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怒喷扶苏,这个皇帝我来当!》 第1章 这么玩是吧?那我可发疯了! “父皇!那些人真的不能杀啊!” “若是杀了,天下人该如何看待父皇,看待我大秦?” “暴秦之论还未曾平息,难道父皇真的要让天下人骂您是昏君暴君么?” 赢野坐在大殿的某个角落头晕乎乎的,耳边那个磨磨唧唧的声音一直在吵着。 他按了按额头,看着跪伏在大殿中的那个人,脸上布满惊愕之色。 将脑海中记忆梳理好了的赢野,此时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这真的是大秦? 赢野一脸苦涩的看着大殿中跪伏的扶苏,整个人更加颓废暴躁了。 谁能有他倒霉? 正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一睁眼到了大秦,还成了扶苏的嫡长子,始皇帝的嫡长孙! 老爹已经在朝会上顶撞始皇帝不知道多少次,今天更是直接喊出了始皇帝若是杀了那些人,天下人就要骂始皇帝是暴君昏君的话! 他悄悄瞥了一眼坐在最前方的始皇帝,只见嬴政神色阴翳,阴云密布。 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站在嬴政身旁,低声的不知道说着什么,但看那一脸的奸相,加上现在的时间,赢野估摸着那就是颇得始皇帝信任,最后指鹿为马的赵高了..... 赵高能为自己老爹说话? 简直可笑。 果不其然..... 赵高在嬴政耳边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之后,嬴政的眸色更加阴沉了。 赢野悄然的叹了口气。 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他来晚了一步! 自己老爹已经说出来了这等诛心之论,始皇帝恐怕要如同历史上一般,将自己老爹,长公子扶苏放逐到北疆镇守匈奴去了。 扶苏一走,自己难道还能留在咸阳? 就算留在咸阳城又能够如何呢?胡亥、赵高等人只怕绝对不会让自己逍遥自在。 前路已绝! 等待他的,恐怕就是最后跟着扶苏一同自刎的结局了.... “你说,朕是暴君?” 嬴政低沉的声音传来,其中蕴藏着无数的怒火。 他看着扶苏,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失望。 这是他的长子!也是寄予厚望,准备日后将大秦帝国交给他的人! 扶苏三番五次的指责他、在大殿之上与他冲突,他虽然心寒,可却都未曾怪罪,因为这是他的长子!若是不出意外,便是日后的二世皇帝! 可今日,听着扶苏明里暗里说他是暴君..... 哪怕是始皇帝这种千古一帝般的人物,也感觉到了心寒。 他为自己之前的付出觉着不值得。 按了按额头后,嬴政看着台下的扶苏,目光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出来的一点期待。 赢野也随着嬴政的目光看向扶苏,他暗自祈祷着自己的便宜老爹能够长点脑子,给始皇帝、也给他自己一个台阶下,否则恐怕今日便是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启程奔赴边疆的时候了! 可惜,扶苏是真的被淳于越教的没有什么脑子了.... 他迎上嬴政的目光,梗着脖子道:“父皇,难道已经听不进忠言劝谏乎?” 完蛋! 赢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句话一出,恐怕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依照始皇帝的脾气,恐怕要直接下旨。 到时候不仅那些方士和儒生要死,他们一家子也要被连累的发配边疆! 正当赢野无奈的时候,一旁却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听着柔和,但其中却隐藏着无数的恶意。 “长孙殿下为何叹气?” “莫非也是因陛下听不进去劝告,而觉着大秦已经成为暴秦,故而哀叹?” 这声音并不算小,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赢野。 赢野睁开眼,却看见坐在那里,一脸温和、像是一个正常长辈对晚辈谆谆教导一样慈祥的淳于越。 而随着淳于越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的他身上。 就连嬴政也同样如此。 只是其他人的眼睛中多是看热闹的神色,而嬴政则是痛苦! 难道这个孙子也无法理解自己么? 赢野迎着众人的目光,咬着牙,心里怒火如同泉涌! 狗娘养的淳于越! 坑了自己的老爹不行,还要把自己也坑了? 他处于暴怒的状态,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姿挺拔,面容肃穆中带着些许狰狞。 好啊。 好一个淳于越,好一个儒家,好一个赵高,好一个六国! 不整死他们就不善罢甘休是吧? 要搞死他赢野是吧? 不给活路是吧? 赢野冷笑一声,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现在情况也就是这样了,老爹把话说绝了,始皇帝要把他们一家流放到边疆了。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和历史中一样,大不了一死。 他还理智个锤子。 与其内耗折磨自己,不如发疯祸害别人! 讲道理? 大秦帝国嫡长孙、祖龙的亲孙子、我跟你讲道理? 我直接发疯给你看! 赢野直接走到了淳于越旁边,迎着众人的看热闹的目光,以及淳于越鼓励的眼神,直接一脚踹出! “碰!” 赢野这一脚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留,直接将淳于越踹倒在后面的柱子上,将他踹的眼冒金星! “我叹气?” “我叹气是因为我特么的想打死你个傻逼!” 赢野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怒火,此时他像是一个没有理智的野蛮人! 这一变故瞬间令在场的众人满脸惊骇,淳于越的弟子、博士宫的博士等人瞬间站起身来,怒视赢野。 而赢野此时则是环视众人,声音更加冷酷:“怎么着?你们还想打我?” 他轻笑一声:“吾乃大秦嫡长孙!” “家父扶苏!大秦长公子!” 赢野声音霸道:“我大父乃是纵横六合,一统天下的始皇帝!” “你们打我,难道是想要谋逆?” 他眼眸中带着厉色:“孤就站在这,你们敢么?” “啊?”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淳于越都没有反应过来,以往在自己面前恭敬孝顺的皇长孙去哪了? 怎么突然变成了如此野蛮的样子? 就连嬴政也是惊愕的看向赢野,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的扶苏脸上带着震惊和愤怒,他直接站了起来,看着赢野道:“逆子!你怎敢对淳于老师如此?” 赢野听了这指责,冷哼一声转过头。 他看着扶苏,一脸不屑:“我怎么了?” “我堂堂大秦嫡长孙,踹他一个小小的博士一脚怎么了?” “我不仅要踹他,我还要杀了他!” 第2章 我骂的就是你这个傻爹 “怎么着?” “您有意见?” 赢野咧着嘴,看着暴怒中的扶苏,脸上带着冷笑。 自己这个老爹就是个蠢货,被淳于越洗脑成了这个样子。 朝堂上的大臣一直顶撞他的亲爹他没什么反应,自己只是踹了淳于越一脚,扶苏就恼怒成这个样子? 蠢! 事实上,在赢野看来,历史上最愚蠢的太子储君、或者被寄予厚望的继承者中,若是要排一个最蠢排行榜的话,扶苏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秦国以何立国? 以法立国! 这种基本国策是说改就能很快改的掉的? 也不怕步子太大扯到裆! 可扶苏不管!他就是要改!就是要支持儒家!就是要一步到位! 身为长公子,尤其是被寄予厚望、当做接班人培养的长公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和自己的父亲、当朝的皇帝站在一起! 一起对抗外敌! 谁是外敌? 当然是朝中所有不听话的大臣! 扶苏和嬴政的利益才是捆绑的,而不是和淳于越这个狗东西! 可是扶苏做了什么? 他不仅当朝顶撞始皇帝,给自己的老爹难堪,一副要当谏臣、忠臣的样子,还待一个心怀不轨的老师跟亲爹一样! 有这样的老爹,赢野简直是心累。 这一刻,他简直是和始皇帝共情了。 毕竟他们一个是有坑爹的儿子,一个是有坑儿子的老爹....这俩还是一个人! 扶苏一脸愤怒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上首处嬴政的声音传来了。 “怎么?” “朕的孙儿,只是踹了一个博士而已,扶苏你有意见?” 扶苏一脸愕然的回头,看着坐在那里,神色平静,甚至眼睛中还带着几分赞同的嬴政,他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父皇也支持这个逆子? 赢野咧开嘴一笑,看着始皇帝恭敬的行礼:“孙儿多谢大父支持。” 他站在那里,看着众人或惊、或茫然、或无措的神色,整个人从下到上、从头到脚全都爽了。 果然,做人么,就要发疯。 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扶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可被他一脚踹倒,如今被弟子们搀扶起来的淳于越却是一脸愤怒与恶毒,他看着赢野说道:“长孙殿下此举,难道是觉着扶苏殿下说的不对么?” “难道是要质疑自己的父亲么?” 他怒声呵斥道:“此乃无君无父之举!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礼!” 赢野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我踹一脚你,怎么就无君无父了?” 他吊儿郎当的指着扶苏说道:“我爹在那站着呢。” “怎么,你淳于越想当我爹?” 赢野说出如此狂悖的话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反而是他对面的淳于越瞬间脸上布满了冷汗,这小子怎么说话没轻没重的,这话要是接了,他九族恐怕都要没了! 当即厉色说道:“长孙殿下何故如此污蔑臣!” “臣何时有这种想法!” 赢野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说道:“你倒是想,你配么?” “我身上流的乃是赢姓的血,乃是皇室的血!” “你算个什么东西。” “啊呸——” 赢野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了淳于越的脸上,淳于越躲闪不及竟然直接被呸了一脸。 “嘶——” 周围看热闹的大臣见状,也是小幅度的倒吸了口冷气。 皇长孙殿下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疯? 而嬴政则是坐在上首,眯着眼睛,看着事情的发生,心里的怒火却是悄然消失了。 他的眼中带着些许玩味。 虽然儿子是个脑子有病的倔驴,但是孙子还是挺不错的。 看在孙子的面上,这次就算了。 嬴政是想给扶苏一个机会,可扶苏却是一点都不珍惜.. 在看到赢野如此对待淳于越之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了,直接站了起来,看着赢野道:“你这逆子!” “淳于老师管教不得你,难道我也管教不得你?” “方才淳于老师问你,你是否不赞同为父之语,此言你还未曾回答!” 扶苏一脸愤怒的问道:“你是否觉得为父做错了!” 赢野抬起眼皮子,只是不屑的扫了一眼扶苏,一点都没有犹豫。 “对啊。” 他语出惊人:“我就是觉着你做错了,怎么样?” 赢野是一点都不顾忌扶苏的心情了,或者说现在他不在乎任何人的心情了。 他就是要发疯,就是要疯的彻底。 我就是疯了,我就是嚣张亿点了,怎样?你杀了我啊? 扶苏气的胸口直喘,指着赢野想说什么说不出来的样子,而赢野则是满脸的不在乎,甚至还脸上带着玩味,一脸阴阳怪气的说道:“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有人自己老是顶撞自己的老爹,结果却不让自己的儿子顶撞自己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人吧?” 赢野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着啊?” “你骂得大父,我骂不得你?” 赢野笑着,语气却是十分的严厉:“言传身教!这便是言传身教!” “父亲你以顶撞大父为荣,我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也学着您的样子,以顶撞您为荣!” 他眨了眨眼:“不会吧?” “您不会觉着顶撞自己的父亲是错的吧?” 赢野看着扶苏,问出了一句诛心之言。 “那您怎么还觉着自己顶撞大父是对的呢?” 扶苏瞬间愣在那里,他呆呆的看着面前显得十分嚣张的赢野,又机械式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垂着眼眸的嬴政,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原来.....自己顶撞父皇的时候,父皇心里竟然是如此的感觉么? 而嬴政面对扶苏看向自己的眼神,悄然垂下了眼眸,实则心里有些开心。 赢野这小子..... 挺不错的。 孝顺!简直是太孝顺了! 而此时,擦干净了脸上口水的淳于越则是再次开口了,他看着赢野,沉声道:“长公子劝诫陛下,乃是发自内心的诚恳之言,乃是忠言!” “和皇孙的又怎么一样呢?” 赢野翻了个白眼,指着淳于越直接开口道:“忠言?” “我去你娘的忠言!” “你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我爹也不是什么聪明的!” “一个奸佞,一个傻逼。” “能说出什么忠言?!” 第3章 有理有据的喷 赢野的话瞬间让扶苏和淳于越脸色黑了起来,而周围的大臣们则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今儿太孙殿下为什么这么疯,但.... 朝堂上能看的戏可不多见,尤其是这儒家以及长公子殿下的好戏,就更不常见了。 李斯悄默默的往后挪了挪靠在了大殿的柱子上,他的旁边坐着的就是死对头冯去疾、王绾,再往旁边去就是王翦了。 平日里王翦一直都是闭目养神的,今天也是睁开了眼看着这一幕。 而赢野则是大咧咧的站在那里。 “怎么,你们两位还有什么意见?” 他调转矛头看着自己老爹,做出一副谦卑恭敬的样子,但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没有一点正行:“且先说您嘞。” “我刚说的言传身教,这一点您应该否认不了吧?” “怎么就许您平日里顶撞大父,还不许大父生气,只要大父一生气,你就巴巴的搁那说什么“此非明君所为”,“陛下听不进去忠言否?”,咋的我这跟你学一次,你就红着脸了啊。” “只许郡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你扶苏大公子顶撞皇帝,不许我赢野小公子顶撞长公子啊?” 他阴阳怪气的根据脑海中的记忆说道:“父亲啊——” 赢野拉长了调子,显得怪里怪气:“您听不进去忠言否?” 扶苏被这个逆子气的脑门子嗡嗡发疼,但整个人却变得愈发的清醒了起来,今时今日赢野的模样比起来他往昔除了多了点阴阳怪气外,还有哪里有什么一点的不同? 他回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的嬴政,第一次有些后悔。 自己真的错了么..... 而在扶苏开始反思的时候,淳于越却已经重振旗鼓了。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继续让扶苏这样想下去,一旦扶苏改变了自己的“思想”,调转枪头和始皇帝一致对外的话..... 那始皇帝的屠刀第一个要挥向的就是自己!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心中的那口闷气,看着面前的赢野开口道:“方才殿下口出秽语,将某以及长公子殿下所坚持的逐渐贬的一文不值。” “那么,在下倒是想要听一听殿下的高见了。” 淳于越做出了一副要与赢野辩论的架势,往昔的皇长孙沉默寡言,也是一个闷葫芦,今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说这些话,但....这改变不了皇长孙不学无术的事实。 一旦他将皇长孙辩驳倒,那么之前的一切自然也就成了过眼烟云。 赢野斜了一眼淳于越:“高见?” “高见倒是没有,不过一点点拙见倒是有的,既然淳于博士可怜巴巴的请教了,那本公子便与你说上一说。”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在指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顽童”一样。 淳于越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憋了一口气,看着赢野问道:“今日皇长孙殿下突然发难,想必是对今日之事多有不赞同了。” “那便从今日的事情说起吧。” “长公子殿下劝诫陛下,说是不能多造杀孽要试以仁政,这一点难道有什么错漏么?” “圣贤曾言,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此话出自大贤孟子之口,讲述的道理也是通俗易通。” “皇长孙对此有何高见?” 听了淳于越的发问,坐在前方的嬴政也是有些紧张的坐直了身体,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平日里赢野不显山不露水,他也不知道赢野的水平。 但方才赢野所说的话,却是完全触动了他的内心。 他心里不由得想到:“罢了,若是这小子辩驳失利,我便拉他一把又能如何?” 思及至此,嬴政下意识的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夏无且”。 大秦此时还未曾衍生出后世的那些制度,皇帝身旁站着的除了侍奉的宦官、士卒之外,还有最信任的人,不拘束是什么身份。 自当年荆轲刺秦,夏无且救驾了之后,他就一直颇得皇帝信任。 此时见到嬴政的眼神,也一瞬间明白了嬴政的意思,当即随时准备着。 只要皇长孙落入下风,他即刻惊呼一声“陛下您怎么了?” 然后顺理成章的阻止这场辩驳继续。 毕竟....皇帝都出问题了,你们还辩驳个锤子呢? 此时,场下看热闹的人眼神纷纷看向了站在那里的赢野,而赢野却也不怯场,只是不屑的笑了一声。 “第一,孟子说的没什么错。” 此话一出,淳于越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像是奸计得逞,而嬴政则是有些担忧了,随时准备“演戏”。 可赢野的下一句话,却让淳于越脸上的笑容陷入了僵硬。 “但你们这群没本事的后人理解的有错。” 赢野看着淳于越一字一句的问道:“孟子所说的“民”乃是普通的黔首,而非是你口中的那些儒生,也并非是父亲所阻止杀害的那群儒生。” “大父杀了那些儒生方士,怎么就是没有施以仁政呢?”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多作奸犯科、触犯律法的人,难道依照秦律处罚都是有问题的?” “淳于先生这是显然的偷换概念。” “那些儒生方士之所以被杀,不是因为大父不施以仁政的缘故,而是因为他们自己违背了秦律的缘故。” “难道儒家先贤讲述的道理是,不必处罚触犯法律的人么?” “这可真是恕本公子无知了,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 他装作迷惑的样子,看着一旁看热闹的李斯说道:“李廷尉,你是大儒荀子的弟子,也算是半个儒家门生了。” “儒家有先贤说,处罚律法的人不能够处理的么?” 李斯倒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名了,但此时倒也是热的出面解释,毕竟他和儒家这群人向来是势不两立的。 “回禀皇长孙殿下,李某倒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先贤之语。” 他好奇的看着淳于越:“不知淳于博士是从何处看来的言论?大抵上是孤本吧,不知可否能让李某瞧一瞧那孤本?” 第4章 大父所为,才真正的能传承万世! 淳于越被这两个人的话哽的一时之间无法言语,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的姿态当中。 过了片刻,才强撑着说道:“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说过触犯秦律的人不应该处置,皇长孙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耶?” 赢野掏了掏耳朵,一脸笑容的看着一旁的王翦:“老将军,您方才离他最近,您有没有听到淳于博士说陛下不应当处理那些罪犯,否则便是不施以仁政的话语?” 王翦本就是喜欢热闹的人,此时有热闹怎么可能不参与进去? 当即说道:“老夫虽然年迈,但这耳朵尚且灵敏,的确是听到了淳于博士说这样的话语。” 王翦的话类似于一锤定音,直接佐证了赢野所说话的正确性。 而淳于越的神色则是更为难看了。 赢野一脸得意的看向淳于越:“哦呦,连王将军都听到了这话,淳于博士还想怎么抵赖?” “还能怎么抵赖?” 此时的赢野典型的一副“纨绔”模样,十分得意嚣张的看着淳于越,像是在看一个手下败将一样——淳于越也的确算是赢野的手下败将了。 淳于越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但....他还真的拿赢野没有办法。 他只能哽着脖子说道:“即便这些人处罚了秦律,但也不至于被坑杀吧?” “秦律严苛,此乃未曾统一的时候便有的争论了。” “老夫也从未曾说过让陛下放过他们,只是请求陛下宽恕他们的一部分罪过而已。” “须知,周礼曾言,刑不上大夫!”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坐着的众多“法家”弟子眼睛瞬间直了,尤其是李斯。 李斯直接坐直了身体,准备开口反驳淳于越的话语。 当年的商鞅为何最后会沦落到被五马分尸的地步?除了得罪了大量的旧贵族势力之外,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难道不就是因为打破了“刑不上大夫”的歪理? 他第一次将刑法想要用到当时的太子身上! 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将刑法用到当时的王公贵族身上! 那个被割了鼻子的赢氏王族便是佐证! 而如今,在这已然统一了的大秦帝国之中,竟然还有人妄图恢复当年的周礼,恢复所谓的“刑不上大夫”? 简直可笑! 这涉及到了法家弟子的尊严! 虽然他们也是既得利益者——但这个时代的文人墨客可不是后世那群只知道享受的酸儒! 为了“道”,为了心中的信仰,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 “住口!” 还没等李斯开口,赢野便直接怒斥一声,声音中带着近乎于狰狞的暴怒! “尔口口声声所谓周礼,可知今日尔站在的是赢氏的土地,站在的是大秦的天下?!” “淳于越!” “你拿着我大秦的俸禄却整日想着周礼!” “这难道就是你的礼,这难道就是你读的圣贤书么?!” “昔年豫让为智伯瑶的家臣,不过一寻常侠客拜入智伯瑶府内为家臣而已,但为了报智伯瑶的恩情,他便可以隐忍忠贞,最后为智伯瑶复仇。” “而你淳于越,自诩读了无数圣贤书,但论忠君之事,却还不如一贩夫走卒!” “当真是不忠不义,无情不顺之辈!”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若是你,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免得后世流传今日之事,说我乃不忠不义之臣,说我乃是无情无义之辈!” “天下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赢野越说越来劲,当真是一个唾沫飞溅,说的淳于越整个人脸上泛红羞怒无比。 “咳咳——” 坐在前面的嬴政倒是听了一个爽,毕竟淳于越往日总是反驳他的政见,而且还蛊惑扶苏顶撞他,整日将他也是气的如此模样。 今日见着自己的孙子能够将淳于越说成这样子,心里那股子郁气倒是消散了不少。 “野儿,怎么能如此说淳于博士呢?” 他笑眯眯的说道:“淳于博士心中应当没有故周吧?” 淳于越面对嬴政的扫视,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这个时候有赢野的话在前,难道他还能说有么?若是说有,岂不是真的承认了自己是不忠不义之辈,岂不是真的承认了自己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 可他能说没有么? 说没有,那他以往所坚持的政见又该如何? 须知,他这一脉乃为鲁儒,是最尊崇当年孔子所说“克己复礼”之谈的,克己复礼复的是什么礼?是周礼! 形势迫人。 在嬴政那一双看着是带笑,但实则满是威胁和压迫感的眸子,淳于越只能将一肚子的憋闷全都混着牙带着血咽下去。 “回禀陛下,老臣自然是没有的。” 他强忍着胸口的闷气说道:“臣一心只有大秦,怎么会有什么故周呢?” 淳于越虽然这样说着,但还在为自己找补。 “只是,先贤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故周存在八百余年,自然是有其优秀之处的,秦若想要万世一统,自然要吸取其中优点。”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如此自然能传承万世。” 这句话却是真的戳中了嬴政的心思,嬴政将自己称为“始皇帝”,让下一任皇帝为“二世皇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传承万世,使得大秦不灭? 见嬴政神色有异,淳于越心中一笑,他看着嬴政迅速转移话题:“是以,臣以及长公子的所为,并非是真的想要顶撞陛下。” “而是想要我大秦万世一统啊陛下!” 淳于越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只是稍微两句话,便将自己的“战友”也顺势捞了出来。 而此时的赢野听着淳于越的话,更是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十分刺耳,但也“惊醒”了陷入沉默和思考的嬴政。 事实上,嬴政本身也不是非常确定“郡县制”与“分封制”哪个更好,所以才任由朝堂争论。 此时赢野的冷笑,让嬴政也想听一听自己这个一鸣惊人的孙子的意见。 于是,他看向赢野,神色温和。 “野儿,你对淳于博士所说的话,是有什么不认可的地方么?” 嬴政带着暗示意味的说道:“若有,便说出来。” “大父为你撑腰。” 第5章 孝!实在是哄堂大孝! 嬴政的话显然是给了赢野一个信号——那就是尽情的喷,放开了喷,绝对没什么问题,出了什么事情我给你撑腰。 这大秦还有能够让嬴政撑不住的事情么? 至少现在来看是绝对没有的。 而嬴政话里面的意思也被其余的大臣们听出来了,他们的眼底都闪过了一丝“讶异”的神色。 今日早朝发生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让他们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首先是长公子明显是触怒陛下,好似要被流放了,而紧接着便是皇长孙殿下横空出世,一改往日的沉默,直接辩驳的淳于越哑口难言。 最后便是如今的情形了。 皇帝明显是对这位皇长孙殿下产生了好感——虽然没有旧例,但是跨过下一任太子传承,直接将皇位传给孙子也不是不行啊.... 当年的昭襄王不就是看中了当今陛下的“雄才伟略”,所以哪怕是当时的公子异人身体十分差劲,也直接定下了下下一任的秦王与下下下一任的秦王么? 而也正是这样的跨时代之举,才有了如今的始皇帝陛下挥斥方遒,横扫六合的壮举。 李斯低着头,心中明显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李斯是一个爱慕权势的人,这一点无法否认,毕竟若是不爱慕权势,也就不会来到大秦,当年也不会写下“谏逐客书”,后来始皇帝死了之后,也不会和赵高配合,矫诏杀死扶苏,扶胡亥登基了。 可李斯同样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他低着头,余光看了一眼赢野,心中做出了决定。 若是皇长孙殿下此时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表现出来自己的才华,那么他便调转船头去投靠皇长孙。 毕竟.... 皇长孙这一脉可是有着天然的嫡长优势啊! 若非无奈,谁愿意去投靠别的皇子? 想起来这一点,李斯就十分头疼,毕竟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其实是长公子,但长公子那个人吧,热爱儒家学说,恨不得将法家全部赶出朝堂。 不过么。 李斯嘿嘿一笑,从赢野方才的话语中,他能够听出来,赢野的倾向好似也是偏向于法家的。 既然如此,那包梭哈一把的。 他李斯,便是天生的赌徒! 而此时赢野也是听出来了嬴政话语里面的意思,笑着说道:“大父,您就算不说给我撑腰,我也是要找您当靠山的。” 他显得有些无赖的样子:“毕竟您是我的大父,不给我当靠山,难道我还要去找不靠谱的人啊?” “我可不是我爹那个蠢货。” 赢野拍着胸脯说道:“我爹胳膊肘往外拐,总是想着和外人站在一起,觉着自己是臣子,应该尽到臣子的本分,但我可不一样。” “我知道,大父先是我的大父,继而才是这大秦帝国的皇帝——而我,先是大父的孙儿,之后才是大秦帝国的皇长孙!” 一番话说的嬴政心里美滋滋的,一种久违的情绪浮上心头。 对于他来说,亲情....已经是一个很久远的概念了。 当年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回到大秦之后,父亲对他也没有多好,而且在短暂的几年时间里就逝去了。 这是一种痛苦。 而后,他还未曾登基,母亲便和嫪毐搞在了一起,甚至搞出来了一个孽种,想要抢夺他的王位.... 这是另外一种痛苦。 世人都说他杀弟囚母,可也不看看,那个孽种配当他的弟弟么? 他的弟弟,唯有赢氏的王族血脉!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的弟弟啊,他的弟弟谋逆了,然后逃窜他国。 等他横扫六合,一统天下了之后,他的儿子也开始变得不懂事起来,每日只知道顶撞他,惹他生气,动不动的就是“臣如何如何”.... 他站在天下的巅峰,手中握着那把陪伴他许多年的“太阿剑”,世界空虚寂寥,高处不胜寒,好似只剩下这把太阿剑陪着他了。 而如今,一个小子、一个身上当真有他血脉的小子,虽然泼皮无赖了一点,但却能看出来几分才华,口口声声的说他先是他的大父,继而才是大秦帝国的皇帝,这当真是让嬴政发笑,但发笑的过程中,也感受到了一抹久违的亲情温暖。 于是,嬴政嗔笑一声,装作发怒的说道:“你这竖子,这还在朝堂上呢,怎么就叫起来大父了?” “当真是没有礼数。”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却没有命令赢野将称呼改掉。 这一点赢野察觉到了,其余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了。 若是说之前的嬴政对赢野不过是看着一个自己稍微喜欢一些的“孙儿”的话,那么如今的嬴政对赢野,便是真正的将赢野当成了自己的“孙子”。 那份亲密感是无法伪装的。 赢野察觉出来了这份亲情之后,则是更加得意的站在那里,环视着四周。 不管自家老爹的下场如何,反正他的小命和荣华富贵是保住了。 就算是政哥把扶苏流放,应该也会把他这个孙子留下来的——既然如此,那就喷的更加给力一点,再讨一讨政哥欢心就是了。 他轻咳一声,然后将话题带了回来。 “淳于博士,你说你一心为大秦,本公子却并不这么认为。” 赢野掏了掏耳朵,看着淳于越说道:“若是本公子没记错的话,淳于博士所谓的“政见”最主要的有两个对吧?” “其一,仁义治国。” “其二,实施分封制?” 淳于越微微点头,这两点的确是他最核心的两项政策——当然了,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让儒家,尤其是鲁儒成为这大秦的正统,占据最重要的地位。 这是儒家的心愿。 将他们的创始者“孔子”推到至圣的位置,唯有如此,他们这些徒子徒孙才能够跟着沾光。 否则,哪有老师还不是圣人,而弟子就成了圣人的道理? 赢野微微一笑,然后看着淳于越说道:“那么我们便一个一个的来说。” “首先我有一个请求。” 赢野转身,看向始皇帝:“请大父令李廷尉从廷尉大牢中带上来一个最凶狠的囚犯。” 第6章 可知百年后华夏会变成何等模样? 最穷凶极恶的囚犯?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在说是否要施以仁政么?怎么扯到囚犯的身上了? 嬴政最先反应过来冲着身边的人点了点头,而李斯也是迅速反应过来,着人去调囚犯去。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一部分人有所猜测,另外一部分人则是纯属看热闹的心态了。 在等着人过来的时候,赢野则是扭过头,看向淳于越:“行,咱们也别愣着了,趁着这个时候说说淳于博士的第二个主张吧。” 他环顾四周:“我知道,大殿之上的不少人都想要实施分封制,不过是因为一些人不敢反抗,所以只能够推出来儒家这个当头而已。” “比如你。” 赢野点了点坐在那里的冯去疾:“冯丞相,您难道就不想要实施分封制么?” “毕竟依照您的功劳来看,您最次也能够封一个侯爵的位置,然后自己出去立国当土皇帝去了。” “您不想么?” 赢野的一双眼睛锐利无比,其中仿佛是带着锐利的光芒,如同能够看穿人心一样。 冯去疾在这一双眼睛的注视下,竟然久违的觉着有些心惊胆战的氛围了,他好似见到了....另外一个始皇帝! 是的,另外一个始皇帝。 除却始皇帝之外,还未曾能够有人给冯去疾这样的压迫力! 他站了起来,连继续坐着都不敢了。 “回禀皇长孙殿下,老臣的确没有这个心思。” 他仿佛是大秦帝国最忠诚的臣子一样:“陛下说什么,臣便说什么,陛下想做什么,臣便做什么。” 赢野嗤笑一声,仿佛不认可这个答案,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并非是不认可,反而是换了一个角度:“所以,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是么?” 他不等冯去疾回答,又偏过头看着王翦说道:“王老将军,咱们且不说其他人,只是说您以及王将军吧。” “据我所知,当初跟随儒家一起上奏的还有您的儿子,王贲将军。” “只是后来您将其叫回去,然后大骂一顿,所以王贲将军所打消了这个想法,不是么?” “所以您其实也不是不想施行分封,而是不敢是么?” 王翦倒是比冯去疾更加滑头,他没有怪罪赢野将自己牵扯进来,反而是内心对赢野充斥着感谢——他那个蠢货儿子的事情,朝堂上谁人不知? 皇帝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么? 但皇帝装傻,所以也不问,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样子——这让他解释都没办法解释,万一日后出现什么问题,皇帝心里有根刺呢? 他不知道赢野是故意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还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都承了这个人情。 “殿下,老臣不仅是不敢,也是不想。” 王翦站了起来,看似是向赢野解释,实则是向嬴政解释。 “老臣的儿子愚笨,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才华,被人哄骗两句便觉着自己的智慧比陛下的智慧还要高了,所以跟着去喊着什么分封制。” 他十分坦然地站在那里说道:“老夫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却没有大智慧。” “唯独知道一点。” “陛下好了,大秦才能好;大秦好了,老夫才能好;老夫好了,王家才能好。” 王翦嘿嘿一笑:“至于分封制么....” “若是分封制能够确保万世长存,那为何周朝中期的时候,已经开始诸侯争霸了?” “说句不中听的,分封制若是施行,百年之后不过又是一场混战罢了。” 他长叹一口气:“大秦好不容易完成的一统,难道还要再次毁掉么?” “老夫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总觉着不应该这样。” 这话说到了嬴政的内心深处。 大秦奋六世余烈而建立的帝国,而统一的中华大地,难道等他百年之后要再次分裂么? 若是如此,那他一统还有什么意义呢? 嬴政长叹一声,却未曾开口。 王翦则是偏过头,看着赢野说道:“殿下,您既然提起来此事,那便是有所感念是么?还请殿下为老夫解惑。” 赢野内心为王翦点了个赞,当真是金牌递梯员。 “那我便说一说心中的拙见吧。” 他长叹一声,而后说道:““华夏蛮貊,罔不率俾”,华夏是何地?便是中原大地,是我等中原之人。所谓衣衫华美,承继夏商。” “孔子有言“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也确定了我华夏的概念。” “这一点,应当没有人能够否认吧?” 周围的大臣们都点头,这话他们的确听过,也的确无法否认,尤其是淳于越,他虽然有些不妙的预感,但却不敢反驳。 因为这话出自孔子之口,无可辩驳,辩驳便是反驳孔子,他敢么? 他不敢。 而赢野则是继续说道:“诸位,我有一个问题。” “不知诸位可否为我解答?” 他看着李斯道:“李廷尉学贯古今,又师承荀子,想必是能够解答我这个困惑的。” 李斯微微颔首:“殿下请问,臣定然竭尽全力。” 赢野看着李斯问道:“如今天下虽然一统,但各地的言辞不同,除却我大秦故地的黔首之外,其余诸地的百姓有多少觉着自己是“秦人”的?” 李斯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嬴政。 嬴政也沉默了一瞬,而后长叹一声,替李斯回答了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十之一二便是了不得的数字了。” 赢野微微点头:“是的,十之一二便是了不得的数字了,他们仍旧不认为自己是“秦人”,而认为自己是“赵人”“楚人”,所以地方才有那么许多的六国余孽,想要恢复自己的故国。” 他沉默的说道:“大父施行书同文、车同轨的政策,也是为了尽快加强他们对大秦的认同啊。” 赢野走到中央,继续看着众人,发出了一个令众人都心中“颤栗”的问题。 “周一统,但不过百年后,世人便不以为自己为“周人”。” “秦一统,若施行分封制,那么百年之后,这世上又会多上许多“某国”之人。” “届时华夏大地割裂,诸多并起。” “若干年后.....” “诸位可想过华夏大地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7章 国之不国,华夏不存 所有人听到这个构想的时候都沉默了,但他们却并未曾真正的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深意。 淳于越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屑的神色:“这又如何?” “中原大地依旧是原本的模样,难道还会变成什么见不到人的样子么?” 赢野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淳于越,为他的愚蠢感到悲哀,而此时李斯则是想到了什么,但却又说不上来一个所以然。 此间唯有真正经历过后世、见证过世上千年繁华变迁的人才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够明白的,也就只有“赢野”一个人罢了。 他回过头,看着众人,双眸中带着不属于之前那股子“疯癫”的坚定和肃然,他轻声的说道:“依旧会是原本的模样?” “简直是可笑。” “我来告诉你们,若是真的施行分封制,若是任由天下如此动荡不安,若是依旧分封诸侯像是周那样不像是一个国家,只是一个松散的联邦,华夏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赢野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些许悲哀的说道:“若此时施行分封制,则后世天下便会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而因为此时“第二个”国家的出现依旧使用了“分封制”,所以分封制就会成为牢不可破的旧例。” “中原九州将再也没有能够一统的时候了。” “等到那个时候,等到天下所有人都习惯了一个个国家统治的时候,这一片辽阔的大地上将会出现不同的人种,继而演变成不同的“民族”,华夏族人也会被分割成无数个,他们之间彼此不认同对方,不觉着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 “淳于博士应该对孔子的话十分熟悉,孔丘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日后华夏大地将会变成一个又一个的不同国家,不同民族。” 他环视着四周,轻声问道:“等到那个时候,华夏就不能够再被称之为:“华夏”了,因为他们已经不算是一个整体。” “不过是八百年的分裂动荡而已,不过是八百年的邦周而已,世人便已经如此,再来八百年的邦秦,华夏将不存也。” “而如今,北方有匈奴、南方有百越,西域更有诸多西域国家。” “这些国家如今被大秦拒之门外、被过往的六国拒之门外是因为七个国家都认可自己是“华夏”的一份子,等到华夏的概念消失....” 赢野的声音轻飘飘的,但却像是一记重锤, 直接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到了那个时候,还会有谁在意,谁和蛮夷勾结呢?” “还会有谁在意这华夏大地的完整呢?” 赢野的话音落地,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他们起初的时候对赢野的话不以为意,但随着赢野的话语一字一句的砸下,他们开始不受控制的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能够站在这大殿之上的臣子们,都是秦国的三公九卿之列,都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笨蛋。 想不到这一点,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数百年,数千年的光阴,他们无法穿越千年的时光去看未来的发展而已。 一叶障目便是如此道理。 而如今,有人将这个可能性提了出来,他们只需要用自己聪明的大脑去验证一下。 这太简单了。 “蹭——” 一直沉默的坐在那里看戏,觉着这个事情与自己等人没有太大关系的王翦瞬间站了起来,他的眼眸中带着锐利而又坚定的神色。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但比他更快的是另外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同样苍老,但却同样有力! 王绾! 王绾何许人也? 在大秦方才一统的如今,李斯只是一个“廷尉”而已,但王绾已经是右丞相了! 华夏古代以右为尊! 就算是如今的左丞相冯去疾也要屈居在王翦之下! 整个朝堂上除了王翦依仗军功勉强可以与王绾相提并论之外,其余所有人的地位都在王绾之下! 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就算是王翦也比不了王绾! 为何分封制与郡县制的争论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从大秦立国开始到如今,甚至在郡县制有了始皇帝支持的情况下,分封制还能够占据上风? 因为有王绾在! 王绾便是分封制最大的支持者! 至于其他的? 长公子扶苏?博士淳于越? 这些不过都是小趴菜而已! 真正和嬴政掰手腕的是王绾! 但是王绾有恶意么? 实际上是没有的。 王绾坚持分封制,所为的不过是想要大秦屹立不倒而已。 毕竟从实际上来看,分封制分封最多的其实并不是“功臣”,而是“宗室”! 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 到底是“自己人”可靠,还是“外人”可靠? 分封制虽然很有可能会导致新一轮的战乱,但说到底不过是将“肉”烂在一个名为“赢姓”的锅里罢了。 而郡县制.... 若是郡守等人揭竿而起,那肉可就要被外姓人分走了! 也正是因为嬴政知道王绾没有恶意,所以他才会这么不厌其烦的明里暗里的与“王绾”掰手腕,试图说服王绾。 因为王绾真的是一心为大秦好! 他和那些“奸贼”还不一样。 “陛下!” 王绾的声音在这大殿之内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王绾声音的响起而看向他,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王绾开口。 淳于越的虽然没有听懂方才赢野所说的话,但是他听到了王绾开口,于是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他以为王绾要反驳赢野,支持自己! 可是下一刻,王绾所说的话却让他下巴都掉在地上了。 “陛下!臣附议皇长孙殿下的意见!” “我朝绝不可以开这个旧例,以至于后世华夏不存!” 王绾说这话的时候,还看着嬴政的眼睛。 也正是此时,君臣两人才真正的心意相通,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嬴政是何心意? 他站了起来,声音平淡。 “我知道诸位爱卿在担心什么。” 嬴政的声音恢弘:“朕虽然希望大秦万世,但若是以华夏不存来换取的,那么朕宁愿大秦不复!” 第8章 为何是千古一帝! 嬴政的话彻底令朝堂喧哗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站在那里的嬴政。 他们不敢相信这是嬴政所说出来的话。 毕竟嬴政是什么人呢? 是将“天子”改为皇帝,并且自称为“始皇帝”,令后世之皇帝为“二世”、“三世”直到“万世”的人!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想要让大秦万世长存! 说句不好听的,华夏是否能够万世长存与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大秦能够万世长存,那么他便永远是大秦帝国的开国之君!永远能够享受到祭祀! 所有人都在迷惑的怀疑这话的真假。 唯有赢野站在那里,悄然的看了一眼嬴政,因为他知道嬴政所说的是真的! 为何? 就凭后世中,大秦时代一直都保持使用“郡县制”! 就凭他哪怕将自己的儿子“扶苏”流放到边疆,将“王绾”废黜丞相之位,也要坚持使用郡县制的行动! 这是历史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难道嬴政不知道自己使用分封制,很有可能使得各地散乱,没有宗族镇守么? 这不可能。 嬴政何许人也? 未及弱冠的年纪便可以把控朝中势力,方才加冠的年纪就可以对抗两大权臣——嫪毐以及吕不韦,甚至最后将这二人一一铲除。 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这样雄才大略的人,会是一个蠢货? 会看不到在这个时代使用分封制的弊端? 不!他一定能够看到,他只是不在意而已——他以超前的眼光看到了,若是此时不出现一个能够力压一切的人,将“郡县制”真正的实施,从而在天下人心里留下一个种子的话,那么日后的华夏将会动荡不安,将会再也没有一统的日子了! 所以他用近乎蛮横的手段实施郡县制! 所以,后来的大汉虽然没有完全使用郡县制,而是实行了“郡国制度”,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了一个野望,一个“横扫天下,一统六合”的野望! 他们都想坐上大位! 所以哪怕后来的中原大地不断的分裂,不断的有军阀占据一方,但只要分裂到某种程度,只要这些军阀的势力强横到某种程度,他们的心里就会有一个想法冒出来。 那就是“一统”。 若是不能一统天下,那么这个势力在史书中的评价就会非常低! 比如东晋!比如北宋!再比如南宋! 他们在史书中被万人唾骂,哪怕暂时笼络住了文人,以此来改善了自己的“名声”,但在千百年过去后,当大浪淘沙将那一层虚假的外壳洗去了之后,他们的真实面目依旧会暴露在后人的眼中! 为何后世提及千古一帝,几乎所有人都会提及“嬴政”? 哪怕不少人唾骂秦国的暴政,哪怕不少人唾骂秦国律法严苛,哪怕所有人都唾骂大秦二世而亡,但依旧没有人能够否定嬴政的地位? 就是因为嬴政的诸多决策!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统一铸造金钱“秦半两”。 而事实上,所有的这些政策中最为重要的,恰恰是一直很少有人提及的“郡县制”。 郡县制的影响到底有多么的深远? 简单的来讲,后世千年,直到如今所使用的地方政策,还是在郡县制之上缝缝补补,整体的框架还是“郡县制”的框架! 青史昭昭,哪怕无人为其辩驳,史书中也会有一句“郡县制作为我国地方的行政制度一直沿用至今”,这便是郡县制的含金量。 这便是“嬴政”之所以是“千古一帝”,所有人平定千古一帝的时候,哪怕再不情愿也不会将其排在前五、甚至前三之外的原因! 赢野缓缓的吐了口气,他看着嬴政,微微躬身:“大父之功,功在千秋。” “青史昭昭,大父之名定然烙印在青史之上,后人评定千古一帝、评定古今未来最伟大帝王的时候,大父无论如何、无论日后经历多少岁月、多少皇帝,大父之名,必然在前三!甚至在首位!” “而若论大父之前的君王么....” 赢野站在那里,声音十分霸道。 他的身影与嬴政的身影逐渐的融合,好似成为了一个人一样,他的声音如同嬴政一般霸气! “若论大父之前的帝王,则没有一个能够超越大父!” “未来能够与大父并肩而行的,也绝对屈指可数!更遑论是超越大父了!” 这一番话说的霸气凛然,但却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反驳,也没有人能反驳.... 因为赢野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王绾长叹一声:“陛下之功,陛下之心胸,唯今日公子野说出后,老臣才能窥探一二,竟如此雄伟,如此令人....敬仰。” 他的脸上带着敬佩的神色。 实际上王绾的心理活动也十分简单——他之前和嬴政对着干当然是因为觉着自己是对的,是为了大秦好,而如今发现了实际上嬴政所做的事情更好,而他也不打算继续和嬴政硬刚的情况下,他自然要拍一下马屁的。 李斯看了一眼王绾,心中无语。 怎么拍马屁的人又多了一个? 自己这个活怎么还有人抢? 当即连忙附和着说道:“陛下之心胸,臣等敬佩!” 淳于越已经被气的面色发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此时,扶苏则是站了出来。 他的神色茫然,但却没有了一开始的固执。 当扶苏走动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刹那之间汇聚在这位“长公子”的身上,而嬴政更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赢野。 嬴政对这个儿子虽然已经失望,将对儿子的感情寄托在了孙子身上,但却依旧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理解自己。 扶苏愣愣的站在那里。 他开口问道:“可....难道大秦的万世就不重要了么?” 扶苏沉默的说道:“郡县制当然对华夏更加有利,可若是非让儿子选择的话,那儿子....选择大秦的万世长存!” 此时的扶苏十分坚定。 而他的话却也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大秦和华夏,他们应该选择谁?他们能说扶苏公子错了么? 赢野却是嗤笑一声。 “不是。” “爹啊,我说你蠢,你怎么真的这么蠢啊?” 第9章 你我是死了么? 赢野的脸上满是嘲笑,他看着扶苏说道:“父亲啊,您到底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蠢?” “有些时候我是真的看不清楚了。” 扶苏却是皱眉,脸上带着不满的神色,但却没有之前的那股子高高在上了,他不解的看着赢野说道:“此话何解?”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在大秦万世与华夏万世之间,我一定会选择大秦万世。” “即便郡县制有一万个优点,但郡县制不能让大秦万世,那么他便不是我们要选择的“前路”,而即便分封制有一千万个缺点,但只要分封制能让大秦万世,那么分封制便是我们所需要选择的。” 大殿之上的诸多大臣听到这话,也都纷纷点头。 方才赢野所说的话虽然十分震撼,并且也让他们想到了华夏九州,但——若是在大秦与华夏之间必须要选择一个的话,他们一定会选择大秦。 为什么呢? 因为说破天了,华夏怎么样与他们现在没关系,与他们的儿子大概率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分封制的优秀之处就在于一眼能够看到头,至少在始皇帝以及长公子死之前,邦秦是不会出问题的,而现在看来,皇长孙殿下如此的雄才大略,那么三代之内邦秦不会出问题。 至于三代之后? 这些大秦的重臣们听到考虑三代之后的事情就想发笑。 难道三代的积累,还不够他们站在整个邦秦最顶尖的地方么?须知他们现在就是站在了邦秦的顶尖啊! 既然如此,华夏怎么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若是施行郡县制,那问题就来了。 大秦实施郡县制后能坚持多长时间?他们拼了老命才打下来的江山,到时候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们这些人所占据的权势、财富、地位,几十年的时间就要再次大洗牌? 这是他们所接受不了的事情。 一部分人开始附和扶苏的话语,开始支持分封制了——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原来支持郡县制的人,他们原本只是为了讨好始皇帝,但当始皇帝也犹豫不决,尤其是这还涉及到了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就会改变自己的站队。 也就是所谓的墙头草、中间派。 听着耳边喧闹的支持声,赢野冷笑一声。 这一道冷笑声传遍整个大殿,让那喧闹的争吵声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赢野看着扶苏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父亲,您是死了么?” 赢野的脸上带着好奇和恭敬,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顽童一样,他看着扶苏,满脸的困惑:“您是死了么?我是死了么?大父的儿子们、孙子们是死了么?” 扶苏皱眉看向赢野,此时的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赢野如此“孝顺”的说话方式。 他明白,赢野如此询问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当即开口道:“此为何意?” 赢野短促的笑了一声,笑声中有着浓厚的嘲讽之意:“父亲啊,您若是没有死,为何这么没有信心,觉着自己不能够驾驭整个大秦?” “您若是没有死,为何会将一切的责任全都推脱到大父的身上?” “您、我、大父的子孙们若是没有死,为何会觉着自己做不到大父所希望的事情呢?” 一连三个问话直接将扶苏问懵了,他怔怔的站在那里,脑子里全然都是自己儿子的这三个问话。 而赢野却并没有打算这个时候就结束自己对扶苏的“攻击”,他看着扶苏说道:“父亲,您经常说的一句话,也是您在顶撞大父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叫做“我是大秦的臣子”,您也经常在大父面前称“臣”。”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您的身份是什么?” “只是大秦的臣子么?你的心里一直认为,你永远都是大秦的臣子么?” 扶苏哑口无言的站在那里。 而赢野则是站直了,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野心。 “若是您这么认为的话,那么也的确符合您的性格,但....我就有另外的话要说了。” 他转身,看向嬴政,低声道:“大父,孙儿有话要说。” 嬴政看着赢野,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当年回到大秦,跪伏在大殿门前求见昭襄王——也就是他曾大父时候的他自己。 他似乎明白了赢野想要说什么。 但此时的嬴政显然是处于一种“兴奋”的情景之中,他笑着说道:“哦?你想说什么?” 嬴政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赢野,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的盯着赢野的双眸。 他问道:“朕听你说!” 赢野神色不变,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环绕着王者气势。 “大父!” “孙儿想当皇帝!” 他昂着头,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一样。 “我的父亲乃是嫡长子!而我乃是嫡长孙!” “那么依照所谓礼法,父皇便是这个诺大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我便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既然我的父亲放弃了这个皇位,只想要当大秦一个兢兢业业的臣子。” “那么——” 赢野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强大的野心以及莫大的“叛逆”,他冷声说道:“那么,孙儿愿意成为这个宏伟帝国的继承者!” “愿意做太子!” “愿意做二世皇帝!” 当赢野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周围传来一道道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赢野。 这小子怎么敢的?! 天底下谁不知道陛下的霸道绝伦? 在陛下还没死、甚至身体还健康的时候,这小子说自己想当皇帝? 这怕不是找死! 就算是扶苏此时都是心中惊骇万分,他看着赢野,又看了一眼嬴政的神色,连忙跪伏在地上。 即便他再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即便这个儿子之前做了那么多“孝顺”的行为,但赢野依旧是他的儿子! “陛下!” “野儿还小,童言无忌,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都是臣教子无方,若是陛下要怪罪,臣愿意将此子罪孽一并承担!”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嬴政,等待着这位真正把控所有人生死的人开口。 第10章 你不怕我吗? 良久的沉默,大殿之内的氛围越来越沉寂,越来越压抑。 坐在那个高位上的人看不出神色的变幻,所有人都无法揣测他的情绪。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坐在那里,恨不得缩成一个鹌鹑。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谁能够知道这位陛下的心思? 谁能够揣测这位陛下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权力”被一个孩子试图染指后,心情到底是如何的?是好还是坏? 哪怕是最擅长拍马屁的李斯此时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在等待,都在害怕,都在畏惧。 哪怕是扶苏、以及站在一旁一直充当“工具人”的将闾、胡亥等诸多公子也都是战战兢兢的,他们没有一个不害怕嬴政! 胡亥甚至用一种“嘲讽”和“看热闹”的眼神看了一眼赢野! 在他看来,自己登上皇位的最大阻碍就是自己的大哥,所以在大哥作死的时候他才那么兴奋——而他刚才以为赢野能够救扶苏,但现在看来,赢野的下场恐怕会比自己的大哥还惨。 整个大殿之内,如今在嬴政的沉默中还能够保持心态的,恐怕只有两个人。 第一,王翦。 因为王翦太了解这位陛下的心思了。 这位陛下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是一个会害怕、怀疑自己的儿子、孙子超越自己、从而篡取自己手中权力的人么? 是一个因为害怕和怀疑,就会镇压想要登上这个皇位之人的人么? 不,都不是。 王翦看着赢野的眼神中充斥着兴奋和愉悦,他明白,此时坐在台上的那个皇帝恐怕和自己的心情一样, 都是兴奋和愉悦! 他们欢快的知道了一件事情。 这个诺大的帝国,终于迎来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从前,为何始皇帝一直迟迟不立太子? 是因为始皇帝不想要放弃手中的权力么?还是说是始皇帝害怕?害怕年老的自己与年轻的太子之间会有矛盾? 都不是! 始皇帝的执念其实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的继承人们太“烂”了。 扶苏被儒家教成了这种模样,虽然有仁德之名,但却更加像是儒家、或者说淳于越的傀儡——是嬴政不想要实施仁政么? 当然不是。 主要是因为目前大秦千疮百孔——虽然一统天下了,但内在的问题很多,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暴君”,或者说需要一个“独裁者”才能镇压。 这些问题是一个时代就能解决完毕的么? 绝对不是。 他需要两代、甚至三代帝王一点点的去镇压、一点点的去化解,这样才能让大秦继续传承。 这无关制度——是大秦内部存在的问题。 一台战争机器停下了脚步这是好事么?对于外界来说是好事,因为战争停止了,但对于战争机器来说是坏事,因为战争机器失去了作用。 扶苏这样的人能驾驭这个庞大的帝国么? 不能。 其余的公子们呢? 也不能。 如果说扶苏只是在性格上有些缺陷,从而导致儒家将他洗脑,将他当成了“傀儡”的话,那么其他的公子就是一滩烂泥。 这也是为什么始皇帝最近这些年开始“寻仙长生”的原因之一.... 他敏锐的看到了这个自己亲手建造的帝国中的问题,也敏锐的发现了自己剩下的寿命和时间恐怕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他更加敏锐的发现了自己的继承人都是傻逼靠不住的这个事实..... 所以他想长生。 所以他想成仙永生,因为永生之后,他就可以慢慢的,放缓脚步的去解决这些问题。 治大国如烹小鲜,但其实治大国更加像是解一团乱麻的“毛线球”,需要用极其庞大的“耐心”堆砌成为一双“放大镜一样的眼睛”,以及一双“精密无比的钳子”,然后一点点的抽丝剥茧。 而如今.... 赢野的出现,彻底让嬴政放松了。 他甚至看扶苏的眼神都带着些愉悦,这小子也不是没有一点用的,他最大的用处不是已经出现了么?为自己生了一个天纵之资的孙子。 “咳咳——” 嬴政看向那站的笔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情绪的赢野问道:“你想当皇帝?” 赢野开口:“是的大父,我想当皇帝。” 嬴政局促的笑了一声:“为了什么?” “为了权力?为了名望?为了这高高在上的地位?为了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 他站了起来,身上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沙沙的声音。 嬴政走到赢野的面前,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赢野的双眸,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当年的嬴驷也同样是这样询问“嬴政”的。 赢野声音不变:“为了让大父、让我赢氏历代先祖付出了无数的这个庞大帝国能够延续。” “也同样为了.....孙儿自己!” 他恍然之间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若是说不为权力、不为地位而想当皇帝,大父定然不会相信。” “孙儿的确不愿意让自己的一切掌握在别人手中。” 赢野的声音严肃,像是在昭告天地一样:“这世上,无有人能够掌控我的生命!” “我要成为这天下地位最崇高的人!” “而当我成为这天下最崇高的人之后,我必然要带领这个恢弘的帝国继续延续他的荣光!” 嬴政眯着眼睛,看着赢野,轻声问道:“那么,你有信心超越我么?” “你不害怕么?” 嬴政的声音中带着玩味:“你的父亲在害怕我。” 他指着旁边跪伏在地上为赢野求情的扶苏,扶苏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栗。 “你的叔叔伯伯们也在害怕我。” 嬴政又指了指远处跪伏着的胡亥、将闾等诸多公子。 他最后看向了面前跪倒的群臣。 “这些臣子们同样在害怕我。” 此时,嬴政的自称已然悄然之间发生了改变,从原本的“朕”变成了“我”。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惆怅和枉然。 “你不害怕我么?” 赢野直视嬴政的双眸,他轻声道:“我不害怕!” 他笑着说道:“为何要怕?” “何必要怕!” 第11章 一代更比一代强本是应当! 何必怕? 嬴政看着站在那里的赢野,眉宇中带着些许的审视,当这些审视全都过去的时候,那一双锐利的眼眸中充斥着的就全部都是“释然”了。 是啊。 何必怕他呢? 他也只是一个寻常的人而已,哪怕他是横扫六合,第一个统一了整个中原的始皇帝,哪怕他是天下的至尊,哪怕他看似真的像是一个掌控一切的独裁者..... 但最后的最候,他只不过是一个寻常人,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寻常人而已。 他叹了口气,心中的思绪更多了。 嬴政回到前方正中央的位置坐下,眉宇中之前的凝肃少了几分。 转而带着的是些许“考量”。 “何必怕我?” 嬴政轻笑一声:“你的父亲怕我,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害怕无法超越我,并且他恐怕是在内心觉着我就是最强大的帝王了。” “你方才也说了,我是千古一帝,古往今来第一帝。” “你说想取代你父亲当二世皇帝。” “那么我问你,你不害怕自己无法超越我么?” “你觉着,你能超越我么?” 嬴政问出的两个问题都带着尖锐性,他的声音低沉,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加的“恐怖”。 第一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那么他的“皇位”大概是保不住的。 而第二个问题则是更加严重。 李斯悄然抬起头,看着赢野,脸上闪过一抹“沉思”的神色,从方才的问题中,他听出来了嬴政的心思,嬴政恐怕是已经做出决定,要将皇位传给赢野了。 否则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而王翦则是更加轻松了,这个老狐狸比所有人都更先一步知道嬴政的心思,所以此时就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担心的看着热闹。 赢野的回答十分巧妙。 他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孙儿觉着,孙儿一定能够超越大父。” 赢野的眼睛中带着弥漫着的自信与笑容:“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江山一代更比一代强,这本是应当的事情。” “但其实,孙儿既是超越了大父,又没有超越大父。” 嬴政眼底的玩味更加多了,他悠哉悠哉的看着赢野说道:“哦?这是什么话?” “既然是超越,那便是超越;若是没有超越,那便是没有超越,怎么还取了一个中间的说法?” 他的声音陡然锋利起来:“难道你在敷衍朕?” 这句话的自称直接变成了“朕”,而当嬴政坐直了身体,眼眸锐利而又声音沉肃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 那是属于始皇帝的、属于天下之主的霸道之气! 在这一股威严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像是一只只将头藏在沙土里面的鹌鹑,只有赢野依旧挺拔的站在那里,神色不变。 “大父,孙儿自认能够超越您,是因为孙儿有信心将大秦发展的更好,更上一层楼。” “而孙儿说没有办法超越您,则是因为孙儿是在您建立了统一的大秦的基础上,将大秦治理的更好。” 他偏过头,看着这层层迭起的大殿以及高楼,走到了大殿的门口,看着那一片沧澜的天穹。 “荀子有言,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凝之而寒于水。”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九层高台,其于楼土。” “孙儿无法超越您,是因为孙儿是在您打下的天下的基础上,将这个天下治理的更好,孙儿站在您的肩膀上,眺望到了更高、更远的远方。” 赢野噙着笑容,对于先贤经典信手拈来,简直是比那些博士宫的儒家弟子更加儒雅,像是一个儒家弟子一样。 就连淳于越都是看了一眼赢野,心中在嘀咕着。 难道皇长孙殿下也是儒家的弟子? 李斯对此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事实上他是知道此篇的,此篇名为劝学,是他的老师荀子当年所书写。 荀子其人本就不算是一个典型的儒家大儒,虽然他被誉为儒家最后一个“子”,但事实上他的思想中有很多“法家”的内容。 或者说,法家本就从荀子的思想中孕育而出。 相比于赢野所展露出来的对儒家的了解,李斯其实更加惊叹的是赢野所说的这番话的内容。 在李斯看来,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赢野更会拍马屁的人了——赢野这番话明面上是说自己一定能够超越嬴政,但每一句都是在说——自己的成就是基于嬴政的成就,无论后人的成就在怎么高,他们也无法超越、也必然会超越这位身下的“巨人”。 这才是人们所真正要求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始皇帝这种功成名就、站在世界最巅峰的人来说。 名利权势? 嬴政随手一抓,便是所有人都拿不到的权势——他甚至能够赐予别人荣耀,那么他想要的是什么?使后世、万世都铭记他的功劳。 此时的赢野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他悄悄抬起头看向嬴政的双眸,果然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笑意,虽然嬴政本身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李斯这种经常拍马屁的高手自然能感觉出来嬴政身旁气息的变化。 果不其然,嬴政笑骂一声。 “你这小子就是会取巧,将我的问题绕了过去。” 他摸了摸下巴之后说道:“但你这竖子说的倒也的确有道理,朕的功劳便是开创了一个大秦的根基,一个九州同、六合一的根基,若是后面的人无法超越朕,那么他的确是有大问题的——毕竟是站在朕的肩膀上。” 嬴政也引用了方才赢野所说的话,说话的时候还似有似无的看向扶苏。 扶苏轻轻低下头。 他不敢说话。 因为扶苏的内心真的觉着自己的父亲无所不能,自己的父亲是永远伟大、永远不会犯错误、永远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 今日的一切,都让扶苏心中的那个“信念”崩塌。 但崩塌之后.... 却是重建。 第12章 你是儒家弟子? 扶苏长叹一声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他本应该、也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的,但他的心中思绪纷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遗憾的沉默。 嬴政听到了这一声叹息,最后心中那些对扶苏的“愤怒”全部消失了。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扶苏,而后看了一眼赢野。 原本嬴政今日在愤怒至极的时候,是想要将扶苏以及他的家眷流放到北疆的,这样一来,他可以冷静冷静,扶苏也可以离咸阳城远些,去北疆好好的反思自己的过错。 他们父子也就不必相看两厌。 而如今.... 嬴政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那就是让赢野开导开导他这个“爹”,好好的“孝顺”一些扶苏。 嬴政心中有些肆意的愉悦,他仿佛看到了扶苏这个本来循规蹈矩的人在赢野的“孝顺”下一步步的改正自己、修正观念的样子——中间那些生气、愤怒以及被自己儿子顶撞的难受么.....都是小事。 扶苏应该能承受得住。 这是对扶苏好,绝对不是因为嬴政想要小小的“报复”回去以往扶苏的顶撞。 不过么.... 嬴政的目光锐利,此时有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他看着赢野,赢野方才所说的许多理论都是出自儒家,难道赢野也是儒家弟子....?赢野这小子经常跟着扶苏学习,或许也沾染上了儒家的那个性子。 嬴政按了按额头,感觉脑子有些疼。 并非是他不愿意重用儒家,而是秦国是法家的大本营,哪怕是皇帝想要更正这种“思想”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朝堂上大多数都是法家弟子,而儒家弟子又十分的酸气,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傲气。 为臣者,怎么能够傲气? 怎么配傲气? 这是嬴政身为一个帝王,发自内心的霸道。 他手下的人只需要臣服。 至于其他的事情? 不必去做! 想到这里,嬴政抬起头看着赢野,开口直接问道:“你心中治国之道,也偏向儒家?” 这话一问出来,在场的众人全都抬起头,所有的目光全都朝着赢野汇聚。 淳于越的眉宇中带着几分兴奋,他方才便听出来了这位皇长孙话里面多是儒家先贤的道理,而若是这位是儒家子弟的话...或许儒家的谋算还没有失败。 而扶苏也是看向赢野,眼睛中带着许多的担忧。 他以为嬴政十分讨厌儒家,已经讨厌到了容不下儒家,甚至容不下自己的孙子学习儒家.... 扶苏强行打起精神。 若野儿真的是儒家弟子....那他便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李斯则是有些担忧的看向赢野。 若赢野真的是儒家弟子怎么办?那不就和扶苏一样了....那他到底是支持赢野还是不支持啊? 赢野站在那里,十分坦然的面对所有人的审视。 他看着嬴政说道:“大父,孙儿并非是儒家子弟。” “孙儿是“实用家”。” 实用家? 这是什么流派?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因为他们没有听说过这个流派,诸子百家中有这样一个流派么? 这个流派是什么小流派么? 若是小流派,是怎么得到皇长孙喜欢的? “李廷尉。” 王翦悄悄的凑到了李斯的身边问道:“你博学多识,这个什么实用家是什么东西?你可曾听说过?为何老夫一点风声没有听到啊?” 李斯也是皱眉摇头。 实用家? 这是什么东西。 嬴政也同样十分好奇,他看着赢野开口问道:“实用家?” “什么是实用家?” “诸子百家中可有这一家?” 赢野嘿嘿一笑,十分坦诚的说道:“大父,诸子百家中并非曾有这一家,若是非要说这一家的创始者以及创始时间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创始者便是孙儿,创始时间便是几年之前。” 啊? 在场的人一愣,都看向赢野。 他们有些没有理解赢野所说的话,而当理解了赢野话里面的意思之后,则是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 “啧——” 王翦咂了咂嘴说道:“好家伙,这小子真是强啊,有几分他大父的那个嚣张样子了。” “小小年纪就说自己开创了一家思想?” “哪怕是当年的孔丘也是在拜访许多名师,在晚年的时候才创建了“儒家”思想的,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嬴政则是微微皱眉,看着赢野说道:“野儿。” 他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的和蔼一些,脸上带着笑容,让人看不出其中隐藏着的“不满”。 “创始一家思想流派,并未曾那么简单。” 嬴政心里是不相信自己这个未曾弱冠的孙儿创始了一个思想的,但是他又不想要打击自己孙子的“积极性”,于是选择尽量的安抚。 “不过大父倒是愿意听你说一说。” “说一说这“实用家”的思想。” 他看向台下的众人笑着说道:“此地有兵家、法家、农家、阴阳家、名家乃至于...儒家的众多弟子,你将自己的思想说一说?” “是否有用、是否可以创建一家,他们自然是有分辨的。” 赢野看向众人,神色依旧坦然。 所谓“实用家”的思想一定是经得起考验的,因为....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 “实用家”的本质...是将后世许多的先贤“经验”杂糅在一起,形成的一个独特的思想,他不同于儒家、不同于法家。 若是说法家和儒家拘泥于“人”,乃是一种“工具”的话,实用家的思想便是超越了这一切的“维度”,站在所有的流派之上。 他是使用工具的“人”。 “咳咳——” 赢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他此时的庄重让众人都察觉到了一丝氛围感,于是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坐的笔直。 前方坐着的“李斯”“王翦”“大司农刘云”“儒家淳于越”“公子扶苏”等人都换了一个坐姿,由原本比较舒服但却懒散的坐变成了“跽?坐”。 这是最正式的坐姿。 因为如此坐的话,腰必须挺直——而跪坐不需要挺直腰,所以被认为是最符合礼节的坐。 这说明.... 众人都将这当成了一场“论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第13章 论道!论道!何为实用家?!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论道”更加庄重的事情了。 所以哪怕是淳于越对赢野有些不满,此时也是一脸严肃的神色,看向赢野。 心中则是思索着赢野方才所说的话,并且对“实用”二字进行揣测。 一般来说,流派的名字往往意味着这个流派的“根基”。 比如“法家”,便是利用法度、制定法度,利用严刑峻法以使臣民慑服。 比如“阴阳家”,便是研究天象“阴阳”之事。 比如“道”家,便是“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的出自,是老子所认为的天地自然一切的根源。 比如“儒家”,“儒”在古代指的是有知识、有学问的专家,通常负责冠婚丧祭等礼仪活动;而儒家创始人孔丘原本就有一个职业“司仪”,所以为“儒”。 比如“农家”,便是“耕种、田地、农业事物”等。 那么.....实用家的实用是何意? 所有人都看着赢野,等待着赢野的回答,他们想要知道,今日是能够见证一个新流派的诞生、一个诸子百家时代之后的第一个子的诞生,还是见证一个虚妄的覆灭。 赢野也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以神色同样十分严肃。 他开口第一句震惊到了众人。 “所谓实用,便是拿来主义。” 赢野挑眉说道:“实用家的核心着作,我尚且还没有写出来,因为我尚且年幼,未曾弱冠,经历不足以挥写如此庞大的思想。” 他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实用家的核心思想,便是“实用”这两个字。什么是实用呢?就是管用、能用、合适用、或者是有用。” 赢野想了想,指着脚下的青砖:“因为泥土修建这地面,会使得地面变得坑坑洼洼,且会有灰尘,所以工匠选择了“青砖”铺在地上。” “取青砖而非泥土,这便是实用。” 他走到大殿中的一个柱子前,笑着说道:“此顶梁木所用的乃是百年的木材,取其用而非十年的木材,便是因为百年之木能够足够粗壮足以撑起大殿。” 赢野又看向嬴政微微躬身,而后说道:“昔年,我曾大父昭襄王所战赵国,明明还有其他手段,但却选择了离间计,以让赵括出战,则是因为离间计更加有效。” “这便是实用主义。” “实用主义便是另类意义上的拿来主义。” “其核心是“实用”,其最基本的思想以及方法便是“取天下能用之物为我所用”,方才大父问我是不是儒家弟子,我的回答为不是。” “而方才之所以选择荀子的“劝学篇”来佐证我的思想,便是因为“劝学篇”其中的思想更加能够有力的说明我想要表达的内容,他“有用”,或者说“最有用”,所以我用儒家的思想。” 他看了一眼在场若有所思的众人开口道:“这便是实用家、实用主义了。” “若是以后治国该如何?” 赢野淡淡一笑:“我若成为二世皇帝、亦或者成为这个帝国的统治者,我绝对不会选择某一个流派为一个国家的根基,我会选择“实用家”为核心。” “实用家的第二个思想便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这个思想则是建立在上一个思想的前提下——因为拿来主义、因为实用主义,因为取天下之物为我所用,所以可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对于一件事情,若是兵家的思想有效果,那便使用兵家思想、若是儒家的思想更有效果,那便使用儒家的思想。” “这便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世上诸多事务、天理循环而又变换,依照道家所言,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他们是有相通性而又有不同性,所以无法对所有的问题用一样的处理方法。” “法家能应对所有的事情么?不能。” “儒家能应对所有的事情么?也不能。” “所以便“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说到这里,众人已然沉默,他们都是当世大才,自然能够听出来这简单的话语中所蕴含着的深刻道理。 实用家..... 李斯等人悄然的念叨着这个词,从面前的赢野身上,看到了属于“诸子百家”的那股子思想灿烂的光辉..... 或许,这就是他们不能成为“子”的缘故.... 也或许,这就是他们所欠缺的东西。 赢野则是继续侃侃而谈,他摊了摊手说道:“那么实用家的第三个核心思想是什么呢?” 他笑着说道:“是四个字。” “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 众人想着这个词,熟练的抬起头等待着赢野的解释。 “实事求是这四个字也十分便于理解,他整个“实用家”思想最重要的四个字,也是贯穿了所有思想的四个字。” “其含义为根据实证,求索真知;按照实际情况办事,不夸大不缩小。” “为何这四个字是所有思想的根基、贯穿了实用家思想的始末呢?其实也很简单,这是因为实用家的第二个思想。” “第二个思想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那么如果这个“问题”的根本就是假的呢?是假的问题该如何分析?能如何分析?分析出来的结果能是真的么?” “而一个假的事实分析出来的只能是错误的、虚假的结果,而根据虚假的结果所制定的方针和使用策略自然也是不对的,也就无法解决问题。” 赢野噙着笑容,看向众人。 “这便是实用家的三个最为重要、最为核心的思想了。”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弱冠少年,眉宇中带着惊叹、赞美以及不可思议.....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赢野这么小的年纪竟然真的能够说出如此足以开宗立派的思想!这简直是.....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斯便直接惊喜的跪伏在地上,而后看着嬴政开口大声的称叹道。 “陛下得此麒麟儿!大秦得此后继之人!” “当真是大秦之幸事!陛下之幸事啊!” 第14章 来!用你的仁德感化他 李斯突如其来的拍马屁称赞,让众人都愣了一下,但紧接着所有人——除了扶苏以及淳于越之外,就连王翦都是跟着李斯一同赞颂。 王翦斜了一眼看着李斯,心里暗啐一声。 “这小子,怎么这般会拍马屁?怪不得这些年一路升迁,颇得陛下圣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若是王贲有能像李斯这般,他倒是也不用到现在还操心这么多了。 嬴政听着一连串的赞颂声,眼底也是闪过些许的快意之色,这许多年了,除却一统天下的时候他如此愉悦过,其余的时候还未曾有过这种肆意轻松的心情。 当即摆了摆手:“不过是一个竖子而已,当不上诸位如此赞颂。” 话虽然是如此说,但他整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气息”却并非如此,以往的那种威势少了许多,反倒是看着像个寻常的“老人”看着自己孙儿争气所以开心了。 淳于越长长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虽然性格和道德都有些问题,但他的脑子却是没有问题的——恰恰相反,能够成为当世大儒,甚至隐约将其余几脉的儒家全都压下,让鲁儒一脉成为儒家正统的他,脑子灵光的要命。 在“赢野”说出那句“实用家”的要义的时候,他就以一种天然的直觉和聪慧察觉到了这其中的高深。 赢野的确有资格做一家之主! 也的确是诸子百家之后,第一个能开宗立派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 他看了一眼赢野,而后低着头。 这样的人物对儒家、对他这一脉鲁儒的观念看法如此差,将来若是真让此子成为二世皇帝,那么日后鲁儒一脉在大秦之内,还能够有好日子过么? 且—— 淳于越看到了赢野与嬴政的最大不同。 嬴政的确雄才大略、天生霸主,但嬴政却也有属于他的“缺陷”,他尚且顾念所谓“父子亲情”,所以困居在这四个字之内,被他们拿捏住了。 只要能够紧紧的拿捏住“扶苏”这个嬴政的长子,那么他们儒家一定是会受到善待的——他断定,嬴政不想失去这个长子,这个寄托了嬴政许多“亲情观念”的长子。 而如今..... 赢野的出现让淳于越眼前一黑。 他完全不顾念所谓的“父子亲情”,甚至在朝堂之上嘲讽扶苏,且让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指责他不孝。 这样的人....这样看起来根本没有把柄的人.... 儒家该如何拿捏? 又如何能够拿捏? 淳于越低着头,却在思索着此事。 而远处,大殿外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是铁鹰卫士带着两个死囚走了进来。 那死囚身上穿着破破烂烂,脸上、头上全都是乱糟糟的,周身却没有什么太多的恶臭气味,显然是在上殿之前已然被人带去收拾过了。 这两人来到大殿之上,都下意识的低着头。 无数的大臣、王公贵族的眼神都看向他们,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 士卒站在那里向嬴政回话:“启禀陛下,死囚已然待到。” 他停顿了一下后,做了解释说明:“此二人所犯的罪行,乃是杀人之罪。” “依照秦律,当处以死刑。” “另外,依照皇长孙殿下的命令,臣特意查明,其中一人所杀之人乃是村中一个流民,其入此人家中偷盗、且伤了人。” “依照秦律,处以枭首之刑。” “另外一人则是山中流贼,此流贼无恶不作,杀害路过的村民数十人,所犯秦律已然罪无可恕,依照秦律,当处以极刑。” 嬴政微微点头,尽管他不知道自己的孙子为何要让卫士带这样子的两个人来,但他却知道此时只管看戏就行了。 “野儿。” 嬴政的声音响起。 “你让带的两位死囚已然带了过来,只是不知你有何用啊?” 众人的目光汇聚朝着赢野而去,此时的赢野则是缓慢的走了过来,悄然在一边的侍卫耳边交代了两声,而后站在了大殿的正中央。 “大父。” 赢野微微躬身,而后笑着说道。 “方才淳于博士说要以仁义治国。” “并且往昔淳于博士也总是反对以李廷尉为首的法家,口口声声说我大秦法律严苛。” 他转过身,不远处的士卒抬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走了进来,而后将铁笼子放在了这大殿中央,并且带着那士卒将其中一个死囚推了进去。 “陛下。” 赢野的声音严肃,第一次叫了一声“陛下”而非是“大父”,显示出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请下令,将淳于博士关入铁笼。” 将淳于越关入铁笼之中? 所有人都瞬间惊讶到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赢野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可——” 扶苏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赢野回过头,看着众人脸上带着些不可思议以及惊讶的表情,笑了一声:“为何不可?” 他玩味的说道:“淳于博士不是说要以仁义治国,感化百姓么?” “这样吧,淳于博士。” 赢野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庄重,但所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十分冷酷。 “你若能够以仁义感化此人——” 他指着那个罪无可恕的、即将被处以死刑的犯人说道:“你若是能以仁义感化此人,那么我便央求大父,从此之后我大秦以仁义治国!” 赢野转身:“不知大父能否许可?” 嬴政并没有因为赢野擅自做主而感到生气,反而同样的脸上带着些许玩味:“野儿既然都如此说了,那么朕自然是要同意的。” 此时的嬴政就仿佛是一个昏君一样。 “淳于博士口口声声说要以仁义治国,难道你的仁义无法感化这死囚?可若是无法以仁义感化这死囚,那么为何还要说?” “你所说的仁义治国,岂不是成了口空白谈?” “来人!” 嬴政坐在那里,声音冷冽。 “将淳于越关入这铁笼之中!” “诺!” 周围士卒瞬间行动,将那已然战战兢兢地淳于越关入了这笼子中。 淳于越紧紧的贴着铁笼,看着面前那个头发盖住了眼睛,脸上带着狰狞的死囚。 耳边传来赢野玩味的笑声。 “来啊!” “用你的仁义感化他!” 第15章 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 那戏谑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淳于越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 他整个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完全说不出来一句话。 而周围人看猴戏一样的眼神则更让他感觉到崩溃与羞耻,他不顾一切的高声喊道:“此乃桀纣之举,此乃桀纣之举啊!” 淳于越崩溃的大喊着说道:“我等怎么能与这种蝼蚁平民一样?” 他的眼睛中带着愤怒与痛苦:“我所说的以仁义治国,乃是对我们这种士!此人乃是一流寇,乃是一寻常黔首!” “他怎么能够与我们相提并论?!” “如此卑贱之人!怎么能够和我们一样?” 淳于越高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扶苏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他缓慢而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方才还想要上前为淳于越求情的步伐停住了。 他的耳边回荡着淳于越那崩溃的呐喊声,心中则是百感交集? 都是假的么? 都是假的么! 那所谓的仁义道德,那满嘴的以民为水! 那满嘴的克己复礼,那满嘴的仁政治国,全都是假的么? 而赢野相比于扶苏来说,则是更加的不客气。 他只是嗤笑一声:“哎呦,您终于将心里的实话说出来了。” 赢野神色冷漠:“当年孔丘或许是真的克己复礼、是真的想要施以仁政,可你们这些后人却并非如此!” “你们满嘴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心里满肚子的算计!” “你口口声声高喊着所谓的为了百姓、为了天下,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他指着远处的博士宫说道:“你满嘴仁义道德,假借天下人的名义,所谓的不过是这些粪土一般的金钱权势而已!” 赢野上前一步,冷声说道:“你操控长公子所谓的,也不是想让大秦变得更好,你只是为了让儒家成为大秦的正统!想要自己当权臣罢了!” “你!” “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男盗女娼!” “不知羞耻的东西!” 他的眼神中带着冷漠,却并没有再看一眼淳于越,反而是转过身子看向李斯,低声问道:“李廷尉,何为法?” 何为法? 这个问题下意识的让李斯陷入了沉默,当李斯的思绪回到当年他求教自己老师的那个下午,当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天第一次翻阅“商君书”,当他的思绪回到了当初编撰秦律的时候..... 他的心中对于这个问题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答案。 李斯低声答道:“法,天地之序也。” 法!天地之序! 秩序的序! 赢野回过头,看向那已然崩溃的淳于越,声音冷淡:“昔年,我大秦的王室触犯秦律后,都被施以极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秦律连秦王室都能管辖,管辖不了你们这群书生?” “嗯?” 他环视着大殿之内的所有人,心中对于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十分明了。 淳于越一个人真的能做到这些么? 不过是这些特权、贵族阶层对于秦律的试探罢了! 在历史中也同样是这样! 当时,只要嬴政真的赦免了那些儒生和方士的罪过,那么这些人就能够顺势让这种行为烙印成某种“潜规则”! 一种律法对权贵无用的潜规则! 在原本的历史中,嬴政坚持杀掉了那群儒生以及方士,所以在后来,他的名声才会更加糟糕! 甚至焚书坑儒都成了一种罪名! 为何? 因为他不同意这些权贵们站在天下人的头顶!他不同意这群读书人站在那些百姓们的头顶! 所以.... 他惹怒了权贵、惹怒了儒生、惹怒了读书人! 当这群人联合到一起的时候,当嬴政逝去的时候,所有的历史真相都被隐藏在一层一层的涂改液下,所有的真相都再也不能被人发现! 所谓读书人!便是如此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一肚子的蝇营狗苟! 而赢野的话则是让大殿内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们明白这位皇长孙明面上是在说淳于越,实际上是在警告他们。 当然——这些人也松了口气。 因为皇长孙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这件事情警告一下也就过去了,他不会再追究,否则此时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全都捅出来的。 沉默,一片寂静的沉默。 淳于越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看上去好似已经被激怒了的死囚,整个人彻底的慌乱了,甚至最后晕了过去。 而此时,那死囚犯也抬起了头。 所有人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都愣了一下。 李斯更是失声道:“由儿??你怎么...你怎么??” 不错! 这笼子中所站着的所谓的“无恶不作”的死囚,正是李斯的长子,李由! 李由嘿嘿一笑,从笼子中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些许的笑容。 他拱手行礼,而后朝着同样有些诧异的嬴政说道:“回禀陛下,臣接到了皇长孙殿下的命令,假冒囚犯,看看这位淳于博士是否会用仁义感化臣。” 李由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十分美好的句号。 “皇长孙殿下说,虽然这淳于越满脑子都是权势和粪土,乃是十足十的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但却也是我大秦的臣子,不可真的让他冒险。” “否则对陛下的名声不利。” “所以便让臣做一下伪装。” 嬴政听到这话,嘴角下意识的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个小子啊。 做事果然体贴,总是在他以为是否有些“过”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让他看到更好的一面。 他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无碍。” 然后低下头,看着那昏迷过去的淳于越,有些嫌弃:“无且,你去将淳于越唤醒。” 此时他唤的已然不是淳于博士,而是淳于越了。 待到淳于越悠悠醒转,从一旁的士卒以及大臣们的嘲笑声中明白了这一切的时候,淳于越觉着自己还不如继续昏迷过去.... 然而面对夏无且手中长长的“银针”,他只能强行咽着一口气说道:“陛下何故如此戏弄臣?此非明君所为!” 赢野看向淳于越说道:“戏弄?” “那不然我请大父真的找来一个死囚?” 他看向瞬间怂了的淳于越说道:“当然了,此人是假的,但还有一个人是真的。” “他的事情,是真的。” 第16章 你问问他,问问他们是否同意! 真的? 什么是真的? 大殿中的大臣们下意识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另外一个死囚,而后了然。 这个死囚才是真的。 可是这个死囚又有什么作用呢? 赢野没有继续卖关子,只是站在那里,轻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此时诸位都在想为何我要专门找这样子一个人过来,并且询问。” 他看着那死囚说道:“这个人的确是该死。” “他杀了人,杀了人自然就是犯法。” 赢野神色冷漠。 “依照此时的秦律,无论他杀人是否是有苦衷的,都是要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赢野还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嬴政,而后回过头来:“可是.....他同样是大秦的黔首,此时此刻,他还没有身亡。” “便让这样一个已经必然会死亡的人来说一说,说一说大秦此时的律法到底是否合适,说一说.....他们是否愿意让这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家伙用他口中的仁义,来治理秦国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话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 嬴政坐直了身体,他看着那站在大殿中央等人,而后沉默了一瞬。 其实他有些不敢听。 嬴政知道此时的大秦有很多问题——不管是律法的严苛,还是其他的方面,他一清二楚,所以他有些不敢听来自最基层黔首的话语。 但他同样也十分大胆。 他明白这一步是必须要走出的一步,所以他吸了口气后,看着大殿中的众人,又看了一眼站在那大殿中央的死囚。 “说说吧.....” 嬴政的声音沙哑而又沉默,他轻声道:“依照秦律,你必死无疑。” “所以也不必担心说错什么话,导致自己的死亡。” “而朕....也绝对不会只单纯的赦免你一个人。” 嬴政坐在那里。 他看着那站在中央的死囚。 而那死囚则是抬起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但眼眸中带着的全都是坦然。 从他杀人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也没有怀抱什么希望,今日那位皇长孙殿下令人将他唤来之前,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他。 “陛下.....” 这死囚的声音沙哑,轻声开口说道:“小民不知道什么法家、儒家的,但小民知道秦国的生活是往昔六国之中最好过的。” “其余国家说的好听,但真正到了事儿上,那些权贵们躲的远远的。” 他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怀念:“小人家中祖父曾是赵国人,那个时候的赵国几乎吃不上饭了,家里的人在前面打仗穷苦,粮草供应不上,而后面的权贵们却是奢靡无比,家中耕牛等随意宰杀,甚至丢弃。” “所谓律法,在其他的国家完全不存在。” “有那些名为游侠,实际上却是强盗的人依仗武力肆意,而国内的那些官吏却不肯管辖。” 死囚抬起头,眼眸中带着愤恨:“我们全家逃亡到秦国正是因为如此,我的姑姑被一位游侠儿盯上了,应要纳其为妾,可姑姑和我们都不愿意——毕竟若是有的选,谁愿意将家中女子嫁给一个浪荡的、居无定所的游侠呢?” “后来到了秦国....” “虽然律法要求的是多了点,也的确是严苛了点,但只要遵照律法行事,便不必担忧其他的事情——而那些权贵们也是要遵守律法的,遇到不遵守律法的,也会被国君所处理。” “若是有游侠儿闹事,里正也会迅速报官,小吏、士卒都会迅速前来将其擒拿。” “日子好过了不少。” 他转过头,突然啐了一口唾沫到这淳于越的身上——原本是要吐到脸上的,但被淳于越躲了过去。 这死囚嘿嘿一笑,脸上带着狰狞:“你若真的是想要为黔首做主、讲究所谓的君舟民水,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便不会口口声声说什么“士”大过一切!什么狗屁的刑不上大夫!” “也不会讲究什么不按照秦律行事!”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只要能够公平公正的依照律法行事,那么律法越严苛越好!” 淳于越站在那里,面对这死囚所说的话怔神。 而赢野则是叹了口气。 这死囚说的很对。 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律法越严苛越好——但却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为何律法越严苛越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对于大部分的百姓来说,其实大多数时候一辈子都不会违背法律,反倒是严刑峻法可以威慑一部分想要触犯法律的人。 就比如某些人取消了经济犯罪可以处以死刑的法律后,贪官一天比一天多,甚至几乎人人都是贪官污吏,所有的乌鸦都变黑了一样。 当律法无法威慑他们,最难受的便是普通人了。 后世中,常常说的汉初的盛世..... 那的确是盛世。 但却是用无数人的血泪换来的盛世。 汉初的时候,刘邦、吕雉、汉文帝汉景帝时代,因为连续三代或者说四代帝王都废黜了一部分严刑峻法,讲究“宽仁”以及“无为而治”,所以那些年犯罪情况飙升,但却并没有被“统计”。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 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嬴政摆了摆手让士卒将死囚带下去,而后看着众人长叹一声。 淳于越此时低着头不敢说话。 “散朝吧。” 嬴政闭上眼睛:“扶苏,赢野,你们父子二人留一下,朕有话要对你们说。” 说着,便站了起来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 ..... 散朝后 李斯走在街道上,一边责骂着自己的儿子这点事情都要瞒着自己,一边仔细的思索着这位皇长孙殿下平日里都喜欢什么。 “由儿,你平日在宫中巡逻,可知道这位皇长孙殿下都喜欢什么?” 他笑了笑:“今日之后,这位殿下可是要平步青云了。” “或许.....” 李斯长叹一声:“或许我们改换门庭还来得及。” ... .... 章台宫 后殿 嬴政看着扶苏、赢野父子二人,忽而叹了一声。 他看向扶苏问道:“扶苏,今日你可知道,你的老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第17章 此人居心叵测! 扶苏站在那里,脸色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日的朝会上他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明白的知道自己的老师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可他还是不明白..... 想不明白许多事情。 沉默持续蔓延着,大殿内的氛围变得尴尬。 赵高从殿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陛下,胡亥公子那边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求见您。” 胡亥? 要紧的事情? 平日里嬴政的确是最宠爱这个孩子,毕竟对于家中的幼子,总是会下意识的偏心一点——尤其是那种不打算让他继承家业的孩子。 而眼看着面前的氛围逐渐朝着尴尬的方向发展,嬴政便想顺势站起来,打发扶苏父子二人离去。 此时,赢野开口了。 他吊儿郎当的看着赵高,一脸好奇的神色:“哎哟,这不是中车府令么?” 赢野好奇的问道:“什么时候,中车府令成了他胡亥的传话人了?” “本公子在这里、我的父亲在这里,你难道瞧不见大父正在与我父亲说话么?” 还不等赵高反应过来,赢野直接“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下一刻直接一脚踹到了赵高的身上,脸上还带着愤怒与不屑的神色。 “什么东西!” 他指着扶苏说道:“此乃国之长公子!” 又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乃国之嫡长孙!” “长公子、嫡长孙正在与陛下商谈国事!这便是大秦最重要的事情!” “而你!” “身为大秦的中车府令,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眼力见,还胆敢在这个时候不经允许便直接汇报别的事情!” 赢野怒斥道:“什么时候这天下成了你赵高的?什么时候,这章台宫成了你一个区区阉人可以随意进出、随意回禀事情的地方?” “你不过是一条家犬而已,真将自己当成主子了?” “今日敢在长公子与陛下相谈国事的时候替他人邀功,那么他日是不是就敢在外面替陛下做决定啊?以后是不是还敢矫诏立君?” 赢野的声音中带着愤怒的责问,而他的骤然发难也让赵高都有些反应不及。 事实上,不仅仅是赵高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嬴政以及扶苏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下意识的看向了赢野,有些惊愕。 