现就等于没有出老千。” 而能把律法从第一卷第一个字到最后一卷最后一个字都一字不落都背下来,还能倒背如流的沈霆来说,抓尽这世间的老千也是他远大抱负之一。 所以现在这个伟大的抱负,先从对付这一屋子的老千开始。 所谓要战胜你的敌人那就要了解你的敌人,想要抓到一个罪犯,那就要了解罪犯的犯罪行径和其心理所图。 沈霆相信,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们。 这一次要一雪前耻。 之后沐凡霜、顾清铭、柯昊一一败在他的手下。 但是最后一个资历最久的老千伍展舟成为他最后的一个敌人。 两人相对而视,正所谓赌场即战场,输赢能定下死局与活局。 伍展舟摇骰,沈霆怎么听最后都应该是开小。 结果打开之后骰子成了粉碎,粉末一吹,印在桌子上的是三个四! 都是开大,但是这个比三个六气人! 可恶呀,沈霆败。 伍展舟道:“后生,虽败犹荣,毕竟你还有三个手下败将。” 这话不单单让沈霆要吐血,也让其他三个人的心像被利剑刺穿。 一旁看着叶暖觉得实在太有趣了。 她不参加因为素雪给过规矩,禁赌,就算是这样的小赌怡情也不可以。 素雪常说没有什么小赌怡情,这赌就是赌,只要上了赌桌就不会回头。 从一个铜板的赌局,再到一城甚至一国的赌局,入局者如果不是得到什么就是失去什么,就算得到了之后也不会满足,想要的会更多,到最后都会一败涂地。 第87章 魔鬼的爪牙 在皓月楼热闹完,叶暖在黄昏回到了王府。 大年初一日的晚上是宣王府的新年家宴,在王府大殿里王府众人齐聚一堂。 元瑨与慕容妘端坐上位,依次两排左边常侧妃、季侧妃、张侍妾、汪侍妾等。 右边世子元澂与虞素雪为首位,依次为第三子元沚、第五子元湳两人,他们的后排坐着他们的妾室。 乐师奏乐,又有歌舞,开始时气氛多少有点微妙,到了中场元沚起了话匣子后气氛舒缓。 平日忙于政务的元瑨倒是无暇顾及儿子们,这会看着元沚和元都将要弱冠了,也该琢磨起他们的婚事,这婚事选的好便可让宣王府如虎添翼。 家宴之后元瑨在正房留宿。 慕容妘伺候着元瑨洗漱更衣。 元瑨道:“沚儿和湳儿就要弱冠,王妃对他们婚事可有主意?” 对于慕容妘来说,已经给自己亲生儿子元澂安排了最好的婚事,至于元沚和元湳怎么选都不会妻子比虞家的门第高。 “这事殿下出主意就好,选不好,不就是我这个正室不公正了。”慕容妘道。 这些年两个人越发的同床异梦,但是能维持表面的举案齐眉已是不易。 元瑨道:“等到三月,王妃可拟个名册出来,我再做选择如何。” 这是要慕容妘在三月的花朝节开花宴,邀请各府的女眷的时候看看哪家的闺秀合适。 “是,殿下。”慕容妘道。 这边的安泰园内,依旧是祥和一片。 那家宴的气氛简直喝口水都觉得塞牙缝,元澂坐在暖阁里,暖炕的小桌上摆着小菜和热酒,素雪拉着叶暖坐着。 就算是看着相敬如宾,元澂和素雪心里都明白实际到底如何。 叶暖吃着饭,素雪给她夹菜:“夫妻之间的关系也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元澂道:“起码我与你是永远不会背弃对方的关系。” 在帝王家谈爱这个字太过可笑和奢侈,比起开口闭口说爱,这元澂和素雪都更希望对方是更实质能看得到的互相扶持。 素雪点头:“当然。” 到底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其实很难说明白,只是起码两个人一起生活很舒服,爱不爱的其次,但绝对彼此都是最适合对方的人。 将烧鹅腿放进了叶暖碗里,元澂道:“像这暖丫头这样缺心眼倒是挺好的。” 素雪见不得有人说她的叶暖:“世子。” 元澂道:“夸她,毕竟大智若愚傻人有傻福,要不然怎么在刀光剑影里活下来。” 大过年了就不跟他计较了,素雪道:“亏得暖儿是你护卫,要不然一针就要了世子的命。” 元澂看向叶暖:“吃饱了吧,暖丫头。” 再笨也会看脸色的,这元澂想跟素雪独处,叶暖立即告退。 看着叶暖走出屋子后素雪看向元澂问:“有什么事,暖儿都不能听?” 元澂道:“你也在查纪家的事?” “纪家与虞家也是世交。”虞素雪道。 元澂看着她:“看来你知道纪家姐弟下落。” 虞素雪点头:“自然。” “交情真的有深到时隔多年为纪家翻案?”元澂这着实是不信:“你手里肯定是掌握了什么关于延和十年的那个案子的线索。” “那世子有什么样筹码,可以让我拿出我的筹码呢?”素雪问。 元澂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这世界女子千千万万,但是如她般美艳绝伦又聪明绝顶实在是凤毛麟角:“有个账本的线索,关于延和十年贪污案,有人藏了名单和数额。” 看来是还没有找到账本,或者说账本非常难拿。 素雪道:“你想如何?” 元澂道:“要拿到账本太危险了,我原本想让暖丫头去,但暖丫头有三长两短的话你得要了我的命。所以这么危险的任务,愿意拼命去做的人,纪家的姐弟肯定愿意去冒险。”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说的倒是。”素雪道。 元澂将账本的下落告诉了素雪,听完之后的素雪也觉得荒谬,可以把账本藏在那样的地方。 的确她不可能让叶暖去涉险,但是碧柔的弟弟可以为了这件事豁出命去。 元澂道:“怎么样?” 素雪道:“他一定会去,不过要后年了。” “一定要后年?”元澂道。 素雪道:“有必须后年才能去的理由。” 元澂再次确定:“他真的可以?” 素雪点头:“他有点本事在身上。” 这事两个人谈妥了,此时夜已深,元澂将素雪打横抱起往床榻而去,春宵苦短没有人对着一个绝世美人还能坐怀不乱。 这一室的旖旎暖香之外是又下了一场连绵的大雪。 见灯烛已灭,留在粹宁堂外的侍女已经退下。 走出粹宁堂的冬莲驻留着脚步转头看着那屋子,就算她只是一个侍女为何不能做梦往更高的地方去,为何不可以贪恋所恋慕之人的体温。 就算出身卑微为什么就不能让贪欲生长? 而这时的叶暖在屋中调试毒药。 她要记录下各类毒药的剂量与用时的效力,然后传书给凌鹤。 但是想了想后,又觉得大年下世子没有吩咐她任务,或许她可以出去走走。 第二天的时候素雪听到叶暖跟她说想出去走走很意外,因为她的暖儿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要去哪里?”素雪问。 叶暖道:“想去见见大师兄。” 素雪轻抚过她鬓边的碎发:“暖儿去吧,好好吃饭,不能着凉。” 叶暖点头。 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后的叶暖出了门,素雪牵着她的手送她。 雪停了,看着穿着红色斗篷在雪地里行走的叶暖背影,素雪从来不担心暖儿去哪里,因为她的暖儿一定回到她的身边。 很多人身处黑暗之中,可能贫困交加,可能风餐露宿,可能家破人亡。 有些人身陷其中太久之后被黑暗吞噬成为了魔鬼的爪牙,可是还有一些人他们能从黑暗里成长而挣脱出来,变得温暖又强大。 崔氏和凌鹤他们变成魔鬼的爪牙,在黑暗里沉沦太久,却在同一片黑暗里看见有那个红色的身影,打破了黑暗从光里走出来。 那个身影出现在栈桥上,凌鹤在半山腰的木屋上看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亦杨与石章也是一样,突然想来看看凌鹤,他们在山脚遇见了叶暖,一起上了山。 有新的一批暗卫在训练中,负责这一切的人便是凌鹤。 第88章 我们去冬钓吧! 三个人拎着酒、干果、烧鸭、食材,推开了栅栏踏进了半山腰的篱笆院子里。 “你们来做什么。”凌鹤的语气比外面厚厚的积雪都凉薄。 人好像有个本事不学就会,而且特别厉害,那就是嘴硬。 没有一个正常人内心不渴求温暖与关怀,三人直接走进木屋跟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亦杨看着茶炉上冒烟就拿起茶壶倒水:“阿章,暖儿,喝茶暖暖身子。”说着他们就见两人自己拿了杯子过来接茶。 坐在案前处理密文的凌鹤此时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可以杀死很多人。 叶暖翻了翻炉灶看看有什么。 石章把烧鸭拿过来:“一路走来都凉透了,先热热这个。” 亦杨拎着酒:“我来热酒。” 一个打算做菜,一个要热烧鸭,一个要热酒,每个都在挑战着凌鹤的底线。 “大年初二。”亦杨看向他:“我们怕你冻死,来看看~” 这该死又欠扁的语气,要不是打不过这三个人,凌鹤已经把他们三个的头拧断了。 叶暖随处翻了翻,这里只有草药,而且一半的毒药没有任何食材,还好他们带了食材。 挽起袖子开始给鱼开膛破肚。 已经热好了烧鸭和酒的亦杨、石章先开始垫垫肚子。 扯下烧鸭腿亦杨先给了叶暖,然后扯下另外一个包着油纸走到凌鹤桌边,推开乱七八糟的书籍将烧鹅和酒放在案上:“师兄快吃,要不然又要凉了。” 凌鹤面无表情的看着,然后双臂环抱靠向后面看着他们。 别看他一副的嘴硬的样子,石章转头的时候发现他案上的鸭腿只剩下骨头了。 “我记得夙凉的舞女当时跳的那个舞,好像是这样的。”亦杨开始按照记忆扭着腰。 对于那样明艳的舞叶暖记忆也很清晰:“我记得是露腰的。” “对对对,手上的铃铛手串还铃铃作响。”石章也按着记忆开始模仿舞蹈的手势:“这样的花手。” 亦杨摇头:“不对,我记得手势是这样的,然后这样。”比划着。 叶暖也比划着:“不是这样吗?” “欸,要更柔美点。”亦杨道。 看着三个傻子,凌鹤比划道:“是这样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石章说:“大师兄这个对。” 他们喝着酒聊着过去的还在玉里关时候的时光,当时虽然总是九死一生,可是现在回忆起来,还能从黑暗破碎里寻找到明亮的碎片。 这些碎片是叶暖带来的,而叶暖那明亮的碎片是素雪给的。 光是生命和能量,在黑暗中慢慢的熠熠生辉。 半山腰看到的月亮特别大,好像能住进月亮里一样。 凌鹤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三个傻子在打雪仗,人是不是因为有的事情孩童时期存了太多遗憾,以至于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想来弥补残缺的记忆。 一个非常实在的雪球打在了正中凌鹤头顶,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 裹着一个雪球朝着他们抛去凌鹤一跃而下:“你们做好觉悟。” 亦杨一手一个雪球:“我们可是一向最有觉悟的。” 凌鹤直接抓住了亦杨,直接将雪球塞进了他的衣服里。 “冷!”亦杨大喊大叫开始反击。 过去没有可以回首的记忆,也没有想要时光回溯的时候,当年六岁倒在血泊里从狗洞爬出来求生的凌鹤,不曾想到未来还有一天会觉得,活着好像不算太糟糕。 对于亦杨与石章来说,他们从小是元澂身边的侍读,现在是他身边的护卫,最先要学的不是读书也不是习武,而是如何察言观色与看人。 他们第一次看见凌鹤的时候就从他眼神里看到一种让他们深刻无比的空洞,深不见底就像是无底洞。 比起习武的天赋来说凌鹤真的不如他们,所以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被打断的骨头靠着自己硬生生接上。 他们头破血流的不喊疼是因为要忍着,要训练出那样的意志力,但是并不表示他们真的不疼。 可是凌鹤不一样,从他身上他们明白了,人真可以心死到屏蔽五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崔侍卫说叶暖是他和凌鹤的镜子,因为从镜子里看到的是相反的。 就算是一样从黑暗里走来,叶暖却是选择了和凌鹤、崔侍卫完全相反的路,拿剑的理由也是完全相反。 四个人一起坐在屋顶上喝着热酒。 人可以寻找过去的记忆,可以铭记当下的记忆,但是找不到未来的任何证据。 所以在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他们四个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一天死的时候,突然间他们三个就很想在今天找凌鹤喝酒。 凌鹤也明白他们的想法,虽然嘴硬,但是作为人,他心终究也是有温度的。 到了第二天一早,凌鹤就把他们三个踢下了山。 “别来了。”凌鹤看着他们三个人说。 三个人只是笑着不语,可没打算答应。 亦杨朝着他喊道:“大师兄,我们会再来的,新年喜乐。” “滚吧。”凌鹤语气里多少有点无奈。 他们三个人是崔侍卫训练出的暗卫里最出色,所以比起让他们埋藏在晦暗里,更希望他们能在站在真正的天地中。 凌鹤不明白真正的天地是什么,但是在雪海关的时候,看到叶暖在战场上挥剑的时候就明白了。 就算都是厮杀,就算是都要拿起剑,还有一种理由是因为大义。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天地。 “我们去吃点什么吧。”亦杨道。 石章道:“这个时候我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叶暖道:“我想见素雪了。” “欸~~”亦杨对叶暖算是无语了:“才离开一天而已,我还想说我们等下去钓鱼。” 石章看向叶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世子妃都让你出来走走了。” 也是…… 叶暖道:“去哪里钓鱼?” 石章道:“明台湖喽,冬钓,再烤鱼~” 明台湖的湖面已经结冻二十日,今天坊正确定结冰厚度后允许可以冬钓。明明今天才说可以钓鱼,他们三个人到的时候发现不少人已经在凿洞钓鱼。 对于钓鱼佬来讲,无论是风霜雨雪还是冰冻三尺,想钓鱼的心能冲破一切。 “大过年的太多人休沐了,好位子都被人占了。”亦杨扛着鱼竿望着四周好位置 第89章 冰封之下 亦杨找了一会,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然后三个人开始凿冰。三个宣王门下最强的护卫在这里凿冰,这要是被宣王和元澂看见的话肯定被骂。 三个人内力深厚用来了为钓鱼而凿冰,旁边的钓友看见都惊呆了,这凿冰打洞的速度也太快了。 砸开一个足够大的洞,三人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冰钓。 这里离皓月楼不远,这片湖归皓月楼所在的民安坊所辖,叶暖就去皓月楼拿了热酒和烤鸡带来。 “香呀。”亦杨觉得人生值得了,两三好友一壶热酒,钓着鱼喝着酒,这绝对是他的人生极乐了。 石章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也觉得这样活着可真好。 叶暖发现自己的鱼上钩:“来了来了,鱼来了。” 石章和亦杨跟着激动起来:“拉上来,拉上来。” 一条草鱼被钓了上来,今天钓到的第一条鱼,三个人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 要是被凌鹤看见的话一定被骂三个傻子。 有了第一条就会有第二条,原本还担心这个位置不好钓不上来不就白搭功夫凿冰。 他们在愉悦的继续钓鱼,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啊啊啊!!!!”突然一个离湖中心的钓友大叫,摔倒在地。 三个人站起身看过去,此时有几个人立即小心着跑过去也吓的大惊失色。 “要快点报官!我去找坊正!”有人还算没有被吓到太离谱,还能反应过来去找坊正。 这时叶暖他们三个人走了过去,走上前去发现,在这里湖中心低头看,有一个人被冻结在湖面上的冰层中。 出了杀人命案,亦杨立即拿出自己的令牌:“御史台。” 平日跟着元澂出入办事,亦杨与石章都手执御史台的令牌。 石章和亦杨立即让人群散开,叶暖蹲下仔细观察着被冻在冰层里的人,如果整个人都要被这样冻住,那这个人已经起码已经死了二十天以上。 因为这个湖面是二十天前开始结冻,他可能正巧就是二十天前被扔进湖里,但是不一定是二十天前的当天被杀,可能更早。 死亡时间这个就要依靠仵作的验尸后才能确定。 现在要等到坊正先来,让官府派人来凿冰搬尸。 亦杨与石章等到民安坊的陈坊正匆匆赶来,这头他安排人暂时别凿冰,他匆匆跑去坊间找一个人。 在屋里念书的沈霆被陈坊正从皓月楼拉了出来:“快。” 皓月楼的位置在九流与平民混杂之地,经常有大大小小的邻里纠纷闹到官府。这沈霆有秀才功名在身,又居住在皓月楼,闹起纠纷又大多不识字,便帮他们写状纸或者是上诉,一来二来成了官府常客。 精通律法的沈霆经常出现在公堂上作为状师处理纠结和辩解,除此之外洞察秋毫还帮着陈坊正找到命案真凶。 现下陈坊正一看这么大的案子,立马就拉着沈霆来了。 沈霆无可奈何被他拽来,正巧看见了叶暖也在这里:“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暖苦笑:“冰钓来的。” 沈霆笑了笑,开始看向被冰封在冰层中的男人,蹲下来仔细查看后,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 敏锐的判断力和洞察力,对查案有着惊人的天赋,陈坊正指望着沈霆相助。 之前有一次毒杀案,没听沈霆劝阻说不要挪动尸体而差点酿成大错,所以陈坊正在然后凿冰将尸体取出前先找到了沈霆。 沈霆以尸体为中心开始向四处探查,叶暖、亦杨与石章相助。 起码死了二十天以上,沈霆脑中过滤过很多讯息,根据明台湖的水量、以及暗流、二十天前风向、降雪等各种讯息交杂。 这个尸体应该是二十天以前被扔进湖里,应该是二十一天下大雪的那个晚上。那天的白天还没下雪,还有人在湖四周走动不可能发现不了。但是那夜之后连着几天下大雪,按照往年的经验封锁了湖面,等到湖面结冰。 从康平郡王任京兆府尹的这两年,对这类管控很严,所以既然封了就不会有百姓能靠近湖。 而且那个人的衣着打扮不是附近百姓常用的样式,至于布料还等到尸体取出来后才知道。 “凿冰吧,陈坊正。”沈霆道。 “好嘞。”陈坊正开始命人凿冰,之后人会送到官府验尸。 沈霆留在这里看着。 无关叶暖他们的事,他们便先走了。 石章看着鱼篓里的两条鱼,起码没有一无所获。 到了皓月楼的院子里把这两条鱼烤了,叶暖又在厨房添了两道菜。 黄昏之前他们离开了皓月楼,叶暖回到了宣王府。 叶暖回到了安泰园里,这会粹宁堂传饭,素雪见到叶暖回来微微一笑:“可有趣?” 牵着手与素雪进入屋内在饭桌前入座,叶暖开始将从昨日出门到今日回来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元澂回来了正听叶暖说到今天一早去冰钓,结果发现了一桩命案的事情。 他们三个人居然去钓鱼,元澂想到自己已经很久钓过鱼:“烤鱼好吃吗?” 叶暖点头道:“好吃。” 这个傻丫头呀,元澂道:“开饭。” 他们用饭的时候一般侍女们都会退到外间,因为在这里吃饭是一件放松的事情,元澂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伺候 叶暖盛了出三碗汤,元澂和素雪分别接过一碗。 素雪关怀元澂问:“出门可冷,袄子可还暖和?” 元澂点头:“我习武之人倒也无妨,还是你,多多顾虑自己的身子才是。”给素雪剥虾放进她碗里,也将自己那份的鸡腿放到叶暖碗里。 “谢谢世子。”叶暖道。 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吃东西的样子元澂一笑:“下次钓鱼可别忘记本世子了,好歹多带条鱼回来。” 叶暖点着头:“嗯,记着了。” 素雪满眼都是溺爱:“慢点吃暖儿。” 元澂看着她们的时候觉得心里就很暖和。 母妃只有他一个儿子了,元澂自小就知道他要连着早逝兄长的份一起活着,他也有野心所以愿意连着兄长的份一起实现。 低头读书抬头练武,回想起来其实没有与母妃和父王同桌吃饭的记忆,就算同堂而聚也不过是最亲近的陌生人一般找不到半点话题可言,如静默晦暗的深海。 第90章 为何温暖? 从前的日子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可是在素雪进府,在宁粹堂里三个一起吃饭。开口不过是最琐碎的日常,可是这个平凡的日常像着汤暖和了整个身体,让他逐渐习惯。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司徒先生总是说养成一个你会喜欢的习惯,这过程是逐渐上瘾的过程。 不过是一起吃饭而已,明明很琐碎很普通的一件事情,逐渐让元澂觉得不能失去。 无论每日面对多少觉得荒谬的事情,觉得身体和心都累的时候,他只想一想起三个人一起吃饭的瞬间,想到素雪的笑容就都觉得没关系了。 只要踏进粹宁堂,只要坐在一桌子吃饭,就算说些很无聊又琐碎的闲事,他就能忘记一切疲惫。 他在寻找为什么可以在这里得到内心安稳的理由,渐渐生出不能失去这个瞬间的心情。 吃完饭后元澂躺在长椅上,按照从小的教导,细细的将今天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脑子里想三遍,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言行失当的地方。 说话之前想三遍,不可以让言行有疏失,这是慕容妘对他的教导。 屏退了宫女,素雪牵着叶暖挨着在暖炕上读礼记。 元澂转头看向素雪:“雪儿,人为何会觉得内心温暖。” 这个答案素雪看向身边的叶暖,轻抚过她鬓发:“对我来说,我心中每一刻的温暖是因为有所珍视之人,能回应你的珍视,因为拥有真正的家人。” 家人……真正的家人。 叶暖这时候想到了伍展舟说过的一句话:“不是有血缘的才是家人。” 素雪微笑:“对呀,真正的家人不是用血缘衡量。” 元澂问:“那用什么?” 对呀,那是用什么衡量呢。 素雪也开始思量着,她的很凉薄,可偏偏有叶暖和所有人都不同。她的心就像身处在一片茫茫雪原中,但是突然间捡到了一块有温度的石头,她开始感受这个世界的温度。 或许她生来便是残缺的,心太过凉薄所以不会为别人所动摇,并没有同理心。 可是在叶暖出现到一路走来的如今,她开始能感受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心跳。 “是爱。”叶暖道:“因为心里有爱,所以才会温暖。” 爱吗? 这个字在素雪和元澂的心中回荡,他们两个从来不会轻言说爱,觉得用嘴说出来的爱太浅薄。可是看着叶暖那坚定的眼神,她口中的爱是很厚重的。 那爱又是什么呢? 但是很多人其实穷尽一生都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人因为爱而有了眷念与思念。 为了这个眷念和思念让人不顾一切,就算是在大雪寒风中,也要走向自己所坚定的人。 走在雪地的沈霆回到了皓月楼,走到二楼的密室中。 “今天在明台湖冰层里的尸体是浮图阁的杀手。”沈霆一直在官府待到仵作验尸之后。 今天明台湖的案子不到一个时辰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听到后他们都是满脸的疑惑。 沈霆取出纸笔,将今日验尸之后仵作所写的记录全部按照记忆一字不落的写下来,沐凡霜、柯昊、顾清铭三个人都围了过来。” “肩胛骨、左胸、右手臂皆有刀伤,但并非致命伤。”沈霆道:“他死于中毒,那个毒我记得,是每次浮图阁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藏在后槽牙的毒药。” 顾清铭道:“任务失败,不敌对方所以自杀,后来被扔河里很合理。” 沐凡霜道:“浮图阁的杀手而已,死就死吧。” “这执行任务音信全无的杀手浮图阁会怎么做?会找吗?”柯昊问。 沈霆道:“一定会找,如果死了,也要确认尸体上有没有什么不可以被人知道的秘密,会不会威胁到浮图阁。” 柯昊:“我们知道他是浮图阁杀手,官府应该不知道吧。” 沈霆道:“对,所以官府现在是发布告,让人去认尸。” 沐凡霜道:“既然是认尸的话,谁都可以去认喽,浮图阁可能明天就会派人去。” 沈霆道:“就算是认尸了也带不走,毕竟是这案子还没找到凶手。” “这种江湖卖凶的仇杀,肯定会变成悬案的。”沐凡霜道。 沈霆道:“派人盯着吧,找找看或许可以找到浮图阁的总舵在哪里。” 寻找失踪的杀手是由浮图阁长老东方藜负责此事,所以派出的人是他身边的手下。如果明天有人伪装之后来认尸,并且确定尸体就是是他的家人,或许可以尾随那个人找到浮图阁的总舵。 顾清铭道:“浮图阁行事小心,大概率是找不到的,但试试也无妨。” 沐凡霜是赞成的,浮图阁这样的组织留在盛京城对他们来说毫无益处,能除的肯定要除掉。而且叶暖和浮图阁阁主动过手,他们不会放过叶暖,怎么看着浮图阁都得剿灭比较好。 “我去。”沐凡霜道。 这事交给她很妥当,所以到了第二天衙门开始办事后,乔装后跟着送柴和食材的人从后门进入衙门。 潜入衙门之后的沐凡霜趁他们不注意躲藏起来,找到了停尸房之后她藏在后面窗户外的梁上,等在如果有人来认尸后确认是尸体是他家的话,到时候就追踪他。 按照沈霆说的,既然人在民安坊范围内出事,那这尸体想要杀的人肯定还在这南城区。 尸体在南城区出现,浮图阁的总要派人看看是不是自己失去了二十来天联系的杀手。这浮图阁行事速度很快,毕竟一瞬一刹就是一命,所以今天之内他断言浮图阁必来认尸。 在房梁上藏了半天后的沐凡霜都不知道盛京城走失人口居然那么多。 从上午到下午,连着来了没有五十人也有一百人,有人是儿子离家出走,有的是夫君欠了赌债逃跑,他们都怕是自己失去联系的夫君或者儿子。 看着年纪大佝偻着身体的老婆婆为找失踪的儿子而担忧,沐凡霜心里就觉得酸酸的。 偏偏她就没有爹娘,如果她这样能如此挂记她的娘亲,就算是死不会离开她的。 真是有些人生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父母对自己的关怀。 当然了,如果是生下来不养就抛弃孩子的爹娘,那就不值得在乎了。 “是,他是我的儿子。”里面有个面容看着像四十多岁,声音也像四十多岁的男子说这个尸体是他的儿子。 衙役记下了他所住的地方:“这案子还没结,得等到结案的时候才能让你带走尸体。” 他很是悲伤的样子:“官爷,不知道何时能结案呀?” 第91章 我们坊的奇人! “这就不知道了。”衙役。 一副装出老泪纵横的模样,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沐凡霜看着差点就信了。 衙役又问了他很多事,他全部回答的滴水不漏,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件事,就是他一定要带走这个尸体。 在他离开衙门之后,沐凡霜立即跟上。 从大街绕过小巷,但不愧浮图阁的杀手已经发现了被跟踪,在一处巷口拦截住了沐凡霜。 沐凡霜抽出了腰间的长鞭攻击,拆了不下百招后这杀手越墙而逃,沐凡霜立即跟上。 到了最后还是跟丢了,站在屋顶上的沐凡霜叉着腰:“可恶。” 确定已经甩开跟踪之人后,为了不被发现他等到了天黑后才回到浮图阁的总舵。 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易容道具,他走到东方藜跟前。 “长老。”他是东方藜的得力助手锤头。 东方藜问:“怎么样?” 锤头道:“是蝮蛇死了。” 东方藜眼色一暗:“被发现了没?” 锤头道:“验尸了,但还没发现我们的东西。” “得把尸体取回来。”东方藜道。 锤头道:“我从衙门出来的时候被人追踪。” “什么人?”东方藜问。 锤头道:“她伪装成男人,但身形和武功可见是个女人,不知道是谁。” 东方藜细细思量到底可能会是谁,派人盯着衙门的同时也要也查到底是谁。 第二天的时候,站在蝮蛇被冰封的地方,东方藜踏在冰面上一步步的走,走到一个钓鱼佬的身边:“老爷子,这里发生过什么?那边怎么围了一圈红绳?” 钓友打着哈欠道:“死人了呗,当天我在。” 顺势蹲下装出一副可亲的样子,拿出一包肉脯分享:“大兄弟给。” “哎呦,多谢。”钓友看着他说:“你看着不像是来钓鱼的。” 东方藜道:“赌输了没事做瞎晃荡,你说死人了,怎么死的?” 钓友道:“哎哟,说起了那天的事,那天不少人在这里钓鱼,结果有人发现那里有个人被冰封在里头,可能喝醉掉进去掉进湖里,连着大雪就被封在里头了。” 东方藜装出一副很惊奇的样子:“看来当时乱做一团了呀。” 钓友道:“那天有三个人年轻人也来钓鱼,他们看见后就让我们退让,拿出令牌是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东方藜道:“大人物啊。” “那三个人年纪轻轻,其中还有一个女子,我还记得她一身红色斗篷,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钓友道。 东方藜道:“一个女子看见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害怕,着实不一般。” “可不是嘛,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钓友道:“后来坊正就来了,还把沈先生请来。” “沈先生?”东方藜问:“这是何人?” 钓友问:“诶,看来你不是我们民安坊的人,居然都不知道沈先生。” 东方藜道:“我是锦甘坊,欠了赌坊钱后逃到这里来了,你们这个沈先生是个什么人?” 钓友问:“奇人喔!” “怎么个奇人法?”东方藜追问。 “沈先生那叫一个博学广文,精通我朝律法,他住在我们坊那的皓月楼里。”钓友道:“他是个秀才,经常帮着我们坊里穷苦人打官司,写信写状纸,还能破案,坊正靠着他查了不少案子。” 东方藜道:“竟如此有本事。” 踏入民安坊,神色晦暗的东方藜坐在皓月楼对面的馄饨摊子要了一碗馄饨。 在北苑暗杀宣王世子,可他身边有一个会用杀剑的小厮,后来这个小厮在去年凭一己之力揍了整个兴虎帮,走出来发现居然是一个女子。 当时东方藜抓了兴虎帮的人质问,才知道这个会使用杀剑的怪物是皓月楼的叶楼主。 这皓月楼的幕后又是虞家,虞家的女儿又是宣王世子的世子妃。 这不就都串上了,这沈霆恐是发现了尸体是他们浮图阁的杀手,所以是皓月楼派人盯着县衙,等着他们去认尸。 皓月楼背靠虞家的确是惹不起。 “馄炖来了。”摊子老板端来馄饨。 东方藜品尝:“多谢了,不过这对面皓月楼生意可真好。” 说起这皓月楼就是民安坊之光呀,摊主说:“这皓月楼作为百货店是什么都买,而且价格公道便宜,就说他们的米如果季节好比外头卖的便宜一半呢。” “这不就亏了吗?”东方藜道。 摊主道:“所以只有当季的一个月才有,数量也不多,只给坊众贫苦人买。” “倒是善人呀。”东方藜道。 “还有我们沈先生,像我们这种人不识字。”摊主说:“就说上回二牙家的婆婆被人骗去了一块地,幸亏了沈先生,查出他们的骗子,还帮忙写状纸告官府,要回了地皮的。” 这个沈霆在民安坊简直是神人了都。 东方藜道:“看来真是奇人呀。” 摊主道:“就是他脾气古怪的很,他想帮的人会帮,不想帮的人求他都没用。” “有本事的人自然傲些。”东方藜道。 摊主道:“可不就是这样嘛,但沈先生是个好人。” “你可见过叶楼主?”东方藜道。 摊主道:“是个很厉害的女子,这里的三教九流没一个不怕她手中的剑,皓月楼势力大所以我们民安坊地痞恶霸都被肃清了,这半年可安生了。” 搞清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之后东方藜回到了浮图阁总舵,向阁主夜喆禀明了所有的事情。 “幸而阁主留了一手,提前转移了公子。”东方藜道。 夜喆道:“宫里那位到了现在都没放弃要公子的命。” 东方藜道:“就算公子活着,也影响不了任何事情,却不愿意放过公子。” “心胸狭隘之人。”夜喆道:“要在宫里那位发现之前取走蝮蛇的尸体。” 东方藜道:“张家若是知道了,也不妙。” 夜喆道:“对,要尽快取走尸体。” 此时黄昏已过皓月楼关了门,他们五个人正在厨房里。 伍展舟在做饭,他们聚在厨房谈论今日的事。 烧火的沈霆此时正在脑子中反复推算今日的事:“凡霜,你确定他很想要尸体?” “我觉得像,但不敢肯定。”沐凡霜道:“他今日演戏的时候一直问什么时候可以取走尸体。” 第92章 强大的剑势 沈霆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柴火:“我去官府一趟。” 到了官府的停尸房看了一眼后,细细画下了刀口,又去找仵作细问刀口。 然后沈霆跑去书楼翻查兵器库寻找符合刀口的刀到底会是什么刀,抱着关于兵器的书籍回到皓月楼。 取了大量猪腿后拉着柯昊到了密室,沈霆将自己画出来的伤口图拿出来:“帮我找到什么刀刃才可以有这样伤口。” 这件事让擅长偃术的柯昊来磨出刀锋模拟伤口很合适,柯昊开始打开柜子,取出低层柜子里没有开刃的刀片开始磨刀:“觉得或许我们可以请叶暖来,她见过兵器比较多。” 这话也是,沈霆立即以梵文传书。 芙花走到园外,从这里是可以瞧见护国寺的钟楼,看见上面的灯笼亮起五盏后走到粹宁堂的后屋墙角,在墙角狗洞里找到了一份书信藏进袖中后回到了正屋。 此时虞素雪用过饭拉着叶暖在暖阁读礼记,元澂是用过饭又出了门办事。 芙花走进暖阁,从袖中取出书信交给素雪:“娘子,有封书信。”随即退到外间候命。 打开了信,素雪细细一阅,里面沈霆将所有的事情井井有条的向她说明,请叶暖过去相助。 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掉的素雪眼底有一种冰冷。 叶暖见她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素雪道:“沈霆请求让我允许你过去一趟相助。” “现在去吗?”叶暖问。 素雪心里是真的不希望暖儿和沈霆接触的太多,但是也知道没办法:“嗯,去吧,早点回来。” 叶暖道:“素雪放心。” 素雪轻抚着她的脑袋:“跟浮图阁有关,实在不想让你去。” 叶暖道:“没事的,我会小心谨慎。” 素雪叹了一口气,给她披上斗篷:“去吧。” 叶暖离开了粹宁堂走出安泰园,从宣王府走出去往皓月楼来。 走进来密室就看见这很奇怪的一幕,柯昊在磨着刀片,而沈霆在用刀片砍挂在木桩上的猪腿? “你们这是?”叶暖疑惑。 沈霆拿出刀伤图:“要找出什么样的刀能割出这样的伤口来。” 叶暖立即明白了后上前帮忙。 而按照沈霆所说的,如果浮图阁想要尸体可能半夜去偷,让顾清铭派人去盯着,不要拼命而是拖延,立即发信号弹。皓月楼离官府不远,到时候等沈霆和叶暖跑过去对付他们。 叶暖仔细的看着图,又仔细看了看柯昊磨出来的不同刀刃,对比着沈霆用不同刀片割猪脚的伤口。 手上磨着刀,脑子里开始细细回忆自己所看见过各种刀伤。 此时突然想起来了一种刀伤,叶暖立即翻开兵器典籍查阅:“这个,柯昊你试试。” 柯昊看了一眼典籍的图纸后立即按照上面的厚度去找类似的刀片,然后磨出一样的刀刃。 最后沈霆按照那人刀伤所推测的执刀方式,模拟那人被杀时的手法砍在猪蹄上。 “对了,就是这个。”沈霆立即看向典籍后叶暖:“你在哪里见过这种刀?” 叶暖道:“护卫宫廷的羽林军里,只有护卫陛下与皇后的羽林军才是这样的刀。” 所以杀掉了浮图阁杀手的是陛下或者皇后所派出的羽林军?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且不管理由是什么,沈霆现在肯定了一点,就是他们一定会想要把尸体取回去,所以这个尸体绝对不能被他们拿走。 很快叶暖回到了宣王府,将这件事告知了素雪。 素雪立即回到书房,叶暖推开了书房靠墙的柜子,柜子的背后是一幅素雪所排出的关于盛京城势力关系图。 将浮图阁与陛下或者皇后的线串联,还有羽林军。 现在虞杞衡是羽林军的统领,虽然要找的人是护卫陛下和皇后的亲卫军,但是应该可能并不难找。 到了第二日,素雪立即让叶暖去见虞杞衡将此事告知,让他暗中查到底是陛下的亲卫还是皇后的亲卫。 浮图阁如果跟宫中有关系,那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 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要让沈霆一定要藏好尸体,要用这个尸体将浮图阁的人勾出来。 现在依旧寒冷尸体腐烂的很慢,所以想要不被宫中那位发现的话浮图阁一定很想快点取回尸体。 就如所预料,到了隔天到时候浮图阁果然派人在半夜出现在衙门要偷走尸体,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的沈霆与叶暖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身为宗师境的东方藜也预料到可能会这样,所以他亲自出现在这里。 此时站在屋顶上的东方藜手中剑已出鞘,一剑拦住了叶暖的路,没想到练成了杀剑到第八重的居然会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 这世间的天才不少,但是这样的武学奇才又是那些天才里的凤毛麟角。 的确将来是不可限量,过了两年怕不是不好对付了,能在今天杀了比较好。 今日浮图阁派出的人里面有燕归和花满堂,他们此时正好正在与沈霆交手。 “我们的沉檀呀。”燕归看着沈霆嘴角一抹冷笑。 沈霆道:“好久不见。” 花满堂道:“可以呀你,虞家的人,秀才功名在身,诳了我们这么久。” 沈霆道:“难不成我跟你们要讲仁义吗?” 杀意已现,燕归朝着沈霆攻去。 沈霆持剑回击。 杀剑的剑气破开了寒冷的空气,手中的春晖在月光下映出寒光。 “请赐教。”叶暖看着东方藜,对于宗师境的高手还是要有礼貌些。 东方藜的剑擅长以柔克刚,但亦可刚柔并济,而杀剑则是以刚克刚,以刚斩柔。 虽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水可以灭火,柔可以化刚,但是如果是山火的时候如何用水灭火呢。所以杀剑就如此,就算柔可以克刚,但是如果是至刚那柔就破不了。 最多至刚遇上至柔互相对抗无法取胜,但也不会失败。 所以杀剑便是剑法中的至刚剑法,之所以凶险也是因此。 过招的东方藜抵挡着她的剑势,果然是千载难逢的怪物呀,这么一个娇小的人居然可以爆发出这么强的内力。 无限接近宗师境,这要是练成了第九重杀剑,那几乎在江湖算是不会有对手了。 就算只是现在的她对上他这样的宗师境,打不过可以逃脱。 只是发现她的剑留有余地,这怪物不想对他下杀手。 最强的一剑攻去,叶暖沉着持剑剑势遇强愈强,这一剑为斩剑。 直接一剑斩去硬扛下东方藜的最强一剑,两剑对峙强大的剑势不断涌出。 被这剑气所震慑的归雁与沈霆等人居然都停下了自己的剑,这样的高手对决可不常见。 “好强的剑势。”花满堂都需要运转内力来维持不被影响。 这杀剑第八重的力量,已经如此的强。作为传说中的剑法,是因为曾经浮槐真人为了维护江湖正道而一剑破昆山,第九重剑法之威力让他成了天下第一剑。 浮槐真人是传说,所以他的剑也成了传说。 沈霆望着在剑势中央的叶暖,她执剑的理由是什么,眼睛中的坚定才会如此纯粹清明。 留有余地没有尽全力,东方藜道:“你这是在小看我吗?” 叶暖道:“我奉命是拦住你们取走尸体,而不是杀谁。尸体在我们手里,我家主子请长老转告,如果阁主要尸体亲自来要。” 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虞素雪要是这件事情背后的秘密,以及浮图阁为何与宫中贵人扯上了关系。 东方藜道:“凭什么?” 叶暖道:“凭我们知道,那人是宫中贵人的亲卫所杀。” 这事居然被他们发现了,真是后生可畏呀,东方藜收了剑。 叶暖周身的剑势也渐熄。 第93章 保护什么人? 思虑一番后东方藜明白今日已经取不回蝮蛇的尸体,下令撤退。 “小怪物,等我们答复。”东方藜道。 叶暖抱拳施礼:“多谢东方长老。” 东方藜带着所有的人手撤离,叶暖也立即回府去向素雪禀明此事。 坐在窗前灯火未熄,素雪还在等着叶暖回来,听到了声音立即起身,一看见叶暖进屋立即牵住她的手:“还好吗?可有受伤?” 叶暖一笑:“我好好的~” 素雪拉着她进入暖阁,再三确认的确没有受伤就放了心:“都说让沈霆安排就好,你偏偏要一起去。” 跟着素雪坐在了暖塌上,叶暖道:“还好我今天有去,今天东方藜在,他是宗师境。如果只有沈霆和凡霜他们在的话,可能命就保不住了。”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越叶暖在素雪心中的份量:“你是世子护卫,我不能拦着元澂派你去办事,但是这头不该涉这样的险。” 叶暖道:“阿雪,我觉得能跟这样的宗师境高手对决很好,我的剑术只靠自己练也长进不了。” 其实叶暖就是一个剑痴,纯粹的剑心让剑意强大。追求更高的境界,对剑术也有执着心。 正如无论如何叶暖也都会在她身边一样,素雪也支持她心中所执着的:“好,只是一定记得不要让自己受伤。” 叶暖道:“阿雪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饿不饿?” 叶暖道:“我得先说今日之事。” 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阐述了一遍,虞素雪静静的听着她说。 “看来有机会让浮图阁阁主现身。”虞素雪道。 要用蝮蛇的尸身来换跟浮图阁交易的机会,如果那个阁主愿意来谈交易就表示跟他们有所联系的皇后,如果不愿意代表是陛下。 因为如果他们在避开陛下的人,他们还有张家和东宫两个选项,可是如果他们要避开的是皇后,那想要回蝮蛇尸身只能来跟她谈。 所以他现身或者不现身就能知道到底是谁的亲卫杀了蝮蛇。 这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有蛛丝马迹就能寻找到后面的秘密。 这东方藜回到了浮图阁总舵。 “阁主。”东方藜道:“我们没有夺回蝮蛇。” 元喆也想到会如此,毕竟对方是虞家:“看来是那个会杀剑的丫头。” 东方藜道:“这个小怪物倒是真是强。” 在北苑跟叶暖交手的记忆还很清晰,只是既然没能杀她,后面恐怕就不能杀了。 元喆道:“皓月楼知道了多少?” 东方藜道:“知道了蝮蛇是宫中贵人的亲卫所杀。” 元喆倒是好奇是怎么知道的:“既然如此恐怕要去见见皓月楼背后之人了。” “我们选择皓月楼可以吗?”东方藜觉得这皓月楼跟虞家与宣王府毕竟千丝万缕,万一被宣王发现也不妙。 元喆道:“宣王发现又如何,起码他不至于对公子下手。” 东方藜点头:“也是如此。” 元喆道:“你去告知皓月楼,我们见。” 东方藜颔首:“好。” 很快皓月楼得到了浮图阁的消息,阁主会亲自来皓月楼。 既然阁主答应了沈霆也确定是张皇后的亲卫杀了蝮蛇,那为何张皇后要如此呢? 消息传到了素雪这里。 叶暖给素雪端来药膳汤:“阿雪。” 素雪喝着汤:“那阁主回应会去皓月楼。” “所以是皇后的亲卫杀了蝮蛇。”叶暖道:“会是为了什么?” 素雪细细思量:“如果不是浮图阁派蝮蛇刺杀东宫或者张相而被皇后发现而死,那就是蝮蛇要保护什么人而被杀。” 想着这两种可能性叶暖道:“张家还卖凶请浮图阁杀世子,他们能进盛京城还是靠的张家,虽然是买家和卖家的关系,也不至于现在就能去接单子刺杀张相或者东宫。毕竟阿雪你之前也说过,浮图阁有意扩张,若是得罪了张家那这是亏本的买卖。” “对,所以最有可能是蝮蛇要保护什么人所以被皇后的亲卫所杀。”素雪道。 “既然如此的话,就说明浮图阁阁主在保护什么人,而这个人是皇后想要杀的人。”叶暖道。 素雪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既然这个阁主愿意来找我们谈判,就表示真的很希望能让他们保护之人活下去。” 叶暖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素雪道:“比起灭掉浮图阁来说,是不是不与他们为敌比较合算呢?化为互相利用也罢或是交易也罢,都能让浮图阁起码不是与我们为敌。那阁主作为江湖人,会觉得你未来可期不如现在赶紧杀掉,起码不为敌后,他们不敢杀你了。” 所以这个交易很合算,如果用蝮蛇尸身换来互相交易,那浮图阁就不会盯上暖儿。 叶暖道:“我没事的,在盛京城内他们不敢杀我。” 素雪道:“盛京城内你是宣王府的人,自然他们不敢动手,可是世子派你出去办事时离开盛京城又怎么办?” 这叶暖还未练成杀剑第九重踏入宗师境总就是让人在意,在暖儿羽翼未丰之前一定要护她周全。 “那阿雪要亲自去皓月楼会见阁主吗?”叶暖问。 素雪摇头:“你是楼主。暖儿,你是一把锋利的剑,但是我也希望你同时成为坚固的盾。我不出面,你跟浮图阁交涉。” 她的杀剑是最锋利的剑,那皓月楼就要成为她最坚固的盾,只有暖儿真正强大的一天素雪才能放心。 “那我该怎么做?”叶暖道。 素雪道:“既然我们推测他是保护什么人的话,自然是要交易。我们帮他一起保护那个人,同时一起合作除掉张家。” 这张家没了那皇后也等于倒了,那个时候浮图阁要保护的人也会安全。 这事暖儿自己出面去做比较好,毕竟暖儿和阁主交涉的话,阁主更加没有理由杀暖儿了。 况且有沈霆在,这事一定会顺利。 叶暖点头:“我明白。” 素雪道:“慌不慌?” 叶暖摇摇头,眼神坚定,有素雪在她就不怕什么:“不慌。” 素雪道:“世子给你的事多吗?” “自从世子成了御史中丞后很少派我做事,现下手头只有一件。”叶暖道。 知道她没有太辛苦就放心了,素雪道:“那就好,好了,暖儿去练剑吧。” 叶暖点头:“阿雪要把汤都喝完。” 素雪宠溺一笑:“好~” 叶暖去竹园练剑,素雪将汤喝完之后便到书房看账处理事务。 要灭掉张家的这个棋局不知不觉已经越来越多的棋子出现,落子误会,好戏拉开序幕了。 知道了是皇后亲卫之后,素雪立即修书让人送到虞杞衡手中,范围已经缩小到现在,找到人应该不太难。 当然也可能找不到了,杀掉蝮蛇的亲卫可能也已经是个死人。 第94章 一群蠢货! 傍晚的时候元澂从御史台回来用膳。 喝口汤先暖暖胃,元澂有好几日没赶上粹宁堂晚膳的时候,按照惯例给留着鸡腿放进她碗里:“对上东方藜那样的宗师境觉得如何?” 叶暖道:“他的剑也很强,本来万物做到至极并非好的,所以他剑法刚柔并济便能随意施展,自退自如。” 元澂道:“的确是过刚易折,偏偏你所练的剑法就是至刚之剑,所以你定要小心谨慎,若非万无一失不可莽撞就破第九重剑法。” 叶暖点头:“我会小心的。” 这事也是素雪日夜担心:“世间万物皆有两面,这剑法很强但是同时又很险。” 元澂道:“等到张家倒了,就让叶暖去上山静修。” 就是因此素雪格外想让张家亡,实在是太碍事了,其他都可以不提,为了暖儿素雪都要张家早点消失。 元澂道:“崔侍卫说剑需要磨砺,暖儿的确需要和这些高手多多切磋,雪儿你放宽心些。” 素雪看着他:“说的容易,怎么放心?” 说来也是,元澂明白素雪的想法:“偶有磨砺是好事。” 知道叶暖跟高手过招能累积实战提高剑术,但是过招就怕有个闪失,就算暖儿只是受个轻伤素雪都不愿意。 素雪道:“世子派暖儿去磨砺的时候也记住,暖儿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两也是散伙了。” “这我自然知道。”元澂道:“我不是没把最险的任务给她了。” 叶暖给他们两个夹菜:“先吃吧,我没事的,阿雪放心。” 素雪摸了摸叶暖的脑袋,一脸的疼惜:“暖儿多吃点,这个你最喜欢。” 元澂也夹菜到她们碗里:“这菜好吃。” 素雪关怀元澂问:“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 元澂道:“如今要做的事越来越多了,你那也是,但你一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素雪道:“我左不过是个坐帐军师,偶尔陪着母妃往德妃娘娘跟前走动,其他无妨。” “你这个女诸葛就不用谦虚了。”元澂道:“旁人不知道,但是我和暖儿不都知道,你单单坐在书房就能察千里之事。” 这夸的不由一笑:“得了吧~” 叶暖道:“阿雪最聪明了。” 素雪捏了捏叶暖鼓鼓的腮帮子:“傻丫头。” 元澂有一点点开始明白了家的定义,起码在这一刻里他觉得与素雪和叶暖是真正的家人。可以把背后交给她们,也不用害怕被算计,心中此时此刻也是温暖的。 第二日清晨天一亮元澂便出了门,坐上车马到了御史台。 这天底下做官在位当职,通常部分有两种状况:无所为者或有所为者。 所谓这无所为,不过就谋其位只求其利,比如买官者就是混个地位或者是混个差事,每日趋炎附势得过且过,只为了自身的利益。 有所为者是在其位谋其政,无需多做只要尽了本分,那就是对得起百姓纳税。 当然有所为者中还有一种,是原本自己尽完本分之后还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为了百姓而殚精竭虑的好官。 从这御史台里就可见一二,有那种背靠权势进来混日子的,还有只做分内事其他多余事绝对不做的,还有就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 要找个妥帖人出来可是不容易呀,混日子的叫他去办事出错了他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只做分内事极为擅长推卸责任,至于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虽然可以办事但是通常又不太会做人。 你要找一个能办事,必须敢当责会做人脑子灵活,缺一不可呀。 平日天天在三省六部或是各个官署府衙看到浑水摸鱼的这些人就觉得头疼,找个人办妥帖事都不容易。 从元澂入朝以来越来越觉得亦杨、石章、叶暖三人的可贵,能打还能扛事,做事也妥当不留尾巴。 这也是为何越来越珍惜他们三个了,要花多少年月才能教出这三人的程度,越发觉得还是父王有先见之明,把他们三人留给他。 要不然元澂看着官署里面这些人就受不了,办事拖沓、不负责任、互相推卸,每天上演装无辜的演技浪费百姓的税款。 没有石章他们三个的话,元澂觉得这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了。 每日最累的就是这些事琐事上的,一个个不是典籍找不到,就是每日誊抄错这个誊抄错那个,要不然谁看谁不顺眼天天使绊子,这些琐碎的工夫加一起就够气人的。 这一天元澂看着记录又誊抄错了,立即摔了杯子就发飙:“一群蠢货,不会干就滚,不养闲人!” 吓得御史台上下都震了一震。 这元澂一发飙就让御史台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无论是做样子的还是原本就尽心的起码这几日都不敢造次。 这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四个御史台殿院的令史到外头的一家馆子用饭。 令史甲道:“中丞大人又恼了,近日可要小心些呀,” 令史乙道:“这寒窗苦读散尽家财,就算我们是微末小吏那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官署中找到这样的一席之地,苦读的钱都还没收回本。” 令史丙也道:“就说那施主薄就凭着跟张家有点沾亲带故,秀才功名都没有,就能比我们这种举人出身高上一职,唉。” 大部分御史台的令史们都是终场举人入职,便是已经考到了殿试之后没有中进士的举人们。 对于殿试后落榜的举人们来说,虽说可以备考下一次科举,但是财力着实不济也耽误年华,就会进入各个官署府衙当未入流的小吏。 “人各有命呀,管旁人做什么,自己问心无愧也好呀。”令史丁道。 令史乙道:“你倒是有君子之风呀,可惜了君子之风是养不起妻与子的。” “凡事皆是‘运’字,利来利往的,你看着可能像施主簿那样的人日子过的舒坦,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说得准。”令史甲道 令史丙小声道:“宣王府和张家势不两立,咱中丞是宣王世子,这施主簿左不过是没被逮个正着。但凡被逮着正着,中丞大人还能留他。” “可不就说这施主簿不懂世故的,也不懂如今收敛点,毕竟现在咱御史台是世子主事呀。”令史甲是一副看戏的神色。 令史乙笑着说:“旁的不说,就说都是亲戚,可宣王府沾亲的那位伊公子就为人极好。” 令史甲道:“宣王府和张家中的话,我觉得世子可以,他从来咱御史台第一天起,从不晚来也不早走。本来大家伙觉得他年轻就当上御史中丞掌御史台,恐是个绣花枕头。可这大半年看下来,雷厉风行办事公正,比从前的中丞不知好上多少。” 令史丁点头道:“就是因为如今世子掌御史台,我方觉得在御史台待着有些盼头。” 第95章 纪家老宅 人活着往往是因为有盼头,无论是这些令史对日子的盼头还是元澂心中的盼头。 如果人没有了盼头就没有努力活下去的理由,就会开始变得麻木不仁,像活着的幽魂在这个世间里晃荡着。 有一种人就是活着的幽魂,那便是不见天日只能躲在晦暗不明中的杀手。 燕归坐在春月馆的窗口凭栏望着大街小巷里的人,就不懂他们活着盼头是什么,也不知道明明也都是蝼蚁,为何他们就可以笑出来。 花满堂走了过来道:“阁主要亲自去皓月楼,命我们相随。” “又得见他们了。”燕归道。 “皓月楼的每个人很有意思。”花满堂道。 燕归不置可否道:“若是阁主谈成了,应该便是让我们堂口长期和皓月楼交涉。” 花满堂道:“那日子会有意思很多。” 有意思吗?燕归活到现在可并不知道有意思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日子定了?”燕归问。 “三日后子时。”花满堂道。 在这三日后的子时,皓月楼中。 二楼的灯火微亮,一张长桌隔开两方的距离。 这浮图阁阁主夜喆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东方藜、燕归、花满堂三人。 长桌对面叶暖坐在椅子上,身后是沈霆、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五人。 不过十七八岁却倒是挺有气势,夜喆用晦暗的眼神打量着。 “要交易?”夜喆道。 叶暖点头:“对,蝮蛇的尸体还给你们,皓月楼也会护住你们想护着的那个人,联手一同对付张家。” 夜喆道:“我凭什么和你们交易。” “阁主就不必如此了。”叶暖道:“若你还有其他选择今天也不必来这里,今天也不是让阁主来选的。” 这么一个小女子口气却这么大,夜喆眼神冷漠:“就凭你练成了杀剑,就敢在我面前放肆?” 叶暖脸色一沉:“是阁主放肆了,跟我为敌阁主得不到任何好处。”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的确如此,这个小女子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后的宣王府和虞家。 今天夜喆也的确没有的选。 东方藜观望着,心中感叹后生可畏,再过十年这个小怪物应该就会变成真正的怪物。 夜喆道:“往后由燕归与你们交涉。” 沈霆与燕归看向彼此,冷眼相对。 叶暖取出信物,夜喆交换信物,达成交易。 夜喆问:“姓崔的还活着吗?” 语气很冷,听不出到底是希望他活着还是死了。 叶暖道:“自然。” 从椅子上站起来,夜喆道:“可惜了。” 不明白他口中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夜喆与东方藜从窗口跃出消失在了晦暗的夜里。 叶暖也要回去了,剩下的交给沈霆和燕归交涉。 沈霆道:“放心。” 叶暖道:“别打起来,阁中的东西都不便宜。” 说完话叶暖离开了屋子。 剩下的关于两方合作要达成的具体内容便由沈霆与燕归协商,会在今夜协商之后修书明天交给虞素雪过目。 夜还很长,叶暖走出皓月楼看见了一辆马车驶来。 是石章在驾车,旁边坐着亦杨,这是元澂的马车。 “叶暖上车。”亦杨下车给她让出道上车。 叶暖上车进入车中抱拳施礼:“世子。” 亦杨坐回前面提灯,旁边的石章驾车。 元澂知道今夜叶暖在皓月楼见浮图阁阁主。 “如何?”元澂道。 叶暖道:“阿雪吩咐的办好了。” 元澂道:“交易归交易,小心谨慎些。” “是,世子。”叶暖道。 那是素雪的棋局,元澂也无意探究其中到底是什么安排,因为最终必定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元澂道:“今夜有个人要见我。” 能让元澂说见就这样大半夜来的,而且石章和亦杨以及她都必须在,一定是非常不一般的人。 这件事定是事关重要,叶暖眼光锐利开始戒备。 马车停在了绝对不会有人来的一个地方,一个已经荒废了超过十年的宅院。 元澂从车上下来,石章与亦杨也提了十万分的谨慎。 石章提灯走在前面,亦杨护在元澂身侧,叶暖走在后面余光探查四周。 此时就算是被埋伏三个人也能护得元澂周全。 大门还有残留的封条,石章推开门,他们踏入院中。 一派的杂草丛生与断壁残垣的荒凉景象,院子的正屋外面站着两个护卫,他们手中持剑目光锐利。 能从他们的剑柄上看出身份,是东宫的护卫。 石章他们三人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应该是东宫太子元璂。 护卫开门:“世子请。” 元澂走了进去,三人跟在后面。 门被关上,里面烛火通明,太子元璂裹着大氅坐在椅子上,旁边有炭火还有茶炉,冒着烟煮着茶。 元澂作揖施礼:“臣下拜见太子殿下。” 后面三人跟随行礼。 元璂煮着茶舀出茶:“坐。” 元澂坐下,元璂将茶推到他面前:“‘关山常青树,夜来风雨声’,这是关山雨茶。” “谢殿下。”元澂品茶。 元璂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元澂点头:“纪家大宅。” 元璂道:“榕贺自小聪颖,作为你父亲的伴读,我们都在宗政太傅门下致学。” 纪榕贺就是碧柔的父亲,延和十一年的时候江南柳州暴雨浦河决堤贪污案时,纪榕贺作为大理寺卿审理案件时被构陷贼喊捉贼贪污受贿,当时证据确凿被处以极刑。 之后纪家又遭灭门之祸,流放的亲族都被张家所杀,那一对儿女被虞家所护而逃出生天,但也因此虞家连带被张家构陷合谋。 当时负责柳州河堤的元瑨被以监管河堤不利降罪,削爵后延和帝为保他一命而遣送至西境边关的玉里关。 而当时虞杞衡被问罪,但当时得幸而留了一个心眼得了人证,证据不足而被贬官至江南。 元澂记得纪榕贺,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但是纪榕贺的博学强记让人震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算什么,大内藏书阁的书都能全部一一记住,随便抽一本都能背出。 “叔伯和父亲读书定是都不如他。”元澂道。 第96章 不惜代价 现在仿佛真的像是伯伯与侄子之间唠家常一般,元璂回忆当初的时候:“对,榕贺好像不用像我们那么努力就可以得到宗政太傅的赞赏,宗政太傅一直觉得他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但他却瘦弱,弓都拉不开。” 元澂一笑道:“侄儿依稀记得,先生他一身书卷气,虽不能武但又对武学很痴迷。” 元璂道:“经常看那些武学典籍,他总是叹息自己不是学武的材料。” 过去的记忆里还是能找到一些值得回忆的片段,那是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元澂道:“我记得纪家小子习武,原本父亲想要他当侄儿的伴读,可惜当时就出了变故。” 好像依稀记得纪家小子,元璂道:“若是那孩子能长大想来会比榕贺更意气风发。” 这会元璂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 见他面容憔悴还未从太子妃离世的伤痛走出来,元澂关怀:“请伯父保重身体。” 元璂道:“无妨。” 对于现在的元璂而言自己的生死已经不看重了,还活着的理由只是因为还有元泌,他不能辜负妻子的遗愿,一定要让元泌在这一场斗争中活下去。 可以输,但是元泌不可以死。 元澂给元璂舀茶:“伯父。” “纪家小子还活着吗?”元璂问。 元澂点头:“我虽不知他还在何处,但他还活着。” 眼中露出一丝欣慰,还能活着便好,现在的元璂最想做的就是挽回当年的遗憾。 他无法摆脱成为傀儡,在那一场浩劫中选择了沉默,就算是保持沉默也成为了陷害元瑨与纪家的推手。 怀着遗憾度过的这十年里,后悔莫及着自己的懦弱,开始质疑作为太子的身份,质疑着那个皇位真的重要吗? 从他失去妻子那一刻才找到了答案,比起所谓的权位,他更想拥抱着妻子与她偕老,期待着元泌儿孙满堂。 可是现在他真正想要的,心中最渴望的,这一生已经得不到了。妻子死了,元泌也在孤独中一个人开始承担起将来。 元璂道:“这世间最痛不过爱别离,元澂你可不要重蹈覆辙。” 元澂道:“我会守护住我的妻子。” 有些爱不需要说出来,但是就是存在着。 这话真让元璂心中感慨:“元澂,让元泌活下去。” 元璂要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和元澂达成交易,只要张家垮了元璂就会自请退辞太子位,以此换来元澂的承诺,让元泌在最后能活下去。 这元瑨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很了解元瑨的手段,如果元瑨当上太子之后不会容下元泌活着。 所以现在元璂想要孤注一掷在元澂的身上。 这淳王府的巫蛊之案,他知道那是元澂一手的局,看到了他的野心和能力,那能力可以保住元泌的命。 要让元泌死吗?元澂心中扪心自问,好像并不希望他死。 而且这个交易没有什么不好,到时候自有办法让元泌活下去,也同时成不了威胁。 况且看着眼前的元璂,那眼中没有活下去的光,这个交易对于元澂来说不亏:“侄儿会保住元泌的命。” 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玉佩作为信物推到元璂的面前,而元璂也将代表着太子身份的令牌交给元澂作为信物。 最后击掌为誓。 元璂站起身,元澂立即上前扶着。 车马已经在外,元澂扶着元璂离开了大宅上了马车:“可要护送伯父?” 元璂摆了摆手:“更深露重,你也路上小心。” 元澂作揖施礼:“恭送殿下。” 车门关上车驾前行,骑兵护卫着车马渐行渐远。 叶暖站在这荒废宅子的大门外一直望着,这是碧柔从前的家,原来在这里…… 看着丫头的眼眶都泛红了,元澂本来想说她看什么呢,但见她伤悲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了:“怎么了?” 叶暖哽咽的摇头。 亦杨道:“叶暖,我们走了。” 叶暖点头转头跟着元澂上了马车, 石章驾车往宣王府而去。 坐在车里元澂盯着叶暖,这么有感慨看来这丫头跟纪家姐弟是相识的。 “你见过纪家姐弟?”元澂问。 叶暖道:“见过纪家娘子。” 元澂问:“她在哪里?” 叶暖道:“不说比较好,我想让她活着。” 这纪家姐弟活着对于元澂来说也是比较有好处的,不用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活着就可以。 反正等时候到了他们自己都会现身,故而元澂也不追问。 从梦中醒来的素雪好像感受到了叶暖回来了,裹着袄子点了灯。 踏进院子原本要回屋睡觉的叶暖,见素雪屋子的灯亮着便立即进了屋子,关上门进了暖阁:“阿雪。” 素雪上前拉住她的手,这双手冰凉便抱住捂着:“为何如此晚?” 叶暖道:“陪世子办事去了。” “可险?”素雪忙问。 叶暖摇头道:“只是陪着世子去见了一个人,世子说等到今日他从御史台回与你说,让我暂时别提。” 脱了衣服与素雪躺在床上,素雪摸着她的头发:“累了吧。” 叶暖摇头:“今日不累。” 素雪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那般:“快睡吧暖儿。” 只要在素雪身边叶暖就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很快就安稳的入睡。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素雪心中一阵阵欢喜,浮图阁的事暂时稳了下来,世子那头也没有要紧事了,可以暂时有一段安稳的日子。 觉得暖儿是不是都瘦了,眼中浮现一阵阵的心疼。 愿有一日能结束一切,到时候她想要将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都给叶暖,让她能幸福。 为了那一天她会不惜代价。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入眠,素雪就算是梦中也是在筹谋着自己的棋局,不断推演所有的细节。 天未亮叶暖便习惯性的醒了,见素雪睡的沉轻手轻脚的起来。 换上衣服后便到了小厨房,这段日子忙下来都没有照顾素雪,拉起袖子清洗了手便开始准备药膳粥和小菜。 外头的积雪都开始融了,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 “好香呀。”进来打热水准备伺候素雪起身的芙花一进来就闻到很香的味道。 叶暖道:“也有你和怀蕊的份。” 芙花欢喜:“暖儿你的手艺真的很好。” 叶暖微笑道:“你们喜欢便好。” 芙花道:“今个日头足可见是暖和起来了。” 叶暖道:“就等花都开的时候便可以做花糕了。” “嗯,还得做一些新的胭脂了。”芙花笑容满面:“我先去伺候世子妃起身。” 叶暖道:“去吧。” 这粹宁堂里总是一派温馨祥和,贤德的世子妃,叶暖待人也好,也让粹宁堂上上下下十分的齐心。 第97章 联姻的棋子 积雪已融转眼三月,春花繁盛之时。 这日得了慕容妘的首肯后虞素雪回了虞家小住两日,伊玉姗欢喜非常,拉着她说话。 伊卉雅与荀梓缨正巧也在伊玉姗身边留了几日,这一时间倒是十分热闹。 叶暖揉面、伊卉雅调馅、荀梓缨压模,三人合力做着花糕。 荀梓缨见叶暖脸上有面粉给她擦拭:“都成花猫了。” 伊卉雅将调好的馅给她们闻闻:“你们觉得如何?” 叶暖道:“这未免也太香了。” 荀梓缨道:“还剩下好些花瓣,等到午后到园子里做胭脂。” 伊卉雅道:“正好品茗吃花糕。” 今年花朝节宣王妃的帖子已下,伊玉姗正琢磨要不要让荀梓缨与伊卉雅去赴画宴。 伊玉姗与素雪坐在屋中缠线:“雪儿你觉得如何?” “此番花宴是为了给元湳、元沚娶亲,若说我的意思,这算不得什么好的婚事。”素雪道:“都是有野心的,若是她们也嫁进王府,恐到时候因为他们的夫君不得不与我对立面。娘也知道,我是不会留情。” 这元湳和元沚也都是有野心的人,替宣王办事左右逢源,若非元澂有能耐的话,他们这会早就开始敢谋算他了。 要是荀梓缨与伊卉雅被选中,这不是到时候虞家人自己打自己人? 素雪可不会看在这姐妹情谊就坏了自己的大事,元沚和元湳有什么动作她是不会心软。 伊玉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再来确认一番素雪的意思:“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不带二人前去,就推脱去礼佛了。” 素雪道:“梓缨与卉雅的婚事,这梓缨年纪尚小倒是不急,多看两年也好。至于卉雅,若是看王妃的意思那是给王府更添羽翼,现下与我无益。” 这伊玉姗与宣王元瑨是表兄妹,这宣王府没有女儿,对于慕容妘来说可以用伊卉雅来作为联姻棋子拉拢势力。 但如果是这样那只是给宣王府添了势力,现下宣王府所有的一切掌握在宣王与王妃两个人手中,别说素雪了就算是元澂都别想分一杯羹。 所以伊卉雅给慕容妘做联姻棋子对于素雪没有好处,还不如嫁给跟虞家这一派的士族,对虞家有好处对她才有好处。 细细琢磨的伊玉姗也觉得是如此,当初虞家才回盛京势力尚弱,但如今已经不同。虞杞衡已站稳脚跟深得陛下与宣王重用,虞家又在伊玉姗与素雪的操持下产业在外壮大。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话语权更大了,虞家自当要为自己想。 “?河崔氏如何?”伊玉姗问。 素雪道:“?河城为龙兴之地,崔氏又是?河第一士族,倒是与伊家配得,与虞家也有助益。” 伊玉姗道:“崔家少子崔君麟亦才弱冠,身上又有举人功名,只是前年崔老太爷病逝,他守孝错过了会试。葬礼你爹爹见过,说是一表人才。” “后年想来考上进士不难,爹爹嫌少夸人,能夸倒是此人真不差。”素雪道:“卉雅终究是我们家的姊妹,娘亲到时候亲自与舅母去掌掌眼。” 伊玉姗问:“那暖儿呢,你可有打算?” 素雪道:“暖丫头我自然有安排。凭暖儿武功本事,如今皓月楼势力也越来越大,我仔细都算着账目,给这傻丫头存着银子。等万事尘埃落定,天高任鸟飞,那才是真正的天地。” 伊玉姗道:“终究是女儿家,不出嫁合适?” “娘,像兄长那般曾游历江湖,如今又在雪海关历练,他的天地是如何的广阔。”素雪道:“暖儿就算是女儿家,也不输给天下任何的男子,凭什么不能拥有那样的天地。就算身为女子,也该有自己的梦。” 素雪是志在天下,要得到天下最高的权力。而暖儿虽最想要守在素雪身边,但素雪能从暖儿剑意中感受到山河大海,就算舍不得也知道真正属于暖儿的天地在哪里。 伊玉姗心中不免感慨,她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素雪所想所念:“暖儿事我不再提。” 素雪道:“娘,兄长也好,暖儿也好,不要太执念于子嗣将来了。娘只想着自己如何喜乐一生,吃喝玩乐便好。” 伊玉姗笑道:“全家人就我一个格格不入,你爹也是时常这么说。” “家族的繁盛若只靠子嗣多不多无用。”素雪道:“任何的繁盛终究只是一时的,所以何必想那么多,要想着我们手里得到的,就算下一代繁盛,下下一代又怎知如何。‘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自己先享受了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伊玉姗细想着虞家和伊家的起起伏伏,的确任何的荣华富贵顷刻间真的可以说没就没。 就说纪家当年是如何权贵,可如今的,左不过是荒宅孤魂罢了。 “你说的也是。”伊玉姗道:“比起后代子孙,我也是更希望能看见你和若枫平安顺遂,反正子孙后代的事我闭上眼也看不到了。” 素雪道:“母亲这般想就对了,多少权贵士族大厦倾覆之后不过是黄土一埋,想太远倒是没必要。” “你爹爹是旁支过继,小的时候受过苦,长了也没有沉湎于富贵,倒是一番驰骋疆场之心不改。”伊玉姗道:“也怪不得他和你想的一样,他就觉得权力富贵自己手中的能守住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子孙后代。” 素雪道:“原本这样的事就是尽力便好,强求不得,回首一看历朝历代一国还被倾覆,何况什么世家大族。” 伊玉姗道:“好~娘愿意圆你的梦。” 素雪道:“能当爹和娘的女儿是我此生大幸,将来由女儿照顾娘亲,娘亲放心。” 伊玉姗轻抚着素雪的面颊:“娘此生最幸运的,也是有你和若枫。” “应该是爹爹才对,爹爹可是爱娘亲如己命的。”素雪道。 一想起夫君呀伊玉姗就心里幸福,这一生若非虞杞衡,岂会这般无遗憾:“年纪大了,娘也知足了。” 素雪道:“娘不必太过操劳,暖儿已可独当一面,也需更多历练,女儿自有安排。娘守住虞家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伊玉姗道:“事事小心,娘呀能做的不多,必定护住自身,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素雪道:“多谢娘亲。” 第98章 晚霞红 这会花糕上蒸笼了,已经闻到香气。 午饭已经备下,素雪上座后众人入座。 素雪给身边的叶暖夹菜:“暖儿可累?” 叶暖满面笑容:“甚是有趣。” 伊卉雅与荀梓缨也都很喜欢叶暖身上的那份纯粹,不由自主就会喜欢靠近她。 只有心怀善意的人才会感受到别人的善意,善良的心不应该被权势与欲望蒙蔽,纯粹的善意像金子,就算埋在了灰暗中,依旧始终如一。 荀梓缨有挑食的毛病,但是之前和叶暖闲聊从她口中知道兄长荀熙在战场上的苦难,就便改了毛病。兄长为了保境安民而受苦,她岂能衣食无忧中还挑三拣四。 伊玉姗见她如此便问:“之前不是不喜欢甘笋?” 荀梓缨微微一笑:“如今喜欢了。” 伊卉雅摸了摸她的头:“梓缨妹妹也是长大了。” 荀梓缨红了脸。 用过午饭后伊玉姗便去忙府中事务,忙完之后又回屋小憩。 叶暖挽着素雪到园中逛逛,荀梓缨与伊卉雅捧着花蓝拿着花瓣要做胭脂。 四人坐在花园的雅轩中,屋檐上的风铃作响,她们谈笑着手中研磨花瓣。 “这个颜色如何。”伊卉雅与芙花调制出一个颜色,给她们瞧瞧如何。 叶暖惊奇:“这颜色就跟晚霞一样。” “这便是晚霞红。”芙花道。 “真好看。”叶暖道。 怀蕊与荀梓缨调出一色桃红:“世子妃。” 素雪微笑颔首:“这颜色我喜欢,很适合荀妹妹桃花似的小脸。” 被素雪这样的绝世美人夸赞,更觉得害羞,荀梓缨现在如桃花的面容红的像猴子屁股。 叶暖尝试了一番也在素雪的相助下调出了芍药红。 素雪柔声问:“暖儿可喜欢。” 叶暖欢喜:“太喜欢了。” 在素雪眼中就算三春胜景也不如叶暖的一颦一笑:“喜欢便好。” 春暖花开的午后时光惬意,做完胭脂后芙花和怀蕊带着侍女们将花糕捧了出来。 一共是五种花糕,五色相配。 叶暖又取了花酿她们挪到了茶室内,坐在茶室的软垫上,十分惬意的享受。 廊上还煮着茶,芙花盯着火候。 伊卉雅在讲讲话,叶暖笑的倒在素雪怀中,她们又连诗作词,每每到叶暖接句都句句在意料之外。 众人笑得合不拢嘴,素雪搂着叶暖道:“才力有限,断不能为难她了。” 伊卉雅笑道:“也比从前开口就是‘五六七八茅屋两排’好的多了。” 荀梓缨道:“好歹刚才一句‘春花纷落寂寂里,石苔青泥步步湿’大有进益。” 被夸的叶暖尾巴立马翘起来了:“那当然~” 素雪搂着她轻抚她的头:“傻丫头。” 热闹有趣的度过了一下午,便在园中雅轩摆饭,吃过饭后素雪去沐浴更衣。 等她出浴时暖儿也端来了药膳汤。 “来了这里你都不忘。”素雪道。 “当然不能忘,太医说了调养可断不得。”对于照顾素雪的事这叶暖向来很严谨。 素雪牵过她的手一起坐下:“听你的。” 喝了药膳汤吃下叶暖给的蜜饯,素雪半卧在榻上看书,叶暖坐在一旁刺绣。 “绣了什么?”素雪不通女工身上的手帕几乎都是叶暖绣的。 “牡丹。”叶暖道:“这世间唯有牡丹最配素雪。” 素雪一笑:“只要暖儿绣的我都喜欢。” 叶暖道:“两位小娘子给我了不少花样子,我都喜欢的紧。” 素雪望着叶暖恬静的面容,当下如何不是岁月静好,为了将来也能如此,为了守护她的笑容,什么都值得。 “当下这般就像还在玉里关时。”素雪道。 叶暖道:“现在也好,之前也好,有阿雪在便有将来,将来可期。” 素雪点头:“我们暖儿也是长大了。” 叶暖微微一笑,她持剑的理由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守护素雪,初心未改并且与日俱增。 今日什么都不想,只是沉湎在这一刻的安宁中,素雪拥着叶暖入睡,梦里也没有阴谋算计。 拥抱取暖就可以一起度过寒冬,并肩而行就可以冒着风雪前行。 心中有所期盼就可以活下去,只要拥有将来,就不畏惧当下。 望着今夜的明月让碧柔思念着不知在何处的弟弟,无论在何处只要还活着就有期盼,弟弟便是碧柔活下去的期盼与将来。 张现为她披上外衣从后面将她拥入怀中:“柔儿,窗口风凉。” 碧柔微微一笑:“你来了。” 张现道:“柔儿再等等我,不会只让你这般藏在别苑。” 这对于碧柔来说或许更好,从她落入风尘开始就被张现所护,因此也不用接客卖相。况且这般待在别苑,就算没有名分也总比在张家的后宅好。 都是牢笼,起码这里很安生。 比起所谓的名分来讲,也换不来未来,没有意义。 碧柔道:“无妨,你我心中唯有彼此便够了。” 无论碧柔说的是真话假话,一起度过的这些年张现没有一刻想放弃她,爱她就像是自己身上流淌的血。 “柔儿,可想出去走走。”如今长相和张皇后只顾得上对付宣王府,无暇顾及他,张现暂得喘息,想要带着碧柔出去走走。 点了点头,碧柔问:“你想去哪里?” 张现道:“我带你去游湖如何。” 碧柔点头:“好。”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就算碧柔对他没有真心,但年少相识,走到如今,张现对她的心一成不变。 若非纪家倒了,原本碧柔应该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就因如此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纪家为何而亡?碧柔也不是傻子,她知道一切因为张家,但是张现对她的爱护如何又是假的呢。 如何不恨张家,可是她当年与弟弟被埋在了塌方的矿洞中。张现又是如何从废墟里把自己和弟弟从挖出来,在绝路中,无可奈何的拜托他保住弟弟的命。 之后张现又不断背着张相和张皇后从中斡旋,护她周全,将弟弟也暗中托付给虞家。 她怨她恨,可是张现真的没有对不住纪家,只是他上有父亲兄长。 张现不过也是一颗棋子而已。 她在仇恨中不能爱他,只能在维持着现状,等着弟弟回来。 第99章 夙凉的风 黄沙与戈壁所在的西境与夙凉接壤除了九堰城便是玉里关,只是比起九堰城来讲更易守难攻些。 接管玉里关军队有些年头的荀熙每日勤加练兵,军营里的练兵声响彻。 在雪海关看见的是连绵不断的雪山与长原,而在玉里关是戈壁与荒漠,这是宣王与虞杞衡守护了很久的地方。 因为他们当年的肃清让这里没有了沙盗,那几年的图治让玉里关国泰民安,成为重要的商道命脉,依然是边境除了九堰城之外最繁荣之地。 光的背后有阴影,繁盛之下更要小心谨慎。 正在练兵的荀熙认真观望着士兵们,此时有人来报:“荀将军,那人嘴撬开了。” 前些日子荀熙逮住了一个从夙凉妄图潜进来的细作,拷问的几天终于肯说出点什么了。 走到了阴暗的地牢里,玉里关长年干燥,这地牢虽然阴暗却不潮湿,只是偶尔老鼠两只。 那人被挂在木桩上,被上刑拷问过:“我说……” 结果从这个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夙凉前国师密谋了十年,安排了两百个细作在此期间陆陆续续潜入了盛京城,现在是行动开始的时候,这个行动的代称为——红烛。 但是至于是什么行动,因为他是最后一批细作故而不得知。 十年间两百多个细作潜入了盛京城,荀熙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将急报传回盛京城。 这一封急报跨越万里,一个一个驿站快速传递,日夜兼程之间传回了盛京城,呈上了御前。 坐在安仁殿的延和帝阅览急报,立即宣召京宣王、兆尹、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刑部尚书、御林军统领、金吾卫大将军几人。 行过礼,延和帝将急报给宣王过目。 这元瑨大惊,竟然混入如此多的夙凉细作。 当年这个夙凉前国师还是死于元瑨的派人暗杀,没有想到就算是个死人了还会在这些年后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延和帝大怒,斥责他们几个都是怎么办事的,居然没有任何察觉。 几个人跪下请罪,延和帝道:“御林军统领与金吾卫大将军加强盛京城与宫中护卫巡视,不可懈怠。” “是,臣领命。”两人领命。 看向作为京兆府尹的元泌与御史中丞元澂:“潜入细作乃京兆府尹失职,定要揪出细作,中丞有监察之职,有疏忽之责,你们两人细查此事细作给朕一个不落的挖出来。” “是,臣领命。”两人领命。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两司同查此案,必要查清此番夙凉所安插细作密谋行动为何。 延和帝今日大怒,众人皆遭斥责。 在仁安殿内商定对策后几个人立即回到了官署调派人手彻查此事,盛京城开始禁严,金吾卫调派更多人巡视,一日十二时辰不断。 这样的举动很快引起了皓月楼的注意,看着巡视的金吾卫原本是一天巡视两回,现在是一天巡视四回。 坐在窗口看书的沈霆明白肯定又出了什么事。 在御史台的元澂和京兆府的元泌两个人脑袋都大了,此时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明察暗访。但正值仲春上税之时,京兆府尹以清查税务之名查盛京城人口,御史中丞以监察之名相助。 暗中两个人则是派出人手在三教九流之间暗访来路不明者以及西境商客。 这盛京城万邦来朝,着实外籍者众,况且毕竟通婚多年,这二百细作可不是靠着西境长相能区别。 大理寺与刑部派人手相助。 此番如果查不清这事,元泌的京兆府尹和元澂的御史中丞算是都不用干了。 这头忙的不可开交,另外一头的宣王府花园内是花朝节盛宴。 盛京城内出身最好的贵族女子此时都在这座花园中,作为东道主的宣王妃慕容妘此番目的是为了元湳与元沚两人的婚事。 此时他们生母常侧妃与季侧妃坐在慕容妘左侧。 慕容妘无意多操心,就交代两人自己相看,到时候她自然会向宣王禀明。 常侧妃与季侧妃颔首,便与几个夫人们交谈甚欢。 坐在另外一旁的荣王妃与慕容妘品茗,看着园中扑蝶玩投壶的年轻小娘子们便回忆起她们还在闺阁时的事。 荣王妃知虞素雪身子不好,特别相问:“如今素雪你身子如何?” 虞素雪颔首:“多谢婶娘关怀,并无大碍。” 荣王妃道:“养身子的确不可以急,对了,我的婢女会酿葡萄酒,这酒很是暖身子,改日送你两坛。” 这婢女是在荣王妃跟随多年的女侍依白,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统,故而懂得酿造葡萄酒。 “多谢婶娘。”虞素雪看向依白:“我家侍女也爱酿花酿,葡萄酒我们在关外时也品尝过,不知你可愿意教她如何酿造葡萄酒?” 依白年纪不小有三十出头,看向虞素雪身边那十八岁的叶暖:“叶侍女,你也喜欢酿酒?” 叶暖道:“不知道依白姑姑愿不愿意传授了。” 依白微笑道:“自然的。” 两个人便到一旁闲聊。 荣王妃四下看了看:“我记得下帖子请了郡王妃,她终究是没来。” 也只有荣王妃敢提起张雁。 如今太子妃和淳王妃都不在了,慕容妘身为宣王妃成了外命妇之首,所以不可能举办这样的花宴不请张雁。 这会是说曹操曹操到,就算是人人都知道元泌与张雁不和,可那又如何?她还是张家的女儿,依旧是那样的盛气凌人和不可一世。 降临花宴,女眷们自当避让恭敬她。 虞素雪站起身以颔首礼,张雁心里打着冷哼以颔首礼回。 “见过两位王妃。”张雁施礼。 慕容妘以笑容相待:“快入座吧郡王妃。” 在荣王妃身旁入座,侍女奉上糕点与茶。 “这糕点倒是雅致。”张雁品尝。 荣王妃道:“这花糕精致又好看,我都快舍不得吃了。” 张雁道:“婶娘风雅,竟然还会惜糕点的精致。” 荣王妃道:“既然说起了风雅,我便弹奏一曲如何?” 慕容妘命初夏去将自己的琴搬出来,初夏立即就去,带着两个侍女将琴取来。 “我今日是在素雪跟前班门弄斧了,素雪可不要见笑。”荣王妃自认琴艺是不如虞素雪的。 第100章 她的崇拜 虞素雪自谦道:“婶娘过誉,我不过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琴技如何与婶娘相比,我哪是什么风雅之人,那琴不过能弹出调罢了。” 这话虽然是谦虚但全是真话,她可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弹琴也不为风雅。只是为了弹琴之时来调和叶暖练剑的气息,以及用琴声整理自己的思绪,那跟风雅是一点不沾边。 跟雅不沾边,对于虞素雪来说不过是有用的技艺。 荣王妃道:“素雪总是过于自谦了。”坐在琴前,双手抚琴,一曲《风花雪月》配着满庭落花纷纷时,倒是果真风雅。 此时有园中的沈家小娘子以箫相和,越发悦耳动人。 此时满园中人静听琴箫一曲,身临在风花雪月的情境。 一曲之后满园拍掌。 虞素雪道:“就这般婶娘还说我自谦,如何比得婶娘。” 荣王妃道:“也是幸得沈家娘子以箫相和。”走到园中牵起沈家小娘子。 从前沈小娘子是代萱郡主那一派的小娘子,只是后来受了代萱一巴掌不再往来,沈家又亲近了宣王府。 沈小娘子颔首:“小女不过略懂一二,胡乱一吹,不及王妃娘娘琴艺高超。” 荣王妃将这小娘子推在慕容妘跟前:“你觉得如何?” 从出身到模样的确可以,慕容妘看向常侧妃与季侧妃,既然是她们选媳妇自己可不打算多介入。 季侧妃倒是觉得她太过孱弱些,常侧妃却觉得她是个通文识字又懂乐理的小娘子很是喜欢。 常侧妃牵过沈小娘子的手:“箫声动人,人亦动人。” 沈小娘子不禁掩面脸红。 这常侧妃便是默定了沈小娘子嫁给自己的儿子元沚,看向慕容妘示意:“王妃觉得沈小娘子如何?” 慕容妘道:“温婉识礼。” 这四个字一出这婚事就算是已经板上钉钉,常侧妃满意。 荣王妃见促成姻缘心中也是欢喜。 之后季侧妃看到了伊玉姗才来,等的就是她呀。 伊玉姗向王妃们施礼,慕容妘看向虞素雪示意,虞素雪立即扶起母亲:“娘亲来了。” 慕容妘假作怪她:“这都何时了你才来?” 伊玉姗道:“今日礼佛匆匆赶回了这是。”随即入座在虞素雪身边。 季侧妃便问:“这伊小娘子怎不曾来?” 品茶的慕容妘旁人不察的手中一顿,面上波澜不惊但已经明白这季侧妃的心思。 这季侧妃今天就是只冲着伊卉雅来的,对于慕容妘来说虽然伊卉雅加入宣王府对宣王府有益,但是助长两个侧妃的和她们儿子的实力这对将来元澂无益。 伊玉姗道:“礼佛遭了寒气,卉雅今日来不得了。” 虽有失落但是面上挂着笑容的季侧妃道:“倒是可惜了。” 伊玉姗道:“那孩子也不喜欢热闹,也就罢了。” 这话是无意再嫁一个到宣王府,毕竟虞素雪已经是元澂的世子妃。 这话让慕容妘倒是挺满意的,这虞家和伊家可以有自己的主意,主意可以让他们两家得益,但是不可以让自己失益。 权贵世家女子的婚姻都是权衡利弊的棋子和工具,这慕容妘最满意虞素雪的就是这一点,她懂这个道理懂得早,所以能和元澂结成良缘。 并且虞素雪知进退,懂为元澂谋利,也懂这宣王府到底是谁做主,从来没有任何僭越之举。 比起张皇后喜欢找提线木偶,这慕容妘更喜欢想虞素雪这样有野心但是又懂事的,毕竟元澂要是不满意,到最后吃了苦果的还是她这个当母亲的。 就像张皇后那样,机关算尽又如何,到了最后儿子跟自己离心,还视如仇敌一般。 如今就像照镜子一般,慕容妘也是步步为营不想有任何行差踏错。元瑨是一个只爱权力的男人,妄图得到他的心是一个非常可笑的事情,所以比起他的爱,还不如多关怀儿子的前程和家室。 慕容妘道:“身子不好可得养着。” 伊玉姗与她相视一笑。 荣王妃感受着暗流下的拉扯而微微一笑:“娇生惯养自当金贵,看着这些小娘子们青春正茂,真是让人总是想起过去。” 张雁问:“我听闻当年婶娘你一曲便动了荣王殿下的心弦。” “哎呦,这都是陈年旧事了。”荣王妃想起自己的夫君就是满面的笑容。 到了祭拜花神的时候,小娘子纷纷用红丝带绑在花枝上祭拜花神与祈福。 张雁是满怀心事,荣王妃与她系上了红丝带,见她如此不由出言宽慰。 “若心怀虔诚并有一日等到回响。”荣王妃牵着她的手踏上廊檐。 张雁道:“自认我是没有什么耐心。” 荣王妃道:“郡王是君子,君子之心要打动那便是用诚心,这诚心又需以日久年生方可见,不是一时之事。” 张雁道:“我比不得婶娘好命,荣王殿下待你恩爱。” “荣王也不止我一个女人,只是作为正妃,凡事不可太过。”荣王妃道:“你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显示自己的容人之量。” 张雁道:“那些女子如何配的上郡王席榻。” 听这话明白了,对于张雁而言对元泌不单单是倾慕和爱恋,还有崇拜。或许是太过崇拜了,在心里太过高洁了,所以不容旁人来染指分毫。 且不说她手段如何,但是对元泌的心倒是一片真的。 荣王妃道:“容颜会老,终究是有凋零之时,只有体贴心意才可以举案齐眉。” 张雁道:“我终是容不得旁人在他身旁。”就算是现在,元泌搬回了东宫,但是她依旧让人盯着,不会让任何女子有可乘之机。 就算她一辈子得不到,她也不会让其他人得到。 这元泌可以不属于自己,但是也不可以属于别人。 荣王妃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了,也就罢了。 这场花宴了结之前,结束前季侧妃看上了南安都护府家的女儿董小娘子,好歹能助力自己的儿子元湳。 在黄昏前散场,园子从一派热闹到了点灯夜临时开始显得格外孤寂。 这元澂匆匆赶回安泰园吃饭,这吃完饭还要再出门去。 见他神色不对素雪便知道出了事,屏退了所有侍女出了屋子。 “怎么了?”素雪问。 自当要用皓月楼的势力来暗访盛京城的三教九流,并且也要皓月楼内部自查以防万一。 此事事关重大,素雪和叶暖亦都此后十分小心谨慎。 元澂道:“皓月楼暗访,万事小心。” 叶暖道:“是。” 此时宣王召了元澂与叶暖到书房议事。 亦杨与石章也奉命而来,凌鹤也从山下赶了回来。 当年暗杀夙凉前国师,凌鹤、叶暖、亦杨、石章都是从夙凉活着回来的人,要知道夙凉前国师更多的事就必须问他们。 第101章 你是个痴心眼! 暗杀的事到了现在不超过十个人得知,当年以暗杀夙凉前国师引起夙凉内乱让元瑨得到了矿脉,所以才掌握了玉里关的商道且暗中铸造了兵器,壮大了玉里关的军队。 命他们四人暗中调查,定要寻出夙凉细作的踪迹。 四人受命。 这元澂自然跟此事息息相关,毕竟此案不破关乎他御史中丞之职的乌纱。 在书房商议了几个时辰,毕竟是当初以暗卫训练中走出,追踪反追踪四人都是最强,安排四人平日里盯紧着轮流行动。 同时也要暗查宣王府内会不会藏着细作。 元瑨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不允许任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动作。 四人受命秘密清查宣王府内以及追踪盛京城内的夙凉细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不够细的心,这是崔侍卫教导他们的。 着元澂还要出门和元泌汇合,亦杨和石章跟随相助,凌鹤回去安排人手。 元瑨调回了二十九名暗卫,这宣王府内不容有失。。 当年在玉里关矿脉与商道账册皆是司徒先生与虞素雪一同过目,便命司徒先生暗中清查军中,虞素雪暗中清查王府后院。 虽没有告知慕容妘究竟是何事,但她也暂且放权让虞素雪行事便利。 很快又从玉里关得到新的线索,凌鹤这一头也追寻到了蛛丝马迹。 石章与叶暖行动,很快确认了一处夙凉细作所藏身的酒坊。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顺藤摸瓜,牵扯出一批的夙凉细作八十二人。 很快大理寺和刑部进行收押拷问,御史台监察此案。 此案继续深查,要查到代号为‘红烛’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连着三个月叶暖都是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便出门,晚膳回来用过饭又出了门。 元澂亦是回来的少。 素雪也调动虞家势力相助他们。 宣王府内部的清查已经完毕,宣王已经顺手也处理掉了张家所安插的人手。 司徒先生和虞杞衡也清查军中结束。 其他的不管,宣王要做的就是肃清自己势力内部的可疑之人,并且要掩盖私铸兵器以及训练私兵之事。 风声鹤唳之时越不能让陛下生疑。 命凌鹤继续秘密训练暗卫与私兵,司徒先生依旧负责账目与铸造兵器。 对于元澂来说,作为父王如何做轮不上他插手过问,坐在御史中丞这个位子上,正是就是为了给宣王府掩护尽一己之力。 这是对父王表忠心。 对于宣王来说,妻子和儿子比起权力而言算不得不可牺牲的,只要元澂铭记自己的忠心和足够有能力就可以一直当这个世子。 要消减陛下的怀疑,还要掩盖自己的势力,宣王就算是夜不能寐步步为营却还是甘之如饴。现在只剩下张家没有对付,他也要看看自己的这个世子和世子妃能多大本事。 这一年初夏,元沚与沈家小娘子完婚,次月元湳与董家小娘子完婚。 宣王府连着两个月一派喜庆,在热闹喧嚣中听到夏日蝉鸣。 此时在东宫的盛夏依旧一派寂寥,除了处理公务之外太子元璂待在东宫闭门不见。 这张家没有机会修复与太子的关系便开始对元泌示好,这元泌为了避免和长相与张皇后的见面,天天待在京兆府里忙着。 就算没事都要找事出来忙,就是不闲着。 天已经黑了,元澂这时从御史台出来到京兆府查阅卷宗,见元泌也在卷宗阁内忙碌。 这会京兆府的人都已经下值,这卷宗阁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一天到晚有那么忙吗,我都听说你除了朝会之外三个月没有离开京兆府。”元澂道。 元泌还在誊写卷宗:“夙凉细作都落网了?还是说你已经查到他们代号‘红烛’的阴谋是什么你查到了?况且一天天的哪有安生的时候,你是没看见过大理寺卷阁里成堆的未结案?” 大理寺卷阁里有一些封存了很久过去没能找到真凶或者失踪人口的未结案。 一旦一些案子没有在一定时间内找到证据和凶手,也不能继续浪费精力追查,因为如果旧案一直追查浪费人力,那当下的案子追查不力就会让未结案更多。 元泌的意思就是,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案件,现在如果不努力点只会让大理寺卷阁内未结案越来越多。 作为京兆府府尹他要做的就是尽力维护盛京城内的治安,以及拉扯权贵、商户、百姓这三者之间的平衡。 元澂道:“没想到你还关心大理寺里面那些没有破案的卷宗呀。” 这元泌也是当上京兆府尹后碰见各种大案小案时常在刑部和大理寺走动,之后才看到那些放在大理寺卷阁不断增加还积灰的未结案。 才知道长年累月居然有不少案子没有告破。 他能做到的有限,过去的无法改变但是起码现在作为京兆府尹,他有很多事可以做,可以让当下不成为将来的遗憾。 “你也不是,你又有多久没离开御史台了。”元泌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忙归忙,有空也得回家吃饭的。”元澂这是赤裸裸炫耀他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 元泌直接一个笔杆朝着他掷去,元澂避开那笔扎入了书柜。 “死远点。”元泌语气不善。 查阅完自己想要的卷宗后元澂把笔拔出出来走过去放回笔架上,看着他认真的誊写卷宗:“也该处理掉张家,再选一个王妃了。” 元泌冷脸:“宣王殿下是你的父王,你应该比我了解,张家再狠起码不会杀我,但你父王就不同了。” 元澂道:“不是还有我吗,你怎么可能会死呢。” “你觉得我会想你活吗,当时你为什么会发现东宫的木偶?你派人潜入东宫做什么?”元泌道:“你在找张家账本对不对?延和十一年的旧案你要查,你还要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命。” 元澂一笑:“又不是一次两次遇到刺杀,之前我不会死以后也不会。” “放心,你要死了,我不会让你的世子妃当一辈子寡妇。”元泌道。 元澂无言:“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元泌道:“不送。” “你这痴心眼倒是真的随了太子殿下。”元澂踏出卷宗阁。 从京兆府出来又回了御史台,今日石章护卫在元澂身边,亦杨与叶暖奉命继续追查夙凉细作。 第102章 再闹下去没完了! 皓月楼也不闲着,盯紧了盛京城里各个城区的三教九流,对于这件事他们极为上心。 伍展舟所管的游仙楼已经是四个城区都有的酒楼,酒楼内人来人往,达官贵人到江湖侠客,能搜罗不少消息。 这顾清铭也是皓月楼的中流砥柱,算账清账派发每月的工钱,是他们最可靠的后盾。 沐凡霜便在花灯红巷与码头里探访,寻查身份可疑之人。 柯昊虽然只懂偃术,一头只知道扎在一堆木头之中制造机关,但也知国家大义为重,每日都在研究更好的机关弩。 心里都在想着一定要把那些该死的细作全部打成马蜂窝! 而沈霆会帮助邻里给他们当状师,如今名头已经传到其他坊,还会有人特意从其他城区来委托。 这头还要备考,同时细作也要帮忙查。 这为邻里打官司,能让他对律法更熟悉,案子碰见多了也是历练。而查细作,无论于私还是自己作为一个大夏子民,都是应尽之责。 备考是他作为读书人的目标,乡试在即,今秋必定要考中举人。 成了举人在官府为贫苦人打官司时更加不会被轻视,秀才的名头着实不够。 此时收到了传书,打开一看是梵文所书,取了《金刚经》破译,这虞素雪另派的人手查到了细作的线索,并安排了下一步计划。 将书信烧掉,沈霆感叹这虞素雪的谋略,若不是女儿身的话她必定是能连中三元在朝堂出将入相的更狠角色。 身为女子限制了她的步伐,但是这眼界和手段却能坐在深宅大院里控制千里以外的事。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沈霆目光灼灼。 他要一步一步走进那大理寺,目标不为别的,就为有朝一日能掌刑狱。 梦想就像是你身处沙漠时知道哪里有水,只要努力便有得到的机会便无惧狂沙去寻找。在艰难的路上,意志坚定如素雪与沈霆这样的人,就会在困境中成长越发强大。 而没有梦想的人就是身处沙漠不知道在哪里有水,漫无目的得过且过,可能还会困境中变的残忍与自私。 他们就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这会有人吃饭不买账,店里小厮说追出来和他撕扯,两人互骂拉扯,在街上打起来。 有人喊金吾卫来了,两人才停下,但都鼻青脸肿。 金吾卫这巡视一天下来不是有顿顿赊账的赖子,就是有调戏卖绢花女子的败类,还有偷窃的扒手。 金吾卫从一开始着实没想到一天天会遇到这些人渣烂事,训斥各坊坊正应该正面处理这些事。 “这一天天的金吾卫怎么又多了。”坐在游仙楼二楼雅座的客人甲看着楼下又巡逻到这里的金吾卫道。 嗑着瓜子的客人乙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听说是有细作进来,怕潜入了盛京城。” 知道更多点的客人丙道:“我表哥在大理寺当个小役,说大理寺抓了不少人拷问。” 客人丁喝着茶:“该抓!全部处以极刑!” 客人甲道:“与夙凉纷争已近百年,当朝的陛下英武,不接受他们的要求,也绝对不遣嫁和亲,还夺回了不少失地。” 可就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接受张家扶持的陛下让张家一路做大,以至于张家势力如日中天了二十年多年。 如今陛下靠着宣王府来牵制张家,平衡这两方微妙的天枰。 客人丁琢磨:“陛下膝下不是也没公主,自然不遣嫁了。” 客人乙拍了他脑袋:“亏的我们都是秀才,你老实多读点书吧,历朝历代和亲大多都是宗室女封为公主,鲜少有真的出嫁真公主。” “疼。”客人丁捂着脑袋:“你可真是粗鲁!” 这个人说话不知道为何,一个大男人竟然显得有些娇憨,在旁桌的叶暖低头偷笑。 亦杨和叶暖昨夜大半夜又抓到了细作,才天亮后从刑部向宣王殿下交代完出来,在这里用个饭。 “再闹下去没完了。”亦杨不知道到底要抓到什么时候:“我真想把那个国师刨出来再打一顿。” 叶暖道:“那个时候倒是可惜,没想到他那个时候已经在密谋‘红烛’。” 亦杨道:“接任国师之位的是他的弟子,虽说平庸但是倒是挺听话,按着前国师布局一步步来,倒是给我们现在添了不少麻烦。” 叶暖道:“盛京城内一直人心惶惶可不是事,特别是这批读书人,天天的嚼舌根。” 亦杨道:“陛下广开言路,这些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谈国事也是情理之中,再过三个月便是乡试秋闱,学子众多。” 这让叶暖想起来了沈霆,不知道他乡试准备的如何,不过的确不必为他担心,肯定能中举。 吃过饭两个人便要回去补觉,等到黄昏之后亦杨还要和石章交接,换他护卫元澂。 叶暖回到粹宁堂不忘给素雪炖下药膳汤,见素雪在书房忙着清账便不打扰。春季各处庄园播种,这头清算着出支,况且又是纳税之时,虞家各个商户的缴税也要盯紧,省的有人中饱私囊。 叶暖回到屋子里补觉,素雪看见芙花将汤端进来才知她回来了,随即放下手中的事。 轻手轻脚的走进叶暖的屋子,点了檀香为她驱蚊。 小心翼翼坐在床前看着她,最近叶暖着实辛苦了,每日都奉命在外奔走。 放下帐子怕她蚊子咬了,她每日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就让素雪安心多了。 走出屋子关上门,虞素雪回到书房里便向司徒先生写了密文,既然已经找到了夙凉细作中的重要角色,接下来就要司徒先生出手了。 收到了虞素雪所给的情报,司徒先生带着立即前往追捕。 那细作倒是风声很快,到的时候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是踪迹可循,司徒先生带着精兵追捕,很快将人在一处地窖中抓捕。 比起之前抓捕的细作来说,今日司徒先生靠着虞素雪情报抓捕名号为铁石的细作是夙凉细作中的重要人物。 很快就将人押往刑部审问。 第103章 受人所托 在立秋之时有一节日,名为神农节。 于盛京城的神农神殿将举行一场盛大的秋日祭祀,用于祈祷今年能五谷丰登,以及来年能风调雨顺。 这是规格最高最盛大的祭祀,毕竟于社稷而言这五谷便是一切的基石。这样盛大的祭典之后亦会解除宵禁三日,民众庆祝节日时这盛京城亦有盛大的花车游街。 在祭祀这一日,陛下会带着文武百官在神殿神坛之上祭祀,皇后亦会带领内命妇与外命妇前往女娲神殿祈福。 去年由于淳王府之案全城戒严了整个夏与秋,以至于这场祭祀也没有举行。 将至立秋,礼部忙于筹备祭祀,这京兆府自然也要全力相助。 这样的祭祀盛大却又庄严,有严格的礼制,所以安排起来就是每一年的安排都一样。 元泌刚上任京兆府的头一年虽然手忙脚乱,到了现在三四年间已经是游刃有余,与礼部的协作十分顺畅。 只是众人都担忧这样的盛大祭典恐有夙凉细作暗中捣乱,所以今年京兆府更加上上心也更加谨慎,与金吾卫加强盛京城当日的巡视与护卫。 刑部通过夙凉细作中的重要人物铁石的拷问之后揪出来很多他的团伙,但是其组织严密,尚未有真正关键的核心细作落网。 故而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京兆府在这个节骨眼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生怕万一就出点事。 而皓月楼这一头也不安生,浮图阁主夜喆传书,需要叶暖相助从一座山上的观中护送一人至盛京城的护国寺。 由于张皇后的爪牙又在此寻找这个人的踪迹,故而浮图阁准备分兵三路假装带着人逃跑作为障眼法,实则叶暖护送此人入城。 护国寺有人会护着他,所以到了护国寺便安全了。 这是和夜喆交易的条件,守护这个人换取作为同盟共灭张家。 山上道观的日子很清闲,风景也好。夏日站在山林间感受清风与树叶的簌簌声,一阵阵好闻的草木香,还有潺潺的小瀑布与流水。 一身道服,手中一把扫帚,一个一个台阶扫下来。心情愉悦的听着鸟儿鸣叫,也跟着哼着曲子,慢悠悠的扫帚山上的台阶,一脸慵懒惬意的神情。 当叶暖看见这个人时就很疑惑,他一点不像个被追杀的人。 没有任何一点的紧张感,也没有胜券在握必逃决心,而是毫无防备。 毫无防备到好像现在浮图阁在与外面的杀手周旋,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你是谁?”他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叶暖,语气平和温柔的就像每逢四月天,那明媚灿烂时才有的风。 这是一个温柔的男子,他眉眼之间有一股仁慈,或者说是很柔和的气息。完全没有任何棱角,就像打了无数遍后毫无瑕疵的白玉一般柔和。 夜喆说他名为——暮禹。 “在下叶暖,受人所托护卫你离开此地。”叶暖将夜喆所给的一枚铜钱给他看。 走下楼梯确认了一眼铜钱,这暮禹便跑上台阶带上斗笠背上自己包袱下来,一看就是经常要换地方,已经十分熟练。 “在下暮禹还请姑娘多多指教。”暮禹施礼,随即立即道:“我们走吧”说着话便下了台阶。 这会像个逃命的人了,这下台阶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这夜喆说过他是幼年时受过高手一掌后却还能活下来的奇迹,但身脉受损不能练武,所以他是不会武功的。 两人一路下山,他一个随和的人,叶暖也是,说起话来不难。 “从前不曾见过你,你也姓夜,是夜叔的亲戚吗?”暮禹问。 叶暖道:“我是草叶的叶,并非夜里的夜。” 暮禹细吟着叶暖的名字:“叶暖……,叶暖……,谁为你取的名字?倒是不俗。” 叶暖道:“我家主子。” “原来如此,必定待你很好。”暮禹见过浮图阁的人,里面没有叶暖这样像是浸透在春阳中的人。像她这般眼神中有一股浩然之气,必定是有待她很好的人常年累月的言谈身教。 因为他不会武,考虑体力与他身体上的境况,从这里回到盛京城恐要三天。 这是叶暖从盛京城快马加鞭赶来的两倍日程。 天黑找到了一处土地庙,并不荒废,可见有村民来祭拜。 叶暖去拾柴,这暮禹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这铺草席搭柴火再烤上饼倒是都十分熟练。 可见的确常年在逃亡中度过。 看来身上的这股慵懒,是从常年逃亡中开始学会了苦中作乐。 饼没有什么味道,暮禹还撒上了自己带着的佐料。 见他一身道服想来不杀生,就把抓兔子来烤的想法湮灭在脑海里。 “这会能吃上烤鱼烤兔就好了,我们去抓兔子怎么样?”这暮禹方才也有看见附近草丛有兔子出没。 “可你不是出家人吗?”叶暖问。 暮禹一笑:“这只是伪装罢啦,走!我们抓兔子去。” 说着人便起身出去,叶暖立即跟上。 暮禹提着灯,叶暖的耳朵很好使,比起黑灯瞎火的找,着耳朵听反而更有机会。 看着叶暖闭眼全神贯注于耳,用耳朵听到的动静捕捉了两只兔子,暮禹感叹叶暖着实是有一身的好本事。 “半步宗师,这个年纪居然武功便可以到这般程度。”虽然暮禹自己无法练武,但是却也喜欢研究武学,能碰见叶暖这样的高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需要经常搬来搬去,小时候不懂,为何刚才才认识了身边邻居四邻的小伙伴,结果很快又要搬家。 夜叔有很多事情的要做,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在江湖里东躲西藏的每一天多少也遇见了很多人,去过了很多地方。 叶暖能十八岁就有这样的武功造诣,还是暮禹平生第一次所见。 吃着烤肉,叶暖的手艺也很好。 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暮禹对眼前的叶暖充满了好奇,吃着烤兔就开心:“好吃,叶护卫好手艺!” 叶暖微笑将水递给他,长年的奴婢生涯让她下意识的就会照顾身边的人。 在某个瞬间的叶暖会突然晃神,意识到她已经身份转换了三年,她已经不再是奴婢这件事。 吃饱了暮禹就躺在铺在草堆的草席上,风餐露宿已经让他习惯,时间久了不是在一直逃亡中绝望,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如何让自己变得开心。 第104章 记忆里错失的瞬间 欢喜是一日,不欢喜也是一日,何况他这般要东躲西藏的人来说,若是不欢喜那有朝一日真的命丧黄泉不是有太多遗憾。 不知道为什么,暮禹觉得叶暖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明明不过才半日的相处,看着她坐在火堆前的侧脸,觉得她很亲切。 “我见过一片花海,长满了蓝色宝石一般的花朵,那一望无际的花海与蓝天白云。风一吹起时,花瓣都跟随着风朝着天上飞去,躺在花海间我望着花起花落在空中纷飞。”暮禹讲起来了他曾见过的美景。 仅仅只是听他说就好像到了那片花海一般,叶暖恍然间发现她从未留心过看过的风景,因为她想从记忆找到能与他诉说的美景,寻找相媲美的景色,却发现自己从未让那些回忆停留在脑海。 见叶暖在愣神,暮禹关怀:“叶护卫怎么了?” 叶暖淡淡一笑:“我不曾记得我见过什么美景。” 她长期的记忆里,心中所念所想都是自己要做的事,需要完成的命令和吩咐,去留心什么风景只会影响行事的速度。 崔侍卫说对他们来说只要是一息的失神就会让自己死在别人的剑下,所以就算一息的杂念都会让一切功亏一篑。 但是从前和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这三年和过去的十五年都不一样。 是什么不一样呢?是她脱离奴籍在律法上身份的不同? 还是她的心和从前不同了? 她开始第一次有了除了命令和吩咐之外她想做的事,她想去看暮禹说的那片花海,她想和素雪一起看那样的景色。 “我想和一个人,一起去看你说的景色。”叶暖道。 暮禹道:“看来她一定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不,对于叶暖来说,素雪比她的命更重要的人,超越这世间的一切。 “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叶暖道。 这是第一次有了和素雪一起看美丽景色的想法,又觉得好像是不是这些年来错失了很多瞬间。 素雪其实总问她,暖儿,你想不想看山川大海? 也总对她柔声相问,暖儿,你看那片晚霞是不是很美? 只是她无心留意风景,此时才发觉原来她和很多美丽的瞬间擦身而过。 不知为何一股暖流从心中冒出来,装满了自己的身体,在那些她没有记住的碎片里,有很多闪闪发光又美好的东西。 人的眼神很难骗人,暮禹也见过很多人,但是叶暖的眼睛却是他见过最纯粹的。 纯粹的就像历经打磨之后毫无杂质的水晶。 “你心中所念之人是你所见的世间最美好,相信在她的眼中的你一定也是如此。”暮禹。 听到这句话让叶暖心中的暖流化为了感动,她回忆里有太多被素雪所珍视的瞬间涌出。 “是吗。”叶暖这两字其实她心里最清楚答案。 暮禹道:“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特别是这世间的美好相遇在一起,那一定是命中注定。” 叶暖已经又开始想念素雪,很想立即回到她的身边去。 最真挚善意的思念一定会传达到自己想传达的人心中。 坐在粹宁堂的窗前望着天空的那一轮明月,就算人不在身边,素雪依然能感受到叶暖的气息。 三天之后便是立秋的祭祀大典,素雪作为宣王府的世子妃,是皇族宗亲的内命妇,那日要跟随王妃们与皇后到女娲神殿祈福。 这是格规格最严的祭祀,所有的礼服都是按照规格由大内内侍省命尚服局所制。 今日修改过的礼服已经再次送来,试穿之后合身,脱下后芙花与怀蕊挂在架子上细细搭理。 元澂沐浴之后穿着里衣,他披上外衣往素雪对面一坐。 今日用晚饭少了叶暖那丫头竟然就觉得没了几分生气。 “她这一趟去几日?”元澂问。 素雪道:“三日。” 元澂道:“倒是能在祭典当日赶回,要不然她就要错失当日最热闹的花车游街。” 这会也是无心看书,只要叶暖不在身边素雪都不由担心。 见她神色凝重,元澂不由宽慰:“那些杂碎,还不够暖丫头打的。” 素雪喝了一口茶:“那又如何,难不成前面有个坑,我虽然知道暖儿能跳过去,就非得跳过去而不是填坑后让她稳稳走过去?” 元澂一笑:“跳过去不是省时省力嘛,况且你舍不得她跳,她还舍不得你动铲填坑呢。” 说着话手上将剥开的龙眼送进素雪嘴里。 “这倒是甜。”素雪道。 元澂道:“好吃多吃一个。”一手接住她吐出来的核,一手又喂了一颗。 素雪眯起眼看着他:“世子如此殷勤?有何猫腻?” 元澂一脸假作委屈道:“怎么,我还不能疼疼我家夫人了?” 素雪道:“说吧,怎么了。” 屏退了所有侍女,元澂一手枕着脑袋换个舒服姿势歪着:“我跟元泌查到一些很古怪的事,那些细作画像去暗访时,有些烟火铺子和糖铺的掌柜都见过几个我们抓获的夙凉细作。说都是他们的常客,经常来买东西。开了最长的铺子有二十年,那糖铺认的人更全,说那个铁石是关顾了十年的客人。” 素雪静静地听。 “还有就是粪道上的人,也见过他们,说时不时跟他们买粪土说是种花种草用。”元澂道:“但是怎么想都不对,你觉得如何?” 粪土、糖、烟火铺子…… “火药?粪土可以提炼硝石!”素雪道。 原本元泌和元澂就有这样的大胆猜测,但是无凭无据,也不知道他们把东西都藏在哪里。 现下是两人都派人出去查。 见素雪也是想到这点,让元澂能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立即起身穿衣服就出了门。 见他匆匆出门,素雪也立即修书给司徒先生。 ‘烛火’,此时素雪心里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这个火难不成指的是火药…… 如果一时间买了大量的粪土与烟火、糖定会被察觉,可这是谋划了十年的阴谋,换不同的人来长期购入。 除此之外或许其实还从其他途径购入硝石与硫磺,如今这几个月他们又被全城搜捕难保不会为了以防不测提前开始计划。 素雪这么想的时候在外的元泌与元澂也这么想。 元澂立即派石章和亦杨去查硝石与硫磺矿源,如果他们急了,可能会不再谨慎而是大量的去购入硫磺与硝石。 反推如果查到了有大量硫磺和硝石被他们分批且换不同的人频繁购入,那就表示他们真的在制火药。 本朝对于矿产的贩卖,都有严格的审查,所以无论是私人还是皇商,所有矿产的买卖都有严格记录。 特别是这三年,宣王对矿场的控制更加苛刻。 只要查到他们有买,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踪迹。 第105章 律法上不存在的人 追查之下很快亦杨与石章在矿场名录上找到可疑的人,一路顺藤摸瓜继续追查。 元澂和元泌按照他们的线索在第二天带着人找到了他们制作黑火药的工坊,但又是人去楼空。 立即调动金吾卫开始全城搜查黑火药的下落。 在第三天找到了黑火药藏匿之处,并且抓捕了核心细作,送往刑部拷问之下得知,他们妄图按照藏匿在被废弃的地下水道,然后在祭祀大典那一天点燃后引起恐慌。 很快元泌派人立即找出旧的地下水道图纸,同时这头元澂威逼利诱也好恐吓也好,查出了一些世家大族的逃生水道。 两方协力之下找到了所有藏匿在全城地下水道的所有的黑火药,到了明日便是祭祀大典,为了以防万一继续让人搜寻可有遗落的地方。 到了祭祀大典当天,还在书房里调查线索的素雪望见窗外已经天亮。 桌上堆满了从四处搜集上来的情报与线索。 芙花和怀蕊进屋,隔着屏风道:“世子妃,今日大典,该焚香沐浴了。” 素雪起身往内间而去,焚香沐浴。 折腾了两个时辰后梳妆打扮换上了典礼大服,而素雪的脑子里依旧想着这件事。 元澂也已经换好服饰,等着素雪到安福堂来一起跟随宣王与宣王妃前往祭祀大典。 正在出门前素雪突然在脑海里想起了什么事,立即转头回到书房,从大量情报中翻寻,妄图找到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 这几天她一直按照所有的线索进行了推测和反推,不断的演算着他们的动向和逻辑,其中有些一直解释不通的地方。 按照现在抓到的细作和已知的线索,还不足以让他们可以做到这么大的动静,还有关键人物还未出现。如果其他的细作都是机关术里的齿轮,那必定有一个转动这些齿轮的源头。 她不断地推演这个源头的线索,这会终于发现了遗漏的地方。 同时另外一头的城门外,由于祭祀大典而全城戒严,进城门的队伍已经排的老长。 幸而已经快要排到叶暖和暮禹两个人。 虽然穿着朴素,但是腰间的玉佩和这一身气派绝对是出身士族大家。况且一路护送到这里,任何关隘她只要出示令牌就没有敢拦者,全部都对她毕恭毕敬,可见她的背后是非常了不得的势力。 暮禹好奇问:“你怎么不带着我直接到前面,凭你的身份应该守城肯定先让你验路引先过。” 但是有特权不等于要滥用特权,特别是叶暖是从贫苦出身,更知百姓的无奈。 这会已经到了城门外,到处都是士兵。且不说叶暖断定肯定没有人追踪,就算有人追踪,也不可能在这里敢冒出来杀暮禹。 “我家主子说,就像鸡蛋都是从内到外开始腐败一样,人也是。”叶暖道:“排这么多人,哪个人不心急进城做买卖,都扛着一家子的生计。我们很着急进城吗?” 况且他们来的早,现在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看着有妇人背着一筐子的菜,前面挂着一个孩子,手上还牵着一个孩子,而身旁的丈夫也扛着两箩筐的菜。 还有几旬的老头子,穿着破旧的草鞋,还扛着两篓子的梨。 每个人都很着急想要进城卖东西或者赶集,暮禹心中不由的动容。 一个孩子望着他,小眼睛亮亮的很漂亮,暮禹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拿出来一颗。俯下身子将掌心的蜜饯伸到他面前,语气温柔面容带着慈笑:“给。” 这孩子想拿但是却还是看了眼一旁的娘亲,妇人说可以时孩子才从他的掌心取了蜜饯,妇人向他致谢:“多谢公子。” 暮禹看着那孩子懂事,直接一包都给他,见他接过后满心欢喜,将那一包蜜饯视若珍宝一般。 很快到了轮到了他们,官兵要验查路引时叶暖拿出了宣王府的令牌,一看令牌连路引都不敢看了,直接请她赶紧入城。 这暮禹可是连个像样的路引都没有,这一路若非叶暖手持令牌,他们就直接让行的话,只靠着暮禹自己一个人别说走到这里,之前的关隘都过不去。 这就算是令牌也有规格等级大小,看守城士兵的脸色来说,那一脸碰到了一个大祖宗,祖宗赶紧请进城,特别怕惹麻烦的样子。看来叶暖虽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但是来历着实不凡。 那无非就是三种可能,大内、宣王府、张家。 大内的宫女或者女官不可能能出宫那么多天,这张皇后就是追杀他的人,所以应该只有宣王府了。 “原来你是宣王府的人。”暮禹道。 叶暖牵着马:“正是。” 入城的那一瞬间,那喧嚣热闹的场景让暮禹震撼。去过很多地方,但是还是第一次进了盛京城。 “好热闹呀。”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真是让他觉得开了眼界:“那是什么?比马高大许多,背上还凸起两块!” 叶暖道:“那是骆驼,是沙漠中才有,是西境的商人带来的。” 看着不少奇装异服的外境人,让暮禹像个小孩子似的满脸好奇东张西望。 看着摊子上各类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不要太稀奇。 这会‘天朝上国,万邦来朝’暮禹第一次看到了具象化,才明白这八个字到底在描绘一个什么样的强大皇朝。 叶暖看向他:“你没来过盛京?” 暮禹点头:“第一次,因为我连户籍都没嘛,而且夜叔从前也觉得不安全。” 好一个夜喆,怪不得一定要让她来护送,敢情暮禹不断逃亡中是个完全没有身份的人。 就算能伪造路引和户籍,凭借张家的势力怎么可能查不到,就是因为几次伪造官文反而能留下蛛丝马迹而被追查到。 所以反而作为一个没有户籍在律法上不存在的人更安全。 同时他想进盛京城后活下来就太难了,好好一个人夜喆也不想他总是东躲西藏。 靠着叶暖的特殊身份就可以安全的进入盛京城,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时浮图阁还在兵分三路混淆视听,而真正的暮禹已经在这里。 第106章 大场面! 安全的进入盛京城后前往护国寺,就有人会接应他。 明明活着很艰难,但是暮禹却露出真挚善良的笑容,能从他那有光彩的眼神中看出,他着实是一个性情温和之人。 能在这样的处境在还有这样的心境,叶暖觉得暮禹的心是跟与他孱弱外表不同的坚强。 “走吧,我们去护国寺。”叶暖道。 暮禹跟在叶暖身旁,不断瞧着稀奇古怪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近距离看到骆驼时那惊诧的表情,还有看见雕梁画栋的酒楼雅轩感叹技艺精湛。 “每日都这么热闹吗?”暮禹道。 叶暖道:“今日是格外热闹,因为是神农节,今日有最盛大的秋日祭祀。” 暮禹道:“夜叔他们在盛京城里过得好吗?” 叶暖点头:“他们过得不错。” 那就让暮禹放心了,因为一直以来被大家所保护,暮禹心中很多愧疚。为了他一人,夜叔才会这样机关算尽,这二十年来始终坚守着他的承诺。 “辛苦他们了。”暮禹道:“希望他们都能过上安稳些的日子。” 好人坏人到底是怎么界定的呢? 素雪说这世间只有极善和极恶可以进行判定善恶,如圣人匡扶天下,以仁爱教万民,以历法授五谷之术,为万民与世间的正道坚定不移,这是极善。 但草菅人命,为非作歹,自私自利踩着别人的鲜血让自己开心的恶徒,那便是极恶。 这极善极恶可以论出是非公断,可善恶分明。 但还有更多的存在,是为了生存和活下去的竞争中造成的彼此伤害和痛苦,那样的情况时常难以判断善恶。 如夜喆他是杀手,他是浮图阁阁主,他接受买凶杀人的买卖如何不是一个恶徒? 他杀的人中有很多无辜之人,却也有江洋大盗、有海寇外敌。 但他血战海寇之时如何不也是一个守护大夏土地的大夏子民? 善恶在他身上都有,虽然是杀手却也有对大夏的忠诚。 人在矛盾中因为立场不同而做出选择,这些选择的出发点很多都是生存之中的无奈选择。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叶暖想来或许就是如此。 就如眼前的百姓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包括暮禹,他只是在无可奈何中选择了一条自己的救赎,他在颠沛流离中开始感恩微小的幸福,感激每一个浮图阁保护他的人。 他心中的感恩超越了仇恨。 虽然恨张皇后,但比起恨她,更重要的是想要夜叔他们都活下去。 “我其实想过,是不是自己死了,夜叔就可以不用这样了。”暮禹道:“但是又担心我就算死了,浮图阁也不会被放过。” 叶暖点头:“的确如此,不是你死了宫里那位就会放过所有帮过你的人,她会让所有帮过你的人都一起下地狱。” 所以暮禹不能死,死了对不起拼死保护他活下来的牺牲的人,也对不起还活着的人。 暮禹微微一笑,他的微笑是明媚四月天的阳光:“你有银子吗?可以借点吗?我想买点东西你能帮我送给夜叔他们吗?” 叶暖点了点头,从胸怀取出了钱袋子里面还有几两碎银:“都给你了。” 此时在神农神殿外的神坛之上举行的祭祀大典已经开始,听到了全城鼓楼之上的鼓声响彻。 两个人听着壮阔的鼓声,看着路上戒严的金吾卫。 “一定是大场面。”暮禹道。 心中不知为何此时有一阵不安,担心素雪的叶暖道:“你上马,我先带你去护国寺,等到祭典结束我再带你逛盛京城。” 叶暖上马,伸手拉暮禹。 暮禹坐在她身后,叶暖一手拿着宣王府令牌向金吾卫明身份让他们别拦着自己纵马在街头。 按照盛京城街道的规定,若非是身份特别有紧急事态在身上,那就算是皇子也不可以纵马在街头。 所以叶暖身上的令牌是宣王所掌的军中特权令牌,叶暖虽然只是元澂护卫的名头,实则拥有御林军将军级别的特殊权限。 这个特殊权限便是用于除了最高权限如宫廷大内、军工机密场所之外,可以在大夏内通过其他任何关隘,这是为了石章、亦杨、叶暖、凌鹤这四人行动便捷,而在此番夙凉细作案中宣王亲自所特例特给。 叶暖纵马到了护国寺外,还好路程不长虽然颠簸但是暮禹还没想吐,叶暖扶着他下马,带他进入护国寺内。 此时是正午已过,在神坛之上的祭祀大典最重要的一步流程已经走完。 这元澂和元泌两个人悬了三天的心终于放心了些,现在就是最后的收尾,以及护送陛下和另外一头在女娲神殿的皇后回宫。 而带着暮禹进入护国寺的叶暖,将他就托付给了护国寺主持。 暮禹向她致谢:“实在很感激你。”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了爆炸之声,是从祭典方向的神殿传来。 叶暖立即冲出护国寺上马往神殿方向赶去。 这会司徒先生也从大理寺纵马赶来,追上叶暖:“暖丫头!” 叶暖转头看见是司徒先生,纵马的速度不减问他:“先生为何来此?” 司徒先生道:“素雪在今早查到线索,怀疑真的大祭司已死,现在的大祭司是夙凉细作假扮,我立即搜寻线索,找到了大祭司的尸体,从大理寺赶来。恐怕女娲神殿下面也有黑火药,要赶往女娲神殿。” 坏了!素雪她们都在女娲神殿与皇后娘娘祈福。 叶暖心急如焚立即赶往女娲神殿,此时虞杞衡也率着御林军到达了神农神坛。 幸而埋在神坛的黑火药爆炸前仪式结束,陛下已经从神坛上走下来,元泌和元澂两个人反应最快,立即冲上去护住陛下挡住了爆炸时飞来的残骸。 两个神殿在不同的城区,虞杞衡护送陛下和太子回宫。 元泌和元澂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立即骑马赶往另外一个城区的女娲神殿。 同时残余的细作死士拼最后一力冲出,虞杞衡所率精兵很快挡住拿下神农殿的死士,元瑨命虞杞衡速速前往女娲神殿。 得到获许,心忧女儿的虞杞衡立即前往女娲神殿。 元瑨带领精兵护卫陛下与太子回宫。 太子坐在车驾上想着元泌和元澂为陛下挡下爆炸冲击时受伤,却两个人都赶往了女娲神殿,知道两个人都是为了素雪而去。 不由担心这两个孩子的安危。 第107章 宗师境! 这头元澂与元泌带着人往女娲神殿而去,石章与亦杨冲在前头清路。 此时浮凉细作的死士与张家带领的禁军相抗,一声轰天的爆炸声响起,赶来的叶暖看见了女娲神殿轰然倒塌,心中的怒火随着剑气而起。 “阿雪!” 春晖剑出鞘,叶暖以冲天的剑势斩去。 一路斩杀过去的叶暖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在倒塌的神殿前徒手挖着:“阿雪!阿雪!” 挪开着残石与乱木,不断的在废墟中寻求那一线生机而泪流满面:“阿雪,阿雪,阿雪……” 有靠近的死士皆被此时红着眼的叶暖以乱石所击而亡。 “暖儿!”素雪大喊。 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叶暖抬起头看向正在废墟之后,在后殿大门外正站着素雪。 发现不对的虞素雪已经在爆炸之前,向张皇后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换取张皇后听自己一言,在死士从四面冲进来之前,已经带着正殿里的所有人到了后殿中。 叶暖踏在废墟之上要朝着素雪跑去,却见四面禁军还在与死士厮杀,便执剑运气转头冲进了刀光剑影之中。 强大的剑气冲破周围的空气,此时元澂和元泌也已经带着人赶来。 石章和亦杨执剑与叶暖并肩而战。 三人合力便无人可敌。 元澂和元泌皆在掩护之下跑到后殿,在张皇后跟前跪下:“臣等救驾来迟。” 张皇后立即询问二人:“陛下呢?陛下如何?” 元泌道:“娘娘放宽心,大典已成 ,陛下与太子皆在御林军护卫之下。” 得知陛下与太子无事张皇后便宽心许多,只是此时这里四面楚歌,元澂与元泌观察着如何冲出重围护卫着张皇后离开。 而素雪格外冷静,只是目光都跟随叶暖的身影,只怕她受伤。 此时大祭司出现在了殿门外,带领着大批死士围住了后殿。 这不是真正的大祭司,真正的大祭司已经被他们所杀。 撕下了自己的假面,伪装成大祭司的居然是一个女子,而她居然还是荣王妃身边的侍女依白。 大惊的荣王妃难以置信,跟随了自己十年的侍女居然是夙凉细作! 依白眼神冷漠,眼底散发阴狠的杀意。 “你们谁都不能活着出去。”依白已经孤注一掷,所有的死士都在这里了,所以绝对不能让后殿里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 就算是现在的危机时刻,张皇后也不改自己的端庄尊贵:“那你以为你能活着逃出吗?” 依白道:“我的目的可不是要让自己活着离开,而是要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还没有完,此时她让人点燃了最后的黑火药,虽然失算了没有埋在后殿,但是埋在了后殿的那尊女娲巨石像下。 当爆炸声响起,巨石像会朝着这边倒下,依白堵住了出口。当巨石像倒下来的那一刻,后殿也会变成一片废墟,而殿中的所有人都会无一生还。 元泌和元澂与精兵抵御着死士要冲出去,但此时爆炸声响起。 因着爆炸声而让众人一惊,站在正殿废墟上对付死士的叶暖看见了那百丈高的巨石女娲像朝着后殿的方向倒下。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判断,叶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素雪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将全身内力聚集在丹田内,强行冲破了全身所有的筋脉,全部的力量聚集在剑上。 强大的剑气涌出,剑势弹开了靠近的所有死士,石章和亦杨也被这股力量所影响后退了数十步。 “叶暖,不可以!”石章看出来叶暖这是要强行冲破杀剑第九重。 亦杨艰难用内力来抵挡着叶暖的剑气大喊:“叶暖!你醒醒!” 已经红了眼,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杀剑第九重——破山! 这一剑是灌输了全部的意志与力量,硬生生的这一剑将女娲巨石像劈倒,裂成两半朝着两旁倒去,保全了后殿。 当年浮槐真人便是用这样的一剑破昆山成为了传说 ,而今日亦杨与石章看到了新传说的诞生。 叶暖这一剑冲破了杀剑第九重,也踏入了宗师境。 依白转过身,看见站在废墟中的叶暖杀红了眼,那眼神像一匹狼王一般,以及周身那无人可挡的剑势,难以置信的又看了看碎裂的巨石像。 素雪已经落泪,叶暖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用剑了,再用剑下去,会死的, “暖儿!”素雪看着已经没有理智的叶暖哭出声:“暖儿醒醒。” 此时剑势已经无法收起,在素雪的呼唤中唤回那一丝理智。 “暖儿,不可以!”素雪泪流满面语气十分恳求着:“收剑,快收剑!” 叶暖看向了依白,眼底的那一丝理智再次消失,挥着剑冲了过去。 “敢伤阿雪者,死!”语气像是死神的低喃。 最后这一剑,剑气斩破了眼前所有死士的喉咙。 在那一剑冲向依白要夺下她性命的瞬间,叶暖再度听到素雪喊她。 “暖儿!收剑!”素雪已经几近崩溃,再不收剑强行破第九重的叶暖会因筋脉逆行而亡。 理智终于占据了主导,叶暖看向素雪的眼泪,素雪没事…… 素雪没事就好…… 叶暖收剑的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倒下。 亦杨已经擒下了依白扔给禁军,素雪冲向叶暖跪在地上抱住她。 “暖儿,我的暖儿。”虞素雪已是泪流满面。 叶暖望着素雪,此时气息已弱:“你没事就好,阿雪……” 话音落下叶暖也昏厥过去,虞素雪抱着叶暖痛哭:“我们回家,暖儿,我们回家。” 元澂将这里的事交待给元泌,随即走回叶暖身边将她抱起,并且安抚素雪:“雪儿别哭,我们走。” 这不是哭的时候,虞素雪抹开脸上的泪立即跟随元澂离开,亦杨和石章跟上。 司徒先生看着这一幕本想跟上,但此时必须留在此地代替元澂善后。 站在钟楼之上看着这一幕的崔侍卫与其身边的鹤发道士,他们赶来时已迟。 “一剑破山,这一剑比你当年还好。”鹤发道士道。 崔侍卫道:“后生可畏。” 鹤发道士道:“这孩子有造化,你没选错人。” 崔侍卫道:“弟子从前不曾想到,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第108章 活在阳光下的弟子 十八岁就练成了杀剑第九重,跨至宗师境,这是数百年来的江湖第一例。 这一剑让所有盛京城的武林中人震撼。 看热闹的浮图阁主夜喆与长老东方藜,站在远处的屋顶上,方才能看见那一剑的威力,如何不让两人惊诧? “十八岁宗师,真是一个怪物。”东方藜道:“她此番要是能活下来,再过十年,就真的江湖内无人能敌了。” 夜喆冷哼一声:“她这样的人变强了,对我们不算坏事。” 东方藜道:“想来她也无意江湖,若非如此,恐怕这一剑就能改变整个江湖的格局。” 夜喆道:“她不过是个痴人。” 东方藜一笑道:“你也是一个痴人呀。” 为了守住对旧主的承诺,夜喆这二十年来便抚养了暮禹成人,保护着他到今日。 他和叶暖其实又到底有什么不同呢,不都是心中有必须要坚守的,以及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不同的应该是手段吧,那丫头就算是奉命行事,那心底的纯善依旧挡住了她的步伐,让她做不到枉杀无辜。 而夜喆却不会挑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那手段就算再恶都无所谓。 东方藜道:“姓崔的倒是也现身了。” 这倒是比叶暖十八岁宗师境更让夜喆啧啧称奇:“看来他活的挺好呀。” 东方藜道:“起码是没死。” 夜喆道:“暮禹呢?” 东方藜道:“主持给他剃度,留在护国寺当个俗家弟子。” 倒是很想看见暮禹那小子光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夜喆道:“去护国寺。” 两人前往了护国寺。 而张皇后在元泌的护送下回了宫,好在此番陛下与皇后以及所有的皇室宗亲皆无丧命者。 元泌没有喘息的时间立即回到京兆府处理此番的案子,安抚盛京城中的民心,还有下午的花灯游街必须顺利进行。 宣王与虞杞衡调遣精兵,宣王带人清查了残余余党,将夙凉细作一网打尽押进了刑部。 虞杞衡带领的精兵与金吾卫协同元泌,奉圣命必须让花车游街顺利进行,不能让祭祀大典上的爆炸让民众恐慌。 花车游街用喧嚣掩盖今日之事,神殿已经封锁。两座神殿都在城区临近郊区的交界处,所以没有影响太多民众,也没有百姓因此事伤亡,要掩盖此事安抚民心并不是特别难。 只要今天花车游街之后,城中就算会议论,也不会引起大的惶恐与事端。 原本要等着叶暖回来后一起去逛街看花车游街,皓月楼的众人没有等到叶暖回来,而是听到了那一剑的风声,从赶来的亦杨口中得知了叶暖倒下的消息。 他们不由为叶暖担心。 另外一头当元澂抱着叶暖回到了宣王府,将她放下之后就必须回到御史台。 走前回头看着素雪紧紧握着叶暖的手落泪,元澂心中亦希望叶暖活下去。 凌鹤匆匆赶来,石章引路将他带到了粹宁堂里叶暖的住处。 素雪放下手挪开位子让凌鹤上前诊脉。 凌鹤探查叶暖的脉搏,真的是差一点,差一点就会经脉逆行。如果筋脉逆行,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立即给她施针,就算没有筋脉逆行 ,现在却探查不到一丝内力。 对于杀剑的了解凌鹤也不多,毕竟能练成的人太少。但是他知道崔侍卫已经在城中,他必定有法子,现在凌鹤便先控制稳住叶暖的气脉。 素雪急忙问:“如何?” 凌鹤摇头:“我没法子,但是师父在城中,他定会前来救叶暖,我先施针稳住她的气脉。” 素雪连连点头:“劳烦你了。” 取出针包,凌鹤开始施针。 石章跟随元澂回到了御史台,现在不是结束,而是夙凉细作案要处理与结案最多事务的时候。 亦杨和石章第一次在元澂跟前办事却心不在焉。 元澂知道他们挂记叶暖,他又怎么可能不挂记呢,只是眼前的事情更重要,要不然叶暖拼尽全力的那一剑也白费了。 “师父去救叶暖没呀。”亦杨不由担心。 石章道:“虽然知道师父进城了,但却不知道师父在哪呀。” 亦杨叹气:“师父不会眼睁睁看着叶暖废了一身内力吧。” 石章道:“毕竟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不能够。” 见他们如此忧心,在誊写着卷宗的元澂便道:“你们去找崔侍卫吧。” 两人转头看向元澂。 元澂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现在御史台也被精兵守着了,你们不必担忧,去吧。” 两人抱拳行礼,随后跃出窗外。 亦杨与石章两个人此处寻找着,最后在钟楼之上找到了崔侍卫的身影。 已经好些年没看见崔侍卫了,两个人到底是挺想念崔侍卫的。 当年训练暗卫就属石章、亦杨、叶暖这三人最让他头疼。 因为暗卫都是杀人的手段,偏偏石章和亦杨是寒门出身的公子,是元澂身边的伴读,是要培养成元澂护卫。 而叶暖,是原本要训练最锋利的杀人剑,可最后偏偏还是成了守护之剑。 崔侍卫一个出剑必没有活口的人,居然还是教出了三个活在阳光下的弟子。 所以有些人呀,无论在什么处境之中都不会变。他们三个便是如此,从见他们的第一眼到现在,他们眼神中的坚定还是最初的样子。 “你们来了。”崔侍卫道。 石章道:“师父,叶暖她。” “你快去救叶暖吧。”亦杨道。 崔侍卫面无表情,看着那倒塌的女娲巨石神像。 “有些人就算穷尽一生,都不能将剑练到那样的程度。”崔侍卫道。 就算不是自己做到的,亦杨也替叶暖高兴:“叶暖做到了。” 崔侍卫心里也承认,当年答应了传授叶暖剑法,这件事算是他这辈子做出最对的决定。 “我救不了叶暖,因为就算是杀剑,她的杀剑也与我不同。”崔侍卫在他们失落之前又道:“但是已经有可以救她的人过去了。” 石章和亦杨都问是何人,但是崔侍卫没有回答。 此时粹宁堂,从天而降了一个鹤发道士,一身的仙风道骨,一头的银发但是面容瞧着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 “蓑衣行万里,春寒不知绵。踏月临风来,犹忆靥花颜。” 此时明月当空,素雪听人吟了这首诗,抬头望去那鹤发道人已然站在了床边。 那一身的仙气不像是寻常人,素雪颔首礼:“先生有礼。” 鹤发道人看着她紧握着床上丫头的手,可见情深意重。这世间最难得便是真情,虽世间的人因情欲常常高抬男女之爱,但这世间还有一些情谊不输给男女之间的倾慕之爱。 那便是愿意为对方豁出性命,患难之交的真心,超越了血缘和爱慕的爱。 第109章 浮槐真人 鹤发道人:“贫道浮槐。” 素雪一惊,居然是浮槐真人? 但……浮槐真人不该超过百岁了?这容颜……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虞素雪起身:“请真人相救叶暖。” 浮槐真人请她扶着叶暖盘腿坐起,并且暂且一退,虞素雪退到了真人身后。 凝聚内力从掌心发出,将真气注入叶暖体内。 此时两股内力在丹田冲撞,叶暖面色十分的痛苦。 素雪揪着心,抓着裙摆握紧了拳头。 就算浮槐真人注入真气相助那也要她自己熬过那剥骨抽筋一般的痛楚,要不然内力和这一身武功就算是废了。 之后经过了两个时辰的筋脉之痛…… 叶暖熬过去了,全身的内力被净化了一遍。 最后吐出一口淤血倒下,素雪立即上前抱住她。 “真人,暖儿如何?”素雪问。 浮槐真人道:“十日后辰时,让这丫头到护国寺后山寻我。” 话音未落人影却已经消失。 素雪紧紧抱着叶暖,没事了,她的暖儿没事了。 此时因为松了一口气而落泪,这是如失而复得一般感动。 第二日一早凌鹤赶来,探叶暖脉搏发现脉象已稳,内力也已恢复。踏入了宗师境,现在的内力是过去的一倍。 杀剑便是如此,能熬过去第八重到了第九重,那内力便是翻一倍的增加。 “没事了,等她醒了就好。”凌鹤道。 一直守到到现在的素雪终于是放心了:“多谢。” 轻抚着叶暖的面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虽然险,但是终究也踏入了宗师境。 凌鹤知道亦杨和石章都在担心叶暖,便飞鸽传书给他们后去见崔侍卫。 在虞书台的亦杨和石章得到了消息都放了心,同时也开始高兴,毕竟叶暖练成了杀剑九重,十八岁宗师境,这消息应该已经传遍江湖了。 元澂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里也高兴。 这个时候也该前往刑部看看他们审案进展,元澂起身离开御史台,亦杨与石章跟上。 另外一头得知消息的皓月楼众人也都放心了。 沐凡霜哭了一宿,这会终于是停住了:“暖儿活下来了,太好了。” 顾清铭好言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别哭了。” 柯昊道:“化险为夷,冲破了宗师境,这是好事。” 伍展舟道:“这两日游仙楼里所有的江湖侠客,都在谈论宣王府叶护卫十八岁宗师境的事情,叶暖如今真的是名震江湖喽。” 已经不是盛京城里的三教九流的范围,而是直接让叶暖这个名字响彻了整个江湖。 “幸好我们暖儿不是江湖中人。”沐凡霜道:“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剑客要来问剑了。” “问剑怕什么。”柯昊道。 沐凡霜道:“问剑可烦人知道吧,江湖中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顾清铭赞同道:“一天天要是都是来问剑的,我们生意都不用做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去打发他们。” 伍展舟道:“这点虽好,但作为宣王府的人陷入那权力中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沐凡霜道:“所以幸好世子妃对叶暖是好的,若是换做其他人,一定把叶暖当作杀人工具了。” 这真的是福祸相依的大幸,万幸于宣王是个惜才之人,又得元澂看重,世子妃又十分怜惜相护。 “那也是暖儿自己努力来的,用她自己的命和血所换,理所应当该得。”沐凡霜道:“这世道不公,努力的人不一定能得偿所愿,但总该让人有点希望吧。” 他们都从浪迹在这天地间,无处可归,看遍了这世间所有的人心丑态。 皓月楼于他们而言便是过去所有挣扎与努力之后的得偿所愿,其实他们都不敢想,原来有一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他们有了家,有了归处。 所以对他们来说,皓月楼是很重要的存在。 是他们最重要的家,而叶暖也是他们重要的家人。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叶暖醒了。 感受到动静的素雪睁开眼,看见她已醒终于放下心来,手轻抚过她的脸庞:“暖儿?” 叶暖微微一笑:“阿雪。” 素雪道:“晨安” “晨安,阿雪。”叶暖道。 起身更衣洗漱,素雪携着叶暖的手到正堂用饭。 见她吃着饭的样子素雪就觉得高兴:“慢点吃,暖儿。” 这两日一直守在叶暖身边的素雪现在才觉得疲乏,过用饭过有太医来请脉。 叶暖从芙花和怀蕊口中得知了这两日的事情,在太医诊脉离开后守在素雪身边。 素雪握着她的手:“我没事。” “辛苦阿雪了。”叶暖道。 素雪道:“是你辛苦了,若非当日那一剑,殿中的人都活不下来。” 叶暖道:“我只是要救阿雪。” 素雪一笑道:“傻丫头。” 让怀蕊在这里守着,叶暖站起身到小厨房去备下药膳,芙花在旁帮忙。 张徇来瞧见叶暖已经恢复神采也放心了:“才醒多久就忙上了。” 叶暖道:“我已经没事了。” 张徇道:“不愧是宗师境了。” 被这么一提叶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宗师境,感受了一下周身的经脉和内力,发现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 现在全身感觉特别的轻松,内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深厚。 叶暖欢喜:“我练成了杀剑九重!” 这个后知后觉的傻丫头呀,张徇一笑道:“恭喜你了。” 张徇放下药材和食材就去忙府内的事情,叶暖炖下了药膳之后便立即到了竹园,在竹林间盘腿而坐调息内力。 深切感觉到已经完全不一样,虽说好像只是第八重到第九重的一重之差,但确实天差地别。 往后就不用担心杀剑的凶险了,就可以放心的只想着保护阿雪就好。 回到粹宁堂怀蕊服侍着素雪用过汤药已经歇下,叶暖便静静的陪着,手上做着针线活。 立秋一过便冷的很快,树叶也渐渐枯黄。 过了几日后到了浮槐真人所定下的十日之约,叶暖前往护国寺后山拜见。 站在一棵梅花树下,此时还未到梅花盛开的时候,只见他抬头望着梅树一身不可亲近的神仙模样。 叶暖施礼:“弟子拜见浮槐真人。” 虽然已经听素雪提起,他看上去很年轻,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像超过百岁的人,这最多不过三十。 “应当称贫道为师祖。”浮槐真人道。 叶暖道:“崔侍卫没有承认过是弟子师父,弟子不敢僭越。” 浮槐真人道:“他不过嘴硬罢了。” 尊者言自然要遵从,叶暖道:“是,师祖。” 第110章 老妖精与秃驴 浮槐真人道:“这世间阴阳相生,有死便有生,有至刚便有至柔。既然有杀剑便有救剑,一剑能杀人那便能救人。” “救剑?”叶暖疑惑。 “今日传你这一剑,但若称‘救剑’未免剑名不好听,故而这一剑贫道称为——仁剑。” 浮槐真人折枝为剑,将一套仁剑剑法传授,并有心法相随。 杀剑为至刚之剑,那仁剑便是至柔之剑。天为清,地为浊,这仁剑与杀剑便是天地间两股阴阳相生的剑法。 比起杀剑来说仁剑的修炼并不凶险,但是却比杀剑更难,浮槐真人原本以为从前用上百年找到崔侍卫一人能练成杀剑九重已是不易。 如今却没有想到,能遇到一个徒孙,其资质可以两个剑法同练。 “可全部记下了?”浮槐真人道。 叶暖作揖施礼:“弟子多谢师祖传授。” “在这世间,比起摧毁而言,守护要更为艰难。仁剑之路便因如此,难上杀剑百倍,当你何时悟得何为‘仁’的那一日,那这一剑才算练成。” 话音未落已不见踪影。 叶暖作揖再施大礼:“多谢师祖。” 一边走一边叶暖琢磨着何为‘仁’。 此时在后山清扫台阶的暮禹看见从山上走下来的叶暖:“叶暖!” 叶暖抬起头看见了暮禹,以及他那光秃秃的头顶,噗呲一声笑出来:“半月不见你成和尚了。” 笑容凝滞拉下了脸,暮禹道:“是俗家弟子。” 叶暖还在笑:“挺适合你的。” 罢了,暮禹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你为何从后山下来?” 叶暖道:“来见我的师祖。” 暮禹道:“半个月你算是名声鹊起,如今若到江湖已是无人不知。” 叶暖一笑:“这些不重要。” 从一开始执剑到现在,都是为了素雪,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暮禹眼中透出对她的欣赏:“倒是荣辱不惊。” 叶暖道:“若说心境平和,应当我要向你请教。” 看着他一节节扫着下山的阶梯,那日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 “为何你总在扫阶梯?”叶暖问。 暮禹道:“无论是老妖精道士还是老秃驴和尚,都跟我说这是我的修行。” 看来是老妖精道士指的是浮槐真人,而老秃驴和尚指的是护国寺主持师父。 叶暖道:“我今天先走了,下次来看你。” 暮禹点头。 “对了,你的户籍可处理好了?”叶暖问。 暮禹道:“托了你们皓月楼的福。” 作为同盟理应提供这些帮助,看来已经通过虞家的力量让他得到了律法上的身份。 “那就好。”叶暖跟他告辞。 暮禹目送她离开后继续扫台阶。 叶暖从护国寺出来先往皓月楼去,刚到门口沐凡霜就冲上来抱住了她。 然后哭着说:“还好你没事,暖儿。” 叶暖轻拍着她的背:“我没事沐姐姐。” 先进了门,沐凡霜将她翻来覆去的看来看去,确定已经无碍了才放心:“太好了,我们的叶楼主如今已经是宗师境的顶尖高手,这一跃直接宗师中品!” 叶暖一笑道:“我也没想到。” 顾清铭也觉得他们是见证了传说,再过十年二十年的时候,那肯定比现在还强。 现在再跟浮图阁阁主打,那妥妥的平手了,现在皓月楼有了完全压制他们的能力。 况且暮禹的生死也在他们手里,有了浮图阁这个稳定的盟友,皓月楼就可以开始向武林开始扩张势力。 现在已经开始筹谋以后的事,有了最强的剑,皓月楼也应该成为最强的盾,顾清铭当下是干劲满满。 原本就该志在浩瀚星辰,沐凡霜和柯昊这样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血性,叶暖给他们的鼓舞是非常大的。 顾清铭道:“这个月的账已经送到主子那,楼主交代的那个人也好好的。” 叶暖道:“辛苦你们了。” 沐凡霜道:“说什么傻话呢。”然后挽着她的手臂带着她上楼往密室去:“柯昊那小子等着你呢。” “什么事?”叶暖问, 沐凡霜拉着进入密室,密室门关上。 “当然是换了机关术暗器给你。”沐凡霜道, 柯昊抬头见叶暖来了,立即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套全新的暗器机关。 叶暖很快试了试新的射出袖里针的机关筒,可以数针齐发,威力变强了:“好厉害。” 柯昊道:“还有这个。” 拿出了一个镯子,但实质上是一个可伸缩折叠的机关小刀。 柯昊道:“别看这个刀不过小指甲那么大,但是十分锋利,就算是天蚕金丝都可以瞬间割断。另外一头还有凹槽,打开后你可以放入救命药丸,以防万一。” 叶暖拿在手中仔细摆弄:“这也太精巧别致了。” 柯昊道:“这个要随身携带,或许到时候能用上。” 这镯子从外边看不过就是个梅花银镯,戴上手上也觉得精致好看:“多谢你柯昊。” “跟我们客气干什么。”柯昊道:“你是楼主,我们靠着你呢,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你活着。” 这话着实没毛病。 沐凡霜实在很高兴:“暖儿你今天留下来一起喝酒吗庆祝吗?毕竟你都宗师境了~” 叶暖道:“这件事其实并不需要庆祝,毕竟我修炼剑术到宗师境是理所应当。况且若非得到了师祖相助我活不下来,我很感激你们每个人,毕竟走到今时今日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 沐凡霜听着大为感动,搂着她道:“你真是~”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就好,但是原本这事就是我该做到的。”叶暖道。 柯昊点头表示同意:“就像将来我一定能成为明月大师那样的偃师,也是我应该做到的。” 沐凡霜道:“既然如此,让皓月楼越来越强大,也是我和顾清铭应当做到的。” 柯昊道:“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最好的程度,总归是殊途同归。” 叶暖点头:“嗯,就是这样的。” 要在黄昏前赶回去,叶暖在此之前去见见沈霆。 立秋已过,乡试秋闱没几天了。 后院的树上的叶子已经泛黄掉落,一地的枯黄落叶,叶暖走到后院通过窗子看见了坐在案前读书写策论的沈霆。 沈霆抬头与她相望。 只要这一眼的彼此相望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他眼中是庆幸她还活着,而叶暖眼中是相信他能高中的坚定。 这一望便够了,沈霆继续低头疾笔策论,叶暖也悄然离开。 第111章 无法想象的 士族是世代都为士大夫的名门望族,强盛的士族门阀会在其宗籍之地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几百年前的时光中士族垄断了所有的朝廷要职,直至大夏初期太祖皇帝以大刀阔斧的改革,推前朝科举之势,让几百年的门阀的势力越发削弱。 就算是士族也应该以科举入仕,故而像盛京虞氏、陇安伊氏、淮安宗政氏、菱河崔氏等诸多士族子弟不再按举荐为官,以科举入仕才更光耀门楣。 秋分已至又是一年秋闱乡试,凡各省本省生员、监生、荫生、官生、贡生,经科考、岁科、录遗合格者皆可应试。 盛京城的乡试由京兆府主持,盛京城在内的盛州本省学子入盛京城参与乡试。 乡试合格者为举人功名,按大夏律法而言,举人功名可禀见知县,见知县品级可不跪,且不可用刑。另外还免除部分赋税与徭役,亦可得每年从官府领得大米或其他。 “若为科举最后殿试后而落榜之举人,便可于三省六部各官署或地方官署寻得末流差事。”叶暖读着有关科举的书籍。 素雪难得见叶暖读书:“暖儿倒是关心起乡试了。” 叶暖道:“沈霆中举为举人,如今更便出入府衙,我去瞧了一次他代替讼师为百姓打官司,官衙内的本司长官他皆可不跪,如今更是对他越发尊重。” 素雪带着宠溺的笑容望着她:“暖儿进府衙也不必跪呀,还有护卫、侍女两个月俸能拿不知比他强多少呢。你若生为男子,以武举入仕如何不是轻而易举。” 被夸的叶暖小脸一红:“阿雪也是。” “倒是幸而我是女子了,要不然本朝第一个大三元就该被我拿下了。”素雪道。 叶暖附和:“对!” 素雪一笑:“傻丫头~” 既然过了乡试了,而会试又在后年,有些事可以让沈霆去做了。 以梵文写下密文传书出去。 叶暖每每看见素雪写的梵文虽看不懂,但是觉得字迹真的很美,就算是素雪为了隐藏笔迹还用左手所书。 “阿雪和沈霆都是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叶暖道。 素雪道:“盛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反而缺暖儿这般的赤子之心。” 叶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就算是剑术她也觉得江湖上自然还有高人,宗师境的高手在武林中也是很多:“我只恐拖累了你。” 捧着她的小圆脸捏了捏:“我的暖儿如果是拖累,听到这话的世子恐怕想把三省六部混吃等死的官吏都砍了。” “他们有这么夸张吗?”叶暖难以想象。 素雪道:“人很多的真相通常难以比肩想象,人心有多恶,能干出多少匪夷所思之事,完全是想象不来的。” 叶暖见过人心最恶之事就是在大灾之下人为了活着只能不择手段,还有在沙漠绝境中,有人真的会为了活下去杀害同伴。 那个时候的叶暖知道如果不像他们一样的话会走不出沙漠,可是心中最后的光让她无法做出那样的事。就算牺牲了同伴活下去,恐怕未来也会在梦魇里挣扎。 “嗯,人可以为了自己活下去,做出很多超越想象的事情。”叶暖道。 素雪道:“暖儿,无论如何,人间必有正道,正道长存。” 叶暖点头:“自然是这样!” 现在叶暖知道了当时在夙凉的沙漠中,没有想过杀害同伴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她最后依靠着心里最深处的光走出来,原来这道光就是正道。 而在她心里留下正道种子的,最初是碧柔,后来是素雪。 到了现在还有更多人,和她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即将中秋入冬,芙花和怀蕊去取了王府例上的丝绸布料回来。 “世子妃,中秋宫宴该用什么布料做身衣裳?”芙花问。 素雪牵着叶暖走来,细细看了看今年的布料:“今年竟然有如此上乘的蜀锦。” 芙花道:“蜀锦是从大内赏赐到王府,王妃说这两匹花色年轻,最适宜世子妃。” “便用这两匹让绣娘赶制一身宫宴时穿。”素雪道。 芙花将选出的蜀锦立即就送去绣房。 其中还有花色不错的绸缎,素雪选出四匹留给叶暖:“这些送到咱们虞家的绣房去,给你赶制几身衣裳。”至于还有棉丝的花色布料留出四匹:“这四匹是怀蕊你和芙花的。” 怀蕊代替芙花一起谢赏。 她们都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要跟着自己出入王府宫闱,寒酸不得。 平日看重这些的素雪在她们的打扮衣着上都有讲究,都是女子又是王府的侍女,断然不能失了体面。 叶暖道:“我不缺衣裳。” 这不缺不缺的素雪自然知道,就算是不缺素雪也想给她规格内最好的。 “无论缺不缺,大节下都得添。”素雪道:“这是规制,况且这还不够呢。” 叶暖一笑:“我一个身子,哪里穿得了那么多衣服。” 素雪道:“那我该如何是好?哪有女子衣服穿不过来的,只有嫌不够的。” 叶暖挽着她:“阿雪身为世子妃身份贵重,毕竟一日换三身衣裳呢。” 素雪道:“如今才到哪?将来还有更贵重的。” 叶暖道:“身份如何贵重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都能一起活下去。” 素雪一笑:“自然。” 她们一定会都活下去。 方才素雪在书房以梵文所写的密文已经送到了皓月楼。 看过密文之后的沈霆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其他事,直接开始收拾了包袱便要下江南。 拿着包袱从屋子中出来,从马厩中牵了自己的马从后门绕到皓月楼前门,然后进门向柜前的顾清铭交代:“我要出门,恐要开春才回。” “不回来过年了?”顾清铭问。 沈霆道:“应该赶不回来。” 顾清铭又问:“那好,你可有带上柯昊做的机关弩?” 沈霆点头:“都带上了。” 顾清铭嘱咐道:“万事小心,定要安全回来,要不然叶暖也是要担心你的。” 沈霆道:“自然。” 顾清铭送他出门:“你路上小心。” 沈霆上马道:“放心。” 第112章 葡萄酒 见他骑马已经走远后顾清铭才回头进去,从外面回来沐凡霜看见了沈霆匆匆骑马离开便问:“他这是去哪里?” 顾清铭道:“自然是为主子办事去了,说是来年开春才回。” 沐凡霜道:“能者多劳呀。” 顾清铭将外围处理纠纷的木签牌递给她:“你也是能者多劳,还有个纠纷你要去解决一下。” 刚从货架上取了一个果子吃着解渴的沐凡霜接过木签牌:“他们一天天闲得慌呀,怎么那么多事。” 这盛京城毕竟是三教九流还有境外各域不同的学子与商人汇聚之地,市井有很多百姓或者帮派纠纷。如今皓月楼势力做大,要维护市井势力的平衡,要出面调解的纠纷也越来越多。 沐凡霜只能喝了一口茶,然后从货架上又拿了两个果子吃着出门了。 顾清铭回到柜台继续给客人结账和算账。 每天都有做不完事呀。 沐凡霜出门到了码头,这是码头的波斯商人与本地船商之间的租船纠纷,沐凡霜带着人先用声势吓唬他们。 人多势众就是一副要以多欺少的样子,处理市井上的事,通常都是谁更有实力和谁更能打来决定。 其他不好说,但是在盛京城的地界,没有比皓月楼声势更大更能打的存在。 “安分点,一个个的。”沐凡霜道:“出什么事了?” 看见沐凡霜带着一帮子人来还凶神恶煞的,波斯商人和本地船商见她比见官府还觉得吓人。 波斯商人用那带着口音并且半吊子的大夏话说:“这价格,和原本不一样,原本十金,如今又二十金。” 这码头上的船都是萧家的,这本地船商是萧家的一名管这边码头租船给一般商客的赵掌柜:“合约上不是写的清楚,首付十金,后再结十金,共计二十金。” 沐凡霜道:“契约呢,你不会因为他是波斯人就诓他吧。” 赵掌柜说:“我诳他?那也要我家主子肯呀,萧家这么大的产业,诳了人,生意还要做吗?” 说的是正气凛然的模样,但是无奸不商,沐凡霜信不了他们商人一点点,让他拿出契约来。 忌惮皓月楼在市井的势力,赵掌柜取出了契约。 沐凡霜这一看契约就不对劲,对方还是波斯商人本来大夏问就不好,这跟着沈霆也是耳濡目染懂了点市井能用上的律法。 这沐凡霜擒住了赵掌柜的脖子拉到一边小声说话:“好你个死人头,按照市舶司的规矩,明文规定如果与外邦者签订合约,必定由当地里正来作保盖章,为的就是外邦人大夏文不好,省的被你们诓骗去了。” 此时的赵掌柜自然心虚:“我错了,请你不要告知我家公子,毕竟我还有妻儿要养,饶我这一次。” 沐凡霜放开了他走到了波斯商人面前说:“你的货物还要再用船吗?” 波斯商人道:“现在,不用,货都到了。” “你付过十金了?”沐凡霜道, 波斯商人点头:“对。” 沐凡霜又看向赵掌柜,见他连连点头,既然如此就当着两个人面撕掉了契约,然后举着棍子朝着他们:“再闹,我给你们全部丢进海里去。” 说完转身便要走,走前看到波斯商人从船上卸下的是几大箱子的葡萄。 沐凡霜回到了皓月楼,走到柜台前趴着。 顾清铭戳了戳:“死透没?” 沐凡霜幽幽道:“我想喝暖儿酿的葡萄酒才能活过来。” 顾清铭一笑:“之前都喝完了?” 没有葡萄酒的沐凡霜失去了灵魂:“那些西域酒肆的葡萄酒不如暖儿酿的。” “酒肆做生意自然会兑水或者偷工减料。”顾清铭道:“叶暖酿出来大家喝,自然不一样。” 沐凡霜道:“我想她了。” 顾清铭道:“你可以传信给她呀。” “对哦,一天天的,沈霆和可以传信,我也可以呀。”沐凡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随即去鸽房找了一只鸽子传信到了宣王府。 鸽子落在粹宁堂的书房窗前。 在点燃檀香的叶暖看见它便走过去抱起来,平日传信很少用鸽子,因为怕太过显眼。 恐是要紧事便立即打开了信笺,发现只是沐凡霜说之前的葡萄酒喝完了写信撒娇还要葡萄酒。 “何事?”素雪问。 叶暖笑道:“只是凡霜想喝葡萄酒了。” 素雪道:“前几日我原本也想提,却给忘了。” 那还是叶暖试了好几次后终于成功的葡萄酒,那一批不过三坛,已经都喝完了。 “凡霜说今日码头见着了有南方和西域进来的葡萄卸下了码头,正好有葡萄可以用,这回多酿些。”叶暖道。 这就容易了,素雪吩咐张徇去购置葡萄回来。 到了第二日张徇就按照吩咐购置了三大箱的葡萄回来。 素雪将其中品质最好的让人送到正房给王妃品尝,还有些分到两位侧妃两房,以及元澂两位侧室付念云、江凝霜房中。 叶暖开始在粹宁堂的院中开始酿酒,满院子的葡萄香。 坐在廊下看书的素雪望着在阳光下碾碎葡萄的叶暖,她那认真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 认真做事的叶暖从小就会抿着嘴然后目光如炬,一心一意便只盯着要做的事情上。 无论现在酿造葡萄酒还是练剑,她总能做到全神贯注。 自然也有例外,就是她读书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专心不了的。 碾碎了葡萄之后的叶暖开始过滤,坐在小马扎上的叶暖手头上忙着,这会思绪突然想起来了教她酿造葡萄的依白。 这会回想起了在女娲神殿的那一天,在荣王妃身边那么多年的依白居然是夙凉的细作。 回想起细节来说,那天她强行破境失去理智,那最后一剑她清醒后没有刺到依白而倒下。那会依白其实可以乘机一剑杀她,但是却没有。 她还记得依白教她酿造葡萄酒的时候是何等的温柔耐心,怕她工序错了,一遍一遍的重复也不觉得不耐烦。 这会元澂临时回来一趟要跟素雪问一部典籍,一进院子就闻到葡萄香。 “酿酒呢?”但是元澂见叶暖在发呆没理他,戳了戳她头:“暖丫头!” 叶暖回过神看向他:“世子。” 元澂道:“想什么呢。” 叶暖摇头。 元澂眯着眼:“说吧,本世子今天心情好,可以听一听你这丫头的小事。” “我只是想起来了教我酿酒的依白。”叶暖道。 “想个细作干什么。”元澂道:“这样的大案结案还要不少日子,手头一堆事全是被他们折腾出来的,你脑子清一清想点烧鹅烧鸭就行了。” 说着便进屋让素雪帮他找一本有关夙凉图腾的典籍,素雪藏书不少,看看有没有官署书库里没有的典籍。 叶暖继续忙着葡萄酒下一步工序。 元澂找到了典籍就出门走了,走前说让叶暖记得给他留一坛。 傍晚时分叶暖将所有葡萄酒封坛,随后抱着它们到了酒窖里放好,就等着发酵了。 第113章 巾帼枭雄 之后是中秋月圆夜。 宫中中秋家宴,元澂携着素雪跟随宣王与王妃进宫赴宴。 如今太子也唯有这样的大宴才会出席露面,是一脸可见的憔悴。 如何不是说他痴人呢,终究忘不了亡妻。 有的回忆跟酒一样,不会跟随时间忘却,而是跟随着时光越发浓香清晰。 宣王先和太子一处说话,又是宽慰了几句,对于宣王元瑨这样的人来说很难理解太子元璂的心情。在元瑨心里,这女人和子嗣都不会超过他心中权势的分量。 另外一边很精彩,这张雁上一次见到元泌还是祭祀大典那天在女娲神殿,看着元泌带着人冲到女娲神殿的那一刻,张雁期盼着他心中有那么点也是担忧她的。 可是那一天也好,之后也好,并没有听到元泌对她有关怀的话。 就算是同席而坐元泌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但她能感受到元泌在将她越推越远。 但是就算是形同陌路,就算是只能维持表面,她张雁也不会放手,也不会让其他女子有靠近他的可能。 “殿下近来可好?”张雁关怀元泌。 元泌微微点头:“公务繁忙。” 张雁道:“还请殿下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元泌只是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量道:“别对我侍女再下手。” 张雁道:“殿下说笑了,只是殿下的床榻不是谁能接近的,”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张泌自然需要亲近女子,就算是闹到现在,张雁还是敢对他身边的女侍下手。 就是仗着他不可能休妻的缘故?仗着张家的势力? 元泌平和心态,罢了,声色犬马算什么。 在旁边一桌的元澂看着元泌脸色,将头转向素雪低头偷笑。 素雪小声问:“你笑什么?” “元泌好憋屈。”元澂笑的发颤。 素雪有余光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拍了一下元澂:“幸灾乐祸。” 随后陛下与皇后驾临,众人起身行大礼。 当延和帝与张皇后落座之后开宴。 前些日子乱,事情也多,如今夙凉细作案已经在按规矩办。 这会延和帝想起了当天爆炸是元泌和元澂这两个孩子第一时间冲上前来护住自己,记得那天两个人都受了伤,虽然派了御医去瞧来他们,但依然也该多关怀一下。 “元泌、元澂。”延和帝喊他们。 近日家宴就不拘君臣之礼,两人开口:“皇爷爷。” 延和帝问:“那日你们护驾有功,伤如何了?” 元泌道:“请皇爷爷放心,孙儿无碍了。” 元澂道:“孙儿亦是。” 延和帝道:“那日见你们两英勇,正好朕有两把宝剑,可赠与你们。” 两人站起身走出来行大礼:“多谢陛下赏赐。” 延和帝身边的两位大监捧着宝剑递到他们手中,两人跪着双手接剑。 “今日家宴无需君臣之礼。”延和帝道。 元泌和元澂再谢:“多谢皇爷爷。” 随后两人起身坐了回去。 此时张皇后道:“陛下,那日宣王手下护卫武艺非凡,护得妾身周全,也该得赏。” 那一剑斩裂了女娲巨石像,神乎其技的武功在羽林军里也传开,延和帝自然也从大监口中听说。 延和帝道:“那护卫们可在?” 宣王道:“三人皆在。” “宣。”延和帝道。 大监宣召了在外宫墙宣王府车马前的石章与亦杨两人。 石章和亦杨两人进殿。 素雪看向身边的叶暖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叶暖从素雪身边走出来,与石章、亦杨一同站在殿上行大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千秋。” 这石章和亦杨都是出身士族,石家和亦家在士族鼎盛时期也是沽南一带的大士族,后来衰退为寒门。 “年轻人不可量也。”延和帝赞赏。 三人在此行礼谢陛下赞许。 张皇后道:“竟然不知女子也可练武到这般境界。” 年轻的时候延和帝也练武,对此事倒不觉得是稀奇事:“当年章明公主跟随太祖征战,也是英勇杀敌,其所建立的德善军皆为女子,当年章明公主如何不是巾帼枭雄。” 张皇后颔首:“陛下说的是。” 延和帝道:“你们已经都有很好的剑,朕只得俗气些,各赏一百两黄金。” “谢陛下隆恩,皇恩浩荡。”三人行大礼。 三位大监捧着每人一百两黄金奉上。 石章、亦杨、叶暖双手接赏。 在此附身施礼后各自退下,叶暖先把自己的一百金交给亦杨他们保管。 亦杨和石章退出大典,叶暖回到素雪身边。 从这一刻开始石章和亦杨、叶暖已经从幕后走到台前,往后面对的天地是如何广阔,是他们现在还想象不到的。 未来的他们会在那广阔天地里持剑,继续守护着自己所要守护的。 在宫宴结束后乘上车马离开,亦杨将一百金递给叶暖。 叶暖坐在马车里捧着一百金不知道多开心。 素雪看着叶暖开心的样子也开心。 叶暖将一百金都交给素雪保管,素雪自然会拿着一百金让钱滚钱,变得越来越多。 “投入的钱越来越多,赚的也越来越多,咱们暖儿现在比世子有钱了。”素雪道, 这话真是扎了元澂的心:“整个宣王府人尽皆知属我最穷,还跟我比。” 虽有产业,但也是在慕容妘的手上,他作为儿子知道慕容妘需要庄园产业作为自己的依仗,也就不动那些心思。 所以元澂自己手上可以动用的钱着实特别少,还要维持他自己培植的势力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所以粹宁堂日常以外的开销都是素雪在承担。 幸而虞家大半产业都是作为嫁妆给了素雪,素雪又经营有方,要不然粹宁堂上下只靠着王府月银的话日子怎么过? 素雪一笑道:“也是。” 叶暖突然觉得元澂真是不容易。 回到了府上,目送宣王与王妃往正院去,元澂也和素雪回到了安泰园。 元澂在粹宁堂过夜,熄灯后侍女们都退了出来, 此时的叶暖在屋里没睡,而是方才从书房找出了有关于章明公主记载的典籍翻阅。 “章明公主,太祖皇帝第五女,柔妃所出,帝甚爱之。昔太祖潜龙于菱河州,发兵于菱河,侧室生第五女——元妡。知天文,明地理,上兵伐谋者。太祖立国,以军功册为护国公主,五十卒,谥号章明,军礼葬之。”叶暖读着关于章明公主的记载。 记载上写当年太祖皇帝起义在菱河州,当时的第五女元妡武艺非凡,亦精通兵法,跟随父兄一起征战沙场。之后成立了德善军皆为女子,都是当时他们军中将士的妻子或者女儿成军,非常的英勇善战。 第114章 自己一个人 在那天晚上的时候叶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身穿铠甲,那红色耀眼的披风在骄阳与风中摇曳。 骑着马手持长枪的女子在战场中如同王者般所向披靡,她无惧无畏,强大如神明。 从梦中醒来时便已经不记得那女子的相貌,只是挥出长枪的气势还在胸腔回荡。 将逢年下宣王倒是一派热闹,由于今年元湳和元沚也已然成婚,人越多便越热闹了。 粹宁堂上下也是忙忙碌碌,年下要清的账和处理人情往来的送礼和回礼,素雪在上下打点,叶暖也开始学着这些事。 叶暖帮忙一起看账本和算账,在府中是素雪教,在皓月楼有顾清铭教,就算学不会也得硬是学会了。 虽然之前断断续续的懂了怎么看账,但这三个月被按头学了怎么算账。 工夫没白费,素雪看着叶暖算盘珠子已经打的顺畅感到欣慰。 因为总是心中不安,所以素雪很希望叶暖无论是什么都学一学,这样无论遇到什么境遇可能都会因为多学了一点东西而度过绝境。 在小年之前清完了这一年所有的账,粹宁堂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大过年了。 叶暖从酒窖里拿出来了立秋时候酿造的葡萄酒,小年的这一天便拿上了两坛酒要送去皓月楼。 赶制出来的新斗篷前日送了来,素雪将斗篷给叶暖穿上:“絮了很多棉花,定是十分暖和。” 新的斗篷着实十分暖和,叶暖很是欢喜。 “很暖和。”叶暖笑容灿烂。 素雪总是温柔的看着她:“出门吧,小心雪地路滑。” “我这轻功要是摔了就是学艺不精活该。”叶暖笑道。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嗯,那也小心的。” 叶暖就这样拎着两坛酒出门了。 新的斗篷真的很暖和,从宣王府到了皓月楼一路感觉自己寒风不侵。 走进皓月楼,顾清铭跟她打招呼:“叶暖你来了。” 在厨房给伍展舟打下手的沐凡霜跑出来抱住她:“暖儿~” 叶暖晃了晃手上的两坛葡萄酒:“葡萄酒~” 沐凡霜笑容满面:“这么大两坛呢,叶暖辛苦了~” 接过其中一坛抱着去放进酒窖里,叶暖将其中一坛放到厨房里,沐凡霜从酒窖出来就开始热酒。 这等会吃着菜配上这热乎乎的葡萄酒,真是不要太舒服了。 沐凡霜现在十分有干劲。 叶暖看向了院中那紧闭的屋子,沈霆这个年看来是真的赶不回来过。 沐凡霜搂着叶暖道:“他没事啦,他以前不也是自己一个人,每年不都这样过来了。” 他们以前都是自己的过年,只是因为聚在了皓月楼才像家人一样在一起过年。 知道叶暖多少是放心不下沈霆,沐凡霜将第一杯葡萄酒给她:“暖儿~” 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葡萄酒,感觉全身的寒意都被驱赶,这一批酿出来还没有品尝过,这一次酿造的特别成功。 “好喝。”叶暖都觉得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才能而感到惊奇。 沐凡霜一边喝一边感叹:“太好喝了,不愧是夙凉人亲自教的。” 这话让叶暖想起了依白,如今应该案子了结,剩下就是将他们这些细作都处死。 虽然只是教她怎么酿造葡萄酒的短暂交情,但是叶暖从她温柔眼神中能感受到,觉得那个温柔的她是真实的。 见叶暖面露忧愁,沐凡霜担忧问:“怎么啦暖儿?” 思虑了一番之后叶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换了一身男装后前往刑部见宣王。 手中有令牌的叶暖顺利进入刑部。 宣王没想到她会来求见。 恐怕也没有其他事,一定是和夙凉细作有关,毕竟当年是他派出了叶暖等暗卫暗杀了夙凉前国师。 屏退了左右,果然叶暖开口就是要见一见细作头目。 “你要问什么?”宣王问。 叶暖道:“回禀殿下,属下想问那日神殿之事。” 知人善用又惜才,对于很有能力的属下宣王通常会比较宽容些,不会吝惜钱财和待遇。 宣王道:“去时就说是本王让你去审问的。” 叶暖作揖:“谢殿下。” 现在的宽容是基于将来的可堪大用。 案子已经结案,但是当时所赐予的令牌宣王没有收回。 叶暖深感明白现在得到认可和善待,也是需要将来不惜生命表现出来的价值来换。 出示令牌后走进天牢最深处,这里都是必须要处死的罪大恶极之徒。 打开了一扇铁门,叶暖走了进去,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依白。 她身上的伤已经都结痂,因为什么都已经说了就没有再审的必要。 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看了一眼叶暖倒是也不惊讶。 叶暖怀中藏着一小瓶热过的葡萄酒,从怀中出来递给她。 一直被捂在怀中倒是还温热的,依白接过时嘴角一笑:“你这么天真的一个人,居然是你杀了国师。” “你也是,居然是夙凉细作的头目。”叶暖道。 依白品尝了一口那温热的酒:“你学到精髓了,酿造的不错。” 叶暖道:“那就好。” 依白问:“你今天来做什么?” 叶暖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我那天倒下的时候你没有出手。” 那天叶暖强行突破杀剑九重而失去理智,最后一剑时被素雪唤醒,收了剑不至于走火入魔,但是也吐血倒下。 当时依白是有机会一剑杀掉她的。 依白一笑,这笑中多有无奈:“失算了而已。” 这回答让叶暖不明白,但感觉也不必深究下去。 叶暖道:“多谢。” 这声多谢未免也太真挚了,依白失笑,这一笑是可笑,可笑那国师也可笑自己。 “所以到底这么天真的你,居然会是杀掉国师的人……”依白真是觉得世事无常。 叶暖道:“他或许诡计多端,但偏偏纵情声色,以至于被那一剑封喉。” 重重守卫之下,防备心如国师那样的人,最后一剑就被了结。 但也不亏呀,毕竟依白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或许十年二十年会是大夏剑术第一人,死在未来天下第一的手里,国师也不算太亏。 依白道:“我从小被父母所弃被扔在沙漠里,没被狼咬死,被国师带回了国师府。” 从小就接受作为细作与杀手的训练,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生与死。烛火是国师还活着的时候已经部署了十年的计划,在他死之前已经派出了她与其他培养了将近二十年的细作。 就算他死了,新的国师虽然蠢,但是胜在懂事。能按照国师留下的安排继续走,但是毕竟国师已死,很多细节仅凭他们不够,新的国师也没有足够的谋略。 其中这十年里,有那么一刻的时候,依白也会想国师都死了,何必呢。 但是她没有选择,就算放弃了她身上的蛊毒也会要了她的命。 叶暖道:“谢谢你教我酿葡萄酒。” “不客气。”依白道。 铁门被关上,叶暖已经走了。 第115章 感激包容 回到了皓月楼的叶暖发着呆,心中很是怅然。 沐凡霜觉得世界上可怜人多了去了,看见个人都可怜一下的话根本可怜不完。 “喝着酒吃着肉,凡事别往心里搁。”沐凡霜搂着叶暖:“别太在意了。” 叶暖点了点头,吃着烧鹅腿。 这会黄昏将至要关店门了,叶暖正要回宣王府,店外出现了一个衣着名贵的管家。 他说自己是萧家的管家,特意送来了年下的礼。 “公子说,有劳皓月楼诸位这一年在码头处理市井纠纷,相助萧家船只皆能按时启程。”这位管家道。 顾清铭接过礼盒,同时送出回礼。 看来顾清铭已经考虑到可能萧家会送来年礼。 管家带着回礼回去。 叶暖道:“还是你厉害,不能跟他们走太近,但也要维持表面的协作,这样是最好的。” 顾清铭道:“那也是世子妃厉害,毕竟萧家有钱,虞家做生意也要和萧家多协作。” 只顾着盛京城的一片商业不够,虞素雪打算利用和萧家的合作让虞家的生意也跨的更远。 萧家立足于姑苏一带,几代人造船,大夏如今八成的商用大船都是出自萧家。 按照虞素雪说的,萧家有钱的程度,只有天天算国库有多少钱的人才能想象出萧家多有钱, 顾清铭道:“所以呀,不能只着眼现在,还要想想未来可以赚多少钱。” “我是想象不出来了。”叶暖道。 “没事,我能想象。”顾清铭道:“况且你现在也是盛京城蛮有钱的人。” 叶暖从皓月楼走出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而已。” 顾清铭笑了笑。 看着她走远了顾清铭才关了门店。 之后便是到了除夕。 除夕有宫宴,自然元澂和素雪同宣王与王妃入宫赴宴。 到了大年初一便是宣王府府上自己的家宴。 今年因为元湳和元沚也都成婚了,人口变多了倒是添了几分热闹。 因他们两人都成婚了,如今也在元沚入了礼部,元湳入了兵部,都得了差事。 这让季侧妃和常侧妃开始好像变的有些底气一般,从前如果是敛声屏气,那如今就是觉得终于有了一席之地,能在宣王跟前说上话了。 两人相争热闹,是不愿让宣王元瑨觉得她们作为侧室生的元沚和元湳不如世子元澂。 比起元澂的冷声冷气,通常的确是元湳和元沚显得更会做人, 这一场家宴下来慕容妘看着侧妃两房一言一句的彼此相争,顺带还要试探的触碰一下慕容妘的掌控范围。 这元湳和元沚才刚刚冒出头,这季侧妃和常侧妃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宣王能分出一点慕容妘的权力来给她们,觉得慕容妘完全掌控宣王府后院,但如今也该有不同了。 这顿家宴无论慕容妘表现是如何面色平静,但宣王知道她心里是恼了。 这家宴一过宣王便道正房宽慰慕容妘,她毕竟是正室王妃,就算如何都不会让两个侧妃越过她。 且不说这个侧妃到底有没有本事能这样做,慕容妘也不是吃素的手段。 “妾身不惜把事做绝,毕竟终究是一家人。”慕容妘道。 如果常侧妃和季侧妃真是有朝一日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她会毫不留情的除掉她们。 儿子们多少本事宣王是知道的,元澂的价值是超越了元湳加上元沚,在他心里任何事都是权衡利弊,所以元澂作为世子的地位如今很稳固。 宣王道:“元澂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你也该放心。” “澂儿懂事我自然放心。”慕容妘道。 站在慕容妘的角度来说,如今的确可以暂时的放心,但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现在时刻都被人觊觎何况以后,当下要做的都是让元澂能积累多少势力就积累多少。 另外一头元澂和素雪回了安泰园宁粹堂,暖阁内摆了酒菜和瓜果点心。 在正殿的家宴是走个过场,这会对于他们来说是真正的过年氛围。 喝着热过的葡萄酒吃了一口肉,元澂觉得这日子这一刻的确没白活:“这酒煮的特别。” 素雪道:“是加了果子煮。” 元澂细细品尝道:“怪不得果香浓郁,对了还有这葡萄酒吗?我能明日拿一坛吗?” 素雪问:“世子要拿了送谁去?” “送去给元泌。”元澂道:“明日我去东宫一趟。” 素雪给身边的叶暖夹着菜:“暖儿可否送一坛给郡王殿下?” 叶暖点头:“自然。” 见过几次元泌知道他为人其实不错。 一如既往的元澂将烧鸭腿放进叶暖碗里:“去年辛苦了,暖丫头。” 叶暖道:“不辛苦。” 对于叶暖来说的确是不辛苦的,都是在做分内事何谈辛苦。 所以对于元澂来说叶暖、石章、亦杨都是难得的人,他们都觉得自己只是在做分内事,但他们的认真尽责与不惜一切的守护是何其弥足珍贵。 他们如金子般熠熠生辉的心,是元澂能看到的。 “多谢你还有石章与亦杨的倾尽全力。”元澂道。 听到这句感激让叶暖看着他愣了愣,能从元澂眼神中看出是真心的谢意。 叶暖道:“我们更感激世子的看重,世子对我们信任,自然我们也该尽忠。” 元澂一笑,心中倒是感慨万千。想到一次遇见叶暖这个丫头的时候,他还觉得不过是区区一个奴婢,而且还身为女子,根本没有拿剑的资格。 但是叶暖用自己的剑心证明了她自己,让元澂真心觉得她的出身并不影响她的未来。 能回应这份赤诚之心的,便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托付。 元澂道:“你与旁人不一样,千万不可以看低自己,知道吗暖儿?” 叶暖点头。 素雪轻抚着叶暖的鬓发。 之后叶暖回屋休息。 元澂同素雪秉烛夜话,作为夫妻两个人的关系也在变化,彼此在对方心里的分量也越来越重。 “雪儿能娶你是我的福分。”元澂为她斟酒。 素雪道:“也感激你的包容。” 烛火下那娇艳的容颜就算天天看元澂还是为她沉醉,一手撑着脑袋望着她:“多亏你打理安泰园上下。” 素雪道:“我与你有必须要一起走的将来,也该尽心尽力。” 微醺之间元澂望向她的眼神变得炽热:“雪儿,这一路因为有你更能走得下去,其他我不敢说,但是有一点。” “什么?”素雪柔声问。 元澂眼神真挚:“我不会在你和权力之间做选择,我不会用你作为代价去换取权力。” 素雪一笑如牡丹般盛艳:“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 自己媳妇的野心比自己大怎么办?那当然是努力的成全了。 平日忙忙碌碌的,春宵苦短元澂可不会浪费这样的好时光,站起身就抱起了素雪往床榻而去。 第116章 新年欢喜,岁岁风华 红宵帐,风华绰,一饮红尘嚣嚣。 有人一室旖旎便有人一室凄凉意,这世间美好难得,但烟火又易散。 一曲凄凉的埙声回荡在东宫的静夜,元泌坐在屋顶上,旁边是一壶还温热的酒。 身为皇长孙,又是郡王,看着是何其尊贵呀,可惜这满腔的悲凉不知与何人诉说。 又下起了一场雪,元泌在雪中舞剑。 从小就跟随在元泌身边的小福子或许是现在唯一能理解些他心情的人,小福子见他这般能做的只是把冷掉的酒又热一热。 到了天亮之时,一夜未眠的元泌便起身前往了京兆府。 坐在京兆府里处理公务,没想到一大早就迎来了元澂这个不速之客。 蹙眉看着这个踏入自己门槛的人,元泌道:“你来做什么。” “我本来要往东宫去了,但想想可能你在这里,没想到你真在啊。”元澂的语气里多少是幸灾乐祸的。 若非是作为君子,元泌着实没有粗鄙之言可以骂他,只得是一个笔杆朝着他投去。 元澂熟练的避开还接住了:“不要动不动就动手。” 看着他把笔杆放回笔筒,元泌冷眼看着他:“有何事?” 元澂将那一坛葡萄酒放在案上:“新年贺礼。” 看了一眼外表实在平平无奇的酒坛,但打开的一瞬间酒香四溢,元泌道:“这是夙凉的葡萄酒。” “我们家自己酿的。”元澂道。 这酒元泌就收下了:“纯粹送酒?” 元澂慵懒的往他对面坐下道:“怕你太寂寞孤独,来陪陪你。” 非常迅速的抽出一个笔杆就朝着元澂扎去,元澂闪避,两人拆了几招。 此时两人对峙,元泌道:“你欠收拾是吧。” 元澂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有事,有事,过目瞧瞧吧。” 元泌打开卷轴看了看,又瞧了瞧他:“十年前的案子你还没个一撇,这会又盯上了二十年前的案子。” 元澂道:“我觉得奇怪,才来问问你。” “有什么好奇怪的,帝王家的自相残杀,你我又不是没见过。”元泌道。 他们见过,还是一晃已经快两年的淳王府案,但是就算是如此,那残酷的程度也不一样。 淳王府的巫蛊案,淳王元琩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妻子以及儿子女儿虽然贬为庶民,但是好歹都活下来了。 可是历朝历代里那些屡见不鲜的案子里,可都是动辄上上下下几百口都遭到残杀的程度。 包括先元澂送来的卷轴中,那二十年前的一桩谋反案。 元泌道:“你怀疑这案子也是张家干的?” 元澂点头:“对。” 元泌将卷轴还给他:“这个案子有什么用,说白了,就算是冤案,就算是张家干的,从某些程度来说我们都是既得者。” 元澂道:“恐怕这桩案子也有活下来的人。” 所以他不是要给这案子来翻案的,现在查十年前的案子都费劲,何况这二十年前的无头案。只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二十年都过去了,却发现张家没有放弃追寻某个人。 元泌皱眉:“那又如何,活下来又对现在有什么影响吗?” 元澂道:“有没有影响,是可以被推动的。” 叹息了一番,元泌道:“你布局太大,也不怕把自己绊倒。” “倒是你太小心翼翼了,反而最后会什么都得不到。”元澂起身道:“就算谋如诸葛,那也要八分运气,谋算不过两成的助益。” 一个做事是大刀阔斧,不怕局做的太大,不也怕棋子越来越多。但是一个是小心谨慎,纠葛于细节,不愿意行差踏错一步。 看着元澂离开后留在案上的卷轴,元泌面无表情的暂且将它收起来。 今天是大年初二,叶暖带着亦杨和石章一同前往了皓月楼。 去年冰钓出了状况,今年亦杨可没有放弃,三个人在皓月楼整顿了一番之后就往明台湖去。 今年的雪比往年还大,这明台湖已经结冰了一个月。他们到了之后发现,不单单只有他们不用走亲戚,也有不少人不需要走亲戚,为了钓鱼感觉已经有钓鱼佬在旁边都快安营扎寨了。 找了半年找到了一个好位置,他们开始凿坑。 今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不单单是叶暖到了宗师境内力大增,这石章和亦杨也在磨砺中功力进步不少,所以今年凿冰明显比去年快了。 凿出了一个让他们满意的冰坑,便开始坐在小马扎钓鱼。 今年准备的格外充沛,热酒和烧鸭都是基本,另外还有瓜果点心,这全身也是包裹的严严实实。 毕竟内力用来凿冰不是浪费,但是用来取暖就是浪费了。 不约而同的打着慵懒的哈欠伸伸懒腰,钓鱼这件事看着枯燥无味,但是其中的乐趣只有在场每一个钓鱼人才懂。 “我们明天要不要看一看大师兄。”亦杨说。 叶暖点头:“我觉得可以。” 石章道:“你还有葡萄酒吗。” 叶暖道:“还留了一坛。” “等到今年葡萄的时节,你得再多酿一些才好呀。”亦杨道:“比西域人他们酒肆里的葡萄酒还香醇。” 叶暖道:“等到开春可以先酿一些花酿的。” 石章道:“桃花酿着实不错。” 从怀中取出了一包牛肉干的亦杨跟他们分着吃:“我喜欢桂花酿。” 每个时节可以酿造合适的酒,果酿、花酿、米酿等,对于他们来说喝酒是一种风流,是一种享受。 “这种平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石章吃着一口牛肉干喝着还温热的葡萄酒,最重要现在还钓着鱼。 亦杨突然脑海里有个期许:“我们是不是没有海钓过?” 别说海钓了,平日里忙,就算是繁春、盛夏或是静秋时节,他们连泛舟湖钓都没机会。 叶暖道:“我没见过海。” 石章和亦杨两个人想了想,虽然盛京城有入海口的港口,但是真正的海他们也没见过。 “我们有机会出海吗?”石章陷入思考。 亦杨道:“别管有没有机会,想想都是好的,万一有呢。” 叶暖开始想象了,代入在玉里关见过的大湖来想象大海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和湖与河的鱼相比,这海鱼味道也是不一样的。”亦杨道。 石章道:“嗯,很多海鱼很适合做成鱼干,风味配酒不要太好。” 他们聊着琐碎的事,向往着一些生活。 亦杨和石章发现叶暖变化不少,从前的叶暖从来不会注意那些身边的风景以及想去享受人生的乐事。 现在的叶暖已经懂得去发现身边琐碎又可以享受的事物。 这是她从作为主人财产的奴婢,开始真正变成一个独立的人,可能叶暖自己都没发现这样的变化。 从前叶暖只会按照主子们吩咐做事,自己也不会去考虑太多,只要奉命行事就对了。 但是现在她开始会权衡轻重,开始学会顾全大局。 可见虞素雪的心思没白费,在她的苦心指引下,叶暖逐渐开始可以独当一面。 “叶暖,你可想过将来?”石章问。 叶暖想了想道:“自然是跟随在世子妃身边,也要经营好皓月楼,你们呢。” 亦杨道:“自然是跟随在世子左右,自当要功成名就,光耀门楣。” 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们都会威风凛凛的有一席之地。 叶暖举酒壶:“愿我们夙愿达成。” 此时共饮,祝他们皆能心愿达成。 “新年欢喜,叶暖。”石章道。 叶暖笑容灿烂:”新年欢喜,也愿你们岁岁如今朝。” 亦杨站起身:“长空破万里,腾飞观风华。” 第117章 没用的东西! 这年过去后又迎来元宵,元宵之后便渐渐暖和起来。 到了莺飞草长的三月时沈霆从江南回到了盛京城,好不容易回到皓月楼,踏进皓月楼的瞬间他便倒下。 顾清铭连招呼都还未打,便见他倒在地上,立即上前:“沈霆。” 喊了柯昊下来,两人扶着他到了后院屋内,柯昊连忙去请大夫。 大夫诊脉之后说他受了内伤,此时是内息紊乱命悬一线。 此时柯昊已经传消息给叶暖。 叶暖看到消息后立即赶到了皓月楼,匆匆跑进院内进了屋子。 一见叶暖来了顾清铭立即腾出空间让她上前看看。 叶暖坐在床边将沈霆扶起,用自己的内力探查他的内力,以自身的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助他调息内力。 待他内力稳固时扶着他躺下,又请了大夫再次给他诊脉,此时内息已稳,给他施针之后又开了药。 见他没事后叶暖便要赶回王府,顾清铭让叶暖放心,他会照顾好沈霆。 回到王府的叶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素雪知道她是担心沈霆的状况,安抚着她。 “他都没事了,不用担心了暖儿。”素雪轻抚过她额间的碎发,语气温柔。 虽然知道他没事了,但还是让叶暖觉得担忧:“此番他去江南去什么?为何如此凶险?” 既然沈霆能活着回来就表示已经拿到了东西,现在素雪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便跟叶暖实话道:“是我命他去取张家账本。” 叶暖心下一惊但也理解此事,之前沈霆就说过他与张家是血海深仇,自然就会拼命的去获取张家账本。 只要确定了这回拿到张家账本,另外叶暖奉元澂之命看守的施淳平就是人证,有了证据就有机会让张家一败涂地。 “原来是这样。”叶暖道。 素雪道:“只是张家盘根错节,要对付张家只能一击必中,如果一次不能让张相落马,之后机会就会渺茫了。” 张家也不是吃素的,肯定很快就会做出反应,此时可能会派人会杀沈霆。 叶暖担忧道:“沈霆是不是会有危险。” 的确是有危险,素雪点头道:“但毕竟既然我们跟浮图阁协作,我们保护了暮禹,自然浮图阁主也要出手保护沈霆。” 叶暖不由得感叹,素雪推算的如此周密,从和浮图阁协作再到如今让沈霆取账本,现在让浮图阁来保护账本。 这一套安排下来,从表面上是与她以及元澂毫无联系,看上去只是与沈霆有关,张家就算是想找宣王府的麻烦也找不到理由。 毕竟明明知道皓月楼的背后素雪又如何?张家无法证明这一点。皓月楼作为产业是在叶暖的名下,因为叶暖虽然是宣王府的护卫,但是作为一个平民她有自己的私产而已。 而如今盛京城内的市井与江湖势力大半都归了皓月楼,浮图阁有三个宗师境,加上叶暖一共有四个。 这张家就算想用利用江湖势力来对付皓月楼,那也没有江湖势力敢接这个买卖。 就算是如此张家肯定还会想其他法子,比如在朝堂上对付元澂。 此时张相的确要掀桌子了,张家势力开始行动,无论是庙堂还是在市井都跟宣王府势如水火。 此番让张相恍然大悟,从瓜分张家在市井的势力,再到抓到了施淳平派人去夺取账本,这居然背后还有一个元澂。 找了快两年的施淳平居然在元澂的手里,怀疑宣王怀疑东宫,甚至是怀疑元泌,就是没怀疑到元澂的身上。 “没用的东西。”张相掀了茶杯。 儿子张硕和张现两人站在跟前接受斥责。 张硕道:“着实没有想到居然是元澂抓了淳平。” 张相看向张现,这施淳平是他妻子的弟弟,这次账本丢失他难逃责任。 张现跪下:“是儿子的错。” 张相一记窝心脚狠狠踹到张现身上:“混账东西。” 张硕立即护住弟弟拦住张相动脚:“爹,现在只能是除掉元澂,无论如何都要除掉他。” 对,比起处置自家人,更重要是现在要除掉元澂。 张相细细思量着。 这时候张硕道:“前些日子夙凉内乱已平,夙凉王除掉了太后势力已经掌权,为了进一步巩固王权,夙凉王如今屯兵造势。九堰城作为对抗夙凉主城,今年的粮饷尤为重要。” 这意思是要想办法让陛下派元澂来负责这批粮饷的护送,到时候派人杀了元澂抢了粮饷。若是抢了粮饷却不能杀了元澂,那也要给他按一个通敌卖国,伪造他与夙凉合谋侵吞粮饷的罪。 就算是他活着,也永远回不到盛京城。 如今元澂是御史中丞,既然有监察之责,况且他又在玉里关呆过数年,经过上次救驾又可见勇武。 想要劝谏陛下让他去负责押送粮饷并非太难。 思量之下张相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况且还可以让张皇后施压。 张相点头:“这个主意可行,另外也要查出施淳平的下落,除掉他。” 张硕和张现领命。 离开了张相的书房,张硕关心张现的伤势。 “你可还好。”那一脚可见在气头上用了全力,张硕担忧道。 张现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无妨。” 张硕道:“此事本与你无关,毕竟施淳平得知账本是偷了大管事的钥匙。” 原本是大管事身上有施淳平的把柄,施淳平是要从大管事身上偷了钥匙拿回自己的把柄,争抢过程中却杀了大管事,又从其暗格无意间得知了账本的存在。 张现无可奈何道:“毕竟他是我妻弟,爹怪罪我也是应当。” 虽然是兄弟但是张硕与他年纪相差很大,对于这个幼弟他就格外疼爱,也知道他的性情其实根本志不在朝堂。 只是他心里有一个想要守护的女子,为了这个女子张现才必须要立足朝堂之上。 张硕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太痴了。” 对此张现不以为意:“痴人也好,蠢人也罢,我不甚在意。” 他心中所想所念唯有那一人而已,为了那一人,张现甘愿放弃一切。 看着张现离开的背影,不用说便知道他又要去别苑。 第118章 有坑还是跳了 这到了第二日偏偏有朝会。 这张相便提起来夙凉王如今平了内乱大权在握,其屯兵之势恐有攻打九堰城之图。 这延和帝虽不轻易动兵,但是若有忧患之时必定是寸土不让,故而边境养兵从不懈怠。 如今局势自然是要让九堰城加强防御,并囤积其粮饷以备不时之需。 延和帝命户部清点粮饷。 此时张相一党又有人出来提出:“陛下,押送粮饷至关重要,必要慎重选出一人护送粮饷。” 延和帝道:“诸位卿家可有推举之人?” 此言一出宣王就已经明白张相要闹哪一出,这是要准备给宣王府挖坑,正如十年前的那一出。 “陛下,臣推举御史中丞。”张相一党又出来说话了:“御史中丞曾在玉里关多年,况文韬武略,必能可堪重任。” 此时元澂心里大骂,可堪你一个头! 这张家妥妥是要推他进坑,这会不能立马主动出去,只能先观察一下局势。 这元澂有多少本事延和帝是心里有数,论能力而言的确是可堪此重任。 “其他卿家觉得如何?”延和帝。 这张相给元澂挖坑,陛下心里又觉得元澂可堪用,宣王如果自己出来说话那就是驳了陛下的颜面,只能指望有眼力见的人出来说话。 此时作为岳父的虞杞衡出来说话了:“启禀陛下,臣愿领此重任。” 有一说一,虞杞衡作为羽林军统领如今手握重兵,是陛下制衡张家兵权的重要棋子,根本不可能动虞杞衡。 而虞杞衡是知道这一点,但是无论是作为岳父还是作为宣王府势力一方,就算是走个过场演个戏也得出来说两句。 无论是怎么样,这虞杞衡出来说这一句让元澂心里多少有点小温暖,虽然不多。 延和帝道:“虞将军之心朕明了,但虞将军尚有练兵重任不可离开盛京,其他卿家可有主意?” 虞杞衡只能归位。 元泌见张家要推元澂入险地,原本要站出去说两句,但是顾虑到毕竟还要护着东宫的父亲,只得不做声。 今天张家是势必要让元澂去的,宣王一党的官员出来说话。 “御史中丞毕竟是为宣王世子,身份贵重,这山高路远太过险峻。”还得是这位元澂的亲舅舅慕容鸿疼惜外甥。 张硕道:“为国为民何谈什么亲王世子身份贵重,若非臣有腿疾在身的话,臣自当自荐此任。既然身份世子享尽尊荣也该肩负起重任。” 去你的为国为民,最草菅人命搜刮民脂民膏的张家说出这样的话,还脸不红心不跳,这演技真诚的煞有其事,元澂内心吐血。 慕容鸿道:“御史中丞任职御史台以来,兢兢业业从无旷值,尽心竭力是御史台上下皆知,如何不曾肩负重任!” 张硕道:“正如慕容侍郎所言,就因御史中丞为人刚正,又有谋略,故而才荐此重任。” 好一个辩手! 这张硕腿上是不是真有疾不知道,但是这嘴是真的有够能说的。 这张硕和慕容鸿一人一句都快要打起来了。 此时延和帝看向元澂道:“御史中丞意下如何?” 脑子里在权衡利弊的元澂,思虑之后只能站了出来:“臣下领旨。” 陛下开口一问的瞬间那就是无力回天,只能暂且认栽。 张硕眼看得逞,而慕容鸿作为舅舅是真的担心。 毕竟慕容家的荣华富贵不是系在此时宣王身上,而是将来的元澂身上。 元澂要是出事了,作为宣王妃的慕容妘便是没有了最大的依仗,而慕容家便是完了。 相比起来虞家势力是如日中天,况且虞杞衡还有一个儿子,而虞素雪大不了再嫁。 元澂若是死了,只会让宣王失去虞家。 下朝之后虞杞衡与慕容鸿便跟随在宣王身侧谈论该如何是好。 而元澂来找元泌说话:“无情太甚,我要死了,到时候宣王府第一个拿你开刀复仇。” 元泌如何不愁,这要是真在护送粮饷的路上出事了,宣王必定复仇时第一个就干掉元泌,让张家失去元泌可比让他失去元澂杀伤力大得多。 “没人会想死。”元泌道。 也知道为何元泌是顾虑东宫所以不出来说话,只是想搪噎他一句,元澂道:“白瞎我一坛葡萄酒。” 元泌道:“张相是我舅公,张硕是我岳父,我反驳他们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果元泌愿意的话,可以像张家的人一样,可是元泌知道就算依靠着张家坐上那把龙椅,以张家手中的兵权势力来说最后他只会变成傀儡。 但是就算是不愿意与张家同流合污,但也不能和张家对着干。 元澂道:“知道你为难,也罢了。” 元泌不觉得元澂会解决不掉这件事:“等你死了,我会照顾好你的世子妃。” 说完这句话元泌就快步离开。 元澂在后面咒骂了他一句。 此事很快传到了宣王府,慕容鸿来见慕容妘。 慕容妘为此事震惊:“好一个张家,若是元澂有事,我一定不惜代价也要拉着元泌去陪葬。” “这张家必定此番布置周全,铁了心要杀世子。”慕容鸿担忧不已。 慕容妘道:“澂儿呢?” 慕容鸿道:“自然是在御史台。” “这会还去御史台。”慕容妘道:“殿下呢?” 慕容鸿道:“殿下回了刑部。” 慕容妘道:“不知道能不能让虞将军陪着澂儿去?毕竟是岳父。” “陛下不会动虞杞衡,如今虞杞衡是陛下控制盛京城兵力的重要棋子。”慕容鸿道:“虞家势力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历经变故之后这虞杞衡也是老奸巨猾起来,就算女儿嫁给了元澂,但也不是就把牌都押在宣王府。 而且还背靠向了陛下,掌握了羽林军。 历经了淳王府案和夙凉细作案,倒是让盛京城和宫廷的守卫之责一步步落到了虞杞衡手里。 这虞杞衡和虞素雪倒是真的好算计。 “虞家做大如今对澂儿来说是好事,也无话可说。”慕容妘道:“就算是他不能亲自去,总归也是会出力的。” 慕容鸿道:“世子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主意?” 从那淳王府案慕容妘就已经知道元澂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也知道儿子已经长大,那城府有的时候连她都看不透。 “就算他有主意,我们也该对他有助力才是。”慕容妘道:“还请哥哥多费心呀。” “这说哪里话,不为世子想要为谁想。”慕容鸿道。 就看看虞素雪和元澂两个人自己都有什么主意,若是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安排需要他们出力也会开口。 但依旧让慕容妘不由的担心。 在粹宁堂内,正在教叶暖下棋的素雪坐在窗前,正在讲关于活棋死棋的道理。 怎么样下是活棋,怎么样的棋局又是死棋。 第119章 马贼不是马贼 在素雪教叶暖下棋的这会工夫,张徇传来了关于今日朝堂的消息。 这张家给元澂下套,让他负责运送这一批去往九堰城的粮饷,素雪思虑着。 既然接了这个差事。那元澂到时候就一定要叶暖也跟着去护卫粮饷以及他的命。 就算已经是宗师境了,那也不是素雪可以让叶暖去冒险的理由。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叶暖道。 素雪道:“世子是非去不可,但是你不是。” 叶暖道:“这次不单单是保护世子,还要护住粮饷,这事关重大。” 这粮饷一定要运送到九堰城,这事关边境的安稳。 “就算世子没有去,也没有人命令你,暖儿也愿意去守住这一批粮饷吗?”素雪问。 叶暖想了想道:“嗯,会去!” 素雪知道叶暖真的长大了,如今会开始自己思虑和琢磨,会顾虑着家国大事了。 所以现在元澂对面这个坑只能选择想办法过去,无论于公于私来讲元澂死了对自己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一定要跃过这个坑。 元澂护送粮饷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宣王府、虞家、慕容家现在都要为了此番能顺利将粮饷送往九堰城。 张家也不闲着,一头开始部署如何到时候拦截粮饷,另外一头派出了杀手要出手暗杀沈霆。 浮图阁主收到了虞素雪的吩咐要保护沈霆的安危,这花满堂和燕归此时坐在皓月楼的院子中品茗。 燕归眼底的冷意比寒潭还要彻骨,之前还是执剑相向,现在居然沦落到有一天要保护他。 这去了江南一趟之后身受重伤,这内力和伤口已经修养了一月有余,现在每日都是闭门调息内力要恢复功力。 花满堂倒是挺满意这里的,毕竟是百货铺子,瓜果点心都有,也不是白白保护沈霆。 按道理来讲只要沈霆不离开皓月楼就很安全,以如今皓月楼的势力来讲,没有人会敢闯入皓月楼动手。 但是的确现在有人在附近一直盯着,就等着沈霆踏出皓月楼的时候。 对于护送粮饷的部署有户部安排着。 虞杞衡从羽林军调遣精兵护送,自然除此之外,他与司徒先生也另外有部署。 亦杨、石章、叶暖三个人是以一敌百的存在,此番自然要跟随元澂前去。 凌鹤送来了每人一套新的暗器以及毒药。 将部分的暗器淬上不同程度的毒药。 在身上装备好暗器和,收拾行囊。 就算不知道他上护送粮饷之路局后会遇见什么事,但元澂倒是意外的越来越冷静。 再过两日就要启程,素雪不断嘱咐叶暖路上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让自己受伤。 就算知道保护粮饷是多重要的事情,元澂的生死又关乎一切,但是素雪比起这些也不愿叶暖会有任何事。 “跟你讲别拼命的话也是没用,你到时候还是会拼命。”素雪担忧着。 叶暖一笑道:“我会好好回来的。” 素雪道:“嗯,全须全尾的回来,连根头发丝你都不能掉。” “头发丝天天都会掉的!”叶暖道。 素雪捧着她的脸道:“我说不许掉就不许掉。 再三确认叶暖行囊里的东西都齐了之后叶暖才放心。 到了启程当天,叶暖换上一身男装作为小厮的跟着元澂身边护卫,亦杨与石章一左一右护着着马车。 在踏上前往九堰城的路上,叶暖、石章、亦杨时刻戒备不敢有任何懈怠。 坐在马车前叶暖的脑海中是出发前素雪对她的叮嘱,一定要活着回去。 她一定要将粮饷护送到九堰城,并且护元澂周全。 元澂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前面的路都不会有问题,要在现在养足精神,以备之后要遇上的麻烦。 护送着如此大量粮饷,每个羽林军都是虞杞衡挑选出来的精兵,车队浩荡的走在官道上。 在前面五天过去了后元澂开始有些提心吊胆,面上虽然很是平静,但是心里已经问候了张家十八代祖宗。 想想以前也是,在北苑狩猎的那一次,也明明知道是张家挖坑给跳也是跳下去了。 这张家挖的坑总是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你不得不跳,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元澂这一头在护送粮饷,另外一头宣王府与虞家也已经开始筹谋反杀张家。 张家的账本被带回,虽然已经有了物证,但是还不足以扳倒张家。因为张家兵权在握,必须小心谨慎。 在走了半个多月之后过了关隘到了渡窝,已经离玉里关越来越近。 只要到了玉里关的势力范围内就会有荀熙的兵力来相护,那就代表安全,后面的路会由荀熙一起护送粮草至九堰城。 所以走到这里的时候,开始显现杀机。 冒充马贼冲来的马贼实则是张家安排的人手。 这冒充马贼的大队人马朝着他们冲来,羽林军严阵以待。 石章与亦杨、叶暖都拔出了剑,剑光冷寒。 叶暖一跃以轻功往前冲,在最前面挡住他们最前面的人马,任何一点点的粮草都不会让他们动一下。 石章与亦杨以保护元澂为主,三个人配合无间。 坐在马车里的元澂看着冷静但是心中波涛汹涌,想要拿起剑一起冲出去,但是顾虑自己的命必须要活着才行。 在马车里元澂里也感受到了杀剑的剑势。 已经杀剑大成的叶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碎他们的刀剑。 有叶暖这样的高手打头阵,让羽林军也是格外备受鼓舞越战越勇。 无论是粮草还是元澂今天的攻击已然扛下,但是张家这次的手段是车轮大战。 白天来这么一马贼,到了晚上还会发动偷袭,到了第二天又是如此,周而复始是要拖累他们的行程与精力。 偏偏亦杨、石章、叶暖作为暗卫出身,训练时曾经超过三天三夜不合眼并且全身戒备来等着一个一剑封喉的机会。 所以有他们在,让羽林军没有算太损兵折将,并且有他们三个人带头也让羽林军增了士气,硬是扛过了这几天。 元澂已经都快扛不住,因为其他不说,连着几天都不能睡个觉,越发没有精神。 但是不可以,必须扛住!!! 就在连着几天车轮大战,行程被拖延的情况下,每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终于这一天迎来了荀熙带兵而至。 第120章 危机解除 有了荀熙带来的军队就算是安全了,元澂终于松了一口。 荀熙行礼:“末将参见世子。” 元澂是一脸可见的疲惫不堪:“荀将军请起。” 起身后的荀熙看见元澂是真的憔悴,并且护卫粮草的羽林军们白天遭受攻击,晚上遭遇偷袭,连着几天熬过来后也是疲累不堪。 便在离玉里关不远的虹吉峡谷找了易守难攻之处,在此扎营整顿。 “暖丫头。”坐在马车里元澂喊她。 外边在扎营,在扎营期间元澂先继续在马车里待着。 在马车外守着的叶暖听见声音进入车内。 元澂让她关上车门,然后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经历了快要一个月行程,元澂此刻终于能安心睡会,躺下枕在了叶暖的腿上。 知道他累了,叶暖给他盖上毯子。 感受着叶暖身上的气息,元澂沉沉睡去。 但只要没到九堰城,叶暖的戒备就不会松懈。 亦杨在外面敲了敲车窗,叶暖打开车窗,亦杨看了眼熟睡元澂也安心了些,将刚刚烤好的饼递给叶暖。 亦杨小声道:“要水还是酒?” “水。”叶暖道。 亦杨将水囊递给她,然后轻轻地关上了窗门。 石章担心元澂的情况小声问:“怎么样了?” 亦杨道:“世子这会睡着了。” 石章道:“也辛苦世子了,连着几天晚上不能睡。” 亦杨道:“我们三个要是再撑两天也撑不住了。” “这张家真是够损的,能想出这种招,白天袭击晚上偷袭,还连着几天。”石章道:“幸亏早有安排,如果荀熙在玉里关没有在十五号当日见到派出人先到并且发出信号弹,那就表示需要支援,荀熙派兵赶来。” 虽然那帮人在他们眼里不够打的,但是这种拖垮精神的主意真的很磨人。 审问里面就有一种酷刑是不让人睡觉。 扎营之后开始整顿。 叶暖唤醒了元澂:“世子,快醒醒。” 元澂皱着眉头醒来,十分疲乏的起身。 亦杨打开车门道:“世子,入营休息。” 终于可以入营休息,元澂下了车。 亦杨和叶暖跟上元澂身后入了营帐内,石章已经备下一切。 叶暖服侍元澂洗漱更衣,石章守卫在帐外,亦杨去伙房让人备饭。 元澂实在太累,更衣之后便抱住了叶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 “世子……”叶暖想要推开元澂。 这丫头真是长大了,开始敢要推开他了,元澂却抱得更紧,高傲的语气带着一丝请求:“就一会。” 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 亦杨端着饭在外道:“世子,饭来了。” “进。”元澂的声音因为疲累而显得慵懒,慢悠悠的松开了叶暖,走到案前坐下。 亦杨将托盘放在案上,叶暖摆饭。 两个人站在一旁。 元澂开始用饭,好几天没有吃到米饭,这会算是活了。 “情况如何?”元澂问。 亦杨开始禀告这几日收到袭击导致的伤亡,至于粮饷没有损失,这是大幸。 这头开始安营整顿,石章也将消息传回了盛京城。 消息到了盛京城这宣王自然松口气,不枉虞杞衡选出的精兵,也不枉苦心经营多年训练暗卫一门,出了三个狠角色。 而张相已经开始掀桌子,听到回禀的人说什么有三个人跟怪物一样,连着几天袭击,精兵都要疲乏力那三个人跟怪物一样剑势不减。 特别是一个宗师境的,特别难对付。 张硕也没想到这样的安排居然还能让元澂给扛过去,派出的人明明不少,还分了白天晚上两轮袭击,这就算是不睡觉也能熬了半条命。 谁能想成还有那种怪物,连着几天不睡着还能越打越猛的啊。 张硕挨了一顿骂。 现在有了荀熙的兵力根本动不了元澂,这个粮饷只能是会被护送到九堰城。 既然有三个那么强的护卫,张硕就去发暗花,请江湖里宗师境的高手,到时候在元澂回程的路上袭击。 只要有真金白银一定有人卖命。 谁活着不是为了真金白银呢? 在皓月楼里清算着账本扒拉着算盘珠子的顾清铭,日夜辛劳都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能养得起皓月楼上上下下。 时隔快一个月沐凡霜终于听到叶暖的消息,立即赶回皓月楼。 “叶暖如何。”沐凡霜问。 顾清铭道:“主子说张相派出的人虽然拖延了行程,但是幸而留了一手让荀熙提前接应,现在已经无碍。” 沐凡霜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顾清铭道:“这批粮草过段日子就会到九堰城了。” 宣王府这个危机算是过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就是元澂回来的路上会不会出事。 至于张家这边,按照虞素雪的谋划,还需要明年秋后才能一举拿下,现在还有一些布局尚未安排妥当。 皓月楼这边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毕竟张家手握兵权树大根深,必须一击就割断张家的势力,否则反扑的话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沐凡霜道:“张家真是不要脸,这粮饷是用来抵抗外敌,他们为了夺权不惜要抢夺粮饷。这要是边境不稳,张家凭借什么在盛京城内作威作福!” 就算他们不是虞素雪的人,不奉命办事,但是知道这种事情的话也会尽绵薄之力。 顾清铭也觉得张家实在手段太下作:“这就是主子和他们的不同,主子就算是心狠手辣也不至于不择手段,懂大局,看的也长远。” 之所以他们尊敬虞素雪,她的谋略为其次,另外就是她作为一个上位者是十分贤明的。 只有跟着贤明的人做事才是正道。 如今危机解除了,而后院里沈霆的伤势也无碍了。 燕归和花满堂在皓月楼守了有两个月,这会要走了。 相处下来就算是不是朋友那也是熟人了。 燕归和花满堂告辞。 他们两个人再不回去春月馆都要倒了。 至于沈霆是已经把张家的账本放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功力也已经恢复,无畏张家暗杀。 如今要做的事就是准备明年的科举会试与殿试,以及他作为棋子要在虞素雪的棋盘上发挥应当的作用。 第121章 礼记背一背 整个峡谷一眼望去全是戈壁,偶有杂草依旧从戈壁里生长出来,坠坠的叶子经历黄沙像晒干后的甘草一般干枯。 天一亮从帐内走出来打水洗漱了一番,叶暖一身小厮装束倒是像个书童但背着一把剑,看起来娇弱但面容气神如冬日暖阳一般明媚。 走进伙房瞧见了炊家子兵已经在做饭,这荀熙治军严明,这会也听到有练兵的大喊。 炊家子头觉得眼前的小厮眉清目秀像个女儿家,恐怕的确就是个女儿家,像世子这样的京中贵胄身负重任出来冒险,居然还舍不得温柔乡,非带着女子。 其他炊家子兵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过,这世子身边的女子无论她是谁,不是他们这样的身份可以瞧的,但又免不了好奇心,况且这么标致的美人很少见。 叶暖打了热水,麻烦了炊家子头给世子备饭,捧着热水出去备下盥洗之物后往世子营帐里去。 元澂休息了一夜恢复了精神疲态尽扫,看见叶暖便起身上前洗漱,洗漱之后展开双臂由她更衣。 “盛京可有消息?”元澂问。 叶暖道:“从皓月楼传来的消息,说张家此番有动向,在江湖暗中发出暗花,足足一万两的暗花。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想来倒时候回去的路上也不消停。” 这最麻烦的送粮饷只差一步了,比起回程的时候再遭伏击,好歹已经粮饷没事,元澂倒是有信心应对回程时的麻烦。 “没了粮饷作为负累,倒时候不会这般局促。”元澂道。 亦杨给元澂送来的饭放在案上:“世子,用饭了。” 元澂坐在案前用饭,这伙食真的是有点没滋没味的,但也念着这毕竟是军中深知不易。 见元澂吃的勉强,亦杨看向叶暖:“揉个面,午饭做碗面条应当可以吧。” 听这话元澂眼中放光也看向她:“如何?”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的经年累月,元澂对叶暖的态度不可同日而语,从最初年少时的嫌恶到如今想让她煮碗面也要屈尊开口询问。 这主子开口哪有不答应的,叶暖点头:“嗯,我等会就去伙房看看有什么。” 元澂露出笑容,毕竟离开盛京到现在在路上快一个月,啃了不知道多少干粮,这会一碗热腾腾的面都是甘霖雨露呀。 这亦杨也雀跃:“太好了,等会给你打下手。” 石章走进来禀报宣王传来的消息。 就算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功力不凡,为了确保万一,宣王也让凌鹤安排了一番。 有了凌鹤的安排,定能安全护送元澂回盛京。 元澂这会要去查看一下粮饷与羽林军休整的如何,他们三人持剑跟随。 走出来瞧见前有练兵的声音,荀熙站在高台上威武挺拔,一身历经沙场而凌厉的肃杀之气。眼神炯炯透露威严,练兵严厉一丝不苟。 “不愧是铁面阎罗。”这场景让元澂赞叹了一下。 毕竟是荀熙带领的玉里关军队是从前宣王与虞杞衡的心血,也是他们宣王府的底气,也要好好看看平日都是怎么练兵的。 晨练完毕,荀熙下令开饭。 虽然方才已经瞧见了元澂,但这会荀熙才走过来抱拳施礼:“参见世子。” 元澂道:“荀将军,辛苦。” “这是臣下分内事。”荀熙很是阔朗,目光不由落在叶暖身上,比起之前可见她眼神越发坚定明亮,可见也是成长不少。 叶暖抱拳:“荀将军。” 荀熙也从妹妹荀梓缨的家书中获悉不少叶暖的事,从雪海关一别到现在,再见叶暖跟做梦似的。 掩藏下这些年对她的念念不忘,荀熙道:“叶护卫听闻入了宗师境,可喜可贺。” 叶暖微笑:“荀将军想来这些年也颇有进益。” 这荀熙看向叶暖目光让元澂有些不悦,都是男人他知道荀熙眼底掩藏着什么。 面上依旧维持着风度,元澂道:“看来暖丫头是和荀将军很熟识。” 荀熙道:“雪海关一战时,并肩作战,叶护卫着实有巾帼之风。” 那边雪海关对抗凫耆一战,叶暖当时护卫在宣王身边,作为剑需要磨砺,那几个月的确是与荀熙并肩而战。 叶暖也在荀熙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是荀将军让在下受益匪浅。”叶暖当时在荀熙身上看到的是一位意气风发与士兵们如兄弟一般出生入死的气魄,看见他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凝聚起将士们的士气。 元澂记得雪海关一战的那年,他才回盛京城一年多,知道宣王与虞杞衡都在雪海关奋战,原来叶暖当时在父王身边护卫。 不着痕迹的挡了挡荀熙看向她的眼神,元澂道:“也该用饭去了,我们要去视察一下粮饷。” 随即便往军营后方而去。 荀熙的目光从始至终无法从叶暖的身上挪开,直至看不见背影了才往营帐走。 元澂看向叶暖,这丫头毕竟是心智缺失,还不曾懂男女之间的心动。就算是杀剑已经练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暖丫头。”元澂道:“礼记背的如何。” 这话问的实在是突然,叶暖有点摸不着头脑:“快读完了。” 元澂道:“嗯,要铭记先贤的道理。” 也不能说的太明白让她谨记男女大防,以叶暖一直以来作为侍女身份,以及元澂平日的行事作为,自己跟她讲男女大防不免缺乏资格。 现在算是明白素雪为什么一定要把叶暖学礼教,往作为世家女子的方向摆正。看来自己也得注意一下,平日不该对她太轻浮。 “你要谨记自己出身虞家,虞家又是世家大族,从前虽然你是奴婢,毕竟如今不可同日而语。”元澂道:“既然出身世家,又在素雪身边受教养,要恪守礼教。” 这突然的一席话让叶暖十分摸不着头脑,和亦杨、石章面面相觑。毕竟是主子所言,叶暖自然要顺着:“是,世子。” 察看了一番粮饷是否有疏失,明天整顿完毕,后日便要继续往九堰城走。 确认过了所有粮饷之后元澂回到营帐。 叶暖到了伙房来,亦杨一起。 跟炊家子要了些面粉,又看了看有些什么食材,虽然食材有限,只有易保存的鱼干腊肉与番薯之类,但好歹也有辣椒香料。 叶暖开始和面揉面,亦杨按照叶暖的吩咐处理食材,拿剑的手拿起菜刀亦杨也是不遑多让,刀工居然像那么一回事。 第122章 校场问剑 处理了军务,荀熙追随而来,靠着外边的军旗杆目光静静追随着她。 在他眼中的叶暖仿佛在过去流逝的光阴中镀上了一层柔光,怎么瞧都瞧不腻,所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想刻进自己的心里。 对于叶暖和亦杨来说,无论表面他们看起来此时是轻松自在的模样,实际上任务在身他们时刻戒备谨慎,一开始就发现了荀熙在外面。 面出了锅,伙房里一阵香气, 炊家子头都觉得未免太香,他们这些火头军只能按照军规来做饭,平日也觉得食材有限,也不甚上心好吃不好吃。没想到不愧是王府的侍女,这厨艺就是不一般。 亦杨喜笑颜开:“太香了。” 再香再想吃,亦杨肯定都是要端两碗给元澂送去。 亦杨端着两碗面送去元澂营帐,叶暖看了一眼外头站着的荀熙,盛出两碗面走了出去。 走到他面前将其中一碗递给他,两个人久违多年,寻一处地方坐下,像之前在雪海关并肩而战时一样同坐而食。 “梓缨的家书里时常提你,多谢你对她关照有加。”荀熙道。 叶暖道:“荀小娘子是一位很好的女子。” 荀熙一笑:“她自从和你们认识,写给我的家书字越来越多,说你们一起做花糕和一起磨胭脂。原本我好担心她胆小怯弱,会和其他世家女子难以相处,恐交不到朋友。” 叶暖道:“是世子妃贤德故而能相处融洽。” 过了这些年她还是如此,眼里心里时时刻刻都念着虞素雪,不由的让荀熙会想自己可以在她心中占多少份量。 总归也是世家出身,就算从军骨子里也有礼教的熏陶,荀熙无论眼神与内心如何炙热,举止上不敢轻易有任何冒犯。 只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身上。 叶暖疑惑:“为何总看着我?” 眼神净澈如净泉,荀熙觉得她眼睛是难得的纯粹:“十八岁宗师境,不得多看几眼?” 从一开始谦逊,到后来沐凡霜他们给她补上了江湖武林的格局与传说,才知道十八岁就踏入宗师境这件事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夸奖里,叶暖现在偶尔也是会翘翘尾巴的。 稍稍有些得意脸的叶暖道:“只是偶然,只是偶然,天下英杰众多,我也不过是江河一瓢。” 此时荀熙突然想到:“我带来的是最精良的一千骑兵,等会你也来瞧练兵,看看他们如何?我枪法虽精,但剑术一般。” 如果对他们有所助益,去看看无妨,叶暖点头。 荀熙一笑吃着面:“你手艺不错呀。” 叶暖道:“从前还在虞家时跟着李厨娘打下手学的,还只是学了点皮毛。” 荀熙道:“你呀,看不到自己到底多有本事。” 这点叶暖是从来不觉得自己多厉害,剑术现在自己会觉得的确似乎别人强些,但是江湖高手那么多,自己可能也不算什么。 无论是素雪那般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是沈霆那般的文武双全精通律法,顾清铭那样的能言善道算账如神,柯昊的机关术又是精巧绝伦。 像亦杨和石章,也感觉没有什么是不会的,他们除了武功高强,平日闲暇在诗会茶会也是能作词写诗的风雅之士。 他们每个人都耀眼夺目,叶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叶暖道:“你们每个人都是很特别的存在。” 吃完了面,荀熙拿过她的碗放到伙房外面的水桶里,然后带着她往校场走。 “所以叶暖,你也是很特别的存在。”荀熙道。 叶暖一笑:“阿雪也总是这么说。” 对于叶暖来说,她在素雪眼中是特别的就足够了。 闲聊着不知道要从她口中几次提到虞素雪,如果不是知道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有多深,以及虞素雪是个女子并且是世子妃的话,荀熙会觉得很难受。 到了校场,骑兵之中有执枪者也有执剑者,这枪法荀熙自然可以,但剑法委实只是过得去。 难得有叶暖这样的宗师境剑客,实在不能错过请她指教提点一下执剑的骑兵。 亦杨和石章也被请来看看,元澂顺道也来瞧瞧骑兵的实力如何。 骑兵们中资历老的参加过雪海关一战认得叶暖,而大多是这些年荀熙训练出来的不认得。 不认得的自然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能懂什么剑法,虽然遵从军令,但是心中并不服。 荀熙看向他们:“有谁想出来和叶护卫过过招?” 认得叶暖的骑兵是不敢出来,不认得的是瞧不上和一个女子过招。 荀熙看向一个有些资历的骑兵阿胜:“阿胜。” 阿胜慌忙摆手,他也可不敢,这不是纯纯出去挨揍的:“我吃多了,还没消食先缓缓。” 荀熙也不捅破这小子的畏惧,看向其他人:“怎么都怕出来挨揍?” 资历浅的有些年轻气盛的一位年轻骑兵罗玖走了出来,他也算是少年英才,剑术也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我们只是怕伤了这个小娘子。”罗玖道。 荀熙此时面容冷峻像是寒潭沉冰:“是你该小心,去问剑请教。” 罗玖是很崇拜和尊敬荀熙的,虽然心里不服但是既然他这么说,走出来朝着叶暖持剑施礼:“在下罗玖,问剑阁下,请赐教。” 叶暖持剑回礼:“在下叶暖,请赐教。” 站在比试台上,两人持剑对峙,按照规矩问剑者先出招。 罗玖出剑,这一剑留有余地,为了不伤到他们叶暖持的木剑,以木剑一挡四两拨千斤便轻易化解此剑,随即出招以柔化刚。 浮槐真人所传仁剑,叶暖练到了第二重,今日正适合一试。 仁剑讲究一个拨云见雾,是如滴水穿石风蚀山脉一般的怀柔剑法。 罗玖的剑是战场是战士之剑,剑法刚强不留余地,毕竟是战场上任何的余地都可能瞬间丧命。 每一剑都被对方化解,感受到对方内力深厚,剑在她手中半分偏差都无,都能挡住化解每一招的攻势。 亦杨和石章很快发现了叶暖这剑法是新的剑法。 “不是杀剑,也不是落音剑法,这剑法怎么又柔又雅。”亦杨道:“这剑法若非叶暖这般内力深厚,打出来会显得很弱。但是内力淳厚如她,那这剑法可以与内力融合,这四两拨千斤看着柔雅却根本挡不住,对方的剑还会顺着她的剑走。” 亦杨感叹:“这剑法应该就是仁剑了。” 虽然是叶暖的剑法在不断进益,可也让亦杨和石章觉得自豪。 石章道:“十年之后必定登峰造极。” 元澂也是满心的赞许。 罗玖从一开始的轻敌到现在的全力以赴,本事已经使出了十成,但是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今天不是比试而是要以自己之力相助骑兵,叶暖开始引导对方的剑法。 “剑意为剑魂。”叶暖转换剑法以剑杀引导,教他刚强之剑如何发挥全力又不伤自身。 已经意识到对方是宗师境的高手,从不屑一顾已经变成了尊敬万分。 罗玖跟随着叶暖的剑,看她是如何调息气息与内力来让剑法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下面的剑士每个人都看得很认真,这宗师境级别的传授可是千载难逢。 第123章 粮饷送达 罗玖按照叶暖所言的方式调息内力来运剑法的确更强,也更加护自身内力。 今日算是给罗玖一个教训,不能看外表年纪就去判定一个人,就算年轻又是一个女子,但是也并非他可以轻视的。 收了剑,罗玖受益匪浅,此时对着叶暖抱拳施礼是十分的尊重与佩服:“多谢叶先生赐教。” 称呼为叶护卫都觉得不够尊重,是直接称呼为先生了。 叶暖觉得这个称呼受之有愧,连忙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先生之称着实有愧。” 罗玖道:“叶先生过谦。” 荀熙走上前道:“有一字师美谈,一字之授便可称师傅,何况暖儿你今日愿以倾授指教他们,先生一称今日当得。” 眼神是欣赏与恋慕交织,荀熙就算控制得住自己的举止却难以控制自己的心与眼神,平静如泉潭的表面之下已经是汹涌澎湃的情愫。 叶暖感激荀熙能这么说,今天就当一回先生了。 “多谢你如此说。”叶暖道。 荀熙一笑,便让身为剑士的骑兵们在武场互相比试,而叶暖在一旁观战后出言指点。 也麻烦了石章与亦杨二人请不吝赐教。 玉里关的军队是宣王的心血,叶暖、石章、亦杨自然不敢懈怠,能助益一分便是助益一分。 元澂对此事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荀熙看向叶暖的那眼神着实太碍眼。 在黄昏落日前叶暖在伙房开始给元澂准备晚饭,此时伙房的炊家子兵们都一改早上的态度,此事十分尊敬叶暖。 原本以为她不过是王府侍女,是世子太过矫情而带在身边的美人,结果没想到呀,居然是一个宗师境的剑客。 此时是毕恭毕敬,自动打下手任听差遣。 亦杨看着算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给元澂准备好了晚饭,叶暖和亦杨端着碗饭进入营帐。 闻到香味的元澂和石章也都饿了,先给元澂摆饭在案前,另外摆饭在矮桌上,石章他们三人席地落坐。 元澂见他们三个围坐在一起,只有他一人坐在案前独吃感觉被排挤了一样,端着饭也往矮桌坐。 石章道:“世子,这样不合适。” 元澂道:“在军营里将士们都同吃同练亲如兄弟,何况我们。” 这话也没毛病好像,也就随他了。 亦杨不由问起了叶暖习了新的剑法觉得如何,可否有遇到难处:“仁剑又称君子剑,这单独练此剑法与你这般先练过杀剑再练此剑法可有不同?” 仁剑是可以单独练,这剑法有个特别之处,就是入门很简单,想要大成极为难。 所以凫槐真人鼎盛时期门中弟子皆练此剑法,但是能大成者是流云宗的南门宗主。 所以会仁剑的人其实不少,但论大成者除了凫槐真人便是南门宗主,以及南门宗主首徒苍玥。 “阴阳相生相克,最难不过两个剑法在对战之时的转换。”叶暖道。 石章道:“今日见你转换的很容易。” 叶暖道:“因为今日只是切磋不是对战,我还不够熟悉。” 亦杨道:“来日方长,毕竟学无止境。” 元澂也关心石章和亦杨:“你们的双剑如何?” 石章和亦杨所练的双剑也是不输给杀剑的顶尖剑法,只是叶暖过于怪物让杀剑显得格外强。 离宗师境石章和亦杨也是不远了。 石章道:“放心吧世子。” 他们三人都能在不断追求更高的境界让元澂觉得很放心也很骄傲,因为他认为人不该原地踏步,就算是每日多积累一点点那也都是有所积累。 元澂再次嘱咐叶暖:“练剑重要,礼记也好好读读。” 读书对于叶暖而言是比练剑难上一万八千多倍,这之前她读书还要被元澂嘲笑来着,怎么现在又变了? 还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不也是变化多端嘛! 等到第二日粮饷和羽林军都整顿完毕,第三日开始拔营出发,前往九堰城! 九堰城是大夏与西境诸国边境中最大的城,也是与夙凉的最大屏障。 只要九堰城守得住,夙凉就攻不进大夏。 所以给九堰城是粮饷非常之重,这个任务在元澂手中是千斤重担。 从在朝堂到接下这个任务到现在,每每梦里元澂都做梦到把粮饷交到九堰城的那一天,毕竟责任之重不得不提心吊胆。 九堰城护城大将是封桦,已经在这里驻守二十年。 封桦在城门外迎接,终于迎接了这一批粮饷进入九堰城。 羽林军和荀熙的兵马驻扎在城外,元澂的车马进了九堰城内。 这九堰城热闹喧哗,看上去是治城有方。 车马停下九堰城都护府外,元澂下马车与封桦踏入九堰城。 这一到九堰城别说其他,元澂立即下令清点粮饷入库。 都护府开始清点粮饷忙忙碌碌。 元澂在一旁检察是否粮饷都一一入库,并查验军粮是否无误,之后开始点算饷银。 这前前后后便是忙了半个月,所有的粮草和饷银都完成了清点入库。 元澂在最后一批银子入库的时候整个人终于踏实,感觉此时才算是感觉自己活了。 看见他愁容满面了一个多月终于放下心,这石章、亦杨与叶暖也高兴。 这一晚元澂为了好好庆祝便在都护府开庆功宴。 元澂向封桦与荀熙敬酒,这一路不易所有的辛酸都跟随着一杯酒下肚。 为了安全起见这石章、亦杨和叶暖三人不喝酒,此时一起坐在屋顶上吃烤羊肉。 石章看着漫天的繁星:“再过几日就可以启程回去了。” 亦杨道:“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狠角色。” 这张家在江湖发暗话用一万两买元澂的命,等到回程的路上一定会有埋伏。 他们三个从来不怕死,都是怕元澂有事。 叶暖仔细想想每次都算是历经很不平凡的事,但是他们每次都能保护元澂。 这叶暖是很想很想赶紧回去了,无论是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还是看到的风景,她都想赶紧回到素雪身边跟她一一讲述。 她已经很久没有素雪这么久,心里总觉得空落落,就算知道两个人在共赏同一轮明月,思念之情依旧浓厚。 “世子妃这会在做什么呢。”叶暖不由呢喃。 第124章 终须一别 亦杨就知道这丫头发呆八成就是在想世子妃,她的世界简直是虞素雪缔造的,或许虞素雪便是她的世界。 亦杨道:“看来你一辈子都离不开世子妃了。” 离开素雪?这件事对于叶暖来说是比天塌了还可怕一万八千多倍的事情。 叶暖想想就小脸煞白:“我要一辈子在素雪身边。” 石章问:“不嫁人呀?” 叶暖道:“阿雪说过,女子的人生并非只有嫁人一途,嫁人可以是选择但是不可以是必选。” 亦杨不由感叹呀:“不知道脑子里缺根情弦这种病能不能治。” 石章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叶暖,也不知道脑子有几百根情弦的病能不能治。” 亦杨反驳道:“你也不遑多让,彼此彼此。” 石章道:“我是近墨者黑。” “放屁。”亦杨道:“你之前跟翠华楼的锦绣姑娘互送香囊的时候还是情深意重,转手又跟满香楼的珠儿姑娘调情。这两家还在一条花街上,两个姑娘为了你争风吃醋都差点打起来。” 叶暖笑出声:“石章你可以呀。” 石章道:“我发誓,我就是以诗会友,不过是一首诗我怎么知道她们还抢起来。” “诶诶诶!!!”亦杨道:“叶暖你记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有一条会跑的腿。谁脱裤子放屁去花楼根姑娘谈诗作画的!” 石章笑出声了:“叶暖还在春月馆待了半个月呢,难道他们每个人出卖美色吗?待了半个月看了那么多美男子,看看我们叶暖清澈的眼神,就没有对他们有那种欲望。我怎么去花楼就不能只吟诗作对了。” “不能拿一个心智缺失的比呀。”亦杨道。 石章告状:“叶暖他骂你心智缺失。” 亦杨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叶暖天真无邪。” 石章道:“我觉得你在放屁。” “我觉得你是个伪君子。”亦杨道:“去花楼不赴巫山而是吟诗作对,你是打算劝她们从良吗。” 石章道:“那你左拥右抱算什么?” 亦杨道:“我那是‘真名士自风流’。” 叶暖看着他们斗嘴而哈哈大笑。 听他们说话间不由想起来了在春月馆的那段时光,无论是燕归的舞还是沈霆的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感触。 他们的舞和琴无论目的是否为了赚取金银,在那一刻能尽心为女客们创造感动,那翩翩起舞的身姿与动人的琴音都是风雅的。 叶暖看向亦杨和石章:“月色这么好,吹埙助兴吧。” 亦杨笑道:“你倒是最风雅的。”从怀中取出埙。 石章道:“叶暖是长大了,以前都不懂这些风流风雅的事。” 埙声回荡在屋檐上,亦杨和石章的埙声是悠然自得。 在一曲埙声终了,元澂已经喝的醉醺醺地走出来,亦杨与石章跃下屋顶扶住了元澂。 叶暖转身往厨房去,要给他去熬醒酒汤。 被一只拉住胳膊,叶暖转头看见微醺的荀熙:“荀将军?” 荀熙微醺朦胧:“你去哪里?” 叶暖道:“我去厨房熬醒酒汤。” “那我也去。”威风凛凛的荀熙这会居然是个黏人鬼,生怕叶暖消失。 叶暖无奈道:“那我们一起吧。” 拉住了叶暖的衣袖跟着她往厨房走,被她安置在椅子上,靠着柱子荀熙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他们很快就要启程回盛京城了,荀熙的不舍充斥胸腔,他没醉但是就是舍不得她,想要多看几眼多相处一会。 叶暖处理着食材和药材忙忙碌碌,这厨房内都还烟熏缭绕的烟火气。 再她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温暖,荀熙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就觉得很想靠近而且沾染之后就再也没办法不想。 这几年的想念荀熙都是靠着练兵和军务压制,但再次看到她的那一眼,所有想念决堤。 她跟当时比成长了不少,但是干净的眼眸一成不变,荀熙倾慕的就是那颗历尽千帆之后,依旧不变的赤子之心。 “盛京的日子你喜欢吗?”荀熙问。 叶暖道:“玉里关也好,盛京城也好,对我而言身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妃在哪里。” 荀熙微微一笑,试探的小心询问:“世子妃又给你打算将来婚配之事吗?” 他很担忧叶暖的问答。 叶暖摇头:“世子妃说婚配无非是找个人过日子,我与她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个回答是放心了,知道虞素雪舍不得她嫁出去。 “你想嫁人吗?”荀熙很担心就算是虞素雪舍不得,但叶暖想的话也无可奈何。 叶暖道:“从未想过。” 荀熙闭目小憩嘴角上扬。 醒酒汤好了,叶暖先递给荀熙一碗,随后端上一碗送到元澂屋内。 这会元澂不省人事,稍微纳凉后不当人的亦杨捏着元澂的鼻子一口气灌下去。 看着喝完了叶暖就拿着碗回去。 荀熙还在厨房等着她,醒酒汤已经喝了。 叶暖边说话边走到灶台前收拾:“荀将军怎么不回去休息?” 荀熙道:“有点睡不着,不想回去。” “喔。”叶暖收拾完就要回去休息了。 荀熙跟上:“顺路。” 两人并肩而行,荀熙望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恍惚。 送叶暖回了屋子看见紧闭的房门,随后荀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过两日后,元澂启程回盛京。 整装待发后离开了九堰城。 无论在舍不得都要说告别,荀熙要带着人马回玉里关了。 这段日子荀熙就像做梦似的,但如果是梦他真的不想醒。 两队人马要分开走了。 这亦杨和石章也是都看出来荀熙的心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亦杨将在元澂马车里的叶暖唤出来。 “暖儿,石章有话跟你说。”亦杨推着叶暖出马车。 叶暖乘上马到石章身旁问:“怎么了?” 石章道:“你赶上去和荀将军道个别吧,我刚才觉得他在等你告别。” 叶暖想了想后点了点头,策马赶上荀熙。 元澂看到这一幕,看了眼石章和亦杨:“你们倒是多事。” 亦杨和石章打着马虎眼,车马继续向前。 叶暖赶上了荀熙,听到马蹄声的荀熙转身看见她远远而来,吩咐副将领着大军继续往前走,随后自己回头来。 “暖儿。”荀熙欢喜。 叶暖道:“石章说你刚才在等我,我不知道。” 荀熙摇头:“没事,就是想跟你告别。”从怀中取出一个手串:“这是高僧所制的祈福手串,愿你平安回到盛京。” 犹豫之下叶暖接过了手串,想了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回礼,想起来之前护国寺的时候有一个平安符,就从袖子里翻出来递给他:“也愿你在战场都能活下来。” 看着手里的平安符,荀熙觉得自己可以所向披靡了:“会的,你也要活下来,特别危险的任务记得跑。” 叶暖一笑:“会的,再会。” 荀熙点头道:“再会。” 叶暖转身策马离开,荀熙等完全看不见她踪影后才跟上军队。 第125章 世间万物不如你 一路带领人马回到盛京城。 路上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在路上遭受了高手袭击,黑衣人四面八方而来,其中有三个刚入宗师境的高手。 按照原本的计划,羽林军将元澂围在中心列阵,石章、亦杨与叶暖在在外围执剑对抗杀手。 就算是宗师境那也是要划分出一个三六九等。 三个宗师境没想到叶暖的实力超乎他们的想象,而那修炼双剑亦杨和石章以双剑合璧之势可以越境对抗。 羽林军也是不吃素的,列阵围住元澂形成牢不可破的盾,剩下的一些杂碎根本破不开阵法。 叶暖不打算浪费时间,便看向了亦杨和石章,两人心领神会开始缩小杀手的出招范围。 凝神力气,浑厚的内力从丹田而出,这一剑杀剑——以剑斩剑。 等到三个宗师境杀手看到是杀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们手中的剑已被斩裂。杀剑九重的威力,加上双剑合璧的攻击,他们已经倒下。 敢接这样的单子就是做到了必死的准备,他们不打算被活捉,而是服毒自戕。 当结束之后元澂眼神极度的冰冷。 麻烦已经解决,之后回到盛京的路十分安生。 坐在马车里元澂看向叶暖,那一剑的威势恐损耗她的内力:“可还好?” 叶暖摇头:“我没事,世子放心。” 虽然说炼成杀剑九重后叶暖越来越强,但是在他眼里叶暖依旧只是那个跟在素雪身边的小丫头。 “那就好。”又开窗问了问护卫在马车两旁的石章和亦杨如何。 石章和亦杨自然没事。 他们三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内力损耗,但是算不上什么,过了一两个月就能恢复。 终于平安的回到了盛京城,羽林军归军营向虞杞衡复命,元澂立即赶到了宫中面见陛下。 石章、亦杨与叶暖三人留在外宫等候。 在安仁殿觐见陛下。 延和帝不由对元澂表示赞赏。 元澂复命之后离宫,坐马车刚回宣王府。 叶暖驾车,石章和亦杨左右护卫。 回到宣王府,元澂先往正殿去给慕容妘问安,这将近两个月一定是让她忧心不已,要先安抚一下母妃。 叶暖回到安泰园,才刚到园门就看见了素雪在等候她的身影。 奔赴彼此素雪紧紧的抱住了叶暖:“暖儿,你回来了。” 叶暖所有的思念就在此时融入了这拥抱之中:“阿雪,我回来了。”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往粹宁堂回,将她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外伤又问:“内力受损如何?” 虽然有石章和亦杨,但毕竟对抗三个宗师境,叶暖的内力损了一半:“没事,过两个月就好了。” 素雪真是忧心不已:“罢了,这两个月好好休养,安分待着。” 叶暖微笑着:“阿雪放心,我没事。” 轻抚过她的鬓边,素雪如何不是满目只有暖儿:“此次能平安归来着实便好。” 叶暖开始跟她将此番历程尽诉,说遇见的人和事,还有她一路看到的美景。 从前叶暖出门发生了什么事,也会这样从头到尾的讲一遍,但都是讲人和事,可是如今更多讲的是一路她看到过什么景色。 对她来说一路最遗憾就是看到的戈壁荒漠的绝美黄昏不是和素雪一起看,她好想跟素雪一起看这世间最美丽的景色。 素雪听着叶暖描绘那些风景,心中还不知为何阵阵感动,因为她的暖儿已经开始逐渐有了她自己。 不再只是遵从命令行事,只想着主子们的命令,也不顾自己的生死。现在叶暖开始逐渐也为自己着想,开始感受身边的美好事物。 “暖儿长大了。”素雪道。 叶暖不知道为何此时笑容温暖的素雪为何有泪,伸手用帕子轻拭,动作十分轻柔。 “阿雪我没事,你别哭。”叶暖道。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我也很想和暖儿一起看遍世间的景色,能一起看到的我们一起看,我无法看到的也无妨,因为暖儿看到了我便看到了。世间广阔,那雪山草原和山河大海,那才是暖儿应该去的天地。” 叶暖紧紧的抱住她:“这世间万物加起来,都不及阿雪。” 她真的很害怕要离开素雪,叶暖到现在,唯一恐惧的只有离开素雪这件事。 素雪也明白她的心情,她也不愿意放开暖儿,也希望她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没事暖儿,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事,你要离开我多久,到最后我都会等你回来。” 对于叶暖来说,素雪便是她的一切,是她的整个世界。 素雪松开手摸着她的头,让她先去沐浴更衣,等会来吃晚饭,今天给她和世子准备了很丰盛的晚膳。 这将近两个月都没吃过正经饭菜,元澂坐下来吃饭的那一刻才觉得心里踏实了,回家了。 元澂给素雪夹菜,按照习惯把鸡腿放进叶暖的碗里。 “雪儿定是担心坏了吧。”元澂道。 素雪道:“自然会担心你们,但现在看见你们回来便无妨了。” 元澂道:“你辛苦你在后面筹谋布局,又在宫中周旋。” 方才在慕容妘跟前的时候听闻了这两个月府中也有不少麻烦,张家的势力无论是从市井、商铺、庄园等各方都在向他们挑衅滋事。 素雪不单单要处理这些事,也在宫中茶会中周旋,张皇后每每为难都要想法子巧妙化解。 这两个人素雪面临的问题也是从前没有遇到的,但是素雪虽然会觉得有有些累,但心中却是阔朗,因为她有暖儿。 无论遇到什么事,心中都无所畏惧,无所畏惧所以动起脑子来主意也很多。 “没事,那些事情我都解决掉了。”素雪道:“只是每每去宫中倒是有些厌烦。” 偏偏进宫问安与一些茶会是必须要出现,要不然就会更麻烦。 元澂道:“快了,我们的棋局快要到收网的时候。” 素雪道:“如今能安稳一段日子,但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 这会望着素雪的面容,那些事已经暂且都不重要了,元澂紧握她的手。 用过了晚膳,维持时刻警惕的叶暖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粹宁堂的寝卧此时一派旖旎气息。 沐浴过的两人共处一室,望着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的素雪,元澂放下了手中的茶,大步走过去将她抱起轻放在床榻上。 春宵苦短。 第二天一早元澂神清气爽的洗漱起身,穿上官服就出门去了御史台。 第126章 心中祈愿 这段日子不在御史台,这积压了不少一定要等他回来处置的事。 开始从头忙到晚,先将积压的卷宗处置。 每每办事都都对这些官吏的行径十分无奈,他都不求他们能多做事,好歹能把本分事做完就感激不尽。 御史台从上到下都被元澂整顿过了一遍才觉得能用,要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子,就是把棋子下在最合适的地方。 在朝堂上的互相谋算,不过就是看谁的人占朝堂上的要职多,抢人抢职互相周旋。 日常虽然很是琐碎和疲惫,但是元澂已经得心应手,逐渐开始往老狐狸发展。 虽然事务繁忙,但是元澂还是让石章和亦杨两个人休息几日。 石章和亦杨难得有了空闲便开始去风花雪月了,逛花街、赏诗词、游湖钓鱼。 泛舟游湖的时候也会邀请叶暖。 这日他们游湖钓鱼之后,石章要去棋社,亦杨要去翠香楼各自散去。 叶暖感叹着两个人倒是会安排闲暇,然后往皓月楼去。 一边走一边逛着街市,想着要给素雪带点什么回去。 这会突然街市吵架起来,一匹马失控冲在街市上吓得四周人仰马翻。 一个孩子为了捡布偶球跑出来,就在马冲来的那一刻旁边的孩子娘亲大叫。 叶暖反应迅速立即冲过去抱起孩子,护着她在怀里翻到一边,将孩子交到她娘亲手中之后立即施展轻功追上马。 训马不是她的强项,着实颇费周折,只能用蛮力骑在马上拉着马缰将损坏范围扩小。 很快马的主人已经赶来,一声连绵的哨响后马安静下来。 叶暖看见马已经控制住立即下马将马还给主人,不由斥责他看马不力,居然让马匹闯入街市。 马的主人是萧家米铺的管事,米铺管事此时十分卑微,不停的认错:“是在下的不是,卸货之时不慎惊扰了马匹,还请叶楼主谅解。” 叶暖看向他:“你认识我?” 米铺掌柜道:“皓月楼也是商会成员,在下认得叶楼主。” 这皓月楼作为百货店也有卖米,只是只在秋收之后以低廉的价格惠民只买两个月,有的还有还会提前买完。 原本这种行为是扰乱盛京城的米价,只是毕竟买的时间短,又仅限于穷人,目的只是惠民,况且又背靠虞家,所以商会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当时皓月楼这般行径自然引起了各城区所有米行的注意,况且这商会还是萧家所管,这萧家的米铺管事自然认得叶暖。 叶暖道:“这边的损失是你们萧家直接负责,还是找坊正来?” 看着因为刚才的混乱让四周的摊贩有所损失,叶暖不由皱眉。 米铺管事生恐她生气立即道:“请叶楼主放心,我们立即赔偿受惊的铺子和百姓。” 叶暖转身走向还在安抚孩子的妇人身边,买了两串糖葫芦来哄着孩子。 萧家的人手很快就到了,立即处理了街市上的各处损失,随后米铺管事恭敬的向叶暖鞠躬施礼后带着人离开。 叶暖往皓月楼去。 刚踏进皓月楼就是沐凡霜冲上来的一抱,抱着她晃呀晃:“暖儿你回来了。” “要不能呼吸了沐姐姐~~”叶暖道。 沐凡霜将她松开:“暖儿~” 叶暖道:“大家都好吧,你们好像也都遇上了不少麻烦。” 张家势力的市井势力与商铺对皓月楼和虞家商铺进行了闹事,素雪在背后控制局势,他们在前头奔波劳累。 沐凡霜道:“不过是一些小麻烦,已经解决掉了,暖儿不要放在心里。” 叶暖先去后院看看沈霆。 正值盛夏,西瓜放在井里浸了透凉,此时沈霆正将西瓜拉上来。 “来得巧。”看见叶暖进院的沈霆道。 看见一颗很大的西瓜从井里被拉出来,叶暖立即上前:“我真是有口福。” 沈霆抱起西瓜边往厨房而去,叶暖跟上。 切开西瓜,这个西瓜不单单很大,切开之后也是汁水很多,一阵西瓜的清香散开。 沈霆改刀切瓜摆进盘中,将最中间最甜的先给叶暖。 “如何?”沈霆问。 叶暖一口下去满眼惊喜:“太甜了。” 沈霆见她如此便也露出笑容:“那便好。” “柯昊吃西瓜了。“沐凡霜在院中朝着楼上喊。 柯昊阁楼上顺着机关绳索下来,坐在院中吃西瓜。 沐凡霜又捧着一盘西瓜送到前头柜前给顾清铭。 坐在院里阴凉的屋檐下吃西瓜,看着树叶摇曳的倒影,这样的午后着实不要太惬意。 “会试准备的如何?”叶暖问。 沈霆道:“考不中我只能去当私塾先生或是状师了。” 叶暖一笑:“你怎么可能考不中。” 就算不是前三甲,进士肯定也能考上。 就算只是考进进士也足够让他进入大理寺了。 “为何一定要进大理寺?”叶暖问。 沈霆道:“暖儿,你觉得这世间是公平的吗?” 叶暖摇头:“自然不是,单单人的出生就便是不公平的。” 沈霆道:“就因为世间的不公平,所以有各种争端,律法是为了处理争端而生。君主贤明的治世,律法可以调和不公正的世道,给处于弱势的百姓带去正义,有权有势但是犯下罪行的恶徒受惩。” “你是想用律法来惩治张家。”但是叶暖更不理解:“既然张家是你的仇人,你又一身武功,却为何没有想过直接手刃他们?” 沈霆道:“父亲在世说过,社稷只要一种秩序。” 叶暖不解:“这是何意?” “以暴制暴只会带来更混乱的世道,就像江湖厮杀,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沈霆道:“父亲一生献给了刑狱,只为将来有一个世道,无论贫穷富贵都可以被律法公正的相待。就算我心中满怀仇恨,但无法违背父亲的临终之言,维护律法的秩序。” 这话让叶暖触动,虽然她有很多不懂,但设想一番如果有冤无处诉的贫穷百姓得到公正的相待,让他们能看到曙光的确是很有意义的事。 如果在一个世道里,有两个人因为争抢一个东西结果其中一人杀了另外一个人,那另外一个人的家人便会去报仇,报仇的结果是又被报复回去,结果两家彼此互相杀害而灭门。 原本一开始如果他们争抢东西之时就用律法去裁定争夺之物的归属,或者是杀人者从动手之后就送到了官府,那就不会造成后面更大的惨剧。 在朝堂和江湖的纷争里,总是有这样的惨剧,所以对于整个社稷而言,只需要一个秩序。是公正合理的律法为地基,并以圣人所言的温良恭俭让的礼法同时约束构筑起来的一个秩序。 目标则是一个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夜不闭户的大同治世。 这便是沈霆要倾注一生的梦想。 所以无论心中如何满怀仇恨,都不能让父亲心中的祈愿与他的梦想被仇恨玷污。 第127章 炽热纯粹的人 天下大同的治世与公正的律法。 这两颗种子从这一日开始种在了叶暖的心中,或在某一天能在坚定的信仰中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 “吃瓜就吃瓜,怎么聊到了这些。”沐凡霜道:“能活好当下就不错了,管得了那么多吗?” 柯昊道 :“公正的律法可以救很多人,帮很多人,这是很好的事。但独善其身,或者能保护身边的人便已是不易了。” 沈霆道:“独善其身也罢,尽己所能也罢。只要是勿行有损之事便好。” 勿行有损之事。 叶暖心中念着这六个字,久久不能忘。 降至傍晚的时候萧家的老管家登门,说要请见叶楼主。 叶暖走了出去。 老管家施礼:“叶楼主。” 叶暖问:“管家所为何事?” 老管家道:“今日是我们萧家的马惊扰了街市,幸得叶楼主出手,我家公子请在下来向叶楼主致谢。” 叶暖道:“倒也不必如此。” 老管家命人将礼盒放了进来:“还请叶楼主笑纳。” 叶暖道:“萧公子太客气了。” 老管家施礼告辞。 看着萧家老管家离开,叶暖又看了看留下来的礼盒不免觉得麻烦。 顾清铭道:“没事,大节的时候会返送回去,不必担心。” 叶暖看向顾清铭点了点头。 随后叶暖便回到了宣王府的粹宁堂。 今日吃饭,见叶暖好似在想什么,不由让素雪担心。 过完饭拉着她坐在窗边说话:“暖儿?在忧虑何事?” 叶暖道:“素雪,真的会有一个世道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公平相待吗?” 素雪轻抚过她的鬓发:“暖儿,很多事情是要去相信它才会被实现。命运对人已是不公,若是能倾尽全力能让律法公正些也是好的,就算只是多一些也好。” 叶暖道:“阿雪如果真的一日,你与世子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会想要尽全力达成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若有一日登上了至高的位子,素雪会想做什么? 素雪其实不曾想过,毕竟前面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就算是现在有抱负,只怕是真的坐上那个位子掌握权柄的那一刻,就将最初的心意忘怀了。”素雪道:“将来如何能测?” 有很多人最初都怀着一颗炽热纯粹的心,只是变迁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变幻之下开始渐渐浇灭了那颗心。 过了一年之后,这一年科举会试,大夏各个省道的举人学子们纷至沓来。 从菱河城而来的崔君麟是乘船而来,带着遮阳的草帽,一身世家公子的气度,从甲板跳了下来。 站在码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到盛京城来。 实在难乏好奇之心,从码头走出来往城门而去,身后跟着两个书童随身伺候。 在城门过关时用路引验明身份,随后一起入城。 入城后崔君麟的第一件事情就去虞家拜访,其次是伊家。 崔君麟是踏进了虞家。 他运气很好虞杞衡今天在家。 虞杞衡从前就见过崔君麟对他的印象很深。 崔君麟向虞杞衡施礼:”小侄见过虞伯父。” 虞杞衡淡淡一笑:“你来了,入座。” 崔君麟随即坐下。 侍女奉茶。 虞杞衡道:“我收到了你爹爹的传书,我正有一个别院你可以住。” 对于这个消息着实让崔君麟受宠若惊:“多谢虞伯父。” 虞杞衡道:“士族理应互相扶持才是,而况我与你亲父亲又是同窗挚友,你且安心住下。” 到了第二天,崔君麟便搬进了虞家别院居住。 会试在即崔君麟每日努力苦读。 同样身为参加今年会试的沈霆也是在背书,虽然有一定能考进进士的自信,但是没有能拿魁首前三的自信。 所以现在的苦读不单单只要中进士,而是要中前三甲。 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沈霆要备考,都不敢打扰他,暂且也有诉状请作为状师去打官司。 又是一年的秋收祭祀。 延和帝领着文武百官与宗亲前往伏羲神殿的天坛祭祀。 由于女娲神殿去年遭到破坏之后还在重建,故而今年张皇后同内命妇与外命妇在护国寺祈福。 为了以防万一暮禹已被接到了皓月楼待着。 去年没看成花车游街的叶暖今年算是能看到了,今日就关了店门,众人一起出门去看花车游行。 沐凡霜挽着叶暖,一旁的暮禹对着四处都充满惊奇,三人逛着街,而顾清铭和柯昊坐在游仙楼里喝茶。 今天是秋收祭祀十分热闹,这游仙楼的生意也十分好,伍展舟算是忙的很。 顾清铭走到柜前帮忙结账入账,这让伍展舟轻松不少。 这头沐凡霜和叶暖、暮禹坐在一个馄饨摊前。‘ 他们人吃着馄饨,这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碰过荤腥了,就算是馄饨里那么微薄的肉也照亮了暮禹的心中, 暮禹吃的尤为开心:“这真是人间美味呀。” 叶暖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暮禹道:“你不懂我在寺院里过的什么日子,那伙食实在是有点味如嚼蜡。” 叶暖道:“就算是俗家弟子,既然你已经是护国寺的弟子,理应遵守这些规矩,这也是你的修行。” “你现在这个语气与主持是一模一样。”暮禹道。 吃了馄饨垫了垫肚子,随后一路往前走,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便买了一起吃。 暮禹对盛京城的一切都觉得格外的好奇。 花车游行是祭祀大典时最盛大的游行,花车车队会从西城区开始其次到北城区、西城西、南城区。 夏末初秋的时节是繁花的最后一盛,在春夏的花朵凋零在秋季之后,是为了祈祷今年能有丰厚的秋收。 此时街面上十分热闹,从白日开始就有百戏、杂技、小唱等诸多民间艺人。 这说书人的摊子前还是茶馆楼上口技人的堂前可谓都是座无虚席,沐凡霜也挽着叶暖凑热闹听了一段说书人说缇萦救父的故事。 就算是家喻户晓的故事,说书人将故事润笔延长之后让他们口中的故事代代相传。 “淳于意是一个好大夫呀,当官之时两袖清风,后来为了救死扶伤而弃官从医。”说书人道:“淳于意此人每日采药救人,广施恩惠,医术之精湛让人不惜长途跋涉寻找其求医。” 第128章 勇敢的女子 “这世间总是好事多磨,善人磋磨,淳于意被上书构陷,按其罪是要押送回长安。”说书人道:“只是他膝下无子,唯有五个女儿,不由让他叹息呀,叹息着没有个儿子,危机之时无人可以相助。可是淳于意之小女缇萦一听此言钝感悲伤,就算自己身为女子又如何呢。“ 就算缇萦身为女子又如何呢,她陪同父亲一路前往长安,到长安之后又为父上书请命。 “当时的肉刑之严厉,只要就受刑,动不动就丧命,就算是受刑活了下来,肢体如何又能再长出来呢?没有鼻子或者耳朵就算想改过自新又如何改呢?”说书人道:“缇萦上书是言之切切,请求自己代替父亲受罚,愿贬为官婢来赎罪。文帝念此感怀而伤悲,这一年随即废除肉刑法。” 就算身为女子也可以担负起家族的荣辱,也可以承担起责任, 同时在一个治世,一个真正的贤明的君主,无论身份如何是男是女都会视百姓平等。就算是一个小女子的上书,也会一视同仁,只看这个人说的有没有道理,而非是身份如何男女如何。 这对叶暖来说感触十分大,汉文帝是何等贤明的君主,缇萦又是如何勇敢的女子。 “这世间的女子耀眼夺目时,如何会输给男子呢。”暮禹道。 沐凡霜道:“只是世道对女子的约束过多了,往江湖看看,不拘小节而潇洒的江湖中有多少风华威武的侠女与朱颜霸主。” 暮禹点头:“的确如此呀。” 之后便是花车游行之时,延绵不绝望不着尽头一般。花车上有风姿绰约的艺人,还有巧夺天工的花卉工艺,平日见不少的各种奇花异草,以及丝竹管乐之声,随着游行载歌载舞的人群。 氛围十分的浓重,每个人都会此刻陷入那花海与弦乐之中,不由自主的晃动起身子。 沐凡霜带着叶暖穿梭在其中,暮禹也感受着节日的热烈氛围。 坐在游仙楼之上的顾清铭他们看见沐凡霜带着叶暖融入了载歌载舞的人群中,瞧见他们笑容灿烂的模样也着实颇受感染。 “她们玩的尽兴。”顾清铭亦是满面笑容。 伍展舟看向柯昊:“阿昊,你不去吗?” 柯昊摇摇头,他着实融入不了人群,还是坐在这里喝茶的好。 她们玩的尽兴后就和暮禹一起也到了游仙楼上,已经备了好酒好菜,坐下一起吃饭。 又是欢声笑语和有酒有肉的一天。 叶暖问:“沈霆不来?” 顾清铭道:“过两日就要会试了,他怎么都不出来,也就罢了。” 伍展舟道:“毕竟会试不是开玩笑,这祭典反正是每年都有。” 这话也是。 这时护国寺的祈福应该也结束了,花车游街也看了,叶暖就起身要去护国寺去找素雪了。 到了护国寺的时候,内命妇与外命妇都在恭送张皇后的凤驾回宫。 待张皇后那浩荡的凤驾离开后,叶暖走到了素雪身边。 素雪牵住她的手便温柔询问:“暖儿觉得好玩吗?” 叶暖点头:“很有趣。”然后将方才的经历简单阐述了一遍。 回家再细细说。叶暖跟随素雪身边,看着素雪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命妇们中间。 随后陪同慕容妘登上马车回到了宣王府。 毕竟为了祈福是天未亮就起来焚香沐浴准备的,这会已经午后,简单吃过一些东西后素雪便累了。 叶暖照顾着她梳洗更衣。 素雪道:“这些不用暖儿做的。” 叶暖道:“有的时候也让我照顾一下阿雪你,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奴婢,只是我现在是想照顾你的心意。” 从脱籍后开始让叶暖别做做端茶倒水的事情,是素雪想好好培养出她作为独立的一个人。 如今看见叶暖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想法,经常会思索一些问题,已经开始明白自己是自己,不是谁的附庸。 素雪躺在床上小憩,叶暖给她掖好被子,然后讲今日在街头觉得有趣的事情。 听着听着素雪便在温暖的声音中安稳的入睡。 看见素雪入睡了,叶暖便放下了所有的帘帐,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 外间是芙花与怀蕊两个人守着,她们一个打络子,一个绣荷花。 她们两个的女红都很好,叶暖不由的欣赏了一会。 “这个花色真美。”叶暖见怀蕊绣的荷花不由感叹,细声恐惊扰了里间的素雪。 怀蕊道:“这个花样子还是荀小娘子画的。” 叶暖离开屋子,转身进了小厨房内开始准备等会素雪醒来要喝的药膳粥。 在药膳粥炖上之后叶暖在记下小厨房的短缺,随后便拿着短缺的条子出去找了张徇。 内侍张徇正忙着带领花匠安泰园的花园里修剪花草,叶暖上前将条子递给他,也将在街上买的芙蓉糕送了一块给他。 “辛苦了。”叶暖道。 “无妨。”张徇看着芙蓉花糕露出微笑:“你今日出去可有趣?” 叶暖点头:“委实很有趣。” 张徇道:“过些日子恐是就不太平了。” 入了秋了,当中秋之后,这盛京城恐就要变天了。 叶暖道:“我们所追随的世子与世子妃一定能站到最后。” 这是叶暖心中十分笃定的事情。 张徇看见她笃定的眼神,倒是觉得的确也该放平心态。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只剩下最后的一股借力风。 立秋的祭祀大典之后,迎来了会试。 皓月楼的大家集体一大早送沈霆进入会试场。 沈霆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来,在安安静静的走,却不想他们还是一早一定要一起来,搞的特别惹眼。 等到大家目送了他进考场之后便回皓月楼开业,明明是沈霆进去会试,但是他们一个个倒是比他还紧张的。 会试一考就要好几天呢。 科举之路并非易事,除了才华更讲求一个运字。 这运字有天赋、人脉、背景、城府等所聚,多少学子不缺才华都是缺了一个运字。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以沈霆的才华,进士是板上钉钉。 但是也是很期待他可以高中状元的,毕竟是他有这个实力去争一争。 若是沈霆顶戴花翎的骑马在民安坊的街面骑着马,那民安坊和皓月楼实在太长脸了。 第129章 重逢不相认 之后会试张榜,为了不太过显眼,沈霆没有尽全力,是榜上第十二名。 看到榜上自己的名字沈霆就放了心。 在榜上为第二名的崔君麟无论出身还是排名都格外受瞩目,但是他这样的人受瞩目就不会树大招风,因为背后是虞氏、沐氏、崔氏士族所组成的士族势力。 “多谢,多谢。”崔君麟在众人的簇拥之间显的十分失措,作为一个只是读书的世家子弟,还是第一次离开菱河独自在盛京城,如今又突然受到众人的追捧,这一切都让崔君麟十分的局促。 沈霆看出了他的失措,本来转身要走了,走了两步后又觉得这崔君麟毕竟也是背靠虞家的人。 走上前去,沈霆不动声色的拽着崔君麟从簇拥出来:“在下有两句话请教崔公子。” 过了一条街崔君麟从方才快要窒息的氛围中出来,作揖致谢:“多谢沈兄。” “见你有些为难,是我多管闲事。”沈霆往前走。 崔君麟道:“今日多谢,下次请沈兄喝茶。” 在此作揖致谢后转身离开。 居然是喝茶吗? 这个世家公子倒是和其他世家公子不同,怎么一身迂腐又谨慎的样子。 崔君麟先去了虞家,虞杞衡不在,便向赵管家说了今日开榜,为会试第二名。 赵管家再三的恭喜他,这是大喜事,也愿他殿试高中。 另一头沈霆回到了皓月楼就被顾清铭和沐凡霜、柯昊围住,伍展舟也来下厨。 想要平静的,也不想庆祝的沈霆最后拗不过他们。 紧接着就到了殿试之日。 殿试于紫宸殿举行,沈霆在踏入的宫门的那一刻开始,棋盘上那一颗最重要的棋子也落下了棋盘,棋局即将收尾。 宫廷庄严,所有的殿试考生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所有考生踏入紫宸殿,站到各自的桌案前,气氛肃穆。 随后读卷官与执事官入殿,最后便是延和帝亲临,众人行大礼。 共有三百多名殿试考生,但大殿内静穆,一声咳嗽皆不闻。 时辰到,殿试开始,殿试有三场,第一场和第二场后,此番殿试最后一道策论为——明德其善。 当考生开始最后一道策论之时,延和帝命大监将此题传于元澂与元泌两人,让他们写出一篇策论送来。 延和帝也想看看这两个皇孙写的策论如何,能不能和这些考生一较高下。 在京兆府的元泌和御史台的元澂,看见了大监送来的考题就开始头疼,没想到他们居然也逃不过要写策论, 就算是头疼,两个人也传了笔墨纸砚,推了手头上的事,先写策论一篇。 大监便在旁等候,等写完便立即送回宫。 当紫宸殿等考生们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元澂和元泌的策论也由大监送回了宫廷。 延和帝为了读卷官都能一视同仁,便命大监掺合在考生的卷中。 这元泌和元澂他们倒算是性格分明,一个是仁爱的君子之风,写的明德便是仁政,引用先贤之道都是讲民生之重。而另外就是霸道的王者之道,明德也是在铁碗之下才能显出明德,引经据典是严刑律法如何之重。 两人字迹一个雅正、一个锋芒,但是工整漂亮。 另外考生之中,有两个人的策论延和帝最喜欢,一个是沈霆所论的明德天下之善,要以公正的律法来让世人看到公理与正义。另外一个便是崔君麟,认为明德天下之善,是政治之清明,历代的变革总是从下至上的暴乱,应该在有这些暴乱的苗头出现前便是开始自查,从上至下的去变革。 两人的字也都是考生之中特别娟秀。 这字就是最大的脸面,同样的策论水平,定以字工整娟秀者为首选。 还有一些情况,如果字真的特别好看,甚至策论差点也能让读卷官格外的看重。 掩掉了姓名,读卷官开始谈论开始选出最好的几篇策论,其中元泌和元澂也被选入。 此时延和帝让大监将他们的策论取了回来,大监告知读卷官们这是陛下额外放进来的两篇策论,是元泌与元澂所写。 读卷官十分诧异,没想到元泌和元澂两个人可以写出那般行云流水又字迹工整的策论,纷纷开始恭维。 延和帝无所谓他们的恭维,只对这两位皇孙的策论能受到认可而欣慰。 作为皇帝,延和帝肯定是想大夏江山世世代代的传下去,如今是想确认一件事,就是这两个皇孙到底有多少本事。看来现在他也能安心些,之后无论是太子还是宣王登上皇位。 到了孙子那一辈的时候,无论是元澂还是元泌都可堪大任。 情况好点,无论两个人之中谁能在未来坐在这至高之位,也希望另外一个人也能活下来成为助力。 元泌是太过仁爱,元澂是太过霸道,治理天下,无论他们其中谁登上皇位,另外一人辅助的话或许会有一个强大的盛世。 之后殿试结束。 延和帝对于崔君麟与沈霆两人的策论最满意,随后让读卷官们选出一人,最后崔君麟为第一,沈霆为第二,另外国子监监生宗政昶为第三。 所谓是雁塔题名,跨马游街,前三名的状元、探花、榜眼是光耀门楣。 这崔君麟高中报喜到虞家,赵管家奉命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的准备接应,伊仲作为未来的岳父也是急忙赶来了虞家。 而在皓月楼这一头,这沈霆高中是整个民安坊的喜事,这所有受过沈霆相助的坊中居民也都来一起帮忙张灯结彩。 沐凡霜和顾清铭他们忙前忙后,整的整个民安坊的街市上都花里胡哨。 沈霆这会骑着高头大马在街头已经设想到回到民安坊可能会是什么样的夸张接待,他都想着要不就别回去了。 真是最怕就是沐凡霜他们整出来的热闹,实在是太过聒噪。 就在沈霆游街的那一刻,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那一瞬间,很久很久以前被他埋藏的心里但是并没有忘记的回忆袭卷而来。 那些回忆就像是波涛一般的汹涌,从心中的最深处喷涌而出,然后在充斥满腔,却无法喊出来。 阿姐…… 阿姐…… 那无法喊出的如鲠在喉,但是此时的沈霆已经红了眼眶泛着泪。 就算是无声在心中的呼喊,也让街市人群中的碧柔感受到了,那一瞬间四目相对,碧柔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认出了他。 就算过了十多年之久,当年那个不过十岁的少年长大成人,碧柔也是一眼认出。 “庭晟……”那是她的庭晟,那是她的亲弟弟。 但是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相认,碧柔掩住了嘴,此刻是泪流满面。 纪家还没有翻案,沈霆的身份不可以暴露,碧柔不能让此刻的沈霆就与她相认。 沈霆无数次在梦里有与姐姐相见的那一天,在此刻却只能忍住所有的思念与泪水。 阿姐……十三年了,你还能认出我…… 碧柔流泪满面,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庭晟,还不到时候,你要保重,不要以我为念,要为纪家翻案,要让爹爹沉冤得雪。 是探花,庭晟得了探花,如果爹爹还在世看到这一幕该有多欢喜。 不能相认,不能拥抱,他们只能在街头走向不同的方向。 第130章 记忆的碎片 碧柔转身淹没在人海之中,心中虽然悲伤但更加欢喜,弟弟庭晟终于回来了,而且还高中了,碧柔掩面而泣是十三年所有的苦楚都倾泻着。 忍着满腔的悲喜,沈霆维持作为探花郎的庄雅持重回到了民安坊。 迎接他的是花里胡哨和张灯结彩,知道的是中了探花郎,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帝要来了,未免太夸张。 在一声声的恭喜之中,沈霆向坊中的众人致谢。 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站成了一排,挨个和沈霆拥抱。 沈霆就算此时满脑子想着阿姐的面容,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辜负眼前这些人的善意与关怀。 接受了他们所给的一切庆祝。 虽然这十三年的路不好走,但是沈霆知道,他遇见了很多好人,师父、虞若枫、叶暖以及前面的他们。 与他们庆祝之后,沈霆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 在那一刻他沿着门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想到了阿姐的面容,不禁掩面大哭。 阿姐…… 对不起,庭晟回来晚了,我回来了,阿姐…… 在粹宁堂用完晚膳之后才刚来庆祝的叶暖,想要给沈霆一份贺礼,走到门前却听见了他的哭声而驻留了脚步。 随后便离开院子,先走到堂中,将礼物放在了桌子上。 沐凡霜疑惑:“暖儿,你怎么没送进去给沈霆?” 叶暖道:“他一个人需要静静。” 方才还好好的一起庆祝,怎么这会又需要一个人静静了,沐凡霜不解要去问问被叶暖拉住。 “暖儿?”沐凡霜摸不着头脑。 叶暖道:“别去。” 顾清铭拍了拍沐凡霜的肩膀道:“这一路走到现在,沈霆心里很不容易的,就别打扰他了。” 沐凡霜想想觉得也是,也就算了。 和他们闲聊着一起玩叶子牌,过了一个时辰后叶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往后院走到沈霆屋子前。 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叶暖问。 沈霆开了半扇门,叶暖走进来发现屋子昏暗,沈霆靠着另半扇门坐在地上。 将贺礼放在他的桌上,再去厨房热了两壶酒回来,坐在沈霆身边将其中一壶酒给他。 现在已经是深秋,入夜之后很冷。 沈霆接过酒喝了两口暖了身子。 “多谢。”沈霆的声音此时沙哑低沉,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叶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今天中了探花,你是感怀过去的十多年而难受吗?” 沈霆觉得关于自己的事也没什么好瞒着叶暖:“今天我在街头看见了我阿姐。” “原来你还有阿姐的。”叶暖没想到。 沈霆道:“但是我不能和她相认,因为现在相认会害死她,也会让我们家无法翻案。” 翻案……阿姐…… 沈霆与素雪为什么要一起对付张家…… 以及他的血海深仇…… 当所有的事情都组在一起的那一刻,回想着为什么自己会第一次见到沈霆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和风华,和碧柔姐姐是同出一辙呀! 叶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笨,居然没有想到过…… 一想到碧柔,再想到沈霆,叶暖心中也是翻滚着强烈的情绪。 ”碧柔姐姐是你阿姐……”叶暖眼眶泛红。 沈霆没想到叶暖居然认识阿姐:“你认识我阿姐?” 叶暖点头:“嗯,我认识碧柔姐姐。” “所以你知道我阿姐在哪里是吗?”之前虞素雪告诉沈霆,碧柔还活着,后来告诉他碧柔在盛京的某处,日子目前还算安稳。 但是虞素雪不希望平白无故添什么麻烦或者意外,没有告诉他碧柔的下落。 叶暖也不知道到底可不可以告诉他,只是点了点头。 沈霆追问:“能说吗?” 叶暖道:“阿雪没有告诉你的话,我能说吗?” 虽然沈霆和碧柔都很重要,但是在叶暖心中最先考虑的自然是素雪,素雪不说应该有她的理由和顾虑,如果说了,恐怕坏了素雪的安排。 沈霆明白这点,也不再追问:“你是怎么认识阿姐的?” 对于过去的事情,叶暖从踏入虞家那一刻也是深埋心底,关于在牡丹楼时光,时隔多年才提起。 其实刚到牡丹楼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了,能记得比较清楚的还是后来一两年间的回忆。 因为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日复一日洗衣做饭打扫,不过都是劳作的记忆,重复又琐碎,所以能记住的记忆没有很多。 记住的记忆里就是梅娘子、芸香姐姐、碧柔姐姐她们,关于她们的记忆残片。 “我记得碧柔姐姐第一天进入牡丹楼的时候,因为那天梅娘子为了迎碧柔姐姐,梅娘子都是亲自在她跟前。碧柔姐姐总是茶饭不思,所以当时我一个小丫头有了口福。”叶暖回忆着从前的记忆碎片:“后来我在碧柔姐姐身边伺候她,虽然只在她身边两年,但是她教我读书写字,是我的开蒙先生。” 听着叶暖的回忆,沈霆觉得真是感慨,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让叶暖第一次遇见碧柔,以及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都是在烟花之地。 沈霆语气温柔:“所以你在我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是因为阿姐。” 叶暖一笑道:“对呀,可惜我一开始居然没有想到,我应该想到的。” “无妨,想到不想到其实也没差。”沈霆道:“我阿姐过的怎么样?” 叶暖道:“其实我的时候回去看看她,虽然不幸福,但是衣食无忧,就是她心思也很重。” 沈霆如何不知道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定是十多年来日夜备受煎熬,但是起码还活着,没有日子过的特别苦,也是大幸了。 “是张现吗?”沈霆大概也能想到,到底会有谁会愿意保护阿姐,护她周全给她衣食无忧。从理由和能力来说,只有张现了。 叶暖没有想到其实沈霆能估摸出个大概,点了点头:“是张公子。” 当年纪家出事,流放的时候张家设计要将沈霆和碧柔一起被埋在矿洞,当时张现不顾一切把他们挖出来。 虽然恨张家,但是不得不承认,张现对碧柔是真心的,当时如果不是他,沈霆也活不到现在。 虽然很想去见阿姐,但他已经被张家盯上了,如果见面怕因此给阿姐带来杀身之祸。 现在张现起码还保得住阿姐。 沈霆心中惆怅万分,但很多事终究是无可奈何,现在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谢谢你暖儿。”沈霆道:“若你可以,帮我多看顾着些阿姐,其实棋盘已经到了快收盘的时候,十三年都能等过来了,后面不过再等一些日子。” 叶暖点头:“嗯,我会的。” 沈霆道:“我本名纪庭晟。” “很好的名字。”叶暖道。 十三年了,沈霆还是第一次提起了自己的本名。 第131章 宫变【一】 叶暖起身离开,回到了粹宁堂。 坐在自己的屋内,叶暖心中也是惆怅万分。 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悲伤。 她特别希望碧柔与沈霆都能快些恢复原本的身份后相认。 一夜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之间到了天明。 心中思虑万分的叶暖在小厨房中忙碌,芙花还是第一次看到叶暖这般的心不在焉,不由的很是担心:“暖儿?你还好吗?” 叶暖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芙花道:“我们认识都多久了,还能看不出来吗?你有心事喔。” 叶暖道:“没事的。” 知道很多事都是不能追问的,叶暖不愿说就代表是不能说,芙花很善解人意便也不追问,但还是很关切她:“我伺候世子妃起身就来帮你一起。” 叶暖点头:“嗯。” 芙花打了热水,侍女们准备了盥洗之物后就往进了正屋。 怀蕊带着侍女们伺候素雪起身梳洗更衣,芙花便回到小厨房帮叶暖一起备下早膳。 芙花带领侍女端上早膳。 叶暖整理了一番之后便也进来了,素雪牵住她的手落座。 发现她手有些冰凉便捂着捂着她的手搓着,素雪一看就知道叶暖心里有事,等到早膳布好,便让示意芙花与怀蕊带着侍女们退下。 “怎么了暖儿?”素雪问。 叶暖道:“沈霆就是纪庭晟,是碧柔姐姐的弟弟。” 素雪轻抚她的发丝,很是温柔:“你知道了。” 叶暖抱住素雪哭泣:“他们就算遇见了都不能相认,我觉得好难受。” 素雪安抚着她:“暖儿,别难过,没剩多久了,他们很快就能相认的。” 叶暖道:“阿雪,我一想到碧柔姐姐就觉得心痛,他们真的好难。” 素雪不由叹息:“终究会守得云开的。” 科举之后,按排名授予官职。 延和帝见前三甲之策论各有不同,理当把人才放在适合的位置上,这状元崔君麟胸怀锦绣文章便入职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而榜眼沈霆的策论中,引经据典极为熟悉大夏律法,便命其入职大理寺从六品大理寺丞。 榜眼宗政昶亦是博学广文,入职国子监从六品监丞。 秋去冬来时,中秋之后延和帝病重。 由于延和帝病重故而太子监国,而太子实则被张皇后所架空,所以宫中一时间全变成了张皇后的人。 加上前朝有张相一党,说是张家一手遮天都要不为过。 此时宫廷森严,宣王已经无法直接进入宫廷去见延和帝,可以说是无法得知延和帝的病情如何。 另外由于生母伊德妃尚在后宫,此时已经被张皇后变相软禁在了景安殿。 现在正是张家与宣王府剑拔弩张之时,宣王不可轻举妄动。 慕容妘日日担忧,十分忧虑。 宣王这一头命虞杞衡与司徒先生推演布阵,万一到了最后一步,如何对付张家的兵力。 直接相抗衡的话,宣王手上的人马恐怕不足以与张家相抗衡。 “不如先下手为强。”司徒先生道。 虞杞衡也觉得如此,现在的局势比起按兵不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是成王败寇是瞬间的事,成了宣王是清君侧杀奸臣,而败了就是谋逆。 宣王细细思量着,如今张皇后是等着陛下咽气,如今宫廷掌握在她手里,她只要推着太子坐上龙位就行。 但现在的情况剑拔弩张,这张皇后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就直接逼宫,让陛下禅位太子。 主要就是张皇后有太子的缘故,让大义看上去好像掌握在她手中一般。 开始筹谋最坏的情况,推演其他不同的局势下该怎么做。 另外一头元澂和虞素雪也已经行动,他们棋盘里各自的棋子都已经安排好。 沈霆手中现在有张家的账本,而元澂手里有施淳平这个人证,他们所查验的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已经聚集了人证物证。 偏偏如今陛下病重,张皇后在朝堂一手遮天而让沈霆和元澂他们无法将此案禀报给陛下。 张家亦几番派出人手要除掉沈霆与元澂两人。 故而沐凡霜他们开始护送沈霆上下值,叶暖和石章、亦杨天天跟随在元澂身边以防万一。 此时虞素雪自己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以张皇后为中心,那所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与联系。 不断的推演各种可能,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去就算陛下还没有驾崩可能张皇后就直接出手让陛下驾崩。 因为有太子,所以张皇后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权,虽然太子没有当傀儡的心。 的确应该先下为强,但是先下为强也要一个理由,一个正当的理由,要逼张家先出手,他们才有清君侧的名义。 现在的局势张皇后按兵不动,但他们也不能继续观望,那就要引蛇出洞。 立即写下一封信送去给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拆开了信,发现虞素雪出的谋略可以用,便立即调遣人手。 首先引蛇出洞,先以张家账本控告张家贪污与卖官,刑部归宣王所辖,大理寺与御史台协力此案。 贿赂和买官卖官如果继续往下查下去,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延和十一年的案子,这一举动下来不由让张家要出手。 张家的兵力还要强过宣王,张皇后虽然有顾虑,但是真正如果要说起来的话她也可以毫无顾虑。 这一夜,风声鹤唳,宫禁被重重包围。 张皇后要直接变天让病重的陛下禅位太子,此时正拟好诏书,盖上了玉玺。 “皇后这般等不及……”此时虚弱无比的延和帝见此不由一问。 张皇后走到延和帝身边坐下:“妾身这一辈子,为了陛下,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做了。可是陛下不明白臣妾的心。”轻抚过延和帝的额边:“陛下,等到太子登基,后面的日子你身边便只有妾身一个人了。” 到时候就再也不需要担心这个男人会被其他人抢走,因为到时候就属于她一个人,就算是像现在这样的一动都不能动。 “你觉得你能得逞吗?”延和帝虽然不能动弹,但是作为帝王的语气还是依旧有威严。 张皇后依靠在延和帝身边:“陛下是在指望宣王吗?这一夜的很长呢,但是生死却只是一息之间。” 此时在宫外,张家派出的人兵分三路一波袭击宣王府、一波袭击宣王、一波袭击元澂。 这一头沈霆与石章、亦杨在保护元澂,正在合力相抗杀手以及死士。 而宣王这一边,凌鹤也已调动所有暗卫来护卫宣王与宣王府,张家与宣王府两方的人马兵戎相见。 虞杞衡开始调兵遣将,张皇后能重重包围宫廷,那虞杞衡就能重重包围盛京,让张家的兵马进不来。 第132章 宫变【二】 司徒先生在这里盛京城内守着,而虞杞衡便带兵要去击退往盛京城赶来的张家兵马。 宣王府受袭击,叶暖为首带人抗衡张家的人手,元沚、元湳亦提剑而战。 外边乱作一团了,慕容妘与宣王府所有女眷都呆在了宣王府正殿内。 慕容妘面不改色安抚着众人。 另外便是也很冷静的虞素雪,她什么都不怕,只怕此时在外厮杀的叶暖有事。 无论来袭有多强,宣王府的护卫们只要看见那剑势如虹的叶暖便能备受鼓舞而战,元湳与元沚也颇受感染而浴血奋战。 凌鹤派遣暗卫来相助,要换叶暖立即出城去援助虞杞衡挡住张家兵马,并将宣王府的最后的一张牌顺利带进盛京城。 “叶暖,跟我走!”凌鹤道。 叶暖立即骑上跟随凌鹤而去:“驾!” 两人一路往城门而去,冲出城门赶去支援虞杞衡。 剑势已起,虞杞衡的人马已经与张家兵马冲突,叶暖和凌鹤冲进战局。 是要挡住张家的兵马而不是要残杀,叶暖和凌鹤的目的是将大将擒拿,让张家的这波兵马不能踏进盛京。 两个对视一眼之后开始默契协作,一左一右杀出重围前后包抄张家大将,将他擒拿。 虞杞衡见已经大将已擒,他便在此暂且管制这批兵马,便将调军令牌扔给凌鹤:“接住。” 接住令牌的凌鹤与叶暖两个人冲出此地要前往去迎接宣王隐藏起来的底牌,那就是在陛下默许之下虞杞衡所练的那一万精兵。 此时的盛京城内,宣王已经也已经杀出重围,剑指宫闱。 宫闱已经被张皇后亲军团团包围,在宫墙之上架起了弓箭,宣王调遣兵力此时与他们对峙。 元澂此时也已刚来,身边的亦杨与石章剑势未消。 宣王一声号令之下列阵闯宫,宫墙之上也瞬息间万箭齐发,两方之战,一触即发。 此时刀剑兵戈之声喧嚣,这一夜风声鹤唳。 可东宫依旧不改那悲凉的气氛,原本东宫护卫太子的兵马,不知道在多久前已经被张皇后所控。 看似是保护东宫,实则团团包围之下与软禁并无差别。 对于不听话的儿子,既然不帮自己那就彻底当自己的傀儡就好,张皇后需要太子作为的大义,这样才能独揽大权。 太子元璂则是心跟随亡妻一起死了,他守着太子妃的画像日夜思念,他已经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将来会发生什么。 自从张皇后以太子监国的名义包围禁宫,这元泌便也一直被困在东宫之中。 外面已经乱成不知道什么样了,元泌坐在殿中惴惴不安。 身边的内侍小福子宽慰着眉头紧锁的元泌:“殿下不必太忧心,左不过殿下暂且没事。” 的确无论是宣王夺权了还是张家的夺权了,元泌都暂且不会有事。 大义在东宫,宣王就算要清君侧也是清张相一党,还不能冲着东宫来。 而张家更不必说,还需要东宫作为傀儡来操控权力,是最想太子元璂与元泌活下去。 所以元泌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担心素雪的安危:“也不知道外边如何。” 小福子道:“这一夜真的很漫长。” 在黎明之时,听到最后一声巨响,宫门已经被巨木撞开,宣王的兵马闯入了宫闱,元澂持剑身边的石章与亦杨跟随着冲进宫墙。 张相此时也得知了张家兵马被虞杞衡拦住,掀翻了桌子。 闯入宫闱之后是一番长久的战斗,从黎明硬生生扛到了黄昏,宣王率领的羽林军已经开始精疲力竭。 石章与亦杨持着剑全身都是血,虽然他们两个没事,身上的血也不属于他们。 两人护着元澂,元澂这会靠着剑来支撑身体站着。 这个时候张相已经孤注一掷,调动了剩下还可以调动的人手将宣王与元澂的人马团团包围。 要扛住,扛到凌鹤与叶暖带着那一万精兵赶来,那样就能扭转乾坤了。 看见被团团包围的此时,元澂用尽最后一股的力量撑起来。 一声令下,攻! 等到了夜幕低垂之时,千钧一发之际,凌鹤与叶暖已经带着一万精兵赶来。率领着一万精兵的不是旁人而是虞若枫。 在半年前虞若枫奉延和帝密诏,从雪海关赶回接手这一万禁军禁军密训,直接听从陛下号令。 “杀!” 号令之下精兵杀出。 石章和亦杨在看见凌鹤与叶暖的那一瞬间就放了心,四个人相聚,并肩而战。 一个人可以走很快,但是一群人可以走很远。 四人执剑而战,杀出重围。 局势逆转,宣王兵马是从紫薇门闯入,一路闯到了太极门,经过太极殿闯入内宫。 到了陛下所在寝宫延福殿外,将大殿团团围住,拿下张皇后亲军。 宣王推开了延福殿的大门,张皇后已经明白大势已去。 宣王施礼:“请皇后娘娘移驾中宫。” 就算大势已去张皇后也不改傲慢,高贵端庄的步伐一步步踏出延福殿。 等到张皇后回到中宫之后,暂且看守软禁。 宣王立即宣召御医,延和帝将元澂召至床前,让他取走令牌调令东宫三府军。 元澂立即拿着令牌赶到东宫,以令牌调令东宫卫率府、御率府、清道率府三府,解除张皇后所下达军令,进东宫迎了太子元璂前往延福殿。 见此太子元璂立即赶往延福殿,担忧陛下龙体如何。 但元泌看见元澂的那一刻是松了一口气,这就表示宣王府没事,宣王府没事便是虞素雪没事。 此时一身血的元澂和一身素净不染纤尘的元泌,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在外边杀了两天,你倒是悠闲现在这里练字。”元澂调侃。 元泌道:“要不然呢,我倒是想杀也杀不出去。” “走吧,一起到陛下跟前去吧。”元澂道。 两个人走出东宫往延福殿而去。 御医为延和帝诊治解毒,太子元璂和宣王元瑨在旁守着。 元澂和元泌这会也来了一起守在陛下龙榻前。 延和帝虽然身子动不了,但是脑子很清醒,开始吩咐他们处理后面的事情。 命张皇后暂且软禁在中宫不出,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重查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 待查明此案后,再和此番谋逆案共惩。 第133章 姐弟相认 延和十一年江南浦河决堤贪污案重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查。 东宫也不再保持沉默,太子元璂将自己所知的,以及他所掌握的证据都让元泌交到了刑部。 张家账本隔层藏着一份名单,张家大厦倾覆的那一天,所有的羽翼先被连根拔起。 人证施淳平也从藏身地被带出来,叶暖带着他前往大理寺,将他交给了沈霆。 现在作为大理寺丞的沈霆参与案件为纪家开始洗脱冤屈而十分感怀。 接手了人证,沈霆十分赞叹:“你倒是把人藏的很好呀,张家都翻了个底朝天,谁都想不到人居然被你藏起来的。” “这是世子的真知灼见,就算是他们最后猜测到人在世子手里,但是却也因为傲慢而想不到,世子会把事情交给我这样的小女子。”叶暖道。 的确是这样,就算后来张家已经知道人在元澂手里,怀疑了元澂身边任何一个人,但最终都不认为一个小女子可以做到什么,所以到最后都没有找到施淳平。 沈霆道:“辛苦了。” 叶暖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才是辛苦了。” 回想着一路走来的这十几年,遇到了很多好人,就是因为遇见了叶暖这样的人,所以无论过去多艰难和黑暗,但依旧有很多可以珍藏的回忆与瞬间。 “谢谢你,暖儿。”沈霆十分的感激。 叶暖颔首:“我先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走远后,沈霆带着施淳平这个人证前往审问。 坐在御史台的元澂看着眼前案上堆积成山的卷宗陷入了对于人生的怀疑中,接任御史中丞以来真是巫蛊案还是谋逆案算是都遇上了。感叹了一下自己人生的不易,开始继续埋头处理案子们。 亦杨和石章也在忙着一起分类和查检卷宗。 最后这时隔多年的案子终于在三个月之后结案,以张相为首的所有人同党全部落网。 纪家被翻案的瞬间,沈霆看着卷宗而泪流满面。 延和十一年的贪污案结束之后,剩下的便是张家的谋逆案。 谋逆案的审决是要陛下来判,这案子又得花上不少时日。 对于沈霆隐瞒了自己作为纪庭晟的身份,用沈霆着这个假身份入仕也是欺君之罪,但是延和帝对他进行了特赦。 至于阿姐碧柔,也恢复了作为纪碧柔的身份,终于可以重新拾起作为纪家人的名字。 拿着纪家翻案的卷宗,沈霆终于找到了阿姐住的地方。 这个张家别苑也将作为张家财产被查封,沈霆要接回阿姐了。 踏入别苑,这个时候纪碧柔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看见弟弟的瞬间便上前紧紧拥住了他:“庭晟,我的庭晟。” 沈霆不由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哭:“阿姐,阿姐。” 两个人相拥而泣。 “我让阿姐受苦了,我回来晚了,阿姐。”沈霆实在觉得太抱歉了,对于阿姐实在太抱歉了。 纪碧柔轻抚着沈霆的后脑勺:“我们都活下来了,我们都活到现在了,实在是太好了。” 沈霆调整了心情,随后挽住了阿姐的手臂:“阿姐我们走。” 纪碧柔点了点头。 沈霆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驾着马车前往皓月楼。 顾清铭和沐凡霜他们已经在等着。 马车到了皓月楼之后沈霆下车,随后扶着纪碧柔慢慢下来。 “阿姐,这是顾清铭,这是沐凡霜,还有柯昊。”沈霆让纪碧柔认识他们。 纪碧柔笑容温柔,与他们一一问好。 沈霆扶着纪碧柔往后院去,先让她住在自己隔壁的屋子,屋子已经收拾出来。 “请阿姐暂时住在此处,纪家大宅已经还给我们了,但如今毕竟要修缮,恐要来年夏才能住人。”沈霆道。 纪碧柔坐在椅子上,翻看着纪家翻案的卷宗不禁又泪流而下,她心里也有数沈家大宅如今不过就是废墟。那种程度不是修缮,而是重建。 “住在何处我并不在乎,只要我们都还在就好。”碧柔含泪。 沈霆蹲下身子紧握着她的手:“阿姐,以后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不会再让阿姐你受委屈了。” 纪碧柔点着头:“好,我们能团聚已是不易。” 沈霆道:“阿姐,我平日都在大理寺忙,你若有什么需要就跟凡霜他们说。” 纪碧柔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只是她心里很在意张现的情况,犹疑着不知道能不能问。 看出阿姐有心事,沈霆不由担心:“阿姐有什么事?” “张现他?”纪碧柔终究还是问了。 沈霆道:“张相以及张硕、张现都在天牢里了,毕竟是谋逆,株连应该难免。但张现会不会是死罪难说,毕竟他没参与谋反。” 凭张家这么大的罪,实在是很难讲,张现能保住命吗? 就算恨张家,纪碧柔也不希望张现会死。 见她如此悲伤,沈霆尽力安抚着她:“阿姐,不要想了。” 对,她不该想着了,但这时候她又想起来了:“对了,暖儿呢。” 沈霆一笑道:“暖儿便是皓月楼的楼主,所以阿姐放心住在这里。” 这话让纪碧柔莫名的安心终于也露出笑容:“原来这是暖儿的地方。” 沈霆点头:“所以放心住下。” “看来以后能时常见到暖儿了。”纪碧柔道。 沈霆道:“阿姐看来很喜欢暖儿。” 纪碧柔道:“在我眼里暖儿和你是一样的,你们对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家人。” 之后纪碧柔便在皓月楼住了下来,纪家大宅的重新修建是陛下额外的恩典,按照修建的进度会在来年的立秋之前落成。 关于张家的谋逆案,这一年冬里对张家查抄已毕。 查抄之后御史台清算张家资产,元澂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数银子要数到吐血。 越数是越气愤不已,他活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庄园、田地、宅邸、别苑、商铺等等不算,单单只是仓库里的银子就已经数不明白。 “烦死了。”亦杨已经数到烦了:“这么多民脂民膏,这张家早就该玩完了。” 石章也是这辈子第一次对金山和银山有了真正的认知:“算是见了大场面了。” 此时外头下了大雪,一场雪了从傍晚一直下了一整晚,整个盛京城都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朦胧。 第134章 问心无愧 如今延和帝病情好转,张皇后已经被废,幽禁在了思慎殿。 而位分最高的伊德妃进为贵妃,掌六宫事。 今日天气和煦,叶暖陪同素雪进宫给伊贵妃问安。 “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伊贵妃牵着虞素雪的手:“听说崔家的那位公子不错,两家婚事是否已定?” 伊贵妃提起这婚事是崔君麟与伊卉雅的婚事。 素雪道:“婚事已定,来年开春。” 这就让伊贵妃放心了:“好事。”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知足的,张皇后被废这后宫便再也没有能威胁伊贵妃的存在,张家没了就是宣王府一家独大。 失去了张家的太子迟早不会是太子了,宣王会登上皇位的。 现在虞家、伊家、崔家士族也越发坐大,伊贵妃已经放心了。 紧握着素雪的手,伊贵妃道:“该琢磨琢磨子嗣了。” 素雪点头:“请娘娘放心。” 伊贵妃微微一笑,随后素雪起身告辞。 离开了景安殿,叶暖陪伴着素雪走在那长长的宫闱长廊。 无意间瞧见了从延福殿出来的元泌。 都要离宫便同行。 “往后要随你所愿了。”元泌道。 素雪道:“也承蒙殿下的福泽了。” 元泌道:“在这宫里怎么看,我都是没有福泽的人吧。” 素雪道:“殿下说笑了。” “如果我没有福泽是因为所有的福泽都在你身上了,那便也无妨。”就算到了现在元泌依旧愿意用自己的命以及自己的一切,让素雪能到她想要的。 素雪道:“殿下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真心祈福殿下安康,但如果殿下的存在有一天对我来说不利的话,请原谅我的无情。” 如果按照宣王的性情,就算延和帝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对元泌赶尽杀绝,但之后不一定了。 可是太子元璂与元澂之间的约定,元澂是绝对会保住元泌。 只是元泌的身份,但凡他有点野心的话,这江山起码有三成的几率会落他的手里。 所以如果到了最后元泌活下来,但是对于元澂的地位有威胁,素雪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元泌道:“我只问一句,你是比较担心我能动摇元澂的地位,还是比较担心因此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素雪道:“自然是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元泌点了点头:“会如你所愿的。” 雪地路滑叶暖一直扶着素雪,到了车马处,叶暖扶着素雪上车后离宫。 元泌看着她们的车门已经走远后才转身回到东宫。 宫变之后张家已倒,虽然太子元璂不会再是张皇后手中的提线木偶,但是无心于太子之位。 何况张家没了,宣王元瑨已经一家独大,这个时候让元瑨收手不要贪图太子之位那根本不可能。 无论是元璂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还是朝堂的局势来说,他已经对太子之位十分厌倦,今日他和延和帝提起了要自请退太子位。 延和帝心中很惆怅,因为其实元璂心中有仁,能做一位有为的守城之君。 但是也知道万事不能勉强,元璂的确已无心皇位。 延和帝便答应了。 得到了首肯之后元璂便放心的回到了东宫。 元泌见元璂回来,立即上前扶着他下撵:“爹爹。” 进了暖阁里,元泌见元璂日渐憔悴心中不由担心,接过宫人送来的姜汤侍奉元璂服下。 元璂喝了两口便摆手不喝了:“陛下已经允许我自请退太子位。” 这并不意外,元泌已经做到了这一天来临的准备:“嗯,爹爹做自己想做的便是。” 元璂道:“我曾私下去见过元澂。” 这件事元泌还不曾知道:“之前?何故?” 元璂道:“以我自请退位,换取他来保全你的性命。” 元泌道:“爹爹是担心皇叔到最后还是会杀我?” 这元瑨毕竟是元璂的亲弟弟,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疑心病重城府又深,就算一开始能让元泌活着,时日久了疑心越来越重他还是会动手。 所以毕竟元瑨来说,还是元澂可靠些。 元璂道:“虽你很适合京兆府尹这个位子,但当个闲散王爷又如何不好呢?” 元泌道:“爹爹不用担心,无论是要我做个闲散王爷,还是继续管京兆府这个摊子,我心中所求都是无愧无心。” 元璂道:“把你想处置的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处置,只愿你活下去后能平安喜乐便好,毕竟这是你娘亲的。” 元泌点头:“爹爹放心,儿子都记得,我会按照娘亲说的活下去。” 之后太子元璂自请退位虽然是不意外的事情,但是依旧引起朝堂上的哗然。 延和帝也希望在自己还一息尚存的时候能将可以处置的事处置,能安排的都安排在最合适的位子上。 延和二十六年,太子元璂退太子位,封肃王。 次月搬离东宫迁居肃王府。 宣王元瑨距离皇位只剩下一步之遥。 承平郡王元泌,从京兆府尹改任光禄寺卿。 这是延和帝向元瑨表示希望让元泌活下去的安排,因为一向这盛京府尹都是留给东宫,如今自然要让出来。 改任光禄寺卿之后元泌便清闲了很多,适应的极快。 当然跟元泌形成强烈对比的人就是元澂,一天天就没清闲的时候,已经都不知道到底多久没有休沐过。 偶尔唯一能觉得放松身心的时候就是回到宁粹堂用晚饭的时候。 同时这一年花朝节之后,崔氏与伊氏联姻。 崔君麟迎娶伊卉雅为妻。 大婚这一天,叶暖陪着素雪一同去观礼,元澂也捡出来一个时辰陪同。 看上去是崔氏与伊氏联姻,实则其中还有虞氏的主婚,所以这一场婚礼对于士族而言至关重要。 这代表士族之间的紧密关联,以及虞氏如今作为了士族之首的地位。 虞杞衡因平定叛乱有功,进爵镇国侯,仍任羽林军统领。 而虞若枫当日奉皇命救驾有功,命返回雪海关大都护府,进封宁远将军,升任雪海大都护府司马。 此时的虞家今非昔比,不单单是士族之首,也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权贵。 有了虞家对于元澂来说是很大的助力,让他作为宣王世子的地位也稳若泰山。 第135章 尘埃落定 上巳已过,春风和煦,正是繁花盛开的盛春时节。 在护国寺的后山,暮禹依旧一节一节扫着阶梯,此时两个从宫里来的大监走到了他的身后。 暮禹转过身看见他们:“二位这是?” 大监道:“请公子随我们来。” 暮禹放下了扫帚跟随他们离开后山,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往宫里走,入了宫停在外宫,随后跟随大监下车。 穿过宫门又走过长廊,一路走到了延福殿。 延和帝此时坐在榻椅上,裹着毯子。 大监带着暮禹走进寝殿内间,檀香弥漫,暮禹行大礼:“参见陛下。” 屏退左右,延和帝让他入座。 暮禹谢恩入座,颔首低眉道:“多谢陛下。” 延和帝打量着他:“你看着有些瘦弱。” 暮禹道:“小人自幼体弱。” 延和帝道:“你着实不易。” 暮禹道:“小人得陛下垂怜,深感隆恩。” 延和帝的手边有一份卷宗,这份卷宗便是元澂找出来之后交给元泌的那一份,事关二十年多年前的案子。 只是这个案子就算是重新审理,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足以翻案,时过境迁只能被深埋在过去里。 延和帝道:“他们有心查此事,可惜二十年过去已无迹可循,也难以恢复你作为宗亲的身份。” 暮禹原本姓元,是与元泌、元澂同一辈的元氏子弟。 但是出生的时候也来不及取个名字,全家上上下下就已经被灭门。 襁褓之中活下来的暮禹,没有原本的名字。 “小的明白。”暮禹道。 延和帝道:“若说起二十年多前的事情,朕虽然不是凶手,但也毫无作为难辞其咎。但你既然活下来,往后便该好好活着。” 张皇后已经软禁,暮禹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小的明白。” 延和帝道:“逃亡二十多年也是苦了你,往后便是自由身,对于帝王家而言最珍贵莫过于自由两字。只是你心中可有怨怼?” 暮禹道:“有怨怼,有感叹命运,但是也有我值得去守护和珍惜的。” 幼年受过一掌却能活下来,只是一直以来与病魔抗争,活下来已是不易。无论是浮图阁的众人,还是一路走来的风景与遇见的人,能守护这些已经很难。 延和帝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最后太监便带着暮禹离宫。 虽然无法恢复作为宗亲的身份,但是延和帝嘱咐了元澂要对他多加照拂。 以后暮禹就可以不用待在护国寺隐藏身份,已经有了新的户籍身份,往后便是作为暮禹继续活下去。 浮图阁主夜喆也完成了旧主的嘱托,将暮禹抚养成人,如今也不再有任何危险。 知道了这件事情与元泌有关,元泌从元澂手中拿到卷宗之后开始调查,后来得知了暮禹的存在。 既然张家已然没有威胁,元泌便将此事禀告给了延和帝,原本是希望能恢复暮禹的宗亲身份,但是的确是二十多年太久。 他们着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重查,而且暮禹出生后也还未来得及取名录牒,难以验证其作为宗亲的身份。 可就算有些遗憾,但是暮禹觉得能恢复自由身,往后可以四处随意行走便是比任何事都好。 夜喆让暮禹一定要去向元泌致谢。 由于暮禹的事情解决,其中有元泌与元澂的相助,也脱不开皓月楼的庇护。 自此浮图阁也和皓月楼化干戈为玉帛,起码暮禹和叶暖作为朋友的现在,两边关系已经从互相利用变成协作。 皓月楼不用再担心突然可能被浮图阁背后捅刀子,也不用担心张家一直挑衅,现在就是专心在与萧家的协作上。 按照虞素雪规划的版图,皓月楼的生意不能止步于此,要跟着萧家这艘大船乘风而起。 朝堂之上延和帝已经透出要禅让的风声,宣王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 元澂也忙完了手头的最麻烦的案子,终于可以松口气。 走出御史台觉得阳光明媚,已经很早没有这么早就从御史台出来。乘上马车想要给素雪买点点心回去,路上经过承平郡王府便下车。 调任到光禄寺之后这元泌就很清闲了,时常待在府里,不是种花就是练字写诗。 听到元澂来了让人将他请进来。 进了书房将一份点心放在桌案上,元澂看着他如今闲云野鹤的样子不由道:“你如今倒是自在。” 元泌道:“自然。” 没有了张家,他也和张雁已和离,除了担心父亲的身子以外,元泌已经是无牵无挂。 元澂道:“来气。” 元泌此时在作画,画的是青山绿水,他打算等到父亲身体好些便陪同他下江南游玩。 “你气什么,禅位在即,你很快就是亲王了。”元泌道。 元澂道:“我一天天累死累活,你倒是逍遥自在了,来气。” 元泌道:“我倒是想给你分忧,可惜我但凡有点显眼,恐怕都会被宣王杀掉的。” 宣王是自己的父亲,元澂很明白他的手段和猜忌,他这个儿子都十分如履薄冰。 元澂道:“那你还管暮禹之事?” “人是皓月楼在庇护,我不是在帮暮禹,而是在帮素雪。”元泌道。 元澂眯着眼看着他:“果然是死心眼,你既然已经和离,也该另择良配了,天天别想着有主的名花。” 元泌道:“给你点威胁也好,这样你就不会有负于她。” 元澂道:“天地良心,你心底门清,以雪儿的性情,不等我负她,我已经先见了阎王。” 说话间便起身离开。 看他人走了,盯着桌案上的那包点心,元泌吩咐小福子先收起来。 立夏之时尘埃落定。 这一年夏宣王元瑨被立为皇太子,同年延和帝禅位。 皇太子元瑨登基为帝,改年号庆熙,为庆熙帝。 十五天后潜邸正妃慕容妘册封为后。 这一年开始便是庆熙元年。 同年秋,皇二子元澂册封为睿王、皇三子元沚册封为安郡王、皇五子元湳册封为祈郡王。 离开了泰安园,已经贵为睿王妃的素雪牵着叶暖的手搬进了睿王府。 为了素雪住的舒心惬意,元澂安排了住在揽月园。 揽月园清幽,正堂清芷堂颇为华贵,花了不少心思。 第136章 揽月园 素雪挽着叶暖踏入了揽月园的清芷堂, “暖儿觉得如何?”素雪问。 叶暖道:“园子很漂亮,又很清净。” 清芷堂的后堂素雪是安排给叶暖住,是揽月园里除了正堂之外最大的屋子。 比之前叶暖住的屋子大了一倍,素雪携着她走进后堂,四处细细看了看是否还有需要添置的。 素雪道:“那边我给你隔出一间密室,有机关门,也不怕有人打扰你配药,两个柜子都很大,药材和各类药粉的瓶瓶罐罐都可以收在里头。” 最满意的一定是这个密室,之前住在宣王恐人多眼杂,所以叶暖只能把药粉一类的瓶瓶罐罐收在床底下,现在不怕打扰也够放东西了。 看着叶暖笑容满面的摸着药柜素雪也开心,走到内间卧房瞧了瞧,看床榻是否够软,被子是否够厚。打开柜子看了看预备下的冬被和冬衣是否都妥当,又看了看檀香品质可否,梳妆台里的首饰是否齐全。 看完一圈素雪觉得还得添置不少东西,叶暖总是不在意这些住行上的物件可不行。 还有习惯上也要慢慢将她往世家女子方向上教导。 安排了两个妥帖的侍女开始来照顾叶暖的起居 “阿雪,我不需要有人照顾。”叶暖虽然已经适应自己不是奴婢,但是现在有人来照顾她,实在觉得难以适应。 素雪柔声劝道:“我知你不适应,都没让你一定要使唤她们。只是屋子这么大,也该有人打扫和归置,你不许推脱。” 叶暖还是觉得很不适应:“可是阿雪,我可以自己收拾。” 素雪道:“你觉得石章和亦杨会自己收拾屋子洗衣吗?也定是在各自府上前后有人服侍,都不是让你直接开始使唤人,只是这些活都不是你该做的了。” 叶暖道:“石章和亦杨都是世家子弟出身给殿下当伴读,他们在家也是公子哥,自然也是前呼后拥有人伺候惯的。” 素雪道:“暖儿,从先开始你要记住你是出身虞家的女子,你的户籍已改,你的心也要开始明白,该如何成为一位世家女子。” 原本素雪安排是要直接让父亲虞杞衡直接收叶暖为养女,只是伊玉姗还存着些心思,念着万一能许配给虞若枫。 故而最后退而求其次,让伊玉姗的兄长伊仲名义上收叶暖为养女,将叶暖的户籍再次更改。 所以如今叶暖名义上已经是伊家的女儿,从良籍改为贵籍。 叶暖为自己着想的心意:“阿雪,我知你费心了。” 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暖儿你要明白这是你应得的,按功劳石章和亦杨如今都任指挥使了,只因你是女子不能如他们这般任官职,改为贵籍根本还远远不够补偿你的功劳。” 越说越让素雪觉得委屈生气,暖儿几次下来那么多护驾的功劳,最后也只换个贵籍回来。 叶暖道:“我知道了,阿雪别动气。” 素雪道:“没事,如今暂且这样,将来再想法子起码给你挣个县主回来。” 叶暖微微一笑:“阿雪,这样已经很好了。” “哪里好。”素雪都快觉得委屈死了,她却依旧觉得没关系。 叶暖道:“能陪在阿雪身边便是最好的。” 素雪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慢慢适应作为世家女儿的身份,往后侍女们也会改口喊你叶小娘子。” 叶暖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素雪道:“月银还是两份,一份名头是园子管事,一份名头是殿下的近身护卫。” 全都是特例特办,两份月钱也都按照规制内最多。 叶暖自己都没有花钱的地方,倒也不是很看重月银多少。 从今日开始睿王府便是新家,睿王府上上下下忙着归置。 叶暖也要把自己的各类药材和药粉一类的瓶瓶罐罐开始归置在密室内。 照顾她起居的两名侍女一个叫翠霞,一个叫彩珠。 叶暖收拾好了瓶瓶罐罐和书籍之后走到卧房,看见她们已经帮她归置好了衣物,点上了檀香。 看着屋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叶暖便找到园子的小厨房,开始处理食材,熟悉新的灶台和炉子。 内侍张徇这会来揽月园来找叶暖,得知在小厨房便寻过来。 见他进了小厨房,叶暖疑惑道:“如今你是王府大总管,前头应该忙昏头了,怎么这会子来了。” 张徇道:“你也是揽月园的总管了,我不得是有事嘱咐来的。” 叶暖一笑:“也是。” 张徇道:“你可得赶紧适应起来才好,揽月园这边缺什么,每日你得送往前头去告诉我,这样好各处一起采买。” 叶暖道:“有些是额外要添置的,我从外头自己采买进园可行?” 张徇道:“你是园子管事自然可以,但要记得录账才是。” “王府可真大呀,如今事也多了。”叶暖不由感叹。 张徇道:“这下哪到哪,将来搬进宫去又该如何是好。” 叶暖道:“这还长远着呢。” 张徇道:“这长远不长远呀说不准,快不过是一两年就能进东宫,慢着的话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今天叶暖现在看了一遍大概都有什么需要采买添置的,列了条子递给张徇带走。 这揽月园除了这个小厨房,还有一个大厨房,里面有都是厨娘和婆子做饭。 膳食主要大厨房做,这个小厨房就是用来备药膳补品和煎药做点心,叶暖要每日记录两个厨房要采买的食材。 另外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池水亭台、各处园中的灯笼、屋子里的陈设等要维护修缮之处也要在意,若有损坏也要记录。 食材到各处日用陈设,有缺便每日记录后交给张徇。 至于园子里所有人的若有纷争矛盾,叶暖也要调和规劝。 作为揽月园等的管事感觉着实不易。 第一日叶暖忙前忙后觉得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最难的就是和人说话,要面面俱到着实不易。 等到晚膳的时候元澂赶来园子踏入清芷堂,看着归置的很好便满意了,先问素雪有没有觉得不舒心的地方。 素雪道:“殿下不用操心,若有不妥我自然会添置。” “那便好,你住的舒服最要紧。”元澂看见叶暖这么愁满面不由问:“怎么了?” 元澂还以为什么事,这点事而已:“你能成,就是还未适应。今非昔比你也该拿出点气势来,你也该明白你身份不同往日了。” 叶暖点了点头。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着:“不过第一日,往后便适应了。” 第137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一年,庆熙二年春,元宵才过太上皇崩。 太上皇延和帝驾崩,谥号文,庙号世宗,葬谳陵。 国丧,庆熙帝元瑨服丧百日。 到了三月时,皇太后伊氏病重,慕容皇后与后妃在榻前侍疾。 虞素雪身为睿王妃按位分如今是外命妇之首,为慕容皇后操持外命妇的事宜。 连着几个月叶暖跟随着素雪在王府与宫闱之间走动,日渐熟络了宫中的规矩以及大内内侍省、尚宫局六尚各署。 虞素雪需要让叶暖跟随在她身边熟悉起宫廷里的一切,因为将来不会一直停留在睿王府。 从大年到元宵,再到太上皇驾崩,宫中最大的宫宴和丧礼都赶上了。虞素雪奉慕容皇后之命在旁相助,让叶暖跟随在身边,让她也直接接触到了规格最大的宫宴以及最高规格国丧。 比起背礼记来讲,依靠亲身经历来接触礼仪是事半功倍。 几个月下来叶暖从时常不懂而在宫中各署迷茫,再到现在已经铭记宫中各署的位置与职责,如今已经可以按照虞素雪吩咐独自行走宫中办事。 宫中女官有六局二十四司,六局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 身为外命妇之首的虞素雪时常奉慕容皇后之命行走宫闱,与尚宫局打交道最多,叶暖对六局布局开始熟络。 “尚宫局有司记、司言、司簿、司闱,管六尚事物出纳文籍,皆涖其印署,执掌文书。”叶暖正记着六局二十四局各署。 歪坐在清芷堂的内堂榻椅上,披着披帛喝着药膳汤的素雪看着叶暖这般认真的样子,是一脸欣慰宠溺:“如今可熟悉了?” 叶暖道:“七七八八了。” 素雪微笑伸手牵过她坐在自己身边:“太后近来无恙了,皇后娘娘与各宫娘娘也不必侍疾忙碌,没有那么多事了。” 叶暖道:“幸而现在闲下来些,阿雪你可别操心了,毕竟都有身孕了。” 如今已经入夏时节,跟元澂成婚也有四五年的光景,素雪终于是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素雪微笑着望着她:“你怎么比我还高兴呢。” 叶暖轻抚着素雪的小腹:“怎么能不高兴,里面可能有一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呢。” “暖儿希望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素雪问。 毫不犹豫的叶暖道:“当然都好,虽然睿王殿下肯定希望是小世子的,可是我希望是个像阿雪的小郡主。” 素雪道:“小世子的话对睿王府有好处,能稳固殿下的地位,也能稳固我作为王妃地位。从政局来讲,的确更有益。” 叶暖显得不高兴:“孩子都还在肚子里,阿雪你就开始讲这些了,什么政局利弊的。” 素雪道:“就算还未出生这也是这孩子未来的承担,无论是世子还是郡主都是一样的,如果是世子就要承担起睿王府的未来甚至于天下,要成为皇太孙。就算是郡主,既然享尽人间富贵,自然也要为黎民苍生所着想,需要肩负起来的也要肩负起来。” 叶暖道:“我只愿这孩子一生平安喜乐。” 素雪微微一笑:“生在帝王家,享尽权位同时也要付出代价,哪有什么好事都有的。” 叶暖道:“你和睿王殿下可真是,连自己孩子都要放在权衡利弊的天秤上。” 素雪道:“我的暖儿,你看看太后娘娘,看看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们做出来的选择都不能有私心。所谓王者无私,身为上位者不可思一己之念,要念及社稷江山才是。” 如果王者有了太多私心,做无法做出公正的裁决,社稷的天秤会倾倒,会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 就算只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可他身在帝王家,肯定是愿他是一个贤明的人。无论他登上为皇为王,为君为臣,他若是贤明便能造福一方。 叶暖这些如今都懂了,只是还未出生的孩子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 “阿雪,他都还未出生呢,起码他作为孩子的时候多给他一些爱和欢乐。”叶暖道。 素雪道:“三岁看老,很多人的善恶都是自小落根,可不能大意。” 就算这孩子还没出生叶暖已经开始心疼了,毕竟元澂和素雪两夫妻都是每个人揣着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这孩子将来不得有一千六百个心眼子才够用。 叶暖关心道:“阿雪可还觉得反胃不适?” 素雪将喝完的药膳汤放下道:“有暖儿每日照顾我,又是药膳又是补汤,就算害喜旁的吃不下也无妨呀。” 叶暖佯怒道:“胡说什么呢,阿雪什么都要吃,等会晚膳尽力能吃就多吃些。” 素雪道:“暖儿~你怎么只疼惜孩子不疼惜我了?要是吃太多太补了,孩子个头太大,生的时候可万般难受了。” 一听让叶暖担心的不得了:“真的吗?那该如何是好。” “所谓过犹不及,养胎也是如此,要补得得当才是最好。补太少胎儿不稳,补太多胎儿太壮硕也伤母体,故而也要得当才好。”素雪耐心柔声细说。 原来养胎的道理也有那么多,叶暖着实是没有想到呢。 “我希望他能平安出生,是个康健的孩子,但是阿雪更重要。”叶暖道。 就算没有孩子也不会影响素雪的地位,庆熙帝登基之后封赏,虞杞衡从镇国侯晋爵镇国公,从羽林军统领升任禁军统领。况且虞家又是士族之首,背后还有士族们的势力。 在那一场宫变之后,张家败落之后张家在商场上的势力被虞家为首的士族们瓜分。在素雪的布局之下,虞家成了最大的赢家。 况且素雪手里还有虞家七成的产业,另外加如今完全加到叶暖手中的皓月楼,就算没有子嗣素雪的地位也不会被影响。 素雪道:“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安出生,毕竟这关乎着睿王府的局势。” 比起素雪来说,是元澂作为睿亲王更需要这孩子。 可以让侧妃生出一个子嗣让给素雪抚养,但是少了这层血缘怕未必能到虞家支持,所以只有素雪所生的世子才会得到虞家全力辅佐。 元澂需要虞家的势力,因为庆熙帝元瑨对于元澂这个儿子有所忌惮。 按道理原本应该可以直接册立元澂为皇太子,偏偏庆熙帝没有这么做,而是册封为睿王。并且如今还让安郡王元沚入了户部,祈郡王元湳入了刑部,扶持他们来制衡元澂。 如今庆熙帝就是忌惮虞家和睿王府。 第138章 生在帝王家 无论当年在玉里关还是在雪海关时候庆熙帝元瑨与虞杞衡是如何的并肩作战,在盛京城的波云诡谲里又是如何扶持元瑨登基,到如今都不必谈什么情谊。 其本质到现在,掰开来细说都是互利互惠的政治交易。 而叶暖也是睿王府与虞家的既得利益者,无论如何都卷入了权力纷争中。 但是叶暖心中没有对权力半份渴望,从八岁执剑的那一刻到现在,十多年的岁月中,那一刻剑心为素雪而生。 到现在的所想所念也不过是为了素雪一人。 “我会保护阿雪,也会保护这个孩子的。”叶暖心中充满的信念,无论前路如何,都无所畏惧。 素雪心中十分疼惜叶暖,一路走来,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若非有叶暖她的心中不会如此平静祥和。 极尽温柔的轻抚着她柔软细腻的鬓发,素雪道:“是互相守护,是互相扶持。” 叶暖点头:“对。” 素雪满心欢喜,不在于从前也不在于将来,而是此时此刻有叶暖在身边已是人生的圆满。 人这一生如何能遇到一个人,可以彼此坦诚相待毫无保留,可以毫无顾虑的将背后交给对方。许多人倾尽一生都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素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得一人在身边无惧风雨相伴。 “将来我们还要面对很多事,现在才是真正的棋局开始。”素雪道。 从虞素雪成为睿王妃开始,才是真正入局。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离那个最高的位子以及无上的权力之路,这真正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叶暖无奈道:“养胎就不要想这些了,还是想着晚膳吃什么吧。” 素雪宠溺一笑:“暖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喜欢吃的,阿雪现在一闻就害喜。”叶暖道。 素雪道:“那也无妨呀,我少食多餐便好,把你饿坏了就是大事了。” 叶暖道:“把我的小世子或是小郡主饿坏了现在才是大事。” “在我眼里暖儿更金贵。”素雪道。 叶暖道:“阿雪这样说,孩子会伤心的。” 素雪道:“不会的,等他出生后一定和我一样都很珍视你。” 到了黄昏的时候,从御史台回来的元澂进清芷堂用膳。 洗过手之后远程元澂便急忙上前扶着素雪落座,然后蹲在她身前关怀道:“今日如何?” 素雪道:“无妨。” 元澂安心的坐下:“你且养着,少操心些,等到孩子出生再说。” 素雪道:“暖儿已经分担了许多,两位侧妃也担待了很多内务,只是手上产业的账目还是要自己过目才放心。” 元澂道:“你也是疑心病重的。” “这话说的,殿下如何不是呢。”素雪道:“虽说用人不疑,人才也的确多,但都利来利往只是利益牵连罢了。能有几个叶暖和石章、亦杨这般的金玉之心?” 说到这个话题就让元澂糟心,如今比从前好,现在看到不能用的就能直接让他们走人。但是虽然有能用的人了,但是一个个比泥鳅还滑。 这一天天跟天斗跟地斗跟命斗,还有跟一帮下面泥鳅拉扯,还要跟朝堂上的一群老奸巨猾的狐狸周旋。 若非身边还有石章与亦杨这样的可信的之人在身边,元澂都不敢想自己该如何的孤独。 怪不得帝王都是孤家寡人呀,自己很庆幸比父皇庆熙帝幸运,起码他走到现在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走。 至于将来的话,元澂也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人。 也想改变一下作为王道之路的命运,难道走上那个位子,就必须当孤家寡人吗? 想想祖父延和帝,再看看现在的父皇庆熙帝,他们坐在那个位子上冰冷的像寒石一样。要和妻子互相算计,也要跟儿子互相算计。 元澂不由感叹:“前路难行呀,若非有他们,越发显得这条路空寂。” 感叹间元澂习惯性的将烤鸭腿放进了叶暖的碗里,他很喜欢叶暖吃饭的样子,因为她每顿饭都会吃的很香,每粒饭也都不会浪费。就算自己疲惫的回来根本没有胃口的时候,看着她吃饭时候的没心没肺,自己也能多吃几口。 素雪道:“我也是如此。” 没有叶暖的话,素雪或许也会走一样的路,但是这一条路会非常的寂寞和悲凉。 元澂见素雪没有怎么动筷子就担心道:“怎么了?没胃口吗?” 素雪道:“嗯,有些吃不下,但是无妨,晚些再吃点其他。” 元澂不由担心她的身子:“辛苦了雪儿了。” 素雪道:“应该的。” “我心里想只有御史台可不够。”元澂道。 素雪也是这么想的:“对,也该筹谋一下了。只是我爹是禁军统领,为了压制他的军权,如今兵部直接掌握在了陛下手中。兵部是不行了,这元沚在户部,元湳又在刑部。” 元澂道:“想办法拿下盛京府尹。” 只是这盛京府尹的位子一向都是东宫的饭碗,是留给东宫任命的,之前元泌作为太子长子所以才被指派这个位子。 如果在没有东宫的情况下,这个位子就是由陛下任命。 陛下要制衡元澂,直接让陛下指派着实不易。 素雪道:“那该好好筹谋一下了。” 元澂道:“就算我不直接坐,这个位子也要换个合适的人。” 素雪点了点头:“对。” 就算元澂不能任盛京府尹,也要想办法将这位子安排给他们的人。 听着他们两夫妻的对话叶暖着实心疼孩子,他的爹娘都是心眼子都放在朝堂里的人,连孩子都在他们权衡利弊的之下。 就算生在帝王家,叶暖也希望比起斗争和阴谋,这个孩子能得到更多的是爱,看到这世间更多的美好和善意。 到了次日天未亮。 叶暖已经醒来后洗漱更衣,便开始在小厨房忙碌,熬上红稻米粥备下开胃小食便等着芙花来接手之后。芙花和怀蕊伺候素雪起身,叶暖便开始安排揽月园里的事务,这也半年多了,这园中各处的掌事嬷嬷已经被叶暖磨的安分守己。 从这半年来叶暖悟出个道理,就是无论这个嬷嬷和侍女们多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先恐吓再加点恩惠就可以基本拿捏。 所谓就是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关于恐吓和威慑这件事情,叶暖还是从浮图阁主夜喆身上学到很多。 浮图阁在从一个杀手组织开始洗白,渐渐要成为一个正宗的江湖门派,能从他的手段里找到如何对付下三滥和厚脸皮的招数。 按照素雪说的,所谓人的劣根性都是互通的。 浮图阁主夜喆对于下三滥和厚脸皮的时候就是要比他们更下三滥和更脸皮厚,还要分人看看到底要用威慑还是恐吓。 比如有个看园子的嬷嬷,特别爱赌钱喝酒,而且还聚众。 叶暖就放任着她一直赌着,然后用沐凡霜的老千法子让人给她输的一塌糊涂,趁着用割手指还债作为恐吓的时候叶暖再出来救她一下。 如今安分的不得了还对她千恩万谢。 如法炮制,叶暖现在作为揽月园管事算是拿捏了园中的内务。 毕竟素雪身怀有孕,叶暖更不希望让她操心园中的事。 第139章 纪家重建 今日将园中的内务吩咐妥当,叶暖便开了单子往王府内侍司将需要采买和置办的交给内侍张徇。 张徇见她如今游刃有余也放心了。 “看来如今很是手到擒来了。”张徇道。 叶暖道:“王妃苦心教我这么多年,不能白瞎吧。” 跟在素雪身边就算叶暖没有心眼子也该有点本事练出来了。 张徇笑道:“的确如此。” 叶暖另外将一盒花茶给他:“新制的花茶,你与内侍司的众人一起用。” 张徇接过花茶:“忙忙碌碌的难得你还有功夫制茶。” 叶暖道:“王妃如今胃口不好,其他茶喝了恐夜里睡不安稳,还是花茶好些。配上雪梨一起煮又香,加点糖王妃也爱喝。” 现在的叶暖真的是可以独当一面了,张徇都不禁心里感怀许多。 “叶小娘子真的长大了。”张徇道。 叶暖道:“也是多亏你们的指教。” 张徇道:“我可不敢当,都是殿下和王妃待你好。” 叶暖点头道:“我明白的。” 张徇道:“看你的样子今日是要出门?” 叶暖道:“嗯,今日有闲暇我要去护国寺给王妃求平安符,另外也有四五个月不曾去过皓月楼了,也该去瞧瞧了。” 张徇道:“路上小心些。” 出侧门马车已经备好,先是一路到了护国寺,进大雄宝殿里虔诚祈福。 求了签,只愿素雪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摇出一支上签,叶暖松了口气。随后起身到了求了平安符,小心翼翼到藏进怀中。 从护国寺出来坐上马车一路到了南城区的民安坊,马车停在了皓月楼外。 皓月楼作为百货店生意依旧很好,因为瓜果蔬菜都是从虞家庄园直接送来,可以压低价格以便惠民。 叶暖踏入皓月楼,虽然她作为楼主,但是皓月楼主要依靠顾清铭作为大掌柜来出谋划策。 而负责外围的是沐凡霜,处理市井势力上的纷争。 皓月楼本身的防御上,就依靠着柯昊的机关术与谋略。 另外皓月楼除开了本身的百货生意,延伸开来的酒楼游仙楼分别在四个城区都各有一家,是盛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皓月楼作为打探朝堂、江湖、市井、商场等各方势力的据点,四家酒楼的经营与情报由伍展舟掌柜负责。 因为有他们的分工协作才让皓月楼成为盛京城最大的市井势力,盛京城内的三教九流没有不知道皓月楼并且不给皓月楼面子的。 皓月楼最初创建的理由是为虞家产业保驾护航,如今依旧如此。有皓月楼的存在让虞家的庄园田地、商铺、工坊、绣房等产业不受其他势力侵扰。 所有一切的布局和安排,到如今整个虞家产业与皓月楼的运转都是虞素雪的运筹帷幄。 沐凡霜处理了游仙楼有江湖赖子赖账的纷争后一回来就看见了叶暖,立即上前紧紧抱住她:“暖儿,我都五个月没见着你了。” 叶暖轻抚着她的背:“年初大节,又逢太上皇驾崩,如今王妃又有喜了,我走不开嘛。” 沐凡霜道:“我知道,但还是想你嘛。” 顾清铭无奈道:“别腻歪了。” 沐凡霜就不,就腻歪,紧紧抱住不松开。 叶暖只能连带着她一起直接抱起来走到柜台前,然后问顾清铭最近皓月楼如何。 从建立之初到现在也有五年的光景,现在皓月楼的运转十分顺利,也有自己的一套格局。 顾清铭道:“放心,日进斗金呢。” 没人不爱钱的,叶暖听到日进斗金也是觉得开心得很,翻开账本都瞧了瞧:“真好。” 顾清铭看向沐凡霜:“凡霜,你先放开叶暖,她得去看看纪娘子了。” “对喔。”沐凡霜立即放开了叶暖道:“纪家老宅已经重建了,只差添置些家私便可以住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让叶暖很欢喜,立即往后院去见纪碧柔。 纪碧柔坐在窗前绣花,看见了叶暖进院便立即起身迎上去:“暖儿。” 叶暖拉着她坐下,仔细询问她如何,一直没来看她心里很愧疚:“对不起纪姐姐,没来瞧你。” 纪碧柔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道:“你在王妃身边自然有很多要紧事,无妨的。” 自从纪家翻案之后纪碧柔不再愁容满面,有弟弟和叶暖在身边,她如今也时常露出笑容。 见到她开心叶暖便也安心了:“纪家大宅重建,纪姐姐也可以与纪公子一起搬回去住了。” 纪碧柔点了点头:“嗯,对了,你要陪着我一起去瞧瞧吗?我未曾去瞧过呢。” 从前因为纪家是罪臣,弟弟纪庭晟改名沈霆,如今纪家翻案又得了先皇特赦。纪家大宅重建,沈霆也改回了原名纪庭晟。 只是纪庭晟身为大理寺寺丞很是忙碌,虽说几次都说要陪着纪碧柔一起去看看大宅建成如何,但都有公务繁忙而无暇。 叶暖今天正好有车马,带着她去看看也无妨:“嗯,我陪着纪姐姐同去。” 纪碧柔挽着叶暖一起出屋,走到厅堂前沐凡霜得知她们要一起去纪家大宅瞧瞧便要一起去。 便三个人一起上了马车,一路到了城北的纪家大宅。 纪家在最鼎盛的时候三代同朝为官,纪碧柔的祖父曾官居宰辅。 所谓月满则亏,盛极必衰好像的确是人间常理。 树大招风,纪家在最鼎盛的时候败落。 不过一夜之间而已,一个庞大的家族就这样死的死,走的走。 最后只剩下的纪碧柔与纪庭晟两姐弟。 从马车上下来,沐凡霜先下了马车,叶暖再扶着纪碧柔下车:“纪姐姐慢些。” 