此时的赵高下意识的说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见着胡亥公子可怜,所以替胡亥公子传话而已。” “陛下!奴婢怎么敢做出皇长孙殿下说的事情呢?” 一股子茶言茶语装可怜。 这是赵高的惯用路数了,当年他犯下大罪,被蒙恬以及蒙毅兄弟两人抓住小辫子的时候,便是通过这样的手段逃过一劫,甚至被始皇帝特赦。 而如今.... 他又想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赢野! 可惜的是,他这般的手段用错了人。 赢野可不是蒙恬以及蒙毅! 只听得赢野冷笑一声,然后看着赵高说道:“不敢?那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么?” 他回过头,看着嬴政,在嬴政还未曾反应过来,未曾愤怒的时候,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大父,非是而孙儿今日逾越,而是.....” 赢野的眼角含着些许泪水,整个人都像是气急了,愤怒的哭出来了一样。 “而是这赵府令做的太过了!” 赵高做的太过了? 嬴政微微皱眉,些许思绪从他的脑海深处漂浮出来,他看着赢野,心中的情绪却在调动着。 今日朝堂上的时候,他从赢野的“视角”或者说“思路”中看到了很多新的东西,这也让嬴政觉着,或许从赢野的角度来看事情.....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情况”。 他很想知道...赢野口中所说的“过分”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嬴政沉声道:“野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赵高背着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声音中带着锐利,目光瞬间扫过赵高,那眼睛中如同是要迸发出来的热烈火焰,似乎要将一切都给焚烧。 看到这愤怒的目光,赵高顿时慌了神。 “陛下....陛下...奴婢...奴婢.....” 他还没说完,嬴政一个眼神扫过去,赵高便瞬间不敢说话了,他只能够低着头,内心祈求着,祈求着这位今日突然开了窍的皇长孙别说出什么惊天的话语来,将他彻底的拉下去.... 赵高太了解嬴政了.... 这是一个霸道到了绝点的人,当他觉着你可以的时候,那么即便是有数万人在他的耳边说你的不好,你在他眼底依旧是好的,他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对你的看法和待遇。 但.... 若真的让他发生了改变.... 那么改变也是巨大的,几乎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赢野清了清嗓子,看着嬴政,第一句话便让在场的其余三个人都感觉到了惊愕,尤其是赵高! 赵高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手,他万万没有想到赢野竟然真的能看出来! 只听得赢野开口道:“大父,此人居心叵测,却并不是背着大父做了一些事情,反而是当着大父的面耍了一些小花招,利用了大父的信任啊!” “此人意图十分明显,那便是挑拨大父与父亲之间的父子之情啊!” 挑拨父子之情? 这四个字一出,扶苏和嬴政都下意识的抬起头,对视了一眼,而后瞬间看向赵高。 嬴政眯着眼睛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却好似是在回忆过往的记忆一样。 半晌后,他才皱着眉:“野儿,你为何这般说?” 赢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看着嬴政说道:“大父,您觉着,父子之间若是有了矛盾,怎么样子的处理方法才是最好的?” 父子之间的矛盾如何处理? 在嬴政思索的时候,赢野开口:“其实,父子之间有矛盾,只有一种情况。”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才有细分。” “第一种是父亲不想了解儿子,不愿意了解儿子;第二种是父亲想要了解儿子,但儿子却不愿意让父亲了解。第三种.....” 赢野看着赵高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三种,便是父亲想要了解儿子,儿子想要了解父亲,但....其中却有奸佞作祟!” 第18章 狗胆包天 此话一出,扶苏、嬴政相视无语。 赢野则是继续说道:“大父,在孙儿看来,您与父亲之间的矛盾,大抵上便可以说的上是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八个字罢了。” “若是能够有个时间、有个机会好好的交流、好好的沟通,怎么可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你?” 他没有等两人反应的时间,直接看着扶苏问道:“父亲,今日我问您,您为何一直称自己为臣子,而非是将自己先当成是“儿子”再当成是大父的“臣子”?” 扶苏愣在那里,思绪不知道回到了什么时候。 嬴政也是看向扶苏,等待着扶苏的答案。 这个问题是横在嬴政与扶苏之间的心结,也是最大的一个心结..... 嬴政此生缺臣子么? 不缺。 他缺“父子之情”么? 缺.... 扶苏是什么人呢? 扶苏是嬴政的长子,在拥有扶苏的时候,嬴政方才亲政,尚且年轻,还不是后来横扫天下的始皇帝,甚至不是独霸秦国朝堂扫除吕不韦、嫪毐的那位秦王。 他只是嬴政。 一个刚刚当了父亲的少年郎罢了。 他只是一个父亲早死,母亲并不疼爱他的一个缺爱的少年郎罢了。 人终究会为童年所不能够得到之物而困居终生,嬴政同样是如此,所以在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他投入了大量的情感。 只是后来,随着家国事务的忙碌,所以嬴政只能够放下小家而顾念大家。 他迈步走向了横扫天下的道路,在这个过程中,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了“儒家”,交给了一众....看起来没有问题的读书人。 嬴政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为什么? 因为嬴政以一种天生王者的敏锐嗅觉察觉到了,察觉到了天下在自己的手中能够一统,而那个时候下一代秦王便不需要接受一个“烂摊子”,不需要继续使用“法家”的思想去强行的将家国捆在一起。 嬴政爱扶苏么? 是爱的。 所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名声,来为扶苏铺路。 始皇帝霸道,二世皇帝仁德;始皇帝时期律法严苛,二世皇帝时期仁政治国;始皇帝独裁,二世皇帝少年有贤名,善于听取大贤们的意见。 这是一个对照组。 嬴政是将扶苏当成下一代接班人来培养的..... 只是中间出了一些问题。 扶苏的思绪缓慢的回笼,此时的他看着嬴政,好似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时候。 他只是低着头,说道:“不是父亲说的么.....” “长公子迂腐,不堪大任,不能为君。” 扶苏抬起头,脸上带着自嘲的苦笑:“儿臣知道,儿臣不是父亲心里最好的那个继承者,所以儿臣便做好一个“臣子”应该做好的事情。” 他的眼神中带着迷茫:“可是儿子难道又做错了么?” 不堪大任...不能为君..... 这....便是扶苏一直以来不将自己当成“太子”,当成“接任者”,反而是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去做事情的原因么? 扶苏的声音还在继续。 “而且....” 他茫然的抬起头:“不是父亲说的么?朝堂上君君臣臣,礼不可废?” 嬴政皱眉。 此时的他已然处于一种暴怒的状态中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君君臣臣,礼不可废?” 扶苏同样茫然,唯有跪伏在角落中的赵高整个人都在害怕的颤抖,他低着头,背后的冷汗几乎已经将衣衫打湿了。 “五年前....父亲令当时还是常侍的赵府令交给我的书中....特意将“礼”这一行勾画了出来,不就是为了提醒我么?” 五年前? 交给扶苏的书? 嬴政瞬间扭过头,看着跪在那里的赵高。 “好啊.....” 嬴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这两个字,他的笑声中带着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的愤怒! “好一个赵府令!” 嬴政猛的回过头,看向扶苏。 “此外!那句“不堪大任,不可为君”的话,是你从谁的口中听出来的?” “也是这位赵府令?” 扶苏低着头,此时的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看向嬴政:“此话是我当时在章台宫外听到的,出自父亲之口啊....” “那一日父亲正在与王老将军交谈,赵府令领我前往章台宫,我在宫外听到了这话。” “可是等我进去了之后,父亲与王老将军便不说了。” “莫非....不是如此么?” “可....儿臣不可能听错的啊?” 嬴政的记忆则是回到了那一日。 这话他的确是说过,但前面还有至关重要的.....那就是他说的并非是扶苏,而是“此时”的扶苏! 他说的并非是“不堪大任,不能为君”。 这句话的原话是。 “扶苏还过于稚嫩,尚且没有雷霆手段,还需要再锻炼两年。此时还是不堪大任,不能为君啊。看来朕还要在撑几年。” 这是一句掐头去尾的话! 暴怒中的嬴政直接站了起来,他走到了赵高的身边,怒急之下一脚踹了过去! 周围的宫女全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大殿之外的士卒听到声音连忙进来,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说话,只是开口道:“陛下,您没事吧?” 嬴政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后说道:“无事。” “都出去!” 等到士卒的人都出去了之后,嬴政方才是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扫了赵高一眼,而后看向赢野。 “我想....赵高这些年做的应该还不只是这些吧?” “还有什么?” “或者说....野儿,你还知道什么?” 赢野面对嬴政锐利的目光嘿嘿一笑,此时的嬴政已经变成了一个“护犊子”的老虎,他当然可以继续说了。 “大父,其实只是一些很细小的“误会”和“体贴”罢了。” 他指了指赵高说道:“方才此人前来回禀“胡亥”叔父的事情,大父是否觉着是在为您解围?” “毕竟那个时候,父亲已经陷入了沉默。” “您为了不与父亲继续争吵,这个时候体贴的赵高出来给了个“台阶”,您是不是就顺势想下?” 第19章 小试牛刀 嬴政愣了一下,但转瞬间就明白了赢野所说的“意思”。 体贴..... 好啊,的确是太体贴了。 嬴政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无数的影子,那都是往昔的时候他与扶苏要爆发争吵的时候,出现的“赵高”的身影。 总是那么的“体贴”,总是那么的“顺畅”,就仿佛赵高恰好了时间点在算计他一样! 算计! 嬴政此时身上“愤怒”的感觉消失了不少,他周身的气息平静了下来,就像是不生气了一样.....但熟悉嬴政的人才知道,此时的嬴政到底有多么的暴怒! 赵高已经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了.... 他明白,此时的嬴政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因为“父子亲情”这四个字,或者说“亲情”这两个字是嬴政的逆鳞! 当年被自己母亲抛弃了的嬴政,不会原谅任何离间他与自己子嗣之间感情的人。 赵高抬起头,看着那沉稳的坐着的嬴政,眼底闪过一抹的后悔,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本来已经将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父子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本来他的计划一步步的正在进行了,他能够看得出来,今日朝堂上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扶苏与嬴政的感情会彻底破裂,而忍无可忍的嬴政一定会将扶苏流放北疆! 这就更加适合他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但.... 奈何奈何,奈何出现了一个赢野! 一个赢野将一切都改变了! 嬴政和扶苏之间的隔阂哪怕没有完全清除,可只要有这位“皇长孙”殿下在,就没有人能够动摇扶苏的位置! 长公子扶苏的位置在今日彻底的稳了! 哪怕只是为了皇长孙! 当年的昭襄王不就是如此么?为了下下一代以及下下下一代秦王,所以将王位传给了当时的太子!之后太子在位只是区区几日,便崩逝了。 而后庄襄王登上王位....嬴政也就成为了太子! 当之无愧的太子! 哪怕当时的成蛟公子再怎么挣扎,也没有什么作用,这是当年昭襄王活着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推翻! 而如今的扶苏就如同当年的太子赢柱一样,或许不得陛下的喜欢,但是....他儿子得了始皇帝的喜欢啊! 此时的赵高显得有些“愿赌服输”的坦荡,他倒是不再跪伏在那里了,毕竟他此时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了。 他所犯下的罪形同谋逆,夷三族是跑不掉的了。 既然如此,何必还唯唯诺诺的呢? 赵高猛的抬起头,看着嬴政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孽种!当年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他的眼睛中带着愤怒与怨恨的神色,整个人像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复仇之人。 嬴政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了笑。 他居高临下,不屑的看着赵高:“昔年你不过是掖幽庭中一个被随意打杀的奴婢罢了,你的父亲也不过是昔日赵氏的一个罪人。” “你怨恨朕?” “那你便继续去怨恨吧。” 说着,嬴政只是挥了挥手,身旁的铁鹰卫士便直接上前将人拉了下去。 大殿之内只剩下了扶苏、赢野以及嬴政三个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嬴政打起精神,他今日已经听到了太多的消息、处理了太多的事情,哪怕是精力充沛如他也是有些累了。 而且....他觉着此时扶苏需要时间去好好的....好好的休息。 “你们两个下去吧。” 嬴政的双眸看着扶苏说道:“你回去之后好好的想一想今日的事情,好好的想一想....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着,他突然笑了一声,打破了刚刚的那种严肃氛围。 “你若是想不明白,就问问你儿子,你儿子倒是比你聪慧多了。” 嬴政偏过头看着赢野说道:“野儿,你也是长大了,朕便许你从你父亲的宫殿中搬出来居住,单独居一宫可好?” 扶苏想替赢野拒绝,毕竟他觉着这不是什么好是。 此时这逆子和他住在一起就已经无法无天了,搬出去可还得了? 但面对嬴政以及赢野这相似的爷俩,扶苏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赢野却十分自信的说道:“那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大父许我那一宫?” 嬴政似笑非笑看着赢野,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许试探,但又有几分真心:“若是朕将东宫许给你呢?你敢入主么?” 东宫! 嬴政一统天下,自称皇帝之后,自己居住在“章台宫”中,群臣上朝等也在章台宫前殿。 而东宫不只是一座普通的宫殿...这更是“太子”或者说“储君”的象征! 嬴政说将“东宫”许给赢野,几乎就是说要将二世皇帝的位置许诺给赢野,将太子的位置许诺给赢野! 只要赢野入主东宫,那么即便是嬴政的“加封”圣旨没下达,众多的皇子皇孙也都会将赢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霸占了继任者的位置! 储君之位,皇帝之位,谁不想坐?! 赢野哈哈一笑,而后抬起头,眼眸中带着无比自信的神色:“只要大父敢给,孙儿有什么不敢的?” 嬴政看着赢野的眼眸问道:“哪怕有可能被你的叔叔伯伯们嫉妒?” 赢野却是说道:“不遭人妒是庸才!孙儿不是庸才!” 嬴政眯着眼睛:“哪怕日后会站在寒山之巅,永远孤寂?” 赢野神色不变:“能拥有至尊无上的权势,醒掌天下权,即便是永远孤寂又能如何?” “牛羊才会成群!虎狼永远独行!” 二人的目光对视着,良久.... “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突然放声大笑,而后看着一旁的常侍说道:“去,传朕的旨意,将东宫给朕的孙儿收拾出来!” “今日之后,朕之长孙赢野,入主东宫!” 他看着赢野:“这个位置朕给你了,能不能坐得稳,便看你自己的了!” “若是坐不稳,可不要来哭鼻子!” 第20章 这个皇帝他当了! 赢野嘿嘿一笑,非但没有紧张、害怕等情绪,反而变得十分兴奋。 他搓了搓手说道:“大父,既然都把东宫给我了,不如再给我一个恩典?” 再要一个恩典? 嬴政眉毛一挑看着赢野,心里也知道赢野不会要太过分的东西——即便只是今日才见到这位孙儿的另一面,但他也能看出来这个孙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似猖獗、嚣张、什么都敢做,实则胆大心细,走一步看十步。 “你想要什么恩典?” “朕都可以许诺给你!” 这话说的霸气,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毕竟嬴政乃是始皇帝!这天底下最大的始皇帝!天下之主,万乘之尊。 赢野站直了身体,眼眸中带着些许严肃的神色。 他想要的这个东西很重要,十分重要....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未来大秦的“国运”,或者说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 “大父,孙儿想要城外一片庄子——那庄子中的人全都要听从孙儿的命令,并且孙儿还想要一百铁鹰卫士,必须是最精锐的那种!” 赢野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此外,还需要大父给孙儿一笔钱财、一批工匠,另外.....” 说到最后这样东西的时候,赢野稍微有些犹豫,毕竟这个东西,或者说这个“人”可能会触怒嬴政。 但顺瞬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想要研究出来那些东西,那些人是必须要的。 他看着嬴政的眼眸说道:“大父,孙儿想要那批被即将被坑杀的方士,也需要大父宫中那位方士“徐福”。” 方士? 赢野要这些人做什么? 不过在看到赢野坚定眼神的时候,嬴政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反而是摆了摆手:“好,朕便给你这些东西,倒是要看看你能折腾出来什么!” 赢野大喜:“孙儿多谢大父!” .... ..... 章台宫内 当扶苏以及赢野都离开了之后,嬴政才摇头笑了笑,看向后殿中的某个方位:“老将军,你觉着朕的这个孙儿如何?” 那阴影处响起来一阵脚步声,继而走出来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 这老人虽然看着十分年老,但面容刚毅,倒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壮年,而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此人正是王翦! 方才,嬴政虽然打发走了群臣,但却将王翦留了下来,之后让王翦藏在这后殿中看了一出好戏。 王翦嘿嘿一笑:“陛下,皇长孙殿下颇有当年您的风范啊。” 他有些怀念和感慨的说道:“昔年,您也是这般,霸道、聪慧,有了自己的方向之后,朝着那个方向不断的前进!” “大秦能够接连出了您以及皇长孙殿下,当真是我大秦的喜事啊。” 嬴政笑骂一声,指着王翦说道:“你这老货,就知道说这些好听的哄骗朕。” 他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何野儿突然向朕要那些方士?” “难道他也想要追寻长生之路?” 王翦摇头:“陛下,不是臣说晦气的话,殿下现在寻长生还太早了一些,他尚且没有到弱冠的年龄——当年您还未曾弱冠的时候,有想过寻长生么?” 长生是所有人的执念,但对于他们这些掌握了人世间权势的人来说,想要寻找长生久只可能是在走到穷途末路,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他们寻找长生也并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继续享受那人世间的“权势”。 赢野尚且未曾加冠,年龄上根本不可能是想要多活几年的时候。 嬴政按了按额头:“也是。” 他偏过头,看着某处说道:“顿若,着人好好的看着皇长孙,朕倒是想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沉吟了片刻后又说道:“此外,保护好皇长孙的安全,绝不可让他受到什么致命的危险——若是遇到致命危险,则是在最后关头救下他。” 阴影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诺。” 正是黑冰台此代的首领顿若! 说完了话之后,嬴政看向王翦:“今日朝会上的事情....朕总觉着有些不对。” “回来后发现赵高的问题后,朕来来回思索,总觉着有一张大网正在缓慢的笼罩在咸阳城上。” “老将军恐怕这些日子还要辛苦一下啊。” “当真是....多事之秋啊。” 王翦也同样感慨的说道:“是啊,当真是多事之秋。” 大秦方才一统,去岁的时候始皇帝的尊号才上,今岁这个战争机器却也不能停下脚步,反而需要继续征讨北疆匈奴以及百越..... 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若是不这样做... 大秦这座机器,恐怕就要散架了。 .... .... 章台宫外 扶苏、赢野两人默默的走在路上,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对方。 赢野则是默默的思索着未来该如何。 方才来到这个世界,就直接面对了这样子一场巨大的危机,虽然危机顺势化解了,而且还处理掉了大秦未来最大的一个敌人之一——赵高,但赢野却怎么也安不下心来。 实在是如今的大秦太乱了! 儒家、诸子百家、李斯、暗中潜伏的六国贵族、虎视眈眈的其余人,以及大秦内部的巨大隐患.....这些全都是问题! 生命重来一次,且来到了大秦.... 来到了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难道他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庞大的帝国再次倾倒么? 赢野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他微微的回过头,看向远处巍峨古朴的咸阳宫,嘴角缓慢的绽放出了一个轻轻的、灿烂的笑容。 绝不! 既然来到了大秦,成了皇长孙,那么他便要让这座庞大的帝国继续伫立在这一片宽宏的土地之上。 既然踏出了这一步.... 他赢野便要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之处,坐在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将手轻轻一握,而后将这世上最伟大的权势握在手中! 皇帝? 这个位置皇帝,他赢野当了! 谁也拦不住!谁也无法阻拦! 第21章 有客上门 东宫 扶苏站在东宫门前,看着这煌煌大殿,内心思绪十分复杂。 从前他以为自己能够入主东宫,可是他父亲的话让他打碎了梦;再后来,他觉着自己会辅佐自己的弟弟们入主东宫,后来这个梦也碎了。 如今.... 他的儿子反倒是比他先入主东宫了。 这倒真是一件离奇的事情。 天下间哪有父亲还不是太子,但儿子先成了太子的事情? 不过扶苏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事儿。 他为人最是仁善方正,说的好听点叫做“君子之风”,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有些圣母了。 “野儿,既然你已经入主东宫,那么便要好好的做一个国之储君,切记不能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让父皇失望。” 扶苏走进这宫中,坐在了赢野的面前。 赢野叹了口气,看着扶苏说道:“父亲,您以为我已经入主东宫了么?” 扶苏有些困惑:“难道不是么?” “父皇已经下旨,并且传旨四方,让你入主东宫啊。” 赢野嗤笑一声:“还有后面一句话。” “这东宫是否坐得稳,便要看你自己的了。” “大父只是下旨让我住了进来,但却没有加封我为太子,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政治白痴”的老爹,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 在穿越而来的时候,他脑海中“赢野”原本的记忆也都在他的脑海中,而事实上扶苏长得也的确像是他上辈子的老爹——大概是老爹青春版。 所以赢野对扶苏的“恶感”倒是没那么大,这一声“父亲”还是能叫出来的——当然,这仅仅是在扶苏表现出来了自己的“善意”之后。 “若是大父加封我为太子,那么我入主东宫便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谁都无法质疑——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哪怕是心里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 “但如今大父只是让我住进来,却并未曾加封我为太子,这是大父再跟其他的叔叔伯伯们说一件事情。” “说.....” 赢野的目光悠远,似乎要穿透这平和的空气看向那些隐藏在咸阳宫中的无数公子们:“这是大父再跟那些叔叔伯伯们说,太子的位置还没有定下来,他们若是有本事能够将我拉下去,那么这个太子的位置....这个东宫的位置,他们还是可以继续继续争的。” “天地之间,谁会不想要这个位置呢?” “这可是九五之尊!” “天下共主!” 这一点扶苏虽然没有想到,但他的“政治嗅觉”却瞬间让他反应过来,他并不算笨,顶多是在单纯的环境里面太久了,所以政治智商有些低罢了。 “那你这...” “该如何?” “有什么需要为父做的么?若是有,你尽管说。” 赢野的神色更加复杂好古怪了,他看着扶苏说道:“父亲,难道您没有听出来我话里面的另外一层意思么?” 另外一层意思? 什么意思.... 看着扶苏一脸茫然的神色,赢野更加无奈了。 “父亲,我方才所说的话是告诉您,这个太子的位置您也可以争夺——而且您比其余的叔叔伯伯们更加有资格。” “第一您是长公子,第二您是我的父亲。” “大父对您的感情远比对我的要深厚许多,毕竟您才是他的第一个儿子。” “如今您与大父之间的误会也已经解释清楚了,只要您想争夺,打着“礼”的旗号就可以了,甚至您都不用说什么,大父都会同意您为太子。” “毕竟当年的曾大父也是如此,即便是看中了大父以及当时的庄襄王,但依旧是将秦王的位置传给了当时的太子赢柱。” “长幼有序,这本就是礼的一种。” 赢野看着扶苏,或许是试探,或许是真诚的发问。 “难道,您就不想当这个太子,入主这个东宫,成为二世皇帝么?难道.....” “您就真的心甘情愿的继续当长公子,看着自己的儿子越过自己当这个二世皇帝么?” 赢野的话语中充斥着试探与“诱惑”。 这世上有人能够躲避权利的诱惑么?或许有,但之前的赢野不相信。 他像是一个“政治野兽”一样,哪怕是一睁眼就到了大秦,哪怕是一睁眼就面对危机,哪怕是如今危机暂缓,他也没有喘口气,以一种敏锐的嗅觉开始试探扶苏。 扶苏看着赢野的神色忽而笑了。 他伸出手,慢慢的放在了赢野的头上,声音平缓中带着些许的仁和。 “野儿。” “我是你的父亲。” 扶苏的声音中带着坚定:“你我父子二人,谁成为皇帝,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不要紧。” “既然父亲选择了你,那么我便会坚定的站在你的身边,帮助你。” “你先前说,我与父亲父不知子,子不知父,乃是一场天大的悲哀,如今我已然明悟了。” 他看着赢野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放心罢,你我父子二人,不会走到如此地步的。” “父亲会全力帮你。” 赢野抬起头,看着扶苏的眸色,一时之间心中感慨万千.... “父亲....”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哪怕是政治野兽,在面对如此情形的时候,也会哑然无声。 大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被分配到东宫的“常侍”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他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开口,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启禀长公子、皇长孙殿下,李廷尉递上拜帖求见。” 李廷尉? 赢野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微微一挑眉,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 “李斯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只是片刻的流转,他就想明白了李斯前来的原因,当即长笑一声:“正愁着没有机会找人呢,如今,这第一把趁手无比而又锋利无比的长剑,不就自己找了过来么?” 趁手而又锋利的长剑? 扶苏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那为父要不要....?” 赢野摆了摆手:“不必,李斯是个聪明人。” 说着看向那常侍:“请李廷尉进来吧。” .... ..... 一个时辰前 廷尉府 李斯听完李由的叙述后,神色满满的都是凝重和紧张。 他略微带着些犹豫的说道:“那位皇长孙殿下,当真是如此说的?” “你可有疏漏的地方?” 第22章 投石问路 油灯下,李由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细细的告诉了李斯,而后脸上带着好奇的问道:“父亲,这怎么了?” 李斯长叹一口气:“你我父子二人,恐怕早就被这位皇长孙殿下盯上了啊。”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巧合”。 油灯干枯的燃烧着,照亮了这还不算太过于昏暗的屋子。 李斯来回在屋子中踱步,脸上的神情中闪过忽明忽暗的无奈之色。 他开始“畅想”了。 人类一思考,神灵就发笑。 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此时的李斯就正处于一种“头脑风暴”的状态下,但他所思考出来的内容却让人啼笑皆非。 “你想一想,就那么巧合的,皇长孙殿下就选了你?” “你再想一想,皇长孙殿下,或者说长公子殿下最大的“政敌”是谁?” 李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那不就是你爹我么?”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次,长公子以及皇长孙殿下,恐怕是冲着你我父子二人来的啊。” 李由一脸的奇怪,他总觉着自己的父亲想多了。 “爹,你是不是想多了?” “皇长孙殿下当时也就是随手一指而已,哪里会想那么多呢?” 李斯摇头:“你不懂。” “皇长孙今日在大殿之上辩驳淳于越,雄才大略,何等的人物?说句愉悦的话,甚至比当年的陛下城府算计还要深,他会随便指一个人,且那么恰好指的就是你?” 说到这里,他猛的抬起头:“不行,我要去拜访殿下!” 说着便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着令小厮下人开始准备前往皇宫的马车。 他要连夜拜访赢野! 空荡荡的屋子里,烛火缓慢点燃,一缕烟尘飞上空中。 李由一脸奇怪的看着李斯叹了口气。 “好家伙,我爹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 ..... 东宫 李斯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点赢野不知道,扶苏也没有猜出来。 李斯倒是坐在那里有些焦躁,他来的时候本想着跟赢野打两圈太极的,但没有想到赢野比他还能忍,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这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半晌。 李斯终于忍不了这般的“绕弯子”了,他抬起头,看着赢野,搓了搓手说道:“殿下,李某昔日多有冒犯,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啊。” 这说的是他暗中有几次和扶苏“敌对”的事情。 扶苏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脸上依旧是带着平和的笑容,毕竟对于他来说,或许还要感谢李斯往日与他政见为敌,否则....他可能就要酿成大祸了。 再者说了,无论是出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怪罪李斯。 “李廷尉不必如此客气。” 他笑了笑:“你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一切都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 李斯却是看着赢野,想要听一听这位的“回答”。 毕竟目前来说,扶苏还没有翻身——哪怕他入宫的时候已经听说,赵高因为挑拨陛下与长公子之间的感情被杀了也是一样。 只要嬴政一日不表态,那么扶苏的地位就一日没有回来。 李斯真正在意的还是赢野。 毕竟.....无论有没有明旨降下,赢野都已经入主东宫了。 哪怕日后赢野被人从东宫的位置上拉下来,哪怕赢野坐不稳这个位置——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低个头,不丢人。 赢野淡淡的抿了一口蜜水,心里对于李斯的打算和小九九此时已经心知肚明,李斯不过是在投石问路,想要看看前面的路能不能走罢了。 他看着李斯,挑了一下眉:“李廷尉来的倒是快,这是让孤没有想到的。” “只是不知道,李廷尉此次来所为何事?” 赢野没有接之前李斯、扶苏二人讨论的话题,像是没有看出来李斯的紧张一样,反而是话锋一转问起来了李斯的来意。 李斯看着那一双与始皇帝十分相似的眉眼,心中的紧张更甚,但不知道是紧张过了头还是怎么说,此时的他倒是缓慢的平静了下来。 来东宫是冲动,但....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事情,到了这东宫他又想了许多。 既然赢野已经住进了东宫之中,这是否就说明始皇帝有意让赢野直接越过扶苏继承皇位? 他虽然一直与扶苏的关系并不算好,但也算不上太差劲——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的争斗是典型的“儒家”与“法家”的争斗,已经不算是个人之间的了。 而如今,方才下朝没多久他便来了东宫,此处既然没有接待客人的样子,那么说明他是第一个来烧这口热灶的。 李斯眉眼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只是今日在早朝上见了殿下的英姿,今夜又是有事求见陛下,所以来见一见殿下罢了。” “此外便是恭喜殿下,入主东宫。” 他放下杯子,看向赢野,问出了真正要紧的问题:“敢问殿下,不知蒙将军来了没有?” 蒙将军? 扶苏有些愕然,怎么问出来了蒙毅? 赢野倒是猜出来了:“蒙将军无事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斯:“我这里向来是无事莫登门的,李廷尉身为大父喜爱的臣子,也少来我这里的为好。” 这话听着像是赶客,但李斯眉宇中却意外的带上了三分喜色。 “啊呀,这倒是颇为符合殿下“实用家”的思想。” “殿下果然是开宗立派之人啊,所行所为,皆符合实用家的思想。” 李斯起身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臣便不再打扰殿下了。今夜入宫的确是另有要事。” 等到李斯走了之后,扶苏才更加迷惑的看向赢野。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野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李斯看样子不是来投靠你的么?怎么你三言两句就将他打发走了?最后的那话更是戳到了他的脸上,李斯并不是什么大度量的人,难道不应生气的甩袖而走么?” “怎么我瞧着他还是一脸快意的样子,像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 听着扶苏的问话,赢野无语的看了一眼自己老爹。 这老爹果然是不适合玩这些“政治”,这么简单的一个试探都看不懂。 不过这种没心眼的人也好,日后倒是也不会与他争夺“皇位”。 他将东西掰碎了讲给扶苏听:“父亲,你觉着李斯突然问起来蒙将军有没有来是什么意思?单纯的只是关心蒙恬将军吗?” 扶苏皱眉:“这倒应该不是。” “他若是来投靠你的,那应该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第一个,看看蒙恬是否来了,若是没来,他便是第一个,便抢占了先机。” 扶苏看向赢野:“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对你后来说的话感到好奇。” “此时不应当顺势拉拢李斯么?” “还是说,你看不上这位李廷尉?” 第23章 你们的命,在孤的手里 赢野有些无奈:“李斯方才问蒙将军来了没,我的回答是“无事不必来我这里”,我的意思不是说瞧不上他,而是说从前的种种不必在意,我也不是你。” 他看着扶苏说道:“李斯其实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能力不足,或者说谁不重用他——李斯的能力天地可鉴,日月可照,整个大秦他的能力是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不重用他绝对不是他的损失,而是大秦的损失,不重用他的那个人的损失。” “李斯来此,也并非是想要直接投靠我。” “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试探一下“我”是否是如同父亲你这样子,看重道统而非是看重能力的人——若是,则他好造作打算,若不是,那他也可以慢慢图谋。” 赢野站起身子来,望着远处的天空,轻声叹了口气。 扶苏听到这里也逐渐的有些恍然,他看着赢野说道:“所以你说的那句无事不必来我这里的意思是着重强调,强调你今日在大殿上所说的“实用家”的思想。” “以此来告诉李斯,只要他有用,你就不会说因为往日的问题而为难他?” 赢野赞许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就有些无奈的看着扶苏说道:“真不知道你是我爹,还是我是你爹,这些东西都要我来教你。” 他长叹一口气:“大父真的是太过于骄纵你了,否则怎么会将你教成了这样的一副样子?” “当真是令人无奈。” 这话音刚落地,不远处就响起来一阵脚步声,继而嬴政的声音随即响起。 “朕怎么听到有人说朕的坏话?” 嬴政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前,脸上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怎么?教教你爹,你就为难成这样一副样子?” 赢野、扶苏见状,连忙躬身行礼。 而后赢野才无奈的说道:“哪能啊,孙儿只是有些无奈,无奈父亲太过于单纯罢了,连这些东西都不明白,还需要孙儿为他慢慢拆开讲。” “也算是明白了大父平日里的辛苦了。” 嬴政走到了大殿中央而后坐下,看着赢野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去看扶苏。 “你要的人朕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只是——” 他好奇的看着赢野:“朕还不曾知道,你为何要这些人?” 嬴政眉宇中闪过一抹杀气:“那些方士,竟胆敢欺骗朕,若不是你想要他们,朕早已经将他们全部坑杀!一个都别想活!” 他身上的煞气惊人,却没有吓到赢野。 毕竟换成赢野,若是有人欺骗了他,那么他也一定会杀了那些人的。 赢野偏过头:“大父,等会您就知道了。” “不如先让那些方士过来?” 说着,又看向身旁的常侍,而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将手拢在袖子里,等待着那些方士的到来。 那些方士的确有大用处。 但却并非是这些人以往的那些用处了,而是更为重要的用途! .... ..... “哗啦啦——” 一群人脚步急促的走了进来,脸上都带着害怕与恭敬的神色,眉宇中还藏着几分死里逃生的“侥幸”,毕竟他们之前已经被拉到了死牢之中,若不是那位皇长孙殿下,他们恐怕已经人头落地。 一大片人乌压压的站在那,都不敢抬起头。 而赢野则是看向了众人,眉宇中的平和全数消散,他缓慢开口,但说出来的话却令众人心头一惊:“你们的命只是暂时留下了,而非是彻底保住了。” “我向大父求诏,将你们的性命留下来,自然是有我需要你们的地方。” 他抬起眼眸:“你们当中,有周游天下行骗的骗子,也有自幼研究方士之法的方士,这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所谓。” “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赢野的声音骤然变冷:“你们的命,在孤的手里!” “若是想活命,便乖乖的听孤的话!” 刹那之间,这大殿中所有的方士全都跪伏在地上,着急忙慌的喊着求救的话语。 之前被赢野吩咐了几句就出去了的常侍走进了大殿来,而后低声道:“启禀皇长孙殿下,您吩咐的东西奴婢已然准备好了。” “如今就在偏殿之中。” 赢野这才点头,看着那群方士说道:“现在,先让孤看看你们中到底有多少个是能用的,有多少个是值得培养的。” 他眉宇中带着高傲之色。 “严常侍,若是有低于我方才于你所说标准的人,便直接拉出去杀了。” “那样子的蠢材,孤这里是不留的。” 严复看了一眼嬴政,得到了嬴政的眼神后,也连忙点头道:“诺。” 说罢便扭头,看向那大殿中的众人:“还不速速起来,随我走?能否活命,便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正当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而后跟着严复走的时候,赢野再次开口了:“对了,徐福留下,孤有话要与你单独说。” 徐福留下? 谁是徐福,此人为何能让殿下单独点他的名? 人群中一位年轻男人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为何殿下留下了他? 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于是他乖乖的低下头,站在那里等待。 等到那些方士全都离开了之后,赢野才看向徐福,笑了一声。 “徐福,孤知道你来咸阳城是想要做什么的,也知道你的全部计划。” 他的语气柔和,看不出一丝杀气,但从这柔和的语气中,徐福偏偏听出来了那透骨的煞气!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站直了,身后不断的流淌着冷汗。 “殿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罪臣,罪臣怎么听不明白?” 赢野冷笑一声:“不明白?” “三千童男童女,大船,金银,蓬莱岛——扶桑岛。” “徐福,还需要孤说的更明白一些吗?” 只是这一句话,瞬间将徐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直接跪伏在了地上,声音颤颤巍巍,脸上带着恐惧与害怕。 若是说他之前还在怀疑的话,那么如今便是确定了!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日出岛屿的名字叫什么,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岛屿而已! 而他面前的人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样比他所想象中更加精确地话! “殿下饶命!” “徐福知错,徐福知错!” “还请殿下看在徐福尚为酿成大祸的份上,饶了徐福这一次吧。” 扶苏本就茫然的脸更加茫然了,反倒是嬴政听明白了什么,他皱眉扫了一眼徐福,只是这一眼就差点是将徐福吓晕! 赢野看向徐福:“饶了你?” “孤凭什么饶了你?” 第24章 赢野的计划 慌乱之下的徐福整个人都在发抖,但也正是因为陷入了此等绝境当中,他竟然真的想到了自救的“办法”。 徐福猛的抬起头,脑子瞬间灵光的要命。 他看着赢野说道:“殿下将我等传唤到此处,又让那些人去证明自己的“作用”,并且告诉他们,只有“有用”的人才能活下来。” “那么,小民对殿下一定也是有用的!” “否则依照小民所犯下、以及尚且未曾犯下的罪过,若是对殿下无用,殿下早就杀了小民了,而不是在这里与小民说这些。” 徐福咬了咬牙:“殿下需要小民做什么,小民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怕是豁出去这条命来,小民也一定会做到殿下吩咐的事情!” 赢野看着跪伏在那里的徐福,脸上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徐福,你果然没有辜负孤对你的期待。” “既然你都猜出来了,那么孤也就明说了。” 他走到徐福的面前蹲下身子,眼眸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孤也不需要你一直替孤卖命,替孤做三件事情。” “这三件事情若是完成了,孤就可以放你一条狗命。” “否则的话.....” 赢野的声音落到徐福的耳朵里,让他浑身颤栗。 “否则的话,即便你跑到天涯海角去,孤也有办法找到你,然后亲手让你尝一尝这世上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虽然赢野的话说的很吓人,但徐福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依照如今赢野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骗他——所以只要做到那三件事情之后,他就一定能够活下去!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活下去。 哪怕知道那三件事情恐怕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他也愿意倾尽全力去做! “还请殿下示下!” 赢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徐福:“很好。” “孤会一件一件的告诉你,你需要做的事情。” “如今时候还早,孤先告诉你第一件事情。” 他看着徐福说道:“百越有一处地方乃是世上宝地,其中有良种,且宝地之中一年可以三种。” “孤需要你找到这个地方。” “并且将其记录下来。” “待到大秦打下百越之后,你带着大秦士卒前往那个地方,将其中稻谷收割,而后便可以算是你做好了第一件事情。” 找到百越中的一处宝地? 几乎只是瞬间,徐福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之中真正困难的事情,那就是他该如何潜入“百越”的腹地,并且还能够光明正大的找寻那个“宝地”? 哪怕百越丛林之人,从不在乎稻谷此物,也不耕种也是一样。 但.... 徐福抬起头,看了一眼赢野的表情后,瞬间答应下来了这件事情。 “小民领命!” “但小民还有一个请求!” 他咬着牙,为自己争取“福利”:“小民请求殿下给予小民有些帮助,若是只依靠小民一个人的话,是绝对没有办法潜入百越的!” 赢野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他回过头,看着已然蒙住了的嬴政,微微躬身:“大父,大秦正巧有攻打百越的计划,不知可否配合徐福潜入百越?” 嬴政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了赢野身前:“你所说的“三季稻”可是真的?” “百越当真有地方可以一年三种?” 赢野微微点头:“这自然是真的,孙儿从某本典籍之中看到的。那书中记载,百越有些地方可以一年三种,但当地的那些蛮夷们却不事生产,不劳作、不耕种,所以将那些稻谷粮食荒废,一年又一年,稻谷堆积在山谷中,而后发霉。” “写下那本典籍的人十分惋惜,只是他却也没有余力,于是将此事写在典籍当中,希望后来人能够完成他这个心愿,占领百越之地,让那里成为大秦的粮仓。” 粮仓! 是的,粮仓。 嬴政哈哈大笑,他看着徐福说道:“徐福,只要你完成野儿交代的事情,朕便不追究你的责任了,还可以许你功名利禄!” 他的手段比赢野更加高明。 赢野是威逼,而嬴政则是“威逼利诱”,他深刻的知道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能让人疯狂的,就只有“利益”这两个字。 在利益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尘埃。 果不其然,方才还有些不愿意的徐福瞬间精神了起来。 他是了解嬴政的,嬴政说话更加说一不二,说会给他功名利禄,那么便会给他这世上许多人都触及不到的功名利禄! 这一次,它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为了....功名利禄! 他之前想要诓骗始皇帝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金银权势么? 欺骗始皇帝是死罪,同样也是九死一生,而这深入百越,以及那未知的两件事情么,也同样是九死一生。 既然都是赌.... 为什么不赌那个更大的呢? “小民领命!” 嬴政微微一笑:“朕如今先封赏你为“山河使者”,俸禄五百石。” “待到你完成野儿说的第二件事情,朕便加你为“山河令使”,许你俸禄一千石。” “待到你完成野儿说的第三件事情么.....” 嬴政神色微微一笑,他看向徐福,说出了十分具有诱惑力的话语。 “朕便封你为“山河令卿”,添列九卿之列,食俸禄两千石!” 庞大的利益以及“大饼”砸在了徐福的头上,这一刻他整个人完全臣服! “臣——” “领命!” 赢野站在一旁,看着嬴政简单而又轻而易举的收服了“徐福”,让这个原本是“被迫”的人变成了“自愿”,且十分狂热的、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出发的状态,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政哥还是政哥,自己的手段还是太过于稚嫩了。 此时,那领着众多方士去偏殿“测试”的严复也回来了,他低着头,轻声说道:“回禀皇长孙殿下,那些方士全都完成了您设置的考验,所有人都跨越了“及格线”,并未曾有低于及格线的人。” 赢野一挑眉,脸上带着些兴奋和喜色:“哦?” “哈哈哈哈,孤就知道,这一批人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所以才敢来皇宫招摇撞骗!” “严常侍,将他们带进来吧!” 第25章 你们的道统错了! 不多时,那群人便被领了回来,直到他们站在大殿中的时候,这些人还在发抖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前路何在。 有几个人的脸上茫然之色更重——他们都是在那场“测验”当中得了高分的人,他们比那些庸才更加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 他们一直追寻的长生之路....或许错了。 是的。 这群即将被坑杀的方士中,不仅仅有那些一心行骗的人,还有一些是真的觉着自己走的“方士之路”是对的人,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所创造出来的那些“仙法”是仙术。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一丝悔改的原因,他们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为什么会悔改呢? 而如今..... 他们发现了一件事情。 或许自己的路真的走错了....这是一件很恐怖,很严肃的事情。 涉及道统之争,没有人能够轻松。 赢野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几个人眼睛中的迷茫和畏惧,他也瞬间分辨出来了这些“迷茫”和“畏惧”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前路,而是因为他们发现了自己走的路是错误的。 这很好...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而后缓慢的走到大殿中央,神色莫名:“经过方才的测试,想必你们中的有些人已经发现了。” 赢野点了点其中的一位说道:“孤方才瞧着你面容有异,你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侯生站在那里神色迷茫的抬起头,他不知不觉的站了出来,此时的他看着赢野那“志在必得”的笑容,心里忽然浮现出了刚刚做的那些“试题”。 他的心中,希望之火突然燃烧了起来。 “殿下——” 侯生哑着声音问道:“敢问殿下,我等....我等所渴求的长生之路,所渴求的道统....是否是错误的?是否并不能抵达长生的尽头?” “我等....” “是否走错了路?” 侯生看着赢野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问出来了这句话,但此时此刻的他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赢野,顾不上那么多的礼仪尊卑了。 他明白,能够拿出那些“试题”的赢野,或许是已经走上了正确道路的人,也或许....是真正的降临于人世上的仙人。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把握住这送上门来的“仙途”? 听到侯生的询问,大殿中那些方士们一个个的眼睛瞪大了瞪圆了,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甚至有几个开口斥责、辱骂侯生,但他们却并不敢太过分。 赢野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这一切的声音就平静了下来。 他一字一句的看着侯生,继而看着这群方士说道:“不错,是这样的。” “你们的道统错了!” “你们走上了一条完全无法走上长生的道路!并且那不仅仅是无法走向长生,更是会将你们带到死亡之途的道统!” 赢野张开双臂,他的脸上带着些许虔诚的信仰。 他要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搞一些封建迷信!因为这个时代无法接受“科学”,但却可以接受与“道”与“仙”临近的另外一种道统! 他要布下一个弥天大谎,然后将这一切彻底给覆盖在大雪之下! 或许是赢野狂热的神色太过于虔诚了,这些应当反驳他的方士一个个的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道统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 带向死亡? 他们更加迷茫。 然而,人群中却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白发苍苍的老头站了出来,脸上带着狰狞和不相信:“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看着赢野说道:“我等的道统怎么可能错了?!” “你休要在这里花言巧语!” “休要在这里诋毁我等道统!” 此人面目狰狞,眼睛中充斥着血色——他不是什么愚蠢之人,反而在方才做那些试题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 但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不能相信! 若是相信了,这许多年的坚持成了什么?若是相信了,这许多年的虔诚成了什么? 若是换做平日,赢野或许并不会在意这些,只会觉着这个老头可怜,然后放他一马——但如今不同,他想要改变大秦,想要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那么就必须做这些! 他要将“道统”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当拥有了“道统”的掌控权,当拥有了“道统”的解释权,当拥有了这些能够研究“科学”的人的掌控权.....那么,这天下的权利他就全部握在了手中! 等到那个时候,他自然愿意与想要和他争夺权利的人慢慢的“玩一玩”。 于是,赢野斜了一眼这老头,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他说出来的话如同是魔鬼诱惑世人的话一样,带着浓厚的诱惑力。 “你不相信孤?” “那么....你是否敢与孤打个赌?” 打赌? 那老者此时已经红了眼,完全不在乎面前的人乃是大秦的皇长孙了,他只是死死的盯着赢野,而后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说道:“你要赌什么?” 赢野摆了摆手,令人拿上来一个盒子。 “孤说你们的道统是假的,你说你的道统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你认为这个东西的确是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是不是?” 身旁的内侍早已经听从赢野的命令,打开了那盒子。 那盒子中放着的是一个瓶子,其中装着一些银光流转的物体,那物体在光芒之下绽放,带着独属于他的美丽,令人看一眼便觉着这或许是仙人赐下的神物。 秦朝的方士们叫他“丹砂”。 他有一个更加令人熟知的名字,叫做“水银”,也叫做“汞”。 是一种.....有毒物质。 或者说,不仅仅是有毒,而是有剧毒。 赢野垂着眼眸,突然之间叹了口气,他方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心性其实并没有完全转变过来,他看着那老者说道:“你们认为此物是能长生的,那么孤便替大父做主,将此物赐予你。” “你若将其饮下.....” “无论是侥幸不死,还是真的没死,孤都听信,恳求大父奉你的道统为正统....” “可....” 第26章 新世界的大门 “可...” 赢野抬起头,看向那老者:“可我的“道统”却认为此物乃是剧毒,服之即刻死亡,且死亡之时的惨象绝对不是所谓的羽化登仙。” “老先生,你可敢服下此物?” 赢野就站在那里,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眉宇中带着的全都是冷漠,那是对生命的漠然,是...来到大秦之后,站在权贵身份上的时候,对其他“人”性命的漠然。 老者站在那里,他看着那个盒子,也看着盒子中装着的丹砂。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或许今日自己站出来就是这位皇长孙殿下需要的事情,自己等人的反应也在这位的算计之中.... 丹砂....有毒么? 或许吧。 那老者闭上眼睛,这一点其实他并非是不知道的,毕竟在丹砂研究出来的时候,该付出生命的人一定已经付出了生命,他们这些方士口口相传,手手相授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可... 他们还是将这件“东西”当成是长生不老的东西敬献给了皇帝。 所以此时与其说这是一个“赌”,不如说这是赢野在用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作为“杀威棒”来震慑其他人——用的便是一个人,一个这些人熟悉的人极致的惨像。 为何这么说? 赢野又为什么会确定,这件事情他一定会做,一定会服下丹砂? 太简单了.... 因为此时,他若是拒绝了,那么便是他承认自己知道“丹砂”有剧毒,所以不敢服用——既然如此,那他的道统便是假的,而且是他心知肚明的假,他便是故意欺君。 欺君是什么下场? 始皇帝会容忍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群人存在? 不会的。 所以他们的下场便是死,而且是罪名十分确切的死,没有人可以再用他们的死指责始皇帝了。 无论他们当初是否是故意将此物敬献给皇帝的, 无论他们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们都会变成有意的。 所以赢野确信,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必定是会服用丹砂——哪怕真的会惨死。 若是服用了,下场也就十分清晰明了。 服用丹砂的那几个人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但大概会有一个身后名,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丹砂有毒,所以不会涉及到九族的事情。 这老者心中还有一些隐秘的想法..... 他抬起头看着赢野,从赢野的眼睛中看到了那一抹隐藏着的“野心”。 这件事情能够就此了结么? 当然不可能。 日后这位皇长孙殿下便可以轻松拿捏着这一群“方士”,因为知道和不知道是有区别的,知道其中有毒,那便是故意弑君。 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些方士以后也会对赢野言听计从。 这一切说起来好似是花费了许多时间,但实则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那老者十分从容的看着赢野,并且言语中带着几分倨傲:“有何不敢?” 他拱了拱手:“丹砂炼制不易,以往我等并没有这个机缘服用此物,如今殿下赏赐,我等高兴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敢服用呢?” 老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嘴角带着笑容,他回过头看着那群方士:“可有君愿随我一同羽化登仙?” 人群中走出来了几个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抹兴奋的笑容。 他们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而后走到了那老者的身前,而后一同看向赢野:“请殿下赐药!” 他们要证明自己的“道统”! 赢野此时脸上也是带着些许敬佩的神色,但却依旧十分自然的挥了挥手,让那侍卫将“丹砂”送到了众人的面前,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瓶。 这已然是致死量了。 也是这些年来他们炼制出来的所有“存货”。 丹砂这玩意有很强的挥发性,并且挥发的气体也有剧毒,所以赢野早就想要将他们处理掉了,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处理掉。 他的眼眸中那些“温度”也逐渐消散了。 那几个人脸上带着些许快意潇洒的神色,而后从侍卫的手中接过了小瓶子,他们看了一眼这瓶中的丹砂,突然大笑,而后将其一饮而尽! 饮尽之后,便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大殿中,神色淡淡,似要羽化登仙。 看着这些人十分平静的样子,其余的方士还以为是“赢野”错了,他们正要看向赢野说什么,却突然被一声轻响吸引了。 只见坐在那里的几个人分别出现了不同情形的“狰狞”。 一个人脸上顿时出现了无数的红斑,那些红斑是缓慢而又坚定的出现在这人的脸上、身上的,继而这人猛的干呕,之后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响起,这人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心肝吐出来一样! 其余人一个个的脸色涨红,嘶哑的惨叫着。 唯有最中间的那个老者坐在那里,额头上全都是汗水,但却依旧十分冷静的坐在那里,他强行按捺住自己的痛苦,想要羽化登仙.... 但这一切都抵挡不过其余人的痛苦狰狞! 没有人是傻子!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所谓的能够让人长生的“丹砂”是假的!是如同皇长孙殿下所说的一样的“剧毒”,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的道统是错的! “蹭——” 一个人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恐怖至极的愤怒之色。 他看着那些人的惨状,下意识的将手握紧。 正是嬴政! 此时的嬴政面色如同一个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的。 也幸亏——幸亏他暂时还没有服用那些所谓的丹药,没有服用这用丹砂炼制的丹药!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余人也是反应了过来,瞬间都跪在了地上,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他们中有不知道丹砂毒素的,也有知道丹砂毒素的。 他们....害怕死亡。 整个大殿之中,唯有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正是“赢野”。 赢野笑了笑,他上前先安抚了嬴政的情绪:“大父不必担心,即便是服用了那所谓的“仙丹”也无碍的,只是少量服用并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若是大量服用的话....” 第27章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赢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若是大量服用的话,就如同是这些人一样,只怕是刹那之间便会羽化登仙了。” 此时的嬴政也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那群倒在地上,各色狰狞的人,眉宇中带着些许的冷色,但终究叹了口气说道:“也罢。” 他挥了挥手,自然有常侍将这些人拉下去处理了。 而后看向了赢野,有些低沉的说道:“朕先去后殿等你,你处理完此间之事后,便去后殿找朕吧。” 说完后便走去了后殿。 整个大殿之内只剩下了赢野、扶苏,以及那些方士们。 赢野微微抬起头,神色显得有些许的寡淡。 “如何?” 他有些嘲讽的说道:“你们想要与他们一同羽化登仙么?” 羽化登仙? 如果是从前的话,或许他们还想要羽化登仙,但今日....就看到了这些个人的惨状,他们哪里还想羽化登仙,哪里还敢羽化登仙? 所谓羽化登仙,恐怕就是骗局了..... 而此时的赢野却是微微一笑,而后轻声道:“不想羽化登仙?” “但孤却学了几手你们所谓的仙术,可以让你们瞧一瞧。” 他漠然的站在那里,身后的严复却早已经让人将“赢野”所需要的道具拿了过来,而后放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高高的桌子,其上摆放着几样东西。 赢野掀开一块布,露出其中的东西,那是一盆水——一盆清水。 一刹那间,众多方士就明白了赢野想要展示的第一个“仙术”是什么....点水为冰! 此时正值六暑,若真的能凭空点水为冰,这难道不是仙术么? 人群中却有几个人皱眉,点水为冰这一套他们也会啊... 可那的确算不上什么仙术。 这位殿下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只见赢野将一旁的某样东西随手丢入水盆中,一缕缕冰凉的烟雾缓缓升腾起来,而后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这一盆水便凝结成冰。 冰渣淅淅沥沥的出现在这水盆中。 慢慢的,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这一盆水便凝结成了“冰”块。 只听说过此术,但却不知道此术是什么情况的方士们顿时愣住了,难道这位真的是神仙? 当一部分方士惊讶,一部分方士迷茫的时候,赢野却笑了一声。 他随手一指,身后的严复便迅速让两个人撑起来一块绢帛,供赢野书写。 赢野拿起毛笔,便在这绢帛之上写着一连串复杂的、他们从未曾见过的东西。 “kno3 + h2o → k+ + no3- + h2o” 众多方士一脸茫然,看着赢野书写下这些他们完全不认识的东西。 而赢野则是看向那群人说道:“你们只是以为,这所谓的硝石制冰不过是一种经验,但其实他是可以琢磨、可以理解、甚至可以研究的天地之道而已。” 他指着那绢帛说道:“kno3,孤以此物代指硝石,便是你们所说的“玄珠”,至于为何以这几个符号代指, 等到你们未来加入我的道统便知道了。” “而h2o这个符号,便是代指“水”。” “以这些东西代指他们的“分子”,也就是此物最细小、最微小的粒子,也就是构成他们的东西罢了。” “此二物相合,便会出现后面的这个东西,也就是代指“冰”的符号。” 严复将一盆盆水与一块块硝石放在众多方士的面前:“你们试一试。” 众多方士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却也都一一照做.... 而后他们看着盆中的冰块,眼睛中都带着讶异和茫然,他们不明白赢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赢野轻声说道:“诸位,你们再看看这个。” 他又拿起来一样东西:“此物为“硫酸”,你们之中的有些人或许认识,他在你们口中叫做...“绿矾油”。” “此物的作用....是用来点石成金!” 所有人瞬间哗然。 点石成金?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仙术! 赢野伸出手,让所有人平静下来,他低笑一声:“但知道此术的人却应该明白,绿矾油无法点石成金,只能够点银成铜。” “为何?” “因为金是惰性金属,无法被轻易生成——此物要么是天上星辰相互撞击,要么是大地重回朦胧时代再过个数千纪元,否则便是“定数”。” 他看着众人:“我为何要与你们讲这些,你们懂么?” 方士们摇头,脸上带着茫然。 而赢野则是笑了笑,而后上前一步,声音轻轻的,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许的震耳欲聋。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他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一样,俯视着在场的众人。 “这一切都是可以探查,可以掌握的。” “今日我可以将水点化成冰,那么未来为什么我们不能掌握开山裂石、上九天揽月、下深海捉鳖的强大力量呢?” “仙术从来不是仙人独自掌握的,而是能够被我、被我等掌握的。” 他垂下眼眸,神圣无比。 “你们想要掌握这种力量么?想要以“人”之身,清楚明白的掌握这些力量,而不是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掌握这些力量?” 那些方士们的眼睛一点点的亮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赢野,如同看着自己最崇高的信仰一样! “哗啦啦——” 他们瞬间变跪伏在了地上,眼睛中带着些许臣服的神色。 谁不想要羽化登仙? 就连那几个最年迈的方士都跪伏在了地上,他们知道绿矾油可以点石成金,也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金,但他们却不明白那些东西为何会这样。 如今....有人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们这些东西为何而来,该怎么来.... 他们怎么能够不心动呢? 于是.....所有人都臣服的跪在地上,渴求着“道统”降临.... —————————————————————— 《秦书·志怪》:“元天师者,始皇长孙也,二世皇帝,其人开“科学”之道统,为天下之表率、万仙之师,有登天入海之能。” 第28章 哦,我骗他们的 后殿 嬴政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的疲惫。 扶苏早在之前赢野开始“装神弄鬼”的时候就已经撤退到了后殿,陪着自己的父亲。 父子二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显得没有那么的尴尬和沉默了。 良久,嬴政淡淡的开口了。 “这些日子,你想的怎么样了?” 扶苏听着嬴政所说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能够怎么回答呢? 想好了么?还是没想好呢? 其实他真的没有想好.... 于是他转移话题说道:“父皇,您知道野儿这是想要做什么事情么?我怎么瞧着神神鬼鬼的,他往日不是不喜欢这些么?” 说实话,扶苏对赢野这些“装神弄鬼”的行为是非常不喜欢的,毕竟他所修习的儒家“子不语怪力乱神”,是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的。 但... 他又是亲眼看到赢野将一盆水在夏日加了一些东西之后就点化成冰,这是何等的伟力? 赢野在那“忽悠”人的时候,事实上扶苏也被忽悠住了。 他也相信了赢野所说的“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宏伟愿望,并且开始思考真的有那一天的话,他该以一种什么样子的表情恭喜赢野.... 嬴政嗤笑一声,看着自己一脸别扭的儿子,长叹一口气。 “你啊,尽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你儿子回来的时候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还用想那么多?” 嬴政心里也清楚,只是一两天的时间便想让扶苏想明白这些事情很难,也近乎于不可能。 但他之前还是怀抱着些许希望.... 毕竟赢野也是突然之间就顿悟了的,万一呢?万一他这个儿子也是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这一切呢?明白了自己的苦心,想通了一切呢? 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他大概是没有这个好运道的。 不过他也知足了。 毕竟大秦列祖列宗的运气能够供养出来一个他横扫六合,还能够出现一个赢野能够稳住江山,这就已经算是他那些先祖在地下争气了。 这般想着,嬴政下意识的笑了一声。 “好了。” 他的眼睛中带着欣慰的看着前殿,看着那些跪伏在地上的方士,以及已经转身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的赢野。 “你儿子的事情做完了。” “走吧。” “一同吃个饭,一同看一看你这个儿子想做什么。” .... ..... 春意宫 胡亥坐在宫中神色阴沉,这两日都没有收到老师的消息,他还以为是怎么了,没有想到竟然是老师被扶苏以及那个小子给杀了! 并且他们之间的谋算还被父皇知道了! 赵高有没有将他供出来? 若是供出来了,他该如何?若是没有供出来,他该如何? 父皇会不会就此厌弃他?他会不会就此失去对皇位争夺的权力? 这一切都像是未知数一样笼罩在胡亥的头顶,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躁动起来。 “殿下。” 一个内侍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的踌躇之色:“陛下好似是去了东宫...东宫那边,皇长孙殿下已经住了进去,只不过陛下还未曾有封赏太孙为“太子”,亦或者“太孙”的旨意下来。” 胡亥微微挑眉,眉宇中带着些许的算计和狠辣之色。 “哦?” “还未曾有明旨?” 那内侍低着头,将自己打探出来的东西全都告诉了胡亥:“好似有旨意从章台宫中流出,说是陛下亲口所言,东宫给了皇长孙殿下,但能否做的稳,便看他自己了。” 能否坐得稳? 一瞬间,胡亥就明白了此种含义。 他微微一笑,而后轻声道:“看来,父皇还未曾做出决断啊。” “走吧。” 胡亥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方向:“咱们去看一看我那位七哥,这宫中能够与我争夺皇位的....他算是其中一个。” “其余人么,倒是不足为虑。” 胡亥口中的七哥便是始皇帝的第七子“将闾”,将闾出身显贵,母家同样是大秦的老贵族之一,并且是十分显贵的老贵族。 他与胡亥不同。 胡亥的母家是“蛮夷”,所以他的名字中便有“胡”,他一直将这当成是始皇帝对他的“警告”。 ... .... 东宫 酒足饭饱。 扶苏早已经退下了,此时的宫殿中只剩下了嬴政以及赢野这爷孙两个。 两人慢悠悠的走在这宫殿中,周围的烛火忽闪忽闪着,一会亮了一会儿灭了,不知道有什么样子的反应,天上的月亮也是高高的挂在那里,显得十分清凉。 “陪朕走一走?” 嬴政偏头看向赢野,声音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温和。 这位始皇帝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温和”,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毕竟他是这天下之主,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什么人有资格让他小心翼翼? 没人有这个资格,所以也没有人能够在这里说什么。 赢野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恭敬,但更多的却是肆意潇洒:“好的大父,既然大父今日有这个雅兴,我便陪着大父走一走吧。” 他倒是没有什么敬畏的情绪,毕竟他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害怕皇帝的,哪怕是始皇帝的子嗣也是一样,哪怕是一路陪着始皇帝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人也是一样。 他们都敬畏始皇帝,但赢野不一样。 赢野是在春风里、红旗下长大的人,他怎么可能害怕、怎么可能担心这些? 两人走在月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寻常。 忽而嬴政淡淡的开口问道:“你方才与那些方士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用你那个劳什子的什么东西,便真的能够上天下海?” “没有骗他们?” 赢野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了当的说道:“有真有假,他们活着便能掌握此等力量,当然是骗他们的了。” 他笑了笑说道:“但是大父...未来的我们,真的可以做到那些事情的,这却是一定的。” 赢野的思绪飘荡:“那...不会是假的。” 第29章 爷孙之间 赢野的声音十分怅然,回荡在这平和的夜晚。 夏日的夜晚是最平和与宁静的,或许也是最吵闹的,皇宫中自然是有花草树木的,那些蝉鸣声自然也不会停歇。 爷孙两人漫步走在花园之中,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景色变换。 那些侍从们不敢说什么,只能够抢先一步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去前方为这大秦最尊贵的两个人扫清楚前面的障碍。 嬴政看着赢野怅然若失的神色,忽而之间笑了一声。 “何必如此惆怅?”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昔年我的曾大父、大父、以及父亲,完成了统一前的每一个步骤,也正是因此,我才可以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他似乎觉着赢野是在为了不能够见到那些“事物”而惋惜,于是便用自己的例子来安慰赢野。 大秦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但却不再需要一个“急躁”的君主了。 当和平降临,当所有的事情逐步的安定下来,大秦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带领大秦稳步前行、甚至能够安抚国内矛盾的君主了。 用四个字描述叫做“守成之君”。 赢野耸了耸肩膀:“大父,我并没有急躁,我只是感慨而已。” “更何况我并不是没有见过那些。” 他冲着嬴政眨了眨眼睛,充分的利用了自己现在的年龄优势:“大父,您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从何处承袭的这“道统”么?” 赢野看着嬴政多少有些惊讶的神色,大笑出声,而后一遍往前走一遍说道:“其实是一个梦啊。” 他仰起头看着苍穹之上那一弯明亮的月亮,轻声说道:“那是一个十分明亮的梦,在梦中我见到了前所未有的道统,见到了前所未有的神迹.....” “或许那不是一场梦,也或许那是一场梦....” “只是我终究,已经从梦中醒来了。” 此时的赢野心中思绪纷杂,他并不知道那“前世”是不是一场大梦,但他脑海中的记忆以及那些“技术”却让他明白,即便前世只是一场梦,但那些梦中的东西也是可以实现的。 是的。 对于赢野来说....前世或许已经成为了一场大梦。 嬴政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赢野心中的愁绪,他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的看向赢野,而后问道:“你的梦中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所谓的“科学”道统,便是你从梦中承袭的?” 赢野微微颔首,将自己的“梦”一点一滴说了出来,他每多说一点,嬴政心中的“慎重”便多一点,因为嬴政十分明确的知道,这样子一个庞大的“世界”不可能是赢野凭空创造出来、或者说的明白一些.....这个梦不可能是赢野编出来哄骗他的。 为什么? 因为不可能有一个人拥有如此恐怖的伟力,可以凭空编造出来一个如此庞大而又没有逻辑错漏的世界。 那么,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可能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赢野所说的“这个梦”,便是真的。 梦中的道统,也是真的。 “那里的仙人们,当真能够上天下海,那里的一切,当真如同你所说的一样美丽?” 嬴政看向赢野心中带着复杂的问道。 赢野微微点头:“只会比孙儿描述的更加雄伟壮阔。” 他笑了笑:“只是可惜了,大梦一场,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的孙儿又回到了大秦——但万幸的是,那个世界的一些东西孙儿却还记得。” 嬴政斜了一眼赢野,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也幸好你还记得。” 他拍了拍赢野的肩膀:“朕会支持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但前提是....你能够稳稳的坐在东宫。” 此时的嬴政显得十分冷酷与绝情,好似之前他与赢野的那些“爷孙情”已经不存在了一样,但赢野并未曾感到难受与痛苦。 因为他十分明白一件事情。 此时的嬴政才是最正常的嬴政,一个国家的储君之位何等重要? 他的父亲与叔叔们争了那么多年都未曾得到的东西,怎么可能这般轻松随意的就让他拿到手? 赢野需要展现自己的“力量”和“用处”。 当然了。 他已经得到了嬴政的许诺,会“帮助”他,“支持”他,这就已经足够了。 .... ..... 将闾宫中 胡亥皱眉看向那木头一样的将闾,神色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我说七哥,你到底是听懂了我说的话没有?” “此时我们最大的对手是赢野!” “只要你我合力将赢野从东宫的位置上拉下来,已经失去父皇宠爱的大哥将不再是我们的拦路石!” 将闾只是低着头,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剑。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胡亥:“可是....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一同陷害大侄子?” 将闾的嘴角勾勒起来一抹笑容,那笑容中多数是嘲讽。 “胡亥,你是不是将所有人都当成是傻子?” “我帮你做了那件事情,之后即便是被发现了,也只会怀疑我、最后受到惩罚的也只会是我。” “那么....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我做了这件事情之后,在赢野被落下东宫的位置后,你不会以这个为把柄,来顺势处理掉我?” 将闾皱眉看向胡亥:“自从赵高死了,你的计谋水平好似降低了不少。” 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或许....这才是你真正的水平?” “从前你只是借助了赵高的计谋?” 将闾好似是看穿了一切一样,他微微一笑:“胡亥,我不会帮你的。” “你走吧。” 说完之后,低下头继续擦拭着手中长剑。 胡亥被气的拂袖而去,大殿中只剩下了将闾一人。 他微微抬起头。 将闾所求的... 从来不是所谓的皇位... 而是当一个征战天下的大将军! .... .... 东宫 赢野手放在下巴上,仔细的看着面前的绢帛。 他在列出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 忽而,赢野挑了挑眉毛,嘿嘿一笑。 “这些事儿我那个便宜爹不是擅长?算了,丢给他算了!” 第30章 家宴 做好将手头一些不重要的杂事交给便宜老爹的打算后,赢野倒是轻松了许多,他随手丢下手头的东西,站了起来。 此时已到深夜。 大殿之内显得十分安静,烛火被外面的风微微一吹便荡漾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大父给我的那一片庄子是个什么模样,改天找个时间去瞅一眼,正好交代一些事情。” 赢野按了按自己的腰,因为长时间的久坐,他的腰显得有些疼痛。 他来回的在大殿内慢悠悠的走动着,以此来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一些。 穿越而来这许多天,他倒是做了不少的事情,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让儒家冷静了下来,顺手还收了几个方士小弟。 想着想着,赢野又坐在了桌子前面,而后微微的叩击着桌子,再次陷入思索当中。 方士那边倒是不能着急,即便是有他的指点,那群方士想要研究出来“炸药”这种东西以及炸药的具体运用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毕竟他作为一个文科生只是大概知道炸药的配方,其余的东西他倒是也不知道的。 至于儒家那边么.... 赢野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后世的史书中并没有记载儒家的阴谋——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从汉武帝时期就开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了,而后的近乎两千多年时间内,儒家几乎都是华夏大地的正统。 他们怎么可能让不利于他们的东西流传下来? 但依照赢野从记忆中挖出来的记忆猜测,儒家图谋的...恐怕不小,不过左右也就是与六国贵族有关了,大抵上也是帮助六国贵族复国之类的打算。 如今对于大秦的威胁倒是不算太大。 在绢帛上将代表儒家的符号抹去之后,赢野再次看向手中的绢帛,这绢帛是他暂时修列的一个“计划书”,他习惯性在思考的时候将要做的事情写下来。 “如今看来....” “迫在眉睫的事情,也就是两件了。” 赢野勾了勾嘴角。 “农业以及.....各地郡县的“安全”问题。” 这两者是重中之重。 为何这般说? 是因为赢野太清楚的明白此时的大秦、此时的咸阳城是一个怎么样巨大的筛子了。 根据历史的记载,张良、项梁、项羽等人在各地流转逃窜,甚至被一些地方的官员尊为座上宾——而这些,始皇帝竟然完全不知道。 这一方面反应出来各地方政权的管辖松散,另外一方面也客观的反应了大秦目前最大的问题。 治安。 想要收拢分散到地方的权力需要一步步的来,而最应该先有动作的一步,便是将地方的治安归拢到手中.... 这一点很难。 哪怕是现在的赢野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他在绢帛上,在这一项计划旁边暂时画了个圈圈,而后看向了最后一项。 “农业”。 无论是现在的大秦,亦或者是未来的大汉,对于华夏大地来说,农业都是极其重要的一项组成部分,华夏以农为本,以农业立国。 他如今脑子里倒是有几个可以提高农耕效率的工具可以拿出来。 这些东西若是能制造出来,对大秦来说大抵上也是一件好事。 大秦如今的动荡一部分是因为六国贵族不死心,另外一方面便是因为.....百姓们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的原因有律法严苛的缘故,当然也有徭役过多所以食物不够的原因。 或者说,在封建社会,不让人吃饱肚子,这是人造反最大的原因,甚至没有之一。 稍微按了按额头,赢野想着过段时间干脆去一趟少府,看看能不能让少府给他找几个能守住秘密的能工巧匠,将脑子里的那些工具打造出来。 而在农业上的表现,也会反馈到他的“事业”上,从而更加稳固的坐在这个“东宫”的位置上。 将脑海中的计划罗列清楚了之后,赢野拿起来桌子上的绢帛,而后随手打开桌子上的香炉,而后将绢帛点燃,放置在香炉中,看着他一点点的化作青烟。 ..... ...... 博士宫 淳于越坐在博士宫中,颇有些低眉顺目,他的脑子里却在思考着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他纵横朝堂数十载,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皇帝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甚至已经开始厌恶他?他只是之前还有挣扎的打算,想要借助之前所经营的“扶苏”这一张牌拖延一段时间而已。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博士宫中。 正是淳于越的大弟子“司徒空”。 司徒空低着头,声音中带着稳重,但却难以掩饰其中的害怕:“老师,长公子这次直接将您的拜帖扔了出来,说....说他此时正在闭门思过,让弟子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找他。” 他身上有些古怪的说道:“弟子说是您找他,但长公子却说这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哪一日您.....您驾鹤西去了,再这么着急忙慌的过去。” “哗啦啦——” 博士宫的外面天气阴沉,点点豆大的雨水落了下来,落在地面上。 此时的淳于越坐在屋檐下,神色依旧不变。 他站了起来:“去取我的蓑衣来。” 淳于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他不相信自己的弟子竟然会这么绝情,也不相信这么大的雨他亲自前去,会见不到自己的弟子。 所以.... 他笑了一下:“既然弟子不愿意见,那么便让老夫亲自去吧。” 淳于越回过头:“若是老夫此次一去不回,你便去我家中,寻找“西门路”,他会告诉你下一步该如何做的。” “若是我回来了.....” 淳于越从一旁的弟子手中接过蓑衣,声音低哑:“若是我回来了,自然就不必你去做这些事情了。” .... ..... 东宫 赢野从书间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神色。 他看着扶苏说道:“啊?” “家宴?” 赢野皱眉:“怎么突然之间,大父要举行家宴?”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扶苏同样十分困惑,他看着赢野说道:“近些时日,父皇也就是在宫中修养,前朝甚至都安静了许多,怎么会有重要的事情?” “不过既然父皇开口了,你又不是没有时间,便与我一同前去吧。” “如何?” 第31章 好戏开场之前 略加思索后,赢野便点头表示同意。 主要是他最近的确是没什么事情要做,而且....他也很想看一看,政哥突然之间举行家宴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想....大概不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吃一顿家宴、或者单纯的想要一家人聚一聚。 赢野有一种预感。 这一次的家宴,大概会有一些十分有趣的事情发生。 .... ..... 廷尉署 自前些日子被赢野警告了之后,李斯便兢兢业业的处理着属于自己的事务,他十分相信一句话“天道酬勤”,在他的努力下,该是他的东西一定会是他的东西,绝对不会落到别人的手中。 比如....“权力”。 “父亲。” 李由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抹好奇的神色,但他强迫自己低下头, 不去看父亲桌子上正在书写的东西。 “我前两日出门闲逛的时候,好似瞧见了胡亥公子以及....以及那边的旧人。” 那边的旧人? 只是略微思索,李斯便明白了自己儿子所说的那边到底是哪边了,不过是胡亥公子的母家罢了。 他微微皱眉:“胡亥公子的母家一直挺老实安分的,且在咸阳的人手并不算多,平日里胡亥公子也不喜欢与他们有来往,生怕被陛下误会。” “这次怎么二者之间有了联系?” 短促的思考之后,一股发自内心的“直觉”告诉李斯,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而若是能够抓住这个问题,或许.....他能在那位不好惹的殿下那里有些“人情”和“作用”。 虽然赢野说了,他不会厚待任何一方,但李斯并不相信这些鬼话。 只要是人就会有偏颇的一方,能够将所有的事情完全做到平衡的,那不是人,那是神仙。 即便皇长孙殿下有许多的神仙手段,但在这方面他依旧是普通的人。 所以李斯准备加机油,多拍一拍这位皇长孙殿下的马屁,说不定到时候皇长孙殿下最信任的人,就从蒙氏变成了他呢? 毕竟他的傻儿子以及他都在殿下面前露了脸。 这么想着,李斯直接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李由说道:“你着人跟着....不,你亲自跟着那位,看看他又见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 “此外,给我备车,我要去见殿下。” 殿下? 李由一愣:“父亲,您说的是东宫的那位吗?” 李斯微微点头,顺手将桌子上的某卷文书放入袖子中,即便是要去找那位,也是要找一个好的理由,否则提前被宫中的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 ..... 一处酒肆 胡亥皱眉,阴沉的看着面前的人。 他面前这人眉宇之中带着些“蛮夷胡人”的样子,不像是中原人。 这是他母家的人。 当年西域蛮夷与大秦争斗,但最后败在了大秦人的手中,在慌乱的逃窜当中丢失了部落的王女,而这个王女辗转流落到大秦,被始皇帝看中,最后生下了胡亥。 这些是胡亥的母家人找到胡亥的时候说的。 而事实上么.... 胡亥心中冷笑一声,他并不相信这些。 旁人只是知道,他的母亲在他还未曾记事的时候就离去了,已经逝世多年,那个时候的胡亥恐怕还不曾知晓世事——但实际上,胡亥的母亲早就告诉了胡亥他的身世来历。 胡亥只是一个普通的西域逃亡之女的孩子。 而面前这个小部落的人是在骗他! 但....这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胡亥心中虽然厌烦与这人继续打交道,但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如今他的老师死去,他能够借助的就只剩下这些人的力量了。 “舅舅,我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的人您准备好了么?” 那大胡子蛮人连忙点头,嘿嘿一笑:“当然准备好了。” 他搓了搓手:“但是亥儿,你真的能将她们送入皇宫之中么?” 胡亥微微点头:“我已然打点好了,十日之后的家宴,让她们上台献艺,之后的.....就只能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他低垂着眼眸:“我在宫中并不算十分得宠,所以这样的事情只能做一次。” 大胡子一边点头一边讨好的说道:“能做一次已经十分好了,我们本来都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畅想着:“若是能够再出一位皇妃,我们部落今年的供奉一定能够得到大秦皇帝陛下的赦免!这样今年的冬日便能够挺过去了!” 胡亥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依旧在敷衍着大胡子,心里却有另外的打算.... .... ..... 东宫 赢野低头研究着手中的七弦琴,听着李斯说的话,眉宇中带着些许诧异:“你的意思是说,九叔和那个蛮夷之人准备在家宴上给大父敬献美人??” 他下意识拨弄了手中琴弦,看样子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这.....哪有做儿子的给父亲送女人的?是不是有些荒谬了?” 李斯却是一脸严肃,他凝着眉说道:“但这是由儿亲自听到的东西,绝对是不会有假的,难道他们还有另外的打算?” 赢野微微摇头,而后陷入沉思。 但胡亥这个家伙的脑子的确是有点毛病的,所以他也无法想象出来胡亥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按了按额头:“罢了,我将此事与父亲和大父提一提吧....” “若是大父没有这个打算,自然而然就会阻止的。” 胡亥的这个办法虽然很烂,但在某种程度上却也有烂的妙处——至少赢野面对这种事情真的暂时无法处理。 谁知道皇帝到底想不想要美人呢? ..... ...... 眨眼的时间,便已然八九日的光景过去了,瞬时便到了举行家宴的这一日。 宫中也早已经为了这一场“家宴”早早的就开始了准备,毕竟再怎么是家宴,这也是皇家的宴会,绝对是要严谨、奢靡一些的。 宫灯悬挂,灯火通明,各种装饰悬挂在大殿中。 好似是一出豪华戏剧的演出台子已经悄无声息的搭建好了,而一个个演戏的人也慢慢的登台。 好戏,要开始了。 第32章 演员就位 赢野坐在主座右下手第一个的位置上,以他如今的地位,在家宴上也只有这个位置可以坐了。 毕竟他是在“东宫”居住的人,哪怕是皇帝的旨意还未曾降下,他也依旧是半个储君。 他端着青铜酒爵,眉宇流转。 这几日过的太忙碌了,他都忘记了,如今的大秦使用的各种器皿还是“青铜器”,使用青铜器倒也不是没有陶、木所做的工具,只是因为青铜器在这个时候还象征着尊贵而已。 钟鸣鼎食之家中的“鼎食”,意思就是用“青铜鼎”作为餐具。 但.... 赢野微微扶额叹了口气。 用青铜器作为餐具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容易...中毒。 金属中毒。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得想个办法把这个问题跟大父说一下,还能顺势延长一下生命值——” “大侄子你在做什么呢?” 胡亥从大殿外走了进来,第一时间没有去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反而是走到了赢野的身旁,像是开玩笑一样的揽住了他的肩膀。 “我看你这神色怔怔,似乎是看着谁出神。” “难道是看上哪一位宫女了?” 胡亥挤眉弄眼,好像一个十分关心自己子侄的长辈一样,大手一挥便替还未曾到来的始皇帝做了决断:“你如今身为东宫储君,看上谁直接去向父皇要就好了,何必这般姿态?” “你也正是年少知艾的时候,父皇一定能理解的。” 胡亥的话刚落地,不远处就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便是一道身影走了进来,顺势坐在了赢野的身旁:“九弟此言差矣。” “且先不说父皇还未曾下明旨加封野儿为太子,就算野儿日后成了太子,怎么能够沉迷在女色之中呢?” 赢野瞥了一眼自己的老爹,觉着老爹当真是政治斗争的废物,都没有抓到这句话中的主要问题,怪不得之前被赵高、淳于越,甚至于是胡亥都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冲着扶苏笑了一下,顺势安抚了下自己老爹,继而看向胡亥说道:“九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休说是这皇宫之中了,就算是这天下间的人都是大父的,我怎能说看上了谁就直接前去要呢?” “哪怕侄儿有朝一日成了东宫太子,这皇宫之中也非是侄儿能放肆的。” 赢野看着胡亥顺势问道:“倒是九叔如此熟练,难道从前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在后宫之中看到了某个侍女姿色还可以,便直接顺势将人掳走?” 他颇有些惊叹:“九叔啊,您怎么能够如此沉迷于女色之中呢?” “更何况是在后宫之中....做这样的事情?” 赢野不赞同的说道:“这是否有些逾越了?” 胡亥被赢野一连串的话说的脸色发黑,但却又没有办法反驳。 怎么反驳? 这事儿他的确是干的比较熟练了,不仅仅是在皇宫中,更是在宫外也是这样.... “想必是九弟平日里肆意习惯了吧,九弟的母亲昔年也是不懂这中原的许多规矩,加之九弟的母亲去世的早,没有人教授九弟这些东西,也难免。” 一个人影从大殿外走了进来,神色淡淡的,只是看了一眼胡亥,而后又说道:“哎呀,我倒是忘记了,九弟最不喜欢的便是旁人戳破你身上有蛮夷血脉的事情。” 他歉意的说道:“九弟不会生气吧?三哥不是故意的。” 胡亥猛的抬起头,看向坐在那里的人,神色阴沉无比。 来人正是嬴政的第三子——公子高。 “九弟多大的度量,怎么会与咱们这些当哥哥的计较?” 与公子高一同前来的则是始皇帝第四子“公子远”,他坐在公子高身旁笑眯眯的,十分和蔼:“不过你这张嘴啊,倒是真的要注意了。” “别整日说这些事情,免得被人误会。” 误会? 误会什么? 胡亥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让自己不要过多的生气,他只是低着头,而后瞬间将怒火收了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就是一副寻常的样子了。 “三哥、四哥,你们说笑了。” “这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我身上也的确是有蛮夷血脉,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笑眯眯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官赢野了。 公子高、公子远两人对视一眼都觉着稀奇,这小子今日竟然能瞬间放下? 两人都看了一眼赢野,而后拱了拱手。 这两个是没有什么野心的,所以哪怕赢野已经住进了东宫,他们也并不怎么在意。 谁当皇帝跟他们关系不大。 他们的母家势力衰微,而且不得到皇帝的喜爱——若非今日是嬴政所有子嗣都要前来参与,只怕他们还不会来。 不过片刻,始皇帝的诸多子嗣便都到了。 其中有许多是赢野未曾见过的,扶苏倒也是挨个都给他介绍了介绍,赢野把玩着手中的酒爵,心中则是思索着。 始皇帝的诸多子嗣当中,后世稍微有留下名字的除了他的父亲和胡亥,便是“公子将闾”与“公子高”两人了,其余的人大多数被胡亥登基后坑杀,没有留下什么名字。 他将目光看向正上方,嬴政还未曾抵达。 但.... 戏台子已经搭建好了,这一出好戏所需要的演员们也已经就位了。 所以,这出戏的主角什么时候来? 这出戏的“主题”又是什么? 正当赢野思索的时候,忽而大殿门口响起一阵声音,继而长鞭破空,士卒开道——嬴政,一手导演了这出好戏的人来了。 “参见父皇\/大父\/陛下——” “父皇\/大父\/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嬴政只是微微摆手,而后走到了大殿的最前方、最中央的位置,而后坐下。 “起来吧。” 众人顺势而起,而宴会也逐渐的拉开了帷幕.... ... ..... 公子高看着身旁的公子远,微微挑眉:“你说,父皇举办这一场家宴为的到底是什么?单纯的为了小聚?” 公子远看了一眼台上的嬴政,而后冷笑一声:“小聚?” “咱们父皇是那种闲着没事的人么?父皇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其中深意的。” “或许....” “这一次的家宴,是为了那一位。” 他微微抬头,看向坐在那里,面对诸多叔伯或是玩味或是调侃或是憎恶的眼神,整个人却不动如山的赢野。 “先前不是没有明旨立太子或者太孙?” “或许这场家宴,便是给我们这些人一个“警告”,让咱们知道....” “不要痴心妄想呢?” 公子高的脑子倒是比公子远强了一点,他摇头说道:“不会。” “他如今还未曾表现出来峥嵘,父皇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放下他成为太子。” “我想....” “这或许是一场“选拔”。” 选拔? 公子远神色迷茫,而公子高的神色却越来越清晰:“是的,是选拔。” “父皇恐怕是在告诉我们,谁如果想要那个位置的话,便可以在这一场家宴中表现出来,他不会责怪,而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争夺。” “这同样也是父皇对我们的保护。” 