纪碧柔挽着叶暖的手踏入了纪家。 现在还有工匠在修葺后宅的花园,种一些花草树木。 时隔了十几年才回到家,纪碧柔心中万分感慨,如今这里的一草一木与一砖一瓦都与从前无关。 重建纪家是先皇赐予的补偿,款项从大内特例拨出。 纪庭晟觉得既然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就不必一直缅怀过去,所以纪家重建没有按照过去的样子,而是宫廷匠人的想法重新规划了一番。 重建的亭台楼阁都和纪碧柔记忆中的不一样,但是她明白弟弟的用心,是希望她不要缅怀过去而日日伤怀。 沐凡霜感叹:“不愧是士族,这宅子也太大了。”开始此处逛逛,走来走去。 相携着走在新建的长廊上,柱子上的红漆才干,叶暖问:“纪姐姐觉得如何?” 纪碧柔道:“不愧是宫廷画师与匠人的杰作,这宅子很美。” 见她很是感怀叶暖宽慰道:“想来纪姐姐是比较期盼宅子像记忆里一般,但是从头开始未必不好。” 纪碧柔点头:“我明白的,不该一直沉湎于过去,现在和将来更重要。” 叶暖道:“这么大的宅子还要置不少家私。” “正是如此。”纪碧柔道:“但不过只有我和弟弟两人,所需也不多,最重要是宗祠。” 第140章 造化弄人 其他的纪庭晟没上心,但是宗祠已经最先安置好,纪氏祖先的牌位和画像已经都立在了宗祠中。 叶暖陪着她踏入纪家宗祠。 纪碧柔焚香祭奠列祖列宗,看见父母的牌位时不由落泪。 “爹、娘,庭晟没有让你们失望,他得了探花,又入了大理寺,一切正如爹所期盼的。”纪碧柔落泪:“愿你们保佑他平安顺遂,愿他承爹与祖父的遗愿,掌刑狱,扶律法之公正清明。” 祭拜之后,叶暖扶着她起身往花园走。 因为只有两个人住,大宅虽大也没必要每间都安置家私,先想好会客的正堂,以及各自的卧房、书房、灶房。 先瞧了瞧正堂的规格,群策群力想想该如何布置。 沐凡霜的主意很多,放多少把椅子,又用什么木料。 以及要挂上什么诗画,置上什么样的柜子放上什么样的瓷器。 这多亏皓月楼就是百货店,所以基本什么都有,除了桌椅板凳床柜这些家私要从工坊里订做之外,剩下的瓶瓶罐罐和书画摆设和日用皓月楼都可以直接送来。 至于订做家私的事情,叶暖便让人在虞家的工坊订做。 “纪姐姐不要担心银钱上的事情,这些事情交给我便好。”叶暖道。 除了官中拨出来的款项,要购置更好的家私,叶暖让沐凡霜到时候从她的内库里取钱。 纪碧柔想要推辞,但又念及叶暖的心意。 从前纪家的田产也已经从户部还给了他们,现在的确银钱短缺,想想也不该逞强。纪碧柔打算等到田产和租子来年收上来,日子安稳之后,自然也有回报叶暖的时候。 “你跟着睿王殿下生死里出来的,你的月银和赏赐如何得来容易呢。”纪碧柔从弟弟听说了很多叶暖的际遇,跟着睿王元澂出生入死,几次都是身陷险境。 叶暖道:“我只是想保护阿雪而已,只是保护睿王殿下就是在保护阿雪。” 打心里叶暖从来不觉得如何艰难,一路走来她都不觉得难,因为特别值得。 能看见素雪安康喜乐,那便是她一生所求。 纪碧柔明白叶暖和虞素雪之间相守十几年的情谊,从来只仅限于血缘来决定人与人之间的亲疏。 叶暖和虞素雪之间有着超过了血缘和世俗之情的存在。 至于到底是什么只有她们之间明白,超越血缘的亲情,也超过男女之间的爱恋,是另外一种不沾任何世俗欲念的真挚情感。 是爱,但是是一种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索求的爱。 看完了大宅也想好了置办什么家私,叶暖便委托沐凡霜到时候派人去虞家的工坊订做后送来。 沐凡霜道:“放心吧暖儿,我一定办妥。” 趁着纪碧柔在看花园对布局,叶暖小声道:“银钱上不必省该花就花。” 沐凡霜道:“交给我就对了。” 叶暖道:“庭晟要问起来,你说是官中拨出来的银子够用。” 沐凡霜道:“他那么聪明还能看不出什么木料值多少银钱吗?他到时候回来一看就能知道超出了官中的银子。” “反正到时候也安置妥当了,管他呢。”叶暖道:“纪姐姐屋子里的陈设都规制内最好的来,阿雪常说什么世家女子就该享受身为世家贵女的规格,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纪姐姐虽然之前沦落教坊,但是一直以来被张现所护,衣食住行上没有受过苦,如今自然也是如此。” 沐凡霜道:“还别说,还多亏了张现,虽然身份一朝从贵女落为官妓,好歹被保护了没有去接客奉迎,后来在盛京更是养在别苑。” 其他不说这张现对纪碧柔是真心的,当时无法给她脱籍,但是尽全力护了她的尊严。 叶暖道:“庭晟后来跟我说过,其实纪姐姐在闺中时已经许配给了张现,只是张相和张皇后最后还是毁掉了纪家。” 沐凡霜还不知道这事:“这张现倒是个痴心人。” 叶暖道:“如果张现不是张家人的话,如何和纪姐姐不是一对良人呢。” 沐凡霜不由感叹道:“造化弄人呀,对了张现如何?” 叶暖道:“不知,刑部如今是祈郡王所管,张家谋逆结案之后对于张家人的处置,陛下直接命祈郡王处置。” 沐凡霜道:“陛下这是在忌惮睿王呀。” 叶暖点头道:“对,陛下在忌惮睿王府。因为有功在身,又是陛下嫡子,有虞家的军权还有大臣们的支持。陛下不免觉得睿王现在太冒尖。” 简直是有病,沐凡霜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帝王家怎么这么折腾:“我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能活几年,最后不都得留给自己的儿子吗?除了最小的皇子毛都没长齐,剩下的三个儿子里,怎么看也只有睿王殿下最靠谱。” 叶暖道:“睿王殿下是有本事,可是祈郡王和安郡王也不差呀,又很讨陛下欢心。虽然是儿子,但也是君臣,陛下多疑也怕睿王殿下逼宫造反。” 沐凡霜疑惑不已:“睿王殿下不像那种人呀。” 叶暖一笑道:“我天天跟殿下一桌子吃饭都不确定他的心思,你又怎么能确认他是哪种人呢?” 这话一出不禁让沐凡霜胆寒:“你的意思是,殿下跟表象不同?” 叶暖不知道元澂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意识到了一点,元澂藏了很深的什么。 虞家做大虽然对元澂而言现在是好事,但是等到将来就不一定了,他未必没有防着虞家的后手,这是素雪告诉她的。 叶暖道:“伴君如伴虎呀。” 不知道为什么沐凡霜有些发颤:“看着随和的人,不一定真随和。” 之后由沐凡霜送了纪碧柔回皓月楼,而叶暖回了睿王府。 回到揽月园,立即往清芷堂去。 黄昏已至素雪正等着叶暖回来吃饭,牵过她的一起坐下:“暖儿,今日如何?” “先别管我,阿雪这一日如何?可难受?”叶暖忙问。 素雪摇摇头:“没事,才前几个月罢了,最难受还得是第八个月和第九个月的时候。” 叶暖担忧的皱眉,然后又想起来了平安符,立即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来:“平安符。” 素雪温柔一笑道:“有了暖儿的平安符,这孩子定会平安出生。” 两人相视一笑,叶暖给她盛汤:“来,阿雪。” 今日这汤倒是爽口,素雪就算害喜也能多喝两口:“嗯,这汤今日不错。” 叶暖给素雪夹菜,但凡能多吃几口都好。 素雪关心道:“今日出去一天,你该多吃点。” 叶暖点头提筷子吃饭。 第141章 你的天地 用过饭回到卧房里说话,素雪歪在榻椅上,听着叶暖说起今日的事。 素雪道:“纪娘子日子安稳些了,纪庭晟也能无后顾之忧的办事。” 对于素雪来讲,这纪庭晟是能堪当大任的人,只是他的性情不喜欢依附谁。所以素雪一直以来给他提出的都是协作,赌上未来她能掌握权柄后助力律法严明,来换取他的协作。 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掌握自己的手里。 叶暖道:“嗯,除了庭晟之外也还有崔君麟。” 素雪点头道:“他也是可堪用的,虽然性情上实在是迂腐,但等到在朝堂历经淬炼,也是一大助益。对了,他与卉雅也成婚了一段日子了,他们如何?” 叶暖道:“说是恩爱的很呢。” “嗯,崔君麟虽然迂腐些,但是个正人君子。卉雅又通诗书,两人能一起吟诗作对,是佳偶天成。”素雪道。 叶暖道:“明日大娘子就来看王妃了,说是会带着卉雅同来。”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娘亲了,素雪也是会想念的。 素雪欢喜道:“嗯,明日娘亲来了也可以好好与她说说话,问问老太爷和爹爹近来如何。” 这回芙花来回话。 “殿下已经回府了,张内侍说殿下公务繁多还在书房。”芙花道。 如果说元澂哪点最好,那一定是上进心和不贪图酒色这两点。 能到这两点就代表他的自律是超乎常人。 这也是为什么素雪要选择他的原因,无论心机是否深沉,手段是否狠辣。素雪自认自己狠起来的时候也不当人,所以不怕元澂是个狠人,只怕是一个庸碌之辈。 素雪问:“谁在跟前伺候?” 芙花道:“是张内侍在伺候。” 王府后宅里除了作为正妃的素雪之外,便是两位侧妃付念云与江凝霜两位,以及跟在元澂身边已久的冬莲已经是侍妾。 此外元澂目前后院没有添置人。 素雪在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元澂后院添置人。 “暖儿,你觉得王府是不是不够热闹,让殿下再添些妾室如何?”素雪道。 叶暖不理解为什么素雪会这么说:“旁人都不愿自己夫君添女人,阿雪你反其道而行?” 素雪道:“比起他万一看中我不顺眼的,还不如我挑自己顺眼的送过去呢。” 这话还真是不无道理,比起到时候后宅里有不顺心的人,还不如都安排自己的人。 “我竟然觉得有道理。”叶暖道。 素雪道:“本来就有道理,我的傻暖儿。” 叶暖道:“那你也要问过殿下的意思,要阿雪顺眼的,但也要殿下觉得舒心的人才好。” 素雪点头道:“自然的,我也并非不心疼他。” 毕竟是自己夫君,素雪扪心自问还是爱他的,也是心疼他的,但就是不多。 比起夫君来说,权衡利弊肯定是叶暖和虞家对她更重要。 正如要元澂来权衡利弊的话,江山社稷肯定也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 作为要走王道之路的元澂,他一定是爱素雪的,只是这个爱不会越过他心中对社稷的所求。 叶暖查验了一番檀香之后点燃。 为了以防万一,现在屋子里不放鲜花和香囊,檀香能助眠便只点檀香。 “等到小世子或是小郡主出生便热闹起来了。”叶暖道。 素雪道:“只怕会太过聒噪。” 叶暖扶着素雪起身往床上躺下,掖好被子放下帘帐,吹熄了灯。 外间是芙花和怀蕊两个管事侍女安排侍女守夜,叶暖询问了一番今夜外间守夜的人。 每日外间守夜都是芙花或是怀蕊带着轮流带着一名侍女守夜。 随后叶暖从次间走到当心间,静静的出了清芷堂。 回到后堂进屋,翠霞已经铺好床榻,彩珠备下了浴桶。 走进里间,彩珠上前为叶暖沐浴,翠霞将衣裳备好,沐浴之后起身更衣。 彩珠和翠霞收拾了一番便离开。 没有直接入睡,披着披帛的叶暖走进了密室。 在密室里处理凌鹤送来的密文,取了《礼记》解开秘文。 按道理陛下在潜邸还是宣王的时候,凌鹤是为陛下办事训练暗卫。后来不知道着陛下和元澂之间通过了什么样的博弈,元澂接手了凌鹤与后期的暗卫们。 另外虽然叶暖没有证据,但是她知道元澂派遣石章和亦杨在外还另有人手。 元澂的城府和心计根本不输给陛下,从前还是世子的时候还会卖乖,如今倒是羽翼已丰。 感觉到有人进屋,叶暖戒备着从密室出来,瞬息间灭了灯关上门。 极快的身法将进屋的人压制在柱子上。 “是我。”元澂的声音。 叶暖立即松开了他,随机点上灯。 “殿下?”叶暖疑惑,他这么晚静悄悄的来做什么。 元澂歪坐在榻椅上打量了一番屋子,随即目光落在了叶暖的身上,面色冷峻如霜:“我进院的时候你就该发现,最近松懈了不少。” 叶暖恭敬有礼,颔首道:“殿下责备的是。” “后宅的事不是你的天地,园子能打理到这份上也够了。”元澂心中也是求贤若渴惜才至极,面色稍缓道:“剑法如何?” 叶暖道:“仁剑第四重。” 元澂不由蹙眉:“看来这半年事多耽误了不少光景。” 叶暖道:“阿雪自然更要紧。” “也罢。”元澂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她:“看看。” 叶暖接过信纸阅览之后立即烧掉:“小的遵命。” 元澂慢慢起身,随后离开了屋子。 看见他离开后叶暖进里间入睡。 等到天未亮叶暖已经醒了,洗漱更衣之后出门,先去了小厨房备下药膳。 彩珠和翠霞醒后进内堂收拾叶暖昨日的衣物,以及整理床塌和打扫屋子,随后便离开屋子关上门,又打扫起院落。 药膳备下后的叶暖则是处置安排园子里的事。 今日素雪的娘亲伊玉姗与表妹伊卉雅会一同来。 张徇迎着伊家的轿子进了后宅,落轿之后伊玉姗由贴身的鞠姑姑扶着出来。 伊卉雅也从后面的轿中出来,今天还多了一个轿子,里头是荀家小娘子荀梓缨。 “荀妹妹。”伊卉雅知道到了陌生的地方荀梓缨便会无措,牵过她的手挽着她,安抚着她。 相携着跟随伊玉姗踏入揽月园。 一进园叶暖就迎了上来,微微欠身:“大娘子。” 伊玉姗一见叶暖就欢喜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暖儿近来可好?” 叶暖道:“大娘子放心,小女安好。” 第142章 她们的茶话会 伊玉姗一笑,叶暖带着他们往清芷堂走。 没想到这么大个园子只住了素雪一人,殿下终究是对素雪宠爱至极的。 伊玉姗看着园中光景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清芷堂比起这清雅的名字来说实则十分华贵,家私摆设都是大内送来的最好,素雪从来无论对自己还是身边人都不会吝惜起居上的花销。 素雪见到伊玉姗便要起身,伊玉姗立即上前拦住她:“快别动,你是有身子的人。” 伊玉姗连忙扶着素雪歪回了榻椅上,将毯子盖在膝上。 素雪心中一暖笑道:“娘亲也太小心了些。” 伊玉姗道:“你身子弱,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可得小心些才是。太医来请脉如何说?” 素雪道:“无碍,叶暖也日日代替汤药熬制药膳,虽害喜但也无妨。” 伊玉姗最担心的就是素雪身子,就是因为她自小身子不好落下病根,体寒的症结以至于成婚四五年的光景如今才有了第一胎。 伊卉雅与荀梓缨纷纷落座,芙花与怀蕊上茶。 素雪看着叶暖忙来忙去立即道:“暖儿别忙和了。”伸出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叶暖捧上茶点。 伊卉雅笑道:“暖儿还是这般照顾人。”请她在身边一起坐下:“暖儿如今也是我妹妹了。” 为了将叶暖迁入贵籍,如今名义上叶暖是伊仲的养女,伊卉雅的妹妹。 “卉雅姐姐。”叶暖也不扭捏,毕竟相识多年。 伊卉雅欢喜:“暖妹妹。” 素雪看向了一旁有些羞怯的荀梓缨,掩面一笑道:“梓缨还是这般容易害羞。” 荀梓缨脸一红:“嗯……” 伊卉雅道:“但比从前好些,如今姑母带她出入女眷的茶会,她能壮起胆子不那般羞怯,也能与人说上一两句话。” 素雪柔声细语道:“梓缨妹妹慢慢来便好。” 荀梓缨点了点头。 素雪关心道:“卉雅如何?成婚的感受如何?” 一提起成婚之后伊卉雅面露笑容:“夫君是个很体贴的人,虽然笨拙些,但十分温柔。” 这就让素雪放心了,当时伊玉姗她们没有给伊卉雅选错夫婿。 “这般便好。”素雪道。 伊玉姗道:“门当户对是喜,他们能两情相悦更是好的。” 素雪点头道:“的确如此。” 随后在清芷园的花厅里摆饭。 伊玉姗相携着素雪往花厅落座。 芙花和怀蕊带着侍女们布菜,侍女们又捧着水来让她们净手。 园中景致十分的清幽雅致,亭台楼阁溪水潺潺,可见用心的打理了。 伊玉姗道:“园中这般清幽雅致,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素雪道:“都是暖儿在打理。” 伊玉姗欣慰一笑:“暖儿着实长大了。” 不由得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叶暖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瘦瘦小小又是从花街来的七八岁小姑娘,如今是能独当一面的女管事了。 叶暖道:“都是大娘子和阿雪教导多年,自当不负所望。” 伊玉姗道:“若非本身有金玉之质,再如何教导也不定可堪大用,是暖儿自己的心智坚定换来了如今。” “若非大娘子与阿雪的眷顾,我不过是那浮萍。”叶暖时刻谨记着谦卑的道理,感恩这一路走来身边的所有人。 伊卉雅不由的牵过叶暖的手:“妹妹往后不必再说这般话了,已经是今非昔比,不必妄自菲薄。” 羞怯的荀梓缨也对叶暖道:“暖姐姐你很好。” 风雨多年,素雪见此也心中开怀。 “暖儿多吃点。”素雪给暖儿夹菜。 “嗯。”叶暖认真用饭。 素雪有些害喜,能吃的东西不多,稍微吃了一两口,喝了半碗红稻米粥。 伊玉姗有些担忧:“可还好?” 素雪道:“不必担心,虽吃的少,但一天顿数多。” 见她面色红润想来的确还好,伊玉姗微微放心:“那就好。” 用晚饭坐在挪到花厅里间用茶说话。 素雪问起伊玉姗家中境况,问爹爹虞杞衡近来如何,虞老太爷身子可还硬朗。 自从虞杞衡进爵镇国公,事务也繁多。陛下开始忌惮虞家, 虞杞衡越发小心谨慎。 有了从前纪家的事作为先例,这前车之鉴让虞杞衡时时铭记在心,和陛下维持着微妙的拉扯与平衡。 陛下是虞家掌握兵权来制衡各都护府,同时也忌惮虞家。 而虞老太爷还算硬朗,也不让虞杞衡和伊玉姗为他操心,自个保养身子,每日不过种花钓鱼恬静度日。 另外伊玉姗就是说起家中产业现下的情况如何。 她们在内间说话,外间伊卉雅和荀梓缨正在选花样子。 荀梓缨的画艺很好,平日会送她们不少花样子。 叶暖细细赏鉴:“这个牡丹的花样子着实秀雅。” 女红一般的叶暖也想好好绣出这个牡丹,这个牡丹真的很适合素雪。 伊卉雅挑选着花样子不免赞叹:“每次都感叹梓缨妹妹的画艺,若是男子不得入翰林?宫中画师也不过如此。” 荀梓缨被夸的羞红了脸:“也没有那般好。” 叶暖道:“我听说崔大人的画艺也很好。” 提起夫君崔君麟时伊卉雅便是一脸笑容,可见婚后的确恩爱:“嗯,擅山水人物,但不似梓缨妹妹这般可见细微,能纹描出花瓣脉络。” 她们品茶吃点心,一起绣花谈笑。 荀梓缨对叶暖道:“兄长书信提起,深入敌营探查之时遇险,要我代他致谢暖姐姐的平安符。” 当时在边境与荀熙一别,回赠他的手串时便将怀中的平安符给了他,着实无心之举让叶暖有些惭愧:“荀将军平安便好。” 伊卉雅道:“听说荀将军十分英武俊逸,暖儿觉得如何?” 这荀梓缨完全能从每次兄长的书信中感觉到,他对叶暖的心意非同一般,很是期待叶暖的回应。 但还未开情智的叶暖道:“的确很威风呢。” 平日为人处事已经开始懂事的叶暖,遇到情爱之事还是懵懂天真的样子,不由让伊卉雅一笑。 伊卉雅小声问道:“除此之外,看见荀将军的时候,妹妹可会觉得心里不同于以往?会不会有一种心控制不住乱跳的感觉?” 荀梓缨很期待的望着叶暖。 叶暖细细回想,认真的回忆着,然后摇摇头:“没有,但荀将军为人很好,待将士们亲如兄弟,待我也十分亲切。” 荀梓缨不由追问:“只是亲切?”这让她不由为哥哥荀熙着急了。 叶暖点头:“嗯,将军很亲切的,不同于练兵时候的冷峻。” 荀梓缨失落了:“暖姐姐呀~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看不懂别人的心意喔。” 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伊卉雅又问叶暖:“若枫哥哥呢?也是一样吗?” “公子为人也是很好的,还传授过我落音剑法和身法轻功,助益极大。”叶暖道:“这份恩情我还铭记在心呢。” 伊卉雅妄图从叶暖那清澈的眼中寻出那半分的情愫,可惜宛如大海捞针,踪迹难觅呀。 不由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世间就是会阴晴圆缺。 第143章 星月璀璨 上天给了叶暖在武学上极高的天赋,她不过十八岁就跨入宗师境界,是江湖武林的新一代传说。 但是偏偏少了情弦,成就了剑术上的纯粹剑意,却少了作为妙龄女子的春心萌动。 荀梓缨问:“之前给暖姐姐的话本,姐姐可看了?” 叶暖点头:“很是有趣呢。” “那姐姐觉得男女之情是不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东西?”荀梓缨期待着她的回应。 叶暖道:“情比金坚着实感人,但是负心汉也应该受千刀万剐之刑,遇人不淑时理应大胆和离。” 伊卉雅一惊:“和离岂能是随口说出来的呀。” 叶暖不解:“为何不可呢,纪寺丞说,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大夏律法都有权力让任何遵纪守法的百姓提出和离之请。” 这个纪寺丞就是纪庭晟,伊卉雅这是知道的。 因为她的夫君崔君麟也时常提起这个同科,说这个同科总是奇思妙论,是一个奇人。 荀梓缨不由好奇:“也有女子提出和离的吗?” 叶暖道:“嗯,纪寺丞说卷宗中不少有女子与夫君在公堂对簿和离的情况,大夏律法中,女子和离之后不用退还聘礼,还可以将嫁妆如数带回。只是大多都是娘家雄厚又识文断字的女子,寻常女子在宗法之下难以申求相助。” 伊卉雅道:“夫妻原本应该互相扶持的,可惜呀,总有‘兰因絮果’或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若不能得一心人,女子可否一生不嫁呢?”荀梓缨不由问。 叶暖道:“阿雪同我说,女子的路,绝对并非只有后宅与子女。而凡霜说,如果男女之事不能给自己带来欢愉便没有意义。” 对于伊卉雅和荀梓缨来说实在是骇人听闻,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从伊卉雅来说,因为崔君麟是个体贴她心意的君子,两个人因诗词上都有一样喜欢的诗人,也有一样最喜欢的画师,所以能心意相通。 如果不是崔君麟呢?换做其他人伊卉雅难以想象是否能如现在这般两心相许。 若是不能两心相许,那就错失了这般体会到真正男女之爱的甜腻,或许就同自己的爹娘那般不过是同床异梦。 “男女之爱着实难测,有青梅竹马年少相识的相知,到最后依旧曲终人散。但也有相守终生,唯一人尔。”伊卉雅感怀不已,也愿她和夫君如今是举案齐眉,将来亦能死生契阔。 荀梓缨作为怀春的妙龄女子,对未来有诸多的期待,这份期待里也希望有能遇到一个相依相伴的人。 也在心中细细思量,若是不能与心爱之人是心心相印的话,的确会有太多遗憾。 荀梓缨道:“的确想来倾慕之情,要都是彼此相印才好,否则也不会感到欢愉吧。” 她们说着闺中密话,探析男女之事。 每个人都处境不同谈起男女之间的恋慕之情便都有自己的所想所虑。 会因为不同的顾虑和想法,让她们走上不同的路。但未来无论如何,她们之间的情谊也能创造奇迹和力量,为后来的路照亮了灯。 她们临走前叶暖送了自己的新酿,她们很欢喜的收下。 素雪身子不便,叶暖便送着她们的轿子一路离开了睿王府。 此时已经黄昏时,伊家的轿子刚走,元澂就回来了。 元澂同叶暖回了清芷堂用饭,之后又回到前院书房处理公务。 素雪觉得元澂近来公务越来越繁重,看来他手上又有了新的布局。 叶暖知道素雪在忧虑什么,不由道:“殿下无论如何布局,也动不了阿雪你和虞家半分。也不必操这个心。” 素雪道:“殿下如今忙着与祈郡王府、安郡王府拉扯,还要在陛下跟前演戏,朝堂里也要周旋。我知他难处,也顾及不上那么许多。” 叶暖道:“以殿下的谋略,只有旁人忌惮他的,没有他忌惮别人的。” 素雪点头道:“正是如此。” 叶暖立即打住:“不可再想这些了,等到孩子出生你再思虑。” 素雪微微一笑道:“好,我不想。” 正值盛夏之时,今夜星月璀璨,又见园中的萤火虫飞舞。 听着蝉鸣,歪坐在榻椅上倚着窗户,两个人望着园中的景致。 叶暖手中给素雪扇着扇子,素雪莞尔一笑停住她的手,怀蕊停下手中的活计挪了凳子坐在跟前,取扇子轻轻扇着。 芙花点起檀香,用拂尘驱赶蚊虫:“王妃,太后娘娘寿诞将至,该备下什么礼呢?” 原本太后千秋理应有盛宴,只是太上皇驾崩不过半年,是寿宴应该是免了,但是应该也会在甘泉殿办个家宴。 素雪细细一想道:“我犹记着库房里有一尊墨玉菩萨像供着,如今太后娘娘礼佛,应当喜欢。” “太后娘娘最疼爱王妃,王妃送什么都会欢喜。”芙花道:“婢子会妥当置下。” 疼爱也是建立在太后娘娘是伊家人而同气连枝。 虽说孙子有几个,比起元沚或是元湳,自然是背后有虞氏和伊氏的元澂才跟她更亲。 宫中除了慕容皇后之外,其次位分较高的为安郡王元沚生母的常淑妃、祈郡王元湳生母季娴妃、小皇子元涣生母张昭仪、小公主生母董淑仪。 除此之外其他的嫔妃并无所出,几位娘娘也让她们也冒不出头来。 陛下虽有节制,但是新人旧人也没有断过。 在皇太后寿辰这一日,元澂念及素雪身怀有孕先推了其他公务,扶着素雪先入宫给太后拜寿。 入了慈宁宫,元澂扶着素雪先入殿给皇太后拜寿。 皇太后一见素雪便摆手让她今日免礼,但素雪依旧欠身施礼拜寿。 “给皇祖母拜寿,愿皇祖母松鹤延年,泰山长青。”两人施礼。 叶暖与芙花跟随着行大礼。 皇太后笑容和蔼:“雪儿快免。”亦伸出手来,示意素雪上前。 元澂小心翼翼扶着素雪到皇太后跟前,皇太后牵过她的手便让她在身旁落座。 拜寿之后献上两人所赠的墨玉观音,皇太后欢喜让身边的掌声嬷嬷将寿礼放到一旁,随后元澂先行告退回去处理公务,等晚上家宴再入宫。 第144章 拜寿 皇太后见元澂的背影不由道:“这孩子一如既往的忙碌。” 素雪道:“这是殿下他应当的。” 皇太后笑道:“你倒是不心疼呢。” 素雪宛然一笑道:“妾身自然是心疼的,不过殿下是亲王,理应承担重任。” 皇太后心里也是明白元澂和素雪两个都是一心在正事上,不由道:“雪儿,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万不可思虑过重了。” 素雪点头:“妾身明白。” 随后皇太后看向一旁的叶暖,示意了一眼身边的嬷嬷。 嬷嬷立即让宫女搬了一张凳子到跟前,皇太后对着叶暖道:“暖丫头坐。” 叶暖怎么说现在名义上也是伊家家主的女儿,伊仲是皇太后亲侄子,又是侯爵。 “谢太后娘娘。”叶暖落座。 皇太后和蔼一笑:“今年事多,辛苦你跟随着雪儿前后奔走。” 叶暖颔首:“是小女应当的。” 见她举止有礼,仪态的确是世家女子的风范,皇太后不由欣喜:“暖丫头倒是比起其他世家的女子也毫不逊色。” 素雪从不吝于夸奖叶暖,因为赞美可以培养出一个人对自身的认可与尊严:“我觉得暖儿比其他世家女子都要出类拔萃。” 对于素雪的夸奖无论听到多少次叶暖都会心中感动。 皇太后笑道:“是虞家与伊家教导出来的女子,自然比旁人家的都强。” 叶暖颔首礼致谢:“娘娘谬赞,小女不敢当。” 皇太后道:“如今就不敢当,将来又如何呢?” 这意思是将来元澂登基之后,无论是外命妇的封号,还是其他的恩宠都不会少了叶暖。 作为女子,叶暖的年纪早该出嫁,只是皇太后她们都默认着她已经是元澂的人,所以不会将她当做待字闺中的女子。 素雪是由着她们就这般想,因此便不会问起叶暖的婚嫁之事。在素雪心里,无论是皓月楼还是叶暖自己本身的武艺,她都已经给叶暖铺好了后路,用不着用婚事困住自己。 她要给叶暖的是海阔天空,是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当叶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再做出选择。 虽然叶暖这时还不大明白皇太后娘娘话中的其他意思,也还不明白素雪的苦心,但她也有自己心中所想。 “多谢太后娘娘,小女深知殿下和王妃待小女的好。”叶暖道。 那是难得真挚又纯粹的眼神,在那清澈的眼眸中,皇太后不禁心中一荡,此时她有些明白为何元澂和素雪都很喜欢她的理由。 因为她身上难得的纯真,是不染俗世的真心。 皇太后微微一笑:“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值得睿王与王妃看重你。” 叶暖低眉颔首以示谦卑。 此时皇太后又关怀起素雪的身子:“近来如何?毕竟是第一胎,你身子弱,只恐你难受。” 素雪道:“的确不易,如今渐渐有了为人母的心情。” 皇太后道:“方才睿王在,我见他对你十分呵护备至,你们能鹣鲽情深,哀家心中也甚是宽慰。” 素雪莞尔一笑:“殿下是良人,都是妾身的福气。” 随后安郡王元沚带着正妃沈氏、祈郡王元湳与正妃董氏都来给皇太后拜寿。 皇太后喜笑颜开,到了她这个年纪莫过于是子孙满堂最为欢喜。 除了素雪之外,沈氏也已经身怀有孕,等到来年就更热闹了。 安郡王妃沈氏与祈郡王妃董氏一起陪同皇太后说话,元沚与元湳亦暂且等到家宴再回。 之后又是张昭仪带着小皇子元涣、董淑仪带着小公主文安来拜寿。 只是元涣才五岁,而文安公主也才三岁,恐在皇太后跟前太过折腾聒噪,又有两位王妃身孕恐惊扰了。故而拜寿之后,张昭仪与董淑仪便带着孩子先告退。 另外便是宗亲们陆陆续续而来拜寿。 紧接着是承平郡王元泌前来拜寿。 “给皇祖母拜寿,皇祖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岁岁年年寿绵长。”元泌行大礼祝寿。 见他能来皇太后格外欣慰:“快免礼。” “多谢皇祖母。”元泌献上贺礼,内侍接过。 皇太后十分关怀他道:“你父王如何?” 元泌道:“父王还是身子骨不大好,无法进宫向皇祖母贺寿。” 皇太后道:“肃王也是忧思过度之人,你要好好劝慰你父王才好。” 肃王元璂作为先帝嫡长子,是废后长子所生,虽然自请退了太子之位降为肃王。他亦恐庆熙帝不留元泌的性命而忧虑,又一直思念去世的妻子而成疾,如今是每况愈下。 元泌因此也有担忧:“孙儿一直在劝慰父王,其他还好,只是母妃的死,对于父王而言打击过于大了。” 情深不寿呀,这帝王家其实难得容下情种,人多薄情寡义,但肃王元璂这般痴心人。江山社稷在他眼前也都不如妻儿,着实是痴得很。 皇太后不禁感怀让元泌到跟前来说话:“泌儿,你也该将过去忘怀,再找个贴心的人在你身边。” 鉴于成婚实在太失败了,元泌其实已经不打算成婚。况且以他作为先皇嫡长孙的身份,从前是高贵,但现在放在庆熙帝的眼前就是眼中钉,现在这个身份是他催命符。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他能活着已经是大幸,万一再成婚后生个孩子,这不是拖累了妻儿吗? 元泌只能糊弄过去:“多谢皇祖母记挂,孙儿会看着办,只是今日是皇祖母大寿,万不可为我与父王思虑。” 皇太后虽然厌恶废后张氏,但是肃王与元泌与张家人都不一样,他们都是仁德的君子。 况且如今时过境迁,皇太后不是放不下过去的人,心中是真心将元泌看作孙子:“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哀家知道。” 随后元泌便告退了。 一上午都是来祝寿的,皇太后已经有些乏了,先传膳。而素雪、安君王妃、祈郡王妃三位孙媳相陪用膳。 用过膳后皇太后歇个午眠,黄昏后是家宴。 而王妃们则是到分别到后殿和偏殿歇息。 用午膳后素雪也很是乏累,歪躺在榻椅上小憩,叶暖在旁抚扇相伴。 午间睡意朦胧,叶暖也不禁睡了一小会。 素雪感受到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睁开眼满眼含着宠溺给她盖上了毯子,轻抚过她的鬓间。 看见叶暖恬静的睡容,此番素雪倒是不乏了。 轻扇着扇子,静静的看着她,想着如此这般的过一生便好。 见掌事宫女要给点檀香,查看殿中摆设的芙花走了过来轻声道:“姐姐辛苦,我自己来便好。” 随后请了宫女们退下,芙花取出从府上带来的檀香,换上前查看了一遍香炉,仔细擦了一遍后才换上带来的檀香点上。 随后先将花卉都挪了出去,查遍了殿中的摆设可有问题。 素雪见芙花回到身边轻声询问:“如何?” 芙花道:“查过了无妨,虽然在太后娘娘的殿阁,但也该小心为上才好。” 皇太后肯定是疼爱素雪,也期盼着孩子的出生,但是除了皇太后和慕容皇后之外,这宫里谁都可能是敌人,不得不防。 素雪点头:“芙花你也歇会。” 芙花颔首着退到外间守着,也小憩了会。 第145章 荷花塘 夏日的午后也是静逸,窗外阵阵微风与蝉鸣。 一个时辰后叶暖醒来,素雪感受到动静也睁开眼。 虽然只是一个时辰,但是叶暖觉得睡的很舒服,这样的夏日午后实在太适合午睡。 素雪见叶暖的模样不由觉得她可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暖儿。” 叶暖关心道:“阿雪可累?” 素雪摇头:“不累,我们出去走走吧。” 叶暖点头,扶着素雪慢慢起身。 素雪让芙花守在殿阁,毕竟有随身之物留在此处,以防被人动手脚。 随后素雪便携着叶暖漫步着往花园走。 因为此时在宫中,所以叶暖现在十分警惕着,小心翼翼的扶着素雪,就算是一个小石子都不放过。 每每叶暖专注认真的神情都让素雪觉得十分可爱,轻拍着她手道:“别太紧张了。” 叶暖摇头:“不行的,要小心的。” 素雪也是拗不过她的,随她了。 一路走到了藏书阁后面的幽曲小径,小时候素雪和元澂、元泌总是喜欢来这后面的荷塘。 这里已经从大内走出来,元泌坐在荷塘旁的树下小憩,书盖在了头上。 听到有人来,守着的小福子也没有通报,元泌反应过来应该是素雪。 “雪儿……”元泌取下书看向她。 这一幕正如他们还是孩童时一样。 元泌起身眼神都是关怀与在乎:“你小心些。” 叶暖在石凳上铺上帕子,随后扶着缓缓素雪坐下。 其实不过是刚刚显怀些但是身边人都格外小心翼翼,素雪也拉着叶暖坐下。 素雪看向落座在对面石凳上的元泌道:“如今闲工夫更多了,想来你是常来此处?” 元泌道:“毕竟前面就是藏书阁,我现在不过是个闲云野鹤,时常来藏书阁也实属寻常。” 虽然陛下对元泌还是十分警惕,但是元澂保着元泌,这日子还算舒心。 素雪道:“我都有些羡慕了。” 元泌笑道:“我还是了解你的,平静度日不是你所求。” 素雪道:“只是平静度日恐守不住身边人罢了,我就算自己安稳了,如果没有身边的人,那又有何意义?” 这个身边人指的不是其他,只有叶暖而已。 怎么可能不想着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但是素雪想要的是叶暖一起平静的过日子,可是元澂和素雪都是如果不争的话肯定没有太平日子过。 想要将来与叶暖能过上无忧些的日子,如今只能争。 元泌望着那一塘清荷:“世事变迁,这荷塘倒是没有变化。” 素雪道:“那也是因有宫人打理,若无人打理,便会杂草丛生而荒凉败落。” “花如此,人亦如此。”元泌感怀。 素雪道:“暮禹的事,倒是多亏了你。” 元泌道:“他原本就是宗室子弟,总归有血缘,况且他性情温润是个善人,行君子之道也理应助他。” “他倒是和肃王殿下合的来。”素雪道。 元泌道:“父王懒得理睬谁,暮禹时常来与父王下下棋,倒也不错。” 此时降至黄昏也该离开了,叶暖小心翼翼的扶起素雪,相携着离开。 元泌等她们离开了荷园一会之后再走出去。 皇太后生辰家宴在甘泉宫开宴。 因太上皇崩逝不过半年,故而此番寿宴便只有家宴。 除了嫔妃皇子之外,便是王亲。 皇太后上座,众人拜寿。 拜寿之后落座,起乐,歌舞助兴。 叶暖坐在元澂与素雪后侧的宴案前,素雪时不时望向她一眼,见叶暖望着舞姬们翩翩起舞而专注喜欢的神情,不由一笑。 当吃到什么很好吃的时候叶暖会很满脸笑容的和素雪说。 素雪见她欢喜便也欢喜。 慕容皇后操持家宴今日也无暇跟素雪说上几句话,身边的初夏姑姑便请了素雪到跟前说话。 见此叶暖立即起身扶着素雪一起到了皇后跟前。 初夏搬来小椅落座在皇后身边。 慕容皇后关怀道:“今日可乏?” 素雪颔首道:“妾身无妨。” 慕容皇后只有元澂一个儿子,无论做什么定是都为了儿子着想,这素雪腹中的骨肉不单单是元澂的将来,也是慕容皇后的期盼。 “每月送到王府燕窝如何?”慕容皇后看向叶暖:“王妃可都有在用?” 叶暖颔首道:“回娘娘的话,小女都有每日炖下。” 听到这话也让慕容皇后放心些了:“凡事不可太忧虑,身子定要养好。” 这个儿媳的背后是虞氏为首的士族,以及虞家掌握的兵权,是现在元澂最大的助力。无论是要权衡利弊,还是顾虑儿子爱惜素雪的心情,慕容皇后都会希望她好好的。 素雪道:“请母后放心。” 慕容皇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路不易,只是这路不过才走了一半。” 这话是希望素雪记住,现在她作为睿王妃不算什么,前面的路一路走来,为的可不是王妃的位子。 需要素雪把虞家势力都先专注于扶持着元澂坐上太子,而不要只顾着虞家的利益而忘了大事。 素雪会意而颔首一笑:“妾身理应好好侍奉睿王殿下。” 慕容皇后点头微笑:“辛苦你了。” 素雪道:“妾身应该的。” 随后叶暖扶着素雪坐回了宴席。 元澂不由看向她:“可还好?可觉得累?” 素雪道:“是有些累。” 元澂思量着宴席也过了一半,便起身到皇太后跟前告罪要先行离宴。 这皇太后自然是最关怀素雪的,让元澂好好照顾妻子。 随后元澂扶着素雪到皇太后以及陛下与皇后跟前告罪之后离宴。 坐上马车后素雪便依靠在叶暖怀中,叶暖轻轻搂着她。 元澂给素雪披上毯子:“可还好?” 素雪感受着叶暖的体温与呼吸倒也安心:“只是累了些。” 天下无双的美貌和人称女诸葛的智谋,但是却自小体弱多病。 果然上天不会赐予谁十全十美。 到了王府之后元澂先下车,叶暖扶着素雪从车厢出来,元澂牵过素雪的手便将她轻轻抱起进后宅。 一路到了揽月园,回到了清芷堂。 跟随在后的芙花进屋,叶暖回了小厨房要炖下燕窝 芙花命人准备洗漱,怀蕊已经备下热水。 第146章 他该! 元澂将素雪轻轻放在榻椅上,怀蕊与捧着盥洗之物的侍女们上前服侍。 向她们摆了摆手,元澂亲自照顾素雪,为她洗漱更衣。 之后素雪歪在榻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元澂给她亲自扇着扇子,外头的蝉鸣不断。 叶暖将炖好的燕窝端了进来,坐在榻边要喂她。 素雪见他们过度的小心翼翼不由一笑,自己接过了碗:“你们不必紧张。” 明明是她怀孕,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倒是比自己还紧张许多。 这毕竟是元澂初为人父实在很紧张,生怕有一点闪失。 元澂看着她逐渐显怀的小腹心中是期待又紧张,原本还期盼一定要是世子,可是到了现在觉得无论男女都好,只求素雪和孩子都平安。 “就是暖儿你别紧张。”元澂不承认自己紧张,还要拉着叶暖下水。 叶暖道:“殿下才是别紧张。” 举止端庄小口喝着燕窝汤的素雪无奈道:“我真没事。” 从有孕到现在,其实素雪心里一直都有数,她的确是一点不紧张。毕竟一直都在养身子,有身孕都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有身孕后会让叶暖和元澂那么高兴。 这一个夏过的很平静,转眼又到了立秋。 太医来请平安脉,孩子会在来年三月春出生。 元澂觉得很好,春时万物复苏,这个孩子定会喜乐吉祥,也已经开始琢磨给孩子取名。 立秋的秋收祭典,元澂不想素雪有任何意外,已经向慕容皇后告罪,今年到女娲神殿祈福便不让素雪去。 慕容皇后自然答应,也觉得今年免了才是。 原本秋收祭典叶暖都要去皓月楼和沐凡霜他们一处玩,但是今年不放心素雪便留在清芷堂。 入秋了芙花和怀蕊正收拾打理着衣物,夏季的衣裳清洗后熏香,再以熨斗熨烫之后收纳。收纳入金丝楠木镂空梅花雕花衣箱中,再放上防虫除味的香囊。 叶暖在用荀梓缨所送来的花样子绣着芙蓉。 歪在榻椅上看书的素雪见叶暖认真,伸手拿了橘子剥开喂她。 叶暖吃了口橘子,酸的皱眉:“好酸。” 素雪如今喜酸倒不觉得酸,便又换了葡萄剥开喂她:“如何?” “好甜。”叶暖露出笑容。 素雪微微一笑,自己也品尝了一口葡萄:“的确很甜。” 叶暖道:“今年的葡萄是萧家送来的,竟然比往年我们买的还好。” 这是萧家货船到岸后的第一批葡萄,除了供给大内的之外便是送到了睿王府来。 素雪道:“送来的螃蟹如何?可惜今年我吃不得。” 叶暖一笑道:“没事,我加上阿雪的份一起吃。” 不由觉得她实在可爱,伸手轻抚着她的发鬓,素雪嫣然一笑:“那你切记也要螃蟹蒸好趁热吃,也不可贪多,要不然要闹肚子了。” 叶暖道:“闹肚子的是殿下。” 有的时候元澂从书房忙完政务大半夜到了清芷堂,他如果见后堂的叶暖还没睡,就会让她到小厨房给自己煮个夜宵。 但是前晚留在小厨房的螃蟹忘了收,元澂一时嘴馋吃了,吃了凉蟹闹了半夜肚子。 素雪掩面而笑:“他该!”转念又一想道:“你是揽月园的管事,在他跟前是护卫,给他做夜宵都不是你分内事,下次别管他。” 叶暖道:“无妨,毕竟是殿下。” “不过日子秋收庆典,暖儿你不想出去走走吗?”素雪道:“不必留在这里陪我。” 叶暖道:“庆典每年都有,在阿雪身边我更欢喜。” 到了中午用过了午膳,素雪坐在园中花厅廊下晒太阳,而叶暖正在酿造葡萄酒。 初秋还不算冷,有一些残黄的落叶,听到侍女扫地的声音。 有鸟鸣与树叶吹动的声音,微风徐徐弥漫着一股葡萄的芬香,浸沐在阳光下,素雪不由的倚着榻椅小憩。 檀香绵绵,一旁的茶炉里煮着花茶。 芙花小心翼翼的给素雪盖上毯子。 叶暖忙着酿酒,怀蕊在一旁帮忙,两人说笑着。 时光的流逝中的岁月,也让芙花、怀蕊与叶暖之间的情谊不同,是无话不说的姐妹,也是一心一意为素雪着想而同心同德的同伴。 一起酿造着葡萄酒,在黄昏的之后将酿好的葡萄酒密封之后搬入了酒窖中。 元澂从御史台回来后到清芷堂用晚膳,在园子里闻到一阵葡萄香就知道叶暖今日酿了葡萄酒,每到葡萄的秋季都有酿造一些葡萄酒。 用过晚膳元澂扶着素雪回卧房休息,还有政务要处理元澂先回前院书房。 离开清芷堂前元澂喊了叶暖说话。 走出清芷堂走在园子的长廊上,元澂问:“事办得如何?” 叶暖颔首:“已经按照世子的吩咐开始布局。” 她办事元澂是放心的:“陛下有意扶持荀家来制衡虞家。” 叶暖道:“荀大将军的确十分忠心耿耿。” 元澂道:“虞家如何不是忠心耿耿呢,只是在我和父皇之间作出抉择,都各有打算罢了。” 叶暖道:“除了虞家和荀家,如今南安都护府的董家也很冒头,祈郡王妃与陛下身边的淑仪娘娘又都是董家出身。” 虽然董家远远还比不上虞家与荀家,但是对于祈郡王元湳来说也足够有助力。 陛下有意在军中平衡几家势力,来让权力都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 平分秋色可以,一大独家不行,帝王术最讲究权力的平衡。 要让臣子对自己忠诚,同时要让他们之间形成牵制,不能让他们拧成一股绳,只有刚刚好拉扯才能让帝王权威不可动摇。 元澂在想陛下应该在打算扶持荀熙,但是元澂和虞杞衡都不会看着陛下扶持荀家就什么都不做。 所以元澂如今的布局中有一环交给了叶暖。 在他心里要论能相信的,只有石章、亦杨与叶暖。 “小心行事。”元澂道。 叶暖道:“请殿下放心。” 元澂道:“若有情况随时让凌鹤支援。” 叶暖颔首:“是。” 踏出园门前元澂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她:“除了这事,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了。” 叶暖问:“何事?” 元澂神秘一笑,俯身在叶暖耳边低语。 叶暖听着听着点头:“好,我会让清铭与凡霜办好这件事。” “记得瞒着雪儿。”元澂道。 叶暖认真道:“自然,毕竟是要阿雪惊喜的。” 元澂一笑,转身离开园子。 第147章 伴君如伴虎 这一日一早。 在辰时叶暖已经炖下了药膳粥,怀蕊给看着,随后便处理了园中事务。 陪着素雪在清芷堂用过早膳,洗漱之后就要去皓月楼。 入秋恐凉,素雪给她披上披风:“出门小心些。” 叶暖点头道:“放心吧。” “你走到我都不放心的。”素雪道。 无论叶暖武艺有多高,无论她现在是否已经能独当一面,在素雪眼中的叶暖始终都是那个小丫头。 叶暖道:“我傍晚前会回来的。” 素雪道:“殿下是不是给你派差事了?” 叶暖一笑道:“我毕竟一人兼两职嘛,也终究还是殿下的亲卫。” 虽然是夫妻,但是元澂和布局与素雪的棋局,一向都是各不相问。所以元澂派叶暖去做什么,只能是默认。 “险吗?”素雪问。 叶暖细细思量道:“如今算不上险。” 素雪叹息:“如今不险的意思看来是之后会险?” 叶暖道:“阿雪放心,我没事的。” 对于素雪来说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她不愿叶暖困在四面高墙之下,这墙外的天地也想要叶暖去见识。她有天赋和武艺,理应在适合她的天地去尽情施展。 但是又恐她每次奉命涉险,也想把她留在身边。 没有两全法,无论是广阔的天地还是她的安危,素雪是希望叶暖都有。 “天地广袤,我希望你能看遍山河,但又恐你身处险境。”素雪道。 叶暖道:“虽一路走来多有险境,可也正因如此,我的剑术能长进,也能看到更多风景。” 素雪道:“话的确如此。” 无论走多远的路,去了什么地方,叶暖都会回到她身边。 叶暖披上披风离开,素雪往书房去。 还有这个月的账本要看,也有棋局要部署,看完了账本又传书到虞家。 叶暖坐在马车里开出王府。 在去皓月楼之前先往纪家来,纪碧柔与纪庭晟已经搬回纪家有些时日,但是叶暖还未曾来过看望。 马车停纪家外,叶暖从马车上下来。 管事的进去通禀,叶暖走进纪家。 因为是重修的宅子看着很崭新,沿着长廊往后宅后,听见叶暖来了纪碧柔立即走了出来。 “暖儿。”纪碧柔欢喜的拉住叶暖的手。 叶暖微笑道:“碧柔姐姐。” 纪碧柔才用过晚膳送了纪庭晟出门。 “庭晟前脚才走的。”纪碧柔拉着叶暖进内堂说话。 叶暖道:“他倒是勤,好像也从不休沐的。” 两人落座,侍女奉茶。 纪碧柔道:“可不是嘛,有案子的时候忙案子,没案子的时候也不闲着。” 除了作为大理寺丞,纪庭晟毕竟也还有素雪交代他的事要做。 叶暖道:“能者多劳。” 纪碧柔笑容温婉:“正如暖儿你一般。” “我才不算呢。”叶暖道:“我毕竟虞家与陛下所培植起来的,都是分内事。” 有虞家的眷顾养育之恩,有曾作为陛下门下暗卫时崔侍卫的教诲之情,因为有他们所以她才会是一柄可以堪大用的剑。 无论是守护素雪还是保护元澂,都是她的理应要做的事情。 纪碧柔道:“暖儿,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铭记感恩。况且虞家的养育之恩,那也是你尽心尽力为虞家任劳任怨换来的。陛下的培植,也是你在万里挑一里面自己争出来,用自己的命和血得到的。” 虽然说素雪和元澂都对她很好,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到一次次不顾性命的拼尽全力。 就算如今已经不是奴婢,就算脱离王府她能一个人过的很好,可是依旧留在了睿王府。只为了心中想要守护的人,也毫无所求。 从自己弟弟口中听说叶暖这一路如何走来,纪碧柔只有心疼而已。 不过是小女子,到底是怎么全是刀剑的苦训中走出来,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从沙漠炼狱里活下来。 现在得到的,其实都她自己争来的,只是她心中太过看重素雪,而没有关注到自己本身也是个可怜人。 “暖儿,你得到的,都是你值得的。”纪碧柔道。 看着她眼眶泛红,就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叶暖一笑道:“碧柔姐姐,我过的很好。” 纪碧柔看着笑容里的幸福感,就知道她心里是真的满足:“暖儿,朝堂的事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小心谨慎才是。” 叶暖道:“嗯,我会铭记于心的。” 对于陛下和睿王,素雪也有时刻告诫她定要小心谨慎,帝王心之深难测。 纪碧柔紧握她的手:“有难处和庭晟商量,他一定会倾尽全力相助的。” “他和我原本一直以来就走在同一条路上,放心我们互相照应不让你担心。”叶暖道:“我今日是看看姐姐你是否能适应新的日子。” 纪碧柔道:“自然适应,毕竟是现在回家了。” 叶暖道:“姐姐若有什么短缺尽管派人去皓月楼跟凡霜说,你我之间不要客气。” “你就别担心我了。”纪碧柔道:“原本我们纪家庄子田地也都收回来了,来年就能正常收租子过日子,也就我和弟弟两个人,没有短缺的。” “那就好。”但叶暖能感受到碧柔心里还有什么心事,大胆猜测了一番道:“姐姐心里是不是放不下张公子?” 被说中了心事纪碧柔也不和叶暖假装,因为她思虑了很久,一直很想请叶暖打听一下,只是又无从开口。 纪碧柔点头:“我想知道他现在如何……” 叶暖道:“碧柔姐姐,我给你想法子。” 纪碧柔担忧道:“我想问却不敢问,毕竟是张家是谋逆,我怕你去打听也有危险。” 叶暖道:“时隔一年大局已定,况且已经是秋后,若要处置也应该是这两个月内的事了。现在再去打听,想来不是难事了。” 处置……纪碧柔的心里着实不想张现死。 纪碧柔道:“对呀,秋后了。” 所有的处决都是在秋后…… 叶暖宽慰着她:“想来姐姐心中也是明白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纪碧柔不由叹息:“是呀。” 轻轻拥抱着她,叶暖安抚着她。 “有一事,我要告诉你。”纪碧柔在叶暖耳边说出了一个秘密。 听到这个秘密之后叶暖先是一惊,随后脸色平静的看着她:“姐姐……” 纪碧柔道:“这件事只有你和庭晟知道。” 就算有千言万语,如今叶暖只是道:“姐姐受苦了……我会守住这个秘密。” 纪碧柔道:“很多事情没有选择,都是阴错阳差。” 第148章 漫长的岁月 人的生命里总有大大小小的意外,这些意外时好时坏,是命运里无法确定的存在。 从纪家离开之后叶暖前往皓月楼。 今天萧家有一批货船到,沐凡霜带着人手去看场子。 顾清铭一如既往的在柜台前忙碌,总是有算不完的账和处理不完的琐事。 今日楼中生意好,柯昊也下楼来帮忙。 顾清铭看向叶暖道:“你来了。” 叶暖道:“前日传书委托你的事如何?” 顾清铭道:“东西已经都在丙号库房里了。” 叶暖一笑道:“辛苦了~” 顾清铭道:“只是让人采购回来而已,不算麻烦的事。” 看见正在给客人推荐百货的柯昊,叶暖道:“清铭我要先让柯昊帮我一下。” 顾清铭道:“去吧,其实忙的过来。” “辛苦你了。”叶暖说着就走到柯昊跟前,带着他离开皓月楼。 坐上马车前往城内河附近,两人下车。 柯昊开始观测距离,用软尺测距:“从游仙楼的阁楼来观,这里的确到时候视野最好。” 叶暖道:“到时候放在这附近燃放也安全不少。” 柯昊点头:“放心吧,到时候不会出错的。” 叶暖道:“嗯,就是明晚了,所以我明日来跟你们一起安置。” 商量好了明晚的安排之后两个人回了皓月楼。 回到皓月楼叶暖先让马车回去,因为她还有元澂吩咐的其他事要办,为了行事方便先换了男装,随后骑上马前往禁军军营。 奉元澂之命会见虞杞衡,吩咐和交代了一些事情。 陛下一定会让荀家来牵制虞家,既然如此元澂也要在与陛下的博弈中换取什么。 交代完了元澂吩咐的事后,叶暖在黄昏的时候赶回了睿王府。 正巧看见了元澂从御史台回来。 护卫元澂左右的石章和亦杨看到她后立即上前打招呼。 “叶暖。”石章道。 叶暖微笑:“你们也回来了。” 亦杨道:“你是不是又酿了新的葡萄酒?” 叶暖道:“对呀。” 给他们三人说话的机会,元澂先进了府。 三人一边进府一边说话。 “可惜现在没闲暇去钓鱼。”亦杨实在很想他们三个人再一起去钓鱼喝酒。 石章感叹:“可不是嘛。” 叶暖道:“你们两个得了~休沐有空去棋社下棋,居然没空去钓鱼?” 亦杨道:“我们三个人休沐都是岔开的,总要有一个人守着殿下安危。如果不是一起去钓鱼,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独钓虽有趣,但是还是我们一起去更有意思。”石章道。 亦杨道:“我们上次一起钓鱼还是去年年初的事。” 叶暖道:“对了,我们明日可以一起小酌呀。” “对呀。”石章道:“小酌一番也好。” 亦杨道:“记得带上葡萄酒。” 叶暖答应道:“放心~” 随后叶暖回后宅,亦杨和石章去督查安排今晚王府的护卫部署。 叶暖回到了揽月园的清芷堂用晚膳。 素雪正等着叶暖坐下净手之后才开饭。 元澂先了口豆腐鲫鱼汤,倒是很鲜。 “今日这汤不错。”元澂道。 素雪笑容温婉:“殿下喜欢喝便好,暖儿也快尝尝。” 叶暖点头品尝着汤:“嗯~厨娘的手艺大有进益呀~” 素雪看向叶暖故作神秘道:“暖儿品不出是谁的手艺吗?” 细细品着,叶暖一惊道:“李厨娘!” 李厨娘是虞家的厨娘,叶暖的手艺都是李厨娘教的。 素雪点头道:“我把李厨娘接过来一段日子,给我们园中厨娘们传授一些手艺。” 叶暖欢喜:“太好了,有李厨娘来了我就安心了。” 用过晚膳元澂小心翼翼扶着素雪回卧房,如今也有五个月的身孕,元澂越发紧张。 先亲自照顾着素雪洗漱更衣,扶着她在歪躺在榻椅上,轻轻的盖上毯子,元澂再接过炖好的燕窝小心翼翼的喂她服下。 素雪觉得他太夸张,想要自己喝却被拦下。 对旁人是冷峻如霜,到了素雪面前是温柔小心,元澂的语气柔和但是不可拒绝:“我来。” 素雪无可奈何:“用不着如此。” 元澂道:“作为妻子,你应该要享受夫君的偏爱。” 素雪道:“毕竟殿下不是一般的夫君。” “你我是夫妇,我们要一起走过将来漫长的岁月。”元澂道。 他们终究是相爱的,就算他们对彼此的爱不够纯粹,也不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但是也是彼此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等到素雪入寝之后元澂要回到前院书房忙,走前拉着叶暖说话。 “明晚都准备好了吗?”元澂问。 叶暖道:“都齐全了,我明日一早便去安排妥当。” 元澂看向满天繁星,今晚天朗气清明天就也会是好天气:“运气也很好,明天也会很晴朗。” 叶暖点头:“对。” 元澂道:“就等明晚了,交给你了。” 叶暖微微欠身:“殿下放心,恭送殿下。” 等到了次日一早。 今日是素雪的生辰,但是今天很奇怪,一早上叶暖备下药膳粥之后没有陪着她一起用早膳,也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直接出门了。 按照往年叶暖会从昨夜就一直陪着她,然后元澂也会出门前先来见她说句生辰安康再出门。 可是这一大早的两个人都不见了,问了芙花和怀蕊,她们只说叶暖一早就出门了,也什么都没交代一句。 而前头的内侍张徇也说元澂也是一句交代没有。 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元澂出了什么急事,所以安排叶暖去办事了,十分挂心叶暖的安危。 用过早膳之后,两位侧妃付念云、江凝霜以及侍妾冬莲来给她拜寿。 随后是伊玉姗与伊卉雅携着荀梓缨来给她祝寿,送了寿礼,还一起用了午膳。 伊玉姗琢磨着:“晚上家宴如何?怎么安排的?” 一个月前就说寿辰家宴交给了叶暖,只是现在叶暖不在。 “等暖儿回来会安排妥当的。”素雪面色淡然,但是心中不禁忧虑,担忧元澂给了叶暖什么危险的差事。 午后是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送礼的生辰礼。 另外就是荣王府、安郡王府、祈郡王府、司徒府等各王府与权贵送来的生辰礼。 第149章 绚烂的烟火 临近傍晚时素雪见叶暖还未回来不由心中一慌,只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内侍张徇从前院来,传达说车马已经备好请素雪移驾,睿王殿下已经在等。 另外安排先送伊玉姗回虞家。 素雪不知所以,命芙花与怀蕊随即备下了斗篷与随行之物,随后素雪从揽月园出来上了车马。 车马一路从睿王府出来往城西而去。 这时叶暖和柯昊他们已经忙活了一天,在内河边按照测算好的距离安排好了烟火。 由于现在是秋季,恐烟火燃放一不小心就引起山火或是其他事故,故而格外小心谨慎的安排,选在了远离民众住所的内河边燃放。 柯昊他们来负责燃放,叶暖便往游仙楼赶去。 这个时候元澂已经到达了游仙楼迎接素雪的车马。 西城的游仙楼今日清场不做生意,只为了素雪的生辰而上上下下的准备。当看见车马赶到的时候,元澂立即下楼到门外相迎。 车马停在游仙楼外,素雪从车厢里走出,元澂伸手将她抱起往游仙楼内走。 小心翼翼抱着素雪往阁楼上走,这个阁楼有三层高,可以俯瞰西城区的夜景。 将素雪放在临窗的榻椅上,解下她身上的斗篷,随后内侍张徇捧着一个锦盒而来。 这会素雪总算明白了叶暖和元澂这一天怎么都消失了,原来是两个人一起密谋给她生辰的惊喜,心中不由一暖。 元澂打开锦盒道:“这是今天给你的第一份生辰礼。” 锦盒里面是件雪白的狐裘,取出狐裘轻轻的披到素雪的身上,这样今夜便不会冷了。 “这实在是贵重了。”素雪看向元澂不由心中感动:“殿下费心了,多谢殿下。” 元澂道:“雪儿作为妻子,理应享受我这个作为夫君对你的偏爱。” 随后叶暖带着侍女们开始上菜。 素雪看见叶暖的瞬间心中就踏实了,牵过她的手:“暖儿,你让我担心坏了。” 叶暖一笑道:“对不起阿雪,但这是我和殿下准备了好久的心意。” 素雪点头:“嗯,我知道你们的心意。” 一共九道菜一道汤,意味着十全十美,每道菜也有讲究,都是‘凤凰来仪’‘春暖花开’‘富贵延绵’寓意的菜。精心所制,这盛京城最好的厨子都喊来了。 叶暖在旁与侍女们一起布菜,给素雪夹菜:“阿雪快尝尝。” 每道菜都是叶暖按照素雪的口味,和厨子们商量了几日后所定下的菜。 最了解素雪口味自然就是叶暖,每一道菜都让素雪很受用,不由感叹:“着实好吃。” 叶暖见素雪开怀便也是欢喜,元澂见此方才开始提筷品尝。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在身边坐下一起吃,想来这个丫头奔波了一天早该饿了。 元澂喝了一口汤觉得实在不错,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着实惊为天人。 举杯庆生辰,叶暖道:“阿雪生辰安康,福寿延绵。” 元澂道:“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春华不减,风华长茂。” 素雪举杯感激他们的心意,以茶代酒一杯尽饮。 此时正是当空的时候,叶暖跃到屋顶之上发出信号弹,随即那一瞬间烟火齐放。 烟火让夜空骤亮的瞬间素雪眼眸如比满天星辰还要闪耀。 元澂将素雪轻轻拥进怀中,共赏烟火璀璨,只是那烟火如何绚烂,在元澂心中都难比素雪眼眸中的风华。 眼眸中被烟火点亮,素雪这一笑如三春胜景:“真美。” 元澂深情凝望道:“世间再美也不如你。” 这情话算得上动人,素雪道:“夫君有心了。” 元澂紧紧拥着她:“我是你夫君嘛。” 两人此时情意绵绵,共赏盛秋烟火。 叶暖与石章、亦杨坐在屋顶上,既能护他们的周全,也能坐在一起小酌品尝佳肴。 喝下一杯热过的葡萄酒,一身的疲乏便尽数散去。 这一瞬间亦杨不由感叹:“活过来了,活着真好。” 石章不由一笑,一口酒配上一口烧鸭,这瞬间的确别提多美了。 叶暖望着烟火品着酒,眼眸闪烁着明媚的光芒。 “这样的日子,真好。”叶暖道。 石章点头:“对呀,真好。” 他们三个人都是从残酷的暗卫训练中走出来,陛下用十年的时间,在万人中不断淘汰。最后不过千人进入暗卫门下训练,历经数年之后只剩下了三十二人。 三十二完成了最后的沙漠炼狱,每个人都是一人一剑,在荒漠中存活了超过月余后再走了出来。 其中他们三个,是最先走出来的。 九死一生的时候好像没有想到过往后会有这样的日子,回想在生存里挣扎的时候,现在的日子就显得格外令人珍惜。 他们身上有一个相同的品质,就是在逆境与黑暗中坚持不懈的寻找着光,一直坚信自己心中的信念。 叶暖感叹道:“这个烧鸭真好吃,下次还要这个厨子做。” 亦杨道:“这时候我们能在钓鱼就好了,旁边还能烤鱼了,那就更美了。” 钓鱼佬时刻不忘初心。 石章看着烟火道:“现在也很好。” “差大师兄。”叶暖不由想到凌鹤。 石章道:“的确,这会他要是在就圆满了。” 亦杨道:“希望有机会能和大师兄再一起聚聚。” “你们之前去看西境来的歌舞姬,如何?”叶暖问。 一说到这歌舞姬就让亦杨很有话聊了:“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呐,那曼妙的身姿,柔若无骨,弱柳扶风。” 叶暖看着他夸张的形容不由一笑:“听着我都想去见识一下了。” 石章道:“的确是很非凡的,一进去就是满堂弥漫一股幽香,十分沁人。歌舞乐都是不输给宫廷乐般的动人,胡旋舞着实太美。” 叶暖道:“这么厉害,比夙凉宫中的还好吗?” 亦杨道:“堪比当年的夙凉大国师珍藏的歌舞姬。” 石章道:“只是他们是从于絜而来。” 于絜与大夏隔着延绵的山脉不直接接壤,所以他们与大夏的经商要么通过海路,要么通过夙凉与大夏的商道。 第150章 历练是好事 西境诸国之中有三国最强盛,夙凉、凫耆、于絜。 其中凫耆曾在数年前攻入雪海十地,大败而归之后陷入内乱而如今大局也未定。 于絜不与大夏直接接壤,和夙凉之间有王室联姻来维持的微妙关系,通过联姻换来了陆地上与大夏通商的商道。 但是于絜也防着夙凉,所以除了陆地上的商道,这些人通过海运和大夏经商。 盛京城南城区外不远有内海口,所以从南方港口的货物,会通过海运进入盛京城南城区的内海口。 在大夏之前的王朝不曾将都城建在临海之处,只是前朝旧都城的运河当时已经难堪重任。太祖皇帝又念海运商道获利非同一般,便大手一挥建国之时定都盛京。 盛京州东面临海,北面靠山,又有内河从南至西。 这盛京城的繁华靠着就是每日从南方不断靠岸又从海岸不断离开的货物奠基,故而在大夏一朝商人的地位已经颠覆了士农工商的局面。 所以如虞家这般的士族,在祖辈一代就开始摒弃前嫌踏入商界,才有了除了庄园田地之外开始用闲钱经营商铺再到一路坐大的现在。 叶暖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人:“小心红颜祸水喔。” 可不能让美貌蛊惑了眼睛和心,只要是西境来的都不得不防,毕竟从前夙凉细作大案还是他们一起经历的。 亦杨和石章怎么可能会忘。 “放心,我们见过的美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不至于迷糊。”亦杨道。 石章道:“亦杨要是被迷了心窍,我会直接把他头掰断。” 亦杨不服:“那也是我把你头掰断。” 叶暖道:“小心谨慎些都没错,于絜虽然比起夙凉和凫耆对我们的影响不大,但也要以防万一。” 石章道:“放心,殿下也是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只是去看歌舞的。” 亦杨道:“而且叶暖我跟你说,蓝颜也祸水,也有于絜来的美男子歌舞。” “我觉得这个我可以去。”叶暖道。 亦杨看着她两眼放光就不由调侃:“你个心智缺失的也不怕去了陷进去。” 石章道:“你这话不对,就是因为她心智缺失反而能去。” 烟火已熄,已经是一更天。 元澂将素雪抱上马车回府,内侍张徇驾车,叶暖持剑坐在车驾前,石章和亦杨一左一右的护卫着。 后面是侍女们的车马,再后面是护卫们。 回到睿王府后元澂抱着素雪回到揽月园的清芷堂,这一日不在叶暖忙着处理查看了一遍园中事务可有差错,石章和亦杨部署完王府警戒之后才回去休息。 清芷堂的灯熄了,叶暖忙完手上的事,芙花和怀蕊也安排了今晚在清芷堂外间守夜的人。 第二日一早元澂难得休沐一日,也没有朝会,睡了一会懒觉。 石章和亦杨部署好了王府护卫后交接给叶暖,今日他们也休沐,顺便处理一些殿下交代的琐事。 所以今日除了揽月园的事情,叶暖还要注意一下王府的护卫部署。 王府的各司护卫,就没有人不怕叶暖手中的剑,在王府里没有敢把叶暖看作只是一个女子这么简单。 见叶暖巡视时,护卫各个都噤若寒蝉,毕竟是一剑劈开巨石的宗师境怪物。 看他们低眉顺眼的,叶暖十分疑惑,她可怕在哪里? 这一日元澂都腻在了清芷堂里,让素雪有些烦不胜烦。 午后有闲暇可以看看昨日各家送来的生辰礼,毕竟到时候各府谁生辰都是要回礼。 素雪歪在榻椅上让芙花与怀蕊都将礼一一拿出瞧瞧后录册。 元澂旁坐在素雪对面烹茶,面容冷峻又认真。 巡视之后的叶暖这会回来了,素雪笑容温柔的牵过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难掩心疼道:“忙坏了吧。” 叶暖道:“不算什么。” 元澂道:“雪儿你也要信任暖丫头的能力,她能做到的。” “能做到是一回事,我担忧是一回事。”素雪不由道。 元澂惜才之心可见:“历练都是好事,只会让她更上一层楼。” 素雪道:“历练是好事,冒险就不是了。” 这时素雪在提醒元澂不要让叶暖去做一些危险的事,要不然到时候拉着元澂陪葬。 元澂道:“冒险可以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风景,历经一般人遇不到的事,你要相信她。” 素雪道:“殿下,我是不相信你呀。” 元澂不由一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不会暖丫头真的出事,我看我像舍得她有事的吗?” “难说呀。”素雪不由道,毕竟真遇到绝境,人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两个人一谈起来叶暖的事,一个像溺爱孩子的母亲,一个像望女成凤的父亲。 叶暖已经习惯他们偶尔这样斗斗嘴,起身帮芙花和怀蕊一起录礼入库。 “每年郡王殿下的礼都最有心。”芙花不由小声道。 说的是元泌送来的礼,比起贵重的摆设来说,元泌每年送来的生辰礼都是素雪能用上的。 今日是几百年人参、灵芝、燕窝、狐裘。 都是考量着如今素雪身子需要补,又念及生下孩子后也要养身体。 叶暖道:“嗯,等到郡王殿下生辰我们回礼也要用心些。” 这元泌有古人的君子之风,又是一个才貌双全的郡王,无论在宫中还是各王府里,只要见过元泌的侍女都觉得他不单俊雅而且又有风度。 比起元澂虽然俊逸但是过于冷峻又拒人千里的气场,元泌的温润如玉更让人觉得亲切。 这元澂和元泌的关系倒是不差,看着他送来的贺礼倒也觉得他有心:“有些日子没去瞧他了,他倒是过的潇洒自在。” 素雪道:“前个日子我听说肃王有意收暮禹为养子,如今如何?” 元澂道:“虽说暮禹的身份并未公开过,但是先皇和父皇都心知肚明他是宗室子弟,也是元氏的血脉。肃王欣赏暮禹为人,又念及暮禹一门是被张家所灭而有所愧疚,父皇也恩准了。” 如今圣旨已下,认亲礼之后便册封暮禹为奉国公,往后便是元暮禹了。 素雪道:“倒也是让他回归本位了。” 听到暮禹如今能回归元氏,便让叶暖安心了。 素雪知道叶暖和暮禹之间有朋友的情谊,看向她道:“往后暖儿你便不用为他忧心了。” 叶暖点头:“都是多亏了殿下与阿雪。” 元澂和素雪一开始都无心帮暮禹,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包括元泌,心中也是有为张家赎罪的心。 在大年之前,肃王府行了认亲礼,肃王元璂收元暮禹为养子。 陛下册封元暮禹为奉国公。 之后元暮禹便在肃王膝下尽孝义。 随后便是大年将至,幸而如今叶暖可以独当一面,而芙花与怀蕊也能担起府中内务。 加上侧妃付念云与江凝霜两人相助,素雪今年也能安心多专注于养胎,只是过目一些账册。 第151章 最绝望的瞬间 年下叶暖忙忙碌碌,在王府前院后宅穿梭着。 有从宫里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赏的节礼,也有内侍省安排下来的例礼,以及各府送来的年下礼。 叶暖与张徇两人忙着录册入库,又忙着准备回礼,有惯例的按照惯例回礼,没有惯例再请示一下素雪。 另外便是王府内,睿王与王妃给侧妃与侍妾们的赏赐,以及府中惯例给护卫与内侍、侍女们的年礼。 给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回的年礼,素雪如今身子不便,便是叶暖入宫奉上。 至于各王府的回礼,便是张徇去登门拜访回礼。 为了叶暖出入后宫便利些,元澂向皇后求了后宫的令牌。 有了能入后宫的令牌,叶暖便不用每一次都要通报内侍省,内侍省再通报到尚宫局,要提前半个月通报才能入宫。 这一日入宫到给各处上殿奉上年礼,将礼交到各殿大监与掌事手中。 这会叶暖到了中宫昭阳殿。 掌事姑姑初夏接过了礼,将礼交给了宫女入库,随后挽着叶暖在内间说会话。 这会是午后,慕容皇后在小憩,初夏这会有闲暇又见叶暖来,念着许久没有她好好说过话不由留她一会。 初夏倒了一杯姜茶给她:“上次这般一起说话,还是在潜邸的时候。” 也算是看着叶暖长大的,宫廷王府人心诡谲,看惯了魑魅魍魉,初夏觉得叶暖身上还有人样。 叶暖道:“初夏姐姐在皇后娘娘身边辛苦。” 旁人说这话是奉承,但是初夏知道叶暖说这话是真心:“你也是,天天忙忙碌碌的,这年下又事多。” 叶暖一笑道:“左不过是忙着一个月,过了元宵便安生了。” 初夏觉得叶暖最难的就是不改天真烂漫:“都是办事,但换做旁人,未必有你有心的。” 叶暖道:“初夏姐姐还有陛下身边的大监们 ,我一直看着你们的为人处世,都是对主子们尽心尽力,我这般不过也是分内事。” 比起他们在陛下和皇后跟前侍奉的小心谨慎与八面玲珑,叶暖都觉得自己完全比不上他们一点。 初夏不由觉得她实在是一如从前的可爱:“一眨眼都这么十几年,从我们还在玉里关时,你不过是八九岁的小奴婢,恍然如梦你却是一点都没变。” 叶暖道:“初夏姐姐也是。” 初夏自认不是没有变,而是很早在慕容皇后身边已经学会如何左右逢源,如何戴着面具做人。 “你呀,还是这样,看不清人。”初夏不由担心她会看错人:“你要为王妃办事,出入宫廷一定要小心,铭记后宫有的时候比战场更凶险。” 叶暖点头:“多谢初夏姐姐,我会记住的。” “叶暖你是跟在王妃身边读过书,应该知道多少忠君爱国的将,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了朝堂里的阴谋诡计。不是死在了敌国的手中,而是死在背后自己人的暗箭里。”初夏道:“后宫也是如此,你连我都不能信明白吗?” 这或许都是忠臣与忠仆最害怕和最绝望的瞬间,是兢兢业业不畏外敌,有一颗赤胆的忠心。但是最后却是被主子或是身边的暗箭所杀,那时心中的怨恨和不甘都是最大的。 就算现在还不够明白,叶暖也会将这句话铭记于心:“我会记住的。” 都是奴婢出身,初夏秉持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和善意,不由想要给叶暖一些忠告。 初夏道:“好了,不再留你了,你定是着急回去了。” 叶暖起身道:“初夏姐姐也要好好保重。” 初夏微微点头:“你也是。” 随后叶暖便离开了内宫,坐上马车离开宫中一路回到睿王府。 用过晚膳之后叶暖扶着素雪入暖阁歇息。 芙花和怀蕊小心的服侍着素雪洗漱更衣,再扶到床榻上休息,点上檀香。 回到后堂的叶暖任凭着翠霞与彩珠给她沐浴更衣,脑子中依旧想着初夏的话。 知道今天殿下忙于公务不来后宅,叶暖便裹着斗篷回到前边的暖阁。 素雪还在等着叶暖而不曾入眠,见她回来了牵过她的手一起躺下,掖了掖被子:“今个在宫中有什么事?” 今天叶暖有些心不在焉,素雪一眼都能看出叶暖清澈的眼眸中所有的情绪。 “今日初夏姐姐和我说了一些话。”叶暖便将今日与初夏说过什么告诉了素雪。 在宫里能在庆熙帝和慕容皇后身边一路走来的人,那一定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若非生的七窍玲珑心如何能在他们两位跟前存活下来。 她们自幼便与初夏姑姑相识,初夏是在慕容皇后身边最亲信的掌事。素雪明白就因为还有些过去的一点点情分,所以初夏才会出言劝告叶暖。 但是素雪不需要其他人来跟叶暖说这些话,因为不需要,她不会让叶暖有机会尝试被背弃的绝望。 素雪轻抚过叶暖额间的碎发:“初夏姐姐虽今日的话,本意有心提点你,但是暖儿不必放在心上。你与旁人不一样,我与你之间也不是君臣或是主仆,这点也与旁人不一样。” 叶暖心中从来没有半分的疑虑:“不是愁绪于初夏姑姑说的话而心中有任何疑虑,而是忧心于深宫之中阴谋诡谲,初夏姐姐这般深陷其中,让我觉得宫廷与朝堂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素雪微微一笑,她的暖儿在不断的开始有自己的思虑,这是还是不断成熟的过程。 “可怕的不是朝堂和宫廷本身,真正令人恐惧一直都是人心。”素雪道:“人心一直以来都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叶暖点头:“的确如此呢。” 素雪希望叶暖能成长,用自己的剑与武艺走出另外一条路,但是又忧心她不染纤尘的眼眸中被红尘侵染:“暖儿已经开始会惧怕人心,是好事,但不要侵扰了你的质朴无华。” 叶暖道:“我害怕的不是在那些人心自己如何,而是害怕在那样的人心里,我不足够有能力保护阿雪你。” 不是害怕自己深处在朝廷和后宫的阴暗里,也不是担心自己会有任何事,从始至终她心中顾虑的只有素雪的安危。 素雪知道她的心,也能感受她的心,就是因为她这颗心才让素雪这一路走来也格外的坚定。 因为有叶暖在,所以她不是孤身一人。 “我不怕,暖儿也不要害怕。”素雪道:“暖儿你要奉行自己的道,要让自己无愧于天地与良心,这是最重要的。” 叶暖道:“我的道,一直都是阿雪。” 素雪不由温柔一笑,宠溺的看着她:“我的道,也是暖儿。” 在不断风云变幻与阴谋诡计里,叶暖始终只是想保护素雪,素雪则是想要有朝一日掌握权柄给叶暖真正的自由。 第152章 生命的诞生 大年之后便是元宵,叶暖每日都是忙忙碌碌。 要与素雪和元澂赴宫中的除夕宫宴,睿王府里也有初一的家宴,到了元宵也有宫宴,只是这一年元澂念及素雪已经八个月不便再走动,特意告罪退掉了元宵宫宴。 元宵夜睿王府里自己办了家宴。 有孕的第八个月月份和第九个月份,素雪开始双腿浮肿,晚上也因胎动而睡得不安生。 元澂与叶暖都是轮流守着,夜里给素雪揉着抽筋的腿,帮着她翻身。 素雪虽然觉得难受,但是有他们两人这般的细心照料倒是也觉得无妨了。 到了三月初的时候素雪临盆。 临盆的这一天医女与产婆忙进忙出,太医们在外间听着医女们转述状况。 元澂在清芷堂外不由的担心,已经都过了两个时辰了,听着里面素雪的声音不由揪着心。 来回踱步的元澂现在祈祷着:“平安无事,雪儿定要平安无事。” 已经都不在乎孩子如何了,元澂只求素雪能平安无事。 产房内叶暖紧紧的握住素雪的手,一直在为她鼓劲。 “素雪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叶暖觉得心里难受,不求其他只求素雪能闯过这关。 又过了两个时辰后孩子出生,素雪昏迷。 叶暖顾不上什么孩子,只是问医女们素雪如何。 医女们立即给素雪诊脉,又确认没有大出血,只是累昏了。 叶暖松了一口气。 产婆抱着孩子清洗,元澂急忙进来:“王妃如何?” 先跑到床榻边确认素雪的安危,知道无碍后便放心。 再三确认素雪已经无碍之后,元澂和叶暖才关心起孩子。 产婆将孩子交给了奶娘,奶娘抱着孩子到他们跟前:“是一个小郡主。” 元澂与叶暖看到孩子的一瞬间心都要化了,他们喜欢这个孩子,但更重要的是因为这孩子是素雪所生,所以在他们眼中格外的珍贵。 元澂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我的女儿。”满脸笑容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对待怀中的女儿小心翼翼:“就是小脸皱巴巴的,有点丑。” 奶娘道:“孩子还小是这样的,过段日子就不会了,郡主定是王妃那般的美人。” 元澂道:“有王妃半分美貌就够了。” 叶暖一直注视着小郡主:“我也要抱一下,殿下。” 元澂将孩子轻轻给叶暖道:“是不是很奇妙?” 抱着孩子道一瞬间,叶暖不知道为什么从心中涌出一份感动,不禁流泪:“嗯,很奇妙。” 元澂看着叶暖这傻丫头,面容虽是一贯的冷峻,但是眼底是珍藏多年的温柔:“别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这是素雪的孩子,这对于叶暖来说也是想要倾尽全力去守护的存在:“小郡主~” 到了天黑的时候素雪才醒来,叶暖一直守在床榻边。 见素雪醒了,芙花立即去前院通报。叶暖小心翼翼的扶着素雪坐起来,用枕头垫着身后:“可还好?” 一睁眼就能见到叶暖便心里很安稳,素雪牵着她的手:“我没事了,别担心。” 怀蕊捧着粥进来,叶暖先喂着素雪喝点粥,然后喝药。 元澂这会也从书房赶回来,坐在床榻边望着素雪。 喝完药后素雪问:“孩子呢?” 这会元澂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小郡主。” 素雪看了一眼,反应和元澂一样,虽是怜爱非常但不由道:“小脸皱巴巴的,有点丑。” 这两夫妻说了一样的话,叶暖不禁掩面一笑。 元澂道:“雪儿,你说她该叫什么名字?” 虽然是自己的孩子,但毕竟是素雪怀胎十月辛苦所生,这名字应该素雪来取。 本来以为元澂会准备取名的素雪道:“殿下没有主意吗?” 元澂道:“我等着你取呢。” 就算是给孩子取名这件事,这两个人也都是在等着对方取,所以他们这十个月来一个名字都没想。 素雪道:“那现在我们一起想想,暖儿也想想~” 元澂细细思量:“‘铃’如何。” 因为下一代的子孙是金字辈,金字部的字好像只有铃能在女子身上。 素雪道:“‘拂花弄琴坐青苔,绿箩树下春风来’正是三春胜景时,再加一字箩,铃箩。” 元澂点头:“很好听。” 这一年庆熙三年春,睿王元澂与睿王妃虞素雪的长女元铃箩出世,陛下赐封号嘉康郡主。 同年次月,安郡王元沚与安郡王妃沈氏长子元钧出世,册封为安郡王府世子。 两个孩子的降生暂时扫清了阴霾,让宫廷与王府都带来了新的氛围与希望。 在他们的满月礼都相继过去后,将孩子带入了宫中。 皇太后能在这一年抱上了曾孙女和曾孙子,不要太欢喜,两个孩子都喜欢的不得了。 现在元铃箩没有出生时那般皱巴巴了,素雪这个当娘的已经开始看顺眼了。 皇太后抱着自己的小曾孙女喜笑颜开:“铃儿真是可爱~” 素雪和安郡王妃一左一右坐在皇太后身边,皇太后抱着小曾孙女还要看着安郡王妃怀中的小曾孙子,真是欢喜非常。 安郡王生母常淑妃也在一旁,随后慕容皇后也至慈宁宫来。 慕容皇后小心翼翼的抱过元铃箩,这毕竟是元澂的第一个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孙女:“眼眉像素雪,将来也是个美人。”随后也看了看元钧,也抱了一下。 比起成为祖母的喜悦来说,慕容皇后更多的依旧是作为国母的风范与端庄,毕竟孙子与孙女的出生都是意料之中,必须出现的存在。 孙子和孙女的出生对于慕容皇后比起欢喜来说,更多是理所应当。 并且只有这俩孩子肯定不够。 慕容皇后最需要的是元澂将要会有一个世子,这样睿王府就能更稳固。 自然郡主也并非不好,以联姻也可以让对睿王府所有助益。 就算他们都还只是才满月的孩子,但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卷入权力的博弈中,要么当棋子,要么当执棋人。 今日在甘泉殿家宴,在宴席时庆熙帝才有工夫看了两个孩子几眼。 宴席过半该寒暄的都寒暄完了,元泌走到了元澂与素雪宴席旁。 元澂知道他是想抱抱孩子,也默认了。 孩子这会是由叶暖抱在怀里,元泌上前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接过孩子,为了抱着一下元泌今天避开所有旁人的触碰,还净手三次,生怕孩子娇弱。 “铃箩。”元泌看着她的眉眼像素雪便喜欢的不得了:“我是王叔~” 素雪回想爹娘虞杞衡与伊玉姗前日到王府,一看见这孩子就满脸幸福,这会元泌也是如此。 她觉得一个孩子可以给那么多人带来幸福的感觉,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元澂看着他不由笑道:“喜欢孩子自己生去呀。” 元泌道:“那倒是也大可不必。” 这元泌哪里是喜欢孩子,而是爱屋及乌。 第1章 生如浮萍【一】 连着下两日雨才停,天未亮村里的汉子们就出门去地里,这暴雨连着两日恐怕影响了庄稼收成。 村里过了桥经过一个湖有户人家,两间木屋里住着赖二他们一家七口。 赖二带着大儿子和二儿子下了田,赖二媳妇到后山砍柴再寻些蘑菇野菜,留下了三女儿菜娃照看小妹和小弟。 小妹不过两岁,小弟不过百天,年纪也还小未满五岁的菜娃背着弟弟哄着妹妹,到外头灶头点火煮粥,锅里的米加了一半糠。 锅里煮着粥,菜娃又到外头井里打出点水洗昨日的衣服。 等到锅里的糠粥出锅,又烤了饼,衣服也晾上了。赖二媳妇背着柴拎着一篮子野菜和蘑菇回来了。 赖二媳妇放下柴火到井边冲了手从菜娃背上把在哭的小弟抱起来喂奶,菜娃把野菜和蘑菇洗了洗,煎了几张野菜又烤了三个红薯。 喂完四妹和小弟的赖二媳妇自己喝了一碗粥吃了张烤饼,便把刚煎的野菜饼和烤好的红薯包起来送到田里给丈夫和儿子。 菜娃又背起弟弟,这会自己才喝上一口粥,吃完粥和饼就去把下一顿的蘑菇泡起来,剩下的蘑菇拿去晒干。 黄昏的时候赖二和儿子们回来,在井边冲了冲身子就坐下吃饭。 煮的野菜蘑菇汤,配着烤饼子吃。 赖二一脸愁容,去年就收成不好,今年的雨又多这收成是不行了。去年捱着过来,但今年冬天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赖二媳妇自然明白他面色愁容的缘故便道:“东村婶子来说有好路数,有个好价钱。” 看了看菜娃的赖二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大儿子二儿子都大了能种地,这四妹和小弟却还小,只有菜娃能送出去为奴为婢。 就只是这孩子太懂事了,虽然旁人都说傻但是赖二夫妇自己知道这孩子只是听从他们,说什么便做什么的懂事。 但是有了这笔钱就可以还了外债度过这个冬天。 秋至快到了,没有时间让他们多犹豫,没过两天东村婶子就带着一袋子钱和卖身契来带着菜娃走了。 菜娃走前赖二媳妇给她系上包袱嘱咐她无论到什么人家都要听从主人家的话,去给人家做奴婢只有听话才能活下去。 东村婶子领着菜娃到村口,村口有一个大汉等着,东村婶子把卖身契和菜娃都交给了大汉,大汉捏着菜娃下巴看看了她牙口,左右摆弄着她的脸瞧了瞧。 验货过了,大汉给东村婶子一吊钱,东村婶子欢欢喜喜的走了。 大汉把菜娃一手拉起来扔到牛车上,牛车上还有年纪比她年长的几个孩子,是其他几个村子里的。 牛车离开村子,走了两天天到第三日才到了县城里,一大早入了城,牛车先到了城里最大的花街里。 花街里最大的青楼叫牡丹楼,此时天已亮正是牡丹楼最静的时候。 牛车停在了牡丹楼的后面,龟公来开门瞧了瞧便去请老鸨,过了一炷香等到老鸨梅娘子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倚着门用手绢捂着鼻子,梅娘子瞧了瞧,这些孩子现在浑身都有一股臭汗味。 大汉扒拉了菜娃过来,摆弄着她的脸给梅娘子看:“这个好得很,是长相最好的,别看瘦巴巴的也很有力气。” 的确一眼就是美人胚子,将来不是头牌也能是红牌,算得上是梅娘子今年看到最好的了。 梅娘子瞧了瞧其他孩子,都太普通着实看不上,让龟公掏出钱就留下了菜娃。 不愧是最大的青楼,一口价都不还,不愧他先把孩子送到他们这里来相看,大汉把卖身契交给了梅娘子就往下一家去。 菜娃跟着梅娘子进了院子,梅娘子用折扇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的确不错呢,将来当是不亏。 “你叫什么名字?”梅娘子问。 “菜娃。“菜娃道。 梅娘子笑出声:“菜娃,财娃,成,也凑合。”然后看向龟公洪福道:“带下去洗干净,换身干净衣裳。“ 鸿福带着菜娃把她交给厨房的李婆子,说先把她洗干净后留在厨房帮工。 李婆子是年轻的时候被好赌的丈夫卖到勾栏,后来身子废了幸得厨艺不错到了牡丹楼当了厨娘,如今在这里已有十年。 领着菜娃到井边打水给她冲了冲,冰冷的井水在清晨打在身上让菜娃冷得颤抖。 李婆子麻利的把她前前后后搓洗干净后领进屋内,擦干后换上一套干净的旧衣服。 厨房里烧了些水,李婆子又带着她出去用热水掺着井水洗了像鸟窝一样毛躁的头发。 桂花头油很香,是菜娃从来没闻过的香气,她不停嗅着,洗完的头发也放在鼻间闻着。 李婆子梳头的手劲不小,但菜娃一声不吭,这孩子无论让她怎么样都乖乖的任人摆弄,李婆子觉得这孩子傻傻的。 想来也是年纪太小,又是小地方来的,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就会一直觉得这一片地方就是一切,就不会抱着虚妄的期待。 第2章 生如浮萍【二】 床榻很舒服,被子也很香,头发上抹桂花油也很香。吃了一碗李婆子做的面,菜娃睡的很沉。 花街都做着晚上的生意,李婆子在黄昏之前把菜娃叫醒,让她跟着到厨房做事。 吃饱睡足的菜娃挽着袖子,李婆子让她摘菜洗菜,其他厨娘看了一眼这新来的孩子,见她虽年纪小却很听话。 有客的姑娘们在接客,没客人的姑娘来回走动帮着端茶倒水,厨娘们跑进跑出端菜撤桌。 龟公洪福最忙,上上下下来回走动没有一处不要他的,迎客送客忙的脚不沾地。 “慢些慢些,这是蒋公子的菜,端好了。” “哎呦,徐爷,别着急姑娘马上就来了。” 洪福忙前忙后对着客人们鞍前马后。 到了后半夜厨房才消停了,没有客人再点菜了。 厨娘们收拾着厨房,菜娃在洗着碗。 “这孩子倒是乖,干活也麻利。”有厨娘对李婆子说。 李婆子点了点头:“这孩子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要听话干活。” “这样就行了,这里要的不就是听话吗。”厨娘说:“只有越听话越能把日子过下去。” 洗完了成堆成堆的碗,菜娃子端着碗回厨房擦干叠好递给厨娘放到架子上。 李婆子给她留了饭菜。 “肉!”菜娃上一次吃肉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有的时候出手阔绰的客人剩半盘的肉她们能留下自己吃,李婆子留了一块肉和鱼给这孩子。 菜娃大口大口吃着饭菜,这饭都是大白米饭,一粒都舍不得掉出来,菜娃吃得很干净。 菜娃吃过的碗盘比洗过的都干净,李婆子和厨娘都挺喜欢这孩子。 在梅娘子没有吩咐前李婆子就带着菜娃跟着自己,一同住一同干活。 这里是什么地方对于这时的菜娃来说是一个好地方,有肉有白米饭,而且被子都是香香软软的好地方。 她没有其他需要想的,只要每天都跟着李婆好好干活就能吃上白米饭,李婆子也对她很好,会给她梳头,也会给她煮面吃。 就这么着在这里到了冬天。 这牡丹楼里的头牌是芸香姑娘,跟着李婆子端饭上去的时候见过她,那是菜娃见过最美的女子,就像去村长家见过的拜寿图里的仙女一般。 只是这个仙女喜欢摔东西,也喜欢骂人不是个东西。 梅娘子旁人见芸香发脾气大人都怕得恨,老妈子们是厌的很,倒是这菜娃这个没脾气的什么打骂居然都能受着不啃声。 见此梅娘子就吩咐李婆子让菜娃开始学着服侍人,在芸香姑娘身边伺候。 “放你的屁,说这些话狗都不信。”这会的芸香正与客人调情,骂人的话从这暖玉似的人儿口中说出来也是情调。 这位蒋公子是芸香最大的客人,出手最是阔绰。 “我家那娘子,但凡都你一半姿色都够了。”蒋公子抱怨着。 待蒋公子要走时,洪福去后院喊正在洗碗的菜娃上去伺候芸香。 菜娃清了清手连忙跑着上去。 “笨东西,快拿套干净衣裳来。”芸香从榻上起来。 蒋公子穿好的衣服,看着一个小东西从自己膝边经过捡起地上的衣服,这小家伙看着土,仔细看能见将来有几分姿色。 芸香一看蒋公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中一个白眼,穿上菜娃递来的衣裳然后呵斥她:“乌龟做事都比你快,给我滚出去。” 菜娃立即出去。 “蒋公子想要也要等十年,这年纪还小比那瓷娃娃还易碎。”芸香语气温柔,但心底是看不起这样的公子哥,他们有权有势却没有人性。 蒋公子道:“有些人就养着这样的小玩意玩,小玩意玩起来也有意思。” 心里已经唾骂这个衣冠禽兽几百遍,面上却还要温柔体贴:“十年等不及,两三年总行吧。”芸香道:“一定让妈妈给公子留着开苞。” 听到这话让蒋公子笑开花:“好好好。” 好你个屁,芸香心里骂道,挂着笑容送走了蒋公子。 但芸香却以后也没和梅娘子提起过此事。 开了窗见后院的菜娃蹲在井边洗碗,双手冻得通红却只是专心干着手里的活。 什么都还不明白总会有不明白的好处,人大多的扰都从明白太多而来。 南方没有雪,却也很冷。 大年下花街也休息。 梅娘子让洪福张罗着贴上了春联和窗花,也给姑娘们备下了年下的节礼。 芸香是头牌生意最好,自然是得的节礼最多,另外还有恩客送来的节礼。 收了新袄子,芸香看见柜中的旧袄子便随手扔出来扔了给菜娃:“不要了,给你了傻娃。” 她只叫菜娃叫傻娃,因为这娃看着傻的很。 袄子砸在了菜娃的头上,小心翼翼取下来的捧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芸香:“真的给我吗?” 芸香对上这孩子的眼神,原本想骂她傻却没说出来,撇过头:“赏你了。” 菜娃欢喜非常,抱在怀中喜欢的不得了:“谢谢姑娘。” 在芸香屋里做完事便抱着袄子欢欢喜喜的跑下楼,跑回后院找李婆子:“婆婆,你看。” 李婆子看着她的手中袄子拿起来,这件红袄子很好看:“姑娘给你的?” 菜娃点着头笑容满面。 李婆子微微一笑,牵着她回屋取了针线坐在床边要改袄子:“太长了,给你改改便能穿了。” 菜娃实在是太高兴了,便看着李婆子缝改。 等到改完后菜娃满心欢喜的穿上,这是她人生得到的第一件袄子。 第3章 生如浮萍【三】 大年三十夜守岁,梅娘子瞧见了端着瓜果捧到桌上的菜娃,一身红袄子配着头上的双丫髻倒是有几分可爱。 “傻丫头过来。”梅娘子朝着她招了招手。 菜娃小碎步跑上前去:“娘子。” 梅娘子抓了一吊钱:“也罢,就你一个小孩子,给你压岁钱了。” 菜娃双手捧着连着鞠躬致谢:“谢谢娘子,娘子万福万寿。” 梅娘子欢喜一笑:“傻是傻,但是嘴也算甜。” 菜娃把钱塞进袄里跑去找了李婆子,要分一半给李婆子,李婆子笑着说自己也有年下的钱。 李婆子去拿了一个小匣子让她以后把钱留起来,自己藏好。 看着她把钱放进匣子里抱着开心,李婆子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这世间没人可以信的,不要什么都傻傻跟人说。” 菜娃却道:“梅娘子是主人,我都听梅娘子的,也听芸香姑娘的。” “傻子,她们又把你卖掉,就像你爹娘卖掉你一样呢?”李婆子问。 菜娃道:“听她们的,有新主人,听新主人的。阿娘说过,为奴为婢就要听主人话。” 这话是说没错,可不知为何,也作为奴婢的李婆子却不愿从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口中听到这句话。 这孩子太过于懂事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遇到个好主子,她这样的忠诚便能好好活下去,遇上坏主子被折磨致死都不吭一声。 菜娃就这般在牡丹楼过了年,这一个年里有没吃过的瓜果点心,还有这一件新袄子。 很快冬去春来,菜娃已经很熟悉这里的生活,也很熟悉楼里的姑娘们。 这一天芸香休息要去庙中烧香便带上了菜娃一起去,这是菜娃在这里大半年第一次出门。 芸香一改平日的红妆艳裹换上了一身素衣,披上斗篷戴上了纱帽带着菜娃从后门而出。 春朝之时繁花盛开,满街都是花香。 第一次看城中的繁华,菜娃满眼的惊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恍然这世上有这么多的人,看着玉楼画栋才知这世间竟然如此大。 而那寺庙大的像年画里的宫殿一样,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庙外很多小贩,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芸香看她东看看西看看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芸香娘子,那是什么?”菜娃问。 芸香怕旁人恐有认出她的,狠捏住了菜娃耳朵道:“喊我阿姐。” “啊?”菜娃不敢。 芸香只是苦笑了一声:“你我有什么差,都是一样的。”手上加重的手劲:“快喊。” “阿姐!”菜娃痛的喊出声。 芸香松了手,带着她进庙里。 入了庙进了大雄宝殿,菜娃学着芸香的样子参拜。 芸香虔诚祈愿,随后起身投了香炉钱。 离开寺庙就带着菜娃在街头闲逛,买了些布料和首饰、胭脂。 不一会菜娃已经背着拎着不少东西,芸香递给她一串糖葫芦:“赏你了。” “谢谢阿姐。”菜娃极为欢喜,也不觉得身上东西重了。 逛了半日就回去了,芸香回屋睡觉,菜娃给放置好东西悄悄地退出屋子。 回到后院和李婆子说起今天看到的人事物,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那般的惊奇有趣。 李婆子也喜欢看她这般,只要给她一点什么,她就无比满足。 到了夏天,这个夏天牡丹楼来了一个新姑娘。 这个新姑娘让梅娘子很头疼,原本该是官妓进教坊,却由官妓卖为私妓到了牡丹楼。 送她来的中间人说上头有人要她,从中周旋至此,这个女子要留着伺候那人。 肯定是不好得罪的大人物,梅娘子也想有比蒋公子还有身价地位能来牡丹楼自然是收下了这个姑娘。 况且一见这姑娘还是那么貌美,那美貌不输于如今的芸香。 可是问题却是这姑娘看似安安静静,却是上吊割脉轮番来一遍,换做别的姑娘梅娘子手段多的是对付,偏偏这姑娘不能伤着不能刺激,毕竟是金主的人得当成祖宗劝着。 怕她在屋里又偷偷寻死,便让人时时跟着看守着。 菜娃把洗过的衣裳送回芸香屋子,整理着衣物一一放进衣箱里。 此时梅娘子在屋里和芸香说话。 “收她想求个大金主,没想成请了个祖宗回来。”梅娘子犯愁呀。 芸香说:“她是官家的女子受连坐罪没入官妓,心高气傲是当然的,跟我们这种比不得。” 梅娘子道:“你如今身子不大好,我也想着也该有人接你头牌的位子好让你歇下来。” “我不逞强,我们这般贱命争强好胜有什么用。”芸香道。 梅娘子道:“保养身子,等到那姑奶奶的金主一来,你就可以好好歇着了。” 梅娘子与芸香的情谊不同,芸香四岁起便跟着梅娘子,梅娘子当上老鸨接管牡丹楼也有芸香的助力。 芸香道:“这位碧柔娘子的确是要费点心了。” 梅娘子道:“什么费点心,是要让她死心才是。” 后来无论如何梅娘子都没能劝住这个碧柔娘子,不得如实相告给中间人,后来中间人从金主手上得到一封信交给碧柔娘子。 碧柔娘子看了信后,不再寻死,也愿意吃饭了,只是人像个活死人一般无情无绪。 第4章 生如浮萍【四】 金簪玉钗,换做前些年都是碧柔最喜爱的东西,但如今这些在头上却是如此喜悦不起来。 落了两滴泪,梅娘子连忙给她补妆,哭痕可不行,可不能让来的贵人恼了。 芸香倚着门瞧着她,菜娃在她身后悄悄的看了一眼那位碧柔娘子。 “比我美?”芸香问她。 菜娃摇摇头:“芸香娘子美。” 无论真心还是奉承芸香听了都舒服:“算你懂事。” “她怎么哭了?”菜娃问, 芸香道:“因为来了这里跟死了没区别。” 菜娃不明白:“可我觉得这里很好,能吃饱。” 芸香笑了,揉搓着她的头:“傻丫头呀,你年纪还小不懂,况且人不是吃饱就够了。” 贵人是在一更天的时候来的,进了芸香的屋子。 那是一位看着年纪才弱冠的公子,很是俊朗,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梅娘子带路到碧柔屋外,施礼离开。 公子进了屋。 菜娃人小小一只,芸香便让她去蹲在门外偷听。 这屋内没人说话突然一声杯子被一扔破碎的声音,菜娃被吓一跳捂住了嘴。 “何不教我死了也罢了。”碧柔道。 那是菜娃这第一次听到碧柔的声音,那声音很好听,就算带着哭腔也还是好听。 “你若死了,霆晟又该如何呢?”公子道。 碧柔抽泣不止,若非尚有弱弟,她早就去死了。 碧柔道:“罢了,这孽缘早定,你想要的,我给你便是。” 这语气里面有一种菜娃不懂的东西,就像是花被拔了后还扔下地上踩了一脚。 后面没有说话声了。 梅娘子这会在芸香屋内,见菜娃回来报信就放心了。 她就怕这碧柔再寻死闹个天翻地覆,梅娘子这会就安心回去歇息了,毕竟这公子已经包下整个牡丹楼一夜。 这公子是天一亮走的,一夜未休却看着神清气爽。 梅娘子琢磨着让谁去服侍碧柔,老妈子们她不喜,姑娘们她也不悦,她亲自去恐她最厌。 想了半天后眼神从窗口瞥见了在后院洗衣服的菜娃,就喊了她过来,让她烧了热水后上去服侍碧柔。 菜娃烧了热水便上去,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这碧柔还在睡。 静静的关上门,昨夜的衣物散落了一地,菜娃蹲着捡起来放到一边待会拿下去洗。 在地上捡到一枚玉佩,菜娃拿起来瞧了瞧,是鱼的模样。 菜娃仔细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放在她枕头下面。 这会的动静惊动了碧柔。 碧柔迷糊糊的睁开眼瞧了瞧她:“你是谁。” “我叫菜娃。”菜娃道:“梅娘子让我来服侍姑娘,姑娘可要沐浴?” 碧柔没什么力气,微微点头。 已经烧好热水,几个老妈子提着水上来,但碧柔不肯她们进屋。 便由她们把水放在屋外,菜娃拿进来倒进浴桶。 碧柔浸入热水中便一身疲惫尽消般。 跟在芸香身边快一年了,这如何伺候人菜娃已经是驾轻就熟。 碧柔一时间有些恍惚,就像还在家中的时候丫鬟服侍自己一样,变故不过三个月,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出浴裹上棉布,菜娃去取衣裳。 碧柔这会才打量了菜娃两眼,看着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但干活利落做事认真。 “你如何来的这里?”碧柔问。 菜娃道:“卖来的。” 听她说话带着家乡土音,碧柔在盛都城时听闻江南富庶不输给盛都,一来觉得的确如此,现在方知穷苦人也多。 口音让碧柔有些许听不惯,故而不喜这里的老妈子们,碧柔道:“学官话。” “啊?”菜娃不明白。 碧柔觉得她还可教,就让梅娘子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伺候。 梅娘子自然答应。 碧柔喜书,那位贵人让人送来了很多书,还有一把琴。 贵人每月都来几趟,碧柔不接其他客人。 虽只有一位客人,但一日已经比旁人赚得多。 贵人允碧柔献艺当花魁,梅娘子欢欣不已,只要能献艺便也够了。 菜娃被碧柔带在身边,年纪小却的确好使唤。 不单单让菜娃学官话也从三字经开始教她认字,碧柔从前跟前服侍的丫头也是能识字添香的。 只是如今不知道她们都沦落至何处去了…… 梅娘子自然是高兴的,菜娃能得碧柔调教识字学琴,下一任花魁她也不用愁了。收下菜娃就是看着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会弹琴识字还能说一口官话便可接待从盛都来的达官显贵。 芸香自然知道梅娘子是如何想的,也没对这安排说什么。 又过了一些日子,这一日梅娘子来看碧柔。 碧柔在教菜娃写字。 梅娘子让菜娃先下去,等菜娃出去关上了门梅娘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身契推到碧柔面前。 碧柔看着桌上的身契打开瞧了瞧。 梅娘子道:“贵人心疼姑娘,为哄姑娘开心让我把菜娃身契给姑娘,往后菜娃要杀要剐都听姑娘的了。” 碧柔也不推辞:“多谢妈妈了。” 梅娘子道:“是我要谢谢你,这牡丹楼往后还得靠你。” 就如此日子继续这么过着。 菜娃伺候着碧柔的起居,在她起身前烧水备饭,起身后服侍梳妆打扮,每日碧柔每日闲暇的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教她读书识字。 平日训她,慢慢把她土话纠为官话。 芸香接客少了,梅娘子就把管手底下姑娘跳舞弹琴的事交给她,这样也不必再请教坊的人来。 到了菜娃在牡丹楼第二年,这一年夏至之后迎来了一场大雨,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场大雨却下了半个月没停。 河坝决堤之时,全城人都在难逃。 这一场大涝死了很多人。 难逃时碧柔带着菜娃,她们和梅娘子失散了。那一路碧柔都紧紧牵着菜娃,逃难的时候只想着不想再失去谁。 菜娃觉得主人若是要丢下她自己逃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她感受着被紧紧抓住都生疼的手,看着碧柔担心她也会失散的神情。 心中有一股很强的波涛,让菜娃也紧紧握住了碧柔的手。 碧柔带着菜娃跟随着人群到了官府安置的避难之所,紧紧抱住菜娃坐在角落里。 出逃而来,身上没带什么钱财,碧柔恐逃难时因钱财遭罪,让菜娃装了饼子干粮,她则带了水。 取出一块饼一分为二,碧柔递给菜娃半块。 在她们在避难所呆了三日之后等到了贵人来救碧柔,带着她们离开这里。 原来这贵人是从都城来的,名为张现,是为了碧柔在此州任官。 将碧柔从官妓调至私妓安排至牡丹楼都是为了起码能护她一时周全,当她的恩客,一是爱慕之心,其次是保她安危。 碧柔和菜娃被他接到别院里,在灾情之后再护送她们回牡丹楼。 菜娃觉得奇怪,无论张公子待碧柔如何好,碧柔也总是闷闷不乐。常常眉头紧锁,还会在夜里暗自流泪。 第5章 叶暖 这一场灾情历经三月才得缓解,碧柔也带着菜娃在此别院住了三个月。 还在奴籍,如今张现为碧柔脱籍一事无能为力,又加上京中来了调令,张砚必须离开此地。 张现需将碧柔送回牡丹楼才行了。 碧柔知道终究要再回去,这一天和菜娃收拾行李。 只是这天来两位客人,是为见碧柔而来。 张现告诉她虞大人来了,碧柔惊诧着去见客。 菜娃跟着碧柔到了会客间,那是一对夫妇,碧柔上前就是跪下。 虞夫人将她扶起,双目坠泪:“苦了你孩子。” 碧柔不禁也跟着流泪:“夫人……” 虞夫人为她拭泪:“惊闻大难,我们救不了你父亲,如今虞家也逢变故也救不得你。” 碧柔道:“我如何皆无妨,只是庭晟,他如今如何?” 碧柔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只是不知道幼弟庭晟如今身在何处而日夜担心。 虞大人道:“你放心,庭晟如今很安全,只要你能保重将来必有相见之日。” 碧柔听到这话就放心了,知道庭晟没事这比什么都让她高兴。 虞夫人心中难过:“救不得你,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爹娘,同窗之情世交之谊,现在却这般无能为力。” 碧柔摇头道:“是小女愧对才是,两位已经为我家冤案所牵连贬谪到如今地步。能保住庭晟已是万幸,小女没有其他可求的了。” 菜娃从他们的谈话里才知道,碧柔姓纪,纪家遭难被抄家灭门,所以碧柔成了官妓。 他们谈了很久,碧柔突然看了一眼菜娃后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 碧柔从包袱取出菜娃的身契交给虞夫人:“世间事难料,这孩子质朴。我沦落风尘见人心之冷,这孩子之心如金如玉,给夫人为奴为婢总比将来也陷此泥潭强得多。” 说着招手让菜娃到面前给虞夫人仔细看看, 虞夫人知碧柔的心意,却舍不得如果这孩子跟他们走了碧柔身边就没有人陪着了:“你一人又该如何呢。” 碧柔道:“我心中已无所惧,能救她水火也是一善,只愿神佛能明我心保佑庭晟。” 后来告别之时,碧柔就让虞家夫妇便带着菜娃走了。 虞家家主遭贬斥离开盛都来到此地,不过任县令。 被贬之前虞家家主虞杞衡将儿子托付给其师,只带着妻子伊玉姗与女儿虞素雪来到江南。 菜娃被带入虞家和素雪相见。 第一面菜娃觉得素雪真的像雪一样,浑身通白一身蓝裙,就像晴天飘雪时候一样。 素雪宛然一笑:“太好了,我还以为没人陪我了。” 被牵着走拉进屋子里,素雪问她很多东西,问她从哪里来,怎么被爹娘带回来的。 在菜娃到虞家的第二日,虞夫人伊玉姗将她叫到跟前。 这碧柔手中有叶暖的卖身契,不过只能让她不会被随意发卖,官府在案还是牡丹楼的奴婢。让赵管家将叶暖的赎身钱给了梅娘子,要了梅娘子印了手印的手书后到官府改为虞家奴婢。 “你从烟花柳巷之地而来,往后不可提起此事,若旁人问起,只说你是虞家买来的丫头,对自己身世已不记得。”伊玉姗道。 只要是主人说的就要听从,况且走前碧柔一再嘱咐一定要听虞夫人的话。 “是,大娘子。”菜娃磕头。 伊玉姗道:“虽说虞家落魄了,也终究是世家。你是素雪身边的丫头,便和其他奴婢不一样,最重要就是守规矩。” 菜娃点头:“婢子明白。” 又是一年冬,下了一场细雪,李厨娘在厨房里熬着姜汤,菜娃在院子里劈柴。 虞杞衡这个县令过的十分拮据,除了赵管家之外,就是大娘子身边的鞠姑姑,另外就是李厨娘和菜娃。 李厨娘有的时候会伤心,说怀念还在都城时候的日子。虞家招谪贬差点被抄家,故而除了他们几个人愿意留下,其他的下人都遣散了。 姜汤熬好了,李厨娘喊了菜娃端着姜汤送到小娘子屋里去。 菜娃进厨房端了姜汤便往内院素雪屋子里去。 进屋入暖阁,暖阁里很暖。就算再拮据也不能拮据到素雪身上,这暖阁的碳很足。 素雪坐在暖塌上读书,菜娃把汤放在小桌上:“小娘子。” 素雪看她被冻的红彤彤的脸和手,伸出将她的双手握住搓着:“冷了吧。” 菜娃其实习惯了,从前在牡丹楼也是这样,冬天都能在井边洗衣服洗碗。 “没事。”菜娃道。 素雪拉着她坐下:“我正读到一句诗,‘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冬雪虽冷,但终有春来暖烟时,往后喊你叶暖怎么样?” 至此菜娃改名叶暖,成了虞家的小丫头。 第6章 木剑 平日素雪都喊叶暖为暖儿,她虽只比叶暖大一岁却似乎远比同龄人的聪慧。 诗书乐礼都不话下,甚至还通天文地理。叶暖从前以为碧柔是这世间最聪慧的女子,没想到素雪还要更加博学。 除了砍柴烧水洗衣服帮着李厨娘之外叶暖都在素雪身边,睡觉也是睡在暖阁外间。 这虞杞衡实际上是个武将,这个县令也是个空架子,他每日得闲就是教素雪读书或者自个练武。 读书的时候素雪定要叶暖一起学,她说读书有好处。 碧柔教她习过字,但还有好多字不认得,看着书就犯难。 平日听着听着就会犯困,素雪总是微微一笑捏着她肉肉的脸颊。 素雪知道叶暖对读书犯难,但也得先把诗经读完。 到了年下,但虞家门庭冷清。 虽只有家里人过年伊玉姗也是热热闹闹的准备,赵管家出门置办了年货回来,卸了年货鞠姑姑和李厨娘忙着处置。 挂上灯笼贴上对联,伊玉姗带着他们忙前忙后。 叶暖将鱼用水养起来,再拎着一桶烧好的热水到院子里倒入装满衣服的盆中与井水掺在一起。 屋子里素雪剪着窗花看着叶暖,她喜欢看叶暖做事的样子,因为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喜欢她那认真又干净的眼睛。 剪好窗户素雪听见没事做的父亲在练剑,虽说父亲他文武兼备,但始终好像还是武将的身份更适合他。 起身将窗花贴在窗户上,素雪瞧见难得叶暖会在干活的时候分心,这时的叶暖停了手上的动作,手里拿着湿答答的衣服却一脸认真看着练剑的虞杞衡。 素雪看着她憨憨样子笑了。 每日虞杞衡都会练剑,叶暖常常书不读心思都在剑上,有一次素雪瞧见叶暖劈柴的时候居然按着记忆挥舞了几下斧头,把李厨娘吓坏了立即骂了她。 后来叶暖就常用烧火棍来比划,还别说这倒是像模像样的。 虽说读书要死记硬背才能记住几句诗,可这父亲剑术招式不过瞧几次便能记个七七八八。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素雪心中琢磨或许叶暖虽不是读书的材料却也有自己的天赋。 心中这般想着,素雪便放下了手中的窗花去打开柜子,取出放在柜子最底下的一柄木剑。 这柄木剑是兄长幼年开始习武用的木剑,分别之时作为纪念留给素雪。 素雪拿着木剑走出屋子道:“爹爹,教暖儿几招如何?”说着走到叶暖身边将她从马扎上拉起来把木剑塞进她手里。 虞杞衡笑道:“她一个女娃娃练什么剑。” 素雪道:“爹爹怎么瞧不起女娃娃呢,我也还是女娃娃,爹爹觉得我比其他男娃差吗?” 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女儿,虞杞衡自然觉得素雪比旁人家的孩子都好。 “旁人哪里和你比。”虞杞衡道。 素雪道:“可惜我身子不好,如若不然别说文了,就算武我也不会输给兄长。我学不得让叶暖学几招也好,也能保护我呢。” 这个主意虞杞衡怎么没想到呢,从前深宅大院素雪养在深闺自然不用想什么安危。但如今到现在的地步,况且将来若被调去了更偏远的地方,这么一想的确很担心。 这叶暖看着老实,素日又听话,骨子里有一股忠诚。记着前些日子吃饭,李厨娘端汤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脚底不稳打翻了汤,这叶暖直接就是整个人挡住了素雪,保护了素雪。 素雪见虞杞衡神色有些松口了立即又道:“相信女儿,叶暖肯定是个练武的材料。” 虞杞衡道:“好,我就教上两招,要是学不会往后别提这事。” 素雪微微一笑,推着叶暖上前:“暖儿。” 叶暖手中紧握着木剑施礼道:“请家主赐教。” 在这一天开始叶暖手中的剑为素雪而执,在未来的某一刻木剑换作玄剑,叶暖的剑心将始终如初。 这虞杞衡是没想到,这叶暖比划的倒是有几分像样,应该是从小就干粗活的缘故手脚倒是有力。 若是这基础功开始练起来,或许这剑能学个像样。 “倒是孺子可教。”虞杞衡道。 素雪道:“圣人道有教无类,女子如何,奴婢又如何。暖儿既有天赋又心地温厚,如何教不得呢。” 年纪虽小却胸有文章与丘壑,虞杞衡感叹自己女儿的聪慧,仔细一想也是教得。 反正也常常闲来无事。 至此虞杞衡有闲暇便开始教叶暖武道基础,所有的武功无有例外都是从扎马步开始。 转眼到除夕夜,虞杞衡一家三口一桌子吃饭。 旁边另外有一小桌赵管家、鞠姑姑、李厨娘、叶暖四人同坐。 伊玉姗想起来了分别的儿子不禁伤心:“夫君,你说这山上冷若枫他会不会挨冻,我寄去的棉袄都到他手上了吗?” 虞杞衡道:“既然都送上山受些苦都是应该的,我只希望他能勤学苦练好好学一身本事回来。” 伊玉姗道:“你只知让他练武练武练武,难不成你存着送他去军营的心?” 还真没错,虞杞衡觉得男人就应当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确就是一开始就打算等他到了年纪就送进军营。 “就该上战场挥洒热血,为国尽忠。”虞杞衡道。 听到这话伊玉姗跟天塌了似的:“我告诉你,你若是让若枫上战场我就跟你拼了。在朝堂为国尽忠也是正路,况且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上战场你是不想留后了吗!” 虞杞衡道:“我也非我爹爹亲生,他的亲生儿子也是死在战场上,虞家一脉一向刚烈不屈。” “什么话,在我眼里那叫傻。”伊玉姗道:“非得一门忠烈当沙场孤魂吗?那我要怎么办,素雪怎么办。” 虞杞衡道:“好好好,我让一步,等若枫学成归来先成亲留后,然后我再送他去军营如何?” 伊玉姗急了:“重点是留后吗!是我不想若枫上战场!” 一旁的素雪仔细品尝桌上的菜,他们两口子是越吵感情越好。 吃过年夜饭收拾桌子,他们挪到暖阁里摆上瓜果守岁。 伊玉姗又念叨起了儿子。 平日里她亦会念叨何况下这又是年下。 端上茶的叶暖被素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握着她的双手给她捂着。 “冷了吧。”素雪道。 叶暖摇头:“衣服很暖和的。” 那是素雪去年没穿过的袄子让李厨娘又多续了些棉花。 这个年便是如此暖暖和和的过去了。 到了元宵又热闹一番,还一家子出行看了城楼的烟火。 第7章 鱼与飞鸟 在冬去春来时叶暖的马步扎很像样,这虞杞衡平日看她读书习字是十分困难,到了习武居然能一点就通,不得不说的确是练武的材料。 虞杞衡想起旧年他跟随师父习武,当时小师妹所练剑法很适合叶暖来学就翻出剑谱来传授。 一开始想着随便练练就罢了,渐渐却觉得不好好学倒是可惜。 素雪看着在窗外练剑的叶暖不禁一笑,因为她认真的可爱。 在旁绣着牡丹的伊玉姗十分抱怨:“哪有女子舞刀弄剑的,你爹还真教上了。不成体统。” 素雪微笑道:“这世间女子哪有能如娘亲这般的,能满腹经纶可吟诗作对,不仅闺阁时为京城贵女之首,也得天下才子仰慕。娘亲都不输给才子们,如何又说起女子不该如何呢。” 被夸成这样伊玉姗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面上却装作自己不动于衷:“那都是娘亲少不更事的时候,况且叶暖只是个出身卑贱的丫头。” 素雪问:“娘亲,我们虞家在世家之中如何?” 伊玉姗道:“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士族,如今我们虽落魄,但名望不曾减。” “既然我们是这般的士族,叶暖是我的贴身丫头她便不卑贱。”素雪道:“若娘亲都这般觉得,外人更会这般觉得。” 一语点醒梦中人,伊玉姗自视高贵,素雪更是她掌上明珠至宝。那明珠至宝身边点缀的起码也要是珍珠美玉。 珍珠美玉是可以打磨出来的。 伊玉姗道:“倒也是,她品行资质都不错,就是出身太低了。” 还是耿耿于怀她是从烟花之地而来。 素雪道:“叶暖是我的丫头,她是虞家人,娘亲也只要记得这点便是。” 别见女儿年纪小,这见识胸襟倒是不一般。 伊玉姗心中十分骄傲。 “你说的对。“伊玉姗道。 朝花节已至,赵管家出门购置了不少鲜花回来。 看着买回来的鲜花不禁让伊玉姗感叹,过去还在盛京时自家园子里繁花盛开,邀请各府女眷相聚,那时虞家是如何的昌盛。 如今这些花也不如从前自个园子的那般好。 李厨娘取些桂花做糕点,鞠姑姑拿着一些编织花篮摆着。 素雪觉得有趣跟鞠姑姑学。 编织时见叶暖居然会,素雪赞道:“暖儿编的真好。” 叶暖道:“以前家中要编织筐拿去卖,平日采果子也要背着筐,筐和篮子好像差不多。” 素雪揉了揉她的头,在她眼中叶暖着实可爱。 这一天等到虞杞衡从府衙回来吃过晚饭,伊玉姗见虞杞衡神色不对。 关上房门伊玉姗忙问:“怎么了夫君?” 虞杞衡道:“又要走了。” 伊玉姗有些心慌:“我们才到江南不到一年。” 虞杞衡扶着她坐下,蹲下身子握着她的双手:“对不住你了。” 伊玉姗摇头道:“无妨,只要我们都一家子都还在,往后日子就能过下去。” 虞杞衡道:“此番可能我们要去西境边关了。” 伊玉姗微笑道:“驻守国门倒是遂了你年轻时候的愿。” 虞杞衡道:“我一人去便罢了,要连累你与素雪跟着我受苦。我心中想不如你带着素雪回京,毕竟德妃娘娘是你姑母,陛下会有所眷顾。” 这话让伊玉姗面色微恼:“你又提这话,都说过不许提。我们说好的生死都要在一起,你要死了觉得我能独活吗?” 虞杞衡道:“对不起你,我当时就该听你劝。是我当时考虑不周以至于到如今地步。” 伊玉姗道:“只要我们都能活下去,夫君定能东山再起。” 虞杞衡道:“往后朝堂之事我再也不会生恻隐之心,定会小心谨慎。“ 当时便贬时,有至交传信说有人要杀虞杞衡,会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动手。 结果真的有杀手蛰伏,只是幸好虞杞衡有所准备才能幸免于难。 “夫君你性情耿直虽好,但我们也要保护若枫和素雪。”伊玉姗道:“我一想碧柔如今处境,若是当时夫君不慎没能全身而退,素雪若也遭那般折辱,那便是杀我千遍万遍了。” 虞杞衡已经明白了,朝堂之上阴谋诡谲,他的心软忠义恐会连累身边人, “是,你说的对。”虞杞衡道。 两人商量着若是去往西境该如何准备,何时出发最好。 此时素雪屋中研墨添香,正读《庄子》。 “鲲为鱼,鹏为鸟。这鱼会变成鸟?”叶暖听着不明白:“怎么会呢。” 这鱼和鸟,完全是不同的东西,怎么能变呢。 素雪道:“虽是传说,但传说不一定是假的,或许是夸张了些。” 叶暖觉得实在不明白。 “经有云,万物不过一个名。鱼可以是飞鸟,飞鸟亦可鱼。”素雪伸手捧着她道:“素雪是叶暖,叶暖是素雪。” 叶暖摇头:“小娘子是小娘子,婢子是婢子,不可混为一谈。” 这个笨蛋小丫头,素雪揉搓了一番她的脑袋:“傻瓜。” 叶暖叠被铺床让素雪歇息,素雪拉住他的手让她与自己一起睡。 吹灭了灯,仅有外边的灯光透过窗纱微微泛光。 “我们要离开江南了。”素雪道。 叶暖疑惑:“离开?” 素雪道:“父亲又要被远调了,这次应当会派去边关。” “边关是什么地方?”叶暖问。 素雪道:“那边大多都是戈壁和荒漠,但亦有雪山与高原。” 那都是叶暖如今还理解不了的景色。 叶暖问:“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素雪轻抚着她的额间:“或许没有什么不一样。” 此时素雪觉得有叶暖在,有爹爹和娘亲在,到哪里都是家。 如今虽然娘亲她们抱怨日子不如在盛京时那般富贵,但是素雪却更喜欢这样的日子。有爹爹和娘娘在身边,还有叶暖这个小丫头陪着她。 从前身边那么多人围绕,却不如当下。 当下没有算计和计较,也没有谎言与背叛。 第8章 玉里关 比起升迁来讲这将人贬迁的旨意一出下达的十分快。 不过几日虞杞衡便收到了派遣,虞家开始收拾细软。 收拾东西的时候素雪问叶暖离开后会不会想念碧柔。 叶暖点头。 可惜娘亲不喜欢叶暖再和从前那些风月之人有任何关系,不会允许叶暖去见一见碧柔。 但可以写封信偷偷请赵管家送去。 叶暖很开心就提笔写信。 她现在已经识得不少字,可以自己写封简单的信了。 信交给赵管家偷偷送去牡丹楼,当日碧柔写了回信让赵管家带回。 里面不过寥寥几字:勿念前缘,好自珍重,愿平安长乐。 素雪跟叶暖说,碧柔的家族遭人诬陷,以至于一家百口只剩下碧柔与庭晟两人。 若有一日能昭雪洗冤,或有再相见之日。 叶暖看着信有些难过,因为她在信中问了芸香,但把信翻烂了也没有芸香的只言片语。 勿念前缘…… 素雪说这四个字是她们希望她忘记牡丹楼,但是铭记还是忘记都是叶暖自己的事。 “按自己的心意去做,暖儿。”素雪道。 调令下达到手中,再到虞家出发,不过十日而已。 江南烟雨时,他们踏上了路途。 这一路就走了一个多月。 当真正看到戈壁时叶暖才知道这边境和江南有什么不一样。 这里的人和江南的人穿衣打扮完全不一样,集市也完全不一样。这里地很大还是人很少,不像江南那般热闹繁荣。 一路颠簸,伊玉姗快到的时候就开始抱怨此地鸟都不生蛋。 又因为沙尘暴耽误了一日行程,更加抱怨上了。 这还是她姑母是德妃而求得的好一些的地方,伊玉姗真不敢想一开始圣上是要把他们调到何处更穷山恶水之地。 看着尽是灰尘破烂不堪的宅子时,伊玉姗有怨也到了极致发不出来了。 虞杞衡极力一路哄着她安抚她。 “不算太糟的娘亲。”素雪道。 伊玉姗看着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更怨了:“是娘亲让你受苦了,我就该听你父亲的送你回盛京去。让德妃娘娘接你进宫在身边侍奉她,也比来这样的地方好呀。” 素雪微笑:“娘亲,这里可比宫廷好上百万倍。” 伊玉姗觉得素雪是不是看见这样的鬼地方太过伤心了才这样胡说八道:“苦了你了。” 素雪只是牵着叶暖的手将官邸走了一遍。 虽说是官邸却实在是简陋,都是土墙泥地,一片砖都不见。 “屋顶都是破的!”伊玉姗在惊呼。 叶暖这会开始担心了,这里比起江南来说过于荒凉了,住所也比从前差上许多。她不在意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但是素雪不该受苦。 素雪看她脸都快皱起来了,捧着她的脸语气温柔:“我很喜欢这里,暖儿放心。” 赵管家和李厨娘挽袖开始收拾,叶暖也去挑水干活。 虞杞衡去集市找了工匠和木匠。 第一日就先将就。 到第二日整修破墙和屋顶,地也砌上砖。 虽请了匠人,但虞杞衡和赵管家也一起动手,李厨娘带着叶暖也忙里忙外的跟着收拾,还要备饭。 伊玉姗就与鞠姑姑整顿。 素雪也收拾着自己与叶暖的屋子。 目前的状况都在预测之内,虞杞衡如今提前到了玉里关,一是为了能早些整顿不耽误上任,二是为了熟悉此地探查消息让上任后不会太过被动,三则是为了避免如当时前往江南时路上遭刺杀。 这几日府邸在整顿,虞杞衡便出门四处查看。 先买了两匹好马,这里出行不能没有马。 后院有马厩,素雪见马很欢喜,在盛京中能骑马的机会可没有。 叶暖有点怕马。 素雪笑道:“暖儿一定要学骑马的。” 既然都习武又岂能不学骑射呢。 素雪让叶暖摸一摸马,但是看她真的很怕的样子。 “它很凶。”叶暖从前被驴踢过记忆还在呢,看到比驴高大很多的马更是害怕了。 素雪道:“人能跑多快呢,若是遇到危险,你得带着我骑马逃跑呢。” 这话很是,叶暖想着如果遇到事要跑要保护好素雪就得学会骑马,为了素雪不能害怕。 叶暖壮着胆子摸了摸马的鬃毛。 素雪道:“马是十分有灵性的,况且这一匹也非烈马。爹爹说这马性情温顺很适合我们这样初学的。” 叶暖点头:“嗯,学!” 素雪揉了揉她头:“傻丫头。” 到玉里关的第十天他们算是安顿好了,虞杞衡也到军中到任。 原本就是武将能回到军营其实让虞杞衡心中跟回家了一样,一进军营就是一股亲切之感。 到大帐外听传,说是大将军今日出城巡视还未回来。 在玉里关军营任大将军的是从前的宣王——元瑨。 元瑨是德妃所生,所以是伊玉姗的表兄。 这就是为何德妃在圣上那恳请让虞杞衡贬至此的原因。 元瑨听到说今天虞杞衡要赴任边巡视完毕立即赶回,马到帐外下马后径直走来。 虞杞衡上前行礼:“殿下。” 元瑨扶起他:“快免礼,如今就不必这般大礼了。” 到账中落座,倒了两杯热茶。 两人说起元瑨降爵之后被派至玉里关任大将军,以及虞杞衡去江南路上遭遇杀手埋伏之事。 如今盛京城里波云诡谲,元瑨王爵被削后皇后一族的势力最盛。 元瑨道:“我何曾能带兵打仗,到了此地之后单单解决粮饷填饱士兵已是不易。” 虞杞衡道:“司徒先生不是在此吗?” 元瑨道:“若不是司徒先生跟随我到此,我现在怕是连士兵们都养不活。” 司徒先生是元瑨的门客,如今是他的军师。 刚到此地时这军营简直是个残兵营,都是鱼龙混杂之辈,而且此时军饷送来前在盛京被张相一党所贪一半,到这里后又被将领所贪。 对于张相一党贪污是毫无证据,元瑨只能以军法处置了贪污的将领后重整军营。 为了来年粮饷到前能养活士兵,都多亏了司徒先生献计,想办法整治边境走私贩私丝绸玉器茶叶的商队得了罚金供给军中所需。 用了这一年多整顿军营招募士兵,这才稍稍步入正轨。 此时司徒先生办事回来,虞杞衡起身相迎:“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大喜道:“我虽有些小计谋,但若说练兵我和殿下皆是不通,此番有了虞将军实在是有救了。” 虞杞衡道:“殿下和先生尽管吩咐,属下竭尽所能。” 从玉里关地势地形再到此地四周州府处境,再讲营中如今现状,司徒先生详细告知了虞杞衡现在他们的困境与麻烦。 很快虞杞衡掌握状况开始制定如何练兵,如今的情况别说西境敌军如何,单说此地沙盗要铲除都不易。 此时沙盗极凶极恶是第一心腹大患。 第9章 玉镯相会 过了一月后这伊玉姗也不见如何适应此地,整日间闷闷不乐。加上这些日子虞杞衡才到军中忙的不见人影,更是让她心里不自在了。 反倒是这素雪到底每日都越来越爱笑了,不是带着叶暖一起读书练字就是看她干活或者练剑。 叶暖若是练剑,她就在旁看书,无论如何两个人一定要处于一个空间内才行。 原本想骑马,但是如今虞杞衡在军中不归家没有机会。 这会伊玉姗躺在贵妃椅闷闷不乐,外面来了一位家丁送来一封请帖,赵管家接了帖子连忙让鞠姑姑递给伊玉姗。 “娘子,是元夫人送来的请帖。”鞠姑姑道。 伊玉姗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元夫人就是元瑨的妻子——慕容妘。 请帖邀请伊玉姗明日带着女儿一起到府中品茗。 这会伊玉姗发觉自己绝对是来了这里后脑子坏掉了,怎么没想起来去找慕容妘呢。 她们未出嫁时就是闺中密友,出嫁后又是表姑嫂的关系更亲了,还在京中时常常相聚。 如今竟然忘了自己该先去拜访的,实在是糊涂了。 伊玉姗在不断责怪自己的疏忽。 连忙为明日去元府准备,挑选一套合适的服饰,又忙忙的找素雪让她准备明日一起去。 素雪只问能不能带上暖儿。 这自然是能得,哪有世家女子出门没有贴身丫头随侍。 这会伊玉姗又伤心了,从前素雪身边都有十几个丫鬟服侍,如今竟只有一个叶暖。 到了第二日前往大将军府。 这府邸也说不上气派但看着外头站着的士兵也是有气势的。 从马车上走下来,伊玉姗带着素雪和叶暖两人踏入府邸。 来迎接的嬷嬷和大侍女伊玉姗认得,是童嬷嬷与初夏。 “许久不见了伊大娘子。”童嬷嬷道。 伊玉姗微笑道:“可不是嘛。” 跟随着她们到了后院大屋,慕容妘出来相迎:“玉姗。” 伊玉姗施礼:“夫人万安。” 慕容妘立即扶她:“你这般我就恼了。” 伊玉姗道:“礼不可废。” 慕容妘拉着她先进屋:“这都什么时候还讲究这些。” 伊玉姗道:“虽说国公如今暂且失了王爵,但终究是皇子,迟早都是要恢复亲王身份。” 两人入座,初夏奉上热茶。 素雪带着叶暖向慕容妘行大礼。 慕容妘向来就喜欢素雪,让她跟前仔细看看,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虽才时隔两年但也可见我们素雪将来定是美人的。” 童嬷嬷在旁打趣道:“这是小公子的福气。” 还在盛京的时候慕容妘就有意给自己儿子与素雪订下婚约,只是一直耽搁了。 慕容妘将自己腕上的镯子取下来给素雪戴上:“我是希望有天能喝上素雪给我敬的茶。” 伊玉姗本来还担心这门婚事是不是没着落了,听到这话就算是放心了。 素雪微微颔首:“多谢夫人。” 这镯子虽说是给素雪的,但也是意味着慕容妘和伊玉姗以镯子作为两方孩子婚约的信物。 慕容妘让初夏去喊元澂来。 如今慕容妘膝下只有一子名为元澂。 不一会就见他来了,手中还负着木剑,见有客立即向伊玉姗施礼:“虞夫人有礼。” 伊玉姗以颔首礼:“小公爷不必多礼。” 慕容妘道:“澂儿,难得素雪来一趟,你替娘带她去四处看看可好?” 元澂点头:“好。” 说罢三个孩子就往院子里去,初夏跟在后头侍奉。 阔别两年,这两年来伊玉姗没有朋友可倾诉,如今一见慕容妘便大把大把的话要说。 从一路到江南时的危机重重,再到这里后的风尘仆仆,然后伊玉姗一边说着一边抹着泪。 慕容妘安慰着:“我知你的,我以为你不会跟来的,前日我才听郎君说你也跟虞将军来了,我才知道后连忙下帖子。” 伊玉姗道:“我岂会不跟来,虽说我诸多抱怨,但并不悔。若是我留着盛京那才是后悔的。” 慕容妘道:“我心中明白虞家也是受了我们牵连才如此被针对,玉姗你放宽心。素雪的将来有我在,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伊玉姗感动:“多谢妘姐姐。” 这一声妘姐姐就像是又回到当小娘子的时候,两个人未出阁时一直是如此称呼的。 两人说着体己话,也绸缪着将来。 另外一边元澂带着素雪往他练书房看看,对于儿子的教导上元瑨与慕容妘都十分严厉,每日读书习武皆有规定。 素雪瞧着他书房墙上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是每个时辰要做什么,从天未亮便起身,读书练武课业简直没有半分闲暇。 元澂道:“待会司徒先生会来,他看见你一定会很欢喜。” “真的许久没见过先生了。”素雪瞧见叶暖一直看着元澂书房墙上挂着的剑,不免一笑:“暖儿。” 叶暖回神:“嗯。” 元澂问:“她是?” 素雪拉过叶暖的手道:“她叫叶暖,如今我身边都是她陪着。” 作为皇室子弟不会把目光留意到奴婢身上,元澂不甚在意。 书房后面就是练武场,走出书房往后面去。 这练武场完全吸引了叶暖全部的目光,看着兵器架上的刀枪棍棒眼睛直直的。 素雪问:“可让暖儿去瞧瞧那些兵器吗?” 首先是没反应过来,其次素雪开口不好拒绝,元澂点了头。 “多谢公子。”叶暖开心的小碎步跑过去,伸手触摸这些兵器,有些她如今都还拿不动,但很难让她不喜欢。 元澂道:“你的这个丫头很奇怪。” 素雪道:“暖儿习武的。” 元澂完全不理解:“成何体统。” “你这话说得像个老顽固。”素雪道:“如何就不成体统了,女子如何不可习武了。” 元澂道:“像她这般的奴婢可不配。” 这话让素雪有些恼了:“我心里觉得她配,以剑会友还不一定暖儿会输给你。” 元澂觉得好笑:“她这么个小小的丫头,还拿剑?” 满嘴的瞧不起,素雪从架子上取了一柄木剑然后走过去交到叶暖手上:“暖儿去与这位公子对上两招。” 素雪开口无论是什么叶暖都会听从,点头就上前施礼:“请赐教。” 元澂不以为意:“她是一个奴婢,跟她动手成何体统。” 王孙公子都自视过高这是素雪心里明白的,但是她见不得旁人瞧不起叶暖:“你是怕输吧。” “笑话,我还能怕输了。”激将法有用,元澂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还瘦瘦小小的叶暖道:“我也不欺负她,我让她三招能碰到我再说。” 第10章 崔侍卫 两方持剑对峙,不过是一个小奴婢却敢对视他的眼睛,元澂看向一旁的素雪见她眼中对这个小奴婢宠溺。 一个小奴婢而已,素雪竟也开始不分轻重。 “失礼了。”叶暖鞠躬施礼,随即先攻。 原以为能轻易挡下的元澂没想到第一剑就由于自己的轻敌被击中胳膊,立即反应闪躲防御。 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元澂失策了。 最后虽然元澂赢了,但是心里却觉得和输了没差。 “虞将军怎会教一个奴婢剑法?”元澂觉得太荒唐了。 素雪恼了:“别一口一句奴婢的,暖儿就是暖儿,是我的暖儿。” 元澂反驳:“难道她不在奴籍,不是奴婢吗?” 是改变不了他的看法的,素雪也不坚持,自己拉上叶暖就走。 见素雪生气了让元澂更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还为了一个小奴婢生他气了。 这时司徒先生来了:“这是何故。” 素雪施礼:“先生。” 司徒先生道:“许久不见素雪了,近来如何?” 素雪微笑道:“弟子一切都好,多谢先生挂心。” 司徒先生见她比起从前的确开心了许多,这是好事。 回到书房里,司徒先生落座,元澂与素雪再落座。 初夏奉茶给先生。 看这两孩子在置气,司徒先生只得问初夏:“初夏,他们这是怎么了?” 初夏道:“小公子与小娘子身边的丫头比试,不高兴了。” 司徒先生问:“公子这是何故?” 元澂道:“不成体统,哪有一个小婢子读书习武的。” 司徒先生又问素雪:“素雪认为如何?” 素雪道:“圣人言有教无类,既能教又如何不能教呢。暖儿有天赋,如何不可以习武?” 元澂道:“她是奴婢!” 素雪道:“她是我的人。” 司徒先生道:“世道艰难,若非实在养活不起岂会卖儿卖女。公子,立国之道在于民,她如何不是万民之一?” 这话让元澂一怔。 司徒先生道:“还记得我们一路来的时候看见过难民,公子还心疼说地方官无能没能救得百姓。” “先生说的是。”元澂道。 司徒先生道:“家中侍卫许多也是奴,为何男奴可以习武护主,女奴就不得?” 元澂道:“上下尊卑之礼,岂能乱了。” 司徒先生道:“公子,以律法而言,她是家奴。既然是她是虞家的家奴,那便是虞家的主人说得算。素雪视她如手足,你轻蔑之时素雪觉得你冒犯的不是这个小丫头,而是素雪。” 元澂明白了。 司徒先生道:“平日里你们几个孩子打架,公子若见自己兄弟受欺负就会生气报复回去。素雪的心情也是如此,你应该给素雪道歉。” 元澂没想到这点,素雪一直说叶暖是她的人,仔细想想自己身边的人也不会希望旁人来说。 想到这般元澂起身施礼:“对不住了素雪。” 素雪想要元澂给叶暖道歉的,但思量一番想着他的身份能给他低头已是让步。 起身回礼,素雪道:“无妨。” 司徒先生道:“素雪,往后来这和公子一起读书,自然,你可以带着你家丫头一起来伴读。” 素雪致谢:“多谢先生。” 司徒先生道:“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 往后每月除初一、初十、十五、廿十、廿五、三十外巳时至申时皆来书房读书。 之后三人乘上马车回府。 回到府上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回屋。 “别在意今日公子说的话,你在我心里不是奴婢。”素雪道。 叶暖不解:“可是婢子就是奴婢呀。” 这话说出来竟天真像是在说天就是蓝的。 素雪明白了叶暖心中没在意被元澂折辱,因为她心觉得这是她作为奴婢理所应当的。 拉着她坐下,素雪道:“在我这,起码在我面前,你是叶暖,我是素雪。“ 叶暖虽然不明白这话的含义却还是点了点头。 真的是傻丫头,素雪轻抚着她的脑袋。 叶暖回厨房帮李厨娘做饭。 后来又过一段日子,无论如何不适应这伊玉姗也没有再抱怨的时候。偶尔与慕容妘一同喝茶,或是与鞠姑姑出门逛逛集市,渐渐也发现了一些这地方的好处。 虞素雪带着叶暖到元府书房读书。 每日前一个时辰司徒先生授课,有文史亦有天文地理。剩下的时辰就是书画棋琴其一,另外有练武场故而添了一样马术。 素雪深知叶暖最多读些诗文,最重要是她多识字。人大多有天赋偏重,她既喜欢练武便前一个时辰读书后就让她去了练武场。 练武场离马厩不远,有一位崔侍卫照顾马厩。 这位侍卫有三十出头却是白发不少,面上有鲸刑烙印,骨骼健壮面色冷漠。 说是崔侍卫却当个马夫,只在马厩照顾马匹,但司徒先生说请他教元澂骑射,如今顺带教素雪与她丫头骑马。 崔侍卫见素雪身子虽弱些但却极为聪明,另外的小丫头看着没几两重却倒是有些天赋。 都不是难教的主也不用费太多口舌,崔侍卫就冷着脸教了。 原本想着不必太在意,但却见那叫叶暖的小丫头竟然有些天赋在身上,骑马射箭竟是都是一点就通。 虽然现在限于体格与力量,但若是加以合适的传授这将来是个高手。 第11章 沙盗 在这里元澂也没什么伙伴,自己身边的两个侍读都被送入军营锻炼,平日里都不在。 退而求其次练剑过招让那个小丫头来倒是凑合。 被骂什么叶暖都觉得都是家常便饭,也是理所应当。 元澂是地位很高的公子,自然不能因为她让虞家为难。 大娘子说公子将来会是素雪的夫婿,所以也是叶暖的主子,他说什么也都不可以违背的。 两人在比练武场上木剑过招,素雪在书房廊下弹琴,时不时瞧过去只恐那个傻丫头受伤。 司徒先生见崔侍卫在一旁观察便起身走过去。 “难得见你看公子练剑,看来公子大有进益。”司徒先生道。 崔侍卫道:“那丫头天赋奇高,若能得指点将来会是一把最锋利的剑。” 能让崔侍卫如此看得起不免让司徒先生多看几眼,对武学不通所以司徒先生没想到他倒是错看了一个好苗子。 司徒先生道:“主君有意训练一门暗卫,若得你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崔侍卫没说话只是转头走了。 就这般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到了中秋。 虞杞衡难得不在军营留在家中过节。 李厨娘端出两盘月饼,虞家人在一处上赏月。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让伊玉姗不免又想起儿子若枫。 虞杞衡宽慰她,日子说快很快的,其实就是一眨眼的事。 赏了月吃了月饼,听了一曲素雪的琴。 中秋团圆节一过玉里关就乱了套。 军营里要剿灭沙盗的消息被奸细传出,就在过了中秋的第二夜沙盗乘夜色汹汹而来,破开了城门。 沙盗杀人抢钱关内百姓在夜色中叫喊。 虞杞衡从军营带着兵马来追击沙盗。 另外一头元瑨带着人马指引前往安全之所。 如今情况失控,司徒先生受命带着人前往元府去接元夫人与公子。 虞宅里赵管家急忙备好了马车,素雪扶着伊玉姗坐上马车,鞠姑姑与李厨娘接着上车。 赵管家驾马,叶暖骑着一匹马跟随在后。 现下情况危急,伊玉姗将一柄剑从窗口递出:“叶暖,接剑。” 在诧异间叶暖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接剑:“大娘子……” 伊玉姗道:“木剑这时可派不上用处。” 素雪认得那把剑,是一柄爹爹收藏的一柄残剑,虽说是残剑但也是玄铁所造,比普通刀剑强。 马车前脚离开,后脚就看见了沙盗们拿着火把靠近宅子。 残剑出鞘,叶暖跟在马车后面戒备沙盗追上。 路上看见许多百姓都在逃出。 “呀!!” “啊啊啊啊!!!” 沙盗的张狂的笑声与人们的叫喊声交织,前路已有骑马持刀一路狂笑的沙盗冲来。 叶暖立即冲上前去护在马车前,指剑便是无惧。 素雪连忙嘱咐:“暖儿小心!” 骑马持刀的沙盗凶狠,叶暖只能随机应变以灵巧躲闪来争取赵管家他们离开的时间。 只是周旋住了前面一个沙盗却没挡住后面追上的沙盗,他们驾着马车在这关中显得非富即贵成了沙盗的必劫目标。 一眨眼间赵管家手臂被砍伤,车门被一刀劈开。 叶暖此时顾不得什么站上马背跃到马车上挡在素雪面前以残剑扛住沙盗一刀,这一刻不知道这股勇气和力量从何而来,无论怎么看都是悬殊的力量差距,但却硬生生扛住这一剑。 这一剑已经耗费了全部气力,就算是死死硬撑,此时素雪知道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瘦小身躯已经到达极限。 不知道何时叶暖受的伤,背上不断的渗出血来。 素雪这时的心情是心疼与愤怒交杂,怒视沙盗。 伊玉姗不慌,一只手紧握着鞠姑姑,另外一只手握着李厨娘:“听我命令你们就跑。” 鞠姑姑和李厨娘一听就怕,两人岂能丢下主子自己去求生。 有的时候比起活着,死其实从来不可怕。 沙盗围住了她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挡在他们身前,以一剑之势破万钧。 叶暖仰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那一剑斩破了沙盗的脑袋,也斩退了所有沙盗。 是崔侍卫,素雪松了一口气。 伊玉姗不明所以,但看素雪神色认得此人,看来是得救了。 元澂带着护卫们骑马而至,看见一群倒地不起的沙盗命侍卫们去查看没有没活口。随即自己也下马跑到素雪身边蹲下身子:“可还好?” 素雪只是搂住叶暖,一开口便忍不住坠泪:“暖儿受伤了。” 被搂住的刹那间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离,叶暖倒在了素雪怀中。 元澂这时看清了全身是血手中却还紧握着残剑的叶暖。 “亦杨背上她。”元澂对身边的护卫亦杨吩咐道。 亦杨背起叶暖。 “小心。”素雪恐叶暖的伤口越扯越大。 亦杨点着头动作小心翼翼。 这一夜的玉里关在刀剑之中血洒,以虞杞衡斩杀沙盗的二当家得以消停。 崔侍卫带人将这次涌入玉里关的九成沙盗或杀或砍。 元瑨此番在军营中肃清叛徒示众。 第12章 护主之心 沙盗定要灭,元瑨在帐中同虞杞衡、司徒先生商定剿灭沙盗之策。 另外一边虞宅遭受沙盗掠夺放火修缮需要些日子,慕容妘请她们在元府东南角的独院暂住。 叶暖全身都是伤,休养了好些日子。 伤好后再去练武场时,叶暖向崔侍卫下跪请求他教自己剑术。 那一剑之势能挡雷霆万钧,那天看着崔侍卫一剑斩杀沙盗,叶暖想要学这剑术,她想她的剑也能这样保护素雪。 崔侍卫不肯教,不愿收这个徒弟。 “我的剑是用来杀人,你的剑却要守护,教不了你。” 话毕转身便走了。 叶暖失望至极,低头难过。 素雪走过来将她扶起来安慰着:“暖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叶暖第一次如此坚定,她不想再遇到无法保护素雪的时候。 远处射箭的元澂看见这一幕心中甚是不解,但看亦杨眼神中对那小丫头的欣赏更是莫名其妙。 “你这什么眼神?”元澂问亦杨。 亦杨道:“不过是感同她护主之心,公子,她虽然是婢女但那天她已经皮开肉绽却还只念着要护住虞小娘子。” 那天是亦杨背着叶暖回到元府疗伤,故而亦杨知道她到底伤的多重,那样的伤别说她那样的小丫头,壮汉都得折半条命, 元澂继续练箭:“她应当如此。” 亦杨觉得奇怪,公子平日待他与石章宽厚,为何对叶暖一个小丫头却是格外苛刻。 过了一段日子入冬了,军营里练兵一日复一日,灭沙盗的计谋已经开始展开。 虞杞衡受命严加练兵丝毫不敢懈怠。 司徒先生亦是为了招兵买马四处奔波。 元瑨向他们二人再次提及了关于暗卫之事,司徒先生推荐了崔先生。 司徒先生道:“若要训练暗卫除崔侍卫之外无人合适。” 元瑨觉得有理,从前崔侍卫就是最强的杀手,如今有他在若不用就是没脑子了。 “的确。”元瑨道。 司徒先生道:“属下曾对崔侍卫提起此事,但没有回应,想来恐要主君亲自去说动他。” 元瑨点头答应。 之后元瑨去委托了崔侍卫,以当初救他的一命之恩换来崔侍卫此番效力。 并让虞杞衡一同协助崔侍卫组建暗卫。 在入冬前虞宅修缮完毕,虞家人搬了回来。 叶暖将残剑交还给伊玉姗。 伊玉姗收回残剑对她道:“这剑不好,将来会有属于你的剑。” 这话对叶暖而言很是感动,这表示了大娘子认可她习武这件事,叶暖磕头道:“婢子多谢大娘子。” 伊玉姗将她扶起来表示对她作为虞家人的认可,从此在她眼里叶暖与鞠姑姑和李厨娘一样的。 这一夜虞杞衡难得回来,一回家就感觉舒坦。 此时伊玉姗将残剑擦拭着:“当时紧急只有这把剑能用上,都没问过你的意思。” 虞杞衡道:“自然无妨,只可惜是柄残剑不适合暖丫头,若这剑完整予她无妨。” 伊玉姗道:“这世间的缘分难以言说,剑与人之间亦有缘份,想来将来夫君会寻一柄适合暖丫头的剑。” 如今夫妻二人对叶暖习武一事彻底改观,这孩子有赤诚之心,不单单有天赋,还有一颗最纯粹的剑心。 虞杞衡突然生了一个主意,他想把叶暖送去暗卫密训。 首先这样的一个苗子不用可惜,其次他无暇教授恐是耽误这丫头最好练武的年纪。况且以她的忠诚,放在暗卫里或许将来可以是他的暗棋。 这崔侍卫原本也有惜才的意思,想来并不难。 虞杞衡道:“玉姗,我若把暖丫头送走几年,你可得跟素雪好好说说。” 伊玉姗疑惑:“送去哪里?” 虞杞衡道:“想要保护素雪,现在的暖丫头可不行。得送去修炼,将来才可堪用。” 思量间伊玉姗亦觉如此:“夫君放心,我会好好跟女儿说。” 想好后虞杞衡也不迟疑,第二日便去找了崔侍卫问是否要让叶暖进入暗卫密训。 崔侍卫见他作为主人都已经愿意送入暗卫,也没什么可说的,另外还决定了让元澂身边的侍读亦杨与石章一同接受密训。 而另一头的伊玉姗恐素雪舍不得叶暖在十分纠结该如何开口。 弹琴的素雪见她其实无心听琴便知道有事要说,抚琴停下,起身走到伊玉姗身侧而坐:“娘亲若有事不好说,恐是关于暖儿。娘亲直说吧。” 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这就九窍玲珑心的素雪呢,伊玉姗道:“你爹爹的意思是觉得,暖丫头既然是练武的材料,就送去修行几年。你意下如何?” 素雪道:“有何不可呢。” 伊玉姗诧异:“我恐你舍不得。” 素雪道:“我自然舍不得,但暖儿适合习武,况且若学有所成她一个小女子也能在这世道中自保。” “我们都念着有一日她能更好地保护你,你却是更为她想。”伊玉姗道。 素雪道:“娘亲,我不希望暖儿是因为我是主子所以才想护着我。我想有一日就算撇开主仆身份,暖儿亦也会为我着想事事以我为先,我亦如此对她,此情义方可长久无坚不摧。” 不想以主仆的身份来用忠诚衡量叶暖与她之间的情谊,而是作为两个人素雪和叶暖之间,两个人能够绝对的互相信任彼此依靠,那样的情分远远比主仆之间的忠诚要更珍贵。 第13章 守护之剑 过了不久素雪就不得不送走了叶暖,告别时叶暖说等她回来,那个时候她的剑就能守护素雪了。 在叶暖乘马跟随着崔侍卫而去之后很长一段里,素雪没有任何叶暖的音信。 虞杞衡只说叶暖被送去了一处峡谷里,但是峡谷在哪里连他都不知,一切都是崔侍卫所安排。 之后的日子伊玉姗说再找个丫头在素雪身边伺候,素雪却不想要。后来慕容妘得知此事,想着虞家服侍的人不够便让初夏来伺候素雪几年。 素雪越发刻苦钻研于书卷之间,平日不在念书便在弹琴作画。 司徒先生如今都怕已经没什么可教这个学生。 而元澂亦是如此,读书练武皆是刻苦非常,只是近来见素雪不大爱笑了。 在玉里关度过极冷的寒冬又度过漫长干燥的至夏,三年寒暑转瞬即逝。 元瑨的军营如今已经一改往昔面貌,在虞杞衡与司徒先生苦心经营下如今已经是规模超过一万的军队。 从一开始不过三千的散兵至今,此时已经有了歼灭沙盗的实力。 “素雪这孩子倒是有真有鬼才,前年出策以关税诱利,如今才能控制住了五条商路,三年间还从域外换取了一千匹好马。”司徒先生大赞自己学生的智谋。 由于粮饷被克扣从前司徒先生就想了很多办法,素雪在玉里关呆了这些年已经对西境地势气候以及各路商道了然于胸,出策十分有助益。 虽说取巧了,但是粮饷能供给的上,除了一万可用之军亦另外训练出了两千精锐骑兵。 元瑨也赞许这未来的儿媳。 虞杞衡道:“如今该出兵将沙盗一网打尽。” 至沙盗三年前在玉里关突袭后元气大伤,但这段时间又开始四处作乱,在沙盗头目要给他们二当家到玉里关报仇前要先出手歼灭他们。 元瑨心中有其他思量。 “暂且不动。”元瑨道:“崔侍卫已有所安排。” 看来此话之意是要以此番歼灭沙盗要出动暗卫,若能暗杀沙盗头目那时沙盗群龙无首再出兵剿灭便可事半功倍。 此后又过了一个月,沙盗头目被暗杀。 虞杞衡带领五千军队直击沙盗贼窝歼灭沙盗,无留活口。 沙盗剿灭之后商路更为畅通无阻,玉里关因此成为西境商路主脉之一,作为交易枢纽之后人口日渐繁荣。 商业繁荣带来的好处就是有大量的黄金和白银流入,元瑨所控制的商路不但让军需充足也有足够的财力来训练精兵与暗卫。 在兵力充足之下如今要考虑如何置购更好兵器与火器让战力更强。 虞杞衡寻访遍了边境将最好的锻造师傅请至玉里关,开始为军队锻造更好的兵器,关于火器也开始搜罗图纸试验。 另外一头司徒先生与虞素雪则在策划如何能控制住矿场,能得矿源方可铸造更多兵器。 只是在司先生寻访探查之间发现了矿场背后的势力不同寻常,并将此事禀至元瑨。 如今玉里关周围势力都已经在元瑨掌握之下,铸造兵器之事不可泄漏,要将矿源也掌握在手中才可。 元瑨不做迟疑,飞鸽传书至崔侍卫,命他遣暗卫前往调查此事。 暗卫的动作比元瑨想象中还快,不到十日便有消息传回,矿场背后的势力是西境夙凉国国师。 夙凉国为西境五国之一,在五国之中兵力最强。 此时元瑨心中谋划一计,便以密文传书于崔侍卫。 崔侍卫接到传书解读密文,此密文所言是夺夙凉国国师首级,且将此暗杀转嫁于絜国,以此挑起夙凉与于絜两国纷争。 密文后面是周详之计,崔侍卫接令,并以半年为限。 后来经历了半年的安排,半年之后元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夙凉国国师被暗杀,证据为于絜国所为,两国纷争显露。坐收渔利后矿源也掌握在了元瑨手中,以此便可大量铸造兵器。 只是此番任务之凶险作为了这门暗卫们最后一项磨炼,所有暗卫里只存活了三十二人,而这三十二人里仅有一人完成任务。 最初组建暗卫是元瑨还在盛京时就已谋划,加上至玉里关的五年已是苦心经营十年,这十年间前后在万人里精选三千人入门,最后竟只剩下三十二人。 元瑨见暗卫三十二人名单不免心中稍有遗憾,最初所设想起码熬过所有磨砺能有百人组成暗卫。 秘密前往峡谷,元瑨站在栈桥上望着下方训练中的暗卫。 暗器、剑法、制毒、下毒、内功、追踪等等皆是他们日夜不停所练。 崔侍卫道:“虽仅剩三十二人,但皆可以一敌百。” “能突破重重护卫之下一剑封喉暗杀夙凉国师。”元瑨道:“那柄最锋利的剑如何?” 崔侍卫道:“虽是最锋利的剑,只可惜依旧是一柄守护之剑。” 元瑨道:“既然如此,让她与亦杨、石章回到玉里关。命三人守元澂之命,若元澂身陨,此三人皆不能活。” 崔侍卫颔首:“是。” 如今元瑨思量财力与粮草兵器皆备当下该图谋更远的事。 此时玉里关内,自从掌握矿脉之后司徒先生算是忙的脚不沾地,幸而有素雪相助理通账册。 第14章 春晖剑 时隔四年亦杨与石章回到了玉里关,素雪也得以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关于叶暖的消息。 亦杨说他们一开始有很多人但后来几乎每天都死人,在磨炼中受伤而亡的,或是熬不住自戕而死的。 每一场磨炼都是下一层地狱,但是他却见叶暖眼中无论如何都有光。 一年前剿灭沙盗之后他们被分散扔入荒漠中求生,身上没有水也没任何粮食。 那一次死的人最多,死了一半的人。 那时亦杨饿得头昏脑胀碰见了叶暖,那时有杀她求生的心,却没想到比他清醒的叶暖却没动手,而是扛着他一起走出沙漠。 素雪一边听着他们所接受的非人磨炼,既心疼叶暖也为她而骄傲。 亦杨道:“我问她为何这么拼命,她说要活着见到虞小娘子您。” 对于素雪而言听到的这话,比赚了几万两黄金还珍贵。 素雪道:“也多谢你对暖儿的关照。” 亦杨施礼:“万万不敢,是小的受了她的关照才是。” 亦杨告知他与石章、叶暖三人是受命一同回来,只是叶暖尚有任务在身所以要稍微晚半个月,请素雪耐心等待。 不过半个月,似乎其实没有那么漫长。 空谷幽冥之夜,那峡谷犹如深渊一样的黑暗,在峡谷之上有月光泻下。 人剑合一的最高剑意,崔侍卫传授了最后一重剑法与剑诀。 “最后的剑心由你自己去悟。”崔侍卫将一柄剑交给了叶暖。 叶暖跪地接剑。 “此剑名——春晖。”崔侍卫道。 这是夺下矿源之时崔侍卫所得一块玄铁所铸之剑。 “多谢师父。”叶暖道。 崔侍卫道:“我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叶暖道:“多谢崔先生。” 崔侍卫道:“记住交代给你的任务。” 叶暖道:“弟子谨记。” 将剑负在背上,叶暖向崔侍卫告辞,乘马而去。 终于可以回到玉里关,叶暖此时已是归心似箭,一路朝着玉里关中途不停。 次日清晨城门一开便入关往虞宅而去。 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素雪一早起来就往门口来,看见了那一抹身影从远处骑马而至。 是她的叶暖回来了。 叶暖下马就跑到她跟前跪下:“暖儿回来了。” 素雪扶起她便抱住:“傻丫头,你回家了。” 就算分开四年再相见的那一刻仿佛对方其实没有离开自己身边一般。 挽着手进门有说不完的话。 虞杞衡还未出门,叶暖先到他们跟前磕头。 伊玉姗见她回来也挺欢喜。 这四年叶暖没有让虞杞衡失望,嘱咐她好好保护素雪,将来有一日他们要回到盛京城。 这叶暖回来了,初夏也就回到元府去了。 叶暖将春晖剑收起,穿回原本的丫鬟装束便到厨房去帮李厨娘干活。 李厨娘很开心,因为又有人帮她一起干活了。 原本伊玉姗以为这叶暖回来之后会和从前大不相同,但看着她挑水砍柴的模样就和走前没什么不同。 这个小丫头还是个小丫头。 就算拿过剑,这丫头不像其他人一样有杀戮之气,倒是难得她有一颗至纯之心。 回来后第三天素雪带着叶暖到元府读书,想着这四年估摸着叶暖都没读过书,走前诗经都还没读完。 也不求她文武双全,这文好歹也得将诗经读完。 一提念书叶暖就开始皱眉头,素雪笑着弹了她的小脑袋:“人长大了些,但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牵着叶暖的手到了书房里,司徒先生今日也来得早。 司徒先生虽不知那一门暗卫训练详情,但知只活下三十二人,那般境地之下活下来,以为这叶暖也该是亦杨与石章那般眼神都带着杀手一般的肃杀之气。 但这进门一见,这孩子跟四年前根本没有区别,那眼神明澈如清泉。 “难得这丫头有这般心性。”司徒先生不免叹道。 素雪道:“先生,我家暖儿自然与旁人不同。” 这是骄傲自豪,也是欣赏喜欢。 司徒先生看着她们两个,如今明白了些,两人凑一起倒是互补的很。 “所谓慧极必伤,素雪太过聪明其实未必好事,但如今看来你身边有她,倒是无妨了。”司徒先生道。 素雪道:“这世间人情之冷如寒冰千里,人心之恶如深渊难测。得一人至纯至真之心,故而弟子愿以君子之道守之。” 生在虞家这样的世家大族里,从小素雪看到的是侯门公府里的权位相争,是后宅里的明争暗斗,是以风流伪装起来的下流龌龊。 但在叶暖的眼睛里,素雪看到了这世间最干净的光。 司徒先生明白了,为何素雪和叶暖之间的羁绊如此深。 只因她们是彼此的光。 司徒先生道:“这丫头读书没有天分,你不要太为难她了。” 素雪道:“我想着诗经定要读完,诗经读完再学诗词,懂些作词作诗的韵脚,那便好了。” 司徒先生笑道:“作诗作词都期待上了。” 素雪道:“暖儿聪明着呢,能学会的。” 听着素雪这么说,好像自己真的就能行,叶暖点了点头。 司徒先生授课给叶暖听,只因如今的素雪他已经没什么可教授的。 素雪在书房里翻着账册查看矿场和商道的账本出入,在去年笄礼之后,元瑨与虞杞衡正式订下了素雪与元澂的婚事。 这样关于账本的绝密,元瑨能相信素雪,所以已经将有关账目都交给了素雪打理。 司徒先生因此也松了口气,不用既要管军营又要管商道。 外头练武场听见了元澂和亦杨、石章练剑的声音,不免让在读诗经的叶暖分了神。 素雪看着她的样子不免一笑,走上前去收起笑容假作严肃的敲了她脑袋:“认真读,都读岔了。” 叶暖摸了摸自己被敲的脑袋重新读上一句。 素雪心里觉得她实在可爱。 司徒先生觉得自己在这可真多余,这两人之间哪里容得下别人。 今日授课之后就与素雪说这书房让给她了,她自己教就行,往后他就回军营专心军营的事务。 “那公子呢?先生也不教了?”素雪问。 司徒先生道:“你也该想到的,公子也是该回盛都入国子监读书了。” 素雪是没想起来这事:“的确如此,不该耽误了。” 司徒先生道:“主君打算过了上巳后,让夫人与公子一同回盛都。” 素雪道:“是该如此,公子再过两三年也到立冠之年,国子监肆业之后也该入朝了。” 司徒先生道:“正是。” 话毕,司徒先生便回军营去了。 第15章 上巳踏青 素雪带着叶暖到了练武场,元澂这四年都不见素雪进练武场便走了过来:“难得你来。” “今日想骑马,你们不必理会我,我就绕几圈。”素雪道。 元澂想着陪她去,但又恐惹她不开心:“那你小心些。” 素雪点头,拉着叶暖的手嘱咐:“你练会剑,我骑几圈散散心回来后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叶暖乖巧的点头:“嗯。”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便去马厩牵马。 叶暖去取了一柄木剑来练。 元澂有听说这丫头变得很厉害,便直接剑指叶暖:“丫头,切磋一下。” 亦杨和石章立即慌了,上前阻拦。 “公子,可不能跟她打。”亦杨心里慌得不行,这叶暖虽然平日里是可可爱爱人畜无害,但是拿起剑过招的时候就像个怪物。 元澂看他的样子心里好笑:“还怕我打不过这丫头?” 对,就是这样,亦杨心里这么想但不敢这么说出来。 亦杨道:“如果公子不小心伤了这丫头,虞小娘子怕是会恼。” 元澂道:“我自有分寸。” 见此亦杨和石章也不敢再劝。 石章悄悄跟叶暖道:“别认真,一成功力就行,万不可伤了公子。” 叶暖点头。 切磋了一回合下来后,招招皆被挡下但却她不回击,元澂觉得居然被一个丫头小瞧深感不悦:“放肆的丫头。” 叶暖立即跪下。 元澂取出一把利剑抵在叶暖脖子上:“苦练当自己有本事了?身为奴婢,竟敢轻视主子?” 叶暖磕头:“婢子不敢,只是婢子身份低微岂能和公子比试。婢子受命保护公子,若伤了公子一根头发便是死罪。” 别见她身态是如何伏低卑微,语气又是如何恳切,但元澂却还是能见她骨子里一股不折不弯的韧性。 罢了,毕竟是素雪的丫头,跟在素雪身边终归有些傲骨。 元澂作罢,收剑离开。 素雪骑马回来,石章去牵马带回马厩。 叶暖跟着素雪回了虞宅。 不久后到了上巳节。 慕容妘邀请伊玉姗前来祓禊祈福。 马车一路到了湖边,慕容妘与伊玉姗相携下车。 后边叶暖扶着素雪下车,素雪拉着叶暖的手跟在后面。 元澂陪着来踏青,走在素雪身边。 在湖边祈福后席地饮茶。 伊玉姗道:“此番夫人回盛都进宫时,请将我准备礼物交给德妃娘娘,代我问安。” 慕容妘拉着她的手:“你该和素雪也一起回去。” 伊玉姗道:“你知道的,我舍不得我家郎君。” 慕容妘掩面一笑:“还是如此恩爱。” 伊玉姗道:“夫人与国公也是。” 慕容妘苦笑:“国公虽不贪欢但是身边伺候的人与妾室也有不少。” 这点伊玉姗心里也明白,但凡有些出身的少有不纳妾,她心里一直很感激虞杞衡。娶她时就说此生除她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成婚二十年一直遵守承诺。 “所以我才难离开他呀。”伊玉姗道。 慕容妘见她幸福也替她高兴:“你是有福气的。” 伊玉姗笑道:“你是皇子妃,我们一众一起长大的姊妹里哪有比你身份贵重的。” 慕容妘道:“我心里也知足,元澂也懂事。只是要争的,要守的,半步都让不得。” 伊玉姗道:“公子是嫡子,国公其他子嗣动不了他的地位。” “我只有元澂了。”慕容妘道:“我是万万不想让他有何闪失。” 见她面露伤怀恐是想起来了早夭的长子,伊玉姗转移她注意:“你看公子和素雪多么般配。” 看向另一边他们在钓鱼,这元澂这些年长得高大俊逸,素雪又是绝代之姿, 慕容妘看见素雪就高兴,这个儿媳妇她是真真的喜欢。 “素雪这般放在盛京城里可是艳冠群芳了。”慕容妘道。 伊玉姗心里也美:“还好长得像我多。” 慕容妘笑着:“的确,素雪身边的丫头叶暖也生的标致,虽说是奴婢但是绝对不比许多盛京贵女差。” 伊玉姗道:“叶暖定是跟着素雪陪嫁的。” 慕容妘道:“这丫头资质不错,你不留在身边?” 伊玉姗不明:“我留暖丫头在身边做什么?” 慕容妘附耳小声道:“不给你家若枫留着当身边人?” 哎呦,这伊玉姗从未这么想过,但是仔细一想好像这主意不错呀。 叶暖做事踏实本分,洗衣做饭女工都不差,又是她看着长大可信的人。 “你倒是提点我了。”伊玉姗道。 慕容妘打趣:“舍不得了吧。” 伊玉姗这时开始想儿子了:“我想若枫了。” 慕容妘道:“若枫与元澂一个年纪,想来再过两年立冠礼前必定回来了。” 伊玉姗点头,盼着早点见到儿子,一家早日一起聚回盛都团聚。 元澂这时钓到了鱼,亦杨和叶暖架起火堆烤鱼。 很快素雪也钓到了鱼十分欢喜:“暖儿你瞧。” 暖儿开心的跑过去将鱼拿去刮鳞剥肚清洗处理,再用木棍叉上后放在火堆上烤。 取出带来的佐料撒上,很快就有了香味。 亦杨很久没尝过叶暖的手艺现在一脸的期待:“闻着真香。” 叶暖道:“这香料是李厨娘教着调制的,特别香。这鱼绝对比我以前烤的都好吃。” 亦杨道:“你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叶暖一笑:“你为何现在这么夸我了?” 亦杨道:“我们在峡谷时,虽然都是暗卫但同时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如今不一样。我们回到原来的生活,你是虞小娘子的丫头,我是公子的侍卫,没有生存的竞争关系了。” “那如今算什么关系?”叶暖问。 亦杨道:“朋友。” 叶暖摇头:“我是个奴婢,你虽是出身寒门但也是大族,跟我不同。” 亦杨和石章都是寒门子弟出身,被选为元澂的侍读。选入暗卫也不是为让他们当不见光的杀手,而是为了保护元澂。 而叶暖是奴籍奴婢,跟他们做朋友身份差太多了。 亦杨道:“我心里不这么想的,石章也是。” 叶暖道:“可是尊卑有序,旁人会觉得不该。” 亦杨笑道:“你管旁人做什么,从沙漠一起走出来的那一刻,你我就是死生之交了。” 叶暖微笑点头:“嗯。” 亦杨道:“我们年长你几岁,往后喊我亦大哥,喊石章石大哥。” 叶暖点头:“好,亦大哥、石大哥。” 石章难得一笑,举茶代酒。 三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元澂见这一幕觉得荒唐,但不想说什么。 亦杨将烤好的鱼递给元澂:“公子,暖丫头手艺很好的。” 元澂不屑,但素雪在身边不可驳了她的面子,接过吃了两口。没想到这烤的外酥里嫩,极为好吃。 素雪看他吃完两条鱼便是元澂是个嘴上不饶人但身体很老实,不禁一笑。 第16章 风起 上巳之后慕容妘便带着元澂启程。 这一年的西境大乱,元瑨离间之计起效,夙凉与于絜两国局势越演越烈。到夏至一过两国兵戎相见,一场大战。 以这一战坐观两国兵力实力,素雪每日皆在看兵书,以棋局代替局势来推演两方战术,时常也与司徒先生讨论关于西境局势。 收拾了厨房的叶暖到院外砍柴,李厨娘在院里晒辣椒,看叶暖力气大一刀便将柴砍个对半,很快柴就砍满了。 有叶暖在李厨娘舒心不少,那时候叶暖不在赵管家又忙,没人砍柴的时候李厨娘都得勉强自己砍。 这叶暖一回来砍柴挑水事事都抢着做,说怕她伤了腰,有的时候她在晚上来给李厨娘捶腰捏肩。 李厨娘年轻的时候所嫁之人好赌,一场赌输掉了她的女儿,又将李厨娘卖人为奴。 幸得进虞家为奴,家主和大娘子都吃得惯她做的菜,在大娘子身边呆了几年后有一天大娘子问她可还有家人。 李厨娘便说自己还有一个女儿被卖进窑馆,她一直在凑钱要给孩子赎身。 大娘子就问她还差多少银两帮她补上,委托赵管家出去将人赎了回来。 后来大娘子又为做主将她女儿许配给了乳娘的儿子,婚后算得上和睦生了两男一女。 故而李厨娘是死心塌地跟在大娘子身边。 初见叶暖时,得知她小小年纪就被卖入青楼的时候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不由就会心疼。 如今见她也大了,虽然是奴婢但叶暖样貌教养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还好。若是将来能回到盛京城,大娘子或许便能有法子让她脱籍,再嫁个为官的当侧室,将来或有造化也是能当上诰命夫人! 李厨娘也是将叶暖当成女儿般考虑她的将来。 砍完柴的叶暖进厨房,蒸笼里蒸的糕点好了便取出来给素雪和大娘子端去。 素雪的房间不小,但有一半都成了书房。 这会素雪在看舆图,桌上一堆的典籍与史料,只得先将糕点和茶放一边,挽袖先将用不上的书收了起来。 素雪见叶暖进来便道:“暖儿,此番夙凉与于絜之战想来会在冬至之后平息。夙凉如今内乱,恐到时候两国元气大伤,此方的凫耆恐会伺机而动。” “夙凉三王子太过有野心又军权在握,他对王太子虎视眈眈,恐有逼宫之心。”叶暖道。 素雪问:“夙凉如何?” 叶暖道:“夙凉王城很繁华,人口不输给我们江南临城。矿产多,所以王宫十分金碧辉煌,国王也很奢侈,后妃也多。” 素雪道:“就因盛产黄金这夙凉才成了西境五国之首,但也招觊觎。” 叶暖道:“此番若夙凉胜了,那领兵的三王子便更加气焰嚣张,王太子想来危矣。” 以素雪推演所观这夙凉会胜,看来夙凉来年局势会有大变。 素雪道:“我心有忧虑,凫耆此国休养生息多年,如今有比肩夙凉之势。原本我想夙凉与于絜一战后或许凫耆会去攻夙凉,但今日细看此处。” 以棋标记于凫耆与大夏交界的一处关隘,此关名为雪海关。 叶暖道:“难不成凫耆会对雪海关有所图谋?” 凫耆建国百年,前身为凫图十部与耆谈十四部,其开国国君统一二十四部成立如今凫耆国。 “太祖开疆扩土正逢耆谈犯境,攻打耆谈吞并雪海内十地,故而后来耆谈只剩十四部。”素雪道:“凫耆开国君主为耆谈部族首领之子,故而对雪海十地有夺取之心。从前凫耆势弱,但如今不一样了。” 叶暖思量道:“从前凫耆忌惮夙凉,怕若自己攻打雪海关时会被夙凉偷袭。但此番夙凉与于絜战后元气大伤,那就没有挡路的了。” 素雪取出一张宣纸写信,将信连同舆图装入信简让叶暖交给赵管家送到营中给司徒先生。 叶暖道:“我送去军营便好。” 素雪道:“娘亲今日收拾换洗衣物让赵管家送去给爹爹,这会赵管家还未出门,你交给赵管家正好。” 叶暖点头立即就将信简送去给赵管家。 素雪品尝茶点,还是暖儿手艺好,这糕点越来越好吃了。 很快叶暖就回来了,继续收拾书房。 “玉里关离雪海关不算很远,会打到玉里关吗?”叶暖问。 素雪道:“玉里关只与夙凉接壤,虽看着不远但路难行。要夺取完整的雪海十地估摸就要耗费凫耆八成军力,再打的话到玉里关就不合算了。” 叶暖满脸疑惑:“打仗又不是做生意,还有合算不合算一说?” 素雪看着她疑惑的小脸就觉得可爱,走过去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颊:“打仗跟做生意也是有关系的,你说打仗用什么打?” “兵和武器。”叶暖道:“还有战马!” 素雪柔声问:“那兵是不是要吃饭?要穿鞋?要战衣?” 叶暖点头:“嗯,是的。” 素雪又问:“武器是不是要用钱买或者买矿打造?” 叶暖又点头:“嗯。” “粮草、战靴、战衣、兵器、武器、战马,这都是要靠成堆成堆的白银来换。”素雪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便是此意。打一场仗前面是血和命,后头是钱和权支撑。钱不够养不起兵,权不够聚不起钱,怎么打?” 叶暖有些明白了:“所以一文钱只能买一张饼,一张饼只能填饱一顿肚子,如果没有两文钱下一顿就没饼吃了。钱只够打一场仗的话,第二场也就打不了。” 素雪道:“正是此意,如果加重赋税或者劳役就等于去借钱,若到时候还不上钱,不等敌人打你,那借钱的人就先打你了。” 加重赋税和劳役就是剥削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怨一起不等敌国攻来就先亡于内乱了。 叶暖道:“玉里关一直都是防范夙凉,如今夙凉会安分一段日子,凫耆也不会打来,那就算得上安稳的。” 素雪道:“若是凫耆犯雪海关,恐怕雪海关兵力不够会找玉里关求援。” 去年玉里关军营有一万五千兵,一个月前练了两年的五千新兵编入军中,故而当下可上战场的玉里关军中已有两万人。 若是雪海关要求援时玉里关为首选。 第17章 必夺之心 收拾好衣物伊玉姗便交给了赵管家带去军营,也嘱咐了好些话带去说与虞杞衡。 赵管家骑上马前往军营。 伊玉姗往厨房里瞧瞧,李厨娘正备着午膳,见鞠姑姑在一旁帮忙。 “暖丫头呢?”伊玉姗问。 鞠姑姑道:“方才经过小娘子屋外,听她们谈什么兵法,想来在念书。” 伊玉姗道:“她们若读书写词写诗也罢了,还读上兵法了。”说着话挽起袖子择菜。 鞠姑姑道:“与大娘子年轻时一样,小娘子也是爱读书的。” 伊玉姗微笑着,语气里自豪:“雪儿比我聪慧的多。” 李厨娘道:“将来小公子封个郡王,小娘子便是王妃。这出入宫闱王府,小娘子这般心思玲珑也不用担心了。” 鞠姑姑点头:“况还有暖丫头在身边。” 说起这话,李厨娘不免想探探大娘子口风,不知会将来如何安排暖儿:“这暖丫头跟着小娘子陪嫁,可还会发嫁?” 伊玉姗道:“现下我还在思量,得等到回到盛京才知如何。” “不知何时才能回盛京。”鞠姑姑也是想家了。 另一头军营里,司徒先生观舆图,念及素雪信中所言也恐雪海关生变。 夙凉、凫耆、于絜皆与大夏接壤,其中于絜与大厦之间有山脉阻挡不成威胁,而夙凉与凫耆皆与大夏有过纷争。 司徒先生与元瑨禀告此事。 元瑨绝非此担忧绝非多心,思量之后便以密信传与崔侍卫,派遣暗卫潜伏凫耆。 司徒先生问:“虞将军,若需我们援兵,该如何一战?” 虞杞衡思索着道:“雪海关现下总军力有三万人,凫耆若以五万人一战,靠山险加持其实雪海关守得住,无需援兵。只是我们不知雪海关这三万军力如何,毕竟近百年未战。” 元瑨道:“看来现下要在入冬之前知道雪海关兵力如何。” 司徒先生道:“若凫耆有心要夺雪海十地,以八万兵力来袭欲一鼓作气夺下十地,那雪海关必破。” 虞杞衡道:“若是八万军力,我们两万之军支援所加五万兵力,也是难说。雪海关地险,我们不熟悉。况且真动员两万兵力,玉里关如何守?若要援军我等只能出一万五千兵。” 一共不过两万军,若是全去支援,那玉里关便无防守。万一夙凉到那时候尚有兵力乘虚而入,那玉里关该如何?故而就算去支援也得留下五千兵马在此。 元瑨指舆图道:“若凫耆以必夺之心出八万兵,我等率先前去支援后守住十日,便有此开阳府三万兵力赶来。可胜。” 虞杞衡道:“正是如此。” 在立冬之前于絜败于夙凉,夙凉虽胜但国力受损。 寒冬冷冽时,在一场大雪以后凫耆以雷霆之势连攻雪海之地,势如破竹之间竟接连拿下十地中五地后兵临将至雪海关口。 不是设想的八万军,而是十万大军。 此时盛京城中,消息以八百里加急赶至宫里。 “启禀陛下,雪海十地已有五地被凫耆十万大军所攻下,雪海关守将荀将军率三万大军守关,节节败退。雪海关求援玉里关,宣国公率一万五千兵马前往雪海关支援。”兵部侍郎沈怀安道。 于龙椅之上的延和帝问:“开阳府三万军可已前往雪海关?” “开阳府大将已率军启程,预计十日方可到达雪海关。”沈怀安道。 延和帝道:“凫耆十万大军攻来,可见夺取雪海之地之心,援兵到齐不过七万兵马。雪海关不可失,调动九堰城兵马前去。” 任平章事的张溥道:“启禀陛下,九堰城乃对抗夙凉之主城,若夙凉尚有兵力恐对九堰城不利。” 延和帝不满:“九堰城有五万大军,如今夙凉无力再战,留两万军守城,调三万军攻打凫耆。” 兵部尚书文崇道:“九堰城调兵,备粮草点兵启程至到达雪海关恐要一月。” 延和帝道:“中书令,下诏。” 中书令领命:“臣遵旨。” 雪海关守关大将为荀铮,已守雪海关十年,恪尽职守勤加练兵。 此方凫耆来犯荀铮率军抗击,虽连连败退却是保全实力,雪海之地以守住雪海关口为重。若雪海关口被破则雪海十地失守,故此番保全实力于雪海关口内,前方败退实为拖延等待援军。 从发出求援后,玉里关整顿兵马一万五千军赶往雪海关支援。 崔侍卫以密令传三十暗卫。 接到密令的叶暖从剑匣中取出春晖剑。 从军营点兵之时素雪便知定会出动暗卫跟随宣国公元瑨去往前线,素雪踏进屋内帮着叶暖收拾东西。 暗器和毒药,这就是叶暖需要带在身上的。 叶暖道:“小娘子,婢子自己收拾便好的。” 素雪道:“暖儿,活着回来。” 叶暖道:“嗯,定会活着回来。婢子虽是受命于宣国公,但婢子永远先是你的暖儿。” 听命于宣国公,是因为她是暗卫之一,是宣国公的部下。但是在叶暖心里,最重要的人只有素雪。 对她而言,素雪在所有人事物之前。 这份心素雪自然明白:“暖儿,你我之心至此不该有你我分别,我只愿你往后在我跟前,你不是婢子,我也不是小娘子。我们是素雪和叶暖。” 从前素雪也跟叶暖说过同样的话,当时说鱼可以是飞鸟,飞鸟可以是鱼;素雪是叶暖,叶暖是素雪。 当时的叶暖不明白,只觉得主仆有别,尊卑有序。 如今她明白,情谊之重可以超越这些俗文礼节,因为彼此之心之至真至诚不该因为世俗而约束。 “我会活着回来的素雪。”叶暖道。 素雪点头,将她抱住:“暖儿,待你回来时定是春暖花开。” 此番启程,必定繁花锦簇凯旋而归。 叶暖骑马而去,素雪见她身影渐消至无影才肯回宅。 第18章 雪纷纷 寒风凛冽如利刃一般穿透,峡谷内的风声如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云一层层的压下来不见阳光,大雪将至。 昭武校尉荀熙此时正一人至壶口峡内,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拿着长枪,目光锋锐显露谨慎与杀机。 咻!咻!咻! 此时利箭从前后夹击袭来,见他一跃而起挥起长枪将利箭挡开。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假意要奇袭,实则是为了围杀荀熙所设之策。 凫耆此番大军由国师为军师,认为要夺雪海十地必杀荀铮与荀熙这两父子。用声东击西之策,此番要将荀熙围杀在此地。 荀熙武艺高强,非一般之人,前后夹击共有五百精锐。 “到底是一群没种货色,杀我一人竟要如此人多势众才敢来。”荀熙道。 以一敌百或有可胜之机,这第一敌五百,荀熙所知今日应当是死路一条,但就算死在此地也要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荀熙挥枪冲上前去。 荀家世代从军,以枪法着称。荀熙之祖父荀邺,曾以一枪鸣盛都城,横扫江湖无敌手。承袭祖父亲传之枪法,荀熙三岁开始练枪,十六岁便以武举状元从军。 十七岁时至雪海关随父守在此关,日夜练兵练枪从不懈怠。如今枪法已有大成之势,曾单枪匹马扫荡一整个马贼团伙,在两国边境让人闻风丧胆。 一枪犹如惊雷之势,一身的杀气夹杂着一股戾气,像个活阎罗。 见他们列阵攻来,荀熙此时已撑了一个时辰,恐再难撑下去。 凝神聚气,内力聚于丹田,最后一鼓作气,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就在荀熙要拼死一搏之际,见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相助。 毫不废话直接就打,暗器兵刃各有所长。 荀熙虽然疑惑,但见他们黑衣人各个杀人皆是一招毙命的杀招,这手法和暗器不是出自军中,而全是训练有素的顶尖杀手。 虽只有五人却已经占据上风,其中一个人跃至荀熙马前施礼:“小的奉命而来,请荀校尉先行离开此地。” 这声音像个女子。 虽不知奉的到底是谁的命,但此时不该迟疑,荀熙驾马突围。 那一人在前剑剑封喉,助他离开。 一人护着荀熙突围,四人在后挡住残兵,杀意中不留活口。 突围而出,荀熙将那人拉上马。 那人在后面吹响口哨,一匹红色烈马追了上来,那人跃到红马之上跟随在旁。 荀熙此时打量这个黑衣女子,面具遮住半张脸看不到眉眼,但见红唇齿白。 女杀手并非没见过,但这般武艺超群的倒是第一次见。 “奉何人命前来?”荀熙问。 这女杀手并非别人,正是叶暖。 叶暖道:“奉玉里关宣国公之命前来。” 三十暗卫奉命护卫元瑨赶至雪里关,刚到雪里关司徒先生便得知今日一早荀熙出战,推测他有危险。 元瑨便派出叶暖带领四名暗卫前来支援,命令为活着让荀熙回到城内,此为死令。 叶暖必须让荀熙活着回去。 到了三千兵马出城一战,因声东击西之计荀熙被引至壶口峡,此时冲回战区见两方兵马正生死搏斗。 幸而方才五位黑衣人赶至,荀熙此时尚有余力一战,挥枪冲向前。 春晖出鞘,叶暖紧跟而上。 众将士见荀熙归来而气势大增。 凫耆的将领没想到荀熙居然能活着回来,五百精兵居然不能杀了一个荀熙。 荀熙见一旁的叶暖十分有魄力,方才她手中暗器若是阴毒的杀人利器,那此时手中的剑却有一股浩然之气。 叶暖看见了此战中的对方将领,一路杀了过去为荀熙开路。 荀熙领会叶暖的意思,持枪与对方将领一战,一枪破对方之利箭,将其拿下。 将领见此战已失利,趁荀熙不备之时自戕而亡。 这是开战以来的首胜。 大雪已至,乱雪纷纷时。 荀熙带领将士回营。 叶暖跟随荀熙回营后,其他四位暗卫也已赶来。 荀熙回营帐前见他们五人在说些什么。 四人尚有其他任务在身先行离开,保护荀熙任务由叶暖在此负责。 一晃眼他们便已离开,叶暖进帐。 入帐便上前行礼:“荀校尉。” 荀熙已卸下戎装,走上前打量这个小女子:“你倒是有身好功夫。” 叶暖道:“谢荀校尉夸奖。” 荀熙问:“你倒是不同于那不见天日的暗卫杀手。” 叶暖道:“小的是奴婢。” 是奴婢出身,怪不得。 荀熙微微俯身取下了她的面具,见面容清丽倒是有几分姿色。 “叫什么名字?”荀熙问。 “小的叶暖。”叶暖道。 荀熙将她的面具戴了回去:“任务仅是护我周全?” 叶暖道:“是的。” 荀熙道:“雪停了才能走,有劳你了。” “荀校尉言重,这是小的本分。”叶暖道。 这一夜大雪,幸而第二日一早便已停雪,雪虽厚却能离开。 拔营回城。 回城后荀熙前去拜见大将军荀铮,禀明壶口峡一战。 同时元瑨以及司徒先生、虞杞衡皆在。 十日后开阳府兵才会到达,一个月后才能等到九堰城两万兵马。 现下加上玉里关一万五兵马也不过四万,难以抵挡凫耆的十万兵力。 此时他们正细看各处地势高低,根据当下局势定下战策。 守住此城便可保住雪海十地,三万兵马再守十日,司徒先生觉得可守,献出一策。 “树上开花借局布势,局势并非对我们无益。”司徒先生觉得守城虽重要,但亦可主动出击,借局布势发动奇袭。 粮草也好,兵力也好,现下能损凫耆多少便损多少,待大军一到之时便可一鼓作气。 荀铮觉得有理,因对雪海关地势了如指掌便为司徒先生解惑,以便推测对方会在何处囤积粮草与兵力集中之地。 司徒先生与虞杞衡不断推演战术,元瑨与荀铮在其中加以补充。 第19章 雪海关大捷 几次推演之后,亦已探出对方粮草与扎营所在,定下策略便命荀熙带兵前去奇袭凫耆一处营地。 荀熙领命,元瑨派叶暖跟随。 司徒先生道:“国公应当留叶暖在侧护卫,可派他人随同荀校尉。” 元瑨道:“剑应当磨练。” 这柄最强的剑还未剑法大成,崔侍卫有意多加磨练,元瑨亦觉如此。 荀熙去带兵出城。 这时荀铮才有暇向元瑨行礼致谢:“末将多谢宣国公此番救吾儿荀熙于壶口峡脱险。” 元瑨立即将他扶起:“将军言重,你我皆是边关守将,自当守望相助。” 荀铮道:“末将必定报此恩。” 元瑨道:“将军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况当下要守雪海十地,击退凫耆大军为重。” 另一面派出虞杞衡带兵去攻凫耆粮草。 此番荀铮得元瑨相助,奇袭告捷。 过了五日后凫耆大军兵临城下,两方大战。 因有一场大雪开阳府兵行程慢了两日,守了七日后雪海关才等到开阳府兵支援。 同时凫耆也增援了兵力,两方战况十分惨烈。 荀熙作战勇猛,此番斩杀不少对方将领,士兵虽有疲态却见荀熙越战越勇颇受鼓舞。 元瑨见此不禁感叹荀家后继有人,这荀熙有青出于蓝之势。 又过了二十多日,等到了九堰城的两万大军。 元瑨集结兵力。 荀铮、虞杞衡为首带领冲出城外与凫耆大军最终一战。 “冲!!!!” 司徒先生与城楼鸣起战鼓。 战鼓声起气势大增,一鼓作气。 “叶暖!”荀熙喊道。 两人已有些许默契,按当下方位不同时互为对方开路,一人杀出便取对方首级。 听到荀熙喊声后叶暖便持剑杀出,在敌军之中剑剑封喉。 “荀校尉!东西方!”叶暖喊道。 荀熙点头示意明白。 一人掩护,一人在乱军之中突出重围。 荀熙与对方大将对战,叶暖掩护。 枪与剑,血雨满目。 几百回合后终取凫耆大帅首级。 此战告捷。 这一战告捷之后,乘胜追击,之后的三个月击退了凫耆大军,收复雪海十地。 此时已经是冬去春来。 雪海关告捷传回盛都城。 “启禀陛下,雪海关大胜。”兵部侍郎沈怀安道:“九堰城与开阳府、玉里关兵马已从雪海关启程返回。” 同时沈怀安呈上此番伤亡名册请延和帝过目。 户部尚书亦呈上此番粮草与兵器火药消耗账册。 守住了雪海十地大胜凫耆令延和帝放心,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礼部侍郎伊仲道:“启禀陛下。陛下鸿福,此番雪海关一战宣国公领兵有方,大捷有功。” 延和帝如何不就是在等人夸上元瑨一嘴,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有罪有过如今已到第七个年头,边境之苦也已够了。 “此番宣国公带兵有功,朕感欣慰。”延和帝道:“中书令,传朕旨意下诏,复宣国公元瑨亲王爵,命其回朝复命。” 中书令领命:“臣遵旨。” 雪海十地设雪海大都护府。 另有荀铮护城有功,进从三品大都护副都护,进归德将军。 其子荀熙英勇善战,杀敌有功,进封正五品大都护府司马。 玉里关守将虞杞衡五年前杀盗有功,如今御敌有力,复从四品上宣威将军,亦随宣亲王回京复命。 这一次元瑨复爵,虞杞衡复职,重归盛都城后将会令盛都城局势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以张皇后为首扶持皇太子元璂的势力大为慌乱,竟不想费尽心思赶出盛都城的元瑨终究是要回来了。 与张皇后一方势力不同,得知旨意的德妃在佛堂中祈愿谢佛。 慕容妘与元澂奉召进宫谢恩后搬回宣亲王府,也让宣亲王势力的伊家与慕容家憋屈了整整有七年后,终于见到了曙光。 重振旗鼓的两家正为宣亲王归来而在朝堂上下打点。 玉里关处于戈壁,四面荒蛮。就算是春天来了也难见花朵,只是不再那么的寒冷。 素雪等到叶暖回来的时候,上前就是抱着她,知她受过伤就急忙拉进屋里查看。 之前入暗卫,如今又上战场,素雪苦笑不已,从前张口闭口都是说叶暖不过小丫头不过是一个奴婢的大人们,竟要她去了战场。 “你真是个傻丫头,那么拼命做什么。躲开点保住命回来便好,叫你上战场你就真的拼上命了。”素雪语气心疼却也是恨铁不成钢。 叶暖道:“家国大事我不懂,只是我知道雪海关若失守,保不齐将来就打到玉里关。能击退敌兵一寸,便能守你一寸。” 手上给她敷着消退疤痕的膏药,素雪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之心中一股暖流堵在胸口:“傻瓜。” 叶暖道:“素雪,我没事的。” 素雪道:“此番雪海关大捷,若是有圣旨来,便是能回盛京城了。盛京城里酒楼数不胜数,带你吃遍如何?” “嗯。”想到吃的叶暖就欢喜:“想来大娘子也很欢喜。” 想来这一次能回盛京后,局势想来比从前更加诡谲艰难。当下总是让叶暖受苦,素雪不愿再如此受限于处境之中。 权势非素雪所求,但若要护身边人,便要在那波云诡谲里站稳脚跟有自己一席之地。 又过一些日子,圣旨到了。 伊玉姗欢喜非常,李厨娘和鞠姑姑也是卯足劲开始陪着收拾起行囊。 此番收拾倒是让伊玉姗觉得那个不需要了,这个又不用带了,这回到盛京城什么再都重新安置便是。 来了玉里关都要七年了,唯独这几天见伊玉姗最是欢喜。 素雪心中知道离开玉里关后恐再无如此平和纯粹的日子,多少有些不舍。 那盛京城里虽说繁华,但背后的斗争在阴影里不死不休,都是一群贪狼虎豹之徒。 她和叶暖的东西不多,这主要带回去的还是书卷和典籍。 看着正把书从书架搬进箱子的叶暖,素雪虽不喜回去,但心中却是充满力量,无惧前方有任何风雨。 第20章 盛都城 虞家跟随着王府浩浩荡荡的人马一同启程。 乘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走得越远让伊玉姗越有期待。 “南门先生如何说?若枫这年纪不小了,再不进国子监,赶得上科考吗?”伊玉姗道。 虽然说可以恩补官给若枫求个前程,但是如那荀熙一般不只只依靠家族的门荫,而是通过科举入仕,也更加光耀门楣。 虞杞衡倒是不慌不忙:“科举每三年都有,慌什么。” 伊玉姗就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三年又三年,到时候亲还成不成!” 虞杞衡道:“若枫都还未弱冠,不知你急什么。” 伊玉姗道:“我能不急吗?旁人有的都抱孙子了。” 心里有些无奈,觉得和她说不通,虞杞衡只得宽慰她:“你说的是,南门先生前些日子的传书说若枫已有所成,最晚来年便能回盛京了。” 伊玉姗听到这话心情便好多了,突然想起一人又有些疑虑:“那纪家的庭晟……” “纪家一日没还清白这庭晟便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虞杞衡不曾忘记纪家的事情。 伊玉姗有时看见叶暖也会想起碧柔来,心里是放不下这对姐弟的。 “不知碧柔如今怎样。”伊玉姗道:“回了盛京打听一下碧柔的处境。” 虞杞衡点头:“该如此的。” 伊玉姗道:“当初还是多亏了碧柔给我们送来暖丫头,这丫头真真的确如她所说,有金玉之资。” 对于叶暖虞杞衡也是没有不满意的:“暖丫头对雪儿是一心的忠诚,雪海关之战我想宣王殿下有几分看中暖丫头的,但没有心向着王府去,也不想着攀高枝,倒是难得她的赤诚之心。” 伊玉姗笑道:“这雪儿将来是宣王殿下的儿媳妇,效忠雪儿和王府有什么差别的。” 虞杞衡道:“这差别大了去了。” 虞家到如今,所有的荣华富贵已和宣王府是唇寒齿亡。虞杞衡必定要倾尽全力助宣王夺嫡,只有宣王坐上龙椅,这虞家也才能保得住。 但伴君如伴虎,宣王的城府之深非旁人可测。虽说宣王已将叶暖调出暗卫,但并非不用她,将来叶暖作为一个暗棋或许对虞家有所助益。 伊玉姗道:“你说我们这一走快八年了,这盛京该是如何模样了。” 虞杞衡握住她的手:“辛苦你这些年了。” “你知道便好。”伊玉姗倚在他肩上。 后面的马车上是素雪和叶暖,素雪正与她说关于盛京城的样子,还有宫里的样子。 叶暖担心自己不如其他世家小娘子身边的大丫头,怕自己礼仪上或有失礼到时候给素雪丢脸。 素雪拉着她的手说不用担心:“傻丫头,旁人才比不上你呢。” 叶暖道:“虽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但我终究只是一个乡下丫头来的,还入过贱籍。” 在入牡丹楼的时候叶暖是贱籍,后来到虞家当奴婢改了奴籍。 素雪伸手捧着她的小圆脸,实在是可爱的很:“暖儿,你不比任何人差,身份也不过是世俗界定。亏得你还上过战场,若你是男儿身早就凭着这功勋被收入宣王麾下当个别将了。” 叶暖摇头:“我要待在你身边。” 素雪道:“暖儿,我还觉得委屈你了的。万般只因你不是个男子罢,要不然入军籍凭你武艺和殿下的爱才之心如何比不过别人呢。” 从来没这般想的叶暖也想不明白这些,心里只有在素雪身边长长久久的,到老到死。 “素雪才是,聪慧才智比谁强,如果是个男子一定能当宰相!”叶暖道。 素雪微笑着双手拉着她的双手道:“若这般说,我当宰相你便当大将军,一文一武多好。” 两人谈笑着,外边的风景都不如眼前人重要,前路如何繁花锦簇有人一起走才更有意义。 这一路走来半个月后离盛京便不远了,但在一处官路因前日大雨被泥石所堵只能绕路。 就在绕路时遇上了埋伏。 幸而宣王殿下有所猜疑,当官路被堵时觉得并非只是天灾而已,估计还有人为。故而绕路时让加强戒备,并让暗卫混入了护卫中。 春晖剑出鞘,叶暖保护着素雪和伊玉姗。 妻女和叶暖保护,虞杞衡便安心在前方保护宣王车驾。 素雪搂着伊玉姗躲在马车内安抚着她,同时也担心在马车外的叶暖。 在叶暖面前这些杀手不算强,剑势强的他们都没办法靠近。 要帮忙的赵管家看的一愣一愣的,想出手帮忙都怕自己帮倒忙。 暗卫训练有素,很快制服了杀手,要留活口但他们牙中藏毒咬破后身亡。 元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心中明白是何人派出的杀手。 “殿下。”虞杞衡道:“幸而我们没有伤亡。” 二十九位暗卫,另加一个叶暖,如果对面这些杀手都不能无伤亡处置,也就白费这些年的心血了。 元瑨道:“司徒先生如何?” 虞杞衡道:“就是车马劳顿头疼,还没反应过来有杀手。” 元瑨道:“大夫瞧过了?” 虞杞衡道:“大夫现下吓坏了。” 元瑨道:“停在这里整顿吧。” 虞杞衡点头:“是,殿下。” 暗卫们检查遍了杀手们的尸体,没有搜出任何物证,启禀宣王之后将尸体裹后扔上车马先由四名暗卫先行一步送回盛京。 原地整顿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再度启程。 宣王遇暗杀之事很快传到了盛京宫中,延和帝大怒,命刑部彻查。并命兵部侍郎沈怀安前去接应元瑨,护车马回京。 又走了两日后宣王车马终于到了盛京城,很快入了城。 一入城可算是让人安了心,伊玉姗松了一口气。 素雪安抚着:“娘亲,我们回家了。” 一手牵着素雪,一手牵着叶暖,伊玉姗目光含泪:“恩,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虞杞衡跟随宣王入宫,徐管家带领虞家车马回虞家大宅。 虞家是北方士族,当年虞家先祖跟着太祖皇帝麾下助夺取江山,后来便是北方最一等的大士族。 只是后来人丁不盛,虞家上代家主如今的老太爷没有子嗣,便从旁支子弟中选出几个。 虞杞衡跟其他三个孩子都被带入虞宅主宅读书,长大后难免族中争斗,虞杞衡能文能武又得挚友兼同门南门明尧相助,夺得虞家家主之位。 虞杞衡当上了家主,老太爷退居向道清修。 第21章 暗涌 自从虞杞衡被斥贬后遣散了府中的下人,只有赵管家的父亲老管家守着大宅。自从陛下下旨复官回京,虞老太爷让人拨了银子让老管家修缮大宅。 虞老太爷又琢磨自个身边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便遣自个老宅里的下人跟着老管家去大宅。 大宅该修缮之处皆已修缮,也安置妥当。 这车马一到,在大门外等候已久的老管家便领着下人们相迎。 “大娘子。”老管家施礼。 “赵管家快扶起你父亲。”伊玉姗扶着叶暖的手下了马车道。 赵管家立即上前将自己父亲扶起来:“爹。” 老管家看见自己儿子能安然回来心中也是欢喜:“你回来了。” 赵管家道:“一起都回来了,爹放心。” 叶暖扶着素雪下车,跟着伊玉姗进府。 八年没回家,伊玉姗看着大宅还是从前样子,心里不知如何高兴,但不免感怀。 一进院子瞧着那一砖一瓦,终于是回家了。 鞠姑姑和李厨娘两个人也别提现下如何欢喜。 进了主堂,伊玉姗问老管家:“老太爷如何?” 老管家道:“太爷虽向道但不信炼丹,平日里只是打坐,每日一早还走几趟拳,倒是硬朗。” 这般伊玉姗便放心了。 “我明个一早去给老太爷问安。”伊玉姗道:“各处庄子的粮食与收租如何?” 老管家道:“账本皆已在帐房等大娘子过目。大娘子知道老太爷是嘴硬心软的主,嘴里说什么不理俗物任由这些自生自灭去,但也派人去各处庄子查看,每月也都亲自看一次帐。” 伊玉姗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既然已经把家主之位交给了夫君,却还要因为他们在这样的年纪为他们操心。 “难为老太爷了。”伊玉姗道:“也辛苦你这些年了。” 老管家道:“大娘子言重了。” 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回来的第一日是等虞杞衡从宫里回来吃顿饭便歇下。 第二日天未亮虞杞衡已入朝,伊玉姗整顿家务,查阅这些年的账册。 离开八年,前面三年只算是无亏无盈,后面五年庄子倒是入了些银子。账本查阅后就是到库房去清点财物,这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地方很多,要忙的焦头烂额。 这一路舟车劳顿,昨日吃饭就见素雪身子不适,也不能让她来帮一帮。 在库房查完后伊玉姗问一旁鞠姑姑:“太医何时来?” 鞠姑姑道:“一早赵管家去请,说是未时来。” 伊玉姗忧心素雪的身子。 等到未时太医来了虞府,帐一层层放下,年轻丫鬟们回避。 伊玉姗和鞠姑姑守在一旁,见叶暖也站在一旁,伊玉姗道:“暖丫头,回避。” 叶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回避,看了一眼帐内的素雪。 素雪道:“暖儿回避吧。” 叶暖退到屏风后。 太医低着头踏入屋内,隔帐后腕上放绢丝后诊脉。 诊完脉说是劳累引旧疾而发,需服药静养三月才好。 开了副药,赵管家将诊金奉上送太医离开。 老太爷虽不炼丹,但也保养身子。老宅置了药房,平日里老太爷自个煮些药膳。赵管家送走太医后便往老宅药房里去取药。 赵管家到老宅药房时正好瞧见了虞老太爷,连忙行礼。 虞老太爷正取药。 将药方给了药师,药师抓药。 虞老太爷问:“何人病了?” 赵管家道:“是小娘子。” 虞老太爷道:“素雪那丫头自小身子就不好。”又问药师:“开了何药?” 药师道:“是旧疾复发,体寒之药。” 虞老太爷进了内室取出两个匣子放在桌上:“从前陛下赏赐的人参、雪莲,我这一把年纪用不上。等素雪养好些后,再入药膳去用。” 赵管家恭敬的去捧了匣子:“大娘子说家务繁多,晚饭前来给太爷问安。另家主天未亮便进了宫,今日恐不能来问安。” 政务与家务都是拖不得,虞老太爷深知现下虞家处境如何,自当是明白他们的。 虞老太爷道:“无妨。” 药师包好药,赵管家拿上药便先告辞。 这老宅和大宅不过是一南一北,中间隔了条街。 赵管家回到大宅,见叶暖已经在等他,这几日子她担心的不行。赵管家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她。 接过药的叶暖便急忙忙的回到绣楼院子里煎药,煎上药叶暖也便人参和灵芝按着嘱咐妥善收好。 而另外一头在朝上。 玉里关两万兵马编入禁军驻守玉里关,命雪海大都护府司马荀熙赴玉里关任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接管兵马。 虞杞衡官复原职,任京畿道折冲府折冲都尉。 而宣王元瑨则入羽林军为左将军。 朝堂里旨意一出引起张皇后的不安,命人召其弟张溥入宫。 张溥至昭明殿,于内殿张皇后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太监单大监一人。 “这宣王一回来就盛气凌人,陛下如今将玉里军队编入羽林,让宣王顺理成章入职羽林左将军。”张皇后不满:“虞杞衡居然也活着回来了,如今宣王辖京内安危,虞杞衡护京畿道,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们里应外合。陛下如此,是要削弱太子吗!” 张溥知当下张皇后气愤,太子奉命巡察江南堤坝尚在回程,现下所见的确在削弱太子势力。 “陛下多疑,不愿太子或宣王任何一方坐大,扶持宣王制衡太子,想来当下是挡不住宣王势力。”张溥道。 皇后道:“如今这宣王是手握兵权,已和当年不同。当下若不结果了他,将来更不好对付,以他的城府定危及太子。” 张溥道:“只是在他未入盛京城时没能杀了他,现在已找不到时机。” 一起此事皇后就懊悔:“倒是轻敌,派出的人居然杀不了他。” 张溥思量着:“娘娘莫急,当下既然不可挡宣王培植势力,那便要让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张皇后道:“太子还有几日才能回来?” 张溥道:“后日便能回到盛京。” 太子不在身边也让张皇后很不安,他们能派人去杀宣王,如何不怕宣王也派人去杀太子。 刺杀宣王张家派出的皆是顶尖杀手,却半分没伤到他,可见他身边培植不少人手,只盼太子能平安归来。 第22章 你独一无二 过了两日后太子元璂回京,回宫向延和帝回禀此番堤坝巡察事项,延和帝夸赞太子有功。 元璂从两极殿出来瞧见了元瑨正要觐见陛下。 元瑨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元璂微微颔首:“多年未见了。” 虽是异母兄弟,但眉眼间有七成像,只是元璂温雅间有书卷气,元瑨却是锋芒毕露的利剑。 元瑨道:“托殿下鸿福。” 他们小时候如何不是与寻常兄弟般打闹着一起长大,如今生分至如此这般,元璂心中感慨。 “六弟过于生分了。”元璂道。 元瑨道:“过去的事不会因为过去就真消失。” 当年张溥构陷元瑨,元璂如何能说自己就清白。就算没有当主谋,那也是得知一切后作壁上观,得了渔利。 这世事风云变化,覆水如何能收?这心结也难再解。 元璂道:“想来今后你也不会留情,只愿还能留彼此体面。” “自然。”元瑨施礼:“恭送太子殿下。” 元璂离开往昭阳殿而去,元瑨入两极殿觐见。 今日兵部回禀,荀熙已接管玉里关军队,曾在雪里关一战对玉里关兵力熟悉,接手后很快步入正轨。 这两日素雪好了些,担心娘亲一个人打理府中事务忙不过来,便看着鞠姑姑来是问打理的如何。 鞠姑姑只是说:“小娘子你且养着,万万不可伤神。” 熬好药的叶暖从院外进来,走到榻边喂素雪喝药。 “鞠姑姑,我好些了,若有帐亦可拿来让我为娘分担些。”素雪深知这些年没有打理,各处庄子产业定是成堆成堆的帐堆积。 鞠姑姑道:“小娘子是玲珑心,该知道对大娘子而言没有比小娘子更加重要的事,小娘子有心,更该好好养着。” 等素雪喝完药歇下鞠姑姑方才安心回去。 叶暖将空碗拿出去后回来整理衣物,四下打扫。 素雪见她忙忙碌碌便喊她:“暖儿。” 叶暖立即赶到榻边:“来了。” 素雪见她紧张的样子不免一笑:“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你不让她们做事?” 向来都是叶暖一个人照顾素雪起居,现在的确是好些个婢女和婆子,让叶暖反而不知该如何适应。 素雪拉着她的手:“暖儿往后什么都不用做,陪在我身边便好。” 什么都不用做反而让叶暖觉得不安。 也知她性子,素雪道:“你平日看着她们便是,这个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归你管。” 叶暖没想到自己得管人,总觉得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奴婢:“可我不会。” 恐自己做不好。 素雪道:“现在只是一个院子的奴仆而已,到了将来我嫁到宣王府,这公子若当了世子以后也是郡王。一个院子管不了,以后一个王府的家务你不帮我谁帮我?” 这话也是,这些日子看着大娘子忙忙碌碌,虞府便已经事务繁多,何况到时候的王府。 “那我该怎么做?”叶暖问。 素雪道:“首先,要有气势。” 叶暖疑惑:“气势?” 素雪道:“比如你拿剑的时候,气势和剑气能破万里。平日也拿出这般气势,让她们听你的便是。” 这叶暖最大的问题,始终都是把自己当奴婢,如今好些起码私下敢平等与素雪说话。这也让素雪担心,叶暖将自己姿态放得太低,恐将来入王府或是宫闱让人欺负去。 叶暖虽不知自己拔剑时是什么样子,但那样恐怕也太凶了。自己是奴婢,别人也是奴婢,岂能反而对她们那么凶。 “我与她们是一样的,总觉得不大好。”叶暖道。 这话让素雪有些不悦,双手揉搓她的脸:“傻丫头,说什么呢。你跟她们能一样吗,她们跟你一样吗?你是独一无二的,暖儿。” 独一无二,这四字在叶暖心中溅起波澜,不知原来自己也可以独一无二吗。 素雪道:“暖儿,我一个人若操持那么多事,你舍得吗?” 叶暖摇头。 素雪道:“那就要帮我对吧。” 叶暖点头。 素雪道:“那就去拿算盘和空账册来,我教你算账。” 虽不明白怎么就绕到自己要学算账,也只得先去拿了来。 读书算学这对于叶暖来说实在是脑袋有点大,素雪也明白,叶暖有练武的天赋却没有读书算账的天赋。 但就如好歹能把诗经读完一样,也好歹把怎么算账、怎么看账、知个道理。这样看得懂账册,也能查账时不糊涂,不被底下人糊弄。 叶暖想着现在素雪还未当家作主凡事尚有大娘子操持,等到元公子行弱冠礼得了爵位这婚事就要安排上了。 等到素雪将来当家作主,若是也像这般病倒时,她也想帮上忙。 在中秋之前素雪病已痊愈,慕容妘从宣王府来瞧素雪。 伊玉姗前去相迎。 落座于堂内,慕容妘拉着伊玉姗说家常话。 慕容妘先是问过素雪康复的如何,送来了不少能滋补的食材。 素雪行礼谢恩:“小女谢过王妃。” 慕容妘拉着素雪的手让她坐到身侧。 过几日便是元澂弱冠礼,慕容妘亲自来下帖请伊玉姗他们夫妇前去观礼。 伊玉姗接过帖子:“王妃太过客气了。” 慕容妘道:“你我情分自当如此。” 伊玉姗道:“听闻陛下已下旨册封公子为宣王世子,可喜可贺。” 慕容妘道:“是同喜,陛下为澂儿和雪儿赐婚旨意已拟,就等澂儿弱冠礼后两日便派人到虞府宣旨。” 听到这个消息让伊玉姗心里欢喜非常:“竟已经定下来,多谢王妃。” 慕容妘笑道:“我们可是一家人了。”看着素雪别提心里是如何喜欢的:“我是看着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的,早早在我心里素雪就是儿媳妇了。” 之后伊玉姗送慕容妘出府,待马车走远后返回。 过了两日良辰吉日。 延和帝下诏册封宣王之子元澂为宣王世子。 元澂一早便入宫受封,宣王于太极殿西阶下谢恩。 受册封后元澂前往宗庙行弱冠礼。 弱冠礼由元瑨主持,太子元璂与淳王元琩、荣王元琀作为叔伯长辈亦在场观礼。 第23章 加冠秋宴 “祭告天地,敬启列祖列宗;奉祖烈厚德而泽元氏之昌,今元氏子孙元澂二十成人,敬告先祖。” “今以嘉礼,加冠。” 元澂按照仪式先祭告天地,再祭拜列祖列宗。 跪在祠堂间,元瑨为其加冠。 加冠之后元澂便将要独当一面。 礼成,元瑨在王府中设宴。 宣王府此时上下忙碌,慕容妘忙着迎接招待各府女眷。 前面正堂设宴男宾入宴,花园中女眷陆续已至,设宴在花园厅中。 大部分女眷已至花园,伊玉姗见慕容妘忙碌便请缨要帮忙,这已经都要是一家人,慕容妘也不推辞她的相助。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一起逛花园,小时候便常来宣王府,虽时隔多年但见王府与儿时别无二致。 记得有几处雅致的景便拉着叶暖去看。 穿过小径到了望月楼,此处最高能一览王府全貌。 远远瞧见了此时大堂客人们都来了,见太子殿下入了堂内,素雪便往园子下面一瞧,太子妃已然入园。 慕容妘与伊玉姗上前迎接太子妃,众女眷向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的祖父是太傅,是陛下的授业恩师,受得老太傅的影响太子妃博览群书能诗作画。年轻时太子妃有一股儒生气,素雪幼年时便觉得太子妃很特别,若说如何形容,那太子妃便是潺潺溪泉一般的人。 素雪带着叶暖回到花园,慕容妘招她向前,拉着她的手走到太子妃跟前。 素雪跪地行大礼:“小女拜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叶暖跟着一起行大礼。 太子妃记得她,记得她的眼神,因为很像她。 “快起身。”太子妃问:“是虞家的闺女?” 素雪缓缓起身,颔首道:“回娘娘,是。” 太子妃道:“上前来。” 素雪走上前,太子妃伸手牵住她仔细瞧了瞧。见她那眼神与小时候相比倒是更是坚定了,而且非常明亮,就像是满月的月光一般。 “多年不见竟是出落的如此玉立。”太子妃看向慕容妘与另外的两位王妃道:“就算是我们当年都难比此后生呀。” 慕容妘笑道:“只是便宜我家澂儿罢了。” 太子妃微笑:“真真是天赐良缘,哪有比他们两还绝配的。” 素雪语气十分恭敬:“小女多谢娘娘夸赞,小女不敢当。” 太子妃问:“还如幼年时那般爱读书吗?” “略读几本书罢了,不比娘娘心间万卷如滔滔碧海,小女不过是区区园中一池。”素雪道。 被夸都是会开心的,太子妃微笑:“只是写词作诗有些能耐,但无堪大用。但今日秋色曼曼,见那枫叶配秋菊一番秋日胜景,年轻一辈大多皆能作诗,今日便起个雅兴作诗如何?” 慕容妘道:“这主意很雅,秋诗与秋景倒是不负这好时光。” 命人取来韵匣子,太子妃定下韵脚。 一个时辰为限众人作诗,今日看看谁能夺魁。 很快前面堂前和后园厅中皆已开宴。 前堂歌舞助兴,园子里也欢声笑语,今日来的人齐,很多许久未见的女眷在一起说话。 伊玉姗带着素雪在女眷间走动,回来之后这也是素雪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带着素雪见过几家长辈后便放她去自由行动,毕竟是要作诗去的。 得了空闲素雪便牵着叶暖往景色去。 淳王家的代萱郡主被各家小娘子们簇拥着在园子里赏花,瞧见了素雪走过来,代萱道:“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备受瞩目,一定要让人都看见你。” 这么多家的晚辈都在,可是太子妃却唯独对素雪不同。代萱不免想起小时候,只要有素雪在,什么风头便都被她一人抢走了。 素雪微微一笑:“你不看便是,偏偏要看,与我何干?” 代萱一直不明白,她可是郡主,可是素雪却从来对她不说敬语,总是这样的无礼。 “看来去了荒蛮之地几年,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我可是郡主你别忘了。”代萱道:“册封你世子妃的旨意还没下。” 素雪道:“是没下,但你能改变什么呢?” 此时代萱生气,但旁边的小娘子们虽然怕代萱的,可更惧素雪。 小时候代萱带着众人排挤素雪,可结果看着病弱的素雪,最后却把她们全部都整治了一遍。 代萱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恶毒。” 素雪听这话就笑了:“我只是鬼主意多而已,要说恶毒哪比得上郡主的毫毛。” “你!”代萱真是一肚子火憋着。 素雪道:“郡主讨不着好处又生气,何必喊住我?”说着便牵着叶暖的手走了。 代萱看着她背影气的摔了杯子。 看着她牵着那个小丫头的手,代萱问:“有人知道那丫头是谁吗。” 想着今日一瞧见素雪就一直把目光都关注在她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身上,肯定不是一个贴身丫鬟这么简单。代萱从来没见过,冷情冷血的素雪会这般的在乎一个人。 “虽说就是一个贴身丫鬟,只是从她离开盛京便跟在身边,的确是情谊不同。”有知情的小娘子道。 代萱若有所思:“竟是如此。” 对付不了素雪也就罢了,但一个丫鬟罢了,要杀要剐怕不是容易的很。 素雪带着叶暖穿过后廊去瞧后园的一棵桂花树。 小时候每每秋天慕容妘与伊玉姗总是用这棵桂花树的桂花教素雪做桂花糕,做成的桂花糕第一块总是被元澂抢去吃。 “好香。”叶暖抬着头闻着桂花香。 素雪十分温柔的看着她:“做成桂花糕更香。” “一定很好吃。”叶暖上一回吃桂花糕还是在牡丹楼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想起牡丹楼了。 此时突然想起了梅娘子和碧柔娘子、芸香娘子。 小时候第一次吃桂花糕的时候是芸香娘子给她的。 素雪见她发愣便好奇她在想什么:“在想什么?” 伊大娘子说过,绝对不能再提起她在牡丹楼的事情,叶暖摇摇头:“没有想什么。” 素雪佯装生气了:“你竟然有事瞒着我?” 叶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的,只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事,但是大娘子说不许再提起的。” 不能提起那便是叶暖幼年时呆过青楼的事,素雪牵着她的手:“想起碧柔姐姐了对吗?” 叶暖点头:“嗯。” 第24章 桂花糕 素雪道:“虽然已经很多年了,你没忘记碧柔,我也没有,爹娘他们也没有。碧柔也好,还是过去有对好过的人,若是想见并非不能见。” 虽然想见她们,但是眼前的素雪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 叶暖道:“你最重要。” 这话最让素雪欢喜:“我们一起取些桂花,明个我给你做桂花糕。” 这让叶暖很期待,连忙就摘。 “这里有偷花贼呀。”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素雪转头看去,是元澂从门外走出来。 “这桂花树是世子你的,迟早也是我的,如何算偷?”素雪道。 元澂看了看素雪,又瞧了瞧手上不停采集桂花的叶暖。 “这桂花树自然迟早是你的。”元澂道:“所以今日要做桂花糕?” 素雪道:“明日。” “明日如何能见着。”元澂道:“这是不打算做给我吃呀?” 素雪道:“原本就没想着世子,自然是给暖儿做。” 元澂看了看已经上树的叶暖,完全没办法将这个没脑子的丫头和亦杨、石章嘴里说的杀神挂钩。 ”你家的这个偷花贼怎么倒是和传闻中相差甚远?”元澂始终觉得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 素雪问:“什么样的传闻?” 元澂道:“想来也是石章和亦杨夸夸其谈了,这偷花贼据说杀人如麻。” 素雪微笑道:“杀人如麻的恶魔也好,乖巧懂事的小丫头也好,在我眼里她就是叶暖。” 元澂道:“这世间就算亲如父母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你信她却不怕信错人?” 素雪道:“若这世间我连暖儿都信不得,那便是这世间没有人值得我去信了。” 元澂不屑的看了一眼叶暖,对素雪道:“你我应当是最信任对方的人。” 素雪道:“我自然信你,你和暖儿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元澂道:“对,但是她更重要对吧。” 素雪点头:“的确如此。” 罢了,元澂也看开了:“每天桂花糕送我一份,别忘了。” 素雪道:“好。” 元澂问:“诗作的如何?” 素雪道:“自然早就有了。” 石章来喊元澂赶紧回去,元澂只能先走,走前再三嘱咐桂花糕一定要有他的份。 逛了玩了许久后素雪带着叶暖回到厅内,将早已想好的诗写了出来。 叶暖虽然自己不会作诗,但是跟着素雪耳濡目染了这许多年,也是会赏诗。 瞧了此番许多作的诗,固然有很多好诗,但要选出诗魁来的话还得是素雪的诗写的最好。 太子妃今日给了写诗好的小娘子很多赏赐,秋宴在欢乐之间落幕。 乘上回府的马车,叶暖的怀里是满满一大篮子的桂花,一车厢皆是桂花香。 到了第二日,一早素雪便去账房帮着伊玉姗处理完府中事务,之后就到小厨房准备做桂花糕,叶暖在一旁满怀期待的帮忙。 前前后后忙了好久,从制馅到揉面,再到用模具入蒸笼。等到桂花糕做好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正好用过午饭之后备下茶点。 糕点出笼,素雪先是拿出十个先是留给叶暖,再装出十个放进食盒里让赵管家送去国子监给元澂。 再备下茶点让人给伊玉姗、虞老太爷分别送去。 吃到新鲜出炉的桂花糕让叶暖觉得很满足,素雪最喜欢看见叶暖的笑容。 之后没过了几日,宫中的大监便奉旨到了虞府。 赐婚与册封旨意同下,素雪接旨谢恩。 婚事定下了日子,在来年开春时。 接下来的日子虞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为婚事准备。 虞杞衡每日都要军中练兵,虞老太爷恐伊玉姗一人忙不过来,便出面解决有客来访之事,让伊玉姗专心于准备素雪出嫁。 从婚服到要用的喜帐被褥,嫁妆从床到庄园田地,伊玉姗按照士族女子出嫁的最高规格为素雪准备。 现下不下百位绣娘在绣婚服等物,整个虞府忙里忙外。 但素雪却是还在书房里静静地看着书,时不时往窗外瞧一瞧在练剑的叶暖。 素雪喜欢看叶暖练剑,手中持剑的叶暖与平日里相差很远,十分有趣。 对于婚事,这是素雪从小就是知道的事情,要嫁给元澂这件事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所以素雪心中不会有波澜。 从利益来说嫁给元澂有利于虞家,从自己来说,在王公贵族和世家子弟里能比肩元澂者不多。 这一年入冬时,伊玉姗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的儿子虞若枫回来了。 这一天伊玉姗喜极而泣,虞若枫被抱着手足无措。 虞杞衡和素雪在旁边看着觉得既感动又觉得有趣。 “受苦了。”伊玉姗心疼的给儿子盛汤夹菜。 虞若枫道:“娘在边境的几年才是受苦了,我只是跟着师父学艺。” 伊玉姗道:“我还不知道你师父什么德行吗?练武都是不要命的练,对自己狠对徒弟就更狠了。” “严师才得出高徒。”虞若枫道:“现下我直接入御林军恐都没对手。” 伊玉姗一听这话眼睛一瞟虞杞衡就带着杀气,但是转头对儿子换至语气温柔:“儿子,说好的科举入仕。今年进国子监,可没让你去投军。” 虞若枫一时心虚的看向虞杞衡,但是虞杞衡装死低头吃饭。 作为儿子不想骗娘亲,但也不想违背自己心中的志愿。 虞若枫只能先转移话题:“国子监当然要去。” 这话没有骗伊玉姗,无论文举还是武举都要考策论,自然他也要去国子监读书才行。 只是最后从文从武他心中有自己的主意。 从知道今年虞若枫回来,伊玉姗便是让人将虞若枫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又一遍。 虞若枫一进屋就发现陈设竟然与他走前没有什么不同,一尘不染可见时平日日日打理。 伊玉姗四处看着还有没有什么要布置,又看了一遍床榻,将热好的汤婆子也都放好,再三确认后才放心。 虞若枫道:“娘亲辛苦了。” 伊玉姗看着如今又高又壮的儿子,不知道有多心疼:“你离开我这么多年,没能好好照顾你,娘心里老觉得遗憾。” “娘,我有好好照顾自己。”虞若枫道。 伊玉姗道:“好好休息,明日再说了。” 虞若枫点头。 伊玉姗命人来服侍虞若枫沐浴更衣。 第25章 脱籍 每日天未亮时叶暖便已起身,穿戴齐整走出屋子。到了厨房水缸里皆是满的,开始在烧水锅中烧水,现下入冬已冷,虞家每日都烧水备用。 天一亮后李厨娘就会醒,也会先到厨房里来,见水已经在烧便知叶暖已来过。 烧水后叶暖回到院子,现在素雪院子里在跟前伺候的丫鬟有八人,两个大丫鬟一个叫芙花一个叫怀蕊,从前是老太爷园子里的丫头,如今怕这边没有称心如意的人可以使唤便差遣到素雪身边。 怀蕊带着几个丫鬟去备盥洗所用之用候命,芙花在屋外候命,叶暖先轻手轻脚的进屋。 素雪此时已经半醒,从脚步声便能分辨出是叶暖的脚步声:“暖儿?” 叶暖掀开帐子:“喊芙花她们?” 素雪点头。 喊了芙花她们进来,芙花和怀蕊带着丫环们进来服侍。 叶暖从柜中捧出衣物:“今日穿这身如何?” 洗过脸正在擦拭的素雪微微点头:“好。” 张开双臂,由丫鬟们伺候着换上衣服。伊玉姗和素雪都与叶暖说如今很多事要一一改过来,贴身伺候的事不必叶暖都经手做,要教导这些小丫鬟们如何服侍主子。 换完衣裳坐在梳妆台前,芙花为素雪梳妆。 素雪拉过叶暖的手,那手摸上去有长期练剑而来的茧:“可冷?” 已是入冬了,素雪摸着叶暖身上的衣服,恐不够暖和。 叶暖摇头:“不冷。” 入冬前做衣裳时素雪给叶暖做了好几身衣裳,却总不见她穿。 “怎么总是不穿新衣裳。”素雪问。 叶暖道:“若出门我便换,只是做事总不方便。” 素雪无言,但语气宠溺:“你别做就是,使唤她们去做。” 叶暖道:“你知道我不习惯的。” 素雪拿她没办法。 一直以来伺候素雪的事情都是叶暖亲力亲为,如今都要交给她们去做,怎么都心里不习惯。 叶暖总觉得什么事都该自己的去做的。 素雪站起身来披上披风,牵着叶暖的手走出屋子前往账房。 现下素雪在想为叶暖脱籍的事,在嫁进宣王府之前就想为叶暖脱籍,让她以平民身份入府。只因入府后不知会是怎么个光景,恐到时候不易脱籍。 叶暖很少见素雪看账本时不专心,有些担忧:“怎么?” 素雪晃过神:”没事,只是嫁进王府前有些事得安排。” 有些事是让素雪担忧的,首先叶暖依旧还是宣王的部下,宣王若有命令便要出生入死。其次还在奴籍,那入了王府就成了王府的奴婢,就彻底要听命于宣王。 素雪有心要为叶暖铺路,总要留得有所后路。 脱籍一事现在尤为要紧。 素雪道:“暖儿,现下无事你就去练剑,我去找娘亲说说话。” 叶暖觉得疑惑:“账本不是没看完吗?” 素雪道:“有要紧事要和娘亲商量一下,况且你第九重剑法还未练成,可不得多练练。” 第九重从崔侍卫传授到如今都已经快两年光景,但是第九重迟迟还未练成。叶暖觉得素雪说的是,便赶紧去后院练剑去。 素雪见她去练剑便起身披上披风去找伊玉姗。 伊玉姗这会在小库房,小库房现在都是放着素雪的嫁妆,今天有床褥已经绣好送来,伊玉姗再三确认之后收入锦匣。 素雪走进库房关上门:“娘亲。” 伊玉姗道:“雪儿你来的瞧,来看看这褥子,这花样绣的多好。” 素雪道:“娘亲,今日来和你说件要紧事。” 伊玉姗问:“何事?” “是暖儿脱籍一事。”素雪道。 伊玉姗道:“如今哪有空忙这个,忙完婚事再说如何?” 素雪道:“这事要在我嫁入宣王府之前办好才可。” 伊玉姗不明所以:“这事如何急于一时?” “娘亲,我不愿暖儿跟着我只是当个贴身丫头。”素雪道:“我珍视暖儿,不愿她只是因为与我是主仆才得忠心于我。” 这话倒是能让伊玉姗明白几分素雪的心情,知道她与情谊不同。况且也非没想过这事,伊玉姗其实也有打算。 既然素雪心愿如此强烈伊玉姗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我明日按照赵管家去办。”伊玉姗道。 素雪道:“娘亲今日有什么事,全由我接手,还请娘今日就去。” 见她能急成这样也只有叶暖的事了,伊玉姗也罢了:“成,我现在就去写手书让赵管家送去官府。“ 素雪道:“有劳娘亲了。” “拗不过你。”伊玉姗说着便走出库房,回去写了给叶暖脱籍的手书,让赵管家送出官府。 从官府接收手书到本署申碟除附也要两三个月的光景。 另外关于虞若枫入学国子监一事,虞杞衡还未去办这宣王府的管事便告知已经办好,让虞公子五日后入学便是。 虞杞衡连忙问王府管事:“这事如何就安排上的。” 王府管事道:“是世子安排。” 虞杞衡让王府管事代为致谢,赵管家又递了茶水钱给管事。 管事领赏便欣喜告辞。 虞杞衡让赵管家去告知虞若枫此事,让他准备,自己则要回军营去练兵。 将入深冬之时,这一天竟落了初雪。 用过早膳从书房走出来的虞若枫要往园子后头去练武。 还没踏入后园就感受一股冷冽的剑气,剑气可见内力之深厚,不下于二十年内功之力。 是爹在练剑? 虞若枫走进去,见那雪花纷纷间那一抹素色衣裙与落雪缠缠。 剑势破开寒风卷起那梅花梢上的花瓣,雪花与盛开红梅齐飞,那一剑风华如穿透了他的全身,那梅花在他心间绽放无尽蔓延,无法阻止。 收了剑气,叶暖行礼:“公子。” 虞若枫那日回来时记得她,是素雪身边的丫头叫叶暖。 晃过神虞若枫道:“你会剑术?爹教的?” 但这剑法不是爹的剑法,一个女儿家如何会习武的。 叶暖道:“回公子的话,起初是主君所授,后由王府侍卫长所传。” 虞若枫问:“为何?” 叶暖道:“想要保护小娘子。” 为了保护素雪,这理由实在是太好了。 虞若枫很高兴,素雪身边有她就让他安心了,素雪有智谋有城府,加上身边有一个如此武功高强的丫头,那无论是王府还是宫闱没人是她对手了。 第26章 守护那一人 “定要好好保护素雪。”虞若枫道。 叶暖道:“公子放心。” 去书房找虞若枫的赵管家往园子来,在这里找到了他:“公子。” 虞若枫转身:“赵管家,怎么了?” 赵管家道:“方才王府的管事来说,公子五日后入学国子监。” 虞若枫笑道:“定是世子所为。” 赵管家点头道:“原来公子知道。” 虞若枫道:“世子时常与我通书信,一直催促我同他一起在国子监读书。” 两人年纪相仿,虞若枫和元澂小时候是一起玩的,元澂很皮,惹事生非的时候都有虞若枫在他旁边。 赵管家便先急忙忙出府办事。 虞若枫和叶暖说想与她切磋剑术,见她手中的木剑是他旧年时用的:“这木剑这些年一直在你身边吗?” 叶暖点了点头:“是小娘子给的。” 这木剑也是物尽其用了,跟了一个很好的主人。 虞若枫现在手中的木剑是上山后师父所制:“可否切磋?” 公子要求自然不能推辞,叶暖道:“自然,只是我学艺不精,恐怕让公子笑话。” 虞若枫道:“你这若是学艺不精,别人该如何是好呀。” 他很温柔,这份温柔很熟悉,因为这份温柔和素雪很像,这让叶暖对虞若枫有了自然而然的一份亲切之感。 “请公子赐教。”叶暖持剑施礼。 两人切磋剑术,虞若枫剑术有君子之风,亦有道家风骨,拆了百招后虞若枫对叶暖的剑术很在意。 他知道叶暖的剑法,那是出名的杀剑剑法,那是招招皆是为了杀人而生的剑法。但是叶暖却能将那一股杀气与最初虞杞衡传授给她的剑法融合,那原本恐怖的杀剑竟然有了浩然之气。 或许他在意的不是这剑法,而是叶暖本身。 若非她心中没有那一股浩浩荡荡之心,如何能让剑法改成这般。 黄昏时分,两人已然收剑。 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雪,黄昏的阳光那一层薄雪间相印。 “你知道你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吗?”虞若枫问。 叶暖点头道:“传我剑法时就是为了杀人。” “如何将杀人剑变成现在这般?”虞若枫又问。 叶暖道:“因为我不想杀人,我想只是想守护那一人。” 他明白了,叶暖是为了素雪才将这杀人剑硬是变成了守护剑,现下她已是八重大成,这第九重剑法未能突破恐就是因此。 “你曾向爹他习过落音剑法,正是我本门剑法,正好还有一招非常适合你所练,我传授于你如何?”虞若枫道。 叶暖大喜:“婢子多谢公子。” 见她的笑容虞若枫不禁一笑,她如何不是一个剑痴呢? 赵管家出门办事后回来到了账房。 素雪忙问:“手书递交官府了?” 赵管家道:“小娘子放心,小的还多交代了些银子,想来若快的话在过年之前便能脱籍。” 这便让素雪放心了:“那便好。” 赵管家将账册的事嘱咐了一番,支取了一笔钱,因为今日有金饰送来。 有新的陪嫁物件送来,伊玉姗前去查看,是订做的金饰。 赵管家赶到前院付了银子给商家。 伊玉姗问:“雪儿还在账房?” 赵管家点头:“正是。” “那若枫呢?”伊玉姗问。 赵管家道:“想来与暖丫头在后园练武切磋。” “这像什么话。”伊玉姗觉得离谱,哪有当公子和一个小丫头切磋武艺的。 一脉相承的就是这样不顾礼法,他们师门怎么一点礼法都不顾的。 这虞若枫的师父是虞杞衡的大师兄,一股子的江湖门派之气,总是不顾宗族礼法。 伊玉姗便先拿着金饰入库后再往后园去。 踏进园门前原本有好些话要理论,瞧见他们后竟什么话都忘了,退后了两步瞧着他们。 这会远远的红霞残阳印着落雪,见两人木剑掀起红梅,见若枫眼中的温柔与脸上的笑容,伊玉姗恍惚间好似时光倒流了二十多年,想起了那时初见虞杞衡的光阴。 心中有所思量,伊玉姗转身走了。 夜幕已至,虞府上下点了灯。 虞杞衡这两日都忙着回不来,素雪和若枫陪着伊玉姗用过晚饭。 用晚饭时伊玉姗不经意总打量着叶暖。 虽然说叶暖是丫鬟,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到了现在其实伊玉姗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没把叶暖当丫鬟了。 不说几次叶暖保护她和素雪,就说这些年看着她长大,这都不是单单主仆的情谊了。 暖儿心眼好,为人又实诚,伊玉姗现在看着叶暖,怎么看都是好的。比起其他人家的小娘子,叶暖完全不输的。无论是样貌还是人品,比寒门出来的小娘子还好。 吃过晚饭伊玉姗回屋思量,觉得素雪说的事。 现下叶暖是私奴,若是当下没能脱籍跟着素雪进了王府,那就成了王府的官奴,况且叶暖又是宣王部下,恐到时候凭素雪自己不能让不好脱籍。 今日让赵管家道官方递手书倒是的确应该。 鞠姑姑看伊玉姗这大半日都魂不守舍便问:“大娘子怎么了?晃神了半日。” 伊玉姗道:“今日雪儿跟我商量暖儿脱籍,便让赵管家去递了手书。” 听叶暖能脱籍让鞠姑姑很是高兴:“太好了不是,暖丫头也该脱籍的。” 可见叶暖平日为人好,鞠姑姑竟然为她脱籍一事能这么高兴。 伊玉姗道:“我心里原本是想着让暖儿跟着雪儿进王府,现下我心里有个事。” 鞠姑姑道:“大娘子说便是。” 伊玉姗道:“你觉得,暖儿配若枫如何?” 这话一出倒是让鞠姑姑没想到的,细细想想道:“倒也无不可,既然脱籍便是平民了,纳为侧室并不无不可。哪有比暖儿还让人放心的,只是小娘子那又如何?恐事小娘子不同意。” “素雪那我劝说便是。”伊玉姗道:“若是可以把暖儿留在若枫身边我也喜欢,暖儿照顾若枫我也放心。” 鞠姑姑觉得也是,暖儿若能嫁给公子为侧室,就算只是侧室若是公子疼爱又有造化的话,将来并非不能挣个诰命:“今日大娘子为何有这般主意?” 第27章 失措的心跳 “倒不是现在才有这主意。”伊玉姗道:“宣王妃有日问我,暖儿这般好为何不给自己的儿子,我当时便有这个念头。只是雪儿要成婚,自然要优先雪儿。不过我今日,我看见若枫教暖儿剑法时,那神情明明就是中意暖儿,固又生了这个主意。” 如果公子真的中意暖儿那鞠姑姑便觉得这是大好事,公子品行端正为人也好,定是不会亏待了暖儿的。 鞠姑姑道:“若是暖儿也愿意,这自然是大好的姻缘。” 伊玉姗道:“暖儿陪嫁王府的话,我几次看过去那世子对暖儿着实不喜,将来定是不会收在房中。若是世子不收,再随便发落给小厮这不是耽误了。还不如留在府上,就算是将来若枫的正室容不下,我便在暖儿留在身边。” 这伊玉姗也是为叶暖着想,替她想了许多将来的后路。 鞠姑姑道:“的确如此,暖儿向来懂事会听从大娘子的。” 当下伊玉姗主意已定,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安排让叶暖到若枫跟前伺候。 夜很静,虞府里已陆续熄灯入眠。 内宅的守门婆子带着人巡园,宅外的护卫也在巡宅警戒。 洗漱已毕,素雪屏退了芙花与怀蕊众人,裹着袍子坐在暖阁窗前。怀中抱着汤婆子,微微掀开了窗户看那外头的落雪。 “恐是要下大雪了。”素雪道。 才炖的药膳汤芙花递了进来,叶暖接过端来盛出一碗:“来。” 素雪一看这药膳汤就蹙了眉头,这老太爷抓的药膳汤喝起来和药根本没有特别大的差:“又来了。” 叶暖道:“病才好,可要好好养着的。” 无可奈何,素雪接过药膳汤来喝。 “今日练的如何?”素雪问。 没什么进展令叶暖有些失落:“不知何时才能练成,但幸得公子传授剑法补所不足,剑法精进了些。” 素雪微笑:“兄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叶暖点头道:“如素雪你一般。” 夜色寂寥却远远听见了笛声,笛声在静夜中悠扬。 “真好听。”叶暖道。 素雪道:“是兄长的笛声。” 武功高强又能吹奏出这样的笛声,叶暖觉得公子真是一位厉害的人,真不愧是素雪的兄长。 到了次日,虽说如今每日伊玉姗为素雪嫁妆忙碌,但心里也记挂着儿子,让人连夜赶出了好几件衣裳。况且要入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生员的衣装亦要备上。 赶制出来的衣裳送来了,鞠姑姑送到内宅。 伊玉姗打开包袱查看每件衣裳做的如何。 “该让公子都试试的,若有不合适也好改。”鞠姑姑道。 这时伊玉姗心里有了主意:“正巧我瞧见暖儿来取药材,你喊她过来。” 自然是知道大娘子心里有什么主意的鞠姑姑出屋去喊叶暖。 鞠姑姑见叶暖已经从库房取了药材要回去喊住了她:“暖儿。” 叶暖转过头:“鞠姑姑。” 鞠姑姑走过来将她手中的药材都接到自己手中:“大娘子有事喊你,我帮你将药材都送回去。” 虽然叶暖觉得奇怪,但想一定是有要紧事,立即往大娘子屋里去。 进屋里,叶暖附身施礼:“大娘子。” 伊玉姗含笑着招手让她走到跟前道:“这些都是给若枫新制的衣裳,叶暖你给公子送去,让公子试穿后看看什么地方要改的立即送回来。” 公子屋里有自己的丫鬟,叶暖不明白为何要差遣她过去,可既然大娘子吩咐自然不管是什么缘由都该应承才是作为奴婢的本分。 “是。”叶暖一面应着一面端起桌子上三个锦盒便往外走。 虞若枫住在宅子东边的院子里,这会正从书房读书回屋瞧见了叶暖捧抱着锦盒已经没过她的身高,随即上前去帮忙取下上面的两个锦盒,这锦盒不仅大还颇有分量。 “小心,恐你瞧不见路了。”虞若枫道:“这些是什么?” 叶暖道:“是大娘子给公子您新制的衣裳。” 想来不单单是冬天的衣物,这国子监的生员装束也在里边了。 往屋内走,将锦盒放在内室。 虞若枫见叶暖放下锦盒未走便问:“怎么了?” 叶暖道:“大娘子说请公子试穿,若有要改之处我立即送去。” 急着回素雪身边,叶暖将内室门一闭,再将帘子和帐子皆放下。 因不喜有人贴身伺候,这院子的丫鬟虞若枫平日极少让她们进内室,这会突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竟他有些无措。 “这……” 叶暖走到虞若枫跟前便上手解腰带。 虞若枫慌忙拦住她的手,触到她温热的手惊慌更觉施礼又立即放开:“失礼了。” 叶暖抬头看他,心里疑惑,这不是耽误功夫吗?但询问时只得语气柔和的问:“公子何故?请抬手。”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疑惑时如迷惘的小鹿一般,在那柔声的语气中虞若枫晃神抬起手臂。 自小这叶暖就手脚麻利,跟着素雪那么多年,手脚麻利时也不减手上也不减温柔。 解开腰带脱了两层外衣放到架子上,只留了一件雪白的里衣。两人体型差距明显,那练武而来的强健体魄是穿透里衣充斥着的一股乱人心神的气息。 虞若枫低着头看着她忙忙碌碌,此时此刻心与神皆跟着她的一举一动。 叶暖一件件的给他试,问他是否合身。 虞若枫此时的脑子里已经被她的气息和身上的香气环绕,回答什么都恍恍惚惚的。 整理领子时手指划过他的耳垂,当下的耳朵已经红透,木讷的一动不动,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她摆布。她说抬手便抬手,她说仰头便仰头。 试完了所有衣裳后,没有不合身的,叶暖将他原本的衣裳替他换了回去,然后便行礼后告退回去复命。 帐子帘子被她重新掀开理好,人离开屋子后虞若枫才晃过神来。 捂着此时心跳不已的心口,虞若枫不知所措。 他并非不懂风月,此番下山之前曾奉师命下山在江湖历练两年,他自认大江南北的美人不曾见过上千那也有几百,却未曾乱过凡心。 如今,他的心竟然半分由不得自己的跳动。 幸而叶暖应当还未懂男女之事,不曾察觉他的失措。 第28章 并无此意 见叶暖从回来复命后便赶回素雪身边,伊玉姗便往虞若枫院子去,想要试探一番他是如何想的。 伊玉姗进屋:“若枫。” 可没人回应便往里屋走,见虞若枫站那愣神:“若枫!” 虞若枫回神,慌忙道:“娘。” 这明显是不对劲,按虞若枫的武功她还未进院就该知道有人来了,居然她进屋喊他了都未曾回神。伊玉姗心里有所思量猜测,便道:“这些衣服都试过了?” 虞若枫点头:“都很合身,多谢娘费心。” “合身固然重要,也想来问问你可喜欢。”伊玉姗问:“这件如何?是当下世家公子最时兴的样式,又是让人从江南送来的锦缎。” 小时候也是如此,伊玉姗每每给虞若枫制了衣裳送来,都要一件件问过喜欢不喜欢。 “很好,花色样式都好看。”虞若枫道。 “这件披风的样式可喜欢?”伊玉姗问。 “自然。”虞若枫道。 “这件袄子可喜欢?”伊玉姗问。 “喜欢。”虞若枫道。 “这靴子可喜欢?”伊玉姗问。 “喜欢。”虞若枫道。 “暖儿你可喜欢?”伊玉姗问。 未过脑,只是下意识道:“喜欢。”但脱口而出后虞若枫才觉被伊玉姗套进去了。 伊玉姗捂嘴而笑:“喜欢便好。” 虞若枫立即道:“儿子并无此意。” 伊玉姗笑道:“知子若莫母,我是你亲娘,你耳根子还红着呢。” 虞若枫道:“这样不妥,娘可别瞎操心。” 这话就让伊玉姗不满了:“什么叫瞎操心?都听娘的,一定给你妥帖的安排好。” 话毕伊玉姗便走了,虞若枫心觉不安,觉得恐怕她有所安排,也谴责方才自己太过不小心。 从院中走出来别提伊玉姗此时心情如何好了,确定了虞若枫的心意那便什么都好办了。 虽说素雪会舍不得叶暖,但是如果是叶暖跟了若枫,素雪也未必不答应。这会伊玉姗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和安排,就想着整一出先斩后奏。 有了计划和安排便和鞠姑姑和李厨娘商量起来,这鞠姑姑和李厨娘自然都觉得这是好事,她们都想暖儿能留在身边。她们是看着暖儿长大的,也舍不得暖儿离开她们。 只是一件,李厨娘担忧道:“瞒着小娘子,恐是不好。” 伊玉姗道:“不会有事的,我兜着便是,你们尽管去安排。” 过了两日焚香祈福,因伊玉姗分身乏术故而由素雪到佛堂祈福抄写佛经,原本叶暖要跟去,伊玉姗又说需要叶暖替她做事借用一日。 从前也有伊玉姗无暇便由素雪去祈福之事,但今日却让素雪觉得事有蹊跷。 在佛堂中抄写经书时,素雪越发觉得不对。 另外一头鞠姑姑端来一套衣裳给伊玉姗过目。 这是今晚要准备给叶暖穿的衣裙,伊玉姗仔细查验后点头满意。 李厨娘这一整日带着叶暖在身边但又没什么活给她做,这让叶暖心里不明,既然不是如大娘子说的那般需要她帮忙,为何不让她跟着素雪去佛堂。 看着炖汤炉子的叶暖忍不住问李厨娘:“我可否去小娘子那?” 李厨娘道:“今日你跟着我,日落后大娘子有事吩咐你。” 有事吩咐她做,但为什么是要在落日之后?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实在让叶暖摸不着头脑。 等到了落日之后用过晚饭,夜幕低垂时分,李厨娘拉着叶暖到屋内沐浴。 丫鬟们上前去脱叶暖的衣裳,立即被她拦住:“这是何故。” 李厨娘道:“大娘子吩咐她们来伺候的。” 叶暖慌了:“这不好,我自己来便是。” 都是当奴婢的,哪有让她们来伺候她的。 一时半会也知她不会适应,李厨娘让她们先退出屋子后道:“今日就罢了,往后你可是都要适应的。” 李厨娘为叶暖脱衣,就算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大娘子的吩咐没有她该说拒绝的,叶暖浸入浴桶中。 这会鞠姑姑拿着衣服来了。 掀开帐子往里头来,手中还有一个瓷瓶,将此瓶中的水倒入浴桶,一时之间花香之随着热气充斥着整间屋子。 李厨娘笑道:“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了。” 鞠姑姑道:“那可不是,公子他今夜不迷糊都得迷糊了。” 这会叶暖算是明白了大概是个怎么回事,想来大娘子是要她今晚去伺候公子。 这下让叶暖心慌了。 “鞠姑姑,李姑姑,大娘子是要我去伺候公子?”叶暖问。 鞠姑姑点头道:“对。暖儿别怕,公子是个妥帖的人。世家公子里,要公子这般人品身份的屈指可数。” 世家侯门里的公子像虞若枫这般年纪的,不少已经成婚,寻常在十三四岁通人事的年纪身边已经房里人。大娘子为公子着急叶暖心中明白,却不知道大娘子居然相中了她。 自己身份卑微,岂能合适,况公子若是不满又该如何…… 李厨娘道:“暖儿,女子都有这一遭,不必害怕。” “不,那……我身份卑微,岂能去伺候公子……”叶暖道。 鞠姑姑道:“暖儿,比起许多世家小娘子来,你如何能差?况且大娘子不单单是想公子收你入房,而是要在你脱籍后让公子纳你为妾室。” 这话让叶暖如遭五雷轰顶。 “那小娘子还不知道。”叶暖慌了:“不行,我是要陪着小娘子的!” 鞠姑姑安抚她:“小娘子那大娘子会去说,不必担心。” 出浴后李厨娘与鞠姑姑为叶暖换上新的衣裙且梳妆打扮,随后带着她先去大娘子跟前。 伊玉姗仔细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拉着她走到屋里说了一番私密话,传授了些房中密事。 此时叶暖心中却是十分记挂素雪,大娘子说了什么着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入夜已深时虞若枫从书房回到屋中沐浴。 丫鬟们知道虞若枫不喜人在跟前伺候已经退出屋内。 李厨娘和鞠姑姑这时让叶暖进屋。 叶暖壮着胆,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踏入屋中。 内室里热气让整个屋内烟雾缭绕,叶暖踏入内室。 “何故又再进来?”泡在浴桶中闭目养神的虞若枫问。 第29章 唐突了 叶暖立即跪下道:“请公子恕罪,大娘子吩咐奴婢来伺候。” 一听见这声音让虞若枫心下一惊,睁开眼瞧见叶暖跪在前面,立即羞赧的沉下身子红了耳朵。 丫鬟们为他更衣脱衣都不能让他觉得如何,但是面前却是叶暖却让他觉得难以面对。 “没事,你先出去,娘那我来说。”虞若枫道。 想来且不提大娘子的心意,公子又岂会接受她这般身份卑微的奴婢来伺候。只是大娘子吩咐的事,叶暖不能不听从。 见她缓缓起身,没有往屋外走反而是走到了他身边,这让此时心跳不已的虞若枫要疯了。 叶暖道:“公子,请让奴婢来伺候。” “不,不用的,”虞若枫现在说话已经不利索。 “请恕奴婢失礼。”叶暖壮着胆子出手为他揉肩:“奴婢自小陪着小姐,也是大娘子跟前长大的,要忠诚于小娘子,亦要对大娘子与家主尽忠。” 被触碰的一瞬间虞若枫觉得自己脑子中有一根弦断开了一般,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想说出拒绝的话,想将她拉开,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一句话都说不出。 到最后却是沉溺在那温柔双手间,感受着那柔和却又不失力量的推揉,全身已无法控制的放松。 西南之地最毒的蛊都未必有这样的成效。 又任由着被她摆布,起身被服侍着穿上袍子,虞若枫的心与魂此时都在她的身上。 到了暖阁时,帐子皆被放下,虞若枫瞧见她解开自己衣带露出成片的肌肤时才回过神,顾不上礼节只得立即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衣服拉回。 面上虽然平静,但此时叶暖的心十分惶恐,抬头看着他:“公子……” 与往日的为了做事便利而一身粗衣不同,正是妙龄的她此时红妆碧衣,那双眼眸如春潭秋水,难以自控的虞若枫强行拉回自己的理智:“暖儿,不可。” 叶暖跪下:“奴婢自知不配,只是大娘子吩咐奴婢不该有违。” 虞若枫立即扶起她:“岂会是你不配,只是你真的愿意吗?若非娘她让你来,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叶暖看着他的眼睛,是半分的谎言都说不出来。她摇了摇头,她从心里便不敢如此想:“婢子身份卑微,不敢有此心。” 她如何能知他此时心中是如何的怜惜她:“暖儿,是我不敢有冒犯之心。” 望着他的眼睛知道不是假话,叶暖便放心:“公子,承大娘子和小娘子顾惜多年,不愿辜负她们,公子若愿的话,婢子便伺候。” 没有心动是假的,但他功名未成岂敢谈及男女之事,况现下若要了只能纳她为妾如何不是折辱她了,要了她后如何又舍得让她随素雪去王府。 何况,叶暖实则并不懂男女之情,对他并无那般的情意。 “素雪该如何?”虞若枫为她理好衣裳问。 叶暖道:“婢子,无论生死都要跟随小娘子。” 就算今日要了她,她也会跟着素雪进王府,因为在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人只有素雪一人。 虞若枫微微一笑,轻拂过她额间的碎发:“你如何不是沧海明珠,千万不可妄自菲薄。” “婢子惶恐。”叶暖道。 她这般不解风月,虞若枫不禁一笑:“恐今夜娘会让鞠姑姑在外头盯梢,也不让你为难你,你睡床。”然后从柜中取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我睡地上。” “岂可。”叶暖道:“理应奴婢睡地上才是。” 虞若枫道:“素雪不曾当你是奴婢,你在我眼里也是,不是奴婢,而是家人。” 叶暖心里感动,虞家一家人没有对自己不好的,她如何心里不把大家当作家人,只是她不敢有任何僭越。 见她发呆虞若枫直接将她抱起:“唐突了。”将人轻轻的放到床上。 叶暖一慌:“公子……” 虞若枫铺好褥子便熄灯后躺下歇息。 叶暖无措,但还是躺下。 公子是温柔的人,那与素雪一样的温柔让她不会有任何防备,心中念着此时素雪是否安睡中也恍惚间入眠。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虞若枫知道她已经睡下。 但这一夜他未眠,等到天将亮时便起身更衣,隔着帘帐看着叶暖心中一阵动容。她身上有那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那熠熠生辉的光,并非他当下这般能企及的。 虞若枫离开屋子往书房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叶暖这会也醒了,要一早去佛堂找素雪便立即起身出了门。 素雪辰时从佛堂出来,不意外的叶暖已经在佛堂外等着。 走上前牵过她的手一起回去。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素雪没让丫鬟们进屋服侍,只是让叶暖和自己待在一起。 外头芙花说端来了药膳汤,叶暖过去接了进来。 给素雪盛了药膳汤放到她手中,再将蜜饯捧在手中。 “兄长是个很好的人。”素雪道。 叶暖点了头:“是的,公子为人很好。” 昨夜的事半夜的时候素雪就知道了,她怎么会不了解叶暖,这丫头虽然明白男女之事但是却不明男女之情。她不怨娘亲要为叶暖安排,但也该是等到叶暖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对兄长有倾慕之意才是。 她现在都不明白,就如此草率安排吗? 况且现在跟了兄长,只能当个房里人,将来不过是妾室,她怎么可能让叶暖去为人妾。 素雪如何不为叶暖绸缪,她心中所想是等到自己能掌握权柄之时,叶暖就算要嫁也要是八抬大轿当诰命夫人。 喝过药膳汤后,素雪往东院去找虞若枫谈话,让叶暖先去忙其他事。 虞若枫这会用过早饭还未去给伊玉姗问安,正巧素雪先来了。 知她为何而来,让她先在书房中落座。 “天冷,何必跑这一趟,喊我过去便是。”虞若枫道。 “无妨。”素雪道:“昨夜如何?” 虞若枫端了一杯茶递给她道:“自然没有如何。还未投军能有所功业,岂敢有揽月之心。” 素雪道:“多谢兄长怜惜暖儿。” 虞若枫道:“虽相处不过半月,但我却深知你为何珍视她,我亦如此。” 素雪道:“我明白兄长壮志,兄长自小就想同父亲一般征战沙场,娘亲跟前我也会帮你说的。” 虞若枫虽入国子监读书,但却想要以武举入仕,到时候也去边境历练一番。 “那些年你在玉里关受苦了。”虞若枫道。 素雪摇头笑道:“才不是,到现在我觉得在玉里关的日子很好,比在这不知道好多少倍。在玉里关,我每一日都很幸福。” “因为暖儿吗?”虞若枫道。 “八成的原因是因为暖儿。”素雪道:“有暖儿在我便觉得无所畏惧,真要我把暖儿给兄长,我是真舍不得。” 虞若枫道:“我怎么会抢你所珍视的。” 素雪道:“我明白,但我也不忍心兄长得不到自己所想要的。” 虞若枫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素雪点头:“兄长说的是。” 第30章 有心眼的人 午后用过饭伊玉姗来找虞若枫说话,这会他正收拾明日要去国子监读书的书箱。 “昨个怎么回事。”伊玉姗已经问过了暖丫头,暖丫头自然不违背她的意思,肯定有主动服侍,这问题只能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你对暖丫头有什么不满意的?” 虞若枫道:“娘放心,暖儿什么都好。” “那你怎么回事?”伊玉姗着实不解。 虞若枫道:“就是暖儿没有不好的地方,这般我觉得太过草率。” 听他这话,不是满意而是觉得草率,伊玉姗喜问:“怎么,想来你是要将来再纳暖儿?” “娘,我不想纳暖儿,况素雪更需要暖儿。”虞若枫道。 伊玉姗道:“你若真想要,雪儿定会成全的。” 虞若枫道:“王府或是宫闱,我不舍,娘也会不舍让素雪一人去面对的。” 这话如何不是呢,伊玉姗怎么会舍得让素雪一人去面对那红墙绿瓦下的孤寂。 儿子和女儿皆是她的心头肉。 “你说的也是。”伊玉姗道。 虞若枫道:“娘,若有缘不在一朝一夕,若无缘,终究也是无份。” 这一副半掺着禅机的话,伊玉姗熟悉不过了:“这话真像是南门先生会说的。” 虞若枫一笑:“明日儿子就要国子监的,娘不觉得应当是读书为重?” 伊玉姗道:“自然。” 虞若枫道:“娘您现下的要紧事只有一件,便是为素雪来年开春出嫁准备,况又降至年下,大年后又元宵,这都忙不完了。” 的确她这会也是没有多余的功夫搭理这个儿子了。 “成,你们都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伊玉姗说着就回去忙了。 今日也是忙碌碌的一天,晚上虞杞衡有工夫回来了,一家人吃了一顿晚饭。 正好也让虞杞衡今日试试新衣裳,也商量一下年下的事。 “如今不如往年了,是无暇给夫君亲手做衣裳了。”往年的衣裳都是伊玉姗亲手给虞杞衡缝制,回来忙前忙后,是半分做女红的闲暇都抽不出来。 虞杞衡道:“辛苦你每日操持家务还要顾及外头的事。” 伊玉姗不由抱怨:“就是若枫这孩子半分不懂我这为娘的心,我舍得把暖儿给他,他倒不领情了。” 虞杞衡笑道:“就算若枫要了暖儿,这暖儿也是留不住的。” 伊玉姗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夫君这是何意?” “夫人忘了吗,这暖儿不单单是我们府上的丫头,还是宣王殿下的部下。”虞杞衡道:“当时雪海关一战,我便知道宣王殿下是看重暖儿这颗棋子的,之所以还留在虞府而不是直接要到王府,其中有两意。” 伊玉姗更加不明白了:“殿下他有何两意?” 虞杞衡道:“其一,暖儿是雪儿的贴身丫头定要陪嫁,迟早都是王府的人,况且还能卖个人情给我们。其二,暖儿、石章、亦杨这三人,是十年间殿下门下训练出来最得意的三人,但并非为自己所用,而是为世子所用。如果殿下直接要到王府再安排到世子身边,恐世子多疑不用,但若是陪嫁过去的,世子自然觉得暖儿是自己人。” 这鬼心眼未免也太多了,怪不得说伴君如伴虎,宣王殿下一人之心就有一千个心眼子,何况陛下呢。但是伊玉姗也欢喜,因为十年前的虞杞衡可没有现在这般有心眼,也没有这般也揣度上面人的意思。 “夫君也是有心眼的人了。”伊玉姗道。 虞杞衡握着她的手:“从前是我不懂,如今我知道只有小心谨慎的步步为营才可以保全虞家。” 伊玉姗道:“我相信夫君。” 虞杞衡道:“世子妃,王妃,若是只是区区如此不值得我们虞家看上。” “自然。”伊玉姗道:“这回倒是我安排不妥了。” 虞杞衡道:“只是若枫要不要暖儿,都不影响暖儿要进入王府这事。” 伊玉姗道:“若枫若是喜欢暖儿,又留不住,这孩子得多伤心。” “他们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去吧。”虞杞衡道:“爱恨离别都是要经历的,正如我们年轻时一般。” 伊玉姗道:“我们两比起很多人来说都要幸运太多,能相爱相守,能现在这般我已经无所求了。我每日都是满足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两孩子。” “我可未满足。”虞杞衡道:“还未给你争得更好的名号。” 伊玉姗微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夫君和孩子们都在我身边就好。” 从年少相识的一见钟情,到之后的相知相伴,一路以来伊玉姗明白自己太过幸运了。所以无论是到江南还是到边关,虽然有抱怨,但并非真的苦。因为她有夫君和孩子一直在身边,已经足够了。 次日一早,伊玉姗便早早起来,因为今日是虞若枫去国子监的日子。 虞若枫着实不想惊动任何人,毕竟只是去读书罢了,可是一大早还是折腾了一番。 一家人都送他出门,着实大惊小怪的很。 带上书箱乘上马,虞若枫往国子监去。 国子监是一国的最高学府,通常都是三品及以上官员家的子弟或是宗亲贵族子弟通过考核可入。 着虞若枫一进国子监,元澂别提多高兴了。 这国子监的诸生里元澂颇有能耐,有一班子人跟着他一起玩。 这下更热闹了,平日在国子监里读书,下学后就一起蹴鞠打马球,或者就是出去钓鱼组局,每一日时时刻刻都没闲着。 虞若枫只有每日回家时安生些。 伊玉姗时而见他回来晚也会打趣,问是不是逛了花楼或者去了酒局,少年意气伊玉姗是不会阻拦他的。况且元澂就算胡闹些,也不会失了分寸,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在外闹腾,回家时何还遭娘亲询问,虞若枫着实怀念了山上的日子。 很快就过年了,有宫里按照份例的赏赐,还有宣王府的赏赐都下来了。 另外亲戚之间的走动送礼,伊玉姗忙着各处的回礼。 第31章 四海逍遥 素雪身子已经大好了,年下大半的事都接手操持,也让伊玉姗省了不少心。 学了算账也有些日子了,叶暖总算是能看懂账册,每日除了练剑便是的帮着素雪看账,只是心里还挂记第九层剑法还未练成。 这大年是热热闹闹的过了,虞家时隔快十年了才能一家子整齐的吃顿饭。 这顿年夜饭虞老太爷坐上座,一家五口人都在,伊玉姗别提心里多高兴了。 虞老太爷也不免感怀,上回这般一家在一起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看着虞家兴兴衰衰,还能有这样的日子已是大幸。 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这一年过的很好。 外头放了烟火他们都到院子里去瞧,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就觉得一刻就足够了,往后面对什么都会充满力量的去对面。 叶暖的心中想守护这一刻,想守护在院中的每一个人,想要他们每一年过年时都能如此美好的度过。 到了大年初二,虞杞衡带着伊玉姗和儿女一起到宣王府拜年,而府上来拜年的人便委托虞老太爷辛苦些打发。 知道了虞家人都来了元澂别提多高兴,毕竟有自己的未婚妻和最好的朋友。 虞杞衡和元瑨两人说话,没几句寒暄又谈了公事和国事。 伊玉姗陪着慕容妘在暖阁说话品茶,谈家事如何处置,又谈女红花样哪家的别致,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而虞若枫和素雪此时都在元澂书房里,喝着姜汤聊在国子监上学的趣闻轶事,讲马球怎么打,蹴鞠的输赢如何,还有国子监的博士先生们的趣事。 院子外头尚有积雪,亦杨和石章同叶暖在谈论剑术,也关心叶暖在京都是否已经完全适应。 其实在哪里对于叶暖来说都一样,只要有素雪家便有家。 “第九层迟迟未破?”亦杨问。 叶暖点头:“总是临门一脚。” 石章也替着琢磨,这杀剑剑法能练到第九层的除了创此剑法的浮槐真人之外便只有崔侍卫了,崔侍卫前后三十年,也只寻得叶暖一人可练此剑。他和亦杨都曾试过,但着实不行。 “此剑练成可纵横江湖,自然不是好练的。”石章道:“当年浮槐真人门下弟子也有千人之众,只有徒孙一代只有崔侍卫能练至第九层,倒是不必心急。” “崔侍卫倒是从来不提浮槐真人。”叶暖道。 亦杨道:“这浮槐真人可谓是当时武林第一人,剑法独步武林,自创杀剑剑法更是威震四海。后来浮槐真人觉得后继有人,便退出武林再无音讯,若是还活着应当是还在四海逍遥。” 叶暖道:“若是这么说,他便是修道之人,为何剑法是这样的?” 石章道:“从前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是从你练之后我们便不觉得奇怪了。” 这话叶暖不懂:“何意?” “从前我和亦杨都以为这剑法只能杀人,因为崔侍卫便是出刃见血不留活口。”石章道:“但你的剑却不一样,不为杀人而是反而为了守护而生,所以我们想,这剑法应该是一体两面。一面是可杀人的杀剑,一面是可救人的守护剑。” 亦杨补充道:“若是此剑法原本就有守护之意,便的确符合浮槐真人的风流。” 叶暖听他们二人如此说,心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传授剑法时崔侍卫也说万物皆有两面,正如阴阳和正反,这剑法也是如此。崔侍卫说他练剑法是心怀仇恨所以这杀剑只能在他手里是杀人所用,但她手里却成了守护之用。 崔侍卫和她说:“杀人的不是武器,而是人心。” 叶暖的剑是为了保护素雪,这是她持剑的理由,也是坚持下来的理由。 亦杨道:“就算练不到第九层,也没几个人能打过你。” 叶暖心中不安:“那如果就是偏偏要对付那几个我打不过的怎么办?” 亦杨道:“尽全力便好,没有遗憾便好。” 这话也是崔侍卫说过的。 虽然无他们三个和崔侍卫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是他们三人心中都视崔侍卫如师如父,因为崔侍卫不单单只是传授了武功和剑法,还有为人处事如何自保的很多道理。 一起在门下的人很多,可三人情谊与其他人不同,他们三人一起经过生死,一起从地狱爬出来,是师兄妹也是能把背后交给彼此的至亲。 叶暖道:“不知崔侍卫如何………” 亦杨道:“一定会活着的。” 石章道:“崔侍卫和殿下的约定已经结束了,如今应该在游历江湖吧,或许路上他还能与浮槐真人相遇。” 如果能这样,便好了。 “婚事定在了六月初八日。”亦杨道:“虞府上下忙昏头了吧。” 叶暖点头道:“但我并不忙,小娘子只是让我每日都练剑后去帮她一起算算账本。” 石章放心道:“小娘子疼惜你是好事,你的确是个练武的材料,如果不精于剑术一路,就是浪费这样的根骨了。” 从素雪请虞杞衡教他练武,到之后让她到崔侍卫门下,叶暖也喜欢练剑,所以心里特别感激他们能让自己习武。 亦杨道:“到时候叶暖也在府上,我们两就放心了,我们三人都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可能伤到世子。” 这话让石章想起来了:“昨天世子还提起说陛下想要开春去围猎,如今殿下回来了,今年世子定要跟着殿下一道去的。” 亦杨道:“到时候王爷应该会调回暖儿来护卫。” 到时候恐皇后一方暗地里有所动作,王爷为了以防万一会调动暗卫在身边护卫。 叶暖想着等回府的时候要提前先告诉素雪此事。 石章道:“之前派来的人完全不是我们对手,恐怕下一回派出来的杀手就不好对付了。” 遇到那些叶暖都是不怕也不担心,保住王爷和世子就是保住虞家,保住虞家就是保住素雪,她会倾尽全力。 亦杨道:“如今凌鹤师兄已经接管了崔侍卫手上的事,如今训练暗卫,传我们消息的皆是他。两方配合,我们也要适应一阵子。 第32章 心眼小 如果叶暖是崔侍卫最得意的弟子,那凌鹤就是崔侍卫最信任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和崔侍卫有师徒名分的。 这位师兄算是和崔侍卫一脉相承的不好沟通,都是惜字如金的冷酷杀手,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更加半分情面都无。 叶暖突然笑出声。 “你怎么了?”亦杨问。 石章也看着莫名其妙笑出声的她。 只是这会叶暖突然想起来之前有次跟凌鹤师兄一起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件事笑出声来,因为那要孤傲如冰雪的怪物也有人的一面,但是这事答应过凌鹤师兄天知地知以及他们两知,不可传给第三人知。 “没事。”叶暖道。 亦杨眯着眼道:“我们都没有人和凌鹤师兄一起执行过任务,只有你去过,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叶暖摇头:“没有。” 石章完全不信:“天道崩坏了,叶暖都会撒谎了。” 亦杨笑出声:“天塌了,天塌了。” 稍稍打开窗户,素雪从屋内瞧见叶暖和他们谈话挺开心的样子就放心了,往后到了王府有他们照应暖儿,也让她放心。 到了大年初三的时候虞杞衡便回了军中,虽不练兵也亦有军务要处置。 年下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伊玉姗也有点闲暇。 至于元澂的朋友都想着成婚后就要立业,到时候入朝做事这就没功夫了,这会儿趁着有时间元澂拉着虞若枫天天和几个世家子弟一处玩乐。 过完年后又是元宵,盛京城会在元宵的时候解除宵禁三天,这元宵灯会是每一年盛京城最大的盛会。 这也是素雪在心里念了很久,一定要叶暖一起去的。 叶暖十分期待着。 要陪着素雪一起去灯会,元澂空出了元宵的三日,说好一起去。 素雪倒是宁愿他跟朋友们去逍遥,倒是没必要特别来陪着她。 故而到了元宵当日,虞杞衡从回来一家子一起吃了元宵,他也是要等到晚上陪着伊玉姗去看花灯的。 虞家算是一家子都出动了,不过是各过的,虞杞衡带着伊玉姗四处闲逛又去泛舟听曲。 这虞家夫妇的恩爱元澂也算羡慕了。 逛着街市却见自己的未婚妻手牵着她的贴身丫鬟,他这个未婚夫怎么反而旁边一起走的是大舅子。 元澂看向旁边的虞若枫:“我是带着你白混了吗?认识了那么多小娘子,你怎么一个都不拉上过这佳节。” 他哪里知道现在这虞若枫看着不染风月的模样,实际上现在的心耳眼意无时无刻都在叶暖的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他心里不断印刻。 “这样就可以了。”虞若枫道。 元澂道:“就不该去山上修行,跟你师父一样都快入道了。” 虞若枫道:“你不必关注我。” 元澂抱怨:“我倒是想关注雪儿,可惜,我在她心里是第二顺位。” 虞若枫笑道:“你居然和一小丫头争风吃醋。” “我还争不过!”元澂道。 亦杨和石章都暗中远远跟着,时时警惕两个人很担心这样热闹的时候出事,不敢有半点闪失。 这样下去不行,元澂怎么想都不行,看着眼前的灯谜他根本没心思猜。见素雪拉着那该死的丫头谈谈笑笑就心里不得劲,不能这样,要想个法子。 虞若枫猜出一个灯谜得了一个精致的兔灯笼提在手中细细看着,这兔子花灯的手工十分好。 元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揽住他:“若枫,我们是不是兄弟。” “这是自然。”虞若枫道。 “说好的两肋插刀就不必了,你帮我一个忙。”元澂道。 虞若枫看他样子就大概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鬼主意了:“要我支开暖儿?” 元澂道:“君知吾心。” “我可不想得罪雪儿。”虞若枫道。 元澂大无语:“想个主意,不得罪她还能支开的办法。” 虞若枫道:“那说说你的主意吧。” 元澂露出狡黠的一笑。 一路上小吃不少,素雪总是一脸宠溺的都给叶暖买下,只要是好吃的都想让她尝尝。 原本说好了回来之后带着她吃遍盛京城,但是刚到盛京就病倒了,之后每日又是忙忙碌碌一直耽搁。 今日素雪想好好陪着叶暖,只是这后面两个人太过碍眼了。 叶暖现在是一手糖炒栗子一手冰糖葫芦和素雪一起分享着吃,满脸的笑容。 “等会我陪你去摘月楼一起看烟火,那边的景观最好,而且他们酒楼的菜也好吃。”素雪已经早早包下了摘月楼景观最好的包间。 叶暖连连点头,单是想想就觉得期待。 往前面走有瓦舍彩戏可看,这是绝对不能错过的,素雪带着叶暖往瓦舍里走。瓦舍里头彩戏、小曲、歌舞尽有。 见有艺人戴着面具,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执着彩带在独绳之上起舞。 素雪见叶暖直盯盯瞧着便知道她喜欢。 趁着这会叶暖失神的工夫,元澂拉住素雪就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人海中淹没,瞧不见了叶暖。力量上根本抵抗此人,素雪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出了瓦舍元澂带着她乘上船,素雪喘着气:“元澂你有病。” 元澂道:“是你的错处,只顾着那丫头。” “世子未免太过小心眼。”素雪道。 元澂出手扶着素雪往船舱里去歇息:“我一向心眼小。” 乘船泛河,艺妓来弹琴唱曲。 此时河岸边叶暖与虞若枫沿岸而走,顺着船去的方向。 虞若枫一笑:“原来你都知道。” 方才元澂拉着素雪走时叶暖便知道,也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他们是未婚夫妻自当这样的良辰美景要在一起度过才是。 “我是小娘子的丫头,但也奉命保护世子。”叶暖道:“世子开口吩咐婢子便好。” 元澂算是白费劲了,虞若枫不禁一笑。 “素日以为你是没心眼的。”虞若枫道。 叶暖道:“在小娘子跟前不需要任何防备。” 理了理袖子,袖中藏着毒针暗器,当下人多叶暖时刻警戒。 远处的亦杨与石章恐有意外已经划着小船跟在元澂船后。 “若当下遇险时,你是要先救素雪还是世子?”虞若枫想知在宣王命令和素雪之间,她该如何去选。 叶暖完全不犹疑地说:“救素雪,若因此世子蒙难,我自当把命奉上以报殿下门下之恩。” 这话不出他的意外,虞若枫道:“无妨,我在。我来保护世子。” 只是走好一会了,这叶暖总是要离他往后一步,他往后退一步她便退一步,虞若枫不明白:“如何不可并肩同行。” 叶暖恭敬道:“婢子不敢。” “失礼了。”虞若枫拉着叶暖往前一步与自己并肩:“不必如此。” 第33章 元宵夜 叶暖作罢,两人并肩而行。 比起平日在虞府时的温顺乖巧,这会时刻警戒有护卫之责的叶暖眼中带着锋锐。 “今日是元宵夜,陛下和皇后带领诸位王爷皆会在城楼之上与民同乐,城中警戒已是森严,今夜世子很安全。”虞若枫道。 虽说如此可叶暖还是不敢有所松懈:“公子说的是。” 这丫头也是个执拗的人,虞若枫见前面河岸有放河灯便道:“放河灯为素雪祈福如何?” 如果只是说放河灯叶暖断然不会去,但说为素雪祈福这丫头便动容了,思量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到放河灯之处,跟小摊老板要了两个河灯,分别在河灯上写上祈福之语再一起将河灯放入河中。 在河灯放入河中后叶暖虔诚的祈福,愿素雪这一生平安喜乐。 元澂的船一路下游到了摘月楼,扶着素雪从甲板上下来,这泛河游船倒也是有趣只是没能和叶暖一起,素雪一下船便牵住了叶暖的手。 “你倒是尊敬世子,由着他带着我走。”素雪对叶暖抱怨道。 叶暖微笑:“世子又不会对你如何。” 牵着她的手走入摘月楼,楼主亲自招待迎着他们往楼上雅间走,这间订下的雅间是除了城楼之外观赏烟火最绝妙的地方。 很快上了很多菜,叶暖不挑食什么都吃,这些菜在她都觉得好吃。 元澂嫌她没见过世面,而且奴婢居然和他一桌子吃饭,直接就放下了筷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往后该如此相处,素雪并不希望元澂一直这般态度对待叶暖:“官府文书已下,暖儿已脱籍不再是奴婢了。” 这让元澂一惊,而还未知道这事的叶暖也是愣愣的看着素雪。 元澂冷哼一声:“ 脱籍了最多是平民,能和本世子一桌子吃饭吗?” 素雪道:“这雅间我订的,菜我付的,世子不愿意可以走的。” 当然不会走的,元澂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那她可得多立点功了,万一将来也能得个恩典。” 脱了奴籍后那关系就变了,就从主仆关系便成了雇佣关系,元澂细细想来,将来要使唤这丫头就是要和给她石章与亦杨一样的待遇才行了。 素雪看着还在发愣的叶暖不禁一笑,摸着她的头说:“你应得的,你在雪海关拼死杀敌的时候就应该得到奖赏,也是宣王殿下默认的,否则也不好脱籍。” 这一把最锋利的剑,在九死一生的地狱里所磨练出来的,要用这并柄剑又不想被这柄所伤,那就需要她的忠诚。宣王殿下想相信崔侍卫这一次,用身份上的自由换来这柄剑的忠诚。 叶暖没想到素雪会有这样的安排,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你是不要我了吗?” 捧着她的脸,素雪笑道:“怎么可能不要你,你当然一直在我身边,但不是站我身后,而是站在我身边。” 往后素雪还有打算,第一步脱了籍之后,宣王府若能在夺嫡之争中赢得天下,到时候素雪就能给叶暖求更高的恩典。 元澂算是明白了素雪心里怎么想的了,这暖丫头她是真的当成手心里的宝。 有佳肴美酒,又听了素雪弹琴,元澂以笛声相和。 此时陛下已登临城楼之上,烟花的巨响接连不断,素雪急忙牵着叶暖的手凭栏而望。 那烟火绚烂堪比在玉里关戈壁滩上所看的星河,是叶暖此生难以忘怀的景观。 素雪见叶暖喜欢便比什么都重要。 烟火之后不知虞若枫又从哪里拿了四盏天灯,放了天灯祈愿长岁平安,愿十年之后四人依旧可以同看这元宵烟火。 到了四更天后元澂才坐上回王府的马车,赵管家也驾车来接他们回府。 只是这一夜都很高兴,洗漱之后素雪也没有睡意。 同床共枕,素雪与叶暖一起说话。 素雪问今日的菜品中哪个她最欢,又问今天什么最新奇。 今夜的事叶暖说能记一辈子,就算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也会记得十分的清晰。 素雪突然想起一件东西,便起了身。 叶暖不明,连忙点灯。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取出了官府的公文和叶暖的卖身契:“这些都该还你。” 这卖身契已经废纸,素雪将这张废纸烧掉,将公文递给她。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主仆,而是互相扶持的家人。”素雪道:“你不再是奴婢。” 心中的温暖和归属感交织着,叶暖控制不住的掉眼泪,见她这般素雪只是满眼宠溺的给她擦眼泪:“你应得的,暖儿。” 叶暖道:“无论生死,我会同你一起。” 素雪微微一笑:“傻丫头。” 就这般元宵热热闹闹的过去了,虞杞衡又回到了军中,每日又是练兵。 这虞若枫又是早出晚归,去了国子监下学后又是被元澂和几个好友拉着出去闲游,知元澂是想在成亲前多钓几回鱼多踢几场蹴鞠,故而虞若枫就陪着了。 素雪每日就是帮着伊玉姗处理家中事务,或是读书弹琴教教叶暖看账本如何处理庄园田上的事。也会去虞老太爷那,陪着他几盘棋说上几句话,那棋局上的布兵伐谋到了王府宫廷也用得上。 药膳汤依旧要喝,每日都是叶暖煮的,煮汤熬药之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剑。 虽说杀剑剑法第九重还未破,但虞若枫补全后的落音剑法她已有所成。 虞府的日子平淡过着,但这朝堂之上的暗潮涌动却是暴雨将至那般的晦暗。 如今要么东宫要么宣王府中选择其一,要么中立的就先被排挤和驱逐,两方都在争夺六部里的位子安插给自己人。 虞府里虞老太爷已经不过问朝堂,所以这虞家只有虞杞衡一人在朝,虽说现下是宣王身边的左右手地位无可撼动,但却每日在军中练兵无暇在朝堂走动。 幸而虞家伊家是唇齿相依,伊玉姗兄长伊仲一直在朝中为了两家奔波,乘这宣王府的东风如今伊仲的长子伊纶已在礼部任正五品郎中。 第34章 伊家小娘子 这一日伊仲的妻子许氏带着女儿到了虞府来见伊玉姗,她的女儿伊卉雅被外祖母接到江南在身边教养,如今是将笄之年便接回了盛京。 “来,见过你姑母。”许氏道。 比起盛京的闺秀这伊卉雅自有一番江南女子的婉约,能诗会画举止有礼,气华如兰。 伊卉雅施礼:“小女见过姑母。” 上回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三四岁的孩子,伊玉姗牵过她的手到自己身边坐下:“到了盛京可还适应?” 伊卉雅微微颔首:“适应。” 这时鞠姑姑从内室捧出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檀木盒,打开里头是翡翠冰种镯。 伊玉姗将镯子戴到伊卉雅腕上:“可巧合适。” 伊卉雅推辞:“姑母这太过贵重。” 伊玉姗微笑着语气温柔:“你是我们伊家的掌上明珠,必须配这样的镯子,往后在闺秀间走动身上若无这样的首饰,旁人如何看我们伊家。” 这是在提点她,见她穿得素雅不似京中闺秀,伊玉姗是个要面子的人,平日里素雪所有的衣裳首饰都是在规制内最好的。就算是叶暖,伊玉姗也会让她出门时体面,也有像样的镯子首饰。 这伊卉雅是伊仲的长女,往后世家女眷之间走动她是要跟着去的,也要认认京中各权贵家的女眷们。出去了她就代表着伊家的脸面,资质已是难得但也要添上那些身外物给旁人看。 伊卉雅会意:“小女明白。” 此番许氏是想让伊卉雅在虞府住上一段日子,这孩子才到京中不认得其他家族的闺秀,趁着素雪出嫁之前让她多与素雪相处。 这时素雪在园中瞧着新得的曲谱子弹琴,叶暖在园中练剑。 今日练的差不多了该去备药膳汤了,这春凉尚冷,叶暖收了木剑给素雪披上披风:“该回屋去了。” 一旁的怀蕊抱起琴陪着素雪回屋,叶暖便去小厨房准备药膳汤。 这药材都是每日一早就备下,分好了分量,之前是一日两盅现在改为一日一盅。 另外每日炖煮燕窝二两。 芙花从外头大厨房回来,要来了叶暖要的食材:“暖儿。” 接过食材叶暖道:“谢谢,可帮我削个萝卜?” 芙花挽起袖子便削萝卜道:“今日有客来,李厨娘这会已经在备上晚饭了。” 此时鸡已经煮过一遍,叶暖捞出后放入炖罐,再放入处理好的食材和菜肴后一起开始炖。 “真香,暖儿手艺真好。”芙花道。 暖儿微笑:“都是李厨娘教的好。” 芙花小声道:“我方才去前厅偷偷瞧了眼,伊小娘子也是标致的呢,虽然比起我们家小娘子差许多,但也比得其他家小娘子。” 自然没有人能比过素雪的,叶暖心中这般想但没这般说出来:“小娘子说此番这伊小娘子会在我们家中长住些日子。” 芙花道:“看来我们家娘子要当世子妃,舅老爷也想给伊小娘子求个好前程。” “虞家伊家同气连枝,这是应当的。”叶暖道。 “也是。”芙花道:“不知这伊小娘子可否好相处,远远看着倒是个好脾气的。” 叶暖道:“她来自然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我们又不服侍她,好坏也与我们无关。” 改了小火要炖上个一个时辰,这时听到园中有声音,是伊玉姗带着客人来园子里了。 想来伊夫人会到院中来瞧一瞧素雪,叶暖让芙花先去迎客。 芙花从小厨房出来到园中迎客,屈膝施礼:“大娘子。” 伊玉姗一面走一面问:“小娘子和暖儿呢?” “小娘子在屋中,暖儿在小厨娘看着药膳汤的火候。”芙花道。 伊玉姗请客人进了院子,这会素雪听到声音便迎出来:“娘亲。”随即向许氏施礼:“小女见过舅母。” 许氏立即上前扶起来:“万万不可。”圣旨既下,她便是世子妃,这礼万万不敢受的,让伊卉雅走上前来:“素雪,这是你卉雅妹妹。” 那一眼让伊卉雅心中惊叹,这哪里是人间会有人物,说是仙子下凡都远远不足以形容,从前她觉得自己已甚是美貌,今日一见素雪才知什么是相形见绌。 等到许氏复喊了她一声伊卉雅才回过神,随即施礼:“妹妹见过姐姐。” 素雪微笑道:“妹妹不必多礼。” 伊玉姗道:“雪儿,让卉雅陪你一处说话会,待会一起来用晚饭。” 素雪点头:“是,娘亲。” 将人留在这里伊玉姗与许氏往园子里逛逛。 素雪带着伊卉雅往屋里坐。 屋子里一半成了书房,许多珍藏的典籍伊卉雅都不曾见过,而且除了诗书之外竟然还有域外典籍,天文地理无所不有。 听过爹爹说这位姐姐自小与旁人不同,天资聪颖非常,三岁便读诗经,八岁前便通四书,她想应当只是比她会作诗弹琴罢了,但是看来不单单是如此。 “爹爹说雪姐姐聪慧非常,极为喜爱读书。”伊卉雅道。 素雪瞧过架子上的书道:“不过是认字罢了。” 伊卉雅道:“姐姐谦虚了。” 素雪道:“非我谦逊,只是我非风雅之人,读得那些字,如今也只是为了处理家中琐事,看看账本罢了。” “我见案上有琴,既通乐理岂有不风雅的。”伊卉雅道。 平日叶暖练剑时为了调和她的气息,便以琴声相和,若是喜欢或不喜欢,那素雪只是不讨厌弹琴罢了。 素雪道:“若说风雅,我家兄长是风雅之人。” 伊卉雅听家中管家婆子提过,这虞家虞若枫是在京中权贵世家里也都是难得的人物,说是极为俊美的男子,今日见了惊为天人的素雪便知这虞若枫一定如传闻的一般。 “听闻表兄在国子监读书,是有才华之人。”伊卉雅道。 素雪道:“国子监生员众多,兄长不过平平。但论风雅,他的琴远胜于我,亦通笛、箫、埙许多器乐。” 伊卉雅只学得琴与琵琶便觉得已不容易,没想到虞若枫却精通如此多器乐。 “真是想请教一番。”伊卉雅道。 素雪道:“你既在此长住自然有机会请教。” 第35章 花宴【一】 之后的日子这伊卉雅便在虞家住下,住的院子就在伊玉姗院子后头,因虞家上上下下的事皆是伊玉姗做主,故而起居上和在伊家大有相同,便适应的极快。 对于伊卉雅在虞家过了一段之后,发现了这宅子里最特别的一件事,那就是虞家有伊家没有的东西,便是人情味。 比如姑父总在军中练兵,但一旦有闲暇便会回来和家人一起吃饭,虞家每顿晚饭就算姑父不在,那其他人也定会一起用。 还有虞家有一个特别的人,让伊卉雅十分的难以捉摸,那便是叶暖的存在。 说她的丫鬟吧,可虞家上上下下没人把她当丫鬟,说她的小娘子吧,她又的确确是素雪贴身丫头,每日熬汤侍药照顾起居。 用饭时姑母也是让叶暖同桌吃饭,但她见叶暖好像时常忘记自己是可以上桌的一般会往厨房去,都被素雪喊回来,可见她上桌吃饭不过是近来的事。 而且这丫头,甚至不做针织女红而是天天舞刀弄剑,着实让伊卉雅大吃一惊。 虞家着实奇的很。 她也有小心的探风声,问叶暖到底是什么人,口口声声自称婢子却为何像个丫鬟却又不像个丫鬟。 只是从上上下下从姑母到婢女,都是粗粗略略说一句:“叶暖不是丫鬟,不可像丫鬟般待。” 着实是奇了。 伊卉雅虽摸不着头脑,但也明白一事,既然不提她也不是该再问的。故而她也再也不曾问过,因叶暖这人也着实好相处,她的眼神也是难得一见的干净,就像可见底般的清泉。 相处下来之后才知为何虞家兄妹都对她厚爱,只因对着她着实是可以不必想太多,可以自在的相处,她懂事又纯粹。 无论是小丫鬟们跟她发牢骚,还是鞠姑姑和李厨娘等婆子们有诸多琐事无比啰嗦,这叶暖都能像没有脾气般全部接受。这虞家上上下下,还是真没有觉得叶暖为人不好的。 现下正逢花朝节,伊玉姗在当季给家里的三个女儿家制了几身新衣裳,让叶暖取回去。 伊卉雅与素雪正在屋中下棋,叶暖端着锦盒进院,怀蕊和芙花上前帮忙。 素雪起身道:“想来是花朝节给我们新做的衣裳。” 伊卉雅一同来看。 三人的衣裳规制不同,锦盒各有其名中一字。 雪字锦盒、雅字锦盒、暖字锦盒。 “真是精致的手艺。”伊卉雅道:“这般的柳绣我在江南见过,但京中竟然有手艺更好的大家。” 素雪道:“这都是娘她从江南请的师傅。” 江南柳州请的师傅,又有京中最大绣房中百位绣娘,都是伊玉姗为了给素雪置办嫁妆所请。 因宣王妃后日邀请诸府女眷共度花朝节,故而伊玉姗命人制这衣裙。 在江南时伊卉雅的外祖母身边除了她还有其他女孩子,如今离了江南到盛京告别了过去的姊妹,要结识新的人,不免让她有些担忧。 “不知花宴都会结识谁,愿都是好相处的姊妹。”伊卉雅道。 素雪道:“无妨,我和暖儿在。” 到了花朝节当日,各府女眷前往宣王府赴宴。 这般的宴会各府女眷算是卯足了劲,各府都有儿子女儿,在这样宴会中是各府夫人们为自己儿子择选联姻对象的好时机,也是各府夫人们给女儿安排更好门第的时机。 女子之中多有拉帮结派的常态,盛京城中的闺秀也是如此,几个人几个人的玩在一起,形成不同几个不同的一伙人。 其中以淳王家的代萱郡主所形成的一派人为最盛,许多京中闺秀都想加入其中,还有另外一个与代萱郡主分庭抗礼者,是张皇后娘家的侄女张雁为首的一派。 张雁是张家长女,自小在宫中走动,张皇后十分疼她。祖父是丞相、祖姑母是皇后,父亲吏部尚书,是张家势力非同一般,故而京中闺秀者都难敌她的家世。 除开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位,那便因宣王府崛起而能与两者比肩的虞素雪。这虞家是几百年的士族,扎根盛京与各世家之家盘根错节,最盛时期虞家堪称世家之首。只是后来虞家子弟多战死疆场,功勋卓着获得无数封赏,但人丁凋败不比当年。 就算不比当年,虞家根基也在士族之中难以撼动,虞素雪作为虞家之女又自小许给了宣王之子。如今宣王势力直逼太子一方,两方形势均力敌之势,这虞素雪背后是宣王府与虞家背后的所有士族。 太子府、淳王府、宣王府,三府势力不仅仅在朝堂之上掀起风云变化,也在深宅后府亦有惊涛骇浪。 无论是母亲还是姑母都对伊卉雅有所提点,她很快理解了这女眷们之间的势力划分,伊家无论是身为士族还是跟虞家的关系,都是自然而然站到了宣王府这边。 比起在江南悠闲的日子,如今伊卉雅明白是要打起精神的时候。 虞素雪带着伊卉雅去拜见慕容妘。 行大礼问安。 “快起身。”慕容妘道:“到跟前让我好好瞧瞧。” 伊卉雅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王妃。” 慕容妘道:“可曾去宫中见过德妃娘娘?” 这德妃是伊玉姗和伊仲这两个兄妹的亲姑姑,伊卉雅与虞素雪皆是她的侄孙女。 伊卉雅道:“前些日子跟着姑母和雪姐姐一起进宫过一趟,给德妃娘娘问了安。” 慕容妘没有女儿,这素雪又留给了自己儿子,宣王府若要和其他权贵以联姻,尚且还有伊卉雅可安排。 这伊玉姗和许氏若要安排伊卉雅道婚事自当要先问过慕容妘,若她有所安排,她们两人便暂且便不会安排。 慕容妘看向伊玉姗与许氏道:“教养有方,卉雅是个得体的孩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暂且将卉雅的婚事交给她暂且瞧瞧。 伊玉姗和许氏会意。 许氏道:“还得王妃多多教导才是。” 慕容妘道:“只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要不然卉雅我也想要的。” 之后淳王妃和张夫人皆都临至,这一时间虽然满园都是繁花锦簇的,可就是让人闻出一股子的火药味。 第36章 花宴【二】 在场除了宣王妃和淳王妃之外还有一位王妃,便是荣王的王妃。只是荣王生母早逝没有母族势力,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又沉迷于风花雪月不入朝,也有意避开兄长们的纷争。 虽然没有母族帮衬但幸而陛下怜惜幼子,如今又喜他只求平安常乐的性情,故而多有照拂,虽无权势也得平静。 荣王妃出生公府,是闫国公家的女儿,曾祖父一代昌盛后一落千丈,她身份贵重却不惹眼。 所以这荣王妃就成了这里非常特别的存在,唯一能中立且不会被任何一方排挤。 时常会在她们之间调和,特别这样宴席时难免会有剑拔弩张的之势,荣王妃总能恰当的找一些话术让气氛平和些。 几位王妃和夫人们在厅中开宴,年轻的女儿家们就在园中玩闹,园中的阁楼中亦有宴席。 此时花阁中开宴果然是三分天下,代萱郡主与张雁两派在不同的两边,虞素雪与伊卉雅另外有一边。 就算只有三人,仅凭虞素雪一人的气势就不比其他两方弱。 这时有两位女子往虞素雪这边走来。 虞素雪随即起身,来的人是慕容苓,慕容妘的侄女,嫁给了定远侯之子傅泰耀。 “苓姐姐。”素雪见礼。 慕容苓还礼:“妹妹。”随后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介绍与两人:“方才瞧这位妹妹独自一人观花,我想她应当到你这边来,这位妹妹是荀家小娘子荀梓缨。” 的确是该来这一桌的妹妹。 荀梓缨是雪海关大将军荀铮之女,荀熙之妹。 “见过两位姐姐。”笋梓缨见礼。 虞素雪微笑:“妹妹多礼。” 只比伊卉雅小了两月,笋梓缨看着粉嫩可爱,只是有些羞怯。 随即落座,侍女奉茶。 慕容苓问:“雪儿嫁妆都可备齐了?” 虞素雪道:“虽说是我的嫁妆,但有些什么我现下竟不知,亦不知备齐否。” 慕容苓笑道:“虞家那么大的阵仗,请了那么多绣娘,这事在女眷间是传遍了。” “只是我们虞家人少,娘亲为了撑门楣。”虞素雪道。 虞家不过六口人,花销的之处不如其他大家族人多。伊玉姗不是会委屈自己和家里人的,平日用度都是在规制内用最好的,何况此番素雪出嫁,自然能掏什么都想掏出来。可惜规矩礼制在,出嫁的规制有限。 见荀梓缨生怯,伊卉雅对她多有注意,恐她需要什么不敢开口。 “想来妹妹与我一样都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宴会?”伊卉雅问。 荀梓缨微微点头,说话也拘谨的小声:“是。” 慕容苓道:“虽是将门,但荀夫人出生书香,故而梓缨养在深闺不大出门,可巧伊夫人前些日子往荀家一趟,说起也是将笄之年该出门走动才是。这荀夫人才此番带她出来,可见真该出来这一趟。” 雪海关之战时,宣王派人救出受伏击的荀熙,虞杞衡也与荀铮共御敌寇,这段缘故之下荀家已经站到了宣王府一方。 那伊玉姗看过京中各家女子名册,想起为何不曾见过荀家的小娘子,故而在花朝节之前去了一趟荀家拜访。与荀夫人谈话之间透露,荀小娘子已是将笄的岁月,应当开始筹缪婚事,而此番花朝节也该带她去赴宴。 故而荀夫人被点醒,此番带着荀梓缨出门赴此花宴。 虞素雪柔声道:“梓缨妹妹不必拘谨。” 那声音比教坊乐人的琴声还悦耳,那美貌也是让满园的花都不显眼了,荀梓缨望了一眼她便红了脸,忙忙低下头:“是。” 见此伊卉雅一笑道:“雪姐姐很美对吧,我第一眼也如你一般的。” 这话让荀梓缨不太羞怯了:“雪姐姐很美。” 虞素雪问她:“可练武?” 荀梓缨摇头道:“幼年时爹爹说应该练武,只是娘亲不肯,说不像话,自小也在外祖家多。” 这荀铮觉得女儿练武也不比儿子差,虽有此心,但是奈何妻子和岳丈觉得实在不像话。这外祖家恐荀家门风彪悍恐教出个悍妇,故而常把荀梓缨接到身边教养书画。 慕容苓道:“梓缨妹妹是画艺绝佳。” 能多一个一起读书作画的姐妹那可太好了,伊卉雅道:“还请妹妹往后多到虞家走动。” 荀梓缨逐渐开始能适应和她们相处,微微点头:“好。” 到了吉时向花神娘娘祈福,众人纷纷到了园子里,每人手中一个红丝带选园中一株花系上。 祈福时正巧荀梓缨与叶暖都走到一棵桃花下,踮起脚将红丝带系到树梢上。 方才只敢偷偷望了几眼叶暖,这会离的近不由的总看向她。 叶暖不明,柔声询问:“荀小娘子是否有事吩咐婢子?” 荀梓缨怯怯的摇摇头,复了点了点头。 看来的确是有事要吩咐,叶暖复又再问:“请小娘子吩咐。” “不……”荀梓缨小声道:“只是……,家兄书信提及过你……,故而我想致谢,多谢你救了兄长。” 原来是当时叶暖奉命带人去救荀熙一事,叶暖道:“婢子只是奉命行事,小娘子不必言谢。” 荀梓缨道:“兄长说你与别人不同,若当时遇见那事,就算没有奉命你也会出手相救。” 听到这话叶暖细想,但是如果不是奉命,而是巧遇上了的话,自己会出手相救吗? 其实说不好这样的状况。 叶暖道:“荀校尉为人很好,就算当时婢子没救,也会绝境逢生。” 荀梓缨微微一笑,有点明白为什么兄长会在信中总提她,总是那般念念不忘。 “我已经五年未见过兄长,不知兄长当时如何?”荀梓缨觉得兄长信任之人,自己也觉得能够亲近一般,当下也不怯了。 叶暖道:“荀校尉着实很厉害,在战场杀敌着实所向披靡。” 那荀熙从小便勤加练武,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威震沙场的大将军,如今看来兄长已经离自己梦想很近,一步步的在靠近。 这让荀梓缨心中很高兴,只是她也觉得很遗憾,她很想看见兄长在战场英勇的模样,将气势汹汹的兄长给画下来。 “那便好。”此时荀梓缨很高兴,觉得这一趟真的没有白来。 第37章 北苑之路 走过来找叶暖的素雪见这时荀梓缨的笑容便放心了,看来她逐渐适应了这里。 “素雪。”叶暖道。 素雪走过来牵过叶暖的手:“等会就要结束了。” 叶暖点头。 这会有一个侍女走过来,说世子身边的石章请叶暖过去一趟。 肯定是要紧事与她说,叶暖立即就去。 素雪见此带着荀梓缨回宴等她回来。 叶暖到了内宅外,石章和亦杨都在门外等她,两人告知了此番陛下已经定了狩猎的日子,宣王殿下已经吩咐让他们三个人都跟随保护元澂。 说完话两人便让叶暖赶紧回去。 叶暖回到了宴中,站回到素雪身边。 到了落日时结束了花宴,各府纷纷乘车回去。 回到虞府后叶暖又去为素雪准备药膳汤,花宴出门了一日故而今日还未用过药膳汤。 等汤药熬好了,怀蕊和芙花已经服侍着素雪沐浴更衣。 叶暖端着汤药到了暖阁内,怀蕊和芙花便带着其他丫鬟退下。 汤药有些汤,素雪等着放凉些再用。 “今日石章喊你说了什么?”素雪问。 叶暖惊觉差点忘说:“陛下定了狩猎的日子,世子殿下跟着宣王殿下同去,殿下吩咐我要随行护卫。” 这事并不意外,从父亲那听说陛下要准备到北苑狩猎时便知道,殿下必定要让暖儿去护卫。 素雪道:“记得,万一遇见打不过的就跑。” 叶暖点头。 素雪拉住她的双手:“天天练剑,都忘了盯着你轻功了,这些日子好好练练。” “好。”叶暖道。 一想到元澂,素雪就头大。 此番北苑围猎之事是张相在后面推波助澜,张皇后若是不动手那就错失良机了。前番虽刺杀失败,但想来这此番定是准备充沛,恐是很难对付。 遇到危险素雪明白凭借叶暖现在的造诣,就算遇到比自己强,也能自保逃脱,但是带上一个元澂就不同了。 当然也不能跟叶暖讲实在不行就别管元澂了自己跑就行,那样定会被宣王殿下杀掉的。 元澂若出事了,叶暖、亦杨、石章三个人谁都活不了。 真是让人头疼的紧。 叶暖道:“不必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能如何,只能是如此了。 素雪喝了汤药吃了一颗蜜饯,心中有所绸缪。 要保护身边人,就要自己掌握权柄。 到了次日一早素雪赶在虞若枫出门前拦住他,请他今日早些回来试试暖儿的轻功如何。 虞若枫道:“若是围猎之事你放心,世子已让我同去。” 素雪道:“暖儿不能不管世子,但是兄长如果遇到危险,记得自己先跑,别管世子。” 虞若枫笑出声:“世子听到这话不得伤心死。”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人都是薄情寡义的多。”素雪道:“我最多此生不嫁,但兄长若是出事我们何等伤心。” 这话着实有道理的很,素雪也是人如其名,如雪般心冷,那唯一的软肋和温暖就是在叶暖身上。 虞若枫道:“我今日会早些回来,你放心。” 素雪点头。 比起剑法来说,虞若枫自认不是叶暖的对手,但是说起轻功,虞若枫有自信能提点一二。 暗卫训练的意志与军中一脉相承,崔侍卫的核心理念就是在战场上失去意志的人就不配活着,所以执行任务的时候,有逃跑的想法也是失去了意志。 故而叶暖所学的轻功是用来累死敌人的,不是用来逃跑的,所以在于耐力为先速度为次。 但是虞若枫相反,他们的宗门一向都是秉持着能群殴就不单挑,能逃跑就不纠缠的理念。保全自身为首要,救人为次要,所以他所学的轻功第一考虑是速度。 虞若枫的轻功与身法都可以在江湖排前三。 所以这次主要就是将他门中躲闪的身法和轻功找叶暖适合的教她。 毕竟要与叶暖所学的功法要融合,要不然就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经常和叶暖对招,虞若枫很关注她的功法和剑法,所以找出适合她的并不很难。但是因为叶暖是暗卫出身,其训练方式与他不同,所以虞若枫便要琢磨出能让她随机应变的方式。 “遇事分两种。”虞若枫道。 “两种?”叶暖不明。 虞若枫道:“执行任务与非执行任务两种情境,任务时无可厚非你用本事最擅长的方式去解决。但是等到非执行任务的时候,记得打不过就跑。” 叶暖半懂不懂。 持剑的时候叶暖的本身就是利剑,长期的暗卫训练让她动手时太过锋利,虞若枫担忧她作为一把利剑会伤到自己。 这是叶暖身上最大的问题,她看重自己本身,对她来说保护素雪,保护虞家人,保护宣王殿下和世子,但是她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也需要被保护。 叶暖道:“多谢公子一直帮我。” 能在他面前把自称从婢子改成我,虞若枫已经十分高兴,叶暖已经开始逐渐熟悉作为虞家一份子的身份。 虞若枫道:“暖儿越来越强了,我们都很高兴。” 叶暖道:“只是第九重剑法还未练成……” “那又如何,当今练到过第八重的也只有三人。”虞若枫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叶暖点头。 到了陛下北苑围猎的那一天,伊玉姗和素雪送他们两人出门。 他们出发之后,素雪便与伊卉雅一同到佛堂中祈福。 圣驾出行是浩浩荡荡,圣驾、东宫、淳王府、宣王府、荣王府车马一望而去像是根本看不见尽头一般。 宣王府的车马跟在淳王府车马的后面。 石章给元澂驾车,亦杨与虞若枫都骑马跟在车马旁,叶暖是打扮成了小厮坐在车马前。 元澂拉开车窗和虞若枫闲聊,这一路也真是太无趣了。 石章和亦杨也会同叶暖聊些琐碎的事,大多是说吃的事。 “这不得高低抓一只鹿,烤鹿肉实在太好吃。”亦杨仿佛已经吃到了一样:“我们三个吃到饱!” 石章道:“我还记得我们从沙漠中出来的时候,看见一片湖,我们去捞鱼,那一次的烤鱼我觉得是这辈子吃到过最好吃的烤鱼。” 第38章 谁为难她呀! 叶暖笑道:“那哪里是鱼好吃,而是活下来太高兴了吧。” 亦杨道:“你觉得这辈子最好吃的是什么?” 叶暖道:“大米饭。” 亦杨不明白:“怎么会是大米饭?” 叶暖道:“幼年家里吃不起大米饭,第一吃的时候觉得这世间最好吃的便是大米饭。” 第一碗大米饭,叶暖还很清晰的记得,是在进牡丹楼的第一天李婆子端给她吃的大米饭。 无论过了多久好像那个味道一直都在。 他们没经历食不饱腹的日子,但也知叶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亦杨道:“大气点,现在跟着世子殿下!想吃什么都吃什么!” “对,到时候鹿呀野猪呀,凭我们三个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到,到时候敞开了吃!”石章道:“亦杨这厮还带了酒藏起来我跟你说。” 听到这话让亦杨一惊,他藏的酒居然被他找到了:“真不愧是狗鼻子呀,我了十几层都被你找着了。” 石章那叫一个自豪呀:“我要不是有这本事,夙凉王城那会你还能活着?” 亦杨道:“你可拉倒吧,还没走出国师府,还一起又被逮住了。那会还不是叶暖杀了目标完成任务捞了咱俩,一起见佛祖了好吧!” “喂喂喂,没错,到最后是叶暖趁乱捞了我们出来。”石章道:“但是要不是我当时及时先找到你,你现在就直接成公公了不是吗?” 那会亦杨被逮住后,是差点被人切了当阉人了。 这样的黑历史是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的,作为一个男人是受不了那样屈辱的,那可比死了还难过。 就是因为那一番经历,让亦杨下定决心回到圣都城之后一定要结束自己的童男之身,所以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潇洒了一把。 当时完全生死攸关的事,叶暖根本想不到会有一天聊起这事会是一个笑话,被他们两说得笑不直腰。 “她以前就笑点就这么低吗?”亦杨问。 石章担忧道:“叶暖你别笑过去了。” 叶暖笑个不停。 元澂听的无语,这么出来一趟他们三个比自己还开心呀?凭什么? “别笑了!”元澂吼她。 叶暖立即止住了笑。 虞若枫道:“你何必为难她。” 元澂就不明白了,怎么身边一个个全部都向着这个死丫头呢? “我这叫为难?”元澂心里委屈,但是说不出口,总不能说自己因为一个丫头吃醋吧。 虞若枫一笑,罢了。 从盛京城到北苑要行三日。 到夜晚驻扎时初夏特意在慕容妘跟前说那叶暖是个女子,现在路上跟着世子是不便的。 慕容妘才想起来这事,连忙让初夏让叶暖到这边和她们一处歇息。 知道是初夏惦念自己让叶暖很是感激,初夏也是看着素雪和叶暖长大的。她在素雪身边伺候过些日子,虞家和素雪都待她不薄,自然如今也该投桃报李。 这般行了三日后到了北苑。 北苑已扎营,舟车劳顿了三日,到达之时已是黄昏。 升起篝火,御厨已经开始备膳。 各府前往各自所住营地安顿。 到了宣王府的营地,石章与亦杨、叶暖三人便开始四下察看,任何的角落都不放过全部探查了一遍。 三人也会每夜轮流给元澂守夜。 叶暖不在元澂帐中守夜时叶暖便回去与初夏同住。 初夏前前后后忙着,叶暖便要帮忙。 好些东西初夏搬着极为吃力或是搬不动,叶暖都能搬动,帮了大忙。 慕容妘很是劳顿,初夏与侍女们服侍她睡下,安排了在帐中守夜的侍女后初夏回到自己帐中。 此时叶暖在元澂帐外,今夜亦杨守第一夜,确认了世子没有吩咐叶暖便回去休息。 初夏见叶暖回来便道:“也累一天了赶紧歇下吧。” 这会初夏都已经铺好床躺下,叶暖换了衣裳吹熄了灯便一同躺下。 累了三日初夏睡的很沉,但叶暖心里记挂素雪迟迟没睡下。 帐外的月光透了进来,想着想着也慢慢睡着。 天微亮时两人便都起身了,初夏洗漱后到王妃帐外吩咐侍女们服侍宣王与王妃起身,叶暖也换上小厮衣装到元澂跟前伺候。 这会元澂才起,侍女们还未敢进去服侍,亦杨见叶暖来了便自己帐中补眠。 “进来。” 听见了里头元澂说了这两字侍女们才敢进去,叶暖跟着在她们后面。 侍女们服侍着元澂洗漱。 在侍女们中冬莲最有资历,冬莲看了一眼站在那小厮,只知他是王爷派来服侍世子,见他瘦弱的像个女子一般:“小叶子,去把那边衣裳拿过来。” 小叶子便是叶暖,这还是元澂让众人这么喊她,以免暴露了身份。 之所以要让她扮作小厮,是因为狩猎的要带在身边,若是狩猎时带着小丫头在身边不免太惹人关注。况且叶暖作为宣王府护卫的身份,实则也不能暴露。 因为喊她小叶子让叶暖没反应过来,元澂看向她:“小叶子,更衣!” 叶暖见元澂眼中的杀意才反应回来是喊她的,立即去取衣裳捧着到他跟前:“世子。” 心里骂了一句她傻子,元澂张开双臂,冬莲服侍着更衣。 “小叶子,机灵点。”元澂警告道。 叶暖认错:“小的知错。” 换了衣裳,侍女们也端上了早膳。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素雪说过她的叶暖食量不少,元澂这不是当然,她是练武之人饭量肯定不小。 元澂心中如此想着竟鬼使神差的抬头问了一句:“小叶子,你用饭没?” 这让叶暖不免有些惶恐:“还未,等石章来我便去用饭。” 看在素雪的面子上元澂递了一个包子给她:“先吃,要不然你家主子要怪我饿着你了。” 叶暖惶惶恐恐的接下:“小的谢世子赏赐。” 吃了一包子垫垫肚子的确挺好的,这世间有件事让叶暖高兴,一件和素雪在一起的时候,第二件是吃饱的时候。 元澂用过早膳之后石章便来换叶暖去用饭。 补眠的亦杨也先爬起来去取饭,取饭时遇见叶暖:“多吃几个包子!要不然没力气!” 第39章 烤鱼 叶暖点头,拿了很多包子,然后一碗粥,一碟小菜。 两人一起用过饭,亦杨赶紧回去补眠,叶暖取了春晖剑后回到元澂身边跟着。 元澂到了马厩,找到了自己的马牵了出来。 石章与叶暖也各自去牵了马。 想去先转一圈,元澂上了马便往原野的方向而去,石章与叶暖立即跟上。 一望无垠的草原,离开了玉里关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在如此宽广的地方策马,着实让元澂觉得身心放松。 他虽然很放松,但是石章和叶暖却是时刻绷紧了脑袋,手中的毒针或是怀中的暗器时刻都能击杀一人。 两人时刻注意四周的动静,不断在脑中演练若是出现危机状况时如何最快的应对。 元澂一路狂奔到了一处湖边才停下,望着泛着阵阵波光的湖面,迎面的微风着实让人觉得舒畅。何况今日是蓝天白云的晴朗天气,更让元澂出来走走太好了,只是可惜这样的景致不能与素雪一起共赏。 这会也想着素雪在做什么。 石章与叶暖一左一右的在后护卫,警戒盯着四周。 元澂道:“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这里如此空旷皆是平原藏不得人。” 虽然看上去是如此,但是两人作为暗卫出身知道太多不可思议能藏身的地方,这可不是能大意马虎的。 这会元澂下了马,将马系好,戴上斗笠取下鱼竿与鱼饵和小马扎,然后挽着袖子就坐到湖边垂钓。 在盛京城的时候每日从国子监下学就去钓鱼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这里还钓鱼,石章觉得自己琢磨不透钓鱼佬的心思。 怪不得还让他带了柴火,还去厨子那偷摸拿了佐料,石章反应过来了,这元澂就是想来这里钓鱼然后准备烤鱼的。 认命的石章也拿了斗笠戴上,顺带将另外一个斗笠往叶暖脑袋上一放,然后去取下柴火开始搭火堆,佐料交给叶暖等会准备烤鱼。 这是叶暖没想到的:“世子居然知道这里有湖。” 石章道:“出门前就把北苑这一带的舆图与图册看烂了。” “原来如此。”叶暖道。 这元澂运气还不真差,一上午也钓了四条鱼上来。 中午前补觉之后的亦杨赶了过来,而且带着菜来的。 “真是赶上好时候了。”系好马缰的亦杨拎着两个大包袱走来:“菜来了。” 叶暖正在给烤鱼上佐料。 石章道:“我们鱼也快好了。” 烤鱼很香,他们也都饿了。 亦杨将大包袱放下打开,将里面的一个个装着菜的木盒打开后放下,筷子一人一双。 鱼也烤好了,正好鱼一人一只,又有菜一起吃。 元澂觉得少了什么:“酒呢?” 亦杨恍然大悟:“我给忘了。” 元澂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都能忘?” 石章看着他:“你不会舍不得你的酒吧。” 亦杨道:“我真忘了,我发誓。” 石章不信道:“男人的誓言能信,猪都能飞上天了。” 这会不得发个毒誓,亦杨道:“我要是假忘了,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果然是一个毒誓,他们放过他了。 元澂让叶暖去取水来。 叶暖取了装水的葫芦递给他们。 石章和亦杨道谢。 看着他们让元澂觉得奇怪,是这一路都觉得很奇怪,因为除了自己之外,他怎么觉得石章和亦杨特别尊敬叶暖这丫头? ”你们怎么一副很尊敬她的样子?”元澂着实不明。 石章和亦杨反而觉得他很奇怪。 亦杨道:“有什么样的人渣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敬?” 石章大:“况且还是一个打不过的救命恩人。” 元澂觉得他们说的道理,好像真的是自己狭隘了。况且对于他来说亦杨和石章就是左右手,少了他们的话他肯定是无法接受的,这叶暖几次在执行任务中救过或帮过他们。 吃着烤鱼,这烤鱼的确也好吃。 吃饱了便收拾了一番,又跟着元澂绕着了好几圈后才返回营地了。 回到马厩的元澂就对上了虞若枫带着怨念的脸。 这下元澂就心虚了:“哎呦,若枫呀,” 虞若枫一看他头上那碍眼的斗笠就知道钓鱼去了:“烤鱼了?好吃吗?” 元澂笑了笑:“也就那样,都糊了,不好吃。” 这会虞若枫是大无语了,让他跟着宣王殿下拘谨了一上午,他倒是带着人去钓鱼烤鱼好不逍遥,这死小子居然算计上他了。 “好你个元澂。”虞若枫给自己马喂上料草便转身走了。 这元澂把马交给了亦杨便立即跟上:“别这样,听我解释。” 虞若枫道:“少来这套,你穿什么颜色的裤腰带我都知道,你这个人就纯坏。” 元澂道:“你还能知道我裤腰带什么颜色?你偷看我起床了?” 虞若枫忍住了揍他:“吃鱼不带上我,我算是记上这账了。” 亦杨和石章、叶暖三人跟在后头看他们吵了一路。 然后迎面遇上了要去马厩选马的元泌与张现。 这元泌是太子之子,而张现便是张相之子。 元澂施礼:“长孙殿下。” 其他几人亦向元泌行礼。 元泌瞥了一眼他周围的人,虞若枫、亦杨、石章他都认得,倒是有一个生面孔。 “新来的护卫?”元泌问。 元澂道:“只是新带出来。” 暗中培植暗卫或是杀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元泌知道宣王手下有很多武功高强的护卫,要不然那一日不可能活着进盛京城。 元泌道:“武艺定是很高强。” 元澂道:“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不及殿下身边的护卫。” 元泌问:”方才去了哪里?” “闲逛了一番。”元澂道:“景致很美,若是不去走走太过可惜。” “亦如此想,故而正要去选马。”元泌道:“听闻落日很美。” 元澂此时一脸可惜的样子:“对呀,还有黄昏的,我竟然忘了。” 元泌笑道:“不如一起前去?” 元澂道:“我一早都未出现在宣王跟前,这会再不回去就要打断我的腿了。” “原来如此,那我先走了。”元泌道。 元澂施礼:“殿下小心。” 第40章 收获颇丰 元泌与张砚去选马。 元澂先回了自己帐中换了一身衣裳,随后立即往宣王跟前去。 这时元瑨在帐中阅览司徒先生送来的信,表面是家书,但其中暗藏玄机。特定的字代表了数字,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用论语来解后便可知司徒先生真正传达了什么。 司徒先生说太子一方的暗中势力在调查元瑨的暗中势力,正在找崔侍卫的下落。 但这都是元瑨与司徒先生预想过的,所以崔侍卫也早有准备,太子不会查出任何线索。 另外还有一事,就是元瑨一派人所暗查的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当时张相便是以此案构陷元瑨,将纪家灭门,而护送官银的虞杞衡亦遭了斥贬。 做了这么大的局,元瑨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正如他们查他暗卫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又岂会放过他们。 “父王。”元澂施礼。 元瑨抬头看他:“一早去了哪里?” 元澂道:“钓鱼。” “如何?”元瑨问。 元澂道:“今日绕了一圈,只是绕着过了林子,但其他方位已记住。” 今日自然不是真的只去钓鱼,舆图和图册看了,自当也要探查一番,以防万一。 不去林子是恐林中已有埋伏。 虽说亦杨他们三人都在,但是亦不能随意冒险,他心中也不想他们三人任何一个受伤或者出事。 元瑨道:“小心行事,不得掉以轻心。” 元澂点头:“父王放心。” 元瑨道:“张相如今在查崔侍卫下落,他们既然有所行动,你也开始部署你的。” 元澂领命:“是。” 说完话元澂便离开帐中到慕容妘跟前去。 一早就听说元澂出去了,这会慕容妘见他回来才踏实,随后命人传膳。 这时已是黄昏了,元澂陪同王妃用膳,那亦杨、石章、叶暖三人也先去用饭。 今夜要给元澂守夜的是叶暖。 叶暖用过饭先回自己帐中洗漱更衣后便到元澂帐中。 石章和亦杨见她来接班便回去休息了。 这会冬莲带着侍女们给元澂沐浴更衣完,洗漱后服侍元澂入榻。 元澂躺下后命她们出去,冬莲放下床帐便退下。 里外是用屏风相隔,叶暖便在亦杨说的箱子里找到褥子后铺在屏风旁的地上,随后手中握着春晖剑躺下。 元澂瞥了眼隔着屏风身影后准备入眠。 虽然叶暖是第一次给他守夜,但和石章和亦杨的确没什么差,都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并且隐藏了气息,这会元澂才觉得这叶暖果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 到了天微亮自然叶暖就无声无息的起来,并且退出帐外。 等着侍女们来服侍,然后再等到石章来接班后叶暖先去填饱肚子后再去补眠。 初夏服侍着王妃起身后回来取针线,瞧见叶暖正睡着便轻手轻脚的取了东西又轻手轻脚的出去。 慕容妘知道昨夜是叶暖的守夜,初夏回来后还问起叶暖是否回来补眠了。 初夏道:“方才见暖儿睡的沉,只是那般睡着了手中还紧紧握着剑,着实不易。” 其实慕容妘知道,现在是奉命在行职责,其实不会是真的沉睡。若是有人此时一剑杀进去,这叶暖必定立即能瞬间拔出剑砍掉他的脑袋。 不单单是殿下看重这三人,慕容妘也是看重的。毕竟这三人是他们看着长大,知根知根自己训练出来的才能放心把他们放在元澂身边保护他。 要训练出这样的人,再花上二十年恐都难得。 “叶暖是个好孩子。”慕容妘道。 初夏道:“所以虞小娘子才疼她。” 慕容妘一笑:“对了,你待会去跟元澂说,若是今日跟着陛下去狩猎,记得让他狩猎几只狐狸,用那皮毛给素雪做一件大氅。” “是。”初夏领命。 在元澂带着虞若枫跟随元瑨去陪同陛下一同去狩猎之前初夏前去告知了慕容妘的吩咐。 这幸亏了被提醒了,要不然这元澂就要忘了这一出了。 今日去狩猎,石章和亦杨跟在元澂左右,正午前叶暖赶到林子追踪亦杨留下的痕迹追上了他们。 这是到北苑的第二日,还是跟着陛下一起来的,这张相也得担心万一什么埋伏伤到了陛下和太子,这一日定是不会轻举妄动。 虽说张相人在盛京城中监国,但布满了耳目在北苑的各个角落。 今日狩猎结束了,的确亦杨没吹牛,有他们三个在这元澂是收获颇丰,还以为要几日才能凑够狐狸给素雪做一件大氅,没想到今天就凑够了。 元澂非常高兴的带着所有战利品回去,陛下见元澂满载而归也是十分赞许,说他英勇。毕竟那野猪是着实不好猎的,他们也都没受伤。 到了傍晚的时候,陛下在大帐外设宴,篝火冉冉又载歌载舞很是热闹。 但是多少有些拘谨,这元澂就和虞若枫悄悄溜了出来,然后带上亦杨他们三个人回到他们的营地烤今天的战利品。 野猪肉烤起来特别的香,亦杨还去搬了酒来。 叶暖已经记住了他们的口味,都按照他们的口味放了烤肉的佐料。 吃着肉喝着酒,然后说些有用没有的闲话和笑话,元澂真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着实没有白活。 等到吃饱喝足了,就洗洗睡了,今夜是石章守夜。 石章要守夜便只喝了一两口酒,然后扶着喝大了的元澂回帐中。 冬莲与侍女们见况连忙来服侍元澂。 亦杨是半清醒的往回自己帐中睡大觉。 叶暖在收拾火堆和用过的碗筷,没喝多少都虞若枫帮忙一起收拾,收拾完后了他先送叶暖回去休息后自己方才回去。 这一夜元瑨回帐很晚,回到帐中便有信鸽传信。 元瑨立即取下信鸽脚下的信笺打开,换了一本佛经来解秘语。 信中写,淳王府有所动作。 这淳王已经知道张相要在此次围猎时下手,无论是坐收渔利还是推波逐浪这淳王府这个搅屎棍也要当定了。 两方都想要元瑨和元澂的命。 元瑨烧了信笺,传信凌鹤有所安排。 这会元澂在呼呼大睡,梦里是做好的大氅送给了素雪。 第41章 深谋 在北苑的第三日,今日亦是晴朗让陛下兴致很高,太子与诸位亲王都陪同陛下去围猎。 昨晚着元澂是喝大了根本去不了,一起来就头疼,冬莲端来了醒酒汤,猛灌了一碗后到了中午才觉得不难受。 喝酒是天赋,元澂这人属于没有这个天赋又爱喝。 他今日不出营帐,那亦杨他们商量之后留石章在这里守着元澂,他和叶暖出门执行任务。 因昨夜接到凌鹤的密令,便今日出去查探。 此时在盛京城中,司徒先生一早便乘车到军中见虞杞衡。 虞杞衡在练兵时这司徒先生喊他谈事。 很少见司徒先生能这么着急,虞杞衡立即到堂中议事。 在堂中入座,虞杞衡问:“何事?” 司徒先生道:“不知你可知浮图阁。” 这让虞杞衡一惊:“江湖杀手敢涉及盛京城的事?” 这浮图阁是如今江湖中最强的杀手组织,其手段据说现在还没有杀不掉人的。 “据崔侍卫所传回的密信,他得知了浮图阁派出杀手前往北苑。”司徒先生道。 “你是说张相一党请动了他们去杀殿下?”虞杞衡道。 司徒先生点头:“恐是如此,之前张相派人刺杀失败,此番为了对付殿下,竟要请江湖里的杀手。” 虞杞衡道:“可查出了浮图阁动用了多少人手?” 司徒先生道:“崔侍卫还在暗中调查,尚未可知。” 这张相派出了江湖杀手,那若是成事了张相便可把一切都推给江湖人作乱,若是不成张相左不过失点金子。 虞杞衡担忧道:“若是我们一方的暗卫和浮图阁杀手动手起来,无论他们事成与否都会让陛下知道殿下有私兵暗卫,那便会心生嫌隙。” 所以此番宣王并没有动用暗卫跟去北苑。 司徒先生道:“殿下会避免去狩猎,只要一直在陛下身边,那张相就无处下手。只是世子,虽有石章、亦杨和叶暖三人,但如果对方派出江湖顶尖杀手不知三人可否应对。” 对于叶暖这虞杞衡还是很有信心,虽然杀剑剑法只是第八层,但是江湖中能打赢她应该不超过二十人。 但若是遇上一个到了宗师境界的高手,再加一些杂碎如果人多势众,虞杞衡也有些担心。 虞杞衡细细琢磨:“当下既无主意,只能等崔侍卫的消息,也让雪儿一同想想。” 能多一人出出主意也好,司徒先生去传书到北苑让宣王再多加提防,虞杞衡回了虞家后让人请素雪到书房来。 虞杞衡告知了素雪当下宣王与世子的处境。 素雪一番思量道:“以殿下足谋,想来能平安无事。只是世子,恐成最大的目标。” 想来宣王只要以孝之名时刻跟随陛下,那便让人无从下手。张相布局良多,必定不愿自己的工夫白费,就算杀不掉宣王,也一定要杀世子。 无论是司徒先生还是虞杞衡也是如此想的,世子已经成了最大目标。 虞杞衡道:“这江湖上的组织,收钱杀人,既然张相出得,我们亦能出这钱。” 对此事素雪有所怀疑:“他们这样的杀手为何能敢接杀王族的买卖?这事能用钱便能驱使的吗?” 这么一想虞杞衡亦觉得不对了,这世间的利益不仅仅是钱,还有名利。 “可就算杀得王族,来让自己出名,宣王报复他们可以承受吗?”虞杞衡道。 素雪道:“浮图阁必定非一般的杀手而已,必定有所图谋。” 虞杞衡道:“或许和宣王有仇也不一定。” 这话确实有道理,宣王的威名无人不知,敢杀他,要杀他,若非有天大的仇,区区一个江湖组织哪里敢。 素雪道:“爹爹,女儿有句话想说。” 虞杞衡道:“你说。” 素雪道:“爹爹觉得,这世间有何人可信?” 不知为何素雪会这么问,但必定有缘故,虞杞衡道:“若要说真心话,自然只有我们家人可信。” 这家人指的妻子和儿女,其中也包括暖丫头。 至于宣王,可以奉上作为臣下的忠诚,却不能绝对的信任。 素雪道:“殿下之心如深渊一般难以窥底,爹爹要为殿下着想,亦要自己所想。唯有自己手中握住的,才是自己的。” 虞杞衡也有心培植自己的势力,也要考虑宣王若夺嫡事败,他也要保全住虞家。 “你有什么主意?”虞杞衡道。 素雪将自己心中的盘算一一说出,也将自己手中的筹码拿了出来。 虞杞衡感叹素雪的深谋远虑,竟然在玉里关的时候就已经有打算了,留下不少账册和筹码,作为未来保护虞家的手段。 得到了虞杞衡的首肯后,素雪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到山上去交给南门先生,委托先生另外调查关于浮图阁之事。 崔先生始终是宣王殿下的人,有什么消息都是宣王先得知,而非他们。 在北苑的不单单只有宣王和世子,还有虞若枫和叶暖也在。素雪明白,若是应当牺牲谁的时候,宣王会毫不犹豫牺牲掉虞若枫和叶暖。 虞家人的命,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虞杞衡深感素雪比他思虑得更多。 有了思量和安排之后,还有能做就是祈愿了,祈愿宣王和世子都没事,这样虞若枫和叶暖也才能都活着。 此刻在北苑那一头,亦杨和叶暖深入密林之中探查。 两人兵分两路,各探查一半。 走在林中,手中握着剑的叶暖十分谨慎。 咻!利箭从后面而来,叶暖闪身躲过,又立即藏于树后。 箭矢的主人骑马过来寻,发现什么都没射中。 “长孙殿下可有所获?”张现跟着元泌追来。 那箭矢是元泌的。 “明明看见了有什么在这里。”元泌四下张望了下。 张现道:“或许是殿下看岔了。” 元泌道:“昨日元澂猎了野猪,可不想输给他。” “我已命人去打了,殿下放心。”张现道。 元泌道:“本殿要自己亲手猎到。” 张现劝他放弃:“殿下的安危最重要,这样的输赢可不值得挂心,殿下应当在意那真正的输赢。” 真正的输赢就是那皇位上的输赢。 “不过是痴心妄想。”元泌道:“父王已在太子之位多年,岂是他们能撼动的。” 一阵风起这树叶簌簌簌簌作响,叶暖隐藏气息离开。 元泌伸出手臂挡住这风沙。 第42章 中品宗师 探查结束后叶暖和亦杨汇合。 今夜是叶暖给元澂守夜。 元澂躺在床上没有入眠,因为晚膳时陛下高兴,皇后又说明日让年轻人们来一场比试。拿出了东珠十颗作为赏赐,明日谁猎得猎物最多便能获赏。 明日他不得不去,那也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第二日一早,更衣时元澂没让侍女们进来,而是让叶暖更衣。 昨日元瑨给了他一件金丝甲,将藏在枕下的金丝甲取出:“更衣,” 就算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也不能信。 更衣之后亦杨已经来接班,叶暖便先去用早饭和补眠。 侍女们进帐服侍,冬莲见元澂已经更衣却还未洗漱,为他梳发时假作不经意的问:“世子今日起得早。” 元澂笑道:“今日要比试谁猎的猎物多,十颗东珠,这不得赢回来给素雪。” 扯出笑脸的冬莲道:“世子真疼虞小娘子。” 元澂不经意的握住她的手:“不会少了你赏赐的。” 这下冬莲是真的高兴了,她不单单是侍女,也是元澂的屋里人。 元澂先出门到慕容妘跟前,陪她一同用过早膳。 慕容妘担忧元澂,一再嘱咐让他小心,以防万一让他多做准备。 “放心娘。”元澂道。 这怎么可能放心呢,慕容妘只剩下他这一个儿子了:“澂儿,若你都出事了,娘是真的活不了。” 元澂道:“我明白娘的心情,儿子也很希望兄长还活着。” 如果兄长还活着,就不会让慕容妘这般的提心吊胆。 若非已经没了退路,慕容妘多想回到从前。可是现在,宣王府如果不争,那就半点活路都没了。 一再嘱咐让他小心送他出了门,见他走远了便跪在菩萨木像前祈福。 此时猎场,各府子弟都整装待发。 亦杨与石章跟随着元澂已准备妥当。 元澂问亦杨:“安排好了?” 亦杨道:“虞公子今晚才会醒。” 一早亦杨就去虞若枫帐内,给他的茶水里下了药,就是为了今天他来不了。 虞家世代忠良,每一代子弟都战死沙场,虞若枫可以死在战场上,绝对不可以死在盛京的人心鬼谋中。 元澂不会让虞若枫跟着自己进入林子,不能让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在张相手中。 他知道虞若枫的性子,必定会全力以赴,正因如此他绝对不可以让虞若枫死在北苑。 各家子弟都陆陆续续的进了林子。 太子、淳王、宣王坐在陛下跟前,个个都是心怀鬼胎。 饮茶闲谈是句句珠玑,每个人都是几百个心眼在转来转去。 让荣王夹在中间是步步惊心,哪个都不好惹呀。 以肚子疼为由荣王先跑了,无视了陛下刮来的白眼,荣王心里蛐蛐,不都是陛下自己惹的事吗!让哥哥们明争暗斗,他自己受着吧。 毕竟那至高之位,就要一个人尝那无尽的孤独~ 荣王回自己营帐找自家媳妇。 “夫人~~”荣王道:“芙蓉糕做好了吗?” 荣王妃端出芙蓉糕:“新鲜出炉,快尝尝吧。” 荣王满脸笑容,坐在茶几前等着:“太好了。” 一同坐下,荣王妃给他沏了杯茶:“把陛下一个人撂哪了?” “父皇做什么都要拉着我,王兄们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跟刀剑一样,我也会怕好吗。”他不单单是夹在两个人中间,他是夹在四个人中间啊!荣王也是会怕的呀! 每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他只是想和妻子一起白头偕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是兄长之间在朝堂里斗来斗去无可调和的时候,陛下就会他到中间去拉扯住他们别搞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可是今天,今天不一样了。 搞不好今天元澂会死在林子里,这事就大了。 一想到这他拿着茶水的手都在抖动。 宣王是个多狠的人呀,到时候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荣王妃见他这样也很忧心:“真的会出事?” “我不希望元澂死。”荣王道。 荣王妃握住了他的手:“没事的,会没事的。” 惴惴不安间,听见了围场的号角声。 元澂手中拿着弓箭,亦杨和石章一左一右护卫。 别人可能是来打猎的,就元澂他不一样,今天是来当猎物被人打的。 要躲到黄昏前号角响起,今天若是活下来了,那宣王府就是保住了。 风起云涌时,正午已过,一阵狂风而来,亦杨与石章手中的剑出鞘。 在这风起时四面皆有一身黑衣蒙面的杀手从天而降,很快刀剑相夹,亦杨和石章将元澂护在中间对付着黑衣人。 拉弓射箭,元澂也在退敌,每一箭皆都命中要害。 这时他们虽然三个人但却占据了上风。 只是击退了一波立即又有杀手补上,不断的袭来。 而且这杀手越来越强,第一批落败的不过是玄阶是杀手,后面来的便是地阶杀手,当地阶杀手落败后到了天阶杀手。 这是车轮战,要消耗掉亦杨和石章的内力。 没想到十个天阶都对付两个护卫,随即绝阶杀手袭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们要脱身,现在只要再撑一个时辰便能离开林子。 亦杨和石章对视一眼,以双子剑法达成双剑合璧的剑势来击退了绝阶杀手,扔出两颗烟雾弹三人立即突出重围。 在三人突出重围之后,迎面而来一个宗师级的杀手,他是杀手头领。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见那首领其剑势呈搬山移海,挡住了他们的前路。 这是中品宗师的境界,对于亦杨和石章来说实力悬殊太大了。 但双剑合力亦杨与石章以剑势相抗。 一剑破苍穹,那宗师以一剑之力破开两人之力,他们坠下了马,但是给了元澂逃脱之机。 见元澂骑马已逃,宗师立即就要追上,但就在这时从林中冲出一人。暗器比轻功快,几枚带毒的匕首朝着他就袭来。 宗师挡开了所有的暗器,看清了来人,是一个瘦弱的持剑小厮。 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小伙子,居然有能抵抗宗师级别的剑气。 亦杨和石章见叶暖赶来便立即挣扎的起身去追上元澂护他,叶暖就算打不过中品宗师,但一定也能拖延和自保。 ”凭你,要挡路?”那人的语气是十分的不屑。 叶暖的春晖剑出鞘,手中的剑泛着寒意:“你想杀的人杀不掉。” 这话简直太好笑,那首领差点笑出声:”我还没有杀不掉的人。” 第43章 以剑斩剑 只见杀手首领一剑而去,要直接斩断叶暖的头颅。 那强大的剑气卷着枯枝落叶如骤风袭来,叶暖执剑运气,直接正面硬刚砍断那剑气。随即发起攻击,她的目标也是对方的头颅。 杀手首领没想到一个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内力,着实特别的有趣。 看来方才那两人保护元澂对付前面的几波人,就是在等着他出现,然后这小子就是专门来对付他的。 这实力的确要强上另外两人许多。 带毒的暗器,每一招都往死穴上打击的手法,以及那股杀气。首领一看就明白了,现在跟他过招的这小子,也是从小便训练成杀人的武器。 怎么他就没找到这么天赋的杀手胚子,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居然这么强。 有心要看看叶暖有什么本事的首领偏偏这会没忘了杀人的任务,只能可惜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要死在自己手里了。 还别说,他心里还是头一次舍不得杀掉一个敌人。 “可惜了,你要在死在这里。”已经过了两百招了,这首领要用最后一剑斩杀掉她:“今天,我留你一个全尸。” 没有她完成不了的任务,没有杀不掉的目标,叶暖从第一次接任务到现在也没有失败过。 今日一早凌鹤传讯让叶暖得知了杀手是江湖组织浮图阁,他们的江湖最顶尖的杀手,叶暖从来没有遇到过中品宗师。 崔侍卫说过,以她杀剑剑法在宗师以下无敌手,而宗师以上可逃生。 叶暖剑锋一转,她的剑从来都是以攻为守,见他一剑袭来叶暖便以第八重剑法孤注一掷。 一剑过去,两剑相撞溅起火花。 两重内力对抗,那首领眼中显出诧异的眼神。 居然会是杀剑剑法! 杀剑之意,便是以剑破剑,只听那碎裂之声,那杀手首领的剑居然裂开了。 叶暖其实的是第一次发挥了杀剑剑法八重的全部力量。 “杀剑,你居然能练成杀剑。”杀手首领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瘦弱小子。 怪不得面对他一个宗师时能如此冷静。 就在这个空隙,叶暖立即补上几招趁其不备立即逃掉。 这辈子第二次领教了杀剑,这杀手首领觉得这一次可真是没白来,那姓崔的居然找到可以练杀剑剑法的人。 要前后输给师徒两人,他可绝对不想。今天除了目标之外,必须杀掉这个还未练成完整杀剑之人。小小年纪已经练到了第八重,等到第九重练成,就真的对付不了了。 那杀手首领立即往前追。 叶暖不知自己已经也成了猎杀目标,寻找元澂,找到他们是亦杨和石章在对付另外一个宗师级的杀手。 除了那个首领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宗师阶。 元澂还在逃,亦杨和石章让叶暖保护元澂,两个人合力可以牵扯住一个下品宗师。 叶暖没办法只能先去找元澂。 元澂这时已被绝阶杀手逼到了末路,后面是悬崖峭壁,前面是杀手团团围住。 一剑浩然破万里,叶暖的剑破开了杀手,护在元澂身前。 “世子。”叶暖道。 元澂手中持着剑眼神凛然:“我们都会活着。” 这话令人鼓舞,两人要冲出这重围。 绝阶杀手们都不是叶暖的对手,元澂相助,两人突出重围不是难事。 但是那首领已经赶来,和叶暖再次交手。 又有杀手补了上来,元澂手臂受伤一人难敌,被逼到绝壁。 有一绝阶杀手站在高处,就在元澂一臂受伤只有独臂迎战之时,一箭直击元澂。 元澂闪避不及,腿中一箭正要落下山崖之际从怀中掏出鹰爪勾勾住了巨石,身体滑落之后扯在了山壁之上。 杀手正要斩断绳索,叶暖一剑袭来,握住绳索要将元澂拉上来。 护着绳索还要对付杀手,这是叶暖接任务以来遇到最难的一刻。 要保护元澂,他必须活着。 只有他活着宣王府才会没事,只有宣王府没事,虞家才会没事,那样素雪才会好好的。 素雪要嫁给这个人,要成为世子妃。 叶暖心中全是都是要让这个人活下去的信念,她可以死,但是素雪,她一定要让素雪幸福。 全部的内力在丹田聚集,再从手中的剑发出,那一剑断剑,杀手们手中的剑全部被这股剑气斩断。 首领也赌上自己全部的内力,冲破叶暖的剑势一掌而去。 叶暖也是暗卫出身,想到他会有暗算这一招,也避开了这一招。 但这首领也还有后招,他见这一掌没中在叶暖身上,但打断了那绳索,元澂坠了下去。 叶暖反应之下立即收剑跳下,一个袖中抛下绳索,另一手中的匕首硬生生插入山壁之中。 元澂坠下时幸而方才多拉住了一根山壁上的藤蔓,滑落又掉下去了些但又赶上叶暖扔下的绳子,虽然只有一臂之力,但此时绝境发出了全部潜能。 插入山壁的匕首承受不了重量将要断开,这会上面杀手也放箭下来。 艰难的躲避箭矢,这样下去的可不是办法。 元澂往下看了看他记得这段地形,想了想后说:“我们跳下去。” 叶暖不明,但是相信他。 使出最后一力将他拉上来将他紧紧抱住,就算下面是河也怕有暗礁,叶暖要给当他当肉垫。 之后放开了匕首两人坠下。 这时远在盛京城佛堂的素雪一阵心慌,捂着胸口十分的不安。 暖儿,求你,求你活下去。 那么多关都过了,这一次也求你能活下去。 巨大的惶恐让素雪心中一阵阵的像雷电不断的轰击一般,她觉得她错了,她不该让叶暖涉险,就该想尽办法不让她去才对。 素雪站起身走出了佛堂,只单单的祈祷保护不了她的叶暖。 这会飞鸽传来,素雪得到山上的消息,南门先生派出了一个弟子已然潜入了浮图阁。 她相信叶暖不会死,但是敢对她身边人下杀手,她也一定会反击。 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素雪按下秘密开关,墙动了,显出内墙。内墙上是一面盛京全部势力的关系网,如今在盛京中搅动所有风云的人,皆都一一列在了上面。 将写着代表浮图的浮字木牌钉上。 素雪盯着上面钉着的张字木牌,眼中都是杀意。 第44章 晒干的药草味 这时芙花说赵管家有请素雪到账房,关上了隔墙素雪走出屋子。 到了账房时见赵管家手中拿着一本账册。 素雪问:“如何?” 赵管家递出账册:“请小娘子过目。” 接过账本细查,这不是虞家产业的账册,而是张家酒楼产业的账册。 素雪细细一阅便见这账本不对:“这是假账。” 赵管家道:“这是明面上的账。” 素雪道:“要想法子找到真的账。” 手里要多握一些张家的把柄,如今她还对付不了张相,但起码能动一动张家的产业。 除了庄园和田地,这张家最大的进账是赌场和酒楼,赌场涉及太广这一步还到不了,但酒楼就不一样了。 素雪修书给司徒先生委托他相助。 黄昏落日时,那北苑密林中的群鸟乱飞,人也都乱作一团。 得知刺客闯入林中后元澂遇难,各府子弟都心怀鬼胎故作惊吓的逃出了林子。 张现护着元泌出了林子。 “是外祖父?还是母后?”元泌问。 张现道:“殿下,他必须死。” 元泌看向他,他记得年少时张现这个小舅舅陪他玩蹴鞠时候的样子,什么都不服一身的少年意气,可如今的张现与朝堂上人也没有差别了。 他的少年气已经被磨平,那城府跟随着朝堂上的阴谋一起变深了。 元泌不想着变成这样的张现,是不是将来自己也会如此,他心里不曾想让元澂死。 这是陛下震怒,立即命人派人去救元澂,搜查杀手。 浮图阁撤退,石章和亦杨与宗师对抗身受重伤。 虞若枫醒来时就惊感大事不妙,立即赶到了林中,找到了受伤却还在寻找元澂踪迹的石章和亦杨。 他上前去拦住他们,让人把他们都回去疗伤,找元澂与叶暖是事情交给他。 而在此时遭难的元澂,感觉自己过了几百年一样的漫长。 沉入河里那一刻手臂和腿都受伤的元澂是费劲都游不了一点,幸而掉下来时候没撞到岩石,叶暖并没有受伤。 那么瘦弱的人不知道怎么能这么力气,他只能用尽最后的气力紧紧抱住她。 救他上岸是非常费劲的事情,那一刻在河里的时候水淹没过他,然后又浮了上来,在沉沉浮浮之间让元澂觉得恍惚恍惚的。 然后被叶暖拖上岸了,他的手脚只能各动一只,这丫头可真有蛮力,居然硬是把他背起来了。 肯定是吃力,这丫头绝对在逞强。 然后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峡谷之下瀑布处的洞穴,然后把他先丢在那了。 太冷了,元澂感觉自己要冻僵了。那丫头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然后点燃了火堆,感觉到了火的温度元澂觉得能活了。 然后那暖丫头走到自己身边,脱他的衣服和裤子,她的暗器针居然成了缝针给他缝上了手臂上的剑伤,涂上药后被包扎了起来。 然后下一步是元澂万万没想到。 因为他腿中了一箭,箭被他折断但没有拔出来,没想这个心狠的丫头直接把一根木棍塞进他嘴里,然后直接把箭拔了出来。 他没有死在刺客手里,但直接差点疼死昏厥了过去。 叶暖见他疼晕了,把木棍从他嘴里取出来扔到一边,给他腿上的箭伤敷上草药后包扎。 之后把他全身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除了这两处伤口之外,其他不过是擦伤。 衣服已经湿透不能再穿,叶暖再点起了一个火堆,不能让元澂着凉也要让衣服早点烘干。 等到元澂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夜,身上的衣服是被烘干后又给他穿上的。 此时身体特别疼压根动不了,只有脑袋能动。 他左边看了看,然后右边也看了看,怎么没看见叶暖那丫头? 去哪里了? 叶暖回来了,外面定有找他们的人,但一定有两批人,要杀他们的人和救他们的人。 入林之前宣王吩咐过他们三个人,若是出了事,他们能信任只有他们自己。所以除非石章和亦杨找到他们,要不然别人都不能相信。 元澂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粗布衣服,给他换上后还裹上了毛毡毯子。 “怎么会有这些?”元澂问。 叶暖道:“探查山中时发现有猎人的屋子。” “你偷的呀。”元澂道。 “到时候偷偷再还回去便是。”叶暖说着手上烤着兔子还带回了野果子和草药。 元澂吃了点东西,然后叶暖又给他换了药,迷迷糊糊之间又昏睡了过去。 昏睡之间元澂感觉在梦中飞到了天上,他飘浮在空中感觉到耳边吹过的风,越睡越沉,不想醒来。 完全睁不开眼的一直想睡,但是他听到嘈杂的人声,还闻到了一股晒干的草药味。 然后觉得不对,感觉自己好像不在山洞里了,身上盖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带着臭味的毛毡毯子,而是被子。 强行的睁开了眼,元澂稍微动了动,好像手臂能动了。 他感觉自己能起来就试了试,发现自己手臂已经大好能动,虽然还在疼。 腿还动不了,但能坐起来了。他四下张望,发现这是一间茅草屋。 叶暖呢?她在哪里? 他看向窗外听到外边的嘈杂的声音,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个小孩子探个脑袋在窗口然后大喊:“小叶子,你家大哥醒了。” 很快叶暖就端着药进了屋:“公子,你醒了。” 元澂一脸迷糊:“这是哪里?” 那天元澂钓鱼的时候,带着叶暖他们绕了好几圈,确认方位和山脉地形。叶暖记得这附近有个村寨,那天元澂再度昏过去的时候发了高烧,他身上的伤太重了,待在山洞里根本好不了。而且若是被张相的人先找到,那就完蛋了。 所以叶暖就背着元澂冒险翻过山到了村寨,她与村里人说是跟着兄长一起出来打猎但是兄长受了重伤,恳求再三后这家猎户愿意收留他们。 “公子已经昏迷四日了。”叶暖道。 四日!元澂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怎么就四日了! 叶暖将药端给他:“药。” 元澂接过药就喝了下去:“石章和亦杨还没找来吗?” 叶暖已经一路留下唯独石章和亦杨能看懂的标记,只是恐怕那天他们也受伤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们也是在预料之内。 第45章 活下来真好 “那天有两个宗师阶的杀手,恐是他们也受伤了。”叶暖道。 元澂现在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亦杨和石章这么尊敬这丫头了,和中品宗师拆了几百招没有受伤还能逃脱,怪不得父王会惜才,一定要让她留在他身边。 “这里稳妥吗?”元澂问。 叶暖道:“难说,但只能如此。” 在这里她能出去摘草药给元澂疗伤,用元澂身上的珍珠同猎户换了食物,修养了两日她内力也恢复不少。 元澂道:“你虽无外伤,但可有内伤或者内力受损。” 还好当时首领的那一掌被叶暖躲过,她只是内力消耗过度,要恢复需要些日子。 现在这会再遇到宗师,那就没办法了。 “内力有所消耗,这会是扛不住再来一个宗师了。”叶暖道。 三人都不是吃素的,当时也算是重创了那些杀手,就算那个首领没太大事但是也要顾及自己门中的伤亡。 浮图阁的杀手应该不会追来了,后面再派来的人应该不会太难对付。 元澂想了想,且待在这里等着亦杨和石章较为稳妥。 喝完药他便试着运气,见自己能运气后便调动内力在周身游走。 见他运功叶暖便起身出去在屋外守着。 四肢经脉通畅元澂便放心了,调息之后让叶暖端来食物,吃完饭躺下休息。 要多休息便能早日好起来。 叶暖见他没事就去小湖边洗衣服,并且探查过四周后留下一些踪迹。 “小叶子,洗衣服呢。”猎户家的大娘端着一盆衣服走来。 “大娘。”叶暖打招呼。 大娘问:“你家兄长可好些了。” 叶暖道:“他好了许多,再过两日应当就好了。” “那就好。”大娘道。 “小叶子!小叶子!”大娘家的儿子小尧跑着过来:“你看!好大一只蚯蚓!看我怎么钓一条大鱼!” 这孩子才七岁,但调皮的很。 小尧缠着叶暖一起钓鱼,叶暖觉得钓个鱼也好,钓鱼炖个鱼汤给元澂补补身体。 和小尧一起钓鱼,这孩子别看平日在山里跑来跑去,但是钓鱼的时候真的很安分。 小尧年纪小小却是钓鱼能手,自己钓到鱼后还帮着叶暖钓,黄昏之前他们回去炖鱼。 元澂醒来又在运功调息,然后就闻到特别香的味道。 不闻到的时候还没饿,一闻到就饿得不行了。 叶暖恐他饿了,鱼汤和饭端了进来。 元澂等不及的吃饭喝汤,吃饱后又喝了药。 看样子过两日便能好了。 另外一头找不到元澂,陛下动怒。 皇后觉得元澂已经是个死人,太子不以为然,觉得找不到恐怕就是活着。 宣王倒是十分的冷静,叶暖没消息传来就表示元澂还活着,在等着石章和亦杨找到他们。 暗卫的训练,宣王知道他们之间有自己的暗语和行事的方式。 宣王虽然是他们的主子,但也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们有自己做事的手段,他暂且不干预。 万一自己干预了反而影响他们的行事。 慕容妘见元瑨都这样的冷静,相信元澂不会出事,那她便也相信。 只是每日在观音像前祈祷,愿元澂早日回来。 元澂遇难的消息已然传回了盛京城。 作为报复,素雪与司徒设计让张家的酒楼产业全部关了门。 张家酒楼是张现的小舅子在管,为了补窟窿还卖掉了些庄园田地,这田地自然也到了素雪手里。 这几日虞家上下见素雪都冷着脸,伊玉姗看她出手对付张家也不敢拦着,叶暖和元澂都是她很重要的人。两个人出了事,素雪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伊玉姗每日只要得闲就会去佛堂,虞杞衡说放心,元澂和叶暖一定都不会有事。 过了两日后。 在外寻了好几日的虞若枫还未回来。 而石章和亦杨两人现在也不断搜寻叶暖留下的踪迹,两人养伤也用几日,现在踪迹难寻两人也有些着急。 他们找到了山洞,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有叶暖留下的记号,这表示他们两个是安全离开这里的。 两人琢磨出了山洞后查看地形,然后不停的推断各种路径,最可靠的逃生之路有三条,他们便开始每一条都去追寻一遍。 有两条路没有任何叶暖留下的踪迹,但是有其他人马的痕迹,恐怕是张相和陛下派出的人。 这村寨这边,元澂已经能走下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现在是跑不动,但是能走已经很觉得活下来真好。 走出屋子的元澂看见叶暖看着药壶里在熬的药,还帮忙大娘干活修屋顶。 这家的孩子小尧和邻居家几个孩子还在叶暖跟着,动不动就喊她跟他们一起玩。 “不愧是乡下人,她可真够适应的。”元澂自己嘟喃着。 叶暖见元澂都出来走动了,高兴的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然后跑他跟前:“没事了吧。” 这孩子看着她飞下来,一阵欢呼雀跃。 看着她满脸的笑容,骂她的话在嘴边没出来,元澂道:“没事了。” 叶暖道:“屋顶马上就补上了,等会就做饭。”然后转身一跃到屋顶上,然后又是小孩子们的一阵崇拜和欢呼。 叶暖转头警告他们:“我这是练了十几年,你们要爬上来跳下去。”然后指向元澂:“就会跟他一样,差点腿都废了。” 只是口头警告小孩子们不会当一回事,但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面前,他们就怕了。 他们记得元澂刚被背来时候快死的那样子,可吓人了。 孩子们这会怕了。 元澂那叫一个大无语,先走出了篱笆到外边瞧了瞧。 这个村寨不大,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大概就几户人家,他转头看了一眼叶暖,她必定是内力都恢复了。 他现在这会只是不能跑,但手臂也已经无碍,若是今天等不到石章和亦杨,明日他们便自己动身离开。 叶暖修好屋顶后就下来去做饭,和大娘有说有笑,小孩子们也是一直跟着她。 这个节气山上长了一些蘑菇可以熬汤,这山里没有什么面食,能吃的大多都是山里的野菜和打到的猎物。 蘑菇野菜汤和炒腊肉,孩子们闻到香味就很激动。 大娘平日做饭都很简单,这几日看着叶暖做菜竟是才知道蘑菇都可以有十几种做法。 菜做好了叶暖本想单独盛出给元澂送进屋,但却见他已经和小尧一起坐在院里木桌前。 把菜端了出去,叶暖小声问:“公子无妨吗?” 元澂道:“有什么问题?” 叶暖摇摇头,去把其他菜也端了出来。 第46章 你们排挤我! 吃过饭元澂出去溜达,叶暖收拾了碗筷。 这还真不是白溜达,让他等来了石章和亦杨两个人。 石章和亦杨自诩硬汉从来不哭,但是看到元澂的那一眼两个人冲上来抱住他,那哭叫一个稀里哗啦。 小尧和几个孩子在旁边笑话他们。 听见外面的动静,叶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们身上没钱,只有元澂玉佩上的三个珍珠,将还剩下的两颗珍珠留给了猎户大娘。 虽然他们是外来人但是大娘见她是一个好人。 他们离开了这里。 下山的路上怕元澂腿不方便,石章背着他下山。 元澂问叶暖:“怎么不把玉佩也留给他们?” 叶暖道:“世子糊涂了,那玉佩是进贡之物,有大内的刻印。没有当铺会收,若有人心怀不轨的话,恐反倒是害了他们。” 这几日让元澂最意外就是平日着实小看了叶暖,平日看着呆呆傻傻没有心眼,遇到事的时候她倒是真能扛事。 “没白跟着素雪那么多年,你这心眼也是不少。”元澂道。 叶暖道:“皆是小娘子教导有方。” 石章和亦杨问起了那天刺杀的事,元澂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下山之后亦杨放了烟,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很快陛下的人先找到了他们,乘上马迅速回到北苑。 一听到元澂没事已经赶回的消息,元瑨与慕容妘两人便到北苑外守着。 元澂在护送下回来,慕容妘看着面容憔悴满脸胡渣的元澂下马心里心疼杂交着喜悦不禁而泣,紧紧的抱住了元澂。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慕容妘这会忍不住的哭。 元澂安抚着她:“娘,我没事。” 元瑨劝慰着慕容妘先放开元澂,他们先回营帐。 让元澂先去陛下跟前磕个头,陛下见元澂回来也放心了。 一旁的荣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这些日子也是惴惴不安,要是元澂真出事了,那元瑨一定会大动干戈。到时候太子府和宣王府乱斗,简直让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元澂和荣王的关系不差,能看出他是真的关心自己,便走上前给他行礼:“王叔,我回来了。” 荣王也是直接抱住他,也是崩不住直接哭出来了:“我真的怕你死了。” 连着四个人都抱着他哭,元澂也开始习惯了。 反而自己安慰了一番荣王,之后向陛下行礼告退回自己的营帐。 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一会来冬莲就开始哭了,只是没敢抱着他哭。 虞若枫先是看了叶暖,确认她毫发无伤后才来拥抱元澂。 元澂算是看透他们虞家兄妹了,那丫头在他们心里比他都重要。 此番宣王府的危机便是过了,张相没能逼出元瑨使出底牌,查不了宣王府的暗卫和私兵。 而且元瑨和元澂此番都活了下来,张家算是一无所获。 出了事后陛下兴致全无,很快就启程回京。 回程的路上,慕容妘让初夏喊叶暖到她跟前来。 叶暖到了慕容妘的马车上。 虽知道叶暖功夫了得,但是慕容妘平日里并不在意一个丫头,此番救了元澂理应赏赐些什么。 慕容妘问:“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这话问叶暖让她迷茫的很,想要什么?除了一辈子待在素雪身边之外,她从来没有想要的东西。 叶暖摇了摇头:“婢子受殿下门下之恩,理应赴汤蹈火,王妃不必赏赐。” 原本想这孩子是不是以退为进要大的赏赐,但望着她清澈的眼神好像就是真的毫无所求。细细一琢磨,她毕竟是素雪身边的丫头,有什么珍宝财富没见过的? 这孩子恐怕是真没有什么想要的。 “赏罚分明才好,要不然往后宣王府里的人会怎么想殿下和世子呢。”慕容妘命初夏拿了几锭金子给她:“收下。” 这个赏赐能收,回绝了就是驳了王妃的面子,叶暖跪着双手接过:“多谢王妃。” 慕容妘见她收下便放心了。 叶暖抱着金子回到了元澂的马车。 元澂见这丫头回来了,打开车门问她:“母妃给你赏赐了吧。” 叶暖道:“是。” “要了什么?”元澂很好奇。 “王妃给了几锭金子。”叶暖道。 这回答直接让元澂拉下脸了:“我只值几锭金子吗?母妃肯定让你开口要了,你不要是吧?说你这个丫头傻没想到你还真的傻。乘机起码要个二十锭金子吧,几锭金子给你打发了!” 叶暖低下头,觉得这被骂得莫名其妙。 驾车的亦杨腾出一只手把车门给关上后隔绝了元澂:“世子你少说几句吧。” 元澂看着被关的车门感觉自己被排挤了,石章、亦杨、虞若枫、叶暖四个居然合伙排挤他。 他们在车厢之外谈笑风生,给他隔绝在车厢内,随即打开窗户:“你们一个个的,是要排挤本世子吗?” 虞若枫道:“世子你多想了,我们只是想你静养。”说着给他关上了窗户。 这就是被他们排挤了,元澂算是确定了。 四日后回到了盛京城。 宣王府车队往宣王府回,虞若枫和叶暖两人骑马离队回虞府。 知道他们今日回来,虞杞衡也特意从军中回来等着他们。 听到他们要府外时素雪便立即从园中出来,一见叶暖进了大门便紧紧抱住了她:“暖儿。” 叶暖轻抚的素雪的背:“我回家了,素雪。” 素雪连忙看她是否受了伤,见她毫发无伤便安心了:“太好了。”然后捧着她的道:“瘦了,快我们进去,李厨娘备了许多好吃的。” 说着素雪便拉着叶暖进堂。 素雪心系叶暖,伊玉姗便疼自己儿子若枫了。 一个一个劲给叶暖夹菜,一个给虞若枫盛,盯着他们两个吃饭。 虞若枫不禁一笑:“娘,当日我都没出上力,那日是暖儿在出力保护世子,顾着她便好。” 伊玉姗道:“没瞧见雪儿疼她呀,我都插不上手疼她了。” 也是,这素雪和叶暖两人之间是其他人是融不进去的。 虞杞衡道:“的确辛苦暖丫头了。” 伊玉姗道:“对了暖儿,这次立这么大功,宣王殿下赏赐什么了吗?” 以前叶暖还是奴籍,这赏赐肯定是不敢过问的,但是如今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宣王的部下,但如今的待遇也该不同了。 第47章 桃花酿 叶暖道:“王妃赏赐了五锭金子。”说着就掏了出来给大家看。 精明的伊玉姗整个人就不好了:“那是世子的命,就只值五锭金子呀!” 虞杞衡道:“这必定是只是王妃额外赏赐的,殿下那肯定另有赏赐,只是殿下繁忙一时没顾上也有的。” 若说这是王妃额外赏赐的,五锭金子也是合理了,但宣王若是日理万机忘了下次再想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伊玉姗嘱咐叶暖说:“你平日没什么花销,这每次的赏赐和月银你可得存着,到时候自己置办个宅子和产业,也能自给自足。” 叶暖道:“小娘子也这么说,一直让我存着呢。” 素雪笑道:“我都盯着呢,这么个傻丫头,我怎么会放心呢。” 哪有比素雪还精明能算的,伊玉姗也觉得自己瞎操心了。 估计叶暖的银子呀素雪都有打算,保不齐已经帮着她钱滚钱攒了不老少。 一起吃过了晚饭。 沐浴更衣洗漱之后素雪瞧着已经熟睡的叶暖,让芙花她们都出去,素雪熄灯也躺下。 见她睡的这么沉就知道离开盛京之后的每一天叶暖都是绷着一刻都不敢懈怠,心疼她这些日子一定累坏了。 素雪轻轻的抚过她额边的碎发,她总是那么拼命,这个傻丫头。 此番没受伤已是大幸。 次日一早叶暖醒了,好好睡了一觉全身舒畅,洗漱之后走出房门就开始忙忙碌碌。 芙花和怀蕊伺候素雪起身。 “暖儿去哪了?”素雪问。 芙花道:“暖儿在小厨房一早就在熬药膳粥。” 昨天叶暖从李厨娘那知道这段日子素雪都没好好吃饭,一早便开始为她备药膳粥。 素雪只需要叶暖在自己身边待着就行。 叶暖端着药膳和小菜进屋,好些日没好好用饭的素雪全部都吃完了。 见她这样叶暖也放心。 素雪牵过她的手:“辛苦了。” 叶暖道:“才不会。” 素雪道:“今日卉雅和梓缨来府上,我们做花糕吃如何?” 听有花糕吃叶暖就很高兴,连连点头:“桂花糕有吗? “当然有。”素雪捧着她的脸:“还想吃什么?” “桃花酿,上次做的桃花酿好好喝。”叶暖道。 那桃花酿是跟虞老太爷要的法子酿造的,酿造之后无论爹爹还是暖儿和兄长都喜欢。 素雪满脸笑容:“好,桃花酿。” 备下了大量鲜花和面粉,然后等到了伊卉雅和荀梓缨来了府上。 他们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 叶暖手劲大揉面,素雪在调馅,伊卉雅和荀梓缨将揉好的面和制好的馅揉搓在一起后用模子印出花样子。 这叶暖弄的满脸都是面粉,素雪笑着给她擦脸:“傻丫头,变成小花猫了。” 不在意的叶暖只是傻傻一笑,心里都在记挂着桂花糕什么时候开始蒸。 忙了一上午终于将所有的糕都蒸上了。 叶暖十分的期待。 素雪又开始忙着酿桃花酿,上回酿的还有存着没喝的,这一批酿出来过些日子再喝。 忙完后四人坐在园子里,传饭在园子的亭中吃。 “代萱郡主总归是太小题大做了,那日不该那样对沈家的小娘子。”伊卉雅说着前些日子因为代萱郡主生日,淳王妃在淳王府里设宴,邀请了各家的小娘子们。 因为这些日子叶暖不在,这素雪都没好脸色,这代萱一瞧她就气。 代萱挑衅了素雪,自己没得好处又被摆了一道,要搬出自己郡主的身份闹起来的时候她身边的沈家小娘子来劝她以和为贵。 那日代萱的生日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对付不过素雪竟然把气撒在了身边人,打了沈小娘子一巴掌。 这事传到了淳王妃那,淳王妃急忙赶到园子里来让人安抚了沈小娘子,但是那生日宴着实的不欢而散的。 叶暖听完是一脸的糊涂:“代萱郡主不是一向和素雪不和,为何要下帖子请呢?” “帖子是淳王妃下的。”伊卉雅道:“宣王妃设宴每每都有邀请代萱郡主,淳王妃不给雪姐姐下帖子的话,宣王妃颜面往哪里放?” 况且之前的元澂弱冠礼和花宴时,宣王妃设宴时大家好歹面上都能过得去,怎么知道这一回就闹的这么大了。 叶暖看向素雪担忧道:“郡主怎么挑衅了?” 素雪只是淡淡一笑:“畜生说的话我早忘了。” 能让素雪说这样话来,这代萱一定说了很过分的话。 “说了什么?”叶暖看向伊卉雅。 伊卉雅看着素雪脸色,抿嘴思量了一番后道:“代萱郡主有一句,虞家活该断了香火。” 这虞杞衡不是老太爷亲生,是从旁支选出来的子嗣,这事不是秘密。但是虞家之所以人丁凋零的缘故,也是每一代子弟都奔赴沙场,死在战场上的呀。 叶暖听到这话也恼了:“没有当年虞家军和各府士兵将领对抗外敌的话,哪有她舒心日子可以过。” 素雪夹鸡腿放在她的碗中:“在意她做什么,这个烧鸡可香了,再不吃就凉了。” 这荀家也是世代都是兵,从高祖一代就是世袭的军籍,祖父和父亲都苦守边境。如今虽说父亲是大将军了,兄长也步步高升。但是她从小就听父亲说战场的故事,所以她知道边境的苦寒。 那些守着每一寸疆土的士兵,也是别人的儿子或者父亲。 虽然那日荀梓缨不在,今日一听也很恼:“郡主身份高贵,但这心却脏的很。” 这是在场三人听她能说出骂人的话,都很惊奇。 伊卉雅摸着荀梓缨的小脑袋:“梓缨妹妹也是长大了。” 之前还不懂为什么素雪看不上代萱郡主,这下明白是为何了。 在荀梓缨心里这代萱郡主妥妥就是一坏人了。 用过饭后四人赶回了小厨房,这糕点都出炉了,接着就是放凉。 桂花糕太香了,就算刚吃饱饭这叶暖也还能再吃两块桂花糕。 见叶暖高兴的样子素雪心里也高兴。 午后她们在园子将剩下的花留着做胭脂。 伊卉雅拿出独门秘方,带着丫鬟们便开始制胭脂。 其他三个人都还不知道这胭脂都是怎么做出来的都是一脸新奇,听着伊卉雅吩咐什么她们便就做什么。 第48章 花烛萤 这一日忙忙碌碌的,制了花糕,又做了胭脂。 午后的她们便慵懒的坐在茶室里,看着外头太阳照在园子里景致,喝着茶吃着糕点,说说笑笑。 叶暖喝了桃花酿有些微醺,窝在角落里就睡着了。 素雪看着她因微醺而粉嫩嫩的脸,不禁轻轻的一捏,然后找了个毯子给她盖上:“我的傻丫头。” 伊卉雅翻开着棋谱,觉得深奥有趣或是难解时都和素雪一起谈论,尝了几口桃花酿后兴致起来又弹了首曲子。 见今日明媚,而且姐姐们都在,荀梓缨这一刻觉得能活到现在真是没白活。 她开始作画想把心中的她们都描绘下来,想把一刻永远的珍藏住。 此时和着伊卉雅的琴声,素雪唱道:“ 暮花簌簌春景明,跫音独步影,落泥泞,倦倦闻有莺燕鸣; 琼台深深绿瓦青,俯首舞轻翎,花烛荧,怅怅犹念飞鹤亭。” 沉浸在曲中的荀梓缨在曲终时才恍过神:“真好听的,这词也好。” 伊卉雅道:“前日翻开曲谱见这曲子,只是寻不着原曲的词,又委托了雪姐姐填词。” “’俯首舞轻翎,花烛萤。‘漫天可见的萤火,那可多美呀。”荀梓缨道。 伊玉姗来给她们送来鲜果,见她们这般高兴便也不打扰,把鲜果交给芙花便走了。 “雪儿好几日都没这么开心。”伊玉姗想起前些天每日冷脸的素雪,现下暖丫头一回来她便好了。 鞠姑姑道:“婢子还记得暖儿刚到虞家的时候,小娘子第一次见她便喜欢,有了暖儿之后这小娘子才像个小女孩。” 这素雪就是太聪明,人其实不能太聪明,那不是好事。 知道的太多反而越沉重,这素雪就是懂事太早思虑的多。她的病根子便是忧思过度的缘故,心里太有主意,太多的打算。 这回素雪设计算计了张家,不过只是动张家一些产业,伊玉姗觉得素雪必定还有筹谋。 五月过了,离六月初五的婚期只剩下了二十几日。 伊玉姗明白这素雪是希望出嫁之前能在手里多攒些本钱,这慕容妘是什么人这伊玉姗心里太清楚了。 虽然看着慕容妘平日里和善像个菩萨,但是自小一起长大伊玉姗实则明白她倒是菩萨还是罗刹。能成为王妃,能生下嫡子。这宣王的女人不少,但是她能牢牢掌权的理由可不是因为生了儿子。 “王府宫门的路难走,幸而暖儿在她身边。”伊玉姗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叶暖时候还特别嫌弃的,现在每一日都觉得这段缘分真好,这暖儿或许就是上天赐给素雪的。 鞠姑姑道:“进了王府后小娘子想处处不被掣肘的话,现在自当就要打算的。” 伊玉姗心里粗略一算现下素雪名下的庄园和其他产业有多少,这慕容妘不会让素雪管家的,这素雪这手里要是没有点底气那就会在宣王府处于下风。 虽说备的嫁妆不少,但也要看看婆家是什么地方。 出入宫闱王府上上下下的打点,逢年过节的送礼回礼,加家宴宫宴撑体面的衣裳首饰。处处都是要动用银子的地方,若是只靠每月的月例银子塞个牙缝都不够。 收了新的庄园和酒楼,赵管家忙的抽不开身,素雪便请虞若枫出面打理。 但这虞若枫从来不管账,两眼一抹黑的。 素雪细想后只得让叶暖装成小厮跟着虞若枫一起出门,教了半年的算账也该试试这丫头了。 换上衣服的叶暖怕自己做不好,心里十分的惶恐,素雪道:“按照平日我说的做便好,这些家当很重要,进王府前都要打理妥当。” 知道轻重,叶暖点了点头。 两人骑马出门,行了一日先到外头新收进来的庄园看看。 这两个人都习武之人,管事的一看两个人腰间的剑就犯怂。都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这会别提多殷勤。 所有管事和能说上话的都站在屋内,叶暖开始查账,虞若枫在旁摆着冷脸恐吓他们。 “春秋两季的租子都能收上来便好,不能按时收不上来若有缘故也罢,若是妄图浑水摸鱼。”叶暖话锋一变,从随和变得凌厉:“我家主子脾气好,但我不是。” 说着手中的飞镖咻!咻!几声划过他们的耳边,几根头发掉落下来。 他们直接吓得腿软,怎么感觉他们是从狼窝进了虎穴呀。 叶暖取出一卷画卷挂在了墙上道:“我家主子说,知这片地开垦不易,故而特意设下奖赏。谁家的地能达成上面的要求,便可以按照上头逐层递增减免租子。” 恩威并施才能让人又怕又敬。 被吓唬的不行众人中有识字的仔细一瞧上面写了什么后便欢喜了。 这虞若枫恐其他人不识字不懂其中的意思,便将素雪的意思以他们能听懂的方式阐述了一遍。 其中还有不大懂的虞若枫也不厌其烦的反复说清。 除了这些管事之外,叶暖和虞若枫也让他们在外头召集了所有的农户,皆都传达了一遍只怕有人不知。 这是新收的庄园故而要多费些心。 另外一些园子都素雪在经营下井井有条,只要按时派人查看便好。 他们这趟便将其他园子都瞧了一遍。 这些园子里其实有一半原本该是虞若枫的,走了两日这虞若枫觉得幸得这家里有素雪。也还好一早就把自己那份也都全给了她,要不然管这些事他哪里能行。 这一路叶暖全部按照素雪说的一步步安排妥当,最后他们返回城中,还有酒楼要处置。 虞家的产业里涉及粮食、茶叶、丝绸、瓷器,但是并没有酒楼,所以这也是素雪第一次涉及酒楼这类的产业。 此番收了张家在盛京北城和南城的酒楼各一家,规模都不小。 这酒楼产业就要比庄园来说要复杂些,涉及各城区下面的一些三教九流。 原本管这两家酒楼的是施淳平,他的姐姐嫁给了张相之子张现,张现将这两家酒楼交给他打理。 没想到如今这两家酒楼都给搭进去了,这施淳平急着卖了酒楼补窟窿,之后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留下两家的掌柜和小厮都是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一些人还苦守这里。 之前这酒楼是张相府在背后无人敢惹,但此时无论是什么三教九流都敢来打秋风。 这叶暖和虞若枫一来就是先动手处理了那些杂碎,之后叶暖按照素雪安排的,能留下的伙计要么忠心可堪用,要么就是生活艰难要图这个生计。故而把还剩下的伙计全部留下,而掌柜这个位子让虞若枫先当下。 只是赶走了那些人没用,叶暖直接杀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一顿乱揍,直接让南城区和北城区大大小小的帮派全部打服。 这些人就是武力至上,所以比不伤他们性命打服他们更管用的。 按照素雪说的,她觉得做生意不该有永远的敌人,而是需要共利的盟友。 这官家事虞若枫不大懂,江湖事那他就太懂了。 被打服的南城区和北城区的小帮派,虞若枫提议让他们整合起来,他们老是被张家做靠山的帮派打压,所以才来欺负这两家酒楼。 那为何他们不整合起来去对抗那大帮派? 虞若枫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通,这鸡血打的让他们整个心都燃烧起来了,要推虞若枫当新帮主。 眼见这就场面失控了,虞若枫就将帮主之位给了叶暖,毕竟是她打出来的。 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的变成这样,叶暖恍恍惚惚的就成了一个新帮派的帮主,这个新帮派虞若枫还取了一个名叫——皓月楼。 第49章 外室 北城区他们的寨子换上了新牌匾,虽然是很草率的临时写上。 虞若枫将自己身上的银子全部先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安排正经修起来一个皓月楼,然后做一个牌匾挂上。 这酒楼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了,不单单是不再有人闹事,还有人保护了。 至于酒楼里的事情,他们不懂经营,而素雪也只是吩咐让他们察看一下酒楼的经营状况之后回去告知她便好。 叶暖就拿上了两家酒楼全部的账本就回去了。 回了虞府之后,叶暖到素雪跟前回禀这几天的事情。 这会在素雪屋内,听着虞若枫和叶暖两个人将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到他们整合了帮派还成立了一个新门派就笑的不行。 他们一通乱来虽然不在素雪的预料之内,但也觉得并不是没有好处的事。 素雪道:“虽然兄长这波看着胡闹,但是误打误撞真的有道理。” 昨天整的太大,虞若枫还担心回来一定被素雪骂,没想到没被她骂就安心了。 “那就好。”虞若枫松了一口气。 素雪道:“只是这事既然是兄长起的头,那兄长就该负责起来。” 虞若枫问:“我该做什么?” 素雪道:“兄长去起草一个皓月楼这个新帮派要递交给官府的文书,要尽快递交给官府。” 差点忘了这茬,虞若枫连连点头。 “正好暖儿的五锭金子这会能用上。”素雪对叶暖道:“建皓月楼便用这五锭金子,帮主听着俗气,往后这暖儿便是皓月楼楼主。” 这皓月楼建起之后,将门派里面的人都整合管制一番,立新的规矩。之后所有的虞家产业便可以由皓月楼的势力保护,还可以对抗依靠着张府的市井势力。 没想到是素雪那么快的做出反应,并且让他们两个人去安排。 至于酒楼上面的安排,虞若枫自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但是这名义上的老板还需要他来当着。素雪另外派了跟着老管家多年,在布庄里当掌柜的徒弟伍展舟去酒楼当掌柜管事。 酒楼的生意在伍展舟的经营之下步入正轨,原本就是生意好的酒楼,只是之前经营不善亏损太多。 如今人手不够就是招了更多的人手,这伍展舟要按照素雪定下的谋略,估摸只要半年便可还清之前所有的债款并且盈利。 虞若枫和叶暖这天到酒楼来看,已经和十天前大不相同。 黄昏之后就特别热闹,楼下有隔了屏风以口技惹人关注的卖艺人,楼上也有唱小曲的江湖艺人。下面有市井小民,楼上有达官贵客。 虞若枫带着叶暖往楼上雅座走,在楼上坐在能观酒楼全景的位置。 这时听到了隔壁一桌子人的闲话。 “这施淳平人去哪里了?”青衣男子问。 橘衣男子道:“这酒楼都输出去了,肯定找她姐姐去求着兜着。” 另有知道较多的蓝衣男子道:“这张现外头养了一个外室,他姐姐若不是生了一个儿子,早失宠了。这张现不着家,施氏说不上话这次恐是保不住这个弟弟了。” 青衣男子听了小声问:“外室?什么外室?” 蓝衣男子看了看四周后小声的说:“我兄长陪着张现去过江南猎艳,说有个牡丹楼里有个绝代佳人。张现前几年将其贱籍调至盛京,把人养在外头呢。” “欸~”橘衣男子道:“既然还是贱籍如何又能当外室,那算哪门子外室!” 青衣男子道:“的确是如此,没名没份的,只是张现尚且宠爱着罢了。” 这时一听这话让叶暖觉得五雷轰顶,牡丹楼、张现、绝色佳人。 这会叶暖才惊觉想起,那个时候庇护碧柔的贵人张公子,难道是张现,是张相之子? 当时年纪太小,她不记得张公子的名字了。 但是如果张现就是当时的贵人,那他们现在口中说张现在外养的外室是不是碧柔? 此时叶暖心中五味杂陈,她十分想知道碧柔的处境如何。 虞若枫见叶暖神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 现下虞家事多,叶暖不能顾上自己的事,只能摇了摇头:“没事。” 在六月初五之前,按照钦天监选定的日子行了素雪册封为世子妃的册封礼。 入宫行了册封礼之后便是回府待嫁。 在素雪出嫁前,这虞若枫和叶暖在外奔波,已经将素雪名下所有的庄园或是其他产业田契地契屋契皆已备妥。 伊玉姗这边的嫁妆也都备齐装箱。 宣王府和虞府皆是张灯结彩,上上下下皆是一派喜乐之气。 从北苑回来之后这元澂就从国子监结业,授职进了御史台任了一个监察御史。 刚进御史台的元澂就是一个被众人供起来的摆设,又或者说是一个被排挤的花瓶。 现下御史大夫一职空置,这御史中丞是淳王府一派人,其他的御史七成都是太子一派。 所以元澂到御史台要争得一席之地,只是他现下有些孤木难支。他们表面供奉,实则将他排挤在权力之外,每日不过处理一些毫不重要的文公给他打发时间。 元澂就算是每日来了打瞌睡到点回府都不影响任何事,反而还能让御史台那些人高兴的要命。 这会元澂就在心里盘算了,这样可不行。 只是当下还有婚事要办,而且他们都在御史台根基已久,不是一时半刻他就可以动的,只能先这样凑合的待在御史台。 既然御史台的日子无聊,那元澂便把心思放在外头的部署里。 日子很快到了大婚前夜时。 慕容妘喊来元澂来说话,有些嘱咐不得不说。 “母妃万福。”元澂行礼问安。 屏退了所有人,慕容妘让元澂到跟前来道:“明日就成婚了,没想到就这么到这一日了。” 开头这样就大不妙了,元澂道:“娘你有话直说便是。” 慕容妘道:“你手下的产业要让可信的人打理,可不能交给旁人。” 这话意思就是素雪是个旁人呗,元澂头有点大:“素雪有能耐的,可以管好这些。” 慕容妘道:“糊涂,就是她能耐,所以你可不能她一进门就把什么都交代出去了。而且,房里人也好,纳侧室也好,可不得独宠。” “枕边人都不能信了,还能信谁呀。”元澂道。 慕容妘道:“信自然要信,只是说不能全信。” 元澂道:“娘,如今所有事都是你在管,难道有素雪给你分忧不好吗?” “太聪明了就不好。”慕容妘道:“只是我们需要虞家,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两个你父亲侧室所生的弟弟。” 元澂道:“娘,我已是世子。” 这话听着都差点笑出声了,慕容妘道:“如果长子嫡出你觉得安稳了,那现在局面会如此吗?各府在争的是什么?” 前面的皇子都是夭折或是早逝,这太子现在是长子也是嫡子,但是不还是位子坐的不稳。 元澂知道慕容妘的顾虑:“娘放心,我不会让人再夺走任何娘的东西。” 一步步走来,身边人的背叛,母族的败落,再到慕容妘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当时那孩子都十岁了,却被人所害。 连枕边的丈夫都对她有算计,她只剩下这个儿子。 就说那北苑之事,元瑨居然真就舍得让元澂冒着生命危险去搏一搏,他倒是有三个儿子,他是舍得。可曾想她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凭什么?就凭他觉得元澂不能没有任何牺牲就继承他的王位吗? 要历练一番难道就真要用他的命去拼吗? 苦心经营多年积攒的一切和自己的儿子,她绝对不能再失去什么。为了保住儿子和她的苦心经营,她就算化身罗刹也心甘情愿。 第50章 大婚 虞府这一头,在待嫁的前一晚。 虞杞衡与伊玉姗陪着素雪说了很久的话,不断嘱咐她事事小心。 “王妃定对你有所提防,不可大意。”就算知道素雪心中什么都明白,但伊玉姗不由的还是会反复的嘱咐。 虞杞衡道:“北苑之事令世子涉险,王妃对殿下恐有嫌隙,这最当要注意。” 王府内是什么局势,素雪心中明白。 “我定万分小心,爹娘放心。”素雪道。 伊玉姗心中不舍:“幸而世子真心待你,就算不能偏向你,也会护你周全。” 素雪道:“孝义为先,正如我心中爹娘分量比世子重,自然世子心中也会以王妃为先,而非是我。” 这王妃是什么处境,如何保护世子一路走来,素雪既然清楚就不会期待让元澂护着自己。 真正会护自己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只有叶暖而已。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她心中无所畏惧。 倚着柱子而站的虞若枫看着一幕,觉得这哪像是出嫁,而是进虎穴狼巢的壮烈。 婚姻之事对于王族世家而言是手段,是工具。 对于虞家和素雪而言,选择元澂是所有的权衡利弊之下后的最好选择。 虞若枫的心里不担心素雪,因为他知道她心中的谋略与志向,素雪理应是那九天翱翔的凤。 只是叶暖,他放心不下的担忧的,是她。 那是震动了半个盛京城的盛大婚事,宣王世子迎娶虞家之女的阵仗浩大。百姓只见那陪嫁的箱子连绵着望不着头,这虞家作为士族之首十分张扬着财力。 这不单单是脸面,也是博弈,代表着虞家势力与宣王府的相辅相成,嫁女不是攀附而是门当户对。 宣王也明白虞家的意思,这笔联姻就表示以虞家代表盛京城士族势力都向宣王府靠拢。 以规制内最高规格,元澂迎娶了素雪。 当一朵雕花就值一锭金子的花轿进了宣王府,元澂亲自扶着素雪下轿。 掩扇出轿的素雪以余光确认在自己身边的叶暖。 叶暖微微一笑,表示她在。 典礼繁琐,前后四个时辰。 当素雪到了新房内时已是疲惫的神色倦态。 但是这才哪到哪,这一屋子的嬷嬷侍女让素雪只得提起精神。 等到元澂进屋,还有合卺礼要行,反反复复的吉祥话,繁琐不已的礼仪。 叶暖原本以为今日不过就是嫁个人,但没有想到一路下来,她觉得已经过了一年一般。 今日元澂只觉得素雪很美,却扇之时一看见她便觉得高兴了。 “傻笑什么。”素雪此时已经累到一张冷脸。 等到嬷嬷们都走了,侍女们服侍着素雪和元澂分别沐浴更衣。 浸入浴桶的那一刻素雪才觉得自己活了,牵着叶暖的手道:“这会给你饿坏了吧。” 叶暖这会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她已经要前胸贴后背了。 见她这样就知道是饿坏了,让素雪心疼的紧:“先去吃饭如何,不用顾着这边了。” 叶暖摇头,在素雪入寝之前她不会走:“不好。” 只得先起身更衣,素雪入寝屋内。 元澂摆了摆手让侍女们退下,只剩下冬莲与叶暖两人候命。 素雪拿了一块小糕点先给叶暖吃。 一口就能吃下的小块糕点,叶暖吃到东西很高兴。 见此元澂直接将一盘子的糕点直接放到叶暖手上:“饿坏了是吧。” 叶暖捧着糕点就欢喜,屈膝施礼:“谢世子。” 冬莲将帐子内寝的帐子放下,熄了已经现下用上不上的烛火,回到元澂身边看见他对素雪的婢女都十分亲厚。 素雪一脸疼爱的看着叶暖:“好吃吗?” 叶暖点头:“好吃的。” 素雪一笑:“累坏你了。” 叶暖摇头:“不累,只是饿罢了。” 元澂道:“等会你先去外头的厨房,亦杨和石章他们给留下了你热饭热菜。” 一听这话就让叶暖高兴的不行:“好。” 素雪看向元澂,他倒是真对叶暖好了不少,这也让她放心了。 时辰已经晚了这会元澂让叶暖和冬莲也都退下。 等她们也都走了,素雪直接便躺下了。 元澂凑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她,素雪直接推开:“我累坏了。” “可这是洞房花烛夜。”元澂不满。 素雪道:“世子是练武之人不累,但也该体恤妾身才是。” 元澂只能作罢:“我什么不做,只是抱着可否?” 是真的没精力和他计较,素雪沉沉睡下。 冬莲安排人手轮流在屋外守夜,见叶暖已经不见,心中不免觉得这个丫头是不是太得主子恩宠了些。 而且她总觉这个叶暖,在哪里见过一般。 叶暖这时已经跑到了厨房,亦杨和石章就在等着她。 这饭菜还在锅里热着,见她来了两人把饭菜都端了出来,九菜一汤这一桌是元澂特意让厨子留给他们三人的。 看着一桌子吃的叶暖扬起的嘴角已经都下不来了。 “哇~”叶暖十分高兴,拿起筷子,开吃! 亦杨也很高兴:“往后我们三个都在府里了。” 石章这时突然想起在玉里关的时候,那个时候都没有想到今日能有这样的日子。 “生死经历了那么多次,能活下来,还有这样的日子真好呀。”石章道。 亦杨道:“世子殿下成婚了,这路我们才刚刚开始走了第一步而已。” “不知崔侍卫现在在何处。”叶暖很是挂怀崔侍卫。 石章道:“崔侍卫前段日子还传消息给了司徒先生,如今正查浮图阁之事。” 一提浮图阁就让亦杨上火:“迟早灭了他们报这次的仇。” 叶暖道:“我们也要更努力的练功了!” 这话倒是,他们还无力能杀宗师境的高手。 亦杨道:“但叶暖你可千万不要心急,这杀剑第八层到第九层格外凶险,可要万分小心。” 别看好像只是一层的区别,这杀剑剑法以及一整套功法,每一层到另外一层都是翻倍增加的功力,同时也是翻倍的凶险。 之所以他们都练不成就是便是每次进一重功力之时,只要有半分差错都会让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意思就是无论从哪一层练到哪一层,只要失败了就是内力全失要从头开始。 而且内力全是从头开始还是最轻的,最可怕的情况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全废。 第51章 第一等的待遇 在宣王的后院中,除了宣王妃慕容妘之外,有两名侧妃,一位常侧妃育有宣王第三子元沚,另外一位季侧妃育有第五子元湳。 另有还有几位侍妾,但并无所出或者子嗣夭折。 故而元瑨膝下先有三子为次子元澂、第三子元沚、第五子元湳。 至于长子与第四子皆夭折。 其中次子元澂为世子,现下住在东边的泰安园。 而元澂如今有世子妃虞素雪之外,亦有两个侍妾,付氏与江氏二位。 今日是虞素雪进门的第一日。 叶暖依旧是天未亮便起了,先摸清了安泰园的格局。 元澂住在安福堂,素雪住在粹宁堂,一前一后隔的不远。 但昨日大婚所以素雪与元澂都在安福堂,第一日叶暖只能先摸清格局之后等冬莲安排服侍他们起身。 冬莲醒的很早,推门出去时见叶暖已经在院子里。 “跟我来吧。”冬莲道。 叶暖随即便跟着去,冬莲一面走一面说这府上的规矩。 冬莲安排着侍女们在屋外候命。 叶暖也按照冬莲说的带着芙花、怀蕊等人候命。 屋内听见摇铃声,是元澂与素雪起身了。 冬莲便带着众人进屋。 进屋后侍女们先在外间帘帐外候命,冬莲与叶暖先入内室。 素雪见了叶暖便欢喜,伸手牵住她:“暖儿。” 叶暖道:“我在。” “让她们进来吧。”素雪道。 随即侍女们进来服侍世子与世子妃洗漱。 叶暖递来漱水,素雪拦道:“让芙花她们伺候就好。” 元澂也道:“暖丫头,没让你干这些,待着就行。” 这素雪自然会这么说,但是叶暖没想到元澂也会这么说…… 素雪看着叶暖呆呆的样子满眼都是疼爱:“不适应世子突然这般是吧。” 叶暖猛猛点头:“嗯嗯。” “难道我一直很狭隘吗?”元澂问。 素雪微微一笑:“难道不是吗?” 元澂道:“就算是吧。” 冬莲心中不明,为何平日从来不正眼看奴婢们的世子,居然会对叶暖这个丫头如此宽厚。 今日要先去拜见宣王与宣王妃,故而两人必须赶紧着些。 更衣之后两人便出了门。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今日阳光明媚让人心情十分舒畅。 除了冬莲带领元澂身边的侍女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内侍太监张内侍——张徇,他为园中总管。 平日跟随在元澂身边出入府中与宫廷的都是张徇。 张徇亦是自小就跟着元澂,待他同亦杨与石章是一样的。 元澂对他道:“那就是暖丫头,暖丫头这是张内侍。” 叶暖向张徇以颔首礼:“张内侍。” 张徇回礼:“叶护卫。” 这会元澂突然想起一事,先把叶暖从素雪身边拉过来,然后到一旁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牌,压低声音道:“可让你自由出入王府,以便行事。” 叶暖收起玉牌。 之后元澂便同素雪出了园子到王府的正院给元瑨与慕容妘问安。 新妇入门,给公婆敬茶。 元瑨和慕容妘喝了媳妇茶。 随后让素雪向两位侧妃施礼但无需敬茶。 敬茶问安之后元瑨便忙着入宫办事,慕容妘亦有诸多府中事务要处置,两位侧妃也都回了自己院中。 元澂同素雪回了安泰园,要让素雪去瞧瞧她往后要住的粹宁堂。 “往后你在虞府如何,在这也如何。”元瑨带着她瞧了瞧院落,然后走进正堂瞧了瞧内寝,之后是书房、茶室、小厨房。 所有的安排都尽量趋近虞府,这都是为了素雪不必改任何习惯,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暖儿的住处呢?”素雪问。 元瑨知她会问,是在后堂单独起了间屋子给叶暖住,这给叶暖的都是与石章、亦杨相同的待遇。 素雪瞧了瞧,算得上满意,有不足之处到时候另外添上。 “算得可以。”素雪道。 元瑨道:“因叶暖既是护卫又是你侍女,作为护卫的俸禄和作为侍女的例银都不会少。” 这听上去让素雪倒是觉得可以,只是又细究:“俸禄和例银可都有三六九等的。” “放心,她自然都是拿第一等的。”元瑨道:“这府上除了父王母妃和你我之外,没人可以使唤她,雪儿你安心吧。” 素雪点了点头:“这倒是可以。” 元瑨明白这素雪担心什么,叶暖这丫头只有身上有任务的时候才有脑子,平日都太过老实呆呆的,恐她被人欺负去了。 虽然叶暖直接就能一掌把人的天灵盖打碎,但是架不住素雪疼她。 “你满意就好。”元澂道。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问:“如何?” 只要能在素雪身边待着,怎么样都好,叶暖笑着:“很好的。” 这个傻丫头呀,素雪道:“记住世子说的,除了殿下和王妃、世子和我,这个府里其他人吩咐你什么都可以拒绝,可以不做,明白吗?” 叶暖点了点头:“明白。” 素雪捧着她的脸,复又再问:“真的明白?” “懂。”叶暖肯定道。 元瑨嘱咐道:“平日园子后头的竹园,非我之命不会有人踏入,你可以在那练功。” 能有一个练功的地方这让叶暖特别高兴,叶暖施礼:“多谢世子。” 见叶暖能被厚待,也让素雪没了后顾之忧。 元澂见素雪这会的笑容是她真的觉得高兴的样子,他希望在做到的范围能让她觉得欢喜。 素雪看向元澂:“谢谢你能为暖儿安排。” 元澂道:“是同石章和亦杨一样的待遇,她应得的。” 这粹宁堂的安排素雪都觉得不错,剩下的她都会自己来处置。 元澂陪着素雪用了早饭,之后便更衣出门去御史台。 素雪便开始整顿粹宁堂内的事务。 这会叶暖在熟悉小厨房,看缺了什么便让人去添置,要给素雪备药膳汤了。 侍妾江氏和付氏来给素雪问安。 “妾身江凝霜问世子妃安。”江凝霜施礼。 “妾身付念云问世子妃安。”付念云施礼。 素雪拂手道:“免了,坐。” 两人入座,怀蕊带着侍女奉茶。 芙花取出两份礼物奉给两位侍妾。 两人起身谢礼:“多谢世子妃。” 打开了小锦盒,里头是成色上佳的玉镯与一对耳坠。 “往后侍奉世子,还望是同心同德。”素雪道:“世子有多少女人我眼里都容得下,但却是容不得沙子。” 意思是只要她们两个人只去想着如何侍奉世子,不要乱打什么主意到她头上,那她便都能容得下。 两人恭敬道:“谨记世子妃教诲。” 第52章 拘谨? 问过安后两位侍妾便退下了。 素雪让芙花带两个侍女拿着礼物去给宣王的常侧妃与季侧妃送去,之所以她自己不去是因为慕容妘对侧妃侍妾心里皆不喜。素雪是慕容妘的儿媳妇,若是亲自送去会让慕容妘觉得折了她的颜面。 王府上上下下需要打点之处皆由理清后打点妥当,半日便过去了 给侧妃和侍妾送完礼的芙花带着侍女这时回来,怀蕊便带人去传饭。 芙花回来时见遇见那冬莲,这个冬莲着实让她觉得不舒服,明明都是侍女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冬莲怎么说话时有股当自己主子的语气。 “娘子……”芙花在素雪身边低声道:“那冬莲如何说?” 素雪道:“她在世子跟前侍奉,又不在我跟前侍奉,管她作甚。” “对我们说话时她像半个主子。”芙花道。 “她是世子的房里人,自然她觉得和其他侍女不一样。”素雪道。 芙花道:“那又如何,她连个侍妾名分都没争到。” 素雪道:“她说话不客气,你们不必对她客气,你和怀蕊是我的贴身侍女,谨记。” 听到这话就让芙花有底气了:“是,娘子。” 传了饭,怀蕊与侍女布菜,叶暖也端着药膳汤进来。 素雪拉着叶暖一起吃饭:“和在虞府一样,我们一桌子吃饭。” 叶暖点头坐着。 素雪道:“吃完饭我陪你去竹林那看看。” 就算元澂安排好了,这素雪也要自己去瞧瞧才放心的。 用过饭后便让怀蕊和芙花都不必跟着,来的第一日尚有许多未安顿妥当之处,让她们先忙自个的事。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便往竹林去。 那竹林的确清幽的很,里面有一处小筑,元澂夏日时喜欢呆在这里念书练功。 叶暖试试在此处练剑如何,素雪便在小筑间走走。 此地十分清雅幽静很适合叶暖练武,除了天冷的时候她也可以在这里抚琴念书陪着她。 “暖儿,觉得如何?”素雪问。 叶暖收了木剑道:“此地很好。” 素雪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喜欢便好。” 叶暖道:“素雪喜欢要紧。” 素雪微微一笑:“在这个府里,腰板一定要直起来,这里以后就是我们新家了。” 有素雪的地方便是叶暖的家,叶暖道:“有你在,在哪里都可以。” 这素雪亦是如此呀,家并非是砖瓦和大宅,而是有没有叶暖。 没有叶暖的地方,纵使是金碧辉煌,那也不是家。 素雪道:“你是宣王的门下又是世子的护卫,王妃是宅子的女主人,你恭敬他们是理所应当。但是其他人不重要,不用听也不用在乎,不许被人欺负。” 叶暖点头:“嗯,我会记得。” 素雪微笑:“明日你再练剑,今天头一天来,我们四处走走。” “嗯。”叶暖点着头陪着素雪将今日王府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素雪见叶暖已经对王府格局熟悉便放心了:“原来你已记清了王府各处的位置。” 叶暖道:“今日早起粗略在房顶上都走了一遍。” 素雪道:“若是宣王和世子没事吩咐你,你就只有陪着我和练武两件事做。入宗师境是要紧事,你要放第一位。” 叶暖道:“会好好练的。” 素雪道:“山外有山,武学之道亦是学无止境。你想保护我,但也要先保住自身,别傻傻的只保护别人搞得自己受伤。” “我上次自己没受伤,只是世子受伤了。”叶暖道。 素雪表示称赞:“所以你在北苑做的很好,没有受伤,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世子。” 两人甚是欢喜的回到粹宁堂,这时已是黄昏。 平日从御史台出来后元澂就出去瞎晃或者钓鱼,现在是立马回家。 因为要陪着素雪一起用晚饭。 冬莲见他回来,立即上前服侍更衣。 “世子今日回来的早。”冬莲道。 元澂见她们动作慢,自己扯下腰带:“世子妃那要传饭了,快些。” 原来他是为了要同世子妃一起吃饭才回来得早,冬莲垂目。 更衣之后便急急忙往粹宁堂去,冬莲带着侍女跟随在后。 这会粹宁堂已经开始传饭,侍女们端着饭菜进了堂中,芙花与怀蕊布菜,外边的侍女通传世子来了。 素雪出来相迎:“世子。” 元澂立即道:“我可赶上了?” 素雪一笑道:“世子赶回来吃饭的?” “当然要和你一起吃饭。”元澂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往内堂坐下。 素雪牵过在自己身边的叶暖:“他来了也一样,暖儿坐。” 见叶暖迟疑,元澂看向她道:“之前一起烤鱼烤肉不都一起吃,这会你给我规矩上了,坐。” 听元澂这般说了叶暖方才坐下。 世子竟然让一个侍女同席而坐,着实让冬莲一惊:“世子,这般不合规矩。” “她不是奴婢也不仅仅是侍女。”看着一桌子菜,元澂就知道一半都是叶暖爱吃的,对素雪道:“往后我都来一起吃饭,若不来会让张徇提前来说,桌子上也要有我喜欢的菜。” 看他这斤斤计较的样子素雪一笑:“明白了。” 元澂见叶暖这丫头居然开始拘谨起来,直接夹了一个鸡腿放进她碗里:“行了,你还拘谨上了。” 这丫头之前在山洞扒他衣服的时候可是利索的很,遇难那段日子不都是天天一张床睡觉一桌子吃饭,她这会重新拘谨起来是不是太晚了。 素雪摸了摸叶暖的脑袋:“若是让你这般拘谨,我明日便不让世子来了。” 一听这话世子立即一个带着杀气的眼神朝着叶暖去。 叶暖立即开怀吃饭。 冬莲着实不明白,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让世子另眼相待。 跟随世子多年不见他将目光流连在除了素雪之外的女子身上,也不曾见他会正眼相待其他女子,更何况是奴婢。 就算她能陪床,也不过是因为王妃首肯后让他留在屋中消遣,用来一时的慰籍。 确实和那些侍女们窃窃私语的一样,她连个侍妾都不是。 但是为何会待这个叶暖不一样? 不是奴婢?何意? 这不单单对她宽厚了,世子看待她的眼神有其他东西。 看着叶暖吃饭的元澂有点惊掉下巴了,记得素雪的确说过这个丫头饭量很大,但是没想到这么大。 敢情在北苑遇难在猎户家的十来天,只顾着他了,居然都没让这丫头吃过饱饭呀。 突然内心一阵愧疚之感,元澂把原本要自己吃的鸡腿从自己碗里夹给到了她碗里:“给你了。” 来了王府这两天,叶暖最震惊最难以捉摸就是元澂那突然改变的态度,叶暖抬头看着他问:“世子你被夺魂了?” 素雪掩面而笑。 “你这个丫头,对你好还不行啊。”元澂不悦。 叶暖摇头:“不是,就太突兀了。” 元澂直接起来敲了她脑袋道:“你好好读点书吧,什么叫突兀,素雪你盯着她读点书。” 素雪道:“这不用世子你管。” “我还管不上了?”元澂大无语。 第53章 死心眼子 用过晚膳后叶暖服侍素雪沐浴更衣。 今夜和平日不同,将会是初夜。 素雪难得有了紧张的情绪,一直握着叶暖的手。 芙花小声问:“娘子要看一眼那书吗?” 指的是出嫁前伊玉姗给的一本房中术,素雪摆了摆手,已经看过三遍了,没必要再看了。 从浴桶起身,换上一身丝绸衣袍裹住。 放下一层层的帘帐,元澂摆了摆手示意全部退下。 侍女们都已经退出内室,素雪还紧牵着叶暖的手不放。 叶暖第一次掰开了素雪的手,她知道今夜很重要,再不出去世子能砍了她。 最后连叶暖都离开了屋子,素雪听到了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这一夜元澂以极致的温柔安抚素雪不安的心,那红烛幔帐之间的缠绵一夜未休。 天亮时芙花和叶暖都带着侍女们在外候命,里头的元澂喊了一声叶暖。 听见后叶暖便先独自轻手轻脚的进屋,到了内室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放到一旁,元澂起身张开双臂等着更衣。 素雪还睡得沉,恐人进来打扰了她便只喊了叶暖进来。 给元澂更衣,再取了一盆热水和漱盂给他洗漱后梳头。 最后再套上官服和官帽,元澂出去前小声嘱咐:“让人别进来扰了雪儿。” 叶暖颔首小声回道:“世子放心。” 元澂出门前往御史台,叶暖为素雪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出了门,让怀蕊带着侍女守着。 芙花跟着叶暖到小厨房备药膳粥。 张徇带着人取了昨日叶暖要到食材来了。 “张内侍辛苦了。”叶暖道。 张徇道:“不辛苦,若有遗漏再在派人来说。” “一早已经先熬好了清粥,你可要一碗先暖暖胃?”叶暖问。 张徇一笑:“每天来都蹭吃蹭喝都不好意思了。” 叶暖端出一碗粥和咸菜饼子:“我和芙花她们都要吃早膳的,多一份也没什么差。” 喝了粥暖了胃,张徇便把饼子先揣在身上去忙了,园中上下每日着实很多事要安排。 药膳粥已经在熬着,芙花看着火候,叶暖先到前头王妃的正院。 在正院外侍女进去请初夏,初夏走出来:“暖儿怎么了?” 叶暖小声道:“昨夜世子妃侍寝,恐是午后才能来给王妃问安了。” 初夏掩面一笑:“辛苦世子妃了,我这就去跟王妃说。” 叶暖道谢:“多谢初夏姐姐。” 初夏笑着:“瞎客气。” 送走了叶暖后初夏回了屋,这时慕容妘传了早饭。 童嬷嬷这会在她跟前禀报:“这会杜娘子已经伺候殿下出了门,世子一早就走了。” 这杜娘子是元瑨的侍妾,年轻美貌,最近常在他身边伺候。 而一早出门的元澂让慕容妘纳闷了:“去了御史台也没事做,他如何每每早膳都不用就出了门?” 初夏带着侍女布菜,伺候着慕容妘用膳:“王妃,红稻米粥。” “方才谁来了?”慕容妘问。 初夏回道:“是暖儿来了,说世子妃今日不便早来,只能午后再来问安。” 这么一说慕容妘便知是为何了,她心中也盼着虞素雪能早日生下长孙,这样谁都高兴。 “今日就不必来问安了。”慕容妘道:“素雪身子弱,待会你拿着二十两血燕送去。” 初夏颔首道:“是。” 用过早膳后慕容妘便开始处理府中事务,还有打点素雪后日归宁。 童嬷嬷将世子妃后日归宁的礼册给慕容妘过目。 这虞家给素雪备的嫁妆比王府给的聘礼还多了两倍,这会归宁备礼要大方些才行。 “虞家不愧是百年士族,人人都说不如以往,但这根基着实深厚。”童嬷嬷道。 慕容妘道:“这虞家一半的家产都给素雪当陪嫁了,那嫁妆里还未算上给她庄园和产业。” 童嬷嬷道:“虞家果真疼女儿。” “疼女儿是其次,另外便是原本这些产业就是素雪打理,这一出嫁玉姗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还不如直接给女儿罢了。”慕容妘道。 “可不是还有一位公子吗?”童嬷嬷不解,有长子在家,这女儿哪里能分那么多的。 慕容妘道:“今秋就是科举了,想来虞家的儿子与虞将军一样,心思顾不上家中,只念着要入仕。” 这并非没有道理,庄园和田好办,盯着人收租便是。但是其他要经营的产业,这伊玉姗必想这家里两个男人都不管不顾,她一人顾不来的话,比起让店铺产业亏了本,还不如都跟着素雪陪嫁,依旧让素雪管着。 与虞杞衡不同,这宣王太多疑。王府外头的产业除了庄园给她管让王府维持开销,其他产业都是他派手下亲信去管,什么都是直接问过。 都不知道有多少秘密都防着所有人。 最让慕容妘担心的就是元瑨到底外头多少事情是可以让元澂去介入的?只怕就是他让其他两个儿子去管事。 这元澂有傲骨,也不是喜欢低头的人,若是他肯低头这元瑨便不会每次都元澂自己去冒险。 比起元沚和元湳两人能低头会逢迎出入之间都是圆滑来说,这元澂就太死心眼了。 就像御史台这么难啃的骨头,这元澂都愿意去啃。 到了日上三竿快正午时。 素雪恍惚恍惚的醒了,这会全身酸痛没有一处不疼的。 叶暖走过来蹲在床榻前:“可还好?” 这会素雪心里骂元澂不是人,毫不懂节制,简直要了命。 “腰酸背疼。”素雪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叶暖起身跪到床上给素雪捏肩揉腰:“辛苦了。” 素雪这会着实是难受,让揉了好一会才好些。 由叶暖扶着起身,怀蕊和芙花服侍进来服侍着洗漱更衣。 叶暖出屋后端着药膳粥和小菜进屋来,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粥递给素雪。 平日里素雪着实不喜药膳,但是今日觉得一定要好好补补,感觉自己虚的不行。 喝了粥暖了胃,整个人也舒坦的多,又叶暖说今日可以不必去问安就放了心,用过膳便到书房看外头送来的信。 南门先生委托了他的弟子沈霆潜入了浮图阁里作为细作,为了皓月楼行事方便如今沈霆都是直接与虞若枫对接。 虞若枫会把消息以家书之名送来。 幸而叶暖能自由出入王府,故而很方便出门办事,皓月楼一直在推进修建。 皓月楼已经在办事,所有虞家产业有了皓月楼之后便不会有其他市井势力会盯上,能安稳经营。 酒楼如今是每七日过一次账,其他产业按收入经营则是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过一次账。 当下还有嫁妆要归置,还理出此番大婚他们收到的礼册,往后各家婚丧嫁娶便按着这礼册来送礼回礼。 素雪要忙很久,让叶暖不要耽误工夫快去练功,在晚饭前回来就好。 傍晚前元澂从御史台回来用饭。 提起了关于今年秋试和后日归宁的事。 这归宁的事情是王妃操持,素雪不便插手:“归宁之事母妃已有安排。” 元澂问:“若枫是不是武举入仕?” 素雪道:“兄长打算武举之后投军。” 虽然已经想到了,但是还是有点惋惜,元澂比较希望若枫能文试入朝,让他也进御史台,这样也有个帮手。 “他如何就非投军不可。”元澂抱怨。 素雪道:“虞家世代从军,自当如此。” 元澂道:“我记得你娘可不答应这事。” “的确如此,但若是兄长想去的话,娘她终究也没法子呀。”素雪道。 紧接着日子便到了归宁当日。 慕容妘已经安排妥当,再三嘱咐元澂不可失礼虞家。 元澂先扶着素雪乘上马车,元澂让慕容妘放心。 张徇驾车,叶暖亦坐在车前,亦杨和石章一左一右骑马护卫。 第54章 账本 宣王府的车马到了虞家外,阵仗很大给足了虞家颜面。 两箱子的归宁礼被小厮抬了下来,虞杞衡与伊玉姗、虞若枫在大门外相迎。 元澂先了下马车,随后扶着素雪下来,两人相携着受虞杞衡夫妇行礼,素雪立即上前将父母扶起。 伊玉姗挽着素雪进宅。 元澂看了一眼亦杨,亦杨颔首会意。 素雪余光扫过见叶暖同亦杨、石章并无进宅。 大门关闭,车马绕道后门入后院。 元澂与素雪两个人先往老宅给虞老太爷问安,之后再回这边。 伊玉姗拉着素雪便是许多的话要说,一处说体己话,留了虞杞衡与虞若枫陪着元澂在堂中谈话。 到了晚饭时元澂给虞杞衡夫妇倒酒敬酒:“小婿往后也是两位的半个儿子,请岳父喝这一盅。” 虞杞衡惶恐接酒:“世子言重了,一家人不分彼此。” 元澂道:“多谢岳父。” 对于虞杞衡来讲他也要在元瑨与元澂之间分个先后,按照如今的局势来讲,虞家要站在宣王府势力中要选择的应该是元澂。 伊玉姗此时发现怎么一直没见叶暖这丫头,便问素雪:“暖儿了?” 素雪看了一眼元澂,淡淡一笑:“我让她办事去了。” 伊玉姗道:“这几天不见她,也怪想的。” 素雪道:“无妨,暖儿可以随时回来陪着娘亲你一些日子。” 伊玉姗道:“也无妨,你的事要紧。” 半个时辰后这在元澂和虞杞衡不断互相敬酒之间,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这醉酒之间是掏心掏肺的话都说出来了。 在御史台苦闷的日子让元澂这会都爆发了:“没有人把我当回事呀,我就是连个花瓶都不如摆设,这花瓶好歹还能插个花。” 虞杞衡也醉醺醺的安慰着:“不过是一群眼高手低的狗东西,贤婿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往后日子有他们都后悔的。” “御史台算个什么东西!”元澂站起来就大喊。 这头两个醉鬼发酒疯,另外一头正是等到了月黑风高的行动之时。 三个蒙面黑衣人在翻上屋顶,此时正是张家的别院。 石章前些日子一直奉着元澂之命查一本账册,这本账册的线索最后落了施淳平的身上。 这施淳平惹了人命官司,又输掉了两家张现交给他的两家酒楼,为了保命他就拿着这账本求张现保他一命。 张现为了账本也看在妻子不断请求的面上便饶了施淳平,但如今官司在身施淳平便躲在了张现别院。 今日的任务要么找到账本要么抓了施淳平审问。 亦杨前日已经来看过别院格局,近日来前石章与叶暖也已记牢。 兵分三路各自搜寻。 无声的落在屋檐上,叶暖掀开了一片屋瓦。 这一看让所有的记忆像波涛滚滚一般翻江倒海,红了眼眶却忍住了不落泪。 果然上次在酒楼听到的闲话,这张现养在外面的外室便是碧柔。 碧柔娘子…… 此时屋中的碧柔正坐在烛台前缝制衣物,比划着身形模样,那衣裳像是男装。 任务不可以耽误,叶暖往屋中吹进了迷烟。 待碧柔倒后叶暖多掀开了几个屋瓦之后跳进屋内。 走到碧柔的跟前,看着她不禁觉得心中难受,将人抱进内室放到榻上,盖上了被子。 叶暖开始四处搜寻,任何有机会藏账本的地方都不可放过。 搜寻无果之后又去了其他的屋子,三个人搜寻了之后没有找到账本,便绑了已经昏倒的施淳平离开。 闻到了一股潮湿阴暗的味道,等到施淳平浑浑噩噩的醒来时,已经身在一处地牢之下。 他只见竹帘的背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两旁站着左右各站着两个人,皆都蒙着面。 被绑在椅子上的施淳平此时被封住了穴位发不出一点声音,内心的恐惧在这阴暗的地下被无限的放大。 竹帘背后的人看了一眼石章,石章上前一针解开穴位。 能发出声音的施淳平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急忙问:“你们是谁,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施淳平,张现的小舅子。”竹帘背后的元澂道。 知道他是谁要绑他的人,再傻他都知道是为了账本而来,但是是谁的人?太子?宣王?淳王? “你们是谁!”施淳平声音已因为恐惧而颤抖。 元澂道:“我们自然是最想拿到账本的人。” 施淳平脱口而出:“你们是太子的人!” 淳王府和宣王府哪家不想拿这个账本的,这张家不是太子的势力吗?这张家的账本怎么这太子成了最想拿到的人? 元澂道:“你算得有几分聪明,那账本在哪里?” 拿出账本自己不就死了,施淳平要活着只剩下账本这个底牌了:“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你们也拿不到账本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只要不开口,就可以保住命。 “是吗?嘴还挺硬。”元澂道。 话音未落这施淳平就感受到了腹部一阵剧痛:“啊!呃!你们,狗犊子!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元澂道:“没什么,只是一种毒药而已,要不了命,只是会巨疼罢了。” 施淳平疼的全身发颤哀叫连连,杀不掉他可以折磨他。 元澂起身道:“每日疼一次罢了,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都离开地牢,这里只剩下了施淳平的哀嚎之声。 从地牢走出来见那旭阳初升,染红了远方天空那一片泛着霞光。 “此事只由你们四人经手。”元澂道。 四人颔首:“是。” 四人脱了袍子和面巾,元澂上了马车,张徇驾车叶暖坐在车前,石章与亦杨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护卫。 这太子为何是最想这个账本的人? 元澂心中疑惑此事,他要想办法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入东宫。 先回了虞家,元澂接素雪一起回了宣王府。 坐在马车里素雪冷脸相待。 元澂也不恼,只是给她剥着橘子:“来,这橘子很甜。” 素雪道:“世子如今演技是出神入化了。” 醉酒述衷肠的目的,是希望不过是希望虞杞衡能站在他这边,酒席一散就立马醒了酒,根本没醉。 出去了一夜,不知道命叶暖又去哪里出生入死了。 可惜素雪不能过问些事。 知道她恼什么,元澂道:“她也是我护卫,自当命她做事。” 素雪道:“自然。” 元澂道:“放心,他们的命我都很惜。” 毕竟要锻造出像叶暖这样的一柄剑,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一定能再做到。 第55章 伊德妃 素雪接过橘子,心里不是滋味。 元澂道:“是不是该入宫去拜见德妃娘娘。” 他们应该要入宫去给德妃娘娘问安,素雪道:“已经上报了内侍省,明日便可拜见德妃娘娘。” “动作倒是快。”元澂微笑。 素雪道:“世子可同去?” 元澂道:“明日亦要去御史台。” 如此坚持着要在御史台,素雪心中设想一点,或许元澂在布个什么局要搅动御史台的格局。 “看来你心中很有打算。”素雪道。 元澂道:“当然,就你能下棋别人不能布局?” “妾身的棋局也是为了世子好。”素雪道。 “小心些。”元澂嘱咐道。 素雪点头:“自然,世子也是该小心些。” 元澂道:“放心,不会让你的暖丫头丢了命的。” 看着素雪的样子,这暖丫头命要是没了,她能要了他的命。 素雪道:“那就多谢世子眷顾了。” 这夫妻一起过日子,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元澂继续低头剥着橘子。 回了宣王府后两人先到慕蓉妘跟前问安说话,之后再回了安泰园。 叶暖一回来就去小厨房备药膳。 素雪带着芙花和怀蕊准备明日进宫适宜。 元澂出门去了练武场射箭。 虞若枫这些日子天天也都在练武场,今秋武试在即。 “打算去哪里投军?”元澂问。 “雪海关。”虞若枫道。 元澂无奈:“偏偏要去那。” 虞若枫道:“既要投军自然要先去环境最恶劣之地历练。” 元澂道:“此去一别不得是两三年呀。” 虞若枫道:“我会先斩后奏直接走,你们都不必送行。” 元澂道:“虞夫人要伤心了。” 虞若枫担心的就是伊玉姗会拦着他,但是身为虞家子弟自当有重振虞家军之心,这是他心中之愿。 “朝堂不适合我。”虞若枫道。 死在战场那是死得其所,但是如果死在了朝堂的阴谋里那就是不得瞑目了。虞若枫有心投军,要重整虞家军,亦想远离朝堂。 元澂道:“比起你来说,素雪的确比较站在这漩涡里。” “她会做的比我好,虞家在前朝需要她。”虞若枫道。 至于后面,那边交给他。 到了次日时,用过午膳之后更了衣,慕容妘便携同虞素雪一起入宫拜见德妃娘娘。 这是叶暖第一次陪着素雪进入宫廷。 所有人的命运都围绕这个地方,这是所有权利和欲望中心。 到了伊德妃所居的景安殿,小太监进去通传,随后宫女请她们入殿。 踏入宫殿便行大礼:“拜见德妃娘娘,给德妃娘娘问安,娘娘万福。” “免。”居于上位的伊德妃道。 初夏与叶暖分别扶着慕容妘与虞素雪起身。 伊德妃赐坐,两人随即入座。 宫女奉茶。 伊德妃看向虞素雪,那眼中和蔼语气慈和:“可适应了在王府的日子?” “谢德妃娘娘关怀,诸事已妥。”虞素雪道。 伊德妃道:“宣王府子嗣不多,本宫期盼抱得曾孙。” 虞素雪颔首低眉:“谨遵娘娘吩咐。” 伊德妃看向慕容妘道:“本宫整日在这宫中,外头的事难得问过,平日你也该带着素雪常走动走动。” 这伊家与虞家是唇齿相依,比起慕容妘来讲,伊德妃的心里自当要更偏向虞素雪这个孙媳。这话的意思是,让慕容妘平日不要太过限制,能让虞素雪多来问安,在宫闱里走动。 慕容妘自当明白德妃之意,颔首道:“娘娘说的是,这澂儿心中亦常挂念娘娘,素雪理应多侍奉娘娘膝下,成全他们二人对娘娘孝心。” 这话是希望伊德妃不单单要疼惜虞素雪,更重要是要疼惜作为长孙的元澂。 虽有三个孙子,但是现在伊德妃要指望的只有元澂才是。 “话说回来,今日不见澂儿一同进宫?”伊德妃问。 虞素雪道:“回娘娘的话,因前两日世子陪同妾身归宁,故而今日不得再告假了。” 伊德妃问:“澂儿在御史台如何?” 虞素雪道:“妾身只知世子事务繁多,每日都早早出门黄昏才回,有时用过晚饭又出门办事了。” “如此忙碌,真是辛苦他了。”伊德妃道。 要把元澂说的辛苦些,让能让伊德妃明白这元澂靠得住,这宣王府的将来在他的身上。 两人陪着德妃喝了午后的茶点,逛了一会园子。 到了时辰之后便离宫了。 乘上回府的马车,慕容妘对今日虞素雪的言行很满意。 “果然很是妥当。”慕容妘道。 虞素雪道:“我与母妃一样,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世子身上。” 这话还是能打动慕容妘的,如今两个人重要的事情都是稳固世子的地位,扶持宣王。 两人在一日达成了一致,今日开始同心共勉,只为了元澂。 过了几日后。 元澂这一头终于在施淳平口中套出了一些事,装成是东宫的人逼他要账册,得知了为何东宫要这账册。 这账册居然涉及了延和十一年的那个案子。 “延和十一年,让太子保住我,我就什么都不说。”这施淳平全身疼的在地上打滚,还是忍着不说出账本在哪里。 继而加重了药量。 过了几日之后,施淳平熬不住了,天天这全身像被万虫啃咬,已到了承受极限。 “你保证让我活着,我就交出来。”施淳平此时已很虚弱。 元澂道:“会让你活着。” 施淳平:“凭什么让我信你。” 元澂看了一眼叶暖,叶暖将一个金锁扔在他眼前。 施淳平瞪大了眼,满眼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元澂道:“你只能信我。” 这个金锁是他儿子的金锁,在事发之前他送了两岁的儿子。 找到他这唯一的弱点也是花了一点时间的。 现在施淳平没有第二条路了,卑鄙的人遇上手段更卑鄙的人,他坏但是元澂也狠。 施淳平说出了账册的下落。 但这账册藏着可真让元澂心里哭笑不得,这一时半会居然还没办法能拿到。 在取到账册之前施淳平不能死。 为了行事稳妥不被察觉,元澂让叶暖安排此事 叶暖受命。 元澂道:“雪儿那边有皓月楼和其他布局,这边也要你行动。你可还行?” 叶暖道:“无妨。” 剑需要磨砺,元澂开始明白这话了。 现在他也很想知道可以将这一把最锋利的剑,最终能磨砺成什么样子。 第56章 没有退路 夜幕低垂时,粹宁堂的灯火未熄。 素雪手中翻阅典籍,还在等着叶暖回来。 这些日子叶暖都回来的晚,就算知道叶暖的武功多高,依旧让素雪担忧。 “素雪。”叶暖进了屋。 素雪起身上前先看她有没有受伤:“用了饭没?” 叶暖点头道:“在游仙楼用过饭了。” 游仙楼便是素雪接手的那两家酒楼,如今经营的很好,若回来的晚叶暖常在游仙楼用饭。 两人躺在床上,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明日可还出门?” 叶暖摇头:“世子吩咐的事办好了,皓月楼也快修葺成了,这些日子应该都不用出门了。” 这些日子素雪觉得她有心事,但偏偏事又多没来得及问起,这会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记挂在心里?” 关于碧柔的事情,之前素雪新婚事务繁多便没提起,现在都安定了下来便可以说了。 叶暖道:“碧柔娘子在张现的别苑中。” 虽然不知道这事,但素雪不觉得奇怪:“想来是还未脱籍。” 叶暖心中愁绪万分:“我想知道碧柔娘子如今过的如何,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去见她。” 素雪心里细细思量,她在小时候见过碧柔,觉得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碧柔当时疼爱叶暖不忍小小年纪就陷于泥泞,可见碧柔是个好人。 但都过了十年了,人心易变。 不过也不要紧,碧柔弟弟的下落还在虞家手上。既然叶暖想见她,素雪思量之下便答应。 “你去见吧。”素雪道:“而且你可以告诉碧柔姐姐一个好消息,她弟弟还活着。” “真的吗?我可以去见碧柔娘子吗?”叶暖道。 素雪宠溺的看着她:“当然。” 叶暖抱住素雪:“素雪最好了。” 素雪道:“你要记住,这世间除了你我之外,对谁都要有防范之心,明白吗?” 叶暖点头:“我会记住。” 过了两日后,一直记挂此事的叶暖准备去见碧柔。 先熬好了药膳汤端去书房给在查帐的素雪,这汤要在用午膳前喝一碗暖暖胃。 素雪见叶暖进来柔声道:“既然要出门又在这耽搁功夫。” 就算有天大的事,对于叶暖来说也要以素雪为先:“来得及。” 素雪道:“出门小心些。” 叶暖点头:“放心。” 今日是朝会又是初一,这张现不会到别苑。 别苑订了布料,这家布庄正好是虞家的产业,叶暖便以送布料之名能进入别苑里。 “娘子,布庄的绣娘来了。”丫鬟向碧柔通报。 “让她进来吧。”碧柔道。 丫鬟请了抱着布料的叶暖进来,帮着她一起先将布料放在桌上。 叶暖施礼:“娘子。” 碧柔看向她,这一眼便认出来了,那眼神就如当年一点都没变。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不能如此贸然相认。 “你叫什么名字?”碧柔问。 叶暖道:“小女叶暖。” 碧柔微笑道:“要为我量身吗?” 叶暖颔首:“是的。” “好。”碧柔道。 叶暖拿着软尺走近,为她量身。 碧柔张开双臂,叶暖的动作很轻很慢,只为了将逗留的时辰拉长。 “娘子过瘦了。”叶暖道。 “我一向如此的。”碧柔道:“你也看着瘦弱,平日可有好好吃饭?” 叶暖点头:“我饭量很大,我家小娘子很疼我,不让我饿肚子。” 知道虞家人待她好,就让碧柔心中放心了:“你家小娘子可好?” 叶暖道:“我家小娘子很好,如今也嫁了人,她与娘子你是旧识,娘子可记得?” 碧柔看向丫鬟道:“去端一碗甜汤来。” 丫鬟被支开,说话才能方便些。 叶暖含泪:“碧柔娘子。” 碧柔心中感慨交集道:“你长大了。” 叶暖问:“娘子过的可好?” 碧柔道:“你放心,我没事,公子待我很好。” 叶暖道:“素雪让告知娘子你,你的弟弟还活着。” 旁的无妨,就是时隔十年第一次听到弟弟的消息让碧柔不禁流泪,连忙问:“他可好?” 叶暖道:“说他如今安康。” 今天让碧柔很高兴,能听到弟弟的下落,又见到了叶暖:“叶暖,你如今叫叶暖。”轻抚着她的脸,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真好。” 叶暖道:“如今素雪嫁给宣王世子,我人在宣王府,你若有事便让人传达。” 碧柔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叶暖道:“我们没有放弃纪家的事,从边关回了盛京后虞家几次派人到江南寻你下落,却不知你原来已在这里。” 没有放弃纪家这话让碧柔原本死掉的心又重新能跳动了,弟弟还活着,纪家也没有被忘记。过去的十年里,那光阴消磨殆尽了碧柔心中的期待。 现在碧柔终于有了活下去的指望,她想活着看见弟弟。 “好,我明白了。”碧柔忍不住的一直落泪。 叶暖为她拭去泪水:“你放心。” 碧柔道:“你亦要万事小心,保重。” 叶暖点头:“娘子也要保养自身,切莫多想。将来必有可期,绝不能放弃。” 不能在耽误时辰,丫鬟已经端着甜汤回来了,叶暖量好了身量就该走了。 碧柔道:“辛苦了。” “娘子保重。”叶暖告辞。 见了碧柔让叶暖心中欢喜,回去后与素雪细说今日的事。 既然知道了碧柔没有因为张现就忘了纪家的事情,素雪也自当帮着纪家。 素雪看着自己的棋盘,原本上面就有纪家。 “这棋局入了就没有退路。”素雪此时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唯一担忧的只有叶暖。 她不会让叶暖涉险,也不让叶暖入局,但是元澂那里就不一样了。 她有她的棋局,同时元澂有他的布局,君子协定是互不相干也互不相问。 叶暖道:“无论生死,我和你一起。” 素雪微笑着捧着她的脸:“傻丫头,我要的不是同生共死,现在所有的努力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一起过好日子。” 叶暖道:“我觉得很幸福了。” 素雪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她想要把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叶暖,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掌握真正的权位。 当然她的叶暖很知足,觉得怎么样都好。 叶暖道:“素雪想做什么都可以。” 素雪笑道:“难道杀人放火也可以吗?” “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就算这么做也有你的道理。”叶暖道。 “傻丫头。”素雪抱着这个只为她着想,一心一意只为了她的傻丫头。 这辈子能有一个人能对你不离不弃,能够永远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背叛,便是用尽一生的运气可能都换不来。 对于素雪而言叶暖的存在本身已经足够了,已经让她觉得没有白活。 第57章 等他回来 过了这炎炎夏日之后又是一年秋。 今年盛京秋试,各地的入试的学子早已纷纷入京。 会试的当天虞若枫进了武试考场,等到伊玉姗知道此事已晚了。 她跟虞杞衡闹了好几天,着实不愿让虞若枫去投军,但是偏偏又拦不住。 这虞家闹翻天了,这虞素雪也赶回来劝慰伊玉姗。 事已至此伊玉姗难过了几日后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当看见虞若枫会试第一名时心里也欢喜。 若论起学问其实虞若枫难比苦读二十多年的学子们,但若是武学和排兵布阵的话,在武试弟子里是首屈一指。 会试一过到了殿试时,虞若枫也以武举殿试第一拿下武状元。 虞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这儿子是武将元,女儿是世子妃,这虞家门楣愈发耀目了。 在一众恭喜和夫人们对伊玉姗恭敬和羡慕中,无论她们是不是真心都让伊玉姗高兴。 伊玉姗这些日子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到了冬至之后,虞若枫去雪海关的派令已下。 伊玉姗恼了:“为何偏偏雪海关呀!” 既然如此了,就希望他能在盛京,入职羽林军到宣王帐下不好吗? 虞杞衡在一旁是劝慰不动了,让虞若枫自己说。 走到伊玉姗跟前跪下,虞若枫道:“娘,雪海关最险,历练一番是好事。留在京中,不一定是好事。” 伊玉姗就不明白了:“人人都想在京中,都想离陛下越近越好,你好歹一个状元,又是虞家子孙。陛下会看重你的,这般的前途无量你却要去那个鬼地方。” “娘,保家卫国,何谈身在何处。”虞若枫道:“虞家子弟,祖辈世代教诲是为国为民,边境之处才更需要人守着。” 伊玉姗心里难过:“做权贵不好吗?当个纨绔不舒服吗?我还不求你有上进心,你还偏偏有。” 虞若枫道:“娘,你放心。我跟师父学艺那么多年,其他不敢说,我定能自保。” “自保?你不当出头鸟不当先锋为娘就谢谢你了。”伊玉姗道:“偏偏是这样,最有野心心思深的偏偏是女儿,儿子反而过于纯良。” 伊玉姗总是想,如果素雪是儿子,若枫是女儿该多好。 素雪若是儿子的话便可以入仕一展抱负,那真是前程似锦,偏偏是身为女子,如今想要夺权还得多绕几圈。 反观儿子,倒是只愿意天高海阔。 虞若枫道:“娘,素雪就算身为女子也没有人可以挡住她的路。” 伊玉姗这会全怪到虞若枫的师父身上:“就不该把你交给南门那人,我以前就知道他不靠谱,一天天疯疯癫癫没有正形。” 虞若枫一笑:“师父可是把一身本事都教给我了,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无论怎么说伊玉姗明白,儿女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 只得叹息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平安符交给了虞若枫,伊玉姗道:“你这一去要三四年,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娶媳妇呀。” 虞若枫失笑:“娘,别在乎这种事。” 伊玉姗道:“就你们几个奇怪的很,人人都觉得子嗣要紧,可你们从虞老太爷、你爹再到你,怎么都不看重呢?” 虞若枫道:“娘,一个家族的兴亡绝对不是子孙多少决定的。”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荒谬! “以后我怕你后悔呀。”伊玉姗道:“我几次看着,世子对暖丫头已不同以往。往后要是世子纳了暖儿,看你悔不悔。” 这元澂神什么心思虞若枫不敢说,但是有一点就是素雪的心事他能明白。 素雪珍视暖儿,别说世子的侧室了,就是是给陛下为妃,素雪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能让素雪看得上,觉得能够配叶暖的,这天底下没有这种男子。 “素雪舍不得的。”虞若枫胸有成竹。 伊玉姗道:“罢了罢了。” 她算了认了,管不住只能是顺着他心意。 虞若枫陪着父母过了年之后才收拾了行囊前往赴任。 一大清早虞杞衡夫妇就在大门外送别了儿子,看他乘马而去,直至不见踪影。 虞若枫出了城门,在城门外看见了叶暖的身影。 从马上下来,他走到叶暖的面前。 天还未亮的时候素雪便让叶暖来给他送行,素雪觉得叶暖如果能来送行他必定欣喜。 叶暖将手中的包袱系在了马上,嘱咐道:“里面有一双靴子和一套衣裳,我手艺不好,还望你见谅。” 话没说完就手臂被抓住,叶暖被他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公子……”叶暖诧异,但不敢动。 虞若枫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傻丫头,行事小心要保护好自己。” 犹豫着却没有对她说出等他回来的话。 “嗯,公子放心。”叶暖道。 虞若枫将她松开:“保重,暖儿。” 叶暖颔首礼:“公子亦保重。” 虞若枫骑上马离开,叶暖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行礼。 前后一个月过了大年后面又是元宵,这些大节元澂与素雪都要入宫赴宴,宣王府来拜年庆贺的门客亦多。 素雪协助宣王妃处置府中事务,打理送礼回礼之事,又陪同王妃进出宫廷,各家王府又互请宴席忙的不可开交。 元澂也是各处应酬不完,宫中、东宫、各家王府的宴请,来来往往全是人情世故。他不知道自己身在其中是不是学如鱼得水了,但是肯定一点就是他装醉的本事已经是炉火纯青。 今夜是宫中的元宵宫宴,这会在御园中华亭中开宴。管乐之声不绝,美人们翩翩起舞,华亭中所有人都沉浸在歌舞笙箫之中。 这宴虽才至中场却这会已有人半醉半醒。 “要死了。”元澂装醉着扶着栏杆装作不舒服:“暖丫头!你给我过来!” 虞素雪瞥了一眼就猜他这会有什么鬼心思,看向等着她意思的叶暖,点了头道:“去吧。” 叶暖走到元澂身边,元澂踉踉跄跄的起身半个身子挂在了她身上。 扶着他往园中假山后而去,元澂将她搂在怀里,俯身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 注意着元澂举动的太监见他搂着自家婢女亲昵也不敢太过靠近,想来这会世子醉了可不便坏他好事。 元澂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贴在叶暖耳畔小声道:“给你一个时辰,过一遍东宫格局。” “是。”叶暖道。 这会张徇按照吩咐假作不经意撞了一下盯着元澂举动的太监:“哎呦,真是对不住了。” 这太监因心虚有些被吓到:“无妨,无妨。” “你可看见我家世子了?”张徇问。 太监慌乱的摆手:“不曾见过。” 张徇道:“那我去找找我家世子。” 这张徇打扰了他的视野,已经让元澂和叶暖能脱身。 今天盯着的太监怎么看着不聪明的样子,张徇转身走了。 太监回头一看这元澂已经不在假山,便立即去找。 元澂避开后故意绕了园子一圈再回到素雪身边坐下,而叶暖此时已经套上了宫婢的衣裙,用织锦裹住了头和脸后翻进了东宫。 今日东宫只有外围有御林军巡视,巡视宫内的太监今日十分懒散。 以叶暖的功夫,此时在东宫的屋檐上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从东宫大殿到后殿再到后园,小心谨慎的飞跃在屋檐上,然后此时站在东宫最高的花园阁楼顶上看观布局。 就在此时,见有人鬼祟的从后园小侧门进了园子,叶暖盯着了一会在一处廊下灯看清这是一个宫女。 这个宫女四处张望着,怀中好像藏着什么而一直捂着前襟。 叶暖尾随在后,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第58章 天大的事 隐遁在屋顶之上,看见了那名宫女站在东宫大殿的东南角墙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埋在墙角。 随后这宫女又鬼祟的离开,叶暖此时思量着要不要跟上去,自己的任务毕竟只是记住东宫的格局和搜寻另外一个东西。 考虑之后叶暖还是先在东宫里搜寻。 在一个时辰快到之前,叶暖跑到大殿的东南角将方才宫女埋下去的东西挖了出来。 当看了一眼里面是什么之后,叶暖觉得大事不妙便将东西先带出去。 将东西放在怀中离开东宫之后脱下套在外面的宫衣与织锦,整理衣裙之后走出内宫,以给世子找药为由到了外宫的车马处找到了亦杨把东西交给他先带出宫外。 之后叶暖立马回到了素雪身边。 这会已经是放了烟火,此时满耳之间都是烟火燃放的轰轰隆隆之声。 居然回来晚了,这让元澂觉得奇怪:“怎么回事?” 叶暖道:“小女给您去取药了。” 这意思是有突发状况,元澂警觉,看来是天大的事。 素雪牵过叶暖的手:“别管什么事了,天塌了都得先看这场烟火。” 叶暖微笑着,两人紧握着彼此的手抬头望着那漫天烟火。 夜宴之后出宫,宣王府的车马离开了宫廷。 离宫远了之后坐在马车里的元澂问起了叶暖发生了什么事。 叶暖打开车窗,亦杨将那个东西交还给她。 关上车窗,叶暖将东西打开。 这一看让素雪和元澂两个已经心绪沉稳的人都十分震惊,元澂拿起来细细一看,头皮都发麻了。 那是写着太子生辰八字的木偶,居然咒杀太子的厌胜之术。 宫中最忌讳此等巫术,历朝历代党争之中涉及厌胜之术便可一夜之间伏尸百万。 素雪道:“竟有人敢直指东宫。” 元澂看向叶暖:“这怎么回事?” 叶暖将东宫看见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 元澂问:“记得她的样子吗?” 叶暖点头。 现将东西收了起来,回到府里之后佯作无事。 元澂与素雪先向施礼目送宣王与王妃回了正院之后,两人才回了安泰园。 沐浴更衣洗漱之后元澂到了粹宁堂来安歇,屏退了所有侍女独留下了叶暖一人。 冬莲带着侍女们退下,放下帘帐时看了一眼正在将手炉放进被子里的叶暖。 在世子妃嫁进了王府已经半年了,让冬莲觉得不甘心的不是世子妃,而是这个叶暖。 世子对世子妃如何好都是理所应当,但是这个叶暖这个丫头,却夺走了世子所有的目光。 待所有侍女们都已经退下后,素雪裹着狐毛大氅坐在暖榻上重新拿出木偶来看,元澂盘坐在对面。 叶暖取来了笔墨,元澂按照叶暖的描述来画出那名宫女的大致样貌。 前后揣摩了半个时辰,画出了个大概,是他们都不曾见过的宫女。毕竟这宫女有几千人,想要找到这个人还要费点劲。 元澂看向素雪:“看出了什么?” 素雪道:“这布是大内的贡缎,但是能拿到这种程度贡缎的人着实太多。这针脚粗糙可见不愿让人看出端倪,至于这字迹,仿的还是太子妃字迹。” 这听着一点线索都没有,元澂道:“看来这个木偶上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若说嫌疑的话,范围也不小。宫里的娘娘或者东宫的侧妃们,再到淳王府以及他们宣王府都有可能是幕后指使者。 唯一敢肯定的元澂与素雪知道不会是彼此。 巫术这种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证明不了其存在,又证明不了其不存在,所以为了叶暖,素雪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至于元澂,要查延和十一年的贪污案,现在账本的线索指向了太子,他就不会让太子死。 他们现在两个不单单不会让太子死,还要找到是谁要害太子。 现在唯一线索是这个宫女。 “应当不是东宫里的宫女。”素雪细想如果是东宫的宫女不必趁着元宵宫宴东宫防备最疏忽的时候动手,平日里就可以干这件事了。 先排除了东宫的宫女,那便是大内的宫女,或者和他们一样也有其他势力让身边的人伪装成宫女,那样的话就不好查了。 元澂看向叶暖,罢了,想了一下现在叶暖身上已经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这事就不交给她了。 元澂让素雪找一个妥当的地方把东西收起来,这毕竟是物证。 元宵已过,宣王府忙过了这一阵,慕容妘也得了喘息。 第二日元澂一早就回了御史台,叶暖已经在小厨房里忙着。 芙花和怀蕊伺候着素雪起身洗漱。 素雪先到了正院给慕容妘问安,在旁侍奉等他用上早膳后回来。 掐着时辰,叶暖也端来了素雪的早膳。 用过早膳之后芙花带着侍女守时,怀蕊备下了书房的木炭,这会书房驱了些寒气后素雪便往书房去。 怀蕊带着侍女收拾暖阁。 进了书房,叶暖道:“皓月楼已经按照图纸施工完毕,随时可以去瞧。” 建造皓月楼的图纸是素雪所出,那不是一般的图纸,而是已退隐多年的偃术师初月大师所画的图纸。 皓月楼不是一般的楼,而是一个机关楼。 素雪点头:“兄长不在了,皓月楼你一人可行?” 叶暖道:“顾清铭与沐凡霜皆是可用之人,如今皓月楼按照你的吩咐安排,暂无不妥之处。” 在盛京城的三教九流里,现在皓月楼已经可以和张家的市井势力抗衡。 虞家产业也因为皓月楼的维护之下顺利经营,素雪在后谋划,叶暖在前面办事,如今素雪棋局里面的第一步已经稳固。 从虞家送来了一封家书,芙花立即送了过来。 “娘子,有家书。”芙花将书信放下后便退下。 素雪打开了书信,自然肯定不是家书,这是南门先前派去浮图阁的卧底传回来的消息。 这些消息为了以防万一都是先传到赵管家手里之后再送来。 打开家书里面藏着一张细笔攥写的小条,叶暖看不懂上面的字:“这是什么字?” 素雪道:“是梵文。” 那个卧底懂梵文,故而传递消息便用梵文。 第59章 没开窍呀! 南门先生让自己的弟子沈霆潜入了浮图阁,之前他与虞若枫单线联系,因如今虞若枫不在,联系人变成了素雪。 半年以来沈霆已经了解浮图阁的组成,如今是阁中成为玄阶杀手之前的黄牌弟子。 现在他已经调查清楚浮图阁黄牌弟子和玄阶杀手有多少人,以及修为如何。至于玄阶之上的杀手,他还未曾有机会靠近。 这浮图阁每一阶杀手所在的院落不同,无法轻易靠近。 听素雪这么一说叶暖就心里琢磨,沈霆是南门先生的得意弟子,虞若枫也几次说他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居然在浮图阁混了半年还只是预备杀手,只能当个末尾弟子。 看来这个浮图阁要么就是高手如云不好混,或者就是浮图阁阁主疑心病太重,用人极为小心。 这会怀蕊在外道:“娘子,初夏姐姐来了。” 叶暖立即走出来前去相迎:“初夏姐姐。” 初夏将手中的三十两燕窝交给叶暖:“暖儿,王妃吩咐送来了燕窝。” 叶暖请她入屋说话:“遣人送来就好,劳姐姐亲自跑这一趟。” “是王妃还有话传达世子妃。”初夏跟着进屋后瞧见素雪从书房出来,屈膝施礼:“世子妃。” 素雪道:“辛苦跑这一趟。” 初夏此番来是说起了皇长孙元泌在两个月前册封了郡王,这个月十六要迎娶张家的张雁。 “为显对东宫敬意之心,王妃会送一礼,另外世子与世子妃另备一礼才妥当。”初夏道。 因上月代萱郡主嫁入齐侯府,宣王妃只送一礼代表宣王府的心意,并没有让世子与世子妃另送。 其一这东宫与淳王府地位不同,其二这代萱与素雪宿怨已深。 素雪点头:“好,我记下了。” 初夏道:“那婢子先告退了。” 说完话叶暖送初夏出园子,这会难得这会有工夫与暖独处,初夏挽着她正有话说。 初夏四下一望,小声道:“暖儿,我有一话我悄悄问你一句。” 叶暖疑惑:“姐姐有什么话?” 初夏压低声音:“你老实跟我说,世子可碰你没?” 这话在叶暖脑子里过了三遍她才明白过来,不明白初夏为何这么问,摇了摇:“没有。” 初夏就知道这丫头憨憨的,不怕世子要了她,就怕她傻乎乎不知道为自己争点什么。 换做其他人初夏才不会理会,只因这丫头的性情单纯,又没什么主见。这如今王妃都默认了世子可以将叶暖收入房中,初夏也瞧见世子对她日渐亲昵。 初夏只怕这丫头太傻争不到个名分,什么也都不敢开口要。 “还没?”初夏问。 叶暖觉得这压根没道理:“我只是个婢女而已,世子怎么会对我如何?而且我还是娘子屋里人。” 这丫头都没觉得世子对她格外亲昵吗?初夏拉着她到一旁细问:“你没觉得世子如今对你很好?” 比起之前来说,的确对她很好,比如住所和如今拿着当护卫与侍女的两份银子,一个月比管家都多。但那是和石章、亦杨同等待遇呀,而且比起她来讲,世子对石章和亦杨更好。 “可世子对身边人都很好呀。”叶暖道:“我与石章、亦杨都是世子护卫,世子对我们三人都好。” 这话让初夏哽住了,听上去好像没有问题,但琢磨起来又觉得问题大了:“能一样吗?世子没有断袖之癖,石章与亦杨是男子,而你是女子。” 这话让叶暖有点伤心:“我不觉得我不如石章与亦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暖儿。”初夏要疯了,她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没把世子当男人,也不明白自己是有姿色的。 固然是比不得世子妃那样的倾城之貌,但叶暖放哪里也都是个美人。哪里有男人嫌身边女人多的,有美貌的如何不想要。 叶暖道:“初夏姐姐何意?” 初夏道:“暖儿,世子是个男人。” 这话让叶暖更糊涂了:“对呀,当然。” 初夏放弃了,这叶暖是情窦未开呀。只是叶暖也都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年纪也有当娘的了,这丫头居然还没开窍。 还没开窍就当初夏更担心了,只是嘱咐她道:“暖儿你要记得,就算我们是身份卑微也不能吃亏,能拿的能争的也都要。” 知道初夏这话是为她好,只怕她为人处事上吃了亏,叶暖道:“多谢初夏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意。” 初夏道:“你年纪也大了,可以探探世子妃口风,有没有打算给你许配人家。” 叶暖摇头:“我要一辈子保护娘子的!我不会离开她的!”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初夏懂了在这丫头心里眼里只有世子妃。幸而世子妃也疼她,愿将来能给暖儿一个好的安排。 叶暖送初夏离开后回头回了粹宁堂。 素雪已经从库房选了一样礼物让芙花收好,看见叶暖回来便上前牵过她的手回了暖阁。 “看来初夏与你聊了一会。”素雪道。 叶暖道:“初夏姐姐恐我吃亏,嘱咐了我好些。” 素雪道:“恩,她嘱咐的倒是。我平日也担忧你这一点,只恨不能把你变小揣怀里,这样我便不用担心了。” 无论是叶暖接了任务,还是平日里出去办事,素雪相信她能力却依旧不由担心。 担心的不是她打不过谁,如果正面交锋就算叶暖打不过也跑得掉,可最怕是遇上在背后算计的卑鄙小人。 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素雪轻抚着叶暖的长发,前些日子见她头发枯燥了些,换两次头油,终于找到合适的:“看来这次的头油甚好。” 叶暖道:“头发而已,无妨的。” 年纪小的时候没过过好日子,又跟着崔侍卫学武几年,这丫头糙的不行,教养了这几年却依旧难改她对衣食住行都无所谓的性子。 都说从俭入奢易,偏偏叶暖心智不同于常人,俭或奢竟在她眼里分不出个所以然。 素雪道:“你不在意我在意可好?听我的便是了。” 叶暖乖乖点头:“好的。” 每夜如果元澂不来这叶暖便是跟着素雪睡,若是元澂来了,这叶暖就回自己屋里单独睡。 因冬日干燥这叶暖身上又有旧伤,素雪给了几瓶泉霜膏露嘱咐要抹,总是担忧这丫头自己睡时老忘。 “昨夜可有抹泉霜膏?”素雪翻开她后衣领看她肩胛骨处的伤痕:“如今旧伤都淡了,可不许忘抹。” 第60章 东南墙角 叶暖答应道:“不会忘的。” 忘是不会忘,就是有的时候嫌麻烦就没抹而已。 但是素雪太了解她了,隔几日都会看看她屋里可有什么短缺,这泉霜膏用了多少她心里都有数。 “傻丫头。”素雪捏着她的脸。 正午一过叶暖在小厨房炖上药膳汤就让芙花看着火候,她去竹林练功。 傍晚之前元澂从御史台回来,一回来先换下了官服便到粹宁堂。 这会已经摆饭,元澂坐到桌前,素雪见叶暖还未回来。 看来是叶暖太专注又忘了时辰了,素雪思量着,若非现在事情太多叶暖身负重任,要不然应该让她闭关修行的。 虽然不知道元澂到底吩咐了叶暖什么事,但肯定是事关重要。 叶暖的能力被认可,被委以重任,这让素雪很引以为豪,但是很烦元澂就因此什么事都让叶暖去做。 菜已经都上了,但是叶暖还没回来是肯定不能开饭的,元澂也不急,先喝了一碗汤。 素雪看向他:“让暖儿上山闭关修行如何。” “不行。”元澂直接脱口而出,半息的犹疑都没。 素雪道:“暖儿早点到宗师境,对世子你也有好处。” 这一去不得一年半载,元澂一想就觉得他还活不活了。本来人手就不够,况且现在叶暖手上的任务也没人可以接手。 “不行。”元澂斩钉截铁。 这叶暖一直没练成第九重剑法,素雪看着眼里觉得心疼,心里舍不得但是近来却在考虑不如直接上山请南门先生请教,在山门静心修行更有进益。 况且素雪知道这杀剑剑法的修炼十分凶险,特别是如今这第九重剑法。如果修炼时有个万一,好歹南门先生可能有法子。 素雪道:“世子身边没其他人可以用了?” 元澂语气带着恳求道:“别为难我。” 这会叶暖回来了,素雪便不为难元澂。 用过饭,元澂留在粹宁堂过夜。 元澂拉过叶暖到屏风后面的角落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革所制的袋子:“凌鹤新锻造的针和飞镖。” 叶暖将东西收好。 元澂问:“最近可有难处?” 叶暖摇头:“没有,多谢世子关心。” 元澂道:“有难处尽管说。” 叶暖点头:“是。” 将东西收到叶暖走出来继续忙着给素雪收拾衣物。 等到素雪入寝之后叶暖离开屋里,回到自己屋中之后叶暖从怀中将皮革取出打开。 里面除了还未淬过毒药的针和飞镖,还有新的毒药配方。里面写的字经过加密,取了一本《药经》解开之后才能得到配方。 有了新毒药就要制出才行,叶暖起身走到床前,打开床底下的暗格。整个床底的暗格里装着上百种草药和各类药物毒物的瓶瓶罐罐,取出需要的便开始调制毒药。 心里盘算着大概有多少暗器需要淬毒,就算是毒也有不同程度的毒性,这暗器也会放在身上不同的地方。 暗器和毒药有更好的便会换,凌鹤负责的就是这一部分。凌鹤对锻造武器与制毒都在他们之上,所以为他们锻造暗器与研究更好的毒药。 除了毒药还要配制出解药。 忙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忙完,叶暖熄灯入眠。 到了十六月的当日。 今日元泌大婚,毕竟是皇长孙大婚的规格,陛下与皇后亲自在东宫主婚。 各家王府人都齐了,今日缺了谁,那不单单是对东宫不敬,更是对陛下与皇后不敬。 宣王与宣王妃后面跟着元澂与素雪,先跟太子与太子妃问礼。 太子亲自请他们入座,陆陆续续各府的人到齐。 今日人最多,叶暖注意着来往往的宫女们,或许今日能看见那日的那名宫女。 陛下与皇后驾到,大殿中所有人起身行大礼。 当陛下和皇后入座时,婚仪开始,婚仪之后开宴。 这会都还未看到那个宫女。 当下元澂心中有个猜测,开宴至半场时让张徇出去看看。 张徇按照元澂意思,假意在找东西,一路溜到了东宫后面在太子寝宫的东南角下没发现什么,多了一个心眼又溜到了后边太子妃寝宫的东南角,在下面挖到了一个东西。 也是到外宫,以防万一先交给了亦杨带出宫。 之后宴会结束他们坐上回去的马车。 亦杨将东西交还给了张徇,张徇递进了马车内。 第一次看到时候让元澂和素雪会慌,这第二次再看到都要觉得好笑了。 “我打赌,元泌住的地方东南角也有。”元澂道。 素雪道:“真有意思。” 东西带了回去之后,元澂让张徇也一起研究。 将上次叶暖找到的拿了出来,将两个木偶一起对比。 之前元澂特意给张徇看过,让他去调查一下这个到底是什么巫术。 张徇调查结果这就是厌胜之术里面最险恶的咒杀。 细细看了一下,两个木偶的材质到手艺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木偶不够,应该有其他东西。”张徇从怀中拿出一本怪力乱神的旧典籍道:“按照这一章的所言,这是殿外埋的东西,殿内应该也藏了什么。” 剩下三人看了典籍里面的字都头皮发麻了。 “有上头说的这么灵验吗?”元澂质疑。 素雪拍了他一下:“不许乱说。” 这东西不能留在园里藏着,元澂觉得晦气,让张徇等会拿出去藏到外边。 毕竟是物证,绝对不能扔掉。 “是不是该去郡王府看看是不是还有一个?”叶暖问。 这元泌大婚了,所以埋在东宫元泌住处的木偶或许要改埋到郡王府里去了。 元澂思量道:“在找到那个宫女之前先不动。” 素雪道:“可以不挖出来,但是确认一下有没有。” 张徇道:“这东西实在晦气的很。” 元澂道:“有机会确认就确认,没机会就罢了,手上有两个足够当证据了。” 他们商量之后,张徇就拿着东西连夜离开王府藏到外边安全的地方。 到了第二天,元澂从御史台告了半日假,带着他们上山去了庙里祈愿。 只是叶暖很知足,吃饱了就觉得够了,能留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可以了。 第61章 岁岁如今朝 皇长孙——元泌,是太子元璂与太子妃的独子,两个月前弱冠,陛下册封其为承宁郡王搬出东宫居住在离东宫不远的郡王府。 这月十六,元泌迎娶张家的张雁为妻,这张雁是张相的大孙女。 若论起这元泌和张雁如何不是算得上青梅竹马,这场婚事让张雁满心欢喜,只因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心中的少年郎。 虽说自小相识但元泌待张雁却无男女之念,张雁明白一点,但她有信念可以用时间来捂热他的心,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成婚之后的日子,虽说他不爱她,却也很相敬如宾。 元泌身边也有三个侍妾,也是貌美的女子,那三人的眉眼五官是张雁厌恶的长相。 自小相识让张雁很了解元泌的心,他心里有得不到的人,竟然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吗? 这一日荣王妃生日,今年是刚满三十,皇后念及此事说今年要办的热闹些,便命太子妃操持此事。 奉着皇后的旨意太子妃让内侍省拨出一笔银子,安排给荣王妃过这个生辰。 荣王府大办宴席,小戏歌舞是一台一台的上演。 前院太子也驾临祝贺,因有公务在身,又怕众人因他在而拘谨便小坐之后离开。 淳王与宣王以及诸位皇孙们都陪同荣王热闹,谈天说地的笑语连连。 后园自然也是十分热闹,有彩戏歌舞又有笙箫之声,女眷们一同欢乐。 荣王妃前前后后的忙着招待众人,这太子妃立即上前拦住她道:“今日你是寿星,母后都吩咐了由我操持,你就别忙活了。”牵着她到位子坐下笑道:“今日你单单是受人敬酒恐都忙不过来了。” 说着这话慕容妘和淳王妃都上前来敬酒了。 “哎呦,不敢不敢。”嫂子们给她敬酒让荣王妃惶恐不已,想要起身却被太子妃又按下。 太子妃道:“虽说我们比你年长许多,但是总归是同辈的,受我们一敬何妨。” 慕容妘道:“就是这道理,妹妹请。” 荣王妃喝了敬酒:“谢谢两位嫂子。” 淳王妃笑道:“我们敬了,那就轮到小辈们了,代萱。” 说话间着代萱郡主、张雁、虞素雪等诸位小辈们都上前来了,挨个给荣王妃敬酒。 这还是第一批,后面还有排着的小辈们,让荣王妃哭笑不得:“我这全喝完,不得醉了。” 太子妃笑道:“今日你不醉谁醉,大不了呀,等我们都散了,你再灌个两碗解酒汤了。” “这还活不活了。”荣王妃笑着。 “请婶婶受我们这一杯。”张雁作为带头敬酒。 荣王妃接过酒:“好,我受你这一杯。”一饮而尽后给她倒了一杯:“你是新妇,头回喊我婶婶,这杯婶婶敬你,愿你早日开枝散叶。” 张雁恭敬的接过酒:“多谢婶婶。” 太子妃对荣王妃笑道:“看你,我让她们给你敬酒,你非得还换一杯。” 荣王妃道:“她是你儿媳,互沾喜庆如何不好,我这不是想让嫂子你早点抱孙子呀。” 太子妃极为高兴,搂着她笑着。 张雁含羞一笑。 虞素雪上前敬上一杯:“恭祝婶婶千秋,愿婶婶芳华岁岁如今朝。” 荣王妃微笑着接着一杯酒一饮而尽:“也愿你安康长乐。” 她知虞素雪身子不好,如今成婚也快一年肚子不见动静,可见是身子还没养好。作为长辈她也祈愿这些小辈们都好的,也望她能安康,早日为宣王府延绵后嗣。 接着便是代萱郡主敬酒。 最亲近的晚辈们敬过酒便坐回原处看歌舞。 叶暖扶着素雪入座。 两人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侍女们,那个宫女可能是宫女,但也有可能是其他府邸的侍女。 代萱郡主入座时瞥了一眼她们俩,心中想要对付她们,既然已经是结怨,也不怕结怨更深点。 伊玉姗在荣王妃跟前说了话,便过来找素雪。 好些日子不见,伊玉姗问最近如何:“身子如何?太医如何说?” 素雪道:“幸得暖儿每日给我熬药膳,已经开始好转,只是太医说要消病根要这般再养个一年半载。” 伊玉姗如今担心如果素雪因身子不好怀不上孩子,让侍妾先怀上了就不好了。就算将侍妾所生抱到自己跟前来养,也是不同于亲生的。 “世子对侍妾们如何?”伊玉姗问。 素雪道:“娘亲放心,世子有分寸的,他不会让侍妾们比我先生下长子的。” 这话就代表了素雪和元澂已经有所商定了,让伊玉姗稍微放心些:“世子疼你固然好,自己也要有打算。” 只指望着男人的恩宠哪里走的远,就算是天仙也有看腻的时候,况且还是世子这样的身份。 就算世子有承诺在先,也挡不住外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万一哪天来个狐狸精先怀上了。要相信世子,但又不能完全依靠世子。 素雪明白伊玉姗的想法,但她心里什么都不怕,她有所绸缪,最重要的是叶暖在自己身边。 从以前到现在,她最大的依靠,最大的寄托,是身边的叶暖。只要有叶暖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走下去。 “娘亲放心,我自然有打算。”素雪道。 当下的季节是春意最盛的时候,代萱觉得今日风正好就与几个女眷提说要不要放风筝。荣王妃听了这话也突然起了兴致,便让从库房中搬出了两箱子的风筝来让大家挑选。 这让素雪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未带叶暖放过风筝,看叶暖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牵着她的手一块去挑风筝。 叶暖挑了一个很好看的蝴蝶风筝喜欢的不行,素雪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池边最开阔,去那吧。” 两人相携着走到了池边,叶暖拉着风筝跑起来,风筝渐渐的飞了起来。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叶暖这会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素雪这会心里突然疼起来,想着叶暖幼年时食不果腹,又被卖入烟火之地,到了虞家之后又是虞家最潦倒的时候。在玉里关更别说,苦训多年留下一身刀痕剑疤,又在战场里厮杀过。 到如今这叶暖也不过是二八才过的芳华之龄,却不曾在过去的日子里放过这么一回风筝。 只是叶暖很知足,吃饱了就觉得够了,能留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可以了 第62章 断线的风筝 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望着这高墙绿瓦内的她们,素雪觉得所有人不过都是笼中鸟而已。这整个盛京城都被无形的权力围建起了高墙,所有人都在里面互相厮杀。 代萱的侍女手中牵着风筝跑过,目标很明确要撞向叶暖。 虞素雪立即警惕看向了代萱,代萱只是对她一笑。 只是让代萱失望了,她的侍女想要把叶暖撞进池子里,但叶暖的反应是常人的数倍,直接一闪身,那侍女却掉进了池里。 代萱一慌立即上前喊人来救:“快来人,快来人。” “救我,救我。”侍女在水中扑腾着。 王府里的嬷嬷反应很快,嬷嬷们拿来了长竿非常快的救了侍女上来。 这会救上来的侍女一脸委屈的看着叶暖哭诉:“你为何要推我入水。” 叶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惑:“是我吗?” 因为荣王妃就怕万一,让几个嬷嬷在园里盯紧了。这管事嬷嬷见此走到了代萱面前,屈膝施礼道:“郡主,不要惊动了太子妃与诸位王妃才好。” 代萱脸皮厚半点都不心虚:“辛苦嬷嬷了。” 其他的侍女将落水的侍女扶起来,侍女还想着是不是要继续把事情闹大:“郡主,这世子妃的人可太欺负人了。” 虞素雪鄙夷看着代萱:“你真要惊动王妃们吗?” 又是那个看小丑的一般的看着她的眼神,就是这个眼神让代萱浑身不舒服:“就你聪明,就你什么都什么知道。” 今日是荣王妃的生日,自然她不会希望有人打扰今天的兴致,虞素雪很早就发现了有十几位嬷嬷看着忙进忙出,实则却各有看守的地方,不让今天有人闹事。 “你蠢怪谁呢。”虞素雪道。 代萱道:“等着瞧。” 虞素雪不屑的看着她。 代萱带着侍女们去另外一头。 叶暖走到素雪身边:“郡主手段未免有点低?” 虞素雪道:“就她那脑子,想不出什么好手段,应该还有后招,暖儿你今日要小心。” 这代萱动不了她就要动她身边的人,看她的样子今天的目标是盯上了叶暖。 张雁在一旁看着不禁一笑,这代萱的手段未免实在太简单了点。这么多年了,这代萱怎么她就长个不长脑? 往代萱身边走过来,张雁抬头看着代萱的鸳鸯风筝道:“飞的真高。” 代萱看向她也没好气:“怎么,来笑话我?” 张雁道:“换平日会是来笑话你,但是今天不是。” “你想做什么?”代萱问。 张雁道:“你讨厌她,我也讨厌她,今日不如换个玩法,我们一起。” 代萱质疑的看着她:“虽然我们从小到大,你不跟她玩,但是也不觉得你讨厌她呀。” 张雁笑道:“看人如此表面,所以你才斗不过她。”语气十分冰冷:“我从小就很讨厌她。” “那你想怎么样?”代萱问。 张雁道:“我想先问问为何你要对她的侍女下手?” 代萱道:“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叫叶暖,素雪特别疼她,跟命根子一样。反正只是一个奴婢,弄死她不要太容易,而且还可以让素雪伤心欲绝,不是很好吗?” 这话让张雁觉得有道理,原本她有安排想要今日看看能不能设计一下素雪,但是素雪太有心机了。张雁也怕算计不成,反而被素雪整一番。 这虞素雪的确不好对付可她身边的侍女,怎么着都能对付了吧。 弄死一个奴婢,就算是再怎么追究也只能不了了之,毕竟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而已。 张雁在心里细细思量了一番,只是整一下那个婢女的话也只是让素雪伤心一下而已,这不够。如果是直接弄死她,那就够份量让虞素雪痛苦了。 原本想整一下虞素雪还让张雁思量着要不要动手,可是现在如果目标只是换成虞素雪身边的小婢女那就不一样了,张雁现在有了想要直接让这个叶暖弄死的谋划。 “我能让这个丫头生不如死,死的时候痛苦万分,到时候虞素雪会特别伤心吧。”张雁道。 代萱一听就很激动:“你要怎么做?” 张雁道:“你听我的,后面就交给我就行了。” 代萱点头答应:“好。” 张雁让身边的林嬷嬷去安排,嘱咐道:“不能留后手。” 林嬷嬷点头便出去找人候命。 代萱看向张雁:“以前不知道你还挺狠。” 张雁道:“郡主,我是张家人。” 对呀,张家是什么人家,这长雁长的温柔善良就跟狠毒沾不上边一样,但是张家人怎么可能不心狠手辣。 这张家弄死人的手段那可是非常了得的,代萱这会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等到虞素雪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叶暖被人搞到惨死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看看她那冰山脸,是不是会哭呀。 池边素雪望着那蝴蝶风筝越飞越高,那叶暖也是满脸笑容。 能看见叶暖高兴,素雪便觉得这一趟来的值得。 “暖儿,待会把风筝剪断。”素雪道。 叶暖舍不得剪断这么好看的风筝:“为什么呀。” 素雪道:“风筝会带着不好的一块走。” 叶暖心中祈愿,希望风筝能带走素雪的病根。 在正要打算剪断风筝的时候,突然有风筝缠住了她们的风筝,叶暖看过去是代萱的鸳鸯风筝。 代萱身边拉着风筝的丫头不断挑衅她们。 被人扯断的和自己剪断的可不是一个意思,代萱故意用自己的风筝要扯断她们的风筝。 素雪道:“别理她们,直接剪断。” 叶暖道:“今天她们可能没完没了。” 这代萱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知道叶暖是想自投罗网看看她们憋了什么主意,但是让素雪不想让叶暖涉险,就算代萱手段都是不入流也并没什么用:“不理她们。” 看了一眼素雪,叶暖小心问道:“能让我去瞧瞧她到底想做什么吗?” 素雪表情严肃:“暖儿。” 叶暖道:“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但是素雪不想让叶暖去管这无聊的事:“她们无聊,你跟着无聊呀。” 叶暖道:“我也想着她们会有什么样的手段。” 素雪无奈:“刚才张雁跟代萱聊了一会,恐还有张雁出主意,她比代萱有脑子。” 叶暖道:“张家人,应该很厉害吧。” “你真的想去瞧瞧?”素雪问, 叶暖点头:“嗯。” 素雪道:“她们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你也随意出手吧。” 叶暖见此便掐断了风筝,假意当作风筝是被她们的风筝牵扯断了。 然后叶暖跑过去,假作一脸委屈的哭诉:“郡主何必如此,要弄断我们世子妃的风筝?” 代萱身边的侍女道:“你哪只狗眼看见的?不是你们剪短的风筝呀,看来这灾不会跟着风筝去就算了,还会落地生根。不快点捡回去的话,不得了呢。” “你!”叶暖佯作生气,便立即跑去找风筝的踪影。 代萱看她一路跑出了园子,这是上钩了。 第63章 你们有毛病啊! 追寻着风筝的踪迹,叶暖出了后园,风筝断在了园子的后边。 在后园的长廊尽头看见了风筝,叶暖走上前去。 就在蹲下身子捡起风筝的时候突然有人用麻袋套住了叶暖,并直接一棍将她敲晕。 林嬷嬷看着将叶暖扛起的小厮道:“交给外边的人说,随便处置。” 小厮点头明白,笑意很浓。 几个小厮就把人从后门带出王府。 这会被林嬷嬷支开的王府后门守卫回来,但人已经被带出去。 方才林嬷嬷说看见了可疑的人,守卫去看了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只是有一只猫。 林嬷嬷笑着说:“应当是老眼昏花看错了。”说着从袖子中拿了几钱银子塞给守卫们:“对不住了,这是酒钱,辛苦了。” 守卫收了钱也就算了。 林嬷嬷事办好就回到了园子,走到张雁身边复命:“娘子,事已经办好。” 张雁一笑,人会被送到下九流的花街被玩客们折磨致死。平日里如果有什么小妖精妄图接近元泌,张雁都会用这一招将她们处置。 见素雪独自坐回了宴席,伊玉姗疑惑:“暖儿去哪里了?” 素雪道:“打扫垃圾去了。” 伊玉姗不解:“何意?” 素雪看向了这会得意的张雁,看来她是嫁给元泌之后,日子过的不舒心呀。既然她现在日子过的不舒心,那将来也别想过舒心了。 已经被装在麻袋里塞进马车的叶暖维持着假装晕倒的样子一动不动,听着几个张家小厮的对话。 “这个女人肯定也勾引了郡王。”灰衣小厮道。 “虽然是我们家的主子,我都不免想说一声张娘子善妒呀。”青衣小厮道。 灰衣小厮道:“可不是吗,手段也太狠了。” 青衣小厮道:“这会这个比之前的都好看,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也尝尝鲜。” 灰衣小厮这会乐了:“赶紧把人送过去,让帮主也让我们痛快一番。” 说着这车驾的更快了。 叶暖听着他们的对话就理清了,他们是张家人,所以绑她来的是张雁。张雁会把郡王元泌身边所有看上的,或者勾引郡王的女人都送到花楼或者市井帮派受尽折磨。 这就让叶暖不懂了,就说素雪,世子无论在外面有女人还是王府里有女人,无论多少她都不在意。 除非那女子真的品行太差了不配留在王府,那也最多只是打发嫁人。 看来还是她的素雪为人最大度了。 还有他们说的帮主,叶暖琢磨着不会刚好是她认识的那个帮主吧。 思考之间马车已经停下来了,两个小厮把她扛下了马车。 这会外边十分的吵架,有赌钱的和卖笑的,满嘴全是污言秽语,都是张口闭口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的帮派人。 进了帮派里听见了有人耍刀弄剑的声音,然后有人从堂里迎了出来。 “哦吼,又来了一个呀。”这个人帮派是第四把交椅,兄弟们喊他四当家。 “四当家,这可是一个绝顶的美人。”灰衣小厮道。 这个四当家一听就高兴:“快快,让我大哥瞧瞧!果真是美人?” 灰衣小厮道:“比之前的都好,一等一的美人。” 四当家乐呵了:“好好好,看来今晚有乐子了。” 这小厮道:“不知几位大哥享用之后能不能给我两也玩玩?” 四当家笑道:“那就要看大哥了。”说着他把叶暖扛到自己身上,然后送进大堂里。 这大当家正坐在上位磨刀,看见四当家扛着人进来便问:“又来新货了。” 四当家道:“他们说这是一个大美人,比之前的都好。” 大当家听这起了兴致:“好,让我瞧瞧。” 说着大当家从位子上走下来,四当家将人放下。 这大当家将麻袋掀起,然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对他一笑。 叶暖微笑着:“好久不见呀。” 大当家的立即弹开十步:“有毛病啊你们!把她绑回来干什么!” 四当家一看清人直接吓到坐地上,然后踉跄发抖的站起身。 那个两个小厮还不明所以,只见两个飞镖已经打在了他们的身上,捂着伤口痛苦大叫。 叶暖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张家是吧,不错呀。” 毒发的很快,两个小厮当场毙命。 正好试了凌鹤的新毒,真好用。 叶暖与大当家对峙:“之前还没有来揍你们的理由,这会没想到你们会送上门。” 大当家的哭笑不得大骂:“你有病啊,是你送上门的!谁请你上门呀!” 叶暖引内力用暗器弹到挂在墙上剑上,剑被弹起后到了她的手上,扔掉剑鞘将剑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凑合用了。 这会已经帮派的人将大堂团团围住,或者说是把叶暖团团围住。 叶暖看着大当家问:“帮主,你觉得你的人够吗?” 大当家吞了吞口水,当然不够啊!叶暖作为皓月楼楼主,当时仅用这半年收了除了依靠张家以外的所有盛都城大大小小帮派。现在盛都城大半的市井势力都归了皓月楼,剩下的只有他们了。 之前也交手过,那个姓虞的副楼主和这个叶楼主,现在让整个盛京城所有的下九流都闻风丧胆。 “不够。”大当家直言不讳,全部都在这里应该都不够给她打的。 叶暖执剑运气道:“别客气。” 大当家一声令下,所有人一起动手。 虽只是一人一剑却能敌千军万马之势,那冲天的剑气似乎能把空气都斩断。 其他的刀和剑在她的眼里全部成了废铁。 在远处观此一战的浮图阁阁主,看着冲出的剑气就认出了是在北苑跟他过招的那小子。 一旁的长老东方藜道:“那就是姓崔的徒弟?” 浮图阁主道:“杀剑。” “都第八重了。”东方藜赞叹。 “不过十六七岁而已。”浮图阁主道。 东方藜感叹:“这是怪物呀。” 浮图阁主道:“这样的怪物偏偏让姓崔的遇上了。” 东方藜道:“这剑气跟姓崔不太一样。” 浮图阁主道:“的确。” 姓崔的剑只杀人,但是这一柄剑却有一股浩然之气。 剑气减消,帮派的人全倒下了。 第64章 怎么突然? 几个当家的中毒后还能动,都爬到大当家跟前护着他。 大当家没什么力气了,只是看着她:“叶楼主有本事杀了我。” 叶暖用旁边的人擦了擦剑上的血迹:“杀你做什么。” 大当家现在不单单的没力气,也没脾气了:“恁想怎滴喽。” 叶暖道:“我主子说,大家混日子都不容易,也不赶尽杀绝,当我们分堂吧。” 这话听了大当家觉得好笑的不得了:“我背后是张家,张相。” 叶暖道:“那你怎么觉得,我家主子就比不上张相了。” 大当家想了想也是:“你先说你家主子什么身份。” 叶暖道:“你应该知道才是。” 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想,宣王府是什么地方,宣王又是什么人。 这张家不是好人,宣王也不是。 但是现在要保全弟兄们,要么继续选张家,要么就选了宣王。 “前有狼后有虎。”大当家觉得现在前后都是死路。 叶暖道:“我家主子知道大家都不容易,都在市井讨生活罢了,你自己考虑吧。” 大当家咬牙。 叶暖越过在他前面挡着的几个当家,将剑在架到他脖子上:“除了我,之前还绑了别人呀。” 大当家这会假装一脸委屈道:“我们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些姑娘们呢?”叶暖问。 大当家道:“有的在花楼里了,有的埋到乱葬岗了,可这都是张家小娘子的吩咐。” 知道后便丢下了剑,叶暖从大当家的宝座上拿走了袍子披上,可不能这样在市井里露脸。 “喂,解毒啊!”大当家大喊。 叶暖道:“肚子疼几天而已。” 毕竟只是市井里依靠着权贵们的小帮派而已,与江湖中的门派不同。 叶暖先去了皓月楼。 浮图阁主看见那披着黑袍的身影,的确就是北苑的小子。 东方藜问:“要派人跟着吗?” 浮图阁主道:“这小子自己就是跟踪反跟踪的翘楚,姓崔的算是一身本事都在这小子身上了。” 东方藜道:“的确可惜了,这样的人不能归我们所用。” 浮图阁主道:“既然现身了,就能查到身份。” 东方藜颔首:“好,我这就去。” 既然对张家势力动手,那便是从这些市井势力入手查起。 这边叶暖到了南城区的皓月楼,皓月楼名面上是一个百货商铺,从瓜果蔬菜到笔墨纸砚寻常人家要用的都卖。 理由是因为要管理帮众都是要钱和经营的,比起保护费这样非长久之计,也上不得台面。虞素雪在考量之下就投入了大笔银子来经营百货,这样子庄园每季的瓜果蔬菜和大米就可以运到皓月楼卖出。 因为是自己的庄园田地,出售的价格就可以省掉中间的抽成,用很低价格来惠民。 原本这一区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一是体恤民众,二是为了皓月楼得到民众的信任和支持。 另外就是帮派之人众多,要养他们的最好方式就是供给足够多的活计。 现在因为瓜果蔬菜要卖,那庄园就需要更多的地和人手,从前原本就是农民但是因为生计困难混入帮派的人就可以去庄园务农。 以及能说会道的就去酒楼里、茶馆里当伙计。 这皓月楼卖的是百货,除了瓜果蔬菜从自家庄园供给之外,这布匹绸缎或者桌椅板凳的供给,是织布染布到做桌椅板凳都要人手。 按照每个人的条件和能力不同,拉车、算账、运货、搬货、工匠、木匠等不同虞家店铺里安排活计,因为人手够了现在虞家投入更多的银子,现在产业还扩大了规模不少。 这样解决了帮派里每个人的活计,也比整日去收保护费或者去买卖奴婢强得多。 皓月楼在虞素雪的一层层计划下大刀阔斧的改了一通,虞若枫和叶暖便是牵头人,那半年来都是两人前后为皓月楼奔波。 这皓月楼的明面上,叶暖是楼主,虞若枫是副楼主。 除了楼主之外还有四个掌柜的,分别是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伍展舟四人。 叶暖踏进皓月里将身上的袍子扔到一旁,在算账的顾清铭抬头看她,便摇了摇旁边的铃铛:“去揍人了?” “收拾了兴虎帮。”叶暖道。 顾清铭不明所以:“怎么突然?” 叶暖道:“今天突然就有了借口。” 虽然觉得很突然,但是反正都要收拾他们,顾清铭道:“那我们要布置下一步了。” 听到顾清铭摇铃的沐凡霜从楼下冲了下来直接就是抱住了叶暖:“暖儿~你来了~~~” “哈哈哈。”叶暖已经习以为常:“我来了。” 沐凡霜拉着她上楼:“我们上楼说话吧。” 三人上楼进入密室内,在密室内这柯昊正忙着手上的机关盒,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忙着。 顾清铭问:“兴虎帮为张家做事,今天怎么突然有理由收拾了他们?” 叶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沐凡霜啧啧两声:“果然,最毒妇人心,这个张雁可真是恶毒到让我都退避三分。” 叶暖道:“这成婚不过才一个月,张雁就处置了很多女子,这些都是郡王或者她身边的侍女。乱葬岗里应该找到尸体或许,这些侍女身份都可查,到时候把尸体都送去京兆府,以人口失踪被杀害报案。” 沐凡霜道:“为何是京兆府而不是大理寺,这京兆府是东宫的人,这案子立马就会被压下来。” 叶暖道:“无论是送到京兆府还是大理寺,这案子都会很快被压下来。只是现在京兆府归元泌所管,要的是他们夫妻之间生嫌隙。” 让元泌亲眼自己从前身边侍女的尸体,他肯定不会对张雁怎么样,但定会因为她的善妒而心存芥蒂。 沐凡霜道:“跟着世子妃,你都聪明了。” 顾清铭道:“既然如此,我带人去乱葬岗找,凡霜去花街找还活着的侍女。让她们到时候带着其他人的尸首去京兆府报案。” 决定之后便开始兵分两路,叶暖先传信给了亦杨之后与凡霜一起去花街找人。 另外一头的亦杨收到了叶暖的飞鸽传书。 然后就进了荣王府内找到了张徇,让张徇去给世子妃传话。 这会已经是天黑了,宴席就要散了。 张徇去给虞素雪传话,告知说叶暖今日要行动,恐今夜不回来。 这张雁与代萱此时已经认定叶暖已经死定了,就等着看过两日这虞素雪看到叶暖尸体后会是什么表情。 第65章 每日都头疼 对花街很熟悉的沐凡霜带着叶暖很快找到了被张雁处置到这里的侍女,有三人,一个已经疯了,另外两个人在花楼里苟活。 她们心中有怨,作为王府的侍女却沦落至此,她们心中不甘就算死也愿意到元泌跟前扯下张雁的假面目。 就算是不能报仇,张雁不会得到任何处罚,也要为自己心中的这一口气拼尽全力。 顾清铭带着人在乱葬岗寻找,这王府的侍女可以从身上衣料来分辨身份,在一群因为穷困或者大罪无处安葬的人中,找衣料显得不同的女尸。 将找到的尸体到第二日一早便带去请另外两人认尸,确定了她们每个人的身份之后,顾清铭起草状纸。 随后便向京兆府请冤。 这事从这一刻开始就乱了套了,如今身为京兆府尹的元泌当看到从前自己身边侍女尸体那一刻,他本以为张雁最多是打发出去发配小厮,却不想居然是用折磨的方式要了她们的命。 张雁的背后是张家,自然这事总得压下来。 除此之外另外从荣王府将叶暖扛出来的那两个小厮尸体,沐凡霜这一头带着人,将他们半夜挂在了张府的门口。 这头的事安排妥当后叶暖回了王府。 午饭一过,素雪见她回来便问:“暖儿,可用过饭了?” 叶暖笑着摇了摇头。 素雪牵过她的手,吩咐芙花去把饭菜热一热端上来。 芙花即刻便去。 叶暖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代萱与你是自小的恩怨,所以你们不和,何况两家势力也相对。可张雁是为何呢?她为何要针对你?” 对叶暖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素雪道:“因为元泌。” 叶暖诧异,小声道:“元泌与你从前感情很好?” 这虞素雪、代萱、张雁、元泌、元澂等几个年纪相仿又能在宫中走动,是自小一起读书玩乐长大的。 小时候元泌与素雪相处最好,或者说总只与她玩。 只是素雪从小便知,在虞家的利益上选择元澂才是最好,而是两个人对她来说都只是不讨厌而已。 无论虞家被贬江南还是到了玉里关,那些年间元泌会书信与她,只是她一封不曾回直接烧掉了。 素雪心里想着,既然和元澂要结为夫妇,就算没有爱应该对他尊重才是,所以她觉得不需要跟元泌有任何瓜葛。 只是如今不一样了,张雁如果冲着她就算了,这一次她对叶暖下手了。素雪向来睚眦必报,往后不会让张雁有好日子过。 “说来也不过是少时如同窗的情谊罢了。”虞素雪道:“只是如今,想与他没瓜葛都难了。” 叶暖道:“张雁倒是真的颇有手段。” 素雪道:“不过也只是下作的手段罢了。” “她们应当认定我已经死了,下回能吓一吓她们。”叶暖道。 芙花与侍女端着重新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布好菜便退了下去。 素雪夹着一块烧鸭腿放进她碗里道:“幸而都是一些杂碎,没费什么劲。” 叶暖道:“正好他们送上门,我还能顺便试了试新毒。” 素雪见她如今外边皓月楼的事情都能手到擒来的处置就放心了:“这皓月楼的投入里,我可是将你一直存在我这里的银子全都扔进去了,如今经营的好,我看这个月开始已有收益。平日出门办事,可不许不舍得花销。” 叶暖道:“我并无短缺的。” 这将叶暖的银子都投进去,自己银子也是委托了虞若枫全部以叶暖的名义来建造和经营皓月楼,素雪只为叶暖这个楼主身份让人心服。 再等一年左右这皓月楼就能彻底稳固,素雪已经开始不插手皓月楼的事务,让叶暖自己全权打理。 素雪怕就算自己是诸葛在世也有算不到的事情,恐有任何意外的来临。所以想保护叶暖,就应当让她羽翼也强大起来。 夺嫡之争,宣王府只有两个结局,得到皇位和失去一切,如果失去一切的话素雪并不害怕,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可是叶暖不行,无论宣王府和虞家是什么样的结局,素雪都要让叶暖能平安的活下去。 活下去还不够,素雪贪心的希望叶暖是过好日子,能得到幸福。 任何幸福都是只有自己手中掌握的,才是真实的。所以只要皓月楼紧握在暖儿的手里,那暖儿就多一条退路和选择。 素雪看着叶暖吃饭的模样就觉得很幸福:“慢点吃。” 叶暖点着头。 素雪笑着给她盛了碗汤:“别噎着。” 吃过饭后叶暖去小厨房将药膳汤炖上后便去竹林练剑,素雪也回到书房忙着看账,处理手里的事务。 另外一头在御史台的元澂这会看戏看的十分热闹。 这一大早张家大门口挂了两个小厮的尸体,这么大的挑衅。 这元泌的一个脑袋瓜两个大了,这张家先是张砚之妻施氏报案弟弟施淳平失踪,如今又是他郡王府之前侍女的失踪以及杀害案。 这还不够,这会又是张家的下人尸体被挂在了张家大门口。 他才坐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不过多久,这张家居然接二连三的案子。 因此事这元泌之后连着一个月不曾回府,便是不愿看见张雁那个女人。 调查所得他已经全部知道,是张雁派人陷害素雪的侍女,可是没想到抓鸡不成反蚀把米。 手段下作难堪,元泌是没有任何心思要回去面对张雁那张脸。 元澂看着张家忙前忙后,这元泌又是每日都头疼的样子,这热闹看的不要太开心了。 以张雁此事作为契机,宣王府和淳王府两边是落井下石,将之前张家草菅人命的事全部让冤主递上了状纸。 草菅人命的状纸递上去了,然后就可以让自己这一方的御史们开始上书弹劾了。 这御史台大半都是淳王的人,这弹劾张家的奏折是一个接着一个呀。 元澂现在每日到御史台一坐就是一堆乐子可以看,这东宫、张家、郡王是每日都派人到御史台和京兆府闹翻天了。 此事让太子和太子妃大怒,这皇后和太子妃之间,皇后一向护着张雁纵容她自然向着她,因此让太子妃心里有所结缔。 现在因张雁一个人成了导火索,以及现在张家的事态,让太子妃难得能压上她们一回。 太子妃直接去了郡王府。 张雁跪在地上,但心中一点都不慌乱,她知道皇后宠她。而且总归不就是几个侍女而已,算得了什么。 太子妃见她这般姿态就知道不把自己放眼里:“放肆,郡王身边的侍女从前也是东宫的宫女,你居然敢这般轻易言杀。” 张雁道:“她们总归只是奴婢罢了。” 太子妃道:“愚蠢,宣王府是什么地方,打狗都还要看主人,你直接对虞素雪侍女下手。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愚蠢!” 第66章 谁都动不了我 反正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有任何事,张雁抬头道:“娘娘不必多言,禁足便是。” 见她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真是让太子妃无言:“你连郡王都不在乎吗?郡王多久没回来了?” 提起元泌才让张雁有所动容,她咬着唇。 “你觉得只靠着张家就够了吗?”太子妃道:“张雁你记住,你现在是郡王妃,如果郡王不要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就算她张家的女儿又如何,张雁既然已经是元泌的妻子,如果失宠了,或者生不下子嗣。那等到张皇后、张相全部都死之后,张雁就什么都不是了。 张雁已经为元泌一个月不曾露面而恼怒,这会太子妃再提更是不甘。 太子妃道:“皇后与张相护得了你一时,能护你一世?” 张雁此时不是难过,而是不甘和愤怒,输给了虞素雪的愤怒,她绝对不会让虞素雪好过。 “起码这一时,谁都动不了我不是吗?”张雁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真是对她这样的厚脸皮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从一开始就不满意张雁这个儿媳妇,看着他们几个孩子自小一起长大,什么性情为人她心中都有数。这张雁心胸狭窄又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就算了,却根本不是能顾全大局的人。 就说虞素雪,她也狠,手段也很多。偏偏就聪明在能以大局为先,这次她针对张家的布局一层层的下来是严丝合缝。 这次张雁对她身边的侍女下手,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如果不是她手里已经太多张家的把柄并且早已布局的话,怎么可能借着这股东风来动张家。 张家这次失去的利益,都到了虞家手里。 这又是虞素雪聪明的一点,她能得到的利益比起宣王府,会优先让虞家受益。 因为宣王府掌握一切是宣王和宣王妃,他们还同床异梦互相试探,这虞雪素自然不会期待着能从宣王府掏出什么利益来给她。 所以自然她要做的是要扶持虞家,虞家越强她的势力就越大。 如今看着她对付张家的手段,这背后她已经开始培植起来自己的势力。 就算这是只是扯一扯张家的皮毛,也能得益不少。这虞素雪现在势力还不大,但总归是她自己的积累,是自己的底气。 这太子妃从郡王府回了东宫,这张家对于太子而言就是双刃剑。 的确现在太子最大的助益就是张家,但是张家做大,太子在皇后和张相的面前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 从昭阳殿回到东宫的元璂憋着一口气,看着面上淡然内心却是满腔怒火。 太子妃屏退了宫人,给元璂端上清茶:“殿下。” 元璂道:“母后如何为此,比起我而言,她总是把张家摆在第一位。” 太子妃知他心中的难处,握住他的手:“殿下,无论如何妾身都与你一起。” 元璂看着她:“你觉得这东宫真的好吗?” 太子妃看着心中全是愤恨失望的元璂,此时心疼不已:“妾身只要有殿下就够了。” 什么东宫,什么太子之位,什么张家。如果这些都让元璂痛苦不已,又为何要这些呢? 自小到大其实元璂身上的光环全是张皇后和张相给的,活的越大越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虽说是太子,虽然住在这东宫。但是对于母后而言,自己好像只是她手中的棋子,所以才被摆到这个位子上。无论怎么挣扎到最后都被困在这里,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母后她想要的样子。 “延和十一年的时候,我就不该继续当这个太子。”元璂怨恨到最初的那件事。 太子妃道:“那不是殿下的错。” “其他就罢了,但是泌儿不行。”元璂道:“要保全泌儿。” 太子妃心中也是念的这事,其实在宫里已经二十多年了,支撑着她的不过就是夫君和儿子。其他都没关系了,但是无论此番夺嫡之争如何,都要想办法保住泌儿。 不能让元泌也是张皇后的棋子一样被操控,就像现在,元泌就算再不喜欢都得接受张雁这个妻子,就算心里多不愿,都要给张家把所有的案子都压下来。 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做事,要受皇后和张相的施压。 太子妃道:“殿下要赌上太子之位来保住泌儿吗?” 元璂心中已经对太子之位厌倦很久了,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 “你觉得,三弟和五弟谁可信?”元璂问。 太子妃细细一想:“都不可以,但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元璂看着她,听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及目前的局势来讲,如果愿意赌上太子之位,能够信任以及能够帮上他们的人应该只有一个人。 连着下了三日的雨,这天阴沉沉的好像将人都笼罩在阴霾之下。 这些日子没事元澂也没让叶暖出去办事,这三日素雪让叶暖都住在了竹林里静修。 素雪特意将竹林里的小筑修葺了一番,如今是可以住人了。 元澂不能让叶暖离开,但是静修也应该。 休沐的日子居然下了雨,原本元澂想带着素雪去踏青,出去走走的。现在这是哪里都不去了,只能两个人听着雨声对弈。 两个人的棋艺都是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素雪落子借棋局来问他的下一步:“世子的布局也太啰嗦了,在御史台也快一年了。” 元澂道:“淳王府弹劾张府十分卖力,这会父王不动声色比较有益。” 此番的动静不值得陛下去在意,但是可以看到各府是个什么姿态,这淳王府现在趁机就咬着张家不放。 能把张家弄倒那东宫就失去了最大的力量,可淳王府的这动静落在陛下眼里,可是一点都不讨好的。 素雪道:“那世子也要不做任何打算?” 元澂看向她:“我心里有点想法的,但是不知道跟你想是不是一样的。” 素雪道:“比起落井下石,是不是锦上添花比较好?” “给张家添花?”元澂假意问。 素雪一笑:“你知道的,我的意思是给郡王府添花。” 元澂道:“从小元泌就跟你最亲近,看来他这情谊不算白费呀。” 知道素雪对元泌没有任何意思,这会元澂只是故意说笑。 素雪道:“这东宫和张家既然能撬开,我们当然要把他们撬开。现在淳王府弹劾,只会让张家更加去贴着东宫,生怕失去东宫。” 这些日子元澂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直盯着元泌的动向,快一个月了这张家的事情已经压下来一半。看着他这段时间的行事作风和与张家的关系,这元澂觉得这时候帮一把元泌对彼此都有好处。 第67章 近日很烦心 根据几番推测,又派石章与亦杨去各府探查,用厌胜之术在东宫藏木偶之人,元澂已经有了眉目。 在布这段棋局之前,要出手相助元泌解决眼前的麻烦。 棋局两方到了同一条路上,元澂撤子看着素雪:“看来现在合局了。” 素雪道:“自然。” 元澂道:“谁先走第一步?” 素雪道:“让我先走如何?” 元澂点头。 清了现在的棋盘,再下一局。张家和淳王府,两人一同布开一局棋,现在可以开始落子。 次日放晴,从一早起便见那明媚的阳光。 叶暖从竹林回园,挽起袖子去在小厨房忙碌,从缸中舀水洗锅。一锅烧水,一锅煮粥,另外一头开始备下小菜,准备了食材和药材。 看了看小厨房里间准备的药材和食材短缺了什么,写了一张条子。 芙花与怀蕊醒后准备着盥洗之物伺候素雪起身。 早膳已经备下,叶暖让侍女们端着早膳过去。 用过早膳之后叶暖同素雪到正院去给慕容妘问安,今日素雪要入宫给德妃问安,特意向慕容妘来禀告。 虽说德妃让素雪常进宫去走动,但是慕容妘见素雪也的确尊重自己,如果要向内侍省问请入宫问安之前,素雪都会先让她首肯。 若是她没首肯,素雪也不会进宫。这就是素雪懂事的地方,就因为懂事让慕容妘放心很多。 已经备下了入宫的车马。 回了粹宁堂更衣之后,素雪便带着叶暖入宫。 到了宫中后便往景安殿去,伊德妃今日知道素雪要进宫显得很格外欢喜。 “给娘娘问安,娘娘万福。”素雪行大礼。 伊德妃欢喜让她上前来坐在自己身边:“近日可好?” 素雪微笑道:“自然好的。” 伊德妃道:“我记得你娘说过,你身子不大好,可有细细养着?” “娘娘放心,只因是旧疾故而难好。”素雪道。 伊德妃担心道:“子嗣是要紧事,可得上心。” 素雪道:“娘娘放心,我定会养好身子。” 伊德妃道:“这些日子外头不太平,本宫见皇后心里不爽快,这陛下对淳王近来也不满意,宣王府这边做事可要小心才是。” 素雪道:“殿下和王妃自有打算,娘娘也该放心。” 屏退了宫女,伊德妃见素雪留下自己身边的侍女,便看了一眼:“这丫头?” 素雪道:“这是叶暖,没什么事这丫头不知道的。” 伊德妃点头,既然是亲信便留下无妨:“虞家与伊家如今要抗衡张家,想来是不够的,本宫知你有分寸,只是也多言一句你要小心才是。” 这宣王是她亲儿子,但伊家也是她的娘家,都是她作为德妃能在后宫地位稳固的理由。 虞素雪道:“张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如今张相只念着要把权势和家产都安稳过渡到儿子们手里,又让张雁嫁给皇长孙,都是希望张家能长盛不衰。” 这会如何不动手,等到张相过渡权力,那张家就更难动了。 伊德妃道:“如张家那般作恶多端,如何可以昌盛呢。” 这张雁看着手段就已经很卑劣了,可是比起张皇后和张相来,这张雁不过就是初生牛犊而已。 后宫嫔妃不少,为何陛下子嗣不多,不都是托张皇后所赐? 当初自己生下元瑨之时也是九死一生,伊德妃对张皇后的所作所为都历历在目。 素雪知道这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伊德妃一路走来也吃尽苦头。宣王被斥贬,虞家与伊家跟随着败落,伊德妃在宫中的处境也跟随着他们起起伏伏。 伊德妃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身,每日修身祈福等着他们回来的那一天。 如今等到他们都回来,可现在所面对的局势却是生死局。 只有赢与死两条路在宣王的面前。 素雪道:“正如娘娘所言,张家岂会昌盛。” 这张家杀人放火仗势欺人的罪过,还有贪污粮饷和赈灾银的罪过,高高在上太久了就视众生如蝼蚁。 如论于公于私,这张家都必须倒。 陪着伊德妃用过了午膳,又到园子里走了走说会话。 之后便伊德妃要午睡 ,素雪方才告退。 从景安殿走出来素雪便往藏书阁去,绕到藏书阁的后面从侧门而出,穿过小径到了后面的荷花塘。 素雪跟叶暖说小时候每每进宫最喜欢来这里,如今入夏了,已见荷花初开,不免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都是有趣的回忆吗?”叶暖问。 素雪摇摇头:“大部分都不大好。” 在王府和宫闱里走动,这素雪自小看到的不是多少荣华和奢靡,都是这一切背后的人心诡秘。 众人总是喜欢说她自小就聪明,可是素雪看来,只是自小就有宫女骗她给元澂吃有毒的糕点。比起聪明,她只是从小就看到的阴谋太多而已。 元泌出现里荷塘的另一侧,要用系在岸边木桩旁的小船到荷塘深处。 解开绳子的时候抬头看见了素雪,元泌一怔。 正如幼年时一般,元泌一有心事就喜欢躲进荷塘里,素雪则是喜欢摘莲子吃。 素雪走了过来,走到他的身边:“有莲子吃吗?” 元泌一笑:“才初夏还没熟呢。” 素雪道:“看来你是近日很烦心。” 元泌解开了绳子跳上了小船,伸出手:“明知故问,请。” 素雪没有牵住他的手,而是看向了叶暖。 叶暖走过来扶着她坐到小船上。 素雪让叶暖上岸:“放心,在这等我。” 叶暖点头。 素雪嘱咐她:“坐到那阴凉的树下去,可不许站着晒太阳。” 叶暖点着头:“好。” 用桨将船从岸边推进荷塘,元泌划着桨,小船往荷塘深处而去。 素雪道:“抱歉,我报复张雁影响你了。” 元泌微笑着,语气温柔:“你肯定都没为我着想,何必说抱歉。” 被拆穿了素雪也笑了:“的确是这样。” “我们就不必装了,张雁对你的侍女下手,她被报复理所应当。”元泌道:“所以就是那个丫头是吗?” 素雪点头道:“叶暖,暖儿。” 第68章 为你心甘情愿 “‘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她在你心里的份量竟超过了世间的一切。”元泌道。 素雪此时有些诧异,这时候她才知道元泌居然这么的了解她。 他只是知道叶暖的名字,就明白了她取这个名字的用意,能了解在她心里叶暖是什么样的份量。 “对,你说的对。”素雪道。 元泌道:“挺好,起码我能知道在你心里元澂不是最重要的。” 对于素雪选择了元澂,只是因为元澂更合适更有益,元泌觉得输就输了。 这元澂也得不到素雪的心,元泌就开心了。 素雪道:“近来你日子不好过,还是有些对不住你的,毕竟你什么都没做错。” 元泌苦笑:“不能坚定当一个好人,也不能坚定的当一个坏人,就是因为这样才最痛苦。” 他心里是不赞同张家的做法,但他与太子一样,没办法脱离张家自己做主,又没办法和张家一样去做恶。 因此他们格外的挣扎。 素雪看向元泌那寂寞如深海的眼神,沉默无语。 在元泌的身边其实没有人懂他,也没有人愿意了解他,他对素雪的执着是在内心的寂寞之海中寻找浮木一样。 素雪能懂这样的心情,因为她运气比元泌好,她在遇见叶暖的那一刻就从寂寞之海里被捞了出来。叶暖陪伴她的时光里,拯救了差点沉入孤寂之海的她。 阳光穿梭在荷叶之间,塘面波光粼粼。 照在身上的光很暖,那纤细温柔的手抚过了荷花,此时素雪心中很平稳。 这段时期里一直整个人都紧绷着,这一刻让元泌稍得了放松。 将桨收进船内,元泌往后一躺闭上眼浸透在这阳光里。 这会叶暖踏叶而来,跃到船上给素雪送伞。 船摇晃了一下,元泌睁开眼看见这一幕,然后看着送完伞的叶暖又踏叶而去。 “这轻功。”元泌一笑:“怪不得北苑那一次据说有宗师境的杀手在,这元澂都活了下来,原来如此。” 素雪撑开伞:“起码我们不会杀你。” “如果是你要我死,我心甘情愿。”元泌闭上眼。 素雪道:“我并不值得你如此。” 元泌道:“雪儿你说笑了,真正的情从来不是值不值得。” 细细思量着这话,素雪想来觉得也是如此,真正的爱没有值不值得,那汹涌的爱意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 放空了一阵自己,闭目养神了良久,元泌的心境好多了,便将船划回了岸边。 将绳子系回了木桩上。 叶暖扶着素雪从船上下来。 在走之前素雪转身看向元泌问:“你觉得宫内会有人要死你吗?” 元泌道:“这后宫是皇后的天下,没人可以在宫中下手的。” 这话有理,阴毒狠辣谁都比不过张皇后,整个后宫都是掌握在张皇后手里。就算有人想要害东宫,也不敢在宫里下手。 后宫中人给东宫下厌胜之术虽然有可能,但是这可能又太小了。 如今嫌疑最大的,只有一个人了。 素雪问完后便牵着叶暖的手离开。 元泌今日也不回府,而是回了东宫原本自己的住处。 太子和太子妃都明白他的心情,都不会催他回府,若是张皇后派人来问,太子妃也将人都挡下了。 这些日子他们见元泌心情十分低沉,今日倒是好些。 元泌用过膳后便回了京兆府,不想张皇后派人来找他,也不想让人打扰了母妃。 坐在京兆府里处理公务,跟在元泌身边的内侍小福子打理书案。 如今没办法对张家怎么样,反而还要帮着收拾烂摊子,目前这张家的事已经差不多都压了下来。 只有一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眉目,便是施淳平的失踪案。 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 元泌实在对这事伤脑筋,如果人已经死了好歹也该有个尸体才对,总不能连一个尸体都不找不着吧。 看来是谁把藏起来,可是藏一个施淳平干什么? 元泌仔细思量着,站起身来看着墙上以施淳平为中心所牵连标记起来所有的线。 能绑了施淳平让张家和京兆府找不到,有这样的能力,整个盛京屈指可数。 施淳平手上的游仙楼到了虞家的手里,但是这是素雪对张家的算计,厌恶蠢货的她没有绑了施淳平藏起来的理由。 至于元澂,根本就跟他毫无瓜葛。 淳王府?宣王府? 可是为什么两个王府要出手针对一个这样的人。 张家的态度也是一副一定要找他的样子,可是以施淳平的为人根本没有让张家这么费劲的理由。 难道是他手里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张家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淳王、宣王之外,东宫也有理由。 看来这个案子要小心处置。 元泌打算这个案子先压下来,一面忽悠着张家,一面自己另外派人手暗中调查。 这边宣王府里,已经用过晚膳。 今夜张徇来说元澂不能回来用膳,要晚些回来。 素雪和叶暖用过饭后已经梳洗,今夜的星空很美,扇着扇子打开窗户看星星。 芙花与怀蕊铺好床,放下帘帐后便退下。 叶暖端来养颜茶给素雪:“用茶。” 素雪道:“今日看元泌的态度,往后这张雁是别想着靠着他得到什么了。” 这张雁算计叶暖的账,这就算让她还了。不过这张雁一定会心怀愤恨,满脑子想着要怎么对付自己。 叶暖道:“她可不值得你放眼里。” 素雪道:“当然,只是她背后有张家。” “张家而已,我们除掉就可以了。”叶暖道。 素雪微笑:“对,暖儿说的对。” 牵着叶暖的手,两人一起看星星,这会有萤火虫冒出来,叶暖欢喜非常。 “是萤火虫。”叶暖道。 素雪道:“真美呀。” 明日亦有明日要忙碌的事,素雪与叶暖早早歇下。 大概到了两更天到时候,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的叶暖瞬间睁开眼。 看了一眼身边的素雪,以不惊动她的方式缓缓起身,静静的走出屋子。 四下只有蝉鸣,叶暖见小厨房的灯火亮了便走过去。 走进小厨房叶暖一瞧,居然是元澂正在打开锅盖到处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第69章 这是命令 转头瞧见了叶暖进来,元澂上前拉着她到灶台前:“你醒了正好。” 叶暖拉起袖子先重新点了火,看了看还有蘑菇和活虾,擀了一碗面条,煎个蛋,汤底是蘑菇鲜虾汤。 热腾腾的一碗盛了出来,元澂迫不及待动了筷子。今日在外奔波了一日,在东宫和淳王府之间周旋,压下来了御史台对张家的弹劾。 这会才从御史台回来,已经饿昏头了。 叶暖起身又给他端了凉茶来。 吃完面热的这浑身都是汗,正好喝几口凉茶,元澂感觉活了。 一滴汤都没剩下,叶暖正洗碗洗锅。 “见了元泌如何?”元澂问。 叶暖道:“请世子明日问世子妃。” 平日这丫头对他是乖乖巧巧马首是瞻,遇到了素雪的事情,她就敢违逆他了。 这素雪去见元泌是前个日子与元澂商量过的,是要去确定一下元泌和张家是不是一条心。 元澂看着她洗锅的背影问:“剑练的如何?” 叶暖道:“回世子的话,杀剑近来停滞,便在练落音剑法。” 元澂担心道:“杀剑凶险,能和其他剑法同练吗?” 叶暖道:“崔侍卫与公子都说无妨,虽是两个剑法却同出一脉,都是浮槐真人所创剑法。” 既然都是同一个人所创剑法,自然是能同练,元澂就放心了。 “凌鹤说你在兴虎帮动手时,惊动了浮图阁,万事小心。”元澂道。 叶暖道:“正因如此凌鹤让我平日出手时以落音剑法为主,到要紧时候再用杀剑。” 的确该这样,元澂点头:“按崔侍卫给父王的传书,这张家和浮图阁当时不过是雇佣关系,酬劳是让他们的人能在盛京城出入。” “可他们没能杀掉世子你,这酬劳还作数?”叶暖问。 元澂道:“毕竟浮图阁有三个宗师境,如今酬劳被砍掉了一半。张家不会让他们在盛京城随意出入培植势力,但也让他们进了盛京城。” 这张家还是希望拉拢浮图阁的。 叶暖道:“既然都能出价,世子亦可。” 元澂道:“倒是也没这个必要,不过是三个宗师境罢了,你、亦杨、石章三人,离宗师境不过临门一脚,我倒是用不着浮图阁,更别说父王了。” 对于叶暖这个年纪来说,练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八成练武之人都企及不到的高度了,假以时日不可限量。亦杨与石章,也不过是需要更多历练和修行,宗师境绝不是他们的尽头。 有他们三个了,元澂也腰杆子硬的很,一点都不稀罕浮图阁。 至于元瑨,心疼他这个儿子,把训练出来未来最强的三人留在元澂身边了。但是元瑨手里是一门的暗卫和情报网,虽然崔侍卫如今已经开始退居江湖,但是接上的凌鹤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区区一个浮图阁,元瑨更加是看不上。 叶暖想着的确也是如此,现在锅和灶台都清理干净了:“世子,婢子先告退了。” 元澂手托着下巴道:“我见你备着热水,服侍我沐浴。” 备下了热水是等着他喊冬莲给他沐浴,叶暖道:“世子妃已经睡下了,世子不便在屋中沐浴,世子该回安福堂了。” 元澂起身伸了伸懒腰:“不必兴师动众的,去你屋子就行了。” 叶暖诧异,这可麻烦的不行,他沐浴之后她还得收拾。 “世子……”叶暖觉得无语。 最近这丫头真是,敢妄图反驳他了,元澂觉得得治治这丫头:“这是命令。” 叶暖无法,只能提着热水到屋中给他备下沐浴。 元澂一副悠闲的姿态走到她屋子里,四下看了看。 这屋子被素雪收拾过,看着像是大家闺秀的闺房一样,但是元澂仔细看着,琢磨着那封闭的书柜和地板都有问题,估计都藏着不少毒药或者暗器吧。 一股子花草的香味,元澂闻了闻,是挂在帘帐的香药包气味。 “这香味倒是宁神。”元澂道。 叶暖道:“世子,备好了。” 元澂走了过去,掀开帘帐绕过屏风,张开双臂。 叶暖上前给他脱下衣服,动作是麻利又流畅。 这元澂低头看着她给自己解下腰带,之前他就琢磨了,这丫头怎么把他从头到尾都看过,从来不见她害羞的。 换做其他侍女都会每次都会不敢看一脸的含羞,她倒是明目张胆的看,元澂开始质疑自己。 难不成是他不够撩拨女子的吗? “你在崔侍卫门下修炼的时候,难不成暗卫里全部男子你都看光了?”元澂大胆假设。 叶暖一脸疑惑:“除了学毒药暗器我们都不会在一处修行,崔侍卫把我独自扔在山上修炼剑法。” 元澂浸入浴桶浑身舒畅,看向给他身上抹上香露的叶暖:“你不觉得我们这般共处一室有何不妥吗?” 叶暖更加疑惑了:“有何不妥?” 看她清澈无垢的眼神,元澂明白了,这丫头没把他当男人呀。 不是,这可还行啊? 他是这么没有魅力吗?这府里的妙龄侍女也好,还是宫里的宫女,见着他就没有不心猿意马的。 这丫头到底是不通人事还是他作为男子不够吸引女子? 这会叶暖发现这里是没有元澂衣物的,只能去安福堂取。 虽然觉得麻烦,但是立即打消了这个觉得麻烦的念头。她毕竟是侍女,毕竟领了护卫和侍女的两份银子,满足世子大半夜回来吃饭沐浴的命令是应该的。 毕竟那是世子,毕竟自己每个月领的银子比大管家都多。 等她拿回来衣服,元澂便起身了。 叶暖给他披上袍子系好,这元澂一把揽住她的腰拉进怀里,一手将她束缚在怀中,一手托住她后脑勺让她看向自己。 不明所以的眼睛看向了元澂那深邃的眼神,他低下头凝视着,眼中是温柔缠意:“暖儿。” 从后脊梁骨麻到全身,叶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直接问:“世子是要我伺候你吗?” 你说她不懂吧,她也知道男女床榻上的事。但你说她懂吧,她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一点风情都不解。 元澂俯下身子鼻尖与鼻尖相碰:“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叶暖道:“婢子是世子妃与世子的人,自然遵从世子。” 第70章 不会为难当孙子的 好,敢情这丫头是脑子缺根弦。 元澂明白后笑出声:“你这是心智缺失呀。” 叶暖不解他的意思。 这丫头根本就是个石头,在她眼里现在除了素雪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区别。 元澂笑着放开了她:“哈哈哈哈哈。” 叶暖不明所以:“世子,婢子告退?” 这心智缺失的一块石头,元澂一面笑着一面摆了摆手:“回你的世子妃身边吧。” 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叶暖回了素雪身边。 素雪恍惚里不见身边的叶暖便醒了,等了好一会见叶暖回来。 “世子大半夜做什么呢?”素雪知道这半天不回来,除了元澂没人使唤叶暖。 叶暖走过来就跟她把从小厨房到沐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她真的不懂世子到底笑什么。 这听完之后素雪一阵止不住的笑。 叶暖实在不明白:“素雪为何也笑。” 之前慕容妘也跟素雪透过风声,如果元澂要收了叶暖当房里人,让她不要阻拦。 可是素雪太了解叶暖了,这男女床榻之事自然叶暖懂,因为她在青楼看的太多了。可她只觉得主人吩咐她是奴婢自然要听从,作为奴婢自然身子也是主人的,也不会想靠着床榻能等到什么。 还一点就是叶暖的确自小就缺根情字上弦,恐也是托了心智不同常人的福,能不受外界影响不被情色所惑,故而能练成杀剑。 不为叶暖筹谋婆家,首先是素雪不舍得叶暖去为人妾,虞若枫她觉得不可,何况元澂,他亦不好。 其次是叶暖根本不懂这些,那压根别懂了。万一哪天出现谁让她懂了,到时候素雪也自有手段去收拾勾引暖儿的不良之人。 况且一生不嫁又如何,素雪自然能给叶暖安排好将来。 这皓月楼其中便是一条出路了,不需要指望着嫁人才有好日子过。 素雪捧着她脸道:“别理世子,还有,你不是奴婢可别忘了。你只是他护卫,凭什么伺候枕席。” 这脱籍不过才一年而已,叶暖总是会忘:“对呀,我已经不是奴婢了。” 素雪道:“对,所以,这不是你要伺候的。我都舍不得你伺候,他凭什么呀。” 对呀,她已经不是奴婢了,从律法讲现在她也只是受雇于宣王府,叶暖点了点头:“记住了。” 素雪道:“而且,暖儿。你已经不是奴婢,所以要记得男女大防,明日开始读礼记。” “啊,礼记呀。”叶暖头大了。 这是素雪都觉得自己疏忽了,没补上礼乐。 素雪笑着搂着她:“傻丫头呀。” 次日一早张徇来找元澂,没想人居然在后堂,告知他陛下今日宣他入宫。 元澂从叶暖的屋里走了出去,在正屋外等候的冬莲一惊,怎么不是从粹宁堂正屋走出来,反倒从后屋走出来了。 那后屋不是叶暖住的屋子吗? 元澂进了正屋,冬莲带着侍女们跟着进去。 芙花和怀蕊在伺候着素雪更衣。 “今日进宫见陛下,说话可要小心些。”素雪道。 昨天元澂忙前忙后帮着元泌将御史台对张家弹劾压了下来,这陛下一早就派人让他待会入宫。 按道理来讲这么小的事情,不可能会惊动陛下才对,难道因为这事宣召他? 元澂对陛下的心思可是一点都揣测不出。 洗漱更衣之后,元澂摆了摆手让侍女们都退下。 “你觉得如何?”元澂问。 素雪道:“你都无法揣测陛下,我又该觉得如何。” 从来没有陛下宣召他的事,不免让元澂有点慌:“你倒是一点都不慌。” 素雪走到他跟前理了理衣襟:“隔代亲,你是陛下的孙子,能对你怎么样。” 历朝历代的逼宫夺嫡,只听说杀儿子杀兄弟的,杀孙子可不多呀。 元澂道:“也是。” 素雪道:“昨夜的事我就算了,没有下回。” “这不也好处吗?”元澂道:“旁人要觉得暖儿是我的人,父王母妃也会安心,下面的人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我听你瞎扯。”素雪道:“我家暖儿一辈子不嫁,我也养着,不用世子操心。” 元澂知她是真生气了:“别恼了,待会我就要进宫送死了。” 素雪无言:“陛下虽然不苟言笑,但肯定不会为难你们当孙子的。我还觉得,保不齐是好事。” 被这一说元澂就有信心入宫了。 用过早膳之后,素雪就送元澂出了门。 张徇跟着元澂进宫。 到了安仁殿外时看见了元泌也到了殿外,两人相视颔首致礼。 “郡王殿下。”元澂问礼。 元泌颔首:“世子早。” 看来陛下是同时宣召了他们两个人,这时候让两人特别的琢磨不透陛下今日所为何事。 看来陛下是同时宣召了他们两个人,这时候让两人特别的琢透不通陛下今日所为何事。 这两人还琢磨的时候殿内的大监请了他们两人进殿。 小心谨慎的踏入殿中,元泌与元澂向陛下行大礼。 “孙儿参见陛下,给陛下问安,陛下万安。” 坐在书案前的延和帝连头都没抬:“起来吧,赐座。” 两人站起身来。 大监搬来了两张椅子。 两人惶惶恐恐的谢恩入座。 随后大监们还搬来了书案放在他们面前,随后奉上了笔墨纸砚。 两人着实不解是何意,脑子犯懵,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彼此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监打开册卷,上面写着两字———制夷。 “请郡王与世子以此为题,策论一篇。”大监道。 万万没想到呀,两个人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呀,陛下居然一早宣召他们过来写策论来的。 大监道:“两个时辰为限。” 话毕后大监燃香,延和帝批阅着奏折,威严压制着整个殿阁。 元澂与元泌两人低着头一声咳嗽都不敢,这会观题研墨开始提笔。 批阅奏折一个时辰后延和帝起身走到他们跟前,分别看了看他们的字,一个隽秀内敛,一个锋芒毕露。 这两个孩子倒是跟他们爹一个样子,元璂与元瑨也是如此,一个书卷气,一个桀骜。 元泌和元澂这算是体验一番贡生们在殿试的心情,手心都已经在冒汗。 第71章 你便是我的众生 连着一个月已经失去了潜入浮图阁的沈霆消息,南门先生传信请素雪定要保全他的性命,相助一同寻查他下落。 就算万一葬身在了浮图阁,也应当有个尸首才对。 素雪接到书信后犹疑再三。 如果要寻沈霆的消息恐怕是要叶暖去,可是素雪不愿意让叶暖去涉险。 可如果沈霆出事她又不让叶暖去救的话,那将来叶暖一定会难受,甚至会怨她。 素雪思量着,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元澂已经从宫中出来回了御史台,张徇回了王府便先去了慕容妘跟前禀告。 慕容妘问:“今日陛下何故宣召世子?” 张徇道:“回王妃的话,今日宣召了世子与承平郡王,命世子与郡王写了一篇策论。” 关于陛下是任何人都无法揣度的,怎么突然传召了他们,居然是要他们写策论呢? 慕容妘又问:“何题?” 张徇道:“世子说,考题为制夷。” 这陛下是何意呢?慕容妘不解。 摆了摆命张徇退下回安泰园去,素雪这会应该也等着问张徇话。 慕容妘细想,这陛下一向对孙子辈们并无对谁表现出喜爱或是关注,难道此番张家之事惊动了陛下? 这让慕容妘担心的很,元澂出手帮元泌在御史台压下张家弹劾,这个举动在陛下眼里是猜忌元澂多事,还是觉得他懂事呢? 这策论又用制夷一题,又是何意? 看来要等元瑨回来,问一问他了。 作为儿子他总能揣度一些陛下的心思。 张徇从正房回了安泰园,到粹宁堂向素雪说了今日的策论之事。 向素雪也禀明之后,张徇便去忙园中的事。 素雪让叶暖写出‘制夷’两字,细细琢磨这两字。 “制夷,若是素雪你会怎么写这篇策论?”叶暖问。 素雪微笑,看着她问:“暖儿,何为武?” 叶暖道:“我记得你说过的,止戈为武。” 素雪道:“我朝乃天朝上国自当是寸土不让,守境安民也是我们作为子民应尽之责。制夷的目的,若不是为了让我们百姓过的更好,便没有意义。” 家国大事叶暖不懂,只是有时候回想在雪海关的战场上,其实无论是我们的将士还是凫耆的士兵其实都是人,都是两国的平民百姓而已。 叶暖不懂战争的理由,只是知道一件事,能守国土一寸就是能多保护素雪一寸。 “之前你让我读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叶暖道:“上位者如张家之辈,都视万民如蝼蚁,兴亡都不会顾及百姓。而百姓,日夜奔波为了生计便已经是竭尽全力,如何又顾得上社稷的兴亡?”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两人挨着坐在软垫上:“社稷二字,其中‘社’指土神,‘稷’为谷神。故而社稷二字,指的是土地与五谷,这是百姓的基石,亦是一国的基石。” 叶暖思索着:“那土地五谷,便是万民众生呀。” 素雪道:“故而一国之正道便是万民众生之道,唯有万民众生能安稳,这社稷才能安稳。” 叶暖道:“可众生自己活着就忙不过来了。” “对,的确如此,若凭一己之力活着已经是艰难,何谈乾坤。”素雪道:“于我而言,暖儿你便是我的众生。” 叶暖道:“那素雪便是我的土神和谷神。” 两人相视一笑。 说一千道一万,素雪与叶暖不过是这世间的两个女子罢了,能做到的有限。人不过都是活一世,她想为了她们两个人搏一搏,保护着她,想拥有能期待的未来。 素雪思量着终究还是把沈霆的事情讲给叶暖:“南门先生派去浮图阁的沈霆,如今音信全无,恐要你去救他,最坏的结果也要找到他的尸首。” 这事一听叶暖便立即答应:“自然的,我去救他。” 素雪心里担忧:“浮图阁太过危险,你得小心谨慎。” 叶暖点头:“放心。” 怎么可能放系呢,素雪抚过她的鬓边碎发,满眼都是疼惜:“无论你是不是练到宗师境,你都只是我暖儿而已。” 叶暖自信道:“浮图阁而已,算什么。” 素雪道:“一定要谨慎。” 救人要紧,所以叶暖今晚就去,素雪让她不用跟凌鹤交代,也不用让亦杨告知世子。这件事情她来跟世子说,叶暖要偷偷的去,也要偷偷的回。 关于南门先生和沈霆是虞家这边的人,现在跟世子无关。 出门前叶暖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 黄昏之后叶暖便出门了。 等到回来用晚膳的元澂不见叶暖便问:“她人呢?” 素雪道:“只能给世子你办事,不能给虞家去办事呀?” 罢了,反正现在也没有事一定要叶暖去做,元澂道:“自然能。” 素雪问:“今日世子是如何写的策论?” 一提起这事元澂就脑壳疼:“当时坐在殿中,我脑子空白一片。陛下何其的威严,我从出宫的那一刻都恍恍惚惚。” “所以待会殿下回来,你也这么去回殿下吗?”素雪无言。 元澂道:“你知我的,我一向主战,怎么写肯定都写出个打就对了。” 在玉里关的几年,元澂一直都觉得,对那西境诸国绝不能仁慈。要永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到他们臣服,自然要先让民生好起来,再考虑收服西境的事。 至于元泌的话,素雪也很了解他,他是一个君子。太子的教导又讲仁孝,所以元泌偏向主和一些,打的差不多就好,要不然就是浪费国库。 现在问题就是,大家其实摸不透陛下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因为这些年军需上的支出从来不缩减,甚至有添加不少。但是陛下又不像有主战的意思,长期的按兵不动。 这陛下向来多疑,这些年就是怀疑张家了,所以扶持起来宣王给他军权。 张家、宣王府、淳王府,陛下用权衡之术处于不败之地。 一直以来任何人都难以揣度陛下心思,毕竟只要陛下的一个翻手覆手,盛京城所有人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素雪道:“叫了你和元泌,但没有请淳王世子。” 元澂点头道:“所以,陛下对我和元泌,或者东宫还是宣王府是个什么态度我们不知道。但是能确定一点,这淳王府是让陛下心里有结缔了。” 等到元瑨回府便让人叫元澂到了书房。 自然是问起了今日的策论,元瑨虽然是陛下的儿子,但自小从来也不敢去猜陛下的心思。 但是毕竟元澂和元泌都是孙子,或许只是想看看两个人的学问和见识如何,偶尔突然生了舐犊之心。 这事不算紧要,元瑨还是主要谈起他如今的布局如何,进御史台之前可是夸下海口的,可是一年过去了他也只是在御史台能说上话而已。 “父王放心,儿子不会让你丢脸。”元澂道。 元瑨道:“不丢脸而已,算什么呢?你就这点志向?” 元澂立即改口道:“儿子定让父王与宣王府荣耀。” 元瑨继续忙着处理公务,元澂便退下了。 第72章 演一出大戏 入了夜,城楼上的钟敲响已经是宵禁之时。 皓月楼的密室里,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伍展舟四个掌柜都在。 这叶暖要潜入浮图阁,四个人在群策群力。 伍展舟奉素雪之命主要在经营游仙楼,以在各城区的游仙楼作为根据地,设置起如蜘蛛网一样的情报网。 现在他已经查到了浮图阁的踪迹,虽还不知他们基地在何处,但是已经知道了浮图阁的势力范围。 找到在城区舆图西城区那九流聚集之地中的一所赌坊,将标记放在这天和赌坊上。 “这家赌坊是浮图阁的人。”伍展舟道。 沐凡霜道:“我记得这家赌坊,如今这市井里,除了我们和张家之外,这赌坊居然敢不投靠两方之一,便是有了其他势力。敢在张家和我们眼皮底下自立门户,除了新进来的浮图阁也没别人了。” 所以找浮图阁的外围势力不是很难的事情,毕竟现在盛京城的市井势力只有虞家和张家,多出来一个那肯定只能是浮图阁了。 顾清铭道:“那,演一出戏,这种新来的势力被地头蛇欺负太正常,到时候叶暖出手相助混进去。” 大家觉得可行,叶暖也觉得可以。 沐凡霜道:“暖儿在北苑的时候和浮图阁主打过照面,此番可得乔装打扮一番。” 上回出手收拾了兴虎帮,浮图阁有人暗中调查,知道了用杀剑是个女子还是皓月楼的楼主。 所以这次还是要把叶暖乔装成一个男子。 摆弄着手里的机关,柯昊这会在改进叶暖身上投射暗器的小机关,让叶暖试试怎么样最好用。然后走到柜前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张人脸面具。 “已经做好了。”柯昊道。 沐凡霜揽住他就是称赞:“老弟,你这手艺,绝了。” 别看柯昊不过和叶暖年纪大一岁才十八,但是从三岁开始跟随偃师学偃术,天赋异禀又有师傅教导,他做出来的机关和易容面具可谓是巧夺天工。 “不算得特别好。”无论做成什么样,这柯昊对自己都是不够满意的。 他心中的目标是堪称偃师第一人的初月大师,自己的手艺还太差远了。 叶暖看着这人皮面具十分惊讶,无论几次看柯昊做出来的东西,都觉得他真的厉害:“也太逼真了。” 天亮之后就开始行动,沐凡霜现在开始给叶暖易容。 由于叶暖修炼杀剑剑法,这剑法又太过凶险,所以除了能相辅的落音剑法之外,不能修其他功法,要不然会影响杀剑的修炼。 故而顾清铭要给叶暖安排一个身份的话要合理,要不然一动手这落音剑法一出就会露馅。 要不露馅的话,这只能是用流云宗弟子的身份。 这流云宗的宗主便是南门先生,所以绝对不会露馅。 “给你身份叫白真,是流云宗的外门弟子,因在山门跟同门起了争端伤了人,被逐出了山门之后回到盛京城混迹在市井里。”顾清铭道。 叶暖一一记下顾清铭说的。 沐凡霜嘱咐道:“记得收起真本事,这落音剑法只能用三成。” 也不是第一次易容后隐藏身份行动,叶暖毕竟是崔侍卫教出来的人。 叶暖道:“放心,我有分寸。” 大家其实都相信叶暖的本事,只是和她相处下来,珍惜她的为人,所以会为她担心。 伍展舟在延和十一年的江南水患中失去了家人,命运下与叶暖、沐凡霜、柯昊、顾清铭这几个年轻人相逢,如今视他们如自己的子女一般。 “万事小心。”伍展舟。 叶暖道:“没事的。”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到第二天的上午他们便开始行动。 先是让乔装之后叶暖到西市晃荡着,然后进了赌坊,为了显得不刻意,叶暖先在天和赌坊与附近花楼里游荡混个脸熟。 安排的差不多之后,隔天顾清铭让西城区的地头蛇去故意挑衅天和赌坊。 然后两方开始大打出手。 两方木棍和铲子有什么拿什么,一顿哐哐哐乱揍,你抓我头发,我踢你肚子。 赌坊内外打的是乱七八糟,这叶暖装怂躲在了赌桌下面发抖,这赌坊的曹管事也躲在旁边的赌桌上面。 有人被踢摔在赌桌,就在赌桌被掀翻之前曹管事躲到了叶暖这边的赌桌下面,跟她挨着当作挡箭牌:“你……你这小子天天带着一把剑,说什么自己流云宗的弟子,果然尽吹牛。” “哦吼!那你没见过我的落音剑法。”叶暖一脸不服气的。 棍棒与他们擦脸而过,曹管事躲在叶暖身后推着她说:“奶奶的,你这小子,天天放屁不用脱裤子的乱吹牛,你有本事你上!你去!” 叶暖不屑的骂了一声,挽起袖子道:“我要是不让你看看我本事,还被你瞧不起了还。” “那你出手啊,别打雷不下雨的。”曹管事道:“你要是护着我出去,少不了你好处。” 叶暖颤抖着手拿着剑畏缩着,被曹管事一推后就冲了出去。 一顿靠着蛮力打着,然后出剑耍了几招落音剑法。 这曹管事虽然自己不会武,只会扒拉算盘和骰子,但是混迹江湖多年,也能看出这的确真是落音剑法。 还别说,这几招落音剑法虽然只有三成的功力,但是也够用了。 叶暖打出一条路看向曹管事:“跑啊,曹管事。” 曹管事从赌桌下面钻了出来,然后躲在叶暖身后逃出了这场乱斗里,往花街的窑馆春月馆来。 春月馆的管事走了过来,叶暖面露惊吓之态,往四下看了看,看来不是一般的青楼呀。 那管事有三十的年纪,如女子一般的粉妆玉裹,说话声却又是粗旷的:“他娘的,看你这跟过街老鼠的样子。” 然后嘲笑着曹管事。 曹管事:“笑你个奶奶,总比你打扮成这样好。” 这春月馆不是一般的青楼,而是一个全是男子作为小倌的招待女客之所。 春月馆这管事的花名为花满堂。 “这伺候客人的时候她们开心,我也开心。”花满堂说:“我觉得挺不错的。” 曹管事嘲笑他:“你被腰比水缸粗的那婆娘压在身下差点哭出声时候,怎么不见你开心呀。” “你来找不痛快是吧。”被说出丑事的花满堂翻脸了:“我现在就把你打出去。” 第73章 要饿死谁呀! 这会要是被赶出去是绝对不行的,曹管事立即挂上笑脸十分的谄媚:“满堂~救我一条狗命吧~” 花满堂被他恶心到了:“奶奶的,滚边去,我要吐出隔夜饭了。”然后看到了曹管事身边跟着的少年,手中还持着一柄剑:“呦,哪来的?” 曹管事这会想起了身边还跟着的叶暖:“在我赌坊天天混迹的小子,今天还多亏他了。”说着话坐下自己倒杯水喝:“叫白真,以前是流云宗的弟子。” 叶暖抱拳施礼:“在下白真。” 花满堂一看这施礼就说:“果然是名门正派出来的,就是多礼。”仔细打量他一番:“这白白净净的,留在赌坊不适合呀,留在我这里怎么样?” 曹管事觉得合适呀:“可以呀,你小子觉得怎么样?” “啊。”叶暖犹疑着:“不合适吧。” 花满堂揽住了她:“你这小子,嫌弃我这里是吧。” 叶暖摇头:“不敢不敢,只是我粗笨,怕得罪了客人。” 花满堂道:“没事,我教你就行了,况且我们实在是差人手。看你根基不错,给我们办事,自然有你的好处。” “办事?”叶暖看向自己的剑:“用这家伙事的?” 花满堂眯着眼:“不敢?” 这手劲不小,而且他的手也是握剑的手。看来他,不单单只是一个倌人而已。 叶暖点头:“敢!” 之后叶暖就留在了春月馆里,因为是晚上做的生意,故而这白天都还在睡觉。 这会午后有几个人醒了,醒了就是饿了,等着要吃饭。 “花管事,我饿了!”一个男子站在楼上倚着栏杆,朝着花满堂大喊。 花满堂骂道:“你半脚入土了?自己不走到厨房喊去!” 叶暖抬头看向那个男子,那是第一眼就让她忘不掉,过目难忘的人。 明明他一身艳俗如盛开的牡丹一般,但那一身气度又是远离凡俗一般的出尘。 四目相对,他低头这个看着盯着他目光不移的家伙,那一双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澄明,如能一望见底的能数清每一颗卵石的清泉一般。 “哪来的傻小子?”那男子问:“看够了吗?” 叶暖回过神:“不,失礼了。”抱拳施礼。 那男子笑出声:“管事,这不会是新人吧?” 花满堂道:“以前是流云宗弟子,根基不错看着呢。” 流云宗?男人玩味的一步步走下阶梯,那修长净如白玉的手划过楼杆,他走到了叶暖面前,俯下身子低头细看他。 他身上有花香,但这香味清而雅。 叶暖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他问。 叶暖道:“白真。” 他又问:“你这个年纪,还没到能出师下山吧?” 叶暖道:“我是外门弟子,因和同门大打出手就被赶出山门了。” “我花名沉檀。”他觉得她很有意思。 叶暖道:“有礼了。” “饿了,饿死我了!”沉檀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院走。 花满堂对他喊道:“你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你差个小厮,要不要这个小子啊!” 沉檀道:“要了!” 外头天和赌坊的纷乱已经平息,曹管事在走之前拉着叶暖说话。 “像你愣头青,杀得了人吗?”曹管事道:“你这小子,江湖路,一踏进来就不出去了。” 他也不是好心,只是进了他们这里,就要拼上自己的性命。 叶暖抱拳:“多谢曹管事。” 曹管事一声哼笑:“哪天死了别怨我拉你进了这里就成。” “厨子去哪里了?”沉檀跑进大堂对着花满堂大喊:“还活不活了,厨子去哪里了?” 曹管事走了。 叶暖回到馆中,看见失去厨子的沉檀此刻面如死灰。 花满堂道:“对了,忘了,他还没回来。” 沉檀道:“那怎么办!要饿死谁呀!” “我来!”叶暖举手喊道。 花满堂和沉檀两人都看向她,沉檀问:“你会做饭?” 叶暖道:“会,就是手艺一般。” 沉檀笑着走到她面前,就推着她往后院去:“快快快,先去做饭,我都饿死了。” 叶暖被推到厨房,先四下看了看,然后搂起袖子开始洗菜做饭。 沉檀吃着李子倚着梁柱看着她。 这动作怎么看都是干惯了粗活的,至于她的剑这剑鞘看着普通,但实则材质不一般,剑鞘就不一般了,那剑就更不一般了。 “一个外门弟子,也能有这样的好剑?”沉檀问。 叶暖道:“是长辈传的,家道中落拜入山门之前,便带在身上的。” 沉檀问:“练了什么剑法?” “落音剑法。”叶暖道。 “练到第几层了?”沉檀问。 “第三层。”叶暖道。 沉檀道:“我以前也见过南门宗主,他的膝盖一下雨就疼,现在好点了吗?” 叶暖道:“我是外门弟子,不知道宗主这事。” 这花满堂在外边听着他们说话,这沉檀擅长辨人识谎,这会询问白真此人,要看看这人是不是能用。 炒出了一阵香味传出来,这花满堂在外面闻着也开始饿了,就往里走:“香呀。” 叶暖先盛出一道五香炒肉条:“请。” “哇唔~~”沉檀动了筷子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香呀,好吃好吃好吃,活了活了。” 花满堂也动了筷子:“哇,可以呀,这手艺。” 叶暖端来了两碗饭,再炒出两盘菜出来给他们端来。 两个人就着白饭吃的很香,花满堂不由问:“曹管事说你剑法练只练了三层,但是你们流云宗难不成还教做饭啊?” 叶暖道:“我没亲人,自己不做饭是要饿死的。” “你爹娘呢?”花满堂问。 叶暖低着头,神色露出伤悲的样子:“都不在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一样。”花满堂说:“像我和沉檀,都是无亲无故的,但是无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随后花满堂带着叶暖跟她讲这里的规矩,这馆中也按照寻常青楼一样有三六九等,除了头牌的燕归之外,像沉檀这样的低一等倌人身边也要配一个小厮。 这沉檀升上这一等倌人也就这两天的事,又挑三拣四的,所以还没有配一个小厮,既然觉得叶暖还可以就试着用用看。 第74章 让你见见世面 有武艺在身就没必要从打杂开始,顺便这人就交给沉檀调教了。 之后叶暖就跟着沉檀,照顾他起居跟着他。 将这里的忌讳和规矩跟她说清,剩下的就交给沉檀了。 此是另外一楼的皓月楼。 顾清铭已经查了春月馆,这时四人在密室中讨论。 沐凡霜很是担心:“这里面全是男人。” “而且全是浮图阁的杀手。”顾清铭道:“这个地方比较特别,招待的女客,原本背靠着的是长公主府。但是三年前长公主驾薨,就没了靠山,生意一落千丈。这半年前来一个花满堂,带来一派美男子,如今生意兴隆。” 在这样的地方,想要生意兴隆没有靠山可是不行的呀。 沐凡霜道:“怎么巧,和浮图阁都是同时入京的。那现在的靠山是谁?” 顾清铭清了清嗓子道:“是威扬镖局的大当家。” 震惊到沐凡霜捂住了嘴:“真的吗?居然是柳惠环?” 这威扬镖局是数一数二的大镖局,总镖局在金微城,在金微城势力不一般。这些年在盛京城有了分局,经营的也很好。 因为纯粹是江湖势力,当自己是商户就闷声做生意不在虞家和张家争斗之间。 镖局的大当家柳惠环是上一任大当家的长女,当年镖局内斗,一阵腥风血雨里这柳惠环击败了所有的兄弟硬是当上了大当家。 天资聪慧的她习得柳家枪法,二十岁就步入了宗师境的奇才,她枪法的独步武林。 同时她还很会做生意,接手之后让威扬镖局更盛从前,威名远播。 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所以她花边小道消息特别多。 顾清铭道:“花满堂和她私交甚密,但花满堂是浮图阁的杀手,看来这威扬镖局和浮图阁应该有所联系。” “毕竟都是江湖中很大的势力,有所牵连并不奇怪。”沐凡霜道:“我现在比较好奇柳惠环和花满堂是什么关系,毕竟半年前柳惠环才亲手杀死了跟自己妹妹偷情的夫君。” 如今已经三十多的柳惠环,比起她的本事来讲,她的私事总是更让人在意。 顾清铭道:“看样子的确不仅仅只是个入幕之宾。” 对于混迹江湖多年的沐凡霜来说,像柳惠环的女子就是她最向往的目标。 一个女子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能说上话,能不管任何的看法,做自己想做的,这是沐凡霜也想达到的目标呀。 “我比较方便盯着春月馆,调查此事交给我吧?”沐凡霜道。 的确如此,春月馆招待的女客,他们四个人里只有凡霜是女子,如果叶暖需要帮忙的时候她也比较方便进去。 随后沐凡霜便去安排,到春月馆周围部署。 到了夜幕来临时,是这花街柳巷最热闹的时候。 春月馆的位置偏僻,因为来的女客们很多都是盛京城里高门大户的夫人娘子,偷偷的来,也偷偷的去。 另外就是江湖女子,各门各派的都有,都是在听着江湖小道慕名而来。 为了不露身份,每个记名之后的客人在进馆之前,都要戴上好看的花瓣面具。 春月馆的第一规则:馆内的所见所闻都不能传出。 作为头牌的燕归公子以美男子之名,引得女子们慕名而来。 他每日一曲或是一舞时都是满堂喝彩。 每夜都以竞标,最价高者与他共享一夜欢爱。 “我们燕归呀,只要跟他过了一夜,就没有不回来的客人,就没有人能忘掉他。”花满堂看着叶暖这个愣头青道:“等会看看知道吗?” 叶暖点头,眼里很有信念:“在下会好好跟着诸位公子学” 真是个傻小子呀,花满堂说:“行了,回去帮着沉檀梳头,他好歹也是一等倌人,近日不少客人冲着他来的。嘱咐他,今夜有贵客。” 叶暖端着花满堂交给她的衣物回到了沉檀的屋子里。 沉檀已经梳发,此时正对镜在眼角周围画上一朵红牡丹,花技十分高超,那画出来的牡丹显露雅贵之姿。 就算是那么艳的牡丹花也盖不住他一身的清冷,他就像一朵傲雪白梅一般,清雅高洁。 “回来了。”沉檀落下最后一笔:“给我更衣。” 叶暖立即上前给他更衣。 假装粗笨,连怎么系腰带都不会的样子。 沉檀自己来系,声音柔和:“看一遍,要学会。” “是。”叶暖道。 沉檀系好了腰带后又解开:“你来。” 叶暖笨手笨脚的系上。 “不算笨。”沉檀道。 这一身的衣装很艳,可沉檀却用压住,不见半分俗气。 叶暖觉得他特别,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沉檀看向她:“你为何总盯着我看?” 叶暖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很特别。” 看着她的眼神便知道都是真心话,沉檀随即呵斥道:“喂,我没有断袖之癖。” 叶暖立即摇头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得出对方这也是真话,沉檀道:“行了,你抱上琴,我们该出去了,让你见见世面。” 抱上琴的叶暖跟着沉檀从屋子走了出去,站在二楼栏杆前,这会燕归就要出场了。 四周的白绸从天而降,那如仙鹤一般的身姿从高处降落,翩翩起舞时,那舞是力与美的交揉。 这不是叶暖第一次看男子跳舞,她见过夙凉男子在节日时跳过的胡腾舞,那舞步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像野豹一般。 而燕归的舞又不同,是刚柔并济,但也并非矫揉造作。 他就如高贵的白鹤在河塘里起舞一般,高扬着头,从骨子透出的一股傲气。 越有傲骨越令人下面平日里身份尊贵客人喜欢,因为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驯服这样的一身傲骨。 “人常常会想到不可及之物,越是不可及越是想得到。”沉檀道。 叶暖能明白为什么下面的女子们此刻的目光都在燕归身上,因为他实在是太美了,这个美是矜持又高雅的。 “好厉害,太美了。”叶暖不免称赞。 沉檀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清澈的愚蠢,的确像个初入江湖的傻子。 燕归一舞之后,引得满堂哄闹,都要燕归再一舞。 花满堂这会走上来:“各位尊贵的客人们,请恕罪。燕归也累了,下面还有其他歌舞可赏,但此时竞标者可以递上帖子了。” 要竞标燕归这一夜的客人们递上竞标帖,然后竞标者进入偏厅。 而大堂的歌舞一出接着一出。 沉檀抱着琴缓缓走下去,除了燕归之外现在最惹关注的便是沉檀。 有客人写词时,将归雁比作白鹤,沉檀比作幽兰,称他是‘世上有君子,气华空谷兰。’ 叶暖觉得说的非常是。 那红妆玉裹之下都挡不住他的一身不染凡俗的仙韵。 第75章 不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 琴弦在指尖间掀起一场风华,不过一琴而已却奏出了宫廷雅乐般恢弘的一曲,这一曲就在身临在广袤无垠的江河大海之上,仰望而去是浩瀚星空。 下面的客人们沉浸在曲子里,无论是琴艺还是容貌,沉檀本身的存在就十分令人瞩目。 叶暖此时在意到楼下的偏厅里,似乎已经竞价结束了,投出最高价的女子跟随着花满堂往着二楼雅间而去。 琴声渐消,沉檀抱琴上楼,叶暖连忙跟上。 回到屋子里,沉檀道:“去备酒菜。” 叶暖立即下楼去备酒菜后端着上楼,此时春月馆十分喧嚣,叶暖小心的闪避客人走上二楼,这时瞧见了燕归进入客人所在的雅间。 叶暖将酒菜端进了屋内摆在桌上。 沉檀道:“客人要进屋了,没事喊你就不用进来。” 叶暖点头,随即离开了屋子。 花满堂见她出来正正好:“白真,去厨房帮厨子,这会菜都没上齐。” “是。”叶暖应着就往厨房去。 之后忙忙碌碌了两个时辰,叶暖跑上跑下的送菜递酒。在宵禁之前,这会所有听曲观舞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馆中,只有剩下几位要留宿的客人。 关上了门,沉檀的屋里还有最后一个客人。 方才弹了两个时辰的琴,但这最后一个人不听琴。这位客人不是在最热闹的时候来的,而是在人都离开的才来。 她特意为了沉檀而来,就是花满堂所说要接待的贵客。 最后一个客人不是备上了酒菜,而是茶点。 叶暖放下茶点后退出屋子。 夜静了,这会没有什么人,叶暖拿着托盘从出来,其他陪侍的倌人从雅间里出来,这燕归带着客人往自己的屋子去。 他们迎面走来,叶暖附身退让。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那客人让叶暖觉得在哪里见过,那身态和步伐在哪里见过? 她难道是…… 叶暖心中一惊,是她吗? 戴着面具无法确认身份,转念一想叶暖便立即下楼到了后院,从后门走了出去,然后找四处的马车。 那样的尊贵的客人一定有马车和随行的人。 还在的客人屈指可数,马车不过就那几辆,而且不会停的太远。 快速的移动寻找着马车,叶暖找到了,果然是张家的马车,在张家马车前等候主子的仆妇就是林嬷嬷。 确认了那人的身份后叶暖立即往春月馆回。 跟着燕归进入屋中的女子,她坐在椅子上,就算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也能看出她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两个时辰了,该聊正事了。”女子正在煮茶的燕归。 燕归语气平静:“郡王妃莫急。”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承平郡王元泌的王妃张雁。 表面是酒色卖艺的生意,背后是替人消灾的买卖,但是要请动这里天阶以上的杀手,继续通过竞价来请燕归。 从竞争到现在前前后后已经等了四个时辰,张雁此时已经十分的不耐烦。 燕归奉上了茶:“郡王妃请。” 张雁从腰间取出一张的纸放在桌上,燕归将纸拿起打开瞧了瞧,上面写了一个人名,看完便放在蜡烛上烧掉。 “杀这个人,郡王妃出价不够。”燕归道。 真是的狮子大开口,但是张雁一定要那个人死的心也很坚决:“那你出价。” 燕归道:“杀这个人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事。” 不过是一群身份卑贱又不能见光的杀手,却在她面前讨价还价的,张雁道:“喔,那你觉得要用什么换。” “杀这个人,就等于得罪了宣王府和虞家,就算赚了郡王妃这笔钱,那没命花。”燕归道:“郡王妃有什么足够的筹码,能让我们冒这个险?” 张雁轻蔑一笑:“原来是没能耐,也不敢呀,若非我张家,你们能进得了盛京城吗?” 燕归道:“郡王妃说的对,张家何等高贵,郡王妃何等高贵,屈尊来此实我等荣幸。但,生意是生意。” “是怕出手再失败吧。”张雁嘲笑他们:“果然是虚名呀,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小的当然不是什么东西。”燕归的语气尽量维持着恭敬道:“郡王妃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恐今日要送客了,自然,除了酒钱其他的我们不会收。” 张雁摔了茶杯站起了身:“活该你们命贱。” 燕归附身施礼送客。 张雁摔门而出,花满堂迎了上来送客离开。 而沉檀的屋中客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客人。 这位客人一身英气,虽为女子但身量非常,看着比一些男子都要健壮许多,且她手中持剑目光如炬。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出手很干净,辛苦了,我们主家很满意。” 鸽子落在窗口,从窗外的街巷方才看到了叶暖从后门回来的身影,关上了窗户后手中抱着鸽子的沉檀转头走到客人对面坐下,收下了银票:“承蒙惠顾。” “告辞,不用送。”她不多说,直接就走。 沉檀起身抱拳施礼:“多谢。” 客人走了,沉檀抚摸着手中的鸽子,从它的脚腕上取出一张纸,里面写着一段梵文。 叶暖敲门要进屋收拾。 “进。”沉檀道。 叶暖收拾着东西,沉檀取出一本礼记来破解密文。 这么巧的吗? 沉檀看着叶暖,手一挥熄灭了整个屋子的蜡烛,将屋子的门木锁压下。 眼前一黑但是叶暖反应很快,直接飞针而出,沉檀以敏锐的听觉躲过了飞针,随后向着她一掌袭去。 叶暖直接挡下这一掌开始反击,拳脚功夫虽然不如剑法,但轻功与身法凑一起也够用。 不能耽误时间也不能打草惊蛇找到自己的剑后,叶暖从窗口一跃而出,见她要跑沉檀立即也取剑追上。 花满堂送走了客人,瞧见那一前一后从屋瓦上跃过的身影。 “白真这小子轻功不错呀。”花满堂念叨着上了楼。 进了屋看见后花满堂看见了燕归铁青的脸。 “咋了这事。”花满堂语气十分的卑微。 燕归看向他:“我一直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看看来的都是什么人。” 花满堂道:“赚钱容易吗?只靠着杀人的买卖,有什么赚头。这个又能赚钱,还能有个庇护。” 第76章 人生不辛苦但离谱 “你知道张雁要杀谁吗?”燕归道:“凭我们堂口也要惹上这一身麻烦?” 花满堂问:“她要杀谁?” “宣王世子的世子妃。”燕归道。 毕竟阁主之前亲自出手,都没能杀了宣王世子,他们作为堂口之一,可不敢动手。 而且涉及了张家和宣王府,燕归还要亲自去面见阁主,将今日之事禀告。 花满堂一脸烦:“既然今日拒绝了她,她虽然没啥本事,但是搅黄我们生意恐怕要折腾一下了。” 燕归道:“那关门吧。” “你又胡说。”花满堂道:“别忘了阁主给我们的任务。” 要完成任务,又要维持生计,整个堂口上上下下不少人,赚钱容易吗! 燕归道:“刚才又是怎么了?” 花满堂道:“应该是沉檀在试试刚来的那小子本事如何。” 燕归道:“从轻功看倒是个好苗子。” 花满堂开始清算今日的赚头。 而燕归则是换了一身衣裳后就出门了,要去求见阁主。 另外一边沉檀一路追着叶暖到了巷口绝路。 沉檀出剑十分狠决,一定要逼出对方的真正实力。 春晖出鞘,叶暖以落音剑法挡之。 的确是流云宗所传的落音剑法,但是人,绝对不是流云宗的外门弟子。 沉檀每招都是直击要害,从落音剑法第三层到第九层,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落音剑法大成。 必杀一击现,叶暖引内力直接挡住这一剑。 两股内力相抗,沉檀一惊。 他已经用了八成的内力,可对方游刃有余的样子看着像半成功力才用出来,小小年纪却内力浑厚,接近宗师境。 “你是虞素雪的人?”沉檀直接问。 听到素雪的名字让叶暖一惊,眼露杀意:“你是谁?” 沉檀道:“沈霆。” 听到他的名字后叶暖立即收力,放下了剑。 沉檀,不,应该是沈霆也收起了剑。 什么流云宗外门弟子,流云宗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沈霆就没见过这个人。 从一开始就怀疑她的身份,所以答应花满堂把她收在自己身边,想看看这家伙冒名顶替流云宗想干嘛。但是方才沈霆收到了密信,虞素雪从来不会加急直接飞鸽传书给她,这么紧急让他吃了一惊。 解开密信就说因为他失联一个多月派出了人找他,所以就试探这个白真的武功,虞若枫跟他说过有个叫叶暖的丫头学了落音剑法和身法。 看来就是她了。 找了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叶暖施礼:“在下叶暖,世子妃的侍女。” 沈霆回礼:“在下流云宗沈霆。” “幸好你平安无事。”叶暖道。 沈霆现在看她倒是不装初入江湖的傻子了,她这一身伪装真是不错,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因被阁主安排去了南方密训,所以无法与外界联系,前两日才回来升到玄阶杀手。昨日才得传信虞素雪,方才接到她的传书。” “原来如此。”叶暖道。 “此番有些阴错阳差。”沈霆道。 叶暖道:“辛苦你埋伏在浮图阁。” 沈霆道:“不算特别辛苦,就是觉得他们很离谱,为了混迹在盛京城又要赚钱,春月馆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半年前作为浮图阁最高阶的杀手燕归,带着天阶杀手花满堂选了一批弟子开一分堂。 当时作为黄牌弟子,现在是玄阶杀手的沈霆无权得知他们身负什么样的任务,但居然想出了买下春月馆经营的鬼主意。 真真是鬼才呀,的确是日入斗金,谁能想到这盛京城贵夫人们的钱这么有赚头。 但是就是太招摇了,而且天天弹琴挂个笑脸陪笑,还要接任务出门办事,重点他还是个卧底。 叶暖道:“今夜我瞧见了张雁来了春月馆。” “看来她是来请燕归去杀虞素雪的。”沈霆道:“但你放心,按照规矩燕归不会接这个生意。” 叶暖道:“所以春月馆是浮图阁的分堂?” “正是。”沈霆道:“浮图阁首先是阁主,其次是三位长老,接着便是燕归这样堂主阶杀手,花满堂是天阶上品杀手。” 叶暖道:“他们的武功如何?” 沈霆道:“花满堂不是我的对手。” 叶暖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一年才只是玄阶杀手?” “因为浮图阁分阶弟子的时候,武功虽重要,但是杀过多少人,接过几次任务更重要。”沈霆道:“三位长老里,便有武功平平却能算计杀人的。” 这浮图阁训练杀手的方式毕竟和崔侍卫训练暗卫的方式不同,记得素雪几番观察下来,认为这阁主现在是想要改变浮图阁的格局,从一个杀手组织扩大势力后要成为江湖的一大门派。 这浮图阁如今有阁主以及其中两位长老为宗师境。 在杀剑没有练到第九层前,叶暖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燕归呢?”叶暖问。 沈霆道:“我不曾见过他出手,不好妄言。” 叶暖道:“此番我来是否打乱你的计划?” “无妨。”沈霆道:“我们回去想个合适的主意你再脱身。” 两个人先回了春月馆。 花满堂还没有给叶暖安排住处,沈霆的屋子也不留客人过夜,就让她在外间睡就行。毕竟升入玄阶杀手之后,身边都要有一个通过考验的黄牌弟子作为暗侍相助。 只是他们堂口现在情况特殊,有特别任务在身上不过才成立一年不到,这钱和人都不够。 所以花满堂开始自己选人,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找到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当黄牌弟子。 这沈霆能识人辩谎,暂且留下了这个叫白真的年轻人。 沈霆从柜子抱出枕头和被褥递给她:“给。” 叶暖接过:“多谢公子。” 沈霆走到镜前擦掉了脸上的浓妆。 叶暖看着他问:“定要这般浓妆艳抹吗?” 沈霆道:“这跟你脸上的面具一样,这里没人想让客人看到真面目。” 这会已经夜很深了,收拾了一番后便就寝。 躺在外间铺在地板的被褥上,手中握着剑叶暖闭眼休息。 呼吸间听不到间隔,可见这叶暖内力之深厚,不过十七岁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武功。 不过为何刚才出手她除了落音剑法之外就是暗器相辅,没见她用出其他武功? 虞素雪倒是运气不错。 话说回来这虞素雪真是在意这个叶暖,担心她有事居然不顾他的安危直接飞鸽传书。 第77章 我人不错吧 已过了宵禁,空旷的马路上一辆马车行驶在大道上,停在了京兆府前。 张徇打着灯笼驾着车,停车后元澂从马车下来。 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走进来京兆府,这如今元泌都快算是住在京兆府了,从侍女案之后便从未回过府邸。 夏日炎热,元泌坐在案前门是开着的,身边只留了一个内侍在旁。 元泌远远瞧了有个人影进院,等人走近看清长相后不由一惊,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拎着东西踏进门,元澂施礼:“殿下。” 元泌颔首:“你怎么来了?” 将东西放在元泌面前的书案上,元澂转身先关上了门,转过身道:“打开瞧瞧吧。” 元泌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两个木偶,一个写着太子的生辰八字,一个写着太子妃的生辰八字。 元澂另外递给他一个卷轴。 拿起卷轴一阅,里面是关于此木偶咒杀术的记载,愤怒从心中燃起的元泌拍案而起:“这是什么!你什么意思!” 他是一个几乎不发脾气的人,循规蹈矩的他总是温雅的,能见元泌愤怒可见是触及了底线。 “从东宫的太子寝宫与太子妃寝宫外边的东南角找到的。”元澂道:“或许你的郡王府里也有。” 元泌质疑的看着他:“你的人潜入东宫做什么?” 反应还挺快的,这个京兆府尹倒是让他白当的,元澂也不心虚道:“我自有理由,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是给你找到了这个。给你送了过来,我人不错吧。” 能肯定这个木偶绝对不是元澂和素雪所做,这两人从小就忌讳这些,元泌问:“谁放的?” 元澂道:“看见了是谁放的,但是我目前没找到这个人。” “你应该找到这个人之后再把东西送回来才对吧。”元泌道。 要不然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元澂很容易引火烧身。巫蛊一直都是皇家忌讳,一旦涉及此事就很难脱身。 元澂道:“我没找到人证,但是大概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需要引蛇出洞。” 这是要元泌去引蛇出洞,现在东西已经在他手上,于公于私不去都得去。 “你认定我不怀疑你?”元泌问。 元澂道:“谁叫你是君子呢。” 何况还有素雪,元泌宁愿自己死,都不会伤到她半分。 元澂敢来也是笃定了元泌接手此事后不会让他和素雪涉及其中。 “真是好谋算呀。”元泌道:“说你的主意吧。” 元澂向他告知了所怀疑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并道:“一旦他们知道东西被你发现,他们要不然就会把人证藏起来,要么就杀了她,无论是哪种他们必定有所行动。” 元泌道:“所以无论是死是活,只要找到了都是证据。” 除了藏人和杀人,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人已经被处死,那就会麻烦点。 说完话元澂施礼:“我先告辞了。” 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元澂背影已远,内侍小福子担忧道:“殿下,该如何是好?” 元泌看着案上的两个木偶,眼神十分冰冷:“父亲不曾亏待他们,也没有对不起他们的事,不去诅咒张家却对他们下手。” 太子之位本身便是罪吗?坐上这个位子无论是谁,就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东宫究竟是何等险恶之地。 “小福子命指挥使方禹琛率卫来见。”元泌道。 小福子立即前去。 承平郡王府护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方禹琛,从前任职东宫左率卫,元泌亲信。 收到命令之后方禹琛立即清点指挥司卫两百人赶往京兆府。 同时亦有金吾卫已经在京兆府候命。 一声令下,一众金吾卫与王府护卫跟随在元泌车马之后到了郡王府外。 管家已奉命大开王府大门,侍女通传张雁说郡王殿下回府,张雁欢喜出来相迎,却不想眼前竟然是如此大的阵仗。 “殿下?”张雁问:“这是何故?” 元泌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走到了自己寝殿的东南方。 “挖。”元泌下令。 金吾卫吴将军亲自动手,但是并没有找到,另外一边小福子带着人在张雁住所东南角也没有挖到任何东西。 没有挖到,就表示元澂的推断是对的,在东宫埋下木偶的人不是宫女,而是其他府邸的人。 “去东宫。”元泌道。 看着他匆匆回来又匆匆的离开,张雁不明所以,心中忧虑担心便命林嬷嬷派人去打听。 方禹琛已先一步到东宫禀报,太子命人大开东宫大门,与太子妃都坐在正殿等待。 元泌带着带着人进了东宫,命小福子按照元澂所给的卷轴带着东宫内侍,分别去太子寝殿以及太子妃寝殿内寻找除了木偶之外的巫蛊之物。 随后到了元泌在东宫的寝殿东南墙角下,元泌看向吴将军。 吴将军动手开挖,从墙角下面找到了第三个木偶,上面写着元泌的生辰八字。 元泌立即走进寝殿搜寻其他证物。 从三个寝殿内分别找到了藏在花瓶里符咒。 将东西全部呈到大殿,元泌向太子与太子妃禀明今日之事。 太子紧握着拳:“查!彻查!” “儿臣遵命。”元泌立即带着所有物证回京兆府。 这一件事就在一刻起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在夜里就惊动到了陛下与皇后殿中。 竟然有人以厌胜之术咒杀太子,令张皇后大怒。 延福宫里的陛下最厌这样的手段,命殿中大监盯紧此事,天亮之后立即命张相、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京兆府尹、御史台中丞入宫面圣。 天一亮就闹翻了天,元泌与张相等人入宫面圣,张皇后也让人请来了太子元璂到中宫。 见太子来了,不等他行礼张皇后立即走到他面前:“太子可无碍?” 元璂道:“儿臣无碍,请母后放心。” 张皇后道:“既然张相与三司官员皆在安仁殿内殿了 ,三司合查此案定能找到幕后真凶,太子宽心。” 元璂道:“儿臣最担忧的是父皇,父皇最厌此等手段应当是动怒了,如今父皇身体不好原不该惊动他。” “哪有什么事可以瞒住陛下的?何况还是这样的事。”张皇后道:“这不是小事,有人要杀你,本宫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第78章 血海深仇 思量了一夜,既然元泌敢如此大动干戈就表示他心里已经知道是谁做的,只有大动干戈才能处理此事。元璂心中大概也明白到底是谁,可是他真的不希望是这个人。 从皇后宫中走出来,回东宫的路上元璂看见了元瑨。 元瑨施礼:“太子殿下。” 元璂道:“看来陛下也召你入宫了。” “殿下可无碍?”元瑨问。 这话倒是真的在关怀他,元璂点头:“无妨,只是此番恐是谁都不得安生。” 对于此番咒杀太子的厌胜之术,完全在元瑨没想到的范围内,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愚蠢到如此地步。一旦用了这样的手段,那绝对不会被陛下放过。 元瑨道:“殿下对此事可有眉目?” 元璂道:“想来以五弟的谋略,很快会查的比我知道的多。” 看来元璂知道是谁了,元瑨看着他如今的态度,明明知道是谁了却格外的冷静。 元瑨道:“殿下保重。” 元璂道:“幸而不是你。” “臣,没有想要太子殿下死的想法。”元瑨道。 虽然不想杀太子,但是如今的处境往后只能活一个人。 元璂道:“去见陛下吧。” 元瑨施礼告退。 陛下下令,命刑部尚书主理此案,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协查,御史台中丞监察此案。 命虞杞衡回城暂管金吾卫,全城封锁戒严,出入城门者细验身份。 元瑨带领羽林军加强太极宫与东宫防卫。 一天之内全城风声鹤唳,虞杞衡严查城门出入者,每日十二时辰内皆有金吾卫巡查整个盛京城。 坐在御史台最高处的屋顶上,吹着风看着下面的人忙忙碌碌,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这世人多有趣呀。”元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石章真是无言呀,明明是元澂自己布下了这么大的局,现在居然跟一个局外人一样的看热闹。 这会石章接到了亦杨的飞鸽传书,取出信笺一看道:“世子,淳王府有动作了。” 元澂手中摇晃着玉佩:“你也去,现在全城是虞将军在严禁,我这不会有事。”然后瞧见了下面慌慌忙忙的御史中丞被阶梯绊倒,笑出了声。 现在对于元澂而言是最安全的时候,都乱套了,张家根本不会有心思来要他的命。 不单单是宫廷和朝廷,整个非同一般的事态让百姓们也能感受到出了大事。 入城出城要细查身份耽误了商人的生意,城门口已经排了几队长龙,金吾卫的人手也在增加。 春月馆这头,燕归让花满堂与沈霆立即出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霆带着叶暖一块从春月馆出来,先往茶楼上一坐,点了一桌子的茶点。 叶暖道:“不先去查吗?” 这一路走来都能见到巡查的金吾卫,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宫里的事,沈霆看向她:“等虞素雪的消息便可。” 这话说的对,素雪一定会跟他们传消息,的确没必要去查发生了什么事。 “你很喜欢糕点?”叶暖问。 沈霆道:“我记得若枫说过,他们家武功高强的丫头最喜欢吃糕点,而且食量很大。” 叶暖欢喜:“都给我的?” 沈霆点头。 看着一桌子的糕点叶暖毫不客气的开始吃,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出剑。 这茶楼二楼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可以瞧见大理寺,肯定是出了什么大案,沈霆看着大理寺出出入入的官员,平日都是不会在大理寺出现的人。 刑部还有京兆府的人出现在了大理寺,要三司共理的案子,简直恐怕是惊天大案呀。 这茶楼间或者街上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从一早来来往往的金吾卫里就能感受到不寻常的事态。 沐凡霜走到茶楼上:“暖儿。” 叶暖看向她:“凡霜。” 沐凡霜坐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主子说,东西给了郡王,所以现在盛京城戒严,主子让你早点脱身。” 叶暖一惊,居然已经把木偶给了元泌,那现在她得赶紧回宣王府才行。 “主子怎么样?”叶暖急忙问。 沐凡霜说:“主子自然没事,只是担心你不安全。” 叶暖很害怕事情会查到元澂和素雪身上,毕竟东西最先是她挖出来的,而且此事宣王殿下不知情。 沈霆品着茶,看他们的对话,看来的局面跟虞素雪也有关系。 “是你们主子在布局?”沈霆问。 注意力都在担心叶暖安危身上的沐凡霜这会才注意到沈霆,然后一惊:“哇,太俊了吧。” 叶暖道:“是吧,我第一眼也被惊艳。” 这话让沐凡霜更惊,凑近看着叶暖,这个没有情根的小丫头居然头一次夸一个男人好看呀:“哎呦,暖儿终于要长大了吗?” “嗯?”叶暖道:“我难道一直没长大吗?” 沐凡霜一笑:“当然。”然后看向沈霆道:“在下沐凡霜,皓月楼三掌柜,主子跟我说过你身份,若要相助之时尽管相言。” 沈霆道:“此番三司共查一案,看来你家主子有大动作了。” 沐凡霜道:“的确如此。” “跟张家有关吗?”沈霆问。 沐凡霜道:“应该无关。” 跟张家无关,沈霆放下茶杯,看见了花满堂在下面经过,这会他们该走了。 沐凡霜已经不见踪影,沈霆也带着叶暖往春月馆回。 叶暖看向他,心疑为何他要问是不是跟张家有关,他与张家是有什么仇吗?所以他不单单只是因为南门先生的吩咐,而是为了跟素雪联手对付张家才不惜一切潜入浮图阁吗? 感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沈霆道:“有事就问。” “你跟张家有仇?”叶暖问。 沈霆道:“既然这么问,你应该已经明白,如果不是血海深仇谁能在春月馆待下去。” 不是一般的仇,还是血海深仇。 “抱歉。”叶暖道。 沈霆道:“既然出事了,要尽快想办法让你脱身回去。” 叶暖问:“你有主意吗?” 沈霆道:“今夜听我安排。” 叶暖点头。 回到了春月馆后,沈霆以梵语写了一张信笺放飞了信鸽。 叶暖不明白:“你这是?” 在春月馆放飞了信鸽,一定会引来燕归怀疑的。 但现在沈霆就是要让燕归怀疑他,因为他潜入浮图阁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的格局,至于要长期埋伏在这里另外有细作办这事。他终究不是细作,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应该离开了。 虞素雪的棋局将要展开,他也要作为棋子开始发挥作用。 “明日我们一起离开。”沈霆道。 叶暖点头:“明白。” 第79章 第一缕阳光 另外一头看着从沈霆窗口放飞的鸽子,燕归垂目,杀机已现。 花满堂从外头回来,一进来就喝水:“完了完了,今天的生意估摸要黄了,全城戒严,生意要不好做了。” 燕归道:“想来的客人都会来的。” 花满堂看他一身的杀气觉得不妙:“怎么了?” 燕归道:“要清理门户了。” 花满堂:“谁?” “沉檀。”燕归道。 花满堂道:“今天做完生意,关门再打狗。” 比起处理掉沉檀这个人来说,天天算着钱的花满堂觉得就算要杀,也要让他把今天的银子给他们挣到再杀。 花满堂下楼去准备开门做生意前先安排然后准备今晚关门打狗。 黄昏之后掌灯,春月馆开了门。 就算是全城禁严又如何,为了抚慰自己孤独的心,依旧也有人到了夜幕之时一定要来这春月馆。 人从欲望中而生,在孤独和寂寞之时的欲望更加被放大,就算是明明知道是虚妄的,也愿意沉沦在一刻的欢乐之中,沉湎在酒色之间。 “酒色财气是最容易蛊惑人心的。”沈霆一身浓妆抱着琴倚柱看着堂中的人们笑语不断,看向叶暖道:“但好像这些打动不了你的心。” 叶暖道:“我喜欢酒,也喜欢钱的。” 沈霆一笑,今夜是他在春月馆的最后一曲,他会尽力而为。 其实无论是春月馆里的人,还是来春月馆里的人,没有人心里不怀着忧愁和伤痛。 这些客人们,白日是高墙深院里的夫人娘子,在这里的酒色之下露出在夜晚的本性,不过是释放了心中的寂寞和压抑。 虽然发起酒疯的时候真的让人没办法,但是人就是这样呀。 在她们说出真心话嚎啕大哭的时候,春月馆得到了达官显贵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们释放了心中的痛苦。 谁不是来这里互相利用的。 听着沈霆弹琴的叶暖,心中很好奇这流云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他的琴和若枫的笛都能那么好听。 只不过若枫吹笛有一种江湖傲气,是海阔天空。 可沈霆的声音,有一股不知道她该怎么形容的悲伤,这股悲伤就像是慢慢沉入寒潭却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的哽咽。 他的眼神里的薄凉,就是那寒潭彻骨的冰凉,冻的骨头生疼。 叶暖摸上脸,发现自己哭了,可是为何呢?这泪为何而流? 今夜的琴声实在太过悲凉,花满堂都觉得心肝都一颤一颤的,看着听他弹琴的客人们亦在抹泪。 这样的悲凉真是对今夜的肃杀衬景。 戒严之日不留客,提前让所有人客人在宵禁之前全都离开。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拔剑的寒气充斥着整个春月馆。 沈霆与叶暖已经被团团围住。 燕归神情冷漠的看着沈霆:“你埋伏在浮图阁有何目的?” 沈霆道:“你问不出来。” “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离开这里了。”燕归出剑。 这一剑如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雪顷刻袭来,沈霆出剑挡之,两人过招。 花满堂朝着叶暖而去,其他人也一拥而上,叶暖袖中一串飞针袭去,互相扔出的暗器和毒针跟下雨一样。 凝神聚气,叶暖使出落音剑法最强一式,那剑气如落花纷飞化作锋利的利器一般朝着他们攻去,瞬间八成的人已经倒下。 花满堂以内力相抗反击,却不敌对方内力的之强势。 “居然这么强。”花满堂过招间落在下风。 可此时沈霆却不敌燕归在屋顶下相抗,叶暖冲上屋顶,出手便是杀剑。 燕归大惊:“杀剑!” 这也是沈霆没有想到的。 花满堂带着人一跃而上又是团团包围之势。 叶暖引内力汇聚,一杀剑破开一条路,拉上沈霆逃离。 在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一路逃窜,还要避开夜巡的金吾卫。 全城禁严不利于他们逃跑但是也不利于燕归追击,你追我赶的跑了大半夜,这会叶暖看见了游仙楼,拉着沈霆就躲了进去。 正好顾清铭在这里清账,留夜在这里。 燕归冲了进来,顾清铭挡住了他们,警告他们这是虞家产业,只要他一嚷嚷金吾卫立即就能来。 在盛京城里混没人不知道张家和虞家两个势力,燕归与花满堂无功而返。 叶暖带着沈霆躲在了二楼墙角,两人冒出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离开松了口气。 顾清铭确定他们离开后便往楼上去,立即询问:“你们可有受伤?” 没有受伤的叶暖立即看向沈霆,发现了他手臂受伤:“沈霆受伤了。” 顾清铭立即去拿伤药,叶暖去烧水端来一盆热水来清洗伤口。 两人帮他清洗伤口且包扎之后,顾清铭给他们找了干净的衣物,让叶暖也去把面具卸下来,要不然就要伤皮肤了。 叶暖去卸下伪装和换了一身衣裳,沈霆脸上也还有昨夜献艺时的浓妆,也去洗漱更衣。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才真正见到彼此的真面目,这会第一缕清晨的光从窗口照在两人身上。 原本一身谪仙的沈霆现在笼罩上一层光环仿如神明,两人相望着,在沈霆眼中此时所见的叶暖浸沐在晨光下,是冬日暖阳般的璀璨又温暖。 端着早饭来给他们的顾清铭迟迟没踏上最后一个台阶,这个时候真的不好打破这样的氛围。 心里是一种老父亲看着女儿长大一般的不舍和感动,这叶暖难道要开窍了吗? “啊!!!” 这时候从楼下传来一阵阵哀嚎。 沈霆与叶暖回过神来,跑到窗口查看,是打更人回家时看见了内城河上漂着一具尸体。 将东西放在桌上的顾清铭也立即来看。 叶暖立即从窗口一跃而下,沈霆紧跟其后,两人跃道两岸桥上,尸体此时正卡在桥梁。 低头一看后让叶暖大吃一惊,漂浮上河面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东宫藏下木偶的女子! 不会武功的顾清铭急急忙忙跑下来,然后让打更人莫慌立即去京兆府报案。 很快坊正先来命人打捞尸体,沈霆与叶暖两人自告奋勇的上前相助,顺便摸索了一番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为了不被怀疑,两人没摸索到了什么之后便离开。 第80章 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沈霆的反应很快,此时已经按照昨日和今日的天气,以及尸体上的痕迹推算出了死亡时间,以及水流的速度和地下暗涌的可能性,立即让顾清铭带上能用的人一起到上流去捞一捞。 叶暖则是已经赶往御史台附近,这会正遇见了这个点就来上值的元澂。 驾车的亦杨停车让叶暖先上车,进了马车内元澂知道如果不是急事她不会这样匆匆赶来:“别行礼了,有话快说。” 叶暖道:“那个女子的尸体方才漂浮在西城的内城河,人已经死了,这会应该送到了京兆府。” 运气不算太差,虽然是死的,但也足够当物证了。 元澂道:“有什么线索吗?” 叶暖道:“我不敢耽搁,也怕被怀疑,在她身上没摸出什么直接物证。她大概是昨夜子时被淹死,按照水流,虞家的人已经顺流去捞一捞。” “是淹死?没有其他伤?”元澂问。 “从我能看到的,没有外伤。”叶暖道。 是畏罪自杀还是被追杀的时候不慎掉进河里? 元澂道:“回府去吧。” “是。”叶暖立即下车回府。 赶回了宣王府,立即跑到安泰园,能感应到叶暖已经回来的素雪已经走到园外抱住她。 素雪立即询问:“可有受伤?” 叶暖摇头:“放心,我没有受伤,沈霆也平安无恙。” 管什么沈霆,素雪只担心叶暖而已:“没受伤就好,饿了吧这会,我们一起用早饭。” “我有件要紧事。”叶暖道。 素雪道:“不急,咱先吃饭。” 牵着她的手就往屋里回,先给她递粥,原本不饿但是一回到素雪身边身上的戒备便全部卸下,肚子也一下饿了。 听见她肚子叫了素雪一笑,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快喝粥。” 叶暖喝着粥吃着饼子和包子,见她大概有八分饱后素雪屏退了侍女,才问她是出了什么事。 这会叶暖将今早看见的事情又讲了一遍,素雪面色淡然,因为这事既然已经到这种程度,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况且这事主要是元澂的布局,她左不过推波助澜一把,最担心的还是叶暖:“这事让世子去烦,倒是昨夜是怎么从春月馆出来的?真的没有受伤对吧。” 然后叶暖就把这几天在春月馆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素雪知道她发生过什么就安心,当然叶暖是个单纯的性子,事无巨细都会讲出来,包括沈霆。 捧着她的脸,素雪柔声问:“他是个美男子你就看呆了?” 叶暖摇头:“他身上有很特别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素雪此时警铃大作觉得事态不好:“傻丫头,别细究什么特别的。” 叶暖捂着自己心口道:“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能听到自己心跳声。” 大事不妙啊这事,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就不该让她去救沈霆,素雪温柔细声的道:“肯定是这几天都要格外警惕,再加昨夜又被追赶了一夜,心口会不太舒服,会扑通扑通的很正常。我陪你休息一下,不要多想,现在不能多想。” 叶暖能看出素雪很紧张,因为她很少会这样说话这么快,知道肯定让她担心了:“不是的,不是不舒服的感觉。我一看到他第一眼就有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这不是大事不妙吗!这沈霆是什么身份,素雪觉得不行,绝对不行。 就沈霆现在的身份叶暖绝对不能跟他扯上关系,一点好处都没有。 素雪表面很冷静:“你在哪里见过他?” “见过我一定记得,我没见过,但又很熟悉。”叶暖琢磨不明:“太奇怪了。” 素雪道:“不明白咱就不用想了,好吗?你赶紧去补眠。” 叶暖点头:“嗯。” 缘分这种东西可真是难以捉摸,沈霆与叶暖的相遇,素雪觉得实在不好。但是无论她怎么推算,他们终究有相遇的一天,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牵连。 或许叶暖觉得他很熟悉和温暖是因为那个牵连的缘故,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素雪都不希望叶暖对沈霆生出任何情感。因为无论是朋友还恋慕,以他的处境根本不不配,而且也会给叶暖带来麻烦。 素雪陪着叶暖回去补眠,这几天都没有真正入眠过,现在回到素雪身边她睡得很香。 就坐在床边陪着她,素雪看着她恬静的睡脸时才觉得现世真好。 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和纯粹在这一刻素雪才能感受到,她不希望有人会破坏这一份美好。 此时元泌已经收到元澂的消息,知道今日打捞的尸体便是藏木偶的侍女。 京兆府接收了尸体后将人送到了大理寺验尸,元泌派方禹琛去盯着。 元泌另外派人去淳王府看住。 现在所有的线索,不是指向别的地方,全部指向了淳王府。 而淳王府从早上知道捞到尸体到现在的确乱作一团,此时淳王妃真正怪罪昨日行事的家丁,人落水了怎么没捞居然一早被发现了。 淳王元琩此时大怒,谴责王妃和手下出手不干净。 “那个婆子呢?如果她都被找到,可就不行了。”元琩说的婆子便是做出木偶的神婆。 淳王妃道:“她前日已经出城了。” 元琩虽然心怀侥幸,但又明白,如今陛下已经知晓,这事就一定会查到水落石出才行。 或许他应该想想最坏的情况了。 淳王妃道:“殿下,要为世子与代萱打算呀。” 元琩敢做就没有什么想过什么退路,现在他还有一个底牌,到了最后便只能用了。 “现在怎么打算?”元琩道:“逃得掉吗?把他们撇清,陛下留他们一命。” 淳王妃垂泪:“殿下,还不到那一步。” 苦笑了一声,敢夺嫡敢对太子下手,元琩就没有怕过。命,本来就是要争的,成王败寇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若问为什么,他不像太子一般是嫡子,也不像元璂一般自幼聪明又在成年被委以重任的元瑨。 无论他多努力都赶不上那身份尊重的太子和让父王与群臣觉得最有本事的元瑨,他想得到关注,也想争一争,也想让一直后宫受尽冷落又欲望膨胀的母妃也得到一次荣耀。 自小的时候,翟惠妃无法得到父皇的爱,儿子又不如别人的出众,所有的怨气都爆发在他身上。 她什么都没有,又无法让自己膨胀的欲望得到满足,看着一手遮天的皇后,只能卑躬屈膝的当她走狗,换来自己孩子的一条生路。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搏出一条路,可惜元琩无论怎么努力怎么被打都不会成为她心目中想要的那个儿子。 第81章 太子妃之殇 元琩走到太极宫,到了后宫重华殿中。 翟惠妃看着他:“你怎么敢的,难道在这个时刻放弃吗?” 元琩道:“母妃,我会尽全力只是你也别太失望了。” 翟惠妃走来直接一个耳光:“现在就唱衰吗?你才过几年好日子,之前帮着张家搞垮了元瑨你才培植起来自己的势力。不过才十年而已,这路才走到那里,你就跟说结束了?” “母妃,人终究有穷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元琩道:“我喜欢书画,但是不喜欢策论,我就算能画出这世间的山鸟鱼虫,也画不出母妃心里想要的天下。” “那是你不够努力!”翟惠妃道:“那你根本没有野心!看看元瑨,他凭着野心可以从西境边关活着回来,你呢,仅仅走到现在就不想走下去了?” 元琩道:“因为,这是母妃想走的路,不是儿臣想走的路。” 翟惠妃:“生在帝王家,你不争就是死。” 比不上张皇后和伊德妃的出身,也得不到陛下的爱,她在张皇后的跟前苟延馋喘,受尽折磨。为了就是有一天,能站在张皇后面前也给她一个耳光。 可是费劲心思,到了最后在现在就说输了,就说不可能了吗? 元琩道:“母妃,我来承担一切,你好好活着。” 翟惠妃不服,她心里不服,凭什么! 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为什么张皇后和伊德妃的这一生充满荣光,而她却不能。 都是女子,都是陛下的嫔妃,为何世间就是如此的不公! “你就这样认命?”翟惠妃捶打着他质问。 元琩接受她的打骂,行大礼:“母妃,儿臣累了,儿臣告退。” 翟惠妃看着他拂袖而去,心中的怨气无法释放,见什么便摔什么,宫女内侍跪了一地。 另外一边盯着淳王府好些日子的石章下属,将逃出城跟淳王府交往甚密的神婆逮住,按照元澂吩咐,将她以盗窃罪送交京兆府。 原本淳王妃给她的封口费此时变成了给她按上盗窃罪的借口,用她盗窃淳王府财物的名义审问,然后请来了淳王府的管事。 几番审问下来,几天后神婆与淳王府管事最后承认了巫蛊之术,此时罪证确凿。 连夜元泌带着人马团团包围了淳王府,淳王独自一个人在淳王府的大殿坐着, 元泌带着人进来,走上前去:“王叔。” 手中刻着观音像的元琩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此情此景让元泌,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王叔的手艺还是从以前好。” 小的时候他记得王叔经常给他们做木工,鲁班木或是天机锁,王叔的手艺很好,他们总是拿着王叔给的弹弓玩耍。 元琩道:“你们几个,元澂小时候最调皮,天天拿着我给他的弹弓打鸟巢,捉弄你们。你从小就最懂事,很安静,一个玩着鲁班木,每每都能解开。” 想着小时候的事情不由让元泌觉得那个时候好的回忆原来这么多,长大后大家确实如此身不由己:“我记得王叔说过,如果不是王爷就像游历江湖,寻找这世间最好的偃师拜师,成为一个工匠。” 从小元琩就喜欢这些木头和石头,比起读书和在朝堂周旋来说,他也更擅长这些:“对,到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元泌道:“王叔你后悔吗?” 元琩摇头:“回望一生我觉得此生白活了,但是不后悔,也不想重来。元泌快去保护太子。” 知道可能东宫出事了,元泌立即跑出去骑上马带着所有人人马前往东宫。 元琩看着大殿,推翻了烛台。 此时淳王府大殿很快陷入火海之中,元琩独自一个人闭上了眼。 淳王妃赶来却已经来不及,摔倒倒地痛哭不已。 这淳王府的死士都被翟惠妃调动,装扮成了内侍闯入了东宫,此时大开杀戒。 以防万一的元瑨已经派了虞杞衡带着精兵前来支援,护下了太子无碍。 只是翟惠妃多了一个心眼,已经将太子妃劫持到了重华宫里。 将匕首抵着在五花大绑的太子妃脖颈,此时的翟惠妃眼神里是彻骨的寒凉。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也什么不在意了,就算要死也要带着人陪葬。 此时重华宫已经被团团围住,死士与宫中护卫僵持着,张皇后站在殿外看着她。 “虚情假意。”翟惠妃看着张皇后:“你很希望太子妃死吧,皇后娘娘。” 的确张皇后不在乎太子妃的命,但是她终究是在乎太子与元泌的,他们很在乎太子妃,所以张皇后起码不会让她死。 “放开太子妃。”张皇后道:“要不然你这个贱婢,连全尸都不会有。” 翟惠妃笑了,她觉得太好笑了:“贱婢?对呀,我在你们面前当了一辈子的贱婢。可是,我现在不在乎了,一点都不在乎了。” 听着她发狂一般的笑容,元璂也赶来了。 “请娘娘别伤她。”元璂请求。 翟惠妃看着太子,脸上是又哭又笑的:“真是歹竹出好笋,张皇后你这样的卑鄙贱人,居然偏偏生出一个君子。还是太子仁慈呀,说话也是如此有礼。” 元璂道:“只要你放了太子妃,我会保住淳王府。” 这话也太好笑了,也让觉得太可怜了,翟惠妃道:“太子你没比我强,我是皇后的贱婢,你是他的傀儡。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我可怜还是你更可怜,你觉得你保得住谁呀?太子?” 如何不是扎心的话,对呀他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他差点连自己保住不了,现在也让自己的妻子陷入危险之中。 元璂道:“开条件,我会向父皇禀明,也不会张家阻挡。” 怎么能信呢,不是不相信元璂,而是不相信陛下和张皇后。这宫里哪有可信的人,只是有可怜人而已。 翟惠妃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被塞住嘴发不出声音的太子妃:“太子妃,你说到底是我可怜,还是现在的你比较可怜?” 一声令下不顾太子妃的安危,张皇后命护卫动手。 元璂道:“不可。” 张皇后道:“我明白她,就算不动手,她也会动手。” 翟惠妃一笑,一剑杀了太子妃后,自戕而亡。 此时元泌赶来见此一幕,持剑飞奔杀出一条路,冲进殿中跪在太子妃跟前抱起来:“母妃,你撑住,我来救你。” 不单单是一剑,她也被喂了毒,只是好在毒药发作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泌儿,别动了,我还有力气跟你说句话。” 元璂也冲了过来:“阿灵。” 太子妃道:“我不怕,不悔,只是不舍你们两个。我心中有遗愿,东宫是非之地,我只愿你们长乐平安。” 弥留之际最后一言,太子妃只愿夫君与儿子能有一日离开东宫,逃离这一切皇权之下的是是非非,能平安活下去。 元泌看着母亲在自己怀里断气失声痛哭:“娘,娘亲。” 元璂也是痛心不已。 第82章 三个月 该死的人都死了,张皇后转身离开,剩下的由他们去处置。 伊德妃远远看着一幕,心疼平日对人和善的太子妃,又觉得张皇后实在太过冷漠的一个人。 元瑨走过来:“母妃不该来,” 伊德妃道:“元琩小时候,就是一个很安静很乖巧的孩子,你记得吗?他喜欢用木块搭屋子,你就给他削木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以前的事情就变得很清晰,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一样。 虽然元瑨没有忘记过,但是走到今时今日不由的需要把很多记忆都抹杀。 在北苑出手要杀元澂的,不单单只有张相,也有淳王府派出的死士。 就算元琩身不由己,就算不是不想做的事,他终究还是做了。 无论是对侄子还是兄长,他也下了杀手,就算他真的不想可还是那么做了。 元瑨扶着伊德妃回景安殿:“母妃,有些事只能留在过去,而要看的现在与将来。” 伊德妃不希望有一天她也失去儿子:“要活着呀,瑨儿。” 元瑨道:“虽然没有退路,但并非没有前路,放宽心。” 送伊德妃回到了景安殿,元瑨奉命到了安仁殿觐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元瑨行礼。 延和帝坐在案前,摆了摆手:“免。” 这是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皆在,此案牵扯东宫便不让京兆府尹元泌继续处置,便要将此案换个人。 伤痛都来不及就要开始想以后的事情,延和帝看向吏部尚书道:“御史中丞渎职罪罢免,监察御史元澂升御史中丞,监察此案。” 吏部尚书领旨:“是,陛下。” 延和帝看向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道:“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三个月内了结此案。”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领旨:“臣,遵旨。” 最后看向元瑨道:“在此了结前,留任当职。宫中与盛京城的护卫交给你与虞杞衡。” 元瑨领旨:“臣,遵命。” 四人告退离开了安仁殿,此时张相来了,张相来求见,但陛下不见。 等到第二日一早,这礼部尚书一路跑来几次在台阶摔倒,到了安仁殿觐见。 对于淳王府的案子,此时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元澂聚在大理寺。 同时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亦在。 大理寺卿看向刑部尚书:“此案如何了?” 他们几个人现在在商量如何了结此案,这不单单是要律法和章程办事的事,这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揣摩陛下的心思。 问题在于,陛下现在是想要如何了结此案。 死了三个地位尊贵的人,一个淳王、一个太子妃、一个翟惠妃。 问题有一,主谋定谁?是淳王还是翟惠妃? 问题其二,太子妃无辜身亡,如今东宫和张家是个什么局势。 首先其一主谋该定谁?这就是在揣度陛下心思,此案可以按照章程办,但是也要办得合乎陛下心意。 陛下会不会比较希望宽容的处置淳王府? 因为如果定下了淳王是主谋,那淳王妃与淳王世子、代萱郡主以及其夫家都要以同谋论处。 如果翟惠妃是主谋,那杀害太子妃、厌胜主谋都在翟惠妃的话,淳王府家眷就可以少受牵连。 现在就是问题就是陛下想不想放过淳王府的家眷们?是要赶尽杀绝还是放他们生路? 刑部尚书琢磨着:“翟惠妃单单杀了太子妃便是罪无可恕,是不是主谋都不影响,毕竟人已经死了。但是如果淳王是主谋,那淳王府就要被赶尽杀绝,这淳王终究是陛下的儿子。” 还有就是东宫呀,太子妃因此案被杀害,东宫想不想放过淳王府呢? “那东宫呢?”大理寺少卿问。 元澂想了想道:“陛下现在最想要的是,这个案子尽快结案不是吗?” 几个人看向他,刑部尚书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关键点就在于要快速的结案,元澂道:“三个月,这么大的案子,三个月内全部结案?那只有以翟惠妃为主谋,此案才可能在三个月结案。” 如果主谋定了淳王,这案子就不可能三个月内结,因为涉及淳王府的势力太多,牵扯太广。 所以厌胜之术、谋反这一切的主谋都是翟惠妃,就可以把牵连放到最小,最快结案。 四个人恍然大悟,的确翟惠妃出身卑微,翟家也没有势力可言,所以牵扯最少。 陛下既然定下了三个月,他们必须三个月让这案子结束,这么大的案子不能化小,只能是缩短影响范围。 几个人觉得有道理。 至于其二,关于太子妃的事情,这东宫明显是和张家有嫌隙了。 结太子妃被杀案的时候,他们也要在东宫和张家之间留意一下他们的脸色。 他们都怕张家都怕自己的乌纱帽,但是在场一个人不怕。 这个人就是作为宣王世子的元澂。 他们都看向了元澂,想来陛下也是为了案子进展顺利才安排让元澂监察此案。 毕竟他是宣王的世子,宣王和张相撕脸已经撕太久了,不怕张家的势力。另外他身份尊贵,没有人敢在表面对他出手。 初出茅庐的元澂就算是这案子处理的不妥,那陛下也不会责怪他。 刑部尚书对着元澂作揖:“拜托世子了。” 其他几人也朝着元澂施礼。 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此案了,是死是活就要看元澂了。 元澂回礼:“诸位放心,此案若有不妥在下一力承担。” 后面的日子里,元澂便是御史台与大理寺两边跑。 由于这前御史中丞是淳王府的人,淳王府也已经倒了,现在是陛下当后台元澂直接肃清了御史台里的势力,顺便还把张家的人也丢了出去,现在整个御史台上上下下都是宣王府的势力。 换了人这元澂才可以整个御史台往一个方向使劲,让他处理此案的时候也更便利。 首先是尘埃落定太子妃被杀案。 陛下体恤东宫,此番太子妃薨,鸣钟鼓,辍朝五日。百官青素服,黑角带朝参,皇长孙主馈奠。 此时的东宫陷入了最黑暗的时刻,元璂与元泌日夜在太子妃棺椁前守灵,泪哭干已经不会再哭了,但是心里的还在滴血。 淳王府依旧被团团围住,大殿被烧毁,从残骸中找到了元琩烧焦的身体,元瑨亲手将抱了出来。 按照陛下旨意,淳王元琩废除亲王之位,葬以国公之礼。 第83章 蔓延的藤蔓 案子在不断推进,翟惠妃废除惠妃之位贬为庶民,她与元琩的葬礼皆草草了事。 东宫这一边悲戚像死城一般,跪在灵堂前的元泌十分憔悴,元璂悲痛之下已是白头。 一身缟素的素雪踏进东宫,叶暖跟在身后。 元泌抬头,起身拿香点燃递给她。 见他这般憔悴的样子,素雪也觉得难受,看着太子妃的灵位,回想着她的音容相貌不禁流泪。 这深宫里没有好人,可是偏偏太子妃却是一个温暖的人。 叶暖将素雪亲手抄的佛经交给了元泌:“世子妃连着几夜抄写的,为太子妃娘娘祈福。” 元泌明白素雪的心意,双手接住。 在太子妃跟前行礼祈祷之后,素雪走到元璂跟前行礼:“太子殿下,节哀。” 甚是哀痛的元璂根本无法从这样的伤痛里走出来:“多谢。” 素雪行礼后离开。 牵过叶暖的手走在宫廷的长街上,素雪很明白太子的心情,如果有一日她如此突然的失去了叶暖,一定比他们还狼狈。 想到这里不由的更加紧握着叶暖的手。 而叶暖自幼为奴婢不曾看重自己的命,何况后来又是暗卫,生和死在她不过是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但素雪不一样,叶暖感受不到自己的生死,却很怕素雪会有离开人世的一天。 生死之事总是让人讳莫如深,她们不过是这世间的两个女子罢了,想要的追求的,不过是对方能活下去。 叶暖道:“我要把日子一日掰成两日过。” 素雪问:“如何说?” 叶暖道:“这样就多陪了素雪一辈子。” 素雪一笑,眼神尽是宠溺:“傻丫头。” 两个人走完了长街,也希望这辈子能像走这条长街一样,能如此平稳一起走完。 之后是出殡,以及此案的尘埃落定。 此番无论如何,结案之后都让宣王府成了最大赢家。 虞杞衡成了御林军统领,宣王府的势力已经完全可以与张家抗衡,处于上风之势。 虞家的门第越显赫,对虞素雪越有利。 纵观这一次元澂的所有布局,从发现东宫的木偶到铲除了淳王府的势力,如今他掌控了御史台。 无论是陛下还是元瑨都能从这次最得益的人身上发现一些线索,元瑨作为儿子和孙子,能有谋略是好事。 这帝王家终究是逃不开这些谋求算计,此番看到了元澂所拥有的能力。 作为御史中丞的元澂也正式踏入了朝堂,拥有了参与早朝的资格。 但这也只是开场而已,从现在开始真正的博弈与对决。 张皇后代表的张家与宣王府,此时占据了朝廷的两方势力,势均力敌之间是朝臣们纷纷需要站队。 因为太子妃的死让东宫与张家生了嫌隙,元璂在太子妃出殡之后开始抱病不问朝政,可是元泌不行,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回到了京兆府,元泌也明白了现在之后不能再沉默了,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可以再失去父亲,开始培植自己的人。 因淳王府而流散出去的势力被元泌所吸收,对于那些散碎的势力来讲原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所依靠都是好事。 这承平郡王府的船,如今背靠着陛下。 太子妃的死换来了陛下对东宫的眷顾,让元泌能暂时远离张家。 元泌搬回了东宫,白日在朝堂与京兆府奔波,回到东宫照顾元璂。 从守灵和出殡这作为元泌妻子的张雁成了摆设一般,如今元泌又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出了王府,整个王府不过是她的一个牢笼罢了。 她每日都发脾气,经常进宫找张皇后哭诉。 可是因为张皇后对太子妃之死的冷漠,已经被元璂所疏远,自己都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如何又能顾得上张雁的心思。 “得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也没有足够脑子谋算。”张皇后如何不是对张雁恨铁不成钢?这丈夫的心和权势利益总要得一样,陛下不爱她,但是她能谋求到自己应得的。 张雁苦笑,心里其实看明白为什么张皇后不喜欢太子妃,因为太子妃得到了太子的爱,太子也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可是有些人,丈夫的心和权势都能得到,像是太子妃。”张雁看穿了张皇后深藏在心里嫉妒。 她身为皇后,就算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却还是会嫉妒自己的儿媳妇。 张皇后如何在被看穿后内心波涛,面上也依旧是平静:“可你呢,两个一个都没有。” 张雁点头:“对,妾身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她从殿中离开,张皇后一个坐在皇后的宝座上,满眼望去,丈夫、儿子、孙子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就算是手握大权在众生之上,竟然也还觉得不够满足。细细想来是因为内心得不到满足,所以权势都满足不了内心的欲望。 空荡的大殿就算灯火通明也觉得晦暗,这阴霾与晦暗从内心最深处蔓延出来,像藤蔓一样生长着。 这一边宣王府的安泰园里一如往常的平静中。 搅乱了格局的元澂和虞素雪两个人反而置身事外一般,这安泰园的日子总是平静的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是他们两个人默契,无论要在外面如何天天想着筹谋算计,但是这安泰园里安宁不会被打破。 元澂的两个侧室,付念云与江凝霜对作为正室的素雪十分恭敬,知进退分寸而安分度日。 她们的家门虽然远远比不过虞家,但也是知书达理的出身。 这一日两人在园中陪同素雪刺绣饮茶,闲聊一番。 她们既然懂事自然素雪不会亏待,逢年过节给她们的礼都很丰厚,也让世子对她们父亲多加关照。 自然而来的这付家与江家就算是力薄的小士族也向着虞家靠拢。 这付念云远远瞧见了冬莲,这冬莲不过因为是世子的房里人,得过恩宠几次便对她们两个有名分的妾室不放在眼。 犹疑间付念云想探探素雪的口风,不知她与世子有没有要扶持冬莲的意思。 “冬莲忙来忙去,倒比妾身能慰籍世子。”付念云道:“世子妃,想来是妾身无能。” 品着茶的素雪听着这话自然能明白她话中之意,淡淡一笑:“安泰园的门槛挺高的,硬跨过来恐是要摔着的。” 第84章 他真可怜 这话的意思是世子是没有这样的打算,而在素雪眼里是冬莲作为妾室陪着世子没有助益,作为侍女起码还能照顾饮食起居。 她或许为人的确不招人待见,但是她对世子的忠心是真的。 可用之人不多,素雪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安守本分,自有她的出路。 付念云能大致明白素雪的意思:“世子妃说的是。” 素雪看向她们两个:“你们是世子妾室,她不过一个侍女罢了,何须在意。” 付念云颔首:“是。” 叶暖为素雪披上披风,端来了药膳汤:“世子妃。” 素雪微笑接过:“辛苦了。” “不要吹太久风。”叶暖这会熬完汤午后要去竹林练剑了。 素雪点头:“嗯,去吧。” 江凝霜与付念云陪了素雪到她要去休息才退下。 素雪午后歇了会,处理外边的事务。 关于沈霆在浮图阁的任务已经结束,他恢复了作为沈霆的身份如今在皓月楼里长住。 其他的无妨,就是素雪还念着叶暖说过她对沈霆的感觉,熟悉和温暖不一定就是男女之爱,叶暖还是傻丫头呀。 至于沈霆,以他的身份根本不会想这些事,应该是无妨的。 不过如果真的让他影响到叶暖,素雪也不会客气。 素雪向南门先生问过关于杀剑剑法到底为何凶险,按照南门先生传书以及她的调查所得,这功法与剑法之所以凶险,在于天分与心境上。 无论是天分还是心境缺一不可,有些人虽就算是武学奇才,但心智绝对坚定者难寻。 心智坚定者,又或许没有那样武学天赋。 杀剑这样的绝世功法,自然很多人想追求,可是能练成的实在太少。 最难不过是心境,天缘巧合叶暖有练剑的天赋,根骨是难得一见。崔侍卫当初看到了叶暖的天赋之后,最重要是她的心智。 难得便是在此,虽然旁人看着是一根筋不懂变通,但其实叶暖旁人不同,天生的玲珑心,纯粹澄明。 按照南门先生所言,如果是他发现了叶暖,送进流云宗的话很适合修炼无情道。 这修炼杀剑便有两个门径,一个是像崔侍卫这样的,用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从地狱里爬出来,硬生生的剥骨抽筋用最痛苦的方式练成这个剑法。 另外一个便是南门先生所言,以无情道练成此剑。 素雪现在担心的就是如果情根一动,恐影响了叶暖练成杀剑。 第八重到第九重如果失败便会根骨尽废,活下来都是侥幸,也再无法习武。 此时身在皓月楼的沈霆打了一个喷嚏。 如今帮着顾清铭一起分担账目,作为房费和饭钱。 剩下的时间沈霆在屋里备考,他身上有秀才的功名,所以要参加明年的乡试。 沐凡霜他们都没想到,这沈霆身上居然还有功名在身,这人生真是有够丰富的。是流云宗的弟子,居然考上了秀才,然后在浮图阁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到盛京城来,因为沈霆的籍贯在此,为了明年的乡试。 现在天天闭门苦读,不知道有多努力。 这皓月楼正好又是卖百货的,这笔墨纸砚都有,留在这里对于沈霆来说太有利了。 沐凡霜不明白,走到柜台跟顾清铭说话:“以宣王府和虞家的势力,给他直接安排官职不就好了。” 顾清铭觉得她怎么突然变笨了:“那到时候大家觉得他是宣王府的人了。” “那又如何?”沐凡霜更不明了。 顾清铭道:“沈霆与世子妃是同盟,不是他来投靠世子妃,或者投靠虞家,也没有相信虞家。” 沐凡霜觉得好笑:“他不相信虞家,他还在这里干什么。” 顾清铭道:“留在这里,是因为他相信叶暖。” 这话倒是挺合理的,沐凡霜琢磨:“他不想依靠着虞家入仕,一定要自己科考的原因是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入仕?” 顾清铭道:“那就是说明,有什么事只有进入朝堂他才能去做到。” 沐凡霜道:“入仕多无聊呀,以他的武功谋略在江湖闯荡几年也是名利双收,还比朝堂自由自在多了。” 像他们现在身在皓月楼在江湖中,虽然每天也忙忙碌碌为要做的事情奔波,但是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有虞素雪这样贤明的人带领他们,还有叶暖这样的楼主与他们互相扶持,现在每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很值得活着的。 虽然每天都要面对奇奇怪怪的事和奇奇怪怪的人,为皓月楼奔波这身体会累,可是沐凡霜心里一点都不累。她想要的也没那么多,这每天都不知道多开心。 看到沈霆这样满腹心事,心怀仇恨的人,就觉得真可怜。 顾清铭道:“人都自己的一生所求,你别因为你现在开开心心的就觉得别人也要开心。” 沐凡霜道:“你最懂喽。” 顾清铭赶她走:“别打扰我算账,去一边。” 这时辰也到了沐凡霜也要到外边去管事,去外围巡视一圈。 御史台这头,作为御史中丞的元澂要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多,能黄昏之后准时回府的机会变少。 今天可以准时回去了,元澂洗过手在粹宁堂用饭。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沐了,身心俱疲的元澂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一丝放松。 过用饭后他躺在长椅上放空了脑子,将今日遇到的人事物在脑子过三遍,确认今天是不是他言行妥当,处理公务可有疏失。 素雪亲自给他按头,揉着穴位。 两个人虽然不说话但是默契胜过了用言语交谈,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结为夫妻最好的一点就是,彼此很了解对方,可以不用费口舌。 就像现在这里,什么都不说却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的难处。 元澂整理完脑子里面的事情睁开眼,素雪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在窗边榻上坐着,如今是深秋冷了。 接过叶暖给她的袄子披上,再喝上一杯姜茶。 “今日太医来请脉,如何?”元澂问。 素雪道:“说是调养下来已是无碍。” 两个人这两句话其实是在说子嗣,因为素雪身子弱怀孕很难,一直以来叶暖熬着药膳汤调养着。 如今身子是好多了,但是至于什么时候能有孩子还得看缘分。 在素雪没生下长子之前,那元澂就不会让其他女人生出儿子,这是他们的默契和约定。 站在他们位置上,就连孩子都是谋算里的一环,要来的是时候,还要来的对。 听到她身子好了元澂也是高兴的,语气温柔:“那便好。” 两人相对而坐说会话,屏退了侍女,只有叶暖守在一旁。 瞥见叶暖居然在刺绣的元澂道:“你的手是用来持剑,还整上绣花了。” 语气听着像是斥责一般,觉得实在大材小用。 直接将针以内力掷出,深深的扎进了墙中,用实力证明就算是绣花针可以让人一命呜呼。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敢放肆了,元澂无言:“你什么意思。” “小的失礼了。”叶暖走过去将针拔出来。 素雪掩面而笑:“世子,暖儿也是会长大的。” 难以置信真的,没想到这个年纪叶暖开始叛逆了,元澂道:“那你要严加管教。” 素雪道:“在背《礼记》了。” 元澂差点笑出声,相信母猪爬树都不信叶暖能把《礼记》背下来:“你这是按教养世家女子的法子呀。” “世子有何意见?”素雪问。 惹不起,一点都惹不起,元澂摇头:“没,一点都没。” 第85章 新年好呀~ 这一年因为由于太子妃的逝世让东宫陷入了最伤痛的时期,太子称病不朝不管政事,那东宫所有的担子便由元泌撑了起来。 此时的元泌开始真正的明白父亲与母亲所谓太子与太子妃的无奈,受制于张皇后与张家寸步难行,是到了该做出改变的时候。 下了一夜的雪,今天是除夕。 元泌站在殿外看着白皑皑的一片,备下了车驾,他去京兆府。 除夕虽放了众人休沐可元泌还是想要来处理公务,但毕竟今晚宫中有除夕家宴,不能待了太久。 从娘亲去世到今日,见元璂第一次走出了东宫。 回到了东宫的元泌走上前:“父王。” 如今因为过度悲痛而两鬓斑白的元璂十分苍老:“走吧。” 元泌扶着元璂上了玉辇,一路到了甘露殿外。 扶着元璂下辇踏入甘露殿。 众人向元璂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扶着他往离陛下最近的太子位坐下,元璂摆了摆手:“免。” 众人起身,元泌踏下阶梯往自己的位子去,瞧见了许久不见的妻子张雁。 张雁看见元泌心中高兴,已经好几个月没看他了:“殿下。” 元泌面无表情的坐下,张雁在他身边落座。 这会宣王府一家入了殿,他们先往元璂跟前施礼。 不知元璂竟然会如此憔悴,元瑨同他说了一会话。 元澂与素雪走来跟元泌打个招呼。 面上看似平静,但是一身华服面如陶壶的素雪如月光般一般照亮着元泌的心。 “殿下,除夕安康。”素雪道。 元泌颔首:“愿两位岁岁如今朝。” 元澂致礼:“多谢殿下。” 按照身份所排,他们的桌子就在元泌这桌旁边。 随后陛下与张皇后驾临,他们也是时隔多月才第一次见到元璂。 看到儿子如此憔悴如何不让张皇后心痛:“太子,理应保重身体。” 元璂面色冷漠:“多谢母后。” 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想起太子妃死的一幕,张皇后不顾太子妃安危就下令的无情样子。 哪里是母子,如今简直像仇人一般。 “太子……”张皇后也知道无法再多言什么:“本宫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太子好。” 元璂苦笑,为他好?却不知他想要什么。 明明是除夕宫宴,却每个人都在假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看上去的热闹。 此时舞姬起舞,耳边都是管弦之音。 在素雪身边的叶暖倒是看的开心,舞姬们跳舞时着实太过美丽。 素雪偷偷给递糕点品尝:“好吃吗?” 叶暖连连点头。 看见叶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素雪这会也觉得来值了。 看着叶暖傻乐的样子元澂就无奈,果然是心智缺失呀,啥时候了都还能高高兴兴的。 元泌余光扫过见素雪的笑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还没那么糟糕,起码素雪现在活的很好。 外头又下起了小雪,放了一场烟花,赏完这一场烟花就散宴了。 雪下越大,回到安泰的素雪拉着叶暖坐在暖阁里,摆上了瓜果点心,一起守岁。 元澂坐在对面写出一幅对联,让人贴在外头门两边。 素雪和叶暖剪着窗花。 “对,就是这样的暖儿,做的真好。”素雪面露笑容。 叶暖将剪好的窗花摊开,剪出来一个福字:“成了。” “嗯,真好看。”素雪摸着叶暖的脑袋。 她剪坨屎出来你都会觉得好看,元澂看着素雪溺爱叶暖的样子就心里吐槽, 素雪将叶暖剪出来的福字贴在窗户上:“真不愧是我的暖儿。” 叶暖也很得意。 像个小孩子似得,元澂也是无可奈何。 到了第二日大年初一,府上很多门客幕僚拜访,元瑨与元澂一天到晚见了不少人。 慕容妘与虞素雪也忙着各处的送礼往来,也是忙的不得了。 而一大早叶暖也是出了门到了皓月楼。 这皓月楼歇业,过大年他们也是十分热闹。 这对联是顾清铭写的,福字是沐凡霜贴的,而窗花是柯昊剪的,昨日的除夕饭是如老父亲一般顾展舟做的。 沐凡霜一见叶暖来就冲上来抱着她:“暖儿新年好。” 叶暖双手提着东西放在桌上:“这都是世子妃赏赐的。” 沐凡霜迫不及的拆开:“让我来看看是什么。” 按照每个人的不同,叶暖挑了不同的礼物给他们,给沐凡霜的是一身新衣裳和皮袄。 给柯昊的是难得一见的木材和石料,顾清铭是得到一套典藏书籍,给顾展舟的是新衣服和新靴子。 “沈霆呢?”叶暖问。 沐凡霜道:“昨天打赌输了,今天他做饭,在厨房忙着呢。” 叶暖拿着东西往后院去,脑袋探进厨房:“沈霆。” 见到叶暖就心中一喜,沈霆道:“新年好暖儿。” 叶暖道:“世子妃赏赐了礼物,我给放进屋子里。” 正在处理黑鱼的沈霆现在双手很脏便点了点头:“麻烦了。” 叶暖将东西放到后院他屋子里,然后走回厨房看他在片黑鱼:“好刀工。” 沈霆一笑道:“山门清静,我们自己不学着做饭的话,每天可没有好吃的。” 这个叶暖听虞若枫说过,在流云宗如果不是自己做饭的话,吃的都是清泉水煮野菜。 “你准备几个菜?”叶暖挽起袖子来给他帮忙。 沈霆道:“你留下用午饭吗?” 叶暖点头:“嗯。” 素雪放她出来玩,让她晚饭前回去就好。 沈霆想了想:“那多做几个菜,你有什么忌口吗?” 叶暖摇头:“我没有忌口的。” “你比他们几个好伺候。”沈霆无奈一笑,这柯昊、顾清铭、沐凡霜这三个怪胎,脾气怪口味也怪,挑三拣四的都有不爱吃的东西。 叶暖帮忙洗着菜,这会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帮着沈霆将食材都准备好后就拉下袖子说:“我等会回来。” 离午饭好一会,这会也只是处理食材备用,沈霆点头:“出门小心,雪天路滑。” 叶暖道:“这轻功要是都能摔,我也太丢脸了。” “学无止尽,你轻功还有可进益之处。”沈霆道。 叶暖点了点头便披上斗篷走出去,沐凡霜看见问:“暖儿去哪?” “我要去见一个人。”叶暖跟顾清铭要了库房钥匙,从库房里挑出两匹布,然后又到大堂,到货柜上拿走了一盒精装的坚果。 第86章 伟大的抱负 拿上东西叶暖就匆匆出去了。 柯昊疑惑:“叶暖平日节省,今日怎么拿着最好的布和最贵的坚果出去了。” 顾清铭也觉得很奇怪:“对呀。” “我跟去看看。”沐凡霜披上斗篷就要尾随去看看,但是被他们两个拦住:“你们干嘛拦我。” 柯昊道:“你傻呀,阿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立马就能把你甩开。” 也是,本来叶暖就是追踪和反追踪的高手,沐凡霜作罢。 拎着东西出来的叶暖一路施展轻功,幸而现在已经停雪,不过就是寒风有点冷。 到了张家别苑外,今天是大年初一所以张现不可能来这里,叶暖敲了敲门。 侍女认出来叶暖是去年给碧柔娘子量身做衣服的布庄绣娘:“是你?” 叶暖道:“娘子是我们布庄的贵客,我为娘子送来新年贺礼。” 侍女将她请入苑:“倒是客气了。” 毕竟住在别苑无名无份的,就算是年下这里也是冷清,能有人来着实难得。 一听是叶暖来了碧柔连忙出来,叶暖道:“外面冷,娘子快进去吧。” 碧柔点头:“辛苦你来这一趟。” 屋内很是暖和,这张现疼爱碧柔,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唯一最难的就是他还未能给碧柔一个名分。 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叶暖道:“这是我们庄最好的绸缎,另外一盒干果是心意。” 碧柔道:“你人来就好,何必带着些。” 东西很珍贵,侍女们倒是很欢喜,拿下去收纳好。 端上茶和点心,两个人说会话。 “你家主人可好?”碧柔问。 叶暖道:“嗯,只是年下琐事缠身。” 张现不愿碧柔为他的事情心烦,很少会说朝堂里的事情,但是偶然提及也让碧柔知道如今宣王府势大。 想来这样的日子宣王府必定是门庭若市的。 “想来年下最忙,你还特意来一趟。”碧柔道。 叶暖道:“我今日有闲暇,心里又惦记娘子故而就来了。” 碧柔见着她就很高兴:“我深居简出,在盛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你能来我着实欢喜。” 叶暖道:“平日事多无暇来看望,若有闲暇方便时定来看你。” 知道宣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张家和宣王府如今又剑拔弩张,她也会担心叶暖的安危。这里是张家的别苑,叶暖不该来的,但是碧柔又很想见她。 “你安危最要紧,旁的倒是无妨。”碧柔道。 叶暖道:“将来可期,还请娘子保重。” 将来可期代表着纪家终有翻案的一天,她和弟弟终有相见的那一日。 为了这些碧柔就可以活下去:“放心,我一定保重自身。” 碧柔握住了叶暖的手:“出门小心,雪天路滑。” 方才从皓月楼出来的时候沈霆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叶暖点头:“嗯。” 碧柔送了叶暖出门,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才回到屋子。 当年那个在牡丹楼的小奴婢如今已经是这般神采奕奕的女子,可见素雪平日待她好,教导叶暖举止可见用了心,比许多世家出身的闺秀还好。 回到了皓月楼,这会已经沈霆已经开始上菜。 最后一道菜上齐之前叶暖回来了,沐凡霜拉着她往身边旁边坐下。 “开饭!”伍展舟放下最后一道汤。 一桌子的菜,鸡鸭鱼肉什么都有,顾清铭觉得沈霆这人还有什么不会的:“太绝了。” 沈霆道:“别那么夸张。” 沐凡霜一个劲的给叶暖夹菜:“暖儿,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先喝汤吧。” 叶暖的碗没一会比山都高了,动筷子吃饭:“好吃,好吃!” 只要能吃上好吃的这叶暖就最高兴了。 沈霆看着她无邪的笑容心中一阵阵的暖意 ,但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装出一副没有在意的样子。 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吃饭的样子伍展舟心里是一阵难得的幸福,想着去世的妻子和孩子心里生疼,但是感激上苍能他遇见他们,还能有这样温馨时光。 这柯昊和沐凡霜抢鸡腿,两个筷子大战了几百个回合,闹腾的不行。 顾清铭也护着自己碗里的鸡腿不想被他们觊觎。 叶暖看着他们哈哈大笑,沈霆无可奈何看着这一桌的怪胎。 这皓月楼过年气氛大好。 吃过午饭后也没消停,正式开始发癫,几个人摇骰子摸骨牌又开始打赌。 鉴于昨晚打赌的经历让沈霆起了报复之念,这一屋子该死的老千,他一定要他们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按照沐凡霜自成一派的赌术,其核心思想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赌局,出老千没有被发现就等于没有出老千。” 而能把律法从第一卷第一个字到最后一卷最后一个字都一字不落都背下来,还能倒背如流的沈霆来说,抓尽这世间的老千也是他远大抱负之一。 所以现在这个伟大的抱负,先从对付这一屋子的老千开始。 所谓要战胜你的敌人那就要了解你的敌人,想要抓到一个罪犯,那就要了解罪犯的犯罪行径和其心理所图。 沈霆相信,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们。 这一次要一雪前耻。 之后沐凡霜、顾清铭、柯昊一一败在他的手下。 但是最后一个资历最久的老千伍展舟成为他最后的一个敌人。 两人相对而视,正所谓赌场即战场,输赢能定下死局与活局。 伍展舟摇骰,沈霆怎么听最后都应该是开小。 结果打开之后骰子成了粉碎,粉末一吹,印在桌子上的是三个四! 都是开大,但是这个比三个六气人! 可恶呀,沈霆败。 伍展舟道:“后生,虽败犹荣,毕竟你还有三个手下败将。” 这话不单单让沈霆要吐血,也让其他三个人的心像被利剑刺穿。 一旁看着叶暖觉得实在太有趣了。 她不参加因为素雪给过规矩,禁赌,就算是这样的小赌怡情也不可以。 素雪常说没有什么小赌怡情,这赌就是赌,只要上了赌桌就不会回头。 从一个铜板的赌局,再到一城甚至一国的赌局,入局者如果不是得到什么就是失去什么,就算得到了之后也不会满足,想要的会更多,到最后都会一败涂地。 第87章 魔鬼的爪牙 在皓月楼热闹完,叶暖在黄昏回到了王府。 大年初一日的晚上是宣王府的新年家宴,在王府大殿里王府众人齐聚一堂。 元瑨与慕容妘端坐上位,依次两排左边常侧妃、季侧妃、张侍妾、汪侍妾等。 右边世子元澂与虞素雪为首位,依次为第三子元沚、第五子元湳两人,他们的后排坐着他们的妾室。 乐师奏乐,又有歌舞,开始时气氛多少有点微妙,到了中场元沚起了话匣子后气氛舒缓。 平日忙于政务的元瑨倒是无暇顾及儿子们,这会看着元沚和元都将要弱冠了,也该琢磨起他们的婚事,这婚事选的好便可让宣王府如虎添翼。 家宴之后元瑨在正房留宿。 慕容妘伺候着元瑨洗漱更衣。 元瑨道:“沚儿和湳儿就要弱冠,王妃对他们婚事可有主意?” 对于慕容妘来说,已经给自己亲生儿子元澂安排了最好的婚事,至于元沚和元湳怎么选都不会妻子比虞家的门第高。 “这事殿下出主意就好,选不好,不就是我这个正室不公正了。”慕容妘道。 这些年两个人越发的同床异梦,但是能维持表面的举案齐眉已是不易。 元瑨道:“等到三月,王妃可拟个名册出来,我再做选择如何。” 这是要慕容妘在三月的花朝节开花宴,邀请各府的女眷的时候看看哪家的闺秀合适。 “是,殿下。”慕容妘道。 这边的安泰园内,依旧是祥和一片。 那家宴的气氛简直喝口水都觉得塞牙缝,元澂坐在暖阁里,暖炕的小桌上摆着小菜和热酒,素雪拉着叶暖坐着。 就算是看着相敬如宾,元澂和素雪心里都明白实际到底如何。 叶暖吃着饭,素雪给她夹菜:“夫妻之间的关系也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元澂道:“起码我与你是永远不会背弃对方的关系。” 在帝王家谈爱这个字太过可笑和奢侈,比起开口闭口说爱,这元澂和素雪都更希望对方是更实质能看得到的互相扶持。 素雪点头:“当然。” 到底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其实很难说明白,只是起码两个人一起生活很舒服,爱不爱的其次,但绝对彼此都是最适合对方的人。 将烧鹅腿放进了叶暖碗里,元澂道:“像这暖丫头这样缺心眼倒是挺好的。” 素雪见不得有人说她的叶暖:“世子。” 元澂道:“夸她,毕竟大智若愚傻人有傻福,要不然怎么在刀光剑影里活下来。” 大过年了就不跟他计较了,素雪道:“亏得暖儿是你护卫,要不然一针就要了世子的命。” 元澂看向叶暖:“吃饱了吧,暖丫头。” 再笨也会看脸色的,这元澂想跟素雪独处,叶暖立即告退。 看着叶暖走出屋子后素雪看向元澂问:“有什么事,暖儿都不能听?” 元澂道:“你也在查纪家的事?” “纪家与虞家也是世交。”虞素雪道。 元澂看着她:“看来你知道纪家姐弟下落。” 虞素雪点头:“自然。” “交情真的有深到时隔多年为纪家翻案?”元澂这着实是不信:“你手里肯定是掌握了什么关于延和十年的那个案子的线索。” “那世子有什么样筹码,可以让我拿出我的筹码呢?”素雪问。 元澂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这世界女子千千万万,但是如她般美艳绝伦又聪明绝顶实在是凤毛麟角:“有个账本的线索,关于延和十年贪污案,有人藏了名单和数额。” 看来是还没有找到账本,或者说账本非常难拿。 素雪道:“你想如何?” 元澂道:“要拿到账本太危险了,我原本想让暖丫头去,但暖丫头有三长两短的话你得要了我的命。所以这么危险的任务,愿意拼命去做的人,纪家的姐弟肯定愿意去冒险。”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说的倒是。”素雪道。 元澂将账本的下落告诉了素雪,听完之后的素雪也觉得荒谬,可以把账本藏在那样的地方。 的确她不可能让叶暖去涉险,但是碧柔的弟弟可以为了这件事豁出命去。 元澂道:“怎么样?” 素雪道:“他一定会去,不过要后年了。” “一定要后年?”元澂道。 素雪道:“有必须后年才能去的理由。” 元澂再次确定:“他真的可以?” 素雪点头:“他有点本事在身上。” 这事两个人谈妥了,此时夜已深,元澂将素雪打横抱起往床榻而去,春宵苦短没有人对着一个绝世美人还能坐怀不乱。 这一室的旖旎暖香之外是又下了一场连绵的大雪。 见灯烛已灭,留在粹宁堂外的侍女已经退下。 走出粹宁堂的冬莲驻留着脚步转头看着那屋子,就算她只是一个侍女为何不能做梦往更高的地方去,为何不可以贪恋所恋慕之人的体温。 就算出身卑微为什么就不能让贪欲生长? 而这时的叶暖在屋中调试毒药。 她要记录下各类毒药的剂量与用时的效力,然后传书给凌鹤。 但是想了想后,又觉得大年下世子没有吩咐她任务,或许她可以出去走走。 第二天的时候素雪听到叶暖跟她说想出去走走很意外,因为她的暖儿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要去哪里?”素雪问。 叶暖道:“想去见见大师兄。” 素雪轻抚过她鬓边的碎发:“暖儿去吧,好好吃饭,不能着凉。” 叶暖点头。 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后的叶暖出了门,素雪牵着她的手送她。 雪停了,看着穿着红色斗篷在雪地里行走的叶暖背影,素雪从来不担心暖儿去哪里,因为她的暖儿一定回到她的身边。 很多人身处黑暗之中,可能贫困交加,可能风餐露宿,可能家破人亡。 有些人身陷其中太久之后被黑暗吞噬成为了魔鬼的爪牙,可是还有一些人他们能从黑暗里成长而挣脱出来,变得温暖又强大。 崔氏和凌鹤他们变成魔鬼的爪牙,在黑暗里沉沦太久,却在同一片黑暗里看见有那个红色的身影,打破了黑暗从光里走出来。 那个身影出现在栈桥上,凌鹤在半山腰的木屋上看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亦杨与石章也是一样,突然想来看看凌鹤,他们在山脚遇见了叶暖,一起上了山。 有新的一批暗卫在训练中,负责这一切的人便是凌鹤。 第88章 我们去冬钓吧! 三个人拎着酒、干果、烧鸭、食材,推开了栅栏踏进了半山腰的篱笆院子里。 “你们来做什么。”凌鹤的语气比外面厚厚的积雪都凉薄。 人好像有个本事不学就会,而且特别厉害,那就是嘴硬。 没有一个正常人内心不渴求温暖与关怀,三人直接走进木屋跟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亦杨看着茶炉上冒烟就拿起茶壶倒水:“阿章,暖儿,喝茶暖暖身子。”说着他们就见两人自己拿了杯子过来接茶。 坐在案前处理密文的凌鹤此时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可以杀死很多人。 叶暖翻了翻炉灶看看有什么。 石章把烧鸭拿过来:“一路走来都凉透了,先热热这个。” 亦杨拎着酒:“我来热酒。” 一个打算做菜,一个要热烧鸭,一个要热酒,每个都在挑战着凌鹤的底线。 “大年初二。”亦杨看向他:“我们怕你冻死,来看看~” 这该死又欠扁的语气,要不是打不过这三个人,凌鹤已经把他们三个的头拧断了。 叶暖随处翻了翻,这里只有草药,而且一半的毒药没有任何食材,还好他们带了食材。 挽起袖子开始给鱼开膛破肚。 已经热好了烧鸭和酒的亦杨、石章先开始垫垫肚子。 扯下烧鸭腿亦杨先给了叶暖,然后扯下另外一个包着油纸走到凌鹤桌边,推开乱七八糟的书籍将烧鹅和酒放在案上:“师兄快吃,要不然又要凉了。” 凌鹤面无表情的看着,然后双臂环抱靠向后面看着他们。 别看他一副的嘴硬的样子,石章转头的时候发现他案上的鸭腿只剩下骨头了。 “我记得夙凉的舞女当时跳的那个舞,好像是这样的。”亦杨开始按照记忆扭着腰。 对于那样明艳的舞叶暖记忆也很清晰:“我记得是露腰的。” “对对对,手上的铃铛手串还铃铃作响。”石章也按着记忆开始模仿舞蹈的手势:“这样的花手。” 亦杨摇头:“不对,我记得手势是这样的,然后这样。”比划着。 叶暖也比划着:“不是这样吗?” “欸,要更柔美点。”亦杨道。 看着三个傻子,凌鹤比划道:“是这样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石章说:“大师兄这个对。” 他们喝着酒聊着过去的还在玉里关时候的时光,当时虽然总是九死一生,可是现在回忆起来,还能从黑暗破碎里寻找到明亮的碎片。 这些碎片是叶暖带来的,而叶暖那明亮的碎片是素雪给的。 光是生命和能量,在黑暗中慢慢的熠熠生辉。 半山腰看到的月亮特别大,好像能住进月亮里一样。 凌鹤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三个傻子在打雪仗,人是不是因为有的事情孩童时期存了太多遗憾,以至于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想来弥补残缺的记忆。 一个非常实在的雪球打在了正中凌鹤头顶,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 裹着一个雪球朝着他们抛去凌鹤一跃而下:“你们做好觉悟。” 亦杨一手一个雪球:“我们可是一向最有觉悟的。” 凌鹤直接抓住了亦杨,直接将雪球塞进了他的衣服里。 “冷!”亦杨大喊大叫开始反击。 过去没有可以回首的记忆,也没有想要时光回溯的时候,当年六岁倒在血泊里从狗洞爬出来求生的凌鹤,不曾想到未来还有一天会觉得,活着好像不算太糟糕。 对于亦杨与石章来说,他们从小是元澂身边的侍读,现在是他身边的护卫,最先要学的不是读书也不是习武,而是如何察言观色与看人。 他们第一次看见凌鹤的时候就从他眼神里看到一种让他们深刻无比的空洞,深不见底就像是无底洞。 比起习武的天赋来说凌鹤真的不如他们,所以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被打断的骨头靠着自己硬生生接上。 他们头破血流的不喊疼是因为要忍着,要训练出那样的意志力,但是并不表示他们真的不疼。 可是凌鹤不一样,从他身上他们明白了,人真可以心死到屏蔽五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崔侍卫说叶暖是他和凌鹤的镜子,因为从镜子里看到的是相反的。 就算是一样从黑暗里走来,叶暖却是选择了和凌鹤、崔侍卫完全相反的路,拿剑的理由也是完全相反。 四个人一起坐在屋顶上喝着热酒。 人可以寻找过去的记忆,可以铭记当下的记忆,但是找不到未来的任何证据。 所以在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他们四个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一天死的时候,突然间他们三个就很想在今天找凌鹤喝酒。 凌鹤也明白他们的想法,虽然嘴硬,但是作为人,他心终究也是有温度的。 到了第二天一早,凌鹤就把他们三个踢下了山。 “别来了。”凌鹤看着他们三个人说。 三个人只是笑着不语,可没打算答应。 亦杨朝着他喊道:“大师兄,我们会再来的,新年喜乐。” “滚吧。”凌鹤语气里多少有点无奈。 他们三个人是崔侍卫训练出的暗卫里最出色,所以比起让他们埋藏在晦暗里,更希望他们能在站在真正的天地中。 凌鹤不明白真正的天地是什么,但是在雪海关的时候,看到叶暖在战场上挥剑的时候就明白了。 就算都是厮杀,就算是都要拿起剑,还有一种理由是因为大义。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天地。 “我们去吃点什么吧。”亦杨道。 石章道:“这个时候我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叶暖道:“我想见素雪了。” “欸~~”亦杨对叶暖算是无语了:“才离开一天而已,我还想说我们等下去钓鱼。” 石章看向叶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世子妃都让你出来走走了。” 也是…… 叶暖道:“去哪里钓鱼?” 石章道:“明台湖喽,冬钓,再烤鱼~” 明台湖的湖面已经结冻二十日,今天坊正确定结冰厚度后允许可以冬钓。明明今天才说可以钓鱼,他们三个人到的时候发现不少人已经在凿洞钓鱼。 对于钓鱼佬来讲,无论是风霜雨雪还是冰冻三尺,想钓鱼的心能冲破一切。 “大过年的太多人休沐了,好位子都被人占了。”亦杨扛着鱼竿望着四周好位置 第89章 冰封之下 亦杨找了一会,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然后三个人开始凿冰。三个宣王门下最强的护卫在这里凿冰,这要是被宣王和元澂看见的话肯定被骂。 三个人内力深厚用来了为钓鱼而凿冰,旁边的钓友看见都惊呆了,这凿冰打洞的速度也太快了。 砸开一个足够大的洞,三人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冰钓。 这里离皓月楼不远,这片湖归皓月楼所在的民安坊所辖,叶暖就去皓月楼拿了热酒和烤鸡带来。 “香呀。”亦杨觉得人生值得了,两三好友一壶热酒,钓着鱼喝着酒,这绝对是他的人生极乐了。 石章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也觉得这样活着可真好。 叶暖发现自己的鱼上钩:“来了来了,鱼来了。” 石章和亦杨跟着激动起来:“拉上来,拉上来。” 一条草鱼被钓了上来,今天钓到的第一条鱼,三个人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 要是被凌鹤看见的话一定被骂三个傻子。 有了第一条就会有第二条,原本还担心这个位置不好钓不上来不就白搭功夫凿冰。 他们在愉悦的继续钓鱼,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啊啊啊!!!!”突然一个离湖中心的钓友大叫,摔倒在地。 三个人站起身看过去,此时有几个人立即小心着跑过去也吓的大惊失色。 “要快点报官!我去找坊正!”有人还算没有被吓到太离谱,还能反应过来去找坊正。 这时叶暖他们三个人走了过去,走上前去发现,在这里湖中心低头看,有一个人被冻结在湖面上的冰层中。 出了杀人命案,亦杨立即拿出自己的令牌:“御史台。” 平日跟着元澂出入办事,亦杨与石章都手执御史台的令牌。 石章和亦杨立即让人群散开,叶暖蹲下仔细观察着被冻在冰层里的人,如果整个人都要被这样冻住,那这个人已经起码已经死了二十天以上。 因为这个湖面是二十天前开始结冻,他可能正巧就是二十天前被扔进湖里,但是不一定是二十天前的当天被杀,可能更早。 死亡时间这个就要依靠仵作的验尸后才能确定。 现在要等到坊正先来,让官府派人来凿冰搬尸。 亦杨与石章等到民安坊的陈坊正匆匆赶来,这头他安排人暂时别凿冰,他匆匆跑去坊间找一个人。 在屋里念书的沈霆被陈坊正从皓月楼拉了出来:“快。” 皓月楼的位置在九流与平民混杂之地,经常有大大小小的邻里纠纷闹到官府。这沈霆有秀才功名在身,又居住在皓月楼,闹起纠纷又大多不识字,便帮他们写状纸或者是上诉,一来二来成了官府常客。 精通律法的沈霆经常出现在公堂上作为状师处理纠结和辩解,除此之外洞察秋毫还帮着陈坊正找到命案真凶。 现下陈坊正一看这么大的案子,立马就拉着沈霆来了。 沈霆无可奈何被他拽来,正巧看见了叶暖也在这里:“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暖苦笑:“冰钓来的。” 沈霆笑了笑,开始看向被冰封在冰层中的男人,蹲下来仔细查看后,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 敏锐的判断力和洞察力,对查案有着惊人的天赋,陈坊正指望着沈霆相助。 之前有一次毒杀案,没听沈霆劝阻说不要挪动尸体而差点酿成大错,所以陈坊正在然后凿冰将尸体取出前先找到了沈霆。 沈霆以尸体为中心开始向四处探查,叶暖、亦杨与石章相助。 起码死了二十天以上,沈霆脑中过滤过很多讯息,根据明台湖的水量、以及暗流、二十天前风向、降雪等各种讯息交杂。 这个尸体应该是二十天以前被扔进湖里,应该是二十一天下大雪的那个晚上。那天的白天还没下雪,还有人在湖四周走动不可能发现不了。但是那夜之后连着几天下大雪,按照往年的经验封锁了湖面,等到湖面结冰。 从康平郡王任京兆府尹的这两年,对这类管控很严,所以既然封了就不会有百姓能靠近湖。 而且那个人的衣着打扮不是附近百姓常用的样式,至于布料还等到尸体取出来后才知道。 “凿冰吧,陈坊正。”沈霆道。 “好嘞。”陈坊正开始命人凿冰,之后人会送到官府验尸。 沈霆留在这里看着。 无关叶暖他们的事,他们便先走了。 石章看着鱼篓里的两条鱼,起码没有一无所获。 到了皓月楼的院子里把这两条鱼烤了,叶暖又在厨房添了两道菜。 黄昏之前他们离开了皓月楼,叶暖回到了宣王府。 叶暖回到了安泰园里,这会粹宁堂传饭,素雪见到叶暖回来微微一笑:“可有趣?” 牵着手与素雪进入屋内在饭桌前入座,叶暖开始将从昨日出门到今日回来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元澂回来了正听叶暖说到今天一早去冰钓,结果发现了一桩命案的事情。 他们三个人居然去钓鱼,元澂想到自己已经很久钓过鱼:“烤鱼好吃吗?” 叶暖点头道:“好吃。” 这个傻丫头呀,元澂道:“开饭。” 他们用饭的时候一般侍女们都会退到外间,因为在这里吃饭是一件放松的事情,元澂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伺候 叶暖盛了出三碗汤,元澂和素雪分别接过一碗。 素雪关怀元澂问:“出门可冷,袄子可还暖和?” 元澂点头:“我习武之人倒也无妨,还是你,多多顾虑自己的身子才是。”给素雪剥虾放进她碗里,也将自己那份的鸡腿放到叶暖碗里。 “谢谢世子。”叶暖道。 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吃东西的样子元澂一笑:“下次钓鱼可别忘记本世子了,好歹多带条鱼回来。” 叶暖点着头:“嗯,记着了。” 素雪满眼都是溺爱:“慢点吃暖儿。” 元澂看着她们的时候觉得心里就很暖和。 母妃只有他一个儿子了,元澂自小就知道他要连着早逝兄长的份一起活着,他也有野心所以愿意连着兄长的份一起实现。 低头读书抬头练武,回想起来其实没有与母妃和父王同桌吃饭的记忆,就算同堂而聚也不过是最亲近的陌生人一般找不到半点话题可言,如静默晦暗的深海。 第90章 为何温暖? 从前的日子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可是在素雪进府,在宁粹堂里三个一起吃饭。开口不过是最琐碎的日常,可是这个平凡的日常像着汤暖和了整个身体,让他逐渐习惯。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司徒先生总是说养成一个你会喜欢的习惯,这过程是逐渐上瘾的过程。 不过是一起吃饭而已,明明很琐碎很普通的一件事情,逐渐让元澂觉得不能失去。 无论每日面对多少觉得荒谬的事情,觉得身体和心都累的时候,他只想一想起三个人一起吃饭的瞬间,想到素雪的笑容就都觉得没关系了。 只要踏进粹宁堂,只要坐在一桌子吃饭,就算说些很无聊又琐碎的闲事,他就能忘记一切疲惫。 他在寻找为什么可以在这里得到内心安稳的理由,渐渐生出不能失去这个瞬间的心情。 吃完饭后元澂躺在长椅上,按照从小的教导,细细的将今天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脑子里想三遍,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言行失当的地方。 说话之前想三遍,不可以让言行有疏失,这是慕容妘对他的教导。 屏退了宫女,素雪牵着叶暖挨着在暖炕上读礼记。 元澂转头看向素雪:“雪儿,人为何会觉得内心温暖。” 这个答案素雪看向身边的叶暖,轻抚过她鬓发:“对我来说,我心中每一刻的温暖是因为有所珍视之人,能回应你的珍视,因为拥有真正的家人。” 家人……真正的家人。 叶暖这时候想到了伍展舟说过的一句话:“不是有血缘的才是家人。” 素雪微笑:“对呀,真正的家人不是用血缘衡量。” 元澂问:“那用什么?” 对呀,那是用什么衡量呢。 素雪也开始思量着,她的很凉薄,可偏偏有叶暖和所有人都不同。她的心就像身处在一片茫茫雪原中,但是突然间捡到了一块有温度的石头,她开始感受这个世界的温度。 或许她生来便是残缺的,心太过凉薄所以不会为别人所动摇,并没有同理心。 可是在叶暖出现到一路走来的如今,她开始能感受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心跳。 “是爱。”叶暖道:“因为心里有爱,所以才会温暖。” 爱吗? 这个字在素雪和元澂的心中回荡,他们两个从来不会轻言说爱,觉得用嘴说出来的爱太浅薄。可是看着叶暖那坚定的眼神,她口中的爱是很厚重的。 那爱又是什么呢? 但是很多人其实穷尽一生都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人因为爱而有了眷念与思念。 为了这个眷念和思念让人不顾一切,就算是在大雪寒风中,也要走向自己所坚定的人。 走在雪地的沈霆回到了皓月楼,走到二楼的密室中。 “今天在明台湖冰层里的尸体是浮图阁的杀手。”沈霆一直在官府待到仵作验尸之后。 今天明台湖的案子不到一个时辰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听到后他们都是满脸的疑惑。 沈霆取出纸笔,将今日验尸之后仵作所写的记录全部按照记忆一字不落的写下来,沐凡霜、柯昊、顾清铭三个人都围了过来。” “肩胛骨、左胸、右手臂皆有刀伤,但并非致命伤。”沈霆道:“他死于中毒,那个毒我记得,是每次浮图阁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藏在后槽牙的毒药。” 顾清铭道:“任务失败,不敌对方所以自杀,后来被扔河里很合理。” 沐凡霜道:“浮图阁的杀手而已,死就死吧。” “这执行任务音信全无的杀手浮图阁会怎么做?会找吗?”柯昊问。 沈霆道:“一定会找,如果死了,也要确认尸体上有没有什么不可以被人知道的秘密,会不会威胁到浮图阁。” 柯昊:“我们知道他是浮图阁杀手,官府应该不知道吧。” 沈霆道:“对,所以官府现在是发布告,让人去认尸。” 沐凡霜道:“既然是认尸的话,谁都可以去认喽,浮图阁可能明天就会派人去。” 沈霆道:“就算是认尸了也带不走,毕竟是这案子还没找到凶手。” “这种江湖卖凶的仇杀,肯定会变成悬案的。”沐凡霜道。 沈霆道:“派人盯着吧,找找看或许可以找到浮图阁的总舵在哪里。” 寻找失踪的杀手是由浮图阁长老东方藜负责此事,所以派出的人是他身边的手下。如果明天有人伪装之后来认尸,并且确定尸体就是是他的家人,或许可以尾随那个人找到浮图阁的总舵。 顾清铭道:“浮图阁行事小心,大概率是找不到的,但试试也无妨。” 沐凡霜是赞成的,浮图阁这样的组织留在盛京城对他们来说毫无益处,能除的肯定要除掉。而且叶暖和浮图阁阁主动过手,他们不会放过叶暖,怎么看着浮图阁都得剿灭比较好。 “我去。”沐凡霜道。 这事交给她很妥当,所以到了第二天衙门开始办事后,乔装后跟着送柴和食材的人从后门进入衙门。 潜入衙门之后的沐凡霜趁他们不注意躲藏起来,找到了停尸房之后她藏在后面窗户外的梁上,等在如果有人来认尸后确认是尸体是他家的话,到时候就追踪他。 按照沈霆说的,既然人在民安坊范围内出事,那这尸体想要杀的人肯定还在这南城区。 尸体在南城区出现,浮图阁的总要派人看看是不是自己失去了二十来天联系的杀手。这浮图阁行事速度很快,毕竟一瞬一刹就是一命,所以今天之内他断言浮图阁必来认尸。 在房梁上藏了半天后的沐凡霜都不知道盛京城走失人口居然那么多。 从上午到下午,连着来了没有五十人也有一百人,有人是儿子离家出走,有的是夫君欠了赌债逃跑,他们都怕是自己失去联系的夫君或者儿子。 看着年纪大佝偻着身体的老婆婆为找失踪的儿子而担忧,沐凡霜心里就觉得酸酸的。 偏偏她就没有爹娘,如果她这样能如此挂记她的娘亲,就算是死不会离开她的。 真是有些人生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父母对自己的关怀。 当然了,如果是生下来不养就抛弃孩子的爹娘,那就不值得在乎了。 “是,他是我的儿子。”里面有个面容看着像四十多岁,声音也像四十多岁的男子说这个尸体是他的儿子。 衙役记下了他所住的地方:“这案子还没结,得等到结案的时候才能让你带走尸体。” 他很是悲伤的样子:“官爷,不知道何时能结案呀?” 第91章 我们坊的奇人! “这就不知道了。”衙役。 一副装出老泪纵横的模样,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沐凡霜看着差点就信了。 衙役又问了他很多事,他全部回答的滴水不漏,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件事,就是他一定要带走这个尸体。 在他离开衙门之后,沐凡霜立即跟上。 从大街绕过小巷,但不愧浮图阁的杀手已经发现了被跟踪,在一处巷口拦截住了沐凡霜。 沐凡霜抽出了腰间的长鞭攻击,拆了不下百招后这杀手越墙而逃,沐凡霜立即跟上。 到了最后还是跟丢了,站在屋顶上的沐凡霜叉着腰:“可恶。” 确定已经甩开跟踪之人后,为了不被发现他等到了天黑后才回到浮图阁的总舵。 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易容道具,他走到东方藜跟前。 “长老。”他是东方藜的得力助手锤头。 东方藜问:“怎么样?” 锤头道:“是蝮蛇死了。” 东方藜眼色一暗:“被发现了没?” 锤头道:“验尸了,但还没发现我们的东西。” “得把尸体取回来。”东方藜道。 锤头道:“我从衙门出来的时候被人追踪。” “什么人?”东方藜问。 锤头道:“她伪装成男人,但身形和武功可见是个女人,不知道是谁。” 东方藜细细思量到底可能会是谁,派人盯着衙门的同时也要也查到底是谁。 第二天的时候,站在蝮蛇被冰封的地方,东方藜踏在冰面上一步步的走,走到一个钓鱼佬的身边:“老爷子,这里发生过什么?那边怎么围了一圈红绳?” 钓友打着哈欠道:“死人了呗,当天我在。” 顺势蹲下装出一副可亲的样子,拿出一包肉脯分享:“大兄弟给。” “哎呦,多谢。”钓友看着他说:“你看着不像是来钓鱼的。” 东方藜道:“赌输了没事做瞎晃荡,你说死人了,怎么死的?” 钓友道:“哎哟,说起了那天的事,那天不少人在这里钓鱼,结果有人发现那里有个人被冰封在里头,可能喝醉掉进去掉进湖里,连着大雪就被封在里头了。” 东方藜装出一副很惊奇的样子:“看来当时乱做一团了呀。” 钓友道:“那天有三个人年轻人也来钓鱼,他们看见后就让我们退让,拿出令牌是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东方藜道:“大人物啊。” “那三个人年纪轻轻,其中还有一个女子,我还记得她一身红色斗篷,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钓友道。 东方藜道:“一个女子看见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害怕,着实不一般。” “可不是嘛,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钓友道:“后来坊正就来了,还把沈先生请来。” “沈先生?”东方藜问:“这是何人?” 钓友问:“诶,看来你不是我们民安坊的人,居然都不知道沈先生。” 东方藜道:“我是锦甘坊,欠了赌坊钱后逃到这里来了,你们这个沈先生是个什么人?” 钓友问:“奇人喔!” “怎么个奇人法?”东方藜追问。 “沈先生那叫一个博学广文,精通我朝律法,他住在我们坊那的皓月楼里。”钓友道:“他是个秀才,经常帮着我们坊里穷苦人打官司,写信写状纸,还能破案,坊正靠着他查了不少案子。” 东方藜道:“竟如此有本事。” 踏入民安坊,神色晦暗的东方藜坐在皓月楼对面的馄饨摊子要了一碗馄饨。 在北苑暗杀宣王世子,可他身边有一个会用杀剑的小厮,后来这个小厮在去年凭一己之力揍了整个兴虎帮,走出来发现居然是一个女子。 当时东方藜抓了兴虎帮的人质问,才知道这个会使用杀剑的怪物是皓月楼的叶楼主。 这皓月楼的幕后又是虞家,虞家的女儿又是宣王世子的世子妃。 这不就都串上了,这沈霆恐是发现了尸体是他们浮图阁的杀手,所以是皓月楼派人盯着县衙,等着他们去认尸。 皓月楼背靠虞家的确是惹不起。 “馄炖来了。”摊子老板端来馄饨。 东方藜品尝:“多谢了,不过这对面皓月楼生意可真好。” 说起这皓月楼就是民安坊之光呀,摊主说:“这皓月楼作为百货店是什么都买,而且价格公道便宜,就说他们的米如果季节好比外头卖的便宜一半呢。” “这不就亏了吗?”东方藜道。 摊主道:“所以只有当季的一个月才有,数量也不多,只给坊众贫苦人买。” “倒是善人呀。”东方藜道。 “还有我们沈先生,像我们这种人不识字。”摊主说:“就说上回二牙家的婆婆被人骗去了一块地,幸亏了沈先生,查出他们的骗子,还帮忙写状纸告官府,要回了地皮的。” 这个沈霆在民安坊简直是神人了都。 东方藜道:“看来真是奇人呀。” 摊主道:“就是他脾气古怪的很,他想帮的人会帮,不想帮的人求他都没用。” “有本事的人自然傲些。”东方藜道。 摊主道:“可不就是这样嘛,但沈先生是个好人。” “你可见过叶楼主?”东方藜道。 摊主道:“是个很厉害的女子,这里的三教九流没一个不怕她手中的剑,皓月楼势力大所以我们民安坊地痞恶霸都被肃清了,这半年可安生了。” 搞清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之后东方藜回到了浮图阁总舵,向阁主夜喆禀明了所有的事情。 “幸而阁主留了一手,提前转移了公子。”东方藜道。 夜喆道:“宫里那位到了现在都没放弃要公子的命。” 东方藜道:“就算公子活着,也影响不了任何事情,却不愿意放过公子。” “心胸狭隘之人。”夜喆道:“要在宫里那位发现之前取走蝮蛇的尸体。” 东方藜道:“张家若是知道了,也不妙。” 夜喆道:“对,要尽快取走尸体。” 此时黄昏已过皓月楼关了门,他们五个人正在厨房里。 伍展舟在做饭,他们聚在厨房谈论今日的事。 烧火的沈霆此时正在脑子中反复推算今日的事:“凡霜,你确定他很想要尸体?” “我觉得像,但不敢肯定。”沐凡霜道:“他今日演戏的时候一直问什么时候可以取走尸体。” 第92章 强大的剑势 沈霆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柴火:“我去官府一趟。” 到了官府的停尸房看了一眼后,细细画下了刀口,又去找仵作细问刀口。 然后沈霆跑去书楼翻查兵器库寻找符合刀口的刀到底会是什么刀,抱着关于兵器的书籍回到皓月楼。 取了大量猪腿后拉着柯昊到了密室,沈霆将自己画出来的伤口图拿出来:“帮我找到什么刀刃才可以有这样伤口。” 这件事让擅长偃术的柯昊来磨出刀锋模拟伤口很合适,柯昊开始打开柜子,取出低层柜子里没有开刃的刀片开始磨刀:“觉得或许我们可以请叶暖来,她见过兵器比较多。” 这话也是,沈霆立即以梵文传书。 芙花走到园外,从这里是可以瞧见护国寺的钟楼,看见上面的灯笼亮起五盏后走到粹宁堂的后屋墙角,在墙角狗洞里找到了一份书信藏进袖中后回到了正屋。 此时虞素雪用过饭拉着叶暖在暖阁读礼记,元澂是用过饭又出了门办事。 芙花走进暖阁,从袖中取出书信交给素雪:“娘子,有封书信。”随即退到外间候命。 打开了信,素雪细细一阅,里面沈霆将所有的事情井井有条的向她说明,请叶暖过去相助。 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掉的素雪眼底有一种冰冷。 叶暖见她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素雪道:“沈霆请求让我允许你过去一趟相助。” “现在去吗?”叶暖问。 素雪心里是真的不希望暖儿和沈霆接触的太多,但是也知道没办法:“嗯,去吧,早点回来。” 叶暖道:“素雪放心。” 素雪轻抚着她的脑袋:“跟浮图阁有关,实在不想让你去。” 叶暖道:“没事的,我会小心谨慎。” 素雪叹了一口气,给她披上斗篷:“去吧。” 叶暖离开了粹宁堂走出安泰园,从宣王府走出去往皓月楼来。 走进来密室就看见这很奇怪的一幕,柯昊在磨着刀片,而沈霆在用刀片砍挂在木桩上的猪腿? “你们这是?”叶暖疑惑。 沈霆拿出刀伤图:“要找出什么样的刀能割出这样的伤口来。” 叶暖立即明白了后上前帮忙。 而按照沈霆所说的,如果浮图阁想要尸体可能半夜去偷,让顾清铭派人去盯着,不要拼命而是拖延,立即发信号弹。皓月楼离官府不远,到时候等沈霆和叶暖跑过去对付他们。 叶暖仔细的看着图,又仔细看了看柯昊磨出来的不同刀刃,对比着沈霆用不同刀片割猪脚的伤口。 手上磨着刀,脑子里开始细细回忆自己所看见过各种刀伤。 此时突然想起来了一种刀伤,叶暖立即翻开兵器典籍查阅:“这个,柯昊你试试。” 柯昊看了一眼典籍的图纸后立即按照上面的厚度去找类似的刀片,然后磨出一样的刀刃。 最后沈霆按照那人刀伤所推测的执刀方式,模拟那人被杀时的手法砍在猪蹄上。 “对了,就是这个。”沈霆立即看向典籍后叶暖:“你在哪里见过这种刀?” 叶暖道:“护卫宫廷的羽林军里,只有护卫陛下与皇后的羽林军才是这样的刀。” 所以杀掉了浮图阁杀手的是陛下或者皇后所派出的羽林军?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且不管理由是什么,沈霆现在肯定了一点,就是他们一定会想要把尸体取回去,所以这个尸体绝对不能被他们拿走。 很快叶暖回到了宣王府,将这件事告知了素雪。 素雪立即回到书房,叶暖推开了书房靠墙的柜子,柜子的背后是一幅素雪所排出的关于盛京城势力关系图。 将浮图阁与陛下或者皇后的线串联,还有羽林军。 现在虞杞衡是羽林军的统领,虽然要找的人是护卫陛下和皇后的亲卫军,但是应该可能并不难找。 到了第二日,素雪立即让叶暖去见虞杞衡将此事告知,让他暗中查到底是陛下的亲卫还是皇后的亲卫。 浮图阁如果跟宫中有关系,那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 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要让沈霆一定要藏好尸体,要用这个尸体将浮图阁的人勾出来。 现在依旧寒冷尸体腐烂的很慢,所以想要不被宫中那位发现的话浮图阁一定很想快点取回尸体。 就如所预料,到了隔天到时候浮图阁果然派人在半夜出现在衙门要偷走尸体,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的沈霆与叶暖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身为宗师境的东方藜也预料到可能会这样,所以他亲自出现在这里。 此时站在屋顶上的东方藜手中剑已出鞘,一剑拦住了叶暖的路,没想到练成了杀剑到第八重的居然会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 这世间的天才不少,但是这样的武学奇才又是那些天才里的凤毛麟角。 的确将来是不可限量,过了两年怕不是不好对付了,能在今天杀了比较好。 今日浮图阁派出的人里面有燕归和花满堂,他们此时正好正在与沈霆交手。 “我们的沉檀呀。”燕归看着沈霆嘴角一抹冷笑。 沈霆道:“好久不见。” 花满堂道:“可以呀你,虞家的人,秀才功名在身,诳了我们这么久。” 沈霆道:“难不成我跟你们要讲仁义吗?” 杀意已现,燕归朝着沈霆攻去。 沈霆持剑回击。 杀剑的剑气破开了寒冷的空气,手中的春晖在月光下映出寒光。 “请赐教。”叶暖看着东方藜,对于宗师境的高手还是要有礼貌些。 东方藜的剑擅长以柔克刚,但亦可刚柔并济,而杀剑则是以刚克刚,以刚斩柔。 虽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水可以灭火,柔可以化刚,但是如果是山火的时候如何用水灭火呢。所以杀剑就如此,就算柔可以克刚,但是如果是至刚那柔就破不了。 最多至刚遇上至柔互相对抗无法取胜,但也不会失败。 所以杀剑便是剑法中的至刚剑法,之所以凶险也是因此。 过招的东方藜抵挡着她的剑势,果然是千载难逢的怪物呀,这么一个娇小的人居然可以爆发出这么强的内力。 无限接近宗师境,这要是练成了第九重杀剑,那几乎在江湖算是不会有对手了。 就算只是现在的她对上他这样的宗师境,打不过可以逃脱。 只是发现她的剑留有余地,这怪物不想对他下杀手。 最强的一剑攻去,叶暖沉着持剑剑势遇强愈强,这一剑为斩剑。 直接一剑斩去硬扛下东方藜的最强一剑,两剑对峙强大的剑势不断涌出。 被这剑气所震慑的归雁与沈霆等人居然都停下了自己的剑,这样的高手对决可不常见。 “好强的剑势。”花满堂都需要运转内力来维持不被影响。 这杀剑第八重的力量,已经如此的强。作为传说中的剑法,是因为曾经浮槐真人为了维护江湖正道而一剑破昆山,第九重剑法之威力让他成了天下第一剑。 浮槐真人是传说,所以他的剑也成了传说。 沈霆望着在剑势中央的叶暖,她执剑的理由是什么,眼睛中的坚定才会如此纯粹清明。 留有余地没有尽全力,东方藜道:“你这是在小看我吗?” 叶暖道:“我奉命是拦住你们取走尸体,而不是杀谁。尸体在我们手里,我家主子请长老转告,如果阁主要尸体亲自来要。” 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虞素雪要是这件事情背后的秘密,以及浮图阁为何与宫中贵人扯上了关系。 东方藜道:“凭什么?” 叶暖道:“凭我们知道,那人是宫中贵人的亲卫所杀。” 这事居然被他们发现了,真是后生可畏呀,东方藜收了剑。 叶暖周身的剑势也渐熄。 第93章 保护什么人? 思虑一番后东方藜明白今日已经取不回蝮蛇的尸体,下令撤退。 “小怪物,等我们答复。”东方藜道。 叶暖抱拳施礼:“多谢东方长老。” 东方藜带着所有的人手撤离,叶暖也立即回府去向素雪禀明此事。 坐在窗前灯火未熄,素雪还在等着叶暖回来,听到了声音立即起身,一看见叶暖进屋立即牵住她的手:“还好吗?可有受伤?” 叶暖一笑:“我好好的~” 素雪拉着她进入暖阁,再三确认的确没有受伤就放了心:“都说让沈霆安排就好,你偏偏要一起去。” 跟着素雪坐在了暖塌上,叶暖道:“还好我今天有去,今天东方藜在,他是宗师境。如果只有沈霆和凡霜他们在的话,可能命就保不住了。”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越叶暖在素雪心中的份量:“你是世子护卫,我不能拦着元澂派你去办事,但是这头不该涉这样的险。” 叶暖道:“阿雪,我觉得能跟这样的宗师境高手对决很好,我的剑术只靠自己练也长进不了。” 其实叶暖就是一个剑痴,纯粹的剑心让剑意强大。追求更高的境界,对剑术也有执着心。 正如无论如何叶暖也都会在她身边一样,素雪也支持她心中所执着的:“好,只是一定记得不要让自己受伤。” 叶暖道:“阿雪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饿不饿?” 叶暖道:“我得先说今日之事。” 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阐述了一遍,虞素雪静静的听着她说。 “看来有机会让浮图阁阁主现身。”虞素雪道。 要用蝮蛇的尸身来换跟浮图阁交易的机会,如果那个阁主愿意来谈交易就表示跟他们有所联系的皇后,如果不愿意代表是陛下。 因为如果他们在避开陛下的人,他们还有张家和东宫两个选项,可是如果他们要避开的是皇后,那想要回蝮蛇尸身只能来跟她谈。 所以他现身或者不现身就能知道到底是谁的亲卫杀了蝮蛇。 这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有蛛丝马迹就能寻找到后面的秘密。 这东方藜回到了浮图阁总舵。 “阁主。”东方藜道:“我们没有夺回蝮蛇。” 元喆也想到会如此,毕竟对方是虞家:“看来是那个会杀剑的丫头。” 东方藜道:“这个小怪物倒是真是强。” 在北苑跟叶暖交手的记忆还很清晰,只是既然没能杀她,后面恐怕就不能杀了。 元喆道:“皓月楼知道了多少?” 东方藜道:“知道了蝮蛇是宫中贵人的亲卫所杀。” 元喆倒是好奇是怎么知道的:“既然如此恐怕要去见见皓月楼背后之人了。” “我们选择皓月楼可以吗?”东方藜觉得这皓月楼跟虞家与宣王府毕竟千丝万缕,万一被宣王发现也不妙。 元喆道:“宣王发现又如何,起码他不至于对公子下手。” 东方藜点头:“也是如此。” 元喆道:“你去告知皓月楼,我们见。” 东方藜颔首:“好。” 很快皓月楼得到了浮图阁的消息,阁主会亲自来皓月楼。 既然阁主答应了沈霆也确定是张皇后的亲卫杀了蝮蛇,那为何张皇后要如此呢? 消息传到了素雪这里。 叶暖给素雪端来药膳汤:“阿雪。” 素雪喝着汤:“那阁主回应会去皓月楼。” “所以是皇后的亲卫杀了蝮蛇。”叶暖道:“会是为了什么?” 素雪细细思量:“如果不是浮图阁派蝮蛇刺杀东宫或者张相而被皇后发现而死,那就是蝮蛇要保护什么人而被杀。” 想着这两种可能性叶暖道:“张家还卖凶请浮图阁杀世子,他们能进盛京城还是靠的张家,虽然是买家和卖家的关系,也不至于现在就能去接单子刺杀张相或者东宫。毕竟阿雪你之前也说过,浮图阁有意扩张,若是得罪了张家那这是亏本的买卖。” “对,所以最有可能是蝮蛇要保护什么人所以被皇后的亲卫所杀。”素雪道。 “既然如此的话,就说明浮图阁阁主在保护什么人,而这个人是皇后想要杀的人。”叶暖道。 素雪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既然这个阁主愿意来找我们谈判,就表示真的很希望能让他们保护之人活下去。” 叶暖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素雪道:“比起灭掉浮图阁来说,是不是不与他们为敌比较合算呢?化为互相利用也罢或是交易也罢,都能让浮图阁起码不是与我们为敌。那阁主作为江湖人,会觉得你未来可期不如现在赶紧杀掉,起码不为敌后,他们不敢杀你了。” 所以这个交易很合算,如果用蝮蛇尸身换来互相交易,那浮图阁就不会盯上暖儿。 叶暖道:“我没事的,在盛京城内他们不敢杀我。” 素雪道:“盛京城内你是宣王府的人,自然他们不敢动手,可是世子派你出去办事时离开盛京城又怎么办?” 这叶暖还未练成杀剑第九重踏入宗师境总就是让人在意,在暖儿羽翼未丰之前一定要护她周全。 “那阿雪要亲自去皓月楼会见阁主吗?”叶暖问。 素雪摇头:“你是楼主。暖儿,你是一把锋利的剑,但是我也希望你同时成为坚固的盾。我不出面,你跟浮图阁交涉。” 她的杀剑是最锋利的剑,那皓月楼就要成为她最坚固的盾,只有暖儿真正强大的一天素雪才能放心。 “那我该怎么做?”叶暖道。 素雪道:“既然我们推测他是保护什么人的话,自然是要交易。我们帮他一起保护那个人,同时一起合作除掉张家。” 这张家没了那皇后也等于倒了,那个时候浮图阁要保护的人也会安全。 这事暖儿自己出面去做比较好,毕竟暖儿和阁主交涉的话,阁主更加没有理由杀暖儿了。 况且有沈霆在,这事一定会顺利。 叶暖点头:“我明白。” 素雪道:“慌不慌?” 叶暖摇摇头,眼神坚定,有素雪在她就不怕什么:“不慌。” 素雪道:“世子给你的事多吗?” “自从世子成了御史中丞后很少派我做事,现下手头只有一件。”叶暖道。 知道她没有太辛苦就放心了,素雪道:“那就好,好了,暖儿去练剑吧。” 叶暖点头:“阿雪要把汤都喝完。” 素雪宠溺一笑:“好~” 叶暖去竹园练剑,素雪将汤喝完之后便到书房看账处理事务。 要灭掉张家的这个棋局不知不觉已经越来越多的棋子出现,落子误会,好戏拉开序幕了。 知道了是皇后亲卫之后,素雪立即修书让人送到虞杞衡手中,范围已经缩小到现在,找到人应该不太难。 当然也可能找不到了,杀掉蝮蛇的亲卫可能也已经是个死人。 第94章 一群蠢货! 傍晚的时候元澂从御史台回来用膳。 喝口汤先暖暖胃,元澂有好几日没赶上粹宁堂晚膳的时候,按照惯例给留着鸡腿放进她碗里:“对上东方藜那样的宗师境觉得如何?” 叶暖道:“他的剑也很强,本来万物做到至极并非好的,所以他剑法刚柔并济便能随意施展,自退自如。” 元澂道:“的确是过刚易折,偏偏你所练的剑法就是至刚之剑,所以你定要小心谨慎,若非万无一失不可莽撞就破第九重剑法。” 叶暖点头:“我会小心的。” 这事也是素雪日夜担心:“世间万物皆有两面,这剑法很强但是同时又很险。” 元澂道:“等到张家倒了,就让叶暖去上山静修。” 就是因此素雪格外想让张家亡,实在是太碍事了,其他都可以不提,为了暖儿素雪都要张家早点消失。 元澂道:“崔侍卫说剑需要磨砺,暖儿的确需要和这些高手多多切磋,雪儿你放宽心些。” 素雪看着他:“说的容易,怎么放心?” 说来也是,元澂明白素雪的想法:“偶有磨砺是好事。” 知道叶暖跟高手过招能累积实战提高剑术,但是过招就怕有个闪失,就算暖儿只是受个轻伤素雪都不愿意。 素雪道:“世子派暖儿去磨砺的时候也记住,暖儿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两也是散伙了。” “这我自然知道。”元澂道:“我不是没把最险的任务给她了。” 叶暖给他们两个夹菜:“先吃吧,我没事的,阿雪放心。” 素雪摸了摸叶暖的脑袋,一脸的疼惜:“暖儿多吃点,这个你最喜欢。” 元澂也夹菜到她们碗里:“这菜好吃。” 素雪关怀元澂问:“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 元澂道:“如今要做的事越来越多了,你那也是,但你一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素雪道:“我左不过是个坐帐军师,偶尔陪着母妃往德妃娘娘跟前走动,其他无妨。” “你这个女诸葛就不用谦虚了。”元澂道:“旁人不知道,但是我和暖儿不都知道,你单单坐在书房就能察千里之事。” 这夸的不由一笑:“得了吧~” 叶暖道:“阿雪最聪明了。” 素雪捏了捏叶暖鼓鼓的腮帮子:“傻丫头。” 元澂有一点点开始明白了家的定义,起码在这一刻里他觉得与素雪和叶暖是真正的家人。可以把背后交给她们,也不用害怕被算计,心中此时此刻也是温暖的。 第二日清晨天一亮元澂便出了门,坐上车马到了御史台。 这天底下做官在位当职,通常部分有两种状况:无所为者或有所为者。 所谓这无所为,不过就谋其位只求其利,比如买官者就是混个地位或者是混个差事,每日趋炎附势得过且过,只为了自身的利益。 有所为者是在其位谋其政,无需多做只要尽了本分,那就是对得起百姓纳税。 当然有所为者中还有一种,是原本自己尽完本分之后还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为了百姓而殚精竭虑的好官。 从这御史台里就可见一二,有那种背靠权势进来混日子的,还有只做分内事其他多余事绝对不做的,还有就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 要找个妥帖人出来可是不容易呀,混日子的叫他去办事出错了他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只做分内事极为擅长推卸责任,至于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虽然可以办事但是通常又不太会做人。 你要找一个能办事,必须敢当责会做人脑子灵活,缺一不可呀。 平日天天在三省六部或是各个官署府衙看到浑水摸鱼的这些人就觉得头疼,找个人办妥帖事都不容易。 从元澂入朝以来越来越觉得亦杨、石章、叶暖三人的可贵,能打还能扛事,做事也妥当不留尾巴。 这也是为何越来越珍惜他们三个了,要花多少年月才能教出这三人的程度,越发觉得还是父王有先见之明,把他们三人留给他。 要不然元澂看着官署里面这些人就受不了,办事拖沓、不负责任、互相推卸,每天上演装无辜的演技浪费百姓的税款。 没有石章他们三个的话,元澂觉得这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了。 每日最累的就是这些事琐事上的,一个个不是典籍找不到,就是每日誊抄错这个誊抄错那个,要不然谁看谁不顺眼天天使绊子,这些琐碎的工夫加一起就够气人的。 这一天元澂看着记录又誊抄错了,立即摔了杯子就发飙:“一群蠢货,不会干就滚,不养闲人!” 吓得御史台上下都震了一震。 这元澂一发飙就让御史台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无论是做样子的还是原本就尽心的起码这几日都不敢造次。 这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四个御史台殿院的令史到外头的一家馆子用饭。 令史甲道:“中丞大人又恼了,近日可要小心些呀,” 令史乙道:“这寒窗苦读散尽家财,就算我们是微末小吏那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官署中找到这样的一席之地,苦读的钱都还没收回本。” 令史丙也道:“就说那施主薄就凭着跟张家有点沾亲带故,秀才功名都没有,就能比我们这种举人出身高上一职,唉。” 大部分御史台的令史们都是终场举人入职,便是已经考到了殿试之后没有中进士的举人们。 对于殿试后落榜的举人们来说,虽说可以备考下一次科举,但是财力着实不济也耽误年华,就会进入各个官署府衙当未入流的小吏。 “人各有命呀,管旁人做什么,自己问心无愧也好呀。”令史丁道。 令史乙道:“你倒是有君子之风呀,可惜了君子之风是养不起妻与子的。” “凡事皆是‘运’字,利来利往的,你看着可能像施主簿那样的人日子过的舒坦,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说得准。”令史甲道 令史丙小声道:“宣王府和张家势不两立,咱中丞是宣王世子,这施主簿左不过是没被逮个正着。但凡被逮着正着,中丞大人还能留他。” “可不就说这施主簿不懂世故的,也不懂如今收敛点,毕竟现在咱御史台是世子主事呀。”令史甲是一副看戏的神色。 令史乙笑着说:“旁的不说,就说都是亲戚,可宣王府沾亲的那位伊公子就为人极好。” 令史甲道:“宣王府和张家中的话,我觉得世子可以,他从来咱御史台第一天起,从不晚来也不早走。本来大家伙觉得他年轻就当上御史中丞掌御史台,恐是个绣花枕头。可这大半年看下来,雷厉风行办事公正,比从前的中丞不知好上多少。” 令史丁点头道:“就是因为如今世子掌御史台,我方觉得在御史台待着有些盼头。” 第95章 纪家老宅 人活着往往是因为有盼头,无论是这些令史对日子的盼头还是元澂心中的盼头。 如果人没有了盼头就没有努力活下去的理由,就会开始变得麻木不仁,像活着的幽魂在这个世间里晃荡着。 有一种人就是活着的幽魂,那便是不见天日只能躲在晦暗不明中的杀手。 燕归坐在春月馆的窗口凭栏望着大街小巷里的人,就不懂他们活着盼头是什么,也不知道明明也都是蝼蚁,为何他们就可以笑出来。 花满堂走了过来道:“阁主要亲自去皓月楼,命我们相随。” “又得见他们了。”燕归道。 “皓月楼的每个人很有意思。”花满堂道。 燕归不置可否道:“若是阁主谈成了,应该便是让我们堂口长期和皓月楼交涉。” 花满堂道:“那日子会有意思很多。” 有意思吗?燕归活到现在可并不知道有意思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日子定了?”燕归问。 “三日后子时。”花满堂道。 在这三日后的子时,皓月楼中。 二楼的灯火微亮,一张长桌隔开两方的距离。 这浮图阁阁主夜喆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东方藜、燕归、花满堂三人。 长桌对面叶暖坐在椅子上,身后是沈霆、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五人。 不过十七八岁却倒是挺有气势,夜喆用晦暗的眼神打量着。 “要交易?”夜喆道。 叶暖点头:“对,蝮蛇的尸体还给你们,皓月楼也会护住你们想护着的那个人,联手一同对付张家。” 夜喆道:“我凭什么和你们交易。” “阁主就不必如此了。”叶暖道:“若你还有其他选择今天也不必来这里,今天也不是让阁主来选的。” 这么一个小女子口气却这么大,夜喆眼神冷漠:“就凭你练成了杀剑,就敢在我面前放肆?” 叶暖脸色一沉:“是阁主放肆了,跟我为敌阁主得不到任何好处。”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的确如此,这个小女子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后的宣王府和虞家。 今天夜喆也的确没有的选。 东方藜观望着,心中感叹后生可畏,再过十年这个小怪物应该就会变成真正的怪物。 夜喆道:“往后由燕归与你们交涉。” 沈霆与燕归看向彼此,冷眼相对。 叶暖取出信物,夜喆交换信物,达成交易。 夜喆问:“姓崔的还活着吗?” 语气很冷,听不出到底是希望他活着还是死了。 叶暖道:“自然。” 从椅子上站起来,夜喆道:“可惜了。” 不明白他口中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夜喆与东方藜从窗口跃出消失在了晦暗的夜里。 叶暖也要回去了,剩下的交给沈霆和燕归交涉。 沈霆道:“放心。” 叶暖道:“别打起来,阁中的东西都不便宜。” 说完话叶暖离开了屋子。 剩下的关于两方合作要达成的具体内容便由沈霆与燕归协商,会在今夜协商之后修书明天交给虞素雪过目。 夜还很长,叶暖走出皓月楼看见了一辆马车驶来。 是石章在驾车,旁边坐着亦杨,这是元澂的马车。 “叶暖上车。”亦杨下车给她让出道上车。 叶暖上车进入车中抱拳施礼:“世子。” 亦杨坐回前面提灯,旁边的石章驾车。 元澂知道今夜叶暖在皓月楼见浮图阁阁主。 “如何?”元澂道。 叶暖道:“阿雪吩咐的办好了。” 元澂道:“交易归交易,小心谨慎些。” “是,世子。”叶暖道。 那是素雪的棋局,元澂也无意探究其中到底是什么安排,因为最终必定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元澂道:“今夜有个人要见我。” 能让元澂说见就这样大半夜来的,而且石章和亦杨以及她都必须在,一定是非常不一般的人。 这件事定是事关重要,叶暖眼光锐利开始戒备。 马车停在了绝对不会有人来的一个地方,一个已经荒废了超过十年的宅院。 元澂从车上下来,石章与亦杨也提了十万分的谨慎。 石章提灯走在前面,亦杨护在元澂身侧,叶暖走在后面余光探查四周。 此时就算是被埋伏三个人也能护得元澂周全。 大门还有残留的封条,石章推开门,他们踏入院中。 一派的杂草丛生与断壁残垣的荒凉景象,院子的正屋外面站着两个护卫,他们手中持剑目光锐利。 能从他们的剑柄上看出身份,是东宫的护卫。 石章他们三人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应该是东宫太子元璂。 护卫开门:“世子请。” 元澂走了进去,三人跟在后面。 门被关上,里面烛火通明,太子元璂裹着大氅坐在椅子上,旁边有炭火还有茶炉,冒着烟煮着茶。 元澂作揖施礼:“臣下拜见太子殿下。” 后面三人跟随行礼。 元璂煮着茶舀出茶:“坐。” 元澂坐下,元璂将茶推到他面前:“‘关山常青树,夜来风雨声’,这是关山雨茶。” “谢殿下。”元澂品茶。 元璂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元澂点头:“纪家大宅。” 元璂道:“榕贺自小聪颖,作为你父亲的伴读,我们都在宗政太傅门下致学。” 纪榕贺就是碧柔的父亲,延和十一年的时候江南柳州暴雨浦河决堤贪污案时,纪榕贺作为大理寺卿审理案件时被构陷贼喊捉贼贪污受贿,当时证据确凿被处以极刑。 之后纪家又遭灭门之祸,流放的亲族都被张家所杀,那一对儿女被虞家所护而逃出生天,但也因此虞家连带被张家构陷合谋。 当时负责柳州河堤的元瑨被以监管河堤不利降罪,削爵后延和帝为保他一命而遣送至西境边关的玉里关。 而当时虞杞衡被问罪,但当时得幸而留了一个心眼得了人证,证据不足而被贬官至江南。 元澂记得纪榕贺,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但是纪榕贺的博学强记让人震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算什么,大内藏书阁的书都能全部一一记住,随便抽一本都能背出。 “叔伯和父亲读书定是都不如他。”元澂道。 第96章 不惜代价 现在仿佛真的像是伯伯与侄子之间唠家常一般,元璂回忆当初的时候:“对,榕贺好像不用像我们那么努力就可以得到宗政太傅的赞赏,宗政太傅一直觉得他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但他却瘦弱,弓都拉不开。” 元澂一笑道:“侄儿依稀记得,先生他一身书卷气,虽不能武但又对武学很痴迷。” 元璂道:“经常看那些武学典籍,他总是叹息自己不是学武的材料。” 过去的记忆里还是能找到一些值得回忆的片段,那是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元澂道:“我记得纪家小子习武,原本父亲想要他当侄儿的伴读,可惜当时就出了变故。” 好像依稀记得纪家小子,元璂道:“若是那孩子能长大想来会比榕贺更意气风发。” 这会元璂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 见他面容憔悴还未从太子妃离世的伤痛走出来,元澂关怀:“请伯父保重身体。” 元璂道:“无妨。” 对于现在的元璂而言自己的生死已经不看重了,还活着的理由只是因为还有元泌,他不能辜负妻子的遗愿,一定要让元泌在这一场斗争中活下去。 可以输,但是元泌不可以死。 元澂给元璂舀茶:“伯父。” “纪家小子还活着吗?”元璂问。 元澂点头:“我虽不知他还在何处,但他还活着。” 眼中露出一丝欣慰,还能活着便好,现在的元璂最想做的就是挽回当年的遗憾。 他无法摆脱成为傀儡,在那一场浩劫中选择了沉默,就算是保持沉默也成为了陷害元瑨与纪家的推手。 怀着遗憾度过的这十年里,后悔莫及着自己的懦弱,开始质疑作为太子的身份,质疑着那个皇位真的重要吗? 从他失去妻子那一刻才找到了答案,比起所谓的权位,他更想拥抱着妻子与她偕老,期待着元泌儿孙满堂。 可是现在他真正想要的,心中最渴望的,这一生已经得不到了。妻子死了,元泌也在孤独中一个人开始承担起将来。 元璂道:“这世间最痛不过爱别离,元澂你可不要重蹈覆辙。” 元澂道:“我会守护住我的妻子。” 有些爱不需要说出来,但是就是存在着。 这话真让元璂心中感慨:“元澂,让元泌活下去。” 元璂要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和元澂达成交易,只要张家垮了元璂就会自请退辞太子位,以此换来元澂的承诺,让元泌在最后能活下去。 这元瑨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很了解元瑨的手段,如果元瑨当上太子之后不会容下元泌活着。 所以现在元璂想要孤注一掷在元澂的身上。 这淳王府的巫蛊之案,他知道那是元澂一手的局,看到了他的野心和能力,那能力可以保住元泌的命。 要让元泌死吗?元澂心中扪心自问,好像并不希望他死。 而且这个交易没有什么不好,到时候自有办法让元泌活下去,也同时成不了威胁。 况且看着眼前的元璂,那眼中没有活下去的光,这个交易对于元澂来说不亏:“侄儿会保住元泌的命。” 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玉佩作为信物推到元璂的面前,而元璂也将代表着太子身份的令牌交给元澂作为信物。 最后击掌为誓。 元璂站起身,元澂立即上前扶着。 车马已经在外,元澂扶着元璂离开了大宅上了马车:“可要护送伯父?” 元璂摆了摆手:“更深露重,你也路上小心。” 元澂作揖施礼:“恭送殿下。” 车门关上车驾前行,骑兵护卫着车马渐行渐远。 叶暖站在这荒废宅子的大门外一直望着,这是碧柔从前的家,原来在这里…… 看着丫头的眼眶都泛红了,元澂本来想说她看什么呢,但见她伤悲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了:“怎么了?” 叶暖哽咽的摇头。 亦杨道:“叶暖,我们走了。” 叶暖点头转头跟着元澂上了马车, 石章驾车往宣王府而去。 坐在车里元澂盯着叶暖,这么有感慨看来这丫头跟纪家姐弟是相识的。 “你见过纪家姐弟?”元澂问。 叶暖道:“见过纪家娘子。” 元澂问:“她在哪里?” 叶暖道:“不说比较好,我想让她活着。” 这纪家姐弟活着对于元澂来说也是比较有好处的,不用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活着就可以。 反正等时候到了他们自己都会现身,故而元澂也不追问。 从梦中醒来的素雪好像感受到了叶暖回来了,裹着袄子点了灯。 踏进院子原本要回屋睡觉的叶暖,见素雪屋子的灯亮着便立即进了屋子,关上门进了暖阁:“阿雪。” 素雪上前拉住她的手,这双手冰凉便抱住捂着:“为何如此晚?” 叶暖道:“陪世子办事去了。” “可险?”素雪忙问。 叶暖摇头道:“只是陪着世子去见了一个人,世子说等到今日他从御史台回与你说,让我暂时别提。” 脱了衣服与素雪躺在床上,素雪摸着她的头发:“累了吧。” 叶暖摇头:“今日不累。” 素雪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那般:“快睡吧暖儿。” 只要在素雪身边叶暖就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很快就安稳的入睡。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素雪心中一阵阵欢喜,浮图阁的事暂时稳了下来,世子那头也没有要紧事了,可以暂时有一段安稳的日子。 觉得暖儿是不是都瘦了,眼中浮现一阵阵的心疼。 愿有一日能结束一切,到时候她想要将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都给叶暖,让她能幸福。 为了那一天她会不惜代价。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入眠,素雪就算是梦中也是在筹谋着自己的棋局,不断推演所有的细节。 天未亮叶暖便习惯性的醒了,见素雪睡的沉轻手轻脚的起来。 换上衣服后便到了小厨房,这段日子忙下来都没有照顾素雪,拉起袖子清洗了手便开始准备药膳粥和小菜。 外头的积雪都开始融了,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 “好香呀。”进来打热水准备伺候素雪起身的芙花一进来就闻到很香的味道。 叶暖道:“也有你和怀蕊的份。” 芙花欢喜:“暖儿你的手艺真的很好。” 叶暖微笑道:“你们喜欢便好。” 芙花道:“今个日头足可见是暖和起来了。” 叶暖道:“就等花都开的时候便可以做花糕了。” “嗯,还得做一些新的胭脂了。”芙花笑容满面:“我先去伺候世子妃起身。” 叶暖道:“去吧。” 这粹宁堂里总是一派温馨祥和,贤德的世子妃,叶暖待人也好,也让粹宁堂上上下下十分的齐心。 第97章 联姻的棋子 积雪已融转眼三月,春花繁盛之时。 这日得了慕容妘的首肯后虞素雪回了虞家小住两日,伊玉姗欢喜非常,拉着她说话。 伊卉雅与荀梓缨正巧也在伊玉姗身边留了几日,这一时间倒是十分热闹。 叶暖揉面、伊卉雅调馅、荀梓缨压模,三人合力做着花糕。 荀梓缨见叶暖脸上有面粉给她擦拭:“都成花猫了。” 伊卉雅将调好的馅给她们闻闻:“你们觉得如何?” 叶暖道:“这未免也太香了。” 荀梓缨道:“还剩下好些花瓣,等到午后到园子里做胭脂。” 伊卉雅道:“正好品茗吃花糕。” 今年花朝节宣王妃的帖子已下,伊玉姗正琢磨要不要让荀梓缨与伊卉雅去赴画宴。 伊玉姗与素雪坐在屋中缠线:“雪儿你觉得如何?” “此番花宴是为了给元湳、元沚娶亲,若说我的意思,这算不得什么好的婚事。”素雪道:“都是有野心的,若是她们也嫁进王府,恐到时候因为他们的夫君不得不与我对立面。娘也知道,我是不会留情。” 这元湳和元沚也都是有野心的人,替宣王办事左右逢源,若非元澂有能耐的话,他们这会早就开始敢谋算他了。 要是荀梓缨与伊卉雅被选中,这不是到时候虞家人自己打自己人? 素雪可不会看在这姐妹情谊就坏了自己的大事,元沚和元湳有什么动作她是不会心软。 伊玉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再来确认一番素雪的意思:“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不带二人前去,就推脱去礼佛了。” 素雪道:“梓缨与卉雅的婚事,这梓缨年纪尚小倒是不急,多看两年也好。至于卉雅,若是看王妃的意思那是给王府更添羽翼,现下与我无益。” 这伊玉姗与宣王元瑨是表兄妹,这宣王府没有女儿,对于慕容妘来说可以用伊卉雅来作为联姻棋子拉拢势力。 但如果是这样那只是给宣王府添了势力,现下宣王府所有的一切掌握在宣王与王妃两个人手中,别说素雪了就算是元澂都别想分一杯羹。 所以伊卉雅给慕容妘做联姻棋子对于素雪没有好处,还不如嫁给跟虞家这一派的士族,对虞家有好处对她才有好处。 细细琢磨的伊玉姗也觉得是如此,当初虞家才回盛京势力尚弱,但如今已经不同。虞杞衡已站稳脚跟深得陛下与宣王重用,虞家又在伊玉姗与素雪的操持下产业在外壮大。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话语权更大了,虞家自当要为自己想。 “?河崔氏如何?”伊玉姗问。 素雪道:“?河城为龙兴之地,崔氏又是?河第一士族,倒是与伊家配得,与虞家也有助益。” 伊玉姗道:“崔家少子崔君麟亦才弱冠,身上又有举人功名,只是前年崔老太爷病逝,他守孝错过了会试。葬礼你爹爹见过,说是一表人才。” “后年想来考上进士不难,爹爹嫌少夸人,能夸倒是此人真不差。”素雪道:“卉雅终究是我们家的姊妹,娘亲到时候亲自与舅母去掌掌眼。” 伊玉姗问:“那暖儿呢,你可有打算?” 素雪道:“暖丫头我自然有安排。凭暖儿武功本事,如今皓月楼势力也越来越大,我仔细都算着账目,给这傻丫头存着银子。等万事尘埃落定,天高任鸟飞,那才是真正的天地。” 伊玉姗道:“终究是女儿家,不出嫁合适?” “娘,像兄长那般曾游历江湖,如今又在雪海关历练,他的天地是如何的广阔。”素雪道:“暖儿就算是女儿家,也不输给天下任何的男子,凭什么不能拥有那样的天地。就算身为女子,也该有自己的梦。” 素雪是志在天下,要得到天下最高的权力。而暖儿虽最想要守在素雪身边,但素雪能从暖儿剑意中感受到山河大海,就算舍不得也知道真正属于暖儿的天地在哪里。 伊玉姗心中不免感慨,她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素雪所想所念:“暖儿事我不再提。” 素雪道:“娘,兄长也好,暖儿也好,不要太执念于子嗣将来了。娘只想着自己如何喜乐一生,吃喝玩乐便好。” 伊玉姗笑道:“全家人就我一个格格不入,你爹也是时常这么说。” “家族的繁盛若只靠子嗣多不多无用。”素雪道:“任何的繁盛终究只是一时的,所以何必想那么多,要想着我们手里得到的,就算下一代繁盛,下下一代又怎知如何。‘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自己先享受了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伊玉姗细想着虞家和伊家的起起伏伏,的确任何的荣华富贵顷刻间真的可以说没就没。 就说纪家当年是如何权贵,可如今的,左不过是荒宅孤魂罢了。 “你说的也是。”伊玉姗道:“比起后代子孙,我也是更希望能看见你和若枫平安顺遂,反正子孙后代的事我闭上眼也看不到了。” 素雪道:“母亲这般想就对了,多少权贵士族大厦倾覆之后不过是黄土一埋,想太远倒是没必要。” “你爹爹是旁支过继,小的时候受过苦,长了也没有沉湎于富贵,倒是一番驰骋疆场之心不改。”伊玉姗道:“也怪不得他和你想的一样,他就觉得权力富贵自己手中的能守住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子孙后代。” 素雪道:“原本这样的事就是尽力便好,强求不得,回首一看历朝历代一国还被倾覆,何况什么世家大族。” 伊玉姗道:“好~娘愿意圆你的梦。” 素雪道:“能当爹和娘的女儿是我此生大幸,将来由女儿照顾娘亲,娘亲放心。” 伊玉姗轻抚着素雪的面颊:“娘此生最幸运的,也是有你和若枫。” “应该是爹爹才对,爹爹可是爱娘亲如己命的。”素雪道。 一想起夫君呀伊玉姗就心里幸福,这一生若非虞杞衡,岂会这般无遗憾:“年纪大了,娘也知足了。” 素雪道:“娘不必太过操劳,暖儿已可独当一面,也需更多历练,女儿自有安排。娘守住虞家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伊玉姗道:“事事小心,娘呀能做的不多,必定护住自身,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素雪道:“多谢娘亲。” 第98章 晚霞红 这会花糕上蒸笼了,已经闻到香气。 午饭已经备下,素雪上座后众人入座。 素雪给身边的叶暖夹菜:“暖儿可累?” 叶暖满面笑容:“甚是有趣。” 伊卉雅与荀梓缨也都很喜欢叶暖身上的那份纯粹,不由自主就会喜欢靠近她。 只有心怀善意的人才会感受到别人的善意,善良的心不应该被权势与欲望蒙蔽,纯粹的善意像金子,就算埋在了灰暗中,依旧始终如一。 荀梓缨有挑食的毛病,但是之前和叶暖闲聊从她口中知道兄长荀熙在战场上的苦难,就便改了毛病。兄长为了保境安民而受苦,她岂能衣食无忧中还挑三拣四。 伊玉姗见她如此便问:“之前不是不喜欢甘笋?” 荀梓缨微微一笑:“如今喜欢了。” 伊卉雅摸了摸她的头:“梓缨妹妹也是长大了。” 荀梓缨红了脸。 用过午饭后伊玉姗便去忙府中事务,忙完之后又回屋小憩。 叶暖挽着素雪到园中逛逛,荀梓缨与伊卉雅捧着花蓝拿着花瓣要做胭脂。 四人坐在花园的雅轩中,屋檐上的风铃作响,她们谈笑着手中研磨花瓣。 “这个颜色如何。”伊卉雅与芙花调制出一个颜色,给她们瞧瞧如何。 叶暖惊奇:“这颜色就跟晚霞一样。” “这便是晚霞红。”芙花道。 “真好看。”叶暖道。 怀蕊与荀梓缨调出一色桃红:“世子妃。” 素雪微笑颔首:“这颜色我喜欢,很适合荀妹妹桃花似的小脸。” 被素雪这样的绝世美人夸赞,更觉得害羞,荀梓缨现在如桃花的面容红的像猴子屁股。 叶暖尝试了一番也在素雪的相助下调出了芍药红。 素雪柔声问:“暖儿可喜欢。” 叶暖欢喜:“太喜欢了。” 在素雪眼中就算三春胜景也不如叶暖的一颦一笑:“喜欢便好。” 春暖花开的午后时光惬意,做完胭脂后芙花和怀蕊带着侍女们将花糕捧了出来。 一共是五种花糕,五色相配。 叶暖又取了花酿她们挪到了茶室内,坐在茶室的软垫上,十分惬意的享受。 廊上还煮着茶,芙花盯着火候。 伊卉雅在讲讲话,叶暖笑的倒在素雪怀中,她们又连诗作词,每每到叶暖接句都句句在意料之外。 众人笑得合不拢嘴,素雪搂着叶暖道:“才力有限,断不能为难她了。” 伊卉雅笑道:“也比从前开口就是‘五六七八茅屋两排’好的多了。” 荀梓缨道:“好歹刚才一句‘春花纷落寂寂里,石苔青泥步步湿’大有进益。” 被夸的叶暖尾巴立马翘起来了:“那当然~” 素雪搂着她轻抚她的头:“傻丫头。” 热闹有趣的度过了一下午,便在园中雅轩摆饭,吃过饭后素雪去沐浴更衣。 等她出浴时暖儿也端来了药膳汤。 “来了这里你都不忘。”素雪道。 “当然不能忘,太医说了调养可断不得。”对于照顾素雪的事这叶暖向来很严谨。 素雪牵过她的手一起坐下:“听你的。” 喝了药膳汤吃下叶暖给的蜜饯,素雪半卧在榻上看书,叶暖坐在一旁刺绣。 “绣了什么?”素雪不通女工身上的手帕几乎都是叶暖绣的。 “牡丹。”叶暖道:“这世间唯有牡丹最配素雪。” 素雪一笑:“只要暖儿绣的我都喜欢。” 叶暖道:“两位小娘子给我了不少花样子,我都喜欢的紧。” 素雪望着叶暖恬静的面容,当下如何不是岁月静好,为了将来也能如此,为了守护她的笑容,什么都值得。 “当下这般就像还在玉里关时。”素雪道。 叶暖道:“现在也好,之前也好,有阿雪在便有将来,将来可期。” 素雪点头:“我们暖儿也是长大了。” 叶暖微微一笑,她持剑的理由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守护素雪,初心未改并且与日俱增。 今日什么都不想,只是沉湎在这一刻的安宁中,素雪拥着叶暖入睡,梦里也没有阴谋算计。 拥抱取暖就可以一起度过寒冬,并肩而行就可以冒着风雪前行。 心中有所期盼就可以活下去,只要拥有将来,就不畏惧当下。 望着今夜的明月让碧柔思念着不知在何处的弟弟,无论在何处只要还活着就有期盼,弟弟便是碧柔活下去的期盼与将来。 张现为她披上外衣从后面将她拥入怀中:“柔儿,窗口风凉。” 碧柔微微一笑:“你来了。” 张现道:“柔儿再等等我,不会只让你这般藏在别苑。” 这对于碧柔来说或许更好,从她落入风尘开始就被张现所护,因此也不用接客卖相。况且这般待在别苑,就算没有名分也总比在张家的后宅好。 都是牢笼,起码这里很安生。 比起所谓的名分来讲,也换不来未来,没有意义。 碧柔道:“无妨,你我心中唯有彼此便够了。” 无论碧柔说的是真话假话,一起度过的这些年张现没有一刻想放弃她,爱她就像是自己身上流淌的血。 “柔儿,可想出去走走。”