公子高微微的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些许对自己父亲的仰慕:“皇权之争,向来是刀剑无眼。” “当年父皇尚且是秦王,占据秦国一方之地的时候,朝中诸多公子便争了个你死我活——而如今,父皇并不准备实施分封制,所以诸多皇子想要权力只能争夺那个位置。” “这其中凶险,恐怕会令诸多子嗣伤残。” “父皇.....” 公子高沉默一声道:“父皇想用这场家宴划清阵容界限,顺便告诉那位,对不想争夺的叔伯们客气一点...不要伤了咱们把。” .... .... 在公子高与公子远议论的同时,赢野同样在与扶苏说这样的话。 他同样是感慨的看向嬴政。 都说始皇帝心肠似铁,其实谁知道,始皇帝的心才是最软的呢.... “那你准备怎么做?” 扶苏皱着的眉毛舒缓了一些,看着赢野问道。 第33章 父亲、皇帝 怎么做? 赢野并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看向大殿内神色各异、好似猜出来了什么一样的诸多叔叔们,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我怎么做,全看他们怎么做了。” “我也不是什么恶人,非要将自己的叔叔伯伯们赶尽杀绝的。” 他眯着眼睛:“但...前提是他们足够老实。” 扶苏与赢野之间的交流声音并不算小,但也仅仅是距离他们两个很近的嬴政听到了。 嬴政举起手中的杯子,看向赢野,眉宇中带着几分平静。 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他十分清楚的了解自己这位“孙子”的性格——与他如出一辙的霸道,并且还带着更为“傲然”的肆意。 宴会还在继续。 忽而,坐在那里的胡亥站了起来,眉宇中带着几分的笑容,他的手紧张的都在发抖了,但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却依旧平静。 “父亲,儿臣有一惊喜要给父皇。” “还请父皇应允。” 嬴政看着往昔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儿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在前一段时间发生了赵高的事情之后,他对胡亥的喜爱也是消散了不少——毕竟赵高会算计他,和胡亥脱不了干系。 至于胡亥是否知道? 这一点嬴政并不在乎。 身为皇帝,无论胡亥是否知道这件事情,但只要胡亥牵扯到了这件事情当中,就足以让他定罪了。 胡亥见着嬴政对他虽然态度一般,但却依旧愿意让他献上“惊喜”的样子,心中虽然松了口气,但紧跟着却是立刻又有些紧张了。 他要做的事情.... 或许会让他重新得到皇帝的喜爱,也或许...会让他彻底失去皇帝的宠爱。 胡亥拍了拍手,周围的侍从得到了胡亥的命令以及嬴政的许可,将一旁大殿中的烛火剪灭了些许,于是整个大殿显得黯淡了下来。 这种“黯淡”控制在某种程度之内,既不会让人看不清东西陷入一片漆黑,又能够令人感觉到些若有似无得黑暗。 一股莫名的氛围缓缓萦绕。 “咚咚锵——” 一道鼓声响起,这鼓声欢快而又带着些振奋,继而一个身着胡服的女子从不远处的黑暗阴影中走出,脸上蒙着轻纱,整个人显得十分“快活”与“肆意”。 众人瞬间看呆了。 这女子其实并不算多么的“天姿国色”,但却有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魅惑”感,那是来自“生命”的魅惑。 嬴政刹那间就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一声看向胡亥,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他明白胡亥想要做什么... 但他却并不喜欢! 这世上哪有儿子给老子找小老婆的? 扶苏的脸色涨红,显然是被气的了,虽然他如今正在慢慢的脱离儒家的学说,但“礼”却依旧让他显得比较“顽固”。 其余诸多公子或是笑着看向胡亥,或是皱着眉等待着嬴政的态度。 在这一片寂静当中,突然响起一阵喝彩声。 “彩!” 众人纷纷朝着那声发出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坐在那里的赢野一边拿着酒爵饮酒,一边将自己的胸口衣衫敞开,一边大声赞叹着。 他的眼神看着那女子,没有多少的沉浸和喜爱,有的只是纯粹的“野望”。 嬴政看着赢野的这副样子,也看出了他并没有沉迷其中,只是单纯的欣赏美色而已,当即嗤笑一声:“你这小子,当真是正沉迷于此的时候。” 他看向扶苏:“倒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负责任了,野儿都快加冠了,你还未曾给他定下婚事?不说正妻,侧妻、乃至于侍妾你都不找一个?” 嬴政说着说着,便想到扶苏早死的夫人,以及院落中那几个不省心的侍妾,当即按了按额头:“罢了,让你去做这些事情,还不如现在空着。” 公子高此时倒是凑了个热闹,那跳舞的蛮族女子此时已经停了下来,但却没有人继续注意他,反而都是集中在赢野这里“交锋”。 “父皇,不如便把这个蛮族女子赐给野儿当个玩意儿?” 他上下打量着:“这等姿色倒也是可以入眼。” 公子高的一番话直接将这蛮族女子被嬴政纳入后宫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而他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这蛮女只配当一个“玩意儿”而已。 其余公子、公主纷纷附和,脸上都是带着调侃, 完全没有看那蛮女以及胡亥越来越阴沉的神色, 谁都不想突然莫名其妙的多个名义上的母亲不是么? 若真的让这女子入后宫,哪怕只是名义上给了个位份,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父皇!” 胡亥有些着急,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嬴政便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声一样,直接偏过头看向赢野:“小子,如何?” “你若是想要,便带回房中当个玩意儿就是了。” “至于正妻、侧妻之位么,朕好生考虑考虑,给你挑几个好的。”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赢野的身上,而赢野好似没有发现一样,只是笑了笑:“这倒是不必了。” 他玩味的说道:“这蛮族女子出身九叔的部族,前些日子我偷偷溜出宫的时候,还见着九叔与那蛮族部落的人相谈甚欢。” “此时若是我忽而之间出现,将这人收入房中,只怕九叔明日便要找我的麻烦了。”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且眼眸中带着些许拒绝,纵然是其他几个人起哄也没有让赢野改口,只是继续打太极敷衍着。 “好了。” 嬴政声音低沉:“既然野儿不喜欢,那便拉出去吧。” 他抬起头,眼眸中带着些许冷酷的神色。 嬴政的目光落在了胡亥的身上,不管胡亥这一次要做什么,都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所以他要给胡亥一个小小的警告。 “至于你么。” 他看着胡亥说道:“朕倒是不知道,你何时与你母亲的部族有联系了?” 嬴政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胡亥的身份拆穿,将他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也彻底的阻断了胡亥“登基”继承大统的可能。 “你的母亲不过是当年一个普通的蛮女,所处部族早在与大秦的征战中覆灭,族中上下全部死伤,只剩下你母亲一个人。” 嬴政眉宇冷淡,像是没有看到周围人眼睛中的嘲笑一样。 “你哪里还有什么母族?怕是被人骗了吧。”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顿若?” 阴影中走出一个青年,他若是不出声,只怕没有人能够发现他,而他出声了之后,在场的人才发现多了一个人。 “臣在。” 嬴政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酒爵,玩味的说道:“咸阳令已经没用到这种程度了么?让朕的儿子被欺骗?还带着人入宫?” “你去问问咸阳令,是否他日朕在咸阳被刺杀了他都不知道啊?” 顿若声音低沉:“臣遵令。” 其余诸多公子此时也都是变成了鹌鹑一样,不敢开口,他们一个个的低眉顺目,像是最乖巧的家雀, 而嬴政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似乎是有些疲惫了。 “今日这家宴的目的,你们心中应当也心知肚明。” “朕不希望子嗣相残的过分,但大秦也不需要一个完全没有血腥的继承者。” 嬴政站了起来,身旁新的中车府令韩谈也立刻搀扶着嬴政。 “机会,朕给你们了。” “这是朕身为一个父亲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之后的.....便不是一个父亲能够做的,而是皇帝要做的了!” 说完这话之后,没有等待众人的反应,直接了当的转身,在韩谈的搀扶下离去。 “咣当——” 赢野手中的酒杯掉落在了地上,他站了起来玩味的笑了笑。 “大父所要说的,便是我想要说的。” “我不喜欢搞这些阴谋诡计,但却也不害怕这些波云诡谲。” “希望下一次家宴的时候,诸位叔叔还能全然坐在这里。” 说完后便直接离去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公子高、公子远哈哈大笑一声,而后朝着远处走去:“行了,咱们去看一看大侄子吧。” “反正咱们没有那个野心。” “当个富家翁挺好的,难道侄子还能亏待了你我两个叔叔?” 众人神色各异,有和公子高、公子远一样直接离去找赢野的,也有直接回去自己宫殿的。 慢慢的人都离去了,整个大殿中只剩下胡亥、扶苏以及一些侍者。 “大兄....” 胡亥哑着嗓子想说什么,但扶苏却低下眼眸。 他低声道:“九弟,与我说没用。” “我只是一个连自己都管不好、管不了的人罢了。” .... .... 东宫 深夜中,依旧灯火通明。 将闾坐在赢野的面前,神色平淡。 而赢野的神色则是有些奇怪,他看着将闾说道:“我倒是真没有想到,第一个来找我的,竟然是您啊,七叔。” 将闾则是笑了笑:“这有什么想的到想不到的?” “我不过是想要在这一场风云中保住性命而已,我并不想参与这场斗争。” 他耸了耸肩膀:“更何况....” “有父皇在,我们真的有争的机会么?” 第34章 你要什么? 赢野没说话。 将闾则是感慨的说道:“事实上,我一直觉着这场家宴以及父皇所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 “让我们争....让我们争....” “我们真的有争的机会么?”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望着远处的苍穹,心中感慨万千。 “父皇无论是否支持你,但只要父皇的态度在这里,那我们就没有任何争斗的机会,你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前朝、而是民间残存的六国贵族,而是那些诸子百家的人。” 将闾低垂着眼眸。 “父皇告诉我们可以争,其实只是一个试探罢了。” “一个....可笑的试探。” 他转过身子,看着赢野,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坚定和严肃。 “我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便直接与你说了。” “我不争这个,我也明白没有办法争。” “而且——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的,我另有事情。” 将闾坐在赢野的面前,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凝肃:“我怀疑.....宫中有人与六国之人勾结,但我并不确定是谁,也并不确定这个人是否还存在。”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珏,而后低声道:“此物是我在宫内捡到的,应当是赵国之人的东西,我曾经见过此物,似乎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有人将此物传递到宫中,继而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从而得到宫内某个人的帮助。” 将闾将自己的发现一点点的说出来,全部说完之后他松了口气。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 他十分轻松的说道:“如今,我将这东西交给你了,我便可以缓一缓了,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一样。” 赢野把玩着那块玉珏,神色中却带着些许的玩味。 六国之人,与宫中的有些人有所勾结? 会是谁呢? 这咸阳宫中的六国之人可并不算少数,当年始皇帝横扫六合的时候,六国大多数的贵女都被填充到了后宫当中,而这些贵女有些已经成了“夫人”,并且诞下子嗣。 比如他那个便宜老爹“扶苏”,便是楚国某位贵女的子嗣。 赢野将心中的思绪收了起来,而后看向将闾:“暂且不说这些,倒是九叔,你是第一个来找孤的,你想要什么?” 他眉宇含笑:“若是不过分,孤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成全你。” 将闾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想领兵作战,这一点你能成全我么?”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无论是去征讨北疆还是征讨百越,我都可以,我只是不想困居在这深宫之中,我不适应这里的一切。” “但....” 将闾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惋惜:“但父皇恐怕是不会同意的。” 赢野一挑眉。 将闾有自己的目标还好,若是没目标的话倒是真的让他头疼了。 至于领兵.... 他略作沉吟:“我不能保证你可以领兵,但我却能保证可以说服大父,令你参军。” 赢野直视着将闾的眼眸:“七叔,你身为大秦皇室血脉,应当知道,军功制度是我大秦的立国之本,哪怕你是皇子,也无法直接担任军中要职。” “战争不是儿戏。” “七叔若是想要从军,恐怕只能够从底层开始,一点点的爬上去。” “这样七叔也愿意么?” 一点点的从底层爬上去? 将闾站在那里,忽而一笑。 “自然愿意。” 他拱了拱手:“那么,一切便拜托贤侄了。” 说完之后,潇洒的离去。 天空上缓慢的落下点点雨滴,雨水不断的从天穹中落下,落在地上,将干涸的土地打湿。 赢野走到大雨中,伸出手,接着一滴滴的雨水。 .... .... 章台宫 嬴政看着手中的奏疏,脸上带着一抹莫名的笑。 他看着面前坐着的李斯说道:“你这次做的不错。” 李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嬴政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倒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最木头的老七最先看出来朕的试探。” “你觉着老七想去从军是为了什么?” 李斯有些战战兢兢的,但却将脑海中的思绪拨动,继而说道:“大概是想要自由?” “七皇子平日里就不喜欢参与这些斗争,也不喜欢幽居深宫,从前七皇子的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便经常溜出皇宫。” “只是如夫人逝世之后,七皇子变得木讷了许多。” 嬴政微微皱眉,良久后还是将东西放了下来,之后又看向李斯说道:“老七和野儿说的那个藏在宫中的六国之人,你觉着是谁?” “或者说.....他属于哪一方的势力?” 李斯陷入了思考之中:“陛下觉着不是赵国的人么?” 嬴政点头:“应当不是赵国的人,朕瞧着倒像是楚国的。” 他嗤笑一声后说道:“毕竟楚国在秦国中的“烙印”太重了,从宣太后开始一直到华太皇太后,甚至到我父皇的时候,楚国的烙印还依旧存在。” “朕不相信,他们就这样轻易的被清除出去了。” 李斯看向嬴政,嬴政似乎已经有了打算一样:“那,陛下打算怎么做?” 嬴政点了点面前的奏疏:“他们想要动手,但却又不敢动手,不就是因为如今的大秦处于一种和平的时候么?” “先前王老将军说想要发动对百越的战争,朕尚且有些犹豫,但如今看来么....” 嬴政笑了笑说道:“百越战争陷入泥潭,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将地沟里面的那些老鼠全都逼出来的机会。” “只有这样,他们才敢动一动....” ... ... 复春宫 扶苏皱眉看向面前的侍女,脸上带着一抹犹豫的神色:“你说,当年阿母留下来的人联系你,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相见?” 侍女连忙点头,脸上带着犹豫和害怕:“殿下,奴婢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当夫人曾经说,这是给您留下来的后手。” 后手啊..... 即便是扶苏这种“圣父”都有些想要嗤笑了。 “走吧。” 他站了起来,身上带着些“长公子”的气势。 “让孤瞧一瞧他们想做什么。” 第35章 学聪明了的爹 宫宇长长,藏着无数的隐秘。 扶苏走在这漫长的宫道上,沿着路途往前走,越走越发现这路途熟悉,好似曾经见过一样。 当随着那“侍女”来到宫门前的时候,他才恍然之间发觉。 这里他的确很熟悉。 因为这里是当初的华阳太皇太后的宫殿....只是自太皇太后薨逝后一直无人居住。 华阳太后....也是楚人啊。 难道是华阳太后从中作梗? 宫殿中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脸上的皮都已经皱巴巴的了。 “殿下。” 那人抬起头,眼睛中带着些模糊的神色。 她像是一个“衷心”的老仆一样,颤颤巍巍的将自己对扶苏的关心全然说了出来。 .... .... 与此同时 东宫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自称是当年华阳太后身旁侍奉的贴身侍女,如今奉了华阳太后的遗诏而来。 赢野抬起头,眉宇微挑,脸上带着些肆意的玩味:“你的意思是说,华阳太后留下了遗诏,让我帮助楚国的一部分贵族进入大秦朝堂?” 春日脸上带着些许的平静,她抬起头看着赢野说道:“是的。” “太后在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楚国了,太后知道楚国一定会被秦国覆灭,而她也不会阻止——因为太后是秦国的太后。” “但她希望在自己离世之后,秦国的后世之君能够善待楚国的贵族。” 她低下头,眉宇顺和。 “我想,殿下应当不会不应允一个老人临终前最后的请求吧?” 赢野嗤笑一声,而后看着春日说道:“你道德绑架我?” 这个词此时还未曾出现,但字面意思并不难理解。 道德绑架....可不是后世这个字出现之后才出现的,而是从这个世界诞生的时候开始就出现了! “你觉着,孤是吃这一套的人么?” “看来你对孤还是不了解。” 赢野慢悠悠的说道:“当日在朝堂之上,孤对自己的父亲都没有多少尊重和理解,如今你想让我尊重一个已经去世许多年,什么帮助都不能够给孤提供的老太后?” 他以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春日:“你的脑子没有坏掉吧?” “是不是在冷宫中常年待着待久了,脑子已经不好用了?” 春日沉默着。 她来之前倒是有这样的预料,只是没有想到这位皇长孙殿下说话如此的直接了当....一点掩饰修饰都没有。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她原本也没有打算用“道德”来让这位低头的,这个世界上若是有永恒不变的东西,那也不会是感情,而是利益。 “殿下。” 春日抬起头,眉眼中带着温顺,但这一抹温顺的底色是“桀骜”。 “奴婢想,楚国的贵族进入朝堂之中,对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楚国之人能够依靠的只有您,而这一批人若是能够进入朝堂之中掌握权势,对您成为太子、乃至于成为皇帝都是有好处的不是么?” “我们会成为您的心腹...” “始皇帝不只是有您一个孙子,他还有许许多多的皇子,那些皇子的身后都有母族的势力,而您没有。” “难道这不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么?” 春日一边说一边看着赢野的眼神,见这无法说服赢野,立刻转变话风说道:“当然了,您也需要一定的人手来帮您做事不是么?” “总是有些事情,是您表面上的势力无法去做的。” “比如一些阴私之事。” 春日笑着,将头发稍微拢了拢:“楚国固然已经亡国了,但楚国的人还在,楚国当年雄踞天下的根基还在,那是一笔您无法想象的力量。” “他们能够在暗中帮助您做许多的事情——甚至是于是帮助您除掉一些您不好动手的人。” 春日继续加码:“此外便是财富了。” “殿下啊。” 春日抬起头,拿出了最后一张、也是最重要的一张牌。 “您如今还是太子,难道不需要招揽门客么?可凭借您如今的财富,怎么去供养那些门客呢?” 她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一样,对自己的晚辈一步步的教导。 “而楚国王室虽然覆灭,但楚国王室所留下来的财富却依旧是庞大的。” “秦取天下之财,但当年拿走的楚国财富却只是少量的一部分。” “这些财富您就不心动么?” 赢野像是被说动了一样,眉宇中带着些许动然。 “我怎么能确定你们的诚意?” 他没有再质疑,甚至没有再问其他的事情,开口只是直接询问了“诚意”,显然是被春日的理由说服了。 而春日心中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看着赢野,心中有些得意。 再怎么厉害聪慧,也不过是世俗之人罢了。 这世上还有人不会被利益诱惑? 笑话。 除非赢野能成为大秦的皇帝,调动这天下所有的财富! 但即便赢野成了皇帝,也依旧是会被利益诱惑!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天下的财富并不属于赢野个人!他“个人”有些时候也需要钱财去做一些他想要做的事情。 “这很简单。” 春日干脆利落的说道:“殿下既然答应了我们,我们自然会让殿下看到我们的诚意。” “这几日便会有我们的人,通过十分正当的渠道为您提供二十万金。” “这便是我们最初的诚意了。” 二十万金! 赢野听到这个数字心中有些震惊,只是初步的诚意就能够给他提供二十万金? 楚国王室到底留下来了多少财富? 难道是几百年来楚国的祖产? 他猜测的其实不错,的确是楚国这些年来留下来的祖产。 楚国自建国开始到亡国,持续了数百年,楚王与秦王以及中原的王都不一样,楚王更像是一个“封建大地主”而非是“国王”,多年来的剥削让楚国王室积攒了一大笔钱财。 而这些钱财一部分进入国库,另外一部分则是收拢在某处秘密的地方。 这是作为楚国复国之资的东西,轻易不能够取用。 如今,若非是从赢野的身上看到了希望,怎么可能将这一笔钱财拿出? 在历史中,这一笔财富也没有出现,因为那个高举楚国大旗而复国的,并不是楚国王室“芈熊氏”,而是“项氏”的项梁、项羽二人。 对于芈熊氏来说,你项羽光复的楚国跟我们芈熊氏的楚国有什么关系? 姓氏都不一样,不能说你是我们的臣子,你的楚国就是我们的楚国吧?所以在历史中,没有机会复国的芈熊氏一直没有将这笔财富拿出。 赢野则是不同。 赢野出现的太过于巧合了,以至于一些藏在深山老林中的芈熊氏都以为这是“神灵”的护佑,让他们能够得以复国或者再次站出来的护佑! 赢野何许人? 扶苏何许人? 他们父子二人的母亲都是楚国人! 是的... 赢野的母亲同样是一位楚国女子,这是当年扶苏的母亲亲自为扶苏操持的。 身上流淌着楚国“皇室”的血脉,而又即将掌握大秦朝堂,得到了大秦始皇帝的喜爱,这样的人若是踏入朝堂,天生的就是楚国的“靠山”。 太子就不需要心腹么?皇帝就不需要心腹么? 如今,楚国人的野心暂时还没有那么大,他们这一支血脉只是想要恢复自己的“祭祀”,然后重新走到 “光明”之中,正大光明的继续享受而已.... 毕竟,他们有钱,但即便是有钱,他们这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享受。 那岂不是守着金山银山饿死? 于是,便有了春日、以及那位扶苏那边的事情.... 待到春日离开之后,赢野才轻笑一声。 隐藏在皇宫中的,竟然是楚国的势力?他有些不相信是这么的简单.... .... .... 午后 扶苏一脸茫然而又迷惑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眸子中带着惊骇的神色,他从那位侍女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天大的阴谋,他本来想依照自己的本心做一些决断的,但一阵风一吹他的脑子,瞬间就让他的脑子清醒了。 他想...他或许应该跟自己的儿子商量一下才行。 .... .... 章台宫 嬴政听着黑冰台的汇报,神色中倒是带着些许唏嘘的神色。 “这小子想做什么?” “难道真的想要借助楚国的势力?” 他微微皱眉,但转瞬间那些凝肃又全部消失了,他相信赢野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 转而他看着黑冰台的人,有些诧异的问道:“你当真是看到了长公子从那殿宇中走出,神色茫然,但却直接朝着东宫而去?” 听着黑冰台之人的肯定回答,嬴政咂了咂嘴。 虽然这个反应依旧不是很行吧.... 但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至少没有听别人挑拨两句就立刻来找自己对峙了。 “果然啊。” 嬴政感慨了一声说道:“扶苏就应该交给野儿这样的聪慧之人多教导教导,更何况,扶苏本来就是野儿的父亲,他自己的父亲他自己不教导,难道要让朕来替他教导?” 听着嬴政的话,顿若下意识的抬起头,在心中吐槽。 陛下还记得扶苏殿下是他的儿子么? 更何况,这天底下哪有道理说教导父亲是儿子责任的啊??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嬴政却并没有在意顿若的反应,只是略微沉吟后说道:“传朕旨意,赐皇长孙赢野万金,绢帛三十匹,美玉数十。” “至于理由么......” 嬴政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想给自己的儿子扶苏留点面子:“便不必要理由了,朕赏赐东西还要什么理由?” 顿若则是低声应道:“诺”。 待到顿若离开之后,嬴政才小声的嘟囔:“总不能说是野儿这个当孙子的替我教育儿子有功吧?” “唉——” “父亲不好当啊,这大父也不好当。” ...... ...... 赢野颇为奇怪的看着面前的扶苏,同样发出了与嬴政一样的感慨:“不是爹,你真的学聪明了啊,竟然没上当。” 扶苏轻咳一声,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 毕竟被自己的儿子这样说,他多少还是要点脸的。 “野儿,你怎么能这么说父亲呢?” 然而话刚说出口,就看到了赢野那“你还有脸问”的眼神,当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所以野儿,你认为这是他们给我布置下来的陷阱?” 赢野微微点头,拿起令侍从换掉的陶杯抿了一口水说道:“不错。” 他叹了口气说道:“您还知道,您为何与父皇争吵多年,以至于到了最后差点被流放么?” “都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啊。” “此时她出现给父亲说了这些,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给父亲您的心中埋下一个种子——一个怀疑的种子。” “您会对大父失望,进而慢慢的与大父继续争吵下去,到了最后....” 赢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扶苏却明白最后的结果。 与皇帝硬碰硬,最后消失的一定是他,但....皇帝身为他的父亲,一定也会十分伤心。 赢野嗤笑一声:“更何况,那人是不是大母留下来的人还说不定呢。” 他的目光锐利,带着些智慧。 “大母乃是楚国之人,方才....也有一位楚国的势力来找我。” 赢野将“春日”的事情如数告诉了扶苏,而后说到:“我想,或许这深宫之中,还藏着另外的一股势力...” “他们想要浑水摸鱼,当那只能够吃掉所有的“黄雀”。” 扶苏凝肃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如何做? 赢野眯着眼睛一笑:“不如何做。” “我们....只要将计就计,而后...就是等待。” “等待他们浮出水面!” 第36章 勾栏听曲 等待? 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么? 扶苏有些困惑。 而赢野则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反而眉宇中藏着一抹的微不可查的笑容:“当然了,咱们还需要给他们加点“料”,好好的看一看他们想做什么....” 这样说着,赢野招了招手,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身旁的侍从:“将此物交给大父,便说请大父斟酌。” 等到那常侍离去了之后,赢野才站了起来,顺势伸了个懒腰。 “父亲,还有事儿么?” “没事儿的话,我就溜出宫去玩了。” 玩? 扶苏愣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茫然,身为国之储君,哪怕是还未曾被下旨确定的储君,难道最大的任务不是好好的处理政务么? 怎么.... 他皱眉,正准备劝告的时候,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住了想要说的话。 野儿比他这个当爹的聪明多了,所以这些道理其实他都懂,说不准出去玩是有重要的事情呢? 这般想着,便看着赢野说道:“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 “只是....” 扶苏想了想还是说道:“出去玩的时候,一切小心。” “多带几个侍卫。” 赢野点头:“放心吧父亲,我会带着李由那个家伙一起出去的。” 他笑眯眯的说道:“咸阳城中认识我的或许并不多,但认识李由的....却还是挺多的。” “李由的父亲可是九卿!” “更是得大父欢喜,眼看着马上就要跨越那一步,等王丞相或者冯丞相告老之后就能成为三公了,哪有人会不长眼的得罪他?” 扶苏闻言也放心了许多。 李由那小子倒也是个靠谱的。 .... ..... 李府 “什么?” 李斯的脸上带着震惊的神色,他看向站在面前禀告的小厮说道:“你说那人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小厮一脸茫然,但依旧开口道:“那人说自己名字叫做应野,是从外地来投靠先生您的,如今正在门外等候。” 应野? 李斯脑子又没有什么毛病,他哪里有什么亲戚回来投靠自己? 而且这个假名.... “这名字也太假了吧?是不是有点太不用心了。” 李由先自己的父亲一步吐槽,脸上带着无语的神色:“话说回来,那位来这,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他应该不至于亲自前来啊。” 李斯则是瞬间就整理好了衣衫,往前走去。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总之殿下来了我们只管迎接就是了,就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也是后面的事儿了。” 李府门前 赢野站在那,脸上带着些肆意的张扬,他来回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神色。 说实话,他来到大秦之后还未曾出门过,这是第一次走出皇宫。 总感觉皇宫之外的空气都比皇宫里面要新鲜许多。 他来找李由当然不仅仅是来找李由,更是为了找李斯... “您怎么来了?” 还没等赢野的思绪继续下去,一道笑声就从府内传来,李斯亲自出门迎接,脸上还带着恭敬的笑容:“当真是没想到您会来,以至于府内蓬荜生辉啊。” “您请——” .... .... 院落内 李斯恭恭敬敬的坐在那里,其实他并不止于如此,毕竟此时的君臣关系还没有到后世那种近乎于为奴为婢的程度——更何况赢野还不是君。 就算赢野是君,李斯身为九卿也不至于如此卑微。 李斯只是单纯的想要拍赢野的马屁,从而在二世皇帝执政的时候,更进一步...掌握更大的权利。 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即便是自己成为了丞相,也不过是“左丞相”而已。 国朝以右为尊,左右丞相谁的权势更大,全看皇帝更喜欢谁。 他当然要在自己未来的“贵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公子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您只管说,斯定然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赢野微微挑眉:“哦?” “那倒是也不必了。” “不过的确有一件小事需要李廷尉的帮助,只是不知道李廷尉是否愿意了。” 看着赢野笑眯眯的样子,李斯突然之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他即刻将这种预感收回,能让赢野这位皇长孙、事实上的东宫之主都找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当即收拢了脸上的谄媚与讨好,转而变成了严肃。 在办事儿的时候,他还是挺靠谱额。 “公子请说。” 赢野这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了李斯:“昨日有一位侍女,自称是当年华阳太后所留下的人手,来找孤,并且说当年楚国灭亡之后,还留下了一大笔钱财。” “只要孤愿意,他们可以归入孤的麾下。” “并且这几日会提供他们的“诚意”于孤,只是孤那里不好安置。” 他平和的看向李斯:“倒是不知道,李廷尉是否愿意为孤提供安置的地方,暂时保管这些钱财?” 暂时保管钱财? 李斯心中一动,但紧接着大脑就告诉他,事情绝非是如此的简单。 若如此简单,怎么可能劳动赢野亲自前来? 只是赢野不说,他也不好戳破。 当即笑着说道:“斯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 赢野、李斯二人对视一眼,而后都笑了一声,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此外,孤常年不出宫门,对这咸阳城倒是有点兴趣。” “不知廷尉可否愿意让令郎与我做一个向导,领着我在这咸阳城转一转?” 向导? 李斯瞬间点头。 自己得了这位的欢心还不够,若是自己儿子也能紧紧的抱住这条大腿,那未来李氏的成就一定会更高! “这是自然。” 他指着李由笑骂道:“这小子平日里就喜欢四处乱逛,我平日里还骂他说他不务正业,没想到今日能如此凑巧,这也不得不说是小儿与殿下的缘分啊。” 李斯竭尽全力想要和赢野的关系更加深切,赢野也并不推辞,只是与李斯客套着。 片刻后,李斯也十分知趣的说道:“殿下,廷尉府内还有公务,我便不再打扰了。” 他站了起来,像是一个客人一样。 “由儿,你替为父好好的侍奉殿下!切记,绝不可出现任何错漏!” 李由点头,目送着李斯的离去,待到李斯离去之后,他才看着赢野开口,好奇的问道:“殿下,我们要去哪里?” 赢野眨了眨眼,而后笑了一声。 “当然是....去个好地方了。” .... ..... 咸阳城,某处小院中 一个病弱的青年坐在那里,时不时的还咳嗽几声,他的身旁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站在那里拍着他的背部,以让他舒缓。 “公子,您好些了么?” 张良将心中的郁气全部咳了出去后,身体倒是好一点了。 他看着面前绢帛上所记录的文字,有些喃喃自语的说道:“所以....当真是我错了么?” 张良有些茫然。 秋言神色同样迷惑的看着那桌子上的绢帛,有些迷茫。 这东西是他家公子所记录的关于“赢野”所说的话,就是那位大秦的皇长孙殿下。 韩的势力并不算太大,但却也并不算小。 六国覆灭之后,贵族们联合在一起,而赢野当日在朝堂上与淳于越的争论又不算是什么隐秘之事,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流传了出来。 如今只是小范围的在咸阳城内流传着,还未曾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几日之前,张良得到了一份记录着当日“赢野”所说内容的绢帛,他得到这绢帛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五日的时间,一言不发。 再次出来的时候....就是如今了。 “公子,您觉得赢野说的有道理么?” 有道理么? 张良枯坐在那里,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其实秦末乱世、六国贵族、诸多枭雄当中,有一部分人是为了复仇、另外有一部分人则是为了权势....而这些人中,仅有一个人是真的为了天下百姓。 他是发自内心的觉着秦国是暴政,需要被打倒的... 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天下和平与安定。 他是真的想要为天下黔首做一些事情。 这个人,就是张良。 汉初三杰之一,当年的韩国国相之子,三代相韩的张良张子房。 所以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真的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上面所说的都是假的,赢野所说的都是狗屁,什么天下,什么华夏九州,都只是赢野为了坐上二世皇帝的位置所说的弥天大谎。 他很想这么说。 但.... 他的理智和情感都告诉他,这的确是真的。 于是,他沉默了。 秋言见状也不再说话,生怕打扰了自家公子的思绪。 过了片刻后,张良哑着声音开口道:“那位皇长孙最近可有出宫?” 秋言当即说道:“公子,咱们的人说那位皇长孙殿下今日出宫,直奔李斯府邸,而后便与李斯的长子李由一同出门了。” 张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站了起来。 “备车。” 秋言看着张良,有些讶异,但依旧吩咐着小厮将车马备好。 “公子,您要去哪里?” 张良笑了笑,将桌面上被揉皱了的绢帛展平:“当然是去看一看那位能说出来这些话的皇长孙殿下了,我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是否值得我去辅佐。” “若当真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若当真是一位雄主,若当真能令天下黔首安宁,那么即便是放弃国仇家恨,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百年之后,遇见父亲、大父之后,遇见我韩国、张氏的列祖列宗候,向他们赔罪罢了。” 此时的张良显得十分肆意潇洒,他想见一见能够说出这些雄论的少年郎。 良才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是能遇明主... “如此这般的雄主,若是真能辅佐其建一世伟业,便是良这一生的幸事了。” 解决了心中的烦闷之后,张良看起来舒服多了。 他看向秋言:“此等雄主出宫,定然是为了招揽人才,他去了哪里?可是长公子所建立的招贤馆?还是什么别的地方?” 秋言神色怪异。 他语气古怪的说道:“公子...您去了就知道了。” .... .... 车马摇摇晃晃的终究停止了,张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在一处府邸面前,神色迷茫。 “这是何处?” “是有什么大才隐居在此地么?” 张良感慨的说道:“大隐隐于市,此贤才当真是大才啊!怪不得需要皇长孙殿下亲自前来拜会!” 秋言轻咳一声,然后看向张良说道:“那个公子....” “这里是“女闾”。” 女闾? 张良脸上的神色瞬间僵硬,他机械的回过头,看着秋言,整个人石化了。 女闾是什么地方呢? 他还有一个大众所广为熟知的名字.... 青楼。 妓院。 但 官方。 也就是官方开设的...妓院。 .... ..... 女闾内 赢野十分纨绔子弟的依靠在身后美人的怀中,将其当做靠枕,一旁还有几个女子侍奉着他。 女闾中的女子质量都挺高的,毕竟这里是官方开设的,大多数女子从前也都是官宦人家的良人,后来通过抄家灭族等手段沦落至此... “哈——” 嬴野快活的吃下身旁女子送到口中的糕点,看着面前那身着薄纱,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穿的女子,跳着活色生香的舞蹈。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回到古代,不去勾栏听曲,那算什么回到了古代? 正当赢野享受着的时候,女闾的管事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的慎重。 “殿下,有人请见您。” 他双手奉上拜帖:“这是那人的拜帖。” 第37章 聪明人 有人要见他? 赢野从管事的手中接过拜帖,只是看了一眼,直接从身后的怀抱中坐了起来。 拜帖上的名字很简单,但同样...也很霸气。 张子房。 如果是寻常人,或许不会知道这位“张子房”是什么人,但赢野可是一清二楚。 张良、张子房。 汉初三杰之一,也是刘邦能够打下天下最大的助力,同样是千古之中最厉害的谋士之一——这个之一只是一种谦辞,毕竟如果说张良是千古之间最厉害的谋士,多少有点吹嘘了。 但不管是后世还是华夏九州两千多年的时间内,没有人会将张良定义成二流谋士。 汉末的时候、甚至是后世许多雄主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如吾之子房”,说的便是得到了某个人,就像是太祖高皇帝得到了张子房一样如鱼得水啊! 这足以说明张良的重要性了。 但.... 赢野的神色逐渐的古怪了起来。 张良这个人吧,不能光看他的政治智慧与足智多谋,还要看他的身份。 张良何许人也? 出身先秦时期最顶尖的贵族——张氏。 张氏三代相韩,在韩之内可以说的上一句称王称霸,而张良本人又是极其厌恶秦国的,多次表示秦国是“暴政”,并且在日后会多次模仿他的偶像荆轲,行刺杀秦王之举,而且是多次刺杀。 博浪沙的那次刺杀几乎就成功了,或者说他真的成功了.... 毕竟虽然嬴政没有死在那次的刺杀当中,但最后嬴政还是死在了博浪沙...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张良的一部分功劳。 而如今,这位刺杀了许多次始皇帝的汉初三杰之一,来拜访自己? 来干什么? 总不会是刺杀自己吧? 几番思量之后,赢野挑了挑眉,站了起来,看向那管事:“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将那位公子请入房中,便说我即刻就到。” 等到那管事听了吩咐前去准备了之后,赢野又回过头,看向身旁同样十分快乐的李由说道:“你能否调动廷尉府的私兵?” 李由犹豫了一下,但紧接着想起来了今日出府时候李斯所交代的内容,而后点头:“可以。” “是要调动私兵么?” 赢野点头:“此事不适合调动铁鹰卫士,也不适合惊动大父他们,所以你调动私兵的时候,最好找个理由。” 他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一下:“便说我在女闾听曲的时候,碰到了个不长眼的东西,所以调动私兵吓唬一下。” 李由哑然一笑,公子当真是不羁,这等理由也能想得出来、而且还敢用。 当即一拱手道:“尊令。” 这已经不是面对普通“公子”时候的态度了,算是面对自己选择的“主公”追随后的态度。 赢野也不在意,摆了摆手:“去吧。” 等到李由离去了之后,赢野才整理了一下衣衫,而后冲着一旁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管事点了点头:“带我去找那位公子吧。” “想必他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 .... 女闾某处屋子中 张良十分安静的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珠串,神色平和。 他闭着眼睛慢慢的等待着。 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开始后悔了,怎么感慨那位公子很不靠谱的样子,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不想着招揽人才,结果直接来了女闾? 若这位公子也是沉迷于女色的人.... 那是否能成功? 张良喜欢读史,从历史中看到了无数的教训——天下英雄无数,但有许多都是倒在“美人”二字之上,如当年的吴王夫差一样。 若是没有“西施”,越王勾践想要卧薪尝胆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再次于心中长叹一声后,张良收起了心中的无限思绪,不管如何还是要见一面才能够知道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吱呀——”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破旧的门恍惚之间打开了。 在烛火的照亮下,一道人影出现在张良的面前,他抬起头看着那门口的方向,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惊讶。 来人剑眉星目,样貌英俊,虽然带着些不羁,但却依旧能看出三分雄主的样子。 只是这一眼,张良立刻将之前看轻的心思全部收了起来。 他师从黄石公,黄石公属道家的某位先贤,自然是会传下一些所谓的“相面”之术,张良只是一眼便从赢野的面相中看出来了雄伟! “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张公子。” 赢野笑着拱了拱手,语气十分平淡:“公子乃是当年故韩相之后,这许多年来又是多次被通缉,难道不害怕孤直接将你抓起来么?” 他的神色十分玩味,声音中带着些打趣。 而张良则是笑着说道:“若公子真的有这个心思,那么方才进来的便不会是公子,而是侍卫了。” 他指了指自己:“公子孤身一人前来,难道就不害怕么?不害怕我奋起一搏,将公子诛杀在这里?公子天纵之资,若是真的死在了这里,秦怕是再无崛起的机会了。” 张良以玩笑的语气说着最严肃的话,他目光如炬,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锐利。 “公子不怕么?”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盯着赢野,想要看赢野的反应。 而赢野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赢野打了个哈欠,像是完全没有在意他说的话一样,甚至还略显疲惫的撑住了自己的脑袋。 “所以我让李由去叫人了。” “等会就会许多士卒将这里围住。” 二人对视良久,突然之间两人都笑出了声。 方才张良一方面是试探,另外一方面则是....真的有这样的心思。 但赢野的反应却出乎他的预料,让他整个人的试探都显得十分无力。 独身而来,又十分坦诚的告诉自己已经有私兵围拢这里,两种态度交杂。 千金之躯不坐危堂,赢野这种又大胆又“怂”的态度本就是一代雄主应当有的态度,所以张良放下了刺杀的想法。 “玩笑话而已。” 张良坐了下来,不再靠近赢野,反而是看着赢野问道:“公子可知良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赢野看向张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 他的声音轻轻的:“想必张先生是为了试探我而来的吧?” “先生心怀天下苍生,此前孤在朝堂上所说的那些话应当传到了先生耳中。” 赢野看向张良,一双漆黑的眸子中带着些揣测的意味。 “先生一向以光复故韩为己任,四处奔走,甚至可能加入了六国贵族复国的盟约之中,而如今既然来见了我,又不动手,那么我是否可以这么认为——先生被孤所说的话打动了,打算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 张良哑然一笑,他看着赢野,倒是起了几分心思。 之前只是想见赢野一面试探一下,此时倒是真的起了想要投奔赢野的想法。 “公子说弃暗投明,何以为六国贵族是暗,而大秦是明呢?” “难道就不能是我来做谍子的么?” 谍子? 赢野微微摇头:“我相信以先生的品性,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 “至于为何说六国是暗,而大秦是明么.....” “先生当真要听?听了不会恼羞成怒?” 张良一挑眉:“恼羞成怒也不过是拂袖而去罢了,对公子也没有什么影响。” “若公子能说服在下,那么在下真的弃暗投明也非不可。” 赢野这才点头:“既如此,那孤便直说了。” 他看着张良,问出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先生认为,大父于历史先贤中,可排到第几?” 第38章 有何不敢 张良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一脸笑容的赢野,很想说一句:“倒数第一”,但实在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就算没有听到朝堂上的赢野所说的那些话,他也认为嬴政的功绩是很大的,这一点上至少比当年的周武王还要强悍。 毕竟周武王一统的天下并没有那么大,如今这么大的华夏并非是邦周造就的,而是一代又一代的诸侯王所造就的。 邦周的分封制是一个很好用的制度。 理想中的分封制:周王拿着一块已经打下来并且十分富裕的地盘,告诉你:“这里我已经打下来并且治理好了,你身为我的小弟,这一块地方就给你了。” 现实中的分封制:周王指着一块完全不属于邦周的、并且十分贫瘠的蛮荒之地告诉你:“这里就是我给你的地盘啦,虽然现在还不属于邦周,并且完全没有什么经济环境,也没有什么人手,但只要你能打下来以后我就承认这是你的地盘!快感谢我吧。” 理想中的分封制和现实中的分封制完全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始皇帝不愿意施行分封制的原因之一——周王分封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的大方?因为那块地方本来就不属于他啊,崽卖邻居田当然不心疼了。 始皇帝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因为这些地方都是始皇帝时期率领军队一点点打下来的啊!自己的东西当然自己心疼了。 这般的始皇帝,哪怕张良觉着始皇帝是个暴君,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宏伟。 看着张良的沉默,赢野笑了笑,又开口问道:“咱们且不说当时战国时期的那群玩意儿了,就只是说现在的那群六国余孽。” “先生应该已经与他们接触过了吧?” 赢野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道:“先生觉着,那群人如何?” 张良继续沉默。 那群人如何? 这个问题真的一下子问住了张良。 非要他评价的话,那群人真的不怎么样。 韩的代表——那位软弱无能的韩公子,比他老爹还坑,至少他老爹没有那么软弱。 燕和魏的代表一言难尽,总之张良觉着如果要靠他们的话,这辈子六国都别想复国了。 赵的那位....如今躲在深山老林里面藏着,带着一小部分人抵抗,那群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所有的六国余孽当中,也就是楚国的那两位看着有点意思,但张良觉着那两位的意思并不算很多,也就是个不拉胯的地步吧。 项梁为人倒是可以,但他太老了,恐怕是坚持不到光复楚国的,而他将项籍骄纵太过,以至于项籍养成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性格,并且还任人唯亲。 要让张良说的话,目中无人这一项就已经够要命了,更何况还搭配了一个任人唯亲? 这也是为什么张良觉着这群人没有什么造反成功的可能性,所以听说赢野比较靠谱之后,跑来找赢野的原因。 赢野看着继续沉默的张良,这才哑然失笑:“原来先生知道,自己的“队友”都不怎么靠谱啊。” 他淡淡的笑了笑,站了起来,打开窗户,让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赢野负手站在窗边,轻声说道:“大父的功绩千古以来,堪称第一,这一点是你我都没有疑问的。” “复兴六国之事,不过是妄谈而已,只要大父活着,天下人就不敢有什么造反的心思,顶多敢阳奉阴违一下而已,这一点大父也知道,但却需要时间。” “当潜移默化之下,百姓们习惯了自己身为“秦人”的生活,他们就会渐渐的忘记了所谓的故国,毕竟黔首们最大的愿望也就是活着,能够吃饱肚子,不挨饿,在这种基础上如果能活的更有尊严一些就更好了。” 赢野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良:“先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先生之前应该是真的准备要刺杀大父了吧?” “你知道,我那个爹的确是不堪大用,所以只要大父一死,天下必定会即刻动荡,这个时候你复国也好,找新的雄主辅佐也好,都可以还天下人一个安宁。” “只是很可惜,在这个关头,我出现了。” “只要我这个太孙不死,哪怕你真的刺杀了大父,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而刺杀我....比刺杀大父要简单,也更加困难。” “当然了,即便是再怎么困难,先生也是能找到机会的。” “你只是从我的身上,从我所说的“实用主义”的言论之上看到了百姓们未来富足生活的可能性,所以你就开始犹豫了。” 赢野长叹一声:“先生,如今我劝说的并不是让你弃暗投明,而是想要让你为这天下人考虑考虑啊!难道天下动荡真是先生想要的东西么?” 他的眼睛中带着些许真诚:“辅佐孤,帮助孤,将大秦变得更好,让天下人继续享受这种和平安定的生活不好么?” “你应当知道,以我的性格,以我所说出的“实用主义”的思想,不可能让大秦继续在这种严苛的律法之下持续太长时间的。” 张良沉默半晌,终于在赢野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了。 “在来到此处之前,我觉着公子是个有野心、也有一定能力的君主;在来到女闾门口的时候,我有些后悔了,觉着公子不过是一个懂了一些东西,但却沉迷女色的平庸君主;而如今....” 张良抬起头,看着赢野,目光中带着臣服。 “如今,良觉着,公子定然能够完成不世伟业,这伟业甚至不在始皇帝陛下之后。” “甚至....” 他莞尔一笑:“甚至,若非是始皇帝下令以二世、三世取代谥号,殿下谥号必然是文武圣三者之一,而庙号则必然是“圣祖”亦或者“高祖”这样的称号!” 高祖!圣祖! 事实上,如今的庙号中,以太、高、世、中为最,这四者一般搭配的是“祖”,非常人不可得;而文武圣同样是谥号中最为顶尖的。 张良这般说,便是代表着他认可了赢野的才华。 赢野听到这里人才放松了一些,他坐在那里,大大咧咧的:“先生对我这般的有自信,我倒也不太好推辞了。” “等我坐上那个位置,先生便是我的丞相,并且为先生封侯如何?” 封侯? 张良皱眉,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赢野摆了摆手:“并非是你想的那种封侯。” 他玩味的说道:“凡俗所求,不过功名利禄,虽然我不能够给他们封地,但给一个侯爵的称号却没什么....” 赢野的言语中透露出来了些许他对“爵位”制度的改变,但这一点并没有让张良感到惊讶。 他早在看到赢野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赢野的野心。 “那我便等着殿下为我封侯拜相了。” 张良如此说,便是他完全接受了“辅佐”赢野的这件事情,此时的张良看到赢野十分放松的样子,也是玩味的戳了他一刀。 “不过殿下,您该怎么向陛下解释我这个被朝廷通缉的人成了您的门客?” 赢野神色稍微僵硬了一瞬,但紧接着便说道:“这还用解释?” 他直接站了起来。 “以你的才华,只要你愿意投靠朝廷,必然能够带领大秦变得更好——而以大父的心胸,只要你愿意臣服,那么大父便不会在意你之前做的事情。” “走吧。” 赢野看着张良说道:“只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这个胆子,跟着我去龙潭虎穴走一遭?” 张良看着赢野十分认真的目光,怔了一下,但片刻后缓缓的吐了口气。 “有何不敢?” 第39章 孤所愿者,天下安 暮色沉沉。 章台宫中已然点亮了无数烛火,这是嬴政的习惯。 依照道理来说,人的年纪越大就越难以入眠,而这种烛火的灯光更让人不喜,所以一般来讲在古代皇帝晚年的时候,宫人们都会在下午、亦或者傍晚的时候点亮所有烛火,以让皇帝习惯这种明亮的氛围,而当夜色渐渐深沉的时候,会一点点的将烛火熄灭,以此来达到自然天黑的感觉,让皇帝得以安眠。 但嬴政不同。 嬴政在无法安眠的时候,会习惯性的处理政务,所以章台宫中的烛火有些时候会彻夜照亮。 今日若是不出意外,应当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踏踏踏——” 一阵略显急促,但却依旧稳定的脚步声响起,前些日子自赵高死后就被提为中车府令的韩谈走了进来,他见着嬴政低声而又恭谨的说道:“陛下,皇长孙殿下求见,说是有要事。” “此外,皇长孙殿下还带了一人,说是要推荐给陛下的绝世大才。” 说到这里,韩谈显得略微有些犹豫。 嬴政只是微微一抬眸,便看见了韩谈犹豫的模样,放下手中的笔,只是按了按额头,缓解一些疲惫:“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韩谈这才带着些犹豫的说道:“陛下,殿下带的那人....若是臣没有看错的话,应当是之前朝廷所下令通缉的罪人,故韩相之子张良....” 张良? 嬴政来了兴趣,一边吩咐着韩谈为他准备一片参汤提神,一边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他笑着说道:“我倒是想要看看,我这个孙儿在搞什么鬼。” 韩谈低声应道:“诺。” 不过片刻的功夫,赢野便走了进来,神色坦然而又肆意,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位小心翼翼的青年,那青年面容清俊,看似儒雅。 “孙儿见过大父。” 而张良则是跪伏在地上,显得十分恭敬:“罪民参见陛下。” 嬴政只是摆了摆手,玩味的看着这本不应该凑到一起的两人:“你们两个深夜找朕何事?” 他指着张良问道:“更何况....” “此人不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么?难道就是你小子要介绍给朕的大才?” 赢野不慌不忙,他听出来了嬴政“愤怒”声音中的打趣,所以也知道,嬴政如他所想的那样,并不在乎这人曾经想要反秦的事情。 “大父。” 他笑着说道:“此人想要弃暗投明,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他被大父您的威严打动,如今已然不愿意再和六国余孽纠缠了,是故找上了孙儿。” “大父尽管考校——若他没有他说的那般天花乱坠,大父只管吩咐左右,直接拉下去杀了就是。” 嬴政一挑眉看向张良:“你果真是因为朕而来的?” 张良低着头,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决定还是在这位威严深重的始皇帝陛下面前说实话。 他轻声道:“罪民不是。” 在韩谈等一众侍者愤怒而又惊骇的目光下,张良缓缓的抬起头:“罪民是为天下黔首而来,是为....皇长孙殿下而来。” 他十分坦诚的说道:“若是没有殿下出现,罪民此时应当在计划着刺杀陛下才对。” 张良直视着嬴政的眼眸,好似是要从这双眼睛中看出来什么一样。 “大胆!” 韩谈怒斥一声:“你竟敢想如此大逆之事!” 嬴政却摆了摆手,十分有趣的看着张良:“你说出来这些,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你以绝后患??” 张良十分坦然:“陛下若要杀了罪民,那便动手就是。” “罪民肯于皇长孙殿下来见陛下,便是将命交到了殿下与陛下的手中。” “为的便是赌,赌陛下之心胸宽阔,会因为罪民的才能而宽恕罪民的大不敬。” 嬴政坐在那里看着张良,神色威严,两人对视良久。 忽而,嬴政莞尔一笑、 “罢了。” “既然野儿都看上了你的才能,带着你来了,那朕也不多说什么。” 嬴政十分相信赢野,以他“实用主义”的思想来看,张良必定是对赢野有用的,至于其他的....是否对朝廷有用,那嬴政暂时就不想去管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既然说出口了刺杀之事,哪怕此事还未曾实施,依然是大逆。” “朕依秦律,责你仗二十。” “可愿受之?” 张良听了嬴政的话,不仅没有生气亦或者悲哀,反而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嬴政定下的惩罚并不算太严重,仗二十下来,一定会伤筋动骨,但他所犯下的可是大逆之罪——且嬴政并不是因为大逆所处罚他的,而是因为未曾实施的大逆所处罚他。 这是好事。 为何? 因为...即便在场的众人都不说,但所有人依然都知道,张良一定与六国余孽有关,并且参与了他们的盟约一段时间。 这个罪名若是真的说出来,依照秦律当诛九族! 可嬴政只是挑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且是没有实施的罪名来惩罚张良,这便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罪民领旨。” 嬴政见着张良领旨,眉宇中更是带着一抹笑意,这张良的确是个人物,有胆识、有城府、有智慧,如此之人,即便不知道有哪里的作用,但也算是人才了。 他略微一沉吟便说道:“你未曾有功于朝,所以不能拜你为朝官。” “你便暂时追随在皇长孙身边为一门客,待到有功于朝,朕便为你加官,如何?” 张良再拜道:“臣...领旨。” 嬴政摆了摆手便让两人退下,而等到两个人都退下了之后,嬴政才看着韩谈说了一句话,之后又看着阴影处道:“顿若,去查一查这个张良。” 说完之后,又低下头,开始处理政务了。 ... .... 章台宫外 赢野笑着眨了眨眼:“怎么样子房,我没有骗你吧?” 张良望着依然开始黑暗的天空,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此刻才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求到底是什么.... 原来不过是天下安而已。 他看着赢野,忽然想要询问同样的问题:“殿下这一生所求,是什么?” 张良好奇的看着赢野,眉宇中带着些好奇之色。 赢野听了这个问题略微有些停顿,然而片刻后却转头看向远处的漆黑一片:“我啊....” 他沉默的说道:“我所求,不过是天下安...不过是天下黔首都能吃上饭,而后吃饱饭,再之后....能够不再为了吃不饱肚子而发愁。” 赢野回过头看着张良:“这是一个很小的、也很大的愿望。” “不知子房可否随我一同,将这个愿望变成现实?” 让天下黔首不再为了吃饱肚子而发愁? 这是一个很俗的愿望。 却也是一个很宏大的愿望..... 张良看向站在黑夜中的这位皇家贵胄,看到了他眉眼中的那一抹坚定,忽而恍然一笑。 “臣....愿意。” .... ..... 廷尉府外 张良站在那里,将双手拢在袖子中,看着面前的李斯说道:“我奉陛下旨意,来此令仗二十。” 他笑眯眯的说道:“自此之后,廷尉应当就将通缉在下的文书撤销了吧?” 李斯神色有些古怪,他看着张良道:“陛下有口谕,还请先生接旨吧。” 口谕? 张良一顿,而后弯腰行礼。 李斯陈述着昨日嬴政派人连夜来传的话。 “仗良二十,若彻夜前来,则二十日一仗,若次日而来,则半月一仗,若两日后而来,则十日一仗,再之后者,二十仗一日受之。” “先生,接旨吧。” 第40章 您不害怕么? 东宫 昏沉的烛火下,赢野正在处理着白日里庄子上送来的各种事务。 早在五日之前嬴政便将郊区的一个庄子划归了他所有,至于到底算是他的封地食邑还是暂时归他管辖的政治地盘,嬴政没说,赢野也没有询问。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询问的问题。 而赢野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一块地盘的重要作用。 天下太大了——九州华夏,天地广阔,若是直接放任赢野在天下之间实施改革制度,那么对于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危险到就连这位纵横天下无敌手、觉着自己乃是天下第一的始皇帝都细细的掂量了挺长时间,而后才想出来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如今的大秦就像是一个堆砌了十几层的库洛米,或者说是叠纸屋。 从前嬴政、扶苏等人的行为就好像是从这个摞的高高的“建筑”中抽出来一个个的建筑物,而后这座庞大而又恢弘的建筑就显得摇摇晃晃了。 嬴野的改革就好像是随意的在这个即将坍塌的建筑上到处蹦跶,嬴政不清楚多少力量能够将大秦这座庞大的建筑彻底震塌,但他却十分小心。 于是,将那个庄子划出来给赢野,让赢野尽情的在这个地方进行一些实验——赢野在这块地方上拥有绝对的权威,只要赢野的命令下达,那么除非是始皇帝本人,否则其他人、包括高高在上的三公都没有任何权利可以使其停止。 而嬴政自己也会十分小心,让自己尽量不要干涉赢野的举动。 对于赢野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白日里送来的便是这座庄子近几年的情况,其中包括了在这庄子中常驻的人口,庄子的收成,以及庄子平日里所赖以生活的田地明细。 这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帝国一样,任由赢野施为。 方才的赢野便是在看自己“试验田”的基本情况。 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打听好自己所要面对的东西的“基本信息”,或者说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唯有如此,才能够真正的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到。 “吱呀——” 随着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一个侍者悄然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殿下,张先生求见。” 张良? 赢野并没有停止手中的事务,只是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而他的心中却是在思索着,张良这个时候来找他有什么事情? 当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赢野顺势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眼眸,只是这一抬眼便看见张良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先生这是?” 张良笑了笑,指了指阴影当中的章台宫:“去挨了陛下赐予的廷仗。” 赢野有些讶异:“先生的身体这般好?挨了二十仗,竟然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倒真是孤小瞧先生了。” 张良此时并不敢坐下,虽然只有一仗,但那行刑的人并没有手下留情,反而是十足十的打上了这一下,所以他的屁股暂时还是有些疼痛的。 “陛下的口谕,若是我昨夜去,便是二十日受一仗,二十仗分开打,今日去便是十日一仗。” 他龇着牙有些乐呵:“十日一仗我还能缓过来,只是有些后悔没有昨日去。” 赢野无奈的笑了笑摇头说道:“你来总不会是专门告诉我这里的吧?” “若是如此,小心我也赐你几廷仗,让先生老实老实。” 张良摆了摆手,用一种略显奇怪的跪姿坐在那里,屁股没有着地,也没有碰到自己的双腿,这种坐姿很累,但却很适合这个时候的张良。 “我是来领差事的。” 他看着赢野说道:“如今,我算是殿下的门客,已经在领取殿下的俸禄了,怎么可以吃干饭呢?” “可殿下没有派遣给我差事,于是我便只能来找殿下要了。” 张良看向桌子上的那些文书:“殿下深夜还在处理政事?” 赢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张良,而后说道:“差事么,倒的确是有一件重要的。” “你瞧瞧这奏疏中所写的几样东西,若是孤给你人手、给你地方,也给你所需要的一应事物,你可否能够将其制造出来?” 张良看着手中那绢帛上所记载、描述的东西,皱眉说道:“这....似乎是墨子中所记载的机关之术?不过殿下所创造出来的这几样东西,到底确实....有用。”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可是殿下,这与苍生有什么关系呢?” 张良的声音有些急切,他认为此时的赢野不应当沉浸在这些小事当中,反而应当将目光放大、将格局放大,然后去处理六国余孽的事情。 虽然他并不认为六国余孽是什么难以对付的东西——但即便不是六国贵族,也应当是诸子百家、亦或者是朝堂争斗的事情啊。 怎么能够沉浸在这些“奇淫技巧”之中? 张良的老师是黄石公,乃是少见的儒家、道家一起并肩发展的人物,而张良本来更是儒道两家的大家,即便是将淳于越单独拎出来,他也是丝毫不畏惧的。 在上古先秦时期,墨家、道家、儒家被称之为“三显学”,这三种学说既然能够并立,一方面说明他们的实力相当,另外一方面其实也说明了....这三者之间互相不对付。 其中,墨家显然是被道家和儒家联手对付的人。 当初的墨子便是从儒家之中脱身而出,又独自创建了另外一个流派的——他的许多思想是和儒家的思想完全对立的。 二者出自同源,但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墨家讲究的是“天地万物都有其自然的规律和道理,人们应当去学习、去应用”,在墨子一书当中便记载了不少“规律”或者说“道理”。 比如木轨马车、小孔成像等等。 而儒家则是讲究“顺”与“学习”、乃至于“积累”,以自己的“道理”去解释这万事万物的道理,这也是后世儒学的发展前路,也是为何掌握了“注经权”就掌握了话语权、掌握了权力的原因。 因为儒家的经典就那么多,道理都是十分浅显易懂的,但这些“大儒”们为其做“注脚”,便是用自己的理解取代了这些思想真正的内容。 有点类似于语文的阅读理解。 作者懂什么这篇文章啊,真正懂这篇文章的是出题老师和“标准答案”。 所以儒道两家天然的就和墨家不对付,如今的张良见到赢野沉迷此道,自然也是有点想要提醒他的,毕竟....这是道统之争。 赢野并没有在意张良的想法,毕竟对于他来说,张良如何想并不重要。 “孤从一开始就表明了,孤不是任何流派的。” 他看着张良,嘴角噙着些许平和的笑容:“孤是“实用主义”,哪一家的东西管用就暂时先用哪一家的东西。” “子房啊。” 赢野的声音中带着感慨:“你还记得你为何要来找孤么?” “你还记得....你的初衷是让天下苍生过的更好么?” 只是这一道淡淡的质询,便让张良迅速从之前的不满当中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东西,而后点了点头,他知道此物的确是能够改善民生的。 但他在去做这件事情之前依旧有一个问题。 “殿下。” 张良看着赢野问道:“在未曾解决六国余孽的时候,就将此术传出,以让天下臣民学习,难道您就不害怕么?” “不害怕六国余孽学习了您的东西,反之拿来对付您?” 第41章 将敌人当做养料 怕? 赢野哑然一笑,看着面前的张良,提起来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你可知道,当年六国败在秦国手下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吗?” 六国败在秦国手下的原因? 张良来了兴趣,他的身为略微坐直了一些,但屁股瞬间碰到了腿,而后“嘶”的倒抽了口冷气,继而他干脆摆烂了,直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侧坐在那里。 “秦人士卒强横,又有商鞅变法改革,具都是不惧怕战争、甚至渴望战争的狂人,有如此军队士卒,怎么能够不获得胜利呢?” 赢野微微点头但又带着些反问质疑道:“可六国之中难道就没有强悍的士卒么?” 张良沉吟片刻后说道:“你是想说,秦国的胜利是因为君主的雄才大略?” 赢野哑然一笑,带着些莞尔的说道:“这的确是秦国胜利的原因之一,但却并不是决定性的原因——至少我认为这并不是决定性的原因。” “秦国能够获胜的根本原因在于“武器”,或者说在于“物质”、在于“现实无法改变的东西”,这在我的主义之中叫做“实用的现实条件”,在儒家或者道家的主义中,应当叫做“人和”。” 武器?物质? 张良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脑海中开始了头脑风暴。 良久,他看着赢野说道:“你的意思是,秦国之所以能够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在于物质条件的提升?” “比如武器,比如秦国最先推广的铁制工具以及牛耕产物?” 张良微微蹙眉:“或者说,你认为秦国的胜利是在于“墨家”的那些机关术?” 赢野摇头,张良的推断其实是正确的,但他得到的结果却是错误的,这并不怪张良,只是因为张良站的角度不对罢了。 他是聪明的,但他却无法跨越时光的长河去看文明的进步。 “不。” 赢野认真严肃的说道:“并非是墨家的机关术,而是....技术!” “或者用我习惯用的一个词,叫做...“科学”,他并非是墨家专属的某种术法,他是一个单独的分类,甚至比之所有的主义都要更宏伟的东西。” 他第一次在这个时代提出了这个名词。 “举个例子。” 赢野看着张良,十分平静的为他解释着这些。 若是要改变一个时代,就不能只有一个人懂这些,会这些——赢野需要帮手,需要立足于这个时代的帮手。 赢野不够聪明没有关系,只要他能找到足够聪明的人,就可以让聪明人去考虑周全所有的事情。 这才是为帝皇之道。 帝王之道何为? 善于用人罢了。 赢野是来自数千年后的幽魂,他的脑海中有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技术以及思想,但这些技术和思想是否能够适应这个时代? 须知,思想和精神意志都是建立在“物质现实”之上的。 而赢野必然不可能了解这个时代的方方面面,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帮助自己改革。 而他选择的这个人,就是张良。 一个冠绝当代的聪明人。 “我的实用主义也好,你的儒家、道家思想也好,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无法脱离你我单独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中。” “而且他十分受限制于你我这种天赋绝伦人物的存在。” “这也就是为什么诸子先贤死了之后,即便是有继承了他们思想的人物存在,但却依旧无法达到他们的高度一样——儒家只出现了孔子、孟子、荀子寥寥数几位“子”,其他的所谓大儒不过都是拾人牙慧罢了。” “但物质现实不同。” 赢野说着说着站了起来,他指了指脚下的大殿:“这大殿,即便是脱离了现在修建的这个工匠,也会有别的人能够修建出来——需要的只是一份图纸罢了。” “比如方才我所说的,秦国能够获胜的关键——武器。” “也就是锻铁的方法。” “即便当初发明出来十锻铁法的人死去了,那份方子只要留了下来,任何一个普通的工匠都能够将其复制出来,从而打造出来十锻铁。” 赢野笑眯眯的说道:“这就是科学技术的进步——而科学技术的进步,必然带动生产力的发展。” “秦国拿着这些十锻铁锻造而成的武器,六国们拿着的全都是五锻甚至三锻铁的武器,他们怎么可能打的赢秦国呢?” 张良皱眉:“这和刚刚我询问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赢野哈哈大笑:“当初的韩在与秦国的关系不错的时候,曾经购买了十锻铁的方法,是么?” 他平和的看着张良:“但是后来韩超越了秦国么?” “难道不是依旧覆灭在秦国的铁骑之下么?那个时候,拿着十锻铁的韩,面对的是拿着多少锻铁的秦国呢?” 张良神色一变,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 “难道....” 赢野笑眯眯的说道:“不错啊,六国之中的锻铁法大多数都是秦传出的。” “当秦的锻铁法突破到了十锻的时候,秦国就将落后了的三锻铁方法卖了出去,而获得的金钱便用来研究十锻铁后的方法。” “重金之下,必定有聪慧的人、即便没有聪慧的人,但只要他们钻破了脑袋去实验,方子就那么多,比例就那么多,他们必然能够想到新的方法。” “而后,在二十锻铁法出现了之后,秦就将五锻、十锻的方法分批次卖出去。” “此时秦国看似是资助敌人变得强大了,但实则是秦国的敌人帮助秦国变得更加强大了啊。” “如此一来,六国因为能够用金钱买到超越他国的技术,所以他们就不愿意继续给国内的工匠重金,令他们去研究落后的办法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不钻研落后的方法、不给那些工匠以金钱,工匠们怎么能够跨越时代的进展,去研究出来新的办法呢?” 赢野看着张良,此时神色已经变得锐利无比。 “所以,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当他们放弃了自己研究这些科学技术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放到了秦国的刀兵之下啊!” “所以,六国会失败。” “所以秦国能够胜利。” “而如今,子房用这么浅显的问题来询问我,问我将这些技术传出去是否会害怕,这简直是令人发笑啊。” 赢野看着张良十分平静的说道:“孤为何会害怕呢?这些能够传出去的,不过都是孤手中较为落后的技术了,而当这一批技术传出去之后,他们只会将这些技术传遍手下,提升的是秦国的实力。” “他们不懂得研究技术的重要性,他们不明白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的道理。” “他们只能够成为我的养料,只能够成为我加强秦国实力的垫脚石,他们只能够成为....我坐稳这个皇位的帮手!” “于是,他们自诩为掌握了能够对付我的技术,他们自诩为我的敌人,但....” 赢野微微一笑,但这一次的笑容却让张良这个聪慧绝顶的人都感觉到了一抹恐惧! “但,他们不是我的敌人。” “只是我的养料。” “甚至是我的帮手。” “子房以为呢?” 此时的张良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正坐在了地上,他已经顾不上屁股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了,他整个人都死死的盯着赢野,脸上带着惊骇之色。 但惊骇过后....便是惊喜! 有这样的帝王,有这样聪慧而又心胸宽广的帝王,天下黔首怎么会过不上好日子呢? 当即他俯首,彻底对赢野心悦诚服。 “殿下之心...宽广如天下,宏伟如日月,良拜服....” 第42章 暗流汹涌 看着拜倒在地上心悦诚服的张良,赢野笑了笑,而后将其扶了起来:“子房何必如此?你我又不是什么外人。”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份奏疏说道:“这是庄子之前送过来的东西,你好好看一看。” “孤本想着明日将这东西送你那边,没曾想今日你倒是直接来了。” 张良从方才的震撼中苏醒过来,他拿起那奏疏一点点的看了起来,这奏疏与其说是奏疏,不如说是“账本”,记录的是这个庄子中的一应事物。 既然赢野将这东西给了他,那大概是想要让他管理这庄子的。 起初张良并不在意,但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 等到彻底看完后,张良的脸色有些严肃了,他抬起头看向赢野:“殿下,这...” 他的话还没说完,赢野笑着问道:“是不是发现了其中有很大的问题?” 张良这才点头,翻开其中一页说道:“殿下,这里明显是做的假账,而这里也明显有问题。” “这几个人是从何而来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落到了庄子的户籍之上?” 他眯着眼睛,忽而想到了什么一样,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殿下,臣怀疑,这几个人...怕是与臣之前的身份相同啊。” 张良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张良之前是什么身份? 是通缉犯! 而这几个人与张良之前的身份相同,那岂不是说明这几个人也是通缉犯? 这几个通缉犯到底是如何将户籍落在这庄子上的,而这庄子的里正是否又知情?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是单纯的贪污受贿,还是包庇反贼? 这其中都大有门道。 而从这庄子之中,张良也看到了大秦存在的一些问题,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说,但最后还是抬起头,微微的吐了口气说道:“殿下,之前良的户籍也是如此这般伪造的。” “咸阳城乃是皇帝脚下,这些人都敢如此猖獗的欺上瞒下,那岂不是地方....” 张良的担忧不无道理。 而这也是大秦如今最严重的问题之一。 赢野伸了个懒腰:“孤知道,如今的大秦就像是一栋四处漏风的房子,咱们要做的是将这房子暂时修补的能够住人,让风无法将这房子彻底吹倒。” “而等到这房子稳住了之后,咱们需要做的就是逐步将这个破房子修建成新的、坚固的房子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做。” “如今带去哪最紧要的并非是处理地方的问题,而是先将咸阳周边给打扫干净,先营造一个安全的京都。” “而我们最紧要的事情,并非是去处理京都,孤尚且连太子都不是呢,我们目前最要紧的问题,是处理好这个庄子,然后开始“实验”,造出来我方才给你的那些东西,等到实验过后,然后传到天下去。” “事有轻重缓解,可往往大部分的时候,那些看似比较“轻”的问题却是这一团乱麻的“线头”,找到线头才能抽丝剥茧啊。” 赢野拍了拍张良的肩膀:“子房啊,已经很晚了,去休息吧。” “明日在庄子前等着孤。” 张良这才微微俯身行礼,而后离去。 看着张良离去的背影,赢野倒是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 .... 章台宫 烛火依旧照亮周围的一切,黑冰台的人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记录了下来,并且交到了嬴政的手中。 嬴政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绢帛上所记录的东西,一边看,一边询问着具体的情况。 等到将这绢帛上记录的今晚赢野与张良的谈话看完了之后,他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治大国如烹小鲜,他最害怕的事情其实就是赢野一上来就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对于往昔、秦穆公时期的大秦来说,商鞅那般大刀阔斧的改革是最适合的办法——因为那个时候的大秦需要有人一脚将其上的旧制度踹倒,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力量去修建新的房子。 但如今的大秦不同。 如今的大秦太大了,若是如商鞅一般改革,最先倒下的一定是那个改革的人,第二个倒下的便是改革的这个“大秦”。 “野儿已然有了明君之姿啊。” 他笑着看向一旁的韩谈:“这几日的事情已然让我对这个竖子有了些许了解,他明日前往农庄处理事务的时候,一定会十分嚣张,从而发生一些事情。” “你连夜去李斯府上传旨,便告诉他,无论皇孙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尽管听从皇孙的命令就行。” 韩谈微微躬身:“诺。” 待到韩谈离去之后,嬴政才回过头来,将手中的绢帛以及一份记录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绢帛一同放入了炉子中焚烧。 一缕青烟缓缓直上。 嬴政只是轻声说道:“改革啊——从来都是新的贵族与旧贵族的争夺,新的利益集团与旧的利益集团的争夺。” “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么?” 他嗤笑一声:“便让朕看一看....你们到底还能够藏多久吧。” .... ... 彻夜 左丞相府邸 冯去疾的神色阴沉,他看着面前坐着的众人道:“我的人已经将那份账目送到了东宫,想必那竖子一定已经看到了账目,只是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啊。” 他的面前坐着的则是“少府”。 少府冷笑一声:“作何反应?不过是愤怒——然后去庄子中罢了。” 坐在二人身旁的沈从白则是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样:“再之后便是我们与他之间的斗法了,只是不知道几位是否做好了准备?” 冯去疾点了点头:“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难道真的还能斗得过你我?” “前些日子在朝堂上,他的那些所谓实用主义让我看到了那一位的影子.....那个时候,你我站在那一位的身侧,所以支持变法,从而获得了今日的地位。” “可今日,你我却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不能放任他继续变法下去!” “否则你我危矣!” 沈从白不在乎的说道:“那个时候的商鞅之所以能够胜利,是因为有我们站在他的身边;而如今的赢野身旁有谁?李斯?不过是一个投奔大秦没多久的人罢了,他能有什么势力。” “这天下...终究还是我等老秦贵族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冯去疾皱着眉问道:“王老将军那边怎么说?还有王丞相呢?” 提起这两个人,冯去疾就有些无力。 “武成侯那边依旧是那个态度,他说不愿意参与到我们的争斗当中——说王家就忠诚于皇帝,陛下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而且还将通武侯关到了府中,不允许任何人与他接触,咱们想拉通武侯进来也不可能了。” “至于王丞相——”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的说道:“王绾那个老东西的态度倒是暧昧,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的。” 沈从白蹙眉,脸上带着不满:“那我再去找一找,这一次必须让他站队。” 他将酒爵猛的摔在桌子上:“绝不允许再有中间派了!” “这些墙头草中间派,其实就是对方派!而不是我们的人!” 冯去疾、少府刘云也表示认同。 “的确如此。” 他们叹了一声说道:“如此,便全看明日了。” .... .... 上将军府 王翦披着一件衣服,看着面前坐着的老人。 “哟,这倒真是奇事,你怎么有功夫来找老夫?” 第43章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想和孤讲道理 面对王翦的嘲讽,王绾神色不变——至少目前来说,他脸上的神色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有要紧的事情。” 说完之后,王绾完全不顾王翦有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将前几日冯去疾等人找他的事情如数告诉了王翦,并且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翦的反应。 再看到王翦神色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有些困倦的时候,王绾就明白了,这老东西今日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乃至于自己让小厮去禀报小厮立刻就去禀告是有原因的。 这老东西在等自己。 “哼。” 王绾冷笑一声,将手拢在袖子中,心里难免有了些不满的情绪,但他不满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因为王翦开口说话了,并且说出来的是王绾想听的话。 “殿下那边你大可以放心,陛下那边你也可以放心。” 王翦笑着说道:“我为家里面挣下来了这么巨大的一片产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的让别人将其抢走呢?” 他笑眯眯,但语气却带着些许的锐利:“我早已经让人去了奏疏告诉殿下,殿下也回了我一封奏疏,只是奏疏上的内容只有两个字。” 两个字? 此时哪怕王绾知道王翦是在卖关子,也不由得抬起头看着王翦,等待着王翦接下来的话。 王翦依旧是那般从容的笑着:“勿忧。” “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所以今夜你来找老夫的时候,老夫其实是真的准备睡了的,但想了想,你这老小子也是聪明的,必然不可能让自己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可你这老东西却喜欢疑神疑鬼,所以必然来询问我。” 王翦指着自己的鼻子:“若是没有猜到这件事情也就罢了,但既然都猜到了这件事情,老夫怎么可能真的去睡?” 他这也是解释了一下为何自己还没有睡的缘故,免得王绾这个老东西真的觉着是他算计的。 听完王翦的解释,王绾的神色也是稍微平和了一些——他只是在乎一些自己的颜面而已,并不是真的为此事愤怒,既然王翦都给了解释了,他只要顺着台阶下来就行了。 “殿下准备如何做?” 王绾不解的说道:“那群人可不是不好惹的。” 不好惹? 王翦咂了咂嘴,想起来昨日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不好惹的....恐怕不是那群人啊。” “而是咱们的这位殿下。” 在说出来这句话安抚了王绾的内心之后,王翦就不再解释了,任凭王绾怎么说,他都是闭口不言,直到最后王绾没了办法,只能说道:“你啊,就不能多吐露两句安抚我的心么?” 王翦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方向:“那...明日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 ..... 晨露覆盖在周围地面上的草丛上,一切都被映衬的如此美丽与平和。 车马声滚滚而来,一群黔首站在那里等待着属于他们的“主子”,这一块庄子被划分给了当今皇帝的嫡长孙,那位最近在咸阳城内小有名气的皇孙。 而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位皇孙的脾气性格,为了家里面的地,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必须早早的就在这里等待着。 或许贵人不会因为他们的迎接而开心,从而赐予他们什么——但若是贵人不开心了,随手杀了他们,也是没有人敢说什么的。 也就是那句很常见的话,给你帮忙不容易,给你添乱还不容易么? 车马中 赢野微微的闭上眼睛,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那是嬴政赐予他的,象征着皇权的“太阿剑”。 传闻中,嬴政一统天下后有两把剑师随时佩戴在身边,以此来彰显自己身份的,其中一把便是这把“太阿剑”,出自名家之手,而另外一把则同样是天下闻名的剑师所铸,名为“定秦”。 这两把剑不仅仅是在工艺上象征着大秦最高、最权威的艺术,还是皇帝“权力”的象征——类似于一种见到了这两把剑,就是见到了皇帝的意思。 如今这把太阿剑被嬴政上次给赢野,其中含义可见一斑。 张良同样坐在马车中,他则是没有赢野那么闲适,因为昨夜赢野所说的话已经很简单了,庄子如今所面对最大的问题赢野来解决,而这个问题解决之后,如何统帅这个庄子去做、去完成赢野想做的事情,便都交到张良的手上了。 举一个例子,在这个庄子中,赢野便是“皇帝”,而他的门客张良,便成了一个“丞相”,虽然他们的“国家”只有一个庄子大小。 张良内心充满忐忑。 因为他并未曾有过管理这些的经验,他从前也不过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虽然他们家有足够的渊源,让他很早的时候就见过自己的父亲处理政务。 可亲手实践和看是不一样的。 哪怕这只是一个庄子。 而且,赢野的这番做派其实还有一个更明显的指向——但凡他张良争口气,等到日后赢野上台登基之后,他张良便是赢野的丞相! 两千石的官吏! 甚至还是三公九卿! 这是所有人心中梦想的巅峰——哪怕是未进化完成版本的张良,也不得不为此而感到心动与惊讶。 “殿下、先生,庄子到了。” 就在张良思索的这片刻功夫,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 赢野睁开眼睛,而后看向张良:“走吧子房。” 他笑了笑:“让孤看看,那群人给孤准备了什么。” “又是什么,才能够让他们那么的自信,甚至将威胁的信件令人通过王翦头投送给孤!” 在虚假而又繁琐的行礼声中,管事站了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他亦步亦趋的走到了赢野的面前,恭敬的开口说道:“哎呀,皇孙殿下您来了!” 这管事一边为赢野介绍着面前的一切,一边嘿嘿一笑,明里暗里夸耀着自己的功劳——显然他也知道,与面前的人夸耀自己的功劳,或许能够得到大佬的赏识。 这本是应该的。 但谁叫出了赢野这么一号人? 上位者们很多都是傻子——指他们并不关心这庄子到底能够产生多少钱财,或者说他们不是很在意这个庄子能生产多少钱财,他们只是抱怨着钱的变少。 所以他们会信赖这些所谓的管事,从而获得更多更大的利润,但却并不会怀疑为什么这些钱变少了,极少数的上位者也会发现为什么,但他们并不在意。 但..... 谁叫出了赢野这一号人呢? 赢野一边听着管事说话,一边感受着身后那刺背的目光,终于幽然的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了来到这庄子后、也是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你送的东宫的账目有问题么?” 他平和的直视着这小厮的目光,而后似乎是好奇,也似乎是带着些不屑的说道:“你知道,试图欺骗一位皇室子弟的下场么?” 赢野歪着脖子说道:“或者说,你身后的人,准备为他们这次的试探付出什么呢?” 那小厮心中一顿,背后一股冷汗瞬间冒出。 但他此时能够如何呢? 他只能战战兢兢的看着赢野,准备用他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大道理”来与赢野讲道理,试图感化赢野。 可赢野只是站在那,听着他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东西——最后只是有些可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他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都是嘲讽。 赢野有些感叹的看着身后的张良:“好诡异的事情——” “那些蝼蚁居然想要跟孤讲道理,试图让孤遵循他们的规则,去先来什么试探,然后在搞什么你来我往?” 他看向小厮,目光锐利。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想和孤讲道理?” 第44章 杀了就杀了,干脆利落! 张良也是有些哑然失笑的样子,他不知道赢野想做什么,但他知道,赢野此时不需要自己做出别的什么举动,只要他配合赢野自己的“戏”就可以了。 他抚掌大笑道:“这些人竟然想要殿下遵循他们的规则,当真是可笑啊。” “不过是区区蝼蚁罢了。” 赢野微微点头,像是较为严肃的看着张良问道:“子房,你觉着依据昨日所看到的奏疏,以及其中所出现的漏洞,这管事该如何处理?” 张良微微低头,稍加思索,便直接按照秦律给出了答复。 《秦律》虽然被张良视为苛政猛虎,但实际上张良自己对《秦律》还是比较有研究的,而且除了对秦律管得太多,有些地方太过于严苛了之外,张良对秦律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的朋友不一定了解你,但是你的敌人一定非常了解你! 世上若是对了解秦律的人进行一个排名的话,张良至少能够排入前五。 “依照秦律,当斩——连五户。” 是的。 这就是张良不太满意的地方了——诛连。 当年编撰秦律的时候,天下间的风气还是“亲亲相隐”,而儒家等学说也是较为提倡“亲亲相隐”,甚至对其有所赞赏的——但这对于法家来说,的确算是一种质疑。 商鞅为了让天下人不敢亲亲相隐,所以就制定了“株连”这个政策。 这个人若是违背了秦律,而你身为他的邻居亦或者亲属却没有举报他,那么你便同样是违背了秦律的人,要受到株连,受与这犯人一样的刑罚。 赢野听到了张良的话后,对他语气中略微有些不满的事情并没有在意。 别说张良了,就这点小事都要株连,他自己都觉着有些不合适,当即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照秦律处死这人吧。” 本来听到嬴政的话,那管事是十分紧张的,但——当赢野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毕竟要杀他,就必须是将他交到廷尉府——而后由丞相署、以及皇帝陛下统一进行批阅,一般来讲,这种事情轮不到皇帝亲自去看,皇帝顶多就是签个字,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行了。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很多时候,给犯人定下了死刑之后,都会标注“秋后问斩”的原因。 为什么要秋后问斩? 因为要堆积一年的死囚犯名单,然后送到丞相署,等着丞相审视完了之后签字,再等到这命令传回来之后,就可以将那人杀了。 一来一回,差不多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 而这一年的时间也是留给这些死刑犯的时间——让他们托关系买自己命的事情。 这管事想到这里,整个人心里便松了口气,但脸上却依旧是要露出一抹害怕和畏惧的神色,口中甚至大声喊着“饶命”之类的话语。 但他其实是完全不担心的。 为什么? 因为他背后的人叫做“冯去疾”。 冯去疾何许人也? 当朝丞相,三公之一。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的砍头报告会上奏到他背后的主子手上,然后他的主子会帮他将名字划掉,然后....他就重新活过来了。 既然如此,不过是去大牢里面待一段时间罢了,怕什么呢? 他甚至不无得意的想到“皇孙怎么了?皇孙不也是要遵循规矩?” 下一刻。 这小厮忽然有些茫然的发现自己的视角好像发生了变化,有些天翻地覆的意味——他好像看到了一具颇为猥琐的身体站在自己的面前,但那具身体的项上却没了人头! 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么? 而从腰间拔出太阿剑,而后干净利落的一剑杀了这管事的赢野并没有觉着惊讶和奇怪,他只是淡淡的用一旁侍从递过来的绢帛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剑。 待到将长剑擦拭干净之后,他才随手一丢,将那价值数十金的绢帛扔到了某个惊骇到不敢说话、不可置信的人的怀中。 这绢帛虽然染了血,但照样值钱——而且还会因为这是他使用过的绢帛而更加值钱。 “我还当他有什么铜皮铁骨的本事,所以敢在孤的面前试探呢。” 赢野长叹一声,仰起头:“原来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而已,当真是令人失望。” “依照秦律,我已然判处他死刑了。” “来之前大父将此事赐予我,嘱咐我依照秦律办事,若是遇到违背秦律的,可以不用请示他便能直接定罪,而后将其杀死。” “如今看来,大父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赢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是满不在乎、甚至带着些许疲惫的。 他招了招手:“来人——” 暗中隐藏自己身形的护卫走了出来:“殿下,有何吩咐?” “碰——” 此时,恰巧那无头尸体因为失去了活力而瞬间栽倒在地上,荡漾起来一道道的尘埃。 他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将其收走。” 赢野摸了摸下巴说道:“此外,着令人将其分成几份,都送去我昨夜所说的那几位的家中,便说是孤给他们的谢礼。” 说完之后,便朝着一旁远处的方向走去了。 周围那些黔首看着赢野的目光则是更加的害怕与敬畏了,但有少数几个则是带着些许惊讶和感慨的神色。 .... ..... 冯府 冯去疾坐在庭院中,正在饮酒享乐,突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那小厮拿着一个粗制的木盒,其中仿佛是装着什么东西一样。 “冯丞相。” 那小厮抬起头,眼神寻常,但声音中却带着玩味:“丞相所赠的大礼,我家殿下已经收到了,并且为您回了礼物。” “还请您一定要笑纳——” 说着,这小厮便直接打开了那个粗制的木盒子,露出了其中的内容,而看清楚那盒子中内容的冯去疾瞬间有些瞳孔变大。 那赫然是一颗人头! 冯去疾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此时他的心跳狂奔。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几乎是从嗓子里面抠出来的一样。 “殿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小厮只是笑了笑:“殿下的意思小的怎么明白呢?只是还请丞相收下此物。” 那粗制的盒子中,有着一颗精致无比的人头。 冯去疾当然熟悉这人头的模样。 因为今日白日的时候,他还与这人头的主人说话,并且给他画了一大堆大饼,然后希望这个家伙给自己卖命。 他的确是卖命了。 他的命,此时就在这盒子里。 .... .... 其余几个与冯去疾勾连,想要给赢野一点教训的人也都收到了这样的礼物。 他们同时感到了....恐惧。 他们没有想到,赢野不仅不讲规矩,反而一剑直接将人杀了。 这次是这个管事,下次是谁? ..... ...... 屋子内 赢野看向主动来找自己,并且表现的十分谦卑的人神色有些古怪。 “你是逃犯?” “今日是来投奔孤的?” 第45章 历史名人们的今日 张耳站在那里,神色十分谦卑与恭敬,他看着面前神色古怪的赢野,坦诚的说道:“是的,公子。” 他笑着看向赢野说道:“本来我二人只是想要躲在这庄子中藏一段时间的,但....” “那个蠢货将账本送上去的时候,小民就猜到了,殿下一定能够查出来些什么,而陛下也绝对不会让殿下以身犯险。” “原本我二人在考虑是否要连夜逃亡,但听闻公子接纳了一位逃犯——” 张耳看向一旁的张良:“所以我们就在想,既然公子可以接纳张良,或许也可以接纳我们二人。” 赢野看着张耳神色倒是缓和了许多:“你们二人?” “那还有一位呢?” 张耳躬身行礼,面容上的神色更加谦卑。 “是我提议此事的,而陈兄有些畏惧,所以我便留在此处,而陈兄则是躲在了某处,若是公子愿意接纳我们二人,我便给陈兄去信。” “若是公子不愿意接纳,那么张某的项上人头便送于公子了,陈兄则可以逃过一劫。” 他坐在那里,神色坦诚,没有隐瞒自己和陈余的计划,反而是这种态度更让赢野觉着面前的人是个人物——陈余的确是逃走了,但铁鹰卫士以及黑冰台的人早已经跟着陈余,只要赢野一声令下,便随时可以将陈余捉拿归案。 “那你们二人都会什么?” 赢野不客气的说道:“子房乃故韩相之子,少有才名,传扬四方。” “因此,孤愿意收纳子房为门客。” “你既然想要为孤的门客,那么你有什么本事?” 张耳神色不变,他看着赢野说道:“耳少时为信陵君门下门客,与陈兄皆有才名——昔年秦国灭魏,我二人便被重金擒拿。” “若论才学,或许不及韩相公子,但....” 他笑着说道:“但这许多年,总是有些人情练事的本事,子房与公子年纪尚轻,总有些许地方是需要老练之人的。” “若公子愿接纳我二人,那耳与陈兄愿为公子门下犬马,效奔波之力。” 耳?陈兄? 昔年曾为信陵君门客? 这个名字颇为耳熟啊。 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后,赢野就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 张耳。 如果说这个名字不算很“名扬天下”的话,那么他某一个门客的名字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至少只要稍微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的。 他的那位门客叫做“刘季”。 刘季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刘邦。 汉高祖刘邦。 刘邦少年的时候曾经周游四方,他出身农家,喜欢江湖事,那个时候的张耳还在外黄县,那个时候六国还未曾覆灭,那个时候的刘邦投身于张耳门下为门客,后来魏国覆灭,大秦建立,张耳自己奔逃四方,便没有办法继续收留诸多门客了。 于是,刘邦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做了泗水亭长。 而张耳后来也是参与了陈胜吴光等人的起义,参与到了覆灭大秦的战争当中,在项羽刘邦分封诸王的时候,自立为“常山王”,再后来就是投奔刘邦了。 当然了——这些对于赢野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他较为看重的一点是——这位曾经是刘邦的门客,那么若是接纳了张耳,而后让张耳召集自己往日的门客呢? 刘邦会来么? 即便是刘邦不来,赢野也找到了另外一种办法“注意”到刘邦,而不会被其他人怀疑。 尤其是不会被嬴政怀疑。 于是,他和缓的看着张耳笑着说说道:“原来是张先生,没有想到在此处能够见到先生。” “先生既然愿意投身野的门下,那自然是好事。” “听闻先生当年在魏国为官的时候,也曾经名扬天下,于当年的信陵君一样广收门客,门客中可有雄才大略之人?” 张耳不知道话题为何突然偏到了自己的门客们身上,但他较之年轻人最好的一点是——他明白,并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 于是,他便略加思索,而后点出了几个名字,之后又十分识趣的说道:“这几位都是较有才学之人,昔年耳奔逃四方之后,他们也都陆续分散,有几位回到了家乡中。” “臣正准备站稳脚跟后便向公子推荐这几人,只是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张耳说的这几个人当中,便有“刘邦”的大名。 赢野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既有大才,那便宣召他们入咸阳吧。” .... ..... 沛县 泗水亭 刘季躺在荒野之中,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脸上带着些许迷茫的神色。 