如今长相和张皇后只顾得上对付宣王府,无暇顾及他,张现暂得喘息,想要带着碧柔出去走走。 点了点头,碧柔问:“你想去哪里?” 张现道:“我带你去游湖如何。” 碧柔点头:“好。”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就算碧柔对他没有真心,但年少相识,走到如今,张现对她的心一成不变。 若非纪家倒了,原本碧柔应该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就因如此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纪家为何而亡?碧柔也不是傻子,她知道一切因为张家,但是张现对她的爱护如何又是假的呢。 如何不恨张家,可是她当年与弟弟被埋在了塌方的矿洞中。张现又是如何从废墟里把自己和弟弟从挖出来,在绝路中,无可奈何的拜托他保住弟弟的命。 之后张现又不断背着张相和张皇后从中斡旋,护她周全,将弟弟也暗中托付给虞家。 她怨她恨,可是张现真的没有对不住纪家,只是他上有父亲兄长。 张现不过也是一颗棋子而已。 她在仇恨中不能爱他,只能在维持着现状,等着弟弟回来。 第99章 夙凉的风 黄沙与戈壁所在的西境与夙凉接壤除了九堰城便是玉里关,只是比起九堰城来讲更易守难攻些。 接管玉里关军队有些年头的荀熙每日勤加练兵,军营里的练兵声响彻。 在雪海关看见的是连绵不断的雪山与长原,而在玉里关是戈壁与荒漠,这是宣王与虞杞衡守护了很久的地方。 因为他们当年的肃清让这里没有了沙盗,那几年的图治让玉里关国泰民安,成为重要的商道命脉,依然是边境除了九堰城之外最繁荣之地。 光的背后有阴影,繁盛之下更要小心谨慎。 正在练兵的荀熙认真观望着士兵们,此时有人来报:“荀将军,那人嘴撬开了。” 前些日子荀熙逮住了一个从夙凉妄图潜进来的细作,拷问的几天终于肯说出点什么了。 走到了阴暗的地牢里,玉里关长年干燥,这地牢虽然阴暗却不潮湿,只是偶尔老鼠两只。 那人被挂在木桩上,被上刑拷问过:“我说……” 结果从这个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夙凉前国师密谋了十年,安排了两百个细作在此期间陆陆续续潜入了盛京城,现在是行动开始的时候,这个行动的代称为——红烛。 但是至于是什么行动,因为他是最后一批细作故而不得知。 十年间两百多个细作潜入了盛京城,荀熙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将急报传回盛京城。 这一封急报跨越万里,一个一个驿站快速传递,日夜兼程之间传回了盛京城,呈上了御前。 坐在安仁殿的延和帝阅览急报,立即宣召京宣王、兆尹、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刑部尚书、御林军统领、金吾卫大将军几人。 行过礼,延和帝将急报给宣王过目。 这元瑨大惊,竟然混入如此多的夙凉细作。 当年这个夙凉前国师还是死于元瑨的派人暗杀,没有想到就算是个死人了还会在这些年后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延和帝大怒,斥责他们几个都是怎么办事的,居然没有任何察觉。 几个人跪下请罪,延和帝道:“御林军统领与金吾卫大将军加强盛京城与宫中护卫巡视,不可懈怠。” “是,臣领命。”两人领命。 看向作为京兆府尹的元泌与御史中丞元澂:“潜入细作乃京兆府尹失职,定要揪出细作,中丞有监察之职,有疏忽之责,你们两人细查此事细作给朕一个不落的挖出来。” “是,臣领命。”两人领命。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两司同查此案,必要查清此番夙凉所安插细作密谋行动为何。 延和帝今日大怒,众人皆遭斥责。 在仁安殿内商定对策后几个人立即回到了官署调派人手彻查此事,盛京城开始禁严,金吾卫调派更多人巡视,一日十二时辰不断。 这样的举动很快引起了皓月楼的注意,看着巡视的金吾卫原本是一天巡视两回,现在是一天巡视四回。 坐在窗口看书的沈霆明白肯定又出了什么事。 在御史台的元澂和京兆府的元泌两个人脑袋都大了,此时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明察暗访。但正值仲春上税之时,京兆府尹以清查税务之名查盛京城人口,御史中丞以监察之名相助。 暗中两个人则是派出人手在三教九流之间暗访来路不明者以及西境商客。 这盛京城万邦来朝,着实外籍者众,况且毕竟通婚多年,这二百细作可不是靠着西境长相能区别。 大理寺与刑部派人手相助。 此番如果查不清这事,元泌的京兆府尹和元澂的御史中丞算是都不用干了。 这头忙的不可开交,另外一头的宣王府花园内是花朝节盛宴。 盛京城内出身最好的贵族女子此时都在这座花园中,作为东道主的宣王妃慕容妘此番目的是为了元湳与元沚两人的婚事。 此时他们生母常侧妃与季侧妃坐在慕容妘左侧。 慕容妘无意多操心,就交代两人自己相看,到时候她自然会向宣王禀明。 常侧妃与季侧妃颔首,便与几个夫人们交谈甚欢。 坐在另外一旁的荣王妃与慕容妘品茗,看着园中扑蝶玩投壶的年轻小娘子们便回忆起她们还在闺阁时的事。 荣王妃知虞素雪身子不好,特别相问:“如今素雪你身子如何?” 虞素雪颔首:“多谢婶娘关怀,并无大碍。” 荣王妃道:“养身子的确不可以急,对了,我的婢女会酿葡萄酒,这酒很是暖身子,改日送你两坛。” 这婢女是在荣王妃跟随多年的女侍依白,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统,故而懂得酿造葡萄酒。 “多谢婶娘。”虞素雪看向依白:“我家侍女也爱酿花酿,葡萄酒我们在关外时也品尝过,不知你可愿意教她如何酿造葡萄酒?” 依白年纪不小有三十出头,看向虞素雪身边那十八岁的叶暖:“叶侍女,你也喜欢酿酒?” 叶暖道:“不知道依白姑姑愿不愿意传授了。” 依白微笑道:“自然的。” 两个人便到一旁闲聊。 荣王妃四下看了看:“我记得下帖子请了郡王妃,她终究是没来。” 也只有荣王妃敢提起张雁。 如今太子妃和淳王妃都不在了,慕容妘身为宣王妃成了外命妇之首,所以不可能举办这样的花宴不请张雁。 这会是说曹操曹操到,就算是人人都知道元泌与张雁不和,可那又如何?她还是张家的女儿,依旧是那样的盛气凌人和不可一世。 降临花宴,女眷们自当避让恭敬她。 虞素雪站起身以颔首礼,张雁心里打着冷哼以颔首礼回。 “见过两位王妃。”张雁施礼。 慕容妘以笑容相待:“快入座吧郡王妃。” 在荣王妃身旁入座,侍女奉上糕点与茶。 “这糕点倒是雅致。”张雁品尝。 荣王妃道:“这花糕精致又好看,我都快舍不得吃了。” 张雁道:“婶娘风雅,竟然还会惜糕点的精致。” 荣王妃道:“既然说起了风雅,我便弹奏一曲如何?” 慕容妘命初夏去将自己的琴搬出来,初夏立即就去,带着两个侍女将琴取来。 “我今日是在素雪跟前班门弄斧了,素雪可不要见笑。”荣王妃自认琴艺是不如虞素雪的。 第100章 她的崇拜 虞素雪自谦道:“婶娘过誉,我不过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琴技如何与婶娘相比,我哪是什么风雅之人,那琴不过能弹出调罢了。” 这话虽然是谦虚但全是真话,她可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弹琴也不为风雅。只是为了弹琴之时来调和叶暖练剑的气息,以及用琴声整理自己的思绪,那跟风雅是一点不沾边。 跟雅不沾边,对于虞素雪来说不过是有用的技艺。 荣王妃道:“素雪总是过于自谦了。”坐在琴前,双手抚琴,一曲《风花雪月》配着满庭落花纷纷时,倒是果真风雅。 此时有园中的沈家小娘子以箫相和,越发悦耳动人。 此时满园中人静听琴箫一曲,身临在风花雪月的情境。 一曲之后满园拍掌。 虞素雪道:“就这般婶娘还说我自谦,如何比得婶娘。” 荣王妃道:“也是幸得沈家娘子以箫相和。”走到园中牵起沈家小娘子。 从前沈小娘子是代萱郡主那一派的小娘子,只是后来受了代萱一巴掌不再往来,沈家又亲近了宣王府。 沈小娘子颔首:“小女不过略懂一二,胡乱一吹,不及王妃娘娘琴艺高超。” 荣王妃将这小娘子推在慕容妘跟前:“你觉得如何?” 从出身到模样的确可以,慕容妘看向常侧妃与季侧妃,既然是她们选媳妇自己可不打算多介入。 季侧妃倒是觉得她太过孱弱些,常侧妃却觉得她是个通文识字又懂乐理的小娘子很是喜欢。 常侧妃牵过沈小娘子的手:“箫声动人,人亦动人。” 沈小娘子不禁掩面脸红。 这常侧妃便是默定了沈小娘子嫁给自己的儿子元沚,看向慕容妘示意:“王妃觉得沈小娘子如何?” 慕容妘道:“温婉识礼。” 这四个字一出这婚事就算是已经板上钉钉,常侧妃满意。 荣王妃见促成姻缘心中也是欢喜。 之后季侧妃看到了伊玉姗才来,等的就是她呀。 伊玉姗向王妃们施礼,慕容妘看向虞素雪示意,虞素雪立即扶起母亲:“娘亲来了。” 慕容妘假作怪她:“这都何时了你才来?” 伊玉姗道:“今日礼佛匆匆赶回了这是。”随即入座在虞素雪身边。 季侧妃便问:“这伊小娘子怎不曾来?” 品茶的慕容妘旁人不察的手中一顿,面上波澜不惊但已经明白这季侧妃的心思。 这季侧妃今天就是只冲着伊卉雅来的,对于慕容妘来说虽然伊卉雅加入宣王府对宣王府有益,但是助长两个侧妃的和她们儿子的实力这对将来元澂无益。 伊玉姗道:“礼佛遭了寒气,卉雅今日来不得了。” 虽有失落但是面上挂着笑容的季侧妃道:“倒是可惜了。” 伊玉姗道:“那孩子也不喜欢热闹,也就罢了。” 这话是无意再嫁一个到宣王府,毕竟虞素雪已经是元澂的世子妃。 这话让慕容妘倒是挺满意的,这虞家和伊家可以有自己的主意,主意可以让他们两家得益,但是不可以让自己失益。 权贵世家女子的婚姻都是权衡利弊的棋子和工具,这慕容妘最满意虞素雪的就是这一点,她懂这个道理懂得早,所以能和元澂结成良缘。 并且虞素雪知进退,懂为元澂谋利,也懂这宣王府到底是谁做主,从来没有任何僭越之举。 比起张皇后喜欢找提线木偶,这慕容妘更喜欢想虞素雪这样有野心但是又懂事的,毕竟元澂要是不满意,到最后吃了苦果的还是她这个当母亲的。 就像张皇后那样,机关算尽又如何,到了最后儿子跟自己离心,还视如仇敌一般。 如今就像照镜子一般,慕容妘也是步步为营不想有任何行差踏错。元瑨是一个只爱权力的男人,妄图得到他的心是一个非常可笑的事情,所以比起他的爱,还不如多关怀儿子的前程和家室。 慕容妘道:“身子不好可得养着。” 伊玉姗与她相视一笑。 荣王妃感受着暗流下的拉扯而微微一笑:“娇生惯养自当金贵,看着这些小娘子们青春正茂,真是让人总是想起过去。” 张雁问:“我听闻当年婶娘你一曲便动了荣王殿下的心弦。” “哎呦,这都是陈年旧事了。”荣王妃想起自己的夫君就是满面的笑容。 到了祭拜花神的时候,小娘子纷纷用红丝带绑在花枝上祭拜花神与祈福。 张雁是满怀心事,荣王妃与她系上了红丝带,见她如此不由出言宽慰。 “若心怀虔诚并有一日等到回响。”荣王妃牵着她的手踏上廊檐。 张雁道:“自认我是没有什么耐心。” 荣王妃道:“郡王是君子,君子之心要打动那便是用诚心,这诚心又需以日久年生方可见,不是一时之事。” 张雁道:“我比不得婶娘好命,荣王殿下待你恩爱。” “荣王也不止我一个女人,只是作为正妃,凡事不可太过。”荣王妃道:“你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显示自己的容人之量。” 张雁道:“那些女子如何配的上郡王席榻。” 听这话明白了,对于张雁而言对元泌不单单是倾慕和爱恋,还有崇拜。或许是太过崇拜了,在心里太过高洁了,所以不容旁人来染指分毫。 且不说她手段如何,但是对元泌的心倒是一片真的。 荣王妃道:“容颜会老,终究是有凋零之时,只有体贴心意才可以举案齐眉。” 张雁道:“我终是容不得旁人在他身旁。”就算是现在,元泌搬回了东宫,但是她依旧让人盯着,不会让任何女子有可乘之机。 就算她一辈子得不到,她也不会让其他人得到。 这元泌可以不属于自己,但是也不可以属于别人。 荣王妃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了,也就罢了。 这场花宴了结之前,结束前季侧妃看上了南安都护府家的女儿董小娘子,好歹能助力自己的儿子元湳。 在黄昏前散场,园子从一派热闹到了点灯夜临时开始显得格外孤寂。 这元澂匆匆赶回安泰园吃饭,这吃完饭还要再出门去。 见他神色不对素雪便知道出了事,屏退了所有侍女出了屋子。 “怎么了?”素雪问。 自当要用皓月楼的势力来暗访盛京城的三教九流,并且也要皓月楼内部自查以防万一。 此事事关重大,素雪和叶暖亦都此后十分小心谨慎。 元澂道:“皓月楼暗访,万事小心。” 叶暖道:“是。” 此时宣王召了元澂与叶暖到书房议事。 亦杨与石章也奉命而来,凌鹤也从山下赶了回来。 当年暗杀夙凉前国师,凌鹤、叶暖、亦杨、石章都是从夙凉活着回来的人,要知道夙凉前国师更多的事就必须问他们。 第101章 你是个痴心眼! 暗杀的事到了现在不超过十个人得知,当年以暗杀夙凉前国师引起夙凉内乱让元瑨得到了矿脉,所以才掌握了玉里关的商道且暗中铸造了兵器,壮大了玉里关的军队。 命他们四人暗中调查,定要寻出夙凉细作的踪迹。 四人受命。 这元澂自然跟此事息息相关,毕竟此案不破关乎他御史中丞之职的乌纱。 在书房商议了几个时辰,毕竟是当初以暗卫训练中走出,追踪反追踪四人都是最强,安排四人平日里盯紧着轮流行动。 同时也要暗查宣王府内会不会藏着细作。 元瑨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不允许任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动作。 四人受命秘密清查宣王府内以及追踪盛京城内的夙凉细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不够细的心,这是崔侍卫教导他们的。 着元澂还要出门和元泌汇合,亦杨和石章跟随相助,凌鹤回去安排人手。 元瑨调回了二十九名暗卫,这宣王府内不容有失。。 当年在玉里关矿脉与商道账册皆是司徒先生与虞素雪一同过目,便命司徒先生暗中清查军中,虞素雪暗中清查王府后院。 虽没有告知慕容妘究竟是何事,但她也暂且放权让虞素雪行事便利。 很快又从玉里关得到新的线索,凌鹤这一头也追寻到了蛛丝马迹。 石章与叶暖行动,很快确认了一处夙凉细作所藏身的酒坊。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顺藤摸瓜,牵扯出一批的夙凉细作八十二人。 很快大理寺和刑部进行收押拷问,御史台监察此案。 此案继续深查,要查到代号为‘红烛’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连着三个月叶暖都是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便出门,晚膳回来用过饭又出了门。 元澂亦是回来的少。 素雪也调动虞家势力相助他们。 宣王府内部的清查已经完毕,宣王已经顺手也处理掉了张家所安插的人手。 司徒先生和虞杞衡也清查军中结束。 其他的不管,宣王要做的就是肃清自己势力内部的可疑之人,并且要掩盖私铸兵器以及训练私兵之事。 风声鹤唳之时越不能让陛下生疑。 命凌鹤继续秘密训练暗卫与私兵,司徒先生依旧负责账目与铸造兵器。 对于元澂来说,作为父王如何做轮不上他插手过问,坐在御史中丞这个位子上,正是就是为了给宣王府掩护尽一己之力。 这是对父王表忠心。 对于宣王来说,妻子和儿子比起权力而言算不得不可牺牲的,只要元澂铭记自己的忠心和足够有能力就可以一直当这个世子。 要消减陛下的怀疑,还要掩盖自己的势力,宣王就算是夜不能寐步步为营却还是甘之如饴。现在只剩下张家没有对付,他也要看看自己的这个世子和世子妃能多大本事。 这一年初夏,元沚与沈家小娘子完婚,次月元湳与董家小娘子完婚。 宣王府连着两个月一派喜庆,在热闹喧嚣中听到夏日蝉鸣。 此时在东宫的盛夏依旧一派寂寥,除了处理公务之外太子元璂待在东宫闭门不见。 这张家没有机会修复与太子的关系便开始对元泌示好,这元泌为了避免和长相与张皇后的见面,天天待在京兆府里忙着。 就算没事都要找事出来忙,就是不闲着。 天已经黑了,元澂这时从御史台出来到京兆府查阅卷宗,见元泌也在卷宗阁内忙碌。 这会京兆府的人都已经下值,这卷宗阁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一天到晚有那么忙吗,我都听说你除了朝会之外三个月没有离开京兆府。”元澂道。 元泌还在誊写卷宗:“夙凉细作都落网了?还是说你已经查到他们代号‘红烛’的阴谋是什么你查到了?况且一天天的哪有安生的时候,你是没看见过大理寺卷阁里成堆的未结案?” 大理寺卷阁里有一些封存了很久过去没能找到真凶或者失踪人口的未结案。 一旦一些案子没有在一定时间内找到证据和凶手,也不能继续浪费精力追查,因为如果旧案一直追查浪费人力,那当下的案子追查不力就会让未结案更多。 元泌的意思就是,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案件,现在如果不努力点只会让大理寺卷阁内未结案越来越多。 作为京兆府府尹他要做的就是尽力维护盛京城内的治安,以及拉扯权贵、商户、百姓这三者之间的平衡。 元澂道:“没想到你还关心大理寺里面那些没有破案的卷宗呀。” 这元泌也是当上京兆府尹后碰见各种大案小案时常在刑部和大理寺走动,之后才看到那些放在大理寺卷阁不断增加还积灰的未结案。 才知道长年累月居然有不少案子没有告破。 他能做到的有限,过去的无法改变但是起码现在作为京兆府尹,他有很多事可以做,可以让当下不成为将来的遗憾。 “你也不是,你又有多久没离开御史台了。”元泌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忙归忙,有空也得回家吃饭的。”元澂这是赤裸裸炫耀他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 元泌直接一个笔杆朝着他掷去,元澂避开那笔扎入了书柜。 “死远点。”元泌语气不善。 查阅完自己想要的卷宗后元澂把笔拔出出来走过去放回笔架上,看着他认真的誊写卷宗:“也该处理掉张家,再选一个王妃了。” 元泌冷脸:“宣王殿下是你的父王,你应该比我了解,张家再狠起码不会杀我,但你父王就不同了。” 元澂道:“不是还有我吗,你怎么可能会死呢。” “你觉得我会想你活吗,当时你为什么会发现东宫的木偶?你派人潜入东宫做什么?”元泌道:“你在找张家账本对不对?延和十一年的旧案你要查,你还要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命。” 元澂一笑:“又不是一次两次遇到刺杀,之前我不会死以后也不会。” “放心,你要死了,我不会让你的世子妃当一辈子寡妇。”元泌道。 元澂无言:“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元泌道:“不送。” “你这痴心眼倒是真的随了太子殿下。”元澂踏出卷宗阁。 从京兆府出来又回了御史台,今日石章护卫在元澂身边,亦杨与叶暖奉命继续追查夙凉细作。 第102章 再闹下去没完了! 皓月楼也不闲着,盯紧了盛京城里各个城区的三教九流,对于这件事他们极为上心。 伍展舟所管的游仙楼已经是四个城区都有的酒楼,酒楼内人来人往,达官贵人到江湖侠客,能搜罗不少消息。 这顾清铭也是皓月楼的中流砥柱,算账清账派发每月的工钱,是他们最可靠的后盾。 沐凡霜便在花灯红巷与码头里探访,寻查身份可疑之人。 柯昊虽然只懂偃术,一头只知道扎在一堆木头之中制造机关,但也知国家大义为重,每日都在研究更好的机关弩。 心里都在想着一定要把那些该死的细作全部打成马蜂窝! 而沈霆会帮助邻里给他们当状师,如今名头已经传到其他坊,还会有人特意从其他城区来委托。 这头还要备考,同时细作也要帮忙查。 这为邻里打官司,能让他对律法更熟悉,案子碰见多了也是历练。而查细作,无论于私还是自己作为一个大夏子民,都是应尽之责。 备考是他作为读书人的目标,乡试在即,今秋必定要考中举人。 成了举人在官府为贫苦人打官司时更加不会被轻视,秀才的名头着实不够。 此时收到了传书,打开一看是梵文所书,取了《金刚经》破译,这虞素雪另派的人手查到了细作的线索,并安排了下一步计划。 将书信烧掉,沈霆感叹这虞素雪的谋略,若不是女儿身的话她必定是能连中三元在朝堂出将入相的更狠角色。 身为女子限制了她的步伐,但是这眼界和手段却能坐在深宅大院里控制千里以外的事。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沈霆目光灼灼。 他要一步一步走进那大理寺,目标不为别的,就为有朝一日能掌刑狱。 梦想就像是你身处沙漠时知道哪里有水,只要努力便有得到的机会便无惧狂沙去寻找。在艰难的路上,意志坚定如素雪与沈霆这样的人,就会在困境中成长越发强大。 而没有梦想的人就是身处沙漠不知道在哪里有水,漫无目的得过且过,可能还会困境中变的残忍与自私。 他们就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这会有人吃饭不买账,店里小厮说追出来和他撕扯,两人互骂拉扯,在街上打起来。 有人喊金吾卫来了,两人才停下,但都鼻青脸肿。 金吾卫这巡视一天下来不是有顿顿赊账的赖子,就是有调戏卖绢花女子的败类,还有偷窃的扒手。 金吾卫从一开始着实没想到一天天会遇到这些人渣烂事,训斥各坊坊正应该正面处理这些事。 “这一天天的金吾卫怎么又多了。”坐在游仙楼二楼雅座的客人甲看着楼下又巡逻到这里的金吾卫道。 嗑着瓜子的客人乙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听说是有细作进来,怕潜入了盛京城。” 知道更多点的客人丙道:“我表哥在大理寺当个小役,说大理寺抓了不少人拷问。” 客人丁喝着茶:“该抓!全部处以极刑!” 客人甲道:“与夙凉纷争已近百年,当朝的陛下英武,不接受他们的要求,也绝对不遣嫁和亲,还夺回了不少失地。” 可就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接受张家扶持的陛下让张家一路做大,以至于张家势力如日中天了二十年多年。 如今陛下靠着宣王府来牵制张家,平衡这两方微妙的天枰。 客人丁琢磨:“陛下膝下不是也没公主,自然不遣嫁了。” 客人乙拍了他脑袋:“亏的我们都是秀才,你老实多读点书吧,历朝历代和亲大多都是宗室女封为公主,鲜少有真的出嫁真公主。” “疼。”客人丁捂着脑袋:“你可真是粗鲁!” 这个人说话不知道为何,一个大男人竟然显得有些娇憨,在旁桌的叶暖低头偷笑。 亦杨和叶暖昨夜大半夜又抓到了细作,才天亮后从刑部向宣王殿下交代完出来,在这里用个饭。 “再闹下去没完了。”亦杨不知道到底要抓到什么时候:“我真想把那个国师刨出来再打一顿。” 叶暖道:“那个时候倒是可惜,没想到他那个时候已经在密谋‘红烛’。” 亦杨道:“接任国师之位的是他的弟子,虽说平庸但是倒是挺听话,按着前国师布局一步步来,倒是给我们现在添了不少麻烦。” 叶暖道:“盛京城内一直人心惶惶可不是事,特别是这批读书人,天天的嚼舌根。” 亦杨道:“陛下广开言路,这些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谈国事也是情理之中,再过三个月便是乡试秋闱,学子众多。” 这让叶暖想起来了沈霆,不知道他乡试准备的如何,不过的确不必为他担心,肯定能中举。 吃过饭两个人便要回去补觉,等到黄昏之后亦杨还要和石章交接,换他护卫元澂。 叶暖回到粹宁堂不忘给素雪炖下药膳汤,见素雪在书房忙着清账便不打扰。春季各处庄园播种,这头清算着出支,况且又是纳税之时,虞家各个商户的缴税也要盯紧,省的有人中饱私囊。 叶暖回到屋子里补觉,素雪看见芙花将汤端进来才知她回来了,随即放下手中的事。 轻手轻脚的走进叶暖的屋子,点了檀香为她驱蚊。 小心翼翼坐在床前看着她,最近叶暖着实辛苦了,每日都奉命在外奔走。 放下帐子怕她蚊子咬了,她每日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就让素雪安心多了。 走出屋子关上门,虞素雪回到书房里便向司徒先生写了密文,既然已经找到了夙凉细作中的重要角色,接下来就要司徒先生出手了。 收到了虞素雪所给的情报,司徒先生带着立即前往追捕。 那细作倒是风声很快,到的时候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是踪迹可循,司徒先生带着精兵追捕,很快将人在一处地窖中抓捕。 比起之前抓捕的细作来说,今日司徒先生靠着虞素雪情报抓捕名号为铁石的细作是夙凉细作中的重要人物。 很快就将人押往刑部审问。 第103章 受人所托 在立秋之时有一节日,名为神农节。 于盛京城的神农神殿将举行一场盛大的秋日祭祀,用于祈祷今年能五谷丰登,以及来年能风调雨顺。 这是规格最高最盛大的祭祀,毕竟于社稷而言这五谷便是一切的基石。这样盛大的祭典之后亦会解除宵禁三日,民众庆祝节日时这盛京城亦有盛大的花车游街。 在祭祀这一日,陛下会带着文武百官在神殿神坛之上祭祀,皇后亦会带领内命妇与外命妇前往女娲神殿祈福。 去年由于淳王府之案全城戒严了整个夏与秋,以至于这场祭祀也没有举行。 将至立秋,礼部忙于筹备祭祀,这京兆府自然也要全力相助。 这样的祭祀盛大却又庄严,有严格的礼制,所以安排起来就是每一年的安排都一样。 元泌刚上任京兆府的头一年虽然手忙脚乱,到了现在三四年间已经是游刃有余,与礼部的协作十分顺畅。 只是众人都担忧这样的盛大祭典恐有夙凉细作暗中捣乱,所以今年京兆府更加上上心也更加谨慎,与金吾卫加强盛京城当日的巡视与护卫。 刑部通过夙凉细作中的重要人物铁石的拷问之后揪出来很多他的团伙,但是其组织严密,尚未有真正关键的核心细作落网。 故而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京兆府在这个节骨眼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生怕万一就出点事。 而皓月楼这一头也不安生,浮图阁主夜喆传书,需要叶暖相助从一座山上的观中护送一人至盛京城的护国寺。 由于张皇后的爪牙又在此寻找这个人的踪迹,故而浮图阁准备分兵三路假装带着人逃跑作为障眼法,实则叶暖护送此人入城。 护国寺有人会护着他,所以到了护国寺便安全了。 这是和夜喆交易的条件,守护这个人换取作为同盟共灭张家。 山上道观的日子很清闲,风景也好。夏日站在山林间感受清风与树叶的簌簌声,一阵阵好闻的草木香,还有潺潺的小瀑布与流水。 一身道服,手中一把扫帚,一个一个台阶扫下来。心情愉悦的听着鸟儿鸣叫,也跟着哼着曲子,慢悠悠的扫帚山上的台阶,一脸慵懒惬意的神情。 当叶暖看见这个人时就很疑惑,他一点不像个被追杀的人。 没有任何一点的紧张感,也没有胜券在握必逃决心,而是毫无防备。 毫无防备到好像现在浮图阁在与外面的杀手周旋,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你是谁?”他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叶暖,语气平和温柔的就像每逢四月天,那明媚灿烂时才有的风。 这是一个温柔的男子,他眉眼之间有一股仁慈,或者说是很柔和的气息。完全没有任何棱角,就像打了无数遍后毫无瑕疵的白玉一般柔和。 夜喆说他名为——暮禹。 “在下叶暖,受人所托护卫你离开此地。”叶暖将夜喆所给的一枚铜钱给他看。 走下楼梯确认了一眼铜钱,这暮禹便跑上台阶带上斗笠背上自己包袱下来,一看就是经常要换地方,已经十分熟练。 “在下暮禹还请姑娘多多指教。”暮禹施礼,随即立即道:“我们走吧”说着话便下了台阶。 这会像个逃命的人了,这下台阶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这夜喆说过他是幼年时受过高手一掌后却还能活下来的奇迹,但身脉受损不能练武,所以他是不会武功的。 两人一路下山,他一个随和的人,叶暖也是,说起话来不难。 “从前不曾见过你,你也姓夜,是夜叔的亲戚吗?”暮禹问。 叶暖道:“我是草叶的叶,并非夜里的夜。” 暮禹细吟着叶暖的名字:“叶暖……,叶暖……,谁为你取的名字?倒是不俗。” 叶暖道:“我家主子。” “原来如此,必定待你很好。”暮禹见过浮图阁的人,里面没有叶暖这样像是浸透在春阳中的人。像她这般眼神中有一股浩然之气,必定是有待她很好的人常年累月的言谈身教。 因为他不会武,考虑体力与他身体上的境况,从这里回到盛京城恐要三天。 这是叶暖从盛京城快马加鞭赶来的两倍日程。 天黑找到了一处土地庙,并不荒废,可见有村民来祭拜。 叶暖去拾柴,这暮禹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这铺草席搭柴火再烤上饼倒是都十分熟练。 可见的确常年在逃亡中度过。 看来身上的这股慵懒,是从常年逃亡中开始学会了苦中作乐。 饼没有什么味道,暮禹还撒上了自己带着的佐料。 见他一身道服想来不杀生,就把抓兔子来烤的想法湮灭在脑海里。 “这会能吃上烤鱼烤兔就好了,我们去抓兔子怎么样?”这暮禹方才也有看见附近草丛有兔子出没。 “可你不是出家人吗?”叶暖问。 暮禹一笑:“这只是伪装罢啦,走!我们抓兔子去。” 说着人便起身出去,叶暖立即跟上。 暮禹提着灯,叶暖的耳朵很好使,比起黑灯瞎火的找,着耳朵听反而更有机会。 看着叶暖闭眼全神贯注于耳,用耳朵听到的动静捕捉了两只兔子,暮禹感叹叶暖着实是有一身的好本事。 “半步宗师,这个年纪居然武功便可以到这般程度。”虽然暮禹自己无法练武,但是却也喜欢研究武学,能碰见叶暖这样的高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需要经常搬来搬去,小时候不懂,为何刚才才认识了身边邻居四邻的小伙伴,结果很快又要搬家。 夜叔有很多事情的要做,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在江湖里东躲西藏的每一天多少也遇见了很多人,去过了很多地方。 叶暖能十八岁就有这样的武功造诣,还是暮禹平生第一次所见。 吃着烤肉,叶暖的手艺也很好。 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暮禹对眼前的叶暖充满了好奇,吃着烤兔就开心:“好吃,叶护卫好手艺!” 叶暖微笑将水递给他,长年的奴婢生涯让她下意识的就会照顾身边的人。 在某个瞬间的叶暖会突然晃神,意识到她已经身份转换了三年,她已经不再是奴婢这件事。 吃饱了暮禹就躺在铺在草堆的草席上,风餐露宿已经让他习惯,时间久了不是在一直逃亡中绝望,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如何让自己变得开心。 第104章 记忆里错失的瞬间 欢喜是一日,不欢喜也是一日,何况他这般要东躲西藏的人来说,若是不欢喜那有朝一日真的命丧黄泉不是有太多遗憾。 不知道为什么,暮禹觉得叶暖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明明不过才半日的相处,看着她坐在火堆前的侧脸,觉得她很亲切。 “我见过一片花海,长满了蓝色宝石一般的花朵,那一望无际的花海与蓝天白云。风一吹起时,花瓣都跟随着风朝着天上飞去,躺在花海间我望着花起花落在空中纷飞。”暮禹讲起来了他曾见过的美景。 仅仅只是听他说就好像到了那片花海一般,叶暖恍然间发现她从未留心过看过的风景,因为她想从记忆找到能与他诉说的美景,寻找相媲美的景色,却发现自己从未让那些回忆停留在脑海。 见叶暖在愣神,暮禹关怀:“叶护卫怎么了?” 叶暖淡淡一笑:“我不曾记得我见过什么美景。” 她长期的记忆里,心中所念所想都是自己要做的事,需要完成的命令和吩咐,去留心什么风景只会影响行事的速度。 崔侍卫说对他们来说只要是一息的失神就会让自己死在别人的剑下,所以就算一息的杂念都会让一切功亏一篑。 但是从前和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这三年和过去的十五年都不一样。 是什么不一样呢?是她脱离奴籍在律法上身份的不同? 还是她的心和从前不同了? 她开始第一次有了除了命令和吩咐之外她想做的事,她想去看暮禹说的那片花海,她想和素雪一起看那样的景色。 “我想和一个人,一起去看你说的景色。”叶暖道。 暮禹道:“看来她一定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不,对于叶暖来说,素雪比她的命更重要的人,超越这世间的一切。 “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叶暖道。 这是第一次有了和素雪一起看美丽景色的想法,又觉得好像是不是这些年来错失了很多瞬间。 素雪其实总问她,暖儿,你想不想看山川大海? 也总对她柔声相问,暖儿,你看那片晚霞是不是很美? 只是她无心留意风景,此时才发觉原来她和很多美丽的瞬间擦身而过。 不知为何一股暖流从心中冒出来,装满了自己的身体,在那些她没有记住的碎片里,有很多闪闪发光又美好的东西。 人的眼神很难骗人,暮禹也见过很多人,但是叶暖的眼睛却是他见过最纯粹的。 纯粹的就像历经打磨之后毫无杂质的水晶。 “你心中所念之人是你所见的世间最美好,相信在她的眼中的你一定也是如此。”暮禹。 听到这句话让叶暖心中的暖流化为了感动,她回忆里有太多被素雪所珍视的瞬间涌出。 “是吗。”叶暖这两字其实她心里最清楚答案。 暮禹道:“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特别是这世间的美好相遇在一起,那一定是命中注定。” 叶暖已经又开始想念素雪,很想立即回到她的身边去。 最真挚善意的思念一定会传达到自己想传达的人心中。 坐在粹宁堂的窗前望着天空的那一轮明月,就算人不在身边,素雪依然能感受到叶暖的气息。 三天之后便是立秋的祭祀大典,素雪作为宣王府的世子妃,是皇族宗亲的内命妇,那日要跟随王妃们与皇后到女娲神殿祈福。 这是格规格最严的祭祀,所有的礼服都是按照规格由大内内侍省命尚服局所制。 今日修改过的礼服已经再次送来,试穿之后合身,脱下后芙花与怀蕊挂在架子上细细搭理。 元澂沐浴之后穿着里衣,他披上外衣往素雪对面一坐。 今日用晚饭少了叶暖那丫头竟然就觉得没了几分生气。 “她这一趟去几日?”元澂问。 素雪道:“三日。” 元澂道:“倒是能在祭典当日赶回,要不然她就要错失当日最热闹的花车游街。” 这会也是无心看书,只要叶暖不在身边素雪都不由担心。 见她神色凝重,元澂不由宽慰:“那些杂碎,还不够暖丫头打的。” 素雪喝了一口茶:“那又如何,难不成前面有个坑,我虽然知道暖儿能跳过去,就非得跳过去而不是填坑后让她稳稳走过去?” 元澂一笑:“跳过去不是省时省力嘛,况且你舍不得她跳,她还舍不得你动铲填坑呢。” 说着话手上将剥开的龙眼送进素雪嘴里。 “这倒是甜。”素雪道。 元澂道:“好吃多吃一个。”一手接住她吐出来的核,一手又喂了一颗。 素雪眯起眼看着他:“世子如此殷勤?有何猫腻?” 元澂一脸假作委屈道:“怎么,我还不能疼疼我家夫人了?” 素雪道:“说吧,怎么了。” 屏退了所有侍女,元澂一手枕着脑袋换个舒服姿势歪着:“我跟元泌查到一些很古怪的事,那些细作画像去暗访时,有些烟火铺子和糖铺的掌柜都见过几个我们抓获的夙凉细作。说都是他们的常客,经常来买东西。开了最长的铺子有二十年,那糖铺认的人更全,说那个铁石是关顾了十年的客人。” 素雪静静地听。 “还有就是粪道上的人,也见过他们,说时不时跟他们买粪土说是种花种草用。”元澂道:“但是怎么想都不对,你觉得如何?” 粪土、糖、烟火铺子…… “火药?粪土可以提炼硝石!”素雪道。 原本元泌和元澂就有这样的大胆猜测,但是无凭无据,也不知道他们把东西都藏在哪里。 现下是两人都派人出去查。 见素雪也是想到这点,让元澂能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立即起身穿衣服就出了门。 见他匆匆出门,素雪也立即修书给司徒先生。 ‘烛火’,此时素雪心里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这个火难不成指的是火药…… 如果一时间买了大量的粪土与烟火、糖定会被察觉,可这是谋划了十年的阴谋,换不同的人来长期购入。 除此之外或许其实还从其他途径购入硝石与硫磺,如今这几个月他们又被全城搜捕难保不会为了以防不测提前开始计划。 素雪这么想的时候在外的元泌与元澂也这么想。 元澂立即派石章和亦杨去查硝石与硫磺矿源,如果他们急了,可能会不再谨慎而是大量的去购入硫磺与硝石。 反推如果查到了有大量硫磺和硝石被他们分批且换不同的人频繁购入,那就表示他们真的在制火药。 本朝对于矿产的贩卖,都有严格的审查,所以无论是私人还是皇商,所有矿产的买卖都有严格记录。 特别是这三年,宣王对矿场的控制更加苛刻。 只要查到他们有买,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踪迹。 第105章 律法上不存在的人 追查之下很快亦杨与石章在矿场名录上找到可疑的人,一路顺藤摸瓜继续追查。 元澂和元泌按照他们的线索在第二天带着人找到了他们制作黑火药的工坊,但又是人去楼空。 立即调动金吾卫开始全城搜查黑火药的下落。 在第三天找到了黑火药藏匿之处,并且抓捕了核心细作,送往刑部拷问之下得知,他们妄图按照藏匿在被废弃的地下水道,然后在祭祀大典那一天点燃后引起恐慌。 很快元泌派人立即找出旧的地下水道图纸,同时这头元澂威逼利诱也好恐吓也好,查出了一些世家大族的逃生水道。 两方协力之下找到了所有藏匿在全城地下水道的所有的黑火药,到了明日便是祭祀大典,为了以防万一继续让人搜寻可有遗落的地方。 到了祭祀大典当天,还在书房里调查线索的素雪望见窗外已经天亮。 桌上堆满了从四处搜集上来的情报与线索。 芙花和怀蕊进屋,隔着屏风道:“世子妃,今日大典,该焚香沐浴了。” 素雪起身往内间而去,焚香沐浴。 折腾了两个时辰后梳妆打扮换上了典礼大服,而素雪的脑子里依旧想着这件事。 元澂也已经换好服饰,等着素雪到安福堂来一起跟随宣王与宣王妃前往祭祀大典。 正在出门前素雪突然在脑海里想起了什么事,立即转头回到书房,从大量情报中翻寻,妄图找到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 这几天她一直按照所有的线索进行了推测和反推,不断的演算着他们的动向和逻辑,其中有些一直解释不通的地方。 按照现在抓到的细作和已知的线索,还不足以让他们可以做到这么大的动静,还有关键人物还未出现。如果其他的细作都是机关术里的齿轮,那必定有一个转动这些齿轮的源头。 她不断地推演这个源头的线索,这会终于发现了遗漏的地方。 同时另外一头的城门外,由于祭祀大典而全城戒严,进城门的队伍已经排的老长。 幸而已经快要排到叶暖和暮禹两个人。 虽然穿着朴素,但是腰间的玉佩和这一身气派绝对是出身士族大家。况且一路护送到这里,任何关隘她只要出示令牌就没有敢拦者,全部都对她毕恭毕敬,可见她的背后是非常了不得的势力。 暮禹好奇问:“你怎么不带着我直接到前面,凭你的身份应该守城肯定先让你验路引先过。” 但是有特权不等于要滥用特权,特别是叶暖是从贫苦出身,更知百姓的无奈。 这会已经到了城门外,到处都是士兵。且不说叶暖断定肯定没有人追踪,就算有人追踪,也不可能在这里敢冒出来杀暮禹。 “我家主子说,就像鸡蛋都是从内到外开始腐败一样,人也是。”叶暖道:“排这么多人,哪个人不心急进城做买卖,都扛着一家子的生计。我们很着急进城吗?” 况且他们来的早,现在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看着有妇人背着一筐子的菜,前面挂着一个孩子,手上还牵着一个孩子,而身旁的丈夫也扛着两箩筐的菜。 还有几旬的老头子,穿着破旧的草鞋,还扛着两篓子的梨。 每个人都很着急想要进城卖东西或者赶集,暮禹心中不由的动容。 一个孩子望着他,小眼睛亮亮的很漂亮,暮禹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拿出来一颗。俯下身子将掌心的蜜饯伸到他面前,语气温柔面容带着慈笑:“给。” 这孩子想拿但是却还是看了眼一旁的娘亲,妇人说可以时孩子才从他的掌心取了蜜饯,妇人向他致谢:“多谢公子。” 暮禹看着那孩子懂事,直接一包都给他,见他接过后满心欢喜,将那一包蜜饯视若珍宝一般。 很快到了轮到了他们,官兵要验查路引时叶暖拿出了宣王府的令牌,一看令牌连路引都不敢看了,直接请她赶紧入城。 这暮禹可是连个像样的路引都没有,这一路若非叶暖手持令牌,他们就直接让行的话,只靠着暮禹自己一个人别说走到这里,之前的关隘都过不去。 这就算是令牌也有规格等级大小,看守城士兵的脸色来说,那一脸碰到了一个大祖宗,祖宗赶紧请进城,特别怕惹麻烦的样子。看来叶暖虽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但是来历着实不凡。 那无非就是三种可能,大内、宣王府、张家。 大内的宫女或者女官不可能能出宫那么多天,这张皇后就是追杀他的人,所以应该只有宣王府了。 “原来你是宣王府的人。”暮禹道。 叶暖牵着马:“正是。” 入城的那一瞬间,那喧嚣热闹的场景让暮禹震撼。去过很多地方,但是还是第一次进了盛京城。 “好热闹呀。”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真是让他觉得开了眼界:“那是什么?比马高大许多,背上还凸起两块!” 叶暖道:“那是骆驼,是沙漠中才有,是西境的商人带来的。” 看着不少奇装异服的外境人,让暮禹像个小孩子似的满脸好奇东张西望。 看着摊子上各类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不要太稀奇。 这会‘天朝上国,万邦来朝’暮禹第一次看到了具象化,才明白这八个字到底在描绘一个什么样的强大皇朝。 叶暖看向他:“你没来过盛京?” 暮禹点头:“第一次,因为我连户籍都没嘛,而且夜叔从前也觉得不安全。” 好一个夜喆,怪不得一定要让她来护送,敢情暮禹不断逃亡中是个完全没有身份的人。 就算能伪造路引和户籍,凭借张家的势力怎么可能查不到,就是因为几次伪造官文反而能留下蛛丝马迹而被追查到。 所以反而作为一个没有户籍在律法上不存在的人更安全。 同时他想进盛京城后活下来就太难了,好好一个人夜喆也不想他总是东躲西藏。 靠着叶暖的特殊身份就可以安全的进入盛京城,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时浮图阁还在兵分三路混淆视听,而真正的暮禹已经在这里。 第106章 大场面! 安全的进入盛京城后前往护国寺,就有人会接应他。 明明活着很艰难,但是暮禹却露出真挚善良的笑容,能从他那有光彩的眼神中看出,他着实是一个性情温和之人。 能在这样的处境在还有这样的心境,叶暖觉得暮禹的心是跟与他孱弱外表不同的坚强。 “走吧,我们去护国寺。”叶暖道。 暮禹跟在叶暖身旁,不断瞧着稀奇古怪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近距离看到骆驼时那惊诧的表情,还有看见雕梁画栋的酒楼雅轩感叹技艺精湛。 “每日都这么热闹吗?”暮禹道。 叶暖道:“今日是格外热闹,因为是神农节,今日有最盛大的秋日祭祀。” 暮禹道:“夜叔他们在盛京城里过得好吗?” 叶暖点头:“他们过得不错。” 那就让暮禹放心了,因为一直以来被大家所保护,暮禹心中很多愧疚。为了他一人,夜叔才会这样机关算尽,这二十年来始终坚守着他的承诺。 “辛苦他们了。”暮禹道:“希望他们都能过上安稳些的日子。” 好人坏人到底是怎么界定的呢? 素雪说这世间只有极善和极恶可以进行判定善恶,如圣人匡扶天下,以仁爱教万民,以历法授五谷之术,为万民与世间的正道坚定不移,这是极善。 但草菅人命,为非作歹,自私自利踩着别人的鲜血让自己开心的恶徒,那便是极恶。 这极善极恶可以论出是非公断,可善恶分明。 但还有更多的存在,是为了生存和活下去的竞争中造成的彼此伤害和痛苦,那样的情况时常难以判断善恶。 如夜喆他是杀手,他是浮图阁阁主,他接受买凶杀人的买卖如何不是一个恶徒? 他杀的人中有很多无辜之人,却也有江洋大盗、有海寇外敌。 但他血战海寇之时如何不也是一个守护大夏土地的大夏子民? 善恶在他身上都有,虽然是杀手却也有对大夏的忠诚。 人在矛盾中因为立场不同而做出选择,这些选择的出发点很多都是生存之中的无奈选择。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叶暖想来或许就是如此。 就如眼前的百姓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包括暮禹,他只是在无可奈何中选择了一条自己的救赎,他在颠沛流离中开始感恩微小的幸福,感激每一个浮图阁保护他的人。 他心中的感恩超越了仇恨。 虽然恨张皇后,但比起恨她,更重要的是想要夜叔他们都活下去。 “我其实想过,是不是自己死了,夜叔就可以不用这样了。”暮禹道:“但是又担心我就算死了,浮图阁也不会被放过。” 叶暖点头:“的确如此,不是你死了宫里那位就会放过所有帮过你的人,她会让所有帮过你的人都一起下地狱。” 所以暮禹不能死,死了对不起拼死保护他活下来的牺牲的人,也对不起还活着的人。 暮禹微微一笑,他的微笑是明媚四月天的阳光:“你有银子吗?可以借点吗?我想买点东西你能帮我送给夜叔他们吗?” 叶暖点了点头,从胸怀取出了钱袋子里面还有几两碎银:“都给你了。” 此时在神农神殿外的神坛之上举行的祭祀大典已经开始,听到了全城鼓楼之上的鼓声响彻。 两个人听着壮阔的鼓声,看着路上戒严的金吾卫。 “一定是大场面。”暮禹道。 心中不知为何此时有一阵不安,担心素雪的叶暖道:“你上马,我先带你去护国寺,等到祭典结束我再带你逛盛京城。” 叶暖上马,伸手拉暮禹。 暮禹坐在她身后,叶暖一手拿着宣王府令牌向金吾卫明身份让他们别拦着自己纵马在街头。 按照盛京城街道的规定,若非是身份特别有紧急事态在身上,那就算是皇子也不可以纵马在街头。 所以叶暖身上的令牌是宣王所掌的军中特权令牌,叶暖虽然只是元澂护卫的名头,实则拥有御林军将军级别的特殊权限。 这个特殊权限便是用于除了最高权限如宫廷大内、军工机密场所之外,可以在大夏内通过其他任何关隘,这是为了石章、亦杨、叶暖、凌鹤这四人行动便捷,而在此番夙凉细作案中宣王亲自所特例特给。 叶暖纵马到了护国寺外,还好路程不长虽然颠簸但是暮禹还没想吐,叶暖扶着他下马,带他进入护国寺内。 此时是正午已过,在神坛之上的祭祀大典最重要的一步流程已经走完。 这元澂和元泌两个人悬了三天的心终于放心了些,现在就是最后的收尾,以及护送陛下和另外一头在女娲神殿的皇后回宫。 而带着暮禹进入护国寺的叶暖,将他就托付给了护国寺主持。 暮禹向她致谢:“实在很感激你。”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了爆炸之声,是从祭典方向的神殿传来。 叶暖立即冲出护国寺上马往神殿方向赶去。 这会司徒先生也从大理寺纵马赶来,追上叶暖:“暖丫头!” 叶暖转头看见是司徒先生,纵马的速度不减问他:“先生为何来此?” 司徒先生道:“素雪在今早查到线索,怀疑真的大祭司已死,现在的大祭司是夙凉细作假扮,我立即搜寻线索,找到了大祭司的尸体,从大理寺赶来。恐怕女娲神殿下面也有黑火药,要赶往女娲神殿。” 坏了!素雪她们都在女娲神殿与皇后娘娘祈福。 叶暖心急如焚立即赶往女娲神殿,此时虞杞衡也率着御林军到达了神农神坛。 幸而埋在神坛的黑火药爆炸前仪式结束,陛下已经从神坛上走下来,元泌和元澂两个人反应最快,立即冲上去护住陛下挡住了爆炸时飞来的残骸。 两个神殿在不同的城区,虞杞衡护送陛下和太子回宫。 元泌和元澂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立即骑马赶往另外一个城区的女娲神殿。 同时残余的细作死士拼最后一力冲出,虞杞衡所率精兵很快挡住拿下神农殿的死士,元瑨命虞杞衡速速前往女娲神殿。 得到获许,心忧女儿的虞杞衡立即前往女娲神殿。 元瑨带领精兵护卫陛下与太子回宫。 太子坐在车驾上想着元泌和元澂为陛下挡下爆炸冲击时受伤,却两个人都赶往了女娲神殿,知道两个人都是为了素雪而去。 不由担心这两个孩子的安危。 第107章 宗师境! 这头元澂与元泌带着人往女娲神殿而去,石章与亦杨冲在前头清路。 此时浮凉细作的死士与张家带领的禁军相抗,一声轰天的爆炸声响起,赶来的叶暖看见了女娲神殿轰然倒塌,心中的怒火随着剑气而起。 “阿雪!” 春晖剑出鞘,叶暖以冲天的剑势斩去。 一路斩杀过去的叶暖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在倒塌的神殿前徒手挖着:“阿雪!阿雪!” 挪开着残石与乱木,不断的在废墟中寻求那一线生机而泪流满面:“阿雪,阿雪,阿雪……” 有靠近的死士皆被此时红着眼的叶暖以乱石所击而亡。 “暖儿!”素雪大喊。 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叶暖抬起头看向正在废墟之后,在后殿大门外正站着素雪。 发现不对的虞素雪已经在爆炸之前,向张皇后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换取张皇后听自己一言,在死士从四面冲进来之前,已经带着正殿里的所有人到了后殿中。 叶暖踏在废墟之上要朝着素雪跑去,却见四面禁军还在与死士厮杀,便执剑运气转头冲进了刀光剑影之中。 强大的剑气冲破周围的空气,此时元澂和元泌也已经带着人赶来。 石章和亦杨执剑与叶暖并肩而战。 三人合力便无人可敌。 元澂和元泌皆在掩护之下跑到后殿,在张皇后跟前跪下:“臣等救驾来迟。” 张皇后立即询问二人:“陛下呢?陛下如何?” 元泌道:“娘娘放宽心,大典已成 ,陛下与太子皆在御林军护卫之下。” 得知陛下与太子无事张皇后便宽心许多,只是此时这里四面楚歌,元澂与元泌观察着如何冲出重围护卫着张皇后离开。 而素雪格外冷静,只是目光都跟随叶暖的身影,只怕她受伤。 此时大祭司出现在了殿门外,带领着大批死士围住了后殿。 这不是真正的大祭司,真正的大祭司已经被他们所杀。 撕下了自己的假面,伪装成大祭司的居然是一个女子,而她居然还是荣王妃身边的侍女依白。 大惊的荣王妃难以置信,跟随了自己十年的侍女居然是夙凉细作! 依白眼神冷漠,眼底散发阴狠的杀意。 “你们谁都不能活着出去。”依白已经孤注一掷,所有的死士都在这里了,所以绝对不能让后殿里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 就算是现在的危机时刻,张皇后也不改自己的端庄尊贵:“那你以为你能活着逃出吗?” 依白道:“我的目的可不是要让自己活着离开,而是要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还没有完,此时她让人点燃了最后的黑火药,虽然失算了没有埋在后殿,但是埋在了后殿的那尊女娲巨石像下。 当爆炸声响起,巨石像会朝着这边倒下,依白堵住了出口。当巨石像倒下来的那一刻,后殿也会变成一片废墟,而殿中的所有人都会无一生还。 元泌和元澂与精兵抵御着死士要冲出去,但此时爆炸声响起。 因着爆炸声而让众人一惊,站在正殿废墟上对付死士的叶暖看见了那百丈高的巨石女娲像朝着后殿的方向倒下。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判断,叶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素雪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将全身内力聚集在丹田内,强行冲破了全身所有的筋脉,全部的力量聚集在剑上。 强大的剑气涌出,剑势弹开了靠近的所有死士,石章和亦杨也被这股力量所影响后退了数十步。 “叶暖,不可以!”石章看出来叶暖这是要强行冲破杀剑第九重。 亦杨艰难用内力来抵挡着叶暖的剑气大喊:“叶暖!你醒醒!” 已经红了眼,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杀剑第九重——破山! 这一剑是灌输了全部的意志与力量,硬生生的这一剑将女娲巨石像劈倒,裂成两半朝着两旁倒去,保全了后殿。 当年浮槐真人便是用这样的一剑破昆山成为了传说 ,而今日亦杨与石章看到了新传说的诞生。 叶暖这一剑冲破了杀剑第九重,也踏入了宗师境。 依白转过身,看见站在废墟中的叶暖杀红了眼,那眼神像一匹狼王一般,以及周身那无人可挡的剑势,难以置信的又看了看碎裂的巨石像。 素雪已经落泪,叶暖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用剑了,再用剑下去,会死的, “暖儿!”素雪看着已经没有理智的叶暖哭出声:“暖儿醒醒。” 此时剑势已经无法收起,在素雪的呼唤中唤回那一丝理智。 “暖儿,不可以!”素雪泪流满面语气十分恳求着:“收剑,快收剑!” 叶暖看向了依白,眼底的那一丝理智再次消失,挥着剑冲了过去。 “敢伤阿雪者,死!”语气像是死神的低喃。 最后这一剑,剑气斩破了眼前所有死士的喉咙。 在那一剑冲向依白要夺下她性命的瞬间,叶暖再度听到素雪喊她。 “暖儿!收剑!”素雪已经几近崩溃,再不收剑强行破第九重的叶暖会因筋脉逆行而亡。 理智终于占据了主导,叶暖看向素雪的眼泪,素雪没事…… 素雪没事就好…… 叶暖收剑的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倒下。 亦杨已经擒下了依白扔给禁军,素雪冲向叶暖跪在地上抱住她。 “暖儿,我的暖儿。”虞素雪已是泪流满面。 叶暖望着素雪,此时气息已弱:“你没事就好,阿雪……” 话音落下叶暖也昏厥过去,虞素雪抱着叶暖痛哭:“我们回家,暖儿,我们回家。” 元澂将这里的事交待给元泌,随即走回叶暖身边将她抱起,并且安抚素雪:“雪儿别哭,我们走。” 这不是哭的时候,虞素雪抹开脸上的泪立即跟随元澂离开,亦杨和石章跟上。 司徒先生看着这一幕本想跟上,但此时必须留在此地代替元澂善后。 站在钟楼之上看着这一幕的崔侍卫与其身边的鹤发道士,他们赶来时已迟。 “一剑破山,这一剑比你当年还好。”鹤发道士道。 崔侍卫道:“后生可畏。” 鹤发道士道:“这孩子有造化,你没选错人。” 崔侍卫道:“弟子从前不曾想到,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第108章 活在阳光下的弟子 十八岁就练成了杀剑第九重,跨至宗师境,这是数百年来的江湖第一例。 这一剑让所有盛京城的武林中人震撼。 看热闹的浮图阁主夜喆与长老东方藜,站在远处的屋顶上,方才能看见那一剑的威力,如何不让两人惊诧? “十八岁宗师,真是一个怪物。”东方藜道:“她此番要是能活下来,再过十年,就真的江湖内无人能敌了。” 夜喆冷哼一声:“她这样的人变强了,对我们不算坏事。” 东方藜道:“想来她也无意江湖,若非如此,恐怕这一剑就能改变整个江湖的格局。” 夜喆道:“她不过是个痴人。” 东方藜一笑道:“你也是一个痴人呀。” 为了守住对旧主的承诺,夜喆这二十年来便抚养了暮禹成人,保护着他到今日。 他和叶暖其实又到底有什么不同呢,不都是心中有必须要坚守的,以及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不同的应该是手段吧,那丫头就算是奉命行事,那心底的纯善依旧挡住了她的步伐,让她做不到枉杀无辜。 而夜喆却不会挑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那手段就算再恶都无所谓。 东方藜道:“姓崔的倒是也现身了。” 这倒是比叶暖十八岁宗师境更让夜喆啧啧称奇:“看来他活的挺好呀。” 东方藜道:“起码是没死。” 夜喆道:“暮禹呢?” 东方藜道:“主持给他剃度,留在护国寺当个俗家弟子。” 倒是很想看见暮禹那小子光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夜喆道:“去护国寺。” 两人前往了护国寺。 而张皇后在元泌的护送下回了宫,好在此番陛下与皇后以及所有的皇室宗亲皆无丧命者。 元泌没有喘息的时间立即回到京兆府处理此番的案子,安抚盛京城中的民心,还有下午的花灯游街必须顺利进行。 宣王与虞杞衡调遣精兵,宣王带人清查了残余余党,将夙凉细作一网打尽押进了刑部。 虞杞衡带领的精兵与金吾卫协同元泌,奉圣命必须让花车游街顺利进行,不能让祭祀大典上的爆炸让民众恐慌。 花车游街用喧嚣掩盖今日之事,神殿已经封锁。两座神殿都在城区临近郊区的交界处,所以没有影响太多民众,也没有百姓因此事伤亡,要掩盖此事安抚民心并不是特别难。 只要今天花车游街之后,城中就算会议论,也不会引起大的惶恐与事端。 原本要等着叶暖回来后一起去逛街看花车游街,皓月楼的众人没有等到叶暖回来,而是听到了那一剑的风声,从赶来的亦杨口中得知了叶暖倒下的消息。 他们不由为叶暖担心。 另外一头当元澂抱着叶暖回到了宣王府,将她放下之后就必须回到御史台。 走前回头看着素雪紧紧握着叶暖的手落泪,元澂心中亦希望叶暖活下去。 凌鹤匆匆赶来,石章引路将他带到了粹宁堂里叶暖的住处。 素雪放下手挪开位子让凌鹤上前诊脉。 凌鹤探查叶暖的脉搏,真的是差一点,差一点就会经脉逆行。如果筋脉逆行,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立即给她施针,就算没有筋脉逆行 ,现在却探查不到一丝内力。 对于杀剑的了解凌鹤也不多,毕竟能练成的人太少。但是他知道崔侍卫已经在城中,他必定有法子,现在凌鹤便先控制稳住叶暖的气脉。 素雪急忙问:“如何?” 凌鹤摇头:“我没法子,但是师父在城中,他定会前来救叶暖,我先施针稳住她的气脉。” 素雪连连点头:“劳烦你了。” 取出针包,凌鹤开始施针。 石章跟随元澂回到了御史台,现在不是结束,而是夙凉细作案要处理与结案最多事务的时候。 亦杨和石章第一次在元澂跟前办事却心不在焉。 元澂知道他们挂记叶暖,他又怎么可能不挂记呢,只是眼前的事情更重要,要不然叶暖拼尽全力的那一剑也白费了。 “师父去救叶暖没呀。”亦杨不由担心。 石章道:“虽然知道师父进城了,但却不知道师父在哪呀。” 亦杨叹气:“师父不会眼睁睁看着叶暖废了一身内力吧。” 石章道:“毕竟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不能够。” 见他们如此忧心,在誊写着卷宗的元澂便道:“你们去找崔侍卫吧。” 两人转头看向元澂。 元澂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现在御史台也被精兵守着了,你们不必担忧,去吧。” 两人抱拳行礼,随后跃出窗外。 亦杨与石章两个人此处寻找着,最后在钟楼之上找到了崔侍卫的身影。 已经好些年没看见崔侍卫了,两个人到底是挺想念崔侍卫的。 当年训练暗卫就属石章、亦杨、叶暖这三人最让他头疼。 因为暗卫都是杀人的手段,偏偏石章和亦杨是寒门出身的公子,是元澂身边的伴读,是要培养成元澂护卫。 而叶暖,是原本要训练最锋利的杀人剑,可最后偏偏还是成了守护之剑。 崔侍卫一个出剑必没有活口的人,居然还是教出了三个活在阳光下的弟子。 所以有些人呀,无论在什么处境之中都不会变。他们三个便是如此,从见他们的第一眼到现在,他们眼神中的坚定还是最初的样子。 “你们来了。”崔侍卫道。 石章道:“师父,叶暖她。” “你快去救叶暖吧。”亦杨道。 崔侍卫面无表情,看着那倒塌的女娲巨石神像。 “有些人就算穷尽一生,都不能将剑练到那样的程度。”崔侍卫道。 就算不是自己做到的,亦杨也替叶暖高兴:“叶暖做到了。” 崔侍卫心里也承认,当年答应了传授叶暖剑法,这件事算是他这辈子做出最对的决定。 “我救不了叶暖,因为就算是杀剑,她的杀剑也与我不同。”崔侍卫在他们失落之前又道:“但是已经有可以救她的人过去了。” 石章和亦杨都问是何人,但是崔侍卫没有回答。 此时粹宁堂,从天而降了一个鹤发道士,一身的仙风道骨,一头的银发但是面容瞧着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 “蓑衣行万里,春寒不知绵。踏月临风来,犹忆靥花颜。” 此时明月当空,素雪听人吟了这首诗,抬头望去那鹤发道人已然站在了床边。 那一身的仙气不像是寻常人,素雪颔首礼:“先生有礼。” 鹤发道人看着她紧握着床上丫头的手,可见情深意重。这世间最难得便是真情,虽世间的人因情欲常常高抬男女之爱,但这世间还有一些情谊不输给男女之间的倾慕之爱。 那便是愿意为对方豁出性命,患难之交的真心,超越了血缘和爱慕的爱。 第109章 浮槐真人 鹤发道人:“贫道浮槐。” 素雪一惊,居然是浮槐真人? 但……浮槐真人不该超过百岁了?这容颜……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虞素雪起身:“请真人相救叶暖。” 浮槐真人请她扶着叶暖盘腿坐起,并且暂且一退,虞素雪退到了真人身后。 凝聚内力从掌心发出,将真气注入叶暖体内。 此时两股内力在丹田冲撞,叶暖面色十分的痛苦。 素雪揪着心,抓着裙摆握紧了拳头。 就算浮槐真人注入真气相助那也要她自己熬过那剥骨抽筋一般的痛楚,要不然内力和这一身武功就算是废了。 之后经过了两个时辰的筋脉之痛…… 叶暖熬过去了,全身的内力被净化了一遍。 最后吐出一口淤血倒下,素雪立即上前抱住她。 “真人,暖儿如何?”素雪问。 浮槐真人道:“十日后辰时,让这丫头到护国寺后山寻我。” 话音未落人影却已经消失。 素雪紧紧抱着叶暖,没事了,她的暖儿没事了。 此时因为松了一口气而落泪,这是如失而复得一般感动。 第二日一早凌鹤赶来,探叶暖脉搏发现脉象已稳,内力也已恢复。踏入了宗师境,现在的内力是过去的一倍。 杀剑便是如此,能熬过去第八重到了第九重,那内力便是翻一倍的增加。 “没事了,等她醒了就好。”凌鹤道。 一直守到到现在的素雪终于是放心了:“多谢。” 轻抚着叶暖的面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虽然险,但是终究也踏入了宗师境。 凌鹤知道亦杨和石章都在担心叶暖,便飞鸽传书给他们后去见崔侍卫。 在虞书台的亦杨和石章得到了消息都放了心,同时也开始高兴,毕竟叶暖练成了杀剑九重,十八岁宗师境,这消息应该已经传遍江湖了。 元澂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里也高兴。 这个时候也该前往刑部看看他们审案进展,元澂起身离开御史台,亦杨与石章跟上。 另外一头得知消息的皓月楼众人也都放心了。 沐凡霜哭了一宿,这会终于是停住了:“暖儿活下来了,太好了。” 顾清铭好言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别哭了。” 柯昊道:“化险为夷,冲破了宗师境,这是好事。” 伍展舟道:“这两日游仙楼里所有的江湖侠客,都在谈论宣王府叶护卫十八岁宗师境的事情,叶暖如今真的是名震江湖喽。” 已经不是盛京城里的三教九流的范围,而是直接让叶暖这个名字响彻了整个江湖。 “幸好我们暖儿不是江湖中人。”沐凡霜道:“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剑客要来问剑了。” “问剑怕什么。”柯昊道。 沐凡霜道:“问剑可烦人知道吧,江湖中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顾清铭赞同道:“一天天要是都是来问剑的,我们生意都不用做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去打发他们。” 伍展舟道:“这点虽好,但作为宣王府的人陷入那权力中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沐凡霜道:“所以幸好世子妃对叶暖是好的,若是换做其他人,一定把叶暖当作杀人工具了。” 这真的是福祸相依的大幸,万幸于宣王是个惜才之人,又得元澂看重,世子妃又十分怜惜相护。 “那也是暖儿自己努力来的,用她自己的命和血所换,理所应当该得。”沐凡霜道:“这世道不公,努力的人不一定能得偿所愿,但总该让人有点希望吧。” 他们都从浪迹在这天地间,无处可归,看遍了这世间所有的人心丑态。 皓月楼于他们而言便是过去所有挣扎与努力之后的得偿所愿,其实他们都不敢想,原来有一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他们有了家,有了归处。 所以对他们来说,皓月楼是很重要的存在。 是他们最重要的家,而叶暖也是他们重要的家人。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叶暖醒了。 感受到动静的素雪睁开眼,看见她已醒终于放下心来,手轻抚过她的脸庞:“暖儿?” 叶暖微微一笑:“阿雪。” 素雪道:“晨安” “晨安,阿雪。”叶暖道。 起身更衣洗漱,素雪携着叶暖的手到正堂用饭。 见她吃着饭的样子素雪就觉得高兴:“慢点吃,暖儿。” 这两日一直守在叶暖身边的素雪现在才觉得疲乏,过用饭过有太医来请脉。 叶暖从芙花和怀蕊口中得知了这两日的事情,在太医诊脉离开后守在素雪身边。 素雪握着她的手:“我没事。” “辛苦阿雪了。”叶暖道。 素雪道:“是你辛苦了,若非当日那一剑,殿中的人都活不下来。” 叶暖道:“我只是要救阿雪。” 素雪一笑道:“傻丫头。” 让怀蕊在这里守着,叶暖站起身到小厨房去备下药膳,芙花在旁帮忙。 张徇来瞧见叶暖已经恢复神采也放心了:“才醒多久就忙上了。” 叶暖道:“我已经没事了。” 张徇道:“不愧是宗师境了。” 被这么一提叶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宗师境,感受了一下周身的经脉和内力,发现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 现在全身感觉特别的轻松,内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深厚。 叶暖欢喜:“我练成了杀剑九重!” 这个后知后觉的傻丫头呀,张徇一笑道:“恭喜你了。” 张徇放下药材和食材就去忙府内的事情,叶暖炖下了药膳之后便立即到了竹园,在竹林间盘腿而坐调息内力。 深切感觉到已经完全不一样,虽说好像只是第八重到第九重的一重之差,但确实天差地别。 往后就不用担心杀剑的凶险了,就可以放心的只想着保护阿雪就好。 回到粹宁堂怀蕊服侍着素雪用过汤药已经歇下,叶暖便静静的陪着,手上做着针线活。 立秋一过便冷的很快,树叶也渐渐枯黄。 过了几日后到了浮槐真人所定下的十日之约,叶暖前往护国寺后山拜见。 站在一棵梅花树下,此时还未到梅花盛开的时候,只见他抬头望着梅树一身不可亲近的神仙模样。 叶暖施礼:“弟子拜见浮槐真人。” 虽然已经听素雪提起,他看上去很年轻,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像超过百岁的人,这最多不过三十。 “应当称贫道为师祖。”浮槐真人道。 叶暖道:“崔侍卫没有承认过是弟子师父,弟子不敢僭越。” 浮槐真人道:“他不过嘴硬罢了。” 尊者言自然要遵从,叶暖道:“是,师祖。” 第110章 老妖精与秃驴 浮槐真人道:“这世间阴阳相生,有死便有生,有至刚便有至柔。既然有杀剑便有救剑,一剑能杀人那便能救人。” “救剑?”叶暖疑惑。 “今日传你这一剑,但若称‘救剑’未免剑名不好听,故而这一剑贫道称为——仁剑。” 浮槐真人折枝为剑,将一套仁剑剑法传授,并有心法相随。 杀剑为至刚之剑,那仁剑便是至柔之剑。天为清,地为浊,这仁剑与杀剑便是天地间两股阴阳相生的剑法。 比起杀剑来说仁剑的修炼并不凶险,但是却比杀剑更难,浮槐真人原本以为从前用上百年找到崔侍卫一人能练成杀剑九重已是不易。 如今却没有想到,能遇到一个徒孙,其资质可以两个剑法同练。 “可全部记下了?”浮槐真人道。 叶暖作揖施礼:“弟子多谢师祖传授。” “在这世间,比起摧毁而言,守护要更为艰难。仁剑之路便因如此,难上杀剑百倍,当你何时悟得何为‘仁’的那一日,那这一剑才算练成。” 话音未落已不见踪影。 叶暖作揖再施大礼:“多谢师祖。” 一边走一边叶暖琢磨着何为‘仁’。 此时在后山清扫台阶的暮禹看见从山上走下来的叶暖:“叶暖!” 叶暖抬起头看见了暮禹,以及他那光秃秃的头顶,噗呲一声笑出来:“半月不见你成和尚了。” 笑容凝滞拉下了脸,暮禹道:“是俗家弟子。” 叶暖还在笑:“挺适合你的。” 罢了,暮禹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你为何从后山下来?” 叶暖道:“来见我的师祖。” 暮禹道:“半个月你算是名声鹊起,如今若到江湖已是无人不知。” 叶暖一笑:“这些不重要。” 从一开始执剑到现在,都是为了素雪,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暮禹眼中透出对她的欣赏:“倒是荣辱不惊。” 叶暖道:“若说心境平和,应当我要向你请教。” 看着他一节节扫着下山的阶梯,那日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 “为何你总在扫阶梯?”叶暖问。 暮禹道:“无论是老妖精道士还是老秃驴和尚,都跟我说这是我的修行。” 看来是老妖精道士指的是浮槐真人,而老秃驴和尚指的是护国寺主持师父。 叶暖道:“我今天先走了,下次来看你。” 暮禹点头。 “对了,你的户籍可处理好了?”叶暖问。 暮禹道:“托了你们皓月楼的福。” 作为同盟理应提供这些帮助,看来已经通过虞家的力量让他得到了律法上的身份。 “那就好。”叶暖跟他告辞。 暮禹目送她离开后继续扫台阶。 叶暖从护国寺出来先往皓月楼去,刚到门口沐凡霜就冲上来抱住了她。 然后哭着说:“还好你没事,暖儿。” 叶暖轻拍着她的背:“我没事沐姐姐。” 先进了门,沐凡霜将她翻来覆去的看来看去,确定已经无碍了才放心:“太好了,我们的叶楼主如今已经是宗师境的顶尖高手,这一跃直接宗师中品!” 叶暖一笑道:“我也没想到。” 顾清铭也觉得他们是见证了传说,再过十年二十年的时候,那肯定比现在还强。 现在再跟浮图阁阁主打,那妥妥的平手了,现在皓月楼有了完全压制他们的能力。 况且暮禹的生死也在他们手里,有了浮图阁这个稳定的盟友,皓月楼就可以开始向武林开始扩张势力。 现在已经开始筹谋以后的事,有了最强的剑,皓月楼也应该成为最强的盾,顾清铭当下是干劲满满。 原本就该志在浩瀚星辰,沐凡霜和柯昊这样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血性,叶暖给他们的鼓舞是非常大的。 顾清铭道:“这个月的账已经送到主子那,楼主交代的那个人也好好的。” 叶暖道:“辛苦你们了。” 沐凡霜道:“说什么傻话呢。”然后挽着她的手臂带着她上楼往密室去:“柯昊那小子等着你呢。” “什么事?”叶暖问, 沐凡霜拉着进入密室,密室门关上。 “当然是换了机关术暗器给你。”沐凡霜道, 柯昊抬头见叶暖来了,立即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套全新的暗器机关。 叶暖很快试了试新的射出袖里针的机关筒,可以数针齐发,威力变强了:“好厉害。” 柯昊道:“还有这个。” 拿出了一个镯子,但实质上是一个可伸缩折叠的机关小刀。 柯昊道:“别看这个刀不过小指甲那么大,但是十分锋利,就算是天蚕金丝都可以瞬间割断。另外一头还有凹槽,打开后你可以放入救命药丸,以防万一。” 叶暖拿在手中仔细摆弄:“这也太精巧别致了。” 柯昊道:“这个要随身携带,或许到时候能用上。” 这镯子从外边看不过就是个梅花银镯,戴上手上也觉得精致好看:“多谢你柯昊。” “跟我们客气干什么。”柯昊道:“你是楼主,我们靠着你呢,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你活着。” 这话着实没毛病。 沐凡霜实在很高兴:“暖儿你今天留下来一起喝酒吗庆祝吗?毕竟你都宗师境了~” 叶暖道:“这件事其实并不需要庆祝,毕竟我修炼剑术到宗师境是理所应当。况且若非得到了师祖相助我活不下来,我很感激你们每个人,毕竟走到今时今日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 沐凡霜听着大为感动,搂着她道:“你真是~”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就好,但是原本这事就是我该做到的。”叶暖道。 柯昊点头表示同意:“就像将来我一定能成为明月大师那样的偃师,也是我应该做到的。” 沐凡霜道:“既然如此,让皓月楼越来越强大,也是我和顾清铭应当做到的。” 柯昊道:“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最好的程度,总归是殊途同归。” 叶暖点头:“嗯,就是这样的。” 要在黄昏前赶回去,叶暖在此之前去见见沈霆。 立秋已过,乡试秋闱没几天了。 后院的树上的叶子已经泛黄掉落,一地的枯黄落叶,叶暖走到后院通过窗子看见了坐在案前读书写策论的沈霆。 沈霆抬头与她相望。 只要这一眼的彼此相望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他眼中是庆幸她还活着,而叶暖眼中是相信他能高中的坚定。 这一望便够了,沈霆继续低头疾笔策论,叶暖也悄然离开。 第111章 无法想象的 士族是世代都为士大夫的名门望族,强盛的士族门阀会在其宗籍之地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几百年前的时光中士族垄断了所有的朝廷要职,直至大夏初期太祖皇帝以大刀阔斧的改革,推前朝科举之势,让几百年的门阀的势力越发削弱。 就算是士族也应该以科举入仕,故而像盛京虞氏、陇安伊氏、淮安宗政氏、菱河崔氏等诸多士族子弟不再按举荐为官,以科举入仕才更光耀门楣。 秋分已至又是一年秋闱乡试,凡各省本省生员、监生、荫生、官生、贡生,经科考、岁科、录遗合格者皆可应试。 盛京城的乡试由京兆府主持,盛京城在内的盛州本省学子入盛京城参与乡试。 乡试合格者为举人功名,按大夏律法而言,举人功名可禀见知县,见知县品级可不跪,且不可用刑。另外还免除部分赋税与徭役,亦可得每年从官府领得大米或其他。 “若为科举最后殿试后而落榜之举人,便可于三省六部各官署或地方官署寻得末流差事。”叶暖读着有关科举的书籍。 素雪难得见叶暖读书:“暖儿倒是关心起乡试了。” 叶暖道:“沈霆中举为举人,如今更便出入府衙,我去瞧了一次他代替讼师为百姓打官司,官衙内的本司长官他皆可不跪,如今更是对他越发尊重。” 素雪带着宠溺的笑容望着她:“暖儿进府衙也不必跪呀,还有护卫、侍女两个月俸能拿不知比他强多少呢。你若生为男子,以武举入仕如何不是轻而易举。” 被夸的叶暖小脸一红:“阿雪也是。” “倒是幸而我是女子了,要不然本朝第一个大三元就该被我拿下了。”素雪道。 叶暖附和:“对!” 素雪一笑:“傻丫头~” 既然过了乡试了,而会试又在后年,有些事可以让沈霆去做了。 以梵文写下密文传书出去。 叶暖每每看见素雪写的梵文虽看不懂,但是觉得字迹真的很美,就算是素雪为了隐藏笔迹还用左手所书。 “阿雪和沈霆都是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叶暖道。 素雪道:“盛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反而缺暖儿这般的赤子之心。” 叶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就算是剑术她也觉得江湖上自然还有高人,宗师境的高手在武林中也是很多:“我只恐拖累了你。” 捧着她的小圆脸捏了捏:“我的暖儿如果是拖累,听到这话的世子恐怕想把三省六部混吃等死的官吏都砍了。” “他们有这么夸张吗?”叶暖难以想象。 素雪道:“人很多的真相通常难以比肩想象,人心有多恶,能干出多少匪夷所思之事,完全是想象不来的。” 叶暖见过人心最恶之事就是在大灾之下人为了活着只能不择手段,还有在沙漠绝境中,有人真的会为了活下去杀害同伴。 那个时候的叶暖知道如果不像他们一样的话会走不出沙漠,可是心中最后的光让她无法做出那样的事。就算牺牲了同伴活下去,恐怕未来也会在梦魇里挣扎。 “嗯,人可以为了自己活下去,做出很多超越想象的事情。”叶暖道。 素雪道:“暖儿,无论如何,人间必有正道,正道长存。” 叶暖点头:“自然是这样!” 现在叶暖知道了当时在夙凉的沙漠中,没有想过杀害同伴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她最后依靠着心里最深处的光走出来,原来这道光就是正道。 而在她心里留下正道种子的,最初是碧柔,后来是素雪。 到了现在还有更多人,和她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即将中秋入冬,芙花和怀蕊去取了王府例上的丝绸布料回来。 “世子妃,中秋宫宴该用什么布料做身衣裳?”芙花问。 素雪牵着叶暖走来,细细看了看今年的布料:“今年竟然有如此上乘的蜀锦。” 芙花道:“蜀锦是从大内赏赐到王府,王妃说这两匹花色年轻,最适宜世子妃。” “便用这两匹让绣娘赶制一身宫宴时穿。”素雪道。 芙花将选出的蜀锦立即就送去绣房。 其中还有花色不错的绸缎,素雪选出四匹留给叶暖:“这些送到咱们虞家的绣房去,给你赶制几身衣裳。”至于还有棉丝的花色布料留出四匹:“这四匹是怀蕊你和芙花的。” 怀蕊代替芙花一起谢赏。 她们都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要跟着自己出入王府宫闱,寒酸不得。 平日看重这些的素雪在她们的打扮衣着上都有讲究,都是女子又是王府的侍女,断然不能失了体面。 叶暖道:“我不缺衣裳。” 这不缺不缺的素雪自然知道,就算是不缺素雪也想给她规格内最好的。 “无论缺不缺,大节下都得添。”素雪道:“这是规制,况且这还不够呢。” 叶暖一笑:“我一个身子,哪里穿得了那么多衣服。” 素雪道:“那我该如何是好?哪有女子衣服穿不过来的,只有嫌不够的。” 叶暖挽着她:“阿雪身为世子妃身份贵重,毕竟一日换三身衣裳呢。” 素雪道:“如今才到哪?将来还有更贵重的。” 叶暖道:“身份如何贵重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都能一起活下去。” 素雪一笑:“自然。” 她们一定会都活下去。 方才素雪在书房以梵文所写的密文已经送到了皓月楼。 看过密文之后的沈霆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其他事,直接开始收拾了包袱便要下江南。 拿着包袱从屋子中出来,从马厩中牵了自己的马从后门绕到皓月楼前门,然后进门向柜前的顾清铭交代:“我要出门,恐要开春才回。” “不回来过年了?”顾清铭问。 沈霆道:“应该赶不回来。” 顾清铭又问:“那好,你可有带上柯昊做的机关弩?” 沈霆点头:“都带上了。” 顾清铭嘱咐道:“万事小心,定要安全回来,要不然叶暖也是要担心你的。” 沈霆道:“自然。” 顾清铭送他出门:“你路上小心。” 沈霆上马道:“放心。” 第112章 葡萄酒 见他骑马已经走远后顾清铭才回头进去,从外面回来沐凡霜看见了沈霆匆匆骑马离开便问:“他这是去哪里?” 顾清铭道:“自然是为主子办事去了,说是来年开春才回。” 沐凡霜道:“能者多劳呀。” 顾清铭将外围处理纠纷的木签牌递给她:“你也是能者多劳,还有个纠纷你要去解决一下。” 刚从货架上取了一个果子吃着解渴的沐凡霜接过木签牌:“他们一天天闲得慌呀,怎么那么多事。” 这盛京城毕竟是三教九流还有境外各域不同的学子与商人汇聚之地,市井有很多百姓或者帮派纠纷。如今皓月楼势力做大,要维护市井势力的平衡,要出面调解的纠纷也越来越多。 沐凡霜只能喝了一口茶,然后从货架上又拿了两个果子吃着出门了。 顾清铭回到柜台继续给客人结账和算账。 每天都有做不完事呀。 沐凡霜出门到了码头,这是码头的波斯商人与本地船商之间的租船纠纷,沐凡霜带着人先用声势吓唬他们。 人多势众就是一副要以多欺少的样子,处理市井上的事,通常都是谁更有实力和谁更能打来决定。 其他不好说,但是在盛京城的地界,没有比皓月楼声势更大更能打的存在。 “安分点,一个个的。”沐凡霜道:“出什么事了?” 看见沐凡霜带着一帮子人来还凶神恶煞的,波斯商人和本地船商见她比见官府还觉得吓人。 波斯商人用那带着口音并且半吊子的大夏话说:“这价格,和原本不一样,原本十金,如今又二十金。” 这码头上的船都是萧家的,这本地船商是萧家的一名管这边码头租船给一般商客的赵掌柜:“合约上不是写的清楚,首付十金,后再结十金,共计二十金。” 沐凡霜道:“契约呢,你不会因为他是波斯人就诓他吧。” 赵掌柜说:“我诳他?那也要我家主子肯呀,萧家这么大的产业,诳了人,生意还要做吗?” 说的是正气凛然的模样,但是无奸不商,沐凡霜信不了他们商人一点点,让他拿出契约来。 忌惮皓月楼在市井的势力,赵掌柜取出了契约。 沐凡霜这一看契约就不对劲,对方还是波斯商人本来大夏问就不好,这跟着沈霆也是耳濡目染懂了点市井能用上的律法。 这沐凡霜擒住了赵掌柜的脖子拉到一边小声说话:“好你个死人头,按照市舶司的规矩,明文规定如果与外邦者签订合约,必定由当地里正来作保盖章,为的就是外邦人大夏文不好,省的被你们诓骗去了。” 此时的赵掌柜自然心虚:“我错了,请你不要告知我家公子,毕竟我还有妻儿要养,饶我这一次。” 沐凡霜放开了他走到了波斯商人面前说:“你的货物还要再用船吗?” 波斯商人道:“现在,不用,货都到了。” “你付过十金了?”沐凡霜道, 波斯商人点头:“对。” 沐凡霜又看向赵掌柜,见他连连点头,既然如此就当着两个人面撕掉了契约,然后举着棍子朝着他们:“再闹,我给你们全部丢进海里去。” 说完转身便要走,走前看到波斯商人从船上卸下的是几大箱子的葡萄。 沐凡霜回到了皓月楼,走到柜台前趴着。 顾清铭戳了戳:“死透没?” 沐凡霜幽幽道:“我想喝暖儿酿的葡萄酒才能活过来。” 顾清铭一笑:“之前都喝完了?” 没有葡萄酒的沐凡霜失去了灵魂:“那些西域酒肆的葡萄酒不如暖儿酿的。” “酒肆做生意自然会兑水或者偷工减料。”顾清铭道:“叶暖酿出来大家喝,自然不一样。” 沐凡霜道:“我想她了。” 顾清铭道:“你可以传信给她呀。” “对哦,一天天的,沈霆和可以传信,我也可以呀。”沐凡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随即去鸽房找了一只鸽子传信到了宣王府。 鸽子落在粹宁堂的书房窗前。 在点燃檀香的叶暖看见它便走过去抱起来,平日传信很少用鸽子,因为怕太过显眼。 恐是要紧事便立即打开了信笺,发现只是沐凡霜说之前的葡萄酒喝完了写信撒娇还要葡萄酒。 “何事?”素雪问。 叶暖笑道:“只是凡霜想喝葡萄酒了。” 素雪道:“前几日我原本也想提,却给忘了。” 那还是叶暖试了好几次后终于成功的葡萄酒,那一批不过三坛,已经都喝完了。 “凡霜说今日码头见着了有南方和西域进来的葡萄卸下了码头,正好有葡萄可以用,这回多酿些。”叶暖道。 这就容易了,素雪吩咐张徇去购置葡萄回来。 到了第二日张徇就按照吩咐购置了三大箱的葡萄回来。 素雪将其中品质最好的让人送到正房给王妃品尝,还有些分到两位侧妃两房,以及元澂两位侧室付念云、江凝霜房中。 叶暖开始在粹宁堂的院中开始酿酒,满院子的葡萄香。 坐在廊下看书的素雪望着在阳光下碾碎葡萄的叶暖,她那认真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 认真做事的叶暖从小就会抿着嘴然后目光如炬,一心一意便只盯着要做的事情上。 无论现在酿造葡萄酒还是练剑,她总能做到全神贯注。 自然也有例外,就是她读书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专心不了的。 碾碎了葡萄之后的叶暖开始过滤,坐在小马扎上的叶暖手头上忙着,这会思绪突然想起来了教她酿造葡萄的依白。 这会回想起了在女娲神殿的那一天,在荣王妃身边那么多年的依白居然是夙凉的细作。 回想起细节来说,那天她强行破境失去理智,那最后一剑她清醒后没有刺到依白而倒下。那会依白其实可以乘机一剑杀她,但是却没有。 她还记得依白教她酿造葡萄酒的时候是何等的温柔耐心,怕她工序错了,一遍一遍的重复也不觉得不耐烦。 这会元澂临时回来一趟要跟素雪问一部典籍,一进院子就闻到葡萄香。 “酿酒呢?”但是元澂见叶暖在发呆没理他,戳了戳她头:“暖丫头!” 叶暖回过神看向他:“世子。” 元澂道:“想什么呢。” 叶暖摇头。 元澂眯着眼:“说吧,本世子今天心情好,可以听一听你这丫头的小事。” “我只是想起来了教我酿酒的依白。”叶暖道。 “想个细作干什么。”元澂道:“这样的大案结案还要不少日子,手头一堆事全是被他们折腾出来的,你脑子清一清想点烧鹅烧鸭就行了。” 说着便进屋让素雪帮他找一本有关夙凉图腾的典籍,素雪藏书不少,看看有没有官署书库里没有的典籍。 叶暖继续忙着葡萄酒下一步工序。 元澂找到了典籍就出门走了,走前说让叶暖记得给他留一坛。 傍晚时分叶暖将所有葡萄酒封坛,随后抱着它们到了酒窖里放好,就等着发酵了。 第113章 巾帼枭雄 之后是中秋月圆夜。 宫中中秋家宴,元澂携着素雪跟随宣王与王妃进宫赴宴。 如今太子也唯有这样的大宴才会出席露面,是一脸可见的憔悴。 如何不是说他痴人呢,终究忘不了亡妻。 有的回忆跟酒一样,不会跟随时间忘却,而是跟随着时光越发浓香清晰。 宣王先和太子一处说话,又是宽慰了几句,对于宣王元瑨这样的人来说很难理解太子元璂的心情。在元瑨心里,这女人和子嗣都不会超过他心中权势的分量。 另外一边很精彩,这张雁上一次见到元泌还是祭祀大典那天在女娲神殿,看着元泌带着人冲到女娲神殿的那一刻,张雁期盼着他心中有那么点也是担忧她的。 可是那一天也好,之后也好,并没有听到元泌对她有关怀的话。 就算是同席而坐元泌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但她能感受到元泌在将她越推越远。 但是就算是形同陌路,就算是只能维持表面,她张雁也不会放手,也不会让其他女子有靠近他的可能。 “殿下近来可好?”张雁关怀元泌。 元泌微微点头:“公务繁忙。” 张雁道:“还请殿下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元泌只是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量道:“别对我侍女再下手。” 张雁道:“殿下说笑了,只是殿下的床榻不是谁能接近的,”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张泌自然需要亲近女子,就算是闹到现在,张雁还是敢对他身边的女侍下手。 就是仗着他不可能休妻的缘故?仗着张家的势力? 元泌平和心态,罢了,声色犬马算什么。 在旁边一桌的元澂看着元泌脸色,将头转向素雪低头偷笑。 素雪小声问:“你笑什么?” “元泌好憋屈。”元澂笑的发颤。 素雪有余光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拍了一下元澂:“幸灾乐祸。” 随后陛下与皇后驾临,众人起身行大礼。 当延和帝与张皇后落座之后开宴。 前些日子乱,事情也多,如今夙凉细作案已经在按规矩办。 这会延和帝想起了当天爆炸是元泌和元澂这两个孩子第一时间冲上前来护住自己,记得那天两个人都受了伤,虽然派了御医去瞧来他们,但依然也该多关怀一下。 “元泌、元澂。”延和帝喊他们。 近日家宴就不拘君臣之礼,两人开口:“皇爷爷。” 延和帝问:“那日你们护驾有功,伤如何了?” 元泌道:“请皇爷爷放心,孙儿无碍了。” 元澂道:“孙儿亦是。” 延和帝道:“那日见你们两英勇,正好朕有两把宝剑,可赠与你们。” 两人站起身走出来行大礼:“多谢陛下赏赐。” 延和帝身边的两位大监捧着宝剑递到他们手中,两人跪着双手接剑。 “今日家宴无需君臣之礼。”延和帝道。 元泌和元澂再谢:“多谢皇爷爷。” 随后两人起身坐了回去。 此时张皇后道:“陛下,那日宣王手下护卫武艺非凡,护得妾身周全,也该得赏。” 那一剑斩裂了女娲巨石像,神乎其技的武功在羽林军里也传开,延和帝自然也从大监口中听说。 延和帝道:“那护卫们可在?” 宣王道:“三人皆在。” “宣。”延和帝道。 大监宣召了在外宫墙宣王府车马前的石章与亦杨两人。 石章和亦杨两人进殿。 素雪看向身边的叶暖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叶暖从素雪身边走出来,与石章、亦杨一同站在殿上行大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千秋。” 这石章和亦杨都是出身士族,石家和亦家在士族鼎盛时期也是沽南一带的大士族,后来衰退为寒门。 “年轻人不可量也。”延和帝赞赏。 三人在此行礼谢陛下赞许。 张皇后道:“竟然不知女子也可练武到这般境界。” 年轻的时候延和帝也练武,对此事倒不觉得是稀奇事:“当年章明公主跟随太祖征战,也是英勇杀敌,其所建立的德善军皆为女子,当年章明公主如何不是巾帼枭雄。” 张皇后颔首:“陛下说的是。” 延和帝道:“你们已经都有很好的剑,朕只得俗气些,各赏一百两黄金。” “谢陛下隆恩,皇恩浩荡。”三人行大礼。 三位大监捧着每人一百两黄金奉上。 石章、亦杨、叶暖双手接赏。 在此附身施礼后各自退下,叶暖先把自己的一百金交给亦杨他们保管。 亦杨和石章退出大典,叶暖回到素雪身边。 从这一刻开始石章和亦杨、叶暖已经从幕后走到台前,往后面对的天地是如何广阔,是他们现在还想象不到的。 未来的他们会在那广阔天地里持剑,继续守护着自己所要守护的。 在宫宴结束后乘上车马离开,亦杨将一百金递给叶暖。 叶暖坐在马车里捧着一百金不知道多开心。 素雪看着叶暖开心的样子也开心。 叶暖将一百金都交给素雪保管,素雪自然会拿着一百金让钱滚钱,变得越来越多。 “投入的钱越来越多,赚的也越来越多,咱们暖儿现在比世子有钱了。”素雪道, 这话真是扎了元澂的心:“整个宣王府人尽皆知属我最穷,还跟我比。” 虽有产业,但也是在慕容妘的手上,他作为儿子知道慕容妘需要庄园产业作为自己的依仗,也就不动那些心思。 所以元澂自己手上可以动用的钱着实特别少,还要维持他自己培植的势力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所以粹宁堂日常以外的开销都是素雪在承担。 幸而虞家大半产业都是作为嫁妆给了素雪,素雪又经营有方,要不然粹宁堂上下只靠着王府月银的话日子怎么过? 素雪一笑道:“也是。” 叶暖突然觉得元澂真是不容易。 回到了府上,目送宣王与王妃往正院去,元澂也和素雪回到了安泰园。 元澂在粹宁堂过夜,熄灯后侍女们都退了出来, 此时的叶暖在屋里没睡,而是方才从书房找出了有关于章明公主记载的典籍翻阅。 “章明公主,太祖皇帝第五女,柔妃所出,帝甚爱之。昔太祖潜龙于菱河州,发兵于菱河,侧室生第五女——元妡。知天文,明地理,上兵伐谋者。太祖立国,以军功册为护国公主,五十卒,谥号章明,军礼葬之。”叶暖读着关于章明公主的记载。 记载上写当年太祖皇帝起义在菱河州,当时的第五女元妡武艺非凡,亦精通兵法,跟随父兄一起征战沙场。之后成立了德善军皆为女子,都是当时他们军中将士的妻子或者女儿成军,非常的英勇善战。 第114章 自己一个人 在那天晚上的时候叶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身穿铠甲,那红色耀眼的披风在骄阳与风中摇曳。 骑着马手持长枪的女子在战场中如同王者般所向披靡,她无惧无畏,强大如神明。 从梦中醒来时便已经不记得那女子的相貌,只是挥出长枪的气势还在胸腔回荡。 将逢年下宣王倒是一派热闹,由于今年元湳和元沚也已然成婚,人越多便越热闹了。 粹宁堂上下也是忙忙碌碌,年下要清的账和处理人情往来的送礼和回礼,素雪在上下打点,叶暖也开始学着这些事。 叶暖帮忙一起看账本和算账,在府中是素雪教,在皓月楼有顾清铭教,就算学不会也得硬是学会了。 虽然之前断断续续的懂了怎么看账,但这三个月被按头学了怎么算账。 工夫没白费,素雪看着叶暖算盘珠子已经打的顺畅感到欣慰。 因为总是心中不安,所以素雪很希望叶暖无论是什么都学一学,这样无论遇到什么境遇可能都会因为多学了一点东西而度过绝境。 在小年之前清完了这一年所有的账,粹宁堂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大过年了。 叶暖从酒窖里拿出来了立秋时候酿造的葡萄酒,小年的这一天便拿上了两坛酒要送去皓月楼。 赶制出来的新斗篷前日送了来,素雪将斗篷给叶暖穿上:“絮了很多棉花,定是十分暖和。” 新的斗篷着实十分暖和,叶暖很是欢喜。 “很暖和。”叶暖笑容灿烂。 素雪总是温柔的看着她:“出门吧,小心雪地路滑。” “我这轻功要是摔了就是学艺不精活该。”叶暖笑道。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嗯,那也小心的。” 叶暖就这样拎着两坛酒出门了。 新的斗篷真的很暖和,从宣王府到了皓月楼一路感觉自己寒风不侵。 走进皓月楼,顾清铭跟她打招呼:“叶暖你来了。” 在厨房给伍展舟打下手的沐凡霜跑出来抱住她:“暖儿~” 叶暖晃了晃手上的两坛葡萄酒:“葡萄酒~” 沐凡霜笑容满面:“这么大两坛呢,叶暖辛苦了~” 接过其中一坛抱着去放进酒窖里,叶暖将其中一坛放到厨房里,沐凡霜从酒窖出来就开始热酒。 这等会吃着菜配上这热乎乎的葡萄酒,真是不要太舒服了。 沐凡霜现在十分有干劲。 叶暖看向了院中那紧闭的屋子,沈霆这个年看来是真的赶不回来过。 沐凡霜搂着叶暖道:“他没事啦,他以前不也是自己一个人,每年不都这样过来了。” 他们以前都是自己的过年,只是因为聚在了皓月楼才像家人一样在一起过年。 知道叶暖多少是放心不下沈霆,沐凡霜将第一杯葡萄酒给她:“暖儿~” 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葡萄酒,感觉全身的寒意都被驱赶,这一批酿出来还没有品尝过,这一次酿造的特别成功。 “好喝。”叶暖都觉得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才能而感到惊奇。 沐凡霜一边喝一边感叹:“太好喝了,不愧是夙凉人亲自教的。” 这话让叶暖想起了依白,如今应该案子了结,剩下就是将他们这些细作都处死。 虽然只是教她怎么酿造葡萄酒的短暂交情,但是叶暖从她温柔眼神中能感受到,觉得那个温柔的她是真实的。 见叶暖面露忧愁,沐凡霜担忧问:“怎么啦暖儿?” 思虑了一番之后叶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换了一身男装后前往刑部见宣王。 手中有令牌的叶暖顺利进入刑部。 宣王没想到她会来求见。 恐怕也没有其他事,一定是和夙凉细作有关,毕竟当年是他派出了叶暖等暗卫暗杀了夙凉前国师。 屏退了左右,果然叶暖开口就是要见一见细作头目。 “你要问什么?”宣王问。 叶暖道:“回禀殿下,属下想问那日神殿之事。” 知人善用又惜才,对于很有能力的属下宣王通常会比较宽容些,不会吝惜钱财和待遇。 宣王道:“去时就说是本王让你去审问的。” 叶暖作揖:“谢殿下。” 现在的宽容是基于将来的可堪大用。 案子已经结案,但是当时所赐予的令牌宣王没有收回。 叶暖深感明白现在得到认可和善待,也是需要将来不惜生命表现出来的价值来换。 出示令牌后走进天牢最深处,这里都是必须要处死的罪大恶极之徒。 打开了一扇铁门,叶暖走了进去,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依白。 她身上的伤已经都结痂,因为什么都已经说了就没有再审的必要。 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看了一眼叶暖倒是也不惊讶。 叶暖怀中藏着一小瓶热过的葡萄酒,从怀中出来递给她。 一直被捂在怀中倒是还温热的,依白接过时嘴角一笑:“你这么天真的一个人,居然是你杀了国师。” “你也是,居然是夙凉细作的头目。”叶暖道。 依白品尝了一口那温热的酒:“你学到精髓了,酿造的不错。” 叶暖道:“那就好。” 依白问:“你今天来做什么?” 叶暖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我那天倒下的时候你没有出手。” 那天叶暖强行突破杀剑九重而失去理智,最后一剑时被素雪唤醒,收了剑不至于走火入魔,但是也吐血倒下。 当时依白是有机会一剑杀掉她的。 依白一笑,这笑中多有无奈:“失算了而已。” 这回答让叶暖不明白,但感觉也不必深究下去。 叶暖道:“多谢。” 这声多谢未免也太真挚了,依白失笑,这一笑是可笑,可笑那国师也可笑自己。 “所以到底这么天真的你,居然会是杀掉国师的人……”依白真是觉得世事无常。 叶暖道:“他或许诡计多端,但偏偏纵情声色,以至于被那一剑封喉。” 重重守卫之下,防备心如国师那样的人,最后一剑就被了结。 但也不亏呀,毕竟依白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或许十年二十年会是大夏剑术第一人,死在未来天下第一的手里,国师也不算太亏。 依白道:“我从小被父母所弃被扔在沙漠里,没被狼咬死,被国师带回了国师府。” 从小就接受作为细作与杀手的训练,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生与死。烛火是国师还活着的时候已经部署了十年的计划,在他死之前已经派出了她与其他培养了将近二十年的细作。 就算他死了,新的国师虽然蠢,但是胜在懂事。能按照国师留下的安排继续走,但是毕竟国师已死,很多细节仅凭他们不够,新的国师也没有足够的谋略。 其中这十年里,有那么一刻的时候,依白也会想国师都死了,何必呢。 但是她没有选择,就算放弃了她身上的蛊毒也会要了她的命。 叶暖道:“谢谢你教我酿葡萄酒。” “不客气。”依白道。 铁门被关上,叶暖已经走了。 第115章 感激包容 回到了皓月楼的叶暖发着呆,心中很是怅然。 沐凡霜觉得世界上可怜人多了去了,看见个人都可怜一下的话根本可怜不完。 “喝着酒吃着肉,凡事别往心里搁。”沐凡霜搂着叶暖:“别太在意了。” 叶暖点了点头,吃着烧鹅腿。 这会黄昏将至要关店门了,叶暖正要回宣王府,店外出现了一个衣着名贵的管家。 他说自己是萧家的管家,特意送来了年下的礼。 “公子说,有劳皓月楼诸位这一年在码头处理市井纠纷,相助萧家船只皆能按时启程。”这位管家道。 顾清铭接过礼盒,同时送出回礼。 看来顾清铭已经考虑到可能萧家会送来年礼。 管家带着回礼回去。 叶暖道:“还是你厉害,不能跟他们走太近,但也要维持表面的协作,这样是最好的。” 顾清铭道:“那也是世子妃厉害,毕竟萧家有钱,虞家做生意也要和萧家多协作。” 只顾着盛京城的一片商业不够,虞素雪打算利用和萧家的合作让虞家的生意也跨的更远。 萧家立足于姑苏一带,几代人造船,大夏如今八成的商用大船都是出自萧家。 按照虞素雪说的,萧家有钱的程度,只有天天算国库有多少钱的人才能想象出萧家多有钱, 顾清铭道:“所以呀,不能只着眼现在,还要想想未来可以赚多少钱。” “我是想象不出来了。”叶暖道。 “没事,我能想象。”顾清铭道:“况且你现在也是盛京城蛮有钱的人。” 叶暖从皓月楼走出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而已。” 顾清铭笑了笑。 看着她走远了顾清铭才关了门店。 之后便是到了除夕。 除夕有宫宴,自然元澂和素雪同宣王与王妃入宫赴宴。 到了大年初一便是宣王府府上自己的家宴。 今年因为元湳和元沚也都成婚了,人口变多了倒是添了几分热闹。 因他们两人都成婚了,如今也在元沚入了礼部,元湳入了兵部,都得了差事。 这让季侧妃和常侧妃开始好像变的有些底气一般,从前如果是敛声屏气,那如今就是觉得终于有了一席之地,能在宣王跟前说上话了。 两人相争热闹,是不愿让宣王元瑨觉得她们作为侧室生的元沚和元湳不如世子元澂。 比起元澂的冷声冷气,通常的确是元湳和元沚显得更会做人, 这一场家宴下来慕容妘看着侧妃两房一言一句的彼此相争,顺带还要试探的触碰一下慕容妘的掌控范围。 这元湳和元沚才刚刚冒出头,这季侧妃和常侧妃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宣王能分出一点慕容妘的权力来给她们,觉得慕容妘完全掌控宣王府后院,但如今也该有不同了。 这顿家宴无论慕容妘表现是如何面色平静,但宣王知道她心里是恼了。 这家宴一过宣王便道正房宽慰慕容妘,她毕竟是正室王妃,就算如何都不会让两个侧妃越过她。 且不说这个侧妃到底有没有本事能这样做,慕容妘也不是吃素的手段。 “妾身不惜把事做绝,毕竟终究是一家人。”慕容妘道。 如果常侧妃和季侧妃真是有朝一日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她会毫不留情的除掉她们。 儿子们多少本事宣王是知道的,元澂的价值是超越了元湳加上元沚,在他心里任何事都是权衡利弊,所以元澂作为世子的地位如今很稳固。 宣王道:“元澂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你也该放心。” “澂儿懂事我自然放心。”慕容妘道。 站在慕容妘的角度来说,如今的确可以暂时的放心,但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现在时刻都被人觊觎何况以后,当下要做的都是让元澂能积累多少势力就积累多少。 另外一头元澂和素雪回了安泰园宁粹堂,暖阁内摆了酒菜和瓜果点心。 在正殿的家宴是走个过场,这会对于他们来说是真正的过年氛围。 喝着热过的葡萄酒吃了一口肉,元澂觉得这日子这一刻的确没白活:“这酒煮的特别。” 素雪道:“是加了果子煮。” 元澂细细品尝道:“怪不得果香浓郁,对了还有这葡萄酒吗?我能明日拿一坛吗?” 素雪问:“世子要拿了送谁去?” “送去给元泌。”元澂道:“明日我去东宫一趟。” 素雪给身边的叶暖夹着菜:“暖儿可否送一坛给郡王殿下?” 叶暖点头:“自然。” 见过几次元泌知道他为人其实不错。 一如既往的元澂将烧鸭腿放进叶暖碗里:“去年辛苦了,暖丫头。” 叶暖道:“不辛苦。” 对于叶暖来说的确是不辛苦的,都是在做分内事何谈辛苦。 所以对于元澂来说叶暖、石章、亦杨都是难得的人,他们都觉得自己只是在做分内事,但他们的认真尽责与不惜一切的守护是何其弥足珍贵。 他们如金子般熠熠生辉的心,是元澂能看到的。 “多谢你还有石章与亦杨的倾尽全力。”元澂道。 听到这句感激让叶暖看着他愣了愣,能从元澂眼神中看出是真心的谢意。 叶暖道:“我们更感激世子的看重,世子对我们信任,自然我们也该尽忠。” 元澂一笑,心中倒是感慨万千。想到一次遇见叶暖这个丫头的时候,他还觉得不过是区区一个奴婢,而且还身为女子,根本没有拿剑的资格。 但是叶暖用自己的剑心证明了她自己,让元澂真心觉得她的出身并不影响她的未来。 能回应这份赤诚之心的,便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托付。 元澂道:“你与旁人不一样,千万不可以看低自己,知道吗暖儿?” 叶暖点头。 素雪轻抚着叶暖的鬓发。 之后叶暖回屋休息。 元澂同素雪秉烛夜话,作为夫妻两个人的关系也在变化,彼此在对方心里的分量也越来越重。 “雪儿能娶你是我的福分。”元澂为她斟酒。 素雪道:“也感激你的包容。” 烛火下那娇艳的容颜就算天天看元澂还是为她沉醉,一手撑着脑袋望着她:“多亏你打理安泰园上下。” 素雪道:“我与你有必须要一起走的将来,也该尽心尽力。” 微醺之间元澂望向她的眼神变得炽热:“雪儿,这一路因为有你更能走得下去,其他我不敢说,但是有一点。” “什么?”素雪柔声问。 元澂眼神真挚:“我不会在你和权力之间做选择,我不会用你作为代价去换取权力。” 素雪一笑如牡丹般盛艳:“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 自己媳妇的野心比自己大怎么办?那当然是努力的成全了。 平日忙忙碌碌的,春宵苦短元澂可不会浪费这样的好时光,站起身就抱起了素雪往床榻而去。 第116章 新年欢喜,岁岁风华 红宵帐,风华绰,一饮红尘嚣嚣。 有人一室旖旎便有人一室凄凉意,这世间美好难得,但烟火又易散。 一曲凄凉的埙声回荡在东宫的静夜,元泌坐在屋顶上,旁边是一壶还温热的酒。 身为皇长孙,又是郡王,看着是何其尊贵呀,可惜这满腔的悲凉不知与何人诉说。 又下起了一场雪,元泌在雪中舞剑。 从小就跟随在元泌身边的小福子或许是现在唯一能理解些他心情的人,小福子见他这般能做的只是把冷掉的酒又热一热。 到了天亮之时,一夜未眠的元泌便起身前往了京兆府。 坐在京兆府里处理公务,没想到一大早就迎来了元澂这个不速之客。 蹙眉看着这个踏入自己门槛的人,元泌道:“你来做什么。” “我本来要往东宫去了,但想想可能你在这里,没想到你真在啊。”元澂的语气里多少是幸灾乐祸的。 若非是作为君子,元泌着实没有粗鄙之言可以骂他,只得是一个笔杆朝着他投去。 元澂熟练的避开还接住了:“不要动不动就动手。” 看着他把笔杆放回笔筒,元泌冷眼看着他:“有何事?” 元澂将那一坛葡萄酒放在案上:“新年贺礼。” 看了一眼外表实在平平无奇的酒坛,但打开的一瞬间酒香四溢,元泌道:“这是夙凉的葡萄酒。” “我们家自己酿的。”元澂道。 这酒元泌就收下了:“纯粹送酒?” 元澂慵懒的往他对面坐下道:“怕你太寂寞孤独,来陪陪你。” 非常迅速的抽出一个笔杆就朝着元澂扎去,元澂闪避,两人拆了几招。 此时两人对峙,元泌道:“你欠收拾是吧。” 元澂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有事,有事,过目瞧瞧吧。” 元泌打开卷轴看了看,又瞧了瞧他:“十年前的案子你还没个一撇,这会又盯上了二十年前的案子。” 元澂道:“我觉得奇怪,才来问问你。” “有什么好奇怪的,帝王家的自相残杀,你我又不是没见过。”元泌道。 他们见过,还是一晃已经快两年的淳王府案,但是就算是如此,那残酷的程度也不一样。 淳王府的巫蛊案,淳王元琩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妻子以及儿子女儿虽然贬为庶民,但是好歹都活下来了。 可是历朝历代里那些屡见不鲜的案子里,可都是动辄上上下下几百口都遭到残杀的程度。 包括先元澂送来的卷轴中,那二十年前的一桩谋反案。 元泌道:“你怀疑这案子也是张家干的?” 元澂点头:“对。” 元泌将卷轴还给他:“这个案子有什么用,说白了,就算是冤案,就算是张家干的,从某些程度来说我们都是既得者。” 元澂道:“恐怕这桩案子也有活下来的人。” 所以他不是要给这案子来翻案的,现在查十年前的案子都费劲,何况这二十年前的无头案。只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二十年都过去了,却发现张家没有放弃追寻某个人。 元泌皱眉:“那又如何,活下来又对现在有什么影响吗?” 元澂道:“有没有影响,是可以被推动的。” 叹息了一番,元泌道:“你布局太大,也不怕把自己绊倒。” “倒是你太小心翼翼了,反而最后会什么都得不到。”元澂起身道:“就算谋如诸葛,那也要八分运气,谋算不过两成的助益。” 一个做事是大刀阔斧,不怕局做的太大,不也怕棋子越来越多。但是一个是小心谨慎,纠葛于细节,不愿意行差踏错一步。 看着元澂离开后留在案上的卷轴,元泌面无表情的暂且将它收起来。 今天是大年初二,叶暖带着亦杨和石章一同前往了皓月楼。 去年冰钓出了状况,今年亦杨可没有放弃,三个人在皓月楼整顿了一番之后就往明台湖去。 今年的雪比往年还大,这明台湖已经结冰了一个月。他们到了之后发现,不单单只有他们不用走亲戚,也有不少人不需要走亲戚,为了钓鱼感觉已经有钓鱼佬在旁边都快安营扎寨了。 找了半年找到了一个好位置,他们开始凿坑。 今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不单单是叶暖到了宗师境内力大增,这石章和亦杨也在磨砺中功力进步不少,所以今年凿冰明显比去年快了。 凿出了一个让他们满意的冰坑,便开始坐在小马扎钓鱼。 今年准备的格外充沛,热酒和烧鸭都是基本,另外还有瓜果点心,这全身也是包裹的严严实实。 毕竟内力用来凿冰不是浪费,但是用来取暖就是浪费了。 不约而同的打着慵懒的哈欠伸伸懒腰,钓鱼这件事看着枯燥无味,但是其中的乐趣只有在场每一个钓鱼人才懂。 “我们明天要不要看一看大师兄。”亦杨说。 叶暖点头:“我觉得可以。” 石章道:“你还有葡萄酒吗。” 叶暖道:“还留了一坛。” “等到今年葡萄的时节,你得再多酿一些才好呀。”亦杨道:“比西域人他们酒肆里的葡萄酒还香醇。” 叶暖道:“等到开春可以先酿一些花酿的。” 石章道:“桃花酿着实不错。” 从怀中取出了一包牛肉干的亦杨跟他们分着吃:“我喜欢桂花酿。” 每个时节可以酿造合适的酒,果酿、花酿、米酿等,对于他们来说喝酒是一种风流,是一种享受。 “这种平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石章吃着一口牛肉干喝着还温热的葡萄酒,最重要现在还钓着鱼。 亦杨突然脑海里有个期许:“我们是不是没有海钓过?” 别说海钓了,平日里忙,就算是繁春、盛夏或是静秋时节,他们连泛舟湖钓都没机会。 叶暖道:“我没见过海。” 石章和亦杨两个人想了想,虽然盛京城有入海口的港口,但是真正的海他们也没见过。 “我们有机会出海吗?”石章陷入思考。 亦杨道:“别管有没有机会,想想都是好的,万一有呢。” 叶暖开始想象了,代入在玉里关见过的大湖来想象大海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和湖与河的鱼相比,这海鱼味道也是不一样的。”亦杨道。 石章道:“嗯,很多海鱼很适合做成鱼干,风味配酒不要太好。” 他们聊着琐碎的事,向往着一些生活。 亦杨和石章发现叶暖变化不少,从前的叶暖从来不会注意那些身边的风景以及想去享受人生的乐事。 现在的叶暖已经懂得去发现身边琐碎又可以享受的事物。 这是她从作为主人财产的奴婢,开始真正变成一个独立的人,可能叶暖自己都没发现这样的变化。 从前叶暖只会按照主子们吩咐做事,自己也不会去考虑太多,只要奉命行事就对了。 但是现在她开始会权衡轻重,开始学会顾全大局。 可见虞素雪的心思没白费,在她的苦心指引下,叶暖逐渐开始可以独当一面。 “叶暖,你可想过将来?”石章问。 叶暖想了想道:“自然是跟随在世子妃身边,也要经营好皓月楼,你们呢。” 亦杨道:“自然是跟随在世子左右,自当要功成名就,光耀门楣。” 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们都会威风凛凛的有一席之地。 叶暖举酒壶:“愿我们夙愿达成。” 此时共饮,祝他们皆能心愿达成。 “新年欢喜,叶暖。”石章道。 叶暖笑容灿烂:”新年欢喜,也愿你们岁岁如今朝。” 亦杨站起身:“长空破万里,腾飞观风华。” 第117章 没用的东西! 这年过去后又迎来元宵,元宵之后便渐渐暖和起来。 到了莺飞草长的三月时沈霆从江南回到了盛京城,好不容易回到皓月楼,踏进皓月楼的瞬间他便倒下。 顾清铭连招呼都还未打,便见他倒在地上,立即上前:“沈霆。” 喊了柯昊下来,两人扶着他到了后院屋内,柯昊连忙去请大夫。 大夫诊脉之后说他受了内伤,此时是内息紊乱命悬一线。 此时柯昊已经传消息给叶暖。 叶暖看到消息后立即赶到了皓月楼,匆匆跑进院内进了屋子。 一见叶暖来了顾清铭立即腾出空间让她上前看看。 叶暖坐在床边将沈霆扶起,用自己的内力探查他的内力,以自身的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助他调息内力。 待他内力稳固时扶着他躺下,又请了大夫再次给他诊脉,此时内息已稳,给他施针之后又开了药。 见他没事后叶暖便要赶回王府,顾清铭让叶暖放心,他会照顾好沈霆。 回到王府的叶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素雪知道她是担心沈霆的状况,安抚着她。 “他都没事了,不用担心了暖儿。”素雪轻抚过她额间的碎发,语气温柔。 虽然知道他没事了,但还是让叶暖觉得担忧:“此番他去江南去什么?为何如此凶险?” 既然沈霆能活着回来就表示已经拿到了东西,现在素雪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便跟叶暖实话道:“是我命他去取张家账本。” 叶暖心下一惊但也理解此事,之前沈霆就说过他与张家是血海深仇,自然就会拼命的去获取张家账本。 只要确定了这回拿到张家账本,另外叶暖奉元澂之命看守的施淳平就是人证,有了证据就有机会让张家一败涂地。 “原来是这样。”叶暖道。 素雪道:“只是张家盘根错节,要对付张家只能一击必中,如果一次不能让张相落马,之后机会就会渺茫了。” 张家也不是吃素的,肯定很快就会做出反应,此时可能会派人会杀沈霆。 叶暖担忧道:“沈霆是不是会有危险。” 的确是有危险,素雪点头道:“但毕竟既然我们跟浮图阁协作,我们保护了暮禹,自然浮图阁主也要出手保护沈霆。” 叶暖不由得感叹,素雪推算的如此周密,从和浮图阁协作再到如今让沈霆取账本,现在让浮图阁来保护账本。 这一套安排下来,从表面上是与她以及元澂毫无联系,看上去只是与沈霆有关,张家就算是想找宣王府的麻烦也找不到理由。 毕竟明明知道皓月楼的背后素雪又如何?张家无法证明这一点。皓月楼作为产业是在叶暖的名下,因为叶暖虽然是宣王府的护卫,但是作为一个平民她有自己的私产而已。 而如今盛京城内的市井与江湖势力大半都归了皓月楼,浮图阁有三个宗师境,加上叶暖一共有四个。 这张家就算想用利用江湖势力来对付皓月楼,那也没有江湖势力敢接这个买卖。 就算是如此张家肯定还会想其他法子,比如在朝堂上对付元澂。 此时张相的确要掀桌子了,张家势力开始行动,无论是庙堂还是在市井都跟宣王府势如水火。 此番让张相恍然大悟,从瓜分张家在市井的势力,再到抓到了施淳平派人去夺取账本,这居然背后还有一个元澂。 找了快两年的施淳平居然在元澂的手里,怀疑宣王怀疑东宫,甚至是怀疑元泌,就是没怀疑到元澂的身上。 “没用的东西。”张相掀了茶杯。 儿子张硕和张现两人站在跟前接受斥责。 张硕道:“着实没有想到居然是元澂抓了淳平。” 张相看向张现,这施淳平是他妻子的弟弟,这次账本丢失他难逃责任。 张现跪下:“是儿子的错。” 张相一记窝心脚狠狠踹到张现身上:“混账东西。” 张硕立即护住弟弟拦住张相动脚:“爹,现在只能是除掉元澂,无论如何都要除掉他。” 对,比起处置自家人,更重要是现在要除掉元澂。 张相细细思量着。 这时候张硕道:“前些日子夙凉内乱已平,夙凉王除掉了太后势力已经掌权,为了进一步巩固王权,夙凉王如今屯兵造势。九堰城作为对抗夙凉主城,今年的粮饷尤为重要。” 这意思是要想办法让陛下派元澂来负责这批粮饷的护送,到时候派人杀了元澂抢了粮饷。若是抢了粮饷却不能杀了元澂,那也要给他按一个通敌卖国,伪造他与夙凉合谋侵吞粮饷的罪。 就算是他活着,也永远回不到盛京城。 如今元澂是御史中丞,既然有监察之责,况且他又在玉里关呆过数年,经过上次救驾又可见勇武。 想要劝谏陛下让他去负责押送粮饷并非太难。 思量之下张相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况且还可以让张皇后施压。 张相点头:“这个主意可行,另外也要查出施淳平的下落,除掉他。” 张硕和张现领命。 离开了张相的书房,张硕关心张现的伤势。 “你可还好。”那一脚可见在气头上用了全力,张硕担忧道。 张现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无妨。” 张硕道:“此事本与你无关,毕竟施淳平得知账本是偷了大管事的钥匙。” 原本是大管事身上有施淳平的把柄,施淳平是要从大管事身上偷了钥匙拿回自己的把柄,争抢过程中却杀了大管事,又从其暗格无意间得知了账本的存在。 张现无可奈何道:“毕竟他是我妻弟,爹怪罪我也是应当。” 虽然是兄弟但是张硕与他年纪相差很大,对于这个幼弟他就格外疼爱,也知道他的性情其实根本志不在朝堂。 只是他心里有一个想要守护的女子,为了这个女子张现才必须要立足朝堂之上。 张硕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太痴了。” 对此张现不以为意:“痴人也好,蠢人也罢,我不甚在意。” 他心中所想所念唯有那一人而已,为了那一人,张现甘愿放弃一切。 看着张现离开的背影,不用说便知道他又要去别苑。 第118章 有坑还是跳了 这到了第二日偏偏有朝会。 这张相便提起来夙凉王如今平了内乱大权在握,其屯兵之势恐有攻打九堰城之图。 这延和帝虽不轻易动兵,但是若有忧患之时必定是寸土不让,故而边境养兵从不懈怠。 如今局势自然是要让九堰城加强防御,并囤积其粮饷以备不时之需。 延和帝命户部清点粮饷。 此时张相一党又有人出来提出:“陛下,押送粮饷至关重要,必要慎重选出一人护送粮饷。” 延和帝道:“诸位卿家可有推举之人?” 此言一出宣王就已经明白张相要闹哪一出,这是要准备给宣王府挖坑,正如十年前的那一出。 “陛下,臣推举御史中丞。”张相一党又出来说话了:“御史中丞曾在玉里关多年,况文韬武略,必能可堪重任。” 此时元澂心里大骂,可堪你一个头! 这张家妥妥是要推他进坑,这会不能立马主动出去,只能先观察一下局势。 这元澂有多少本事延和帝是心里有数,论能力而言的确是可堪此重任。 “其他卿家觉得如何?”延和帝。 这张相给元澂挖坑,陛下心里又觉得元澂可堪用,宣王如果自己出来说话那就是驳了陛下的颜面,只能指望有眼力见的人出来说话。 此时作为岳父的虞杞衡出来说话了:“启禀陛下,臣愿领此重任。” 有一说一,虞杞衡作为羽林军统领如今手握重兵,是陛下制衡张家兵权的重要棋子,根本不可能动虞杞衡。 而虞杞衡是知道这一点,但是无论是作为岳父还是作为宣王府势力一方,就算是走个过场演个戏也得出来说两句。 无论是怎么样,这虞杞衡出来说这一句让元澂心里多少有点小温暖,虽然不多。 延和帝道:“虞将军之心朕明了,但虞将军尚有练兵重任不可离开盛京,其他卿家可有主意?” 虞杞衡只能归位。 元泌见张家要推元澂入险地,原本要站出去说两句,但是顾虑到毕竟还要护着东宫的父亲,只得不做声。 今天张家是势必要让元澂去的,宣王一党的官员出来说话。 “御史中丞毕竟是为宣王世子,身份贵重,这山高路远太过险峻。”还得是这位元澂的亲舅舅慕容鸿疼惜外甥。 张硕道:“为国为民何谈什么亲王世子身份贵重,若非臣有腿疾在身的话,臣自当自荐此任。既然身份世子享尽尊荣也该肩负起重任。” 去你的为国为民,最草菅人命搜刮民脂民膏的张家说出这样的话,还脸不红心不跳,这演技真诚的煞有其事,元澂内心吐血。 慕容鸿道:“御史中丞任职御史台以来,兢兢业业从无旷值,尽心竭力是御史台上下皆知,如何不曾肩负重任!” 张硕道:“正如慕容侍郎所言,就因御史中丞为人刚正,又有谋略,故而才荐此重任。” 好一个辩手! 这张硕腿上是不是真有疾不知道,但是这嘴是真的有够能说的。 这张硕和慕容鸿一人一句都快要打起来了。 此时延和帝看向元澂道:“御史中丞意下如何?” 脑子里在权衡利弊的元澂,思虑之后只能站了出来:“臣下领旨。” 陛下开口一问的瞬间那就是无力回天,只能暂且认栽。 张硕眼看得逞,而慕容鸿作为舅舅是真的担心。 毕竟慕容家的荣华富贵不是系在此时宣王身上,而是将来的元澂身上。 元澂要是出事了,作为宣王妃的慕容妘便是没有了最大的依仗,而慕容家便是完了。 相比起来虞家势力是如日中天,况且虞杞衡还有一个儿子,而虞素雪大不了再嫁。 元澂若是死了,只会让宣王失去虞家。 下朝之后虞杞衡与慕容鸿便跟随在宣王身侧谈论该如何是好。 而元澂来找元泌说话:“无情太甚,我要死了,到时候宣王府第一个拿你开刀复仇。” 元泌如何不愁,这要是真在护送粮饷的路上出事了,宣王必定复仇时第一个就干掉元泌,让张家失去元泌可比让他失去元澂杀伤力大得多。 “没人会想死。”元泌道。 也知道为何元泌是顾虑东宫所以不出来说话,只是想搪噎他一句,元澂道:“白瞎我一坛葡萄酒。” 元泌道:“张相是我舅公,张硕是我岳父,我反驳他们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果元泌愿意的话,可以像张家的人一样,可是元泌知道就算依靠着张家坐上那把龙椅,以张家手中的兵权势力来说最后他只会变成傀儡。 但是就算是不愿意与张家同流合污,但也不能和张家对着干。 元澂道:“知道你为难,也罢了。” 元泌不觉得元澂会解决不掉这件事:“等你死了,我会照顾好你的世子妃。” 说完这句话元泌就快步离开。 元澂在后面咒骂了他一句。 此事很快传到了宣王府,慕容鸿来见慕容妘。 慕容妘为此事震惊:“好一个张家,若是元澂有事,我一定不惜代价也要拉着元泌去陪葬。” “这张家必定此番布置周全,铁了心要杀世子。”慕容鸿担忧不已。 慕容妘道:“澂儿呢?” 慕容鸿道:“自然是在御史台。” “这会还去御史台。”慕容妘道:“殿下呢?” 慕容鸿道:“殿下回了刑部。” 慕容妘道:“不知道能不能让虞将军陪着澂儿去?毕竟是岳父。” “陛下不会动虞杞衡,如今虞杞衡是陛下控制盛京城兵力的重要棋子。”慕容鸿道:“虞家势力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历经变故之后这虞杞衡也是老奸巨猾起来,就算女儿嫁给了元澂,但也不是就把牌都押在宣王府。 而且还背靠向了陛下,掌握了羽林军。 历经了淳王府案和夙凉细作案,倒是让盛京城和宫廷的守卫之责一步步落到了虞杞衡手里。 这虞杞衡和虞素雪倒是真的好算计。 “虞家做大如今对澂儿来说是好事,也无话可说。”慕容妘道:“就算是他不能亲自去,总归也是会出力的。” 慕容鸿道:“世子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主意?” 从那淳王府案慕容妘就已经知道元澂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也知道儿子已经长大,那城府有的时候连她都看不透。 “就算他有主意,我们也该对他有助力才是。”慕容妘道:“还请哥哥多费心呀。” “这说哪里话,不为世子想要为谁想。”慕容鸿道。 就看看虞素雪和元澂两个人自己都有什么主意,若是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安排需要他们出力也会开口。 但依旧让慕容妘不由的担心。 在粹宁堂内,正在教叶暖下棋的素雪坐在窗前,正在讲关于活棋死棋的道理。 怎么样下是活棋,怎么样的棋局又是死棋。 第119章 马贼不是马贼 在素雪教叶暖下棋的这会工夫,张徇传来了关于今日朝堂的消息。 这张家给元澂下套,让他负责运送这一批去往九堰城的粮饷,素雪思虑着。 既然接了这个差事。那元澂到时候就一定要叶暖也跟着去护卫粮饷以及他的命。 就算已经是宗师境了,那也不是素雪可以让叶暖去冒险的理由。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叶暖道。 素雪道:“世子是非去不可,但是你不是。” 叶暖道:“这次不单单是保护世子,还要护住粮饷,这事关重大。” 这粮饷一定要运送到九堰城,这事关边境的安稳。 “就算世子没有去,也没有人命令你,暖儿也愿意去守住这一批粮饷吗?”素雪问。 叶暖想了想道:“嗯,会去!” 素雪知道叶暖真的长大了,如今会开始自己思虑和琢磨,会顾虑着家国大事了。 所以现在元澂对面这个坑只能选择想办法过去,无论于公于私来讲元澂死了对自己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一定要跃过这个坑。 元澂护送粮饷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宣王府、虞家、慕容家现在都要为了此番能顺利将粮饷送往九堰城。 张家也不闲着,一头开始部署如何到时候拦截粮饷,另外一头派出了杀手要出手暗杀沈霆。 浮图阁主收到了虞素雪的吩咐要保护沈霆的安危,这花满堂和燕归此时坐在皓月楼的院子中品茗。 燕归眼底的冷意比寒潭还要彻骨,之前还是执剑相向,现在居然沦落到有一天要保护他。 这去了江南一趟之后身受重伤,这内力和伤口已经修养了一月有余,现在每日都是闭门调息内力要恢复功力。 花满堂倒是挺满意这里的,毕竟是百货铺子,瓜果点心都有,也不是白白保护沈霆。 按道理来讲只要沈霆不离开皓月楼就很安全,以如今皓月楼的势力来讲,没有人会敢闯入皓月楼动手。 但是的确现在有人在附近一直盯着,就等着沈霆踏出皓月楼的时候。 对于护送粮饷的部署有户部安排着。 虞杞衡从羽林军调遣精兵护送,自然除此之外,他与司徒先生也另外有部署。 亦杨、石章、叶暖三个人是以一敌百的存在,此番自然要跟随元澂前去。 凌鹤送来了每人一套新的暗器以及毒药。 将部分的暗器淬上不同程度的毒药。 在身上装备好暗器和,收拾行囊。 就算不知道他上护送粮饷之路局后会遇见什么事,但元澂倒是意外的越来越冷静。 再过两日就要启程,素雪不断嘱咐叶暖路上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让自己受伤。 就算知道保护粮饷是多重要的事情,元澂的生死又关乎一切,但是素雪比起这些也不愿叶暖会有任何事。 “跟你讲别拼命的话也是没用,你到时候还是会拼命。”素雪担忧着。 叶暖一笑道:“我会好好回来的。” 素雪道:“嗯,全须全尾的回来,连根头发丝你都不能掉。” “头发丝天天都会掉的!”叶暖道。 素雪捧着她的脸道:“我说不许掉就不许掉。 再三确认叶暖行囊里的东西都齐了之后叶暖才放心。 到了启程当天,叶暖换上一身男装作为小厮的跟着元澂身边护卫,亦杨与石章一左一右护着着马车。 在踏上前往九堰城的路上,叶暖、石章、亦杨时刻戒备不敢有任何懈怠。 坐在马车前叶暖的脑海中是出发前素雪对她的叮嘱,一定要活着回去。 她一定要将粮饷护送到九堰城,并且护元澂周全。 元澂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前面的路都不会有问题,要在现在养足精神,以备之后要遇上的麻烦。 护送着如此大量粮饷,每个羽林军都是虞杞衡挑选出来的精兵,车队浩荡的走在官道上。 在前面五天过去了后元澂开始有些提心吊胆,面上虽然很是平静,但是心里已经问候了张家十八代祖宗。 想想以前也是,在北苑狩猎的那一次,也明明知道是张家挖坑给跳也是跳下去了。 这张家挖的坑总是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你不得不跳,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元澂这一头在护送粮饷,另外一头宣王府与虞家也已经开始筹谋反杀张家。 张家的账本被带回,虽然已经有了物证,但是还不足以扳倒张家。因为张家兵权在握,必须小心谨慎。 在走了半个多月之后过了关隘到了渡窝,已经离玉里关越来越近。 只要到了玉里关的势力范围内就会有荀熙的兵力来相护,那就代表安全,后面的路会由荀熙一起护送粮草至九堰城。 所以走到这里的时候,开始显现杀机。 冒充马贼冲来的马贼实则是张家安排的人手。 这冒充马贼的大队人马朝着他们冲来,羽林军严阵以待。 石章与亦杨、叶暖都拔出了剑,剑光冷寒。 叶暖一跃以轻功往前冲,在最前面挡住他们最前面的人马,任何一点点的粮草都不会让他们动一下。 石章与亦杨以保护元澂为主,三个人配合无间。 坐在马车里的元澂看着冷静但是心中波涛汹涌,想要拿起剑一起冲出去,但是顾虑自己的命必须要活着才行。 在马车里元澂里也感受到了杀剑的剑势。 已经杀剑大成的叶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碎他们的刀剑。 有叶暖这样的高手打头阵,让羽林军也是格外备受鼓舞越战越勇。 无论是粮草还是元澂今天的攻击已然扛下,但是张家这次的手段是车轮大战。 白天来这么一马贼,到了晚上还会发动偷袭,到了第二天又是如此,周而复始是要拖累他们的行程与精力。 偏偏亦杨、石章、叶暖作为暗卫出身,训练时曾经超过三天三夜不合眼并且全身戒备来等着一个一剑封喉的机会。 所以有他们在,让羽林军没有算太损兵折将,并且有他们三个人带头也让羽林军增了士气,硬是扛过了这几天。 元澂已经都快扛不住,因为其他不说,连着几天都不能睡个觉,越发没有精神。 但是不可以,必须扛住!!! 就在连着几天车轮大战,行程被拖延的情况下,每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终于这一天迎来了荀熙带兵而至。 第120章 危机解除 有了荀熙带来的军队就算是安全了,元澂终于松了一口。 荀熙行礼:“末将参见世子。” 元澂是一脸可见的疲惫不堪:“荀将军请起。” 起身后的荀熙看见元澂是真的憔悴,并且护卫粮草的羽林军们白天遭受攻击,晚上遭遇偷袭,连着几天熬过来后也是疲累不堪。 便在离玉里关不远的虹吉峡谷找了易守难攻之处,在此扎营整顿。 “暖丫头。”坐在马车里元澂喊她。 外边在扎营,在扎营期间元澂先继续在马车里待着。 在马车外守着的叶暖听见声音进入车内。 元澂让她关上车门,然后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经历了快要一个月行程,元澂此刻终于能安心睡会,躺下枕在了叶暖的腿上。 知道他累了,叶暖给他盖上毯子。 感受着叶暖身上的气息,元澂沉沉睡去。 但只要没到九堰城,叶暖的戒备就不会松懈。 亦杨在外面敲了敲车窗,叶暖打开车窗,亦杨看了眼熟睡元澂也安心了些,将刚刚烤好的饼递给叶暖。 亦杨小声道:“要水还是酒?” “水。”叶暖道。 亦杨将水囊递给她,然后轻轻地关上了窗门。 石章担心元澂的情况小声问:“怎么样了?” 亦杨道:“世子这会睡着了。” 石章道:“也辛苦世子了,连着几天晚上不能睡。” 亦杨道:“我们三个要是再撑两天也撑不住了。” “这张家真是够损的,能想出这种招,白天袭击晚上偷袭,还连着几天。”石章道:“幸亏早有安排,如果荀熙在玉里关没有在十五号当日见到派出人先到并且发出信号弹,那就表示需要支援,荀熙派兵赶来。” 虽然那帮人在他们眼里不够打的,但是这种拖垮精神的主意真的很磨人。 审问里面就有一种酷刑是不让人睡觉。 扎营之后开始整顿。 叶暖唤醒了元澂:“世子,快醒醒。” 元澂皱着眉头醒来,十分疲乏的起身。 亦杨打开车门道:“世子,入营休息。” 终于可以入营休息,元澂下了车。 亦杨和叶暖跟上元澂身后入了营帐内,石章已经备下一切。 叶暖服侍元澂洗漱更衣,石章守卫在帐外,亦杨去伙房让人备饭。 元澂实在太累,更衣之后便抱住了叶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 “世子……”叶暖想要推开元澂。 这丫头真是长大了,开始敢要推开他了,元澂却抱得更紧,高傲的语气带着一丝请求:“就一会。” 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 亦杨端着饭在外道:“世子,饭来了。” “进。”元澂的声音因为疲累而显得慵懒,慢悠悠的松开了叶暖,走到案前坐下。 亦杨将托盘放在案上,叶暖摆饭。 两个人站在一旁。 元澂开始用饭,好几天没有吃到米饭,这会算是活了。 “情况如何?”元澂问。 亦杨开始禀告这几日收到袭击导致的伤亡,至于粮饷没有损失,这是大幸。 这头开始安营整顿,石章也将消息传回了盛京城。 消息到了盛京城这宣王自然松口气,不枉虞杞衡选出的精兵,也不枉苦心经营多年训练暗卫一门,出了三个狠角色。 而张相已经开始掀桌子,听到回禀的人说什么有三个人跟怪物一样,连着几天袭击,精兵都要疲乏力那三个人跟怪物一样剑势不减。 特别是一个宗师境的,特别难对付。 张硕也没想到这样的安排居然还能让元澂给扛过去,派出的人明明不少,还分了白天晚上两轮袭击,这就算是不睡觉也能熬了半条命。 谁能想成还有那种怪物,连着几天不睡着还能越打越猛的啊。 张硕挨了一顿骂。 现在有了荀熙的兵力根本动不了元澂,这个粮饷只能是会被护送到九堰城。 既然有三个那么强的护卫,张硕就去发暗花,请江湖里宗师境的高手,到时候在元澂回程的路上袭击。 只要有真金白银一定有人卖命。 谁活着不是为了真金白银呢? 在皓月楼里清算着账本扒拉着算盘珠子的顾清铭,日夜辛劳都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能养得起皓月楼上上下下。 时隔快一个月沐凡霜终于听到叶暖的消息,立即赶回皓月楼。 “叶暖如何。”沐凡霜问。 顾清铭道:“主子说张相派出的人虽然拖延了行程,但是幸而留了一手让荀熙提前接应,现在已经无碍。” 沐凡霜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顾清铭道:“这批粮草过段日子就会到九堰城了。” 宣王府这个危机算是过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就是元澂回来的路上会不会出事。 至于张家这边,按照虞素雪的谋划,还需要明年秋后才能一举拿下,现在还有一些布局尚未安排妥当。 皓月楼这边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毕竟张家手握兵权树大根深,必须一击就割断张家的势力,否则反扑的话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沐凡霜道:“张家真是不要脸,这粮饷是用来抵抗外敌,他们为了夺权不惜要抢夺粮饷。这要是边境不稳,张家凭借什么在盛京城内作威作福!” 就算他们不是虞素雪的人,不奉命办事,但是知道这种事情的话也会尽绵薄之力。 顾清铭也觉得张家实在手段太下作:“这就是主子和他们的不同,主子就算是心狠手辣也不至于不择手段,懂大局,看的也长远。” 之所以他们尊敬虞素雪,她的谋略为其次,另外就是她作为一个上位者是十分贤明的。 只有跟着贤明的人做事才是正道。 如今危机解除了,而后院里沈霆的伤势也无碍了。 燕归和花满堂在皓月楼守了有两个月,这会要走了。 相处下来就算是不是朋友那也是熟人了。 燕归和花满堂告辞。 他们两个人再不回去春月馆都要倒了。 至于沈霆是已经把张家的账本放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功力也已经恢复,无畏张家暗杀。 如今要做的事就是准备明年的科举会试与殿试,以及他作为棋子要在虞素雪的棋盘上发挥应当的作用。 第121章 礼记背一背 整个峡谷一眼望去全是戈壁,偶有杂草依旧从戈壁里生长出来,坠坠的叶子经历黄沙像晒干后的甘草一般干枯。 天一亮从帐内走出来打水洗漱了一番,叶暖一身小厮装束倒是像个书童但背着一把剑,看起来娇弱但面容气神如冬日暖阳一般明媚。 走进伙房瞧见了炊家子兵已经在做饭,这荀熙治军严明,这会也听到有练兵的大喊。 炊家子头觉得眼前的小厮眉清目秀像个女儿家,恐怕的确就是个女儿家,像世子这样的京中贵胄身负重任出来冒险,居然还舍不得温柔乡,非带着女子。 其他炊家子兵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过,这世子身边的女子无论她是谁,不是他们这样的身份可以瞧的,但又免不了好奇心,况且这么标致的美人很少见。 叶暖打了热水,麻烦了炊家子头给世子备饭,捧着热水出去备下盥洗之物后往世子营帐里去。 元澂休息了一夜恢复了精神疲态尽扫,看见叶暖便起身上前洗漱,洗漱之后展开双臂由她更衣。 “盛京可有消息?”元澂问。 叶暖道:“从皓月楼传来的消息,说张家此番有动向,在江湖暗中发出暗花,足足一万两的暗花。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想来倒时候回去的路上也不消停。” 这最麻烦的送粮饷只差一步了,比起回程的时候再遭伏击,好歹已经粮饷没事,元澂倒是有信心应对回程时的麻烦。 “没了粮饷作为负累,倒时候不会这般局促。”元澂道。 亦杨给元澂送来的饭放在案上:“世子,用饭了。” 元澂坐在案前用饭,这伙食真的是有点没滋没味的,但也念着这毕竟是军中深知不易。 见元澂吃的勉强,亦杨看向叶暖:“揉个面,午饭做碗面条应当可以吧。” 听这话元澂眼中放光也看向她:“如何?”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的经年累月,元澂对叶暖的态度不可同日而语,从最初年少时的嫌恶到如今想让她煮碗面也要屈尊开口询问。 这主子开口哪有不答应的,叶暖点头:“嗯,我等会就去伙房看看有什么。” 元澂露出笑容,毕竟离开盛京到现在在路上快一个月,啃了不知道多少干粮,这会一碗热腾腾的面都是甘霖雨露呀。 这亦杨也雀跃:“太好了,等会给你打下手。” 石章走进来禀报宣王传来的消息。 就算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功力不凡,为了确保万一,宣王也让凌鹤安排了一番。 有了凌鹤的安排,定能安全护送元澂回盛京。 元澂这会要去查看一下粮饷与羽林军休整的如何,他们三人持剑跟随。 走出来瞧见前有练兵的声音,荀熙站在高台上威武挺拔,一身历经沙场而凌厉的肃杀之气。眼神炯炯透露威严,练兵严厉一丝不苟。 “不愧是铁面阎罗。”这场景让元澂赞叹了一下。 毕竟是荀熙带领的玉里关军队是从前宣王与虞杞衡的心血,也是他们宣王府的底气,也要好好看看平日都是怎么练兵的。 晨练完毕,荀熙下令开饭。 虽然方才已经瞧见了元澂,但这会荀熙才走过来抱拳施礼:“参见世子。” 元澂道:“荀将军,辛苦。” “这是臣下分内事。”荀熙很是阔朗,目光不由落在叶暖身上,比起之前可见她眼神越发坚定明亮,可见也是成长不少。 叶暖抱拳:“荀将军。” 荀熙也从妹妹荀梓缨的家书中获悉不少叶暖的事,从雪海关一别到现在,再见叶暖跟做梦似的。 掩藏下这些年对她的念念不忘,荀熙道:“叶护卫听闻入了宗师境,可喜可贺。” 叶暖微笑:“荀将军想来这些年也颇有进益。” 这荀熙看向叶暖目光让元澂有些不悦,都是男人他知道荀熙眼底掩藏着什么。 面上依旧维持着风度,元澂道:“看来暖丫头是和荀将军很熟识。” 荀熙道:“雪海关一战时,并肩作战,叶护卫着实有巾帼之风。” 那边雪海关对抗凫耆一战,叶暖当时护卫在宣王身边,作为剑需要磨砺,那几个月的确是与荀熙并肩而战。 叶暖也在荀熙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是荀将军让在下受益匪浅。”叶暖当时在荀熙身上看到的是一位意气风发与士兵们如兄弟一般出生入死的气魄,看见他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凝聚起将士们的士气。 元澂记得雪海关一战的那年,他才回盛京城一年多,知道宣王与虞杞衡都在雪海关奋战,原来叶暖当时在父王身边护卫。 不着痕迹的挡了挡荀熙看向她的眼神,元澂道:“也该用饭去了,我们要去视察一下粮饷。” 随即便往军营后方而去。 荀熙的目光从始至终无法从叶暖的身上挪开,直至看不见背影了才往营帐走。 元澂看向叶暖,这丫头毕竟是心智缺失,还不曾懂男女之间的心动。就算是杀剑已经练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暖丫头。”元澂道:“礼记背的如何。” 这话问的实在是突然,叶暖有点摸不着头脑:“快读完了。” 元澂道:“嗯,要铭记先贤的道理。” 也不能说的太明白让她谨记男女大防,以叶暖一直以来作为侍女身份,以及元澂平日的行事作为,自己跟她讲男女大防不免缺乏资格。 现在算是明白素雪为什么一定要把叶暖学礼教,往作为世家女子的方向摆正。看来自己也得注意一下,平日不该对她太轻浮。 “你要谨记自己出身虞家,虞家又是世家大族,从前虽然你是奴婢,毕竟如今不可同日而语。”元澂道:“既然出身世家,又在素雪身边受教养,要恪守礼教。” 这突然的一席话让叶暖十分摸不着头脑,和亦杨、石章面面相觑。毕竟是主子所言,叶暖自然要顺着:“是,世子。” 察看了一番粮饷是否有疏失,明天整顿完毕,后日便要继续往九堰城走。 确认过了所有粮饷之后元澂回到营帐。 叶暖到了伙房来,亦杨一起。 跟炊家子要了些面粉,又看了看有些什么食材,虽然食材有限,只有易保存的鱼干腊肉与番薯之类,但好歹也有辣椒香料。 叶暖开始和面揉面,亦杨按照叶暖的吩咐处理食材,拿剑的手拿起菜刀亦杨也是不遑多让,刀工居然像那么一回事。 第122章 校场问剑 处理了军务,荀熙追随而来,靠着外边的军旗杆目光静静追随着她。 在他眼中的叶暖仿佛在过去流逝的光阴中镀上了一层柔光,怎么瞧都瞧不腻,所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想刻进自己的心里。 对于叶暖和亦杨来说,无论表面他们看起来此时是轻松自在的模样,实际上任务在身他们时刻戒备谨慎,一开始就发现了荀熙在外面。 面出了锅,伙房里一阵香气, 炊家子头都觉得未免太香,他们这些火头军只能按照军规来做饭,平日也觉得食材有限,也不甚上心好吃不好吃。没想到不愧是王府的侍女,这厨艺就是不一般。 亦杨喜笑颜开:“太香了。” 再香再想吃,亦杨肯定都是要端两碗给元澂送去。 亦杨端着两碗面送去元澂营帐,叶暖看了一眼外头站着的荀熙,盛出两碗面走了出去。 走到他面前将其中一碗递给他,两个人久违多年,寻一处地方坐下,像之前在雪海关并肩而战时一样同坐而食。 “梓缨的家书里时常提你,多谢你对她关照有加。”荀熙道。 叶暖道:“荀小娘子是一位很好的女子。” 荀熙一笑:“她自从和你们认识,写给我的家书字越来越多,说你们一起做花糕和一起磨胭脂。原本我好担心她胆小怯弱,会和其他世家女子难以相处,恐交不到朋友。” 叶暖道:“是世子妃贤德故而能相处融洽。” 过了这些年她还是如此,眼里心里时时刻刻都念着虞素雪,不由的让荀熙会想自己可以在她心中占多少份量。 总归也是世家出身,就算从军骨子里也有礼教的熏陶,荀熙无论眼神与内心如何炙热,举止上不敢轻易有任何冒犯。 只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身上。 叶暖疑惑:“为何总看着我?” 眼神净澈如净泉,荀熙觉得她眼睛是难得的纯粹:“十八岁宗师境,不得多看几眼?” 从一开始谦逊,到后来沐凡霜他们给她补上了江湖武林的格局与传说,才知道十八岁就踏入宗师境这件事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夸奖里,叶暖现在偶尔也是会翘翘尾巴的。 稍稍有些得意脸的叶暖道:“只是偶然,只是偶然,天下英杰众多,我也不过是江河一瓢。” 此时荀熙突然想到:“我带来的是最精良的一千骑兵,等会你也来瞧练兵,看看他们如何?我枪法虽精,但剑术一般。” 如果对他们有所助益,去看看无妨,叶暖点头。 荀熙一笑吃着面:“你手艺不错呀。” 叶暖道:“从前还在虞家时跟着李厨娘打下手学的,还只是学了点皮毛。” 荀熙道:“你呀,看不到自己到底多有本事。” 这点叶暖是从来不觉得自己多厉害,剑术现在自己会觉得的确似乎别人强些,但是江湖高手那么多,自己可能也不算什么。 无论是素雪那般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是沈霆那般的文武双全精通律法,顾清铭那样的能言善道算账如神,柯昊的机关术又是精巧绝伦。 像亦杨和石章,也感觉没有什么是不会的,他们除了武功高强,平日闲暇在诗会茶会也是能作词写诗的风雅之士。 他们每个人都耀眼夺目,叶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叶暖道:“你们每个人都是很特别的存在。” 吃完了面,荀熙拿过她的碗放到伙房外面的水桶里,然后带着她往校场走。 “所以叶暖,你也是很特别的存在。”荀熙道。 叶暖一笑:“阿雪也总是这么说。” 对于叶暖来说,她在素雪眼中是特别的就足够了。 闲聊着不知道要从她口中几次提到虞素雪,如果不是知道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有多深,以及虞素雪是个女子并且是世子妃的话,荀熙会觉得很难受。 到了校场,骑兵之中有执枪者也有执剑者,这枪法荀熙自然可以,但剑法委实只是过得去。 难得有叶暖这样的宗师境剑客,实在不能错过请她指教提点一下执剑的骑兵。 亦杨和石章也被请来看看,元澂顺道也来瞧瞧骑兵的实力如何。 骑兵们中资历老的参加过雪海关一战认得叶暖,而大多是这些年荀熙训练出来的不认得。 不认得的自然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能懂什么剑法,虽然遵从军令,但是心中并不服。 荀熙看向他们:“有谁想出来和叶护卫过过招?” 认得叶暖的骑兵是不敢出来,不认得的是瞧不上和一个女子过招。 荀熙看向一个有些资历的骑兵阿胜:“阿胜。” 阿胜慌忙摆手,他也可不敢,这不是纯纯出去挨揍的:“我吃多了,还没消食先缓缓。” 荀熙也不捅破这小子的畏惧,看向其他人:“怎么都怕出来挨揍?” 资历浅的有些年轻气盛的一位年轻骑兵罗玖走了出来,他也算是少年英才,剑术也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我们只是怕伤了这个小娘子。”罗玖道。 荀熙此时面容冷峻像是寒潭沉冰:“是你该小心,去问剑请教。” 罗玖是很崇拜和尊敬荀熙的,虽然心里不服但是既然他这么说,走出来朝着叶暖持剑施礼:“在下罗玖,问剑阁下,请赐教。” 叶暖持剑回礼:“在下叶暖,请赐教。” 站在比试台上,两人持剑对峙,按照规矩问剑者先出招。 罗玖出剑,这一剑留有余地,为了不伤到他们叶暖持的木剑,以木剑一挡四两拨千斤便轻易化解此剑,随即出招以柔化刚。 浮槐真人所传仁剑,叶暖练到了第二重,今日正适合一试。 仁剑讲究一个拨云见雾,是如滴水穿石风蚀山脉一般的怀柔剑法。 罗玖的剑是战场是战士之剑,剑法刚强不留余地,毕竟是战场上任何的余地都可能瞬间丧命。 每一剑都被对方化解,感受到对方内力深厚,剑在她手中半分偏差都无,都能挡住化解每一招的攻势。 亦杨和石章很快发现了叶暖这剑法是新的剑法。 “不是杀剑,也不是落音剑法,这剑法怎么又柔又雅。”亦杨道:“这剑法若非叶暖这般内力深厚,打出来会显得很弱。但是内力淳厚如她,那这剑法可以与内力融合,这四两拨千斤看着柔雅却根本挡不住,对方的剑还会顺着她的剑走。” 亦杨感叹:“这剑法应该就是仁剑了。” 虽然是叶暖的剑法在不断进益,可也让亦杨和石章觉得自豪。 石章道:“十年之后必定登峰造极。” 元澂也是满心的赞许。 罗玖从一开始的轻敌到现在的全力以赴,本事已经使出了十成,但是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今天不是比试而是要以自己之力相助骑兵,叶暖开始引导对方的剑法。 “剑意为剑魂。”叶暖转换剑法以剑杀引导,教他刚强之剑如何发挥全力又不伤自身。 已经意识到对方是宗师境的高手,从不屑一顾已经变成了尊敬万分。 罗玖跟随着叶暖的剑,看她是如何调息气息与内力来让剑法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下面的剑士每个人都看得很认真,这宗师境级别的传授可是千载难逢。 第123章 粮饷送达 罗玖按照叶暖所言的方式调息内力来运剑法的确更强,也更加护自身内力。 今日算是给罗玖一个教训,不能看外表年纪就去判定一个人,就算年轻又是一个女子,但是也并非他可以轻视的。 收了剑,罗玖受益匪浅,此时对着叶暖抱拳施礼是十分的尊重与佩服:“多谢叶先生赐教。” 称呼为叶护卫都觉得不够尊重,是直接称呼为先生了。 叶暖觉得这个称呼受之有愧,连忙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先生之称着实有愧。” 罗玖道:“叶先生过谦。” 荀熙走上前道:“有一字师美谈,一字之授便可称师傅,何况暖儿你今日愿以倾授指教他们,先生一称今日当得。” 眼神是欣赏与恋慕交织,荀熙就算控制得住自己的举止却难以控制自己的心与眼神,平静如泉潭的表面之下已经是汹涌澎湃的情愫。 叶暖感激荀熙能这么说,今天就当一回先生了。 “多谢你如此说。”叶暖道。 荀熙一笑,便让身为剑士的骑兵们在武场互相比试,而叶暖在一旁观战后出言指点。 也麻烦了石章与亦杨二人请不吝赐教。 玉里关的军队是宣王的心血,叶暖、石章、亦杨自然不敢懈怠,能助益一分便是助益一分。 元澂对此事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荀熙看向叶暖的那眼神着实太碍眼。 在黄昏落日前叶暖在伙房开始给元澂准备晚饭,此时伙房的炊家子兵们都一改早上的态度,此事十分尊敬叶暖。 原本以为她不过是王府侍女,是世子太过矫情而带在身边的美人,结果没想到呀,居然是一个宗师境的剑客。 此时是毕恭毕敬,自动打下手任听差遣。 亦杨看着算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给元澂准备好了晚饭,叶暖和亦杨端着碗饭进入营帐。 闻到香味的元澂和石章也都饿了,先给元澂摆饭在案前,另外摆饭在矮桌上,石章他们三人席地落坐。 元澂见他们三个围坐在一起,只有他一人坐在案前独吃感觉被排挤了一样,端着饭也往矮桌坐。 石章道:“世子,这样不合适。” 元澂道:“在军营里将士们都同吃同练亲如兄弟,何况我们。” 这话也没毛病好像,也就随他了。 亦杨不由问起了叶暖习了新的剑法觉得如何,可否有遇到难处:“仁剑又称君子剑,这单独练此剑法与你这般先练过杀剑再练此剑法可有不同?” 仁剑是可以单独练,这剑法有个特别之处,就是入门很简单,想要大成极为难。 所以凫槐真人鼎盛时期门中弟子皆练此剑法,但是能大成者是流云宗的南门宗主。 所以会仁剑的人其实不少,但论大成者除了凫槐真人便是南门宗主,以及南门宗主首徒苍玥。 “阴阳相生相克,最难不过两个剑法在对战之时的转换。”叶暖道。 石章道:“今日见你转换的很容易。” 叶暖道:“因为今日只是切磋不是对战,我还不够熟悉。” 亦杨道:“来日方长,毕竟学无止境。” 元澂也关心石章和亦杨:“你们的双剑如何?” 石章和亦杨所练的双剑也是不输给杀剑的顶尖剑法,只是叶暖过于怪物让杀剑显得格外强。 离宗师境石章和亦杨也是不远了。 石章道:“放心吧世子。” 他们三人都能在不断追求更高的境界让元澂觉得很放心也很骄傲,因为他认为人不该原地踏步,就算是每日多积累一点点那也都是有所积累。 元澂再次嘱咐叶暖:“练剑重要,礼记也好好读读。” 读书对于叶暖而言是比练剑难上一万八千多倍,这之前她读书还要被元澂嘲笑来着,怎么现在又变了? 还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不也是变化多端嘛! 等到第二日粮饷和羽林军都整顿完毕,第三日开始拔营出发,前往九堰城! 九堰城是大夏与西境诸国边境中最大的城,也是与夙凉的最大屏障。 只要九堰城守得住,夙凉就攻不进大夏。 所以给九堰城是粮饷非常之重,这个任务在元澂手中是千斤重担。 从在朝堂到接下这个任务到现在,每每梦里元澂都做梦到把粮饷交到九堰城的那一天,毕竟责任之重不得不提心吊胆。 九堰城护城大将是封桦,已经在这里驻守二十年。 封桦在城门外迎接,终于迎接了这一批粮饷进入九堰城。 羽林军和荀熙的兵马驻扎在城外,元澂的车马进了九堰城内。 这九堰城热闹喧哗,看上去是治城有方。 车马停下九堰城都护府外,元澂下马车与封桦踏入九堰城。 这一到九堰城别说其他,元澂立即下令清点粮饷入库。 都护府开始清点粮饷忙忙碌碌。 元澂在一旁检察是否粮饷都一一入库,并查验军粮是否无误,之后开始点算饷银。 这前前后后便是忙了半个月,所有的粮草和饷银都完成了清点入库。 元澂在最后一批银子入库的时候整个人终于踏实,感觉此时才算是感觉自己活了。 看见他愁容满面了一个多月终于放下心,这石章、亦杨与叶暖也高兴。 这一晚元澂为了好好庆祝便在都护府开庆功宴。 元澂向封桦与荀熙敬酒,这一路不易所有的辛酸都跟随着一杯酒下肚。 为了安全起见这石章、亦杨和叶暖三人不喝酒,此时一起坐在屋顶上吃烤羊肉。 石章看着漫天的繁星:“再过几日就可以启程回去了。” 亦杨道:“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狠角色。” 这张家在江湖发暗话用一万两买元澂的命,等到回程的路上一定会有埋伏。 他们三个从来不怕死,都是怕元澂有事。 叶暖仔细想想每次都算是历经很不平凡的事,但是他们每次都能保护元澂。 这叶暖是很想很想赶紧回去了,无论是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还是看到的风景,她都想赶紧回到素雪身边跟她一一讲述。 她已经很久没有素雪这么久,心里总觉得空落落,就算知道两个人在共赏同一轮明月,思念之情依旧浓厚。 “世子妃这会在做什么呢。”叶暖不由呢喃。 第124章 终须一别 亦杨就知道这丫头发呆八成就是在想世子妃,她的世界简直是虞素雪缔造的,或许虞素雪便是她的世界。 亦杨道:“看来你一辈子都离不开世子妃了。” 离开素雪?这件事对于叶暖来说是比天塌了还可怕一万八千多倍的事情。 叶暖想想就小脸煞白:“我要一辈子在素雪身边。” 石章问:“不嫁人呀?” 叶暖道:“阿雪说过,女子的人生并非只有嫁人一途,嫁人可以是选择但是不可以是必选。” 亦杨不由感叹呀:“不知道脑子里缺根情弦这种病能不能治。” 石章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叶暖,也不知道脑子有几百根情弦的病能不能治。” 亦杨反驳道:“你也不遑多让,彼此彼此。” 石章道:“我是近墨者黑。” “放屁。”亦杨道:“你之前跟翠华楼的锦绣姑娘互送香囊的时候还是情深意重,转手又跟满香楼的珠儿姑娘调情。这两家还在一条花街上,两个姑娘为了你争风吃醋都差点打起来。” 叶暖笑出声:“石章你可以呀。” 石章道:“我发誓,我就是以诗会友,不过是一首诗我怎么知道她们还抢起来。” “诶诶诶!!!”亦杨道:“叶暖你记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有一条会跑的腿。谁脱裤子放屁去花楼根姑娘谈诗作画的!” 石章笑出声了:“叶暖还在春月馆待了半个月呢,难道他们每个人出卖美色吗?待了半个月看了那么多美男子,看看我们叶暖清澈的眼神,就没有对他们有那种欲望。我怎么去花楼就不能只吟诗作对了。” “不能拿一个心智缺失的比呀。”亦杨道。 石章告状:“叶暖他骂你心智缺失。” 亦杨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叶暖天真无邪。” 石章道:“我觉得你在放屁。” “我觉得你是个伪君子。”亦杨道:“去花楼不赴巫山而是吟诗作对,你是打算劝她们从良吗。” 石章道:“那你左拥右抱算什么?” 亦杨道:“我那是‘真名士自风流’。” 叶暖看着他们斗嘴而哈哈大笑。 听他们说话间不由想起来了在春月馆的那段时光,无论是燕归的舞还是沈霆的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感触。 他们的舞和琴无论目的是否为了赚取金银,在那一刻能尽心为女客们创造感动,那翩翩起舞的身姿与动人的琴音都是风雅的。 叶暖看向亦杨和石章:“月色这么好,吹埙助兴吧。” 亦杨笑道:“你倒是最风雅的。”从怀中取出埙。 石章道:“叶暖是长大了,以前都不懂这些风流风雅的事。” 埙声回荡在屋檐上,亦杨和石章的埙声是悠然自得。 在一曲埙声终了,元澂已经喝的醉醺醺地走出来,亦杨与石章跃下屋顶扶住了元澂。 叶暖转身往厨房去,要给他去熬醒酒汤。 被一只拉住胳膊,叶暖转头看见微醺的荀熙:“荀将军?” 荀熙微醺朦胧:“你去哪里?” 叶暖道:“我去厨房熬醒酒汤。” “那我也去。”威风凛凛的荀熙这会居然是个黏人鬼,生怕叶暖消失。 叶暖无奈道:“那我们一起吧。” 拉住了叶暖的衣袖跟着她往厨房走,被她安置在椅子上,靠着柱子荀熙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他们很快就要启程回盛京城了,荀熙的不舍充斥胸腔,他没醉但是就是舍不得她,想要多看几眼多相处一会。 叶暖处理着食材和药材忙忙碌碌,这厨房内都还烟熏缭绕的烟火气。 再她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温暖,荀熙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就觉得很想靠近而且沾染之后就再也没办法不想。 这几年的想念荀熙都是靠着练兵和军务压制,但再次看到她的那一眼,所有想念决堤。 她跟当时比成长了不少,但是干净的眼眸一成不变,荀熙倾慕的就是那颗历尽千帆之后,依旧不变的赤子之心。 “盛京的日子你喜欢吗?”荀熙问。 叶暖道:“玉里关也好,盛京城也好,对我而言身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妃在哪里。” 荀熙微微一笑,试探的小心询问:“世子妃又给你打算将来婚配之事吗?” 他很担忧叶暖的问答。 叶暖摇头:“世子妃说婚配无非是找个人过日子,我与她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个回答是放心了,知道虞素雪舍不得她嫁出去。 “你想嫁人吗?”荀熙很担心就算是虞素雪舍不得,但叶暖想的话也无可奈何。 叶暖道:“从未想过。” 荀熙闭目小憩嘴角上扬。 醒酒汤好了,叶暖先递给荀熙一碗,随后端上一碗送到元澂屋内。 这会元澂不省人事,稍微纳凉后不当人的亦杨捏着元澂的鼻子一口气灌下去。 看着喝完了叶暖就拿着碗回去。 荀熙还在厨房等着她,醒酒汤已经喝了。 叶暖边说话边走到灶台前收拾:“荀将军怎么不回去休息?” 荀熙道:“有点睡不着,不想回去。” “喔。”叶暖收拾完就要回去休息了。 荀熙跟上:“顺路。” 两人并肩而行,荀熙望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恍惚。 送叶暖回了屋子看见紧闭的房门,随后荀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过两日后,元澂启程回盛京。 整装待发后离开了九堰城。 无论在舍不得都要说告别,荀熙要带着人马回玉里关了。 这段日子荀熙就像做梦似的,但如果是梦他真的不想醒。 两队人马要分开走了。 这亦杨和石章也是都看出来荀熙的心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亦杨将在元澂马车里的叶暖唤出来。 “暖儿,石章有话跟你说。”亦杨推着叶暖出马车。 叶暖乘上马到石章身旁问:“怎么了?” 石章道:“你赶上去和荀将军道个别吧,我刚才觉得他在等你告别。” 叶暖想了想后点了点头,策马赶上荀熙。 元澂看到这一幕,看了眼石章和亦杨:“你们倒是多事。” 亦杨和石章打着马虎眼,车马继续向前。 叶暖赶上了荀熙,听到马蹄声的荀熙转身看见她远远而来,吩咐副将领着大军继续往前走,随后自己回头来。 “暖儿。”荀熙欢喜。 叶暖道:“石章说你刚才在等我,我不知道。” 荀熙摇头:“没事,就是想跟你告别。”从怀中取出一个手串:“这是高僧所制的祈福手串,愿你平安回到盛京。” 犹豫之下叶暖接过了手串,想了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回礼,想起来之前护国寺的时候有一个平安符,就从袖子里翻出来递给他:“也愿你在战场都能活下来。” 看着手里的平安符,荀熙觉得自己可以所向披靡了:“会的,你也要活下来,特别危险的任务记得跑。” 叶暖一笑:“会的,再会。” 荀熙点头道:“再会。” 叶暖转身策马离开,荀熙等完全看不见她踪影后才跟上军队。 第125章 世间万物不如你 一路带领人马回到盛京城。 路上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在路上遭受了高手袭击,黑衣人四面八方而来,其中有三个刚入宗师境的高手。 按照原本的计划,羽林军将元澂围在中心列阵,石章、亦杨与叶暖在在外围执剑对抗杀手。 就算是宗师境那也是要划分出一个三六九等。 三个宗师境没想到叶暖的实力超乎他们的想象,而那修炼双剑亦杨和石章以双剑合璧之势可以越境对抗。 羽林军也是不吃素的,列阵围住元澂形成牢不可破的盾,剩下的一些杂碎根本破不开阵法。 叶暖不打算浪费时间,便看向了亦杨和石章,两人心领神会开始缩小杀手的出招范围。 凝神力气,浑厚的内力从丹田而出,这一剑杀剑——以剑斩剑。 等到三个宗师境杀手看到是杀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们手中的剑已被斩裂。杀剑九重的威力,加上双剑合璧的攻击,他们已经倒下。 敢接这样的单子就是做到了必死的准备,他们不打算被活捉,而是服毒自戕。 当结束之后元澂眼神极度的冰冷。 麻烦已经解决,之后回到盛京的路十分安生。 坐在马车里元澂看向叶暖,那一剑的威势恐损耗她的内力:“可还好?” 叶暖摇头:“我没事,世子放心。” 虽然说炼成杀剑九重后叶暖越来越强,但是在他眼里叶暖依旧只是那个跟在素雪身边的小丫头。 “那就好。”又开窗问了问护卫在马车两旁的石章和亦杨如何。 石章和亦杨自然没事。 他们三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内力损耗,但是算不上什么,过了一两个月就能恢复。 终于平安的回到了盛京城,羽林军归军营向虞杞衡复命,元澂立即赶到了宫中面见陛下。 石章、亦杨与叶暖三人留在外宫等候。 在安仁殿觐见陛下。 延和帝不由对元澂表示赞赏。 元澂复命之后离宫,坐马车刚回宣王府。 叶暖驾车,石章和亦杨左右护卫。 回到宣王府,元澂先往正殿去给慕容妘问安,这将近两个月一定是让她忧心不已,要先安抚一下母妃。 叶暖回到安泰园,才刚到园门就看见了素雪在等候她的身影。 奔赴彼此素雪紧紧的抱住了叶暖:“暖儿,你回来了。” 叶暖所有的思念就在此时融入了这拥抱之中:“阿雪,我回来了。”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往粹宁堂回,将她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外伤又问:“内力受损如何?” 虽然有石章和亦杨,但毕竟对抗三个宗师境,叶暖的内力损了一半:“没事,过两个月就好了。” 素雪真是忧心不已:“罢了,这两个月好好休养,安分待着。” 叶暖微笑着:“阿雪放心,我没事。” 轻抚过她的鬓边,素雪如何不是满目只有暖儿:“此次能平安归来着实便好。” 叶暖开始跟她将此番历程尽诉,说遇见的人和事,还有她一路看到的美景。 从前叶暖出门发生了什么事,也会这样从头到尾的讲一遍,但都是讲人和事,可是如今更多讲的是一路她看到过什么景色。 对她来说一路最遗憾就是看到的戈壁荒漠的绝美黄昏不是和素雪一起看,她好想跟素雪一起看这世间最美丽的景色。 素雪听着叶暖描绘那些风景,心中还不知为何阵阵感动,因为她的暖儿已经开始逐渐有了她自己。 不再只是遵从命令行事,只想着主子们的命令,也不顾自己的生死。现在叶暖开始逐渐也为自己着想,开始感受身边的美好事物。 “暖儿长大了。”素雪道。 叶暖不知道为何此时笑容温暖的素雪为何有泪,伸手用帕子轻拭,动作十分轻柔。 “阿雪我没事,你别哭。”叶暖道。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我也很想和暖儿一起看遍世间的景色,能一起看到的我们一起看,我无法看到的也无妨,因为暖儿看到了我便看到了。世间广阔,那雪山草原和山河大海,那才是暖儿应该去的天地。” 叶暖紧紧的抱住她:“这世间万物加起来,都不及阿雪。” 她真的很害怕要离开素雪,叶暖到现在,唯一恐惧的只有离开素雪这件事。 素雪也明白她的心情,她也不愿意放开暖儿,也希望她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没事暖儿,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事,你要离开我多久,到最后我都会等你回来。” 对于叶暖来说,素雪便是她的一切,是她的整个世界。 素雪松开手摸着她的头,让她先去沐浴更衣,等会来吃晚饭,今天给她和世子准备了很丰盛的晚膳。 这将近两个月都没吃过正经饭菜,元澂坐下来吃饭的那一刻才觉得心里踏实了,回家了。 元澂给素雪夹菜,按照习惯把鸡腿放进叶暖的碗里。 “雪儿定是担心坏了吧。”元澂道。 素雪道:“自然会担心你们,但现在看见你们回来便无妨了。” 元澂道:“你辛苦你在后面筹谋布局,又在宫中周旋。” 方才在慕容妘跟前的时候听闻了这两个月府中也有不少麻烦,张家的势力无论是从市井、商铺、庄园等各方都在向他们挑衅滋事。 素雪不单单要处理这些事,也在宫中茶会中周旋,张皇后每每为难都要想法子巧妙化解。 这两个人素雪面临的问题也是从前没有遇到的,但是素雪虽然会觉得有有些累,但心中却是阔朗,因为她有暖儿。 无论遇到什么事,心中都无所畏惧,无所畏惧所以动起脑子来主意也很多。 “没事,那些事情我都解决掉了。”素雪道:“只是每每去宫中倒是有些厌烦。” 偏偏进宫问安与一些茶会是必须要出现,要不然就会更麻烦。 元澂道:“快了,我们的棋局快要到收网的时候。” 素雪道:“如今能安稳一段日子,但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 这会望着素雪的面容,那些事已经暂且都不重要了,元澂紧握她的手。 用过了晚膳,维持时刻警惕的叶暖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粹宁堂的寝卧此时一派旖旎气息。 沐浴过的两人共处一室,望着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的素雪,元澂放下了手中的茶,大步走过去将她抱起轻放在床榻上。 春宵苦短。 第二天一早元澂神清气爽的洗漱起身,穿上官服就出门去了御史台。 第126章 心中祈愿 这段日子不在御史台,这积压了不少一定要等他回来处置的事。 开始从头忙到晚,先将积压的卷宗处置。 每每办事都都对这些官吏的行径十分无奈,他都不求他们能多做事,好歹能把本分事做完就感激不尽。 御史台从上到下都被元澂整顿过了一遍才觉得能用,要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子,就是把棋子下在最合适的地方。 在朝堂上的互相谋算,不过就是看谁的人占朝堂上的要职多,抢人抢职互相周旋。 日常虽然很是琐碎和疲惫,但是元澂已经得心应手,逐渐开始往老狐狸发展。 虽然事务繁忙,但是元澂还是让石章和亦杨两个人休息几日。 石章和亦杨难得有了空闲便开始去风花雪月了,逛花街、赏诗词、游湖钓鱼。 泛舟游湖的时候也会邀请叶暖。 这日他们游湖钓鱼之后,石章要去棋社,亦杨要去翠香楼各自散去。 叶暖感叹着两个人倒是会安排闲暇,然后往皓月楼去。 一边走一边逛着街市,想着要给素雪带点什么回去。 这会突然街市吵架起来,一匹马失控冲在街市上吓得四周人仰马翻。 一个孩子为了捡布偶球跑出来,就在马冲来的那一刻旁边的孩子娘亲大叫。 叶暖反应迅速立即冲过去抱起孩子,护着她在怀里翻到一边,将孩子交到她娘亲手中之后立即施展轻功追上马。 训马不是她的强项,着实颇费周折,只能用蛮力骑在马上拉着马缰将损坏范围扩小。 很快马的主人已经赶来,一声连绵的哨响后马安静下来。 叶暖看见马已经控制住立即下马将马还给主人,不由斥责他看马不力,居然让马匹闯入街市。 马的主人是萧家米铺的管事,米铺管事此时十分卑微,不停的认错:“是在下的不是,卸货之时不慎惊扰了马匹,还请叶楼主谅解。” 叶暖看向他:“你认识我?” 米铺掌柜道:“皓月楼也是商会成员,在下认得叶楼主。” 这皓月楼作为百货店也有卖米,只是只在秋收之后以低廉的价格惠民只买两个月,有的还有还会提前买完。 原本这种行为是扰乱盛京城的米价,只是毕竟买的时间短,又仅限于穷人,目的只是惠民,况且又背靠虞家,所以商会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当时皓月楼这般行径自然引起了各城区所有米行的注意,况且这商会还是萧家所管,这萧家的米铺管事自然认得叶暖。 叶暖道:“这边的损失是你们萧家直接负责,还是找坊正来?” 看着因为刚才的混乱让四周的摊贩有所损失,叶暖不由皱眉。 米铺管事生恐她生气立即道:“请叶楼主放心,我们立即赔偿受惊的铺子和百姓。” 叶暖转身走向还在安抚孩子的妇人身边,买了两串糖葫芦来哄着孩子。 萧家的人手很快就到了,立即处理了街市上的各处损失,随后米铺管事恭敬的向叶暖鞠躬施礼后带着人离开。 叶暖往皓月楼去。 刚踏进皓月楼就是沐凡霜冲上来的一抱,抱着她晃呀晃:“暖儿你回来了。” “要不能呼吸了沐姐姐~~”叶暖道。 沐凡霜将她松开:“暖儿~” 叶暖道:“大家都好吧,你们好像也都遇上了不少麻烦。” 张家势力的市井势力与商铺对皓月楼和虞家商铺进行了闹事,素雪在背后控制局势,他们在前头奔波劳累。 沐凡霜道:“不过是一些小麻烦,已经解决掉了,暖儿不要放在心里。” 叶暖先去后院看看沈霆。 正值盛夏,西瓜放在井里浸了透凉,此时沈霆正将西瓜拉上来。 “来得巧。”看见叶暖进院的沈霆道。 看见一颗很大的西瓜从井里被拉出来,叶暖立即上前:“我真是有口福。” 沈霆抱起西瓜边往厨房而去,叶暖跟上。 切开西瓜,这个西瓜不单单很大,切开之后也是汁水很多,一阵西瓜的清香散开。 沈霆改刀切瓜摆进盘中,将最中间最甜的先给叶暖。 “如何?”沈霆问。 叶暖一口下去满眼惊喜:“太甜了。” 沈霆见她如此便也露出笑容:“那便好。” “柯昊吃西瓜了。“沐凡霜在院中朝着楼上喊。 柯昊阁楼上顺着机关绳索下来,坐在院中吃西瓜。 沐凡霜又捧着一盘西瓜送到前头柜前给顾清铭。 坐在院里阴凉的屋檐下吃西瓜,看着树叶摇曳的倒影,这样的午后着实不要太惬意。 “会试准备的如何?”叶暖问。 沈霆道:“考不中我只能去当私塾先生或是状师了。” 叶暖一笑:“你怎么可能考不中。” 就算不是前三甲,进士肯定也能考上。 就算只是考进进士也足够让他进入大理寺了。 “为何一定要进大理寺?”叶暖问。 沈霆道:“暖儿,你觉得这世间是公平的吗?” 叶暖摇头:“自然不是,单单人的出生就便是不公平的。” 沈霆道:“就因为世间的不公平,所以有各种争端,律法是为了处理争端而生。君主贤明的治世,律法可以调和不公正的世道,给处于弱势的百姓带去正义,有权有势但是犯下罪行的恶徒受惩。” “你是想用律法来惩治张家。”但是叶暖更不理解:“既然张家是你的仇人,你又一身武功,却为何没有想过直接手刃他们?” 沈霆道:“父亲在世说过,社稷只要一种秩序。” 叶暖不解:“这是何意?” “以暴制暴只会带来更混乱的世道,就像江湖厮杀,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沈霆道:“父亲一生献给了刑狱,只为将来有一个世道,无论贫穷富贵都可以被律法公正的相待。就算我心中满怀仇恨,但无法违背父亲的临终之言,维护律法的秩序。” 这话让叶暖触动,虽然她有很多不懂,但设想一番如果有冤无处诉的贫穷百姓得到公正的相待,让他们能看到曙光的确是很有意义的事。 如果在一个世道里,有两个人因为争抢一个东西结果其中一人杀了另外一个人,那另外一个人的家人便会去报仇,报仇的结果是又被报复回去,结果两家彼此互相杀害而灭门。 原本一开始如果他们争抢东西之时就用律法去裁定争夺之物的归属,或者是杀人者从动手之后就送到了官府,那就不会造成后面更大的惨剧。 在朝堂和江湖的纷争里,总是有这样的惨剧,所以对于整个社稷而言,只需要一个秩序。是公正合理的律法为地基,并以圣人所言的温良恭俭让的礼法同时约束构筑起来的一个秩序。 目标则是一个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夜不闭户的大同治世。 这便是沈霆要倾注一生的梦想。 所以无论心中如何满怀仇恨,都不能让父亲心中的祈愿与他的梦想被仇恨玷污。 第127章 炽热纯粹的人 天下大同的治世与公正的律法。 这两颗种子从这一日开始种在了叶暖的心中,或在某一天能在坚定的信仰中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 “吃瓜就吃瓜,怎么聊到了这些。”沐凡霜道:“能活好当下就不错了,管得了那么多吗?” 柯昊道 :“公正的律法可以救很多人,帮很多人,这是很好的事。但独善其身,或者能保护身边的人便已是不易了。” 沈霆道:“独善其身也罢,尽己所能也罢。只要是勿行有损之事便好。” 勿行有损之事。 叶暖心中念着这六个字,久久不能忘。 降至傍晚的时候萧家的老管家登门,说要请见叶楼主。 叶暖走了出去。 老管家施礼:“叶楼主。” 叶暖问:“管家所为何事?” 老管家道:“今日是我们萧家的马惊扰了街市,幸得叶楼主出手,我家公子请在下来向叶楼主致谢。” 叶暖道:“倒也不必如此。” 老管家命人将礼盒放了进来:“还请叶楼主笑纳。” 叶暖道:“萧公子太客气了。” 老管家施礼告辞。 看着萧家老管家离开,叶暖又看了看留下来的礼盒不免觉得麻烦。 顾清铭道:“没事,大节的时候会返送回去,不必担心。” 叶暖看向顾清铭点了点头。 随后叶暖便回到了宣王府的粹宁堂。 今日吃饭,见叶暖好似在想什么,不由让素雪担心。 过完饭拉着她坐在窗边说话:“暖儿?在忧虑何事?” 叶暖道:“素雪,真的会有一个世道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公平相待吗?” 素雪轻抚过她的鬓发:“暖儿,很多事情是要去相信它才会被实现。命运对人已是不公,若是能倾尽全力能让律法公正些也是好的,就算只是多一些也好。” 叶暖道:“阿雪如果真的一日,你与世子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会想要尽全力达成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若有一日登上了至高的位子,素雪会想做什么? 素雪其实不曾想过,毕竟前面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就算是现在有抱负,只怕是真的坐上那个位子掌握权柄的那一刻,就将最初的心意忘怀了。”素雪道:“将来如何能测?” 有很多人最初都怀着一颗炽热纯粹的心,只是变迁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变幻之下开始渐渐浇灭了那颗心。 过了一年之后,这一年科举会试,大夏各个省道的举人学子们纷至沓来。 从菱河城而来的崔君麟是乘船而来,带着遮阳的草帽,一身世家公子的气度,从甲板跳了下来。 站在码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到盛京城来。 实在难乏好奇之心,从码头走出来往城门而去,身后跟着两个书童随身伺候。 在城门过关时用路引验明身份,随后一起入城。 入城后崔君麟的第一件事情就去虞家拜访,其次是伊家。 崔君麟是踏进了虞家。 他运气很好虞杞衡今天在家。 虞杞衡从前就见过崔君麟对他的印象很深。 崔君麟向虞杞衡施礼:”小侄见过虞伯父。” 虞杞衡淡淡一笑:“你来了,入座。” 崔君麟随即坐下。 侍女奉茶。 虞杞衡道:“我收到了你爹爹的传书,我正有一个别院你可以住。” 对于这个消息着实让崔君麟受宠若惊:“多谢虞伯父。” 虞杞衡道:“士族理应互相扶持才是,而况我与你亲父亲又是同窗挚友,你且安心住下。” 到了第二天,崔君麟便搬进了虞家别院居住。 会试在即崔君麟每日努力苦读。 同样身为参加今年会试的沈霆也是在背书,虽然有一定能考进进士的自信,但是没有能拿魁首前三的自信。 所以现在的苦读不单单只要中进士,而是要中前三甲。 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沈霆要备考,都不敢打扰他,暂且也有诉状请作为状师去打官司。 又是一年的秋收祭祀。 延和帝领着文武百官与宗亲前往伏羲神殿的天坛祭祀。 由于女娲神殿去年遭到破坏之后还在重建,故而今年张皇后同内命妇与外命妇在护国寺祈福。 为了以防万一暮禹已被接到了皓月楼待着。 去年没看成花车游街的叶暖今年算是能看到了,今日就关了店门,众人一起出门去看花车游行。 沐凡霜挽着叶暖,一旁的暮禹对着四处都充满惊奇,三人逛着街,而顾清铭和柯昊坐在游仙楼里喝茶。 今天是秋收祭祀十分热闹,这游仙楼的生意也十分好,伍展舟算是忙的很。 顾清铭走到柜前帮忙结账入账,这让伍展舟轻松不少。 这头沐凡霜和叶暖、暮禹坐在一个馄饨摊前。‘ 他们人吃着馄饨,这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碰过荤腥了,就算是馄饨里那么微薄的肉也照亮了暮禹的心中, 暮禹吃的尤为开心:“这真是人间美味呀。” 叶暖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暮禹道:“你不懂我在寺院里过的什么日子,那伙食实在是有点味如嚼蜡。” 叶暖道:“就算是俗家弟子,既然你已经是护国寺的弟子,理应遵守这些规矩,这也是你的修行。” “你现在这个语气与主持是一模一样。”暮禹道。 吃了馄饨垫了垫肚子,随后一路往前走,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便买了一起吃。 暮禹对盛京城的一切都觉得格外的好奇。 花车游行是祭祀大典时最盛大的游行,花车车队会从西城区开始其次到北城区、西城西、南城区。 夏末初秋的时节是繁花的最后一盛,在春夏的花朵凋零在秋季之后,是为了祈祷今年能有丰厚的秋收。 此时街面上十分热闹,从白日开始就有百戏、杂技、小唱等诸多民间艺人。 这说书人的摊子前还是茶馆楼上口技人的堂前可谓都是座无虚席,沐凡霜也挽着叶暖凑热闹听了一段说书人说缇萦救父的故事。 就算是家喻户晓的故事,说书人将故事润笔延长之后让他们口中的故事代代相传。 “淳于意是一个好大夫呀,当官之时两袖清风,后来为了救死扶伤而弃官从医。”说书人道:“淳于意此人每日采药救人,广施恩惠,医术之精湛让人不惜长途跋涉寻找其求医。” 第128章 勇敢的女子 “这世间总是好事多磨,善人磋磨,淳于意被上书构陷,按其罪是要押送回长安。”说书人道:“只是他膝下无子,唯有五个女儿,不由让他叹息呀,叹息着没有个儿子,危机之时无人可以相助。可是淳于意之小女缇萦一听此言钝感悲伤,就算自己身为女子又如何呢。“ 就算缇萦身为女子又如何呢,她陪同父亲一路前往长安,到长安之后又为父上书请命。 “当时的肉刑之严厉,只要就受刑,动不动就丧命,就算是受刑活了下来,肢体如何又能再长出来呢?没有鼻子或者耳朵就算想改过自新又如何改呢?”说书人道:“缇萦上书是言之切切,请求自己代替父亲受罚,愿贬为官婢来赎罪。文帝念此感怀而伤悲,这一年随即废除肉刑法。” 就算身为女子也可以担负起家族的荣辱,也可以承担起责任, 同时在一个治世,一个真正的贤明的君主,无论身份如何是男是女都会视百姓平等。就算是一个小女子的上书,也会一视同仁,只看这个人说的有没有道理,而非是身份如何男女如何。 这对叶暖来说感触十分大,汉文帝是何等贤明的君主,缇萦又是如何勇敢的女子。 “这世间的女子耀眼夺目时,如何会输给男子呢。”暮禹道。 沐凡霜道:“只是世道对女子的约束过多了,往江湖看看,不拘小节而潇洒的江湖中有多少风华威武的侠女与朱颜霸主。” 暮禹点头:“的确如此呀。” 之后便是花车游行之时,延绵不绝望不着尽头一般。花车上有风姿绰约的艺人,还有巧夺天工的花卉工艺,平日见不少的各种奇花异草,以及丝竹管乐之声,随着游行载歌载舞的人群。 氛围十分的浓重,每个人都会此刻陷入那花海与弦乐之中,不由自主的晃动起身子。 沐凡霜带着叶暖穿梭在其中,暮禹也感受着节日的热烈氛围。 坐在游仙楼之上的顾清铭他们看见沐凡霜带着叶暖融入了载歌载舞的人群中,瞧见他们笑容灿烂的模样也着实颇受感染。 “她们玩的尽兴。”顾清铭亦是满面笑容。 伍展舟看向柯昊:“阿昊,你不去吗?” 柯昊摇摇头,他着实融入不了人群,还是坐在这里喝茶的好。 她们玩的尽兴后就和暮禹一起也到了游仙楼上,已经备了好酒好菜,坐下一起吃饭。 又是欢声笑语和有酒有肉的一天。 叶暖问:“沈霆不来?” 顾清铭道:“过两日就要会试了,他怎么都不出来,也就罢了。” 伍展舟道:“毕竟会试不是开玩笑,这祭典反正是每年都有。” 这话也是。 这时护国寺的祈福应该也结束了,花车游街也看了,叶暖就起身要去护国寺去找素雪了。 到了护国寺的时候,内命妇与外命妇都在恭送张皇后的凤驾回宫。 待张皇后那浩荡的凤驾离开后,叶暖走到了素雪身边。 素雪牵住她的手便温柔询问:“暖儿觉得好玩吗?” 叶暖点头:“很有趣。”然后将方才的经历简单阐述了一遍。 回家再细细说。叶暖跟随素雪身边,看着素雪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命妇们中间。 随后陪同慕容妘登上马车回到了宣王府。 毕竟为了祈福是天未亮就起来焚香沐浴准备的,这会已经午后,简单吃过一些东西后素雪便累了。 叶暖照顾着她梳洗更衣。 素雪道:“这些不用暖儿做的。” 叶暖道:“有的时候也让我照顾一下阿雪你,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奴婢,只是我现在是想照顾你的心意。” 从脱籍后开始让叶暖别做做端茶倒水的事情,是素雪想好好培养出她作为独立的一个人。 如今看见叶暖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想法,经常会思索一些问题,已经开始明白自己是自己,不是谁的附庸。 素雪躺在床上小憩,叶暖给她掖好被子,然后讲今日在街头觉得有趣的事情。 听着听着素雪便在温暖的声音中安稳的入睡。 看见素雪入睡了,叶暖便放下了所有的帘帐,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 外间是芙花与怀蕊两个人守着,她们一个打络子,一个绣荷花。 她们两个的女红都很好,叶暖不由的欣赏了一会。 “这个花色真美。”叶暖见怀蕊绣的荷花不由感叹,细声恐惊扰了里间的素雪。 怀蕊道:“这个花样子还是荀小娘子画的。” 叶暖离开屋子,转身进了小厨房内开始准备等会素雪醒来要喝的药膳粥。 在药膳粥炖上之后叶暖在记下小厨房的短缺,随后便拿着短缺的条子出去找了张徇。 内侍张徇正忙着带领花匠安泰园的花园里修剪花草,叶暖上前将条子递给他,也将在街上买的芙蓉糕送了一块给他。 “辛苦了。”叶暖道。 “无妨。”张徇看着芙蓉花糕露出微笑:“你今日出去可有趣?” 叶暖点头:“委实很有趣。” 张徇道:“过些日子恐是就不太平了。” 入了秋了,当中秋之后,这盛京城恐就要变天了。 叶暖道:“我们所追随的世子与世子妃一定能站到最后。” 这是叶暖心中十分笃定的事情。 张徇看见她笃定的眼神,倒是觉得的确也该放平心态。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只剩下最后的一股借力风。 立秋的祭祀大典之后,迎来了会试。 皓月楼的大家集体一大早送沈霆进入会试场。 沈霆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来,在安安静静的走,却不想他们还是一早一定要一起来,搞的特别惹眼。 等到大家目送了他进考场之后便回皓月楼开业,明明是沈霆进去会试,但是他们一个个倒是比他还紧张的。 会试一考就要好几天呢。 科举之路并非易事,除了才华更讲求一个运字。 这运字有天赋、人脉、背景、城府等所聚,多少学子不缺才华都是缺了一个运字。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以沈霆的才华,进士是板上钉钉。 但是也是很期待他可以高中状元的,毕竟是他有这个实力去争一争。 若是沈霆顶戴花翎的骑马在民安坊的街面骑着马,那民安坊和皓月楼实在太长脸了。 第129章 重逢不相认 之后会试张榜,为了不太过显眼,沈霆没有尽全力,是榜上第十二名。 看到榜上自己的名字沈霆就放了心。 在榜上为第二名的崔君麟无论出身还是排名都格外受瞩目,但是他这样的人受瞩目就不会树大招风,因为背后是虞氏、沐氏、崔氏士族所组成的士族势力。 “多谢,多谢。”崔君麟在众人的簇拥之间显的十分失措,作为一个只是读书的世家子弟,还是第一次离开菱河独自在盛京城,如今又突然受到众人的追捧,这一切都让崔君麟十分的局促。 沈霆看出了他的失措,本来转身要走了,走了两步后又觉得这崔君麟毕竟也是背靠虞家的人。 走上前去,沈霆不动声色的拽着崔君麟从簇拥出来:“在下有两句话请教崔公子。” 过了一条街崔君麟从方才快要窒息的氛围中出来,作揖致谢:“多谢沈兄。” “见你有些为难,是我多管闲事。”沈霆往前走。 崔君麟道:“今日多谢,下次请沈兄喝茶。” 在此作揖致谢后转身离开。 居然是喝茶吗? 这个世家公子倒是和其他世家公子不同,怎么一身迂腐又谨慎的样子。 崔君麟先去了虞家,虞杞衡不在,便向赵管家说了今日开榜,为会试第二名。 赵管家再三的恭喜他,这是大喜事,也愿他殿试高中。 另一头沈霆回到了皓月楼就被顾清铭和沐凡霜、柯昊围住,伍展舟也来下厨。 想要平静的,也不想庆祝的沈霆最后拗不过他们。 紧接着就到了殿试之日。 殿试于紫宸殿举行,沈霆在踏入的宫门的那一刻开始,棋盘上那一颗最重要的棋子也落下了棋盘,棋局即将收尾。 宫廷庄严,所有的殿试考生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所有考生踏入紫宸殿,站到各自的桌案前,气氛肃穆。 随后读卷官与执事官入殿,最后便是延和帝亲临,众人行大礼。 共有三百多名殿试考生,但大殿内静穆,一声咳嗽皆不闻。 时辰到,殿试开始,殿试有三场,第一场和第二场后,此番殿试最后一道策论为——明德其善。 当考生开始最后一道策论之时,延和帝命大监将此题传于元澂与元泌两人,让他们写出一篇策论送来。 延和帝也想看看这两个皇孙写的策论如何,能不能和这些考生一较高下。 在京兆府的元泌和御史台的元澂,看见了大监送来的考题就开始头疼,没想到他们居然也逃不过要写策论, 就算是头疼,两个人也传了笔墨纸砚,推了手头上的事,先写策论一篇。 大监便在旁等候,等写完便立即送回宫。 当紫宸殿等考生们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元澂和元泌的策论也由大监送回了宫廷。 延和帝为了读卷官都能一视同仁,便命大监掺合在考生的卷中。 这元泌和元澂他们倒算是性格分明,一个是仁爱的君子之风,写的明德便是仁政,引用先贤之道都是讲民生之重。而另外就是霸道的王者之道,明德也是在铁碗之下才能显出明德,引经据典是严刑律法如何之重。 两人字迹一个雅正、一个锋芒,但是工整漂亮。 另外考生之中,有两个人的策论延和帝最喜欢,一个是沈霆所论的明德天下之善,要以公正的律法来让世人看到公理与正义。另外一个便是崔君麟,认为明德天下之善,是政治之清明,历代的变革总是从下至上的暴乱,应该在有这些暴乱的苗头出现前便是开始自查,从上至下的去变革。 两人的字也都是考生之中特别娟秀。 这字就是最大的脸面,同样的策论水平,定以字工整娟秀者为首选。 还有一些情况,如果字真的特别好看,甚至策论差点也能让读卷官格外的看重。 掩掉了姓名,读卷官开始谈论开始选出最好的几篇策论,其中元泌和元澂也被选入。 此时延和帝让大监将他们的策论取了回来,大监告知读卷官们这是陛下额外放进来的两篇策论,是元泌与元澂所写。 读卷官十分诧异,没想到元泌和元澂两个人可以写出那般行云流水又字迹工整的策论,纷纷开始恭维。 延和帝无所谓他们的恭维,只对这两位皇孙的策论能受到认可而欣慰。 作为皇帝,延和帝肯定是想大夏江山世世代代的传下去,如今是想确认一件事,就是这两个皇孙到底有多少本事。看来现在他也能安心些,之后无论是太子还是宣王登上皇位。 到了孙子那一辈的时候,无论是元澂还是元泌都可堪大任。 情况好点,无论两个人之中谁能在未来坐在这至高之位,也希望另外一个人也能活下来成为助力。 元泌是太过仁爱,元澂是太过霸道,治理天下,无论他们其中谁登上皇位,另外一人辅助的话或许会有一个强大的盛世。 之后殿试结束。 延和帝对于崔君麟与沈霆两人的策论最满意,随后让读卷官们选出一人,最后崔君麟为第一,沈霆为第二,另外国子监监生宗政昶为第三。 所谓是雁塔题名,跨马游街,前三名的状元、探花、榜眼是光耀门楣。 这崔君麟高中报喜到虞家,赵管家奉命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的准备接应,伊仲作为未来的岳父也是急忙赶来了虞家。 而在皓月楼这一头,这沈霆高中是整个民安坊的喜事,这所有受过沈霆相助的坊中居民也都来一起帮忙张灯结彩。 沐凡霜和顾清铭他们忙前忙后,整的整个民安坊的街市上都花里胡哨。 沈霆这会骑着高头大马在街头已经设想到回到民安坊可能会是什么样的夸张接待,他都想着要不就别回去了。 真是最怕就是沐凡霜他们整出来的热闹,实在是太过聒噪。 就在沈霆游街的那一刻,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那一瞬间,很久很久以前被他埋藏的心里但是并没有忘记的回忆袭卷而来。 那些回忆就像是波涛一般的汹涌,从心中的最深处喷涌而出,然后在充斥满腔,却无法喊出来。 阿姐…… 阿姐…… 那无法喊出的如鲠在喉,但是此时的沈霆已经红了眼眶泛着泪。 就算是无声在心中的呼喊,也让街市人群中的碧柔感受到了,那一瞬间四目相对,碧柔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认出了他。 就算过了十多年之久,当年那个不过十岁的少年长大成人,碧柔也是一眼认出。 “庭晟……”那是她的庭晟,那是她的亲弟弟。 但是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相认,碧柔掩住了嘴,此刻是泪流满面。 纪家还没有翻案,沈霆的身份不可以暴露,碧柔不能让此刻的沈霆就与她相认。 沈霆无数次在梦里有与姐姐相见的那一天,在此刻却只能忍住所有的思念与泪水。 阿姐……十三年了,你还能认出我…… 碧柔流泪满面,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庭晟,还不到时候,你要保重,不要以我为念,要为纪家翻案,要让爹爹沉冤得雪。 是探花,庭晟得了探花,如果爹爹还在世看到这一幕该有多欢喜。 不能相认,不能拥抱,他们只能在街头走向不同的方向。 第130章 记忆的碎片 碧柔转身淹没在人海之中,心中虽然悲伤但更加欢喜,弟弟庭晟终于回来了,而且还高中了,碧柔掩面而泣是十三年所有的苦楚都倾泻着。 忍着满腔的悲喜,沈霆维持作为探花郎的庄雅持重回到了民安坊。 迎接他的是花里胡哨和张灯结彩,知道的是中了探花郎,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帝要来了,未免太夸张。 在一声声的恭喜之中,沈霆向坊中的众人致谢。 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站成了一排,挨个和沈霆拥抱。 沈霆就算此时满脑子想着阿姐的面容,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辜负眼前这些人的善意与关怀。 接受了他们所给的一切庆祝。 虽然这十三年的路不好走,但是沈霆知道,他遇见了很多好人,师父、虞若枫、叶暖以及前面的他们。 与他们庆祝之后,沈霆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 在那一刻他沿着门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想到了阿姐的面容,不禁掩面大哭。 阿姐…… 对不起,庭晟回来晚了,我回来了,阿姐…… 在粹宁堂用完晚膳之后才刚来庆祝的叶暖,想要给沈霆一份贺礼,走到门前却听见了他的哭声而驻留了脚步。 随后便离开院子,先走到堂中,将礼物放在了桌子上。 沐凡霜疑惑:“暖儿,你怎么没送进去给沈霆?” 叶暖道:“他一个人需要静静。” 方才还好好的一起庆祝,怎么这会又需要一个人静静了,沐凡霜不解要去问问被叶暖拉住。 “暖儿?”沐凡霜摸不着头脑。 叶暖道:“别去。” 顾清铭拍了拍沐凡霜的肩膀道:“这一路走到现在,沈霆心里很不容易的,就别打扰他了。” 沐凡霜想想觉得也是,也就算了。 和他们闲聊着一起玩叶子牌,过了一个时辰后叶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往后院走到沈霆屋子前。 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叶暖问。 沈霆开了半扇门,叶暖走进来发现屋子昏暗,沈霆靠着另半扇门坐在地上。 将贺礼放在他的桌上,再去厨房热了两壶酒回来,坐在沈霆身边将其中一壶酒给他。 现在已经是深秋,入夜之后很冷。 沈霆接过酒喝了两口暖了身子。 “多谢。”沈霆的声音此时沙哑低沉,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叶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今天中了探花,你是感怀过去的十多年而难受吗?” 沈霆觉得关于自己的事也没什么好瞒着叶暖:“今天我在街头看见了我阿姐。” “原来你还有阿姐的。”叶暖没想到。 沈霆道:“但是我不能和她相认,因为现在相认会害死她,也会让我们家无法翻案。” 翻案……阿姐…… 沈霆与素雪为什么要一起对付张家…… 以及他的血海深仇…… 当所有的事情都组在一起的那一刻,回想着为什么自己会第一次见到沈霆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和风华,和碧柔姐姐是同出一辙呀! 叶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笨,居然没有想到过…… 一想到碧柔,再想到沈霆,叶暖心中也是翻滚着强烈的情绪。 ”碧柔姐姐是你阿姐……”叶暖眼眶泛红。 沈霆没想到叶暖居然认识阿姐:“你认识我阿姐?” 叶暖点头:“嗯,我认识碧柔姐姐。” “所以你知道我阿姐在哪里是吗?”之前虞素雪告诉沈霆,碧柔还活着,后来告诉他碧柔在盛京的某处,日子目前还算安稳。 但是虞素雪不希望平白无故添什么麻烦或者意外,没有告诉他碧柔的下落。 叶暖也不知道到底可不可以告诉他,只是点了点头。 沈霆追问:“能说吗?” 叶暖道:“阿雪没有告诉你的话,我能说吗?” 虽然沈霆和碧柔都很重要,但是在叶暖心中最先考虑的自然是素雪,素雪不说应该有她的理由和顾虑,如果说了,恐怕坏了素雪的安排。 沈霆明白这点,也不再追问:“你是怎么认识阿姐的?” 对于过去的事情,叶暖从踏入虞家那一刻也是深埋心底,关于在牡丹楼时光,时隔多年才提起。 其实刚到牡丹楼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了,能记得比较清楚的还是后来一两年间的回忆。 因为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日复一日洗衣做饭打扫,不过都是劳作的记忆,重复又琐碎,所以能记住的记忆没有很多。 记住的记忆里就是梅娘子、芸香姐姐、碧柔姐姐她们,关于她们的记忆残片。 “我记得碧柔姐姐第一天进入牡丹楼的时候,因为那天梅娘子为了迎碧柔姐姐,梅娘子都是亲自在她跟前。碧柔姐姐总是茶饭不思,所以当时我一个小丫头有了口福。”叶暖回忆着从前的记忆碎片:“后来我在碧柔姐姐身边伺候她,虽然只在她身边两年,但是她教我读书写字,是我的开蒙先生。” 听着叶暖的回忆,沈霆觉得真是感慨,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让叶暖第一次遇见碧柔,以及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都是在烟花之地。 沈霆语气温柔:“所以你在我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是因为阿姐。” 叶暖一笑道:“对呀,可惜我一开始居然没有想到,我应该想到的。” “无妨,想到不想到其实也没差。”沈霆道:“我阿姐过的怎么样?” 叶暖道:“其实我的时候回去看看她,虽然不幸福,但是衣食无忧,就是她心思也很重。” 沈霆如何不知道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定是十多年来日夜备受煎熬,但是起码还活着,没有日子过的特别苦,也是大幸了。 “是张现吗?”沈霆大概也能想到,到底会有谁会愿意保护阿姐,护她周全给她衣食无忧。从理由和能力来说,只有张现了。 叶暖没有想到其实沈霆能估摸出个大概,点了点头:“是张公子。” 当年纪家出事,流放的时候张家设计要将沈霆和碧柔一起被埋在矿洞,当时张现不顾一切把他们挖出来。 虽然恨张家,但是不得不承认,张现对碧柔是真心的,当时如果不是他,沈霆也活不到现在。 虽然很想去见阿姐,但他已经被张家盯上了,如果见面怕因此给阿姐带来杀身之祸。 现在张现起码还保得住阿姐。 沈霆心中惆怅万分,但很多事终究是无可奈何,现在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谢谢你暖儿。”沈霆道:“若你可以,帮我多看顾着些阿姐,其实棋盘已经到了快收盘的时候,十三年都能等过来了,后面不过再等一些日子。” 叶暖点头:“嗯,我会的。” 沈霆道:“我本名纪庭晟。” “很好的名字。”叶暖道。 十三年了,沈霆还是第一次提起了自己的本名。 第131章 宫变【一】 叶暖起身离开,回到了粹宁堂。 坐在自己的屋内,叶暖心中也是惆怅万分。 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悲伤。 她特别希望碧柔与沈霆都能快些恢复原本的身份后相认。 一夜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之间到了天明。 心中思虑万分的叶暖在小厨房中忙碌,芙花还是第一次看到叶暖这般的心不在焉,不由的很是担心:“暖儿?你还好吗?” 叶暖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芙花道:“我们认识都多久了,还能看不出来吗?你有心事喔。” 叶暖道:“没事的。” 知道很多事都是不能追问的,叶暖不愿说就代表是不能说,芙花很善解人意便也不追问,但还是很关切她:“我伺候世子妃起身就来帮你一起。” 叶暖点头:“嗯。” 芙花打了热水,侍女们准备了盥洗之物后就往进了正屋。 怀蕊带着侍女们伺候素雪起身梳洗更衣,芙花便回到小厨房帮叶暖一起备下早膳。 芙花带领侍女端上早膳。 叶暖整理了一番之后便也进来了,素雪牵住她的手落座。 发现她手有些冰凉便捂着捂着她的手搓着,素雪一看就知道叶暖心里有事,等到早膳布好,便让示意芙花与怀蕊带着侍女们退下。 “怎么了暖儿?”素雪问。 叶暖道:“沈霆就是纪庭晟,是碧柔姐姐的弟弟。” 素雪轻抚她的发丝,很是温柔:“你知道了。” 叶暖抱住素雪哭泣:“他们就算遇见了都不能相认,我觉得好难受。” 素雪安抚着她:“暖儿,别难过,没剩多久了,他们很快就能相认的。” 叶暖道:“阿雪,我一想到碧柔姐姐就觉得心痛,他们真的好难。” 素雪不由叹息:“终究会守得云开的。” 科举之后,按排名授予官职。 延和帝见前三甲之策论各有不同,理当把人才放在适合的位置上,这状元崔君麟胸怀锦绣文章便入职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而榜眼沈霆的策论中,引经据典极为熟悉大夏律法,便命其入职大理寺从六品大理寺丞。 榜眼宗政昶亦是博学广文,入职国子监从六品监丞。 秋去冬来时,中秋之后延和帝病重。 由于延和帝病重故而太子监国,而太子实则被张皇后所架空,所以宫中一时间全变成了张皇后的人。 加上前朝有张相一党,说是张家一手遮天都要不为过。 此时宫廷森严,宣王已经无法直接进入宫廷去见延和帝,可以说是无法得知延和帝的病情如何。 另外由于生母伊德妃尚在后宫,此时已经被张皇后变相软禁在了景安殿。 现在正是张家与宣王府剑拔弩张之时,宣王不可轻举妄动。 慕容妘日日担忧,十分忧虑。 宣王这一头命虞杞衡与司徒先生推演布阵,万一到了最后一步,如何对付张家的兵力。 直接相抗衡的话,宣王手上的人马恐怕不足以与张家相抗衡。 “不如先下手为强。”司徒先生道。 虞杞衡也觉得如此,现在的局势比起按兵不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是成王败寇是瞬间的事,成了宣王是清君侧杀奸臣,而败了就是谋逆。 宣王细细思量着,如今张皇后是等着陛下咽气,如今宫廷掌握在她手里,她只要推着太子坐上龙位就行。 但现在的情况剑拔弩张,这张皇后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就直接逼宫,让陛下禅位太子。 主要就是张皇后有太子的缘故,让大义看上去好像掌握在她手中一般。 开始筹谋最坏的情况,推演其他不同的局势下该怎么做。 另外一头元澂和虞素雪也已经行动,他们棋盘里各自的棋子都已经安排好。 沈霆手中现在有张家的账本,而元澂手里有施淳平这个人证,他们所查验的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已经聚集了人证物证。 偏偏如今陛下病重,张皇后在朝堂一手遮天而让沈霆和元澂他们无法将此案禀报给陛下。 张家亦几番派出人手要除掉沈霆与元澂两人。 故而沐凡霜他们开始护送沈霆上下值,叶暖和石章、亦杨天天跟随在元澂身边以防万一。 此时虞素雪自己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以张皇后为中心,那所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与联系。 不断的推演各种可能,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去就算陛下还没有驾崩可能张皇后就直接出手让陛下驾崩。 因为有太子,所以张皇后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权,虽然太子没有当傀儡的心。 的确应该先下为强,但是先下为强也要一个理由,一个正当的理由,要逼张家先出手,他们才有清君侧的名义。 现在的局势张皇后按兵不动,但他们也不能继续观望,那就要引蛇出洞。 立即写下一封信送去给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拆开了信,发现虞素雪出的谋略可以用,便立即调遣人手。 首先引蛇出洞,先以张家账本控告张家贪污与卖官,刑部归宣王所辖,大理寺与御史台协力此案。 贿赂和买官卖官如果继续往下查下去,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延和十一年的案子,这一举动下来不由让张家要出手。 张家的兵力还要强过宣王,张皇后虽然有顾虑,但是真正如果要说起来的话她也可以毫无顾虑。 这一夜,风声鹤唳,宫禁被重重包围。 张皇后要直接变天让病重的陛下禅位太子,此时正拟好诏书,盖上了玉玺。 “皇后这般等不及……”此时虚弱无比的延和帝见此不由一问。 张皇后走到延和帝身边坐下:“妾身这一辈子,为了陛下,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做了。可是陛下不明白臣妾的心。”轻抚过延和帝的额边:“陛下,等到太子登基,后面的日子你身边便只有妾身一个人了。” 到时候就再也不需要担心这个男人会被其他人抢走,因为到时候就属于她一个人,就算是像现在这样的一动都不能动。 “你觉得你能得逞吗?”延和帝虽然不能动弹,但是作为帝王的语气还是依旧有威严。 张皇后依靠在延和帝身边:“陛下是在指望宣王吗?这一夜的很长呢,但是生死却只是一息之间。” 此时在宫外,张家派出的人兵分三路一波袭击宣王府、一波袭击宣王、一波袭击元澂。 这一头沈霆与石章、亦杨在保护元澂,正在合力相抗杀手以及死士。 而宣王这一边,凌鹤也已调动所有暗卫来护卫宣王与宣王府,张家与宣王府两方的人马兵戎相见。 虞杞衡开始调兵遣将,张皇后能重重包围宫廷,那虞杞衡就能重重包围盛京,让张家的兵马进不来。 第132章 宫变【二】 司徒先生在这里盛京城内守着,而虞杞衡便带兵要去击退往盛京城赶来的张家兵马。 宣王府受袭击,叶暖为首带人抗衡张家的人手,元沚、元湳亦提剑而战。 外边乱作一团了,慕容妘与宣王府所有女眷都呆在了宣王府正殿内。 慕容妘面不改色安抚着众人。 另外便是也很冷静的虞素雪,她什么都不怕,只怕此时在外厮杀的叶暖有事。 无论来袭有多强,宣王府的护卫们只要看见那剑势如虹的叶暖便能备受鼓舞而战,元湳与元沚也颇受感染而浴血奋战。 凌鹤派遣暗卫来相助,要换叶暖立即出城去援助虞杞衡挡住张家兵马,并将宣王府的最后的一张牌顺利带进盛京城。 “叶暖,跟我走!”凌鹤道。 叶暖立即骑上跟随凌鹤而去:“驾!” 两人一路往城门而去,冲出城门赶去支援虞杞衡。 剑势已起,虞杞衡的人马已经与张家兵马冲突,叶暖和凌鹤冲进战局。 是要挡住张家的兵马而不是要残杀,叶暖和凌鹤的目的是将大将擒拿,让张家的这波兵马不能踏进盛京。 两个对视一眼之后开始默契协作,一左一右杀出重围前后包抄张家大将,将他擒拿。 虞杞衡见已经大将已擒,他便在此暂且管制这批兵马,便将调军令牌扔给凌鹤:“接住。” 接住令牌的凌鹤与叶暖两个人冲出此地要前往去迎接宣王隐藏起来的底牌,那就是在陛下默许之下虞杞衡所练的那一万精兵。 此时的盛京城内,宣王已经也已经杀出重围,剑指宫闱。 宫闱已经被张皇后亲军团团包围,在宫墙之上架起了弓箭,宣王调遣兵力此时与他们对峙。 元澂此时也已刚来,身边的亦杨与石章剑势未消。 宣王一声号令之下列阵闯宫,宫墙之上也瞬息间万箭齐发,两方之战,一触即发。 此时刀剑兵戈之声喧嚣,这一夜风声鹤唳。 可东宫依旧不改那悲凉的气氛,原本东宫护卫太子的兵马,不知道在多久前已经被张皇后所控。 看似是保护东宫,实则团团包围之下与软禁并无差别。 对于不听话的儿子,既然不帮自己那就彻底当自己的傀儡就好,张皇后需要太子作为的大义,这样才能独揽大权。 太子元璂则是心跟随亡妻一起死了,他守着太子妃的画像日夜思念,他已经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将来会发生什么。 自从张皇后以太子监国的名义包围禁宫,这元泌便也一直被困在东宫之中。 外面已经乱成不知道什么样了,元泌坐在殿中惴惴不安。 身边的内侍小福子宽慰着眉头紧锁的元泌:“殿下不必太忧心,左不过殿下暂且没事。” 的确无论是宣王夺权了还是张家的夺权了,元泌都暂且不会有事。 大义在东宫,宣王就算要清君侧也是清张相一党,还不能冲着东宫来。 而张家更不必说,还需要东宫作为傀儡来操控权力,是最想太子元璂与元泌活下去。 所以元泌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担心素雪的安危:“也不知道外边如何。” 小福子道:“这一夜真的很漫长。” 在黎明之时,听到最后一声巨响,宫门已经被巨木撞开,宣王的兵马闯入了宫闱,元澂持剑身边的石章与亦杨跟随着冲进宫墙。 张相此时也得知了张家兵马被虞杞衡拦住,掀翻了桌子。 闯入宫闱之后是一番长久的战斗,从黎明硬生生扛到了黄昏,宣王率领的羽林军已经开始精疲力竭。 石章与亦杨持着剑全身都是血,虽然他们两个没事,身上的血也不属于他们。 两人护着元澂,元澂这会靠着剑来支撑身体站着。 这个时候张相已经孤注一掷,调动了剩下还可以调动的人手将宣王与元澂的人马团团包围。 要扛住,扛到凌鹤与叶暖带着那一万精兵赶来,那样就能扭转乾坤了。 看见被团团包围的此时,元澂用尽最后一股的力量撑起来。 一声令下,攻! 等到了夜幕低垂之时,千钧一发之际,凌鹤与叶暖已经带着一万精兵赶来。率领着一万精兵的不是旁人而是虞若枫。 在半年前虞若枫奉延和帝密诏,从雪海关赶回接手这一万禁军禁军密训,直接听从陛下号令。 “杀!” 号令之下精兵杀出。 石章和亦杨在看见凌鹤与叶暖的那一瞬间就放了心,四个人相聚,并肩而战。 一个人可以走很快,但是一群人可以走很远。 四人执剑而战,杀出重围。 局势逆转,宣王兵马是从紫薇门闯入,一路闯到了太极门,经过太极殿闯入内宫。 到了陛下所在寝宫延福殿外,将大殿团团围住,拿下张皇后亲军。 宣王推开了延福殿的大门,张皇后已经明白大势已去。 宣王施礼:“请皇后娘娘移驾中宫。” 就算大势已去张皇后也不改傲慢,高贵端庄的步伐一步步踏出延福殿。 等到张皇后回到中宫之后,暂且看守软禁。 宣王立即宣召御医,延和帝将元澂召至床前,让他取走令牌调令东宫三府军。 元澂立即拿着令牌赶到东宫,以令牌调令东宫卫率府、御率府、清道率府三府,解除张皇后所下达军令,进东宫迎了太子元璂前往延福殿。 见此太子元璂立即赶往延福殿,担忧陛下龙体如何。 但元泌看见元澂的那一刻是松了一口气,这就表示宣王府没事,宣王府没事便是虞素雪没事。 此时一身血的元澂和一身素净不染纤尘的元泌,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在外边杀了两天,你倒是悠闲现在这里练字。”元澂调侃。 元泌道:“要不然呢,我倒是想杀也杀不出去。” “走吧,一起到陛下跟前去吧。”元澂道。 两个人走出东宫往延福殿而去。 御医为延和帝诊治解毒,太子元璂和宣王元瑨在旁守着。 元澂和元泌这会也来了一起守在陛下龙榻前。 延和帝虽然身子动不了,但是脑子很清醒,开始吩咐他们处理后面的事情。 命张皇后暂且软禁在中宫不出,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重查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 待查明此案后,再和此番谋逆案共惩。 第133章 姐弟相认 延和十一年江南浦河决堤贪污案重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查。 东宫也不再保持沉默,太子元璂将自己所知的,以及他所掌握的证据都让元泌交到了刑部。 张家账本隔层藏着一份名单,张家大厦倾覆的那一天,所有的羽翼先被连根拔起。 人证施淳平也从藏身地被带出来,叶暖带着他前往大理寺,将他交给了沈霆。 现在作为大理寺丞的沈霆参与案件为纪家开始洗脱冤屈而十分感怀。 接手了人证,沈霆十分赞叹:“你倒是把人藏的很好呀,张家都翻了个底朝天,谁都想不到人居然被你藏起来的。” “这是世子的真知灼见,就算是他们最后猜测到人在世子手里,但是却也因为傲慢而想不到,世子会把事情交给我这样的小女子。”叶暖道。 的确是这样,就算后来张家已经知道人在元澂手里,怀疑了元澂身边任何一个人,但最终都不认为一个小女子可以做到什么,所以到最后都没有找到施淳平。 沈霆道:“辛苦了。” 叶暖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才是辛苦了。” 回想着一路走来的这十几年,遇到了很多好人,就是因为遇见了叶暖这样的人,所以无论过去多艰难和黑暗,但依旧有很多可以珍藏的回忆与瞬间。 “谢谢你,暖儿。”沈霆十分的感激。 叶暖颔首:“我先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走远后,沈霆带着施淳平这个人证前往审问。 坐在御史台的元澂看着眼前案上堆积成山的卷宗陷入了对于人生的怀疑中,接任御史中丞以来真是巫蛊案还是谋逆案算是都遇上了。感叹了一下自己人生的不易,开始继续埋头处理案子们。 亦杨和石章也在忙着一起分类和查检卷宗。 最后这时隔多年的案子终于在三个月之后结案,以张相为首的所有人同党全部落网。 纪家被翻案的瞬间,沈霆看着卷宗而泪流满面。 延和十一年的贪污案结束之后,剩下的便是张家的谋逆案。 谋逆案的审决是要陛下来判,这案子又得花上不少时日。 对于沈霆隐瞒了自己作为纪庭晟的身份,用沈霆着这个假身份入仕也是欺君之罪,但是延和帝对他进行了特赦。 至于阿姐碧柔,也恢复了作为纪碧柔的身份,终于可以重新拾起作为纪家人的名字。 拿着纪家翻案的卷宗,沈霆终于找到了阿姐住的地方。 这个张家别苑也将作为张家财产被查封,沈霆要接回阿姐了。 踏入别苑,这个时候纪碧柔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看见弟弟的瞬间便上前紧紧拥住了他:“庭晟,我的庭晟。” 沈霆不由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哭:“阿姐,阿姐。” 两个人相拥而泣。 “我让阿姐受苦了,我回来晚了,阿姐。”沈霆实在觉得太抱歉了,对于阿姐实在太抱歉了。 纪碧柔轻抚着沈霆的后脑勺:“我们都活下来了,我们都活到现在了,实在是太好了。” 沈霆调整了心情,随后挽住了阿姐的手臂:“阿姐我们走。” 纪碧柔点了点头。 沈霆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驾着马车前往皓月楼。 顾清铭和沐凡霜他们已经在等着。 马车到了皓月楼之后沈霆下车,随后扶着纪碧柔慢慢下来。 “阿姐,这是顾清铭,这是沐凡霜,还有柯昊。”沈霆让纪碧柔认识他们。 纪碧柔笑容温柔,与他们一一问好。 沈霆扶着纪碧柔往后院去,先让她住在自己隔壁的屋子,屋子已经收拾出来。 “请阿姐暂时住在此处,纪家大宅已经还给我们了,但如今毕竟要修缮,恐要来年夏才能住人。”沈霆道。 纪碧柔坐在椅子上,翻看着纪家翻案的卷宗不禁又泪流而下,她心里也有数沈家大宅如今不过就是废墟。那种程度不是修缮,而是重建。 “住在何处我并不在乎,只要我们都还在就好。”碧柔含泪。 沈霆蹲下身子紧握着她的手:“阿姐,以后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不会再让阿姐你受委屈了。” 纪碧柔点着头:“好,我们能团聚已是不易。” 沈霆道:“阿姐,我平日都在大理寺忙,你若有什么需要就跟凡霜他们说。” 纪碧柔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只是她心里很在意张现的情况,犹疑着不知道能不能问。 看出阿姐有心事,沈霆不由担心:“阿姐有什么事?” “张现他?”纪碧柔终究还是问了。 沈霆道:“张相以及张硕、张现都在天牢里了,毕竟是谋逆,株连应该难免。但张现会不会是死罪难说,毕竟他没参与谋反。” 凭张家这么大的罪,实在是很难讲,张现能保住命吗? 就算恨张家,纪碧柔也不希望张现会死。 见她如此悲伤,沈霆尽力安抚着她:“阿姐,不要想了。” 对,她不该想着了,但这时候她又想起来了:“对了,暖儿呢。” 沈霆一笑道:“暖儿便是皓月楼的楼主,所以阿姐放心住在这里。” 这话让纪碧柔莫名的安心终于也露出笑容:“原来这是暖儿的地方。” 沈霆点头:“所以放心住下。” “看来以后能时常见到暖儿了。”纪碧柔道。 沈霆道:“阿姐看来很喜欢暖儿。” 纪碧柔道:“在我眼里暖儿和你是一样的,你们对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家人。” 之后纪碧柔便在皓月楼住了下来,纪家大宅的重新修建是陛下额外的恩典,按照修建的进度会在来年的立秋之前落成。 关于张家的谋逆案,这一年冬里对张家查抄已毕。 查抄之后御史台清算张家资产,元澂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数银子要数到吐血。 越数是越气愤不已,他活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庄园、田地、宅邸、别苑、商铺等等不算,单单只是仓库里的银子就已经数不明白。 “烦死了。”亦杨已经数到烦了:“这么多民脂民膏,这张家早就该玩完了。” 石章也是这辈子第一次对金山和银山有了真正的认知:“算是见了大场面了。” 此时外头下了大雪,一场雪了从傍晚一直下了一整晚,整个盛京城都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朦胧。 第134章 问心无愧 如今延和帝病情好转,张皇后已经被废,幽禁在了思慎殿。 而位分最高的伊德妃进为贵妃,掌六宫事。 今日天气和煦,叶暖陪同素雪进宫给伊贵妃问安。 “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伊贵妃牵着虞素雪的手:“听说崔家的那位公子不错,两家婚事是否已定?” 伊贵妃提起这婚事是崔君麟与伊卉雅的婚事。 素雪道:“婚事已定,来年开春。” 这就让伊贵妃放心了:“好事。”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知足的,张皇后被废这后宫便再也没有能威胁伊贵妃的存在,张家没了就是宣王府一家独大。 失去了张家的太子迟早不会是太子了,宣王会登上皇位的。 现在虞家、伊家、崔家士族也越发坐大,伊贵妃已经放心了。 紧握着素雪的手,伊贵妃道:“该琢磨琢磨子嗣了。” 素雪点头:“请娘娘放心。” 伊贵妃微微一笑,随后素雪起身告辞。 离开了景安殿,叶暖陪伴着素雪走在那长长的宫闱长廊。 无意间瞧见了从延福殿出来的元泌。 都要离宫便同行。 “往后要随你所愿了。”元泌道。 素雪道:“也承蒙殿下的福泽了。” 元泌道:“在这宫里怎么看,我都是没有福泽的人吧。” 素雪道:“殿下说笑了。” “如果我没有福泽是因为所有的福泽都在你身上了,那便也无妨。”就算到了现在元泌依旧愿意用自己的命以及自己的一切,让素雪能到她想要的。 素雪道:“殿下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真心祈福殿下安康,但如果殿下的存在有一天对我来说不利的话,请原谅我的无情。” 如果按照宣王的性情,就算延和帝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对元泌赶尽杀绝,但之后不一定了。 可是太子元璂与元澂之间的约定,元澂是绝对会保住元泌。 只是元泌的身份,但凡他有点野心的话,这江山起码有三成的几率会落他的手里。 所以如果到了最后元泌活下来,但是对于元澂的地位有威胁,素雪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元泌道:“我只问一句,你是比较担心我能动摇元澂的地位,还是比较担心因此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素雪道:“自然是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元泌点了点头:“会如你所愿的。” 雪地路滑叶暖一直扶着素雪,到了车马处,叶暖扶着素雪上车后离宫。 元泌看着她们的车门已经走远后才转身回到东宫。 宫变之后张家已倒,虽然太子元璂不会再是张皇后手中的提线木偶,但是无心于太子之位。 何况张家没了,宣王元瑨已经一家独大,这个时候让元瑨收手不要贪图太子之位那根本不可能。 无论是元璂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还是朝堂的局势来说,他已经对太子之位十分厌倦,今日他和延和帝提起了要自请退太子位。 延和帝心中很惆怅,因为其实元璂心中有仁,能做一位有为的守城之君。 但是也知道万事不能勉强,元璂的确已无心皇位。 延和帝便答应了。 得到了首肯之后元璂便放心的回到了东宫。 元泌见元璂回来,立即上前扶着他下撵:“爹爹。” 进了暖阁里,元泌见元璂日渐憔悴心中不由担心,接过宫人送来的姜汤侍奉元璂服下。 元璂喝了两口便摆手不喝了:“陛下已经允许我自请退太子位。” 这并不意外,元泌已经做到了这一天来临的准备:“嗯,爹爹做自己想做的便是。” 元璂道:“我曾私下去见过元澂。” 这件事元泌还不曾知道:“之前?何故?” 元璂道:“以我自请退位,换取他来保全你的性命。” 元泌道:“爹爹是担心皇叔到最后还是会杀我?” 这元瑨毕竟是元璂的亲弟弟,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疑心病重城府又深,就算一开始能让元泌活着,时日久了疑心越来越重他还是会动手。 所以毕竟元瑨来说,还是元澂可靠些。 元璂道:“虽你很适合京兆府尹这个位子,但当个闲散王爷又如何不好呢?” 元泌道:“爹爹不用担心,无论是要我做个闲散王爷,还是继续管京兆府这个摊子,我心中所求都是无愧无心。” 元璂道:“把你想处置的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处置,只愿你活下去后能平安喜乐便好,毕竟这是你娘亲的。” 元泌点头:“爹爹放心,儿子都记得,我会按照娘亲说的活下去。” 之后太子元璂自请退位虽然是不意外的事情,但是依旧引起朝堂上的哗然。 延和帝也希望在自己还一息尚存的时候能将可以处置的事处置,能安排的都安排在最合适的位子上。 延和二十六年,太子元璂退太子位,封肃王。 次月搬离东宫迁居肃王府。 宣王元瑨距离皇位只剩下一步之遥。 承平郡王元泌,从京兆府尹改任光禄寺卿。 这是延和帝向元瑨表示希望让元泌活下去的安排,因为一向这盛京府尹都是留给东宫,如今自然要让出来。 改任光禄寺卿之后元泌便清闲了很多,适应的极快。 当然跟元泌形成强烈对比的人就是元澂,一天天就没清闲的时候,已经都不知道到底多久没有休沐过。 偶尔唯一能觉得放松身心的时候就是回到宁粹堂用晚饭的时候。 同时这一年花朝节之后,崔氏与伊氏联姻。 崔君麟迎娶伊卉雅为妻。 大婚这一天,叶暖陪着素雪一同去观礼,元澂也捡出来一个时辰陪同。 看上去是崔氏与伊氏联姻,实则其中还有虞氏的主婚,所以这一场婚礼对于士族而言至关重要。 这代表士族之间的紧密关联,以及虞氏如今作为了士族之首的地位。 虞杞衡因平定叛乱有功,进爵镇国侯,仍任羽林军统领。 而虞若枫当日奉皇命救驾有功,命返回雪海关大都护府,进封宁远将军,升任雪海大都护府司马。 此时的虞家今非昔比,不单单是士族之首,也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权贵。 有了虞家对于元澂来说是很大的助力,让他作为宣王世子的地位也稳若泰山。 第135章 尘埃落定 上巳已过,春风和煦,正是繁花盛开的盛春时节。 在护国寺的后山,暮禹依旧一节一节扫着阶梯,此时两个从宫里来的大监走到了他的身后。 暮禹转过身看见他们:“二位这是?” 大监道:“请公子随我们来。” 暮禹放下了扫帚跟随他们离开后山,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往宫里走,入了宫停在外宫,随后跟随大监下车。 穿过宫门又走过长廊,一路走到了延福殿。 延和帝此时坐在榻椅上,裹着毯子。 大监带着暮禹走进寝殿内间,檀香弥漫,暮禹行大礼:“参见陛下。” 屏退左右,延和帝让他入座。 暮禹谢恩入座,颔首低眉道:“多谢陛下。” 延和帝打量着他:“你看着有些瘦弱。” 暮禹道:“小人自幼体弱。” 延和帝道:“你着实不易。” 暮禹道:“小人得陛下垂怜,深感隆恩。” 延和帝的手边有一份卷宗,这份卷宗便是元澂找出来之后交给元泌的那一份,事关二十年多年前的案子。 只是这个案子就算是重新审理,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足以翻案,时过境迁只能被深埋在过去里。 延和帝道:“他们有心查此事,可惜二十年过去已无迹可循,也难以恢复你作为宗亲的身份。” 暮禹原本姓元,是与元泌、元澂同一辈的元氏子弟。 但是出生的时候也来不及取个名字,全家上上下下就已经被灭门。 襁褓之中活下来的暮禹,没有原本的名字。 “小的明白。”暮禹道。 延和帝道:“若说起二十年多前的事情,朕虽然不是凶手,但也毫无作为难辞其咎。但你既然活下来,往后便该好好活着。” 张皇后已经软禁,暮禹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小的明白。” 延和帝道:“逃亡二十多年也是苦了你,往后便是自由身,对于帝王家而言最珍贵莫过于自由两字。只是你心中可有怨怼?” 暮禹道:“有怨怼,有感叹命运,但是也有我值得去守护和珍惜的。” 幼年受过一掌却能活下来,只是一直以来与病魔抗争,活下来已是不易。无论是浮图阁的众人,还是一路走来的风景与遇见的人,能守护这些已经很难。 延和帝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最后太监便带着暮禹离宫。 虽然无法恢复作为宗亲的身份,但是延和帝嘱咐了元澂要对他多加照拂。 以后暮禹就可以不用待在护国寺隐藏身份,已经有了新的户籍身份,往后便是作为暮禹继续活下去。 浮图阁主夜喆也完成了旧主的嘱托,将暮禹抚养成人,如今也不再有任何危险。 知道了这件事情与元泌有关,元泌从元澂手中拿到卷宗之后开始调查,后来得知了暮禹的存在。 既然张家已然没有威胁,元泌便将此事禀告给了延和帝,原本是希望能恢复暮禹的宗亲身份,但是的确是二十多年太久。 他们着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重查,而且暮禹出生后也还未来得及取名录牒,难以验证其作为宗亲的身份。 可就算有些遗憾,但是暮禹觉得能恢复自由身,往后可以四处随意行走便是比任何事都好。 夜喆让暮禹一定要去向元泌致谢。 由于暮禹的事情解决,其中有元泌与元澂的相助,也脱不开皓月楼的庇护。 自此浮图阁也和皓月楼化干戈为玉帛,起码暮禹和叶暖作为朋友的现在,两边关系已经从互相利用变成协作。 皓月楼不用再担心突然可能被浮图阁背后捅刀子,也不用担心张家一直挑衅,现在就是专心在与萧家的协作上。 按照虞素雪规划的版图,皓月楼的生意不能止步于此,要跟着萧家这艘大船乘风而起。 朝堂之上延和帝已经透出要禅让的风声,宣王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 元澂也忙完了手头的最麻烦的案子,终于可以松口气。 走出御史台觉得阳光明媚,已经很早没有这么早就从御史台出来。乘上马车想要给素雪买点点心回去,路上经过承平郡王府便下车。 调任到光禄寺之后这元泌就很清闲了,时常待在府里,不是种花就是练字写诗。 听到元澂来了让人将他请进来。 进了书房将一份点心放在桌案上,元澂看着他如今闲云野鹤的样子不由道:“你如今倒是自在。” 元泌道:“自然。” 没有了张家,他也和张雁已和离,除了担心父亲的身子以外,元泌已经是无牵无挂。 元澂道:“来气。” 元泌此时在作画,画的是青山绿水,他打算等到父亲身体好些便陪同他下江南游玩。 “你气什么,禅位在即,你很快就是亲王了。”元泌道。 元澂道:“我一天天累死累活,你倒是逍遥自在了,来气。” 元泌道:“我倒是想给你分忧,可惜我但凡有点显眼,恐怕都会被宣王杀掉的。” 宣王是自己的父亲,元澂很明白他的手段和猜忌,他这个儿子都十分如履薄冰。 元澂道:“那你还管暮禹之事?” “人是皓月楼在庇护,我不是在帮暮禹,而是在帮素雪。”元泌道。 元澂眯着眼看着他:“果然是死心眼,你既然已经和离,也该另择良配了,天天别想着有主的名花。” 元泌道:“给你点威胁也好,这样你就不会有负于她。” 元澂道:“天地良心,你心底门清,以雪儿的性情,不等我负她,我已经先见了阎王。” 说话间便起身离开。 看他人走了,盯着桌案上的那包点心,元泌吩咐小福子先收起来。 立夏之时尘埃落定。 这一年夏宣王元瑨被立为皇太子,同年延和帝禅位。 皇太子元瑨登基为帝,改年号庆熙,为庆熙帝。 十五天后潜邸正妃慕容妘册封为后。 这一年开始便是庆熙元年。 同年秋,皇二子元澂册封为睿王、皇三子元沚册封为安郡王、皇五子元湳册封为祈郡王。 离开了泰安园,已经贵为睿王妃的素雪牵着叶暖的手搬进了睿王府。 为了素雪住的舒心惬意,元澂安排了住在揽月园。 揽月园清幽,正堂清芷堂颇为华贵,花了不少心思。 第136章 揽月园 素雪挽着叶暖踏入了揽月园的清芷堂, “暖儿觉得如何?”素雪问。 叶暖道:“园子很漂亮,又很清净。” 清芷堂的后堂素雪是安排给叶暖住,是揽月园里除了正堂之外最大的屋子。 比之前叶暖住的屋子大了一倍,素雪携着她走进后堂,四处细细看了看是否还有需要添置的。 素雪道:“那边我给你隔出一间密室,有机关门,也不怕有人打扰你配药,两个柜子都很大,药材和各类药粉的瓶瓶罐罐都可以收在里头。” 最满意的一定是这个密室,之前住在宣王恐人多眼杂,所以叶暖只能把药粉一类的瓶瓶罐罐收在床底下,现在不怕打扰也够放东西了。 看着叶暖笑容满面的摸着药柜素雪也开心,走到内间卧房瞧了瞧,看床榻是否够软,被子是否够厚。打开柜子看了看预备下的冬被和冬衣是否都妥当,又看了看檀香品质可否,梳妆台里的首饰是否齐全。 看完一圈素雪觉得还得添置不少东西,叶暖总是不在意这些住行上的物件可不行。 还有习惯上也要慢慢将她往世家女子方向上教导。 安排了两个妥帖的侍女开始来照顾叶暖的起居 “阿雪,我不需要有人照顾。”叶暖虽然已经适应自己不是奴婢,但是现在有人来照顾她,实在觉得难以适应。 素雪柔声劝道:“我知你不适应,都没让你一定要使唤她们。只是屋子这么大,也该有人打扫和归置,你不许推脱。” 叶暖还是觉得很不适应:“可是阿雪,我可以自己收拾。” 素雪道:“你觉得石章和亦杨会自己收拾屋子洗衣吗?也定是在各自府上前后有人服侍,都不是让你直接开始使唤人,只是这些活都不是你该做的了。” 叶暖道:“石章和亦杨都是世家子弟出身给殿下当伴读,他们在家也是公子哥,自然也是前呼后拥有人伺候惯的。” 素雪道:“暖儿,从先开始你要记住你是出身虞家的女子,你的户籍已改,你的心也要开始明白,该如何成为一位世家女子。” 原本素雪安排是要直接让父亲虞杞衡直接收叶暖为养女,只是伊玉姗还存着些心思,念着万一能许配给虞若枫。 故而最后退而求其次,让伊玉姗的兄长伊仲名义上收叶暖为养女,将叶暖的户籍再次更改。 所以如今叶暖名义上已经是伊家的女儿,从良籍改为贵籍。 叶暖为自己着想的心意:“阿雪,我知你费心了。” 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暖儿你要明白这是你应得的,按功劳石章和亦杨如今都任指挥使了,只因你是女子不能如他们这般任官职,改为贵籍根本还远远不够补偿你的功劳。” 越说越让素雪觉得委屈生气,暖儿几次下来那么多护驾的功劳,最后也只换个贵籍回来。 叶暖道:“我知道了,阿雪别动气。” 素雪道:“没事,如今暂且这样,将来再想法子起码给你挣个县主回来。” 叶暖微微一笑:“阿雪,这样已经很好了。” “哪里好。”素雪都快觉得委屈死了,她却依旧觉得没关系。 叶暖道:“能陪在阿雪身边便是最好的。” 素雪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慢慢适应作为世家女儿的身份,往后侍女们也会改口喊你叶小娘子。” 叶暖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素雪道:“月银还是两份,一份名头是园子管事,一份名头是殿下的近身护卫。” 全都是特例特办,两份月钱也都按照规制内最多。 叶暖自己都没有花钱的地方,倒也不是很看重月银多少。 从今日开始睿王府便是新家,睿王府上上下下忙着归置。 叶暖也要把自己的各类药材和药粉一类的瓶瓶罐罐开始归置在密室内。 照顾她起居的两名侍女一个叫翠霞,一个叫彩珠。 叶暖收拾好了瓶瓶罐罐和书籍之后走到卧房,看见她们已经帮她归置好了衣物,点上了檀香。 看着屋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叶暖便找到园子的小厨房,开始处理食材,熟悉新的灶台和炉子。 内侍张徇这会来揽月园来找叶暖,得知在小厨房便寻过来。 见他进了小厨房,叶暖疑惑道:“如今你是王府大总管,前头应该忙昏头了,怎么这会子来了。” 张徇道:“你也是揽月园的总管了,我不得是有事嘱咐来的。” 叶暖一笑:“也是。” 张徇道:“你可得赶紧适应起来才好,揽月园这边缺什么,每日你得送往前头去告诉我,这样好各处一起采买。” 叶暖道:“有些是额外要添置的,我从外头自己采买进园可行?” 张徇道:“你是园子管事自然可以,但要记得录账才是。” “王府可真大呀,如今事也多了。”叶暖不由感叹。 张徇道:“这下哪到哪,将来搬进宫去又该如何是好。” 叶暖道:“这还长远着呢。” 张徇道:“这长远不长远呀说不准,快不过是一两年就能进东宫,慢着的话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今天叶暖现在看了一遍大概都有什么需要采买添置的,列了条子递给张徇带走。 这揽月园除了这个小厨房,还有一个大厨房,里面有都是厨娘和婆子做饭。 膳食主要大厨房做,这个小厨房就是用来备药膳补品和煎药做点心,叶暖要每日记录两个厨房要采买的食材。 另外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池水亭台、各处园中的灯笼、屋子里的陈设等要维护修缮之处也要在意,若有损坏也要记录。 食材到各处日用陈设,有缺便每日记录后交给张徇。 至于园子里所有人的若有纷争矛盾,叶暖也要调和规劝。 作为揽月园等的管事感觉着实不易。 第一日叶暖忙前忙后觉得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最难的就是和人说话,要面面俱到着实不易。 等到晚膳的时候元澂赶来园子踏入清芷堂,看着归置的很好便满意了,先问素雪有没有觉得不舒心的地方。 素雪道:“殿下不用操心,若有不妥我自然会添置。” “那便好,你住的舒服最要紧。”元澂看见叶暖这么愁满面不由问:“怎么了?” 元澂还以为什么事,这点事而已:“你能成,就是还未适应。今非昔比你也该拿出点气势来,你也该明白你身份不同往日了。” 叶暖点了点头。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着:“不过第一日,往后便适应了。” 第137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一年,庆熙二年春,元宵才过太上皇崩。 太上皇延和帝驾崩,谥号文,庙号世宗,葬谳陵。 国丧,庆熙帝元瑨服丧百日。 到了三月时,皇太后伊氏病重,慕容皇后与后妃在榻前侍疾。 虞素雪身为睿王妃按位分如今是外命妇之首,为慕容皇后操持外命妇的事宜。 连着几个月叶暖跟随着素雪在王府与宫闱之间走动,日渐熟络了宫中的规矩以及大内内侍省、尚宫局六尚各署。 虞素雪需要让叶暖跟随在她身边熟悉起宫廷里的一切,因为将来不会一直停留在睿王府。 从大年到元宵,再到太上皇驾崩,宫中最大的宫宴和丧礼都赶上了。虞素雪奉慕容皇后之命在旁相助,让叶暖跟随在身边,让她也直接接触到了规格最大的宫宴以及最高规格国丧。 比起背礼记来讲,依靠亲身经历来接触礼仪是事半功倍。 几个月下来叶暖从时常不懂而在宫中各署迷茫,再到现在已经铭记宫中各署的位置与职责,如今已经可以按照虞素雪吩咐独自行走宫中办事。 宫中女官有六局二十四司,六局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 身为外命妇之首的虞素雪时常奉慕容皇后之命行走宫闱,与尚宫局打交道最多,叶暖对六局布局开始熟络。 “尚宫局有司记、司言、司簿、司闱,管六尚事物出纳文籍,皆涖其印署,执掌文书。”叶暖正记着六局二十四局各署。 歪坐在清芷堂的内堂榻椅上,披着披帛喝着药膳汤的素雪看着叶暖这般认真的样子,是一脸欣慰宠溺:“如今可熟悉了?” 叶暖道:“七七八八了。” 素雪微笑伸手牵过她坐在自己身边:“太后近来无恙了,皇后娘娘与各宫娘娘也不必侍疾忙碌,没有那么多事了。” 叶暖道:“幸而现在闲下来些,阿雪你可别操心了,毕竟都有身孕了。” 如今已经入夏时节,跟元澂成婚也有四五年的光景,素雪终于是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素雪微笑着望着她:“你怎么比我还高兴呢。” 叶暖轻抚着素雪的小腹:“怎么能不高兴,里面可能有一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呢。” “暖儿希望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素雪问。 毫不犹豫的叶暖道:“当然都好,虽然睿王殿下肯定希望是小世子的,可是我希望是个像阿雪的小郡主。” 素雪道:“小世子的话对睿王府有好处,能稳固殿下的地位,也能稳固我作为王妃地位。从政局来讲,的确更有益。” 叶暖显得不高兴:“孩子都还在肚子里,阿雪你就开始讲这些了,什么政局利弊的。” 素雪道:“就算还未出生这也是这孩子未来的承担,无论是世子还是郡主都是一样的,如果是世子就要承担起睿王府的未来甚至于天下,要成为皇太孙。就算是郡主,既然享尽人间富贵,自然也要为黎民苍生所着想,需要肩负起来的也要肩负起来。” 叶暖道:“我只愿这孩子一生平安喜乐。” 素雪微微一笑:“生在帝王家,享尽权位同时也要付出代价,哪有什么好事都有的。” 叶暖道:“你和睿王殿下可真是,连自己孩子都要放在权衡利弊的天秤上。” 素雪道:“我的暖儿,你看看太后娘娘,看看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们做出来的选择都不能有私心。所谓王者无私,身为上位者不可思一己之念,要念及社稷江山才是。” 如果王者有了太多私心,做无法做出公正的裁决,社稷的天秤会倾倒,会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 就算只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可他身在帝王家,肯定是愿他是一个贤明的人。无论他登上为皇为王,为君为臣,他若是贤明便能造福一方。 叶暖这些如今都懂了,只是还未出生的孩子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 “阿雪,他都还未出生呢,起码他作为孩子的时候多给他一些爱和欢乐。”叶暖道。 素雪道:“三岁看老,很多人的善恶都是自小落根,可不能大意。” 就算这孩子还没出生叶暖已经开始心疼了,毕竟元澂和素雪两夫妻都是每个人揣着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这孩子将来不得有一千六百个心眼子才够用。 叶暖关心道:“阿雪可还觉得反胃不适?” 素雪将喝完的药膳汤放下道:“有暖儿每日照顾我,又是药膳又是补汤,就算害喜旁的吃不下也无妨呀。” 叶暖佯怒道:“胡说什么呢,阿雪什么都要吃,等会晚膳尽力能吃就多吃些。” 素雪道:“暖儿~你怎么只疼惜孩子不疼惜我了?要是吃太多太补了,孩子个头太大,生的时候可万般难受了。” 一听让叶暖担心的不得了:“真的吗?那该如何是好。” “所谓过犹不及,养胎也是如此,要补得得当才是最好。补太少胎儿不稳,补太多胎儿太壮硕也伤母体,故而也要得当才好。”素雪耐心柔声细说。 原来养胎的道理也有那么多,叶暖着实是没有想到呢。 “我希望他能平安出生,是个康健的孩子,但是阿雪更重要。”叶暖道。 就算没有孩子也不会影响素雪的地位,庆熙帝登基之后封赏,虞杞衡从镇国侯晋爵镇国公,从羽林军统领升任禁军统领。况且虞家又是士族之首,背后还有士族们的势力。 在那一场宫变之后,张家败落之后张家在商场上的势力被虞家为首的士族们瓜分。在素雪的布局之下,虞家成了最大的赢家。 况且素雪手里还有虞家七成的产业,另外加如今完全加到叶暖手中的皓月楼,就算没有子嗣素雪的地位也不会被影响。 素雪道:“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安出生,毕竟这关乎着睿王府的局势。” 比起素雪来说,是元澂作为睿亲王更需要这孩子。 可以让侧妃生出一个子嗣让给素雪抚养,但是少了这层血缘怕未必能到虞家支持,所以只有素雪所生的世子才会得到虞家全力辅佐。 元澂需要虞家的势力,因为庆熙帝元瑨对于元澂这个儿子有所忌惮。 按道理原本应该可以直接册立元澂为皇太子,偏偏庆熙帝没有这么做,而是册封为睿王。并且如今还让安郡王元沚入了户部,祈郡王元湳入了刑部,扶持他们来制衡元澂。 如今庆熙帝就是忌惮虞家和睿王府。 第138章 生在帝王家 无论当年在玉里关还是在雪海关时候庆熙帝元瑨与虞杞衡是如何的并肩作战,在盛京城的波云诡谲里又是如何扶持元瑨登基,到如今都不必谈什么情谊。 其本质到现在,掰开来细说都是互利互惠的政治交易。 而叶暖也是睿王府与虞家的既得利益者,无论如何都卷入了权力纷争中。 但是叶暖心中没有对权力半份渴望,从八岁执剑的那一刻到现在,十多年的岁月中,那一刻剑心为素雪而生。 到现在的所想所念也不过是为了素雪一人。 “我会保护阿雪,也会保护这个孩子的。”叶暖心中充满的信念,无论前路如何,都无所畏惧。 素雪心中十分疼惜叶暖,一路走来,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若非有叶暖她的心中不会如此平静祥和。 极尽温柔的轻抚着她柔软细腻的鬓发,素雪道:“是互相守护,是互相扶持。” 叶暖点头:“对。” 素雪满心欢喜,不在于从前也不在于将来,而是此时此刻有叶暖在身边已是人生的圆满。 人这一生如何能遇到一个人,可以彼此坦诚相待毫无保留,可以毫无顾虑的将背后交给对方。许多人倾尽一生都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素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得一人在身边无惧风雨相伴。 “将来我们还要面对很多事,现在才是真正的棋局开始。”素雪道。 从虞素雪成为睿王妃开始,才是真正入局。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离那个最高的位子以及无上的权力之路,这真正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叶暖无奈道:“养胎就不要想这些了,还是想着晚膳吃什么吧。” 素雪宠溺一笑:“暖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喜欢吃的,阿雪现在一闻就害喜。”叶暖道。 素雪道:“那也无妨呀,我少食多餐便好,把你饿坏了就是大事了。” 叶暖道:“把我的小世子或是小郡主饿坏了现在才是大事。” “在我眼里暖儿更金贵。”素雪道。 叶暖道:“阿雪这样说,孩子会伤心的。” 素雪道:“不会的,等他出生后一定和我一样都很珍视你。” 到了黄昏的时候,从御史台回来的元澂进清芷堂用膳。 洗过手之后远程元澂便急忙上前扶着素雪落座,然后蹲在她身前关怀道:“今日如何?” 素雪道:“无妨。” 元澂安心的坐下:“你且养着,少操心些,等到孩子出生再说。” 素雪道:“暖儿已经分担了许多,两位侧妃也担待了很多内务,只是手上产业的账目还是要自己过目才放心。” 元澂道:“你也是疑心病重的。” “这话说的,殿下如何不是呢。”素雪道:“虽说用人不疑,人才也的确多,但都利来利往只是利益牵连罢了。能有几个叶暖和石章、亦杨这般的金玉之心?” 说到这个话题就让元澂糟心,如今比从前好,现在看到不能用的就能直接让他们走人。但是虽然有能用的人了,但是一个个比泥鳅还滑。 这一天天跟天斗跟地斗跟命斗,还有跟一帮下面泥鳅拉扯,还要跟朝堂上的一群老奸巨猾的狐狸周旋。 若非身边还有石章与亦杨这样的可信的之人在身边,元澂都不敢想自己该如何的孤独。 怪不得帝王都是孤家寡人呀,自己很庆幸比父皇庆熙帝幸运,起码他走到现在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走。 至于将来的话,元澂也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人。 也想改变一下作为王道之路的命运,难道走上那个位子,就必须当孤家寡人吗? 想想祖父延和帝,再看看现在的父皇庆熙帝,他们坐在那个位子上冰冷的像寒石一样。要和妻子互相算计,也要跟儿子互相算计。 元澂不由感叹:“前路难行呀,若非有他们,越发显得这条路空寂。” 感叹间元澂习惯性的将烤鸭腿放进了叶暖的碗里,他很喜欢叶暖吃饭的样子,因为她每顿饭都会吃的很香,每粒饭也都不会浪费。就算自己疲惫的回来根本没有胃口的时候,看着她吃饭时候的没心没肺,自己也能多吃几口。 素雪道:“我也是如此。” 没有叶暖的话,素雪或许也会走一样的路,但是这一条路会非常的寂寞和悲凉。 元澂见素雪没有怎么动筷子就担心道:“怎么了?没胃口吗?” 素雪道:“嗯,有些吃不下,但是无妨,晚些再吃点其他。” 元澂不由担心她的身子:“辛苦了雪儿了。” 素雪道:“应该的。” “我心里想只有御史台可不够。”元澂道。 素雪也是这么想的:“对,也该筹谋一下了。只是我爹是禁军统领,为了压制他的军权,如今兵部直接掌握在了陛下手中。兵部是不行了,这元沚在户部,元湳又在刑部。” 元澂道:“想办法拿下盛京府尹。” 只是这盛京府尹的位子一向都是东宫的饭碗,是留给东宫任命的,之前元泌作为太子长子所以才被指派这个位子。 如果在没有东宫的情况下,这个位子就是由陛下任命。 陛下要制衡元澂,直接让陛下指派着实不易。 素雪道:“那该好好筹谋一下了。” 元澂道:“就算我不直接坐,这个位子也要换个合适的人。” 素雪点了点头:“对。” 就算元澂不能任盛京府尹,也要想办法将这位子安排给他们的人。 听着他们两夫妻的对话叶暖着实心疼孩子,他的爹娘都是心眼子都放在朝堂里的人,连孩子都在他们权衡利弊的之下。 就算生在帝王家,叶暖也希望比起斗争和阴谋,这个孩子能得到更多的是爱,看到这世间更多的美好和善意。 到了次日天未亮。 叶暖已经醒来后洗漱更衣,便开始在小厨房忙碌,熬上红稻米粥备下开胃小食便等着芙花来接手之后。芙花和怀蕊伺候素雪起身,叶暖便开始安排揽月园里的事务,这也半年多了,这园中各处的掌事嬷嬷已经被叶暖磨的安分守己。 从这半年来叶暖悟出个道理,就是无论这个嬷嬷和侍女们多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先恐吓再加点恩惠就可以基本拿捏。 所谓就是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关于恐吓和威慑这件事情,叶暖还是从浮图阁主夜喆身上学到很多。 浮图阁在从一个杀手组织开始洗白,渐渐要成为一个正宗的江湖门派,能从他的手段里找到如何对付下三滥和厚脸皮的招数。 按照素雪说的,所谓人的劣根性都是互通的。 浮图阁主夜喆对于下三滥和厚脸皮的时候就是要比他们更下三滥和更脸皮厚,还要分人看看到底要用威慑还是恐吓。 比如有个看园子的嬷嬷,特别爱赌钱喝酒,而且还聚众。 叶暖就放任着她一直赌着,然后用沐凡霜的老千法子让人给她输的一塌糊涂,趁着用割手指还债作为恐吓的时候叶暖再出来救她一下。 如今安分的不得了还对她千恩万谢。 如法炮制,叶暖现在作为揽月园管事算是拿捏了园中的内务。 毕竟素雪身怀有孕,叶暖更不希望让她操心园中的事。 第139章 纪家重建 今日将园中的内务吩咐妥当,叶暖便开了单子往王府内侍司将需要采买和置办的交给内侍张徇。 张徇见她如今游刃有余也放心了。 “看来如今很是手到擒来了。”张徇道。 叶暖道:“王妃苦心教我这么多年,不能白瞎吧。” 跟在素雪身边就算叶暖没有心眼子也该有点本事练出来了。 张徇笑道:“的确如此。” 叶暖另外将一盒花茶给他:“新制的花茶,你与内侍司的众人一起用。” 张徇接过花茶:“忙忙碌碌的难得你还有功夫制茶。” 叶暖道:“王妃如今胃口不好,其他茶喝了恐夜里睡不安稳,还是花茶好些。配上雪梨一起煮又香,加点糖王妃也爱喝。” 现在的叶暖真的是可以独当一面了,张徇都不禁心里感怀许多。 “叶小娘子真的长大了。”张徇道。 叶暖道:“也是多亏你们的指教。” 张徇道:“我可不敢当,都是殿下和王妃待你好。” 叶暖点头道:“我明白的。” 张徇道:“看你的样子今日是要出门?” 叶暖道:“嗯,今日有闲暇我要去护国寺给王妃求平安符,另外也有四五个月不曾去过皓月楼了,也该去瞧瞧了。” 张徇道:“路上小心些。” 出侧门马车已经备好,先是一路到了护国寺,进大雄宝殿里虔诚祈福。 求了签,只愿素雪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摇出一支上签,叶暖松了口气。随后起身到了求了平安符,小心翼翼到藏进怀中。 从护国寺出来坐上马车一路到了南城区的民安坊,马车停在了皓月楼外。 皓月楼作为百货店生意依旧很好,因为瓜果蔬菜都是从虞家庄园直接送来,可以压低价格以便惠民。 叶暖踏入皓月楼,虽然她作为楼主,但是皓月楼主要依靠顾清铭作为大掌柜来出谋划策。 而负责外围的是沐凡霜,处理市井势力上的纷争。 皓月楼本身的防御上,就依靠着柯昊的机关术与谋略。 另外皓月楼除开了本身的百货生意,延伸开来的酒楼游仙楼分别在四个城区都各有一家,是盛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皓月楼作为打探朝堂、江湖、市井、商场等各方势力的据点,四家酒楼的经营与情报由伍展舟掌柜负责。 因为有他们的分工协作才让皓月楼成为盛京城最大的市井势力,盛京城内的三教九流没有不知道皓月楼并且不给皓月楼面子的。 皓月楼最初创建的理由是为虞家产业保驾护航,如今依旧如此。有皓月楼的存在让虞家的庄园田地、商铺、工坊、绣房等产业不受其他势力侵扰。 所有一切的布局和安排,到如今整个虞家产业与皓月楼的运转都是虞素雪的运筹帷幄。 沐凡霜处理了游仙楼有江湖赖子赖账的纷争后一回来就看见了叶暖,立即上前紧紧抱住她:“暖儿,我都五个月没见着你了。” 叶暖轻抚着她的背:“年初大节,又逢太上皇驾崩,如今王妃又有喜了,我走不开嘛。” 沐凡霜道:“我知道,但还是想你嘛。” 顾清铭无奈道:“别腻歪了。” 沐凡霜就不,就腻歪,紧紧抱住不松开。 叶暖只能连带着她一起直接抱起来走到柜台前,然后问顾清铭最近皓月楼如何。 从建立之初到现在也有五年的光景,现在皓月楼的运转十分顺利,也有自己的一套格局。 顾清铭道:“放心,日进斗金呢。” 没人不爱钱的,叶暖听到日进斗金也是觉得开心得很,翻开账本都瞧了瞧:“真好。” 顾清铭看向沐凡霜:“凡霜,你先放开叶暖,她得去看看纪娘子了。” “对喔。”沐凡霜立即放开了叶暖道:“纪家老宅已经重建了,只差添置些家私便可以住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让叶暖很欢喜,立即往后院去见纪碧柔。 纪碧柔坐在窗前绣花,看见了叶暖进院便立即起身迎上去:“暖儿。” 叶暖拉着她坐下,仔细询问她如何,一直没来看她心里很愧疚:“对不起纪姐姐,没来瞧你。” 纪碧柔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道:“你在王妃身边自然有很多要紧事,无妨的。” 自从纪家翻案之后纪碧柔不再愁容满面,有弟弟和叶暖在身边,她如今也时常露出笑容。 见到她开心叶暖便也安心了:“纪家大宅重建,纪姐姐也可以与纪公子一起搬回去住了。” 纪碧柔点了点头:“嗯,对了,你要陪着我一起去瞧瞧吗?我未曾去瞧过呢。” 从前因为纪家是罪臣,弟弟纪庭晟改名沈霆,如今纪家翻案又得了先皇特赦。纪家大宅重建,沈霆也改回了原名纪庭晟。 只是纪庭晟身为大理寺寺丞很是忙碌,虽说几次都说要陪着纪碧柔一起去看看大宅建成如何,但都有公务繁忙而无暇。 叶暖今天正好有车马,带着她去看看也无妨:“嗯,我陪着纪姐姐同去。” 纪碧柔挽着叶暖一起出屋,走到厅堂前沐凡霜得知她们要一起去纪家大宅瞧瞧便要一起去。 便三个人一起上了马车,一路到了城北的纪家大宅。 纪家在最鼎盛的时候三代同朝为官,纪碧柔的祖父曾官居宰辅。 所谓月满则亏,盛极必衰好像的确是人间常理。 树大招风,纪家在最鼎盛的时候败落。 不过一夜之间而已,一个庞大的家族就这样死的死,走的走。 最后只剩下的纪碧柔与纪庭晟两姐弟。 从马车上下来,沐凡霜先下了马车,叶暖再扶着纪碧柔下车:“纪姐姐慢些。” 纪碧柔挽着叶暖的手踏入了纪家。 现在还有工匠在修葺后宅的花园,种一些花草树木。 时隔了十几年才回到家,纪碧柔心中万分感慨,如今这里的一草一木与一砖一瓦都与从前无关。 重建纪家是先皇赐予的补偿,款项从大内特例拨出。 纪庭晟觉得既然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就不必一直缅怀过去,所以纪家重建没有按照过去的样子,而是宫廷匠人的想法重新规划了一番。 重建的亭台楼阁都和纪碧柔记忆中的不一样,但是她明白弟弟的用心,是希望她不要缅怀过去而日日伤怀。 沐凡霜感叹:“不愧是士族,这宅子也太大了。”开始此处逛逛,走来走去。 相携着走在新建的长廊上,柱子上的红漆才干,叶暖问:“纪姐姐觉得如何?” 纪碧柔道:“不愧是宫廷画师与匠人的杰作,这宅子很美。” 见她很是感怀叶暖宽慰道:“想来纪姐姐是比较期盼宅子像记忆里一般,但是从头开始未必不好。” 纪碧柔点头:“我明白的,不该一直沉湎于过去,现在和将来更重要。” 叶暖道:“这么大的宅子还要置不少家私。” “正是如此。”纪碧柔道:“但不过只有我和弟弟两人,所需也不多,最重要是宗祠。” 第140章 造化弄人 其他的纪庭晟没上心,但是宗祠已经最先安置好,纪氏祖先的牌位和画像已经都立在了宗祠中。 叶暖陪着她踏入纪家宗祠。 纪碧柔焚香祭奠列祖列宗,看见父母的牌位时不由落泪。 “爹、娘,庭晟没有让你们失望,他得了探花,又入了大理寺,一切正如爹所期盼的。”纪碧柔落泪:“愿你们保佑他平安顺遂,愿他承爹与祖父的遗愿,掌刑狱,扶律法之公正清明。” 祭拜之后,叶暖扶着她起身往花园走。 因为只有两个人住,大宅虽大也没必要每间都安置家私,先想好会客的正堂,以及各自的卧房、书房、灶房。 先瞧了瞧正堂的规格,群策群力想想该如何布置。 沐凡霜的主意很多,放多少把椅子,又用什么木料。 以及要挂上什么诗画,置上什么样的柜子放上什么样的瓷器。 这多亏皓月楼就是百货店,所以基本什么都有,除了桌椅板凳床柜这些家私要从工坊里订做之外,剩下的瓶瓶罐罐和书画摆设和日用皓月楼都可以直接送来。 至于订做家私的事情,叶暖便让人在虞家的工坊订做。 “纪姐姐不要担心银钱上的事情,这些事情交给我便好。”叶暖道。 除了官中拨出来的款项,要购置更好的家私,叶暖让沐凡霜到时候从她的内库里取钱。 纪碧柔想要推辞,但又念及叶暖的心意。 从前纪家的田产也已经从户部还给了他们,现在的确银钱短缺,想想也不该逞强。纪碧柔打算等到田产和租子来年收上来,日子安稳之后,自然也有回报叶暖的时候。 “你跟着睿王殿下生死里出来的,你的月银和赏赐如何得来容易呢。”纪碧柔从弟弟听说了很多叶暖的际遇,跟着睿王元澂出生入死,几次都是身陷险境。 叶暖道:“我只是想保护阿雪而已,只是保护睿王殿下就是在保护阿雪。” 打心里叶暖从来不觉得如何艰难,一路走来她都不觉得难,因为特别值得。 能看见素雪安康喜乐,那便是她一生所求。 纪碧柔明白叶暖和虞素雪之间相守十几年的情谊,从来只仅限于血缘来决定人与人之间的亲疏。 叶暖和虞素雪之间有着超过了血缘和世俗之情的存在。 至于到底是什么只有她们之间明白,超越血缘的亲情,也超过男女之间的爱恋,是另外一种不沾任何世俗欲念的真挚情感。 是爱,但是是一种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索求的爱。 看完了大宅也想好了置办什么家私,叶暖便委托沐凡霜到时候派人去虞家的工坊订做后送来。 沐凡霜道:“放心吧暖儿,我一定办妥。” 趁着纪碧柔在看花园对布局,叶暖小声道:“银钱上不必省该花就花。” 沐凡霜道:“交给我就对了。” 叶暖道:“庭晟要问起来,你说是官中拨出来的银子够用。” 沐凡霜道:“他那么聪明还能看不出什么木料值多少银钱吗?他到时候回来一看就能知道超出了官中的银子。” “反正到时候也安置妥当了,管他呢。”叶暖道:“纪姐姐屋子里的陈设都规制内最好的来,阿雪常说什么世家女子就该享受身为世家贵女的规格,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纪姐姐虽然之前沦落教坊,但是一直以来被张现所护,衣食住行上没有受过苦,如今自然也是如此。” 沐凡霜道:“还别说,还多亏了张现,虽然身份一朝从贵女落为官妓,好歹被保护了没有去接客奉迎,后来在盛京更是养在别苑。” 其他不说这张现对纪碧柔是真心的,当时无法给她脱籍,但是尽全力护了她的尊严。 叶暖道:“庭晟后来跟我说过,其实纪姐姐在闺中时已经许配给了张现,只是张相和张皇后最后还是毁掉了纪家。” 沐凡霜还不知道这事:“这张现倒是个痴心人。” 叶暖道:“如果张现不是张家人的话,如何和纪姐姐不是一对良人呢。” 沐凡霜不由感叹道:“造化弄人呀,对了张现如何?” 叶暖道:“不知,刑部如今是祈郡王所管,张家谋逆结案之后对于张家人的处置,陛下直接命祈郡王处置。” 沐凡霜道:“陛下这是在忌惮睿王呀。” 叶暖点头道:“对,陛下在忌惮睿王府。因为有功在身,又是陛下嫡子,有虞家的军权还有大臣们的支持。陛下不免觉得睿王现在太冒尖。” 简直是有病,沐凡霜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帝王家怎么这么折腾:“我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能活几年,最后不都得留给自己的儿子吗?除了最小的皇子毛都没长齐,剩下的三个儿子里,怎么看也只有睿王殿下最靠谱。” 叶暖道:“睿王殿下是有本事,可是祈郡王和安郡王也不差呀,又很讨陛下欢心。虽然是儿子,但也是君臣,陛下多疑也怕睿王殿下逼宫造反。” 沐凡霜疑惑不已:“睿王殿下不像那种人呀。” 叶暖一笑道:“我天天跟殿下一桌子吃饭都不确定他的心思,你又怎么能确认他是哪种人呢?” 这话一出不禁让沐凡霜胆寒:“你的意思是,殿下跟表象不同?” 叶暖不知道元澂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意识到了一点,元澂藏了很深的什么。 虞家做大虽然对元澂而言现在是好事,但是等到将来就不一定了,他未必没有防着虞家的后手,这是素雪告诉她的。 叶暖道:“伴君如伴虎呀。” 不知道为什么沐凡霜有些发颤:“看着随和的人,不一定真随和。” 之后由沐凡霜送了纪碧柔回皓月楼,而叶暖回了睿王府。 回到揽月园,立即往清芷堂去。 黄昏已至素雪正等着叶暖回来吃饭,牵过她的一起坐下:“暖儿,今日如何?” “先别管我,阿雪这一日如何?可难受?”叶暖忙问。 素雪摇摇头:“没事,才前几个月罢了,最难受还得是第八个月和第九个月的时候。” 叶暖担忧的皱眉,然后又想起来了平安符,立即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来:“平安符。” 素雪温柔一笑道:“有了暖儿的平安符,这孩子定会平安出生。” 两人相视一笑,叶暖给她盛汤:“来,阿雪。” 今日这汤倒是爽口,素雪就算害喜也能多喝两口:“嗯,这汤今日不错。” 叶暖给素雪夹菜,但凡能多吃几口都好。 素雪关心道:“今日出去一天,你该多吃点。” 叶暖点头提筷子吃饭。 第141章 你的天地 用过饭回到卧房里说话,素雪歪在榻椅上,听着叶暖说起今日的事。 素雪道:“纪娘子日子安稳些了,纪庭晟也能无后顾之忧的办事。” 对于素雪来讲,这纪庭晟是能堪当大任的人,只是他的性情不喜欢依附谁。所以素雪一直以来给他提出的都是协作,赌上未来她能掌握权柄后助力律法严明,来换取他的协作。 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掌握自己的手里。 叶暖道:“嗯,除了庭晟之外也还有崔君麟。” 素雪点头道:“他也是可堪用的,虽然性情上实在是迂腐,但等到在朝堂历经淬炼,也是一大助益。对了,他与卉雅也成婚了一段日子了,他们如何?” 叶暖道:“说是恩爱的很呢。” “嗯,崔君麟虽然迂腐些,但是个正人君子。卉雅又通诗书,两人能一起吟诗作对,是佳偶天成。”素雪道。 叶暖道:“明日大娘子就来看王妃了,说是会带着卉雅同来。”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娘亲了,素雪也是会想念的。 素雪欢喜道:“嗯,明日娘亲来了也可以好好与她说说话,问问老太爷和爹爹近来如何。” 这回芙花来回话。 “殿下已经回府了,张内侍说殿下公务繁多还在书房。”芙花道。 如果说元澂哪点最好,那一定是上进心和不贪图酒色这两点。 能到这两点就代表他的自律是超乎常人。 这也是为什么素雪要选择他的原因,无论心机是否深沉,手段是否狠辣。素雪自认自己狠起来的时候也不当人,所以不怕元澂是个狠人,只怕是一个庸碌之辈。 素雪问:“谁在跟前伺候?” 芙花道:“是张内侍在伺候。” 王府后宅里除了作为正妃的素雪之外,便是两位侧妃付念云与江凝霜两位,以及跟在元澂身边已久的冬莲已经是侍妾。 此外元澂目前后院没有添置人。 素雪在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元澂后院添置人。 “暖儿,你觉得王府是不是不够热闹,让殿下再添些妾室如何?”素雪道。 叶暖不理解为什么素雪会这么说:“旁人都不愿自己夫君添女人,阿雪你反其道而行?” 素雪道:“比起他万一看中我不顺眼的,还不如我挑自己顺眼的送过去呢。” 这话还真是不无道理,比起到时候后宅里有不顺心的人,还不如都安排自己的人。 “我竟然觉得有道理。”叶暖道。 素雪道:“本来就有道理,我的傻暖儿。” 叶暖道:“那你也要问过殿下的意思,要阿雪顺眼的,但也要殿下觉得舒心的人才好。” 素雪点头道:“自然的,我也并非不心疼他。” 毕竟是自己夫君,素雪扪心自问还是爱他的,也是心疼他的,但就是不多。 比起夫君来说,权衡利弊肯定是叶暖和虞家对她更重要。 正如要元澂来权衡利弊的话,江山社稷肯定也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 作为要走王道之路的元澂,他一定是爱素雪的,只是这个爱不会越过他心中对社稷的所求。 叶暖查验了一番檀香之后点燃。 为了以防万一,现在屋子里不放鲜花和香囊,檀香能助眠便只点檀香。 “等到小世子或是小郡主出生便热闹起来了。”叶暖道。 素雪道:“只怕会太过聒噪。” 叶暖扶着素雪起身往床上躺下,掖好被子放下帘帐,吹熄了灯。 外间是芙花和怀蕊两个管事侍女安排侍女守夜,叶暖询问了一番今夜外间守夜的人。 每日外间守夜都是芙花或是怀蕊带着轮流带着一名侍女守夜。 随后叶暖从次间走到当心间,静静的出了清芷堂。 回到后堂进屋,翠霞已经铺好床榻,彩珠备下了浴桶。 走进里间,彩珠上前为叶暖沐浴,翠霞将衣裳备好,沐浴之后起身更衣。 彩珠和翠霞收拾了一番便离开。 没有直接入睡,披着披帛的叶暖走进了密室。 在密室里处理凌鹤送来的密文,取了《礼记》解开秘文。 按道理陛下在潜邸还是宣王的时候,凌鹤是为陛下办事训练暗卫。后来不知道着陛下和元澂之间通过了什么样的博弈,元澂接手了凌鹤与后期的暗卫们。 另外虽然叶暖没有证据,但是她知道元澂派遣石章和亦杨在外还另有人手。 元澂的城府和心计根本不输给陛下,从前还是世子的时候还会卖乖,如今倒是羽翼已丰。 感觉到有人进屋,叶暖戒备着从密室出来,瞬息间灭了灯关上门。 极快的身法将进屋的人压制在柱子上。 “是我。”元澂的声音。 叶暖立即松开了他,随机点上灯。 “殿下?”叶暖疑惑,他这么晚静悄悄的来做什么。 元澂歪坐在榻椅上打量了一番屋子,随即目光落在了叶暖的身上,面色冷峻如霜:“我进院的时候你就该发现,最近松懈了不少。” 叶暖恭敬有礼,颔首道:“殿下责备的是。” “后宅的事不是你的天地,园子能打理到这份上也够了。”元澂心中也是求贤若渴惜才至极,面色稍缓道:“剑法如何?” 叶暖道:“仁剑第四重。” 元澂不由蹙眉:“看来这半年事多耽误了不少光景。” 叶暖道:“阿雪自然更要紧。” “也罢。”元澂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她:“看看。” 叶暖接过信纸阅览之后立即烧掉:“小的遵命。” 元澂慢慢起身,随后离开了屋子。 看见他离开后叶暖进里间入睡。 等到天未亮叶暖已经醒了,洗漱更衣之后出门,先去了小厨房备下药膳。 彩珠和翠霞醒后进内堂收拾叶暖昨日的衣物,以及整理床塌和打扫屋子,随后便离开屋子关上门,又打扫起院落。 药膳备下后的叶暖则是处置安排园子里的事。 今日素雪的娘亲伊玉姗与表妹伊卉雅会一同来。 张徇迎着伊家的轿子进了后宅,落轿之后伊玉姗由贴身的鞠姑姑扶着出来。 伊卉雅也从后面的轿中出来,今天还多了一个轿子,里头是荀家小娘子荀梓缨。 “荀妹妹。”伊卉雅知道到了陌生的地方荀梓缨便会无措,牵过她的手挽着她,安抚着她。 相携着跟随伊玉姗踏入揽月园。 一进园叶暖就迎了上来,微微欠身:“大娘子。” 伊玉姗一见叶暖就欢喜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暖儿近来可好?” 叶暖道:“大娘子放心,小女安好。” 第142章 她们的茶话会 伊玉姗一笑,叶暖带着他们往清芷堂走。 没想到这么大个园子只住了素雪一人,殿下终究是对素雪宠爱至极的。 伊玉姗看着园中光景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清芷堂比起这清雅的名字来说实则十分华贵,家私摆设都是大内送来的最好,素雪从来无论对自己还是身边人都不会吝惜起居上的花销。 素雪见到伊玉姗便要起身,伊玉姗立即上前拦住她:“快别动,你是有身子的人。” 伊玉姗连忙扶着素雪歪回了榻椅上,将毯子盖在膝上。 素雪心中一暖笑道:“娘亲也太小心了些。” 伊玉姗道:“你身子弱,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可得小心些才是。太医来请脉如何说?” 素雪道:“无碍,叶暖也日日代替汤药熬制药膳,虽害喜但也无妨。” 伊玉姗最担心的就是素雪身子,就是因为她自小身子不好落下病根,体寒的症结以至于成婚四五年的光景如今才有了第一胎。 伊卉雅与荀梓缨纷纷落座,芙花与怀蕊上茶。 素雪看着叶暖忙来忙去立即道:“暖儿别忙和了。”伸出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叶暖捧上茶点。 伊卉雅笑道:“暖儿还是这般照顾人。”请她在身边一起坐下:“暖儿如今也是我妹妹了。” 为了将叶暖迁入贵籍,如今名义上叶暖是伊仲的养女,伊卉雅的妹妹。 “卉雅姐姐。”叶暖也不扭捏,毕竟相识多年。 伊卉雅欢喜:“暖妹妹。” 素雪看向了一旁有些羞怯的荀梓缨,掩面一笑道:“梓缨还是这般容易害羞。” 荀梓缨脸一红:“嗯……” 伊卉雅道:“但比从前好些,如今姑母带她出入女眷的茶会,她能壮起胆子不那般羞怯,也能与人说上一两句话。” 素雪柔声细语道:“梓缨妹妹慢慢来便好。” 荀梓缨点了点头。 素雪关心道:“卉雅如何?成婚的感受如何?” 一提起成婚之后伊卉雅面露笑容:“夫君是个很体贴的人,虽然笨拙些,但十分温柔。” 这就让素雪放心了,当时伊玉姗她们没有给伊卉雅选错夫婿。 “这般便好。”素雪道。 伊玉姗道:“门当户对是喜,他们能两情相悦更是好的。” 素雪点头道:“的确如此。” 随后在清芷园的花厅里摆饭。 伊玉姗相携着素雪往花厅落座。 芙花和怀蕊带着侍女们布菜,侍女们又捧着水来让她们净手。 园中景致十分的清幽雅致,亭台楼阁溪水潺潺,可见用心的打理了。 伊玉姗道:“园中这般清幽雅致,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素雪道:“都是暖儿在打理。” 伊玉姗欣慰一笑:“暖儿着实长大了。” 不由得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叶暖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瘦瘦小小又是从花街来的七八岁小姑娘,如今是能独当一面的女管事了。 叶暖道:“都是大娘子和阿雪教导多年,自当不负所望。” 伊玉姗道:“若非本身有金玉之质,再如何教导也不定可堪大用,是暖儿自己的心智坚定换来了如今。” “若非大娘子与阿雪的眷顾,我不过是那浮萍。”叶暖时刻谨记着谦卑的道理,感恩这一路走来身边的所有人。 伊卉雅不由的牵过叶暖的手:“妹妹往后不必再说这般话了,已经是今非昔比,不必妄自菲薄。” 羞怯的荀梓缨也对叶暖道:“暖姐姐你很好。” 风雨多年,素雪见此也心中开怀。 “暖儿多吃点。”素雪给暖儿夹菜。 “嗯。”叶暖认真用饭。 素雪有些害喜,能吃的东西不多,稍微吃了一两口,喝了半碗红稻米粥。 伊玉姗有些担忧:“可还好?” 素雪道:“不必担心,虽吃的少,但一天顿数多。” 见她面色红润想来的确还好,伊玉姗微微放心:“那就好。” 用晚饭坐在挪到花厅里间用茶说话。 素雪问起伊玉姗家中境况,问爹爹虞杞衡近来如何,虞老太爷身子可还硬朗。 自从虞杞衡进爵镇国公,事务也繁多。陛下开始忌惮虞家, 虞杞衡越发小心谨慎。 有了从前纪家的事作为先例,这前车之鉴让虞杞衡时时铭记在心,和陛下维持着微妙的拉扯与平衡。 陛下是虞家掌握兵权来制衡各都护府,同时也忌惮虞家。 而虞老太爷还算硬朗,也不让虞杞衡和伊玉姗为他操心,自个保养身子,每日不过种花钓鱼恬静度日。 另外伊玉姗就是说起家中产业现下的情况如何。 她们在内间说话,外间伊卉雅和荀梓缨正在选花样子。 荀梓缨的画艺很好,平日会送她们不少花样子。 叶暖细细赏鉴:“这个牡丹的花样子着实秀雅。” 女红一般的叶暖也想好好绣出这个牡丹,这个牡丹真的很适合素雪。 伊卉雅挑选着花样子不免赞叹:“每次都感叹梓缨妹妹的画艺,若是男子不得入翰林?宫中画师也不过如此。” 荀梓缨被夸的羞红了脸:“也没有那般好。” 叶暖道:“我听说崔大人的画艺也很好。” 提起夫君崔君麟时伊卉雅便是一脸笑容,可见婚后的确恩爱:“嗯,擅山水人物,但不似梓缨妹妹这般可见细微,能纹描出花瓣脉络。” 她们品茶吃点心,一起绣花谈笑。 荀梓缨对叶暖道:“兄长书信提起,深入敌营探查之时遇险,要我代他致谢暖姐姐的平安符。” 当时在边境与荀熙一别,回赠他的手串时便将怀中的平安符给了他,着实无心之举让叶暖有些惭愧:“荀将军平安便好。” 伊卉雅道:“听说荀将军十分英武俊逸,暖儿觉得如何?” 这荀梓缨完全能从每次兄长的书信中感觉到,他对叶暖的心意非同一般,很是期待叶暖的回应。 但还未开情智的叶暖道:“的确很威风呢。” 平日为人处事已经开始懂事的叶暖,遇到情爱之事还是懵懂天真的样子,不由让伊卉雅一笑。 伊卉雅小声问道:“除此之外,看见荀将军的时候,妹妹可会觉得心里不同于以往?会不会有一种心控制不住乱跳的感觉?” 荀梓缨很期待的望着叶暖。 叶暖细细回想,认真的回忆着,然后摇摇头:“没有,但荀将军为人很好,待将士们亲如兄弟,待我也十分亲切。” 荀梓缨不由追问:“只是亲切?”这让她不由为哥哥荀熙着急了。 叶暖点头:“嗯,将军很亲切的,不同于练兵时候的冷峻。” 荀梓缨失落了:“暖姐姐呀~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看不懂别人的心意喔。” 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伊卉雅又问叶暖:“若枫哥哥呢?也是一样吗?” “公子为人也是很好的,还传授过我落音剑法和身法轻功,助益极大。”叶暖道:“这份恩情我还铭记在心呢。” 伊卉雅妄图从叶暖那清澈的眼中寻出那半分的情愫,可惜宛如大海捞针,踪迹难觅呀。 不由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世间就是会阴晴圆缺。 第143章 星月璀璨 上天给了叶暖在武学上极高的天赋,她不过十八岁就跨入宗师境界,是江湖武林的新一代传说。 但是偏偏少了情弦,成就了剑术上的纯粹剑意,却少了作为妙龄女子的春心萌动。 荀梓缨问:“之前给暖姐姐的话本,姐姐可看了?” 叶暖点头:“很是有趣呢。” “那姐姐觉得男女之情是不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东西?”荀梓缨期待着她的回应。 叶暖道:“情比金坚着实感人,但是负心汉也应该受千刀万剐之刑,遇人不淑时理应大胆和离。” 伊卉雅一惊:“和离岂能是随口说出来的呀。” 叶暖不解:“为何不可呢,纪寺丞说,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大夏律法都有权力让任何遵纪守法的百姓提出和离之请。” 这个纪寺丞就是纪庭晟,伊卉雅这是知道的。 因为她的夫君崔君麟也时常提起这个同科,说这个同科总是奇思妙论,是一个奇人。 荀梓缨不由好奇:“也有女子提出和离的吗?” 叶暖道:“嗯,纪寺丞说卷宗中不少有女子与夫君在公堂对簿和离的情况,大夏律法中,女子和离之后不用退还聘礼,还可以将嫁妆如数带回。只是大多都是娘家雄厚又识文断字的女子,寻常女子在宗法之下难以申求相助。” 伊卉雅道:“夫妻原本应该互相扶持的,可惜呀,总有‘兰因絮果’或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若不能得一心人,女子可否一生不嫁呢?”荀梓缨不由问。 叶暖道:“阿雪同我说,女子的路,绝对并非只有后宅与子女。而凡霜说,如果男女之事不能给自己带来欢愉便没有意义。” 对于伊卉雅和荀梓缨来说实在是骇人听闻,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从伊卉雅来说,因为崔君麟是个体贴她心意的君子,两个人因诗词上都有一样喜欢的诗人,也有一样最喜欢的画师,所以能心意相通。 如果不是崔君麟呢?换做其他人伊卉雅难以想象是否能如现在这般两心相许。 若是不能两心相许,那就错失了这般体会到真正男女之爱的甜腻,或许就同自己的爹娘那般不过是同床异梦。 “男女之爱着实难测,有青梅竹马年少相识的相知,到最后依旧曲终人散。但也有相守终生,唯一人尔。”伊卉雅感怀不已,也愿她和夫君如今是举案齐眉,将来亦能死生契阔。 荀梓缨作为怀春的妙龄女子,对未来有诸多的期待,这份期待里也希望有能遇到一个相依相伴的人。 也在心中细细思量,若是不能与心爱之人是心心相印的话,的确会有太多遗憾。 荀梓缨道:“的确想来倾慕之情,要都是彼此相印才好,否则也不会感到欢愉吧。” 她们说着闺中密话,探析男女之事。 每个人都处境不同谈起男女之间的恋慕之情便都有自己的所想所虑。 会因为不同的顾虑和想法,让她们走上不同的路。但未来无论如何,她们之间的情谊也能创造奇迹和力量,为后来的路照亮了灯。 她们临走前叶暖送了自己的新酿,她们很欢喜的收下。 素雪身子不便,叶暖便送着她们的轿子一路离开了睿王府。 此时已经黄昏时,伊家的轿子刚走,元澂就回来了。 元澂同叶暖回了清芷堂用饭,之后又回到前院书房处理公务。 素雪觉得元澂近来公务越来越繁重,看来他手上又有了新的布局。 叶暖知道素雪在忧虑什么,不由道:“殿下无论如何布局,也动不了阿雪你和虞家半分。也不必操这个心。” 素雪道:“殿下如今忙着与祈郡王府、安郡王府拉扯,还要在陛下跟前演戏,朝堂里也要周旋。我知他难处,也顾及不上那么许多。” 叶暖道:“以殿下的谋略,只有旁人忌惮他的,没有他忌惮别人的。” 素雪点头道:“正是如此。” 叶暖立即打住:“不可再想这些了,等到孩子出生你再思虑。” 素雪微微一笑道:“好,我不想。” 正值盛夏之时,今夜星月璀璨,又见园中的萤火虫飞舞。 听着蝉鸣,歪坐在榻椅上倚着窗户,两个人望着园中的景致。 叶暖手中给素雪扇着扇子,素雪莞尔一笑停住她的手,怀蕊停下手中的活计挪了凳子坐在跟前,取扇子轻轻扇着。 芙花点起檀香,用拂尘驱赶蚊虫:“王妃,太后娘娘寿诞将至,该备下什么礼呢?” 原本太后千秋理应有盛宴,只是太上皇驾崩不过半年,是寿宴应该是免了,但是应该也会在甘泉殿办个家宴。 素雪细细一想道:“我犹记着库房里有一尊墨玉菩萨像供着,如今太后娘娘礼佛,应当喜欢。” “太后娘娘最疼爱王妃,王妃送什么都会欢喜。”芙花道:“婢子会妥当置下。” 疼爱也是建立在太后娘娘是伊家人而同气连枝。 虽说孙子有几个,比起元沚或是元湳,自然是背后有虞氏和伊氏的元澂才跟她更亲。 宫中除了慕容皇后之外,其次位分较高的为安郡王元沚生母的常淑妃、祈郡王元湳生母季娴妃、小皇子元涣生母张昭仪、小公主生母董淑仪。 除此之外其他的嫔妃并无所出,几位娘娘也让她们也冒不出头来。 陛下虽有节制,但是新人旧人也没有断过。 在皇太后寿辰这一日,元澂念及素雪身怀有孕先推了其他公务,扶着素雪先入宫给太后拜寿。 入了慈宁宫,元澂扶着素雪先入殿给皇太后拜寿。 皇太后一见素雪便摆手让她今日免礼,但素雪依旧欠身施礼拜寿。 “给皇祖母拜寿,愿皇祖母松鹤延年,泰山长青。”两人施礼。 叶暖与芙花跟随着行大礼。 皇太后笑容和蔼:“雪儿快免。”亦伸出手来,示意素雪上前。 元澂小心翼翼扶着素雪到皇太后跟前,皇太后牵过她的手便让她在身旁落座。 拜寿之后献上两人所赠的墨玉观音,皇太后欢喜让身边的掌声嬷嬷将寿礼放到一旁,随后元澂先行告退回去处理公务,等晚上家宴再入宫。 第144章 拜寿 皇太后见元澂的背影不由道:“这孩子一如既往的忙碌。” 素雪道:“这是殿下他应当的。” 皇太后笑道:“你倒是不心疼呢。” 素雪宛然一笑道:“妾身自然是心疼的,不过殿下是亲王,理应承担重任。” 皇太后心里也是明白元澂和素雪两个都是一心在正事上,不由道:“雪儿,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万不可思虑过重了。” 素雪点头:“妾身明白。” 随后皇太后看向一旁的叶暖,示意了一眼身边的嬷嬷。 嬷嬷立即让宫女搬了一张凳子到跟前,皇太后对着叶暖道:“暖丫头坐。” 叶暖怎么说现在名义上也是伊家家主的女儿,伊仲是皇太后亲侄子,又是侯爵。 “谢太后娘娘。”叶暖落座。 皇太后和蔼一笑:“今年事多,辛苦你跟随着雪儿前后奔走。” 叶暖颔首:“是小女应当的。” 见她举止有礼,仪态的确是世家女子的风范,皇太后不由欣喜:“暖丫头倒是比起其他世家的女子也毫不逊色。” 素雪从不吝于夸奖叶暖,因为赞美可以培养出一个人对自身的认可与尊严:“我觉得暖儿比其他世家女子都要出类拔萃。” 对于素雪的夸奖无论听到多少次叶暖都会心中感动。 皇太后笑道:“是虞家与伊家教导出来的女子,自然比旁人家的都强。” 叶暖颔首礼致谢:“娘娘谬赞,小女不敢当。” 皇太后道:“如今就不敢当,将来又如何呢?” 这意思是将来元澂登基之后,无论是外命妇的封号,还是其他的恩宠都不会少了叶暖。 作为女子,叶暖的年纪早该出嫁,只是皇太后她们都默认着她已经是元澂的人,所以不会将她当做待字闺中的女子。 素雪是由着她们就这般想,因此便不会问起叶暖的婚嫁之事。在素雪心里,无论是皓月楼还是叶暖自己本身的武艺,她都已经给叶暖铺好了后路,用不着用婚事困住自己。 她要给叶暖的是海阔天空,是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当叶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再做出选择。 虽然叶暖这时还不大明白皇太后娘娘话中的其他意思,也还不明白素雪的苦心,但她也有自己心中所想。 “多谢太后娘娘,小女深知殿下和王妃待小女的好。”叶暖道。 那是难得真挚又纯粹的眼神,在那清澈的眼眸中,皇太后不禁心中一荡,此时她有些明白为何元澂和素雪都很喜欢她的理由。 因为她身上难得的纯真,是不染俗世的真心。 皇太后微微一笑:“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值得睿王与王妃看重你。” 叶暖低眉颔首以示谦卑。 此时皇太后又关怀起素雪的身子:“近来如何?毕竟是第一胎,你身子弱,只恐你难受。” 素雪道:“的确不易,如今渐渐有了为人母的心情。” 皇太后道:“方才睿王在,我见他对你十分呵护备至,你们能鹣鲽情深,哀家心中也甚是宽慰。” 素雪莞尔一笑:“殿下是良人,都是妾身的福气。” 随后安郡王元沚带着正妃沈氏、祈郡王元湳与正妃董氏都来给皇太后拜寿。 皇太后喜笑颜开,到了她这个年纪莫过于是子孙满堂最为欢喜。 除了素雪之外,沈氏也已经身怀有孕,等到来年就更热闹了。 安郡王妃沈氏与祈郡王妃董氏一起陪同皇太后说话,元沚与元湳亦暂且等到家宴再回。 之后又是张昭仪带着小皇子元涣、董淑仪带着小公主文安来拜寿。 只是元涣才五岁,而文安公主也才三岁,恐在皇太后跟前太过折腾聒噪,又有两位王妃身孕恐惊扰了。故而拜寿之后,张昭仪与董淑仪便带着孩子先告退。 另外便是宗亲们陆陆续续而来拜寿。 紧接着是承平郡王元泌前来拜寿。 “给皇祖母拜寿,皇祖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岁岁年年寿绵长。”元泌行大礼祝寿。 见他能来皇太后格外欣慰:“快免礼。” “多谢皇祖母。”元泌献上贺礼,内侍接过。 皇太后十分关怀他道:“你父王如何?” 元泌道:“父王还是身子骨不大好,无法进宫向皇祖母贺寿。” 皇太后道:“肃王也是忧思过度之人,你要好好劝慰你父王才好。” 肃王元璂作为先帝嫡长子,是废后长子所生,虽然自请退了太子之位降为肃王。他亦恐庆熙帝不留元泌的性命而忧虑,又一直思念去世的妻子而成疾,如今是每况愈下。 元泌因此也有担忧:“孙儿一直在劝慰父王,其他还好,只是母妃的死,对于父王而言打击过于大了。” 情深不寿呀,这帝王家其实难得容下情种,人多薄情寡义,但肃王元璂这般痴心人。江山社稷在他眼前也都不如妻儿,着实是痴得很。 皇太后不禁感怀让元泌到跟前来说话:“泌儿,你也该将过去忘怀,再找个贴心的人在你身边。” 鉴于成婚实在太失败了,元泌其实已经不打算成婚。况且以他作为先皇嫡长孙的身份,从前是高贵,但现在放在庆熙帝的眼前就是眼中钉,现在这个身份是他催命符。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他能活着已经是大幸,万一再成婚后生个孩子,这不是拖累了妻儿吗? 元泌只能糊弄过去:“多谢皇祖母记挂,孙儿会看着办,只是今日是皇祖母大寿,万不可为我与父王思虑。” 皇太后虽然厌恶废后张氏,但是肃王与元泌与张家人都不一样,他们都是仁德的君子。 况且如今时过境迁,皇太后不是放不下过去的人,心中是真心将元泌看作孙子:“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哀家知道。” 随后元泌便告退了。 一上午都是来祝寿的,皇太后已经有些乏了,先传膳。而素雪、安君王妃、祈郡王妃三位孙媳相陪用膳。 用过膳后皇太后歇个午眠,黄昏后是家宴。 而王妃们则是到分别到后殿和偏殿歇息。 用午膳后素雪也很是乏累,歪躺在榻椅上小憩,叶暖在旁抚扇相伴。 午间睡意朦胧,叶暖也不禁睡了一小会。 素雪感受到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睁开眼满眼含着宠溺给她盖上了毯子,轻抚过她的鬓间。 看见叶暖恬静的睡容,此番素雪倒是不乏了。 轻扇着扇子,静静的看着她,想着如此这般的过一生便好。 见掌事宫女要给点檀香,查看殿中摆设的芙花走了过来轻声道:“姐姐辛苦,我自己来便好。” 随后请了宫女们退下,芙花取出从府上带来的檀香,换上前查看了一遍香炉,仔细擦了一遍后才换上带来的檀香点上。 随后先将花卉都挪了出去,查遍了殿中的摆设可有问题。 素雪见芙花回到身边轻声询问:“如何?” 芙花道:“查过了无妨,虽然在太后娘娘的殿阁,但也该小心为上才好。” 皇太后肯定是疼爱素雪,也期盼着孩子的出生,但是除了皇太后和慕容皇后之外,这宫里谁都可能是敌人,不得不防。 素雪点头:“芙花你也歇会。” 芙花颔首着退到外间守着,也小憩了会。 第145章 荷花塘 夏日的午后也是静逸,窗外阵阵微风与蝉鸣。 一个时辰后叶暖醒来,素雪感受到动静也睁开眼。 虽然只是一个时辰,但是叶暖觉得睡的很舒服,这样的夏日午后实在太适合午睡。 素雪见叶暖的模样不由觉得她可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暖儿。” 叶暖关心道:“阿雪可累?” 素雪摇头:“不累,我们出去走走吧。” 叶暖点头,扶着素雪慢慢起身。 素雪让芙花守在殿阁,毕竟有随身之物留在此处,以防被人动手脚。 随后素雪便携着叶暖漫步着往花园走。 因为此时在宫中,所以叶暖现在十分警惕着,小心翼翼的扶着素雪,就算是一个小石子都不放过。 每每叶暖专注认真的神情都让素雪觉得十分可爱,轻拍着她手道:“别太紧张了。” 叶暖摇头:“不行的,要小心的。” 素雪也是拗不过她的,随她了。 一路走到了藏书阁后面的幽曲小径,小时候素雪和元澂、元泌总是喜欢来这后面的荷塘。 这里已经从大内走出来,元泌坐在荷塘旁的树下小憩,书盖在了头上。 听到有人来,守着的小福子也没有通报,元泌反应过来应该是素雪。 “雪儿……”元泌取下书看向她。 这一幕正如他们还是孩童时一样。 元泌起身眼神都是关怀与在乎:“你小心些。” 叶暖在石凳上铺上帕子,随后扶着缓缓素雪坐下。 其实不过是刚刚显怀些但是身边人都格外小心翼翼,素雪也拉着叶暖坐下。 素雪看向落座在对面石凳上的元泌道:“如今闲工夫更多了,想来你是常来此处?” 元泌道:“毕竟前面就是藏书阁,我现在不过是个闲云野鹤,时常来藏书阁也实属寻常。” 虽然陛下对元泌还是十分警惕,但是元澂保着元泌,这日子还算舒心。 素雪道:“我都有些羡慕了。” 元泌笑道:“我还是了解你的,平静度日不是你所求。” 素雪道:“只是平静度日恐守不住身边人罢了,我就算自己安稳了,如果没有身边的人,那又有何意义?” 这个身边人指的不是其他,只有叶暖而已。 怎么可能不想着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但是素雪想要的是叶暖一起平静的过日子,可是元澂和素雪都是如果不争的话肯定没有太平日子过。 想要将来与叶暖能过上无忧些的日子,如今只能争。 元泌望着那一塘清荷:“世事变迁,这荷塘倒是没有变化。” 素雪道:“那也是因有宫人打理,若无人打理,便会杂草丛生而荒凉败落。” “花如此,人亦如此。”元泌感怀。 素雪道:“暮禹的事,倒是多亏了你。” 元泌道:“他原本就是宗室子弟,总归有血缘,况且他性情温润是个善人,行君子之道也理应助他。” “他倒是和肃王殿下合的来。”素雪道。 元泌道:“父王懒得理睬谁,暮禹时常来与父王下下棋,倒也不错。” 此时降至黄昏也该离开了,叶暖小心翼翼的扶起素雪,相携着离开。 元泌等她们离开了荷园一会之后再走出去。 皇太后生辰家宴在甘泉宫开宴。 因太上皇崩逝不过半年,故而此番寿宴便只有家宴。 除了嫔妃皇子之外,便是王亲。 皇太后上座,众人拜寿。 拜寿之后落座,起乐,歌舞助兴。 叶暖坐在元澂与素雪后侧的宴案前,素雪时不时望向她一眼,见叶暖望着舞姬们翩翩起舞而专注喜欢的神情,不由一笑。 当吃到什么很好吃的时候叶暖会很满脸笑容的和素雪说。 素雪见她欢喜便也欢喜。 慕容皇后操持家宴今日也无暇跟素雪说上几句话,身边的初夏姑姑便请了素雪到跟前说话。 见此叶暖立即起身扶着素雪一起到了皇后跟前。 初夏搬来小椅落座在皇后身边。 慕容皇后关怀道:“今日可乏?” 素雪颔首道:“妾身无妨。” 慕容皇后只有元澂一个儿子,无论做什么定是都为了儿子着想,这素雪腹中的骨肉不单单是元澂的将来,也是慕容皇后的期盼。 “每月送到王府燕窝如何?”慕容皇后看向叶暖:“王妃可都有在用?” 叶暖颔首道:“回娘娘的话,小女都有每日炖下。” 听到这话也让慕容皇后放心些了:“凡事不可太忧虑,身子定要养好。” 这个儿媳的背后是虞氏为首的士族,以及虞家掌握的兵权,是现在元澂最大的助力。无论是要权衡利弊,还是顾虑儿子爱惜素雪的心情,慕容皇后都会希望她好好的。 素雪道:“请母后放心。” 慕容皇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路不易,只是这路不过才走了一半。” 这话是希望素雪记住,现在她作为睿王妃不算什么,前面的路一路走来,为的可不是王妃的位子。 需要素雪把虞家势力都先专注于扶持着元澂坐上太子,而不要只顾着虞家的利益而忘了大事。 素雪会意而颔首一笑:“妾身理应好好侍奉睿王殿下。” 慕容皇后点头微笑:“辛苦你了。” 素雪道:“妾身应该的。” 随后叶暖扶着素雪坐回了宴席。 元澂不由看向她:“可还好?可觉得累?” 素雪道:“是有些累。” 元澂思量着宴席也过了一半,便起身到皇太后跟前告罪要先行离宴。 这皇太后自然是最关怀素雪的,让元澂好好照顾妻子。 随后元澂扶着素雪到皇太后以及陛下与皇后跟前告罪之后离宴。 坐上马车后素雪便依靠在叶暖怀中,叶暖轻轻搂着她。 元澂给素雪披上毯子:“可还好?” 素雪感受着叶暖的体温与呼吸倒也安心:“只是累了些。” 天下无双的美貌和人称女诸葛的智谋,但是却自小体弱多病。 果然上天不会赐予谁十全十美。 到了王府之后元澂先下车,叶暖扶着素雪从车厢出来,元澂牵过素雪的手便将她轻轻抱起进后宅。 一路到了揽月园,回到了清芷堂。 跟随在后的芙花进屋,叶暖回了小厨房要炖下燕窝 芙花命人准备洗漱,怀蕊已经备下热水。 第146章 他该! 元澂将素雪轻轻放在榻椅上,怀蕊与捧着盥洗之物的侍女们上前服侍。 向她们摆了摆手,元澂亲自照顾素雪,为她洗漱更衣。 之后素雪歪在榻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元澂给她亲自扇着扇子,外头的蝉鸣不断。 叶暖将炖好的燕窝端了进来,坐在榻边要喂她。 素雪见他们过度的小心翼翼不由一笑,自己接过了碗:“你们不必紧张。” 明明是她怀孕,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倒是比自己还紧张许多。 这毕竟是元澂初为人父实在很紧张,生怕有一点闪失。 元澂看着她逐渐显怀的小腹心中是期待又紧张,原本还期盼一定要是世子,可是到了现在觉得无论男女都好,只求素雪和孩子都平安。 “就是暖儿你别紧张。”元澂不承认自己紧张,还要拉着叶暖下水。 叶暖道:“殿下才是别紧张。” 举止端庄小口喝着燕窝汤的素雪无奈道:“我真没事。” 从有孕到现在,其实素雪心里一直都有数,她的确是一点不紧张。毕竟一直都在养身子,有身孕都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有身孕后会让叶暖和元澂那么高兴。 这一个夏过的很平静,转眼又到了立秋。 太医来请平安脉,孩子会在来年三月春出生。 元澂觉得很好,春时万物复苏,这个孩子定会喜乐吉祥,也已经开始琢磨给孩子取名。 立秋的秋收祭典,元澂不想素雪有任何意外,已经向慕容皇后告罪,今年到女娲神殿祈福便不让素雪去。 慕容皇后自然答应,也觉得今年免了才是。 原本秋收祭典叶暖都要去皓月楼和沐凡霜他们一处玩,但是今年不放心素雪便留在清芷堂。 入秋了芙花和怀蕊正收拾打理着衣物,夏季的衣裳清洗后熏香,再以熨斗熨烫之后收纳。收纳入金丝楠木镂空梅花雕花衣箱中,再放上防虫除味的香囊。 叶暖在用荀梓缨所送来的花样子绣着芙蓉。 歪在榻椅上看书的素雪见叶暖认真,伸手拿了橘子剥开喂她。 叶暖吃了口橘子,酸的皱眉:“好酸。” 素雪如今喜酸倒不觉得酸,便又换了葡萄剥开喂她:“如何?” “好甜。”叶暖露出笑容。 素雪微微一笑,自己也品尝了一口葡萄:“的确很甜。” 叶暖道:“今年的葡萄是萧家送来的,竟然比往年我们买的还好。” 这是萧家货船到岸后的第一批葡萄,除了供给大内的之外便是送到了睿王府来。 素雪道:“送来的螃蟹如何?可惜今年我吃不得。” 叶暖一笑道:“没事,我加上阿雪的份一起吃。” 不由觉得她实在可爱,伸手轻抚着她的发鬓,素雪嫣然一笑:“那你切记也要螃蟹蒸好趁热吃,也不可贪多,要不然要闹肚子了。” 叶暖道:“闹肚子的是殿下。” 有的时候元澂从书房忙完政务大半夜到了清芷堂,他如果见后堂的叶暖还没睡,就会让她到小厨房给自己煮个夜宵。 但是前晚留在小厨房的螃蟹忘了收,元澂一时嘴馋吃了,吃了凉蟹闹了半夜肚子。 素雪掩面而笑:“他该!”转念又一想道:“你是揽月园的管事,在他跟前是护卫,给他做夜宵都不是你分内事,下次别管他。” 叶暖道:“无妨,毕竟是殿下。” “不过日子秋收庆典,暖儿你不想出去走走吗?”素雪道:“不必留在这里陪我。” 叶暖道:“庆典每年都有,在阿雪身边我更欢喜。” 到了中午用过了午膳,素雪坐在园中花厅廊下晒太阳,而叶暖正在酿造葡萄酒。 初秋还不算冷,有一些残黄的落叶,听到侍女扫地的声音。 有鸟鸣与树叶吹动的声音,微风徐徐弥漫着一股葡萄的芬香,浸沐在阳光下,素雪不由的倚着榻椅小憩。 檀香绵绵,一旁的茶炉里煮着花茶。 芙花小心翼翼的给素雪盖上毯子。 叶暖忙着酿酒,怀蕊在一旁帮忙,两人说笑着。 时光的流逝中的岁月,也让芙花、怀蕊与叶暖之间的情谊不同,是无话不说的姐妹,也是一心一意为素雪着想而同心同德的同伴。 一起酿造着葡萄酒,在黄昏的之后将酿好的葡萄酒密封之后搬入了酒窖中。 元澂从御史台回来后到清芷堂用晚膳,在园子里闻到一阵葡萄香就知道叶暖今日酿了葡萄酒,每到葡萄的秋季都有酿造一些葡萄酒。 用过晚膳元澂扶着素雪回卧房休息,还有政务要处理元澂先回前院书房。 离开清芷堂前元澂喊了叶暖说话。 走出清芷堂走在园子的长廊上,元澂问:“事办得如何?” 叶暖颔首:“已经按照世子的吩咐开始布局。” 她办事元澂是放心的:“陛下有意扶持荀家来制衡虞家。” 叶暖道:“荀大将军的确十分忠心耿耿。” 元澂道:“虞家如何不是忠心耿耿呢,只是在我和父皇之间作出抉择,都各有打算罢了。” 叶暖道:“除了虞家和荀家,如今南安都护府的董家也很冒头,祈郡王妃与陛下身边的淑仪娘娘又都是董家出身。” 虽然董家远远还比不上虞家与荀家,但是对于祈郡王元湳来说也足够有助力。 陛下有意在军中平衡几家势力,来让权力都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 平分秋色可以,一大独家不行,帝王术最讲究权力的平衡。 要让臣子对自己忠诚,同时要让他们之间形成牵制,不能让他们拧成一股绳,只有刚刚好拉扯才能让帝王权威不可动摇。 元澂在想陛下应该在打算扶持荀熙,但是元澂和虞杞衡都不会看着陛下扶持荀家就什么都不做。 所以元澂如今的布局中有一环交给了叶暖。 在他心里要论能相信的,只有石章、亦杨与叶暖。 “小心行事。”元澂道。 叶暖道:“请殿下放心。” 元澂道:“若有情况随时让凌鹤支援。” 叶暖颔首:“是。” 踏出园门前元澂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她:“除了这事,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了。” 叶暖问:“何事?” 元澂神秘一笑,俯身在叶暖耳边低语。 叶暖听着听着点头:“好,我会让清铭与凡霜办好这件事。” “记得瞒着雪儿。”元澂道。 叶暖认真道:“自然,毕竟是要阿雪惊喜的。” 元澂一笑,转身离开园子。 第147章 伴君如伴虎 这一日一早。 在辰时叶暖已经炖下了药膳粥,怀蕊给看着,随后便处理了园中事务。 陪着素雪在清芷堂用过早膳,洗漱之后就要去皓月楼。 入秋恐凉,素雪给她披上披风:“出门小心些。” 叶暖点头道:“放心吧。” “你走到我都不放心的。”素雪道。 无论叶暖武艺有多高,无论她现在是否已经能独当一面,在素雪眼中的叶暖始终都是那个小丫头。 叶暖道:“我傍晚前会回来的。” 素雪道:“殿下是不是给你派差事了?” 叶暖一笑道:“我毕竟一人兼两职嘛,也终究还是殿下的亲卫。” 虽然是夫妻,但是元澂和布局与素雪的棋局,一向都是各不相问。所以元澂派叶暖去做什么,只能是默认。 “险吗?”素雪问。 叶暖细细思量道:“如今算不上险。” 素雪叹息:“如今不险的意思看来是之后会险?” 叶暖道:“阿雪放心,我没事的。” 对于素雪来说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她不愿叶暖困在四面高墙之下,这墙外的天地也想要叶暖去见识。她有天赋和武艺,理应在适合她的天地去尽情施展。 但是又恐她每次奉命涉险,也想把她留在身边。 没有两全法,无论是广阔的天地还是她的安危,素雪是希望叶暖都有。 “天地广袤,我希望你能看遍山河,但又恐你身处险境。”素雪道。 叶暖道:“虽一路走来多有险境,可也正因如此,我的剑术能长进,也能看到更多风景。” 素雪道:“话的确如此。” 无论走多远的路,去了什么地方,叶暖都会回到她身边。 叶暖披上披风离开,素雪往书房去。 还有这个月的账本要看,也有棋局要部署,看完了账本又传书到虞家。 叶暖坐在马车里开出王府。 在去皓月楼之前先往纪家来,纪碧柔与纪庭晟已经搬回纪家有些时日,但是叶暖还未曾来过看望。 马车停纪家外,叶暖从马车上下来。 管事的进去通禀,叶暖走进纪家。 因为是重修的宅子看着很崭新,沿着长廊往后宅后,听见叶暖来了纪碧柔立即走了出来。 “暖儿。”纪碧柔欢喜的拉住叶暖的手。 叶暖微笑道:“碧柔姐姐。” 纪碧柔才用过晚膳送了纪庭晟出门。 “庭晟前脚才走的。”纪碧柔拉着叶暖进内堂说话。 叶暖道:“他倒是勤,好像也从不休沐的。” 两人落座,侍女奉茶。 纪碧柔道:“可不是嘛,有案子的时候忙案子,没案子的时候也不闲着。” 除了作为大理寺丞,纪庭晟毕竟也还有素雪交代他的事要做。 叶暖道:“能者多劳。” 纪碧柔笑容温婉:“正如暖儿你一般。” “我才不算呢。”叶暖道:“我毕竟虞家与陛下所培植起来的,都是分内事。” 有虞家的眷顾养育之恩,有曾作为陛下门下暗卫时崔侍卫的教诲之情,因为有他们所以她才会是一柄可以堪大用的剑。 无论是守护素雪还是保护元澂,都是她的理应要做的事情。 纪碧柔道:“暖儿,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铭记感恩。况且虞家的养育之恩,那也是你尽心尽力为虞家任劳任怨换来的。陛下的培植,也是你在万里挑一里面自己争出来,用自己的命和血得到的。” 虽然说素雪和元澂都对她很好,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到一次次不顾性命的拼尽全力。 就算如今已经不是奴婢,就算脱离王府她能一个人过的很好,可是依旧留在了睿王府。只为了心中想要守护的人,也毫无所求。 从自己弟弟口中听说叶暖这一路如何走来,纪碧柔只有心疼而已。 不过是小女子,到底是怎么全是刀剑的苦训中走出来,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从沙漠炼狱里活下来。 现在得到的,其实都她自己争来的,只是她心中太过看重素雪,而没有关注到自己本身也是个可怜人。 “暖儿,你得到的,都是你值得的。”纪碧柔道。 看着她眼眶泛红,就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叶暖一笑道:“碧柔姐姐,我过的很好。” 纪碧柔看着笑容里的幸福感,就知道她心里是真的满足:“暖儿,朝堂的事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小心谨慎才是。” 叶暖道:“嗯,我会铭记于心的。” 对于陛下和睿王,素雪也有时刻告诫她定要小心谨慎,帝王心之深难测。 纪碧柔紧握她的手:“有难处和庭晟商量,他一定会倾尽全力相助的。” “他和我原本一直以来就走在同一条路上,放心我们互相照应不让你担心。”叶暖道:“我今日是看看姐姐你是否能适应新的日子。” 纪碧柔道:“自然适应,毕竟是现在回家了。” 叶暖道:“姐姐若有什么短缺尽管派人去皓月楼跟凡霜说,你我之间不要客气。” “你就别担心我了。”纪碧柔道:“原本我们纪家庄子田地也都收回来了,来年就能正常收租子过日子,也就我和弟弟两个人,没有短缺的。” “那就好。”但叶暖能感受到碧柔心里还有什么心事,大胆猜测了一番道:“姐姐心里是不是放不下张公子?” 被说中了心事纪碧柔也不和叶暖假装,因为她思虑了很久,一直很想请叶暖打听一下,只是又无从开口。 纪碧柔点头:“我想知道他现在如何……” 叶暖道:“碧柔姐姐,我给你想法子。” 纪碧柔担忧道:“我想问却不敢问,毕竟是张家是谋逆,我怕你去打听也有危险。” 叶暖道:“时隔一年大局已定,况且已经是秋后,若要处置也应该是这两个月内的事了。现在再去打听,想来不是难事了。” 处置……纪碧柔的心里着实不想张现死。 纪碧柔道:“对呀,秋后了。” 所有的处决都是在秋后…… 叶暖宽慰着她:“想来姐姐心中也是明白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纪碧柔不由叹息:“是呀。” 轻轻拥抱着她,叶暖安抚着她。 “有一事,我要告诉你。”纪碧柔在叶暖耳边说出了一个秘密。 听到这个秘密之后叶暖先是一惊,随后脸色平静的看着她:“姐姐……” 纪碧柔道:“这件事只有你和庭晟知道。” 就算有千言万语,如今叶暖只是道:“姐姐受苦了……我会守住这个秘密。” 纪碧柔道:“很多事情没有选择,都是阴错阳差。” 第148章 漫长的岁月 人的生命里总有大大小小的意外,这些意外时好时坏,是命运里无法确定的存在。 从纪家离开之后叶暖前往皓月楼。 今天萧家有一批货船到,沐凡霜带着人手去看场子。 顾清铭一如既往的在柜台前忙碌,总是有算不完的账和处理不完的琐事。 今日楼中生意好,柯昊也下楼来帮忙。 顾清铭看向叶暖道:“你来了。” 叶暖道:“前日传书委托你的事如何?” 顾清铭道:“东西已经都在丙号库房里了。” 叶暖一笑道:“辛苦了~” 顾清铭道:“只是让人采购回来而已,不算麻烦的事。” 看见正在给客人推荐百货的柯昊,叶暖道:“清铭我要先让柯昊帮我一下。” 顾清铭道:“去吧,其实忙的过来。” “辛苦你了。”叶暖说着就走到柯昊跟前,带着他离开皓月楼。 坐上马车前往城内河附近,两人下车。 柯昊开始观测距离,用软尺测距:“从游仙楼的阁楼来观,这里的确到时候视野最好。” 叶暖道:“到时候放在这附近燃放也安全不少。” 柯昊点头:“放心吧,到时候不会出错的。” 叶暖道:“嗯,就是明晚了,所以我明日来跟你们一起安置。” 商量好了明晚的安排之后两个人回了皓月楼。 回到皓月楼叶暖先让马车回去,因为她还有元澂吩咐的其他事要办,为了行事方便先换了男装,随后骑上马前往禁军军营。 奉元澂之命会见虞杞衡,吩咐和交代了一些事情。 陛下一定会让荀家来牵制虞家,既然如此元澂也要在与陛下的博弈中换取什么。 交代完了元澂吩咐的事后,叶暖在黄昏的时候赶回了睿王府。 正巧看见了元澂从御史台回来。 护卫元澂左右的石章和亦杨看到她后立即上前打招呼。 “叶暖。”石章道。 叶暖微笑:“你们也回来了。” 亦杨道:“你是不是又酿了新的葡萄酒?” 叶暖道:“对呀。” 给他们三人说话的机会,元澂先进了府。 三人一边进府一边说话。 “可惜现在没闲暇去钓鱼。”亦杨实在很想他们三个人再一起去钓鱼喝酒。 石章感叹:“可不是嘛。” 叶暖道:“你们两个得了~休沐有空去棋社下棋,居然没空去钓鱼?” 亦杨道:“我们三个人休沐都是岔开的,总要有一个人守着殿下安危。如果不是一起去钓鱼,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独钓虽有趣,但是还是我们一起去更有意思。”石章道。 亦杨道:“我们上次一起钓鱼还是去年年初的事。” 叶暖道:“对了,我们明日可以一起小酌呀。” “对呀。”石章道:“小酌一番也好。” 亦杨道:“记得带上葡萄酒。” 叶暖答应道:“放心~” 随后叶暖回后宅,亦杨和石章去督查安排今晚王府的护卫部署。 叶暖回到了揽月园的清芷堂用晚膳。 素雪正等着叶暖坐下净手之后才开饭。 元澂先了口豆腐鲫鱼汤,倒是很鲜。 “今日这汤不错。”元澂道。 素雪笑容温婉:“殿下喜欢喝便好,暖儿也快尝尝。” 叶暖点头品尝着汤:“嗯~厨娘的手艺大有进益呀~” 素雪看向叶暖故作神秘道:“暖儿品不出是谁的手艺吗?” 细细品着,叶暖一惊道:“李厨娘!” 李厨娘是虞家的厨娘,叶暖的手艺都是李厨娘教的。 素雪点头道:“我把李厨娘接过来一段日子,给我们园中厨娘们传授一些手艺。” 叶暖欢喜:“太好了,有李厨娘来了我就安心了。” 用过晚膳元澂小心翼翼扶着素雪回卧房,如今也有五个月的身孕,元澂越发紧张。 先亲自照顾着素雪洗漱更衣,扶着她在歪躺在榻椅上,轻轻的盖上毯子,元澂再接过炖好的燕窝小心翼翼的喂她服下。 素雪觉得他太夸张,想要自己喝却被拦下。 对旁人是冷峻如霜,到了素雪面前是温柔小心,元澂的语气柔和但是不可拒绝:“我来。” 素雪无可奈何:“用不着如此。” 元澂道:“作为妻子,你应该要享受夫君的偏爱。” 素雪道:“毕竟殿下不是一般的夫君。” “你我是夫妇,我们要一起走过将来漫长的岁月。”元澂道。 他们终究是相爱的,就算他们对彼此的爱不够纯粹,也不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但是也是彼此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等到素雪入寝之后元澂要回到前院书房忙,走前拉着叶暖说话。 “明晚都准备好了吗?”元澂问。 叶暖道:“都齐全了,我明日一早便去安排妥当。” 元澂看向满天繁星,今晚天朗气清明天就也会是好天气:“运气也很好,明天也会很晴朗。” 叶暖点头:“对。” 元澂道:“就等明晚了,交给你了。” 叶暖微微欠身:“殿下放心,恭送殿下。” 等到了次日一早。 今日是素雪的生辰,但是今天很奇怪,一早上叶暖备下药膳粥之后没有陪着她一起用早膳,也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直接出门了。 按照往年叶暖会从昨夜就一直陪着她,然后元澂也会出门前先来见她说句生辰安康再出门。 可是这一大早的两个人都不见了,问了芙花和怀蕊,她们只说叶暖一早就出门了,也什么都没交代一句。 而前头的内侍张徇也说元澂也是一句交代没有。 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元澂出了什么急事,所以安排叶暖去办事了,十分挂心叶暖的安危。 用过早膳之后,两位侧妃付念云、江凝霜以及侍妾冬莲来给她拜寿。 随后是伊玉姗与伊卉雅携着荀梓缨来给她祝寿,送了寿礼,还一起用了午膳。 伊玉姗琢磨着:“晚上家宴如何?怎么安排的?” 一个月前就说寿辰家宴交给了叶暖,只是现在叶暖不在。 “等暖儿回来会安排妥当的。”素雪面色淡然,但是心中不禁忧虑,担忧元澂给了叶暖什么危险的差事。 午后是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送礼的生辰礼。 另外就是荣王府、安郡王府、祈郡王府、司徒府等各王府与权贵送来的生辰礼。 第149章 绚烂的烟火 临近傍晚时素雪见叶暖还未回来不由心中一慌,只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内侍张徇从前院来,传达说车马已经备好请素雪移驾,睿王殿下已经在等。 另外安排先送伊玉姗回虞家。 素雪不知所以,命芙花与怀蕊随即备下了斗篷与随行之物,随后素雪从揽月园出来上了车马。 车马一路从睿王府出来往城西而去。 这时叶暖和柯昊他们已经忙活了一天,在内河边按照测算好的距离安排好了烟火。 由于现在是秋季,恐烟火燃放一不小心就引起山火或是其他事故,故而格外小心谨慎的安排,选在了远离民众住所的内河边燃放。 柯昊他们来负责燃放,叶暖便往游仙楼赶去。 这个时候元澂已经到达了游仙楼迎接素雪的车马。 西城的游仙楼今日清场不做生意,只为了素雪的生辰而上上下下的准备。当看见车马赶到的时候,元澂立即下楼到门外相迎。 车马停在游仙楼外,素雪从车厢里走出,元澂伸手将她抱起往游仙楼内走。 小心翼翼抱着素雪往阁楼上走,这个阁楼有三层高,可以俯瞰西城区的夜景。 将素雪放在临窗的榻椅上,解下她身上的斗篷,随后内侍张徇捧着一个锦盒而来。 这会素雪总算明白了叶暖和元澂这一天怎么都消失了,原来是两个人一起密谋给她生辰的惊喜,心中不由一暖。 元澂打开锦盒道:“这是今天给你的第一份生辰礼。” 锦盒里面是件雪白的狐裘,取出狐裘轻轻的披到素雪的身上,这样今夜便不会冷了。 “这实在是贵重了。”素雪看向元澂不由心中感动:“殿下费心了,多谢殿下。” 元澂道:“雪儿作为妻子,理应享受我这个作为夫君对你的偏爱。” 随后叶暖带着侍女们开始上菜。 素雪看见叶暖的瞬间心中就踏实了,牵过她的手:“暖儿,你让我担心坏了。” 叶暖一笑道:“对不起阿雪,但这是我和殿下准备了好久的心意。” 素雪点头:“嗯,我知道你们的心意。” 一共九道菜一道汤,意味着十全十美,每道菜也有讲究,都是‘凤凰来仪’‘春暖花开’‘富贵延绵’寓意的菜。精心所制,这盛京城最好的厨子都喊来了。 叶暖在旁与侍女们一起布菜,给素雪夹菜:“阿雪快尝尝。” 每道菜都是叶暖按照素雪的口味,和厨子们商量了几日后所定下的菜。 最了解素雪口味自然就是叶暖,每一道菜都让素雪很受用,不由感叹:“着实好吃。” 叶暖见素雪开怀便也是欢喜,元澂见此方才开始提筷品尝。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在身边坐下一起吃,想来这个丫头奔波了一天早该饿了。 元澂喝了一口汤觉得实在不错,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着实惊为天人。 举杯庆生辰,叶暖道:“阿雪生辰安康,福寿延绵。” 元澂道:“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春华不减,风华长茂。” 素雪举杯感激他们的心意,以茶代酒一杯尽饮。 此时正是当空的时候,叶暖跃到屋顶之上发出信号弹,随即那一瞬间烟火齐放。 烟火让夜空骤亮的瞬间素雪眼眸如比满天星辰还要闪耀。 元澂将素雪轻轻拥进怀中,共赏烟火璀璨,只是那烟火如何绚烂,在元澂心中都难比素雪眼眸中的风华。 眼眸中被烟火点亮,素雪这一笑如三春胜景:“真美。” 元澂深情凝望道:“世间再美也不如你。” 这情话算得上动人,素雪道:“夫君有心了。” 元澂紧紧拥着她:“我是你夫君嘛。” 两人此时情意绵绵,共赏盛秋烟火。 叶暖与石章、亦杨坐在屋顶上,既能护他们的周全,也能坐在一起小酌品尝佳肴。 喝下一杯热过的葡萄酒,一身的疲乏便尽数散去。 这一瞬间亦杨不由感叹:“活过来了,活着真好。” 石章不由一笑,一口酒配上一口烧鸭,这瞬间的确别提多美了。 叶暖望着烟火品着酒,眼眸闪烁着明媚的光芒。 “这样的日子,真好。”叶暖道。 石章点头:“对呀,真好。” 他们三个人都是从残酷的暗卫训练中走出来,陛下用十年的时间,在万人中不断淘汰。最后不过千人进入暗卫门下训练,历经数年之后只剩下了三十二人。 三十二完成了最后的沙漠炼狱,每个人都是一人一剑,在荒漠中存活了超过月余后再走了出来。 其中他们三个,是最先走出来的。 九死一生的时候好像没有想到过往后会有这样的日子,回想在生存里挣扎的时候,现在的日子就显得格外令人珍惜。 他们身上有一个相同的品质,就是在逆境与黑暗中坚持不懈的寻找着光,一直坚信自己心中的信念。 叶暖感叹道:“这个烧鸭真好吃,下次还要这个厨子做。” 亦杨道:“这时候我们能在钓鱼就好了,旁边还能烤鱼了,那就更美了。” 钓鱼佬时刻不忘初心。 石章看着烟火道:“现在也很好。” “差大师兄。”叶暖不由想到凌鹤。 石章道:“的确,这会他要是在就圆满了。” 亦杨道:“希望有机会能和大师兄再一起聚聚。” “你们之前去看西境来的歌舞姬,如何?”叶暖问。 一说到这歌舞姬就让亦杨很有话聊了:“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呐,那曼妙的身姿,柔若无骨,弱柳扶风。” 叶暖看着他夸张的形容不由一笑:“听着我都想去见识一下了。” 石章道:“的确是很非凡的,一进去就是满堂弥漫一股幽香,十分沁人。歌舞乐都是不输给宫廷乐般的动人,胡旋舞着实太美。” 叶暖道:“这么厉害,比夙凉宫中的还好吗?” 亦杨道:“堪比当年的夙凉大国师珍藏的歌舞姬。” 石章道:“只是他们是从于絜而来。” 于絜与大夏隔着延绵的山脉不直接接壤,所以他们与大夏的经商要么通过海路,要么通过夙凉与大夏的商道。 第150章 历练是好事 西境诸国之中有三国最强盛,夙凉、凫耆、于絜。 其中凫耆曾在数年前攻入雪海十地,大败而归之后陷入内乱而如今大局也未定。 于絜不与大夏直接接壤,和夙凉之间有王室联姻来维持的微妙关系,通过联姻换来了陆地上与大夏通商的商道。 但是于絜也防着夙凉,所以除了陆地上的商道,这些人通过海运和大夏经商。 盛京城南城区外不远有内海口,所以从南方港口的货物,会通过海运进入盛京城南城区的内海口。 在大夏之前的王朝不曾将都城建在临海之处,只是前朝旧都城的运河当时已经难堪重任。太祖皇帝又念海运商道获利非同一般,便大手一挥建国之时定都盛京。 盛京州东面临海,北面靠山,又有内河从南至西。 这盛京城的繁华靠着就是每日从南方不断靠岸又从海岸不断离开的货物奠基,故而在大夏一朝商人的地位已经颠覆了士农工商的局面。 所以如虞家这般的士族,在祖辈一代就开始摒弃前嫌踏入商界,才有了除了庄园田地之外开始用闲钱经营商铺再到一路坐大的现在。 叶暖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人:“小心红颜祸水喔。” 可不能让美貌蛊惑了眼睛和心,只要是西境来的都不得不防,毕竟从前夙凉细作大案还是他们一起经历的。 亦杨和石章怎么可能会忘。 “放心,我们见过的美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不至于迷糊。”亦杨道。 石章道:“亦杨要是被迷了心窍,我会直接把他头掰断。” 亦杨不服:“那也是我把你头掰断。” 叶暖道:“小心谨慎些都没错,于絜虽然比起夙凉和凫耆对我们的影响不大,但也要以防万一。” 石章道:“放心,殿下也是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只是去看歌舞的。” 亦杨道:“而且叶暖我跟你说,蓝颜也祸水,也有于絜来的美男子歌舞。” “我觉得这个我可以去。”叶暖道。 亦杨看着她两眼放光就不由调侃:“你个心智缺失的也不怕去了陷进去。” 石章道:“你这话不对,就是因为她心智缺失反而能去。” 烟火已熄,已经是一更天。 元澂将素雪抱上马车回府,内侍张徇驾车,叶暖持剑坐在车驾前,石章和亦杨一左一右的护卫着。 后面是侍女们的车马,再后面是护卫们。 回到睿王府后元澂抱着素雪回到揽月园的清芷堂,这一日不在叶暖忙着处理查看了一遍园中事务可有差错,石章和亦杨部署完王府警戒之后才回去休息。 清芷堂的灯熄了,叶暖忙完手上的事,芙花和怀蕊也安排了今晚在清芷堂外间守夜的人。 第二日一早元澂难得休沐一日,也没有朝会,睡了一会懒觉。 石章和亦杨部署好了王府护卫后交接给叶暖,今日他们也休沐,顺便处理一些殿下交代的琐事。 所以今日除了揽月园的事情,叶暖还要注意一下王府的护卫部署。 王府的各司护卫,就没有人不怕叶暖手中的剑,在王府里没有敢把叶暖看作只是一个女子这么简单。 见叶暖巡视时,护卫各个都噤若寒蝉,毕竟是一剑劈开巨石的宗师境怪物。 看他们低眉顺眼的,叶暖十分疑惑,她可怕在哪里? 这一日元澂都腻在了清芷堂里,让素雪有些烦不胜烦。 午后有闲暇可以看看昨日各家送来的生辰礼,毕竟到时候各府谁生辰都是要回礼。 素雪歪在榻椅上让芙花与怀蕊都将礼一一拿出瞧瞧后录册。 元澂旁坐在素雪对面烹茶,面容冷峻又认真。 巡视之后的叶暖这会回来了,素雪笑容温柔的牵过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难掩心疼道:“忙坏了吧。” 叶暖道:“不算什么。” 元澂道:“雪儿你也要信任暖丫头的能力,她能做到的。” “能做到是一回事,我担忧是一回事。”素雪不由道。 元澂惜才之心可见:“历练都是好事,只会让她更上一层楼。” 素雪道:“历练是好事,冒险就不是了。” 这时素雪在提醒元澂不要让叶暖去做一些危险的事,要不然到时候拉着元澂陪葬。 元澂道:“冒险可以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风景,历经一般人遇不到的事,你要相信她。” 素雪道:“殿下,我是不相信你呀。” 元澂不由一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不会暖丫头真的出事,我看我像舍得她有事的吗?” “难说呀。”素雪不由道,毕竟真遇到绝境,人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两个人一谈起来叶暖的事,一个像溺爱孩子的母亲,一个像望女成凤的父亲。 叶暖已经习惯他们偶尔这样斗斗嘴,起身帮芙花和怀蕊一起录礼入库。 “每年郡王殿下的礼都最有心。”芙花不由小声道。 说的是元泌送来的礼,比起贵重的摆设来说,元泌每年送来的生辰礼都是素雪能用上的。 今日是几百年人参、灵芝、燕窝、狐裘。 都是考量着如今素雪身子需要补,又念及生下孩子后也要养身体。 叶暖道:“嗯,等到郡王殿下生辰我们回礼也要用心些。” 这元泌有古人的君子之风,又是一个才貌双全的郡王,无论在宫中还是各王府里,只要见过元泌的侍女都觉得他不单俊雅而且又有风度。 比起元澂虽然俊逸但是过于冷峻又拒人千里的气场,元泌的温润如玉更让人觉得亲切。 这元澂和元泌的关系倒是不差,看着他送来的贺礼倒也觉得他有心:“有些日子没去瞧他了,他倒是过的潇洒自在。” 素雪道:“前个日子我听说肃王有意收暮禹为养子,如今如何?” 元澂道:“虽说暮禹的身份并未公开过,但是先皇和父皇都心知肚明他是宗室子弟,也是元氏的血脉。肃王欣赏暮禹为人,又念及暮禹一门是被张家所灭而有所愧疚,父皇也恩准了。” 如今圣旨已下,认亲礼之后便册封暮禹为奉国公,往后便是元暮禹了。 素雪道:“倒也是让他回归本位了。” 听到暮禹如今能回归元氏,便让叶暖安心了。 素雪知道叶暖和暮禹之间有朋友的情谊,看向她道:“往后暖儿你便不用为他忧心了。” 叶暖点头:“都是多亏了殿下与阿雪。” 元澂和素雪一开始都无心帮暮禹,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包括元泌,心中也是有为张家赎罪的心。 在大年之前,肃王府行了认亲礼,肃王元璂收元暮禹为养子。 陛下册封元暮禹为奉国公。 之后元暮禹便在肃王膝下尽孝义。 随后便是大年将至,幸而如今叶暖可以独当一面,而芙花与怀蕊也能担起府中内务。 加上侧妃付念云与江凝霜两人相助,素雪今年也能安心多专注于养胎,只是过目一些账册。 第151章 最绝望的瞬间 年下叶暖忙忙碌碌,在王府前院后宅穿梭着。 有从宫里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赏的节礼,也有内侍省安排下来的例礼,以及各府送来的年下礼。 叶暖与张徇两人忙着录册入库,又忙着准备回礼,有惯例的按照惯例回礼,没有惯例再请示一下素雪。 另外便是王府内,睿王与王妃给侧妃与侍妾们的赏赐,以及府中惯例给护卫与内侍、侍女们的年礼。 给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回的年礼,素雪如今身子不便,便是叶暖入宫奉上。 至于各王府的回礼,便是张徇去登门拜访回礼。 为了叶暖出入后宫便利些,元澂向皇后求了后宫的令牌。 有了能入后宫的令牌,叶暖便不用每一次都要通报内侍省,内侍省再通报到尚宫局,要提前半个月通报才能入宫。 这一日入宫到给各处上殿奉上年礼,将礼交到各殿大监与掌事手中。 这会叶暖到了中宫昭阳殿。 掌事姑姑初夏接过了礼,将礼交给了宫女入库,随后挽着叶暖在内间说会话。 这会是午后,慕容皇后在小憩,初夏这会有闲暇又见叶暖来,念着许久没有她好好说过话不由留她一会。 初夏倒了一杯姜茶给她:“上次这般一起说话,还是在潜邸的时候。” 也算是看着叶暖长大的,宫廷王府人心诡谲,看惯了魑魅魍魉,初夏觉得叶暖身上还有人样。 叶暖道:“初夏姐姐在皇后娘娘身边辛苦。” 旁人说这话是奉承,但是初夏知道叶暖说这话是真心:“你也是,天天忙忙碌碌的,这年下又事多。” 叶暖一笑道:“左不过是忙着一个月,过了元宵便安生了。” 初夏觉得叶暖最难的就是不改天真烂漫:“都是办事,但换做旁人,未必有你有心的。” 叶暖道:“初夏姐姐还有陛下身边的大监们 ,我一直看着你们的为人处世,都是对主子们尽心尽力,我这般不过也是分内事。” 比起他们在陛下和皇后跟前侍奉的小心谨慎与八面玲珑,叶暖都觉得自己完全比不上他们一点。 初夏不由觉得她实在是一如从前的可爱:“一眨眼都这么十几年,从我们还在玉里关时,你不过是八九岁的小奴婢,恍然如梦你却是一点都没变。” 叶暖道:“初夏姐姐也是。” 初夏自认不是没有变,而是很早在慕容皇后身边已经学会如何左右逢源,如何戴着面具做人。 “你呀,还是这样,看不清人。”初夏不由担心她会看错人:“你要为王妃办事,出入宫廷一定要小心,铭记后宫有的时候比战场更凶险。” 叶暖点头:“多谢初夏姐姐,我会记住的。” “叶暖你是跟在王妃身边读过书,应该知道多少忠君爱国的将,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了朝堂里的阴谋诡计。不是死在了敌国的手中,而是死在背后自己人的暗箭里。”初夏道:“后宫也是如此,你连我都不能信明白吗?” 这或许都是忠臣与忠仆最害怕和最绝望的瞬间,是兢兢业业不畏外敌,有一颗赤胆的忠心。但是最后却是被主子或是身边的暗箭所杀,那时心中的怨恨和不甘都是最大的。 就算现在还不够明白,叶暖也会将这句话铭记于心:“我会记住的。” 都是奴婢出身,初夏秉持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和善意,不由想要给叶暖一些忠告。 初夏道:“好了,不再留你了,你定是着急回去了。” 叶暖起身道:“初夏姐姐也要好好保重。” 初夏微微点头:“你也是。” 随后叶暖便离开了内宫,坐上马车离开宫中一路回到睿王府。 用过晚膳之后叶暖扶着素雪入暖阁歇息。 芙花和怀蕊小心的服侍着素雪洗漱更衣,再扶到床榻上休息,点上檀香。 回到后堂的叶暖任凭着翠霞与彩珠给她沐浴更衣,脑子中依旧想着初夏的话。 知道今天殿下忙于公务不来后宅,叶暖便裹着斗篷回到前边的暖阁。 素雪还在等着叶暖而不曾入眠,见她回来了牵过她的手一起躺下,掖了掖被子:“今个在宫中有什么事?” 今天叶暖有些心不在焉,素雪一眼都能看出叶暖清澈的眼眸中所有的情绪。 “今日初夏姐姐和我说了一些话。”叶暖便将今日与初夏说过什么告诉了素雪。 在宫里能在庆熙帝和慕容皇后身边一路走来的人,那一定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若非生的七窍玲珑心如何能在他们两位跟前存活下来。 她们自幼便与初夏姑姑相识,初夏是在慕容皇后身边最亲信的掌事。素雪明白就因为还有些过去的一点点情分,所以初夏才会出言劝告叶暖。 但是素雪不需要其他人来跟叶暖说这些话,因为不需要,她不会让叶暖有机会尝试被背弃的绝望。 素雪轻抚过叶暖额间的碎发:“初夏姐姐虽今日的话,本意有心提点你,但是暖儿不必放在心上。你与旁人不一样,我与你之间也不是君臣或是主仆,这点也与旁人不一样。” 叶暖心中从来没有半分的疑虑:“不是愁绪于初夏姑姑说的话而心中有任何疑虑,而是忧心于深宫之中阴谋诡谲,初夏姐姐这般深陷其中,让我觉得宫廷与朝堂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素雪微微一笑,她的暖儿在不断的开始有自己的思虑,这是还是不断成熟的过程。 “可怕的不是朝堂和宫廷本身,真正令人恐惧一直都是人心。”素雪道:“人心一直以来都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叶暖点头:“的确如此呢。” 素雪希望叶暖能成长,用自己的剑与武艺走出另外一条路,但是又忧心她不染纤尘的眼眸中被红尘侵染:“暖儿已经开始会惧怕人心,是好事,但不要侵扰了你的质朴无华。” 叶暖道:“我害怕的不是在那些人心自己如何,而是害怕在那样的人心里,我不足够有能力保护阿雪你。” 不是害怕自己深处在朝廷和后宫的阴暗里,也不是担心自己会有任何事,从始至终她心中顾虑的只有素雪的安危。 素雪知道她的心,也能感受她的心,就是因为她这颗心才让素雪这一路走来也格外的坚定。 因为有叶暖在,所以她不是孤身一人。 “我不怕,暖儿也不要害怕。”素雪道:“暖儿你要奉行自己的道,要让自己无愧于天地与良心,这是最重要的。” 叶暖道:“我的道,一直都是阿雪。” 素雪不由温柔一笑,宠溺的看着她:“我的道,也是暖儿。” 在不断风云变幻与阴谋诡计里,叶暖始终只是想保护素雪,素雪则是想要有朝一日掌握权柄给叶暖真正的自由。 第152章 生命的诞生 大年之后便是元宵,叶暖每日都是忙忙碌碌。 要与素雪和元澂赴宫中的除夕宫宴,睿王府里也有初一的家宴,到了元宵也有宫宴,只是这一年元澂念及素雪已经八个月不便再走动,特意告罪退掉了元宵宫宴。 元宵夜睿王府里自己办了家宴。 有孕的第八个月月份和第九个月份,素雪开始双腿浮肿,晚上也因胎动而睡得不安生。 元澂与叶暖都是轮流守着,夜里给素雪揉着抽筋的腿,帮着她翻身。 素雪虽然觉得难受,但是有他们两人这般的细心照料倒是也觉得无妨了。 到了三月初的时候素雪临盆。 临盆的这一天医女与产婆忙进忙出,太医们在外间听着医女们转述状况。 元澂在清芷堂外不由的担心,已经都过了两个时辰了,听着里面素雪的声音不由揪着心。 来回踱步的元澂现在祈祷着:“平安无事,雪儿定要平安无事。” 已经都不在乎孩子如何了,元澂只求素雪能平安无事。 产房内叶暖紧紧的握住素雪的手,一直在为她鼓劲。 “素雪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叶暖觉得心里难受,不求其他只求素雪能闯过这关。 又过了两个时辰后孩子出生,素雪昏迷。 叶暖顾不上什么孩子,只是问医女们素雪如何。 医女们立即给素雪诊脉,又确认没有大出血,只是累昏了。 叶暖松了一口气。 产婆抱着孩子清洗,元澂急忙进来:“王妃如何?” 先跑到床榻边确认素雪的安危,知道无碍后便放心。 再三确认素雪已经无碍之后,元澂和叶暖才关心起孩子。 产婆将孩子交给了奶娘,奶娘抱着孩子到他们跟前:“是一个小郡主。” 元澂与叶暖看到孩子的一瞬间心都要化了,他们喜欢这个孩子,但更重要的是因为这孩子是素雪所生,所以在他们眼中格外的珍贵。 元澂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我的女儿。”满脸笑容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对待怀中的女儿小心翼翼:“就是小脸皱巴巴的,有点丑。” 奶娘道:“孩子还小是这样的,过段日子就不会了,郡主定是王妃那般的美人。” 元澂道:“有王妃半分美貌就够了。” 叶暖一直注视着小郡主:“我也要抱一下,殿下。” 元澂将孩子轻轻给叶暖道:“是不是很奇妙?” 抱着孩子道一瞬间,叶暖不知道为什么从心中涌出一份感动,不禁流泪:“嗯,很奇妙。” 元澂看着叶暖这傻丫头,面容虽是一贯的冷峻,但是眼底是珍藏多年的温柔:“别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这是素雪的孩子,这对于叶暖来说也是想要倾尽全力去守护的存在:“小郡主~” 到了天黑的时候素雪才醒来,叶暖一直守在床榻边。 见素雪醒了,芙花立即去前院通报。