如今大秦初立,天下一统,他回来当了个小吏为泗水亭长,日子东一顿西一顿倒也是能够过的去,只是他总是想起来当年仗剑行走四方的时候。 长长的叹了口气后,他望着那远处天空上悬挂着的夕阳,目光幽幽。 他想起来当年在街道上看到始皇出行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够有那样子的威仪呢?” “大丈夫当如是啊!” .... ..... 咸阳城,某处 项梁鬼鬼祟祟的从外面回来,而后将自己身上的斗笠拿了下来,随手放在一边,看着那门里面坐在院子中看似在看书,实则魂已经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的项籍,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更是叹气不已。 “项籍!” 他的声音冷冽,直接将项籍从昏睡中唤醒。 “叔父。” 项籍小心翼翼的缩了缩脖子,准备迎来一顿打.... ... .... 田间 一行征雁缓缓南飞,田地中央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农具,脸上带着不甘心,但实际上他却是在偷懒。 周围的人嘲笑他的时候,他虽然没理,但却能够强行找到反驳的理由。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 ..... 某处村落 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站在田地中正在除草,他抹了一把汗,而后看向远处的房子。 .... .... 博士宫中 淳于越坐在那漆黑的大殿里面,心中思索着那几位给自己的劝告。 他的面容挣扎,但最后还是有些不甘心... 道统之争,怎么能够如此轻易的就放下呢? “我要争!” 第46章 人手 淳于越不甘心就此放弃道统之争,左思右想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参与这场博弈。 儒家计划了数十年的事情,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就放下呢? 只是.... 淳于越眯了眯眼睛,该如何争,还是需要好好计划一下的。 如今的长公子扶苏整日将自己关在宫中也不出门,即便是他这位曾经的老师求见也是无法得见,那么还能够利用谁去争夺这道统的归属权呢? 选来选去,淳于越终于在脑海中锁定了一个人,他觉着这个人此时一定需要自己等人的势力,而他们也需要借助这个人的身份来对抗嬴野.... 想到这里,淳于越直接站了起来,而后朝着远处的方向走去。 他要见一见那位! .... .... 庄子中 张耳、陈余已然来到了这庄子中,成为了张良的副手,帮助张良处理这庄子中的各种事务。 此时,他们四个人正站在某处方才挖掘好的大池子中。 “公子,这个池子有什么作用?” 张良神色有些不解的看着那巨大的池子,这池子挖掘出来后,又用青砖堆砌的密密麻麻,层层堆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若是用来洗漱的话,应当也用不了这么大的池子啊。 更何况,此时的赢野正在指挥着庄子中的劳动力将某些东西扔到这池子里,那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麻、渔网、树皮等物。 而后,只见赢野上前,从袖子中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瓶子,之后将瓶子中的东西倒进了这个巨大的池子中。 张良的神色更加迷茫了。 陈余、张耳二人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东西。 等到赢野忙完了之后,才看着三人解释道:“孤这是要制造一种东西,这种东西若是造出来了,那么便能够更进一步的推进大父“大一统”措施的实施了。” 推进大一统措施的实施? 事实上,跟在赢野身旁的三人也都已经知道了嬴政施行的那些措施,在赢野的口中被统称为“大一统”,这些措施的实施便是为了推进“秦”这个概念的存在,继而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承认自己是“秦人”。 这是皇帝坐上皇位后,应当做的事情。 可这池子中浸泡的杂物又能起什么作用? 赢野并没有理会这三人的茫然,只是转头看着张良说道:“你将这东西看好了,绝对不能让闲杂人等接近这里。” 他沉吟了片刻后又说道:“此外,我会调动一部分的卫士看顾这里,若是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孤允许你们先斩后奏!” 张良心中一凛,他虽然依旧不知道这池子中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却已经感受到了“害怕”与这其中所藏着的赢野的重视! “诺!” “臣定然誓死扞卫此物!” 赢野又看向张耳、陈余:“二位便留在此地帮助子房一起管理这庄子吧,具体的事情我已经给子房交代过了,你们二人听他的就可以。” “孤尚且有些事情要回宫处理,便不继续留在此处了。” 张耳、陈余也没有惊讶和不满,只是低着头说道:“诺”。 等到赢野离开之后,张耳才松了口气。 他的年纪虽然较之赢野大了许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赢野的时候,依旧会被赢野的那股强大的气势给吓到.... “子房。” 张耳见着赢野这般叫,他便也顺势这般称呼张良了。 只见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淡淡的笑容:“有什么需要我二人去做的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在张耳看来,往昔他连一个县都管理得了,更何况如今只是管理一个小小的庄子呢?他觉着张良这种没有经验的,自己早晚能超越他,成为赢野心中最重要的人物。 张良自然也听出来了张耳话里面的意思,但他却并没有在意,只是拿出来之前赢野交代他的事务,轻飘飘的说道:“公子吩咐,让我们在处理庄子事情的同时,带着庄子中的黔首将这几种东西做出来。” “而后在明年春耕的时候用上。” 他笑眯眯的拿出来“图”,而后看向神色有些僵硬的张耳以及陈余:“两位,一起?” 张耳神色有些讪讪。 奇淫技巧的事情.....他还真的不会。 .... .... 李府 李斯刚处理完政务,就见着自家的倒霉孩子匆匆而来,脸上还带着些许焦虑的神色:“父亲,父亲——” 李由走到李斯的面前,脸上带着些还未曾消退的震惊。 “殿下的那几十万金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 李斯一挑眉,心中一喜,之后才看着李由说道:“那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此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有些不满的说道:“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日后让我怎么放心将府中的事情交给你?!” 李由低着头,嘀嘀咕咕的,然后才看向李斯说道:“父亲勿怪,主要是这次押运这些钱财的人....实在是令我没有想到啊。” 押送钱财的人? 能让自己儿子这么震惊的,难道是自己认识的人? “是谁?” 李斯带着些许好奇的看着他开口问道。 李由神色不变,小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而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即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李斯也是觉着心头有些震惊 “这怎么可能?” “这人也是楚国势力的人???” 他咂了咂嘴,心中有些感慨的说道:“当真是没有想到啊....” .... ...... 章台宫 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的赢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将其变得整洁,而后才松了口气一样的走进了章台宫。 章台宫中依旧清冷,嬴政则依旧是坐在那里处理政务。 周围的竹简几乎堆成了山一样,也幸亏是嬴政这种工作狂魔,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早就被这种量的工作给压垮了。 “大父。” 赢野微微弯腰行礼,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的问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怎么突然令人唤孙儿回来呢?” 第47章 令人惧怕的事物 听到了赢野的声音,嬴政这才抬起头,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赢野。 他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但却让人能听出来一种诡异的“兴奋”。 “你....” “你让那群方士研究了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赢野瞬间明白了什么,嬴政急匆匆的召唤他回来,想必是那群方士研究的东西出了初步的成果吧。 只是... 为何嬴政会是这种姿态?甚至那一双眸子中还带着些许的惊骇.....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的害怕? 转念一想,赢野就明白了。 他让那群方士研究的许多东西中,仿佛有一样东西是可以让人这个害怕的。 那个东西叫做..... 火药。 赢野的眼眸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兴奋的神色,那可是火药!即便只是最简陋的土火药、黑火药,那也是火药! 那是超越了整整一千多年的时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跨时代产物! 有了此物,便可以继续对“热武器”的研究了,就算是对热武器最粗糙的使用,那也不是冷兵器时代的一切可以对抗的! 有了这个东西.... 六国余孽想要造反?想要谋逆? 他赢野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或者说....有了这个东西,六国余孽的威胁便直接荡然无存了。 当即他看向了嬴政,眉宇中带着兴奋以及愉悦:“大父,可是那群方士中有人研究出来了火药?” 火药? 嬴政有些迷茫,但转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赢野为那个东西起的名字,他看着赢野,虽然不理解为何那个东西叫这个名字,但依旧问道:“若你说的是那个发出如同天雷一般的声音,且杀伤力巨大的东西的话,那的确是被他们研究出来了。” 嬴政站起身子来,看着毫无惊骇之意,甚至隐约有些兴奋的赢野有些忙茫然:“野儿,难道你不害怕那如同神灵一般的伟力么?” “那是....凡俗之人能够掌控的东西么?” 赢野却毫不在意,一边跟着嬴政往前走,一边轻声说道:“大父,若那不是凡俗能够掌握的力量,为何会被我等凡俗研究出来呢?” “其实那东西也并非是孙儿第一次发现的,早就有人发现了,只是他们以为那是不可复制的、莫名的力量。” 赢野为嬴政讲述着他所知道的那些旧事。 “方士们其实早就知道“火药”这种东西了,但他们并不认为这是可以复制的东西,并且将其称之为“炸炉”,火药便是这些方士们在炼制丹药的时候,偶然之间添加了某种东西,以至于这种东西和丹炉中的某种元素产生了反应,而后进行了“爆炸”。” “但这些方士只是认为这所谓的“炸炉”是吸收天地之气的时候失败了,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炼制失败,所以才会炸炉。” “他们给出了既定的结果,然后从结果推演原因,自然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于是他们更加确信,更加确信所谓的炸炉是因为吸收天地灵气炼丹失败。” 赢野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神色:“他们的思维惯性告诉他们,这是正常的,炼丹嘛,从天地之中窃取力量、从而得到长生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失败呢?” “至于爆炸所产生的威力会让人死亡?” “那就更简单了——他们称之为炼丹失败后,天地给炼丹师、方士的惩罚。” “大父,您博览群书,可曾从古籍中见到这种所谓的“惩罚”?” 赢野这么一说,嬴政便从脑海中翻阅出来了不少这样的记录,嬴政沉迷于寻仙问道,自然也是看过许多这种方士书籍的。 如今这么两相照应,便让嬴政内心中对于“仙神”的追求更加寡淡了那么一点。 而这... 也是赢野的目的之一! 其实赢野能够看出来,即便是他之前揭穿了那群方士的真面目,以一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让那几位方士死在嬴政的面前,但嬴政却在短暂的恐惧后立刻想到了应对的方法——日后的金丹什么的,让别人先吃不就好了? 嬴政还是没有相信,这世上没有神仙! 这一点从他方才的问题:“这是凡俗能掌握的力量么?”中便可以看出来了,嬴政还是相信有神仙的! 但....这世上没有神仙! 若不让嬴政慢慢的放下对神仙的追求,终有一日始皇帝还是会死在追求神仙的路上,而这对赢野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想让嬴政死的那么憋屈! 这位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不应该死于金属中毒! 看着嬴政眼眸中逐渐褪去的兴致,赢野眉宇中带着点“得逞”的笑意,而后笑着看向远处的方向:“走吧大父,咱们去看看那“火药”。” ... .... 咸阳宫某处偏僻的殿宇中 侯生以及卢生两个人眼睛中带着点点焦急的神色:“殿下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他们两个都以一种后怕的神色看着那炸烂了的丹炉,若非是殿下早有提醒,这种炸炉的威力会十分巨大,让他们做好防备,顺便离得远一些的话...只怕如今他们只剩下两具皑皑白骨了! 卢生相对于侯生来说,眼睛中的害怕和惊惧少了不少,他的眼睛更多的是兴奋!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找到了,找到了!” “我找到了!” 卢生猛的扭过头,看着侯生,眼睛中充斥着兴奋的神色,像是濒临羽化成仙的样子一样:“你看到了么?先贤典籍中所记载的炼丹失败后的炸炉,那并非是炼丹失败!而是可以复制、可以利用,甚至可以研究的东西!” “我们真的按照殿下说的研究出来了这种东西!” “那殿下说的上天下地....是否也并非不可能实现的东西?” “我们要得道了!” 侯生还没有说什么的时候,大殿外响起来一道平静至极,但却带着些许鼓励的声音。 “是的。” “只要你们继续探究下去,上天入海,并非是什么难事。” “这一点....” “孤早就给你们保证过了!” 第48章 哥们要战斗!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大殿外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侯生和卢生连忙看过去,就瞧见了嬴政、赢野爷孙两个人站在那里,赢野的脸上还带着张扬的自信神色。 “参见陛下、殿下。” 侯生两人连忙行礼。 赢野和嬴政倒是没有管那么多,直接上前去走到了那放置着“火药”的地方前面,嬴政伸手拦了拦赢野,不是很想让他往前面凑。 毕竟火药这种东西是会爆炸的。 此时的嬴政倒是不太在乎自己是否能够活下去了,他很在乎赢野的安危——自从侯生和卢生在宫殿中研究这种东西稍微有了些成果的时候,嬴政派遣过去保护赢野的黑冰台人手便已经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简直比保护他自己的人手还要多。 而在“火药”彻底出现之后,嬴政就已经彻底将赢野的安危放在自己之上了。 毕竟在嬴政看来,哪怕是自己出了什么事情突然崩逝了,赢野只要活着也能够镇压一下,大秦不会乱,甚至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可若是赢野死了.... 嬴政下意识的不想让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毕竟这个问题所产生的“结果”实在是太让人不敢想象了。 若是赢野死了,只怕大秦帝国几乎会顷刻之间崩塌吧.... 除非他找到了长生不死药。 但嬴政觉着,哪怕是自己也无法做的比赢野更好了。 赢野自然是看出来了嬴政的想法,当即淡淡的笑了一声后说道:“大父,不必紧张。” 他指着那“火药”说道:“这种东西虽然看似很威严,但其实他是十分安全的——甚至比一些冷兵器还要安全。” 这话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但仅限于在某些地方。 “火药此物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就像是一味药,需要药引子才能够生效,而这药引子便是“火”,无论是明火还是“暗火”。” “火药之所以在丹炉之中会产生爆炸,也是因为丹炉之中的温度很高。” “温度属于“暗火”,而在现实生活中,除非是直接将其用火焰点燃,否则大部分的环境中是没有办法达到能使火药爆炸的高温的。” 赢野解释完了之后,嬴政才稍微放心了一点,但依旧站在赢野的身前,做出保护的姿态,而赢野也不在意,毕竟他知道嬴政是一番好心。 他仔细的看了看那火药之后,才扭过头,看着侯生和卢生说道:“你们二人能够第一个研究出来火药,也算是踏入了“科学”之道的大门,入我道者,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正好大父也在这里。” “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是荣华富贵,还是官位?” 嬴政看向卢生和侯生,心中也明白,虽然这火药的方子是赢野给的,但若是没有这两人自己的研究,这火药也是无法现世的。 他更加明白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知道皇帝是没有办法潜心去研究这种东西的,因为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要顾虑到的东西也太多了。 所以这“科学”之道,赢野顶多是能够在现在给他们一点点的引导和提示,等到赢野坐上皇位,那么这科学之道还是要靠这种人去钻研。 而他本身也就是不吝啬奖赏的人,这也是始皇帝的优点之一。 “不错,你们想要什么奖赏?朕都可以做主赏赐给你们。” 卢生侯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坚定,二人归附在地上,看向那赢野,声音坚定:“殿下,我二人想要拜入殿下门中,继续深学科学之道!还请殿下成全!” 拜入赢野门下? 嬴政微微皱眉,但却没说什么,这种事情还是要赢野自己来做出决断才行。 而赢野则更是不在乎了,他看着卢生二人说道:“你们要知道,即便是拜入我门下,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指点你们,顶多是给你们一些书籍让你们自己钻研,一个月顶多能够指导、解答你们的问题一次。” “如此你们可还愿意拜入我的门下?” 卢生、侯生没有丝毫的犹豫,再次叩首道:“我等愿意!” 是的,他们愿意! 他们两个太清楚有老师和没有老师的区别了,若是没有赢野的那个方子和大方向的指点,他们这辈子都别想研究出来火药! 至于不能详细指点,时时指点?这算什么大问题,当年他们拜师学习方士之术的时候,老师也不会时时刻刻的指点他们,甚至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老师! 而如今,不仅有书籍更有老师每个月指导一次,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赢野见状也就顺势收了这两个徒弟,而后看着他们二人说道:“火药的进一步使用方法,便交给你们去研究了。” “我唯一能够告诉你们的是,大的方向是将其利用在战争方面!” “杀伤性和稳定性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 “其余的,便看你们自己去研究了。” 杀伤性和稳定性? 两人陷入沉思,而后暂时收起来了自己的思绪,叩谢师恩。 .... .... 月光下,嬴政咂了咂嘴,看着那天空之上的明月,忽如其来的有了些许感慨:“或许有朝一日,我们真的能够登上月亮啊。” “若是如此....朕岂非也是仙人了?” 赢野却是笑了笑,他看着那发光的月亮,轻声说道:“也或许,登上了月亮之后,却让我们发现,这世上天地更加广阔,宇宙之无穷更令人沉醉呢?” .... ... 晨 朝会。 大臣们都感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对劲儿,他们四处打量着,就看见淳于越站在属于他的那个位置。 “这老东西不是好几天没参与朝会了?” “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啧啧,来者不善啊,恐怕是上次被殿下辩驳倒了不甘心吧?” 淳于越站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就好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周围的讨论声一样,只是闭着眼睛闭目养神,等候着早朝的开始。 来者不善? 何止是来者不善! 今天他要好好的战斗! 哥们要战斗! 第49章 臣要弹劾皇长孙意图谋逆! 当然,其他人是不知道淳于越打算的,但他们以某种诡异的直觉发现了今天一定有乐子看,所以众人都拭目以待。 尤其是王翦和李斯。 这两个人本来是比较不对付的——或者说是王翦单方面的看不上李斯,毕竟在王翦这种有军功的人看来,李斯也不过是凭借着嘴皮子功夫站到如今位子上的。 但自从前些日子赢野在朝堂上发了疯之后,这两人的关系就维持在了某种“朝堂关系”的地步上。 也就是朝堂上如果有瓜可以吃,有乐子可以看,那他们两个就能凑到一起。 毕竟到了他们这个位置,能够平起平坐一起说说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冯去疾和王绾那两个老东西虽然和王翦的地位更加平等,但王翦和这俩人更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 “老将军,您说今日会不会有新的趣事看?” 王翦嘿嘿一笑,扫了一眼身后远处的淳于越,眯着眼睛说道:“那肯定是有的,我看这淳于越今日来者不善,大概是又想找殿下的麻烦了。” 他咂了咂嘴,想起来了那个“疯疯癫癫”的赢野,有些不理解的说道:“我就不理解了,陛下和长公子殿下也都不是....嗯,不是这么狂放的人,怎么就有了皇长孙殿下这么一个...张狂的性子呢?” 李斯抿了一下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悄悄的看了一眼周围。 他们两个人的身后不远处,几乎是挨着的地方坐着另外一个一脸迷茫的人,此人面容儒雅,看起来不像是将门世家的子弟,倒像是个读书人。 只是他的位置便是武将世家的位置。 “两位,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殿下疯疯癫癫的,什么淳于越自己找事情?” 蒙毅的脸上带着茫然,前些日子他才从北疆那里回来,所以错过了赢野那次难得的癫狂时刻,而这些时日他回来之后,朝会也是风平浪静的,没人说话。 于是,便有了这样子的一问。 李斯一挑眉,这下子确定了蒙氏真的落到了自己的后面,于是假笑一声,看着蒙毅说道:“哈哈,蒙内吏还不知道此事啊,等会你大概就知道了。” 而李斯的声音刚刚落下,远处便响起来一道长鞭破空的声音,正是嬴政到了。 朝会开始了。 大臣们虽然很想尽快看到淳于越发疯冲撞皇长孙殿下,但身上也都有各自的事情,于是只能够先行汇报自己的事情。 等到朝会到了一半,大大小小的要紧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之后,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淳于越,眉宇中甚至带着些许催促。 而此时,淳于越也不负众望的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而后走到了大殿中央,神色十分坚定。 “启禀陛下,臣淳于越有要事启奏!” 他眉宇如剑,整个人身上都带着锋利无比的气势,而他的脸上笑容肆意,像是觉着这一次自己必定会胜利了一样。 嬴政微微挑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的下首坐,看似眯着眼睛闭目养神,实则偷懒睡觉的赢野,心里也是呵呵一笑,知道有好戏看了。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赢野,毕竟这世上能让赢野吃亏的人暂时还没有出现——即便赢野可能要吃亏,这不是还有他在么? 于是乐呵呵的以一种看乐子的心态说道:“哦?什么要事?” 淳于越微微吐了口气,神色严谨:“陛下,臣要弹劾皇长孙赢野包庇六国余孽,心存不轨,意图祸乱朝纲,谋朝篡位!” “此为大逆!” “请陛下依照秦律处理!” 包庇六国余孽? 嬴政神色微微一变,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赢野,正想要说这个事情自己知道的时候,就听到淳于越又开开口看着“打瞌睡”偷懒的赢野,大声的呵斥道:“殿下不是巧言善辩么?为何今日不做解释了?” “难道是心中有鬼,所以不敢明言么?” 这一道几乎算是咆哮的声音将赢野从瞌睡中镇醒,他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自己的口水,四处张望着:“怎么了,怎么了?” 这下子,哪怕是嬴政有心为他遮拦也没办法了,于是只能笑骂一声:“你这竖子!” “朝会之上,岂是容你酣睡的地方?” 说着,将这件事情轻轻的打圆场圆了过去,只是看着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弹劾你包庇六国余孽,意图谋逆,此事你可认啊?” 包庇六国余孽,意图谋逆? 赢野神色十分古怪,他回过神来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脸坦荡,像是做了个大秦忠臣的淳于越,有些稀奇:“咦~我这人听说过贪财的,没听说过贪骂的。” “听说过找茬的,没听说过找骂的。”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看着淳于越先来了一句经典国骂:“如此老贼,简直是彼其娘之!”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简单,只是某句经典国骂的古文版本罢了。 “噗嗤——” 赢野的话音刚落地,这大殿之中便传出来一两道窃笑的声音,但总是要顾忌淳于越面子的,所以都在小声的偷笑。 只有一个混不吝的老东西——王翦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哎呀,皇长孙殿下,您如此年轻俊秀,却不是让那个老货占了便宜?” 这话更是让淳于越脑门子的火都快喷出来了,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人欺凌——因为王翦他实在是得罪不起,而且也不敢得罪。 在赢野发疯之前,整个大秦朝堂上就只有一个人是真的疯子,说干他就干他的,那就是王翦.... 王翦辈分极高、功劳也高,甚至就连当初隐居之后,都是始皇帝亲自前去,到了这位的面前,半撒娇半请的才将这位请出山的。 他淳于越敢还嘴么他? 而随着王翦的大笑声传遍整个大殿,其他人也终于是不再遮掩自己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 淳于越只能够板着一张脸,往前走了一步,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压过那些笑声,大声问道:“殿下休要顾左言他!” “莫非真是心虚了?” 第50章 他何必谋逆?朕会扶他走上皇位! 赢野直接回头,淳于越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生怕之前赢野那不打招呼的“窝心脚”再来一次。 上次的窝心脚让他回去之后整整躺在床榻上七八天的时间,也正是因为躺在床上的时间太多了,让淳于越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噗嗤——” 赢野冷笑一声:“真是奇了怪了,淳于老先生如此害怕孤,竟然还敢再次冒出头来挑衅孤?是给你的胆子和底气,是谁给你撑的腰,竟然让你完全不顾害怕和恐惧也要来挑衅孤?” 对于淳于越再次跳出来挑衅自己的事,赢野直接扒开了罩在上面的层层迷雾,看到了这个问题最核心最本质的地方——淳于越见到自己就想要往后躲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有胆子还来挑衅自己的。 那么.... 是谁给了淳于越这个底气? 或者说,是谁暗中与淳于越勾结? 而嬴政也是从方才的笑声中回过神来,他看向淳于越,眼神逐渐的凝滞,方才只顾着吃瓜看乐子,跟着诸多大臣一块笑话淳于越了,倒是忘记了思考。 是啊。 淳于越不像是有这个底气的人,那么是谁....在背后搞鬼? 赢野的话直接让淳于越都有些心虚了,他没想到赢野竟然如此敏锐,从一个动作中就看出来了自己和那人的谋划,只是这个时候就算是赢野看出来了他也绝对不能承认。 当即冷笑一声,佯装成不在乎的样子看着赢野:“殿下,难道是心虚了么?为何不敢回答老夫的问题!” “请殿下正面回答!您是否收留了六国余孽!是否意图谋逆!” 赢野看向淳于越,心中知道淳于越想要的答案,也知道淳于越回的动作,他选择了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因为一旦他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那么淳于越就会瞬间截断他的话,让他没有办法回答第二个问题。 以此来坐实他意图谋逆的事情。 虽然赢野不在乎——他相信嬴政也不在乎,但既然是陷阱为什么要踩进去?就因为不在乎,就因为伤不到他? 做人啊,还是要稳字当头! “孤要谋逆?”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大笑道:“孤是什么身份?孤乃皇长孙!孤如今更是入主东宫!” 赢野站在那里,神情倨傲:“如今的孤,相当于是一国储君,相当于是一国之副!你说这样子的孤,意图谋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说完之后,更是回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的嬴政,用一种几乎是坦诚到撒娇的语气说道:“大父,此人污蔑我说我要谋逆,您相信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嬴政,等待着这位的回答。 皇权之争向来残酷,谁知道这位会给出什么样子的答案呢? 嬴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笑了,他看着赢野道:“朕信。” 他站起来,一步步的走到赢野的身边,越过了赢野,走到了淳于越的身边,而后看着淳于越说道:“你说朕的长孙要谋逆?” 淳于越听着嬴政冷冽的声音,心中有些动然,难道这一出离间计真的有效果了?皇帝开始怀疑皇长孙要谋逆了? 不会这么顺利吧? 他本来只是打算用这个事情恶心一下赢野来着。 但此时的淳于越满脑子都是大仇得报的快感,根本顾不上思考了,直接开口道:“是的陛下,臣调查出来的信息,皇长孙殿下收留六国余孽,那可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如今那三人正在您拨给皇长孙殿下的庄子之中!” “只要您一声令下,将那三人拿下,便是人证物证俱在!” 嬴政听着这荒谬至极的话语,声音中更是带着些许的不屑:“是么?” 他回过头,走到赢野的身旁:“是这样么?” 赢野微微挑眉,看向嬴政的神色,不知道嬴政想做什么,但却依旧配合着说道:“孙儿的确收留了三位逃犯,只是那三人是有大才的,与六国余孽也早就没了什么干系——他们如今乃是我秦人。” 赢野的肯定回答更是让淳于越心中激动,他几乎是以渴望的眼神看着嬴政,想要让嬴政下令,想要看到赢野被两方的士卒叉出去! 就像是当初的他一样! 可谁曾想到,嬴政伸出手,拉住了赢野的手,而后向前走着,一直走到那个只有他才能够坐的位置,而后将赢野一把按在了那个位置上,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位置上! 而嬴政本人,则是站在赢野的身后,双手放在赢野的肩膀上。 他环视着四周的大臣们,与一个个的眼睛对视,看到一个个的眼神,看到一个个眼睛中所隐藏着的情绪,忽然莞尔一笑:“朕的孙儿,若是想要这个皇位的话,还用谋逆?” “朕会亲自扶着他走到这个位置上!” 嬴政看着众人,心中突然有了那个想法——事实上在前些日子卢生和侯生研究出来了火药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想法了。 “朕先前没有下明旨册封,所以你们都心中有所怀疑,也敢试探。” 嬴政的声音淡淡的,轻轻的,像是没有用任何力气,像是任何的力量。 但.... 没有人敢忽视他的话!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就是始皇帝!这就是祖龙!这就是嬴政! 嬴政的声音还在继续:“今日,我便将话说明白了。” “东宫之位,扶苏不适合。” 他看了一眼扶苏,神色还是有些怅然,显然这个长子的不合格还是让他有些心碎。 但好在.... 嬴政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赢野,心中有了些许欣慰。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给了他这样一个好圣孙! 当即,将最后的、也是至关重要的那句话说出了口。 “虽然东宫之位扶苏不适合,但好在有长孙在,长孙性情敦厚,雄才大略,颇有朕风,今群臣都在,朕便册立其为皇太孙,占据东宫之位!” “这...” “便是大秦的下一任皇帝!便是我大秦的...二世皇帝!” “轰——” 随着嬴政的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都炸了一般! 多年不曾册立太子的殿下竟然册立了太孙?竟然真的册立了太孙? 一时之间,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51章 二骂淳于越,老货还有帮手?! 欢喜的自然是押对了宝的人,比如李斯、比如一直跟随长公子一脉的蒙氏家族、再比如...之前悄悄释放过自己友好态度的王翦。 而愁的自然是那几位暗中有过小动作的人,他们以为这一位还不算是太孙,并且在暗中你来我往的搞了很多小动作。 最愁的、或者说最害怕的是此时站在大殿中的淳于越。 他浑身发抖,整个人都像是筛子一样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因为他就在嬴政宣布正式册立太孙的同时,他发现了一个事情——自己刚刚加入了另外一位公子的夺嫡阵营。 并且还拉上了儒家这个看似是庞然大物,实则已经要被自己玩垮了的流派。 淳于越的眼睛中充斥着愤怒,那是被戏耍的愤怒,他明明听那一位公子说,皇帝暂时没有立太孙或者太子的想法的.... 而此时,那站在赢野身后的嬴政显然是无情的用事实粉碎了这个话语。 他册立了太孙! 在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翦当先大笑着说道:“恭喜陛下!为陛下贺!为大秦贺!能够得到如此聪慧的继承者,我大秦定然能够传承万世!” 李斯被这一道带着讨好的大笑声惊醒,咬了咬牙,又被这个老东西抢先了。 当即也是恭贺道:“为陛下贺!为大秦贺!” 群臣紧接着同样是如此恭贺:“为陛下贺!为大秦贺!” 接二连三响起的恭贺道喜声回荡在这片大殿中,仿佛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种欢欣当中了。 嬴政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显然此时他的心情处于一种十分愉悦的状态——这种愉悦不仅仅是因为这群大臣们的恭贺声,他并非是喜欢沉浸在马屁中的帝王。 他是愉悦自己的确是如这些人所说的一样,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继承者。 当那恭贺声与欢呼声逐渐寡淡的时候,嬴政才看向站在中央,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完全没有恭贺的、甚至脸上一点点欢喜之色都没有的淳于越,神色中再次带着了些许嘲讽和冷淡。 “淳于博士为何不恭喜朕,恭喜朕找到了合适的继任者?” “难道说....” “淳于博士并不希望大秦万世么?” 淳于越心下一抖,而后看着嬴政,连忙找补道:“若殿下当真是合适的继承者,能够令大秦万世的继承者,那么臣自然是会恭贺殿下的。” “只是....” 他拉长了声音看着赢野,声音中却再次提起来了之前所提及到的那几位通缉犯,显然是下定决心要在这通缉犯上做一个章程了。 “只是陛下,那几位通缉犯,殿下便如此收容了他们,难道这就符合秦律么?” 淳于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斯,平日里若是有触犯秦律而不依照秦律处罚的人,李斯一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因为李斯是法家的集大成者,并且——也是法家的忠诚执行者。 他是一定会维护法家尊严的。 到了这个时候,淳于越还是试图将其他人以及赢野都拉入泥潭当中,试图再次让这平静的朝堂变得混乱起来。 可令人奇怪的是.... 听到了淳于越的话后,李斯不仅没有任何的反应,反而坐在那里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那头一点一点的,好似在...打瞌睡? 淳于越的脸上带着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有坐在那里装模作样保持老持稳重的王翦心里偷笑一声,这淳于越简直是脑子有病,李斯是什么人? 李斯的确是会维护法家的尊严,但那也要看对象啊。 谁人不知道李斯李廷尉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拍马屁?如今让他拍马蹄子,他怎么可能愿意? 忠诚的、敢于上谏的大臣或许有,但绝对不是李斯。 赢野显然也十分清楚李斯的性格,这个时候也是低声笑了一下,但随即他就板着一张脸,走上前去,他要直面这个问题了。 “敢问淳于博士,孤触犯了哪一条秦律?” 他的神色十分坦然,而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淳于越却是懵了,这...他只是拿来往犯上作乱、谋逆的地步去靠,但并不意味着这位真的触犯了某条秦律啊。 再者说了,他一个儒家的弟子,怎么可能记得清楚秦律都有哪些? 当即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赢野则是冷笑一声,知道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也一定会流传出来,所以十分平静的说道:“所谓通缉的逃犯,不过是他们要抵抗大秦的统治,所以他们触犯了秦律,因此才被通缉,可若是他们真心悔过,选择了弃暗投明——那么大秦有足够的气魄去接纳他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大父的臣子,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是我大秦的子民,难道子民从前犯下了小小的错误,如今想要迷途悔改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他的神色漠然的看向淳于越:“我的大父、大秦的始皇帝,乃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雄才伟略般的帝王,他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心胸呢?” “淳于越,你妄自揣测上意,却将大父揣测成毫无心胸、心胸狭窄的小人。” “此为不忠。” “你暗自挑拨帝王与东宫之间的关系,意图将谋逆的罪名安插在东宫头上,教唆国本之乱,此为对国朝不义。” “尔这种不忠不义之辈,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却最后只剩下了一肚子的男盗女娼阴谋算计!” “若是孔仲尼复生,看到儒家如今都是尔这等蝇营狗苟之辈,大抵上是要后悔创建儒家了吧!若是令九泉之下的孔仲尼听到你今日所说的话,看到你今日所做的举动,怕是要从坟墓里爬出来,也要将你逐出儒家的大门!”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 没有带一个脏字,但却将淳于越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对于这种所谓的读书人来说,这种程度的辱骂刚刚好。 懵逼不伤脑。 此时,大殿外传来一道脚步声,一个侍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而后低声道:“启禀陛下。” “孔氏,孔安求见。” 孔氏? 所有人都看向淳于越。 怪不得这老小子今天这么有底气,原来是还有帮手! 第52章 世修降表 就连刚刚提到了孔仲尼的赢野都愣了一下,这是个什么节奏?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孔氏有这么早就出现给自己造势么?应该没有吧?赢野搜罗着自己脑子里面的记忆,而后迅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但是他大概能够猜到为什么孔安会出现在这里,并且一反常态的来为淳于越站台。 大概是因为淳于越这一次败的太快、太惨了,所以才会提前引得孔安不得不出现,用孔氏的名声来给节节败退的淳于越、或者说给节节败退的儒家挽尊。 嬴政眯着眼睛,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答案,而后笑着看向了那侍从:“哦?” 他玩味的说道:“请这位先贤的后人进来吧。” “朕倒是很好奇,这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大殿外响起来一阵阵的脚步声,随即一个面容严肃古板的老者走了进来,他走路循规蹈矩,此时出现在这秦国的大殿之上,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个刻板周礼的时代。 “小民孔氏安,参见陛下——” 孔安行的是秦人的礼节,但与寻常秦人的礼节不同的是,这礼节中夹杂着些许士大夫的礼节——即周礼中所规定的士大夫所行的礼。 让人挑不出来毛病的同时,又能够看出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心思。 “噗嗤——” 一道细微的笑声传来,这笑声中带着些许的嘲讽。 “做这副样子不知道给谁看呢,周天子早已经消散在风中了!故意惺惺作态,简直是恶心死个人。” 说这话的自然是和儒家十分不合的李斯——他以一种明显能听出来降低了分贝,但同样也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说着恶心孔安的话。 孔安站在那里,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他的养气功夫较之淳于越好上许多。 嬴政心里想笑,第一次觉着李斯的这个性格其实还挺好,但他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真的笑出来,毕竟这是朝堂上,还是要“体面”的。 “咳咳——” “孔安,你来见朕,说是有要事,所谓何事?” 嬴政的声音落下,将那些“窃笑”声都盖了下去,孔安并没有感到奇怪,这位始皇帝的威严便是如此。 “启禀陛下,民为劝谏而来。” 他的声音温和无比,但每一句话都像是淬了毒一样:“民以为,陛下正在犯下天大的过错,这过错会导致秦终止在三世、四世的时候。” “民本不欲前来,但心中善存的良知却让民不得不来。” 孔安跪坐在那里,姿势十分庄重,他今日所穿着的衣衫也全都是十分严肃的那种,此时在这大殿之中更显得古朴。 犯下天大的过错? 嬴政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他看着孔安,似乎猜到了孔安想要说什么。 只听得他开口道:“哦?天大的过错?” 他嘲讽的说道:“朕怎么不知道,朕犯下了什么过错?” “孔安!” 嬴政的声音猛的急厉起来,像是带着九天之上降下的怒火一样! “尔说话,要小心些!” 孔安神色不变,甚至声音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就像是典籍中的那些贤人一样,好似只是单纯的为了大秦、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而上谏。 且是那种只要始皇帝不改史书,那么必然能名留千古的那种贤人。 果不其然,只见孔安听了嬴政的话之后,缓缓的坐直了身躯,而后从自己的头顶将发冠摘下,一头斑驳的黑白发便散落在身后,他抬起头,眉宇中更是带着肃穆。 “上至错,若民不谏,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愿意上谏呢?” 他的声音平和,但话语尖锐:“这满朝堂的奸佞之臣,难道有一个是敢于上谏的忠臣么?” 孔安再叩首:“民今日前来,家中早已经为民准备好了棺木,若陛下仁德,愿意听完民的上谏,再赐民一死,许民保有全尸的话,那么这棺木民便可以用到。” “若陛下不许民保有全尸,消息传回曲阜之中,民的家中子嗣自然会为民立衣冠冢。” 他抬起头,淡淡一笑,带着视死如归的淡然:“此次前来上谏,民便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死谏! 当孔安的这些话落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大殿内的氛围瞬间产生了变化, 这位孔氏的当代家主竟然要死谏? 这对于一个全新的王朝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而在场的所有臣子都以一种诡异的、愤怒的眼神看着孔安,他们知道,如果今日不能将孔安辩驳倒下,那么他们在史书中便真的会成为如同孔安所说的那样的“一朝奸佞”中的一员! 青史昭昭!从未有任何的改变! 若是有可能的话,谁愿意在这史书中当一个祸乱朝纲的奸佞呢? 嬴政的心中愤怒的火焰几乎是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他看着孔安、看着淳于越,几乎是想要拍案而起,大笑着让人将这两人全都拉出去杀了! 但此时,赢野伸出手,拍了拍自己大父的手,表示着安抚。 他大概猜到了这位....孔氏家主想要上谏的事情是什么了,他大概也能够明白,这位想要用什么样子的名头来打败自己了。 这并不难猜不是么? 关于他身上能够攻讦的点也就是那几个。 他看着孔安,以一种近乎于寻常的语气说道:“孔安,大父有什么是值得你死谏的呢?” 赢野的声音中带着平和与玩味:“你此次将自己当成是敢于谏奏的直臣,那么你必然是有备而来,觉着自己所谏奏的事情一定不会出任何的纰漏吧?” 他看着孔安,轻声道:“说出你的理由吧。” “孤好生听着。” 这话音落地的时候,大殿内的所有大臣都看着站在那里的赢野,又看了一眼跪坐在那里的孔安,他们的心中都带着些许猜测。 尤其是王翦。 还是那句话。 孔安想要谏奏,能谏奏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个,而赢野可以被攻讦的理由也就那么几个。 这...并不难猜测。 孔安的眸子如同平静的湖水,他看着面前等待着自己攻讦的赢野,微微一笑。 就这样,他披头散发的跪坐在那里,轻声说道:“民要谏奏,东宫之人,德不配位,不应立为..后继者。” 第53章 臣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这... 直接攻击继位者德不配位? 赢野在听到这个“罪名”的时候,已然明白了孔安想要从哪个方向来攻击自己,便直接看着孔安,让他继续说下去。 “哦?” “继续说。” 孔安直视着赢野的双眸,说出来的话却是具有毁灭攻击性的。 他的确不愧是孔氏的子弟,不愧是当代孔子的嫡系传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正具有攻击性的、而且是抓住了赢野仅存的一点痛脚的。 “敢问陛下、殿下,敢问满朝诸公,若是想要让一个国家长久万世,继承者的制度是否需要确定下来?” 他不等众人回答,便直接开口道:“传承有序,这是一个国家可以安定的前提与基础。” “国家想要长治久安,国家想要永世传承,那么传承制度便不能够出现任何错漏,在这一点上,古之先贤有两种传承制度。” 孔安自顾自的说道:“一种是嫡长子继承者,另外一种则是尧舜禹时代的禅让制——这两种制度的本质其实很简单,一种是根据血缘关系继承,另外一种则是以能力为继承的基础。” “这一点,陛下、殿下、以及诸公是否赞同?” 这一次孔安停顿了许久,等待着众人的回答。 嬴政沉声道:“不错。” 孔安得到了答案,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陛下开创帝国,已然与古之先贤尧舜禹时代的“联邦”不同了,这是属于“家天下”的范畴,乃是当年夏朝时期夏禹的儿子夏启开创和沿袭下来的制度,在邦周的时候发扬光大。” “若要施行家天下,那么嫡长子继承制度便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嬴政,轻声问道:“嫡长子继承制、或者说血缘关系继承制最大的一个问题便在于....到底是确定一个继承者继承好,还是以血缘为主,以贤能为辅为好。” “陛下以为那种制度更好?” 嬴政沉默着没有回答,孔安便看着站在一旁的赢野说道:“敢问殿下,您觉着以哪种制度继承为好?” 赢野看向孔安,眸子中带着些许锋芒。 比起来淳于越这个半吊子,孔安的确是真正的“大儒”,他思索片刻后,便直接笑着说道:“自然是嫡长子继承制为好。” 孔安挑了挑眉,没想到赢野竟然会说出这个答案,当即笑着看向赢野的面容,即便此时他们二人是敌人,但他却依旧带着些许欣赏。 “殿下为何会这样觉着?” 孔安这样子觉着,也不仅仅是因为“周礼”所记载,而是因为他的确觉着嫡长子继承制是最好的选择。 赢野沉声道:“一个国家想要传承,那么最基础的两个字便是“稳定”这两个字,而不是“贤名”的君主,大部分的时候,除了开国之君,其他的君主所需要的仅仅是“守城”二字罢了。” “只要能够稳定的传承,那么即便是遇到一两位不怎么贤名的君主,也可以安稳度过。” “所以,传承的稳定是最重要的。” “嫡长传承可以保证一点——那就是不会出现皇位、储位的争端,所有人都不必盯着那个皇位了,因为他天然属于嫡长一脉。” 赢野笑着看向孔安说道:“先生是不是同样也是这样认为的?” 孔安微微点头:“不错,孔某同样是这样认为的。” 他看着赢野的神色更加的欣赏了,而也正是这一抹欣赏让赢野彻底明白了孔安来的原因,也明白了为什么孔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原因! 赢野轻叹一声看向孔安,开口询问道:“那么,先生何故认为我德不配位呢?” 孔安垂眸,声音轻微:“殿下是嫡长么?” 赢野沉默了一瞬,他是长非嫡,所以不能够算的上是嫡长。 从前只是因为他是“长孙”,而扶苏也是长子,嬴政也没有立下皇后,所以一直较为模糊而已。 而如今.... 听到了孔安的话语,此时的嬴政也是瞬间反应了过来,当即笑了一声。 此时的嬴政也明白了“孔安”的所作所为。 而众多大臣们也都反应了过来.... 他们、尤其是李斯,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看着坐在那里,像是一位铁骨铮铮的谏臣、誓死要反对赢野的谏臣的孔安。 这老东西..... 他心里长叹一声,怎么连当佞臣,连拍马屁的赛道也这么难挤啊! 当即他出列看着嬴政,声音肃然:“陛下,臣觉着孔安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同样不可一日无后啊陛下!” “长公子、太孙本就为“长”,但在大义上却少了“嫡”的名分,陛下何不尊立已逝“楚夫人”为皇后,以此正太孙嫡长之名?” 王翦等人同样纷纷出列,如此说着。 他们显然已经看出来了嬴政的意动,所以也不在意顺水推舟。 只是跪伏着请愿的李斯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上一次的头名被王翦这个老小子抢去了,现在这一次的头名又被这个孔安抢过去了!!! 他恨啊!!!! 你们不是说好了不当佞臣要当谏臣的么? 你孔安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干起来溜须拍马的事儿了??? 简直是离谱! 这群人中,最震惊最茫然的还是那原本以为自己要胜利了的“淳于越”,他站在那里,神色缭乱,整个人都懵懵的。 什么啊? 什么啊? 这是在干什么啊? 不是要拿这个为名头攻击赢野么?为什么这个时候成了给赢野查漏补缺,把最后的一点问题也给补上去了啊? 他回过头,看着跪伏在那里,同样跟着请求立楚夫人为皇后的孔安,内心的情绪如果能用文字描述的话,大概就是... 臣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嬴政站在那里,看着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孔安,心中也是颇为愉悦,这群难搞的儒家弟子,如今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啊。 只是没成想最后还晃了他一手。 当即长笑一声:“既然如此,便追封长公子的母亲、已逝的“楚夫人”为皇后!” “扶苏,你的正妻之位,便也给了已逝的云夫人吧!” 第54章 送他一首凉凉,大秦喷子的落幕! 扶苏上前一步领命,脸上带着对嬴政的臣服。 至于正妻之位? 反正他房中也没有什么要抬为正妻的人,而且就算是有,给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尊为也是小问题——但扶苏不会这么做的,不会将新的人抬成正妻的。 因为如果这样做,那么就会出现两个“嫡子”,那就真的出他么的大问题了! 而等到这场“任命”与“加封”结束了之后,嬴政才将眼神缓缓的看向远处站在大殿中,整个人都已经迷茫了的淳于越,嘴角带着些许的玩味。 “我说淳于博士,似乎你的靠山....靠不住啊。” 嬴政难得带上了些许玩味和打趣,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放松,毕竟这淳于越与他拉拉扯扯好多年了,一直在他面前当犟种,一直都是一副我会失败、但我绝对不会失败的高傲模样。 这种败犬的样子,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一次。 淳于越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整个人完全没有看向嬴政,而是看向坐在那里的孔安:“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直接冲到了孔安的面前,脸上带着茫然和愤怒:“你忘记了么,你忘记了么?你忘记了当初我们共同立下的誓言了么?” “若是没有我们,孔氏怎么可能到了如今的地位?” “为何你要背叛我们!” 淳于越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悲伤,仿佛是一个被玩弄了感情的女子一样悲伤,他整个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孔安! 他不敢相信! 昨日还与他说的好好的孔安,今日竟然在大殿上背叛了自己!背叛了他们! 孔安坐在那里,神色寻常整个人都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淳于越的斥责一样,只是跪坐在那里。 赢野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心中咂了咂嘴,这可真的是什么话都没说,又什么话都说了,简直是两个字,绝了! 孔安的沉默、淳于越的癫狂,共同奏响了今日这大殿上的一幕。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赢野则是看向癫狂的两个人,沉思着这其中的问题。 孔安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背叛儒家,或者说背叛了“淳于越”而站在自己的这一方?突然直接给了自己的盟友、或者说给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一刀? 这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但.... 他笑了笑。 赢野看着孔安,在孔安犹豫和期盼的态度中给出了一个笑容,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这个笑容代表着的东西有很多! 有他并不在意的肆意,也有他愿意接纳孔安这个临时投诚者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宽容! 而这样的笑容中充斥着傲慢,但这个时候的孔安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这个笑容,心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孔安会直接缴械投降? 因为敌人! 因为儒家内部的敌人! 儒家并不算是一个十分和谐的整体,整个儒家之内分为好几个流派,这些流派各自的态度不一样,对朝廷的态度,对理论的态度。 如果按照常理来说,大致上可以分为三个派系。 其一,鲁儒。 其二,荀儒。 其三,楚儒。 鲁儒基本上沿袭了“孔孟”的儒学,但他们更加沉浸在当初先贤留下来的典籍当中,有一种循规蹈矩的、古板的礼教。 而荀儒不同。 顾名思义,荀儒是来自于荀子的儒学,正如同他的主人一样,这一派系的儒生是最喜欢辩驳和改革的,他们与传统的鲁儒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种新的儒学、善于学习的儒学。 可以说如果当初嬴政找到的并不是鲁儒而是荀儒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毕竟荀子能够教授出来李斯和韩非子这样的法家,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儒学”中夹杂了多少的“法家”学说了。 至于第三个派系....楚儒.... 这是孔安直接举白旗投降,哪怕是放弃淳于越也要投降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个派系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已经不算是儒学了! 这些人更像是一个杂交的派系,他们脱身于儒家学派,并且供奉当年的孔门七十二贤之一为祖师,他们除了在某些礼节上还算是儒家,其余的跟儒家一点都没关系。 他们会下田地干活、会用最通俗的语言而非是论语中的言论去教授那些黔首,他们更像是.... “实践家”,或者说更加靠近当今太孙赢野所说的那种“实用家”。 而那些人在听说了当今太孙的学说之后,准备直接来咸阳城,与这位太孙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和交流。 这就是孔安为什么会直接投降的原因。 他比淳于越、或者说比其他的儒家人看的更远——他知道,只要赢野承认、或者赢野公布这楚儒才是真正的儒学,那么他们孔氏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虚妄!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孔安选择了投诚,哪怕不能够让赢野信任,然后宣布孔儒、鲁儒才是真正的儒学,也绝对不能让楚儒的人直接得到赢野的信任,从而被赢野完全偏心定义为真正的儒学! 这就是孔安的目的! 淳于越还在大殿上发疯,而嬴政则是已经看腻了,当即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这种人,还留在朝堂上做什么呢?” 他淡淡的摇了摇头,脸上、眼睛中都带着些许的平和,他已经从淳于越的犟种和顶撞中走了出来。 “拉下去吧。” 嬴政以一种十分宽宏的态度看向淳于越说道:“拉下去,杀了吧。” 他为淳于越定下来了罪名。 “以下犯上、多次挑拨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罪名,杀一万次都可以了。” 赢野看向被拉下去的淳于越,咂了咂嘴。 大秦着名的喷子,儒家的头号拳击手,淳于越博士——在这个时代,于今日彻底的落幕了! 为他点一首凉凉! ..... ..... 下朝后 孔安却并没有离开,只是坐在那里,等到人都走光了之后,才走到赢野的身旁,神色十分恭敬的开口道:“殿下。” “民有要事与殿下商议。” 第55章 孔安的目的以及...远道而来的客人 赢野停顿了一下,而后看向了坐在那里,神色寻常的孔安,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孔先生找孤有什么事情?莫非是觉着方才替孤做了一件好事,就可以在孤这里将旧账一笔勾销了吧?” 孔安微微摇头,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那不过是孔某、以及儒家的投名状罢了——孔某并不希冀于殿下能将旧账一笔勾销,但对于殿下来说,儒家至少不是什么罪不可赦、不可以合作的人不是么?” “殿下的思想,孔某也听说过一二。” “所谓“实用家”,依照殿下所说的便是“拿来主义”,孔某大言不惭的说一句,殿下的思想虽然十分适合“治国”,但却并不适合“治民”。” 孔安一语中的,直接说出来了赢野或者说“实用家”最大的问题。 实用家的思想都太过于“务实”了,他注重的是理论上、实际上的事情,可却忽视了一部分精神上的建设——而在这一方面么... 孔安笑着说道:“而在治民方面,孔某可以说,大抵上是没有比“儒家”更好用的流派和思想了,不是么?” 他看着赢野的眼眸说道:“就算殿下不打算令百姓变得温顺,那么也应该教授天下万民以道德,恰巧,在这一方面,也没有其他的诸子可以超越孔子。” “孔子讲究仁善、讲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其余的流派,哪怕是与儒家最为靠近的墨家在这一方面也比儒家差了许多。” 孔安看向赢野,轻声说道:“我之所以能够前来,敢前来找殿下,是因为殿下的“实用家”理论,孔某相信,能够创造出“实用家”这一流派的您,绝对不是感性大于理性的人。” 他不着痕迹的拍了一下赢野的马屁:“您乃是天生的帝王,所以您知道接受儒家的臣服,对您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赢野淡淡的笑了一声,看着孔安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中带着轻松惬意:“孔先生很会说话,也很会找到人的“弱点”。” 他看向孔安:“不错,实用家的确是在某些方面需要儒家的道德底线来补充完善,而这一点也的确是墨家、法家都无法做到的。” 这一点说的没什么错。 赢野的“实用家”思想,其实就是后世的“辩证主义”哲学的某一部分,而且是其中较为核心的一部分,比如“实事求是”“辩证的看待事物”等等,但辩证主义的哲学缺少的便是“道德底线”的约束与教化。 这不是“辩证主义”的问题,而是赢野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的问题。 因为赢野身为一个统治者,他不可能将自己代入到“辩证主义”所描述的那个阶级当中去,他天生就是一位“统治阶级”,他天生就站在所有人的头顶。 所以关于“辩证主义”中所说的“道德”与“信仰”约束,他就不能够拿出来约束大秦的子民——否则先不说嬴政和大臣们怎么看,大秦的百姓都会觉着他是个智障皇帝,是个昏君。 这也是为什么赢野在来到这个时代后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原因——超越了时代的“物质”与“科技”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出来的,因为这些东西不会将这个华美的古代建筑致命一击,但....超越了时代的“思想”却不能够轻易的拿出来。 这会导致社会的粉碎。 为何当初的桀纣被所有人反叛、甚至被所有人称之为“暴君”“昏君”?因为桀纣取消了“祭祀”之礼以及...人殉,这被当时称之为对上天的不敬,而周武王讨伐桀纣的罪名中便有这样的一条。 但随着时代的变化,人殉制度却成为了陋习——在秦穆公时期,为什么大秦会被称之为暴秦呢?就是因为着名的“三贤殉葬”事件。 在历史中,这个事件有一个专门的“配乐”,或者说....诗句。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针虎。” 这三人给当时的大秦造成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从那之后,大秦直接从春秋时期的霸主之一变成了最底层的国家! 所有有才华的人最后的选择才是大秦! 为什么? 因为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谁想死!? 谁都不想死!?! 后来,秦穆公的接班人选择了废弃“人殉”制度,大秦的名声才渐渐地好了起来,到了昭襄王时期,才逐渐的再次有了霸主之名。 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秦的顶尖人才要么是秦人本地人,要么是从他国逃亡过来的。 这就是影响。 为什么举这个例子? 就是想要表达,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做不同的事情是会有不同的后果和影响的。 在商周时期,废黜人殉制度会导致一个国家的覆灭,也会成为有心之人讨伐的借口人。 而在春秋战国时期,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几百年的礼仪约束,人殉制度反而成了几乎可以毁灭一个国家的利器。 超越了时代的思想,如“辩证主义”中的某一部分思想便是如此。 拿出来,不仅不会让大秦变得更好,反而会让大秦这座庞大的帝国倒塌——甚至会被这个时代的人指责为疯子。 只是.... 赢野笑着看向孔安,语气中带着玩味和兴趣的说道:“孔先生为何觉着,这世上只有你的儒家才是儒家呢?” 他笑着拍了拍手,而后身后缓缓的走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带着些许恭敬的神色,他的头顶带着高高的“冠”,像是从古礼中走出来的儒生一样。、 比起来孔安,他更像是一个儒生。 这儒生的礼节同样较为“复古”,但行了礼之后,他却直接一屁股的坐在了赢野身旁,显得十分随性。 “孔先生。” 楚东笑着说道:“没有想到,你我第一次见面,竟然会在这里,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当真是令人唏嘘啊。” ps:这两天有点事 更新的晚了点 以后会慢慢更新稳定固定的。 第56章 鲁儒楚儒,抓到耗子就是好儒 楚东的话语以及出现让孔安陷入了沉默,他看向坐在那里,显得十分肆意以及....玩味的赢野,心中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个陷阱。 孔安强行提起一口气,看向楚东说道:“敢问楚先生是什么时候抵达咸阳城的?” 他笑着,脸上的神色依旧温和,强行保持着“君子”的态度。 “什么时候抵达咸阳城的?” 楚东听着这个问题,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道:“三日前。” 他看着孔安:“我知道孔先生在我身旁安置的有你的人手,但....我同样知道那是孔先生的人,我出发之前刻意令人伪造了时间,而我则是快马加鞭直接一路奔赴咸阳城,于三日之间见到了殿下。” 楚东的神色中带着感慨,他的思绪回到了三日之前的那个夜晚。 .... ..... 夕阳西落,将一切都给覆盖了。 楚东风尘仆仆的站在咸阳城的大门之前,脸上带着些许的唏嘘之色,他阔别咸阳城已经太久了!太久了.... 大概已经有十几年了。 如今再次回到故地,怎么能够不唏嘘呢?怎么能够不兴奋呢? 他摸了摸袖子中的拜帖,这是他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令人送到“招贤馆”中、而后又得到了回帖的拜帖,这是那位“皇长孙”殿下着人亲自送来的拜帖,他可以手持这一份拜帖直入东宫! 只是如今... 楚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了笑。 楚儒与鲁儒一般都很讲究“礼”,不过与鲁儒不同的是,鲁儒是死板的讲究礼,礼就像是鲁儒的“戒律”一样;楚儒则是不同,楚儒虽然同样十分讲究礼,但礼却更像是楚儒的“工具”,表现自己文化、以及对人尊敬的工具。 驿站中 楚儒将自己浑身上下清洗了一遍,而后甚至焚香,将自己的衣衫熏了半个时辰,这才是赶往东宫。 他想要见一见.... 见一见那位能够提出来“实用家”思想的皇长孙! .... .... 抵达东宫之前,楚东在心里描摹了无数次那位殿下的模样以及性格,但当楚东真正见到了赢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一切猜测也好、揣摩也罢,都不如亲眼一见。 烛火下,俊秀的少年伏案处理政务,神色凝肃,身上带着些许的肃然和“威势”,就如同那位名扬天下的始皇帝一样。 “小民楚东,参见殿下——” 赢野从政务中抬起头,就见到了这位“礼之大成者”的楚东,心中有些哑然失笑。 面前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最繁琐的衣袍,头顶戴着高高的“冠”,类似于“冲天冠”那种很高的冠,一举一动都十分严谨。 “先生不必多礼。” “先生此次前来咸阳,所为何事?” 赢野挑着眉问道。 楚东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外面的谣传也有些许错漏,这位殿下对儒家也没有那么的仇视——至少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能好好说话的。 这就好。 他在心里再次怒骂了鲁儒一百八十遍后,才抬起头,看着赢野:“小民是来投靠殿下的。” 楚东快言快语,直接说道:“鲁儒一脉的事情,与楚儒一脉无关,楚儒一直在百越之地蛰伏,教授当地的百姓文化、礼节,想要教化他们。” “而也正是因此,所以楚儒才是儒家当中最会“教化”的一脉。” “我们虽然同样尊奉孔子为祖师,但我们将“澹台灭明”同样尊为先师之一。” 他甚至自我介绍道:“我便是澹台灭明先师的第三十九代传人。” 楚东十分恳切的说道:“楚儒一脉愿意归附大秦,为大秦教化天下,还请殿下不要因为鲁儒一脉而怪罪整个儒家。” 是的,这才是楚东来的目的。 无论楚儒、鲁儒有多少争端,他们都是“儒家”的一份子,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儒家因为某一脉而灭亡。 烛火昏昏沉沉的照亮着这大殿,一切都显得十分寻常。 赢野的声音低低的,但却十分放松:“孤并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楚儒能为孤做什么?孤是一个“实用”的人,你想要投靠孤,那么你要先拿出“诚意”才行。” 楚东松了一口气,而后微微一笑:“殿下,三日之后,您便能够看到臣下的“诚意”了。” 赢野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先要“诚意”后干活的事情了,诚意先拿了再说,不拿白不拿,至于活干不干么.... 不是哥们,“诚意”都已经到手了,活干不干不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大殿昏沉的落在那里,烛火依旧忽闪着。 于是... 有了今日的事情。 楚东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已经着急了的孔安,笑了一声说道:“不过孔先生也不必着急,您所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出现。” 他看向赢野道:“殿下,臣觉着,还是您为孔先生说这件事情更好。” 赢野这才点头看着孔安,神色忽而变得严肃了起来。 若之前随意的他看起来像是个风流的公子哥、肆意而又潇洒的话,那么此时严肃的赢野看起来便是一位真正的帝王! 孔安看着赢野,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始皇帝! 这是一只“乳虎”! 可哪怕只是乳虎,他也是百兽之王! 正如同赢野虽然只是“储君”太孙,但也同样是一国之主!哪怕是副的! 他恭敬的看向赢野,等待着来自赢野的宣判。 这个宣判将决定鲁儒一脉、以及孔氏一脉的前路。 只听得赢野的声音淡淡的说道:“孤并不打算只用一个楚儒,也并不打算只用一个鲁儒。” 他笑着看向两人,声音中带着独属于帝王的威严。 “鲁儒、楚儒、荀儒,都是儒嘛,能够帮助孤治理好天下、教化好天下黔首,以令天下黔首逐渐对大秦归心的儒,就是好儒。” “孔先生、楚先生,你们说是么?” 楚东早已经知道这个答案,所以并不惊讶,而孔安则是同样松了口气,这个结果不算太坏。 “臣,谨遵殿下之令!” 第57章 殿下...钱到位了,您看您答应的事儿.... 赢野看着有些不甘心的孔安,嘴角带着些许微微的笑容。 对于他来说哪个儒家都可以用,但最好还是让三个儒家派系互相制衡——平衡的艺术是任何统治者都要玩弄的把戏,只有把平衡的艺术玩的好,才能够称得上是...雄主! 若是只有一个单纯的流派,不管是哪个流派,最后都会成为问题。 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在儒家这种....对于帝王来说近乎于天然的“适用工具”来说,若是让儒家内部的某个派系一家独大,很快这个派系就会将其他的派系全部消灭。 就像是当年的鲁儒占据了上风之后,荀儒被逼出走,甚至楚儒被赶到楚地以及百越之地,最后两个派系自生自灭一样。 楚儒的领袖楚东为何这么迅速的就来到咸阳城? 仅仅是因为觉着赢野所说的“实用家”的思想与楚儒一脉契合么?不,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楚东之所以来的这么快,是因为楚儒马上就要混不下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秦末战乱、太祖高皇帝以及文景之治后,楚儒以及荀儒完全没有了任何音信的原因。 在道统的生死关头,楚东放弃了一切的尊严,甚至甘心成为赢野手中的一把刀,哪怕这把刀最后需要杀向儒家本身。 这个时候的楚东关心的就只有“楚儒”本身了。 而荀儒同样如此。 这就是...道统之争。 赢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稍微按了按额头,吩咐身边的人说道:“尽快找到荀儒的传人,孤需要他出现,需要他来制衡这两个人。” 三角形的关系永远都是最稳定的,他们彼此之间很难彻底的消解对方——尤其是还有一个赢野看着的时候。 若是只有两者,稍微不注意,这个平衡的艺术就会失败。 就像是后世汉武帝时期,董仲舒以“新的儒学”,也就是公羊儒学加上一部分的其他流派杂糅成的“董仲舒儒”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候,汉武帝以及之后的统治者为了制衡董仲舒儒学,便趁势让“谷梁儒学”趁机而入,而后名扬天下的董儒、或者说公羊学派便逐渐的消散了。 再之后,谷梁学派占据了大汉正统近乎两三百年,他们逐渐的落寞腐朽——而这个时候皇帝推崇出了“古文经学”,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再次开战大战。 结局是所有人都是输家,包括皇帝。 唯一的胜利者便是那些站在九州华夏顶端的阀学世家们,他们把控着经学的解释权,把控着...朝廷上升的唯一渠道,最后将大汉硬生生的拖死了。 “呼——” 待到身旁的人听了吩咐退下后,赢野才再次按了按额头。 大秦今后的发展绝对是要走一个正确道路的,但对于赢野来说,他并不是十分确定到底哪一条道路对于大秦来说是正确的,所以他只能够尽量的选择不会出错的道路。 所以,儒家不能够灭亡——否则等到儒家灭亡之后,大秦又会是法家的天下了,这对赢野来说更加不利。 实用家还没有发展壮大,所以还需要一个儒家来抗衡法家——顺带以儒家的“仁德”“仁政”来进行消减“严苛律法”所带来的危害。 “治大国如烹小鲜啊。” 赢野微微的叹了口气,饶是以他的精力,也是感觉到了疲惫。 而此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道轻笑声。 “你这竖子,还没有承担起这个帝国的重量,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疲惫?” 嬴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听完了这三个人的谈论全程,此时是来安抚赢野的——在他的心里,赢野的年纪还小,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好了,不必那么担忧。” “这天下暂时还在大父的肩膀上挑着呢,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成长为....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嬴政的神色十分柔和,眼眸中带着些许淡淡的光芒。 那是欣慰以及有些心疼的光 显然嬴政是知道赢野最近这段时间的努力的。 他感慨的说道:“不必那么着急,前面的路,暂时有大父替你走着。” 赢野笑了笑,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看着远处的天穹:“大父不必担心,这点重量,孙儿还顶得住!” .... ..... 大殿外 孔安一边走,一边冷笑一声说道:“我说楚先生 ,您可真是兵贵神速啊,这么快就抵达咸阳城,并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见到殿下。” “当真是令孔某心中敬佩。” 楚东偏过头看了一眼孔安,淡淡的笑了一声:“这不是托了孔先生的福?若非孔先生当年不肯对楚儒高抬贵手、若非是这么多年来您对楚儒一直步步紧逼,东怎么可能有今天这一步呢?” 他微微躬身行礼:“楚某先行一步,还要为殿下编撰教化天下的书籍。” 孔安站在那里,神色逐渐变得冷淡起来,他紧紧的盯着楚东的背影,眼眸中带着些许阴沉:“好一个楚东,好一个太孙殿下!” “若不是我反应的及时,恐怕楚儒就要彻底代替鲁儒了!” 不过这句话说完后,他又低下头沉思了一下方才赢野所说,而后湛然一笑:“不过么,依照殿下所说的“实用家”理论,最后....谁是儒家的胜利者,还不好说呢。” “走着瞧吧!” .... ..... 东宫 “殿下。” 春日坐在赢野的对面,脸上带着些许希冀的神色,她的神色柔和中带着些微不可察的谄媚和讨好:“殿下,您看....我们的诚意已经进入了李廷尉的府中,想必殿下也是已经拿到了。” “您看您答应我们的事情.....?” 赢野坐在那里微微一挑眉,脸上带着些许困惑:“啊?什么事情?” 春日听到这话当即有些急了,她看着赢野咬着下嘴唇说道:“殿下....我们当初说好的!” 赢野哈哈一笑,他指了指春日说道:“你看你,又急。” “这种事情是着急能着急的来的么?此时朝廷中没有空缺,我怎么给人安排?” 第58章 我都喊你爹了,你不让我坑? 赢野神色坦诚,看起来一点问题没有。 他甚至端起来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蜜水的同时,皱了皱眉,上次说的要尽快搞出来“瓷器”的事情,也不知道那群方士搞的怎么样了,等会儿去看看。 他好像记得一点温度的要求以及一部分的制造方法,给他们点提醒吧,别瞎搞。 虽然现在有陶杯可以用,但总归不是那回事。 即便赢野不想承认,也很明白,有些时候“阶级”的区分还是要搞清楚的——他绝对不是贪图享受。 这样想着,他顺势放下手中的杯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应当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着急就能办成的事情,所以着急也是没用的。” “如今诺大的朝廷,没有一个空缺啊——”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而春日显然也是聪明人,她十分敏锐的从赢野的话语中抓到了“问题所在”,诺大的朝廷没有空缺,可是....这诺大的东宫有空缺啊。 甚至那位长公子也是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啊! 这些地方.... 春日眉宇间流转了一抹笑容,她顺势试探道:“其实我们也并非是只想要占据朝堂空缺的,我等只是想要辅佐太孙殿下、辅佐长公子殿下罢了。” “至于职位什么的,我等并不在意。” 赢野心中一笑,他明白春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即说道:“这....” 他脸上露出稍微犹豫的神色:“这总归是不好的吧,先前大父给父亲派遣了一件事情,也是十分重要的事,只是父亲那边的人手,我不太好安排啊。” 春日心中无奈,她看出来了赢野的“意思”,于是说道:“长公子殿下乃是太孙殿下的父亲,那不还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她将面前的一枚玉佩往前推了推,声音中带着诚恳:“我们这里凑一凑还能够凑出来十万金,如今殿下方才被册立为太孙,一定是正需要人手和银钱的时候。” “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赢野嘶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气,心里十分满意,脸上却做出“这不太好吧”的神情,好像是在犹豫一样,而春日则是直接将这玉佩放到了赢野的手中。 “此为我们的诚意,还请殿下准允。” 这话说的十分诚恳,就好像赢野不收下这个钱,不让他们去干活,就是对不起他们一样。 于是,赢野只能顺手将玉佩收进了袖子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罢、也罢,念在你们一片丹心为大秦的份上,我便去父亲那边说和说和,叫他收了你们吧。” “你们将人手准备好,三日之后,便跟着我一同去父亲那里。” 他笑眯眯的说道:“过时不候。” 春日大喜,虽然又付出了十万金的“诚意”,但她觉着能够跟在“长公子”的身边已经是一件天大的进步了! 要知道,先前去找长公子的人可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即便如今陛下已经册立太孙,但长公子不依旧是这位太孙殿下的父亲么? 父子之间难道还分的那么清楚? 更何况....这位太孙殿下再怎么样也是长公子的儿子! 天底下有顶撞老子的儿子,但却绝对没有敢明目张胆对老子不孝顺的儿子! 尤其是在帝王之家! 若是不孝,这名声起来之后....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等到春日美滋滋的离开了之后,赢野才拿出来了袖子中的那枚玉佩咂了咂嘴:“三十万金的诚意之后,甚至还能再拿出来十万金作为“心意”?” 他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当年张仪、以及那位昭襄王坑蒙拐骗楚国时候的心境了。 这种土大款,不宰白不宰啊! 他顺势站起身子来,手中抛着玉佩,一边美滋滋的朝着扶苏所在的宫殿方向走去。 口中还哼唱着小曲。 .... .... 丞相署 冯去疾、王绾对立而坐,冯去疾的神色阴沉,他拿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口中却是略带威胁的说道:“王丞相,冯某敬您是长者,所以一直不曾逼迫。” “但....” 他抬起头,眼眸盯着王绾,一双眼眸中充斥着杀气。 “但您是否做的有些过分了?” “请您今日给冯某一个表态吧,这件事情不能够再拖延下去了。” 冯去疾虽然是左相,但地位并不在王绾之下,两人名义上是平起平坐的。 王绾笑了笑,手持白子落在棋盘上:“冯丞相,你我二人谈什么逼迫不逼迫的?” “难道你还能杀了老夫不成?” 他轻飘飘的说道:“今日也不必在老夫这里摆一副上位者的架子,你们一点成就都没有做出来,甚至派出去试探的人试图跟殿下讲道理,讲规矩,而后直接被殿下一剑砍了,简直是愚蠢。” 王绾嗤笑一声:“跟殿下讲规矩?这规矩是谁定的你们都分不清了?” “老夫从来只听说过跟遵守规矩的人讲规矩的,没听说过跟规矩的制定者讲规矩的。” 王绾落下一子后看向冯去疾:“冯丞相,您们这般动作,让老夫如何放心加入你们?之前狂吠不止的儒家....如今淳于博士的头颅已然埋入荒冢,孔氏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你手中还有什么棋子...可以让老夫相信你们、加入你们?” 冯去疾神色变换:“王丞相...您会看到的。” 他的声音幽幽的:“可若是等您看到了,您还不愿意加入我们,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 ...... 扶苏宫中 “什么?” 扶苏一脸怪异:“你为什么要把那种大麻烦塞到我这里?而且我什么时候被父皇安排了重要的事情?” 他一脸迷茫的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赢野一边打着哈欠,一遍说道:“我说爹啊,我都喊你爹了,你就不能帮儿子顶一下锅?” “再者说了,你之前那些事儿可都是大父给你背锅的,你坑爹坑的那么多了,就不能让我坑一次?” 第59章 庄子的劳动成果 扶苏听了赢野的话一脸幽怨的看着赢野,满脸都是无奈的神色。 瞧瞧! 这说的是人话么这! 什么叫“我都喊你爹了你不让我坑”? 什么叫做“你当年坑爹都坑了,还不让我坑?” 但扶苏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为什么? 因为这些时日被赢野典型后,在“闭关”之后,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之前到底是多么的坑爹,而且是多么的可恶.... 言传身教、言传身教。 扶苏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的想着,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报应吧,当年自己的父亲看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是这个样子? 他当即收敛起来内心的情绪,只是看向赢野,平和的说道:“我倒是无所谓,那些人来我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讨好你罢了。” “只是....我哪里有事情给他们做?” “更何况是重要的事?” 赢野诧异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扶苏,看到了他眼睛中的平和与温顺,也看到了他眉宇中的那一抹淡淡的“宠溺”。 这个时候的扶苏...才是真正的扶苏啊。 赢野内心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历史中的扶苏应当就是这样的吧,他就应该是一个谦和温润的君子,只是在某些问题上受到了儒家的挑拨,而父子二人愈发不相知、愈发的出现问题。 正如同人们在吵架的时候会说出违心之言..... 谁在吵架的时候没有说过几句伤人至深的气话呢? 在愤怒至极的争吵中,有孩子斥责母亲为何要掌控自己的全部、要将自己囚禁在牢笼,在愤怒至极的争吵中,有母亲说自己的苦难全部都是孩子带来的,在愤怒至极的争吵中,有心爱的挚侣互相说出最令对方心中难受的话语。 争吵....愤怒..... 这些情绪就如同是蛊惑人心的魔鬼一样。 想必在原本的历史中,应当也是这样的吧。 那位历史中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在愤怒至极中,对着自己的父亲说出了“堪比桀纣”这样的诛心之言,说出了“暴秦”这样的言论! 那位高高在上的始皇帝陛下、那位未曾感受过“爱”与“家人”的始皇帝陛下,面对自己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顶撞,在愤怒至极的冲动下,将扶苏发配边疆。 而当情形的理智回笼候,始皇帝陛下虽然不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但仍旧将三十万大军的指挥权以及蒙恬送到了扶苏的手中,希望他能够保全自己、或许顺带也有想让扶苏在北疆远离“儒家”后悟道的想法吧。 只是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始皇帝的寿命终究没有撑到自己儿子醒悟的时候,而温润如玉的扶苏公子也终究没有等到始皇帝的谅解.... 那封传位于“扶苏”,象征着高贵的始皇帝歉意的诏书,在奸佞小人的篡权之中....化作灰烬,飘向远方。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或许,原本历史轨迹中的扶苏公子,在瞧见那一封赐死诏书的时候,心中的情感已经堆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方。 他不顾蒙恬的阻拦,将长剑横在脖子上自刎。 那冰冷的长剑之下的脖颈依旧挺立,他或许在想....要以自己的死,来证明自己的“忠孝”吧。 想到这里,赢野再次叹了口气,面上对扶苏的态度却是好了一些。 他笑着说道:“大父虽然没有事情交给您,但我却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您的。” 赢野的神情十分严肃,他看着扶苏道:“这件事情,与那些楚人也有关系。” “南方某地有一种橡胶草,其草汁液为乳白色,对如今的大秦有重大的作用,这种草遍布南方的某个地方,我也不知道在何处,只是在某种典籍上见到过。” “我本就想要寻找这种“橡胶草”,这个时候,这群楚人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但我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看顾他们了,所以只能够交给父亲您。” 他直视着扶苏的眼眸,眼睛中带着少有的期待:“父亲,您能帮我么?” 在这一声带着些许期盼的“父亲”下,扶苏的心变得柔软无比,他摸了摸赢野的头颅,笑着说道:“我是你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不帮助你呢?” 这一刻的扶苏彻底放下了心中那一丝丝的别扭。 二世皇帝不是自己,直接是自己的儿子,这怎么了? 难道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就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帮自己的儿子办事,有什么丢人的。 “你放心好了,我必定帮你做好。” 赢野这才松了口气说道:“那便好。。” 他嘿嘿一笑说道:“对了父亲,那些楚人身上十分有钱,所以尽量不要动用你自己的钱以及大秦的钱,他们若是问了,就说大秦国库紧张,而这东西十分重要,若是他们能够找到立下大功,你便可以为他们请旨入朝。” 赢野搓了搓手:“当年曾大父他们敲诈楚国那么一大片土地,楚国都能承受的住,如今我只是敲诈楚国一些区区的、小小的钱财,他们应当不会在意吧?” 看着自己儿子一副财迷的样子,扶苏无奈的扶额叹气。 这小子.... 这副德行到底是跟着谁学的?自己和爱妻都不是这样啊?而且也没有短过这小子钱财吃喝,怎么就是一副财迷? 如果这心声被赢野听到了,大概会说,这世上有谁会嫌钱多呢? 治国也需要钱啊! .... ..... 郊外农庄 张良、张耳、陈余几人站在那池子面前,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愕的神色,他们望着下人依照当时赢野留下来的流程方法去做,做出来了....那泛着些许黄色,但却稍显坚硬的东西.... 这淡黄色的东西就如同神圣的祥瑞一般! 张耳、陈余还没有反应过来此物的作用,但张良的脑海中已经如雷霆霹雳一般的灵光乍现了! 他几乎瞬间明白了这些时日赢野的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 张良的声音嘶哑,而后低声喃喃:“原来,殿下的算谋已然如此深远了么.....” 第60章 有此物在手,谁不听我的? 张良长长的叹了口气,从这里彻底看到了关于“赢野”计划的一角,并且感受到了赢野计谋的深远。 也正是这一刻,他的心中关于之前的某个疑问彻底消解了。 事实上,张良虽然的确算是忠心耿耿的弃暗投明了,但他却依旧有时候会思考,如果自己不投靠赢野会如何呢? 自己能够辅佐所谓的“雄主”,而后超越赢野么? 有机会么? 之前,张良对自己十分有信心,他从来都是觉着“有机会”的,但如今....当他看到赢野算谋的时候,才猛然之间发现,哪怕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他恐怕也无法算计过赢野。 “纸”在还没有问世的时候,赢野便已经开始算计着一连串的阴谋了。 从李斯到淳于越,从淳于越到孔安,从孔安到楚东以及...还未曾出现的荀儒,包括赢野所说的“实用家”的事情,恐怕都是一连串的“计策”的前奏。 “纸”的问世,便是彻底打下这个计策的关键一环。 从前张良并不清楚,为何赢野要宣扬“实用家”的思想,但又积极的招揽法家、以及儒家众多人,而如今张良知道了。 赢野并不害怕这些诸子百家不听从他的命令,因为有“纸张”的存在。 但... 张良微微皱眉,他总觉着,纸张的存在并不能完全填补上他所思考到的那个“漏洞” “罢了。” 张良摇了摇头,低声笑了笑。 他永远也揣测不到赢野计划中的某项事务到底是什么,就像是这一次的“纸张”,在没有制造出来之前,他也是没有想到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张管事,殿下来了。” 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恭敬的神色。 只是短暂的半个月而已,张良就彻底将这个“庄子”拿捏到了手里,而后彻底掌控了这个地方——当然了,是在借助了赢野和始皇帝的威名下。 毕竟,这些人都算是皇家的人,毕竟他们的户籍都在皇家名下。 但即便是如此,能够迅速接管整个庄子,让其听自己的指挥,这也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了。 张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转过头,看着旁边的两人笑着说道:“殿下来了,咱们去迎接殿下吧。” 顺带吩咐着身边的小厮:“将已经晾好的纸张裁剪好,送到屋子中等着。” ... .... 农庄外 赢野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笑容,他在来之前已经收到了张良的消息,知道“纸张”已经做好了一批,虽然暂时不能够大批量的投入日常生产使用,但却依旧可以使用。 而且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庄子中的“纸张”,而是要利用这个“庄子”来验证方法的正确性。 毕竟.... 到时候计划开始实施的时候,纸张是要供给整个大秦使用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庄子可供给不上来。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计划了。 如今... 赢野想要看一看,这个时代,用蔡伦改进的“造纸术”所制造出来的纸张较之后世有什么缺点,能不能大批量的印制书籍使用。 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毕竟现在的这个落后的生产技术是不能和后世机械化相比的,而古代的纸张...说实话,赢野自己是没见过用这种古法造出来的纸到底什么样子。 “殿下。” 张良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将赢野迎入房中,脸上带着些许的恭敬。 他招了招手:“这便是依照您给予的办法所制造出来的纸张了,您瞧——” 赢野挑了挑眉,而后看向桌子上摆放的纸张,眉宇中带着些许惊讶的神色。 并不是说这些纸张不好,反而是这些纸张....太好了。 除了有些泛黄之外,甚至较之现代的一些印制品还要更好。 这是不应该的出现的事情。 不过片刻后赢野就想到了问题出现在了哪里,他笑着看向张良说道:“我要的不是这些精修过的,而是那些最普通的纸张。” 他看着张良有些无奈。 赢野忘记了这个时代是封建时代了,甚至忘记了在这个时代的工匠并非是现代那种“工匠”,现代社会的印刷、制造纸张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有几个劣质品也很正常,甚至纸张的质量不是很好也很正常。 但这个时代不同。 给皇太孙制造的东西、拿到皇太孙面前的东西敢不是最好的,敢有瑕疵??? 你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的“九族”脖子硬不硬么? 张良怔了一下之后,连忙招手让人去拿最普通的纸张了。 当最普通的纸张拿来之后,赢野才彻底的松了口气——最普通的纸张虽然并没有最开始拿来的那么好,但却也依旧不错了,至少使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拿起一旁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毛笔,而后在纸张上写着字。 字迹微微有些晕染,但晕染的地方却并不多,至少是可以看清楚字迹内容,而且也没有太大影响的。 他稍加思索后,看着张良问道:“此物作价几何?” 还没等张良回答,他便又开口说道:“是在大秦范围内,大范围的推广皇家控制的“制造厂”,专门制造纸张,类似于一个朝廷机构,但却是需要经营的。” 赢野提及的这个概念其实很简单,就是——国企。 国有控股企业,这样的企业最大的目的并非是盈利,而是在某些特定的领域维持住官方的控制,以及利用最大限度的“集权”去做到一些事情。 张良微微思索,便给出了一个答案。 这个数字并没有出乎赢野的预料,尚且在能接受的范围当中。 当即长呼一口气。 “不错。” 他看向张良:“此物能成,你居功甚伟。” “孤这便入宫去见大父!” “届时,定为你请一功!” .... .... 扶苏宫中 前来侍奉的侍女脸上带着些许的恭敬,但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有些不太好听。 这是“春日”派来的某位楚国贵族往昔的贵女。 “殿下.....若任由太孙殿下这样下去,您的位置恐怕....” 第61章 你是说我儿子不可信,但跟我没关系的你可信? 这位侍女一边小心翼翼的侍奉着扶苏,一边低声以一种自以为是的话语对赢野和扶苏二人进行着挑拨离间。 她觉着自己做的一切都很隐秘。 扶苏这个家伙既然都能被淳于越骗了那么长时间,导致差点被始皇帝给流放,那么被她稍微挑拨挑拨,之后和赢野起了冲突,他们在中间坐收渔翁之利,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当然了。 如果让春日听到、知道这个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话,可能会直接一拍脑门子把这个蠢货提溜回去。 但谁让此时这位来自楚国贵族“景氏”的贵女已经脱离了春日的掌控呢? 扶苏正在收拾面前奏疏的手微微一顿,他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春日,神色中带着些许奇怪的神色。 他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蠢的人了。 这里要再次重申一遍——扶苏绝对不是蠢货。 哪怕很多人都以为那个听到了“圣旨”就直接自刎、甚至根本没有亲自去询问始皇帝的那位扶苏是个蠢货,但这里也要再次重申一遍,扶苏绝对不是蠢货。 原本历史轨迹中的扶苏之所以会直接自刎,有很多种原因在——多年积累的情绪一朝爆发是一种,扶苏太过于相信没有任何事情能脱离自己父亲的掌控也是一种。 种种原因堆砌成了最后那个看似很蠢的扶苏。 但他真的一点都不蠢,反而十分聪明。 比如这个时候,他一句话就听出来了面前的这个侍女想要挑拨他与自己儿子的关系,当即“嘶”了一声,装作被说动了的样子。 “那这可怎么办?” 他像是一个将“鱼饵”缓缓放到鱼钩上的钓鱼人一样,顺势给景芸儿递过去了话茬。 看着扶苏似乎意动的样子,景芸儿神色一动,她心里得意的笑了一声。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简单啊。 她甚至自负的想到,来的时候春日还特意交代,不要做什么逾越的举动,看来当真是春日那个家伙有别的想法了,或许就是投靠了另外的家族! 景芸儿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之后,内心很快就决定要将这个事情报告给自己的父亲,而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殿下,当然是好好的讨好始皇帝陛下,然后争取从始皇帝陛下的手中得到更多的权力了。” 她身似无骨的贴到了扶苏的身上,柔软的身体贴合着扶苏的身躯,显得更加娇嫩,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暗示:“而且——我们也可以帮助殿下的。” 景芸儿低声说道:“我们景氏乃是当年楚国内部最大的氏族了,若是殿下帮助我们进入到大秦的朝堂上,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您坐上太子的位置的。” 她像是揣测透彻了扶苏的心思一样,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天边飘荡的云朵一样。 扶苏听到这里莞尔一笑:“帮助你们进入朝堂?” “可是我那不孝子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如今朝廷暂时没有空缺。” 他的声音低沉:“更何况,你们如今不是在跟他合作么?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们?” 景芸儿只觉着自己就要成功了,她低声道:“殿下,我们要的也并不是什么大的空缺,只要是朝廷官员就可以了——楚地不是还有许多郡县没有安置?” “我们景氏愿意为殿下门客,届时我们掌控了那些郡县,不就是您掌控了那些郡县么?” “总比——” 她拉长了语调说道:“总比落到太孙的手中,将来成为对抗您的底牌要强得多吧?” 扶苏摸了摸下巴,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他抬起头,捏着景芸儿的下巴说道:“只是我有一个问题。” 扶苏直视着景芸儿的眼睛,而景芸儿也十分配合的仰起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绿茶模样,她觉着男人是绝对逃不过这一套的。 而扶苏的声音只是平淡的,到了最后甚至蕴藏了一抹杀气的。 “你的意思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不可靠、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不可靠,反而是你们这些与我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甚至之前被我的父亲灭国了的人可靠是么?” 话音到最后一个字,已然是雷霆杀机显露! “碰——” 扶苏直接捏着景芸儿的下巴往旁边一甩,将其摔倒在地上,坐在那里,神色冷冽,看起来多少有了几分始皇帝的模样。 在没有“赢野”之前,扶苏才是最像始皇帝的那一位! “把这个人拉下去杖毙!” 扶苏擦了擦手,不顾那景芸儿的求饶声,只是笑着看向一旁的另外一个一直老老实实的侍女。 “回去问问你们的那位管事——便将这等货色送到我这里,是想做什么?” “我那个不孝子——可没有我这么好的脾气。” 说这话的时候,扶苏依旧显得温和谦逊,但话语中却带着几分的调侃以及....莫名的玩味。 这才是大秦的长公子! .... ..... 章台宫中 嬴政咂了咂嘴,站了起来,围着桌子上的“纸张”转悠着,满脸都是带着惊喜的神色,他拿起一旁的笔,在这纸张上写了很多字,而后将纸张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觉着惊奇。 “野儿啊,你当真是令朕惊讶啊。” 他感慨的说道:“这便是你那庄子做出来的第一样东西?” 赢野的神色十分谦逊,他看着嬴政说道:“是的大父,这便是我那个庄子做出来的第一件东西。” “而这件东西,在我看来,比先前告知大父的那些农具加在一起都要重要!” 这一点自然是不必说的,嬴政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这东西的重要性呢。 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赢野说道:“这就是你为何会提出“实用家”思想,而后又收拢了三派儒生的原因么?” 嬴政皱眉:“但,只是纸张的话,或许还达不到能够拿捏他们的地步吧?” “须知,这些诸子流派看似无害,但其实都是隐藏在暗中的毒蛇。” “稍不留心....” “便会被咬一口啊!” 第62章 大父,给他当狗的机会,他还得谢谢我呢! 赢野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的声音十分平和,但平和中带着些许傲然:“大父,不必担心这个。” 他指了指“纸张”说道:“此物并非是全部的“利器”,孙儿尚且还有别的东西。” 赢野眯着眼睛笑着问道:“大父,若是我能在一夜之间制造上百本书籍,只要我愿意,便能够让天下人都能够买得起“书”,甚至能够读上某个流派的典籍....” “您觉着,这个流派会变成什么?” 嬴政听了这话,虽然并不确定赢野说的“利器”是什么,但却依旧直接开口道:“那么他们会成为你最忠诚的手下。” 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神色看着赢野问道:“难道你已经创造出来了可以短时间内制造大量书籍的办法?否则以你的谨慎,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虽然不敢相信赢野所描述的那个“事情”,但嬴政却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幻想着“这件事情”的发生了,如果真的能够做到....