叶暖小心翼翼的扶着素雪坐起来,用枕头垫着身后:“可还好?” 一睁眼就能见到叶暖便心里很安稳,素雪牵着她的手:“我没事了,别担心。” 怀蕊捧着粥进来,叶暖先喂着素雪喝点粥,然后喝药。 元澂这会也从书房赶回来,坐在床榻边望着素雪。 喝完药后素雪问:“孩子呢?” 这会元澂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小郡主。” 素雪看了一眼,反应和元澂一样,虽是怜爱非常但不由道:“小脸皱巴巴的,有点丑。” 这两夫妻说了一样的话,叶暖不禁掩面一笑。 元澂道:“雪儿,你说她该叫什么名字?” 虽然是自己的孩子,但毕竟是素雪怀胎十月辛苦所生,这名字应该素雪来取。 本来以为元澂会准备取名的素雪道:“殿下没有主意吗?” 元澂道:“我等着你取呢。” 就算是给孩子取名这件事,这两个人也都是在等着对方取,所以他们这十个月来一个名字都没想。 素雪道:“那现在我们一起想想,暖儿也想想~” 元澂细细思量:“‘铃’如何。” 因为下一代的子孙是金字辈,金字部的字好像只有铃能在女子身上。 素雪道:“‘拂花弄琴坐青苔,绿箩树下春风来’正是三春胜景时,再加一字箩,铃箩。” 元澂点头:“很好听。” 这一年庆熙三年春,睿王元澂与睿王妃虞素雪的长女元铃箩出世,陛下赐封号嘉康郡主。 同年次月,安郡王元沚与安郡王妃沈氏长子元钧出世,册封为安郡王府世子。 两个孩子的降生暂时扫清了阴霾,让宫廷与王府都带来了新的氛围与希望。 在他们的满月礼都相继过去后,将孩子带入了宫中。 皇太后能在这一年抱上了曾孙女和曾孙子,不要太欢喜,两个孩子都喜欢的不得了。 现在元铃箩没有出生时那般皱巴巴了,素雪这个当娘的已经开始看顺眼了。 皇太后抱着自己的小曾孙女喜笑颜开:“铃儿真是可爱~” 素雪和安郡王妃一左一右坐在皇太后身边,皇太后抱着小曾孙女还要看着安郡王妃怀中的小曾孙子,真是欢喜非常。 安郡王生母常淑妃也在一旁,随后慕容皇后也至慈宁宫来。 慕容皇后小心翼翼的抱过元铃箩,这毕竟是元澂的第一个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孙女:“眼眉像素雪,将来也是个美人。”随后也看了看元钧,也抱了一下。 比起成为祖母的喜悦来说,慕容皇后更多的依旧是作为国母的风范与端庄,毕竟孙子与孙女的出生都是意料之中,必须出现的存在。 孙子和孙女的出生对于慕容皇后比起欢喜来说,更多是理所应当。 并且只有这俩孩子肯定不够。 慕容皇后最需要的是元澂将要会有一个世子,这样睿王府就能更稳固。 自然郡主也并非不好,以联姻也可以让对睿王府所有助益。 就算他们都还只是才满月的孩子,但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卷入权力的博弈中,要么当棋子,要么当执棋人。 今日在甘泉殿家宴,在宴席时庆熙帝才有工夫看了两个孩子几眼。 宴席过半该寒暄的都寒暄完了,元泌走到了元澂与素雪宴席旁。 元澂知道他是想抱抱孩子,也默认了。 孩子这会是由叶暖抱在怀里,元泌上前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接过孩子,为了抱着一下元泌今天避开所有旁人的触碰,还净手三次,生怕孩子娇弱。 “铃箩。”元泌看着她的眉眼像素雪便喜欢的不得了:“我是王叔~” 素雪回想爹娘虞杞衡与伊玉姗前日到王府,一看见这孩子就满脸幸福,这会元泌也是如此。 她觉得一个孩子可以给那么多人带来幸福的感觉,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元澂看着他不由笑道:“喜欢孩子自己生去呀。” 元泌道:“那倒是也大可不必。” 这元泌哪里是喜欢孩子,而是爱屋及乌。 第1章 生如浮萍【一】 连着下两日雨才停,天未亮村里的汉子们就出门去地里,这暴雨连着两日恐怕影响了庄稼收成。 村里过了桥经过一个湖有户人家,两间木屋里住着赖二他们一家七口。 赖二带着大儿子和二儿子下了田,赖二媳妇到后山砍柴再寻些蘑菇野菜,留下了三女儿菜娃照看小妹和小弟。 小妹不过两岁,小弟不过百天,年纪也还小未满五岁的菜娃背着弟弟哄着妹妹,到外头灶头点火煮粥,锅里的米加了一半糠。 锅里煮着粥,菜娃又到外头井里打出点水洗昨日的衣服。 等到锅里的糠粥出锅,又烤了饼,衣服也晾上了。赖二媳妇背着柴拎着一篮子野菜和蘑菇回来了。 赖二媳妇放下柴火到井边冲了手从菜娃背上把在哭的小弟抱起来喂奶,菜娃把野菜和蘑菇洗了洗,煎了几张野菜又烤了三个红薯。 喂完四妹和小弟的赖二媳妇自己喝了一碗粥吃了张烤饼,便把刚煎的野菜饼和烤好的红薯包起来送到田里给丈夫和儿子。 菜娃又背起弟弟,这会自己才喝上一口粥,吃完粥和饼就去把下一顿的蘑菇泡起来,剩下的蘑菇拿去晒干。 黄昏的时候赖二和儿子们回来,在井边冲了冲身子就坐下吃饭。 煮的野菜蘑菇汤,配着烤饼子吃。 赖二一脸愁容,去年就收成不好,今年的雨又多这收成是不行了。去年捱着过来,但今年冬天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赖二媳妇自然明白他面色愁容的缘故便道:“东村婶子来说有好路数,有个好价钱。” 看了看菜娃的赖二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大儿子二儿子都大了能种地,这四妹和小弟却还小,只有菜娃能送出去为奴为婢。 就只是这孩子太懂事了,虽然旁人都说傻但是赖二夫妇自己知道这孩子只是听从他们,说什么便做什么的懂事。 但是有了这笔钱就可以还了外债度过这个冬天。 秋至快到了,没有时间让他们多犹豫,没过两天东村婶子就带着一袋子钱和卖身契来带着菜娃走了。 菜娃走前赖二媳妇给她系上包袱嘱咐她无论到什么人家都要听从主人家的话,去给人家做奴婢只有听话才能活下去。 东村婶子领着菜娃到村口,村口有一个大汉等着,东村婶子把卖身契和菜娃都交给了大汉,大汉捏着菜娃下巴看看了她牙口,左右摆弄着她的脸瞧了瞧。 验货过了,大汉给东村婶子一吊钱,东村婶子欢欢喜喜的走了。 大汉把菜娃一手拉起来扔到牛车上,牛车上还有年纪比她年长的几个孩子,是其他几个村子里的。 牛车离开村子,走了两天天到第三日才到了县城里,一大早入了城,牛车先到了城里最大的花街里。 花街里最大的青楼叫牡丹楼,此时天已亮正是牡丹楼最静的时候。 牛车停在了牡丹楼的后面,龟公来开门瞧了瞧便去请老鸨,过了一炷香等到老鸨梅娘子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倚着门用手绢捂着鼻子,梅娘子瞧了瞧,这些孩子现在浑身都有一股臭汗味。 大汉扒拉了菜娃过来,摆弄着她的脸给梅娘子看:“这个好得很,是长相最好的,别看瘦巴巴的也很有力气。” 的确一眼就是美人胚子,将来不是头牌也能是红牌,算得上是梅娘子今年看到最好的了。 梅娘子瞧了瞧其他孩子,都太普通着实看不上,让龟公掏出钱就留下了菜娃。 不愧是最大的青楼,一口价都不还,不愧他先把孩子送到他们这里来相看,大汉把卖身契交给了梅娘子就往下一家去。 菜娃跟着梅娘子进了院子,梅娘子用折扇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的确不错呢,将来当是不亏。 “你叫什么名字?”梅娘子问。 “菜娃。“菜娃道。 梅娘子笑出声:“菜娃,财娃,成,也凑合。”然后看向龟公洪福道:“带下去洗干净,换身干净衣裳。“ 鸿福带着菜娃把她交给厨房的李婆子,说先把她洗干净后留在厨房帮工。 李婆子是年轻的时候被好赌的丈夫卖到勾栏,后来身子废了幸得厨艺不错到了牡丹楼当了厨娘,如今在这里已有十年。 领着菜娃到井边打水给她冲了冲,冰冷的井水在清晨打在身上让菜娃冷得颤抖。 李婆子麻利的把她前前后后搓洗干净后领进屋内,擦干后换上一套干净的旧衣服。 厨房里烧了些水,李婆子又带着她出去用热水掺着井水洗了像鸟窝一样毛躁的头发。 桂花头油很香,是菜娃从来没闻过的香气,她不停嗅着,洗完的头发也放在鼻间闻着。 李婆子梳头的手劲不小,但菜娃一声不吭,这孩子无论让她怎么样都乖乖的任人摆弄,李婆子觉得这孩子傻傻的。 想来也是年纪太小,又是小地方来的,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就会一直觉得这一片地方就是一切,就不会抱着虚妄的期待。 第2章 生如浮萍【二】 床榻很舒服,被子也很香,头发上抹桂花油也很香。吃了一碗李婆子做的面,菜娃睡的很沉。 花街都做着晚上的生意,李婆子在黄昏之前把菜娃叫醒,让她跟着到厨房做事。 吃饱睡足的菜娃挽着袖子,李婆子让她摘菜洗菜,其他厨娘看了一眼这新来的孩子,见她虽年纪小却很听话。 有客的姑娘们在接客,没客人的姑娘来回走动帮着端茶倒水,厨娘们跑进跑出端菜撤桌。 龟公洪福最忙,上上下下来回走动没有一处不要他的,迎客送客忙的脚不沾地。 “慢些慢些,这是蒋公子的菜,端好了。” “哎呦,徐爷,别着急姑娘马上就来了。” 洪福忙前忙后对着客人们鞍前马后。 到了后半夜厨房才消停了,没有客人再点菜了。 厨娘们收拾着厨房,菜娃在洗着碗。 “这孩子倒是乖,干活也麻利。”有厨娘对李婆子说。 李婆子点了点头:“这孩子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要听话干活。” “这样就行了,这里要的不就是听话吗。”厨娘说:“只有越听话越能把日子过下去。” 洗完了成堆成堆的碗,菜娃子端着碗回厨房擦干叠好递给厨娘放到架子上。 李婆子给她留了饭菜。 “肉!”菜娃上一次吃肉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有的时候出手阔绰的客人剩半盘的肉她们能留下自己吃,李婆子留了一块肉和鱼给这孩子。 菜娃大口大口吃着饭菜,这饭都是大白米饭,一粒都舍不得掉出来,菜娃吃得很干净。 菜娃吃过的碗盘比洗过的都干净,李婆子和厨娘都挺喜欢这孩子。 在梅娘子没有吩咐前李婆子就带着菜娃跟着自己,一同住一同干活。 这里是什么地方对于这时的菜娃来说是一个好地方,有肉有白米饭,而且被子都是香香软软的好地方。 她没有其他需要想的,只要每天都跟着李婆好好干活就能吃上白米饭,李婆子也对她很好,会给她梳头,也会给她煮面吃。 就这么着在这里到了冬天。 这牡丹楼里的头牌是芸香姑娘,跟着李婆子端饭上去的时候见过她,那是菜娃见过最美的女子,就像去村长家见过的拜寿图里的仙女一般。 只是这个仙女喜欢摔东西,也喜欢骂人不是个东西。 梅娘子旁人见芸香发脾气大人都怕得恨,老妈子们是厌的很,倒是这菜娃这个没脾气的什么打骂居然都能受着不啃声。 见此梅娘子就吩咐李婆子让菜娃开始学着服侍人,在芸香姑娘身边伺候。 “放你的屁,说这些话狗都不信。”这会的芸香正与客人调情,骂人的话从这暖玉似的人儿口中说出来也是情调。 这位蒋公子是芸香最大的客人,出手最是阔绰。 “我家那娘子,但凡都你一半姿色都够了。”蒋公子抱怨着。 待蒋公子要走时,洪福去后院喊正在洗碗的菜娃上去伺候芸香。 菜娃清了清手连忙跑着上去。 “笨东西,快拿套干净衣裳来。”芸香从榻上起来。 蒋公子穿好的衣服,看着一个小东西从自己膝边经过捡起地上的衣服,这小家伙看着土,仔细看能见将来有几分姿色。 芸香一看蒋公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中一个白眼,穿上菜娃递来的衣裳然后呵斥她:“乌龟做事都比你快,给我滚出去。” 菜娃立即出去。 “蒋公子想要也要等十年,这年纪还小比那瓷娃娃还易碎。”芸香语气温柔,但心底是看不起这样的公子哥,他们有权有势却没有人性。 蒋公子道:“有些人就养着这样的小玩意玩,小玩意玩起来也有意思。” 心里已经唾骂这个衣冠禽兽几百遍,面上却还要温柔体贴:“十年等不及,两三年总行吧。”芸香道:“一定让妈妈给公子留着开苞。” 听到这话让蒋公子笑开花:“好好好。” 好你个屁,芸香心里骂道,挂着笑容送走了蒋公子。 但芸香却以后也没和梅娘子提起过此事。 开了窗见后院的菜娃蹲在井边洗碗,双手冻得通红却只是专心干着手里的活。 什么都还不明白总会有不明白的好处,人大多的扰都从明白太多而来。 南方没有雪,却也很冷。 大年下花街也休息。 梅娘子让洪福张罗着贴上了春联和窗花,也给姑娘们备下了年下的节礼。 芸香是头牌生意最好,自然是得的节礼最多,另外还有恩客送来的节礼。 收了新袄子,芸香看见柜中的旧袄子便随手扔出来扔了给菜娃:“不要了,给你了傻娃。” 她只叫菜娃叫傻娃,因为这娃看着傻的很。 袄子砸在了菜娃的头上,小心翼翼取下来的捧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芸香:“真的给我吗?” 芸香对上这孩子的眼神,原本想骂她傻却没说出来,撇过头:“赏你了。” 菜娃欢喜非常,抱在怀中喜欢的不得了:“谢谢姑娘。” 在芸香屋里做完事便抱着袄子欢欢喜喜的跑下楼,跑回后院找李婆子:“婆婆,你看。” 李婆子看着她的手中袄子拿起来,这件红袄子很好看:“姑娘给你的?” 菜娃点着头笑容满面。 李婆子微微一笑,牵着她回屋取了针线坐在床边要改袄子:“太长了,给你改改便能穿了。” 菜娃实在是太高兴了,便看着李婆子缝改。 等到改完后菜娃满心欢喜的穿上,这是她人生得到的第一件袄子。 第3章 生如浮萍【三】 大年三十夜守岁,梅娘子瞧见了端着瓜果捧到桌上的菜娃,一身红袄子配着头上的双丫髻倒是有几分可爱。 “傻丫头过来。”梅娘子朝着她招了招手。 菜娃小碎步跑上前去:“娘子。” 梅娘子抓了一吊钱:“也罢,就你一个小孩子,给你压岁钱了。” 菜娃双手捧着连着鞠躬致谢:“谢谢娘子,娘子万福万寿。” 梅娘子欢喜一笑:“傻是傻,但是嘴也算甜。” 菜娃把钱塞进袄里跑去找了李婆子,要分一半给李婆子,李婆子笑着说自己也有年下的钱。 李婆子去拿了一个小匣子让她以后把钱留起来,自己藏好。 看着她把钱放进匣子里抱着开心,李婆子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这世间没人可以信的,不要什么都傻傻跟人说。” 菜娃却道:“梅娘子是主人,我都听梅娘子的,也听芸香姑娘的。” “傻子,她们又把你卖掉,就像你爹娘卖掉你一样呢?”李婆子问。 菜娃道:“听她们的,有新主人,听新主人的。阿娘说过,为奴为婢就要听主人话。” 这话是说没错,可不知为何,也作为奴婢的李婆子却不愿从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口中听到这句话。 这孩子太过于懂事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遇到个好主子,她这样的忠诚便能好好活下去,遇上坏主子被折磨致死都不吭一声。 菜娃就这般在牡丹楼过了年,这一个年里有没吃过的瓜果点心,还有这一件新袄子。 很快冬去春来,菜娃已经很熟悉这里的生活,也很熟悉楼里的姑娘们。 这一天芸香休息要去庙中烧香便带上了菜娃一起去,这是菜娃在这里大半年第一次出门。 芸香一改平日的红妆艳裹换上了一身素衣,披上斗篷戴上了纱帽带着菜娃从后门而出。 春朝之时繁花盛开,满街都是花香。 第一次看城中的繁华,菜娃满眼的惊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恍然这世上有这么多的人,看着玉楼画栋才知这世间竟然如此大。 而那寺庙大的像年画里的宫殿一样,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庙外很多小贩,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芸香看她东看看西看看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芸香娘子,那是什么?”菜娃问。 芸香怕旁人恐有认出她的,狠捏住了菜娃耳朵道:“喊我阿姐。” “啊?”菜娃不敢。 芸香只是苦笑了一声:“你我有什么差,都是一样的。”手上加重的手劲:“快喊。” “阿姐!”菜娃痛的喊出声。 芸香松了手,带着她进庙里。 入了庙进了大雄宝殿,菜娃学着芸香的样子参拜。 芸香虔诚祈愿,随后起身投了香炉钱。 离开寺庙就带着菜娃在街头闲逛,买了些布料和首饰、胭脂。 不一会菜娃已经背着拎着不少东西,芸香递给她一串糖葫芦:“赏你了。” “谢谢阿姐。”菜娃极为欢喜,也不觉得身上东西重了。 逛了半日就回去了,芸香回屋睡觉,菜娃给放置好东西悄悄地退出屋子。 回到后院和李婆子说起今天看到的人事物,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那般的惊奇有趣。 李婆子也喜欢看她这般,只要给她一点什么,她就无比满足。 到了夏天,这个夏天牡丹楼来了一个新姑娘。 这个新姑娘让梅娘子很头疼,原本该是官妓进教坊,却由官妓卖为私妓到了牡丹楼。 送她来的中间人说上头有人要她,从中周旋至此,这个女子要留着伺候那人。 肯定是不好得罪的大人物,梅娘子也想有比蒋公子还有身价地位能来牡丹楼自然是收下了这个姑娘。 况且一见这姑娘还是那么貌美,那美貌不输于如今的芸香。 可是问题却是这姑娘看似安安静静,却是上吊割脉轮番来一遍,换做别的姑娘梅娘子手段多的是对付,偏偏这姑娘不能伤着不能刺激,毕竟是金主的人得当成祖宗劝着。 怕她在屋里又偷偷寻死,便让人时时跟着看守着。 菜娃把洗过的衣裳送回芸香屋子,整理着衣物一一放进衣箱里。 此时梅娘子在屋里和芸香说话。 “收她想求个大金主,没想成请了个祖宗回来。”梅娘子犯愁呀。 芸香说:“她是官家的女子受连坐罪没入官妓,心高气傲是当然的,跟我们这种比不得。” 梅娘子道:“你如今身子不大好,我也想着也该有人接你头牌的位子好让你歇下来。” “我不逞强,我们这般贱命争强好胜有什么用。”芸香道。 梅娘子道:“保养身子,等到那姑奶奶的金主一来,你就可以好好歇着了。” 梅娘子与芸香的情谊不同,芸香四岁起便跟着梅娘子,梅娘子当上老鸨接管牡丹楼也有芸香的助力。 芸香道:“这位碧柔娘子的确是要费点心了。” 梅娘子道:“什么费点心,是要让她死心才是。” 后来无论如何梅娘子都没能劝住这个碧柔娘子,不得如实相告给中间人,后来中间人从金主手上得到一封信交给碧柔娘子。 碧柔娘子看了信后,不再寻死,也愿意吃饭了,只是人像个活死人一般无情无绪。 第4章 生如浮萍【四】 金簪玉钗,换做前些年都是碧柔最喜爱的东西,但如今这些在头上却是如此喜悦不起来。 落了两滴泪,梅娘子连忙给她补妆,哭痕可不行,可不能让来的贵人恼了。 芸香倚着门瞧着她,菜娃在她身后悄悄的看了一眼那位碧柔娘子。 “比我美?”芸香问她。 菜娃摇摇头:“芸香娘子美。” 无论真心还是奉承芸香听了都舒服:“算你懂事。” “她怎么哭了?”菜娃问, 芸香道:“因为来了这里跟死了没区别。” 菜娃不明白:“可我觉得这里很好,能吃饱。” 芸香笑了,揉搓着她的头:“傻丫头呀,你年纪还小不懂,况且人不是吃饱就够了。” 贵人是在一更天的时候来的,进了芸香的屋子。 那是一位看着年纪才弱冠的公子,很是俊朗,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梅娘子带路到碧柔屋外,施礼离开。 公子进了屋。 菜娃人小小一只,芸香便让她去蹲在门外偷听。 这屋内没人说话突然一声杯子被一扔破碎的声音,菜娃被吓一跳捂住了嘴。 “何不教我死了也罢了。”碧柔道。 那是菜娃这第一次听到碧柔的声音,那声音很好听,就算带着哭腔也还是好听。 “你若死了,霆晟又该如何呢?”公子道。 碧柔抽泣不止,若非尚有弱弟,她早就去死了。 碧柔道:“罢了,这孽缘早定,你想要的,我给你便是。” 这语气里面有一种菜娃不懂的东西,就像是花被拔了后还扔下地上踩了一脚。 后面没有说话声了。 梅娘子这会在芸香屋内,见菜娃回来报信就放心了。 她就怕这碧柔再寻死闹个天翻地覆,梅娘子这会就安心回去歇息了,毕竟这公子已经包下整个牡丹楼一夜。 这公子是天一亮走的,一夜未休却看着神清气爽。 梅娘子琢磨着让谁去服侍碧柔,老妈子们她不喜,姑娘们她也不悦,她亲自去恐她最厌。 想了半天后眼神从窗口瞥见了在后院洗衣服的菜娃,就喊了她过来,让她烧了热水后上去服侍碧柔。 菜娃烧了热水便上去,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这碧柔还在睡。 静静的关上门,昨夜的衣物散落了一地,菜娃蹲着捡起来放到一边待会拿下去洗。 在地上捡到一枚玉佩,菜娃拿起来瞧了瞧,是鱼的模样。 菜娃仔细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放在她枕头下面。 这会的动静惊动了碧柔。 碧柔迷糊糊的睁开眼瞧了瞧她:“你是谁。” “我叫菜娃。”菜娃道:“梅娘子让我来服侍姑娘,姑娘可要沐浴?” 碧柔没什么力气,微微点头。 已经烧好热水,几个老妈子提着水上来,但碧柔不肯她们进屋。 便由她们把水放在屋外,菜娃拿进来倒进浴桶。 碧柔浸入热水中便一身疲惫尽消般。 跟在芸香身边快一年了,这如何伺候人菜娃已经是驾轻就熟。 碧柔一时间有些恍惚,就像还在家中的时候丫鬟服侍自己一样,变故不过三个月,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出浴裹上棉布,菜娃去取衣裳。 碧柔这会才打量了菜娃两眼,看着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但干活利落做事认真。 “你如何来的这里?”碧柔问。 菜娃道:“卖来的。” 听她说话带着家乡土音,碧柔在盛都城时听闻江南富庶不输给盛都,一来觉得的确如此,现在方知穷苦人也多。 口音让碧柔有些许听不惯,故而不喜这里的老妈子们,碧柔道:“学官话。” “啊?”菜娃不明白。 碧柔觉得她还可教,就让梅娘子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伺候。 梅娘子自然答应。 碧柔喜书,那位贵人让人送来了很多书,还有一把琴。 贵人每月都来几趟,碧柔不接其他客人。 虽只有一位客人,但一日已经比旁人赚得多。 贵人允碧柔献艺当花魁,梅娘子欢欣不已,只要能献艺便也够了。 菜娃被碧柔带在身边,年纪小却的确好使唤。 不单单让菜娃学官话也从三字经开始教她认字,碧柔从前跟前服侍的丫头也是能识字添香的。 只是如今不知道她们都沦落至何处去了…… 梅娘子自然是高兴的,菜娃能得碧柔调教识字学琴,下一任花魁她也不用愁了。收下菜娃就是看着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会弹琴识字还能说一口官话便可接待从盛都来的达官显贵。 芸香自然知道梅娘子是如何想的,也没对这安排说什么。 又过了一些日子,这一日梅娘子来看碧柔。 碧柔在教菜娃写字。 梅娘子让菜娃先下去,等菜娃出去关上了门梅娘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身契推到碧柔面前。 碧柔看着桌上的身契打开瞧了瞧。 梅娘子道:“贵人心疼姑娘,为哄姑娘开心让我把菜娃身契给姑娘,往后菜娃要杀要剐都听姑娘的了。” 碧柔也不推辞:“多谢妈妈了。” 梅娘子道:“是我要谢谢你,这牡丹楼往后还得靠你。” 就如此日子继续这么过着。 菜娃伺候着碧柔的起居,在她起身前烧水备饭,起身后服侍梳妆打扮,每日碧柔每日闲暇的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教她读书识字。 平日训她,慢慢把她土话纠为官话。 芸香接客少了,梅娘子就把管手底下姑娘跳舞弹琴的事交给她,这样也不必再请教坊的人来。 到了菜娃在牡丹楼第二年,这一年夏至之后迎来了一场大雨,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场大雨却下了半个月没停。 河坝决堤之时,全城人都在难逃。 这一场大涝死了很多人。 难逃时碧柔带着菜娃,她们和梅娘子失散了。那一路碧柔都紧紧牵着菜娃,逃难的时候只想着不想再失去谁。 菜娃觉得主人若是要丢下她自己逃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她感受着被紧紧抓住都生疼的手,看着碧柔担心她也会失散的神情。 心中有一股很强的波涛,让菜娃也紧紧握住了碧柔的手。 碧柔带着菜娃跟随着人群到了官府安置的避难之所,紧紧抱住菜娃坐在角落里。 出逃而来,身上没带什么钱财,碧柔恐逃难时因钱财遭罪,让菜娃装了饼子干粮,她则带了水。 取出一块饼一分为二,碧柔递给菜娃半块。 在她们在避难所呆了三日之后等到了贵人来救碧柔,带着她们离开这里。 原来这贵人是从都城来的,名为张现,是为了碧柔在此州任官。 将碧柔从官妓调至私妓安排至牡丹楼都是为了起码能护她一时周全,当她的恩客,一是爱慕之心,其次是保她安危。 碧柔和菜娃被他接到别院里,在灾情之后再护送她们回牡丹楼。 菜娃觉得奇怪,无论张公子待碧柔如何好,碧柔也总是闷闷不乐。常常眉头紧锁,还会在夜里暗自流泪。 第5章 叶暖 这一场灾情历经三月才得缓解,碧柔也带着菜娃在此别院住了三个月。 还在奴籍,如今张现为碧柔脱籍一事无能为力,又加上京中来了调令,张砚必须离开此地。 张现需将碧柔送回牡丹楼才行了。 碧柔知道终究要再回去,这一天和菜娃收拾行李。 只是这天来两位客人,是为见碧柔而来。 张现告诉她虞大人来了,碧柔惊诧着去见客。 菜娃跟着碧柔到了会客间,那是一对夫妇,碧柔上前就是跪下。 虞夫人将她扶起,双目坠泪:“苦了你孩子。” 碧柔不禁也跟着流泪:“夫人……” 虞夫人为她拭泪:“惊闻大难,我们救不了你父亲,如今虞家也逢变故也救不得你。” 碧柔道:“我如何皆无妨,只是庭晟,他如今如何?” 碧柔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只是不知道幼弟庭晟如今身在何处而日夜担心。 虞大人道:“你放心,庭晟如今很安全,只要你能保重将来必有相见之日。” 碧柔听到这话就放心了,知道庭晟没事这比什么都让她高兴。 虞夫人心中难过:“救不得你,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爹娘,同窗之情世交之谊,现在却这般无能为力。” 碧柔摇头道:“是小女愧对才是,两位已经为我家冤案所牵连贬谪到如今地步。能保住庭晟已是万幸,小女没有其他可求的了。” 菜娃从他们的谈话里才知道,碧柔姓纪,纪家遭难被抄家灭门,所以碧柔成了官妓。 他们谈了很久,碧柔突然看了一眼菜娃后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 碧柔从包袱取出菜娃的身契交给虞夫人:“世间事难料,这孩子质朴。我沦落风尘见人心之冷,这孩子之心如金如玉,给夫人为奴为婢总比将来也陷此泥潭强得多。” 说着招手让菜娃到面前给虞夫人仔细看看, 虞夫人知碧柔的心意,却舍不得如果这孩子跟他们走了碧柔身边就没有人陪着了:“你一人又该如何呢。” 碧柔道:“我心中已无所惧,能救她水火也是一善,只愿神佛能明我心保佑庭晟。” 后来告别之时,碧柔就让虞家夫妇便带着菜娃走了。 虞家家主遭贬斥离开盛都来到此地,不过任县令。 被贬之前虞家家主虞杞衡将儿子托付给其师,只带着妻子伊玉姗与女儿虞素雪来到江南。 菜娃被带入虞家和素雪相见。 第一面菜娃觉得素雪真的像雪一样,浑身通白一身蓝裙,就像晴天飘雪时候一样。 素雪宛然一笑:“太好了,我还以为没人陪我了。” 被牵着走拉进屋子里,素雪问她很多东西,问她从哪里来,怎么被爹娘带回来的。 在菜娃到虞家的第二日,虞夫人伊玉姗将她叫到跟前。 这碧柔手中有叶暖的卖身契,不过只能让她不会被随意发卖,官府在案还是牡丹楼的奴婢。让赵管家将叶暖的赎身钱给了梅娘子,要了梅娘子印了手印的手书后到官府改为虞家奴婢。 “你从烟花柳巷之地而来,往后不可提起此事,若旁人问起,只说你是虞家买来的丫头,对自己身世已不记得。”伊玉姗道。 只要是主人说的就要听从,况且走前碧柔一再嘱咐一定要听虞夫人的话。 “是,大娘子。”菜娃磕头。 伊玉姗道:“虽说虞家落魄了,也终究是世家。你是素雪身边的丫头,便和其他奴婢不一样,最重要就是守规矩。” 菜娃点头:“婢子明白。” 又是一年冬,下了一场细雪,李厨娘在厨房里熬着姜汤,菜娃在院子里劈柴。 虞杞衡这个县令过的十分拮据,除了赵管家之外,就是大娘子身边的鞠姑姑,另外就是李厨娘和菜娃。 李厨娘有的时候会伤心,说怀念还在都城时候的日子。虞家招谪贬差点被抄家,故而除了他们几个人愿意留下,其他的下人都遣散了。 姜汤熬好了,李厨娘喊了菜娃端着姜汤送到小娘子屋里去。 菜娃进厨房端了姜汤便往内院素雪屋子里去。 进屋入暖阁,暖阁里很暖。就算再拮据也不能拮据到素雪身上,这暖阁的碳很足。 素雪坐在暖塌上读书,菜娃把汤放在小桌上:“小娘子。” 素雪看她被冻的红彤彤的脸和手,伸出将她的双手握住搓着:“冷了吧。” 菜娃其实习惯了,从前在牡丹楼也是这样,冬天都能在井边洗衣服洗碗。 “没事。”菜娃道。 素雪拉着她坐下:“我正读到一句诗,‘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冬雪虽冷,但终有春来暖烟时,往后喊你叶暖怎么样?” 至此菜娃改名叶暖,成了虞家的小丫头。 第6章 木剑 平日素雪都喊叶暖为暖儿,她虽只比叶暖大一岁却似乎远比同龄人的聪慧。 诗书乐礼都不话下,甚至还通天文地理。叶暖从前以为碧柔是这世间最聪慧的女子,没想到素雪还要更加博学。 除了砍柴烧水洗衣服帮着李厨娘之外叶暖都在素雪身边,睡觉也是睡在暖阁外间。 这虞杞衡实际上是个武将,这个县令也是个空架子,他每日得闲就是教素雪读书或者自个练武。 读书的时候素雪定要叶暖一起学,她说读书有好处。 碧柔教她习过字,但还有好多字不认得,看着书就犯难。 平日听着听着就会犯困,素雪总是微微一笑捏着她肉肉的脸颊。 素雪知道叶暖对读书犯难,但也得先把诗经读完。 到了年下,但虞家门庭冷清。 虽只有家里人过年伊玉姗也是热热闹闹的准备,赵管家出门置办了年货回来,卸了年货鞠姑姑和李厨娘忙着处置。 挂上灯笼贴上对联,伊玉姗带着他们忙前忙后。 叶暖将鱼用水养起来,再拎着一桶烧好的热水到院子里倒入装满衣服的盆中与井水掺在一起。 屋子里素雪剪着窗花看着叶暖,她喜欢看叶暖做事的样子,因为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喜欢她那认真又干净的眼睛。 剪好窗户素雪听见没事做的父亲在练剑,虽说父亲他文武兼备,但始终好像还是武将的身份更适合他。 起身将窗花贴在窗户上,素雪瞧见难得叶暖会在干活的时候分心,这时的叶暖停了手上的动作,手里拿着湿答答的衣服却一脸认真看着练剑的虞杞衡。 素雪看着她憨憨样子笑了。 每日虞杞衡都会练剑,叶暖常常书不读心思都在剑上,有一次素雪瞧见叶暖劈柴的时候居然按着记忆挥舞了几下斧头,把李厨娘吓坏了立即骂了她。 后来叶暖就常用烧火棍来比划,还别说这倒是像模像样的。 虽说读书要死记硬背才能记住几句诗,可这父亲剑术招式不过瞧几次便能记个七七八八。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素雪心中琢磨或许叶暖虽不是读书的材料却也有自己的天赋。 心中这般想着,素雪便放下了手中的窗花去打开柜子,取出放在柜子最底下的一柄木剑。 这柄木剑是兄长幼年开始习武用的木剑,分别之时作为纪念留给素雪。 素雪拿着木剑走出屋子道:“爹爹,教暖儿几招如何?”说着走到叶暖身边将她从马扎上拉起来把木剑塞进她手里。 虞杞衡笑道:“她一个女娃娃练什么剑。” 素雪道:“爹爹怎么瞧不起女娃娃呢,我也还是女娃娃,爹爹觉得我比其他男娃差吗?” 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女儿,虞杞衡自然觉得素雪比旁人家的孩子都好。 “旁人哪里和你比。”虞杞衡道。 素雪道:“可惜我身子不好,如若不然别说文了,就算武我也不会输给兄长。我学不得让叶暖学几招也好,也能保护我呢。” 这个主意虞杞衡怎么没想到呢,从前深宅大院素雪养在深闺自然不用想什么安危。但如今到现在的地步,况且将来若被调去了更偏远的地方,这么一想的确很担心。 这叶暖看着老实,素日又听话,骨子里有一股忠诚。记着前些日子吃饭,李厨娘端汤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脚底不稳打翻了汤,这叶暖直接就是整个人挡住了素雪,保护了素雪。 素雪见虞杞衡神色有些松口了立即又道:“相信女儿,叶暖肯定是个练武的材料。” 虞杞衡道:“好,我就教上两招,要是学不会往后别提这事。” 素雪微微一笑,推着叶暖上前:“暖儿。” 叶暖手中紧握着木剑施礼道:“请家主赐教。” 在这一天开始叶暖手中的剑为素雪而执,在未来的某一刻木剑换作玄剑,叶暖的剑心将始终如初。 这虞杞衡是没想到,这叶暖比划的倒是有几分像样,应该是从小就干粗活的缘故手脚倒是有力。 若是这基础功开始练起来,或许这剑能学个像样。 “倒是孺子可教。”虞杞衡道。 素雪道:“圣人道有教无类,女子如何,奴婢又如何。暖儿既有天赋又心地温厚,如何教不得呢。” 年纪虽小却胸有文章与丘壑,虞杞衡感叹自己女儿的聪慧,仔细一想也是教得。 反正也常常闲来无事。 至此虞杞衡有闲暇便开始教叶暖武道基础,所有的武功无有例外都是从扎马步开始。 转眼到除夕夜,虞杞衡一家三口一桌子吃饭。 旁边另外有一小桌赵管家、鞠姑姑、李厨娘、叶暖四人同坐。 伊玉姗想起来了分别的儿子不禁伤心:“夫君,你说这山上冷若枫他会不会挨冻,我寄去的棉袄都到他手上了吗?” 虞杞衡道:“既然都送上山受些苦都是应该的,我只希望他能勤学苦练好好学一身本事回来。” 伊玉姗道:“你只知让他练武练武练武,难不成你存着送他去军营的心?” 还真没错,虞杞衡觉得男人就应当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确就是一开始就打算等他到了年纪就送进军营。 “就该上战场挥洒热血,为国尽忠。”虞杞衡道。 听到这话伊玉姗跟天塌了似的:“我告诉你,你若是让若枫上战场我就跟你拼了。在朝堂为国尽忠也是正路,况且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上战场你是不想留后了吗!” 虞杞衡道:“我也非我爹爹亲生,他的亲生儿子也是死在战场上,虞家一脉一向刚烈不屈。” “什么话,在我眼里那叫傻。”伊玉姗道:“非得一门忠烈当沙场孤魂吗?那我要怎么办,素雪怎么办。” 虞杞衡道:“好好好,我让一步,等若枫学成归来先成亲留后,然后我再送他去军营如何?” 伊玉姗急了:“重点是留后吗!是我不想若枫上战场!” 一旁的素雪仔细品尝桌上的菜,他们两口子是越吵感情越好。 吃过年夜饭收拾桌子,他们挪到暖阁里摆上瓜果守岁。 伊玉姗又念叨起了儿子。 平日里她亦会念叨何况下这又是年下。 端上茶的叶暖被素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握着她的双手给她捂着。 “冷了吧。”素雪道。 叶暖摇头:“衣服很暖和的。” 那是素雪去年没穿过的袄子让李厨娘又多续了些棉花。 这个年便是如此暖暖和和的过去了。 到了元宵又热闹一番,还一家子出行看了城楼的烟火。 第7章 鱼与飞鸟 在冬去春来时叶暖的马步扎很像样,这虞杞衡平日看她读书习字是十分困难,到了习武居然能一点就通,不得不说的确是练武的材料。 虞杞衡想起旧年他跟随师父习武,当时小师妹所练剑法很适合叶暖来学就翻出剑谱来传授。 一开始想着随便练练就罢了,渐渐却觉得不好好学倒是可惜。 素雪看着在窗外练剑的叶暖不禁一笑,因为她认真的可爱。 在旁绣着牡丹的伊玉姗十分抱怨:“哪有女子舞刀弄剑的,你爹还真教上了。不成体统。” 素雪微笑道:“这世间女子哪有能如娘亲这般的,能满腹经纶可吟诗作对,不仅闺阁时为京城贵女之首,也得天下才子仰慕。娘亲都不输给才子们,如何又说起女子不该如何呢。” 被夸成这样伊玉姗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面上却装作自己不动于衷:“那都是娘亲少不更事的时候,况且叶暖只是个出身卑贱的丫头。” 素雪问:“娘亲,我们虞家在世家之中如何?” 伊玉姗道:“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士族,如今我们虽落魄,但名望不曾减。” “既然我们是这般的士族,叶暖是我的贴身丫头她便不卑贱。”素雪道:“若娘亲都这般觉得,外人更会这般觉得。” 一语点醒梦中人,伊玉姗自视高贵,素雪更是她掌上明珠至宝。那明珠至宝身边点缀的起码也要是珍珠美玉。 珍珠美玉是可以打磨出来的。 伊玉姗道:“倒也是,她品行资质都不错,就是出身太低了。” 还是耿耿于怀她是从烟花之地而来。 素雪道:“叶暖是我的丫头,她是虞家人,娘亲也只要记得这点便是。” 别见女儿年纪小,这见识胸襟倒是不一般。 伊玉姗心中十分骄傲。 “你说的对。“伊玉姗道。 朝花节已至,赵管家出门购置了不少鲜花回来。 看着买回来的鲜花不禁让伊玉姗感叹,过去还在盛京时自家园子里繁花盛开,邀请各府女眷相聚,那时虞家是如何的昌盛。 如今这些花也不如从前自个园子的那般好。 李厨娘取些桂花做糕点,鞠姑姑拿着一些编织花篮摆着。 素雪觉得有趣跟鞠姑姑学。 编织时见叶暖居然会,素雪赞道:“暖儿编的真好。” 叶暖道:“以前家中要编织筐拿去卖,平日采果子也要背着筐,筐和篮子好像差不多。” 素雪揉了揉她的头,在她眼中叶暖着实可爱。 这一天等到虞杞衡从府衙回来吃过晚饭,伊玉姗见虞杞衡神色不对。 关上房门伊玉姗忙问:“怎么了夫君?” 虞杞衡道:“又要走了。” 伊玉姗有些心慌:“我们才到江南不到一年。” 虞杞衡扶着她坐下,蹲下身子握着她的双手:“对不住你了。” 伊玉姗摇头道:“无妨,只要我们都一家子都还在,往后日子就能过下去。” 虞杞衡道:“此番可能我们要去西境边关了。” 伊玉姗微笑道:“驻守国门倒是遂了你年轻时候的愿。” 虞杞衡道:“我一人去便罢了,要连累你与素雪跟着我受苦。我心中想不如你带着素雪回京,毕竟德妃娘娘是你姑母,陛下会有所眷顾。” 这话让伊玉姗面色微恼:“你又提这话,都说过不许提。我们说好的生死都要在一起,你要死了觉得我能独活吗?” 虞杞衡道:“对不起你,我当时就该听你劝。是我当时考虑不周以至于到如今地步。” 伊玉姗道:“只要我们都能活下去,夫君定能东山再起。” 虞杞衡道:“往后朝堂之事我再也不会生恻隐之心,定会小心谨慎。“ 当时便贬时,有至交传信说有人要杀虞杞衡,会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动手。 结果真的有杀手蛰伏,只是幸好虞杞衡有所准备才能幸免于难。 “夫君你性情耿直虽好,但我们也要保护若枫和素雪。”伊玉姗道:“我一想碧柔如今处境,若是当时夫君不慎没能全身而退,素雪若也遭那般折辱,那便是杀我千遍万遍了。” 虞杞衡已经明白了,朝堂之上阴谋诡谲,他的心软忠义恐会连累身边人, “是,你说的对。”虞杞衡道。 两人商量着若是去往西境该如何准备,何时出发最好。 此时素雪屋中研墨添香,正读《庄子》。 “鲲为鱼,鹏为鸟。这鱼会变成鸟?”叶暖听着不明白:“怎么会呢。” 这鱼和鸟,完全是不同的东西,怎么能变呢。 素雪道:“虽是传说,但传说不一定是假的,或许是夸张了些。” 叶暖觉得实在不明白。 “经有云,万物不过一个名。鱼可以是飞鸟,飞鸟亦可鱼。”素雪伸手捧着她道:“素雪是叶暖,叶暖是素雪。” 叶暖摇头:“小娘子是小娘子,婢子是婢子,不可混为一谈。” 这个笨蛋小丫头,素雪揉搓了一番她的脑袋:“傻瓜。” 叶暖叠被铺床让素雪歇息,素雪拉住他的手让她与自己一起睡。 吹灭了灯,仅有外边的灯光透过窗纱微微泛光。 “我们要离开江南了。”素雪道。 叶暖疑惑:“离开?” 素雪道:“父亲又要被远调了,这次应当会派去边关。” “边关是什么地方?”叶暖问。 素雪道:“那边大多都是戈壁和荒漠,但亦有雪山与高原。” 那都是叶暖如今还理解不了的景色。 叶暖问:“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素雪轻抚着她的额间:“或许没有什么不一样。” 此时素雪觉得有叶暖在,有爹爹和娘亲在,到哪里都是家。 如今虽然娘亲她们抱怨日子不如在盛京时那般富贵,但是素雪却更喜欢这样的日子。有爹爹和娘娘在身边,还有叶暖这个小丫头陪着她。 从前身边那么多人围绕,却不如当下。 当下没有算计和计较,也没有谎言与背叛。 第8章 玉里关 比起升迁来讲这将人贬迁的旨意一出下达的十分快。 不过几日虞杞衡便收到了派遣,虞家开始收拾细软。 收拾东西的时候素雪问叶暖离开后会不会想念碧柔。 叶暖点头。 可惜娘亲不喜欢叶暖再和从前那些风月之人有任何关系,不会允许叶暖去见一见碧柔。 但可以写封信偷偷请赵管家送去。 叶暖很开心就提笔写信。 她现在已经识得不少字,可以自己写封简单的信了。 信交给赵管家偷偷送去牡丹楼,当日碧柔写了回信让赵管家带回。 里面不过寥寥几字:勿念前缘,好自珍重,愿平安长乐。 素雪跟叶暖说,碧柔的家族遭人诬陷,以至于一家百口只剩下碧柔与庭晟两人。 若有一日能昭雪洗冤,或有再相见之日。 叶暖看着信有些难过,因为她在信中问了芸香,但把信翻烂了也没有芸香的只言片语。 勿念前缘…… 素雪说这四个字是她们希望她忘记牡丹楼,但是铭记还是忘记都是叶暖自己的事。 “按自己的心意去做,暖儿。”素雪道。 调令下达到手中,再到虞家出发,不过十日而已。 江南烟雨时,他们踏上了路途。 这一路就走了一个多月。 当真正看到戈壁时叶暖才知道这边境和江南有什么不一样。 这里的人和江南的人穿衣打扮完全不一样,集市也完全不一样。这里地很大还是人很少,不像江南那般热闹繁荣。 一路颠簸,伊玉姗快到的时候就开始抱怨此地鸟都不生蛋。 又因为沙尘暴耽误了一日行程,更加抱怨上了。 这还是她姑母是德妃而求得的好一些的地方,伊玉姗真不敢想一开始圣上是要把他们调到何处更穷山恶水之地。 看着尽是灰尘破烂不堪的宅子时,伊玉姗有怨也到了极致发不出来了。 虞杞衡极力一路哄着她安抚她。 “不算太糟的娘亲。”素雪道。 伊玉姗看着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更怨了:“是娘亲让你受苦了,我就该听你父亲的送你回盛京去。让德妃娘娘接你进宫在身边侍奉她,也比来这样的地方好呀。” 素雪微笑:“娘亲,这里可比宫廷好上百万倍。” 伊玉姗觉得素雪是不是看见这样的鬼地方太过伤心了才这样胡说八道:“苦了你了。” 素雪只是牵着叶暖的手将官邸走了一遍。 虽说是官邸却实在是简陋,都是土墙泥地,一片砖都不见。 “屋顶都是破的!”伊玉姗在惊呼。 叶暖这会开始担心了,这里比起江南来说过于荒凉了,住所也比从前差上许多。她不在意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但是素雪不该受苦。 素雪看她脸都快皱起来了,捧着她的脸语气温柔:“我很喜欢这里,暖儿放心。” 赵管家和李厨娘挽袖开始收拾,叶暖也去挑水干活。 虞杞衡去集市找了工匠和木匠。 第一日就先将就。 到第二日整修破墙和屋顶,地也砌上砖。 虽请了匠人,但虞杞衡和赵管家也一起动手,李厨娘带着叶暖也忙里忙外的跟着收拾,还要备饭。 伊玉姗就与鞠姑姑整顿。 素雪也收拾着自己与叶暖的屋子。 目前的状况都在预测之内,虞杞衡如今提前到了玉里关,一是为了能早些整顿不耽误上任,二是为了熟悉此地探查消息让上任后不会太过被动,三则是为了避免如当时前往江南时路上遭刺杀。 这几日府邸在整顿,虞杞衡便出门四处查看。 先买了两匹好马,这里出行不能没有马。 后院有马厩,素雪见马很欢喜,在盛京中能骑马的机会可没有。 叶暖有点怕马。 素雪笑道:“暖儿一定要学骑马的。” 既然都习武又岂能不学骑射呢。 素雪让叶暖摸一摸马,但是看她真的很怕的样子。 “它很凶。”叶暖从前被驴踢过记忆还在呢,看到比驴高大很多的马更是害怕了。 素雪道:“人能跑多快呢,若是遇到危险,你得带着我骑马逃跑呢。” 这话很是,叶暖想着如果遇到事要跑要保护好素雪就得学会骑马,为了素雪不能害怕。 叶暖壮着胆子摸了摸马的鬃毛。 素雪道:“马是十分有灵性的,况且这一匹也非烈马。爹爹说这马性情温顺很适合我们这样初学的。” 叶暖点头:“嗯,学!” 素雪揉了揉她头:“傻丫头。” 到玉里关的第十天他们算是安顿好了,虞杞衡也到军中到任。 原本就是武将能回到军营其实让虞杞衡心中跟回家了一样,一进军营就是一股亲切之感。 到大帐外听传,说是大将军今日出城巡视还未回来。 在玉里关军营任大将军的是从前的宣王——元瑨。 元瑨是德妃所生,所以是伊玉姗的表兄。 这就是为何德妃在圣上那恳请让虞杞衡贬至此的原因。 元瑨听到说今天虞杞衡要赴任边巡视完毕立即赶回,马到帐外下马后径直走来。 虞杞衡上前行礼:“殿下。” 元瑨扶起他:“快免礼,如今就不必这般大礼了。” 到账中落座,倒了两杯热茶。 两人说起元瑨降爵之后被派至玉里关任大将军,以及虞杞衡去江南路上遭遇杀手埋伏之事。 如今盛京城里波云诡谲,元瑨王爵被削后皇后一族的势力最盛。 元瑨道:“我何曾能带兵打仗,到了此地之后单单解决粮饷填饱士兵已是不易。” 虞杞衡道:“司徒先生不是在此吗?” 元瑨道:“若不是司徒先生跟随我到此,我现在怕是连士兵们都养不活。” 司徒先生是元瑨的门客,如今是他的军师。 刚到此地时这军营简直是个残兵营,都是鱼龙混杂之辈,而且此时军饷送来前在盛京被张相一党所贪一半,到这里后又被将领所贪。 对于张相一党贪污是毫无证据,元瑨只能以军法处置了贪污的将领后重整军营。 为了来年粮饷到前能养活士兵,都多亏了司徒先生献计,想办法整治边境走私贩私丝绸玉器茶叶的商队得了罚金供给军中所需。 用了这一年多整顿军营招募士兵,这才稍稍步入正轨。 此时司徒先生办事回来,虞杞衡起身相迎:“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大喜道:“我虽有些小计谋,但若说练兵我和殿下皆是不通,此番有了虞将军实在是有救了。” 虞杞衡道:“殿下和先生尽管吩咐,属下竭尽所能。” 从玉里关地势地形再到此地四周州府处境,再讲营中如今现状,司徒先生详细告知了虞杞衡现在他们的困境与麻烦。 很快虞杞衡掌握状况开始制定如何练兵,如今的情况别说西境敌军如何,单说此地沙盗要铲除都不易。 此时沙盗极凶极恶是第一心腹大患。 第9章 玉镯相会 过了一月后这伊玉姗也不见如何适应此地,整日间闷闷不乐。加上这些日子虞杞衡才到军中忙的不见人影,更是让她心里不自在了。 反倒是这素雪到底每日都越来越爱笑了,不是带着叶暖一起读书练字就是看她干活或者练剑。 叶暖若是练剑,她就在旁看书,无论如何两个人一定要处于一个空间内才行。 原本想骑马,但是如今虞杞衡在军中不归家没有机会。 这会伊玉姗躺在贵妃椅闷闷不乐,外面来了一位家丁送来一封请帖,赵管家接了帖子连忙让鞠姑姑递给伊玉姗。 “娘子,是元夫人送来的请帖。”鞠姑姑道。 伊玉姗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元夫人就是元瑨的妻子——慕容妘。 请帖邀请伊玉姗明日带着女儿一起到府中品茗。 这会伊玉姗发觉自己绝对是来了这里后脑子坏掉了,怎么没想起来去找慕容妘呢。 她们未出嫁时就是闺中密友,出嫁后又是表姑嫂的关系更亲了,还在京中时常常相聚。 如今竟然忘了自己该先去拜访的,实在是糊涂了。 伊玉姗在不断责怪自己的疏忽。 连忙为明日去元府准备,挑选一套合适的服饰,又忙忙的找素雪让她准备明日一起去。 素雪只问能不能带上暖儿。 这自然是能得,哪有世家女子出门没有贴身丫头随侍。 这会伊玉姗又伤心了,从前素雪身边都有十几个丫鬟服侍,如今竟只有一个叶暖。 到了第二日前往大将军府。 这府邸也说不上气派但看着外头站着的士兵也是有气势的。 从马车上走下来,伊玉姗带着素雪和叶暖两人踏入府邸。 来迎接的嬷嬷和大侍女伊玉姗认得,是童嬷嬷与初夏。 “许久不见了伊大娘子。”童嬷嬷道。 伊玉姗微笑道:“可不是嘛。” 跟随着她们到了后院大屋,慕容妘出来相迎:“玉姗。” 伊玉姗施礼:“夫人万安。” 慕容妘立即扶她:“你这般我就恼了。” 伊玉姗道:“礼不可废。” 慕容妘拉着她先进屋:“这都什么时候还讲究这些。” 伊玉姗道:“虽说国公如今暂且失了王爵,但终究是皇子,迟早都是要恢复亲王身份。” 两人入座,初夏奉上热茶。 素雪带着叶暖向慕容妘行大礼。 慕容妘向来就喜欢素雪,让她跟前仔细看看,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虽才时隔两年但也可见我们素雪将来定是美人的。” 童嬷嬷在旁打趣道:“这是小公子的福气。” 还在盛京的时候慕容妘就有意给自己儿子与素雪订下婚约,只是一直耽搁了。 慕容妘将自己腕上的镯子取下来给素雪戴上:“我是希望有天能喝上素雪给我敬的茶。” 伊玉姗本来还担心这门婚事是不是没着落了,听到这话就算是放心了。 素雪微微颔首:“多谢夫人。” 这镯子虽说是给素雪的,但也是意味着慕容妘和伊玉姗以镯子作为两方孩子婚约的信物。 慕容妘让初夏去喊元澂来。 如今慕容妘膝下只有一子名为元澂。 不一会就见他来了,手中还负着木剑,见有客立即向伊玉姗施礼:“虞夫人有礼。” 伊玉姗以颔首礼:“小公爷不必多礼。” 慕容妘道:“澂儿,难得素雪来一趟,你替娘带她去四处看看可好?” 元澂点头:“好。” 说罢三个孩子就往院子里去,初夏跟在后头侍奉。 阔别两年,这两年来伊玉姗没有朋友可倾诉,如今一见慕容妘便大把大把的话要说。 从一路到江南时的危机重重,再到这里后的风尘仆仆,然后伊玉姗一边说着一边抹着泪。 慕容妘安慰着:“我知你的,我以为你不会跟来的,前日我才听郎君说你也跟虞将军来了,我才知道后连忙下帖子。” 伊玉姗道:“我岂会不跟来,虽说我诸多抱怨,但并不悔。若是我留着盛京那才是后悔的。” 慕容妘道:“我心中明白虞家也是受了我们牵连才如此被针对,玉姗你放宽心。素雪的将来有我在,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伊玉姗感动:“多谢妘姐姐。” 这一声妘姐姐就像是又回到当小娘子的时候,两个人未出阁时一直是如此称呼的。 两人说着体己话,也绸缪着将来。 另外一边元澂带着素雪往他练书房看看,对于儿子的教导上元瑨与慕容妘都十分严厉,每日读书习武皆有规定。 素雪瞧着他书房墙上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是每个时辰要做什么,从天未亮便起身,读书练武课业简直没有半分闲暇。 元澂道:“待会司徒先生会来,他看见你一定会很欢喜。” “真的许久没见过先生了。”素雪瞧见叶暖一直看着元澂书房墙上挂着的剑,不免一笑:“暖儿。” 叶暖回神:“嗯。” 元澂问:“她是?” 素雪拉过叶暖的手道:“她叫叶暖,如今我身边都是她陪着。” 作为皇室子弟不会把目光留意到奴婢身上,元澂不甚在意。 书房后面就是练武场,走出书房往后面去。 这练武场完全吸引了叶暖全部的目光,看着兵器架上的刀枪棍棒眼睛直直的。 素雪问:“可让暖儿去瞧瞧那些兵器吗?” 首先是没反应过来,其次素雪开口不好拒绝,元澂点了头。 “多谢公子。”叶暖开心的小碎步跑过去,伸手触摸这些兵器,有些她如今都还拿不动,但很难让她不喜欢。 元澂道:“你的这个丫头很奇怪。” 素雪道:“暖儿习武的。” 元澂完全不理解:“成何体统。” “你这话说得像个老顽固。”素雪道:“如何就不成体统了,女子如何不可习武了。” 元澂道:“像她这般的奴婢可不配。” 这话让素雪有些恼了:“我心里觉得她配,以剑会友还不一定暖儿会输给你。” 元澂觉得好笑:“她这么个小小的丫头,还拿剑?” 满嘴的瞧不起,素雪从架子上取了一柄木剑然后走过去交到叶暖手上:“暖儿去与这位公子对上两招。” 素雪开口无论是什么叶暖都会听从,点头就上前施礼:“请赐教。” 元澂不以为意:“她是一个奴婢,跟她动手成何体统。” 王孙公子都自视过高这是素雪心里明白的,但是她见不得旁人瞧不起叶暖:“你是怕输吧。” “笑话,我还能怕输了。”激将法有用,元澂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还瘦瘦小小的叶暖道:“我也不欺负她,我让她三招能碰到我再说。” 第10章 崔侍卫 两方持剑对峙,不过是一个小奴婢却敢对视他的眼睛,元澂看向一旁的素雪见她眼中对这个小奴婢宠溺。 一个小奴婢而已,素雪竟也开始不分轻重。 “失礼了。”叶暖鞠躬施礼,随即先攻。 原以为能轻易挡下的元澂没想到第一剑就由于自己的轻敌被击中胳膊,立即反应闪躲防御。 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元澂失策了。 最后虽然元澂赢了,但是心里却觉得和输了没差。 “虞将军怎会教一个奴婢剑法?”元澂觉得太荒唐了。 素雪恼了:“别一口一句奴婢的,暖儿就是暖儿,是我的暖儿。” 元澂反驳:“难道她不在奴籍,不是奴婢吗?” 是改变不了他的看法的,素雪也不坚持,自己拉上叶暖就走。 见素雪生气了让元澂更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还为了一个小奴婢生他气了。 这时司徒先生来了:“这是何故。” 素雪施礼:“先生。” 司徒先生道:“许久不见素雪了,近来如何?” 素雪微笑道:“弟子一切都好,多谢先生挂心。” 司徒先生见她比起从前的确开心了许多,这是好事。 回到书房里,司徒先生落座,元澂与素雪再落座。 初夏奉茶给先生。 看这两孩子在置气,司徒先生只得问初夏:“初夏,他们这是怎么了?” 初夏道:“小公子与小娘子身边的丫头比试,不高兴了。” 司徒先生问:“公子这是何故?” 元澂道:“不成体统,哪有一个小婢子读书习武的。” 司徒先生又问素雪:“素雪认为如何?” 素雪道:“圣人言有教无类,既能教又如何不能教呢。暖儿有天赋,如何不可以习武?” 元澂道:“她是奴婢!” 素雪道:“她是我的人。” 司徒先生道:“世道艰难,若非实在养活不起岂会卖儿卖女。公子,立国之道在于民,她如何不是万民之一?” 这话让元澂一怔。 司徒先生道:“还记得我们一路来的时候看见过难民,公子还心疼说地方官无能没能救得百姓。” “先生说的是。”元澂道。 司徒先生道:“家中侍卫许多也是奴,为何男奴可以习武护主,女奴就不得?” 元澂道:“上下尊卑之礼,岂能乱了。” 司徒先生道:“公子,以律法而言,她是家奴。既然是她是虞家的家奴,那便是虞家的主人说得算。素雪视她如手足,你轻蔑之时素雪觉得你冒犯的不是这个小丫头,而是素雪。” 元澂明白了。 司徒先生道:“平日里你们几个孩子打架,公子若见自己兄弟受欺负就会生气报复回去。素雪的心情也是如此,你应该给素雪道歉。” 元澂没想到这点,素雪一直说叶暖是她的人,仔细想想自己身边的人也不会希望旁人来说。 想到这般元澂起身施礼:“对不住了素雪。” 素雪想要元澂给叶暖道歉的,但思量一番想着他的身份能给他低头已是让步。 起身回礼,素雪道:“无妨。” 司徒先生道:“素雪,往后来这和公子一起读书,自然,你可以带着你家丫头一起来伴读。” 素雪致谢:“多谢先生。” 司徒先生道:“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 往后每月除初一、初十、十五、廿十、廿五、三十外巳时至申时皆来书房读书。 之后三人乘上马车回府。 回到府上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回屋。 “别在意今日公子说的话,你在我心里不是奴婢。”素雪道。 叶暖不解:“可是婢子就是奴婢呀。” 这话说出来竟天真像是在说天就是蓝的。 素雪明白了叶暖心中没在意被元澂折辱,因为她心觉得这是她作为奴婢理所应当的。 拉着她坐下,素雪道:“在我这,起码在我面前,你是叶暖,我是素雪。“ 叶暖虽然不明白这话的含义却还是点了点头。 真的是傻丫头,素雪轻抚着她的脑袋。 叶暖回厨房帮李厨娘做饭。 后来又过一段日子,无论如何不适应这伊玉姗也没有再抱怨的时候。偶尔与慕容妘一同喝茶,或是与鞠姑姑出门逛逛集市,渐渐也发现了一些这地方的好处。 虞素雪带着叶暖到元府书房读书。 每日前一个时辰司徒先生授课,有文史亦有天文地理。剩下的时辰就是书画棋琴其一,另外有练武场故而添了一样马术。 素雪深知叶暖最多读些诗文,最重要是她多识字。人大多有天赋偏重,她既喜欢练武便前一个时辰读书后就让她去了练武场。 练武场离马厩不远,有一位崔侍卫照顾马厩。 这位侍卫有三十出头却是白发不少,面上有鲸刑烙印,骨骼健壮面色冷漠。 说是崔侍卫却当个马夫,只在马厩照顾马匹,但司徒先生说请他教元澂骑射,如今顺带教素雪与她丫头骑马。 崔侍卫见素雪身子虽弱些但却极为聪明,另外的小丫头看着没几两重却倒是有些天赋。 都不是难教的主也不用费太多口舌,崔侍卫就冷着脸教了。 原本想着不必太在意,但却见那叫叶暖的小丫头竟然有些天赋在身上,骑马射箭竟是都是一点就通。 虽然现在限于体格与力量,但若是加以合适的传授这将来是个高手。 第11章 沙盗 在这里元澂也没什么伙伴,自己身边的两个侍读都被送入军营锻炼,平日里都不在。 退而求其次练剑过招让那个小丫头来倒是凑合。 被骂什么叶暖都觉得都是家常便饭,也是理所应当。 元澂是地位很高的公子,自然不能因为她让虞家为难。 大娘子说公子将来会是素雪的夫婿,所以也是叶暖的主子,他说什么也都不可以违背的。 两人在比练武场上木剑过招,素雪在书房廊下弹琴,时不时瞧过去只恐那个傻丫头受伤。 司徒先生见崔侍卫在一旁观察便起身走过去。 “难得见你看公子练剑,看来公子大有进益。”司徒先生道。 崔侍卫道:“那丫头天赋奇高,若能得指点将来会是一把最锋利的剑。” 能让崔侍卫如此看得起不免让司徒先生多看几眼,对武学不通所以司徒先生没想到他倒是错看了一个好苗子。 司徒先生道:“主君有意训练一门暗卫,若得你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崔侍卫没说话只是转头走了。 就这般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到了中秋。 虞杞衡难得不在军营留在家中过节。 李厨娘端出两盘月饼,虞家人在一处上赏月。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让伊玉姗不免又想起儿子若枫。 虞杞衡宽慰她,日子说快很快的,其实就是一眨眼的事。 赏了月吃了月饼,听了一曲素雪的琴。 中秋团圆节一过玉里关就乱了套。 军营里要剿灭沙盗的消息被奸细传出,就在过了中秋的第二夜沙盗乘夜色汹汹而来,破开了城门。 沙盗杀人抢钱关内百姓在夜色中叫喊。 虞杞衡从军营带着兵马来追击沙盗。 另外一头元瑨带着人马指引前往安全之所。 如今情况失控,司徒先生受命带着人前往元府去接元夫人与公子。 虞宅里赵管家急忙备好了马车,素雪扶着伊玉姗坐上马车,鞠姑姑与李厨娘接着上车。 赵管家驾马,叶暖骑着一匹马跟随在后。 现下情况危急,伊玉姗将一柄剑从窗口递出:“叶暖,接剑。” 在诧异间叶暖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接剑:“大娘子……” 伊玉姗道:“木剑这时可派不上用处。” 素雪认得那把剑,是一柄爹爹收藏的一柄残剑,虽说是残剑但也是玄铁所造,比普通刀剑强。 马车前脚离开,后脚就看见了沙盗们拿着火把靠近宅子。 残剑出鞘,叶暖跟在马车后面戒备沙盗追上。 路上看见许多百姓都在逃出。 “呀!!” “啊啊啊啊!!!” 沙盗的张狂的笑声与人们的叫喊声交织,前路已有骑马持刀一路狂笑的沙盗冲来。 叶暖立即冲上前去护在马车前,指剑便是无惧。 素雪连忙嘱咐:“暖儿小心!” 骑马持刀的沙盗凶狠,叶暖只能随机应变以灵巧躲闪来争取赵管家他们离开的时间。 只是周旋住了前面一个沙盗却没挡住后面追上的沙盗,他们驾着马车在这关中显得非富即贵成了沙盗的必劫目标。 一眨眼间赵管家手臂被砍伤,车门被一刀劈开。 叶暖此时顾不得什么站上马背跃到马车上挡在素雪面前以残剑扛住沙盗一刀,这一刻不知道这股勇气和力量从何而来,无论怎么看都是悬殊的力量差距,但却硬生生扛住这一剑。 这一剑已经耗费了全部气力,就算是死死硬撑,此时素雪知道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瘦小身躯已经到达极限。 不知道何时叶暖受的伤,背上不断的渗出血来。 素雪这时的心情是心疼与愤怒交杂,怒视沙盗。 伊玉姗不慌,一只手紧握着鞠姑姑,另外一只手握着李厨娘:“听我命令你们就跑。” 鞠姑姑和李厨娘一听就怕,两人岂能丢下主子自己去求生。 有的时候比起活着,死其实从来不可怕。 沙盗围住了她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挡在他们身前,以一剑之势破万钧。 叶暖仰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那一剑斩破了沙盗的脑袋,也斩退了所有沙盗。 是崔侍卫,素雪松了一口气。 伊玉姗不明所以,但看素雪神色认得此人,看来是得救了。 元澂带着护卫们骑马而至,看见一群倒地不起的沙盗命侍卫们去查看没有没活口。随即自己也下马跑到素雪身边蹲下身子:“可还好?” 素雪只是搂住叶暖,一开口便忍不住坠泪:“暖儿受伤了。” 被搂住的刹那间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离,叶暖倒在了素雪怀中。 元澂这时看清了全身是血手中却还紧握着残剑的叶暖。 “亦杨背上她。”元澂对身边的护卫亦杨吩咐道。 亦杨背起叶暖。 “小心。”素雪恐叶暖的伤口越扯越大。 亦杨点着头动作小心翼翼。 这一夜的玉里关在刀剑之中血洒,以虞杞衡斩杀沙盗的二当家得以消停。 崔侍卫带人将这次涌入玉里关的九成沙盗或杀或砍。 元瑨此番在军营中肃清叛徒示众。 第12章 护主之心 沙盗定要灭,元瑨在帐中同虞杞衡、司徒先生商定剿灭沙盗之策。 另外一边虞宅遭受沙盗掠夺放火修缮需要些日子,慕容妘请她们在元府东南角的独院暂住。 叶暖全身都是伤,休养了好些日子。 伤好后再去练武场时,叶暖向崔侍卫下跪请求他教自己剑术。 那一剑之势能挡雷霆万钧,那天看着崔侍卫一剑斩杀沙盗,叶暖想要学这剑术,她想她的剑也能这样保护素雪。 崔侍卫不肯教,不愿收这个徒弟。 “我的剑是用来杀人,你的剑却要守护,教不了你。” 话毕转身便走了。 叶暖失望至极,低头难过。 素雪走过来将她扶起来安慰着:“暖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叶暖第一次如此坚定,她不想再遇到无法保护素雪的时候。 远处射箭的元澂看见这一幕心中甚是不解,但看亦杨眼神中对那小丫头的欣赏更是莫名其妙。 “你这什么眼神?”元澂问亦杨。 亦杨道:“不过是感同她护主之心,公子,她虽然是婢女但那天她已经皮开肉绽却还只念着要护住虞小娘子。” 那天是亦杨背着叶暖回到元府疗伤,故而亦杨知道她到底伤的多重,那样的伤别说她那样的小丫头,壮汉都得折半条命, 元澂继续练箭:“她应当如此。” 亦杨觉得奇怪,公子平日待他与石章宽厚,为何对叶暖一个小丫头却是格外苛刻。 过了一段日子入冬了,军营里练兵一日复一日,灭沙盗的计谋已经开始展开。 虞杞衡受命严加练兵丝毫不敢懈怠。 司徒先生亦是为了招兵买马四处奔波。 元瑨向他们二人再次提及了关于暗卫之事,司徒先生推荐了崔先生。 司徒先生道:“若要训练暗卫除崔侍卫之外无人合适。” 元瑨觉得有理,从前崔侍卫就是最强的杀手,如今有他在若不用就是没脑子了。 “的确。”元瑨道。 司徒先生道:“属下曾对崔侍卫提起此事,但没有回应,想来恐要主君亲自去说动他。” 元瑨点头答应。 之后元瑨去委托了崔侍卫,以当初救他的一命之恩换来崔侍卫此番效力。 并让虞杞衡一同协助崔侍卫组建暗卫。 在入冬前虞宅修缮完毕,虞家人搬了回来。 叶暖将残剑交还给伊玉姗。 伊玉姗收回残剑对她道:“这剑不好,将来会有属于你的剑。” 这话对叶暖而言很是感动,这表示了大娘子认可她习武这件事,叶暖磕头道:“婢子多谢大娘子。” 伊玉姗将她扶起来表示对她作为虞家人的认可,从此在她眼里叶暖与鞠姑姑和李厨娘一样的。 这一夜虞杞衡难得回来,一回家就感觉舒坦。 此时伊玉姗将残剑擦拭着:“当时紧急只有这把剑能用上,都没问过你的意思。” 虞杞衡道:“自然无妨,只可惜是柄残剑不适合暖丫头,若这剑完整予她无妨。” 伊玉姗道:“这世间的缘分难以言说,剑与人之间亦有缘份,想来将来夫君会寻一柄适合暖丫头的剑。” 如今夫妻二人对叶暖习武一事彻底改观,这孩子有赤诚之心,不单单有天赋,还有一颗最纯粹的剑心。 虞杞衡突然生了一个主意,他想把叶暖送去暗卫密训。 首先这样的一个苗子不用可惜,其次他无暇教授恐是耽误这丫头最好练武的年纪。况且以她的忠诚,放在暗卫里或许将来可以是他的暗棋。 这崔侍卫原本也有惜才的意思,想来并不难。 虞杞衡道:“玉姗,我若把暖丫头送走几年,你可得跟素雪好好说说。” 伊玉姗疑惑:“送去哪里?” 虞杞衡道:“想要保护素雪,现在的暖丫头可不行。得送去修炼,将来才可堪用。” 思量间伊玉姗亦觉如此:“夫君放心,我会好好跟女儿说。” 想好后虞杞衡也不迟疑,第二日便去找了崔侍卫问是否要让叶暖进入暗卫密训。 崔侍卫见他作为主人都已经愿意送入暗卫,也没什么可说的,另外还决定了让元澂身边的侍读亦杨与石章一同接受密训。 而另一头的伊玉姗恐素雪舍不得叶暖在十分纠结该如何开口。 弹琴的素雪见她其实无心听琴便知道有事要说,抚琴停下,起身走到伊玉姗身侧而坐:“娘亲若有事不好说,恐是关于暖儿。娘亲直说吧。” 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这就九窍玲珑心的素雪呢,伊玉姗道:“你爹爹的意思是觉得,暖丫头既然是练武的材料,就送去修行几年。你意下如何?” 素雪道:“有何不可呢。” 伊玉姗诧异:“我恐你舍不得。” 素雪道:“我自然舍不得,但暖儿适合习武,况且若学有所成她一个小女子也能在这世道中自保。” “我们都念着有一日她能更好地保护你,你却是更为她想。”伊玉姗道。 素雪道:“娘亲,我不希望暖儿是因为我是主子所以才想护着我。我想有一日就算撇开主仆身份,暖儿亦也会为我着想事事以我为先,我亦如此对她,此情义方可长久无坚不摧。” 不想以主仆的身份来用忠诚衡量叶暖与她之间的情谊,而是作为两个人素雪和叶暖之间,两个人能够绝对的互相信任彼此依靠,那样的情分远远比主仆之间的忠诚要更珍贵。 第13章 守护之剑 过了不久素雪就不得不送走了叶暖,告别时叶暖说等她回来,那个时候她的剑就能守护素雪了。 在叶暖乘马跟随着崔侍卫而去之后很长一段里,素雪没有任何叶暖的音信。 虞杞衡只说叶暖被送去了一处峡谷里,但是峡谷在哪里连他都不知,一切都是崔侍卫所安排。 之后的日子伊玉姗说再找个丫头在素雪身边伺候,素雪却不想要。后来慕容妘得知此事,想着虞家服侍的人不够便让初夏来伺候素雪几年。 素雪越发刻苦钻研于书卷之间,平日不在念书便在弹琴作画。 司徒先生如今都怕已经没什么可教这个学生。 而元澂亦是如此,读书练武皆是刻苦非常,只是近来见素雪不大爱笑了。 在玉里关度过极冷的寒冬又度过漫长干燥的至夏,三年寒暑转瞬即逝。 元瑨的军营如今已经一改往昔面貌,在虞杞衡与司徒先生苦心经营下如今已经是规模超过一万的军队。 从一开始不过三千的散兵至今,此时已经有了歼灭沙盗的实力。 “素雪这孩子倒是有真有鬼才,前年出策以关税诱利,如今才能控制住了五条商路,三年间还从域外换取了一千匹好马。”司徒先生大赞自己学生的智谋。 由于粮饷被克扣从前司徒先生就想了很多办法,素雪在玉里关呆了这些年已经对西境地势气候以及各路商道了然于胸,出策十分有助益。 虽说取巧了,但是粮饷能供给的上,除了一万可用之军亦另外训练出了两千精锐骑兵。 元瑨也赞许这未来的儿媳。 虞杞衡道:“如今该出兵将沙盗一网打尽。” 至沙盗三年前在玉里关突袭后元气大伤,但这段时间又开始四处作乱,在沙盗头目要给他们二当家到玉里关报仇前要先出手歼灭他们。 元瑨心中有其他思量。 “暂且不动。”元瑨道:“崔侍卫已有所安排。” 看来此话之意是要以此番歼灭沙盗要出动暗卫,若能暗杀沙盗头目那时沙盗群龙无首再出兵剿灭便可事半功倍。 此后又过了一个月,沙盗头目被暗杀。 虞杞衡带领五千军队直击沙盗贼窝歼灭沙盗,无留活口。 沙盗剿灭之后商路更为畅通无阻,玉里关因此成为西境商路主脉之一,作为交易枢纽之后人口日渐繁荣。 商业繁荣带来的好处就是有大量的黄金和白银流入,元瑨所控制的商路不但让军需充足也有足够的财力来训练精兵与暗卫。 在兵力充足之下如今要考虑如何置购更好兵器与火器让战力更强。 虞杞衡寻访遍了边境将最好的锻造师傅请至玉里关,开始为军队锻造更好的兵器,关于火器也开始搜罗图纸试验。 另外一头司徒先生与虞素雪则在策划如何能控制住矿场,能得矿源方可铸造更多兵器。 只是在司先生寻访探查之间发现了矿场背后的势力不同寻常,并将此事禀至元瑨。 如今玉里关周围势力都已经在元瑨掌握之下,铸造兵器之事不可泄漏,要将矿源也掌握在手中才可。 元瑨不做迟疑,飞鸽传书至崔侍卫,命他遣暗卫前往调查此事。 暗卫的动作比元瑨想象中还快,不到十日便有消息传回,矿场背后的势力是西境夙凉国国师。 夙凉国为西境五国之一,在五国之中兵力最强。 此时元瑨心中谋划一计,便以密文传书于崔侍卫。 崔侍卫接到传书解读密文,此密文所言是夺夙凉国国师首级,且将此暗杀转嫁于絜国,以此挑起夙凉与于絜两国纷争。 密文后面是周详之计,崔侍卫接令,并以半年为限。 后来经历了半年的安排,半年之后元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夙凉国国师被暗杀,证据为于絜国所为,两国纷争显露。坐收渔利后矿源也掌握在了元瑨手中,以此便可大量铸造兵器。 只是此番任务之凶险作为了这门暗卫们最后一项磨炼,所有暗卫里只存活了三十二人,而这三十二人里仅有一人完成任务。 最初组建暗卫是元瑨还在盛京时就已谋划,加上至玉里关的五年已是苦心经营十年,这十年间前后在万人里精选三千人入门,最后竟只剩下三十二人。 元瑨见暗卫三十二人名单不免心中稍有遗憾,最初所设想起码熬过所有磨砺能有百人组成暗卫。 秘密前往峡谷,元瑨站在栈桥上望着下方训练中的暗卫。 暗器、剑法、制毒、下毒、内功、追踪等等皆是他们日夜不停所练。 崔侍卫道:“虽仅剩三十二人,但皆可以一敌百。” “能突破重重护卫之下一剑封喉暗杀夙凉国师。”元瑨道:“那柄最锋利的剑如何?” 崔侍卫道:“虽是最锋利的剑,只可惜依旧是一柄守护之剑。” 元瑨道:“既然如此,让她与亦杨、石章回到玉里关。命三人守元澂之命,若元澂身陨,此三人皆不能活。” 崔侍卫颔首:“是。” 如今元瑨思量财力与粮草兵器皆备当下该图谋更远的事。 此时玉里关内,自从掌握矿脉之后司徒先生算是忙的脚不沾地,幸而有素雪相助理通账册。 第14章 春晖剑 时隔四年亦杨与石章回到了玉里关,素雪也得以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关于叶暖的消息。 亦杨说他们一开始有很多人但后来几乎每天都死人,在磨炼中受伤而亡的,或是熬不住自戕而死的。 每一场磨炼都是下一层地狱,但是他却见叶暖眼中无论如何都有光。 一年前剿灭沙盗之后他们被分散扔入荒漠中求生,身上没有水也没任何粮食。 那一次死的人最多,死了一半的人。 那时亦杨饿得头昏脑胀碰见了叶暖,那时有杀她求生的心,却没想到比他清醒的叶暖却没动手,而是扛着他一起走出沙漠。 素雪一边听着他们所接受的非人磨炼,既心疼叶暖也为她而骄傲。 亦杨道:“我问她为何这么拼命,她说要活着见到虞小娘子您。” 对于素雪而言听到的这话,比赚了几万两黄金还珍贵。 素雪道:“也多谢你对暖儿的关照。” 亦杨施礼:“万万不敢,是小的受了她的关照才是。” 亦杨告知他与石章、叶暖三人是受命一同回来,只是叶暖尚有任务在身所以要稍微晚半个月,请素雪耐心等待。 不过半个月,似乎其实没有那么漫长。 空谷幽冥之夜,那峡谷犹如深渊一样的黑暗,在峡谷之上有月光泻下。 人剑合一的最高剑意,崔侍卫传授了最后一重剑法与剑诀。 “最后的剑心由你自己去悟。”崔侍卫将一柄剑交给了叶暖。 叶暖跪地接剑。 “此剑名——春晖。”崔侍卫道。 这是夺下矿源之时崔侍卫所得一块玄铁所铸之剑。 “多谢师父。”叶暖道。 崔侍卫道:“我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叶暖道:“多谢崔先生。” 崔侍卫道:“记住交代给你的任务。” 叶暖道:“弟子谨记。” 将剑负在背上,叶暖向崔侍卫告辞,乘马而去。 终于可以回到玉里关,叶暖此时已是归心似箭,一路朝着玉里关中途不停。 次日清晨城门一开便入关往虞宅而去。 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素雪一早起来就往门口来,看见了那一抹身影从远处骑马而至。 是她的叶暖回来了。 叶暖下马就跑到她跟前跪下:“暖儿回来了。” 素雪扶起她便抱住:“傻丫头,你回家了。” 就算分开四年再相见的那一刻仿佛对方其实没有离开自己身边一般。 挽着手进门有说不完的话。 虞杞衡还未出门,叶暖先到他们跟前磕头。 伊玉姗见她回来也挺欢喜。 这四年叶暖没有让虞杞衡失望,嘱咐她好好保护素雪,将来有一日他们要回到盛京城。 这叶暖回来了,初夏也就回到元府去了。 叶暖将春晖剑收起,穿回原本的丫鬟装束便到厨房去帮李厨娘干活。 李厨娘很开心,因为又有人帮她一起干活了。 原本伊玉姗以为这叶暖回来之后会和从前大不相同,但看着她挑水砍柴的模样就和走前没什么不同。 这个小丫头还是个小丫头。 就算拿过剑,这丫头不像其他人一样有杀戮之气,倒是难得她有一颗至纯之心。 回来后第三天素雪带着叶暖到元府读书,想着这四年估摸着叶暖都没读过书,走前诗经都还没读完。 也不求她文武双全,这文好歹也得将诗经读完。 一提念书叶暖就开始皱眉头,素雪笑着弹了她的小脑袋:“人长大了些,但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牵着叶暖的手到了书房里,司徒先生今日也来得早。 司徒先生虽不知那一门暗卫训练详情,但知只活下三十二人,那般境地之下活下来,以为这叶暖也该是亦杨与石章那般眼神都带着杀手一般的肃杀之气。 但这进门一见,这孩子跟四年前根本没有区别,那眼神明澈如清泉。 “难得这丫头有这般心性。”司徒先生不免叹道。 素雪道:“先生,我家暖儿自然与旁人不同。” 这是骄傲自豪,也是欣赏喜欢。 司徒先生看着她们两个,如今明白了些,两人凑一起倒是互补的很。 “所谓慧极必伤,素雪太过聪明其实未必好事,但如今看来你身边有她,倒是无妨了。”司徒先生道。 素雪道:“这世间人情之冷如寒冰千里,人心之恶如深渊难测。得一人至纯至真之心,故而弟子愿以君子之道守之。” 生在虞家这样的世家大族里,从小素雪看到的是侯门公府里的权位相争,是后宅里的明争暗斗,是以风流伪装起来的下流龌龊。 但在叶暖的眼睛里,素雪看到了这世间最干净的光。 司徒先生明白了,为何素雪和叶暖之间的羁绊如此深。 只因她们是彼此的光。 司徒先生道:“这丫头读书没有天分,你不要太为难她了。” 素雪道:“我想着诗经定要读完,诗经读完再学诗词,懂些作词作诗的韵脚,那便好了。” 司徒先生笑道:“作诗作词都期待上了。” 素雪道:“暖儿聪明着呢,能学会的。” 听着素雪这么说,好像自己真的就能行,叶暖点了点头。 司徒先生授课给叶暖听,只因如今的素雪他已经没什么可教授的。 素雪在书房里翻着账册查看矿场和商道的账本出入,在去年笄礼之后,元瑨与虞杞衡正式订下了素雪与元澂的婚事。 这样关于账本的绝密,元瑨能相信素雪,所以已经将有关账目都交给了素雪打理。 司徒先生因此也松了口气,不用既要管军营又要管商道。 外头练武场听见了元澂和亦杨、石章练剑的声音,不免让在读诗经的叶暖分了神。 素雪看着她的样子不免一笑,走上前去收起笑容假作严肃的敲了她脑袋:“认真读,都读岔了。” 叶暖摸了摸自己被敲的脑袋重新读上一句。 素雪心里觉得她实在可爱。 司徒先生觉得自己在这可真多余,这两人之间哪里容得下别人。 今日授课之后就与素雪说这书房让给她了,她自己教就行,往后他就回军营专心军营的事务。 “那公子呢?先生也不教了?”素雪问。 司徒先生道:“你也该想到的,公子也是该回盛都入国子监读书了。” 素雪是没想起来这事:“的确如此,不该耽误了。” 司徒先生道:“主君打算过了上巳后,让夫人与公子一同回盛都。” 素雪道:“是该如此,公子再过两三年也到立冠之年,国子监肆业之后也该入朝了。” 司徒先生道:“正是。” 话毕,司徒先生便回军营去了。 第15章 上巳踏青 素雪带着叶暖到了练武场,元澂这四年都不见素雪进练武场便走了过来:“难得你来。” “今日想骑马,你们不必理会我,我就绕几圈。”素雪道。 元澂想着陪她去,但又恐惹她不开心:“那你小心些。” 素雪点头,拉着叶暖的手嘱咐:“你练会剑,我骑几圈散散心回来后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叶暖乖巧的点头:“嗯。”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便去马厩牵马。 叶暖去取了一柄木剑来练。 元澂有听说这丫头变得很厉害,便直接剑指叶暖:“丫头,切磋一下。” 亦杨和石章立即慌了,上前阻拦。 “公子,可不能跟她打。”亦杨心里慌得不行,这叶暖虽然平日里是可可爱爱人畜无害,但是拿起剑过招的时候就像个怪物。 元澂看他的样子心里好笑:“还怕我打不过这丫头?” 对,就是这样,亦杨心里这么想但不敢这么说出来。 亦杨道:“如果公子不小心伤了这丫头,虞小娘子怕是会恼。” 元澂道:“我自有分寸。” 见此亦杨和石章也不敢再劝。 石章悄悄跟叶暖道:“别认真,一成功力就行,万不可伤了公子。” 叶暖点头。 切磋了一回合下来后,招招皆被挡下但却她不回击,元澂觉得居然被一个丫头小瞧深感不悦:“放肆的丫头。” 叶暖立即跪下。 元澂取出一把利剑抵在叶暖脖子上:“苦练当自己有本事了?身为奴婢,竟敢轻视主子?” 叶暖磕头:“婢子不敢,只是婢子身份低微岂能和公子比试。婢子受命保护公子,若伤了公子一根头发便是死罪。” 别见她身态是如何伏低卑微,语气又是如何恳切,但元澂却还是能见她骨子里一股不折不弯的韧性。 罢了,毕竟是素雪的丫头,跟在素雪身边终归有些傲骨。 元澂作罢,收剑离开。 素雪骑马回来,石章去牵马带回马厩。 叶暖跟着素雪回了虞宅。 不久后到了上巳节。 慕容妘邀请伊玉姗前来祓禊祈福。 马车一路到了湖边,慕容妘与伊玉姗相携下车。 后边叶暖扶着素雪下车,素雪拉着叶暖的手跟在后面。 元澂陪着来踏青,走在素雪身边。 在湖边祈福后席地饮茶。 伊玉姗道:“此番夫人回盛都进宫时,请将我准备礼物交给德妃娘娘,代我问安。” 慕容妘拉着她的手:“你该和素雪也一起回去。” 伊玉姗道:“你知道的,我舍不得我家郎君。” 慕容妘掩面一笑:“还是如此恩爱。” 伊玉姗道:“夫人与国公也是。” 慕容妘苦笑:“国公虽不贪欢但是身边伺候的人与妾室也有不少。” 这点伊玉姗心里也明白,但凡有些出身的少有不纳妾,她心里一直很感激虞杞衡。娶她时就说此生除她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成婚二十年一直遵守承诺。 “所以我才难离开他呀。”伊玉姗道。 慕容妘见她幸福也替她高兴:“你是有福气的。” 伊玉姗笑道:“你是皇子妃,我们一众一起长大的姊妹里哪有比你身份贵重的。” 慕容妘道:“我心里也知足,元澂也懂事。只是要争的,要守的,半步都让不得。” 伊玉姗道:“公子是嫡子,国公其他子嗣动不了他的地位。” “我只有元澂了。”慕容妘道:“我是万万不想让他有何闪失。” 见她面露伤怀恐是想起来了早夭的长子,伊玉姗转移她注意:“你看公子和素雪多么般配。” 看向另一边他们在钓鱼,这元澂这些年长得高大俊逸,素雪又是绝代之姿, 慕容妘看见素雪就高兴,这个儿媳妇她是真真的喜欢。 “素雪这般放在盛京城里可是艳冠群芳了。”慕容妘道。 伊玉姗心里也美:“还好长得像我多。” 慕容妘笑着:“的确,素雪身边的丫头叶暖也生的标致,虽说是奴婢但是绝对不比许多盛京贵女差。” 伊玉姗道:“叶暖定是跟着素雪陪嫁的。” 慕容妘道:“这丫头资质不错,你不留在身边?” 伊玉姗不明:“我留暖丫头在身边做什么?” 慕容妘附耳小声道:“不给你家若枫留着当身边人?” 哎呦,这伊玉姗从未这么想过,但是仔细一想好像这主意不错呀。 叶暖做事踏实本分,洗衣做饭女工都不差,又是她看着长大可信的人。 “你倒是提点我了。”伊玉姗道。 慕容妘打趣:“舍不得了吧。” 伊玉姗这时开始想儿子了:“我想若枫了。” 慕容妘道:“若枫与元澂一个年纪,想来再过两年立冠礼前必定回来了。” 伊玉姗点头,盼着早点见到儿子,一家早日一起聚回盛都团聚。 元澂这时钓到了鱼,亦杨和叶暖架起火堆烤鱼。 很快素雪也钓到了鱼十分欢喜:“暖儿你瞧。” 暖儿开心的跑过去将鱼拿去刮鳞剥肚清洗处理,再用木棍叉上后放在火堆上烤。 取出带来的佐料撒上,很快就有了香味。 亦杨很久没尝过叶暖的手艺现在一脸的期待:“闻着真香。” 叶暖道:“这香料是李厨娘教着调制的,特别香。这鱼绝对比我以前烤的都好吃。” 亦杨道:“你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叶暖一笑:“你为何现在这么夸我了?” 亦杨道:“我们在峡谷时,虽然都是暗卫但同时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如今不一样。我们回到原来的生活,你是虞小娘子的丫头,我是公子的侍卫,没有生存的竞争关系了。” “那如今算什么关系?”叶暖问。 亦杨道:“朋友。” 叶暖摇头:“我是个奴婢,你虽是出身寒门但也是大族,跟我不同。” 亦杨和石章都是寒门子弟出身,被选为元澂的侍读。选入暗卫也不是为让他们当不见光的杀手,而是为了保护元澂。 而叶暖是奴籍奴婢,跟他们做朋友身份差太多了。 亦杨道:“我心里不这么想的,石章也是。” 叶暖道:“可是尊卑有序,旁人会觉得不该。” 亦杨笑道:“你管旁人做什么,从沙漠一起走出来的那一刻,你我就是死生之交了。” 叶暖微笑点头:“嗯。” 亦杨道:“我们年长你几岁,往后喊我亦大哥,喊石章石大哥。” 叶暖点头:“好,亦大哥、石大哥。” 石章难得一笑,举茶代酒。 三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元澂见这一幕觉得荒唐,但不想说什么。 亦杨将烤好的鱼递给元澂:“公子,暖丫头手艺很好的。” 元澂不屑,但素雪在身边不可驳了她的面子,接过吃了两口。没想到这烤的外酥里嫩,极为好吃。 素雪看他吃完两条鱼便是元澂是个嘴上不饶人但身体很老实,不禁一笑。 第16章 风起 上巳之后慕容妘便带着元澂启程。 这一年的西境大乱,元瑨离间之计起效,夙凉与于絜两国局势越演越烈。到夏至一过两国兵戎相见,一场大战。 以这一战坐观两国兵力实力,素雪每日皆在看兵书,以棋局代替局势来推演两方战术,时常也与司徒先生讨论关于西境局势。 收拾了厨房的叶暖到院外砍柴,李厨娘在院里晒辣椒,看叶暖力气大一刀便将柴砍个对半,很快柴就砍满了。 有叶暖在李厨娘舒心不少,那时候叶暖不在赵管家又忙,没人砍柴的时候李厨娘都得勉强自己砍。 这叶暖一回来砍柴挑水事事都抢着做,说怕她伤了腰,有的时候她在晚上来给李厨娘捶腰捏肩。 李厨娘年轻的时候所嫁之人好赌,一场赌输掉了她的女儿,又将李厨娘卖人为奴。 幸得进虞家为奴,家主和大娘子都吃得惯她做的菜,在大娘子身边呆了几年后有一天大娘子问她可还有家人。 李厨娘便说自己还有一个女儿被卖进窑馆,她一直在凑钱要给孩子赎身。 大娘子就问她还差多少银两帮她补上,委托赵管家出去将人赎了回来。 后来大娘子又为做主将她女儿许配给了乳娘的儿子,婚后算得上和睦生了两男一女。 故而李厨娘是死心塌地跟在大娘子身边。 初见叶暖时,得知她小小年纪就被卖入青楼的时候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不由就会心疼。 如今见她也大了,虽然是奴婢但叶暖样貌教养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还好。若是将来能回到盛京城,大娘子或许便能有法子让她脱籍,再嫁个为官的当侧室,将来或有造化也是能当上诰命夫人! 李厨娘也是将叶暖当成女儿般考虑她的将来。 砍完柴的叶暖进厨房,蒸笼里蒸的糕点好了便取出来给素雪和大娘子端去。 素雪的房间不小,但有一半都成了书房。 这会素雪在看舆图,桌上一堆的典籍与史料,只得先将糕点和茶放一边,挽袖先将用不上的书收了起来。 素雪见叶暖进来便道:“暖儿,此番夙凉与于絜之战想来会在冬至之后平息。夙凉如今内乱,恐到时候两国元气大伤,此方的凫耆恐会伺机而动。” “夙凉三王子太过有野心又军权在握,他对王太子虎视眈眈,恐有逼宫之心。”叶暖道。 素雪问:“夙凉如何?” 叶暖道:“夙凉王城很繁华,人口不输给我们江南临城。矿产多,所以王宫十分金碧辉煌,国王也很奢侈,后妃也多。” 素雪道:“就因盛产黄金这夙凉才成了西境五国之首,但也招觊觎。” 叶暖道:“此番若夙凉胜了,那领兵的三王子便更加气焰嚣张,王太子想来危矣。” 以素雪推演所观这夙凉会胜,看来夙凉来年局势会有大变。 素雪道:“我心有忧虑,凫耆此国休养生息多年,如今有比肩夙凉之势。原本我想夙凉与于絜一战后或许凫耆会去攻夙凉,但今日细看此处。” 以棋标记于凫耆与大夏交界的一处关隘,此关名为雪海关。 叶暖道:“难不成凫耆会对雪海关有所图谋?” 凫耆建国百年,前身为凫图十部与耆谈十四部,其开国国君统一二十四部成立如今凫耆国。 “太祖开疆扩土正逢耆谈犯境,攻打耆谈吞并雪海内十地,故而后来耆谈只剩十四部。”素雪道:“凫耆开国君主为耆谈部族首领之子,故而对雪海十地有夺取之心。从前凫耆势弱,但如今不一样了。” 叶暖思量道:“从前凫耆忌惮夙凉,怕若自己攻打雪海关时会被夙凉偷袭。但此番夙凉与于絜战后元气大伤,那就没有挡路的了。” 素雪取出一张宣纸写信,将信连同舆图装入信简让叶暖交给赵管家送到营中给司徒先生。 叶暖道:“我送去军营便好。” 素雪道:“娘亲今日收拾换洗衣物让赵管家送去给爹爹,这会赵管家还未出门,你交给赵管家正好。” 叶暖点头立即就将信简送去给赵管家。 素雪品尝茶点,还是暖儿手艺好,这糕点越来越好吃了。 很快叶暖就回来了,继续收拾书房。 “玉里关离雪海关不算很远,会打到玉里关吗?”叶暖问。 素雪道:“玉里关只与夙凉接壤,虽看着不远但路难行。要夺取完整的雪海十地估摸就要耗费凫耆八成军力,再打的话到玉里关就不合算了。” 叶暖满脸疑惑:“打仗又不是做生意,还有合算不合算一说?” 素雪看着她疑惑的小脸就觉得可爱,走过去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颊:“打仗跟做生意也是有关系的,你说打仗用什么打?” “兵和武器。”叶暖道:“还有战马!” 素雪柔声问:“那兵是不是要吃饭?要穿鞋?要战衣?” 叶暖点头:“嗯,是的。” 素雪又问:“武器是不是要用钱买或者买矿打造?” 叶暖又点头:“嗯。” “粮草、战靴、战衣、兵器、武器、战马,这都是要靠成堆成堆的白银来换。”素雪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便是此意。打一场仗前面是血和命,后头是钱和权支撑。钱不够养不起兵,权不够聚不起钱,怎么打?” 叶暖有些明白了:“所以一文钱只能买一张饼,一张饼只能填饱一顿肚子,如果没有两文钱下一顿就没饼吃了。钱只够打一场仗的话,第二场也就打不了。” 素雪道:“正是此意,如果加重赋税或者劳役就等于去借钱,若到时候还不上钱,不等敌人打你,那借钱的人就先打你了。” 加重赋税和劳役就是剥削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怨一起不等敌国攻来就先亡于内乱了。 叶暖道:“玉里关一直都是防范夙凉,如今夙凉会安分一段日子,凫耆也不会打来,那就算得上安稳的。” 素雪道:“若是凫耆犯雪海关,恐怕雪海关兵力不够会找玉里关求援。” 去年玉里关军营有一万五千兵,一个月前练了两年的五千新兵编入军中,故而当下可上战场的玉里关军中已有两万人。 若是雪海关要求援时玉里关为首选。 第17章 必夺之心 收拾好衣物伊玉姗便交给了赵管家带去军营,也嘱咐了好些话带去说与虞杞衡。 赵管家骑上马前往军营。 伊玉姗往厨房里瞧瞧,李厨娘正备着午膳,见鞠姑姑在一旁帮忙。 “暖丫头呢?”伊玉姗问。 鞠姑姑道:“方才经过小娘子屋外,听她们谈什么兵法,想来在念书。” 伊玉姗道:“她们若读书写词写诗也罢了,还读上兵法了。”说着话挽起袖子择菜。 鞠姑姑道:“与大娘子年轻时一样,小娘子也是爱读书的。” 伊玉姗微笑着,语气里自豪:“雪儿比我聪慧的多。” 李厨娘道:“将来小公子封个郡王,小娘子便是王妃。这出入宫闱王府,小娘子这般心思玲珑也不用担心了。” 鞠姑姑点头:“况还有暖丫头在身边。” 说起这话,李厨娘不免想探探大娘子口风,不知会将来如何安排暖儿:“这暖丫头跟着小娘子陪嫁,可还会发嫁?” 伊玉姗道:“现下我还在思量,得等到回到盛京才知如何。” “不知何时才能回盛京。”鞠姑姑也是想家了。 另一头军营里,司徒先生观舆图,念及素雪信中所言也恐雪海关生变。 夙凉、凫耆、于絜皆与大夏接壤,其中于絜与大厦之间有山脉阻挡不成威胁,而夙凉与凫耆皆与大夏有过纷争。 司徒先生与元瑨禀告此事。 元瑨绝非此担忧绝非多心,思量之后便以密信传与崔侍卫,派遣暗卫潜伏凫耆。 司徒先生问:“虞将军,若需我们援兵,该如何一战?” 虞杞衡思索着道:“雪海关现下总军力有三万人,凫耆若以五万人一战,靠山险加持其实雪海关守得住,无需援兵。只是我们不知雪海关这三万军力如何,毕竟近百年未战。” 元瑨道:“看来现下要在入冬之前知道雪海关兵力如何。” 司徒先生道:“若凫耆有心要夺雪海十地,以八万兵力来袭欲一鼓作气夺下十地,那雪海关必破。” 虞杞衡道:“若是八万军力,我们两万之军支援所加五万兵力,也是难说。雪海关地险,我们不熟悉。况且真动员两万兵力,玉里关如何守?若要援军我等只能出一万五千兵。” 一共不过两万军,若是全去支援,那玉里关便无防守。万一夙凉到那时候尚有兵力乘虚而入,那玉里关该如何?故而就算去支援也得留下五千兵马在此。 元瑨指舆图道:“若凫耆以必夺之心出八万兵,我等率先前去支援后守住十日,便有此开阳府三万兵力赶来。可胜。” 虞杞衡道:“正是如此。” 在立冬之前于絜败于夙凉,夙凉虽胜但国力受损。 寒冬冷冽时,在一场大雪以后凫耆以雷霆之势连攻雪海之地,势如破竹之间竟接连拿下十地中五地后兵临将至雪海关口。 不是设想的八万军,而是十万大军。 此时盛京城中,消息以八百里加急赶至宫里。 “启禀陛下,雪海十地已有五地被凫耆十万大军所攻下,雪海关守将荀将军率三万大军守关,节节败退。雪海关求援玉里关,宣国公率一万五千兵马前往雪海关支援。”兵部侍郎沈怀安道。 于龙椅之上的延和帝问:“开阳府三万军可已前往雪海关?” “开阳府大将已率军启程,预计十日方可到达雪海关。”沈怀安道。 延和帝道:“凫耆十万大军攻来,可见夺取雪海之地之心,援兵到齐不过七万兵马。雪海关不可失,调动九堰城兵马前去。” 任平章事的张溥道:“启禀陛下,九堰城乃对抗夙凉之主城,若夙凉尚有兵力恐对九堰城不利。” 延和帝不满:“九堰城有五万大军,如今夙凉无力再战,留两万军守城,调三万军攻打凫耆。” 兵部尚书文崇道:“九堰城调兵,备粮草点兵启程至到达雪海关恐要一月。” 延和帝道:“中书令,下诏。” 中书令领命:“臣遵旨。” 雪海关守关大将为荀铮,已守雪海关十年,恪尽职守勤加练兵。 此方凫耆来犯荀铮率军抗击,虽连连败退却是保全实力,雪海之地以守住雪海关口为重。若雪海关口被破则雪海十地失守,故此番保全实力于雪海关口内,前方败退实为拖延等待援军。 从发出求援后,玉里关整顿兵马一万五千军赶往雪海关支援。 崔侍卫以密令传三十暗卫。 接到密令的叶暖从剑匣中取出春晖剑。 从军营点兵之时素雪便知定会出动暗卫跟随宣国公元瑨去往前线,素雪踏进屋内帮着叶暖收拾东西。 暗器和毒药,这就是叶暖需要带在身上的。 叶暖道:“小娘子,婢子自己收拾便好的。” 素雪道:“暖儿,活着回来。” 叶暖道:“嗯,定会活着回来。婢子虽是受命于宣国公,但婢子永远先是你的暖儿。” 听命于宣国公,是因为她是暗卫之一,是宣国公的部下。但是在叶暖心里,最重要的人只有素雪。 对她而言,素雪在所有人事物之前。 这份心素雪自然明白:“暖儿,你我之心至此不该有你我分别,我只愿你往后在我跟前,你不是婢子,我也不是小娘子。我们是素雪和叶暖。” 从前素雪也跟叶暖说过同样的话,当时说鱼可以是飞鸟,飞鸟可以是鱼;素雪是叶暖,叶暖是素雪。 当时的叶暖不明白,只觉得主仆有别,尊卑有序。 如今她明白,情谊之重可以超越这些俗文礼节,因为彼此之心之至真至诚不该因为世俗而约束。 “我会活着回来的素雪。”叶暖道。 素雪点头,将她抱住:“暖儿,待你回来时定是春暖花开。” 此番启程,必定繁花锦簇凯旋而归。 叶暖骑马而去,素雪见她身影渐消至无影才肯回宅。 第18章 雪纷纷 寒风凛冽如利刃一般穿透,峡谷内的风声如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云一层层的压下来不见阳光,大雪将至。 昭武校尉荀熙此时正一人至壶口峡内,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拿着长枪,目光锋锐显露谨慎与杀机。 咻!咻!咻! 此时利箭从前后夹击袭来,见他一跃而起挥起长枪将利箭挡开。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假意要奇袭,实则是为了围杀荀熙所设之策。 凫耆此番大军由国师为军师,认为要夺雪海十地必杀荀铮与荀熙这两父子。用声东击西之策,此番要将荀熙围杀在此地。 荀熙武艺高强,非一般之人,前后夹击共有五百精锐。 “到底是一群没种货色,杀我一人竟要如此人多势众才敢来。”荀熙道。 以一敌百或有可胜之机,这第一敌五百,荀熙所知今日应当是死路一条,但就算死在此地也要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荀熙挥枪冲上前去。 荀家世代从军,以枪法着称。荀熙之祖父荀邺,曾以一枪鸣盛都城,横扫江湖无敌手。承袭祖父亲传之枪法,荀熙三岁开始练枪,十六岁便以武举状元从军。 十七岁时至雪海关随父守在此关,日夜练兵练枪从不懈怠。如今枪法已有大成之势,曾单枪匹马扫荡一整个马贼团伙,在两国边境让人闻风丧胆。 一枪犹如惊雷之势,一身的杀气夹杂着一股戾气,像个活阎罗。 见他们列阵攻来,荀熙此时已撑了一个时辰,恐再难撑下去。 凝神聚气,内力聚于丹田,最后一鼓作气,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就在荀熙要拼死一搏之际,见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相助。 毫不废话直接就打,暗器兵刃各有所长。 荀熙虽然疑惑,但见他们黑衣人各个杀人皆是一招毙命的杀招,这手法和暗器不是出自军中,而全是训练有素的顶尖杀手。 虽只有五人却已经占据上风,其中一个人跃至荀熙马前施礼:“小的奉命而来,请荀校尉先行离开此地。” 这声音像个女子。 虽不知奉的到底是谁的命,但此时不该迟疑,荀熙驾马突围。 那一人在前剑剑封喉,助他离开。 一人护着荀熙突围,四人在后挡住残兵,杀意中不留活口。 突围而出,荀熙将那人拉上马。 那人在后面吹响口哨,一匹红色烈马追了上来,那人跃到红马之上跟随在旁。 荀熙此时打量这个黑衣女子,面具遮住半张脸看不到眉眼,但见红唇齿白。 女杀手并非没见过,但这般武艺超群的倒是第一次见。 “奉何人命前来?”荀熙问。 这女杀手并非别人,正是叶暖。 叶暖道:“奉玉里关宣国公之命前来。” 三十暗卫奉命护卫元瑨赶至雪里关,刚到雪里关司徒先生便得知今日一早荀熙出战,推测他有危险。 元瑨便派出叶暖带领四名暗卫前来支援,命令为活着让荀熙回到城内,此为死令。 叶暖必须让荀熙活着回去。 到了三千兵马出城一战,因声东击西之计荀熙被引至壶口峡,此时冲回战区见两方兵马正生死搏斗。 幸而方才五位黑衣人赶至,荀熙此时尚有余力一战,挥枪冲向前。 春晖出鞘,叶暖紧跟而上。 众将士见荀熙归来而气势大增。 凫耆的将领没想到荀熙居然能活着回来,五百精兵居然不能杀了一个荀熙。 荀熙见一旁的叶暖十分有魄力,方才她手中暗器若是阴毒的杀人利器,那此时手中的剑却有一股浩然之气。 叶暖看见了此战中的对方将领,一路杀了过去为荀熙开路。 荀熙领会叶暖的意思,持枪与对方将领一战,一枪破对方之利箭,将其拿下。 将领见此战已失利,趁荀熙不备之时自戕而亡。 这是开战以来的首胜。 大雪已至,乱雪纷纷时。 荀熙带领将士回营。 叶暖跟随荀熙回营后,其他四位暗卫也已赶来。 荀熙回营帐前见他们五人在说些什么。 四人尚有其他任务在身先行离开,保护荀熙任务由叶暖在此负责。 一晃眼他们便已离开,叶暖进帐。 入帐便上前行礼:“荀校尉。” 荀熙已卸下戎装,走上前打量这个小女子:“你倒是有身好功夫。” 叶暖道:“谢荀校尉夸奖。” 荀熙问:“你倒是不同于那不见天日的暗卫杀手。” 叶暖道:“小的是奴婢。” 是奴婢出身,怪不得。 荀熙微微俯身取下了她的面具,见面容清丽倒是有几分姿色。 “叫什么名字?”荀熙问。 “小的叶暖。”叶暖道。 荀熙将她的面具戴了回去:“任务仅是护我周全?” 叶暖道:“是的。” 荀熙道:“雪停了才能走,有劳你了。” “荀校尉言重,这是小的本分。”叶暖道。 这一夜大雪,幸而第二日一早便已停雪,雪虽厚却能离开。 拔营回城。 回城后荀熙前去拜见大将军荀铮,禀明壶口峡一战。 同时元瑨以及司徒先生、虞杞衡皆在。 十日后开阳府兵才会到达,一个月后才能等到九堰城两万兵马。 现下加上玉里关一万五兵马也不过四万,难以抵挡凫耆的十万兵力。 此时他们正细看各处地势高低,根据当下局势定下战策。 守住此城便可保住雪海十地,三万兵马再守十日,司徒先生觉得可守,献出一策。 “树上开花借局布势,局势并非对我们无益。”司徒先生觉得守城虽重要,但亦可主动出击,借局布势发动奇袭。 粮草也好,兵力也好,现下能损凫耆多少便损多少,待大军一到之时便可一鼓作气。 荀铮觉得有理,因对雪海关地势了如指掌便为司徒先生解惑,以便推测对方会在何处囤积粮草与兵力集中之地。 司徒先生与虞杞衡不断推演战术,元瑨与荀铮在其中加以补充。 第19章 雪海关大捷 几次推演之后,亦已探出对方粮草与扎营所在,定下策略便命荀熙带兵前去奇袭凫耆一处营地。 荀熙领命,元瑨派叶暖跟随。 司徒先生道:“国公应当留叶暖在侧护卫,可派他人随同荀校尉。” 元瑨道:“剑应当磨练。” 这柄最强的剑还未剑法大成,崔侍卫有意多加磨练,元瑨亦觉如此。 荀熙去带兵出城。 这时荀铮才有暇向元瑨行礼致谢:“末将多谢宣国公此番救吾儿荀熙于壶口峡脱险。” 元瑨立即将他扶起:“将军言重,你我皆是边关守将,自当守望相助。” 荀铮道:“末将必定报此恩。” 元瑨道:“将军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况当下要守雪海十地,击退凫耆大军为重。” 另一面派出虞杞衡带兵去攻凫耆粮草。 此番荀铮得元瑨相助,奇袭告捷。 过了五日后凫耆大军兵临城下,两方大战。 因有一场大雪开阳府兵行程慢了两日,守了七日后雪海关才等到开阳府兵支援。 同时凫耆也增援了兵力,两方战况十分惨烈。 荀熙作战勇猛,此番斩杀不少对方将领,士兵虽有疲态却见荀熙越战越勇颇受鼓舞。 元瑨见此不禁感叹荀家后继有人,这荀熙有青出于蓝之势。 又过了二十多日,等到了九堰城的两万大军。 元瑨集结兵力。 荀铮、虞杞衡为首带领冲出城外与凫耆大军最终一战。 “冲!!!!” 司徒先生与城楼鸣起战鼓。 战鼓声起气势大增,一鼓作气。 “叶暖!”荀熙喊道。 两人已有些许默契,按当下方位不同时互为对方开路,一人杀出便取对方首级。 听到荀熙喊声后叶暖便持剑杀出,在敌军之中剑剑封喉。 “荀校尉!东西方!”叶暖喊道。 荀熙点头示意明白。 一人掩护,一人在乱军之中突出重围。 荀熙与对方大将对战,叶暖掩护。 枪与剑,血雨满目。 几百回合后终取凫耆大帅首级。 此战告捷。 这一战告捷之后,乘胜追击,之后的三个月击退了凫耆大军,收复雪海十地。 此时已经是冬去春来。 雪海关告捷传回盛都城。 “启禀陛下,雪海关大胜。”兵部侍郎沈怀安道:“九堰城与开阳府、玉里关兵马已从雪海关启程返回。” 同时沈怀安呈上此番伤亡名册请延和帝过目。 户部尚书亦呈上此番粮草与兵器火药消耗账册。 守住了雪海十地大胜凫耆令延和帝放心,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礼部侍郎伊仲道:“启禀陛下。陛下鸿福,此番雪海关一战宣国公领兵有方,大捷有功。” 延和帝如何不就是在等人夸上元瑨一嘴,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有罪有过如今已到第七个年头,边境之苦也已够了。 “此番宣国公带兵有功,朕感欣慰。”延和帝道:“中书令,传朕旨意下诏,复宣国公元瑨亲王爵,命其回朝复命。” 中书令领命:“臣遵旨。” 雪海十地设雪海大都护府。 另有荀铮护城有功,进从三品大都护副都护,进归德将军。 其子荀熙英勇善战,杀敌有功,进封正五品大都护府司马。 玉里关守将虞杞衡五年前杀盗有功,如今御敌有力,复从四品上宣威将军,亦随宣亲王回京复命。 这一次元瑨复爵,虞杞衡复职,重归盛都城后将会令盛都城局势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以张皇后为首扶持皇太子元璂的势力大为慌乱,竟不想费尽心思赶出盛都城的元瑨终究是要回来了。 与张皇后一方势力不同,得知旨意的德妃在佛堂中祈愿谢佛。 慕容妘与元澂奉召进宫谢恩后搬回宣亲王府,也让宣亲王势力的伊家与慕容家憋屈了整整有七年后,终于见到了曙光。 重振旗鼓的两家正为宣亲王归来而在朝堂上下打点。 玉里关处于戈壁,四面荒蛮。就算是春天来了也难见花朵,只是不再那么的寒冷。 素雪等到叶暖回来的时候,上前就是抱着她,知她受过伤就急忙拉进屋里查看。 之前入暗卫,如今又上战场,素雪苦笑不已,从前张口闭口都是说叶暖不过小丫头不过是一个奴婢的大人们,竟要她去了战场。 “你真是个傻丫头,那么拼命做什么。躲开点保住命回来便好,叫你上战场你就真的拼上命了。”素雪语气心疼却也是恨铁不成钢。 叶暖道:“家国大事我不懂,只是我知道雪海关若失守,保不齐将来就打到玉里关。能击退敌兵一寸,便能守你一寸。” 手上给她敷着消退疤痕的膏药,素雪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之心中一股暖流堵在胸口:“傻瓜。” 叶暖道:“素雪,我没事的。” 素雪道:“此番雪海关大捷,若是有圣旨来,便是能回盛京城了。盛京城里酒楼数不胜数,带你吃遍如何?” “嗯。”想到吃的叶暖就欢喜:“想来大娘子也很欢喜。” 想来这一次能回盛京后,局势想来比从前更加诡谲艰难。当下总是让叶暖受苦,素雪不愿再如此受限于处境之中。 权势非素雪所求,但若要护身边人,便要在那波云诡谲里站稳脚跟有自己一席之地。 又过一些日子,圣旨到了。 伊玉姗欢喜非常,李厨娘和鞠姑姑也是卯足劲开始陪着收拾起行囊。 此番收拾倒是让伊玉姗觉得那个不需要了,这个又不用带了,这回到盛京城什么再都重新安置便是。 来了玉里关都要七年了,唯独这几天见伊玉姗最是欢喜。 素雪心中知道离开玉里关后恐再无如此平和纯粹的日子,多少有些不舍。 那盛京城里虽说繁华,但背后的斗争在阴影里不死不休,都是一群贪狼虎豹之徒。 她和叶暖的东西不多,这主要带回去的还是书卷和典籍。 看着正把书从书架搬进箱子的叶暖,素雪虽不喜回去,但心中却是充满力量,无惧前方有任何风雨。 第20章 盛都城 虞家跟随着王府浩浩荡荡的人马一同启程。 乘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走得越远让伊玉姗越有期待。 “南门先生如何说?若枫这年纪不小了,再不进国子监,赶得上科考吗?”伊玉姗道。 虽然说可以恩补官给若枫求个前程,但是如那荀熙一般不只只依靠家族的门荫,而是通过科举入仕,也更加光耀门楣。 虞杞衡倒是不慌不忙:“科举每三年都有,慌什么。” 伊玉姗就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三年又三年,到时候亲还成不成!” 虞杞衡道:“若枫都还未弱冠,不知你急什么。” 伊玉姗道:“我能不急吗?旁人有的都抱孙子了。” 心里有些无奈,觉得和她说不通,虞杞衡只得宽慰她:“你说的是,南门先生前些日子的传书说若枫已有所成,最晚来年便能回盛京了。” 伊玉姗听到这话心情便好多了,突然想起一人又有些疑虑:“那纪家的庭晟……” “纪家一日没还清白这庭晟便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虞杞衡不曾忘记纪家的事情。 伊玉姗有时看见叶暖也会想起碧柔来,心里是放不下这对姐弟的。 “不知碧柔如今怎样。”伊玉姗道:“回了盛京打听一下碧柔的处境。” 虞杞衡点头:“该如此的。” 伊玉姗道:“当初还是多亏了碧柔给我们送来暖丫头,这丫头真真的确如她所说,有金玉之资。” 对于叶暖虞杞衡也是没有不满意的:“暖丫头对雪儿是一心的忠诚,雪海关之战我想宣王殿下有几分看中暖丫头的,但没有心向着王府去,也不想着攀高枝,倒是难得她的赤诚之心。” 伊玉姗笑道:“这雪儿将来是宣王殿下的儿媳妇,效忠雪儿和王府有什么差别的。” 虞杞衡道:“这差别大了去了。” 虞家到如今,所有的荣华富贵已和宣王府是唇寒齿亡。虞杞衡必定要倾尽全力助宣王夺嫡,只有宣王坐上龙椅,这虞家也才能保得住。 但伴君如伴虎,宣王的城府之深非旁人可测。虽说宣王已将叶暖调出暗卫,但并非不用她,将来叶暖作为一个暗棋或许对虞家有所助益。 伊玉姗道:“你说我们这一走快八年了,这盛京该是如何模样了。” 虞杞衡握住她的手:“辛苦你这些年了。” “你知道便好。”伊玉姗倚在他肩上。 后面的马车上是素雪和叶暖,素雪正与她说关于盛京城的样子,还有宫里的样子。 叶暖担心自己不如其他世家小娘子身边的大丫头,怕自己礼仪上或有失礼到时候给素雪丢脸。 素雪拉着她的手说不用担心:“傻丫头,旁人才比不上你呢。” 叶暖道:“虽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但我终究只是一个乡下丫头来的,还入过贱籍。” 在入牡丹楼的时候叶暖是贱籍,后来到虞家当奴婢改了奴籍。 素雪伸手捧着她的小圆脸,实在是可爱的很:“暖儿,你不比任何人差,身份也不过是世俗界定。亏得你还上过战场,若你是男儿身早就凭着这功勋被收入宣王麾下当个别将了。” 叶暖摇头:“我要待在你身边。” 素雪道:“暖儿,我还觉得委屈你了的。万般只因你不是个男子罢,要不然入军籍凭你武艺和殿下的爱才之心如何比不过别人呢。” 从来没这般想的叶暖也想不明白这些,心里只有在素雪身边长长久久的,到老到死。 “素雪才是,聪慧才智比谁强,如果是个男子一定能当宰相!”叶暖道。 素雪微笑着双手拉着她的双手道:“若这般说,我当宰相你便当大将军,一文一武多好。” 两人谈笑着,外边的风景都不如眼前人重要,前路如何繁花锦簇有人一起走才更有意义。 这一路走来半个月后离盛京便不远了,但在一处官路因前日大雨被泥石所堵只能绕路。 就在绕路时遇上了埋伏。 幸而宣王殿下有所猜疑,当官路被堵时觉得并非只是天灾而已,估计还有人为。故而绕路时让加强戒备,并让暗卫混入了护卫中。 春晖剑出鞘,叶暖保护着素雪和伊玉姗。 妻女和叶暖保护,虞杞衡便安心在前方保护宣王车驾。 素雪搂着伊玉姗躲在马车内安抚着她,同时也担心在马车外的叶暖。 在叶暖面前这些杀手不算强,剑势强的他们都没办法靠近。 要帮忙的赵管家看的一愣一愣的,想出手帮忙都怕自己帮倒忙。 暗卫训练有素,很快制服了杀手,要留活口但他们牙中藏毒咬破后身亡。 元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心中明白是何人派出的杀手。 “殿下。”虞杞衡道:“幸而我们没有伤亡。” 二十九位暗卫,另加一个叶暖,如果对面这些杀手都不能无伤亡处置,也就白费这些年的心血了。 元瑨道:“司徒先生如何?” 虞杞衡道:“就是车马劳顿头疼,还没反应过来有杀手。” 元瑨道:“大夫瞧过了?” 虞杞衡道:“大夫现下吓坏了。” 元瑨道:“停在这里整顿吧。” 虞杞衡点头:“是,殿下。” 暗卫们检查遍了杀手们的尸体,没有搜出任何物证,启禀宣王之后将尸体裹后扔上车马先由四名暗卫先行一步送回盛京。 原地整顿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再度启程。 宣王遇暗杀之事很快传到了盛京宫中,延和帝大怒,命刑部彻查。并命兵部侍郎沈怀安前去接应元瑨,护车马回京。 又走了两日后宣王车马终于到了盛京城,很快入了城。 一入城可算是让人安了心,伊玉姗松了一口气。 素雪安抚着:“娘亲,我们回家了。” 一手牵着素雪,一手牵着叶暖,伊玉姗目光含泪:“恩,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虞杞衡跟随宣王入宫,徐管家带领虞家车马回虞家大宅。 虞家是北方士族,当年虞家先祖跟着太祖皇帝麾下助夺取江山,后来便是北方最一等的大士族。 只是后来人丁不盛,虞家上代家主如今的老太爷没有子嗣,便从旁支子弟中选出几个。 虞杞衡跟其他三个孩子都被带入虞宅主宅读书,长大后难免族中争斗,虞杞衡能文能武又得挚友兼同门南门明尧相助,夺得虞家家主之位。 虞杞衡当上了家主,老太爷退居向道清修。 第21章 暗涌 自从虞杞衡被斥贬后遣散了府中的下人,只有赵管家的父亲老管家守着大宅。自从陛下下旨复官回京,虞老太爷让人拨了银子让老管家修缮大宅。 虞老太爷又琢磨自个身边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便遣自个老宅里的下人跟着老管家去大宅。 大宅该修缮之处皆已修缮,也安置妥当。 这车马一到,在大门外等候已久的老管家便领着下人们相迎。 “大娘子。”老管家施礼。 “赵管家快扶起你父亲。”伊玉姗扶着叶暖的手下了马车道。 赵管家立即上前将自己父亲扶起来:“爹。” 老管家看见自己儿子能安然回来心中也是欢喜:“你回来了。” 赵管家道:“一起都回来了,爹放心。” 叶暖扶着素雪下车,跟着伊玉姗进府。 八年没回家,伊玉姗看着大宅还是从前样子,心里不知如何高兴,但不免感怀。 一进院子瞧着那一砖一瓦,终于是回家了。 鞠姑姑和李厨娘两个人也别提现下如何欢喜。 进了主堂,伊玉姗问老管家:“老太爷如何?” 老管家道:“太爷虽向道但不信炼丹,平日里只是打坐,每日一早还走几趟拳,倒是硬朗。” 这般伊玉姗便放心了。 “我明个一早去给老太爷问安。”伊玉姗道:“各处庄子的粮食与收租如何?” 老管家道:“账本皆已在帐房等大娘子过目。大娘子知道老太爷是嘴硬心软的主,嘴里说什么不理俗物任由这些自生自灭去,但也派人去各处庄子查看,每月也都亲自看一次帐。” 伊玉姗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既然已经把家主之位交给了夫君,却还要因为他们在这样的年纪为他们操心。 “难为老太爷了。”伊玉姗道:“也辛苦你这些年了。” 老管家道:“大娘子言重了。” 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回来的第一日是等虞杞衡从宫里回来吃顿饭便歇下。 第二日天未亮虞杞衡已入朝,伊玉姗整顿家务,查阅这些年的账册。 离开八年,前面三年只算是无亏无盈,后面五年庄子倒是入了些银子。账本查阅后就是到库房去清点财物,这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地方很多,要忙的焦头烂额。 这一路舟车劳顿,昨日吃饭就见素雪身子不适,也不能让她来帮一帮。 在库房查完后伊玉姗问一旁鞠姑姑:“太医何时来?” 鞠姑姑道:“一早赵管家去请,说是未时来。” 伊玉姗忧心素雪的身子。 等到未时太医来了虞府,帐一层层放下,年轻丫鬟们回避。 伊玉姗和鞠姑姑守在一旁,见叶暖也站在一旁,伊玉姗道:“暖丫头,回避。” 叶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回避,看了一眼帐内的素雪。 素雪道:“暖儿回避吧。” 叶暖退到屏风后。 太医低着头踏入屋内,隔帐后腕上放绢丝后诊脉。 诊完脉说是劳累引旧疾而发,需服药静养三月才好。 开了副药,赵管家将诊金奉上送太医离开。 老太爷虽不炼丹,但也保养身子。老宅置了药房,平日里老太爷自个煮些药膳。赵管家送走太医后便往老宅药房里去取药。 赵管家到老宅药房时正好瞧见了虞老太爷,连忙行礼。 虞老太爷正取药。 将药方给了药师,药师抓药。 虞老太爷问:“何人病了?” 赵管家道:“是小娘子。” 虞老太爷道:“素雪那丫头自小身子就不好。”又问药师:“开了何药?” 药师道:“是旧疾复发,体寒之药。” 虞老太爷进了内室取出两个匣子放在桌上:“从前陛下赏赐的人参、雪莲,我这一把年纪用不上。等素雪养好些后,再入药膳去用。” 赵管家恭敬的去捧了匣子:“大娘子说家务繁多,晚饭前来给太爷问安。另家主天未亮便进了宫,今日恐不能来问安。” 政务与家务都是拖不得,虞老太爷深知现下虞家处境如何,自当是明白他们的。 虞老太爷道:“无妨。” 药师包好药,赵管家拿上药便先告辞。 这老宅和大宅不过是一南一北,中间隔了条街。 赵管家回到大宅,见叶暖已经在等他,这几日子她担心的不行。赵管家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她。 接过药的叶暖便急忙忙的回到绣楼院子里煎药,煎上药叶暖也便人参和灵芝按着嘱咐妥善收好。 而另外一头在朝上。 玉里关两万兵马编入禁军驻守玉里关,命雪海大都护府司马荀熙赴玉里关任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接管兵马。 虞杞衡官复原职,任京畿道折冲府折冲都尉。 而宣王元瑨则入羽林军为左将军。 朝堂里旨意一出引起张皇后的不安,命人召其弟张溥入宫。 张溥至昭明殿,于内殿张皇后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太监单大监一人。 “这宣王一回来就盛气凌人,陛下如今将玉里军队编入羽林,让宣王顺理成章入职羽林左将军。”张皇后不满:“虞杞衡居然也活着回来了,如今宣王辖京内安危,虞杞衡护京畿道,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们里应外合。陛下如此,是要削弱太子吗!” 张溥知当下张皇后气愤,太子奉命巡察江南堤坝尚在回程,现下所见的确在削弱太子势力。 “陛下多疑,不愿太子或宣王任何一方坐大,扶持宣王制衡太子,想来当下是挡不住宣王势力。”张溥道。 皇后道:“如今这宣王是手握兵权,已和当年不同。当下若不结果了他,将来更不好对付,以他的城府定危及太子。” 张溥道:“只是在他未入盛京城时没能杀了他,现在已找不到时机。” 一起此事皇后就懊悔:“倒是轻敌,派出的人居然杀不了他。” 张溥思量着:“娘娘莫急,当下既然不可挡宣王培植势力,那便要让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张皇后道:“太子还有几日才能回来?” 张溥道:“后日便能回到盛京。” 太子不在身边也让张皇后很不安,他们能派人去杀宣王,如何不怕宣王也派人去杀太子。 刺杀宣王张家派出的皆是顶尖杀手,却半分没伤到他,可见他身边培植不少人手,只盼太子能平安归来。 第22章 你独一无二 过了两日后太子元璂回京,回宫向延和帝回禀此番堤坝巡察事项,延和帝夸赞太子有功。 元璂从两极殿出来瞧见了元瑨正要觐见陛下。 元瑨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元璂微微颔首:“多年未见了。” 虽是异母兄弟,但眉眼间有七成像,只是元璂温雅间有书卷气,元瑨却是锋芒毕露的利剑。 元瑨道:“托殿下鸿福。” 他们小时候如何不是与寻常兄弟般打闹着一起长大,如今生分至如此这般,元璂心中感慨。 “六弟过于生分了。”元璂道。 元瑨道:“过去的事不会因为过去就真消失。” 当年张溥构陷元瑨,元璂如何能说自己就清白。就算没有当主谋,那也是得知一切后作壁上观,得了渔利。 这世事风云变化,覆水如何能收?这心结也难再解。 元璂道:“想来今后你也不会留情,只愿还能留彼此体面。” “自然。”元瑨施礼:“恭送太子殿下。” 元璂离开往昭阳殿而去,元瑨入两极殿觐见。 今日兵部回禀,荀熙已接管玉里关军队,曾在雪里关一战对玉里关兵力熟悉,接手后很快步入正轨。 这两日素雪好了些,担心娘亲一个人打理府中事务忙不过来,便看着鞠姑姑来是问打理的如何。 鞠姑姑只是说:“小娘子你且养着,万万不可伤神。” 熬好药的叶暖从院外进来,走到榻边喂素雪喝药。 “鞠姑姑,我好些了,若有帐亦可拿来让我为娘分担些。”素雪深知这些年没有打理,各处庄子产业定是成堆成堆的帐堆积。 鞠姑姑道:“小娘子是玲珑心,该知道对大娘子而言没有比小娘子更加重要的事,小娘子有心,更该好好养着。” 等素雪喝完药歇下鞠姑姑方才安心回去。 叶暖将空碗拿出去后回来整理衣物,四下打扫。 素雪见她忙忙碌碌便喊她:“暖儿。” 叶暖立即赶到榻边:“来了。” 素雪见她紧张的样子不免一笑:“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你不让她们做事?” 向来都是叶暖一个人照顾素雪起居,现在的确是好些个婢女和婆子,让叶暖反而不知该如何适应。 素雪拉着她的手:“暖儿往后什么都不用做,陪在我身边便好。” 什么都不用做反而让叶暖觉得不安。 也知她性子,素雪道:“你平日看着她们便是,这个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归你管。” 叶暖没想到自己得管人,总觉得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奴婢:“可我不会。” 恐自己做不好。 素雪道:“现在只是一个院子的奴仆而已,到了将来我嫁到宣王府,这公子若当了世子以后也是郡王。一个院子管不了,以后一个王府的家务你不帮我谁帮我?” 这话也是,这些日子看着大娘子忙忙碌碌,虞府便已经事务繁多,何况到时候的王府。 “那我该怎么做?”叶暖问。 素雪道:“首先,要有气势。” 叶暖疑惑:“气势?” 素雪道:“比如你拿剑的时候,气势和剑气能破万里。平日也拿出这般气势,让她们听你的便是。” 这叶暖最大的问题,始终都是把自己当奴婢,如今好些起码私下敢平等与素雪说话。这也让素雪担心,叶暖将自己姿态放得太低,恐将来入王府或是宫闱让人欺负去。 叶暖虽不知自己拔剑时是什么样子,但那样恐怕也太凶了。自己是奴婢,别人也是奴婢,岂能反而对她们那么凶。 “我与她们是一样的,总觉得不大好。”叶暖道。 这话让素雪有些不悦,双手揉搓她的脸:“傻丫头,说什么呢。你跟她们能一样吗,她们跟你一样吗?你是独一无二的,暖儿。” 独一无二,这四字在叶暖心中溅起波澜,不知原来自己也可以独一无二吗。 素雪道:“暖儿,我一个人若操持那么多事,你舍得吗?” 叶暖摇头。 素雪道:“那就要帮我对吧。” 叶暖点头。 素雪道:“那就去拿算盘和空账册来,我教你算账。” 虽不明白怎么就绕到自己要学算账,也只得先去拿了来。 读书算学这对于叶暖来说实在是脑袋有点大,素雪也明白,叶暖有练武的天赋却没有读书算账的天赋。 但就如好歹能把诗经读完一样,也好歹把怎么算账、怎么看账、知个道理。这样看得懂账册,也能查账时不糊涂,不被底下人糊弄。 叶暖想着现在素雪还未当家作主凡事尚有大娘子操持,等到元公子行弱冠礼得了爵位这婚事就要安排上了。 等到素雪将来当家作主,若是也像这般病倒时,她也想帮上忙。 在中秋之前素雪病已痊愈,慕容妘从宣王府来瞧素雪。 伊玉姗前去相迎。 落座于堂内,慕容妘拉着伊玉姗说家常话。 慕容妘先是问过素雪康复的如何,送来了不少能滋补的食材。 素雪行礼谢恩:“小女谢过王妃。” 慕容妘拉着素雪的手让她坐到身侧。 过几日便是元澂弱冠礼,慕容妘亲自来下帖请伊玉姗他们夫妇前去观礼。 伊玉姗接过帖子:“王妃太过客气了。” 慕容妘道:“你我情分自当如此。” 伊玉姗道:“听闻陛下已下旨册封公子为宣王世子,可喜可贺。” 慕容妘道:“是同喜,陛下为澂儿和雪儿赐婚旨意已拟,就等澂儿弱冠礼后两日便派人到虞府宣旨。” 听到这个消息让伊玉姗心里欢喜非常:“竟已经定下来,多谢王妃。” 慕容妘笑道:“我们可是一家人了。”看着素雪别提心里是如何喜欢的:“我是看着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的,早早在我心里素雪就是儿媳妇了。” 之后伊玉姗送慕容妘出府,待马车走远后返回。 过了两日良辰吉日。 延和帝下诏册封宣王之子元澂为宣王世子。 元澂一早便入宫受封,宣王于太极殿西阶下谢恩。 受册封后元澂前往宗庙行弱冠礼。 弱冠礼由元瑨主持,太子元璂与淳王元琩、荣王元琀作为叔伯长辈亦在场观礼。 第23章 加冠秋宴 “祭告天地,敬启列祖列宗;奉祖烈厚德而泽元氏之昌,今元氏子孙元澂二十成人,敬告先祖。” “今以嘉礼,加冠。” 元澂按照仪式先祭告天地,再祭拜列祖列宗。 跪在祠堂间,元瑨为其加冠。 加冠之后元澂便将要独当一面。 礼成,元瑨在王府中设宴。 宣王府此时上下忙碌,慕容妘忙着迎接招待各府女眷。 前面正堂设宴男宾入宴,花园中女眷陆续已至,设宴在花园厅中。 大部分女眷已至花园,伊玉姗见慕容妘忙碌便请缨要帮忙,这已经都要是一家人,慕容妘也不推辞她的相助。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一起逛花园,小时候便常来宣王府,虽时隔多年但见王府与儿时别无二致。 记得有几处雅致的景便拉着叶暖去看。 穿过小径到了望月楼,此处最高能一览王府全貌。 远远瞧见了此时大堂客人们都来了,见太子殿下入了堂内,素雪便往园子下面一瞧,太子妃已然入园。 慕容妘与伊玉姗上前迎接太子妃,众女眷向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的祖父是太傅,是陛下的授业恩师,受得老太傅的影响太子妃博览群书能诗作画。年轻时太子妃有一股儒生气,素雪幼年时便觉得太子妃很特别,若说如何形容,那太子妃便是潺潺溪泉一般的人。 素雪带着叶暖回到花园,慕容妘招她向前,拉着她的手走到太子妃跟前。 素雪跪地行大礼:“小女拜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叶暖跟着一起行大礼。 太子妃记得她,记得她的眼神,因为很像她。 “快起身。”太子妃问:“是虞家的闺女?” 素雪缓缓起身,颔首道:“回娘娘,是。” 太子妃道:“上前来。” 素雪走上前,太子妃伸手牵住她仔细瞧了瞧。见她那眼神与小时候相比倒是更是坚定了,而且非常明亮,就像是满月的月光一般。 “多年不见竟是出落的如此玉立。”太子妃看向慕容妘与另外的两位王妃道:“就算是我们当年都难比此后生呀。” 慕容妘笑道:“只是便宜我家澂儿罢了。” 太子妃微笑:“真真是天赐良缘,哪有比他们两还绝配的。” 素雪语气十分恭敬:“小女多谢娘娘夸赞,小女不敢当。” 太子妃问:“还如幼年时那般爱读书吗?” “略读几本书罢了,不比娘娘心间万卷如滔滔碧海,小女不过是区区园中一池。”素雪道。 被夸都是会开心的,太子妃微笑:“只是写词作诗有些能耐,但无堪大用。但今日秋色曼曼,见那枫叶配秋菊一番秋日胜景,年轻一辈大多皆能作诗,今日便起个雅兴作诗如何?” 慕容妘道:“这主意很雅,秋诗与秋景倒是不负这好时光。” 命人取来韵匣子,太子妃定下韵脚。 一个时辰为限众人作诗,今日看看谁能夺魁。 很快前面堂前和后园厅中皆已开宴。 前堂歌舞助兴,园子里也欢声笑语,今日来的人齐,很多许久未见的女眷在一起说话。 伊玉姗带着素雪在女眷间走动,回来之后这也是素雪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带着素雪见过几家长辈后便放她去自由行动,毕竟是要作诗去的。 得了空闲素雪便牵着叶暖往景色去。 淳王家的代萱郡主被各家小娘子们簇拥着在园子里赏花,瞧见了素雪走过来,代萱道:“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备受瞩目,一定要让人都看见你。” 这么多家的晚辈都在,可是太子妃却唯独对素雪不同。代萱不免想起小时候,只要有素雪在,什么风头便都被她一人抢走了。 素雪微微一笑:“你不看便是,偏偏要看,与我何干?” 代萱一直不明白,她可是郡主,可是素雪却从来对她不说敬语,总是这样的无礼。 “看来去了荒蛮之地几年,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我可是郡主你别忘了。”代萱道:“册封你世子妃的旨意还没下。” 素雪道:“是没下,但你能改变什么呢?” 此时代萱生气,但旁边的小娘子们虽然怕代萱的,可更惧素雪。 小时候代萱带着众人排挤素雪,可结果看着病弱的素雪,最后却把她们全部都整治了一遍。 代萱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恶毒。” 素雪听这话就笑了:“我只是鬼主意多而已,要说恶毒哪比得上郡主的毫毛。” “你!”代萱真是一肚子火憋着。 素雪道:“郡主讨不着好处又生气,何必喊住我?”说着便牵着叶暖的手走了。 代萱看着她背影气的摔了杯子。 看着她牵着那个小丫头的手,代萱问:“有人知道那丫头是谁吗。” 想着今日一瞧见素雪就一直把目光都关注在她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身上,肯定不是一个贴身丫鬟这么简单。代萱从来没见过,冷情冷血的素雪会这般的在乎一个人。 “虽说就是一个贴身丫鬟,只是从她离开盛京便跟在身边,的确是情谊不同。”有知情的小娘子道。 代萱若有所思:“竟是如此。” 对付不了素雪也就罢了,但一个丫鬟罢了,要杀要剐怕不是容易的很。 素雪带着叶暖穿过后廊去瞧后园的一棵桂花树。 小时候每每秋天慕容妘与伊玉姗总是用这棵桂花树的桂花教素雪做桂花糕,做成的桂花糕第一块总是被元澂抢去吃。 “好香。”叶暖抬着头闻着桂花香。 素雪十分温柔的看着她:“做成桂花糕更香。” “一定很好吃。”叶暖上一回吃桂花糕还是在牡丹楼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想起牡丹楼了。 此时突然想起了梅娘子和碧柔娘子、芸香娘子。 小时候第一次吃桂花糕的时候是芸香娘子给她的。 素雪见她发愣便好奇她在想什么:“在想什么?” 伊大娘子说过,绝对不能再提起她在牡丹楼的事情,叶暖摇摇头:“没有想什么。” 素雪佯装生气了:“你竟然有事瞒着我?” 叶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的,只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事,但是大娘子说不许再提起的。” 不能提起那便是叶暖幼年时呆过青楼的事,素雪牵着她的手:“想起碧柔姐姐了对吗?” 叶暖点头:“嗯。” 第24章 桂花糕 素雪道:“虽然已经很多年了,你没忘记碧柔,我也没有,爹娘他们也没有。碧柔也好,还是过去有对好过的人,若是想见并非不能见。” 虽然想见她们,但是眼前的素雪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 叶暖道:“你最重要。” 这话最让素雪欢喜:“我们一起取些桂花,明个我给你做桂花糕。” 这让叶暖很期待,连忙就摘。 “这里有偷花贼呀。”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素雪转头看去,是元澂从门外走出来。 “这桂花树是世子你的,迟早也是我的,如何算偷?”素雪道。 元澂看了看素雪,又瞧了瞧手上不停采集桂花的叶暖。 “这桂花树自然迟早是你的。”元澂道:“所以今日要做桂花糕?” 素雪道:“明日。” “明日如何能见着。”元澂道:“这是不打算做给我吃呀?” 素雪道:“原本就没想着世子,自然是给暖儿做。” 元澂看了看已经上树的叶暖,完全没办法将这个没脑子的丫头和亦杨、石章嘴里说的杀神挂钩。 ”你家的这个偷花贼怎么倒是和传闻中相差甚远?”元澂始终觉得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 素雪问:“什么样的传闻?” 元澂道:“想来也是石章和亦杨夸夸其谈了,这偷花贼据说杀人如麻。” 素雪微笑道:“杀人如麻的恶魔也好,乖巧懂事的小丫头也好,在我眼里她就是叶暖。” 元澂道:“这世间就算亲如父母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你信她却不怕信错人?” 素雪道:“若这世间我连暖儿都信不得,那便是这世间没有人值得我去信了。” 元澂不屑的看了一眼叶暖,对素雪道:“你我应当是最信任对方的人。” 素雪道:“我自然信你,你和暖儿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元澂道:“对,但是她更重要对吧。” 素雪点头:“的确如此。” 罢了,元澂也看开了:“每天桂花糕送我一份,别忘了。” 素雪道:“好。” 元澂问:“诗作的如何?” 素雪道:“自然早就有了。” 石章来喊元澂赶紧回去,元澂只能先走,走前再三嘱咐桂花糕一定要有他的份。 逛了玩了许久后素雪带着叶暖回到厅内,将早已想好的诗写了出来。 叶暖虽然自己不会作诗,但是跟着素雪耳濡目染了这许多年,也是会赏诗。 瞧了此番许多作的诗,固然有很多好诗,但要选出诗魁来的话还得是素雪的诗写的最好。 太子妃今日给了写诗好的小娘子很多赏赐,秋宴在欢乐之间落幕。 乘上回府的马车,叶暖的怀里是满满一大篮子的桂花,一车厢皆是桂花香。 到了第二日,一早素雪便去账房帮着伊玉姗处理完府中事务,之后就到小厨房准备做桂花糕,叶暖在一旁满怀期待的帮忙。 前前后后忙了好久,从制馅到揉面,再到用模具入蒸笼。等到桂花糕做好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正好用过午饭之后备下茶点。 糕点出笼,素雪先是拿出十个先是留给叶暖,再装出十个放进食盒里让赵管家送去国子监给元澂。 再备下茶点让人给伊玉姗、虞老太爷分别送去。 吃到新鲜出炉的桂花糕让叶暖觉得很满足,素雪最喜欢看见叶暖的笑容。 之后没过了几日,宫中的大监便奉旨到了虞府。 赐婚与册封旨意同下,素雪接旨谢恩。 婚事定下了日子,在来年开春时。 接下来的日子虞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为婚事准备。 虞杞衡每日都要军中练兵,虞老太爷恐伊玉姗一人忙不过来,便出面解决有客来访之事,让伊玉姗专心于准备素雪出嫁。 从婚服到要用的喜帐被褥,嫁妆从床到庄园田地,伊玉姗按照士族女子出嫁的最高规格为素雪准备。 现下不下百位绣娘在绣婚服等物,整个虞府忙里忙外。 但素雪却是还在书房里静静地看着书,时不时往窗外瞧一瞧在练剑的叶暖。 素雪喜欢看叶暖练剑,手中持剑的叶暖与平日里相差很远,十分有趣。 对于婚事,这是素雪从小就是知道的事情,要嫁给元澂这件事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所以素雪心中不会有波澜。 从利益来说嫁给元澂有利于虞家,从自己来说,在王公贵族和世家子弟里能比肩元澂者不多。 这一年入冬时,伊玉姗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的儿子虞若枫回来了。 这一天伊玉姗喜极而泣,虞若枫被抱着手足无措。 虞杞衡和素雪在旁边看着觉得既感动又觉得有趣。 “受苦了。”伊玉姗心疼的给儿子盛汤夹菜。 虞若枫道:“娘在边境的几年才是受苦了,我只是跟着师父学艺。” 伊玉姗道:“我还不知道你师父什么德行吗?练武都是不要命的练,对自己狠对徒弟就更狠了。” “严师才得出高徒。”虞若枫道:“现下我直接入御林军恐都没对手。” 伊玉姗一听这话眼睛一瞟虞杞衡就带着杀气,但是转头对儿子换至语气温柔:“儿子,说好的科举入仕。今年进国子监,可没让你去投军。” 虞若枫一时心虚的看向虞杞衡,但是虞杞衡装死低头吃饭。 作为儿子不想骗娘亲,但也不想违背自己心中的志愿。 虞若枫只能先转移话题:“国子监当然要去。” 这话没有骗伊玉姗,无论文举还是武举都要考策论,自然他也要去国子监读书才行。 只是最后从文从武他心中有自己的主意。 从知道今年虞若枫回来,伊玉姗便是让人将虞若枫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又一遍。 虞若枫一进屋就发现陈设竟然与他走前没有什么不同,一尘不染可见时平日日日打理。 伊玉姗四处看着还有没有什么要布置,又看了一遍床榻,将热好的汤婆子也都放好,再三确认后才放心。 虞若枫道:“娘亲辛苦了。” 伊玉姗看着如今又高又壮的儿子,不知道有多心疼:“你离开我这么多年,没能好好照顾你,娘心里老觉得遗憾。” “娘,我有好好照顾自己。”虞若枫道。 伊玉姗道:“好好休息,明日再说了。” 虞若枫点头。 伊玉姗命人来服侍虞若枫沐浴更衣。 第25章 脱籍 每日天未亮时叶暖便已起身,穿戴齐整走出屋子。到了厨房水缸里皆是满的,开始在烧水锅中烧水,现下入冬已冷,虞家每日都烧水备用。 天一亮后李厨娘就会醒,也会先到厨房里来,见水已经在烧便知叶暖已来过。 烧水后叶暖回到院子,现在素雪院子里在跟前伺候的丫鬟有八人,两个大丫鬟一个叫芙花一个叫怀蕊,从前是老太爷园子里的丫头,如今怕这边没有称心如意的人可以使唤便差遣到素雪身边。 怀蕊带着几个丫鬟去备盥洗所用之用候命,芙花在屋外候命,叶暖先轻手轻脚的进屋。 素雪此时已经半醒,从脚步声便能分辨出是叶暖的脚步声:“暖儿?” 叶暖掀开帐子:“喊芙花她们?” 素雪点头。 喊了芙花她们进来,芙花和怀蕊带着丫环们进来服侍。 叶暖从柜中捧出衣物:“今日穿这身如何?” 洗过脸正在擦拭的素雪微微点头:“好。” 张开双臂,由丫鬟们伺候着换上衣服。伊玉姗和素雪都与叶暖说如今很多事要一一改过来,贴身伺候的事不必叶暖都经手做,要教导这些小丫鬟们如何服侍主子。 换完衣裳坐在梳妆台前,芙花为素雪梳妆。 素雪拉过叶暖的手,那手摸上去有长期练剑而来的茧:“可冷?” 已是入冬了,素雪摸着叶暖身上的衣服,恐不够暖和。 叶暖摇头:“不冷。” 入冬前做衣裳时素雪给叶暖做了好几身衣裳,却总不见她穿。 “怎么总是不穿新衣裳。”素雪问。 叶暖道:“若出门我便换,只是做事总不方便。” 素雪无言,但语气宠溺:“你别做就是,使唤她们去做。” 叶暖道:“你知道我不习惯的。” 素雪拿她没办法。 一直以来伺候素雪的事情都是叶暖亲力亲为,如今都要交给她们去做,怎么都心里不习惯。 叶暖总觉得什么事都该自己的去做的。 素雪站起身来披上披风,牵着叶暖的手走出屋子前往账房。 现下素雪在想为叶暖脱籍的事,在嫁进宣王府之前就想为叶暖脱籍,让她以平民身份入府。只因入府后不知会是怎么个光景,恐到时候不易脱籍。 叶暖很少见素雪看账本时不专心,有些担忧:“怎么?” 素雪晃过神:”没事,只是嫁进王府前有些事得安排。” 有些事是让素雪担忧的,首先叶暖依旧还是宣王的部下,宣王若有命令便要出生入死。其次还在奴籍,那入了王府就成了王府的奴婢,就彻底要听命于宣王。 素雪有心要为叶暖铺路,总要留得有所后路。 脱籍一事现在尤为要紧。 素雪道:“暖儿,现下无事你就去练剑,我去找娘亲说说话。” 叶暖觉得疑惑:“账本不是没看完吗?” 素雪道:“有要紧事要和娘亲商量一下,况且你第九重剑法还未练成,可不得多练练。” 第九重从崔侍卫传授到如今都已经快两年光景,但是第九重迟迟还未练成。叶暖觉得素雪说的是,便赶紧去后院练剑去。 素雪见她去练剑便起身披上披风去找伊玉姗。 伊玉姗这会在小库房,小库房现在都是放着素雪的嫁妆,今天有床褥已经绣好送来,伊玉姗再三确认之后收入锦匣。 素雪走进库房关上门:“娘亲。” 伊玉姗道:“雪儿你来的瞧,来看看这褥子,这花样绣的多好。” 素雪道:“娘亲,今日来和你说件要紧事。” 伊玉姗问:“何事?” “是暖儿脱籍一事。”素雪道。 伊玉姗道:“如今哪有空忙这个,忙完婚事再说如何?” 素雪道:“这事要在我嫁入宣王府之前办好才可。” 伊玉姗不明所以:“这事如何急于一时?” “娘亲,我不愿暖儿跟着我只是当个贴身丫头。”素雪道:“我珍视暖儿,不愿她只是因为与我是主仆才得忠心于我。” 这话倒是能让伊玉姗明白几分素雪的心情,知道她与情谊不同。况且也非没想过这事,伊玉姗其实也有打算。 既然素雪心愿如此强烈伊玉姗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我明日按照赵管家去办。”伊玉姗道。 素雪道:“娘亲今日有什么事,全由我接手,还请娘今日就去。” 见她能急成这样也只有叶暖的事了,伊玉姗也罢了:“成,我现在就去写手书让赵管家送去官府。“ 素雪道:“有劳娘亲了。” “拗不过你。”伊玉姗说着便走出库房,回去写了给叶暖脱籍的手书,让赵管家送出官府。 从官府接收手书到本署申碟除附也要两三个月的光景。 另外关于虞若枫入学国子监一事,虞杞衡还未去办这宣王府的管事便告知已经办好,让虞公子五日后入学便是。 虞杞衡连忙问王府管事:“这事如何就安排上的。” 王府管事道:“是世子安排。” 虞杞衡让王府管事代为致谢,赵管家又递了茶水钱给管事。 管事领赏便欣喜告辞。 虞杞衡让赵管家去告知虞若枫此事,让他准备,自己则要回军营去练兵。 将入深冬之时,这一天竟落了初雪。 用过早膳从书房走出来的虞若枫要往园子后头去练武。 还没踏入后园就感受一股冷冽的剑气,剑气可见内力之深厚,不下于二十年内功之力。 是爹在练剑? 虞若枫走进去,见那雪花纷纷间那一抹素色衣裙与落雪缠缠。 剑势破开寒风卷起那梅花梢上的花瓣,雪花与盛开红梅齐飞,那一剑风华如穿透了他的全身,那梅花在他心间绽放无尽蔓延,无法阻止。 收了剑气,叶暖行礼:“公子。” 虞若枫那日回来时记得她,是素雪身边的丫头叫叶暖。 晃过神虞若枫道:“你会剑术?爹教的?” 但这剑法不是爹的剑法,一个女儿家如何会习武的。 叶暖道:“回公子的话,起初是主君所授,后由王府侍卫长所传。” 虞若枫问:“为何?” 叶暖道:“想要保护小娘子。” 为了保护素雪,这理由实在是太好了。 虞若枫很高兴,素雪身边有她就让他安心了,素雪有智谋有城府,加上身边有一个如此武功高强的丫头,那无论是王府还是宫闱没人是她对手了。 第26章 守护那一人 “定要好好保护素雪。”虞若枫道。 叶暖道:“公子放心。” 去书房找虞若枫的赵管家往园子来,在这里找到了他:“公子。” 虞若枫转身:“赵管家,怎么了?” 赵管家道:“方才王府的管事来说,公子五日后入学国子监。” 虞若枫笑道:“定是世子所为。” 赵管家点头道:“原来公子知道。” 虞若枫道:“世子时常与我通书信,一直催促我同他一起在国子监读书。” 两人年纪相仿,虞若枫和元澂小时候是一起玩的,元澂很皮,惹事生非的时候都有虞若枫在他旁边。 赵管家便先急忙忙出府办事。 虞若枫和叶暖说想与她切磋剑术,见她手中的木剑是他旧年时用的:“这木剑这些年一直在你身边吗?” 叶暖点了点头:“是小娘子给的。” 这木剑也是物尽其用了,跟了一个很好的主人。 虞若枫现在手中的木剑是上山后师父所制:“可否切磋?” 公子要求自然不能推辞,叶暖道:“自然,只是我学艺不精,恐怕让公子笑话。” 虞若枫道:“你这若是学艺不精,别人该如何是好呀。” 他很温柔,这份温柔很熟悉,因为这份温柔和素雪很像,这让叶暖对虞若枫有了自然而然的一份亲切之感。 “请公子赐教。”叶暖持剑施礼。 两人切磋剑术,虞若枫剑术有君子之风,亦有道家风骨,拆了百招后虞若枫对叶暖的剑术很在意。 他知道叶暖的剑法,那是出名的杀剑剑法,那是招招皆是为了杀人而生的剑法。但是叶暖却能将那一股杀气与最初虞杞衡传授给她的剑法融合,那原本恐怖的杀剑竟然有了浩然之气。 或许他在意的不是这剑法,而是叶暖本身。 若非她心中没有那一股浩浩荡荡之心,如何能让剑法改成这般。 黄昏时分,两人已然收剑。 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雪,黄昏的阳光那一层薄雪间相印。 “你知道你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吗?”虞若枫问。 叶暖点头道:“传我剑法时就是为了杀人。” “如何将杀人剑变成现在这般?”虞若枫又问。 叶暖道:“因为我不想杀人,我想只是想守护那一人。” 他明白了,叶暖是为了素雪才将这杀人剑硬是变成了守护剑,现下她已是八重大成,这第九重剑法未能突破恐就是因此。 “你曾向爹他习过落音剑法,正是我本门剑法,正好还有一招非常适合你所练,我传授于你如何?”虞若枫道。 叶暖大喜:“婢子多谢公子。” 见她的笑容虞若枫不禁一笑,她如何不是一个剑痴呢? 赵管家出门办事后回来到了账房。 素雪忙问:“手书递交官府了?” 赵管家道:“小娘子放心,小的还多交代了些银子,想来若快的话在过年之前便能脱籍。” 这便让素雪放心了:“那便好。” 赵管家将账册的事嘱咐了一番,支取了一笔钱,因为今日有金饰送来。 有新的陪嫁物件送来,伊玉姗前去查看,是订做的金饰。 赵管家赶到前院付了银子给商家。 伊玉姗问:“雪儿还在账房?” 赵管家点头:“正是。” “那若枫呢?”伊玉姗问。 赵管家道:“想来与暖丫头在后园练武切磋。” “这像什么话。”伊玉姗觉得离谱,哪有当公子和一个小丫头切磋武艺的。 一脉相承的就是这样不顾礼法,他们师门怎么一点礼法都不顾的。 这虞若枫的师父是虞杞衡的大师兄,一股子的江湖门派之气,总是不顾宗族礼法。 伊玉姗便先拿着金饰入库后再往后园去。 踏进园门前原本有好些话要理论,瞧见他们后竟什么话都忘了,退后了两步瞧着他们。 这会远远的红霞残阳印着落雪,见两人木剑掀起红梅,见若枫眼中的温柔与脸上的笑容,伊玉姗恍惚间好似时光倒流了二十多年,想起了那时初见虞杞衡的光阴。 心中有所思量,伊玉姗转身走了。 夜幕已至,虞府上下点了灯。 虞杞衡这两日都忙着回不来,素雪和若枫陪着伊玉姗用过晚饭。 用晚饭时伊玉姗不经意总打量着叶暖。 虽然说叶暖是丫鬟,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到了现在其实伊玉姗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没把叶暖当丫鬟了。 不说几次叶暖保护她和素雪,就说这些年看着她长大,这都不是单单主仆的情谊了。 暖儿心眼好,为人又实诚,伊玉姗现在看着叶暖,怎么看都是好的。比起其他人家的小娘子,叶暖完全不输的。无论是样貌还是人品,比寒门出来的小娘子还好。 吃过晚饭伊玉姗回屋思量,觉得素雪说的事。 现下叶暖是私奴,若是当下没能脱籍跟着素雪进了王府,那就成了王府的官奴,况且叶暖又是宣王部下,恐到时候凭素雪自己不能让不好脱籍。 今日让赵管家道官方递手书倒是的确应该。 鞠姑姑看伊玉姗这大半日都魂不守舍便问:“大娘子怎么了?晃神了半日。” 伊玉姗道:“今日雪儿跟我商量暖儿脱籍,便让赵管家去递了手书。” 听叶暖能脱籍让鞠姑姑很是高兴:“太好了不是,暖丫头也该脱籍的。” 可见叶暖平日为人好,鞠姑姑竟然为她脱籍一事能这么高兴。 伊玉姗道:“我心里原本是想着让暖儿跟着雪儿进王府,现下我心里有个事。” 鞠姑姑道:“大娘子说便是。” 伊玉姗道:“你觉得,暖儿配若枫如何?” 这话一出倒是让鞠姑姑没想到的,细细想想道:“倒也无不可,既然脱籍便是平民了,纳为侧室并不无不可。哪有比暖儿还让人放心的,只是小娘子那又如何?恐事小娘子不同意。” “素雪那我劝说便是。”伊玉姗道:“若是可以把暖儿留在若枫身边我也喜欢,暖儿照顾若枫我也放心。” 鞠姑姑觉得也是,暖儿若能嫁给公子为侧室,就算只是侧室若是公子疼爱又有造化的话,将来并非不能挣个诰命:“今日大娘子为何有这般主意?” 第27章 失措的心跳 “倒不是现在才有这主意。”伊玉姗道:“宣王妃有日问我,暖儿这般好为何不给自己的儿子,我当时便有这个念头。只是雪儿要成婚,自然要优先雪儿。不过我今日,我看见若枫教暖儿剑法时,那神情明明就是中意暖儿,固又生了这个主意。” 如果公子真的中意暖儿那鞠姑姑便觉得这是大好事,公子品行端正为人也好,定是不会亏待了暖儿的。 鞠姑姑道:“若是暖儿也愿意,这自然是大好的姻缘。” 伊玉姗道:“暖儿陪嫁王府的话,我几次看过去那世子对暖儿着实不喜,将来定是不会收在房中。若是世子不收,再随便发落给小厮这不是耽误了。还不如留在府上,就算是将来若枫的正室容不下,我便在暖儿留在身边。” 这伊玉姗也是为叶暖着想,替她想了许多将来的后路。 鞠姑姑道:“的确如此,暖儿向来懂事会听从大娘子的。” 当下伊玉姗主意已定,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安排让叶暖到若枫跟前伺候。 夜很静,虞府里已陆续熄灯入眠。 内宅的守门婆子带着人巡园,宅外的护卫也在巡宅警戒。 洗漱已毕,素雪屏退了芙花与怀蕊众人,裹着袍子坐在暖阁窗前。怀中抱着汤婆子,微微掀开了窗户看那外头的落雪。 “恐是要下大雪了。”素雪道。 才炖的药膳汤芙花递了进来,叶暖接过端来盛出一碗:“来。” 素雪一看这药膳汤就蹙了眉头,这老太爷抓的药膳汤喝起来和药根本没有特别大的差:“又来了。” 叶暖道:“病才好,可要好好养着的。” 无可奈何,素雪接过药膳汤来喝。 “今日练的如何?”素雪问。 没什么进展令叶暖有些失落:“不知何时才能练成,但幸得公子传授剑法补所不足,剑法精进了些。” 素雪微笑:“兄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叶暖点头道:“如素雪你一般。” 夜色寂寥却远远听见了笛声,笛声在静夜中悠扬。 “真好听。”叶暖道。 素雪道:“是兄长的笛声。” 武功高强又能吹奏出这样的笛声,叶暖觉得公子真是一位厉害的人,真不愧是素雪的兄长。 到了次日,虽说如今每日伊玉姗为素雪嫁妆忙碌,但心里也记挂着儿子,让人连夜赶出了好几件衣裳。况且要入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生员的衣装亦要备上。 赶制出来的衣裳送来了,鞠姑姑送到内宅。 伊玉姗打开包袱查看每件衣裳做的如何。 “该让公子都试试的,若有不合适也好改。”鞠姑姑道。 这时伊玉姗心里有了主意:“正巧我瞧见暖儿来取药材,你喊她过来。” 自然是知道大娘子心里有什么主意的鞠姑姑出屋去喊叶暖。 鞠姑姑见叶暖已经从库房取了药材要回去喊住了她:“暖儿。” 叶暖转过头:“鞠姑姑。” 鞠姑姑走过来将她手中的药材都接到自己手中:“大娘子有事喊你,我帮你将药材都送回去。” 虽然叶暖觉得奇怪,但想一定是有要紧事,立即往大娘子屋里去。 进屋里,叶暖附身施礼:“大娘子。” 伊玉姗含笑着招手让她走到跟前道:“这些都是给若枫新制的衣裳,叶暖你给公子送去,让公子试穿后看看什么地方要改的立即送回来。” 公子屋里有自己的丫鬟,叶暖不明白为何要差遣她过去,可既然大娘子吩咐自然不管是什么缘由都该应承才是作为奴婢的本分。 “是。”叶暖一面应着一面端起桌子上三个锦盒便往外走。 虞若枫住在宅子东边的院子里,这会正从书房读书回屋瞧见了叶暖捧抱着锦盒已经没过她的身高,随即上前去帮忙取下上面的两个锦盒,这锦盒不仅大还颇有分量。 “小心,恐你瞧不见路了。”虞若枫道:“这些是什么?” 叶暖道:“是大娘子给公子您新制的衣裳。” 想来不单单是冬天的衣物,这国子监的生员装束也在里边了。 往屋内走,将锦盒放在内室。 虞若枫见叶暖放下锦盒未走便问:“怎么了?” 叶暖道:“大娘子说请公子试穿,若有要改之处我立即送去。” 急着回素雪身边,叶暖将内室门一闭,再将帘子和帐子皆放下。 因不喜有人贴身伺候,这院子的丫鬟虞若枫平日极少让她们进内室,这会突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竟他有些无措。 “这……” 叶暖走到虞若枫跟前便上手解腰带。 虞若枫慌忙拦住她的手,触到她温热的手惊慌更觉施礼又立即放开:“失礼了。” 叶暖抬头看他,心里疑惑,这不是耽误功夫吗?但询问时只得语气柔和的问:“公子何故?请抬手。”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疑惑时如迷惘的小鹿一般,在那柔声的语气中虞若枫晃神抬起手臂。 自小这叶暖就手脚麻利,跟着素雪那么多年,手脚麻利时也不减手上也不减温柔。 解开腰带脱了两层外衣放到架子上,只留了一件雪白的里衣。两人体型差距明显,那练武而来的强健体魄是穿透里衣充斥着的一股乱人心神的气息。 虞若枫低着头看着她忙忙碌碌,此时此刻心与神皆跟着她的一举一动。 叶暖一件件的给他试,问他是否合身。 虞若枫此时的脑子里已经被她的气息和身上的香气环绕,回答什么都恍恍惚惚的。 整理领子时手指划过他的耳垂,当下的耳朵已经红透,木讷的一动不动,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她摆布。她说抬手便抬手,她说仰头便仰头。 试完了所有衣裳后,没有不合身的,叶暖将他原本的衣裳替他换了回去,然后便行礼后告退回去复命。 帐子帘子被她重新掀开理好,人离开屋子后虞若枫才晃过神来。 捂着此时心跳不已的心口,虞若枫不知所措。 他并非不懂风月,此番下山之前曾奉师命下山在江湖历练两年,他自认大江南北的美人不曾见过上千那也有几百,却未曾乱过凡心。 如今,他的心竟然半分由不得自己的跳动。 幸而叶暖应当还未懂男女之事,不曾察觉他的失措。 第28章 并无此意 见叶暖从回来复命后便赶回素雪身边,伊玉姗便往虞若枫院子去,想要试探一番他是如何想的。 伊玉姗进屋:“若枫。” 可没人回应便往里屋走,见虞若枫站那愣神:“若枫!” 虞若枫回神,慌忙道:“娘。” 这明显是不对劲,按虞若枫的武功她还未进院就该知道有人来了,居然她进屋喊他了都未曾回神。伊玉姗心里有所思量猜测,便道:“这些衣服都试过了?” 虞若枫点头:“都很合身,多谢娘费心。” “合身固然重要,也想来问问你可喜欢。”伊玉姗问:“这件如何?是当下世家公子最时兴的样式,又是让人从江南送来的锦缎。” 小时候也是如此,伊玉姗每每给虞若枫制了衣裳送来,都要一件件问过喜欢不喜欢。 “很好,花色样式都好看。”虞若枫道。 “这件披风的样式可喜欢?”伊玉姗问。 “自然。”虞若枫道。 “这件袄子可喜欢?”伊玉姗问。 “喜欢。”虞若枫道。 “这靴子可喜欢?”伊玉姗问。 “喜欢。”虞若枫道。 “暖儿你可喜欢?”伊玉姗问。 未过脑,只是下意识道:“喜欢。”但脱口而出后虞若枫才觉被伊玉姗套进去了。 伊玉姗捂嘴而笑:“喜欢便好。” 虞若枫立即道:“儿子并无此意。” 伊玉姗笑道:“知子若莫母,我是你亲娘,你耳根子还红着呢。” 虞若枫道:“这样不妥,娘可别瞎操心。” 这话就让伊玉姗不满了:“什么叫瞎操心?都听娘的,一定给你妥帖的安排好。” 话毕伊玉姗便走了,虞若枫心觉不安,觉得恐怕她有所安排,也谴责方才自己太过不小心。 从院中走出来别提伊玉姗此时心情如何好了,确定了虞若枫的心意那便什么都好办了。 虽说素雪会舍不得叶暖,但是如果是叶暖跟了若枫,素雪也未必不答应。这会伊玉姗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和安排,就想着整一出先斩后奏。 有了计划和安排便和鞠姑姑和李厨娘商量起来,这鞠姑姑和李厨娘自然都觉得这是好事,她们都想暖儿能留在身边。她们是看着暖儿长大的,也舍不得暖儿离开她们。 只是一件,李厨娘担忧道:“瞒着小娘子,恐是不好。” 伊玉姗道:“不会有事的,我兜着便是,你们尽管去安排。” 过了两日焚香祈福,因伊玉姗分身乏术故而由素雪到佛堂祈福抄写佛经,原本叶暖要跟去,伊玉姗又说需要叶暖替她做事借用一日。 从前也有伊玉姗无暇便由素雪去祈福之事,但今日却让素雪觉得事有蹊跷。 在佛堂中抄写经书时,素雪越发觉得不对。 另外一头鞠姑姑端来一套衣裳给伊玉姗过目。 这是今晚要准备给叶暖穿的衣裙,伊玉姗仔细查验后点头满意。 李厨娘这一整日带着叶暖在身边但又没什么活给她做,这让叶暖心里不明,既然不是如大娘子说的那般需要她帮忙,为何不让她跟着素雪去佛堂。 看着炖汤炉子的叶暖忍不住问李厨娘:“我可否去小娘子那?” 李厨娘道:“今日你跟着我,日落后大娘子有事吩咐你。” 有事吩咐她做,但为什么是要在落日之后?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实在让叶暖摸不着头脑。 等到了落日之后用过晚饭,夜幕低垂时分,李厨娘拉着叶暖到屋内沐浴。 丫鬟们上前去脱叶暖的衣裳,立即被她拦住:“这是何故。” 李厨娘道:“大娘子吩咐她们来伺候的。” 叶暖慌了:“这不好,我自己来便是。” 都是当奴婢的,哪有让她们来伺候她的。 一时半会也知她不会适应,李厨娘让她们先退出屋子后道:“今日就罢了,往后你可是都要适应的。” 李厨娘为叶暖脱衣,就算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大娘子的吩咐没有她该说拒绝的,叶暖浸入浴桶中。 这会鞠姑姑拿着衣服来了。 掀开帐子往里头来,手中还有一个瓷瓶,将此瓶中的水倒入浴桶,一时之间花香之随着热气充斥着整间屋子。 李厨娘笑道:“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了。” 鞠姑姑道:“那可不是,公子他今夜不迷糊都得迷糊了。” 这会叶暖算是明白了大概是个怎么回事,想来大娘子是要她今晚去伺候公子。 这下让叶暖心慌了。 “鞠姑姑,李姑姑,大娘子是要我去伺候公子?”叶暖问。 鞠姑姑点头道:“对。暖儿别怕,公子是个妥帖的人。世家公子里,要公子这般人品身份的屈指可数。” 世家侯门里的公子像虞若枫这般年纪的,不少已经成婚,寻常在十三四岁通人事的年纪身边已经房里人。大娘子为公子着急叶暖心中明白,却不知道大娘子居然相中了她。 自己身份卑微,岂能合适,况公子若是不满又该如何…… 李厨娘道:“暖儿,女子都有这一遭,不必害怕。” “不,那……我身份卑微,岂能去伺候公子……”叶暖道。 鞠姑姑道:“暖儿,比起许多世家小娘子来,你如何能差?况且大娘子不单单是想公子收你入房,而是要在你脱籍后让公子纳你为妾室。” 这话让叶暖如遭五雷轰顶。 “那小娘子还不知道。”叶暖慌了:“不行,我是要陪着小娘子的!” 鞠姑姑安抚她:“小娘子那大娘子会去说,不必担心。” 出浴后李厨娘与鞠姑姑为叶暖换上新的衣裙且梳妆打扮,随后带着她先去大娘子跟前。 伊玉姗仔细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拉着她走到屋里说了一番私密话,传授了些房中密事。 此时叶暖心中却是十分记挂素雪,大娘子说了什么着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入夜已深时虞若枫从书房回到屋中沐浴。 丫鬟们知道虞若枫不喜人在跟前伺候已经退出屋内。 李厨娘和鞠姑姑这时让叶暖进屋。 叶暖壮着胆,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踏入屋中。 内室里热气让整个屋内烟雾缭绕,叶暖踏入内室。 “何故又再进来?”泡在浴桶中闭目养神的虞若枫问。 第29章 唐突了 叶暖立即跪下道:“请公子恕罪,大娘子吩咐奴婢来伺候。” 一听见这声音让虞若枫心下一惊,睁开眼瞧见叶暖跪在前面,立即羞赧的沉下身子红了耳朵。 丫鬟们为他更衣脱衣都不能让他觉得如何,但是面前却是叶暖却让他觉得难以面对。 “没事,你先出去,娘那我来说。”虞若枫道。 想来且不提大娘子的心意,公子又岂会接受她这般身份卑微的奴婢来伺候。只是大娘子吩咐的事,叶暖不能不听从。 见她缓缓起身,没有往屋外走反而是走到了他身边,这让此时心跳不已的虞若枫要疯了。 叶暖道:“公子,请让奴婢来伺候。” “不,不用的,”虞若枫现在说话已经不利索。 “请恕奴婢失礼。”叶暖壮着胆子出手为他揉肩:“奴婢自小陪着小姐,也是大娘子跟前长大的,要忠诚于小娘子,亦要对大娘子与家主尽忠。” 被触碰的一瞬间虞若枫觉得自己脑子中有一根弦断开了一般,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想说出拒绝的话,想将她拉开,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一句话都说不出。 到最后却是沉溺在那温柔双手间,感受着那柔和却又不失力量的推揉,全身已无法控制的放松。 西南之地最毒的蛊都未必有这样的成效。 又任由着被她摆布,起身被服侍着穿上袍子,虞若枫的心与魂此时都在她的身上。 到了暖阁时,帐子皆被放下,虞若枫瞧见她解开自己衣带露出成片的肌肤时才回过神,顾不上礼节只得立即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衣服拉回。 面上虽然平静,但此时叶暖的心十分惶恐,抬头看着他:“公子……” 与往日的为了做事便利而一身粗衣不同,正是妙龄的她此时红妆碧衣,那双眼眸如春潭秋水,难以自控的虞若枫强行拉回自己的理智:“暖儿,不可。” 叶暖跪下:“奴婢自知不配,只是大娘子吩咐奴婢不该有违。” 虞若枫立即扶起她:“岂会是你不配,只是你真的愿意吗?若非娘她让你来,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叶暖看着他的眼睛,是半分的谎言都说不出来。她摇了摇头,她从心里便不敢如此想:“婢子身份卑微,不敢有此心。” 她如何能知他此时心中是如何的怜惜她:“暖儿,是我不敢有冒犯之心。” 望着他的眼睛知道不是假话,叶暖便放心:“公子,承大娘子和小娘子顾惜多年,不愿辜负她们,公子若愿的话,婢子便伺候。” 没有心动是假的,但他功名未成岂敢谈及男女之事,况现下若要了只能纳她为妾如何不是折辱她了,要了她后如何又舍得让她随素雪去王府。 何况,叶暖实则并不懂男女之情,对他并无那般的情意。 “素雪该如何?”虞若枫为她理好衣裳问。 叶暖道:“婢子,无论生死都要跟随小娘子。” 就算今日要了她,她也会跟着素雪进王府,因为在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人只有素雪一人。 虞若枫微微一笑,轻拂过她额间的碎发:“你如何不是沧海明珠,千万不可妄自菲薄。” “婢子惶恐。”叶暖道。 她这般不解风月,虞若枫不禁一笑:“恐今夜娘会让鞠姑姑在外头盯梢,也不让你为难你,你睡床。”然后从柜中取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我睡地上。” “岂可。”叶暖道:“理应奴婢睡地上才是。” 虞若枫道:“素雪不曾当你是奴婢,你在我眼里也是,不是奴婢,而是家人。” 叶暖心里感动,虞家一家人没有对自己不好的,她如何心里不把大家当作家人,只是她不敢有任何僭越。 见她发呆虞若枫直接将她抱起:“唐突了。”将人轻轻的放到床上。 叶暖一慌:“公子……” 虞若枫铺好褥子便熄灯后躺下歇息。 叶暖无措,但还是躺下。 公子是温柔的人,那与素雪一样的温柔让她不会有任何防备,心中念着此时素雪是否安睡中也恍惚间入眠。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虞若枫知道她已经睡下。 但这一夜他未眠,等到天将亮时便起身更衣,隔着帘帐看着叶暖心中一阵动容。她身上有那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那熠熠生辉的光,并非他当下这般能企及的。 虞若枫离开屋子往书房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叶暖这会也醒了,要一早去佛堂找素雪便立即起身出了门。 素雪辰时从佛堂出来,不意外的叶暖已经在佛堂外等着。 走上前牵过她的手一起回去。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素雪没让丫鬟们进屋服侍,只是让叶暖和自己待在一起。 外头芙花说端来了药膳汤,叶暖过去接了进来。 给素雪盛了药膳汤放到她手中,再将蜜饯捧在手中。 “兄长是个很好的人。”素雪道。 叶暖点了头:“是的,公子为人很好。” 昨夜的事半夜的时候素雪就知道了,她怎么会不了解叶暖,这丫头虽然明白男女之事但是却不明男女之情。她不怨娘亲要为叶暖安排,但也该是等到叶暖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对兄长有倾慕之意才是。 她现在都不明白,就如此草率安排吗? 况且现在跟了兄长,只能当个房里人,将来不过是妾室,她怎么可能让叶暖去为人妾。 素雪如何不为叶暖绸缪,她心中所想是等到自己能掌握权柄之时,叶暖就算要嫁也要是八抬大轿当诰命夫人。 喝过药膳汤后,素雪往东院去找虞若枫谈话,让叶暖先去忙其他事。 虞若枫这会用过早饭还未去给伊玉姗问安,正巧素雪先来了。 知她为何而来,让她先在书房中落座。 “天冷,何必跑这一趟,喊我过去便是。”虞若枫道。 “无妨。”素雪道:“昨夜如何?” 虞若枫端了一杯茶递给她道:“自然没有如何。还未投军能有所功业,岂敢有揽月之心。” 素雪道:“多谢兄长怜惜暖儿。” 虞若枫道:“虽相处不过半月,但我却深知你为何珍视她,我亦如此。” 素雪道:“我明白兄长壮志,兄长自小就想同父亲一般征战沙场,娘亲跟前我也会帮你说的。” 虞若枫虽入国子监读书,但却想要以武举入仕,到时候也去边境历练一番。 “那些年你在玉里关受苦了。”虞若枫道。 素雪摇头笑道:“才不是,到现在我觉得在玉里关的日子很好,比在这不知道好多少倍。在玉里关,我每一日都很幸福。” “因为暖儿吗?”虞若枫道。 “八成的原因是因为暖儿。”素雪道:“有暖儿在我便觉得无所畏惧,真要我把暖儿给兄长,我是真舍不得。” 虞若枫道:“我怎么会抢你所珍视的。” 素雪道:“我明白,但我也不忍心兄长得不到自己所想要的。” 虞若枫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素雪点头:“兄长说的是。” 第30章 有心眼的人 午后用过饭伊玉姗来找虞若枫说话,这会他正收拾明日要去国子监读书的书箱。 “昨个怎么回事。”伊玉姗已经问过了暖丫头,暖丫头自然不违背她的意思,肯定有主动服侍,这问题只能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你对暖丫头有什么不满意的?” 虞若枫道:“娘放心,暖儿什么都好。” “那你怎么回事?”伊玉姗着实不解。 虞若枫道:“就是暖儿没有不好的地方,这般我觉得太过草率。” 听他这话,不是满意而是觉得草率,伊玉姗喜问:“怎么,想来你是要将来再纳暖儿?” “娘,我不想纳暖儿,况素雪更需要暖儿。”虞若枫道。 伊玉姗道:“你若真想要,雪儿定会成全的。” 虞若枫道:“王府或是宫闱,我不舍,娘也会不舍让素雪一人去面对的。” 这话如何不是呢,伊玉姗怎么会舍得让素雪一人去面对那红墙绿瓦下的孤寂。 儿子和女儿皆是她的心头肉。 “你说的也是。”伊玉姗道。 虞若枫道:“娘,若有缘不在一朝一夕,若无缘,终究也是无份。” 这一副半掺着禅机的话,伊玉姗熟悉不过了:“这话真像是南门先生会说的。” 虞若枫一笑:“明日儿子就要国子监的,娘不觉得应当是读书为重?” 伊玉姗道:“自然。” 虞若枫道:“娘您现下的要紧事只有一件,便是为素雪来年开春出嫁准备,况又降至年下,大年后又元宵,这都忙不完了。” 的确她这会也是没有多余的功夫搭理这个儿子了。 “成,你们都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伊玉姗说着就回去忙了。 今日也是忙碌碌的一天,晚上虞杞衡有工夫回来了,一家人吃了一顿晚饭。 正好也让虞杞衡今日试试新衣裳,也商量一下年下的事。 “如今不如往年了,是无暇给夫君亲手做衣裳了。”往年的衣裳都是伊玉姗亲手给虞杞衡缝制,回来忙前忙后,是半分做女红的闲暇都抽不出来。 虞杞衡道:“辛苦你每日操持家务还要顾及外头的事。” 伊玉姗不由抱怨:“就是若枫这孩子半分不懂我这为娘的心,我舍得把暖儿给他,他倒不领情了。” 虞杞衡笑道:“就算若枫要了暖儿,这暖儿也是留不住的。” 伊玉姗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夫君这是何意?” “夫人忘了吗,这暖儿不单单是我们府上的丫头,还是宣王殿下的部下。”虞杞衡道:“当时雪海关一战,我便知道宣王殿下是看重暖儿这颗棋子的,之所以还留在虞府而不是直接要到王府,其中有两意。” 伊玉姗更加不明白了:“殿下他有何两意?” 虞杞衡道:“其一,暖儿是雪儿的贴身丫头定要陪嫁,迟早都是王府的人,况且还能卖个人情给我们。其二,暖儿、石章、亦杨这三人,是十年间殿下门下训练出来最得意的三人,但并非为自己所用,而是为世子所用。如果殿下直接要到王府再安排到世子身边,恐世子多疑不用,但若是陪嫁过去的,世子自然觉得暖儿是自己人。” 这鬼心眼未免也太多了,怪不得说伴君如伴虎,宣王殿下一人之心就有一千个心眼子,何况陛下呢。但是伊玉姗也欢喜,因为十年前的虞杞衡可没有现在这般有心眼,也没有这般也揣度上面人的意思。 “夫君也是有心眼的人了。”伊玉姗道。 虞杞衡握着她的手:“从前是我不懂,如今我知道只有小心谨慎的步步为营才可以保全虞家。” 伊玉姗道:“我相信夫君。” 虞杞衡道:“世子妃,王妃,若是只是区区如此不值得我们虞家看上。” “自然。”伊玉姗道:“这回倒是我安排不妥了。” 虞杞衡道:“只是若枫要不要暖儿,都不影响暖儿要进入王府这事。” 伊玉姗道:“若枫若是喜欢暖儿,又留不住,这孩子得多伤心。” “他们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去吧。”虞杞衡道:“爱恨离别都是要经历的,正如我们年轻时一般。” 伊玉姗道:“我们两比起很多人来说都要幸运太多,能相爱相守,能现在这般我已经无所求了。我每日都是满足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两孩子。” “我可未满足。”虞杞衡道:“还未给你争得更好的名号。” 伊玉姗微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夫君和孩子们都在我身边就好。” 从年少相识的一见钟情,到之后的相知相伴,一路以来伊玉姗明白自己太过幸运了。所以无论是到江南还是到边关,虽然有抱怨,但并非真的苦。因为她有夫君和孩子一直在身边,已经足够了。 次日一早,伊玉姗便早早起来,因为今日是虞若枫去国子监的日子。 虞若枫着实不想惊动任何人,毕竟只是去读书罢了,可是一大早还是折腾了一番。 一家人都送他出门,着实大惊小怪的很。 带上书箱乘上马,虞若枫往国子监去。 国子监是一国的最高学府,通常都是三品及以上官员家的子弟或是宗亲贵族子弟通过考核可入。 着虞若枫一进国子监,元澂别提多高兴了。 这国子监的诸生里元澂颇有能耐,有一班子人跟着他一起玩。 这下更热闹了,平日在国子监里读书,下学后就一起蹴鞠打马球,或者就是出去钓鱼组局,每一日时时刻刻都没闲着。 虞若枫只有每日回家时安生些。 伊玉姗时而见他回来晚也会打趣,问是不是逛了花楼或者去了酒局,少年意气伊玉姗是不会阻拦他的。况且元澂就算胡闹些,也不会失了分寸,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在外闹腾,回家时何还遭娘亲询问,虞若枫着实怀念了山上的日子。 很快就过年了,有宫里按照份例的赏赐,还有宣王府的赏赐都下来了。 另外亲戚之间的走动送礼,伊玉姗忙着各处的回礼。 第31章 四海逍遥 素雪身子已经大好了,年下大半的事都接手操持,也让伊玉姗省了不少心。 学了算账也有些日子了,叶暖总算是能看懂账册,每日除了练剑便是的帮着素雪看账,只是心里还挂记第九层剑法还未练成。 这大年是热热闹闹的过了,虞家时隔快十年了才能一家子整齐的吃顿饭。 这顿年夜饭虞老太爷坐上座,一家五口人都在,伊玉姗别提心里多高兴了。 虞老太爷也不免感怀,上回这般一家在一起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看着虞家兴兴衰衰,还能有这样的日子已是大幸。 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这一年过的很好。 外头放了烟火他们都到院子里去瞧,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就觉得一刻就足够了,往后面对什么都会充满力量的去对面。 叶暖的心中想守护这一刻,想守护在院中的每一个人,想要他们每一年过年时都能如此美好的度过。 到了大年初二,虞杞衡带着伊玉姗和儿女一起到宣王府拜年,而府上来拜年的人便委托虞老太爷辛苦些打发。 知道了虞家人都来了元澂别提多高兴,毕竟有自己的未婚妻和最好的朋友。 虞杞衡和元瑨两人说话,没几句寒暄又谈了公事和国事。 伊玉姗陪着慕容妘在暖阁说话品茶,谈家事如何处置,又谈女红花样哪家的别致,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而虞若枫和素雪此时都在元澂书房里,喝着姜汤聊在国子监上学的趣闻轶事,讲马球怎么打,蹴鞠的输赢如何,还有国子监的博士先生们的趣事。 院子外头尚有积雪,亦杨和石章同叶暖在谈论剑术,也关心叶暖在京都是否已经完全适应。 其实在哪里对于叶暖来说都一样,只要有素雪家便有家。 “第九层迟迟未破?”亦杨问。 叶暖点头:“总是临门一脚。” 石章也替着琢磨,这杀剑剑法能练到第九层的除了创此剑法的浮槐真人之外便只有崔侍卫了,崔侍卫前后三十年,也只寻得叶暖一人可练此剑。他和亦杨都曾试过,但着实不行。 “此剑练成可纵横江湖,自然不是好练的。”石章道:“当年浮槐真人门下弟子也有千人之众,只有徒孙一代只有崔侍卫能练至第九层,倒是不必心急。” “崔侍卫倒是从来不提浮槐真人。”叶暖道。 亦杨道:“这浮槐真人可谓是当时武林第一人,剑法独步武林,自创杀剑剑法更是威震四海。后来浮槐真人觉得后继有人,便退出武林再无音讯,若是还活着应当是还在四海逍遥。” 叶暖道:“若是这么说,他便是修道之人,为何剑法是这样的?” 石章道:“从前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是从你练之后我们便不觉得奇怪了。” 这话叶暖不懂:“何意?” “从前我和亦杨都以为这剑法只能杀人,因为崔侍卫便是出刃见血不留活口。”石章道:“但你的剑却不一样,不为杀人而是反而为了守护而生,所以我们想,这剑法应该是一体两面。一面是可杀人的杀剑,一面是可救人的守护剑。” 亦杨补充道:“若是此剑法原本就有守护之意,便的确符合浮槐真人的风流。” 叶暖听他们二人如此说,心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传授剑法时崔侍卫也说万物皆有两面,正如阴阳和正反,这剑法也是如此。崔侍卫说他练剑法是心怀仇恨所以这杀剑只能在他手里是杀人所用,但她手里却成了守护之用。 崔侍卫和她说:“杀人的不是武器,而是人心。” 叶暖的剑是为了保护素雪,这是她持剑的理由,也是坚持下来的理由。 亦杨道:“就算练不到第九层,也没几个人能打过你。” 叶暖心中不安:“那如果就是偏偏要对付那几个我打不过的怎么办?” 亦杨道:“尽全力便好,没有遗憾便好。” 这话也是崔侍卫说过的。 虽然无他们三个和崔侍卫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是他们三人心中都视崔侍卫如师如父,因为崔侍卫不单单只是传授了武功和剑法,还有为人处事如何自保的很多道理。 一起在门下的人很多,可三人情谊与其他人不同,他们三人一起经过生死,一起从地狱爬出来,是师兄妹也是能把背后交给彼此的至亲。 叶暖道:“不知崔侍卫如何………” 亦杨道:“一定会活着的。” 石章道:“崔侍卫和殿下的约定已经结束了,如今应该在游历江湖吧,或许路上他还能与浮槐真人相遇。” 如果能这样,便好了。 “婚事定在了六月初八日。”亦杨道:“虞府上下忙昏头了吧。” 叶暖点头道:“但我并不忙,小娘子只是让我每日都练剑后去帮她一起算算账本。” 石章放心道:“小娘子疼惜你是好事,你的确是个练武的材料,如果不精于剑术一路,就是浪费这样的根骨了。” 从素雪请虞杞衡教他练武,到之后让她到崔侍卫门下,叶暖也喜欢练剑,所以心里特别感激他们能让自己习武。 亦杨道:“到时候叶暖也在府上,我们两就放心了,我们三人都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可能伤到世子。” 这话让石章想起来了:“昨天世子还提起说陛下想要开春去围猎,如今殿下回来了,今年世子定要跟着殿下一道去的。” 亦杨道:“到时候王爷应该会调回暖儿来护卫。” 到时候恐皇后一方暗地里有所动作,王爷为了以防万一会调动暗卫在身边护卫。 叶暖想着等回府的时候要提前先告诉素雪此事。 石章道:“之前派来的人完全不是我们对手,恐怕下一回派出来的杀手就不好对付了。” 遇到那些叶暖都是不怕也不担心,保住王爷和世子就是保住虞家,保住虞家就是保住素雪,她会倾尽全力。 亦杨道:“如今凌鹤师兄已经接管了崔侍卫手上的事,如今训练暗卫,传我们消息的皆是他。两方配合,我们也要适应一阵子。 第32章 心眼小 如果叶暖是崔侍卫最得意的弟子,那凌鹤就是崔侍卫最信任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和崔侍卫有师徒名分的。 这位师兄算是和崔侍卫一脉相承的不好沟通,都是惜字如金的冷酷杀手,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更加半分情面都无。 叶暖突然笑出声。 “你怎么了?”亦杨问。 石章也看着莫名其妙笑出声的她。 只是这会叶暖突然想起来之前有次跟凌鹤师兄一起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件事笑出声来,因为那要孤傲如冰雪的怪物也有人的一面,但是这事答应过凌鹤师兄天知地知以及他们两知,不可传给第三人知。 “没事。”叶暖道。 亦杨眯着眼道:“我们都没有人和凌鹤师兄一起执行过任务,只有你去过,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叶暖摇头:“没有。” 石章完全不信:“天道崩坏了,叶暖都会撒谎了。” 亦杨笑出声:“天塌了,天塌了。” 稍稍打开窗户,素雪从屋内瞧见叶暖和他们谈话挺开心的样子就放心了,往后到了王府有他们照应暖儿,也让她放心。 到了大年初三的时候虞杞衡便回了军中,虽不练兵也亦有军务要处置。 年下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伊玉姗也有点闲暇。 至于元澂的朋友都想着成婚后就要立业,到时候入朝做事这就没功夫了,这会儿趁着有时间元澂拉着虞若枫天天和几个世家子弟一处玩乐。 过完年后又是元宵,盛京城会在元宵的时候解除宵禁三天,这元宵灯会是每一年盛京城最大的盛会。 这也是素雪在心里念了很久,一定要叶暖一起去的。 叶暖十分期待着。 要陪着素雪一起去灯会,元澂空出了元宵的三日,说好一起去。 素雪倒是宁愿他跟朋友们去逍遥,倒是没必要特别来陪着她。 故而到了元宵当日,虞杞衡从回来一家子一起吃了元宵,他也是要等到晚上陪着伊玉姗去看花灯的。 虞家算是一家子都出动了,不过是各过的,虞杞衡带着伊玉姗四处闲逛又去泛舟听曲。 这虞家夫妇的恩爱元澂也算羡慕了。 逛着街市却见自己的未婚妻手牵着她的贴身丫鬟,他这个未婚夫怎么反而旁边一起走的是大舅子。 元澂看向旁边的虞若枫:“我是带着你白混了吗?认识了那么多小娘子,你怎么一个都不拉上过这佳节。” 他哪里知道现在这虞若枫看着不染风月的模样,实际上现在的心耳眼意无时无刻都在叶暖的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他心里不断印刻。 “这样就可以了。”虞若枫道。 元澂道:“就不该去山上修行,跟你师父一样都快入道了。” 虞若枫道:“你不必关注我。” 元澂抱怨:“我倒是想关注雪儿,可惜,我在她心里是第二顺位。” 虞若枫笑道:“你居然和一小丫头争风吃醋。” “我还争不过!”元澂道。 亦杨和石章都暗中远远跟着,时时警惕两个人很担心这样热闹的时候出事,不敢有半点闪失。 这样下去不行,元澂怎么想都不行,看着眼前的灯谜他根本没心思猜。见素雪拉着那该死的丫头谈谈笑笑就心里不得劲,不能这样,要想个法子。 虞若枫猜出一个灯谜得了一个精致的兔灯笼提在手中细细看着,这兔子花灯的手工十分好。 元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揽住他:“若枫,我们是不是兄弟。” “这是自然。”虞若枫道。 “说好的两肋插刀就不必了,你帮我一个忙。”元澂道。 虞若枫看他样子就大概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鬼主意了:“要我支开暖儿?” 元澂道:“君知吾心。” “我可不想得罪雪儿。”虞若枫道。 元澂大无语:“想个主意,不得罪她还能支开的办法。” 虞若枫道:“那说说你的主意吧。” 元澂露出狡黠的一笑。 一路上小吃不少,素雪总是一脸宠溺的都给叶暖买下,只要是好吃的都想让她尝尝。 原本说好了回来之后带着她吃遍盛京城,但是刚到盛京就病倒了,之后每日又是忙忙碌碌一直耽搁。 今日素雪想好好陪着叶暖,只是这后面两个人太过碍眼了。 叶暖现在是一手糖炒栗子一手冰糖葫芦和素雪一起分享着吃,满脸的笑容。 “等会我陪你去摘月楼一起看烟火,那边的景观最好,而且他们酒楼的菜也好吃。”素雪已经早早包下了摘月楼景观最好的包间。 叶暖连连点头,单是想想就觉得期待。 往前面走有瓦舍彩戏可看,这是绝对不能错过的,素雪带着叶暖往瓦舍里走。瓦舍里头彩戏、小曲、歌舞尽有。 见有艺人戴着面具,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执着彩带在独绳之上起舞。 素雪见叶暖直盯盯瞧着便知道她喜欢。 趁着这会叶暖失神的工夫,元澂拉住素雪就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人海中淹没,瞧不见了叶暖。力量上根本抵抗此人,素雪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出了瓦舍元澂带着她乘上船,素雪喘着气:“元澂你有病。” 元澂道:“是你的错处,只顾着那丫头。” “世子未免太过小心眼。”素雪道。 元澂出手扶着素雪往船舱里去歇息:“我一向心眼小。” 乘船泛河,艺妓来弹琴唱曲。 此时河岸边叶暖与虞若枫沿岸而走,顺着船去的方向。 虞若枫一笑:“原来你都知道。” 方才元澂拉着素雪走时叶暖便知道,也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他们是未婚夫妻自当这样的良辰美景要在一起度过才是。 “我是小娘子的丫头,但也奉命保护世子。”叶暖道:“世子开口吩咐婢子便好。” 元澂算是白费劲了,虞若枫不禁一笑。 “素日以为你是没心眼的。”虞若枫道。 叶暖道:“在小娘子跟前不需要任何防备。” 理了理袖子,袖中藏着毒针暗器,当下人多叶暖时刻警戒。 远处的亦杨与石章恐有意外已经划着小船跟在元澂船后。 “若当下遇险时,你是要先救素雪还是世子?”虞若枫想知在宣王命令和素雪之间,她该如何去选。 叶暖完全不犹疑地说:“救素雪,若因此世子蒙难,我自当把命奉上以报殿下门下之恩。” 这话不出他的意外,虞若枫道:“无妨,我在。我来保护世子。” 只是走好一会了,这叶暖总是要离他往后一步,他往后退一步她便退一步,虞若枫不明白:“如何不可并肩同行。” 叶暖恭敬道:“婢子不敢。” “失礼了。”虞若枫拉着叶暖往前一步与自己并肩:“不必如此。” 第33章 元宵夜 叶暖作罢,两人并肩而行。 比起平日在虞府时的温顺乖巧,这会时刻警戒有护卫之责的叶暖眼中带着锋锐。 “今日是元宵夜,陛下和皇后带领诸位王爷皆会在城楼之上与民同乐,城中警戒已是森严,今夜世子很安全。”虞若枫道。 虽说如此可叶暖还是不敢有所松懈:“公子说的是。” 这丫头也是个执拗的人,虞若枫见前面河岸有放河灯便道:“放河灯为素雪祈福如何?” 如果只是说放河灯叶暖断然不会去,但说为素雪祈福这丫头便动容了,思量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到放河灯之处,跟小摊老板要了两个河灯,分别在河灯上写上祈福之语再一起将河灯放入河中。 在河灯放入河中后叶暖虔诚的祈福,愿素雪这一生平安喜乐。 元澂的船一路下游到了摘月楼,扶着素雪从甲板上下来,这泛河游船倒也是有趣只是没能和叶暖一起,素雪一下船便牵住了叶暖的手。 “你倒是尊敬世子,由着他带着我走。”素雪对叶暖抱怨道。 叶暖微笑:“世子又不会对你如何。” 牵着她的手走入摘月楼,楼主亲自招待迎着他们往楼上雅间走,这间订下的雅间是除了城楼之外观赏烟火最绝妙的地方。 很快上了很多菜,叶暖不挑食什么都吃,这些菜在她都觉得好吃。 元澂嫌她没见过世面,而且奴婢居然和他一桌子吃饭,直接就放下了筷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往后该如此相处,素雪并不希望元澂一直这般态度对待叶暖:“官府文书已下,暖儿已脱籍不再是奴婢了。” 这让元澂一惊,而还未知道这事的叶暖也是愣愣的看着素雪。 元澂冷哼一声:“ 脱籍了最多是平民,能和本世子一桌子吃饭吗?” 素雪道:“这雅间我订的,菜我付的,世子不愿意可以走的。” 当然不会走的,元澂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那她可得多立点功了,万一将来也能得个恩典。” 脱了奴籍后那关系就变了,就从主仆关系便成了雇佣关系,元澂细细想来,将来要使唤这丫头就是要和给她石章与亦杨一样的待遇才行了。 素雪看着还在发愣的叶暖不禁一笑,摸着她的头说:“你应得的,你在雪海关拼死杀敌的时候就应该得到奖赏,也是宣王殿下默认的,否则也不好脱籍。” 这一把最锋利的剑,在九死一生的地狱里所磨练出来的,要用这并柄剑又不想被这柄所伤,那就需要她的忠诚。宣王殿下想相信崔侍卫这一次,用身份上的自由换来这柄剑的忠诚。 叶暖没想到素雪会有这样的安排,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你是不要我了吗?” 捧着她的脸,素雪笑道:“怎么可能不要你,你当然一直在我身边,但不是站我身后,而是站在我身边。” 往后素雪还有打算,第一步脱了籍之后,宣王府若能在夺嫡之争中赢得天下,到时候素雪就能给叶暖求更高的恩典。 元澂算是明白了素雪心里怎么想的了,这暖丫头她是真的当成手心里的宝。 有佳肴美酒,又听了素雪弹琴,元澂以笛声相和。 此时陛下已登临城楼之上,烟花的巨响接连不断,素雪急忙牵着叶暖的手凭栏而望。 那烟火绚烂堪比在玉里关戈壁滩上所看的星河,是叶暖此生难以忘怀的景观。 素雪见叶暖喜欢便比什么都重要。 烟火之后不知虞若枫又从哪里拿了四盏天灯,放了天灯祈愿长岁平安,愿十年之后四人依旧可以同看这元宵烟火。 到了四更天后元澂才坐上回王府的马车,赵管家也驾车来接他们回府。 只是这一夜都很高兴,洗漱之后素雪也没有睡意。 同床共枕,素雪与叶暖一起说话。 素雪问今日的菜品中哪个她最欢,又问今天什么最新奇。 今夜的事叶暖说能记一辈子,就算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也会记得十分的清晰。 素雪突然想起一件东西,便起了身。 叶暖不明,连忙点灯。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取出了官府的公文和叶暖的卖身契:“这些都该还你。” 这卖身契已经废纸,素雪将这张废纸烧掉,将公文递给她。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主仆,而是互相扶持的家人。”素雪道:“你不再是奴婢。” 心中的温暖和归属感交织着,叶暖控制不住的掉眼泪,见她这般素雪只是满眼宠溺的给她擦眼泪:“你应得的,暖儿。” 叶暖道:“无论生死,我会同你一起。” 素雪微微一笑:“傻丫头。” 就这般元宵热热闹闹的过去了,虞杞衡又回到了军中,每日又是练兵。 这虞若枫又是早出晚归,去了国子监下学后又是被元澂和几个好友拉着出去闲游,知元澂是想在成亲前多钓几回鱼多踢几场蹴鞠,故而虞若枫就陪着了。 素雪每日就是帮着伊玉姗处理家中事务,或是读书弹琴教教叶暖看账本如何处理庄园田上的事。也会去虞老太爷那,陪着他几盘棋说上几句话,那棋局上的布兵伐谋到了王府宫廷也用得上。 药膳汤依旧要喝,每日都是叶暖煮的,煮汤熬药之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剑。 虽说杀剑剑法第九重还未破,但虞若枫补全后的落音剑法她已有所成。 虞府的日子平淡过着,但这朝堂之上的暗潮涌动却是暴雨将至那般的晦暗。 如今要么东宫要么宣王府中选择其一,要么中立的就先被排挤和驱逐,两方都在争夺六部里的位子安插给自己人。 虞府里虞老太爷已经不过问朝堂,所以这虞家只有虞杞衡一人在朝,虽说现下是宣王身边的左右手地位无可撼动,但却每日在军中练兵无暇在朝堂走动。 幸而虞家伊家是唇齿相依,伊玉姗兄长伊仲一直在朝中为了两家奔波,乘这宣王府的东风如今伊仲的长子伊纶已在礼部任正五品郎中。 第34章 伊家小娘子 这一日伊仲的妻子许氏带着女儿到了虞府来见伊玉姗,她的女儿伊卉雅被外祖母接到江南在身边教养,如今是将笄之年便接回了盛京。 “来,见过你姑母。”许氏道。 比起盛京的闺秀这伊卉雅自有一番江南女子的婉约,能诗会画举止有礼,气华如兰。 伊卉雅施礼:“小女见过姑母。” 上回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三四岁的孩子,伊玉姗牵过她的手到自己身边坐下:“到了盛京可还适应?” 伊卉雅微微颔首:“适应。” 这时鞠姑姑从内室捧出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檀木盒,打开里头是翡翠冰种镯。 伊玉姗将镯子戴到伊卉雅腕上:“可巧合适。” 伊卉雅推辞:“姑母这太过贵重。” 伊玉姗微笑着语气温柔:“你是我们伊家的掌上明珠,必须配这样的镯子,往后在闺秀间走动身上若无这样的首饰,旁人如何看我们伊家。” 这是在提点她,见她穿得素雅不似京中闺秀,伊玉姗是个要面子的人,平日里素雪所有的衣裳首饰都是在规制内最好的。就算是叶暖,伊玉姗也会让她出门时体面,也有像样的镯子首饰。 这伊卉雅是伊仲的长女,往后世家女眷之间走动她是要跟着去的,也要认认京中各权贵家的女眷们。出去了她就代表着伊家的脸面,资质已是难得但也要添上那些身外物给旁人看。 伊卉雅会意:“小女明白。” 此番许氏是想让伊卉雅在虞府住上一段日子,这孩子才到京中不认得其他家族的闺秀,趁着素雪出嫁之前让她多与素雪相处。 这时素雪在园中瞧着新得的曲谱子弹琴,叶暖在园中练剑。 今日练的差不多了该去备药膳汤了,这春凉尚冷,叶暖收了木剑给素雪披上披风:“该回屋去了。” 一旁的怀蕊抱起琴陪着素雪回屋,叶暖便去小厨房准备药膳汤。 这药材都是每日一早就备下,分好了分量,之前是一日两盅现在改为一日一盅。 另外每日炖煮燕窝二两。 芙花从外头大厨房回来,要来了叶暖要的食材:“暖儿。” 接过食材叶暖道:“谢谢,可帮我削个萝卜?” 芙花挽起袖子便削萝卜道:“今日有客来,李厨娘这会已经在备上晚饭了。” 此时鸡已经煮过一遍,叶暖捞出后放入炖罐,再放入处理好的食材和菜肴后一起开始炖。 “真香,暖儿手艺真好。”芙花道。 暖儿微笑:“都是李厨娘教的好。” 芙花小声道:“我方才去前厅偷偷瞧了眼,伊小娘子也是标致的呢,虽然比起我们家小娘子差许多,但也比得其他家小娘子。” 自然没有人能比过素雪的,叶暖心中这般想但没这般说出来:“小娘子说此番这伊小娘子会在我们家中长住些日子。” 芙花道:“看来我们家娘子要当世子妃,舅老爷也想给伊小娘子求个好前程。” “虞家伊家同气连枝,这是应当的。”叶暖道。 “也是。”芙花道:“不知这伊小娘子可否好相处,远远看着倒是个好脾气的。” 叶暖道:“她来自然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我们又不服侍她,好坏也与我们无关。” 改了小火要炖上个一个时辰,这时听到园中有声音,是伊玉姗带着客人来园子里了。 想来伊夫人会到院中来瞧一瞧素雪,叶暖让芙花先去迎客。 芙花从小厨房出来到园中迎客,屈膝施礼:“大娘子。” 伊玉姗一面走一面问:“小娘子和暖儿呢?” “小娘子在屋中,暖儿在小厨娘看着药膳汤的火候。”芙花道。 伊玉姗请客人进了院子,这会素雪听到声音便迎出来:“娘亲。”随即向许氏施礼:“小女见过舅母。” 许氏立即上前扶起来:“万万不可。”圣旨既下,她便是世子妃,这礼万万不敢受的,让伊卉雅走上前来:“素雪,这是你卉雅妹妹。” 那一眼让伊卉雅心中惊叹,这哪里是人间会有人物,说是仙子下凡都远远不足以形容,从前她觉得自己已甚是美貌,今日一见素雪才知什么是相形见绌。 等到许氏复喊了她一声伊卉雅才回过神,随即施礼:“妹妹见过姐姐。” 素雪微笑道:“妹妹不必多礼。” 伊玉姗道:“雪儿,让卉雅陪你一处说话会,待会一起来用晚饭。” 素雪点头:“是,娘亲。” 将人留在这里伊玉姗与许氏往园子里逛逛。 素雪带着伊卉雅往屋里坐。 屋子里一半成了书房,许多珍藏的典籍伊卉雅都不曾见过,而且除了诗书之外竟然还有域外典籍,天文地理无所不有。 听过爹爹说这位姐姐自小与旁人不同,天资聪颖非常,三岁便读诗经,八岁前便通四书,她想应当只是比她会作诗弹琴罢了,但是看来不单单是如此。 “爹爹说雪姐姐聪慧非常,极为喜爱读书。”伊卉雅道。 素雪瞧过架子上的书道:“不过是认字罢了。” 伊卉雅道:“姐姐谦虚了。” 素雪道:“非我谦逊,只是我非风雅之人,读得那些字,如今也只是为了处理家中琐事,看看账本罢了。” “我见案上有琴,既通乐理岂有不风雅的。”伊卉雅道。 平日叶暖练剑时为了调和她的气息,便以琴声相和,若是喜欢或不喜欢,那素雪只是不讨厌弹琴罢了。 素雪道:“若说风雅,我家兄长是风雅之人。” 伊卉雅听家中管家婆子提过,这虞家虞若枫是在京中权贵世家里也都是难得的人物,说是极为俊美的男子,今日见了惊为天人的素雪便知这虞若枫一定如传闻的一般。 “听闻表兄在国子监读书,是有才华之人。”伊卉雅道。 素雪道:“国子监生员众多,兄长不过平平。但论风雅,他的琴远胜于我,亦通笛、箫、埙许多器乐。” 伊卉雅只学得琴与琵琶便觉得已不容易,没想到虞若枫却精通如此多器乐。 “真是想请教一番。”伊卉雅道。 素雪道:“你既在此长住自然有机会请教。” 第35章 花宴【一】 之后的日子这伊卉雅便在虞家住下,住的院子就在伊玉姗院子后头,因虞家上上下下的事皆是伊玉姗做主,故而起居上和在伊家大有相同,便适应的极快。 对于伊卉雅在虞家过了一段之后,发现了这宅子里最特别的一件事,那就是虞家有伊家没有的东西,便是人情味。 比如姑父总在军中练兵,但一旦有闲暇便会回来和家人一起吃饭,虞家每顿晚饭就算姑父不在,那其他人也定会一起用。 还有虞家有一个特别的人,让伊卉雅十分的难以捉摸,那便是叶暖的存在。 说她的丫鬟吧,可虞家上上下下没人把她当丫鬟,说她的小娘子吧,她又的确确是素雪贴身丫头,每日熬汤侍药照顾起居。 用饭时姑母也是让叶暖同桌吃饭,但她见叶暖好像时常忘记自己是可以上桌的一般会往厨房去,都被素雪喊回来,可见她上桌吃饭不过是近来的事。 而且这丫头,甚至不做针织女红而是天天舞刀弄剑,着实让伊卉雅大吃一惊。 虞家着实奇的很。 她也有小心的探风声,问叶暖到底是什么人,口口声声自称婢子却为何像个丫鬟却又不像个丫鬟。 只是从上上下下从姑母到婢女,都是粗粗略略说一句:“叶暖不是丫鬟,不可像丫鬟般待。” 着实是奇了。 伊卉雅虽摸不着头脑,但也明白一事,既然不提她也不是该再问的。故而她也再也不曾问过,因叶暖这人也着实好相处,她的眼神也是难得一见的干净,就像可见底般的清泉。 相处下来之后才知为何虞家兄妹都对她厚爱,只因对着她着实是可以不必想太多,可以自在的相处,她懂事又纯粹。 无论是小丫鬟们跟她发牢骚,还是鞠姑姑和李厨娘等婆子们有诸多琐事无比啰嗦,这叶暖都能像没有脾气般全部接受。这虞家上上下下,还是真没有觉得叶暖为人不好的。 现下正逢花朝节,伊玉姗在当季给家里的三个女儿家制了几身新衣裳,让叶暖取回去。 伊卉雅与素雪正在屋中下棋,叶暖端着锦盒进院,怀蕊和芙花上前帮忙。 素雪起身道:“想来是花朝节给我们新做的衣裳。” 伊卉雅一同来看。 三人的衣裳规制不同,锦盒各有其名中一字。 雪字锦盒、雅字锦盒、暖字锦盒。 “真是精致的手艺。”伊卉雅道:“这般的柳绣我在江南见过,但京中竟然有手艺更好的大家。” 素雪道:“这都是娘她从江南请的师傅。” 江南柳州请的师傅,又有京中最大绣房中百位绣娘,都是伊玉姗为了给素雪置办嫁妆所请。 因宣王妃后日邀请诸府女眷共度花朝节,故而伊玉姗命人制这衣裙。 在江南时伊卉雅的外祖母身边除了她还有其他女孩子,如今离了江南到盛京告别了过去的姊妹,要结识新的人,不免让她有些担忧。 “不知花宴都会结识谁,愿都是好相处的姊妹。”伊卉雅道。 素雪道:“无妨,我和暖儿在。” 到了花朝节当日,各府女眷前往宣王府赴宴。 这般的宴会各府女眷算是卯足了劲,各府都有儿子女儿,在这样宴会中是各府夫人们为自己儿子择选联姻对象的好时机,也是各府夫人们给女儿安排更好门第的时机。 女子之中多有拉帮结派的常态,盛京城中的闺秀也是如此,几个人几个人的玩在一起,形成不同几个不同的一伙人。 其中以淳王家的代萱郡主所形成的一派人为最盛,许多京中闺秀都想加入其中,还有另外一个与代萱郡主分庭抗礼者,是张皇后娘家的侄女张雁为首的一派。 张雁是张家长女,自小在宫中走动,张皇后十分疼她。祖父是丞相、祖姑母是皇后,父亲吏部尚书,是张家势力非同一般,故而京中闺秀者都难敌她的家世。 除开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位,那便因宣王府崛起而能与两者比肩的虞素雪。这虞家是几百年的士族,扎根盛京与各世家之家盘根错节,最盛时期虞家堪称世家之首。只是后来虞家子弟多战死疆场,功勋卓着获得无数封赏,但人丁凋败不比当年。 就算不比当年,虞家根基也在士族之中难以撼动,虞素雪作为虞家之女又自小许给了宣王之子。如今宣王势力直逼太子一方,两方形势均力敌之势,这虞素雪背后是宣王府与虞家背后的所有士族。 太子府、淳王府、宣王府,三府势力不仅仅在朝堂之上掀起风云变化,也在深宅后府亦有惊涛骇浪。 无论是母亲还是姑母都对伊卉雅有所提点,她很快理解了这女眷们之间的势力划分,伊家无论是身为士族还是跟虞家的关系,都是自然而然站到了宣王府这边。 比起在江南悠闲的日子,如今伊卉雅明白是要打起精神的时候。 虞素雪带着伊卉雅去拜见慕容妘。 行大礼问安。 “快起身。”慕容妘道:“到跟前让我好好瞧瞧。” 伊卉雅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王妃。” 慕容妘道:“可曾去宫中见过德妃娘娘?” 这德妃是伊玉姗和伊仲这两个兄妹的亲姑姑,伊卉雅与虞素雪皆是她的侄孙女。 伊卉雅道:“前些日子跟着姑母和雪姐姐一起进宫过一趟,给德妃娘娘问了安。” 慕容妘没有女儿,这素雪又留给了自己儿子,宣王府若要和其他权贵以联姻,尚且还有伊卉雅可安排。 这伊玉姗和许氏若要安排伊卉雅道婚事自当要先问过慕容妘,若她有所安排,她们两人便暂且便不会安排。 慕容妘看向伊玉姗与许氏道:“教养有方,卉雅是个得体的孩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暂且将卉雅的婚事交给她暂且瞧瞧。 伊玉姗和许氏会意。 许氏道:“还得王妃多多教导才是。” 慕容妘道:“只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要不然卉雅我也想要的。” 之后淳王妃和张夫人皆都临至,这一时间虽然满园都是繁花锦簇的,可就是让人闻出一股子的火药味。 第36章 花宴【二】 在场除了宣王妃和淳王妃之外还有一位王妃,便是荣王的王妃。只是荣王生母早逝没有母族势力,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又沉迷于风花雪月不入朝,也有意避开兄长们的纷争。 虽然没有母族帮衬但幸而陛下怜惜幼子,如今又喜他只求平安常乐的性情,故而多有照拂,虽无权势也得平静。 荣王妃出生公府,是闫国公家的女儿,曾祖父一代昌盛后一落千丈,她身份贵重却不惹眼。 所以这荣王妃就成了这里非常特别的存在,唯一能中立且不会被任何一方排挤。 时常会在她们之间调和,特别这样宴席时难免会有剑拔弩张的之势,荣王妃总能恰当的找一些话术让气氛平和些。 几位王妃和夫人们在厅中开宴,年轻的女儿家们就在园中玩闹,园中的阁楼中亦有宴席。 此时花阁中开宴果然是三分天下,代萱郡主与张雁两派在不同的两边,虞素雪与伊卉雅另外有一边。 就算只有三人,仅凭虞素雪一人的气势就不比其他两方弱。 这时有两位女子往虞素雪这边走来。 虞素雪随即起身,来的人是慕容苓,慕容妘的侄女,嫁给了定远侯之子傅泰耀。 “苓姐姐。”素雪见礼。 慕容苓还礼:“妹妹。”随后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介绍与两人:“方才瞧这位妹妹独自一人观花,我想她应当到你这边来,这位妹妹是荀家小娘子荀梓缨。” 的确是该来这一桌的妹妹。 荀梓缨是雪海关大将军荀铮之女,荀熙之妹。 “见过两位姐姐。”笋梓缨见礼。 虞素雪微笑:“妹妹多礼。” 只比伊卉雅小了两月,笋梓缨看着粉嫩可爱,只是有些羞怯。 随即落座,侍女奉茶。 慕容苓问:“雪儿嫁妆都可备齐了?” 虞素雪道:“虽说是我的嫁妆,但有些什么我现下竟不知,亦不知备齐否。” 慕容苓笑道:“虞家那么大的阵仗,请了那么多绣娘,这事在女眷间是传遍了。” “只是我们虞家人少,娘亲为了撑门楣。”虞素雪道。 虞家不过六口人,花销的之处不如其他大家族人多。伊玉姗不是会委屈自己和家里人的,平日用度都是在规制内用最好的,何况此番素雪出嫁,自然能掏什么都想掏出来。可惜规矩礼制在,出嫁的规制有限。 见荀梓缨生怯,伊卉雅对她多有注意,恐她需要什么不敢开口。 “想来妹妹与我一样都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宴会?”伊卉雅问。 荀梓缨微微点头,说话也拘谨的小声:“是。” 慕容苓道:“虽是将门,但荀夫人出生书香,故而梓缨养在深闺不大出门,可巧伊夫人前些日子往荀家一趟,说起也是将笄之年该出门走动才是。这荀夫人才此番带她出来,可见真该出来这一趟。” 雪海关之战时,宣王派人救出受伏击的荀熙,虞杞衡也与荀铮共御敌寇,这段缘故之下荀家已经站到了宣王府一方。 那伊玉姗看过京中各家女子名册,想起为何不曾见过荀家的小娘子,故而在花朝节之前去了一趟荀家拜访。与荀夫人谈话之间透露,荀小娘子已是将笄的岁月,应当开始筹缪婚事,而此番花朝节也该带她去赴宴。 故而荀夫人被点醒,此番带着荀梓缨出门赴此花宴。 虞素雪柔声道:“梓缨妹妹不必拘谨。” 那声音比教坊乐人的琴声还悦耳,那美貌也是让满园的花都不显眼了,荀梓缨望了一眼她便红了脸,忙忙低下头:“是。” 见此伊卉雅一笑道:“雪姐姐很美对吧,我第一眼也如你一般的。” 这话让荀梓缨不太羞怯了:“雪姐姐很美。” 虞素雪问她:“可练武?” 荀梓缨摇头道:“幼年时爹爹说应该练武,只是娘亲不肯,说不像话,自小也在外祖家多。” 这荀铮觉得女儿练武也不比儿子差,虽有此心,但是奈何妻子和岳丈觉得实在不像话。这外祖家恐荀家门风彪悍恐教出个悍妇,故而常把荀梓缨接到身边教养书画。 慕容苓道:“梓缨妹妹是画艺绝佳。” 能多一个一起读书作画的姐妹那可太好了,伊卉雅道:“还请妹妹往后多到虞家走动。” 荀梓缨逐渐开始能适应和她们相处,微微点头:“好。” 到了吉时向花神娘娘祈福,众人纷纷到了园子里,每人手中一个红丝带选园中一株花系上。 祈福时正巧荀梓缨与叶暖都走到一棵桃花下,踮起脚将红丝带系到树梢上。 方才只敢偷偷望了几眼叶暖,这会离的近不由的总看向她。 叶暖不明,柔声询问:“荀小娘子是否有事吩咐婢子?” 荀梓缨怯怯的摇摇头,复了点了点头。 看来的确是有事要吩咐,叶暖复又再问:“请小娘子吩咐。” “不……”荀梓缨小声道:“只是……,家兄书信提及过你……,故而我想致谢,多谢你救了兄长。” 原来是当时叶暖奉命带人去救荀熙一事,叶暖道:“婢子只是奉命行事,小娘子不必言谢。” 荀梓缨道:“兄长说你与别人不同,若当时遇见那事,就算没有奉命你也会出手相救。” 听到这话叶暖细想,但是如果不是奉命,而是巧遇上了的话,自己会出手相救吗? 其实说不好这样的状况。 叶暖道:“荀校尉为人很好,就算当时婢子没救,也会绝境逢生。” 荀梓缨微微一笑,有点明白为什么兄长会在信中总提她,总是那般念念不忘。 “我已经五年未见过兄长,不知兄长当时如何?”荀梓缨觉得兄长信任之人,自己也觉得能够亲近一般,当下也不怯了。 叶暖道:“荀校尉着实很厉害,在战场杀敌着实所向披靡。” 那荀熙从小便勤加练武,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威震沙场的大将军,如今看来兄长已经离自己梦想很近,一步步的在靠近。 这让荀梓缨心中很高兴,只是她也觉得很遗憾,她很想看见兄长在战场英勇的模样,将气势汹汹的兄长给画下来。 “那便好。”此时荀梓缨很高兴,觉得这一趟真的没有白来。 第37章 北苑之路 走过来找叶暖的素雪见这时荀梓缨的笑容便放心了,看来她逐渐适应了这里。 “素雪。”叶暖道。 素雪走过来牵过叶暖的手:“等会就要结束了。” 叶暖点头。 这会有一个侍女走过来,说世子身边的石章请叶暖过去一趟。 肯定是要紧事与她说,叶暖立即就去。 素雪见此带着荀梓缨回宴等她回来。 叶暖到了内宅外,石章和亦杨都在门外等她,两人告知了此番陛下已经定了狩猎的日子,宣王殿下已经吩咐让他们三个人都跟随保护元澂。 说完话两人便让叶暖赶紧回去。 叶暖回到了宴中,站回到素雪身边。 到了落日时结束了花宴,各府纷纷乘车回去。 回到虞府后叶暖又去为素雪准备药膳汤,花宴出门了一日故而今日还未用过药膳汤。 等汤药熬好了,怀蕊和芙花已经服侍着素雪沐浴更衣。 叶暖端着汤药到了暖阁内,怀蕊和芙花便带着其他丫鬟退下。 汤药有些汤,素雪等着放凉些再用。 “今日石章喊你说了什么?”素雪问。 叶暖惊觉差点忘说:“陛下定了狩猎的日子,世子殿下跟着宣王殿下同去,殿下吩咐我要随行护卫。” 这事并不意外,从父亲那听说陛下要准备到北苑狩猎时便知道,殿下必定要让暖儿去护卫。 素雪道:“记得,万一遇见打不过的就跑。” 叶暖点头。 素雪拉住她的双手:“天天练剑,都忘了盯着你轻功了,这些日子好好练练。” “好。”叶暖道。 一想到元澂,素雪就头大。 此番北苑围猎之事是张相在后面推波助澜,张皇后若是不动手那就错失良机了。前番虽刺杀失败,但想来这此番定是准备充沛,恐是很难对付。 遇到危险素雪明白凭借叶暖现在的造诣,就算遇到比自己强,也能自保逃脱,但是带上一个元澂就不同了。 当然也不能跟叶暖讲实在不行就别管元澂了自己跑就行,那样定会被宣王殿下杀掉的。 元澂若出事了,叶暖、亦杨、石章三个人谁都活不了。 真是让人头疼的紧。 叶暖道:“不必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能如何,只能是如此了。 素雪喝了汤药吃了一颗蜜饯,心中有所绸缪。 要保护身边人,就要自己掌握权柄。 到了次日一早素雪赶在虞若枫出门前拦住他,请他今日早些回来试试暖儿的轻功如何。 虞若枫道:“若是围猎之事你放心,世子已让我同去。” 素雪道:“暖儿不能不管世子,但是兄长如果遇到危险,记得自己先跑,别管世子。” 虞若枫笑出声:“世子听到这话不得伤心死。”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人都是薄情寡义的多。”素雪道:“我最多此生不嫁,但兄长若是出事我们何等伤心。” 这话着实有道理的很,素雪也是人如其名,如雪般心冷,那唯一的软肋和温暖就是在叶暖身上。 虞若枫道:“我今日会早些回来,你放心。” 素雪点头。 比起剑法来说,虞若枫自认不是叶暖的对手,但是说起轻功,虞若枫有自信能提点一二。 暗卫训练的意志与军中一脉相承,崔侍卫的核心理念就是在战场上失去意志的人就不配活着,所以执行任务的时候,有逃跑的想法也是失去了意志。 故而叶暖所学的轻功是用来累死敌人的,不是用来逃跑的,所以在于耐力为先速度为次。 但是虞若枫相反,他们的宗门一向都是秉持着能群殴就不单挑,能逃跑就不纠缠的理念。保全自身为首要,救人为次要,所以他所学的轻功第一考虑是速度。 虞若枫的轻功与身法都可以在江湖排前三。 所以这次主要就是将他门中躲闪的身法和轻功找叶暖适合的教她。 毕竟要与叶暖所学的功法要融合,要不然就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经常和叶暖对招,虞若枫很关注她的功法和剑法,所以找出适合她的并不很难。但是因为叶暖是暗卫出身,其训练方式与他不同,所以虞若枫便要琢磨出能让她随机应变的方式。 “遇事分两种。”虞若枫道。 “两种?”叶暖不明。 虞若枫道:“执行任务与非执行任务两种情境,任务时无可厚非你用本事最擅长的方式去解决。但是等到非执行任务的时候,记得打不过就跑。” 叶暖半懂不懂。 持剑的时候叶暖的本身就是利剑,长期的暗卫训练让她动手时太过锋利,虞若枫担忧她作为一把利剑会伤到自己。 这是叶暖身上最大的问题,她看重自己本身,对她来说保护素雪,保护虞家人,保护宣王殿下和世子,但是她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也需要被保护。 叶暖道:“多谢公子一直帮我。” 能在他面前把自称从婢子改成我,虞若枫已经十分高兴,叶暖已经开始逐渐熟悉作为虞家一份子的身份。 虞若枫道:“暖儿越来越强了,我们都很高兴。” 叶暖道:“只是第九重剑法还未练成……” “那又如何,当今练到过第八重的也只有三人。”虞若枫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叶暖点头。 到了陛下北苑围猎的那一天,伊玉姗和素雪送他们两人出门。 他们出发之后,素雪便与伊卉雅一同到佛堂中祈福。 圣驾出行是浩浩荡荡,圣驾、东宫、淳王府、宣王府、荣王府车马一望而去像是根本看不见尽头一般。 宣王府的车马跟在淳王府车马的后面。 石章给元澂驾车,亦杨与虞若枫都骑马跟在车马旁,叶暖是打扮成了小厮坐在车马前。 元澂拉开车窗和虞若枫闲聊,这一路也真是太无趣了。 石章和亦杨也会同叶暖聊些琐碎的事,大多是说吃的事。 “这不得高低抓一只鹿,烤鹿肉实在太好吃。”亦杨仿佛已经吃到了一样:“我们三个吃到饱!” 石章道:“我还记得我们从沙漠中出来的时候,看见一片湖,我们去捞鱼,那一次的烤鱼我觉得是这辈子吃到过最好吃的烤鱼。” 第38章 谁为难她呀! 叶暖笑道:“那哪里是鱼好吃,而是活下来太高兴了吧。” 亦杨道:“你觉得这辈子最好吃的是什么?” 叶暖道:“大米饭。” 亦杨不明白:“怎么会是大米饭?” 叶暖道:“幼年家里吃不起大米饭,第一吃的时候觉得这世间最好吃的便是大米饭。” 第一碗大米饭,叶暖还很清晰的记得,是在进牡丹楼的第一天李婆子端给她吃的大米饭。 无论过了多久好像那个味道一直都在。 他们没经历食不饱腹的日子,但也知叶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亦杨道:“大气点,现在跟着世子殿下!想吃什么都吃什么!” “对,到时候鹿呀野猪呀,凭我们三个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到,到时候敞开了吃!”石章道:“亦杨这厮还带了酒藏起来我跟你说。” 听到这话让亦杨一惊,他藏的酒居然被他找到了:“真不愧是狗鼻子呀,我了十几层都被你找着了。” 石章那叫一个自豪呀:“我要不是有这本事,夙凉王城那会你还能活着?” 亦杨道:“你可拉倒吧,还没走出国师府,还一起又被逮住了。那会还不是叶暖杀了目标完成任务捞了咱俩,一起见佛祖了好吧!” “喂喂喂,没错,到最后是叶暖趁乱捞了我们出来。”石章道:“但是要不是我当时及时先找到你,你现在就直接成公公了不是吗?” 那会亦杨被逮住后,是差点被人切了当阉人了。 这样的黑历史是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的,作为一个男人是受不了那样屈辱的,那可比死了还难过。 就是因为那一番经历,让亦杨下定决心回到圣都城之后一定要结束自己的童男之身,所以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潇洒了一把。 当时完全生死攸关的事,叶暖根本想不到会有一天聊起这事会是一个笑话,被他们两说得笑不直腰。 “她以前就笑点就这么低吗?”亦杨问。 石章担忧道:“叶暖你别笑过去了。” 叶暖笑个不停。 元澂听的无语,这么出来一趟他们三个比自己还开心呀?凭什么? “别笑了!”元澂吼她。 叶暖立即止住了笑。 虞若枫道:“你何必为难她。” 元澂就不明白了,怎么身边一个个全部都向着这个死丫头呢? “我这叫为难?”元澂心里委屈,但是说不出口,总不能说自己因为一个丫头吃醋吧。 虞若枫一笑,罢了。 从盛京城到北苑要行三日。 到夜晚驻扎时初夏特意在慕容妘跟前说那叶暖是个女子,现在路上跟着世子是不便的。 慕容妘才想起来这事,连忙让初夏让叶暖到这边和她们一处歇息。 知道是初夏惦念自己让叶暖很是感激,初夏也是看着素雪和叶暖长大的。她在素雪身边伺候过些日子,虞家和素雪都待她不薄,自然如今也该投桃报李。 这般行了三日后到了北苑。 北苑已扎营,舟车劳顿了三日,到达之时已是黄昏。 升起篝火,御厨已经开始备膳。 各府前往各自所住营地安顿。 到了宣王府的营地,石章与亦杨、叶暖三人便开始四下察看,任何的角落都不放过全部探查了一遍。 三人也会每夜轮流给元澂守夜。 叶暖不在元澂帐中守夜时叶暖便回去与初夏同住。 初夏前前后后忙着,叶暖便要帮忙。 好些东西初夏搬着极为吃力或是搬不动,叶暖都能搬动,帮了大忙。 慕容妘很是劳顿,初夏与侍女们服侍她睡下,安排了在帐中守夜的侍女后初夏回到自己帐中。 此时叶暖在元澂帐外,今夜亦杨守第一夜,确认了世子没有吩咐叶暖便回去休息。 初夏见叶暖回来便道:“也累一天了赶紧歇下吧。” 这会初夏都已经铺好床躺下,叶暖换了衣裳吹熄了灯便一同躺下。 累了三日初夏睡的很沉,但叶暖心里记挂素雪迟迟没睡下。 帐外的月光透了进来,想着想着也慢慢睡着。 天微亮时两人便都起身了,初夏洗漱后到王妃帐外吩咐侍女们服侍宣王与王妃起身,叶暖也换上小厮衣装到元澂跟前伺候。 这会元澂才起,侍女们还未敢进去服侍,亦杨见叶暖来了便自己帐中补眠。 “进来。” 听见了里头元澂说了这两字侍女们才敢进去,叶暖跟着在她们后面。 侍女们服侍着元澂洗漱。 在侍女们中冬莲最有资历,冬莲看了一眼站在那小厮,只知他是王爷派来服侍世子,见他瘦弱的像个女子一般:“小叶子,去把那边衣裳拿过来。” 小叶子便是叶暖,这还是元澂让众人这么喊她,以免暴露了身份。 之所以要让她扮作小厮,是因为狩猎的要带在身边,若是狩猎时带着小丫头在身边不免太惹人关注。况且叶暖作为宣王府护卫的身份,实则也不能暴露。 因为喊她小叶子让叶暖没反应过来,元澂看向她:“小叶子,更衣!” 叶暖见元澂眼中的杀意才反应回来是喊她的,立即去取衣裳捧着到他跟前:“世子。” 心里骂了一句她傻子,元澂张开双臂,冬莲服侍着更衣。 “小叶子,机灵点。”元澂警告道。 叶暖认错:“小的知错。” 换了衣裳,侍女们也端上了早膳。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素雪说过她的叶暖食量不少,元澂这不是当然,她是练武之人饭量肯定不小。 元澂心中如此想着竟鬼使神差的抬头问了一句:“小叶子,你用饭没?” 这让叶暖不免有些惶恐:“还未,等石章来我便去用饭。” 看在素雪的面子上元澂递了一个包子给她:“先吃,要不然你家主子要怪我饿着你了。” 叶暖惶惶恐恐的接下:“小的谢世子赏赐。” 吃了一包子垫垫肚子的确挺好的,这世间有件事让叶暖高兴,一件和素雪在一起的时候,第二件是吃饱的时候。 元澂用过早膳之后石章便来换叶暖去用饭。 补眠的亦杨也先爬起来去取饭,取饭时遇见叶暖:“多吃几个包子!要不然没力气!” 第39章 烤鱼 叶暖点头,拿了很多包子,然后一碗粥,一碟小菜。 两人一起用过饭,亦杨赶紧回去补眠,叶暖取了春晖剑后回到元澂身边跟着。 元澂到了马厩,找到了自己的马牵了出来。 石章与叶暖也各自去牵了马。 想去先转一圈,元澂上了马便往原野的方向而去,石章与叶暖立即跟上。 一望无垠的草原,离开了玉里关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在如此宽广的地方策马,着实让元澂觉得身心放松。 他虽然很放松,但是石章和叶暖却是时刻绷紧了脑袋,手中的毒针或是怀中的暗器时刻都能击杀一人。 两人时刻注意四周的动静,不断在脑中演练若是出现危机状况时如何最快的应对。 元澂一路狂奔到了一处湖边才停下,望着泛着阵阵波光的湖面,迎面的微风着实让人觉得舒畅。何况今日是蓝天白云的晴朗天气,更让元澂出来走走太好了,只是可惜这样的景致不能与素雪一起共赏。 这会也想着素雪在做什么。 石章与叶暖一左一右的在后护卫,警戒盯着四周。 元澂道:“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这里如此空旷皆是平原藏不得人。” 虽然看上去是如此,但是两人作为暗卫出身知道太多不可思议能藏身的地方,这可不是能大意马虎的。 这会元澂下了马,将马系好,戴上斗笠取下鱼竿与鱼饵和小马扎,然后挽着袖子就坐到湖边垂钓。 在盛京城的时候每日从国子监下学就去钓鱼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这里还钓鱼,石章觉得自己琢磨不透钓鱼佬的心思。 怪不得还让他带了柴火,还去厨子那偷摸拿了佐料,石章反应过来了,这元澂就是想来这里钓鱼然后准备烤鱼的。 认命的石章也拿了斗笠戴上,顺带将另外一个斗笠往叶暖脑袋上一放,然后去取下柴火开始搭火堆,佐料交给叶暖等会准备烤鱼。 这是叶暖没想到的:“世子居然知道这里有湖。” 石章道:“出门前就把北苑这一带的舆图与图册看烂了。” “原来如此。”叶暖道。 这元澂运气还不真差,一上午也钓了四条鱼上来。 中午前补觉之后的亦杨赶了过来,而且带着菜来的。 “真是赶上好时候了。”系好马缰的亦杨拎着两个大包袱走来:“菜来了。” 叶暖正在给烤鱼上佐料。 石章道:“我们鱼也快好了。” 烤鱼很香,他们也都饿了。 亦杨将大包袱放下打开,将里面的一个个装着菜的木盒打开后放下,筷子一人一双。 鱼也烤好了,正好鱼一人一只,又有菜一起吃。 元澂觉得少了什么:“酒呢?” 亦杨恍然大悟:“我给忘了。” 元澂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都能忘?” 石章看着他:“你不会舍不得你的酒吧。” 亦杨道:“我真忘了,我发誓。” 石章不信道:“男人的誓言能信,猪都能飞上天了。” 这会不得发个毒誓,亦杨道:“我要是假忘了,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果然是一个毒誓,他们放过他了。 元澂让叶暖去取水来。 叶暖取了装水的葫芦递给他们。 石章和亦杨道谢。 看着他们让元澂觉得奇怪,是这一路都觉得很奇怪,因为除了自己之外,他怎么觉得石章和亦杨特别尊敬叶暖这丫头? ”你们怎么一副很尊敬她的样子?”元澂着实不明。 石章和亦杨反而觉得他很奇怪。 亦杨道:“有什么样的人渣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敬?” 石章大:“况且还是一个打不过的救命恩人。” 元澂觉得他们说的道理,好像真的是自己狭隘了。况且对于他来说亦杨和石章就是左右手,少了他们的话他肯定是无法接受的,这叶暖几次在执行任务中救过或帮过他们。 吃着烤鱼,这烤鱼的确也好吃。 吃饱了便收拾了一番,又跟着元澂绕着了好几圈后才返回营地了。 回到马厩的元澂就对上了虞若枫带着怨念的脸。 这下元澂就心虚了:“哎呦,若枫呀,” 虞若枫一看他头上那碍眼的斗笠就知道钓鱼去了:“烤鱼了?好吃吗?” 元澂笑了笑:“也就那样,都糊了,不好吃。” 这会虞若枫是大无语了,让他跟着宣王殿下拘谨了一上午,他倒是带着人去钓鱼烤鱼好不逍遥,这死小子居然算计上他了。 “好你个元澂。”虞若枫给自己马喂上料草便转身走了。 这元澂把马交给了亦杨便立即跟上:“别这样,听我解释。” 虞若枫道:“少来这套,你穿什么颜色的裤腰带我都知道,你这个人就纯坏。” 元澂道:“你还能知道我裤腰带什么颜色?你偷看我起床了?” 虞若枫忍住了揍他:“吃鱼不带上我,我算是记上这账了。” 亦杨和石章、叶暖三人跟在后头看他们吵了一路。 然后迎面遇上了要去马厩选马的元泌与张现。 这元泌是太子之子,而张现便是张相之子。 元澂施礼:“长孙殿下。” 其他几人亦向元泌行礼。 元泌瞥了一眼他周围的人,虞若枫、亦杨、石章他都认得,倒是有一个生面孔。 “新来的护卫?”元泌问。 元澂道:“只是新带出来。” 暗中培植暗卫或是杀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元泌知道宣王手下有很多武功高强的护卫,要不然那一日不可能活着进盛京城。 元泌道:“武艺定是很高强。” 元澂道:“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不及殿下身边的护卫。” 元泌问:”方才去了哪里?” “闲逛了一番。”元澂道:“景致很美,若是不去走走太过可惜。” “亦如此想,故而正要去选马。”元泌道:“听闻落日很美。” 元澂此时一脸可惜的样子:“对呀,还有黄昏的,我竟然忘了。” 元泌笑道:“不如一起前去?” 元澂道:“我一早都未出现在宣王跟前,这会再不回去就要打断我的腿了。” “原来如此,那我先走了。”元泌道。 元澂施礼:“殿下小心。” 第40章 收获颇丰 元泌与张砚去选马。 元澂先回了自己帐中换了一身衣裳,随后立即往宣王跟前去。 这时元瑨在帐中阅览司徒先生送来的信,表面是家书,但其中暗藏玄机。特定的字代表了数字,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用论语来解后便可知司徒先生真正传达了什么。 司徒先生说太子一方的暗中势力在调查元瑨的暗中势力,正在找崔侍卫的下落。 但这都是元瑨与司徒先生预想过的,所以崔侍卫也早有准备,太子不会查出任何线索。 另外还有一事,就是元瑨一派人所暗查的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当时张相便是以此案构陷元瑨,将纪家灭门,而护送官银的虞杞衡亦遭了斥贬。 做了这么大的局,元瑨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正如他们查他暗卫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又岂会放过他们。 “父王。”元澂施礼。 元瑨抬头看他:“一早去了哪里?” 元澂道:“钓鱼。” “如何?”元瑨问。 元澂道:“今日绕了一圈,只是绕着过了林子,但其他方位已记住。” 今日自然不是真的只去钓鱼,舆图和图册看了,自当也要探查一番,以防万一。 不去林子是恐林中已有埋伏。 虽说亦杨他们三人都在,但是亦不能随意冒险,他心中也不想他们三人任何一个受伤或者出事。 元瑨道:“小心行事,不得掉以轻心。” 元澂点头:“父王放心。” 元瑨道:“张相如今在查崔侍卫下落,他们既然有所行动,你也开始部署你的。” 元澂领命:“是。” 说完话元澂便离开帐中到慕容妘跟前去。 一早就听说元澂出去了,这会慕容妘见他回来才踏实,随后命人传膳。 这时已是黄昏了,元澂陪同王妃用膳,那亦杨、石章、叶暖三人也先去用饭。 今夜要给元澂守夜的是叶暖。 叶暖用过饭先回自己帐中洗漱更衣后便到元澂帐中。 石章和亦杨见她来接班便回去休息了。 这会冬莲带着侍女们给元澂沐浴更衣完,洗漱后服侍元澂入榻。 元澂躺下后命她们出去,冬莲放下床帐便退下。 里外是用屏风相隔,叶暖便在亦杨说的箱子里找到褥子后铺在屏风旁的地上,随后手中握着春晖剑躺下。 元澂瞥了眼隔着屏风身影后准备入眠。 虽然叶暖是第一次给他守夜,但和石章和亦杨的确没什么差,都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并且隐藏了气息,这会元澂才觉得这叶暖果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 到了天微亮自然叶暖就无声无息的起来,并且退出帐外。 等着侍女们来服侍,然后再等到石章来接班后叶暖先去填饱肚子后再去补眠。 初夏服侍着王妃起身后回来取针线,瞧见叶暖正睡着便轻手轻脚的取了东西又轻手轻脚的出去。 慕容妘知道昨夜是叶暖的守夜,初夏回来后还问起叶暖是否回来补眠了。 初夏道:“方才见暖儿睡的沉,只是那般睡着了手中还紧紧握着剑,着实不易。” 其实慕容妘知道,现在是奉命在行职责,其实不会是真的沉睡。若是有人此时一剑杀进去,这叶暖必定立即能瞬间拔出剑砍掉他的脑袋。 不单单是殿下看重这三人,慕容妘也是看重的。毕竟这三人是他们看着长大,知根知根自己训练出来的才能放心把他们放在元澂身边保护他。 要训练出这样的人,再花上二十年恐都难得。 “叶暖是个好孩子。”慕容妘道。 初夏道:“所以虞小娘子才疼她。” 慕容妘一笑:“对了,你待会去跟元澂说,若是今日跟着陛下去狩猎,记得让他狩猎几只狐狸,用那皮毛给素雪做一件大氅。” “是。”初夏领命。 在元澂带着虞若枫跟随元瑨去陪同陛下一同去狩猎之前初夏前去告知了慕容妘的吩咐。 这幸亏了被提醒了,要不然这元澂就要忘了这一出了。 今日去狩猎,石章和亦杨跟在元澂左右,正午前叶暖赶到林子追踪亦杨留下的痕迹追上了他们。 这是到北苑的第二日,还是跟着陛下一起来的,这张相也得担心万一什么埋伏伤到了陛下和太子,这一日定是不会轻举妄动。 虽说张相人在盛京城中监国,但布满了耳目在北苑的各个角落。 今日狩猎结束了,的确亦杨没吹牛,有他们三个在这元澂是收获颇丰,还以为要几日才能凑够狐狸给素雪做一件大氅,没想到今天就凑够了。 元澂非常高兴的带着所有战利品回去,陛下见元澂满载而归也是十分赞许,说他英勇。毕竟那野猪是着实不好猎的,他们也都没受伤。 到了傍晚的时候,陛下在大帐外设宴,篝火冉冉又载歌载舞很是热闹。 但是多少有些拘谨,这元澂就和虞若枫悄悄溜了出来,然后带上亦杨他们三个人回到他们的营地烤今天的战利品。 野猪肉烤起来特别的香,亦杨还去搬了酒来。 叶暖已经记住了他们的口味,都按照他们的口味放了烤肉的佐料。 吃着肉喝着酒,然后说些有用没有的闲话和笑话,元澂真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着实没有白活。 等到吃饱喝足了,就洗洗睡了,今夜是石章守夜。 石章要守夜便只喝了一两口酒,然后扶着喝大了的元澂回帐中。 冬莲与侍女们见况连忙来服侍元澂。 亦杨是半清醒的往回自己帐中睡大觉。 叶暖在收拾火堆和用过的碗筷,没喝多少都虞若枫帮忙一起收拾,收拾完后了他先送叶暖回去休息后自己方才回去。 这一夜元瑨回帐很晚,回到帐中便有信鸽传信。 元瑨立即取下信鸽脚下的信笺打开,换了一本佛经来解秘语。 信中写,淳王府有所动作。 这淳王已经知道张相要在此次围猎时下手,无论是坐收渔利还是推波逐浪这淳王府这个搅屎棍也要当定了。 两方都想要元瑨和元澂的命。 元瑨烧了信笺,传信凌鹤有所安排。 这会元澂在呼呼大睡,梦里是做好的大氅送给了素雪。 第41章 深谋 在北苑的第三日,今日亦是晴朗让陛下兴致很高,太子与诸位亲王都陪同陛下去围猎。 昨晚着元澂是喝大了根本去不了,一起来就头疼,冬莲端来了醒酒汤,猛灌了一碗后到了中午才觉得不难受。 喝酒是天赋,元澂这人属于没有这个天赋又爱喝。 他今日不出营帐,那亦杨他们商量之后留石章在这里守着元澂,他和叶暖出门执行任务。 因昨夜接到凌鹤的密令,便今日出去查探。 此时在盛京城中,司徒先生一早便乘车到军中见虞杞衡。 虞杞衡在练兵时这司徒先生喊他谈事。 很少见司徒先生能这么着急,虞杞衡立即到堂中议事。 在堂中入座,虞杞衡问:“何事?” 司徒先生道:“不知你可知浮图阁。” 这让虞杞衡一惊:“江湖杀手敢涉及盛京城的事?” 这浮图阁是如今江湖中最强的杀手组织,其手段据说现在还没有杀不掉人的。 “据崔侍卫所传回的密信,他得知了浮图阁派出杀手前往北苑。”司徒先生道。 “你是说张相一党请动了他们去杀殿下?”虞杞衡道。 司徒先生点头:“恐是如此,之前张相派人刺杀失败,此番为了对付殿下,竟要请江湖里的杀手。” 虞杞衡道:“可查出了浮图阁动用了多少人手?” 司徒先生道:“崔侍卫还在暗中调查,尚未可知。” 这张相派出了江湖杀手,那若是成事了张相便可把一切都推给江湖人作乱,若是不成张相左不过失点金子。 虞杞衡担忧道:“若是我们一方的暗卫和浮图阁杀手动手起来,无论他们事成与否都会让陛下知道殿下有私兵暗卫,那便会心生嫌隙。” 所以此番宣王并没有动用暗卫跟去北苑。 司徒先生道:“殿下会避免去狩猎,只要一直在陛下身边,那张相就无处下手。只是世子,虽有石章、亦杨和叶暖三人,但如果对方派出江湖顶尖杀手不知三人可否应对。” 对于叶暖这虞杞衡还是很有信心,虽然杀剑剑法只是第八层,但是江湖中能打赢她应该不超过二十人。 但若是遇上一个到了宗师境界的高手,再加一些杂碎如果人多势众,虞杞衡也有些担心。 虞杞衡细细琢磨:“当下既无主意,只能等崔侍卫的消息,也让雪儿一同想想。” 能多一人出出主意也好,司徒先生去传书到北苑让宣王再多加提防,虞杞衡回了虞家后让人请素雪到书房来。 虞杞衡告知了素雪当下宣王与世子的处境。 素雪一番思量道:“以殿下足谋,想来能平安无事。只是世子,恐成最大的目标。” 想来宣王只要以孝之名时刻跟随陛下,那便让人无从下手。张相布局良多,必定不愿自己的工夫白费,就算杀不掉宣王,也一定要杀世子。 无论是司徒先生还是虞杞衡也是如此想的,世子已经成了最大目标。 虞杞衡道:“这江湖上的组织,收钱杀人,既然张相出得,我们亦能出这钱。” 对此事素雪有所怀疑:“他们这样的杀手为何能敢接杀王族的买卖?这事能用钱便能驱使的吗?” 这么一想虞杞衡亦觉得不对了,这世间的利益不仅仅是钱,还有名利。 “可就算杀得王族,来让自己出名,宣王报复他们可以承受吗?”虞杞衡道。 素雪道:“浮图阁必定非一般的杀手而已,必定有所图谋。” 虞杞衡道:“或许和宣王有仇也不一定。” 这话确实有道理,宣王的威名无人不知,敢杀他,要杀他,若非有天大的仇,区区一个江湖组织哪里敢。 素雪道:“爹爹,女儿有句话想说。” 虞杞衡道:“你说。” 素雪道:“爹爹觉得,这世间有何人可信?” 不知为何素雪会这么问,但必定有缘故,虞杞衡道:“若要说真心话,自然只有我们家人可信。” 这家人指的妻子和儿女,其中也包括暖丫头。 至于宣王,可以奉上作为臣下的忠诚,却不能绝对的信任。 素雪道:“殿下之心如深渊一般难以窥底,爹爹要为殿下着想,亦要自己所想。唯有自己手中握住的,才是自己的。” 虞杞衡也有心培植自己的势力,也要考虑宣王若夺嫡事败,他也要保全住虞家。 “你有什么主意?”虞杞衡道。 素雪将自己心中的盘算一一说出,也将自己手中的筹码拿了出来。 虞杞衡感叹素雪的深谋远虑,竟然在玉里关的时候就已经有打算了,留下不少账册和筹码,作为未来保护虞家的手段。 得到了虞杞衡的首肯后,素雪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到山上去交给南门先生,委托先生另外调查关于浮图阁之事。 崔先生始终是宣王殿下的人,有什么消息都是宣王先得知,而非他们。 在北苑的不单单只有宣王和世子,还有虞若枫和叶暖也在。素雪明白,若是应当牺牲谁的时候,宣王会毫不犹豫牺牲掉虞若枫和叶暖。 虞家人的命,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虞杞衡深感素雪比他思虑得更多。 有了思量和安排之后,还有能做就是祈愿了,祈愿宣王和世子都没事,这样虞若枫和叶暖也才能都活着。 此刻在北苑那一头,亦杨和叶暖深入密林之中探查。 两人兵分两路,各探查一半。 走在林中,手中握着剑的叶暖十分谨慎。 咻!利箭从后面而来,叶暖闪身躲过,又立即藏于树后。 箭矢的主人骑马过来寻,发现什么都没射中。 “长孙殿下可有所获?”张现跟着元泌追来。 那箭矢是元泌的。 “明明看见了有什么在这里。”元泌四下张望了下。 张现道:“或许是殿下看岔了。” 元泌道:“昨日元澂猎了野猪,可不想输给他。” “我已命人去打了,殿下放心。”张现道。 元泌道:“本殿要自己亲手猎到。” 张现劝他放弃:“殿下的安危最重要,这样的输赢可不值得挂心,殿下应当在意那真正的输赢。” 真正的输赢就是那皇位上的输赢。 “不过是痴心妄想。”元泌道:“父王已在太子之位多年,岂是他们能撼动的。” 一阵风起这树叶簌簌簌簌作响,叶暖隐藏气息离开。 元泌伸出手臂挡住这风沙。 第42章 中品宗师 探查结束后叶暖和亦杨汇合。 今夜是叶暖给元澂守夜。 元澂躺在床上没有入眠,因为晚膳时陛下高兴,皇后又说明日让年轻人们来一场比试。拿出了东珠十颗作为赏赐,明日谁猎得猎物最多便能获赏。 明日他不得不去,那也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第二日一早,更衣时元澂没让侍女们进来,而是让叶暖更衣。 昨日元瑨给了他一件金丝甲,将藏在枕下的金丝甲取出:“更衣,” 就算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也不能信。 更衣之后亦杨已经来接班,叶暖便先去用早饭和补眠。 侍女们进帐服侍,冬莲见元澂已经更衣却还未洗漱,为他梳发时假作不经意的问:“世子今日起得早。” 元澂笑道:“今日要比试谁猎的猎物多,十颗东珠,这不得赢回来给素雪。” 扯出笑脸的冬莲道:“世子真疼虞小娘子。” 元澂不经意的握住她的手:“不会少了你赏赐的。” 这下冬莲是真的高兴了,她不单单是侍女,也是元澂的屋里人。 元澂先出门到慕容妘跟前,陪她一同用过早膳。 慕容妘担忧元澂,一再嘱咐让他小心,以防万一让他多做准备。 “放心娘。”元澂道。 这怎么可能放心呢,慕容妘只剩下他这一个儿子了:“澂儿,若你都出事了,娘是真的活不了。” 元澂道:“我明白娘的心情,儿子也很希望兄长还活着。” 如果兄长还活着,就不会让慕容妘这般的提心吊胆。 若非已经没了退路,慕容妘多想回到从前。可是现在,宣王府如果不争,那就半点活路都没了。 一再嘱咐让他小心送他出了门,见他走远了便跪在菩萨木像前祈福。 此时猎场,各府子弟都整装待发。 亦杨与石章跟随着元澂已准备妥当。 元澂问亦杨:“安排好了?” 亦杨道:“虞公子今晚才会醒。” 一早亦杨就去虞若枫帐内,给他的茶水里下了药,就是为了今天他来不了。 虞家世代忠良,每一代子弟都战死沙场,虞若枫可以死在战场上,绝对不可以死在盛京的人心鬼谋中。 元澂不会让虞若枫跟着自己进入林子,不能让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在张相手中。 他知道虞若枫的性子,必定会全力以赴,正因如此他绝对不可以让虞若枫死在北苑。 各家子弟都陆陆续续的进了林子。 太子、淳王、宣王坐在陛下跟前,个个都是心怀鬼胎。 饮茶闲谈是句句珠玑,每个人都是几百个心眼在转来转去。 让荣王夹在中间是步步惊心,哪个都不好惹呀。 以肚子疼为由荣王先跑了,无视了陛下刮来的白眼,荣王心里蛐蛐,不都是陛下自己惹的事吗!让哥哥们明争暗斗,他自己受着吧。 毕竟那至高之位,就要一个人尝那无尽的孤独~ 荣王回自己营帐找自家媳妇。 “夫人~~”荣王道:“芙蓉糕做好了吗?” 荣王妃端出芙蓉糕:“新鲜出炉,快尝尝吧。” 荣王满脸笑容,坐在茶几前等着:“太好了。” 一同坐下,荣王妃给他沏了杯茶:“把陛下一个人撂哪了?” “父皇做什么都要拉着我,王兄们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跟刀剑一样,我也会怕好吗。”他不单单是夹在两个人中间,他是夹在四个人中间啊!荣王也是会怕的呀! 每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他只是想和妻子一起白头偕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是兄长之间在朝堂里斗来斗去无可调和的时候,陛下就会他到中间去拉扯住他们别搞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可是今天,今天不一样了。 搞不好今天元澂会死在林子里,这事就大了。 一想到这他拿着茶水的手都在抖动。 宣王是个多狠的人呀,到时候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荣王妃见他这样也很忧心:“真的会出事?” “我不希望元澂死。”荣王道。 荣王妃握住了他的手:“没事的,会没事的。” 惴惴不安间,听见了围场的号角声。 元澂手中拿着弓箭,亦杨和石章一左一右护卫。 别人可能是来打猎的,就元澂他不一样,今天是来当猎物被人打的。 要躲到黄昏前号角响起,今天若是活下来了,那宣王府就是保住了。 风起云涌时,正午已过,一阵狂风而来,亦杨与石章手中的剑出鞘。 在这风起时四面皆有一身黑衣蒙面的杀手从天而降,很快刀剑相夹,亦杨和石章将元澂护在中间对付着黑衣人。 拉弓射箭,元澂也在退敌,每一箭皆都命中要害。 这时他们虽然三个人但却占据了上风。 只是击退了一波立即又有杀手补上,不断的袭来。 而且这杀手越来越强,第一批落败的不过是玄阶是杀手,后面来的便是地阶杀手,当地阶杀手落败后到了天阶杀手。 这是车轮战,要消耗掉亦杨和石章的内力。 没想到十个天阶都对付两个护卫,随即绝阶杀手袭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们要脱身,现在只要再撑一个时辰便能离开林子。 亦杨和石章对视一眼,以双子剑法达成双剑合璧的剑势来击退了绝阶杀手,扔出两颗烟雾弹三人立即突出重围。 在三人突出重围之后,迎面而来一个宗师级的杀手,他是杀手头领。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见那首领其剑势呈搬山移海,挡住了他们的前路。 这是中品宗师的境界,对于亦杨和石章来说实力悬殊太大了。 但双剑合力亦杨与石章以剑势相抗。 一剑破苍穹,那宗师以一剑之力破开两人之力,他们坠下了马,但是给了元澂逃脱之机。 见元澂骑马已逃,宗师立即就要追上,但就在这时从林中冲出一人。暗器比轻功快,几枚带毒的匕首朝着他就袭来。 宗师挡开了所有的暗器,看清了来人,是一个瘦弱的持剑小厮。 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小伙子,居然有能抵抗宗师级别的剑气。 亦杨和石章见叶暖赶来便立即挣扎的起身去追上元澂护他,叶暖就算打不过中品宗师,但一定也能拖延和自保。 ”凭你,要挡路?”那人的语气是十分的不屑。 叶暖的春晖剑出鞘,手中的剑泛着寒意:“你想杀的人杀不掉。” 这话简直太好笑,那首领差点笑出声:”我还没有杀不掉的人。” 第43章 以剑斩剑 只见杀手首领一剑而去,要直接斩断叶暖的头颅。 那强大的剑气卷着枯枝落叶如骤风袭来,叶暖执剑运气,直接正面硬刚砍断那剑气。随即发起攻击,她的目标也是对方的头颅。 杀手首领没想到一个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内力,着实特别的有趣。 看来方才那两人保护元澂对付前面的几波人,就是在等着他出现,然后这小子就是专门来对付他的。 这实力的确要强上另外两人许多。 带毒的暗器,每一招都往死穴上打击的手法,以及那股杀气。首领一看就明白了,现在跟他过招的这小子,也是从小便训练成杀人的武器。 怎么他就没找到这么天赋的杀手胚子,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居然这么强。 有心要看看叶暖有什么本事的首领偏偏这会没忘了杀人的任务,只能可惜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要死在自己手里了。 还别说,他心里还是头一次舍不得杀掉一个敌人。 “可惜了,你要在死在这里。”已经过了两百招了,这首领要用最后一剑斩杀掉她:“今天,我留你一个全尸。” 没有她完成不了的任务,没有杀不掉的目标,叶暖从第一次接任务到现在也没有失败过。 今日一早凌鹤传讯让叶暖得知了杀手是江湖组织浮图阁,他们的江湖最顶尖的杀手,叶暖从来没有遇到过中品宗师。 崔侍卫说过,以她杀剑剑法在宗师以下无敌手,而宗师以上可逃生。 叶暖剑锋一转,她的剑从来都是以攻为守,见他一剑袭来叶暖便以第八重剑法孤注一掷。 一剑过去,两剑相撞溅起火花。 两重内力对抗,那首领眼中显出诧异的眼神。 居然会是杀剑剑法! 杀剑之意,便是以剑破剑,只听那碎裂之声,那杀手首领的剑居然裂开了。 叶暖其实的是第一次发挥了杀剑剑法八重的全部力量。 “杀剑,你居然能练成杀剑。”杀手首领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瘦弱小子。 怪不得面对他一个宗师时能如此冷静。 就在这个空隙,叶暖立即补上几招趁其不备立即逃掉。 这辈子第二次领教了杀剑,这杀手首领觉得这一次可真是没白来,那姓崔的居然找到可以练杀剑剑法的人。 要前后输给师徒两人,他可绝对不想。今天除了目标之外,必须杀掉这个还未练成完整杀剑之人。小小年纪已经练到了第八重,等到第九重练成,就真的对付不了了。 那杀手首领立即往前追。 叶暖不知自己已经也成了猎杀目标,寻找元澂,找到他们是亦杨和石章在对付另外一个宗师级的杀手。 除了那个首领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宗师阶。 元澂还在逃,亦杨和石章让叶暖保护元澂,两个人合力可以牵扯住一个下品宗师。 叶暖没办法只能先去找元澂。 元澂这时已被绝阶杀手逼到了末路,后面是悬崖峭壁,前面是杀手团团围住。 一剑浩然破万里,叶暖的剑破开了杀手,护在元澂身前。 “世子。”叶暖道。 元澂手中持着剑眼神凛然:“我们都会活着。” 这话令人鼓舞,两人要冲出这重围。 绝阶杀手们都不是叶暖的对手,元澂相助,两人突出重围不是难事。 但是那首领已经赶来,和叶暖再次交手。 又有杀手补了上来,元澂手臂受伤一人难敌,被逼到绝壁。 有一绝阶杀手站在高处,就在元澂一臂受伤只有独臂迎战之时,一箭直击元澂。 元澂闪避不及,腿中一箭正要落下山崖之际从怀中掏出鹰爪勾勾住了巨石,身体滑落之后扯在了山壁之上。 杀手正要斩断绳索,叶暖一剑袭来,握住绳索要将元澂拉上来。 护着绳索还要对付杀手,这是叶暖接任务以来遇到最难的一刻。 要保护元澂,他必须活着。 只有他活着宣王府才会没事,只有宣王府没事,虞家才会没事,那样素雪才会好好的。 素雪要嫁给这个人,要成为世子妃。 叶暖心中全是都是要让这个人活下去的信念,她可以死,但是素雪,她一定要让素雪幸福。 全部的内力在丹田聚集,再从手中的剑发出,那一剑断剑,杀手们手中的剑全部被这股剑气斩断。 首领也赌上自己全部的内力,冲破叶暖的剑势一掌而去。 叶暖也是暗卫出身,想到他会有暗算这一招,也避开了这一招。 但这首领也还有后招,他见这一掌没中在叶暖身上,但打断了那绳索,元澂坠了下去。 叶暖反应之下立即收剑跳下,一个袖中抛下绳索,另一手中的匕首硬生生插入山壁之中。 元澂坠下时幸而方才多拉住了一根山壁上的藤蔓,滑落又掉下去了些但又赶上叶暖扔下的绳子,虽然只有一臂之力,但此时绝境发出了全部潜能。 插入山壁的匕首承受不了重量将要断开,这会上面杀手也放箭下来。 艰难的躲避箭矢,这样下去的可不是办法。 元澂往下看了看他记得这段地形,想了想后说:“我们跳下去。” 叶暖不明,但是相信他。 使出最后一力将他拉上来将他紧紧抱住,就算下面是河也怕有暗礁,叶暖要给当他当肉垫。 之后放开了匕首两人坠下。 这时远在盛京城佛堂的素雪一阵心慌,捂着胸口十分的不安。 暖儿,求你,求你活下去。 那么多关都过了,这一次也求你能活下去。 巨大的惶恐让素雪心中一阵阵的像雷电不断的轰击一般,她觉得她错了,她不该让叶暖涉险,就该想尽办法不让她去才对。 素雪站起身走出了佛堂,只单单的祈祷保护不了她的叶暖。 这会飞鸽传来,素雪得到山上的消息,南门先生派出了一个弟子已然潜入了浮图阁。 她相信叶暖不会死,但是敢对她身边人下杀手,她也一定会反击。 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素雪按下秘密开关,墙动了,显出内墙。内墙上是一面盛京全部势力的关系网,如今在盛京中搅动所有风云的人,皆都一一列在了上面。 将写着代表浮图的浮字木牌钉上。 素雪盯着上面钉着的张字木牌,眼中都是杀意。 第44章 晒干的药草味 这时芙花说赵管家有请素雪到账房,关上了隔墙素雪走出屋子。 到了账房时见赵管家手中拿着一本账册。 素雪问:“如何?” 赵管家递出账册:“请小娘子过目。” 接过账本细查,这不是虞家产业的账册,而是张家酒楼产业的账册。 素雪细细一阅便见这账本不对:“这是假账。” 赵管家道:“这是明面上的账。” 素雪道:“要想法子找到真的账。” 手里要多握一些张家的把柄,如今她还对付不了张相,但起码能动一动张家的产业。 除了庄园和田地,这张家最大的进账是赌场和酒楼,赌场涉及太广这一步还到不了,但酒楼就不一样了。 素雪修书给司徒先生委托他相助。 黄昏落日时,那北苑密林中的群鸟乱飞,人也都乱作一团。 得知刺客闯入林中后元澂遇难,各府子弟都心怀鬼胎故作惊吓的逃出了林子。 张现护着元泌出了林子。 “是外祖父?还是母后?”元泌问。 张现道:“殿下,他必须死。” 元泌看向他,他记得年少时张现这个小舅舅陪他玩蹴鞠时候的样子,什么都不服一身的少年意气,可如今的张现与朝堂上人也没有差别了。 他的少年气已经被磨平,那城府跟随着朝堂上的阴谋一起变深了。 元泌不想着变成这样的张现,是不是将来自己也会如此,他心里不曾想让元澂死。 这是陛下震怒,立即命人派人去救元澂,搜查杀手。 浮图阁撤退,石章和亦杨与宗师对抗身受重伤。 虞若枫醒来时就惊感大事不妙,立即赶到了林中,找到了受伤却还在寻找元澂踪迹的石章和亦杨。 他上前去拦住他们,让人把他们都回去疗伤,找元澂与叶暖是事情交给他。 而在此时遭难的元澂,感觉自己过了几百年一样的漫长。 沉入河里那一刻手臂和腿都受伤的元澂是费劲都游不了一点,幸而掉下来时候没撞到岩石,叶暖并没有受伤。 那么瘦弱的人不知道怎么能这么力气,他只能用尽最后的气力紧紧抱住她。 救他上岸是非常费劲的事情,那一刻在河里的时候水淹没过他,然后又浮了上来,在沉沉浮浮之间让元澂觉得恍惚恍惚的。 然后被叶暖拖上岸了,他的手脚只能各动一只,这丫头可真有蛮力,居然硬是把他背起来了。 肯定是吃力,这丫头绝对在逞强。 然后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峡谷之下瀑布处的洞穴,然后把他先丢在那了。 太冷了,元澂感觉自己要冻僵了。那丫头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然后点燃了火堆,感觉到了火的温度元澂觉得能活了。 然后那暖丫头走到自己身边,脱他的衣服和裤子,她的暗器针居然成了缝针给他缝上了手臂上的剑伤,涂上药后被包扎了起来。 然后下一步是元澂万万没想到。 因为他腿中了一箭,箭被他折断但没有拔出来,没想这个心狠的丫头直接把一根木棍塞进他嘴里,然后直接把箭拔了出来。 他没有死在刺客手里,但直接差点疼死昏厥了过去。 叶暖见他疼晕了,把木棍从他嘴里取出来扔到一边,给他腿上的箭伤敷上草药后包扎。 之后把他全身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除了这两处伤口之外,其他不过是擦伤。 衣服已经湿透不能再穿,叶暖再点起了一个火堆,不能让元澂着凉也要让衣服早点烘干。 等到元澂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夜,身上的衣服是被烘干后又给他穿上的。 此时身体特别疼压根动不了,只有脑袋能动。 他左边看了看,然后右边也看了看,怎么没看见叶暖那丫头? 去哪里了? 叶暖回来了,外面定有找他们的人,但一定有两批人,要杀他们的人和救他们的人。 入林之前宣王吩咐过他们三个人,若是出了事,他们能信任只有他们自己。所以除非石章和亦杨找到他们,要不然别人都不能相信。 元澂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粗布衣服,给他换上后还裹上了毛毡毯子。 “怎么会有这些?”元澂问。 叶暖道:“探查山中时发现有猎人的屋子。” “你偷的呀。”元澂道。 “到时候偷偷再还回去便是。”叶暖说着手上烤着兔子还带回了野果子和草药。 元澂吃了点东西,然后叶暖又给他换了药,迷迷糊糊之间又昏睡了过去。 昏睡之间元澂感觉在梦中飞到了天上,他飘浮在空中感觉到耳边吹过的风,越睡越沉,不想醒来。 完全睁不开眼的一直想睡,但是他听到嘈杂的人声,还闻到了一股晒干的草药味。 然后觉得不对,感觉自己好像不在山洞里了,身上盖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带着臭味的毛毡毯子,而是被子。 强行的睁开了眼,元澂稍微动了动,好像手臂能动了。 他感觉自己能起来就试了试,发现自己手臂已经大好能动,虽然还在疼。 腿还动不了,但能坐起来了。他四下张望,发现这是一间茅草屋。 叶暖呢?她在哪里? 他看向窗外听到外边的嘈杂的声音,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个小孩子探个脑袋在窗口然后大喊:“小叶子,你家大哥醒了。” 很快叶暖就端着药进了屋:“公子,你醒了。” 元澂一脸迷糊:“这是哪里?” 那天元澂钓鱼的时候,带着叶暖他们绕了好几圈,确认方位和山脉地形。叶暖记得这附近有个村寨,那天元澂再度昏过去的时候发了高烧,他身上的伤太重了,待在山洞里根本好不了。而且若是被张相的人先找到,那就完蛋了。 所以叶暖就背着元澂冒险翻过山到了村寨,她与村里人说是跟着兄长一起出来打猎但是兄长受了重伤,恳求再三后这家猎户愿意收留他们。 “公子已经昏迷四日了。”叶暖道。 四日!元澂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怎么就四日了! 叶暖将药端给他:“药。” 元澂接过药就喝了下去:“石章和亦杨还没找来吗?” 叶暖已经一路留下唯独石章和亦杨能看懂的标记,只是恐怕那天他们也受伤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们也是在预料之内。 第45章 活下来真好 “那天有两个宗师阶的杀手,恐是他们也受伤了。”叶暖道。 元澂现在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亦杨和石章这么尊敬这丫头了,和中品宗师拆了几百招没有受伤还能逃脱,怪不得父王会惜才,一定要让她留在他身边。 “这里稳妥吗?”元澂问。 叶暖道:“难说,但只能如此。” 在这里她能出去摘草药给元澂疗伤,用元澂身上的珍珠同猎户换了食物,修养了两日她内力也恢复不少。 元澂道:“你虽无外伤,但可有内伤或者内力受损。” 还好当时首领的那一掌被叶暖躲过,她只是内力消耗过度,要恢复需要些日子。 现在这会再遇到宗师,那就没办法了。 “内力有所消耗,这会是扛不住再来一个宗师了。”叶暖道。 三人都不是吃素的,当时也算是重创了那些杀手,就算那个首领没太大事但是也要顾及自己门中的伤亡。 浮图阁的杀手应该不会追来了,后面再派来的人应该不会太难对付。 元澂想了想,且待在这里等着亦杨和石章较为稳妥。 喝完药他便试着运气,见自己能运气后便调动内力在周身游走。 见他运功叶暖便起身出去在屋外守着。 四肢经脉通畅元澂便放心了,调息之后让叶暖端来食物,吃完饭躺下休息。 要多休息便能早日好起来。 叶暖见他没事就去小湖边洗衣服,并且探查过四周后留下一些踪迹。 “小叶子,洗衣服呢。”猎户家的大娘端着一盆衣服走来。 “大娘。”叶暖打招呼。 大娘问:“你家兄长可好些了。” 叶暖道:“他好了许多,再过两日应当就好了。” “那就好。”大娘道。 “小叶子!小叶子!”大娘家的儿子小尧跑着过来:“你看!好大一只蚯蚓!看我怎么钓一条大鱼!” 这孩子才七岁,但调皮的很。 小尧缠着叶暖一起钓鱼,叶暖觉得钓个鱼也好,钓鱼炖个鱼汤给元澂补补身体。 和小尧一起钓鱼,这孩子别看平日在山里跑来跑去,但是钓鱼的时候真的很安分。 小尧年纪小小却是钓鱼能手,自己钓到鱼后还帮着叶暖钓,黄昏之前他们回去炖鱼。 元澂醒来又在运功调息,然后就闻到特别香的味道。 不闻到的时候还没饿,一闻到就饿得不行了。 叶暖恐他饿了,鱼汤和饭端了进来。 元澂等不及的吃饭喝汤,吃饱后又喝了药。 看样子过两日便能好了。 另外一头找不到元澂,陛下动怒。 皇后觉得元澂已经是个死人,太子不以为然,觉得找不到恐怕就是活着。 宣王倒是十分的冷静,叶暖没消息传来就表示元澂还活着,在等着石章和亦杨找到他们。 暗卫的训练,宣王知道他们之间有自己的暗语和行事的方式。 宣王虽然是他们的主子,但也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们有自己做事的手段,他暂且不干预。 万一自己干预了反而影响他们的行事。 慕容妘见元瑨都这样的冷静,相信元澂不会出事,那她便也相信。 只是每日在观音像前祈祷,愿元澂早日回来。 元澂遇难的消息已然传回了盛京城。 作为报复,素雪与司徒设计让张家的酒楼产业全部关了门。 张家酒楼是张现的小舅子在管,为了补窟窿还卖掉了些庄园田地,这田地自然也到了素雪手里。 这几日虞家上下见素雪都冷着脸,伊玉姗看她出手对付张家也不敢拦着,叶暖和元澂都是她很重要的人。两个人出了事,素雪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伊玉姗每日只要得闲就会去佛堂,虞杞衡说放心,元澂和叶暖一定都不会有事。 过了两日后。 在外寻了好几日的虞若枫还未回来。 而石章和亦杨两人现在也不断搜寻叶暖留下的踪迹,两人养伤也用几日,现在踪迹难寻两人也有些着急。 他们找到了山洞,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有叶暖留下的记号,这表示他们两个是安全离开这里的。 两人琢磨出了山洞后查看地形,然后不停的推断各种路径,最可靠的逃生之路有三条,他们便开始每一条都去追寻一遍。 有两条路没有任何叶暖留下的踪迹,但是有其他人马的痕迹,恐怕是张相和陛下派出的人。 这村寨这边,元澂已经能走下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现在是跑不动,但是能走已经很觉得活下来真好。 走出屋子的元澂看见叶暖看着药壶里在熬的药,还帮忙大娘干活修屋顶。 这家的孩子小尧和邻居家几个孩子还在叶暖跟着,动不动就喊她跟他们一起玩。 “不愧是乡下人,她可真够适应的。”元澂自己嘟喃着。 叶暖见元澂都出来走动了,高兴的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然后跑他跟前:“没事了吧。” 这孩子看着她飞下来,一阵欢呼雀跃。 看着她满脸的笑容,骂她的话在嘴边没出来,元澂道:“没事了。” 叶暖道:“屋顶马上就补上了,等会就做饭。”然后转身一跃到屋顶上,然后又是小孩子们的一阵崇拜和欢呼。 叶暖转头警告他们:“我这是练了十几年,你们要爬上来跳下去。”然后指向元澂:“就会跟他一样,差点腿都废了。” 只是口头警告小孩子们不会当一回事,但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面前,他们就怕了。 他们记得元澂刚被背来时候快死的那样子,可吓人了。 孩子们这会怕了。 元澂那叫一个大无语,先走出了篱笆到外边瞧了瞧。 这个村寨不大,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大概就几户人家,他转头看了一眼叶暖,她必定是内力都恢复了。 他现在这会只是不能跑,但手臂也已经无碍,若是今天等不到石章和亦杨,明日他们便自己动身离开。 叶暖修好屋顶后就下来去做饭,和大娘有说有笑,小孩子们也是一直跟着她。 这个节气山上长了一些蘑菇可以熬汤,这山里没有什么面食,能吃的大多都是山里的野菜和打到的猎物。 蘑菇野菜汤和炒腊肉,孩子们闻到香味就很激动。 大娘平日做饭都很简单,这几日看着叶暖做菜竟是才知道蘑菇都可以有十几种做法。 菜做好了叶暖本想单独盛出给元澂送进屋,但却见他已经和小尧一起坐在院里木桌前。 把菜端了出去,叶暖小声问:“公子无妨吗?” 元澂道:“有什么问题?” 叶暖摇摇头,去把其他菜也端了出来。 第46章 你们排挤我! 吃过饭元澂出去溜达,叶暖收拾了碗筷。 这还真不是白溜达,让他等来了石章和亦杨两个人。 石章和亦杨自诩硬汉从来不哭,但是看到元澂的那一眼两个人冲上来抱住他,那哭叫一个稀里哗啦。 小尧和几个孩子在旁边笑话他们。 听见外面的动静,叶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们身上没钱,只有元澂玉佩上的三个珍珠,将还剩下的两颗珍珠留给了猎户大娘。 虽然他们是外来人但是大娘见她是一个好人。 他们离开了这里。 下山的路上怕元澂腿不方便,石章背着他下山。 元澂问叶暖:“怎么不把玉佩也留给他们?” 叶暖道:“世子糊涂了,那玉佩是进贡之物,有大内的刻印。没有当铺会收,若有人心怀不轨的话,恐反倒是害了他们。” 这几日让元澂最意外就是平日着实小看了叶暖,平日看着呆呆傻傻没有心眼,遇到事的时候她倒是真能扛事。 “没白跟着素雪那么多年,你这心眼也是不少。”元澂道。 叶暖道:“皆是小娘子教导有方。” 石章和亦杨问起了那天刺杀的事,元澂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下山之后亦杨放了烟,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很快陛下的人先找到了他们,乘上马迅速回到北苑。 一听到元澂没事已经赶回的消息,元瑨与慕容妘两人便到北苑外守着。 元澂在护送下回来,慕容妘看着面容憔悴满脸胡渣的元澂下马心里心疼杂交着喜悦不禁而泣,紧紧的抱住了元澂。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慕容妘这会忍不住的哭。 元澂安抚着她:“娘,我没事。” 元瑨劝慰着慕容妘先放开元澂,他们先回营帐。 让元澂先去陛下跟前磕个头,陛下见元澂回来也放心了。 一旁的荣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这些日子也是惴惴不安,要是元澂真出事了,那元瑨一定会大动干戈。到时候太子府和宣王府乱斗,简直让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元澂和荣王的关系不差,能看出他是真的关心自己,便走上前给他行礼:“王叔,我回来了。” 荣王也是直接抱住他,也是崩不住直接哭出来了:“我真的怕你死了。” 连着四个人都抱着他哭,元澂也开始习惯了。 反而自己安慰了一番荣王,之后向陛下行礼告退回自己的营帐。 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一会来冬莲就开始哭了,只是没敢抱着他哭。 虞若枫先是看了叶暖,确认她毫发无伤后才来拥抱元澂。 元澂算是看透他们虞家兄妹了,那丫头在他们心里比他都重要。 此番宣王府的危机便是过了,张相没能逼出元瑨使出底牌,查不了宣王府的暗卫和私兵。 而且元瑨和元澂此番都活了下来,张家算是一无所获。 出了事后陛下兴致全无,很快就启程回京。 回程的路上,慕容妘让初夏喊叶暖到她跟前来。 叶暖到了慕容妘的马车上。 虽知道叶暖功夫了得,但是慕容妘平日里并不在意一个丫头,此番救了元澂理应赏赐些什么。 慕容妘问:“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这话问叶暖让她迷茫的很,想要什么?除了一辈子待在素雪身边之外,她从来没有想要的东西。 叶暖摇了摇头:“婢子受殿下门下之恩,理应赴汤蹈火,王妃不必赏赐。” 原本想这孩子是不是以退为进要大的赏赐,但望着她清澈的眼神好像就是真的毫无所求。细细一琢磨,她毕竟是素雪身边的丫头,有什么珍宝财富没见过的? 这孩子恐怕是真没有什么想要的。 “赏罚分明才好,要不然往后宣王府里的人会怎么想殿下和世子呢。”慕容妘命初夏拿了几锭金子给她:“收下。” 这个赏赐能收,回绝了就是驳了王妃的面子,叶暖跪着双手接过:“多谢王妃。” 慕容妘见她收下便放心了。 叶暖抱着金子回到了元澂的马车。 元澂见这丫头回来了,打开车门问她:“母妃给你赏赐了吧。” 叶暖道:“是。” “要了什么?”元澂很好奇。 “王妃给了几锭金子。”叶暖道。 这回答直接让元澂拉下脸了:“我只值几锭金子吗?母妃肯定让你开口要了,你不要是吧?说你这个丫头傻没想到你还真的傻。乘机起码要个二十锭金子吧,几锭金子给你打发了!” 叶暖低下头,觉得这被骂得莫名其妙。 驾车的亦杨腾出一只手把车门给关上后隔绝了元澂:“世子你少说几句吧。” 元澂看着被关的车门感觉自己被排挤了,石章、亦杨、虞若枫、叶暖四个居然合伙排挤他。 他们在车厢之外谈笑风生,给他隔绝在车厢内,随即打开窗户:“你们一个个的,是要排挤本世子吗?” 虞若枫道:“世子你多想了,我们只是想你静养。”说着给他关上了窗户。 这就是被他们排挤了,元澂算是确定了。 四日后回到了盛京城。 宣王府车队往宣王府回,虞若枫和叶暖两人骑马离队回虞府。 知道他们今日回来,虞杞衡也特意从军中回来等着他们。 听到他们要府外时素雪便立即从园中出来,一见叶暖进了大门便紧紧抱住了她:“暖儿。” 叶暖轻抚的素雪的背:“我回家了,素雪。” 素雪连忙看她是否受了伤,见她毫发无伤便安心了:“太好了。”然后捧着她的道:“瘦了,快我们进去,李厨娘备了许多好吃的。” 说着素雪便拉着叶暖进堂。 素雪心系叶暖,伊玉姗便疼自己儿子若枫了。 一个一个劲给叶暖夹菜,一个给虞若枫盛,盯着他们两个吃饭。 虞若枫不禁一笑:“娘,当日我都没出上力,那日是暖儿在出力保护世子,顾着她便好。” 伊玉姗道:“没瞧见雪儿疼她呀,我都插不上手疼她了。” 也是,这素雪和叶暖两人之间是其他人是融不进去的。 虞杞衡道:“的确辛苦暖丫头了。” 伊玉姗道:“对了暖儿,这次立这么大功,宣王殿下赏赐什么了吗?” 以前叶暖还是奴籍,这赏赐肯定是不敢过问的,但是如今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宣王的部下,但如今的待遇也该不同了。 第47章 桃花酿 叶暖道:“王妃赏赐了五锭金子。”说着就掏了出来给大家看。 精明的伊玉姗整个人就不好了:“那是世子的命,就只值五锭金子呀!” 虞杞衡道:“这必定是只是王妃额外赏赐的,殿下那肯定另有赏赐,只是殿下繁忙一时没顾上也有的。” 若说这是王妃额外赏赐的,五锭金子也是合理了,但宣王若是日理万机忘了下次再想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伊玉姗嘱咐叶暖说:“你平日没什么花销,这每次的赏赐和月银你可得存着,到时候自己置办个宅子和产业,也能自给自足。” 叶暖道:“小娘子也这么说,一直让我存着呢。” 素雪笑道:“我都盯着呢,这么个傻丫头,我怎么会放心呢。” 哪有比素雪还精明能算的,伊玉姗也觉得自己瞎操心了。 估计叶暖的银子呀素雪都有打算,保不齐已经帮着她钱滚钱攒了不老少。 一起吃过了晚饭。 沐浴更衣洗漱之后素雪瞧着已经熟睡的叶暖,让芙花她们都出去,素雪熄灯也躺下。 见她睡的这么沉就知道离开盛京之后的每一天叶暖都是绷着一刻都不敢懈怠,心疼她这些日子一定累坏了。 素雪轻轻的抚过她额边的碎发,她总是那么拼命,这个傻丫头。 此番没受伤已是大幸。 次日一早叶暖醒了,好好睡了一觉全身舒畅,洗漱之后走出房门就开始忙忙碌碌。 芙花和怀蕊伺候素雪起身。 “暖儿去哪了?”素雪问。 芙花道:“暖儿在小厨房一早就在熬药膳粥。” 昨天叶暖从李厨娘那知道这段日子素雪都没好好吃饭,一早便开始为她备药膳粥。 素雪只需要叶暖在自己身边待着就行。 叶暖端着药膳和小菜进屋,好些日没好好用饭的素雪全部都吃完了。 见她这样叶暖也放心。 素雪牵过她的手:“辛苦了。” 叶暖道:“才不会。” 素雪道:“今日卉雅和梓缨来府上,我们做花糕吃如何?” 听有花糕吃叶暖就很高兴,连连点头:“桂花糕有吗? “当然有。”素雪捧着她的脸:“还想吃什么?” “桃花酿,上次做的桃花酿好好喝。”叶暖道。 那桃花酿是跟虞老太爷要的法子酿造的,酿造之后无论爹爹还是暖儿和兄长都喜欢。 素雪满脸笑容:“好,桃花酿。” 备下了大量鲜花和面粉,然后等到了伊卉雅和荀梓缨来了府上。 他们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 叶暖手劲大揉面,素雪在调馅,伊卉雅和荀梓缨将揉好的面和制好的馅揉搓在一起后用模子印出花样子。 这叶暖弄的满脸都是面粉,素雪笑着给她擦脸:“傻丫头,变成小花猫了。” 不在意的叶暖只是傻傻一笑,心里都在记挂着桂花糕什么时候开始蒸。 忙了一上午终于将所有的糕都蒸上了。 叶暖十分的期待。 素雪又开始忙着酿桃花酿,上回酿的还有存着没喝的,这一批酿出来过些日子再喝。 忙完后四人坐在园子里,传饭在园子的亭中吃。 “代萱郡主总归是太小题大做了,那日不该那样对沈家的小娘子。”伊卉雅说着前些日子因为代萱郡主生日,淳王妃在淳王府里设宴,邀请了各家的小娘子们。 因为这些日子叶暖不在,这素雪都没好脸色,这代萱一瞧她就气。 代萱挑衅了素雪,自己没得好处又被摆了一道,要搬出自己郡主的身份闹起来的时候她身边的沈家小娘子来劝她以和为贵。 那日代萱的生日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对付不过素雪竟然把气撒在了身边人,打了沈小娘子一巴掌。 这事传到了淳王妃那,淳王妃急忙赶到园子里来让人安抚了沈小娘子,但是那生日宴着实的不欢而散的。 叶暖听完是一脸的糊涂:“代萱郡主不是一向和素雪不和,为何要下帖子请呢?” “帖子是淳王妃下的。”伊卉雅道:“宣王妃设宴每每都有邀请代萱郡主,淳王妃不给雪姐姐下帖子的话,宣王妃颜面往哪里放?” 况且之前的元澂弱冠礼和花宴时,宣王妃设宴时大家好歹面上都能过得去,怎么知道这一回就闹的这么大了。 叶暖看向素雪担忧道:“郡主怎么挑衅了?” 素雪只是淡淡一笑:“畜生说的话我早忘了。” 能让素雪说这样话来,这代萱一定说了很过分的话。 “说了什么?”叶暖看向伊卉雅。 伊卉雅看着素雪脸色,抿嘴思量了一番后道:“代萱郡主有一句,虞家活该断了香火。” 这虞杞衡不是老太爷亲生,是从旁支选出来的子嗣,这事不是秘密。但是虞家之所以人丁凋零的缘故,也是每一代子弟都奔赴沙场,死在战场上的呀。 叶暖听到这话也恼了:“没有当年虞家军和各府士兵将领对抗外敌的话,哪有她舒心日子可以过。” 素雪夹鸡腿放在她的碗中:“在意她做什么,这个烧鸡可香了,再不吃就凉了。” 这荀家也是世代都是兵,从高祖一代就是世袭的军籍,祖父和父亲都苦守边境。如今虽说父亲是大将军了,兄长也步步高升。但是她从小就听父亲说战场的故事,所以她知道边境的苦寒。 那些守着每一寸疆土的士兵,也是别人的儿子或者父亲。 虽然那日荀梓缨不在,今日一听也很恼:“郡主身份高贵,但这心却脏的很。” 这是在场三人听她能说出骂人的话,都很惊奇。 伊卉雅摸着荀梓缨的小脑袋:“梓缨妹妹也是长大了。” 之前还不懂为什么素雪看不上代萱郡主,这下明白是为何了。 在荀梓缨心里这代萱郡主妥妥就是一坏人了。 用过饭后四人赶回了小厨房,这糕点都出炉了,接着就是放凉。 桂花糕太香了,就算刚吃饱饭这叶暖也还能再吃两块桂花糕。 见叶暖高兴的样子素雪心里也高兴。 午后她们在园子将剩下的花留着做胭脂。 伊卉雅拿出独门秘方,带着丫鬟们便开始制胭脂。 其他三个人都还不知道这胭脂都是怎么做出来的都是一脸新奇,听着伊卉雅吩咐什么她们便就做什么。 第48章 花烛萤 这一日忙忙碌碌的,制了花糕,又做了胭脂。 午后的她们便慵懒的坐在茶室里,看着外头太阳照在园子里景致,喝着茶吃着糕点,说说笑笑。 叶暖喝了桃花酿有些微醺,窝在角落里就睡着了。 素雪看着她因微醺而粉嫩嫩的脸,不禁轻轻的一捏,然后找了个毯子给她盖上:“我的傻丫头。” 伊卉雅翻开着棋谱,觉得深奥有趣或是难解时都和素雪一起谈论,尝了几口桃花酿后兴致起来又弹了首曲子。 见今日明媚,而且姐姐们都在,荀梓缨这一刻觉得能活到现在真是没白活。 她开始作画想把心中的她们都描绘下来,想把一刻永远的珍藏住。 此时和着伊卉雅的琴声,素雪唱道:“ 暮花簌簌春景明,跫音独步影,落泥泞,倦倦闻有莺燕鸣; 琼台深深绿瓦青,俯首舞轻翎,花烛荧,怅怅犹念飞鹤亭。” 沉浸在曲中的荀梓缨在曲终时才恍过神:“真好听的,这词也好。” 伊卉雅道:“前日翻开曲谱见这曲子,只是寻不着原曲的词,又委托了雪姐姐填词。” “’俯首舞轻翎,花烛萤。‘漫天可见的萤火,那可多美呀。”荀梓缨道。 伊玉姗来给她们送来鲜果,见她们这般高兴便也不打扰,把鲜果交给芙花便走了。 “雪儿好几日都没这么开心。”伊玉姗想起前些天每日冷脸的素雪,现下暖丫头一回来她便好了。 鞠姑姑道:“婢子还记得暖儿刚到虞家的时候,小娘子第一次见她便喜欢,有了暖儿之后这小娘子才像个小女孩。” 这素雪就是太聪明,人其实不能太聪明,那不是好事。 知道的太多反而越沉重,这素雪就是懂事太早思虑的多。她的病根子便是忧思过度的缘故,心里太有主意,太多的打算。 这回素雪设计算计了张家,不过只是动张家一些产业,伊玉姗觉得素雪必定还有筹谋。 五月过了,离六月初五的婚期只剩下了二十几日。 伊玉姗明白这素雪是希望出嫁之前能在手里多攒些本钱,这慕容妘是什么人这伊玉姗心里太清楚了。 虽然看着慕容妘平日里和善像个菩萨,但是自小一起长大伊玉姗实则明白她倒是菩萨还是罗刹。能成为王妃,能生下嫡子。这宣王的女人不少,但是她能牢牢掌权的理由可不是因为生了儿子。 “王府宫门的路难走,幸而暖儿在她身边。”伊玉姗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叶暖时候还特别嫌弃的,现在每一日都觉得这段缘分真好,这暖儿或许就是上天赐给素雪的。 鞠姑姑道:“进了王府后小娘子想处处不被掣肘的话,现在自当就要打算的。” 伊玉姗心里粗略一算现下素雪名下的庄园和其他产业有多少,这慕容妘不会让素雪管家的,这素雪这手里要是没有点底气那就会在宣王府处于下风。 虽说备的嫁妆不少,但也要看看婆家是什么地方。 出入宫闱王府上上下下的打点,逢年过节的送礼回礼,加家宴宫宴撑体面的衣裳首饰。处处都是要动用银子的地方,若是只靠每月的月例银子塞个牙缝都不够。 收了新的庄园和酒楼,赵管家忙的抽不开身,素雪便请虞若枫出面打理。 但这虞若枫从来不管账,两眼一抹黑的。 素雪细想后只得让叶暖装成小厮跟着虞若枫一起出门,教了半年的算账也该试试这丫头了。 换上衣服的叶暖怕自己做不好,心里十分的惶恐,素雪道:“按照平日我说的做便好,这些家当很重要,进王府前都要打理妥当。” 知道轻重,叶暖点了点头。 两人骑马出门,行了一日先到外头新收进来的庄园看看。 这两个人都习武之人,管事的一看两个人腰间的剑就犯怂。都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这会别提多殷勤。 所有管事和能说上话的都站在屋内,叶暖开始查账,虞若枫在旁摆着冷脸恐吓他们。 “春秋两季的租子都能收上来便好,不能按时收不上来若有缘故也罢,若是妄图浑水摸鱼。”叶暖话锋一变,从随和变得凌厉:“我家主子脾气好,但我不是。” 说着手中的飞镖咻!咻!几声划过他们的耳边,几根头发掉落下来。 他们直接吓得腿软,怎么感觉他们是从狼窝进了虎穴呀。 叶暖取出一卷画卷挂在了墙上道:“我家主子说,知这片地开垦不易,故而特意设下奖赏。谁家的地能达成上面的要求,便可以按照上头逐层递增减免租子。” 恩威并施才能让人又怕又敬。 被吓唬的不行众人中有识字的仔细一瞧上面写了什么后便欢喜了。 这虞若枫恐其他人不识字不懂其中的意思,便将素雪的意思以他们能听懂的方式阐述了一遍。 其中还有不大懂的虞若枫也不厌其烦的反复说清。 除了这些管事之外,叶暖和虞若枫也让他们在外头召集了所有的农户,皆都传达了一遍只怕有人不知。 这是新收的庄园故而要多费些心。 另外一些园子都素雪在经营下井井有条,只要按时派人查看便好。 他们这趟便将其他园子都瞧了一遍。 这些园子里其实有一半原本该是虞若枫的,走了两日这虞若枫觉得幸得这家里有素雪。也还好一早就把自己那份也都全给了她,要不然管这些事他哪里能行。 这一路叶暖全部按照素雪说的一步步安排妥当,最后他们返回城中,还有酒楼要处置。 虞家的产业里涉及粮食、茶叶、丝绸、瓷器,但是并没有酒楼,所以这也是素雪第一次涉及酒楼这类的产业。 此番收了张家在盛京北城和南城的酒楼各一家,规模都不小。 这酒楼产业就要比庄园来说要复杂些,涉及各城区下面的一些三教九流。 原本管这两家酒楼的是施淳平,他的姐姐嫁给了张相之子张现,张现将这两家酒楼交给他打理。 没想到如今这两家酒楼都给搭进去了,这施淳平急着卖了酒楼补窟窿,之后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留下两家的掌柜和小厮都是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一些人还苦守这里。 之前这酒楼是张相府在背后无人敢惹,但此时无论是什么三教九流都敢来打秋风。 这叶暖和虞若枫一来就是先动手处理了那些杂碎,之后叶暖按照素雪安排的,能留下的伙计要么忠心可堪用,要么就是生活艰难要图这个生计。故而把还剩下的伙计全部留下,而掌柜这个位子让虞若枫先当下。 只是赶走了那些人没用,叶暖直接杀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一顿乱揍,直接让南城区和北城区大大小小的帮派全部打服。 这些人就是武力至上,所以比不伤他们性命打服他们更管用的。 按照素雪说的,她觉得做生意不该有永远的敌人,而是需要共利的盟友。 这官家事虞若枫不大懂,江湖事那他就太懂了。 被打服的南城区和北城区的小帮派,虞若枫提议让他们整合起来,他们老是被张家做靠山的帮派打压,所以才来欺负这两家酒楼。 那为何他们不整合起来去对抗那大帮派? 虞若枫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通,这鸡血打的让他们整个心都燃烧起来了,要推虞若枫当新帮主。 眼见这就场面失控了,虞若枫就将帮主之位给了叶暖,毕竟是她打出来的。 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的变成这样,叶暖恍恍惚惚的就成了一个新帮派的帮主,这个新帮派虞若枫还取了一个名叫——皓月楼。 第49章 外室 北城区他们的寨子换上了新牌匾,虽然是很草率的临时写上。 虞若枫将自己身上的银子全部先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安排正经修起来一个皓月楼,然后做一个牌匾挂上。 这酒楼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了,不单单是不再有人闹事,还有人保护了。 至于酒楼里的事情,他们不懂经营,而素雪也只是吩咐让他们察看一下酒楼的经营状况之后回去告知她便好。 叶暖就拿上了两家酒楼全部的账本就回去了。 回了虞府之后,叶暖到素雪跟前回禀这几天的事情。 这会在素雪屋内,听着虞若枫和叶暖两个人将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到他们整合了帮派还成立了一个新门派就笑的不行。 他们一通乱来虽然不在素雪的预料之内,但也觉得并不是没有好处的事。 素雪道:“虽然兄长这波看着胡闹,但是误打误撞真的有道理。” 昨天整的太大,虞若枫还担心回来一定被素雪骂,没想到没被她骂就安心了。 “那就好。”虞若枫松了一口气。 素雪道:“只是这事既然是兄长起的头,那兄长就该负责起来。” 虞若枫问:“我该做什么?” 素雪道:“兄长去起草一个皓月楼这个新帮派要递交给官府的文书,要尽快递交给官府。” 差点忘了这茬,虞若枫连连点头。 “正好暖儿的五锭金子这会能用上。”素雪对叶暖道:“建皓月楼便用这五锭金子,帮主听着俗气,往后这暖儿便是皓月楼楼主。” 这皓月楼建起之后,将门派里面的人都整合管制一番,立新的规矩。之后所有的虞家产业便可以由皓月楼的势力保护,还可以对抗依靠着张府的市井势力。 没想到是素雪那么快的做出反应,并且让他们两个人去安排。 至于酒楼上面的安排,虞若枫自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但是这名义上的老板还需要他来当着。素雪另外派了跟着老管家多年,在布庄里当掌柜的徒弟伍展舟去酒楼当掌柜管事。 酒楼的生意在伍展舟的经营之下步入正轨,原本就是生意好的酒楼,只是之前经营不善亏损太多。 如今人手不够就是招了更多的人手,这伍展舟要按照素雪定下的谋略,估摸只要半年便可还清之前所有的债款并且盈利。 虞若枫和叶暖这天到酒楼来看,已经和十天前大不相同。 黄昏之后就特别热闹,楼下有隔了屏风以口技惹人关注的卖艺人,楼上也有唱小曲的江湖艺人。下面有市井小民,楼上有达官贵客。 虞若枫带着叶暖往楼上雅座走,在楼上坐在能观酒楼全景的位置。 这时听到了隔壁一桌子人的闲话。 “这施淳平人去哪里了?”青衣男子问。 橘衣男子道:“这酒楼都输出去了,肯定找她姐姐去求着兜着。” 另有知道较多的蓝衣男子道:“这张现外头养了一个外室,他姐姐若不是生了一个儿子,早失宠了。这张现不着家,施氏说不上话这次恐是保不住这个弟弟了。” 青衣男子听了小声问:“外室?什么外室?” 蓝衣男子看了看四周后小声的说:“我兄长陪着张现去过江南猎艳,说有个牡丹楼里有个绝代佳人。张现前几年将其贱籍调至盛京,把人养在外头呢。” “欸~”橘衣男子道:“既然还是贱籍如何又能当外室,那算哪门子外室!” 青衣男子道:“的确是如此,没名没份的,只是张现尚且宠爱着罢了。” 这时一听这话让叶暖觉得五雷轰顶,牡丹楼、张现、绝色佳人。 这会叶暖才惊觉想起,那个时候庇护碧柔的贵人张公子,难道是张现,是张相之子? 当时年纪太小,她不记得张公子的名字了。 但是如果张现就是当时的贵人,那他们现在口中说张现在外养的外室是不是碧柔? 此时叶暖心中五味杂陈,她十分想知道碧柔的处境如何。 虞若枫见叶暖神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 现下虞家事多,叶暖不能顾上自己的事,只能摇了摇头:“没事。” 在六月初五之前,按照钦天监选定的日子行了素雪册封为世子妃的册封礼。 入宫行了册封礼之后便是回府待嫁。 在素雪出嫁前,这虞若枫和叶暖在外奔波,已经将素雪名下所有的庄园或是其他产业田契地契屋契皆已备妥。 伊玉姗这边的嫁妆也都备齐装箱。 宣王府和虞府皆是张灯结彩,上上下下皆是一派喜乐之气。 从北苑回来之后这元澂就从国子监结业,授职进了御史台任了一个监察御史。 刚进御史台的元澂就是一个被众人供起来的摆设,又或者说是一个被排挤的花瓶。 现下御史大夫一职空置,这御史中丞是淳王府一派人,其他的御史七成都是太子一派。 所以元澂到御史台要争得一席之地,只是他现下有些孤木难支。他们表面供奉,实则将他排挤在权力之外,每日不过处理一些毫不重要的文公给他打发时间。 元澂就算是每日来了打瞌睡到点回府都不影响任何事,反而还能让御史台那些人高兴的要命。 这会元澂就在心里盘算了,这样可不行。 只是当下还有婚事要办,而且他们都在御史台根基已久,不是一时半刻他就可以动的,只能先这样凑合的待在御史台。 既然御史台的日子无聊,那元澂便把心思放在外头的部署里。 日子很快到了大婚前夜时。 慕容妘喊来元澂来说话,有些嘱咐不得不说。 “母妃万福。”元澂行礼问安。 屏退了所有人,慕容妘让元澂到跟前来道:“明日就成婚了,没想到就这么到这一日了。” 开头这样就大不妙了,元澂道:“娘你有话直说便是。” 慕容妘道:“你手下的产业要让可信的人打理,可不能交给旁人。” 这话意思就是素雪是个旁人呗,元澂头有点大:“素雪有能耐的,可以管好这些。” 慕容妘道:“糊涂,就是她能耐,所以你可不能她一进门就把什么都交代出去了。而且,房里人也好,纳侧室也好,可不得独宠。” “枕边人都不能信了,还能信谁呀。”元澂道。 慕容妘道:“信自然要信,只是说不能全信。” 元澂道:“娘,如今所有事都是你在管,难道有素雪给你分忧不好吗?” “太聪明了就不好。”慕容妘道:“只是我们需要虞家,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两个你父亲侧室所生的弟弟。” 元澂道:“娘,我已是世子。” 这话听着都差点笑出声了,慕容妘道:“如果长子嫡出你觉得安稳了,那现在局面会如此吗?各府在争的是什么?” 前面的皇子都是夭折或是早逝,这太子现在是长子也是嫡子,但是不还是位子坐的不稳。 元澂知道慕容妘的顾虑:“娘放心,我不会让人再夺走任何娘的东西。” 一步步走来,身边人的背叛,母族的败落,再到慕容妘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当时那孩子都十岁了,却被人所害。 连枕边的丈夫都对她有算计,她只剩下这个儿子。 就说那北苑之事,元瑨居然真就舍得让元澂冒着生命危险去搏一搏,他倒是有三个儿子,他是舍得。可曾想她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凭什么?就凭他觉得元澂不能没有任何牺牲就继承他的王位吗? 要历练一番难道就真要用他的命去拼吗? 苦心经营多年积攒的一切和自己的儿子,她绝对不能再失去什么。为了保住儿子和她的苦心经营,她就算化身罗刹也心甘情愿。 第50章 大婚 虞府这一头,在待嫁的前一晚。 虞杞衡与伊玉姗陪着素雪说了很久的话,不断嘱咐她事事小心。 “王妃定对你有所提防,不可大意。”就算知道素雪心中什么都明白,但伊玉姗不由的还是会反复的嘱咐。 虞杞衡道:“北苑之事令世子涉险,王妃对殿下恐有嫌隙,这最当要注意。” 王府内是什么局势,素雪心中明白。 “我定万分小心,爹娘放心。”素雪道。 伊玉姗心中不舍:“幸而世子真心待你,就算不能偏向你,也会护你周全。” 素雪道:“孝义为先,正如我心中爹娘分量比世子重,自然世子心中也会以王妃为先,而非是我。” 这王妃是什么处境,如何保护世子一路走来,素雪既然清楚就不会期待让元澂护着自己。 真正会护自己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只有叶暖而已。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她心中无所畏惧。 倚着柱子而站的虞若枫看着一幕,觉得这哪像是出嫁,而是进虎穴狼巢的壮烈。 婚姻之事对于王族世家而言是手段,是工具。 对于虞家和素雪而言,选择元澂是所有的权衡利弊之下后的最好选择。 虞若枫的心里不担心素雪,因为他知道她心中的谋略与志向,素雪理应是那九天翱翔的凤。 只是叶暖,他放心不下的担忧的,是她。 那是震动了半个盛京城的盛大婚事,宣王世子迎娶虞家之女的阵仗浩大。百姓只见那陪嫁的箱子连绵着望不着头,这虞家作为士族之首十分张扬着财力。 这不单单是脸面,也是博弈,代表着虞家势力与宣王府的相辅相成,嫁女不是攀附而是门当户对。 宣王也明白虞家的意思,这笔联姻就表示以虞家代表盛京城士族势力都向宣王府靠拢。 以规制内最高规格,元澂迎娶了素雪。 当一朵雕花就值一锭金子的花轿进了宣王府,元澂亲自扶着素雪下轿。 掩扇出轿的素雪以余光确认在自己身边的叶暖。 叶暖微微一笑,表示她在。 典礼繁琐,前后四个时辰。 当素雪到了新房内时已是疲惫的神色倦态。 但是这才哪到哪,这一屋子的嬷嬷侍女让素雪只得提起精神。 等到元澂进屋,还有合卺礼要行,反反复复的吉祥话,繁琐不已的礼仪。 叶暖原本以为今日不过就是嫁个人,但没有想到一路下来,她觉得已经过了一年一般。 今日元澂只觉得素雪很美,却扇之时一看见她便觉得高兴了。 “傻笑什么。”素雪此时已经累到一张冷脸。 等到嬷嬷们都走了,侍女们服侍着素雪和元澂分别沐浴更衣。 浸入浴桶的那一刻素雪才觉得自己活了,牵着叶暖的手道:“这会给你饿坏了吧。” 叶暖这会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她已经要前胸贴后背了。 见她这样就知道是饿坏了,让素雪心疼的紧:“先去吃饭如何,不用顾着这边了。” 叶暖摇头,在素雪入寝之前她不会走:“不好。” 只得先起身更衣,素雪入寝屋内。 元澂摆了摆手让侍女们退下,只剩下冬莲与叶暖两人候命。 素雪拿了一块小糕点先给叶暖吃。 一口就能吃下的小块糕点,叶暖吃到东西很高兴。 见此元澂直接将一盘子的糕点直接放到叶暖手上:“饿坏了是吧。” 叶暖捧着糕点就欢喜,屈膝施礼:“谢世子。” 冬莲将帐子内寝的帐子放下,熄了已经现下用上不上的烛火,回到元澂身边看见他对素雪的婢女都十分亲厚。 素雪一脸疼爱的看着叶暖:“好吃吗?” 叶暖点头:“好吃的。” 素雪一笑:“累坏你了。” 叶暖摇头:“不累,只是饿罢了。” 元澂道:“等会你先去外头的厨房,亦杨和石章他们给留下了你热饭热菜。” 一听这话就让叶暖高兴的不行:“好。” 素雪看向元澂,他倒是真对叶暖好了不少,这也让她放心了。 时辰已经晚了这会元澂让叶暖和冬莲也都退下。 等她们也都走了,素雪直接便躺下了。 元澂凑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她,素雪直接推开:“我累坏了。” “可这是洞房花烛夜。”元澂不满。 素雪道:“世子是练武之人不累,但也该体恤妾身才是。” 元澂只能作罢:“我什么不做,只是抱着可否?” 是真的没精力和他计较,素雪沉沉睡下。 冬莲安排人手轮流在屋外守夜,见叶暖已经不见,心中不免觉得这个丫头是不是太得主子恩宠了些。 而且她总觉这个叶暖,在哪里见过一般。 叶暖这时已经跑到了厨房,亦杨和石章就在等着她。 这饭菜还在锅里热着,见她来了两人把饭菜都端了出来,九菜一汤这一桌是元澂特意让厨子留给他们三人的。 看着一桌子吃的叶暖扬起的嘴角已经都下不来了。 “哇~”叶暖十分高兴,拿起筷子,开吃! 亦杨也很高兴:“往后我们三个都在府里了。” 石章这时突然想起在玉里关的时候,那个时候都没有想到今日能有这样的日子。 “生死经历了那么多次,能活下来,还有这样的日子真好呀。”石章道。 亦杨道:“世子殿下成婚了,这路我们才刚刚开始走了第一步而已。” “不知崔侍卫现在在何处。”叶暖很是挂怀崔侍卫。 石章道:“崔侍卫前段日子还传消息给了司徒先生,如今正查浮图阁之事。” 一提浮图阁就让亦杨上火:“迟早灭了他们报这次的仇。” 叶暖道:“我们也要更努力的练功了!” 这话倒是,他们还无力能杀宗师境的高手。 亦杨道:“但叶暖你可千万不要心急,这杀剑第八层到第九层格外凶险,可要万分小心。” 别看好像只是一层的区别,这杀剑剑法以及一整套功法,每一层到另外一层都是翻倍增加的功力,同时也是翻倍的凶险。 之所以他们都练不成就是便是每次进一重功力之时,只要有半分差错都会让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意思就是无论从哪一层练到哪一层,只要失败了就是内力全失要从头开始。 而且内力全是从头开始还是最轻的,最可怕的情况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全废。 第51章 第一等的待遇 在宣王的后院中,除了宣王妃慕容妘之外,有两名侧妃,一位常侧妃育有宣王第三子元沚,另外一位季侧妃育有第五子元湳。 另有还有几位侍妾,但并无所出或者子嗣夭折。 故而元瑨膝下先有三子为次子元澂、第三子元沚、第五子元湳。 至于长子与第四子皆夭折。 其中次子元澂为世子,现下住在东边的泰安园。 而元澂如今有世子妃虞素雪之外,亦有两个侍妾,付氏与江氏二位。 今日是虞素雪进门的第一日。 叶暖依旧是天未亮便起了,先摸清了安泰园的格局。 元澂住在安福堂,素雪住在粹宁堂,一前一后隔的不远。 但昨日大婚所以素雪与元澂都在安福堂,第一日叶暖只能先摸清格局之后等冬莲安排服侍他们起身。 冬莲醒的很早,推门出去时见叶暖已经在院子里。 “跟我来吧。”冬莲道。 叶暖随即便跟着去,冬莲一面走一面说这府上的规矩。 冬莲安排着侍女们在屋外候命。 叶暖也按照冬莲说的带着芙花、怀蕊等人候命。 屋内听见摇铃声,是元澂与素雪起身了。 冬莲便带着众人进屋。 进屋后侍女们先在外间帘帐外候命,冬莲与叶暖先入内室。 素雪见了叶暖便欢喜,伸手牵住她:“暖儿。” 叶暖道:“我在。” “让她们进来吧。”素雪道。 随即侍女们进来服侍世子与世子妃洗漱。 叶暖递来漱水,素雪拦道:“让芙花她们伺候就好。” 元澂也道:“暖丫头,没让你干这些,待着就行。” 这素雪自然会这么说,但是叶暖没想到元澂也会这么说…… 素雪看着叶暖呆呆的样子满眼都是疼爱:“不适应世子突然这般是吧。” 叶暖猛猛点头:“嗯嗯。” “难道我一直很狭隘吗?”元澂问。 素雪微微一笑:“难道不是吗?” 元澂道:“就算是吧。” 冬莲心中不明,为何平日从来不正眼看奴婢们的世子,居然会对叶暖这个丫头如此宽厚。 今日要先去拜见宣王与宣王妃,故而两人必须赶紧着些。 更衣之后两人便出了门。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今日阳光明媚让人心情十分舒畅。 除了冬莲带领元澂身边的侍女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内侍太监张内侍——张徇,他为园中总管。 平日跟随在元澂身边出入府中与宫廷的都是张徇。 张徇亦是自小就跟着元澂,待他同亦杨与石章是一样的。 元澂对他道:“那就是暖丫头,暖丫头这是张内侍。” 叶暖向张徇以颔首礼:“张内侍。” 张徇回礼:“叶护卫。” 这会元澂突然想起一事,先把叶暖从素雪身边拉过来,然后到一旁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牌,压低声音道:“可让你自由出入王府,以便行事。” 叶暖收起玉牌。 之后元澂便同素雪出了园子到王府的正院给元瑨与慕容妘问安。 新妇入门,给公婆敬茶。 元瑨和慕容妘喝了媳妇茶。 随后让素雪向两位侧妃施礼但无需敬茶。 敬茶问安之后元瑨便忙着入宫办事,慕容妘亦有诸多府中事务要处置,两位侧妃也都回了自己院中。 元澂同素雪回了安泰园,要让素雪去瞧瞧她往后要住的粹宁堂。 “往后你在虞府如何,在这也如何。”元瑨带着她瞧了瞧院落,然后走进正堂瞧了瞧内寝,之后是书房、茶室、小厨房。 所有的安排都尽量趋近虞府,这都是为了素雪不必改任何习惯,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暖儿的住处呢?”素雪问。 元瑨知她会问,是在后堂单独起了间屋子给叶暖住,这给叶暖的都是与石章、亦杨相同的待遇。 素雪瞧了瞧,算得上满意,有不足之处到时候另外添上。 “算得可以。”素雪道。 元瑨道:“因叶暖既是护卫又是你侍女,作为护卫的俸禄和作为侍女的例银都不会少。” 这听上去让素雪倒是觉得可以,只是又细究:“俸禄和例银可都有三六九等的。” “放心,她自然都是拿第一等的。”元瑨道:“这府上除了父王母妃和你我之外,没人可以使唤她,雪儿你安心吧。” 素雪点了点头:“这倒是可以。” 元瑨明白这素雪担心什么,叶暖这丫头只有身上有任务的时候才有脑子,平日都太过老实呆呆的,恐她被人欺负去了。 虽然叶暖直接就能一掌把人的天灵盖打碎,但是架不住素雪疼她。 “你满意就好。”元澂道。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问:“如何?” 只要能在素雪身边待着,怎么样都好,叶暖笑着:“很好的。” 这个傻丫头呀,素雪道:“记住世子说的,除了殿下和王妃、世子和我,这个府里其他人吩咐你什么都可以拒绝,可以不做,明白吗?” 叶暖点了点头:“明白。” 素雪捧着她的脸,复又再问:“真的明白?” “懂。”叶暖肯定道。 元瑨嘱咐道:“平日园子后头的竹园,非我之命不会有人踏入,你可以在那练功。” 能有一个练功的地方这让叶暖特别高兴,叶暖施礼:“多谢世子。” 见叶暖能被厚待,也让素雪没了后顾之忧。 元澂见素雪这会的笑容是她真的觉得高兴的样子,他希望在做到的范围能让她觉得欢喜。 素雪看向元澂:“谢谢你能为暖儿安排。” 元澂道:“是同石章和亦杨一样的待遇,她应得的。” 这粹宁堂的安排素雪都觉得不错,剩下的她都会自己来处置。 元澂陪着素雪用了早饭,之后便更衣出门去御史台。 素雪便开始整顿粹宁堂内的事务。 这会叶暖在熟悉小厨房,看缺了什么便让人去添置,要给素雪备药膳汤了。 侍妾江氏和付氏来给素雪问安。 “妾身江凝霜问世子妃安。”江凝霜施礼。 “妾身付念云问世子妃安。”付念云施礼。 素雪拂手道:“免了,坐。” 两人入座,怀蕊带着侍女奉茶。 芙花取出两份礼物奉给两位侍妾。 两人起身谢礼:“多谢世子妃。” 打开了小锦盒,里头是成色上佳的玉镯与一对耳坠。 “往后侍奉世子,还望是同心同德。”素雪道:“世子有多少女人我眼里都容得下,但却是容不得沙子。” 意思是只要她们两个人只去想着如何侍奉世子,不要乱打什么主意到她头上,那她便都能容得下。 两人恭敬道:“谨记世子妃教诲。” 第52章 拘谨? 问过安后两位侍妾便退下了。 素雪让芙花带两个侍女拿着礼物去给宣王的常侧妃与季侧妃送去,之所以她自己不去是因为慕容妘对侧妃侍妾心里皆不喜。素雪是慕容妘的儿媳妇,若是亲自送去会让慕容妘觉得折了她的颜面。 王府上上下下需要打点之处皆由理清后打点妥当,半日便过去了 给侧妃和侍妾送完礼的芙花带着侍女这时回来,怀蕊便带人去传饭。 芙花回来时见遇见那冬莲,这个冬莲着实让她觉得不舒服,明明都是侍女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冬莲怎么说话时有股当自己主子的语气。 “娘子……”芙花在素雪身边低声道:“那冬莲如何说?” 素雪道:“她在世子跟前侍奉,又不在我跟前侍奉,管她作甚。” “对我们说话时她像半个主子。”芙花道。 “她是世子的房里人,自然她觉得和其他侍女不一样。”素雪道。 芙花道:“那又如何,她连个侍妾名分都没争到。” 素雪道:“她说话不客气,你们不必对她客气,你和怀蕊是我的贴身侍女,谨记。” 听到这话就让芙花有底气了:“是,娘子。” 传了饭,怀蕊与侍女布菜,叶暖也端着药膳汤进来。 素雪拉着叶暖一起吃饭:“和在虞府一样,我们一桌子吃饭。” 叶暖点头坐着。 素雪道:“吃完饭我陪你去竹林那看看。” 就算元澂安排好了,这素雪也要自己去瞧瞧才放心的。 用过饭后便让怀蕊和芙花都不必跟着,来的第一日尚有许多未安顿妥当之处,让她们先忙自个的事。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便往竹林去。 那竹林的确清幽的很,里面有一处小筑,元澂夏日时喜欢呆在这里念书练功。 叶暖试试在此处练剑如何,素雪便在小筑间走走。 此地十分清雅幽静很适合叶暖练武,除了天冷的时候她也可以在这里抚琴念书陪着她。 “暖儿,觉得如何?”素雪问。 叶暖收了木剑道:“此地很好。” 素雪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喜欢便好。” 叶暖道:“素雪喜欢要紧。” 素雪微微一笑:“在这个府里,腰板一定要直起来,这里以后就是我们新家了。” 有素雪的地方便是叶暖的家,叶暖道:“有你在,在哪里都可以。” 这素雪亦是如此呀,家并非是砖瓦和大宅,而是有没有叶暖。 没有叶暖的地方,纵使是金碧辉煌,那也不是家。 素雪道:“你是宣王的门下又是世子的护卫,王妃是宅子的女主人,你恭敬他们是理所应当。但是其他人不重要,不用听也不用在乎,不许被人欺负。” 叶暖点头:“嗯,我会记得。” 素雪微笑:“明日你再练剑,今天头一天来,我们四处走走。” “嗯。”叶暖点着头陪着素雪将今日王府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素雪见叶暖已经对王府格局熟悉便放心了:“原来你已记清了王府各处的位置。” 叶暖道:“今日早起粗略在房顶上都走了一遍。” 素雪道:“若是宣王和世子没事吩咐你,你就只有陪着我和练武两件事做。入宗师境是要紧事,你要放第一位。” 叶暖道:“会好好练的。” 素雪道:“山外有山,武学之道亦是学无止境。你想保护我,但也要先保住自身,别傻傻的只保护别人搞得自己受伤。” “我上次自己没受伤,只是世子受伤了。”叶暖道。 素雪表示称赞:“所以你在北苑做的很好,没有受伤,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世子。” 两人甚是欢喜的回到粹宁堂,这时已是黄昏。 平日从御史台出来后元澂就出去瞎晃或者钓鱼,现在是立马回家。 因为要陪着素雪一起用晚饭。 冬莲见他回来,立即上前服侍更衣。 “世子今日回来的早。”冬莲道。 元澂见她们动作慢,自己扯下腰带:“世子妃那要传饭了,快些。” 原来他是为了要同世子妃一起吃饭才回来得早,冬莲垂目。 更衣之后便急急忙往粹宁堂去,冬莲带着侍女跟随在后。 这会粹宁堂已经开始传饭,侍女们端着饭菜进了堂中,芙花与怀蕊布菜,外边的侍女通传世子来了。 素雪出来相迎:“世子。” 元澂立即道:“我可赶上了?” 素雪一笑道:“世子赶回来吃饭的?” “当然要和你一起吃饭。”元澂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往内堂坐下。 素雪牵过在自己身边的叶暖:“他来了也一样,暖儿坐。” 见叶暖迟疑,元澂看向她道:“之前一起烤鱼烤肉不都一起吃,这会你给我规矩上了,坐。” 听元澂这般说了叶暖方才坐下。 世子竟然让一个侍女同席而坐,着实让冬莲一惊:“世子,这般不合规矩。” “她不是奴婢也不仅仅是侍女。”看着一桌子菜,元澂就知道一半都是叶暖爱吃的,对素雪道:“往后我都来一起吃饭,若不来会让张徇提前来说,桌子上也要有我喜欢的菜。” 看他这斤斤计较的样子素雪一笑:“明白了。” 元澂见叶暖这丫头居然开始拘谨起来,直接夹了一个鸡腿放进她碗里:“行了,你还拘谨上了。” 这丫头之前在山洞扒他衣服的时候可是利索的很,遇难那段日子不都是天天一张床睡觉一桌子吃饭,她这会重新拘谨起来是不是太晚了。 素雪摸了摸叶暖的脑袋:“若是让你这般拘谨,我明日便不让世子来了。” 一听这话世子立即一个带着杀气的眼神朝着叶暖去。 叶暖立即开怀吃饭。 冬莲着实不明白,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让世子另眼相待。 跟随世子多年不见他将目光流连在除了素雪之外的女子身上,也不曾见他会正眼相待其他女子,更何况是奴婢。 就算她能陪床,也不过是因为王妃首肯后让他留在屋中消遣,用来一时的慰籍。 确实和那些侍女们窃窃私语的一样,她连个侍妾都不是。 但是为何会待这个叶暖不一样? 不是奴婢?何意? 这不单单对她宽厚了,世子看待她的眼神有其他东西。 看着叶暖吃饭的元澂有点惊掉下巴了,记得素雪的确说过这个丫头饭量很大,但是没想到这么大。 敢情在北苑遇难在猎户家的十来天,只顾着他了,居然都没让这丫头吃过饱饭呀。 突然内心一阵愧疚之感,元澂把原本要自己吃的鸡腿从自己碗里夹给到了她碗里:“给你了。” 来了王府这两天,叶暖最震惊最难以捉摸就是元澂那突然改变的态度,叶暖抬头看着他问:“世子你被夺魂了?” 素雪掩面而笑。 “你这个丫头,对你好还不行啊。”元澂不悦。 叶暖摇头:“不是,就太突兀了。” 元澂直接起来敲了她脑袋道:“你好好读点书吧,什么叫突兀,素雪你盯着她读点书。” 素雪道:“这不用世子你管。” “我还管不上了?”元澂大无语。 第53章 死心眼子 用过晚膳后叶暖服侍素雪沐浴更衣。 今夜和平日不同,将会是初夜。 素雪难得有了紧张的情绪,一直握着叶暖的手。 芙花小声问:“娘子要看一眼那书吗?” 指的是出嫁前伊玉姗给的一本房中术,素雪摆了摆手,已经看过三遍了,没必要再看了。 从浴桶起身,换上一身丝绸衣袍裹住。 放下一层层的帘帐,元澂摆了摆手示意全部退下。 侍女们都已经退出内室,素雪还紧牵着叶暖的手不放。 叶暖第一次掰开了素雪的手,她知道今夜很重要,再不出去世子能砍了她。 最后连叶暖都离开了屋子,素雪听到了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这一夜元澂以极致的温柔安抚素雪不安的心,那红烛幔帐之间的缠绵一夜未休。 天亮时芙花和叶暖都带着侍女们在外候命,里头的元澂喊了一声叶暖。 听见后叶暖便先独自轻手轻脚的进屋,到了内室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放到一旁,元澂起身张开双臂等着更衣。 素雪还睡得沉,恐人进来打扰了她便只喊了叶暖进来。 给元澂更衣,再取了一盆热水和漱盂给他洗漱后梳头。 最后再套上官服和官帽,元澂出去前小声嘱咐:“让人别进来扰了雪儿。” 叶暖颔首小声回道:“世子放心。” 元澂出门前往御史台,叶暖为素雪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出了门,让怀蕊带着侍女守着。 芙花跟着叶暖到小厨房备药膳粥。 张徇带着人取了昨日叶暖要到食材来了。 “张内侍辛苦了。”叶暖道。 张徇道:“不辛苦,若有遗漏再在派人来说。” “一早已经先熬好了清粥,你可要一碗先暖暖胃?”叶暖问。 张徇一笑:“每天来都蹭吃蹭喝都不好意思了。” 叶暖端出一碗粥和咸菜饼子:“我和芙花她们都要吃早膳的,多一份也没什么差。” 喝了粥暖了胃,张徇便把饼子先揣在身上去忙了,园中上下每日着实很多事要安排。 药膳粥已经在熬着,芙花看着火候,叶暖先到前头王妃的正院。 在正院外侍女进去请初夏,初夏走出来:“暖儿怎么了?” 叶暖小声道:“昨夜世子妃侍寝,恐是午后才能来给王妃问安了。” 初夏掩面一笑:“辛苦世子妃了,我这就去跟王妃说。” 叶暖道谢:“多谢初夏姐姐。” 初夏笑着:“瞎客气。” 送走了叶暖后初夏回了屋,这时慕容妘传了早饭。 童嬷嬷这会在她跟前禀报:“这会杜娘子已经伺候殿下出了门,世子一早就走了。” 这杜娘子是元瑨的侍妾,年轻美貌,最近常在他身边伺候。 而一早出门的元澂让慕容妘纳闷了:“去了御史台也没事做,他如何每每早膳都不用就出了门?” 初夏带着侍女布菜,伺候着慕容妘用膳:“王妃,红稻米粥。” “方才谁来了?”慕容妘问。 初夏回道:“是暖儿来了,说世子妃今日不便早来,只能午后再来问安。” 这么一说慕容妘便知是为何了,她心中也盼着虞素雪能早日生下长孙,这样谁都高兴。 “今日就不必来问安了。”慕容妘道:“素雪身子弱,待会你拿着二十两血燕送去。” 初夏颔首道:“是。” 用过早膳后慕容妘便开始处理府中事务,还有打点素雪后日归宁。 童嬷嬷将世子妃后日归宁的礼册给慕容妘过目。 这虞家给素雪备的嫁妆比王府给的聘礼还多了两倍,这会归宁备礼要大方些才行。 “虞家不愧是百年士族,人人都说不如以往,但这根基着实深厚。”童嬷嬷道。 慕容妘道:“这虞家一半的家产都给素雪当陪嫁了,那嫁妆里还未算上给她庄园和产业。” 童嬷嬷道:“虞家果真疼女儿。” “疼女儿是其次,另外便是原本这些产业就是素雪打理,这一出嫁玉姗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还不如直接给女儿罢了。”慕容妘道。 “可不是还有一位公子吗?”童嬷嬷不解,有长子在家,这女儿哪里能分那么多的。 慕容妘道:“今秋就是科举了,想来虞家的儿子与虞将军一样,心思顾不上家中,只念着要入仕。” 这并非没有道理,庄园和田好办,盯着人收租便是。但是其他要经营的产业,这伊玉姗必想这家里两个男人都不管不顾,她一人顾不来的话,比起让店铺产业亏了本,还不如都跟着素雪陪嫁,依旧让素雪管着。 与虞杞衡不同,这宣王太多疑。王府外头的产业除了庄园给她管让王府维持开销,其他产业都是他派手下亲信去管,什么都是直接问过。 都不知道有多少秘密都防着所有人。 最让慕容妘担心的就是元瑨到底外头多少事情是可以让元澂去介入的?只怕就是他让其他两个儿子去管事。 这元澂有傲骨,也不是喜欢低头的人,若是他肯低头这元瑨便不会每次都元澂自己去冒险。 比起元沚和元湳两人能低头会逢迎出入之间都是圆滑来说,这元澂就太死心眼了。 就像御史台这么难啃的骨头,这元澂都愿意去啃。 到了日上三竿快正午时。 素雪恍惚恍惚的醒了,这会全身酸痛没有一处不疼的。 叶暖走过来蹲在床榻前:“可还好?” 这会素雪心里骂元澂不是人,毫不懂节制,简直要了命。 “腰酸背疼。”素雪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叶暖起身跪到床上给素雪捏肩揉腰:“辛苦了。” 素雪这会着实是难受,让揉了好一会才好些。 由叶暖扶着起身,怀蕊和芙花服侍进来服侍着洗漱更衣。 叶暖出屋后端着药膳粥和小菜进屋来,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粥递给素雪。 平日里素雪着实不喜药膳,但是今日觉得一定要好好补补,感觉自己虚的不行。 喝了粥暖了胃,整个人也舒坦的多,又叶暖说今日可以不必去问安就放了心,用过膳便到书房看外头送来的信。 南门先生委托了他的弟子沈霆潜入了浮图阁里作为细作,为了皓月楼行事方便如今沈霆都是直接与虞若枫对接。 虞若枫会把消息以家书之名送来。 幸而叶暖能自由出入王府,故而很方便出门办事,皓月楼一直在推进修建。 皓月楼已经在办事,所有虞家产业有了皓月楼之后便不会有其他市井势力会盯上,能安稳经营。 酒楼如今是每七日过一次账,其他产业按收入经营则是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过一次账。 当下还有嫁妆要归置,还理出此番大婚他们收到的礼册,往后各家婚丧嫁娶便按着这礼册来送礼回礼。 素雪要忙很久,让叶暖不要耽误工夫快去练功,在晚饭前回来就好。 傍晚前元澂从御史台回来用饭。 提起了关于今年秋试和后日归宁的事。 这归宁的事情是王妃操持,素雪不便插手:“归宁之事母妃已有安排。” 元澂问:“若枫是不是武举入仕?” 素雪道:“兄长打算武举之后投军。” 虽然已经想到了,但是还是有点惋惜,元澂比较希望若枫能文试入朝,让他也进御史台,这样也有个帮手。 “他如何就非投军不可。”元澂抱怨。 素雪道:“虞家世代从军,自当如此。” 元澂道:“我记得你娘可不答应这事。” “的确如此,但若是兄长想去的话,娘她终究也没法子呀。”素雪道。 紧接着日子便到了归宁当日。 慕容妘已经安排妥当,再三嘱咐元澂不可失礼虞家。 元澂先扶着素雪乘上马车,元澂让慕容妘放心。 张徇驾车,叶暖亦坐在车前,亦杨和石章一左一右骑马护卫。 第54章 账本 宣王府的车马到了虞家外,阵仗很大给足了虞家颜面。 两箱子的归宁礼被小厮抬了下来,虞杞衡与伊玉姗、虞若枫在大门外相迎。 元澂先了下马车,随后扶着素雪下来,两人相携着受虞杞衡夫妇行礼,素雪立即上前将父母扶起。 伊玉姗挽着素雪进宅。 元澂看了一眼亦杨,亦杨颔首会意。 素雪余光扫过见叶暖同亦杨、石章并无进宅。 大门关闭,车马绕道后门入后院。 元澂与素雪两个人先往老宅给虞老太爷问安,之后再回这边。 伊玉姗拉着素雪便是许多的话要说,一处说体己话,留了虞杞衡与虞若枫陪着元澂在堂中谈话。 到了晚饭时元澂给虞杞衡夫妇倒酒敬酒:“小婿往后也是两位的半个儿子,请岳父喝这一盅。” 虞杞衡惶恐接酒:“世子言重了,一家人不分彼此。” 元澂道:“多谢岳父。” 对于虞杞衡来讲他也要在元瑨与元澂之间分个先后,按照如今的局势来讲,虞家要站在宣王府势力中要选择的应该是元澂。 伊玉姗此时发现怎么一直没见叶暖这丫头,便问素雪:“暖儿了?” 素雪看了一眼元澂,淡淡一笑:“我让她办事去了。” 伊玉姗道:“这几天不见她,也怪想的。” 素雪道:“无妨,暖儿可以随时回来陪着娘亲你一些日子。” 伊玉姗道:“也无妨,你的事要紧。” 半个时辰后这在元澂和虞杞衡不断互相敬酒之间,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这醉酒之间是掏心掏肺的话都说出来了。 在御史台苦闷的日子让元澂这会都爆发了:“没有人把我当回事呀,我就是连个花瓶都不如摆设,这花瓶好歹还能插个花。” 虞杞衡也醉醺醺的安慰着:“不过是一群眼高手低的狗东西,贤婿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往后日子有他们都后悔的。” “御史台算个什么东西!”元澂站起来就大喊。 这头两个醉鬼发酒疯,另外一头正是等到了月黑风高的行动之时。 三个蒙面黑衣人在翻上屋顶,此时正是张家的别院。 石章前些日子一直奉着元澂之命查一本账册,这本账册的线索最后落了施淳平的身上。 这施淳平惹了人命官司,又输掉了两家张现交给他的两家酒楼,为了保命他就拿着这账本求张现保他一命。 张现为了账本也看在妻子不断请求的面上便饶了施淳平,但如今官司在身施淳平便躲在了张现别院。 今日的任务要么找到账本要么抓了施淳平审问。 亦杨前日已经来看过别院格局,近日来前石章与叶暖也已记牢。 兵分三路各自搜寻。 无声的落在屋檐上,叶暖掀开了一片屋瓦。 这一看让所有的记忆像波涛滚滚一般翻江倒海,红了眼眶却忍住了不落泪。 果然上次在酒楼听到的闲话,这张现养在外面的外室便是碧柔。 碧柔娘子…… 此时屋中的碧柔正坐在烛台前缝制衣物,比划着身形模样,那衣裳像是男装。 任务不可以耽误,叶暖往屋中吹进了迷烟。 待碧柔倒后叶暖多掀开了几个屋瓦之后跳进屋内。 走到碧柔的跟前,看着她不禁觉得心中难受,将人抱进内室放到榻上,盖上了被子。 叶暖开始四处搜寻,任何有机会藏账本的地方都不可放过。 搜寻无果之后又去了其他的屋子,三个人搜寻了之后没有找到账本,便绑了已经昏倒的施淳平离开。 闻到了一股潮湿阴暗的味道,等到施淳平浑浑噩噩的醒来时,已经身在一处地牢之下。 他只见竹帘的背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两旁站着左右各站着两个人,皆都蒙着面。 被绑在椅子上的施淳平此时被封住了穴位发不出一点声音,内心的恐惧在这阴暗的地下被无限的放大。 竹帘背后的人看了一眼石章,石章上前一针解开穴位。 能发出声音的施淳平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急忙问:“你们是谁,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施淳平,张现的小舅子。”竹帘背后的元澂道。 知道他是谁要绑他的人,再傻他都知道是为了账本而来,但是是谁的人?太子?宣王?淳王? “你们是谁!”施淳平声音已因为恐惧而颤抖。 元澂道:“我们自然是最想拿到账本的人。” 施淳平脱口而出:“你们是太子的人!” 淳王府和宣王府哪家不想拿这个账本的,这张家不是太子的势力吗?这张家的账本怎么这太子成了最想拿到的人? 元澂道:“你算得有几分聪明,那账本在哪里?” 拿出账本自己不就死了,施淳平要活着只剩下账本这个底牌了:“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你们也拿不到账本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只要不开口,就可以保住命。 “是吗?嘴还挺硬。”元澂道。 话音未落这施淳平就感受到了腹部一阵剧痛:“啊!呃!你们,狗犊子!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元澂道:“没什么,只是一种毒药而已,要不了命,只是会巨疼罢了。” 施淳平疼的全身发颤哀叫连连,杀不掉他可以折磨他。 元澂起身道:“每日疼一次罢了,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都离开地牢,这里只剩下了施淳平的哀嚎之声。 从地牢走出来见那旭阳初升,染红了远方天空那一片泛着霞光。 “此事只由你们四人经手。”元澂道。 四人颔首:“是。” 四人脱了袍子和面巾,元澂上了马车,张徇驾车叶暖坐在车前,石章与亦杨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护卫。 这太子为何是最想这个账本的人? 元澂心中疑惑此事,他要想办法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入东宫。 先回了虞家,元澂接素雪一起回了宣王府。 坐在马车里素雪冷脸相待。 元澂也不恼,只是给她剥着橘子:“来,这橘子很甜。” 素雪道:“世子如今演技是出神入化了。” 醉酒述衷肠的目的,是希望不过是希望虞杞衡能站在他这边,酒席一散就立马醒了酒,根本没醉。 出去了一夜,不知道命叶暖又去哪里出生入死了。 可惜素雪不能过问些事。 知道她恼什么,元澂道:“她也是我护卫,自当命她做事。” 素雪道:“自然。” 元澂道:“放心,他们的命我都很惜。” 毕竟要锻造出像叶暖这样的一柄剑,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一定能再做到。 第55章 伊德妃 素雪接过橘子,心里不是滋味。 元澂道:“是不是该入宫去拜见德妃娘娘。” 他们应该要入宫去给德妃娘娘问安,素雪道:“已经上报了内侍省,明日便可拜见德妃娘娘。” “动作倒是快。”元澂微笑。 素雪道:“世子可同去?” 元澂道:“明日亦要去御史台。” 如此坚持着要在御史台,素雪心中设想一点,或许元澂在布个什么局要搅动御史台的格局。 “看来你心中很有打算。”素雪道。 元澂道:“当然,就你能下棋别人不能布局?” “妾身的棋局也是为了世子好。”素雪道。 “小心些。”元澂嘱咐道。 素雪点头:“自然,世子也是该小心些。” 元澂道:“放心,不会让你的暖丫头丢了命的。” 看着素雪的样子,这暖丫头命要是没了,她能要了他的命。 素雪道:“那就多谢世子眷顾了。” 这夫妻一起过日子,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元澂继续低头剥着橘子。 回了宣王府后两人先到慕蓉妘跟前问安说话,之后再回了安泰园。 叶暖一回来就去小厨房备药膳。 素雪带着芙花和怀蕊准备明日进宫适宜。 元澂出门去了练武场射箭。 虞若枫这些日子天天也都在练武场,今秋武试在即。 “打算去哪里投军?”元澂问。 “雪海关。”虞若枫道。 元澂无奈:“偏偏要去那。” 虞若枫道:“既要投军自然要先去环境最恶劣之地历练。” 元澂道:“此去一别不得是两三年呀。” 虞若枫道:“我会先斩后奏直接走,你们都不必送行。” 元澂道:“虞夫人要伤心了。” 虞若枫担心的就是伊玉姗会拦着他,但是身为虞家子弟自当有重振虞家军之心,这是他心中之愿。 “朝堂不适合我。”虞若枫道。 死在战场那是死得其所,但是如果死在了朝堂的阴谋里那就是不得瞑目了。虞若枫有心投军,要重整虞家军,亦想远离朝堂。 元澂道:“比起你来说,素雪的确比较站在这漩涡里。” “她会做的比我好,虞家在前朝需要她。”虞若枫道。 至于后面,那边交给他。 到了次日时,用过午膳之后更了衣,慕容妘便携同虞素雪一起入宫拜见德妃娘娘。 这是叶暖第一次陪着素雪进入宫廷。 所有人的命运都围绕这个地方,这是所有权利和欲望中心。 到了伊德妃所居的景安殿,小太监进去通传,随后宫女请她们入殿。 踏入宫殿便行大礼:“拜见德妃娘娘,给德妃娘娘问安,娘娘万福。” “免。”居于上位的伊德妃道。 初夏与叶暖分别扶着慕容妘与虞素雪起身。 伊德妃赐坐,两人随即入座。 宫女奉茶。 伊德妃看向虞素雪,那眼中和蔼语气慈和:“可适应了在王府的日子?” “谢德妃娘娘关怀,诸事已妥。”虞素雪道。 伊德妃道:“宣王府子嗣不多,本宫期盼抱得曾孙。” 虞素雪颔首低眉:“谨遵娘娘吩咐。” 伊德妃看向慕容妘道:“本宫整日在这宫中,外头的事难得问过,平日你也该带着素雪常走动走动。” 这伊家与虞家是唇齿相依,比起慕容妘来讲,伊德妃的心里自当要更偏向虞素雪这个孙媳。这话的意思是,让慕容妘平日不要太过限制,能让虞素雪多来问安,在宫闱里走动。 慕容妘自当明白德妃之意,颔首道:“娘娘说的是,这澂儿心中亦常挂念娘娘,素雪理应多侍奉娘娘膝下,成全他们二人对娘娘孝心。” 这话是希望伊德妃不单单要疼惜虞素雪,更重要是要疼惜作为长孙的元澂。 虽有三个孙子,但是现在伊德妃要指望的只有元澂才是。 “话说回来,今日不见澂儿一同进宫?”伊德妃问。 虞素雪道:“回娘娘的话,因前两日世子陪同妾身归宁,故而今日不得再告假了。” 伊德妃问:“澂儿在御史台如何?” 虞素雪道:“妾身只知世子事务繁多,每日都早早出门黄昏才回,有时用过晚饭又出门办事了。” “如此忙碌,真是辛苦他了。”伊德妃道。 要把元澂说的辛苦些,让能让伊德妃明白这元澂靠得住,这宣王府的将来在他的身上。 两人陪着德妃喝了午后的茶点,逛了一会园子。 到了时辰之后便离宫了。 乘上回府的马车,慕容妘对今日虞素雪的言行很满意。 “果然很是妥当。”慕容妘道。 虞素雪道:“我与母妃一样,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世子身上。” 这话还是能打动慕容妘的,如今两个人重要的事情都是稳固世子的地位,扶持宣王。 两人在一日达成了一致,今日开始同心共勉,只为了元澂。 过了几日后。 元澂这一头终于在施淳平口中套出了一些事,装成是东宫的人逼他要账册,得知了为何东宫要这账册。 这账册居然涉及了延和十一年的那个案子。 “延和十一年,让太子保住我,我就什么都不说。”这施淳平全身疼的在地上打滚,还是忍着不说出账本在哪里。 继而加重了药量。 过了几日之后,施淳平熬不住了,天天这全身像被万虫啃咬,已到了承受极限。 “你保证让我活着,我就交出来。”施淳平此时已很虚弱。 元澂道:“会让你活着。” 施淳平:“凭什么让我信你。” 元澂看了一眼叶暖,叶暖将一个金锁扔在他眼前。 施淳平瞪大了眼,满眼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元澂道:“你只能信我。” 这个金锁是他儿子的金锁,在事发之前他送了两岁的儿子。 找到他这唯一的弱点也是花了一点时间的。 现在施淳平没有第二条路了,卑鄙的人遇上手段更卑鄙的人,他坏但是元澂也狠。 施淳平说出了账册的下落。 但这账册藏着可真让元澂心里哭笑不得,这一时半会居然还没办法能拿到。 在取到账册之前施淳平不能死。 为了行事稳妥不被察觉,元澂让叶暖安排此事 叶暖受命。 元澂道:“雪儿那边有皓月楼和其他布局,这边也要你行动。你可还行?” 叶暖道:“无妨。” 剑需要磨砺,元澂开始明白这话了。 现在他也很想知道可以将这一把最锋利的剑,最终能磨砺成什么样子。 第56章 没有退路 夜幕低垂时,粹宁堂的灯火未熄。 素雪手中翻阅典籍,还在等着叶暖回来。 这些日子叶暖都回来的晚,就算知道叶暖的武功多高,依旧让素雪担忧。 “素雪。”叶暖进了屋。 素雪起身上前先看她有没有受伤:“用了饭没?” 叶暖点头道:“在游仙楼用过饭了。” 游仙楼便是素雪接手的那两家酒楼,如今经营的很好,若回来的晚叶暖常在游仙楼用饭。 两人躺在床上,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明日可还出门?” 叶暖摇头:“世子吩咐的事办好了,皓月楼也快修葺成了,这些日子应该都不用出门了。” 这些日子素雪觉得她有心事,但偏偏事又多没来得及问起,这会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记挂在心里?” 关于碧柔的事情,之前素雪新婚事务繁多便没提起,现在都安定了下来便可以说了。 叶暖道:“碧柔娘子在张现的别苑中。” 虽然不知道这事,但素雪不觉得奇怪:“想来是还未脱籍。” 叶暖心中愁绪万分:“我想知道碧柔娘子如今过的如何,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去见她。” 素雪心里细细思量,她在小时候见过碧柔,觉得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碧柔当时疼爱叶暖不忍小小年纪就陷于泥泞,可见碧柔是个好人。 但都过了十年了,人心易变。 不过也不要紧,碧柔弟弟的下落还在虞家手上。既然叶暖想见她,素雪思量之下便答应。 “你去见吧。”素雪道:“而且你可以告诉碧柔姐姐一个好消息,她弟弟还活着。” “真的吗?我可以去见碧柔娘子吗?”叶暖道。 素雪宠溺的看着她:“当然。” 叶暖抱住素雪:“素雪最好了。” 素雪道:“你要记住,这世间除了你我之外,对谁都要有防范之心,明白吗?” 叶暖点头:“我会记住。” 过了两日后,一直记挂此事的叶暖准备去见碧柔。 先熬好了药膳汤端去书房给在查帐的素雪,这汤要在用午膳前喝一碗暖暖胃。 素雪见叶暖进来柔声道:“既然要出门又在这耽搁功夫。” 就算有天大的事,对于叶暖来说也要以素雪为先:“来得及。” 素雪道:“出门小心些。” 叶暖点头:“放心。” 今日是朝会又是初一,这张现不会到别苑。 别苑订了布料,这家布庄正好是虞家的产业,叶暖便以送布料之名能进入别苑里。 “娘子,布庄的绣娘来了。”丫鬟向碧柔通报。 “让她进来吧。”碧柔道。 丫鬟请了抱着布料的叶暖进来,帮着她一起先将布料放在桌上。 叶暖施礼:“娘子。” 碧柔看向她,这一眼便认出来了,那眼神就如当年一点都没变。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不能如此贸然相认。 “你叫什么名字?”碧柔问。 叶暖道:“小女叶暖。” 碧柔微笑道:“要为我量身吗?” 叶暖颔首:“是的。” “好。”碧柔道。 叶暖拿着软尺走近,为她量身。 碧柔张开双臂,叶暖的动作很轻很慢,只为了将逗留的时辰拉长。 “娘子过瘦了。”叶暖道。 “我一向如此的。”碧柔道:“你也看着瘦弱,平日可有好好吃饭?” 叶暖点头:“我饭量很大,我家小娘子很疼我,不让我饿肚子。” 知道虞家人待她好,就让碧柔心中放心了:“你家小娘子可好?” 叶暖道:“我家小娘子很好,如今也嫁了人,她与娘子你是旧识,娘子可记得?” 碧柔看向丫鬟道:“去端一碗甜汤来。” 丫鬟被支开,说话才能方便些。 叶暖含泪:“碧柔娘子。” 碧柔心中感慨交集道:“你长大了。” 叶暖问:“娘子过的可好?” 碧柔道:“你放心,我没事,公子待我很好。” 叶暖道:“素雪让告知娘子你,你的弟弟还活着。” 旁的无妨,就是时隔十年第一次听到弟弟的消息让碧柔不禁流泪,连忙问:“他可好?” 叶暖道:“说他如今安康。” 今天让碧柔很高兴,能听到弟弟的下落,又见到了叶暖:“叶暖,你如今叫叶暖。”轻抚着她的脸,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真好。” 叶暖道:“如今素雪嫁给宣王世子,我人在宣王府,你若有事便让人传达。” 碧柔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叶暖道:“我们没有放弃纪家的事,从边关回了盛京后虞家几次派人到江南寻你下落,却不知你原来已在这里。” 没有放弃纪家这话让碧柔原本死掉的心又重新能跳动了,弟弟还活着,纪家也没有被忘记。过去的十年里,那光阴消磨殆尽了碧柔心中的期待。 现在碧柔终于有了活下去的指望,她想活着看见弟弟。 “好,我明白了。”碧柔忍不住的一直落泪。 叶暖为她拭去泪水:“你放心。” 碧柔道:“你亦要万事小心,保重。” 叶暖点头:“娘子也要保养自身,切莫多想。将来必有可期,绝不能放弃。” 不能在耽误时辰,丫鬟已经端着甜汤回来了,叶暖量好了身量就该走了。 碧柔道:“辛苦了。” “娘子保重。”叶暖告辞。 见了碧柔让叶暖心中欢喜,回去后与素雪细说今日的事。 既然知道了碧柔没有因为张现就忘了纪家的事情,素雪也自当帮着纪家。 素雪看着自己的棋盘,原本上面就有纪家。 “这棋局入了就没有退路。”素雪此时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唯一担忧的只有叶暖。 她不会让叶暖涉险,也不让叶暖入局,但是元澂那里就不一样了。 她有她的棋局,同时元澂有他的布局,君子协定是互不相干也互不相问。 叶暖道:“无论生死,我和你一起。” 素雪微笑着捧着她的脸:“傻丫头,我要的不是同生共死,现在所有的努力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一起过好日子。” 叶暖道:“我觉得很幸福了。” 素雪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她想要把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叶暖,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掌握真正的权位。 当然她的叶暖很知足,觉得怎么样都好。 叶暖道:“素雪想做什么都可以。” 素雪笑道:“难道杀人放火也可以吗?” “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就算这么做也有你的道理。”叶暖道。 “傻丫头。”素雪抱着这个只为她着想,一心一意只为了她的傻丫头。 这辈子能有一个人能对你不离不弃,能够永远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背叛,便是用尽一生的运气可能都换不来。 对于素雪而言叶暖的存在本身已经足够了,已经让她觉得没有白活。 第57章 等他回来 过了这炎炎夏日之后又是一年秋。 今年盛京秋试,各地的入试的学子早已纷纷入京。 会试的当天虞若枫进了武试考场,等到伊玉姗知道此事已晚了。 她跟虞杞衡闹了好几天,着实不愿让虞若枫去投军,但是偏偏又拦不住。 这虞家闹翻天了,这虞素雪也赶回来劝慰伊玉姗。 事已至此伊玉姗难过了几日后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当看见虞若枫会试第一名时心里也欢喜。 若论起学问其实虞若枫难比苦读二十多年的学子们,但若是武学和排兵布阵的话,在武试弟子里是首屈一指。 会试一过到了殿试时,虞若枫也以武举殿试第一拿下武状元。 虞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这儿子是武将元,女儿是世子妃,这虞家门楣愈发耀目了。 在一众恭喜和夫人们对伊玉姗恭敬和羡慕中,无论她们是不是真心都让伊玉姗高兴。 伊玉姗这些日子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到了冬至之后,虞若枫去雪海关的派令已下。 伊玉姗恼了:“为何偏偏雪海关呀!” 既然如此了,就希望他能在盛京,入职羽林军到宣王帐下不好吗? 虞杞衡在一旁是劝慰不动了,让虞若枫自己说。 走到伊玉姗跟前跪下,虞若枫道:“娘,雪海关最险,历练一番是好事。留在京中,不一定是好事。” 伊玉姗就不明白了:“人人都想在京中,都想离陛下越近越好,你好歹一个状元,又是虞家子孙。陛下会看重你的,这般的前途无量你却要去那个鬼地方。” “娘,保家卫国,何谈身在何处。”虞若枫道:“虞家子弟,祖辈世代教诲是为国为民,边境之处才更需要人守着。” 伊玉姗心里难过:“做权贵不好吗?当个纨绔不舒服吗?我还不求你有上进心,你还偏偏有。” 虞若枫道:“娘,你放心。我跟师父学艺那么多年,其他不敢说,我定能自保。” “自保?你不当出头鸟不当先锋为娘就谢谢你了。”伊玉姗道:“偏偏是这样,最有野心心思深的偏偏是女儿,儿子反而过于纯良。” 伊玉姗总是想,如果素雪是儿子,若枫是女儿该多好。 素雪若是儿子的话便可以入仕一展抱负,那真是前程似锦,偏偏是身为女子,如今想要夺权还得多绕几圈。 反观儿子,倒是只愿意天高海阔。 虞若枫道:“娘,素雪就算身为女子也没有人可以挡住她的路。” 伊玉姗这会全怪到虞若枫的师父身上:“就不该把你交给南门那人,我以前就知道他不靠谱,一天天疯疯癫癫没有正形。” 虞若枫一笑:“师父可是把一身本事都教给我了,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无论怎么说伊玉姗明白,儿女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 只得叹息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平安符交给了虞若枫,伊玉姗道:“你这一去要三四年,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娶媳妇呀。” 虞若枫失笑:“娘,别在乎这种事。” 伊玉姗道:“就你们几个奇怪的很,人人都觉得子嗣要紧,可你们从虞老太爷、你爹再到你,怎么都不看重呢?” 虞若枫道:“娘,一个家族的兴亡绝对不是子孙多少决定的。”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荒谬! “以后我怕你后悔呀。”伊玉姗道:“我几次看着,世子对暖丫头已不同以往。往后要是世子纳了暖儿,看你悔不悔。” 这元澂神什么心思虞若枫不敢说,但是有一点就是素雪的心事他能明白。 素雪珍视暖儿,别说世子的侧室了,就是是给陛下为妃,素雪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能让素雪看得上,觉得能够配叶暖的,这天底下没有这种男子。 “素雪舍不得的。”虞若枫胸有成竹。 伊玉姗道:“罢了罢了。” 她算了认了,管不住只能是顺着他心意。 虞若枫陪着父母过了年之后才收拾了行囊前往赴任。 一大清早虞杞衡夫妇就在大门外送别了儿子,看他乘马而去,直至不见踪影。 虞若枫出了城门,在城门外看见了叶暖的身影。 从马上下来,他走到叶暖的面前。 天还未亮的时候素雪便让叶暖来给他送行,素雪觉得叶暖如果能来送行他必定欣喜。 叶暖将手中的包袱系在了马上,嘱咐道:“里面有一双靴子和一套衣裳,我手艺不好,还望你见谅。” 话没说完就手臂被抓住,叶暖被他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公子……”叶暖诧异,但不敢动。 虞若枫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傻丫头,行事小心要保护好自己。” 犹豫着却没有对她说出等他回来的话。 “嗯,公子放心。”叶暖道。 虞若枫将她松开:“保重,暖儿。” 叶暖颔首礼:“公子亦保重。” 虞若枫骑上马离开,叶暖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行礼。 前后一个月过了大年后面又是元宵,这些大节元澂与素雪都要入宫赴宴,宣王府来拜年庆贺的门客亦多。 素雪协助宣王妃处置府中事务,打理送礼回礼之事,又陪同王妃进出宫廷,各家王府又互请宴席忙的不可开交。 元澂也是各处应酬不完,宫中、东宫、各家王府的宴请,来来往往全是人情世故。他不知道自己身在其中是不是学如鱼得水了,但是肯定一点就是他装醉的本事已经是炉火纯青。 今夜是宫中的元宵宫宴,这会在御园中华亭中开宴。管乐之声不绝,美人们翩翩起舞,华亭中所有人都沉浸在歌舞笙箫之中。 这宴虽才至中场却这会已有人半醉半醒。 “要死了。”元澂装醉着扶着栏杆装作不舒服:“暖丫头!你给我过来!” 虞素雪瞥了一眼就猜他这会有什么鬼心思,看向等着她意思的叶暖,点了头道:“去吧。” 叶暖走到元澂身边,元澂踉踉跄跄的起身半个身子挂在了她身上。 扶着他往园中假山后而去,元澂将她搂在怀里,俯身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 注意着元澂举动的太监见他搂着自家婢女亲昵也不敢太过靠近,想来这会世子醉了可不便坏他好事。 元澂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贴在叶暖耳畔小声道:“给你一个时辰,过一遍东宫格局。” “是。”叶暖道。 这会张徇按照吩咐假作不经意撞了一下盯着元澂举动的太监:“哎呦,真是对不住了。” 这太监因心虚有些被吓到:“无妨,无妨。” “你可看见我家世子了?”张徇问。 太监慌乱的摆手:“不曾见过。” 张徇道:“那我去找找我家世子。” 这张徇打扰了他的视野,已经让元澂和叶暖能脱身。 今天盯着的太监怎么看着不聪明的样子,张徇转身走了。 太监回头一看这元澂已经不在假山,便立即去找。 元澂避开后故意绕了园子一圈再回到素雪身边坐下,而叶暖此时已经套上了宫婢的衣裙,用织锦裹住了头和脸后翻进了东宫。 今日东宫只有外围有御林军巡视,巡视宫内的太监今日十分懒散。 以叶暖的功夫,此时在东宫的屋檐上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从东宫大殿到后殿再到后园,小心谨慎的飞跃在屋檐上,然后此时站在东宫最高的花园阁楼顶上看观布局。 就在此时,见有人鬼祟的从后园小侧门进了园子,叶暖盯着了一会在一处廊下灯看清这是一个宫女。 这个宫女四处张望着,怀中好像藏着什么而一直捂着前襟。 叶暖尾随在后,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第58章 天大的事 隐遁在屋顶之上,看见了那名宫女站在东宫大殿的东南角墙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埋在墙角。 随后这宫女又鬼祟的离开,叶暖此时思量着要不要跟上去,自己的任务毕竟只是记住东宫的格局和搜寻另外一个东西。 考虑之后叶暖还是先在东宫里搜寻。 在一个时辰快到之前,叶暖跑到大殿的东南角将方才宫女埋下去的东西挖了出来。 当看了一眼里面是什么之后,叶暖觉得大事不妙便将东西先带出去。 将东西放在怀中离开东宫之后脱下套在外面的宫衣与织锦,整理衣裙之后走出内宫,以给世子找药为由到了外宫的车马处找到了亦杨把东西交给他先带出宫外。 之后叶暖立马回到了素雪身边。 这会已经是放了烟火,此时满耳之间都是烟火燃放的轰轰隆隆之声。 居然回来晚了,这让元澂觉得奇怪:“怎么回事?” 叶暖道:“小女给您去取药了。” 这意思是有突发状况,元澂警觉,看来是天大的事。 素雪牵过叶暖的手:“别管什么事了,天塌了都得先看这场烟火。” 叶暖微笑着,两人紧握着彼此的手抬头望着那漫天烟火。 夜宴之后出宫,宣王府的车马离开了宫廷。 离宫远了之后坐在马车里的元澂问起了叶暖发生了什么事。 叶暖打开车窗,亦杨将那个东西交还给她。 关上车窗,叶暖将东西打开。 这一看让素雪和元澂两个已经心绪沉稳的人都十分震惊,元澂拿起来细细一看,头皮都发麻了。 那是写着太子生辰八字的木偶,居然咒杀太子的厌胜之术。 宫中最忌讳此等巫术,历朝历代党争之中涉及厌胜之术便可一夜之间伏尸百万。 素雪道:“竟有人敢直指东宫。” 元澂看向叶暖:“这怎么回事?” 叶暖将东宫看见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 元澂问:“记得她的样子吗?” 叶暖点头。 现将东西收了起来,回到府里之后佯作无事。 元澂与素雪先向施礼目送宣王与王妃回了正院之后,两人才回了安泰园。 沐浴更衣洗漱之后元澂到了粹宁堂来安歇,屏退了所有侍女独留下了叶暖一人。 冬莲带着侍女们退下,放下帘帐时看了一眼正在将手炉放进被子里的叶暖。 在世子妃嫁进了王府已经半年了,让冬莲觉得不甘心的不是世子妃,而是这个叶暖。 世子对世子妃如何好都是理所应当,但是这个叶暖这个丫头,却夺走了世子所有的目光。 待所有侍女们都已经退下后,素雪裹着狐毛大氅坐在暖榻上重新拿出木偶来看,元澂盘坐在对面。 叶暖取来了笔墨,元澂按照叶暖的描述来画出那名宫女的大致样貌。 前后揣摩了半个时辰,画出了个大概,是他们都不曾见过的宫女。毕竟这宫女有几千人,想要找到这个人还要费点劲。 元澂看向素雪:“看出了什么?” 素雪道:“这布是大内的贡缎,但是能拿到这种程度贡缎的人着实太多。这针脚粗糙可见不愿让人看出端倪,至于这字迹,仿的还是太子妃字迹。” 这听着一点线索都没有,元澂道:“看来这个木偶上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若说嫌疑的话,范围也不小。宫里的娘娘或者东宫的侧妃们,再到淳王府以及他们宣王府都有可能是幕后指使者。 唯一敢肯定的元澂与素雪知道不会是彼此。 巫术这种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证明不了其存在,又证明不了其不存在,所以为了叶暖,素雪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至于元澂,要查延和十一年的贪污案,现在账本的线索指向了太子,他就不会让太子死。 他们现在两个不单单不会让太子死,还要找到是谁要害太子。 现在唯一线索是这个宫女。 “应当不是东宫里的宫女。”素雪细想如果是东宫的宫女不必趁着元宵宫宴东宫防备最疏忽的时候动手,平日里就可以干这件事了。 先排除了东宫的宫女,那便是大内的宫女,或者和他们一样也有其他势力让身边的人伪装成宫女,那样的话就不好查了。 元澂看向叶暖,罢了,想了一下现在叶暖身上已经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这事就不交给她了。 元澂让素雪找一个妥当的地方把东西收起来,这毕竟是物证。 元宵已过,宣王府忙过了这一阵,慕容妘也得了喘息。 第二日元澂一早就回了御史台,叶暖已经在小厨房里忙着。 芙花和怀蕊伺候着素雪起身洗漱。 素雪先到了正院给慕容妘问安,在旁侍奉等他用上早膳后回来。 掐着时辰,叶暖也端来了素雪的早膳。 用过早膳之后芙花带着侍女守时,怀蕊备下了书房的木炭,这会书房驱了些寒气后素雪便往书房去。 怀蕊带着侍女收拾暖阁。 进了书房,叶暖道:“皓月楼已经按照图纸施工完毕,随时可以去瞧。” 建造皓月楼的图纸是素雪所出,那不是一般的图纸,而是已退隐多年的偃术师初月大师所画的图纸。 皓月楼不是一般的楼,而是一个机关楼。 素雪点头:“兄长不在了,皓月楼你一人可行?” 叶暖道:“顾清铭与沐凡霜皆是可用之人,如今皓月楼按照你的吩咐安排,暂无不妥之处。” 在盛京城的三教九流里,现在皓月楼已经可以和张家的市井势力抗衡。 虞家产业也因为皓月楼的维护之下顺利经营,素雪在后谋划,叶暖在前面办事,如今素雪棋局里面的第一步已经稳固。 从虞家送来了一封家书,芙花立即送了过来。 “娘子,有家书。”芙花将书信放下后便退下。 素雪打开了书信,自然肯定不是家书,这是南门先前派去浮图阁的卧底传回来的消息。 这些消息为了以防万一都是先传到赵管家手里之后再送来。 打开家书里面藏着一张细笔攥写的小条,叶暖看不懂上面的字:“这是什么字?” 素雪道:“是梵文。” 那个卧底懂梵文,故而传递消息便用梵文。 第59章 没开窍呀! 南门先生让自己的弟子沈霆潜入了浮图阁,之前他与虞若枫单线联系,因如今虞若枫不在,联系人变成了素雪。 半年以来沈霆已经了解浮图阁的组成,如今是阁中成为玄阶杀手之前的黄牌弟子。 现在他已经调查清楚浮图阁黄牌弟子和玄阶杀手有多少人,以及修为如何。至于玄阶之上的杀手,他还未曾有机会靠近。 这浮图阁每一阶杀手所在的院落不同,无法轻易靠近。 听素雪这么一说叶暖就心里琢磨,沈霆是南门先生的得意弟子,虞若枫也几次说他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居然在浮图阁混了半年还只是预备杀手,只能当个末尾弟子。 看来这个浮图阁要么就是高手如云不好混,或者就是浮图阁阁主疑心病太重,用人极为小心。 这会怀蕊在外道:“娘子,初夏姐姐来了。” 叶暖立即走出来前去相迎:“初夏姐姐。” 初夏将手中的三十两燕窝交给叶暖:“暖儿,王妃吩咐送来了燕窝。” 叶暖请她入屋说话:“遣人送来就好,劳姐姐亲自跑这一趟。” “是王妃还有话传达世子妃。”初夏跟着进屋后瞧见素雪从书房出来,屈膝施礼:“世子妃。” 素雪道:“辛苦跑这一趟。” 初夏此番来是说起了皇长孙元泌在两个月前册封了郡王,这个月十六要迎娶张家的张雁。 “为显对东宫敬意之心,王妃会送一礼,另外世子与世子妃另备一礼才妥当。”初夏道。 因上月代萱郡主嫁入齐侯府,宣王妃只送一礼代表宣王府的心意,并没有让世子与世子妃另送。 其一这东宫与淳王府地位不同,其二这代萱与素雪宿怨已深。 素雪点头:“好,我记下了。” 初夏道:“那婢子先告退了。” 说完话叶暖送初夏出园子,这会难得这会有工夫与暖独处,初夏挽着她正有话说。 初夏四下一望,小声道:“暖儿,我有一话我悄悄问你一句。” 叶暖疑惑:“姐姐有什么话?” 初夏压低声音:“你老实跟我说,世子可碰你没?” 这话在叶暖脑子里过了三遍她才明白过来,不明白初夏为何这么问,摇了摇:“没有。” 初夏就知道这丫头憨憨的,不怕世子要了她,就怕她傻乎乎不知道为自己争点什么。 换做其他人初夏才不会理会,只因这丫头的性情单纯,又没什么主见。这如今王妃都默认了世子可以将叶暖收入房中,初夏也瞧见世子对她日渐亲昵。 初夏只怕这丫头太傻争不到个名分,什么也都不敢开口要。 “还没?”初夏问。 叶暖觉得这压根没道理:“我只是个婢女而已,世子怎么会对我如何?而且我还是娘子屋里人。” 这丫头都没觉得世子对她格外亲昵吗?初夏拉着她到一旁细问:“你没觉得世子如今对你很好?” 比起之前来说,的确对她很好,比如住所和如今拿着当护卫与侍女的两份银子,一个月比管家都多。但那是和石章、亦杨同等待遇呀,而且比起她来讲,世子对石章和亦杨更好。 “可世子对身边人都很好呀。”叶暖道:“我与石章、亦杨都是世子护卫,世子对我们三人都好。” 这话让初夏哽住了,听上去好像没有问题,但琢磨起来又觉得问题大了:“能一样吗?世子没有断袖之癖,石章与亦杨是男子,而你是女子。” 这话让叶暖有点伤心:“我不觉得我不如石章与亦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暖儿。”初夏要疯了,她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没把世子当男人,也不明白自己是有姿色的。 固然是比不得世子妃那样的倾城之貌,但叶暖放哪里也都是个美人。哪里有男人嫌身边女人多的,有美貌的如何不想要。 叶暖道:“初夏姐姐何意?” 初夏道:“暖儿,世子是个男人。” 这话让叶暖更糊涂了:“对呀,当然。” 初夏放弃了,这叶暖是情窦未开呀。只是叶暖也都是个大姑娘了,这个年纪也有当娘的了,这丫头居然还没开窍。 还没开窍就当初夏更担心了,只是嘱咐她道:“暖儿你要记得,就算我们是身份卑微也不能吃亏,能拿的能争的也都要。” 知道初夏这话是为她好,只怕她为人处事上吃了亏,叶暖道:“多谢初夏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意。” 初夏道:“你年纪也大了,可以探探世子妃口风,有没有打算给你许配人家。” 叶暖摇头:“我要一辈子保护娘子的!我不会离开她的!”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初夏懂了在这丫头心里眼里只有世子妃。幸而世子妃也疼她,愿将来能给暖儿一个好的安排。 叶暖送初夏离开后回头回了粹宁堂。 素雪已经从库房选了一样礼物让芙花收好,看见叶暖回来便上前牵过她的手回了暖阁。 “看来初夏与你聊了一会。”素雪道。 叶暖道:“初夏姐姐恐我吃亏,嘱咐了我好些。” 素雪道:“恩,她嘱咐的倒是。我平日也担忧你这一点,只恨不能把你变小揣怀里,这样我便不用担心了。” 无论是叶暖接了任务,还是平日里出去办事,素雪相信她能力却依旧不由担心。 担心的不是她打不过谁,如果正面交锋就算叶暖打不过也跑得掉,可最怕是遇上在背后算计的卑鄙小人。 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素雪轻抚着叶暖的长发,前些日子见她头发枯燥了些,换两次头油,终于找到合适的:“看来这次的头油甚好。” 叶暖道:“头发而已,无妨的。” 年纪小的时候没过过好日子,又跟着崔侍卫学武几年,这丫头糙的不行,教养了这几年却依旧难改她对衣食住行都无所谓的性子。 都说从俭入奢易,偏偏叶暖心智不同于常人,俭或奢竟在她眼里分不出个所以然。 素雪道:“你不在意我在意可好?听我的便是了。” 叶暖乖乖点头:“好的。” 每夜如果元澂不来这叶暖便是跟着素雪睡,若是元澂来了,这叶暖就回自己屋里单独睡。 因冬日干燥这叶暖身上又有旧伤,素雪给了几瓶泉霜膏露嘱咐要抹,总是担忧这丫头自己睡时老忘。 “昨夜可有抹泉霜膏?”素雪翻开她后衣领看她肩胛骨处的伤痕:“如今旧伤都淡了,可不许忘抹。” 第60章 东南墙角 叶暖答应道:“不会忘的。” 忘是不会忘,就是有的时候嫌麻烦就没抹而已。 但是素雪太了解她了,隔几日都会看看她屋里可有什么短缺,这泉霜膏用了多少她心里都有数。 “傻丫头。”素雪捏着她的脸。 正午一过叶暖在小厨房炖上药膳汤就让芙花看着火候,她去竹林练功。 傍晚之前元澂从御史台回来,一回来先换下了官服便到粹宁堂。 这会已经摆饭,元澂坐到桌前,素雪见叶暖还未回来。 看来是叶暖太专注又忘了时辰了,素雪思量着,若非现在事情太多叶暖身负重任,要不然应该让她闭关修行的。 虽然不知道元澂到底吩咐了叶暖什么事,但肯定是事关重要。 叶暖的能力被认可,被委以重任,这让素雪很引以为豪,但是很烦元澂就因此什么事都让叶暖去做。 菜已经都上了,但是叶暖还没回来是肯定不能开饭的,元澂也不急,先喝了一碗汤。 素雪看向他:“让暖儿上山闭关修行如何。” “不行。”元澂直接脱口而出,半息的犹疑都没。 素雪道:“暖儿早点到宗师境,对世子你也有好处。” 这一去不得一年半载,元澂一想就觉得他还活不活了。本来人手就不够,况且现在叶暖手上的任务也没人可以接手。 “不行。”元澂斩钉截铁。 这叶暖一直没练成第九重剑法,素雪看着眼里觉得心疼,心里舍不得但是近来却在考虑不如直接上山请南门先生请教,在山门静心修行更有进益。 况且素雪知道这杀剑剑法的修炼十分凶险,特别是如今这第九重剑法。如果修炼时有个万一,好歹南门先生可能有法子。 素雪道:“世子身边没其他人可以用了?” 元澂语气带着恳求道:“别为难我。” 这会叶暖回来了,素雪便不为难元澂。 用过饭,元澂留在粹宁堂过夜。 元澂拉过叶暖到屏风后面的角落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革所制的袋子:“凌鹤新锻造的针和飞镖。” 叶暖将东西收好。 元澂问:“最近可有难处?” 叶暖摇头:“没有,多谢世子关心。” 元澂道:“有难处尽管说。” 叶暖点头:“是。” 将东西收到叶暖走出来继续忙着给素雪收拾衣物。 等到素雪入寝之后叶暖离开屋里,回到自己屋中之后叶暖从怀中将皮革取出打开。 里面除了还未淬过毒药的针和飞镖,还有新的毒药配方。里面写的字经过加密,取了一本《药经》解开之后才能得到配方。 有了新毒药就要制出才行,叶暖起身走到床前,打开床底下的暗格。整个床底的暗格里装着上百种草药和各类药物毒物的瓶瓶罐罐,取出需要的便开始调制毒药。 心里盘算着大概有多少暗器需要淬毒,就算是毒也有不同程度的毒性,这暗器也会放在身上不同的地方。 暗器和毒药有更好的便会换,凌鹤负责的就是这一部分。凌鹤对锻造武器与制毒都在他们之上,所以为他们锻造暗器与研究更好的毒药。 除了毒药还要配制出解药。 忙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忙完,叶暖熄灯入眠。 到了十六月的当日。 今日元泌大婚,毕竟是皇长孙大婚的规格,陛下与皇后亲自在东宫主婚。 各家王府人都齐了,今日缺了谁,那不单单是对东宫不敬,更是对陛下与皇后不敬。 宣王与宣王妃后面跟着元澂与素雪,先跟太子与太子妃问礼。 太子亲自请他们入座,陆陆续续各府的人到齐。 今日人最多,叶暖注意着来往往的宫女们,或许今日能看见那日的那名宫女。 陛下与皇后驾到,大殿中所有人起身行大礼。 当陛下和皇后入座时,婚仪开始,婚仪之后开宴。 这会都还未看到那个宫女。 当下元澂心中有个猜测,开宴至半场时让张徇出去看看。 张徇按照元澂意思,假意在找东西,一路溜到了东宫后面在太子寝宫的东南角下没发现什么,多了一个心眼又溜到了后边太子妃寝宫的东南角,在下面挖到了一个东西。 也是到外宫,以防万一先交给了亦杨带出宫。 之后宴会结束他们坐上回去的马车。 亦杨将东西交还给了张徇,张徇递进了马车内。 第一次看到时候让元澂和素雪会慌,这第二次再看到都要觉得好笑了。 “我打赌,元泌住的地方东南角也有。”元澂道。 素雪道:“真有意思。” 东西带了回去之后,元澂让张徇也一起研究。 将上次叶暖找到的拿了出来,将两个木偶一起对比。 之前元澂特意给张徇看过,让他去调查一下这个到底是什么巫术。 张徇调查结果这就是厌胜之术里面最险恶的咒杀。 细细看了一下,两个木偶的材质到手艺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木偶不够,应该有其他东西。”张徇从怀中拿出一本怪力乱神的旧典籍道:“按照这一章的所言,这是殿外埋的东西,殿内应该也藏了什么。” 剩下三人看了典籍里面的字都头皮发麻了。 “有上头说的这么灵验吗?”元澂质疑。 素雪拍了他一下:“不许乱说。” 这东西不能留在园里藏着,元澂觉得晦气,让张徇等会拿出去藏到外边。 毕竟是物证,绝对不能扔掉。 “是不是该去郡王府看看是不是还有一个?”叶暖问。 这元泌大婚了,所以埋在东宫元泌住处的木偶或许要改埋到郡王府里去了。 元澂思量道:“在找到那个宫女之前先不动。” 素雪道:“可以不挖出来,但是确认一下有没有。” 张徇道:“这东西实在晦气的很。” 元澂道:“有机会确认就确认,没机会就罢了,手上有两个足够当证据了。” 他们商量之后,张徇就拿着东西连夜离开王府藏到外边安全的地方。 到了第二天,元澂从御史台告了半日假,带着他们上山去了庙里祈愿。 只是叶暖很知足,吃饱了就觉得够了,能留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可以了。 第61章 岁岁如今朝 皇长孙——元泌,是太子元璂与太子妃的独子,两个月前弱冠,陛下册封其为承宁郡王搬出东宫居住在离东宫不远的郡王府。 这月十六,元泌迎娶张家的张雁为妻,这张雁是张相的大孙女。 若论起这元泌和张雁如何不是算得上青梅竹马,这场婚事让张雁满心欢喜,只因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心中的少年郎。 虽说自小相识但元泌待张雁却无男女之念,张雁明白一点,但她有信念可以用时间来捂热他的心,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成婚之后的日子,虽说他不爱她,却也很相敬如宾。 元泌身边也有三个侍妾,也是貌美的女子,那三人的眉眼五官是张雁厌恶的长相。 自小相识让张雁很了解元泌的心,他心里有得不到的人,竟然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吗? 这一日荣王妃生日,今年是刚满三十,皇后念及此事说今年要办的热闹些,便命太子妃操持此事。 奉着皇后的旨意太子妃让内侍省拨出一笔银子,安排给荣王妃过这个生辰。 荣王府大办宴席,小戏歌舞是一台一台的上演。 前院太子也驾临祝贺,因有公务在身,又怕众人因他在而拘谨便小坐之后离开。 淳王与宣王以及诸位皇孙们都陪同荣王热闹,谈天说地的笑语连连。 后园自然也是十分热闹,有彩戏歌舞又有笙箫之声,女眷们一同欢乐。 荣王妃前前后后的忙着招待众人,这太子妃立即上前拦住她道:“今日你是寿星,母后都吩咐了由我操持,你就别忙活了。”牵着她到位子坐下笑道:“今日你单单是受人敬酒恐都忙不过来了。” 说着这话慕容妘和淳王妃都上前来敬酒了。 “哎呦,不敢不敢。”嫂子们给她敬酒让荣王妃惶恐不已,想要起身却被太子妃又按下。 太子妃道:“虽说我们比你年长许多,但是总归是同辈的,受我们一敬何妨。” 慕容妘道:“就是这道理,妹妹请。” 荣王妃喝了敬酒:“谢谢两位嫂子。” 淳王妃笑道:“我们敬了,那就轮到小辈们了,代萱。” 说话间着代萱郡主、张雁、虞素雪等诸位小辈们都上前来了,挨个给荣王妃敬酒。 这还是第一批,后面还有排着的小辈们,让荣王妃哭笑不得:“我这全喝完,不得醉了。” 太子妃笑道:“今日你不醉谁醉,大不了呀,等我们都散了,你再灌个两碗解酒汤了。” “这还活不活了。”荣王妃笑着。 “请婶婶受我们这一杯。”张雁作为带头敬酒。 荣王妃接过酒:“好,我受你这一杯。”一饮而尽后给她倒了一杯:“你是新妇,头回喊我婶婶,这杯婶婶敬你,愿你早日开枝散叶。” 张雁恭敬的接过酒:“多谢婶婶。” 太子妃对荣王妃笑道:“看你,我让她们给你敬酒,你非得还换一杯。” 荣王妃道:“她是你儿媳,互沾喜庆如何不好,我这不是想让嫂子你早点抱孙子呀。” 太子妃极为高兴,搂着她笑着。 张雁含羞一笑。 虞素雪上前敬上一杯:“恭祝婶婶千秋,愿婶婶芳华岁岁如今朝。” 荣王妃微笑着接着一杯酒一饮而尽:“也愿你安康长乐。” 她知虞素雪身子不好,如今成婚也快一年肚子不见动静,可见是身子还没养好。作为长辈她也祈愿这些小辈们都好的,也望她能安康,早日为宣王府延绵后嗣。 接着便是代萱郡主敬酒。 最亲近的晚辈们敬过酒便坐回原处看歌舞。 叶暖扶着素雪入座。 两人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侍女们,那个宫女可能是宫女,但也有可能是其他府邸的侍女。 代萱郡主入座时瞥了一眼她们俩,心中想要对付她们,既然已经是结怨,也不怕结怨更深点。 伊玉姗在荣王妃跟前说了话,便过来找素雪。 好些日子不见,伊玉姗问最近如何:“身子如何?太医如何说?” 素雪道:“幸得暖儿每日给我熬药膳,已经开始好转,只是太医说要消病根要这般再养个一年半载。” 伊玉姗如今担心如果素雪因身子不好怀不上孩子,让侍妾先怀上了就不好了。就算将侍妾所生抱到自己跟前来养,也是不同于亲生的。 “世子对侍妾们如何?”伊玉姗问。 素雪道:“娘亲放心,世子有分寸的,他不会让侍妾们比我先生下长子的。” 这话就代表了素雪和元澂已经有所商定了,让伊玉姗稍微放心些:“世子疼你固然好,自己也要有打算。” 只指望着男人的恩宠哪里走的远,就算是天仙也有看腻的时候,况且还是世子这样的身份。 就算世子有承诺在先,也挡不住外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万一哪天来个狐狸精先怀上了。要相信世子,但又不能完全依靠世子。 素雪明白伊玉姗的想法,但她心里什么都不怕,她有所绸缪,最重要的是叶暖在自己身边。 从以前到现在,她最大的依靠,最大的寄托,是身边的叶暖。只要有叶暖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走下去。 “娘亲放心,我自然有打算。”素雪道。 当下的季节是春意最盛的时候,代萱觉得今日风正好就与几个女眷提说要不要放风筝。荣王妃听了这话也突然起了兴致,便让从库房中搬出了两箱子的风筝来让大家挑选。 这让素雪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未带叶暖放过风筝,看叶暖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牵着她的手一块去挑风筝。 叶暖挑了一个很好看的蝴蝶风筝喜欢的不行,素雪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池边最开阔,去那吧。” 两人相携着走到了池边,叶暖拉着风筝跑起来,风筝渐渐的飞了起来。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叶暖这会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素雪这会心里突然疼起来,想着叶暖幼年时食不果腹,又被卖入烟火之地,到了虞家之后又是虞家最潦倒的时候。在玉里关更别说,苦训多年留下一身刀痕剑疤,又在战场里厮杀过。 到如今这叶暖也不过是二八才过的芳华之龄,却不曾在过去的日子里放过这么一回风筝。 只是叶暖很知足,吃饱了就觉得够了,能留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可以了 第62章 断线的风筝 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望着这高墙绿瓦内的她们,素雪觉得所有人不过都是笼中鸟而已。这整个盛京城都被无形的权力围建起了高墙,所有人都在里面互相厮杀。 代萱的侍女手中牵着风筝跑过,目标很明确要撞向叶暖。 虞素雪立即警惕看向了代萱,代萱只是对她一笑。 只是让代萱失望了,她的侍女想要把叶暖撞进池子里,但叶暖的反应是常人的数倍,直接一闪身,那侍女却掉进了池里。 代萱一慌立即上前喊人来救:“快来人,快来人。” “救我,救我。”侍女在水中扑腾着。 王府里的嬷嬷反应很快,嬷嬷们拿来了长竿非常快的救了侍女上来。 这会救上来的侍女一脸委屈的看着叶暖哭诉:“你为何要推我入水。” 叶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惑:“是我吗?” 因为荣王妃就怕万一,让几个嬷嬷在园里盯紧了。这管事嬷嬷见此走到了代萱面前,屈膝施礼道:“郡主,不要惊动了太子妃与诸位王妃才好。” 代萱脸皮厚半点都不心虚:“辛苦嬷嬷了。” 其他的侍女将落水的侍女扶起来,侍女还想着是不是要继续把事情闹大:“郡主,这世子妃的人可太欺负人了。” 虞素雪鄙夷看着代萱:“你真要惊动王妃们吗?” 又是那个看小丑的一般的看着她的眼神,就是这个眼神让代萱浑身不舒服:“就你聪明,就你什么都什么知道。” 今日是荣王妃的生日,自然她不会希望有人打扰今天的兴致,虞素雪很早就发现了有十几位嬷嬷看着忙进忙出,实则却各有看守的地方,不让今天有人闹事。 “你蠢怪谁呢。”虞素雪道。 代萱道:“等着瞧。” 虞素雪不屑的看着她。 代萱带着侍女们去另外一头。 叶暖走到素雪身边:“郡主手段未免有点低?” 虞素雪道:“就她那脑子,想不出什么好手段,应该还有后招,暖儿你今日要小心。” 这代萱动不了她就要动她身边的人,看她的样子今天的目标是盯上了叶暖。 张雁在一旁看着不禁一笑,这代萱的手段未免实在太简单了点。这么多年了,这代萱怎么她就长个不长脑? 往代萱身边走过来,张雁抬头看着代萱的鸳鸯风筝道:“飞的真高。” 代萱看向她也没好气:“怎么,来笑话我?” 张雁道:“换平日会是来笑话你,但是今天不是。” “你想做什么?”代萱问。 张雁道:“你讨厌她,我也讨厌她,今日不如换个玩法,我们一起。” 代萱质疑的看着她:“虽然我们从小到大,你不跟她玩,但是也不觉得你讨厌她呀。” 张雁笑道:“看人如此表面,所以你才斗不过她。”语气十分冰冷:“我从小就很讨厌她。” “那你想怎么样?”代萱问。 张雁道:“我想先问问为何你要对她的侍女下手?” 代萱道:“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叫叶暖,素雪特别疼她,跟命根子一样。反正只是一个奴婢,弄死她不要太容易,而且还可以让素雪伤心欲绝,不是很好吗?” 这话让张雁觉得有道理,原本她有安排想要今日看看能不能设计一下素雪,但是素雪太有心机了。张雁也怕算计不成,反而被素雪整一番。 这虞素雪的确不好对付可她身边的侍女,怎么着都能对付了吧。 弄死一个奴婢,就算是再怎么追究也只能不了了之,毕竟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而已。 张雁在心里细细思量了一番,只是整一下那个婢女的话也只是让素雪伤心一下而已,这不够。如果是直接弄死她,那就够份量让虞素雪痛苦了。 原本想整一下虞素雪还让张雁思量着要不要动手,可是现在如果目标只是换成虞素雪身边的小婢女那就不一样了,张雁现在有了想要直接让这个叶暖弄死的谋划。 “我能让这个丫头生不如死,死的时候痛苦万分,到时候虞素雪会特别伤心吧。”张雁道。 代萱一听就很激动:“你要怎么做?” 张雁道:“你听我的,后面就交给我就行了。” 代萱点头答应:“好。” 张雁让身边的林嬷嬷去安排,嘱咐道:“不能留后手。” 林嬷嬷点头便出去找人候命。 代萱看向张雁:“以前不知道你还挺狠。” 张雁道:“郡主,我是张家人。” 对呀,张家是什么人家,这长雁长的温柔善良就跟狠毒沾不上边一样,但是张家人怎么可能不心狠手辣。 这张家弄死人的手段那可是非常了得的,代萱这会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等到虞素雪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叶暖被人搞到惨死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看看她那冰山脸,是不是会哭呀。 池边素雪望着那蝴蝶风筝越飞越高,那叶暖也是满脸笑容。 能看见叶暖高兴,素雪便觉得这一趟来的值得。 “暖儿,待会把风筝剪断。”素雪道。 叶暖舍不得剪断这么好看的风筝:“为什么呀。” 素雪道:“风筝会带着不好的一块走。” 叶暖心中祈愿,希望风筝能带走素雪的病根。 在正要打算剪断风筝的时候,突然有风筝缠住了她们的风筝,叶暖看过去是代萱的鸳鸯风筝。 代萱身边拉着风筝的丫头不断挑衅她们。 被人扯断的和自己剪断的可不是一个意思,代萱故意用自己的风筝要扯断她们的风筝。 素雪道:“别理她们,直接剪断。” 叶暖道:“今天她们可能没完没了。” 这代萱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知道叶暖是想自投罗网看看她们憋了什么主意,但是让素雪不想让叶暖涉险,就算代萱手段都是不入流也并没什么用:“不理她们。” 看了一眼素雪,叶暖小心问道:“能让我去瞧瞧她到底想做什么吗?” 素雪表情严肃:“暖儿。” 叶暖道:“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但是素雪不想让叶暖去管这无聊的事:“她们无聊,你跟着无聊呀。” 叶暖道:“我也想着她们会有什么样的手段。” 素雪无奈:“刚才张雁跟代萱聊了一会,恐还有张雁出主意,她比代萱有脑子。” 叶暖道:“张家人,应该很厉害吧。” “你真的想去瞧瞧?”素雪问, 叶暖点头:“嗯。” 素雪道:“她们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你也随意出手吧。” 叶暖见此便掐断了风筝,假意当作风筝是被她们的风筝牵扯断了。 然后叶暖跑过去,假作一脸委屈的哭诉:“郡主何必如此,要弄断我们世子妃的风筝?” 代萱身边的侍女道:“你哪只狗眼看见的?不是你们剪短的风筝呀,看来这灾不会跟着风筝去就算了,还会落地生根。不快点捡回去的话,不得了呢。” “你!”叶暖佯作生气,便立即跑去找风筝的踪影。 代萱看她一路跑出了园子,这是上钩了。 第63章 你们有毛病啊! 追寻着风筝的踪迹,叶暖出了后园,风筝断在了园子的后边。 在后园的长廊尽头看见了风筝,叶暖走上前去。 就在蹲下身子捡起风筝的时候突然有人用麻袋套住了叶暖,并直接一棍将她敲晕。 林嬷嬷看着将叶暖扛起的小厮道:“交给外边的人说,随便处置。” 小厮点头明白,笑意很浓。 几个小厮就把人从后门带出王府。 这会被林嬷嬷支开的王府后门守卫回来,但人已经被带出去。 方才林嬷嬷说看见了可疑的人,守卫去看了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只是有一只猫。 林嬷嬷笑着说:“应当是老眼昏花看错了。”说着从袖子中拿了几钱银子塞给守卫们:“对不住了,这是酒钱,辛苦了。” 守卫收了钱也就算了。 林嬷嬷事办好就回到了园子,走到张雁身边复命:“娘子,事已经办好。” 张雁一笑,人会被送到下九流的花街被玩客们折磨致死。平日里如果有什么小妖精妄图接近元泌,张雁都会用这一招将她们处置。 见素雪独自坐回了宴席,伊玉姗疑惑:“暖儿去哪里了?” 素雪道:“打扫垃圾去了。” 伊玉姗不解:“何意?” 素雪看向了这会得意的张雁,看来她是嫁给元泌之后,日子过的不舒心呀。既然她现在日子过的不舒心,那将来也别想过舒心了。 已经被装在麻袋里塞进马车的叶暖维持着假装晕倒的样子一动不动,听着几个张家小厮的对话。 “这个女人肯定也勾引了郡王。”灰衣小厮道。 “虽然是我们家的主子,我都不免想说一声张娘子善妒呀。”青衣小厮道。 灰衣小厮道:“可不是吗,手段也太狠了。” 青衣小厮道:“这会这个比之前的都好看,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也尝尝鲜。” 灰衣小厮这会乐了:“赶紧把人送过去,让帮主也让我们痛快一番。” 说着这车驾的更快了。 叶暖听着他们的对话就理清了,他们是张家人,所以绑她来的是张雁。张雁会把郡王元泌身边所有看上的,或者勾引郡王的女人都送到花楼或者市井帮派受尽折磨。 这就让叶暖不懂了,就说素雪,世子无论在外面有女人还是王府里有女人,无论多少她都不在意。 除非那女子真的品行太差了不配留在王府,那也最多只是打发嫁人。 看来还是她的素雪为人最大度了。 还有他们说的帮主,叶暖琢磨着不会刚好是她认识的那个帮主吧。 思考之间马车已经停下来了,两个小厮把她扛下了马车。 这会外边十分的吵架,有赌钱的和卖笑的,满嘴全是污言秽语,都是张口闭口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的帮派人。 进了帮派里听见了有人耍刀弄剑的声音,然后有人从堂里迎了出来。 “哦吼,又来了一个呀。”这个人帮派是第四把交椅,兄弟们喊他四当家。 “四当家,这可是一个绝顶的美人。”灰衣小厮道。 这个四当家一听就高兴:“快快,让我大哥瞧瞧!果真是美人?” 灰衣小厮道:“比之前的都好,一等一的美人。” 四当家乐呵了:“好好好,看来今晚有乐子了。” 这小厮道:“不知几位大哥享用之后能不能给我两也玩玩?” 四当家笑道:“那就要看大哥了。”说着他把叶暖扛到自己身上,然后送进大堂里。 这大当家正坐在上位磨刀,看见四当家扛着人进来便问:“又来新货了。” 四当家道:“他们说这是一个大美人,比之前的都好。” 大当家听这起了兴致:“好,让我瞧瞧。” 说着大当家从位子上走下来,四当家将人放下。 这大当家将麻袋掀起,然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对他一笑。 叶暖微笑着:“好久不见呀。” 大当家的立即弹开十步:“有毛病啊你们!把她绑回来干什么!” 四当家一看清人直接吓到坐地上,然后踉跄发抖的站起身。 那个两个小厮还不明所以,只见两个飞镖已经打在了他们的身上,捂着伤口痛苦大叫。 叶暖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张家是吧,不错呀。” 毒发的很快,两个小厮当场毙命。 正好试了凌鹤的新毒,真好用。 叶暖与大当家对峙:“之前还没有来揍你们的理由,这会没想到你们会送上门。” 大当家的哭笑不得大骂:“你有病啊,是你送上门的!谁请你上门呀!” 叶暖引内力用暗器弹到挂在墙上剑上,剑被弹起后到了她的手上,扔掉剑鞘将剑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凑合用了。 这会已经帮派的人将大堂团团围住,或者说是把叶暖团团围住。 叶暖看着大当家问:“帮主,你觉得你的人够吗?” 大当家吞了吞口水,当然不够啊!叶暖作为皓月楼楼主,当时仅用这半年收了除了依靠张家以外的所有盛都城大大小小帮派。现在盛都城大半的市井势力都归了皓月楼,剩下的只有他们了。 之前也交手过,那个姓虞的副楼主和这个叶楼主,现在让整个盛京城所有的下九流都闻风丧胆。 “不够。”大当家直言不讳,全部都在这里应该都不够给她打的。 叶暖执剑运气道:“别客气。” 大当家一声令下,所有人一起动手。 虽只是一人一剑却能敌千军万马之势,那冲天的剑气似乎能把空气都斩断。 其他的刀和剑在她的眼里全部成了废铁。 在远处观此一战的浮图阁阁主,看着冲出的剑气就认出了是在北苑跟他过招的那小子。 一旁的长老东方藜道:“那就是姓崔的徒弟?” 浮图阁主道:“杀剑。” “都第八重了。”东方藜赞叹。 “不过十六七岁而已。”浮图阁主道。 东方藜感叹:“这是怪物呀。” 浮图阁主道:“这样的怪物偏偏让姓崔的遇上了。” 东方藜道:“这剑气跟姓崔不太一样。” 浮图阁主道:“的确。” 姓崔的剑只杀人,但是这一柄剑却有一股浩然之气。 剑气减消,帮派的人全倒下了。 第64章 怎么突然? 几个当家的中毒后还能动,都爬到大当家跟前护着他。 大当家没什么力气了,只是看着她:“叶楼主有本事杀了我。” 叶暖用旁边的人擦了擦剑上的血迹:“杀你做什么。” 大当家现在不单单的没力气,也没脾气了:“恁想怎滴喽。” 叶暖道:“我主子说,大家混日子都不容易,也不赶尽杀绝,当我们分堂吧。” 这话听了大当家觉得好笑的不得了:“我背后是张家,张相。” 叶暖道:“那你怎么觉得,我家主子就比不上张相了。” 大当家想了想也是:“你先说你家主子什么身份。” 叶暖道:“你应该知道才是。” 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想,宣王府是什么地方,宣王又是什么人。 这张家不是好人,宣王也不是。 但是现在要保全弟兄们,要么继续选张家,要么就选了宣王。 “前有狼后有虎。”大当家觉得现在前后都是死路。 叶暖道:“我家主子知道大家都不容易,都在市井讨生活罢了,你自己考虑吧。” 大当家咬牙。 叶暖越过在他前面挡着的几个当家,将剑在架到他脖子上:“除了我,之前还绑了别人呀。” 大当家这会假装一脸委屈道:“我们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些姑娘们呢?”叶暖问。 大当家道:“有的在花楼里了,有的埋到乱葬岗了,可这都是张家小娘子的吩咐。” 知道后便丢下了剑,叶暖从大当家的宝座上拿走了袍子披上,可不能这样在市井里露脸。 “喂,解毒啊!”大当家大喊。 叶暖道:“肚子疼几天而已。” 毕竟只是市井里依靠着权贵们的小帮派而已,与江湖中的门派不同。 叶暖先去了皓月楼。 浮图阁主看见那披着黑袍的身影,的确就是北苑的小子。 东方藜问:“要派人跟着吗?” 浮图阁主道:“这小子自己就是跟踪反跟踪的翘楚,姓崔的算是一身本事都在这小子身上了。” 东方藜道:“的确可惜了,这样的人不能归我们所用。” 浮图阁主道:“既然现身了,就能查到身份。” 东方藜颔首:“好,我这就去。” 既然对张家势力动手,那便是从这些市井势力入手查起。 这边叶暖到了南城区的皓月楼,皓月楼名面上是一个百货商铺,从瓜果蔬菜到笔墨纸砚寻常人家要用的都卖。 理由是因为要管理帮众都是要钱和经营的,比起保护费这样非长久之计,也上不得台面。虞素雪在考量之下就投入了大笔银子来经营百货,这样子庄园每季的瓜果蔬菜和大米就可以运到皓月楼卖出。 因为是自己的庄园田地,出售的价格就可以省掉中间的抽成,用很低价格来惠民。 原本这一区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一是体恤民众,二是为了皓月楼得到民众的信任和支持。 另外就是帮派之人众多,要养他们的最好方式就是供给足够多的活计。 现在因为瓜果蔬菜要卖,那庄园就需要更多的地和人手,从前原本就是农民但是因为生计困难混入帮派的人就可以去庄园务农。 以及能说会道的就去酒楼里、茶馆里当伙计。 这皓月楼卖的是百货,除了瓜果蔬菜从自家庄园供给之外,这布匹绸缎或者桌椅板凳的供给,是织布染布到做桌椅板凳都要人手。 按照每个人的条件和能力不同,拉车、算账、运货、搬货、工匠、木匠等不同虞家店铺里安排活计,因为人手够了现在虞家投入更多的银子,现在产业还扩大了规模不少。 这样解决了帮派里每个人的活计,也比整日去收保护费或者去买卖奴婢强得多。 皓月楼在虞素雪的一层层计划下大刀阔斧的改了一通,虞若枫和叶暖便是牵头人,那半年来都是两人前后为皓月楼奔波。 这皓月楼的明面上,叶暖是楼主,虞若枫是副楼主。 除了楼主之外还有四个掌柜的,分别是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伍展舟四人。 叶暖踏进皓月里将身上的袍子扔到一旁,在算账的顾清铭抬头看她,便摇了摇旁边的铃铛:“去揍人了?” “收拾了兴虎帮。”叶暖道。 顾清铭不明所以:“怎么突然?” 叶暖道:“今天突然就有了借口。” 虽然觉得很突然,但是反正都要收拾他们,顾清铭道:“那我们要布置下一步了。” 听到顾清铭摇铃的沐凡霜从楼下冲了下来直接就是抱住了叶暖:“暖儿~你来了~~~” “哈哈哈。”叶暖已经习以为常:“我来了。” 沐凡霜拉着她上楼:“我们上楼说话吧。” 三人上楼进入密室内,在密室内这柯昊正忙着手上的机关盒,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忙着。 顾清铭问:“兴虎帮为张家做事,今天怎么突然有理由收拾了他们?” 叶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沐凡霜啧啧两声:“果然,最毒妇人心,这个张雁可真是恶毒到让我都退避三分。” 叶暖道:“这成婚不过才一个月,张雁就处置了很多女子,这些都是郡王或者她身边的侍女。乱葬岗里应该找到尸体或许,这些侍女身份都可查,到时候把尸体都送去京兆府,以人口失踪被杀害报案。” 沐凡霜道:“为何是京兆府而不是大理寺,这京兆府是东宫的人,这案子立马就会被压下来。” 叶暖道:“无论是送到京兆府还是大理寺,这案子都会很快被压下来。只是现在京兆府归元泌所管,要的是他们夫妻之间生嫌隙。” 让元泌亲眼自己从前身边侍女的尸体,他肯定不会对张雁怎么样,但定会因为她的善妒而心存芥蒂。 沐凡霜道:“跟着世子妃,你都聪明了。” 顾清铭道:“既然如此,我带人去乱葬岗找,凡霜去花街找还活着的侍女。让她们到时候带着其他人的尸首去京兆府报案。” 决定之后便开始兵分两路,叶暖先传信给了亦杨之后与凡霜一起去花街找人。 另外一头的亦杨收到了叶暖的飞鸽传书。 然后就进了荣王府内找到了张徇,让张徇去给世子妃传话。 这会已经是天黑了,宴席就要散了。 张徇去给虞素雪传话,告知说叶暖今日要行动,恐今夜不回来。 这张雁与代萱此时已经认定叶暖已经死定了,就等着看过两日这虞素雪看到叶暖尸体后会是什么表情。 第65章 每日都头疼 对花街很熟悉的沐凡霜带着叶暖很快找到了被张雁处置到这里的侍女,有三人,一个已经疯了,另外两个人在花楼里苟活。 她们心中有怨,作为王府的侍女却沦落至此,她们心中不甘就算死也愿意到元泌跟前扯下张雁的假面目。 就算是不能报仇,张雁不会得到任何处罚,也要为自己心中的这一口气拼尽全力。 顾清铭带着人在乱葬岗寻找,这王府的侍女可以从身上衣料来分辨身份,在一群因为穷困或者大罪无处安葬的人中,找衣料显得不同的女尸。 将找到的尸体到第二日一早便带去请另外两人认尸,确定了她们每个人的身份之后,顾清铭起草状纸。 随后便向京兆府请冤。 这事从这一刻开始就乱了套了,如今身为京兆府尹的元泌当看到从前自己身边侍女尸体那一刻,他本以为张雁最多是打发出去发配小厮,却不想居然是用折磨的方式要了她们的命。 张雁的背后是张家,自然这事总得压下来。 除此之外另外从荣王府将叶暖扛出来的那两个小厮尸体,沐凡霜这一头带着人,将他们半夜挂在了张府的门口。 这头的事安排妥当后叶暖回了王府。 午饭一过,素雪见她回来便问:“暖儿,可用过饭了?” 叶暖笑着摇了摇头。 素雪牵过她的手,吩咐芙花去把饭菜热一热端上来。 芙花即刻便去。 叶暖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代萱与你是自小的恩怨,所以你们不和,何况两家势力也相对。可张雁是为何呢?她为何要针对你?” 对叶暖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素雪道:“因为元泌。” 叶暖诧异,小声道:“元泌与你从前感情很好?” 这虞素雪、代萱、张雁、元泌、元澂等几个年纪相仿又能在宫中走动,是自小一起读书玩乐长大的。 小时候元泌与素雪相处最好,或者说总只与她玩。 只是素雪从小便知,在虞家的利益上选择元澂才是最好,而是两个人对她来说都只是不讨厌而已。 无论虞家被贬江南还是到了玉里关,那些年间元泌会书信与她,只是她一封不曾回直接烧掉了。 素雪心里想着,既然和元澂要结为夫妇,就算没有爱应该对他尊重才是,所以她觉得不需要跟元泌有任何瓜葛。 只是如今不一样了,张雁如果冲着她就算了,这一次她对叶暖下手了。素雪向来睚眦必报,往后不会让张雁有好日子过。 “说来也不过是少时如同窗的情谊罢了。”虞素雪道:“只是如今,想与他没瓜葛都难了。” 叶暖道:“张雁倒是真的颇有手段。” 素雪道:“不过也只是下作的手段罢了。” “她们应当认定我已经死了,下回能吓一吓她们。”叶暖道。 芙花与侍女端着重新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布好菜便退了下去。 素雪夹着一块烧鸭腿放进她碗里道:“幸而都是一些杂碎,没费什么劲。” 叶暖道:“正好他们送上门,我还能顺便试了试新毒。” 素雪见她如今外边皓月楼的事情都能手到擒来的处置就放心了:“这皓月楼的投入里,我可是将你一直存在我这里的银子全都扔进去了,如今经营的好,我看这个月开始已有收益。平日出门办事,可不许不舍得花销。” 叶暖道:“我并无短缺的。” 这将叶暖的银子都投进去,自己银子也是委托了虞若枫全部以叶暖的名义来建造和经营皓月楼,素雪只为叶暖这个楼主身份让人心服。 再等一年左右这皓月楼就能彻底稳固,素雪已经开始不插手皓月楼的事务,让叶暖自己全权打理。 素雪怕就算自己是诸葛在世也有算不到的事情,恐有任何意外的来临。所以想保护叶暖,就应当让她羽翼也强大起来。 夺嫡之争,宣王府只有两个结局,得到皇位和失去一切,如果失去一切的话素雪并不害怕,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可是叶暖不行,无论宣王府和虞家是什么样的结局,素雪都要让叶暖能平安的活下去。 活下去还不够,素雪贪心的希望叶暖是过好日子,能得到幸福。 任何幸福都是只有自己手中掌握的,才是真实的。所以只要皓月楼紧握在暖儿的手里,那暖儿就多一条退路和选择。 素雪看着叶暖吃饭的模样就觉得很幸福:“慢点吃。” 叶暖点着头。 素雪笑着给她盛了碗汤:“别噎着。” 吃过饭后叶暖去小厨房将药膳汤炖上后便去竹林练剑,素雪也回到书房忙着看账,处理手里的事务。 另外一头在御史台的元澂这会看戏看的十分热闹。 这一大早张家大门口挂了两个小厮的尸体,这么大的挑衅。 这元泌的一个脑袋瓜两个大了,这张家先是张砚之妻施氏报案弟弟施淳平失踪,如今又是他郡王府之前侍女的失踪以及杀害案。 这还不够,这会又是张家的下人尸体被挂在了张家大门口。 他才坐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不过多久,这张家居然接二连三的案子。 因此事这元泌之后连着一个月不曾回府,便是不愿看见张雁那个女人。 调查所得他已经全部知道,是张雁派人陷害素雪的侍女,可是没想到抓鸡不成反蚀把米。 手段下作难堪,元泌是没有任何心思要回去面对张雁那张脸。 元澂看着张家忙前忙后,这元泌又是每日都头疼的样子,这热闹看的不要太开心了。 以张雁此事作为契机,宣王府和淳王府两边是落井下石,将之前张家草菅人命的事全部让冤主递上了状纸。 草菅人命的状纸递上去了,然后就可以让自己这一方的御史们开始上书弹劾了。 这御史台大半都是淳王的人,这弹劾张家的奏折是一个接着一个呀。 元澂现在每日到御史台一坐就是一堆乐子可以看,这东宫、张家、郡王是每日都派人到御史台和京兆府闹翻天了。 此事让太子和太子妃大怒,这皇后和太子妃之间,皇后一向护着张雁纵容她自然向着她,因此让太子妃心里有所结缔。 现在因张雁一个人成了导火索,以及现在张家的事态,让太子妃难得能压上她们一回。 太子妃直接去了郡王府。 张雁跪在地上,但心中一点都不慌乱,她知道皇后宠她。而且总归不就是几个侍女而已,算得了什么。 太子妃见她这般姿态就知道不把自己放眼里:“放肆,郡王身边的侍女从前也是东宫的宫女,你居然敢这般轻易言杀。” 张雁道:“她们总归只是奴婢罢了。” 太子妃道:“愚蠢,宣王府是什么地方,打狗都还要看主人,你直接对虞素雪侍女下手。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愚蠢!” 第66章 谁都动不了我 反正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有任何事,张雁抬头道:“娘娘不必多言,禁足便是。” 见她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真是让太子妃无言:“你连郡王都不在乎吗?郡王多久没回来了?” 提起元泌才让张雁有所动容,她咬着唇。 “你觉得只靠着张家就够了吗?”太子妃道:“张雁你记住,你现在是郡王妃,如果郡王不要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就算她张家的女儿又如何,张雁既然已经是元泌的妻子,如果失宠了,或者生不下子嗣。那等到张皇后、张相全部都死之后,张雁就什么都不是了。 张雁已经为元泌一个月不曾露面而恼怒,这会太子妃再提更是不甘。 太子妃道:“皇后与张相护得了你一时,能护你一世?” 张雁此时不是难过,而是不甘和愤怒,输给了虞素雪的愤怒,她绝对不会让虞素雪好过。 “起码这一时,谁都动不了我不是吗?”张雁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真是对她这样的厚脸皮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从一开始就不满意张雁这个儿媳妇,看着他们几个孩子自小一起长大,什么性情为人她心中都有数。这张雁心胸狭窄又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就算了,却根本不是能顾全大局的人。 就说虞素雪,她也狠,手段也很多。偏偏就聪明在能以大局为先,这次她针对张家的布局一层层的下来是严丝合缝。 这次张雁对她身边的侍女下手,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如果不是她手里已经太多张家的把柄并且早已布局的话,怎么可能借着这股东风来动张家。 张家这次失去的利益,都到了虞家手里。 这又是虞素雪聪明的一点,她能得到的利益比起宣王府,会优先让虞家受益。 因为宣王府掌握一切是宣王和宣王妃,他们还同床异梦互相试探,这虞雪素自然不会期待着能从宣王府掏出什么利益来给她。 所以自然她要做的是要扶持虞家,虞家越强她的势力就越大。 如今看着她对付张家的手段,这背后她已经开始培植起来自己的势力。 就算这是只是扯一扯张家的皮毛,也能得益不少。这虞素雪现在势力还不大,但总归是她自己的积累,是自己的底气。 这太子妃从郡王府回了东宫,这张家对于太子而言就是双刃剑。 的确现在太子最大的助益就是张家,但是张家做大,太子在皇后和张相的面前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 从昭阳殿回到东宫的元璂憋着一口气,看着面上淡然内心却是满腔怒火。 太子妃屏退了宫人,给元璂端上清茶:“殿下。” 元璂道:“母后如何为此,比起我而言,她总是把张家摆在第一位。” 太子妃知他心中的难处,握住他的手:“殿下,无论如何妾身都与你一起。” 元璂看着她:“你觉得这东宫真的好吗?” 太子妃看着心中全是愤恨失望的元璂,此时心疼不已:“妾身只要有殿下就够了。” 什么东宫,什么太子之位,什么张家。如果这些都让元璂痛苦不已,又为何要这些呢? 自小到大其实元璂身上的光环全是张皇后和张相给的,活的越大越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虽说是太子,虽然住在这东宫。但是对于母后而言,自己好像只是她手中的棋子,所以才被摆到这个位子上。无论怎么挣扎到最后都被困在这里,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母后她想要的样子。 “延和十一年的时候,我就不该继续当这个太子。”元璂怨恨到最初的那件事。 太子妃道:“那不是殿下的错。” “其他就罢了,但是泌儿不行。”元璂道:“要保全泌儿。” 太子妃心中也是念的这事,其实在宫里已经二十多年了,支撑着她的不过就是夫君和儿子。其他都没关系了,但是无论此番夺嫡之争如何,都要想办法保住泌儿。 不能让元泌也是张皇后的棋子一样被操控,就像现在,元泌就算再不喜欢都得接受张雁这个妻子,就算心里多不愿,都要给张家把所有的案子都压下来。 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做事,要受皇后和张相的施压。 太子妃道:“殿下要赌上太子之位来保住泌儿吗?” 元璂心中已经对太子之位厌倦很久了,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 “你觉得,三弟和五弟谁可信?”元璂问。 太子妃细细一想:“都不可以,但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元璂看着她,听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及目前的局势来讲,如果愿意赌上太子之位,能够信任以及能够帮上他们的人应该只有一个人。 连着下了三日的雨,这天阴沉沉的好像将人都笼罩在阴霾之下。 这些日子没事元澂也没让叶暖出去办事,这三日素雪让叶暖都住在了竹林里静修。 素雪特意将竹林里的小筑修葺了一番,如今是可以住人了。 元澂不能让叶暖离开,但是静修也应该。 休沐的日子居然下了雨,原本元澂想带着素雪去踏青,出去走走的。现在这是哪里都不去了,只能两个人听着雨声对弈。 两个人的棋艺都是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素雪落子借棋局来问他的下一步:“世子的布局也太啰嗦了,在御史台也快一年了。” 元澂道:“淳王府弹劾张府十分卖力,这会父王不动声色比较有益。” 此番的动静不值得陛下去在意,但是可以看到各府是个什么姿态,这淳王府现在趁机就咬着张家不放。 能把张家弄倒那东宫就失去了最大的力量,可淳王府的这动静落在陛下眼里,可是一点都不讨好的。 素雪道:“那世子也要不做任何打算?” 元澂看向她:“我心里有点想法的,但是不知道跟你想是不是一样的。” 素雪道:“比起落井下石,是不是锦上添花比较好?” “给张家添花?”元澂假意问。 素雪一笑:“你知道的,我的意思是给郡王府添花。” 元澂道:“从小元泌就跟你最亲近,看来他这情谊不算白费呀。” 知道素雪对元泌没有任何意思,这会元澂只是故意说笑。 素雪道:“这东宫和张家既然能撬开,我们当然要把他们撬开。现在淳王府弹劾,只会让张家更加去贴着东宫,生怕失去东宫。” 这些日子元澂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直盯着元泌的动向,快一个月了这张家的事情已经压下来一半。看着他这段时间的行事作风和与张家的关系,这元澂觉得这时候帮一把元泌对彼此都有好处。 第67章 近日很烦心 根据几番推测,又派石章与亦杨去各府探查,用厌胜之术在东宫藏木偶之人,元澂已经有了眉目。 在布这段棋局之前,要出手相助元泌解决眼前的麻烦。 棋局两方到了同一条路上,元澂撤子看着素雪:“看来现在合局了。” 素雪道:“自然。” 元澂道:“谁先走第一步?” 素雪道:“让我先走如何?” 元澂点头。 清了现在的棋盘,再下一局。张家和淳王府,两人一同布开一局棋,现在可以开始落子。 次日放晴,从一早起便见那明媚的阳光。 叶暖从竹林回园,挽起袖子去在小厨房忙碌,从缸中舀水洗锅。一锅烧水,一锅煮粥,另外一头开始备下小菜,准备了食材和药材。 看了看小厨房里间准备的药材和食材短缺了什么,写了一张条子。 芙花与怀蕊醒后准备着盥洗之物伺候素雪起身。 早膳已经备下,叶暖让侍女们端着早膳过去。 用过早膳之后叶暖同素雪到正院去给慕容妘问安,今日素雪要入宫给德妃问安,特意向慕容妘来禀告。 虽说德妃让素雪常进宫去走动,但是慕容妘见素雪也的确尊重自己,如果要向内侍省问请入宫问安之前,素雪都会先让她首肯。 若是她没首肯,素雪也不会进宫。这就是素雪懂事的地方,就因为懂事让慕容妘放心很多。 已经备下了入宫的车马。 回了粹宁堂更衣之后,素雪便带着叶暖入宫。 到了宫中后便往景安殿去,伊德妃今日知道素雪要进宫显得很格外欢喜。 “给娘娘问安,娘娘万福。”素雪行大礼。 伊德妃欢喜让她上前来坐在自己身边:“近日可好?” 素雪微笑道:“自然好的。” 伊德妃道:“我记得你娘说过,你身子不大好,可有细细养着?” “娘娘放心,只因是旧疾故而难好。”素雪道。 伊德妃担心道:“子嗣是要紧事,可得上心。” 素雪道:“娘娘放心,我定会养好身子。” 伊德妃道:“这些日子外头不太平,本宫见皇后心里不爽快,这陛下对淳王近来也不满意,宣王府这边做事可要小心才是。” 素雪道:“殿下和王妃自有打算,娘娘也该放心。” 屏退了宫女,伊德妃见素雪留下自己身边的侍女,便看了一眼:“这丫头?” 素雪道:“这是叶暖,没什么事这丫头不知道的。” 伊德妃点头,既然是亲信便留下无妨:“虞家与伊家如今要抗衡张家,想来是不够的,本宫知你有分寸,只是也多言一句你要小心才是。” 这宣王是她亲儿子,但伊家也是她的娘家,都是她作为德妃能在后宫地位稳固的理由。 虞素雪道:“张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如今张相只念着要把权势和家产都安稳过渡到儿子们手里,又让张雁嫁给皇长孙,都是希望张家能长盛不衰。” 这会如何不动手,等到张相过渡权力,那张家就更难动了。 伊德妃道:“如张家那般作恶多端,如何可以昌盛呢。” 这张雁看着手段就已经很卑劣了,可是比起张皇后和张相来,这张雁不过就是初生牛犊而已。 后宫嫔妃不少,为何陛下子嗣不多,不都是托张皇后所赐? 当初自己生下元瑨之时也是九死一生,伊德妃对张皇后的所作所为都历历在目。 素雪知道这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伊德妃一路走来也吃尽苦头。宣王被斥贬,虞家与伊家跟随着败落,伊德妃在宫中的处境也跟随着他们起起伏伏。 伊德妃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身,每日修身祈福等着他们回来的那一天。 如今等到他们都回来,可现在所面对的局势却是生死局。 只有赢与死两条路在宣王的面前。 素雪道:“正如娘娘所言,张家岂会昌盛。” 这张家杀人放火仗势欺人的罪过,还有贪污粮饷和赈灾银的罪过,高高在上太久了就视众生如蝼蚁。 如论于公于私,这张家都必须倒。 陪着伊德妃用过了午膳,又到园子里走了走说会话。 之后便伊德妃要午睡 ,素雪方才告退。 从景安殿走出来素雪便往藏书阁去,绕到藏书阁的后面从侧门而出,穿过小径到了后面的荷花塘。 素雪跟叶暖说小时候每每进宫最喜欢来这里,如今入夏了,已见荷花初开,不免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都是有趣的回忆吗?”叶暖问。 素雪摇摇头:“大部分都不大好。” 在王府和宫闱里走动,这素雪自小看到的不是多少荣华和奢靡,都是这一切背后的人心诡秘。 众人总是喜欢说她自小就聪明,可是素雪看来,只是自小就有宫女骗她给元澂吃有毒的糕点。比起聪明,她只是从小就看到的阴谋太多而已。 元泌出现里荷塘的另一侧,要用系在岸边木桩旁的小船到荷塘深处。 解开绳子的时候抬头看见了素雪,元泌一怔。 正如幼年时一般,元泌一有心事就喜欢躲进荷塘里,素雪则是喜欢摘莲子吃。 素雪走了过来,走到他的身边:“有莲子吃吗?” 元泌一笑:“才初夏还没熟呢。” 素雪道:“看来你是近日很烦心。” 元泌解开了绳子跳上了小船,伸出手:“明知故问,请。” 素雪没有牵住他的手,而是看向了叶暖。 叶暖走过来扶着她坐到小船上。 素雪让叶暖上岸:“放心,在这等我。” 叶暖点头。 素雪嘱咐她:“坐到那阴凉的树下去,可不许站着晒太阳。” 叶暖点着头:“好。” 用桨将船从岸边推进荷塘,元泌划着桨,小船往荷塘深处而去。 素雪道:“抱歉,我报复张雁影响你了。” 元泌微笑着,语气温柔:“你肯定都没为我着想,何必说抱歉。” 被拆穿了素雪也笑了:“的确是这样。” “我们就不必装了,张雁对你的侍女下手,她被报复理所应当。”元泌道:“所以就是那个丫头是吗?” 素雪点头道:“叶暖,暖儿。” 第68章 为你心甘情愿 “‘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她在你心里的份量竟超过了世间的一切。”元泌道。 素雪此时有些诧异,这时候她才知道元泌居然这么的了解她。 他只是知道叶暖的名字,就明白了她取这个名字的用意,能了解在她心里叶暖是什么样的份量。 “对,你说的对。”素雪道。 元泌道:“挺好,起码我能知道在你心里元澂不是最重要的。” 对于素雪选择了元澂,只是因为元澂更合适更有益,元泌觉得输就输了。 这元澂也得不到素雪的心,元泌就开心了。 素雪道:“近来你日子不好过,还是有些对不住你的,毕竟你什么都没做错。” 元泌苦笑:“不能坚定当一个好人,也不能坚定的当一个坏人,就是因为这样才最痛苦。” 他心里是不赞同张家的做法,但他与太子一样,没办法脱离张家自己做主,又没办法和张家一样去做恶。 因此他们格外的挣扎。 素雪看向元泌那寂寞如深海的眼神,沉默无语。 在元泌的身边其实没有人懂他,也没有人愿意了解他,他对素雪的执着是在内心的寂寞之海中寻找浮木一样。 素雪能懂这样的心情,因为她运气比元泌好,她在遇见叶暖的那一刻就从寂寞之海里被捞了出来。叶暖陪伴她的时光里,拯救了差点沉入孤寂之海的她。 阳光穿梭在荷叶之间,塘面波光粼粼。 照在身上的光很暖,那纤细温柔的手抚过了荷花,此时素雪心中很平稳。 这段时期里一直整个人都紧绷着,这一刻让元泌稍得了放松。 将桨收进船内,元泌往后一躺闭上眼浸透在这阳光里。 这会叶暖踏叶而来,跃到船上给素雪送伞。 船摇晃了一下,元泌睁开眼看见这一幕,然后看着送完伞的叶暖又踏叶而去。 “这轻功。”元泌一笑:“怪不得北苑那一次据说有宗师境的杀手在,这元澂都活了下来,原来如此。” 素雪撑开伞:“起码我们不会杀你。” “如果是你要我死,我心甘情愿。”元泌闭上眼。 素雪道:“我并不值得你如此。” 元泌道:“雪儿你说笑了,真正的情从来不是值不值得。” 细细思量着这话,素雪想来觉得也是如此,真正的爱没有值不值得,那汹涌的爱意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 放空了一阵自己,闭目养神了良久,元泌的心境好多了,便将船划回了岸边。 将绳子系回了木桩上。 叶暖扶着素雪从船上下来。 在走之前素雪转身看向元泌问:“你觉得宫内会有人要死你吗?” 元泌道:“这后宫是皇后的天下,没人可以在宫中下手的。” 这话有理,阴毒狠辣谁都比不过张皇后,整个后宫都是掌握在张皇后手里。就算有人想要害东宫,也不敢在宫里下手。 后宫中人给东宫下厌胜之术虽然有可能,但是这可能又太小了。 如今嫌疑最大的,只有一个人了。 素雪问完后便牵着叶暖的手离开。 元泌今日也不回府,而是回了东宫原本自己的住处。 太子和太子妃都明白他的心情,都不会催他回府,若是张皇后派人来问,太子妃也将人都挡下了。 这些日子他们见元泌心情十分低沉,今日倒是好些。 元泌用过膳后便回了京兆府,不想张皇后派人来找他,也不想让人打扰了母妃。 坐在京兆府里处理公务,跟在元泌身边的内侍小福子打理书案。 如今没办法对张家怎么样,反而还要帮着收拾烂摊子,目前这张家的事已经差不多都压了下来。 只有一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眉目,便是施淳平的失踪案。 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 元泌实在对这事伤脑筋,如果人已经死了好歹也该有个尸体才对,总不能连一个尸体都不找不着吧。 看来是谁把藏起来,可是藏一个施淳平干什么? 元泌仔细思量着,站起身来看着墙上以施淳平为中心所牵连标记起来所有的线。 能绑了施淳平让张家和京兆府找不到,有这样的能力,整个盛京屈指可数。 施淳平手上的游仙楼到了虞家的手里,但是这是素雪对张家的算计,厌恶蠢货的她没有绑了施淳平藏起来的理由。 至于元澂,根本就跟他毫无瓜葛。 淳王府?宣王府? 可是为什么两个王府要出手针对一个这样的人。 张家的态度也是一副一定要找他的样子,可是以施淳平的为人根本没有让张家这么费劲的理由。 难道是他手里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张家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淳王、宣王之外,东宫也有理由。 看来这个案子要小心处置。 元泌打算这个案子先压下来,一面忽悠着张家,一面自己另外派人手暗中调查。 这边宣王府里,已经用过晚膳。 今夜张徇来说元澂不能回来用膳,要晚些回来。 素雪和叶暖用过饭后已经梳洗,今夜的星空很美,扇着扇子打开窗户看星星。 芙花与怀蕊铺好床,放下帘帐后便退下。 叶暖端来养颜茶给素雪:“用茶。” 素雪道:“今日看元泌的态度,往后这张雁是别想着靠着他得到什么了。” 这张雁算计叶暖的账,这就算让她还了。不过这张雁一定会心怀愤恨,满脑子想着要怎么对付自己。 叶暖道:“她可不值得你放眼里。” 素雪道:“当然,只是她背后有张家。” “张家而已,我们除掉就可以了。”叶暖道。 素雪微笑:“对,暖儿说的对。” 牵着叶暖的手,两人一起看星星,这会有萤火虫冒出来,叶暖欢喜非常。 “是萤火虫。”叶暖道。 素雪道:“真美呀。” 明日亦有明日要忙碌的事,素雪与叶暖早早歇下。 大概到了两更天到时候,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的叶暖瞬间睁开眼。 看了一眼身边的素雪,以不惊动她的方式缓缓起身,静静的走出屋子。 四下只有蝉鸣,叶暖见小厨房的灯火亮了便走过去。 走进小厨房叶暖一瞧,居然是元澂正在打开锅盖到处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第69章 这是命令 转头瞧见了叶暖进来,元澂上前拉着她到灶台前:“你醒了正好。” 叶暖拉起袖子先重新点了火,看了看还有蘑菇和活虾,擀了一碗面条,煎个蛋,汤底是蘑菇鲜虾汤。 热腾腾的一碗盛了出来,元澂迫不及待动了筷子。今日在外奔波了一日,在东宫和淳王府之间周旋,压下来了御史台对张家的弹劾。 这会才从御史台回来,已经饿昏头了。 叶暖起身又给他端了凉茶来。 吃完面热的这浑身都是汗,正好喝几口凉茶,元澂感觉活了。 一滴汤都没剩下,叶暖正洗碗洗锅。 “见了元泌如何?”元澂问。 叶暖道:“请世子明日问世子妃。” 平日这丫头对他是乖乖巧巧马首是瞻,遇到了素雪的事情,她就敢违逆他了。 这素雪去见元泌是前个日子与元澂商量过的,是要去确定一下元泌和张家是不是一条心。 元澂看着她洗锅的背影问:“剑练的如何?” 叶暖道:“回世子的话,杀剑近来停滞,便在练落音剑法。” 元澂担心道:“杀剑凶险,能和其他剑法同练吗?” 叶暖道:“崔侍卫与公子都说无妨,虽是两个剑法却同出一脉,都是浮槐真人所创剑法。” 既然都是同一个人所创剑法,自然是能同练,元澂就放心了。 “凌鹤说你在兴虎帮动手时,惊动了浮图阁,万事小心。”元澂道。 叶暖道:“正因如此凌鹤让我平日出手时以落音剑法为主,到要紧时候再用杀剑。” 的确该这样,元澂点头:“按崔侍卫给父王的传书,这张家和浮图阁当时不过是雇佣关系,酬劳是让他们的人能在盛京城出入。” “可他们没能杀掉世子你,这酬劳还作数?”叶暖问。 元澂道:“毕竟浮图阁有三个宗师境,如今酬劳被砍掉了一半。张家不会让他们在盛京城随意出入培植势力,但也让他们进了盛京城。” 这张家还是希望拉拢浮图阁的。 叶暖道:“既然都能出价,世子亦可。” 元澂道:“倒是也没这个必要,不过是三个宗师境罢了,你、亦杨、石章三人,离宗师境不过临门一脚,我倒是用不着浮图阁,更别说父王了。” 对于叶暖这个年纪来说,练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八成练武之人都企及不到的高度了,假以时日不可限量。亦杨与石章,也不过是需要更多历练和修行,宗师境绝不是他们的尽头。 有他们三个了,元澂也腰杆子硬的很,一点都不稀罕浮图阁。 至于元瑨,心疼他这个儿子,把训练出来未来最强的三人留在元澂身边了。但是元瑨手里是一门的暗卫和情报网,虽然崔侍卫如今已经开始退居江湖,但是接上的凌鹤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区区一个浮图阁,元瑨更加是看不上。 叶暖想着的确也是如此,现在锅和灶台都清理干净了:“世子,婢子先告退了。” 元澂手托着下巴道:“我见你备着热水,服侍我沐浴。” 备下了热水是等着他喊冬莲给他沐浴,叶暖道:“世子妃已经睡下了,世子不便在屋中沐浴,世子该回安福堂了。” 元澂起身伸了伸懒腰:“不必兴师动众的,去你屋子就行了。” 叶暖诧异,这可麻烦的不行,他沐浴之后她还得收拾。 “世子……”叶暖觉得无语。 最近这丫头真是,敢妄图反驳他了,元澂觉得得治治这丫头:“这是命令。” 叶暖无法,只能提着热水到屋中给他备下沐浴。 元澂一副悠闲的姿态走到她屋子里,四下看了看。 这屋子被素雪收拾过,看着像是大家闺秀的闺房一样,但是元澂仔细看着,琢磨着那封闭的书柜和地板都有问题,估计都藏着不少毒药或者暗器吧。 一股子花草的香味,元澂闻了闻,是挂在帘帐的香药包气味。 “这香味倒是宁神。”元澂道。 叶暖道:“世子,备好了。” 元澂走了过去,掀开帘帐绕过屏风,张开双臂。 叶暖上前给他脱下衣服,动作是麻利又流畅。 这元澂低头看着她给自己解下腰带,之前他就琢磨了,这丫头怎么把他从头到尾都看过,从来不见她害羞的。 换做其他侍女都会每次都会不敢看一脸的含羞,她倒是明目张胆的看,元澂开始质疑自己。 难不成是他不够撩拨女子的吗? “你在崔侍卫门下修炼的时候,难不成暗卫里全部男子你都看光了?”元澂大胆假设。 叶暖一脸疑惑:“除了学毒药暗器我们都不会在一处修行,崔侍卫把我独自扔在山上修炼剑法。” 元澂浸入浴桶浑身舒畅,看向给他身上抹上香露的叶暖:“你不觉得我们这般共处一室有何不妥吗?” 叶暖更加疑惑了:“有何不妥?” 看她清澈无垢的眼神,元澂明白了,这丫头没把他当男人呀。 不是,这可还行啊? 他是这么没有魅力吗?这府里的妙龄侍女也好,还是宫里的宫女,见着他就没有不心猿意马的。 这丫头到底是不通人事还是他作为男子不够吸引女子? 这会叶暖发现这里是没有元澂衣物的,只能去安福堂取。 虽然觉得麻烦,但是立即打消了这个觉得麻烦的念头。她毕竟是侍女,毕竟领了护卫和侍女的两份银子,满足世子大半夜回来吃饭沐浴的命令是应该的。 毕竟那是世子,毕竟自己每个月领的银子比大管家都多。 等她拿回来衣服,元澂便起身了。 叶暖给他披上袍子系好,这元澂一把揽住她的腰拉进怀里,一手将她束缚在怀中,一手托住她后脑勺让她看向自己。 不明所以的眼睛看向了元澂那深邃的眼神,他低下头凝视着,眼中是温柔缠意:“暖儿。” 从后脊梁骨麻到全身,叶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直接问:“世子是要我伺候你吗?” 你说她不懂吧,她也知道男女床榻上的事。但你说她懂吧,她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一点风情都不解。 元澂俯下身子鼻尖与鼻尖相碰:“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叶暖道:“婢子是世子妃与世子的人,自然遵从世子。” 第70章 不会为难当孙子的 好,敢情这丫头是脑子缺根弦。 元澂明白后笑出声:“你这是心智缺失呀。” 叶暖不解他的意思。 这丫头根本就是个石头,在她眼里现在除了素雪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区别。 元澂笑着放开了她:“哈哈哈哈哈。” 叶暖不明所以:“世子,婢子告退?” 这心智缺失的一块石头,元澂一面笑着一面摆了摆手:“回你的世子妃身边吧。” 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叶暖回了素雪身边。 素雪恍惚里不见身边的叶暖便醒了,等了好一会见叶暖回来。 “世子大半夜做什么呢?”素雪知道这半天不回来,除了元澂没人使唤叶暖。 叶暖走过来就跟她把从小厨房到沐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她真的不懂世子到底笑什么。 这听完之后素雪一阵止不住的笑。 叶暖实在不明白:“素雪为何也笑。” 之前慕容妘也跟素雪透过风声,如果元澂要收了叶暖当房里人,让她不要阻拦。 可是素雪太了解叶暖了,这男女床榻之事自然叶暖懂,因为她在青楼看的太多了。可她只觉得主人吩咐她是奴婢自然要听从,作为奴婢自然身子也是主人的,也不会想靠着床榻能等到什么。 还一点就是叶暖的确自小就缺根情字上弦,恐也是托了心智不同常人的福,能不受外界影响不被情色所惑,故而能练成杀剑。 不为叶暖筹谋婆家,首先是素雪不舍得叶暖去为人妾,虞若枫她觉得不可,何况元澂,他亦不好。 其次是叶暖根本不懂这些,那压根别懂了。万一哪天出现谁让她懂了,到时候素雪也自有手段去收拾勾引暖儿的不良之人。 况且一生不嫁又如何,素雪自然能给叶暖安排好将来。 这皓月楼其中便是一条出路了,不需要指望着嫁人才有好日子过。 素雪捧着她脸道:“别理世子,还有,你不是奴婢可别忘了。你只是他护卫,凭什么伺候枕席。” 这脱籍不过才一年而已,叶暖总是会忘:“对呀,我已经不是奴婢了。” 素雪道:“对,所以,这不是你要伺候的。我都舍不得你伺候,他凭什么呀。” 对呀,她已经不是奴婢了,从律法讲现在她也只是受雇于宣王府,叶暖点了点头:“记住了。” 素雪道:“而且,暖儿。你已经不是奴婢,所以要记得男女大防,明日开始读礼记。” “啊,礼记呀。”叶暖头大了。 这是素雪都觉得自己疏忽了,没补上礼乐。 素雪笑着搂着她:“傻丫头呀。” 次日一早张徇来找元澂,没想人居然在后堂,告知他陛下今日宣他入宫。 元澂从叶暖的屋里走了出去,在正屋外等候的冬莲一惊,怎么不是从粹宁堂正屋走出来,反倒从后屋走出来了。 那后屋不是叶暖住的屋子吗? 元澂进了正屋,冬莲带着侍女们跟着进去。 芙花和怀蕊在伺候着素雪更衣。 “今日进宫见陛下,说话可要小心些。”素雪道。 昨天元澂忙前忙后帮着元泌将御史台对张家弹劾压了下来,这陛下一早就派人让他待会入宫。 按道理来讲这么小的事情,不可能会惊动陛下才对,难道因为这事宣召他? 元澂对陛下的心思可是一点都揣测不出。 洗漱更衣之后,元澂摆了摆手让侍女们都退下。 “你觉得如何?”元澂问。 素雪道:“你都无法揣测陛下,我又该觉得如何。” 从来没有陛下宣召他的事,不免让元澂有点慌:“你倒是一点都不慌。” 素雪走到他跟前理了理衣襟:“隔代亲,你是陛下的孙子,能对你怎么样。” 历朝历代的逼宫夺嫡,只听说杀儿子杀兄弟的,杀孙子可不多呀。 元澂道:“也是。” 素雪道:“昨夜的事我就算了,没有下回。” “这不也好处吗?”元澂道:“旁人要觉得暖儿是我的人,父王母妃也会安心,下面的人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我听你瞎扯。”素雪道:“我家暖儿一辈子不嫁,我也养着,不用世子操心。” 元澂知她是真生气了:“别恼了,待会我就要进宫送死了。” 素雪无言:“陛下虽然不苟言笑,但肯定不会为难你们当孙子的。我还觉得,保不齐是好事。” 被这一说元澂就有信心入宫了。 用过早膳之后,素雪就送元澂出了门。 张徇跟着元澂进宫。 到了安仁殿外时看见了元泌也到了殿外,两人相视颔首致礼。 “郡王殿下。”元澂问礼。 元泌颔首:“世子早。” 看来陛下是同时宣召了他们两个人,这时候让两人特别的琢磨不透陛下今日所为何事。 看来陛下是同时宣召了他们两个人,这时候让两人特别的琢透不通陛下今日所为何事。 这两人还琢磨的时候殿内的大监请了他们两人进殿。 小心谨慎的踏入殿中,元泌与元澂向陛下行大礼。 “孙儿参见陛下,给陛下问安,陛下万安。” 坐在书案前的延和帝连头都没抬:“起来吧,赐座。” 两人站起身来。 大监搬来了两张椅子。 两人惶惶恐恐的谢恩入座。 随后大监们还搬来了书案放在他们面前,随后奉上了笔墨纸砚。 两人着实不解是何意,脑子犯懵,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彼此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监打开册卷,上面写着两字———制夷。 “请郡王与世子以此为题,策论一篇。”大监道。 万万没想到呀,两个人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呀,陛下居然一早宣召他们过来写策论来的。 大监道:“两个时辰为限。” 话毕后大监燃香,延和帝批阅着奏折,威严压制着整个殿阁。 元澂与元泌两人低着头一声咳嗽都不敢,这会观题研墨开始提笔。 批阅奏折一个时辰后延和帝起身走到他们跟前,分别看了看他们的字,一个隽秀内敛,一个锋芒毕露。 这两个孩子倒是跟他们爹一个样子,元璂与元瑨也是如此,一个书卷气,一个桀骜。 元泌和元澂这算是体验一番贡生们在殿试的心情,手心都已经在冒汗。 第71章 你便是我的众生 连着一个月已经失去了潜入浮图阁的沈霆消息,南门先生传信请素雪定要保全他的性命,相助一同寻查他下落。 就算万一葬身在了浮图阁,也应当有个尸首才对。 素雪接到书信后犹疑再三。 如果要寻沈霆的消息恐怕是要叶暖去,可是素雪不愿意让叶暖去涉险。 可如果沈霆出事她又不让叶暖去救的话,那将来叶暖一定会难受,甚至会怨她。 素雪思量着,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元澂已经从宫中出来回了御史台,张徇回了王府便先去了慕容妘跟前禀告。 慕容妘问:“今日陛下何故宣召世子?” 张徇道:“回王妃的话,今日宣召了世子与承平郡王,命世子与郡王写了一篇策论。” 关于陛下是任何人都无法揣度的,怎么突然传召了他们,居然是要他们写策论呢? 慕容妘又问:“何题?” 张徇道:“世子说,考题为制夷。” 这陛下是何意呢?慕容妘不解。 摆了摆命张徇退下回安泰园去,素雪这会应该也等着问张徇话。 慕容妘细想,这陛下一向对孙子辈们并无对谁表现出喜爱或是关注,难道此番张家之事惊动了陛下? 这让慕容妘担心的很,元澂出手帮元泌在御史台压下张家弹劾,这个举动在陛下眼里是猜忌元澂多事,还是觉得他懂事呢? 这策论又用制夷一题,又是何意? 看来要等元瑨回来,问一问他了。 作为儿子他总能揣度一些陛下的心思。 张徇从正房回了安泰园,到粹宁堂向素雪说了今日的策论之事。 向素雪也禀明之后,张徇便去忙园中的事。 素雪让叶暖写出‘制夷’两字,细细琢磨这两字。 “制夷,若是素雪你会怎么写这篇策论?”叶暖问。 素雪微笑,看着她问:“暖儿,何为武?” 叶暖道:“我记得你说过的,止戈为武。” 素雪道:“我朝乃天朝上国自当是寸土不让,守境安民也是我们作为子民应尽之责。制夷的目的,若不是为了让我们百姓过的更好,便没有意义。” 家国大事叶暖不懂,只是有时候回想在雪海关的战场上,其实无论是我们的将士还是凫耆的士兵其实都是人,都是两国的平民百姓而已。 叶暖不懂战争的理由,只是知道一件事,能守国土一寸就是能多保护素雪一寸。 “之前你让我读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叶暖道:“上位者如张家之辈,都视万民如蝼蚁,兴亡都不会顾及百姓。而百姓,日夜奔波为了生计便已经是竭尽全力,如何又顾得上社稷的兴亡?”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两人挨着坐在软垫上:“社稷二字,其中‘社’指土神,‘稷’为谷神。故而社稷二字,指的是土地与五谷,这是百姓的基石,亦是一国的基石。” 叶暖思索着:“那土地五谷,便是万民众生呀。” 素雪道:“故而一国之正道便是万民众生之道,唯有万民众生能安稳,这社稷才能安稳。” 叶暖道:“可众生自己活着就忙不过来了。” “对,的确如此,若凭一己之力活着已经是艰难,何谈乾坤。”素雪道:“于我而言,暖儿你便是我的众生。” 叶暖道:“那素雪便是我的土神和谷神。” 两人相视一笑。 说一千道一万,素雪与叶暖不过是这世间的两个女子罢了,能做到的有限。人不过都是活一世,她想为了她们两个人搏一搏,保护着她,想拥有能期待的未来。 素雪思量着终究还是把沈霆的事情讲给叶暖:“南门先生派去浮图阁的沈霆,如今音信全无,恐要你去救他,最坏的结果也要找到他的尸首。” 这事一听叶暖便立即答应:“自然的,我去救他。” 素雪心里担忧:“浮图阁太过危险,你得小心谨慎。” 叶暖点头:“放心。” 怎么可能放系呢,素雪抚过她的鬓边碎发,满眼都是疼惜:“无论你是不是练到宗师境,你都只是我暖儿而已。” 叶暖自信道:“浮图阁而已,算什么。” 素雪道:“一定要谨慎。” 救人要紧,所以叶暖今晚就去,素雪让她不用跟凌鹤交代,也不用让亦杨告知世子。这件事情她来跟世子说,叶暖要偷偷的去,也要偷偷的回。 关于南门先生和沈霆是虞家这边的人,现在跟世子无关。 出门前叶暖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 黄昏之后叶暖便出门了。 等到回来用晚膳的元澂不见叶暖便问:“她人呢?” 素雪道:“只能给世子你办事,不能给虞家去办事呀?” 罢了,反正现在也没有事一定要叶暖去做,元澂道:“自然能。” 素雪问:“今日世子是如何写的策论?” 一提起这事元澂就脑壳疼:“当时坐在殿中,我脑子空白一片。陛下何其的威严,我从出宫的那一刻都恍恍惚惚。” “所以待会殿下回来,你也这么去回殿下吗?”素雪无言。 元澂道:“你知我的,我一向主战,怎么写肯定都写出个打就对了。” 在玉里关的几年,元澂一直都觉得,对那西境诸国绝不能仁慈。要永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到他们臣服,自然要先让民生好起来,再考虑收服西境的事。 至于元泌的话,素雪也很了解他,他是一个君子。太子的教导又讲仁孝,所以元泌偏向主和一些,打的差不多就好,要不然就是浪费国库。 现在问题就是,大家其实摸不透陛下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因为这些年军需上的支出从来不缩减,甚至有添加不少。但是陛下又不像有主战的意思,长期的按兵不动。 这陛下向来多疑,这些年就是怀疑张家了,所以扶持起来宣王给他军权。 张家、宣王府、淳王府,陛下用权衡之术处于不败之地。 一直以来任何人都难以揣度陛下心思,毕竟只要陛下的一个翻手覆手,盛京城所有人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素雪道:“叫了你和元泌,但没有请淳王世子。” 元澂点头道:“所以,陛下对我和元泌,或者东宫还是宣王府是个什么态度我们不知道。但是能确定一点,这淳王府是让陛下心里有结缔了。” 等到元瑨回府便让人叫元澂到了书房。 自然是问起了今日的策论,元瑨虽然是陛下的儿子,但自小从来也不敢去猜陛下的心思。 但是毕竟元澂和元泌都是孙子,或许只是想看看两个人的学问和见识如何,偶尔突然生了舐犊之心。 这事不算紧要,元瑨还是主要谈起他如今的布局如何,进御史台之前可是夸下海口的,可是一年过去了他也只是在御史台能说上话而已。 “父王放心,儿子不会让你丢脸。”元澂道。 元瑨道:“不丢脸而已,算什么呢?你就这点志向?” 元澂立即改口道:“儿子定让父王与宣王府荣耀。” 元瑨继续忙着处理公务,元澂便退下了。 第72章 演一出大戏 入了夜,城楼上的钟敲响已经是宵禁之时。 皓月楼的密室里,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伍展舟四个掌柜都在。 这叶暖要潜入浮图阁,四个人在群策群力。 伍展舟奉素雪之命主要在经营游仙楼,以在各城区的游仙楼作为根据地,设置起如蜘蛛网一样的情报网。 现在他已经查到了浮图阁的踪迹,虽还不知他们基地在何处,但是已经知道了浮图阁的势力范围。 找到在城区舆图西城区那九流聚集之地中的一所赌坊,将标记放在这天和赌坊上。 “这家赌坊是浮图阁的人。”伍展舟道。 沐凡霜道:“我记得这家赌坊,如今这市井里,除了我们和张家之外,这赌坊居然敢不投靠两方之一,便是有了其他势力。敢在张家和我们眼皮底下自立门户,除了新进来的浮图阁也没别人了。” 所以找浮图阁的外围势力不是很难的事情,毕竟现在盛京城的市井势力只有虞家和张家,多出来一个那肯定只能是浮图阁了。 顾清铭道:“那,演一出戏,这种新来的势力被地头蛇欺负太正常,到时候叶暖出手相助混进去。” 大家觉得可行,叶暖也觉得可以。 沐凡霜道:“暖儿在北苑的时候和浮图阁主打过照面,此番可得乔装打扮一番。” 上回出手收拾了兴虎帮,浮图阁有人暗中调查,知道了用杀剑是个女子还是皓月楼的楼主。 所以这次还是要把叶暖乔装成一个男子。 摆弄着手里的机关,柯昊这会在改进叶暖身上投射暗器的小机关,让叶暖试试怎么样最好用。然后走到柜前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张人脸面具。 “已经做好了。”柯昊道。 沐凡霜揽住他就是称赞:“老弟,你这手艺,绝了。” 别看柯昊不过和叶暖年纪大一岁才十八,但是从三岁开始跟随偃师学偃术,天赋异禀又有师傅教导,他做出来的机关和易容面具可谓是巧夺天工。 “不算得特别好。”无论做成什么样,这柯昊对自己都是不够满意的。 他心中的目标是堪称偃师第一人的初月大师,自己的手艺还太差远了。 叶暖看着这人皮面具十分惊讶,无论几次看柯昊做出来的东西,都觉得他真的厉害:“也太逼真了。” 天亮之后就开始行动,沐凡霜现在开始给叶暖易容。 由于叶暖修炼杀剑剑法,这剑法又太过凶险,所以除了能相辅的落音剑法之外,不能修其他功法,要不然会影响杀剑的修炼。 故而顾清铭要给叶暖安排一个身份的话要合理,要不然一动手这落音剑法一出就会露馅。 要不露馅的话,这只能是用流云宗弟子的身份。 这流云宗的宗主便是南门先生,所以绝对不会露馅。 “给你身份叫白真,是流云宗的外门弟子,因在山门跟同门起了争端伤了人,被逐出了山门之后回到盛京城混迹在市井里。”顾清铭道。 叶暖一一记下顾清铭说的。 沐凡霜嘱咐道:“记得收起真本事,这落音剑法只能用三成。” 也不是第一次易容后隐藏身份行动,叶暖毕竟是崔侍卫教出来的人。 叶暖道:“放心,我有分寸。” 大家其实都相信叶暖的本事,只是和她相处下来,珍惜她的为人,所以会为她担心。 伍展舟在延和十一年的江南水患中失去了家人,命运下与叶暖、沐凡霜、柯昊、顾清铭这几个年轻人相逢,如今视他们如自己的子女一般。 “万事小心。”伍展舟。 叶暖道:“没事的。”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到第二天的上午他们便开始行动。 先是让乔装之后叶暖到西市晃荡着,然后进了赌坊,为了显得不刻意,叶暖先在天和赌坊与附近花楼里游荡混个脸熟。 安排的差不多之后,隔天顾清铭让西城区的地头蛇去故意挑衅天和赌坊。 然后两方开始大打出手。 两方木棍和铲子有什么拿什么,一顿哐哐哐乱揍,你抓我头发,我踢你肚子。 赌坊内外打的是乱七八糟,这叶暖装怂躲在了赌桌下面发抖,这赌坊的曹管事也躲在旁边的赌桌上面。 有人被踢摔在赌桌,就在赌桌被掀翻之前曹管事躲到了叶暖这边的赌桌下面,跟她挨着当作挡箭牌:“你……你这小子天天带着一把剑,说什么自己流云宗的弟子,果然尽吹牛。” “哦吼!那你没见过我的落音剑法。”叶暖一脸不服气的。 棍棒与他们擦脸而过,曹管事躲在叶暖身后推着她说:“奶奶的,你这小子,天天放屁不用脱裤子的乱吹牛,你有本事你上!你去!” 叶暖不屑的骂了一声,挽起袖子道:“我要是不让你看看我本事,还被你瞧不起了还。” “那你出手啊,别打雷不下雨的。”曹管事道:“你要是护着我出去,少不了你好处。” 叶暖颤抖着手拿着剑畏缩着,被曹管事一推后就冲了出去。 一顿靠着蛮力打着,然后出剑耍了几招落音剑法。 这曹管事虽然自己不会武,只会扒拉算盘和骰子,但是混迹江湖多年,也能看出这的确真是落音剑法。 还别说,这几招落音剑法虽然只有三成的功力,但是也够用了。 叶暖打出一条路看向曹管事:“跑啊,曹管事。” 曹管事从赌桌下面钻了出来,然后躲在叶暖身后逃出了这场乱斗里,往花街的窑馆春月馆来。 春月馆的管事走了过来,叶暖面露惊吓之态,往四下看了看,看来不是一般的青楼呀。 那管事有三十的年纪,如女子一般的粉妆玉裹,说话声却又是粗旷的:“他娘的,看你这跟过街老鼠的样子。” 然后嘲笑着曹管事。 曹管事:“笑你个奶奶,总比你打扮成这样好。” 这春月馆不是一般的青楼,而是一个全是男子作为小倌的招待女客之所。 春月馆这管事的花名为花满堂。 “这伺候客人的时候她们开心,我也开心。”花满堂说:“我觉得挺不错的。” 曹管事嘲笑他:“你被腰比水缸粗的那婆娘压在身下差点哭出声时候,怎么不见你开心呀。” “你来找不痛快是吧。”被说出丑事的花满堂翻脸了:“我现在就把你打出去。” 第73章 要饿死谁呀! 这会要是被赶出去是绝对不行的,曹管事立即挂上笑脸十分的谄媚:“满堂~救我一条狗命吧~” 花满堂被他恶心到了:“奶奶的,滚边去,我要吐出隔夜饭了。”然后看到了曹管事身边跟着的少年,手中还持着一柄剑:“呦,哪来的?” 曹管事这会想起了身边还跟着的叶暖:“在我赌坊天天混迹的小子,今天还多亏他了。”说着话坐下自己倒杯水喝:“叫白真,以前是流云宗的弟子。” 叶暖抱拳施礼:“在下白真。” 花满堂一看这施礼就说:“果然是名门正派出来的,就是多礼。”仔细打量他一番:“这白白净净的,留在赌坊不适合呀,留在我这里怎么样?” 曹管事觉得合适呀:“可以呀,你小子觉得怎么样?” “啊。”叶暖犹疑着:“不合适吧。” 花满堂揽住了她:“你这小子,嫌弃我这里是吧。” 叶暖摇头:“不敢不敢,只是我粗笨,怕得罪了客人。” 花满堂道:“没事,我教你就行了,况且我们实在是差人手。看你根基不错,给我们办事,自然有你的好处。” “办事?”叶暖看向自己的剑:“用这家伙事的?” 花满堂眯着眼:“不敢?” 这手劲不小,而且他的手也是握剑的手。看来他,不单单只是一个倌人而已。 叶暖点头:“敢!” 之后叶暖就留在了春月馆里,因为是晚上做的生意,故而这白天都还在睡觉。 这会午后有几个人醒了,醒了就是饿了,等着要吃饭。 “花管事,我饿了!”一个男子站在楼上倚着栏杆,朝着花满堂大喊。 花满堂骂道:“你半脚入土了?自己不走到厨房喊去!” 叶暖抬头看向那个男子,那是第一眼就让她忘不掉,过目难忘的人。 明明他一身艳俗如盛开的牡丹一般,但那一身气度又是远离凡俗一般的出尘。 四目相对,他低头这个看着盯着他目光不移的家伙,那一双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澄明,如能一望见底的能数清每一颗卵石的清泉一般。 “哪来的傻小子?”那男子问:“看够了吗?” 叶暖回过神:“不,失礼了。”抱拳施礼。 那男子笑出声:“管事,这不会是新人吧?” 花满堂道:“以前是流云宗弟子,根基不错看着呢。” 流云宗?男人玩味的一步步走下阶梯,那修长净如白玉的手划过楼杆,他走到了叶暖面前,俯下身子低头细看他。 他身上有花香,但这香味清而雅。 叶暖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他问。 叶暖道:“白真。” 他又问:“你这个年纪,还没到能出师下山吧?” 叶暖道:“我是外门弟子,因和同门大打出手就被赶出山门了。” “我花名沉檀。”他觉得她很有意思。 叶暖道:“有礼了。” “饿了,饿死我了!”沉檀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院走。 花满堂对他喊道:“你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你差个小厮,要不要这个小子啊!” 沉檀道:“要了!” 外头天和赌坊的纷乱已经平息,曹管事在走之前拉着叶暖说话。 “像你愣头青,杀得了人吗?”曹管事道:“你这小子,江湖路,一踏进来就不出去了。” 他也不是好心,只是进了他们这里,就要拼上自己的性命。 叶暖抱拳:“多谢曹管事。” 曹管事一声哼笑:“哪天死了别怨我拉你进了这里就成。” “厨子去哪里了?”沉檀跑进大堂对着花满堂大喊:“还活不活了,厨子去哪里了?” 曹管事走了。 叶暖回到馆中,看见失去厨子的沉檀此刻面如死灰。 花满堂道:“对了,忘了,他还没回来。” 沉檀道:“那怎么办!要饿死谁呀!” “我来!”叶暖举手喊道。 花满堂和沉檀两人都看向她,沉檀问:“你会做饭?” 叶暖道:“会,就是手艺一般。” 沉檀笑着走到她面前,就推着她往后院去:“快快快,先去做饭,我都饿死了。” 叶暖被推到厨房,先四下看了看,然后搂起袖子开始洗菜做饭。 沉檀吃着李子倚着梁柱看着她。 这动作怎么看都是干惯了粗活的,至于她的剑这剑鞘看着普通,但实则材质不一般,剑鞘就不一般了,那剑就更不一般了。 “一个外门弟子,也能有这样的好剑?”沉檀问。 叶暖道:“是长辈传的,家道中落拜入山门之前,便带在身上的。” 沉檀问:“练了什么剑法?” “落音剑法。”叶暖道。 “练到第几层了?”沉檀问。 “第三层。”叶暖道。 沉檀道:“我以前也见过南门宗主,他的膝盖一下雨就疼,现在好点了吗?” 叶暖道:“我是外门弟子,不知道宗主这事。” 这花满堂在外边听着他们说话,这沉檀擅长辨人识谎,这会询问白真此人,要看看这人是不是能用。 炒出了一阵香味传出来,这花满堂在外面闻着也开始饿了,就往里走:“香呀。” 叶暖先盛出一道五香炒肉条:“请。” “哇唔~~”沉檀动了筷子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香呀,好吃好吃好吃,活了活了。” 花满堂也动了筷子:“哇,可以呀,这手艺。” 叶暖端来了两碗饭,再炒出两盘菜出来给他们端来。 两个人就着白饭吃的很香,花满堂不由问:“曹管事说你剑法练只练了三层,但是你们流云宗难不成还教做饭啊?” 叶暖道:“我没亲人,自己不做饭是要饿死的。” “你爹娘呢?”花满堂问。 叶暖低着头,神色露出伤悲的样子:“都不在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一样。”花满堂说:“像我和沉檀,都是无亲无故的,但是无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随后花满堂带着叶暖跟她讲这里的规矩,这馆中也按照寻常青楼一样有三六九等,除了头牌的燕归之外,像沉檀这样的低一等倌人身边也要配一个小厮。 这沉檀升上这一等倌人也就这两天的事,又挑三拣四的,所以还没有配一个小厮,既然觉得叶暖还可以就试着用用看。 第74章 让你见见世面 有武艺在身就没必要从打杂开始,顺便这人就交给沉檀调教了。 之后叶暖就跟着沉檀,照顾他起居跟着他。 将这里的忌讳和规矩跟她说清,剩下的就交给沉檀了。 此是另外一楼的皓月楼。 顾清铭已经查了春月馆,这时四人在密室中讨论。 沐凡霜很是担心:“这里面全是男人。” “而且全是浮图阁的杀手。”顾清铭道:“这个地方比较特别,招待的女客,原本背靠着的是长公主府。但是三年前长公主驾薨,就没了靠山,生意一落千丈。这半年前来一个花满堂,带来一派美男子,如今生意兴隆。” 在这样的地方,想要生意兴隆没有靠山可是不行的呀。 沐凡霜道:“怎么巧,和浮图阁都是同时入京的。那现在的靠山是谁?” 顾清铭清了清嗓子道:“是威扬镖局的大当家。” 震惊到沐凡霜捂住了嘴:“真的吗?居然是柳惠环?” 这威扬镖局是数一数二的大镖局,总镖局在金微城,在金微城势力不一般。这些年在盛京城有了分局,经营的也很好。 因为纯粹是江湖势力,当自己是商户就闷声做生意不在虞家和张家争斗之间。 镖局的大当家柳惠环是上一任大当家的长女,当年镖局内斗,一阵腥风血雨里这柳惠环击败了所有的兄弟硬是当上了大当家。 天资聪慧的她习得柳家枪法,二十岁就步入了宗师境的奇才,她枪法的独步武林。 同时她还很会做生意,接手之后让威扬镖局更盛从前,威名远播。 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所以她花边小道消息特别多。 顾清铭道:“花满堂和她私交甚密,但花满堂是浮图阁的杀手,看来这威扬镖局和浮图阁应该有所联系。” “毕竟都是江湖中很大的势力,有所牵连并不奇怪。”沐凡霜道:“我现在比较好奇柳惠环和花满堂是什么关系,毕竟半年前柳惠环才亲手杀死了跟自己妹妹偷情的夫君。” 如今已经三十多的柳惠环,比起她的本事来讲,她的私事总是更让人在意。 顾清铭道:“看样子的确不仅仅只是个入幕之宾。” 对于混迹江湖多年的沐凡霜来说,像柳惠环的女子就是她最向往的目标。 一个女子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能说上话,能不管任何的看法,做自己想做的,这是沐凡霜也想达到的目标呀。 “我比较方便盯着春月馆,调查此事交给我吧?”沐凡霜道。 的确如此,春月馆招待的女客,他们四个人里只有凡霜是女子,如果叶暖需要帮忙的时候她也比较方便进去。 随后沐凡霜便去安排,到春月馆周围部署。 到了夜幕来临时,是这花街柳巷最热闹的时候。 春月馆的位置偏僻,因为来的女客们很多都是盛京城里高门大户的夫人娘子,偷偷的来,也偷偷的去。 另外就是江湖女子,各门各派的都有,都是在听着江湖小道慕名而来。 为了不露身份,每个记名之后的客人在进馆之前,都要戴上好看的花瓣面具。 春月馆的第一规则:馆内的所见所闻都不能传出。 作为头牌的燕归公子以美男子之名,引得女子们慕名而来。 他每日一曲或是一舞时都是满堂喝彩。 每夜都以竞标,最价高者与他共享一夜欢爱。 “我们燕归呀,只要跟他过了一夜,就没有不回来的客人,就没有人能忘掉他。”花满堂看着叶暖这个愣头青道:“等会看看知道吗?” 叶暖点头,眼里很有信念:“在下会好好跟着诸位公子学” 真是个傻小子呀,花满堂说:“行了,回去帮着沉檀梳头,他好歹也是一等倌人,近日不少客人冲着他来的。嘱咐他,今夜有贵客。” 叶暖端着花满堂交给她的衣物回到了沉檀的屋子里。 沉檀已经梳发,此时正对镜在眼角周围画上一朵红牡丹,花技十分高超,那画出来的牡丹显露雅贵之姿。 就算是那么艳的牡丹花也盖不住他一身的清冷,他就像一朵傲雪白梅一般,清雅高洁。 “回来了。”沉檀落下最后一笔:“给我更衣。” 叶暖立即上前给他更衣。 假装粗笨,连怎么系腰带都不会的样子。 沉檀自己来系,声音柔和:“看一遍,要学会。” “是。”叶暖道。 沉檀系好了腰带后又解开:“你来。” 叶暖笨手笨脚的系上。 “不算笨。”沉檀道。 这一身的衣装很艳,可沉檀却用压住,不见半分俗气。 叶暖觉得他特别,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沉檀看向她:“你为何总盯着我看?” 叶暖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很特别。” 看着她的眼神便知道都是真心话,沉檀随即呵斥道:“喂,我没有断袖之癖。” 叶暖立即摇头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得出对方这也是真话,沉檀道:“行了,你抱上琴,我们该出去了,让你见见世面。” 抱上琴的叶暖跟着沉檀从屋子走了出去,站在二楼栏杆前,这会燕归就要出场了。 四周的白绸从天而降,那如仙鹤一般的身姿从高处降落,翩翩起舞时,那舞是力与美的交揉。 这不是叶暖第一次看男子跳舞,她见过夙凉男子在节日时跳过的胡腾舞,那舞步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像野豹一般。 而燕归的舞又不同,是刚柔并济,但也并非矫揉造作。 他就如高贵的白鹤在河塘里起舞一般,高扬着头,从骨子透出的一股傲气。 越有傲骨越令人下面平日里身份尊贵客人喜欢,因为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驯服这样的一身傲骨。 “人常常会想到不可及之物,越是不可及越是想得到。”沉檀道。 叶暖能明白为什么下面的女子们此刻的目光都在燕归身上,因为他实在是太美了,这个美是矜持又高雅的。 “好厉害,太美了。”叶暖不免称赞。 沉檀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清澈的愚蠢,的确像个初入江湖的傻子。 燕归一舞之后,引得满堂哄闹,都要燕归再一舞。 花满堂这会走上来:“各位尊贵的客人们,请恕罪。燕归也累了,下面还有其他歌舞可赏,但此时竞标者可以递上帖子了。” 要竞标燕归这一夜的客人们递上竞标帖,然后竞标者进入偏厅。 而大堂的歌舞一出接着一出。 沉檀抱着琴缓缓走下去,除了燕归之外现在最惹关注的便是沉檀。 有客人写词时,将归雁比作白鹤,沉檀比作幽兰,称他是‘世上有君子,气华空谷兰。’ 叶暖觉得说的非常是。 那红妆玉裹之下都挡不住他的一身不染凡俗的仙韵。 第75章 不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 琴弦在指尖间掀起一场风华,不过一琴而已却奏出了宫廷雅乐般恢弘的一曲,这一曲就在身临在广袤无垠的江河大海之上,仰望而去是浩瀚星空。 下面的客人们沉浸在曲子里,无论是琴艺还是容貌,沉檀本身的存在就十分令人瞩目。 叶暖此时在意到楼下的偏厅里,似乎已经竞价结束了,投出最高价的女子跟随着花满堂往着二楼雅间而去。 琴声渐消,沉檀抱琴上楼,叶暖连忙跟上。 回到屋子里,沉檀道:“去备酒菜。” 叶暖立即下楼去备酒菜后端着上楼,此时春月馆十分喧嚣,叶暖小心的闪避客人走上二楼,这时瞧见了燕归进入客人所在的雅间。 叶暖将酒菜端进了屋内摆在桌上。 沉檀道:“客人要进屋了,没事喊你就不用进来。” 叶暖点头,随即离开了屋子。 花满堂见她出来正正好:“白真,去厨房帮厨子,这会菜都没上齐。” “是。”叶暖应着就往厨房去。 之后忙忙碌碌了两个时辰,叶暖跑上跑下的送菜递酒。在宵禁之前,这会所有听曲观舞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馆中,只有剩下几位要留宿的客人。 关上了门,沉檀的屋里还有最后一个客人。 方才弹了两个时辰的琴,但这最后一个人不听琴。这位客人不是在最热闹的时候来的,而是在人都离开的才来。 她特意为了沉檀而来,就是花满堂所说要接待的贵客。 最后一个客人不是备上了酒菜,而是茶点。 叶暖放下茶点后退出屋子。 夜静了,这会没有什么人,叶暖拿着托盘从出来,其他陪侍的倌人从雅间里出来,这燕归带着客人往自己的屋子去。 他们迎面走来,叶暖附身退让。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那客人让叶暖觉得在哪里见过,那身态和步伐在哪里见过? 她难道是…… 叶暖心中一惊,是她吗? 戴着面具无法确认身份,转念一想叶暖便立即下楼到了后院,从后门走了出去,然后找四处的马车。 那样的尊贵的客人一定有马车和随行的人。 还在的客人屈指可数,马车不过就那几辆,而且不会停的太远。 快速的移动寻找着马车,叶暖找到了,果然是张家的马车,在张家马车前等候主子的仆妇就是林嬷嬷。 确认了那人的身份后叶暖立即往春月馆回。 跟着燕归进入屋中的女子,她坐在椅子上,就算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也能看出她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两个时辰了,该聊正事了。”女子正在煮茶的燕归。 燕归语气平静:“郡王妃莫急。”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承平郡王元泌的王妃张雁。 表面是酒色卖艺的生意,背后是替人消灾的买卖,但是要请动这里天阶以上的杀手,继续通过竞价来请燕归。 从竞争到现在前前后后已经等了四个时辰,张雁此时已经十分的不耐烦。 燕归奉上了茶:“郡王妃请。” 张雁从腰间取出一张的纸放在桌上,燕归将纸拿起打开瞧了瞧,上面写了一个人名,看完便放在蜡烛上烧掉。 “杀这个人,郡王妃出价不够。”燕归道。 真是的狮子大开口,但是张雁一定要那个人死的心也很坚决:“那你出价。” 燕归道:“杀这个人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事。” 不过是一群身份卑贱又不能见光的杀手,却在她面前讨价还价的,张雁道:“喔,那你觉得要用什么换。” “杀这个人,就等于得罪了宣王府和虞家,就算赚了郡王妃这笔钱,那没命花。”燕归道:“郡王妃有什么足够的筹码,能让我们冒这个险?” 张雁轻蔑一笑:“原来是没能耐,也不敢呀,若非我张家,你们能进得了盛京城吗?” 燕归道:“郡王妃说的对,张家何等高贵,郡王妃何等高贵,屈尊来此实我等荣幸。但,生意是生意。” “是怕出手再失败吧。”张雁嘲笑他们:“果然是虚名呀,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小的当然不是什么东西。”燕归的语气尽量维持着恭敬道:“郡王妃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恐今日要送客了,自然,除了酒钱其他的我们不会收。” 张雁摔了茶杯站起了身:“活该你们命贱。” 燕归附身施礼送客。 张雁摔门而出,花满堂迎了上来送客离开。 而沉檀的屋中客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客人。 这位客人一身英气,虽为女子但身量非常,看着比一些男子都要健壮许多,且她手中持剑目光如炬。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出手很干净,辛苦了,我们主家很满意。” 鸽子落在窗口,从窗外的街巷方才看到了叶暖从后门回来的身影,关上了窗户后手中抱着鸽子的沉檀转头走到客人对面坐下,收下了银票:“承蒙惠顾。” “告辞,不用送。”她不多说,直接就走。 沉檀起身抱拳施礼:“多谢。” 客人走了,沉檀抚摸着手中的鸽子,从它的脚腕上取出一张纸,里面写着一段梵文。 叶暖敲门要进屋收拾。 “进。”沉檀道。 叶暖收拾着东西,沉檀取出一本礼记来破解密文。 这么巧的吗? 沉檀看着叶暖,手一挥熄灭了整个屋子的蜡烛,将屋子的门木锁压下。 眼前一黑但是叶暖反应很快,直接飞针而出,沉檀以敏锐的听觉躲过了飞针,随后向着她一掌袭去。 叶暖直接挡下这一掌开始反击,拳脚功夫虽然不如剑法,但轻功与身法凑一起也够用。 不能耽误时间也不能打草惊蛇找到自己的剑后,叶暖从窗口一跃而出,见她要跑沉檀立即也取剑追上。 花满堂送走了客人,瞧见那一前一后从屋瓦上跃过的身影。 “白真这小子轻功不错呀。”花满堂念叨着上了楼。 进了屋看见后花满堂看见了燕归铁青的脸。 “咋了这事。”花满堂语气十分的卑微。 燕归看向他:“我一直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看看来的都是什么人。” 花满堂道:“赚钱容易吗?只靠着杀人的买卖,有什么赚头。这个又能赚钱,还能有个庇护。” 第76章 人生不辛苦但离谱 “你知道张雁要杀谁吗?”燕归道:“凭我们堂口也要惹上这一身麻烦?” 花满堂问:“她要杀谁?” “宣王世子的世子妃。”燕归道。 毕竟阁主之前亲自出手,都没能杀了宣王世子,他们作为堂口之一,可不敢动手。 而且涉及了张家和宣王府,燕归还要亲自去面见阁主,将今日之事禀告。 花满堂一脸烦:“既然今日拒绝了她,她虽然没啥本事,但是搅黄我们生意恐怕要折腾一下了。” 燕归道:“那关门吧。” “你又胡说。”花满堂道:“别忘了阁主给我们的任务。” 要完成任务,又要维持生计,整个堂口上上下下不少人,赚钱容易吗! 燕归道:“刚才又是怎么了?” 花满堂道:“应该是沉檀在试试刚来的那小子本事如何。” 燕归道:“从轻功看倒是个好苗子。” 花满堂开始清算今日的赚头。 而燕归则是换了一身衣裳后就出门了,要去求见阁主。 另外一边沉檀一路追着叶暖到了巷口绝路。 沉檀出剑十分狠决,一定要逼出对方的真正实力。 春晖出鞘,叶暖以落音剑法挡之。 的确是流云宗所传的落音剑法,但是人,绝对不是流云宗的外门弟子。 沉檀每招都是直击要害,从落音剑法第三层到第九层,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落音剑法大成。 必杀一击现,叶暖引内力直接挡住这一剑。 两股内力相抗,沉檀一惊。 他已经用了八成的内力,可对方游刃有余的样子看着像半成功力才用出来,小小年纪却内力浑厚,接近宗师境。 “你是虞素雪的人?”沉檀直接问。 听到素雪的名字让叶暖一惊,眼露杀意:“你是谁?” 沉檀道:“沈霆。” 听到他的名字后叶暖立即收力,放下了剑。 沉檀,不,应该是沈霆也收起了剑。 什么流云宗外门弟子,流云宗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沈霆就没见过这个人。 从一开始就怀疑她的身份,所以答应花满堂把她收在自己身边,想看看这家伙冒名顶替流云宗想干嘛。但是方才沈霆收到了密信,虞素雪从来不会加急直接飞鸽传书给她,这么紧急让他吃了一惊。 解开密信就说因为他失联一个多月派出了人找他,所以就试探这个白真的武功,虞若枫跟他说过有个叫叶暖的丫头学了落音剑法和身法。 看来就是她了。 找了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叶暖施礼:“在下叶暖,世子妃的侍女。” 沈霆回礼:“在下流云宗沈霆。” “幸好你平安无事。”叶暖道。 沈霆现在看她倒是不装初入江湖的傻子了,她这一身伪装真是不错,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因被阁主安排去了南方密训,所以无法与外界联系,前两日才回来升到玄阶杀手。昨日才得传信虞素雪,方才接到她的传书。” “原来如此。”叶暖道。 “此番有些阴错阳差。”沈霆道。 叶暖道:“辛苦你埋伏在浮图阁。” 沈霆道:“不算特别辛苦,就是觉得他们很离谱,为了混迹在盛京城又要赚钱,春月馆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半年前作为浮图阁最高阶的杀手燕归,带着天阶杀手花满堂选了一批弟子开一分堂。 当时作为黄牌弟子,现在是玄阶杀手的沈霆无权得知他们身负什么样的任务,但居然想出了买下春月馆经营的鬼主意。 真真是鬼才呀,的确是日入斗金,谁能想到这盛京城贵夫人们的钱这么有赚头。 但是就是太招摇了,而且天天弹琴挂个笑脸陪笑,还要接任务出门办事,重点他还是个卧底。 叶暖道:“今夜我瞧见了张雁来了春月馆。” “看来她是来请燕归去杀虞素雪的。”沈霆道:“但你放心,按照规矩燕归不会接这个生意。” 叶暖道:“所以春月馆是浮图阁的分堂?” “正是。”沈霆道:“浮图阁首先是阁主,其次是三位长老,接着便是燕归这样堂主阶杀手,花满堂是天阶上品杀手。” 叶暖道:“他们的武功如何?” 沈霆道:“花满堂不是我的对手。” 叶暖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一年才只是玄阶杀手?” “因为浮图阁分阶弟子的时候,武功虽重要,但是杀过多少人,接过几次任务更重要。”沈霆道:“三位长老里,便有武功平平却能算计杀人的。” 这浮图阁训练杀手的方式毕竟和崔侍卫训练暗卫的方式不同,记得素雪几番观察下来,认为这阁主现在是想要改变浮图阁的格局,从一个杀手组织扩大势力后要成为江湖的一大门派。 这浮图阁如今有阁主以及其中两位长老为宗师境。 在杀剑没有练到第九层前,叶暖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燕归呢?”叶暖问。 沈霆道:“我不曾见过他出手,不好妄言。” 叶暖道:“此番我来是否打乱你的计划?” “无妨。”沈霆道:“我们回去想个合适的主意你再脱身。” 两个人先回了春月馆。 花满堂还没有给叶暖安排住处,沈霆的屋子也不留客人过夜,就让她在外间睡就行。毕竟升入玄阶杀手之后,身边都要有一个通过考验的黄牌弟子作为暗侍相助。 只是他们堂口现在情况特殊,有特别任务在身上不过才成立一年不到,这钱和人都不够。 所以花满堂开始自己选人,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找到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当黄牌弟子。 这沈霆能识人辩谎,暂且留下了这个叫白真的年轻人。 沈霆从柜子抱出枕头和被褥递给她:“给。” 叶暖接过:“多谢公子。” 沈霆走到镜前擦掉了脸上的浓妆。 叶暖看着他问:“定要这般浓妆艳抹吗?” 沈霆道:“这跟你脸上的面具一样,这里没人想让客人看到真面目。” 这会已经夜很深了,收拾了一番后便就寝。 躺在外间铺在地板的被褥上,手中握着剑叶暖闭眼休息。 呼吸间听不到间隔,可见这叶暖内力之深厚,不过十七岁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武功。 不过为何刚才出手她除了落音剑法之外就是暗器相辅,没见她用出其他武功? 虞素雪倒是运气不错。 话说回来这虞素雪真是在意这个叶暖,担心她有事居然不顾他的安危直接飞鸽传书。 第77章 我人不错吧 已过了宵禁,空旷的马路上一辆马车行驶在大道上,停在了京兆府前。 张徇打着灯笼驾着车,停车后元澂从马车下来。 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走进来京兆府,这如今元泌都快算是住在京兆府了,从侍女案之后便从未回过府邸。 夏日炎热,元泌坐在案前门是开着的,身边只留了一个内侍在旁。 元泌远远瞧了有个人影进院,等人走近看清长相后不由一惊,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拎着东西踏进门,元澂施礼:“殿下。” 元泌颔首:“你怎么来了?” 将东西放在元泌面前的书案上,元澂转身先关上了门,转过身道:“打开瞧瞧吧。” 元泌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两个木偶,一个写着太子的生辰八字,一个写着太子妃的生辰八字。 元澂另外递给他一个卷轴。 拿起卷轴一阅,里面是关于此木偶咒杀术的记载,愤怒从心中燃起的元泌拍案而起:“这是什么!你什么意思!” 他是一个几乎不发脾气的人,循规蹈矩的他总是温雅的,能见元泌愤怒可见是触及了底线。 “从东宫的太子寝宫与太子妃寝宫外边的东南角找到的。”元澂道:“或许你的郡王府里也有。” 元泌质疑的看着他:“你的人潜入东宫做什么?” 反应还挺快的,这个京兆府尹倒是让他白当的,元澂也不心虚道:“我自有理由,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是给你找到了这个。给你送了过来,我人不错吧。” 能肯定这个木偶绝对不是元澂和素雪所做,这两人从小就忌讳这些,元泌问:“谁放的?” 元澂道:“看见了是谁放的,但是我目前没找到这个人。” “你应该找到这个人之后再把东西送回来才对吧。”元泌道。 要不然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元澂很容易引火烧身。巫蛊一直都是皇家忌讳,一旦涉及此事就很难脱身。 元澂道:“我没找到人证,但是大概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需要引蛇出洞。” 这是要元泌去引蛇出洞,现在东西已经在他手上,于公于私不去都得去。 “你认定我不怀疑你?”元泌问。 元澂道:“谁叫你是君子呢。” 何况还有素雪,元泌宁愿自己死,都不会伤到她半分。 元澂敢来也是笃定了元泌接手此事后不会让他和素雪涉及其中。 “真是好谋算呀。”元泌道:“说你的主意吧。” 元澂向他告知了所怀疑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并道:“一旦他们知道东西被你发现,他们要不然就会把人证藏起来,要么就杀了她,无论是哪种他们必定有所行动。” 元泌道:“所以无论是死是活,只要找到了都是证据。” 除了藏人和杀人,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人已经被处死,那就会麻烦点。 说完话元澂施礼:“我先告辞了。” 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元澂背影已远,内侍小福子担忧道:“殿下,该如何是好?” 元泌看着案上的两个木偶,眼神十分冰冷:“父亲不曾亏待他们,也没有对不起他们的事,不去诅咒张家却对他们下手。” 太子之位本身便是罪吗?坐上这个位子无论是谁,就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东宫究竟是何等险恶之地。 “小福子命指挥使方禹琛率卫来见。”元泌道。 小福子立即前去。 承平郡王府护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方禹琛,从前任职东宫左率卫,元泌亲信。 收到命令之后方禹琛立即清点指挥司卫两百人赶往京兆府。 同时亦有金吾卫已经在京兆府候命。 一声令下,一众金吾卫与王府护卫跟随在元泌车马之后到了郡王府外。 管家已奉命大开王府大门,侍女通传张雁说郡王殿下回府,张雁欢喜出来相迎,却不想眼前竟然是如此大的阵仗。 “殿下?”张雁问:“这是何故?” 元泌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走到了自己寝殿的东南方。 “挖。”元泌下令。 金吾卫吴将军亲自动手,但是并没有找到,另外一边小福子带着人在张雁住所东南角也没有挖到任何东西。 没有挖到,就表示元澂的推断是对的,在东宫埋下木偶的人不是宫女,而是其他府邸的人。 “去东宫。”元泌道。 看着他匆匆回来又匆匆的离开,张雁不明所以,心中忧虑担心便命林嬷嬷派人去打听。 方禹琛已先一步到东宫禀报,太子命人大开东宫大门,与太子妃都坐在正殿等待。 元泌带着带着人进了东宫,命小福子按照元澂所给的卷轴带着东宫内侍,分别去太子寝殿以及太子妃寝殿内寻找除了木偶之外的巫蛊之物。 随后到了元泌在东宫的寝殿东南墙角下,元泌看向吴将军。 吴将军动手开挖,从墙角下面找到了第三个木偶,上面写着元泌的生辰八字。 元泌立即走进寝殿搜寻其他证物。 从三个寝殿内分别找到了藏在花瓶里符咒。 将东西全部呈到大殿,元泌向太子与太子妃禀明今日之事。 太子紧握着拳:“查!彻查!” “儿臣遵命。”元泌立即带着所有物证回京兆府。 这一件事就在一刻起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在夜里就惊动到了陛下与皇后殿中。 竟然有人以厌胜之术咒杀太子,令张皇后大怒。 延福宫里的陛下最厌这样的手段,命殿中大监盯紧此事,天亮之后立即命张相、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京兆府尹、御史台中丞入宫面圣。 天一亮就闹翻了天,元泌与张相等人入宫面圣,张皇后也让人请来了太子元璂到中宫。 见太子来了,不等他行礼张皇后立即走到他面前:“太子可无碍?” 元璂道:“儿臣无碍,请母后放心。” 张皇后道:“既然张相与三司官员皆在安仁殿内殿了 ,三司合查此案定能找到幕后真凶,太子宽心。” 元璂道:“儿臣最担忧的是父皇,父皇最厌此等手段应当是动怒了,如今父皇身体不好原不该惊动他。” “哪有什么事可以瞒住陛下的?何况还是这样的事。”张皇后道:“这不是小事,有人要杀你,本宫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第78章 血海深仇 思量了一夜,既然元泌敢如此大动干戈就表示他心里已经知道是谁做的,只有大动干戈才能处理此事。元璂心中大概也明白到底是谁,可是他真的不希望是这个人。 从皇后宫中走出来,回东宫的路上元璂看见了元瑨。 元瑨施礼:“太子殿下。” 元璂道:“看来陛下也召你入宫了。” “殿下可无碍?”元瑨问。 这话倒是真的在关怀他,元璂点头:“无妨,只是此番恐是谁都不得安生。” 对于此番咒杀太子的厌胜之术,完全在元瑨没想到的范围内,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愚蠢到如此地步。一旦用了这样的手段,那绝对不会被陛下放过。 元瑨道:“殿下对此事可有眉目?” 元璂道:“想来以五弟的谋略,很快会查的比我知道的多。” 看来元璂知道是谁了,元瑨看着他如今的态度,明明知道是谁了却格外的冷静。 元瑨道:“殿下保重。” 元璂道:“幸而不是你。” “臣,没有想要太子殿下死的想法。”元瑨道。 虽然不想杀太子,但是如今的处境往后只能活一个人。 元璂道:“去见陛下吧。” 元瑨施礼告退。 陛下下令,命刑部尚书主理此案,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协查,御史台中丞监察此案。 命虞杞衡回城暂管金吾卫,全城封锁戒严,出入城门者细验身份。 元瑨带领羽林军加强太极宫与东宫防卫。 一天之内全城风声鹤唳,虞杞衡严查城门出入者,每日十二时辰内皆有金吾卫巡查整个盛京城。 坐在御史台最高处的屋顶上,吹着风看着下面的人忙忙碌碌,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这世人多有趣呀。”元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石章真是无言呀,明明是元澂自己布下了这么大的局,现在居然跟一个局外人一样的看热闹。 这会石章接到了亦杨的飞鸽传书,取出信笺一看道:“世子,淳王府有动作了。” 元澂手中摇晃着玉佩:“你也去,现在全城是虞将军在严禁,我这不会有事。”然后瞧见了下面慌慌忙忙的御史中丞被阶梯绊倒,笑出了声。 现在对于元澂而言是最安全的时候,都乱套了,张家根本不会有心思来要他的命。 不单单是宫廷和朝廷,整个非同一般的事态让百姓们也能感受到出了大事。 入城出城要细查身份耽误了商人的生意,城门口已经排了几队长龙,金吾卫的人手也在增加。 春月馆这头,燕归让花满堂与沈霆立即出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霆带着叶暖一块从春月馆出来,先往茶楼上一坐,点了一桌子的茶点。 叶暖道:“不先去查吗?” 这一路走来都能见到巡查的金吾卫,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宫里的事,沈霆看向她:“等虞素雪的消息便可。” 这话说的对,素雪一定会跟他们传消息,的确没必要去查发生了什么事。 “你很喜欢糕点?”叶暖问。 沈霆道:“我记得若枫说过,他们家武功高强的丫头最喜欢吃糕点,而且食量很大。” 叶暖欢喜:“都给我的?” 沈霆点头。 看着一桌子的糕点叶暖毫不客气的开始吃,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出剑。 这茶楼二楼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可以瞧见大理寺,肯定是出了什么大案,沈霆看着大理寺出出入入的官员,平日都是不会在大理寺出现的人。 刑部还有京兆府的人出现在了大理寺,要三司共理的案子,简直恐怕是惊天大案呀。 这茶楼间或者街上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从一早来来往往的金吾卫里就能感受到不寻常的事态。 沐凡霜走到茶楼上:“暖儿。” 叶暖看向她:“凡霜。” 沐凡霜坐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主子说,东西给了郡王,所以现在盛京城戒严,主子让你早点脱身。” 叶暖一惊,居然已经把木偶给了元泌,那现在她得赶紧回宣王府才行。 “主子怎么样?”叶暖急忙问。 沐凡霜说:“主子自然没事,只是担心你不安全。” 叶暖很害怕事情会查到元澂和素雪身上,毕竟东西最先是她挖出来的,而且此事宣王殿下不知情。 沈霆品着茶,看他们的对话,看来的局面跟虞素雪也有关系。 “是你们主子在布局?”沈霆问。 注意力都在担心叶暖安危身上的沐凡霜这会才注意到沈霆,然后一惊:“哇,太俊了吧。” 叶暖道:“是吧,我第一眼也被惊艳。” 这话让沐凡霜更惊,凑近看着叶暖,这个没有情根的小丫头居然头一次夸一个男人好看呀:“哎呦,暖儿终于要长大了吗?” “嗯?”叶暖道:“我难道一直没长大吗?” 沐凡霜一笑:“当然。”然后看向沈霆道:“在下沐凡霜,皓月楼三掌柜,主子跟我说过你身份,若要相助之时尽管相言。” 沈霆道:“此番三司共查一案,看来你家主子有大动作了。” 沐凡霜道:“的确如此。” “跟张家有关吗?”沈霆问。 沐凡霜道:“应该无关。” 跟张家无关,沈霆放下茶杯,看见了花满堂在下面经过,这会他们该走了。 沐凡霜已经不见踪影,沈霆也带着叶暖往春月馆回。 叶暖看向他,心疑为何他要问是不是跟张家有关,他与张家是有什么仇吗?所以他不单单只是因为南门先生的吩咐,而是为了跟素雪联手对付张家才不惜一切潜入浮图阁吗? 感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沈霆道:“有事就问。” “你跟张家有仇?”叶暖问。 沈霆道:“既然这么问,你应该已经明白,如果不是血海深仇谁能在春月馆待下去。” 不是一般的仇,还是血海深仇。 “抱歉。”叶暖道。 沈霆道:“既然出事了,要尽快想办法让你脱身回去。” 叶暖问:“你有主意吗?” 沈霆道:“今夜听我安排。” 叶暖点头。 回到了春月馆后,沈霆以梵语写了一张信笺放飞了信鸽。 叶暖不明白:“你这是?” 在春月馆放飞了信鸽,一定会引来燕归怀疑的。 但现在沈霆就是要让燕归怀疑他,因为他潜入浮图阁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的格局,至于要长期埋伏在这里另外有细作办这事。他终究不是细作,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应该离开了。 虞素雪的棋局将要展开,他也要作为棋子开始发挥作用。 “明日我们一起离开。”沈霆道。 叶暖点头:“明白。” 第79章 第一缕阳光 另外一头看着从沈霆窗口放飞的鸽子,燕归垂目,杀机已现。 花满堂从外头回来,一进来就喝水:“完了完了,今天的生意估摸要黄了,全城戒严,生意要不好做了。” 燕归道:“想来的客人都会来的。” 花满堂看他一身的杀气觉得不妙:“怎么了?” 燕归道:“要清理门户了。” 花满堂:“谁?” “沉檀。”燕归道。 花满堂道:“今天做完生意,关门再打狗。” 比起处理掉沉檀这个人来说,天天算着钱的花满堂觉得就算要杀,也要让他把今天的银子给他们挣到再杀。 花满堂下楼去准备开门做生意前先安排然后准备今晚关门打狗。 黄昏之后掌灯,春月馆开了门。 就算是全城禁严又如何,为了抚慰自己孤独的心,依旧也有人到了夜幕之时一定要来这春月馆。 人从欲望中而生,在孤独和寂寞之时的欲望更加被放大,就算是明明知道是虚妄的,也愿意沉沦在一刻的欢乐之中,沉湎在酒色之间。 “酒色财气是最容易蛊惑人心的。”沈霆一身浓妆抱着琴倚柱看着堂中的人们笑语不断,看向叶暖道:“但好像这些打动不了你的心。” 叶暖道:“我喜欢酒,也喜欢钱的。” 沈霆一笑,今夜是他在春月馆的最后一曲,他会尽力而为。 其实无论是春月馆里的人,还是来春月馆里的人,没有人心里不怀着忧愁和伤痛。 这些客人们,白日是高墙深院里的夫人娘子,在这里的酒色之下露出在夜晚的本性,不过是释放了心中的寂寞和压抑。 虽然发起酒疯的时候真的让人没办法,但是人就是这样呀。 在她们说出真心话嚎啕大哭的时候,春月馆得到了达官显贵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们释放了心中的痛苦。 谁不是来这里互相利用的。 听着沈霆弹琴的叶暖,心中很好奇这流云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他的琴和若枫的笛都能那么好听。 只不过若枫吹笛有一种江湖傲气,是海阔天空。 可沈霆的声音,有一股不知道她该怎么形容的悲伤,这股悲伤就像是慢慢沉入寒潭却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的哽咽。 他的眼神里的薄凉,就是那寒潭彻骨的冰凉,冻的骨头生疼。 叶暖摸上脸,发现自己哭了,可是为何呢?这泪为何而流? 今夜的琴声实在太过悲凉,花满堂都觉得心肝都一颤一颤的,看着听他弹琴的客人们亦在抹泪。 这样的悲凉真是对今夜的肃杀衬景。 戒严之日不留客,提前让所有人客人在宵禁之前全都离开。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拔剑的寒气充斥着整个春月馆。 沈霆与叶暖已经被团团围住。 燕归神情冷漠的看着沈霆:“你埋伏在浮图阁有何目的?” 沈霆道:“你问不出来。” “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离开这里了。”燕归出剑。 这一剑如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雪顷刻袭来,沈霆出剑挡之,两人过招。 花满堂朝着叶暖而去,其他人也一拥而上,叶暖袖中一串飞针袭去,互相扔出的暗器和毒针跟下雨一样。 凝神聚气,叶暖使出落音剑法最强一式,那剑气如落花纷飞化作锋利的利器一般朝着他们攻去,瞬间八成的人已经倒下。 花满堂以内力相抗反击,却不敌对方内力的之强势。 “居然这么强。”花满堂过招间落在下风。 可此时沈霆却不敌燕归在屋顶下相抗,叶暖冲上屋顶,出手便是杀剑。 燕归大惊:“杀剑!” 这也是沈霆没有想到的。 花满堂带着人一跃而上又是团团包围之势。 叶暖引内力汇聚,一杀剑破开一条路,拉上沈霆逃离。 在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一路逃窜,还要避开夜巡的金吾卫。 全城禁严不利于他们逃跑但是也不利于燕归追击,你追我赶的跑了大半夜,这会叶暖看见了游仙楼,拉着沈霆就躲了进去。 正好顾清铭在这里清账,留夜在这里。 燕归冲了进来,顾清铭挡住了他们,警告他们这是虞家产业,只要他一嚷嚷金吾卫立即就能来。 在盛京城里混没人不知道张家和虞家两个势力,燕归与花满堂无功而返。 叶暖带着沈霆躲在了二楼墙角,两人冒出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离开松了口气。 顾清铭确定他们离开后便往楼上去,立即询问:“你们可有受伤?” 没有受伤的叶暖立即看向沈霆,发现了他手臂受伤:“沈霆受伤了。” 顾清铭立即去拿伤药,叶暖去烧水端来一盆热水来清洗伤口。 两人帮他清洗伤口且包扎之后,顾清铭给他们找了干净的衣物,让叶暖也去把面具卸下来,要不然就要伤皮肤了。 叶暖去卸下伪装和换了一身衣裳,沈霆脸上也还有昨夜献艺时的浓妆,也去洗漱更衣。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才真正见到彼此的真面目,这会第一缕清晨的光从窗口照在两人身上。 原本一身谪仙的沈霆现在笼罩上一层光环仿如神明,两人相望着,在沈霆眼中此时所见的叶暖浸沐在晨光下,是冬日暖阳般的璀璨又温暖。 端着早饭来给他们的顾清铭迟迟没踏上最后一个台阶,这个时候真的不好打破这样的氛围。 心里是一种老父亲看着女儿长大一般的不舍和感动,这叶暖难道要开窍了吗? “啊!!!” 这时候从楼下传来一阵阵哀嚎。 沈霆与叶暖回过神来,跑到窗口查看,是打更人回家时看见了内城河上漂着一具尸体。 将东西放在桌上的顾清铭也立即来看。 叶暖立即从窗口一跃而下,沈霆紧跟其后,两人跃道两岸桥上,尸体此时正卡在桥梁。 低头一看后让叶暖大吃一惊,漂浮上河面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东宫藏下木偶的女子! 不会武功的顾清铭急急忙忙跑下来,然后让打更人莫慌立即去京兆府报案。 很快坊正先来命人打捞尸体,沈霆与叶暖两人自告奋勇的上前相助,顺便摸索了一番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为了不被怀疑,两人没摸索到了什么之后便离开。 第80章 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沈霆的反应很快,此时已经按照昨日和今日的天气,以及尸体上的痕迹推算出了死亡时间,以及水流的速度和地下暗涌的可能性,立即让顾清铭带上能用的人一起到上流去捞一捞。 叶暖则是已经赶往御史台附近,这会正遇见了这个点就来上值的元澂。 驾车的亦杨停车让叶暖先上车,进了马车内元澂知道如果不是急事她不会这样匆匆赶来:“别行礼了,有话快说。” 叶暖道:“那个女子的尸体方才漂浮在西城的内城河,人已经死了,这会应该送到了京兆府。” 运气不算太差,虽然是死的,但也足够当物证了。 元澂道:“有什么线索吗?” 叶暖道:“我不敢耽搁,也怕被怀疑,在她身上没摸出什么直接物证。她大概是昨夜子时被淹死,按照水流,虞家的人已经顺流去捞一捞。” “是淹死?没有其他伤?”元澂问。 “从我能看到的,没有外伤。”叶暖道。 是畏罪自杀还是被追杀的时候不慎掉进河里? 元澂道:“回府去吧。” “是。”叶暖立即下车回府。 赶回了宣王府,立即跑到安泰园,能感应到叶暖已经回来的素雪已经走到园外抱住她。 素雪立即询问:“可有受伤?” 叶暖摇头:“放心,我没有受伤,沈霆也平安无恙。” 管什么沈霆,素雪只担心叶暖而已:“没受伤就好,饿了吧这会,我们一起用早饭。” “我有件要紧事。”叶暖道。 素雪道:“不急,咱先吃饭。” 牵着她的手就往屋里回,先给她递粥,原本不饿但是一回到素雪身边身上的戒备便全部卸下,肚子也一下饿了。 听见她肚子叫了素雪一笑,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快喝粥。” 叶暖喝着粥吃着饼子和包子,见她大概有八分饱后素雪屏退了侍女,才问她是出了什么事。 这会叶暖将今早看见的事情又讲了一遍,素雪面色淡然,因为这事既然已经到这种程度,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况且这事主要是元澂的布局,她左不过推波助澜一把,最担心的还是叶暖:“这事让世子去烦,倒是昨夜是怎么从春月馆出来的?真的没有受伤对吧。” 然后叶暖就把这几天在春月馆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素雪知道她发生过什么就安心,当然叶暖是个单纯的性子,事无巨细都会讲出来,包括沈霆。 捧着她的脸,素雪柔声问:“他是个美男子你就看呆了?” 叶暖摇头:“他身上有很特别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素雪此时警铃大作觉得事态不好:“傻丫头,别细究什么特别的。” 叶暖捂着自己心口道:“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能听到自己心跳声。” 大事不妙啊这事,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就不该让她去救沈霆,素雪温柔细声的道:“肯定是这几天都要格外警惕,再加昨夜又被追赶了一夜,心口会不太舒服,会扑通扑通的很正常。我陪你休息一下,不要多想,现在不能多想。” 叶暖能看出素雪很紧张,因为她很少会这样说话这么快,知道肯定让她担心了:“不是的,不是不舒服的感觉。我一看到他第一眼就有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这不是大事不妙吗!这沈霆是什么身份,素雪觉得不行,绝对不行。 就沈霆现在的身份叶暖绝对不能跟他扯上关系,一点好处都没有。 素雪表面很冷静:“你在哪里见过他?” “见过我一定记得,我没见过,但又很熟悉。”叶暖琢磨不明:“太奇怪了。” 素雪道:“不明白咱就不用想了,好吗?你赶紧去补眠。” 叶暖点头:“嗯。” 缘分这种东西可真是难以捉摸,沈霆与叶暖的相遇,素雪觉得实在不好。但是无论她怎么推算,他们终究有相遇的一天,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牵连。 或许叶暖觉得他很熟悉和温暖是因为那个牵连的缘故,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素雪都不希望叶暖对沈霆生出任何情感。因为无论是朋友还恋慕,以他的处境根本不不配,而且也会给叶暖带来麻烦。 素雪陪着叶暖回去补眠,这几天都没有真正入眠过,现在回到素雪身边她睡得很香。 就坐在床边陪着她,素雪看着她恬静的睡脸时才觉得现世真好。 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和纯粹在这一刻素雪才能感受到,她不希望有人会破坏这一份美好。 此时元泌已经收到元澂的消息,知道今日打捞的尸体便是藏木偶的侍女。 京兆府接收了尸体后将人送到了大理寺验尸,元泌派方禹琛去盯着。 元泌另外派人去淳王府看住。 现在所有的线索,不是指向别的地方,全部指向了淳王府。 而淳王府从早上知道捞到尸体到现在的确乱作一团,此时淳王妃真正怪罪昨日行事的家丁,人落水了怎么没捞居然一早被发现了。 淳王元琩此时大怒,谴责王妃和手下出手不干净。 “那个婆子呢?如果她都被找到,可就不行了。”元琩说的婆子便是做出木偶的神婆。 淳王妃道:“她前日已经出城了。” 元琩虽然心怀侥幸,但又明白,如今陛下已经知晓,这事就一定会查到水落石出才行。 或许他应该想想最坏的情况了。 淳王妃道:“殿下,要为世子与代萱打算呀。” 元琩敢做就没有什么想过什么退路,现在他还有一个底牌,到了最后便只能用了。 “现在怎么打算?”元琩道:“逃得掉吗?把他们撇清,陛下留他们一命。” 淳王妃垂泪:“殿下,还不到那一步。” 苦笑了一声,敢夺嫡敢对太子下手,元琩就没有怕过。命,本来就是要争的,成王败寇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若问为什么,他不像太子一般是嫡子,也不像元璂一般自幼聪明又在成年被委以重任的元瑨。 无论他多努力都赶不上那身份尊重的太子和让父王与群臣觉得最有本事的元瑨,他想得到关注,也想争一争,也想让一直后宫受尽冷落又欲望膨胀的母妃也得到一次荣耀。 自小的时候,翟惠妃无法得到父皇的爱,儿子又不如别人的出众,所有的怨气都爆发在他身上。 她什么都没有,又无法让自己膨胀的欲望得到满足,看着一手遮天的皇后,只能卑躬屈膝的当她走狗,换来自己孩子的一条生路。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搏出一条路,可惜元琩无论怎么努力怎么被打都不会成为她心目中想要的那个儿子。 第81章 太子妃之殇 元琩走到太极宫,到了后宫重华殿中。 翟惠妃看着他:“你怎么敢的,难道在这个时刻放弃吗?” 元琩道:“母妃,我会尽全力只是你也别太失望了。” 翟惠妃走来直接一个耳光:“现在就唱衰吗?你才过几年好日子,之前帮着张家搞垮了元瑨你才培植起来自己的势力。不过才十年而已,这路才走到那里,你就跟说结束了?” “母妃,人终究有穷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元琩道:“我喜欢书画,但是不喜欢策论,我就算能画出这世间的山鸟鱼虫,也画不出母妃心里想要的天下。” “那是你不够努力!”翟惠妃道:“那你根本没有野心!看看元瑨,他凭着野心可以从西境边关活着回来,你呢,仅仅走到现在就不想走下去了?” 元琩道:“因为,这是母妃想走的路,不是儿臣想走的路。” 翟惠妃:“生在帝王家,你不争就是死。” 比不上张皇后和伊德妃的出身,也得不到陛下的爱,她在张皇后的跟前苟延馋喘,受尽折磨。为了就是有一天,能站在张皇后面前也给她一个耳光。 可是费劲心思,到了最后在现在就说输了,就说不可能了吗? 元琩道:“母妃,我来承担一切,你好好活着。” 翟惠妃不服,她心里不服,凭什么! 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为什么张皇后和伊德妃的这一生充满荣光,而她却不能。 都是女子,都是陛下的嫔妃,为何世间就是如此的不公! “你就这样认命?”翟惠妃捶打着他质问。 元琩接受她的打骂,行大礼:“母妃,儿臣累了,儿臣告退。” 翟惠妃看着他拂袖而去,心中的怨气无法释放,见什么便摔什么,宫女内侍跪了一地。 另外一边盯着淳王府好些日子的石章下属,将逃出城跟淳王府交往甚密的神婆逮住,按照元澂吩咐,将她以盗窃罪送交京兆府。 原本淳王妃给她的封口费此时变成了给她按上盗窃罪的借口,用她盗窃淳王府财物的名义审问,然后请来了淳王府的管事。 几番审问下来,几天后神婆与淳王府管事最后承认了巫蛊之术,此时罪证确凿。 连夜元泌带着人马团团包围了淳王府,淳王独自一个人在淳王府的大殿坐着, 元泌带着人进来,走上前去:“王叔。” 手中刻着观音像的元琩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此情此景让元泌,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王叔的手艺还是从以前好。” 小的时候他记得王叔经常给他们做木工,鲁班木或是天机锁,王叔的手艺很好,他们总是拿着王叔给的弹弓玩耍。 元琩道:“你们几个,元澂小时候最调皮,天天拿着我给他的弹弓打鸟巢,捉弄你们。你从小就最懂事,很安静,一个玩着鲁班木,每每都能解开。” 想着小时候的事情不由让元泌觉得那个时候好的回忆原来这么多,长大后大家确实如此身不由己:“我记得王叔说过,如果不是王爷就像游历江湖,寻找这世间最好的偃师拜师,成为一个工匠。” 从小元琩就喜欢这些木头和石头,比起读书和在朝堂周旋来说,他也更擅长这些:“对,到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元泌道:“王叔你后悔吗?” 元琩摇头:“回望一生我觉得此生白活了,但是不后悔,也不想重来。元泌快去保护太子。” 知道可能东宫出事了,元泌立即跑出去骑上马带着所有人人马前往东宫。 元琩看着大殿,推翻了烛台。 此时淳王府大殿很快陷入火海之中,元琩独自一个人闭上了眼。 淳王妃赶来却已经来不及,摔倒倒地痛哭不已。 这淳王府的死士都被翟惠妃调动,装扮成了内侍闯入了东宫,此时大开杀戒。 以防万一的元瑨已经派了虞杞衡带着精兵前来支援,护下了太子无碍。 只是翟惠妃多了一个心眼,已经将太子妃劫持到了重华宫里。 将匕首抵着在五花大绑的太子妃脖颈,此时的翟惠妃眼神里是彻骨的寒凉。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也什么不在意了,就算要死也要带着人陪葬。 此时重华宫已经被团团围住,死士与宫中护卫僵持着,张皇后站在殿外看着她。 “虚情假意。”翟惠妃看着张皇后:“你很希望太子妃死吧,皇后娘娘。” 的确张皇后不在乎太子妃的命,但是她终究是在乎太子与元泌的,他们很在乎太子妃,所以张皇后起码不会让她死。 “放开太子妃。”张皇后道:“要不然你这个贱婢,连全尸都不会有。” 翟惠妃笑了,她觉得太好笑了:“贱婢?对呀,我在你们面前当了一辈子的贱婢。可是,我现在不在乎了,一点都不在乎了。” 听着她发狂一般的笑容,元璂也赶来了。 “请娘娘别伤她。”元璂请求。 翟惠妃看着太子,脸上是又哭又笑的:“真是歹竹出好笋,张皇后你这样的卑鄙贱人,居然偏偏生出一个君子。还是太子仁慈呀,说话也是如此有礼。” 元璂道:“只要你放了太子妃,我会保住淳王府。” 这话也太好笑了,也让觉得太可怜了,翟惠妃道:“太子你没比我强,我是皇后的贱婢,你是他的傀儡。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我可怜还是你更可怜,你觉得你保得住谁呀?太子?” 如何不是扎心的话,对呀他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他差点连自己保住不了,现在也让自己的妻子陷入危险之中。 元璂道:“开条件,我会向父皇禀明,也不会张家阻挡。” 怎么能信呢,不是不相信元璂,而是不相信陛下和张皇后。这宫里哪有可信的人,只是有可怜人而已。 翟惠妃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被塞住嘴发不出声音的太子妃:“太子妃,你说到底是我可怜,还是现在的你比较可怜?” 一声令下不顾太子妃的安危,张皇后命护卫动手。 元璂道:“不可。” 张皇后道:“我明白她,就算不动手,她也会动手。” 翟惠妃一笑,一剑杀了太子妃后,自戕而亡。 此时元泌赶来见此一幕,持剑飞奔杀出一条路,冲进殿中跪在太子妃跟前抱起来:“母妃,你撑住,我来救你。” 不单单是一剑,她也被喂了毒,只是好在毒药发作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泌儿,别动了,我还有力气跟你说句话。” 元璂也冲了过来:“阿灵。” 太子妃道:“我不怕,不悔,只是不舍你们两个。我心中有遗愿,东宫是非之地,我只愿你们长乐平安。” 弥留之际最后一言,太子妃只愿夫君与儿子能有一日离开东宫,逃离这一切皇权之下的是是非非,能平安活下去。 元泌看着母亲在自己怀里断气失声痛哭:“娘,娘亲。” 元璂也是痛心不已。 第82章 三个月 该死的人都死了,张皇后转身离开,剩下的由他们去处置。 伊德妃远远看着一幕,心疼平日对人和善的太子妃,又觉得张皇后实在太过冷漠的一个人。 元瑨走过来:“母妃不该来,” 伊德妃道:“元琩小时候,就是一个很安静很乖巧的孩子,你记得吗?他喜欢用木块搭屋子,你就给他削木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以前的事情就变得很清晰,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一样。 虽然元瑨没有忘记过,但是走到今时今日不由的需要把很多记忆都抹杀。 在北苑出手要杀元澂的,不单单只有张相,也有淳王府派出的死士。 就算元琩身不由己,就算不是不想做的事,他终究还是做了。 无论是对侄子还是兄长,他也下了杀手,就算他真的不想可还是那么做了。 元瑨扶着伊德妃回景安殿:“母妃,有些事只能留在过去,而要看的现在与将来。” 伊德妃不希望有一天她也失去儿子:“要活着呀,瑨儿。” 元瑨道:“虽然没有退路,但并非没有前路,放宽心。” 送伊德妃回到了景安殿,元瑨奉命到了安仁殿觐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元瑨行礼。 延和帝坐在案前,摆了摆手:“免。” 这是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皆在,此案牵扯东宫便不让京兆府尹元泌继续处置,便要将此案换个人。 伤痛都来不及就要开始想以后的事情,延和帝看向吏部尚书道:“御史中丞渎职罪罢免,监察御史元澂升御史中丞,监察此案。” 吏部尚书领旨:“是,陛下。” 延和帝看向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道:“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三个月内了结此案。”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领旨:“臣,遵旨。” 最后看向元瑨道:“在此了结前,留任当职。宫中与盛京城的护卫交给你与虞杞衡。” 元瑨领旨:“臣,遵命。” 四人告退离开了安仁殿,此时张相来了,张相来求见,但陛下不见。 等到第二日一早,这礼部尚书一路跑来几次在台阶摔倒,到了安仁殿觐见。 对于淳王府的案子,此时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元澂聚在大理寺。 同时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亦在。 大理寺卿看向刑部尚书:“此案如何了?” 他们几个人现在在商量如何了结此案,这不单单是要律法和章程办事的事,这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揣摩陛下的心思。 问题在于,陛下现在是想要如何了结此案。 死了三个地位尊贵的人,一个淳王、一个太子妃、一个翟惠妃。 问题有一,主谋定谁?是淳王还是翟惠妃? 问题其二,太子妃无辜身亡,如今东宫和张家是个什么局势。 首先其一主谋该定谁?这就是在揣度陛下心思,此案可以按照章程办,但是也要办得合乎陛下心意。 陛下会不会比较希望宽容的处置淳王府? 因为如果定下了淳王是主谋,那淳王妃与淳王世子、代萱郡主以及其夫家都要以同谋论处。 如果翟惠妃是主谋,那杀害太子妃、厌胜主谋都在翟惠妃的话,淳王府家眷就可以少受牵连。 现在就是问题就是陛下想不想放过淳王府的家眷们?是要赶尽杀绝还是放他们生路? 刑部尚书琢磨着:“翟惠妃单单杀了太子妃便是罪无可恕,是不是主谋都不影响,毕竟人已经死了。但是如果淳王是主谋,那淳王府就要被赶尽杀绝,这淳王终究是陛下的儿子。” 还有就是东宫呀,太子妃因此案被杀害,东宫想不想放过淳王府呢? “那东宫呢?”大理寺少卿问。 元澂想了想道:“陛下现在最想要的是,这个案子尽快结案不是吗?” 几个人看向他,刑部尚书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关键点就在于要快速的结案,元澂道:“三个月,这么大的案子,三个月内全部结案?那只有以翟惠妃为主谋,此案才可能在三个月结案。” 如果主谋定了淳王,这案子就不可能三个月内结,因为涉及淳王府的势力太多,牵扯太广。 所以厌胜之术、谋反这一切的主谋都是翟惠妃,就可以把牵连放到最小,最快结案。 四个人恍然大悟,的确翟惠妃出身卑微,翟家也没有势力可言,所以牵扯最少。 陛下既然定下了三个月,他们必须三个月让这案子结束,这么大的案子不能化小,只能是缩短影响范围。 几个人觉得有道理。 至于其二,关于太子妃的事情,这东宫明显是和张家有嫌隙了。 结太子妃被杀案的时候,他们也要在东宫和张家之间留意一下他们的脸色。 他们都怕张家都怕自己的乌纱帽,但是在场一个人不怕。 这个人就是作为宣王世子的元澂。 他们都看向了元澂,想来陛下也是为了案子进展顺利才安排让元澂监察此案。 毕竟他是宣王的世子,宣王和张相撕脸已经撕太久了,不怕张家的势力。另外他身份尊贵,没有人敢在表面对他出手。 初出茅庐的元澂就算是这案子处理的不妥,那陛下也不会责怪他。 刑部尚书对着元澂作揖:“拜托世子了。” 其他几人也朝着元澂施礼。 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此案了,是死是活就要看元澂了。 元澂回礼:“诸位放心,此案若有不妥在下一力承担。” 后面的日子里,元澂便是御史台与大理寺两边跑。 由于这前御史中丞是淳王府的人,淳王府也已经倒了,现在是陛下当后台元澂直接肃清了御史台里的势力,顺便还把张家的人也丢了出去,现在整个御史台上上下下都是宣王府的势力。 换了人这元澂才可以整个御史台往一个方向使劲,让他处理此案的时候也更便利。 首先是尘埃落定太子妃被杀案。 陛下体恤东宫,此番太子妃薨,鸣钟鼓,辍朝五日。百官青素服,黑角带朝参,皇长孙主馈奠。 此时的东宫陷入了最黑暗的时刻,元璂与元泌日夜在太子妃棺椁前守灵,泪哭干已经不会再哭了,但是心里的还在滴血。 淳王府依旧被团团围住,大殿被烧毁,从残骸中找到了元琩烧焦的身体,元瑨亲手将抱了出来。 按照陛下旨意,淳王元琩废除亲王之位,葬以国公之礼。 第83章 蔓延的藤蔓 案子在不断推进,翟惠妃废除惠妃之位贬为庶民,她与元琩的葬礼皆草草了事。 东宫这一边悲戚像死城一般,跪在灵堂前的元泌十分憔悴,元璂悲痛之下已是白头。 一身缟素的素雪踏进东宫,叶暖跟在身后。 元泌抬头,起身拿香点燃递给她。 见他这般憔悴的样子,素雪也觉得难受,看着太子妃的灵位,回想着她的音容相貌不禁流泪。 这深宫里没有好人,可是偏偏太子妃却是一个温暖的人。 叶暖将素雪亲手抄的佛经交给了元泌:“世子妃连着几夜抄写的,为太子妃娘娘祈福。” 元泌明白素雪的心意,双手接住。 在太子妃跟前行礼祈祷之后,素雪走到元璂跟前行礼:“太子殿下,节哀。” 甚是哀痛的元璂根本无法从这样的伤痛里走出来:“多谢。” 素雪行礼后离开。 牵过叶暖的手走在宫廷的长街上,素雪很明白太子的心情,如果有一日她如此突然的失去了叶暖,一定比他们还狼狈。 想到这里不由的更加紧握着叶暖的手。 而叶暖自幼为奴婢不曾看重自己的命,何况后来又是暗卫,生和死在她不过是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但素雪不一样,叶暖感受不到自己的生死,却很怕素雪会有离开人世的一天。 生死之事总是让人讳莫如深,她们不过是这世间的两个女子罢了,想要的追求的,不过是对方能活下去。 叶暖道:“我要把日子一日掰成两日过。” 素雪问:“如何说?” 叶暖道:“这样就多陪了素雪一辈子。” 素雪一笑,眼神尽是宠溺:“傻丫头。” 两个人走完了长街,也希望这辈子能像走这条长街一样,能如此平稳一起走完。 之后是出殡,以及此案的尘埃落定。 此番无论如何,结案之后都让宣王府成了最大赢家。 虞杞衡成了御林军统领,宣王府的势力已经完全可以与张家抗衡,处于上风之势。 虞家的门第越显赫,对虞素雪越有利。 纵观这一次元澂的所有布局,从发现东宫的木偶到铲除了淳王府的势力,如今他掌控了御史台。 无论是陛下还是元瑨都能从这次最得益的人身上发现一些线索,元瑨作为儿子和孙子,能有谋略是好事。 这帝王家终究是逃不开这些谋求算计,此番看到了元澂所拥有的能力。 作为御史中丞的元澂也正式踏入了朝堂,拥有了参与早朝的资格。 但这也只是开场而已,从现在开始真正的博弈与对决。 张皇后代表的张家与宣王府,此时占据了朝廷的两方势力,势均力敌之间是朝臣们纷纷需要站队。 因为太子妃的死让东宫与张家生了嫌隙,元璂在太子妃出殡之后开始抱病不问朝政,可是元泌不行,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回到了京兆府,元泌也明白了现在之后不能再沉默了,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可以再失去父亲,开始培植自己的人。 因淳王府而流散出去的势力被元泌所吸收,对于那些散碎的势力来讲原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所依靠都是好事。 这承平郡王府的船,如今背靠着陛下。 太子妃的死换来了陛下对东宫的眷顾,让元泌能暂时远离张家。 元泌搬回了东宫,白日在朝堂与京兆府奔波,回到东宫照顾元璂。 从守灵和出殡这作为元泌妻子的张雁成了摆设一般,如今元泌又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出了王府,整个王府不过是她的一个牢笼罢了。 她每日都发脾气,经常进宫找张皇后哭诉。 可是因为张皇后对太子妃之死的冷漠,已经被元璂所疏远,自己都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如何又能顾得上张雁的心思。 “得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也没有足够脑子谋算。”张皇后如何不是对张雁恨铁不成钢?这丈夫的心和权势利益总要得一样,陛下不爱她,但是她能谋求到自己应得的。 张雁苦笑,心里其实看明白为什么张皇后不喜欢太子妃,因为太子妃得到了太子的爱,太子也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可是有些人,丈夫的心和权势都能得到,像是太子妃。”张雁看穿了张皇后深藏在心里嫉妒。 她身为皇后,就算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却还是会嫉妒自己的儿媳妇。 张皇后如何在被看穿后内心波涛,面上也依旧是平静:“可你呢,两个一个都没有。” 张雁点头:“对,妾身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她从殿中离开,张皇后一个坐在皇后的宝座上,满眼望去,丈夫、儿子、孙子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就算是手握大权在众生之上,竟然也还觉得不够满足。细细想来是因为内心得不到满足,所以权势都满足不了内心的欲望。 空荡的大殿就算灯火通明也觉得晦暗,这阴霾与晦暗从内心最深处蔓延出来,像藤蔓一样生长着。 这一边宣王府的安泰园里一如往常的平静中。 搅乱了格局的元澂和虞素雪两个人反而置身事外一般,这安泰园的日子总是平静的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是他们两个人默契,无论要在外面如何天天想着筹谋算计,但是这安泰园里安宁不会被打破。 元澂的两个侧室,付念云与江凝霜对作为正室的素雪十分恭敬,知进退分寸而安分度日。 她们的家门虽然远远比不过虞家,但也是知书达理的出身。 这一日两人在园中陪同素雪刺绣饮茶,闲聊一番。 她们既然懂事自然素雪不会亏待,逢年过节给她们的礼都很丰厚,也让世子对她们父亲多加关照。 自然而来的这付家与江家就算是力薄的小士族也向着虞家靠拢。 这付念云远远瞧见了冬莲,这冬莲不过因为是世子的房里人,得过恩宠几次便对她们两个有名分的妾室不放在眼。 犹疑间付念云想探探素雪的口风,不知她与世子有没有要扶持冬莲的意思。 “冬莲忙来忙去,倒比妾身能慰籍世子。”付念云道:“世子妃,想来是妾身无能。” 品着茶的素雪听着这话自然能明白她话中之意,淡淡一笑:“安泰园的门槛挺高的,硬跨过来恐是要摔着的。” 第84章 他真可怜 这话的意思是世子是没有这样的打算,而在素雪眼里是冬莲作为妾室陪着世子没有助益,作为侍女起码还能照顾饮食起居。 她或许为人的确不招人待见,但是她对世子的忠心是真的。 可用之人不多,素雪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安守本分,自有她的出路。 付念云能大致明白素雪的意思:“世子妃说的是。” 素雪看向她们两个:“你们是世子妾室,她不过一个侍女罢了,何须在意。” 付念云颔首:“是。” 叶暖为素雪披上披风,端来了药膳汤:“世子妃。” 素雪微笑接过:“辛苦了。” “不要吹太久风。”叶暖这会熬完汤午后要去竹林练剑了。 素雪点头:“嗯,去吧。” 江凝霜与付念云陪了素雪到她要去休息才退下。 素雪午后歇了会,处理外边的事务。 关于沈霆在浮图阁的任务已经结束,他恢复了作为沈霆的身份如今在皓月楼里长住。 其他的无妨,就是素雪还念着叶暖说过她对沈霆的感觉,熟悉和温暖不一定就是男女之爱,叶暖还是傻丫头呀。 至于沈霆,以他的身份根本不会想这些事,应该是无妨的。 不过如果真的让他影响到叶暖,素雪也不会客气。 素雪向南门先生问过关于杀剑剑法到底为何凶险,按照南门先生传书以及她的调查所得,这功法与剑法之所以凶险,在于天分与心境上。 无论是天分还是心境缺一不可,有些人虽就算是武学奇才,但心智绝对坚定者难寻。 心智坚定者,又或许没有那样武学天赋。 杀剑这样的绝世功法,自然很多人想追求,可是能练成的实在太少。 最难不过是心境,天缘巧合叶暖有练剑的天赋,根骨是难得一见。崔侍卫当初看到了叶暖的天赋之后,最重要是她的心智。 难得便是在此,虽然旁人看着是一根筋不懂变通,但其实叶暖旁人不同,天生的玲珑心,纯粹澄明。 按照南门先生所言,如果是他发现了叶暖,送进流云宗的话很适合修炼无情道。 这修炼杀剑便有两个门径,一个是像崔侍卫这样的,用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从地狱里爬出来,硬生生的剥骨抽筋用最痛苦的方式练成这个剑法。 另外一个便是南门先生所言,以无情道练成此剑。 素雪现在担心的就是如果情根一动,恐影响了叶暖练成杀剑。 第八重到第九重如果失败便会根骨尽废,活下来都是侥幸,也再无法习武。 此时身在皓月楼的沈霆打了一个喷嚏。 如今帮着顾清铭一起分担账目,作为房费和饭钱。 剩下的时间沈霆在屋里备考,他身上有秀才的功名,所以要参加明年的乡试。 沐凡霜他们都没想到,这沈霆身上居然还有功名在身,这人生真是有够丰富的。是流云宗的弟子,居然考上了秀才,然后在浮图阁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到盛京城来,因为沈霆的籍贯在此,为了明年的乡试。 现在天天闭门苦读,不知道有多努力。 这皓月楼正好又是卖百货的,这笔墨纸砚都有,留在这里对于沈霆来说太有利了。 沐凡霜不明白,走到柜台跟顾清铭说话:“以宣王府和虞家的势力,给他直接安排官职不就好了。” 顾清铭觉得她怎么突然变笨了:“那到时候大家觉得他是宣王府的人了。” “那又如何?”沐凡霜更不明了。 顾清铭道:“沈霆与世子妃是同盟,不是他来投靠世子妃,或者投靠虞家,也没有相信虞家。” 沐凡霜觉得好笑:“他不相信虞家,他还在这里干什么。” 顾清铭道:“留在这里,是因为他相信叶暖。” 这话倒是挺合理的,沐凡霜琢磨:“他不想依靠着虞家入仕,一定要自己科考的原因是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入仕?” 顾清铭道:“那就是说明,有什么事只有进入朝堂他才能去做到。” 沐凡霜道:“入仕多无聊呀,以他的武功谋略在江湖闯荡几年也是名利双收,还比朝堂自由自在多了。” 像他们现在身在皓月楼在江湖中,虽然每天也忙忙碌碌为要做的事情奔波,但是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有虞素雪这样贤明的人带领他们,还有叶暖这样的楼主与他们互相扶持,现在每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很值得活着的。 虽然每天都要面对奇奇怪怪的事和奇奇怪怪的人,为皓月楼奔波这身体会累,可是沐凡霜心里一点都不累。她想要的也没那么多,这每天都不知道多开心。 看到沈霆这样满腹心事,心怀仇恨的人,就觉得真可怜。 顾清铭道:“人都自己的一生所求,你别因为你现在开开心心的就觉得别人也要开心。” 沐凡霜道:“你最懂喽。” 顾清铭赶她走:“别打扰我算账,去一边。” 这时辰也到了沐凡霜也要到外边去管事,去外围巡视一圈。 御史台这头,作为御史中丞的元澂要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多,能黄昏之后准时回府的机会变少。 今天可以准时回去了,元澂洗过手在粹宁堂用饭。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沐了,身心俱疲的元澂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一丝放松。 过用饭后他躺在长椅上放空了脑子,将今日遇到的人事物在脑子过三遍,确认今天是不是他言行妥当,处理公务可有疏失。 素雪亲自给他按头,揉着穴位。 两个人虽然不说话但是默契胜过了用言语交谈,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结为夫妻最好的一点就是,彼此很了解对方,可以不用费口舌。 就像现在这里,什么都不说却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的难处。 元澂整理完脑子里面的事情睁开眼,素雪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在窗边榻上坐着,如今是深秋冷了。 接过叶暖给她的袄子披上,再喝上一杯姜茶。 “今日太医来请脉,如何?”元澂问。 素雪道:“说是调养下来已是无碍。” 两个人这两句话其实是在说子嗣,因为素雪身子弱怀孕很难,一直以来叶暖熬着药膳汤调养着。 如今身子是好多了,但是至于什么时候能有孩子还得看缘分。 在素雪没生下长子之前,那元澂就不会让其他女人生出儿子,这是他们的默契和约定。 站在他们位置上,就连孩子都是谋算里的一环,要来的是时候,还要来的对。 听到她身子好了元澂也是高兴的,语气温柔:“那便好。” 两人相对而坐说会话,屏退了侍女,只有叶暖守在一旁。 瞥见叶暖居然在刺绣的元澂道:“你的手是用来持剑,还整上绣花了。” 语气听着像是斥责一般,觉得实在大材小用。 直接将针以内力掷出,深深的扎进了墙中,用实力证明就算是绣花针可以让人一命呜呼。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敢放肆了,元澂无言:“你什么意思。” “小的失礼了。”叶暖走过去将针拔出来。 素雪掩面而笑:“世子,暖儿也是会长大的。” 难以置信真的,没想到这个年纪叶暖开始叛逆了,元澂道:“那你要严加管教。” 素雪道:“在背《礼记》了。” 元澂差点笑出声,相信母猪爬树都不信叶暖能把《礼记》背下来:“你这是按教养世家女子的法子呀。” “世子有何意见?”素雪问。 惹不起,一点都惹不起,元澂摇头:“没,一点都没。” 第85章 新年好呀~ 这一年因为由于太子妃的逝世让东宫陷入了最伤痛的时期,太子称病不朝不管政事,那东宫所有的担子便由元泌撑了起来。 此时的元泌开始真正的明白父亲与母亲所谓太子与太子妃的无奈,受制于张皇后与张家寸步难行,是到了该做出改变的时候。 下了一夜的雪,今天是除夕。 元泌站在殿外看着白皑皑的一片,备下了车驾,他去京兆府。 除夕虽放了众人休沐可元泌还是想要来处理公务,但毕竟今晚宫中有除夕家宴,不能待了太久。 从娘亲去世到今日,见元璂第一次走出了东宫。 回到了东宫的元泌走上前:“父王。” 如今因为过度悲痛而两鬓斑白的元璂十分苍老:“走吧。” 元泌扶着元璂上了玉辇,一路到了甘露殿外。 扶着元璂下辇踏入甘露殿。 众人向元璂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扶着他往离陛下最近的太子位坐下,元璂摆了摆手:“免。” 众人起身,元泌踏下阶梯往自己的位子去,瞧见了许久不见的妻子张雁。 张雁看见元泌心中高兴,已经好几个月没看他了:“殿下。” 元泌面无表情的坐下,张雁在他身边落座。 这会宣王府一家入了殿,他们先往元璂跟前施礼。 不知元璂竟然会如此憔悴,元瑨同他说了一会话。 元澂与素雪走来跟元泌打个招呼。 面上看似平静,但是一身华服面如陶壶的素雪如月光般一般照亮着元泌的心。 “殿下,除夕安康。”素雪道。 元泌颔首:“愿两位岁岁如今朝。” 元澂致礼:“多谢殿下。” 按照身份所排,他们的桌子就在元泌这桌旁边。 随后陛下与张皇后驾临,他们也是时隔多月才第一次见到元璂。 看到儿子如此憔悴如何不让张皇后心痛:“太子,理应保重身体。” 元璂面色冷漠:“多谢母后。” 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想起太子妃死的一幕,张皇后不顾太子妃安危就下令的无情样子。 哪里是母子,如今简直像仇人一般。 “太子……”张皇后也知道无法再多言什么:“本宫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太子好。” 元璂苦笑,为他好?却不知他想要什么。 明明是除夕宫宴,却每个人都在假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看上去的热闹。 此时舞姬起舞,耳边都是管弦之音。 在素雪身边的叶暖倒是看的开心,舞姬们跳舞时着实太过美丽。 素雪偷偷给递糕点品尝:“好吃吗?” 叶暖连连点头。 看见叶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素雪这会也觉得来值了。 看着叶暖傻乐的样子元澂就无奈,果然是心智缺失呀,啥时候了都还能高高兴兴的。 元泌余光扫过见素雪的笑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还没那么糟糕,起码素雪现在活的很好。 外头又下起了小雪,放了一场烟花,赏完这一场烟花就散宴了。 雪下越大,回到安泰的素雪拉着叶暖坐在暖阁里,摆上了瓜果点心,一起守岁。 元澂坐在对面写出一幅对联,让人贴在外头门两边。 素雪和叶暖剪着窗花。 “对,就是这样的暖儿,做的真好。”素雪面露笑容。 叶暖将剪好的窗花摊开,剪出来一个福字:“成了。” “嗯,真好看。”素雪摸着叶暖的脑袋。 她剪坨屎出来你都会觉得好看,元澂看着素雪溺爱叶暖的样子就心里吐槽, 素雪将叶暖剪出来的福字贴在窗户上:“真不愧是我的暖儿。” 叶暖也很得意。 像个小孩子似得,元澂也是无可奈何。 到了第二日大年初一,府上很多门客幕僚拜访,元瑨与元澂一天到晚见了不少人。 慕容妘与虞素雪也忙着各处的送礼往来,也是忙的不得了。 而一大早叶暖也是出了门到了皓月楼。 这皓月楼歇业,过大年他们也是十分热闹。 这对联是顾清铭写的,福字是沐凡霜贴的,而窗花是柯昊剪的,昨日的除夕饭是如老父亲一般顾展舟做的。 沐凡霜一见叶暖来就冲上来抱着她:“暖儿新年好。” 叶暖双手提着东西放在桌上:“这都是世子妃赏赐的。” 沐凡霜迫不及的拆开:“让我来看看是什么。” 按照每个人的不同,叶暖挑了不同的礼物给他们,给沐凡霜的是一身新衣裳和皮袄。 给柯昊的是难得一见的木材和石料,顾清铭是得到一套典藏书籍,给顾展舟的是新衣服和新靴子。 “沈霆呢?”叶暖问。 沐凡霜道:“昨天打赌输了,今天他做饭,在厨房忙着呢。” 叶暖拿着东西往后院去,脑袋探进厨房:“沈霆。” 见到叶暖就心中一喜,沈霆道:“新年好暖儿。” 叶暖道:“世子妃赏赐了礼物,我给放进屋子里。” 正在处理黑鱼的沈霆现在双手很脏便点了点头:“麻烦了。” 叶暖将东西放到后院他屋子里,然后走回厨房看他在片黑鱼:“好刀工。” 沈霆一笑道:“山门清静,我们自己不学着做饭的话,每天可没有好吃的。” 这个叶暖听虞若枫说过,在流云宗如果不是自己做饭的话,吃的都是清泉水煮野菜。 “你准备几个菜?”叶暖挽起袖子来给他帮忙。 沈霆道:“你留下用午饭吗?” 叶暖点头:“嗯。” 素雪放她出来玩,让她晚饭前回去就好。 沈霆想了想:“那多做几个菜,你有什么忌口吗?” 叶暖摇头:“我没有忌口的。” “你比他们几个好伺候。”沈霆无奈一笑,这柯昊、顾清铭、沐凡霜这三个怪胎,脾气怪口味也怪,挑三拣四的都有不爱吃的东西。 叶暖帮忙洗着菜,这会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帮着沈霆将食材都准备好后就拉下袖子说:“我等会回来。” 离午饭好一会,这会也只是处理食材备用,沈霆点头:“出门小心,雪天路滑。” 叶暖道:“这轻功要是都能摔,我也太丢脸了。” “学无止尽,你轻功还有可进益之处。”沈霆道。 叶暖点了点头便披上斗篷走出去,沐凡霜看见问:“暖儿去哪?” “我要去见一个人。”叶暖跟顾清铭要了库房钥匙,从库房里挑出两匹布,然后又到大堂,到货柜上拿走了一盒精装的坚果。 第86章 伟大的抱负 拿上东西叶暖就匆匆出去了。 柯昊疑惑:“叶暖平日节省,今日怎么拿着最好的布和最贵的坚果出去了。” 顾清铭也觉得很奇怪:“对呀。” “我跟去看看。”沐凡霜披上斗篷就要尾随去看看,但是被他们两个拦住:“你们干嘛拦我。” 柯昊道:“你傻呀,阿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立马就能把你甩开。” 也是,本来叶暖就是追踪和反追踪的高手,沐凡霜作罢。 拎着东西出来的叶暖一路施展轻功,幸而现在已经停雪,不过就是寒风有点冷。 到了张家别苑外,今天是大年初一所以张现不可能来这里,叶暖敲了敲门。 侍女认出来叶暖是去年给碧柔娘子量身做衣服的布庄绣娘:“是你?” 叶暖道:“娘子是我们布庄的贵客,我为娘子送来新年贺礼。” 侍女将她请入苑:“倒是客气了。” 毕竟住在别苑无名无份的,就算是年下这里也是冷清,能有人来着实难得。 一听是叶暖来了碧柔连忙出来,叶暖道:“外面冷,娘子快进去吧。” 碧柔点头:“辛苦你来这一趟。” 屋内很是暖和,这张现疼爱碧柔,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唯一最难的就是他还未能给碧柔一个名分。 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叶暖道:“这是我们庄最好的绸缎,另外一盒干果是心意。” 碧柔道:“你人来就好,何必带着些。” 东西很珍贵,侍女们倒是很欢喜,拿下去收纳好。 端上茶和点心,两个人说会话。 “你家主人可好?”碧柔问。 叶暖道:“嗯,只是年下琐事缠身。” 张现不愿碧柔为他的事情心烦,很少会说朝堂里的事情,但是偶然提及也让碧柔知道如今宣王府势大。 想来这样的日子宣王府必定是门庭若市的。 “想来年下最忙,你还特意来一趟。”碧柔道。 叶暖道:“我今日有闲暇,心里又惦记娘子故而就来了。” 碧柔见着她就很高兴:“我深居简出,在盛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你能来我着实欢喜。” 叶暖道:“平日事多无暇来看望,若有闲暇方便时定来看你。” 知道宣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张家和宣王府如今又剑拔弩张,她也会担心叶暖的安危。这里是张家的别苑,叶暖不该来的,但是碧柔又很想见她。 “你安危最要紧,旁的倒是无妨。”碧柔道。 叶暖道:“将来可期,还请娘子保重。” 将来可期代表着纪家终有翻案的一天,她和弟弟终有相见的那一日。 为了这些碧柔就可以活下去:“放心,我一定保重自身。” 碧柔握住了叶暖的手:“出门小心,雪天路滑。” 方才从皓月楼出来的时候沈霆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叶暖点头:“嗯。” 碧柔送了叶暖出门,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才回到屋子。 当年那个在牡丹楼的小奴婢如今已经是这般神采奕奕的女子,可见素雪平日待她好,教导叶暖举止可见用了心,比许多世家出身的闺秀还好。 回到了皓月楼,这会已经沈霆已经开始上菜。 最后一道菜上齐之前叶暖回来了,沐凡霜拉着她往身边旁边坐下。 “开饭!”伍展舟放下最后一道汤。 一桌子的菜,鸡鸭鱼肉什么都有,顾清铭觉得沈霆这人还有什么不会的:“太绝了。” 沈霆道:“别那么夸张。” 沐凡霜一个劲的给叶暖夹菜:“暖儿,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先喝汤吧。” 叶暖的碗没一会比山都高了,动筷子吃饭:“好吃,好吃!” 只要能吃上好吃的这叶暖就最高兴了。 沈霆看着她无邪的笑容心中一阵阵的暖意 ,但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装出一副没有在意的样子。 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吃饭的样子伍展舟心里是一阵难得的幸福,想着去世的妻子和孩子心里生疼,但是感激上苍能他遇见他们,还能有这样温馨时光。 这柯昊和沐凡霜抢鸡腿,两个筷子大战了几百个回合,闹腾的不行。 顾清铭也护着自己碗里的鸡腿不想被他们觊觎。 叶暖看着他们哈哈大笑,沈霆无可奈何看着这一桌的怪胎。 这皓月楼过年气氛大好。 吃过午饭后也没消停,正式开始发癫,几个人摇骰子摸骨牌又开始打赌。 鉴于昨晚打赌的经历让沈霆起了报复之念,这一屋子该死的老千,他一定要他们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按照沐凡霜自成一派的赌术,其核心思想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赌局,出老千没有被发现就等于没有出老千。” 而能把律法从第一卷第一个字到最后一卷最后一个字都一字不落都背下来,还能倒背如流的沈霆来说,抓尽这世间的老千也是他远大抱负之一。 所以现在这个伟大的抱负,先从对付这一屋子的老千开始。 所谓要战胜你的敌人那就要了解你的敌人,想要抓到一个罪犯,那就要了解罪犯的犯罪行径和其心理所图。 沈霆相信,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们。 这一次要一雪前耻。 之后沐凡霜、顾清铭、柯昊一一败在他的手下。 但是最后一个资历最久的老千伍展舟成为他最后的一个敌人。 两人相对而视,正所谓赌场即战场,输赢能定下死局与活局。 伍展舟摇骰,沈霆怎么听最后都应该是开小。 结果打开之后骰子成了粉碎,粉末一吹,印在桌子上的是三个四! 都是开大,但是这个比三个六气人! 可恶呀,沈霆败。 伍展舟道:“后生,虽败犹荣,毕竟你还有三个手下败将。” 这话不单单让沈霆要吐血,也让其他三个人的心像被利剑刺穿。 一旁看着叶暖觉得实在太有趣了。 她不参加因为素雪给过规矩,禁赌,就算是这样的小赌怡情也不可以。 素雪常说没有什么小赌怡情,这赌就是赌,只要上了赌桌就不会回头。 从一个铜板的赌局,再到一城甚至一国的赌局,入局者如果不是得到什么就是失去什么,就算得到了之后也不会满足,想要的会更多,到最后都会一败涂地。 第87章 魔鬼的爪牙 在皓月楼热闹完,叶暖在黄昏回到了王府。 大年初一日的晚上是宣王府的新年家宴,在王府大殿里王府众人齐聚一堂。 元瑨与慕容妘端坐上位,依次两排左边常侧妃、季侧妃、张侍妾、汪侍妾等。 右边世子元澂与虞素雪为首位,依次为第三子元沚、第五子元湳两人,他们的后排坐着他们的妾室。 乐师奏乐,又有歌舞,开始时气氛多少有点微妙,到了中场元沚起了话匣子后气氛舒缓。 平日忙于政务的元瑨倒是无暇顾及儿子们,这会看着元沚和元都将要弱冠了,也该琢磨起他们的婚事,这婚事选的好便可让宣王府如虎添翼。 家宴之后元瑨在正房留宿。 慕容妘伺候着元瑨洗漱更衣。 元瑨道:“沚儿和湳儿就要弱冠,王妃对他们婚事可有主意?” 对于慕容妘来说,已经给自己亲生儿子元澂安排了最好的婚事,至于元沚和元湳怎么选都不会妻子比虞家的门第高。 “这事殿下出主意就好,选不好,不就是我这个正室不公正了。”慕容妘道。 这些年两个人越发的同床异梦,但是能维持表面的举案齐眉已是不易。 元瑨道:“等到三月,王妃可拟个名册出来,我再做选择如何。” 这是要慕容妘在三月的花朝节开花宴,邀请各府的女眷的时候看看哪家的闺秀合适。 “是,殿下。”慕容妘道。 这边的安泰园内,依旧是祥和一片。 那家宴的气氛简直喝口水都觉得塞牙缝,元澂坐在暖阁里,暖炕的小桌上摆着小菜和热酒,素雪拉着叶暖坐着。 就算是看着相敬如宾,元澂和素雪心里都明白实际到底如何。 叶暖吃着饭,素雪给她夹菜:“夫妻之间的关系也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元澂道:“起码我与你是永远不会背弃对方的关系。” 在帝王家谈爱这个字太过可笑和奢侈,比起开口闭口说爱,这元澂和素雪都更希望对方是更实质能看得到的互相扶持。 素雪点头:“当然。” 到底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其实很难说明白,只是起码两个人一起生活很舒服,爱不爱的其次,但绝对彼此都是最适合对方的人。 将烧鹅腿放进了叶暖碗里,元澂道:“像这暖丫头这样缺心眼倒是挺好的。” 素雪见不得有人说她的叶暖:“世子。” 元澂道:“夸她,毕竟大智若愚傻人有傻福,要不然怎么在刀光剑影里活下来。” 大过年了就不跟他计较了,素雪道:“亏得暖儿是你护卫,要不然一针就要了世子的命。” 元澂看向叶暖:“吃饱了吧,暖丫头。” 再笨也会看脸色的,这元澂想跟素雪独处,叶暖立即告退。 看着叶暖走出屋子后素雪看向元澂问:“有什么事,暖儿都不能听?” 元澂道:“你也在查纪家的事?” “纪家与虞家也是世交。”虞素雪道。 元澂看着她:“看来你知道纪家姐弟下落。” 虞素雪点头:“自然。” “交情真的有深到时隔多年为纪家翻案?”元澂这着实是不信:“你手里肯定是掌握了什么关于延和十年的那个案子的线索。” “那世子有什么样筹码,可以让我拿出我的筹码呢?”素雪问。 元澂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这世界女子千千万万,但是如她般美艳绝伦又聪明绝顶实在是凤毛麟角:“有个账本的线索,关于延和十年贪污案,有人藏了名单和数额。” 看来是还没有找到账本,或者说账本非常难拿。 素雪道:“你想如何?” 元澂道:“要拿到账本太危险了,我原本想让暖丫头去,但暖丫头有三长两短的话你得要了我的命。所以这么危险的任务,愿意拼命去做的人,纪家的姐弟肯定愿意去冒险。”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说的倒是。”素雪道。 元澂将账本的下落告诉了素雪,听完之后的素雪也觉得荒谬,可以把账本藏在那样的地方。 的确她不可能让叶暖去涉险,但是碧柔的弟弟可以为了这件事豁出命去。 元澂道:“怎么样?” 素雪道:“他一定会去,不过要后年了。” “一定要后年?”元澂道。 素雪道:“有必须后年才能去的理由。” 元澂再次确定:“他真的可以?” 素雪点头:“他有点本事在身上。” 这事两个人谈妥了,此时夜已深,元澂将素雪打横抱起往床榻而去,春宵苦短没有人对着一个绝世美人还能坐怀不乱。 这一室的旖旎暖香之外是又下了一场连绵的大雪。 见灯烛已灭,留在粹宁堂外的侍女已经退下。 走出粹宁堂的冬莲驻留着脚步转头看着那屋子,就算她只是一个侍女为何不能做梦往更高的地方去,为何不可以贪恋所恋慕之人的体温。 就算出身卑微为什么就不能让贪欲生长? 而这时的叶暖在屋中调试毒药。 她要记录下各类毒药的剂量与用时的效力,然后传书给凌鹤。 但是想了想后,又觉得大年下世子没有吩咐她任务,或许她可以出去走走。 第二天的时候素雪听到叶暖跟她说想出去走走很意外,因为她的暖儿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要去哪里?”素雪问。 叶暖道:“想去见见大师兄。” 素雪轻抚过她鬓边的碎发:“暖儿去吧,好好吃饭,不能着凉。” 叶暖点头。 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后的叶暖出了门,素雪牵着她的手送她。 雪停了,看着穿着红色斗篷在雪地里行走的叶暖背影,素雪从来不担心暖儿去哪里,因为她的暖儿一定回到她的身边。 很多人身处黑暗之中,可能贫困交加,可能风餐露宿,可能家破人亡。 有些人身陷其中太久之后被黑暗吞噬成为了魔鬼的爪牙,可是还有一些人他们能从黑暗里成长而挣脱出来,变得温暖又强大。 崔氏和凌鹤他们变成魔鬼的爪牙,在黑暗里沉沦太久,却在同一片黑暗里看见有那个红色的身影,打破了黑暗从光里走出来。 那个身影出现在栈桥上,凌鹤在半山腰的木屋上看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亦杨与石章也是一样,突然想来看看凌鹤,他们在山脚遇见了叶暖,一起上了山。 有新的一批暗卫在训练中,负责这一切的人便是凌鹤。 第88章 我们去冬钓吧! 三个人拎着酒、干果、烧鸭、食材,推开了栅栏踏进了半山腰的篱笆院子里。 “你们来做什么。”凌鹤的语气比外面厚厚的积雪都凉薄。 人好像有个本事不学就会,而且特别厉害,那就是嘴硬。 没有一个正常人内心不渴求温暖与关怀,三人直接走进木屋跟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亦杨看着茶炉上冒烟就拿起茶壶倒水:“阿章,暖儿,喝茶暖暖身子。”说着他们就见两人自己拿了杯子过来接茶。 坐在案前处理密文的凌鹤此时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可以杀死很多人。 叶暖翻了翻炉灶看看有什么。 石章把烧鸭拿过来:“一路走来都凉透了,先热热这个。” 亦杨拎着酒:“我来热酒。” 一个打算做菜,一个要热烧鸭,一个要热酒,每个都在挑战着凌鹤的底线。 “大年初二。”亦杨看向他:“我们怕你冻死,来看看~” 这该死又欠扁的语气,要不是打不过这三个人,凌鹤已经把他们三个的头拧断了。 叶暖随处翻了翻,这里只有草药,而且一半的毒药没有任何食材,还好他们带了食材。 挽起袖子开始给鱼开膛破肚。 已经热好了烧鸭和酒的亦杨、石章先开始垫垫肚子。 扯下烧鸭腿亦杨先给了叶暖,然后扯下另外一个包着油纸走到凌鹤桌边,推开乱七八糟的书籍将烧鹅和酒放在案上:“师兄快吃,要不然又要凉了。” 凌鹤面无表情的看着,然后双臂环抱靠向后面看着他们。 别看他一副的嘴硬的样子,石章转头的时候发现他案上的鸭腿只剩下骨头了。 “我记得夙凉的舞女当时跳的那个舞,好像是这样的。”亦杨开始按照记忆扭着腰。 对于那样明艳的舞叶暖记忆也很清晰:“我记得是露腰的。” “对对对,手上的铃铛手串还铃铃作响。”石章也按着记忆开始模仿舞蹈的手势:“这样的花手。” 亦杨摇头:“不对,我记得手势是这样的,然后这样。”比划着。 叶暖也比划着:“不是这样吗?” “欸,要更柔美点。”亦杨道。 看着三个傻子,凌鹤比划道:“是这样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石章说:“大师兄这个对。” 他们喝着酒聊着过去的还在玉里关时候的时光,当时虽然总是九死一生,可是现在回忆起来,还能从黑暗破碎里寻找到明亮的碎片。 这些碎片是叶暖带来的,而叶暖那明亮的碎片是素雪给的。 光是生命和能量,在黑暗中慢慢的熠熠生辉。 半山腰看到的月亮特别大,好像能住进月亮里一样。 凌鹤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三个傻子在打雪仗,人是不是因为有的事情孩童时期存了太多遗憾,以至于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想来弥补残缺的记忆。 一个非常实在的雪球打在了正中凌鹤头顶,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 裹着一个雪球朝着他们抛去凌鹤一跃而下:“你们做好觉悟。” 亦杨一手一个雪球:“我们可是一向最有觉悟的。” 凌鹤直接抓住了亦杨,直接将雪球塞进了他的衣服里。 “冷!”亦杨大喊大叫开始反击。 过去没有可以回首的记忆,也没有想要时光回溯的时候,当年六岁倒在血泊里从狗洞爬出来求生的凌鹤,不曾想到未来还有一天会觉得,活着好像不算太糟糕。 对于亦杨与石章来说,他们从小是元澂身边的侍读,现在是他身边的护卫,最先要学的不是读书也不是习武,而是如何察言观色与看人。 他们第一次看见凌鹤的时候就从他眼神里看到一种让他们深刻无比的空洞,深不见底就像是无底洞。 比起习武的天赋来说凌鹤真的不如他们,所以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被打断的骨头靠着自己硬生生接上。 他们头破血流的不喊疼是因为要忍着,要训练出那样的意志力,但是并不表示他们真的不疼。 可是凌鹤不一样,从他身上他们明白了,人真可以心死到屏蔽五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崔侍卫说叶暖是他和凌鹤的镜子,因为从镜子里看到的是相反的。 就算是一样从黑暗里走来,叶暖却是选择了和凌鹤、崔侍卫完全相反的路,拿剑的理由也是完全相反。 四个人一起坐在屋顶上喝着热酒。 人可以寻找过去的记忆,可以铭记当下的记忆,但是找不到未来的任何证据。 所以在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他们四个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一天死的时候,突然间他们三个就很想在今天找凌鹤喝酒。 凌鹤也明白他们的想法,虽然嘴硬,但是作为人,他心终究也是有温度的。 到了第二天一早,凌鹤就把他们三个踢下了山。 “别来了。”凌鹤看着他们三个人说。 三个人只是笑着不语,可没打算答应。 亦杨朝着他喊道:“大师兄,我们会再来的,新年喜乐。” “滚吧。”凌鹤语气里多少有点无奈。 他们三个人是崔侍卫训练出的暗卫里最出色,所以比起让他们埋藏在晦暗里,更希望他们能在站在真正的天地中。 凌鹤不明白真正的天地是什么,但是在雪海关的时候,看到叶暖在战场上挥剑的时候就明白了。 就算都是厮杀,就算是都要拿起剑,还有一种理由是因为大义。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天地。 “我们去吃点什么吧。”亦杨道。 石章道:“这个时候我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叶暖道:“我想见素雪了。” “欸~~”亦杨对叶暖算是无语了:“才离开一天而已,我还想说我们等下去钓鱼。” 石章看向叶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世子妃都让你出来走走了。” 也是…… 叶暖道:“去哪里钓鱼?” 石章道:“明台湖喽,冬钓,再烤鱼~” 明台湖的湖面已经结冻二十日,今天坊正确定结冰厚度后允许可以冬钓。明明今天才说可以钓鱼,他们三个人到的时候发现不少人已经在凿洞钓鱼。 对于钓鱼佬来讲,无论是风霜雨雪还是冰冻三尺,想钓鱼的心能冲破一切。 “大过年的太多人休沐了,好位子都被人占了。”亦杨扛着鱼竿望着四周好位置 第89章 冰封之下 亦杨找了一会,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然后三个人开始凿冰。三个宣王门下最强的护卫在这里凿冰,这要是被宣王和元澂看见的话肯定被骂。 三个人内力深厚用来了为钓鱼而凿冰,旁边的钓友看见都惊呆了,这凿冰打洞的速度也太快了。 砸开一个足够大的洞,三人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冰钓。 这里离皓月楼不远,这片湖归皓月楼所在的民安坊所辖,叶暖就去皓月楼拿了热酒和烤鸡带来。 “香呀。”亦杨觉得人生值得了,两三好友一壶热酒,钓着鱼喝着酒,这绝对是他的人生极乐了。 石章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也觉得这样活着可真好。 叶暖发现自己的鱼上钩:“来了来了,鱼来了。” 石章和亦杨跟着激动起来:“拉上来,拉上来。” 一条草鱼被钓了上来,今天钓到的第一条鱼,三个人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 要是被凌鹤看见的话一定被骂三个傻子。 有了第一条就会有第二条,原本还担心这个位置不好钓不上来不就白搭功夫凿冰。 他们在愉悦的继续钓鱼,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啊啊啊!!!!”突然一个离湖中心的钓友大叫,摔倒在地。 三个人站起身看过去,此时有几个人立即小心着跑过去也吓的大惊失色。 “要快点报官!我去找坊正!”有人还算没有被吓到太离谱,还能反应过来去找坊正。 这时叶暖他们三个人走了过去,走上前去发现,在这里湖中心低头看,有一个人被冻结在湖面上的冰层中。 出了杀人命案,亦杨立即拿出自己的令牌:“御史台。” 平日跟着元澂出入办事,亦杨与石章都手执御史台的令牌。 石章和亦杨立即让人群散开,叶暖蹲下仔细观察着被冻在冰层里的人,如果整个人都要被这样冻住,那这个人已经起码已经死了二十天以上。 因为这个湖面是二十天前开始结冻,他可能正巧就是二十天前被扔进湖里,但是不一定是二十天前的当天被杀,可能更早。 死亡时间这个就要依靠仵作的验尸后才能确定。 现在要等到坊正先来,让官府派人来凿冰搬尸。 亦杨与石章等到民安坊的陈坊正匆匆赶来,这头他安排人暂时别凿冰,他匆匆跑去坊间找一个人。 在屋里念书的沈霆被陈坊正从皓月楼拉了出来:“快。” 皓月楼的位置在九流与平民混杂之地,经常有大大小小的邻里纠纷闹到官府。这沈霆有秀才功名在身,又居住在皓月楼,闹起纠纷又大多不识字,便帮他们写状纸或者是上诉,一来二来成了官府常客。 精通律法的沈霆经常出现在公堂上作为状师处理纠结和辩解,除此之外洞察秋毫还帮着陈坊正找到命案真凶。 现下陈坊正一看这么大的案子,立马就拉着沈霆来了。 沈霆无可奈何被他拽来,正巧看见了叶暖也在这里:“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暖苦笑:“冰钓来的。” 沈霆笑了笑,开始看向被冰封在冰层中的男人,蹲下来仔细查看后,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 敏锐的判断力和洞察力,对查案有着惊人的天赋,陈坊正指望着沈霆相助。 之前有一次毒杀案,没听沈霆劝阻说不要挪动尸体而差点酿成大错,所以陈坊正在然后凿冰将尸体取出前先找到了沈霆。 沈霆以尸体为中心开始向四处探查,叶暖、亦杨与石章相助。 起码死了二十天以上,沈霆脑中过滤过很多讯息,根据明台湖的水量、以及暗流、二十天前风向、降雪等各种讯息交杂。 这个尸体应该是二十天以前被扔进湖里,应该是二十一天下大雪的那个晚上。那天的白天还没下雪,还有人在湖四周走动不可能发现不了。但是那夜之后连着几天下大雪,按照往年的经验封锁了湖面,等到湖面结冰。 从康平郡王任京兆府尹的这两年,对这类管控很严,所以既然封了就不会有百姓能靠近湖。 而且那个人的衣着打扮不是附近百姓常用的样式,至于布料还等到尸体取出来后才知道。 “凿冰吧,陈坊正。”沈霆道。 “好嘞。”陈坊正开始命人凿冰,之后人会送到官府验尸。 沈霆留在这里看着。 无关叶暖他们的事,他们便先走了。 石章看着鱼篓里的两条鱼,起码没有一无所获。 到了皓月楼的院子里把这两条鱼烤了,叶暖又在厨房添了两道菜。 黄昏之前他们离开了皓月楼,叶暖回到了宣王府。 叶暖回到了安泰园里,这会粹宁堂传饭,素雪见到叶暖回来微微一笑:“可有趣?” 牵着手与素雪进入屋内在饭桌前入座,叶暖开始将从昨日出门到今日回来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元澂回来了正听叶暖说到今天一早去冰钓,结果发现了一桩命案的事情。 他们三个人居然去钓鱼,元澂想到自己已经很久钓过鱼:“烤鱼好吃吗?” 叶暖点头道:“好吃。” 这个傻丫头呀,元澂道:“开饭。” 他们用饭的时候一般侍女们都会退到外间,因为在这里吃饭是一件放松的事情,元澂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伺候 叶暖盛了出三碗汤,元澂和素雪分别接过一碗。 素雪关怀元澂问:“出门可冷,袄子可还暖和?” 元澂点头:“我习武之人倒也无妨,还是你,多多顾虑自己的身子才是。”给素雪剥虾放进她碗里,也将自己那份的鸡腿放到叶暖碗里。 “谢谢世子。”叶暖道。 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吃东西的样子元澂一笑:“下次钓鱼可别忘记本世子了,好歹多带条鱼回来。” 叶暖点着头:“嗯,记着了。” 素雪满眼都是溺爱:“慢点吃暖儿。” 元澂看着她们的时候觉得心里就很暖和。 母妃只有他一个儿子了,元澂自小就知道他要连着早逝兄长的份一起活着,他也有野心所以愿意连着兄长的份一起实现。 低头读书抬头练武,回想起来其实没有与母妃和父王同桌吃饭的记忆,就算同堂而聚也不过是最亲近的陌生人一般找不到半点话题可言,如静默晦暗的深海。 第90章 为何温暖? 从前的日子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可是在素雪进府,在宁粹堂里三个一起吃饭。开口不过是最琐碎的日常,可是这个平凡的日常像着汤暖和了整个身体,让他逐渐习惯。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司徒先生总是说养成一个你会喜欢的习惯,这过程是逐渐上瘾的过程。 不过是一起吃饭而已,明明很琐碎很普通的一件事情,逐渐让元澂觉得不能失去。 无论每日面对多少觉得荒谬的事情,觉得身体和心都累的时候,他只想一想起三个人一起吃饭的瞬间,想到素雪的笑容就都觉得没关系了。 只要踏进粹宁堂,只要坐在一桌子吃饭,就算说些很无聊又琐碎的闲事,他就能忘记一切疲惫。 他在寻找为什么可以在这里得到内心安稳的理由,渐渐生出不能失去这个瞬间的心情。 吃完饭后元澂躺在长椅上,按照从小的教导,细细的将今天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脑子里想三遍,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言行失当的地方。 说话之前想三遍,不可以让言行有疏失,这是慕容妘对他的教导。 屏退了宫女,素雪牵着叶暖挨着在暖炕上读礼记。 元澂转头看向素雪:“雪儿,人为何会觉得内心温暖。” 这个答案素雪看向身边的叶暖,轻抚过她鬓发:“对我来说,我心中每一刻的温暖是因为有所珍视之人,能回应你的珍视,因为拥有真正的家人。” 家人……真正的家人。 叶暖这时候想到了伍展舟说过的一句话:“不是有血缘的才是家人。” 素雪微笑:“对呀,真正的家人不是用血缘衡量。” 元澂问:“那用什么?” 对呀,那是用什么衡量呢。 素雪也开始思量着,她的很凉薄,可偏偏有叶暖和所有人都不同。她的心就像身处在一片茫茫雪原中,但是突然间捡到了一块有温度的石头,她开始感受这个世界的温度。 或许她生来便是残缺的,心太过凉薄所以不会为别人所动摇,并没有同理心。 可是在叶暖出现到一路走来的如今,她开始能感受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心跳。 “是爱。”叶暖道:“因为心里有爱,所以才会温暖。” 爱吗? 这个字在素雪和元澂的心中回荡,他们两个从来不会轻言说爱,觉得用嘴说出来的爱太浅薄。可是看着叶暖那坚定的眼神,她口中的爱是很厚重的。 那爱又是什么呢? 但是很多人其实穷尽一生都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人因为爱而有了眷念与思念。 为了这个眷念和思念让人不顾一切,就算是在大雪寒风中,也要走向自己所坚定的人。 走在雪地的沈霆回到了皓月楼,走到二楼的密室中。 “今天在明台湖冰层里的尸体是浮图阁的杀手。”沈霆一直在官府待到仵作验尸之后。 今天明台湖的案子不到一个时辰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听到后他们都是满脸的疑惑。 沈霆取出纸笔,将今日验尸之后仵作所写的记录全部按照记忆一字不落的写下来,沐凡霜、柯昊、顾清铭三个人都围了过来。” “肩胛骨、左胸、右手臂皆有刀伤,但并非致命伤。”沈霆道:“他死于中毒,那个毒我记得,是每次浮图阁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藏在后槽牙的毒药。” 顾清铭道:“任务失败,不敌对方所以自杀,后来被扔河里很合理。” 沐凡霜道:“浮图阁的杀手而已,死就死吧。” “这执行任务音信全无的杀手浮图阁会怎么做?会找吗?”柯昊问。 沈霆道:“一定会找,如果死了,也要确认尸体上有没有什么不可以被人知道的秘密,会不会威胁到浮图阁。” 柯昊:“我们知道他是浮图阁杀手,官府应该不知道吧。” 沈霆道:“对,所以官府现在是发布告,让人去认尸。” 沐凡霜道:“既然是认尸的话,谁都可以去认喽,浮图阁可能明天就会派人去。” 沈霆道:“就算是认尸了也带不走,毕竟是这案子还没找到凶手。” “这种江湖卖凶的仇杀,肯定会变成悬案的。”沐凡霜道。 沈霆道:“派人盯着吧,找找看或许可以找到浮图阁的总舵在哪里。” 寻找失踪的杀手是由浮图阁长老东方藜负责此事,所以派出的人是他身边的手下。如果明天有人伪装之后来认尸,并且确定尸体就是是他的家人,或许可以尾随那个人找到浮图阁的总舵。 顾清铭道:“浮图阁行事小心,大概率是找不到的,但试试也无妨。” 沐凡霜是赞成的,浮图阁这样的组织留在盛京城对他们来说毫无益处,能除的肯定要除掉。而且叶暖和浮图阁阁主动过手,他们不会放过叶暖,怎么看着浮图阁都得剿灭比较好。 “我去。”沐凡霜道。 这事交给她很妥当,所以到了第二天衙门开始办事后,乔装后跟着送柴和食材的人从后门进入衙门。 潜入衙门之后的沐凡霜趁他们不注意躲藏起来,找到了停尸房之后她藏在后面窗户外的梁上,等在如果有人来认尸后确认是尸体是他家的话,到时候就追踪他。 按照沈霆说的,既然人在民安坊范围内出事,那这尸体想要杀的人肯定还在这南城区。 尸体在南城区出现,浮图阁的总要派人看看是不是自己失去了二十来天联系的杀手。这浮图阁行事速度很快,毕竟一瞬一刹就是一命,所以今天之内他断言浮图阁必来认尸。 在房梁上藏了半天后的沐凡霜都不知道盛京城走失人口居然那么多。 从上午到下午,连着来了没有五十人也有一百人,有人是儿子离家出走,有的是夫君欠了赌债逃跑,他们都怕是自己失去联系的夫君或者儿子。 看着年纪大佝偻着身体的老婆婆为找失踪的儿子而担忧,沐凡霜心里就觉得酸酸的。 偏偏她就没有爹娘,如果她这样能如此挂记她的娘亲,就算是死不会离开她的。 真是有些人生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父母对自己的关怀。 当然了,如果是生下来不养就抛弃孩子的爹娘,那就不值得在乎了。 “是,他是我的儿子。”里面有个面容看着像四十多岁,声音也像四十多岁的男子说这个尸体是他的儿子。 衙役记下了他所住的地方:“这案子还没结,得等到结案的时候才能让你带走尸体。” 他很是悲伤的样子:“官爷,不知道何时能结案呀?” 第91章 我们坊的奇人! “这就不知道了。”衙役。 一副装出老泪纵横的模样,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沐凡霜看着差点就信了。 衙役又问了他很多事,他全部回答的滴水不漏,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件事,就是他一定要带走这个尸体。 在他离开衙门之后,沐凡霜立即跟上。 从大街绕过小巷,但不愧浮图阁的杀手已经发现了被跟踪,在一处巷口拦截住了沐凡霜。 沐凡霜抽出了腰间的长鞭攻击,拆了不下百招后这杀手越墙而逃,沐凡霜立即跟上。 到了最后还是跟丢了,站在屋顶上的沐凡霜叉着腰:“可恶。” 确定已经甩开跟踪之人后,为了不被发现他等到了天黑后才回到浮图阁的总舵。 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易容道具,他走到东方藜跟前。 “长老。”他是东方藜的得力助手锤头。 东方藜问:“怎么样?” 锤头道:“是蝮蛇死了。” 东方藜眼色一暗:“被发现了没?” 锤头道:“验尸了,但还没发现我们的东西。” “得把尸体取回来。”东方藜道。 锤头道:“我从衙门出来的时候被人追踪。” “什么人?”东方藜问。 锤头道:“她伪装成男人,但身形和武功可见是个女人,不知道是谁。” 东方藜细细思量到底可能会是谁,派人盯着衙门的同时也要也查到底是谁。 第二天的时候,站在蝮蛇被冰封的地方,东方藜踏在冰面上一步步的走,走到一个钓鱼佬的身边:“老爷子,这里发生过什么?那边怎么围了一圈红绳?” 钓友打着哈欠道:“死人了呗,当天我在。” 顺势蹲下装出一副可亲的样子,拿出一包肉脯分享:“大兄弟给。” “哎呦,多谢。”钓友看着他说:“你看着不像是来钓鱼的。” 东方藜道:“赌输了没事做瞎晃荡,你说死人了,怎么死的?” 钓友道:“哎哟,说起了那天的事,那天不少人在这里钓鱼,结果有人发现那里有个人被冰封在里头,可能喝醉掉进去掉进湖里,连着大雪就被封在里头了。” 东方藜装出一副很惊奇的样子:“看来当时乱做一团了呀。” 钓友道:“那天有三个人年轻人也来钓鱼,他们看见后就让我们退让,拿出令牌是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东方藜道:“大人物啊。” “那三个人年纪轻轻,其中还有一个女子,我还记得她一身红色斗篷,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钓友道。 东方藜道:“一个女子看见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害怕,着实不一般。” “可不是嘛,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钓友道:“后来坊正就来了,还把沈先生请来。” “沈先生?”东方藜问:“这是何人?” 钓友问:“诶,看来你不是我们民安坊的人,居然都不知道沈先生。” 东方藜道:“我是锦甘坊,欠了赌坊钱后逃到这里来了,你们这个沈先生是个什么人?” 钓友问:“奇人喔!” “怎么个奇人法?”东方藜追问。 “沈先生那叫一个博学广文,精通我朝律法,他住在我们坊那的皓月楼里。”钓友道:“他是个秀才,经常帮着我们坊里穷苦人打官司,写信写状纸,还能破案,坊正靠着他查了不少案子。” 东方藜道:“竟如此有本事。” 踏入民安坊,神色晦暗的东方藜坐在皓月楼对面的馄饨摊子要了一碗馄饨。 在北苑暗杀宣王世子,可他身边有一个会用杀剑的小厮,后来这个小厮在去年凭一己之力揍了整个兴虎帮,走出来发现居然是一个女子。 当时东方藜抓了兴虎帮的人质问,才知道这个会使用杀剑的怪物是皓月楼的叶楼主。 这皓月楼的幕后又是虞家,虞家的女儿又是宣王世子的世子妃。 这不就都串上了,这沈霆恐是发现了尸体是他们浮图阁的杀手,所以是皓月楼派人盯着县衙,等着他们去认尸。 皓月楼背靠虞家的确是惹不起。 “馄炖来了。”摊子老板端来馄饨。 东方藜品尝:“多谢了,不过这对面皓月楼生意可真好。” 说起这皓月楼就是民安坊之光呀,摊主说:“这皓月楼作为百货店是什么都买,而且价格公道便宜,就说他们的米如果季节好比外头卖的便宜一半呢。” “这不就亏了吗?”东方藜道。 摊主道:“所以只有当季的一个月才有,数量也不多,只给坊众贫苦人买。” “倒是善人呀。”东方藜道。 “还有我们沈先生,像我们这种人不识字。”摊主说:“就说上回二牙家的婆婆被人骗去了一块地,幸亏了沈先生,查出他们的骗子,还帮忙写状纸告官府,要回了地皮的。” 这个沈霆在民安坊简直是神人了都。 东方藜道:“看来真是奇人呀。” 摊主道:“就是他脾气古怪的很,他想帮的人会帮,不想帮的人求他都没用。” “有本事的人自然傲些。”东方藜道。 摊主道:“可不就是这样嘛,但沈先生是个好人。” “你可见过叶楼主?”东方藜道。 摊主道:“是个很厉害的女子,这里的三教九流没一个不怕她手中的剑,皓月楼势力大所以我们民安坊地痞恶霸都被肃清了,这半年可安生了。” 搞清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之后东方藜回到了浮图阁总舵,向阁主夜喆禀明了所有的事情。 “幸而阁主留了一手,提前转移了公子。”东方藜道。 夜喆道:“宫里那位到了现在都没放弃要公子的命。” 东方藜道:“就算公子活着,也影响不了任何事情,却不愿意放过公子。” “心胸狭隘之人。”夜喆道:“要在宫里那位发现之前取走蝮蛇的尸体。” 东方藜道:“张家若是知道了,也不妙。” 夜喆道:“对,要尽快取走尸体。” 此时黄昏已过皓月楼关了门,他们五个人正在厨房里。 伍展舟在做饭,他们聚在厨房谈论今日的事。 烧火的沈霆此时正在脑子中反复推算今日的事:“凡霜,你确定他很想要尸体?” “我觉得像,但不敢肯定。”沐凡霜道:“他今日演戏的时候一直问什么时候可以取走尸体。” 第92章 强大的剑势 沈霆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柴火:“我去官府一趟。” 到了官府的停尸房看了一眼后,细细画下了刀口,又去找仵作细问刀口。 然后沈霆跑去书楼翻查兵器库寻找符合刀口的刀到底会是什么刀,抱着关于兵器的书籍回到皓月楼。 取了大量猪腿后拉着柯昊到了密室,沈霆将自己画出来的伤口图拿出来:“帮我找到什么刀刃才可以有这样伤口。” 这件事让擅长偃术的柯昊来磨出刀锋模拟伤口很合适,柯昊开始打开柜子,取出低层柜子里没有开刃的刀片开始磨刀:“觉得或许我们可以请叶暖来,她见过兵器比较多。” 这话也是,沈霆立即以梵文传书。 芙花走到园外,从这里是可以瞧见护国寺的钟楼,看见上面的灯笼亮起五盏后走到粹宁堂的后屋墙角,在墙角狗洞里找到了一份书信藏进袖中后回到了正屋。 此时虞素雪用过饭拉着叶暖在暖阁读礼记,元澂是用过饭又出了门办事。 芙花走进暖阁,从袖中取出书信交给素雪:“娘子,有封书信。”随即退到外间候命。 打开了信,素雪细细一阅,里面沈霆将所有的事情井井有条的向她说明,请叶暖过去相助。 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掉的素雪眼底有一种冰冷。 叶暖见她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素雪道:“沈霆请求让我允许你过去一趟相助。” “现在去吗?”叶暖问。 素雪心里是真的不希望暖儿和沈霆接触的太多,但是也知道没办法:“嗯,去吧,早点回来。” 叶暖道:“素雪放心。” 素雪轻抚着她的脑袋:“跟浮图阁有关,实在不想让你去。” 叶暖道:“没事的,我会小心谨慎。” 素雪叹了一口气,给她披上斗篷:“去吧。” 叶暖离开了粹宁堂走出安泰园,从宣王府走出去往皓月楼来。 走进来密室就看见这很奇怪的一幕,柯昊在磨着刀片,而沈霆在用刀片砍挂在木桩上的猪腿? “你们这是?”叶暖疑惑。 沈霆拿出刀伤图:“要找出什么样的刀能割出这样的伤口来。” 叶暖立即明白了后上前帮忙。 而按照沈霆所说的,如果浮图阁想要尸体可能半夜去偷,让顾清铭派人去盯着,不要拼命而是拖延,立即发信号弹。皓月楼离官府不远,到时候等沈霆和叶暖跑过去对付他们。 叶暖仔细的看着图,又仔细看了看柯昊磨出来的不同刀刃,对比着沈霆用不同刀片割猪脚的伤口。 手上磨着刀,脑子里开始细细回忆自己所看见过各种刀伤。 此时突然想起来了一种刀伤,叶暖立即翻开兵器典籍查阅:“这个,柯昊你试试。” 柯昊看了一眼典籍的图纸后立即按照上面的厚度去找类似的刀片,然后磨出一样的刀刃。 最后沈霆按照那人刀伤所推测的执刀方式,模拟那人被杀时的手法砍在猪蹄上。 “对了,就是这个。”沈霆立即看向典籍后叶暖:“你在哪里见过这种刀?” 叶暖道:“护卫宫廷的羽林军里,只有护卫陛下与皇后的羽林军才是这样的刀。” 所以杀掉了浮图阁杀手的是陛下或者皇后所派出的羽林军?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且不管理由是什么,沈霆现在肯定了一点,就是他们一定会想要把尸体取回去,所以这个尸体绝对不能被他们拿走。 很快叶暖回到了宣王府,将这件事告知了素雪。 素雪立即回到书房,叶暖推开了书房靠墙的柜子,柜子的背后是一幅素雪所排出的关于盛京城势力关系图。 将浮图阁与陛下或者皇后的线串联,还有羽林军。 现在虞杞衡是羽林军的统领,虽然要找的人是护卫陛下和皇后的亲卫军,但是应该可能并不难找。 到了第二日,素雪立即让叶暖去见虞杞衡将此事告知,让他暗中查到底是陛下的亲卫还是皇后的亲卫。 浮图阁如果跟宫中有关系,那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 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要让沈霆一定要藏好尸体,要用这个尸体将浮图阁的人勾出来。 现在依旧寒冷尸体腐烂的很慢,所以想要不被宫中那位发现的话浮图阁一定很想快点取回尸体。 就如所预料,到了隔天到时候浮图阁果然派人在半夜出现在衙门要偷走尸体,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的沈霆与叶暖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身为宗师境的东方藜也预料到可能会这样,所以他亲自出现在这里。 此时站在屋顶上的东方藜手中剑已出鞘,一剑拦住了叶暖的路,没想到练成了杀剑到第八重的居然会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 这世间的天才不少,但是这样的武学奇才又是那些天才里的凤毛麟角。 的确将来是不可限量,过了两年怕不是不好对付了,能在今天杀了比较好。 今日浮图阁派出的人里面有燕归和花满堂,他们此时正好正在与沈霆交手。 “我们的沉檀呀。”燕归看着沈霆嘴角一抹冷笑。 沈霆道:“好久不见。” 花满堂道:“可以呀你,虞家的人,秀才功名在身,诳了我们这么久。” 沈霆道:“难不成我跟你们要讲仁义吗?” 杀意已现,燕归朝着沈霆攻去。 沈霆持剑回击。 杀剑的剑气破开了寒冷的空气,手中的春晖在月光下映出寒光。 “请赐教。”叶暖看着东方藜,对于宗师境的高手还是要有礼貌些。 东方藜的剑擅长以柔克刚,但亦可刚柔并济,而杀剑则是以刚克刚,以刚斩柔。 虽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水可以灭火,柔可以化刚,但是如果是山火的时候如何用水灭火呢。所以杀剑就如此,就算柔可以克刚,但是如果是至刚那柔就破不了。 最多至刚遇上至柔互相对抗无法取胜,但也不会失败。 所以杀剑便是剑法中的至刚剑法,之所以凶险也是因此。 过招的东方藜抵挡着她的剑势,果然是千载难逢的怪物呀,这么一个娇小的人居然可以爆发出这么强的内力。 无限接近宗师境,这要是练成了第九重杀剑,那几乎在江湖算是不会有对手了。 就算只是现在的她对上他这样的宗师境,打不过可以逃脱。 只是发现她的剑留有余地,这怪物不想对他下杀手。 最强的一剑攻去,叶暖沉着持剑剑势遇强愈强,这一剑为斩剑。 直接一剑斩去硬扛下东方藜的最强一剑,两剑对峙强大的剑势不断涌出。 被这剑气所震慑的归雁与沈霆等人居然都停下了自己的剑,这样的高手对决可不常见。 “好强的剑势。”花满堂都需要运转内力来维持不被影响。 这杀剑第八重的力量,已经如此的强。作为传说中的剑法,是因为曾经浮槐真人为了维护江湖正道而一剑破昆山,第九重剑法之威力让他成了天下第一剑。 浮槐真人是传说,所以他的剑也成了传说。 沈霆望着在剑势中央的叶暖,她执剑的理由是什么,眼睛中的坚定才会如此纯粹清明。 留有余地没有尽全力,东方藜道:“你这是在小看我吗?” 叶暖道:“我奉命是拦住你们取走尸体,而不是杀谁。尸体在我们手里,我家主子请长老转告,如果阁主要尸体亲自来要。” 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虞素雪要是这件事情背后的秘密,以及浮图阁为何与宫中贵人扯上了关系。 东方藜道:“凭什么?” 叶暖道:“凭我们知道,那人是宫中贵人的亲卫所杀。” 这事居然被他们发现了,真是后生可畏呀,东方藜收了剑。 叶暖周身的剑势也渐熄。 第93章 保护什么人? 思虑一番后东方藜明白今日已经取不回蝮蛇的尸体,下令撤退。 “小怪物,等我们答复。”东方藜道。 叶暖抱拳施礼:“多谢东方长老。” 东方藜带着所有的人手撤离,叶暖也立即回府去向素雪禀明此事。 坐在窗前灯火未熄,素雪还在等着叶暖回来,听到了声音立即起身,一看见叶暖进屋立即牵住她的手:“还好吗?可有受伤?” 叶暖一笑:“我好好的~” 素雪拉着她进入暖阁,再三确认的确没有受伤就放了心:“都说让沈霆安排就好,你偏偏要一起去。” 跟着素雪坐在了暖塌上,叶暖道:“还好我今天有去,今天东方藜在,他是宗师境。如果只有沈霆和凡霜他们在的话,可能命就保不住了。”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越叶暖在素雪心中的份量:“你是世子护卫,我不能拦着元澂派你去办事,但是这头不该涉这样的险。” 叶暖道:“阿雪,我觉得能跟这样的宗师境高手对决很好,我的剑术只靠自己练也长进不了。” 其实叶暖就是一个剑痴,纯粹的剑心让剑意强大。追求更高的境界,对剑术也有执着心。 正如无论如何叶暖也都会在她身边一样,素雪也支持她心中所执着的:“好,只是一定记得不要让自己受伤。” 叶暖道:“阿雪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饿不饿?” 叶暖道:“我得先说今日之事。” 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阐述了一遍,虞素雪静静的听着她说。 “看来有机会让浮图阁阁主现身。”虞素雪道。 要用蝮蛇的尸身来换跟浮图阁交易的机会,如果那个阁主愿意来谈交易就表示跟他们有所联系的皇后,如果不愿意代表是陛下。 因为如果他们在避开陛下的人,他们还有张家和东宫两个选项,可是如果他们要避开的是皇后,那想要回蝮蛇尸身只能来跟她谈。 所以他现身或者不现身就能知道到底是谁的亲卫杀了蝮蛇。 这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有蛛丝马迹就能寻找到后面的秘密。 这东方藜回到了浮图阁总舵。 “阁主。”东方藜道:“我们没有夺回蝮蛇。” 元喆也想到会如此,毕竟对方是虞家:“看来是那个会杀剑的丫头。” 东方藜道:“这个小怪物倒是真是强。” 在北苑跟叶暖交手的记忆还很清晰,只是既然没能杀她,后面恐怕就不能杀了。 元喆道:“皓月楼知道了多少?” 东方藜道:“知道了蝮蛇是宫中贵人的亲卫所杀。” 元喆倒是好奇是怎么知道的:“既然如此恐怕要去见见皓月楼背后之人了。” “我们选择皓月楼可以吗?”东方藜觉得这皓月楼跟虞家与宣王府毕竟千丝万缕,万一被宣王发现也不妙。 元喆道:“宣王发现又如何,起码他不至于对公子下手。” 东方藜点头:“也是如此。” 元喆道:“你去告知皓月楼,我们见。” 东方藜颔首:“好。” 很快皓月楼得到了浮图阁的消息,阁主会亲自来皓月楼。 既然阁主答应了沈霆也确定是张皇后的亲卫杀了蝮蛇,那为何张皇后要如此呢? 消息传到了素雪这里。 叶暖给素雪端来药膳汤:“阿雪。” 素雪喝着汤:“那阁主回应会去皓月楼。” “所以是皇后的亲卫杀了蝮蛇。”叶暖道:“会是为了什么?” 素雪细细思量:“如果不是浮图阁派蝮蛇刺杀东宫或者张相而被皇后发现而死,那就是蝮蛇要保护什么人而被杀。” 想着这两种可能性叶暖道:“张家还卖凶请浮图阁杀世子,他们能进盛京城还是靠的张家,虽然是买家和卖家的关系,也不至于现在就能去接单子刺杀张相或者东宫。毕竟阿雪你之前也说过,浮图阁有意扩张,若是得罪了张家那这是亏本的买卖。” “对,所以最有可能是蝮蛇要保护什么人所以被皇后的亲卫所杀。”素雪道。 “既然如此的话,就说明浮图阁阁主在保护什么人,而这个人是皇后想要杀的人。”叶暖道。 素雪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既然这个阁主愿意来找我们谈判,就表示真的很希望能让他们保护之人活下去。” 叶暖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素雪道:“比起灭掉浮图阁来说,是不是不与他们为敌比较合算呢?化为互相利用也罢或是交易也罢,都能让浮图阁起码不是与我们为敌。那阁主作为江湖人,会觉得你未来可期不如现在赶紧杀掉,起码不为敌后,他们不敢杀你了。” 所以这个交易很合算,如果用蝮蛇尸身换来互相交易,那浮图阁就不会盯上暖儿。 叶暖道:“我没事的,在盛京城内他们不敢杀我。” 素雪道:“盛京城内你是宣王府的人,自然他们不敢动手,可是世子派你出去办事时离开盛京城又怎么办?” 这叶暖还未练成杀剑第九重踏入宗师境总就是让人在意,在暖儿羽翼未丰之前一定要护她周全。 “那阿雪要亲自去皓月楼会见阁主吗?”叶暖问。 素雪摇头:“你是楼主。暖儿,你是一把锋利的剑,但是我也希望你同时成为坚固的盾。我不出面,你跟浮图阁交涉。” 她的杀剑是最锋利的剑,那皓月楼就要成为她最坚固的盾,只有暖儿真正强大的一天素雪才能放心。 “那我该怎么做?”叶暖道。 素雪道:“既然我们推测他是保护什么人的话,自然是要交易。我们帮他一起保护那个人,同时一起合作除掉张家。” 这张家没了那皇后也等于倒了,那个时候浮图阁要保护的人也会安全。 这事暖儿自己出面去做比较好,毕竟暖儿和阁主交涉的话,阁主更加没有理由杀暖儿了。 况且有沈霆在,这事一定会顺利。 叶暖点头:“我明白。” 素雪道:“慌不慌?” 叶暖摇摇头,眼神坚定,有素雪在她就不怕什么:“不慌。” 素雪道:“世子给你的事多吗?” “自从世子成了御史中丞后很少派我做事,现下手头只有一件。”叶暖道。 知道她没有太辛苦就放心了,素雪道:“那就好,好了,暖儿去练剑吧。” 叶暖点头:“阿雪要把汤都喝完。” 素雪宠溺一笑:“好~” 叶暖去竹园练剑,素雪将汤喝完之后便到书房看账处理事务。 要灭掉张家的这个棋局不知不觉已经越来越多的棋子出现,落子误会,好戏拉开序幕了。 知道了是皇后亲卫之后,素雪立即修书让人送到虞杞衡手中,范围已经缩小到现在,找到人应该不太难。 当然也可能找不到了,杀掉蝮蛇的亲卫可能也已经是个死人。 第94章 一群蠢货! 傍晚的时候元澂从御史台回来用膳。 喝口汤先暖暖胃,元澂有好几日没赶上粹宁堂晚膳的时候,按照惯例给留着鸡腿放进她碗里:“对上东方藜那样的宗师境觉得如何?” 叶暖道:“他的剑也很强,本来万物做到至极并非好的,所以他剑法刚柔并济便能随意施展,自退自如。” 元澂道:“的确是过刚易折,偏偏你所练的剑法就是至刚之剑,所以你定要小心谨慎,若非万无一失不可莽撞就破第九重剑法。” 叶暖点头:“我会小心的。” 这事也是素雪日夜担心:“世间万物皆有两面,这剑法很强但是同时又很险。” 元澂道:“等到张家倒了,就让叶暖去上山静修。” 就是因此素雪格外想让张家亡,实在是太碍事了,其他都可以不提,为了暖儿素雪都要张家早点消失。 元澂道:“崔侍卫说剑需要磨砺,暖儿的确需要和这些高手多多切磋,雪儿你放宽心些。” 素雪看着他:“说的容易,怎么放心?” 说来也是,元澂明白素雪的想法:“偶有磨砺是好事。” 知道叶暖跟高手过招能累积实战提高剑术,但是过招就怕有个闪失,就算暖儿只是受个轻伤素雪都不愿意。 素雪道:“世子派暖儿去磨砺的时候也记住,暖儿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两也是散伙了。” “这我自然知道。”元澂道:“我不是没把最险的任务给她了。” 叶暖给他们两个夹菜:“先吃吧,我没事的,阿雪放心。” 素雪摸了摸叶暖的脑袋,一脸的疼惜:“暖儿多吃点,这个你最喜欢。” 元澂也夹菜到她们碗里:“这菜好吃。” 素雪关怀元澂问:“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 元澂道:“如今要做的事越来越多了,你那也是,但你一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素雪道:“我左不过是个坐帐军师,偶尔陪着母妃往德妃娘娘跟前走动,其他无妨。” “你这个女诸葛就不用谦虚了。”元澂道:“旁人不知道,但是我和暖儿不都知道,你单单坐在书房就能察千里之事。” 这夸的不由一笑:“得了吧~” 叶暖道:“阿雪最聪明了。” 素雪捏了捏叶暖鼓鼓的腮帮子:“傻丫头。” 元澂有一点点开始明白了家的定义,起码在这一刻里他觉得与素雪和叶暖是真正的家人。可以把背后交给她们,也不用害怕被算计,心中此时此刻也是温暖的。 第二日清晨天一亮元澂便出了门,坐上车马到了御史台。 这天底下做官在位当职,通常部分有两种状况:无所为者或有所为者。 所谓这无所为,不过就谋其位只求其利,比如买官者就是混个地位或者是混个差事,每日趋炎附势得过且过,只为了自身的利益。 有所为者是在其位谋其政,无需多做只要尽了本分,那就是对得起百姓纳税。 当然有所为者中还有一种,是原本自己尽完本分之后还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为了百姓而殚精竭虑的好官。 从这御史台里就可见一二,有那种背靠权势进来混日子的,还有只做分内事其他多余事绝对不做的,还有就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 要找个妥帖人出来可是不容易呀,混日子的叫他去办事出错了他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只做分内事极为擅长推卸责任,至于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虽然可以办事但是通常又不太会做人。 你要找一个能办事,必须敢当责会做人脑子灵活,缺一不可呀。 平日天天在三省六部或是各个官署府衙看到浑水摸鱼的这些人就觉得头疼,找个人办妥帖事都不容易。 从元澂入朝以来越来越觉得亦杨、石章、叶暖三人的可贵,能打还能扛事,做事也妥当不留尾巴。 这也是为何越来越珍惜他们三个了,要花多少年月才能教出这三人的程度,越发觉得还是父王有先见之明,把他们三人留给他。 要不然元澂看着官署里面这些人就受不了,办事拖沓、不负责任、互相推卸,每天上演装无辜的演技浪费百姓的税款。 没有石章他们三个的话,元澂觉得这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了。 每日最累的就是这些事琐事上的,一个个不是典籍找不到,就是每日誊抄错这个誊抄错那个,要不然谁看谁不顺眼天天使绊子,这些琐碎的工夫加一起就够气人的。 这一天元澂看着记录又誊抄错了,立即摔了杯子就发飙:“一群蠢货,不会干就滚,不养闲人!” 吓得御史台上下都震了一震。 这元澂一发飙就让御史台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无论是做样子的还是原本就尽心的起码这几日都不敢造次。 这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四个御史台殿院的令史到外头的一家馆子用饭。 令史甲道:“中丞大人又恼了,近日可要小心些呀,” 令史乙道:“这寒窗苦读散尽家财,就算我们是微末小吏那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官署中找到这样的一席之地,苦读的钱都还没收回本。” 令史丙也道:“就说那施主薄就凭着跟张家有点沾亲带故,秀才功名都没有,就能比我们这种举人出身高上一职,唉。” 大部分御史台的令史们都是终场举人入职,便是已经考到了殿试之后没有中进士的举人们。 对于殿试后落榜的举人们来说,虽说可以备考下一次科举,但是财力着实不济也耽误年华,就会进入各个官署府衙当未入流的小吏。 “人各有命呀,管旁人做什么,自己问心无愧也好呀。”令史丁道。 令史乙道:“你倒是有君子之风呀,可惜了君子之风是养不起妻与子的。” “凡事皆是‘运’字,利来利往的,你看着可能像施主簿那样的人日子过的舒坦,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说得准。”令史甲道 令史丙小声道:“宣王府和张家势不两立,咱中丞是宣王世子,这施主簿左不过是没被逮个正着。但凡被逮着正着,中丞大人还能留他。” “可不就说这施主簿不懂世故的,也不懂如今收敛点,毕竟现在咱御史台是世子主事呀。”令史甲是一副看戏的神色。 令史乙笑着说:“旁的不说,就说都是亲戚,可宣王府沾亲的那位伊公子就为人极好。” 令史甲道:“宣王府和张家中的话,我觉得世子可以,他从来咱御史台第一天起,从不晚来也不早走。本来大家伙觉得他年轻就当上御史中丞掌御史台,恐是个绣花枕头。可这大半年看下来,雷厉风行办事公正,比从前的中丞不知好上多少。” 令史丁点头道:“就是因为如今世子掌御史台,我方觉得在御史台待着有些盼头。” 第95章 纪家老宅 人活着往往是因为有盼头,无论是这些令史对日子的盼头还是元澂心中的盼头。 如果人没有了盼头就没有努力活下去的理由,就会开始变得麻木不仁,像活着的幽魂在这个世间里晃荡着。 有一种人就是活着的幽魂,那便是不见天日只能躲在晦暗不明中的杀手。 燕归坐在春月馆的窗口凭栏望着大街小巷里的人,就不懂他们活着盼头是什么,也不知道明明也都是蝼蚁,为何他们就可以笑出来。 花满堂走了过来道:“阁主要亲自去皓月楼,命我们相随。” “又得见他们了。”燕归道。 “皓月楼的每个人很有意思。”花满堂道。 燕归不置可否道:“若是阁主谈成了,应该便是让我们堂口长期和皓月楼交涉。” 花满堂道:“那日子会有意思很多。” 有意思吗?燕归活到现在可并不知道有意思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日子定了?”燕归问。 “三日后子时。”花满堂道。 在这三日后的子时,皓月楼中。 二楼的灯火微亮,一张长桌隔开两方的距离。 这浮图阁阁主夜喆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东方藜、燕归、花满堂三人。 长桌对面叶暖坐在椅子上,身后是沈霆、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五人。 不过十七八岁却倒是挺有气势,夜喆用晦暗的眼神打量着。 “要交易?”夜喆道。 叶暖点头:“对,蝮蛇的尸体还给你们,皓月楼也会护住你们想护着的那个人,联手一同对付张家。” 夜喆道:“我凭什么和你们交易。” “阁主就不必如此了。”叶暖道:“若你还有其他选择今天也不必来这里,今天也不是让阁主来选的。” 这么一个小女子口气却这么大,夜喆眼神冷漠:“就凭你练成了杀剑,就敢在我面前放肆?” 叶暖脸色一沉:“是阁主放肆了,跟我为敌阁主得不到任何好处。”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的确如此,这个小女子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后的宣王府和虞家。 今天夜喆也的确没有的选。 东方藜观望着,心中感叹后生可畏,再过十年这个小怪物应该就会变成真正的怪物。 夜喆道:“往后由燕归与你们交涉。” 沈霆与燕归看向彼此,冷眼相对。 叶暖取出信物,夜喆交换信物,达成交易。 夜喆问:“姓崔的还活着吗?” 语气很冷,听不出到底是希望他活着还是死了。 叶暖道:“自然。” 从椅子上站起来,夜喆道:“可惜了。” 不明白他口中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夜喆与东方藜从窗口跃出消失在了晦暗的夜里。 叶暖也要回去了,剩下的交给沈霆和燕归交涉。 沈霆道:“放心。” 叶暖道:“别打起来,阁中的东西都不便宜。” 说完话叶暖离开了屋子。 剩下的关于两方合作要达成的具体内容便由沈霆与燕归协商,会在今夜协商之后修书明天交给虞素雪过目。 夜还很长,叶暖走出皓月楼看见了一辆马车驶来。 是石章在驾车,旁边坐着亦杨,这是元澂的马车。 “叶暖上车。”亦杨下车给她让出道上车。 叶暖上车进入车中抱拳施礼:“世子。” 亦杨坐回前面提灯,旁边的石章驾车。 元澂知道今夜叶暖在皓月楼见浮图阁阁主。 “如何?”元澂道。 叶暖道:“阿雪吩咐的办好了。” 元澂道:“交易归交易,小心谨慎些。” “是,世子。”叶暖道。 那是素雪的棋局,元澂也无意探究其中到底是什么安排,因为最终必定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元澂道:“今夜有个人要见我。” 能让元澂说见就这样大半夜来的,而且石章和亦杨以及她都必须在,一定是非常不一般的人。 这件事定是事关重要,叶暖眼光锐利开始戒备。 马车停在了绝对不会有人来的一个地方,一个已经荒废了超过十年的宅院。 元澂从车上下来,石章与亦杨也提了十万分的谨慎。 石章提灯走在前面,亦杨护在元澂身侧,叶暖走在后面余光探查四周。 此时就算是被埋伏三个人也能护得元澂周全。 大门还有残留的封条,石章推开门,他们踏入院中。 一派的杂草丛生与断壁残垣的荒凉景象,院子的正屋外面站着两个护卫,他们手中持剑目光锐利。 能从他们的剑柄上看出身份,是东宫的护卫。 石章他们三人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应该是东宫太子元璂。 护卫开门:“世子请。” 元澂走了进去,三人跟在后面。 门被关上,里面烛火通明,太子元璂裹着大氅坐在椅子上,旁边有炭火还有茶炉,冒着烟煮着茶。 元澂作揖施礼:“臣下拜见太子殿下。” 后面三人跟随行礼。 元璂煮着茶舀出茶:“坐。” 元澂坐下,元璂将茶推到他面前:“‘关山常青树,夜来风雨声’,这是关山雨茶。” “谢殿下。”元澂品茶。 元璂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元澂点头:“纪家大宅。” 元璂道:“榕贺自小聪颖,作为你父亲的伴读,我们都在宗政太傅门下致学。” 纪榕贺就是碧柔的父亲,延和十一年的时候江南柳州暴雨浦河决堤贪污案时,纪榕贺作为大理寺卿审理案件时被构陷贼喊捉贼贪污受贿,当时证据确凿被处以极刑。 之后纪家又遭灭门之祸,流放的亲族都被张家所杀,那一对儿女被虞家所护而逃出生天,但也因此虞家连带被张家构陷合谋。 当时负责柳州河堤的元瑨被以监管河堤不利降罪,削爵后延和帝为保他一命而遣送至西境边关的玉里关。 而当时虞杞衡被问罪,但当时得幸而留了一个心眼得了人证,证据不足而被贬官至江南。 元澂记得纪榕贺,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但是纪榕贺的博学强记让人震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算什么,大内藏书阁的书都能全部一一记住,随便抽一本都能背出。 “叔伯和父亲读书定是都不如他。”元澂道。 第96章 不惜代价 现在仿佛真的像是伯伯与侄子之间唠家常一般,元璂回忆当初的时候:“对,榕贺好像不用像我们那么努力就可以得到宗政太傅的赞赏,宗政太傅一直觉得他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但他却瘦弱,弓都拉不开。” 元澂一笑道:“侄儿依稀记得,先生他一身书卷气,虽不能武但又对武学很痴迷。” 元璂道:“经常看那些武学典籍,他总是叹息自己不是学武的材料。” 过去的记忆里还是能找到一些值得回忆的片段,那是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元澂道:“我记得纪家小子习武,原本父亲想要他当侄儿的伴读,可惜当时就出了变故。” 好像依稀记得纪家小子,元璂道:“若是那孩子能长大想来会比榕贺更意气风发。” 这会元璂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 见他面容憔悴还未从太子妃离世的伤痛走出来,元澂关怀:“请伯父保重身体。” 元璂道:“无妨。” 对于现在的元璂而言自己的生死已经不看重了,还活着的理由只是因为还有元泌,他不能辜负妻子的遗愿,一定要让元泌在这一场斗争中活下去。 可以输,但是元泌不可以死。 元澂给元璂舀茶:“伯父。” “纪家小子还活着吗?”元璂问。 元澂点头:“我虽不知他还在何处,但他还活着。” 眼中露出一丝欣慰,还能活着便好,现在的元璂最想做的就是挽回当年的遗憾。 他无法摆脱成为傀儡,在那一场浩劫中选择了沉默,就算是保持沉默也成为了陷害元瑨与纪家的推手。 怀着遗憾度过的这十年里,后悔莫及着自己的懦弱,开始质疑作为太子的身份,质疑着那个皇位真的重要吗? 从他失去妻子那一刻才找到了答案,比起所谓的权位,他更想拥抱着妻子与她偕老,期待着元泌儿孙满堂。 可是现在他真正想要的,心中最渴望的,这一生已经得不到了。妻子死了,元泌也在孤独中一个人开始承担起将来。 元璂道:“这世间最痛不过爱别离,元澂你可不要重蹈覆辙。” 元澂道:“我会守护住我的妻子。” 有些爱不需要说出来,但是就是存在着。 这话真让元璂心中感慨:“元澂,让元泌活下去。” 元璂要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和元澂达成交易,只要张家垮了元璂就会自请退辞太子位,以此换来元澂的承诺,让元泌在最后能活下去。 这元瑨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很了解元瑨的手段,如果元瑨当上太子之后不会容下元泌活着。 所以现在元璂想要孤注一掷在元澂的身上。 这淳王府的巫蛊之案,他知道那是元澂一手的局,看到了他的野心和能力,那能力可以保住元泌的命。 要让元泌死吗?元澂心中扪心自问,好像并不希望他死。 而且这个交易没有什么不好,到时候自有办法让元泌活下去,也同时成不了威胁。 况且看着眼前的元璂,那眼中没有活下去的光,这个交易对于元澂来说不亏:“侄儿会保住元泌的命。” 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玉佩作为信物推到元璂的面前,而元璂也将代表着太子身份的令牌交给元澂作为信物。 最后击掌为誓。 元璂站起身,元澂立即上前扶着。 车马已经在外,元澂扶着元璂离开了大宅上了马车:“可要护送伯父?” 元璂摆了摆手:“更深露重,你也路上小心。” 元澂作揖施礼:“恭送殿下。” 车门关上车驾前行,骑兵护卫着车马渐行渐远。 叶暖站在这荒废宅子的大门外一直望着,这是碧柔从前的家,原来在这里…… 看着丫头的眼眶都泛红了,元澂本来想说她看什么呢,但见她伤悲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了:“怎么了?” 叶暖哽咽的摇头。 亦杨道:“叶暖,我们走了。” 叶暖点头转头跟着元澂上了马车, 石章驾车往宣王府而去。 坐在车里元澂盯着叶暖,这么有感慨看来这丫头跟纪家姐弟是相识的。 “你见过纪家姐弟?”元澂问。 叶暖道:“见过纪家娘子。” 元澂问:“她在哪里?” 叶暖道:“不说比较好,我想让她活着。” 这纪家姐弟活着对于元澂来说也是比较有好处的,不用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活着就可以。 反正等时候到了他们自己都会现身,故而元澂也不追问。 从梦中醒来的素雪好像感受到了叶暖回来了,裹着袄子点了灯。 踏进院子原本要回屋睡觉的叶暖,见素雪屋子的灯亮着便立即进了屋子,关上门进了暖阁:“阿雪。” 素雪上前拉住她的手,这双手冰凉便抱住捂着:“为何如此晚?” 叶暖道:“陪世子办事去了。” “可险?”素雪忙问。 叶暖摇头道:“只是陪着世子去见了一个人,世子说等到今日他从御史台回与你说,让我暂时别提。” 脱了衣服与素雪躺在床上,素雪摸着她的头发:“累了吧。” 叶暖摇头:“今日不累。” 素雪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那般:“快睡吧暖儿。” 只要在素雪身边叶暖就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很快就安稳的入睡。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素雪心中一阵阵欢喜,浮图阁的事暂时稳了下来,世子那头也没有要紧事了,可以暂时有一段安稳的日子。 觉得暖儿是不是都瘦了,眼中浮现一阵阵的心疼。 愿有一日能结束一切,到时候她想要将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都给叶暖,让她能幸福。 为了那一天她会不惜代价。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入眠,素雪就算是梦中也是在筹谋着自己的棋局,不断推演所有的细节。 天未亮叶暖便习惯性的醒了,见素雪睡的沉轻手轻脚的起来。 换上衣服后便到了小厨房,这段日子忙下来都没有照顾素雪,拉起袖子清洗了手便开始准备药膳粥和小菜。 外头的积雪都开始融了,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 “好香呀。”进来打热水准备伺候素雪起身的芙花一进来就闻到很香的味道。 叶暖道:“也有你和怀蕊的份。” 芙花欢喜:“暖儿你的手艺真的很好。” 叶暖微笑道:“你们喜欢便好。” 芙花道:“今个日头足可见是暖和起来了。” 叶暖道:“就等花都开的时候便可以做花糕了。” “嗯,还得做一些新的胭脂了。”芙花笑容满面:“我先去伺候世子妃起身。” 叶暖道:“去吧。” 这粹宁堂里总是一派温馨祥和,贤德的世子妃,叶暖待人也好,也让粹宁堂上上下下十分的齐心。 第97章 联姻的棋子 积雪已融转眼三月,春花繁盛之时。 这日得了慕容妘的首肯后虞素雪回了虞家小住两日,伊玉姗欢喜非常,拉着她说话。 伊卉雅与荀梓缨正巧也在伊玉姗身边留了几日,这一时间倒是十分热闹。 叶暖揉面、伊卉雅调馅、荀梓缨压模,三人合力做着花糕。 荀梓缨见叶暖脸上有面粉给她擦拭:“都成花猫了。” 伊卉雅将调好的馅给她们闻闻:“你们觉得如何?” 叶暖道:“这未免也太香了。” 荀梓缨道:“还剩下好些花瓣,等到午后到园子里做胭脂。” 伊卉雅道:“正好品茗吃花糕。” 今年花朝节宣王妃的帖子已下,伊玉姗正琢磨要不要让荀梓缨与伊卉雅去赴画宴。 伊玉姗与素雪坐在屋中缠线:“雪儿你觉得如何?” “此番花宴是为了给元湳、元沚娶亲,若说我的意思,这算不得什么好的婚事。”素雪道:“都是有野心的,若是她们也嫁进王府,恐到时候因为他们的夫君不得不与我对立面。娘也知道,我是不会留情。” 这元湳和元沚也都是有野心的人,替宣王办事左右逢源,若非元澂有能耐的话,他们这会早就开始敢谋算他了。 要是荀梓缨与伊卉雅被选中,这不是到时候虞家人自己打自己人? 素雪可不会看在这姐妹情谊就坏了自己的大事,元沚和元湳有什么动作她是不会心软。 伊玉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再来确认一番素雪的意思:“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不带二人前去,就推脱去礼佛了。” 素雪道:“梓缨与卉雅的婚事,这梓缨年纪尚小倒是不急,多看两年也好。至于卉雅,若是看王妃的意思那是给王府更添羽翼,现下与我无益。” 这伊玉姗与宣王元瑨是表兄妹,这宣王府没有女儿,对于慕容妘来说可以用伊卉雅来作为联姻棋子拉拢势力。 但如果是这样那只是给宣王府添了势力,现下宣王府所有的一切掌握在宣王与王妃两个人手中,别说素雪了就算是元澂都别想分一杯羹。 所以伊卉雅给慕容妘做联姻棋子对于素雪没有好处,还不如嫁给跟虞家这一派的士族,对虞家有好处对她才有好处。 细细琢磨的伊玉姗也觉得是如此,当初虞家才回盛京势力尚弱,但如今已经不同。虞杞衡已站稳脚跟深得陛下与宣王重用,虞家又在伊玉姗与素雪的操持下产业在外壮大。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话语权更大了,虞家自当要为自己想。 “?河崔氏如何?”伊玉姗问。 素雪道:“?河城为龙兴之地,崔氏又是?河第一士族,倒是与伊家配得,与虞家也有助益。” 伊玉姗道:“崔家少子崔君麟亦才弱冠,身上又有举人功名,只是前年崔老太爷病逝,他守孝错过了会试。葬礼你爹爹见过,说是一表人才。” “后年想来考上进士不难,爹爹嫌少夸人,能夸倒是此人真不差。”素雪道:“卉雅终究是我们家的姊妹,娘亲到时候亲自与舅母去掌掌眼。” 伊玉姗问:“那暖儿呢,你可有打算?” 素雪道:“暖丫头我自然有安排。凭暖儿武功本事,如今皓月楼势力也越来越大,我仔细都算着账目,给这傻丫头存着银子。等万事尘埃落定,天高任鸟飞,那才是真正的天地。” 伊玉姗道:“终究是女儿家,不出嫁合适?” “娘,像兄长那般曾游历江湖,如今又在雪海关历练,他的天地是如何的广阔。”素雪道:“暖儿就算是女儿家,也不输给天下任何的男子,凭什么不能拥有那样的天地。就算身为女子,也该有自己的梦。” 素雪是志在天下,要得到天下最高的权力。而暖儿虽最想要守在素雪身边,但素雪能从暖儿剑意中感受到山河大海,就算舍不得也知道真正属于暖儿的天地在哪里。 伊玉姗心中不免感慨,她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素雪所想所念:“暖儿事我不再提。” 素雪道:“娘,兄长也好,暖儿也好,不要太执念于子嗣将来了。娘只想着自己如何喜乐一生,吃喝玩乐便好。” 伊玉姗笑道:“全家人就我一个格格不入,你爹也是时常这么说。” “家族的繁盛若只靠子嗣多不多无用。”素雪道:“任何的繁盛终究只是一时的,所以何必想那么多,要想着我们手里得到的,就算下一代繁盛,下下一代又怎知如何。‘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自己先享受了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伊玉姗细想着虞家和伊家的起起伏伏,的确任何的荣华富贵顷刻间真的可以说没就没。 就说纪家当年是如何权贵,可如今的,左不过是荒宅孤魂罢了。 “你说的也是。”伊玉姗道:“比起后代子孙,我也是更希望能看见你和若枫平安顺遂,反正子孙后代的事我闭上眼也看不到了。” 素雪道:“母亲这般想就对了,多少权贵士族大厦倾覆之后不过是黄土一埋,想太远倒是没必要。” “你爹爹是旁支过继,小的时候受过苦,长了也没有沉湎于富贵,倒是一番驰骋疆场之心不改。”伊玉姗道:“也怪不得他和你想的一样,他就觉得权力富贵自己手中的能守住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子孙后代。” 素雪道:“原本这样的事就是尽力便好,强求不得,回首一看历朝历代一国还被倾覆,何况什么世家大族。” 伊玉姗道:“好~娘愿意圆你的梦。” 素雪道:“能当爹和娘的女儿是我此生大幸,将来由女儿照顾娘亲,娘亲放心。” 伊玉姗轻抚着素雪的面颊:“娘此生最幸运的,也是有你和若枫。” “应该是爹爹才对,爹爹可是爱娘亲如己命的。”素雪道。 一想起夫君呀伊玉姗就心里幸福,这一生若非虞杞衡,岂会这般无遗憾:“年纪大了,娘也知足了。” 素雪道:“娘不必太过操劳,暖儿已可独当一面,也需更多历练,女儿自有安排。娘守住虞家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伊玉姗道:“事事小心,娘呀能做的不多,必定护住自身,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素雪道:“多谢娘亲。” 第98章 晚霞红 这会花糕上蒸笼了,已经闻到香气。 午饭已经备下,素雪上座后众人入座。 素雪给身边的叶暖夹菜:“暖儿可累?” 叶暖满面笑容:“甚是有趣。” 伊卉雅与荀梓缨也都很喜欢叶暖身上的那份纯粹,不由自主就会喜欢靠近她。 只有心怀善意的人才会感受到别人的善意,善良的心不应该被权势与欲望蒙蔽,纯粹的善意像金子,就算埋在了灰暗中,依旧始终如一。 荀梓缨有挑食的毛病,但是之前和叶暖闲聊从她口中知道兄长荀熙在战场上的苦难,就便改了毛病。兄长为了保境安民而受苦,她岂能衣食无忧中还挑三拣四。 伊玉姗见她如此便问:“之前不是不喜欢甘笋?” 荀梓缨微微一笑:“如今喜欢了。” 伊卉雅摸了摸她的头:“梓缨妹妹也是长大了。” 荀梓缨红了脸。 用过午饭后伊玉姗便去忙府中事务,忙完之后又回屋小憩。 叶暖挽着素雪到园中逛逛,荀梓缨与伊卉雅捧着花蓝拿着花瓣要做胭脂。 四人坐在花园的雅轩中,屋檐上的风铃作响,她们谈笑着手中研磨花瓣。 “这个颜色如何。”伊卉雅与芙花调制出一个颜色,给她们瞧瞧如何。 叶暖惊奇:“这颜色就跟晚霞一样。” “这便是晚霞红。”芙花道。 “真好看。”叶暖道。 怀蕊与荀梓缨调出一色桃红:“世子妃。” 素雪微笑颔首:“这颜色我喜欢,很适合荀妹妹桃花似的小脸。” 被素雪这样的绝世美人夸赞,更觉得害羞,荀梓缨现在如桃花的面容红的像猴子屁股。 叶暖尝试了一番也在素雪的相助下调出了芍药红。 素雪柔声问:“暖儿可喜欢。” 叶暖欢喜:“太喜欢了。” 在素雪眼中就算三春胜景也不如叶暖的一颦一笑:“喜欢便好。” 春暖花开的午后时光惬意,做完胭脂后芙花和怀蕊带着侍女们将花糕捧了出来。 一共是五种花糕,五色相配。 叶暖又取了花酿她们挪到了茶室内,坐在茶室的软垫上,十分惬意的享受。 廊上还煮着茶,芙花盯着火候。 伊卉雅在讲讲话,叶暖笑的倒在素雪怀中,她们又连诗作词,每每到叶暖接句都句句在意料之外。 众人笑得合不拢嘴,素雪搂着叶暖道:“才力有限,断不能为难她了。” 伊卉雅笑道:“也比从前开口就是‘五六七八茅屋两排’好的多了。” 荀梓缨道:“好歹刚才一句‘春花纷落寂寂里,石苔青泥步步湿’大有进益。” 被夸的叶暖尾巴立马翘起来了:“那当然~” 素雪搂着她轻抚她的头:“傻丫头。” 热闹有趣的度过了一下午,便在园中雅轩摆饭,吃过饭后素雪去沐浴更衣。 等她出浴时暖儿也端来了药膳汤。 “来了这里你都不忘。”素雪道。 “当然不能忘,太医说了调养可断不得。”对于照顾素雪的事这叶暖向来很严谨。 素雪牵过她的手一起坐下:“听你的。” 喝了药膳汤吃下叶暖给的蜜饯,素雪半卧在榻上看书,叶暖坐在一旁刺绣。 “绣了什么?”素雪不通女工身上的手帕几乎都是叶暖绣的。 “牡丹。”叶暖道:“这世间唯有牡丹最配素雪。” 素雪一笑:“只要暖儿绣的我都喜欢。” 叶暖道:“两位小娘子给我了不少花样子,我都喜欢的紧。” 素雪望着叶暖恬静的面容,当下如何不是岁月静好,为了将来也能如此,为了守护她的笑容,什么都值得。 “当下这般就像还在玉里关时。”素雪道。 叶暖道:“现在也好,之前也好,有阿雪在便有将来,将来可期。” 素雪点头:“我们暖儿也是长大了。” 叶暖微微一笑,她持剑的理由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守护素雪,初心未改并且与日俱增。 今日什么都不想,只是沉湎在这一刻的安宁中,素雪拥着叶暖入睡,梦里也没有阴谋算计。 拥抱取暖就可以一起度过寒冬,并肩而行就可以冒着风雪前行。 心中有所期盼就可以活下去,只要拥有将来,就不畏惧当下。 望着今夜的明月让碧柔思念着不知在何处的弟弟,无论在何处只要还活着就有期盼,弟弟便是碧柔活下去的期盼与将来。 张现为她披上外衣从后面将她拥入怀中:“柔儿,窗口风凉。” 碧柔微微一笑:“你来了。” 张现道:“柔儿再等等我,不会只让你这般藏在别苑。” 这对于碧柔来说或许更好,从她落入风尘开始就被张现所护,因此也不用接客卖相。况且这般待在别苑,就算没有名分也总比在张家的后宅好。 都是牢笼,起码这里很安生。 比起所谓的名分来讲,也换不来未来,没有意义。 碧柔道:“无妨,你我心中唯有彼此便够了。” 无论碧柔说的是真话假话,一起度过的这些年张现没有一刻想放弃她,爱她就像是自己身上流淌的血。 “柔儿,可想出去走走。”如今长相和张皇后只顾得上对付宣王府,无暇顾及他,张现暂得喘息,想要带着碧柔出去走走。 点了点头,碧柔问:“你想去哪里?” 张现道:“我带你去游湖如何。” 碧柔点头:“好。”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就算碧柔对他没有真心,但年少相识,走到如今,张现对她的心一成不变。 若非纪家倒了,原本碧柔应该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就因如此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纪家为何而亡?碧柔也不是傻子,她知道一切因为张家,但是张现对她的爱护如何又是假的呢。 如何不恨张家,可是她当年与弟弟被埋在了塌方的矿洞中。张现又是如何从废墟里把自己和弟弟从挖出来,在绝路中,无可奈何的拜托他保住弟弟的命。 之后张现又不断背着张相和张皇后从中斡旋,护她周全,将弟弟也暗中托付给虞家。 她怨她恨,可是张现真的没有对不住纪家,只是他上有父亲兄长。 张现不过也是一颗棋子而已。 她在仇恨中不能爱他,只能在维持着现状,等着弟弟回来。 第99章 夙凉的风 黄沙与戈壁所在的西境与夙凉接壤除了九堰城便是玉里关,只是比起九堰城来讲更易守难攻些。 接管玉里关军队有些年头的荀熙每日勤加练兵,军营里的练兵声响彻。 在雪海关看见的是连绵不断的雪山与长原,而在玉里关是戈壁与荒漠,这是宣王与虞杞衡守护了很久的地方。 因为他们当年的肃清让这里没有了沙盗,那几年的图治让玉里关国泰民安,成为重要的商道命脉,依然是边境除了九堰城之外最繁荣之地。 光的背后有阴影,繁盛之下更要小心谨慎。 正在练兵的荀熙认真观望着士兵们,此时有人来报:“荀将军,那人嘴撬开了。” 前些日子荀熙逮住了一个从夙凉妄图潜进来的细作,拷问的几天终于肯说出点什么了。 走到了阴暗的地牢里,玉里关长年干燥,这地牢虽然阴暗却不潮湿,只是偶尔老鼠两只。 那人被挂在木桩上,被上刑拷问过:“我说……” 结果从这个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夙凉前国师密谋了十年,安排了两百个细作在此期间陆陆续续潜入了盛京城,现在是行动开始的时候,这个行动的代称为——红烛。 但是至于是什么行动,因为他是最后一批细作故而不得知。 十年间两百多个细作潜入了盛京城,荀熙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将急报传回盛京城。 这一封急报跨越万里,一个一个驿站快速传递,日夜兼程之间传回了盛京城,呈上了御前。 坐在安仁殿的延和帝阅览急报,立即宣召京宣王、兆尹、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刑部尚书、御林军统领、金吾卫大将军几人。 行过礼,延和帝将急报给宣王过目。 这元瑨大惊,竟然混入如此多的夙凉细作。 当年这个夙凉前国师还是死于元瑨的派人暗杀,没有想到就算是个死人了还会在这些年后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延和帝大怒,斥责他们几个都是怎么办事的,居然没有任何察觉。 几个人跪下请罪,延和帝道:“御林军统领与金吾卫大将军加强盛京城与宫中护卫巡视,不可懈怠。” “是,臣领命。”两人领命。 看向作为京兆府尹的元泌与御史中丞元澂:“潜入细作乃京兆府尹失职,定要揪出细作,中丞有监察之职,有疏忽之责,你们两人细查此事细作给朕一个不落的挖出来。” “是,臣领命。”两人领命。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两司同查此案,必要查清此番夙凉所安插细作密谋行动为何。 延和帝今日大怒,众人皆遭斥责。 在仁安殿内商定对策后几个人立即回到了官署调派人手彻查此事,盛京城开始禁严,金吾卫调派更多人巡视,一日十二时辰不断。 这样的举动很快引起了皓月楼的注意,看着巡视的金吾卫原本是一天巡视两回,现在是一天巡视四回。 坐在窗口看书的沈霆明白肯定又出了什么事。 在御史台的元澂和京兆府的元泌两个人脑袋都大了,此时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明察暗访。但正值仲春上税之时,京兆府尹以清查税务之名查盛京城人口,御史中丞以监察之名相助。 暗中两个人则是派出人手在三教九流之间暗访来路不明者以及西境商客。 这盛京城万邦来朝,着实外籍者众,况且毕竟通婚多年,这二百细作可不是靠着西境长相能区别。 大理寺与刑部派人手相助。 此番如果查不清这事,元泌的京兆府尹和元澂的御史中丞算是都不用干了。 这头忙的不可开交,另外一头的宣王府花园内是花朝节盛宴。 盛京城内出身最好的贵族女子此时都在这座花园中,作为东道主的宣王妃慕容妘此番目的是为了元湳与元沚两人的婚事。 此时他们生母常侧妃与季侧妃坐在慕容妘左侧。 慕容妘无意多操心,就交代两人自己相看,到时候她自然会向宣王禀明。 常侧妃与季侧妃颔首,便与几个夫人们交谈甚欢。 坐在另外一旁的荣王妃与慕容妘品茗,看着园中扑蝶玩投壶的年轻小娘子们便回忆起她们还在闺阁时的事。 荣王妃知虞素雪身子不好,特别相问:“如今素雪你身子如何?” 虞素雪颔首:“多谢婶娘关怀,并无大碍。” 荣王妃道:“养身子的确不可以急,对了,我的婢女会酿葡萄酒,这酒很是暖身子,改日送你两坛。” 这婢女是在荣王妃跟随多年的女侍依白,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统,故而懂得酿造葡萄酒。 “多谢婶娘。”虞素雪看向依白:“我家侍女也爱酿花酿,葡萄酒我们在关外时也品尝过,不知你可愿意教她如何酿造葡萄酒?” 依白年纪不小有三十出头,看向虞素雪身边那十八岁的叶暖:“叶侍女,你也喜欢酿酒?” 叶暖道:“不知道依白姑姑愿不愿意传授了。” 依白微笑道:“自然的。” 两个人便到一旁闲聊。 荣王妃四下看了看:“我记得下帖子请了郡王妃,她终究是没来。” 也只有荣王妃敢提起张雁。 如今太子妃和淳王妃都不在了,慕容妘身为宣王妃成了外命妇之首,所以不可能举办这样的花宴不请张雁。 这会是说曹操曹操到,就算是人人都知道元泌与张雁不和,可那又如何?她还是张家的女儿,依旧是那样的盛气凌人和不可一世。 降临花宴,女眷们自当避让恭敬她。 虞素雪站起身以颔首礼,张雁心里打着冷哼以颔首礼回。 “见过两位王妃。”张雁施礼。 慕容妘以笑容相待:“快入座吧郡王妃。” 在荣王妃身旁入座,侍女奉上糕点与茶。 “这糕点倒是雅致。”张雁品尝。 荣王妃道:“这花糕精致又好看,我都快舍不得吃了。” 张雁道:“婶娘风雅,竟然还会惜糕点的精致。” 荣王妃道:“既然说起了风雅,我便弹奏一曲如何?” 慕容妘命初夏去将自己的琴搬出来,初夏立即就去,带着两个侍女将琴取来。 “我今日是在素雪跟前班门弄斧了,素雪可不要见笑。”荣王妃自认琴艺是不如虞素雪的。 第100章 她的崇拜 虞素雪自谦道:“婶娘过誉,我不过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琴技如何与婶娘相比,我哪是什么风雅之人,那琴不过能弹出调罢了。” 这话虽然是谦虚但全是真话,她可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弹琴也不为风雅。只是为了弹琴之时来调和叶暖练剑的气息,以及用琴声整理自己的思绪,那跟风雅是一点不沾边。 跟雅不沾边,对于虞素雪来说不过是有用的技艺。 荣王妃道:“素雪总是过于自谦了。”坐在琴前,双手抚琴,一曲《风花雪月》配着满庭落花纷纷时,倒是果真风雅。 此时有园中的沈家小娘子以箫相和,越发悦耳动人。 此时满园中人静听琴箫一曲,身临在风花雪月的情境。 一曲之后满园拍掌。 虞素雪道:“就这般婶娘还说我自谦,如何比得婶娘。” 荣王妃道:“也是幸得沈家娘子以箫相和。”走到园中牵起沈家小娘子。 从前沈小娘子是代萱郡主那一派的小娘子,只是后来受了代萱一巴掌不再往来,沈家又亲近了宣王府。 沈小娘子颔首:“小女不过略懂一二,胡乱一吹,不及王妃娘娘琴艺高超。” 荣王妃将这小娘子推在慕容妘跟前:“你觉得如何?” 从出身到模样的确可以,慕容妘看向常侧妃与季侧妃,既然是她们选媳妇自己可不打算多介入。 季侧妃倒是觉得她太过孱弱些,常侧妃却觉得她是个通文识字又懂乐理的小娘子很是喜欢。 常侧妃牵过沈小娘子的手:“箫声动人,人亦动人。” 沈小娘子不禁掩面脸红。 这常侧妃便是默定了沈小娘子嫁给自己的儿子元沚,看向慕容妘示意:“王妃觉得沈小娘子如何?” 慕容妘道:“温婉识礼。” 这四个字一出这婚事就算是已经板上钉钉,常侧妃满意。 荣王妃见促成姻缘心中也是欢喜。 之后季侧妃看到了伊玉姗才来,等的就是她呀。 伊玉姗向王妃们施礼,慕容妘看向虞素雪示意,虞素雪立即扶起母亲:“娘亲来了。” 慕容妘假作怪她:“这都何时了你才来?” 伊玉姗道:“今日礼佛匆匆赶回了这是。”随即入座在虞素雪身边。 季侧妃便问:“这伊小娘子怎不曾来?” 品茶的慕容妘旁人不察的手中一顿,面上波澜不惊但已经明白这季侧妃的心思。 这季侧妃今天就是只冲着伊卉雅来的,对于慕容妘来说虽然伊卉雅加入宣王府对宣王府有益,但是助长两个侧妃的和她们儿子的实力这对将来元澂无益。 伊玉姗道:“礼佛遭了寒气,卉雅今日来不得了。” 虽有失落但是面上挂着笑容的季侧妃道:“倒是可惜了。” 伊玉姗道:“那孩子也不喜欢热闹,也就罢了。” 这话是无意再嫁一个到宣王府,毕竟虞素雪已经是元澂的世子妃。 这话让慕容妘倒是挺满意的,这虞家和伊家可以有自己的主意,主意可以让他们两家得益,但是不可以让自己失益。 权贵世家女子的婚姻都是权衡利弊的棋子和工具,这慕容妘最满意虞素雪的就是这一点,她懂这个道理懂得早,所以能和元澂结成良缘。 并且虞素雪知进退,懂为元澂谋利,也懂这宣王府到底是谁做主,从来没有任何僭越之举。 比起张皇后喜欢找提线木偶,这慕容妘更喜欢想虞素雪这样有野心但是又懂事的,毕竟元澂要是不满意,到最后吃了苦果的还是她这个当母亲的。 就像张皇后那样,机关算尽又如何,到了最后儿子跟自己离心,还视如仇敌一般。 如今就像照镜子一般,慕容妘也是步步为营不想有任何行差踏错。元瑨是一个只爱权力的男人,妄图得到他的心是一个非常可笑的事情,所以比起他的爱,还不如多关怀儿子的前程和家室。 慕容妘道:“身子不好可得养着。” 伊玉姗与她相视一笑。 荣王妃感受着暗流下的拉扯而微微一笑:“娇生惯养自当金贵,看着这些小娘子们青春正茂,真是让人总是想起过去。” 张雁问:“我听闻当年婶娘你一曲便动了荣王殿下的心弦。” “哎呦,这都是陈年旧事了。”荣王妃想起自己的夫君就是满面的笑容。 到了祭拜花神的时候,小娘子纷纷用红丝带绑在花枝上祭拜花神与祈福。 张雁是满怀心事,荣王妃与她系上了红丝带,见她如此不由出言宽慰。 “若心怀虔诚并有一日等到回响。”荣王妃牵着她的手踏上廊檐。 张雁道:“自认我是没有什么耐心。” 荣王妃道:“郡王是君子,君子之心要打动那便是用诚心,这诚心又需以日久年生方可见,不是一时之事。” 张雁道:“我比不得婶娘好命,荣王殿下待你恩爱。” “荣王也不止我一个女人,只是作为正妃,凡事不可太过。”荣王妃道:“你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显示自己的容人之量。” 张雁道:“那些女子如何配的上郡王席榻。” 听这话明白了,对于张雁而言对元泌不单单是倾慕和爱恋,还有崇拜。或许是太过崇拜了,在心里太过高洁了,所以不容旁人来染指分毫。 且不说她手段如何,但是对元泌的心倒是一片真的。 荣王妃道:“容颜会老,终究是有凋零之时,只有体贴心意才可以举案齐眉。” 张雁道:“我终是容不得旁人在他身旁。”就算是现在,元泌搬回了东宫,但是她依旧让人盯着,不会让任何女子有可乘之机。 就算她一辈子得不到,她也不会让其他人得到。 这元泌可以不属于自己,但是也不可以属于别人。 荣王妃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了,也就罢了。 这场花宴了结之前,结束前季侧妃看上了南安都护府家的女儿董小娘子,好歹能助力自己的儿子元湳。 在黄昏前散场,园子从一派热闹到了点灯夜临时开始显得格外孤寂。 这元澂匆匆赶回安泰园吃饭,这吃完饭还要再出门去。 见他神色不对素雪便知道出了事,屏退了所有侍女出了屋子。 “怎么了?”素雪问。 自当要用皓月楼的势力来暗访盛京城的三教九流,并且也要皓月楼内部自查以防万一。 此事事关重大,素雪和叶暖亦都此后十分小心谨慎。 元澂道:“皓月楼暗访,万事小心。” 叶暖道:“是。” 此时宣王召了元澂与叶暖到书房议事。 亦杨与石章也奉命而来,凌鹤也从山下赶了回来。 当年暗杀夙凉前国师,凌鹤、叶暖、亦杨、石章都是从夙凉活着回来的人,要知道夙凉前国师更多的事就必须问他们。 第101章 你是个痴心眼! 暗杀的事到了现在不超过十个人得知,当年以暗杀夙凉前国师引起夙凉内乱让元瑨得到了矿脉,所以才掌握了玉里关的商道且暗中铸造了兵器,壮大了玉里关的军队。 命他们四人暗中调查,定要寻出夙凉细作的踪迹。 四人受命。 这元澂自然跟此事息息相关,毕竟此案不破关乎他御史中丞之职的乌纱。 在书房商议了几个时辰,毕竟是当初以暗卫训练中走出,追踪反追踪四人都是最强,安排四人平日里盯紧着轮流行动。 同时也要暗查宣王府内会不会藏着细作。 元瑨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不允许任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动作。 四人受命秘密清查宣王府内以及追踪盛京城内的夙凉细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不够细的心,这是崔侍卫教导他们的。 着元澂还要出门和元泌汇合,亦杨和石章跟随相助,凌鹤回去安排人手。 元瑨调回了二十九名暗卫,这宣王府内不容有失。。 当年在玉里关矿脉与商道账册皆是司徒先生与虞素雪一同过目,便命司徒先生暗中清查军中,虞素雪暗中清查王府后院。 虽没有告知慕容妘究竟是何事,但她也暂且放权让虞素雪行事便利。 很快又从玉里关得到新的线索,凌鹤这一头也追寻到了蛛丝马迹。 石章与叶暖行动,很快确认了一处夙凉细作所藏身的酒坊。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顺藤摸瓜,牵扯出一批的夙凉细作八十二人。 很快大理寺和刑部进行收押拷问,御史台监察此案。 此案继续深查,要查到代号为‘红烛’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连着三个月叶暖都是给素雪炖下了药膳汤便出门,晚膳回来用过饭又出了门。 元澂亦是回来的少。 素雪也调动虞家势力相助他们。 宣王府内部的清查已经完毕,宣王已经顺手也处理掉了张家所安插的人手。 司徒先生和虞杞衡也清查军中结束。 其他的不管,宣王要做的就是肃清自己势力内部的可疑之人,并且要掩盖私铸兵器以及训练私兵之事。 风声鹤唳之时越不能让陛下生疑。 命凌鹤继续秘密训练暗卫与私兵,司徒先生依旧负责账目与铸造兵器。 对于元澂来说,作为父王如何做轮不上他插手过问,坐在御史中丞这个位子上,正是就是为了给宣王府掩护尽一己之力。 这是对父王表忠心。 对于宣王来说,妻子和儿子比起权力而言算不得不可牺牲的,只要元澂铭记自己的忠心和足够有能力就可以一直当这个世子。 要消减陛下的怀疑,还要掩盖自己的势力,宣王就算是夜不能寐步步为营却还是甘之如饴。现在只剩下张家没有对付,他也要看看自己的这个世子和世子妃能多大本事。 这一年初夏,元沚与沈家小娘子完婚,次月元湳与董家小娘子完婚。 宣王府连着两个月一派喜庆,在热闹喧嚣中听到夏日蝉鸣。 此时在东宫的盛夏依旧一派寂寥,除了处理公务之外太子元璂待在东宫闭门不见。 这张家没有机会修复与太子的关系便开始对元泌示好,这元泌为了避免和长相与张皇后的见面,天天待在京兆府里忙着。 就算没事都要找事出来忙,就是不闲着。 天已经黑了,元澂这时从御史台出来到京兆府查阅卷宗,见元泌也在卷宗阁内忙碌。 这会京兆府的人都已经下值,这卷宗阁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一天到晚有那么忙吗,我都听说你除了朝会之外三个月没有离开京兆府。”元澂道。 元泌还在誊写卷宗:“夙凉细作都落网了?还是说你已经查到他们代号‘红烛’的阴谋是什么你查到了?况且一天天的哪有安生的时候,你是没看见过大理寺卷阁里成堆的未结案?” 大理寺卷阁里有一些封存了很久过去没能找到真凶或者失踪人口的未结案。 一旦一些案子没有在一定时间内找到证据和凶手,也不能继续浪费精力追查,因为如果旧案一直追查浪费人力,那当下的案子追查不力就会让未结案更多。 元泌的意思就是,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案件,现在如果不努力点只会让大理寺卷阁内未结案越来越多。 作为京兆府府尹他要做的就是尽力维护盛京城内的治安,以及拉扯权贵、商户、百姓这三者之间的平衡。 元澂道:“没想到你还关心大理寺里面那些没有破案的卷宗呀。” 这元泌也是当上京兆府尹后碰见各种大案小案时常在刑部和大理寺走动,之后才看到那些放在大理寺卷阁不断增加还积灰的未结案。 才知道长年累月居然有不少案子没有告破。 他能做到的有限,过去的无法改变但是起码现在作为京兆府尹,他有很多事可以做,可以让当下不成为将来的遗憾。 “你也不是,你又有多久没离开御史台了。”元泌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忙归忙,有空也得回家吃饭的。”元澂这是赤裸裸炫耀他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 元泌直接一个笔杆朝着他掷去,元澂避开那笔扎入了书柜。 “死远点。”元泌语气不善。 查阅完自己想要的卷宗后元澂把笔拔出出来走过去放回笔架上,看着他认真的誊写卷宗:“也该处理掉张家,再选一个王妃了。” 元泌冷脸:“宣王殿下是你的父王,你应该比我了解,张家再狠起码不会杀我,但你父王就不同了。” 元澂道:“不是还有我吗,你怎么可能会死呢。” “你觉得我会想你活吗,当时你为什么会发现东宫的木偶?你派人潜入东宫做什么?”元泌道:“你在找张家账本对不对?延和十一年的旧案你要查,你还要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命。” 元澂一笑:“又不是一次两次遇到刺杀,之前我不会死以后也不会。” “放心,你要死了,我不会让你的世子妃当一辈子寡妇。”元泌道。 元澂无言:“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元泌道:“不送。” “你这痴心眼倒是真的随了太子殿下。”元澂踏出卷宗阁。 从京兆府出来又回了御史台,今日石章护卫在元澂身边,亦杨与叶暖奉命继续追查夙凉细作。 第102章 再闹下去没完了! 皓月楼也不闲着,盯紧了盛京城里各个城区的三教九流,对于这件事他们极为上心。 伍展舟所管的游仙楼已经是四个城区都有的酒楼,酒楼内人来人往,达官贵人到江湖侠客,能搜罗不少消息。 这顾清铭也是皓月楼的中流砥柱,算账清账派发每月的工钱,是他们最可靠的后盾。 沐凡霜便在花灯红巷与码头里探访,寻查身份可疑之人。 柯昊虽然只懂偃术,一头只知道扎在一堆木头之中制造机关,但也知国家大义为重,每日都在研究更好的机关弩。 心里都在想着一定要把那些该死的细作全部打成马蜂窝! 而沈霆会帮助邻里给他们当状师,如今名头已经传到其他坊,还会有人特意从其他城区来委托。 这头还要备考,同时细作也要帮忙查。 这为邻里打官司,能让他对律法更熟悉,案子碰见多了也是历练。而查细作,无论于私还是自己作为一个大夏子民,都是应尽之责。 备考是他作为读书人的目标,乡试在即,今秋必定要考中举人。 成了举人在官府为贫苦人打官司时更加不会被轻视,秀才的名头着实不够。 此时收到了传书,打开一看是梵文所书,取了《金刚经》破译,这虞素雪另派的人手查到了细作的线索,并安排了下一步计划。 将书信烧掉,沈霆感叹这虞素雪的谋略,若不是女儿身的话她必定是能连中三元在朝堂出将入相的更狠角色。 身为女子限制了她的步伐,但是这眼界和手段却能坐在深宅大院里控制千里以外的事。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沈霆目光灼灼。 他要一步一步走进那大理寺,目标不为别的,就为有朝一日能掌刑狱。 梦想就像是你身处沙漠时知道哪里有水,只要努力便有得到的机会便无惧狂沙去寻找。在艰难的路上,意志坚定如素雪与沈霆这样的人,就会在困境中成长越发强大。 而没有梦想的人就是身处沙漠不知道在哪里有水,漫无目的得过且过,可能还会困境中变的残忍与自私。 他们就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这会有人吃饭不买账,店里小厮说追出来和他撕扯,两人互骂拉扯,在街上打起来。 有人喊金吾卫来了,两人才停下,但都鼻青脸肿。 金吾卫这巡视一天下来不是有顿顿赊账的赖子,就是有调戏卖绢花女子的败类,还有偷窃的扒手。 金吾卫从一开始着实没想到一天天会遇到这些人渣烂事,训斥各坊坊正应该正面处理这些事。 “这一天天的金吾卫怎么又多了。”坐在游仙楼二楼雅座的客人甲看着楼下又巡逻到这里的金吾卫道。 嗑着瓜子的客人乙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听说是有细作进来,怕潜入了盛京城。” 知道更多点的客人丙道:“我表哥在大理寺当个小役,说大理寺抓了不少人拷问。” 客人丁喝着茶:“该抓!全部处以极刑!” 客人甲道:“与夙凉纷争已近百年,当朝的陛下英武,不接受他们的要求,也绝对不遣嫁和亲,还夺回了不少失地。” 可就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接受张家扶持的陛下让张家一路做大,以至于张家势力如日中天了二十年多年。 如今陛下靠着宣王府来牵制张家,平衡这两方微妙的天枰。 客人丁琢磨:“陛下膝下不是也没公主,自然不遣嫁了。” 客人乙拍了他脑袋:“亏的我们都是秀才,你老实多读点书吧,历朝历代和亲大多都是宗室女封为公主,鲜少有真的出嫁真公主。” “疼。”客人丁捂着脑袋:“你可真是粗鲁!” 这个人说话不知道为何,一个大男人竟然显得有些娇憨,在旁桌的叶暖低头偷笑。 亦杨和叶暖昨夜大半夜又抓到了细作,才天亮后从刑部向宣王殿下交代完出来,在这里用个饭。 “再闹下去没完了。”亦杨不知道到底要抓到什么时候:“我真想把那个国师刨出来再打一顿。” 叶暖道:“那个时候倒是可惜,没想到他那个时候已经在密谋‘红烛’。” 亦杨道:“接任国师之位的是他的弟子,虽说平庸但是倒是挺听话,按着前国师布局一步步来,倒是给我们现在添了不少麻烦。” 叶暖道:“盛京城内一直人心惶惶可不是事,特别是这批读书人,天天的嚼舌根。” 亦杨道:“陛下广开言路,这些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谈国事也是情理之中,再过三个月便是乡试秋闱,学子众多。” 这让叶暖想起来了沈霆,不知道他乡试准备的如何,不过的确不必为他担心,肯定能中举。 吃过饭两个人便要回去补觉,等到黄昏之后亦杨还要和石章交接,换他护卫元澂。 叶暖回到粹宁堂不忘给素雪炖下药膳汤,见素雪在书房忙着清账便不打扰。春季各处庄园播种,这头清算着出支,况且又是纳税之时,虞家各个商户的缴税也要盯紧,省的有人中饱私囊。 叶暖回到屋子里补觉,素雪看见芙花将汤端进来才知她回来了,随即放下手中的事。 轻手轻脚的走进叶暖的屋子,点了檀香为她驱蚊。 小心翼翼坐在床前看着她,最近叶暖着实辛苦了,每日都奉命在外奔走。 放下帐子怕她蚊子咬了,她每日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就让素雪安心多了。 走出屋子关上门,虞素雪回到书房里便向司徒先生写了密文,既然已经找到了夙凉细作中的重要角色,接下来就要司徒先生出手了。 收到了虞素雪所给的情报,司徒先生带着立即前往追捕。 那细作倒是风声很快,到的时候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是踪迹可循,司徒先生带着精兵追捕,很快将人在一处地窖中抓捕。 比起之前抓捕的细作来说,今日司徒先生靠着虞素雪情报抓捕名号为铁石的细作是夙凉细作中的重要人物。 很快就将人押往刑部审问。 第103章 受人所托 在立秋之时有一节日,名为神农节。 于盛京城的神农神殿将举行一场盛大的秋日祭祀,用于祈祷今年能五谷丰登,以及来年能风调雨顺。 这是规格最高最盛大的祭祀,毕竟于社稷而言这五谷便是一切的基石。这样盛大的祭典之后亦会解除宵禁三日,民众庆祝节日时这盛京城亦有盛大的花车游街。 在祭祀这一日,陛下会带着文武百官在神殿神坛之上祭祀,皇后亦会带领内命妇与外命妇前往女娲神殿祈福。 去年由于淳王府之案全城戒严了整个夏与秋,以至于这场祭祀也没有举行。 将至立秋,礼部忙于筹备祭祀,这京兆府自然也要全力相助。 这样的祭祀盛大却又庄严,有严格的礼制,所以安排起来就是每一年的安排都一样。 元泌刚上任京兆府的头一年虽然手忙脚乱,到了现在三四年间已经是游刃有余,与礼部的协作十分顺畅。 只是众人都担忧这样的盛大祭典恐有夙凉细作暗中捣乱,所以今年京兆府更加上上心也更加谨慎,与金吾卫加强盛京城当日的巡视与护卫。 刑部通过夙凉细作中的重要人物铁石的拷问之后揪出来很多他的团伙,但是其组织严密,尚未有真正关键的核心细作落网。 故而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京兆府在这个节骨眼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生怕万一就出点事。 而皓月楼这一头也不安生,浮图阁主夜喆传书,需要叶暖相助从一座山上的观中护送一人至盛京城的护国寺。 由于张皇后的爪牙又在此寻找这个人的踪迹,故而浮图阁准备分兵三路假装带着人逃跑作为障眼法,实则叶暖护送此人入城。 护国寺有人会护着他,所以到了护国寺便安全了。 这是和夜喆交易的条件,守护这个人换取作为同盟共灭张家。 山上道观的日子很清闲,风景也好。夏日站在山林间感受清风与树叶的簌簌声,一阵阵好闻的草木香,还有潺潺的小瀑布与流水。 一身道服,手中一把扫帚,一个一个台阶扫下来。心情愉悦的听着鸟儿鸣叫,也跟着哼着曲子,慢悠悠的扫帚山上的台阶,一脸慵懒惬意的神情。 当叶暖看见这个人时就很疑惑,他一点不像个被追杀的人。 没有任何一点的紧张感,也没有胜券在握必逃决心,而是毫无防备。 毫无防备到好像现在浮图阁在与外面的杀手周旋,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你是谁?”他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叶暖,语气平和温柔的就像每逢四月天,那明媚灿烂时才有的风。 这是一个温柔的男子,他眉眼之间有一股仁慈,或者说是很柔和的气息。完全没有任何棱角,就像打了无数遍后毫无瑕疵的白玉一般柔和。 夜喆说他名为——暮禹。 “在下叶暖,受人所托护卫你离开此地。”叶暖将夜喆所给的一枚铜钱给他看。 走下楼梯确认了一眼铜钱,这暮禹便跑上台阶带上斗笠背上自己包袱下来,一看就是经常要换地方,已经十分熟练。 “在下暮禹还请姑娘多多指教。”暮禹施礼,随即立即道:“我们走吧”说着话便下了台阶。 这会像个逃命的人了,这下台阶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这夜喆说过他是幼年时受过高手一掌后却还能活下来的奇迹,但身脉受损不能练武,所以他是不会武功的。 两人一路下山,他一个随和的人,叶暖也是,说起话来不难。 “从前不曾见过你,你也姓夜,是夜叔的亲戚吗?”暮禹问。 叶暖道:“我是草叶的叶,并非夜里的夜。” 暮禹细吟着叶暖的名字:“叶暖……,叶暖……,谁为你取的名字?倒是不俗。” 叶暖道:“我家主子。” “原来如此,必定待你很好。”暮禹见过浮图阁的人,里面没有叶暖这样像是浸透在春阳中的人。像她这般眼神中有一股浩然之气,必定是有待她很好的人常年累月的言谈身教。 因为他不会武,考虑体力与他身体上的境况,从这里回到盛京城恐要三天。 这是叶暖从盛京城快马加鞭赶来的两倍日程。 天黑找到了一处土地庙,并不荒废,可见有村民来祭拜。 叶暖去拾柴,这暮禹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这铺草席搭柴火再烤上饼倒是都十分熟练。 可见的确常年在逃亡中度过。 看来身上的这股慵懒,是从常年逃亡中开始学会了苦中作乐。 饼没有什么味道,暮禹还撒上了自己带着的佐料。 见他一身道服想来不杀生,就把抓兔子来烤的想法湮灭在脑海里。 “这会能吃上烤鱼烤兔就好了,我们去抓兔子怎么样?”这暮禹方才也有看见附近草丛有兔子出没。 “可你不是出家人吗?”叶暖问。 暮禹一笑:“这只是伪装罢啦,走!我们抓兔子去。” 说着人便起身出去,叶暖立即跟上。 暮禹提着灯,叶暖的耳朵很好使,比起黑灯瞎火的找,着耳朵听反而更有机会。 看着叶暖闭眼全神贯注于耳,用耳朵听到的动静捕捉了两只兔子,暮禹感叹叶暖着实是有一身的好本事。 “半步宗师,这个年纪居然武功便可以到这般程度。”虽然暮禹自己无法练武,但是却也喜欢研究武学,能碰见叶暖这样的高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需要经常搬来搬去,小时候不懂,为何刚才才认识了身边邻居四邻的小伙伴,结果很快又要搬家。 夜叔有很多事情的要做,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在江湖里东躲西藏的每一天多少也遇见了很多人,去过了很多地方。 叶暖能十八岁就有这样的武功造诣,还是暮禹平生第一次所见。 吃着烤肉,叶暖的手艺也很好。 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暮禹对眼前的叶暖充满了好奇,吃着烤兔就开心:“好吃,叶护卫好手艺!” 叶暖微笑将水递给他,长年的奴婢生涯让她下意识的就会照顾身边的人。 在某个瞬间的叶暖会突然晃神,意识到她已经身份转换了三年,她已经不再是奴婢这件事。 吃饱了暮禹就躺在铺在草堆的草席上,风餐露宿已经让他习惯,时间久了不是在一直逃亡中绝望,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如何让自己变得开心。 第104章 记忆里错失的瞬间 欢喜是一日,不欢喜也是一日,何况他这般要东躲西藏的人来说,若是不欢喜那有朝一日真的命丧黄泉不是有太多遗憾。 不知道为什么,暮禹觉得叶暖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明明不过才半日的相处,看着她坐在火堆前的侧脸,觉得她很亲切。 “我见过一片花海,长满了蓝色宝石一般的花朵,那一望无际的花海与蓝天白云。风一吹起时,花瓣都跟随着风朝着天上飞去,躺在花海间我望着花起花落在空中纷飞。”暮禹讲起来了他曾见过的美景。 仅仅只是听他说就好像到了那片花海一般,叶暖恍然间发现她从未留心过看过的风景,因为她想从记忆找到能与他诉说的美景,寻找相媲美的景色,却发现自己从未让那些回忆停留在脑海。 见叶暖在愣神,暮禹关怀:“叶护卫怎么了?” 叶暖淡淡一笑:“我不曾记得我见过什么美景。” 她长期的记忆里,心中所念所想都是自己要做的事,需要完成的命令和吩咐,去留心什么风景只会影响行事的速度。 崔侍卫说对他们来说只要是一息的失神就会让自己死在别人的剑下,所以就算一息的杂念都会让一切功亏一篑。 但是从前和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这三年和过去的十五年都不一样。 是什么不一样呢?是她脱离奴籍在律法上身份的不同? 还是她的心和从前不同了? 她开始第一次有了除了命令和吩咐之外她想做的事,她想去看暮禹说的那片花海,她想和素雪一起看那样的景色。 “我想和一个人,一起去看你说的景色。”叶暖道。 暮禹道:“看来她一定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不,对于叶暖来说,素雪比她的命更重要的人,超越这世间的一切。 “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叶暖道。 这是第一次有了和素雪一起看美丽景色的想法,又觉得好像是不是这些年来错失了很多瞬间。 素雪其实总问她,暖儿,你想不想看山川大海? 也总对她柔声相问,暖儿,你看那片晚霞是不是很美? 只是她无心留意风景,此时才发觉原来她和很多美丽的瞬间擦身而过。 不知为何一股暖流从心中冒出来,装满了自己的身体,在那些她没有记住的碎片里,有很多闪闪发光又美好的东西。 人的眼神很难骗人,暮禹也见过很多人,但是叶暖的眼睛却是他见过最纯粹的。 纯粹的就像历经打磨之后毫无杂质的水晶。 “你心中所念之人是你所见的世间最美好,相信在她的眼中的你一定也是如此。”暮禹。 听到这句话让叶暖心中的暖流化为了感动,她回忆里有太多被素雪所珍视的瞬间涌出。 “是吗。”叶暖这两字其实她心里最清楚答案。 暮禹道:“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特别是这世间的美好相遇在一起,那一定是命中注定。” 叶暖已经又开始想念素雪,很想立即回到她的身边去。 最真挚善意的思念一定会传达到自己想传达的人心中。 坐在粹宁堂的窗前望着天空的那一轮明月,就算人不在身边,素雪依然能感受到叶暖的气息。 三天之后便是立秋的祭祀大典,素雪作为宣王府的世子妃,是皇族宗亲的内命妇,那日要跟随王妃们与皇后到女娲神殿祈福。 这是格规格最严的祭祀,所有的礼服都是按照规格由大内内侍省命尚服局所制。 今日修改过的礼服已经再次送来,试穿之后合身,脱下后芙花与怀蕊挂在架子上细细搭理。 元澂沐浴之后穿着里衣,他披上外衣往素雪对面一坐。 今日用晚饭少了叶暖那丫头竟然就觉得没了几分生气。 “她这一趟去几日?”元澂问。 素雪道:“三日。” 元澂道:“倒是能在祭典当日赶回,要不然她就要错失当日最热闹的花车游街。” 这会也是无心看书,只要叶暖不在身边素雪都不由担心。 见她神色凝重,元澂不由宽慰:“那些杂碎,还不够暖丫头打的。” 素雪喝了一口茶:“那又如何,难不成前面有个坑,我虽然知道暖儿能跳过去,就非得跳过去而不是填坑后让她稳稳走过去?” 元澂一笑:“跳过去不是省时省力嘛,况且你舍不得她跳,她还舍不得你动铲填坑呢。” 说着话手上将剥开的龙眼送进素雪嘴里。 “这倒是甜。”素雪道。 元澂道:“好吃多吃一个。”一手接住她吐出来的核,一手又喂了一颗。 素雪眯起眼看着他:“世子如此殷勤?有何猫腻?” 元澂一脸假作委屈道:“怎么,我还不能疼疼我家夫人了?” 素雪道:“说吧,怎么了。” 屏退了所有侍女,元澂一手枕着脑袋换个舒服姿势歪着:“我跟元泌查到一些很古怪的事,那些细作画像去暗访时,有些烟火铺子和糖铺的掌柜都见过几个我们抓获的夙凉细作。说都是他们的常客,经常来买东西。开了最长的铺子有二十年,那糖铺认的人更全,说那个铁石是关顾了十年的客人。” 素雪静静地听。 “还有就是粪道上的人,也见过他们,说时不时跟他们买粪土说是种花种草用。”元澂道:“但是怎么想都不对,你觉得如何?” 粪土、糖、烟火铺子…… “火药?粪土可以提炼硝石!”素雪道。 原本元泌和元澂就有这样的大胆猜测,但是无凭无据,也不知道他们把东西都藏在哪里。 现下是两人都派人出去查。 见素雪也是想到这点,让元澂能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立即起身穿衣服就出了门。 见他匆匆出门,素雪也立即修书给司徒先生。 ‘烛火’,此时素雪心里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这个火难不成指的是火药…… 如果一时间买了大量的粪土与烟火、糖定会被察觉,可这是谋划了十年的阴谋,换不同的人来长期购入。 除此之外或许其实还从其他途径购入硝石与硫磺,如今这几个月他们又被全城搜捕难保不会为了以防不测提前开始计划。 素雪这么想的时候在外的元泌与元澂也这么想。 元澂立即派石章和亦杨去查硝石与硫磺矿源,如果他们急了,可能会不再谨慎而是大量的去购入硫磺与硝石。 反推如果查到了有大量硫磺和硝石被他们分批且换不同的人频繁购入,那就表示他们真的在制火药。 本朝对于矿产的贩卖,都有严格的审查,所以无论是私人还是皇商,所有矿产的买卖都有严格记录。 特别是这三年,宣王对矿场的控制更加苛刻。 只要查到他们有买,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踪迹。 第105章 律法上不存在的人 追查之下很快亦杨与石章在矿场名录上找到可疑的人,一路顺藤摸瓜继续追查。 元澂和元泌按照他们的线索在第二天带着人找到了他们制作黑火药的工坊,但又是人去楼空。 立即调动金吾卫开始全城搜查黑火药的下落。 在第三天找到了黑火药藏匿之处,并且抓捕了核心细作,送往刑部拷问之下得知,他们妄图按照藏匿在被废弃的地下水道,然后在祭祀大典那一天点燃后引起恐慌。 很快元泌派人立即找出旧的地下水道图纸,同时这头元澂威逼利诱也好恐吓也好,查出了一些世家大族的逃生水道。 两方协力之下找到了所有藏匿在全城地下水道的所有的黑火药,到了明日便是祭祀大典,为了以防万一继续让人搜寻可有遗落的地方。 到了祭祀大典当天,还在书房里调查线索的素雪望见窗外已经天亮。 桌上堆满了从四处搜集上来的情报与线索。 芙花和怀蕊进屋,隔着屏风道:“世子妃,今日大典,该焚香沐浴了。” 素雪起身往内间而去,焚香沐浴。 折腾了两个时辰后梳妆打扮换上了典礼大服,而素雪的脑子里依旧想着这件事。 元澂也已经换好服饰,等着素雪到安福堂来一起跟随宣王与宣王妃前往祭祀大典。 正在出门前素雪突然在脑海里想起了什么事,立即转头回到书房,从大量情报中翻寻,妄图找到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 这几天她一直按照所有的线索进行了推测和反推,不断的演算着他们的动向和逻辑,其中有些一直解释不通的地方。 按照现在抓到的细作和已知的线索,还不足以让他们可以做到这么大的动静,还有关键人物还未出现。如果其他的细作都是机关术里的齿轮,那必定有一个转动这些齿轮的源头。 她不断地推演这个源头的线索,这会终于发现了遗漏的地方。 同时另外一头的城门外,由于祭祀大典而全城戒严,进城门的队伍已经排的老长。 幸而已经快要排到叶暖和暮禹两个人。 虽然穿着朴素,但是腰间的玉佩和这一身气派绝对是出身士族大家。况且一路护送到这里,任何关隘她只要出示令牌就没有敢拦者,全部都对她毕恭毕敬,可见她的背后是非常了不得的势力。 暮禹好奇问:“你怎么不带着我直接到前面,凭你的身份应该守城肯定先让你验路引先过。” 但是有特权不等于要滥用特权,特别是叶暖是从贫苦出身,更知百姓的无奈。 这会已经到了城门外,到处都是士兵。且不说叶暖断定肯定没有人追踪,就算有人追踪,也不可能在这里敢冒出来杀暮禹。 “我家主子说,就像鸡蛋都是从内到外开始腐败一样,人也是。”叶暖道:“排这么多人,哪个人不心急进城做买卖,都扛着一家子的生计。我们很着急进城吗?” 况且他们来的早,现在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看着有妇人背着一筐子的菜,前面挂着一个孩子,手上还牵着一个孩子,而身旁的丈夫也扛着两箩筐的菜。 还有几旬的老头子,穿着破旧的草鞋,还扛着两篓子的梨。 每个人都很着急想要进城卖东西或者赶集,暮禹心中不由的动容。 一个孩子望着他,小眼睛亮亮的很漂亮,暮禹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拿出来一颗。俯下身子将掌心的蜜饯伸到他面前,语气温柔面容带着慈笑:“给。” 这孩子想拿但是却还是看了眼一旁的娘亲,妇人说可以时孩子才从他的掌心取了蜜饯,妇人向他致谢:“多谢公子。” 暮禹看着那孩子懂事,直接一包都给他,见他接过后满心欢喜,将那一包蜜饯视若珍宝一般。 很快到了轮到了他们,官兵要验查路引时叶暖拿出了宣王府的令牌,一看令牌连路引都不敢看了,直接请她赶紧入城。 这暮禹可是连个像样的路引都没有,这一路若非叶暖手持令牌,他们就直接让行的话,只靠着暮禹自己一个人别说走到这里,之前的关隘都过不去。 这就算是令牌也有规格等级大小,看守城士兵的脸色来说,那一脸碰到了一个大祖宗,祖宗赶紧请进城,特别怕惹麻烦的样子。看来叶暖虽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但是来历着实不凡。 那无非就是三种可能,大内、宣王府、张家。 大内的宫女或者女官不可能能出宫那么多天,这张皇后就是追杀他的人,所以应该只有宣王府了。 “原来你是宣王府的人。”暮禹道。 叶暖牵着马:“正是。” 入城的那一瞬间,那喧嚣热闹的场景让暮禹震撼。去过很多地方,但是还是第一次进了盛京城。 “好热闹呀。”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真是让他觉得开了眼界:“那是什么?比马高大许多,背上还凸起两块!” 叶暖道:“那是骆驼,是沙漠中才有,是西境的商人带来的。” 看着不少奇装异服的外境人,让暮禹像个小孩子似的满脸好奇东张西望。 看着摊子上各类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不要太稀奇。 这会‘天朝上国,万邦来朝’暮禹第一次看到了具象化,才明白这八个字到底在描绘一个什么样的强大皇朝。 叶暖看向他:“你没来过盛京?” 暮禹点头:“第一次,因为我连户籍都没嘛,而且夜叔从前也觉得不安全。” 好一个夜喆,怪不得一定要让她来护送,敢情暮禹不断逃亡中是个完全没有身份的人。 就算能伪造路引和户籍,凭借张家的势力怎么可能查不到,就是因为几次伪造官文反而能留下蛛丝马迹而被追查到。 所以反而作为一个没有户籍在律法上不存在的人更安全。 同时他想进盛京城后活下来就太难了,好好一个人夜喆也不想他总是东躲西藏。 靠着叶暖的特殊身份就可以安全的进入盛京城,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时浮图阁还在兵分三路混淆视听,而真正的暮禹已经在这里。 第106章 大场面! 安全的进入盛京城后前往护国寺,就有人会接应他。 明明活着很艰难,但是暮禹却露出真挚善良的笑容,能从他那有光彩的眼神中看出,他着实是一个性情温和之人。 能在这样的处境在还有这样的心境,叶暖觉得暮禹的心是跟与他孱弱外表不同的坚强。 “走吧,我们去护国寺。”叶暖道。 暮禹跟在叶暖身旁,不断瞧着稀奇古怪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近距离看到骆驼时那惊诧的表情,还有看见雕梁画栋的酒楼雅轩感叹技艺精湛。 “每日都这么热闹吗?”暮禹道。 叶暖道:“今日是格外热闹,因为是神农节,今日有最盛大的秋日祭祀。” 暮禹道:“夜叔他们在盛京城里过得好吗?” 叶暖点头:“他们过得不错。” 那就让暮禹放心了,因为一直以来被大家所保护,暮禹心中很多愧疚。为了他一人,夜叔才会这样机关算尽,这二十年来始终坚守着他的承诺。 “辛苦他们了。”暮禹道:“希望他们都能过上安稳些的日子。” 好人坏人到底是怎么界定的呢? 素雪说这世间只有极善和极恶可以进行判定善恶,如圣人匡扶天下,以仁爱教万民,以历法授五谷之术,为万民与世间的正道坚定不移,这是极善。 但草菅人命,为非作歹,自私自利踩着别人的鲜血让自己开心的恶徒,那便是极恶。 这极善极恶可以论出是非公断,可善恶分明。 但还有更多的存在,是为了生存和活下去的竞争中造成的彼此伤害和痛苦,那样的情况时常难以判断善恶。 如夜喆他是杀手,他是浮图阁阁主,他接受买凶杀人的买卖如何不是一个恶徒? 他杀的人中有很多无辜之人,却也有江洋大盗、有海寇外敌。 但他血战海寇之时如何不也是一个守护大夏土地的大夏子民? 善恶在他身上都有,虽然是杀手却也有对大夏的忠诚。 人在矛盾中因为立场不同而做出选择,这些选择的出发点很多都是生存之中的无奈选择。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叶暖想来或许就是如此。 就如眼前的百姓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包括暮禹,他只是在无可奈何中选择了一条自己的救赎,他在颠沛流离中开始感恩微小的幸福,感激每一个浮图阁保护他的人。 他心中的感恩超越了仇恨。 虽然恨张皇后,但比起恨她,更重要的是想要夜叔他们都活下去。 “我其实想过,是不是自己死了,夜叔就可以不用这样了。”暮禹道:“但是又担心我就算死了,浮图阁也不会被放过。” 叶暖点头:“的确如此,不是你死了宫里那位就会放过所有帮过你的人,她会让所有帮过你的人都一起下地狱。” 所以暮禹不能死,死了对不起拼死保护他活下来的牺牲的人,也对不起还活着的人。 暮禹微微一笑,他的微笑是明媚四月天的阳光:“你有银子吗?可以借点吗?我想买点东西你能帮我送给夜叔他们吗?” 叶暖点了点头,从胸怀取出了钱袋子里面还有几两碎银:“都给你了。” 此时在神农神殿外的神坛之上举行的祭祀大典已经开始,听到了全城鼓楼之上的鼓声响彻。 两个人听着壮阔的鼓声,看着路上戒严的金吾卫。 “一定是大场面。”暮禹道。 心中不知为何此时有一阵不安,担心素雪的叶暖道:“你上马,我先带你去护国寺,等到祭典结束我再带你逛盛京城。” 叶暖上马,伸手拉暮禹。 暮禹坐在她身后,叶暖一手拿着宣王府令牌向金吾卫明身份让他们别拦着自己纵马在街头。 按照盛京城街道的规定,若非是身份特别有紧急事态在身上,那就算是皇子也不可以纵马在街头。 所以叶暖身上的令牌是宣王所掌的军中特权令牌,叶暖虽然只是元澂护卫的名头,实则拥有御林军将军级别的特殊权限。 这个特殊权限便是用于除了最高权限如宫廷大内、军工机密场所之外,可以在大夏内通过其他任何关隘,这是为了石章、亦杨、叶暖、凌鹤这四人行动便捷,而在此番夙凉细作案中宣王亲自所特例特给。 叶暖纵马到了护国寺外,还好路程不长虽然颠簸但是暮禹还没想吐,叶暖扶着他下马,带他进入护国寺内。 此时是正午已过,在神坛之上的祭祀大典最重要的一步流程已经走完。 这元澂和元泌两个人悬了三天的心终于放心了些,现在就是最后的收尾,以及护送陛下和另外一头在女娲神殿的皇后回宫。 而带着暮禹进入护国寺的叶暖,将他就托付给了护国寺主持。 暮禹向她致谢:“实在很感激你。”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了爆炸之声,是从祭典方向的神殿传来。 叶暖立即冲出护国寺上马往神殿方向赶去。 这会司徒先生也从大理寺纵马赶来,追上叶暖:“暖丫头!” 叶暖转头看见是司徒先生,纵马的速度不减问他:“先生为何来此?” 司徒先生道:“素雪在今早查到线索,怀疑真的大祭司已死,现在的大祭司是夙凉细作假扮,我立即搜寻线索,找到了大祭司的尸体,从大理寺赶来。恐怕女娲神殿下面也有黑火药,要赶往女娲神殿。” 坏了!素雪她们都在女娲神殿与皇后娘娘祈福。 叶暖心急如焚立即赶往女娲神殿,此时虞杞衡也率着御林军到达了神农神坛。 幸而埋在神坛的黑火药爆炸前仪式结束,陛下已经从神坛上走下来,元泌和元澂两个人反应最快,立即冲上去护住陛下挡住了爆炸时飞来的残骸。 两个神殿在不同的城区,虞杞衡护送陛下和太子回宫。 元泌和元澂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立即骑马赶往另外一个城区的女娲神殿。 同时残余的细作死士拼最后一力冲出,虞杞衡所率精兵很快挡住拿下神农殿的死士,元瑨命虞杞衡速速前往女娲神殿。 得到获许,心忧女儿的虞杞衡立即前往女娲神殿。 元瑨带领精兵护卫陛下与太子回宫。 太子坐在车驾上想着元泌和元澂为陛下挡下爆炸冲击时受伤,却两个人都赶往了女娲神殿,知道两个人都是为了素雪而去。 不由担心这两个孩子的安危。 第107章 宗师境! 这头元澂与元泌带着人往女娲神殿而去,石章与亦杨冲在前头清路。 此时浮凉细作的死士与张家带领的禁军相抗,一声轰天的爆炸声响起,赶来的叶暖看见了女娲神殿轰然倒塌,心中的怒火随着剑气而起。 “阿雪!” 春晖剑出鞘,叶暖以冲天的剑势斩去。 一路斩杀过去的叶暖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在倒塌的神殿前徒手挖着:“阿雪!阿雪!” 挪开着残石与乱木,不断的在废墟中寻求那一线生机而泪流满面:“阿雪,阿雪,阿雪……” 有靠近的死士皆被此时红着眼的叶暖以乱石所击而亡。 “暖儿!”素雪大喊。 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叶暖抬起头看向正在废墟之后,在后殿大门外正站着素雪。 发现不对的虞素雪已经在爆炸之前,向张皇后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换取张皇后听自己一言,在死士从四面冲进来之前,已经带着正殿里的所有人到了后殿中。 叶暖踏在废墟之上要朝着素雪跑去,却见四面禁军还在与死士厮杀,便执剑运气转头冲进了刀光剑影之中。 强大的剑气冲破周围的空气,此时元澂和元泌也已经带着人赶来。 石章和亦杨执剑与叶暖并肩而战。 三人合力便无人可敌。 元澂和元泌皆在掩护之下跑到后殿,在张皇后跟前跪下:“臣等救驾来迟。” 张皇后立即询问二人:“陛下呢?陛下如何?” 元泌道:“娘娘放宽心,大典已成 ,陛下与太子皆在御林军护卫之下。” 得知陛下与太子无事张皇后便宽心许多,只是此时这里四面楚歌,元澂与元泌观察着如何冲出重围护卫着张皇后离开。 而素雪格外冷静,只是目光都跟随叶暖的身影,只怕她受伤。 此时大祭司出现在了殿门外,带领着大批死士围住了后殿。 这不是真正的大祭司,真正的大祭司已经被他们所杀。 撕下了自己的假面,伪装成大祭司的居然是一个女子,而她居然还是荣王妃身边的侍女依白。 大惊的荣王妃难以置信,跟随了自己十年的侍女居然是夙凉细作! 依白眼神冷漠,眼底散发阴狠的杀意。 “你们谁都不能活着出去。”依白已经孤注一掷,所有的死士都在这里了,所以绝对不能让后殿里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 就算是现在的危机时刻,张皇后也不改自己的端庄尊贵:“那你以为你能活着逃出吗?” 依白道:“我的目的可不是要让自己活着离开,而是要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还没有完,此时她让人点燃了最后的黑火药,虽然失算了没有埋在后殿,但是埋在了后殿的那尊女娲巨石像下。 当爆炸声响起,巨石像会朝着这边倒下,依白堵住了出口。当巨石像倒下来的那一刻,后殿也会变成一片废墟,而殿中的所有人都会无一生还。 元泌和元澂与精兵抵御着死士要冲出去,但此时爆炸声响起。 因着爆炸声而让众人一惊,站在正殿废墟上对付死士的叶暖看见了那百丈高的巨石女娲像朝着后殿的方向倒下。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判断,叶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素雪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将全身内力聚集在丹田内,强行冲破了全身所有的筋脉,全部的力量聚集在剑上。 强大的剑气涌出,剑势弹开了靠近的所有死士,石章和亦杨也被这股力量所影响后退了数十步。 “叶暖,不可以!”石章看出来叶暖这是要强行冲破杀剑第九重。 亦杨艰难用内力来抵挡着叶暖的剑气大喊:“叶暖!你醒醒!” 已经红了眼,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杀剑第九重——破山! 这一剑是灌输了全部的意志与力量,硬生生的这一剑将女娲巨石像劈倒,裂成两半朝着两旁倒去,保全了后殿。 当年浮槐真人便是用这样的一剑破昆山成为了传说 ,而今日亦杨与石章看到了新传说的诞生。 叶暖这一剑冲破了杀剑第九重,也踏入了宗师境。 依白转过身,看见站在废墟中的叶暖杀红了眼,那眼神像一匹狼王一般,以及周身那无人可挡的剑势,难以置信的又看了看碎裂的巨石像。 素雪已经落泪,叶暖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用剑了,再用剑下去,会死的, “暖儿!”素雪看着已经没有理智的叶暖哭出声:“暖儿醒醒。” 此时剑势已经无法收起,在素雪的呼唤中唤回那一丝理智。 “暖儿,不可以!”素雪泪流满面语气十分恳求着:“收剑,快收剑!” 叶暖看向了依白,眼底的那一丝理智再次消失,挥着剑冲了过去。 “敢伤阿雪者,死!”语气像是死神的低喃。 最后这一剑,剑气斩破了眼前所有死士的喉咙。 在那一剑冲向依白要夺下她性命的瞬间,叶暖再度听到素雪喊她。 “暖儿!收剑!”素雪已经几近崩溃,再不收剑强行破第九重的叶暖会因筋脉逆行而亡。 理智终于占据了主导,叶暖看向素雪的眼泪,素雪没事…… 素雪没事就好…… 叶暖收剑的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倒下。 亦杨已经擒下了依白扔给禁军,素雪冲向叶暖跪在地上抱住她。 “暖儿,我的暖儿。”虞素雪已是泪流满面。 叶暖望着素雪,此时气息已弱:“你没事就好,阿雪……” 话音落下叶暖也昏厥过去,虞素雪抱着叶暖痛哭:“我们回家,暖儿,我们回家。” 元澂将这里的事交待给元泌,随即走回叶暖身边将她抱起,并且安抚素雪:“雪儿别哭,我们走。” 这不是哭的时候,虞素雪抹开脸上的泪立即跟随元澂离开,亦杨和石章跟上。 司徒先生看着这一幕本想跟上,但此时必须留在此地代替元澂善后。 站在钟楼之上看着这一幕的崔侍卫与其身边的鹤发道士,他们赶来时已迟。 “一剑破山,这一剑比你当年还好。”鹤发道士道。 崔侍卫道:“后生可畏。” 鹤发道士道:“这孩子有造化,你没选错人。” 崔侍卫道:“弟子从前不曾想到,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第108章 活在阳光下的弟子 十八岁就练成了杀剑第九重,跨至宗师境,这是数百年来的江湖第一例。 这一剑让所有盛京城的武林中人震撼。 看热闹的浮图阁主夜喆与长老东方藜,站在远处的屋顶上,方才能看见那一剑的威力,如何不让两人惊诧? “十八岁宗师,真是一个怪物。”东方藜道:“她此番要是能活下来,再过十年,就真的江湖内无人能敌了。” 夜喆冷哼一声:“她这样的人变强了,对我们不算坏事。” 东方藜道:“想来她也无意江湖,若非如此,恐怕这一剑就能改变整个江湖的格局。” 夜喆道:“她不过是个痴人。” 东方藜一笑道:“你也是一个痴人呀。” 为了守住对旧主的承诺,夜喆这二十年来便抚养了暮禹成人,保护着他到今日。 他和叶暖其实又到底有什么不同呢,不都是心中有必须要坚守的,以及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不同的应该是手段吧,那丫头就算是奉命行事,那心底的纯善依旧挡住了她的步伐,让她做不到枉杀无辜。 而夜喆却不会挑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那手段就算再恶都无所谓。 东方藜道:“姓崔的倒是也现身了。” 这倒是比叶暖十八岁宗师境更让夜喆啧啧称奇:“看来他活的挺好呀。” 东方藜道:“起码是没死。” 夜喆道:“暮禹呢?” 东方藜道:“主持给他剃度,留在护国寺当个俗家弟子。” 倒是很想看见暮禹那小子光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夜喆道:“去护国寺。” 两人前往了护国寺。 而张皇后在元泌的护送下回了宫,好在此番陛下与皇后以及所有的皇室宗亲皆无丧命者。 元泌没有喘息的时间立即回到京兆府处理此番的案子,安抚盛京城中的民心,还有下午的花灯游街必须顺利进行。 宣王与虞杞衡调遣精兵,宣王带人清查了残余余党,将夙凉细作一网打尽押进了刑部。 虞杞衡带领的精兵与金吾卫协同元泌,奉圣命必须让花车游街顺利进行,不能让祭祀大典上的爆炸让民众恐慌。 花车游街用喧嚣掩盖今日之事,神殿已经封锁。两座神殿都在城区临近郊区的交界处,所以没有影响太多民众,也没有百姓因此事伤亡,要掩盖此事安抚民心并不是特别难。 只要今天花车游街之后,城中就算会议论,也不会引起大的惶恐与事端。 原本要等着叶暖回来后一起去逛街看花车游街,皓月楼的众人没有等到叶暖回来,而是听到了那一剑的风声,从赶来的亦杨口中得知了叶暖倒下的消息。 他们不由为叶暖担心。 另外一头当元澂抱着叶暖回到了宣王府,将她放下之后就必须回到御史台。 走前回头看着素雪紧紧握着叶暖的手落泪,元澂心中亦希望叶暖活下去。 凌鹤匆匆赶来,石章引路将他带到了粹宁堂里叶暖的住处。 素雪放下手挪开位子让凌鹤上前诊脉。 凌鹤探查叶暖的脉搏,真的是差一点,差一点就会经脉逆行。如果筋脉逆行,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立即给她施针,就算没有筋脉逆行 ,现在却探查不到一丝内力。 对于杀剑的了解凌鹤也不多,毕竟能练成的人太少。但是他知道崔侍卫已经在城中,他必定有法子,现在凌鹤便先控制稳住叶暖的气脉。 素雪急忙问:“如何?” 凌鹤摇头:“我没法子,但是师父在城中,他定会前来救叶暖,我先施针稳住她的气脉。” 素雪连连点头:“劳烦你了。” 取出针包,凌鹤开始施针。 石章跟随元澂回到了御史台,现在不是结束,而是夙凉细作案要处理与结案最多事务的时候。 亦杨和石章第一次在元澂跟前办事却心不在焉。 元澂知道他们挂记叶暖,他又怎么可能不挂记呢,只是眼前的事情更重要,要不然叶暖拼尽全力的那一剑也白费了。 “师父去救叶暖没呀。”亦杨不由担心。 石章道:“虽然知道师父进城了,但却不知道师父在哪呀。” 亦杨叹气:“师父不会眼睁睁看着叶暖废了一身内力吧。” 石章道:“毕竟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不能够。” 见他们如此忧心,在誊写着卷宗的元澂便道:“你们去找崔侍卫吧。” 两人转头看向元澂。 元澂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现在御史台也被精兵守着了,你们不必担忧,去吧。” 两人抱拳行礼,随后跃出窗外。 亦杨与石章两个人此处寻找着,最后在钟楼之上找到了崔侍卫的身影。 已经好些年没看见崔侍卫了,两个人到底是挺想念崔侍卫的。 当年训练暗卫就属石章、亦杨、叶暖这三人最让他头疼。 因为暗卫都是杀人的手段,偏偏石章和亦杨是寒门出身的公子,是元澂身边的伴读,是要培养成元澂护卫。 而叶暖,是原本要训练最锋利的杀人剑,可最后偏偏还是成了守护之剑。 崔侍卫一个出剑必没有活口的人,居然还是教出了三个活在阳光下的弟子。 所以有些人呀,无论在什么处境之中都不会变。他们三个便是如此,从见他们的第一眼到现在,他们眼神中的坚定还是最初的样子。 “你们来了。”崔侍卫道。 石章道:“师父,叶暖她。” “你快去救叶暖吧。”亦杨道。 崔侍卫面无表情,看着那倒塌的女娲巨石神像。 “有些人就算穷尽一生,都不能将剑练到那样的程度。”崔侍卫道。 就算不是自己做到的,亦杨也替叶暖高兴:“叶暖做到了。” 崔侍卫心里也承认,当年答应了传授叶暖剑法,这件事算是他这辈子做出最对的决定。 “我救不了叶暖,因为就算是杀剑,她的杀剑也与我不同。”崔侍卫在他们失落之前又道:“但是已经有可以救她的人过去了。” 石章和亦杨都问是何人,但是崔侍卫没有回答。 此时粹宁堂,从天而降了一个鹤发道士,一身的仙风道骨,一头的银发但是面容瞧着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 “蓑衣行万里,春寒不知绵。踏月临风来,犹忆靥花颜。” 此时明月当空,素雪听人吟了这首诗,抬头望去那鹤发道人已然站在了床边。 那一身的仙气不像是寻常人,素雪颔首礼:“先生有礼。” 鹤发道人看着她紧握着床上丫头的手,可见情深意重。这世间最难得便是真情,虽世间的人因情欲常常高抬男女之爱,但这世间还有一些情谊不输给男女之间的倾慕之爱。 那便是愿意为对方豁出性命,患难之交的真心,超越了血缘和爱慕的爱。 第109章 浮槐真人 鹤发道人:“贫道浮槐。” 素雪一惊,居然是浮槐真人? 但……浮槐真人不该超过百岁了?这容颜……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虞素雪起身:“请真人相救叶暖。” 浮槐真人请她扶着叶暖盘腿坐起,并且暂且一退,虞素雪退到了真人身后。 凝聚内力从掌心发出,将真气注入叶暖体内。 此时两股内力在丹田冲撞,叶暖面色十分的痛苦。 素雪揪着心,抓着裙摆握紧了拳头。 就算浮槐真人注入真气相助那也要她自己熬过那剥骨抽筋一般的痛楚,要不然内力和这一身武功就算是废了。 之后经过了两个时辰的筋脉之痛…… 叶暖熬过去了,全身的内力被净化了一遍。 最后吐出一口淤血倒下,素雪立即上前抱住她。 “真人,暖儿如何?”素雪问。 浮槐真人道:“十日后辰时,让这丫头到护国寺后山寻我。” 话音未落人影却已经消失。 素雪紧紧抱着叶暖,没事了,她的暖儿没事了。 此时因为松了一口气而落泪,这是如失而复得一般感动。 第二日一早凌鹤赶来,探叶暖脉搏发现脉象已稳,内力也已恢复。踏入了宗师境,现在的内力是过去的一倍。 杀剑便是如此,能熬过去第八重到了第九重,那内力便是翻一倍的增加。 “没事了,等她醒了就好。”凌鹤道。 一直守到到现在的素雪终于是放心了:“多谢。” 轻抚着叶暖的面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虽然险,但是终究也踏入了宗师境。 凌鹤知道亦杨和石章都在担心叶暖,便飞鸽传书给他们后去见崔侍卫。 在虞书台的亦杨和石章得到了消息都放了心,同时也开始高兴,毕竟叶暖练成了杀剑九重,十八岁宗师境,这消息应该已经传遍江湖了。 元澂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里也高兴。 这个时候也该前往刑部看看他们审案进展,元澂起身离开御史台,亦杨与石章跟上。 另外一头得知消息的皓月楼众人也都放心了。 沐凡霜哭了一宿,这会终于是停住了:“暖儿活下来了,太好了。” 顾清铭好言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别哭了。” 柯昊道:“化险为夷,冲破了宗师境,这是好事。” 伍展舟道:“这两日游仙楼里所有的江湖侠客,都在谈论宣王府叶护卫十八岁宗师境的事情,叶暖如今真的是名震江湖喽。” 已经不是盛京城里的三教九流的范围,而是直接让叶暖这个名字响彻了整个江湖。 “幸好我们暖儿不是江湖中人。”沐凡霜道:“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剑客要来问剑了。” “问剑怕什么。”柯昊道。 沐凡霜道:“问剑可烦人知道吧,江湖中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顾清铭赞同道:“一天天要是都是来问剑的,我们生意都不用做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去打发他们。” 伍展舟道:“这点虽好,但作为宣王府的人陷入那权力中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沐凡霜道:“所以幸好世子妃对叶暖是好的,若是换做其他人,一定把叶暖当作杀人工具了。” 这真的是福祸相依的大幸,万幸于宣王是个惜才之人,又得元澂看重,世子妃又十分怜惜相护。 “那也是暖儿自己努力来的,用她自己的命和血所换,理所应当该得。”沐凡霜道:“这世道不公,努力的人不一定能得偿所愿,但总该让人有点希望吧。” 他们都从浪迹在这天地间,无处可归,看遍了这世间所有的人心丑态。 皓月楼于他们而言便是过去所有挣扎与努力之后的得偿所愿,其实他们都不敢想,原来有一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他们有了家,有了归处。 所以对他们来说,皓月楼是很重要的存在。 是他们最重要的家,而叶暖也是他们重要的家人。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叶暖醒了。 感受到动静的素雪睁开眼,看见她已醒终于放下心来,手轻抚过她的脸庞:“暖儿?” 叶暖微微一笑:“阿雪。” 素雪道:“晨安” “晨安,阿雪。”叶暖道。 起身更衣洗漱,素雪携着叶暖的手到正堂用饭。 见她吃着饭的样子素雪就觉得高兴:“慢点吃,暖儿。” 这两日一直守在叶暖身边的素雪现在才觉得疲乏,过用饭过有太医来请脉。 叶暖从芙花和怀蕊口中得知了这两日的事情,在太医诊脉离开后守在素雪身边。 素雪握着她的手:“我没事。” “辛苦阿雪了。”叶暖道。 素雪道:“是你辛苦了,若非当日那一剑,殿中的人都活不下来。” 叶暖道:“我只是要救阿雪。” 素雪一笑道:“傻丫头。” 让怀蕊在这里守着,叶暖站起身到小厨房去备下药膳,芙花在旁帮忙。 张徇来瞧见叶暖已经恢复神采也放心了:“才醒多久就忙上了。” 叶暖道:“我已经没事了。” 张徇道:“不愧是宗师境了。” 被这么一提叶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宗师境,感受了一下周身的经脉和内力,发现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 现在全身感觉特别的轻松,内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深厚。 叶暖欢喜:“我练成了杀剑九重!” 这个后知后觉的傻丫头呀,张徇一笑道:“恭喜你了。” 张徇放下药材和食材就去忙府内的事情,叶暖炖下了药膳之后便立即到了竹园,在竹林间盘腿而坐调息内力。 深切感觉到已经完全不一样,虽说好像只是第八重到第九重的一重之差,但确实天差地别。 往后就不用担心杀剑的凶险了,就可以放心的只想着保护阿雪就好。 回到粹宁堂怀蕊服侍着素雪用过汤药已经歇下,叶暖便静静的陪着,手上做着针线活。 立秋一过便冷的很快,树叶也渐渐枯黄。 过了几日后到了浮槐真人所定下的十日之约,叶暖前往护国寺后山拜见。 站在一棵梅花树下,此时还未到梅花盛开的时候,只见他抬头望着梅树一身不可亲近的神仙模样。 叶暖施礼:“弟子拜见浮槐真人。” 虽然已经听素雪提起,他看上去很年轻,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像超过百岁的人,这最多不过三十。 “应当称贫道为师祖。”浮槐真人道。 叶暖道:“崔侍卫没有承认过是弟子师父,弟子不敢僭越。” 浮槐真人道:“他不过嘴硬罢了。” 尊者言自然要遵从,叶暖道:“是,师祖。” 第110章 老妖精与秃驴 浮槐真人道:“这世间阴阳相生,有死便有生,有至刚便有至柔。既然有杀剑便有救剑,一剑能杀人那便能救人。” “救剑?”叶暖疑惑。 “今日传你这一剑,但若称‘救剑’未免剑名不好听,故而这一剑贫道称为——仁剑。” 浮槐真人折枝为剑,将一套仁剑剑法传授,并有心法相随。 杀剑为至刚之剑,那仁剑便是至柔之剑。天为清,地为浊,这仁剑与杀剑便是天地间两股阴阳相生的剑法。 比起杀剑来说仁剑的修炼并不凶险,但是却比杀剑更难,浮槐真人原本以为从前用上百年找到崔侍卫一人能练成杀剑九重已是不易。 如今却没有想到,能遇到一个徒孙,其资质可以两个剑法同练。 “可全部记下了?”浮槐真人道。 叶暖作揖施礼:“弟子多谢师祖传授。” “在这世间,比起摧毁而言,守护要更为艰难。仁剑之路便因如此,难上杀剑百倍,当你何时悟得何为‘仁’的那一日,那这一剑才算练成。” 话音未落已不见踪影。 叶暖作揖再施大礼:“多谢师祖。” 一边走一边叶暖琢磨着何为‘仁’。 此时在后山清扫台阶的暮禹看见从山上走下来的叶暖:“叶暖!” 叶暖抬起头看见了暮禹,以及他那光秃秃的头顶,噗呲一声笑出来:“半月不见你成和尚了。” 笑容凝滞拉下了脸,暮禹道:“是俗家弟子。” 叶暖还在笑:“挺适合你的。” 罢了,暮禹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你为何从后山下来?” 叶暖道:“来见我的师祖。” 暮禹道:“半个月你算是名声鹊起,如今若到江湖已是无人不知。” 叶暖一笑:“这些不重要。” 从一开始执剑到现在,都是为了素雪,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暮禹眼中透出对她的欣赏:“倒是荣辱不惊。” 叶暖道:“若说心境平和,应当我要向你请教。” 看着他一节节扫着下山的阶梯,那日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 “为何你总在扫阶梯?”叶暖问。 暮禹道:“无论是老妖精道士还是老秃驴和尚,都跟我说这是我的修行。” 看来是老妖精道士指的是浮槐真人,而老秃驴和尚指的是护国寺主持师父。 叶暖道:“我今天先走了,下次来看你。” 暮禹点头。 “对了,你的户籍可处理好了?”叶暖问。 暮禹道:“托了你们皓月楼的福。” 作为同盟理应提供这些帮助,看来已经通过虞家的力量让他得到了律法上的身份。 “那就好。”叶暖跟他告辞。 暮禹目送她离开后继续扫台阶。 叶暖从护国寺出来先往皓月楼去,刚到门口沐凡霜就冲上来抱住了她。 然后哭着说:“还好你没事,暖儿。” 叶暖轻拍着她的背:“我没事沐姐姐。” 先进了门,沐凡霜将她翻来覆去的看来看去,确定已经无碍了才放心:“太好了,我们的叶楼主如今已经是宗师境的顶尖高手,这一跃直接宗师中品!” 叶暖一笑道:“我也没想到。” 顾清铭也觉得他们是见证了传说,再过十年二十年的时候,那肯定比现在还强。 现在再跟浮图阁阁主打,那妥妥的平手了,现在皓月楼有了完全压制他们的能力。 况且暮禹的生死也在他们手里,有了浮图阁这个稳定的盟友,皓月楼就可以开始向武林开始扩张势力。 现在已经开始筹谋以后的事,有了最强的剑,皓月楼也应该成为最强的盾,顾清铭当下是干劲满满。 原本就该志在浩瀚星辰,沐凡霜和柯昊这样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血性,叶暖给他们的鼓舞是非常大的。 顾清铭道:“这个月的账已经送到主子那,楼主交代的那个人也好好的。” 叶暖道:“辛苦你们了。” 沐凡霜道:“说什么傻话呢。”然后挽着她的手臂带着她上楼往密室去:“柯昊那小子等着你呢。” “什么事?”叶暖问, 沐凡霜拉着进入密室,密室门关上。 “当然是换了机关术暗器给你。”沐凡霜道, 柯昊抬头见叶暖来了,立即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套全新的暗器机关。 叶暖很快试了试新的射出袖里针的机关筒,可以数针齐发,威力变强了:“好厉害。” 柯昊道:“还有这个。” 拿出了一个镯子,但实质上是一个可伸缩折叠的机关小刀。 柯昊道:“别看这个刀不过小指甲那么大,但是十分锋利,就算是天蚕金丝都可以瞬间割断。另外一头还有凹槽,打开后你可以放入救命药丸,以防万一。” 叶暖拿在手中仔细摆弄:“这也太精巧别致了。” 柯昊道:“这个要随身携带,或许到时候能用上。” 这镯子从外边看不过就是个梅花银镯,戴上手上也觉得精致好看:“多谢你柯昊。” “跟我们客气干什么。”柯昊道:“你是楼主,我们靠着你呢,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你活着。” 这话着实没毛病。 沐凡霜实在很高兴:“暖儿你今天留下来一起喝酒吗庆祝吗?毕竟你都宗师境了~” 叶暖道:“这件事其实并不需要庆祝,毕竟我修炼剑术到宗师境是理所应当。况且若非得到了师祖相助我活不下来,我很感激你们每个人,毕竟走到今时今日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 沐凡霜听着大为感动,搂着她道:“你真是~”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就好,但是原本这事就是我该做到的。”叶暖道。 柯昊点头表示同意:“就像将来我一定能成为明月大师那样的偃师,也是我应该做到的。” 沐凡霜道:“既然如此,让皓月楼越来越强大,也是我和顾清铭应当做到的。” 柯昊道:“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最好的程度,总归是殊途同归。” 叶暖点头:“嗯,就是这样的。” 要在黄昏前赶回去,叶暖在此之前去见见沈霆。 立秋已过,乡试秋闱没几天了。 后院的树上的叶子已经泛黄掉落,一地的枯黄落叶,叶暖走到后院通过窗子看见了坐在案前读书写策论的沈霆。 沈霆抬头与她相望。 只要这一眼的彼此相望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他眼中是庆幸她还活着,而叶暖眼中是相信他能高中的坚定。 这一望便够了,沈霆继续低头疾笔策论,叶暖也悄然离开。 第111章 无法想象的 士族是世代都为士大夫的名门望族,强盛的士族门阀会在其宗籍之地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几百年前的时光中士族垄断了所有的朝廷要职,直至大夏初期太祖皇帝以大刀阔斧的改革,推前朝科举之势,让几百年的门阀的势力越发削弱。 就算是士族也应该以科举入仕,故而像盛京虞氏、陇安伊氏、淮安宗政氏、菱河崔氏等诸多士族子弟不再按举荐为官,以科举入仕才更光耀门楣。 秋分已至又是一年秋闱乡试,凡各省本省生员、监生、荫生、官生、贡生,经科考、岁科、录遗合格者皆可应试。 盛京城的乡试由京兆府主持,盛京城在内的盛州本省学子入盛京城参与乡试。 乡试合格者为举人功名,按大夏律法而言,举人功名可禀见知县,见知县品级可不跪,且不可用刑。另外还免除部分赋税与徭役,亦可得每年从官府领得大米或其他。 “若为科举最后殿试后而落榜之举人,便可于三省六部各官署或地方官署寻得末流差事。”叶暖读着有关科举的书籍。 素雪难得见叶暖读书:“暖儿倒是关心起乡试了。” 叶暖道:“沈霆中举为举人,如今更便出入府衙,我去瞧了一次他代替讼师为百姓打官司,官衙内的本司长官他皆可不跪,如今更是对他越发尊重。” 素雪带着宠溺的笑容望着她:“暖儿进府衙也不必跪呀,还有护卫、侍女两个月俸能拿不知比他强多少呢。你若生为男子,以武举入仕如何不是轻而易举。” 