那困扰了他数年之久的“博士宫”争论便会彻底的成为过往。 如今的儒家已经被赢野打服了,而若是有这样的“利益”在他们的前面吊着,那么他们就会像是一头面前悬挂着胡萝卜的驴子一样,拼命而又疯狂的往前跑。 嬴政看向赢野:“是何等手段?” 赢野微微一笑,指着一旁桌子上的盒子轻笑一声,那里放置着嬴政的印玺——当然了,并非是传国玉玺,传国玉玺那种级别的印玺是被“中车府令”收起来,放置在某个安全地方的,有专门的人或者机关守护,没有皇帝的旨意,哪怕是中车府令本人也不一定能够拿到。 “大父。” 赢野走到桌子旁,拿起那放在桌子上的印玺,神色中带着些许淡然,他轻轻的在纸张上盖了一下,指着那出现的字迹说道:“您瞧,这纸张上面已经出现了字迹了。” “若是令工匠专门做出来合适大小的一个个的“印章”,而后将他们依照书籍的字迹顺序拼在一起,在其上刷上墨汁,而后轻轻的覆盖上去。” “一页书不就成了么?” “而一本书顶多需要数十个这样的“模具”,这些模具与人工抄写不同,他们可以同时进行。” “顷刻之间便能够印制一页,短时间内便可以印制大量的书籍。” 拿着那张印制出“字迹”的纸张,赢野走到了嬴政的面前,他的声音中充斥着诱惑。 “大父,如此一来.....” “大秦的文化掌控权,便彻底的在我们的手中了。” 嬴政猛的站了起来,他的双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那张薄薄的、最为寻常不过的纸张.....此时这纸张仿佛已经变成了绝世珍宝一样! 嬴野能够想得到的,嬴政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甚至想到的比赢野更多.... 还是那句话,对于帝王来说,一个国家的“文化”简直是太重要的事情了。 当初的嬴政为何被淳于越各种顶撞、被儒生各种挑刺了之后,还能够容忍儒家的存在?就是因为嬴政要利用儒家去治理天下! 而“文化”便是最重要的一环。 儒家的思想和“教化”方式,尤其是孔仲尼开创的“私学”,太适合传授学生了,这也倒是天下许多儒家的弟子.... 最后没有办法的嬴政只能够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 焚书! 焚书政策的本质其实是“愚民”,嬴政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我没有办法教化利用儒家教化你们,而儒家又很不听话,那么我直接不教化你们了,我直接“愚民”让你们乖乖的听从秦律不就好了? 这固然是一种办法,却是最差的办法。 在原本的轨迹中,直到最后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直到儒家完全不可信的情况下,嬴政才选了这一条道路。 而如今.... 如今已经不必走这样的道路了! 因为那“印刷术”!因为“纸张”的存在! 诸子流派难道就不想要传播自己的思想么?他们当然想了,只是之前皇帝除了将他们当做正统之外,其实并不能够提供太大的帮助,而淳于越的脑子又确实是很有问题,所以儒家才那么的不配合。 而如今.... 儒家换了一个听得懂人话、且十分聪明的掌管者,且已经有了代替鲁儒的帮手“楚儒”以及“荀儒”,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完全“合作”和放下间隙的。 如此一来,鲁儒本就会乖乖听话——因为这里有了可以取代他们的人,他们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害怕了,人都是这样,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赢野笑着说道:“大父,有此二者,那诸子百家的流派,便不再是毒蛇了。” 他依旧那么的平常,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傲气。 “有了此二者,他们便会变成我最忠诚的手下,他们将会变成一条条猎犬,只为了拿到我给他们的奖赏。” 赢野神色锐利:“如今,即便是我让他们当我的狗,他们也只会乖乖的凑到我的面前,感谢我给了他们一个可以给我当狗的机会!” “想给我当狗,也是要抢的!” “抢的赢的、得到了我欢喜的,自然而然就有肉吃,而抢不赢的、得不到我欢喜的,自然要饿死!” “这就是我给他们唯一的路!” 此时的赢野显得十分霸道,但也正是这份霸道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国副君了! 这正是大秦帝国的皇太孙应当有的气度! 便是这份霸道! ..... ...... 某处殿宇 春日神色十分难堪,她看着面前的侍女,低声、几乎是用沙哑的嗓子说道:“你说什么?你说那个蠢货做了什么???” 此时的春日十分无力,有一种自己在前面疯狂赶进度,后面的猪队友疯狂的给自己制造麻烦的无力.... 她按了按额头:“去着人通知景氏家主吧,因为他侄女的任性,如今的我们,要再损失一大笔钱财了....” “那位殿下,可不是好相与的。” 第63章 咸阳学宫计划 春日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她甚至不用多想就能够想到,那位殿下听闻了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 要钱、要钱、还是要钱。 也不知道他堂堂的皇太孙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想到这里,春日又叹了口气,而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站了起来,她的脸颊上带着些许从容,心中却开始打起来了别的主意... 楚国这艘战船好像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这艘船的掌舵者虽然是她,但真正的主人却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主人不是非常信任她。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给这艘船卖命? 当一艘船只要沉没在汪洋大海中的时候,最好的选择便是悄然的离开这艘船,给自己换一个....新的、能够航行很远的船只。 比如:大秦。 这艘原本看着并不算十分完善、甚至有可能内里已经开始破破烂烂的大船,此时出现了下一任的掌舵者——这位掌舵者比之前的继承者更加犀利、甚至隐隐约约可以比得上如今的掌舵者了。 春日眉宇流动,心中已然有了投靠赢野的想法。 只是....还需要找个时间试探一下才行。 .... ..... 而此时,夜色逐渐深沉。 赢野依旧停留在章台宫中,他所拿出来的“纸张”以及“印刷术”计划虽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开始施行的,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需要做前期的准备计划。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历来都有一个说法,说是在古代,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也就是说,在古代的时候,一个国家最大的事情,就只有两件——第一件是祭祀、第二件是战争。 其中第一件是因为华夏古人都信奉神灵,觉着祭祀上天能够给他们带来好运,这侧面反映了华夏古代以农为本的事实。 因为一个国家想要农业丰收,那么就必须是指望老天爷给面子,风调雨顺——这样粮食才能够丰收,而国家也才能收上来更多的税。 毕竟赋税可不是一个固定的数额,而是一个比例。 而第二件事情“戎”指的就是战争,因为战争能够获得更多的土地和人口,稳定的人口是兵卒以及徭役的来源,基本上是一个国家行动的根基了。 可在赢野看来,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国家需要的两件大事。 一个锐利向前、方才平定了天下的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思想文化。 是的。 相较于“物质”来说,赢野认为“精神”方面更加重要。 当然了 ,这是对于物质上已经可以满足基本需求的人来说的,如果都要饿死了,那么自然顾不上那么多的精神需求了,毕竟先贤管子都说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在物质已经可以满足基本需求的时候,就必须是“统一”精神。 秦末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其他的问题,而是“精神与文化”不统一的问题,始皇帝的诸多措施并没有来得及让天下人都认可自己是“秦人”,所以后来的这些人都跟随着自己原本的国家起义了。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而如今,赢野要解决的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他看着嬴政说道:“大父,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就可以大范围的传播文化——大这是在那些“士大夫”阶层传播文化,这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赢野的眼睛中带着嘲讽的说道:“那些士大夫都是墙头草,想要让他们坚定的选择大秦,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 他的嘴角带着些许玩味的神色:“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废物,只有放错了地方的宝物。” “孙儿有一个计划,可以让这些墙头草一般的废物,变成我们手中的利剑——甚至他们自己知道自己被我们当成了工具,但却依旧要继续前行。” 嬴政一愣,而后同样是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后他皱了皱眉头:“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说道:“实际上,我之前的“博士宫”便是有这样的打算,但后来.....” 嬴政摊了摊手:“后来的结果你也知道了。” “博士宫的那群人并不打算依照朕的想法去行事——当然了,现在有孔安已经投诚,咱们的阻力倒是的确会少很多,但一个博士宫却很难影响天下。” 赢野笑着说道:“那....若是不只一个博士宫呢?或者说....是一个放大了许多倍的、与原来的博士宫完全不同的博士宫呢?” 完全不同的博士宫? 嬴政顿时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看着赢野说道:“你想重现“稷下学宫”?” 是的,稷下学宫! 方才听到赢野的描述后,嬴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地方! 何其相似! “但....” 嬴政微微皱眉:“稷下学宫似乎....” 赢野明白嬴政的意思,当即摆了摆手:“大父,我说的的确是类似于稷下学宫的地方,但却并不完全相同。” 他的嘴角带着些许“玩味”的神色,似笑非笑的说道:“大父,若是有一个地方,这里有着天下诸子百家最为顶尖的人物教授学术——在这里,无论贫贱,只要通过一定的“考核”便可以进入学习。” “而.....” 赢野看着嬴政,目光幽幽、声音同样幽幽的开口道:“而且...在咸阳学宫学习之后,经过某些特定的“考核”科目,他们便可以进入到朝廷为官呢???” 进入到朝廷为官? “碰——” 嬴政瞬间站起身来,他目光锐利的看向赢野,神色震撼莫名。 实际上这并不算是多么聪明的办法,但却一直是所有古人的盲区,因为这个时候的识字率并不算高,而且高门也并不高,而且大多数都是“单体面试”,很少有“批量考核”这样的行为。 而赢野说出这样的办法后,嬴政的脑海瞬间明朗! 大秦为何不肯停止东征西战的脚步? 是因为大秦人喜欢战斗么?是因为政哥喜欢战斗么? 不.! 他是有原因的! 第64章 恐怖的真相 秦为何不停止征战? 原因太简单了,因为不能!因为不可以!而非是不愿意! 秦! 多么伟大的一个帝国啊。 征战六国、所到之处几乎没有失败的时候,秦卒悍勇,老秦人的战斗力更是强横无比! 是不是觉着这是好事? 但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全是好事的事情! 请记住一句话:任何事物都有他的两面性,也请记住另外一句话:长剑能够伤人,也能够伤害自己。 好了,记住这两句话之后,我们便可以看一看这件事情的具体情况了。 一件事情想要具体的分析,那么就必须是从多种角度去看,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抓住一个问题,然后开始死命的根据这个问题的核心本质去追寻“原因”。 比如老秦人的战斗力太强了这件事情的好坏。 我们便可以首先从这件事情的“原因”来剖析,这件事情的“核心本质”是什么? 是老秦人?是战斗力?是太强了? 是“老秦人的战斗力为什么会这么强?”这才是这个问题的核心本质。 那么——追寻他的答案。 老秦人的战斗力为什么会这么强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商鞅变法”。 无论任何人去追寻“老秦人的战斗力为什么会这么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得到的答案或许各自有各自的不同,但归根结底他一定会有一个原因叫做“商鞅变法”。 或者说.....是商鞅变法中的“军功制度”。 后世人往往认为,军功制度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没有任何关联的制度,但恰恰相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要扯上了“制度”这两个字,就一定是极其复杂的。 好了,这个时候让我们记住另外一句话,一句已经被检验了许多年,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真理的、简单的话。 “联系具有普遍性以及条件性、联系具有客观性以及多样性”。 好了,让我们记住这句话之后再来分析“军功制度”。 军功制度当然是和其他事物有联系的,这是必然的,也是一件事物存在必须具有的属性,这世上很少存在一种与其他事物、人完全没有联系的东西——或者说,这里应当用的词是“没有”,也就是这世上没有存在一种事物、人与其他事物没有任何联系。 军功制度依托于“商鞅变法”的其余内容存在,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秦律”中的一条“禁止私斗”。 秦人或者说在商鞅变法之后的秦人,私斗变得非常少、非常少,几乎没有了,甚至当年的天下第一剑圣都不愿意在和人争斗了,反而在遇到有从其他国家前来的“游侠儿”挑战自己的时候,会假装成其他人指路,而后顺势报官。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商鞅变法中有这样的规矩,举报私斗的人一定会遭受到秦律的“处罚”,而举报的人则是可以获得奖励。 这也是一件趣事。 而禁止私斗之后,那些“悍勇”的人都去了哪里呢? 当然是从军了。 因为“军功制度”与“禁止私斗”同时存在,在关了一扇门的同时又给你打开了一扇窗户。 你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野蛮而又落后的时代,人们心中的“野性”是无法长期忍耐的——就算是后世都无法长期的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将其巧妙的转换了。 后世的办法是用无穷无尽的“生存压力”以及“转移野性”的办法来调节这个问题。 你被压迫在工作岗位上,不停的进行奋斗的时候,你心中一定会有怨气——而这些怨气巧妙的取代了你心中的野性,你会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生活当中,为了人最基本的欲望——活下去。 不得不承认的是,当人类最基本的欲望——即活着都成了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就不会过多的去考虑人性当中的另外一个问题,即“野蛮”。 而实在压制不住了怎么办呢? 这时候就要用到第二个办法了,即“转移”。 为何互联网上的大家看起来都戾气这么重?稍微有不顺心的地方即刻开喷?这就是戾气与野性的转移地点,他是一种无声的硝烟,可以让一切都看起来更加平静。 在网上喷了人之后,是否会觉着心情舒畅了很多? 因为你将“戾气”从“武斗”转为了“文斗”,而这种文斗同样是一种争斗。 这也是为什么骂人会感觉很爽的原因——因为人类最本质的一种需求“野蛮”得到了释放。 将话题重新说回军功制度。 当人们被压抑的不行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野蛮、进行斗争、甚至使用武器杀死别人,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一切负面情绪,这不仅不会受到秦律的惩处,反而会受到表彰,因为有“军功制度”的存在——代价是你很有可能会死,你愿意么? 当然愿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年轻的士兵渴望建立功勋! 因为.....功勋是最公平的!当其他的道路不公平的时候,当其他道路与艾滋病一样的传播一样的时候,功勋便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 老秦人的战斗力变强了。 所以,方才那个问题“老秦人的战斗力为什么变强了”的答案是:因为他们释放了自己最原始的欲望,并且从中得到了好处,所以另外一种更加基本的欲望“生存”、“更好的生存”刺激了他们的精神,精神带动了“战斗力”的提升。 那么....我们继续方才的问题。 “老秦人的战斗力变强的好坏之处分别是什么呢?” 好处分析完了,我们来看相应出现的坏处。 坏处与好处伴生。 而且原因都是“战斗力”增强。 我们从方才的答案中再次寻找“答案”,即带着问题寻找答案。 “为何老秦人的战斗力变强是坏事?” 答案是:老秦人的战斗力变强是因为释放了原始的欲望。 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样是“为什么是坏事的”答案。 因为...他们需要释放“原始的欲望”。 想象一下吧.... 一群烦闷的、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并且习惯了从中获得利益的人....当他们发现自己无法从“军功”这个事情中获得利益....当他们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释放欲望”并且满足另外一种“原始欲望”的时候..... 他们会做什么? 第65章 你.....就不害怕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嬴政都不敢细想,所以嬴政选择的是另外一条道路——不停的为这些人开发全新的“军功”。 即:征战百越、征战北疆。 大秦从统一的那一年开始,或者说,大秦这台伪装成国家的“战争机器”从“军功制度”出现的那一刻起,大秦便开始了无休止的征战。 直到大秦覆灭的最后关头,大秦的大量士卒还在北疆、百越镇守。 大秦,是一个伪装成国家的战争机器。 而如今.... 嬴政从赢野的计划中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未来,一个可以持续发展、并且几乎不会成为“绝路”的、文人版本的“军功制度”。 要知道,军功这个东西的凭仗是“战争”,当战争停止的时候,军功便会消失于无形。 这就好比你给了一群人一堆钱,但是这个钱只能够在某些专门的地方使用,而一旦这个地方消失了,那这些钱也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而赢野方才所说的“学宫考核”制度不同。 这个制度是可以永远存在的,因为朝廷的“官员”是一种损耗品,是每年都会有空缺的,朝廷永远缺做事情的人,皇帝永远缺忠心的手下。 “呼——” 嬴政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他抬起头,眉宇中带着激动和忐忑的神色望着赢野:“野儿啊,若此事能够成为惯例....我大秦,或许真的能万世永昌了!” 面对嬴政的话语,赢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考试”这个东西能够永远的存在,且永远的公平么? 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够做到相对公平,毕竟主持考试的永远都是人——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公平不是么? 赢野笑着说道:“大父,万世不万世的孙儿不知道,但孙然知道,只要这个计划能够顺利的实施下去,我们后面的计划也可以继续执行了。” 他坐在那里,整个人显得都十分放松,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头微微的扬了起来,看着头顶那一片殿宇之顶。 “孙儿有一个十分宏大的愿望与计划,但这个计划的实施需要许多年。” “所谓的学宫考核制度,只是这个计划的前奏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在嬴政的面前,赢野就会莫名其妙的放松下来,他会说许多在其他人面前不会说的话,就像是如今一样。 他永远不会在张良等诸多臣子的面前敞开心扉,他也几乎永远不会与扶苏说这些,但他却愿意与嬴政说这些话。 赢野好似是在弥补属于“嬴政”的遗憾一样。 “学宫只要能够建成,加上有“印刷术”以及“造纸术”的存在,诸子百家之流就会疯狂的涌到咸阳,咸阳城便可以暂时留住这些人。” “他们想要传播自己的流派,而我们正好利用他们来传播....“文化”与“知识”。” 是的。 这就是赢野的下一个目的。 他忽而坐了起来,莞尔一笑,看着嬴政:“大父,待到诸子百家齐聚,孙儿会给你一个惊喜,一个天大的惊喜。” 惊喜? 嬴政有些奇怪,但却没有多问。 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这个时候的赢野既然没有直接说明白是什么,那么即便是他追问了,赢野也会敷衍下去的。 这小子是最会敷衍人的。 他干脆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那朕就等着你给的惊喜了。” 嬴政不欲再问,便看着赢野好奇的说道:“我听说你给你父亲安排了点事情,还把楚国的那群人安排到他身边了?” 他笑着问道:“你就不害怕?” 嬴政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暗光:“就不怕你父亲真的听信了那些人的谗言,与你决裂?” “还是说......” 嬴政的声音低沉:“还是说,你做的打算便是如此,就是为了除掉你父亲?”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锐利和诛心,但嬴政自己仿佛没有感觉到这些“情绪”一样,也或许对于嬴政来说他并不在乎这件事情。 皇帝....一生需要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由不得嬴政不怀疑啊。 扶苏的性格、加上那群不怀好意的楚国余孽,若是真有个万一,到时候自己的亲孙子、大秦最好的继承者与自己的亲儿子、骨肉相连的长子....起了冲突,他该如何? 嬴政看着赢野,等待着赢野的回答。 他心中暗自想着,若是赢野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但凡赢野表现出来任何一点点的不对劲儿,他就即刻令黑冰台的人将扶苏送走,送到一个远远的、天底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到时候,他一死,扶苏的行踪便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了! 想到这里,嬴政再次叹了口气。 对于他来说,这是他身为一个皇帝、身为一个父亲能够在这场抉择中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嬴政不由得有些许黯然。 这一生的遗憾啊... 作为儿子、他的母亲为了一个阉人、一个野种与他决裂,甚至图谋他的王位....后来甚至宁愿幽居深宫、致死不愿再见他一面。 作为弟子,他的老师、那位亦师亦父的“吕不韦”同样和他决裂,想要染指大秦的权力,后来被他放逐杀死。 作为兄长,他的弟弟宁愿背叛大秦也要背叛他.... 作为父亲,作为大父,他依旧要面临如此的困境,当时看到那份黑冰台交上来的奏疏的时候,嬴政那一刻是非常崩溃的。 但...始皇帝依旧是始皇帝,祖龙....依旧是祖龙。 他斩断戏中的情绪,迅速做出了决定。 而此时,灯火烛影幽幽,整个大殿内显得十分的寂静,一片沉默中,嬴政等待着那个答案.... 赢野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整个人是十分茫然的。 他眨了眨眼,啊了一声? “啊?” “大父,您说什么?” 嬴政错以为赢野是在装傻,当即叹了口气,想要沉默,但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那个傻儿子再次问出了口。 这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将一句话重复两遍的时候,一片慈父心怀! “你...就不怕你父亲受了奸佞挑拨...与你决裂么?” 第66章 父、子、孙与帝王 嬴政的话语说的十分坚定,声音中带着些许微不足道的颤抖。 一代帝王! 千古一帝! 可那又如何呢?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父亲、一个寻常的大父罢了。 在这个问题上休说是嬴政了,后世没有任何帝王可以...接受,可以接受自己的孙儿与自己的儿子血腥厮杀,就为了那个皇位——哪怕那个皇位至高无上。 嬴政经历过,所以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在经历一次。 看着嬴政认真的神色,赢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嬴政的认真,他看着嬴政,默默的与嬴政对视,良久之后....忽莞尔一笑。 “大父,您太小瞧我了,也太小瞧我的父亲了。” 赢野明白自己的“大父”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几乎不用怎么想便能够猜出来,一定是父亲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和楚国的势力有关系。 或许是楚国送到宫中的人干了什么蠢事,比如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或者说干脆就是挑拨他和父亲的关系类似的。 然后这个消息就被无孔不入的黑冰台记录了下来,送到了嬴政的面前。 甚至赢野都能够猜出来此时嬴政询问这个问题的想法——想必是既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又舍不得自己的孙子,更舍不得的是这刚刚走上正途,马上就要朝着万世永昌方向去狂奔了的偌大帝国。 所以嬴政问出了这个问题。 赢野看着嬴政,轻轻的说道:“大父,您对父亲并不算了解。” 这句话并不算过分,不仅仅是嬴政、也不仅仅是天家父子之间,大多部分的华夏家庭中的父子几乎都是这样的,他们互相不太了解对方、甚至可能猜测中的对方与真实的对方是完全相反的模样。 华夏的父子关系向来是一个难题——特殊的难题,几乎可以说是无解的难题。 赢野轻轻的看着嬴政,他心中的情绪并不算波澜,但却带着些许的“愉悦”,因为他发觉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对天家父子和寻常的父子没有什么不同。 而他....则是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帮助政哥再次圆满一个.....充斥了他漫长一生的遗憾。 赢野的声音轻轻的:“父亲其实并不愚蠢——哪怕他做的很多事情其实看起来很蠢,比如顶撞您,再比如将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而非是接班人的位置上,再比如被儒家蛊惑,再比如....” 说着说着,赢野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嬴政越来越坚定的眼神——那个眼神里面的意思太直白了“你都这么说你爹了,你还说你爹不蠢?” 不对啊。 怎么说着说着,感觉不仅没有为扶苏洗白,反而把扶苏又往深坑里面推了一把啊。 赢野扶额叹气:“但这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好吧好吧,大父您别这样看着我,咱们先不讨论我爹到底是不是蠢这个事情,但至少我爹对家人这一块没得说吧?” 说起这方面,嬴政的眼神才又缓和温柔了起来。 这倒的确实如此。 赢野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跟自己的老爹道了个歉。 老爹啊!你就继续背着这个愚蠢的名头生活下去吧,反正我是没办法了。 他一边看着嬴政说道:“我爹的政治智慧可能...嗯,不太够,但是他绝对不会受到别人的挑拨,尤其是恶意的挑拨和家人发生矛盾的。” “您想一想,从前我爹的那些行为,是不是都是为了您好?哪怕他的方式不太对?” 嬴政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没法反驳的确是这样的。 劝诫他不要焚书坑儒是因为想让他留个好名声,劝诫他要轻徭薄赋是因为想洗刷他身上的“暴君”之名,劝诫他不要服用丹药是因为觉着那些丹药都是假的——这点已经证实,的确是假的。 赢野看着嬴政,继续笑着说道:“所以啊,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干了一件什么样子的蠢事,但那个人挑拨我和老爹的感情一定只有两个角度。” “第一,权力;第二,地位。” 他摊了摊手:“我老爹是贪图权力和地位的人么?” 赢野开了个玩笑:“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大父你才应该开心吧?或许早许多年就立下太子了。” 嬴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的确是。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放松了起来,身体微微往后倾靠在凭几上,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此时的他整个人完全放松:“你猜到了?” 赢野点头:“能让大父问出这个问题,只有这个可能了。” 嬴政冷哼一声:“一群肮脏的虫子,尽在暗中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将桌子上的某本“奏疏”丢给了赢野后,嬴政才缓缓的看着赢野。 他眯着眼睛:“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如何处理? 赢野摸了摸下巴:“处理?不用处理吧?” “我想现在楚国势力在宫中的那位负责人应该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接下来她一定会主动找到我,然后主动的送上来“诚意”的。” “既然如此,那我等着就是了。” 作为上位者,何必那么主动的去找人算账? 那算什么上位者? 何为上位者? 就是哪怕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神色平静,眉宇之中一点愠怒都没有,但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只是一个眼神,只是一道平静的“嗯?”,只是淡淡的一声轻笑,便能让人肝胆俱裂! 这才是上位者。 嬴政看着赢野身上逐渐孕养出来的独属于“皇帝”的气质,心中更加满意了。 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扶苏那个东西,还算有点作用,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儿子。” “幸亏没随他。” .... ..... 孔府 孔安坐在院落中,面前同样坐着一个人。 这人神色寻常,两人正在对弈。 “孔先生,您想的如何了?” “此时...能够帮助您的,就只有我了。” “若是您愿意....” 冯去疾轻笑一声:“若是您愿意,事成之后,鲁儒、孔儒,便是大秦正统....而那位,愿意加封您的先祖为....衍圣公!” ps:虽然我短了点 每天四千,但是我坑品有保障~绝对不会到后面就两千的~ 简单来讲 短,但持久。 第67章 孔安:当殿下的狗都不当你的同僚 孔安沉默的坐在那里,面对冯去疾的拉拢,他的态度是...拖。 看到孔安的态度,冯去疾却是有些着急了。 他倒不是真的觉着孔安等孔氏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主要是需要一个已经潜入“赢野”阵营中的人作为“间谍”,从内部瓦解赢野的势力。 毕竟.... 你要是让冯去疾这些人真的去和赢野打对台、甚至是和嬴政打对台,那他们还是不敢的,别说是做了,就算是想这个事情他们都是不敢想的。 所以.... 就如同嬴政所说的那样,他们只能够当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情。 只是比起来六国余孽,他们的“优势”更大一些,毕竟他们是在大秦内部的。 这就好比是打死一只外面的老鼠,和消灭身体内的“毒瘤”一样,难度系数完全不同,对付那些老鼠自然是可以十八般武艺全上阵,但对付自己体内的毒瘤就不一样了,稍不留意就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内在敌人永远比外在敌人要难对付、而大多数的时候,国与国之间的战斗都会选择一个最巧妙地办法——即腐化敌人内部的手段来进行“国战”最强大手段的原因。 师夷长技以制夷是这个道理,以华制华也是这个道理。 “孔先生还有什么犹豫的?难道是需要更多的东西?” “只要您说出口,我便立刻去找殿下说,我们会满足您的一些...合理要求的。” 这倒的确是真的,前提是“合理”的要求。 孔安平静的看向冯去疾,轻声说道:“我倒是没有什么还需要的了,只是....” 他长叹一口气:“这毕竟是近乎于谋逆的事情,我不能够轻易的做出判断。” “你也知道,近些时日荀儒的领袖以及楚儒的领袖都已经抵达咸阳城了,除却你们之外,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了,所以冯丞相不必着急。” 孔安眯着眼睛:“我想进行最后一次尝试。” 他挑了挑眉说道:“冯丞相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毕竟....您选择的那位,真的不算是一艘好船,那是一根已经腐朽近乎于断裂的绳子。” “我与你们不同,我还有另外一条绳子可以抓,不至于非要去找那根稻草。” “但....” 冯去疾看向孔安,嘲讽的说道:“但,你的那根绳子不一定让你抓。” “不过我能理解孔先生。” 冯去疾收敛起来了脸上的嘲讽:“去吧,去看一看,咱们的太孙殿下是否愿意全心全意的接纳你吧,若是愿意,那你自然是我们的敌人。” “但本官赌,赌他不愿意。” “你们差点害了他的父亲,甚至差点害了他——咱们都知道,淳于越当初到底做了什么,若长公子被流放,那么太孙殿下的下场也就一目了然了。” 冯去疾举起手中的酒爵,看向孔安:“敬....明天。” 孔安沉默后,也同样举起了手中的酒爵,好似是被冯去疾说动了一样。 他同样开口声音低沉,话语声缓缓。 “敬....明天。” .... ..... 庄子中 赢野背着手看着这正在疯狂制造纸张以及各种农具的庄子,脸上带着些许的感慨:“子房不愧是子房啊,短短的几天时间,便已经将这一切全然都做好了。” “当真没有令孤失望。” 张良微微欠身,神色平和,没有被夸赞后的愉悦,也没有其余的什么情绪,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 只是他的眼帘下面有一抹乌青,很重的一抹乌青,诉说着他的...痛苦。 “都是臣应当做的。” 他疲惫的指着远处的方向,一一为赢野介绍着,身上的怨气几乎能够养活一庄子的厉鬼。 “那里便是您说的....锻造“钢”的地方了。” 张良的神色中带着些许迷惑,他看着赢野,好奇的问道:“殿下, 您先前不是已经令侯生他们研究出来了“火药”么?” “若是那威力真的如同您所说的那样,其实我们大可不必继续研究这种落后了的技术的。” “为何您还要...” 赢野只是看着远处那起来的一座座高炉,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你是觉着,有了火药作为“武器”之后,就不需要这些...冷兵器了?” “你错了子房。” 他挑了挑眉:“火药只能够作为最后的“战争利器”去使用,他是一种“威慑性”武器,而不能作为常规的武器使用。” “难道要给士卒、衙门的护卫、以及将士们全都发放火药么?” “那需要多少火药产量才能跟得上?” 就像是当年华夏封建王朝末期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早已经有了“枪”,但为何还要在有些时候“拼刺刀”呢? 便是“产能”问题。 赢野只是装成是神仙,但他却并不是神仙,所以不可能提高技术的同时还提高大秦的“产能”,所以“钢”也是重要的战略性武器。 更何况.... 他微微一笑:“更何况,谁说钢只能够用在武器上了?” 钢这个东西啊....用处可多了。 两人正闲聊着的时候,庄子中的一个小厮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古怪:“殿下、管事。” “庄子外有一位先生求见,这是他的拜帖,自称是....曲阜孔氏,孔安。” 孔安? 他来这里做什么? 赢野蹙眉沉思:“将他带到会客的院落吧,便说孤这就过去。” 说完后,看着张良:“走吧子房。” 他笑着说道:“咱们去看一看这位孔先生此时找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 ..... 孔安平静的坐在那里,他准备直接跟赢野摊牌,告诉赢野冯去疾来找他、拉拢他的事情。 至于跟冯去疾说的什么“最后尝试一次”、什么所谓的“抓不住了就去你的船上”这种鬼话,孔安完全没放在心上。 跟冯去疾合谋大事?跟着还不知道是哪位的殿下当臣子? 事成之后加封衍圣公? 呵。 孔安表示,宁愿给赢野当狗,都不愿意给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当体面的属下! 第68章 孔安!忠诚! ∠(°ゝ°)! 当然了,这也并不是因为孔安天生喜欢当狗.... 主要是有些时候,当狗也比当人强上那么一点啊。 这就好比你到底是愿意给世界排名第一的企业当员工,还是愿意给一个破烂企业当合伙人的区别..... 当合伙人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地位,但是当员工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拿到手的钱。 如今的孔安便是这样做的选择。 当然了——给赢野当狗什么的都是玩笑话,能当人的话,孔安还是想当人的,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给太孙殿下当狗也没有什么嘛。 当人固然很不错,但相比起来,殿下这里的远大前程对孔安来说更加海阔天空嘛。 “哟?今儿是什么风,竟然把孔先生吹到我这里了?” 赢野走了进来,招呼了一下想要站起来谦卑的表示迎接的孔安,让他坐下,自己也顺势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春风拂面的笑容。 “真是稀客。” 孔安目不斜视,像是没有看到站在赢野身旁的张良等人一样,只是客客气气的将“冯去疾”来找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赢野说了,最后又顺势表忠心道:“从前鲁儒一脉冒犯殿下,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并没有否认鲁儒一脉和赢野之间的问题——在上位者面前否定问题的存在没有必要,因为上位者的记忆力往往比你的好,尤其是在面对得罪了他的人的时候。 就好像上位者或许不记得到底谁给他送礼了,但一定记得谁没给他送一样。 “如今的鲁儒,只想要在殿下的手中讨生活,那冯丞相来找臣,当真是找错了人。” 这是表忠心。 孔安看着赢野,十分忠诚的说道:“当然了,我并没有一口回绝冯丞相的意思,若是殿下想要让臣前去他们那边做一个探子的话,臣也一定会为殿下做到的。” 这是更加具体的表忠心——表示自己的作用。 有句老话说得好,在某些小地方得罪了上位者并不要紧,只要你能保证自己对上位者一直有用,那么这些小问题就始终是小问题。 而赢野则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冯去疾? 或者说,应当叫做“老秦贵族势力”吧? 仅仅是一个冯去疾,应该还没有这种分量,这其中或许还有自己的哪一位叔叔在背后撑腰,所以冯去疾才敢有这样的胆子。 他摇了摇头,看着孔安说道:“不必去做什么探子。” 赢野的神色平淡:“为君者,可以适当的使用阳谋,但却不能过分依赖于此等阴谋诡计之事,帝王之道,堂堂正正。” 他看着孔安说道:“下次若是冯丞相再来,你回绝了就是。” 顺势安抚道:“也不必担心,孤是相信你们的。” 赢野看着孔安,抛出了一个小小的“胡萝卜”:“这几日孤与大父商议了一件大事,与流派的传承有关。” “孔先生可知道“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 孔安眼睛猛地一亮,他看着赢野说道:“难道殿下与陛下要重开稷下学宫么?”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稷下学宫呢? 那是何等雄伟! 而且....学宫重开,那正是大秦的思想文化领域要进入到“大争之世”的表现啊!这种好事,孔安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赢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重开,是在咸阳建立一个全新的咸阳学宫——也不是稷下学宫那种,而是有所变化,但总归到底都是相差不多的。” 他噙着一抹笑容:“孤等待着鲁儒一脉给孤惊喜——当然了这个消息,孤也会同时告诉法家、墨家以及楚儒、荀儒两脉。” 赢野很坦诚,语气中不无暗示的说道:“孤是实用家,谁的思想好用、对孤有用、能帮上孤,孤就用哪一脉。” 孔安兴奋的点头,此时已经将冯去疾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衍圣公”的大饼给忘在了脑后。 毕竟... 大饼不一定能吃到嘴里,但眼前的狗粮可是能实打实的吃到嘴里啊! 此时的孔安甚至恨不得干脆利落的在赢野面前“汪汪汪”两声,表示自己的忠诚。 上等兵孔安!忠诚! ..... ..... 待到孔安离去了之后,张良才颇为好奇的看着赢野问道:“殿下...总感觉孔安这个家伙,并不值得信任,这个消息您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赢野诧异的抬起头:“值不值得信任怎么了?” “只要是能发挥孤让他发挥的作用就行了,孤又没有交给他什么重要的事情。” 赢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口中哼唱着莫名的小调,十分快意的轻声说道:“在我看来狗这种东西啊,最重要的虽然是忠诚,但那是对家犬来说的。” “至于只是偶尔需要他们的时候要用到他们的那种野狗呢?” “就不要要求他们有什么忠诚了。” “只需要保证,他们不敢、不能、甚至不想咬自己人就可以了。”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孤需要他们的时候,在孤放掉手中“绳子”的时候,拼了命的狂奔出去,将孤让他们咬碎的人彻底咬碎。” “如此,便能得到奖赏。” “你说呢?子房?” 张良看着霸气侧漏的赢野,脸上带着些许的沉思,但转瞬间听到赢野的话便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 ..... 东宫 方才踏入东宫,赢野就看到自己的老爹坐在那里,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面容严峻,好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哦?父亲?” 赢野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大殿中烧着炉子,温度十分适宜。 “您怎么来了?” “是有什么事情么?” 扶苏看着赢野轻松惬意的神色,心中虽然有些犹豫,但却依旧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赢野,并且问道:“那些楚国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还是觉着我是真的蠢?” “这种小玩意也敢来试探我?” 赢野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儿,当即十分自然的说道:“好的父亲。” 好的?什么好的? 扶苏迷茫的看着赢野。 赢野啊了一声,表示迷茫。 “父亲告诉我这个,不是在外面被欺负了,回家来找我,让我替你报仇么?” 第69章 仁慈的赢野以及....令人震惊的数字 ? 如果问号有实际上的物质表现,那么此时扶苏的脑袋上应该悬挂了无数个迷茫的问题。 他坐在那里看着一脸正经的赢野,总感觉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叫做被欺负了回家找他来帮忙报仇啊? 这世界上有回家找儿子帮自己报仇的爹么? 而当扶苏看到了赢野眉宇中的那一抹“笑意”的时候,扶苏这才陡然明了赢野的意思,当即也是哑然失笑,指着赢野说道:“你啊。” “这会儿都打趣你爹了都开始。” 扶苏摇了摇头,看着赢野,反而是明白了赢野这般插科打诨的打算:“所以,暂时不用管他们,只让他们继续自己动作?” 他的脑袋倒还是聪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赢野想要做什么。 “你想看看他们还想做什么?有什么手段和打算?” 赢野这才是收敛起来了眼眸中的打趣,看着扶苏,微微点头,他一边给自己灌了一口蜜水后,一边长叹一声说道:“他们这一股势力与那些人有没有关系,谁也不知道。” “若是有关系,他们必定会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若是没关系,暂时放置一段时间也不会出现问题。” 他神色凝肃:“那些六国余孽....在大秦中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太长了。” “长到了是时候该以雷霆手段横扫的时候了。” 扶苏也是微微点头,从前的他觉着六国贵族是需要拉拢的,但如今的他却是没有了这个想法。 自从真正的入手接触朝政之后,扶苏看这些所谓的六国贵族便看的越来越清楚了。 从前的他站在那些“臣子”之间看到的自然是臣子们才能看到的东西,而无法像是现在这样,端坐在高台上,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入眼帘。 视角的转换也带给了扶苏全新的...从前未曾看到过的一切。 “可是,若是处理了那群潜藏着的六国余孽,那些寄居在咸阳城中的六国贵族们....该如何处理?” 这也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当年在攻打六国的时候,并非是所有的国家都是抵抗到底的,有些没有抵抗而是选择了投降的国家,他们的君主自降爵位为“候”,就连宗庙都被破除了,而后居住在咸阳。 这也是大秦的一个巨大的问题。 养着这群人自然是要耗费不少钱财的,而这些钱财是谁出呢?? 是大秦的百姓们。 这也是为何一部人老秦人十分不满的原因——毕竟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结果最后还要养着这群咱们从前的敌人,甚至让我们对他们十分恭敬? 而我们却没有得到我们应该得到的利益和好处? 他们凭什么比我们过的还好? 老秦人们的不满其实早已经堆砌成山了,这也正是为什么在秦二世的时候,大秦陷入战乱,但却没有多少老秦人出来帮助秦复国的原因之一。 他们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赢野冷笑一声,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是早就有了打算:“怎么可能一直供养着那群六国贵族呢?” 他淡淡的说道:“大父当年下不去手,但我却能够下得去手。” 赢野站起来:“这些人不过是失败者而已,而失败者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就该得意了,还想要享受荣华富贵?” “孤会将他们的荣华富贵全部收走,至于收走之后他们如何生活么....” 赢野神色轻蔑:“那就不管孤的事儿了。” 扶苏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是开不了口,当即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赢野说的是对的,但....过往的那些“老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有些叹气和想要劝诫。 不过此时的扶苏还是有进步的,至少他只是叹气,而没有真的将劝诫说出口。 “如此也好。” 最后扶苏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评价,代表着自己的认同。 “你准备如何做?” “若是稍加不留意,大概会引起又一轮对大秦的“暴虐”之论啊。” “手段要轻柔一些。” 赢野也是一脸笑意:“那是自然,这天下谁不知道,我是最仁慈的?” “我从前见过几个幽居在咸阳城中的“六国贵族”,他们口口声声高喊着自由、觉着被困居在咸阳城的行宫之中是对他们的一种惩罚。” “既然如此,便给了他们自由就是。” 他的眉宇中划过一抹温和的笑容:“父亲,您就放心是了,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此时大殿外走来了一个内侍,神色恭敬:“殿下,凤仪殿中的大长秋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赢野看了一眼内侍道:“让她进来吧。” 而后等到内侍离去后,才笑着看向扶苏打趣:“爹,你看看,这都不用我替你报仇,仇人不就自己送上门来给自己打嘴巴子了?” 扶苏哑然一笑,倒也是没想到春日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待到春日走了进来之后,方才见到扶苏与赢野,便直接跪伏在地上,神色谦卑而又恭敬,不说之前所遇到的问题,只是简单的奉上自己的“诚意”和“歉意”。 “殿下,是奴婢管教不严,竟然出现在了此等错漏之处。” “我们愿意为这个错漏付出二十万金。” “其中十万是我们向殿下表示的“歉意”,另外十万是向长公子殿下表示的歉意,还请殿下原谅。”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二十万金! 扶苏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简直是想要大吼大叫了。 歉意? 只是一件小事的歉意就已经足足十万金? 这个歉意简直是充足了,这个道歉简直是太诚恳了! 赢野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春日,抿了一口茶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而春日则咬了咬牙,再次开口道:“此外,我们会派遣出所有的人手,帮助殿下寻找橡胶草,在三个月之内必定找到!” “如若找不到,我们会再次拿出十万金向殿下赔罪!” 此话落地,扶苏已然是被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了,而赢野方才微微表示满意的点头。 他的声音柔和,仿佛是三四月的春风一样。 “孤一向仁慈。” “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第70章 不是哥们,还有人敢挑衅我啊? 春日连忙谦卑的表示着自己等人的歉意,以及对赢野的忠诚,但在最后顺势说了一句令赢野眉头一挑的话语。 “殿下,那人是景氏族人,如今景氏家主的亲侄女。” 春日神色十分温和:“她来我这里做事,与其说是做事,不如说是想要成为长公子殿下的妃子,以求能够一朝登天,帮助景氏族人再次脱离苦海罢了。” “我这小小的管事也管不到她。” 春日的眉宇十分柔和:“景氏家主听闻了她在宫中所做的事情,要求奴婢将其救出来。” “说是为此愿意再付出一定的代价。” 春日眉宇中没有丝毫的不满,但也没有丝毫的恳求,有的只是无尽的平静,仿佛置身事外,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一样。 赢野倒是哦了一声,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哦?” “他愿意出多少?” 春日神色依旧和缓,看着赢野低声说道:“景氏愿出五万金,以此来弥补长公子殿下受惊之苦。” “这笔钱出自景氏私库。” 赢野似笑非笑的看着春日:“你就这般将景氏的底价告诉了孤?” 春日低眉顺眼的跪伏在那里,神色平静。 “殿下,景氏乃是楚国的三大贵族之一,他们的财富较之楚国王室也少不了多少,区区五万金而已,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那女子可是景氏家主的亲侄女,在家中也颇得老夫人宠爱。” 赢野微微一笑,看着春日说道:“你去告诉景氏,五万金不够。” “你问问他,难道在他的眼睛中,我与我父亲的亲情只值得五万金么?” 赢野的眉宇中带着冷冽的神色,刹那之间便从春日变成了寒冬,无尽的风雪吹不尽。 春日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告饶,甚至没有请罪,只是低声的说道:“诺,奴婢会转告景氏家主的。” 她笑着抬起头,眉宇中带着些许的试探。 “倒是不知道殿下准备要多少?” 要多少? 赢野同样低下头,与春日的眸子对视,而后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就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够为孤挣来多少了。” 春日瞬间明了:“那殿下便等着奴婢的消息吧。” 大殿中的气氛古怪了起来,而等到春日离去了之后,扶苏才迷茫的看着赢野,想要赢野给自己一个解释,他有点没听懂赢野和春日的话语,有点云里雾里的,需要一个中文翻译。 “野儿,你与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愿意去再出一笔钱呢?” 赢野本来还觉着自己老爹变聪明了一点,但听到这个问题瞬间又叹了口气。 当儿子的真难啊。 他耐心的看着扶苏,为他解释着其中的含义,就像是辅导着自己儿子做作业的老父亲一样。 “父亲,春日原本并不必告诉我这些的,尤其是那女子的身份——她不说也没人知道,自然就可以省下来这一笔钱了。” “那为何她要这么说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想要投靠我。” “所以才会将景氏的底牌等全部抛出来,而我的问题则是再问她,我凭什么接受她的投靠。” “最后我们谈成了一笔交易。” “她从景氏那里坑来足够多的“诚意”,孤便可以接纳她,当做是她的投名状。” 扶苏这才恍然大悟,但又看着赢野有些无奈的问道:“原来如此,但是你怎么就这么爱钱呢?你有那么缺钱么?还要让她专门去景氏那里坑一笔?” “若是此事到时候又出现问题怎么办?” 赢野更加无语:“出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让春日去坑这一笔钱,也是她自愿的,她本身是楚国的势力,突然之间愿意投靠孤,难道不需要一个“投名状”么?” “这笔钱便是投名状,而且必须是一个让景氏伤筋动骨的数字。” “也唯有如此,景氏这种大家族才不会配合春日来玩这一出苦肉计,也唯有如此, 春日若是敢背叛我,她就会失去我的庇护,而被景氏和我共同追杀。” “这一点,我知道,春日也知道。” “所以我想,最后她大概会给我带来.....差不多二十万金吧。” “这足够让如今东躲西藏的景氏伤筋动骨了——不管春日用什么理由,左右这笔钱我是收到了,到时候即便是春日反叛、是探子,我也占到便宜了。” “拿到钱了,也没损失什么,还能接收一个帮手。” “此事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侃侃而谈的赢野,扶苏眼角忽然有些抽搐,他咂了咂嘴,不由得说道:“你小子这个心啊,是真的黑啊。” 赢野挑眉:“这算什么心黑啊老爹。” “这不是都是她自愿的么,我又没有逼迫她。” “我这个人啊,最是心善了。” 赢野摇头晃脑的说道:“唉,见不得人受苦,所以才给了春日这个机会——绝对不是因为钱财。” “天底下哪还有我这么善良、正直的人啊。” 善良、正直? 扶苏看着自己沾沾自喜的儿子,有些不忍直视的偏过头。 自己这个儿子若是善良正直,那这个世界上大概就没有黑心的人了吧.... .... ..... 博士宫 西门长鸿眼睛中带着悲痛,他的身上穿着一身素衣。 他是淳于越的弟子,在前些日子淳于越被斩首之后就一直陷于悲痛之中,而如今,他端坐在博士宫中,眉宇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以及...坚定。 “老师,您的在天之灵一定要庇佑我啊!” 西门长鸿握紧拳头,脸上带着些许的坚毅:“明日,我便为您报仇!” “您在天之灵,一定要庇佑我完成对那个奸佞的弹劾!” .... .... 朝会 无趣的朝会。 章台宫中的大臣们陆续汇报着自己的事务,而最前方的几个大佬则是默默的坐在那里,看似还在,实则已经魂游天外了。 忽而,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神色坚定。 “启禀陛下,臣要弹劾皇太孙,收受贿赂,将六国势力安插在大秦之中,意图架空陛下!” 一言出,众臣惊。 王翦、李斯瞬间从昏睡中惊醒,眼睛放光。 而赢野则是一脸迷茫。 不是哥们,怎么还有勇士敢弹劾自己啊? 这么勇的么? 谁给他的勇气啊! 第71章 这又是何人的部下?竟如此勇猛!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给的西门长鸿这个勇气,但在场的诸多大臣们瞬间变成了吃瓜乐子人。 毕竟无趣乏味的日子里面,有这种跳梁小丑不停的跳出来来给他们带来快乐,这也是一件好事——是一件让所有人都觉着快乐的好事。 人们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西门长鸿,而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孔安”。 所有人都觉着这是孔安在找事儿,毕竟西门长鸿是博士宫的弟子,并且还是儒家的弟子。 如今的博士宫和儒家全都是孔安在管辖,不是他指挥的这件事情还能是谁呢? 面对大殿内所有大臣的目光,孔安只觉着有些无奈。 虽然他从前的确是有这种想法,但在投靠了赢野之后就完全打消了这种念头。 毕竟对于他来说吃到嘴的大饼才是真正的大饼。 先前赢野关于“咸阳学宫”的建设已经让孔安彻底选择当一条“狗”了,甚至已经完全拒绝了冯去疾等人的拉拢,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搞出来一个不知所谓的西门长鸿?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跑出来解释,但却看到了赢野的目光,而后缩在了那里。 他从赢野的目光中看到了玩味,但却并没有看到“怀疑”与“不信任”。 于是,孔安停止了背部坐在那里,神色坦然的面对四周同僚们的打量——你们怀疑我有个屁用,反正我“主子”没怀疑我。 咸阳学宫的大饼我还是能吃到嘴里。 其他的? 无所谓了。 而也正是看出来了孔安想要表达的意思,暗中观察的李斯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相比起大秦的其他人来说,李斯是真的货真价实的、想要把鲁儒一脉彻底驱逐出大秦的。 毕竟....当年的墨家失势之后,就剩下法家与儒家对抗了——他们两个流派的教义天生好像就有很大的不同。 而大殿中央的西门长鸿还在继续弹劾。 显然,他要弹劾的人不只是赢野一个。 “臣还要弹劾廷尉李斯!” 西门长鸿站在那里,大义凛然,他指着李斯大骂道:“此贼子帮助太孙殿下收受贿赂,高达三四十万金!如今大秦一年的赋税才有多少了?” “这两个贼子搜刮民脂民膏为自己所用,然而口中却口口声声的说自己为天下黔首着想!” “臣还要弹劾博士宫孔安!” ? 如果说前面两个弹劾让嬴政有些不屑、甚至懒得抬头看西门长鸿一眼的话,那这次的弹劾对象就让嬴政来了点兴趣。 哟呵? 这是鲁儒一脉自己内部的斗争? 怎么个说法? 嬴政也坐直了身体,听着西门长鸿继续说着。 “孔安贼子为了讨好太孙,暗中对鲁儒一脉的诸多学子出手,将他们非法驱逐出博士宫!” “这一点甚至没有经过陛下的允许!” 西门长鸿越说越生气。 这一点是真的。 孔安接替了淳于越成为博士宫掌权者后,又诚心诚意的加入了赢野的阵容后,自觉这个“阵营”中不能继续存在一些对赢野心怀怨怼的人,所以就将那些人直接赶出了博士宫。 这些人大多数是淳于越的弟子——他们中一部分人倒也并不是一定要为自己的老师报仇,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淳于越是他们都没见过几面的老师而已。 但被赶出博士宫这可就是大事了。 好不容易当上官了,结果被开除了?这谁能接受啊。 于是,这群人蛊惑了西门长鸿这个脑子有点小问题、脾气有些许倔强的小师弟,想让他在这朝会之上弹劾孔安。 但这群人显然也没有想到。 西门长鸿会弹劾太孙以及....廷尉。 而西门长鸿的弹劾还没有结束,他缓慢的看向一直坐在最前方,就连这样天大的热闹都没有将其惊醒的、一直低着头沉睡的“扶苏”,声音缓慢而又坚定。 “臣要弹劾长公子扶苏!” 弹劾扶苏? 如果说弹劾赢野,所有人只是看热闹,等着看太孙殿下大杀四方;弹劾李斯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李斯的热闹并且幸灾乐祸;弹劾孔安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迷茫和嘲讽的话,那么弹劾长公子扶苏就如同一道平地惊雷了。 能弹劾扶苏什么呢? 人们齐刷刷的看向坐在最前面的扶苏,想要看看这位长公子的反应。 而哪怕是在这大殿之内被点了名,扶苏也完全没有从瞌睡中醒过来,反而是打了个哈欠继续沉睡,只是在睡之前瞥了一眼赢野,好似在交代什么一样。 赢野看懂那个眼神了么? 看懂了。 那个眼神里面的情绪很复杂,也很简单。 就是简单的四个字。 “帮我解决”。 如果要优化一下的话,就是“帮我”。 赢野叹了口气, 正准备站出来“温柔”的反驳西门长鸿的话语,顺带“温柔”的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骂一顿拉下去的时候,西门长鸿神色严肃了起来,他缓缓的看向了坐在最前方、最中央的....嬴政。 “咕噜——” 一部分大臣跟随着西门长鸿的目光看向嬴政,而后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不是吧哥们? 你这么勇? 你比你老师都勇? 要知道,先前的淳于越再怎么勇猛,都没有敢弹劾这一位,而是选择了迂回的手段,先是蛊惑了这一位的儿子,然后躲在背后操控。 相当于是找了一个替身傀儡——你嬴政这么牛,这么猛,你直接把你儿子搞了啊? 嘻嘻。 相当于这样一个姿态。 但....看这位初生牛犊的架势,好似是要单枪匹马直接弹劾嬴政啊..... 果不其然。 西门长鸿的眼神盯着嬴政,而后坚定又肃穆的声音缓缓响起,回荡在大殿之内。 “臣最后一个要弹劾的人,是陛下!” 他昂起头,神色坚定。 像是一个冲锋的二傻子。 “臣要弹劾陛下纵容太孙弄权、纵容太孙敲诈勒索六国贵族,臣要弹劾陛下不施仁政!臣要弹劾陛下不孝不慈!” “臣要弹劾陛下为政暴虐!” “臣要弹劾陛下重用奸佞!” 一连串的罪名从西门长鸿的口中说出。 所有人此时只有一个反应。 这是何人的部下? 竟然如此勇猛! 第72章 满朝文武皆是顺臣啊 谁人这么勇猛???! 擅长拍马屁的李斯楞在当场,以说话荤素不忌为“人设”的王翦一脸茫然,暗中准备看赢野笑话的冯去疾瞠目结舌。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迷茫!甚至是带着些许敬佩。 “蹭——”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人直接站了起来,以近乎于出现了“残影”的状态直接来到了大殿的中央,还没有站稳身体直接便是一个跪倒在地! 孔安! 此时的孔安爆发出来了他全部的潜能,直接跪到了大殿的中央! “陛下!” 他的声音凄厉,几乎是瞬间盖过了西门长鸿的声音,而后以一种过于悲怆的语气说道:“臣!有罪啊!” “臣竟然没有管理好博士宫,以至于让这种人出现在博士宫中,出现在大殿之上,以如此污秽的言语玷污陛下!” “臣有罪!” 西门长鸿看着那抢在所有人前面开口的孔安,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不屑的高傲。 “孔博士不必如此着急向你的主子效忠,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他目光如炬,其中像是充斥着火焰一样。 “陛下已经成了暴——”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那个“暴”的后面要跟什么,不过就是“暴君”的称呼而已。 所有人都看着西门长鸿,目视着这个勇者一步步的走向灭亡,踏上死亡征程。 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嬴政这位千古一帝的脾气很好吧? 这里一定要重申一句。 古代的帝王当中,没有任何一位是脾气好的——任由别人指着自己鼻子辱骂还不生气的。 咱们就先看一看以仁德着称的最顶尖的那位帝王。 汉文帝。 是不是都以为汉文帝是个好人?是个好皇帝?是个能容忍别人指着他鼻子骂的皇帝? 事实上正好相反.... 汉文帝的“好脾气”是留给那些一生可能都不一定能再见第二次的“黔首”们的,他的“仁德”是用来治理天下的,而不是针对臣子的。 还有那位以“仁”为庙号的“宋仁宗”。 是不是看了很多营销号的故事,看了很多流言,看了很多野史,然后觉着宋仁宗当真是一个十分仁慈的、顶好顶好的帝王啊。 什么“宋仁宗渴了一下午害怕宫女被责怪所以一直忍着啊”,什么“宋仁宗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能唾面自干啊”,类似的故事是不是看到了很多? 但....真的有人相信这些故事中的“宋仁宗”本身是一个如此仁慈、没有脾气、甚至到了懦弱程度的帝王吗? 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的一个帝王.... 那为什么宋仁宗治理的时期,家国天下不仅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差了呢? 废黜皇后、废黜新政、废黜旧政、他的一生都走在为了“利益”而不断的“背刺”帮助自己人的道路上...他的一生都在摇摆不定。 一个“仁慈到没有脾气”的人,会接二连三的背刺帮助自己的“得力手下”,这成立? 还有被士大夫集团吹到了天上的明朝“仁宣之治”,简直更是可笑。 他们不断的鼓吹仁宗和宣宗是仁君、是圣明之君,是因为什么? 因为这两位帝王的无能让士大夫集团可以掌控朝堂!让士大夫集团扩张到了一个近乎于无序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这两位所谓的“仁君”“圣君”,所以明其实已经处于一个衰落的状态了,只是衰落的并没有那么明显,又被士大夫集团以“花团锦簇”的语言遮挡了起来。 直到最后,明堡宗的出现打碎了一切。 为什么明英宗可以复辟?那么轻松,那么随意?? 因为另外一个皇帝太过于厉害了,厉害到了逐渐开始收拢手中的权力的地步! 这让士大夫集团不能接受。 还有善于纳谏,甚至上了历史课本的标杆人物“李世民”,李世民善于纳谏、甚至虚心纳谏? 死后被挖坟鞭尸的“魏征”有话要讲。 数次想要杀死魏征,但却劝下来了李世民的长孙皇后有话要讲。 当然了,魏征也不是什么好人。 从这些例子当中就可以看出来,无论你认为这个皇帝脾气再怎么好,他始终都是一个...封建独裁者,只是有的握紧了独裁的权力,有些没有。 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以一种怜悯的神色看着西门长鸿。 然而... “碰——” 一声巨响回荡在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迅速站了起来,一脚将西门长鸿踹飞,而后又迅速跪在地上的孔安。 这老东西..... 力气这么大啊? 西门长鸿整个人都被踹晕了,孔安连忙低着头,继续说道:“陛下,此人平日里并未有如此大的胆子,臣怀疑他是被奸人挑拨,受了奸佞蛊惑才会如此。” 孔安叩头,他知道,无论是不是西门长鸿自己的主意,自己这个时候都要找一个人、一个势力来“背锅”,因为西门长鸿如今做的事情“锅”太大了,西门长鸿自己肯定是背不动的。 那么...这个锅最后一定会落在博士宫的管理者身上。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如今的他....正是博士宫的掌权者啊! 嬴政本来阴翳的神色看到孔安踹飞了西门长鸿的这一瞬间,微微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王翦低声嘟囔了一句:“我的老天,这章台宫建成了这么多年,之前被人一脚踹飞在柱子上的是淳于越,今日则是他的弟子。” “是不是跟儒家、跟淳于越这一脉犯冲啊?” 李斯也是悄悄的凑了上来,低声说道:“我觉着像,不然怎么可能短短的两三个月发生了这样近乎于一样的事情?” “啧啧,淳于越一脉都是一群晦气东西啊。” 嬴政居高临下的看着大殿内战战兢兢的儒家一脉、又看了一眼虽然在讲小话但却依旧恭敬的诸多大臣们,突然觉着有些无趣。 他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 “真是.....满朝文武皆是顺臣啊。” “行了。” “李斯,今日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去给朕....查清楚。” “半个月内,朕要看到真相。” 第73章 若有所指 真相? 什么真相? 大部分人听到这句话都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晕倒了的西门长鸿以及孔安,而后迅速低下头。 对西门长鸿有所了解的人则是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西门长鸿的确是一个蠢货,哪怕是在博士宫中,在鲁儒之中也是最蠢的一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蠢到在朝堂上直接弹劾始皇帝。 他会弹劾太孙、会弹劾长公子,会弹劾李斯,甚至会弹劾王翦,会弹劾在座的每一位,平等的将他们视作自己可以弹劾的人。 但他绝对不会这么狂妄的谈个嬴政。 因为嬴政和其余人的地位不同——哪怕实际上这群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弄死他。 因为“嬴政”是君。 那么,为何西门长鸿这个蠢货会突然出现,口口声声的打着为自己老师复仇的旗号弹劾嬴政?其中目的是什么?是什么人这样指使的? 这些...都需要一个真相。 孔安听到这个命令之后,心中那口提着的气瞬间松懈了下来,他整个人背后的衣衫全都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几乎有一种跪不稳的慌乱! 头也是猛的一晕。 “嘶——” 然则在这种情况下,孔安这种猛人还是能够把控住自己的身体,迅速的在自己的舌头上咬了一下,然后忍着剧烈的疼痛、十分恭敬的说道:“臣遵旨。” 不怕皇帝要真相,就怕皇帝不要真相! 皇帝若是不要真相,那要的就是现在负责这个事情之人——即他孔安的项上人头! 就是要鲁儒一脉付出以下犯上的代价! 而要真相....则是嬴政的愤怒滔天,要策划这个事情的人付出代价! 而背后的人无论是谁,在孔安查出真相之后,都会记恨上孔安,但那又如何呢? 记恨? 孔安怕这个?儒家怕这个? 孔安和儒家最怕的并不是这个,只要自己有作用,只要皇帝还需要他们这条好狗的情况下,越多的人记恨他们,他们反而越安全! 打狗....还需要看主人呢! 伴随着嬴政的离去,整个朝堂变得稍微喧闹了一点点,但却依旧宁静,因为另外一位、哦,应该说两位当事人还没走呢。 赢野走到孔安的旁边,只是咂了咂嘴说道:“那么,这件事情与孤、孤父亲的清白,便交给孔博士了。” 他笑着,但笑容中却充斥着危险,像是一朵十分漂亮的食人花一样! 一旁的楚东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面前的这位殿下与他见到的某种“毒物”十分相似,那种毒物是楚地一种菌类,色泽艳丽,看起来五颜六色的十分漂亮,然而——有剧毒。 服之,必死。 且又急又猛。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股目光,赢野回过头瞥了一眼楚东,而后收回目光:“父亲,走了。” “大父应该还在等我们。” 等到这两人也走了之后,整个章台宫才显得喧闹了起来,所有的大臣都在讨论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推测着站在西门长鸿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李斯微微皱眉,看着还未曾苏醒的西门长鸿,叹了口气:“我倒是觉着这西门长鸿身上吧,查不出来什么东西的,毕竟他背后的人既然准备好了动手,那么必然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他嗤笑一声继续说道:“而且——这么蠢的人,说不定现在还觉着是他自己想要为老师报仇,而不觉着是因为受了别人的蛊惑和挑衅呢。” 李斯显然对西门长鸿这种人十分了解,他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最关键的是——哪怕他反应过来了,也不一定记得那人是谁。” 他如今尚且还是“廷尉”,管辖的便是全国的各种案件,对于这种事情见得多了。 嬴政给孔安的任务不算是什么好任务——因为三个月真的不一定能查出来什么东西。 而孔安却没有丝毫的紧张情绪,他只是缓缓的站了起来,而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看向了李斯:“还请李廷尉配合,先将此贼子收入廷尉地牢之中。” 他神色漠然:“西门长鸿的性格,在地牢之中困居一段时间,他自己就会受不了,主动想要交代了。” “他记不记得那些人、记不记得背后是谁指使,他自己说了不算。” 孔安突然一笑,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声音轻飘飘的说道:“我想,这件事情,唯有我、唯有李廷尉、唯有....太孙殿下、陛下说了才算。” “诸位同僚,此事紧急,孔某便先行告退了。” 王翦看着孔安离去的背影,突然也是哈哈一笑:“这老东西,说的奇奇怪怪的,老夫都要觉着这背后指使的人就坐在咱们这了。” 他笑眯眯的说道:“幸好啊,幸好老夫心里没有鬼,也不怕这....孔博士审讯出来的结果。” “李廷尉,走吧?” .... .... 章台宫 后殿 嬴政坐在那里,为自己倾倒了一杯薄酒,而后慢慢的喝了下去。 他并没有如同前朝的臣子们所猜测的那样暴怒——甚至来到了后殿中后还持续的暴怒,反而是处于一种十分平和的状态。 这一点甚至出乎了扶苏和赢野的预料,毕竟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人不生气? 扶苏这个时候倒是挺孝顺的,坐在嬴政旁边,轻声说道:“父皇,您不要将愤怒憋闷在心中,这样会对身体有碍的。” 他咬了咬牙,十分认真的说道:“您若是实在生气,不然就骂我两句出出气吧。” “您这样真的对身子不好。” 闷气伤身,这一点倒是真的没什么错。 嬴政却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扶苏,心里下意识的想了想,骂扶苏出出气这种事情...好像也不是不行哈?哪怕他现在真的没有生气。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个转瞬的事儿,毕竟扶苏还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他看着赢野说道:“野儿,你也觉着朕在生闷气?” “甚至到了气大伤身的地步?” 赢野看着这样的嬴政,缓缓的笑了一声,他本来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孙儿恭喜大父!” 第74章 朕.....可以给你加加担子了 恭喜?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恭喜了? 看着赢野、嬴政相视一笑,互相明白了对方心中想的是什么、也明白了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并且两人引为知己忘年交的样子,扶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是,野儿,你在恭喜父皇什么啊?” “方才西门长鸿的挑衅,父皇不生气么?” “你们两个不要莫名其妙的相视一笑啊??我怎么什么都没看明白啊??” 看着像是个孩童一样单纯的扶苏,赢野长长的叹了口气,给嬴政使了个眼色,那个意思是“你的儿子,你来管管?” 而嬴政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仿佛没看懂赢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一样。 甚至仰起头,看着头顶的装饰。 啊,这个装饰品真好看啊。 嬴政的这个样子也让赢野有些无奈,当即只能扶额叹气,然后认命一般的给扶苏解释着:“我想,最开始被西门长鸿指着鼻子骂昏君、暴虐的时候,大父是生气的,但很快的就不生气了,是真的不生气了。” “只有对自己的功绩不确定的人才会因为别人骂他是昏君而生气——尤其是生闷气,但大父这种已经确定了自己功绩、确定自己绝对不是暴君昏君的人,反而只会觉着对方是跳梁小丑。” “尤其是目前来说,大父知道自己的功绩冠绝古今,自然不可能生气的。” “而我恭喜大父...不仅仅是因为大父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功绩,不会轻而易举的因为这些事情而生气了,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赢野笑着看向扶苏:“你还记得大父最后离开章台宫的时候神色有些无趣么?” “我恭喜大父的,正是这一点啊。” 扶苏虽然还是不明白,但他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善于聆听。 赢野继续说道:“朝堂上出现了这种事情自然是一件问题,但转瞬间孔安便站出来表示对此事负责,尤其是会追查到底,而其他的臣子们也不敢对此有意见。” “这说明大父对朝堂的掌控又提高了!” “若是说从前只是让他们对大父有些“害怕”的话,那么如今便是让他们对大父“敬畏”,这是不同的。” “而且......” 赢野幽幽的说道:“不管西门长鸿的身后站着的到底是谁,但...出现了这件事情,不就是正好给了我们一个天然的“借口”和“导火索”么?” “我们说西门长鸿的背后是谁,他就是谁。” “我们说谁教唆西门长鸿以下犯上污蔑君王,那他就是挑唆西门长鸿以下犯上污蔑君王。” “说他有罪,他就有罪。” “这样的一个机会,可以让我们处理掉朝堂上的不少绊脚石啊.....” “父亲,您说...” “这样的好机会到手了,再加上朝堂上的诸多表现,难道我不应该恭喜大父么?” 扶苏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而嬴政听了这一番带着些许“吹捧”的话,却是哼哼的嗤笑一声,他指着面前的赢野说道:“你啊,倒是会拍马屁,依我看啊,李斯的拍马屁功夫都不如你啊。” “但不得不说吗,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嬴政并非是看不清自己的帝王,他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两个多月前,朝堂上还不是这般的安静与和谐,儒家的人在暗中搞鬼,六国之人蠢蠢欲动,朕的儿子与朕在朝堂上争锋,朕身侧的中车府令则是图谋不轨。” “是你啊。” 他看着赢野,轻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是你骂醒了你的这个蠢货父亲,是你镇压住了儒家的蠢蠢欲动,让孔安不得不丢弃淳于越这个棋子,亲自站在朝堂上,甚至跪在你的脚边当听话的狗。” “是你的思想慑服了咸阳城中隐藏着的张良等人。” “也是你...” “今日的朝会,才会如此的宁静。” 嬴政看着赢野,心中有些的释然,他莞尔一笑:“所以,是时候了,是时候给你的身上加一加担子了。” 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一点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推辞吧?” 嬴政开玩笑的说道:“整日批阅奏疏到丑时,而后卯时又要起身参与朝会,这对我这个老人来说,压力太大了,让我几乎无法安眠。” “从前的时候,我总是将这些权利全部抓在自己的手中,因为我担心其他人无法正确的使用他——哪怕是你。” “这两个月,我逐渐的看着你变得强大,拥有了无数的权力,但你所行走的每一步都依旧是那么的坚定有力。” “是那么的沉稳。” “你明白一个帝王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 “而现在....” 嬴政笑着,身上的气势变得温和了许多。 “而现在,是时候将更多的担子、更多的权力交给你了,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朕这个老人,也是时候好好的休息了。” 嬴政说这些并不是要提前禅让,他只是愿意将从前紧紧握在手中的权力交给“太孙”了,也就是交给赢野。 这本就应该是常理..... 而不是从前那样。 嬴政是一个极其“卷”的帝王,从古至今,这样的帝王没有多少——或许某个不可说的朝代中的那位四郎可以与政哥在“卷”这方面相提并论。 然则嬴政必然比那位四郎要更加辛苦。 原因很简单。 因为嬴政这个时期用的还依旧是“竹简”,一份竹简上写不了太多的字,所以他每日要看成车成车的竹简...重达数百斤! 古代没有灯,到了夜晚之后就需要点燃烛火,以此来照亮大殿内的环境。 哪怕章台宫中不需要怜惜烛火的使用,但那暗橘色的烛火依旧不能与白炽灯相提并论,嬴政是在昏暗中强撑着看完那些奏疏的。 这对于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在这个时代,四五十岁已然算是活得很久了! 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哪怕是到了某个朝代也算是十分罕见了!某位自诩为十全老人的皇帝,为了召开“千叟宴”,让那群老人奔波在路上,死了一大半! 但他却依旧将此当成荣耀! 而如今的嬴政.... 他觉着自己可以卸下这么沉重的担子了。 赢野吐了口气,他看着嬴政 ,缓缓躬身。 “孙儿定然不负大父所望!” 第75章 任何人都有权享受便利,无论贫穷贵贱 章台宫中 赢野离开之后,嬴政整个人都十分放松的坐在那里,微微的眯着眼睛,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 一旁小心侍奉着的韩谈都为嬴政的轻松惬意感觉到了愉悦,他们这种侍奉在皇帝身边的人,说的好听点是走在悬崖上的钢丝上,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伴君如伴虎。 皇帝....这种自古以来在封建社会持续了两千多年的职业,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除却一部分除了依靠祖宗庇护而没有任何本事的,其他人都是..极度危险。 而如今的嬴政如此放松,也能够让韩谈心中放松些许。 “陛下,您该歇息了。” 从前下了早朝之后,嬴政稍微处理一些政务就会去休息一会儿,然后再继续处理政务,毕竟他也不是铁打的,真的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那肯定是挺不住的。 往日里的嬴政总是这个时候休息,这点习惯韩谈还是记得的。 而如今,嬴政却摆了摆手,一反常态的说道:“朕暂时还不困倦,一个时辰后再去歇息吧。” 他站了起来:“点丘宫中如何了?侯生和卢生的研究进行到了哪一步?” 自从赢野收这二人为弟子了之后,这两个人便没日没夜的去研究所谓的“科学”之道,但这两个人在研究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插曲。 相较于侯生来说,卢生更加喜欢研究的是被赢野称呼为“物理”的内容,而侯生则是更加喜欢研究化学的相关东西。 不过对于嬴政来说,这倒也是无所谓的。 他只是有些好奇侯生的研究成功——众所周知,化学的某些实验是真的挺有观赏性、也挺有趣的。 韩谈弯腰,低声道:“陛下,依照殿下的提示,侯生博士在“水泥”上的进展已经到了出现了“试验品”的地步,如今正在尝试着研究出来更加合适的“水泥”。或许再有几个月,便能够投入使用了。” 水泥! 传说中的穿越者必须制造的东西之一。 水泥在基础建设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尤其是对于这样一个落后的封建王朝来说。 只说这么一句话,你日常生活当中所见到的“事物”中,大多数是有三种东西制造出来的。 其一,水泥。 其二,塑料以及其特殊纤维化的化学产品。 其三,铁、钢、以及钢铁造物。 房屋、道路、一些古老的电线杆子等等。 而如今.... 在收下侯生卢生这两个弟子之后,赢野便将“水泥”的大概制造方法交给了侯生,让他自己去慢慢琢磨去了。 他一个文科生能大概记住水泥的配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还指望他造出来水泥? 术业有专攻! 嬴政听了韩谈的话来了兴趣,当即站了起来:“哦?这样?”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野儿将那水泥吹得天花乱坠的,说的像是有了水泥,咸阳城就能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了似的。” 他笑眯眯的说道:“朕倒是要看看,有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 .... .... 庄子 赢野站在田间地头,看着农庄中的黔首们使用新式农具正在开垦荒田以及种植, 眉宇中带着些许和缓的神色。 如今已然是春天了。 去岁的冬日缓慢的离去,大地再次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时候,人们要开始耕种了。 而今年农庄中的“春耕”其实并是往年耕作的时候,甚至是提前了一个多月、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因为....农具需要试用。 赢野并不是所谓的一拍脑门子就会去将“新式农具”就整个全面铺开的人,相较于这种,他更喜欢先试点、等到试点的人觉着不错,真的比之前的好许多的时候,他才会慢慢的推广、使用。 这样循序渐进,才是治国之道。 一拍脑门子就拿出来一样新东西,然后丢给朝廷之后就完全不管再去拿出来一样新东西,这样的改革简直就像是儿戏。 “子房,农庄中的黔首觉着这农具如何?” 新式农具最开始试用的时候,并没有打着赢野的旗号,只是将农具发了下去,然后让农户们使用,这样也是害怕那些黔首因为赢野的身份强行鼓吹。 新式农具一定是好的,一定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但....他不一定适应这个时代。 这就是科技的局限性了。 比如你拿着一个现代化的智能手机往两千年初的时候,那一定没有当时的大哥大亦或者小灵通好用。 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事物是具有普遍联系的。 张良微微颔首:“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不适应的,但是经过一些短暂的适应以及对农具细节的调整,农户们都觉着较之往昔的农具好用了很多。” “尤其是开垦田地的东西。” “只是....” 张良有些犹豫:“殿下这些工具,是打算在全国推广了?” 赢野最后看了一眼田间的辛苦的农户们,一边笑着说道:“是啊,是要在全国推广。” 张良略微有些沉默的说道:“其余的工具还好,但....耧车以及开垦田地用的“耙子”是需要...用“铁”的,虽然用的不多,但却依旧是铁。” “农户们怕是...” 赢野摇了摇头:“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早有预料。” 铁这个东西在封建时代是很珍贵的,这个时代甚至连“铁锅”都没有,普通人家里唯一的“铁”大概就是菜刀了?或许。 而且民间的冶炼技术很差,大概是无法将铁锻造成如此坚硬锋利的农具的。 “您是准备将锻铁的办法....?” 赢野再次摇头:“不,锻铁的方法传到民间,只会给民间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十分坦然:“楚国那群人不是给我送来了近“四十万金”?我准备从这些金钱中挪出来一部分,再从朝廷抽出来一部分资金,设置“租赁署”。” “以此来给黔首提供廉价的、最基础的农具。” 赢野望向远处田野山河,目光柔和:“任何人都有权力享受他们应当享受的便利。” “无论贫穷贵贱。” 第76章 对老秦人的安抚 租赁署? 从这个衙门的名字,张良便听出来了大概的用意。 “只是,黔首们敢向朝廷租借么?” 赢野一边背着手往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这你就太小看黔首们了,在不违背法律的情况下,黔首们没有什么是不能干、不会干的。” “新式农具若是用上了,效率比之前要提高许多,这一点足够他们跨越自己心中的恐惧了。” “放心吧。” 张良跟在赢野的身后慢慢走着,两人沿着田间的地垄上看着这四周的风景如画。 “那难道殿下不担心黔首们将这些农具破坏么?” 赢野嘿嘿一笑:“这就更简单了。” 他偏过头:“子房,你猜猜我准备怎么做?” 张良犹豫半天,终究还是试探性的说道:“殿下打算让黔首们在租赁农具的时候,提供一笔金钱,若是有所破坏,便从这笔金钱中扣除?” “可若是这样,黔首们租赁农具的时候可能会十分谨慎——他们会害怕这是朝廷的陷阱。” 赢野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押金”么当然是要收的,但并非是以这种方式收取。” “押金的收取反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普通的黔首、农户;第二个部分,一些趁机想要薅朝廷羊毛的富户以及....地主们。” 是的。 赢野预料,一定会不只是那些贫困的黔首们来租赁农具,占朝廷的便宜,那些富有的地主们同样会想要薅朝廷的羊毛。 所以他提前想好了应对措施。 薅朝廷羊毛? 张良听着这个新奇的比喻,脸上闪过一抹好奇的神色,但转瞬间就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而后不由得感慨道:“殿下的这个用词,果然是让人觉着新奇啊。” “只是不知道殿下想了什么办法?莫非是与押金制度有关系?” 赢野点头:“不错,与押金制度有关系。” 他轻笑一声:“对于普通的贫困黔首,则是简单查阅他的身份,看看其是否有违背秦律,而后将是否违背秦律、以及他在民间的口碑所做一个等级划分——分为五等。” “第一等所需要缴纳的钱财最多,第五等所需要缴纳的押金最少。” “或者说,第五等需要缴纳的“金钱”是最少的,只是几个秦半两而已,而他们所押上的是自己的“信誉”以及未来的“信誉”。日后朝廷肯定还会出很多的“租赁物”,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农具就损害自己的信誉,导致自己以后的租赁出现问题。” “而对于那些贵族、地主来说,区分则是要更加详细一些。” “同样划分为五个等级。” “但老秦人的贵族以及地主,直接评定为三等以上,而其余地方的贵族则是依照他们对大秦工作的配合度来区分一到四——是的,他们短时间内不能够享有第五等的信誉度,除非他们做出了一定贡献,然后彻底的投入大秦的阵营。” 赢野嘴角含着笑,看着张良,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愉悦之色。 “如今朝廷能够租赁的只是新式农具,以后朝廷或许还会出现新的可以租赁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都需要一“信誉度等级”来划分使用。” “你说....” “这些士大夫阶级,他们还会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六国余孽们么?” 是的。 新式农具的推广便是赢野准备刺向六国余孽的第一把刀,这把刀并不算是那么的锋利、无可阻挡,但他却是那么的....诱惑人心。 张良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这个计策中蕴含着的另外一层含义,他看着赢野说道:“这也是殿下对老秦人安抚的一环?” 是的,对老秦人的安抚.... 昔日的大秦为什么会那么快的崩塌?甚至好似没有什么老秦人站出来帮助大秦抵抗那些逆贼,到了最后甚至帮助了刘邦? 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寒心了。 老秦人辛辛苦苦的帮助大秦一统天下,但不仅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反而自己和其余六国之人一模一样,甚至还不如他们。 尤其是....政哥的某个行为。 请注意一点,秦律规定中的老秦人是不能够经商的,秦律很仇视秦国的商人,但政哥却在一统之后公开赞赏巴中寡妇“清”的经商行为。 这只是一个点。 虽然政哥是想要拉拢巴清,也并没有做错吧。 但老秦人看不懂干这些,他们只是知道....自己寒心了。 所以,赢野要安抚一下这些老秦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老秦人帮助我们打下天下,我一定会给你们好处的”。 任谁都看得出来,朝廷会源源不断的研究出来新的东西。 “信誉度”以及“租赁署”一定会被继续扩大——这种时候,直接能够被划分为第三等以及以上的老秦人们,便是占据了实打实的便宜。 新式农具的押金或许不多,但以后的新东西呢? 这些钱虽然会还给他们,但钱在手里可是能生钱的,谁不愿意留在手里呢? 当然了,最重要的不是省下的这点钱,重要的是面子知道不? 我有你没有! 这就是面子! 朝廷还记得我们!这就是面子! 大秦记得我们这些“燃料”!这就是面子! 对于华夏人来说,面子永远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拉拢安抚老秦人的手段之一,接下来么,赢野最重要的打算则是找一找李斯那个家伙了。 他摸了摸下巴,回过头看着张良:“子房啊,跟孤走一趟吧。” “我想,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交给你和李廷尉去做。” .... .... 东宫 蒙毅坐在大殿内,身为东宫属官的他正在帮助赢野分门别类。 他看了看面前分好的奏疏,长舒一口气,顺带悄无声息的将一本奏疏压到最下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十分坦然。 学好不容易,学坏还不容易? .... ..... 廷尉府 李斯慢悠悠的喝着茶,李由则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则是带着焦急。 “父亲——父亲!” 李斯翻了个白眼:“教了你多少次了?行事要稳重!什么事情让你大惊小怪的?” 第77章 一件名留青史的大事! 李由勉强止住了自己的喘息,他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殿下,殿下来了!” 殿下? 李斯蹭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茫然和惊惧的神色,他看向李由,慌里慌张的问道:“是哪个殿下??” 李由此时已经缓过劲儿来,看着李斯诧异的说道:“还能是哪个殿下,当然是太孙殿下啊!” “哎哎哎——?” 李由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斯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他挠了挠头,神色更加迷茫:“不是说要稳重么?怎么老爹你也这么慌张。” 他嘟囔了两句,然后也赶忙追了上去。 而此时的前院中,赢野与张良悄然坐在那里,神色温和的看着周围的景色,正在谈笑。 李斯走到院落前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于是也赶忙放缓脚步、平稳呼吸,继而慢慢的走到了赢野的身前。 “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笑着,笑容中三分恭敬三分讨好,还有四分伪装出来的平和。 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赢野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斯,而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李廷尉来了啊?先坐,先坐。” 待到李斯坐下之后,赢野才笑着看向他说出了一句让李斯惊骇无比的话。 “李廷尉想不想要取代你那个师弟,从此成为法家的代表人物,成为诸子时代之后的又一位“子”啊?” 又一位子? 取代他的师弟? 李斯听到这话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赢野,而赢野则是坐在那里,神色坦然不变,好像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一样。 他强忍着想要变得急促的呼吸,只是说道:“殿下这是....” 赢野却不搭腔,反而是说起来了从前的旧事,那是李斯还只是舍人时候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大秦还没有一统,甚至韩还存在时候的旧事。 “那是旧事了,当年大父十分喜爱韩非的才华,想要重用韩非,可最后韩非却不肯效忠大父,最后死在了大牢当中。” 赢野平静的看向李斯,眉宇中带着些许“打趣”和“玩味”,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缓缓的落下。 “李廷尉还记得你的师弟,韩非、或者说...韩非子么?” 是的,韩非子。 诸子百家时代最后一位子并不是“荀子”,而是....“韩非子”,这也是公认的法家代表人物,哪怕李斯后来的名声更加高昂、地位更加显贵也是一样。 李斯终究没有成为李斯子,而韩非哪怕是已经死了,也终究是成为了韩非子。 被赢野的话吓得心惊肉跳的李斯坐在那里,手紧紧的蜷缩在袖子当中,整个人都有些的不敢说话:“殿下。”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无比,像是被踩在地上无尽的蹂躏了一次。 赢野摆了摆手,制止了李斯想要继续说的话,只是平和的说道:“我没有旧事重提的意思,韩非死了也就死了,他当年不想效忠于大秦,不想让大秦一统天下的心是真的,这就可以了。” “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这一点孤并不关心。” 此时的赢野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了,他只是坐在那里。 “所以,李斯。” 他扭过头,侧着身子看向李斯:“你还没有回答孤,你想要成为李斯子,成为诸子百家时代后的又一位“子”么?” “你想要在法家的历史上名留千古,日后提起法家、提起“法”,哪怕千百年之后,哪怕万世之后,哪怕大秦有一日落幕了之后,你的名字也依旧被所有想要学“法家”的人铭记么?” 不得不说,赢野的话语十分具有蛊惑性,此时的李斯完全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与“激动”。 他想么? 他当然是想的。 于是,李斯的大脑甚至来不及考虑,考虑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他的耳朵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回响在这院落当中了。 “臣愿意!” “还请殿下明示!” 赢野这才笑了,他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远处的天空,好似是在沉思,又好似是沉浸在这无尽的湛蓝当中。 片刻后,他才缓缓的开口。 “李廷尉,你主管秦律也有许久了,你觉着秦律如何?” 赢野问出了这个看似与方才的话题毫不相干的话题,但李斯只是短暂的沉默后便迅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他皱着眉说道:“秦律....秦律很好。” 李斯斟酌字句说道:“但秦律管辖的内容太多了,太杂了,太高深了。” “这或许也是秦律的缺点。” 秦律,那是秦律! 赶来的李由听到自己的父亲质疑秦律,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赢野,下意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要看一看有没有“黑冰台”的人潜伏在暗中。 这话要是流传出去,那他们一家子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可谁曾想到,听到李斯话语的赢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点了点头。 事实上,赢野同样认同这一点。 或者说这并非是“秦律”的问题,而是所有封建古代朝代法律的问题,那就是乱!杂乱!天大地大,就一部“律法”管辖了所有事情。 而官吏们判断民事纠纷也好,判断刑事纠纷也好,判断其他的事情也好,都要依照这混沌一片的秦律。 百姓们的识字率是不高的,尤其是在这种时代。 别说是古代了,就算是现代社会,详细的知道每一种法律条文对应每一种行为的人又有多少?大多数的人也只是知道一点点片段而已。 真的遇到事情了,还是需要上网搜索一下、 现代社会那种十分详细、分门别类的律法就已经如此了,更何况是现在大秦的秦律呢? 在战争年代,秦律的管辖十分苛刻,或者说....严谨。 就是事无巨细都要管,甚至百姓们什么时候种地、种多少地都要管,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战争结束之后,人们还是要生活的。 人不能长久的活在紧绷的时代当中。 赢野....就准备改变这一点。 第78章 李斯的野望 或者说,赢野必须改变这一点。 长期生活在战时高压状态下的黔首,会更容易被挑动,尤其是在他们生活的时代与要保持的状态不匹配的时候。 比如说,寻常时候让你宅在家里,你是一百个乐意的,但如果依照某个时期将你困在家里的那种宅,你就会受不了了。 尤其是外面什么事情都没有,风平浪静的,但结果要你困在家里的时候。 而秦国的百姓们如今所面对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秦律苛刻么?或者说秦律残暴么? 秦律并不残暴,但的确是有点苛刻的。 在历史的记载中,当年的陈胜吴广造反的原因是因为“遇到大雨,前往戍守边疆的日子要延期,延期则是要被杀头”,所以他们才揭竿而起。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云梦睡虎竹简的问世告诉所有人,遇到大雨延期这种有明确理由的延期,只需要缴纳一定程度的罚金就可以了。 陈胜和吴广知道这一点么? 他们一定是知道的,因为不知道的话,就不会用这个理由当做是“谋反”的理由了,他们明白利用这个理由可以让那些百姓们害怕。 但问题又来了。 那些百姓们为什么会害怕? 答案很简单,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面,秦律真的管得这么的多也这么的严苛;也因为他们对律法并不了解,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事情会...死。 在原始的生死这种事情上,在生存遇到了问题的情况下,在他们对秦律的印象十分不好的情况下,他们轻而易举的被挑动了那躁动的情绪。 之后....便是天下处处狼烟了。 这便是秦灭亡的又一个理由,而赢野到来之后,自然不会只顾着发明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会只顾着给政哥翻案。 他要做的....是将所有的黔首身上压着的那块“巨石”搬走。 黔首能够活下去,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自然就不会造反了。 黔首们不被六国余孽或者野心家们挑动情绪,那些野心家们拿什么去造反谋逆呢?用自己家里养的那几十、几百的私兵吗? 开玩笑。 当老秦人的战斗力是吃素的? 赢野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继续低声的说道:“是啊,秦律有些杂乱以及...苛刻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笑意:“我知道这一点对你来说十分具有冲击力,但我与大父不同,我知道这其中所蕴藏的含义。” “李斯,若是孤让你塑造一套新的“秦律”呢?” 赢野回过头,看向李斯,声音平静而具有诱惑力:“你想一想,塑造一套全新的秦律,配合着这个诺大的、刚刚统一了的帝国。” “日后哪怕大秦覆灭了,你的“秦律”只要编撰的够好,他们也只会在你的基础上缝缝补补,你所塑造的“秦律”为万世流传。” “你所塑造的秦律....是天下第一部最详细的、分类最为清晰的律法.....” “你是秦律的编撰者,你是后诸子百家时代法家的集大成者、韩非子虽然完善了法家的思想,但他却并没有相应的完善“法”的概念!” 