被夸的叶暖小脸一红:“阿雪也是。” “倒是幸而我是女子了,要不然本朝第一个大三元就该被我拿下了。”素雪道。 叶暖附和:“对!” 素雪一笑:“傻丫头~” 既然过了乡试了,而会试又在后年,有些事可以让沈霆去做了。 以梵文写下密文传书出去。 叶暖每每看见素雪写的梵文虽看不懂,但是觉得字迹真的很美,就算是素雪为了隐藏笔迹还用左手所书。 “阿雪和沈霆都是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叶暖道。 素雪道:“盛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反而缺暖儿这般的赤子之心。” 叶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就算是剑术她也觉得江湖上自然还有高人,宗师境的高手在武林中也是很多:“我只恐拖累了你。” 捧着她的小圆脸捏了捏:“我的暖儿如果是拖累,听到这话的世子恐怕想把三省六部混吃等死的官吏都砍了。” “他们有这么夸张吗?”叶暖难以想象。 素雪道:“人很多的真相通常难以比肩想象,人心有多恶,能干出多少匪夷所思之事,完全是想象不来的。” 叶暖见过人心最恶之事就是在大灾之下人为了活着只能不择手段,还有在沙漠绝境中,有人真的会为了活下去杀害同伴。 那个时候的叶暖知道如果不像他们一样的话会走不出沙漠,可是心中最后的光让她无法做出那样的事。就算牺牲了同伴活下去,恐怕未来也会在梦魇里挣扎。 “嗯,人可以为了自己活下去,做出很多超越想象的事情。”叶暖道。 素雪道:“暖儿,无论如何,人间必有正道,正道长存。” 叶暖点头:“自然是这样!” 现在叶暖知道了当时在夙凉的沙漠中,没有想过杀害同伴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她最后依靠着心里最深处的光走出来,原来这道光就是正道。 而在她心里留下正道种子的,最初是碧柔,后来是素雪。 到了现在还有更多人,和她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即将中秋入冬,芙花和怀蕊去取了王府例上的丝绸布料回来。 “世子妃,中秋宫宴该用什么布料做身衣裳?”芙花问。 素雪牵着叶暖走来,细细看了看今年的布料:“今年竟然有如此上乘的蜀锦。” 芙花道:“蜀锦是从大内赏赐到王府,王妃说这两匹花色年轻,最适宜世子妃。” “便用这两匹让绣娘赶制一身宫宴时穿。”素雪道。 芙花将选出的蜀锦立即就送去绣房。 其中还有花色不错的绸缎,素雪选出四匹留给叶暖:“这些送到咱们虞家的绣房去,给你赶制几身衣裳。”至于还有棉丝的花色布料留出四匹:“这四匹是怀蕊你和芙花的。” 怀蕊代替芙花一起谢赏。 她们都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要跟着自己出入王府宫闱,寒酸不得。 平日看重这些的素雪在她们的打扮衣着上都有讲究,都是女子又是王府的侍女,断然不能失了体面。 叶暖道:“我不缺衣裳。” 这不缺不缺的素雪自然知道,就算是不缺素雪也想给她规格内最好的。 “无论缺不缺,大节下都得添。”素雪道:“这是规制,况且这还不够呢。” 叶暖一笑:“我一个身子,哪里穿得了那么多衣服。” 素雪道:“那我该如何是好?哪有女子衣服穿不过来的,只有嫌不够的。” 叶暖挽着她:“阿雪身为世子妃身份贵重,毕竟一日换三身衣裳呢。” 素雪道:“如今才到哪?将来还有更贵重的。” 叶暖道:“身份如何贵重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都能一起活下去。” 素雪一笑:“自然。” 她们一定会都活下去。 方才素雪在书房以梵文所写的密文已经送到了皓月楼。 看过密文之后的沈霆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其他事,直接开始收拾了包袱便要下江南。 拿着包袱从屋子中出来,从马厩中牵了自己的马从后门绕到皓月楼前门,然后进门向柜前的顾清铭交代:“我要出门,恐要开春才回。” “不回来过年了?”顾清铭问。 沈霆道:“应该赶不回来。” 顾清铭又问:“那好,你可有带上柯昊做的机关弩?” 沈霆点头:“都带上了。” 顾清铭嘱咐道:“万事小心,定要安全回来,要不然叶暖也是要担心你的。” 沈霆道:“自然。” 顾清铭送他出门:“你路上小心。” 沈霆上马道:“放心。” 第112章 葡萄酒 见他骑马已经走远后顾清铭才回头进去,从外面回来沐凡霜看见了沈霆匆匆骑马离开便问:“他这是去哪里?” 顾清铭道:“自然是为主子办事去了,说是来年开春才回。” 沐凡霜道:“能者多劳呀。” 顾清铭将外围处理纠纷的木签牌递给她:“你也是能者多劳,还有个纠纷你要去解决一下。” 刚从货架上取了一个果子吃着解渴的沐凡霜接过木签牌:“他们一天天闲得慌呀,怎么那么多事。” 这盛京城毕竟是三教九流还有境外各域不同的学子与商人汇聚之地,市井有很多百姓或者帮派纠纷。如今皓月楼势力做大,要维护市井势力的平衡,要出面调解的纠纷也越来越多。 沐凡霜只能喝了一口茶,然后从货架上又拿了两个果子吃着出门了。 顾清铭回到柜台继续给客人结账和算账。 每天都有做不完事呀。 沐凡霜出门到了码头,这是码头的波斯商人与本地船商之间的租船纠纷,沐凡霜带着人先用声势吓唬他们。 人多势众就是一副要以多欺少的样子,处理市井上的事,通常都是谁更有实力和谁更能打来决定。 其他不好说,但是在盛京城的地界,没有比皓月楼声势更大更能打的存在。 “安分点,一个个的。”沐凡霜道:“出什么事了?” 看见沐凡霜带着一帮子人来还凶神恶煞的,波斯商人和本地船商见她比见官府还觉得吓人。 波斯商人用那带着口音并且半吊子的大夏话说:“这价格,和原本不一样,原本十金,如今又二十金。” 这码头上的船都是萧家的,这本地船商是萧家的一名管这边码头租船给一般商客的赵掌柜:“合约上不是写的清楚,首付十金,后再结十金,共计二十金。” 沐凡霜道:“契约呢,你不会因为他是波斯人就诓他吧。” 赵掌柜说:“我诳他?那也要我家主子肯呀,萧家这么大的产业,诳了人,生意还要做吗?” 说的是正气凛然的模样,但是无奸不商,沐凡霜信不了他们商人一点点,让他拿出契约来。 忌惮皓月楼在市井的势力,赵掌柜取出了契约。 沐凡霜这一看契约就不对劲,对方还是波斯商人本来大夏问就不好,这跟着沈霆也是耳濡目染懂了点市井能用上的律法。 这沐凡霜擒住了赵掌柜的脖子拉到一边小声说话:“好你个死人头,按照市舶司的规矩,明文规定如果与外邦者签订合约,必定由当地里正来作保盖章,为的就是外邦人大夏文不好,省的被你们诓骗去了。” 此时的赵掌柜自然心虚:“我错了,请你不要告知我家公子,毕竟我还有妻儿要养,饶我这一次。” 沐凡霜放开了他走到了波斯商人面前说:“你的货物还要再用船吗?” 波斯商人道:“现在,不用,货都到了。” “你付过十金了?”沐凡霜道, 波斯商人点头:“对。” 沐凡霜又看向赵掌柜,见他连连点头,既然如此就当着两个人面撕掉了契约,然后举着棍子朝着他们:“再闹,我给你们全部丢进海里去。” 说完转身便要走,走前看到波斯商人从船上卸下的是几大箱子的葡萄。 沐凡霜回到了皓月楼,走到柜台前趴着。 顾清铭戳了戳:“死透没?” 沐凡霜幽幽道:“我想喝暖儿酿的葡萄酒才能活过来。” 顾清铭一笑:“之前都喝完了?” 没有葡萄酒的沐凡霜失去了灵魂:“那些西域酒肆的葡萄酒不如暖儿酿的。” “酒肆做生意自然会兑水或者偷工减料。”顾清铭道:“叶暖酿出来大家喝,自然不一样。” 沐凡霜道:“我想她了。” 顾清铭道:“你可以传信给她呀。” “对哦,一天天的,沈霆和可以传信,我也可以呀。”沐凡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随即去鸽房找了一只鸽子传信到了宣王府。 鸽子落在粹宁堂的书房窗前。 在点燃檀香的叶暖看见它便走过去抱起来,平日传信很少用鸽子,因为怕太过显眼。 恐是要紧事便立即打开了信笺,发现只是沐凡霜说之前的葡萄酒喝完了写信撒娇还要葡萄酒。 “何事?”素雪问。 叶暖笑道:“只是凡霜想喝葡萄酒了。” 素雪道:“前几日我原本也想提,却给忘了。” 那还是叶暖试了好几次后终于成功的葡萄酒,那一批不过三坛,已经都喝完了。 “凡霜说今日码头见着了有南方和西域进来的葡萄卸下了码头,正好有葡萄可以用,这回多酿些。”叶暖道。 这就容易了,素雪吩咐张徇去购置葡萄回来。 到了第二日张徇就按照吩咐购置了三大箱的葡萄回来。 素雪将其中品质最好的让人送到正房给王妃品尝,还有些分到两位侧妃两房,以及元澂两位侧室付念云、江凝霜房中。 叶暖开始在粹宁堂的院中开始酿酒,满院子的葡萄香。 坐在廊下看书的素雪望着在阳光下碾碎葡萄的叶暖,她那认真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 认真做事的叶暖从小就会抿着嘴然后目光如炬,一心一意便只盯着要做的事情上。 无论现在酿造葡萄酒还是练剑,她总能做到全神贯注。 自然也有例外,就是她读书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专心不了的。 碾碎了葡萄之后的叶暖开始过滤,坐在小马扎上的叶暖手头上忙着,这会思绪突然想起来了教她酿造葡萄的依白。 这会回想起了在女娲神殿的那一天,在荣王妃身边那么多年的依白居然是夙凉的细作。 回想起细节来说,那天她强行破境失去理智,那最后一剑她清醒后没有刺到依白而倒下。那会依白其实可以乘机一剑杀她,但是却没有。 她还记得依白教她酿造葡萄酒的时候是何等的温柔耐心,怕她工序错了,一遍一遍的重复也不觉得不耐烦。 这会元澂临时回来一趟要跟素雪问一部典籍,一进院子就闻到葡萄香。 “酿酒呢?”但是元澂见叶暖在发呆没理他,戳了戳她头:“暖丫头!” 叶暖回过神看向他:“世子。” 元澂道:“想什么呢。” 叶暖摇头。 元澂眯着眼:“说吧,本世子今天心情好,可以听一听你这丫头的小事。” “我只是想起来了教我酿酒的依白。”叶暖道。 “想个细作干什么。”元澂道:“这样的大案结案还要不少日子,手头一堆事全是被他们折腾出来的,你脑子清一清想点烧鹅烧鸭就行了。” 说着便进屋让素雪帮他找一本有关夙凉图腾的典籍,素雪藏书不少,看看有没有官署书库里没有的典籍。 叶暖继续忙着葡萄酒下一步工序。 元澂找到了典籍就出门走了,走前说让叶暖记得给他留一坛。 傍晚时分叶暖将所有葡萄酒封坛,随后抱着它们到了酒窖里放好,就等着发酵了。 第113章 巾帼枭雄 之后是中秋月圆夜。 宫中中秋家宴,元澂携着素雪跟随宣王与王妃进宫赴宴。 如今太子也唯有这样的大宴才会出席露面,是一脸可见的憔悴。 如何不是说他痴人呢,终究忘不了亡妻。 有的回忆跟酒一样,不会跟随时间忘却,而是跟随着时光越发浓香清晰。 宣王先和太子一处说话,又是宽慰了几句,对于宣王元瑨这样的人来说很难理解太子元璂的心情。在元瑨心里,这女人和子嗣都不会超过他心中权势的分量。 另外一边很精彩,这张雁上一次见到元泌还是祭祀大典那天在女娲神殿,看着元泌带着人冲到女娲神殿的那一刻,张雁期盼着他心中有那么点也是担忧她的。 可是那一天也好,之后也好,并没有听到元泌对她有关怀的话。 就算是同席而坐元泌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但她能感受到元泌在将她越推越远。 但是就算是形同陌路,就算是只能维持表面,她张雁也不会放手,也不会让其他女子有靠近他的可能。 “殿下近来可好?”张雁关怀元泌。 元泌微微点头:“公务繁忙。” 张雁道:“还请殿下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元泌只是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量道:“别对我侍女再下手。” 张雁道:“殿下说笑了,只是殿下的床榻不是谁能接近的,”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张泌自然需要亲近女子,就算是闹到现在,张雁还是敢对他身边的女侍下手。 就是仗着他不可能休妻的缘故?仗着张家的势力? 元泌平和心态,罢了,声色犬马算什么。 在旁边一桌的元澂看着元泌脸色,将头转向素雪低头偷笑。 素雪小声问:“你笑什么?” “元泌好憋屈。”元澂笑的发颤。 素雪有余光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拍了一下元澂:“幸灾乐祸。” 随后陛下与皇后驾临,众人起身行大礼。 当延和帝与张皇后落座之后开宴。 前些日子乱,事情也多,如今夙凉细作案已经在按规矩办。 这会延和帝想起了当天爆炸是元泌和元澂这两个孩子第一时间冲上前来护住自己,记得那天两个人都受了伤,虽然派了御医去瞧来他们,但依然也该多关怀一下。 “元泌、元澂。”延和帝喊他们。 近日家宴就不拘君臣之礼,两人开口:“皇爷爷。” 延和帝问:“那日你们护驾有功,伤如何了?” 元泌道:“请皇爷爷放心,孙儿无碍了。” 元澂道:“孙儿亦是。” 延和帝道:“那日见你们两英勇,正好朕有两把宝剑,可赠与你们。” 两人站起身走出来行大礼:“多谢陛下赏赐。” 延和帝身边的两位大监捧着宝剑递到他们手中,两人跪着双手接剑。 “今日家宴无需君臣之礼。”延和帝道。 元泌和元澂再谢:“多谢皇爷爷。” 随后两人起身坐了回去。 此时张皇后道:“陛下,那日宣王手下护卫武艺非凡,护得妾身周全,也该得赏。” 那一剑斩裂了女娲巨石像,神乎其技的武功在羽林军里也传开,延和帝自然也从大监口中听说。 延和帝道:“那护卫们可在?” 宣王道:“三人皆在。” “宣。”延和帝道。 大监宣召了在外宫墙宣王府车马前的石章与亦杨两人。 石章和亦杨两人进殿。 素雪看向身边的叶暖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叶暖从素雪身边走出来,与石章、亦杨一同站在殿上行大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千秋。” 这石章和亦杨都是出身士族,石家和亦家在士族鼎盛时期也是沽南一带的大士族,后来衰退为寒门。 “年轻人不可量也。”延和帝赞赏。 三人在此行礼谢陛下赞许。 张皇后道:“竟然不知女子也可练武到这般境界。” 年轻的时候延和帝也练武,对此事倒不觉得是稀奇事:“当年章明公主跟随太祖征战,也是英勇杀敌,其所建立的德善军皆为女子,当年章明公主如何不是巾帼枭雄。” 张皇后颔首:“陛下说的是。” 延和帝道:“你们已经都有很好的剑,朕只得俗气些,各赏一百两黄金。” “谢陛下隆恩,皇恩浩荡。”三人行大礼。 三位大监捧着每人一百两黄金奉上。 石章、亦杨、叶暖双手接赏。 在此附身施礼后各自退下,叶暖先把自己的一百金交给亦杨他们保管。 亦杨和石章退出大典,叶暖回到素雪身边。 从这一刻开始石章和亦杨、叶暖已经从幕后走到台前,往后面对的天地是如何广阔,是他们现在还想象不到的。 未来的他们会在那广阔天地里持剑,继续守护着自己所要守护的。 在宫宴结束后乘上车马离开,亦杨将一百金递给叶暖。 叶暖坐在马车里捧着一百金不知道多开心。 素雪看着叶暖开心的样子也开心。 叶暖将一百金都交给素雪保管,素雪自然会拿着一百金让钱滚钱,变得越来越多。 “投入的钱越来越多,赚的也越来越多,咱们暖儿现在比世子有钱了。”素雪道, 这话真是扎了元澂的心:“整个宣王府人尽皆知属我最穷,还跟我比。” 虽有产业,但也是在慕容妘的手上,他作为儿子知道慕容妘需要庄园产业作为自己的依仗,也就不动那些心思。 所以元澂自己手上可以动用的钱着实特别少,还要维持他自己培植的势力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所以粹宁堂日常以外的开销都是素雪在承担。 幸而虞家大半产业都是作为嫁妆给了素雪,素雪又经营有方,要不然粹宁堂上下只靠着王府月银的话日子怎么过? 素雪一笑道:“也是。” 叶暖突然觉得元澂真是不容易。 回到了府上,目送宣王与王妃往正院去,元澂也和素雪回到了安泰园。 元澂在粹宁堂过夜,熄灯后侍女们都退了出来, 此时的叶暖在屋里没睡,而是方才从书房找出了有关于章明公主记载的典籍翻阅。 “章明公主,太祖皇帝第五女,柔妃所出,帝甚爱之。昔太祖潜龙于菱河州,发兵于菱河,侧室生第五女——元妡。知天文,明地理,上兵伐谋者。太祖立国,以军功册为护国公主,五十卒,谥号章明,军礼葬之。”叶暖读着关于章明公主的记载。 记载上写当年太祖皇帝起义在菱河州,当时的第五女元妡武艺非凡,亦精通兵法,跟随父兄一起征战沙场。之后成立了德善军皆为女子,都是当时他们军中将士的妻子或者女儿成军,非常的英勇善战。 第114章 自己一个人 在那天晚上的时候叶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身穿铠甲,那红色耀眼的披风在骄阳与风中摇曳。 骑着马手持长枪的女子在战场中如同王者般所向披靡,她无惧无畏,强大如神明。 从梦中醒来时便已经不记得那女子的相貌,只是挥出长枪的气势还在胸腔回荡。 将逢年下宣王倒是一派热闹,由于今年元湳和元沚也已然成婚,人越多便越热闹了。 粹宁堂上下也是忙忙碌碌,年下要清的账和处理人情往来的送礼和回礼,素雪在上下打点,叶暖也开始学着这些事。 叶暖帮忙一起看账本和算账,在府中是素雪教,在皓月楼有顾清铭教,就算学不会也得硬是学会了。 虽然之前断断续续的懂了怎么看账,但这三个月被按头学了怎么算账。 工夫没白费,素雪看着叶暖算盘珠子已经打的顺畅感到欣慰。 因为总是心中不安,所以素雪很希望叶暖无论是什么都学一学,这样无论遇到什么境遇可能都会因为多学了一点东西而度过绝境。 在小年之前清完了这一年所有的账,粹宁堂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大过年了。 叶暖从酒窖里拿出来了立秋时候酿造的葡萄酒,小年的这一天便拿上了两坛酒要送去皓月楼。 赶制出来的新斗篷前日送了来,素雪将斗篷给叶暖穿上:“絮了很多棉花,定是十分暖和。” 新的斗篷着实十分暖和,叶暖很是欢喜。 “很暖和。”叶暖笑容灿烂。 素雪总是温柔的看着她:“出门吧,小心雪地路滑。” “我这轻功要是摔了就是学艺不精活该。”叶暖笑道。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嗯,那也小心的。” 叶暖就这样拎着两坛酒出门了。 新的斗篷真的很暖和,从宣王府到了皓月楼一路感觉自己寒风不侵。 走进皓月楼,顾清铭跟她打招呼:“叶暖你来了。” 在厨房给伍展舟打下手的沐凡霜跑出来抱住她:“暖儿~” 叶暖晃了晃手上的两坛葡萄酒:“葡萄酒~” 沐凡霜笑容满面:“这么大两坛呢,叶暖辛苦了~” 接过其中一坛抱着去放进酒窖里,叶暖将其中一坛放到厨房里,沐凡霜从酒窖出来就开始热酒。 这等会吃着菜配上这热乎乎的葡萄酒,真是不要太舒服了。 沐凡霜现在十分有干劲。 叶暖看向了院中那紧闭的屋子,沈霆这个年看来是真的赶不回来过。 沐凡霜搂着叶暖道:“他没事啦,他以前不也是自己一个人,每年不都这样过来了。” 他们以前都是自己的过年,只是因为聚在了皓月楼才像家人一样在一起过年。 知道叶暖多少是放心不下沈霆,沐凡霜将第一杯葡萄酒给她:“暖儿~” 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葡萄酒,感觉全身的寒意都被驱赶,这一批酿出来还没有品尝过,这一次酿造的特别成功。 “好喝。”叶暖都觉得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才能而感到惊奇。 沐凡霜一边喝一边感叹:“太好喝了,不愧是夙凉人亲自教的。” 这话让叶暖想起了依白,如今应该案子了结,剩下就是将他们这些细作都处死。 虽然只是教她怎么酿造葡萄酒的短暂交情,但是叶暖从她温柔眼神中能感受到,觉得那个温柔的她是真实的。 见叶暖面露忧愁,沐凡霜担忧问:“怎么啦暖儿?” 思虑了一番之后叶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换了一身男装后前往刑部见宣王。 手中有令牌的叶暖顺利进入刑部。 宣王没想到她会来求见。 恐怕也没有其他事,一定是和夙凉细作有关,毕竟当年是他派出了叶暖等暗卫暗杀了夙凉前国师。 屏退了左右,果然叶暖开口就是要见一见细作头目。 “你要问什么?”宣王问。 叶暖道:“回禀殿下,属下想问那日神殿之事。” 知人善用又惜才,对于很有能力的属下宣王通常会比较宽容些,不会吝惜钱财和待遇。 宣王道:“去时就说是本王让你去审问的。” 叶暖作揖:“谢殿下。” 现在的宽容是基于将来的可堪大用。 案子已经结案,但是当时所赐予的令牌宣王没有收回。 叶暖深感明白现在得到认可和善待,也是需要将来不惜生命表现出来的价值来换。 出示令牌后走进天牢最深处,这里都是必须要处死的罪大恶极之徒。 打开了一扇铁门,叶暖走了进去,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依白。 她身上的伤已经都结痂,因为什么都已经说了就没有再审的必要。 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看了一眼叶暖倒是也不惊讶。 叶暖怀中藏着一小瓶热过的葡萄酒,从怀中出来递给她。 一直被捂在怀中倒是还温热的,依白接过时嘴角一笑:“你这么天真的一个人,居然是你杀了国师。” “你也是,居然是夙凉细作的头目。”叶暖道。 依白品尝了一口那温热的酒:“你学到精髓了,酿造的不错。” 叶暖道:“那就好。” 依白问:“你今天来做什么?” 叶暖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我那天倒下的时候你没有出手。” 那天叶暖强行突破杀剑九重而失去理智,最后一剑时被素雪唤醒,收了剑不至于走火入魔,但是也吐血倒下。 当时依白是有机会一剑杀掉她的。 依白一笑,这笑中多有无奈:“失算了而已。” 这回答让叶暖不明白,但感觉也不必深究下去。 叶暖道:“多谢。” 这声多谢未免也太真挚了,依白失笑,这一笑是可笑,可笑那国师也可笑自己。 “所以到底这么天真的你,居然会是杀掉国师的人……”依白真是觉得世事无常。 叶暖道:“他或许诡计多端,但偏偏纵情声色,以至于被那一剑封喉。” 重重守卫之下,防备心如国师那样的人,最后一剑就被了结。 但也不亏呀,毕竟依白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或许十年二十年会是大夏剑术第一人,死在未来天下第一的手里,国师也不算太亏。 依白道:“我从小被父母所弃被扔在沙漠里,没被狼咬死,被国师带回了国师府。” 从小就接受作为细作与杀手的训练,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生与死。烛火是国师还活着的时候已经部署了十年的计划,在他死之前已经派出了她与其他培养了将近二十年的细作。 就算他死了,新的国师虽然蠢,但是胜在懂事。能按照国师留下的安排继续走,但是毕竟国师已死,很多细节仅凭他们不够,新的国师也没有足够的谋略。 其中这十年里,有那么一刻的时候,依白也会想国师都死了,何必呢。 但是她没有选择,就算放弃了她身上的蛊毒也会要了她的命。 叶暖道:“谢谢你教我酿葡萄酒。” “不客气。”依白道。 铁门被关上,叶暖已经走了。 第115章 感激包容 回到了皓月楼的叶暖发着呆,心中很是怅然。 沐凡霜觉得世界上可怜人多了去了,看见个人都可怜一下的话根本可怜不完。 “喝着酒吃着肉,凡事别往心里搁。”沐凡霜搂着叶暖:“别太在意了。” 叶暖点了点头,吃着烧鹅腿。 这会黄昏将至要关店门了,叶暖正要回宣王府,店外出现了一个衣着名贵的管家。 他说自己是萧家的管家,特意送来了年下的礼。 “公子说,有劳皓月楼诸位这一年在码头处理市井纠纷,相助萧家船只皆能按时启程。”这位管家道。 顾清铭接过礼盒,同时送出回礼。 看来顾清铭已经考虑到可能萧家会送来年礼。 管家带着回礼回去。 叶暖道:“还是你厉害,不能跟他们走太近,但也要维持表面的协作,这样是最好的。” 顾清铭道:“那也是世子妃厉害,毕竟萧家有钱,虞家做生意也要和萧家多协作。” 只顾着盛京城的一片商业不够,虞素雪打算利用和萧家的合作让虞家的生意也跨的更远。 萧家立足于姑苏一带,几代人造船,大夏如今八成的商用大船都是出自萧家。 按照虞素雪说的,萧家有钱的程度,只有天天算国库有多少钱的人才能想象出萧家多有钱, 顾清铭道:“所以呀,不能只着眼现在,还要想想未来可以赚多少钱。” “我是想象不出来了。”叶暖道。 “没事,我能想象。”顾清铭道:“况且你现在也是盛京城蛮有钱的人。” 叶暖从皓月楼走出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而已。” 顾清铭笑了笑。 看着她走远了顾清铭才关了门店。 之后便是到了除夕。 除夕有宫宴,自然元澂和素雪同宣王与王妃入宫赴宴。 到了大年初一便是宣王府府上自己的家宴。 今年因为元湳和元沚也都成婚了,人口变多了倒是添了几分热闹。 因他们两人都成婚了,如今也在元沚入了礼部,元湳入了兵部,都得了差事。 这让季侧妃和常侧妃开始好像变的有些底气一般,从前如果是敛声屏气,那如今就是觉得终于有了一席之地,能在宣王跟前说上话了。 两人相争热闹,是不愿让宣王元瑨觉得她们作为侧室生的元沚和元湳不如世子元澂。 比起元澂的冷声冷气,通常的确是元湳和元沚显得更会做人, 这一场家宴下来慕容妘看着侧妃两房一言一句的彼此相争,顺带还要试探的触碰一下慕容妘的掌控范围。 这元湳和元沚才刚刚冒出头,这季侧妃和常侧妃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宣王能分出一点慕容妘的权力来给她们,觉得慕容妘完全掌控宣王府后院,但如今也该有不同了。 这顿家宴无论慕容妘表现是如何面色平静,但宣王知道她心里是恼了。 这家宴一过宣王便道正房宽慰慕容妘,她毕竟是正室王妃,就算如何都不会让两个侧妃越过她。 且不说这个侧妃到底有没有本事能这样做,慕容妘也不是吃素的手段。 “妾身不惜把事做绝,毕竟终究是一家人。”慕容妘道。 如果常侧妃和季侧妃真是有朝一日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她会毫不留情的除掉她们。 儿子们多少本事宣王是知道的,元澂的价值是超越了元湳加上元沚,在他心里任何事都是权衡利弊,所以元澂作为世子的地位如今很稳固。 宣王道:“元澂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你也该放心。” “澂儿懂事我自然放心。”慕容妘道。 站在慕容妘的角度来说,如今的确可以暂时的放心,但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现在时刻都被人觊觎何况以后,当下要做的都是让元澂能积累多少势力就积累多少。 另外一头元澂和素雪回了安泰园宁粹堂,暖阁内摆了酒菜和瓜果点心。 在正殿的家宴是走个过场,这会对于他们来说是真正的过年氛围。 喝着热过的葡萄酒吃了一口肉,元澂觉得这日子这一刻的确没白活:“这酒煮的特别。” 素雪道:“是加了果子煮。” 元澂细细品尝道:“怪不得果香浓郁,对了还有这葡萄酒吗?我能明日拿一坛吗?” 素雪问:“世子要拿了送谁去?” “送去给元泌。”元澂道:“明日我去东宫一趟。” 素雪给身边的叶暖夹着菜:“暖儿可否送一坛给郡王殿下?” 叶暖点头:“自然。” 见过几次元泌知道他为人其实不错。 一如既往的元澂将烧鸭腿放进叶暖碗里:“去年辛苦了,暖丫头。” 叶暖道:“不辛苦。” 对于叶暖来说的确是不辛苦的,都是在做分内事何谈辛苦。 所以对于元澂来说叶暖、石章、亦杨都是难得的人,他们都觉得自己只是在做分内事,但他们的认真尽责与不惜一切的守护是何其弥足珍贵。 他们如金子般熠熠生辉的心,是元澂能看到的。 “多谢你还有石章与亦杨的倾尽全力。”元澂道。 听到这句感激让叶暖看着他愣了愣,能从元澂眼神中看出是真心的谢意。 叶暖道:“我们更感激世子的看重,世子对我们信任,自然我们也该尽忠。” 元澂一笑,心中倒是感慨万千。想到一次遇见叶暖这个丫头的时候,他还觉得不过是区区一个奴婢,而且还身为女子,根本没有拿剑的资格。 但是叶暖用自己的剑心证明了她自己,让元澂真心觉得她的出身并不影响她的未来。 能回应这份赤诚之心的,便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托付。 元澂道:“你与旁人不一样,千万不可以看低自己,知道吗暖儿?” 叶暖点头。 素雪轻抚着叶暖的鬓发。 之后叶暖回屋休息。 元澂同素雪秉烛夜话,作为夫妻两个人的关系也在变化,彼此在对方心里的分量也越来越重。 “雪儿能娶你是我的福分。”元澂为她斟酒。 素雪道:“也感激你的包容。” 烛火下那娇艳的容颜就算天天看元澂还是为她沉醉,一手撑着脑袋望着她:“多亏你打理安泰园上下。” 素雪道:“我与你有必须要一起走的将来,也该尽心尽力。” 微醺之间元澂望向她的眼神变得炽热:“雪儿,这一路因为有你更能走得下去,其他我不敢说,但是有一点。” “什么?”素雪柔声问。 元澂眼神真挚:“我不会在你和权力之间做选择,我不会用你作为代价去换取权力。” 素雪一笑如牡丹般盛艳:“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 自己媳妇的野心比自己大怎么办?那当然是努力的成全了。 平日忙忙碌碌的,春宵苦短元澂可不会浪费这样的好时光,站起身就抱起了素雪往床榻而去。 第116章 新年欢喜,岁岁风华 红宵帐,风华绰,一饮红尘嚣嚣。 有人一室旖旎便有人一室凄凉意,这世间美好难得,但烟火又易散。 一曲凄凉的埙声回荡在东宫的静夜,元泌坐在屋顶上,旁边是一壶还温热的酒。 身为皇长孙,又是郡王,看着是何其尊贵呀,可惜这满腔的悲凉不知与何人诉说。 又下起了一场雪,元泌在雪中舞剑。 从小就跟随在元泌身边的小福子或许是现在唯一能理解些他心情的人,小福子见他这般能做的只是把冷掉的酒又热一热。 到了天亮之时,一夜未眠的元泌便起身前往了京兆府。 坐在京兆府里处理公务,没想到一大早就迎来了元澂这个不速之客。 蹙眉看着这个踏入自己门槛的人,元泌道:“你来做什么。” “我本来要往东宫去了,但想想可能你在这里,没想到你真在啊。”元澂的语气里多少是幸灾乐祸的。 若非是作为君子,元泌着实没有粗鄙之言可以骂他,只得是一个笔杆朝着他投去。 元澂熟练的避开还接住了:“不要动不动就动手。” 看着他把笔杆放回笔筒,元泌冷眼看着他:“有何事?” 元澂将那一坛葡萄酒放在案上:“新年贺礼。” 看了一眼外表实在平平无奇的酒坛,但打开的一瞬间酒香四溢,元泌道:“这是夙凉的葡萄酒。” “我们家自己酿的。”元澂道。 这酒元泌就收下了:“纯粹送酒?” 元澂慵懒的往他对面坐下道:“怕你太寂寞孤独,来陪陪你。” 非常迅速的抽出一个笔杆就朝着元澂扎去,元澂闪避,两人拆了几招。 此时两人对峙,元泌道:“你欠收拾是吧。” 元澂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有事,有事,过目瞧瞧吧。” 元泌打开卷轴看了看,又瞧了瞧他:“十年前的案子你还没个一撇,这会又盯上了二十年前的案子。” 元澂道:“我觉得奇怪,才来问问你。” “有什么好奇怪的,帝王家的自相残杀,你我又不是没见过。”元泌道。 他们见过,还是一晃已经快两年的淳王府案,但是就算是如此,那残酷的程度也不一样。 淳王府的巫蛊案,淳王元琩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妻子以及儿子女儿虽然贬为庶民,但是好歹都活下来了。 可是历朝历代里那些屡见不鲜的案子里,可都是动辄上上下下几百口都遭到残杀的程度。 包括先元澂送来的卷轴中,那二十年前的一桩谋反案。 元泌道:“你怀疑这案子也是张家干的?” 元澂点头:“对。” 元泌将卷轴还给他:“这个案子有什么用,说白了,就算是冤案,就算是张家干的,从某些程度来说我们都是既得者。” 元澂道:“恐怕这桩案子也有活下来的人。” 所以他不是要给这案子来翻案的,现在查十年前的案子都费劲,何况这二十年前的无头案。只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二十年都过去了,却发现张家没有放弃追寻某个人。 元泌皱眉:“那又如何,活下来又对现在有什么影响吗?” 元澂道:“有没有影响,是可以被推动的。” 叹息了一番,元泌道:“你布局太大,也不怕把自己绊倒。” “倒是你太小心翼翼了,反而最后会什么都得不到。”元澂起身道:“就算谋如诸葛,那也要八分运气,谋算不过两成的助益。” 一个做事是大刀阔斧,不怕局做的太大,不也怕棋子越来越多。但是一个是小心谨慎,纠葛于细节,不愿意行差踏错一步。 看着元澂离开后留在案上的卷轴,元泌面无表情的暂且将它收起来。 今天是大年初二,叶暖带着亦杨和石章一同前往了皓月楼。 去年冰钓出了状况,今年亦杨可没有放弃,三个人在皓月楼整顿了一番之后就往明台湖去。 今年的雪比往年还大,这明台湖已经结冰了一个月。他们到了之后发现,不单单只有他们不用走亲戚,也有不少人不需要走亲戚,为了钓鱼感觉已经有钓鱼佬在旁边都快安营扎寨了。 找了半年找到了一个好位置,他们开始凿坑。 今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不单单是叶暖到了宗师境内力大增,这石章和亦杨也在磨砺中功力进步不少,所以今年凿冰明显比去年快了。 凿出了一个让他们满意的冰坑,便开始坐在小马扎钓鱼。 今年准备的格外充沛,热酒和烧鸭都是基本,另外还有瓜果点心,这全身也是包裹的严严实实。 毕竟内力用来凿冰不是浪费,但是用来取暖就是浪费了。 不约而同的打着慵懒的哈欠伸伸懒腰,钓鱼这件事看着枯燥无味,但是其中的乐趣只有在场每一个钓鱼人才懂。 “我们明天要不要看一看大师兄。”亦杨说。 叶暖点头:“我觉得可以。” 石章道:“你还有葡萄酒吗。” 叶暖道:“还留了一坛。” “等到今年葡萄的时节,你得再多酿一些才好呀。”亦杨道:“比西域人他们酒肆里的葡萄酒还香醇。” 叶暖道:“等到开春可以先酿一些花酿的。” 石章道:“桃花酿着实不错。” 从怀中取出了一包牛肉干的亦杨跟他们分着吃:“我喜欢桂花酿。” 每个时节可以酿造合适的酒,果酿、花酿、米酿等,对于他们来说喝酒是一种风流,是一种享受。 “这种平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石章吃着一口牛肉干喝着还温热的葡萄酒,最重要现在还钓着鱼。 亦杨突然脑海里有个期许:“我们是不是没有海钓过?” 别说海钓了,平日里忙,就算是繁春、盛夏或是静秋时节,他们连泛舟湖钓都没机会。 叶暖道:“我没见过海。” 石章和亦杨两个人想了想,虽然盛京城有入海口的港口,但是真正的海他们也没见过。 “我们有机会出海吗?”石章陷入思考。 亦杨道:“别管有没有机会,想想都是好的,万一有呢。” 叶暖开始想象了,代入在玉里关见过的大湖来想象大海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和湖与河的鱼相比,这海鱼味道也是不一样的。”亦杨道。 石章道:“嗯,很多海鱼很适合做成鱼干,风味配酒不要太好。” 他们聊着琐碎的事,向往着一些生活。 亦杨和石章发现叶暖变化不少,从前的叶暖从来不会注意那些身边的风景以及想去享受人生的乐事。 现在的叶暖已经懂得去发现身边琐碎又可以享受的事物。 这是她从作为主人财产的奴婢,开始真正变成一个独立的人,可能叶暖自己都没发现这样的变化。 从前叶暖只会按照主子们吩咐做事,自己也不会去考虑太多,只要奉命行事就对了。 但是现在她开始会权衡轻重,开始学会顾全大局。 可见虞素雪的心思没白费,在她的苦心指引下,叶暖逐渐开始可以独当一面。 “叶暖,你可想过将来?”石章问。 叶暖想了想道:“自然是跟随在世子妃身边,也要经营好皓月楼,你们呢。” 亦杨道:“自然是跟随在世子左右,自当要功成名就,光耀门楣。” 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们都会威风凛凛的有一席之地。 叶暖举酒壶:“愿我们夙愿达成。” 此时共饮,祝他们皆能心愿达成。 “新年欢喜,叶暖。”石章道。 叶暖笑容灿烂:”新年欢喜,也愿你们岁岁如今朝。” 亦杨站起身:“长空破万里,腾飞观风华。” 第117章 没用的东西! 这年过去后又迎来元宵,元宵之后便渐渐暖和起来。 到了莺飞草长的三月时沈霆从江南回到了盛京城,好不容易回到皓月楼,踏进皓月楼的瞬间他便倒下。 顾清铭连招呼都还未打,便见他倒在地上,立即上前:“沈霆。” 喊了柯昊下来,两人扶着他到了后院屋内,柯昊连忙去请大夫。 大夫诊脉之后说他受了内伤,此时是内息紊乱命悬一线。 此时柯昊已经传消息给叶暖。 叶暖看到消息后立即赶到了皓月楼,匆匆跑进院内进了屋子。 一见叶暖来了顾清铭立即腾出空间让她上前看看。 叶暖坐在床边将沈霆扶起,用自己的内力探查他的内力,以自身的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助他调息内力。 待他内力稳固时扶着他躺下,又请了大夫再次给他诊脉,此时内息已稳,给他施针之后又开了药。 见他没事后叶暖便要赶回王府,顾清铭让叶暖放心,他会照顾好沈霆。 回到王府的叶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素雪知道她是担心沈霆的状况,安抚着她。 “他都没事了,不用担心了暖儿。”素雪轻抚过她额间的碎发,语气温柔。 虽然知道他没事了,但还是让叶暖觉得担忧:“此番他去江南去什么?为何如此凶险?” 既然沈霆能活着回来就表示已经拿到了东西,现在素雪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便跟叶暖实话道:“是我命他去取张家账本。” 叶暖心下一惊但也理解此事,之前沈霆就说过他与张家是血海深仇,自然就会拼命的去获取张家账本。 只要确定了这回拿到张家账本,另外叶暖奉元澂之命看守的施淳平就是人证,有了证据就有机会让张家一败涂地。 “原来是这样。”叶暖道。 素雪道:“只是张家盘根错节,要对付张家只能一击必中,如果一次不能让张相落马,之后机会就会渺茫了。” 张家也不是吃素的,肯定很快就会做出反应,此时可能会派人会杀沈霆。 叶暖担忧道:“沈霆是不是会有危险。” 的确是有危险,素雪点头道:“但毕竟既然我们跟浮图阁协作,我们保护了暮禹,自然浮图阁主也要出手保护沈霆。” 叶暖不由得感叹,素雪推算的如此周密,从和浮图阁协作再到如今让沈霆取账本,现在让浮图阁来保护账本。 这一套安排下来,从表面上是与她以及元澂毫无联系,看上去只是与沈霆有关,张家就算是想找宣王府的麻烦也找不到理由。 毕竟明明知道皓月楼的背后素雪又如何?张家无法证明这一点。皓月楼作为产业是在叶暖的名下,因为叶暖虽然是宣王府的护卫,但是作为一个平民她有自己的私产而已。 而如今盛京城内的市井与江湖势力大半都归了皓月楼,浮图阁有三个宗师境,加上叶暖一共有四个。 这张家就算想用利用江湖势力来对付皓月楼,那也没有江湖势力敢接这个买卖。 就算是如此张家肯定还会想其他法子,比如在朝堂上对付元澂。 此时张相的确要掀桌子了,张家势力开始行动,无论是庙堂还是在市井都跟宣王府势如水火。 此番让张相恍然大悟,从瓜分张家在市井的势力,再到抓到了施淳平派人去夺取账本,这居然背后还有一个元澂。 找了快两年的施淳平居然在元澂的手里,怀疑宣王怀疑东宫,甚至是怀疑元泌,就是没怀疑到元澂的身上。 “没用的东西。”张相掀了茶杯。 儿子张硕和张现两人站在跟前接受斥责。 张硕道:“着实没有想到居然是元澂抓了淳平。” 张相看向张现,这施淳平是他妻子的弟弟,这次账本丢失他难逃责任。 张现跪下:“是儿子的错。” 张相一记窝心脚狠狠踹到张现身上:“混账东西。” 张硕立即护住弟弟拦住张相动脚:“爹,现在只能是除掉元澂,无论如何都要除掉他。” 对,比起处置自家人,更重要是现在要除掉元澂。 张相细细思量着。 这时候张硕道:“前些日子夙凉内乱已平,夙凉王除掉了太后势力已经掌权,为了进一步巩固王权,夙凉王如今屯兵造势。九堰城作为对抗夙凉主城,今年的粮饷尤为重要。” 这意思是要想办法让陛下派元澂来负责这批粮饷的护送,到时候派人杀了元澂抢了粮饷。若是抢了粮饷却不能杀了元澂,那也要给他按一个通敌卖国,伪造他与夙凉合谋侵吞粮饷的罪。 就算是他活着,也永远回不到盛京城。 如今元澂是御史中丞,既然有监察之责,况且他又在玉里关呆过数年,经过上次救驾又可见勇武。 想要劝谏陛下让他去负责押送粮饷并非太难。 思量之下张相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况且还可以让张皇后施压。 张相点头:“这个主意可行,另外也要查出施淳平的下落,除掉他。” 张硕和张现领命。 离开了张相的书房,张硕关心张现的伤势。 “你可还好。”那一脚可见在气头上用了全力,张硕担忧道。 张现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无妨。” 张硕道:“此事本与你无关,毕竟施淳平得知账本是偷了大管事的钥匙。” 原本是大管事身上有施淳平的把柄,施淳平是要从大管事身上偷了钥匙拿回自己的把柄,争抢过程中却杀了大管事,又从其暗格无意间得知了账本的存在。 张现无可奈何道:“毕竟他是我妻弟,爹怪罪我也是应当。” 虽然是兄弟但是张硕与他年纪相差很大,对于这个幼弟他就格外疼爱,也知道他的性情其实根本志不在朝堂。 只是他心里有一个想要守护的女子,为了这个女子张现才必须要立足朝堂之上。 张硕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太痴了。” 对此张现不以为意:“痴人也好,蠢人也罢,我不甚在意。” 他心中所想所念唯有那一人而已,为了那一人,张现甘愿放弃一切。 看着张现离开的背影,不用说便知道他又要去别苑。 第118章 有坑还是跳了 这到了第二日偏偏有朝会。 这张相便提起来夙凉王如今平了内乱大权在握,其屯兵之势恐有攻打九堰城之图。 这延和帝虽不轻易动兵,但是若有忧患之时必定是寸土不让,故而边境养兵从不懈怠。 如今局势自然是要让九堰城加强防御,并囤积其粮饷以备不时之需。 延和帝命户部清点粮饷。 此时张相一党又有人出来提出:“陛下,押送粮饷至关重要,必要慎重选出一人护送粮饷。” 延和帝道:“诸位卿家可有推举之人?” 此言一出宣王就已经明白张相要闹哪一出,这是要准备给宣王府挖坑,正如十年前的那一出。 “陛下,臣推举御史中丞。”张相一党又出来说话了:“御史中丞曾在玉里关多年,况文韬武略,必能可堪重任。” 此时元澂心里大骂,可堪你一个头! 这张家妥妥是要推他进坑,这会不能立马主动出去,只能先观察一下局势。 这元澂有多少本事延和帝是心里有数,论能力而言的确是可堪此重任。 “其他卿家觉得如何?”延和帝。 这张相给元澂挖坑,陛下心里又觉得元澂可堪用,宣王如果自己出来说话那就是驳了陛下的颜面,只能指望有眼力见的人出来说话。 此时作为岳父的虞杞衡出来说话了:“启禀陛下,臣愿领此重任。” 有一说一,虞杞衡作为羽林军统领如今手握重兵,是陛下制衡张家兵权的重要棋子,根本不可能动虞杞衡。 而虞杞衡是知道这一点,但是无论是作为岳父还是作为宣王府势力一方,就算是走个过场演个戏也得出来说两句。 无论是怎么样,这虞杞衡出来说这一句让元澂心里多少有点小温暖,虽然不多。 延和帝道:“虞将军之心朕明了,但虞将军尚有练兵重任不可离开盛京,其他卿家可有主意?” 虞杞衡只能归位。 元泌见张家要推元澂入险地,原本要站出去说两句,但是顾虑到毕竟还要护着东宫的父亲,只得不做声。 今天张家是势必要让元澂去的,宣王一党的官员出来说话。 “御史中丞毕竟是为宣王世子,身份贵重,这山高路远太过险峻。”还得是这位元澂的亲舅舅慕容鸿疼惜外甥。 张硕道:“为国为民何谈什么亲王世子身份贵重,若非臣有腿疾在身的话,臣自当自荐此任。既然身份世子享尽尊荣也该肩负起重任。” 去你的为国为民,最草菅人命搜刮民脂民膏的张家说出这样的话,还脸不红心不跳,这演技真诚的煞有其事,元澂内心吐血。 慕容鸿道:“御史中丞任职御史台以来,兢兢业业从无旷值,尽心竭力是御史台上下皆知,如何不曾肩负重任!” 张硕道:“正如慕容侍郎所言,就因御史中丞为人刚正,又有谋略,故而才荐此重任。” 好一个辩手! 这张硕腿上是不是真有疾不知道,但是这嘴是真的有够能说的。 这张硕和慕容鸿一人一句都快要打起来了。 此时延和帝看向元澂道:“御史中丞意下如何?” 脑子里在权衡利弊的元澂,思虑之后只能站了出来:“臣下领旨。” 陛下开口一问的瞬间那就是无力回天,只能暂且认栽。 张硕眼看得逞,而慕容鸿作为舅舅是真的担心。 毕竟慕容家的荣华富贵不是系在此时宣王身上,而是将来的元澂身上。 元澂要是出事了,作为宣王妃的慕容妘便是没有了最大的依仗,而慕容家便是完了。 相比起来虞家势力是如日中天,况且虞杞衡还有一个儿子,而虞素雪大不了再嫁。 元澂若是死了,只会让宣王失去虞家。 下朝之后虞杞衡与慕容鸿便跟随在宣王身侧谈论该如何是好。 而元澂来找元泌说话:“无情太甚,我要死了,到时候宣王府第一个拿你开刀复仇。” 元泌如何不愁,这要是真在护送粮饷的路上出事了,宣王必定复仇时第一个就干掉元泌,让张家失去元泌可比让他失去元澂杀伤力大得多。 “没人会想死。”元泌道。 也知道为何元泌是顾虑东宫所以不出来说话,只是想搪噎他一句,元澂道:“白瞎我一坛葡萄酒。” 元泌道:“张相是我舅公,张硕是我岳父,我反驳他们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果元泌愿意的话,可以像张家的人一样,可是元泌知道就算依靠着张家坐上那把龙椅,以张家手中的兵权势力来说最后他只会变成傀儡。 但是就算是不愿意与张家同流合污,但也不能和张家对着干。 元澂道:“知道你为难,也罢了。” 元泌不觉得元澂会解决不掉这件事:“等你死了,我会照顾好你的世子妃。” 说完这句话元泌就快步离开。 元澂在后面咒骂了他一句。 此事很快传到了宣王府,慕容鸿来见慕容妘。 慕容妘为此事震惊:“好一个张家,若是元澂有事,我一定不惜代价也要拉着元泌去陪葬。” “这张家必定此番布置周全,铁了心要杀世子。”慕容鸿担忧不已。 慕容妘道:“澂儿呢?” 慕容鸿道:“自然是在御史台。” “这会还去御史台。”慕容妘道:“殿下呢?” 慕容鸿道:“殿下回了刑部。” 慕容妘道:“不知道能不能让虞将军陪着澂儿去?毕竟是岳父。” “陛下不会动虞杞衡,如今虞杞衡是陛下控制盛京城兵力的重要棋子。”慕容鸿道:“虞家势力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历经变故之后这虞杞衡也是老奸巨猾起来,就算女儿嫁给了元澂,但也不是就把牌都押在宣王府。 而且还背靠向了陛下,掌握了羽林军。 历经了淳王府案和夙凉细作案,倒是让盛京城和宫廷的守卫之责一步步落到了虞杞衡手里。 这虞杞衡和虞素雪倒是真的好算计。 “虞家做大如今对澂儿来说是好事,也无话可说。”慕容妘道:“就算是他不能亲自去,总归也是会出力的。” 慕容鸿道:“世子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主意?” 从那淳王府案慕容妘就已经知道元澂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也知道儿子已经长大,那城府有的时候连她都看不透。 “就算他有主意,我们也该对他有助力才是。”慕容妘道:“还请哥哥多费心呀。” “这说哪里话,不为世子想要为谁想。”慕容鸿道。 就看看虞素雪和元澂两个人自己都有什么主意,若是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安排需要他们出力也会开口。 但依旧让慕容妘不由的担心。 在粹宁堂内,正在教叶暖下棋的素雪坐在窗前,正在讲关于活棋死棋的道理。 怎么样下是活棋,怎么样的棋局又是死棋。 第119章 马贼不是马贼 在素雪教叶暖下棋的这会工夫,张徇传来了关于今日朝堂的消息。 这张家给元澂下套,让他负责运送这一批去往九堰城的粮饷,素雪思虑着。 既然接了这个差事。那元澂到时候就一定要叶暖也跟着去护卫粮饷以及他的命。 就算已经是宗师境了,那也不是素雪可以让叶暖去冒险的理由。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叶暖道。 素雪道:“世子是非去不可,但是你不是。” 叶暖道:“这次不单单是保护世子,还要护住粮饷,这事关重大。” 这粮饷一定要运送到九堰城,这事关边境的安稳。 “就算世子没有去,也没有人命令你,暖儿也愿意去守住这一批粮饷吗?”素雪问。 叶暖想了想道:“嗯,会去!” 素雪知道叶暖真的长大了,如今会开始自己思虑和琢磨,会顾虑着家国大事了。 所以现在元澂对面这个坑只能选择想办法过去,无论于公于私来讲元澂死了对自己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一定要跃过这个坑。 元澂护送粮饷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宣王府、虞家、慕容家现在都要为了此番能顺利将粮饷送往九堰城。 张家也不闲着,一头开始部署如何到时候拦截粮饷,另外一头派出了杀手要出手暗杀沈霆。 浮图阁主收到了虞素雪的吩咐要保护沈霆的安危,这花满堂和燕归此时坐在皓月楼的院子中品茗。 燕归眼底的冷意比寒潭还要彻骨,之前还是执剑相向,现在居然沦落到有一天要保护他。 这去了江南一趟之后身受重伤,这内力和伤口已经修养了一月有余,现在每日都是闭门调息内力要恢复功力。 花满堂倒是挺满意这里的,毕竟是百货铺子,瓜果点心都有,也不是白白保护沈霆。 按道理来讲只要沈霆不离开皓月楼就很安全,以如今皓月楼的势力来讲,没有人会敢闯入皓月楼动手。 但是的确现在有人在附近一直盯着,就等着沈霆踏出皓月楼的时候。 对于护送粮饷的部署有户部安排着。 虞杞衡从羽林军调遣精兵护送,自然除此之外,他与司徒先生也另外有部署。 亦杨、石章、叶暖三个人是以一敌百的存在,此番自然要跟随元澂前去。 凌鹤送来了每人一套新的暗器以及毒药。 将部分的暗器淬上不同程度的毒药。 在身上装备好暗器和,收拾行囊。 就算不知道他上护送粮饷之路局后会遇见什么事,但元澂倒是意外的越来越冷静。 再过两日就要启程,素雪不断嘱咐叶暖路上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让自己受伤。 就算知道保护粮饷是多重要的事情,元澂的生死又关乎一切,但是素雪比起这些也不愿叶暖会有任何事。 “跟你讲别拼命的话也是没用,你到时候还是会拼命。”素雪担忧着。 叶暖一笑道:“我会好好回来的。” 素雪道:“嗯,全须全尾的回来,连根头发丝你都不能掉。” “头发丝天天都会掉的!”叶暖道。 素雪捧着她的脸道:“我说不许掉就不许掉。 再三确认叶暖行囊里的东西都齐了之后叶暖才放心。 到了启程当天,叶暖换上一身男装作为小厮的跟着元澂身边护卫,亦杨与石章一左一右护着着马车。 在踏上前往九堰城的路上,叶暖、石章、亦杨时刻戒备不敢有任何懈怠。 坐在马车前叶暖的脑海中是出发前素雪对她的叮嘱,一定要活着回去。 她一定要将粮饷护送到九堰城,并且护元澂周全。 元澂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前面的路都不会有问题,要在现在养足精神,以备之后要遇上的麻烦。 护送着如此大量粮饷,每个羽林军都是虞杞衡挑选出来的精兵,车队浩荡的走在官道上。 在前面五天过去了后元澂开始有些提心吊胆,面上虽然很是平静,但是心里已经问候了张家十八代祖宗。 想想以前也是,在北苑狩猎的那一次,也明明知道是张家挖坑给跳也是跳下去了。 这张家挖的坑总是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你不得不跳,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元澂这一头在护送粮饷,另外一头宣王府与虞家也已经开始筹谋反杀张家。 张家的账本被带回,虽然已经有了物证,但是还不足以扳倒张家。因为张家兵权在握,必须小心谨慎。 在走了半个多月之后过了关隘到了渡窝,已经离玉里关越来越近。 只要到了玉里关的势力范围内就会有荀熙的兵力来相护,那就代表安全,后面的路会由荀熙一起护送粮草至九堰城。 所以走到这里的时候,开始显现杀机。 冒充马贼冲来的马贼实则是张家安排的人手。 这冒充马贼的大队人马朝着他们冲来,羽林军严阵以待。 石章与亦杨、叶暖都拔出了剑,剑光冷寒。 叶暖一跃以轻功往前冲,在最前面挡住他们最前面的人马,任何一点点的粮草都不会让他们动一下。 石章与亦杨以保护元澂为主,三个人配合无间。 坐在马车里的元澂看着冷静但是心中波涛汹涌,想要拿起剑一起冲出去,但是顾虑自己的命必须要活着才行。 在马车里元澂里也感受到了杀剑的剑势。 已经杀剑大成的叶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碎他们的刀剑。 有叶暖这样的高手打头阵,让羽林军也是格外备受鼓舞越战越勇。 无论是粮草还是元澂今天的攻击已然扛下,但是张家这次的手段是车轮大战。 白天来这么一马贼,到了晚上还会发动偷袭,到了第二天又是如此,周而复始是要拖累他们的行程与精力。 偏偏亦杨、石章、叶暖作为暗卫出身,训练时曾经超过三天三夜不合眼并且全身戒备来等着一个一剑封喉的机会。 所以有他们在,让羽林军没有算太损兵折将,并且有他们三个人带头也让羽林军增了士气,硬是扛过了这几天。 元澂已经都快扛不住,因为其他不说,连着几天都不能睡个觉,越发没有精神。 但是不可以,必须扛住!!! 就在连着几天车轮大战,行程被拖延的情况下,每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终于这一天迎来了荀熙带兵而至。 第120章 危机解除 有了荀熙带来的军队就算是安全了,元澂终于松了一口。 荀熙行礼:“末将参见世子。” 元澂是一脸可见的疲惫不堪:“荀将军请起。” 起身后的荀熙看见元澂是真的憔悴,并且护卫粮草的羽林军们白天遭受攻击,晚上遭遇偷袭,连着几天熬过来后也是疲累不堪。 便在离玉里关不远的虹吉峡谷找了易守难攻之处,在此扎营整顿。 “暖丫头。”坐在马车里元澂喊她。 外边在扎营,在扎营期间元澂先继续在马车里待着。 在马车外守着的叶暖听见声音进入车内。 元澂让她关上车门,然后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经历了快要一个月行程,元澂此刻终于能安心睡会,躺下枕在了叶暖的腿上。 知道他累了,叶暖给他盖上毯子。 感受着叶暖身上的气息,元澂沉沉睡去。 但只要没到九堰城,叶暖的戒备就不会松懈。 亦杨在外面敲了敲车窗,叶暖打开车窗,亦杨看了眼熟睡元澂也安心了些,将刚刚烤好的饼递给叶暖。 亦杨小声道:“要水还是酒?” “水。”叶暖道。 亦杨将水囊递给她,然后轻轻地关上了窗门。 石章担心元澂的情况小声问:“怎么样了?” 亦杨道:“世子这会睡着了。” 石章道:“也辛苦世子了,连着几天晚上不能睡。” 亦杨道:“我们三个要是再撑两天也撑不住了。” “这张家真是够损的,能想出这种招,白天袭击晚上偷袭,还连着几天。”石章道:“幸亏早有安排,如果荀熙在玉里关没有在十五号当日见到派出人先到并且发出信号弹,那就表示需要支援,荀熙派兵赶来。” 虽然那帮人在他们眼里不够打的,但是这种拖垮精神的主意真的很磨人。 审问里面就有一种酷刑是不让人睡觉。 扎营之后开始整顿。 叶暖唤醒了元澂:“世子,快醒醒。” 元澂皱着眉头醒来,十分疲乏的起身。 亦杨打开车门道:“世子,入营休息。” 终于可以入营休息,元澂下了车。 亦杨和叶暖跟上元澂身后入了营帐内,石章已经备下一切。 叶暖服侍元澂洗漱更衣,石章守卫在帐外,亦杨去伙房让人备饭。 元澂实在太累,更衣之后便抱住了叶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 “世子……”叶暖想要推开元澂。 这丫头真是长大了,开始敢要推开他了,元澂却抱得更紧,高傲的语气带着一丝请求:“就一会。” 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 亦杨端着饭在外道:“世子,饭来了。” “进。”元澂的声音因为疲累而显得慵懒,慢悠悠的松开了叶暖,走到案前坐下。 亦杨将托盘放在案上,叶暖摆饭。 两个人站在一旁。 元澂开始用饭,好几天没有吃到米饭,这会算是活了。 “情况如何?”元澂问。 亦杨开始禀告这几日收到袭击导致的伤亡,至于粮饷没有损失,这是大幸。 这头开始安营整顿,石章也将消息传回了盛京城。 消息到了盛京城这宣王自然松口气,不枉虞杞衡选出的精兵,也不枉苦心经营多年训练暗卫一门,出了三个狠角色。 而张相已经开始掀桌子,听到回禀的人说什么有三个人跟怪物一样,连着几天袭击,精兵都要疲乏力那三个人跟怪物一样剑势不减。 特别是一个宗师境的,特别难对付。 张硕也没想到这样的安排居然还能让元澂给扛过去,派出的人明明不少,还分了白天晚上两轮袭击,这就算是不睡觉也能熬了半条命。 谁能想成还有那种怪物,连着几天不睡着还能越打越猛的啊。 张硕挨了一顿骂。 现在有了荀熙的兵力根本动不了元澂,这个粮饷只能是会被护送到九堰城。 既然有三个那么强的护卫,张硕就去发暗花,请江湖里宗师境的高手,到时候在元澂回程的路上袭击。 只要有真金白银一定有人卖命。 谁活着不是为了真金白银呢? 在皓月楼里清算着账本扒拉着算盘珠子的顾清铭,日夜辛劳都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能养得起皓月楼上上下下。 时隔快一个月沐凡霜终于听到叶暖的消息,立即赶回皓月楼。 “叶暖如何。”沐凡霜问。 顾清铭道:“主子说张相派出的人虽然拖延了行程,但是幸而留了一手让荀熙提前接应,现在已经无碍。” 沐凡霜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顾清铭道:“这批粮草过段日子就会到九堰城了。” 宣王府这个危机算是过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就是元澂回来的路上会不会出事。 至于张家这边,按照虞素雪的谋划,还需要明年秋后才能一举拿下,现在还有一些布局尚未安排妥当。 皓月楼这边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毕竟张家手握兵权树大根深,必须一击就割断张家的势力,否则反扑的话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沐凡霜道:“张家真是不要脸,这粮饷是用来抵抗外敌,他们为了夺权不惜要抢夺粮饷。这要是边境不稳,张家凭借什么在盛京城内作威作福!” 就算他们不是虞素雪的人,不奉命办事,但是知道这种事情的话也会尽绵薄之力。 顾清铭也觉得张家实在手段太下作:“这就是主子和他们的不同,主子就算是心狠手辣也不至于不择手段,懂大局,看的也长远。” 之所以他们尊敬虞素雪,她的谋略为其次,另外就是她作为一个上位者是十分贤明的。 只有跟着贤明的人做事才是正道。 如今危机解除了,而后院里沈霆的伤势也无碍了。 燕归和花满堂在皓月楼守了有两个月,这会要走了。 相处下来就算是不是朋友那也是熟人了。 燕归和花满堂告辞。 他们两个人再不回去春月馆都要倒了。 至于沈霆是已经把张家的账本放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功力也已经恢复,无畏张家暗杀。 如今要做的事就是准备明年的科举会试与殿试,以及他作为棋子要在虞素雪的棋盘上发挥应当的作用。 第121章 礼记背一背 整个峡谷一眼望去全是戈壁,偶有杂草依旧从戈壁里生长出来,坠坠的叶子经历黄沙像晒干后的甘草一般干枯。 天一亮从帐内走出来打水洗漱了一番,叶暖一身小厮装束倒是像个书童但背着一把剑,看起来娇弱但面容气神如冬日暖阳一般明媚。 走进伙房瞧见了炊家子兵已经在做饭,这荀熙治军严明,这会也听到有练兵的大喊。 炊家子头觉得眼前的小厮眉清目秀像个女儿家,恐怕的确就是个女儿家,像世子这样的京中贵胄身负重任出来冒险,居然还舍不得温柔乡,非带着女子。 其他炊家子兵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过,这世子身边的女子无论她是谁,不是他们这样的身份可以瞧的,但又免不了好奇心,况且这么标致的美人很少见。 叶暖打了热水,麻烦了炊家子头给世子备饭,捧着热水出去备下盥洗之物后往世子营帐里去。 元澂休息了一夜恢复了精神疲态尽扫,看见叶暖便起身上前洗漱,洗漱之后展开双臂由她更衣。 “盛京可有消息?”元澂问。 叶暖道:“从皓月楼传来的消息,说张家此番有动向,在江湖暗中发出暗花,足足一万两的暗花。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想来倒时候回去的路上也不消停。” 这最麻烦的送粮饷只差一步了,比起回程的时候再遭伏击,好歹已经粮饷没事,元澂倒是有信心应对回程时的麻烦。 “没了粮饷作为负累,倒时候不会这般局促。”元澂道。 亦杨给元澂送来的饭放在案上:“世子,用饭了。” 元澂坐在案前用饭,这伙食真的是有点没滋没味的,但也念着这毕竟是军中深知不易。 见元澂吃的勉强,亦杨看向叶暖:“揉个面,午饭做碗面条应当可以吧。” 听这话元澂眼中放光也看向她:“如何?”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的经年累月,元澂对叶暖的态度不可同日而语,从最初年少时的嫌恶到如今想让她煮碗面也要屈尊开口询问。 这主子开口哪有不答应的,叶暖点头:“嗯,我等会就去伙房看看有什么。” 元澂露出笑容,毕竟离开盛京到现在在路上快一个月,啃了不知道多少干粮,这会一碗热腾腾的面都是甘霖雨露呀。 这亦杨也雀跃:“太好了,等会给你打下手。” 石章走进来禀报宣王传来的消息。 就算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功力不凡,为了确保万一,宣王也让凌鹤安排了一番。 有了凌鹤的安排,定能安全护送元澂回盛京。 元澂这会要去查看一下粮饷与羽林军休整的如何,他们三人持剑跟随。 走出来瞧见前有练兵的声音,荀熙站在高台上威武挺拔,一身历经沙场而凌厉的肃杀之气。眼神炯炯透露威严,练兵严厉一丝不苟。 “不愧是铁面阎罗。”这场景让元澂赞叹了一下。 毕竟是荀熙带领的玉里关军队是从前宣王与虞杞衡的心血,也是他们宣王府的底气,也要好好看看平日都是怎么练兵的。 晨练完毕,荀熙下令开饭。 虽然方才已经瞧见了元澂,但这会荀熙才走过来抱拳施礼:“参见世子。” 元澂道:“荀将军,辛苦。” “这是臣下分内事。”荀熙很是阔朗,目光不由落在叶暖身上,比起之前可见她眼神越发坚定明亮,可见也是成长不少。 叶暖抱拳:“荀将军。” 荀熙也从妹妹荀梓缨的家书中获悉不少叶暖的事,从雪海关一别到现在,再见叶暖跟做梦似的。 掩藏下这些年对她的念念不忘,荀熙道:“叶护卫听闻入了宗师境,可喜可贺。” 叶暖微笑:“荀将军想来这些年也颇有进益。” 这荀熙看向叶暖目光让元澂有些不悦,都是男人他知道荀熙眼底掩藏着什么。 面上依旧维持着风度,元澂道:“看来暖丫头是和荀将军很熟识。” 荀熙道:“雪海关一战时,并肩作战,叶护卫着实有巾帼之风。” 那边雪海关对抗凫耆一战,叶暖当时护卫在宣王身边,作为剑需要磨砺,那几个月的确是与荀熙并肩而战。 叶暖也在荀熙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是荀将军让在下受益匪浅。”叶暖当时在荀熙身上看到的是一位意气风发与士兵们如兄弟一般出生入死的气魄,看见他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凝聚起将士们的士气。 元澂记得雪海关一战的那年,他才回盛京城一年多,知道宣王与虞杞衡都在雪海关奋战,原来叶暖当时在父王身边护卫。 不着痕迹的挡了挡荀熙看向她的眼神,元澂道:“也该用饭去了,我们要去视察一下粮饷。” 随即便往军营后方而去。 荀熙的目光从始至终无法从叶暖的身上挪开,直至看不见背影了才往营帐走。 元澂看向叶暖,这丫头毕竟是心智缺失,还不曾懂男女之间的心动。就算是杀剑已经练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暖丫头。”元澂道:“礼记背的如何。” 这话问的实在是突然,叶暖有点摸不着头脑:“快读完了。” 元澂道:“嗯,要铭记先贤的道理。” 也不能说的太明白让她谨记男女大防,以叶暖一直以来作为侍女身份,以及元澂平日的行事作为,自己跟她讲男女大防不免缺乏资格。 现在算是明白素雪为什么一定要把叶暖学礼教,往作为世家女子的方向摆正。看来自己也得注意一下,平日不该对她太轻浮。 “你要谨记自己出身虞家,虞家又是世家大族,从前虽然你是奴婢,毕竟如今不可同日而语。”元澂道:“既然出身世家,又在素雪身边受教养,要恪守礼教。” 这突然的一席话让叶暖十分摸不着头脑,和亦杨、石章面面相觑。毕竟是主子所言,叶暖自然要顺着:“是,世子。” 察看了一番粮饷是否有疏失,明天整顿完毕,后日便要继续往九堰城走。 确认过了所有粮饷之后元澂回到营帐。 叶暖到了伙房来,亦杨一起。 跟炊家子要了些面粉,又看了看有些什么食材,虽然食材有限,只有易保存的鱼干腊肉与番薯之类,但好歹也有辣椒香料。 叶暖开始和面揉面,亦杨按照叶暖的吩咐处理食材,拿剑的手拿起菜刀亦杨也是不遑多让,刀工居然像那么一回事。 第122章 校场问剑 处理了军务,荀熙追随而来,靠着外边的军旗杆目光静静追随着她。 在他眼中的叶暖仿佛在过去流逝的光阴中镀上了一层柔光,怎么瞧都瞧不腻,所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想刻进自己的心里。 对于叶暖和亦杨来说,无论表面他们看起来此时是轻松自在的模样,实际上任务在身他们时刻戒备谨慎,一开始就发现了荀熙在外面。 面出了锅,伙房里一阵香气, 炊家子头都觉得未免太香,他们这些火头军只能按照军规来做饭,平日也觉得食材有限,也不甚上心好吃不好吃。没想到不愧是王府的侍女,这厨艺就是不一般。 亦杨喜笑颜开:“太香了。” 再香再想吃,亦杨肯定都是要端两碗给元澂送去。 亦杨端着两碗面送去元澂营帐,叶暖看了一眼外头站着的荀熙,盛出两碗面走了出去。 走到他面前将其中一碗递给他,两个人久违多年,寻一处地方坐下,像之前在雪海关并肩而战时一样同坐而食。 “梓缨的家书里时常提你,多谢你对她关照有加。”荀熙道。 叶暖道:“荀小娘子是一位很好的女子。” 荀熙一笑:“她自从和你们认识,写给我的家书字越来越多,说你们一起做花糕和一起磨胭脂。原本我好担心她胆小怯弱,会和其他世家女子难以相处,恐交不到朋友。” 叶暖道:“是世子妃贤德故而能相处融洽。” 过了这些年她还是如此,眼里心里时时刻刻都念着虞素雪,不由的让荀熙会想自己可以在她心中占多少份量。 总归也是世家出身,就算从军骨子里也有礼教的熏陶,荀熙无论眼神与内心如何炙热,举止上不敢轻易有任何冒犯。 只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身上。 叶暖疑惑:“为何总看着我?” 眼神净澈如净泉,荀熙觉得她眼睛是难得的纯粹:“十八岁宗师境,不得多看几眼?” 从一开始谦逊,到后来沐凡霜他们给她补上了江湖武林的格局与传说,才知道十八岁就踏入宗师境这件事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夸奖里,叶暖现在偶尔也是会翘翘尾巴的。 稍稍有些得意脸的叶暖道:“只是偶然,只是偶然,天下英杰众多,我也不过是江河一瓢。” 此时荀熙突然想到:“我带来的是最精良的一千骑兵,等会你也来瞧练兵,看看他们如何?我枪法虽精,但剑术一般。” 如果对他们有所助益,去看看无妨,叶暖点头。 荀熙一笑吃着面:“你手艺不错呀。” 叶暖道:“从前还在虞家时跟着李厨娘打下手学的,还只是学了点皮毛。” 荀熙道:“你呀,看不到自己到底多有本事。” 这点叶暖是从来不觉得自己多厉害,剑术现在自己会觉得的确似乎别人强些,但是江湖高手那么多,自己可能也不算什么。 无论是素雪那般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是沈霆那般的文武双全精通律法,顾清铭那样的能言善道算账如神,柯昊的机关术又是精巧绝伦。 像亦杨和石章,也感觉没有什么是不会的,他们除了武功高强,平日闲暇在诗会茶会也是能作词写诗的风雅之士。 他们每个人都耀眼夺目,叶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叶暖道:“你们每个人都是很特别的存在。” 吃完了面,荀熙拿过她的碗放到伙房外面的水桶里,然后带着她往校场走。 “所以叶暖,你也是很特别的存在。”荀熙道。 叶暖一笑:“阿雪也总是这么说。” 对于叶暖来说,她在素雪眼中是特别的就足够了。 闲聊着不知道要从她口中几次提到虞素雪,如果不是知道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有多深,以及虞素雪是个女子并且是世子妃的话,荀熙会觉得很难受。 到了校场,骑兵之中有执枪者也有执剑者,这枪法荀熙自然可以,但剑法委实只是过得去。 难得有叶暖这样的宗师境剑客,实在不能错过请她指教提点一下执剑的骑兵。 亦杨和石章也被请来看看,元澂顺道也来瞧瞧骑兵的实力如何。 骑兵们中资历老的参加过雪海关一战认得叶暖,而大多是这些年荀熙训练出来的不认得。 不认得的自然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能懂什么剑法,虽然遵从军令,但是心中并不服。 荀熙看向他们:“有谁想出来和叶护卫过过招?” 认得叶暖的骑兵是不敢出来,不认得的是瞧不上和一个女子过招。 荀熙看向一个有些资历的骑兵阿胜:“阿胜。” 阿胜慌忙摆手,他也可不敢,这不是纯纯出去挨揍的:“我吃多了,还没消食先缓缓。” 荀熙也不捅破这小子的畏惧,看向其他人:“怎么都怕出来挨揍?” 资历浅的有些年轻气盛的一位年轻骑兵罗玖走了出来,他也算是少年英才,剑术也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我们只是怕伤了这个小娘子。”罗玖道。 荀熙此时面容冷峻像是寒潭沉冰:“是你该小心,去问剑请教。” 罗玖是很崇拜和尊敬荀熙的,虽然心里不服但是既然他这么说,走出来朝着叶暖持剑施礼:“在下罗玖,问剑阁下,请赐教。” 叶暖持剑回礼:“在下叶暖,请赐教。” 站在比试台上,两人持剑对峙,按照规矩问剑者先出招。 罗玖出剑,这一剑留有余地,为了不伤到他们叶暖持的木剑,以木剑一挡四两拨千斤便轻易化解此剑,随即出招以柔化刚。 浮槐真人所传仁剑,叶暖练到了第二重,今日正适合一试。 仁剑讲究一个拨云见雾,是如滴水穿石风蚀山脉一般的怀柔剑法。 罗玖的剑是战场是战士之剑,剑法刚强不留余地,毕竟是战场上任何的余地都可能瞬间丧命。 每一剑都被对方化解,感受到对方内力深厚,剑在她手中半分偏差都无,都能挡住化解每一招的攻势。 亦杨和石章很快发现了叶暖这剑法是新的剑法。 “不是杀剑,也不是落音剑法,这剑法怎么又柔又雅。”亦杨道:“这剑法若非叶暖这般内力深厚,打出来会显得很弱。但是内力淳厚如她,那这剑法可以与内力融合,这四两拨千斤看着柔雅却根本挡不住,对方的剑还会顺着她的剑走。” 亦杨感叹:“这剑法应该就是仁剑了。” 虽然是叶暖的剑法在不断进益,可也让亦杨和石章觉得自豪。 石章道:“十年之后必定登峰造极。” 元澂也是满心的赞许。 罗玖从一开始的轻敌到现在的全力以赴,本事已经使出了十成,但是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今天不是比试而是要以自己之力相助骑兵,叶暖开始引导对方的剑法。 “剑意为剑魂。”叶暖转换剑法以剑杀引导,教他刚强之剑如何发挥全力又不伤自身。 已经意识到对方是宗师境的高手,从不屑一顾已经变成了尊敬万分。 罗玖跟随着叶暖的剑,看她是如何调息气息与内力来让剑法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下面的剑士每个人都看得很认真,这宗师境级别的传授可是千载难逢。 第123章 粮饷送达 罗玖按照叶暖所言的方式调息内力来运剑法的确更强,也更加护自身内力。 今日算是给罗玖一个教训,不能看外表年纪就去判定一个人,就算年轻又是一个女子,但是也并非他可以轻视的。 收了剑,罗玖受益匪浅,此时对着叶暖抱拳施礼是十分的尊重与佩服:“多谢叶先生赐教。” 称呼为叶护卫都觉得不够尊重,是直接称呼为先生了。 叶暖觉得这个称呼受之有愧,连忙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先生之称着实有愧。” 罗玖道:“叶先生过谦。” 荀熙走上前道:“有一字师美谈,一字之授便可称师傅,何况暖儿你今日愿以倾授指教他们,先生一称今日当得。” 眼神是欣赏与恋慕交织,荀熙就算控制得住自己的举止却难以控制自己的心与眼神,平静如泉潭的表面之下已经是汹涌澎湃的情愫。 叶暖感激荀熙能这么说,今天就当一回先生了。 “多谢你如此说。”叶暖道。 荀熙一笑,便让身为剑士的骑兵们在武场互相比试,而叶暖在一旁观战后出言指点。 也麻烦了石章与亦杨二人请不吝赐教。 玉里关的军队是宣王的心血,叶暖、石章、亦杨自然不敢懈怠,能助益一分便是助益一分。 元澂对此事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荀熙看向叶暖的那眼神着实太碍眼。 在黄昏落日前叶暖在伙房开始给元澂准备晚饭,此时伙房的炊家子兵们都一改早上的态度,此事十分尊敬叶暖。 原本以为她不过是王府侍女,是世子太过矫情而带在身边的美人,结果没想到呀,居然是一个宗师境的剑客。 此时是毕恭毕敬,自动打下手任听差遣。 亦杨看着算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给元澂准备好了晚饭,叶暖和亦杨端着碗饭进入营帐。 闻到香味的元澂和石章也都饿了,先给元澂摆饭在案前,另外摆饭在矮桌上,石章他们三人席地落坐。 元澂见他们三个围坐在一起,只有他一人坐在案前独吃感觉被排挤了一样,端着饭也往矮桌坐。 石章道:“世子,这样不合适。” 元澂道:“在军营里将士们都同吃同练亲如兄弟,何况我们。” 这话也没毛病好像,也就随他了。 亦杨不由问起了叶暖习了新的剑法觉得如何,可否有遇到难处:“仁剑又称君子剑,这单独练此剑法与你这般先练过杀剑再练此剑法可有不同?” 仁剑是可以单独练,这剑法有个特别之处,就是入门很简单,想要大成极为难。 所以凫槐真人鼎盛时期门中弟子皆练此剑法,但是能大成者是流云宗的南门宗主。 所以会仁剑的人其实不少,但论大成者除了凫槐真人便是南门宗主,以及南门宗主首徒苍玥。 “阴阳相生相克,最难不过两个剑法在对战之时的转换。”叶暖道。 石章道:“今日见你转换的很容易。” 叶暖道:“因为今日只是切磋不是对战,我还不够熟悉。” 亦杨道:“来日方长,毕竟学无止境。” 元澂也关心石章和亦杨:“你们的双剑如何?” 石章和亦杨所练的双剑也是不输给杀剑的顶尖剑法,只是叶暖过于怪物让杀剑显得格外强。 离宗师境石章和亦杨也是不远了。 石章道:“放心吧世子。” 他们三人都能在不断追求更高的境界让元澂觉得很放心也很骄傲,因为他认为人不该原地踏步,就算是每日多积累一点点那也都是有所积累。 元澂再次嘱咐叶暖:“练剑重要,礼记也好好读读。” 读书对于叶暖而言是比练剑难上一万八千多倍,这之前她读书还要被元澂嘲笑来着,怎么现在又变了? 还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不也是变化多端嘛! 等到第二日粮饷和羽林军都整顿完毕,第三日开始拔营出发,前往九堰城! 九堰城是大夏与西境诸国边境中最大的城,也是与夙凉的最大屏障。 只要九堰城守得住,夙凉就攻不进大夏。 所以给九堰城是粮饷非常之重,这个任务在元澂手中是千斤重担。 从在朝堂到接下这个任务到现在,每每梦里元澂都做梦到把粮饷交到九堰城的那一天,毕竟责任之重不得不提心吊胆。 九堰城护城大将是封桦,已经在这里驻守二十年。 封桦在城门外迎接,终于迎接了这一批粮饷进入九堰城。 羽林军和荀熙的兵马驻扎在城外,元澂的车马进了九堰城内。 这九堰城热闹喧哗,看上去是治城有方。 车马停下九堰城都护府外,元澂下马车与封桦踏入九堰城。 这一到九堰城别说其他,元澂立即下令清点粮饷入库。 都护府开始清点粮饷忙忙碌碌。 元澂在一旁检察是否粮饷都一一入库,并查验军粮是否无误,之后开始点算饷银。 这前前后后便是忙了半个月,所有的粮草和饷银都完成了清点入库。 元澂在最后一批银子入库的时候整个人终于踏实,感觉此时才算是感觉自己活了。 看见他愁容满面了一个多月终于放下心,这石章、亦杨与叶暖也高兴。 这一晚元澂为了好好庆祝便在都护府开庆功宴。 元澂向封桦与荀熙敬酒,这一路不易所有的辛酸都跟随着一杯酒下肚。 为了安全起见这石章、亦杨和叶暖三人不喝酒,此时一起坐在屋顶上吃烤羊肉。 石章看着漫天的繁星:“再过几日就可以启程回去了。” 亦杨道:“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狠角色。” 这张家在江湖发暗话用一万两买元澂的命,等到回程的路上一定会有埋伏。 他们三个从来不怕死,都是怕元澂有事。 叶暖仔细想想每次都算是历经很不平凡的事,但是他们每次都能保护元澂。 这叶暖是很想很想赶紧回去了,无论是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还是看到的风景,她都想赶紧回到素雪身边跟她一一讲述。 她已经很久没有素雪这么久,心里总觉得空落落,就算知道两个人在共赏同一轮明月,思念之情依旧浓厚。 “世子妃这会在做什么呢。”叶暖不由呢喃。 第124章 终须一别 亦杨就知道这丫头发呆八成就是在想世子妃,她的世界简直是虞素雪缔造的,或许虞素雪便是她的世界。 亦杨道:“看来你一辈子都离不开世子妃了。” 离开素雪?这件事对于叶暖来说是比天塌了还可怕一万八千多倍的事情。 叶暖想想就小脸煞白:“我要一辈子在素雪身边。” 石章问:“不嫁人呀?” 叶暖道:“阿雪说过,女子的人生并非只有嫁人一途,嫁人可以是选择但是不可以是必选。” 亦杨不由感叹呀:“不知道脑子里缺根情弦这种病能不能治。” 石章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叶暖,也不知道脑子有几百根情弦的病能不能治。” 亦杨反驳道:“你也不遑多让,彼此彼此。” 石章道:“我是近墨者黑。” “放屁。”亦杨道:“你之前跟翠华楼的锦绣姑娘互送香囊的时候还是情深意重,转手又跟满香楼的珠儿姑娘调情。这两家还在一条花街上,两个姑娘为了你争风吃醋都差点打起来。” 叶暖笑出声:“石章你可以呀。” 石章道:“我发誓,我就是以诗会友,不过是一首诗我怎么知道她们还抢起来。” “诶诶诶!!!”亦杨道:“叶暖你记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有一条会跑的腿。谁脱裤子放屁去花楼根姑娘谈诗作画的!” 石章笑出声了:“叶暖还在春月馆待了半个月呢,难道他们每个人出卖美色吗?待了半个月看了那么多美男子,看看我们叶暖清澈的眼神,就没有对他们有那种欲望。我怎么去花楼就不能只吟诗作对了。” “不能拿一个心智缺失的比呀。”亦杨道。 石章告状:“叶暖他骂你心智缺失。” 亦杨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叶暖天真无邪。” 石章道:“我觉得你在放屁。” “我觉得你是个伪君子。”亦杨道:“去花楼不赴巫山而是吟诗作对,你是打算劝她们从良吗。” 石章道:“那你左拥右抱算什么?” 亦杨道:“我那是‘真名士自风流’。” 叶暖看着他们斗嘴而哈哈大笑。 听他们说话间不由想起来了在春月馆的那段时光,无论是燕归的舞还是沈霆的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感触。 他们的舞和琴无论目的是否为了赚取金银,在那一刻能尽心为女客们创造感动,那翩翩起舞的身姿与动人的琴音都是风雅的。 叶暖看向亦杨和石章:“月色这么好,吹埙助兴吧。” 亦杨笑道:“你倒是最风雅的。”从怀中取出埙。 石章道:“叶暖是长大了,以前都不懂这些风流风雅的事。” 埙声回荡在屋檐上,亦杨和石章的埙声是悠然自得。 在一曲埙声终了,元澂已经喝的醉醺醺地走出来,亦杨与石章跃下屋顶扶住了元澂。 叶暖转身往厨房去,要给他去熬醒酒汤。 被一只拉住胳膊,叶暖转头看见微醺的荀熙:“荀将军?” 荀熙微醺朦胧:“你去哪里?” 叶暖道:“我去厨房熬醒酒汤。” “那我也去。”威风凛凛的荀熙这会居然是个黏人鬼,生怕叶暖消失。 叶暖无奈道:“那我们一起吧。” 拉住了叶暖的衣袖跟着她往厨房走,被她安置在椅子上,靠着柱子荀熙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他们很快就要启程回盛京城了,荀熙的不舍充斥胸腔,他没醉但是就是舍不得她,想要多看几眼多相处一会。 叶暖处理着食材和药材忙忙碌碌,这厨房内都还烟熏缭绕的烟火气。 再她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温暖,荀熙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就觉得很想靠近而且沾染之后就再也没办法不想。 这几年的想念荀熙都是靠着练兵和军务压制,但再次看到她的那一眼,所有想念决堤。 她跟当时比成长了不少,但是干净的眼眸一成不变,荀熙倾慕的就是那颗历尽千帆之后,依旧不变的赤子之心。 “盛京的日子你喜欢吗?”荀熙问。 叶暖道:“玉里关也好,盛京城也好,对我而言身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妃在哪里。” 荀熙微微一笑,试探的小心询问:“世子妃又给你打算将来婚配之事吗?” 他很担忧叶暖的问答。 叶暖摇头:“世子妃说婚配无非是找个人过日子,我与她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个回答是放心了,知道虞素雪舍不得她嫁出去。 “你想嫁人吗?”荀熙很担心就算是虞素雪舍不得,但叶暖想的话也无可奈何。 叶暖道:“从未想过。” 荀熙闭目小憩嘴角上扬。 醒酒汤好了,叶暖先递给荀熙一碗,随后端上一碗送到元澂屋内。 这会元澂不省人事,稍微纳凉后不当人的亦杨捏着元澂的鼻子一口气灌下去。 看着喝完了叶暖就拿着碗回去。 荀熙还在厨房等着她,醒酒汤已经喝了。 叶暖边说话边走到灶台前收拾:“荀将军怎么不回去休息?” 荀熙道:“有点睡不着,不想回去。” “喔。”叶暖收拾完就要回去休息了。 荀熙跟上:“顺路。” 两人并肩而行,荀熙望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恍惚。 送叶暖回了屋子看见紧闭的房门,随后荀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过两日后,元澂启程回盛京。 整装待发后离开了九堰城。 无论在舍不得都要说告别,荀熙要带着人马回玉里关了。 这段日子荀熙就像做梦似的,但如果是梦他真的不想醒。 两队人马要分开走了。 这亦杨和石章也是都看出来荀熙的心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亦杨将在元澂马车里的叶暖唤出来。 “暖儿,石章有话跟你说。”亦杨推着叶暖出马车。 叶暖乘上马到石章身旁问:“怎么了?” 石章道:“你赶上去和荀将军道个别吧,我刚才觉得他在等你告别。” 叶暖想了想后点了点头,策马赶上荀熙。 元澂看到这一幕,看了眼石章和亦杨:“你们倒是多事。” 亦杨和石章打着马虎眼,车马继续向前。 叶暖赶上了荀熙,听到马蹄声的荀熙转身看见她远远而来,吩咐副将领着大军继续往前走,随后自己回头来。 “暖儿。”荀熙欢喜。 叶暖道:“石章说你刚才在等我,我不知道。” 荀熙摇头:“没事,就是想跟你告别。”从怀中取出一个手串:“这是高僧所制的祈福手串,愿你平安回到盛京。” 犹豫之下叶暖接过了手串,想了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回礼,想起来之前护国寺的时候有一个平安符,就从袖子里翻出来递给他:“也愿你在战场都能活下来。” 看着手里的平安符,荀熙觉得自己可以所向披靡了:“会的,你也要活下来,特别危险的任务记得跑。” 叶暖一笑:“会的,再会。” 荀熙点头道:“再会。” 叶暖转身策马离开,荀熙等完全看不见她踪影后才跟上军队。 第125章 世间万物不如你 一路带领人马回到盛京城。 路上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在路上遭受了高手袭击,黑衣人四面八方而来,其中有三个刚入宗师境的高手。 按照原本的计划,羽林军将元澂围在中心列阵,石章、亦杨与叶暖在在外围执剑对抗杀手。 就算是宗师境那也是要划分出一个三六九等。 三个宗师境没想到叶暖的实力超乎他们的想象,而那修炼双剑亦杨和石章以双剑合璧之势可以越境对抗。 羽林军也是不吃素的,列阵围住元澂形成牢不可破的盾,剩下的一些杂碎根本破不开阵法。 叶暖不打算浪费时间,便看向了亦杨和石章,两人心领神会开始缩小杀手的出招范围。 凝神力气,浑厚的内力从丹田而出,这一剑杀剑——以剑斩剑。 等到三个宗师境杀手看到是杀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们手中的剑已被斩裂。杀剑九重的威力,加上双剑合璧的攻击,他们已经倒下。 敢接这样的单子就是做到了必死的准备,他们不打算被活捉,而是服毒自戕。 当结束之后元澂眼神极度的冰冷。 麻烦已经解决,之后回到盛京的路十分安生。 坐在马车里元澂看向叶暖,那一剑的威势恐损耗她的内力:“可还好?” 叶暖摇头:“我没事,世子放心。” 虽然说炼成杀剑九重后叶暖越来越强,但是在他眼里叶暖依旧只是那个跟在素雪身边的小丫头。 “那就好。”又开窗问了问护卫在马车两旁的石章和亦杨如何。 石章和亦杨自然没事。 他们三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内力损耗,但是算不上什么,过了一两个月就能恢复。 终于平安的回到了盛京城,羽林军归军营向虞杞衡复命,元澂立即赶到了宫中面见陛下。 石章、亦杨与叶暖三人留在外宫等候。 在安仁殿觐见陛下。 延和帝不由对元澂表示赞赏。 元澂复命之后离宫,坐马车刚回宣王府。 叶暖驾车,石章和亦杨左右护卫。 回到宣王府,元澂先往正殿去给慕容妘问安,这将近两个月一定是让她忧心不已,要先安抚一下母妃。 叶暖回到安泰园,才刚到园门就看见了素雪在等候她的身影。 奔赴彼此素雪紧紧的抱住了叶暖:“暖儿,你回来了。” 叶暖所有的思念就在此时融入了这拥抱之中:“阿雪,我回来了。”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往粹宁堂回,将她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外伤又问:“内力受损如何?” 虽然有石章和亦杨,但毕竟对抗三个宗师境,叶暖的内力损了一半:“没事,过两个月就好了。” 素雪真是忧心不已:“罢了,这两个月好好休养,安分待着。” 叶暖微笑着:“阿雪放心,我没事。” 轻抚过她的鬓边,素雪如何不是满目只有暖儿:“此次能平安归来着实便好。” 叶暖开始跟她将此番历程尽诉,说遇见的人和事,还有她一路看到的美景。 从前叶暖出门发生了什么事,也会这样从头到尾的讲一遍,但都是讲人和事,可是如今更多讲的是一路她看到过什么景色。 对她来说一路最遗憾就是看到的戈壁荒漠的绝美黄昏不是和素雪一起看,她好想跟素雪一起看这世间最美丽的景色。 素雪听着叶暖描绘那些风景,心中还不知为何阵阵感动,因为她的暖儿已经开始逐渐有了她自己。 不再只是遵从命令行事,只想着主子们的命令,也不顾自己的生死。现在叶暖开始逐渐也为自己着想,开始感受身边的美好事物。 “暖儿长大了。”素雪道。 叶暖不知道为何此时笑容温暖的素雪为何有泪,伸手用帕子轻拭,动作十分轻柔。 “阿雪我没事,你别哭。”叶暖道。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我也很想和暖儿一起看遍世间的景色,能一起看到的我们一起看,我无法看到的也无妨,因为暖儿看到了我便看到了。世间广阔,那雪山草原和山河大海,那才是暖儿应该去的天地。” 叶暖紧紧的抱住她:“这世间万物加起来,都不及阿雪。” 她真的很害怕要离开素雪,叶暖到现在,唯一恐惧的只有离开素雪这件事。 素雪也明白她的心情,她也不愿意放开暖儿,也希望她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没事暖儿,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事,你要离开我多久,到最后我都会等你回来。” 对于叶暖来说,素雪便是她的一切,是她的整个世界。 素雪松开手摸着她的头,让她先去沐浴更衣,等会来吃晚饭,今天给她和世子准备了很丰盛的晚膳。 这将近两个月都没吃过正经饭菜,元澂坐下来吃饭的那一刻才觉得心里踏实了,回家了。 元澂给素雪夹菜,按照习惯把鸡腿放进叶暖的碗里。 “雪儿定是担心坏了吧。”元澂道。 素雪道:“自然会担心你们,但现在看见你们回来便无妨了。” 元澂道:“你辛苦你在后面筹谋布局,又在宫中周旋。” 方才在慕容妘跟前的时候听闻了这两个月府中也有不少麻烦,张家的势力无论是从市井、商铺、庄园等各方都在向他们挑衅滋事。 素雪不单单要处理这些事,也在宫中茶会中周旋,张皇后每每为难都要想法子巧妙化解。 这两个人素雪面临的问题也是从前没有遇到的,但是素雪虽然会觉得有有些累,但心中却是阔朗,因为她有暖儿。 无论遇到什么事,心中都无所畏惧,无所畏惧所以动起脑子来主意也很多。 “没事,那些事情我都解决掉了。”素雪道:“只是每每去宫中倒是有些厌烦。” 偏偏进宫问安与一些茶会是必须要出现,要不然就会更麻烦。 元澂道:“快了,我们的棋局快要到收网的时候。” 素雪道:“如今能安稳一段日子,但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 这会望着素雪的面容,那些事已经暂且都不重要了,元澂紧握她的手。 用过了晚膳,维持时刻警惕的叶暖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粹宁堂的寝卧此时一派旖旎气息。 沐浴过的两人共处一室,望着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的素雪,元澂放下了手中的茶,大步走过去将她抱起轻放在床榻上。 春宵苦短。 第二天一早元澂神清气爽的洗漱起身,穿上官服就出门去了御史台。 第126章 心中祈愿 这段日子不在御史台,这积压了不少一定要等他回来处置的事。 开始从头忙到晚,先将积压的卷宗处置。 每每办事都都对这些官吏的行径十分无奈,他都不求他们能多做事,好歹能把本分事做完就感激不尽。 御史台从上到下都被元澂整顿过了一遍才觉得能用,要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子,就是把棋子下在最合适的地方。 在朝堂上的互相谋算,不过就是看谁的人占朝堂上的要职多,抢人抢职互相周旋。 日常虽然很是琐碎和疲惫,但是元澂已经得心应手,逐渐开始往老狐狸发展。 虽然事务繁忙,但是元澂还是让石章和亦杨两个人休息几日。 石章和亦杨难得有了空闲便开始去风花雪月了,逛花街、赏诗词、游湖钓鱼。 泛舟游湖的时候也会邀请叶暖。 这日他们游湖钓鱼之后,石章要去棋社,亦杨要去翠香楼各自散去。 叶暖感叹着两个人倒是会安排闲暇,然后往皓月楼去。 一边走一边逛着街市,想着要给素雪带点什么回去。 这会突然街市吵架起来,一匹马失控冲在街市上吓得四周人仰马翻。 一个孩子为了捡布偶球跑出来,就在马冲来的那一刻旁边的孩子娘亲大叫。 叶暖反应迅速立即冲过去抱起孩子,护着她在怀里翻到一边,将孩子交到她娘亲手中之后立即施展轻功追上马。 训马不是她的强项,着实颇费周折,只能用蛮力骑在马上拉着马缰将损坏范围扩小。 很快马的主人已经赶来,一声连绵的哨响后马安静下来。 叶暖看见马已经控制住立即下马将马还给主人,不由斥责他看马不力,居然让马匹闯入街市。 马的主人是萧家米铺的管事,米铺管事此时十分卑微,不停的认错:“是在下的不是,卸货之时不慎惊扰了马匹,还请叶楼主谅解。” 叶暖看向他:“你认识我?” 米铺掌柜道:“皓月楼也是商会成员,在下认得叶楼主。” 这皓月楼作为百货店也有卖米,只是只在秋收之后以低廉的价格惠民只买两个月,有的还有还会提前买完。 原本这种行为是扰乱盛京城的米价,只是毕竟买的时间短,又仅限于穷人,目的只是惠民,况且又背靠虞家,所以商会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当时皓月楼这般行径自然引起了各城区所有米行的注意,况且这商会还是萧家所管,这萧家的米铺管事自然认得叶暖。 叶暖道:“这边的损失是你们萧家直接负责,还是找坊正来?” 看着因为刚才的混乱让四周的摊贩有所损失,叶暖不由皱眉。 米铺管事生恐她生气立即道:“请叶楼主放心,我们立即赔偿受惊的铺子和百姓。” 叶暖转身走向还在安抚孩子的妇人身边,买了两串糖葫芦来哄着孩子。 萧家的人手很快就到了,立即处理了街市上的各处损失,随后米铺管事恭敬的向叶暖鞠躬施礼后带着人离开。 叶暖往皓月楼去。 刚踏进皓月楼就是沐凡霜冲上来的一抱,抱着她晃呀晃:“暖儿你回来了。” “要不能呼吸了沐姐姐~~”叶暖道。 沐凡霜将她松开:“暖儿~” 叶暖道:“大家都好吧,你们好像也都遇上了不少麻烦。” 张家势力的市井势力与商铺对皓月楼和虞家商铺进行了闹事,素雪在背后控制局势,他们在前头奔波劳累。 沐凡霜道:“不过是一些小麻烦,已经解决掉了,暖儿不要放在心里。” 叶暖先去后院看看沈霆。 正值盛夏,西瓜放在井里浸了透凉,此时沈霆正将西瓜拉上来。 “来得巧。”看见叶暖进院的沈霆道。 看见一颗很大的西瓜从井里被拉出来,叶暖立即上前:“我真是有口福。” 沈霆抱起西瓜边往厨房而去,叶暖跟上。 切开西瓜,这个西瓜不单单很大,切开之后也是汁水很多,一阵西瓜的清香散开。 沈霆改刀切瓜摆进盘中,将最中间最甜的先给叶暖。 “如何?”沈霆问。 叶暖一口下去满眼惊喜:“太甜了。” 沈霆见她如此便也露出笑容:“那便好。” “柯昊吃西瓜了。“沐凡霜在院中朝着楼上喊。 柯昊阁楼上顺着机关绳索下来,坐在院中吃西瓜。 沐凡霜又捧着一盘西瓜送到前头柜前给顾清铭。 坐在院里阴凉的屋檐下吃西瓜,看着树叶摇曳的倒影,这样的午后着实不要太惬意。 “会试准备的如何?”叶暖问。 沈霆道:“考不中我只能去当私塾先生或是状师了。” 叶暖一笑:“你怎么可能考不中。” 就算不是前三甲,进士肯定也能考上。 就算只是考进进士也足够让他进入大理寺了。 “为何一定要进大理寺?”叶暖问。 沈霆道:“暖儿,你觉得这世间是公平的吗?” 叶暖摇头:“自然不是,单单人的出生就便是不公平的。” 沈霆道:“就因为世间的不公平,所以有各种争端,律法是为了处理争端而生。君主贤明的治世,律法可以调和不公正的世道,给处于弱势的百姓带去正义,有权有势但是犯下罪行的恶徒受惩。” “你是想用律法来惩治张家。”但是叶暖更不理解:“既然张家是你的仇人,你又一身武功,却为何没有想过直接手刃他们?” 沈霆道:“父亲在世说过,社稷只要一种秩序。” 叶暖不解:“这是何意?” “以暴制暴只会带来更混乱的世道,就像江湖厮杀,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沈霆道:“父亲一生献给了刑狱,只为将来有一个世道,无论贫穷富贵都可以被律法公正的相待。就算我心中满怀仇恨,但无法违背父亲的临终之言,维护律法的秩序。” 这话让叶暖触动,虽然她有很多不懂,但设想一番如果有冤无处诉的贫穷百姓得到公正的相待,让他们能看到曙光的确是很有意义的事。 如果在一个世道里,有两个人因为争抢一个东西结果其中一人杀了另外一个人,那另外一个人的家人便会去报仇,报仇的结果是又被报复回去,结果两家彼此互相杀害而灭门。 原本一开始如果他们争抢东西之时就用律法去裁定争夺之物的归属,或者是杀人者从动手之后就送到了官府,那就不会造成后面更大的惨剧。 在朝堂和江湖的纷争里,总是有这样的惨剧,所以对于整个社稷而言,只需要一个秩序。是公正合理的律法为地基,并以圣人所言的温良恭俭让的礼法同时约束构筑起来的一个秩序。 目标则是一个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夜不闭户的大同治世。 这便是沈霆要倾注一生的梦想。 所以无论心中如何满怀仇恨,都不能让父亲心中的祈愿与他的梦想被仇恨玷污。 第127章 炽热纯粹的人 天下大同的治世与公正的律法。 这两颗种子从这一日开始种在了叶暖的心中,或在某一天能在坚定的信仰中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 “吃瓜就吃瓜,怎么聊到了这些。”沐凡霜道:“能活好当下就不错了,管得了那么多吗?” 柯昊道 :“公正的律法可以救很多人,帮很多人,这是很好的事。但独善其身,或者能保护身边的人便已是不易了。” 沈霆道:“独善其身也罢,尽己所能也罢。只要是勿行有损之事便好。” 勿行有损之事。 叶暖心中念着这六个字,久久不能忘。 降至傍晚的时候萧家的老管家登门,说要请见叶楼主。 叶暖走了出去。 老管家施礼:“叶楼主。” 叶暖问:“管家所为何事?” 老管家道:“今日是我们萧家的马惊扰了街市,幸得叶楼主出手,我家公子请在下来向叶楼主致谢。” 叶暖道:“倒也不必如此。” 老管家命人将礼盒放了进来:“还请叶楼主笑纳。” 叶暖道:“萧公子太客气了。” 老管家施礼告辞。 看着萧家老管家离开,叶暖又看了看留下来的礼盒不免觉得麻烦。 顾清铭道:“没事,大节的时候会返送回去,不必担心。” 叶暖看向顾清铭点了点头。 随后叶暖便回到了宣王府的粹宁堂。 今日吃饭,见叶暖好似在想什么,不由让素雪担心。 过完饭拉着她坐在窗边说话:“暖儿?在忧虑何事?” 叶暖道:“素雪,真的会有一个世道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公平相待吗?” 素雪轻抚过她的鬓发:“暖儿,很多事情是要去相信它才会被实现。命运对人已是不公,若是能倾尽全力能让律法公正些也是好的,就算只是多一些也好。” 叶暖道:“阿雪如果真的一日,你与世子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会想要尽全力达成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若有一日登上了至高的位子,素雪会想做什么? 素雪其实不曾想过,毕竟前面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就算是现在有抱负,只怕是真的坐上那个位子掌握权柄的那一刻,就将最初的心意忘怀了。”素雪道:“将来如何能测?” 有很多人最初都怀着一颗炽热纯粹的心,只是变迁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变幻之下开始渐渐浇灭了那颗心。 过了一年之后,这一年科举会试,大夏各个省道的举人学子们纷至沓来。 从菱河城而来的崔君麟是乘船而来,带着遮阳的草帽,一身世家公子的气度,从甲板跳了下来。 站在码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到盛京城来。 实在难乏好奇之心,从码头走出来往城门而去,身后跟着两个书童随身伺候。 在城门过关时用路引验明身份,随后一起入城。 入城后崔君麟的第一件事情就去虞家拜访,其次是伊家。 崔君麟是踏进了虞家。 他运气很好虞杞衡今天在家。 虞杞衡从前就见过崔君麟对他的印象很深。 崔君麟向虞杞衡施礼:”小侄见过虞伯父。” 虞杞衡淡淡一笑:“你来了,入座。” 崔君麟随即坐下。 侍女奉茶。 虞杞衡道:“我收到了你爹爹的传书,我正有一个别院你可以住。” 对于这个消息着实让崔君麟受宠若惊:“多谢虞伯父。” 虞杞衡道:“士族理应互相扶持才是,而况我与你亲父亲又是同窗挚友,你且安心住下。” 到了第二天,崔君麟便搬进了虞家别院居住。 会试在即崔君麟每日努力苦读。 同样身为参加今年会试的沈霆也是在背书,虽然有一定能考进进士的自信,但是没有能拿魁首前三的自信。 所以现在的苦读不单单只要中进士,而是要中前三甲。 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沈霆要备考,都不敢打扰他,暂且也有诉状请作为状师去打官司。 又是一年的秋收祭祀。 延和帝领着文武百官与宗亲前往伏羲神殿的天坛祭祀。 由于女娲神殿去年遭到破坏之后还在重建,故而今年张皇后同内命妇与外命妇在护国寺祈福。 为了以防万一暮禹已被接到了皓月楼待着。 去年没看成花车游街的叶暖今年算是能看到了,今日就关了店门,众人一起出门去看花车游行。 沐凡霜挽着叶暖,一旁的暮禹对着四处都充满惊奇,三人逛着街,而顾清铭和柯昊坐在游仙楼里喝茶。 今天是秋收祭祀十分热闹,这游仙楼的生意也十分好,伍展舟算是忙的很。 顾清铭走到柜前帮忙结账入账,这让伍展舟轻松不少。 这头沐凡霜和叶暖、暮禹坐在一个馄饨摊前。‘ 他们人吃着馄饨,这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碰过荤腥了,就算是馄饨里那么微薄的肉也照亮了暮禹的心中, 暮禹吃的尤为开心:“这真是人间美味呀。” 叶暖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暮禹道:“你不懂我在寺院里过的什么日子,那伙食实在是有点味如嚼蜡。” 叶暖道:“就算是俗家弟子,既然你已经是护国寺的弟子,理应遵守这些规矩,这也是你的修行。” “你现在这个语气与主持是一模一样。”暮禹道。 吃了馄饨垫了垫肚子,随后一路往前走,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便买了一起吃。 暮禹对盛京城的一切都觉得格外的好奇。 花车游行是祭祀大典时最盛大的游行,花车车队会从西城区开始其次到北城区、西城西、南城区。 夏末初秋的时节是繁花的最后一盛,在春夏的花朵凋零在秋季之后,是为了祈祷今年能有丰厚的秋收。 此时街面上十分热闹,从白日开始就有百戏、杂技、小唱等诸多民间艺人。 这说书人的摊子前还是茶馆楼上口技人的堂前可谓都是座无虚席,沐凡霜也挽着叶暖凑热闹听了一段说书人说缇萦救父的故事。 就算是家喻户晓的故事,说书人将故事润笔延长之后让他们口中的故事代代相传。 “淳于意是一个好大夫呀,当官之时两袖清风,后来为了救死扶伤而弃官从医。”说书人道:“淳于意此人每日采药救人,广施恩惠,医术之精湛让人不惜长途跋涉寻找其求医。” 第128章 勇敢的女子 “这世间总是好事多磨,善人磋磨,淳于意被上书构陷,按其罪是要押送回长安。”说书人道:“只是他膝下无子,唯有五个女儿,不由让他叹息呀,叹息着没有个儿子,危机之时无人可以相助。可是淳于意之小女缇萦一听此言钝感悲伤,就算自己身为女子又如何呢。“ 就算缇萦身为女子又如何呢,她陪同父亲一路前往长安,到长安之后又为父上书请命。 “当时的肉刑之严厉,只要就受刑,动不动就丧命,就算是受刑活了下来,肢体如何又能再长出来呢?没有鼻子或者耳朵就算想改过自新又如何改呢?”说书人道:“缇萦上书是言之切切,请求自己代替父亲受罚,愿贬为官婢来赎罪。文帝念此感怀而伤悲,这一年随即废除肉刑法。” 就算身为女子也可以担负起家族的荣辱,也可以承担起责任, 同时在一个治世,一个真正的贤明的君主,无论身份如何是男是女都会视百姓平等。就算是一个小女子的上书,也会一视同仁,只看这个人说的有没有道理,而非是身份如何男女如何。 这对叶暖来说感触十分大,汉文帝是何等贤明的君主,缇萦又是如何勇敢的女子。 “这世间的女子耀眼夺目时,如何会输给男子呢。”暮禹道。 沐凡霜道:“只是世道对女子的约束过多了,往江湖看看,不拘小节而潇洒的江湖中有多少风华威武的侠女与朱颜霸主。” 暮禹点头:“的确如此呀。” 之后便是花车游行之时,延绵不绝望不着尽头一般。花车上有风姿绰约的艺人,还有巧夺天工的花卉工艺,平日见不少的各种奇花异草,以及丝竹管乐之声,随着游行载歌载舞的人群。 氛围十分的浓重,每个人都会此刻陷入那花海与弦乐之中,不由自主的晃动起身子。 沐凡霜带着叶暖穿梭在其中,暮禹也感受着节日的热烈氛围。 坐在游仙楼之上的顾清铭他们看见沐凡霜带着叶暖融入了载歌载舞的人群中,瞧见他们笑容灿烂的模样也着实颇受感染。 “她们玩的尽兴。”顾清铭亦是满面笑容。 伍展舟看向柯昊:“阿昊,你不去吗?” 柯昊摇摇头,他着实融入不了人群,还是坐在这里喝茶的好。 她们玩的尽兴后就和暮禹一起也到了游仙楼上,已经备了好酒好菜,坐下一起吃饭。 又是欢声笑语和有酒有肉的一天。 叶暖问:“沈霆不来?” 顾清铭道:“过两日就要会试了,他怎么都不出来,也就罢了。” 伍展舟道:“毕竟会试不是开玩笑,这祭典反正是每年都有。” 这话也是。 这时护国寺的祈福应该也结束了,花车游街也看了,叶暖就起身要去护国寺去找素雪了。 到了护国寺的时候,内命妇与外命妇都在恭送张皇后的凤驾回宫。 待张皇后那浩荡的凤驾离开后,叶暖走到了素雪身边。 素雪牵住她的手便温柔询问:“暖儿觉得好玩吗?” 叶暖点头:“很有趣。”然后将方才的经历简单阐述了一遍。 回家再细细说。叶暖跟随素雪身边,看着素雪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命妇们中间。 随后陪同慕容妘登上马车回到了宣王府。 毕竟为了祈福是天未亮就起来焚香沐浴准备的,这会已经午后,简单吃过一些东西后素雪便累了。 叶暖照顾着她梳洗更衣。 素雪道:“这些不用暖儿做的。” 叶暖道:“有的时候也让我照顾一下阿雪你,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奴婢,只是我现在是想照顾你的心意。” 从脱籍后开始让叶暖别做做端茶倒水的事情,是素雪想好好培养出她作为独立的一个人。 如今看见叶暖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想法,经常会思索一些问题,已经开始明白自己是自己,不是谁的附庸。 素雪躺在床上小憩,叶暖给她掖好被子,然后讲今日在街头觉得有趣的事情。 听着听着素雪便在温暖的声音中安稳的入睡。 看见素雪入睡了,叶暖便放下了所有的帘帐,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 外间是芙花与怀蕊两个人守着,她们一个打络子,一个绣荷花。 她们两个的女红都很好,叶暖不由的欣赏了一会。 “这个花色真美。”叶暖见怀蕊绣的荷花不由感叹,细声恐惊扰了里间的素雪。 怀蕊道:“这个花样子还是荀小娘子画的。” 叶暖离开屋子,转身进了小厨房内开始准备等会素雪醒来要喝的药膳粥。 在药膳粥炖上之后叶暖在记下小厨房的短缺,随后便拿着短缺的条子出去找了张徇。 内侍张徇正忙着带领花匠安泰园的花园里修剪花草,叶暖上前将条子递给他,也将在街上买的芙蓉糕送了一块给他。 “辛苦了。”叶暖道。 “无妨。”张徇看着芙蓉花糕露出微笑:“你今日出去可有趣?” 叶暖点头:“委实很有趣。” 张徇道:“过些日子恐是就不太平了。” 入了秋了,当中秋之后,这盛京城恐就要变天了。 叶暖道:“我们所追随的世子与世子妃一定能站到最后。” 这是叶暖心中十分笃定的事情。 张徇看见她笃定的眼神,倒是觉得的确也该放平心态。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只剩下最后的一股借力风。 立秋的祭祀大典之后,迎来了会试。 皓月楼的大家集体一大早送沈霆进入会试场。 沈霆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来,在安安静静的走,却不想他们还是一早一定要一起来,搞的特别惹眼。 等到大家目送了他进考场之后便回皓月楼开业,明明是沈霆进去会试,但是他们一个个倒是比他还紧张的。 会试一考就要好几天呢。 科举之路并非易事,除了才华更讲求一个运字。 这运字有天赋、人脉、背景、城府等所聚,多少学子不缺才华都是缺了一个运字。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以沈霆的才华,进士是板上钉钉。 但是也是很期待他可以高中状元的,毕竟是他有这个实力去争一争。 若是沈霆顶戴花翎的骑马在民安坊的街面骑着马,那民安坊和皓月楼实在太长脸了。 第129章 重逢不相认 之后会试张榜,为了不太过显眼,沈霆没有尽全力,是榜上第十二名。 看到榜上自己的名字沈霆就放了心。 在榜上为第二名的崔君麟无论出身还是排名都格外受瞩目,但是他这样的人受瞩目就不会树大招风,因为背后是虞氏、沐氏、崔氏士族所组成的士族势力。 “多谢,多谢。”崔君麟在众人的簇拥之间显的十分失措,作为一个只是读书的世家子弟,还是第一次离开菱河独自在盛京城,如今又突然受到众人的追捧,这一切都让崔君麟十分的局促。 沈霆看出了他的失措,本来转身要走了,走了两步后又觉得这崔君麟毕竟也是背靠虞家的人。 走上前去,沈霆不动声色的拽着崔君麟从簇拥出来:“在下有两句话请教崔公子。” 过了一条街崔君麟从方才快要窒息的氛围中出来,作揖致谢:“多谢沈兄。” “见你有些为难,是我多管闲事。”沈霆往前走。 崔君麟道:“今日多谢,下次请沈兄喝茶。” 在此作揖致谢后转身离开。 居然是喝茶吗? 这个世家公子倒是和其他世家公子不同,怎么一身迂腐又谨慎的样子。 崔君麟先去了虞家,虞杞衡不在,便向赵管家说了今日开榜,为会试第二名。 赵管家再三的恭喜他,这是大喜事,也愿他殿试高中。 另一头沈霆回到了皓月楼就被顾清铭和沐凡霜、柯昊围住,伍展舟也来下厨。 想要平静的,也不想庆祝的沈霆最后拗不过他们。 紧接着就到了殿试之日。 殿试于紫宸殿举行,沈霆在踏入的宫门的那一刻开始,棋盘上那一颗最重要的棋子也落下了棋盘,棋局即将收尾。 宫廷庄严,所有的殿试考生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所有考生踏入紫宸殿,站到各自的桌案前,气氛肃穆。 随后读卷官与执事官入殿,最后便是延和帝亲临,众人行大礼。 共有三百多名殿试考生,但大殿内静穆,一声咳嗽皆不闻。 时辰到,殿试开始,殿试有三场,第一场和第二场后,此番殿试最后一道策论为——明德其善。 当考生开始最后一道策论之时,延和帝命大监将此题传于元澂与元泌两人,让他们写出一篇策论送来。 延和帝也想看看这两个皇孙写的策论如何,能不能和这些考生一较高下。 在京兆府的元泌和御史台的元澂,看见了大监送来的考题就开始头疼,没想到他们居然也逃不过要写策论, 就算是头疼,两个人也传了笔墨纸砚,推了手头上的事,先写策论一篇。 大监便在旁等候,等写完便立即送回宫。 当紫宸殿等考生们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元澂和元泌的策论也由大监送回了宫廷。 延和帝为了读卷官都能一视同仁,便命大监掺合在考生的卷中。 这元泌和元澂他们倒算是性格分明,一个是仁爱的君子之风,写的明德便是仁政,引用先贤之道都是讲民生之重。而另外就是霸道的王者之道,明德也是在铁碗之下才能显出明德,引经据典是严刑律法如何之重。 两人字迹一个雅正、一个锋芒,但是工整漂亮。 另外考生之中,有两个人的策论延和帝最喜欢,一个是沈霆所论的明德天下之善,要以公正的律法来让世人看到公理与正义。另外一个便是崔君麟,认为明德天下之善,是政治之清明,历代的变革总是从下至上的暴乱,应该在有这些暴乱的苗头出现前便是开始自查,从上至下的去变革。 两人的字也都是考生之中特别娟秀。 这字就是最大的脸面,同样的策论水平,定以字工整娟秀者为首选。 还有一些情况,如果字真的特别好看,甚至策论差点也能让读卷官格外的看重。 掩掉了姓名,读卷官开始谈论开始选出最好的几篇策论,其中元泌和元澂也被选入。 此时延和帝让大监将他们的策论取了回来,大监告知读卷官们这是陛下额外放进来的两篇策论,是元泌与元澂所写。 读卷官十分诧异,没想到元泌和元澂两个人可以写出那般行云流水又字迹工整的策论,纷纷开始恭维。 延和帝无所谓他们的恭维,只对这两位皇孙的策论能受到认可而欣慰。 作为皇帝,延和帝肯定是想大夏江山世世代代的传下去,如今是想确认一件事,就是这两个皇孙到底有多少本事。看来现在他也能安心些,之后无论是太子还是宣王登上皇位。 到了孙子那一辈的时候,无论是元澂还是元泌都可堪大任。 情况好点,无论两个人之中谁能在未来坐在这至高之位,也希望另外一个人也能活下来成为助力。 元泌是太过仁爱,元澂是太过霸道,治理天下,无论他们其中谁登上皇位,另外一人辅助的话或许会有一个强大的盛世。 之后殿试结束。 延和帝对于崔君麟与沈霆两人的策论最满意,随后让读卷官们选出一人,最后崔君麟为第一,沈霆为第二,另外国子监监生宗政昶为第三。 所谓是雁塔题名,跨马游街,前三名的状元、探花、榜眼是光耀门楣。 这崔君麟高中报喜到虞家,赵管家奉命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的准备接应,伊仲作为未来的岳父也是急忙赶来了虞家。 而在皓月楼这一头,这沈霆高中是整个民安坊的喜事,这所有受过沈霆相助的坊中居民也都来一起帮忙张灯结彩。 沐凡霜和顾清铭他们忙前忙后,整的整个民安坊的街市上都花里胡哨。 沈霆这会骑着高头大马在街头已经设想到回到民安坊可能会是什么样的夸张接待,他都想着要不就别回去了。 真是最怕就是沐凡霜他们整出来的热闹,实在是太过聒噪。 就在沈霆游街的那一刻,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那一瞬间,很久很久以前被他埋藏的心里但是并没有忘记的回忆袭卷而来。 那些回忆就像是波涛一般的汹涌,从心中的最深处喷涌而出,然后在充斥满腔,却无法喊出来。 阿姐…… 阿姐…… 那无法喊出的如鲠在喉,但是此时的沈霆已经红了眼眶泛着泪。 就算是无声在心中的呼喊,也让街市人群中的碧柔感受到了,那一瞬间四目相对,碧柔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认出了他。 就算过了十多年之久,当年那个不过十岁的少年长大成人,碧柔也是一眼认出。 “庭晟……”那是她的庭晟,那是她的亲弟弟。 但是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相认,碧柔掩住了嘴,此刻是泪流满面。 纪家还没有翻案,沈霆的身份不可以暴露,碧柔不能让此刻的沈霆就与她相认。 沈霆无数次在梦里有与姐姐相见的那一天,在此刻却只能忍住所有的思念与泪水。 阿姐……十三年了,你还能认出我…… 碧柔流泪满面,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庭晟,还不到时候,你要保重,不要以我为念,要为纪家翻案,要让爹爹沉冤得雪。 是探花,庭晟得了探花,如果爹爹还在世看到这一幕该有多欢喜。 不能相认,不能拥抱,他们只能在街头走向不同的方向。 第130章 记忆的碎片 碧柔转身淹没在人海之中,心中虽然悲伤但更加欢喜,弟弟庭晟终于回来了,而且还高中了,碧柔掩面而泣是十三年所有的苦楚都倾泻着。 忍着满腔的悲喜,沈霆维持作为探花郎的庄雅持重回到了民安坊。 迎接他的是花里胡哨和张灯结彩,知道的是中了探花郎,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帝要来了,未免太夸张。 在一声声的恭喜之中,沈霆向坊中的众人致谢。 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站成了一排,挨个和沈霆拥抱。 沈霆就算此时满脑子想着阿姐的面容,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辜负眼前这些人的善意与关怀。 接受了他们所给的一切庆祝。 虽然这十三年的路不好走,但是沈霆知道,他遇见了很多好人,师父、虞若枫、叶暖以及前面的他们。 与他们庆祝之后,沈霆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 在那一刻他沿着门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想到了阿姐的面容,不禁掩面大哭。 阿姐…… 对不起,庭晟回来晚了,我回来了,阿姐…… 在粹宁堂用完晚膳之后才刚来庆祝的叶暖,想要给沈霆一份贺礼,走到门前却听见了他的哭声而驻留了脚步。 随后便离开院子,先走到堂中,将礼物放在了桌子上。 沐凡霜疑惑:“暖儿,你怎么没送进去给沈霆?” 叶暖道:“他一个人需要静静。” 方才还好好的一起庆祝,怎么这会又需要一个人静静了,沐凡霜不解要去问问被叶暖拉住。 “暖儿?”沐凡霜摸不着头脑。 叶暖道:“别去。” 顾清铭拍了拍沐凡霜的肩膀道:“这一路走到现在,沈霆心里很不容易的,就别打扰他了。” 沐凡霜想想觉得也是,也就算了。 和他们闲聊着一起玩叶子牌,过了一个时辰后叶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往后院走到沈霆屋子前。 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叶暖问。 沈霆开了半扇门,叶暖走进来发现屋子昏暗,沈霆靠着另半扇门坐在地上。 将贺礼放在他的桌上,再去厨房热了两壶酒回来,坐在沈霆身边将其中一壶酒给他。 现在已经是深秋,入夜之后很冷。 沈霆接过酒喝了两口暖了身子。 “多谢。”沈霆的声音此时沙哑低沉,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叶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今天中了探花,你是感怀过去的十多年而难受吗?” 沈霆觉得关于自己的事也没什么好瞒着叶暖:“今天我在街头看见了我阿姐。” “原来你还有阿姐的。”叶暖没想到。 沈霆道:“但是我不能和她相认,因为现在相认会害死她,也会让我们家无法翻案。” 翻案……阿姐…… 沈霆与素雪为什么要一起对付张家…… 以及他的血海深仇…… 当所有的事情都组在一起的那一刻,回想着为什么自己会第一次见到沈霆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和风华,和碧柔姐姐是同出一辙呀! 叶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笨,居然没有想到过…… 一想到碧柔,再想到沈霆,叶暖心中也是翻滚着强烈的情绪。 ”碧柔姐姐是你阿姐……”叶暖眼眶泛红。 沈霆没想到叶暖居然认识阿姐:“你认识我阿姐?” 叶暖点头:“嗯,我认识碧柔姐姐。” “所以你知道我阿姐在哪里是吗?”之前虞素雪告诉沈霆,碧柔还活着,后来告诉他碧柔在盛京的某处,日子目前还算安稳。 但是虞素雪不希望平白无故添什么麻烦或者意外,没有告诉他碧柔的下落。 叶暖也不知道到底可不可以告诉他,只是点了点头。 沈霆追问:“能说吗?” 叶暖道:“阿雪没有告诉你的话,我能说吗?” 虽然沈霆和碧柔都很重要,但是在叶暖心中最先考虑的自然是素雪,素雪不说应该有她的理由和顾虑,如果说了,恐怕坏了素雪的安排。 沈霆明白这点,也不再追问:“你是怎么认识阿姐的?” 对于过去的事情,叶暖从踏入虞家那一刻也是深埋心底,关于在牡丹楼时光,时隔多年才提起。 其实刚到牡丹楼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了,能记得比较清楚的还是后来一两年间的回忆。 因为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日复一日洗衣做饭打扫,不过都是劳作的记忆,重复又琐碎,所以能记住的记忆没有很多。 记住的记忆里就是梅娘子、芸香姐姐、碧柔姐姐她们,关于她们的记忆残片。 “我记得碧柔姐姐第一天进入牡丹楼的时候,因为那天梅娘子为了迎碧柔姐姐,梅娘子都是亲自在她跟前。碧柔姐姐总是茶饭不思,所以当时我一个小丫头有了口福。”叶暖回忆着从前的记忆碎片:“后来我在碧柔姐姐身边伺候她,虽然只在她身边两年,但是她教我读书写字,是我的开蒙先生。” 听着叶暖的回忆,沈霆觉得真是感慨,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让叶暖第一次遇见碧柔,以及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都是在烟花之地。 沈霆语气温柔:“所以你在我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是因为阿姐。” 叶暖一笑道:“对呀,可惜我一开始居然没有想到,我应该想到的。” “无妨,想到不想到其实也没差。”沈霆道:“我阿姐过的怎么样?” 叶暖道:“其实我的时候回去看看她,虽然不幸福,但是衣食无忧,就是她心思也很重。” 沈霆如何不知道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定是十多年来日夜备受煎熬,但是起码还活着,没有日子过的特别苦,也是大幸了。 “是张现吗?”沈霆大概也能想到,到底会有谁会愿意保护阿姐,护她周全给她衣食无忧。从理由和能力来说,只有张现了。 叶暖没有想到其实沈霆能估摸出个大概,点了点头:“是张公子。” 当年纪家出事,流放的时候张家设计要将沈霆和碧柔一起被埋在矿洞,当时张现不顾一切把他们挖出来。 虽然恨张家,但是不得不承认,张现对碧柔是真心的,当时如果不是他,沈霆也活不到现在。 虽然很想去见阿姐,但他已经被张家盯上了,如果见面怕因此给阿姐带来杀身之祸。 现在张现起码还保得住阿姐。 沈霆心中惆怅万分,但很多事终究是无可奈何,现在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谢谢你暖儿。”沈霆道:“若你可以,帮我多看顾着些阿姐,其实棋盘已经到了快收盘的时候,十三年都能等过来了,后面不过再等一些日子。” 叶暖点头:“嗯,我会的。” 沈霆道:“我本名纪庭晟。” “很好的名字。”叶暖道。 十三年了,沈霆还是第一次提起了自己的本名。 第131章 宫变【一】 叶暖起身离开,回到了粹宁堂。 坐在自己的屋内,叶暖心中也是惆怅万分。 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悲伤。 她特别希望碧柔与沈霆都能快些恢复原本的身份后相认。 一夜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之间到了天明。 心中思虑万分的叶暖在小厨房中忙碌,芙花还是第一次看到叶暖这般的心不在焉,不由的很是担心:“暖儿?你还好吗?” 叶暖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芙花道:“我们认识都多久了,还能看不出来吗?你有心事喔。” 叶暖道:“没事的。” 知道很多事都是不能追问的,叶暖不愿说就代表是不能说,芙花很善解人意便也不追问,但还是很关切她:“我伺候世子妃起身就来帮你一起。” 叶暖点头:“嗯。” 芙花打了热水,侍女们准备了盥洗之物后就往进了正屋。 怀蕊带着侍女们伺候素雪起身梳洗更衣,芙花便回到小厨房帮叶暖一起备下早膳。 芙花带领侍女端上早膳。 叶暖整理了一番之后便也进来了,素雪牵住她的手落座。 发现她手有些冰凉便捂着捂着她的手搓着,素雪一看就知道叶暖心里有事,等到早膳布好,便让示意芙花与怀蕊带着侍女们退下。 “怎么了暖儿?”素雪问。 叶暖道:“沈霆就是纪庭晟,是碧柔姐姐的弟弟。” 素雪轻抚她的发丝,很是温柔:“你知道了。” 叶暖抱住素雪哭泣:“他们就算遇见了都不能相认,我觉得好难受。” 素雪安抚着她:“暖儿,别难过,没剩多久了,他们很快就能相认的。” 叶暖道:“阿雪,我一想到碧柔姐姐就觉得心痛,他们真的好难。” 素雪不由叹息:“终究会守得云开的。” 科举之后,按排名授予官职。 延和帝见前三甲之策论各有不同,理当把人才放在适合的位置上,这状元崔君麟胸怀锦绣文章便入职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而榜眼沈霆的策论中,引经据典极为熟悉大夏律法,便命其入职大理寺从六品大理寺丞。 榜眼宗政昶亦是博学广文,入职国子监从六品监丞。 秋去冬来时,中秋之后延和帝病重。 由于延和帝病重故而太子监国,而太子实则被张皇后所架空,所以宫中一时间全变成了张皇后的人。 加上前朝有张相一党,说是张家一手遮天都要不为过。 此时宫廷森严,宣王已经无法直接进入宫廷去见延和帝,可以说是无法得知延和帝的病情如何。 另外由于生母伊德妃尚在后宫,此时已经被张皇后变相软禁在了景安殿。 现在正是张家与宣王府剑拔弩张之时,宣王不可轻举妄动。 慕容妘日日担忧,十分忧虑。 宣王这一头命虞杞衡与司徒先生推演布阵,万一到了最后一步,如何对付张家的兵力。 直接相抗衡的话,宣王手上的人马恐怕不足以与张家相抗衡。 “不如先下手为强。”司徒先生道。 虞杞衡也觉得如此,现在的局势比起按兵不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是成王败寇是瞬间的事,成了宣王是清君侧杀奸臣,而败了就是谋逆。 宣王细细思量着,如今张皇后是等着陛下咽气,如今宫廷掌握在她手里,她只要推着太子坐上龙位就行。 但现在的情况剑拔弩张,这张皇后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就直接逼宫,让陛下禅位太子。 主要就是张皇后有太子的缘故,让大义看上去好像掌握在她手中一般。 开始筹谋最坏的情况,推演其他不同的局势下该怎么做。 另外一头元澂和虞素雪也已经行动,他们棋盘里各自的棋子都已经安排好。 沈霆手中现在有张家的账本,而元澂手里有施淳平这个人证,他们所查验的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已经聚集了人证物证。 偏偏如今陛下病重,张皇后在朝堂一手遮天而让沈霆和元澂他们无法将此案禀报给陛下。 张家亦几番派出人手要除掉沈霆与元澂两人。 故而沐凡霜他们开始护送沈霆上下值,叶暖和石章、亦杨天天跟随在元澂身边以防万一。 此时虞素雪自己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以张皇后为中心,那所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与联系。 不断的推演各种可能,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去就算陛下还没有驾崩可能张皇后就直接出手让陛下驾崩。 因为有太子,所以张皇后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权,虽然太子没有当傀儡的心。 的确应该先下为强,但是先下为强也要一个理由,一个正当的理由,要逼张家先出手,他们才有清君侧的名义。 现在的局势张皇后按兵不动,但他们也不能继续观望,那就要引蛇出洞。 立即写下一封信送去给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拆开了信,发现虞素雪出的谋略可以用,便立即调遣人手。 首先引蛇出洞,先以张家账本控告张家贪污与卖官,刑部归宣王所辖,大理寺与御史台协力此案。 贿赂和买官卖官如果继续往下查下去,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延和十一年的案子,这一举动下来不由让张家要出手。 张家的兵力还要强过宣王,张皇后虽然有顾虑,但是真正如果要说起来的话她也可以毫无顾虑。 这一夜,风声鹤唳,宫禁被重重包围。 张皇后要直接变天让病重的陛下禅位太子,此时正拟好诏书,盖上了玉玺。 “皇后这般等不及……”此时虚弱无比的延和帝见此不由一问。 张皇后走到延和帝身边坐下:“妾身这一辈子,为了陛下,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做了。可是陛下不明白臣妾的心。”轻抚过延和帝的额边:“陛下,等到太子登基,后面的日子你身边便只有妾身一个人了。” 到时候就再也不需要担心这个男人会被其他人抢走,因为到时候就属于她一个人,就算是像现在这样的一动都不能动。 “你觉得你能得逞吗?”延和帝虽然不能动弹,但是作为帝王的语气还是依旧有威严。 张皇后依靠在延和帝身边:“陛下是在指望宣王吗?这一夜的很长呢,但是生死却只是一息之间。” 此时在宫外,张家派出的人兵分三路一波袭击宣王府、一波袭击宣王、一波袭击元澂。 这一头沈霆与石章、亦杨在保护元澂,正在合力相抗杀手以及死士。 而宣王这一边,凌鹤也已调动所有暗卫来护卫宣王与宣王府,张家与宣王府两方的人马兵戎相见。 虞杞衡开始调兵遣将,张皇后能重重包围宫廷,那虞杞衡就能重重包围盛京,让张家的兵马进不来。 第132章 宫变【二】 司徒先生在这里盛京城内守着,而虞杞衡便带兵要去击退往盛京城赶来的张家兵马。 宣王府受袭击,叶暖为首带人抗衡张家的人手,元沚、元湳亦提剑而战。 外边乱作一团了,慕容妘与宣王府所有女眷都呆在了宣王府正殿内。 慕容妘面不改色安抚着众人。 另外便是也很冷静的虞素雪,她什么都不怕,只怕此时在外厮杀的叶暖有事。 无论来袭有多强,宣王府的护卫们只要看见那剑势如虹的叶暖便能备受鼓舞而战,元湳与元沚也颇受感染而浴血奋战。 凌鹤派遣暗卫来相助,要换叶暖立即出城去援助虞杞衡挡住张家兵马,并将宣王府的最后的一张牌顺利带进盛京城。 “叶暖,跟我走!”凌鹤道。 叶暖立即骑上跟随凌鹤而去:“驾!” 两人一路往城门而去,冲出城门赶去支援虞杞衡。 剑势已起,虞杞衡的人马已经与张家兵马冲突,叶暖和凌鹤冲进战局。 是要挡住张家的兵马而不是要残杀,叶暖和凌鹤的目的是将大将擒拿,让张家的这波兵马不能踏进盛京。 两个对视一眼之后开始默契协作,一左一右杀出重围前后包抄张家大将,将他擒拿。 虞杞衡见已经大将已擒,他便在此暂且管制这批兵马,便将调军令牌扔给凌鹤:“接住。” 接住令牌的凌鹤与叶暖两个人冲出此地要前往去迎接宣王隐藏起来的底牌,那就是在陛下默许之下虞杞衡所练的那一万精兵。 此时的盛京城内,宣王已经也已经杀出重围,剑指宫闱。 宫闱已经被张皇后亲军团团包围,在宫墙之上架起了弓箭,宣王调遣兵力此时与他们对峙。 元澂此时也已刚来,身边的亦杨与石章剑势未消。 宣王一声号令之下列阵闯宫,宫墙之上也瞬息间万箭齐发,两方之战,一触即发。 此时刀剑兵戈之声喧嚣,这一夜风声鹤唳。 可东宫依旧不改那悲凉的气氛,原本东宫护卫太子的兵马,不知道在多久前已经被张皇后所控。 看似是保护东宫,实则团团包围之下与软禁并无差别。 对于不听话的儿子,既然不帮自己那就彻底当自己的傀儡就好,张皇后需要太子作为的大义,这样才能独揽大权。 太子元璂则是心跟随亡妻一起死了,他守着太子妃的画像日夜思念,他已经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将来会发生什么。 自从张皇后以太子监国的名义包围禁宫,这元泌便也一直被困在东宫之中。 外面已经乱成不知道什么样了,元泌坐在殿中惴惴不安。 身边的内侍小福子宽慰着眉头紧锁的元泌:“殿下不必太忧心,左不过殿下暂且没事。” 的确无论是宣王夺权了还是张家的夺权了,元泌都暂且不会有事。 大义在东宫,宣王就算要清君侧也是清张相一党,还不能冲着东宫来。 而张家更不必说,还需要东宫作为傀儡来操控权力,是最想太子元璂与元泌活下去。 所以元泌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担心素雪的安危:“也不知道外边如何。” 小福子道:“这一夜真的很漫长。” 在黎明之时,听到最后一声巨响,宫门已经被巨木撞开,宣王的兵马闯入了宫闱,元澂持剑身边的石章与亦杨跟随着冲进宫墙。 张相此时也得知了张家兵马被虞杞衡拦住,掀翻了桌子。 闯入宫闱之后是一番长久的战斗,从黎明硬生生扛到了黄昏,宣王率领的羽林军已经开始精疲力竭。 石章与亦杨持着剑全身都是血,虽然他们两个没事,身上的血也不属于他们。 两人护着元澂,元澂这会靠着剑来支撑身体站着。 这个时候张相已经孤注一掷,调动了剩下还可以调动的人手将宣王与元澂的人马团团包围。 要扛住,扛到凌鹤与叶暖带着那一万精兵赶来,那样就能扭转乾坤了。 看见被团团包围的此时,元澂用尽最后一股的力量撑起来。 一声令下,攻! 等到了夜幕低垂之时,千钧一发之际,凌鹤与叶暖已经带着一万精兵赶来。率领着一万精兵的不是旁人而是虞若枫。 在半年前虞若枫奉延和帝密诏,从雪海关赶回接手这一万禁军禁军密训,直接听从陛下号令。 “杀!” 号令之下精兵杀出。 石章和亦杨在看见凌鹤与叶暖的那一瞬间就放了心,四个人相聚,并肩而战。 一个人可以走很快,但是一群人可以走很远。 四人执剑而战,杀出重围。 局势逆转,宣王兵马是从紫薇门闯入,一路闯到了太极门,经过太极殿闯入内宫。 到了陛下所在寝宫延福殿外,将大殿团团围住,拿下张皇后亲军。 宣王推开了延福殿的大门,张皇后已经明白大势已去。 宣王施礼:“请皇后娘娘移驾中宫。” 就算大势已去张皇后也不改傲慢,高贵端庄的步伐一步步踏出延福殿。 等到张皇后回到中宫之后,暂且看守软禁。 宣王立即宣召御医,延和帝将元澂召至床前,让他取走令牌调令东宫三府军。 元澂立即拿着令牌赶到东宫,以令牌调令东宫卫率府、御率府、清道率府三府,解除张皇后所下达军令,进东宫迎了太子元璂前往延福殿。 见此太子元璂立即赶往延福殿,担忧陛下龙体如何。 但元泌看见元澂的那一刻是松了一口气,这就表示宣王府没事,宣王府没事便是虞素雪没事。 此时一身血的元澂和一身素净不染纤尘的元泌,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在外边杀了两天,你倒是悠闲现在这里练字。”元澂调侃。 元泌道:“要不然呢,我倒是想杀也杀不出去。” “走吧,一起到陛下跟前去吧。”元澂道。 两个人走出东宫往延福殿而去。 御医为延和帝诊治解毒,太子元璂和宣王元瑨在旁守着。 元澂和元泌这会也来了一起守在陛下龙榻前。 延和帝虽然身子动不了,但是脑子很清醒,开始吩咐他们处理后面的事情。 命张皇后暂且软禁在中宫不出,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重查延和十一年浦河决堤贪污案。 待查明此案后,再和此番谋逆案共惩。 第133章 姐弟相认 延和十一年江南浦河决堤贪污案重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查。 东宫也不再保持沉默,太子元璂将自己所知的,以及他所掌握的证据都让元泌交到了刑部。 张家账本隔层藏着一份名单,张家大厦倾覆的那一天,所有的羽翼先被连根拔起。 人证施淳平也从藏身地被带出来,叶暖带着他前往大理寺,将他交给了沈霆。 现在作为大理寺丞的沈霆参与案件为纪家开始洗脱冤屈而十分感怀。 接手了人证,沈霆十分赞叹:“你倒是把人藏的很好呀,张家都翻了个底朝天,谁都想不到人居然被你藏起来的。” “这是世子的真知灼见,就算是他们最后猜测到人在世子手里,但是却也因为傲慢而想不到,世子会把事情交给我这样的小女子。”叶暖道。 的确是这样,就算后来张家已经知道人在元澂手里,怀疑了元澂身边任何一个人,但最终都不认为一个小女子可以做到什么,所以到最后都没有找到施淳平。 沈霆道:“辛苦了。” 叶暖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才是辛苦了。” 回想着一路走来的这十几年,遇到了很多好人,就是因为遇见了叶暖这样的人,所以无论过去多艰难和黑暗,但依旧有很多可以珍藏的回忆与瞬间。 “谢谢你,暖儿。”沈霆十分的感激。 叶暖颔首:“我先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走远后,沈霆带着施淳平这个人证前往审问。 坐在御史台的元澂看着眼前案上堆积成山的卷宗陷入了对于人生的怀疑中,接任御史中丞以来真是巫蛊案还是谋逆案算是都遇上了。感叹了一下自己人生的不易,开始继续埋头处理案子们。 亦杨和石章也在忙着一起分类和查检卷宗。 最后这时隔多年的案子终于在三个月之后结案,以张相为首的所有人同党全部落网。 纪家被翻案的瞬间,沈霆看着卷宗而泪流满面。 延和十一年的贪污案结束之后,剩下的便是张家的谋逆案。 谋逆案的审决是要陛下来判,这案子又得花上不少时日。 对于沈霆隐瞒了自己作为纪庭晟的身份,用沈霆着这个假身份入仕也是欺君之罪,但是延和帝对他进行了特赦。 至于阿姐碧柔,也恢复了作为纪碧柔的身份,终于可以重新拾起作为纪家人的名字。 拿着纪家翻案的卷宗,沈霆终于找到了阿姐住的地方。 这个张家别苑也将作为张家财产被查封,沈霆要接回阿姐了。 踏入别苑,这个时候纪碧柔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看见弟弟的瞬间便上前紧紧拥住了他:“庭晟,我的庭晟。” 沈霆不由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哭:“阿姐,阿姐。” 两个人相拥而泣。 “我让阿姐受苦了,我回来晚了,阿姐。”沈霆实在觉得太抱歉了,对于阿姐实在太抱歉了。 纪碧柔轻抚着沈霆的后脑勺:“我们都活下来了,我们都活到现在了,实在是太好了。” 沈霆调整了心情,随后挽住了阿姐的手臂:“阿姐我们走。” 纪碧柔点了点头。 沈霆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驾着马车前往皓月楼。 顾清铭和沐凡霜他们已经在等着。 马车到了皓月楼之后沈霆下车,随后扶着纪碧柔慢慢下来。 “阿姐,这是顾清铭,这是沐凡霜,还有柯昊。”沈霆让纪碧柔认识他们。 纪碧柔笑容温柔,与他们一一问好。 沈霆扶着纪碧柔往后院去,先让她住在自己隔壁的屋子,屋子已经收拾出来。 “请阿姐暂时住在此处,纪家大宅已经还给我们了,但如今毕竟要修缮,恐要来年夏才能住人。”沈霆道。 纪碧柔坐在椅子上,翻看着纪家翻案的卷宗不禁又泪流而下,她心里也有数沈家大宅如今不过就是废墟。那种程度不是修缮,而是重建。 “住在何处我并不在乎,只要我们都还在就好。”碧柔含泪。 沈霆蹲下身子紧握着她的手:“阿姐,以后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不会再让阿姐你受委屈了。” 纪碧柔点着头:“好,我们能团聚已是不易。” 沈霆道:“阿姐,我平日都在大理寺忙,你若有什么需要就跟凡霜他们说。” 纪碧柔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只是她心里很在意张现的情况,犹疑着不知道能不能问。 看出阿姐有心事,沈霆不由担心:“阿姐有什么事?” “张现他?”纪碧柔终究还是问了。 沈霆道:“张相以及张硕、张现都在天牢里了,毕竟是谋逆,株连应该难免。但张现会不会是死罪难说,毕竟他没参与谋反。” 凭张家这么大的罪,实在是很难讲,张现能保住命吗? 就算恨张家,纪碧柔也不希望张现会死。 见她如此悲伤,沈霆尽力安抚着她:“阿姐,不要想了。” 对,她不该想着了,但这时候她又想起来了:“对了,暖儿呢。” 沈霆一笑道:“暖儿便是皓月楼的楼主,所以阿姐放心住在这里。” 这话让纪碧柔莫名的安心终于也露出笑容:“原来这是暖儿的地方。” 沈霆点头:“所以放心住下。” “看来以后能时常见到暖儿了。”纪碧柔道。 沈霆道:“阿姐看来很喜欢暖儿。” 纪碧柔道:“在我眼里暖儿和你是一样的,你们对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家人。” 之后纪碧柔便在皓月楼住了下来,纪家大宅的重新修建是陛下额外的恩典,按照修建的进度会在来年的立秋之前落成。 关于张家的谋逆案,这一年冬里对张家查抄已毕。 查抄之后御史台清算张家资产,元澂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数银子要数到吐血。 越数是越气愤不已,他活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庄园、田地、宅邸、别苑、商铺等等不算,单单只是仓库里的银子就已经数不明白。 “烦死了。”亦杨已经数到烦了:“这么多民脂民膏,这张家早就该玩完了。” 石章也是这辈子第一次对金山和银山有了真正的认知:“算是见了大场面了。” 此时外头下了大雪,一场雪了从傍晚一直下了一整晚,整个盛京城都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朦胧。 第134章 问心无愧 如今延和帝病情好转,张皇后已经被废,幽禁在了思慎殿。 而位分最高的伊德妃进为贵妃,掌六宫事。 今日天气和煦,叶暖陪同素雪进宫给伊贵妃问安。 “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伊贵妃牵着虞素雪的手:“听说崔家的那位公子不错,两家婚事是否已定?” 伊贵妃提起这婚事是崔君麟与伊卉雅的婚事。 素雪道:“婚事已定,来年开春。” 这就让伊贵妃放心了:“好事。”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知足的,张皇后被废这后宫便再也没有能威胁伊贵妃的存在,张家没了就是宣王府一家独大。 失去了张家的太子迟早不会是太子了,宣王会登上皇位的。 现在虞家、伊家、崔家士族也越发坐大,伊贵妃已经放心了。 紧握着素雪的手,伊贵妃道:“该琢磨琢磨子嗣了。” 素雪点头:“请娘娘放心。” 伊贵妃微微一笑,随后素雪起身告辞。 离开了景安殿,叶暖陪伴着素雪走在那长长的宫闱长廊。 无意间瞧见了从延福殿出来的元泌。 都要离宫便同行。 “往后要随你所愿了。”元泌道。 素雪道:“也承蒙殿下的福泽了。” 元泌道:“在这宫里怎么看,我都是没有福泽的人吧。” 素雪道:“殿下说笑了。” “如果我没有福泽是因为所有的福泽都在你身上了,那便也无妨。”就算到了现在元泌依旧愿意用自己的命以及自己的一切,让素雪能到她想要的。 素雪道:“殿下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真心祈福殿下安康,但如果殿下的存在有一天对我来说不利的话,请原谅我的无情。” 如果按照宣王的性情,就算延和帝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对元泌赶尽杀绝,但之后不一定了。 可是太子元璂与元澂之间的约定,元澂是绝对会保住元泌。 只是元泌的身份,但凡他有点野心的话,这江山起码有三成的几率会落他的手里。 所以如果到了最后元泌活下来,但是对于元澂的地位有威胁,素雪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元泌道:“我只问一句,你是比较担心我能动摇元澂的地位,还是比较担心因此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素雪道:“自然是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元泌点了点头:“会如你所愿的。” 雪地路滑叶暖一直扶着素雪,到了车马处,叶暖扶着素雪上车后离宫。 元泌看着她们的车门已经走远后才转身回到东宫。 宫变之后张家已倒,虽然太子元璂不会再是张皇后手中的提线木偶,但是无心于太子之位。 何况张家没了,宣王元瑨已经一家独大,这个时候让元瑨收手不要贪图太子之位那根本不可能。 无论是元璂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还是朝堂的局势来说,他已经对太子之位十分厌倦,今日他和延和帝提起了要自请退太子位。 延和帝心中很惆怅,因为其实元璂心中有仁,能做一位有为的守城之君。 但是也知道万事不能勉强,元璂的确已无心皇位。 延和帝便答应了。 得到了首肯之后元璂便放心的回到了东宫。 元泌见元璂回来,立即上前扶着他下撵:“爹爹。” 进了暖阁里,元泌见元璂日渐憔悴心中不由担心,接过宫人送来的姜汤侍奉元璂服下。 元璂喝了两口便摆手不喝了:“陛下已经允许我自请退太子位。” 这并不意外,元泌已经做到了这一天来临的准备:“嗯,爹爹做自己想做的便是。” 元璂道:“我曾私下去见过元澂。” 这件事元泌还不曾知道:“之前?何故?” 元璂道:“以我自请退位,换取他来保全你的性命。” 元泌道:“爹爹是担心皇叔到最后还是会杀我?” 这元瑨毕竟是元璂的亲弟弟,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疑心病重城府又深,就算一开始能让元泌活着,时日久了疑心越来越重他还是会动手。 所以毕竟元瑨来说,还是元澂可靠些。 元璂道:“虽你很适合京兆府尹这个位子,但当个闲散王爷又如何不好呢?” 元泌道:“爹爹不用担心,无论是要我做个闲散王爷,还是继续管京兆府这个摊子,我心中所求都是无愧无心。” 元璂道:“把你想处置的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处置,只愿你活下去后能平安喜乐便好,毕竟这是你娘亲的。” 元泌点头:“爹爹放心,儿子都记得,我会按照娘亲说的活下去。” 之后太子元璂自请退位虽然是不意外的事情,但是依旧引起朝堂上的哗然。 延和帝也希望在自己还一息尚存的时候能将可以处置的事处置,能安排的都安排在最合适的位子上。 延和二十六年,太子元璂退太子位,封肃王。 次月搬离东宫迁居肃王府。 宣王元瑨距离皇位只剩下一步之遥。 承平郡王元泌,从京兆府尹改任光禄寺卿。 这是延和帝向元瑨表示希望让元泌活下去的安排,因为一向这盛京府尹都是留给东宫,如今自然要让出来。 改任光禄寺卿之后元泌便清闲了很多,适应的极快。 当然跟元泌形成强烈对比的人就是元澂,一天天就没清闲的时候,已经都不知道到底多久没有休沐过。 偶尔唯一能觉得放松身心的时候就是回到宁粹堂用晚饭的时候。 同时这一年花朝节之后,崔氏与伊氏联姻。 崔君麟迎娶伊卉雅为妻。 大婚这一天,叶暖陪着素雪一同去观礼,元澂也捡出来一个时辰陪同。 看上去是崔氏与伊氏联姻,实则其中还有虞氏的主婚,所以这一场婚礼对于士族而言至关重要。 这代表士族之间的紧密关联,以及虞氏如今作为了士族之首的地位。 虞杞衡因平定叛乱有功,进爵镇国侯,仍任羽林军统领。 而虞若枫当日奉皇命救驾有功,命返回雪海关大都护府,进封宁远将军,升任雪海大都护府司马。 此时的虞家今非昔比,不单单是士族之首,也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权贵。 有了虞家对于元澂来说是很大的助力,让他作为宣王世子的地位也稳若泰山。 第135章 尘埃落定 上巳已过,春风和煦,正是繁花盛开的盛春时节。 在护国寺的后山,暮禹依旧一节一节扫着阶梯,此时两个从宫里来的大监走到了他的身后。 暮禹转过身看见他们:“二位这是?” 大监道:“请公子随我们来。” 暮禹放下了扫帚跟随他们离开后山,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往宫里走,入了宫停在外宫,随后跟随大监下车。 穿过宫门又走过长廊,一路走到了延福殿。 延和帝此时坐在榻椅上,裹着毯子。 大监带着暮禹走进寝殿内间,檀香弥漫,暮禹行大礼:“参见陛下。” 屏退左右,延和帝让他入座。 暮禹谢恩入座,颔首低眉道:“多谢陛下。” 延和帝打量着他:“你看着有些瘦弱。” 暮禹道:“小人自幼体弱。” 延和帝道:“你着实不易。” 暮禹道:“小人得陛下垂怜,深感隆恩。” 延和帝的手边有一份卷宗,这份卷宗便是元澂找出来之后交给元泌的那一份,事关二十年多年前的案子。 只是这个案子就算是重新审理,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足以翻案,时过境迁只能被深埋在过去里。 延和帝道:“他们有心查此事,可惜二十年过去已无迹可循,也难以恢复你作为宗亲的身份。” 暮禹原本姓元,是与元泌、元澂同一辈的元氏子弟。 但是出生的时候也来不及取个名字,全家上上下下就已经被灭门。 襁褓之中活下来的暮禹,没有原本的名字。 “小的明白。”暮禹道。 延和帝道:“若说起二十年多前的事情,朕虽然不是凶手,但也毫无作为难辞其咎。但你既然活下来,往后便该好好活着。” 张皇后已经软禁,暮禹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小的明白。” 延和帝道:“逃亡二十多年也是苦了你,往后便是自由身,对于帝王家而言最珍贵莫过于自由两字。只是你心中可有怨怼?” 暮禹道:“有怨怼,有感叹命运,但是也有我值得去守护和珍惜的。” 幼年受过一掌却能活下来,只是一直以来与病魔抗争,活下来已是不易。无论是浮图阁的众人,还是一路走来的风景与遇见的人,能守护这些已经很难。 延和帝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最后太监便带着暮禹离宫。 虽然无法恢复作为宗亲的身份,但是延和帝嘱咐了元澂要对他多加照拂。 以后暮禹就可以不用待在护国寺隐藏身份,已经有了新的户籍身份,往后便是作为暮禹继续活下去。 浮图阁主夜喆也完成了旧主的嘱托,将暮禹抚养成人,如今也不再有任何危险。 知道了这件事情与元泌有关,元泌从元澂手中拿到卷宗之后开始调查,后来得知了暮禹的存在。 既然张家已然没有威胁,元泌便将此事禀告给了延和帝,原本是希望能恢复暮禹的宗亲身份,但是的确是二十多年太久。 他们着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重查,而且暮禹出生后也还未来得及取名录牒,难以验证其作为宗亲的身份。 可就算有些遗憾,但是暮禹觉得能恢复自由身,往后可以四处随意行走便是比任何事都好。 夜喆让暮禹一定要去向元泌致谢。 由于暮禹的事情解决,其中有元泌与元澂的相助,也脱不开皓月楼的庇护。 自此浮图阁也和皓月楼化干戈为玉帛,起码暮禹和叶暖作为朋友的现在,两边关系已经从互相利用变成协作。 皓月楼不用再担心突然可能被浮图阁背后捅刀子,也不用担心张家一直挑衅,现在就是专心在与萧家的协作上。 按照虞素雪规划的版图,皓月楼的生意不能止步于此,要跟着萧家这艘大船乘风而起。 朝堂之上延和帝已经透出要禅让的风声,宣王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 元澂也忙完了手头的最麻烦的案子,终于可以松口气。 走出御史台觉得阳光明媚,已经很早没有这么早就从御史台出来。乘上马车想要给素雪买点点心回去,路上经过承平郡王府便下车。 调任到光禄寺之后这元泌就很清闲了,时常待在府里,不是种花就是练字写诗。 听到元澂来了让人将他请进来。 进了书房将一份点心放在桌案上,元澂看着他如今闲云野鹤的样子不由道:“你如今倒是自在。” 元泌道:“自然。” 没有了张家,他也和张雁已和离,除了担心父亲的身子以外,元泌已经是无牵无挂。 元澂道:“来气。” 元泌此时在作画,画的是青山绿水,他打算等到父亲身体好些便陪同他下江南游玩。 “你气什么,禅位在即,你很快就是亲王了。”元泌道。 元澂道:“我一天天累死累活,你倒是逍遥自在了,来气。” 元泌道:“我倒是想给你分忧,可惜我但凡有点显眼,恐怕都会被宣王杀掉的。” 宣王是自己的父亲,元澂很明白他的手段和猜忌,他这个儿子都十分如履薄冰。 元澂道:“那你还管暮禹之事?” “人是皓月楼在庇护,我不是在帮暮禹,而是在帮素雪。”元泌道。 元澂眯着眼看着他:“果然是死心眼,你既然已经和离,也该另择良配了,天天别想着有主的名花。” 元泌道:“给你点威胁也好,这样你就不会有负于她。” 元澂道:“天地良心,你心底门清,以雪儿的性情,不等我负她,我已经先见了阎王。” 说话间便起身离开。 看他人走了,盯着桌案上的那包点心,元泌吩咐小福子先收起来。 立夏之时尘埃落定。 这一年夏宣王元瑨被立为皇太子,同年延和帝禅位。 皇太子元瑨登基为帝,改年号庆熙,为庆熙帝。 十五天后潜邸正妃慕容妘册封为后。 这一年开始便是庆熙元年。 同年秋,皇二子元澂册封为睿王、皇三子元沚册封为安郡王、皇五子元湳册封为祈郡王。 离开了泰安园,已经贵为睿王妃的素雪牵着叶暖的手搬进了睿王府。 为了素雪住的舒心惬意,元澂安排了住在揽月园。 揽月园清幽,正堂清芷堂颇为华贵,花了不少心思。 第136章 揽月园 素雪挽着叶暖踏入了揽月园的清芷堂, “暖儿觉得如何?”素雪问。 叶暖道:“园子很漂亮,又很清净。” 清芷堂的后堂素雪是安排给叶暖住,是揽月园里除了正堂之外最大的屋子。 比之前叶暖住的屋子大了一倍,素雪携着她走进后堂,四处细细看了看是否还有需要添置的。 素雪道:“那边我给你隔出一间密室,有机关门,也不怕有人打扰你配药,两个柜子都很大,药材和各类药粉的瓶瓶罐罐都可以收在里头。” 最满意的一定是这个密室,之前住在宣王恐人多眼杂,所以叶暖只能把药粉一类的瓶瓶罐罐收在床底下,现在不怕打扰也够放东西了。 看着叶暖笑容满面的摸着药柜素雪也开心,走到内间卧房瞧了瞧,看床榻是否够软,被子是否够厚。打开柜子看了看预备下的冬被和冬衣是否都妥当,又看了看檀香品质可否,梳妆台里的首饰是否齐全。 看完一圈素雪觉得还得添置不少东西,叶暖总是不在意这些住行上的物件可不行。 还有习惯上也要慢慢将她往世家女子方向上教导。 安排了两个妥帖的侍女开始来照顾叶暖的起居 “阿雪,我不需要有人照顾。”叶暖虽然已经适应自己不是奴婢,但是现在有人来照顾她,实在觉得难以适应。 素雪柔声劝道:“我知你不适应,都没让你一定要使唤她们。只是屋子这么大,也该有人打扫和归置,你不许推脱。” 叶暖还是觉得很不适应:“可是阿雪,我可以自己收拾。” 素雪道:“你觉得石章和亦杨会自己收拾屋子洗衣吗?也定是在各自府上前后有人服侍,都不是让你直接开始使唤人,只是这些活都不是你该做的了。” 叶暖道:“石章和亦杨都是世家子弟出身给殿下当伴读,他们在家也是公子哥,自然也是前呼后拥有人伺候惯的。” 素雪道:“暖儿,从先开始你要记住你是出身虞家的女子,你的户籍已改,你的心也要开始明白,该如何成为一位世家女子。” 原本素雪安排是要直接让父亲虞杞衡直接收叶暖为养女,只是伊玉姗还存着些心思,念着万一能许配给虞若枫。 故而最后退而求其次,让伊玉姗的兄长伊仲名义上收叶暖为养女,将叶暖的户籍再次更改。 所以如今叶暖名义上已经是伊家的女儿,从良籍改为贵籍。 叶暖为自己着想的心意:“阿雪,我知你费心了。” 素雪轻抚着她的鬓边:“暖儿你要明白这是你应得的,按功劳石章和亦杨如今都任指挥使了,只因你是女子不能如他们这般任官职,改为贵籍根本还远远不够补偿你的功劳。” 越说越让素雪觉得委屈生气,暖儿几次下来那么多护驾的功劳,最后也只换个贵籍回来。 叶暖道:“我知道了,阿雪别动气。” 素雪道:“没事,如今暂且这样,将来再想法子起码给你挣个县主回来。” 叶暖微微一笑:“阿雪,这样已经很好了。” “哪里好。”素雪都快觉得委屈死了,她却依旧觉得没关系。 叶暖道:“能陪在阿雪身边便是最好的。” 素雪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慢慢适应作为世家女儿的身份,往后侍女们也会改口喊你叶小娘子。” 叶暖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素雪道:“月银还是两份,一份名头是园子管事,一份名头是殿下的近身护卫。” 全都是特例特办,两份月钱也都按照规制内最多。 叶暖自己都没有花钱的地方,倒也不是很看重月银多少。 从今日开始睿王府便是新家,睿王府上上下下忙着归置。 叶暖也要把自己的各类药材和药粉一类的瓶瓶罐罐开始归置在密室内。 照顾她起居的两名侍女一个叫翠霞,一个叫彩珠。 叶暖收拾好了瓶瓶罐罐和书籍之后走到卧房,看见她们已经帮她归置好了衣物,点上了檀香。 看着屋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叶暖便找到园子的小厨房,开始处理食材,熟悉新的灶台和炉子。 内侍张徇这会来揽月园来找叶暖,得知在小厨房便寻过来。 见他进了小厨房,叶暖疑惑道:“如今你是王府大总管,前头应该忙昏头了,怎么这会子来了。” 张徇道:“你也是揽月园的总管了,我不得是有事嘱咐来的。” 叶暖一笑:“也是。” 张徇道:“你可得赶紧适应起来才好,揽月园这边缺什么,每日你得送往前头去告诉我,这样好各处一起采买。” 叶暖道:“有些是额外要添置的,我从外头自己采买进园可行?” 张徇道:“你是园子管事自然可以,但要记得录账才是。” “王府可真大呀,如今事也多了。”叶暖不由感叹。 张徇道:“这下哪到哪,将来搬进宫去又该如何是好。” 叶暖道:“这还长远着呢。” 张徇道:“这长远不长远呀说不准,快不过是一两年就能进东宫,慢着的话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今天叶暖现在看了一遍大概都有什么需要采买添置的,列了条子递给张徇带走。 这揽月园除了这个小厨房,还有一个大厨房,里面有都是厨娘和婆子做饭。 膳食主要大厨房做,这个小厨房就是用来备药膳补品和煎药做点心,叶暖要每日记录两个厨房要采买的食材。 另外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池水亭台、各处园中的灯笼、屋子里的陈设等要维护修缮之处也要在意,若有损坏也要记录。 食材到各处日用陈设,有缺便每日记录后交给张徇。 至于园子里所有人的若有纷争矛盾,叶暖也要调和规劝。 作为揽月园等的管事感觉着实不易。 第一日叶暖忙前忙后觉得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最难的就是和人说话,要面面俱到着实不易。 等到晚膳的时候元澂赶来园子踏入清芷堂,看着归置的很好便满意了,先问素雪有没有觉得不舒心的地方。 素雪道:“殿下不用操心,若有不妥我自然会添置。” “那便好,你住的舒服最要紧。”元澂看见叶暖这么愁满面不由问:“怎么了?” 元澂还以为什么事,这点事而已:“你能成,就是还未适应。今非昔比你也该拿出点气势来,你也该明白你身份不同往日了。” 叶暖点了点头。 素雪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着:“不过第一日,往后便适应了。” 第137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一年,庆熙二年春,元宵才过太上皇崩。 太上皇延和帝驾崩,谥号文,庙号世宗,葬谳陵。 国丧,庆熙帝元瑨服丧百日。 到了三月时,皇太后伊氏病重,慕容皇后与后妃在榻前侍疾。 虞素雪身为睿王妃按位分如今是外命妇之首,为慕容皇后操持外命妇的事宜。 连着几个月叶暖跟随着素雪在王府与宫闱之间走动,日渐熟络了宫中的规矩以及大内内侍省、尚宫局六尚各署。 虞素雪需要让叶暖跟随在她身边熟悉起宫廷里的一切,因为将来不会一直停留在睿王府。 从大年到元宵,再到太上皇驾崩,宫中最大的宫宴和丧礼都赶上了。虞素雪奉慕容皇后之命在旁相助,让叶暖跟随在身边,让她也直接接触到了规格最大的宫宴以及最高规格国丧。 比起背礼记来讲,依靠亲身经历来接触礼仪是事半功倍。 几个月下来叶暖从时常不懂而在宫中各署迷茫,再到现在已经铭记宫中各署的位置与职责,如今已经可以按照虞素雪吩咐独自行走宫中办事。 宫中女官有六局二十四司,六局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 身为外命妇之首的虞素雪时常奉慕容皇后之命行走宫闱,与尚宫局打交道最多,叶暖对六局布局开始熟络。 “尚宫局有司记、司言、司簿、司闱,管六尚事物出纳文籍,皆涖其印署,执掌文书。”叶暖正记着六局二十四局各署。 歪坐在清芷堂的内堂榻椅上,披着披帛喝着药膳汤的素雪看着叶暖这般认真的样子,是一脸欣慰宠溺:“如今可熟悉了?” 叶暖道:“七七八八了。” 素雪微笑伸手牵过她坐在自己身边:“太后近来无恙了,皇后娘娘与各宫娘娘也不必侍疾忙碌,没有那么多事了。” 叶暖道:“幸而现在闲下来些,阿雪你可别操心了,毕竟都有身孕了。” 如今已经入夏时节,跟元澂成婚也有四五年的光景,素雪终于是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素雪微笑着望着她:“你怎么比我还高兴呢。” 叶暖轻抚着素雪的小腹:“怎么能不高兴,里面可能有一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呢。” “暖儿希望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素雪问。 毫不犹豫的叶暖道:“当然都好,虽然睿王殿下肯定希望是小世子的,可是我希望是个像阿雪的小郡主。” 素雪道:“小世子的话对睿王府有好处,能稳固殿下的地位,也能稳固我作为王妃地位。从政局来讲,的确更有益。” 叶暖显得不高兴:“孩子都还在肚子里,阿雪你就开始讲这些了,什么政局利弊的。” 素雪道:“就算还未出生这也是这孩子未来的承担,无论是世子还是郡主都是一样的,如果是世子就要承担起睿王府的未来甚至于天下,要成为皇太孙。就算是郡主,既然享尽人间富贵,自然也要为黎民苍生所着想,需要肩负起来的也要肩负起来。” 叶暖道:“我只愿这孩子一生平安喜乐。” 素雪微微一笑:“生在帝王家,享尽权位同时也要付出代价,哪有什么好事都有的。” 叶暖道:“你和睿王殿下可真是,连自己孩子都要放在权衡利弊的天秤上。” 素雪道:“我的暖儿,你看看太后娘娘,看看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们做出来的选择都不能有私心。所谓王者无私,身为上位者不可思一己之念,要念及社稷江山才是。” 如果王者有了太多私心,做无法做出公正的裁决,社稷的天秤会倾倒,会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 就算只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可他身在帝王家,肯定是愿他是一个贤明的人。无论他登上为皇为王,为君为臣,他若是贤明便能造福一方。 叶暖这些如今都懂了,只是还未出生的孩子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 “阿雪,他都还未出生呢,起码他作为孩子的时候多给他一些爱和欢乐。”叶暖道。 素雪道:“三岁看老,很多人的善恶都是自小落根,可不能大意。” 就算这孩子还没出生叶暖已经开始心疼了,毕竟元澂和素雪两夫妻都是每个人揣着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这孩子将来不得有一千六百个心眼子才够用。 叶暖关心道:“阿雪可还觉得反胃不适?” 素雪将喝完的药膳汤放下道:“有暖儿每日照顾我,又是药膳又是补汤,就算害喜旁的吃不下也无妨呀。” 叶暖佯怒道:“胡说什么呢,阿雪什么都要吃,等会晚膳尽力能吃就多吃些。” 素雪道:“暖儿~你怎么只疼惜孩子不疼惜我了?要是吃太多太补了,孩子个头太大,生的时候可万般难受了。” 一听让叶暖担心的不得了:“真的吗?那该如何是好。” “所谓过犹不及,养胎也是如此,要补得得当才是最好。补太少胎儿不稳,补太多胎儿太壮硕也伤母体,故而也要得当才好。”素雪耐心柔声细说。 原来养胎的道理也有那么多,叶暖着实是没有想到呢。 “我希望他能平安出生,是个康健的孩子,但是阿雪更重要。”叶暖道。 就算没有孩子也不会影响素雪的地位,庆熙帝登基之后封赏,虞杞衡从镇国侯晋爵镇国公,从羽林军统领升任禁军统领。况且虞家又是士族之首,背后还有士族们的势力。 在那一场宫变之后,张家败落之后张家在商场上的势力被虞家为首的士族们瓜分。在素雪的布局之下,虞家成了最大的赢家。 况且素雪手里还有虞家七成的产业,另外加如今完全加到叶暖手中的皓月楼,就算没有子嗣素雪的地位也不会被影响。 素雪道:“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安出生,毕竟这关乎着睿王府的局势。” 比起素雪来说,是元澂作为睿亲王更需要这孩子。 可以让侧妃生出一个子嗣让给素雪抚养,但是少了这层血缘怕未必能到虞家支持,所以只有素雪所生的世子才会得到虞家全力辅佐。 元澂需要虞家的势力,因为庆熙帝元瑨对于元澂这个儿子有所忌惮。 按道理原本应该可以直接册立元澂为皇太子,偏偏庆熙帝没有这么做,而是册封为睿王。并且如今还让安郡王元沚入了户部,祈郡王元湳入了刑部,扶持他们来制衡元澂。 如今庆熙帝就是忌惮虞家和睿王府。 第138章 生在帝王家 无论当年在玉里关还是在雪海关时候庆熙帝元瑨与虞杞衡是如何的并肩作战,在盛京城的波云诡谲里又是如何扶持元瑨登基,到如今都不必谈什么情谊。 其本质到现在,掰开来细说都是互利互惠的政治交易。 而叶暖也是睿王府与虞家的既得利益者,无论如何都卷入了权力纷争中。 但是叶暖心中没有对权力半份渴望,从八岁执剑的那一刻到现在,十多年的岁月中,那一刻剑心为素雪而生。 到现在的所想所念也不过是为了素雪一人。 “我会保护阿雪,也会保护这个孩子的。”叶暖心中充满的信念,无论前路如何,都无所畏惧。 素雪心中十分疼惜叶暖,一路走来,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若非有叶暖她的心中不会如此平静祥和。 极尽温柔的轻抚着她柔软细腻的鬓发,素雪道:“是互相守护,是互相扶持。” 叶暖点头:“对。” 素雪满心欢喜,不在于从前也不在于将来,而是此时此刻有叶暖在身边已是人生的圆满。 人这一生如何能遇到一个人,可以彼此坦诚相待毫无保留,可以毫无顾虑的将背后交给对方。许多人倾尽一生都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素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得一人在身边无惧风雨相伴。 “将来我们还要面对很多事,现在才是真正的棋局开始。”素雪道。 从虞素雪成为睿王妃开始,才是真正入局。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离那个最高的位子以及无上的权力之路,这真正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叶暖无奈道:“养胎就不要想这些了,还是想着晚膳吃什么吧。” 素雪宠溺一笑:“暖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喜欢吃的,阿雪现在一闻就害喜。”叶暖道。 素雪道:“那也无妨呀,我少食多餐便好,把你饿坏了就是大事了。” 叶暖道:“把我的小世子或是小郡主饿坏了现在才是大事。” “在我眼里暖儿更金贵。”素雪道。 叶暖道:“阿雪这样说,孩子会伤心的。” 素雪道:“不会的,等他出生后一定和我一样都很珍视你。” 到了黄昏的时候,从御史台回来的元澂进清芷堂用膳。 洗过手之后远程元澂便急忙上前扶着素雪落座,然后蹲在她身前关怀道:“今日如何?” 素雪道:“无妨。” 元澂安心的坐下:“你且养着,少操心些,等到孩子出生再说。” 素雪道:“暖儿已经分担了许多,两位侧妃也担待了很多内务,只是手上产业的账目还是要自己过目才放心。” 元澂道:“你也是疑心病重的。” “这话说的,殿下如何不是呢。”素雪道:“虽说用人不疑,人才也的确多,但都利来利往只是利益牵连罢了。能有几个叶暖和石章、亦杨这般的金玉之心?” 说到这个话题就让元澂糟心,如今比从前好,现在看到不能用的就能直接让他们走人。但是虽然有能用的人了,但是一个个比泥鳅还滑。 这一天天跟天斗跟地斗跟命斗,还有跟一帮下面泥鳅拉扯,还要跟朝堂上的一群老奸巨猾的狐狸周旋。 若非身边还有石章与亦杨这样的可信的之人在身边,元澂都不敢想自己该如何的孤独。 怪不得帝王都是孤家寡人呀,自己很庆幸比父皇庆熙帝幸运,起码他走到现在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走。 至于将来的话,元澂也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人。 也想改变一下作为王道之路的命运,难道走上那个位子,就必须当孤家寡人吗? 想想祖父延和帝,再看看现在的父皇庆熙帝,他们坐在那个位子上冰冷的像寒石一样。要和妻子互相算计,也要跟儿子互相算计。 元澂不由感叹:“前路难行呀,若非有他们,越发显得这条路空寂。” 感叹间元澂习惯性的将烤鸭腿放进了叶暖的碗里,他很喜欢叶暖吃饭的样子,因为她每顿饭都会吃的很香,每粒饭也都不会浪费。就算自己疲惫的回来根本没有胃口的时候,看着她吃饭时候的没心没肺,自己也能多吃几口。 素雪道:“我也是如此。” 没有叶暖的话,素雪或许也会走一样的路,但是这一条路会非常的寂寞和悲凉。 元澂见素雪没有怎么动筷子就担心道:“怎么了?没胃口吗?” 素雪道:“嗯,有些吃不下,但是无妨,晚些再吃点其他。” 元澂不由担心她的身子:“辛苦了雪儿了。” 素雪道:“应该的。” “我心里想只有御史台可不够。”元澂道。 素雪也是这么想的:“对,也该筹谋一下了。只是我爹是禁军统领,为了压制他的军权,如今兵部直接掌握在了陛下手中。兵部是不行了,这元沚在户部,元湳又在刑部。” 元澂道:“想办法拿下盛京府尹。” 只是这盛京府尹的位子一向都是东宫的饭碗,是留给东宫任命的,之前元泌作为太子长子所以才被指派这个位子。 如果在没有东宫的情况下,这个位子就是由陛下任命。 陛下要制衡元澂,直接让陛下指派着实不易。 素雪道:“那该好好筹谋一下了。” 元澂道:“就算我不直接坐,这个位子也要换个合适的人。” 素雪点了点头:“对。” 就算元澂不能任盛京府尹,也要想办法将这位子安排给他们的人。 听着他们两夫妻的对话叶暖着实心疼孩子,他的爹娘都是心眼子都放在朝堂里的人,连孩子都在他们权衡利弊的之下。 就算生在帝王家,叶暖也希望比起斗争和阴谋,这个孩子能得到更多的是爱,看到这世间更多的美好和善意。 到了次日天未亮。 叶暖已经醒来后洗漱更衣,便开始在小厨房忙碌,熬上红稻米粥备下开胃小食便等着芙花来接手之后。芙花和怀蕊伺候素雪起身,叶暖便开始安排揽月园里的事务,这也半年多了,这园中各处的掌事嬷嬷已经被叶暖磨的安分守己。 从这半年来叶暖悟出个道理,就是无论这个嬷嬷和侍女们多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先恐吓再加点恩惠就可以基本拿捏。 所谓就是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关于恐吓和威慑这件事情,叶暖还是从浮图阁主夜喆身上学到很多。 浮图阁在从一个杀手组织开始洗白,渐渐要成为一个正宗的江湖门派,能从他的手段里找到如何对付下三滥和厚脸皮的招数。 按照素雪说的,所谓人的劣根性都是互通的。 浮图阁主夜喆对于下三滥和厚脸皮的时候就是要比他们更下三滥和更脸皮厚,还要分人看看到底要用威慑还是恐吓。 比如有个看园子的嬷嬷,特别爱赌钱喝酒,而且还聚众。 叶暖就放任着她一直赌着,然后用沐凡霜的老千法子让人给她输的一塌糊涂,趁着用割手指还债作为恐吓的时候叶暖再出来救她一下。 如今安分的不得了还对她千恩万谢。 如法炮制,叶暖现在作为揽月园管事算是拿捏了园中的内务。 毕竟素雪身怀有孕,叶暖更不希望让她操心园中的事。 第139章 纪家重建 今日将园中的内务吩咐妥当,叶暖便开了单子往王府内侍司将需要采买和置办的交给内侍张徇。 张徇见她如今游刃有余也放心了。 “看来如今很是手到擒来了。”张徇道。 叶暖道:“王妃苦心教我这么多年,不能白瞎吧。” 跟在素雪身边就算叶暖没有心眼子也该有点本事练出来了。 张徇笑道:“的确如此。” 叶暖另外将一盒花茶给他:“新制的花茶,你与内侍司的众人一起用。” 张徇接过花茶:“忙忙碌碌的难得你还有功夫制茶。” 叶暖道:“王妃如今胃口不好,其他茶喝了恐夜里睡不安稳,还是花茶好些。配上雪梨一起煮又香,加点糖王妃也爱喝。” 现在的叶暖真的是可以独当一面了,张徇都不禁心里感怀许多。 “叶小娘子真的长大了。”张徇道。 叶暖道:“也是多亏你们的指教。” 张徇道:“我可不敢当,都是殿下和王妃待你好。” 叶暖点头道:“我明白的。” 张徇道:“看你的样子今日是要出门?” 叶暖道:“嗯,今日有闲暇我要去护国寺给王妃求平安符,另外也有四五个月不曾去过皓月楼了,也该去瞧瞧了。” 张徇道:“路上小心些。” 出侧门马车已经备好,先是一路到了护国寺,进大雄宝殿里虔诚祈福。 求了签,只愿素雪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摇出一支上签,叶暖松了口气。随后起身到了求了平安符,小心翼翼到藏进怀中。 从护国寺出来坐上马车一路到了南城区的民安坊,马车停在了皓月楼外。 皓月楼作为百货店生意依旧很好,因为瓜果蔬菜都是从虞家庄园直接送来,可以压低价格以便惠民。 叶暖踏入皓月楼,虽然她作为楼主,但是皓月楼主要依靠顾清铭作为大掌柜来出谋划策。 而负责外围的是沐凡霜,处理市井势力上的纷争。 皓月楼本身的防御上,就依靠着柯昊的机关术与谋略。 另外皓月楼除开了本身的百货生意,延伸开来的酒楼游仙楼分别在四个城区都各有一家,是盛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皓月楼作为打探朝堂、江湖、市井、商场等各方势力的据点,四家酒楼的经营与情报由伍展舟掌柜负责。 因为有他们的分工协作才让皓月楼成为盛京城最大的市井势力,盛京城内的三教九流没有不知道皓月楼并且不给皓月楼面子的。 皓月楼最初创建的理由是为虞家产业保驾护航,如今依旧如此。有皓月楼的存在让虞家的庄园田地、商铺、工坊、绣房等产业不受其他势力侵扰。 所有一切的布局和安排,到如今整个虞家产业与皓月楼的运转都是虞素雪的运筹帷幄。 沐凡霜处理了游仙楼有江湖赖子赖账的纷争后一回来就看见了叶暖,立即上前紧紧抱住她:“暖儿,我都五个月没见着你了。” 叶暖轻抚着她的背:“年初大节,又逢太上皇驾崩,如今王妃又有喜了,我走不开嘛。” 沐凡霜道:“我知道,但还是想你嘛。” 顾清铭无奈道:“别腻歪了。” 沐凡霜就不,就腻歪,紧紧抱住不松开。 叶暖只能连带着她一起直接抱起来走到柜台前,然后问顾清铭最近皓月楼如何。 从建立之初到现在也有五年的光景,现在皓月楼的运转十分顺利,也有自己的一套格局。 顾清铭道:“放心,日进斗金呢。” 没人不爱钱的,叶暖听到日进斗金也是觉得开心得很,翻开账本都瞧了瞧:“真好。” 顾清铭看向沐凡霜:“凡霜,你先放开叶暖,她得去看看纪娘子了。” “对喔。”沐凡霜立即放开了叶暖道:“纪家老宅已经重建了,只差添置些家私便可以住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让叶暖很欢喜,立即往后院去见纪碧柔。 纪碧柔坐在窗前绣花,看见了叶暖进院便立即起身迎上去:“暖儿。” 叶暖拉着她坐下,仔细询问她如何,一直没来看她心里很愧疚:“对不起纪姐姐,没来瞧你。” 纪碧柔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道:“你在王妃身边自然有很多要紧事,无妨的。” 自从纪家翻案之后纪碧柔不再愁容满面,有弟弟和叶暖在身边,她如今也时常露出笑容。 见到她开心叶暖便也安心了:“纪家大宅重建,纪姐姐也可以与纪公子一起搬回去住了。” 纪碧柔点了点头:“嗯,对了,你要陪着我一起去瞧瞧吗?我未曾去瞧过呢。” 从前因为纪家是罪臣,弟弟纪庭晟改名沈霆,如今纪家翻案又得了先皇特赦。纪家大宅重建,沈霆也改回了原名纪庭晟。 只是纪庭晟身为大理寺寺丞很是忙碌,虽说几次都说要陪着纪碧柔一起去看看大宅建成如何,但都有公务繁忙而无暇。 叶暖今天正好有车马,带着她去看看也无妨:“嗯,我陪着纪姐姐同去。” 纪碧柔挽着叶暖一起出屋,走到厅堂前沐凡霜得知她们要一起去纪家大宅瞧瞧便要一起去。 便三个人一起上了马车,一路到了城北的纪家大宅。 纪家在最鼎盛的时候三代同朝为官,纪碧柔的祖父曾官居宰辅。 所谓月满则亏,盛极必衰好像的确是人间常理。 树大招风,纪家在最鼎盛的时候败落。 不过一夜之间而已,一个庞大的家族就这样死的死,走的走。 最后只剩下的纪碧柔与纪庭晟两姐弟。 从马车上下来,沐凡霜先下了马车,叶暖再扶着纪碧柔下车:“纪姐姐慢些。” 纪碧柔挽着叶暖的手踏入了纪家。 现在还有工匠在修葺后宅的花园,种一些花草树木。 时隔了十几年才回到家,纪碧柔心中万分感慨,如今这里的一草一木与一砖一瓦都与从前无关。 重建纪家是先皇赐予的补偿,款项从大内特例拨出。 纪庭晟觉得既然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就不必一直缅怀过去,所以纪家重建没有按照过去的样子,而是宫廷匠人的想法重新规划了一番。 重建的亭台楼阁都和纪碧柔记忆中的不一样,但是她明白弟弟的用心,是希望她不要缅怀过去而日日伤怀。 沐凡霜感叹:“不愧是士族,这宅子也太大了。”开始此处逛逛,走来走去。 相携着走在新建的长廊上,柱子上的红漆才干,叶暖问:“纪姐姐觉得如何?” 纪碧柔道:“不愧是宫廷画师与匠人的杰作,这宅子很美。” 见她很是感怀叶暖宽慰道:“想来纪姐姐是比较期盼宅子像记忆里一般,但是从头开始未必不好。” 纪碧柔点头:“我明白的,不该一直沉湎于过去,现在和将来更重要。” 叶暖道:“这么大的宅子还要置不少家私。” “正是如此。”纪碧柔道:“但不过只有我和弟弟两人,所需也不多,最重要是宗祠。” 第140章 造化弄人 其他的纪庭晟没上心,但是宗祠已经最先安置好,纪氏祖先的牌位和画像已经都立在了宗祠中。 叶暖陪着她踏入纪家宗祠。 纪碧柔焚香祭奠列祖列宗,看见父母的牌位时不由落泪。 “爹、娘,庭晟没有让你们失望,他得了探花,又入了大理寺,一切正如爹所期盼的。”纪碧柔落泪:“愿你们保佑他平安顺遂,愿他承爹与祖父的遗愿,掌刑狱,扶律法之公正清明。” 祭拜之后,叶暖扶着她起身往花园走。 因为只有两个人住,大宅虽大也没必要每间都安置家私,先想好会客的正堂,以及各自的卧房、书房、灶房。 先瞧了瞧正堂的规格,群策群力想想该如何布置。 沐凡霜的主意很多,放多少把椅子,又用什么木料。 以及要挂上什么诗画,置上什么样的柜子放上什么样的瓷器。 这多亏皓月楼就是百货店,所以基本什么都有,除了桌椅板凳床柜这些家私要从工坊里订做之外,剩下的瓶瓶罐罐和书画摆设和日用皓月楼都可以直接送来。 至于订做家私的事情,叶暖便让人在虞家的工坊订做。 “纪姐姐不要担心银钱上的事情,这些事情交给我便好。”叶暖道。 除了官中拨出来的款项,要购置更好的家私,叶暖让沐凡霜到时候从她的内库里取钱。 纪碧柔想要推辞,但又念及叶暖的心意。 从前纪家的田产也已经从户部还给了他们,现在的确银钱短缺,想想也不该逞强。纪碧柔打算等到田产和租子来年收上来,日子安稳之后,自然也有回报叶暖的时候。 “你跟着睿王殿下生死里出来的,你的月银和赏赐如何得来容易呢。”纪碧柔从弟弟听说了很多叶暖的际遇,跟着睿王元澂出生入死,几次都是身陷险境。 叶暖道:“我只是想保护阿雪而已,只是保护睿王殿下就是在保护阿雪。” 打心里叶暖从来不觉得如何艰难,一路走来她都不觉得难,因为特别值得。 能看见素雪安康喜乐,那便是她一生所求。 纪碧柔明白叶暖和虞素雪之间相守十几年的情谊,从来只仅限于血缘来决定人与人之间的亲疏。 叶暖和虞素雪之间有着超过了血缘和世俗之情的存在。 至于到底是什么只有她们之间明白,超越血缘的亲情,也超过男女之间的爱恋,是另外一种不沾任何世俗欲念的真挚情感。 是爱,但是是一种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索求的爱。 看完了大宅也想好了置办什么家私,叶暖便委托沐凡霜到时候派人去虞家的工坊订做后送来。 沐凡霜道:“放心吧暖儿,我一定办妥。” 趁着纪碧柔在看花园对布局,叶暖小声道:“银钱上不必省该花就花。” 沐凡霜道:“交给我就对了。” 叶暖道:“庭晟要问起来,你说是官中拨出来的银子够用。” 沐凡霜道:“他那么聪明还能看不出什么木料值多少银钱吗?他到时候回来一看就能知道超出了官中的银子。” “反正到时候也安置妥当了,管他呢。”叶暖道:“纪姐姐屋子里的陈设都规制内最好的来,阿雪常说什么世家女子就该享受身为世家贵女的规格,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纪姐姐虽然之前沦落教坊,但是一直以来被张现所护,衣食住行上没有受过苦,如今自然也是如此。” 沐凡霜道:“还别说,还多亏了张现,虽然身份一朝从贵女落为官妓,好歹被保护了没有去接客奉迎,后来在盛京更是养在别苑。” 其他不说这张现对纪碧柔是真心的,当时无法给她脱籍,但是尽全力护了她的尊严。 叶暖道:“庭晟后来跟我说过,其实纪姐姐在闺中时已经许配给了张现,只是张相和张皇后最后还是毁掉了纪家。” 沐凡霜还不知道这事:“这张现倒是个痴心人。” 叶暖道:“如果张现不是张家人的话,如何和纪姐姐不是一对良人呢。” 沐凡霜不由感叹道:“造化弄人呀,对了张现如何?” 叶暖道:“不知,刑部如今是祈郡王所管,张家谋逆结案之后对于张家人的处置,陛下直接命祈郡王处置。” 沐凡霜道:“陛下这是在忌惮睿王呀。” 叶暖点头道:“对,陛下在忌惮睿王府。因为有功在身,又是陛下嫡子,有虞家的军权还有大臣们的支持。陛下不免觉得睿王现在太冒尖。” 简直是有病,沐凡霜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帝王家怎么这么折腾:“我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能活几年,最后不都得留给自己的儿子吗?除了最小的皇子毛都没长齐,剩下的三个儿子里,怎么看也只有睿王殿下最靠谱。” 叶暖道:“睿王殿下是有本事,可是祈郡王和安郡王也不差呀,又很讨陛下欢心。虽然是儿子,但也是君臣,陛下多疑也怕睿王殿下逼宫造反。” 沐凡霜疑惑不已:“睿王殿下不像那种人呀。” 叶暖一笑道:“我天天跟殿下一桌子吃饭都不确定他的心思,你又怎么能确认他是哪种人呢?” 这话一出不禁让沐凡霜胆寒:“你的意思是,殿下跟表象不同?” 叶暖不知道元澂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意识到了一点,元澂藏了很深的什么。 虞家做大虽然对元澂而言现在是好事,但是等到将来就不一定了,他未必没有防着虞家的后手,这是素雪告诉她的。 叶暖道:“伴君如伴虎呀。” 不知道为什么沐凡霜有些发颤:“看着随和的人,不一定真随和。” 之后由沐凡霜送了纪碧柔回皓月楼,而叶暖回了睿王府。 回到揽月园,立即往清芷堂去。 黄昏已至素雪正等着叶暖回来吃饭,牵过她的一起坐下:“暖儿,今日如何?” “先别管我,阿雪这一日如何?可难受?”叶暖忙问。 素雪摇摇头:“没事,才前几个月罢了,最难受还得是第八个月和第九个月的时候。” 叶暖担忧的皱眉,然后又想起来了平安符,立即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来:“平安符。” 素雪温柔一笑道:“有了暖儿的平安符,这孩子定会平安出生。” 两人相视一笑,叶暖给她盛汤:“来,阿雪。” 今日这汤倒是爽口,素雪就算害喜也能多喝两口:“嗯,这汤今日不错。” 叶暖给素雪夹菜,但凡能多吃几口都好。 素雪关心道:“今日出去一天,你该多吃点。” 叶暖点头提筷子吃饭。 第141章 你的天地 用过饭回到卧房里说话,素雪歪在榻椅上,听着叶暖说起今日的事。 素雪道:“纪娘子日子安稳些了,纪庭晟也能无后顾之忧的办事。” 对于素雪来讲,这纪庭晟是能堪当大任的人,只是他的性情不喜欢依附谁。所以素雪一直以来给他提出的都是协作,赌上未来她能掌握权柄后助力律法严明,来换取他的协作。 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掌握自己的手里。 叶暖道:“嗯,除了庭晟之外也还有崔君麟。” 素雪点头道:“他也是可堪用的,虽然性情上实在是迂腐,但等到在朝堂历经淬炼,也是一大助益。对了,他与卉雅也成婚了一段日子了,他们如何?” 叶暖道:“说是恩爱的很呢。” “嗯,崔君麟虽然迂腐些,但是个正人君子。卉雅又通诗书,两人能一起吟诗作对,是佳偶天成。”素雪道。 叶暖道:“明日大娘子就来看王妃了,说是会带着卉雅同来。”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娘亲了,素雪也是会想念的。 素雪欢喜道:“嗯,明日娘亲来了也可以好好与她说说话,问问老太爷和爹爹近来如何。” 这回芙花来回话。 “殿下已经回府了,张内侍说殿下公务繁多还在书房。”芙花道。 如果说元澂哪点最好,那一定是上进心和不贪图酒色这两点。 能到这两点就代表他的自律是超乎常人。 这也是为什么素雪要选择他的原因,无论心机是否深沉,手段是否狠辣。素雪自认自己狠起来的时候也不当人,所以不怕元澂是个狠人,只怕是一个庸碌之辈。 素雪问:“谁在跟前伺候?” 芙花道:“是张内侍在伺候。” 王府后宅里除了作为正妃的素雪之外,便是两位侧妃付念云与江凝霜两位,以及跟在元澂身边已久的冬莲已经是侍妾。 此外元澂目前后院没有添置人。 素雪在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元澂后院添置人。 “暖儿,你觉得王府是不是不够热闹,让殿下再添些妾室如何?”素雪道。 叶暖不理解为什么素雪会这么说:“旁人都不愿自己夫君添女人,阿雪你反其道而行?” 素雪道:“比起他万一看中我不顺眼的,还不如我挑自己顺眼的送过去呢。” 这话还真是不无道理,比起到时候后宅里有不顺心的人,还不如都安排自己的人。 “我竟然觉得有道理。”叶暖道。 素雪道:“本来就有道理,我的傻暖儿。” 叶暖道:“那你也要问过殿下的意思,要阿雪顺眼的,但也要殿下觉得舒心的人才好。” 素雪点头道:“自然的,我也并非不心疼他。” 毕竟是自己夫君,素雪扪心自问还是爱他的,也是心疼他的,但就是不多。 比起夫君来说,权衡利弊肯定是叶暖和虞家对她更重要。 正如要元澂来权衡利弊的话,江山社稷肯定也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 作为要走王道之路的元澂,他一定是爱素雪的,只是这个爱不会越过他心中对社稷的所求。 叶暖查验了一番檀香之后点燃。 为了以防万一,现在屋子里不放鲜花和香囊,檀香能助眠便只点檀香。 “等到小世子或是小郡主出生便热闹起来了。”叶暖道。 素雪道:“只怕会太过聒噪。” 叶暖扶着素雪起身往床上躺下,掖好被子放下帘帐,吹熄了灯。 外间是芙花和怀蕊两个管事侍女安排侍女守夜,叶暖询问了一番今夜外间守夜的人。 每日外间守夜都是芙花或是怀蕊带着轮流带着一名侍女守夜。 随后叶暖从次间走到当心间,静静的出了清芷堂。 回到后堂进屋,翠霞已经铺好床榻,彩珠备下了浴桶。 走进里间,彩珠上前为叶暖沐浴,翠霞将衣裳备好,沐浴之后起身更衣。 彩珠和翠霞收拾了一番便离开。 没有直接入睡,披着披帛的叶暖走进了密室。 在密室里处理凌鹤送来的密文,取了《礼记》解开秘文。 按道理陛下在潜邸还是宣王的时候,凌鹤是为陛下办事训练暗卫。后来不知道着陛下和元澂之间通过了什么样的博弈,元澂接手了凌鹤与后期的暗卫们。 另外虽然叶暖没有证据,但是她知道元澂派遣石章和亦杨在外还另有人手。 元澂的城府和心计根本不输给陛下,从前还是世子的时候还会卖乖,如今倒是羽翼已丰。 感觉到有人进屋,叶暖戒备着从密室出来,瞬息间灭了灯关上门。 极快的身法将进屋的人压制在柱子上。 “是我。”元澂的声音。 叶暖立即松开了他,随机点上灯。 “殿下?”叶暖疑惑,他这么晚静悄悄的来做什么。 元澂歪坐在榻椅上打量了一番屋子,随即目光落在了叶暖的身上,面色冷峻如霜:“我进院的时候你就该发现,最近松懈了不少。” 叶暖恭敬有礼,颔首道:“殿下责备的是。” “后宅的事不是你的天地,园子能打理到这份上也够了。”元澂心中也是求贤若渴惜才至极,面色稍缓道:“剑法如何?” 叶暖道:“仁剑第四重。” 元澂不由蹙眉:“看来这半年事多耽误了不少光景。” 叶暖道:“阿雪自然更要紧。” “也罢。”元澂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她:“看看。” 叶暖接过信纸阅览之后立即烧掉:“小的遵命。” 元澂慢慢起身,随后离开了屋子。 看见他离开后叶暖进里间入睡。 等到天未亮叶暖已经醒了,洗漱更衣之后出门,先去了小厨房备下药膳。 彩珠和翠霞醒后进内堂收拾叶暖昨日的衣物,以及整理床塌和打扫屋子,随后便离开屋子关上门,又打扫起院落。 药膳备下后的叶暖则是处置安排园子里的事。 今日素雪的娘亲伊玉姗与表妹伊卉雅会一同来。 张徇迎着伊家的轿子进了后宅,落轿之后伊玉姗由贴身的鞠姑姑扶着出来。 伊卉雅也从后面的轿中出来,今天还多了一个轿子,里头是荀家小娘子荀梓缨。 “荀妹妹。”伊卉雅知道到了陌生的地方荀梓缨便会无措,牵过她的手挽着她,安抚着她。 相携着跟随伊玉姗踏入揽月园。 一进园叶暖就迎了上来,微微欠身:“大娘子。” 伊玉姗一见叶暖就欢喜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暖儿近来可好?” 叶暖道:“大娘子放心,小女安好。” 第142章 她们的茶话会 伊玉姗一笑,叶暖带着他们往清芷堂走。 没想到这么大个园子只住了素雪一人,殿下终究是对素雪宠爱至极的。 伊玉姗看着园中光景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清芷堂比起这清雅的名字来说实则十分华贵,家私摆设都是大内送来的最好,素雪从来无论对自己还是身边人都不会吝惜起居上的花销。 素雪见到伊玉姗便要起身,伊玉姗立即上前拦住她:“快别动,你是有身子的人。” 伊玉姗连忙扶着素雪歪回了榻椅上,将毯子盖在膝上。 素雪心中一暖笑道:“娘亲也太小心了些。” 伊玉姗道:“你身子弱,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可得小心些才是。太医来请脉如何说?” 素雪道:“无碍,叶暖也日日代替汤药熬制药膳,虽害喜但也无妨。” 伊玉姗最担心的就是素雪身子,就是因为她自小身子不好落下病根,体寒的症结以至于成婚四五年的光景如今才有了第一胎。 伊卉雅与荀梓缨纷纷落座,芙花与怀蕊上茶。 素雪看着叶暖忙来忙去立即道:“暖儿别忙和了。”伸出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叶暖捧上茶点。 伊卉雅笑道:“暖儿还是这般照顾人。”请她在身边一起坐下:“暖儿如今也是我妹妹了。” 为了将叶暖迁入贵籍,如今名义上叶暖是伊仲的养女,伊卉雅的妹妹。 “卉雅姐姐。”叶暖也不扭捏,毕竟相识多年。 伊卉雅欢喜:“暖妹妹。” 素雪看向了一旁有些羞怯的荀梓缨,掩面一笑道:“梓缨还是这般容易害羞。” 荀梓缨脸一红:“嗯……” 伊卉雅道:“但比从前好些,如今姑母带她出入女眷的茶会,她能壮起胆子不那般羞怯,也能与人说上一两句话。” 素雪柔声细语道:“梓缨妹妹慢慢来便好。” 荀梓缨点了点头。 素雪关心道:“卉雅如何?成婚的感受如何?” 一提起成婚之后伊卉雅面露笑容:“夫君是个很体贴的人,虽然笨拙些,但十分温柔。” 这就让素雪放心了,当时伊玉姗她们没有给伊卉雅选错夫婿。 “这般便好。”素雪道。 伊玉姗道:“门当户对是喜,他们能两情相悦更是好的。” 素雪点头道:“的确如此。” 随后在清芷园的花厅里摆饭。 伊玉姗相携着素雪往花厅落座。 芙花和怀蕊带着侍女们布菜,侍女们又捧着水来让她们净手。 园中景致十分的清幽雅致,亭台楼阁溪水潺潺,可见用心的打理了。 伊玉姗道:“园中这般清幽雅致,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素雪道:“都是暖儿在打理。” 伊玉姗欣慰一笑:“暖儿着实长大了。” 不由得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叶暖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瘦瘦小小又是从花街来的七八岁小姑娘,如今是能独当一面的女管事了。 叶暖道:“都是大娘子和阿雪教导多年,自当不负所望。” 伊玉姗道:“若非本身有金玉之质,再如何教导也不定可堪大用,是暖儿自己的心智坚定换来了如今。” “若非大娘子与阿雪的眷顾,我不过是那浮萍。”叶暖时刻谨记着谦卑的道理,感恩这一路走来身边的所有人。 伊卉雅不由的牵过叶暖的手:“妹妹往后不必再说这般话了,已经是今非昔比,不必妄自菲薄。” 羞怯的荀梓缨也对叶暖道:“暖姐姐你很好。” 风雨多年,素雪见此也心中开怀。 “暖儿多吃点。”素雪给暖儿夹菜。 “嗯。”叶暖认真用饭。 素雪有些害喜,能吃的东西不多,稍微吃了一两口,喝了半碗红稻米粥。 伊玉姗有些担忧:“可还好?” 素雪道:“不必担心,虽吃的少,但一天顿数多。” 见她面色红润想来的确还好,伊玉姗微微放心:“那就好。” 用晚饭坐在挪到花厅里间用茶说话。 素雪问起伊玉姗家中境况,问爹爹虞杞衡近来如何,虞老太爷身子可还硬朗。 自从虞杞衡进爵镇国公,事务也繁多。陛下开始忌惮虞家, 虞杞衡越发小心谨慎。 有了从前纪家的事作为先例,这前车之鉴让虞杞衡时时铭记在心,和陛下维持着微妙的拉扯与平衡。 陛下是虞家掌握兵权来制衡各都护府,同时也忌惮虞家。 而虞老太爷还算硬朗,也不让虞杞衡和伊玉姗为他操心,自个保养身子,每日不过种花钓鱼恬静度日。 另外伊玉姗就是说起家中产业现下的情况如何。 她们在内间说话,外间伊卉雅和荀梓缨正在选花样子。 荀梓缨的画艺很好,平日会送她们不少花样子。 叶暖细细赏鉴:“这个牡丹的花样子着实秀雅。” 女红一般的叶暖也想好好绣出这个牡丹,这个牡丹真的很适合素雪。 伊卉雅挑选着花样子不免赞叹:“每次都感叹梓缨妹妹的画艺,若是男子不得入翰林?宫中画师也不过如此。” 荀梓缨被夸的羞红了脸:“也没有那般好。” 叶暖道:“我听说崔大人的画艺也很好。” 提起夫君崔君麟时伊卉雅便是一脸笑容,可见婚后的确恩爱:“嗯,擅山水人物,但不似梓缨妹妹这般可见细微,能纹描出花瓣脉络。” 她们品茶吃点心,一起绣花谈笑。 荀梓缨对叶暖道:“兄长书信提起,深入敌营探查之时遇险,要我代他致谢暖姐姐的平安符。” 当时在边境与荀熙一别,回赠他的手串时便将怀中的平安符给了他,着实无心之举让叶暖有些惭愧:“荀将军平安便好。” 伊卉雅道:“听说荀将军十分英武俊逸,暖儿觉得如何?” 这荀梓缨完全能从每次兄长的书信中感觉到,他对叶暖的心意非同一般,很是期待叶暖的回应。 但还未开情智的叶暖道:“的确很威风呢。” 平日为人处事已经开始懂事的叶暖,遇到情爱之事还是懵懂天真的样子,不由让伊卉雅一笑。 伊卉雅小声问道:“除此之外,看见荀将军的时候,妹妹可会觉得心里不同于以往?会不会有一种心控制不住乱跳的感觉?” 荀梓缨很期待的望着叶暖。 叶暖细细回想,认真的回忆着,然后摇摇头:“没有,但荀将军为人很好,待将士们亲如兄弟,待我也十分亲切。” 荀梓缨不由追问:“只是亲切?”这让她不由为哥哥荀熙着急了。 叶暖点头:“嗯,将军很亲切的,不同于练兵时候的冷峻。” 荀梓缨失落了:“暖姐姐呀~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看不懂别人的心意喔。” 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伊卉雅又问叶暖:“若枫哥哥呢?也是一样吗?” “公子为人也是很好的,还传授过我落音剑法和身法轻功,助益极大。”叶暖道:“这份恩情我还铭记在心呢。” 伊卉雅妄图从叶暖那清澈的眼中寻出那半分的情愫,可惜宛如大海捞针,踪迹难觅呀。 不由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世间就是会阴晴圆缺。 第143章 星月璀璨 上天给了叶暖在武学上极高的天赋,她不过十八岁就跨入宗师境界,是江湖武林的新一代传说。 但是偏偏少了情弦,成就了剑术上的纯粹剑意,却少了作为妙龄女子的春心萌动。 荀梓缨问:“之前给暖姐姐的话本,姐姐可看了?” 叶暖点头:“很是有趣呢。” “那姐姐觉得男女之情是不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东西?”荀梓缨期待着她的回应。 叶暖道:“情比金坚着实感人,但是负心汉也应该受千刀万剐之刑,遇人不淑时理应大胆和离。” 伊卉雅一惊:“和离岂能是随口说出来的呀。” 叶暖不解:“为何不可呢,纪寺丞说,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大夏律法都有权力让任何遵纪守法的百姓提出和离之请。” 这个纪寺丞就是纪庭晟,伊卉雅这是知道的。 因为她的夫君崔君麟也时常提起这个同科,说这个同科总是奇思妙论,是一个奇人。 荀梓缨不由好奇:“也有女子提出和离的吗?” 叶暖道:“嗯,纪寺丞说卷宗中不少有女子与夫君在公堂对簿和离的情况,大夏律法中,女子和离之后不用退还聘礼,还可以将嫁妆如数带回。只是大多都是娘家雄厚又识文断字的女子,寻常女子在宗法之下难以申求相助。” 伊卉雅道:“夫妻原本应该互相扶持的,可惜呀,总有‘兰因絮果’或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若不能得一心人,女子可否一生不嫁呢?”荀梓缨不由问。 叶暖道:“阿雪同我说,女子的路,绝对并非只有后宅与子女。而凡霜说,如果男女之事不能给自己带来欢愉便没有意义。” 对于伊卉雅和荀梓缨来说实在是骇人听闻,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从伊卉雅来说,因为崔君麟是个体贴她心意的君子,两个人因诗词上都有一样喜欢的诗人,也有一样最喜欢的画师,所以能心意相通。 如果不是崔君麟呢?换做其他人伊卉雅难以想象是否能如现在这般两心相许。 若是不能两心相许,那就错失了这般体会到真正男女之爱的甜腻,或许就同自己的爹娘那般不过是同床异梦。 “男女之爱着实难测,有青梅竹马年少相识的相知,到最后依旧曲终人散。但也有相守终生,唯一人尔。”伊卉雅感怀不已,也愿她和夫君如今是举案齐眉,将来亦能死生契阔。 荀梓缨作为怀春的妙龄女子,对未来有诸多的期待,这份期待里也希望有能遇到一个相依相伴的人。 也在心中细细思量,若是不能与心爱之人是心心相印的话,的确会有太多遗憾。 荀梓缨道:“的确想来倾慕之情,要都是彼此相印才好,否则也不会感到欢愉吧。” 她们说着闺中密话,探析男女之事。 每个人都处境不同谈起男女之间的恋慕之情便都有自己的所想所虑。 会因为不同的顾虑和想法,让她们走上不同的路。但未来无论如何,她们之间的情谊也能创造奇迹和力量,为后来的路照亮了灯。 她们临走前叶暖送了自己的新酿,她们很欢喜的收下。 素雪身子不便,叶暖便送着她们的轿子一路离开了睿王府。 此时已经黄昏时,伊家的轿子刚走,元澂就回来了。 元澂同叶暖回了清芷堂用饭,之后又回到前院书房处理公务。 素雪觉得元澂近来公务越来越繁重,看来他手上又有了新的布局。 叶暖知道素雪在忧虑什么,不由道:“殿下无论如何布局,也动不了阿雪你和虞家半分。也不必操这个心。” 素雪道:“殿下如今忙着与祈郡王府、安郡王府拉扯,还要在陛下跟前演戏,朝堂里也要周旋。我知他难处,也顾及不上那么许多。” 叶暖道:“以殿下的谋略,只有旁人忌惮他的,没有他忌惮别人的。” 素雪点头道:“正是如此。” 叶暖立即打住:“不可再想这些了,等到孩子出生你再思虑。” 素雪微微一笑道:“好,我不想。” 正值盛夏之时,今夜星月璀璨,又见园中的萤火虫飞舞。 听着蝉鸣,歪坐在榻椅上倚着窗户,两个人望着园中的景致。 叶暖手中给素雪扇着扇子,素雪莞尔一笑停住她的手,怀蕊停下手中的活计挪了凳子坐在跟前,取扇子轻轻扇着。 芙花点起檀香,用拂尘驱赶蚊虫:“王妃,太后娘娘寿诞将至,该备下什么礼呢?” 原本太后千秋理应有盛宴,只是太上皇驾崩不过半年,是寿宴应该是免了,但是应该也会在甘泉殿办个家宴。 素雪细细一想道:“我犹记着库房里有一尊墨玉菩萨像供着,如今太后娘娘礼佛,应当喜欢。” “太后娘娘最疼爱王妃,王妃送什么都会欢喜。”芙花道:“婢子会妥当置下。” 疼爱也是建立在太后娘娘是伊家人而同气连枝。 虽说孙子有几个,比起元沚或是元湳,自然是背后有虞氏和伊氏的元澂才跟她更亲。 宫中除了慕容皇后之外,其次位分较高的为安郡王元沚生母的常淑妃、祈郡王元湳生母季娴妃、小皇子元涣生母张昭仪、小公主生母董淑仪。 除此之外其他的嫔妃并无所出,几位娘娘也让她们也冒不出头来。 陛下虽有节制,但是新人旧人也没有断过。 在皇太后寿辰这一日,元澂念及素雪身怀有孕先推了其他公务,扶着素雪先入宫给太后拜寿。 入了慈宁宫,元澂扶着素雪先入殿给皇太后拜寿。 皇太后一见素雪便摆手让她今日免礼,但素雪依旧欠身施礼拜寿。 “给皇祖母拜寿,愿皇祖母松鹤延年,泰山长青。”两人施礼。 叶暖与芙花跟随着行大礼。 皇太后笑容和蔼:“雪儿快免。”亦伸出手来,示意素雪上前。 元澂小心翼翼扶着素雪到皇太后跟前,皇太后牵过她的手便让她在身旁落座。 拜寿之后献上两人所赠的墨玉观音,皇太后欢喜让身边的掌声嬷嬷将寿礼放到一旁,随后元澂先行告退回去处理公务,等晚上家宴再入宫。 第144章 拜寿 皇太后见元澂的背影不由道:“这孩子一如既往的忙碌。” 素雪道:“这是殿下他应当的。” 皇太后笑道:“你倒是不心疼呢。” 素雪宛然一笑道:“妾身自然是心疼的,不过殿下是亲王,理应承担重任。” 皇太后心里也是明白元澂和素雪两个都是一心在正事上,不由道:“雪儿,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万不可思虑过重了。” 素雪点头:“妾身明白。” 随后皇太后看向一旁的叶暖,示意了一眼身边的嬷嬷。 嬷嬷立即让宫女搬了一张凳子到跟前,皇太后对着叶暖道:“暖丫头坐。” 叶暖怎么说现在名义上也是伊家家主的女儿,伊仲是皇太后亲侄子,又是侯爵。 “谢太后娘娘。”叶暖落座。 皇太后和蔼一笑:“今年事多,辛苦你跟随着雪儿前后奔走。” 叶暖颔首:“是小女应当的。” 见她举止有礼,仪态的确是世家女子的风范,皇太后不由欣喜:“暖丫头倒是比起其他世家的女子也毫不逊色。” 素雪从不吝于夸奖叶暖,因为赞美可以培养出一个人对自身的认可与尊严:“我觉得暖儿比其他世家女子都要出类拔萃。” 对于素雪的夸奖无论听到多少次叶暖都会心中感动。 皇太后笑道:“是虞家与伊家教导出来的女子,自然比旁人家的都强。” 叶暖颔首礼致谢:“娘娘谬赞,小女不敢当。” 皇太后道:“如今就不敢当,将来又如何呢?” 这意思是将来元澂登基之后,无论是外命妇的封号,还是其他的恩宠都不会少了叶暖。 作为女子,叶暖的年纪早该出嫁,只是皇太后她们都默认着她已经是元澂的人,所以不会将她当做待字闺中的女子。 素雪是由着她们就这般想,因此便不会问起叶暖的婚嫁之事。在素雪心里,无论是皓月楼还是叶暖自己本身的武艺,她都已经给叶暖铺好了后路,用不着用婚事困住自己。 她要给叶暖的是海阔天空,是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当叶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再做出选择。 虽然叶暖这时还不大明白皇太后娘娘话中的其他意思,也还不明白素雪的苦心,但她也有自己心中所想。 “多谢太后娘娘,小女深知殿下和王妃待小女的好。”叶暖道。 那是难得真挚又纯粹的眼神,在那清澈的眼眸中,皇太后不禁心中一荡,此时她有些明白为何元澂和素雪都很喜欢她的理由。 因为她身上难得的纯真,是不染俗世的真心。 皇太后微微一笑:“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值得睿王与王妃看重你。” 叶暖低眉颔首以示谦卑。 此时皇太后又关怀起素雪的身子:“近来如何?毕竟是第一胎,你身子弱,只恐你难受。” 素雪道:“的确不易,如今渐渐有了为人母的心情。” 皇太后道:“方才睿王在,我见他对你十分呵护备至,你们能鹣鲽情深,哀家心中也甚是宽慰。” 素雪莞尔一笑:“殿下是良人,都是妾身的福气。” 随后安郡王元沚带着正妃沈氏、祈郡王元湳与正妃董氏都来给皇太后拜寿。 皇太后喜笑颜开,到了她这个年纪莫过于是子孙满堂最为欢喜。 除了素雪之外,沈氏也已经身怀有孕,等到来年就更热闹了。 安郡王妃沈氏与祈郡王妃董氏一起陪同皇太后说话,元沚与元湳亦暂且等到家宴再回。 之后又是张昭仪带着小皇子元涣、董淑仪带着小公主文安来拜寿。 只是元涣才五岁,而文安公主也才三岁,恐在皇太后跟前太过折腾聒噪,又有两位王妃身孕恐惊扰了。故而拜寿之后,张昭仪与董淑仪便带着孩子先告退。 另外便是宗亲们陆陆续续而来拜寿。 紧接着是承平郡王元泌前来拜寿。 “给皇祖母拜寿,皇祖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岁岁年年寿绵长。”元泌行大礼祝寿。 见他能来皇太后格外欣慰:“快免礼。” “多谢皇祖母。”元泌献上贺礼,内侍接过。 皇太后十分关怀他道:“你父王如何?” 元泌道:“父王还是身子骨不大好,无法进宫向皇祖母贺寿。” 皇太后道:“肃王也是忧思过度之人,你要好好劝慰你父王才好。” 肃王元璂作为先帝嫡长子,是废后长子所生,虽然自请退了太子之位降为肃王。他亦恐庆熙帝不留元泌的性命而忧虑,又一直思念去世的妻子而成疾,如今是每况愈下。 元泌因此也有担忧:“孙儿一直在劝慰父王,其他还好,只是母妃的死,对于父王而言打击过于大了。” 情深不寿呀,这帝王家其实难得容下情种,人多薄情寡义,但肃王元璂这般痴心人。江山社稷在他眼前也都不如妻儿,着实是痴得很。 皇太后不禁感怀让元泌到跟前来说话:“泌儿,你也该将过去忘怀,再找个贴心的人在你身边。” 鉴于成婚实在太失败了,元泌其实已经不打算成婚。况且以他作为先皇嫡长孙的身份,从前是高贵,但现在放在庆熙帝的眼前就是眼中钉,现在这个身份是他催命符。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他能活着已经是大幸,万一再成婚后生个孩子,这不是拖累了妻儿吗? 元泌只能糊弄过去:“多谢皇祖母记挂,孙儿会看着办,只是今日是皇祖母大寿,万不可为我与父王思虑。” 皇太后虽然厌恶废后张氏,但是肃王与元泌与张家人都不一样,他们都是仁德的君子。 况且如今时过境迁,皇太后不是放不下过去的人,心中是真心将元泌看作孙子:“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哀家知道。” 随后元泌便告退了。 一上午都是来祝寿的,皇太后已经有些乏了,先传膳。而素雪、安君王妃、祈郡王妃三位孙媳相陪用膳。 用过膳后皇太后歇个午眠,黄昏后是家宴。 而王妃们则是到分别到后殿和偏殿歇息。 用午膳后素雪也很是乏累,歪躺在榻椅上小憩,叶暖在旁抚扇相伴。 午间睡意朦胧,叶暖也不禁睡了一小会。 素雪感受到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睁开眼满眼含着宠溺给她盖上了毯子,轻抚过她的鬓间。 看见叶暖恬静的睡容,此番素雪倒是不乏了。 轻扇着扇子,静静的看着她,想着如此这般的过一生便好。 见掌事宫女要给点檀香,查看殿中摆设的芙花走了过来轻声道:“姐姐辛苦,我自己来便好。” 随后请了宫女们退下,芙花取出从府上带来的檀香,换上前查看了一遍香炉,仔细擦了一遍后才换上带来的檀香点上。 随后先将花卉都挪了出去,查遍了殿中的摆设可有问题。 素雪见芙花回到身边轻声询问:“如何?” 芙花道:“查过了无妨,虽然在太后娘娘的殿阁,但也该小心为上才好。” 皇太后肯定是疼爱素雪,也期盼着孩子的出生,但是除了皇太后和慕容皇后之外,这宫里谁都可能是敌人,不得不防。 素雪点头:“芙花你也歇会。” 芙花颔首着退到外间守着,也小憩了会。 第145章 荷花塘 夏日的午后也是静逸,窗外阵阵微风与蝉鸣。 一个时辰后叶暖醒来,素雪感受到动静也睁开眼。 虽然只是一个时辰,但是叶暖觉得睡的很舒服,这样的夏日午后实在太适合午睡。 素雪见叶暖的模样不由觉得她可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暖儿。” 叶暖关心道:“阿雪可累?” 素雪摇头:“不累,我们出去走走吧。” 叶暖点头,扶着素雪慢慢起身。 素雪让芙花守在殿阁,毕竟有随身之物留在此处,以防被人动手脚。 随后素雪便携着叶暖漫步着往花园走。 因为此时在宫中,所以叶暖现在十分警惕着,小心翼翼的扶着素雪,就算是一个小石子都不放过。 每每叶暖专注认真的神情都让素雪觉得十分可爱,轻拍着她手道:“别太紧张了。” 叶暖摇头:“不行的,要小心的。” 素雪也是拗不过她的,随她了。 一路走到了藏书阁后面的幽曲小径,小时候素雪和元澂、元泌总是喜欢来这后面的荷塘。 这里已经从大内走出来,元泌坐在荷塘旁的树下小憩,书盖在了头上。 听到有人来,守着的小福子也没有通报,元泌反应过来应该是素雪。 “雪儿……”元泌取下书看向她。 这一幕正如他们还是孩童时一样。 元泌起身眼神都是关怀与在乎:“你小心些。” 叶暖在石凳上铺上帕子,随后扶着缓缓素雪坐下。 其实不过是刚刚显怀些但是身边人都格外小心翼翼,素雪也拉着叶暖坐下。 素雪看向落座在对面石凳上的元泌道:“如今闲工夫更多了,想来你是常来此处?” 元泌道:“毕竟前面就是藏书阁,我现在不过是个闲云野鹤,时常来藏书阁也实属寻常。” 虽然陛下对元泌还是十分警惕,但是元澂保着元泌,这日子还算舒心。 素雪道:“我都有些羡慕了。” 元泌笑道:“我还是了解你的,平静度日不是你所求。” 素雪道:“只是平静度日恐守不住身边人罢了,我就算自己安稳了,如果没有身边的人,那又有何意义?” 这个身边人指的不是其他,只有叶暖而已。 怎么可能不想着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但是素雪想要的是叶暖一起平静的过日子,可是元澂和素雪都是如果不争的话肯定没有太平日子过。 想要将来与叶暖能过上无忧些的日子,如今只能争。 元泌望着那一塘清荷:“世事变迁,这荷塘倒是没有变化。” 素雪道:“那也是因有宫人打理,若无人打理,便会杂草丛生而荒凉败落。” “花如此,人亦如此。”元泌感怀。 素雪道:“暮禹的事,倒是多亏了你。” 元泌道:“他原本就是宗室子弟,总归有血缘,况且他性情温润是个善人,行君子之道也理应助他。” “他倒是和肃王殿下合的来。”素雪道。 元泌道:“父王懒得理睬谁,暮禹时常来与父王下下棋,倒也不错。” 此时降至黄昏也该离开了,叶暖小心翼翼的扶起素雪,相携着离开。 元泌等她们离开了荷园一会之后再走出去。 皇太后生辰家宴在甘泉宫开宴。 因太上皇崩逝不过半年,故而此番寿宴便只有家宴。 除了嫔妃皇子之外,便是王亲。 皇太后上座,众人拜寿。 拜寿之后落座,起乐,歌舞助兴。 叶暖坐在元澂与素雪后侧的宴案前,素雪时不时望向她一眼,见叶暖望着舞姬们翩翩起舞而专注喜欢的神情,不由一笑。 当吃到什么很好吃的时候叶暖会很满脸笑容的和素雪说。 素雪见她欢喜便也欢喜。 慕容皇后操持家宴今日也无暇跟素雪说上几句话,身边的初夏姑姑便请了素雪到跟前说话。 见此叶暖立即起身扶着素雪一起到了皇后跟前。 初夏搬来小椅落座在皇后身边。 慕容皇后关怀道:“今日可乏?” 素雪颔首道:“妾身无妨。” 慕容皇后只有元澂一个儿子,无论做什么定是都为了儿子着想,这素雪腹中的骨肉不单单是元澂的将来,也是慕容皇后的期盼。 “每月送到王府燕窝如何?”慕容皇后看向叶暖:“王妃可都有在用?” 叶暖颔首道:“回娘娘的话,小女都有每日炖下。” 听到这话也让慕容皇后放心些了:“凡事不可太忧虑,身子定要养好。” 这个儿媳的背后是虞氏为首的士族,以及虞家掌握的兵权,是现在元澂最大的助力。无论是要权衡利弊,还是顾虑儿子爱惜素雪的心情,慕容皇后都会希望她好好的。 素雪道:“请母后放心。” 慕容皇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路不易,只是这路不过才走了一半。” 这话是希望素雪记住,现在她作为睿王妃不算什么,前面的路一路走来,为的可不是王妃的位子。 需要素雪把虞家势力都先专注于扶持着元澂坐上太子,而不要只顾着虞家的利益而忘了大事。 素雪会意而颔首一笑:“妾身理应好好侍奉睿王殿下。” 慕容皇后点头微笑:“辛苦你了。” 素雪道:“妾身应该的。” 随后叶暖扶着素雪坐回了宴席。 元澂不由看向她:“可还好?可觉得累?” 素雪道:“是有些累。” 元澂思量着宴席也过了一半,便起身到皇太后跟前告罪要先行离宴。 这皇太后自然是最关怀素雪的,让元澂好好照顾妻子。 随后元澂扶着素雪到皇太后以及陛下与皇后跟前告罪之后离宴。 坐上马车后素雪便依靠在叶暖怀中,叶暖轻轻搂着她。 元澂给素雪披上毯子:“可还好?” 素雪感受着叶暖的体温与呼吸倒也安心:“只是累了些。” 天下无双的美貌和人称女诸葛的智谋,但是却自小体弱多病。 果然上天不会赐予谁十全十美。 到了王府之后元澂先下车,叶暖扶着素雪从车厢出来,元澂牵过素雪的手便将她轻轻抱起进后宅。 一路到了揽月园,回到了清芷堂。 跟随在后的芙花进屋,叶暖回了小厨房要炖下燕窝 芙花命人准备洗漱,怀蕊已经备下热水。 第146章 他该! 元澂将素雪轻轻放在榻椅上,怀蕊与捧着盥洗之物的侍女们上前服侍。 向她们摆了摆手,元澂亲自照顾素雪,为她洗漱更衣。 之后素雪歪在榻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元澂给她亲自扇着扇子,外头的蝉鸣不断。 叶暖将炖好的燕窝端了进来,坐在榻边要喂她。 素雪见他们过度的小心翼翼不由一笑,自己接过了碗:“你们不必紧张。” 明明是她怀孕,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倒是比自己还紧张许多。 这毕竟是元澂初为人父实在很紧张,生怕有一点闪失。 元澂看着她逐渐显怀的小腹心中是期待又紧张,原本还期盼一定要是世子,可是到了现在觉得无论男女都好,只求素雪和孩子都平安。 “就是暖儿你别紧张。”元澂不承认自己紧张,还要拉着叶暖下水。 叶暖道:“殿下才是别紧张。” 举止端庄小口喝着燕窝汤的素雪无奈道:“我真没事。” 从有孕到现在,其实素雪心里一直都有数,她的确是一点不紧张。毕竟一直都在养身子,有身孕都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有身孕后会让叶暖和元澂那么高兴。 这一个夏过的很平静,转眼又到了立秋。 太医来请平安脉,孩子会在来年三月春出生。 元澂觉得很好,春时万物复苏,这个孩子定会喜乐吉祥。 立秋的秋收祭典,元澂不想素雪有任何意外,已经向慕容皇后告罪,今年到女娲神殿祈福便不让素雪去。 慕容皇后自然答应,也觉得今年免了才是。 原本秋收祭典叶暖都要去皓月楼和沐凡霜他们一处玩,但是今年不放心素雪便留在清芷堂。 入秋了芙花和怀蕊正收拾打理着衣物,夏季的衣裳清洗后熏香,再以熨斗熨烫之后收纳。收纳入金丝楠木镂空梅花雕花衣箱中,再放上防虫除味的香囊。 叶暖在用荀梓缨所送来的花样子绣着芙蓉。 歪在榻椅上看书的素雪见叶暖认真,伸手拿了橘子剥开喂她。 叶暖吃了口橘子,酸的皱眉:“好酸。” 素雪如今喜酸倒不觉得酸,便又换了葡萄剥开喂她:“如何?” “好甜。”叶暖露出笑容。 素雪微微一笑,自己也品尝了一口葡萄:“的确很甜。” 叶暖道:“今年的葡萄是萧家送来的,竟然比往年我们买的还好。” 这是萧家货船到岸后的第一批葡萄,除了供给大内的之外便是送到了睿王府来。 素雪道:“送来的螃蟹如何?可惜今年我吃不得。” 叶暖一笑道:“没事,我加上阿雪的份一起吃。” 不由觉得她实在可爱,伸手轻抚着她的发鬓,素雪嫣然一笑:“那你切记也要螃蟹蒸好趁热吃,也不可贪多,要不然要闹肚子了。” 叶暖道:“闹肚子的是殿下。” 有的时候元澂从书房忙完政务大半夜到了清芷堂,他如果见后堂的叶暖还没睡,就会让她到小厨房给自己煮个夜宵。 但是前晚留在小厨房的螃蟹忘了收,元澂一时嘴馋吃了,吃了凉蟹闹了半夜肚子。 素雪掩面而笑:“他该!”转念又一想道:“你是揽月园的管事,在他跟前是护卫,给他做夜宵都不是你分内事,下次别管他。” 叶暖道:“无妨,毕竟是殿下。” “不过日子秋收庆典,暖儿你不想出去走走吗?”素雪道:“不必留在这里陪我。” 叶暖道:“庆典每年都有,在阿雪身边我更欢喜。” 到了中午用过了午膳,素雪坐在园中花厅廊下晒太阳,而叶暖正在酿造葡萄酒。 初秋还不算冷,有一些残黄的落叶,听到侍女扫地的声音。 有鸟鸣与树叶吹动的声音,微风徐徐弥漫着一股葡萄的芬香,浸沐在阳光下,素雪不由的倚着榻椅小憩。 檀香绵绵,一旁的茶炉里煮着花茶。 芙花小心翼翼的给素雪盖上毯子。 叶暖忙着酿酒,怀蕊在一旁帮忙,两人说笑着。 时光的流逝中的岁月,也让芙花、怀蕊与叶暖之间的情谊不同,是无话不说的姐妹,也是一心一意为素雪着想而同心同德的同伴。 一起酿造着葡萄酒,在黄昏的之后将酿好的葡萄酒密封之后搬入了酒窖中。 元澂从御史台回来后到清芷堂用晚膳,在园子里闻到一阵葡萄香就知道叶暖今日酿了葡萄酒,每到葡萄的秋季都有酿造一些葡萄酒。 用过晚膳元澂扶着素雪回卧房休息,还有政务要处理元澂先回前院书房。 离开清芷堂前元澂喊了叶暖说话。 走出清芷堂走在园子的长廊上,元澂问:“事办得如何?” 叶暖颔首:“已经按照世子的吩咐开始布局。” 她办事元澂是放心的:“陛下有意扶持荀家来制衡虞家。” 叶暖道:“荀大将军的确十分忠心耿耿。” 元澂道:“虞家如何不是忠心耿耿呢,只是在我和父皇之间作出抉择,都各有打算罢了。” 叶暖道:“除了虞家和荀家,如今南安都护府的董家也很冒头,祈郡王妃与陛下身边的淑仪娘娘又都是董家出身。” 虽然董家远远还比不上虞家与荀家,但是对于祈郡王元湳来说也足够有助力。 陛下有意在军中平衡几家势力,来让权力都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 平分秋色可以,一大独家不行,帝王术最讲究权力的平衡。 要让臣子对自己忠诚,同时要让他们之间形成牵制,不能让他们拧成一股绳,只有刚刚好拉扯才能让帝王权威不可动摇。 元澂在想陛下应该在打算扶持荀熙,但是元澂和虞杞衡都不会看着陛下扶持荀家就什么都不做。 所以元澂如今的布局中有一环交给了叶暖。 在他心里要论能相信的,只有石章、亦杨与叶暖。 “小心行事。”元澂道。 叶暖道:“请殿下放心。” 元澂道:“若有情况随时让凌鹤支援。” 叶暖颔首:“是。” 踏出园门前元澂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她:“除了这事,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了。” 叶暖问:“何事?” 元澂神秘一笑,俯身在叶暖耳边低语。 叶暖听着听着点头:“好,我会让清铭与凡霜办好这件事。” “记得瞒着雪儿。”元澂道。 叶暖认真道:“自然,毕竟是要阿雪惊喜的。” 元澂一笑,转身离开园子。 第147章 伴君如伴虎 这一日一早。 在辰时叶暖已经炖下了药膳粥,怀蕊给看着,随后便处理了园中事务。 陪着素雪在清芷堂用过早膳,洗漱之后就要去皓月楼。 入秋恐凉,素雪给她披上披风:“出门小心些。” 叶暖点头道:“放心吧。” “你走到我都不放心的。”素雪道。 无论叶暖武艺有多高,无论她现在是否已经能独当一面,在素雪眼中的叶暖始终都是那个小丫头。 叶暖道:“我傍晚前会回来的。” 素雪道:“殿下是不是给你派差事了?” 叶暖一笑道:“我毕竟一人兼两职嘛,也终究还是殿下的亲卫。” 虽然是夫妻,但是元澂和布局与素雪的棋局,一向都是各不相问。所以元澂派叶暖去做什么,只能是默认。 “险吗?”素雪问。 叶暖细细思量道:“如今算不上险。” 素雪叹息:“如今不险的意思看来是之后会险?” 叶暖道:“阿雪放心,我没事的。” 对于素雪来说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她不愿叶暖困在四面高墙之下,这墙外的天地也想要叶暖去见识。她有天赋和武艺,理应在适合她的天地去尽情施展。 但是又恐她每次奉命涉险,也想把她留在身边。 没有两全法,无论是广阔的天地还是她的安危,素雪是希望叶暖都有。 “天地广袤,我希望你能看遍山河,但又恐你身处险境。”素雪道。 叶暖道:“虽一路走来多有险境,可也正因如此,我的剑术能长进,也能看到更多风景。” 素雪道:“话的确如此。” 无论走多远的路,去了什么地方,叶暖都会回到她身边。 叶暖披上披风离开,素雪往书房去。 还有这个月的账本要看,也有棋局要部署,看完了账本又传书到虞家。 叶暖坐在马车里开出王府。 在去皓月楼之前先往纪家来,纪碧柔与纪庭晟已经搬回纪家有些时日,但是叶暖还未曾来过看望。 马车停纪家外,叶暖从马车上下来。 管事的进去通禀,叶暖走进纪家。 因为是重修的宅子看着很崭新,沿着长廊往后宅后,听见叶暖来了纪碧柔立即走了出来。 “暖儿。”纪碧柔欢喜的拉住叶暖的手。 叶暖微笑道:“碧柔姐姐。” 纪碧柔才用过晚膳送了纪庭晟出门。 “庭晟前脚才走的。”纪碧柔拉着叶暖进内堂说话。 叶暖道:“他倒是勤,好像也从不休沐的。” 两人落座,侍女奉茶。 纪碧柔道:“可不是嘛,有案子的时候忙案子,没案子的时候也不闲着。” 除了作为大理寺丞,纪庭晟毕竟也还有素雪交代他的事要做。 叶暖道:“能者多劳。” 纪碧柔笑容温婉:“正如暖儿你一般。” “我才不算呢。”叶暖道:“我毕竟虞家与陛下所培植起来的,都是分内事。” 有虞家的眷顾养育之恩,有曾作为陛下门下暗卫时崔侍卫的教诲之情,因为有他们所以她才会是一柄可以堪大用的剑。 无论是守护素雪还是保护元澂,都是她的理应要做的事情。 纪碧柔道:“暖儿,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铭记感恩。况且虞家的养育之恩,那也是你尽心尽力为虞家任劳任怨换来的。陛下的培植,也是你在万里挑一里面自己争出来,用自己的命和血得到的。” 虽然说素雪和元澂都对她很好,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到一次次不顾性命的拼尽全力。 就算如今已经不是奴婢,就算脱离王府她能一个人过的很好,可是依旧留在了睿王府。只为了心中想要守护的人,也毫无所求。 从自己弟弟口中听说叶暖这一路如何走来,纪碧柔只有心疼而已。 不过是小女子,到底是怎么全是刀剑的苦训中走出来,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从沙漠炼狱里活下来。 现在得到的,其实都她自己争来的,只是她心中太过看重素雪,而没有关注到自己本身也是个可怜人。 “暖儿,你得到的,都是你值得的。”纪碧柔道。 看着她眼眶泛红,就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叶暖一笑道:“碧柔姐姐,我过的很好。” 纪碧柔看着笑容里的幸福感,就知道她心里是真的满足:“暖儿,朝堂的事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小心谨慎才是。” 叶暖道:“嗯,我会铭记于心的。” 对于陛下和睿王,素雪也有时刻告诫她定要小心谨慎,帝王心之深难测。 纪碧柔紧握她的手:“有难处和庭晟商量,他一定会倾尽全力相助的。” “他和我原本一直以来就走在同一条路上,放心我们互相照应不让你担心。”叶暖道:“我今日是看看姐姐你是否能适应新的日子。” 纪碧柔道:“自然适应,毕竟是现在回家了。” 叶暖道:“姐姐若有什么短缺尽管派人去皓月楼跟凡霜说,你我之间不要客气。” “你就别担心我了。”纪碧柔道:“原本我们纪家庄子田地也都收回来了,来年就能正常收租子过日子,也就我和弟弟两个人,没有短缺的。” “那就好。”但叶暖能感受到碧柔心里还有什么心事,大胆猜测了一番道:“姐姐心里是不是放不下张公子?” 被说中了心事纪碧柔也不和叶暖假装,因为她思虑了很久,一直很想请叶暖打听一下,只是又无从开口。 纪碧柔点头:“我想知道他现在如何……” 叶暖道:“碧柔姐姐,我给你想法子。” 纪碧柔担忧道:“我想问却不敢问,毕竟是张家是谋逆,我怕你去打听也有危险。” 叶暖道:“时隔一年大局已定,况且已经是秋后,若要处置也应该是这两个月内的事了。现在再去打听,想来不是难事了。” 处置……纪碧柔的心里着实不想张现死。 纪碧柔道:“对呀,秋后了。” 所有的处决都是在秋后…… 叶暖宽慰着她:“想来姐姐心中也是明白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纪碧柔不由叹息:“是呀。” 轻轻拥抱着她,叶暖安抚着她。 “有一事,我要告诉你。”纪碧柔在叶暖耳边说出了一个秘密。 听到这个秘密之后叶暖先是一惊,随后脸色平静的看着她:“姐姐……” 纪碧柔道:“这件事只有你和庭晟知道。” 就算有千言万语,如今叶暖只是道:“姐姐受苦了……我会守住这个秘密。” 纪碧柔道:“很多事情没有选择,都是阴错阳差。” 第148章 漫长的岁月 人的生命里总有大大小小的意外,这些意外时好时坏,是命运里无法确定的存在。 从纪家离开之后叶暖前往皓月楼。 今天萧家有一批货船到,沐凡霜带着人手去看场子。 顾清铭一如既往的在柜台前忙碌,总是有算不完的账和处理不完的琐事。 今日楼中生意好,柯昊也下楼来帮忙。 顾清铭看向叶暖道:“你来了。” 叶暖道:“前日传书委托你的事如何?” 顾清铭道:“东西已经都在丙号库房里了。” 叶暖一笑道:“辛苦了~” 顾清铭道:“只是让人采购回来而已,不算麻烦的事。” 看见正在给客人推荐百货的柯昊,叶暖道:“清铭我要先让柯昊帮我一下。” 顾清铭道:“去吧,其实忙的过来。” “辛苦你了。”叶暖说着就走到柯昊跟前,带着他离开皓月楼。 坐上马车前往城内河附近,两人下车。 柯昊开始观测距离,用软尺测距:“从游仙楼的阁楼来观,这里的确到时候视野最好。” 叶暖道:“到时候放在这附近燃放也安全不少。” 柯昊点头:“放心吧,到时候不会出错的。” 叶暖道:“嗯,就是明晚了,所以我明日来跟你们一起安置。” 商量好了明晚的安排之后两个人回了皓月楼。 回到皓月楼叶暖先让马车回去,因为她还有元澂吩咐的其他事要办,为了行事方便先换了男装,随后骑上马前往禁军军营。 奉元澂之命会见虞杞衡,吩咐和交代了一些事情。 陛下一定会让荀家来牵制虞家,既然如此元澂也要在与陛下的博弈中换取什么。 交代完了元澂吩咐的事后,叶暖在黄昏的时候赶回了睿王府。 正巧看见了元澂从御史台回来。 护卫元澂左右的石章和亦杨看到她后立即上前打招呼。 “叶暖。”石章道。 叶暖微笑:“你们也回来了。” 亦杨道:“你是不是又酿了新的葡萄酒?” 叶暖道:“对呀。” 给他们三人说话的机会,元澂先进了府。 三人一边进府一边说话。 “可惜现在没闲暇去钓鱼。”亦杨实在很想他们三个人再一起去钓鱼喝酒。 石章感叹:“可不是嘛。” 叶暖道:“你们两个得了~休沐有空去棋社下棋,居然没空去钓鱼?” 亦杨道:“我们三个人休沐都是岔开的,总要有一个人守着殿下安危。如果不是一起去钓鱼,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独钓虽有趣,但是还是我们一起去更有意思。”石章道。 亦杨道:“我们上次一起钓鱼还是去年年初的事。” 叶暖道:“对了,我们明日可以一起小酌呀。” “对呀。”石章道:“小酌一番也好。” 亦杨道:“记得带上葡萄酒。” 叶暖答应道:“放心~” 随后叶暖回后宅,亦杨和石章去督查安排今晚王府的护卫部署。 叶暖回到了揽月园的清芷堂用晚膳。 素雪正等着叶暖坐下净手之后才开饭。 元澂先了口豆腐鲫鱼汤,倒是很鲜。 “今日这汤不错。”元澂道。 素雪笑容温婉:“殿下喜欢喝便好,暖儿也快尝尝。” 叶暖点头品尝着汤:“嗯~厨娘的手艺大有进益呀~” 素雪看向叶暖故作神秘道:“暖儿品不出是谁的手艺吗?” 细细品着,叶暖一惊道:“李厨娘!” 李厨娘是虞家的厨娘,叶暖的手艺都是李厨娘教的。 素雪点头道:“我把李厨娘接过来一段日子,给我们园中厨娘们传授一些手艺。” 叶暖欢喜:“太好了,有李厨娘来了我就安心了。” 用过晚膳元澂小心翼翼扶着素雪回卧房,如今也有五个月的身孕,元澂越发紧张。 先亲自照顾着素雪洗漱更衣,扶着她在歪躺在榻椅上,轻轻的盖上毯子,元澂再接过炖好的燕窝小心翼翼的喂她服下。 素雪觉得他太夸张,想要自己喝却被拦下。 对旁人是冷峻如霜,到了素雪面前是温柔小心,元澂的语气柔和但是不可拒绝:“我来。” 素雪无可奈何:“用不着如此。” 元澂道:“作为妻子,你应该要享受夫君的偏爱。” 素雪道:“毕竟殿下不是一般的夫君。” “你我是夫妇,我们要一起走过将来漫长的岁月。”元澂道。 他们终究是相爱的,就算他们对彼此的爱不够纯粹,也不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但是也是彼此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等到素雪入寝之后元澂要回到前院书房忙,走前拉着叶暖说话。 “明晚都准备好了吗?”元澂问。 叶暖道:“都齐全了,我明日一早便去安排妥当。” 元澂看向满天繁星,今晚天朗气清明天就也会是好天气:“运气也很好,明天也会很晴朗。” 叶暖点头:“对。” 元澂道:“就等明晚了,交给你了。” 叶暖微微欠身:“殿下放心,恭送殿下。” 等到了次日一早。 今日是素雪的生辰,但是今天很奇怪,一早上叶暖备下药膳粥之后没有陪着她一起用早膳,也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直接出门了。 按照往年叶暖会从昨夜就一直陪着她,然后元澂也会出门前先来见她说句生辰安康再出门。 可是这一大早的两个人都不见了,问了芙花和怀蕊,她们只说叶暖一早就出门了,也什么都没交代一句。 而前头的内侍张徇也说元澂也是一句交代没有。 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元澂出了什么急事,所以安排叶暖去办事了,十分挂心叶暖的安危。 用过早膳之后,两位侧妃付念云、江凝霜以及侍妾冬莲来给她拜寿。 随后是伊玉姗与伊卉雅携着荀梓缨来给她祝寿,送了寿礼,还一起用了午膳。 伊玉姗琢磨着:“晚上家宴如何?怎么安排的?” 一个月前就说寿辰家宴交给了叶暖,只是现在叶暖不在。 “等暖儿回来会安排妥当的。”素雪面色淡然,但是心中不禁忧虑,担忧元澂给了叶暖什么危险的差事。 午后是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送礼的生辰礼。 另外就是荣王府、安郡王府、祈郡王府、司徒府等各王府与权贵送来的生辰礼。 第149章 绚烂的烟火 临近傍晚时素雪见叶暖还未回来不由心中一慌,只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内侍张徇从前院来,传达说车马已经备好请素雪移驾,睿王殿下已经在等。 另外安排先送伊玉姗回虞家。 素雪不知所以,命芙花与怀蕊随即备下了斗篷与随行之物,随后素雪从揽月园出来上了车马。 车马一路从睿王府出来往城西而去。 这时叶暖和柯昊他们已经忙活了一天,在内河边按照测算好的距离安排好了烟火。 由于现在是秋季,恐烟火燃放一不小心就引起山火或是其他事故,故而格外小心谨慎的安排,选在了远离民众住所的内河边燃放。 柯昊他们来负责燃放,叶暖便往游仙楼赶去。 这个时候元澂已经到达了游仙楼迎接素雪的车马。 西城的游仙楼今日清场不做生意,只为了素雪的生辰而上上下下的准备。当看见车马赶到的时候,元澂立即下楼到门外相迎。 车马停在游仙楼外,素雪从车厢里走出,元澂伸手将她抱起往游仙楼内走。 小心翼翼抱着素雪往阁楼上走,这个阁楼有三层高,可以俯瞰西城区的夜景。 将素雪放在临窗的榻椅上,解下她身上的斗篷,随后内侍张徇捧着一个锦盒而来。 这会素雪总算明白了叶暖和元澂这一天怎么都消失了,原来是两个人一起密谋给她生辰的惊喜,心中不由一暖。 元澂打开锦盒道:“这是今天给你的第一份生辰礼。” 锦盒里面是件雪白的狐裘,取出狐裘轻轻的披到素雪的身上,这样今夜便不会冷了。 “这实在是贵重了。”素雪看向元澂不由心中感动:“殿下费心了,多谢殿下。” 元澂道:“雪儿作为妻子,理应享受我这个作为夫君对你的偏爱。” 随后叶暖带着侍女们开始上菜。 素雪看见叶暖的瞬间心中就踏实了,牵过她的手:“暖儿,你让我担心坏了。” 叶暖一笑道:“对不起阿雪,但这是我和殿下准备了好久的心意。” 素雪点头:“嗯,我知道你们的心意。” 一共九道菜一道汤,意味着十全十美,每道菜也有讲究,都是‘凤凰来仪’‘春暖花开’‘富贵延绵’寓意的菜。精心所制,这盛京城最好的厨子都喊来了。 叶暖在旁与侍女们一起布菜,给素雪夹菜:“阿雪快尝尝。” 每道菜都是叶暖按照素雪的口味,和厨子们商量了几日后所定下的菜。 最了解素雪口味自然就是叶暖,每一道菜都让素雪很受用,不由感叹:“着实好吃。” 叶暖见素雪开怀便也是欢喜,元澂见此方才开始提筷品尝。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在身边坐下一起吃,想来这个丫头奔波了一天早该饿了。 元澂喝了一口汤觉得实在不错,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着实惊为天人。 举杯庆生辰,叶暖道:“阿雪生辰安康,福寿延绵。” 元澂道:“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春华不减,风华长茂。” 素雪举杯感激他们的心意,以茶代酒一杯尽饮。 此时正是当空的时候,叶暖跃到屋顶之上发出信号弹,随即那一瞬间烟火齐放。 烟火让夜空骤亮的瞬间素雪眼眸如比满天星辰还要闪耀。 元澂将素雪轻轻拥进怀中,共赏烟火璀璨,只是那烟火如何绚烂,在元澂心中都难比素雪眼眸中的风华。 眼眸中被烟火点亮,素雪这一笑如三春胜景:“真美。” 元澂深情凝望道:“世间再美也不如你。” 这情话算得上动人,素雪道:“夫君有心了。” 元澂紧紧拥着她:“我是你夫君嘛。” 两人此时情意绵绵,共赏盛秋烟火。 叶暖与石章、亦杨坐在屋顶上,既能护他们的周全,也能坐在一起小酌品尝佳肴。 喝下一杯热过的葡萄酒,一身的疲乏便尽数散去。 这一瞬间亦杨不由感叹:“活过来了,活着真好。” 石章不由一笑,一口酒配上一口烧鸭,这瞬间的确别提多美了。 叶暖望着烟火品着酒,眼眸闪烁着明媚的光芒。 “这样的日子,真好。”叶暖道。 石章点头:“对呀,真好。” 他们三个人都是从残酷的暗卫训练中走出来,陛下用十年的时间,在万人中不断淘汰。最后不过千人进入暗卫门下训练,历经数年之后只剩下了三十二人。 三十二完成了最后的沙漠炼狱,每个人都是一人一剑,在荒漠中存活了超过月余后再走了出来。 其中他们三个,是最先走出来的。 九死一生的时候好像没有想到过往后会有这样的日子,回想在生存里挣扎的时候,现在的日子就显得格外令人珍惜。 他们身上有一个相同的品质,就是在逆境与黑暗中坚持不懈的寻找着光,一直坚信自己心中的信念。 叶暖感叹道:“这个烧鸭真好吃,下次还要这个厨子做。” 亦杨道:“这时候我们能在钓鱼就好了,旁边还能烤鱼了,那就更美了。” 钓鱼佬时刻不忘初心。 石章看着烟火道:“现在也很好。” “差大师兄。”叶暖不由想到凌鹤。 石章道:“的确,这会他要是在就圆满了。” 亦杨道:“希望有机会能和大师兄再一起聚聚。” “你们之前去看西境来的歌舞姬,如何?”叶暖问。 一说到这歌舞姬就让亦杨很有话聊了:“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呐,那曼妙的身姿,柔若无骨,弱柳扶风。” 叶暖看着他夸张的形容不由一笑:“听着我都想去见识一下了。” 石章道:“的确是很非凡的,一进去就是满堂弥漫一股幽香,十分沁人。歌舞乐都是不输给宫廷乐般的动人,胡旋舞着实太美。” 叶暖道:“这么厉害,比夙凉宫中的还好吗?” 亦杨道:“堪比当年的夙凉大国师珍藏的歌舞姬。” 石章道:“只是他们是从于絜而来。” 于絜与大夏隔着延绵的山脉不直接接壤,所以他们与大夏的经商要么通过海路,要么通过夙凉与大夏的商道。 第150章 历练是好事 西境诸国之中有三国最强盛,夙凉、凫耆、于絜。 其中凫耆曾在数年前攻入雪海十地,大败而归之后陷入内乱而如今大局也未定。 于絜不与大夏直接接壤,和夙凉之间有王室联姻来维持的微妙关系,通过联姻换来了陆地上与大夏通商的商道。 但是于絜也防着夙凉,所以除了陆地上的商道,这些人通过海运和大夏经商。 盛京城南城区外不远有内海口,所以从南方港口的货物,会通过海运进入盛京城南城区的内海口。 在大夏之前的王朝不曾将都城建在临海之处,只是前朝旧都城的运河当时已经难堪重任。太祖皇帝又念海运商道获利非同一般,便大手一挥建国之时定都盛京。 盛京州东面临海,北面靠山,又有内河从南至西。 这盛京城的繁华靠着就是每日从南方不断靠岸又从海岸不断离开的货物奠基,故而在大夏一朝商人的地位已经颠覆了士农工商的局面。 所以如虞家这般的士族,在祖辈一代就开始摒弃前嫌踏入商界,才有了除了庄园田地之外开始用闲钱经营商铺再到一路坐大的现在。 叶暖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人:“小心红颜祸水喔。” 可不能让美貌蛊惑了眼睛和心,只要是西境来的都不得不防,毕竟从前夙凉细作大案还是他们一起经历的。 亦杨和石章怎么可能会忘。 “放心,我们见过的美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不至于迷糊。”亦杨道。 石章道:“亦杨要是被迷了心窍,我会直接把他头掰断。” 亦杨不服:“那也是我把你头掰断。” 叶暖道:“小心谨慎些都没错,于絜虽然比起夙凉和凫耆对我们的影响不大,但也要以防万一。” 石章道:“放心,殿下也是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只是去看歌舞的。” 亦杨道:“而且叶暖我跟你说,蓝颜也祸水,也有于絜来的美男子歌舞。” “我觉得这个我可以去。”叶暖道。 亦杨看着她两眼放光就不由调侃:“你个心智缺失的也不怕去了陷进去。” 石章道:“你这话不对,就是因为她心智缺失反而能去。” 烟火已熄,已经是一更天。 元澂将素雪抱上马车回府,内侍张徇驾车,叶暖持剑坐在车驾前,石章和亦杨一左一右的护卫着。 后面是侍女们的车马,再后面是护卫们。 回到睿王府后元澂抱着素雪回到揽月园的清芷堂,这一日不在叶暖忙着处理查看了一遍园中事务可有差错,石章和亦杨部署完王府警戒之后才回去休息。 清芷堂的灯熄了,叶暖忙完手上的事,芙花和怀蕊也安排了今晚在清芷堂外间守夜的人。 第二日一早元澂难得休沐一日,也没有朝会,睡了一会懒觉。 石章和亦杨部署好了王府护卫后交接给叶暖,今日他们也休沐,顺便处理一些殿下交代的琐事。 所以今日除了揽月园的事情,叶暖还要注意一下王府的护卫部署。 王府的各司护卫,就没有人不怕叶暖手中的剑,在王府里没有敢把叶暖看作只是一个女子这么简单。 见叶暖巡视时,护卫各个都噤若寒蝉,毕竟是一剑劈开巨石的宗师境怪物。 看他们低眉顺眼的,叶暖十分疑惑,她可怕在哪里? 这一日元澂都腻在了清芷堂里,让素雪有些烦不胜烦。 午后有闲暇可以看看昨日各家送来的生辰礼,毕竟到时候各府谁生辰都是要回礼。 素雪歪在榻椅上让芙花与怀蕊都将礼一一拿出瞧瞧后录册。 元澂旁坐在素雪对面烹茶,面容冷峻又认真。 巡视之后的叶暖这会回来了,素雪笑容温柔的牵过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难掩心疼道:“忙坏了吧。” 叶暖道:“不算什么。” 元澂道:“雪儿你也要信任暖丫头的能力,她能做到的。” “能做到是一回事,我担忧是一回事。”素雪不由道。 元澂惜才之心可见:“历练都是好事,只会让她更上一层楼。” 素雪道:“历练是好事,冒险就不是了。” 这时素雪在提醒元澂不要让叶暖去做一些危险的事,要不然到时候拉着元澂陪葬。 元澂道:“冒险可以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风景,历经一般人遇不到的事,你要相信她。” 素雪道:“殿下,我是不相信你呀。” 元澂不由一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不会暖丫头真的出事,我看我像舍得她有事的吗?” “难说呀。”素雪不由道,毕竟真遇到绝境,人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两个人一谈起来叶暖的事,一个像溺爱孩子的母亲,一个像望女成凤的父亲。 叶暖已经习惯他们偶尔这样斗斗嘴,起身帮芙花和怀蕊一起录礼入库。 “每年郡王殿下的礼都最有心。”芙花不由小声道。 说的是元泌送来的礼,比起贵重的摆设来说,元泌每年送来的生辰礼都是素雪能用上的。 今日是几百年人参、灵芝、燕窝、狐裘。 都是考量着如今素雪身子需要补,又念及生下孩子后也要养身体。 叶暖道:“嗯,等到郡王殿下生辰我们回礼也要用心些。” 这元泌有古人的君子之风,又是一个才貌双全的郡王,无论在宫中还是各王府里,只要见过元泌的侍女都觉得他不单俊雅而且又有风度。 比起元澂虽然俊逸但是过于冷峻又拒人千里的气场,元泌的温润如玉更让人觉得亲切。 这元澂和元泌的关系倒是不差,看着他送来的贺礼倒也觉得他有心:“有些日子没去瞧他了,他倒是过的潇洒自在。” 素雪道:“前个日子我听说肃王有意收暮禹为养子,如今如何?” 元澂道:“虽说暮禹的身份并未公开过,但是先皇和父皇都心知肚明他是宗室子弟,也是元氏的血脉。肃王欣赏暮禹为人,又念及暮禹一门是被张家所灭而有所愧疚,父皇也恩准了。” 如今圣旨已下,认亲礼之后便册封暮禹为奉国公,往后便是元暮禹了。 素雪道:“倒也是让他回归本位了。” 听到暮禹如今能回归元氏,便让叶暖安心了。 素雪知道叶暖和暮禹之间有朋友的情谊,看向她道:“往后暖儿你便不用为他忧心了。” 叶暖点头:“都是多亏了殿下与阿雪。” 元澂和素雪一开始都无心帮暮禹,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包括元泌,心中也是有为张家赎罪的心。 在大年之前,肃王府行了认亲礼,肃王元璂收元暮禹为养子。 陛下册封元暮禹为奉国公。 之后元暮禹便在肃王膝下尽孝义。 随后便是大年将至,幸而如今叶暖可以独当一面,而芙花与怀蕊也能担起府中内务。 加上侧妃付念云与江凝霜两人相助,素雪今年也能安心多专注于养胎,只是过目一些账册。 第151章 最绝望的瞬间 年下叶暖忙忙碌碌,在王府前院后宅穿梭着。 有从宫里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赏的节礼,也有内侍省安排下来的例礼,以及各府送来的年下礼。 叶暖与张徇两人忙着录册入库,又忙着准备回礼,有惯例的按照惯例回礼,没有惯例再请示一下素雪。 另外便是王府内,睿王与王妃给侧妃与侍妾们的赏赐,以及府中惯例给护卫与内侍、侍女们的年礼。 给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回的年礼,素雪如今身子不便,便是叶暖入宫奉上。 至于各王府的回礼,便是张徇去登门拜访回礼。 为了叶暖出入后宫便利些,元澂向皇后求了后宫的令牌。 有了能入后宫的令牌,叶暖便不用每一次都要通报内侍省,内侍省再通报到尚宫局,要提前半个月通报才能入宫。 这一日入宫到给各处上殿奉上年礼,将礼交到各殿大监与掌事手中。 这会叶暖到了中宫昭阳殿。 掌事姑姑初夏接过了礼,将礼交给了宫女入库,随后挽着叶暖在内间说会话。 这会是午后,慕容皇后在小憩,初夏这会有闲暇又见叶暖来,念着许久没有她好好说过话不由留她一会。 初夏倒了一杯姜茶给她:“上次这般一起说话,还是在潜邸的时候。” 也算是看着叶暖长大的,宫廷王府人心诡谲,看惯了魑魅魍魉,初夏觉得叶暖身上还有人样。 叶暖道:“初夏姐姐在皇后娘娘身边辛苦。” 旁人说这话是奉承,但是初夏知道叶暖说这话是真心:“你也是,天天忙忙碌碌的,这年下又事多。” 叶暖一笑道:“左不过是忙着一个月,过了元宵便安生了。” 初夏觉得叶暖最难的就是不改天真烂漫:“都是办事,但换做旁人,未必有你有心的。” 叶暖道:“初夏姐姐还有陛下身边的大监们 ,我一直看着你们的为人处世,都是对主子们尽心尽力,我这般不过也是分内事。” 比起他们在陛下和皇后跟前侍奉的小心谨慎与八面玲珑,叶暖都觉得自己完全比不上他们一点。 初夏不由觉得她实在是一如从前的可爱:“一眨眼都这么十几年,从我们还在玉里关时,你不过是八九岁的小奴婢,恍然如梦你却是一点都没变。” 叶暖道:“初夏姐姐也是。” 初夏自认不是没有变,而是很早在慕容皇后身边已经学会如何左右逢源,如何戴着面具做人。 “你呀,还是这样,看不清人。”初夏不由担心她会看错人:“你要为王妃办事,出入宫廷一定要小心,铭记后宫有的时候比战场更凶险。” 叶暖点头:“多谢初夏姐姐,我会记住的。” “叶暖你是跟在王妃身边读过书,应该知道多少忠君爱国的将,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了朝堂里的阴谋诡计。不是死在了敌国的手中,而是死在背后自己人的暗箭里。”初夏道:“后宫也是如此,你连我都不能信明白吗?” 这或许都是忠臣与忠仆最害怕和最绝望的瞬间,是兢兢业业不畏外敌,有一颗赤胆的忠心。但是最后却是被主子或是身边的暗箭所杀,那时心中的怨恨和不甘都是最大的。 就算现在还不够明白,叶暖也会将这句话铭记于心:“我会记住的。” 都是奴婢出身,初夏秉持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和善意,不由想要给叶暖一些忠告。 初夏道:“好了,不再留你了,你定是着急回去了。” 叶暖起身道:“初夏姐姐也要好好保重。” 初夏微微点头:“你也是。” 随后叶暖便离开了内宫,坐上马车离开宫中一路回到睿王府。 用过晚膳之后叶暖扶着素雪入暖阁歇息。 芙花和怀蕊小心的服侍着素雪洗漱更衣,再扶到床榻上休息,点上檀香。 回到后堂的叶暖任凭着翠霞与彩珠给她沐浴更衣,脑子中依旧想着初夏的话。 知道今天殿下忙于公务不来后宅,叶暖便裹着斗篷回到前边的暖阁。 素雪还在等着叶暖而不曾入眠,见她回来了牵过她的手一起躺下,掖了掖被子:“今个在宫中有什么事?” 今天叶暖有些心不在焉,素雪一眼都能看出叶暖清澈的眼眸中所有的情绪。 “今日初夏姐姐和我说了一些话。”叶暖便将今日与初夏说过什么告诉了素雪。 在宫里能在庆熙帝和慕容皇后身边一路走来的人,那一定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若非生的七窍玲珑心如何能在他们两位跟前存活下来。 她们自幼便与初夏姑姑相识,初夏是在慕容皇后身边最亲信的掌事。素雪明白就因为还有些过去的一点点情分,所以初夏才会出言劝告叶暖。 但是素雪不需要其他人来跟叶暖说这些话,因为不需要,她不会让叶暖有机会尝试被背弃的绝望。 素雪轻抚过叶暖额间的碎发:“初夏姐姐虽今日的话,本意有心提点你,但是暖儿不必放在心上。你与旁人不一样,我与你之间也不是君臣或是主仆,这点也与旁人不一样。” 叶暖心中从来没有半分的疑虑:“不是愁绪于初夏姑姑说的话而心中有任何疑虑,而是忧心于深宫之中阴谋诡谲,初夏姐姐这般深陷其中,让我觉得宫廷与朝堂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素雪微微一笑,她的暖儿在不断的开始有自己的思虑,这是还是不断成熟的过程。 “可怕的不是朝堂和宫廷本身,真正令人恐惧一直都是人心。”素雪道:“人心一直以来都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叶暖点头:“的确如此呢。” 素雪希望叶暖能成长,用自己的剑与武艺走出另外一条路,但是又忧心她不染纤尘的眼眸中被红尘侵染:“暖儿已经开始会惧怕人心,是好事,但不要侵扰了你的质朴无华。” 叶暖道:“我害怕的不是在那些人心自己如何,而是害怕在那样的人心里,我不足够有能力保护阿雪你。” 不是害怕自己深处在朝廷和后宫的阴暗里,也不是担心自己会有任何事,从始至终她心中顾虑的只有素雪的安危。 素雪知道她的心,也能感受她的心,就是因为她这颗心才让素雪这一路走来也格外的坚定。 因为有叶暖在,所以她不是孤身一人。 “我不怕,暖儿也不要害怕。”素雪道:“暖儿你要奉行自己的道,要让自己无愧于天地与良心,这是最重要的。” 叶暖道:“我的道,一直都是阿雪。” 素雪不由温柔一笑,宠溺的看着她:“我的道,也是暖儿。” 在不断风云变幻与阴谋诡计里,叶暖始终只是想保护素雪,素雪则是想要有朝一日掌握权柄给叶暖真正的自由。 第152章 生命的诞生 大年之后便是元宵,叶暖每日都是忙忙碌碌。 要与素雪和元澂赴宫中的除夕宫宴,睿王府里也有初一的家宴,到了元宵也有宫宴,只是这一年元澂念及素雪已经八个月不便再走动,特意告罪退掉了元宵宫宴。 元宵夜睿王府里自己办了家宴。 有孕的第八个月月份和第九个月份,素雪开始双腿浮肿,晚上也因胎动而睡得不安生。 元澂与叶暖都是轮流守着,夜里给素雪揉着抽筋的腿,帮着她翻身。 素雪虽然觉得难受,但是有他们两人这般的细心照料倒是也觉得无妨了。 到了三月初的时候素雪临盆。 临盆的这一天医女与产婆忙进忙出,太医们在外间听着医女们转述状况。 元澂在清芷堂外不由的担心,已经都过了两个时辰了,听着里面素雪的声音不由揪着心。 来回踱步的元澂现在祈祷着:“平安无事,雪儿定要平安无事。” 已经都不在乎孩子如何了,元澂只求素雪能平安无事。 产房内叶暖紧紧的握住素雪的手,一直在为她鼓劲。 “素雪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叶暖觉得心里难受,不求其他只求素雪能闯过这关。 又过了两个时辰后孩子出生,素雪昏迷。 叶暖顾不上什么孩子,只是问医女们素雪如何。 医女们立即给素雪诊脉,又确认没有大出血,只是累昏了。 叶暖松了一口气。 产婆抱着孩子清洗,元澂急忙进来:“王妃如何?” 先跑到床榻边确认素雪的安危,知道无碍后便放心。 再三确认素雪已经无碍之后,元澂和叶暖才关心起孩子。 产婆将孩子交给了奶娘,奶娘抱着孩子到他们跟前:“是一个小郡主。” 元澂与叶暖看到孩子的一瞬间心都要化了,他们喜欢这个孩子,但更重要的是因为这孩子是素雪所生,所以在他们眼中格外的珍贵。 元澂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我的女儿。”满脸笑容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对待怀中的女儿小心翼翼:“就是小脸皱巴巴的,有点丑。” 奶娘道:“孩子还小是这样的,过段日子就不会了,郡主定是王妃那般的美人。” 元澂道:“有王妃半分美貌就够了。” 叶暖一直注视着小郡主:“我也要抱一下,殿下。” 元澂将孩子轻轻给叶暖道:“是不是很奇妙?” 抱着孩子道一瞬间,叶暖不知道为什么从心中涌出一份感动,不禁流泪:“嗯,很奇妙。” 元澂看着叶暖这傻丫头,面容虽是一贯的冷峻,但是眼底是珍藏多年的温柔:“别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这是素雪的孩子,这对于叶暖来说也是想要倾尽全力去守护的存在:“小郡主~” 到了天黑的时候素雪才醒来,叶暖一直守在床榻边。 见素雪醒了,芙花立即去前院通报。叶暖小心翼翼的扶着素雪坐起来,用枕头垫着身后:“可还好?” 一睁眼就能见到叶暖便心里很安稳,素雪牵着她的手:“我没事了,别担心。” 怀蕊捧着粥进来,叶暖先喂着素雪喝点粥,然后喝药。 元澂这会也从书房赶回来,坐在床榻边望着素雪。 喝完药后素雪问:“孩子呢?” 这会元澂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小郡主。” 素雪看了一眼,反应和元澂一样,虽是怜爱非常但不由道:“小脸皱巴巴的,有点丑。” 这两夫妻说了一样的话,叶暖不禁掩面一笑。 元澂道:“雪儿,你说她该叫什么名字?” 虽然是自己的孩子,但毕竟是素雪怀胎十月辛苦所生,这名字应该素雪来取。 本来以为元澂会准备取名的素雪道:“殿下没有主意吗?” 元澂道:“我等着你取呢。” 就算是给孩子取名这件事,这两个人也都是在等着对方取,所以他们这十个月来一个名字都没想。 素雪道:“那现在我们一起想想,暖儿也想想~” 元澂细细思量:“‘铃’如何。” 因为下一代的子孙是金字辈,金字部的字好像只有铃能在女子身上。 素雪道:“‘拂花弄琴坐青苔,绿箩树下春风来’正是三春胜景时,再加一字箩,铃箩。” 元澂点头:“很好听。” 这一年庆熙三年春,睿王元澂与睿王妃虞素雪的长女元铃箩出世,陛下赐封号嘉康郡主。 同年次月,安郡王元沚与安郡王妃沈氏长子元钧出世,册封为安郡王府世子。 两个孩子的降生暂时扫清了阴霾,让宫廷与王府都带来了新的氛围与希望。 在他们的满月礼都相继过去后,将孩子带入了宫中。 皇太后能在这一年抱上了曾孙女和曾孙子,不要太欢喜,两个孩子都喜欢的不得了。 现在元铃箩没有出生时那般皱巴巴了,素雪这个当娘的已经开始看顺眼了。 皇太后抱着自己的小曾孙女喜笑颜开:“铃儿真是可爱~” 素雪和安郡王妃一左一右坐在皇太后身边,皇太后抱着小曾孙女还要看着安郡王妃怀中的小曾孙子,真是欢喜非常。 安郡王生母常淑妃也在一旁,随后慕容皇后也至慈宁宫来。 慕容皇后小心翼翼的抱过元铃箩,这毕竟是元澂的第一个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孙女:“眼眉像素雪,将来也是个美人。”随后也看了看元钧,也抱了一下。 比起成为祖母的喜悦来说,慕容皇后更多的依旧是作为国母的风范与端庄,毕竟孙子与孙女的出生都是意料之中,必须出现的存在。 孙子和孙女的出生对于慕容皇后比起欢喜来说,更多是理所应当。 并且只有这俩孩子肯定不够。 慕容皇后最需要的是元澂将要会有一个世子,这样睿王府就能更稳固。 自然郡主也并非不好,以联姻也可以让对睿王府所有助益。 就算他们都还只是才满月的孩子,但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卷入权力的博弈中,要么当棋子,要么当执棋人。 今日在甘泉殿家宴,在宴席时庆熙帝才有工夫看了两个孩子几眼。 宴席过半该寒暄的都寒暄完了,元泌走到了元澂与素雪宴席旁。 元澂知道他是想抱抱孩子,也默认了。 孩子这会是由叶暖抱在怀里,元泌上前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接过孩子,为了抱着一下元泌今天避开所有旁人的触碰,还净手三次,生怕孩子娇弱。 “铃箩。”元泌看着她的眉眼像素雪便喜欢的不得了:“我是王叔~” 素雪回想爹娘虞杞衡与伊玉姗前日到王府,一看见这孩子就满脸幸福,这会元泌也是如此。 她觉得一个孩子可以给那么多人带来幸福的感觉,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元澂看着他不由笑道:“喜欢孩子自己生去呀。” 元泌道:“那倒是也大可不必。” 这元泌哪里是喜欢孩子,而是爱屋及乌。 第153章 当下的欢喜 之后孩子过了百日,也转眼间入了夏。 就算有了孩子这元澂和素雪也不改作风,依旧是万事以前程为重。 素雪依旧是最先考虑将来的事,至于孩子自然要教导,但是为了孩子影响本身的话,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将来如何可不是要依靠着孩子,而是自己要打造出将来。至于孩子的将来,将她抚养成人教导她如何行圣贤之道,之后她的将来也该她自己去打造。 就算是母女,那也是独立存在的两个人。 叶暖对于素雪的想法,可谓是有点超乎她所想的范围。但是仔细一想,她也看到了很多父子相忌与手足相残的场面,好像也能明白为何素雪性子为何如此薄凉。 素雪坐在书房中处理着王府,以及她名下的虞家产业账本。 去年一年都是劳累了叶暖来处理这些,一年叶暖都没好好休息过,心中心疼得紧。 见叶暖安排完园子里的事进了书房要帮她自己看账本,素雪只是牵过她的手道:“暖儿也歇歇才好,如今这些事我来。无论去年秋收祭典还是大年,你都是忙忙碌碌没有休沐,也该休息休息,好好去游玩一下。” 去年忙惯了一年,这会要歇下来反而让叶暖无措了。 叶暖给她研磨道:“这么一时间如此说,我反倒是没有主意了。” 素雪道:“之前不是有于絜歌舞姬在芳华楼有歌舞可赏?况且除了芳华楼的歌舞姬,还有的渌水轩的于絜男子歌舞,不想去?” 其实对于叶暖来说有些兴致缺缺,没有那么想去:“去不去倒是无妨。” 看着她不由心疼,素雪拉着她自己的身边坐下,满眼的宠溺,轻抚着她的鬓发:“你和凡霜、暮禹一同去就有兴致了,待在府里多无趣。” 也想叶暖待在自己身边,但是她在府中待着一定不由又要担心园中事务,又要去操心。 还是去皓月楼有凡霜他们陪着一起玩乐消遣一下的好。 可是叶暖又放心不下素雪和元铃箩。 素雪知道叶暖顾虑什么,不由道:“暖儿,你担忧我就算了,没必要忧心铃箩。她虽是我的女儿,但以后也会有自己要走的路,她身边有奶娘与嬷嬷,还有一屋子的侍女。你呀,操心园子的事,还有前院护卫的事就算了。但是她一定不是你的责任,也不需要你承担什么。” 叶暖点头:“好~” 素雪拉着她起身,将剑给她拿上:“所谓致知在格物,人做事一定要分主次且专心致志。既然要出去玩,玩的时候便不能想旁的,只能想着当下的欢喜,可明白?” 叶暖持着点头:“我记住了。” 素雪轻轻的抱住她,满心的疼爱:“我的傻暖儿。” 随后将她放开,目送她离开了揽月园。 叶暖先到前院的内侍司,告知一声张徇她要出门了,随即出门坐上备好的马车。 乘着马车王府一路到了皓月楼。 立夏才过也未太热,正是微风和煦,风和日丽的好时节。 叶暖从马车下来就走皓月楼,这元暮禹平日里除了在肃王府里待着之外就是去浮图阁找夜喆,另外便是到皓月楼闲逛,对于他来说皓月楼也是承载着很多羁绊。 这会午后倒是不忙,沐凡霜要去东城区花街的芳华楼与渌水轩,倒不是为了看歌舞,而是今晚萧家公子今晚包下了芳华楼只招待他的贵宾。萧家请皓月楼帮忙看着场子,沐凡霜要准备人手过去。 正要去清点外围的人手就看见了叶暖进门,沐凡霜上前就是抱着她:“暖儿,又是两三个月不见了,小郡主都过了百天了,你也该有工夫搭理搭理我~” 叶暖回抱着她:“我来了~” 沐凡霜道:“你来了就好~既然你这会闲着没事,等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芳华楼看于絜的歌舞姬?” 叶暖道:“王妃还跟我提起呢,让我去瞧瞧。” 沐凡霜一笑道:“那今天就很合适,萧家公子做东包场,请我们帮着看着外围的场子,我去清点人手。等我回来,我们一块去。” 叶暖点了点头,沐凡霜先出门去清点人手。 顾清铭道:“叶暖你可以尽情期待,于絜的歌舞不会让你失望的。” 见他如此,叶暖走到柜台前:“看来你也去过了?” 顾清铭点头:“那么有趣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呢?” 叶暖道:“连你都觉得很不错,那一定真的很不错了。” 顾清铭道:“酒色财气最容易迷惑人心,容易让人沉湎其中,但是也不要太拘,适当消遣对身心有益。”又看向正在一排整理货架的元暮禹:“暮禹你要不要一起去?” 叶暖也道:“暮禹等会也一起去。” 有这样的美事元暮禹怎么能错过呢,他这会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有个人我想带着他一起去,可妥?” 顾清铭道:“多一个想来也不多,虽然是萧公子包场的私宴,但是皓月楼带去的人,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那好,我先去请他,晚些东城区十八巷汇合。”元暮禹摆好最后一本书便转身离开。 顾清铭看向叶暖道:“你猜暮禹会邀请的谁?” 叶暖宛然一笑:“想来是承平郡王。” 毕竟元暮禹认识的朋友左不过那么几个,浮图阁的人想去看就去看了,而肃王元璂不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 能让元暮禹挂心的,年纪又相仿能一起玩的,除了皓月楼的他们就是承平郡王元泌了。 顾清铭道:“承平郡王也不像是会去那种的地方人。” 叶暖道:“只是看歌舞而已,未必不会去。” 细细思量着,从前元泌当京兆府尹的那四年颇有政绩。他有仁政之心,着实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这王权世家里的公子多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败类,又或是纨绔子弟,像元泌这般出生时是皇长孙极尽尊贵,权力荣华都不曾让他迷失。身为上位者难得有他这般,能体恤民生,又在其位时尽心尽责。 第154章 残留一命 在盛京城里生活,顾清铭身为皓月楼大掌柜,每日能从四面八方得到各类消息。所以谁当这京兆府尹,对盛京城的百姓有多少益处他心知肚明,故而心中不由对元泌另眼相看。 顾清铭道:“愿郡王殿下今夜也能尽兴而归。” “等太阳落山关了门,你不打算去吗?”叶暖问:“还有柯昊呢?他可要一起去?” “有新的木材到,他一心扑在机关偃术上,去了木材行估计又要忘了时辰。”顾清铭道:“而立夏这会天气好,游仙楼的生意也很好,我要帮伍大叔一起盯着些。” 不由的觉得顾清铭是在辛苦,叶暖道:“辛苦你了。” 顾清铭道:“对我来说看来,看账当掌柜这份差事我很喜欢,看着皓月楼能生意红火,每一次扩大势力的时候我也觉得特别值得和有价值。” 对于他来说,看着皓月楼蒸蒸日上,实在很满足他的上进心和成就感。 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当大掌柜就是顾清铭最喜欢做的事。能有一份差事是你喜欢做的事,那办起差事也有源源不断的推力。 叶暖则是一看到账本就觉得太繁琐,只是在其位也要行分内事所以定要看罢了,要是让她整天看账本真的不行:“清铭,你的爱好真独特。” 顾清铭道:“对我来说,我的算盘就是你手中的剑,你练剑不会倦,可以从上到晚忘乎所以,我对算盘也是如此。” 想起素雪说过的话,还有她待人处事的方式,叶暖不由感叹:“果然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存在,有着不同的爱好。” 顾清铭一听前面这半句‘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就知道一定是虞素雪说的。 “王妃说对喔。”顾清铭道:“纪庭晟也讲过,说重刑之中有连坐之罪,他觉得实在不合理。就是亲如父母子女,为何一人犯罪之时要全家连坐?甚至不局限亲族,甚至是邻里被连坐何其无辜。人原本就该独立存在,罪责自负,不连坐妻儿比较合理些。” 就算是倒着背,纪庭晟也能将大夏所有的律法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何况纪家又遭过冤案。纪庭晟对律法的思虑十分多,一人犯罪让无辜之人连坐,在他眼里是实在不合理的事情。 虽说叶暖有些一知半解,但是素雪为了她能明白圣贤之道,也是有些书与道理让她背着记住。 这会她想起一句:“想来圣人有言‘择梁无禁,罪人不孥’便是此意了。” 止罪于本人,不累及妻与儿女。 听到叶暖说出这句话,可见是孺子可教,顾清铭道:“正是如此,人应当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但是无辜之人为何要因为血缘便受到株连?这便着实不公。” “怪不得庭晟还上奏折给陛下,请陛下恕张现死罪。”叶暖道。 顾清铭道:“多亏他文笔好又博闻强记,妙语连珠加上引经据典,又不着痕迹的称陛下是仁德君主。” 叶暖道:“陛下对张家记恨很深,原本是不会同意,但司徒大人劝谏说张现本人非大逆,况纪家受害者都上疏求情。上谏说陛下才登基,不妨施仁政以安民心。陛下又惜才,最后也不怪罪庭晟的贸然上奏。” 所以张家一族,除了张现被发配流放和张雁贬为官婢之外其他人已经全部处死。 顾清铭道:“这倒是因果了,当年张家谋害纪家只剩下了碧柔姐弟二人,如今张家灭族,也剩下了张现与张雁两人。” 这命运可真是让人感叹呀。 张现当年救了碧柔姐弟一命,因果之下,如今也残留一命。 闲聊之下时间倒是过的快,已经快到黄昏的时候。 沐凡霜已经将外围人手安排好,让他们已经在芳华楼外围防止有什么不长眼的人闹事。 回到皓月楼便立即挽着叶暖上马车,而顾清铭也到时辰关上店门。 沐凡霜吃着干果:“暖儿,你可期待?”喂了她一口李子干。 这李子干倒是酸甜可口,叶暖点头道:“很是期待。” 沐凡霜问:“那我们等会呢,先去芳华楼看半场,下半场去渌水轩如何?” 叶暖道:“可以。” 沐凡霜道:“说那渌水轩的美男子可是相当不一般喔。” 叶暖道:“凡霜已经去过了?” “没有,但是听说如此。”沐凡霜道:“花满堂还抱怨了,说自从有了渌水轩,春月馆的生意都差了点。” 叶暖道:“只是差了点,那可见春月馆也没有输呢。毕竟渌水轩才刚来,生意更好也不奇怪。” 沐凡霜道:“毕竟燕归是江湖第一美男子,凭什么我大夏的美男子输给于絜的美男子呢。” 叶暖点头觉得有道理:“对,才不会输了。” 两人说笑之间马车已经到了东城区的十八巷。 十八巷是东城下城区的花街,一共有十八巷,每一巷都有一家最是出众的歌舞伎馆或是青楼。 比如花满堂他们的春月馆就在十八巷的第五巷里。 是十八巷里每年还有在所有楼馆里选出花魁的热闹,只是这个热闹春月馆从来不凑。 而芳华楼在第三巷,渌水轩在第四巷。 下车前沐凡霜给叶暖带上纱帽,其中有三层意思,其一叶暖毕竟是皓月楼楼主,不神秘点怎么行?其二毕竟是王府与世家出身,不该在这样的地方随意露脸。其三是因为叶暖漂亮啊!不能随便给人看!就算她一掌就能拍死人。 沐凡霜挽着叶暖下车,这已经也刚到的元暮禹也与元泌下车。 这元泌毕竟是第一次来风月之地,不由的有些局促。 叶暖施礼:“公子。” 元泌认得出来这是叶暖,如今是在市井里,他也该入乡随俗一般的不扫了他们兴致,随即回礼:“叶楼主。” 叶暖道:“今天希望公子能尽兴而归,请。” 元泌颔首,随即与他们一起往芳华楼而去。 沐凡霜挽着叶暖一起看四周皓月楼的部署,因为今天萧公子包场,所以来的都是他下帖子邀请的人。 有贵胄与世家的公子、江湖游侠、商界朋友等,大部分都是萧公子年纪相仿的友人。 看见了贵胄与世家里有熟悉面孔,元泌不由的打开折扇遮面,也幸亏今日衣着的朴素。 元暮禹道:“不必如此,今日既然萧公子的宴席,就算谁认得谁,出了芳华楼就是秘密了。” 深谙市井与江湖规矩的元暮禹对元泌讲解着。 既然如此元泌不由问叶暖:“那你何故戴着纱帽?” 沐凡霜作为皓月楼的三掌柜做出解释道:“公子,叶暖毕竟是皓月楼楼主,一定的神秘性有利于威慑市井。” 第155章 芳华楼之行 虽说这歌舞还没看,但是这一路的市井与江湖规矩与风情但是让元泌已经觉得很有意思,发现自己这一趟倒是来的值,看到了盛京城除了车水马龙之外夜晚时的另一面。 元泌对那一年叶暖在女娲神殿一剑劈开了巨石像还历历在目:“仅凭手中的一剑,叶楼主已经足以威慑盛京城的市井。” 现在也的确如此,皓月楼经营有方,加上叶暖那一剑的杀伤力,在盛京城里的江湖与市井里现在势力最大,简直可以横着走。 叶暖道:“在下尚有不足。” 这谦虚谨慎的样子,的确是素雪教出来的,元泌心中感叹。 萧家是盛京城商会里的皇商之首,按照虞素雪和顾清铭的估计,萧家有钱的程度可以买下一个柳州城。 这萧家除了大家主之外,便是萧家二公子萧奕芜管事,肯定有人问那大公子呢? 这便是萧家最大谜团,商界最令人好奇的奇闻之一,传说不断,但是没有一句准话。 得知身边的亲信告知说叶楼主和承平郡王都一起驾临,这不出去亲自相迎好像说不过去,萧奕芜从观景台走下来。 如果论起样貌来讲,元澂是冷峻如寒潭的水中月,元泌是公子世无双的镜中花,那萧奕芜那就是风雪之巅的高山寒竹。 沐凡霜小声赞叹在叶暖耳边赞叹:“平分秋色呀。” 说的是此时萧奕芜与元泌的样貌是势均力敌的出众。 叶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沐凡霜看着叶暖有些憨直的样子不由一笑。 萧奕芜执扇作揖:“公子、叶楼主,两位驾临蓬荜生辉。” 元泌微微颔首,就算温润如玉那也有王权熏染的之后,一举一动从骨子里而来的矜贵。 气场完全能压制住当下的情景,就算萧奕芜才是东道主。 心中不由感叹,果然是天潢贵胄,就是与常人不同。 萧奕芜再以颔首礼:“请二位随我来。” 跟随着萧奕芜往二楼视野最好的雅座而去。 这皓月楼叶楼主进了芳华楼,让这里所有的江湖人士闻之一动,小心谨慎的张望那戴着纱帽的倩影。 四年前十八岁的叶暖,以十八岁入宗师境成为江湖武林数百年来第一人,可谓是一代新的传说,让人不由好奇。 由于叶暖的名声鹊起,她手中那柄春晖剑也跟随着上了江湖剑榜。 这时候沐凡霜觉得真的是深谋远虑,这个纱帽给叶暖戴的对,有足够的神秘感,才更能营造出绝世高手的氛围。 视野最好的二楼面南雅座,可以居高临下一览整个芳华楼,没有任何死角。 这个位置给人一种在芳华楼里掌控一切的错觉。 萧奕芜请他们入座。 五个座位并排,请元泌中间落座,再请叶暖与元暮禹左右落座,萧奕芜自己则落座最右侧的位子。 原本想要落座最右侧在叶暖身边的沐凡霜有点皱眉头,落座在了最左侧。 沐凡霜心里思量,看来萧奕芜今天是打算和叶暖套近乎的。 这时芳华楼的女侍上了茶点,就算只是女侍也都是各个面容姣好,身上有异奇之香。 她们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芳香四溢,仿佛让人置身于花田之间。 “好香。”叶暖不由感叹,随即摘下纱帽。 虽然这个雅座能观芳华楼全景,但是芳华楼的其他人抬头看向这里却是什么都不看清。 萧奕芜道:“请诸位用茶。” 细抿此茶亦是花香四溢,但却是他们没有品尝过的花茶,清香如春回味甘甜。 元泌细观器皿,虽只是民窑但是却是最上乘的白瓷杯,手艺不输给送进大内的官窑白瓷。看来这萧家果然是非同一般的有钱。 “堪比羊脂玉之润泽,此白瓷杯不凡。”元泌赞叹。 萧奕芜道:“只是家中瓷器坊烧造的日用之物,不足挂齿。” 就算贵为郡王元泌也要承认萧奕芜真的很有钱的事实,自家民窑的日用之物堪比大内精品,不由觉得这世间果然妙事很多。 上次见到一大笔钱的时候,还是元澂把查抄张家之后的私产账本给他看。 他和元澂在萧奕芜和虞素雪面前都是穷的不能再穷。 叶暖不懂瓷器,只觉得这个茶很好喝,沐凡霜看向叶暖关切着她觉得如何。 “嗯,很香醇,府中每到花朝节之后,我们也做花茶,但不如萧公子此茶。”叶暖道。 萧奕芜道:“此花茶中有十类花朵,其他九种大夏皆有,只是有一种生在于絜的山脉之中。此花呈雪青色,开花时似石蒜,非常奇异娇艳,称为霞兰花。” 叶暖诧异道:“还有这么奇妙的花。” 萧奕芜看向身边的侍从,侍从会意后取来一个锦盒。 “只是这种花一旦采摘后凋零极快,我便想法子这般保存了几朵装饰屋子。”萧奕芜接过锦盒打开。 里面是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封藏着一朵雪青色的霞兰花,花开时恰似石蒜花一般。 他们不由都诧异的观赏此花,就算只是一朵也觉得一花胜百花。 歌舞还没开始,这茶和花已经让他们开眼界了。 元泌道:“真妙,就像琥珀一般,萧公子能想到用水晶来封存此花,真是工艺不凡。” 萧奕芜道:“这便是偃术之妙。” “《列子·汤问》有云,‘皆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皆假物也,而无不毕具者’。”元泌道:“看来能融水晶,也不算不可能。” 据说古有偃师,可以用皮革、木头、树脂、漆和白垩、黑炭、丹砂、青雘来制作出偃术人,可以如常人一般行动,甚至是起舞。 有这样的离谱传闻,看来萧奕芜能让偃师融了水晶来封存花朵,怎么听起来很合理一样。 萧奕芜将此这朵封存于水晶内的霞兰花赠与叶暖:“叶楼主请笑纳,能装饰叶楼主的闺楼,也算是此花之幸了。” 叶暖此时只想着要给素雪也看看这花,想把这朵花和她分享。 “多谢萧公子了。”叶暖接受礼物,平常如果是珠宝玉器都是不会收的,只是这朵花实在太奇妙。 到时候也让顾清铭想想怎么回礼给他便是。 萧奕芜道:“叶楼主不必客气。” 第156章 柳惠环 虽然和皓月楼已经协作三年,但是这还是萧奕芜第一次正式与叶暖见面,他对商场的事情很关心,也对江湖的事情很关注。 知道皓月楼和虞家的背后都是睿王妃虞素雪的一手操控,但是对这个二把手的叶暖倒是更加好奇。 因为之前他在茶楼之上见到过在街市上,叶暖从受惊的马下救下过孩子,还斥责了没看好马匹的萧家管事。 今日一见是更加好奇了,跟在与睿王妃虞素雪身边,那是站在盛京城风云变化的中心。但是她眼中的澄明,半分不曾被富贵权势所侵染,这也太怪了。 果然呀,自从把生意做到盛京城,萧奕芜就觉得这里比之前待过的地方都有趣多了。怪人怪事,奇人奇事不要太多,实在比赚钱还有意思。 天天看着人来人往为利而活,原本还活腻了,觉得这世间没什么意思,现在觉得有点意思了。 “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叶楼主。”萧奕芜道。 此时琴瑟之音不绝,西境乐器所演奏的胡乐旋律十分明快悠扬,让叶暖瞬间回到了还在玉里关的时候。仿佛回到了那戈壁与荒漠之中,听到那远方传来的胡琴与胡笛。 于絜的歌舞姬身姿曼妙,柔若无骨一般的翩翩起舞,面容娇艳舞姿妩媚柔弱但又不失力量。 她们身上的花香四溢在整个芳华楼之间,沉浸在她们歌舞之中的客人,都觉得美酒都如水一般寡淡了。 叶暖不由的欣赏着,无法将眼光撇开:“萧公子请问?” 看着她明眸间的清澈与欣赏,萧奕芜更是觉得她不一般了:“叶楼主的春晖剑,是何种材质打造的?” 这个叶暖还真是不太清楚,因为这一把剑是崔侍卫亲手锻造,没有具体和她说过用什么材质。 只说从前他得到了一块石头,类似玄铁,年轻的时候打造了一柄自己的剑之后还剩下一半,所以就又打造出了春晖剑给叶暖用。 叶暖道:“一种类似于玄铁的奇石,但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萧奕芜越发觉得好奇:“叶楼主的师父不曾细说?” 叶暖道:“不曾细说,但是你要去问话,也不是也不可以。” 如果他能在开口问之前不会被崔侍卫一剑斩杀的话。 这句话一出比利剑还锋利,倒是有作为宗师境大师的风范,萧奕芜道:“在下失言了。” 对于崔侍卫这个人萧奕芜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的,在江湖的传闻中,阎罗魔鬼和崔侍卫的区别就是,一个在地狱,一个在人间。 这崔侍卫可谓是活阎罗,没人会去找死。 叶暖淡淡一笑,只是观赏歌舞。 这于絜的胡乐与舞姬们的歌舞是轻快的旋律与妩媚的舞姿相杂糅之后的奇异, 融合之下意外的十分恰如其分。 艳而不俗,这是一种风雅。 对美人没有半分旖旎之心,只是对胡乐与胡舞的鉴赏之心,元泌赞叹:“妙极。” 无论是歌舞还是花茶与点心,今天元泌觉得实在没有白来。 半场歌舞已过,已有墨客起诗联句,以芳华楼中萧奕芜准备的竹筒引水传诗。 风华的舞姿与轻快的胡乐,现在还加上了曲水流觞。今天联诗文斗也是萧奕芜准备的重头戏,所以这里的侠客或是世家弟子都是有文墨在胸怀。 书案笔墨已备下,元泌和元暮禹兴致已起。 此时沐凡霜就相携的叶暖先离开芳华楼,吟诗作对曲水流觞对她们来说没什么意思,还是按照计划下半场去渌水轩有意思。 比起芳华楼的那多少浮夸的富丽堂皇,这渌水轩着实如其名一般坐落在河岸边。 灯火通明里面是声乐与欢笑之声。 西境之地民风比起大夏而言彪悍不少呀,两人相携而入就看见来来往往的侍者穿着轻盈华贵的于絜服饰,但都上身袒露着结实的胸肌,还对着她们两人面露笑颜。 这场面不由让两人一颤,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渌水轩也有一股香,但这股香比起芳华楼更清雅幽远,若有若无,反而让人更心痒痒。 坐在观景雅座上的渌水轩轩主看到了她们,立即对身旁的贵客柳惠环道:“柳家主,我另有贵客,需要我去相迎一番,一会便回。” 柳惠环不由看过去,觉得那两人的确气度不凡,特别是持剑的那位,不由道:“是谁?” 轩主道:“皓月楼的叶楼主与三掌柜。” 柳惠环微微一笑道:“那你去请她们上来,我要请她们喝酒。” 轩主欠身颔首:“是。”随即转身下楼去请她们二人。 原本沐凡霜携着叶暖要在侍者引到雅座落座,此时见轩主亲自前来。 那棱角分明的面容,是张扬的明艳与俊朗,袒露的胸膛是结实壮硕,举止雅正面露不失礼的笑容:“柳家主,有请叶楼主与三掌柜上雅台品酒。” 柳家主?沐凡霜相问:“威扬镖局柳惠环?” 轩主微微颔首:“正是。” 那可是沐凡霜一直崇拜的武林对象,沐凡霜看向叶暖,表示一定要见见她。 叶暖点了点头,两个人便跟随着轩主上到二楼观景雅座。 见她们上来后柳惠环也从榻椅上起身,颔首礼:“叶楼主,久仰大名。” 叶暖以颔首礼:“柳家主。” 沐凡霜此时十分的激动,她终于见到了柳惠环,如今江湖上最盛名远播的奇女子。 习得柳家家学,一手枪法出神入化,凭借自己的本事在威扬镖局的内乱之中杀出重围,将不成器的哥哥和弟弟们都踩在脚下,成为了柳家家主。 几年前又因为夫君与她的妹妹偷情,直接就亲手掐死了夫君,再将自己的妹妹沉潭。 而威扬镖局又在她的经营之下超越了祖辈和父辈的规模,还把生意做到了盛京城,是无论江湖中还是商场中都是堪称女杰。 做镖局行的,最忌结仇,所以柳惠环十分懂得如何左右逢迎。 “请叶楼主与三掌柜入座。”柳惠环道。 随后三人入座,柳惠环让轩主上酒,将她珍藏的酒拿出来。 叶暖道:“没想到柳家主在此。” 毕竟柳惠环和花满堂之间的关系非常不简单,没想到除了春月馆她还会来渌水轩,不知道花满堂会不会生气。 柳惠环知道春月馆和皓月楼的关系,也知道花满堂和燕归与叶暖相熟。 “满堂知道的。”柳惠环道:“但不妨碍。” 不愧是柳惠环!沐凡霜不由赞叹,无论是花满堂还是渌水轩轩主,她果然能花从叶间过还游刃有余。 沐凡霜此时崇拜从心里再从眼中毫无保留:“柳家主值得。” 柳惠环觉得她很有趣:“三掌柜看来对我很熟悉。” 沐凡霜道:“在下十分仰慕柳家主。” 柳惠环有些不解:“男子多因我是女子,就算面服心也不服,而女子们也多是仇视我多,觉得我太出格。仰慕我的,还是头一遭。” 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直白的感受到有女子仰慕她,实在很有意思。 沐凡霜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柳家主是男子,他们便对家主所为毫无质疑之声了。” 如果是江湖里的其他枭雄,因为妻子背叛而处置妻子与情夫,又为了夺权而对不惜一切,被质疑之声就没有那么多。 柳惠环道:“当身为女子能做到他们认为的不可能时,我心里的成就感也是无可比拟的。” 第157章 一身自潇洒 轩主上了酒,为她们斟酒。 沐凡霜十分佩服她的豁达和开朗:“柳家主说的是。” 柳惠环道:“叶楼主也是巾帼呀,上过战场,又临身于朝堂风暴之中过,青出于蓝呀。” 叶暖道:“不敢当,我只是做到了自己该做的。” 换做旁人这话柳惠环是不信的,但是看着叶暖的眼神坚定明亮,就明白她真的那么想。不是面上客套的谦虚,而是真正的自谦。 欣赏总是互相的,她们欣赏柳惠环,柳惠环也欣赏她们。 “叶楼主年纪轻轻便看破宗师境,又是见过人间至极的富贵荣华,却还是能荣辱不惊,实在很难得。”柳惠环道。 叶暖道:“柳家主能一人一枪就在江湖之中立足,成为一方枭主,那才是真正的能力。” 柳惠环道:“时也、势也、运也,需要万分的努力,但是更重要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相辅相成,非我一己之力。我亦感激命运,给了我很多次机会。” 叶暖道:“那也是柳家主能看机遇抓住它的缘故。” 柳惠环道:“说的对。” 品酒观歌舞,虽然歌舞升平,但是她们更喜欢能畅聊。 身在王府和宫廷中,叶暖以为沐凡霜已经足够洒脱,但没有想到柳惠环身上透露出来的阅历与风华之间,是更洒脱的恣意与潇洒。 那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如果要形容的话,叶暖觉得可以用李太白的诗来描述。 “‘一身自潇洒,万物何喧嚣’。”叶暖道。 柳惠环大赞:“好,这句好!” 几杯酒下肚之后,她们越发能聊开了。 沐凡霜今日实在太欢喜了:“柳家主是如何平衡花满堂与身边其他的蓝颜?” 柳惠环细细思量道:“我身边留下的男人,我都会以真心来待。” 沐凡霜不解,毕竟柳惠环经历过丈夫的背叛,却依然相信男人:“为何?” 柳惠环道:“因为一个背信弃义之徒,就让自己伤心而不再相信爱,那不是会错过很多更好的风景?” 这个想法让沐凡霜和叶暖不禁觉得柳惠环实在很特别。 沐凡霜不由追问:“不怕再被背叛吗?” “肯定是讨厌背叛。”柳惠环道:“但是礼运有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男女情爱是我所追求,也愿有良人在旁。只是没有的话,也不必太过执着,毕竟还有生死在前。我应该守住我能得到的,也该要放手不能强求的。” 今夜相谈甚欢,但是也知点到即止,叶暖估摸着时辰就要走了。 沐凡霜见叶暖要回去了,虽然不舍也要起身一起走,叶暖知道她还想要与柳家主多喝几杯,就让沐凡霜不必陪着她一起走。 见叶暖再三让她放心,沐凡霜便安心继续喝酒了,让她回去的路上小心。 从渌水轩走出来的叶暖回到了芳华楼,这会这里已经不像个风月之地,倒像是个诗社。 笔墨的气息居然还盖过了一室旎香。 真是对元泌和元暮禹两个人服气,萧奕芜也没有想到今天的文斗盛宴能这么精彩,看着一篇篇的诗作还有依旧在绘画写诗的众人。 从乐舞到妙笔生花,芳华楼此时竟然有一股文豪盛宴之感。 叶暖要先告辞,元泌与元暮禹也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一起离去。 从巷口出来的时候元泌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有些迟疑要跟上去。 元暮禹担心他的安全:“叶暖,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 既然是她邀请他们一起来的,定是要确保他们两个人的安全,叶暖点头。 他们陪同元泌去追寻那一抹身影,进入了第二巷,第一巷与第二巷都是教坊。 元泌心中存疑寻找着,追寻到了教坊的后院,门虚掩着,瞧见了如今在教坊作为官婢的张雁。 元暮禹和叶暖陪同在他身后。 方才张雁去酒坊拿酒的时候瞧见了元泌的身影,原本不确定他居然会来这样的地方,便偷偷跟着,被他发现后一路跑回来。 看着在里面以官婢的身份做粗活的张雁,元泌不动声色。 就算是张雁是大逆罪人,那之前终究是他明媒正娶过的王妃,元暮禹问:“是要相助吗?” 元泌道:“她需要偿还她的罪过,如果饶恕了她,那死在她手中的侍女们又该如何。” 只知道张家是谋逆,还以为张雁像张现一样被牵连,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个手上沾满罪恶的人。 元暮禹不禁觉得毛骨悚然而浑身一颤:“看上去弱弱的,果真不可貌相。” 没有任何动容,元泌转身离开。 从前的张雁出身尊贵,却因为高高在上久了,仿佛着世间万物都围绕着她转,自小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包括嫁给元泌这件事情,也是她只想要就成了。 只是张雁没有想到,嫁给元泌之后发现了这世间居然有她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是元泌的心。 她总是恨素雪,但是却不明白,如果她能了解元泌多一点,愿意设身处地的为元泌着想一番,就不该草菅人命。 都不需要她多那么贤良淑德,但凡她不是多行不义,元泌都能待她如妻子守护她一辈子。 其实很多东西,是张雁自己亲手错过的。 随后离开了十八巷,叶暖向元泌作揖行礼后上马车离开。 元泌与元暮禹也坐上马车回府。 钟声敲了三下,已经是三更天。 叶暖回到了睿王府的揽月园,回到自己的后堂里洗漱后和衣入睡。 这昨夜和柳家主共饮的几杯酒后劲很大,难得见叶暖睡到辰时未醒。 翠霞和彩珠进来见叶暖未醒便动作十分小心,翠霞去准备醒酒茶,彩珠轻手轻脚收了昨日的衣物。 将昨日的衣服放置在一边,彩珠将洗净熏香熨烫之后的衣服放进柜中,动作小心谨慎,只恐惊闹了在内间还在熟睡的叶暖。 素雪踏进了后堂,彩珠欠身行礼,随后抱着脏衣服退出屋子。 檀香散发着幽幽的清香,素雪小心翼翼的挽开帘帐走进内间,微掀床帐坐在床塌旁静看叶暖的睡颜。 第158章 箜篌与午后 知她是昨夜三更才回,这身上还有些酒气,但见她睡容恬静便让素雪安心了。 今日能睡的这么沉,想来昨夜的玩到尽兴了,能玩的尽兴那便比什么都重要。素雪便倚在床榻边,手中扇着扇子,静静的望着她。 昏昏沉沉的醒来,叶暖看见了素雪在身边,缓缓坐起身这头还有些疼。 素雪接过了翠霞手中的醒酒茶,然后命翠霞与彩珠去备下浴桶。 叶暖捧着醒酒茶喝着。 “昨日如何?”素雪道。 叶暖道:“的确名不虚传,无论是芳华楼还是渌水轩都是色艺双绝。” 喝过醒酒茶缓解了一些头疼,叶暖开始跟素雪讲起了昨日的见闻,然后还着急着将那朵水晶球中的霞兰花。 素雪的眼眸中闪过惊艳,实在很难看到这么奇异妖娆的花:“很美的花,做陈设很称我们家暖儿。” 叶暖一笑。 翠霞与彩珠已经备好的浴桶,叶暖先沐浴更衣洗净身上的酒气。 素雪这会查看着后堂陈设,又瞧了瞧衣柜内的衣裙。 每每来一瞧,素雪都觉得需要再添置些东西。 四处瞧了瞧后,捧着霞兰花的水晶球,素雪将它安置在叶暖靠窗的书格间。当晨光照进来时,阳光会倾泻在书格间,在光下时那朵花仿佛越发娇艳。 见叶暖已经更衣后梳妆,素雪从彩珠手中拿过梳子,轻轻的为她梳发。 “阿雪,我自己梳就好。”叶暖想要从素雪手中拿过梳子。 素雪手一躲,轻抚着她的发丝:“别动。” 从前在玉里关尽受苦了,到了盛京城后素雪心中一直念着叶暖身上各种刀剑伤痕伤疤,还有干枯如草的头发。 这些年素雪寻了不少各类药膏来祛痕消疤,也监督催促着她每日都要用发油香露,如今乌发已经比丝绸还要柔顺绵滑。 “这般才像个世家女子。”素雪道。 叶暖道:“放心,我都有听阿雪的。” 素雪道:“这前后是这七八年的光景,才让从前的旧疤也好不容易消。往后动起手要小心,自己别伤着最重要。” 叶暖安抚道:“从前是从前,如今很少人是我对手了。” 素雪道:“如果你只是自保,我相信没有人可以伤到你,但奉命办事用不着那么拼命。” 有责任感和使命感,对于叶暖的这一点素雪虽然很自豪,但是同时每次叶暖出门办事也是担忧这一点。 就因为她太认真,每一次都会拼尽全力。 叶暖知道素雪心中的忧虑,将发髻竖起后转头看向她:“阿雪放心,已经不同于以往了,现在我们的处境比起过去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局促。况且我的剑法,也不是过去能同日而语的。” 素雪给她簪上绒花在发髻上:“那你也要小心,奉命行事的一定要以自身为重。” 叶暖点头:“我明白的。” 素雪捧着她的脸:“真的明白吗?” 最希望叶暖能明白的就是,她不是奴婢,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她就是她自己。 无论是作为侍女还是护卫这只不过是她的差事,她只是叶暖而已。 叶暖的眼神中是坚定:“我真明白,阿雪希望我只是我。” 这句话说出来就让素雪安心不少:“对,你只是你,叶楼主、叶护卫、叶管事,都只是你的职责。这些职责都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你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自己本身。” 是身体的康健,是对日子的期许,是身心与灵魂都属于自己的本身。 叶暖点头。 说着话的工夫已经到了午时传膳。 素雪拉着叶暖的回了正堂当心间用膳,侍女们端上菜,怀蕊与芙花布菜。 叶暖想起昨夜就觉得很鬼扯:“哪有人在风月之地曲水流觞的,萧公子是个怪人就算了,郡王殿下和暮禹也是,和人对诗斗文起了兴致。” 素雪不由一笑道:“看来昨日郡王是乘兴而归的。” 叶暖点头道:“嗯,正是如此。只是最后瞧见了张雁,郡王神色当时不大好。” 素雪道:“以郡王的性情来讲,就算不是贤良淑德,就算是粗笨些不够貌美,嫁给了他必定都会是相敬有加。偏偏张雁虽然出身高贵又貌美,却太过残忍。” 叶暖道:“不知她心中可否后悔?” “暖儿,她那样的人可不值得你记挂,把这些不需要也不重要的人事物都扔出脑子。”素雪道:“我们该用膳了。” 叶暖动筷子,两人一起温馨的用过午膳。 今日的阳光明媚的很,元澂将从前在旧府的那一片竹林也让迁移到了揽月园的后头。 素雪携着叶暖的手往竹林去,不单单是竹林迁过来了,竹林里的小筑也新盖了两间,十分的清幽雅致。 在这般夏季的午后踏行在竹林间,听着风簌簌吹动竹叶的声音,光影在竹影之间交错着。 一阵阵凉风吹散了周身的炎热,踏进了小筑。 小筑茶室的屋檐上有风铃的玲玲作响,在屋檐下叶暖煮上茶,素雪侧坐在廊下坐垫上拨弄箜篌。 这箜篌她不如琴熟拈,翻着乐谱试着弹奏。 叶暖坐在茶炉边烹茶道:“这箜篌作为嫁妆都在库房里放五年了。” “嗯,整理库房时瞧见它,便让人抬出来了,书房里也有乐谱便试试看。”素雪望向她道:“暖儿可要试试?” 叶暖摆手:“我拨弄不来这么精致的东西。” 素雪眼底尽满宠溺,随后起身拉着她到这边坐下道:“试试,万一你觉得有趣呢?” 对于不通乐理的叶暖来说,看乐谱就是看天书,乐理听的是模棱两可,只是跟随着素雪的指引来拨弄琴弦。 就算是兴致缺缺但是见叶暖还是会认真,素雪宠溺的轻抚她的发鬓:“好了,我不为难你了~” 叶暖欢喜一笑:“拨琴弄弦实在是需要天赋的呢。” 素雪道:“琴艺大师若三四岁不开始学,仅凭天赋也不定能成。” 叶暖想起舞姬们的乐舞:“乐舞也是?” 素雪点头道:“当然呀,我的傻暖儿。武学世家的弟子,从四岁便开始习武。你习剑从七八岁开始都算晚了,还是靠着天赋和崔侍卫的苦训赶上去的。“ 叶暖这会能理解为什么他们称她是怪物了:“我要是四岁开始习武,那还得了~搞不好十六岁宗师境~” 故作认真的素雪点头:“可不是嘛,我们家暖儿要是四岁就在我身边,让父亲教你习剑,现在就该天下第一了~” 两人开着玩笑嬉闹着,一起度过了午后静好的时光。 第159章 风云【一】 由于大夏与夙凉的纷争可追溯百年之久,九堰城一直以来作为与夙凉作战的主城,故而九堰城兵马格外重要,皆有历代皇帝所亲辖。与夙凉接壤,除了九堰城的兵马之外,另外就是庆熙帝与虞杞衡、司徒左相所一手建立的玉里关军。 玉里关军最初编入羽林军,后改入禁军,是一支两万五千人的军队。守护在国门边境,主要是作为辅助九堰城的兵马,以及打击沙盗流寇,守护大夏与西境诸国的商道。 这九堰城的兵马由陛下所掌,但是编入禁军的玉里关军就便是禁军大统领虞杞衡所掌。 其中就有一种微妙的拉扯,除了玉里关军之外,主责盛京城治安的金吾卫也属禁军,另外盛京城所在盛州京畿道各折冲府虞杞衡也早已练兵多年而树大根深。 所以实际上无论是盛京城内的治安,还是盛京城外防御的禁军,以及整个京畿道的折冲府军,都是虞杞衡一人所掌。 而在盛京城内陛下亲自所辖的只有守卫宫廷的羽林军。 可以说是庆熙帝在虞家军的保护下被团团包围着,跟包包子一样。 “局势对我们很有利。”素雪站在书房里望着墙上的舆图,盛京城与京畿道的舆图上标记着拉线着许多记号。 从玉里关时期素雪就在老师司徒左相的身边涉及军中事务,当年军中的粮饷被张家中饱私囊。虞素雪与司徒左相一起打起了商道的主意,虽然看上去虞素雪只是看看账本,处理商道上的经营。但是实际上已经涉及了军务,所以才能在后面相助父亲虞杞衡步步为营,走到今天。 叶暖在旁整理素雪刚过目完饭的账册道:“虞家现在如日中天对我们来说的是好事,但是会不会太树大招风?” 素雪微微一笑道:“陛下多疑,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与互相防范,陛下怕虞家如日中天,我们如何不怕陛下卸磨杀驴?” 虞杞衡当年是庆熙帝夺位的军中最大助力,但是这个助力在如今已经成为了显眼包。 而虞家就是要当这个显眼包,这都是八年前间虞素雪与父亲虞杞衡的苦心经营,从京畿道的折冲府、羽林军、禁军中步步为营换来今日。 因为虞家从一开始选择的就不是庆熙帝,而是睿王元澂。 要夺权,要掌握兵权,这事是从当年虞杞衡踏入玉里关的那一瞬间就开始的谋划。 叶暖细细一想道:“所以在这样的互相怀疑利用中,虞家要么功成身退,要么就是培植势力大到陛下不能轻易动的地步。” 素雪点头:“要么卸甲归田,要么执掌大权,只有这两条路。当然我们自然是选择后者。” 现在得到的只是素雪要走上真正的权力所打下的基础,现在的虞家不过是在权臣之路上刚刚推开了门。 叶暖对兵法和谋略都是在素雪的灌输下略窥门缝,看着素雪相助虞杞衡一步步的掌握兵权,还要经营虞家的商铺,以及皓月楼来控制盛京城内市井势力。 虞家外掌兵权,内握市井。 素雪下的棋局中,落下的每一子都是不断推演各种可能性之后所落,环环相扣,没有任何一颗棋子独立存在。 赞叹素雪堪比诸葛的谋略,又心疼她所想所思所虑超乎寻常人许多。 “素雪做到的比谁都好。”叶暖道。 素雪只要每每望着叶暖的瞬间,就觉得做所的一切都很值得。 这天下人都可以是她的棋子,但是唯有叶暖不是。 素雪道:“我能做到这些,都是因为有暖儿在我的身边。” 将分类整理好的账册,叶暖麻烦芙花让人送回各处。 “陛下如今防范我们虞家,阿雪也要小心行事才是。”叶暖道。 素雪道:“自然的,暖儿放心,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 这个世间没有必赢的局,但是素雪却因为叶暖的存在而倍感信心。 说回来的话虞家坐大是庆熙帝想到的,也有所防范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坐大。 除了虞家之外,还有元澂这个扮猪吃虎的儿子,张家兵变之后他倒是反应快。从一开始就打算张家兵变后吃下张家的兵马,在拉扯旋回之下他倒是挂上了大定都护府的大都护之职。 故而现在庆熙帝要制衡睿王府与虞家,就把目光投向了荀家。 这是从一开始就预想到虞家的野心,庆熙帝很早之前就下的布局。 荀大将军身经百战是雪海关大都护府大都护,在军中威名赫赫,而他的儿子荀熙在边境也可谓是罗刹一般的存在。 所以现在用荀家来制衡虞家对于庆熙帝来说是非常有必要的。 叶暖道:“殿下推测陛下会让荀家的人作为羽林军统领,来一步步平衡在盛京城中与虞家的势力。” “其实倒是无妨,毕竟荀家世代忠烈,不屑于朝堂上的宵小手段。”素雪道:“荀家不是我们要防范的,真正要防范的是祈郡王府背后的南安都护府。” 祈郡王元湳野心勃勃,知道陛下猜忌元澂就乘虚而入。元湳背后的南安郡王府也被陛下扶持起来,他王妃的哥哥董勋阳也被陛下调任进兵部进入了盛京城的博弈中。 陛下深知虽然荀家有兵权能抗衡虞家,但是荀家作为忠烈之家过于有底线。朝堂之上要什么底线?陛下要用元湳来牵扯元澂,加上元沚来平衡。 现在元澂最要防的人就是元湳和元沚。 叶暖感叹:“陛下为了平衡和牵制盛京城内我们睿王府和虞家的势力,倒是真的很费心。” 就算素雪的棋盘中叶暖从来都不是棋子,但是在元澂的布局中却让叶暖深陷在了波云诡谲里。 所以每当局势有所变化之时,素雪就会给叶暖讲解当下盛京城内的形势。 她手中的春晖剑是她的剑,那皓月楼的情报与信息就是她的盾,要想将来没有后顾之忧,素雪就要为叶暖筹谋更远的将来。 要让她有剑的同时也有最坚固的盾。 过了几日后,这一天朝会之后元澂从宫里出来,坐上马车回御史台。 今日朝会上看陛下的语气,已经决定了要调荀熙回盛京城任羽林军统领,那样的话玉里关守将的位子便空缺了。元澂就要走下一步,安排玉里关守将的位子。 途中元澂打开车窗看向石章道:“通知叶暖,让她即刻行事,不可拖延。” 第160章 风云【二】 石章立即奉命驾马狂奔回了睿王府,立即通知了此时正在竹林里练剑的叶暖。 剑势才收,叶暖见石章立于高竹之上嘱咐。 叶暖道:“我立即就去。” 石章一跃迅速消失,叶暖先去告知了素雪,她要出门办事。 素雪点头让她一路小心:“记得,以自身为重。” “阿雪放心,不是什么凶险的事,只是去传话和安排。”叶暖道。 素雪道将一块玉佩准备好的平安玉佩戴在了叶暖身上:“暖儿,一路平安。” 叶暖道:“阿雪,等我回来。” 为了随时应对情况,关于出行的随身包袱都是收拾出过一份已备好。 叶暖回到自己屋内打开床板,从里面取出了包袱,身上的暗器毒药皆有,拿上春晖剑便出了门。 素雪送着叶暖出门,看着从后院牵过马绝尘而去而去,望了许久才转身。 就算不知道元澂到底安排叶暖去做什么,但是也能推测出是军中的事。 军中皆是事关机密,这两年元澂给石章、亦杨和叶暖这三人所交代的基本都只剩下军中的事。除了元澂现在手中大定府的兵马外,肯定还有什么人手安排。 坐在书房中不由思量着,元澂到底想做什么,他会把人手安排在哪里? 不过素雪可不希望元澂的布局能被她真的猜中,毕竟如果她能猜中恐怕陛下也能。 这个时候从纪庭晟那也传来了一些消息。 是素雪安排他细查南安都护府董家,她要看看元湳的能耐能不能赶上他的野心,以及这董家到底能给他多少助力。 等到了傍晚之后元澂从御史台回了王府,往清芷堂来用晚膳。 少了叶暖在素雪有些兴致缺缺, 吃的也不多。 元澂道:“不是危险的事,只是事关军中机密我只能让她去。” 关于暗杀调查一类的事有凌鹤与手下的暗卫去做,对于石章、亦杨和叶暖三人与其他人不同,军中的以及更加机密的事情,元澂只放心吩咐的只有他们三人。 元澂所有的布局里,他们三个都是最重要的一环,每个人都承担了一部分的枢纽,现在对于他来说他们更加缺一不可。 所以其实不会让他们涉险,毕竟珍惜他们,而他们也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 素雪道:“你让暖儿涉及军中,看来你真是要委以重任。” 元澂眼眸是深如潭渊的深邃:“这是理所当然,他们三人都能肩负起更大的责任。” 能看见叶暖的本事被认可,被委以重任的确让素雪欣慰,但是这也意味着叶暖会在朝堂与军中漩涡中。 “你觉得叶暖已经是足够锋利的剑了吗?”素雪不安。 元澂道:“她会成为最强的那柄剑,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所以无论是叶暖还是石章和亦杨都更加需要淬炼。” 素雪道:“你知道我不希望是用冒险的方式去淬炼。” 元澂道:“但是阿雪,每一次暖丫头都是从最险的境地里走出来,才有今日的她。” 对于元澂的话,素雪只会觉得自己还要走的路很多,要做的事情很多。如果叶暖身处险境,素雪就会觉得自己还不够深谋远虑,还是棋差一招。 素雪道:“绝境逢生的运气,不是每次都有。” “我从来不是相信他们的运气。”元澂道:“一直以来我相信的都是他们的意志。” 像元澂和素雪这样的,都是自律与意志坚定的人。这世间虽有命运,但是走在命运中的他们,过程里的自律和意志,会让他们坚定不移。 成功有的时候靠的命运,但是自律和意志坚定才能走到最后,找到真正的自己,看到自己真正的命。 素雪也一直相信着叶暖的初心与意志:“我只是希望她平安。” 元澂握住了她的手传达信念:“我这次没有让她冒险,你放心,就是会长途跋涉点。” 大概也猜出了可能元澂会让叶暖去哪里,首先是北上去大定府,再让她去雪里关。 就算是一路上快马走驿站,这一去来来回回恐要一两个月。 而这段时间里元澂在庆熙帝将荀熙调回,并且将董勋阳在兵部里提拔之前也要周旋迂回一下。 石章和亦杨也按照部署安排另外的人手在外面行动。 虞家的人也在虞素雪的棋盘上按部就班。 一个月后叶暖已经在雪海关安排处置好了元澂吩咐的事,已经在启程回去的路上。 当素雪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就放心了。 另外一头纪庭晟也找到了董家的把柄传消息而来。 素雪跟元澂交换了条件,用董家把柄换取以后如果要让叶暖涉险之前都提前告知她。 元澂答应了条件,多了一个董家把柄作为筹码。 接下来就是安排了石章去威胁了一下董家,让他们乖乖的收起尾巴做人,董勋阳虽然升迁但却此时受制于元澂。 而当荀熙被下旨从玉里关调任盛京城,任命为羽林军统领之时,陛下打算让董勋阳堂兄董勋杰接手玉里关军。 但是这事元澂和虞杞衡都怎么可能同意? 让董家的人手插进禁军里,这简直就是要掐他们的七寸。 此时在太极殿的朝会上,元澂看向了舅舅慕容泓,该他出场了。 慕容泓领会其意,起身启奏:“玉里关守将事关重大,臣推举雪海关大都护府司马虞若枫为玉里关守将。” 此时祈郡王一派的就有人不怕死的出来了:“南安大都护府长史董勋杰亦可担此重任。” 可担你个头,元澂心中冷嘲。 御史台掌握在他手里,那就是掌握了朝堂大半的弹劾和舆论,此时已经记下这个不要命出头的家伙。 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是一个玉里关军守将的位子被争抢的事,而是元澂与庆熙帝之间的拉扯博弈。 让玉里关守将的位子给虞若枫,庆熙帝觉得元澂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元澂掌握了话语权和舆论,所以这件事情除了四成胆小如鼠不敢吭声的,还有一成是不要命跟着祈郡王府的,剩下就都是支持元澂的。 此事涉及到虞若枫,所以虞杞衡要避嫌不能说话。 但是伊仲能出来说话:“启禀陛下,玉里关是边境要塞,虞将军毕竟于雪海关边境磨练多年,曾也勤王有功,可胜任此守将之职。” 庆熙帝知道现在朝堂的局面是朝着元澂一边倒的,一边控制朝堂上舆论,一边在雪海关和大定府做局施压。这会要是答应他了,那脸面往哪里放? 看着董家也不吭一声,庆熙帝就料想估计是有什么把柄落元澂手里了。 两方此时陷入僵局之中,庆熙帝这个时候已经下不了台,不可能答应,而元澂和虞杞衡也不会退让。 第161章 他左右为难 这时候庆熙帝眼光扫到了司徒左相,司徒左相后脊背一凉。 然后元澂顺着其目光也看向了司徒左相,这朝堂上除了陛下和元澂,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司徒左相了。 司徒左相心里无奈呀,你们父子哪个我得罪的起?这会看我干什么?不知道我有多为难吗? 两方哪一方都不能站呀,只能绞尽脑汁想一个万全之策。 “玉里关事关重大,虞司马已在边境多年,接任守将更加稳妥。”司徒先生道:“羽林军除大将军之外,尚有左将军之职尚未派任,董长史可胜任。” 虽然这个台阶不够让庆熙帝满意,但此时不下的话,后面倒是真的要僵持不下了。 元澂也见好就收,给慕容泓使了眼色。 慕容泓立即道:“陛下,左相所提臣附议。” 在舆论一边倒之下,便下令雪海关大都护府司马虞若枫任玉里关守将,南安大都护府长史董勋杰任羽林军左将军。 另外荀熙任羽林军大将军旨意正式下达。 至此董家除了南安都护府之外,董勋阳升任兵部侍郎,董勋杰入羽林军。董家作为了庆熙帝牵制睿王府与虞家的重要棋子。 荀熙的哥哥荀笙是朝中任礼部侍郎,是荀家难得从文的。 今日朝堂确认了弟弟荀熙被调任回京他就放心了,下朝之后心情很是开朗,因为父亲荀峥与弟弟荀熙都在边境十几年了。荀家世代从军忠肝义胆,驻守边境自然是心中所向,但是荀笙与母亲荀夫人也会想念他们。 上一次他们还在家,还是妹妹荀梓缨刚出生不久的时候,之后荀峥就带着不过十岁的荀熙去了雪海关。 荀熙自小就熟读兵法又是难得一见的练武之才,的确是适合那一片广袤的天地。 随后荀熙便向司徒左相打听,大概何时荀熙就能回来。 司徒左相道:“要虞将军先从雪海关到玉里关与荀将军交接,等到虞将军接手玉里关兵马后才回来,大概下个月下旬便能回京了。” 荀笙施礼感激:“多谢左相。” 无论是荀熙还是荀笙司徒左相都是蛮相熟的,这两人都是忠肝义胆的人,荀家这一代有这两兄弟一文一武可见家门有望:“荀侍郎不必客气,想来你们十多年未见,定时很想念。” 荀笙道:“家弟常有家书寄回,但是我们亦然是十分挂念。” 司徒左相道:“如今凫耆尚且安稳,或许秋时能让荀大将军也回京一叙。” 听到说父亲荀峥可能秋后能被恩典回京一家团聚,荀笙喜出望外:“当真?” 司徒左相道:“陛下念及荀大将军驻守多年,见如今雪海关局势安稳故有此念,我也会再提醒陛下下旨。” 荀笙作揖:“多谢左相。” 司徒左相道:“这是理所应当的。” 好消息来的太突然,荀笙道:“等到家弟回来,定要一起请左相喝酒。” 司徒左相道:“荀侍郎不必客气。” 荀笙便向他施礼后先行离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母亲和妹妹。 司徒先生看着荀笙的背影,比起陛下和元澂以及满朝都老狐狸的来讲,这荀家每个人简直都是小天使。 天天在朝堂上要应付庆熙帝和元澂这两父子,被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一个是自己的恩人,一个是自己的学生,但是两个人都不想想自己的难处,天天把他拉扯来拉扯去。 也不想想他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能被他们拉扯几年,还不准他退居到闲职。 当这个左相太难了。 除了把玉里关守将安排上了虞若枫,在雪海关大都护府也安置上了自己人,接手大定都护府两年元澂已经完全渗透。元澂自己培育起来的势力可见初效,要和庆熙帝拉扯,也要留着后手防着虞家。 过了几天后从叶暖终于从雪海关赶回了盛京城。 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半多,让素雪挂心不已。 受到感应一般已经在大门等着她,看见那驾马出现的身影不由上前。 叶暖下马跑向了素雪,两人紧紧相拥。 抱了一会素雪便携着她的手进门往揽月园回。 一路确认她的确没有受伤,的确没有事才放心了。 “我此番只是去跑腿,安置安排殿下吩咐的事,阿雪放心。”叶暖道。 已经让翠霞和彩珠准备了浴桶和热水,先服侍她沐浴更衣洗去这一身的风尘仆仆。 浸入了浴桶里,泡在热水的瞬间一身疲乏开始被驱赶,十分的舒适。 倒入香露和花瓣,素雪将她翻来覆去的查看,确定真的没有受伤就放心了。 素雪道:“还好的确没事,这么热的天气,你没有晒伤便好。” 叶暖微微一笑:“一路北上大定府后又去了雪海关,雪海关那凉快的很。” 常年积雪之地,到了夏天气候倒是舒适的很。 素雪捧着她的脸道:“一路奔波还笑的出来。” 叶暖道:“从前我都没注意过任何风景,此番再去雪海关,我在心里记住了雪海关延绵不绝的雪山与大湖。那是美如仙境的地方,只是不能和阿雪一起看很遗憾。” 素雪宛然一笑:“你见过了便是我见过的,我在心里能看见。” 沐浴起身,翠霞与彩珠为叶暖更衣。 屋中的檀香发出阵阵清香,素雪牵过已经更衣好的叶暖一起在梳妆台前坐下。 将近分离两个月,见她发质有些受损,方才已经用发油洗过,此时再用香膏来抹。 叶暖道:“无妨的。” 素雪道:“听话。” 翠霞为叶暖小心翼翼的抹上香膏,也将头发梳好,干燥的头发开始变得柔顺嫩滑,只等着干了便好。 “想吃什么?”素雪问。 叶暖道:“都好的,只是阿雪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用饭?” 素雪道:“有的。” 叶暖狐疑:“真的?” 素雪望着她那清澈的眼眸而妥协说实话:“好吧,没有好好用饭。” 叶暖蹙眉:“阿雪还说我呢,自己也没好好照顾自己。” 头发干了后挽起来用簪子固定,随即起身要去小厨房炖药膳汤滋补。 素雪跟着她一起进了小厨房,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不由道:“吩咐她们便好。” 叶暖将药膳汤炖上:“阿雪,君子远庖厨~” 素雪道:“我可不是君子。” 叶暖推着她出去:“那也不要,小心伤着你。” 对她来说素雪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存在,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恐烟火气会熏着她。 看着她小心翼翼始终如一保护自己的样子,素雪心中十分温暖。 第162章 正道之路 黄昏的时候元澂也已经赶回来,清芷堂开饭。 元澂喝着汤:“嗯,还得是暖丫头的手艺。” 看着元澂心情不错的样子就知道是因为今日在朝堂上的事,倒是让他成了大赢家。 “殿下倒是开心了。”素雪道。 元澂道:“我就开心一下而已。” 此番安排和部署完成的很好,也让石章、亦杨和叶暖逐渐渗入了军中。 素雪给叶暖夹菜,心疼她离开的这段日子恐是没吃什么好东西。 元澂依旧是也是烧鸭腿放进她碗里。 叶暖吃饭的时候像只仓鼠一样,素雪怎么看都看不腻,觉得实在太可爱,不禁的出手捏了捏。 温馨的吃过饭,元澂洗净了手便起身回前院书房去忙。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回到内间。 这会已经是夏末,晚间的风很舒适凉爽,倚靠在榻椅上一起看着窗外的星星。 外面有蝉鸣声还能见萤火虫稀稀疏疏的闪着光。 “今晚的天狼星格外的亮。”素雪道。 叶暖道:“我每晚都找它呢。” “我也是。”素雪道。 就算是分离的日子,两个抬起头仰望星空的时候也在找个同一个星星。 素雪道:“兄长如何?” 这会素雪问起了在雪海关的虞若枫。 叶暖道:“越发神采奕奕。” 素雪道:“旁人都不愿去边境,倒是他自愿去投军,看来这几年真的一直很适应。” 叶暖道:“的确,到了冬日毕竟是苦寒之地。” “如今日子比起从前好了不少,不会再被任何人克扣粮饷。”素雪道。 “有阿雪和殿下在背后筹谋,边境的将士都能穿上棉袄和军靴,真的很好。”叶暖道。 看着她好像装满了星辰的眼眸,素雪不由的出手轻抚她的鬓边:“我的傻暖儿,这原本就是应该的。” 只是当年张家只手遮天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中饱私囊,而元澂和素雪所做到的只不过是原本就该做到的事。 叶暖道:“此去雪海关与从前的感受不同,看到每日练兵与部署城防时刻不敢懈怠,可见边境的安稳至关重要。” 素雪道:“只有边境安稳才能图内政,让百姓安稳的种地与经商。” 叶暖道:“阿雪,无论兴亡的社稷都会有百姓受苦,会不会有一个治世让百姓都能幸福?” 思量着叶暖的问题,素雪道:“圣人说‘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不独亲其,不独子其,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那般的大同治世自然不易,但是天下长河中,一直都会出现暖儿还有庭晟你们这样的人。怀着心中对大同治世的梦往前走,或许在将来的某一日真的会有那样的桃花源。” 虽然是很渺茫的希望,但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总是会有圣贤以及君子们在路上为大同治世的梦而终其一生。就算是微薄之力,就算只是在史册上留下一笔的痕迹,他们也会坚持不懈。 就算这个梦是那么遥不可及,就算这梦听着像是一个谎言。依旧会有人为了一个能让鳏寡孤独废疾者的弱势百姓都能幸福的社稷而不懈努力,为了一个能天下为公的大同治世而不惜性命。 叶暖道:“我能做到什么呢?” 素雪轻抚着叶暖的脸颊:“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做了很多。” 皓月楼给盛京城中孤独无依者用最低的价格买给他们食物,有些因为灾难而颠沛流离或者无依无靠的百姓,便与萧家和商会一起商量,给他们在各商户的工坊、庄园、田地上安排差事。 这事些叶暖都做的比素雪想象中做的还要好,这两年叶暖能渐渐更加明白百姓的疾苦,又受纪庭晟与顾清铭、沐凡霜等人的耳濡目染,已经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 朝堂、边关、市井、江湖叶暖的眼界也越来越广。 无论是素雪谋略策论的灌输,还是沈霆的君子之道,叶暖已经走到了正道之路上。 叶暖这时候经常会想自己做的是不是不够好,也真的觉得自己其实没做什么,只是受到大家的感染在他们的帮助下做到些什么。 “我的力量微薄无比。”看到的世界越大,眼界越来越广,让叶暖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渺小。 素雪道:“人在宇宙与天地中就是很渺小,但暖儿在我眼中已经很强大。” 叶暖只怕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保护素雪:“我只怕不够保护你。” 正如素雪也总觉得自己掌握的还不够,不能保护叶暖一样:“暖儿,守护也是相互的。” 叶暖点头:“我明白的,这条路一起走。” 素雪紧握她的手:“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十五多年,后面还有很多的十五年。” 无论后面的风雨如何,她们彼此只会越来越坚定。 在这个夏末虞若枫从雪海关大都护调任到玉里关接手守将之职,这还是虞若枫和荀熙第一次正式打招呼。 这两个都在边境一直闻听对方的大名,但是一直未曾见过,这一见倒是很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交接的几天内两个人除了政务便是举杯畅谈,荀熙对虞若枫的气度和潇洒之气而欣赏,难得交上了一个朋友。 等到军务全部交接之后荀熙便启程前往盛京城,毕竟也是十几年都没回去了,这荀熙还是有些紧张局促的。不知道这十几年过去母亲变的如何,有兄长和妹妹不知道又长什么样子。 怀着期待和紧张荀熙赶往了盛京城。 十几年的变化实在很大,牵着马拿着路引通过了城门,看着繁华的盛京城着实和十几年前记忆相差甚多。 比想象中还要繁华和热闹,两边亭台楼阁伫立,车马与行人来来往往,商铺和小摊子林立。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这般热闹的场景,小时候还记得和兄长经常在市井闲逛,比记忆中还要喧嚣许多。 虽然已经迫不及待要先回家,但是军令在身便先整理好身上的铠甲进宫面圣。 荀熙驾马一路到了宫外,下马拿出令牌禀明身份。 立即便有人一路同传,先有宫门守卫通报内侍省,内侍省立即派内侍出来相迎荀熙入宫。到了内宫门外,便有庆熙帝身边的大监相迎。 跟随着大监进入太极门、两仪门、紫宸门然后一路前往陛下所在的安仁殿。 第163章 荀家 庆熙帝有意看看这个荀熙有多少本事,在战场能治兵伐谋不知到了朝堂里能不能周旋。 比如荀笙别看他这个礼部侍郎好像是温温和和的,那也是对比一群老狐狸而看上去比较温良些,实际上若非能周旋自如的话,这个礼部侍郎早就干不去了。 朝廷上六部尚书以及侍郎这样的要职,能当上来的就没有废物,因为废物随时都会被踢下去。 下面有无数人都等着他们的位子,都等着他们有所纰漏有所把柄,然后将他们拽下去。 荀熙行大礼:“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庆熙帝摆手:“免。” “谢陛下。”荀熙起身。 庆熙帝道:“十数年不曾归盛京,想来荀将军这一路而来觉得如何?” 荀熙也坦诚道:“阔别太久的确对盛京城十分陌生了。” “盛京不比边境,少了很多洒脱与恣意,荀将军想来要适应一段日子。”庆熙帝道。 荀熙颔首道:“商道繁荣亦沙盗猖獗,臣时刻练兵不曾有懈怠之意,于羽林军中亦当如此,臣定肝脑涂地。” 表明自己来盛京城任羽林军大将军也是有所决心,知道朝堂与边境的不同,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他已经来了,就会行自己的本分。 荀家人的忠心这庆熙帝不怀疑,只是能不能在朝堂为他所用又是另外一回事:“愿你不负所望。” 荀熙施礼告退:“臣遵旨。” 一路出宫之后荀熙便驾马一路赶回了荀家。 此时荀夫人与荀笙、荀梓缨都已经在门外等着他。 就算走前不过十岁荀夫人也能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儿子,见荀熙下马立即上前。 荀熙跪在母亲跟前:“儿子不孝,十几年来不曾在娘亲膝下尽孝。” 荀夫人含泪而笑:“你守境安民便是最大的孝道了,因为不单单在守着荀家,还守住了更多百姓的家。”听到这话让荀熙深感惭愧:“儿子只是做到本分,谈何对娘亲的孝道呀,往后在跟前的日子儿子一定常陪伴母亲。” 荀夫人看见儿子如今风华灼灼不由欣慰而泣,但也先进家门在说话。 在堂间落座,荀夫人看着十几年未见的儿子而喜极而泣:“原本不想哭的,终究是忍不住。” 荀熙跪在膝下:“是儿子不孝。” 荀夫人摇头:“哪有这回事,荀家子弟理应如此这般。” 这时候荀熙起身和兄长荀笙相拥:“兄长。” 荀笙紧紧抱住他:“阿弟,你终于回来了。” 万千感慨之间,荀笙都忍不住要哭,只是一直忍着。 两人松开,荀熙道:“多亏有兄长在家中孝敬母亲,抚养幼妹,兄长十几年来辛苦了,担起了整个荀家。” 这一路走来荀笙有多么不易,家中有母亲和妹妹,朝廷上有一群老狐狸。 他也要天天装傻充愣在朝堂里周旋,又要处理荀家的产业和家事,的确是把自己一个人掰成两瓣用了。 这会突然委屈的哭出来了,荀笙道:“现在一天天的,要么站陛下那头,要么站睿王那头,虽然也有不怕死的站祈郡王府。但是像我们这样谁都不站的,最是狗不理,你回来就好了,我就有底气了。” 荀熙感受到了兄长荀熙这十几年间的无奈,家里毕竟只有他一人从文,又只身入朝堂。 “没事了兄长,我会护荀家周全的。”荀熙坚定无比。 有这句话荀笙就觉得放心了,就觉得自己背后有人了,现在真是踏实了。 荀笙接过了荀梓缨给的手帕拭泪。 这会荀熙看向了妹妹荀梓缨,毕竟在她出生没多久他就和父亲一起去了雪海关,看着眼前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粉装玉琢的妹妹而深感时光荏苒。 “妹妹。”荀熙觉得不由为时光中荀梓缨的长大而感动。 荀梓缨宛然一笑,因为总是互通书信,就算是从未相见,这一见也是如一起长大的兄妹一般熟悉。 “二哥。”荀梓缨道。 这还是荀熙第一次亲口听到妹妹喊自己二哥,心中感慨不已:“妹妹长大了。” 荀梓缨一笑道:“当然,自然是大姑娘了。” 荀熙感动不已,当年还在襁褓之中牙牙学语的妹妹如今这般大了:“字体娟秀,端庄有持,娘亲和兄长将你教导的很好。” 荀梓缨道:“我也是荀家人嘛。” 对呀,只要是荀家人,都坚守作为荀家人的信义。精忠为国,勿行有损之事。 荀熙感慨不已:“你长大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吃过晚饭荀熙去沐浴洗尘,这一进屋突然被侍女们围绕不由的显得无措。 这上前就要给他宽衣,荀熙下意识立即挡住她们:“全都退下。” 夫人吩咐她们要好好伺候的,这会让她们有些为难了。 荀熙大概琢磨到是母亲派来伺候的:“都退下,不用你们伺候,主母那我亲自去说。” 侍女们只能退下。 见侍女们都被赶了出来,经过院门外长廊的荀夫人不由叫她们来问话,这都是府中姿容最好的侍女们,怎么一个都被他留下呢。 侍女们支支吾吾的回答被赶出来了。 见此荀夫人也无可奈何。 之后荀笙带着酒来到了荀熙的院子与他说话畅聊一番。 两人坐在院中,举杯邀月。 荀笙大致的跟荀熙讲了如今朝堂的局面如何。 首先就是关于庆熙帝为了牵制睿王府才安排荀家、董家在羽林军与兵部之中,都是为了平衡朝堂中睿王府与虞家的势力。 荀熙没有想到睿王府和虞家势力已经是朝堂上的半壁江山,不愧是睿王与睿王妃,这两夫妻强强联手终究是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是父子,况且睿王是嫡子又是长子,其他两位郡王再出色也不如他,迟早这个位子都要给他,何必呢。”荀熙是真的不明白庆熙帝到底防着睿王什么。 荀笙道:“阿弟呀,天家谁讲人伦,那是父子吗?那只是君臣而已,血缘在天家算个什么?” 荀熙道:“阿兄细说。” “陛下还在潜邸的时候,为了夺权就算睿王是自己的儿子也能作为诱饵,三番五次险些丧命。”荀熙道:“因此陛下与皇后之间如今也是剑拔弩张,都记恨着陛下还是宣王时就对他们的利用。对陛下而言,妻子和儿女没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睿王和睿王妃想要活下去,除了争从来没有第二条路能走。 第164章 闸蟹 荀熙不禁唏嘘不已,没想到叶暖居然在如此险恶的境地之中,睿王府如今是大夏权力风暴的中心。 荀笙道:“只要有任何一点异心,就算是儿子也一定赶尽杀绝。而就算没有不良之心,猜忌也不会消失,所以想要自保的睿王府要争也要赢。” 压根不相信元澂的庆熙帝觉得这个儿子要造反。元澂也压根不相信庆熙帝,觉得又要坑害他。 而情况就是如此,真被逼急的话元澂真会逼宫,而庆熙帝受到威胁也会不惜亲手手刃这个儿子, 在彼此防备和绝对的不信任之中,让朝堂之上形成了这般剑拔弩张之势。 “那祈王府和安王府又如何?”荀熙问。 荀笙道:“两个不怕死的居然真敢见风使舵出来,自愿当陛下的棋子来牵制睿王。” 荀熙道:“虽然睿王在朝中的局势是一边倒,但是也是危机四伏呀。” 荀笙道:“陛下想要我们荀家也一起来牵制睿王府,可我觉得,哪一方都站不得。” “看来我这个羽林军大将军未必好当。”荀熙道。 荀笙道:“董家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要小心左羽林军将军董勋杰。” 荀熙道:“看来之后日子要很精彩了。” 难以想象叶暖居然身处这样的险恶境地中这么久,这睿王府这般的是非之地,朝堂这般的风云诡谲,荀熙比起自己的安危也在更乎荀家和叶暖。 思量该如何才能在这场风云里护住荀家,又该如何将叶暖从这样的斗争中带离。 这个夏要结束了,此时的揽月园已经是繁花盛开的锦簇。 一大早叶暖便已经在小厨房炖下了药膳粥,随后在园子的花厅中收起了晒干的花茶放进了茶罐里。 芙花和怀蕊已经服侍着素雪起身。 叶暖将茶罐拿进了茶室,标上了记号后放进了花茶的茶格中。 之后回到了小厨房里,大厨房备上了精致的小菜,叶暖也将药膳粥端进了清芷堂。 素雪见叶暖又自己端进来,不由道:“都说了让她们做,你又来了。” 叶暖将药膳粥放下先盛出一碗放在素雪跟前:“不拘小节。” 素雪拉着叶暖的手一起用早膳,喝着粥暖了胃也暖了心。 “立秋了,又是秋收祭典,你去年不得闲,今年与凡霜他们好好游乐。”素雪道。 叶暖蹙眉道:“不能和阿雪一起着实遗憾呢。” 没法子,作为睿王妃的素雪秋收祭典那天要同皇后一起在女娲神殿祈福,何况她也要准备祈福的外命妇事宜,无法和叶暖同去。 “我也觉得很遗憾,暖儿。”素雪道。 叶暖大胆提出道:“告病吧。” 素雪噗呲一笑:“睿王府被多少人盯着呢,实在是不能大意的傻丫头。” “我知道,我就只是说说罢了~”叶暖道。 素雪转念一想:“神殿祈福推辞不掉,但是祈福之后倒是能一起去逛逛,我把后面那些外命妇事宜的琐事托给荣王妃便是了。” 叶暖此时期待不已:“这倒是妥帖呢。” 终于能和素雪一起出去走走了,这还是素雪嫁给元澂之后第一次能和叶暖单独出去走走呢。 看着她期待的样子素雪不由一笑,眼底浸满了宠溺:“能赶上花车游街,一起泛舟喝茶。” 叶暖想想就觉得开心:“自然好!” 用过了早膳之后,内侍张徇来回禀内侍司的内务,以及呈上账册请素雪过目。 同时后宅管事的嬷嬷们也来回话,禀报后院的事务。 后宅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叶暖都已经能处置,除非是侧妃们家中如何时要禀明素雪,其他的是叶暖也能妥帖处置。 素雪看完了账本处理完了内务,看叶暖在园中和管事嬷嬷们谈话,倒是越发有气势了。 这样才像个世家女子处理家务的样子,有理有节还能张弛有度,以及维持谈吐上的矜贵有礼。 叶暖能把事情管到这份上素雪也就觉得差不多了,如今已是能王府与宫闱走动时沉着冷静的明辨是非。虽然面对阴谋时叶暖会对付不了,但是自己也能脱身自保。 等到叶暖进来了,素雪牵过她的手道:“这些事不必太操心了。” “不是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蛋都是从内腐烂,就算是家务事也不是小事。”叶暖面容认真。 素雪欣慰一笑:“的确如此,暖儿说对。只是呀你不要太累了,芙花和怀蕊也能出面处理一些冗杂小事了。” 这话的确,让芙花和怀蕊能独当一面也很重要。 叶暖道:“也是呢。” 这会芙花从园外回来,进屋欠身道:“王妃,萧家送来了第一批闸蟹。” 素雪道:“今年倒是比往年还早些,选一些大的送去虞家给爹娘尝鲜,还有送去崔家给卉雅,以及荀家给梓缨。也要送些到荣王府去,挑最好的送去,再加一盒干果一起。” 还指望着荣王妃分担外命妇的一些琐事,为了秋收庆典能和叶暖一起游玩,这会可得讨好一下荣王妃。 芙花颔首欠身,立即带着人去按照吩咐求做。 “今年阿雪能一起吃蟹了。”叶暖欢喜道。 去年怀着小郡主没能一起吃蟹,素雪莞尔一笑:“那今晚便先蒸上三十只。” 闸蟹一筐筐的送到了揽月园的大厨房里,厨娘们开始准备晚膳和蒸上螃蟹。 螃蟹个头都不小,每个小笼子能蒸三个。 今日可见天朗气清,干脆将两位侧妃和侍妾们都请到了揽月园里,在花厅里开了螃蟹宴。 素雪坐在榻椅上,付念云和江凝霜两位侧妃一左一右,旁边的两张桌子坐着侍妾们。 又请了官中教坊的乐人来奏乐唱曲取乐。 原本王府里应该自己养一些歌舞伎和乐人,只是元澂不喜欢又嫌是非多,所以请了官府教坊的乐人。 元澂刚进门就从张徇口中得知了现在揽月园里正热闹。 原本打算直接回书房了,但是还是先到揽月园外瞧了瞧看,看着素雪拉着叶暖一起赏乐又吃着螃蟹又觉得她们也该享乐一会。 转身嘱咐了石章和亦杨加强王府的戒备。 元澂回到了书房里,石章和亦杨去安排和部署王府的护卫戒备。 第165章 从前的样子 元澂回了前院书房用膳,张徇端来了一笼热腾腾的闸蟹,元澂胃口大开。 等到石章与亦杨忙完之后到饭堂用饭,叶暖让内侍也给他们送来了两蒸笼闸蟹。 等到揽月园的蟹宴结束,怀蕊去让人备上了车马,请两位官中教坊坐上马车回去。 随后两位侧妃与侍妾都回了后宅各人的院子里。 芙花吩咐着人收拾着花厅,另一边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回到了清芷堂内,洗漱更衣之后,因喝点酒便早些入睡。 今日过的欢乐便让这个夜十分地香甜。 之后便到了立秋当日,因秋收祭典素雪五更天便已经起身焚香沐浴。五更之后便已经入宫,处理外命妇事宜。 等到今日去女娲庙祈福的外命妇都已达到,清点人数之后便与众人前往皇后跟前。 这会皇后的凤驾从后宫而来,后面是嫔妃们的仪驾,随后便是各府王妃们的驾撵,再后面便是外命妇们的轿撵。 当前朝的庆熙帝的仗义带着王公们的车马浩浩荡荡的已经从朱雀门前往神农神殿,随后皇后的凤驾才带领内命妇与外命妇的车马前往女娲神殿。 叶暖已经到了皓月楼,同众人用过早饭之后与牧凡霜便一起到街市上,先去租好要跟素雪一起泛舟游景的船,随后让南城的游仙楼今日歇业,让厨子们张罗糕点和酒菜。 之后元暮禹与她们汇合。 在女娲神殿祈福结束之前,先去了纪宅,相邀了纪碧柔一起出门逛逛。 纪碧柔也不曾在秋收祭典这一日出去逛过,从前是自己一人不便去热闹的地方,今年她们相邀便答应同去。 她们先回皓月楼准备其他的事,随后在祈福结束前叶暖驾马到了女娲神殿外。 下马在睿王府的车驾前等着素雪出来。 荣王妃与素雪先送了皇后凤驾与娘娘们的仪驾,随后安排好了外命妇们先各自回府,午后在荣王府还有茶会。 素雪便拉着荣王妃说话,推掉了茶会。 荣王妃笑道:“怪不得又是闸蟹又是干果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素雪道:“后面的事宜就劳烦婶婶了。” 荣王妃玩笑道;“旁人也就罢了,你这般国色倾城的美人求我,我很难不答应的。” 素雪笑道:“婶婶就别打趣我了,多谢婶婶了。” 荣王妃瞧见了叶暖不由道:“叶暖倒是越发标志了,这孩子比其他人长得慢,倒是如今更长开了。” 叶暖颔首礼:“荣王妃。” 荣王妃道:“多谢你这丫头记挂我,每年都给我送一坛葡萄酒。” 叶暖道:“机缘巧合皆因王妃才能学到这酿造葡萄酒的手艺,自然该投桃报李。” 荣王妃道:“想来肯定是你和素雪今日想出去游玩,我就算不冲着闸蟹和干果,也得冲着那葡萄和这丫头的心。后面的茶会和外命妇事宜我来处置便是。” 素雪微微欠身:“多谢婶婶了。” 荣王妃道:“知道你事务冗杂,也少有这样的能出去闲玩的时候,你们玩乐去吧。” 随后便各自上了车马回府。 叶暖先与素雪回了睿王府的清芷堂。 芙花和怀蕊先服侍着素雪换下祭典祈福的冠服,洗漱更衣换上不惹眼的常服,戴上了纱帽。 随后素雪便携着叶暖一起出门,乘上了马车。 两个一起坐在车马里出行,就像回到了还在玉里关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去哪里都是两个人。 素雪挽着叶暖的手不由想起过去的事。 马车先到了南城区的游仙楼,随后叶暖便扶着素雪下车。 这会元暮禹与纪碧柔、沐凡霜、顾清铭、柯昊、伍展舟已经在二楼相候。 素雪携着叶暖今日游仙楼上楼,众人颔首礼:“虞大娘子。” 出门在外自然不能喊王妃的,素雪道:“你们不必拘束。” 对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来说对于虞素雪有天然的敬畏心,因为她是操控着虞家产业和让皓月楼势力最大的掌权人,是上位者。 他们心里很明白,他们都是虞素雪棋盘布局上的棋子。 对于虞素雪他们是忠诚的棋子,所以对她有自然而然的尊重与敬畏心。 就算说不必拘束也是有点难的。 而元暮禹是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虞素雪。 元暮禹对虞素雪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元泌的描述,元泌说是‘气华如高山皓月,空谷幽兰,风华绝代之姿世所罕见,无人能出其右’,倾国倾城的美貌与气华高洁。 可是现在一见在纱帽摘下落座的瞬间,比起周身那天然高贵的通身气派,这美貌都显得不值一提。 比起高山皓月,用寒山高雪来形容才恰当。 其高贵冷清的气度,让人不由的敬畏。 虞素雪牵着叶暖在窗边落座,看向了纪碧柔:“纪姐姐坐。” 纪碧柔在对面落座。 而其他人都搬了凳子在旁落座。 纪碧柔上一次见到虞素雪的时候还是她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时隔十几年前再见除了那双明眸外,其他的纪碧柔是认不出了。 她眼神中的明亮坚定还是过去的样子。 纪碧柔道:“多亏了你,纪家才能洗清冤屈。” 这个功劳虞素雪是绝对不会算在自己身上的,有一说一自己根本没有帮纪家的心意,无非都是纪庭晟可堪用,只是都要扳倒张家便一起协作。 给纪家翻案是纪庭晟的目标。而扳倒张家是虞素雪的目标,纪家翻案是附带的结果。 虞素雪道:“是纪庭晟自己帮了自己,就算没有我,他能找到其他方法给纪家翻案,只是与他协作对我有好处。” 纪碧柔也知道虞素雪这凉薄的性子:“这性情倒是没变。” 虞素雪淡淡一笑:“人的性子定下后很难改变。” 纪碧柔也能明白为何如此,毕竟虞素雪从小跟世子郡主们一起长大,无论是有人骗虞素雪让元澂吃有毒的糕点,但是谁在鞋子里藏了绣花针给她穿。 从小就看惯了宫廷王府里的阴谋诡计,弄权的大人连小孩子都不会放过,这些孩子长大后也成了弄权的大人。 第166章 画舫观灯 虞素雪自小就看到了王府宫廷里的人心诡测,有七窍玲珑心比同龄的孩子格外看到更多人心险恶凉薄。 想要站宫廷王府站住脚,那就要成为最上层的执棋人,这就是虞素雪行事的准则和态度。 只有比他们手段更狠,心更凉薄,才能走上更高的位子。睿王妃这个位子,还什么都不是,只是虞素雪踏上真正目标的踏板。 纪碧柔也是出身世家,她自认没有那样的城府心机,也不够心狠。 “多亏你身边有暖儿。”纪碧柔不由感叹。 这叶暖出现在虞素雪的生命里就像是奇迹一般。 是虞素雪凉薄如千年玄冰的心中,被撬开的那一片春暖花开,是她的软肋但也是她源源不断的光。 虞素雪对纪碧柔最感激的时候就是她对暖儿的关照,当年若非纪碧柔的善念,恳求娘亲收下暖儿的话,怎么能让暖儿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这一切也都是纪姐姐的善举,或许这就是因果,纪姐姐的善意,换来了暖儿也一直惦记给纪家翻案而相助的因缘。”虞素雪道:“从前因来讲,是纪庭晟和纪姐姐你们自己帮了你们自己。“ 因为纪碧柔对叶暖的善意,所以让叶暖一直放不下纪家的事,一直为纪家相助。 纪碧柔此时也感叹于命运的无常与神奇,一切都是这般的有因有果。 听着她们谈话的其他人都不由在心中感叹命运呀。 这会已经听到了花车游行的鼓乐齐鸣声,叶暖凭栏已经瞧见花车游队已经到了这条大街,立即道:“阿雪!我们快去吧!” 给素雪戴上了纱帽就挽着她一起下楼,素雪也宠着她,两人一同下去,其他人也连忙跟上。 站在游仙楼外看着花车车队与鼓乐迎面而来,四周爆竹声响起。 “快看呀!”叶暖指着特别高的神明神像,是人踩着高跷在里面撑着神像。 两尊神像庄严肃穆,跟随花车而来。 虞素雪道:“社为土神,稷为谷神,这两尊神便是众人期望来年也能五谷丰登的土神与谷神。” 叶暖欢喜非常,携着素雪一起跟随着游行队伍。 素雪道:“听说南方风俗中,有迎神游街,想来便是这样大家踩着高跷抬着神像了。” 叶暖道:“那一定也很有趣。” 素雪道:“按照市舶司记录与《南海奇录札》所言,南方沿海一带敬畏神明,尤其是对海神,其风俗中每年必定有游神游街,场面极为热闹。” “不知可有机会去南方沿海一游呢。”叶暖不由道。 素雪轻抚过她鬓边的碎发:“只要暖儿想,将来便有机会看踏遍山河。” 叶暖虽然想但是又觉得不能和素雪一起的话实在很遗憾:“就算如此,不能与阿雪一起看风景,也是少了一半的乐趣。”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跟随着花车走在街市上,纵然是喧嚣于耳而也隔开出属于她们的天地。 “暖儿,只要你用心看的风景,就算隔着千山万水,我也能用心跟你一样看到。”素雪嫣然一笑。 叶暖点头:“我一定会用心看所有美丽的景色。” 看过花车游街,便一起回到游仙楼品尝用些糕点。 今日的茶点精致,众人一起观游街回来便不再特别拘束。 同桌而落座,素雪居主位,叶暖坐在身边。 厨娘们端上了茶点。 品尝糕点,素雪觉得很不错:“这手艺真好,暖儿快尝尝。” 叶暖品尝糕点后连连称赞:“大厨就是大厨。” 沐凡霜和纪碧柔也觉得十分美味,因为美食的缘故让气氛变得温馨起来。 元暮禹这会听到了楼下车马声,走到了窗口看见了元泌下车,立即在上面挥手:“兄长~我在这里~” 元泌抬头瞧见他露出的脑袋,随即便上楼。 没想到素雪今日会在,元泌有些惊喜:“素雪难得也在。” 素雪笑道:“我就只该在王府待着了?” 元泌一笑在元暮禹身边落座:“自然不是,出来走走如何不好。” 叶暖道:“等傍晚睿王殿下葱从御史台下值也会来汇合。” 这事素雪是不知道的,调侃笑道:“我还以为没他份呢。” “昨个为了今日出行,我提前和张徇忙前院的护卫安排,殿下便来过问。他一听就说怎么打算把他撂下我们自己去玩乐,还说我没良心,便说傍晚来寻我们。”叶暖道。 素雪用手帕轻拭叶暖嘴角的糕点,莞尔一笑道:“无妨,今日人多热闹,但你我同游。正好两位元公子能陪着他去消遣,我们玩我们的。” 今日也是租了两个画舫。 在黄昏之前便一行人各自坐上了马车到了河岸边,元澂的马车也在石章和亦杨一左一右的护卫下赶来。 元澂下车就走过来:“你们倒是悠闲自在了半日。” 这个元泌在神农神殿一起跟随陛下参加完祭祀,他跑的倒是快,自己还得处理一摊子事,之后还得回御史忙公务。 元泌这个光禄寺卿简直就是个摆设呀,这么悠闲真是让觉得可气。 素雪不理他只是挽着叶暖上了画舫,沐凡霜也扶着纪碧柔一起上了画舫,这艘画舫先行。 剩下的人都上了第二艘画舫里。 元泌看向元澂道:“走吧。” 进了画舫里,已经备好了酒菜,也有乐人奏乐唱曲。 元澂和元泌、元暮禹三人坐下来闲聊。 石章和亦杨坐在甲板上一起吃着美食品着茶,念及护卫元澂之责,便不饮酒了。 顾清铭与伍展舟同他们一起,四人谈笑风生,谈到古今诗词又论棋谱与书画,倒是意气相投。 柯昊这个年纪最小的独行者,自己一个人泛舟跟随在画舫之后,倒是蓑衣斗笠有自己的特立独行。 元泌与元暮禹谈及上一次的芳华楼之行,他们到今日也难忘那一夜风雅。 元澂真是觉得无语,这两人一天天闲的没事干能去风花雪月,他在朝堂上一天天殚精竭虑。 “我是不是被你们排挤了?”元澂感叹。 元泌冷哼一笑:“就算是如履薄冰殚精竭虑,但你天天布局算计,作壁上观的时候不是其乐无穷?我看你开心得很。” 元澂道:“你这讽刺我的本事渐长。” 还是和从前一样。 在整个大夏还能开口嘲讽元澂的,估计也只有元泌了。 元暮禹不由笑道:“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好,能嘲讽睿王殿下你的,应该只有兄长了。” 元澂立即摇头:“王妃也是想嘲讽我就能嘲讽我的,加上叶暖那个丫头,想排挤我就会想这样排挤我。” 表示自己在睿王府一点地位都没有的。 都是虞素雪和叶暖说的算。 元泌冷哼一声:“你倒是觉得自己很卑微。” 装可怜卖惨的元澂道:“你们不懂我心里的委屈呀。” 鬼才信,元泌抿了一口茶。 难得出来游玩一番,元澂这会放松一会:“这酒不错。” 元泌道:“算你有口福,我珍藏的桃花酿。” 元澂道:“还好我今天硬要来,要不然都错过了。” 把盏邀星,此时已月升而起。 两岸可见灯火阑珊,夜景极美。 叶暖趴在画舫窗前观着夜景眼中闪烁着星辰一般。 素雪轻抚她的发鬓,共赏灯景繁华。 坐在船边的沐凡霜是江湖子弟潇洒恣意,举杯邀星辰。 纪碧柔不由的提起来画笔,开始在画舫中作画。 从前作画的心境都是悲凉不已,如今心境却是过去不敢想的欢喜。 只是此情此景,弟弟纪庭晟不能一起倒是有些可惜。 第167章 纯纯淘气 立秋之后愈发凉爽,随之到了秋收之际各处庄子田地里都开始合计收成。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沐凡霜带着人去了港口,这一批萧家货船靠岸,沐凡霜要确认货物都能安稳的在码头卸货送去萧家仓库。 当卸完这个月的最后一批货物,萧管事将其中最好的葡萄和今早的螃蟹都送往了睿王府。 沐凡霜派人装上了马车,安排了妥帖的人送去。 东西送到了睿王府,张徇安排着人都搬下来,派人去揽月园告知。 随后安排的内侍们将这些都送往了揽月园。 芙花出来相迎,螃蟹都送往了大厨房,之后按照吩咐再送往两位侧妃的小厨房与后宅侍妾们的小厨房,其他的螃蟹再配上了干果与丝绸,作为了中秋礼送往了肃王府、荣王府、安郡王府、祈郡王府、虞府、伊府、崔府等各府。 葡萄都被留了下来,除了府中人留下来的品尝的,剩下留着给叶暖酿酒了。 之后叶暖忙活了两三天的酿酒的工夫,这些日子除了酿酒便是在竹林练剑,用过晚膳之后就陪着素雪一起看账本和处理中秋礼的事。 萧家倒是懂事,每年中秋节都会当季最好的螃蟹和葡萄、鲜果等,用最实惠的价购置回来,这每年的中秋礼便省事了。 随之到了中秋宫宴,元澂与素雪入宫赴宴,带上了半岁多的小郡主。 小郡主由奶娘和嬷嬷照顾着。 元澂和素雪坐在前面的马车里,素雪牵过身旁叶暖的手。 听了肃王元璂病重的消息,今日中秋宫宴便也来不得。 元澂思量着改日便去瞧瞧肃王,毕竟是自己的亲伯父。 马车停在内宫外,元澂下车后扶着素雪下车,叶暖护在其后。 到了紫宸殿后瞧见了元泌便上前询问肃亲王如何。 元泌道:“母妃死后爹爹便一夜白发,这些年身子每况愈下,这几日愈发病重在榻,药石不进。我和暮禹每日侍奉在侧,此时暮禹也守着。” 元澂和素雪难得担心谁,毕竟肃王元璂作为伯父对他们这些晚辈一直很和蔼。虽说是帝王家,但这确是肃王难得的痴人与君子。 元澂道:“过两日我便去瞧瞧伯父。” 元泌点头。 随后他们便各自入宴席,元澂和素雪入座宴席,身边是内侍张徇和芙花伺候。 叶暖带着小郡主在后面的宴席入座,叶暖逗弄着奶娘怀中的小郡主元铃箩。 可能血缘里真的有某一种神奇的东西,这孩子和素雪一样十分亲近叶暖。虽然才半岁大但是与叶暖极为亲昵,有的时候一屋子的奶娘和嬷嬷、侍女们哄不好,但是叶暖一抱就消停了。 素雪也觉得很有趣,看来这元铃箩这孩子和她一样,第一眼叶暖的就喜欢她。 随后皇太后与庆熙帝、慕容皇后相继入殿,众人起身行大礼。 庆熙帝入座之后便挥手示意开宴。 悦耳的金色青铜编钟奏响,丝竹管弦之乐跟随着歌舞升平时。 叶暖将元铃箩放在了自己的膝上,挥着她的小手跟随着乐声摆动,元铃箩笑呵呵的。 素雪不喜孩子哭闹的时候,但是这会觉得倒是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这会倒是讨喜了。” 叶暖道:“再过两年就更讨喜了。” 素雪一笑道:“暖儿你确定她不是更淘气?” 叶暖好奇问:“殿下和阿雪幼年可淘气?” 元澂也转过身一起说话:“雪儿从小就不淘气,但是黑心,如果有人招她,她就能加倍的折腾人。” 小的时候代萱郡主就带头和素雪不对付,每次都要招惹一下素雪,结果每次无论是虫子还是撕坏书籍嫁祸,素雪都能脱身并且十倍奉还。 她们用虫子,那素雪就用无毒的蛇吓唬她们,然后把她们吓的能哭一下午。 撕坏的书籍和碎掉的花瓶来嫁祸她,那就把她们的书和功课全都不着痕迹的烧了,看她们交不上太傅交代的功课。 叶暖觉得素雪真的是打小就黑心肠和聪明呀。 素雪看向元澂道:“殿下也是不遑多让。” 元澂道:“我只是纯淘气而已,只是捞捞御花园池塘里的鱼,薅了荷花池里所有的莲子而已。” 素雪道:“捞了的鱼塞进了小太监的衣服里,所有的莲子用来打弹弓,当年资善堂里。从太傅和学士们,到元泌和其他皇子与伴读,谁没被你的莲子打到过的?” 叶暖笑着:“看来铃箩无论是聪明还是淘气,一定是都是随你们的。” 这两夫妻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和算计,这孩子就算从这两人各继承一半都不得了。 盛宴到了一半,皇太后便让素雪和安郡王妃都带着孩子都跟前说话。 皇太后让从叶暖手中抱过元铃箩,逗弄着这孩子:“铃儿真是可爱。” 随后都逗弄了一番元钧,这两个粉团子一般的曾孙子和曾孙女都是越瞧着越喜欢。 庆熙帝和慕容皇后稍微注视了几眼,对他们来说孙子孙女都是理所应当的锦上添花,喜欢肯定是有的,但不多。 这样中秋宫宴,只不过是皇室做戏给人看。 在场真正欢喜的,不过只有皇太后一人,她坐到了如今的位子,也不需要再争什么。权力的纷争与她无关,才能真心的疼爱孙辈和曾孙辈。 随后素雪与安郡王妃带着孩子回到宴席上。 宫宴之后各自回府,坐上马车的瞬间元澂和素雪才觉得松乏些。 如今庆熙帝与慕容皇后倒是越来越僵持,如今是真的只剩下了表面上的情分。 这样也不能就真的特别糟,毕竟比起夫妻中只有一人真心爱着对方来说,彼此不爱还给对方留点情面好像还好点。 素雪道:“母后也是不易呀。” 慕容皇后也不是没爱过,结发为夫妻也是相爱过,只是长子被害之后她便看透了枕边人。对于陛下元瑨来讲,权力才是目的,女人和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就留着,必要时候也可以为了权力舍弃。 元澂便是记得长兄的死,所以才对慕容皇后格外孝顺。 格外的加倍努力就是也是连同这兄长的份一起。 “这些年了,我越发不记得兄长的样子了。”元澂心中怅然。 素雪握住他的手安慰到:“若是他能见到殿下如今,必定是很欢喜的,因为殿下做的很好。” 元澂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长兄还活着自己是不是能活得自在些,是不是现在能和元泌一样,只要做个闲散王爷。 只是跟随着越来越想不起兄长的样子,元澂也在朝堂里越走越高。 现在的他,离那个位子其实说远也不远了。 “兄长其实比我聪明,如果他还在或许比我做得好。”元澂道。 素雪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殿下。” 回到了睿王府中,虽说元澂和素雪都去了宫宴,但是让侧妃和侍妾们在后宅里开宴。 第168章 放飞心愿的孔明灯 这会两人回到了后宅中,两位侧妃与侍妾们出来相迎。 已经是一更天了,素雪让人取了孔明灯出来。 随后众人便聚集在后花园中,各自取了一盏孔明灯写上了心愿。 素雪不看都知道叶暖的心愿一定是希望她平安顺遂,每一年都如是。 而叶暖的确写着‘愿阿雪平安顺遂’。 所以素雪每天也都写一样的‘愿暖儿平安顺遂’。 看上去素雪的目标很大,想要的很多,其实最终的目的其实要的只是两个人都能平安一起活到老。 中秋之后天气变转凉了许多,虞家的丝绸庄和萧家从江南都送来了最好的蜀锦绸缎。 此时被抬着送到清芷堂内,足足有三大箱。 蜀锦和云锦里素雪各挑出了四匹最清丽脱俗的留出来给叶暖做衣裳,以及花俏的各两匹给女儿,另外就是送去给两位侧妃每人各样两匹。 另外选了两匹清雅的荧春罗给叶暖糊窗户,还有六匹绸缎再给她多做几身衣裳。 按照衣裳也配上了相应的首饰让翠霞和彩珠都拿回了叶暖屋中。 另外就是给芙花、怀蕊、翠霞、彩珠这四个在园中的贴身侍女们每人两匹丝绸和两匹棉布。 素雪将自己选出的布料连和叶暖的粉都一起吩咐人送去绣房赶制衣裙。 “吕绣娘的手艺好,上回给暖儿衣裳上暗绣的蔷薇倒是精致,这会也让她做。”素雪吩咐办事的嬷嬷道:“另外斗篷要用云锦做,里面絮棉要细致些,若是不够尽管去虞府找大娘子要。” 嬷嬷点头道:“会仔细吩咐让下面仔细做,定让王妃与叶小娘子满意。” 怀蕊拿了两吊子给嬷嬷。 这些从虞家和萧家来的云锦、蜀锦、绸缎、首饰、玉石都是素雪自己的梯己。 只靠着大内官中的份例连塞牙缝的都不够,若不靠自己经营,那简直就是喝西北风。 叶暖端着药膳汤从小厨房走出来,看着嬷嬷让内侍抬着布料离开送去绣房,这比起往年多了一倍。 将药膳汤递给素雪,叶暖道:“今年阿雪要置的衣裳也比往年多太多了,好些只穿了一两次便闲置。” 素雪笑道:“送去绣房的大半都是给你添置的。” 叶暖蹙眉道:“那也太多了,我哪里穿得了。” 素雪道:“哪里多?那算什么,年轻时候就该多打扮打扮。” 叶暖一笑道:“我打扮给谁看呀?” 素雪道:“给自己看呀,给我看呀,我就喜欢看暖儿打扮起来。” 从前碍于叶暖只是侍女的身份,不能超出规格来给她最好的,如今不一样了。云锦也好蜀锦也罢,能找到最好的都能给暖儿都添置上。 叶暖道:“不过怎么没有殿下的份?” 被提起元澂,这会素雪一笑:“我把殿下给忘了。” 叶暖道:“每年都这般,殿下又要说排挤他了。” 素雪道:“得亏还剩下了云锦和蜀锦,我就琢磨怎么还剩下了,打算让人送去给卉雅和梓缨呢。看来要先留给殿下,再让娘亲去挑选两匹好的花色送去给卉雅和梓缨。” 由于元澂几乎每日都要出门,官中的份例加上慕容皇后也会时常另外添置,和素雪这边的也都够了。 元澂倒是对日常享受兴致缺缺,不沉湎酒色也不对外物有执念。 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让他对权力有欲望的话,从某些程度来说,素雪觉得元澂很适合当和尚或者道士。 念着肃王元璂病重,午后忙完了御史台的公务后元澂便推掉了其他事前往了肃王府。 肃王府一派萧瑟的景象,可见肃王本人的心境。 元泌除了去光禄寺处理一些他作为光禄寺卿必须要走过个过场的事情之外,便是在父亲肃王榻边照料。 而元暮禹是时时都在,如今不外出。 太监迎着元澂到了肃王的寝殿中,殿中弥漫着药的气息。 小心的走进内殿,明明不到五十,却已经满头白发如八十岁,面容憔悴。 从妻子到如今也不过三年光景,竟然就从那般儒雅高洁的就憔悴到如今这般。 轻手轻脚的走到榻前坐下,元澂轻声道:“伯父,我来看你了。” 肃王元璂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但是面容却十分恬静也不害怕,因为他快要和妻子相聚了。 虽说还有些放不下元泌,但自己活着也对元泌没有助益,将来要靠元澂保着他。 “你来了。”元璂看向元澂:“越发意气了。” 元澂惭愧一笑:“伯父放心,你交代的我一定会做到。” 和元璂交换过信物,定下过约定,元澂那便一定会保全元泌的性命。 听到他这番话就让元璂放心了:“多谢你了。” 元澂摇头:“伯父说的哪里话。” 元璂看着眼前的元泌、元澂、元暮禹三个孩子,心中感慨万千:“你们不要像我这般,这一生都身不由己到最后满怀遗憾,要让自己成为自己。” 这一生肃王元璂没有保住妻子,也没有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他心中有遗憾,遗憾这一生他自己不够勇敢。而想要勇敢的时候也来不及了,因为他身边失去了最爱的人。 其实他最想要的,就是和妻子一起白头偕老。 秋风瑟瑟落叶纷纷时,从城楼之上遥望城区,盛京城被茫茫秋色所覆盖。 这一日肃王府的悲凉与秋景一片相融,响起了哭声。 肃王元璂逝世。 在逗弄孩子和素雪与叶暖听到了张徇来报此事,不由都心中一悲。 肃王薨,庆熙帝下旨辍朝三日,亲往肃王府祭奠。 无论如何,终究都是自己的兄长,生前不能像兄弟一般相处,死后想起一些曾经的回忆,庆熙帝心中也是一片感慨。 现在所有的亲兄弟里,庆熙帝只剩下身边还在抹泪的荣王一人。 若非荣王是最小的弟弟,对自己没有威胁的话,庆熙帝元瑨细想怕不是真的一个亲兄弟都没了。 荣王的年纪大不了元澂多少,肃王元璂作为长兄对他来说对父亲一般。 看着元璂也走了荣王不由十分的伤心。 庆熙帝难得内心柔软了一番,伸手拍了拍荣王的肩膀:“皇兄最不喜欢你哭,从前最喜欢你淘气的样子。” 荣王心里难受:“他们一个个都走了。” 庆熙帝心中也感慨万千:“是呀,走了很多人。” 很多事情荣王都是看在眼里但是不说,从小看着兄长们一个个去世,然后是父皇,现在又是长兄。 波云诡谲的斗争里,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是包含遗憾,这是让荣王最伤心的事。 第169章 除夕快乐 秋去冬来又是年下。 腊月一来便是最忙和的时候,无论是丝绸布店还是酒楼、茶楼、绣坊、庄园田地等各处呈上的账册,还是准备送往宫中给陛下与皇太后、皇后以及上殿娘娘们的年礼,以及荣王府、承平郡王府、安郡王府、祈郡王府、司徒府、伊府等各处的年礼。 有了去年的磨砺,今年叶暖帮衬起来就越发显得游刃有余。 安排好送往各处年礼的素雪,依旧按照往年让叶暖去送宫中的年礼,与尚宫局、内侍局去走动。 而王公府邸的年礼依旧由内侍张徇负责送去。 素雪忙活名下各处产业送来的账册,也要过目王府内的账。 睿王府内的账册由内侍司所管,每年素雪左不过只在腊月查一次账。 出入宫闱对叶暖来说已经不是难事,带着府中内侍拿着送往各处的年礼,依次去了慈宁宫、延福殿、昭阳殿、重华殿、永安殿等各处。 以及还有代睿王府赏赐给尚宫局尚宫与内侍局大监们的年礼。 从一早入宫到了午后才回了睿王府。 先是回了揽月园用过饭,便是到书房瞧瞧素雪忙的如何。 素雪起身先是牵起她的手:“可冷?” 叶暖微微一笑道:“自然不冷,斗篷那么暖和,也才用过饭。” 素雪轻抚过她的脑袋:“一早就出门奔波,歇会才是。” 叶暖道:“我并不乏累,一同看账早些看完的好。” 素雪摇了摇头:“只剩下一些了,我自己来好,你也该歇会才是。” 随后便携着她的手回到了暖阁内,让怀蕊将剩下的账本送进来。 素雪歪坐在暖榻上,盖着毯子在膝上,翻着账册细阅。 怀蕊带着侍女端上了瓜果点心,芙花在一旁煮茶又添了添炭火。 叶暖要伸手拿账本分担,素雪伸手挡住将橘子塞进了她手中:“你已经分担很多了,剩下的再过一会我便看完了。一天亮你便起了,忙忙碌碌了一日,小憩一会才是。” “可我不累~”叶暖道。 素雪莞尔一笑:“我知你不累,但是我心疼呀。” 叶暖剥开橘子一人一口:“这橘子倒是甜。” 素雪品尝着橘子,目光依旧盯着手中的账册。 到了黄昏时清芷堂传膳,元澂也回了府,用过晚膳后便回了前院书房处理未完的公务。 石章和亦杨也要在年节前做更多的安排。 这个年元澂打算好好清闲两日,在除夕前要将所有的事务都处理妥当。 这边素雪也是如此想,故而用完晚膳回到暖阁又用了两个时辰查完剩下的账册。 这会叶暖也炖好了燕窝汤,给素雪端了进来。 芙花和怀蕊收拾了账册分类妥当,明日让人再送回各处便妥当。 素雪接过燕窝汤服下。 侍女们端着热水与盥洗之物进来服侍洗漱更衣。 叶暖待素雪睡下后才离开清芷堂,今夜是芙花带着人在外间守夜。 回到自己的屋中,叶暖洗漱之后进入密室处理了凌鹤送来的军中的密文,用密文飞鸽回信之后方才睡下。 第二日天一早,叶暖起身后处理园中的事宜,外头的事情都处置好啦,接下来便是睿王府内为除夕忙碌。 炖下了药膳汤的时候叶暖开始记下园中要置备些什么,往园子各处再三确认后将采购的单子让人送去前院内侍司。 芙花和怀蕊服侍着素雪起身后,便将昨夜都查看过的账册让人都送回各处。 素雪开始忙着年下府中内务,内侍司的张徇与管事内侍、后宅管事的嬷嬷们都来回话。 张徇道:“回禀王妃,宫中的年礼以下,已经按照份例打理好,待会便送往后宅各处。” 另外的也有内侍奉上礼册回话:“按照惯例的牛、羊、猪、鸡等祭祀之物皆已备齐,例上要送往后宅各处的各类果子、绸缎、茶叶等物皆已备妥。” 素雪细阅礼册,见没有疏漏便点了点头:“安排下去便是。” 处置完了府内的事务之后,便是素雪这边作为王妃要给侧妃和侍妾们的赏赐。 芙花和怀蕊从库房中选了些合适的器物与首饰,捧进内堂请素雪过目。 按照规格分别让人给两位侧妃和侍妾们送去。 忙活了二十来天,总算是将年下外头和王府内的事务都安置妥当。 剩下便是揽月园里头,嬷嬷们带人在园中各处换了红灯笼,芙花和怀蕊叶也领着内侍和侍女们在清芷堂的前前后后忙着挂灯笼和贴对联。 这会已经入夜,傍晚时分睿王府开始点灯。 素雪和叶暖相携走出清芷堂,望见整个园中灯火阑珊。 在灯火与月光笼罩之下,那河塘倒映着皎洁的月,正是揽下了那一冬塘月色,朦胧之间揽月园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此时又下起了雪,愈发的如梦似幻。 披着红色云锦斗篷的叶暖伸出手看着雪花落在掌心。 到了除夕当夜,元澂不喜那种众人都要一定聚在一起的家宴,故而让后院中众人随心欢聚一堂便好。 不拘反倒是各自自在。 此时揽月园的小厨房里,叶暖揉着面擀皮,芙花与怀蕊调馅,她们在包着饺子。 素雪坐在暖阁窗旁的暖榻上看着一本皓月楼才讨来的一本有关天竺的典籍,细阅梵文里面讲的是一位旅人在天竺的游记。 歪躺在对面的元澂研究着棋谱,难得能清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还是觉得呆在清芷堂最舒服。 此时闻见了饺子的香气元澂不由坐起身,叶暖先端来一盘煮熟的饺子进来让他们尝尝味道。 沾上叶暖自己调配的酱汁,元澂觉得这个饺子实在太好吃:“比往年还好。” “我这是偷师了游仙楼的大师傅。”叶暖笑道。 皮薄肉嫩沾上酱汁一口在嘴里绽开一般,素雪不由感叹:“实在是鲜香的很。” 叶暖自己这会也尝了尝,也觉得很满意便将这一盘留下,转身回小厨房将饺子都包起来。 怀蕊去大厨房瞧了瞧看厨娘们预备的如何,当大厨房这边的菜都要好了,这边小厨房的饺子才下。 随后侍女们端着菜进清芷堂,元澂扶起素雪一起走出暖阁用年夜饭。 入座净手开饭,元澂给两人都夹了菜。 素雪让芙花和怀蕊都下去和侍女们一起去用年夜饭,不必在跟前伺候。 芙花和怀蕊便谢恩都退下了。 比起往年与父皇母后一起而压抑无比的除夕宴,还是这样更让元澂觉得舒心。 第170章 新年好 平安喜乐 今日的每一道菜叶暖都格外喜欢,素雪看着叶暖吃的香自己也是胃口大开,用饭间说笑着。 “阿雪吃鱼,年年有余。”叶暖给素雪将剔除骨头的鱼肉夹进了碗里。 素雪也喂她一口年糕:“暖儿也年年高升。” 元澂提醒她们:“我还在呢,别忘了。” 素雪宛然一笑给元澂盛了碗芙蓉汤:“殿下富贵荣华。” 附和着叶暖也给他夹了四喜丸子:“祝愿殿下四福临门,喜笑颜开。” 喝了汤又吃了四喜丸子后的元澂这才满意:“你们要平安喜乐。” 这会奶娘来说小郡主醒了,叶暖便起身去抱了元铃箩放在自己的膝上,摆弄着她的小手逗弄她。 “铃儿~铃儿~”叶暖觉得小郡主越来愈可爱了。 很久没有抱女儿的元澂也想抱抱她,便从叶暖手中接过,将孩子举起来的见她很高兴,就将她小心翼翼的上上下下托举着。 听着小郡主如铃一般的笑声,他们都很高兴。 只是元铃箩一岁都不到,这一桌子菜都吃不得,逗弄了一会便放在了摇床上。 现在是刚睡醒换过了奶布又是奶妈刚喂饱,倒是自己呆在摇床上也安分,自己晃着摇床上的风铃倒是也开心。 吃过年夜饭,怀蕊和芙花也欢喜的回来带着侍女们撤掉了盘子。 回到了暖阁里,已经摆上了瓜果点心,茶也已经煮上。 元澂坐在暖榻上有意无意的逗弄一下女儿。 听着外头的鞭炮声素雪给叶暖剥开了一个橘子,叶暖发现有个窗花贴歪了正要给它摆正。 如此温馨的一起守岁,元澂和素雪分别给了叶暖红包。 这是为了好寓意叶暖自然都是收下,两个红包的分量和往年一样悬殊很大。 叶暖不由调侃道:“殿下,你还是这般囊中羞涩。” 元澂道:“有就很好了,暖丫头你比我都有钱,我没跟你伸手就不错了。” 当世子的时候整个王府他最穷了,当亲王了还是他最穷。 “世子那里是穷,是节省,把钱都在刀刃上了。”素雪知道元澂的荷包里有多少钱,他钱都花在了培植自己的人手和势力上,每一笔钱都是深思熟虑的刀刃上。 守岁之后便到了时辰一起到园中看烟火,看着漫天的除夕烟火而笑容满面。 愿能年年除夕都能这般安康喜乐。 到了第二日便是初一,元澂要携着她素雪一起入宫给皇太后、陛下与皇后拜年。 元澂说亦杨和石章今日也都休沐,让叶暖今日也不必一定要一起进宫,可以去找他们一起玩乐去。 素雪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也不愿叶暖跟着自己进宫,毕竟实在太枯燥。 给叶暖披上了云锦红斗篷,素雪再三确认她不会冷便道:“这两日自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想来凡霜他们也都等着你一起过初一。” 其实比起进宫叶暖也的确更想去皓月楼,点了点头便拿上剑先出门了:“那我先走了,阿雪和殿下若是有事随时发信号烟。” 素雪道:“你只管自己欢乐便好。” 随后送了叶暖离开揽月园,元澂和素雪也坐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 下了一夜雪天气冷,他们便不带上女儿。 叶暖的马车在去皓月楼之前先往纪宅而去。 到了纪宅外管事见是叶暖的马车通禀也不必就请了她入府。 提着绸缎、干果还有两坛酒,管事连忙接过酒,沿着长廊往后宅去。 纪碧柔听到叶暖来了已经迎了出来:“暖儿。” “碧柔姐姐过年好。”叶暖欢喜。 纪碧柔也是笑容满面:“暖儿新年好,来我们快进屋。” 进了暖阁里先提着干果和丝绸进屋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再脱下斗篷挂在一旁架子上,叶暖与纪碧柔一起坐下。 纪碧柔看着叶暖又送东西过来有些无奈:“中秋送过,前几年也送来不少东西,这会又送。” 叶暖道:“之前都是王府过节的规矩,但是这是我自己的心意。” 纪碧柔用布打开茶炉上的茶炉,舀出一杯茶来递给叶暖:“鲜花果茶,你尝尝。” 是几种鲜花酿造而成的茶,加上了梨子与橘皮等物一起煮出来的鲜花果茶。 叶暖细细品尝:“嗯,很香。” 这会侍女们也将干果和糕点装盘后与水果一起端上来。 纪碧柔道:“待会想来你是要去皓月楼的。” 叶暖点头道:“正是呢。” 此时纪庭晟知道叶暖来啦,进了暖阁:“你来了。” 叶暖微微一笑道:“纪寺丞过年好呀。” 纪庭晟道:“叶护卫叶过年好。” 纪碧柔不由笑道:“你们明明熟的很,倒是喊的生分。” 搬了一张凳子坐下,纪庭晟品尝花茶:“有大半年没见过了,看暖儿还是这么神采奕奕便好。” 叶暖欢喜道:“见你亦是如此有神采,我也很欢喜。” 一起闲聊着,问了问彼此的情况,如今纪家庄子田地的租子也都能收上来,日子越发安稳。 见他们如今过的安稳叶暖便放心了。 “碧柔姐姐要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和我或者凡霜说,你一个人打理纪家不容易。”叶暖道。 纪碧柔道:“我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不过只是料理一些家事罢了,况且家里不过我和庭晟两个人,我忙的过来。” 叶暖道:“姐姐你也要好好养着身子。” 纪碧柔点头:“自然的,你放心。” 聊了好一会后叶暖便披上斗篷离开,纪庭晟送她出门。 两人走出后宅走在长廊上,纪庭晟感激她为纪家做的一切:“暖儿,一直以来多谢你了。” 叶暖摇头:“不必言谢,你我在一条船不是吗?” 纪庭晟道:“就算是一条船的朋友也有不同,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阿姐和或者我对你有利,而是你把我们当家人。你所做的一切都出自于真心,所以不是一条船便可以说清,对你的感激也无法用这世间的价值衡量。” 听到这话让叶暖不由感动:“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 纪庭晟作揖新年礼:“也希望新的一年你能多多指教。” 叶暖作揖回礼:“多多指教。” 纪庭晟送了叶暖离开纪家大门,扶着她上车,见她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踪影之后才转身回去。 第171章 闹腾的三个人【一】 大年初一的民安坊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和鞭炮声。 马车停在了皓月楼,今日自然是不做生意的,这会除伍展舟、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之外,连石章和亦杨都在。 他们玩叶子牌的玩叶子牌,玩牌九的玩牌九,下棋的下棋,旁边的桌上皆是酒菜和鲜果糕点。 沐凡霜上前就是抱住叶暖:“暖儿你来了~” 叶暖道:“嗯~我来啦~” 和沐凡霜、柯昊一起玩叶子牌,倒是有趣。 正在下棋的亦杨看向叶暖道:“叶暖,待会我们一起去找大师兄如何?” 叶暖觉得可以,虽说平日都有传信与凌鹤交代事务,但是要说见面的话已经有三年不曾见过他。 “自然的。”叶暖道。 到了时候伍展舟和顾清铭都去下厨,叶暖也帮忙。 伍展舟的手艺很好,上次砌了一个烤炉,甚至连烤鸭、烤鸡、烤鹅现在都能做。 叶暖也上前帮忙下厨。 忙活了一个时辰后一桌子菜就出来啦,这现烤的鹅就是格外的香,加上这一桌子上,团坐一桌其乐融融。 吃过午饭之后,亦杨用油纸包了一只烤鸭和一些菜,叶暖去拿了两坛葡萄酒,石章也拿上干果点心和晒干的鱼。 随后三个人便披上了斗篷拿上了东西一起出了门。 毕竟是去找凌鹤,为了不留下踪迹,他们不骑马也不乘马车,而是以轻功前往。并且一路为了反追踪而格外小心,只为了不留下任何痕迹,让人无法追踪他们。 如今凌鹤是找了一处很偏僻的山林之中来训练暗卫和炼制毒药。 入来山林之后还有他设下的阵法,对于旁人来说这一层层的阵法简直是苍蝇都飞不进去一般,但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就是来去自如。毕竟一脉相承,他们要过凌鹤设下的阵法如果不过不去,就白搭崔侍卫的培养。 凌鹤知道有人闯入了阵法,看着阵法一层层被破解但是又没有破坏阵法,还帮他给阵法复原。一猜就知道是他们来了,看了看墙上的日历才想起来是大年初一。 怪不得这三个人居然有闲工夫还一起来。 打开窗户看见他们从山林的雪中走来,踏进了他的篱笆园子。 推开栅栏门,看着眼前的三间别致的屋子,又看看四处的环境,是一个清幽的好地方。 园中有一棵梅花树现在开的绚烂,盛雪红梅与别致的屋子相辉映,越发显的像个退隐之后的清雅住处。 亦杨感叹:“这大师兄也是过上好日子了。” 石章也觉得这个地方好:“看积雪这么多,不堆几个雪人不是可惜吗?” 叶暖抬头望着高大的梅花树,红梅与雪相映见愈发娇艳:“这么清幽雅致,倒是一个好地方。” 看着他们的三人踏进这里更入无人之境一样,表情十分无奈,他们三个人真是一如既往。 三个人自然是毫不客气的踏上阶梯进了门,然后到处看,这三间木屋是互相连通的,里面着实不小。 “哇,这个鹿头真是完整呀。”亦杨看着墙上挂着的鹿头。 石章看着凌鹤他自己的壁炉而感叹:“这个好呀,一把躺椅还放在旁边。” 把东西都放在了桌上,石章立即躺在壁炉旁边的躺椅上感受一番,躺椅上铺着兽皮毯子,真是不要太舒服。 亦杨也过来:“让我也躺躺。” 石章起来让他试试,这亦杨一躺上去,然后感受旁边壁炉的温暖:“哇,可以呀,叶暖,你快来试试这个。” 这会叶暖正把酒放进厨房要热一热,听到喊她就走了过去,看到这个也觉得很新奇谈上去感受了一番,不由感叹:“这种壁炉真不错,这躺椅也垫着兽皮毯子也暖和,这睡个午觉真是不要太好。” 石章拿了杯子先从茶炉里面倒茶一起暖暖身子:“叶暖、亦杨茶。” 两个人接过茶喝着。 亦杨一边喝茶一边走到了厨房,这哪里像个厨房,如果不是有摆设一般的灶台的话,这简直是个炼丹房。 靠着墙有三个特别大的木柜,里面都是各类药材,还从天花板上面挂着各类的晒干的草药。还有以及十个药炉和一个小炼丹炉,一般的药师都没这么齐全的。 “大师兄你这是打算成仙呀。”亦杨调侃着。 然后拿起一个空药壶,用水缸的水冲洗了两遍之后亦杨用来煮酒,叶暖也进来准备将鱼干和带来的蔬菜与食材准备炒几个菜。 亦杨看见了挂在墙上要入药晒干的菌子:“这个泡水后炒,特别香。” 叶暖点头:“菌子做汤也鲜美。” 那是很名贵的菌子,是凌鹤从险要的山峰上采的,在书房但是因为功力深厚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心里已经把他们十八祖宗骂了一遍但是没动手。 毕竟这三个人没有一个他打得过,而且这个房子他还要呢,可不想这三个人动起来没轻没重先把房子拆了。 煮好的酒他们品尝着,是叶暖酿造的葡萄酒还加上了这里现成入药的花干和带来的鲜果,这一煮是满屋飘香。 石章拿出来热好的酒和烤鸭一起走到烤炉边,亦杨已经先挪开躺椅,叶暖已经将茶几搬到了壁炉旁边的地毯上。 将酒和烤鸭都放在了茶几上后,石章觉得一张茶几不够又搬了一张来拼凑。 亦杨在卧房的柜子里找了找,取来了四张坐垫放在茶几旁。 已经是星月辉映的静雪之夜,叶暖已经炒出来了几个菜,还用药壶炖出一壶菌子汤。 此时满屋都是暖酒和佳肴的香味,凌鹤从书案站了起来无奈的坐在了壁炉旁边的茶几前。 虽说这三个人毫不客气,一副自己家一般的随意,但是翻找的东西时会重新整理妥当,搬东西也轻手轻脚,在厨房用完的东西也会洗干净给他放回原位。 因此凌鹤虽然烦他们来,但是心里也没有特别介意。 也明白他们三个人都是挂记自己,才来这里闹腾。 这一桌子看着简单家常,却是十分用心,但是看着将厨房里能用的药材也入菜凌鹤不由道:“你们也不怕毒死自己。” 第172章 闹腾的三个人【二】 虽然他们三个也会炼毒和熟悉药性,只是他那么药材多药材在厨房里头,万一混杂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三人布好菜后也坐下了,亦杨道:“炼毒的被自己做菜毒死,那我们就是活该。” 石章附和:“那也叫死得其所。” 叶暖道:“说得好。” 凌鹤看着眼前三个人,简直就是三个疯子嘛:“你们今年倒闲。” 上次他们聚在一起吃饭,也还是五年前的事好像,也是大年初一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在山上。 这趟来看凌鹤换了一个好地方呀,这里地方比从前那个半山腰的小木屋好太多了。 叶暖道:“睿王殿下真是花钱花在了刀刃上。” 难得凌鹤笑了,不过是冷笑,冷笑还是因为可笑:“就他那抠门的德行指望什么,这屋子是师父的旧居。” 还指望元澂那个穷酸的王爷给安排屋子呢,那只够盖一个小木屋的,凌鹤这日子过到都需要自己在园子里种菜和种药材了。 三个人不由的笑了。 凌鹤冷呲一声:“啧,你们三个倒是过的日子不错,三个人穿的斗蓬还都是云锦缎面。” 石章道:“诶诶诶,我们四个,作为殿下护卫和亲信,每个月月俸都是一样多。只是我和亦杨还有家中的梯己,靠着殿下,一辈子是穿不上云锦的。” 亦杨感叹道:“要说有钱,叶暖现在比大部分世家家主还有钱。” 虽然忠心但是遇上钱的事都是各自有出入,石章和亦杨作为世家寒门子弟,但多少也是有产业的人,虽然不多。 叶暖眼看着火烧到自己身上,立即道:“那是王妃经营有方。” 凌鹤道:“我倒是预判失误了,就不该跟着殿下混,应该跟着王妃混才是。” 亦杨觉得言之有理:“那是,有钱还得是王妃有钱。” 虽说是调侃,但是的确他们都该想想法子,都是在元澂手下做事,知道元澂的在银钱上的难处。 不是说睿王府的产业不多,而是外头的人手和培植势力要的花费太多。 如果不是衣食住行和睿王府额外逢年过节有虞素雪用自己银钱的话,元澂都不能放心把自己手头上所有的银钱都用进来办正事。 叶暖道:“大师兄这边有难处与我说也无妨。” 凌鹤摇头道:“其实也还好,只是一文都不能浪费罢了,需要精打细算些。” 亦杨道:“等我和石章这边安排的稳定后,大师兄这边就能没那么拮据,如今虞将军已经是玉里关守将这商道的收入也归了殿下,来年就会好些。” 之所以元澂一定要虞若枫成为玉里关守将的最大理由就是为了商道,有了商道上的经营,就能解决他在银钱上使用的困难。 叶暖道:“来年商道有了银钱进来,殿下手头便会宽裕些。” 对于他们来说元澂就是这点很好,看着他面上好像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和难处,心里都会开始筹谋去化解。 而且通常的情况,他都能做到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好。 每个布局都看着好像挺平平无奇,但是最后串联起来后都是踏实又稳固,细窥细节方知惊人。 元澂是一个敢做同时又谨慎的人。 跟虞素雪比起来,两个的手段不大一样的地方就是元澂擅长温水煮青蛙,虞素雪则是直接烫青蛙。 对于他们来说能遇到两位贤明的主子是一件不易的事情,所以元澂珍视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珍视着元澂。 一个不沉迷酒色,十分自律对自己又够狠,对属下严厉的同时是对自己的更加严苛。元澂是一个知行合一的人,足够有勇有谋又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做到什么事情又心中有数。 作为臣子和属下的他们来说,元澂是一个贤明的亲王,将来也指望着他成为贤德的君主。 心中有期待与坚信,所以他们对元澂十分的忠诚。 凌鹤道:“你们也辛苦了,这两年来经常奔波在外。” 按照元澂在军中的布局谋划,他们三个人这两年的确时常在大定府、雪海关、玉里关暗中走动。 亦杨道:“那也是殿下看的远,要我们不止步于此。” 让他们渗透入禁军和边境军,是培植元澂自己势力的同时,也是在培养起他们在军中的威信。是为了将来更大的局面做铺垫,让将来能站上更大的台子。 其实叶暖有时候也担心自己作为女儿身是不是真的能到那些,但是看着阿雪和殿下都相信自己,才有了勇气。 “我一直原本担忧行走军中不便。”叶暖道。 凌鹤道:“这世间虽有一些顽固不化的默认规则,但是可以被绝对的实力所打破,叶暖你手中剑足够打破所有的质疑。在我们四个人里,反而你最不该迷茫。” 她有手中的春晖剑,也有阿雪给她皓月楼作为盾,叶暖也觉得自己不该迷茫:“是的,我明白的。” 亦杨也道:“叶暖你要明白,你做的已经足够好。” 石章道:“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所以你也不会做到绝对好,尽力而为并且不会遗憾就是最好的。” 一个小奴婢走到现在,叶暖是从一味盲目的听从而到现在开始变成一个独立的人。 从前当奴婢只想着按照主子说的做所以盲目中不会产生恐惧,现在有了自己的思考和想法之后开始有了忧虑和恐惧,这都是正常的。 所有无论是虞素雪还是凌鹤他们都明白,对于在找寻自己过程中的叶暖,最需要的是不断的肯定她。 因为有他们的肯定,所以叶暖才能一直被引向正确的路。 叶暖心中一直有他们的存在而坚定向前:“谢谢你们。” 石章笑道:“跟我们客气什么。” 亦杨道:“就是,从我们一起从沙漠走出来,那就是能用一条命的同伴了。” 看着他们三个人愈发坚定的眼神和越走越广的路,凌鹤心中不免很多感触。 从地狱一样黑暗中爬出来,不相信人心,也不相信希望。但是最后凌鹤从他们三个看到了赤子心,看到了人所拥有的光辉。 所以最后凌鹤选择了元澂这个穷酸的亲王,因为好像觉得将来可能能看到一个不错的世道。 就算是希望渺茫,凌鹤也想看看元澂和虞素雪能缔造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一起喝酒聊着从前和现在,他们都在找寻自己的路上越走越坚定。 “如果这个时候师父也在就好。”亦杨好希望这个时候崔侍卫也在。 凌鹤道:“你们放心吧,这两年师父在江湖中走动,游历山水,偶有行踪。” 叶暖道:“想来师父有的时候也会和师祖一起品茗观山河吧。” 亦杨咋呼起来:“等天亮我们也要去钓鱼。” 已经三年了起码,三年他们没有一起钓鱼和烤鱼了。 石章看向凌鹤:“大师兄也跟我们去钓鱼吧。” 凌鹤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去。” 嫌他们咋乎,凌鹤钓鱼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钓。 叶暖也道:“大师兄跟我们一起去吧~” 亦杨楼主凌鹤晃来晃去:“一起去!一起去!一起去!” 为了自己的房子凌鹤才不出掌的,直接一针麻了亦杨的舌头。 然后亦杨这时候说话便成了大舌头:“哒屎熊(大师兄)~哒屎熊(大师兄)~” 凌鹤黑着脸:“你才屎呢,你天天踩屎。” “哒屎熊(大师兄)~窝涩投嘛(我舌头麻)~”亦杨不知死活继续缠着他。 石章和叶暖两个人笑的花枝乱颤。 第173章 不是能腻歪的关系 屋外又下了细雪,屋中的灯火映着朦胧的细雪,越发显得林中木屋如世外桃源。 天亮时是大年初二,叶暖、亦杨与石章三个人一早就出来堆雪人,这里的积雪多又干净,倒是玩的尽兴。又是堆雪人,又是用雪球互打。 三个宗师境的高手打起的雪仗,每一个雪球可以把树砸出一个坑。 坐在书案前看见窗外的三个疯子,凌鹤感觉他们玩一天能把这个林子霍霍没了。 直接打包把他们都赶出了林子,已经纵容他们瞎闹了一天,已经到了凌鹤忍耐极限,第二天已经容不下他们继续霍霍他的木屋。 三个人一起离开了林子,但篱笆园子里留下了四个圆滚滚的雪人。 凌鹤站在廊下看着园中的雪人,心中有所感慨。 从凌鹤这里离开的三个人,施展轻功赶回盛京城中。 路上他们瞧见了董家的马车从郊外进城,从车辙推断出马车里起码有四五个人。 之所以知道是董家的马车,是因为石章已经奉命调查过董家,所以能认出董家管事们的脸,这驾车的就是董家管事中的一位。 三个人打算跟上一探究竟看看马车里都是什么人。 董家管事用了董家的军中令牌,城卫们便无权查看马车里的有什么人。 马车通行入城之后一路往东城区而去,然后进入了十八巷进入第三巷,停下在了芳华楼外。 车里是五位于絜的歌舞姬,见她们从马车里下来后进入回到芳华楼,之后这马车就回到了董府。 先在街边吃了一碗馄饨垫垫肚子,随后三个人起身回到了皓月楼各自拿了自己的鱼竿后前往明台湖。 为了钓鱼所以用宗师境的内力来凿冰,这凿冰的速度比起三年前来讲已经是不能同日而语,厚厚的冰层三个人用凿冰铲时用了十成的内力,跟切豆腐似的。 让他们去执行任务和对手干架都用舍不得用上十成力气,这会为了钓鱼用了十成内力凿冰。 旁边的钓鱼佬都看呆了,之前还记得他们三人的钓友琢磨着这三个怪力神又来了。 凿出一个大洞之后,便是坐在小马扎上准备好鱼钩和鱼饵开始钓鱼。 喝着温热的葡萄酒吃着小肉干,啃啃核桃,这日子着实惬意的很。 同时他们也在想着关于刚才的事。 石章道:“世家公子里有一批人,组成了一伙人,大多都是纨绔子弟。这一批人出名的会玩,还玩的狠。” 叶暖不解:“什么叫玩的狠?” 石章道:“就是罔顾律法,强抢民女,甚至将人致死。之前抓到的董家把柄也是董勋阳害死了歌舞姬。” 叶暖愤恨道:“就这样的人还能入兵部为官?” 亦杨道:“纪庭晟追查了很久,但因为歌舞姬身份卑微,董家背靠祈郡王府。殿下本来打算夺下玉里关守将之位之后将此事交给大理寺追查,但是董家反应很快,直接毁掉了尸首。” 没有尸首就不能立案…… “看来都不是一回两回了,要不然这么快就能毁掉尸首……”叶暖道。 石章道:“从王孙贵族到世家子弟,这一伙人仗着家世显赫,各个家族之间又盘根错节,互相包庇开脱。所以纪庭晟说这个案子最难就是难在了,找不到足以成为证据的口供和物证。” 叶暖气愤不已:“真是一群人渣。” 亦杨道:“纵使殿下和王妃,他们也要权衡利弊,找不到证据就无法轻易说什么。” 官僚之间的官官相护,权贵世家之间的盘根错节,让这些出身显赫便将人踩在脚下的高门就随意糟践着他们口中的贱民。 石章道:“像这样的案子通常都是草草结案,毕竟各个衙门都官吏没有人想惹上麻烦,纪庭晟几番追查也遭到董家的袭击。幸而他每次都是易容之后去查,而且他本身武艺高强,换做其他人早就是冤死鬼了。” 感叹于纪庭晟对于律法正道的执着,同时也担心他的安危,别人不敢查的大案他敢查。明面上不能查,他就想办法易容后暗访,幸好他本身有武艺在身。 “董家要是做大这不是第二个张家吗?”叶暖愤怒的捏碎手中核桃。 石章道:“就算除掉了一个张家,这世道也有数不清的张家,从这一伙高门子弟就可见一斑。” 叶暖道:“你们也都出身世家你们就不这样,这人的品行从来不是出身决定的,都是高门子弟出身也有纪庭晟这般的人,也有高勋阳那般的人。” 亦杨摩挲着下巴道:“不知道是不是受过苦和没受苦的区别呀。” 毕竟像纪庭晟这样因为纪家蒙受冤屈而在山上学艺十多年,石章和亦杨也在玉里关被送入了暗卫苦训。 虽然都是世家出身,但是他们这样都是九死一生中磨砺出来的。 石章道:“这话也不对,这伙人里也有心机深沉靠着自己磨砺出来的子弟。想想看,有人读书二十年熬出头,从庶子熬出头,心里想要从前没享受过的全都享受一边是不是也不奇怪。” 亦杨细细琢磨着:“你这话倒是,利来利往人不会做对于自己来说没有甜头的事。” 只是每个人的目标和甜头都不一样,读书二十载或者某个行当了十几年的学徒,受苦的中间肯定都是为了将来的甜头和目的。 问题只是在于这个甜头和目的是不是牺牲作为别人代价。 这会他们旁边多了一个马扎,元澂坐下。 老远就看见包成球的元澂拿着鱼竿走过来,有些人就算包成球,身上的王者之气也不减,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眼就认出来。 元澂只露出了一个眼睛:“这样你们都认得出本王,不愧是我的三个贴心棉袄子。” 听到‘贴心棉袄子’这五个字,三个人差点被酒呛到。 亦杨道:“殿下,我们不是能腻歪的关系~” 石章道:“殿下,你可以说我们是你的铜墙铁壁~” 叶暖道:“殿下,或者说我们是你的保命符~” 虽然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是能看出元澂的微笑很腻歪:“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心肝大宝贝。” ‘心肝大宝贝’这五个字杀伤力超过了‘贴心棉袄子’赢了。 亦杨道:“放心,我们给殿下钓鱼吃。” 石章道:“放心,我们给殿下烤鱼吃。” 叶暖道:“放心,我们给殿下热酒喝。” 满意的元澂摆了摆手,然后先拿走他们一包肉干,品尝了一下觉得不错:“很不错。” 亦杨疑惑不已:“殿下就只带着张徇出来了?” 第174章 手中的花火 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元澂第一次没有他们三个人其中任何一个跟随的情况下就出行的,他们三个能安心的在这里钓鱼,是因为以为元澂会好好待在王府里。 元澂道:“你们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怎么能让你们只是护卫我,也该试试他们的本事。”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凌鹤训练出的一批暗卫,元澂总该要看看成效如何。 对于他们三个这样万里挑一出来,如今又是宗师境的高手来说,这批暗卫的马脚有点多。 虽说糊弄一下其他人倒是够了,但也不足让他们放心。 石章道:“殿下这般倒是有些冒险了。” 元澂感叹道:“人生就是一场冒险。” 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他们觉得元澂特别烦人。 叶暖道:“殿下的冒险是我们的催命符。” 元澂拍了拍肩膀:“不至于,不至于,这毕竟还在盛京城内,况且这不是安全到这里了,现在你们三个都在,那就算来十个宗师都不是事。” 三个人齐齐摆手,三个打十个,元澂敢说,他们三个不敢接茬。 钓完鱼之后他们到了岸边马车旁烤鱼吃,张徇已经在帮他们热好了一坛酒。 围着火堆一起坐下,一起品酒烤鱼吃。 此时星辰灿烂,抬头便能见一道银河极为绚烂。 元澂道:“这日子这般过,倒是也没白活。” 叶暖递了一只烤好的鱼。 接过的元澂细细品尝了一口:“你们仨,每次烤鱼都没想着我的份,这会终于吃上一回了。” 又接过了张徇递的一杯酒,着实觉得美酒烤鱼,这日子不过如此了。 可对于亦杨来说还不够,掏出了烤鸭也架在火堆上热了热,对于他来说有酒没肉等于没有灵魂。 元澂感叹他们这日子过的真好呀,怪不得每次都不带他玩呀。 “我说你们排挤我吧。”元澂抱怨道。 他们三个齐声声说哪有~ 这明显是有呀! 这会叶暖望着天空的天狼星,心里都是素雪,出门两天了,好想念她。 便站起身说自己先回府,他们都知道是她离不开王妃太久,就随她去了。 随即施展轻功的叶暖先行离开。 元澂看见她瞬息间就不见的身影道:“逃跑都没跑这么快,去找雪儿倒是用上十成功力。” 石章夹着嗓子语气腻歪道:“毕竟叶暖是王妃的‘贴心小棉袄子’。” 亦杨也夹着嗓子附和道:“也是王妃的‘心肝大宝贝’。” 元澂在想怪不得自己刚才这么说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觉得腻歪了。他这都包成球了,但是还觉得肉麻到后脊背发凉。 这叶暖一路回到了睿王府的揽月园。 素雪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听力很好,更何况是叶暖的脚步声,就算再轻她都能听出来。 从榻椅上起身,此时叶暖也进了屋,素雪上前便是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捂着:“冷坏了吧。” 叶暖脱下斗篷挂起来道:“不冷。” 芙花命侍女端来热水,叶暖先洗脸擦手。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坐在暖阁内的暖榻上:“这两日可有趣?” 叶暖点头道:“有意思的很,我去看望了纪姐姐,也和皓月楼的大家一起吃饭。之后和石章、亦杨一起去看了大师兄,方才我们是和殿下一起钓鱼和烤鱼。” 看着叶暖欢喜素雪心中便欢喜,将姜茶递给她:“暖暖身子。” 叶暖喝了一口姜茶道:“阿雪如何?” 素雪道:“昨个去宫里给皇太后与陛下皇后拜过年之后回府,午后便是娘亲带着卉雅和梓缨都来了,一起闲聊了半日,陪着我用了晚膳。今早是荣王妃做东,邀了我和其他王妃与外命妇一起品茶闲聊,聚在一起倒是免了互相拜年的麻烦。” 叶暖依偎着素雪,稍微推开窗,一起观园外的雪景。 清芷堂暖阁的窗户一打开就能将揽月园静塘月境一览无余,着窗外的朦胧月华之下的园景,与熠熠生辉的星辰相映,实在是人间难得的景致。 “巧夺天工的园景与自然的星辰相成,竟是这般的景色。”叶暖感叹于眼前的景致。 素雪轻抚着依偎在自己肩膀上的叶暖发鬓,这一相依偎便是十几年了。 “最美的景色,永远都是暖儿在。”素雪莞尔一笑。 叶暖也笑容满面:“我亦是如此。” 虽然和大家一起玩乐很有趣,但是对于叶暖来说还在素雪身边的时候最有归属感。 这种归属感是叶暖呼吸与生命的源头,如果没有这个源头的话,叶暖便不会成为叶暖。 怀蕊和一些丫鬟从库房整理出了一些还没有放的小烟火,此时怀蕊走到窗外问素雪:“王妃,我们可否将这些都一起放了?” 素雪知道她们这些侍女也是起了玩心,哪有不答应的:“自然,你们就在靠近水源在荷塘边放,也要小心别伤着了你们自个。” 怀蕊欢喜欠身:“是,王妃。” 叶暖也看向屋里的芙花和翠霞、彩珠:“你们快也一起去吧~” 见素雪也点头了,她们也欢喜的出了屋子。 她们便在月塘准备了一桶水后燃放起了小烟火,看着点燃的小烟火她们激动不已欢呼雀跃。 素雪和叶暖从窗内瞧过去,虽然烟火很美但是她们的笑容觉得更美好。 叶暖道:“这般真好。” 相视一笑素雪点了点头,笑容温婉。 芙花跑到窗前将手中燃放的小花火递给叶暖,叶暖和素雪一起望着手中的小花火也颇觉得有趣。 “真有意思。”叶暖挥动着小花火。 素雪望着叶暖如孩童一般的笑容,她的笑容一如既往都能触动素雪心中最柔软的那一角,如坚冰一般的心只有那一角是温暖的。 这一份温暖还是叶暖给她的。 “我的傻暖儿。”素雪的笑容明媚。 叶暖又点燃了一个递给素雪:“阿雪,要这样一起挥。” 素雪眼底难言宠溺:“好,一起挥。” 两个人在窗口一起挥动着手中的小花火,在星辰之下笑容亦是灿烂争辉。 第175章 花有香气 过完年便是元宵,宫中元宵夜宴。 元宵又热闹了一番,这一年便是又过去了。 初春乍寒时,雪消融格外的冷,这一日素雪身子不适请了太医,说时喜脉。 睿王府将迎来第二个孩子。 比起众人的欢喜,素雪依旧是波澜不惊。 好消息传到了虞府,这伊玉姗便急忙忙的赶来,带来了许多滋补的药材与食材,又是一再的叮咛嘱咐。 元澂傍晚回来后从张徇口中得知消息便急忙忙赶回了揽月园。 上一胎素雪十月怀孕很是艰难,元澂不免也很是心疼,关怀着她觉得如何。 这会素雪到没有害喜的严重或是其他的不适,让元澂和叶暖都先别紧张,明明是她怀胎,一个个都比自己还紧张。 之后叶暖便除了元澂吩咐的事务之外便一律尽量不出门守在了素雪身边。 将毯子给素雪盖在小腹上,端上了药膳汤,叶暖接过了芙花送来的酸李干放在桌上。 喝完了药膳汤,素雪将一块酸李干含进嘴里,这一回也是喜酸。 叶暖道:“如何?可乏?” 素雪摇头道:“无妨,都不显怀呢。我也没什么不适,暖儿别紧张。” 叶暖依旧是不放心。 这会张徇来传消息,说是宫里的那位废后张氏得知了肃王离世的消息这会疯了。 张徇道:“从慈宁宫传来的消息,是废后张氏欲自戕时被太监从房梁上救了下来。” 肃王是初冬时离世,皇太后为了不扰了年下的热闹便阻断了消息,没让宫人传到废后张氏那。想来现在时大节大礼都过去了,这消息终于到了她耳中。 唯一的儿子去世了倒是让傲骨的废后张氏终是撑不下去了。 可惜,皇太后不会让她轻易的死,毕竟从前废后张氏是如何控制后宫,如何残害嫔妃与子嗣的。有的事情不会因为时间久了就被遗忘,从年轻起皇太后就看着废后张氏和张家的所作,心中的怨恨不曾消失。 叶暖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会素雪不该听这种消息。 “不过是废后罢了。”叶暖道。 毕竟张家和废后张氏都罪恶滔天不值得在意。 张徇道:“只是承平郡王那。” 听到张徇提到了元泌,这素雪心中便知道了大概:“是郡王想去瞧瞧废后,所以来问这边可有法子?” 张徇点头道:“回王妃,小福子传的口信便是如此。” 承平郡王府得到了消息后,元泌心中不安便让小福子来睿王府问。 就算是罪人,但废后张氏毕竟是元泌的亲祖母,元泌有恻隐之心想去看一眼也不奇怪。 素雪思虑了一番道:“让小福子先请回,明个给他准信。” 张徇附身退下。 叶暖知道素雪这是要帮忙:“阿雪要帮郡王?” 素雪道:“旁人也就算了,毕竟是元泌,待今晚殿下回来后商讨一番再行事。”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元澂从御史台回来,过了晚膳后回到暖阁,素雪便提起此事。 和素雪一样,别人也就算了,元泌的话倒是能帮一把。 如今张家已经没了,以庆熙帝的手段那一派党羽是连一个幼苗都没留下,前面就算装个仁德君主,后头也终究是赶尽杀绝。所以张家不可能再起来,这废后张氏就算是元泌去看一眼也无妨。 他们也明白元泌也对自己母妃之死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当面问问废后张氏为何那天会罔顾他母妃的性命,明明可以周旋可以让他母妃活下去。 元澂看向叶暖:“暖丫头身上有母后给的后宫令牌,身份不惹眼,就找个幌子带着郡王入宫一趟可好?” 叶暖是没有想到这个差事会落自己的头上,现在她是极不愿因为一点小事离开素雪半步的。 如今也是有自己的思量和主意,要是换做以前元澂吩咐什么她可是立马答应的。 果然是今非昔比,两人都看向了素雪。 素雪无奈一笑,看向叶暖道:“暖儿可愿跑这一趟?虽说郡王的事与你无关,的确可以不管。但毕竟郡王相助过我和殿下,如今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叶暖细细想了想后点头:“慈宁宫遣太监来说,要我进宫一趟,皇太后娘娘有些话要嘱咐。想来是要问你身子如何,顺带让我取燕窝补品回来,那天我带郡王入内宫便是。” 这元泌想入宫是不难的,但是想入内宫很难,所以必须要让他们相助。 元澂见此便回到前院书房继续忙公务。 素雪牵着叶暖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麻烦我的暖儿了。” “不麻烦,只是我现在不放心离开你。”叶暖道。 素雪道:“反正这趟都要入宫一次,暖儿就当作日行一善,顺便带着郡王便是。” 叶暖道:“只是宫中人都认得他,要带他入了一趟内宫,还得给他易容乔装一番。” 素雪道:“想来他也不介意装成内侍。” 叶暖点头道:“好,我传信给凡霜,让暮禹那日带着凡霜去给郡王乔装。” 过了两日后便是叶暖要进宫的日子,元暮禹一早就便带着沐凡霜去了郡王府见元泌,将睿王府家的内侍衣服给他换上,沐凡霜再给他戴一个人皮面具。 易容术元泌是见识过,但是还是自个也用上了这奇术,看着沐凡霜的手艺倒是感叹江湖果真奇人多。 这一捣鼓也用了两个时辰,沐凡霜确认天衣无缝之后才算结束。 毕竟这不是小事,元泌要是身为郡王在内宫里被抓个现行,那就真是大事不妙,定要做的仔细些。 易容乔装之后的元泌站在铜镜前都认不得自己,再三确认之后便从后院而出,坐上马车前往睿王府。 叶暖已经在等着,元泌从他们的马车下来坐上了叶暖的马车,前往宫廷。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叶暖也是确认了一番元泌的乔装,见沐凡霜手艺愈发精进而感叹,柯昊做的人皮面具也是越来越可以以假乱真。 叶暖道:“殿下,要注意自己的仪态。” 无论是元泌还是元澂,像他们这样作为皇孙皇子出身的人,从骨子里就养成了高人一等的姿态。这姿态是烙印在他们的行为举止中,就算元泌是个谦谦君子,但是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息就像是花有香气一样的存在着。 元泌明白她的意思,从现在开始伏低做小,将姿态放低,这般跟在她身后入宫便不惹眼。 第176章 他能演 她能装 叶暖将准备给皇太后的礼盒交给他。 “等会要麻烦殿下捧着礼盒,也要麻烦殿下,到时候将捧着皇太后赏赐给阿雪的东西。”叶暖道。 元泌点头:“放心。” 这元泌开口说话也是破绽,叶暖一翻手接住袖中暗针:“殿下,失礼了。”将暗针扎入元泌脖颈的穴位中,暂且改变声音。 “无妨。”等再次开口时元泌发现自己声音变得细柔,不由感叹叶暖的本事:“不愧是叶管事。” 叶暖听到他变化之后的声音没憋住掩面而笑:“对不住殿下。” 元泌摆手:“无妨,毕竟毕竟是委托你相助。” 对自己这个声音元泌自己倒是接受挺快,毕竟是从前没有想过的体验,无论是易容术还是变声术都让他感叹这江湖市井里的奇人奇事。 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间了解真少,还有很多有趣的事等待着去体验和经历。 马车进入了宫廷,停在了外宫。 这元泌也进入了角色,毕竟之前也是京兆府尹,在朝堂做政客的哪有不会演戏的。就算演不了一辈子,演个一会也总归是能让人真假难辨。 这元泌捧着礼盒先下了马车,随后附身伸出手臂让叶暖搭着他的手臂下车。 叶暖见他的姿态倒是真有八成像,还差的那两成就是元泌的眼神,眼神里的从容矜贵不是奴婢会有的。 “垂目。”叶暖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低声提醒道。 元泌便明白自己忽略了眼神,便垂目显得更像些。 叶暖走前面,元泌压低身段捧着礼盒跟在身后,倒是像那么一回事。 将令牌取出后在外宫门的侍卫放行,踏入外宫门进入内宫门时,再给守在内宫门的内侍再确认一眼后宫令牌,随后进入后宫。 元泌倒是暗中感叹着叶暖作为睿王府管事所能得到的权限,听说除了皇后特例给的内宫令牌,还有一块陛下在潜邸时就给的军中令牌。可以说这丫头除了内宫之外,在整个大夏内出行各省府关隘都是畅通无阻。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到底藏了多少本事呢。 一路到了慈宁宫,这会刚巧是后宫娘娘们陆续来问过安后皇太后要歇息前。 管事嬷嬷见叶暖来了便带着她这会赶紧趁着皇太后歇息前进去说话。 “娘娘,叶小娘子来了。”管事嬷嬷通报。 皇太后和蔼一笑:“让暖丫头进来。” 叶暖踏入殿中,从元泌手中取过礼盒后踏入内殿,元泌便留步在外殿候命。 皇太后见叶暖进殿行礼便摆手道:“不必多礼。” 宫女搬来一张凳子,皇太后让叶暖到跟前落座。 叶暖将手中的礼盒交给宫女后落座:“元宵家宴王妃听提起娘娘先前的茶用完,正巧府中尚有两罐大红袍,王妃嘱咐小女送来。” 皇太后面容和蔼可亲:“雪儿是有心的孩子,但哀家更念及她的身子,现下如何?” 叶暖颔首道:“请娘娘宽心,王妃尚且无有不适,此番也是喜酸的很。” 听闻素雪安康,皇太后便安心了:“如此便好,既然是喜酸,正巧前日上贡中有一批红樱沙酸枣。倒是酸甜可口,让人捎带两盒同燕窝带回去。” 叶暖起身行礼谢恩:“小女代王妃,谢皇太后娘娘赏赐。” 皇太后轻过她的衣袖让她落座:“着睿王府已经是有个小郡主,若再再添个小世子,不就是成一对好字。” 对于叶暖来讲,素雪生孩子本事就是其次的事,叶暖只担心素雪的身子。毕竟她自小就体弱,怀胎虽然是喜事,却也让叶暖胆战心惊。 自然这份焦虑是此事要藏在最深处。 叶暖点头附和:“娘娘所言极是,正是如此。” 皇太后道:“若是有了小世子,其他侧妃便也给睿王府开枝散叶,子孙繁荣才能更加兴旺。” 娘家是伊家的皇太后,也是虞家、伊家的利益既得者。就算作为长辈很希望元澂能子嗣兴旺,但是在虞素雪没有生下世子前,不会希望其他侧妃或者妾室在前生下子嗣。 所以十分皇太后十分期盼着虞素雪这一胎是个小世子,这样就能放心元澂其他的侧妃与姬妾有子嗣。 叶暖柔声道:“娘娘关怀睿王府,小女代殿下与王妃谢过。” 比起什么侧妃姬妾来讲,另外皇太后认定叶暖已经是元澂的人,所以除了素雪便也希望着叶暖能有个一男半女。 皇太后轻握住叶暖的手:“睿王殿下待你是好的,暖丫头也要尽心服侍,这将来的荣华富贵亦是不可量也。” 这话让叶暖听的有些糊涂了,毕竟元澂让她渗入军中事务培植势力是暗中的事,就算陛下手眼通天知道,这皇太后不问朝堂更不涉及军中定是不知道。 那皇太后说的这个荣华富贵指的是什么? 是将来指婚给她找个好婆家当诰命夫人?但不可量也这四字好像又话里有话…… 叶暖有些糊涂,但是素雪说过,在宫里感觉别人话里有话,但是又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那就姑且顺着对方话说~ 不懂装作听懂的叶暖颔首柔声:“是,娘娘。” 皇太后欣慰的一笑,已经指望着今年抱个孙子,来年再抱一个。 随后管事嬷嬷将两盒红樱沙酸枣与两盒燕窝一起包起,在叶暖临走前交给她。 叶暖行礼告退,走到外殿的时候将东西让元泌拿着。 元泌跟随在叶暖身后离开了慈宁宫。 这会已是正午,正是各处传膳忙活之时,不易被人关注便小心的往后宫最深处走去。 废后被幽禁在最深处的思慎殿。 这里是皇太后派了人守着的,要的是她不能死,毕竟对于一个骄傲的罪人来说死是最不可怕的,反倒是无望的一直活着最痛苦, 这个时辰正好,看守的太监给思慎殿里递进去午膳,然后自个也去用膳,倒是个没有人的间隙。 叶暖感叹真是运气不错,倒是老天在帮元泌。 现将元泌封在穴位上的针拔出,随后道:“殿下进去吧,我在此守着。” “多谢。”元泌致谢后一个人推开了思慎殿的门走进去,里面是发潮的腐朽味。 就算是落到这个境地,看见坐在内殿里那憔悴苍老的身影也不改最后的骄傲,清汤寡水的用膳也依旧是那般举止优雅。 第177章 枇杷 听到有人进来,废后张氏看过去,发现是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小太监,也不搭理。 元泌作揖行礼:“祖母。” 面容就算是不一样,但是声音和姿态废后张氏认得出是元泌,不免诧异的放下筷子走上前来。 苍老的面容仔细看着眼前的人,是难以置信与诧异交杂惊喜的复杂心情:“泌儿。” “正是孙儿。”元泌道。 废后张氏伸出如枯木一般的手想要触摸他的脸,元泌不着痕迹避开,知他心中还有所怨也就罢了:“你父王他走了……” 元泌道:“父王走的很遗憾,因为如果母妃还在,父王不会这般让自己病着好不了,是父王自己活不下去了。” 废后张氏此刻是愤恨与嫉妒交织着,愤恨元璂作为自己的儿子这般儿女情长,又嫉妒那死去的女人是这般的被爱着。毕竟自己从未得到过夫君的爱,对儿子愤恨也对儿媳嫉妒。 从前她不承认,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承认了,毕竟她什么都没有了。 丈夫、儿子、权力……她最在乎的东西都没了…… “你不该只是这样来,尽最后的孝心,你该给我送瓶毒药。”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元泌身上,只是想要一瓶毒药。 元泌退后一步施礼:“恕孙儿不孝,只是孙儿想知道,当时我母妃其实可能不用死,为什么祖母选择了不顾我母妃的性命。” 废后张氏看着他:“嫉妒,因为嫉妒,因为嫉妒所以想要她死。” 元泌行大礼,最后磕头一拜:“孙儿拜别祖母。” 天理昭昭,废后张氏的确不能以自戕的方式离开这世间,因为对于死去的人都太不公平了。 一世绝望的幽禁,活着有的时候比死痛苦的多。 这一别,元泌不会再见,废后张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才觉得自己一生真的毫无所获。 对于废后张氏来说,最绝望便是一生求不得,最后也不会有人记得她。 思慎殿的大门紧闭着。 元泌跟随着叶暖离开内宫到了外宫墙后上了车马,马车离开了宫廷。 马车先前往郡王府送元泌回去。 将至郡王府时元泌向叶暖致谢:“今日多谢你。” 叶暖向他以颔首礼回敬:“是阿雪嘱托,殿下不必对小女言谢。” 元泌道:“自当是感激雪儿,也不会忘叶管事的出手相助。” “殿下客气了。”叶暖道。 马车到了郡王府的后门停在,元泌说稍等片刻,他去取了两篮当季的枇杷交给叶暖。他的园中有两棵难得的枇杷树,长出来的枇杷又大又甜。 元泌道:“原本要派人送去给雪儿,你也一并带回。” 叶暖接过果篮放进车中:“多谢殿下。” 随后叶暖的马车便回到了睿王府。 下车喊了内侍帮忙一起拿东西,叶暖走回揽月园。 坐在书房里处理事务的素雪从窗外瞧了叶暖回园便起身走出书房。 叶暖将东西先交给了翠霞和彩珠:“将东西都放到小厨房,枇杷和红樱沙酸枣洗净用厨房第二个柜子里的赤缀白玉琉璃盏端来些,燕窝新旧交替,不要放混了格子。” 翠霞和彩珠点着头将东西放到小厨房。 叶暖进屋,怀蕊让侍女端来温水给叶暖净手。 净手的叶暖见素雪是从书房出来便问:“阿雪可忙完?” “忙完了。”素雪见她擦拭好了手便牵过住往内堂走,吩咐芙花让人传饭来,叶暖还未用过午膳。 叶暖道:“不必太麻烦,让厨娘煮碗面便好。” 芙花立即吩咐侍女去。 歪坐在榻椅上,叶暖给素雪膝上轻轻盖着毯子,随后娓娓道来今日的事。 其中特别是皇太后那仿佛话中有话,但是叶暖没明白的那段。 素雪不由一笑,不单单是皇太后一直都以为叶暖已经是元澂的人,慕容皇后也是如此觉得。 这样的误会算是误打误撞,毕竟这样的话她们都不会琢磨着给叶暖选婆家。 “暖儿不必在意,皇太后娘娘并无恶意,话里有话也不必深究。”素雪道。 不必让这样的事给暖儿添扰,这个误打误撞的误会就先维持着。 叶暖见素雪这样说就放心了:“我只怕不明深意说错话。” 素雪道:“旁人的确要格外小心点,但是太后娘娘倒是无妨,毕竟她一定对我们没恶意,倒是还好些。” 叶暖也明白毕竟都是虞、伊两家的获益人。 这会翠霞用赤缀白玉琉璃盏小心端着枇杷与酸枣放在榻椅的矮桌上。 瞧见枇杷素雪想来又是一年春了,定是元泌让她带回来的:“劳他一直挂心。” 这枇杷一向是素雪最爱吃的。 叶暖道:“只是如今阿雪有身子要吃的少些。” 素雪点头道:“自然,这过两日便是花朝,娘亲定带着卉雅和梓缨一同前来,这枇杷也能一起享用。” “园子里已经开了不少花。”叶暖道。 素雪道:“得送点东西去荣王妃,这花朝节的花宴还得劳累荣王妃。” 叶暖剥开了枇杷皮递给素雪:“我不大明白,这花宴看似没必要每年都折腾一次。” 素雪细细品尝了一口枇杷,初春的枇杷酸些倒是符合她现在的口味:“毕竟是外命妇传统,每年由内命妇中地位最高的王妃做东道,这也是在外命妇中立威。” “可阿雪还是每年都推托给荣王妃,本该是我们睿王府开花宴。”叶暖道。 素雪道:“这不是嫌麻烦嘛。况且睿王府就算不用花宴,我这个睿王妃依旧是外命妇之首。” 其他的王府全部都叠加起来势力都不如睿王府,所以素雪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这花宴在她这属于可有可无。 每年比起聒噪的办一场花宴,还是这般只让娘亲带着伊卉雅和荀梓缨来一起小热闹一下便好。 叶暖道:“的确是麻烦,那送去一套青白瓷彩蝶茶器如何?” 素雪点头:“这倒是不错。” 听完此话的芙花已经去茶房将这套茶具寻了出来,是去年萧家送来的年礼中的一套。 “这套青白瓷透光好,胎质呈白又细密,釉色也是天青稍淡最好的。”叶暖道。 第178章 花开烂漫时 素雪见此倒是很欣慰,因为如今叶暖对这些物件也越来越有见识,跟萧家来往能见不少世面。宫里有的没有的,萧家好像都有一样。 “这套茶器确实很美,所刻彩蝶也是精巧别致可见匠心。”素雪道:“这萧家民窑的手艺和匠人,倒是比一些官窑都强。” 一说起萧家就让叶暖觉得奇:“这萧家的确是不一般,那萧奕芜送来的稀罕物,不说多贵重吧,奇的都是稀奇得很。都是我前所未见,前所未闻的。” 素雪道:“别说暖儿了,陛下和皇后都未必见过那么多稀罕物呢。” “还有一套上好的白瓷茶器,等到花朝那天卉雅姐姐和梓缨来了,我们便用上。”叶暖道。 眼底难掩宠溺,素雪点头道:“自然好,那摆盘也用上那套清荷雕花琉璃盏。” 叶暖道:“那套琉璃盏真的很美,清雅脱俗透光如泉,泛着淡淡的蓝绿宛如碧潭一般。” 真是不知道这萧家有多少家底掏不完的,随便一送都是极为罕见之物,手艺也是官造都稍逊一筹。 素雪轻抚着叶暖的发鬓觉得她实在可爱的很:“这些左不过是阿堵物,能让暖儿喜欢便是有价值了。” 过了几日后便是到了花朝节。 一到花朝节这盛京城就大街小巷的花摊遍布,整座城都要成了花之城。 去年的时候萧奕芜让人移植了五棵高盆樱桃在揽月园一角,此时正是盛开的时候。 这种樱桃花盛开时是玫红色,落园芬芳着实是一角美景。 一早叶暖见它们全都开了,映着夺目的阳光,风一吹落了满肩花瓣。 打开窗户的素雪便望见这一幕,浸沐在晨光与落花之间那明眸皓齿的笑颜。 “暖儿。”素雪喊她。 叶暖回眸笑靥如花:“阿雪,你看都开花了。” 素雪宠溺一笑:“嗯,真美。” 这一句真美指花但是更指人,她眼中的暖儿胜过这一园子繁花。 巳正时,伊玉姗便同伊卉雅、荀梓缨到了睿王府。 叶暖立即去迎接她们,这伊卉雅也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小心翼翼的从轿中出来,叶暖便上前扶着。 伊卉雅道:“暖儿。” 叶暖宛然一笑:“卉雅姐姐。” 伊玉姗携着荀梓缨,在嬷嬷与侍女们的簇拥下她们前往揽月园。 这园中一年中四季景致皆异,更别提说时常打理又时常种一些新奇的花卉,这每一次来伊玉姗都觉得园景都比前段日子不同。 “那是什么?”伊玉姗看着园景一角的高盆樱桃而问。 叶暖道:“那是从西南之地而来的一种樱桃花,说也是一种山海棠。” 伊玉姗道:“真美。” 走进清芷堂,素雪上前相迎:“娘亲。” 伊玉姗挽住素雪的手:“如今觉得如何?” 素雪道:“现在还算自在,也没有头一胎反应那么大了。” 伊玉姗见她面色红润便放心了。 往内堂说话众人都落座,叶暖给伊卉雅的多垫一层软垫扶着她落座。 素雪看向伊卉雅:“卉雅觉得如何?” 伊卉雅道:“我也还好,就是有些害喜,其他现在无妨。” 芙花与怀蕊此时带着侍女们奉上花茶与鲜果。 “这枇杷倒是不错。”伊卉雅品尝着。 看着那清荷碧绿琉璃盏让荀梓缨惊奇:“好精致的物件,我还是第一次见。” 伊玉姗看着一应使用都是一年比一年稀奇了,见素雪日子过的好也就放心了:“日子就是该这般过的。” 素雪道:“日子自然是要好好过的。” 伊玉姗赏着手中的白玉茶盏,却不见落款便奇:“不是官窑竟也这般好。” “还有一套白瓷茶器娘亲到时候带回去。”素雪道。 伊玉姗欢喜道:“自然好。” 唠唠家常,伊玉姗同素雪和伊卉雅说一些体己话,她们现下都有身子,都嘱咐着她们一些衣食住行上的琐碎。 她们说话间叶暖带着荀梓缨去园中逛逛。 这园景很美,每一处景致都不同,荀梓缨是十分的喜欢。 “可见暖姐姐真的精心打理着。”荀梓缨抬头望着樱桃花,伸手接下落花:“好美。” 叶暖笑道:“又不是我种的,我只是盯着花匠种罢了,这打理也是嬷嬷和侍女们打理着。” 望着叶暖那一如既往的清澈眼眸,一个人能不变是特别难得的事。 荀梓缨道:“每一处景致我都很喜欢。” 揽月园的月塘很大,塘中间还有一处水榭,两人沿着玉桥走到水榭凭栏而坐。 这四下无人,为了自家兄长,荀梓缨是有些话要问叶暖的。 “暖姐姐。”荀梓缨柔声唤她。 低头望着鲤鱼的叶暖抬头:“嗯?” 荀梓缨问:“姐姐可想过成婚呢?” 叶暖憨直的摇摇头:“自然是要陪着阿雪。” 荀梓缨思量着琢磨该如何问:“姐姐跟在睿王殿下身边那么久,可曾……” 这让荀梓缨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问叶暖与睿王之间有没有男女之意,毕竟朝夕相处那么久,好像都默认着叶暖是睿王殿下的女人。 “睿王殿下什么?”叶暖问。 荀梓缨道:“就是你与睿王殿下之间可与旁人不同?” 明白她问什么了,叶暖笑道:“我不曾给殿下侍奉枕席。” 听到这话荀梓缨便放心了许多:“想来旁人都觉得暖姐姐是睿王殿下的人。” 叶暖不以为意:“旁人觉得如何又如何?我从始至终都是阿雪的人呀。” 见她这般坦然便知道她与睿王之间真的无半分私情,荀梓缨在心里替荀熙高兴,这还是有机会的。 “暖姐姐心里眼里只有王妃,容不下旁人了?”荀梓缨道。 叶暖捧着她的小脸揉着:“还有梓缨你与卉雅姐姐呀。” 这会叶暖就算明白了素雪为何总是捧着她的脸小心揉捏,原来是自己在素雪眼中,就如她现在看梓缨一般觉得可爱。 荀梓缨小脸嘟嘟的:“暖姐姐~” 叶暖道:“梓缨妹妹可爱~” 荀梓缨道:“暖姐姐可曾与我兄长聚一聚?” 这会叶暖倒是想起来了,荀熙已经回盛京很久了:“恐是不便。” “何故?”荀梓缨不明。 叶暖道:“朝堂上的事就太纷杂了,也不好细说。” 荀梓缨心中不由叹息:“罢了。” 叶暖道:“多谢他挂念,等会我们做了花糕之后,你多拿些花糕和酒酿回去,想来荀将军会喜欢酒酿。” 荀梓缨笑道:“暖姐姐亲手做的酒酿,兄长一定很欢喜。” 第179章 兔子花糕 叶暖与荀梓缨相携着到了小厨房,做花糕的食材在一早叶暖便已备下。 此时叶暖开始准备和面,荀梓缨做花糕馅料。 杵着花瓣的荀梓缨瞧着叶暖和面时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朴实无华中是人间烟火气。 翠霞和彩珠在旁帮忙,捣出的花汁在和面时掺进了面粉中。 做出了五种花糕,荀梓缨也与翠霞、彩珠调好了馅料。此时便是从柜中取出花糕模子,将馅料包进面团里,放入花糕模子里压出不同的样子。 还有的面团是叶暖捏出兔子的模样或是捏出了花形,荀梓缨也学着。 “兔子可爱。”荀梓缨认真的捏着。 叶暖宛然一笑,细细教她。 最后便是将花糕都上了蒸笼里,开始蒸之后让小厨房的侍女先守着。 叶暖带着荀梓缨到自己的卧房里先净手更衣。 这还是荀梓缨这一次进叶暖的卧房,从当心间往次间而入,屋子着实不小。 翠霞和彩珠让人端来了温水给她们净手擦脸,荀梓缨在自己侍女的服侍下更衣。 脚下的浅墨绿彩花地毯不穿鞋踩着十分柔软舒适,浮雕四君子红木落地屏风上可见梅兰竹菊的风雅,荀梓缨又瞧见茶几上是一套青瓷茶具。 雨过天青色的青瓷茶盏美如诗画一般,糊窗屉的纱帐是烟霞之色又添了几分朦胧。 “暖姐姐的屋子很美。”荀梓缨不禁叹道。 更衣后的叶暖重新打理好发髻道:“皆是阿雪让人装饰的屋子。” 荀梓缨道:“王妃真的很疼暖姐姐呢。” 可见衣食住行上王妃真是都是给叶暖最好的,就算是香囊也要用最上乘的丝绸。 到了中午,在园中的花厅摆饭。 芙花和怀蕊前后张罗着,带着侍女们在花厅布菜。 叶暖与和荀梓缨到了花厅,素雪牵过叶暖的手在身边落座。 素雪看向荀梓缨关怀道:“梓缨妹妹觉得如何?逛的可欢喜?” 荀梓缨颔首道:“园中景致极美,很是有趣。” 素雪微微一笑道:“那便好。” 清冷高洁如高山寒雪的虞素雪平日已是倾国之色,那一笑的时候那便愈发颠倒众生,荀梓缨作为女子都难免心跳漏了半拍。 发觉自己深陷虞素雪的美貌时有些失礼,荀梓缨不由垂眸小脸微红。 如果虞素雪不是个贤明之人的话,凭借美貌和聪慧一定是能成祸国妖姬。 叶暖有时候感叹于素雪的美貌时也会这般想。 平日里元澂也会觉得幸好素雪是个矜持清冷的女子,但凡真是稍微勾一勾人,他得丢盔卸甲完全遭不住。 用膳间素雪给叶暖夹菜:“暖儿忙活半天定是饿坏了,多吃点才好。” 对于素雪来说,平日里最怕叶暖饿着,冬天怕她冷着,时时刻刻都觉得叶暖应该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如果能直接揣在身上带着,那才是最好。 叶暖给素雪挑鱼刺将鱼肉都放进她碗中:“阿雪也吃。” 伊玉姗在旁看着她们之间的相处,时间越久让她们之间的默契成为了习惯,感情也在日常琐碎中愈发亲近。光阴似箭,那这每一箭都在将她们的心与灵魂更加牢固的串联在一起。 “日子过的真快。”伊玉姗不由感叹道。 孩子们都长大了,素雪都已经为人母,自己也开始发鬓发白,但是伊玉姗觉得自己的这一生没有遗憾。 她得到了丈夫的唯一的爱,也有虞若枫和虞素雪这两个如此好的儿女。 原本她很执着让虞若枫早点回来成个亲,但是仔细一想现在虞若枫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寄回来的家书中字字句句都流露出他的心满意足。 孩子们都心满意足,那她当母亲的还有什么可不满足呢? 素雪知道伊玉姗最挂记的就是虞若枫:“想来娘亲又想念哥哥了。” 伊玉姗道:“虽说他经常寄回家书,但是怎么可能不想他呢?” 素雪轻抚着伊玉姗的肩膀宽慰道:“哥哥他在玉里关很好。” 伊玉姗道:“不知何时还能一家子吃顿团圆饭……” 素雪柔声安抚:“娘亲,等哥哥磨砺的足够久,到时候让殿下调他到大定府,也不至于如西境边关那般远。” 伊玉姗点头:“那般也好些。” 如今是元澂需要虞若枫在玉里关守着,这样他才能完全控制商道,要不然太差钱了。 起码这两三年怕是不能调离虞若枫,但是后头若有合适的人选,或许能提前调回。 用过午膳之后侍女们收拾着花厅。 伊玉姗扶着着素雪到了园中茶室内歪在榻椅上。 叶暖也扶着伊卉雅在茶室落座歪着,给她用软枕垫着后背更加舒适些。 伊卉雅轻抚叶暖的手:“暖妹妹有心了。” “毕竟是你现在是我阿姐呢。”叶暖柔声道。 伊卉雅笑道:“对呢,现在你是我妹妹呢。” 见平日只照顾自己的叶暖这会照顾起别人来,素雪不得不承认心里有点吃味。 细细思量好像不单单是现在,平日里元澂让叶暖做个宵夜都觉得凭什么。 素雪伸手:“暖儿过来。” 叶暖自然而然的走过去牵手坐在她身边,剥开枇杷皮后递给她:“阿雪也是黏人鬼~” 不由轻笑了一声,素雪道:“只黏着你罢了。” 这会翠霞来和叶暖说糕点都已经蒸好了,叶暖立即与荀梓缨一起去看。 荀梓缨看着膨胀起来的兔子花糕不由觉得欢喜:“变成胖嘟嘟的倒是愈发可爱了。” 叶暖用长筷子先夹出来一块,稍微纳凉些后放在荀梓缨掌心中:“快尝尝吧。” 看着自己掌心的花糕兔子,荀梓缨实在舍不得吃:“兔子肉我吃过,但是这个兔子我反倒舍不得吃了。” 叶暖笑道:“舍不得吃的话它也会坏掉的。” 怀蕊和翠霞、彩珠将糕点摆好盘后端进了茶室里,芙花在茶室中也煮好了茶。 叶暖与荀梓缨回到茶室一起品茗吃花糕。 看着兔子花糕素雪倒是也有些舍不得吃,倒不是说这兔子多可爱,而是因为这是叶暖亲手做的才舍不得吃。 第180章 没有成为恶魔的他们仨 屋檐下的风铃铃铃作响。 午后的时光最是惬意。 此时素雪翻着典籍,伊卉雅与伊玉姗在内室里小憩,荀梓缨坐在廊下用笔墨描画园中景致。 见她们都悠闲自在的时候叶暖便回到了小厨房。 今日做的花糕足够多,先是装出一食盒糕点以及两壶花酿让人送往承平郡王府,是回礼元泌的枇杷。 再装出两盒食盒让人送往御史台,给元澂和石章、亦杨的。 另外装出三个食盒的糕点、一盒果子、几瓶花酿留给荀梓缨带回去。 自然也有送去纪家给纪碧柔的,还有送去皓月楼给沐凡霜和元暮禹他们的。 思量了一下之后,其实不知道该不该派人送去给萧奕芜…… 在叶暖还在思量的时候,张徇便拿着两盒雕花小叶紫檀食盒来了,说是萧奕芜送来的糕点。 打开看发现是用浮雕梅花琉璃盘盛着的精致花糕,看来不回礼都是不行了。 叶暖转身到小厨房里间从柜中取出两个翠玉盘来装糕点回礼,顺带着装上两壶花酿, “得派个妥帖人送去。”叶暖嘱咐道。 张徇道:“我送去便是。” 叶暖道:“也好,换旁人恐应付不了萧奕芜。” 张徇笑道:“萧公子是有心人。” 叶暖道:“也是心眼子多的人,他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就算强制付了银子给他,我依旧觉得心里不安。” “喔?何故?”张徇倒是很想知道叶暖是如何看待萧奕芜的。 叶暖道:“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般对我们王府殷勤自然肯定是藏着不少心眼子。” 张徇道:“想来是也想坐上睿王府这条船,对殿下和王妃也是助力。” 虽说王妃手中有虞家产业是不差钱,但是有些绸缪要用钱之处不可估量,有了萧家自然是一大助力。 而元澂和虞素雪根本不怕萧奕芜有所图谋,因为对他们两个狠人来说,如果萧奕芜的图谋踩到他们的底线,那就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就行。 叶暖道:“这话也是。” 张徇道:“有钱不等于就有命,要说谋求算计,这朝堂和宫廷遍地都是魑魅魍魉。这萧奕芜再富有,也只有一条命。” 况且无论是在朝堂还是生意场都是胜者为王,过河拆桥还是反目成仇,一切根据利益所定。 是一条船的人,还是说可以随时用来喂鱼的人,那都是利益来衡量。 叶暖倒是有些明白了:“也是,他终究只有一条命。” 张徇道:“当然我们也不能轻视,毕竟从来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人不会轻易撞到树,但是却容易被脚下的石头绊倒。” 叶暖点头道:“正是如此。” 张徇将东西拿起:“我去一趟。” 叶暖道:“路上小心。” 张徇转身离开,叶暖送他出了揽月园。 随后返回茶室叶暖向素雪说了此事。 对于萧家和萧奕芜,自然是除了利益之外不该有其他的牵扯,但是虞素雪察觉到了萧奕芜对叶暖的别有用心。 无论是好奇心还是其他的什么,有钱到他那种程度,钱不过是工具罢了。 素雪还得让叶暖把眼界往上再拔高点,看到在钱和权力之上,又是一种另外程度的争斗。 不需要叶暖卷进去,但是需要她去看到和了解,看到元澂和虞素雪所处的位置看到的是什么风景。 素雪道:“不用对萧奕芜送来的东西有负担,暖儿你看到也只是表面上的东西。某些物件或许是价值连城,但是其实到了某个份上的时候,根本毫无价值了。” 那时叶暖现在还不理解的世界:“是这样吗……” 其实现在元澂让叶暖涉及军中,就是一点点要让叶暖看到真正的权力是什么,只是素雪觉得自己与元澂看到的世界太过残酷,素雪的私心是并不希望叶暖看到。 从前叶暖作为暗卫是经历生死考验,但暗杀的人原本也都是罪恶滔天的该死之人。 过程中是叶暖本身的磨砺,就算叶暖亲眼在沙漠中目睹过人吃人的残忍,她最终也是选择全是尖刺的仙人掌,用意志力撑着不想牺牲别人来让自己活下去。 所以带着亦杨与石章一起从沙漠中走出来。 只要他们三个人但凡想要对对方下手,那结局就是要么三个人都走不出来,要么走出来就是会一个真正的恶魔。 元澂和素雪所看到的世界,就是比他们在沙漠里看到的人吃人还残酷数万倍的险恶。 现在叶暖看到的朝堂和宫廷,那都还只是表层上的那一面。 素雪轻抚着叶暖的面容:“我希望暖儿的眼中,永远都是这般装满星辰。” 叶暖承诺道:“会的。” 素雪道:“我的暖儿是这世间最好的存在。” 叶暖道:“素雪才是。” 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也是彼此的世界。 素雪道:“别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有我们的日子要过。” 叶暖点头明白:“好的阿雪。” 素雪嫣然一笑。 这会外头来回话,芙花听了后进入茶室欠身,在素雪身旁轻道:“荣王府的花宴已经散了,各府夫人们都回了。” 素雪点头致意自己知道了,芙花退下。 之后到了傍晚,素雪和叶暖送走了伊玉姗与伊卉雅、荀梓缨。 话别之后看着她们坐上轿子,目送着离开后才回。 今日傍晚元澂不回府用膳,石章飞鸽传信让叶暖用过晚膳后赶来。 如果元澂办事要凑齐石章、亦杨、叶暖三个人的时候,肯定都是非同寻常的大事。 素雪给叶暖夹菜时不由担忧蹙眉:“小心些。” 叶暖道:“没事的。” 哪能有没事的,每次把他们三个凑齐去办事的,都是要命的事。 上苑的时候、夙凉细作的时候、押送粮饷的时候、宫变的时候数不胜数。 叶暖安抚着素雪:“也有只是殿下纯粹信任所以只能带上我们三个,但又不拼命的时候,阿雪放心。” 素雪道:“最好如此。“ 用过晚膳之后叶暖便换上行事方便的衣装,再拿上春晖剑。 素雪将她的衣领理了理,目送她跃出了园墙消失在黑夜中。 纵使知道她那般的武艺高强,却还是心中难掩忧虑。 第181章 一派天真 傍晚之时轿子回到了荀家,一路抬进了后宅外,再从后宅外由婆子们抬进后宅内。 在后宅内落轿后,侍女扶着荀梓缨从轿子里走出来,先往正屋到荀夫人跟前。 荀夫人见她回来就放了心,问起今日去睿王府可有趣,以及问起睿王妃近来如何等事。 坐在娘亲跟前膝下的荀梓缨开始娓娓道来今日在睿王府的事,那园中的景致如何以及与叶暖一起做花糕时又是如何欢喜。 总听荀梓缨提起叶暖,不免让荀夫人都好奇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女子,能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挂念着。 据言原本只是王妃跟前的侍女,后由伊侯家收做养女。能一路从一个小小的婢女,从贱籍改作良籍已经是主子天大的恩典。不知是用了手段,竟然又从良籍成了侯门世家之女。 这在荀夫人看来这叶暖必定是个颇有手段的女子,在睿王与王妃跟前伺候,那也便是睿王的女人了。 无论是从出身还是如今在睿王府的身份,纵使荀熙有什么心思荀夫人都觉得不满意,这女子并不与他相配。 荀夫人道:“纵然亲近也该有些分寸才好,她的身份不同旁人。” 知道荀夫人顾虑的是什么,但荀梓缨却也有自己的主意,并不想因为那些俗事就与叶暖生分了:“娘亲,暖姐姐是个好人,出身如何并不要紧。” 这话倒是荀夫人多少有些无奈了,觉得女儿太过一派天真。 荀夫人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能哄得主子们可见本事不一般,换做旁人哪有这般造化。你未经人事岂知人心险恶,她自然与你亲近,或许与你的情谊便都是她手段呢?” 着实无法认可自己娘亲的这番话,荀梓缨自认自己的确是涉世未深,但是她却相信一个人的眼神难以骗人。 那双清澈如泉一窥见底的眼睛,是荀梓缨在其他人身上不曾见过的,她愿意相信叶暖。 荀梓缨道:“娘亲,我也与暖姐姐相识数年,信得过她的为人。我与兄长皆是荀家子弟,自当亦不辱门楣。娘亲不信暖姐姐也罢,但是如何能不信我与兄长呢?我相信我们不会看错她。” 一向内向温婉难以吐露心中所想的女儿,居然也会有这般坚定的眼神,荀夫人心中不免动容:“既然如此,由你们去吧。但若是看错了人吃了亏,可不许到时候到我跟前哭诉。” 荀梓缨点着头,她心中的坚信着叶暖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荀夫人不由轻抚着她的脸感叹道:“傻孩子,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事呢?” 见她如此执着,荀夫人也就作罢了。 若是将来真的是遇人不淑,也是一种经历。 陪着荀夫人用过晚饭之后荀梓缨便欠身行礼后回自己屋子。 在屋中看着桌上叶暖给她准备的糕点和花酿,方才留给了荀夫人一盒,还剩下两盒糕点与那几壶花酿,便自己只留下一盒花糕。 今日恰好荀熙难得已经回来,荀梓缨便起身让侍女提着另外一盒花糕与花酿前往东边荀熙的院落。 荀熙才用过饭,见荀梓缨进院便起身迎她:“妹妹怎么来了?” 荀梓缨落座让侍女将东西放在桌上后道:“今日花朝节,受睿王妃所请去了睿王府,与暖姐姐在一处玩乐一日。这都是暖姐姐亲手所制的花糕与酒酿,给兄长送来。” 听到提起叶暖不由让荀熙心中十分动容,如今荀家在朝堂上不是能和睿王府走动的关系,回都城这么久也不曾见过她。 “多谢妹妹。”荀熙看着酒酿心中不免想着她。 荀梓缨知道他的心思,叶暖是他心中唯一动心过的女子,若她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这会也不愁了。偏偏叶暖的确是身份特殊,不是轻易能在一起的人。 为了让他宽心些荀梓缨宽慰道:“暖姐姐不曾是睿王殿下跟前人,兄长安心。” 这军中局势如何荀熙肯定是知道,这睿王惜才自然比起后院来讲,要把这最锋利的剑放在真正的位子上。 眼看叶暖从大定府和玉里关两处涉及了军中,只是知道这事的人还不多。 荀熙道:“这事我知晓,只是这从来都不是难处。” 如今的难处是在朝廷的局势上,都不敢想关于姻缘这样的事了,能不能与从前那般像朋友一样相处都是难事。 荀家站在陛下身侧在朝堂上便不能和睿王府多接触,特别是涉及了军中事务之时。 见他愁容便知是朝堂上的事让他烦忧,荀梓缨便先走了。 此时见一只长鹰在空中盘旋,那是荀熙训的鹰。 站在院子伸出长臂,哨声响起那长鹰便盘旋着往下落在了他的臂膀上。 从鹰爪脚上的铁戒之间取下了密文,密文是一种军中传信的特殊符号能看懂的人不过寥寥。 密文所传达的消息是睿王元澂有所动作,荀熙也一直盯着元澂在军中的行动。 因为玉里关守将如今是虞若枫,从前虞杞衡他们还在玉里关经营的时候,那西境商道上的事情就是司徒左相与虞素雪在经手。 所以现在商道的事情让凌鹤与叶暖两个人接手倒是妥帖,元澂也有了商道上的银子进项,倒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这会要说元澂打什么主意呢?那就是盛京府尹与商道矿脉的主意。 商道矿脉的事情那是经营上的事,便让叶暖用皓月楼与萧家的协作来涉及,要一步步的拿下矿脉这事已经布局筹谋了一两年。 这会是元澂要收网的关键时候,定是十分小心的行事。 至于盛京府尹这个位子,他要安排上自己人,也有所筹谋。 只是关于这部分上的朝堂拉扯,荀熙还不是太明白。这朝局之深是荀熙每探入一分就愈发觉得冰凉彻骨,看到的愈多就觉得兄长荀笙着实不易。 感叹荀笙他能在其中周旋保全自身已经是绞尽脑汁了。 夜幕已深的春日,今晚月亮倒是皓亮。 此时在城外石章驾着马车,叶暖与亦杨一左一右骑着马手中持剑护卫着马车。 出城之前半道上为了避免跟踪还换了两趟马车。 之后在郊外林中将马车停此,元澂也骑上马一路而去。 “陛下让荀熙涉及了机密,他手段倒是有几分,被他察觉了一些。”石章道。 第182章 用心聆听 如果没几分本事他凭什么立足于朝堂,还能留在陛下跟前呢? 这一点元澂也不奇怪,若他什么都不能察觉,反倒是让元澂看轻他。 元澂不甚在意道:“他在盛京城根基尚浅,还掀不起风浪到我身上,他知道多少也无用。” 亦杨驾马在前开路,叶暖跟在最后用剑气消除马蹄踪迹。 到了地方后是元澂密训人手的地方,这还是叶暖第一次来。 不知是怎么找到这样一处秘密峡谷内的溶洞,溶洞在峭壁中间,只能从山崖绝壁上用轻功下去。 但凡没有天境中品的功力,这都得摔个四分五裂。 石章在前,亦杨护着元澂三人以轻功跃下,叶暖藏好马处理了踪迹后便一跃而下。 落下后抓住了洞外插进山壁的玄铁棍,再跃进了洞口。 石章拿起了墙上的火把用打火石点亮走在前头为他们开路,元澂走进了溶洞里。 里面又是别有洞天,一进去就是五个岔路,每个岔路走进去又是五个岔路。这个地方之前元澂费了很大劲才走通,之前按照原本就有的构造之上又让凌鹤设下了阵法与陷阱。 按照五五梅花之术与九宫列阵,这个地方是真的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在各种弯弯绕绕之下终于见到了真正的洞天,那简直是让人瞠目结舌一般的地方。 一眼望去看不到边一般无尽,可容万人之多。 站在溶洞悬壁的观台之上,元澂看着下方训练有素在列阵的精兵。 这里一直是石章与亦杨两人所负责,所以叶暖还是一次来到这里。 之前虞素雪就有所推测,除了凌鹤所训练的暗卫之外这元澂肯定还另有人手。 这些人是从大定府与秘密招募中选拔而来,要训练成最强的一批精兵,如今是初见成效。 元澂来一趟便让他们三人都去试试他们的本事如何。 这一批密训的精兵没有想到除了石章和亦杨这样宗师下品的高手之外,今天还来了一个接近于宗师上品的高手。 称呼着叶暖为叶先生恭敬的赐教,叶暖指教了一些能用自己剑法对他们有所助益的精兵。 此时元澂居高临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愈发冷峻,眼神锐利锋芒地望着他们练兵。 这批精兵到时候无论是在边境还是盛京城都有大用,也能将来到时候让石章、亦杨与叶暖进一步掌握军中的机密。 要说信任的人,只有他们能让元澂信任。 他们值得让元澂提拔到真正的权位上,对他们的期望颇高。 先示意叶暖上来,叶暖借着悬壁凸石之力一跃而起,落到了他身旁。 “如何?”元澂想问问她的意思。 叶暖正色道:“石章与亦杨所练自然妥当,比我想象还要训练有素。” 见她这般说就让元澂更心安:“你们三个自己商量着,看看如何练兵,走到今时今日你们的磨练也该与从前不同,亦要更上一层楼。” 他们三个都是万里挑一而密训出来,如今也该脱离作为被训练与被命令的角色,走上更高的位子。 叶暖抱拳礼:“属下明白。” 元澂道:“如今不可与荀家太亲近。” 虽然知道叶暖是懂分寸的,但是不由还是要嘱咐一句,毕竟叶暖虽看不到荀熙的心意,但是他看的到。 无论是杀剑还是仁剑,叶暖的剑道不适合被那些外物所影响。 学无止境,这武学哪有尽头可言,以叶暖的资质来说,惜才的元澂觉得她最不可被埋没。 要走的路还很长,这把最锋利的剑还可以成为这世间最强的剑。 过了两个时辰后他们离开了溶洞,跃上了山壁。 驾马回城之际,石章另有要事去寻凌鹤先走,亦杨与叶暖护送元澂回府。 亦杨在前开路便依然由叶暖断后湮灭踪迹。 回到睿王府,先护送了元澂入府,这亦杨先让叶暖留步说话。 亦杨将密训精兵的详情尽述给叶暖,之前只有他和石章两个人操持此事,如今加上叶暖便轻松些了。 叶暖道:“倒是辛苦你们了。” 亦杨摇了摇头道:“说不上辛苦,只是府内加上外头殿下的吩咐,你可还应付得来?” 叶暖道:“对我们来说从来没有应付不应付的来,只有必须要做到。“ 亦杨点头道:“的确是这般,你快回去歇着吧。” 两人告别之后叶暖回了揽月园。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但素雪睡的浅已然听到了叶暖的脚步声。 叶暖见内堂里的灯又亮了,便知是素雪醒了。随即先进了清芷堂,轻步进了内堂。 “怎么醒了?”叶暖走到榻前,面露忧色道:“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素雪坐起来歪靠在软枕上道:“听见你脚步声了。” 叶暖赞许而笑道:“阿雪的耳朵比许多江湖高手都厉害。” 素雪道:“因为那是暖儿的脚步声,故而我能听出来,那不是耳朵听的。” 叶暖疑惑问:“不是用耳朵听?” 素雪柔声道:“是用心听的,所以能听到。” 叶暖心中觉得一股暖流蔓延全身,是一种感动与温暖。 洗漱后在素雪身边和衣入睡。 之后的日子依旧是这般过着,叶暖每日都天未亮便起身,处理着揽月园中的内务之外还要在皓月楼与军中走动。 虽说素雪现在有身子,但也好在芙花与怀蕊作为掌事贴身侍女已经能处理大部分府内各处回话的事,另外各府之间的人情往来与送礼回礼上的事情也能为素雪分忧操持。 况且还有付念云和江凝霜两位侧妃一起打理后宅,这素雪倒是只要查查账本,偶尔处理他们着实没头绪不知该如何处置的事。 念及她的身子,宫中的问安也从一月一次改成两月一次,外命妇里各府送来邀请品茶赏花看戏的帖子也都且回绝了。 外命妇的事宜大部分都交付给了荣王妃,自然要时常送些东西到荣王府致谢。 另外就是皓月楼以及虞家产业上与萧家的协作,这部分素雪依然是要亲自盯着些,是绝对不能大意。 皓月楼所控制的盛京城中市井势力,以及虞家与萧家所控制的商会,这些都是虞素雪在盛京城立足起来的根基。都是在此根基之上虞素雪不断扩张势力,知道如今西境与玉里关的商道元澂已经交代给了凌鹤与叶暖。 她自然也要为叶暖多筹谋些,将从前她如何经营商道上的经验,用更容易让她理解的方式阐述。 “商人图谋利,一切往钱看。与商人往来一定要记住一点,他们无利不起早,有退让必定想从你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素雪道:“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一个商人的卖惨,说自己不赚钱的苦楚。” 叶暖认真聆听并且记着:“生意场上也是不好理解呢。” 素雪道:“不要觉得他们有底线,也不要高估人性,信任在他们之间是没有的。经商的诚信是靠着律法和契约,能相信的只有入账的钱。” 叶暖道:“看来要多补一些律法和契约上的学问。” 素雪添着薰香道:“他们老奸巨猾最喜在契约上做文章,走律法上的漏洞之处,所以懂得如何看契约格外要紧。” 叶暖点头:“明白了。” 素雪道:“律法上的事,你极为不懂之处,在外的时候倒是去问问纪庭晟无妨。他之前经手不少商会里在衙门的案子,如今在大理寺更是接触极多案例。” 叶暖道:“他倒是送来一份他自己整理出来的商会案例,倒是简单易懂些。” 看来这纪庭晟倒是挺上心,这未卜先知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第183章 瞬息必争【一】 过了花朝节后的这一年春,崔君麟调任至礼部任员外郎,纪庭晟在大理寺从寺丞升任寺正,最后还将宗政昶提进了刑部任员外郎。 瞧着元澂这一番部署,素雪可见他倒是尽心,崔君麟和纪庭晟自当要升迁。只是没想到宗政昶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宗政家在其祖父一辈曾官至太傅,是两朝帝师。 只是如今刑部是安郡王元湳在管,这元澂把人安排进去,这宗政昶不被针对排挤都不大可能。不知道元澂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中一定有诈。 叶暖坐在另外一侧翻阅着纪庭晟所送来的有关生意场上对簿公堂的案子,为了让叶暖能理解他整合时用词简练,并以大量注释在旁更便于让她理解律法上的条文。 就算如此对于叶暖来说也需要十分认真才可理解这些复杂的案子,生意场上的纠纷可以也说得上群魔乱舞。 翻着案例与典籍,叶暖尽量的让自己多理解一些。 见叶暖那般认真的样子,素雪倚靠在榻椅上静静地翻账册,时而叶暖对律法有不懂之处便为她解答。 檀香冉冉之间一室旎香,此时已是盛夏,窗外微风徐徐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素雪已是六个月的身孕,吃口酸李子,瞧着外头的景致倒是有几分惬意。 这般夏日午后动脑子难免令人犯困,见着叶暖已趴在矮桌上睡着。 不由眼底含着宠溺一笑,随后倾身将笔墨和书籍推到一旁,给她垫上软枕趴着更舒服些。 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蚕丝清荷绿披肩,拿起手边的扇子给她轻轻扇着。听着茶室廊檐上的风铃作响,园中潺潺流水声与蝉鸣相应,倒是的确催人眠。 此时芙花从井中拉上来冰在里头的西瓜,在园中亭子切开后侍女们与嬷嬷们分着吃,见她们都坐在园中各处亭中廊下纳凉品尝瓜果。 这午后原本就是人最松散惬意的时候,特别还是这般夏日的午后。 怀蕊坐在外间刺绣,接过芙花送来的一碗切块的西瓜品尝。芙花进内室瞧见叶暖在午睡,便将她那份且盖上盖子后放入红木冰鉴中。 之后芙花亦在外间做针线活,乏了些后便倚靠着桌子小憩。 这般慵懒的午后,令人觉得时光若停留在这一刻便好,素雪所愿不过是这样的岁月安稳。 另外一头的码头之上,午后依旧是喧嚣之中人来人往,挥汗间是每日都有大船靠岸需要搬货卸货。 只要有萧家的大船到,这沐凡霜都要派着人盯着。这现在不单单只是萧家的货船,如今皓月楼和萧家协作越发紧密,也是事关皓月楼的大事。 眼见这一批货比起往日更不寻常,因为居然瞧见这甲板之上是萧奕芜本人亲自送这一批货物到码头。 这整整两艘大船的货物,要卸下来都要两天,真是有得忙了。 搭上了楼梯,萧奕芜戴着草帽遮阳,扇着扇子一步步的走下来。 沐凡霜抱拳施礼:“萧公子,此番亲自护送倒是辛苦了。” 这烈日当空的在海上航行,不辛苦是不可能的,萧奕芜道:“不过是为了营生罢了。” 别人这样说那的确是为了营生,看萧奕芜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营生。况且他的钱就算挥霍那也是几辈子用不完,沐凡霜觉得他是不是在嘚瑟? 沐凡霜道:“看来这批货物很重要。” 萧奕芜道:“一年到头都不会一次就来两大船的货,若不请亲自去只恐不安,毕竟跨越海峡不易,沉一次船那都是许多人的身家性命。” 商人们租赁萧家货船,若是出了沉船意外。对他而言他只不过可能是失了一艘船,但商人们来说那就难办了,那船上货物可都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他萧奕芜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在商言商他也只看利益和银子,现在他生的恻隐之心是这叶暖是个心软良善的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不免要商户们伤神。 沐凡霜调侃道:“从前倒不见萧公子这般体恤商户。” 萧奕芜只是一笑道:“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况且有一船货物还都是虞家商铺的货。其中从波斯来的地毯丝绸,各类西域香料与物产又都是贵重些的东西。” 这话里有话,沐凡霜明白了此番另外有从西境商道转运而来的矿石。是能铸造兵器的矿石混迹在商品货物中被秘密送进来,这矿石重所以分了两艘货船。 明白了事关重大的沐凡霜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将代表事情紧急的红色木牌让人送回了皓月楼。 坐在了纳凉的茶棚下,沐凡霜倒了一杯茶道:“还以为说下一批才会送来西域的绸缎香料,没想到是提前了。” 萧奕芜品着茶道:“毕竟送去西域的瓷器的茶叶也都是好东西,对方满意之下便很爽快的接下这笔生意。” 这话的意思是无论是他们要矿的,还是那边卖矿的都恐夜长梦多,庆熙帝对矿脉控制严苛,要从陆路运未免太难,而且若被发现容易证据确凿这走私罪。 但是海运就不一样的,万一被发现大不了先挂着铁链扔进海里,实在不行就断了铁链真扔,总有法子能让人找不到这货物。 沐凡霜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免心中赞叹这心态。这何止是走私罪,一不小心还是谋逆罪,他倒是真的见过大世面多,接这活一点都不怵。 “真不愧是萧公子。”沐凡霜赞叹道。 萧奕芜道:“这算不得什么,左不过是一些寻常事。” 越是事态不一般自然要越云淡风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表露任何心迹,这是萧奕芜从小看惯生意场与家族的阴谋纷争后所学的道理。 随后萧奕芜便起身离开,在这里待的太久会让人觉得这一批货真的特别重要。 拿着红色木牌回到皓月楼的手下将木牌交给了顾清铭,知道货提前到码头便立即传信至睿王府。 得知消息后的素雪也不急,先让芙花传张徇来,让张徇去告知元澂。 在御史台的元澂得知了消息后手上翻阅卷宗的手一顿,随后继续若无其事的翻阅。 心中却是在推算着把矿石如何送到凌鹤那边的所有路径,已经有了几个安排,按照计划行事便妥。但也要以防万一,要推测出各种可能的意外。 到了黄昏之时元澂依旧是若无其事的回到了睿王府用晚膳。 第184章 瞬息必争【二】 为避免意外,沐凡霜带着人像寻常萧家货船卸货时一般,一直等到了黄昏之后。 此时码头搬货的工人们都已经离开。 原本的货物也要两天才能运完,所以他们只有今天这一晚的时间就要将所有矿石都运走。 在黄昏的此刻开始争那瞬息之间,每一息都至关重要。 沐凡霜开始安排手下行事,按照素雪的计划开始一批批的卸下矿石。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要将矿石全都分散开来,分几条路护送比较有好处。 分开之后量不大,万一被发现那也好掰扯,掰扯不过去那就是多花点银子掩盖过去。 另外要是真的就算有一部分最后被发现拦截,起码也有其他一部分能安全送达目的地。 到了夜幕降临之时,为避人耳目元澂先坐上马车在石章与亦杨的护送下先去元泌设下的赏花夜宴。 此时承平郡王府里一派热闹景象,丝竹管弦之音不绝,所邀之人皆是权贵之中的墨客骚人。 “此画意境甚妙,又此猫纤毫可见,真是功力深厚画艺非凡。”此时有人在夸赞崔君麟的画。 这一幅画是崔君麟描绘自家园中景致的《春庭绣虎图》,就是一幅春日在亭中逗猫时所绘。 “果真非凡矣。”众人感叹。 这崔君麟都要被夸的不好意思,感觉自己不过是闲情逸致中描绘几笔,被如此盛赞不由感到惭愧,毕竟他迂腐但并非愚蠢。 在官场也有三年光景,如何不知何为虚情假意的迎送奉承? 他也明白自己背后的士族势力那是背靠着睿王府,他们夸的哪里只是他的画作,还有对睿王府的恭敬。 崔君麟停笔想要把画收回都来不及,只能自惭形秽道:“诸君盛赞,在下万万不敢当。” 元暮禹看出他的局促,上前将他的画命人拿下去装裱。崔君麟致谢,两人到一旁落座欣赏琴师奏琴。 将茶推到他的面前,元暮禹笑道:“崔大人还是这般不适应。” 崔君麟也对自己的紧张失措着实没办法,遇到大场面还是这般的局促:“在下失礼了。” 元暮禹摇摇头安慰他道:“我闲居爵位不问政务,不知大人们身在其位的难处,若换做是我想来比崔大人更加无措。” 崔君麟惭愧道:“国公乃龙驹凤雏不必自谦,我不过是愧得一席之职。” 元暮禹笑道:“崔大人当年高中状元,若是你都这般说,旁人岂不是更惭愧?” 崔君麟是个十分自谦的人:“不过是时运罢了,若说风采风流,还是宗政兄与纪兄更胜一筹。” 此时元澂已经进入雅轩中,众人起身向他作揖施礼,元泌上前相迎依旧是冷声调侃:“还以为请不动你,你会不来了。” 元澂笑道:“旁人就算了,你请我怎么会不来?” 元泌道:“毕竟恐怕睿王会觉得这般赏花的诗会,比不上那经济之道。” 两人入雅室内落座,雅室间有暖酒热茶在烹,这茶酒之香四溢间盖过了园中随风而来的花香。 元澂道:“我不过是身居其位不得不委身经济之道,这风雅之事也是贪图几分的。” 元泌道:“此番赏花诗宴,若是你不作一两首诗是断不能走。” 元澂品茶笑道:“就我那一点文墨,在策论里还能胡诌些,写诗作词更是一般。我是来向众人求学而来,而并非是来献丑的。” 这在一旁打算要抚琴的荣王,见元澂这般自谦不由道:“你有多少文墨骗骗旁人就算了,我可是知道你多少本事的,不写出五首诗来都对不住你的诗才。” 听这话让元澂不慌都得慌:“皇叔讲讲道理,我最多两首也就才尽了,再硬凑都凑不出个五首,还请皇叔可别为难我。” 荣王打趣着这两个侄子,毕竟年纪相差不多,当年还是一起在资善堂读书。这荣王自然是清楚元泌和元澂两个人有多少才华,他们都是为君为王的好材料。 另外一头叶暖与纪庭晟已经到了港口一起卸货,沐凡霜扛着着一麻袋矿石放进货车里,看见叶暖搬东西不由拦住她。 “我们做便是,哪有楼主自己来的。”沐凡霜道。 叶暖将手中的一大麻袋搭在另外一个麻袋上道:“我们连半息都要争,你还说这话。” 先装上了三货车的矿石,夹层上面是一层泔水来掩人耳目。先用牛绳都绑好,要在城门关闭前能能运多少就运多少。 易容伪装之后的顾清铭和柯昊护送这三车“泔水”先行出发送到城外。 另外还要再搬一部分放进春月馆的画舫夹层之中,由花满堂和燕归护送这两船画舫的矿石送到城西,到时候是由伍展舟接应。 纪庭晟与叶暖此时再次查看了一番画舫夹层如何,是否妥当会不会出现意外,确认再三之后便继续从大船上卸货搬进了画舫夹层之中。 这巡城的金吾卫都是虞大将军所辖,今夜是由虞杞衡所派亲信来巡视码头附近一带,确保万一被察觉时能立即发出信号,他们便将矿石箱子都先扔进海里。 此时承平郡王府的赏花夜宴已经过半,作了两首诗又喝了几盅酒之后的元澂表示自己已经有些醉乏,在元泌的掩护下进入了茶室内间休息。 实则趁机在这样热闹之时元澂避开了四方眼线们,从茶室内间的暗门已经离开,到后院由石章与亦杨的护卫下离开了承平郡王府。 这元澂和素雪是也推测到了可能商船会提前到达,故而这也是其中的一环安排。在几天前就请元泌放出风声,说想要邀请墨客办一场赏花夜宴。 下午收到元澂消息的元泌便将已经备好的帖子都送了出去,就是为了要用这场夜宴给元澂打掩护,毕竟盯着睿王府的各方眼线太多。 等到四方的眼线发现元澂已经不见的时候已经晚了,从羽林军而来的眼线立即传信给了荀熙,而董家眼线也迅速传信到董勋阳与董勋杰手中。 这董家记着上一次被威胁之仇,一直派人时时刻刻紧紧盯住了元澂,就等着元澂有所行动。他们就不信元澂在外面没有安排人手,只要有人手就有各种所需,必定会有所把柄。 第185章 瞬息必争【三】 察觉到董家动作的荀熙派人抢先而去,骑上马带人赶往码头。 这一头石章与亦杨已然护送元澂到了码头,下了马之后石章与亦杨两人同上船卸货,这一麻袋一麻袋的矿石被扛下来。 两个画舫的夹层已然装满,立即铺上了船板,又铺上了红毯盖住,再将桌椅板凳都挪回原位。 此时从最近的钟楼上看见灯火信号,已经有人靠近码头。 叶暖骑上马与沐凡霜前去应对拖延时辰,燕归与花满堂立即断了绳子让画舫离岸入内城河。 至于还没有来得及卸货留在船舱的矿石,则由纪庭晟立即打开船舱暗门,将所有连着铁链的矿石木箱扔入海中。 石章和亦杨相助,将木箱全部从暗门推下。 木箱陆续从暗门推下后沉入海中,下沉之后被所连的铁链拉扯住,以便待会他们再拉上去。 骑着马将羽林军拦截在码头之外,叶暖持剑看着来人。 来的羽林军都大多认得叶暖而退避三舍,毕竟那一剑巨石都能碎,何况他们这样的血肉之躯,根本遭不住她一剑。 想到了可能会见到叶暖,但是没想到她出现的这么快,荀熙看向她问:“叶护卫在此何事?” 叶暖面色从容道:“在下有些私人产业,今日货船到了便来瞧瞧。” 这叶暖是皓月楼楼主之事不算什么秘密,荀熙自然知道,但是这个理由并不是那么能说通。 荀熙道:“天色已晚将至宵禁,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让叶护卫未离开?” 叶暖道:“想来与荀将军无关才是。” 荀熙道:“只是接到密报近来多有走私贩私者,只恐船上有什么违禁之物与叶护卫的货物混淆,那便不妙了。” 这话倒是很为叶暖着想,希望能把她摘出去,就算知道她在做什么,却依旧想要护她周全。 叶暖道:“荀将军这话极是,故而在下也是小心谨慎再三查验,想来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知道叶暖这是在拖延时间,此时董勋杰已经带着人马赶来。 董勋杰道:“叶护卫,本将得到消息这两艘货船之上有违禁物,我们要上船查验。” 叶暖道:“这两条货船是商会所租,除了各商户的货物之外并无其他。” 这话是鬼才会信,若是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这叶暖会出现在这里亲自拦着他们?不由让董勋杰冷讽,这小妮子真是颇有姿色却鬼话连篇。 董勋杰持剑相向:“叶护卫,本将奉皇命行事,还请退让。” 忌惮着这叶暖从前是庆熙帝所培植,如今又是睿王的人,何况还是一个宗师境的剑客。董勋杰纵使是心中千般看不惯这个女子,也不得不对她礼让三分。 看着他手中的剑,叶暖眼底寒意如箭:“董将军这是将剑对准了在下?” 瞬间叶暖周身强大的剑气腾起 ,宗师境界的剑气如冬风一般寒冽而席卷而去。 这股如寒冰炼狱一般的剑气让董勋杰不由觉得心生恐惧而放下了剑,但是撑着面子冷言相向:“对准了阁下又如何,还请叶护卫让道。” 沐凡霜在旁看着叶暖那气势如虹的侧影,心中不由感叹不愧是叶暖!如此镇定有气势! 春晖剑还未出鞘却已经是如此强大的剑气,之前只是听说过这个十八岁便宗师境的小女子,还是杀剑传人。董勋杰本来不屑一顾,但是今日看来这内力之浑厚,剑气之强,的确非凡矣。 颇有底气的叶暖可不打算让路,气势既然已起,自然是不能退让。 抬眸望向他们,叶暖道:“我若是不让又如何?” 这话让董勋杰不由觉得好笑:“叶护卫这是要跟我们动手?” 叶暖面色从容道:“自然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这周身剑气怎么看都是敢,董勋杰这会已经没耐心了,握紧着剑的手上冒出青筋,他还不信了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女子? 荀熙见董勋杰打算动手了,而叶暖已经拖延了这么久,也不能再让她拖延下去。 从怀中取出庆熙帝令牌的荀熙一声令下:“搜船!” 御赐令牌一出这叶暖不退让都得退让,与沐凡霜一起跟上。 就在荀熙下令后羽林军们纷纷登船搜查的瞬息,纪庭晟已经关上了船底暗门,将隔板上升。 而元澂也已经坐上小船进入船间,石章与亦杨划船将小船划向暗处。 纪庭晟倒是没来得及跑,但是他倒是也坦然的从船舱走出来。 羽林军开始兵分两路,分别搜查两艘大船,两个货船都是萧家最大的货船,搜查起来还需要费些工夫。 看见纪庭晟的瞬间便有羽林军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羽林军将他请到了甲板上。 董勋杰看见了纪庭晟就知道今天这事肯定是大有猫腻,这船上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纪寺正怎会在此?”董勋杰盯着他道。 一脸坦然的纪庭晟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撇开道:“自然是收到线报来查走私的。” 好一个贼喊捉贼还大义凛然,董勋杰之前怎么没看出来纪庭晟这个人也能这么不要脸的?而且他玩起无赖来,倒是没人比他还无赖的。 董勋杰都觉得要气笑了:“喔,既然如此不知道纪寺正可有所获?” 完全是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凛然之气,纪庭晟故作惋惜道:“可惜在下是一无所获。” 月色皎洁明亮,这风中却有肃杀之气。 一身肃杀之气如阎罗般的荀熙此时脸色愈发阴沉,看向纪庭晟道:“纪寺正在此,可有搜查令?” 纪庭晟面不改色道:“未得证据何谈搜查,不过暗访。” 这大理寺的事务自然轮不着羽林军过问,更何况纪庭晟背后还是虞家。 叶暖走上前道:“真是知道我的货船到底有什么可稀奇的,先是大理寺后是羽林军都要来看看。” 纪庭晟看向她道:“叶楼主这是树大招风。” 知道他们俩很熟,看着这一唱一和不由让荀熙眼底冷了几分。 董勋杰亲自四处细查,荀熙也持剑往船舱而去。 叶暖和纪庭晟跟随在后,两人倒是有所默契的相视一眼,一个盯紧了董勋杰,一个盯紧了荀熙。 余光瞥见他们两人使眼色,荀熙此时眼底阴霾密布。 货物的箱子被打开一一查验,叶暖面色淡然。 荀熙看向叶暖道:“不是叶护卫的私产是做什么生意?” 叶暖道:“百货。” 荀熙道:“既然如此那便是什么都卖?” 叶暖道:“百姓平日家中日常所需都卖,不该卖的,自然也不会有。” 第186章 风平浪静 到底在做多危险的事,荀熙眼底的寒凉是因为晦暗的朝堂,也有对她被卷入其中的惋惜。 荀熙道:“没有的话,那最好不过。” 一路走到了最底层的船舱内,检查这船体四周是否有隔层。也翻开了箱子查验,而里面只是一些西域来的丝绸与地毯。 船底海中的暗涛汹涌让船体晃荡了两下,叶暖下意识伸手去扶住纪庭晟的手臂稳住他。 踉跄了一下的纪庭晟稳住身形后道:“无妨。” 看着这般的互动让荀熙眼底掩藏的不悦险些表露,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质疑两人到底有多亲近。 董勋杰发现怎么有不少铁链,正要顺这铁链摸索之时,从外边发出一阵信号烟的声响。 众人立即跑上甲板之上,其中一个从城外而来,那是董勋阳派人在城外埋伏而发出的信号烟。 董勋杰看向叶暖,看来他们果然已经把东西送出城,好在他也多留一手让董勋阳去城外埋伏。 而另外一个是从南城区的内城河上发出,董勋杰的人手已经追上画舫,此时无论是城外郊区还是城内画舫中都已经动起手。 董勋杰立即驾马前往南城区内河。 元澂此时站在了游仙楼阁楼的最高处,作壁上观一般的居高临下,仿佛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 城外的“泔水车”被拦截,但是董勋阳能想到埋伏,难道元澂会算不到他们会埋伏? 顾清铭不会武功但是箭术不差,用柯昊的机关弩可谓是百发百中。柯昊武功一般但是足够自保,何况全身上下都还是机关暗器。 董勋阳持剑冲向他们,此时一身黑衣蒙面的凌鹤从天而降,手中的寒剑在月华之下杀气已起。 在叶暖那样的怪物面前凌鹤的剑术自然算不上什么,但是宗师以下他也无敌手。 一剑寒剑而去,挥起的沙石都能比匕首还要锋利的划裂皮肤。 董勋阳拼尽全力与凌鹤一战。 剩下的不成威胁,顾清铭和柯昊分别驾车护送“泔水车”继续离开,也有暗卫跟随在后消除车辙痕迹。 这一头赶往南城区内河的董勋杰,眼见自己的手下已经和画舫上面的人动起手。 叶暖乘马而来,剑势已起,起身一跃而起落在画舫之上。 远远就看见叶暖身影的燕归与花满堂将那些手下都逼退至甲板,以便叶暖出剑。 春晖剑出鞘,这一剑杀剑的剑气便是——以剑斩剑!直接斩断了那帮手下手中的剑。 “好一个杀剑!”见她都拔剑了董勋杰也不再跟她客气,拔剑一跃而起冲上去直接一剑刺去:“就让我看看你能有多少能耐!” 什么十八岁宗师境,什么杀剑,不过就是有点姿色的小女子,不安分守己的在床榻上承欢去讨主子欢心,倒是牝鸡司晨不顾男女尊卑与他相抗。这董勋阳压根就心底没瞧得起过她,不过是就是一个女子而已,根本就不配持剑。 那不屑的语气和轻蔑的声音,董勋杰觉得她也不过是蝼蚁,不信杀了她能让睿王真的会有多在乎。 毕竟不过区区是个女子而已。 董勋杰的剑充满了杀气与轻蔑,招招要将她置于死地且出言不逊:“这么美的小娘子,乖乖听话才好。” 燕归和花满堂听到这话的时候都惊呆了,这人怎么敢的? 这人是有九条命还是没脑子缺心眼? 无论董勋杰的剑多霸道锋利,在叶暖眼里就像是木剑打棉花一般不知所谓。 越发没有了耐心的叶暖剑锋一转道:“不过如此。” 完全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压根不够资格当她的对手,叶暖作为剑客不是不挑对手。 纯粹的剑意让剑势无比强大,剑锋一转之间就是断崖式碾压,让施展浑身解数的董勋杰毫无招架之力。 “怎么可能……”董勋杰招招都成笑话一般毫无用处。 叶暖直接斩断了他的剑,一脚将他踢飞。 站在画舫之上居高临下,手中的剑势凌然,一股日月临空般的浩然正气。 在叶暖眼里他什么都不是:“你不配跟我过招。” 一口血直接被踢出来的董勋杰不甘的趴在地上抬头望着她。 骑在马上的荀熙有意想看看叶暖的剑术便没有出手,毕竟董勋杰的死活他也没有那么在意。 董家也好荀家也好都不过是陛下手中的棋子,这董勋杰还不算什么特别有价值,死活也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叶暖到这里就该差不多,荀熙可不想她出事。 荀熙下马走向画舫,站在画舫甲板上请她从画舫之上先下来道:“叶护卫请先下来。” 叶暖轻轻落下道:“荀将军如何?” 荀熙道:“这画舫想来有问题,本将军要搜查。” 叶暖道:“这画舫不过是我的私产罢了,既然想查便查吧。” 说话间叶暖与燕归、花满堂退离画舫让路。 随即便有羽林军上画舫四处翻查,荀熙感觉到画舫舱内地板似有隔层,便人挪开桌椅翻开了地毯撬开了船板。 荀熙从窗看向站在画舫边的叶暖问:“底下是何物?” 叶暖道:“只是酒和他们的歌舞衣与一些胭脂水粉罢了,画舫是用来春月馆招待客人所用。” 见她面色坦然就知道这画舫一定没问题,荀熙看着他们不过的确只是翻出了一些酒和歌舞衣。 这画舫的确没问题,但是叶暖一定有问题。荀熙不由赞叹她还是挺有本事的,肯定是真正装着什么违禁物的画舫已经被调换或者东西被转移。 荀熙带着人从画舫出来,看向她不由道:“叶护卫看来向来行事小心。” 的确真正装着东西的画舫此时已经到了城西被伍展舟接手,想来东西都已经被卸出藏起。 叶暖颔首道:“我行事向来守规矩。” 守的是她心中的规矩,那便是只为了那一人。 荀熙望着她清澈的眼眸,终究是不再说什么,只是抱拳以礼道:“叶护卫,再会。” 叶暖作揖回礼道:“荀将军再会。” 而码头那一头,沐凡霜、石章与亦杨已经将东西都拉上来装进其他船上进入了内城河,护送向城西。 城外的董勋阳出招卑劣想要暗算凌鹤,结果反而被一剑废掉了一只手重伤倒地。 算着时辰顾清铭和柯昊差不多已经到了安全之处,凌鹤一跃便消失在了林中。 收到了凌鹤飞鸽传信,居高临下眼底冷漠的元澂淡淡一笑。 此时东边云间已经渐露肚白,所有的矿石都已经按照谋划到达不同地点。 石章、亦杨与叶暖也跃落在了元澂身侧,三人作揖行礼。 元澂颔首道:“做的很好。” 随后三人便护送着元澂坐上马车,石章驾车,叶暖与亦杨骑着马一左一右的护卫着。 马车朝着睿亲王府的方向在街道上渐行渐远。 仿佛一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皓月楼依然在辰初三刻开门做生意,顾清铭算账、柯昊整理货柜、沐凡霜带着手下去巡街。 承平郡王府的赏花诗宴亦成美谈,成为盛京城文人墨客口中相传的一夜文豪盛宴。 萧奕芜晨起在园中拉伸着身子,望着东方升出的旭阳而感叹真是一个好日子,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趣,有趣到他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另外一头向庆熙帝复命之后的荀熙从安仁殿出来。 庆熙帝不是不知道元澂在搞什么鬼,但是既然抓不到他的证据那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187章 太滑稽了 董氏两兄弟重伤的情况自然已经传到了祈郡王府元湳那,这王妃董氏自然是为两位兄长忧心不已。 这元湳在书房听着属下回禀,对董勋杰居然挑衅叶暖重伤一事他不由一怒。 “叶暖是什么人?若是她是男子这羽林军左将军的位子还轮得上他董勋杰来坐吗?”元湳如何不知叶暖、石章、亦杨当年都是父皇密训暗卫一门中的最强者。 如今他们暗中训练人手多年,却训练一百个出来都不及三人们其中一个。 只是这三人的身份终究是元澂的人,故而庆熙帝也没留在身边,而是就留给元澂算了。 这叶暖要是个男子的话,就凭着几次救驾的功劳,这羽林军左将军还真是轮不上董勋杰这样不入流的棋子。 属下道:“虽说重伤,但是叶护卫倒是有些分寸,董将军养两个月便好。只是城外董勋阳董大人,被废了一只手,恐是再也不能提剑。” 元湳思量道:“这石章和亦杨都在城内,在城外伤了董勋阳的想来是元澂另外的人手。” 对于元澂手底下有多少人手,目前元湳所知并不大多,凌鹤一向都是暗中行动,知道他存在的人不过寥寥。 虽然元湳不认识凌鹤,但是对他有印象,当初张家兵变之时,除了石章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一个男子。 想来那人就是在暗中为元澂行动之人。 属下道:“属下等追踪了两三年,但是没有查到线索,是属下办事不力。” 元湳道:“让人送去最好的药材补品到董家,要不然王妃不知又该如何哭诉了。” 这董家毕竟还是他的依仗,只是董勋杰这个人过于掉以轻心,自视过高也不知天高地厚。 这一次长个教训也好,让他明白只要能在盛京城这摊浑水里的就没有简单的人物,看轻别人只会让自己粉身碎骨。 属下立即领命退下:“是。” 元湳如今也在培植人手,只是夹在庆熙帝和元澂中间生存,着实步步维艰。 这庆熙帝需要元湳和元沚来牵制元澂,但是并不意味允许元沚与元湳能随意扩大势力。 身为儿子他们也只是庆熙帝的棋子和工具罢了,连元澂都要如履薄冰更何况他和元沚呢。 只是元沚这人倒是沉得住,安分守己的给父皇当棋子,但是元湳就不信了谁还能真的一直愿意给人当棋子摆布。 此时内侍来回禀王妃身体不适,请元湳过去瞧瞧。 这哪里是身体不适,而是得知董家兄弟出事这王妃想要跟他哭诉了,想想都让元湳觉得聒噪,便摆手对内侍道:“本王公务繁多,让王妃好生保养身子。” 随即内侍便告退。 另外一头的安郡王府的确从表面看上去安分守己的很,元沚在庆熙帝面前低眉顺眼在朝堂间又是八面玲珑,每日观花遛鸟怀抱美人倒是懂得享受齐人之福。 正在园中怀抱宠姬逗鸟的元沚,听着内侍的回禀,不由就笑出声。 这董家兄弟不免也太滑稽了点不是吗? 元沚道:“祈郡王府未免也太坐不住。” 幕僚道:“董家兄弟此番行事想来祈郡王不知,毕竟若是知道,岂会跟叶护卫动手。” “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元沚不免出口嘲讽道:“没废了他倒是叶护卫手下留情了。” 幕僚道:“想来是念及董将军的身份。” 有一说一别说废了董勋杰,就算是真杀了又如何,元沚倒是感叹这事没闹大点。 逗着笼子里的鸟,元沚松开怀中的美姬,屏退美姬与侍女。 元沚道:“这热闹真是无趣,就这般风平浪静了。” 幕僚疑惑道:“这睿王府此番定是有猫腻,陛下为何不追究呢?” 元沚道:“追究什么?此番陛下能瞧瞧董家到底有多少本事,看看是否可堪大用。” 幕僚道:“那明显这董家倒是只是空架子的气势。” 元沚道:“这荀熙到底不一般,他此番借此能削弱董勋杰在羽林军里的影响力,又能同时不得罪睿王府。而父皇那,这董家不堪用,荀熙这个羽林军大将军地位就在盛京城稳了。” 幕僚道:“这荀将军虽说是武将,但是出身世家还有些文墨,并非那种莽夫。自从接手羽林军倒是不慌不忙,这一步步颇得人心。” 元沚道:“他的确是个将才,若我们能拉拢倒是好事。” 幕僚道:“只是刚正刻板,祈郡王府到现在都拉拢不上。” 元沚不以为然道:“只要是人便皆有欲望,有欲望便有所求和弱点,荀熙就算是一块石头那未必不会被捂热。” 的确所言极是,只是幕僚已经暗中调查荀熙已久,这每日不是在宫中上值便是练兵,除此之外便是回荀府。 偶尔宴请他倒是也会去,但从不留宿,身边也没有女人。 幕僚不由道:“这荀将军倒是像个苦行僧一般。” 元沚细细思量道:“这般不常规,反而定是有什么秘密。” 都是男人这元沚就不信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荀熙能过这种日子,就算是自律也罢,那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时,未必不能让他动容。 幕僚道:“殿下所言有理,我会派人仔细查。” 此时元沚又想到一事道:“那夜元澂是在承平郡王府跟丢的?” 幕僚道:“正是如此,看来这承平郡王倒是和睿王关系不浅。” 元沚不由冷哼一笑:“这元泌是不要命吗?他的身份掺合进这局势中,倒是不怕被陛下所忌惮。” 幕僚道:“毕竟承平郡王的命是睿王府在保着。” 元沚最想不通的就是一点,元澂为什么要保元泌。 因为这件事看上去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让父皇更加忌惮他。 但细细一想,按照元澂的性子,或许又觉得反正已经被父皇忌惮了再加一重忌惮又如何。 他多少都是仗着自己现在是嫡长子,就算是被忌惮他也是羽翼已丰,倒是多少不在意父皇对他如何看待。 可惜纵观历代长河,嫡长子能即位的不过寥寥,这个身份在皇家从来不是保命符,而是催命符。 所谓东宫,纵使万人瞩目,同时也是万箭所指。 这元澂不着急入东宫也是多少在有意避开些锋芒,毕竟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第188章 心病与祝由术 夏去秋至,又是一年秋收繁盛之时。 这年秋伊卉雅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崔君麟欢喜不已。 是崔、虞、伊三家的大喜事,这伊玉姗与伊夫人都纷至沓来。 崔父与崔母也是从本家赶来了盛京城,这个孩子是在众人的期待中而生。 这崔君麟初为人父倒是十分无措,抱孩子也不敢而小心翼翼,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由逗的伊卉雅一笑。 同年冬睿王妃虞素雪诞下一子,听着那洪亮的哭声,元澂慌忙进屋先是查看她人如何。 这一子取名元铎,在百天宴后庆熙帝下旨册为睿王世子。 歪倚在暖阁榻椅上,素雪翻阅着手中的账册,这两岁的元铃箩已经开蒙坐在软毯上叶暖拿着写着字的木牌与她玩。 而一旁的摇床上是奶妈喂饱换过尿布的元铎正在自己扒拉着拨浪鼓,这芙花和怀蕊看顾着。 外头已经是入春,大年才过尚且还喜庆未褪。 又下了一场小雪,外面园中银装素裹倒是腊梅最艳时。 掀开窗一角瞧见了园角腊梅,素雪道:“那几株腊梅倒是有几分意趣。” 叶暖这会才想起来道:“一早我便瞧见腊梅都开了,正想着白玉瓶空着没处用,只是忙完园中的事又给忘了。” 说话间便起身的叶暖穿上斗篷要去外边取几株腊梅,见此素雪便也起身要同去。 裹着斗篷素雪携着叶暖便走出屋子。 从长廊并肩而行,走到后园处的雪地抬头观梅,叶暖踩着石头踮起脚取了高枝寒梅。 这一身红色斗篷的倩影倒是在雪地与腊梅相衬下愈发娇俏可人。 素雪莞尔一笑道:“小心些。” 叶暖取下寒梅递给素雪,又寻觅着取下几株好看的。 采了几株腊梅之后便抱在怀中,两人相携着回了屋子,叶暖从素雪书房柜子上的白玉瓶取下,将腊梅插进去后摆在了窗口。 这样的腊梅独赏未免可惜,素雪让芙花另外从库房取两个花瓶来,各送几枝腊梅到付念云与江凝霜两位侧妃那。 芙花立即便去取来花瓶插上腊梅,便让两名侍女小心捧着送去。 付念云与江凝霜分别见着那盛开的腊梅都露出欣喜笑容,观花赏雪景,配上糕点茗茶这日子如何不好。 虽说睿王元澂是明显可见的偏心,但是作为睿王妃的虞素雪对她们算得亲厚。这府上除了叶暖之外,虞素雪便是对她们两最是厚待,衣食住行上她们都深知睿王府靠着元澂是过不上这般奢侈的日子,都是靠着虞素雪的经营。 自然是投桃报李,在这王府后院里到底是讨好元澂更好,还是虞素雪更好,实在是一目了然。 这园中侧妃和妾室们都算安分,都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就是明白这睿王府到底谁说的算。 对于素雪来讲如果厚待她们就能换来她们的安分守己,那只不过是花一点银子和心意的事。毕竟后院安生,她才能把注意力放在虞家产业经营与势力扩张上。 这后院安生毕竟她也能少造一些业,是对她和叶暖都好。 要逢皇后千秋了,正琢磨着要送些什么。 芙花道:“前些日子萧家送来的那一株玫红珊瑚倒是个好物件。” 这萧奕芜送来的东西倒是常常让素雪不必多想各处送礼的琐碎,这物件送去倒是也合适。 素雪点了点头道:“让稳妥的人抬出来,可不能磕碰着了。” 芙花欠身道:“婢子亲自去让人挪出来。” 素雪道:“倒是省事不少。” 叶暖道:“每每都是巧,都是逢上殿们生日前他送东西过来。” “自然不是巧,每逢陛下、皇太后、皇后寿诞时,他是有心送来。”素雪道。 叶暖不大懂为何他这般尽心问:“他倒是周全,就是我不明白为何?” 素雪道:“自然是想紧紧抓着睿王府这艘船。” 叶暖道:“看来他图谋不小。” 这萧奕芜这人,不差钱,不图权势,怎么都让人捉摸不透。 后来才发现理由其实简单的不得了,他就是为了看热闹,看热闹是为了自己有活下去的意趣。 素雪道:“暖儿可知祝由术?” 叶暖摇头不解道:“这是什么?” 素雪道:“‘上古神医,以菅为席,以刍为狗。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古祝由科,此其由也。’是一种从‘巫’‘医’分流而来一种医术。” 这玄乎到叶暖觉得更为不解,也十分好奇:“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医术?治什么病?” 素雪莞尔一笑道:“其实就是一种治疗心病的医术,太医署有医术分十三科,其中一科便是祝由。” 这让叶暖更是好奇了:“心病?” 素雪道:“有些病是药石难医,并非身体上不适,而是心中的不适。重病者会有寻思轻生之念,如断肢了一般,无法只靠自己或者药石来医治。” “故而所谓心病难医。”叶暖有所明白。 素雪道:“肃王便是因先王妃之死而耿耿于怀,并非死于身子上的病症,而是因为心绪难解,死于心病。” 用肃王元璂作为解释叶暖便有所明白了,从小作为傀儡之后又失去了生命中如希望一般的妻子,这肃王元璂的心中便无法再承受,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叶暖道:“所以阿雪的意思是,萧奕芜也是这般?” 素雪点头道:“他也是如此,所以不顾一切也要冒险给睿王府办事,那是追求活下去的刺激。” 叶暖不由感叹道:“那他不是纯粹的疯子?可是平日他看起来随和又健谈的,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素雪道:“从萧家大公子销声匿迹之后,他这个萧二公子不得不接过萧家的家业,他自己是以祝由术治疗多年的病人。” 这个消息还是从流云宗南门宗主那得知,只因素雪起初实在不放心萧奕芜此人,要探听萧家的事情,既然从生意场都探听不出来,那就从江湖着手。 有一位祝由术的神医正是南门宗师的至交,从眼线得知萧奕芜和神医来往频繁的素雪便传书请问了南门宗主,这神医念在南门宗主的面子上,只透露了萧奕芜是他多年的病人。 知道这个就够了,就足以让素雪从推测出萧奕芜这长期以来的一举一动到底是为何。 通过其他精通祝由术大夫所言,以及翻阅有关祝由术的相关医书典籍,虽然这个结果很荒谬,但是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萧奕芜这个人没什么活下去的心。 误打误撞他觉得现在特别有意思,所以才这般亲近睿王府。 想来也是从那一次芳华楼的宴会开始,从和皓月楼正式的接触之后。 叶暖道:“所以萧奕芜有心病?” 素雪道:“对,但表示这个人反而不可控。” “既然如此不是很危险吗?”叶暖道。 素雪道:“虽说可能不可控,但是他只有一条命呀。” 如果存在隐患的时候,大不了就除掉的意思。 现在他的存在,萧家对睿王府助益不小。 叶暖不由好奇问:“皓月楼这头没查到萧家大公子的消息,阿雪是知道了什么吗?” 素雪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人跟蒸发一样,不继续查是因为萧奕芜已经完全掌握了萧家,就算大公子现在冒出来也无大用,所以存在不存在都不要紧。” 叶暖道:“这萧奕芜,成天说盛京奇人多有意思,可是谁能比他还奇还怪呢。” 素雪觉得叶暖可爱不由一笑,轻捏一下她的小脸道:“可不是嘛。” 第189章 活上个千岁 初春积雪融时最冷,此时剑势掀起的波澜溅起了堆积的雪,在竹林之间练剑的叶暖一招一式皆如绕指柔一般的温柔。 竹叶纷纷而落,剑气将竹叶席卷而起,跟随着剑招缠绕在竹林间。 见叶暖运剑的素雪弹琴间配合着对方的呼吸,相助着叶暖修炼剑术,见她那风卷残叶之间若非内力淳厚强大岂能控制住那零碎的竹叶。 一剑而去竹叶席卷着朝上而去,剑气已收落叶纷飞,琴音也已渐停。 如今叶暖所修炼的仁剑已至第六重,又有所进益。 将木剑放在一边,叶暖走向茶炉前倒茶,先递给素雪一杯,随后自己再倒一杯喝。 除了处理园中事物与外边走动之外,剩下的闲暇大多叶暖都在练剑,只是终究是事多这修炼仁剑的进度并不尽如人意。 都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武功若是不勤加苦练,有掉以轻心的话难保将来就因半招半息之差而丧命。 坐下小筑窗前,素雪轻轻拂过叶暖额间的碎发至耳朵道:“有所进益都是好事。” 叶暖道:“明日入宫问安,又将至皇后千秋,想来明日阿雪也有不少外命妇事宜要忙。” 素雪道:“都只是小事罢了。” 叶暖问:“上月入宫问安时,太后娘娘想念曾孙女与曾孙,明日可带着他们入宫?” 素雪思量道:“铎儿半岁都未到,如今尚且寒冷就带着他也麻烦,这铃萝又淘气,我不愿带着。” 叶暖道:“铃萝也不算特别淘气。” 素雪道:“这宫里是能不带着他们去就不带着他们去,毕竟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正是忙着皇后千秋宴的时候,这宫里来来往往乱作一团,人多手杂着实不是能带孩子去。 况且睿王府是众矢之的,在府内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也就罢了,这进宫那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到时候看顾不到,这小孩子又不不懂事,随手吃了什么有毒的糕点或者抓了什么不该抓的东西都难说。 想来明日问安后素雪也要去尚宫局办事,处理千秋宴时外命妇事宜,叶暖也恐一时看不顾不周小郡主。 “阿雪说的是。”叶暖道。 到了次日入宫问安,素雪与叶暖坐上马车前往宫中。 入宫之后先至慈宁宫给皇太后问安,皇太后虽不见她们带着孩子们前来但也没有太失落,毕竟也明白虞素雪心中的忧虑。 如今皇太后可算是放心了,这虞素雪生下了世子元铎,这睿王府便是稳固了,虞素雪这睿王妃的地位便也不可动摇。 “知皇祖母想念曾孙女与曾孙,但毕竟他们年纪尚幼,宫中又人手冗杂不便带着他们前来。还请皇祖母见谅。”虞素雪柔声道。 皇太后挽着虞素雪的道:“无妨,哀家也明白你的难处,毕竟今年是皇后五十岁的正寿不可马虎。” 按照元澂一直的打算,不会在虞素雪生下世子之前让其他侧妃妾室先有子嗣,现在既然虞素雪膝下有了一男一女,那也该让侧妃与其他妾室开枝散叶。 这会正想嘱咐叶暖几句却不见她人,皇太后问:“暖丫头呢?” 虞素雪道:“听闻皇祖母近日咳嗽,暖儿便去了慈宁宫的小厨房,想要让皇祖母试试一味药膳汤,若是有用便往后让小厨房备着。” 皇太后和蔼一笑道:“暖丫头是个有心的孩子。”话锋一转便细声道:“这王府里虽有侧妃姬妾但远不如暖儿,扶持自己人才是要紧。暖儿年岁也渐大了,为了将来她若能有一男半女也是好事。” 这虞素雪便是猜着了皇太后今日必定要提起此事,故意支开了叶暖,这话都没必要让叶暖听。 这叶暖不是该给人当侧室为妾的,纵使是元澂也不行。 就算万一将来真要嫁,那也该是才貌双全的子弟,明媒正娶风光大嫁,给人为妻当诰命夫人。 这宫廷王府哪里是能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虞素雪道:“皇祖母的意思妾身自然明白,只是凡事不可强求,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呀。” 皇太后道:“的确如此,只是暖儿毕竟是你身边人,又是最妥帖的,其他侧妃姬妾如此算是安分,万一将来有了子嗣未必还能安分的。” 虞素雪宛然一笑道:“皇祖母放心,无论她们是安分还是不安分,妾身自然都有安排。” 皇太后见她如此胸有成竹便也安心些,不过话说来近来身子每况愈下,她是最明白自己的身子如何,只恐是也看不到后面的事了。 又咳嗽了几声,这皇太后都已经咳了小半个月,是顽疾已久。 虞素雪接过嬷嬷所奉上的清水痰盂,亲手侍奉皇太后漱口,轻抚着她的背顺气道:“皇祖母如何?” 皇太后见她孝心心中也是安慰,牵过她的手道:“人老了,也是知天命了,无妨。” 虞素雪忙道:“皇祖母切莫这般说,皇祖母自当千岁。” 皇太后一笑道:“还有人可以活千岁?那彭祖传说也只是八百岁呢。” 虞素雪笑道:“皇祖母慈爱,自当千岁。” 又说了几句话便不扰皇太后休息,小厨房那头的药膳汤已经炖下,素雪便携着叶暖离开了慈宁宫。 一路往中宫而去给慕容皇后问安,往昭阳殿的路上相携走在长街。 拐角踏入园中时瞧见了几个太监和宫女慌慌张张,按道理在宫中行事,身为太监宫女都不该如此慌忙,万一惊扰到上殿娘娘们。 可见是出了什么事,两人要往园中经过,瞧见几个人围在井边慌慌张张。 叶暖的耳力好能听见他们口中说了什么死人了,死人了? 听到这三个字叶暖不由一惊。 素雪见她神情不对又见宫女太监围着井,心中已经猜到大半道:“命案?” 叶暖点头。 素雪远远的看向那处井,两天后便是慕容皇后的千秋,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所为找晦气? 这毕竟是内宫的事,素雪作为外命妇自然不能过问,携着叶暖继续往前走。 叶暖问:“我们不去看看?” 第190章 真相算什么 素雪思量着,只见叶暖因为受了纪庭晟影响颇深,看见命案自然是会耿耿于怀。可毕竟自己身为睿王妃是外命妇,无论这后宫发生什么事都不是自己该过问的。 “不大好。”素雪道。 内侍局的大监与尚宫局尚宫纷至,见虞素雪在此恐惊扰了她,立即上前施礼赔罪。 大监卑躬屈膝道:“惊扰慈驾,是奴婢办事不力。” 尚宫亦礼:“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见此素雪正色道:“眼下不能出事,你们小心办事。” 不能再多言,素雪携着叶暖离开,她们往昭阳殿而去。 而大监与尚宫命人先将井中的尸体先捞上来。 素雪与叶暖才踏入昭阳殿,就见初夏已经得知了后井发生的事,立即便要赶过去。初夏见她们来的方向应该是从慈宁宫而来,想来是路过了后井。 初夏先行礼问安:“王妃吉祥。” 素雪问:“你这是要过去?” 初夏请她们借一步说话,到了角落处道:“娘娘才小憩而醒,内侍来禀时婢子便先拦住了。” 素雪道:“此事倒是难办,你也该小心行事。” 初夏道:“若是回禀恐惊扰娘娘,毕竟千秋在即着实忌讳。只是这么大的事若是不回禀又不妥当,着实难办的很。” 这后宫里的事不是素雪能多言的,素雪只能让他们小心谨慎些。 初夏便立即前去后井那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女进昭阳殿通传之后素雪携着叶暖入殿,进内殿暖阁中,行大礼问安。 慕容皇后端坐在榻椅上,微微抬手道:“免。” 随即让素雪落座榻椅另一侧,宫女则搬了一张凳子放在一旁请叶暖入座。 素雪道:“母后气色甚好。” 慕容皇后笑道:“多亏了你,这铎儿一出生,我自然是欢喜。” 元铎出生作为睿王世子的意义可非同一般,如今睿王府算是稳如泰山了,这慕容皇后也就放心了不少。 这元湳和元沚就算想掀起什么风浪,那也是半分都动摇不了元澂的地位。 素雪颔首道:“妾身何以居功。” 慕容皇后问:“方才外头是出了什么事?” 若非不是出事的话,不会有人来请动初夏过去,能让初夏都过去的事必定不是小事。 想来初夏和她们打了照面,或许来的路上她们是瞧见了什么。 作为王妃无论在后宫里看到什么,那都是也该装作没看到。 素雪颔首道:“不知是什么,只是远远瞧见,自然也不敢驻留。” 这就是慕容皇后最满意虞素雪的一点,懂什么是分寸,若换做旁人当睿王妃,怕不是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 “也罢。”慕容皇后便看向叶暖道:“叶暖你去瞧瞧。” 这虞素雪是外命妇,但是叶暖身份就不一样了,她身上毕竟有陛下在潜邸时就给的军中令牌,至今都不曾收回可见她身上也留着护卫陛下的职责。 自然她是无权过问后宫事,但是去看一看的话也无不可。 叶暖看了一眼素雪,素雪颔首默认。 随即叶暖欠身行礼道:“小女遵命。” 叶暖转身离开昭阳殿返回了方才的后井处,看他们已经从井中将尸体拉上来,是一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宫女。 此时正要把人先抬去内侍局。 现在节气尚冷,这尸体是浑身僵硬被井水泡发,但尚未有腐败迹象。 年轻的宫女和太监见此不由反胃想吐。 初夏掩面但是面容淡然,这样的事就算没有遇见过百次那也有数十次。换做平常处理起来不难,问题就是过两日就是千秋宴,这个节骨眼太晦气。 初夏看向尚宫道:“立即让司簿司查出身份来,究竟是何处的宫女。” 尚宫颔首道:“已吩咐司簿司女官在查。” 初夏看向叶暖问:“娘娘命你来此?” 叶暖颔首道:“正是。” 见此初夏便带着叶暖一同去内侍局。 将人已经抬到了内侍局的尸房内,内侍局大监命人去请了验尸官来。 在验尸官来之前叶暖先粗略看个大概,从外表看来看并无受袭击的致命伤,手指纤细干净想来不是一般宫女。 大概率是在六局二十四司的宫女,或是在上殿娘娘跟前服侍的宫女。 初夏看向叶暖问:“如何?” 叶暖道:“的确是淹死。” 之后验尸官来验尸之后也确定了这一点,并无致命外伤,是淹死。 既然是淹死,虽不排除被人推进井中的可能,但是那个地方是有人走动的,自戕最有可能。 初夏还在等着查出这宫女的身份。 先带着叶暖走出来,坐在内侍局的议事厅中。 内侍先给她们两位奉上茶。 这宫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将会决定了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到底是先压下来过了千秋再禀报,还是立即就去回禀。 这会内侍局的大监与尚宫局的尚宫也此等候。 司簿司的女官司簿前来回话:“是重华殿的掌灯宫女紫桃。” 重华殿是祈郡王母妃季贤妃的寝殿,初夏心中已有主意。 初夏道:“此事不必回禀皇后娘娘了,尚宫局与内侍局先查是否为意外。至于重华殿那,尚宫随我去回话,等到千秋宴后再回禀皇后娘娘。” 首先季贤妃还不够让慕容皇后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她身边的宫女,这不值得去烦忧千秋宴前夕的皇后。 毕竟大概是自戕,这宫女自戕是大罪,这个重华殿肯定不想这事闹出来后连慈宁宫都惊动。 所以此事不必回禀,只要内侍局和尚宫局按照规矩先查便是,等到千秋宴后再说。 大监与尚宫点头赞同此论。 有了结论后初夏便带着叶暖离开了内侍局。 叶暖问:“可否能查清是自戕还是他杀?” 换做旁人初夏会忽悠一番,面对叶暖倒是挺愿意跟她讲句实话,也让她明白这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 “难讲。”初夏道:“毕竟在这里,真相往往不是最重要的。” 叶暖道:“她若是他杀却成了自戕,那不是冤屈而死?” 初夏看着她一派天真不由忧心道:“暖儿,这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孤魂野鬼。只要上殿娘娘们希望是什么结果,这就会是什么结果。” 重华殿的季贤妃希望这个紫桃是他杀就能成为他杀,想要她是自戕那结果就能是自戕。 对于后宫的娘娘而言,一个宫女的死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而且或许能利用她的死还有其他用处。 用来陷害别人或者粉饰自己。 叶暖不由问:“没人在乎真相?” 深受纪庭晟影响的叶暖,满脑子都是证据和真相。 初夏道:“在宫里,真相只给有价值的人。” 叶暖道:“可她也是个人,从前也是她爹娘的女儿。” 初夏道:“暖儿,你的命是命,那也是你先不要命挣来的。如果你当初在玉里关就死了,在沙漠就死了,那你的命也不过只是蝼蚁。你现在被看重,你的命金贵,那是也是九死一生撑过来的。撑不过去的人,自然挣不到这样的命,这就是奴婢。” 第191章 有事别往心里搁 这话说的不由让叶暖一震,没想初夏会如此说,从前叶暖是奴婢的时候也不曾这般想过。 无论是从以前还是一直到此刻,这一路走来的信念都是素雪而已。无论是暗卫磨炼时也好,还是每一次奉命办事,让她活下来的理由都是素雪。 从前的她岂会知将来会是什么光景,每次是都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是她并非觉得自己是蝼蚁。而是她当时觉得自己既然是奴婢,自当要听从主子们的吩咐。 叶暖看向初夏道:“那初夏姐姐又是如何视自己的命呢?” 初夏不由苦笑道:“最多不过是哪天我死了,或许能让皇后娘娘会厚葬,或许会稍稍伤怀些罢了。” 叶暖道:“岂会只是如此呢?若是姐姐真有那一天,我定是十分难过。” 像她们是从来不会忌讳说自己的生死,对于叶暖来说生死原本就是出剑之后的瞬息,而对初夏来说不过是她根本掌握不了的命运。 初夏道:“我的命不在我的手里,我的生死也不由我自己来做主。” 身为奴婢就是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她们的一切都归主子,生还是死都是在主子的一念之间。 这是叶暖从前没明白到的事情,因为被卖为奴婢之后,她的脑袋最多只能想到饭很香床很暖。在遇见素雪之后,又是如此亲厚相待,让她不曾觉得自己的命不属于自己。 叶暖若有所悟:“奴婢的命不属于自己……” 可这一路走来素雪在做的事情,是让叶暖的命属于她自己,让她拿起剑的理由虽然是素雪,但是素雪所想只是要让叶暖手中的剑给她更多的选择。 让她不被奴婢的身份所束缚,冲破了别人认为的不可能,从奴婢变成良民,从良民成为世家一员。 初夏道:“暖儿,你是有造化。你遇到睿王妃得到了契机,但是在这份契机里,你是靠着自己杀出来的。” 这叶暖的这一路,也算是初夏看着长大,这是一条旁人想不到,叶暖自己本身也想不到的路。 现在看着叶暖的身份,如何不是盛京权贵中的一员? 但是看到这一路历程的初夏扪心自问,就算交换一下她也做不到像叶暖这样,眼红都眼红不起来,毕竟自己不敢想在绝境中活下去而要啃树皮吃毒蛇。 叶暖道:“阿雪待我好,我只是一直相信这一点。” 初夏自然知道她们之间感情多深,看着她们长大,在玉里关的时候虞家困难,慕容皇后又派初夏服侍过素雪四五年。 终归初夏对她们两个都算是比较了解。 初夏道:“王妃太聪明了,太过聪明其实不是好事。因为她太多事情明白的太早,觉得这世间也没有什么意趣,那冰冷冷的性子正如其名。但是你的存在改变了她很多。” 幼年的时候素雪便是开智的早,看到的东西太多,明白也太快。对人就极为淡漠,心如结冰的雪。 初夏从前就觉得,为何一个世家小娘子的眼中,居然对着世间人事物是那般的绝望轻视。 但是在玉里关的时候,居然会看到素雪像个孩子的那一面,因为她有了暖儿。 所以这一切的机缘都像是命中注定,彼此相遇能够契合到如此地步,才能互相成就彼此。 叶暖因为和初夏谈话,又明白了不少事情。 “初夏姐姐,你也一直以来做得很好。”叶暖道:“无论在玉里关的时候还是在陛下潜邸时,对后宅的人事物上如何为人处事,都是一直深受姐姐你的教诲。” 初夏不敢当这话,不由笑道:“都是王妃把你教的好,岂有我的功劳。” 叶暖道:“我记得,我一直记得每一个相助过我的人。我不会忘记,绝对不会忘记的。” 从牡丹楼的梅娘子与芸香,再到碧柔姐姐、伊大娘子、虞大将军、崔师父、初夏他们每一个人,叶暖全都记得。 素雪是她的命是她的一切,在和她与素雪一起走的路上,现在还有沐凡霜、顾清铭、柯昊、伍展舟、纪庭晟、元暮禹、石章、亦杨、凌鹤他们。 只愿他们将来也都在。 当然也还有睿王殿下元澂,以及小郡主元铃萝与小世子元铎。 初夏不由也觉得感怀道:“能够有值得珍惜的人在身边,是一件特别特别难得的事,你与王妃都要好好走下去。” 叶暖点头道:“初夏姐姐也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事别往心里搁。” 这一刻初夏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心中感动而特别想哭,但是初夏已经忘记怎么哭。 在这深宫里,她已经杀死了自己的心,以至于连哭都忘记了怎么哭。 初夏道:“暖儿,你有得选就一定要不让自己后悔,一定要走不让自己后悔的路。” 叶暖点头道:“不会后悔的,将来也不会。”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初夏便放心了。 随后初夏带着叶暖回到昭阳殿,到慕容皇后跟前回话。 这会是传了午膳,慕容皇后留素雪一起用膳,初夏净手后便上前布菜。 叶暖上前要一同布让,慕容皇后见此打住她道:“赐坐。” 不容反驳的语气,素雪示意叶暖入座到自己身边。 见此叶暖便谢恩入座,初夏微微一笑示意一旁的宫女。 一旁的宫女会意端来净水侍奉叶暖净手用膳。 见叶暖举止间依旧不免有些无措,慕容皇后微微蹙眉道:“到现在还不适应自己的身份吗?” 叶暖颔首垂眸道:“小女知错,请娘娘恕罪。” 慕容皇后的语气严厉:“如今才哪到哪?将来地位不止如此,你的举止之间要有王府世家出身的风范。” 叶暖谦卑受教道:“小女谨记娘娘教诲。” 慕容皇后面色稍缓,好在平日就知道叶暖是经过提点后就会改的人:“用膳。” 一旁侍奉的宫女给夹菜,等到慕容皇后动筷,素雪与叶暖才动筷。 终究要是适应的,叶暖此时明白绝对不能给素雪丢脸,往后出入宫闱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第192章 彼此的心愿 用过午膳,宫女们撤膳,殿内宫人众多但动作间只有小心翼翼地盏碟轻碰之声,肃静非常。 宫女们又奉茶捧上净水,叶暖先是掩面漱口,随后净手接过手帕擦拭。 慕容皇后起身,素雪牵过叶暖的手跟随在后。 入暖阁内后相继落座,慕容皇后倚在榻椅上让初夏回话。 初夏颔首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交给下面的人处置便好。” 这慕容皇后见初夏这般说,就琢磨应该是听到后会让自己心情不悦的事,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给自个找不痛快。 “且退下吧。”慕容皇后道。 初夏欠身退出暖阁,再三确认当下在慕容皇后跟前侍奉的轮班宫女,随后离开昭阳殿去用饭。 在素雪要去尚宫局过问千秋宴事宜前,慕容皇后对她道:“这两日是辛苦雪儿你了,千秋宴当日也要劳碌你多操持些。” 素雪颔首道:“妾身不敢当,自然要为母后分忧,母后千秋请勿劳心,都交给妾身等人便好。” 慕容皇后再次叮嘱叶暖道:“别忘如今自己的身份,定要言行举止谨慎些,不可失了体统规矩。” 叶暖点头恭敬道:“小女谨记。” 随后素雪便与叶暖起身告退,离开了昭阳殿往尚宫局去。 素雪携着叶暖的手走在长街上,彼此是对方的力量,踏出的每一步都十分坚定。 叶暖道:“阿雪,我有了愿望,我希望将来也是如此一起相携着。” 素雪看着她,此时说出的话如同誓言一般:“当然,我们会一直一直这样相携着走下去。” 就算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但她们真挚的心意却能创造出永恒。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她们的身上,给她们的路铺上一层金色柔光,未来也会是璀璨耀眼。 叶暖道:“这日子真好。” 素雪眼底都是对她的宠溺:“不必在乎皇后娘娘说什么,我的暖儿只要做自己就好。” 叶暖点头道:“我会的,但是我愿意好好学,毕竟娘娘说的没错。” 素雪道:“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能先委屈一下我的暖儿了,如今先随便应付一下这些规矩。” 等到站到最高之位的时候,素雪就不会让这些繁冗规矩和礼仪去束缚叶暖,让她能随性而为,让她自己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叶暖道:“才不委屈呢,我在阿雪身边每一天心里都是满满的欢喜,从来不觉得有半分委屈。” 听到她这样说的素雪,便是觉得一切都值了。 自己一个人要钱和权做什么呢,就算站在最高的位子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何谈欢喜?但是有了叶暖就不一样,这将来的日子有了素雪真正想要的。 素雪道:“那便好,我最希望的便是如此。只是我觉得不够,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给叶暖的还不够多,能威胁她们的存在也还有,所以一定要掌握权柄,要让叶暖能一世无忧。 叶暖道:“阿雪,我觉得我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 素雪道:“但是我还想给你更好的,这是我的心愿。” 心中感动非常的叶暖忍住泪道:“我明白,我感受得到。” 两人相视一笑,相携着走向了尚宫局。 先见了尚宫局的尚宫,确认千秋宴时外命妇赴宴名册,以及与尚仪局、尚服局、尚寝局、尚食局、尚功局等五尚,再三过目外命妇们如何入宴、起坐、退膳等各处细节。 各王府公侯外命妇女眷们关系多少也是微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素雪可不希望在一些琐碎的起坐之事上让那些外命妇碎碎叨叨。 避开了她们之中绝对不能一起坐的人,她不在意她们想法,但细微之处决定了成败,不想任何人偏差了她走的每一步棋。 看着素雪如何处事,叶暖在旁认真地观察六局女官们的回话与神情。 素雪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那里就足够有气势,是女官们自然而然就俯首称臣的威严,她们回话都恭敬谨慎不敢有半分疏失。 办妥了事素雪便携着叶暖离开宫廷,坐上车马后返回睿王府。 另外一头用过午膳的初夏回到昭阳殿,陪同慕容皇后到御花园走了一会,随后回殿命宫女们侍奉慕容皇后更衣。 奉上了午后的茶点,随后慕容皇后便在暖阁小憩。 再过两日就是千秋宴,故而慕容皇后也不愿有冗杂的后宫事平白添堵,这两日都不打算过问后宫。 待到慕容皇后小憩时,初夏确认过今日在跟前与外间候命伺候的宫女,从昭阳殿走出来,往季贤妃的重华殿而去。 到重华殿外时尚宫局的尚宫已经带着司簿司女官等候,初夏与尚宫互相见礼,司簿女官给初夏施礼。 随后便请重华殿内侍前去通报,这季贤妃身边宫女失踪自然发现了,在那后井发生了什么也都知道了,已经是在等着初夏与尚宫来回话。 初夏与尚宫、司簿入殿向季贤妃行礼。 季贤妃端坐上位摆了摆手道:“免。” 初夏示意尚宫,尚宫欠身回话:“启禀贤妃娘娘,重华殿掌灯宫女紫桃身殁,如今内侍局待查死因。” 季贤妃佯装掩面伤心道:“真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想来恐是失足落井,真是令本宫伤心。” 那个地方既不是人迹罕至,那口井的高度也不足以失足落水,看来这季贤妃是不想他杀和自戕来结此案,希望是意外结案。 看来无论是自戕还是杀她,季贤妃是知道紫桃为何而死,只有知道真相才会想掩埋真相。 这让尚宫不敢随便接话,等着初夏回应。 初夏面色从容道:“回禀贤妃娘娘,此事不宜声张,况且事关人命不可草率。待过两日回禀了皇后娘娘才好。” 季贤妃依旧是伤心之态道:“千秋宴是大事自然不能让此事令皇后娘娘心忧,紫桃在本宫跟前侍奉多年,也是谨小慎微。想来是因其家母亡故,紫桃伤心不已,才会不慎出了这般意外。” 季贤妃希望就此以意外结案,到时候回话给慕容皇后的时候便已经事了。 这么希望此事平息,初夏反而确定了这紫桃的死一定不是意外,而是季贤妃希望她死,至于这个理由值得详查,或许有何把柄可寻。 初夏道:“若是这般倒是令人唏嘘,但内侍局有内侍局的规矩,规程要走也是无可奈何。还请娘娘耐心才是。” 不能把话说绝,要留有双方的余地,眼前要紧事是皇后的千秋宴,什么事都该千秋宴后再说。 尚宫道:“请娘娘放心,奴婢们会按宫规行事。” 季贤妃是希望事情尽早了结,但如果让内侍局查也无妨,内侍局也不是没有她的人,况且他们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 季贤妃道:“那就辛苦你们了,本宫要歇了,退下吧。” 随后初夏便与尚宫、司簿行礼告退。 离开了重华殿之后初夏先去了一趟内侍局,谈话间让内侍局大监将此事细查,将两锭金子藏在一册卷轴中递给他。 自然明白初夏之意的大监不会让季贤妃的眼线有机会在内侍局动手脚,也会尽力查清此事。 第193章 突如其来的关怀 入夜,已是一更天。 外头寒风瑟瑟,坐在密室里的叶暖拢了拢披帛,听见外头大风吹树叶而簌簌作响。 面容认真的调试着毒药,在自己暗器上淬毒。 思绪不由想到白日在宫中发生的事,那位宫女到底是为何而死? 看到书柜上纪庭晟给她送来的旧案典籍,在思索着律法与公正、真相所代表的意义。 会不会有一个世道是书中圣人所向往的大同治世?那个世道里每个人都能得到公正的对待,不会有冤假错案,不会有人枉死。 而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将暗器都收好,又给凌鹤传去密信,做完事后叶暖起身回到卧房里。 辗转难眠天未亮便起身,洗漱更衣后到小厨房里,拉上袖子处理食材,一如往常备上了药膳粥。 每日都忙到脚不沾地的元澂也已然起身,在侍女们的服侍下更衣洗漱便踏出清芷堂。 天蒙蒙亮,见小厨房有灯火便知道是叶暖。 站在小厨房外倚着门框瞧着她,元澂疑惑平日里虽然她也起得早,但是今日未免太早。 这暖丫头有了心思有自己的思量,这是一件好事,说明她越来越有主见。 元澂道:“看来你也是有了烦心事。” 叶暖疑惑道:“殿下,小女不能有烦心事吗?” 元澂道:“自然能有,府中后宅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外头的事情更需要你操心些。” 想着是不是王府后宅加上前院护卫,以及外头军中和皓月楼加起来事务冗杂,让她有点力不从心? 要取舍的话,那肯定是外头事务元澂更需要她去做。 叶暖一脸活见鬼的样子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实在令人无所适从呀! “殿下?你是被人掉包了吗?” 看着她的样子元澂都无言以对了,他平日里待这个丫头还不够宽厚吗? 元澂转移话题道:“有吃的吗?” 此时正好有蒸好的米糕,叶暖也是思量着让元澂带上去御史台。 从蒸笼里夹出五块米糕用油纸包裹,递给了元澂。 元澂接过米糕便转身离开揽月园,在张徇与一众内侍的簇拥下上了马车出府前往御史台。 到了辰时素雪起身,怀蕊与侍女们在跟前服侍着。 芙花去看看小郡主与小世子,这小郡主元铃箩虽然不过两岁多,但已开蒙也会说话了。小孩子到了会说话的时候,就不用猜她到底冷不冷或是饿不饿、高兴不高兴,省去很多事。 两三岁的时候最是有趣,素雪经常逗弄她,颇觉得可爱。 此时在用早膳,坐在小高凳子上的元铃箩小脸粉嘟嘟,自己开始学着拿着勺子喝粥。 素雪伸手捏了捏元铃箩小脸,触感极好而觉得心情不错。 元铃箩圆圆亮亮的小眼睛望着她,素雪不由直接两只手都伸出来揉搓,像揉面团一样。 “娘~~”元铃箩着软糯糯的声音,不由让人心头都一软。 素雪松开了手道:“这个年纪最是有趣。” 叶暖道:“铃箩可爱伶俐,聪明像阿雪,淘气像殿下。” 素雪道:“眉眼也是和殿下越来越像了。” 叶暖笑道:“的确。” 用过早膳后素雪在书房处理事务,有宅中的内务,也有虞氏产业之事。 叶暖也在一旁翻阅典籍,处理着商会的事。 盛京长的商会如今是由萧家与皓月楼主导,商会一年到头都有不少要筹办的庆典,这皓月楼是代表着虞家出席,平日里都是伍展舟与顾清铭、沐凡霜三人看情况出席。 今年其中有一个商会筹办的大茶会,这个茶会聚集了大夏从南到北所有的大茶商,是非常大的茶界盛会。 素雪道:“此事不能小觑,这不是一般的茶会。” 叶暖问:“说是茶商齐聚的大盛会,那左不过是斗茶吧。” 素雪道:“这样的盛会是会左右茶的定价权。” 叶暖一惊道:“那怪不得萧奕芜特别在乎这个茶会了。” 素雪心中有所思量筹谋,若是能拿下普洱的定价权,那就稳操胜券了。 “暖儿,我们也该做点什么。”素雪道。 叶暖难以置信道:“我们才稳了港口码头的经营权,这会要动茶的定价权?” 素雪道:“时机或许正好,顾清铭也盯了两三年,这皓月楼入账,这三年以来茶叶是占了大头。” 这萧家有好几处的茶园,乘着萧家的顺风虞家产业也涉及到了茶园,三年来经营茶园颇有进项,怎么看都是香饽饽。 叶暖道:“看来到时候,要去一趟这个茶会盛宴了。” 这皓月楼卖的是百货,为了体恤百姓将庄园田地里的瓜果蔬菜都是按照最低的价来惠民,这是根本不赚钱的事情。皓月楼的维持一直靠着都是港口码头的生意,以及这三年来茶园的进项。 若是能拿下定价权,对于皓月楼来说如虎添翼,能带来不少好处。 素雪道:“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还可以安排下很多棋子。” 当素雪决定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往往都是胜券在握,这也让没有什么信心的叶暖受到鼓舞。 明日是慕容皇后五十岁的千秋宴,芙花和怀蕊将明日出席宫宴的大礼服再三确认。 出席宫宴的礼服一般都是尚服局所制,按照宫中规格的身份品级来定。 这会外头来回话,张徇来说今日也去慈宁宫问过,太后的病不见好。 素雪不由忧心蹙眉。 叶暖道:“太后娘娘这般待晚辈可亲,想来是吉人天相。” 两人在忙完了手中的事务后,便在案前抄写经文为皇太后祈福。 黄昏之后元澂回来用膳,更衣时瞧见了茶几上她们所抄录的经文,就明白是皇太后近来身子越发不好。 元澂不由问:“皇祖母可好?” 素雪一张张将经文仔细叠起道:“殿下有闲暇也该去慈宁宫探望了。” 这话就是说皇太后身子已经越发不好,元澂面露忧色。 毕竟元澂自小就受皇祖母的疼爱,这时候也不禁担心,也反省着自己的疏失。 元澂点头:“你说的是。” 用过晚膳后,元澂想着剩下的公务倒不算太重要便推后,与素雪、叶暖一起抄写经文。 到了次日一早。 一如往常元澂天未亮便出门,让张徇等宫门一开便将要入宫给皇太后问安的帖子送到内侍局。 第194章 幸福的具象化 原本像这种到后宫问安的帖子要提前半个月交到内侍局,只是如今给慈宁宫问安帖子已另外放宽,何况对方还是权势最盛的睿亲王。 这上午在御史台处理完政务后的元澂便进宫往慈宁宫而去,顺道还在慈宁宫用了午膳。 皇太后想着上回与元澂这般一桌子用膳,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小时候的元澂真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日子过得多快呀,当年那个天天拿着弹弓用莲子在资善堂当小霸王的孩子,已经是掌握了朝堂一半权柄的亲王。 皇太后见他来便觉得心情舒畅:“今日是你母后寿宴,自然能见着哀家,你还巴巴递给帖子进来问安。” 元澂道:“那能一样吗?来给皇祖母问安自然要特意前来才对。” 这时候的元澂根本没有在朝堂上冷峻与果决,只是一个孙子而已。 皇太后关怀道:“你素日可有好好吃饭?” 元澂道:“自然有,虽忙碌但谨记皇祖母的教诲,该吃饭的时候便好好吃饭。若非有宴请和急事,我都会每日傍晚回府与雪儿用晚膳。” 皇太后这般便安心了:“你与雪儿感情好,哀家心中也欢喜。” 元澂道:“皇祖母放心,我会和雪儿好好过日子的。” 皇太后道:“哀家一直明白你是个踏实孩子,若非浛儿去的早,你也不会担负起这么多。 这是很久没有人提起的名字,被追封为纯懿太子的元浛,元澂的长兄。 元浛之死一直都是慕容皇后心中最大的伤痛与心结,还能提起他的只剩下皇太后一人了。 小的时候元澂如何不是无拘无束?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变了,元浛被毒杀而死,当时还是宣王的庆熙帝就算伤痛也用儿子的死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慕容皇后就看透了庆熙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为了权力,就算是妻子和儿子都能牺牲掉的人。 这也是为何现在元澂和庆熙帝之间的权力互相拉扯,没有什么父子亲情,只是君臣之间的博弈。 庆熙帝秉持着党争就是一物换一物,牺牲什么来换取更大的利益,绝对是一个这辈子只爱自己的人。 元澂面露愧色道:“我连兄长的音容相貌都快记不清了。” 皇太后轻抚着他的肩膀:“澂儿,难为你了。” 元澂道:“无妨的,毕竟我不是一个人,现在并不孤单。” 皇太后道:“澂儿,世事艰难,辛苦你了。” 元澂道:“往后孙儿会抽出闲暇陪伴皇祖母。” 皇太后笑容和蔼:“你有心了。” 陪着皇太后用过午膳后元澂便先出宫处理一些事务,之后在千秋宴前赶回赴宴。 虞素雪携着叶暖在紫宸殿前后操持着外命妇事务,初夏也是忙进忙出。 元澂去抱起了在奶娘身边的元铃箩,逗着女儿实在心情不错。 像陛下万寿与皇太后、皇后千秋这样的大寿宴,都是由光禄寺操持。但是众所周知在大夏历朝中,这光禄寺里少卿才是真正管事的,光禄寺卿这个位子属于摆设,一向是给人加封的空架子。 所以作为光禄寺卿的元泌,要假装自己在寿宴上有在忙的样子,实际上压根没事做。 元澂抱着女儿走到他面前调侃道:“瞎忙活什么呢,你有事忙吗?” 直接一记眼神杀他,元泌冷哼一声道:“跟你有关系吗?”但是看向元铃箩时十分温柔:“铃儿,王叔抱。” 元澂故意抱着女儿转到另外一边:“欸~就不把铃儿就给你抱~” 这元澂真是有够招人烦的,要不是大庭广众的话,元泌早就直接动手拿筷子把他戳死。 看着元澂和元泌两个人逗趣,元铃箩憨憨的笑声可爱极了。 元暮禹这会也到了紫宸殿道:“只有铃儿你?弟弟呢?” 元铃箩奶声奶气道:“弟弟小,娘亲不让来。” 这元暮禹也完全被这样的可爱所击中,心中一片柔软:“铃儿真是乖巧懂事。” 元澂抱着女儿太得意了,毕竟他们都没女儿,但是自己有~ 等到众人纷纷入席后,便是皇太后、庆熙帝、慕容皇后入殿。 众人齐齐跪地行敬贺大礼,贺慕容皇后千秋。 繁琐的礼节之后纷纷起身落座,编钟之音敲响,随之管弦之声相和。 开宴,歌舞起,是金碧辉煌之间是推杯换盏的觥筹交错,热闹非常。 叶暖将元铃箩抱在自己的怀里,看着歌舞欢喜不已,挥动着她的小手。 元铃箩圆溜溜的小眼睛盛满了星星一般:“暖姑姑,她们好美呀~” 叶暖连连点头道:“对呢,很美~” 虞素雪转头看向她们不由一笑,简直是一个大孩子和一个孩子,两个人都这么天真烂漫,伸出手将两人的头都摸了摸。 元澂看着这一幕突然感受什么是幸福的具象化,现在的这一幕就是幸福。 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元澂心中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是一切都值得,是所有努力得到现实的满足感。 皇太后望着他们也不由欢喜,让身边的嬷嬷请素雪将元铃箩抱到她身边来,也让安郡王妃将元钧带到她跟前。 叶暖便抱着元铃箩跟着素雪一同到了皇太后跟前。 元铃箩甜糯糯的喊着:“太奶奶。” 这一句太奶奶简直是让皇太后心都化掉了,将她抱在怀里亲昵着:“我们的铃儿怎会如此讨人喜爱呢?” 元钧也很乖巧:“太奶奶。” 皇太后自然是曾孙女和曾孙子一样疼的,抱完元铃箩便抱着元钧:“钧儿也是大了。” 庆熙帝与慕容皇后见皇太后能这般高兴也放心不少。 最后是一场盛大璀璨的烟火,烟火的轰隆之声吓到了元钧,但是元铃箩却特别兴奋。 元泌不由一笑道:“像元澂你。” 他们小时候也是这样,都被烟火声吓到的时候元澂却十分兴奋开心,还敢自己去点燃。 元澂得意的不行道:“我闺女当然像我。” 素雪看到他嘚瑟的样子失笑道:“那我一潭的荷花莲子是不是也都保不住了?” 元澂道:“你是谁!我以前淘气敢淘气到你跟前吗?她肯定也一样。” 事实的确如此,元铃箩对娘亲素雪是又敬又爱,那是被压制的有委屈也憋着。 热热闹闹的千秋宴就在烟火与嬉笑中结束。 第195章 先人种树 哪有什么一定不透风的墙,纵使是这红墙绿瓦之下。 慕容皇后面容冷清如霜,听着初夏的回话,轻抿茶盏间眼底越发冷漠。 初夏颔首垂眸,等着慕容皇后说些什么。 慕容皇后道:“只是一个宫女罢了,没有证据人也死了,也不必在意。” 初夏道:“是,娘娘。” 慕容皇后道:“但重华殿那,还是要给季贤妃一些警告才是。” 才过了五十岁的千秋宴,慕容皇后也不想再造什么业,既然紫桃已然冤死,也没必要再利用她。 但在千秋宴前夕季贤妃动手要了她的命,这难道不是故意找晦气? 凭借着儿子元湳难不成这季贤妃忘了谁才是后宫的主人? 要给她颜色看看了。 初夏颔首道:“奴婢遵命。” 之后在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并没有多少个人知道。 一直挂心紫桃案子的叶暖,在这一日拿着素雪要送往慈宁宫的东西来给皇太后问安。 从慈宁宫走出来的时候叶暖跟宫人打听,说是季贤妃自称闭门念佛百日祈福,这重华殿上上下下一派静默,形同禁足一般。 而紫桃之死,内侍局与尚宫局说是意外失足。 听到这些叶暖心中便知道了大概。 首先这紫桃绝对不是意外失足,其次她之死定是与季贤妃有关。 抱着或许能知道真相的期望,叶暖到昭阳殿寻到了初夏。 初夏一听宫女说叶暖来了,便知道她为何而来。 给叶暖倒了一杯茶,初夏落座在她对面。 在思量之后叶暖问道:“不知初夏可否告知我其中发生了什么?” 换做旁人初夏定是不理,更何况这般直白的问。 但是叶暖不同之处就在于,跟她说这些秘密无妨,初夏也愿意给她更多的指点。 初夏道:“紫桃落过胎。” 叶暖不由一愣,随后道:“既然落了胎又为何要赶尽杀绝?” 初夏轻笑,看来叶暖是以为陛下宠幸了紫桃才这般问,便道:“与陛下无关。” 与陛下无关……那么有可能便是…… “是祈郡王?”叶暖问。 初夏抿了一口茶,默认了。 叶暖明白了,只有祈郡王元湳时常问安会去重华殿,便与重华殿宫女紫桃之间有了私情,并且还怀了身孕。 季贤妃自然容不下此事,先落胎是恐显怀了事发,最后动了杀心是要绝了元湳的心。 叶暖道:“她便因此而死?” 初夏道:“其中的是非曲直只有他们之间说的清?郡王固然有失,但或许亦有紫桃有攀附之心呢?这样的事不少,紫桃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叶暖道:“没有真相吗?只能这样吗?” 初夏无奈道:“暖儿你心里是明白的,根本没办法。” 当奴婢的无法反抗主子,命运不能被自己掌控,紫桃无论是被强迫还是攀附,到最后的错永远不在主子。 不单单是宫廷,在公侯王府里像紫桃这般遭遇的婢女不在少数。 甚至不仅是婢女可能遭遇这样的事,甚至是贵女、夫人们,在深深院墙内不知多少苦楚悲哀。 叶暖道:“这般相较之下,倒是怪不得都觉得承平郡王是个君子和贤王。” 初夏笑道:“难道不是吗?” 别说在承平郡王元泌在皇族子弟里面难得,纵观整个盛京城那都是屈指可数。 叶暖道:“好像是吧。” 初夏道:“其他人不敢说,但是承平郡王行事作风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叶暖道:“看着的确是如此。” 初夏故意逗她道:“比起睿王殿下来讲,承平郡王殿下好像看上去更温柔。” 此时叶暖还想着紫桃之事。 初夏明白她的心思,无奈的叹气道:“你这丫头也死心眼。” 叶暖道:“初夏姐姐,佛言众生平等,就算是蝼蚁也不卑微。” 不能再多留了,初夏送走了叶暖,让她路上小心些。 回了睿王府的揽月园,叶暖先是处置园中的事务,后便回清芷堂内。 此时素雪在书房内看账。 素雪问:“太后凤体如何?” 叶暖上前给素雪研墨道:“一直咳嗽,竟也不见好。” 素雪不免忧心道:“看来有闲暇要时常去看望太后才好。” 叶暖道:“殿下倒是去的勤。” 素雪也知近来元澂每三天两头都会在中午寻出一个时辰,进宫给皇太后问安,倒是真的有孝心。 “公务冗杂也抽出工夫来,算他有心。”素雪见她闷闷不乐也能猜到缘故,宽慰她道:“逝者已矣,也是尘埃落定无可挽回,暖儿不必一直挂心。” 叶暖道:“上行下效,宫中都是那般,何况其他公侯王府,在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极多这般的冤屈?” 权贵世家的丑闻,那绝对是罄竹难书,素雪只觉得那样的事会污了叶暖的耳朵。 素雪道:“人心如此,旁人如何与我们无关,我们府上容不下那些事。” 叶暖道:“有阿雪在真好。” 素雪道:“暖儿,我知道你是失望宫规的不够公正,也失望在权力之下命如草芥。但这非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改变什么,需要持之以恒的一代代努力。” 一个治世不是仅仅依靠着一位君主就可以开创,以史为鉴每一个盛世都是好几代君主的累积。若是要改变一个关于礼教和律法上的制度,只凭一朝一代是做不到的。 叶暖道:“阿雪觉得,一个众生平等的治世,需要多少代人的努力?” 素雪道:“这般搅动乾坤的变革,恐怕要用千年都不止,但只要有心尽力而为,那就是为后人种下一颗种子。” 圣人说大同治世,佛说众生平等,这便是先人留下的种子。这样的种子会在叶暖和纪庭晟这样的人心中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总会有人不顾一切为冤屈者伸冤,为弱者申辩。 叶暖道:“我真的很希望有那样的世道。” 素雪轻抚着叶暖的发鬓,是极尽温柔。 不愿她一直感怀伤心,素雪转移话题道:“下月便是茶商盛会,顾清铭和萧奕芜那边如何?” 叶暖道:“毕竟是最大的茶商盛会,商会自是极为看重,萧奕芜现在亲自盯着此事。此番盛会定在了下月十七的梧桐台,声势浩大。” 第196章 君王不早朝 素雪翻着各大茶商名录与他们家族的情报,所谓知己知彼。 “江南最大的茶商都来了,都对定价权虎视眈眈。”素雪道。 叶暖道:“这生意场看上去有的时候一团乱麻,但是若说起来,其实就是一群人朝着一个利益前仆后继。” 素雪道:“生意场上,一般来讲前仆后继的多,自己吃第一口螃蟹的少。脑子灵活、能说会道最是要紧,倒是幸苦顾清铭一个人了。” 叶暖道:“所以他是大掌柜呀。” 在皓月楼里几个掌柜们,沐凡霜是负责外围戒备,柯昊则是保卫楼内。做生意靠着顾清铭和伍展舟,但是比较起来那算盘珠子能打的噼里啪啦响,直接蹦到别人脑门上的只有顾清铭呀。 头脑灵活还能八面玲珑,皓月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要养活起来,那顾清铭真是居功至伟。 叶暖这个楼主和虞若枫这个副楼主,给皓月楼的作用就只是撑腰了。 整个皓月楼运转都是靠着他们,缺一不可。 素雪道:“暖儿也不必自谦,若非不是你让他们心服口服,怎么会如此诚心诚意为了皓月楼。” 叶暖道:“话说回来此番茶商盛会在梧桐台开宴,我还是第一次去梧桐台。” 不由还是很期待见见那个场面。 这梧桐台是盛京城内最大的酒楼,他们都说那可谓是真正的金碧辉煌。盛京城的权贵里面,没有在梧桐台开宴过的,哪敢说自己是一等一的权贵。 此番茶商盛会,萧奕芜打算在梧桐台开最盛大的一场豪宴,要让萧家之名响彻盛京城。 顺带着皓月楼到时候如果能拍下定价权,也能真正扬名天下,站到盛京城商场的最高处。 为了这个目标现在皓月楼都在忙活这事,顾清铭简直就是卯足了劲,这要是拿下了,他就觉得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理想。 让皓月楼扬名立万,便是顾清铭所有努力的原因。 这个晚上皓月楼的密室里是众人齐聚,商量着关于将近的盛会。 叶暖娓娓道来着素雪的谋划与安排,而其中一些棋子和人手,已经在顾清铭安排下渗透进了各大茶商里。 沐凡霜听完不由感叹道:“有点损呀。” 其中一些细节,不得不说手段是有点流氓的。 顾清铭面色极为认真道:“此番拍不下定价权,又要等很久,只要不搞出人命,我们也是合情合法呀。” 伍展舟是义愤填膺道:“毕竟各大茶商给我们下的手段也不高明呀,流氓就该流氓治。” 柯昊道:“就是,对清铭都用上美人计了。” 叶暖睁大了眼看向顾清铭,笑出声道:“出息了,都有人给你送美人了呀。” 顾清铭听这话就不服了:“我这站出来算不上什么翩翩公子,那也是一表人才呀,怎么着?不能有投怀送抱的呀!” 沐凡霜不由冷哼一声调侃道:“那是,堂堂顾大掌柜,咱这民安坊内的哪个冰人不打算给你说亲的。” 顾清铭道:“这话说的,他们敢给我说,我还不敢要呢。” “喔?”沐凡霜不由打趣道:“怎么就不敢要?你毕竟是一表人才呀。” 顾清铭立即解释道:“我能随随便便看上外边的胭脂俗粉吗?你把我当什么人这是。” 沐凡霜轻哼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两人斗嘴,但是在旁看戏的几个人都觉得这是打情骂俏。 叶暖只能问柯昊道:“那个女子漂亮吗?” 柯昊道:“我们没见着呀,那天有茶商请顾大哥去画舫游湖赏灯呀,然后就是美人相伴呀。” 叶暖道:“所以是那天茶商打算灌醉清铭,等到酒后乱性,就打算抓个把柄?” 柯昊点头道:“正是如此,你说他们手段脏不脏?我觉得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伍展舟道:“我们这边游仙楼也是,天天换着花样来,令人不胜其烦。” 叶暖道:“那看来的确也没必要对他们手下留情了,既然他们手段不光彩,就别怪我们也用流氓手段了。” 柯昊道:“他们天天派人盯着这附近,还几次下帖子邀请你。” 叶暖好奇道:“请我?什么帖子?” 柯昊道:“因为春月馆的缘故,他们以为你是沉湎于风月之人,给你下帖子请你去渌水轩。” 一想起渌水轩,这叶暖脑子里就闪过那些光着膀子的于絜美男子们,上次他们对她和沐凡霜那一笑呀,简直令人心醉神迷。 叶暖赶紧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扔出去,抿口茶清了清嗓子。 “那简直就妖精窟,进去了出不来。”叶暖不由感叹道。 伍展舟不由调侃道:“哎呦喂,我们叶楼主也是要开窍了吗?若是如此,这渌水轩去的值当呀。” 叶暖立即摆手道:“哪有的事,哎呦,去一次不敢去第二次。” 柯昊也故意逗她道:“看来你是不敢去,而不是不想去,怕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吗?” 叶暖大方承认道:“确实遭不住,那天要不是萧奕芜和郡王都还在芳华楼等着的话,我就出不来了。” 就算只是去了那么一趟,就让叶暖稍微明白一下为什么会‘君王不早朝’了,毕竟是人呀,终究是‘食色性也’。 “还别说,芳华楼我也是去过一次的,也是不敢去第二次,就怕人栽里头了。”伍展舟道:“这承平郡王和萧奕芜两个真是定力够好,对芳华楼一点都不留恋的。” 柯昊作为血气方刚的年纪是很佩服元泌和萧奕芜的,他们的身份都是可以坐拥美人,但是却格外洁身自好。 “承平郡王非一般人也。”柯昊道。 叶暖道:“以前张雁作为王妃还在他身边的时候,只要有侍女亲近他,就算是在外间守夜的都能被处置。所以后来他身边伺候全部换成内侍,但是连内侍都没让张雁放心。” 柯昊不由好奇小声问:“郡王有龙阳之癖吗?” 叶暖细细琢磨着,毕竟她是知道元泌钟情素雪痴心不改:“应当没有。” 伍展舟抱着手臂道:“我是无法明白龙阳之癖的。” 之后他们聊回正事,将所有素雪的布局与推测都重新对一遍,然后补上其中疏漏的细节。到时候等棋子们发挥了作用,还要和萧奕芜那边衔接谋划。 第197章 外命妇传统 这一日叶暖又奉元澂之命前往大定府,处理关于大定府的军机要务。 来来回回要八日,此时已经拿上剑背上包袱。 素雪给她披上斗篷,这初春时节尚寒,这一去又要让人思念担忧数日,实在是不舍。 “被看重是好事,只是不舍。”素雪道:“旁人看你会觉得不过是个年轻的小娘子,又是独自出行。这路上得小心谨慎,可不能被算计了。” 叶暖道:“我明白的阿雪,会小心谨慎。” 素雪道:“暗器可都备齐了?” 叶暖点头道:“自然。” 心里其实是知道叶暖有多强,但是依旧会让素雪不放心。 素雪理了理她的领口道:“断不能舍不得银子,饭可得还好好吃。” 叶暖轻轻抱住她想让她放心:“去大定府的路我都走熟,也并非一次两次处理这些军务。阿雪就算我不在也要好好用药膳,保养自身。” 素雪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怎么都舍不得道:“希望你有更大的天地,却又忍不住担忧。” 叶暖松开她道:“来回不过八日,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素雪道:“遇事断不可心慈手软。” 叶暖道:“我会谨慎处事,不会掉以轻心。” 送叶暖出门,看着她骑上马便扬尘而去,直至消失在街道尽头素雪还舍不得。 转身回到后院,虞素雪端坐在后院正堂之上,府中内侍司与后院管事嬷嬷们来一一回话。 只是坐在上位便已经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面色一冷就越发令人胆寒。 下面回话的人井然有序的站在院外,各个都低眉顺眼,半声咳嗽都不闻。 元澂在外处理公务,这府中除了护卫上是石章、亦杨与叶暖三人在管,其他上上下下的府中事都是放权给虞素雪。 这王府内外也都知道睿王妃虞素雪的权势滔天,并非其他王府王妃可比。 从宫廷到王府,再到各个公、侯、伯、子、男权贵世家间,就算是同等的爵位里也有差别。 盛京城的权贵都明白睿王元澂如今地位超然,这睿王妃虞素雪亦是与诸王妃不同,诸王妃加起来都无法抗衡睿王妃一人权势。 不单单是在府中上下都低眉顺眼,出席任何外命妇宴席与茶会时,亦然是外命妇上下都恭敬顺从。 这比当年慕容皇后当宣王妃时权势更盛,因为虞素雪的底气除了睿王府还有镇国公府虞家。 甚至有的时候比起睿王府,众人尊敬虞素雪的理由是虞家,因为虞家产业都掌握她手里,那是可见的真金白银与操控在手的权力。 有些公侯府里不过是虚架子,看着烈火烹油实则已经是烂了根,无法相较。 今日赴荣王府赏花茶会,荣王妃是难得虞素雪会给面子的人。 宫廷王府中除了皇太后与慕容皇后外,也就荣王妃虞素雪还敬重几分。 荣王妃听到回禀睿王妃已入园,便立即前去相迎。 虞素雪欠身颔首礼道:“婶子万福。” 荣王妃颔首回礼道:“往年不曾来,今年倒是舍得来了。” 虞素雪笑道:“此一时彼一时。” 荣王妃猜想肯定是叶暖不在家,所以她愿意出来走动来赴花宴。 “我还不知道你?”荣王妃笑道:“令堂伊大娘子可会来?” 虞素雪道:“自然会来的。” 荣王妃携着虞素雪至花厅落座至主客上位,自己则居主人位。 其次便是安郡王妃与祈郡王妃左右落座,再是各王府的侧妃们依次入座。 过了一会伊玉姗携着伊卉雅前来,外命妇按爵位高低各自入宴。 荣王府有俩子三女,其中世子元泽与玉安小郡主是荣王妃所出。今日虞素雪是带上了女儿元铃箩,安王妃也带着儿子元钧在跟前。 荣王妃便让元泽与玉安郡主带着元铃箩、元钧在园子里玩,让奶娘与嬷嬷们都好好跟着,不可靠近水塘。 看着孩子们玩闹的样子荣王妃不禁露出笑容。 “孩子们便是如此天真烂漫。”荣王妃道。 虞素雪道:“元泽在资善堂读书,这个年纪便念完《诗经》,可见聪慧。” 荣王妃道:“你家铃箩三岁就读完了《千字文》,将来可见也是能写诗作词的才女。” 虞素雪道:“孩子是品行端正要紧。” 荣王妃道:“我是不曾生孩子前想的可多了,希望他能扬名天下能有大作为,但孩子一出生觉得只要是平安长大便好。” 虞素雪道:“正是如此。” 荣王妃看向安郡王妃问:“你家元钧打算几岁送去资善堂?” 这安郡王妃沈氏是位温婉娴静的女子,举止谈吐是温文尔雅。 “打算让他五岁再去资善堂读书。”安郡王妃道:“如今开蒙,是郡王请一位幕僚教他读书。” 绕着孩子的话题,让还未有子嗣的祈郡王妃兴致缺缺,但面上佯作有趣在听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还未有孩子不免有些着急,这祈郡王元湳又是姬妾众多,提起孩子有关的话难免心生恐慌。 荣王妃多少是察觉到祈郡王妃的心情,便岔开了话题。 “今日这茶如何?”荣王妃精心准备的茶点也是期待她们的品鉴。 祈郡王妃道:“婶子这茶倒是与平常的雨前茶有所不同。” 荣王妃道:“前些日子荣王与友入深山踏青,在林子深处见一汪清泉,此茶是那山涧清泉所烹。” 虞素雪也觉得特别:“的确与以往不同,回甘悠长。” 安郡王妃也甚是喜欢:“每年花宴皆有所不同,婶子有心了。” 荣王妃不免调侃道:“还不是年年有人都将这花宴推托给我?若非如此我也不用这般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别出心裁,与往年要不同。” 这花朝节的花宴是外命妇传统,原本是该作为外命妇之首的虞素雪在睿王府开宴,就是嫌麻烦而已。 虞素雪笑道:“我也认我懒惰,每年都辛苦婶婶了。” 荣王妃对众人打趣道:“她呀,一至花朝节一股劲送礼来,就怕我不接这活。我是忙前忙后,她倒是清闲自在了。” 众人笑着,气氛也如满园盛景的芳香一般祥和。 作为侧妃的付念云不由要为虞素雪说话:“我家睿王殿下天天不着家,若非王妃尽心操持如何能维持?已是辛劳的很。” 虞素雪莞尔一笑道:“还是我们念云懂为我说话,倒是让我惭愧了。” 第198章 她不在的日子 荣王妃道:“虽说不着家,那也是有区别。各家爷们不着家理由也什么都有,比起那整日观花遛鸟、听曲闻香的,这睿王是都在奔波劳碌,与别人不同。” 嫁人也是嫁的各自不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皆是各有难处。 这说的观花闻香都是出去寻花问柳,遛鸟听曲则是不务正业只知纵情玩乐。 安郡王妃道:“正如这满园生香一般,外面也是花团锦簇迷人眼,有时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眼,让这日子安稳过下去。” 祈郡王妃不由也道:“我们身为女子所图不过是安稳罢了,只是有时连安稳都是奢求。” 此话也是引起诸多夫人们的感慨,有的是夫君时常去寻欢作乐,也有是儿子纨绔胡闹的,都皆有自己心中的怨怼。 只是就算有怨怼不过是咬着牙自己在屋里偷哭,难以与旁人去说。 在深深院墙之内,纵使她们是何等荣华富贵,也多有难处。各自府邸的后宅里,也少不了彼此算计与坑害,何人可信?无论内外都无法找人倾诉心中的怨怼。 荣王妃回忆往昔的朝花节宴,不由叹息道:“也有些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最终枉送了自己的大好姻缘。” 这一叹是叹张雁,过去荣王妃与张雁感情不错,想起从前花朝节时与她相携走在长廊观花,劝她不必太执念。 只是最终她还是走到最后一步,彻底与元泌离心。 纵使得不到夫君的爱,但凡她没有恶行太重,按照元泌的性情也是会敬她护她,一世周全。 祈郡王妃嗔怪道:“婶婶有些人就不必提了。” 她们还在闺阁中的时候便没少受张雁的气,如今都觉得她是活该,谁让她当年仗着张家的势力不可一世。 荣王妃笑道:“是我失礼了,既然如此我给你们赔罪,我来弹奏一曲如何?” 虞素雪道:“自然是好,婶婶的琴艺那可是天下无双。” 荣王妃不由道:“虽说被称赞我自是欢喜,但是我这微薄的琴技在你面前,那算是班门弄斧。” 虞素雪道:“婶婶回回都说这话,我可不敢当的。” 说笑之间琴已经抬了出来,荣王妃邀请安郡王妃用笛声来相和,安郡王妃欣然答应。 此时是满园春色花香四溢又有琴与笛的悠扬相衬,品茗、赏花、听曲这便是风雅,众人沉浸其中。 这虞素雪的手段与势力对于众人是一种压制,让诸位王妃与外命妇们不敢造次,不敢互相在花宴试探和算计,生怕惹到虞素雪。 反而因此是众人可以只赏花听曲,倒是真的觉得欢乐。 也让荣王妃觉得省心,不用担心外命妇中关系不和的在这里有什么不愉快。 在黄昏之前花宴结束各自散了,众人先是起身恭送虞素雪。 等到虞素雪的玉驾先行后再陆续离开荣王府。 坐上马车的虞素雪觉得无趣的很,无论是花宴还是任何事,没有叶暖在身边真是什么都没意思。 元铃箩坐在她身边,就算她只有三岁也明白一件事,有暖姑姑在和没暖姑姑在的时候,娘亲她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方才客套礼貌的笑容都是假的,只有暖姑姑在的时候,娘亲她才真的会欢喜而笑。 别说娘亲她了,元铃箩自己也是没有暖姑姑就觉得少了什么,就像是桂花糕没放糖和菜里没放盐一样。 “娘亲,我想暖姑姑。”元铃箩靠在虞素雪膝上软糯糯的道。 虞素雪长叹道:“娘亲比你更想她呀。” 而且叶暖才走了两天,还有六天才能回来,这娘俩日子过的是没滋没味。 傍晚的时候元澂从御史台回来,一踏进这揽月园就觉得气氛不对,只要叶暖一不在这揽月园上下都跟没魂了一样。 何止是虞素雪没魂了,这侍女们和嬷嬷们也都蔫蔫的。 这叶暖不在,这虞素雪那就是对谁都冷着一张脸,同时对任何事都变得格外不耐烦,让王府的内侍、侍女、嬷嬷们也都噤若寒蝉。 一般这个时候元澂也会在虞素雪面前格外小心,就怕一句话说错惹她不高兴。 元澂这吃饭的时候不敢吭一声,咳嗽都不敢,只是默默给她和女儿夹个菜。 这让元铃箩从小在脑子里排列出一个顺序,家中的地位是暖姑姑、娘亲、爹爹、铃箩自己、弟弟元铎这样排序的。 这个排列顺序是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在未来她成长道路上总是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 虞素雪吃了半碗饭便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起身。 元澂和元铃箩用完膳后,元铃箩便乖乖去读书写字,按照时辰洗漱睡觉,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妄图撒娇赖皮。 这小心翼翼的元澂也是回到前院书房继续忙公务。 跟随在元澂身旁的张徇暗中不免偷笑,这府邸有没有叶暖在的确差太多。 入夜后洗漱更衣,虞素雪便倚靠在窗前的榻椅上,掀开窗户望着天上的天狼星。 不知暖儿这会是不是也望着天狼星? 大定府在远北,比起这边更冷,暖儿可否会着凉? 此时在大定府的叶暖,坐在案前处理军机事务给凌鹤传信,望向窗外的天狼星,也是归心似箭。 人在两地情发一处,心中思念都寄托在同一颗星辰上。 叶暖给自己鼓劲,要尽快处理好这些事务,那就能早点回去。 大定府和兵马和暗中训练的精兵,两处一些机密军务元澂要处理的便会安排让石章、亦杨、叶暖其中一个人去办。 练兵上的事情也让他们三人商量着去盯着,长年累月才能他们在军中站稳脚跟,让军中与朝堂上的人心服口服。 靠着剑法和气势让叶暖军中颇为威信,所有的看待都是一点点被改变。 从区区不过一个小娘子,到每个人都心服恭敬的喊一声叶先生,叶暖用自己的剑逆转了所有质疑与猜忌。 有素雪的指点和纪庭晟、凌鹤他们的帮衬,如今叶暖处理军务和练兵也越发得心应手。 毕竟揍人对她来说真是不难,难在用兵谋略上,素雪教她兵法和谋略、纪庭晟整理军法军规用简单的阐释助她记背、凌鹤则在练兵上指点她。 第199章 很想你 几日后叶暖奉命处置完了军中事务,今日练兵结束之后便能启程回府。 与大定府守将温肃站在高台之上观宗众将士练兵,这一批训练出来三万兵马将会在之后前往九堰城与雪海关。 大夏军中如今是边境兵马每五年换一批,这是元澂要掌九堰城兵马的重要一步。 边境环境险恶,从延和帝一朝开始边境军服役八年改至服役五年,明年这三万军会有一万前往雪海关,另外两万前往九堰城,换下已经服役五年的边境兵。 温肃道:“虽说只是短短几日得叶先生指点,但让他们剑术颇有进益。” 叶暖自是不敢当,谦逊道:“奉命行事,这是在下本分,温将军言重。” 温肃笑道:“叶先生万不可过谦,纵使有不少宗师境的高手,但叶先生那也是其中翘楚,并非在下恭维先生。” 叶暖道:“对他们有所助益便好,我只怕自己才疏学浅,何以克当。” 温肃道:“叶先生实在过谦。” 练兵之后温肃亲自送叶暖出城,告辞之后叶暖乘马扬尘而去。 此时的叶暖已是归心似箭,日夜兼程之后提前半日回到盛京城。 尚有军令在身要复命,叶暖乘马绕过进城的长队,出示军中令牌,守卫立即恭敬放行。 一路先前往御史台,将马匹交给御史台大门外看值人,踏入御史台。 这御史台经过这几年元澂从上到下全改了一番,已经算是符合他心意。 不像他刚接手那会,成天连个可用的人都没。 “进。”元澂道。 叶暖走进屋子,作揖施礼道:“殿下,属下前来复命。” 元澂点头道:“来年三万兵马交接,还是要你去才行。” 叶暖颔首礼道:“是,殿下。” 元澂问:“此番可有难处?” 叶暖道:“没有,如今算是熟悉不少。” 对于叶暖这样谦逊的话,这是熟悉了不少那就是说已经驾轻就熟,元澂心中很满意欣慰。 元澂道:“你做的很好。” 做得好就值得赞赏,需要让叶暖凭借自己的军功累积来换一个更大的前程,元澂有心栽培。 叶暖回禀着军中事务,元澂面容严肃,在其中不断推演自己的布局,细究可否有遗漏任何细节。 之后叶暖便行礼告辞回府。 离开御史台骑马离开,立即赶回睿王府。 在书房内处理事务的素雪仿佛听到了马蹄声,从书房走出来一路出了园子,大门打开她便瞧见了叶暖骑马而来。 叶暖下马跑上前去,素雪紧紧抱住了她。 “我的暖儿,辛苦了。”素雪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包含着思念。 叶暖道:“阿雪,我回家了。” 素雪将她松开,携着她的手回揽月园,一边走一边听她说几日发生的事。 叶暖道:“如今军中对我都太客气,反倒是让我无所适从。” 素雪不由笑道:“众人称呼你一句叶先生是应该的,等到将兵马交接到雪里关与九堰城,那便算得上你在军中站稳脚跟了。” 叶暖道:“可我更想留在你身边。” 素雪道:“傻丫头,虽说路有很多条,但你更适合那广阔的天地。我心中不舍,却也知道什么是真正合适你的。” 叶暖道:“换做平日也没有那么多机会能切磋,此番还与温将军过了几招。” 素雪道:“你剑术能有所进益也是好事。” 相携着回到了揽月园,一听叶暖回来了众人就松了一口气。王妃总算是不会只冷着一张脸,这几年让他们都害怕的不行。 迈着小短腿的元铃箩跑来扑进叶暖怀里。 “暖姑姑~你可算回来了~铃儿好想你~”元铃箩声音甜糯糯的。 这一听谁不迷糊,叶暖抱起她将脸贴着她的脸道:“姑姑也很想铃儿的。” 一手携着素雪、一手抱着元铃箩,踏进了清芷堂后先将元铃箩放下,翠霞与彩珠上前为叶暖洗漱更衣。 随后素雪牵过叶暖的手坐在榻椅上,吩咐芙花命人去备膳。 素雪轻抚过她额前碎发,眼底难掩心疼柔声道:“累了吧?” 叶暖摇头道:“不累,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素雪不由道:“若是你身为男子,这条路不知道是否能走的更轻松一点。” 若是叶暖是个男子,那在军中建功立业便会是理所应当,不会被轻视也少一些质疑。 叶暖道:“阿雪,我觉得这世间任何一条路都不简单,都要付出很多。有的是要豁出命,有的是要付出尊严,各人有各人的难法。” 这话倒是的确,人为了要活下去,为了一日三餐或者心中的抱负,那就要付出自己的努力。 有的人依靠劳作,有的人是依靠拼命,还有的人需要弯下腰付出自己的尊严。 素雪道:“很难有人可以真正理解一个人,人最先都是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叶暖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亦也焉知鱼之愁~” 素雪觉得她实在可爱,捧着她的脸柔声道:“但你我不同。” 叶暖坚定的点头道:“我和阿雪自然与旁人不同。” 素雪心中宽慰,如今叶暖逐渐有了尊严与认知,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暖儿,人可以为了斗米折腰,养家糊口从来不寒碜。”素雪道:“被人所诟病的手段,那都是不把人当人,用伤害与践踏无辜的手段来换取自己的前程。” 叶暖点头道:“所以这就是圣人所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素雪道:“都不用谈君子,这天下能有几个真君子呢?只是身为一个人,那不该无故伤害别人。就算不信因果报应,但也该遵循律法才是,要不然天下乱套了。” 叶暖道:“嗯,阿雪说的是。” 到了传晚膳的时候,元澂已经赶回。 净手用膳,素雪给叶暖夹菜,想来这几日叶暖吃的都很将就。 见叶暖大口但又文雅的吃相让素雪心中一软,将汤递给她道:“暖儿,快喝一口汤顺顺。” 元澂依旧是将烧鸭腿放进了叶暖碗里,这元铃箩也把自己最喜欢的肉丸子舍得分给叶暖。 用过晚膳后,这翠霞与彩珠已经在屋中备下热水,叶暖先回了屋。 元澂回了前院的书房,元铃箩坐在素雪跟前念书,旁边的摇篮里是元铎。 第200章 五色汤圆 元铎倒是每天能自己乐呵的孩子,吃饱喝足换过尿布就会安分的自己晃着拨浪鼓玩,要不然就是抱着自己的脚啃。 素雪不常抱孩子,觉得孩子抱多就会有依赖不让你放手,孩子在她这里是不能娇养。 这虞家的孩子就没有娇养的,若非素雪自小身子不好的缘故,那也是要和虞若枫一样上山学艺。 就算是元澂,这从小练武读书,是每日十二个时辰的每一刻都不能耽误,睡觉起身皆有定时。 素雪会在衣食住行上给元铃箩与元铎最好的,这是为了免于他们将来被这些身外物所迷。但有关君子六艺,这都是最基本必学。 不求他们多有作为,但一定要是站在天地之间,而无愧于心之人。 沐浴更衣之后的叶暖回到素雪身边,素雪牵过她的手,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的星辰。 先找天狼星。 “有的时候天气不好,瞧不见天狼星就会十分失落。”叶暖道。 素雪也是如此,轻抚着她的鬓边道:“没事,心连在一起,依然能看到天狼星。” 叶暖道:“再过几天便是茶商盛会了,还不得清闲呢。” 素雪道:“萧奕芜那已经安排妥当,棋子们也开始发挥作用,顾清铭会和萧奕芜对接。暖儿你只要在那日前往梧桐台就好。” 叶暖有些期待道:“毕竟是难得一见的豪宴,不免让我有些期待。” 素雪不由笑道:“战场见过了,规格最高的宫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都经历不少大场面了,却还这般像个孩子。” 叶暖道:“那不一样呀。” 素雪轻捏她的小脸道:“傻丫头呀。” 能听到园中的虫鸣,又见几只萤火虫在丛中,已是日渐暖和起来。 宫廷是一重比一重的森严,来回巡视的羽林军交替换值时气氛肃穆,寂静之中只能听到他们齐整的步伐。 荀熙治军向来严密,今夜当值为陛下镇守。 长鹰传来密报,是关于大定府兵马到时候要与九堰城、雪海关兵马交接之事。 这是大事,庆熙帝命荀熙盯紧此事。 九堰城与雪海关是两处最要紧的边关要塞,不能有丝毫马虎。此番元澂要将交接之事让叶暖与凌鹤来办,无疑是要培植他们。 石章和亦杨已经在军中有所威信,元澂所有的布局从朝堂到军中是环环相扣。而且总找一些让庆熙帝都拦不住他的方式,毕竟边境事关天下安危,庆熙帝不能阻止元澂的布局。 另外一边盛京城从权贵到市井,虞素雪用虞家产业从上到下通杀,这两夫妻果真是绝配。 睿王府的势力算是在整个盛京城无孔不入,属于坦坦荡荡把自己的野心露出来。 他们就是表示自己有野心,就是要掌权,而且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荀熙感叹道:“真是有本事。” 不过感叹之余还有对叶暖处境的担忧,恐她背负的太多。 到了黎明的时候荀熙回了军营,练兵与处理军务,查阅从边境送来的密报。 另外一头揽月园里的晨曦,是从大厨房与小厨房的炊烟袅袅开始。 在元铎的哭声中让奶娘和嬷嬷们忙忙碌碌,元铃箩也被抱起来正洗漱更衣。 叶暖已经炖下了药膳粥,大厨房那备下各色小菜,侍女们端着早膳送往小郡主屋内,奶娘与嬷嬷们服侍着小郡主。 素雪挽着叶暖在清芷堂内用过早膳,之后便是去书房处理事务,叶暖则去前院内侍司找一趟张徇。 从外头有萧家的传信来,叶暖一边打开看萧奕芜的信一边回到揽月园。 里头是萧奕芜交代着过几日梧桐台的盛宴流程,让叶暖过目一遍后当日也不慌。 今日天气好,元铃箩便坐在园中花厅里念书,瞧见叶暖后屁颠屁颠的跑来。 “暖姑姑~”元铃箩总是甜糯糯的喊她。 叶暖实在是心化成了一片,抱起她脸贴着脸磨蹭道:“铃儿怎么了?” 元铃箩道:“我想吃点心~” 叶暖应承着便抱着她往小厨房去,问她:“铃儿想吃什么?暖姑姑给你做。” 元铃箩笑容甜蜜道:“我要吃汤圆~五色汤圆~” 叶暖将她放下,让她坐在椅子上。随后转身拉开袖子先净手,再从柜子中取出了面粉,再处理食材。 元铃箩坐在椅子上晃着穿虎头鞋的小脚,圆圆的小眼睛一直跟随着叶暖。 碾着花瓣压出花汁,用花汁给面粉浸染上颜色,制出五色汤圆的面皮。 “铃儿想要什么馅?”叶暖温柔细声问。 元铃箩掰着手指数道:“芝麻、桂花、红豆沙……” 叶暖道:“看来是要五色汤圆还要五个馅喽?” 元铃箩点着头,软糯糯道:“对的对的~” 这素雪从书房没听见窗外元铃箩的读书声,就琢磨八成又缠上了叶暖,一问怀蕊知道了她们在小厨房。 站在小厨房外,素雪冷着脸对元铃箩道:“别黏着你暖姑姑。” 元铃箩站起身低着头委屈巴巴。 叶暖一看就不由心软道:“阿雪,铃儿想吃五色汤圆而已。” 素雪道:“暖儿,你这样会惯坏她。” 叶暖道:“我这馅都调好两样了,今日便先如此吧。” 素雪叹气道:“练练剑就也算了,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劳累你,可以让厨娘们做。” 叶暖道:“但是铃儿还小嘛。” 素雪道:“孩子小可不是他们能任性的理由,就是因为小所以才要教。” 这两人对待孩子上总是一个太严厉,一个太心软。 素雪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低头调着馅料的认真模样。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拢至耳边,用手帕轻拭她鼻尖上的面粉。 “看你,自己也像个小孩子。”素雪对她嗔怪时也是温柔的。 叶暖没心没肺的一笑道:“包了便大家一起吃,反正一年也做不上一两回。” 已经很多年素雪没有亲手做过花糕或者包汤圆饺子,净了净手便与她一起包汤圆。 元铃箩也搬着一张凳子站在叶暖身边,小手也学着怎么包汤圆。 等到包好的五色汤圆下锅,元铃箩是一脸兴奋激动。 大木勺轻轻的在锅中搅动着五色汤圆,盛出来后一起品尝,元铃箩吹凉着汤圆时憨态可掬,让叶暖心里一片温暖。 素雪眼底难掩宠溺的看着她们,伸手摸着她们的头。 第201章 千金难买一笑 这是一场最大的茶商盛会,从萧家传出消息那一刻便让五湖四海的茶商们皆蠢蠢欲动,这两个月内纷至盛京城。 繁花锦簇之间梧桐台内管事们上上下下奔波,侍从们忙忙碌碌,站在最高处的观景台,萧奕芜与顾清铭正敲定谋划的细节。 外头沐凡霜将梧桐台所在的整个街区外围都安排了人,确保今日盛会不会有意外。 除了茶商之外,这样的茶界盛会,收到请柬的爱茶之人也纷至沓来。 将在未时大开筵宴,此时才过巳时。 另外一头的睿王府揽月园里,忙完园中事务的叶暖此时正在后头竹林里练剑。 而素雪在叶暖的屋内正给她挑衣裳和首饰,叶暖身为皓月楼主又赴这样的豪宴,那是绝对要极为体面才行。 翠霞与彩珠已经备下浴桶和热水,翠霞去竹林催促叶暖回来。 叶暖从竹林回来瞧见自己的衣裳和首饰摆满了整个屋子,不由觉得这阵仗太大。 “阿雪,会不会太夸张了?”叶暖小心问。 素雪走上前去将她推进了内间的浴桶前道:“岂会,这可是事关了皓月楼和虞家的面子,断不能马虎。” 翠霞与彩珠上前帮叶暖宽衣解带沐浴,在浴桶中撒落了花瓣与香露,一时间一室旎香。 不由分说便已经被扶进了浴桶,叶暖任由她们摆布着。 素雪终于从一众衣裳内挑出了云锦柳绣芙蓉裙,怀蕊小心的接过衣裳熨烫熏香之后交给侍女。在叶暖起身裹着棉锦出来后,侍女们上前为她更衣梳妆。 叶暖此番也感受到了作为提线木偶是什么的感觉,一副生无可恋任人摆布的样子。 这样子过于可爱让素雪不由掩面一笑,坐在榻椅上倚靠着等她们给叶暖更衣完。 在层层叠叠中换上了衣裙,素雪起身牵过叶暖的手坐在了梳妆台前。 翠霞小心翼翼的梳理着叶暖的长发,开始编织发髻。 素雪将首饰一一在叶暖的发间试着,觉得每个都好看合适。 叶暖道:“首饰太多会太重。” 素雪道:“今日不是让你去打架的,这定价权拍的下也好,拍下不下也罢,这样的盛宴是要学会去享受。” 这一场盛宴会有五湖四海内最好的歌舞伎,最醇香浓烈的美酒,还网罗了最好的厨子们。 何止只是一场斗茶的茶宴,而是一场将在盛京城内令人轰动并且空前绝后的盛宴。 要让萧家与皓月楼在今日扬名天下,这才是不惜代价一掷千金的理由。 叶暖道:“我们都是安排部署了那么多,这定价权要是拿不下岂不可惜了?” 虽然定价权素雪很看重,但是比起那些她更在乎眼前的人。如果今日叶暖能在盛宴中欢喜,欣赏到那最美的歌舞,品尝到最好的佳肴与美酒,那在素雪眼里那便是‘千金难买一笑’。 素雪道:“暖儿此行不要有负担,已经是尽人事,该筹谋的该做的都已部署妥当。能得定价权今日是锦上添花,若是不成也要用这一场豪宴让皓月楼响彻云霄。” 此宴除了盛京城的商人们,还聚集了五湖四海的茶商大族、文豪墨客、武林大侠等… 今日这是用砸银子的方式也要让萧家和皓月楼在盛京城扬名,惊动整个生意场与武林。 叶暖明白素雪用意,自当也不愿让她失望。 “阿雪,放心。”叶暖道。 素雪为她簪花,插上了芙蓉金钗道:“故而今日定是要盛装打扮,身为皓月楼楼主,今日暖儿将会万众瞩目。” 叶暖没想到会变成这么大的场面,难免有点紧张与心慌道:“我手心都要冒汗了。” 素雪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十八岁宗师境的皓月楼楼主,这是暖儿你正式在生意场与武林中露面,其意义不同于往常。之前不说,只是怕你会太过忧虑。我已安排妥当,今日不必慌,凡霜和顾清铭他们都在你身边相助。” 叶暖道:“我明白了。” 素雪道:“拿出平日执剑的气势,这样不过就只是小场面了。” 叶暖道:“就算再怎么说今日都不是小场面喔~” 感受到她的紧张,素雪尽量的安抚她,今日的场面叶暖能够面对的话,那就是真的在盛京城站稳脚跟。 素雪要把叶暖单拎出来,让皓月楼成为她真正的盾,让她有足够坚实的地基。 “暖儿,你要明白你也有只属于你的东西。”素雪道:“只有在你自己手中握住的,才是你的。” 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话不免让叶暖有些懵然疑惑道:“我的也都是阿雪的呀。” 素雪心里很高兴,但是同时也担忧,因为她不能让叶暖这样想。 “人都是独立属于自己的,暖儿应该是先属于自己,然后再是我暖儿。”素雪道。 叶暖疑惑不解问:“自己属于自己?” 这些年下来叶暖已经有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主见。素雪要推到下一步,当她已经找到自己后,便是让叶暖属于她自己。 素雪道:“对,人都是独立属于自己。就算亲如父母子女,在尽孝义和责任之后,便不该左右你的选择。暖儿也不能因为我,而去决定自己的一生。” 就算心中万般不舍,也希望叶暖付出爱之前先爱自己。 这对于叶暖来说实在有点不大好理解,茫然疑惑着。 “我不能为了阿雪而活吗?”叶暖问。 素雪道:“暖儿要为了自己而活才是。” 叶暖思量着:“为了自己而活……?” 一个人内心的长大往往比身体的长大更加漫长,有些人或许在某一刻而顿悟,而更多人是用尽一生都未必找到自己,未必真正的爱过自己。 对于叶暖来说这将是另外一种漫长的旅程,是心的成长之路。 素雪道:“爱人如己,但定要先爱己才是,君子之行非一朝一夕,暖儿慢慢顿悟就好。” 让她读《诗经》、《礼记》、《列传》,学怎么作为一个世家女子,那是要她礼仪与举止的端庄,为了让她有气度。 但真正含义应该是让她行君子之道,止戈为武。她的剑既然是守护剑,那其实从执剑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她的剑应该是柄仁者的君子剑。 第202章 太夸张了! 叶暖呢喃着:“君子之道……” 素雪道:“对暖儿来说现在还不懂,无法明白是吗?” 叶暖点头道:“我与君子,感觉怎么都够不上边呀……” 素雪失笑,轻抚着叶暖的发鬓道:“暖儿身上其实有,只是你自己还没发现。” 叶暖道:“君子……” 素雪道:“君子以行仁、行义为己任,既然有仁,应当用仁来匡扶天下。” 拔到了这般的高度,叶暖难以想象是不是自己可以做到的…… “我能守护阿雪便好。”叶暖道。 素雪心中欢喜,捧着叶暖的脸道:“我知道暖儿的心意,但是皓月楼的大家难道不都是暖儿需要守护的吗?” 叶暖点头道:“守护皓月楼是我的责任,但这跟守护阿雪不一样的。” 素雪望着她清澈如泉的眼眸,心中动容不由问:“有何不一样?” 叶暖道:“皓月楼是我的责任,但是阿雪是我的命呀。” 素雪心中的感动将要涌出化作眼泪之前硬生生忍耐着,轻抚着她的鬓发,心中感慨万千。 “暖儿你也是我的命。”素雪道:“但是暖儿你还有其他路要走,还有更多的可能和选择,我希望你去经历。” 叶暖疑惑问:“为何?我不能只是留在阿雪身边吗?” 素雪道:“你可以,但是我希望等你看遍世间风景之后再选择自己的归属。” 叶暖的能力让她看到了可能,素雪自然是舍不得,也想把她留在身边。但是明明有大好前程和广阔天地,自然要放手让她去,等到她最后想要再回到自己身边就好。 叶暖明白素雪的心意,明白是为她好。 “我只怕会让阿雪失望。”叶暖道。 素雪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对暖儿失望,暖儿是君子,便一起行正道。暖儿若是魔鬼,那也是共堕地狱。” 这便是叶暖如果杀人,那素雪就挖坑埋尸。而叶暖要救人,那素雪就送药煎汤。叶暖要用仁剑行正道,那素雪便要站到权力最高处护她周全。 彼此都毫无所求,只因为对方值得。 叶暖道:“才不会共坠地狱,要一起看日升月落,一起朝发暮白。” 素雪点头道:“当然,一定会的。” 等到叶暖打扮好了素雪牵着她站在落地铜镜前,前后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再给她腰间戴上玉佩。 这玉佩不是普通的玉佩,戴上就代表了叶暖有虞家作为靠山。 叶暖此去盛宴,除了作为皓月楼楼主,也是代表了虞家虞素雪的荣耀。 素雪道:“不紧张,暖儿你已经可以做的很好。” 长年累月的言谈身教之下,叶暖气度举止以及见过的场面,一定能应付今日的场面,紧张些只是对未知的难以预料。 素雪对她十分的有信心。 叶暖问:“我要带上剑吗?” 素雪被她这突然一问而失笑道:“这一场盛宴不会有人能带任何兵器进去,好好的斗茶、品茗、观赏歌舞,可不是打架去的。” 叶暖只是有点心慌才想带着剑,点头道:“我明白的。” 素雪道:“我们暖儿,一掌都能拍飞人。剑只是武器而已,最锋利的利剑一直都暖儿你自己本身。” 叶暖突然被一句点醒了,因为崔侍卫从前一直说‘杀人的从来不是武器,而是人心’。 所谓的人剑合一,或许便是此意,春晖剑只是一种媒介,真正能杀人和救人的是她一念之间的选择。 叶暖道:“对,是这样的!” 突然叶暖便信心大增了。 素雪见她不再紧张就放心了,给她披上斗篷后携着她出门。 叶暖上了马车,今晚应当是要很晚才能回来,车窗相望叮嘱素雪要好好吃饭,不要跟铃箩生气。 见她如此婆妈啰嗦素雪眼底也是溢出宠溺,莞尔一笑让她放心。 马车渐行渐远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素雪才转身回去,心中希望今日叶暖能在盛宴中感到欢喜便好。 未时,叶暖的马车到了梧桐台的街区外,已经有人来传话,沐凡霜命人清街,今日就是要用最高的规格来迎接皓月楼楼主。 要的就是一个气派! 沐凡霜摩拳擦掌,这样的大场面已经设想了不只一次两次,皓月楼楼主就该有一次这样大排场的华丽登场。 掀开了车窗瞧了瞧,就瞧见单单是这街面就不同寻常。 怪不得说梧桐台所在街区是整个盛京城最寸金寸金的风流繁华地,看着街面两边皆是是雕梁画栋。街面上都是铺着地砖,和其他泥土地的街区完全是两种气派呀。 叶暖本来还觉得皓月楼所在民安坊的街道已经修的不错了,但是没有想到还有更甚者。 还有这排场,清街之后两旁伫立着皓月楼的人手,整个街道有一种被皓月楼包下来的错觉。 叶暖不由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此时梧桐台内已经有筵宴的管弦之音,那醇厚的酒香与茶香四溢,已经是人还没进去,却五感先被那浓烈的气氛所笼罩。 听到了外头来传话说叶暖的车马已至,萧奕芜立即跟贵宾道失陪,匆匆往大门而去。 见一向云淡风轻的萧奕芜能有这般慌忙的神情,不由让人侧目,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要萧奕芜亲自相迎? 顾清铭已然站在了梧桐台外相迎,沐凡霜走到了停下的马车边,让人将下车木阶摆放好。 “恭迎,皓月楼楼主!”沐凡霜严肃庄重的大声喊道,就怕有谁没听见。 顾清铭也清过嗓子后肃穆的大喊:“恭迎,皓月楼楼主!” 他们一定要让梧桐台里面的每个人都听到才行。 叶暖被这阵仗在心里吓的不行,这也太夸张了吧。 戴上了纱帽从马车里走出来,正要踏上木阶下车的时候,见萧奕芜向她颔首并且儒雅谦恭的伸出手背,示意让她扶着他的手背下车。 这举动让叶暖脑子都转不过来了,不是…… 要是这场面换做在素雪或者睿王他们身上,叶暖作为旁观跟随那是习以为常,但是这样的阵仗放在她身上的时候,那就是全身上下都不由充斥着紧张感。 萧奕芜见她犹疑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淡然一笑,今日格外的谦和有礼。 “叶楼主请。”萧奕芜柔声道。 第203章 盛宴【一】 思量之间叶暖没有伸出手,而是摘下了纱帽扔进了马车里,目光坚定的看向萧奕芜。 叶暖莞尔一笑道:“我们是一起同行伙伴,萧公子不用这么客气。” 萧奕芜望着她坦然的眼神,点头回应道:“好。” 叶暖自己提着裙摆下了马车,步伐坚定的与萧奕芜并肩走进梧桐台。 踏入梧桐台的那一刻,是壮丽恢弘的冲击,抬头望向那穹顶之上,硕大的明珠盘旋排列出了二十八星宿。 梧桐台内能容数千人之众,可满眼望去却没有一丝空旷,都被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而布置的满满当当,就算是一根蜡烛也是刻着镂空彩蝶纷飞的精巧别致。 此间来来往往的侍者仆从众多,他们手中捧着糕点、笔墨、茶具、花束等物穿梭于里里外外。 听见编钟被敲响后阵阵清乐悠扬,管弦之声不绝,又有高台之上的歌舞伎们翩翩起舞,芳香旖旎若有似无般飘荡在鼻尖。 见萧奕芜亲自迎进了皓月楼楼主,那如狂风来袭的是一股强大的剑势,给众人一个猝不及防的示威。 既然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剑,那叶暖就无论手中有没有春晖剑,也都能有剑气所掀起的剑势。 先吓唬人,用剑势压倒众人来抢占先机,一定要为皓月楼与素雪立威。 这股强大的剑势让众人直观感受到什么是宗师境,让江湖侠客或有诧异或有敬佩,而不懂武艺的商人与墨客也都慑于这样的气势,众人不由纷纷的向叶暖行注目礼。 沐凡霜不由感叹叶暖的气势,这个下马威着实十分威风! 萧奕芜给叶暖带路,往上面的观景台而去。 叶暖跟上他的步伐,腰间玉佩玲玲作响。 到了观景台上落座,叶暖与萧奕芜坐在主位,旁边是沐凡霜与顾清铭,其次就是各大商家与贵宾。 既然是斗茶品茗的茶商盛会,那便是众茶商或是收藏者拿出自己最得意的好茶出来互相比较,看看谁的茶更胜一筹。 此番斗茶的排名将会影响到未来茶叶价格的高低,排名越高的茶就会身价越高,这让众茶商们都卯足了劲。 各商户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茶叶来比试,这萧家和皓月楼自然也是要拿出自己的茶叶。 皓月楼卖的茶叶是品次从低到高都有,品次低的用来惠民,品次高的用来谋利。 顾清铭今日带来的是皓月楼最高品次的‘乌啼落’,是乌啼山上的一种特有茶,可谓是皓月楼能日进斗金的最大功臣。 着萧奕芜亦然是不甘示弱,带来了品次最高的‘正山茶王’。 要茶好的同时,另外就是点茶绝技上也要分个高下。 在茶的品次相当之时,那就是看点茶功夫如何了。 这所有的茶商里就没有点茶功夫不好的,这顾清铭和萧奕芜也都是行家里的行家。 叶暖的茶艺一般,对茶道也是一知半解。但见他们点茶后在茶沫之上所勾勒描绘出来的画,欣赏他们画艺时,叶暖也是全神贯注盯着他们的茶碗。 自己的茶道和画艺都实在一般,看着他们在茶碗里的茶沫上描绘山水,不由让叶暖赞叹不已。 “清铭着实深藏不露。”叶暖不由感叹称赞道。 沐凡霜笑道:“只是为了不丢脸,学了些绝活,看他紧张的样子。” 皓月楼的大家都能看出来,沐凡霜与顾清铭这些年相处下来的感情不单单只是亲情,他们之间有他们彼此明白但是还未捅破的男女之情。 或许是彼此都十分珍惜对方而格外小心翼翼。 叶暖看向顾清铭全神贯注的点茶手艺而道:“他这手艺都能算是出神入化了。” 沐凡霜心里美得很,但是顾及自己的面子就转移了话茬道:“这萧公子一定很擅丹青,这在茶碗中描绘的腊梅倒是颇有意境。” 叶暖故意逗她道:“比清铭的山水还要好吗?” 沐凡霜知道叶暖是在打趣她,只是道:“各有各的好。” 叶暖对茶叶赏鉴所知不多,大概尝个回甘如何,以及估摸着谁的点茶茶技最好。 两两分别对决,除了比试方外,便由旁观的人来裁决来谁的茶更好。 其中有一个茶是柳家家主的镇店之宝,这茶名为——镜寒凝尖,是弗陵城的镜寒湖所旁所种的一种茶。 此茶饮之如回甘无穷,层层有不同滋味,又用上了晨露凝霜所采集的露水,愈发风味独特,在此番的斗茶中夺魁。 而‘正山茶王’与‘乌啼落’亦榜上有名,今日茶叶排名一出,前十名的茶叶将价格飙升。 这意味着皓月楼能靠着‘乌啼落’大大的赚上一笔,顾清铭内心狂喜。 沐凡霜看得出来他的喜悦,不由一笑。 斗茶结束之时已然黄昏,此时梧桐台内开宴,管弦清乐之间美人翩翩起舞。 今日是网罗了五湖四海赫赫有名的厨子们,大江南北的各色菜系菜肴此时一一呈上。 盖着盖子都难掩那香气扑鼻,今日对于五湖四海的大厨们而言,今天也是至关重要。若在宴席上谁的菜被萧奕芜相中,那就可以当上梧桐台的掌勺。 能当梧桐台的掌勺那是民间大厨们的最高荣耀,甚至有人觉得比起御厨来说,这成为梧桐台的掌勺更风光无限。 今日大厨们也是十八般武艺,将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 一盘盘的珍馐大多都是叶暖所前未见的菜,样样精致份量小,但是又出奇的好吃。 萧奕芜在旁为叶暖答疑解惑,解释着每一道菜的菜名和原料。 “这道菜叫‘曲落烟云花雨间’,汤底用鸡、鸭、大鹅、牛骨、鹌鹑等二十种食材所熬制。汤汁呈白有一种烟云朦胧感,又用火腿切成薄片堆砌出花朵点缀,故得此名。”萧奕芜道。 叶暖原本觉得他们这一道道菜名字都花里胡哨,怕都是中看不中吃,但结果发现每一道菜都新奇别致。 “好汤,每一口的浓香滋味皆不同。”叶暖赞叹不已。 开胃汤品尝过后萧奕芜见叶暖欢喜的面容,便让厨子继续上菜。 萧奕芜道:“这一道是‘踏月留香无痕’。” 第204章 盛宴【二】 是精选大鹅配上了十几种罕见食材香料所烹饪。香嫩爽滑是入口即化,醇香留香又令人陶醉不已。 “着实非同凡响。“叶暖赞叹不已道:“都是我从未品尝,也不曾听闻的菜。” 萧奕芜道:“你能觉得满意是他们的造化。” 叶暖感受到了什么叫众星捧月的感觉,仿佛着梧桐台的一切都围着她转一般,萧奕芜今日着实太过热情相待。 “多谢萧公子,只是今日阵仗不免太大。”叶暖道。 萧奕芜道:“才哪到哪?” 当他的话音未落听到了阵阵的鼓声,是于絜的男歌舞伎们身着华丽的西境服饰围了下方高台一圈。他们手腕上缠绕着红丝带用鼓棒敲击着座鼓,气势哗然。 面鼓所围绕的高台中间是层层叠叠的舞姬们,她们身着红粉渐变的飘逸舞裙,曼妙身姿如花瓣一般渐渐舒展开来。从观景台看居高临下,便是恍如一朵盛世红牡丹绽放在他们眼前,是惊艳绝伦的群舞。 从含苞待放到娇艳欲滴的盛放,再到凋零之前最后如烟花一般翩翩落下。 穹顶之上瞬息间牡丹花瓣纷纷坠下,这花雨落满整个梧桐台。 叶暖抬着头仰望那数不清的牡丹花瓣,伸手一接,那绚烂的花瓣在她掌心绽放开来。 此时萧奕芜用一根小蜡烛点燃,往穹顶掷出,霎那间电光火石让人睁不开眼。 在恍惚之间那空中的牡丹花瓣皆被点燃,化作了火蝶翩翩而飞。 数以千计的火蝶盘旋在穹顶之下而波浪壮阔,聚集之中又化为了火凤凰翱翔在梧桐台内的上方。 叶暖感觉自己身处在梦中一般不真实,那是如梦似幻难以想象的惊艳,她没有足够辞藻去描述所见到的这般奇景。 “这是人间会有的奇景吗?”叶暖不由感叹道。 萧奕芜一笑道:“叶楼主不是瞧见了?” 叶暖好奇道:“这是什么?” 萧奕芜道:“不过是一种西域幻术,我加点其他心思后变成这样。” 叶暖难以置信,她掌心明明还握着牡丹花瓣,这些花瓣是怎么变成蝴蝶的? 这蝴蝶又是如何聚集之后化作了凤凰呢? 那凤凰若是幻术,却又明明在自己的眼前,正在头顶上盘旋着。 此时火凤凰俯冲下坠,在一阵璀璨耀目的火光之间湮灭,化作了金色的花瓣。 在鼓声与编钟清乐之中舞姬们翩翩起舞,金色花瓣落在她们摇曳的红色裙摆上,犹如金莲绽开而耀眼夺目。 此时全场沸腾不已欢呼响起,欢乐被推向了最热烈的瞬间。 完全沉浸在震撼中的叶暖盯着掌心的牡丹花瓣还未回神,身边的侍女又给她满上了酒杯。 此酒芳香浓烈,一口便是辣麻了整个喉咙。 沐凡霜很是受用不由感叹道:“好酒,够劲。” 萧奕芜道:“沐掌柜喜欢,那待会便让人给你带些回去。” 沐凡霜也不客气道:“那就多谢萧公子了。” 萧奕芜看向叶暖问:“叶楼主觉得如何?可要再尝些?” 叶暖道:“这酒太过浓烈,我倒是不胜酒力了。” 萧奕芜道:“饮酒自当是要自己欢乐才是,不贪杯适量亦好。” 叶暖道:“这酒醇香刚烈只是闻闻酒足以微醺。” 萧奕芜道:“用此酒名为‘风月华’,用它所烹醉鸭十分值得品尝,叶楼主请。” 看着侍女打开盖子,这酒香与鸭肉香气融合扑鼻。 叶暖用筷子夹了一口,这鸭肉鲜嫩非常,夹着酒香更是相得益彰,不禁称道厨子好手艺。 萧奕芜见她今日算得上尽兴便也欢喜道:“叶楼主喜欢便好。” 酒过三巡之间,已经是微醺茫然。 萧奕芜看众人在酒色之间沉溺的差不多了,摆了摆手让人撤下了菜肴,又上了瓜果点心。 都是从西境而来难得一见的神奇瓜果,其中居然有一盘花,此花红艳非常。 叶暖不解:“这花能吃?” 萧奕芜点头,拿起一串花摘下一片,品尝着花蜜道:“此花蜜非同一般。” 叶暖难以置信的尝试着,入口的瞬间花蜜在口中弥漫开来,花香充斥在口鼻间,十分令人赞叹的味道。 “这花蜜做花糕一定别有风味。”叶暖道。 萧奕芜点头道:“此花名为‘枸枒’,是曾经在一片深山林中无意瞧见,神医时常用来入药,能安神。” 叶暖想起来了萧奕芜是有心病,一直是神医用祝由术在治疗他,想来这花是他平日常用来安定心神的。 “萧公子平日要多保重身子才是。”叶暖道。 萧奕芜点头道:“多谢叶楼主,这一两年我已经好很多了,毕竟现在的日子十分有意思。” 从前想死的心现在是没有了,反而还希望自己能活的长点,起码眼前这位女子还活着的时候他可不想死。 无论是醇香的烈酒,还是于絜男歌舞伎的绝色,现在都还不足让叶暖乱了心神。 也该掰扯一下正事了。 叶暖道:“这回气氛差不多了,该拍定价权了。” 这萧奕芜故意请了这么绝色的舞姬,又网罗五湖四海的大厨整出这么一顿饕餮盛宴,还搬出最浓烈的酒,这都是对茶商们先礼后兵。 此时茶商们身边坐拥美人,品尝佳酿亦是不亦乐乎。 萧奕芜拍了拍手,箫府老管家站在高台上,钟鼓敲响了三下,让众人从恍然如梦的酒色之中抽离。 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高台的叫价上。 开始竞争定价权。 萧奕芜不慌不忙的从容出价,顾清铭打配合一唱一和的叫价,将整个场面硬是控制在他们手中。 当茶商们意识到被算计的时候已经晚了,各自从身边的仆从手中收到了被萧奕芜控制住的把柄。 大茶商们不能再继续叫价,就算得到了定价权,他们的生意也会在之后被萧奕芜所毁掉。 认栽的大茶商们放弃了定价权,萧奕芜和顾清铭在一唱一和之间,定价权归属了皓月楼。 这一夜皓月楼扬名天下,无论是江湖还是生意场,皓月楼将踏上更高的地方。 前前后后忙了三个月,终于让顾清铭松了一口气,不由满心欢喜。 第205章 盛开的蔷薇 这一场盛宴散席之时已是深夜,到了三更天。 从梧桐台走出来,这盛春时节是街道上的梨花纷飞,叶暖抬头望向那一轮明月,今夜格外皎洁。 跟沐凡霜告别后叶暖坐在马车,萧奕芜他们目送着她的马车逐渐走远消失在这寂夜中。 回到睿王府后叶暖悄无声息的回到揽月园,望了一夜清芷堂后,便回到自己屋子洗漱更衣入眠。 这拍下定价权因众人庆祝喝了不少酒,酒力一般的叶暖到了次日辰时未醒。 翠霞与彩珠在屋中轻手轻脚的收拾着,将昨夜叶暖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在一旁,彩珠让侍女们提进来热水灌满浴桶。 点燃檀香,阵阵芳香弥漫屋间,翠霞走到床边轻唤叶暖先起身沐浴更衣,让她洗去着一身的酒气再睡。 见叶暖翻了个身,半梦半醒间说要再睡一会。 此时素雪正巧进屋瞧见,听见她那慵懒软糯的声音不由一笑,便往床边而来。 翠霞见素雪来了便随即起身,欠身颔首站在一旁。 素雪坐到床边哄着叶暖先起来,柔声道:“暖儿,先把这一身酒气洗了再睡如何?” 旁人说上千句那肯定都是不如素雪说上半句有用,叶暖就算意识没醒身体却已经动起来,起身往内间而去。由着彩珠给她宽衣解带后浸入浴桶,这会叶暖逐渐清醒不少。 将香露倒入浴池中,满室芬芳旖旎。 素雪轻抚她额前的碎发,莞尔一笑道:“难得你喝不少酒。” 半醒朦胧的叶暖道:“拍下定价权后与凡霜他们小酌了几杯,偏偏又行起酒令,恍惚间竟然便喝了不少。” 素雪只觉得她十分可爱,掩面一笑道:“看来昨日很是尽心有趣,那便好。” 想起昨日的事情后,叶暖便太多要和素雪分享的事,将昨日那盛宴如何奢靡,以及那幻术又是如何令人难以置信。一一将昨日的事尽述,说着说着人便清醒了。 “那成千上万的火蝴蝶盘旋在穹顶下,若说是幻术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些。”叶暖道:“明明不过真的是牡丹花瓣。” 素雪倾听着叶暖的叙述,也仿佛置身在其中一般,便道:“从前在玉里关,在商路便有幻术艺人的百戏团,那时我们也瞧过幻术的,暖儿可是忘了?” 叶暖道:“比起当时来讲,昨日那个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 素雪见叶暖在那盛宴中这般尽兴便也十分欢喜,比起什么定价权来说,见叶暖这般欢喜才是最重要的。 “暖儿若是喜欢,可时常去看的,西境商队每隔一段日子就有幻术师进盛京城在梧桐台幻术献艺。”素雪道。 之前不知道此事的叶暖惊奇道:“竟是如此吗?那想和阿雪一起去看。” 昨夜幻术与歌舞再美叶暖也是觉得遗憾,因为没有和素雪一起看。 素雪道:“嗯,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 叶暖突然想起来一事道:“今日是大娘子她们来的日子!” 素雪点头道:“正是,再过一会娘亲和卉雅、梓缨就该来了。” 随即叶暖便起身更衣,任由侍女们照顾着换上衣裳后坐在梳妆台前,翠霞小心翼翼的给叶暖梳着发髻。 素雪选着给叶暖戴在头上首饰,不由觉得觉得她首饰盒里耳环不够,镯子成色最上乘的不过就一两件。 “这冰种的镯子只有两件,要让人去物色好的翡翠再给你打两套首饰才好。”素雪道。 叶暖道:“戴着首饰可不便办事呢。” 素雪不容她拒绝道:“这玉最是养人,平日戴着也好。打套镯子和玉簪、耳环,出入宫宴时都得用上。” 叶暖道:“宫宴倒是要麻烦些。” 素雪道:“赚了银子不花也带不走,该用就用,况且不过阿堵物,算不得什么。” 叶暖道:“阿雪说的是。” 只要是素雪说的这叶暖就不会反驳。 此番伊玉姗带着伊卉雅、荀梓缨来聚,是念及花朝节之时叶暖不在家不曾聚过,这没聚就觉得今年春天少了什么。 况且伊卉雅还未带着半岁大的儿子来让素雪和叶暖瞧瞧,今日便一起聚聚,毕竟这一年到头能聚的时光不过就一两回。 伊玉姗的轿子入了王府,到了后院外便换嬷嬷们抬着到了揽月园外。 叶暖来相迎,迎出了伊玉姗后往后头轿子迎出抱着孩子的伊卉雅。 孩子这会正哭呢,伊卉雅抱在怀中哄着。 想来孩子是饿了便请她们先入园到屋中去,前前后后由嬷嬷和侍女们簇拥着。 叶暖牵过了荀梓缨的手,带着她进园。 一进揽月园便是让荀梓缨耳目一新,今年的园中春景又与往年不同,后头一片蔷薇花倒是艳丽非常。 荀梓缨道:“今年暖姐姐是喜欢蔷薇?” 叶暖道:“这花倒是长势意外的好,沿着墙蔓延而生,那院墙一角倒是都被占了。” 荀梓缨赞叹道:“极为娇艳绝伦。” 叶暖道:“原本是希望旁边的海棠今年能开的更盛,却不想无意间让蔷薇抢了风头。” 荀梓缨细细思量道:“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人间是仿佛就是如此,自己一心求的总是求不到,不求时或是不想要的时候,偏偏就来了。” 叶暖琢磨着话,不由心中有所感悟道:“的确如此,平日园中事务都已经打算好了先安排什么再安排什么,可是到了最后时常出现意外。” 荀梓缨道:“见微知着,想来无论是着平日里的琐事,还是外头的大事,也都是这般经常出现意外。” 世事难免会有意外,就算决定是好了并且看上去板上钉钉的事,也总有突如其来的意外。 叶暖想的是每次素雪筹谋什么事的时候,都要尽力将各种意外的可能也都算计进去,不断推演各种可能。想要算无遗策,可真是非常不容易。 每每都能化险为夷,那可是都因为素雪和元澂足够心思缜密,不会把意外当作意外,而是一旦发生后就能瞬息接受事实,并且立即做出反应。 这是叶暖最佩服他们的地方,遇事总能不慌不忙的做出决策。 入了清芷堂,奶娘先抱着一直在哭的孩子去喂奶换尿布。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后她们在花厅里入座闲谈,从花厅观赏园中的景致最是视野开阔。 第206章 各有各人的美 这元铃箩就是个闲不住的主,读完早上的功课就迈着小腿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外祖母~~”元铃箩这甜糯糯的声音是谁都压根受不住。 这伊玉姗压不住的笑容起身就抱起了元铃箩,眼中满满都是对她的宠溺与爱。 元铃箩太懂怎么讨长辈的欢心了,粉嫩嫩的笑脸贴着伊玉姗的面颊蹭着,奶声奶气的撒娇。 “外祖母~”元铃箩喊着。 伊玉姗宠溺轻抚着她的小脑袋道:“我的心肝肉呀。” 爱撒娇的孩子就是格外得人宠,更何况元铃箩是个不怕人的,对长辈们就是甜糯糯的撒娇就对了。 虽然才三岁但是元铃箩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嘴够甜什么都有。 伊卉雅也不免觉得元铃箩可爱,都觉得自己儿子崔仪恒都不够可爱了。 “看来还是要生个女儿才好呢。”伊卉雅道。 素雪对她道:“就算想要,也再等个两年,那时你身子才算得上养好。届时仪恒也有三四岁,会自己走路吃饭,你才能有心力照顾第二个孩子。” 伊卉雅觉得素雪说的是,点头道:“此言有理。” 素雪道:“这孩子断不能乱生,也是要思虑周全。最要紧的是不能因为生孩子,太过伤了我们自己的身子。” 伊卉雅道:“我如今一睁开眼就是孩子和夫君,从早到晚还有府中内务要管,外头也有庄园田地的事项,倒是没一刻闲心的。” 素雪道:“其他不说,自个的庄子田租要格外上心。你在家中当主母,只靠着出身和孩子远远不足以让人心服。孩子你放心交给奶妈婆子们,你家老太君若是有心照料孙子,大可放心交给老太君。更多的心思放在经营家计上,你自己手中庄子和嫁妆银子才是你真正的底气。” 除了素雪之外这伊玉姗也是这般和伊卉雅说的,伊玉姗说就算是身在后宅也能有自己的经营。 伊卉雅道:“你说这话倒是提醒我,听说有些人公府家的管家娘子用银子出来放贷,倒是有不少进项呢。” 素雪道:“放贷终究是歪门邪路,正经经营些产业才是最好。\" 伊卉雅道:“可不就说里头出了不少事,可见各家都有不少难处。” 素雪道:“一些世袭爵位的若是子孙没有作为,自然是外强中干,从前的累积就算再多,不一定能撑到何时。” 伊卉雅道:“都不说别人,就说我们虞、伊两家如何不是起起伏伏,如今又回到高处也是时常听家父和家母感慨。” 这会奶妈抱着喂过奶又换过尿布的崔仪恒回来,将他放在软垫上与元铎一起玩。 两个小家伙在松软的垫子上爬来爬去着实十分可爱。 伊卉雅道:“孩子长得倒是快,小世子比仪恒小两三个月,倒是个头差不多。” 素雪道:“这骨架大是随了睿王殿下。” 伊卉雅道:“那将来也是高大威武的郎君。” 素雪道:“希望这性情能随殿下的自律稳重便好。” 在院子里伊玉姗陪着元铃箩一起放风筝,听到元铃箩那一阵阵的笑声这园子便格外热闹。 原本孩子时常哭,素雪十分嫌孩子聒噪,但是如今倒是适应了。 有孩子的确热闹些,也让园中显得格外有生机。 伊卉雅问:“王妃还打算再要个孩子吗?” 素雪轻抿着花茶,不由摇头道:“断是不会再生的。” 伊卉雅道:“男嗣只有世子一个,王妃不会忧虑吗?” 素雪道:“忧虑这做什么?生不过是因为可以生,想生。但断断不是为了将来要靠着他,不孝子孙和痴心父母多了去了。” 这父母子女之间的缘分深浅那是凭着彼此的良心,谁能断定自己的孩子将来到底有良心没良心呢? 普通百姓尚有兄弟成仇,孤寡的父母无人照养的事,何况是权贵世家和皇族。 素雪打心里是不相信人性的,她在世间真正唯一相信的就是叶暖的心。 伊卉雅倒是不出意外,这性情冷漠的素雪总是出口惊人,说出来的话都是与通常士族女子大不相同。 “话虽如此,但是孩子定是用心教养让他明白孝义。”伊卉雅道。 素雪道:“自然,教导是重要的,尽人事不要有遗憾,但是剩下的是我们为人父母也不太执着。” 这素雪的想法是,尽心的教导孩子温良恭俭让的君子美德,指引他走向正路,尽作为父母的责任。 但是若是已经呕心沥血,也尽了责任和良心,但是这孩子长大后还是没良心,那就是他的人生他自己走。为人父母她们自己本身,也有自己的人生。 绝对不能因为孩子就将自己的人生抛弃,不是成为谁谁的妻子,谁谁的娘亲,素雪要成为的是自己本身。 如今素雪现在是这样告诉叶暖的,让叶暖不要为任何人和事去放弃做自己。 人要有责任和良心,同时亦要自己爱护自己。 伊卉雅道:“每每和王妃你交谈,都是十分令我震惊不已,所想所思非同一般。” 素雪道:“固然我这般想,但各人有各人所思所念,日子是如人饮水。” 伊卉雅赞同道:“一个人其实无法真切的理解谁,各自安好便是。” 她们在花厅内间聊着如何经营产业和处理后宅内务,伊卉雅有颇多要请教素雪的地方。 外间荀梓缨和叶暖一起在做胭脂,芙花、怀蕊、翠霞、彩珠等侍女都在一旁碾花萃汁,工序繁琐。 琉璃茶壶放在小炉子上还煮着红色浆果和叶子,等到颜色都被煮出后在滤出浆果和叶子,再等里面的红色汁液逐渐收汁到只剩下颜色。 芙花不由感叹道:“这颜色真好。” 叶暖将颜色从琉璃壶中刮下来,放入磨具中,再混合搅匀碾压。 荀梓缨极为喜欢,还用那后园盘桓在墙上的蔷薇做出蔷薇色的胭脂。 叶暖道:“梓缨妹妹你肤白如羊脂玉,这般娇艳的胭脂抹在唇上倒是格外明艳好看。” 被这么一夸不由让荀梓缨羞赧垂眸道:“暖姐姐你这般夸赞,实在令我不好意思。” 荀梓缨害羞的时候实在太过可爱,叶暖轻抚着她的发鬓。 叶暖道:“我可只是说实话。” 荀梓缨看着她道:“暖姐姐才是明媚动人呢。” 素来叶暖从来没上心过自己的容貌,压根没想过自己好看不好看,看到荀梓缨眼中的真挚知道她真心在赞美。 叶暖道:“无论是阿雪还是卉雅姐姐和梓缨妹妹你,都是各自有各自的美。” 这话不置可否,荀梓缨笑靥如花。 怀蕊道:“暖儿是向来不自知美貌,在各处王府之间走动,嬷嬷们若谈起你都是公认的标致。” 第207章 愿卿今日比昨日欢喜 叶暖并不知道原来自己算得上标致,毕竟是宫廷王府到世家权贵里,出身高贵又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 若是比较起来她的出身不高,更别说容貌上自然也是人外有人。 叶暖道:“多谢怀蕊这般说,但是自当也有人比我更好。” 荀梓缨道:“与旁人比较做什么?暖姐姐已然在我心里是最好不过的。” 叶暖莞尔一笑道:“梓缨妹妹也是。” 荀梓缨道:“说起来每个人的出身与容貌、能耐都各有不同,若是比较起来一定会有人比自己强。若是要比,肯定是比不完,还会伤自己的心。” 叶暖细细思量一番道:“或许比较这件事情亦要分人,有些人如果行得端坐的正,那比较一定是要自己变得越发好,是对自己的一种激励。但若有些人是心胸狭隘的,心思歪又见不得别人好,那就是会越比别人越让自己钻牛角尖。” 这话让荀梓缨赞同,仔细思量一下身边定有这般的人。 “人生在世好像免不得一定要会被比较一样。”荀梓缨不由蹙眉道:“幼年时会比较谁的衣裳更美,谁手帕的花样子更精致。出嫁后又是谁嫁的更好,谁生下了男丁,谁更得丈夫宠爱。就算老了,也要比的孩子更出息更孝顺,谁的子孙最多。” 芙花道:“荀小娘子这话说的是,哪有不比较、不被人比较的。里头外头不都是一天天的嚼舌根子,拿谁家比谁家,但凡只要活着就是这般。” 叶暖觉得她们说的都有道理,点了点头。 怀蕊也道:“谁都难免有好胜心,都想自己比旁人过的好。” 叶暖问:“可这过得好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看上你觉得他过得不好,偏偏他自己心中却满足的很?” 芙花点头道:“这便是说人知足与否了,若是一个人容易知足便不受旁人影响,也不在乎被比较,自己觉得已然得到最好。但是若是不知足,就是怎么样都不满足,不断要更多。” 对于叶暖来说,这一路走来她从来没有不知足的。小的时候有饭吃,有软床睡,不用担心挨打和寒冷。能一直守在素雪身边保护她,有素雪在叶暖觉得特别满足。 荀梓缨道:“从佛学来说,人一生的苦都是从‘贪嗔痴’而来,那知足常乐者,自然是无忧无怖。” 芙花道:“没有‘贪嗔痴’的话人还是人吗?” 荀梓缨笑道:“芙花姐姐问的真好,我觉得还是人,毕竟没有‘贪嗔痴’却有了欢喜,人既然欢喜那便是人了。” 叶暖道:“梓缨妹妹倒是对佛法见解很深。” 荀梓缨道:“佛法其实说难不难,若是能除‘杀盗淫妄’之外,做自己觉得欢喜的事情。越欢喜便能越接近佛法。” 芙花道:“对芸芸众生而言这未必太难了,毕竟都觉得人活一世,肯定想要尽量自己的欲念,管旁人的死活做什么。” 叶暖道:“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其中如生老病死,就算是无欲无求似乎也不可避免。” 荀梓缨道:“生与死原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就因人生苦短才要让自己欢喜才是,只是自己欢喜时不可动‘杀盗淫妄’之心,为了自己的欢喜去伤害别人。” 芙花道:“这佛法里说的世界自然是好,可惜呀,大多数人根本做不到。” 荀梓缨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才说君子和圣人难得。” 怀蕊道:“就说是我们,就算不害人,也得天天防备被人害呀。若是有人害我们,自当是要百倍偿还回去。” 一向以来像怀蕊和芙花在虞素雪跟前,学到的生存之道就是,人不犯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偿还。这就是在宫廷王府之间想要生存下来的法则,就算不主动伤害人,那也要有自保回击之力。 要回击的时候,一定要狠下心,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叶暖点头道:“人就算是不找麻烦,那也是会有麻烦主动找来呢。” 荀梓缨道:“的确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 叶暖道:“圣人的道理只有心怀善意的人才能懂,一般情况呢,就是要用法律来约束,这才是最有用的。” 荀梓缨叹息道:“善意与良心在世道和人心面前是那样的不值一提,毫无价值。” 芙花道:“就算是要独善其身也要有底气才行,要不然就是任人鱼肉。” 怀蕊极为赞同道:“就该如王妃所说的那般,不要轻信人有善意。” 荀梓缨道:“可这世间一定是需要善意和良心的。” 叶暖道:“何止是需要善意和良心,圣人所言的‘温良恭俭让’都是应当的。或许世道险恶,的确派不上用场。但是自己可以端正自己的心呀,为何要被外物所扰?” 荀梓缨若有所悟道:“暖姐姐的意思是,改变不了世道,但是能做到不被世道所改变?” 叶暖道:“圣人每日自省,端正己身。肯定不是因为旁人如何看待他的,而是为了自己无愧于天地,是自己对自己的修行,与旁人无关。” 荀梓缨觉得颇有道理道:“故而其实人不必和旁人比,今日的自己比昨日自己好一点点都行。” 叶暖思索着道:“今日的自己比昨日的自己所学更多,就算是只有一点点,也能日积月累不少。今日比昨日更欢喜一点,那就是有所得了。” 荀梓缨道:“只要不伤害旁人,让今日比昨日欢喜,那便是有所得。” 叶暖欢喜道:“梓缨妹妹总是能说出我心里话。” 荀梓缨道:“暖姐姐也是没白抄经文,心境澄明的很。” 叶暖道:“那也都是王妃教导的好。” 此时她们一起做花糕,叶暖揉面,荀梓缨调馅,芙花与怀蕊包花糕放进模具中。 一边干活一边闲聊,聊的有一搭没一搭。 平日的琐碎里也有不少糟心的事,芙花和怀蕊也只能跟叶暖说上一二,毕竟身为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一言一行都是关乎王府的体面。 第208章 为了荣耀 想要说谁的坏话,想要抱怨几句,芙花和怀蕊只能是互相说,或是有这样的闲暇与叶暖说。 怀蕊道:“从前冬莲还是殿下房里人时是如何目中无人,之后得了名分已是侍妾反而嚣张不起来,气只能撒在自个院里的婢女身上。” 芙花道:“可不是说,从前她是殿下身边掌事的侍女,又是房里人,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如今就算是侍妾了,也没比从前如何就不一样了。” 叶暖不由问:“那她院中的婢女可还好?” 怀蕊道:“冬莲毕竟是在殿下身边待过几年,从前在宣王府里后园能看到的手段,她如何不知道?折磨人也多的是不留伤的法子。” 荀梓缨对这样的事所知甚少,毕竟父亲镇守边关,这荀家后宅没有侧室。 “什么叫不留伤但折磨人的法子?”荀梓缨问。 蕊坏恐吓着她,便捡最不吓人的说:“比如让婢女一晚上捧着灯盏,不让她睡。而白日还要干活,周而复始。” 荀梓缨道:“这手段不算是聪明,但就是让人没法子说她。” 芙花道:“最折磨的人都是把一个人的心气一点点磨掉。” 这话叶暖回想从何处听过,回忆了一番想了起来,上次听到这话还是在牡丹楼的时候。 从前梅娘子作为老鸨也是这样说,在烟花柳巷一步步让一个姑娘安分待在花楼的手段,就是将她的心气一点点磨掉。 那是将一个人尊严和气节慢慢的磨没。 只是当时叶暖太小了根本不明白牡丹楼是什么样的地方,但是现在才明白,当时纪碧柔是什么样的心情待在牡丹楼里。 就算是时过境迁,依旧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纪碧柔噩梦连连。 叶暖道:“尊严于一个人是何其的重要。” 见她这般说荀梓缨很为叶暖高兴,因为叶暖已经明白人都是有尊严的,叶暖也有自己的尊严和气节。 荀梓缨道:“自然是重要的,尊严对于一个人,至一个家族,甚至于一国都何其的重要。” 叶暖道:“荀家便是如此,有气节而一门忠烈。” 荀梓缨道:“虞家也是如此。” 虞家当年虞老太爷的兄弟们都是死在战场上,荀家也是世代忠烈满门,所守护的都是边境安宁与一国尊严。 想到战场上的厮杀,叶暖其实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用战争,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 战争带来的明明只有伤痛和死亡,可是战争却没有真正停息过。 除了边关上的战场还有盛京城内朝堂内的战争,一个是真刀真枪,一个是唇枪舌剑,但是都是挥刀张嘴的瞬间就会让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 叶暖看向荀梓缨问:“荀家是如何看待打仗的?” 这会花糕已经上了蒸笼,荀梓缨挽着叶暖先一起回到屋中净手擦脸。 荀梓缨道:“荀家世代从军,对于父亲和兄长而言战场是荣耀和归属。” 叶暖若有所思道:“荣耀吗?” 荀梓缨道:“人想要都不一样,但是对于我们家来说,保家卫国所得的荣耀便是值得。” 叶暖不由问:“那所有的牺牲呢?” 荀梓缨道:“无论想要得到什么,都是要所牺牲的不是吗?牺牲肯定是伤痛的,但是值不值得都是自己的事。” 后面这话叶暖明白了,没有值不得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的确如此。”叶暖道。 荀梓缨道:“暖姐姐你也是呀,为了王妃你定是不惜一切,在做出牺牲的时候会去想值不值得吗?” 叶暖摇头道:“自然肯定来不及想,身体便先做出反应。” 荀梓缨道:“就是如此,为了心中的执着,人总是会不顾一切,根本不会去想太多。计较得失的真心,还是真心吗?” 从一个人对某个人的爱,再到一个人对家国的爱,在这份爱至诚真心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去设想任何事就已经冲上去了。 叶暖道:“但正如用钱买米一样,也可以用钱收买人心。” 荀梓缨道:“那样只是交易,跟真心毫无关系了。” 叶暖思索着:“正是如此。” 伊卉雅来喊她们两人一起到前堂一起用膳,听见她们说话,不由感叹无论是梓缨还是叶暖都已经长大不少。 “你们两个小娘子聊的倒是深。”伊卉雅道。 荀梓缨道:“爹爹说,就算是我女子,也不代表我只能绣花作画。我不过就是想知道,圣人所言的其中深意。家国天下,难道我不能有所关心?” 伊卉雅叹道:“不是不能,而是没有用,毕竟我们过日子与那些并无相干。” 左右携着她们往正堂而去,前头已然传饭了。 到了正堂纷纷落座,素雪说开饭动筷,众人用饭。 素雪给叶暖夹菜道:“暖儿今日看来很欢喜。” 叶暖道:“当然,有荀妹妹与我一起做胭脂与花糕,还能闲聊不少获益良多。” 素雪是知道这荀梓缨平日里也是精通诗书,儒学还是佛学都有涉猎,是个喜欢读书的女子。 “谈论了什么?”素雪不由好奇。 伊卉雅笑道:“方才我去找她们两人,听她们谈论家国天下还有人心呢。” 素雪道:“毕竟圣贤之道就是事关家国,荀家又是将门,自然不奇怪。” 伊玉姗道:“在深闺里的小娘子读这些无堪大用。” 不赞同这话,但是荀梓缨不敢言语,毕竟家教让她不能反驳长辈。 素雪倒是能明白几分她的心情。 “自己喜欢便好。读书也好,弹琴作画也好,都要自己喜欢才是。”素雪道。 荀梓缨展露笑容道:“谢王妃。” 素雪道:“身有拘束,心何拘束。不能离开高墙大院已是委屈,如何还要委屈自己的心呢。” 伊玉姗道:“读些书也是要将来嫁为人妻后作为贤助,主理后宅,规劝夫君走经济仕途之道的。其他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呢。“ 素雪摇头道:“娘亲,梓缨读书能让的欢喜,便是有用的。” 叶暖握住荀梓缨的手道:“梓缨妹妹要做让自己欢喜的事情。” 伊玉姗不由道:“梓缨也不小了,若非不是荀夫人舍不得,这早该出嫁了。” 这让素雪不由担心,以荀梓缨这样单纯的性子要嫁人只恐遇人不淑。 若要议婚可要好好思量一番,要找一个妥帖的人才是。 素雪问:“荀夫人那如何想?” 伊玉姗道:“不都是担心梓缨的性子柔弱,身子骨也孱弱,都怕找的人家不好。实际上早有提亲,都被回绝了。“ 素雪道:“荀夫人是真心疼爱梓缨便让放心,不如娘亲去和荀夫人透个风声,梓缨的婚事我来做主如何?” 伊玉姗点头道:“到时候我与荀夫人细谈一番。” 用过晚膳之后素雪便让人安排了车马,叶暖目送着她们乘上车马离开了睿亲王府。 第209章 议婚 过了两日,正当午后。 明媚的阳光倾泻在园角,那原本一隅的蔷薇已占满了半面墙,愈发显得格外娇艳。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瞬息间乌云密布。 此时在竹林间剑气已收,叶暖抬头望见黑压压一片乌云盖顶,便往后堂回。经过那蔷薇花墙,不由心中一动,摘了几束蔷薇抱在怀中。 回到自己屋中取下挂在窗前的花篮,这是前日彩珠所编织的花篮,将蔷薇放入花篮挂回窗口。 彩珠让人捧来温水给叶暖净手,翠霞将熏香过的衣裙捧来,等叶暖净手拭脸之后便为她更衣。 外头天色日渐昏暗,彩珠点灯道:“方才还是日头还盛,一会工夫竟就天暗了。” 叶暖道:“恐是雨势不小,门户都关紧些。” 彩珠点头道:“小娘子放心。” 翠霞收拾衣裳瞧见那窗前的蔷薇艳丽,不由道:“这蔷薇倒是红艳。” 叶暖道:“不曾多照料竟能长势那般好。” 翠霞道:“倒是成了园中一景,平日偶然经过甚是赏心悦目。” 更衣之后叶暖便趁着还未下雨往正堂而去,踏入当心间便听到了元铃箩的读书声。 外里间走来,素雪正倚靠在榻椅上,听脚步便知是叶暖,抬头看向她。 “暖儿一起来瞧。”素雪伸手牵过她的手道。 叶暖坐到素雪身边问:“瞧什么?” 素雪道:“娘亲送来了未婚的世家公子名册。” 叶暖惊诧道:“这么快?” 见她这般可爱,素雪笑道:“这官中的冰人自然时时备着名册。” 叶暖担心道:“梓缨妹妹若嫁倒是让不由担忧。” 素雪道:“梓缨外表虽柔弱,但其实内里坚强,我们好好掌掌眼,总比到了非嫁不可的年纪,万一遇人不淑。” 叶暖点头道:“也是。” 素雪也将花名册给了叶暖一份,两人翻阅着花名册。 外头轰隆隆的响起道道惊雷,瞬间便是倾盆大雨而下。 在摇篮中的元铎被雷声惊到而大哭,奶娘立即从外间而来将他抱起,叶暖也关切的在旁安抚。 元铃箩也躲进了素雪的怀中,素雪轻抚她的脑袋道:“铃儿,不过是雷声。” 阵阵惊雷中雨势越下越大,雨打击在青瓦上噼里啪啦作响。 渐渐的雨势减息,元铎再度安然入睡。 元铃箩也有了困意,素雪见今日功课差不多了,便让她也睡会。 侍女们服侍着元铃箩更衣午睡。 素雪牵过叶暖的手往自己身边坐下,两人翻着花名册。 叶暖有些看花眼了道:“倒是不少世家子弟。” 素雪道:“有些侯门公府是外强中干,要不得。” 叶暖道:“可若是子弟有上进心也无妨吧。” 素雪道:“就算有上进心也难保能力挽狂澜,贫贱夫妻百事哀,到时候保不齐还要梓缨搭上自己的嫁妆。” 这是断断不可的,叶暖猛然摇头道:“定然不可。” 素雪将一些不入流的门第先排除,就算歹竹出好笋,但这个好笋的家门里乌烟瘴气,长久以往也成隐患。 叶暖怎么看都觉得这些世家子弟配不上梓缨,不由蹙眉道:“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素雪笑道:“若是只说门第,门当户对的很多,只不过还要念及样貌才华那就是凤毛麟角了。” 叶暖道:“我就说为何殿下那般惹人厌烦的男子,也有不少女子倾慕,原来是他们实在不行,一比较起来让殿下成了凤毛麟角。” 素雪被逗乐了,笑道:“殿下虽然招你烦,但是样貌文采和能耐都是有目共睹的,况且他只是招你和石章、亦杨的烦。旁人殿下还理都不理呢,那一张冰山脸杵着,平日都是让人畏惧。” 叶暖道:“和阿雪你一样。” 素雪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道:“身处这位子,让人敬畏比较好。” 叶暖道:“也是,高高在上才让人仰望。” 素雪道:“令众人仰望,但暖儿要和我并肩。” 叶暖点头道:“我会一直在素雪身边。” 素雪欢喜,轻揉着她的脑袋。 突然叶暖脑袋瓜里灵光乍现,叶暖道:“纪庭晟怎么样?” 这一问竟让素雪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叶暖的意思是问纪庭晟与荀梓缨可否相配。 素雪不由一笑道:“暖儿突然为何这般想?” 叶暖不懂素雪为何发笑,一脸真挚道:“样貌、才学、家世、为人,纪庭晟样样不差呀,我觉得和梓缨妹妹相配的很。” 素雪掩面而笑,这一笑是可怜纪庭晟,偏偏遇上了叶暖这样的榆木脑袋。 “的确是看着相配的。”素雪起了坏心眼想要整一整纪庭晟,故作担忧道:“就是不知这纪庭晟会怎么想。” 叶暖道:“他也老大不小了,碧柔姐姐也为他担心的很,早该打算了。况且梓缨妹妹这样的人品,他打着灯笼都难找。” 素雪忍住笑道:“对,暖儿说的有道理,你倒是就去旁敲侧击一番。” 已经可以想象如果纪庭晟知道叶暖要给他说媒之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叶暖猛然疑惑问:“阿雪笑什么呢?” 素雪故作没事道:“就是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叶暖心里美滋滋的道:“是吧~,明日我就去纪府先去和碧柔姐姐说。” 素雪点头道:“甚好。” 一想到纪庭晟那张会铁青的脸,素雪就觉得一定很有意思。 这雨势来的猛去的也快,乌云已散黄昏余晖从云间倾泻而下,一道横跨在天边的彩虹极为耀眼。 难得能在黄昏前离开大理寺的纪庭晟抬头望着彩虹,往街市而来在糕点铺子买了纪碧柔喜欢的点心,又瞧见不错的绸缎也一并买了回去。 拎着东西回到纪府,这会已然闻到饭菜香。 纪碧柔见他回来而欢喜道:“难得今日早些回来。” 将东西放在一旁的纪庭晟道:“阿姐,眼看再过两月就入夏了,该添置些衣裳。” 纪碧柔看了看不由嗔怪道:“你的银钱都该留着,花费这些做甚什么。” 纪庭晟道:“我的月俸能往哪里使?况且不都是阿姐管着。” 净手后入座,纪庭晟给她夹菜。 纪碧柔道:“罢了,不说你。” 第210章 还愿 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谁他都放得下,唯独那一个人他放不下。心照不宣的都不提,纪碧柔也知道他心中有数,况且有些事从来都是强求不得。 纪庭晟道:“明日我休沐,阿姐想去哪里?我陪阿姐去如何?” 纪碧柔道:“方才睿王府派人传话,暖儿还说明日要来陪我一起去护国寺。” 看上去并不在意的纪庭晟道:“也好。” 纪碧柔道:“你成日在外忙,也该歇歇。我平日一切都好,叶暖和凡霜也都时常关照。” 纪庭晟点头道:“再过些日子我去江南办差一段时日。” 纪碧柔问:“要去多久?” 纪庭晟道:“想来要两三个月。” 不由让纪碧柔担心道:“可险?” 纪庭晟摇头道:“阿姐放宽心。” 纪碧柔道:“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纪庭晟道:“阿姐你要记得,有事应付不了就去皓月楼找凡霜他们,不可逞强。” “放心。”纪碧柔给他盛了碗汤道:“你也是,不可以随意冒险。” 用过晚膳入了夜,这会夜色正浓,星河璀璨众星拱月。 倚窗而望外面的星辰,那一潭春水映着明月,微风徐徐吹动草丛,萤火虫与潭中星辰辉映,揽月园中更显梦幻景象。 元铃箩依偎在叶暖怀中撒娇,叶暖指着天上的星辰告诉她二十八星宿的方位。 素雪不由道:“铃儿真是爱撒娇。” 元铃箩知道因为她缠着暖姑姑所以娘亲吃醋了,娘亲真是爱吃醋呢。 但是这会她躺在叶暖怀里胆子就比以往大。 “暖姑姑疼铃儿嘛~”元铃箩撒娇着,她知道自己一撒娇暖姑姑就很宠溺她。 叶暖轻抚着她的小脑袋道:“铃儿困乏就要去睡喽。” 元铃箩见好就收,乖巧甜糯应道:“好的~暖姑姑~” 看着奶妈和嬷嬷们进来带着元铃箩回去睡觉,素雪无奈一笑。 “这丫头。”素雪道:“机灵倒是机灵。” 叶暖道:“和阿雪一样聪明。” 素雪道:“是和殿下一样心眼多吧。” 叶暖笑道:“那也是好事。” 素雪道:“我倒是更希望她像暖儿你。” 外头内侍来回禀,说殿下在书房忙完后便到清芷堂来。 素雪蹙眉道:“还以为他今夜不来。” 叶暖掩面而笑道:“旁人都想留住夫君,阿雪总是出人意料。” 素雪道:“明日你去护国寺还愿,记着将所誊抄的经文带上供奉佛前。” 叶暖点头道:“我记得,明日还要多求几个平安符。“ 一个月前元铎生病,她们誊抄经文祝祷。这痊愈后还未来得及去还愿,明日正好叶暖去护国寺还愿。 到了次日,天微亮时叶暖便焚香沐浴,在洗漱更衣后处置园中事务。 张徇正好到园中传话,叶暖便将要添置的食材与药材单子给他。 “今日我要出门去护国寺还愿,之后还得去纪府一趟,若有事便传书。”叶暖道。 张徇道:“你只管安心的去,还愿是大事。” 叶暖道:“近来外头盯着的耳目越来越多,石章和亦杨如今又是外头办事多,府内的护卫要格外小心才好。“ 张徇道:“你放心,他们虽不在,但是凌鹤那边添置的人手能顶上。” 叶暖道:“终究是要小心的。” 张徇点头道:“自然。” 话毕,张徇先回前院。 过了辰时后,忙完的叶暖回到清芷堂。 翠霞已经备好东西将篮子递给叶暖,里面有香油蜡烛以及誊抄的经文。 将披风给叶暖披上,素雪不由嘱咐让她路上小心。 叶暖一笑道:“我只是去护国寺而已。” 素雪道:“我知道,但也要小心。” 叶暖点头道:“好。” 随后叶暖便出了揽月园,离开揽月园先到王府前院,过目确认一眼今日的王府守备,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心坐上马车离开。 一路到了纪府,时辰掐得准,纪碧柔已然在等。 将纪碧柔接上马车,便往护国寺去。 到了护国寺外,叶暖先下了马车,随后再扶着纪碧柔下车。 拎着篮子相携着踏入护国寺,虔诚的踏入大雄宝殿,三拜九叩潜心祝祷。 叶暖还愿供奉上香火,摇动签筒,将落在地上的签文捡起,随后两个人相携着去解签。 大师接过签文,双手合十对叶暖道:“这位小施主,莫忘初心,便能全始全终。” 叶暖双掌合十回礼,恭敬感激道:“弟子谨记于心。” 大师又为纪碧柔解签道:“这位施主,你所记挂之人定会平安无事。” 纪碧柔感激不尽的恭敬回礼道:“多谢大师。” 随后叶暖将经文供奉在佛前,再次三拜九叩,虔诚祝祷着。 又求了几个平安符,小心翼翼的收起。 还愿之后叶暖便携着纪碧柔一起在护国寺外逛逛,这护国寺外头很热闹,很多的小摊贩。 挑着香囊饰物,纪碧柔都觉得还不如自个做的好。 叶暖看见面具道:“纪姐姐你看。” 纪碧柔看着叶暖试戴面具扮着鬼脸,不由一笑道:“你越大越像个孩子。” 叶暖莞尔一笑,挽着她继续闲逛着道:“时间真是过的快,一眨眼就十几年过去了。” 纪碧柔道:“还记得当年那个小丫头连官话都不会说,如今却已经成了盛京城里的权贵。” 叶暖笑道:“我算哪门子权贵呢?皓月楼不过是在江湖和生意场上如今有些地位,那也不是我一个的。” 纪碧柔道:“你呀,要相信自己的能耐,你做的很好。” 一路闲逛到街市,在茶馆里喝了口茶,又看了看胭脂水粉和金钗首饰。 纪碧柔给叶暖试戴首饰道:“暖儿真是个佳人。” 叶暖一笑道:“不是个粗人吗?” “净胡说。”纪碧柔故作生气道:“我们暖儿放在盛京城里,也不是其他世家权贵家的小娘子可比。” 叶暖道:“我不差首饰的,纪姐姐选自己喜爱的便好。” 纪碧柔点头道:“也是,王妃疼你,定是首饰珠钗都戴不完了。” 挑着胭脂水粉,叶暖这会跟纪碧柔提及议婚的事,先旁敲侧击一下。 “纪姐姐~”叶暖道:“你可记得荀家的梓缨妹妹?” 纪碧柔见过那个小娘子,生的貌美又粉嫩羞怯的,倒是印象很深。 “嗯,我记得。”纪碧柔等她说下文。 叶暖道:“你觉得梓缨妹妹和庭晟相配吗?” 这话一出让纪碧柔呆若木鸡,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第211章 他恼了 此时的纪碧柔不知该如何回应叶暖这话,心中不由为纪庭晟捏了一把汗,万万没想到会有叶暖给他说亲的时候。 这上天真是会折腾人,给了叶暖美貌和武功,但是却没给她心眼。 这个傻丫头呀,能缺心眼到这份上。纪碧柔不由可怜自己家的弟弟,到底要等到什么才能等到叶暖这个傻丫头开窍了? “暖儿,庭晟的婚事他有自己的想法。”纪碧柔道。 叶暖不明所以而疑惑道:“可是纪姐姐你之前还跟我说,庭晟年纪不小也是该成婚了,所以我念及此事就想到了庭晟。” 纪碧柔不由哽住了,之前跟叶暖提庭晟年纪不小是希望叶暖能开窍一下,但是没想到没开窍就算了,还给庭晟找上媳妇了。 “不是,暖儿。”纪碧柔都有些不该如何说了,思量着道:“庭晟就是倔脾气,他的婚事他自个不着急,我着急也没用。” 此时已经将至正午,叶暖先问她要去游仙楼用午饭还是回纪府。 纪碧柔让叶暖一起回纪府用午饭,今日纪庭晟休沐此时定是在等她们一起用饭了。 “今日庭晟下厨。”纪碧柔道。 叶暖扶着她上了马车,两人坐上马车回纪府。 “他厨艺倒是真的好。”叶暖道。 纪碧柔道:“他从前在流云宗习武,说是那山门的饭菜极为难吃,他和若枫无奈之下自己开始研究厨艺,倒是厨艺不俗。” 叶暖点头笑道:“对,若枫提起流云宗的饭菜时说,一点油水都不沾,什么菜都能白灼。” 单单只是想象都觉得很有趣,也可见山上的日子清苦。 纪碧柔道:“想来他从前在山上也受了不少苦,我每每问他,他都是打马虎眼的忽悠我。” 叶暖道:“他只是不愿姐姐你担心。” 纪碧柔道:“山上虽然清苦,但是能他磨练的这般好,也算是值得。” 马车一路到了纪府,叶暖先下车,再扶着纪碧柔慢慢下来。 相携着进了大门,通过正院的长廊绕过了正堂往后堂去,管家说纪庭晟在下厨。 纪碧柔便走到厨院外头,往里头瞧了瞧,纪庭晟正站在灶台前做菜,一旁的厨子在备菜。 “倒是香。”纪碧柔道。 叶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相携着到了后宅卧房,侍女们伺候着洗漱更衣。 在前头的后堂开饭,端着饭菜而来的侍女们布菜,纪碧柔携着叶暖落座。 纪庭晟净手入座,屏退了侍女们。 “暖儿,多吃点。”纪碧柔给叶暖夹菜。 叶暖盛了一碗汤放在她跟前道:“姐姐也多吃些。” 纪碧柔品了一口汤,看向纪庭晟道:“这道鲫鱼汤倒是格外鲜美。” 纪庭晟道:“阿姐喜欢便好。” 纪碧柔看向叶暖问:“暖儿觉得如何?” 叶暖赞叹道:“庭晟手艺都快赶上睿王府的厨娘了。” 有自知之明的纪庭晟不由一笑道:“你倒是会哄人高兴。” 叶暖道:“我可不是哄人。” 用过饭气氛温馨,纪碧柔有宅中事务要处置,让叶暖自己随意逛逛不要拘束。 走在园中小径消食,感受午后光影之间簌簌作响的树影,落座在长亭里倚靠着红柱,低头在池子中找鲤鱼。 有乌龟在里面游来游去,但鲤鱼只是偶然能瞧见冒出来几只。 这会纪庭晟递来一包鱼饵道:“喂一些鱼饵它们便跃出来了。” “多谢。”叶暖接过鱼饵喂鱼。 纪庭晟坐在一旁道:“近来可有难处?” 叶暖摇头道:“得你相助不少,只是律法条文上有些难。” 纪庭晟道:“不懂之处尽管相问。” 叶暖宛然一笑道:“自然不跟你客气。” 转念一想方才跟纪碧柔提议婚之事,只是被打马虎眼忽悠过去了,叶暖脑袋瓜子闪过主意,为何不问问他本人? “庭晟,你可有打算成婚呀?”叶暖倒是问直截了当。 纪庭晟眼底闪过一丝光芒,以为这叶暖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吗? “为何这般问?”纪庭晟问时不由有所期待。 叶暖小心问:“你觉得荀家小娘子如何?” 听到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纪庭晟觉得自己的脑子是嗡嗡的,是又气又好笑,不由捏紧了拳头。 纪庭晟强压着愤怒,有些咬牙切齿道:“你觉得如何?” 叶暖以为是有戏便蹭热打铁道:“荀妹妹是个温婉娴淑的女子,与你很是相配。” 握拳的骨头都要捏碎了,纪庭晟真是万万没想,叶暖能缺心眼到这份上。 “怎么就相配?”纪庭晟铁青着脸道。 叶暖疑惑道:“你怎么有点生气呢?” 纪庭晟故作云淡风轻道:“我没生气。” 叶暖不信,明明看着就是生气样子,不明所以实在觉得费解。 “你是觉得这婚事不合适?”叶暖问。 纪庭晟反问:“哪里合适?” 这四个字每个字都冷如利剑,叶暖愈发觉得不懂。 “我不知哪里不合适,但是你先别生气。”叶暖道:“你有话可以直言。” 纪庭晟望着她那比泉水还清澈的眼眸,将最深处的情感与真话掩埋,平复着心情。 “我这一天天查案子得罪多少人?不适合论及婚嫁。”纪庭晟道:“倒是你,怎么就偏偏想到我?按道理只要找冰人,世家公子里未娶的甚多。” 叶暖道:“的确甚多,只是要论品貌才学,你这不是凤毛麟角吗?况且梓缨妹妹那样美好的女子,定不能委屈了她。” 纪庭晟顺着她的话茬道:“我这不是会让人最委屈?一天天查案子,看的死人比活人都多,并不适合。” 叶暖道:“你这是尽忠职守,并不忌讳。” 看着她这么执着的样子,纪庭晟压制怒火,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我说不行就不行。”纪庭晟面容严肃非常,认真的看着她道:“我不需要成婚,更不需要你来为我操心。” 叶暖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知他在生气什么。 “你为何恼了?”叶暖不由问。 纪庭晟道:“我没恼,只是不喜欢别人过问我的婚事。” 何况居然还是这个傻丫头问,纪庭晟真觉得自己对这傻丫头执着什么? 不管是叶暖的身份,还是有虞素雪这尊大佛挡着,都让纪庭晟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心情。 第212章 不经意的邂逅? 叶暖见他真恼了立即觉得是自己逾矩而深感抱歉道:“对不住,是我多管闲事了。” 纪庭晟道:“这样的闲事不是你该管的,难不成是你手上要做的事情还不够多?你居然还有工夫管别人的终身大事?” 叶暖蹙眉连忙道:“你和梓缨都不是别人呀。” 纪庭晟算是被她打败了,不由感叹道:“你真是缺心眼的。” 突然被骂而不高兴,叶暖耷拉着脑袋道:“换别人现在一定被我袖中毒针扎成马蜂窝了。” 纪庭晟警告道:“你爱管谁婚事我不在乎,但是你不能再问到我头上。” 叶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头了。 “好,绝对不再问到你头上。”叶暖道。 纪庭晟平复心情,明白叶暖是关心荀梓缨才会如此,但是第一个就想到他头发真是令人不满。 “你明明还有三个合适的人选。”纪庭晟道。 叶暖疑惑问:“谁呀?” 纪庭晟道:“承平郡王、虞若枫、元暮禹。” 叶暖觉得所言极是。 “对呀,你说的对呀。”叶暖思索着道:“只是若枫他在玉里关,而这承平郡王是人虽好,可惜身份特殊是陛下的眼中钉,处境不是很好。至于元暮禹的话,从出身地位到人品,倒是挑不出问题。” 纪庭晟顺着她的话道:“元暮禹是宗亲,又是国公,怎么都和荀家家门匹配的上。虽说他不会武功,但是文采出众,君子六艺也皆通。” 叶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而赞同道:“何况还是熟人,也不怕梓缨到时候受委屈。” 纪庭晟道:“你去问问王妃如何?” 叶暖点头道:“我回去就问阿雪。” 一说起虞素雪能看见她眼眸中泛光,真是心里眼里只有一个虞素雪。 纪庭晟算是服了这丫头,缺心眼到给他谈婚论嫁,真是气到想掐死她直接同归于尽。 “你呀,榆木脑袋。”纪庭晟叹息道。 又被骂了,叶暖觉得实在莫名其妙的很。 “都说以后不会多管你闲事了,你再骂我,我真要把你扎成马蜂窝了。”叶暖威胁道。 这威胁特别有用,因为三个纪庭晟都未必打得过今时今日的叶暖。 纪庭晟道:“你倒是没有懈怠,真是今非昔比。” 叶暖道:“就算是昔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纪庭晟道:“行,就属你最有能耐,我也服,不敢跟你打。” 之后叶暖陪着处理好内宅事务的纪碧柔一起用下午茶,在园中闲聊了好一会,叶暖看了看时辰要先告辞了,还得去一趟皓月楼。 纪碧柔恐她还有要事在身,便送她出府上了马车,马车走远后才和纪庭晟转身回院。 方才纪碧柔见纪庭晟的神色不对,大概猜出了理由便宽慰道:“暖儿心智不同于常人。” 这一点纪庭晟比任何人都了解,因为了解所以隐忍着。 “若非如此她也练不成杀剑。”纪庭晟道:“于她而言未必是坏事,让她心境更加纯粹,那剑势便会更强。” 纪碧柔道:“你能这般想也好,只是你的心是会痛的。” 纪庭晟不以为然道:“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前面还有更多路要走。” 纪碧柔如何不明白他心中的抱负,要掌刑狱,要尽己所能维护律法的公正严明,的确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另外一头坐在马车上的叶暖到了皓月楼。 先是问问众人近来如何,听顾清明和沐凡霜说了近来发生的要紧事。 皓月楼拿下了定价权之后,茶叶这一门的生意越做越大,翻一翻账本可见的日进斗金。 “都是你们的功劳呀。”翻着账本的叶暖道。 顾清铭道:“少了谁都做不到今时今日。” 沐凡霜搂着叶暖道:“我们是有暖儿在身后才格外踏实。” 叶暖瞧着当下也没什么客人,便小声问他们俩:“你们觉得暮禹和梓缨可算得上般配?” 顾清铭不假思索道:“倒是合适,两人皆性情温柔。” 沐凡霜道:“我知道暖儿定是担心梓缨会所托非人,的确若说性情和人品,暮禹的确是合适。” 叶暖感叹道:“无奈规矩礼教对世家女子约束太深,若非如此就能多等几年。” 沐凡霜道:“的确世家女子里很少有梓缨这样的年纪还未出阁的女子,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让他们见个面,熟悉一下对方?” 叶暖问:“这样可以吗?” 沐凡霜道:“有何不可?若成就是一对佳偶?不成也就罢了,在细细选就是。” 这会已然被说动了,叶暖道:“好像这主意不错……” 顾清铭道:“来一场不经意的邂逅,先看看他们如何,之后再做决定。” 叶暖问:“怎么来一场不经意的邂逅呢?” 他们都先各自思索着这事,叶暖在黄昏前回到了睿王府。 踏进清芷堂叶暖先在侍女递来的水盆中净手,随后抱起来扑向自己的元铃箩往里间而来。 素雪见她回来便放下手中在过目的账本,伸手牵过她在自己身边落座。 叶暖先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将从护国寺带回来的平安符取出,然后说自己抽到一个上签的事。 素雪听了欢喜道:“那便好。” 叶暖将其中两个平安符分别放进不同的金锁里,然后一个戴在元铎的身上,一个戴在元铃箩身上。 元铃箩满面笑容,甜糯糯的致谢道:“谢谢暖姑姑~” 叶暖轻抚着她的头,眼眸中是对她满满的疼爱道:“我们铃儿要平平安安。” 元铃箩亲着她的脸颊,十分的亲昵。 素雪见她一个劲的亲不由道:“铃儿,过犹不及,不可如此失态。“ 元铃箩美滋滋的看着胸前的金锁便自己去玩。 叶暖向素雪娓娓道来今日之事,说起纪庭晟生气,依然觉得奇怪这纪庭晟怎么就生气了? 素雪道:“一定是大理寺的案子多,况且他接的都是大案。他所言也有道理,毕竟是真的得罪了不少权贵。” 觉得十分有趣,那纪庭晟的脸色当时一定十分难看。 叶暖又问素雪道:“若是梓缨与暮禹,你觉得如何?” 思量后素雪道:“倒是合适。” 叶暖听见素雪觉得合适,心里就踏实不少道:“阿雪你也觉得合适?” 素雪道:“暮禹性情恬淡,是一个君子,而梓缨温柔婉约,算得上佳偶天成。” 叶暖道:“凡霜他们说,可以安排一个邂逅,让两人见一面。” 素雪觉得这个主意并无不可道:“比起盲婚哑嫁,的确若是能两情相悦最好。” 叶暖道:“这婚事荀家那边会答应吗?” 素雪道:“暮禹是宗亲,又不过问朝堂,按荀夫人心疼女儿的心情想来会答应这门婚事。一个闲散的国公当夫君,门第配得上,又不用担心朝局影响了他们。” 第213章 坚定的信任 上巳才过,一场微雨时,雾气朦胧笼罩在山林间。 披着红色斗篷,那一身清荷绿裙雅致,步步生莲走下山林石阶。手执竹伞,见那面如桃花的清丽之姿。 原来是荀梓缨从山上的庙中下来,下着雨石阶路滑走的十分小心翼翼。 专心一步步的走下来时感觉到了有人迎面而来,荀梓缨不由抬头一望,见是一名男子不由掩面退避。 从山下一路走来的元暮禹抬头望见她,此时云开雾散,阳光从云间倾泻而下。 那是他这一见难忘的明媚容颜,光落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愈发显得清丽动人。 荀梓缨不曾见过这般俊美的男子,仿佛是在话本里无数次想象中走出来的男子,不由一愣。 恍然间又觉得自己失礼,不由羞赧垂眸,以伞挡面给他让路。 元暮禹不由觉得奇怪,一个小娘子怎么会独自一人走在这山林间,不由为她担心。 “抱歉,这位小娘子,你为何独自一人在这山林间?”元暮禹问。 荀梓缨垂眸不由怯弱道:“我与姐姐同来,姐姐拿了东西回庙间去取。” 元暮禹道:“可你一人在此恐是不妥。” 荀梓缨摇头道:“无妨。” 见她这般娇弱,让元暮禹心生疑惑道:“你不怕?” 荀梓缨道:“我家姐姐很厉害,没人打的过她。” 元暮禹不由一笑道:“能有多厉害?” 荀梓缨道:“就是很厉害。” 这令元暮禹好奇问:“山外有山外,人外有人,你如何笃定你家姐姐便无人能打过呢?” 荀梓缨道:“我就是知道。” 是绝对是坚信不疑,让元暮禹觉得她执着的样子很可爱。 “喔,我认识不少江湖人,你家姐姐是谁,能这么厉害的。”元暮禹道:“我也在盛京城认识一个女子,也是武功高强现在算得上没几个对手。” 荀梓缨道:“一定不如我家姐姐,我家姐姐是皓月楼楼主。” 一听‘皓月楼楼主’五个字,不由让元暮禹一笑,没想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是自家人碰上自家人。 “你是与叶暖是什么关系?”元暮禹柔声道:“我与叶暖也是朋友。” 荀梓缨虽然怯弱但也不是没脑子,怀着戒备看向他道:“认识姐姐的人很多,你凭什么就是她朋友?” 元暮禹道:“在下元暮禹。” 荀梓缨知道这个名字,因为叶暖提过的,他是从前肃亲王的养子,陛下封他为奉国公。 “见过奉国公。”荀梓缨欠身行礼。 元暮禹立即道:“不必多礼,你称呼叶暖为姐姐可见你们亲厚,不知你是哪家小娘子?” 荀梓缨道:“荀家。” 元暮禹恍然大悟道:“你是荀熙的妹妹?” 荀梓缨颔首道:“正是。” 元暮禹不由往山上的方向看看道:“叶暖还没下来,你也不要继续往下走了,一同在这里等她,要不然你一人恐有意外。” 两人之间相隔着三个台阶,便站在靠近山壁之处等着叶暖。 微雨已歇见阳光明媚,微风徐徐之间树叶摇曳簌簌作响,鸟儿在山林间鸣叫。 元暮禹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放在两人最中间的台阶上道:“小娘子你不如用它垫着坐在后面的石头上,一直站着等想来脚酸。” 荀梓缨见他儒雅尊重,倒是气度完全不同于一些世家子弟。 “多谢国公。”荀梓缨欠身致谢。 想着他是暖姐姐的朋友,又的确是站累了,也便不推辞,从中间的台阶上接过手帕铺在后面的石头上坐下。 元暮禹不由奇怪道:“叶暖是落了什么?去了那么久?” 荀梓缨道:“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 元暮禹看向她觉得奇怪便问:“你怎么如此相信她?不怕她是骗你来的?” 荀梓缨道:“暖姐姐不会骗我,就算骗我那一定有她的缘故。” 这让元暮禹觉得更好奇了,便又问:“身为世家小娘子,想到不明白不要轻信他人吗?” 荀梓缨道:“我只相信暖姐姐而已,旁人岂能与她相提并论。” 元暮禹觉得这个小娘子真的十分有意思,故而又问:“若她骗你该如何?” 荀梓缨依然坚定道:“一定有暖姐姐的缘故,一定不会对我不利。” 看到她眼眸中的坚定,让元暮禹不免动容而感叹道:“竟然能得到这样的信任。” 不满他一直问,感觉是在怀疑叶暖一般,荀梓缨便反问:“难道国公不信暖姐姐吗?” 这让元暮禹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叶暖的时候,一眨眼居然也快五年光景。 “第一眼就相信。”元暮禹道。 荀梓缨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不染纤尘,他身上是温柔儒雅的气息。 “我也是,第一眼就相信。”荀梓缨道。 这两个人因为对同一个人的第一眼信任,而变的熟悉起来。 此时在暗中的树上观望着他们的叶暖、纪庭晟与沐凡霜,觉得他们之间有戏。 毕竟说元暮禹与荀梓缨合适的第一个人是纪庭晟,所以叶暖拉着他一起来,要是这事成不了就打算用他祭天。 沐凡霜觉得他们之间气氛很好而激动道:“暖儿,绝对有戏,刚才两个人一个上山,一个下山,对视的那一瞬间。我跟你说,绝对是一见钟情了!” 这脑子缺了情字弦的叶暖,那是完全看不明白,但是听见沐凡霜这样说就放心不少。 “真的吗?”叶暖高兴问。 沐凡霜道:“我跟你讲,妥妥的。” 原来是今天这场邂逅就是他们所安排的,为了让元暮禹与荀梓缨见上一面。 纪庭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言,居然真的能成一对佳偶。 这两人看着确实相配,温柔儒雅的谦谦公子与婉约善良的世家小娘子。 “倒是天造地设。”纪庭晟道。 叶暖看不明白两个人中间隔着三个台阶说话,这是不是能成?见沐凡霜和纪庭晟都能笃定能成,叶暖便踏实不少。 沐凡霜道:“元暮禹倒是个温柔体贴的人,最重要的是脾气还好。” 纪庭晟道:“这家世上来说是衣食无忧,彼此又都是知书识礼,十分相配。” 第214章 物以类聚 这其他人的话叶暖可能将信将疑,但是她相信纪庭晟识人辩谎的本事,这纪庭晟就是靠着这个本事屡破奇案。 “那就好。”叶暖道。 这元暮禹和荀梓缨因为有共同所信任的叶暖,渐渐的打开了话匣子。 不由发现对方都是精通诗文和史籍,又一样有着相同的家国情怀,畅谈了一个时辰。 再不出就圆不上谎了,叶暖一跃到山上路,走下山道:“荀妹妹,久等了。” 荀梓缨欢喜上前道:“姐姐你回来了。” 叶暖十分抱歉道:“对不起荀妹妹,让你久等。” 荀梓缨摇头,十分的乖巧懂事道:“姐姐一定有什么要事,我还担心姐姐遇上什么棘手的麻烦。” 叶暖觉得她实在太懂事了,牵过她的手道:“谢谢荀妹妹。” 元暮禹道:“叶暖你未免心太大了,让她一个人在山阶。” 叶暖道:“我给了荀妹妹一个口哨,这里离寺庙不远,我能立即听见。” 那口哨就挂在荀梓缨的脖子上。 元暮禹道:“那也不成呀。” 叶暖道:“是我的不对。” 元暮禹道:“你快护送荀小娘子下山吧,山间冷。” 叶暖调侃他道:“你果然是个贴心的人。” 随后彼此告别,不知为何元暮禹和荀梓缨对彼此竟然有一种不舍的感觉。 这时候叶暖终于是捕捉到他们看彼此的眼神,有戏呀,果然是有戏呀。 没白搭众人群策群力想出来的这一场邂逅,果然是可以。 叶暖携着荀梓缨下山,而沐凡霜已经用轻功也赶往山下到时候在山下等她们。 元暮禹往往山上走,一路走到了庙中,进了大雄宝殿见纪庭晟在焚香祈福。 是纪庭晟约了他来此,但是此时元暮禹细想其中巧合,不由觉得奇怪。 按照到底来说荀梓缨那样的身份,出个门也该是侍女和嬷嬷们簇拥着,怎么身边一个服侍的丫鬟都没? 叶暖那么一个体贴周到的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娘子自己一个人走在山林石阶? 而纪庭晟就算是有休沐也巴不得在大理寺待着,今日居然约着他一起山上赏景观花? 元暮禹将一切都串联起来,大概就明白了这纪庭晟和叶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两人居然还当起月老给拉红线了? 拜完佛的元暮禹从大雄宝殿走出来,看向纪庭晟道:“怎么,你最近不管死人的事,开始关心起活人的事了?” 纪庭晟道:“看来你是看出来了。” 元暮禹道:“叶暖不免破绽有些多。” 纪庭晟笑道:“结果是好的就行。” 元暮禹不置可否,毕竟这一场邂逅对他来说,真是如命中注定一般。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看上去是叶暖和纪庭晟他们安排的,但是那一眼却是天命。 “你们怎么突然想起我的终身大事了?”元暮禹好奇道。 纪庭晟觉得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便道:“是暖儿担心荀小娘子的婚事,把冰人送去的世家子弟花名册是翻烂了,都没觉得合适的人。但是转念一下,我就说不是还有承平郡王和元暮禹,然后叶暖就听进去了。” 元暮禹笑道:“你倒是无心插柳。” 纪庭晟道:“若能成人之美,那也算得上我的功德了。” 元暮禹道:“那你自己呢?” 纪庭晟装傻道:“我怎么了?” 元暮禹道:“你的终身大事呢?你不打算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自己在乎的那个人吗?“ 纪庭晟道:“她有更广阔的天地,不该局限在任何人身边。” 元暮禹道:“你倒是豁达。” 纪庭晟道:“不是豁达,而是从睿王妃身上明白到的,真正的爱护一个人,是帮她成长,是尊重。” 细想着他们这帮人,元暮禹不由感叹道:“你们都是很特别的人。” 纪庭晟道:“物以类聚,你也是。” 元暮禹调侃道:“你可是盛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奇人,我怎么看都是众人中最正常的那个。“ 纪庭晟不置可否道:“见过那么多人,能无论遇到什么事能乐观成这样的人,没别人。“ 这元暮禹妥妥一个乐天的人,他从一出生在襁褓之中就是人生逆局,颠沛流离不断的逃避追杀而居屋定所。但是他没有在苦难中愤愤不平,而是在苦难中学会苦中作乐。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阴暗面,但是元暮禹是纪庭晟见过的人中,阴暗面最小的人,小到几乎没有。 跟叶暖那种心智缺失而没什么阴暗面的不同,元暮禹的知世故但不世故的范例,是从善和恶之间坚定走向善的人。 元暮禹道:“我只是觉得人活一世,没必要计较太多。” 纪庭晟道:“你精通佛理,能豁达如此也是好事。” 元暮禹道:“这日子我过很安稳,而你们在外奔波,要时时小心谨慎才好。” 纪庭晟道:“多谢。” 话说回来其实元暮禹原本没想过成婚的之事,对他而言是宁缺毋滥,得一人之心而白首才是不负韶华。 原本以为这一生可能都遇不见这样的一个人,现在觉得自己的坚守十分值得。 元暮禹道:“今日是我要谢谢你们。” 纪庭晟道:“谢暖儿吧,她实在是对这事太操心了。” 元暮禹道:“自然的,到时候肯定要请你们喝酒。” 这事背后一定也是皓月楼众人的群策群力,能想象到他们琢磨这场邂逅的时候一个个叽叽喳喳出主意的样子。 纪庭晟道:“古人道‘婚姻之道,谓嫁娶之礼’,你可有信心?” 元暮禹道:“‘婿曰昏,妻曰姻’,我心中认为两个人结发夫妻,彼此之间的爱与责任承载着真正的崇高,说出的誓言应该是这世间最不可背叛的存在。” 这话让纪庭晟十分赞同,他亦如此所想。 “愿你能得偿所愿。”纪庭晟真挚的祝愿着。 另外一头下山之后的叶暖和荀梓缨已然坐上了马车,先在山下等她们的沐凡霜也一起上车。 马车先前往荀家,她们坐在马车里,而沐凡霜是个直白的主,但碍于荀梓缨腼腆的性子,不由多斟酌了一番该如何问。 “荀妹妹觉得今日可有趣?”沐凡霜问。 荀梓缨点头道:“嗯,虽然下雨,但是微雨朦胧的山间另外有一番美景。” 沐凡霜道:“方才暖儿留你一人在石阶,没有吓到你就好。” 荀梓缨道:“奉国公是个儒雅谦和的之人,我并没有受惊,暖姐姐和沐姐姐放心。” 看来荀梓缨对元暮禹的印象极好呀,这就沐凡霜心中有数了。 叶暖打开车窗瞧见经过了糕点果子铺子便问:“你们要吃什么糕点吗?” 沐凡霜道:“我要水橘拍团。” 荀梓缨道:“桃花酥。” 叶暖便下车去买,她要多买一些素雪和元铃箩喜欢吃的糕点,一下就买了不少。 “暖儿,我怎么一家果子铺靠着你们睿王府就能活了。”沐凡霜不由调侃笑道。 叶暖道:“上上下下哪有不喜欢糕点果子的。” 荀梓缨道:“王府里不缺厨娘,可以让她们做就好。” 叶暖道:“这偶尔也要尝尝外边的手艺。” 先送了荀梓缨回荀家,叶暖扶着她先下车,将她送进荀家门后两个人告别。 第215章 能做到的有限 坐回马车里,马车先回到皓月楼。 顾清铭见她们两人回来就问:“如何?可能成?” 沐凡霜一笑道:“当然能成。” 听到这话就让人放心了,顾清铭道:“这看对眼了,剩下的就是让王妃去请个赐婚。” 由于元暮禹身为皇室宗亲,这婚事要让陛下与皇后赐婚才行。 “谁和谁看对眼呢?”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萧奕芜好奇的问。 沐凡霜被他吓一跳骂道:“见鬼啊,你从哪个坟里蹦跶出来遛弯,吓你姑奶奶我。” 听到这话的萧奕芜没有生气反笑,觉得真有意思。 “谁和谁看对眼?你们倒是说呀。”萧奕芜问。 顾清铭道:“暮禹与荀家小娘子。” 萧奕芜看向叶暖觉得有趣,调侃道:“你还给人当起红娘了?” 叶暖道:“如何不可?倒是你神出鬼没的,来做什么的?” 长叹了一声的萧奕芜道:“觉得日子没趣的很,就来你们这看看有没有有趣的事。” 叶暖感叹道:“你可真是富贵病。” 萧奕芜默认道:“我除了钱,那可是一无所有。” 这话让人听了来气,纷纷让人白眼。 沐凡霜道:“这世间除了身体安康和真心之外,最重要就是钱,有钱能解决活在这世间九成的问题。萧公子这话可真是说出来欠揍的很。” 萧奕芜不置可否,故作可怜之态道:“所以那一成无法用金钱填补的空虚让我遇上了。” 在叶暖眼里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一天天也是鬼话连篇的。 “那萧公子用钱不如做善事如何?比如一些身有残疾的孩子与老人,在义署里需要接济的人。”叶暖道。 萧奕芜道:“叶暖,有个道理你需要明白。” 叶暖道疑惑问:“什么道理?” 萧奕芜道:“我就算再有钱,做这些事情都是杯水车薪,我可以救几个人给我自己攒点功德。但如果你有心要救所有人,那可不能只靠着一些良心未泯的有钱人。” 叶暖道:“那要靠谁?” 萧奕芜道:“靠你家睿王和睿王妃,救人惠民的事情原本就是朝廷要做的事。我赚的多自然报税也多,一分钱都不少给朝廷,我有钱但是不愧对任何人。我交税那是交的明明白白,可朝廷收税之后用出去的可是糊里糊涂的很。” 这层是叶暖还未想到的事,这关于纳税人和朝廷收税后如何用出税款的问题。 “这账可是向来难算的。”叶暖道。 萧奕芜能敏锐的发现道睿王有心培植叶暖,这市井江湖和宫廷王府表层的一切叶暖都算是明白了不少,剩下的就是还要把她的眼界往上再拔高。 “左不过都是凭良心和手腕的事。”萧奕芜道:“你若有心,将来能救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叶暖若有所悟,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等到睿王和睿王妃登上至高的权位,到时候或许依靠着他们让她去救很多人。 现在就算有心救人,但是叶暖也能真切的感受到是青黄不接,现在她所做的实在有限。 皓月楼也要经营,还有很多工人和市井百姓靠着皓月楼维持生计,所以就算要行善,那也要先考虑到皓月楼的稳定,再用多余的钱财出来救济一些老弱病残。 但是这的确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治标不治本。 叶暖道:“我能做到的,的确很有限。” 沐凡霜是最清楚叶暖到底每年给了义署与市井里孤寡老幼多少相助,这都是金银白银一年年的出去,还在民安坊开办义学,让穷苦的人家孩子也能读书。 “暖儿,你已经尽力而为了。”沐凡霜安慰着她。 叶暖道:“萧公子说的对,这远远不够,也是治标不治本。” 出身穷苦的叶暖深知底层百姓的不易,苦苦挣扎也无法改变命运的时候而选择认命。 除了叶暖之外,在场的顾清铭和沐凡霜那也是幼年就父母双亡的孤儿,为了活下去这一路走到现在也深知贫苦的无奈。 顾清铭道:“已经在我们能做到的范围尽力而为了,叶暖你不必太忧心。” 沐凡霜搂着她道:“这些事原本都要一步步走,我们不过是万民之一,尽己所能已然无愧于心。” 叶暖问:“若要治本到底该如何呢?” 顾清铭耸耸肩道:“要一个政治清明的朝廷,足够有手腕魄力并且贤明的君主,但是纵观过去历朝历代来说,没有这样的世道。” 萧奕芜道:“我打赌再过一千年两千年都不会这样的世道。” 叶暖疑惑问:“你为何如此笃定?” 萧奕芜道:“因为人心不足呀,就说那些寒窗苦读十几二十年的人,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年轻的时候壮志凌云,要改变世道,要如何如何。可是到最后都输给了人情世故,无奈于自己的前程。在前途和理想之间,最后选择了泯灭良知。” 叶暖道:“那也是政治不清明的缘故……” 顾清铭道:“其实很多人都想改变的,可是独善其身已经很难。义署救济老弱病残,但是从上往下那是被层层克扣,上面是权力私欲的相互博弈,义署只是他们拉拢民心的手段。有用的时候像怜悯一般给点好处,没用的时候完全毫不在意。” 而在义塾里,真心想要救治病患的大夫与医女又无可奈何,他们力薄自然无法相抗权力,能独善其身尽己所能。 萧奕芜道:“原本想要改变一个世道的规则,那都是要有志之士前仆后继的牺牲,用一个非常漫长的岁月才能实现。不是不能改变,只是这条路需要的是圣人与君子,而这又是世间最缺的人。” 叶暖道:“王妃也这么说过。” 萧奕芜道:“王妃是个明白人,或许在将来殿下与王妃能为这世道做出一些改变,在那个时候,叶暖你就能做到的比现在更多。” 第216章 各自幸福的条件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只要有能让百姓脱离苦难的机会,就值得去尝试一番。 看看元澂和虞素雪能不能成为贤明的帝后,为天下万民带来一些希望。 叶暖对此是有信心的,眼中十分的坚定:“一定会比现在好,一定能到做到些什么。” 无论是顾清铭还是沐凡霜都是自小靠着自己而对世道和朝廷很失望的人,他们对人性产生的信任还是因为叶暖。 他们在叶暖所看到的赤子之心,让他们头一次愿意相信这个世间还有善良的存在。 现在也是也是相信着叶暖,而愿意相信睿王和睿王妃。 沐凡霜搂着她十分亲昵道:“暖儿你知道吗?你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你那颗在绝境中不会放弃和希望不灭的心。” 叶暖摇头道:“不是我不会放弃,而是无法放弃。” 她心中的坚定是一切都是源于素雪,素雪就是她的希望,所以她心中的希望不会熄灭。 只要有素雪在,她就从来不会有放弃的念头。 沐凡霜佯装吃醋道:“我有的时候真羡慕王妃。” 叶暖道:“你们对我也很重要。” 萧奕芜立即问:“我也在这个你们中吗?” 认真思量了一番的叶暖道:“姑且你算半个。” 一听这话沐凡霜和顾清铭在一旁偷笑。 萧奕芜不由觉得委屈道:“我现在还只能算半个自己人?” 叶暖很实诚的点头。 “真是疯了,差半个是为什么?”萧奕芜不由问:“我哪次办事不是尽心尽力?” 叶暖道:“就是差半个,但没理由。” 这时辰差不多,叶暖也要回睿王府了,便向他们告别后离开。 看她坐上马车回睿王府的背影,萧奕芜调侃道:“她居然每天都准时黄昏前回去吃饭。” 沐凡霜不以为然道:“你要是家里也有值得等的人,你也会心念念回家吃饭。” “你可真扎心。”萧奕芜故作悲凉之态,凄凄凉凉的卖惨:“我缺的不就是一颗值得的真心吗?” 沐凡霜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们这里怎么就没一个正常人?” 盯着沙漏瞧着时辰的顾清铭每天都是要一息不差的准时关门,算完最后一笔账将账本收起,在沙漏落下最后一粒的时候扣上了门锁,开启柯昊所设的楼内机关。 萧奕芜听着楼内四面八方的机关开启声,不由感叹道:“厉害呀。” 顾清铭看向他:“你不走?” “这世间最薄凉不过人心呀,赶我走我便不走,我留下吃饭。”萧奕芜倒是十分不客气。 真是有钱能让鬼推磨,也能沐凡霜忍着脾气不揍他。 沐凡霜道:“姑且忍你。” 萧奕芜仿佛在自个家一样,十分闲散的四处走动。 沐凡霜心黑,让他随便走,等着他什么时候踩到柯昊的机关直接上西天。 这顾清铭是不搭理他们,毕竟还有天天窝在密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柯昊还要吃饭,可得先做饭。 一天天都是顾清铭操不完的心。 在皓月楼有一种很陌生但是又很让眷恋的东西,萧奕芜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不知道所以喜欢待在这里。他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如此不舍,心中那一股温暖又陌生的悸动又是为何? 夜幕低垂时睿王已然灯火通明,王府极为气派,是除了雕梁画栋如仙宫一般的琼楼玉宇,还有那因为王府主人而壮阔的气势。 用过晚膳的元澂在书房里与幕僚议事,政务繁琐一天从早到晚难有闲暇。 素雪念及他的安康,揽月园这边有炖燕窝或补汤时都会多炖一份,让人送去到前院书房。 元铃箩是个很懂事的娃娃,总是奶呼呼的跟叶暖说:“暖姑姑,爹爹他好辛苦呢。” 叶暖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因为郡主的爹爹是个贤明的亲王。” 素雪是每半个月都让太医给元澂请平安脉,饮食上都有给他补着。他这精神力虽然耗费多,也是时刻关注他的康健。 无论是从她自己不想当寡妇,还是说元铃箩和元铎不能没有父亲,这素雪都是最不想让元澂有意外的人。 “铃儿今日练的字给娘亲看看。”素雪道。 元铃箩乖乖的把今日写的几张字捧给她:“娘亲请过目。” 素雪认真翻了翻,想来不过三岁多到这份上也行了:“铃儿做的很好。” 被娘亲一夸元铃箩就格外开心,随后乖乖的由奶娘抱着回去按时辰洗漱睡觉。 叶暖看着那几张字道:“铃儿真的很聪明,这么小就会写字。” 素雪道:“还算乖巧。” 叶暖道:“阿雪不要太严厉了。” 素雪道:“这算什么严厉?要是按着当年皇后教导殿下的法子,每半个时辰要做什么皆有规矩,那才是严厉。” “殿下以前还挺可怜。”叶暖不由道。 素雪不由一笑道:“一个手握半个朝堂权力的亲王你可怜他做什么,这不是都值得吗?他如皇后所愿,成了有作为的亲王。” 叶暖道:“希望殿下将来也能如此。” 素雪问:“看来叶暖是担心殿下哪天会过于志得意满而松懈?” 叶暖点头道:“嗯,多少郡主贤王都是前面兢兢业业,到了后头就放纵了。” 素雪道:“那暖儿你就盯着他,哪天他要是做的不好了,就不要心软。” 叶暖道:“我怎么可能对殿下真的下手打呀。” 平日虽有出针威胁冒犯,那也是仅限于玩笑,哪有可能真的对元澂如何。 素雪道:“暖儿,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帝王还有罪己诏。所以你将来要是真的觉得殿下哪里做的不对,你该如何就如何。因为你身后是我,我给你撑腰着呢。” 叶暖点头道:“那好!” 过了一个时辰后张徇来传话说今夜殿下不来清芷堂过夜。 素雪觉得很好,命人洗漱更衣。 已经有些日子素雪不曾和叶暖一起睡。 躺在床上叶暖跟素雪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情,从一早安排荀梓缨与元暮禹的邂逅,再到皓月楼的时候与萧奕芜的谈话。 素雪道:“到时候请皇后娘娘给梓缨与暮禹赐婚。” 叶暖欢喜道:“他们一定会幸福对吧。” 素雪道:“这世间事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我不敢说一定就长长久久。夫妻想要携手白头,是需要他们对彼此的尊重与爱。” 这各个公府侯门里的夫妻关系各有不同,叶暖算是也见到过不少纷争,有彼此恩爱的,也有反目为仇,还有当彼此是陌路人的。 “那到底是相爱可抵万难呢?还是彼此合适一起过日子最要紧呢?”叶暖问。 素雪道:“各人有各人的不同,这不是术数一定有个答案。每个人出身和境遇都不一样,所处的位置和拥有的也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叶暖若有所思,认真的思考着。 素雪道:“暖儿,若要我说,我便是觉得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一生都不相同,所想所虑也不同,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叶暖肯定是都是听素雪的,乖巧认真的点着头。 第217章 大丧仪 春日的深夜,园中虫鸣催人眠,神潭倒映着明月荡开波浪。 寂静在慈宁宫上上下下的一片哗然与哭声之间被打破,宫廷各处原本已熄的灯陆续点起。 外头的消息一层层传到了睿王府。 元澂从梦中惊醒,听见了外头慌乱的脚步声,张徇来传消息说皇太后崩了。 皇太后崩了! 这消息传到清芷堂,素雪与叶暖从榻上醒来,瞬息之间灯火通明,芙花与怀蕊慌慌忙忙带着侍女进屋服侍着。 从柜子底下取出素服,芙花带着侍女们服侍素雪洗漱更衣。 “几更了?”素雪问。 “回王妃的话,两更天了。“芙花道。 叶暖已然换好了素服,外头的车马也都备下,素雪携着叶暖的手从揽月园而出,坐上马车。 在马车里已经在等的元澂伸手扶着素雪坐到身边,给她披上斗篷。 素雪紧握着叶暖到手,马车往宫廷的方向而去。 同时其他各王府马车亦相继入宫,慈宁宫内外咸集,哭声可闻。 皇太后崩,梓宫奉安宫中,正殿设几筵。庆熙帝截发成服,率众依次初祭、大祭、绎祭、百日祭等仪,日尚三食,王公每日轮流哭临三次。 二十七日内停嫁娶、辍歌舞,官员摘冠缨,命妇去装饰,服缟素,王公以下每日临哭二次。 盛京城内各个寺庙于观中敲钟三万杵,官民斋宿二十七日。 从宫中内侍局、六局二十四所有内侍与女官、宫女前后奔波劳碌。 虞素雪与荣王妃每日前后张罗外命妇的事宜,诸王妃、公侯命妇出入起坐,各处奉香临哭,忙前忙后。 叶暖时常奉命在各处走动,紧盯各处端茶送水与灯火蜡烛,避免任何意外。 前三日元澂都在慈宁宫临哭,至第四日起尚有各处公务与军务处置,不得不来回奔波,办完事再回来临哭。 见此元泌便在元澂分身无暇之时偶尔代为临哭,元澂心中十分感动。 每日都不得闲空,虞素雪作为外命妇之首根本分身乏术,叶暖亦要来回奔波,毕竟家中还有元铃箩与元铎两个孩子。 元铃箩还未太懂发生了什么,只知前面七天都要跟随着叶暖进宫一趟,听见了诵经敲木鱼的声音,还夹杂着很多的哭声。 每日叶暖将元铃箩带回王府后又要离开,每每离开前叶暖都会嘱咐元铃箩要看顾幼弟。 叶暖道:“铃儿最是乖巧,作为长姐要照顾弟弟,可知?” 开蒙学的是孝义,是温良恭俭让,元铃箩点头道:“嗯,铃儿会保护阿弟,暖姑姑放心。” 叶暖离开前都会再三安置好人手,确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人觉得睿王府防备有所松懈,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王府和王妃跟前离不开叶暖,外头的军务便由石章和亦杨来承担。 庆熙五年,皇太后崩,庆熙帝昭告天地、宗庙社稷,恭上尊谥孝文皇太后。 次月出殡丧仪落幕。 同年小满之后湖广至江南一带蝗灾四起,铺天盖地的飞蝗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朝堂之上因此事掀起风云,三省六部是忙得不可开交乱作一团。 此时灾情之严重在大夏朝国祚百年以来前所未有,湖广至江南一带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困境。 而夙凉王从夺权亲政到如今平定内乱,夙凉休养生息之间又有卷土重来之势,内忧外患之外庆熙帝不能减军中开支,亦不能动用军粮。 户部再三确认可动的国库粮食,以及地方上报的储粮。 从湖广至江南一带可谓是大夏的粮仓,此番蝗灾波及甚广,使得粮食价格疯涨。 皓月楼也陷入了两难境地,要养所有依靠皓月楼维持生计的伙计们,顾铭清等人再三商议之下暂停了今年的惠民米。 叶暖心中惴惴不安。 虞素雪心中有所考量,要顾虑灾民,但是也要顾虑所有靠着她们吃饭的人。 “救人的提前是先保住自己。”素雪无奈道。 看着书房墙面上的大夏舆图,虞素雪标记出了此番蝗灾的受灾范围,由重到轻各有划分。 现在的粮食上涨,和各处屯粮是不可避免的事,这场大难最难度过的会是来年。 虞素雪要保证皓月楼与盛京城商会内的稳定,要压制盛京城内的粮食疯涨。 叶暖道:“没有粮食是最可怕的事。” 素雪道:“要让商会的所有商铺都交出一些粮食作为商会储备粮,以防来年的困境,要尽量把粮价压下来。” 叶暖道:“怎么能让他们老实叫出来?” 素雪道:“要对他们说明白,不是在跟他们要粮食,粮食还是他们的,只是交给商会保管以此来稳定米价。商会跟他们签契,如果软的不吃,那就来点硬的。” 叶暖道:“这事我和凡霜去办。” 素雪道:“暖儿,可能你要先去找萧奕芜,先和他商定给各商户的契文,要稳定米价,这萧家米铺至关重要。” 叶暖点头道:“我明白。” 素雪道:“皓月楼的储备粮不许动,藏粮的仓库让柯昊严加把守,只能你和几个掌柜经手。” 叶暖道:“放心。” 从建立皓月楼到现在,虞素雪就设想过任何意外情况,其中也包括天灾。故而皓月楼会有储备粮,每两年一换保证粮食供给。 皓月楼的储备粮是要养活依靠着皓月楼与虞家产业维持生计的大量工人、伙计,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要平安度过来年。 素雪和叶暖商量了各种细节,随后叶暖出门办事。 外面的事有叶暖和萧奕芜、顾清铭他们,虞素雪还要处置府中与虞府两处事务。 米粮上涨让伊玉姗十分恐慌,派出了赵管家几次来问。 虞素雪传信让伊玉姗莫慌,但皓月楼有储备粮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能先是宽慰她,也让她不要出去买米而助涨粮价。 处理着各处庄园田地的账册,查阅去年收上来的粮食。 最重要的是要稳定人心,虞素雪深知若是因此人心生变会有多大祸端。 张徇回话说明王府内储备粮状况如何,以及王府外头收进来的粮食有多少。 “嗯,王府倒是储备不少。”虞素雪看着账册宽心不少。 第218章 蝗灾 元澂与虞素雪都是居安思危的人,肯定要保证王府内不会受到外边的波及。 张徇道:“就是不知此番灾情会有多久。” 虞素雪道:“不会时一朝一夕就能平息的事态,至今日起一切从检,除了各院各处份例之外,不许再另外添置。自然,若是侧妃和其他侍妾自个花银子让你外头添置,再另外说。” 张徇颔首道:“小的明白。” 虞素雪道:“不许任何家人在外私贩大米抬高米价,若有决不轻饶。” 张徇领命道:“小的遵命,请王妃放心。” 这些侧妃和侍妾们平日为了梯己也会从外头想法子,平日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有点小动作也就罢了,但是现在是绝对不行。 处理交代完王府内事务,那便是处理虞家那边的事。 让人去请了伊玉姗和伊卉雅前来。 虞素雪再三嘱咐她们不许去外头购置大米,虞家粮仓的米足够今年的所需,她们要顾着眼前的。 今年的收成定是极为艰难,会让来年举步维艰,但来年的粮食她会安排好。 “我自有打算,娘亲和卉雅你们定要放宽心。”虞素雪道。 伊卉雅道:“夫君说此番灾情不同以往,我们心中怎能不慌。虽说定是饿不着肚子,但也恐外头不易。” “的确怕的是外面人心生变。”虞素雪道:“各世家要购米囤粮想来难以阻止,只是娘亲与卉雅你们不要因外头世家夫人们的动作,就一起去置粮。” 伊卉雅道:“王妃放心,其他不好说,虞、伊、崔三家自当为先。夫君也说,米粮上涨,会让民心不稳。若有暴乱殃及池鱼,避免我们不受影响。” 伊玉姗道:“这段日子各个世家之间闻风而起,所有世家夫人娘子都想着购置米粮,等着粮食上涨再卖出赚一笔。” 虞素雪道:“其他地方如何女儿不敢说,但是盛京城的米价,我不会让它无法控制。” 伊卉雅是知道盛京城的商会是掌握在萧家和皓月楼手里,想来虞素雪心中已有打算和安排,今日不见叶暖肯定是因此事而出门。 “暖儿在外奔波,定要她小心谨慎。”伊卉雅道:“夫君听纪大人说,有人因为抢米在街市上大打出手差点出了人命,可见多少人要钱不要命。” 虞素雪道:“暖儿出去办事我也会担心,但毕竟能伤到暖儿的人,在这盛京城里可没有。“ 出门办事的叶暖在皓月楼里与顾清铭、沐凡霜、柯昊、伍展舟商量着事。 伍展舟负责经营着各个城区内的游仙楼,这粮价对游仙楼可谓是影响显着,这游仙楼如何在困难时期经营也要想想法子。 顾清铭道:“游仙楼的米粮和菜都是从皓月楼送出,起码能维持今年,先在游仙楼便先不涨价,等年下再看。” 伍展舟道:“现在粮食一涨,其他酒楼定会跟着纷纷涨价,若是游仙楼不涨那不是客人会更多,食材供应不上该如何?” 这话说的也是,顾清铭思索着道:“我们和萧家会控制住米价,要不先看三个月如何?” 若是要年底现在还有七八个月,根本难讲七八个月之后会发生什么,若先说看看三个月倒是让伍展舟觉得可行。 伍展舟道:“先看看三个月无妨。” 叶暖担忧道:“就算尽力控制住了米价,也难保黑市和黑商从中作梗吃人血馒头。” 沐凡霜也是担心这事:“就是说,我们停了惠民米不就是担心无知的百姓会被欺骗,到时候他们手上的惠民米落到黑商手里倒卖。” 柯昊愤恨道:“就该把倒买倒卖的人都扎成筛子。” 顾清铭道:“在稳定米价之前,要想其他法子救济贫苦的百姓。” 叶暖道:“我先去找萧奕芜,和他一起商量控制米价之事,这边就先交给你们。” 顾清铭点头道:“放心,你先去。” 拿上春晖剑后叶暖先行离开皓月楼去萧家,剩下几个继续商量关于其他事。 顾清铭道:“首先,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储备粮,因为要靠着储备粮度过今年和来年。柯昊你其他事情不要管,只要看管着储备粮,除我们几个和叶暖之外,绝对不能透露储备粮的存在。” 柯昊点头道:“放心,粮仓的位置安全,而且我很注意通风和天气,定会万无一失。” 顾清铭思索着:“至于贫苦的人家,惠民米的出入都有账册,名册里有划分出各家贫苦的程度。像刘瞎子家,还有独自抚养的徐阿婆,他们都是最为困难。不如我们就麻烦点,每两日送一次米上门,先帮扶这些若没有惠民米就无法维持的贫苦人。” 沐凡霜道:“这可以。” 伍展舟问:“那为何不施粥呢?” 顾清铭摇头道:“还不到要施粥的程度,如果施粥的话也有很多人是浑水摸鱼,根本并不差那一口米,反倒等下需要的人根本没喝上。“ 这是考虑到像行走不便的老人和刘瞎子一样的老弱病残,根本连施粥的地方都走不到。等下施粥反而是一些好手好脚的脚来浑水摸鱼,那就是浪费粮食了。 伍展舟恍然大悟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顾清铭道:“要施粥也是到时候通过萧家,把米送到湖广和江南受灾一带去施粥,来年他们肯定极为缺粮食。” 伍展舟道:“看来今年我们要剩些粮食,到明年能送多少过去就送多少过去。” 顾清铭点头道:“正是如此。” 随后按照虞素雪所定下的计划,他们几个商量好了其中的细节。 这沐凡霜便去给贫苦困难的百姓送惠民米,以及处理民安坊内有想要倒买倒卖大米的黑商,顾清铭也派人去探查黑市现在的米价如何。 柯昊回去守着粮仓,伍展舟则是回了游仙楼,维持着各城区内游仙楼的经营。 叶暖到了商会见萧奕芜,商量着怎么稳定米价以及控制住各商户。 这么大的灾情萧奕芜也是第一次遇见,不得不说没有先例可查,多少是有点棘手。 “湖广至江南西路一带是天下粮仓,这一出事来年粮食收成可以说是腰斩。”萧奕芜道:“这样的局势,就算是控制米价也难以阻挡米价上涨之势。” 叶暖道:“王妃也是这样说,所以是控制米价,而做不到压制米价。” 萧奕芜道:“商会所储备粮食不足以来年的维持,要各商户把粮食掏出来可不容易。” 叶暖看向自己手中的春晖剑道:“那就要看他们是要钱还是要命。” 萧奕芜道:“那就按照王妃所言,软硬兼施。如果我们商会的粮食足够多,的确能控制住盛京城的米价。” 叶暖道:“我自己也有一些私粮,我会全部拿出来。” 萧奕芜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小气。” 过了两日商会便聚集了所有的商户,萧奕芜向各商户提出跟他们借粮,并且将契文给他们过目。 萧奕芜先作为一个开头,拿出了让他们瞠目结舌的粮食量。 叶暖听到都不由一惊,这萧奕芜出手真大方,直接拿出了朝廷国库一年所收粮食的一半量。 有了萧奕芜这样的开头,加上叶暖手中的春晖剑,各个商户都愿意借米给商会。 只是有些人觉得心里不舒服,毕竟原本可以倒卖不少价的。 叶暖看出有些人的鬼心思,不由给他们一些警告。 直接就是催动内力让春晖剑出鞘,一剑从大堂飞出扎进了外面的巨石元宝,巨石元宝直接碎成石块倒塌。 商户们是吓得魂飞魄散,感觉他们的天灵盖也跟着一起碎掉了。 这种明明白白的威胁对于奸商们是最好用的,因为他们这些有钱人最惜命也最怕死。 叶暖道:“有意见,可以提。” 看上去很宽容,但是周身的杀气腾腾让商户们不敢言语。 最有面子和资历的沈家当家带头道:“叶楼主说的是,我们唯叶楼主马首是瞻。” 第219章 心中无悔 商会从各商户手中陆续收到了米粮,加上萧奕芜一人之力抵半城送进商会的米,商会有了足够底气来控制盛京城的粮价。 这波手段硬是让京兆府和户部看的一愣一愣,他们都怕盛京城的米价也水涨船高到不可收拾。 万一这米价不断升高,那迟早民怨沸腾,那就是京兆府和户部要承担的责任。 他们愣是没想到从前一向各自为营的各个商会,自从被萧家和皓月楼掌控之后居然能往一个方向使劲。 这不得不感叹一下绝对的手腕与武力所能做到的。 先稳定住了盛京城的米价才能让朝廷有更多喘息的余地,如今是司徒左相与六部大臣天天都在庆熙帝跟前商讨对策。 元澂算是忙的焦头烂额,要顾着军中的事,也要盯着九堰城的风声,而蝗灾一起御史台监察之责更为繁重。 上个月去江南查案的纪庭晟,还在处理案子这几天就碰上了蝗灾。 这会没有什么比救灾更重要的事,纪庭晟处置好了手中的案子后同地方官员一起救灾。 同时每日都传书至盛京城告知皓月楼如今江南的情况,方便在需要的时候让萧家先送粮。 这头萧奕芜除了在拿出了不少粮食来抵抗米价,同时在江南一带的粮仓也尚且还有一些米粮,等皓月楼商量后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会开仓放粮。 此番让叶暖对什么叫真正的有钱有了新认知,懂得了什么叫天下的财富掌握在那一成的人手中。 这萧奕芜随便一出手就是小半个国库的米,这不知道让平日精打细算,那军衣上的一针一线都舍不得浪费的元澂有多羡慕。 元澂感叹呀,他身为皇子亲王,怎么活到现在像个穷光蛋呢? 单单是叶暖自己的私粮拿出来,那都是元澂拿不出的。 此时在书房里,元澂看向叶暖不由道:“没想到呀,你倒是这些年攒了不少私产。” 叶暖道:“阿雪说的,钱和粮是人最大的底气。” 元澂道:“怪不得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大声了。” 叶暖恭敬的颔首道:“殿下说笑了,属下不敢。” 这会是叶暖、石章、亦杨、张徇都在,他们对于睿王府势力而言就是最核心的四个人。 元澂道:“等到户部清算好赈灾粮,我到时候要亲自去一趟。” 其他几个人都觉得元澂是不是疯了,他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这不是天要塌了吗? 亦杨满脸的无法理解:“从前有冒险的事那是无可奈何,此番殿下怎么要主动去涉险呢?” 元澂道:“这样的灾情我可不能只能坐在盛京城里,这事关天下。来年的收成恐怕会直接腰斩一半,此事非同小可。押送米粮之时,也要瞧瞧那农田如何。” 可以感受到元澂真的是作为君王在为社稷与百姓所想,只是这一去山高路远,而且赈灾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前前后后等到灾情得到控制,这恐怕要一年半载。 石章道:“殿下可以不必亲自去,派我们去就好。” 元澂道:“所有赈灾的银两与米粮,恐有层层剥削之嫌。这江南之地又最是富庶,有地方豪强和官官相护,若只是你们可对付不来。” 这段时间纪庭晟在江南查案,对江南一带他算是熟门熟路,那有关豪强富商势力的消息传回来不少。 灾情一起他们都哄抬米价,其中势力盘根错节,纪庭晟也是独木难支。 需要朝廷特派一位钦差才可以,元澂细细琢磨人选的时候,发现是可靠的人老迈经不起折腾,搞不好死在路上。年轻可靠的像崔君麟与宗政昶是羽翼未丰,要不然就是元泌这样虽然可靠又有阅历,但偏偏身份上不能用的。 要选出去的钦差一定能扛事不能有半点差错才行,思虑再三之下元澂才打算亲自下江南。 元澂道:“为了来年与后年的收成,这是一定要去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也该亲自走一趟这天下粮仓,看一看百姓究竟过的如何。” 听到元澂这样说不由让他们几个人动容,身为万民之一碰上真心关怀民生与社稷的君主,这是他们觉得有福气的事。 亦杨道:“既然如此,殿下得把我们三个都带上。” 元澂道:“临行前我再看看,毕竟你们身上还有军务,你们三个都跟着我走了,大定府和一万精兵该如何?况且只靠凌鹤来处置密报,他不得发疯?” 想想也是,都走了就只剩下凌鹤,到时候回来凌鹤一定会戳死他们。 叶暖道:“殿下安危最重要。” 元澂倒是心中无惧道:“我此行一去,自认无愧祖宗宗庙。若是我怀着忠义之心却有性命之忧,那便表示是我不能承天道,也不配登上那至高之位。” 其实每次身陷险境的时候元澂就是这么想,如果他已经足够坚定的倾尽全力却还是失败,那就是天命不让他登上那个位子。 尽己所能之后,就算是到最后失败了,起码也是心中无怨无悔。 张徇道:“殿下,属下们一直坚信着殿下。” 元澂看着他们四个心中就觉得安慰,自己不是孤单前行,身边还有他们的存在。 “你们要做的就是要绝对的相信我。”元澂道。 他们四人抱拳行礼,力表赤诚忠诚。 一直商讨灾情以及军中事务,转瞬之间就到了一更天。 各自散了,元澂也不大半夜去清芷堂打扰素雪休息,就自己回寝殿休息。 叶暖回到了揽月园,见清芷堂原本晦暗的屋中又亮起了烛火。 知道是素雪一定在等她,叶暖便轻手轻脚的进入清芷堂,不打扰在外间守夜已经入睡怀蕊。 进到里间,叶暖见素雪坐在床榻上倚靠着床头高枕等着她。 素雪向她伸出手道:“暖儿。” 叶暖牵过她的手落座在床边:“阿雪不必等我的。” 素雪道:“是不是殿下又打算派你做事?” 叶暖道:“这会别说我,三省六部上上下下各处哪里不是一个人要掰成两个人用,这灾情只愿能早日消解。” 关于元澂会是怎么想的,素雪是能明白个八九成。 第220章 忠君之事 如果他要亲自去一趟江南赈灾,到时候定是要让叶暖也去一趟江南,不为其他就是为了叶暖能多些历练。 素雪道:“我是舍不得你出远门。” 叶暖道:“殿下那还没有盖棺定论呢。” 素雪道:“就算殿下顾虑军中事务不会一次都带上你们三个,到时候也会轮换你们去江南,这是有心历练你们。” 叶暖道:“阿雪,若是到时候萧家开仓放粮,我和萧奕芜也是要其中一人去守着。我这一趟去了正好萧奕芜就能镇守在商会,控制米价需要他在。” 的确也是这样,素雪点了点道:“你说的是。” 叶暖道:“此番灾情这么严重,别说殿下,我也是特别想去为灾民做点什么。” 素雪轻抚过叶暖额间的碎发道:“我知道你的心,我为暖儿你高兴,因为你现在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叶暖不由道:“这一去我最是放心不下阿雪你,毕竟恐怕要一年半载。” 要离开素雪那么久,是叶暖唯一会退却的理由。 素雪捧着她有些显露动摇的小脸道:“我的暖儿,我何尝舍得?但是我知道这一去或许你可以救很多人,我来守护后面的粮仓,你一定将米都送到需要它们的百姓手中。” 有了素雪的信任和鼓励,这会让叶暖勇往直前,无惧任何风雨。 “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叶暖道。 素雪道:“除了米,还有药材,要从现在就开始准备。” 叶暖疑惑:“药材?” 素雪心中有所不安,按照她与司徒左相的推测,不由怕一件事,只是怕一语成谶而不敢言。 “只是以防万一,也不一定事态会变成那样……”素雪若有所思。 这让叶暖十分疑惑道:“什么事态?” 素雪道:“如今还不好说,看看到时候钦天监与户部有何定论。“ 叶暖紧握着素雪的手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相信都一定能渡过。” 素雪道:“任何的困境自然是一定都会度过的,只是要思量到其中的牺牲与损失到底会有多少。” 外头的钟楼之上响了三声,到了三更天已然入梦。 次日一早,叶暖正如往常在天未亮便起身,到小厨房内忙着炖下药膳粥。 等到芙花来接手,叶暖便去打理园中各处事务。 回来的时候素雪已然起身,元铃箩也醒后被抱到了清芷堂。 到了时辰清芷堂传膳,大厨房备下小菜,小厨房这边端出药膳粥, 元铃箩坐在饭桌前净手,见叶暖回来很是欢喜:“暖姑姑,用早膳了。” 叶暖轻轻摸了摸她的双丫髻道:“铃儿最乖了。” 元铃箩笑容甜美,乖巧的等着娘亲和暖姑姑动筷才开始喝粥。 虽然年纪小但是元铃箩格外懂事,有听嬷嬷们说现在的粮食很难得,喝粥时也格外小心翼翼,一颗两颗的米都怕掉出来。 见她这样乖巧素雪也欢喜,称赞她道:“铃儿做的很好。” 元铃箩乖巧道:“铃儿知道粒粒皆辛苦。” 用过早膳之后元铃箩便去读书,素雪到书房处理事务,而叶暖记得昨夜素雪提起药材的事,就想去皓月楼和找萧奕芜商量一下。 素雪见叶暖又要出门便起身给她披上斗篷道:“出门小心。” 叶暖道:“我去皓月楼无妨的。” 素雪道:“要悄无声息的囤积一些药材,不一定用得上,但是要以防万一。” 虽然现在叶暖还不明白到底要防什么万一,但既然素雪这么说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叶暖拿上剑就出了门。 一路到了皓月楼,让伙计先看着店,顾清铭和沐凡霜跟着叶暖到二楼密室,柯昊见他们进来后关上密室的门。 叶暖道:“阿雪说要囤积一些药材。” 一听这话顾清铭就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的确要准备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沐凡霜问:“那要囤积多少?” 顾清铭忖量着道:“大概起码要两仓。” “要这么多?”沐凡霜道。 叶暖道:“看到清铭你是知道这药材要用来做什么的?” 顾清铭点头道:“只因大灾之后极有可能有疫症,故而王妃才忧心。” 叶暖道:“怪不得素雪觉得不好说。” 顾清铭道:“对,毕竟要到时候才知道会如何。” 叶暖道:“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再准备,那药材的价也得涨上去。” 顾清铭道:“现在多囤一些药材定是没错,若到时候没事这药材大不了我们自己再卖出去,或者用来惠民。万一真有事,这药材便是派上了用场。” 叶暖点头道:“看来我今日还得去找一下萧奕芜,药材从他的药铺进。” 沐凡霜牵住了叶暖的手,面露心疼道:“暖儿真是辛苦,每天都要奔波。” “这是应该的。”叶暖道:“毕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顾清铭道:“你也不是铁打的,该休息之时要休息。” 叶暖点头道:“放心,对了纪姐姐那边可去瞧过?庭晟不在家,不知道她一个能不能应付。” 沐凡霜道:“今日不用去码头,我就去一趟纪府去瞧瞧,你就安心吧。” 叶暖道:“那好,我先去商会。” 除了萧家之外顾清铭也去找其他的药商,柯昊便去收拾出两个仓库出来到时候放置药材,要防潮防湿就得下不少工夫。 沐凡霜布置好外围巡视的人手,随后便前往纪府去看看纪碧柔那如何。 到了纪府,就算纪碧柔面上如何温柔儒雅,也难掩她眉间的愁绪。 沐凡霜宽慰道:“纪庭晟比狐狸还精明,况且江南一带他最熟悉不过,一定不会有事。” 纪碧柔心中明白,但是依旧放心不下道:“从前在江南也呆过几年,富庶是真的,贫苦也是真的。人和人之间的天差地别,那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自幼没有父母而在江湖流浪的沐凡霜也曾抢过狗碗里的食物,如何不知道真正的贫苦是什么样子。 沐凡霜道:“人世间就是这般,习惯便好。” 纪碧柔道:“此番不同以往,若有个暴乱什么的……” 沐凡霜立即打住她道:“纪姐姐,万万不可以这样想,灾情一定会没事,纪庭晟也会没事。” 纪碧柔点头道:“多谢你来一趟。” 沐凡霜道:“你知道的,是暖儿很关心你。” 纪碧柔道:“最苦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何况现在呢?我能好好照顾自己的。” 沐凡霜道:“你要买粮食的话别到外边买,你让人送银子到皓月楼,我们派人给你送来。” 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因为如今在控制米价,怕她出去买米吃亏,纪碧柔自然按照她说的做。 “我明白了。”纪碧柔道。 沐凡霜又交代几句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