赢野一步步的走向李斯,声音中的诱惑一点点的放大。 “自此之后,后人都会记住你,记住李斯这个名字。” “所有后人在提及你的时候,都会敬仰的说道,“啊,李斯啊,我知道”。“他拓展了法的思维,完善了法的概念”,“他出身儒家、又高于儒家”“他是法家,却又脱身于法家”,“他是法家的集大成者,更是法的集大成者”!” “李廷尉,你的名字将彻底的压在韩非子的头上。” “人们想起来法家,想起来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的名字!” “你....将永远超越韩非子!” 伴随着赢野声音的落下,李斯站在那里,缓缓的咽了口唾沫,整个人的眼睛中都充斥着光芒!无尽的光芒! 他缓慢而又坚定的抬起头,看着赢野说道:“殿下,臣....臣该怎么做?” 赢野的神色从方才的“蛊惑”转为平静,他站直了身体,整个人再次恢复了一个“王者”应该有的气度。 他只是很平静的说道:“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跳出法家这个概念就可以了。” “韩非子在法家这个概念中已经达到了顶尖,他告诉世人什么是法家,法家应该干什么,法家的思想。” “哪怕你再怎么天赋绝伦,你也无法超越韩非子。” “可你为何要和他一个赛道?” “正如我方才所说的,你跳出“法家”的概念,只讲“法”,告诉人们“法”是什么,什么样子的法是什么样子的类型。” “比如黔首与黔首之间的事情,那便是“民事法”,比如涉及到大罪、威胁到他人性命、以及其他方面的,便是“刑法”、比如涉及到国家层面的便是国家法。” “而涉及到官吏方面的,便需要一套单独的“官吏法”。” “这些法律应该根据谁去制定呢?根源便是“根源法”,便是...“秦律法”。” “黔首法、或者说民法以及部分的刑法、涉及到百姓们需要知道的法,就不要文绉绉的了,就写成大白话,让黔首们一听就懂。”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张三和王五发生冲突,谁先动手的,谁就是过错方——其中先动手包括了辱骂等方面。” “如此一来,黔首们被打压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了。” “而关于量刑也需要明确——以防止一些县令偏袒某一方,刻意宽恕。” “比如,张三和王五打了一架,但这是因为王五先辱骂的张三,所以张三无罪,不需要赔偿王五。” “再比如,张三和王五打了一架,虽然因为王五先辱骂张三,但是张三把王五打死了。王五的辱骂并没有十分严重,所以张三需要负一部分的责任,因为“正当防卫”的缘故,所以只需要赔偿王五家人一部分钱财——三百钱以上,一千钱以下。” 赢野看着李斯越来越亮的眼睛,莞尔一笑。 “这些我不懂,但是李廷尉懂。” “李廷尉觉着孤的想法,能让你名留千古,成为李斯子么?” 第79章 正式!咸阳学宫堂堂登场! 李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的眼睛都在放着无尽的亮光,仿佛是受到了魔鬼的诱惑一样,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他是聪明人,从赢野的只言片语中便已经对未来的“律法”、或者说对自己未来成为“李斯子”的事件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再次重申,古人不是傻子。 他们只是被“局限性”控制住了而已,如今的一切看似超越了时代的技术,也都是在时代中一点点的被前人所总结出来的。 李斯当即躬身弯腰行礼,脸上的神色显得十分庄重,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许的沉肃。 “臣.....多谢殿下指点之恩!此恩情李斯永世不忘!” 赢野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好了,李廷尉何必这么的拘谨?孤说这些难道是想要让你记住孤的恩情么?” 他顺势坐在那里,笑着看向李斯:“李廷尉只管去做就是了,这件事情我会和大父商量的,让李廷尉能够...顺畅的、不受到阻碍的走向那个位置。” 赢野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暗示:“毕竟有些人做的已经有些过分了,手伸的太长了,伸到了他不该触碰的地方,而这让孤很生气。” “当李廷尉的这件事情做好的时候,那只伸出来的、过了界限的手,也应该被砍下来了,到时候李廷尉自然是有机会进步的。” “不是么?” 进步?进步! 李斯猛的抬起头,看着赢野,他从赢野的话语中迅速抓到了关键的节点。 进步啊! 他如今已经是九卿之列,甚至廷尉的身份是除却奉常之外最高的一个了,可以算是九卿之列的第二席。 而奉常是掌管皇室祭祀等事务的,这个职位一般都是皇室的宗正兼任。 他李斯是不可能进步到这个位置上的。 那还能怎么进步呢? 唯有三公! 三公有太尉、御史大夫以及丞相三个职位,一共四个位置,太尉的职位和他李斯是绝对没有关系的,而御史大夫和丞相的位置倒是可以让他试一试。 但问题是,御史大夫按照职务含权量来算的话,顶多与廷尉算是“相差仿佛”,这个位置只是在等级上稍微提高了半级而已。 丞相就不同了.... 如果说太尉是掌管天下兵权的“武将之首”,那么丞相便是正儿八经的百官之首! 最关键的是,李斯听说了冯去疾最近在搞事情.... 那么....这个进步所代指的含义就很明显了。 太孙殿下准备提拔他为丞相!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将李斯直接砸懵了,他整个人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的震惊和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好运突然降临。 但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李斯只是短暂的懵了几个呼吸,而后迅速反应过来,神色更加谦卑,身姿更加恭敬了。 这一切都是太孙殿下带来的! 他自然是要,忠!诚! “臣明白了。” 李斯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他本身就是一个热衷于名利的人,否则也不会再原本的历史中被赵高挑拨,之后矫诏杀死扶苏了。 而如今.... 为了那唾手可得的名利,李斯下定决心要“卷”! 不就是一部完整的、详细的、划分清晰的律法么? 他坚定的看着赢野问道:“殿下,敢问....那只手大概什么时候要付出代价?” 赢野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后便直接说道:“快则半年之后,迟则一年之后。” “他们会动手,而我....也要动手。” 他看向李斯:“怎么样,李廷尉。” “时间还足够么?” 时间还足够么? 李斯微微一笑,神色坚毅,别说一年了,就算是半年!三个月!算了三个月还真不行,半年还是可以的。 他躬身行礼:“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 .... 待到赢野离开之后,李斯才坐在那里,低着头默默的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露出一点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 他看向方才张良所坐的位置:“这位张良、张子房,想必就是殿下即位之后,要做到“丞相”这个位置上的人了吧。” “但看着年纪还太过于年轻,所以殿下此次带着他一块前来,但却没有让他开口,目的是为了让我在张良进入官场之后指点一二,以后好接班。” 李斯默默的在心里过了一遍刚才的一切,而后再次确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应当的。 更何况.... 张良的年纪比他小的多,等到张良学会了他的全部谋算,王绾那个老东西大概也就没了,而等到王绾没了之后,太孙殿下登基了之后,他自然而然就可以坐上“右丞相”的位置,“左丞相”就可以顺势交给张良了。 .... .... 章台宫中 嬴政坐在那里,默默的等待着赢野的到来,时不时的还想起来之前去看的那个叫做“水泥”的东西,心中满满的都是赞叹。 不得不说,那个“水泥”的确是好东西,如果用它来扩张咸阳城的话,咸阳城一定会更加雄伟,更加的...牢不可破! 这对于大秦来说是一件好事。 而这水泥更多的作用则是.....修建驰道! 是的,修建驰道。 也就是“修路”,在大秦、在始皇帝这个时代,人们就已经认识到了修路的重要性,而始皇帝当年征调的徭役一大部分都是修建长城和驰道的。 至于骊山皇陵以及阿房宫倒是真的没有占用多少。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赢野的身姿出现在这大殿之中,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 “大父,您急忙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赢野点了点头,而后将面前的奏疏拿了起来,递给了赢野,淡淡的说道:“朕令少府筹建的“印刷模板”以及“造纸池”已经修建好了,若只是供给咸阳学宫使用的话,已经可以来得及供应了。” 他笑着看向赢野。 “换句话说。” “咸阳学宫计划,可以启动了!” 第80章 谁比谁更疯!! 咸阳学宫计划,可以启动了! 听到这句话的赢野瞬间就激动了起来,他看着嬴政神色颇为感慨的说道:“真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够这么快就启动这个计划。” 他的眼睛中绽放着愉悦的光芒:“接下来就看诸子百家们的代表,能够交上来什么样子的答案了!” 咸阳学宫计划,就在这平静的夜晚中,在这平静的大殿内,在两个人的商谈中,启动了。 .... ...... 始皇帝二十九年,春。 一道来自咸阳城的诏书令天下人都震惊了,那位被称之为“暴君”的皇帝,即将在咸阳城修建一座类似于稷下学宫的“咸阳学宫”。 或者说,并非是即将修建,而是....筹备! 可光是筹备阶段,就令人十分心动了,尤其是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子们,从前秦国有早亡之相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在秦国出仕,可如今有了咸阳学宫,有了那位可以称之为神奇的太孙殿下,大秦必然是不可能灭亡的。 既然如此.... 为何不去凑凑热闹? 除却这些士子之外,天底下最为激动、兴奋的,便是那些诸子流派了。 众所周知,一个流派想要发扬光大需要什么? 需要一个国家统治者的支持! 从前在战国的时候,法家提前占据先机,得到了秦国的支持,所以哪怕后来的儒家和墨家都是显学,在秦国一统之后也控制不住的慢慢走向落寞。 后来,儒家的儒生们借助了“封禅”这个礼仪,重新占据了朝堂的某个部分,设置了博士宫,并且利用自己流派的教义提前笼络住了长公子,所以儒家看似能够和法家打擂台了。 而与儒家当年并称为显学的墨家呢? 因为教义得不到皇帝的喜爱,几乎已经要消失在大秦了! 如今....这便是机会! 一个全新的机会! 皇帝开设稷下学宫,没有直接使用儒家以及法家来担任稷下学宫的博士,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再告诉诸子流派,谁能得到我的欢喜,谁便能重新振作起来,成为下一个显学! 成为下一个法家! .... ..... 博士宫 孔安坐在博士宫中,他的脸上稍显疲惫,毕竟他方才从廷尉那里回来,之前一直在审讯西门长鸿,想要从西门长鸿的口中得到答案。 但果然如同他所猜想的那样,这个答案让他感觉到了....无奈。 西门长鸿一直到现在为止,都以为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想要为自己的老师复仇——这个答案先不说是不是真的,但孔安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孙,都不会喜欢这个答案的。 “太孙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呢?” 而这个时候,王青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孔安的弟子,也是最为亲近、最为信任的人,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低声的在孔安的耳边说道:“老师,陛下发布诏书,征集诸子百家汇聚咸阳城,以商讨咸阳学宫之事!” 征集诸子百家? 商讨咸阳学宫之事? “蹭——” 孔安直接站了起来,眉宇中带着些许的焦虑,片刻后他一咬牙,决定赌一把。 “你去迅速召集博士宫中如今现存的儒家弟子们,然后.....” “然后尽量以太孙殿下的实用家思想为“指导”,将儒家稍微包装改造一下,将从前陛下希望我们删除的那些内容给删除,将陛下希望我们增添、解释的那些内容给增添解释!” “记住了!一定要快!” 他从怀中拿出一方玉佩:“我与少府从前有些关系,待到商讨出结果,你拿着这块玉佩,将其交给少府。” “让他将我盒子中藏着的那一本书籍印制!” 这就是在咸阳城、在中央的好处了,关于“印刷术”的事情,孔安早有耳闻 ,甚至早就已经知道了有这样的“奇术”,否则他这么舔赢野干什么? 难道还能是因为他喜欢当狗? “那本书籍?” 王青神色猛的一怔,他看着孔安说道:“可是老师,若是那本书籍从您的手中流出,只怕日后昭昭青史上您的声名......” 孔安却毫不顾忌的说道:“不要管那么多!” “速去!” 他声色急厉的说道:“此时若是把握不住机会,那将来真的就晚了!” “咸阳学宫之中,哪怕我们儒家不能单独占据一科,也要占据其中的一个小科!否则悔之晚矣!” “此时哪怕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也是要争!要抢!” 说完之后,孔安直接站了起来,朝着廷尉府的方向走去。 西门长鸿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谁蛊惑的么? 孔安觉着,他有办法让西门长鸿交代出来自己所想的那个“名字”,而这也是他送给太孙以及陛下的礼物之一! 他要讨欢喜!讨皇帝和太孙的欢喜! .... ..... 驿站 楚东已经急匆匆的拿着怀中的包裹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他要求见赢野! 他怀中的,则是一本早已经写成了的,汇聚了他思想的书籍! 至于是什么思想么.... 那当然是完全不要儒家脸面的、拍马屁的思想了! .... ..... 某处村落 公输云神色惊喜:“这一次竟然也允许我们公输家参与??” 他老泪纵横:“没有想到,公输家还有与其他流派争雄的机会啊!” “传我命令,召集公输家现有的弟子,带着咱们的“东西”,去咸阳城!” “那位太孙殿下能研究出来“学宫”以及“纸张”“印刷术”等东西,他一定也是对公输技有所研究!” “到时候他看到咱们的这些东西,定然会喜笑颜开,从而给咱们走走后门,找个机会的!” .... ..... 去咸阳!去咸阳! 天下风云汇聚咸阳城外! 所有人都在朝着那座古老的城池进发。 .... .... 廷尉大牢内 西门长鸿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全都是斑驳血迹,他的面前孔安站在那里,拿着一纸供词! 这份供词上的内容,足以在大秦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殿下!我来了!” 第81章 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孔安拿着那份他自觉能够保证自己未来的“供词”,大步走出廷尉府,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而他的身后,西门长鸿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一样。 廷尉大牢,李斯站在那里,咂了咂嘴,看着远处离开的孔安的身影,不无感慨道说道:“论这些阴狠的手段,我甚至是输给了儒家这群弟子。” “简直是耻辱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吩咐身后的廷尉府侍从将一切都记住,以便用在日后所抓住的犯人身上——而他李斯则是要去编撰他的“法典”了。 什么咸阳学宫,什么诸子流派,没有人比李斯更懂“赢野”了,也没有人比李斯更加明白赢野想做的那个咸阳学宫是什么样子了。 所以李斯可以肯定的告诉那个自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了的孔安,他还没有胜利——哪怕他自诩为拿到了胜利的门券。 .... ..... 章台宫中 嬴政放下手中的奏疏,神色古怪的看着孔安,眉头微微一挑:“你的意思是,西门长鸿已经招供了,他是受到了冯去疾的教唆,所以才在朝堂上做出了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么?” “而与冯去疾合谋的,还有其他的几位?” 孔安神色不变,将名单递给了嬴政,他好像没有看到嬴政以及嬴政身旁赢野古怪的神色一样,只是很平淡的说道:“是的。” “这便是西门长鸿的供词了。” 嬴政随手将手中供词递给了赢野,眉宇中带着些许对“孔安”的赞叹,不愧是孔安啊,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能够看到一些人的不安分,并且十分迅速的利用这些已经被他们厌弃的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孔安么? 或者说,这就是“儒家”真正听话起来的样子么? 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十分淡定,甚至没有被孔安这副样子惊讶到的赢野,只是叹了口气。 这一刻,嬴政感觉自己老了。 或许....他的确是老了吧。 “野儿,你如何看待此事?” 赢野神色忽然变得古板严肃起来,他看着面前的嬴政,轻声说道:“大父,此贼子竟然做出这等忤逆之事,我们一定不能够饶恕他们!” “但——” 他拉长了声音:“现在还不是时候。” “毒蛇还没有出动,我们或许需要等到毒蛇出动的时候,再将他们的牙齿一点点的拔下来。” “这才是我们应当做的!” 说完这话之后,赢野偏过头,看着孔安,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孔安,此事你做的很不错,孤与大父一定是要奖赏你的——” 话音刚落,孔安的眼眸中便带着了些许的激动之色,可赢野的下句话却让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大父,孔安博士如今还未曾有一个住所,不如便赏赐孔安博士一处宅子吧。” 赢野笑眯眯的说出了自己为“孔安”准备的奖励,这是一份莫大的殊荣,别说是孔安这点小小的功劳了, 就算是再大一些的功劳,这座宅子也可以完全的抵消了。 孔安张开嘴,准备说什么,但当他看到了赢野那一双眸子的时候,顿时愣在了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沉默了片刻后,而后叩首谢恩。 为什么? 因为他从赢野的那一双眸子中看到了冷漠以及....些许警告! 也正是这一刻,正是看到了警告的这一刻,孔安才从之前的激动和兴奋当中回过神来。 他之前都做了什么啊! 妄图揣测皇帝与太孙的心思,甚至自作主张拿出了这样的一份供词! 揣摩上意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是上位者的大忌! 而他不仅揣摩上意,甚至打算用这份揣测而来的“供词”来为自己邀功! 甚至.... 他方才还想要反驳赢野!想要询问赢野为什么不给自己想要的奖励! 也正是这一刻,孔安才想到了一句话。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于是..... 这位孔氏的家主、当代鲁儒一脉的大儒老老实实的叩首谢恩,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表示自己的...忠诚。 像是一条老狗一样。 沉默的谢了恩之后,孔安便准备告退了,然而此时赢野却看向孔安,又说出了一句令这位孔博士震惊的话语。 只见赢野笑眯眯的,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咸阳学宫会设置九门科目,这九门科目中一部分是要教授化学、物理、数算、律法等学科的,所以不能够更改。” “但必定是有一门学科是要教导人们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善”与一个人该如何去做事情的,比如如何效忠君主,为何要效忠君主,应该怎么效忠君主等——” “这门学科不会被任何的“纯粹”流派给玷污,但是又需要有一个流派去以最寻常的道理、最简单的道理去教授大家。” “这就需要这个流派有一门广为熟知的思想核心,这个核心也必须是正义的、善良的。” “孔安博士——” 赢野拉长了声音,看着孔安问道:“孤才识学浅,不知道哪一个学派符合这样的要求,不知道孔安博士是否知道?” 孔安的耳畔回荡着赢野的话语,但他却好似听不到了一样,只能够听到那咚咚咚咚跳跃的心脏声音! 是啊—— 这样的一个学派,或者说这样的一个科目,最适合传授谁的思想呢? 谁——最符合这样子的一个要求呢? 答案还用猜么? 除却忠君这种事情之外,其他的几乎就已经点了儒家的身份证号了好吧? 至于忠君的思想? 孔安的脑子转的飞快,大不了做一点违背祖宗的事情嘛。 儒家嘛,灵活一点啦。 他现在是博士宫的博士,还是孔氏嫡传,还是唯一的大儒! 三重身份加在一起,这儒家是什么样子的,不还是他说了算? 他当即叩首向赢野表示,自己一定会为赢野找到这个流派的!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定会为殿下找到这个“忠君教育”的思想! 等到孔安走了之后,嬴政才以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赢野。 “你....” “你是故意的?” qaq 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请一章的假,只有这一章更新了qaq 我的脑子快炸了不知道为什么,嗓子也快炸了。难受死了。 第82章 他们把狗脑子打出来管咱们什么事? 赢野微微摇头,但又点了点头:“最初的时候不是故意的,但随着事情的发展下来,我的确是故意的。” 他带着些许莫名的笑容,神色中充斥着平和:“大父,我们从来就不是这些人的敌人,而他们的敌人也一定不能是我们。” 赢野的话里面带着些许深意,他只是很平淡的说道:“与他们为敌是最差的选择,而将他们收拢起来,当成哈巴狗来养,才是最好的选择。” 文人啊。 赢野站了起来,神色中带着些许的莫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 嬴政顺势站了起来,与他走在一起,两人在这咸阳宫之内漫步,慢慢悠悠的走着,头顶的太阳缓缓的落下山头,无穷无尽的橘红色照耀在这一片晚霞之上。 渐渐地,橘红色也开始消散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说说看你的打算吧。” 晚上的风十分清爽,面对这样清爽的风,嬴政的思绪也缓缓的收拢了起来,他的心情更加平静,想要听一听自己孙子对“咸阳学宫”的计划。 其实到目前为止,嬴政觉着自己只是看到了这个庞大计划的一角而已,而更多的内容......嬴政觉着自己根本无法窥见的到。 如果说这个庞大的学宫计划是一座冰山的话,他如今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而这一角....却已经令外面的那些“狗”疯狂的撕咬起来,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 赢野的思绪从远处的漆黑中飘荡回来,他看着嬴政缓缓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大父,咸阳学宫计划....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回过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嬴政,淡淡的问道:“大父,您觉着想要让天下人乖乖的听话,到底应该选择什么样子的手段?” 这个问题其实之前赢野和嬴政探讨过,而嬴政也同样记得当时的场景,只是他同样知道,如今旧事重提,一定是有“新”的东西要说。 “正如你从前所说的,堵不如疏。” “焚书是最坏的打算,而最好的打算则是让天下人觉着自己是自由的,但实则他们是完全不自由的,他们所学习的内容,他们所看的内容,都必须是经过我们的“敲定”,只要如此,焚书与不焚书又有什么区别没呢?” 嬴政的话十分坦然,自从上一次赢野反对了他的“焚书”计划之后,嬴政也在细细的思索这件事情是否真的...如他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是正确的。 而反思的结果也很简单。 毕竟他本来就不打算焚书,只是因为儒家的消极对抗政策实在是不配合他,所以他才做出了焚书的举动。 在儒家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之后,嬴政的选择在事实上与数百年后的一位同样伟大的帝王共鸣了——那位帝王同样选择了这样的手段。 便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通过对儒家的“改革”,董仲舒得到了汉武帝的认可,同时也为汉武帝一统天下的思想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赢野微微点头,他的神色中不无怀念的说道:“是啊,堵不如疏。” “焚书不仅不能够令天下黔首听话,而且会让他们觉着恐惧,甚至律法也好,大秦也好,只会在他们心中变得更加神秘与血腥。” “所以这就需要我们正确的引导了。” 赢野笑眯眯的说道:“大父,您信不信,儒家的孔安如今正在赶回去的路上,他回去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儒家尽快拿出一份我们满意的“着作”和“思想”,而楚儒一脉则一定已经正在上门了。” “当然了,除此之外,其余的流派也一定会参与进来。” 赢野抚掌大笑道:“大父啊,唯有他们将自己的狗脑子打出来了,咱们才能够悠然的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狗咬狗,最后抉择出来一只最听我们话的狗啊。” “这一只狗,我们要让他能够吃的五六分饱,而剩下再选择出四五条狗,这四五条狗便让他们吃上个三四成饱。” “而剩下的,则是只让他们吃个一两城饱,让他们维持在饥饿的状态中,但这种饥饿又不能真正的影响到他们的生存。” “如此一来,当吃的最饱的那条狗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剩下的没有吃饱的狗自然而然的会替我们监督他们,甚至将他们盯得死死的。” “因为他们也想要当那一条能够吃的五六分饱的狗。” “而这样的话,咱们....便可以放心的利用他们了。” 这并不是多么高深度思想,嬴政只是微微一听,便听明白了四五分,所以他也是有些感慨的说道:“不愧是朕的孙儿啊,这个想法十分有趣。” “当然了,有你的那些神奇的技术和工具,才是这件事情能够完成的基础。” “只是....” 嬴政笑着看向赢野,神色中带着玩味与打趣:“朕却不相信,这就是你全部的计划了,否则,你怎么可能在孔安面前强调了“数算”以及你所创造的那两门“化学”与“物理”等学科?” “我有一种预感。” 嬴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十分坚定,甚至带着些许不可捉摸的意味:“我的预感十分有准确,甚至多次救了我的性命。” 这个时候的嬴政说话已经不再使用“朕”了,反而使用的是“我”。 他看着赢野说道:“我有一种预感,这不是你的全部计划,甚至可能只是你那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 “若只是想让他们乖乖的当狗,只怕用不了这么多的心思吧?” 赢野湛然一笑,他看着嬴政说道:“大父,您知道么?” “第一次从章台宫中出去的时候,或者说第一次滋养出来野心、带着张良见您的时候,张良询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想要坐上那个皇位呢?” “他询问的问题当然没有这么直接,他准确的问题是——我图什么。” “为了什么。” 赢野背着手,这按在那里,眺望着远方。 “大父,您知道吗?” “您和张良询问的问题都不一样,但....我最后的答案竟然出奇的一致。” 第83章 思想的崇高永远在最高 “孙儿的目的.....” 赢野背对着嬴政站在那里,衣袍被夜晚的风吹得鼓鼓荡荡的。 “孙儿可以稍微给您透露一些,透露一些....咸阳学宫计划背后的纠缠。” “这是一环扣一环的。” “孙儿的计划中,咸阳学宫将会遍布天下,最寻常的黔首们也能够读上书、读的起书、并且有资格沉浸在那厚重的知识当中,有资格用知识与文化改变他们的命运。” “孙儿的计划中,未来的大秦将不再是那些士大夫的天下,也不再是那些高门显贵的天下,而是这天下人的天下,而是....赢氏的天下!” 赢野无法推翻自己所在的阶级,更无法在这个时代去对抗封建皇权,改变所有的想法与这个悲惨的世界。 但赢野知道,自己还有可以改变的事情。 封建时代有封建时代的好,封建时代中,甚至不用披上一层所谓民主的外衣,就可以将所有的权力汇聚在一个人的手中——即皇帝。 而这也同样是嬴政所开创的皇帝制度的影响之一。 赢野站在那里,声音还在继续,那轻轻细细的声音仿佛飘荡在半空中,飘荡在风中一样,而那些话语全部都落在了嬴政的耳朵里。 那是一些....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听到的话。 赢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和“嬴政”表达一下自己内心所有的情绪,他想要告诉嬴政,嬴政未曾完成的事情,他一定会替嬴政完成... 或许并不能让天下变得更好,但...总归不会让天下变得更差。 而嬴政便那样站在赢野的身后,静静的听着赢野所说的内容,而后长叹一声。 他的叹息声也回荡在这飘荡的漆黑色的夜晚之下。 比思想更崇高的,唯有更加崇高的思想。 .... .... 孔安府邸 孔安的弟子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孔安早已经写就的“经典”,但此时的孔安显然是改变了主意,他正趴伏在书案旁边,神色坚定的写着什么。 而伴随着他一张张的将自己所想的内容写下来,那些看到“已经书就”的纸张的弟子们面色则是一点点的变得惨白起来..... 这纸张上面所书写的内容,每一个都能够让他们彻底的抬不起头来.... 但... 他们却连一个敢开口反驳孔安的都没有。 只能够任由孔安继续书写着那些在他们看来,已经毫无气节、只知道讨好暴君,甚至利用儒家的思想辅佐暴君的文字。 同样也是这一天,有几个接受不了孔安文字的年轻人离开了博士宫。 他们的离开没有对这个时代、没有对博士宫造成任何影响,博士宫内依旧回荡着那隐隐作响的“沙沙声”。 孔安....依旧在书写着他的文字。 ..... ...... 李府 李斯埋头正在整理着这许多年来秦国所发生的案卷,而他的面前那本名为“大秦根源法典”、注定要在大秦、要在整个世界留下来浓墨重彩一笔的书籍,尚且还未曾开始书写。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李斯显然是明白这一句话中所蕴含之思想的,他便勤勤恳恳的书写着这其中的内容。 “踏踏踏——” 李由的脚步声响起,他虽然很不想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李斯,但也的确是有一件他无法解决的事情来了.... “父亲。” 他小声地说道,尽量在不破坏李斯灵感的同时,让李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如今孔家、墨家、以及楚儒、荀儒、道家、农家、甚至是阴阳家、五行家全都在编撰符合殿下要求的书籍,而我们法家....还没有动静呢。” 李由小心翼翼的说道:“虽然我知道,法典十分重要,甚至关系到父亲的大事,但....法家的那些弟子已经在府外请求了一段时间了。” “他们还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由更加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他看着李斯说道:“他们还说,若是父亲执意不肯见他们的话,他们就只能够,只能够将韩非的文章稍作修改交上去了。” 韩非? 这个名字让李斯从思绪中找出了一点点的清明,等到抿了一口浓浓的、从东宫赏赐下来的“苦茶”之后,李斯才是叹了口气。 他按了按额头,舒缓了一下精神:“让他们进来吧。” 李斯在李由一脸“您没事吧”的神色中继续说道:“此外,让他们带着韩非子的文章进来吧,如今我的确是没有时间抽出来精力去写这样的文章了。” ““法”或者说我的“法典”一定可以单独的成为某一种科目存在于咸阳学宫当中,但“法家”永远不可能单独的存在于咸阳学宫。” “这是注定的事情。” 李斯苦笑一声,有些自嘲的说道:“这一点,在我开始编撰法典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他嘲讽的说道:“可是那些人还没有看明白这件事情——若非是不能够出门破坏自己的灵感,我一定会出门好好的瞧一瞧那些人如今的反应,等到咸阳学宫的科目确定之后,再好好的看看他们的神色。” “尤其是孔老头的。” “那一定是——我今年能够看到的最精彩、最令我开心的事情了。” 李由没有想到李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下意识的想要询问,但却被李斯阻止了:“别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等着就是了。” 李由这才撇了撇嘴,而后去叫那几位法家弟子了。 窗外的风,还在继续。 ..... ..... 某处宫殿中 阴阳家当代“东皇太一”抬起头,眺望着那天空中的群星,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思索。 他的身旁,阴阳家的一位年轻弟子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迷茫的神色:“您看出来什么了么?” 毕竟他们已经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了。 东皇太一长叹一声:“我已经老了.....” 他不无幽默的说道:“可是那位一定会成为“嬴子”的太孙殿下尚且年轻。” “司徒啊,想要知道前行的路,便去询问他吧。” 第84章 新世界 东皇太一冲着那几位年轻人眨了眨眼,然后说道:“毕竟...那几个老家伙都已经决定投身于殿下的身侧了,我们阴阳家怎么能够不加入殿下呢?” “我有一种预感,殿下会接纳我们的。” 他看着那几个还在犹豫的年轻人,缓缓的、坚定的说道:“这是我从星象当中看到的事情,一定不会有错的。” 从星象中看到的事情? 那几个年轻人——年轻的有些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少年人”的年轻人迅速松了口气,他们自小被阴阳家收养,在阅读了许多的阴阳家经典书籍之后,知道阴阳家的“神奇”。 于是行了礼之后,便听从东皇太一以及“星象”的指引,前去找那位太孙殿下了。 而等到这几个年轻人走了之后,少司命才走到了东皇太一的身边,脸上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打趣:“真的是星象的指引?” 东皇太一站在那里,耸了耸肩膀:“当然不是。” “你应当比我更加清楚,所谓的“星象”指引不过是一个老人的直觉以及对于这些“政治”的敏锐嗅觉而已。” 他长叹一口气,而后以丝毫不雅观的姿势坐在那里,神情更加的无奈了。 “那位太孙殿下想要建立咸阳学宫,顺势完成对诸子百家的利用和完善,这一点是我们都能够看出来的。” 东皇太一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而这双眼睛更是看到了那群老家伙——哦,对你来说他们是老家伙了已经,看到了那群老家伙没有看到的东西。” “那位殿下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东皇太一的年纪很大、他甚至有些苍老了。 他是见过那位“昭襄王”的,在那位昭襄王统治的末年,他的老师带领阴阳家来到了大秦,并且在此处扎根,而后发展着属于自己的势力。 “我看到他,就好像是看到了昭襄王与始皇帝的特征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但....这位太孙殿下比这两位更加的...神秘。” 东皇太一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迷惘的神色:“是的,神秘。” “昭襄王以及始皇帝的野心、霸道、城府、聪慧都已经超越了秦国历代的帝王,而庄襄王的克制则是给秦国带来了另外一种生机,三者交织在一起,才让大秦最后一统。” “而这位太孙殿下....” 他长叹一口气:“我看不穿他。” 东皇太一十分坦诚。 而少司命则是嗤笑一声:“只是因为这些么?”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东皇太一,轻声问道:“难道更多的不是因为那位殿下提出来的“科学”道统么?你从中看到了我们的末日....以及未来。” “不是么?” 东皇太一并没有否认:“是的,我看到了我们的末日以及未来。” “那位殿下很聪明,他将自己的“科学”包装成了一种近乎于“道”的道统,而他自身已经成为了神灵的化身,或许千百年之后我们能够看穿这位殿下的本质,但如今我们无法超越时间。” 他心平气和的说道:“他的道统,被他命名为“物理”以及“化学”的东西,有没有让你想起一些什么?” 少司命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的确想到了一些事情。 “你的意思是....” 他有些愕然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墨子?” 东皇太一悠然点头:“是的,墨子。” “难道你不觉着墨子与他的道统有些相似么?或者说的更加准确一些.....他的道统就是墨子的道统!就是墨子的“学问”走到更深处、走到更加清晰之处的....未来!”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看了许多遍,书卷都已经有些褶皱了的书籍。 这本书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墨经” 东皇太一将其翻到其中一页,而后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你瞧一瞧,这像不像是咱们那位殿下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他粗糙而又苍老的手指落在某行文字之上。 “景到,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 这句话很简单,影子对比物体是倒过来的,这是因为光线经过端点之后上下颠倒了,上方的光线到了下面,下面的光到了上面。 看到这一行文字的少司命沉默了,因为他诡异的发现,当初太孙殿下的那一段“演讲”与这段文字所说的道理虽然不同,但本质却是完全一样。 他告诉那群“方士”,他们的道统是错的,而他们只需要加入他的道统,便可以学习如何....掌握这种力量。 这....是墨家。 少司命的声音几乎沙哑了起来,他看着东皇太一说道:“既然如此,您为何要...让他们去找那位殿下?我怀疑,那位殿下会让他们加入自己的道统。” 东皇太一摇头。 “不,那位殿下不会。” 他微笑着说道:“少司命,我们已然安然了太久了,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我们都不再了解,也没有力气了解了。” “但你还记得,当年老师收我们为弟子的时候,所说的话么?” 少司命的记忆回到了当初他年幼加入阴阳家的时候,那时候老师握着他的手,指着天上的星辰,向他们诉说着这星辰中所蕴含着的道理。 东皇太一的声音还在继续。 “所以....我们阴阳家本就是与方士们相差仿佛的,若方士们的道统错了,那我们的呢?” “我们观察天象、观察星辰,从中得到的东西难道是假的么?” “方士们能够凝水成冰,我们也能够通过观察天象而得出某些星辰的移动、能够得出明日的气象如何。” “这难道不也是一种道理么?” 东皇太一看向少司命:“既然往昔的道统已然颠覆,为何不像那位殿下说的一样....加入新的道统呢?” 他眨了眨眼睛:“我想,我们在新世界到来之前,就站在那位殿下的身侧,那么等到新世界到来的时候,那位殿下的身边一定也会有属于我们的位置。” “不是么?” 少司命沉默,而后同样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同样沙哑而又苍老。 “是啊。” “新世界到来后,必定有属于阴阳家的位置。” .... ..... 东宫 赢野看着面前几个老老实实的少年,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啊?” “我么?” 第85章 所以...您的打算是? 赢野的神色十分茫然,他看着面前的几位年轻人,整个人都愣住了。 能让他愣住的事情不多,能让他感到迷茫的事情就更少了。 而如今,的确是出现了一件。 阴阳家的弟子直接找到他,想要请他指明阴阳家的前路! 并且表示可以献上阴阳家的忠诚! 赢野按了按额头,说实话对于阴阳家他还真的没什么安排,但未来肯定是要用到的。 毕竟对于赢野来说,阴阳家其实就是未来的“气象学家”, 这同样是一门学问,而且在封建古代时候是一件很重要的学问。 毕竟这个时候靠天吃饭,他暂时也没有办法创造出那些可以改变天象的技术。 既然如此,天象学说不就是很重要的了? 毕竟这个时候还是要以农为本的嘛。 是的。 哪怕是赢野也并没有打算短时间内改变华夏古代以农为本的“核心”,毕竟这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吃饱肚子,这就是天大的事情! 其余的事情都是小事。 当然了,或许有人会说,可以让那些附属国进献粮食,或者说利用手中强大的武器和大秦的武力去抢夺粮食。 但.... 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别人的手中呢? 或者说,为什么要选择呢? 自己掌握自己的“底线”问题,然后从别的地方再次获得一些这些东西不就得了? 至于太多了怎么办? 这是一个可笑的问题,粮食永远不会觉着多。 至于抢了别人的,别的国家吃什么.... 赢野对此不屑一顾,并且表示迷茫。 听说过名家公孙的一句着名言论么? 白马非马! 那么同样可以引申一下同样的思想。 即:白马非马,夷人人乎? 简单干脆完事。 这般想着,赢野看向这几个脸上带着狂热的年轻人,进行着惯例的安抚:“当然可以让你们加入我的道统——但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阴阳家与我的道统走的是一样的道路,只是我这条道路的一条分岔而已。” “就像是化学和物理——他们都是“科学”,而阴阳家也是科学之路的一条分叉。” 赢野说着说着,就觉着阴阳家的这群弟子应该想不到这里,那他们是为何而来,或者说是谁指引他们来的? 阴阳家的领袖? 当即问出了这个问题:“是你们的“东皇太一”让你们来的?” 是的,东皇太一。 正如同儒家的“大儒”,墨家的“矩子”一样,阴阳家同样是有属于自己的领袖 ,他们的每一任领袖都会更名叫做“东皇太一”。 这象征着他们至高无上的“神”。 那几个人也是连忙点头。 赢野摸了摸下巴:“那你们带我去见一见那位东皇太一吧,我很好奇——很好奇这位东皇太一到底在想什么。” 他笑着看向那几个惶恐表示“可以让东皇太一来觐见”的年轻人:“东皇太一先生若还是当年那一位,年岁应当已经是一位长者了。” “更何况,谁去见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赢野摆了摆手:“走吧。” “带孤去见那位。” .... ..... 咸阳城 墨家矩子站在咸阳城城门外,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处放着的那本书,那本名为“墨子”的书,这是墨子留下来的真正的书籍。 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名为“墨经”。 事实上,墨子向来是有两本的,一本上面记录着墨子的思想,另外一本则是记录着墨子对这个物质世界的探索。 而如今.... 墨家矩子咧开嘴角笑了笑。 他听到了那位殿下的“道统之说”,也瞬间明白了那位殿下所说的道统与当年先贤墨子所留下的“墨经”中所蕴含思想的相同。 于是...他来了。 他想要见一见那位殿下,见一见那位要改变整个世界的殿下! .... ..... 孔安正皱着眉头书写着他所创造出来的“新儒家”的时候,关岭匆忙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畏惧的神色:“老师,那位....那位来咸阳了!” 那位! 孔安迅速抬起头,他的眼睛中带着茫然和惊恐:“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墨家不是对大秦的统治一向十分悲观,甚至比我们还要悲观的么?” “当初他们帮助大秦建立,可始皇帝即位之后重用法家,他们便斥责始皇帝的思想,想要让始皇帝“兼爱非攻”,于是被始皇帝所厌弃,最后自愿离开大秦?” “他为什么会再次踏足这里!” 不怪孔安惊恐,而是因为当年诸子百家时代的时候..... 除了墨家,没有一个能打的! 换句话说,墨家太特么的能打了!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能打还是思想上的能打! 当时甚至有一句话叫做“非儒即墨”,并成为显学! 孔安倒吸一口冷气,而后缓缓的将心中那口浊气吐了出去,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了,将自己方才写好的几页全部撕毁! 墨家既然来了,那这样写力度就不够了! 在强大的力量压迫下,那本属于百年后的思想诞生了。 .... ..... 李府 李简坐在那里,神色有些复杂。 他看着面前的奏疏,而后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的对面,坐着他的长子“李左车”。 “父亲,您为何叹气?” 李简看着面前的奏疏,眉宇中带着些许莫名的神色,他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们与秦国有世仇,而被征调来到咸阳为官的时候,我也只是想要混日子罢了。” 他摊了摊手:“但太孙殿下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 “张良都投身在大秦的建设中了,我还挣扎什么呢?” “仔细想了想,我的父亲会死亡也不单单是因为陛下的缘故——或者说干脆就不能够怪罪陛下,因为杀害我父亲、杀害你大父的是赵王。” “那么....我为何还要忠于赵国呢?” 李左车神色古怪:“所以父亲您打算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奏疏,那是李简写的。 准备递交给太孙赢野殿下的。 “但又很纠结大父的仇恨?” 第87章 这是孤的承诺! 李简微微点头,而后长叹一声:“是啊。” 他的眉宇中带着些许怅然的神色:“事实上,不止如此,还有其他的....” 李简站了起来:“在最开始的时候,其实陛下找过我,但 ...” 他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难言:“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大秦是否能够长久,所以干脆将此事拖延了下来,甚至连陛下交给我的事情也没有做好。” “而如今....” “我想,即便陛下再怎么宽宏大度,也会介意这一点的。” 这句话一出,李左车当即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想干什么了,他撇了撇嘴,看着李简说道:“老爹,你想干什么直接说不就是了,还这么弯弯绕绕的,让我以为有啥事呢。” 李左车的心情放松了些许,他靠在身后的凭几上,轻声说道:“您不就是想让我展露出才华,正好顺势前去参加咸阳学宫的选拔?” “之后带着咱们家再往上走走么,何必说的那么委婉的,让我都懵了。” 李简嘿嘿一笑:“为父打听了一下,咸阳学宫的初次选拔十分困难,但若是能够从咸阳学宫中走出来,则是可以直接录入朝廷为官,不必“举荐”,更不必有良好的家世。” 从咸阳学宫中走出来可以直接为官? 李左车眉头一挑,他迅速坐直了身体,而李简也是嘿嘿一笑:“你也看出来了?” “殿下这是看到了军功制度的弊端,所以准备创造出来另外一套制度啊。” “而这样的制度....一定是可以让大秦继续走下去的。” “解决了上升通道的问题 ,大秦便不会如同无根之浮萍了。” 他的眉宇中带着坚定的神色:“左车,李氏,便靠你了。” .... ..... 阴阳家府邸 东皇太一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赢野,神色中带着些许怪异:“殿下竟然亲自来了?” “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交托给老夫?” 这是东皇太一想到的唯一可能让赢野来的事情了,否则....这位大忙人为何要来呢? 赢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直接了当的看着东皇太一说道:“东皇先生,您让阴阳家合并入我的道统,这并不合适。” 赢野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在这个要紧的节骨眼上,您让阴阳家合并入我的道统,其余的诸子流派会感到威胁——而若是他们感受到了威胁,那么许多事情便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 “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东皇老先生应当是比我清楚的。” 东皇太一微微皱眉,而后将眉头伸展开来,长叹一声:“这一点倒真的是老夫考虑不周了,光顾着想着阴阳家的未来,却没有考虑到殿下的大计。” “这一点是老夫的问题。” 他苦着一张脸,神色有些涩然:“只是....若是殿下不将阴阳家并入您的道统,阴阳家的前路又在何方呢?还请殿下指点。” 赢野不急不忙的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而后看着东皇太一说道:“老先生,您瞧瞧这个。” 他将册子推向了东皇太一。 这个册子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是将“阴阳家”改造成“气象及自然学家”的基础准备,他本来是想要等到处理完其他几个流派的事情候再将这个册子拿出来的,而东皇太一的“投诚”打乱了这个事情。 于是,赢野便提早拿出来了。 东皇太一低着头,看着这个册子,其实里面写的东西也很简单,他并非是什么“方法”,而是“方向”,准确的说,是阴阳家应当朝着什么地方去的方向.... 而这一点,也是东皇太一最缺少的东西。 看完这上面写着的文字很简单,但东皇太一却在看完之后良久都没有出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终于抬起头,那一双苍老的眼睛中带着的全然都是震撼。 “殿下....” “殿下学究天人,从前老夫只是以为您在“求实”的道路上走了很远,可如今方才能够知道....原来,您的前路已经走了如此之久啊!” “有了此书,老夫便知道,阴阳家的前路应当朝向何方了。”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而后看向赢野:“殿下,老臣想要将“阴阳家”的名字稍微改一改,便改为....“气象家”,从此之后便以“科学”为指引,带着阴阳家的弟子们研究天象、地理之说,为殿下...为这天下的黔首测量天下之事。” “还请殿下允肯。” 赢野自无不可,这本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如今东皇太一自己提出来了,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 ..... 庄子 张良、赢野蹲在几件农具面前,赢野看了许久之后,甚至换了衣服亲自尝试了一下这些改良过后的新型农具,而后才长舒一口气。 他看着张良,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打趣:“子房,这东西改良的这么快,背后一定是有高人出手吧?” “只是不知道,那高人什么时候想要见一见孤?” 张良听了这话莞尔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公输家自千里之外来到了咸阳城,之后求见了我,帮助我改良了这农具。” “我还未曾跟殿下为他们邀功请赏,殿下便已然看穿了此事.” “当然是令人惊讶。” 这马屁拍的赢野舒舒服服的,他指着张良笑骂一声:“这几日倒是没有功夫,明日朝会上孤便是要提出来那件事情了。” “而后冯去疾等人的反驳应当是就要来了,暂时没有时间见他们。” 赢野思索了片刻后,转头吩咐着一旁那个看似寻常的小厮说道:“去我宫中,将写着“二十三”数字的盒子拿出来,而后交给子房。” 待到那小厮离开之后,又看着张良说道:“子房,那盒子中装着的事物,你替孤交给公输家的那群人——若是有墨家的人求见,也将此物交给他们一份。” “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将那东西做出来了,什么时候变可以见到孤!” 他微微一笑:“孤许诺他们咸阳学宫一个位置!” “这是孤的承诺!” 第88章 这次谁会倒霉? 张良微微躬身,应声道:“遵命。” 赢野换好了衣衫之后,一边走,一边看着张良问道:“此外,让你留意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他们有什么动静?” 张良听了这话之后,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殿下,提起来这个倒是有一件稀奇事了,那位楚国的项将军.....好似带着他的侄子朝着当年楚国的故地方向去了,而且似乎和当地的“屈氏”有了些许联系,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借助屈氏的力量完成自己的积累。” 屈氏? 赢野微微蹙眉,在他看来,屈氏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主要的问题是那位在历史上有着“楚霸王”之称的项羽叔侄二人。 尤其是项羽。 项羽这个人吧,你要是说他不行,那就是真的侮辱自己的智商了,但你要是说他行....那也的确是有点问题的。 这个人在武力上没有任何问题——羽之勇猛,千古无二嘛,当年刘邦带着人将项羽围困在乌江江畔,项羽只是带着几百个人面对刘邦的大军都没有怯场,自己拿着武器几乎要以一敌百了都。 这样的战绩从古至今只有项羽一个人有。 而在史书中,太史公也十分喜爱这位,书写他之一生的时候,用的是“本纪”,“本纪”是什么?是帝王才能够使用的纪传体。 历史中不是帝王却能够使用本纪的,大概也就只有两位。 第一位便是项羽了,用的便是项羽本纪——项羽本纪的记载还不少,字数挺多的。 而第二位则是...吕雉。 可吕雉和项羽有着最根本的区别,他们二人当然都是依靠着自己的能力才能被太史公以本纪这种记录皇帝的纪传体记录的,但...项羽是纯靠自己的实力,他就是一步步的打出来的“楚霸王”的名声。 而吕雉么,多多少少是有点沾了刘邦的光了。 但沾的不多。 从这里便能够看出来项羽这个人到底有多猛了。 当然了,这里的猛仅仅是指武力上,至于用人、治国、乃至于军事方面.....都较为不太行,军事方面的话,他就是能打——没有什么计谋,纯靠莽。 若是说军事能够勉强评一个还行,那用人和治国只能说是“完全不行”,“非常拉胯”这八个字来形容了。 鸿门宴中的记载证明了这一点。 范增和项伯两个人便是项羽用人和治国能力最为体面的代表,项羽用人唯亲,对自己的亲人过于信任了。 比如项伯。 项伯明显是个拖后腿的“吸血鬼”,但项羽对他的任用和尊重却在刘邦之上。 项羽看不出来范增说的对么? 当然看的出来。 项羽看不出来项伯收了贿赂么? 他当然看的出来。 但....他不在意。 他大概觉着自己的亲戚收点贿赂也没事,而且觉着范增这种人让他的“仁德”不能体现出来,且还有一种可能,项羽在成功之后,已经看不上范增的“智慧”,甚至觉着他麻烦了。 这样的人,他的用人能力如何就不必说了吧? 至于治国?至于帝王能力? 可以说,若项羽成为了皇帝,那他的治国能力可以和胡亥、明堡宗、宋钦宗、宋徽宗等诸多千古昏君、甚至是亡国昏君争一争倒数第一这个位置的。 一个帝王,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面子问题而放走一个对自己有明显威胁——且明显很会用人、有很大名声的对手的。 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其绞杀。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项羽,不行。 想到这里,赢野方才皱着的眉头也松了一些,他按了按额头缓了缓自己的精神状态,将之前的疲惫以及疼痛缓和了些许后才说道:“让人继续盯着,若是他们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孤。” “六国这样的附骨之蛆,早就应当清除了....” “但..必须是想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这些暗中的老鼠便会隐藏起来,在想要找到他们,便十分困难了。” 张良微微躬身应声。 远处的朝阳缓缓落下,赢野轻轻的吐了口气。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来做,饭要一口一口的去吃。 .... .... 百越,瘴气之地。 某处深山之中。 徐福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从大秦带来的“长袍”,那长袍此时已经被他改的面目全非,更加“野性”,更加类似于....百越之地那些“神灵”的装束了。 他看着面前的东越人首领,神情肃穆:“王,神灵告诉我,在遥远的地方,那可恶的中原人正在觊觎着我们伟大的、神圣的土地。” “若是不能及时找到那隐藏在暗中的、神灵赠与我们的礼物,我们便没有办法获得战争的胜利,也会触怒神灵,让神灵不再庇护我们。” 坐在远处的东越首领神情中带着些许的恐惧和害怕,他看向徐福道:“神使,请您禀告神灵,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神灵赐福之物,将其供奉的!” “请神灵原谅我们!” 徐福神色肃穆,与从前在咸阳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他的面容却黑,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中原人。 他的脸上抹着油彩,神情怪异。 “王,我会禀告神灵的。” “但.....” “神灵之怒,并非能够如此轻易就消解的。” 他眼珠子一转,声音中带着点点神秘:“王,神灵之怒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南越的那些人触怒了神灵,他们冒犯了神灵的威严。” “若是王能够代替神灵降下怒火,将南越灭亡,或许神灵会宽恕我们更多的时间。” 灭亡南越? 东越王的脸上带着些犹豫之色,但片刻后就坚定了决定。 “好!便听神使的!” .... ..... 朝会。 许久不见出现在朝堂上的太孙殿下又一次出现在了朝堂上! 这个消息如同龙卷风一样席卷了整个章台宫!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看向太孙殿下,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孙殿下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有更加精彩的“故事”或者“事故”出现。 李斯咂了咂嘴,碰了碰身旁的王翦,低声问道:“你觉着,这一次倒霉的会是谁?” 第89章 没有事故,只有福利 王翦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和迷茫:“殿下的许多思想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猜测到的,不过么,我觉着这个时候殿下出现不会是坏事。” “最近好像并没有挑衅殿下的人吧?” 说着说着王翦也有点不自信了起来,他挠了挠头,一双苍老的眸子中也带着些许恍惚:“应该没有吧?” 他自己数了数:“因为咸阳学宫的事情,最近儒家他们听话得很,挺长时间没有挑衅殿下了;六国余孽以及那些贵族势力也十分老实,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殿下的庄子里面,那些新式农具也都逐渐开始使用、实验起来了。” “前些日子去了皇宫中,陛下跟我说侯生和卢生的研究也在稳步发展,前几天我还听说阴阳家的东皇太一与殿下会面,也老实的加入了殿下的阵营。” “那咸阳城中还有能挑衅殿下的人么?” 李斯则是神色奇怪的说道:“要是不是别人挑衅殿下,而是殿下想找别人的麻烦呢....” “你不觉着相较于别人挑衅殿下,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殿下表现出了一副干劲,想要什么人给收拾了么?” 王翦瞥了一眼赢野,从赢野的身上看到了些许“自信”和“野心”的状态,他不由自主的觉着李斯说的好像是对的.... 或许真的是殿下要找别人的麻烦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在诸多大臣汇报自己事情的时候,这位殿下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坐在那里等待着。 等到所有人都禀告完毕了自己的事情之后,赢野才缓缓起身,而后来到了章台宫前殿的中央,神色十分严肃。 他今日的确是有一件大事。 或者说,不只一件大事。 “启禀陛下,孙儿有要事启奏!” 前面的称呼是陛下,是对皇帝的尊称,也是对这个地方的尊称,表示他说的是“公事”,而后面的“孙儿”则是自称,是一个较为亲昵的自称,表现的是自己与始皇帝的关系。 扶苏犯的错误,赢野怎么可能还再触犯一次呢? 始皇帝是喜欢亲情的,所以在朝堂上,对始皇帝的称呼最好是亲昵的,可以拉近关系的、唤醒始皇帝亲情观念的。 毕竟有些事情站在孙子的角度和站在臣子的角度去提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如同现在他要说的事情一样。 嬴政微微挑眉,他也知道最近赢野在准备一些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当即便笑着说道:“何事?” 赢野微微吐了口气,他最近这段时间在忙的事情...今日便都可以拿到明面上了! “启禀陛下,孙儿有一个祥瑞献上!” 他拍了拍手,随着嬴政的点头,侍卫将那侍从放了进来,那侍从的手中端着一个木制的盘子,其上放着一叠叠洁白的纸张! 这是赢野从这段时间制造的纸张中挑选出来的、最适合拿到皇帝面前的最完美的纸张。 目的便是“祥瑞”之名。 “此为孙儿在梦中所得到的宝物,其名为“纸”,其制造工艺简单,所需要的材料也十分的普通,只是树皮、以及破碎的渔网等十分廉价的东西。” “然则其却比竹简轻薄、比竹简更加好用。” 赢野说着,便拿起来纸张,将其敬献给嬴政的同时,令侍从将这纸张一个个的分发下去,而后让诸多大臣们全都看看。 纸张并不是什么“秘密”了。 毕竟在当时赢野制造出来的时候,大殿中的这些大秦高层就已经知道有这样一件东西了,这也是咸阳学宫出现的根基。 而如今.... 李斯眉宇一闪,他看着这纸张,心头有些哑然,殿下这个时候拿出来纸张....难道是准备现在就推进咸阳学宫的下一步计划? 不过他并不着急。 家中的“法典”已经有了最初的雏形,而有了这个东西,咸阳学宫的诸多科目之中,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对,不是法家,而是他的“法”。 李斯在家中编撰法典的同时,对自己也进行了详细的解剖,他发现比起来说自己是法家,不如说自己是“法”的研究者。 所以他并不在意法家是否能在咸阳学宫占据一席之地了。 或者说....对于法家的事情,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韩非子不也是法家么?那群法家的弟子威胁他的时候,却让他真正的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放下了对韩非子的怨恨与仇,决定让韩非子代表法家,而自己则是代表“法”。 而嬴政则是装模作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拿出来了纸张,而后在其上用毛笔写了几个字,后略微感慨的说道:“果然是天赐祥瑞啊!” “有了此物,大秦昌荣,指日可待!” 诸多大臣顺势恭喜嬴政,恭贺大秦,他们同样是讨厌了“竹简”,想要用其他的东西代替。 但是一来绢帛这个东西不是谁都用得起的,也不是谁都愿意这么奢侈的,二来则是因为地位在这里限制着,绢帛的高昂造价注定了他不能够代替竹简,而竹简....用毛笔在上面写字的时候容易晕染,用刀刻字....太累了。 而如今,用毛笔在纸张上书写字迹,这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王翦也是咂了咂嘴:“难道...今日真的没有热闹可以看?” “真是令人唏嘘。” 此时,大殿之上,赢野的话语还没有停止。 他看着嬴政,微微躬身道:“孙儿要敬献的宝物与祥瑞,不只是这一样!” “还有“印刷术”!” 当印刷术三个字落下的时候,人群中的墨家矩子、公输家主、道家领袖、以及博士宫的孔安等人迅速坐直了身体看向赢野。 他们这段时间为什么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不就是因为印刷术么?! 有印刷术在,他们的思想便可以大范围的传播了! 这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赢野令人抬上来了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打开后,一本本泛着墨香的书籍随意的摆放在其中。 “陛下,此乃印刷术所印制的书籍。” 赢野用平静的语气扔下了巨大的炸弹:“此为小范围、不敢多印制的时候,一天之内所印制出来的书籍。” “仅仅只有两百多本而已。” 第90章 听听,这还是人话么 仅仅?? 两百多本?? 而已??????? 不敢大肆印制???? 你听听,你听听,这还是人话么这。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印制术”的事情,他们也觉着自己做好了迎接印制术能够震惊到他们的准备,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已经把印制术往厉害了想了,但想到的还是没有印制术本身厉害! 李斯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他难得的说道:“这...这...我一直以为,印制术全力制造,一天能够印制几十本书籍已经是最好的了,没有想到,在不敢大肆印制的时候,一天便能够印制数百本.....” “这还仅仅只是殿下的庄子中印制,若是朝廷开设专门的大型地方印制呢?” “那.....书籍将会廉价成什么样子?” 李斯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本应该是秦人老贵族势力的其中一个,他应当是要反对印制术存在的人之一——因为只有反对印制术的存在,他以及他们掌握的知识才能够永远高高在上,才能够让那些人前来当他的门客,然后跟随他学习知识,成为他的人。 但李斯却并没有这样做。 看着李斯、孔安等人感慨而又震撼的神色,赢野嘴角带着些许悄然的笑容,他看着李斯感慨的笑了笑,心里这个时候才放下了对李斯的“杀意”。 是的。 赢野在之前从未曾放下对李斯的杀意,并且还做好了打算,等到利用完李斯就卸磨杀驴,找个机会和罪名就把李斯搞了。 至于为什么..... 原因太简单了,因为李斯这个人真的有点问题。 在原本的历史中,嬴政死了之后,他和赵高联合起来矫诏杀死了扶苏,而后帮助胡亥篡夺了皇位,最后甚至和赵高一起出主意怕始皇帝尸体发出的臭味让人知道始皇帝死了,所以放了无数的....鲍鱼。 以至于后世有一句话流传。 “嬴政梓棺费鲍鱼” 这里必须要强调的事情是什么? 这里的鲍鱼并非是后世的“鲍鱼”,这里的鲍鱼指的是腌的臭鳜鱼..... 这样对待始皇帝的尸体,这是第一桩罪名。 而第二桩罪名则是更加简单了,李斯是矫诏杀死扶苏的罪魁祸首之一——至少也是帮凶。 这具身体一定也会死在那场胡亥主持的对始皇帝子嗣的杀戮中,所以硬要说的话,李斯也是杀死“赢野”的凶手之一。 至于第三幢罪名.... 李斯同样是大秦帝国崩塌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果说李斯、胡亥、赵高、刘邦、项羽、陈胜吴广等诸多人物排序的话,李斯必定是排列在第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排列到第一的。 为什么? 很简单。 因为只要李斯反对,那么赵高和胡亥几乎没有机会矫诏杀死扶苏、也没有机会使得大秦帝国崩塌——因为跟随在始皇帝身旁的都是始皇帝最信赖的臣子,他们并不知道赵高和李斯拿出的是矫诏。 若他们知道了,九成九的概率、或者说一定会帮助李斯直接杀死想要谋逆的赵高以及胡亥这二人的。 而扶苏的那个性格,等到他登基之后,一定会选择重用儒家,至少会轻徭薄赋、会选择废黜一定的严刑峻法——这会让大秦续一波命,但不知道能续多久,但至少能续一波。 所以在赢野看来,李斯和赵高一样该死——但他比赵高强一点,因为第一他还没做出来那些事情,第二则是因为李斯还有用,很有用的那种有用。 而如今.... 看到了李斯并未曾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印制术”所造成的影响,反而是站在大秦的角度表现出来了支持的神色,这让赢野放下了对李斯的杀意。 至少——给这个家伙留一条命,反正有用,而且他还没来得及干什么事情。 只是么.... 赢野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斯就老老实实的给他打工吧,他会考虑多给李斯身上加一加担子和黑锅的。 “咳咳——” 嬴政站在大殿之上,轻而易举的便看到了自己孙子那一副古怪而又“危险”的笑容,心中就明白这小子又准备坑人了。 但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赢野说道:“此物甚妙,其作用甚至在纸张之上啊!” “太孙立下大功!” 赢野的神色更加恭敬,他缓缓的躬身,继续拿出了第三样宝物。 “农具”。 以农为本的时代,这是最重要的东西! “孙儿还有第三样宝物——这第三样宝物不只是一个,而是一个系列!” 身后有人将耧车等物拿上朝堂,赢野微微弯腰,向众人介绍着这耧车的作用,继而将之前在庄子中使用后,所出现的“结果”拿了出来,让所有人都明白,这耧车的作用到底有多么的巨大! “陛下!” 王绾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当即站了出来,神色中带着激动。 “在老臣看来,这些新式农具才是重中之重啊!” “臣请将这些农具命名为“太孙车”“太孙犁”!” “以此来表彰太孙在其中起到的巨大作用和功绩!以令太孙之名烙印在昭昭青史!” “咳咳咳咳咳咳——” 听了王绾的话,赢野下意识的咳嗽了几声,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一样。 他扶额,想要说什么,但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李斯等人给抢先了,这些人拍起马屁来不要命,一个个的全都表示赞同。 当然了。 最关键的是.... 赢野抬起头,看着那双眸中带着玩味、打趣、以及幽默的嬴政,他明白....这个命名大概是拒绝不了的了。 果不其然,嬴政的声音缓缓响起。 “便依诸位臣公所说吧,将这些新事物以太孙之名而命!” “也让天下的黔首们全都知道,太孙为他们都做了什么事情!做出了什么什么样子的贡献!” 说完这话之后,嬴政看向站在那里有些麻爪的赢野,微微一笑。 能让自己这个孙儿吃个哑巴亏的时候可不多。 他直接岔开话题,不让赢野有机会说这个事情。 “野儿。” “可还有别的事情?” 第91章 恩当及万民 当嬴政的声音落下的时候,朝堂内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站在大殿中央的赢野,他们从嬴政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些许什么。 李斯下意识的看向赢野,他明白,此时大概就是咸阳学宫问世的时候了。 只是.... 咸阳学宫会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大殿内诸子百家的领袖学子们也都是看向大殿中央的那人,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期盼之色,这么多天来他们来回争夺,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而赢野则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十分严肃的说道:“陛下,如今天下平定,万民安乐,我大秦已然有盛世之相。” “陛下乃为天下间第一个皇帝,大秦更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皇朝。” “此时天下安定,当举盛世之策。” “又有两个祥瑞——即印制术、造纸术现世,臣以为,恩当及万民,文当遍天下,以此来彰显陛下的盛世隆恩。” “臣请开咸阳学宫,以给万民、给天下学子一个机会。” 咸阳学宫! 嬴政神色不变,只是看着赢野问道:“咸阳学宫?可是如同往昔稷下学宫一般的地方?” 其余人都随着嬴政的话语看向赢野,而赢野则是摇了摇头。 他神色肃然:“陛下,咸阳学宫并非是稷下学宫,哪怕他们看似十分相同,但实则完全不同。” “依照臣的构想,咸阳学宫之中,当有九科十八门。” “文、算、物、化、天、法、工、兵、体,此九科为咸阳学宫中的九门主科,凡是前来咸阳学宫读书的学子,必须是学习者九科之中的六科。” “而十八门则是者九科之中分别所属的两门,是故一共十八门。” “咸阳学宫面向天下而招收学子,凡是从咸阳学宫之中走出来的学子,通过一些考核之后,当能够直接留在朝廷中为官——无论是外放还是留在咸阳城中。” “如此一来,也能够给天下士子一个明确的机会。” 听到赢野前面的话,这在场的诸多大臣们都是纷纷点头,其中有些则是面露难色,毕竟这九科十八门的设想听着好像没有他们的流派啊..... 难道就这样从斗争中输掉? 可不等他们继续说话,便听到了后面关于“咸阳学宫为官”的设想,这便让他们心中一惊,道统之争不死不休这是真的,但道统之争不还是为了最后的权利? 能够直接掌控权力,道统什么的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有人反对,有人赞同,于是朝堂之上竟然乱成了一锅粥。 李斯是坚定的太孙党羽,但此时他却是微微皱眉,因为他发现了其中的一些小问题:“殿下,这朝堂之上的官员也好,地方的官吏也好,总是有定数的。” “若是日后咸阳学宫中的学子逐渐变多,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了空缺呢?” “那些剩下的学子该如何?” 赢野微微一笑,神色十分平和:“最开始能够被招收到咸阳学宫中的学子,必定都是天下英才,这些英才可以进入到朝堂当中,他们的实力不必质疑。” “而随着书籍的增多,咸阳学宫也会逐渐的提高进入的要求,而随着这些要求的提高,能够进入到咸阳学宫的人也会逐渐变少。” “随着咸阳学宫的人变少,他们能够进入到朝堂的人也就随之而变少了。” “至于空缺么,这就更简单了。” “那些考核排列到后面,没有办法进入朝堂的咸阳学宫学子,咸阳学宫可以为他们提供两个选择。” “其一,继续等待,之后下一年继续参与考核。” “其二,他们可以选择“外放”,天下之大,不能够只有一个咸阳学宫,其余的诸多郡县之地也应当有咸阳学宫的存在。” “依旧是我方才所说的,恩当及万民,他们可以纠结一部分的同学,向朝堂请愿,前往郡县建立当地的学宫,而他们便是首任的学宫山长以及博士。” “所建立的当地学宫,由中央以及当地一同出资建设。” 赢野站在那里侃侃而谈:“但与咸阳学宫不同的是,这些学宫之中出来的学子,不能够直接通过考核担任当地的官吏,而是要通过一定的考核之后,来到咸阳学宫,再进行一次考核,而后由咸阳学宫选择另外一处地方,将他们外放。” “如此一来,生生不息。” “而等到天下遍布学宫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大秦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了。” 他笑着说道:“我听闻李廷尉正在编撰一部法典,其中包含了“官吏法”?” 李斯看着赢野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些无奈,他心里说这不是殿下您亲自提议的么,怎么这个时候好像您不知道了一样。 不过他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老狐狸如他自然是能够看出来,这是赢野不想要沾染这件事情。 当即笑着说道:“的确如此。” 赢野站直了身体说道:“官员法中,包含了对贪官污吏等诸多行为的处置,人之初,性本恶也好,性本善也好,但人性总是复杂的。” “当一个人成了官员之后....”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围的众人,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是嘲讽一般的话语。 “当一个人成了官员之后,无论他从前是什么样子的人,这个时候的他大概都会有了贪念,而有了贪念就会触犯律法。” “随着一部分官吏的下马,自然也就为剩下的官吏腾出了位置来,而那些咸阳学宫的学子们自然也就会每年都有空缺啊——”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其余人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 每年都会有空缺.... 难道.....? 他们都看向赢野,但却不敢说话,而赢野只是笑着。 嬴政微微颔首:“太孙说的不错,的确是这样的道理,此事便交给你吧。” 他犹豫了一下后,又看向了那新式的农具,顿了顿说道:“这些新式的农具应该如何推广,太孙可是有什么想法?” “若是有想法,便与朕、与这朝堂诸公说一说吧。” 第92章 雷霆之势 赢野微微点头,看着诸位臣公说道:“倒的确是有些想法,这些新式农具是保证春耕的关键,其造价虽然并不算昂贵,但...却并不是寻常黔首能够负担起来的。” “若是强行如此推广,怕是并不能够惠及天下百姓,以令黔首们感受到陛下的恩典。” “所以,孙儿倒是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是否合适,还想请大父以及列位臣公指正。” 嬴政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与支持,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农具之上的某些地方是需要用到“铁”的, 而且不是那种寻常的铁。 民间大抵上是没有这种能力冶炼出来这种程度的铁的,而如果是朝廷锻造,再分发给百姓的话,倒也是一个大问题了。 “你有什么想法?” “说出来让朕听一听。” 赢野看向嬴政,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因为他明白,自己终于是踏出了利民与改变时代的第一步了。 “大父,孙儿想要新成立一个“租赁署”,所有的新式农具由“租赁署”来锻造,而锻造成功之后,提供一定数量的农具供那些买不起农具的黔首们使用。” “当然了——要有一定的规章制度,不能够随意的租用。” 赢野笑了笑,将自己之前所构建出来的租赁制度讲述了出来,而随着他的讲述,朝堂上的诸多大臣们也都是纷纷露出了些许思索的神色。 李斯微微皱眉,但瞬间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带着些许的震惊,他低着头,掩饰着内心的震撼,他想,若是殿下的深意真的如同他所想的那样的话,那可真的是..... 有些太惊人了 但除却那个目的之外,李斯也想不到为何殿下会提出来这样的制度,而且在其中还专门强调了某些要点。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呼——” 李斯轻轻的呼气,平息着内心的震惊,而王翦则是看到了他的表现后,同样有些好奇的低下头思索着,是什么事情能够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斯吓成了这个样子? 当真是令人...好奇。 而其余的大臣们倒是没有看出来这其中所隐含的深意,只是对..租赁署的成立有些意见。 毕竟租赁署的成立以及后续的锻造农具等,都是要钱的! 掌管钱财的“少府”站了出来,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悲哀之色:“殿下,臣知道您想要惠及万民的想法,这是好的,但...但是少府中已经没有多少钱财了。” “国库其实也在告急。” “今岁陛下要修建驰道、要修建骊山皇陵,要修建阿房宫,甚至要修建长城,这一应花销都是从府库中所抽出来的啊。” “若是殿下此时再锻造农具,那少府当真是拿不出来钱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这句话说的倒是真的没错。 少府站在那里,等待着来自太孙殿下的指责,但...但赢野却是没有一点点想要呵斥他的意思,只是淡然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钱要从国库中全部支出了?” 他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国库只需要出一部分就可以了,我这里也可以拿出一部分。” 赢野最开始的时候从楚国势力那边“敲诈”,哦不,是募捐到了三十万金,而后又因为楚国势力等的诚意,陆陆续续又拿到了三十多万金,后来景氏的人又给他送了不少。 现在的赢野不说富可敌国吧,但拿出来一部分钱财支援国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笑着看向嬴政,颇有些调皮的说道:“当然了,如果是我这边出钱的话,这租赁署便不能够完全算是一个朝廷的机构了。” “大父,孙儿倒是有一个构想,只是不知道能否实现了。” 嬴政挑眉看向赢野:“哦?什么构想?” 赢野嘿嘿一笑:“既然这钱是孙儿和国库一同支出,那么这租赁署便只能够算是半个朝廷机构,孙儿倒是为这种机构起了一个名字,不如就叫做“国商行”如何?” 国商行? 这是什么东西? 赢野平和的说道:“便是国家所有的商行,其主要目的并不是盈利,而是帮助朝廷、帮助国家完成某种目的。” “就比如租赁署这样的机构。” “但是他们虽然不以盈利为目的,可他们中的某些却是能够盈利的。” “如此便要依照商行的划分来分配所赚取的利润了。” “孙儿拿出来那么多的钱,总不能让孙儿白拿吧?” 他眨了眨眼看着嬴政,嬴政倒是有些不解,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国家日后都是赢野的,此时赢野何必提出来这样一个概念呢? 也着实不太好听。 而赢野却是笑了笑,他看出来了赢野的不理解,当即解释道:“事实上,这一份所谓的份额,孙儿也不会一直拿着。” “这些份额等到孙儿成为皇帝之后,便会留下给下一任的太子或者太孙。” “国之副君,总是要有些盈利手段的,否则他们便会将手伸到其他地方去,毕竟....人么,总是会需要钱的。” “不在明面上拿走,那必然是会在暗地里拿走。” “孙儿觉着,此类国商行便是可以起到如此的作用,让储君甚至是皇帝手中的私库都可以有一定程度的保障。” “这并不算是与民争利,也并不算是剥削百姓。” 赢野所说的话倒是让众多大臣觉着是这个道理,于是嬴政便做主道:“你说的不错,储君手里是应该有些钱财的。” “如此便依照你所说的做吧。” 他稍微沉吟了片刻后,便直接说道:“不过你手中已然有咸阳学宫的事情了,这件事情便交给你、李斯、以及少府陈珂一起去做吧。” 嬴政看着李斯以及那迷茫的陈珂,嘴角带着些许微笑。 方才赢野的话提醒了他,他要提前给赢野打造一下班底了。 东宫现在大半的属官可还空着呢! 毕竟....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太子!大家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界限在哪里,只能一点点的摸索了。 .... .... 下朝后 李斯看着不远处的赢野,低声叫道:“殿下,殿下——” 第93章 疑惑 李斯小步快走,连忙追上了正在慢慢悠悠往前走的赢野,脸上还带着些许讨好的神色,他嘿嘿一笑看着赢野说道:“殿下,法典的事情,我还有点想要向您请教请教。” “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时间?” 法典? 赢野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斯,脸上带着好奇与迷茫的神色:“你已经编撰出来了法典的雏形?还是说在第一步的时候就在茫然了?” 李斯有些自豪的说道:“殿下,法典的雏形我基本上已经有了想法,而且法典的初稿进度已经进展一半了,只是在某些方面上....” 他皱了皱眉:“在某些方面上有些问题,方才殿下在朝堂上的时候,我猛然之间想起来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想要询问一下您的。” 赢野了然,但仍旧诧异的看了一眼李斯。 这家伙....果然是个卷王啊。 这才一个多月两个月不到的功夫,法典的初稿雏形就已经出来了?这工作效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不过嘛,这对赢野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手底下的人越卷,对于赢野来他自己就越轻松。 还是那句话,能够将手底下的事情交给别人,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做呢?那是不是有点太辛苦了。 这样想着,赢野脸上绽放出了温柔的笑容,他看着李斯就像是看着一个“美人”一样,这样勤勤恳恳、能力又强大的打工人,着实是他这种黑心老板喜欢的。 “原来如此。” “那便去李廷尉府上?” 李斯连忙点头。 两人便朝着李斯的府邸而去了。 .... .... 章台宫中 嬴政坐在那里,相较于之前,这些时日他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就连经常来和嬴政谈论政务的王翦以及蒙恬都察觉到了些许什么,但他们都没有问。 蒙恬是没有胆子问,而王翦则是懒得问,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谁愿意伺候一个喜怒无常的帝王啊——后仰脸。 “陛下。” 王翦坐在嬴政的对面,看着颇为悠闲的嬴政,脸上带着些许怨念,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为大秦做出贡献,这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帝王凭什么可以这么轻松啊! 就凭他有一个好孙子么??? 好吧.... 王翦扶额:“先前所说的对百越动兵的事情,咱们什么时候启动?” 他的眉宇中闪过些许的暗沉之色:“对于老臣来说,老臣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更加差劲了,实在是不知道是否还能够熬到未来啊。” 王翦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的哀伤。 或许老天对每个人最公平的事情,就是不管过程如何,这个人到了最后一定会死。 衰老和死亡公平的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无论他是否在生前掌握着巨大的权力和荣华....这是所有人都无法躲避的事情。 即便暂时能够依靠人类的力量躲避,老天也终究会将死亡降临。 嬴政看着王翦的神色,心中也是叹气,莫名其妙的哀伤也蔓延开来,他知道王翦说的是对的,他也知道王翦在做什么打算。 不过是想要在生命的尽头最后主持一场战争罢了。 但..... 嬴政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说道:“应当快了。” 他将赢野派遣徐福前往百越的事情告知了王翦和蒙恬,而后将最近徐福的进展同样告诉了这两个人,他的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暗沉。 “之前想要启动战争计划的时候,我们曾经打探过百越的情报,但从徐福的消息看来....那些情报并不完全精准。” 事实上,在嬴政第一次得到徐福线报的时候,嬴政曾经愤怒的想要将一切都给掀翻,甚至想要将那一批打探消息的人全部杀光。 毕竟这已经算是重大失误了! 若是按照那些消息来,此时的大秦必然会被拖入战争的泥潭当中,而如今大秦的情况来看,一旦被拖入战争的泥潭,那么大秦的根基会更加动摇! 这一座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甚至有可能短时间内崩塌! 这是嬴政所不能够接受的。 但他忍了下来,并非是他的脾气变好了,而是嬴政不想破坏自己孙子苦心给自己经营的人设和形象。 王翦的眼眸中同样带着震惊和愤怒,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哼——” “军中的那些人,还有那些老贵族们,是时候该收拾一下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苍老的愤怒,这位大秦的柱石同样处于暴怒的状态中,甚至与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嬴政一样想要拔剑杀人! 嬴政神色阴翳:“快了....” “依照野儿的计划,等到咸阳学宫与农具的事情进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该对那些人出手的时候了。” “如今,新式农具的推广,即租赁署正在缓步进行,而咸阳学宫同样几乎已经确立了,这种状态下....”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大概,今岁年末,野儿就要对那些虫子动手了吧。” 嬴政摸了摸下巴:“野儿怎么说来着?攘外必先安内,而内外安定之后,才能够继续进行改革——外部便是六国余孽,而内部便是这些人了。” “在一步步的改革之中,将内外安定,而后进行更大的改革。” “这或许就是野儿的计划。” 他看向王翦:“只是老将军....你的身体....” 嬴政犹豫着,但终究还是说道:“野儿自梦中得仙人授法,你的身体还是让他瞧一瞧吧,或许还能够让您多活几年。” 这一点他并不确定,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毕竟...王翦在嬴政心里的地位同样十分重要,大概是将他当成是一位尊敬的长辈来看待吧。 王翦心中同样明白嬴政的心思,当即便应了下来,只是没有怀抱什么希望而已。 .... ..... 李斯府邸 李斯将法典的初稿拿给了赢野看,而他则是盘腿坐在那里,皱着眉说道。 “殿下,我有些无法区分刑法与黔首法。” “这两者....似乎无法有一个清晰的界限啊。” 第94章 此时的人们 黔首法与刑法的界限? 听到李斯的困惑,赢野稍微挠了挠头,而后为李斯解释道:“事实上,这个界限很简单。” “黔首法其实主要威胁的主体是“财产”,而不是“人”,也就是黔首法针对的是没有涉及到人的生命安全,而涉及到人财产的问题。” “主要的处理方式也不同。” 赢野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而事实上,我对此也只是有一个浅薄的想法而已,并没有那么多的探索,这一点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探索的。” “毕竟我是个门外汉。” 李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而事实上他找赢野前来,也并非是为了“法典”的事情,只是方才在大殿之外,在皇宫之中不方便说罢了。 他看着赢野,长叹一口气:“那臣便自己多探索研究吧。” 等到这口气叹完了之后,李斯才看着赢野说道:“殿下,想必您也猜到了,我找您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法典的事情,而是另有缘由。” 他将一封文书放在桌子上,将其朝着赢野的方向微微一推:“您瞧瞧这个。” 李斯皱眉说道:“这是冯去疾他们再一次拉拢我的时候给我的东西,我瞧着有些奇怪,冯去疾为何会突然之间这么有信心?” “这让我有些不了解了。” “思来想去,我觉着还是需要给殿下看一看。” 信心? 赢野拿起来放在桌子上的文件,神色平静而又淡然的翻阅着这其上的内容,眉头也是越皱越深,到了最后他讶异的说道:“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舍得下来脸面。”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发出“叩叩叩”的规律的声音,这也代表着赢野正在思考。 不过片刻后,他便松开了自己的眉头。 赢野看着李斯道:“不必担心,如今能够帮助他们的,要么是宫中的某位皇子,我的某位叔叔,要么是这天下间正在逃窜的某位六国余孽。” “他们准备与这些人联合,或许准备在最后的关头发动一场政变?” 赢野甚至打了个哈欠,他表示:“这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还是他们低估了孤与大父、以及秦国的力量。” 听到赢野的安抚后,李斯的心情才变得宽松了许多。 事实上他也不是很想如此担心,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如今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两座悬崖之间的绳索上徒步一样。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 .... 新式农具以及咸阳学宫的消息自咸阳城传出后,以一种人们想想不到的速度迅速传播,一部分是依靠来来往往的行商们,另外一部分则是朝廷专门找的人宣扬。 这件事情朝堂内外都没有人会阻拦,毕竟这一次要快速传播的并不是坏消息。 以咸阳城为核心,这个消息不断的传播,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就覆盖了咸阳城周围的诸多郡县,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过往的三晋之地,也就是韩赵魏这三国之故地中,黔首们的“躁动”便被平息了不少。 而当法家弟子们开始听从李斯的命令周游天下,顺势将秦律准备稍作更改,更改的更加仁慈,甚至是要取消连坐制度的时候.... 天下都变得宁静祥和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只是有些人在等待新式农具,觉着依靠新式农具能够更好的活下去,有些则是开始朝着咸阳城进发,他们想要通过考核加入咸阳学宫。 有些人则是等待着——律法的更替。 甚至一部分的老秦人都平息了心中的躁动,他们终于相信了一件事情——大秦真的统一了天下,并且他们也终于过上了当年历代秦王都曾经承诺过的和平生活。 一时之间,天下议论纷纷,而这种议论则不同于往日的那种议论,反而是变成了一种褒义的、积极向上的议论。 人们开始缓慢的“苏醒”。 他们渐渐的放下心中的防备,他们开始期待,期待明天,期待后天,期待以后的生活。 总而言之——他们不再麻木。 战争年代中,那一个个麻木的人就像是放在太阳底下炙烤了无数时间的冰块一样,开始缓缓的解冻。 .... ..... 沛县 泗水亭 拿着手中的信件——这是他曾经追随的“主公”寄给他的,刘邦陷入了短暂而又寂静的沉默当中,信件中的内容也很简单。 这位他曾经追随的主公已经追随了自己的君主,并且向他的新君主推荐了他,希望他能够前往咸阳城,效忠于那一位。 甚至那一位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赢野,大秦帝国的太孙殿下,这天下权力最大的人之下的第一人,而且也是未来天下第一人的继承者。 那位...令天下人都在感慨的太孙赢野! “呼——” 思虑良久之后,刘邦面上露出了些许笑容,这笑意从容而又平和,他只是淡淡的喃喃自语道:“难道我刘邦的好运,终于到来了么?” 远处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走,似乎是在散步的吕英神色一皱,他看着那面向正在缓缓的发生变化,从有紫气盈天、帝王之势开始朝着王侯将相的方向去走。 甚至到了最后,那一国之君,无上皇帝尊为的紫气开始缓缓消散。 “咦——?” 吕英轻咦一声,脸上带着些许茫然的神色:“天命发生了改变?” .... ..... 沛县 县衙之中。 萧何看着面前的文书,脸上神色复杂,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 “陈兄、曹兄,我等该如何抉择?” 那文书中记载的正是咸阳学宫的相关内容,其中那条通过考核者、位列前名者可以直接进入朝廷中央为官的消息令三人震撼不已。 长久的沉默之后,曹参一咬牙,直接看着萧何说道:“此时...怎能犹豫?” “去咸阳!” .... ..... 咸阳城,某处院落中 一位面容苍老的老者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东西哈哈大笑起来,近乎于疯癫了。 他看着面前的东西,长出了一口气。 “好啊,好啊,终于让我将此物研究出来了!!” 第95章 进击的墨家 在院落中疯狂大笑,像是疯癫了一样的人是墨家的现任矩子,他的名字叫做:子司,而他的面前正摆放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个东西怪模怪样的,东西似乎并不算大,像是一张弓,但看起来又像是与寻常的弓不同。 如果赢野在这里的话,他应该是能够认出来的,这个东西是“弩”,而且....他不同于普通的弩箭,他是连发弩! 这便是与诸葛连弩相差无几的东西。 这是提前了数百年出现的造物! “呼——” 子司疯狂的大笑声引来了院落外守护着的墨家弟子,他们听见了笑声都连忙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激动和兴奋的神色。 “矩子,您真的造出来了?” 子司哼哼一笑,指了指面前摆放着的东西:“你们自己瞧一瞧不就是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感慨:“这也算是老夫完成了先贤的遗愿吧。” 事实上,这连发弩箭的想法并不是他想到的,而是当年墨子留在“墨子”这本书当中的一个构想,只是当时的墨子处于弥留之际,没有办法完成连发弩的制造了。 于是便只能够将这个心愿留给墨家的后来人。 而之后的几任墨家矩子想法也是各不相同,有的觉着这连发弩是一种过于强大的武器,违背了先贤墨子的“非攻”之说,他们觉着墨子并非是没有能力研发出来,也并不是研发不出来,而是不想要研发出来,毁坏难得一见的和平。 所以这几任墨家矩子就放弃了研究连发弩的想法。 而有几个墨家矩子则是相信,墨子既然将此物留在墨子一书当中,便是墨子想要拿出来的,但他们的智慧又不够,所以只能够磨磨唧唧的拖延到了现在。 众所周知,科学这个东西吧,和文科的思想类是不一样的。 这个东西你说不会就是不会,他是局限于某些天才般的人物的——如同墨子。 而本来子司已经放弃了连发弩的研究,但来到咸阳城中后所面对的一切让他又想起来了这个东西,因为他十分明白的看到了那位殿下的本质。 若是墨家不拿出来一些让他觉着“可以”的东西,那墨家在他的眼中就是无用的——那么咸阳学宫中或许就没有墨家的一席之地了。 这是子司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于是他开始再次研究起来连发弩,而今日终于让他研究出来了。 想到这里,子司连忙看着身旁的那位墨家弟子说道:“你速速去...李廷尉府邸,替我递上拜帖!” 他的弟子匀溜脸上带着茫然:“老师,您觉着李斯会帮助咱们?” 子司摸着胡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九科十八门中的“法”一定与李斯有关系,而非是与韩非子所代表的法家有关系。” “这说明李斯这个滑头早就投靠了殿下,所以才能够在咸阳学宫问世的时候,直接从这块大饼中撕咬下来一口。” “如此一来,我们一定是能够联系上殿下的。” 他看了一眼地上放置着的连发弩,而后轻笑一声,虽然有那种沉迷于研究而情商低下的科研人员,但能当上矩子的子司却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子司以一种诡异的直觉感受到了赢野所留下来的小勾子,并且心甘情愿的咬了上去:“说不准啊,现在的李廷尉正在等着我们呢。” 众多弟子摸不着头脑,但都按照子司的吩咐去了。 ... ..... 李斯府邸 接到子司拜帖的李斯果然如同子司所预料的那样,直接满口答应了下来,不仅答应了下来,还带着些许深意的看着那前来送拜帖的弟子:“你告诉你老师,到时候带着该带的东西来,到时候要见他的人,不只是我一个。” “明白了么?” 那弟子神色一变,而后心中有些震惊,面上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的说道:“遵命。” 待到那弟子走了之后,李斯连忙赶到了后院当中,那里赢野正坐在那里抿着一口茶水,手中拿着的则是一个洁白如玉的杯子。 或者说,这个杯子就是一大块“温玉”所雕刻出来的,十分珍贵。 赢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用这个东西来喝茶,虽然显得十分尊贵,但他却依旧是觉着味道不太对,也不知道庄子那边烧制的瓷器怎么样了。 下次去一定要催一催张良。 时间不等人啊.... 赢野绝对不会说,其实时间还有富裕,只是他自己想要赶紧享受了。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李斯连忙将方才墨家弟子前来的事情告诉了赢野,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要收拢墨家为您所用么?” 事实上,李斯一开始就对此有所推测了。 毕竟赢野在宫中搞出来的那个“道统”,听着也太像是墨家了。 探究天地间的本质,这才是最初的、最纯粹的墨家,身为当年儒家领袖、当时的大儒“荀子”的弟子,李斯当然是十分了解墨家的。 最了解你的人,除了你的妈妈之外,一定是你的对手。 赢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斯:“怎么?我们的李廷尉对此有些小小的意见?” 随着赢野在“太孙”这个位置上的时日变长,他身上的‘威严’和“肃穆”也是一日多过一日,听到赢野这近乎于责问的话语,李斯一下子跪伏在了地上。 “臣不敢。” 赢野看着李斯的这个样子,笑了笑,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起来吧,孤没有怪罪你。” “我未来的丞相,何必因为这点小事而如此大动干戈?” 他平缓了一下神色后,看着李斯说道:“我要见他们其实很简单,因为墨家这群人,便是天然符合我“道统”的流派。” “正如同我让你正视“法”,成为“法”的代表,而不是“法家”的代表一样,我也希望墨家能够给我一个惊喜,成为“墨”的代表,而非是“墨家”的代表。” “不,不是墨的代表。” 赢野的神色柔和,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 “是科学....” “科学的代表。” 第96章 孤所许诺的未来 科学的代表? 李斯有些迷茫,这是他第一次从赢野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号,他对此并不算太明白,但李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知道该自己知道的殿下一定会说,不该他知道的,问了殿下也不会说,反而会让殿下厌烦。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等待着。 等待着墨家的到来。 他十分确定,当自己的口信被传回去之后,那位墨家的矩子一定会迅速来到他的府邸,只为了见一见这位许诺给他们未来的人。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个时辰,小厮便一脸惊讶的来汇报了,说是墨家矩子就在门外请见。 李斯下意识的看向了赢野,得到了赢野的允许之后,这才是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 ..... 冬日的冷风十分萧瑟,但即便是如此萧瑟的冷风也无法让子司热切的心情冷冻下来,反而是变得更加热切了,他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怪异的红色。 他跟随着李斯的脚步朝着后院走去,脸上的神色紧张无比。 而当迈出了那一步,走到了后院中的时候,子司就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人坐在那里,年轻人的神色平和,手中拿着一个温玉杯子,望着远处的天空。 儒雅、俊秀、但....霸道而又威严。 这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汇聚在这位太孙殿下的身上,更是为这位太孙殿下凭空增添了几分矛盾的神秘感。 “民子司,参见太孙殿下。” “殿下千年——” “大秦万年——” 行了礼数之后,子司才紧张的看向赢野。 而赢野则是温和的笑了笑,这个笑容迅速平缓了子司的紧张:“矩子先生,让我瞧一瞧您们墨家最近的成果吧。” 他一点没有掩饰自己的人盯着墨家的事情,反而是直接将这件事情摊开来讲。 子司也并不感觉到奇怪,这里是哪里?是咸阳城,是大秦的首都!若是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那才是奇了怪了。 他令人拿上来了“连弩”,而后双手献上。 “殿下,这便是墨子一书当中所记载的“连弩”了,而在墨子一书当中,还记载了不少这样的“工具”,只是从前没有多少墨家的人将其放在心上。” 子司没有提出自己的要求,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所拿来的连弩。 而赢野则是把玩着这把连弩,眼睛中带着些许唏嘘的神色。 这把连弩...本应该是在多年之后,由诸葛亮发明出来,所以又叫做“诸葛连弩”的,而如今,提前了四百多年的时间出现在天下... 而这代表着赢野对“历史”的影响正在加深! 赢野将连弩递给身后的侍从,侍从简单学习了之后,便朝着不远处早已经树立好的靶子上射去。 “嗖嗖嗖嗖——” 随着不断的破空声响起,一道道利箭朝着远处的靶子疯狂而去! 看着连弩的爆发力,子司脸上也是充斥着兴奋的神色,虽然他制造出来了此物,但他其实还未曾试验过。 如今看到这连弩的威力,也算是了结了他的一桩心愿。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赢野说道:“此连弩还未曾命名,不如便由殿下命名吧。” 子司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要简单的拍个马屁而已。 赢野微微一笑,看向子司:“坐罢老先生。” 他抚摸着连弩,十分喜爱。 虽然有了热武器,但热武器更多的是一种威慑,冷兵器才是目前的主流。 “便叫做“子司连弩”如何?” 子司连弩? 子司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看着坐在那里的赢野,他将此连弩的命名权送上,其实目的就是为了让赢野千古留名,从而拍个马屁。 而如今...这连弩被命名为子司?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赢野便摆了摆手,让他坐下:“坐吧,听孤说。” 赢野看着子司说道:“孤还不屑于抢这个东西的名声,命名为子司弩也是为了告诉你,这既然是你所研究发明出来的,便应该由你的名字来命名,让后人都知道,在这个时代,有一位不逊于墨子的墨家先贤。” 他笑着说道:“当然了,比起来“墨家先贤”,我还是更希望称呼你为....“科学家”!” 赢野低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 “墨家是一个包含万象的、主要是由墨子的政治思想以及这些先进的“天地物质规律”所组成的,在孤看来,墨家是墨家,科学家是科学家。” 他说道:“对了,孤将研究天地物质规律的人为“科学家”。” “科学家或许可以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和“政治主张”,但他们的第一要务一定是研究“天地物质规律”,比如您。” 赢野对子司还是较为尊重的,他看着子司,看着陷入迷茫和沉默的子司说道:“想必您也应该知道,我的思想为“实用家”,所以其实我并不是很介意墨家的人。” “但....” “墨子的政治思想却一定不能够成为大秦主流的。” 他坦诚的说道:“至少现在不能。” 赢野站起身来,背着手看着远处的星空,墨家的出现、墨子的思想让他想到了遥远的过去,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了。 他怀着一种感慨万分的情绪,低声说道:“封建制度取代奴隶制度,这是法家的主张,但您应当知道,这是历史的规律产生了变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子司的神色低落,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但赢野话音一转,他笑着看向子司说道:“但....只要人的力量足够强大, 便能够改变这些。” “子司先生,若是有朝一日,您带领着科学家们研究出来了可以代替人力而耕作的东西,研究出来了可以上天入地的东西,可以改变这一切的东西。” “墨子的思想,便可以流传在这天地间了。” 赢野轻声道:“这是孤所许诺给你的未来。” 他看着子司,神色颇为严肃:“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愿意帮助孤,帮孤一同实现这样的伟大愿望?” 看着赢野的神色,子司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他走到了赢野的身旁。 握住了他的手。 “臣...愿意!” 第97章 秦历法!年号! 年末。 东宫。 随着时间的流逝,提出咸阳学宫与租赁署计划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冬日的寒风已经席卷了大秦的每一片土地。 而成效显然也是很显着的。 租赁署在少府、李斯的努力下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建立,当然了——主要是在咸阳城的“租赁署”,至于各地方的租赁署,那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赢野的想法是在咸阳城建立了租赁署之后,由咸阳城租赁署的人押送那些农具前往各个地方,目前暂时覆盖了三晋之地以及燕国、楚国、齐国的一部分地方。 大概是三分之一个大秦。 庄子中的一部分熟练的工匠被少府借调过去,开始疯狂的制造新式农具,而后一批批的运往各个地方,等待着春日的到来。 这是秦王政二十七年的冬日。 咸阳学宫也在有序进展,诸子百家们都听懂了赢野和嬴政的暗示,所以开始编撰起来自己家的经典,试图挤进去九科十八门中。 九科十八门中某些科目已经固定死了,但有些科目却是还没有固定的。 比如说“文”。 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科目?其下的两个门类又是什么? 人们开始挖空了心思的思考这件事情。 而此时的东宫之中.... 赢野同样在思考一件事情,直到十一月的时候,赢野才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来到大秦已经一年多了,他终于从之前的忙碌中稍微抽出来了些时间用来放松和休息,但哪怕是在放松和休息的时候,他也同样是....在思考。 他的思考已经养成了习惯。 下意识的拿起来一枚点心慢悠悠的吃着,一边吃着赢野一遍想着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一样。 此时扶苏从大殿外走了进来,无奈的坐在赢野的面前,他按了按额头说道:“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年的,日子过的没有一点盼头。” 扶苏这段时间以来也在忙碌着,忙着找赢野说过的橡胶草,也在忙碌着楚国那些势力以及其余的赢野交给他的事情。 他坐在那里,十分颓废, 感觉这过去的几个月比自己活着的这三十来年都要累。 “对了!” 听到这话的赢野的眉头一亮,眼睛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他明白自己忘记什么了。 如今已然是腊月了,但大秦却还没有什么休息和庆祝的状态,这不是扯犊子么。 一年到头来的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好好休息放松、有个盼头么。 而这也是放松黔首们的最好机会! 节日! 人的精神若是一直紧绷,那么必然有一日会绷不住而断掉的,在这种情况下,每年给他们一定的时间休息....他们也就有了盼头。 日子一旦有了盼头,人们的生活和精神就会被再次激活。 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而且——赢野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甚至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点心,只是看着扶苏说道:“父亲,我有事情要找大父,我先走了哈。” 说着便如同一阵风一样的离开了东宫。 只留下扶苏一脸茫然。 “这小子,又想到什么了?” .... ..... 章台宫中 嬴政看着急急忙忙跑过来的赢野,皱了皱眉:“着急忙慌的成什么样子?你如今已经是太孙了!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但内心其实并没有生气,毕竟他很少看见自己的这位“孙子”这么放松的样子,他看着还是感觉挺好的,这是一种新奇的赢野。 而赢野则是嘿嘿一笑,看着嬴政首先没有说节日的事情,而是说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大父,我有一个想法。” 他看着嬴政开口问道:“您知道如今是哪一年么?” 哪一年? 嬴政一愣,这...是什么问题。 “不就是秦王政二十七年吗?” 赢野挑眉:“不,我是说如今是哪一年....虽然是秦王政二十七年,可却不是九州的计数、也不是大秦的计数啊。” “等到日后我登基了,难道便要从头计数么?” “如此一来,怎么体现我华夏九州的年岁呢?” 嬴政陷入了沉默,而后看向赢野,自从有了赢野之后,他就不怎么喜欢动脑子了,如今看着赢野的神色,想也知道赢野有了想法。 “那你有什么想法?” 赢野嘿嘿一笑:“大父,首先咱们要以一个固定的起始日期为年份的开始。” “我觉着今年便挺好的。” “不如改历法,以明岁为“秦历一年”,而秦历之前的年份便为“秦历前某年”。” “如今年,便是秦历元年,象征着秦历的开始。” “前岁便是秦历前一年、而后秦历前二年,直至可考的商周,便定周武王元年为秦历前八百二十六年。” “诏令天下史官重新考校周朝历史,而后将历史中的每一年都以“秦历”为定数,此后哪怕大秦不能万世,但后世万世、九州乃至于域外蛮夷都要以我大秦的历法为本!” 是的。 历法! 这才是赢野激动的原因。 嬴政微微挑眉,看着赢野,心中则是有了些许满足,赢野的坦诚也好、想到了办法也好,都让他十分满意。 “不错。” 他笑着说道:“朕会令太史令去做这件事情的。” “若是能做成....便是天下之功啊。” 赢野嘿嘿一笑:“还有呢大父。” “虽然施行了这秦历,但却依旧可以施行“年号”制度,这是为了纪念在位的皇帝,也是为了区分皇帝的执政时期。” “比如明岁,既为秦历一年,又可以成为始皇帝三年!” “秦历一年是天下计数的开始,而始皇帝三年则是象征着您正式一统天下、成为成为皇帝已经三年了。”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障“秦历”历法的流传。” 赢野正色的看向嬴政:“如此....也能确保您心中的“大秦”万世长存!” 世上没有不灭的皇朝,但....这种程度的历法只要确定,只要简单干脆而且没有什么问题,那么便...可以永远流传。 赢野不想欺骗嬴政说大秦能万世长存,但他却想要为政哥完成...大秦万世的心愿。 “您觉着如何?” 第98章 始皇帝年的第一个新年 嬴政不是傻子,他的智慧足以让他明白,赢野的话语中所蕴含着深意。 他轻笑一声。 声音中带着洒脱与愉悦的情绪。 嬴政不知道世上没有万年的皇朝么?嬴政不知道自己期盼着的万世大秦不可能实现么?他当然是知道的,所谓二世皇帝直到万世皇帝只不过是一个期望而已,一个简单的期望。 此时此刻的嬴政看着竭尽全力为自己实现这个简单期望的赢野,内心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他又一次感觉到了亲情的力量。 而这一次的感受更加浓烈,第一次有人单纯的为了让他开心,而费尽心思的去想办法,哪怕是要实现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也是一样。 这个人只是单纯的为了“嬴政”,为了他的“大父”,而不是为了“秦王嬴政”,而不是为了“皇大父”,更不是为了....始皇帝嬴政。 嬴政和始皇帝嬴政的区别是很大的,始皇帝或许是一个可以没有感情的政治机器,一个无情的刽子手,一个天下第一的千古帝王,但嬴政只是一个普通的四十多岁的暮年男人,在这个时代,他已经算是一个老人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渴望亲情,但前半生从未曾经历过亲情的老人。 如今得到了一份十分纯粹的亲情。 恍惚之间,嬴政似乎又看到了那半夜做梦梦到的一切,看到了那个手持利剑的少年,看到了那个狰狞的女人,看到了那个淡漠的男人,看到了那个虽然对他有些许关切,但却是因为他是一个天生帝王的老人。 一个个的身影出现在嬴政的眼前,他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这些。 但这一次,嬴政没有害怕,没有崩溃,只是十分淡然,甚至有些洒脱的笑了一声。 他想对这些人说:“朕.....不必再害怕梦到你们了。” “朕有了自己的亲人,真正的亲人。” 他愿意告诉这些人,自己已经放下了对他们的执念。 人这一生渴望得到又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亲情是最大的一种。 “大父?大父?” 一连串焦急的呼唤声响起,嬴政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焦急中带着些许担忧的赢野,心情更是愉悦。 “好了,叫什么叫,朕不是在这么?” 他温和的说道:“朕觉着这个法子不错,便依照你所说的去做吧。” 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又开口道:“除此之外呢?朕觉着你应该还有事吧?” 赢野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之后才继续说道:“既然有了新的历法记事,孙儿觉着顺着新的历法应当制定新的划分四季的时间了。” “在一年之中选择二十四个节点,将其当做划分一年的“节气”,而后用于划分一整年。”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划分四季的节气了。” “然后,在一些关键的节点,设置一个“庆日”,每逢庆日可以休息三天的时间。” “庆日不必太多,但是一定是要分布在一年的前中后三个时间内。” 赢野没有说最重要的原因,但嬴政已经是想到了,他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若有所思:“你是否也觉着黔首们的精神太过于紧绷了?” 他叹了口气:“朕听闻,你令李斯重新编撰了一部法典,并且在某些罪名上废黜了连坐的刑法?” 赢野点头:“是的,孙儿觉着,有些罪名不适合使用连坐法,不过有些罪名还是适应的。” “若是不规定清楚,会对黔首们的生活造成恐慌。” “而这不利于我们的统治。” 赢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先前我曾去过咸阳城中,那里寂寥的不像是一个国家的京都,人们脸上的神色十分麻木,他们没有了生活,只是单纯的为了生存。” “这对大秦十分不利。” “我们必须是要让黔首们感受到“生活”,只有生存有了盼头,这样的每一日才叫做生活,才能够让他们继续...安然的生活。” “庆日,便是这样的盼头。” 赢野看着嬴政道:“而最近的一个庆日....也是一年当中最大的一个庆日,孙儿已经想好了。” 最大的一个庆日? “什么?” 赢野嘿嘿一笑:“是元节,又叫做“年节”!” “一年之始便是年节了,腊月三十便是这一年的终结。” “自腊月二十三开始,便可以开始休息,开始为腊月三十的年夜饭做准备了,黔首们辛苦了一年,可以在这短暂的十五天内歇息片刻。” “年节意味着团圆,在外奔波的游子可以每逢五年的年节回来一趟,与父母、家人团聚。” 这是赢野进行的因地制宜。 毕竟在这个时代,交通十分不便利,若是真的一年一聚,那大多数的时候都要在赶路了。 “在腊月三十的晚饭吃的饭便是团圆饭,人们辛苦一年便是为了这一夜的团圆饭。” “也为了.....缓口气,让他们来年更加努力。” “大父。” 赢野看着嬴政道:“我们应当给予黔首们喘息的机会,让他们能够感悟生活.....” 团圆饭么? 听着赢野的话语,嬴政的眉宇中也带着些许的幸福意味。 光是听着这样的话语,他就感觉到了幸福,若是切身去体会呢?那一定会更多的感受到幸福吧。 “便依照你所说的做吧。” “只是时间太短,今年大概只能够在咸阳城周边欢度年节了吧。” 赢野点了点头:“而且还需要朝廷出些钱,或者发放一些福利给一部分的黔首。” “比如在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比如在五岁以下的孩童,比如没有家人的孤苦,比如....在战争中残缺了的士卒。” “这一笔钱也不能节省。” 嬴政能看出来这样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 可即便是为了收买人心....那也是实打实的做了这样的事情。 “好。” 赢野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孙儿也出一部分的钱吧,毕竟我身为国之储君,怎么能够看着那些孤苦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股淡淡的幸福弥漫在这大殿之中。 .... ..... 腊月十三。 “庆日”与“年节”的消息,流传开来。 而大秦,也即将迎来第一个始皇帝年,也即将迎来第一个....始皇帝年间的“年节”。 第99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庆日与年节的消息传出,整座咸阳城都变得似乎不那么一样了,至少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咸阳城像是一座寂静的城堡,或者用“死寂”来形容更加合适,在这座城堡中生活的人们,除却那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以及咸阳宫中居住的皇帝外,其余的都是傀儡人。 他们的头顶悬挂着一条条名为“秦律”的丝线。 他们活着可以,死了也不是不行。 他们没有前路, 没有未来,没有生活,他们麻木的生存着,生存在这一座寻常而又不寻常的城池中。 一切...都是这么的简单与普通。 咸阳城中 某处寻常人家里 一个老丈脸上带着喜色的坐在那里,他的身旁坐着与他相依为命了几十年的妻子,两个人有两个孩子,孩子也都在城中做工,如今都已经是有了孙子了。 “儿他爹,我听说这城里面都在传什么庆日和年节的事情,好像是庆日中,除却违背秦律中较为重要的那些还会被处理之外,触犯秦律中某些生活中的小事不会再被秦律处置了!” “而且听说太孙殿下还要重新修整秦律呢!” 那老丈也是乐滋滋的说道:“是啊,我也听说了。” “还有啊,这庆日中有一个节日马上就要来了,就是那个什么“年节”,我看城门口贴着的告示说,从腊月二十五起放假,一直到元月十五,都可以休息呢。” “儿子和孙子也挺长时间没见了,这一次正好见一见。” “你去老邓头那里买点牛肉,再买两只鸡、一条鱼,咱们大年三十的时候啊,也好好的歇一歇,算是这一年到头的盼头了!” 那老妪也是笑了笑,脸上没有了从前的愁苦,笑容浮现了出来,她白了一眼这老丈说道:“还用你说?我早就准备好了钱。” “过两日便去买。” “到时候让老大和老二带着那几个小的也都回来!” .... .... 这样的场景并不算稀少,整个咸阳城中到处都是欢快愉悦的气息,人们好像在这一刻真正的意识到了,意识到了.....那混乱的战争年代已经过去了。 日后的大秦要过年节的消息在城中传遍后,便开始随着商人的脚步慢慢的传向其他地方,慢慢的,人们都得到了消息,忽而之间,这些原本觉着自己是“赵人”“韩人”的黔首们,好似突然缓过来了劲儿。 赵国....魏国....韩....他们已经覆灭了。 他们现在是始皇帝元年,而他们即将迎来的是秦历纪法的第一个年! 他们如今的生活十分安定.... 而明年,他们也将和咸阳城的百姓们欢庆下一个年节! 这样的风慢慢的改变了这些六国故地百姓们的心态,而这样一个淡淡的改变或许并不能够意味着什么,但...却能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一定会发芽的种子。 一颗,他们已经算是秦人,而非是当初所谓的六国之人的种子。 .... ..... 冬日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所有人的眼睛中,落在这偌大的咸阳城中。 东宫 赢野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看着宫殿外面的大雪。 雪花很大,也很洁白,他的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 而此时,一个特制的“铁锅”被内侍们端了进来,而后放置在大殿内的某个位置上,之后将那个小小的“炉子”点燃。 当炉子点燃的时候,锅子中的香味也渐渐的飘了出来。 赢野鼻子微微一动,嗅了嗅,而后叹了口气:“唉,辣椒这个东西还是得找啊,等到年后打下来百越,就让徐福那个家伙尽快去给我找美洲所在,最好是把土豆、红薯、玉米这些东西的种子都带回来。” “哦对,还有辣椒。” 随着锅子下面的火焰慢慢点燃,锅子中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高汤慢慢的沸腾起来,这个高汤和现代吃火锅的那个高汤不同。 这是实打实的“高汤”。 膳房的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糊弄,其中佐料、肉类熬得很香。 赢野拿起勺子微微取了一点,而后放入口中。 入口绵香悠长,一股淡淡的鸡肉、牛肉、羊肉以及各种补品的味道回荡在舌尖。 “哟?我这是来晚了?” 扶苏从大殿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淡淡的笑容,他顺势坐在赢野身旁,手轻轻拍了拍赢野的脑袋:“怎么,吃好吃的不等等你爹和大父?” 一阵脚步声再次响起,嬴政走了进来,神色同样淡淡的,显得很温和。 这许多年来,很难从嬴政的脸上再看到这种平和而又幸福的神色了。 “哦?朕的孙儿做什么了?让你这般责罚?” 嬴政带着些打趣的说道:“若是你今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朕可是要罚你的。” 扶苏一脸委屈的样子:“父亲,自从野儿入了您的眼,您这心啊都偏向他了,我才是您的儿子,怎么您老是偏向这个小子。” 嬴政哼哼冷笑一声:“不偏心我的孙子,难道偏心你?” “你也不看看你从前都干了什么事情。” 他懒得多说,只是偏过头看向赢野说道:“野儿,这是什么吃法?” “你来教教我。” 赢野看着和扶苏打趣玩笑的嬴政,没对扶苏说的偏心这件事情表达什么看法:“大父,这个东西叫做“火锅”,您看——想吃东西的话,将菜肴放进去,稍微烫一会就可以了。” “这大雪纷飞的时候啊,最适合的就是吃这个东西了、” “吃完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暖和的。” 他用筷子夹起来一片牛肉,然后放入锅中,只是几个片刻的功夫,牛肉便熟透了,此时也没有芝麻酱,芝麻酱那个东西是天竺产的。 赢野的酱料是用一些辛油调的,算是勉强可以代替辣椒酱这种东西。 将熟透了的牛肉在辛油中稍微一滚,放入口中,一点点辛辣的味道,以及醇香的味道晕染开来。 “呼——” 一股白气从赢野口中吐出。 嬴政坐在那里看着和善的儿子与争气的孙子,下意识的感慨道:“真希望....来年还能如此。” 第100章 春雷动!太孙殿下要烧火了! 听到嬴政的感慨声,赢野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大父,您这话说的。” “您的身体还这么健康,只要不再像是从前那样熬着自己的身体,压榨自己的精神,多少能活到孔仲尼那个岁数。” “超过孟轲那个岁数也不是不可能的。” “何止是明年啊,往后的每一年,咱们一家子都要在这好好的吃一顿锅子——当然了,来年可以吃点其他的更好的东西。” 说着,赢野就将方才所想的东西说了出来。 “对了大父,大秦如今虽然已经一统华夏九州了,但其实西域的更西域处、以及西南还有一个个其他的国度,他们那里有着华夏九州没有的东西。” “大父何不在年后组建一个队伍出使天下,云游四方,派遣一支士卒护卫,让那些国家见识到我大秦的威严呢?” 赢野一边烫菜吃,一边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 他将“商队”巧妙的换成了“出使”的队伍,而这样就可以打着出使的名号而配备多一点的士卒了,又不会让那些外国蛮夷看出来他的目的。 这是一件好事。 嬴政也学着赢野的样子吃着,脸上带着幸福的神色,一旁的扶苏也是在吃着,但他与嬴政和赢野的口味都不同。 赢野与嬴政喜欢在辛油中滚一圈,沾着点辛辣的味道,而他则是更喜欢素一点的味道,单单羊肉、牛肉在锅子的高汤中滚了一圈就十分好吃了。 “你说的不错。” “来年吧,来年让王绾负责这个事情。” 他笑着看向赢野:“不过我说啊,这一年过去,你身上的事儿应当也没有那么多了,是不是该在朝堂上立威了?” 这话说的的确是。 赢野虽然成了太孙,住在东宫,但其实出现在朝堂上的时间并不多,这一年来他一直在忙碌着其他的事情,朝堂上的臣子大概都认不太全。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这个太孙上位自然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要烧三把火。 赢野笑眯眯的将小碗中的高汤抿了一口:“这一点您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或者说年前忙碌的那些东西,都是在为这三把火做准备。” 他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寒光:“新年之后,便是要一把一把的朝着那些不听话的人身上烧去了!” “妄图挑衅国之储君的代价....” “孤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否承受得起!” 看着身上颇具几分嬴政气质的赢野,扶苏也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叹了口气。 不怪他的父亲更喜欢这个小子,这小子与嬴政简直是如出一辙的霸道! 这隔代遗传,一看就是亲爷俩! “好了好了,咱们别说这些。” 扶苏笑眯眯的说道:“吃饭吃饭,吃饭的时候谈这些正事做什么?” “年后再说吧。” 嬴政、赢野对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一声,然后埋头吃饭去了。 .... ..... 李府 李斯坐在书房中,身边全都是堆着的纸张,其上到处写着字,看起来十分的奇怪。 此时的李斯已经陷入了癫狂当中,但他的眼睛中充斥着的是极度的兴奋,那兴奋的神色什么东西都无法遮挡住! 他近乎于癫狂的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啊,好啊!” “终究是让老夫写出来了!” “老夫写出来了!写出来了!” 他的眼睛瞳孔中充斥着血丝,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模样,胡子上沾染饿了些许墨迹,看起来更加邋遢了,像是一个要饭的老头。 李由听见声音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父亲?父亲?” 李斯拿着那纸张,脸上带着灿然的笑容:“我倒是要看看....从今日开始,谁再敢说我不如韩非?谁再敢说我李斯一辈子都要被韩非子踩在脚下?” 开心到肆意张扬的李斯甚至并不在乎“韩非子”的称呼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成就终究在韩非之上,韩非这种货色都能被称之为韩非子的话,那他一定是李斯子! 谁也无法阻挡的李斯子! 他看着李由说道:“待到年后,你,随同我一起入宫面见太孙殿下!” “法典即出,殿下也该对那些人动手了!” “法典的功劳我不能沾染太多,毕竟我如今只差一步就是三公了,再立下大功封无可封,日后必定危险,没有军功我无法获封君侯!” “但你不同!” “你的前路还有很远!还可以慢慢走!你甚至还可以征讨百越、征讨北疆,甚至征讨西域!” “你是有获得军功之路的!” “儿啊。” 李斯看着李由说道:“李氏的前路....全看你了!” .... ..... 上将军府 王翦抚摸着面前的盔甲,脸上带着些许不由自主的叹气声,他的眼睛中浮现出来无数的情绪,但最后都缓缓消散,只剩下最后长长的一道叹气。 转过身就看见身后跟着的王贲,脸上的愤怒和眼睛中的愤怒更加明显了。 “啪——” 直接一下子拍在王贲的头上:“你啊!能不能争点气?” “你是想让你爹我死都闭不上眼睛么??” 王贲摸了摸头,有些莫名,但还是低着头嘿嘿嘿的憨笑着,什么都没说。 王翦看着王贲的这个样子更来气了,但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算了,走吧。” “吃饭去。” “殿下说了,这年节饭又叫做“团圆饭”,为的就是让一家团圆的人吃的!” “咱们爷俩今好好的喝一杯。” .... ...... 始皇帝一年,元月十五日。 随着庆日假日的最后一天过去,咸阳城中的热闹缓缓的褪去了,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太多的节日出现,但人们心中的快乐是不曾少的。 至少不像是从前那样的死板麻木了。 人们...渐渐的有了生气,有了生活气,而这样的生活还在慢慢的影响着周围的许多地方,让那些黔首们甚至提前开始期盼起来新年了。 而这一年的这一日.... 章台宫中 所有过完节来上朝的人们看着端坐在副君位置上的赢野,心头都是一跳。 此时,十分巧合的。 大殿外—— 春雷响动。 第101章 第一把火!法典问世! 轰隆隆的雷霆声响彻云霄,大殿外一缕缕丝丝绵绵的春雨落下,覆盖了一切,那远远的看去,一点点清脆色的草木生长出来。 大殿之内,所有人都看向赢野。 只有一个人没有。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李斯,另外一位则是王翦。 李斯坐在大殿之中,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与往日不同了,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十分自信的精神气质。 他就坐在那里,你第一眼便能够看到他,便能够看见他。 李斯不看赢野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今日赢野准备做什么,也知道这太孙上位后的第一把火是时候该燃烧起来了——点燃这把火、为其增添些许灯油的人就是李斯。 李斯是刀、是武器、是火苗。 或者说,不是李斯是这些,而是他手中的“法典”是这些。 王翦没有看向赢野的理由同样很简单——假如说你的身边从前一直有一个跟你一起吃瓜摸鱼看热闹的伴儿,这一天他突然之间表现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十分自信和嚣张,且还是在你的领导准备搞事的时候这副模样,你会怎么想? 你会怎么想,此时的王翦就会怎么想。 他悄咪咪的看了一眼李斯,心里觉着奇怪,而后又悄悄的看了一眼李斯,还是觉着奇怪。 王翦下意识的往一旁靠了靠,让蒙毅那宽大的身体稍微挡住自己。 他总感觉今天太孙殿下和李斯这两个家伙要搞事情,而且搞的还不是小事情。 王翦现在只想熬到攻打百越的时候,然后战死在沙场上,给自己这一生留一点体面的结束,不想参与到其他的事情当中。 大殿中的臣子们依旧很好奇,但他们却也都是大秦最顶尖的人物,所以哪怕是再想要看看太孙的手段,也依旧没有什么慌乱,只是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当整个大殿寂静无声的时候,赢野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中神色如同雷霆一般。 “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当赢野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后,整座大殿内、大秦所有的掌权者、这座伟大帝国的上层权贵们,全都看向了他。 此时的他发出的声音,已经足够震耳欲聋,也足够令所有人倾听。 赢野的话语轻轻的,并不算很重,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却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本应该提出反对意见、并且有十分巨大反应的人,如今依旧十分平静的坐在那里。 “如今天下一统,百姓们安然平静的生活。” “从前的秦律对于所有的事情、甚至对于百姓们的生活都要求的十分严格,臣思虑良久,觉着...应当改一改这种状态了。” 赢野站在那里,低低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法之一事,是为了约束黔首、是为了约束天下人,是为了能够更好的让这个国家走下去。” “如同如今的秦律。” “秦律的制定是在当时那个战火纷飞的状态下制定下来的,他自然是适应当时环境的。” 赢野看向众多大臣,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这一套律法,十分规整,虽然没有如同六国所宣扬的那样残暴,但他的确算是“严苛”了。” “他对所有的事情都有规定,哪怕是一些琐碎的、时常会让人想不起来的一些小事上,他也有近乎于完整的规定。” “这种规定会让人觉着崩溃,会让人觉着麻木,会让人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 “人们在战争年代的确可以接受这样的律法,哪怕这样的律法十分严苛,近乎于残忍,但人们依旧能够接受。” “因为在战争年代,人们需要的最多的是“活下去”,是能够在战争的烽烟中活下去。” “诸位臣公啊。” 赢野站在大殿的中央,神色近乎于悲悯,他看着在场的众多人等,轻声说道:“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的对律法的、对生活的渴求和欲望,都被另外一种近乎于残忍的本能——即活下去给压了下去。” “我们的黔首们,我们的百姓们,我们治下的臣民们,为这座庞大而又宏伟的帝国付出了近乎一切。” “而如今,天下已经安定了,可他们却没有过上“轻松,解锁”的生活,他们的身上依旧带着无形的枷锁和镣铐。” “他们麻木的生存着,甚至不算是生活。” “在年前, 陛下宽宏,宣布了庆日与年节之前,他们甚至没有办法享受到寻常的生活——但陛下宣布了庆日,给了他们一个喘息机会了之后,他们便迸发出了生机。” “臣民们的这种生活并不是我们的荣耀,反而是我们的耻辱。” 赢野的神色悲悯而又带着近乎于神性的那一抹光,他轻轻的站在那里,就像是湖中的巨石一样,声音清冽。 “我们应当耻辱啊,耻辱无法让黔首们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 他指着大殿外说道:“列位,瞧一瞧吧,天底下还有比我们的黔首更加好统治的黔首么?他们吃苦耐劳,他们任劳任怨,他们只要能够吃饱肚子便能够兢兢业业的付出一切。” “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我们应当珍惜。” 当赢野的声音缓缓落下的时候,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以近乎于钦佩、敬仰、甚至是复杂的神色看着他。 冯去疾的神色是复杂而又充斥着矛盾的。 一方面他十分敬佩、甚至觉着赢野的想法十分崇高,但另外一方面他又觉着赢野的想法十分恐怖,他害怕这样的人。 而李斯、王翦、甚至是王绾 的神色都是狂热的,他们看着站在那里的赢野。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赢野的“才华”和“智慧”而表示对赢野支持的话,那么如今的他们,就变成了真正的....敬仰! 他们愿意追随这样的帝王。 对黔首们如此好的帝王,对他的追随者会更差么? 不会的。 而此时,赢野缓缓的笑着说道:“诸位一定担心,秦律若是废黜,该以何律法取代。” 他看向李斯:“我想,李廷尉有话要说。” 第102章 李斯子!万民欢庆!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赢野的话语看向李斯,也有人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个老小子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原来是早有准备——甚至是已经与太孙殿下同流合污了啊! 而冯去疾更是一脸的无语。 他之前找李斯的时候,李斯那么义正言辞的拒绝,他还以为是怎么了,还以为这老小子改德性了呢,谁知道是真的让这老小子抱住大腿了。 这要是真的让这小子的律法取代秦律,那这小子恐怕是要在太孙殿下之前,先成为后诸子百家时代的第一个子了! 从此之后,超越韩非子不是难事。 也难怪了。 而李斯并不在乎冯去疾那灼热的目光,只是缓缓的走上前去,神色寻常的走到大殿中央。 “陛下,臣经过太孙殿下的点拨,编撰出来了一部“法典”,想必可以暂时取代秦律。” 他站在那里环顾四周,看着跃跃欲试,想要冲上来跟他辩论、阻止这件事情的儒家弟子们,笑了笑:“当然了,我想——一些将我视作敌人的人可以暂时放下自己的敌意,听一听这部法典,听一听我这个你们眼中法家的代表所说的话。” 李斯笑着,此时的他声音平静、神色平静,整个人较之以往显得十分镇定——而正是这种镇定,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感觉到了害怕。 当然,也有人感觉惊喜。 比如蒙毅、比如蒙恬、比如李左车、比如王绾。 再比如...坐在最前方中央的....嬴政。 从前,嬴政没有将李斯提拔为丞相,但这并不是因为李斯的能力不足以胜任丞相的职位,而是从前的李斯太过于....尖锐。 他没有一个身为丞相应该有的那种宽宏大气——这一点从李斯搞死了韩非子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来,也从他削尖了脑袋钻营权势可以看出来,更能从他一直十分在意韩非子在他之上可以看出来。 这不是一个丞相的品质。 丞相何许人? 百官之首,位列三公,皇帝之下第一人。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是一个这么小气、这么尖锐,这么不能够包容的人呢? 正确的丞相品质应该是如同王绾这样,海纳百川,将所有的东西全都能够包容在自己的心中,将敌对的也好、不敌对的也好,都能够容纳。 当然了,原本的历史中,嬴政最后还是选择了李斯作为“左丞相”,但那只是因为他需要用李斯做一些事情,将其当做是工具一样来使用。 而如今则是不同。 嬴政是真的想要重用李斯,信任李斯,而不是将其当做一个寻常的工具了。 李斯还在讲解着自己“法典”的内容,他侃侃而谈,十分自信,神色坦诚而又寻常。 他将自己的“法典”剖析开来。 以孔安为首的博士宫弟子们神色都变得慢慢的平静下来,因为他们敏锐的发现了法典中,法家和法的这个概念被李斯进行了区分。 他们不再是以法家治国,而是以...法治国。 或者说,不是以,而是依。 这对于孔安等儒家弟子,甚至是其他的几个流派弟子来说,都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毕竟现在的大秦还是以法家治国的,他们想要推翻这个高山,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现在,这座高山不需要他们去推翻了,他自己就....轰然倒塌。 且是这座高山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亲自将这座高山推倒的。 这如何不让他们震惊呢? 唯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这个人便是李左车。 李左车的神色十分复杂,他注意到了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点。 也不是说忽略,而是所有人都以为那句话是李斯的客套话,但此时的李左车发现,那句话才是所有话的核心。 “我根据太孙殿下的指点,编撰出来了这一部法典。” 这句话旁人都以为是李斯在拍马屁——毕竟这小子实在是太会拍马屁了,这个时候随手拍一下太孙殿下的马屁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李左车发现了,这部发现的核心其实并不是“法”,而是太孙殿下那近乎于神性的悲悯,以及....太孙殿下所提出来的“实用主义”。 是的。 法典脱胎于实用主义,或者说如今取代秦律的法典、或者说取代秦律的想法脱身于实用主义。 哪个管用用哪个,哪个能用用哪个,哪个不合适的就换掉,哪个不行了就去掉。 这不就是实用主义么? 而法典中,方才李斯所讲的也同样是实用主义.... 因为李左车甚至该死的从这法典中看到了儒家的“宽仁”.... 这对于法家来说几乎不可能,他们几乎是背道而驰的——但这个思想却出现在了法典当中.... 这怎么能够不让李左车惊讶和敬佩呢? 他看向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局外人,但实则参与到了这部法典更深层次的赢野,神色中有些动然,他看着身旁的李简,想要说什么,但最后没说。 李简看着自己儿子的神色,也是缓缓的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 或者对于这朝堂上的百官们来说,谁能够抵抗这样的太孙殿下? 这样近乎于神灵一般的太孙殿下? 赢野的人格魅力太强大了! 强大到让这群本应该站在封建权贵的阶级的人都有些心动了,更何况赢野所说的未来并没有触动他们的利益。 谁不愿意千古留名呢? 谁都愿意啊。 于是,朝堂上的百官们纷纷赞同,他们看向赢野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敬佩与信仰,甚至有几位官员已经下定决定,等到下朝之后就立刻前往东宫追随! 嬴政坐在朝堂上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害怕,没有惊异,只有淡淡的....自豪。 是的。 这就是他的孙子! 所有人都无法抵抗他魅力的孙子! .... ..... 始皇帝一年。 在散朝之后,一个消息悄然流传在天下间。 秦律...要改了! 而....李斯,被诸子百家共尊为“李斯子”! 第1章 这么玩是吧?那我可发疯了! “父皇!那些人真的不能杀啊!” “若是杀了,天下人该如何看待父皇,看待我大秦?” “暴秦之论还未曾平息,难道父皇真的要让天下人骂您是昏君暴君么?” 赢野坐在大殿的某个角落头晕乎乎的,耳边那个磨磨唧唧的声音一直在吵着。 他按了按额头,看着跪伏在大殿中的那个人,脸上布满惊愕之色。 将脑海中记忆梳理好了的赢野,此时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这真的是大秦? 赢野一脸苦涩的看着大殿中跪伏的扶苏,整个人更加颓废暴躁了。 谁能有他倒霉? 正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一睁眼到了大秦,还成了扶苏的嫡长子,始皇帝的嫡长孙! 老爹已经在朝会上顶撞始皇帝不知道多少次,今天更是直接喊出了始皇帝若是杀了那些人,天下人就要骂始皇帝是暴君昏君的话! 他悄悄瞥了一眼坐在最前方的始皇帝,只见嬴政神色阴翳,阴云密布。 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站在嬴政身旁,低声的不知道说着什么,但看那一脸的奸相,加上现在的时间,赢野估摸着那就是颇得始皇帝信任,最后指鹿为马的赵高了..... 赵高能为自己老爹说话? 简直可笑。 果不其然..... 赵高在嬴政耳边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之后,嬴政的眸色更加阴沉了。 赢野悄然的叹了口气。 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他来晚了一步! 自己老爹已经说出来了这等诛心之论,始皇帝恐怕要如同历史上一般,将自己老爹,长公子扶苏放逐到北疆镇守匈奴去了。 扶苏一走,自己难道还能留在咸阳? 就算留在咸阳城又能够如何呢?胡亥、赵高等人只怕绝对不会让自己逍遥自在。 前路已绝! 等待他的,恐怕就是最后跟着扶苏一同自刎的结局了.... “你说,朕是暴君?” 嬴政低沉的声音传来,其中蕴藏着无数的怒火。 他看着扶苏,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失望。 这是他的长子!也是寄予厚望,准备日后将大秦帝国交给他的人! 扶苏三番五次的指责他、在大殿之上与他冲突,他虽然心寒,可却都未曾怪罪,因为这是他的长子!若是不出意外,便是日后的二世皇帝! 可今日,听着扶苏明里暗里说他是暴君..... 哪怕是始皇帝这种千古一帝般的人物,也感觉到了心寒。 他为自己之前的付出觉着不值得。 按了按额头后,嬴政看着台下的扶苏,目光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出来的一点期待。 赢野也随着嬴政的目光看向扶苏,他暗自祈祷着自己的便宜老爹能够长点脑子,给始皇帝、也给他自己一个台阶下,否则恐怕今日便是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启程奔赴边疆的时候了! 可惜,扶苏是真的被淳于越教的没有什么脑子了.... 他迎上嬴政的目光,梗着脖子道:“父皇,难道已经听不进忠言劝谏乎?” 完蛋! 赢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句话一出,恐怕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依照始皇帝的脾气,恐怕要直接下旨。 到时候不仅那些方士和儒生要死,他们一家子也要被连累的发配边疆! 正当赢野无奈的时候,一旁却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听着柔和,但其中却隐藏着无数的恶意。 “长孙殿下为何叹气?” “莫非也是因陛下听不进去劝告,而觉着大秦已经成为暴秦,故而哀叹?” 这声音并不算小,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赢野。 赢野睁开眼,却看见坐在那里,一脸温和、像是一个正常长辈对晚辈谆谆教导一样慈祥的淳于越。 而随着淳于越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的他身上。 就连嬴政也同样如此。 只是其他人的眼睛中多是看热闹的神色,而嬴政则是痛苦! 难道这个孙子也无法理解自己么? 赢野迎着众人的目光,咬着牙,心里怒火如同泉涌! 狗娘养的淳于越! 坑了自己的老爹不行,还要把自己也坑了? 他处于暴怒的状态,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姿挺拔,面容肃穆中带着些许狰狞。 好啊。 好一个淳于越,好一个儒家,好一个赵高,好一个六国! 不整死他们就不善罢甘休是吧? 要搞死他赢野是吧? 不给活路是吧? 赢野冷笑一声,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现在情况也就是这样了,老爹把话说绝了,始皇帝要把他们一家流放到边疆了。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和历史中一样,大不了一死。 他还理智个锤子。 与其内耗折磨自己,不如发疯祸害别人! 讲道理? 大秦帝国嫡长孙、祖龙的亲孙子、我跟你讲道理? 我直接发疯给你看! 赢野直接走到了淳于越旁边,迎着众人的看热闹的目光,以及淳于越鼓励的眼神,直接一脚踹出! “碰!” 赢野这一脚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留,直接将淳于越踹倒在后面的柱子上,将他踹的眼冒金星! “我叹气?” “我叹气是因为我特么的想打死你个傻逼!” 赢野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怒火,此时他像是一个没有理智的野蛮人! 这一变故瞬间令在场的众人满脸惊骇,淳于越的弟子、博士宫的博士等人瞬间站起身来,怒视赢野。 而赢野此时则是环视众人,声音更加冷酷:“怎么着?你们还想打我?” 他轻笑一声:“吾乃大秦嫡长孙!” “家父扶苏!大秦长公子!” 赢野声音霸道:“我大父乃是纵横六合,一统天下的始皇帝!” “你们打我,难道是想要谋逆?” 他眼眸中带着厉色:“孤就站在这,你们敢么?” “啊?”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淳于越都没有反应过来,以往在自己面前恭敬孝顺的皇长孙去哪了? 怎么突然变成了如此野蛮的样子? 就连嬴政也是惊愕的看向赢野,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的扶苏脸上带着震惊和愤怒,他直接站了起来,看着赢野道:“逆子!你怎敢对淳于老师如此?” 赢野听了这指责,冷哼一声转过头。 他看着扶苏,一脸不屑:“我怎么了?” “我堂堂大秦嫡长孙,踹他一个小小的博士一脚怎么了?” “我不仅要踹他,我还要杀了他!” 第2章 我骂的就是你这个傻爹 “怎么着?” “您有意见?” 赢野咧着嘴,看着暴怒中的扶苏,脸上带着冷笑。 自己这个老爹就是个蠢货,被淳于越洗脑成了这个样子。 朝堂上的大臣一直顶撞他的亲爹他没什么反应,自己只是踹了淳于越一脚,扶苏就恼怒成这个样子? 蠢! 事实上,在赢野看来,历史上最愚蠢的太子储君、或者被寄予厚望的继承者中,若是要排一个最蠢排行榜的话,扶苏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秦国以何立国? 以法立国! 这种基本国策是说改就能很快改的掉的? 也不怕步子太大扯到裆! 可扶苏不管!他就是要改!就是要支持儒家!就是要一步到位! 身为长公子,尤其是被寄予厚望、当做接班人培养的长公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和自己的父亲、当朝的皇帝站在一起! 一起对抗外敌! 谁是外敌? 当然是朝中所有不听话的大臣! 扶苏和嬴政的利益才是捆绑的,而不是和淳于越这个狗东西! 可是扶苏做了什么? 他不仅当朝顶撞始皇帝,给自己的老爹难堪,一副要当谏臣、忠臣的样子,还待一个心怀不轨的老师跟亲爹一样! 有这样的老爹,赢野简直是心累。 这一刻,他简直是和始皇帝共情了。 毕竟他们一个是有坑爹的儿子,一个是有坑儿子的老爹....这俩还是一个人! 扶苏一脸愤怒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上首处嬴政的声音传来了。 “怎么?” “朕的孙儿,只是踹了一个博士而已,扶苏你有意见?” 扶苏一脸愕然的回头,看着坐在那里,神色平静,甚至眼睛中还带着几分赞同的嬴政,他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父皇也支持这个逆子? 赢野咧开嘴一笑,看着始皇帝恭敬的行礼:“孙儿多谢大父支持。” 他站在那里,看着众人或惊、或茫然、或无措的神色,整个人从下到上、从头到脚全都爽了。 果然,做人么,就要发疯。 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扶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可被他一脚踹倒,如今被弟子们搀扶起来的淳于越却是一脸愤怒与恶毒,他看着赢野说道:“长孙殿下此举,难道是觉着扶苏殿下说的不对么?” “难道是要质疑自己的父亲么?” 他怒声呵斥道:“此乃无君无父之举!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礼!” 赢野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我踹一脚你,怎么就无君无父了?” 他吊儿郎当的指着扶苏说道:“我爹在那站着呢。” “怎么,你淳于越想当我爹?” 赢野说出如此狂悖的话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反而是他对面的淳于越瞬间脸上布满了冷汗,这小子怎么说话没轻没重的,这话要是接了,他九族恐怕都要没了! 当即厉色说道:“长孙殿下何故如此污蔑臣!” “臣何时有这种想法!” 赢野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说道:“你倒是想,你配么?” “我身上流的乃是赢姓的血,乃是皇室的血!” “你算个什么东西。” “啊呸——” 赢野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了淳于越的脸上,淳于越躲闪不及竟然直接被呸了一脸。 “嘶——” 周围看热闹的大臣见状,也是小幅度的倒吸了口冷气。 皇长孙殿下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疯? 而嬴政则是坐在上首,眯着眼睛,看着事情的发生,心里的怒火却是悄然消失了。 他的眼中带着些许玩味。 虽然儿子是个脑子有病的倔驴,但是孙子还是挺不错的。 看在孙子的面上,这次就算了。 嬴政是想给扶苏一个机会,可扶苏却是一点都不珍惜.. 在看到赢野如此对待淳于越之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了,直接站了起来,看着赢野道:“你这逆子!” “淳于老师管教不得你,难道我也管教不得你?” “方才淳于老师问你,你是否不赞同为父之语,此言你还未曾回答!” 扶苏一脸愤怒的问道:“你是否觉得为父做错了!” 赢野抬起眼皮子,只是不屑的扫了一眼扶苏,一点都没有犹豫。 “对啊。” 他语出惊人:“我就是觉着你做错了,怎么样?” 赢野是一点都不顾忌扶苏的心情了,或者说现在他不在乎任何人的心情了。 他就是要发疯,就是要疯的彻底。 我就是疯了,我就是嚣张亿点了,怎样?你杀了我啊? 扶苏气的胸口直喘,指着赢野想说什么说不出来的样子,而赢野则是满脸的不在乎,甚至还脸上带着玩味,一脸阴阳怪气的说道:“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有人自己老是顶撞自己的老爹,结果却不让自己的儿子顶撞自己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人吧?” 赢野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着啊?” “你骂得大父,我骂不得你?” 赢野笑着,语气却是十分的严厉:“言传身教!这便是言传身教!” “父亲你以顶撞大父为荣,我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也学着您的样子,以顶撞您为荣!” 他眨了眨眼:“不会吧?” “您不会觉着顶撞自己的父亲是错的吧?” 赢野看着扶苏,问出了一句诛心之言。 “那您怎么还觉着自己顶撞大父是对的呢?” 扶苏瞬间愣在那里,他呆呆的看着面前显得十分嚣张的赢野,又机械式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垂着眼眸的嬴政,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原来.....自己顶撞父皇的时候,父皇心里竟然是如此的感觉么? 而嬴政面对扶苏看向自己的眼神,悄然垂下了眼眸,实则心里有些开心。 赢野这小子..... 挺不错的。 孝顺!简直是太孝顺了! 而此时,擦干净了脸上口水的淳于越则是再次开口了,他看着赢野,沉声道:“长公子劝诫陛下,乃是发自内心的诚恳之言,乃是忠言!” “和皇孙的又怎么一样呢?” 赢野翻了个白眼,指着淳于越直接开口道:“忠言?” “我去你娘的忠言!” “你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我爹也不是什么聪明的!” “一个奸佞,一个傻逼。” “能说出什么忠言?!” 第3章 有理有据的喷 赢野的话瞬间让扶苏和淳于越脸色黑了起来,而周围的大臣们则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今儿太孙殿下为什么这么疯,但.... 朝堂上能看的戏可不多见,尤其是这儒家以及长公子殿下的好戏,就更不常见了。 李斯悄默默的往后挪了挪靠在了大殿的柱子上,他的旁边坐着的就是死对头冯去疾、王绾,再往旁边去就是王翦了。 平日里王翦一直都是闭目养神的,今天也是睁开了眼看着这一幕。 而赢野则是大咧咧的站在那里。 “怎么,你们两位还有什么意见?” 他调转矛头看着自己老爹,做出一副谦卑恭敬的样子,但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没有一点正行:“且先说您嘞。” “我刚说的言传身教,这一点您应该否认不了吧?” “怎么就许您平日里顶撞大父,还不许大父生气,只要大父一生气,你就巴巴的搁那说什么“此非明君所为”,“陛下听不进去忠言否?”,咋的我这跟你学一次,你就红着脸了啊。” “只许郡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你扶苏大公子顶撞皇帝,不许我赢野小公子顶撞长公子啊?” 他阴阳怪气的根据脑海中的记忆说道:“父亲啊——” 赢野拉长了调子,显得怪里怪气:“您听不进去忠言否?” 扶苏被这个逆子气的脑门子嗡嗡发疼,但整个人却变得愈发的清醒了起来,今时今日赢野的模样比起来他往昔除了多了点阴阳怪气外,还有哪里有什么一点的不同? 他回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的嬴政,第一次有些后悔。 自己真的错了么..... 而在扶苏开始反思的时候,淳于越却已经重振旗鼓了。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继续让扶苏这样想下去,一旦扶苏改变了自己的“思想”,调转枪头和始皇帝一致对外的话..... 那始皇帝的屠刀第一个要挥向的就是自己!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心中的那口闷气,看着面前的赢野开口道:“方才殿下口出秽语,将某以及长公子殿下所坚持的逐渐贬的一文不值。” “那么,在下倒是想要听一听殿下的高见了。” 淳于越做出了一副要与赢野辩论的架势,往昔的皇长孙沉默寡言,也是一个闷葫芦,今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说这些话,但....这改变不了皇长孙不学无术的事实。 一旦他将皇长孙辩驳倒,那么之前的一切自然也就成了过眼烟云。 赢野斜了一眼淳于越:“高见?” “高见倒是没有,不过一点点拙见倒是有的,既然淳于博士可怜巴巴的请教了,那本公子便与你说上一说。”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在指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顽童”一样。 淳于越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憋了一口气,看着赢野问道:“今日皇长孙殿下突然发难,想必是对今日之事多有不赞同了。” “那便从今日的事情说起吧。” “长公子殿下劝诫陛下,说是不能多造杀孽要试以仁政,这一点难道有什么错漏么?” “圣贤曾言,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此话出自大贤孟子之口,讲述的道理也是通俗易通。” “皇长孙对此有何高见?” 听了淳于越的发问,坐在前方的嬴政也是有些紧张的坐直了身体,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平日里赢野不显山不露水,他也不知道赢野的水平。 但方才赢野所说的话,却是完全触动了他的内心。 他心里不由得想到:“罢了,若是这小子辩驳失利,我便拉他一把又能如何?” 思及至此,嬴政下意识的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夏无且”。 大秦此时还未曾衍生出后世的那些制度,皇帝身旁站着的除了侍奉的宦官、士卒之外,还有最信任的人,不拘束是什么身份。 自当年荆轲刺秦,夏无且救驾了之后,他就一直颇得皇帝信任。 此时见到嬴政的眼神,也一瞬间明白了嬴政的意思,当即随时准备着。 只要皇长孙落入下风,他即刻惊呼一声“陛下您怎么了?” 然后顺理成章的阻止这场辩驳继续。 毕竟....皇帝都出问题了,你们还辩驳个锤子呢? 此时,场下看热闹的人眼神纷纷看向了站在那里的赢野,而赢野却也不怯场,只是不屑的笑了一声。 “第一,孟子说的没什么错。” 此话一出,淳于越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像是奸计得逞,而嬴政则是有些担忧了,随时准备“演戏”。 可赢野的下一句话,却让淳于越脸上的笑容陷入了僵硬。 “但你们这群没本事的后人理解的有错。” 赢野看着淳于越一字一句的问道:“孟子所说的“民”乃是普通的黔首,而非是你口中的那些儒生,也并非是父亲所阻止杀害的那群儒生。” “大父杀了那些儒生方士,怎么就是没有施以仁政呢?”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多作奸犯科、触犯律法的人,难道依照秦律处罚都是有问题的?” “淳于先生这是显然的偷换概念。” “那些儒生方士之所以被杀,不是因为大父不施以仁政的缘故,而是因为他们自己违背了秦律的缘故。” “难道儒家先贤讲述的道理是,不必处罚触犯法律的人么?” “这可真是恕本公子无知了,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 他装作迷惑的样子,看着一旁看热闹的李斯说道:“李廷尉,你是大儒荀子的弟子,也算是半个儒家门生了。” “儒家有先贤说,处罚律法的人不能够处理的么?” 李斯倒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名了,但此时倒也是热的出面解释,毕竟他和儒家这群人向来是势不两立的。 “回禀皇长孙殿下,李某倒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先贤之语。” 他好奇的看着淳于越:“不知淳于博士是从何处看来的言论?大抵上是孤本吧,不知可否能让李某瞧一瞧那孤本?” 第4章 大父所为,才真正的能传承万世! 淳于越被这两个人的话哽的一时之间无法言语,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的姿态当中。 过了片刻,才强撑着说道:“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说过触犯秦律的人不应该处置,皇长孙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耶?” 赢野掏了掏耳朵,一脸笑容的看着一旁的王翦:“老将军,您方才离他最近,您有没有听到淳于博士说陛下不应当处理那些罪犯,否则便是不施以仁政的话语?” 王翦本就是喜欢热闹的人,此时有热闹怎么可能不参与进去? 当即说道:“老夫虽然年迈,但这耳朵尚且灵敏,的确是听到了淳于博士说这样的话语。” 王翦的话类似于一锤定音,直接佐证了赢野所说话的正确性。 而淳于越的神色则是更为难看了。 赢野一脸得意的看向淳于越:“哦呦,连王将军都听到了这话,淳于博士还想怎么抵赖?” “还能怎么抵赖?” 此时的赢野典型的一副“纨绔”模样,十分得意嚣张的看着淳于越,像是在看一个手下败将一样——淳于越也的确算是赢野的手下败将了。 淳于越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但....他还真的拿赢野没有办法。 他只能哽着脖子说道:“即便这些人处罚了秦律,但也不至于被坑杀吧?” “秦律严苛,此乃未曾统一的时候便有的争论了。” “老夫也从未曾说过让陛下放过他们,只是请求陛下宽恕他们的一部分罪过而已。” “须知,周礼曾言,刑不上大夫!”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坐着的众多“法家”弟子眼睛瞬间直了,尤其是李斯。 李斯直接坐直了身体,准备开口反驳淳于越的话语。 当年的商鞅为何最后会沦落到被五马分尸的地步?除了得罪了大量的旧贵族势力之外,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难道不就是因为打破了“刑不上大夫”的歪理? 他第一次将刑法想要用到当时的太子身上! 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将刑法用到当时的王公贵族身上! 那个被割了鼻子的赢氏王族便是佐证! 而如今,在这已然统一了的大秦帝国之中,竟然还有人妄图恢复当年的周礼,恢复所谓的“刑不上大夫”? 简直可笑! 这涉及到了法家弟子的尊严! 虽然他们也是既得利益者——但这个时代的文人墨客可不是后世那群只知道享受的酸儒! 为了“道”,为了心中的信仰,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 “住口!” 还没等李斯开口,赢野便直接怒斥一声,声音中带着近乎于狰狞的暴怒! “尔口口声声所谓周礼,可知今日尔站在的是赢氏的土地,站在的是大秦的天下?!” “淳于越!” “你拿着我大秦的俸禄却整日想着周礼!” “这难道就是你的礼,这难道就是你读的圣贤书么?!” “昔年豫让为智伯瑶的家臣,不过一寻常侠客拜入智伯瑶府内为家臣而已,但为了报智伯瑶的恩情,他便可以隐忍忠贞,最后为智伯瑶复仇。” “而你淳于越,自诩读了无数圣贤书,但论忠君之事,却还不如一贩夫走卒!” “当真是不忠不义,无情不顺之辈!”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若是你,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免得后世流传今日之事,说我乃不忠不义之臣,说我乃是无情无义之辈!” “天下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赢野越说越来劲,当真是一个唾沫飞溅,说的淳于越整个人脸上泛红羞怒无比。 “咳咳——” 坐在前面的嬴政倒是听了一个爽,毕竟淳于越往日总是反驳他的政见,而且还蛊惑扶苏顶撞他,整日将他也是气的如此模样。 今日见着自己的孙子能够将淳于越说成这样子,心里那股子郁气倒是消散了不少。 “野儿,怎么能如此说淳于博士呢?” 他笑眯眯的说道:“淳于博士心中应当没有故周吧?” 淳于越面对嬴政的扫视,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这个时候有赢野的话在前,难道他还能说有么?若是说有,岂不是真的承认了自己是不忠不义之辈,岂不是真的承认了自己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 可他能说没有么? 说没有,那他以往所坚持的政见又该如何? 须知,他这一脉乃为鲁儒,是最尊崇当年孔子所说“克己复礼”之谈的,克己复礼复的是什么礼?是周礼! 形势迫人。 在嬴政那一双看着是带笑,但实则满是威胁和压迫感的眸子,淳于越只能将一肚子的憋闷全都混着牙带着血咽下去。 “回禀陛下,老臣自然是没有的。” 他强忍着胸口的闷气说道:“臣一心只有大秦,怎么会有什么故周呢?” 淳于越虽然这样说着,但还在为自己找补。 “只是,先贤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故周存在八百余年,自然是有其优秀之处的,秦若想要万世一统,自然要吸取其中优点。”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如此自然能传承万世。” 这句话却是真的戳中了嬴政的心思,嬴政将自己称为“始皇帝”,让下一任皇帝为“二世皇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传承万世,使得大秦不灭? 见嬴政神色有异,淳于越心中一笑,他看着嬴政迅速转移话题:“是以,臣以及长公子的所为,并非是真的想要顶撞陛下。” “而是想要我大秦万世一统啊陛下!” 淳于越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只是稍微两句话,便将自己的“战友”也顺势捞了出来。 而此时的赢野听着淳于越的话,更是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十分刺耳,但也“惊醒”了陷入沉默和思考的嬴政。 事实上,嬴政本身也不是非常确定“郡县制”与“分封制”哪个更好,所以才任由朝堂争论。 此时赢野的冷笑,让嬴政也想听一听自己这个一鸣惊人的孙子的意见。 于是,他看向赢野,神色温和。 “野儿,你对淳于博士所说的话,是有什么不认可的地方么?” 嬴政带着暗示意味的说道:“若有,便说出来。” “大父为你撑腰。” 第5章 孝!实在是哄堂大孝! 嬴政的话显然是给了赢野一个信号——那就是尽情的喷,放开了喷,绝对没什么问题,出了什么事情我给你撑腰。 这大秦还有能够让嬴政撑不住的事情么? 至少现在来看是绝对没有的。 而嬴政话里面的意思也被其余的大臣们听出来了,他们的眼底都闪过了一丝“讶异”的神色。 今日早朝发生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让他们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首先是长公子明显是触怒陛下,好似要被流放了,而紧接着便是皇长孙殿下横空出世,一改往日的沉默,直接辩驳的淳于越哑口难言。 最后便是如今的情形了。 皇帝明显是对这位皇长孙殿下产生了好感——虽然没有旧例,但是跨过下一任太子传承,直接将皇位传给孙子也不是不行啊.... 当年的昭襄王不就是看中了当今陛下的“雄才伟略”,所以哪怕是当时的公子异人身体十分差劲,也直接定下了下下一任的秦王与下下下一任的秦王么? 而也正是这样的跨时代之举,才有了如今的始皇帝陛下挥斥方遒,横扫六合的壮举。 李斯低着头,心中明显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李斯是一个爱慕权势的人,这一点无法否认,毕竟若是不爱慕权势,也就不会来到大秦,当年也不会写下“谏逐客书”,后来始皇帝死了之后,也不会和赵高配合,矫诏杀死扶苏,扶胡亥登基了。 可李斯同样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他低着头,余光看了一眼赢野,心中做出了决定。 若是皇长孙殿下此时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表现出来自己的才华,那么他便调转船头去投靠皇长孙。 毕竟.... 皇长孙这一脉可是有着天然的嫡长优势啊! 若非无奈,谁愿意去投靠别的皇子? 想起来这一点,李斯就十分头疼,毕竟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其实是长公子,但长公子那个人吧,热爱儒家学说,恨不得将法家全部赶出朝堂。 不过么。 李斯嘿嘿一笑,从赢野方才的话语中,他能够听出来,赢野的倾向好似也是偏向于法家的。 既然如此,那包梭哈一把的。 他李斯,便是天生的赌徒! 而此时赢野也是听出来了嬴政话语里面的意思,笑着说道:“大父,您就算不说给我撑腰,我也是要找您当靠山的。” 他显得有些无赖的样子:“毕竟您是我的大父,不给我当靠山,难道我还要去找不靠谱的人啊?” “我可不是我爹那个蠢货。” 赢野拍着胸脯说道:“我爹胳膊肘往外拐,总是想着和外人站在一起,觉着自己是臣子,应该尽到臣子的本分,但我可不一样。” “我知道,大父先是我的大父,继而才是这大秦帝国的皇帝——而我,先是大父的孙儿,之后才是大秦帝国的皇长孙!” 一番话说的嬴政心里美滋滋的,一种久违的情绪浮上心头。 对于他来说,亲情....已经是一个很久远的概念了。 当年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回到大秦之后,父亲对他也没有多好,而且在短暂的几年时间里就逝去了。 这是一种痛苦。 而后,他还未曾登基,母亲便和嫪毐搞在了一起,甚至搞出来了一个孽种,想要抢夺他的王位.... 这是另外一种痛苦。 世人都说他杀弟囚母,可也不看看,那个孽种配当他的弟弟么? 他的弟弟,唯有赢氏的王族血脉!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的弟弟啊,他的弟弟谋逆了,然后逃窜他国。 等他横扫六合,一统天下了之后,他的儿子也开始变得不懂事起来,每日只知道顶撞他,惹他生气,动不动的就是“臣如何如何”.... 他站在天下的巅峰,手中握着那把陪伴他许多年的“太阿剑”,世界空虚寂寥,高处不胜寒,好似只剩下这把太阿剑陪着他了。 而如今,一个小子、一个身上当真有他血脉的小子,虽然泼皮无赖了一点,但却能看出来几分才华,口口声声的说他先是他的大父,继而才是大秦帝国的皇帝,这当真是让嬴政发笑,但发笑的过程中,也感受到了一抹久违的亲情温暖。 于是,嬴政嗔笑一声,装作发怒的说道:“你这竖子,这还在朝堂上呢,怎么就叫起来大父了?” “当真是没有礼数。”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却没有命令赢野将称呼改掉。 这一点赢野察觉到了,其余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了。 若是说之前的嬴政对赢野不过是看着一个自己稍微喜欢一些的“孙儿”的话,那么如今的嬴政对赢野,便是真正的将赢野当成了自己的“孙子”。 那份亲密感是无法伪装的。 赢野察觉出来了这份亲情之后,则是更加得意的站在那里,环视着四周。 不管自家老爹的下场如何,反正他的小命和荣华富贵是保住了。 就算是政哥把扶苏流放,应该也会把他这个孙子留下来的——既然如此,那就喷的更加给力一点,再讨一讨政哥欢心就是了。 他轻咳一声,然后将话题带了回来。 “淳于博士,你说你一心为大秦,本公子却并不这么认为。” 赢野掏了掏耳朵,看着淳于越说道:“若是本公子没记错的话,淳于博士所谓的“政见”最主要的有两个对吧?” “其一,仁义治国。” “其二,实施分封制?” 淳于越微微点头,这两点的确是他最核心的两项政策——当然了,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让儒家,尤其是鲁儒成为这大秦的正统,占据最重要的地位。 这是儒家的心愿。 将他们的创始者“孔子”推到至圣的位置,唯有如此,他们这些徒子徒孙才能够跟着沾光。 否则,哪有老师还不是圣人,而弟子就成了圣人的道理? 赢野微微一笑,然后看着淳于越说道:“那么我们便一个一个的来说。” “首先我有一个请求。” 赢野转身,看向始皇帝:“请大父令李廷尉从廷尉大牢中带上来一个最凶狠的囚犯。” 第6章 可知百年后华夏会变成何等模样? 最穷凶极恶的囚犯?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在说是否要施以仁政么?怎么扯到囚犯的身上了? 嬴政最先反应过来冲着身边的人点了点头,而李斯也是迅速反应过来,着人去调囚犯去。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一部分人有所猜测,另外一部分人则是纯属看热闹的心态了。 在等着人过来的时候,赢野则是扭过头,看向淳于越:“行,咱们也别愣着了,趁着这个时候说说淳于博士的第二个主张吧。” 他环顾四周:“我知道,大殿之上的不少人都想要实施分封制,不过是因为一些人不敢反抗,所以只能够推出来儒家这个当头而已。” “比如你。” 赢野点了点坐在那里的冯去疾:“冯丞相,您难道就不想要实施分封制么?” “毕竟依照您的功劳来看,您最次也能够封一个侯爵的位置,然后自己出去立国当土皇帝去了。” “您不想么?” 赢野的一双眼睛锐利无比,其中仿佛是带着锐利的光芒,如同能够看穿人心一样。 冯去疾在这一双眼睛的注视下,竟然久违的觉着有些心惊胆战的氛围了,他好似见到了....另外一个始皇帝! 是的,另外一个始皇帝。 除却始皇帝之外,还未曾能够有人给冯去疾这样的压迫力! 他站了起来,连继续坐着都不敢了。 “回禀皇长孙殿下,老臣的确没有这个心思。” 他仿佛是大秦帝国最忠诚的臣子一样:“陛下说什么,臣便说什么,陛下想做什么,臣便做什么。” 赢野嗤笑一声,仿佛不认可这个答案,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并非是不认可,反而是换了一个角度:“所以,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是么?” 他不等冯去疾回答,又偏过头看着王翦说道:“王老将军,咱们且不说其他人,只是说您以及王将军吧。” “据我所知,当初跟随儒家一起上奏的还有您的儿子,王贲将军。” “只是后来您将其叫回去,然后大骂一顿,所以王贲将军所打消了这个想法,不是么?” “所以您其实也不是不想施行分封,而是不敢是么?” 王翦倒是比冯去疾更加滑头,他没有怪罪赢野将自己牵扯进来,反而是内心对赢野充斥着感谢——他那个蠢货儿子的事情,朝堂上谁人不知? 皇帝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么? 但皇帝装傻,所以也不问,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样子——这让他解释都没办法解释,万一日后出现什么问题,皇帝心里有根刺呢? 他不知道赢野是故意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还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都承了这个人情。 “殿下,老臣不仅是不敢,也是不想。” 王翦站了起来,看似是向赢野解释,实则是向嬴政解释。 “老臣的儿子愚笨,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才华,被人哄骗两句便觉着自己的智慧比陛下的智慧还要高了,所以跟着去喊着什么分封制。” 他十分坦然地站在那里说道:“老夫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却没有大智慧。” “唯独知道一点。” “陛下好了,大秦才能好;大秦好了,老夫才能好;老夫好了,王家才能好。” 王翦嘿嘿一笑:“至于分封制么....” “若是分封制能够确保万世长存,那为何周朝中期的时候,已经开始诸侯争霸了?” “说句不中听的,分封制若是施行,百年之后不过又是一场混战罢了。” 他长叹一口气:“大秦好不容易完成的一统,难道还要再次毁掉么?” “老夫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总觉着不应该这样。” 这话说到了嬴政的内心深处。 大秦奋六世余烈而建立的帝国,而统一的中华大地,难道等他百年之后要再次分裂么? 若是如此,那他一统还有什么意义呢? 嬴政长叹一声,却未曾开口。 王翦则是偏过头,看着赢野说道:“殿下,您既然提起来此事,那便是有所感念是么?还请殿下为老夫解惑。” 赢野内心为王翦点了个赞,当真是金牌递梯员。 “那我便说一说心中的拙见吧。” 他长叹一声,而后说道:““华夏蛮貊,罔不率俾”,华夏是何地?便是中原大地,是我等中原之人。所谓衣衫华美,承继夏商。” “孔子有言“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也确定了我华夏的概念。” “这一点,应当没有人能够否认吧?” 周围的大臣们都点头,这话他们的确听过,也的确无法否认,尤其是淳于越,他虽然有些不妙的预感,但却不敢反驳。 因为这话出自孔子之口,无可辩驳,辩驳便是反驳孔子,他敢么? 他不敢。 而赢野则是继续说道:“诸位,我有一个问题。” “不知诸位可否为我解答?” 他看着李斯道:“李廷尉学贯古今,又师承荀子,想必是能够解答我这个困惑的。” 李斯微微颔首:“殿下请问,臣定然竭尽全力。” 赢野看着李斯问道:“如今天下虽然一统,但各地的言辞不同,除却我大秦故地的黔首之外,其余诸地的百姓有多少觉着自己是“秦人”的?” 李斯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嬴政。 嬴政也沉默了一瞬,而后长叹一声,替李斯回答了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十之一二便是了不得的数字了。” 赢野微微点头:“是的,十之一二便是了不得的数字了,他们仍旧不认为自己是“秦人”,而认为自己是“赵人”“楚人”,所以地方才有那么许多的六国余孽,想要恢复自己的故国。” 他沉默的说道:“大父施行书同文、车同轨的政策,也是为了尽快加强他们对大秦的认同啊。” 赢野走到中央,继续看着众人,发出了一个令众人都心中“颤栗”的问题。 “周一统,但不过百年后,世人便不以为自己为“周人”。” “秦一统,若施行分封制,那么百年之后,这世上又会多上许多“某国”之人。” “届时华夏大地割裂,诸多并起。” “若干年后.....” “诸位可想过华夏大地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7章 国之不国,华夏不存 所有人听到这个构想的时候都沉默了,但他们却并未曾真正的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深意。 淳于越脸上还带着些许不屑的神色:“这又如何?” “中原大地依旧是原本的模样,难道还会变成什么见不到人的样子么?” 赢野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淳于越,为他的愚蠢感到悲哀,而此时李斯则是想到了什么,但却又说不上来一个所以然。 此间唯有真正经历过后世、见证过世上千年繁华变迁的人才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够明白的,也就只有“赢野”一个人罢了。 他回过头,看着众人,双眸中带着不属于之前那股子“疯癫”的坚定和肃然,他轻声的说道:“依旧会是原本的模样?” “简直是可笑。” “我来告诉你们,若是真的施行分封制,若是任由天下如此动荡不安,若是依旧分封诸侯像是周那样不像是一个国家,只是一个松散的联邦,华夏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赢野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些许悲哀的说道:“若此时施行分封制,则后世天下便会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而因为此时“第二个”国家的出现依旧使用了“分封制”,所以分封制就会成为牢不可破的旧例。” “中原九州将再也没有能够一统的时候了。” “等到那个时候,等到天下所有人都习惯了一个个国家统治的时候,这一片辽阔的大地上将会出现不同的人种,继而演变成不同的“民族”,华夏族人也会被分割成无数个,他们之间彼此不认同对方,不觉着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 “淳于博士应该对孔子的话十分熟悉,孔丘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日后华夏大地将会变成一个又一个的不同国家,不同民族。” 他环视着四周,轻声问道:“等到那个时候,华夏就不能够再被称之为:“华夏”了,因为他们已经不算是一个整体。” “不过是八百年的分裂动荡而已,不过是八百年的邦周而已,世人便已经如此,再来八百年的邦秦,华夏将不存也。” “而如今,北方有匈奴、南方有百越,西域更有诸多西域国家。” “这些国家如今被大秦拒之门外、被过往的六国拒之门外是因为七个国家都认可自己是“华夏”的一份子,等到华夏的概念消失....” 赢野的声音轻飘飘的,但却像是一记重锤, 直接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到了那个时候,还会有谁在意,谁和蛮夷勾结呢?” “还会有谁在意这华夏大地的完整呢?” 赢野的话音落地,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他们起初的时候对赢野的话不以为意,但随着赢野的话语一字一句的砸下,他们开始不受控制的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能够站在这大殿之上的臣子们,都是秦国的三公九卿之列,都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笨蛋。 想不到这一点,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数百年,数千年的光阴,他们无法穿越千年的时光去看未来的发展而已。 一叶障目便是如此道理。 而如今,有人将这个可能性提了出来,他们只需要用自己聪明的大脑去验证一下。 这太简单了。 “蹭——” 一直沉默的坐在那里看戏,觉着这个事情与自己等人没有太大关系的王翦瞬间站了起来,他的眼眸中带着锐利而又坚定的神色。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但比他更快的是另外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同样苍老,但却同样有力! 王绾! 王绾何许人也? 在大秦方才一统的如今,李斯只是一个“廷尉”而已,但王绾已经是右丞相了! 华夏古代以右为尊! 就算是如今的左丞相冯去疾也要屈居在王翦之下! 整个朝堂上除了王翦依仗军功勉强可以与王绾相提并论之外,其余所有人的地位都在王绾之下! 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就算是王翦也比不了王绾! 为何分封制与郡县制的争论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从大秦立国开始到如今,甚至在郡县制有了始皇帝支持的情况下,分封制还能够占据上风? 因为有王绾在! 王绾便是分封制最大的支持者! 至于其他的? 长公子扶苏?博士淳于越? 这些不过都是小趴菜而已! 真正和嬴政掰手腕的是王绾! 但是王绾有恶意么? 实际上是没有的。 王绾坚持分封制,所为的不过是想要大秦屹立不倒而已。 毕竟从实际上来看,分封制分封最多的其实并不是“功臣”,而是“宗室”! 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 到底是“自己人”可靠,还是“外人”可靠? 分封制虽然很有可能会导致新一轮的战乱,但说到底不过是将“肉”烂在一个名为“赢姓”的锅里罢了。 而郡县制.... 若是郡守等人揭竿而起,那肉可就要被外姓人分走了! 也正是因为嬴政知道王绾没有恶意,所以他才会这么不厌其烦的明里暗里的与“王绾”掰手腕,试图说服王绾。 因为王绾真的是一心为大秦好! 他和那些“奸贼”还不一样。 “陛下!” 王绾的声音在这大殿之内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王绾声音的响起而看向他,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王绾开口。 淳于越的虽然没有听懂方才赢野所说的话,但是他听到了王绾开口,于是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他以为王绾要反驳赢野,支持自己! 可是下一刻,王绾所说的话却让他下巴都掉在地上了。 “陛下!臣附议皇长孙殿下的意见!” “我朝绝不可以开这个旧例,以至于后世华夏不存!” 王绾说这话的时候,还看着嬴政的眼睛。 也正是此时,君臣两人才真正的心意相通,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嬴政是何心意? 他站了起来,声音平淡。 “我知道诸位爱卿在担心什么。” 嬴政的声音恢弘:“朕虽然希望大秦万世,但若是以华夏不存来换取的,那么朕宁愿大秦不复!” 第8章 为何是千古一帝! 嬴政的话彻底令朝堂喧哗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站在那里的嬴政。 他们不敢相信这是嬴政所说出来的话。 毕竟嬴政是什么人呢? 是将“天子”改为皇帝,并且自称为“始皇帝”,令后世之皇帝为“二世”、“三世”直到“万世”的人!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想要让大秦万世长存! 说句不好听的,华夏是否能够万世长存与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大秦能够万世长存,那么他便永远是大秦帝国的开国之君!永远能够享受到祭祀! 所有人都在迷惑的怀疑这话的真假。 唯有赢野站在那里,悄然的看了一眼嬴政,因为他知道嬴政所说的是真的! 为何? 就凭后世中,大秦时代一直都保持使用“郡县制”! 就凭他哪怕将自己的儿子“扶苏”流放到边疆,将“王绾”废黜丞相之位,也要坚持使用郡县制的行动! 这是历史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难道嬴政不知道自己使用分封制,很有可能使得各地散乱,没有宗族镇守么? 这不可能。 嬴政何许人也? 未及弱冠的年纪便可以把控朝中势力,方才加冠的年纪就可以对抗两大权臣——嫪毐以及吕不韦,甚至最后将这二人一一铲除。 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这样雄才大略的人,会是一个蠢货? 会看不到在这个时代使用分封制的弊端? 不!他一定能够看到,他只是不在意而已——他以超前的眼光看到了,若是此时不出现一个能够力压一切的人,将“郡县制”真正的实施,从而在天下人心里留下一个种子的话,那么日后的华夏将会动荡不安,将会再也没有一统的日子了! 所以他用近乎蛮横的手段实施郡县制! 所以,后来的大汉虽然没有完全使用郡县制,而是实行了“郡国制度”,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了一个野望,一个“横扫天下,一统六合”的野望! 他们都想坐上大位! 所以哪怕后来的中原大地不断的分裂,不断的有军阀占据一方,但只要分裂到某种程度,只要这些军阀的势力强横到某种程度,他们的心里就会有一个想法冒出来。 那就是“一统”。 若是不能一统天下,那么这个势力在史书中的评价就会非常低! 比如东晋!比如北宋!再比如南宋! 他们在史书中被万人唾骂,哪怕暂时笼络住了文人,以此来改善了自己的“名声”,但在千百年过去后,当大浪淘沙将那一层虚假的外壳洗去了之后,他们的真实面目依旧会暴露在后人的眼中! 为何后世提及千古一帝,几乎所有人都会提及“嬴政”? 哪怕不少人唾骂秦国的暴政,哪怕不少人唾骂秦国律法严苛,哪怕所有人都唾骂大秦二世而亡,但依旧没有人能够否定嬴政的地位? 就是因为嬴政的诸多决策!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统一铸造金钱“秦半两”。 而事实上,所有的这些政策中最为重要的,恰恰是一直很少有人提及的“郡县制”。 郡县制的影响到底有多么的深远? 简单的来讲,后世千年,直到如今所使用的地方政策,还是在郡县制之上缝缝补补,整体的框架还是“郡县制”的框架! 青史昭昭,哪怕无人为其辩驳,史书中也会有一句“郡县制作为我国地方的行政制度一直沿用至今”,这便是郡县制的含金量。 这便是“嬴政”之所以是“千古一帝”,所有人平定千古一帝的时候,哪怕再不情愿也不会将其排在前五、甚至前三之外的原因! 赢野缓缓的吐了口气,他看着嬴政,微微躬身:“大父之功,功在千秋。” “青史昭昭,大父之名定然烙印在青史之上,后人评定千古一帝、评定古今未来最伟大帝王的时候,大父无论如何、无论日后经历多少岁月、多少皇帝,大父之名,必然在前三!甚至在首位!” “而若论大父之前的君王么....” 赢野站在那里,声音十分霸道。 他的身影与嬴政的身影逐渐的融合,好似成为了一个人一样,他的声音如同嬴政一般霸气! “若论大父之前的帝王,则没有一个能够超越大父!” “未来能够与大父并肩而行的,也绝对屈指可数!更遑论是超越大父了!” 这一番话说的霸气凛然,但却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反驳,也没有人能反驳.... 因为赢野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王绾长叹一声:“陛下之功,陛下之心胸,唯今日公子野说出后,老臣才能窥探一二,竟如此雄伟,如此令人....敬仰。” 他的脸上带着敬佩的神色。 实际上王绾的心理活动也十分简单——他之前和嬴政对着干当然是因为觉着自己是对的,是为了大秦好,而如今发现了实际上嬴政所做的事情更好,而他也不打算继续和嬴政硬刚的情况下,他自然要拍一下马屁的。 李斯看了一眼王绾,心中无语。 怎么拍马屁的人又多了一个? 自己这个活怎么还有人抢? 当即连忙附和着说道:“陛下之心胸,臣等敬佩!” 淳于越已经被气的面色发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此时,扶苏则是站了出来。 他的神色茫然,但却没有了一开始的固执。 当扶苏走动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刹那之间汇聚在这位“长公子”的身上,而嬴政更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赢野。 嬴政对这个儿子虽然已经失望,将对儿子的感情寄托在了孙子身上,但却依旧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理解自己。 扶苏愣愣的站在那里。 他开口问道:“可....难道大秦的万世就不重要了么?” 扶苏沉默的说道:“郡县制当然对华夏更加有利,可若是非让儿子选择的话,那儿子....选择大秦的万世长存!” 此时的扶苏十分坚定。 而他的话却也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大秦和华夏,他们应该选择谁?他们能说扶苏公子错了么? 赢野却是嗤笑一声。 “不是。” “爹啊,我说你蠢,你怎么真的这么蠢啊?” 第9章 你我是死了么? 赢野的脸上满是嘲笑,他看着扶苏说道:“父亲啊,您到底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蠢?” “有些时候我是真的看不清楚了。” 扶苏却是皱眉,脸上带着不满的神色,但却没有之前的那股子高高在上了,他不解的看着赢野说道:“此话何解?”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在大秦万世与华夏万世之间,我一定会选择大秦万世。” “即便郡县制有一万个优点,但郡县制不能让大秦万世,那么他便不是我们要选择的“前路”,而即便分封制有一千万个缺点,但只要分封制能让大秦万世,那么分封制便是我们所需要选择的。” 大殿之上的诸多大臣听到这话,也都纷纷点头。 方才赢野所说的话虽然十分震撼,并且也让他们想到了华夏九州,但——若是在大秦与华夏之间必须要选择一个的话,他们一定会选择大秦。 为什么呢? 因为说破天了,华夏怎么样与他们现在没关系,与他们的儿子大概率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分封制的优秀之处就在于一眼能够看到头,至少在始皇帝以及长公子死之前,邦秦是不会出问题的,而现在看来,皇长孙殿下如此的雄才大略,那么三代之内邦秦不会出问题。 至于三代之后? 这些大秦的重臣们听到考虑三代之后的事情就想发笑。 难道三代的积累,还不够他们站在整个邦秦最顶尖的地方么?须知他们现在就是站在了邦秦的顶尖啊! 既然如此,华夏怎么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若是施行郡县制,那问题就来了。 大秦实施郡县制后能坚持多长时间?他们拼了老命才打下来的江山,到时候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们这些人所占据的权势、财富、地位,几十年的时间就要再次大洗牌? 这是他们所接受不了的事情。 一部分人开始附和扶苏的话语,开始支持分封制了——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原来支持郡县制的人,他们原本只是为了讨好始皇帝,但当始皇帝也犹豫不决,尤其是这还涉及到了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就会改变自己的站队。 也就是所谓的墙头草、中间派。 听着耳边喧闹的支持声,赢野冷笑一声。 这一道冷笑声传遍整个大殿,让那喧闹的争吵声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赢野看着扶苏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父亲,您是死了么?” 赢野的脸上带着好奇和恭敬,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顽童一样,他看着扶苏,满脸的困惑:“您是死了么?我是死了么?大父的儿子们、孙子们是死了么?” 扶苏皱眉看向赢野,此时的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赢野如此“孝顺”的说话方式。 他明白,赢野如此询问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当即开口道:“此为何意?” 赢野短促的笑了一声,笑声中有着浓厚的嘲讽之意:“父亲啊,您若是没有死,为何这么没有信心,觉着自己不能够驾驭整个大秦?” “您若是没有死,为何会将一切的责任全都推脱到大父的身上?” “您、我、大父的子孙们若是没有死,为何会觉着自己做不到大父所希望的事情呢?” 一连三个问话直接将扶苏问懵了,他怔怔的站在那里,脑子里全然都是自己儿子的这三个问话。 而赢野却并没有打算这个时候就结束自己对扶苏的“攻击”,他看着扶苏说道:“父亲,您经常说的一句话,也是您在顶撞大父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叫做“我是大秦的臣子”,您也经常在大父面前称“臣”。”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您的身份是什么?” “只是大秦的臣子么?你的心里一直认为,你永远都是大秦的臣子么?” 扶苏哑口无言的站在那里。 而赢野则是站直了,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野心。 “若是您这么认为的话,那么也的确符合您的性格,但....我就有另外的话要说了。” 他转身,看向嬴政,低声道:“大父,孙儿有话要说。” 嬴政看着赢野,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当年回到大秦,跪伏在大殿门前求见昭襄王——也就是他曾大父时候的他自己。 他似乎明白了赢野想要说什么。 但此时的嬴政显然是处于一种“兴奋”的情景之中,他笑着说道:“哦?你想说什么?” 嬴政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赢野,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的盯着赢野的双眸。 他问道:“朕听你说!” 赢野神色不变,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环绕着王者气势。 “大父!” “孙儿想当皇帝!” 他昂着头,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一样。 “我的父亲乃是嫡长子!而我乃是嫡长孙!” “那么依照所谓礼法,父皇便是这个诺大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我便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既然我的父亲放弃了这个皇位,只想要当大秦一个兢兢业业的臣子。” “那么——” 赢野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强大的野心以及莫大的“叛逆”,他冷声说道:“那么,孙儿愿意成为这个宏伟帝国的继承者!” “愿意做太子!” “愿意做二世皇帝!” 当赢野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周围传来一道道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赢野。 这小子怎么敢的?! 天底下谁不知道陛下的霸道绝伦? 在陛下还没死、甚至身体还健康的时候,这小子说自己想当皇帝? 这怕不是找死! 就算是扶苏此时都是心中惊骇万分,他看着赢野,又看了一眼嬴政的神色,连忙跪伏在地上。 即便他再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即便这个儿子之前做了那么多“孝顺”的行为,但赢野依旧是他的儿子! “陛下!” “野儿还小,童言无忌,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都是臣教子无方,若是陛下要怪罪,臣愿意将此子罪孽一并承担!”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嬴政,等待着这位真正把控所有人生死的人开口。 第10章 你不怕我吗? 良久的沉默,大殿之内的氛围越来越沉寂,越来越压抑。 坐在那个高位上的人看不出神色的变幻,所有人都无法揣测他的情绪。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坐在那里,恨不得缩成一个鹌鹑。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谁能够知道这位陛下的心思? 谁能够揣测这位陛下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权力”被一个孩子试图染指后,心情到底是如何的?是好还是坏? 哪怕是最擅长拍马屁的李斯此时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在等待,都在害怕,都在畏惧。 哪怕是扶苏、以及站在一旁一直充当“工具人”的将闾、胡亥等诸多公子也都是战战兢兢的,他们没有一个不害怕嬴政! 胡亥甚至用一种“嘲讽”和“看热闹”的眼神看了一眼赢野! 在他看来,自己登上皇位的最大阻碍就是自己的大哥,所以在大哥作死的时候他才那么兴奋——而他刚才以为赢野能够救扶苏,但现在看来,赢野的下场恐怕会比自己的大哥还惨。 整个大殿之内,如今在嬴政的沉默中还能够保持心态的,恐怕只有两个人。 第一,王翦。 因为王翦太了解这位陛下的心思了。 这位陛下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是一个会害怕、怀疑自己的儿子、孙子超越自己、从而篡取自己手中权力的人么? 是一个因为害怕和怀疑,就会镇压想要登上这个皇位之人的人么? 不,都不是。 王翦看着赢野的眼神中充斥着兴奋和愉悦,他明白,此时坐在台上的那个皇帝恐怕和自己的心情一样, 都是兴奋和愉悦! 他们欢快的知道了一件事情。 这个诺大的帝国,终于迎来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从前,为何始皇帝一直迟迟不立太子? 是因为始皇帝不想要放弃手中的权力么?还是说是始皇帝害怕?害怕年老的自己与年轻的太子之间会有矛盾? 都不是! 始皇帝的执念其实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的继承人们太“烂”了。 扶苏被儒家教成了这种模样,虽然有仁德之名,但却更加像是儒家、或者说淳于越的傀儡——是嬴政不想要实施仁政么? 当然不是。 主要是因为目前大秦千疮百孔——虽然一统天下了,但内在的问题很多,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暴君”,或者说需要一个“独裁者”才能镇压。 这些问题是一个时代就能解决完毕的么? 绝对不是。 他需要两代、甚至三代帝王一点点的去镇压、一点点的去化解,这样才能让大秦继续传承。 这无关制度——是大秦内部存在的问题。 一台战争机器停下了脚步这是好事么?对于外界来说是好事,因为战争停止了,但对于战争机器来说是坏事,因为战争机器失去了作用。 扶苏这样的人能驾驭这个庞大的帝国么? 不能。 其余的公子们呢? 也不能。 如果说扶苏只是在性格上有些缺陷,从而导致儒家将他洗脑,将他当成了“傀儡”的话,那么其他的公子就是一滩烂泥。 这也是为什么始皇帝最近这些年开始“寻仙长生”的原因之一.... 他敏锐的看到了这个自己亲手建造的帝国中的问题,也敏锐的发现了自己剩下的寿命和时间恐怕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他更加敏锐的发现了自己的继承人都是傻逼靠不住的这个事实..... 所以他想长生。 所以他想成仙永生,因为永生之后,他就可以慢慢的,放缓脚步的去解决这些问题。 治大国如烹小鲜,但其实治大国更加像是解一团乱麻的“毛线球”,需要用极其庞大的“耐心”堆砌成为一双“放大镜一样的眼睛”,以及一双“精密无比的钳子”,然后一点点的抽丝剥茧。 而如今.... 赢野的出现,彻底让嬴政放松了。 他甚至看扶苏的眼神都带着些愉悦,这小子也不是没有一点用的,他最大的用处不是已经出现了么?为自己生了一个天纵之资的孙子。 “咳咳——” 嬴政看向那站的笔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情绪的赢野问道:“你想当皇帝?” 赢野开口:“是的大父,我想当皇帝。” 嬴政局促的笑了一声:“为了什么?” “为了权力?为了名望?为了这高高在上的地位?为了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 他站了起来,身上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沙沙的声音。 嬴政走到赢野的面前,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赢野的双眸,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当年的嬴驷也同样是这样询问“嬴政”的。 赢野声音不变:“为了让大父、让我赢氏历代先祖付出了无数的这个庞大帝国能够延续。” “也同样为了.....孙儿自己!” 他恍然之间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若是说不为权力、不为地位而想当皇帝,大父定然不会相信。” “孙儿的确不愿意让自己的一切掌握在别人手中。” 赢野的声音严肃,像是在昭告天地一样:“这世上,无有人能够掌控我的生命!” “我要成为这天下地位最崇高的人!” “而当我成为这天下最崇高的人之后,我必然要带领这个恢弘的帝国继续延续他的荣光!” 嬴政眯着眼睛,看着赢野,轻声问道:“那么,你有信心超越我么?” “你不害怕么?” 嬴政的声音中带着玩味:“你的父亲在害怕我。” 他指着旁边跪伏在地上为赢野求情的扶苏,扶苏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栗。 “你的叔叔伯伯们也在害怕我。” 嬴政又指了指远处跪伏着的胡亥、将闾等诸多公子。 他最后看向了面前跪倒的群臣。 “这些臣子们同样在害怕我。” 此时,嬴政的自称已然悄然之间发生了改变,从原本的“朕”变成了“我”。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惆怅和枉然。 “你不害怕我么?” 赢野直视嬴政的双眸,他轻声道:“我不害怕!” 他笑着说道:“为何要怕?” “何必要怕!” 第11章 一代更比一代强本是应当! 何必怕? 嬴政看着站在那里的赢野,眉宇中带着些许的审视,当这些审视全都过去的时候,那一双锐利的眼眸中充斥着的就全部都是“释然”了。 是啊。 何必怕他呢? 他也只是一个寻常的人而已,哪怕他是横扫六合,第一个统一了整个中原的始皇帝,哪怕他是天下的至尊,哪怕他看似真的像是一个掌控一切的独裁者..... 但最后的最候,他只不过是一个寻常人,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寻常人而已。 他叹了口气,心中的思绪更多了。 嬴政回到前方正中央的位置坐下,眉宇中之前的凝肃少了几分。 转而带着的是些许“考量”。 “何必怕我?” 嬴政轻笑一声:“你的父亲怕我,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害怕无法超越我,并且他恐怕是在内心觉着我就是最强大的帝王了。” “你方才也说了,我是千古一帝,古往今来第一帝。” “你说想取代你父亲当二世皇帝。” “那么我问你,你不害怕自己无法超越我么?” “你觉着,你能超越我么?” 嬴政问出的两个问题都带着尖锐性,他的声音低沉,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加的“恐怖”。 第一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那么他的“皇位”大概是保不住的。 而第二个问题则是更加严重。 李斯悄然抬起头,看着赢野,脸上闪过一抹“沉思”的神色,从方才的问题中,他听出来了嬴政的心思,嬴政恐怕是已经做出决定,要将皇位传给赢野了。 否则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而王翦则是更加轻松了,这个老狐狸比所有人都更先一步知道嬴政的心思,所以此时就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担心的看着热闹。 赢野的回答十分巧妙。 他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孙儿觉着,孙儿一定能够超越大父。” 赢野的眼睛中带着弥漫着的自信与笑容:“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江山一代更比一代强,这本是应当的事情。” “但其实,孙儿既是超越了大父,又没有超越大父。” 嬴政眼底的玩味更加多了,他悠哉悠哉的看着赢野说道:“哦?这是什么话?” “既然是超越,那便是超越;若是没有超越,那便是没有超越,怎么还取了一个中间的说法?” 他的声音陡然锋利起来:“难道你在敷衍朕?” 这句话的自称直接变成了“朕”,而当嬴政坐直了身体,眼眸锐利而又声音沉肃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 那是属于始皇帝的、属于天下之主的霸道之气! 在这一股威严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像是一只只将头藏在沙土里面的鹌鹑,只有赢野依旧挺拔的站在那里,神色不变。 “大父,孙儿自认能够超越您,是因为孙儿有信心将大秦发展的更好,更上一层楼。” “而孙儿说没有办法超越您,则是因为孙儿是在您建立了统一的大秦的基础上,将大秦治理的更好。” 他偏过头,看着这层层迭起的大殿以及高楼,走到了大殿的门口,看着那一片沧澜的天穹。 “荀子有言,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凝之而寒于水。”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九层高台,其于楼土。” “孙儿无法超越您,是因为孙儿是在您打下的天下的基础上,将这个天下治理的更好,孙儿站在您的肩膀上,眺望到了更高、更远的远方。” 赢野噙着笑容,对于先贤经典信手拈来,简直是比那些博士宫的儒家弟子更加儒雅,像是一个儒家弟子一样。 就连淳于越都是看了一眼赢野,心中在嘀咕着。 难道皇长孙殿下也是儒家的弟子? 李斯对此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事实上他是知道此篇的,此篇名为劝学,是他的老师荀子当年所书写。 荀子其人本就不算是一个典型的儒家大儒,虽然他被誉为儒家最后一个“子”,但事实上他的思想中有很多“法家”的内容。 或者说,法家本就从荀子的思想中孕育而出。 相比于赢野所展露出来的对儒家的了解,李斯其实更加惊叹的是赢野所说的这番话的内容。 在李斯看来,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赢野更会拍马屁的人了——赢野这番话明面上是说自己一定能够超越嬴政,但每一句都是在说——自己的成就是基于嬴政的成就,无论后人的成就在怎么高,他们也无法超越、也必然会超越这位身下的“巨人”。 这才是人们所真正要求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始皇帝这种功成名就、站在世界最巅峰的人来说。 名利权势? 嬴政随手一抓,便是所有人都拿不到的权势——他甚至能够赐予别人荣耀,那么他想要的是什么?使后世、万世都铭记他的功劳。 此时的赢野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他悄悄抬起头看向嬴政的双眸,果然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笑意,虽然嬴政本身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李斯这种经常拍马屁的高手自然能感觉出来嬴政身旁气息的变化。 果不其然,嬴政笑骂一声。 “你这小子就是会取巧,将我的问题绕了过去。” 他摸了摸下巴之后说道:“但你这竖子说的倒也的确有道理,朕的功劳便是开创了一个大秦的根基,一个九州同、六合一的根基,若是后面的人无法超越朕,那么他的确是有大问题的——毕竟是站在朕的肩膀上。” 嬴政也引用了方才赢野所说的话,说话的时候还似有似无的看向扶苏。 扶苏轻轻低下头。 他不敢说话。 因为扶苏的内心真的觉着自己的父亲无所不能,自己的父亲是永远伟大、永远不会犯错误、永远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 今日的一切,都让扶苏心中的那个“信念”崩塌。 但崩塌之后.... 却是重建。 第12章 你是儒家弟子? 扶苏长叹一声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他本应该、也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的,但他的心中思绪纷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遗憾的沉默。 嬴政听到了这一声叹息,最后心中那些对扶苏的“愤怒”全部消失了。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扶苏,而后看了一眼赢野。 原本嬴政今日在愤怒至极的时候,是想要将扶苏以及他的家眷流放到北疆的,这样一来,他可以冷静冷静,扶苏也可以离咸阳城远些,去北疆好好的反思自己的过错。 他们父子也就不必相看两厌。 而如今.... 嬴政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那就是让赢野开导开导他这个“爹”,好好的“孝顺”一些扶苏。 嬴政心中有些肆意的愉悦,他仿佛看到了扶苏这个本来循规蹈矩的人在赢野的“孝顺”下一步步的改正自己、修正观念的样子——中间那些生气、愤怒以及被自己儿子顶撞的难受么.....都是小事。 扶苏应该能承受得住。 这是对扶苏好,绝对不是因为嬴政想要小小的“报复”回去以往扶苏的顶撞。 不过么.... 嬴政的目光锐利,此时有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他看着赢野,赢野方才所说的许多理论都是出自儒家,难道赢野也是儒家弟子....?赢野这小子经常跟着扶苏学习,或许也沾染上了儒家的那个性子。 嬴政按了按额头,感觉脑子有些疼。 并非是他不愿意重用儒家,而是秦国是法家的大本营,哪怕是皇帝想要更正这种“思想”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朝堂上大多数都是法家弟子,而儒家弟子又十分的酸气,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傲气。 为臣者,怎么能够傲气? 怎么配傲气? 这是嬴政身为一个帝王,发自内心的霸道。 他手下的人只需要臣服。 至于其他的事情? 不必去做! 想到这里,嬴政抬起头看着赢野,开口直接问道:“你心中治国之道,也偏向儒家?” 这话一问出来,在场的众人全都抬起头,所有的目光全都朝着赢野汇聚。 淳于越的眉宇中带着几分兴奋,他方才便听出来了这位皇长孙话里面多是儒家先贤的道理,而若是这位是儒家子弟的话...或许儒家的谋算还没有失败。 而扶苏也是看向赢野,眼睛中带着许多的担忧。 他以为嬴政十分讨厌儒家,已经讨厌到了容不下儒家,甚至容不下自己的孙子学习儒家.... 扶苏强行打起精神。 若野儿真的是儒家弟子....那他便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李斯则是有些担忧的看向赢野。 若赢野真的是儒家弟子怎么办?那不就和扶苏一样了....那他到底是支持赢野还是不支持啊? 赢野站在那里,十分坦然的面对所有人的审视。 他看着嬴政说道:“大父,孙儿并非是儒家子弟。” “孙儿是“实用家”。” 实用家? 这是什么流派?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因为他们没有听说过这个流派,诸子百家中有这样一个流派么? 这个流派是什么小流派么? 若是小流派,是怎么得到皇长孙喜欢的? “李廷尉。” 王翦悄悄的凑到了李斯的身边问道:“你博学多识,这个什么实用家是什么东西?你可曾听说过?为何老夫一点风声没有听到啊?” 李斯也是皱眉摇头。 实用家? 这是什么东西。 嬴政也同样十分好奇,他看着赢野开口问道:“实用家?” “什么是实用家?” “诸子百家中可有这一家?” 赢野嘿嘿一笑,十分坦诚的说道:“大父,诸子百家中并非曾有这一家,若是非要说这一家的创始者以及创始时间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创始者便是孙儿,创始时间便是几年之前。” 啊? 在场的人一愣,都看向赢野。 他们有些没有理解赢野所说的话,而当理解了赢野话里面的意思之后,则是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 “啧——” 王翦咂了咂嘴说道:“好家伙,这小子真是强啊,有几分他大父的那个嚣张样子了。” “小小年纪就说自己开创了一家思想?” “哪怕是当年的孔丘也是在拜访许多名师,在晚年的时候才创建了“儒家”思想的,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嬴政则是微微皱眉,看着赢野说道:“野儿。” 他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的和蔼一些,脸上带着笑容,让人看不出其中隐藏着的“不满”。 “创始一家思想流派,并未曾那么简单。” 嬴政心里是不相信自己这个未曾弱冠的孙儿创始了一个思想的,但是他又不想要打击自己孙子的“积极性”,于是选择尽量的安抚。 “不过大父倒是愿意听你说一说。” “说一说这“实用家”的思想。” 他看向台下的众人笑着说道:“此地有兵家、法家、农家、阴阳家、名家乃至于...儒家的众多弟子,你将自己的思想说一说?” “是否有用、是否可以创建一家,他们自然是有分辨的。” 赢野看向众人,神色依旧坦然。 所谓“实用家”的思想一定是经得起考验的,因为....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 “实用家”的本质...是将后世许多的先贤“经验”杂糅在一起,形成的一个独特的思想,他不同于儒家、不同于法家。 若是说法家和儒家拘泥于“人”,乃是一种“工具”的话,实用家的思想便是超越了这一切的“维度”,站在所有的流派之上。 他是使用工具的“人”。 “咳咳——” 赢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他此时的庄重让众人都察觉到了一丝氛围感,于是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坐的笔直。 前方坐着的“李斯”“王翦”“大司农刘云”“儒家淳于越”“公子扶苏”等人都换了一个坐姿,由原本比较舒服但却懒散的坐变成了“跽?坐”。 这是最正式的坐姿。 因为如此坐的话,腰必须挺直——而跪坐不需要挺直腰,所以被认为是最符合礼节的坐。 这说明.... 众人都将这当成了一场“论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第13章 论道!论道!何为实用家?!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论道”更加庄重的事情了。 所以哪怕是淳于越对赢野有些不满,此时也是一脸严肃的神色,看向赢野。 心中则是思索着赢野方才所说的话,并且对“实用”二字进行揣测。 一般来说,流派的名字往往意味着这个流派的“根基”。 比如“法家”,便是利用法度、制定法度,利用严刑峻法以使臣民慑服。 比如“阴阳家”,便是研究天象“阴阳”之事。 比如“道”家,便是“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的出自,是老子所认为的天地自然一切的根源。 比如“儒家”,“儒”在古代指的是有知识、有学问的专家,通常负责冠婚丧祭等礼仪活动;而儒家创始人孔丘原本就有一个职业“司仪”,所以为“儒”。 比如“农家”,便是“耕种、田地、农业事物”等。 那么.....实用家的实用是何意? 所有人都看着赢野,等待着赢野的回答,他们想要知道,今日是能够见证一个新流派的诞生、一个诸子百家时代之后的第一个子的诞生,还是见证一个虚妄的覆灭。 赢野也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以神色同样十分严肃。 他开口第一句震惊到了众人。 “所谓实用,便是拿来主义。” 赢野挑眉说道:“实用家的核心着作,我尚且还没有写出来,因为我尚且年幼,未曾弱冠,经历不足以挥写如此庞大的思想。” 他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实用家的核心思想,便是“实用”这两个字。什么是实用呢?就是管用、能用、合适用、或者是有用。” 赢野想了想,指着脚下的青砖:“因为泥土修建这地面,会使得地面变得坑坑洼洼,且会有灰尘,所以工匠选择了“青砖”铺在地上。” “取青砖而非泥土,这便是实用。” 他走到大殿中的一个柱子前,笑着说道:“此顶梁木所用的乃是百年的木材,取其用而非十年的木材,便是因为百年之木能够足够粗壮足以撑起大殿。” 赢野又看向嬴政微微躬身,而后说道:“昔年,我曾大父昭襄王所战赵国,明明还有其他手段,但却选择了离间计,以让赵括出战,则是因为离间计更加有效。” “这便是实用主义。” “实用主义便是另类意义上的拿来主义。” “其核心是“实用”,其最基本的思想以及方法便是“取天下能用之物为我所用”,方才大父问我是不是儒家弟子,我的回答为不是。” “而方才之所以选择荀子的“劝学篇”来佐证我的思想,便是因为“劝学篇”其中的思想更加能够有力的说明我想要表达的内容,他“有用”,或者说“最有用”,所以我用儒家的思想。” 他看了一眼在场若有所思的众人开口道:“这便是实用家、实用主义了。” “若是以后治国该如何?” 赢野淡淡一笑:“我若成为二世皇帝、亦或者成为这个帝国的统治者,我绝对不会选择某一个流派为一个国家的根基,我会选择“实用家”为核心。” “实用家的第二个思想便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这个思想则是建立在上一个思想的前提下——因为拿来主义、因为实用主义,因为取天下之物为我所用,所以可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对于一件事情,若是兵家的思想有效果,那便使用兵家思想、若是儒家的思想更有效果,那便使用儒家的思想。” “这便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世上诸多事务、天理循环而又变换,依照道家所言,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他们是有相通性而又有不同性,所以无法对所有的问题用一样的处理方法。” “法家能应对所有的事情么?不能。” “儒家能应对所有的事情么?也不能。” “所以便“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说到这里,众人已然沉默,他们都是当世大才,自然能够听出来这简单的话语中所蕴含着的深刻道理。 实用家..... 李斯等人悄然的念叨着这个词,从面前的赢野身上,看到了属于“诸子百家”的那股子思想灿烂的光辉..... 或许,这就是他们不能成为“子”的缘故.... 也或许,这就是他们所欠缺的东西。 赢野则是继续侃侃而谈,他摊了摊手说道:“那么实用家的第三个核心思想是什么呢?” 他笑着说道:“是四个字。” “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 众人想着这个词,熟练的抬起头等待着赢野的解释。 “实事求是这四个字也十分便于理解,他整个“实用家”思想最重要的四个字,也是贯穿了所有思想的四个字。” “其含义为根据实证,求索真知;按照实际情况办事,不夸大不缩小。” “为何这四个字是所有思想的根基、贯穿了实用家思想的始末呢?其实也很简单,这是因为实用家的第二个思想。” “第二个思想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那么如果这个“问题”的根本就是假的呢?是假的问题该如何分析?能如何分析?分析出来的结果能是真的么?” “而一个假的事实分析出来的只能是错误的、虚假的结果,而根据虚假的结果所制定的方针和使用策略自然也是不对的,也就无法解决问题。” 赢野噙着笑容,看向众人。 “这便是实用家的三个最为重要、最为核心的思想了。”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弱冠少年,眉宇中带着惊叹、赞美以及不可思议.....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赢野这么小的年纪竟然真的能够说出如此足以开宗立派的思想!这简直是.....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斯便直接惊喜的跪伏在地上,而后看着嬴政开口大声的称叹道。 “陛下得此麒麟儿!大秦得此后继之人!” “当真是大秦之幸事!陛下之幸事啊!” 第14章 来!用你的仁德感化他 李斯突如其来的拍马屁称赞,让众人都愣了一下,但紧接着所有人——除了扶苏以及淳于越之外,就连王翦都是跟着李斯一同赞颂。 王翦斜了一眼看着李斯,心里暗啐一声。 “这小子,怎么这般会拍马屁?怪不得这些年一路升迁,颇得陛下圣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若是王贲有能像李斯这般,他倒是也不用到现在还操心这么多了。 嬴政听着一连串的赞颂声,眼底也是闪过些许的快意之色,这许多年了,除却一统天下的时候他如此愉悦过,其余的时候还未曾有过这种肆意轻松的心情。 当即摆了摆手:“不过是一个竖子而已,当不上诸位如此赞颂。” 话虽然是如此说,但他整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气息”却并非如此,以往的那种威势少了许多,反倒是看着像个寻常的“老人”看着自己孙儿争气所以开心了。 淳于越长长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虽然性格和道德都有些问题,但他的脑子却是没有问题的——恰恰相反,能够成为当世大儒,甚至隐约将其余几脉的儒家全都压下,让鲁儒一脉成为儒家正统的他,脑子灵光的要命。 在“赢野”说出那句“实用家”的要义的时候,他就以一种天然的直觉和聪慧察觉到了这其中的高深。 赢野的确有资格做一家之主! 也的确是诸子百家之后,第一个能开宗立派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 他看了一眼赢野,而后低着头。 这样的人物对儒家、对他这一脉鲁儒的观念看法如此差,将来若是真让此子成为二世皇帝,那么日后鲁儒一脉在大秦之内,还能够有好日子过么? 且—— 淳于越看到了赢野与嬴政的最大不同。 嬴政的确雄才大略、天生霸主,但嬴政却也有属于他的“缺陷”,他尚且顾念所谓“父子亲情”,所以困居在这四个字之内,被他们拿捏住了。 只要能够紧紧的拿捏住“扶苏”这个嬴政的长子,那么他们儒家一定是会受到善待的——他断定,嬴政不想失去这个长子,这个寄托了嬴政许多“亲情观念”的长子。 而如今..... 赢野的出现让淳于越眼前一黑。 他完全不顾念所谓的“父子亲情”,甚至在朝堂之上嘲讽扶苏,且让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指责他不孝。 这样的人....这样看起来根本没有把柄的人.... 儒家该如何拿捏? 又如何能够拿捏? 淳于越低着头,却在思索着此事。 而远处,大殿外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是铁鹰卫士带着两个死囚走了进来。 那死囚身上穿着破破烂烂,脸上、头上全都是乱糟糟的,周身却没有什么太多的恶臭气味,显然是在上殿之前已然被人带去收拾过了。 这两人来到大殿之上,都下意识的低着头。 无数的大臣、王公贵族的眼神都看向他们,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 士卒站在那里向嬴政回话:“启禀陛下,死囚已然待到。” 他停顿了一下后,做了解释说明:“此二人所犯的罪行,乃是杀人之罪。” “依照秦律,当处以死刑。” “另外,依照皇长孙殿下的命令,臣特意查明,其中一人所杀之人乃是村中一个流民,其入此人家中偷盗、且伤了人。” “依照秦律,处以枭首之刑。” “另外一人则是山中流贼,此流贼无恶不作,杀害路过的村民数十人,所犯秦律已然罪无可恕,依照秦律,当处以极刑。” 嬴政微微点头,尽管他不知道自己的孙子为何要让卫士带这样子的两个人来,但他却知道此时只管看戏就行了。 “野儿。” 嬴政的声音响起。 “你让带的两位死囚已然带了过来,只是不知你有何用啊?” 众人的目光汇聚朝着赢野而去,此时的赢野则是缓慢的走了过来,悄然在一边的侍卫耳边交代了两声,而后站在了大殿的正中央。 “大父。” 赢野微微躬身,而后笑着说道。 “方才淳于博士说要以仁义治国。” “并且往昔淳于博士也总是反对以李廷尉为首的法家,口口声声说我大秦法律严苛。” 他转过身,不远处的士卒抬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走了进来,而后将铁笼子放在了这大殿中央,并且带着那士卒将其中一个死囚推了进去。 “陛下。” 赢野的声音严肃,第一次叫了一声“陛下”而非是“大父”,显示出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请下令,将淳于博士关入铁笼。” 将淳于越关入铁笼之中? 所有人都瞬间惊讶到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赢野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可——” 扶苏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赢野回过头,看着众人脸上带着些不可思议以及惊讶的表情,笑了一声:“为何不可?” 他玩味的说道:“淳于博士不是说要以仁义治国,感化百姓么?” “这样吧,淳于博士。” 赢野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庄重,但所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十分冷酷。 “你若能够以仁义感化此人——” 他指着那个罪无可恕的、即将被处以死刑的犯人说道:“你若是能以仁义感化此人,那么我便央求大父,从此之后我大秦以仁义治国!” 赢野转身:“不知大父能否许可?” 嬴政并没有因为赢野擅自做主而感到生气,反而同样的脸上带着些许玩味:“野儿既然都如此说了,那么朕自然是要同意的。” 此时的嬴政就仿佛是一个昏君一样。 “淳于博士口口声声说要以仁义治国,难道你的仁义无法感化这死囚?可若是无法以仁义感化这死囚,那么为何还要说?” “你所说的仁义治国,岂不是成了口空白谈?” “来人!” 嬴政坐在那里,声音冷冽。 “将淳于越关入这铁笼之中!” “诺!” 周围士卒瞬间行动,将那已然战战兢兢地淳于越关入了这笼子中。 淳于越紧紧的贴着铁笼,看着面前那个头发盖住了眼睛,脸上带着狰狞的死囚。 耳边传来赢野玩味的笑声。 “来啊!” “用你的仁义感化他!” 第15章 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 那戏谑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淳于越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 他整个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完全说不出来一句话。 而周围人看猴戏一样的眼神则更让他感觉到崩溃与羞耻,他不顾一切的高声喊道:“此乃桀纣之举,此乃桀纣之举啊!” 淳于越崩溃的大喊着说道:“我等怎么能与这种蝼蚁平民一样?” 他的眼睛中带着愤怒与痛苦:“我所说的以仁义治国,乃是对我们这种士!此人乃是一流寇,乃是一寻常黔首!” “他怎么能够与我们相提并论?!” “如此卑贱之人!怎么能够和我们一样?” 淳于越高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扶苏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他缓慢而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方才还想要上前为淳于越求情的步伐停住了。 他的耳边回荡着淳于越那崩溃的呐喊声,心中则是百感交集? 都是假的么? 都是假的么! 那所谓的仁义道德,那满嘴的以民为水! 那满嘴的克己复礼,那满嘴的仁政治国,全都是假的么? 而赢野相比于扶苏来说,则是更加的不客气。 他只是嗤笑一声:“哎呦,您终于将心里的实话说出来了。” 赢野神色冷漠:“当年孔丘或许是真的克己复礼、是真的想要施以仁政,可你们这些后人却并非如此!” “你们满嘴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心里满肚子的算计!” “你口口声声高喊着所谓的为了百姓、为了天下,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他指着远处的博士宫说道:“你满嘴仁义道德,假借天下人的名义,所谓的不过是这些粪土一般的金钱权势而已!” 赢野上前一步,冷声说道:“你操控长公子所谓的,也不是想让大秦变得更好,你只是为了让儒家成为大秦的正统!想要自己当权臣罢了!” “你!” “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男盗女娼!” “不知羞耻的东西!” 他的眼神中带着冷漠,却并没有再看一眼淳于越,反而是转过身子看向李斯,低声问道:“李廷尉,何为法?” 何为法? 这个问题下意识的让李斯陷入了沉默,当李斯的思绪回到当年他求教自己老师的那个下午,当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天第一次翻阅“商君书”,当他的思绪回到了当初编撰秦律的时候..... 他的心中对于这个问题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答案。 李斯低声答道:“法,天地之序也。” 法!天地之序! 秩序的序! 赢野回过头,看向那已然崩溃的淳于越,声音冷淡:“昔年,我大秦的王室触犯秦律后,都被施以极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秦律连秦王室都能管辖,管辖不了你们这群书生?” “嗯?” 他环视着大殿之内的所有人,心中对于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十分明了。 淳于越一个人真的能做到这些么? 不过是这些特权、贵族阶层对于秦律的试探罢了! 在历史中也同样是这样! 当时,只要嬴政真的赦免了那些儒生和方士的罪过,那么这些人就能够顺势让这种行为烙印成某种“潜规则”! 一种律法对权贵无用的潜规则! 在原本的历史中,嬴政坚持杀掉了那群儒生以及方士,所以在后来,他的名声才会更加糟糕! 甚至焚书坑儒都成了一种罪名! 为何? 因为他不同意这些权贵们站在天下人的头顶!他不同意这群读书人站在那些百姓们的头顶! 所以.... 他惹怒了权贵、惹怒了儒生、惹怒了读书人! 当这群人联合到一起的时候,当嬴政逝去的时候,所有的历史真相都被隐藏在一层一层的涂改液下,所有的真相都再也不能被人发现! 所谓读书人!便是如此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一肚子的蝇营狗苟! 而赢野的话则是让大殿内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们明白这位皇长孙明面上是在说淳于越,实际上是在警告他们。 当然——这些人也松了口气。 因为皇长孙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这件事情警告一下也就过去了,他不会再追究,否则此时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全都捅出来的。 沉默,一片寂静的沉默。 淳于越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看上去好似已经被激怒了的死囚,整个人彻底的慌乱了,甚至最后晕了过去。 而此时,那死囚犯也抬起了头。 所有人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都愣了一下。 李斯更是失声道:“由儿??你怎么...你怎么??” 不错! 这笼子中所站着的所谓的“无恶不作”的死囚,正是李斯的长子,李由! 李由嘿嘿一笑,从笼子中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些许的笑容。 他拱手行礼,而后朝着同样有些诧异的嬴政说道:“回禀陛下,臣接到了皇长孙殿下的命令,假冒囚犯,看看这位淳于博士是否会用仁义感化臣。” 李由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十分美好的句号。 “皇长孙殿下说,虽然这淳于越满脑子都是权势和粪土,乃是十足十的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但却也是我大秦的臣子,不可真的让他冒险。” “否则对陛下的名声不利。” “所以便让臣做一下伪装。” 嬴政听到这话,嘴角下意识的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个小子啊。 做事果然体贴,总是在他以为是否有些“过”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让他看到更好的一面。 他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无碍。” 然后低下头,看着那昏迷过去的淳于越,有些嫌弃:“无且,你去将淳于越唤醒。” 此时他唤的已然不是淳于博士,而是淳于越了。 待到淳于越悠悠醒转,从一旁的士卒以及大臣们的嘲笑声中明白了这一切的时候,淳于越觉着自己还不如继续昏迷过去.... 然而面对夏无且手中长长的“银针”,他只能强行咽着一口气说道:“陛下何故如此戏弄臣?此非明君所为!” 赢野看向淳于越说道:“戏弄?” “那不然我请大父真的找来一个死囚?” 他看向瞬间怂了的淳于越说道:“当然了,此人是假的,但还有一个人是真的。” “他的事情,是真的。” 第16章 你问问他,问问他们是否同意! 真的? 什么是真的? 大殿中的大臣们下意识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另外一个死囚,而后了然。 这个死囚才是真的。 可是这个死囚又有什么作用呢? 赢野没有继续卖关子,只是站在那里,轻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此时诸位都在想为何我要专门找这样子一个人过来,并且询问。” 他看着那死囚说道:“这个人的确是该死。” “他杀了人,杀了人自然就是犯法。” 赢野神色冷漠。 “依照此时的秦律,无论他杀人是否是有苦衷的,都是要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赢野还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嬴政,而后回过头来:“可是.....他同样是大秦的黔首,此时此刻,他还没有身亡。” “便让这样一个已经必然会死亡的人来说一说,说一说大秦此时的律法到底是否合适,说一说.....他们是否愿意让这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家伙用他口中的仁义,来治理秦国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话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 嬴政坐直了身体,他看着那站在大殿中央等人,而后沉默了一瞬。 其实他有些不敢听。 嬴政知道此时的大秦有很多问题——不管是律法的严苛,还是其他的方面,他一清二楚,所以他有些不敢听来自最基层黔首的话语。 但他同样也十分大胆。 他明白这一步是必须要走出的一步,所以他吸了口气后,看着大殿中的众人,又看了一眼站在那大殿中央的死囚。 “说说吧.....” 嬴政的声音沙哑而又沉默,他轻声道:“依照秦律,你必死无疑。” “所以也不必担心说错什么话,导致自己的死亡。” “而朕....也绝对不会只单纯的赦免你一个人。” 嬴政坐在那里。 他看着那站在中央的死囚。 而那死囚则是抬起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但眼眸中带着的全都是坦然。 从他杀人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也没有怀抱什么希望,今日那位皇长孙殿下令人将他唤来之前,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他。 “陛下.....” 这死囚的声音沙哑,轻声开口说道:“小民不知道什么法家、儒家的,但小民知道秦国的生活是往昔六国之中最好过的。” “其余国家说的好听,但真正到了事儿上,那些权贵们躲的远远的。” 他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怀念:“小人家中祖父曾是赵国人,那个时候的赵国几乎吃不上饭了,家里的人在前面打仗穷苦,粮草供应不上,而后面的权贵们却是奢靡无比,家中耕牛等随意宰杀,甚至丢弃。” “所谓律法,在其他的国家完全不存在。” “有那些名为游侠,实际上却是强盗的人依仗武力肆意,而国内的那些官吏却不肯管辖。” 死囚抬起头,眼眸中带着愤恨:“我们全家逃亡到秦国正是因为如此,我的姑姑被一位游侠儿盯上了,应要纳其为妾,可姑姑和我们都不愿意——毕竟若是有的选,谁愿意将家中女子嫁给一个浪荡的、居无定所的游侠呢?” “后来到了秦国....” “虽然律法要求的是多了点,也的确是严苛了点,但只要遵照律法行事,便不必担忧其他的事情——而那些权贵们也是要遵守律法的,遇到不遵守律法的,也会被国君所处理。” “若是有游侠儿闹事,里正也会迅速报官,小吏、士卒都会迅速前来将其擒拿。” “日子好过了不少。” 他转过头,突然啐了一口唾沫到这淳于越的身上——原本是要吐到脸上的,但被淳于越躲了过去。 这死囚嘿嘿一笑,脸上带着狰狞:“你若真的是想要为黔首做主、讲究所谓的君舟民水,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便不会口口声声说什么“士”大过一切!什么狗屁的刑不上大夫!” “也不会讲究什么不按照秦律行事!”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只要能够公平公正的依照律法行事,那么律法越严苛越好!” 淳于越站在那里,面对这死囚所说的话怔神。 而赢野则是叹了口气。 这死囚说的很对。 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律法越严苛越好——但却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为何律法越严苛越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对于大部分的百姓来说,其实大多数时候一辈子都不会违背法律,反倒是严刑峻法可以威慑一部分想要触犯法律的人。 就比如某些人取消了经济犯罪可以处以死刑的法律后,贪官一天比一天多,甚至几乎人人都是贪官污吏,所有的乌鸦都变黑了一样。 当律法无法威慑他们,最难受的便是普通人了。 后世中,常常说的汉初的盛世..... 那的确是盛世。 但却是用无数人的血泪换来的盛世。 汉初的时候,刘邦、吕雉、汉文帝汉景帝时代,因为连续三代或者说四代帝王都废黜了一部分严刑峻法,讲究“宽仁”以及“无为而治”,所以那些年犯罪情况飙升,但却并没有被“统计”。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 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嬴政摆了摆手让士卒将死囚带下去,而后看着众人长叹一声。 淳于越此时低着头不敢说话。 “散朝吧。” 嬴政闭上眼睛:“扶苏,赢野,你们父子二人留一下,朕有话要对你们说。” 说着,便站了起来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 ..... 散朝后 李斯走在街道上,一边责骂着自己的儿子这点事情都要瞒着自己,一边仔细的思索着这位皇长孙殿下平日里都喜欢什么。 “由儿,你平日在宫中巡逻,可知道这位皇长孙殿下都喜欢什么?” 他笑了笑:“今日之后,这位殿下可是要平步青云了。” “或许.....” 李斯长叹一声:“或许我们改换门庭还来得及。” ... .... 章台宫 后殿 嬴政看着扶苏、赢野父子二人,忽而叹了一声。 他看向扶苏问道:“扶苏,今日你可知道,你的老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第17章 此人居心叵测! 扶苏站在那里,脸色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日的朝会上他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明白的知道自己的老师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可他还是不明白..... 想不明白许多事情。 沉默持续蔓延着,大殿内的氛围变得尴尬。 赵高从殿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陛下,胡亥公子那边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求见您。” 胡亥? 要紧的事情? 平日里嬴政的确是最宠爱这个孩子,毕竟对于家中的幼子,总是会下意识的偏心一点——尤其是那种不打算让他继承家业的孩子。 而眼看着面前的氛围逐渐朝着尴尬的方向发展,嬴政便想顺势站起来,打发扶苏父子二人离去。 此时,赢野开口了。 他吊儿郎当的看着赵高,一脸好奇的神色:“哎哟,这不是中车府令么?” 赢野好奇的问道:“什么时候,中车府令成了他胡亥的传话人了?” “本公子在这里、我的父亲在这里,你难道瞧不见大父正在与我父亲说话么?” 还不等赵高反应过来,赢野直接“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下一刻直接一脚踹到了赵高的身上,脸上还带着愤怒与不屑的神色。 “什么东西!” 他指着扶苏说道:“此乃国之长公子!” 又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乃国之嫡长孙!” “长公子、嫡长孙正在与陛下商谈国事!这便是大秦最重要的事情!” “而你!” “身为大秦的中车府令,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眼力见,还胆敢在这个时候不经允许便直接汇报别的事情!” 赢野怒斥道:“什么时候这天下成了你赵高的?什么时候,这章台宫成了你一个区区阉人可以随意进出、随意回禀事情的地方?” “你不过是一条家犬而已,真将自己当成主子了?” “今日敢在长公子与陛下相谈国事的时候替他人邀功,那么他日是不是就敢在外面替陛下做决定啊?以后是不是还敢矫诏立君?” 赢野的声音中带着愤怒的责问,而他的骤然发难也让赵高都有些反应不及。 事实上,不仅仅是赵高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嬴政以及扶苏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下意识的看向了赢野,有些惊愕。 此时的赵高下意识的说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见着胡亥公子可怜,所以替胡亥公子传话而已。” “陛下!奴婢怎么敢做出皇长孙殿下说的事情呢?” 一股子茶言茶语装可怜。 这是赵高的惯用路数了,当年他犯下大罪,被蒙恬以及蒙毅兄弟两人抓住小辫子的时候,便是通过这样的手段逃过一劫,甚至被始皇帝特赦。 而如今.... 他又想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赢野! 可惜的是,他这般的手段用错了人。 赢野可不是蒙恬以及蒙毅! 只听得赢野冷笑一声,然后看着赵高说道:“不敢?那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么?” 他回过头,看着嬴政,在嬴政还未曾反应过来,未曾愤怒的时候,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大父,非是而孙儿今日逾越,而是.....” 赢野的眼角含着些许泪水,整个人都像是气急了,愤怒的哭出来了一样。 “而是这赵府令做的太过了!” 赵高做的太过了? 嬴政微微皱眉,些许思绪从他的脑海深处漂浮出来,他看着赢野,心中的情绪却在调动着。 今日朝堂上的时候,他从赢野的“视角”或者说“思路”中看到了很多新的东西,这也让嬴政觉着,或许从赢野的角度来看事情.....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情况”。 他很想知道...赢野口中所说的“过分”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嬴政沉声道:“野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赵高背着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声音中带着锐利,目光瞬间扫过赵高,那眼睛中如同是要迸发出来的热烈火焰,似乎要将一切都给焚烧。 看到这愤怒的目光,赵高顿时慌了神。 “陛下....陛下...奴婢...奴婢.....” 他还没说完,嬴政一个眼神扫过去,赵高便瞬间不敢说话了,他只能够低着头,内心祈求着,祈求着这位今日突然开了窍的皇长孙别说出什么惊天的话语来,将他彻底的拉下去.... 赵高太了解嬴政了.... 这是一个霸道到了绝点的人,当他觉着你可以的时候,那么即便是有数万人在他的耳边说你的不好,你在他眼底依旧是好的,他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对你的看法和待遇。 但.... 若真的让他发生了改变.... 那么改变也是巨大的,几乎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赢野清了清嗓子,看着嬴政,第一句话便让在场的其余三个人都感觉到了惊愕,尤其是赵高! 赵高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手,他万万没有想到赢野竟然真的能看出来! 只听得赢野开口道:“大父,此人居心叵测,却并不是背着大父做了一些事情,反而是当着大父的面耍了一些小花招,利用了大父的信任啊!” “此人意图十分明显,那便是挑拨大父与父亲之间的父子之情啊!” 挑拨父子之情? 这四个字一出,扶苏和嬴政都下意识的抬起头,对视了一眼,而后瞬间看向赵高。 嬴政眯着眼睛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却好似是在回忆过往的记忆一样。 半晌后,他才皱着眉:“野儿,你为何这般说?” 赢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看着嬴政说道:“大父,您觉着,父子之间若是有了矛盾,怎么样子的处理方法才是最好的?” 父子之间的矛盾如何处理? 在嬴政思索的时候,赢野开口:“其实,父子之间有矛盾,只有一种情况。”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才有细分。” “第一种是父亲不想了解儿子,不愿意了解儿子;第二种是父亲想要了解儿子,但儿子却不愿意让父亲了解。第三种.....” 赢野看着赵高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三种,便是父亲想要了解儿子,儿子想要了解父亲,但....其中却有奸佞作祟!” 第18章 狗胆包天 此话一出,扶苏、嬴政相视无语。 赢野则是继续说道:“大父,在孙儿看来,您与父亲之间的矛盾,大抵上便可以说的上是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八个字罢了。” “若是能够有个时间、有个机会好好的交流、好好的沟通,怎么可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你?” 他没有等两人反应的时间,直接看着扶苏问道:“父亲,今日我问您,您为何一直称自己为臣子,而非是将自己先当成是“儿子”再当成是大父的“臣子”?” 扶苏愣在那里,思绪不知道回到了什么时候。 嬴政也是看向扶苏,等待着扶苏的答案。 这个问题是横在嬴政与扶苏之间的心结,也是最大的一个心结..... 嬴政此生缺臣子么? 不缺。 他缺“父子之情”么? 缺.... 扶苏是什么人呢? 扶苏是嬴政的长子,在拥有扶苏的时候,嬴政方才亲政,尚且年轻,还不是后来横扫天下的始皇帝,甚至不是独霸秦国朝堂扫除吕不韦、嫪毐的那位秦王。 他只是嬴政。 一个刚刚当了父亲的少年郎罢了。 他只是一个父亲早死,母亲并不疼爱他的一个缺爱的少年郎罢了。 人终究会为童年所不能够得到之物而困居终生,嬴政同样是如此,所以在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他投入了大量的情感。 只是后来,随着家国事务的忙碌,所以嬴政只能够放下小家而顾念大家。 他迈步走向了横扫天下的道路,在这个过程中,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了“儒家”,交给了一众....看起来没有问题的读书人。 嬴政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为什么? 因为嬴政以一种天生王者的敏锐嗅觉察觉到了,察觉到了天下在自己的手中能够一统,而那个时候下一代秦王便不需要接受一个“烂摊子”,不需要继续使用“法家”的思想去强行的将家国捆在一起。 嬴政爱扶苏么? 是爱的。 所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名声,来为扶苏铺路。 始皇帝霸道,二世皇帝仁德;始皇帝时期律法严苛,二世皇帝时期仁政治国;始皇帝独裁,二世皇帝少年有贤名,善于听取大贤们的意见。 这是一个对照组。 嬴政是将扶苏当成下一代接班人来培养的..... 只是中间出了一些问题。 扶苏的思绪缓慢的回笼,此时的他看着嬴政,好似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时候。 他只是低着头,说道:“不是父亲说的么.....” “长公子迂腐,不堪大任,不能为君。” 扶苏抬起头,脸上带着自嘲的苦笑:“儿臣知道,儿臣不是父亲心里最好的那个继承者,所以儿臣便做好一个“臣子”应该做好的事情。” 他的眼神中带着迷茫:“可是儿子难道又做错了么?” 不堪大任...不能为君..... 这....便是扶苏一直以来不将自己当成“太子”,当成“接任者”,反而是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去做事情的原因么? 扶苏的声音还在继续。 “而且....” 他茫然的抬起头:“不是父亲说的么?朝堂上君君臣臣,礼不可废?” 嬴政皱眉。 此时的他已然处于一种暴怒的状态中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君君臣臣,礼不可废?” 扶苏同样茫然,唯有跪伏在角落中的赵高整个人都在害怕的颤抖,他低着头,背后的冷汗几乎已经将衣衫打湿了。 “五年前....父亲令当时还是常侍的赵府令交给我的书中....特意将“礼”这一行勾画了出来,不就是为了提醒我么?” 五年前? 交给扶苏的书? 嬴政瞬间扭过头,看着跪在那里的赵高。 “好啊.....” 嬴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这两个字,他的笑声中带着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的愤怒! “好一个赵府令!” 嬴政猛的回过头,看向扶苏。 “此外!那句“不堪大任,不可为君”的话,是你从谁的口中听出来的?” “也是这位赵府令?” 扶苏低着头,此时的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看向嬴政:“此话是我当时在章台宫外听到的,出自父亲之口啊....” “那一日父亲正在与王老将军交谈,赵府令领我前往章台宫,我在宫外听到了这话。” “可是等我进去了之后,父亲与王老将军便不说了。” “莫非....不是如此么?” “可....儿臣不可能听错的啊?” 嬴政的记忆则是回到了那一日。 这话他的确是说过,但前面还有至关重要的.....那就是他说的并非是扶苏,而是“此时”的扶苏! 他说的并非是“不堪大任,不能为君”。 这句话的原话是。 “扶苏还过于稚嫩,尚且没有雷霆手段,还需要再锻炼两年。此时还是不堪大任,不能为君啊。看来朕还要在撑几年。” 这是一句掐头去尾的话! 暴怒中的嬴政直接站了起来,他走到了赵高的身边,怒急之下一脚踹了过去! 周围的宫女全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大殿之外的士卒听到声音连忙进来,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说话,只是开口道:“陛下,您没事吧?” 嬴政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后说道:“无事。” “都出去!” 等到士卒的人都出去了之后,嬴政方才是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扫了赵高一眼,而后看向赢野。 “我想....赵高这些年做的应该还不只是这些吧?” “还有什么?” “或者说....野儿,你还知道什么?” 赢野面对嬴政锐利的目光嘿嘿一笑,此时的嬴政已经变成了一个“护犊子”的老虎,他当然可以继续说了。 “大父,其实只是一些很细小的“误会”和“体贴”罢了。” 他指了指赵高说道:“方才此人前来回禀“胡亥”叔父的事情,大父是否觉着是在为您解围?” “毕竟那个时候,父亲已经陷入了沉默。” “您为了不与父亲继续争吵,这个时候体贴的赵高出来给了个“台阶”,您是不是就顺势想下?” 第19章 小试牛刀 嬴政愣了一下,但转瞬间就明白了赢野所说的“意思”。 体贴..... 好啊,的确是太体贴了。 嬴政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无数的影子,那都是往昔的时候他与扶苏要爆发争吵的时候,出现的“赵高”的身影。 总是那么的“体贴”,总是那么的“顺畅”,就仿佛赵高恰好了时间点在算计他一样! 算计! 嬴政此时身上“愤怒”的感觉消失了不少,他周身的气息平静了下来,就像是不生气了一样.....但熟悉嬴政的人才知道,此时的嬴政到底有多么的暴怒! 赵高已经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了.... 他明白,此时的嬴政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因为“父子亲情”这四个字,或者说“亲情”这两个字是嬴政的逆鳞! 当年被自己母亲抛弃了的嬴政,不会原谅任何离间他与自己子嗣之间感情的人。 赵高抬起头,看着那沉稳的坐着的嬴政,眼底闪过一抹的后悔,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本来已经将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父子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本来他的计划一步步的正在进行了,他能够看得出来,今日朝堂上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扶苏与嬴政的感情会彻底破裂,而忍无可忍的嬴政一定会将扶苏流放北疆! 这就更加适合他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但.... 奈何奈何,奈何出现了一个赢野! 一个赢野将一切都改变了! 嬴政和扶苏之间的隔阂哪怕没有完全清除,可只要有这位“皇长孙”殿下在,就没有人能够动摇扶苏的位置! 长公子扶苏的位置在今日彻底的稳了! 哪怕只是为了皇长孙! 当年的昭襄王不就是如此么?为了下下一代以及下下下一代秦王,所以将王位传给了当时的太子!之后太子在位只是区区几日,便崩逝了。 而后庄襄王登上王位....嬴政也就成为了太子! 当之无愧的太子! 哪怕当时的成蛟公子再怎么挣扎,也没有什么作用,这是当年昭襄王活着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推翻! 而如今的扶苏就如同当年的太子赢柱一样,或许不得陛下的喜欢,但是....他儿子得了始皇帝的喜欢啊! 此时的赵高显得有些“愿赌服输”的坦荡,他倒是不再跪伏在那里了,毕竟他此时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了。 他所犯下的罪形同谋逆,夷三族是跑不掉的了。 既然如此,何必还唯唯诺诺的呢? 赵高猛的抬起头,看着嬴政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孽种!当年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他的眼睛中带着愤怒与怨恨的神色,整个人像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复仇之人。 嬴政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了笑。 他居高临下,不屑的看着赵高:“昔年你不过是掖幽庭中一个被随意打杀的奴婢罢了,你的父亲也不过是昔日赵氏的一个罪人。” “你怨恨朕?” “那你便继续去怨恨吧。” 说着,嬴政只是挥了挥手,身旁的铁鹰卫士便直接上前将人拉了下去。 大殿之内只剩下了扶苏、赢野以及嬴政三个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嬴政打起精神,他今日已经听到了太多的消息、处理了太多的事情,哪怕是精力充沛如他也是有些累了。 而且....他觉着此时扶苏需要时间去好好的....好好的休息。 “你们两个下去吧。” 嬴政的双眸看着扶苏说道:“你回去之后好好的想一想今日的事情,好好的想一想....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着,他突然笑了一声,打破了刚刚的那种严肃氛围。 “你若是想不明白,就问问你儿子,你儿子倒是比你聪慧多了。” 嬴政偏过头看着赢野说道:“野儿,你也是长大了,朕便许你从你父亲的宫殿中搬出来居住,单独居一宫可好?” 扶苏想替赢野拒绝,毕竟他觉着这不是什么好是。 此时这逆子和他住在一起就已经无法无天了,搬出去可还得了? 但面对嬴政以及赢野这相似的爷俩,扶苏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赢野却十分自信的说道:“那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大父许我那一宫?” 嬴政似笑非笑看着赢野,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许试探,但又有几分真心:“若是朕将东宫许给你呢?你敢入主么?” 东宫! 嬴政一统天下,自称皇帝之后,自己居住在“章台宫”中,群臣上朝等也在章台宫前殿。 而东宫不只是一座普通的宫殿...这更是“太子”或者说“储君”的象征! 嬴政说将“东宫”许给赢野,几乎就是说要将二世皇帝的位置许诺给赢野,将太子的位置许诺给赢野! 只要赢野入主东宫,那么即便是嬴政的“加封”圣旨没下达,众多的皇子皇孙也都会将赢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霸占了继任者的位置! 储君之位,皇帝之位,谁不想坐?! 赢野哈哈一笑,而后抬起头,眼眸中带着无比自信的神色:“只要大父敢给,孙儿有什么不敢的?” 嬴政看着赢野的眼眸问道:“哪怕有可能被你的叔叔伯伯们嫉妒?” 赢野却是说道:“不遭人妒是庸才!孙儿不是庸才!” 嬴政眯着眼睛:“哪怕日后会站在寒山之巅,永远孤寂?” 赢野神色不变:“能拥有至尊无上的权势,醒掌天下权,即便是永远孤寂又能如何?” “牛羊才会成群!虎狼永远独行!” 二人的目光对视着,良久.... “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突然放声大笑,而后看着一旁的常侍说道:“去,传朕的旨意,将东宫给朕的孙儿收拾出来!” “今日之后,朕之长孙赢野,入主东宫!” 他看着赢野:“这个位置朕给你了,能不能坐得稳,便看你自己的了!” “若是坐不稳,可不要来哭鼻子!” 第20章 这个皇帝他当了! 赢野嘿嘿一笑,非但没有紧张、害怕等情绪,反而变得十分兴奋。 他搓了搓手说道:“大父,既然都把东宫给我了,不如再给我一个恩典?” 再要一个恩典? 嬴政眉毛一挑看着赢野,心里也知道赢野不会要太过分的东西——即便只是今日才见到这位孙儿的另一面,但他也能看出来这个孙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似猖獗、嚣张、什么都敢做,实则胆大心细,走一步看十步。 “你想要什么恩典?” “朕都可以许诺给你!” 这话说的霸气,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毕竟嬴政乃是始皇帝!这天底下最大的始皇帝!天下之主,万乘之尊。 赢野站直了身体,眼眸中带着些许严肃的神色。 他想要的这个东西很重要,十分重要....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未来大秦的“国运”,或者说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 “大父,孙儿想要城外一片庄子——那庄子中的人全都要听从孙儿的命令,并且孙儿还想要一百铁鹰卫士,必须是最精锐的那种!” 赢野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此外,还需要大父给孙儿一笔钱财、一批工匠,另外.....” 说到最后这样东西的时候,赢野稍微有些犹豫,毕竟这个东西,或者说这个“人”可能会触怒嬴政。 但顺瞬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想要研究出来那些东西,那些人是必须要的。 他看着嬴政的眼眸说道:“大父,孙儿想要那批被即将被坑杀的方士,也需要大父宫中那位方士“徐福”。” 方士? 赢野要这些人做什么? 不过在看到赢野坚定眼神的时候,嬴政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反而是摆了摆手:“好,朕便给你这些东西,倒是要看看你能折腾出来什么!” 赢野大喜:“孙儿多谢大父!” .... ..... 章台宫内 当扶苏以及赢野都离开了之后,嬴政才摇头笑了笑,看向后殿中的某个方位:“老将军,你觉着朕的这个孙儿如何?” 那阴影处响起来一阵脚步声,继而走出来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 这老人虽然看着十分年老,但面容刚毅,倒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壮年,而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此人正是王翦! 方才,嬴政虽然打发走了群臣,但却将王翦留了下来,之后让王翦藏在这后殿中看了一出好戏。 王翦嘿嘿一笑:“陛下,皇长孙殿下颇有当年您的风范啊。” 他有些怀念和感慨的说道:“昔年,您也是这般,霸道、聪慧,有了自己的方向之后,朝着那个方向不断的前进!” “大秦能够接连出了您以及皇长孙殿下,当真是我大秦的喜事啊。” 嬴政笑骂一声,指着王翦说道:“你这老货,就知道说这些好听的哄骗朕。” 他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何野儿突然向朕要那些方士?” “难道他也想要追寻长生之路?” 王翦摇头:“陛下,不是臣说晦气的话,殿下现在寻长生还太早了一些,他尚且没有到弱冠的年龄——当年您还未曾弱冠的时候,有想过寻长生么?” 长生是所有人的执念,但对于他们这些掌握了人世间权势的人来说,想要寻找长生久只可能是在走到穷途末路,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他们寻找长生也并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继续享受那人世间的“权势”。 赢野尚且未曾加冠,年龄上根本不可能是想要多活几年的时候。 嬴政按了按额头:“也是。” 他偏过头,看着某处说道:“顿若,着人好好的看着皇长孙,朕倒是想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沉吟了片刻后又说道:“此外,保护好皇长孙的安全,绝不可让他受到什么致命的危险——若是遇到致命危险,则是在最后关头救下他。” 阴影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诺。” 正是黑冰台此代的首领顿若! 说完了话之后,嬴政看向王翦:“今日朝会上的事情....朕总觉着有些不对。” “回来后发现赵高的问题后,朕来来回思索,总觉着有一张大网正在缓慢的笼罩在咸阳城上。” “老将军恐怕这些日子还要辛苦一下啊。” “当真是....多事之秋啊。” 王翦也同样感慨的说道:“是啊,当真是多事之秋。” 大秦方才一统,去岁的时候始皇帝的尊号才上,今岁这个战争机器却也不能停下脚步,反而需要继续征讨北疆匈奴以及百越..... 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若是不这样做... 大秦这座机器,恐怕就要散架了。 .... .... 章台宫外 扶苏、赢野两人默默的走在路上,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对方。 赢野则是默默的思索着未来该如何。 方才来到这个世界,就直接面对了这样子一场巨大的危机,虽然危机顺势化解了,而且还处理掉了大秦未来最大的一个敌人之一——赵高,但赢野却怎么也安不下心来。 实在是如今的大秦太乱了! 儒家、诸子百家、李斯、暗中潜伏的六国贵族、虎视眈眈的其余人,以及大秦内部的巨大隐患.....这些全都是问题! 生命重来一次,且来到了大秦.... 来到了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难道他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庞大的帝国再次倾倒么? 赢野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他微微的回过头,看向远处巍峨古朴的咸阳宫,嘴角缓慢的绽放出了一个轻轻的、灿烂的笑容。 绝不! 既然来到了大秦,成了皇长孙,那么他便要让这座庞大的帝国继续伫立在这一片宽宏的土地之上。 既然踏出了这一步.... 他赢野便要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之处,坐在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将手轻轻一握,而后将这世上最伟大的权势握在手中! 皇帝? 这个位置皇帝,他赢野当了! 谁也拦不住!谁也无法阻拦! 第21章 有客上门 东宫 扶苏站在东宫门前,看着这煌煌大殿,内心思绪十分复杂。 从前他以为自己能够入主东宫,可是他父亲的话让他打碎了梦;再后来,他觉着自己会辅佐自己的弟弟们入主东宫,后来这个梦也碎了。 如今.... 他的儿子反倒是比他先入主东宫了。 这倒真是一件离奇的事情。 天下间哪有父亲还不是太子,但儿子先成了太子的事情? 不过扶苏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事儿。 他为人最是仁善方正,说的好听点叫做“君子之风”,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有些圣母了。 “野儿,既然你已经入主东宫,那么便要好好的做一个国之储君,切记不能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让父皇失望。” 扶苏走进这宫中,坐在了赢野的面前。 赢野叹了口气,看着扶苏说道:“父亲,您以为我已经入主东宫了么?” 扶苏有些困惑:“难道不是么?” “父皇已经下旨,并且传旨四方,让你入主东宫啊。” 赢野嗤笑一声:“还有后面一句话。” “这东宫是否坐得稳,便要看你自己的了。” “大父只是下旨让我住了进来,但却没有加封我为太子,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政治白痴”的老爹,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 在穿越而来的时候,他脑海中“赢野”原本的记忆也都在他的脑海中,而事实上扶苏长得也的确像是他上辈子的老爹——大概是老爹青春版。 所以赢野对扶苏的“恶感”倒是没那么大,这一声“父亲”还是能叫出来的——当然,这仅仅是在扶苏表现出来了自己的“善意”之后。 “若是大父加封我为太子,那么我入主东宫便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谁都无法质疑——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哪怕是心里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 “但如今大父只是让我住进来,却并未曾加封我为太子,这是大父再跟其他的叔叔伯伯们说一件事情。” “说.....” 赢野的目光悠远,似乎要穿透这平和的空气看向那些隐藏在咸阳宫中的无数公子们:“这是大父再跟那些叔叔伯伯们说,太子的位置还没有定下来,他们若是有本事能够将我拉下去,那么这个太子的位置....这个东宫的位置,他们还是可以继续继续争的。” “天地之间,谁会不想要这个位置呢?” “这可是九五之尊!” “天下共主!” 这一点扶苏虽然没有想到,但他的“政治嗅觉”却瞬间让他反应过来,他并不算笨,顶多是在单纯的环境里面太久了,所以政治智商有些低罢了。 “那你这...” “该如何?” “有什么需要为父做的么?若是有,你尽管说。” 赢野的神色更加复杂好古怪了,他看着扶苏说道:“父亲,难道您没有听出来我话里面的另外一层意思么?” 另外一层意思? 什么意思.... 看着扶苏一脸茫然的神色,赢野更加无奈了。 “父亲,我方才所说的话是告诉您,这个太子的位置您也可以争夺——而且您比其余的叔叔伯伯们更加有资格。” “第一您是长公子,第二您是我的父亲。” “大父对您的感情远比对我的要深厚许多,毕竟您才是他的第一个儿子。” “如今您与大父之间的误会也已经解释清楚了,只要您想争夺,打着“礼”的旗号就可以了,甚至您都不用说什么,大父都会同意您为太子。” “毕竟当年的曾大父也是如此,即便是看中了大父以及当时的庄襄王,但依旧是将秦王的位置传给了当时的太子赢柱。” “长幼有序,这本就是礼的一种。” 赢野看着扶苏,或许是试探,或许是真诚的发问。 “难道,您就不想当这个太子,入主这个东宫,成为二世皇帝么?难道.....” “您就真的心甘情愿的继续当长公子,看着自己的儿子越过自己当这个二世皇帝么?” 赢野的话语中充斥着试探与“诱惑”。 这世上有人能够躲避权利的诱惑么?或许有,但之前的赢野不相信。 他像是一个“政治野兽”一样,哪怕是一睁眼就到了大秦,哪怕是一睁眼就面对危机,哪怕是如今危机暂缓,他也没有喘口气,以一种敏锐的嗅觉开始试探扶苏。 扶苏看着赢野的神色忽而笑了。 他伸出手,慢慢的放在了赢野的头上,声音平缓中带着些许的仁和。 “野儿。” “我是你的父亲。” 扶苏的声音中带着坚定:“你我父子二人,谁成为皇帝,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不要紧。” “既然父亲选择了你,那么我便会坚定的站在你的身边,帮助你。” “你先前说,我与父亲父不知子,子不知父,乃是一场天大的悲哀,如今我已然明悟了。” 他看着赢野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放心罢,你我父子二人,不会走到如此地步的。” “父亲会全力帮你。” 赢野抬起头,看着扶苏的眸色,一时之间心中感慨万千.... “父亲....”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哪怕是政治野兽,在面对如此情形的时候,也会哑然无声。 大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被分配到东宫的“常侍”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他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开口,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启禀长公子、皇长孙殿下,李廷尉递上拜帖求见。” 李廷尉? 赢野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微微一挑眉,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 “李斯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只是片刻的流转,他就想明白了李斯前来的原因,当即长笑一声:“正愁着没有机会找人呢,如今,这第一把趁手无比而又锋利无比的长剑,不就自己找了过来么?” 趁手而又锋利的长剑? 扶苏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那为父要不要....?” 赢野摆了摆手:“不必,李斯是个聪明人。” 说着看向那常侍:“请李廷尉进来吧。” .... ..... 一个时辰前 廷尉府 李斯听完李由的叙述后,神色满满的都是凝重和紧张。 他略微带着些犹豫的说道:“那位皇长孙殿下,当真是如此说的?” “你可有疏漏的地方?” 第22章 投石问路 油灯下,李由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细细的告诉了李斯,而后脸上带着好奇的问道:“父亲,这怎么了?” 李斯长叹一口气:“你我父子二人,恐怕早就被这位皇长孙殿下盯上了啊。”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巧合”。 油灯干枯的燃烧着,照亮了这还不算太过于昏暗的屋子。 李斯来回在屋子中踱步,脸上的神情中闪过忽明忽暗的无奈之色。 他开始“畅想”了。 人类一思考,神灵就发笑。 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此时的李斯就正处于一种“头脑风暴”的状态下,但他所思考出来的内容却让人啼笑皆非。 “你想一想,就那么巧合的,皇长孙殿下就选了你?” “你再想一想,皇长孙殿下,或者说长公子殿下最大的“政敌”是谁?” 李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那不就是你爹我么?”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次,长公子以及皇长孙殿下,恐怕是冲着你我父子二人来的啊。” 李由一脸的奇怪,他总觉着自己的父亲想多了。 “爹,你是不是想多了?” “皇长孙殿下当时也就是随手一指而已,哪里会想那么多呢?” 李斯摇头:“你不懂。” “皇长孙今日在大殿之上辩驳淳于越,雄才大略,何等的人物?说句愉悦的话,甚至比当年的陛下城府算计还要深,他会随便指一个人,且那么恰好指的就是你?” 说到这里,他猛的抬起头:“不行,我要去拜访殿下!” 说着便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着令小厮下人开始准备前往皇宫的马车。 他要连夜拜访赢野! 空荡荡的屋子里,烛火缓慢点燃,一缕烟尘飞上空中。 李由一脸奇怪的看着李斯叹了口气。 “好家伙,我爹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 ..... 东宫 李斯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点赢野不知道,扶苏也没有猜出来。 李斯倒是坐在那里有些焦躁,他来的时候本想着跟赢野打两圈太极的,但没有想到赢野比他还能忍,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这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半晌。 李斯终于忍不了这般的“绕弯子”了,他抬起头,看着赢野,搓了搓手说道:“殿下,李某昔日多有冒犯,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啊。” 这说的是他暗中有几次和扶苏“敌对”的事情。 扶苏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脸上依旧是带着平和的笑容,毕竟对于他来说,或许还要感谢李斯往日与他政见为敌,否则....他可能就要酿成大祸了。 再者说了,无论是出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怪罪李斯。 “李廷尉不必如此客气。” 他笑了笑:“你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一切都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 李斯却是看着赢野,想要听一听这位的“回答”。 毕竟目前来说,扶苏还没有翻身——哪怕他入宫的时候已经听说,赵高因为挑拨陛下与长公子之间的感情被杀了也是一样。 只要嬴政一日不表态,那么扶苏的地位就一日没有回来。 李斯真正在意的还是赢野。 毕竟.....无论有没有明旨降下,赢野都已经入主东宫了。 哪怕日后赢野被人从东宫的位置上拉下来,哪怕赢野坐不稳这个位置——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低个头,不丢人。 赢野淡淡的抿了一口蜜水,心里对于李斯的打算和小九九此时已经心知肚明,李斯不过是在投石问路,想要看看前面的路能不能走罢了。 他看着李斯,挑了一下眉:“李廷尉来的倒是快,这是让孤没有想到的。” “只是不知道,李廷尉此次来所为何事?” 赢野没有接之前李斯、扶苏二人讨论的话题,像是没有看出来李斯的紧张一样,反而是话锋一转问起来了李斯的来意。 李斯看着那一双与始皇帝十分相似的眉眼,心中的紧张更甚,但不知道是紧张过了头还是怎么说,此时的他倒是缓慢的平静了下来。 来东宫是冲动,但....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事情,到了这东宫他又想了许多。 既然赢野已经住进了东宫之中,这是否就说明始皇帝有意让赢野直接越过扶苏继承皇位? 他虽然一直与扶苏的关系并不算好,但也算不上太差劲——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的争斗是典型的“儒家”与“法家”的争斗,已经不算是个人之间的了。 而如今,方才下朝没多久他便来了东宫,此处既然没有接待客人的样子,那么说明他是第一个来烧这口热灶的。 李斯眉眼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只是今日在早朝上见了殿下的英姿,今夜又是有事求见陛下,所以来见一见殿下罢了。” “此外便是恭喜殿下,入主东宫。” 他放下杯子,看向赢野,问出了真正要紧的问题:“敢问殿下,不知蒙将军来了没有?” 蒙将军? 扶苏有些愕然,怎么问出来了蒙毅? 赢野倒是猜出来了:“蒙将军无事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斯:“我这里向来是无事莫登门的,李廷尉身为大父喜爱的臣子,也少来我这里的为好。” 这话听着像是赶客,但李斯眉宇中却意外的带上了三分喜色。 “啊呀,这倒是颇为符合殿下“实用家”的思想。” “殿下果然是开宗立派之人啊,所行所为,皆符合实用家的思想。” 李斯起身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臣便不再打扰殿下了。今夜入宫的确是另有要事。” 等到李斯走了之后,扶苏才更加迷惑的看向赢野。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野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李斯看样子不是来投靠你的么?怎么你三言两句就将他打发走了?最后的那话更是戳到了他的脸上,李斯并不是什么大度量的人,难道不应生气的甩袖而走么?” “怎么我瞧着他还是一脸快意的样子,像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 听着扶苏的问话,赢野无语的看了一眼自己老爹。 这老爹果然是不适合玩这些“政治”,这么简单的一个试探都看不懂。 不过这种没心眼的人也好,日后倒是也不会与他争夺“皇位”。 他将东西掰碎了讲给扶苏听:“父亲,你觉着李斯突然问起来蒙将军有没有来是什么意思?单纯的只是关心蒙恬将军吗?” 扶苏皱眉:“这倒应该不是。” “他若是来投靠你的,那应该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第一个,看看蒙恬是否来了,若是没来,他便是第一个,便抢占了先机。” 扶苏看向赢野:“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对你后来说的话感到好奇。” “此时不应当顺势拉拢李斯么?” “还是说,你看不上这位李廷尉?” 第23章 你们的命,在孤的手里 赢野有些无奈:“李斯方才问蒙将军来了没,我的回答是“无事不必来我这里”,我的意思不是说瞧不上他,而是说从前的种种不必在意,我也不是你。” 他看着扶苏说道:“李斯其实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能力不足,或者说谁不重用他——李斯的能力天地可鉴,日月可照,整个大秦他的能力是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不重用他绝对不是他的损失,而是大秦的损失,不重用他的那个人的损失。” “李斯来此,也并非是想要直接投靠我。” “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试探一下“我”是否是如同父亲你这样子,看重道统而非是看重能力的人——若是,则他好造作打算,若不是,那他也可以慢慢图谋。” 赢野站起身子来,望着远处的天空,轻声叹了口气。 扶苏听到这里也逐渐的有些恍然,他看着赢野说道:“所以你说的那句无事不必来我这里的意思是着重强调,强调你今日在大殿上所说的“实用家”的思想。” “以此来告诉李斯,只要他有用,你就不会说因为往日的问题而为难他?” 赢野赞许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就有些无奈的看着扶苏说道:“真不知道你是我爹,还是我是你爹,这些东西都要我来教你。” 他长叹一口气:“大父真的是太过于骄纵你了,否则怎么会将你教成了这样的一副样子?” “当真是令人无奈。” 这话音刚落地,不远处就响起来一阵脚步声,继而嬴政的声音随即响起。 “朕怎么听到有人说朕的坏话?” 嬴政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前,脸上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怎么?教教你爹,你就为难成这样一副样子?” 赢野、扶苏见状,连忙躬身行礼。 而后赢野才无奈的说道:“哪能啊,孙儿只是有些无奈,无奈父亲太过于单纯罢了,连这些东西都不明白,还需要孙儿为他慢慢拆开讲。” “也算是明白了大父平日里的辛苦了。” 嬴政走到了大殿中央而后坐下,看着赢野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去看扶苏。 “你要的人朕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只是——” 他好奇的看着赢野:“朕还不曾知道,你为何要这些人?” 嬴政眉宇中闪过一抹杀气:“那些方士,竟胆敢欺骗朕,若不是你想要他们,朕早已经将他们全部坑杀!一个都别想活!” 他身上的煞气惊人,却没有吓到赢野。 毕竟换成赢野,若是有人欺骗了他,那么他也一定会杀了那些人的。 赢野偏过头:“大父,等会您就知道了。” “不如先让那些方士过来?” 说着,又看向身旁的常侍,而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将手拢在袖子里,等待着那些方士的到来。 那些方士的确有大用处。 但却并非是这些人以往的那些用处了,而是更为重要的用途! .... ..... “哗啦啦——” 一群人脚步急促的走了进来,脸上都带着害怕与恭敬的神色,眉宇中还藏着几分死里逃生的“侥幸”,毕竟他们之前已经被拉到了死牢之中,若不是那位皇长孙殿下,他们恐怕已经人头落地。 一大片人乌压压的站在那,都不敢抬起头。 而赢野则是看向了众人,眉宇中的平和全数消散,他缓慢开口,但说出来的话却令众人心头一惊:“你们的命只是暂时留下了,而非是彻底保住了。” “我向大父求诏,将你们的性命留下来,自然是有我需要你们的地方。” 他抬起眼眸:“你们当中,有周游天下行骗的骗子,也有自幼研究方士之法的方士,这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所谓。” “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赢野的声音骤然变冷:“你们的命,在孤的手里!” “若是想活命,便乖乖的听孤的话!” 刹那之间,这大殿中所有的方士全都跪伏在地上,着急忙慌的喊着求救的话语。 之前被赢野吩咐了几句就出去了的常侍走进了大殿来,而后低声道:“启禀皇长孙殿下,您吩咐的东西奴婢已然准备好了。” “如今就在偏殿之中。” 赢野这才点头,看着那群方士说道:“现在,先让孤看看你们中到底有多少个是能用的,有多少个是值得培养的。” 他眉宇中带着高傲之色。 “严常侍,若是有低于我方才于你所说标准的人,便直接拉出去杀了。” “那样子的蠢材,孤这里是不留的。” 严复看了一眼嬴政,得到了嬴政的眼神后,也连忙点头道:“诺。” 说罢便扭头,看向那大殿中的众人:“还不速速起来,随我走?能否活命,便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正当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而后跟着严复走的时候,赢野再次开口了:“对了,徐福留下,孤有话要与你单独说。” 徐福留下? 谁是徐福,此人为何能让殿下单独点他的名? 人群中一位年轻男人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为何殿下留下了他? 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于是他乖乖的低下头,站在那里等待。 等到那些方士全都离开了之后,赢野才看向徐福,笑了一声。 “徐福,孤知道你来咸阳城是想要做什么的,也知道你的全部计划。” 他的语气柔和,看不出一丝杀气,但从这柔和的语气中,徐福偏偏听出来了那透骨的煞气!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站直了,身后不断的流淌着冷汗。 “殿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罪臣,罪臣怎么听不明白?” 赢野冷笑一声:“不明白?” “三千童男童女,大船,金银,蓬莱岛——扶桑岛。” “徐福,还需要孤说的更明白一些吗?” 只是这一句话,瞬间将徐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直接跪伏在了地上,声音颤颤巍巍,脸上带着恐惧与害怕。 若是说他之前还在怀疑的话,那么如今便是确定了!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日出岛屿的名字叫什么,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岛屿而已! 而他面前的人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样比他所想象中更加精确地话! “殿下饶命!” “徐福知错,徐福知错!” “还请殿下看在徐福尚为酿成大祸的份上,饶了徐福这一次吧。” 扶苏本就茫然的脸更加茫然了,反倒是嬴政听明白了什么,他皱眉扫了一眼徐福,只是这一眼就差点是将徐福吓晕! 赢野看向徐福:“饶了你?” “孤凭什么饶了你?” 第24章 赢野的计划 慌乱之下的徐福整个人都在发抖,但也正是因为陷入了此等绝境当中,他竟然真的想到了自救的“办法”。 徐福猛的抬起头,脑子瞬间灵光的要命。 他看着赢野说道:“殿下将我等传唤到此处,又让那些人去证明自己的“作用”,并且告诉他们,只有“有用”的人才能活下来。” “那么,小民对殿下一定也是有用的!” “否则依照小民所犯下、以及尚且未曾犯下的罪过,若是对殿下无用,殿下早就杀了小民了,而不是在这里与小民说这些。” 徐福咬了咬牙:“殿下需要小民做什么,小民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怕是豁出去这条命来,小民也一定会做到殿下吩咐的事情!” 赢野看着跪伏在那里的徐福,脸上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徐福,你果然没有辜负孤对你的期待。” “既然你都猜出来了,那么孤也就明说了。” 他走到徐福的面前蹲下身子,眼眸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孤也不需要你一直替孤卖命,替孤做三件事情。” “这三件事情若是完成了,孤就可以放你一条狗命。” “否则的话.....” 赢野的声音落到徐福的耳朵里,让他浑身颤栗。 “否则的话,即便你跑到天涯海角去,孤也有办法找到你,然后亲手让你尝一尝这世上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虽然赢野的话说的很吓人,但徐福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依照如今赢野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骗他——所以只要做到那三件事情之后,他就一定能够活下去!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活下去。 哪怕知道那三件事情恐怕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他也愿意倾尽全力去做! “还请殿下示下!” 赢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徐福:“很好。” “孤会一件一件的告诉你,你需要做的事情。” “如今时候还早,孤先告诉你第一件事情。” 他看着徐福说道:“百越有一处地方乃是世上宝地,其中有良种,且宝地之中一年可以三种。” “孤需要你找到这个地方。” “并且将其记录下来。” “待到大秦打下百越之后,你带着大秦士卒前往那个地方,将其中稻谷收割,而后便可以算是你做好了第一件事情。” 找到百越中的一处宝地? 几乎只是瞬间,徐福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之中真正困难的事情,那就是他该如何潜入“百越”的腹地,并且还能够光明正大的找寻那个“宝地”? 哪怕百越丛林之人,从不在乎稻谷此物,也不耕种也是一样。 但.... 徐福抬起头,看了一眼赢野的表情后,瞬间答应下来了这件事情。 “小民领命!” “但小民还有一个请求!” 他咬着牙,为自己争取“福利”:“小民请求殿下给予小民有些帮助,若是只依靠小民一个人的话,是绝对没有办法潜入百越的!” 赢野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他回过头,看着已然蒙住了的嬴政,微微躬身:“大父,大秦正巧有攻打百越的计划,不知可否配合徐福潜入百越?” 嬴政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了赢野身前:“你所说的“三季稻”可是真的?” “百越当真有地方可以一年三种?” 赢野微微点头:“这自然是真的,孙儿从某本典籍之中看到的。那书中记载,百越有些地方可以一年三种,但当地的那些蛮夷们却不事生产,不劳作、不耕种,所以将那些稻谷粮食荒废,一年又一年,稻谷堆积在山谷中,而后发霉。” “写下那本典籍的人十分惋惜,只是他却也没有余力,于是将此事写在典籍当中,希望后来人能够完成他这个心愿,占领百越之地,让那里成为大秦的粮仓。” 粮仓! 是的,粮仓。 嬴政哈哈大笑,他看着徐福说道:“徐福,只要你完成野儿交代的事情,朕便不追究你的责任了,还可以许你功名利禄!” 他的手段比赢野更加高明。 赢野是威逼,而嬴政则是“威逼利诱”,他深刻的知道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能让人疯狂的,就只有“利益”这两个字。 在利益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尘埃。 果不其然,方才还有些不愿意的徐福瞬间精神了起来。 他是了解嬴政的,嬴政说话更加说一不二,说会给他功名利禄,那么便会给他这世上许多人都触及不到的功名利禄! 这一次,它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为了....功名利禄! 他之前想要诓骗始皇帝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金银权势么? 欺骗始皇帝是死罪,同样也是九死一生,而这深入百越,以及那未知的两件事情么,也同样是九死一生。 既然都是赌.... 为什么不赌那个更大的呢? “小民领命!” 嬴政微微一笑:“朕如今先封赏你为“山河使者”,俸禄五百石。” “待到你完成野儿说的第二件事情,朕便加你为“山河令使”,许你俸禄一千石。” “待到你完成野儿说的第三件事情么.....” 嬴政神色微微一笑,他看向徐福,说出了十分具有诱惑力的话语。 “朕便封你为“山河令卿”,添列九卿之列,食俸禄两千石!” 庞大的利益以及“大饼”砸在了徐福的头上,这一刻他整个人完全臣服! “臣——” “领命!” 赢野站在一旁,看着嬴政简单而又轻而易举的收服了“徐福”,让这个原本是“被迫”的人变成了“自愿”,且十分狂热的、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出发的状态,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政哥还是政哥,自己的手段还是太过于稚嫩了。 此时,那领着众多方士去偏殿“测试”的严复也回来了,他低着头,轻声说道:“回禀皇长孙殿下,那些方士全都完成了您设置的考验,所有人都跨越了“及格线”,并未曾有低于及格线的人。” 赢野一挑眉,脸上带着些兴奋和喜色:“哦?” “哈哈哈哈,孤就知道,这一批人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所以才敢来皇宫招摇撞骗!” “严常侍,将他们带进来吧!” 第25章 你们的道统错了! 不多时,那群人便被领了回来,直到他们站在大殿中的时候,这些人还在发抖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前路何在。 有几个人的脸上茫然之色更重——他们都是在那场“测验”当中得了高分的人,他们比那些庸才更加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 他们一直追寻的长生之路....或许错了。 是的。 这群即将被坑杀的方士中,不仅仅有那些一心行骗的人,还有一些是真的觉着自己走的“方士之路”是对的人,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所创造出来的那些“仙法”是仙术。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一丝悔改的原因,他们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为什么会悔改呢? 而如今..... 他们发现了一件事情。 或许自己的路真的走错了....这是一件很恐怖,很严肃的事情。 涉及道统之争,没有人能够轻松。 赢野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几个人眼睛中的迷茫和畏惧,他也瞬间分辨出来了这些“迷茫”和“畏惧”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前路,而是因为他们发现了自己走的路是错误的。 这很好...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而后缓慢的走到大殿中央,神色莫名:“经过方才的测试,想必你们中的有些人已经发现了。” 赢野点了点其中的一位说道:“孤方才瞧着你面容有异,你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侯生站在那里神色迷茫的抬起头,他不知不觉的站了出来,此时的他看着赢野那“志在必得”的笑容,心里忽然浮现出了刚刚做的那些“试题”。 他的心中,希望之火突然燃烧了起来。 “殿下——” 侯生哑着声音问道:“敢问殿下,我等....我等所渴求的长生之路,所渴求的道统....是否是错误的?是否并不能抵达长生的尽头?” “我等....” “是否走错了路?” 侯生看着赢野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问出来了这句话,但此时此刻的他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赢野,顾不上那么多的礼仪尊卑了。 他明白,能够拿出那些“试题”的赢野,或许是已经走上了正确道路的人,也或许....是真正的降临于人世上的仙人。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把握住这送上门来的“仙途”? 听到侯生的询问,大殿中那些方士们一个个的眼睛瞪大了瞪圆了,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甚至有几个开口斥责、辱骂侯生,但他们却并不敢太过分。 赢野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这一切的声音就平静了下来。 他一字一句的看着侯生,继而看着这群方士说道:“不错,是这样的。” “你们的道统错了!” “你们走上了一条完全无法走上长生的道路!并且那不仅仅是无法走向长生,更是会将你们带到死亡之途的道统!” 赢野张开双臂,他的脸上带着些许虔诚的信仰。 他要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搞一些封建迷信!因为这个时代无法接受“科学”,但却可以接受与“道”与“仙”临近的另外一种道统! 他要布下一个弥天大谎,然后将这一切彻底给覆盖在大雪之下! 或许是赢野狂热的神色太过于虔诚了,这些应当反驳他的方士一个个的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道统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 带向死亡? 他们更加迷茫。 然而,人群中却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白发苍苍的老头站了出来,脸上带着狰狞和不相信:“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看着赢野说道:“我等的道统怎么可能错了?!” “你休要在这里花言巧语!” “休要在这里诋毁我等道统!” 此人面目狰狞,眼睛中充斥着血色——他不是什么愚蠢之人,反而在方才做那些试题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 但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不能相信! 若是相信了,这许多年的坚持成了什么?若是相信了,这许多年的虔诚成了什么? 若是换做平日,赢野或许并不会在意这些,只会觉着这个老头可怜,然后放他一马——但如今不同,他想要改变大秦,想要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那么就必须做这些! 他要将“道统”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当拥有了“道统”的掌控权,当拥有了“道统”的解释权,当拥有了这些能够研究“科学”的人的掌控权.....那么,这天下的权利他就全部握在了手中! 等到那个时候,他自然愿意与想要和他争夺权利的人慢慢的“玩一玩”。 于是,赢野斜了一眼这老头,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他说出来的话如同是魔鬼诱惑世人的话一样,带着浓厚的诱惑力。 “你不相信孤?” “那么....你是否敢与孤打个赌?” 打赌? 那老者此时已经红了眼,完全不在乎面前的人乃是大秦的皇长孙了,他只是死死的盯着赢野,而后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说道:“你要赌什么?” 赢野摆了摆手,令人拿上来一个盒子。 “孤说你们的道统是假的,你说你的道统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你认为这个东西的确是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是不是?” 身旁的内侍早已经听从赢野的命令,打开了那盒子。 那盒子中放着的是一个瓶子,其中装着一些银光流转的物体,那物体在光芒之下绽放,带着独属于他的美丽,令人看一眼便觉着这或许是仙人赐下的神物。 秦朝的方士们叫他“丹砂”。 他有一个更加令人熟知的名字,叫做“水银”,也叫做“汞”。 是一种.....有毒物质。 或者说,不仅仅是有毒,而是有剧毒。 赢野垂着眼眸,突然之间叹了口气,他方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心性其实并没有完全转变过来,他看着那老者说道:“你们认为此物是能长生的,那么孤便替大父做主,将此物赐予你。” “你若将其饮下.....” “无论是侥幸不死,还是真的没死,孤都听信,恳求大父奉你的道统为正统....” “可....” 第26章 新世界的大门 “可...” 赢野抬起头,看向那老者:“可我的“道统”却认为此物乃是剧毒,服之即刻死亡,且死亡之时的惨象绝对不是所谓的羽化登仙。” “老先生,你可敢服下此物?” 赢野就站在那里,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眉宇中带着的全都是冷漠,那是对生命的漠然,是...来到大秦之后,站在权贵身份上的时候,对其他“人”性命的漠然。 老者站在那里,他看着那个盒子,也看着盒子中装着的丹砂。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或许今日自己站出来就是这位皇长孙殿下需要的事情,自己等人的反应也在这位的算计之中.... 丹砂....有毒么? 或许吧。 那老者闭上眼睛,这一点其实他并非是不知道的,毕竟在丹砂研究出来的时候,该付出生命的人一定已经付出了生命,他们这些方士口口相传,手手相授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可... 他们还是将这件“东西”当成是长生不老的东西敬献给了皇帝。 所以此时与其说这是一个“赌”,不如说这是赢野在用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作为“杀威棒”来震慑其他人——用的便是一个人,一个这些人熟悉的人极致的惨像。 为何这么说? 赢野又为什么会确定,这件事情他一定会做,一定会服下丹砂? 太简单了.... 因为此时,他若是拒绝了,那么便是他承认自己知道“丹砂”有剧毒,所以不敢服用——既然如此,那他的道统便是假的,而且是他心知肚明的假,他便是故意欺君。 欺君是什么下场? 始皇帝会容忍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群人存在? 不会的。 所以他们的下场便是死,而且是罪名十分确切的死,没有人可以再用他们的死指责始皇帝了。 无论他们当初是否是故意将此物敬献给皇帝的, 无论他们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们都会变成有意的。 所以赢野确信,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必定是会服用丹砂——哪怕真的会惨死。 若是服用了,下场也就十分清晰明了。 服用丹砂的那几个人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但大概会有一个身后名,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丹砂有毒,所以不会涉及到九族的事情。 这老者心中还有一些隐秘的想法..... 他抬起头看着赢野,从赢野的眼睛中看到了那一抹隐藏着的“野心”。 这件事情能够就此了结么? 当然不可能。 日后这位皇长孙殿下便可以轻松拿捏着这一群“方士”,因为知道和不知道是有区别的,知道其中有毒,那便是故意弑君。 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些方士以后也会对赢野言听计从。 这一切说起来好似是花费了许多时间,但实则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那老者十分从容的看着赢野,并且言语中带着几分倨傲:“有何不敢?” 他拱了拱手:“丹砂炼制不易,以往我等并没有这个机缘服用此物,如今殿下赏赐,我等高兴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敢服用呢?” 老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嘴角带着笑容,他回过头看着那群方士:“可有君愿随我一同羽化登仙?” 人群中走出来了几个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抹兴奋的笑容。 他们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而后走到了那老者的身前,而后一同看向赢野:“请殿下赐药!” 他们要证明自己的“道统”! 赢野此时脸上也是带着些许敬佩的神色,但却依旧十分自然的挥了挥手,让那侍卫将“丹砂”送到了众人的面前,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瓶。 这已然是致死量了。 也是这些年来他们炼制出来的所有“存货”。 丹砂这玩意有很强的挥发性,并且挥发的气体也有剧毒,所以赢野早就想要将他们处理掉了,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处理掉。 他的眼眸中那些“温度”也逐渐消散了。 那几个人脸上带着些许快意潇洒的神色,而后从侍卫的手中接过了小瓶子,他们看了一眼这瓶中的丹砂,突然大笑,而后将其一饮而尽! 饮尽之后,便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大殿中,神色淡淡,似要羽化登仙。 看着这些人十分平静的样子,其余的方士还以为是“赢野”错了,他们正要看向赢野说什么,却突然被一声轻响吸引了。 只见坐在那里的几个人分别出现了不同情形的“狰狞”。 一个人脸上顿时出现了无数的红斑,那些红斑是缓慢而又坚定的出现在这人的脸上、身上的,继而这人猛的干呕,之后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响起,这人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心肝吐出来一样! 其余人一个个的脸色涨红,嘶哑的惨叫着。 唯有最中间的那个老者坐在那里,额头上全都是汗水,但却依旧十分冷静的坐在那里,他强行按捺住自己的痛苦,想要羽化登仙.... 但这一切都抵挡不过其余人的痛苦狰狞! 没有人是傻子!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所谓的能够让人长生的“丹砂”是假的!是如同皇长孙殿下所说的一样的“剧毒”,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的道统是错的! “蹭——” 一个人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恐怖至极的愤怒之色。 他看着那些人的惨状,下意识的将手握紧。 正是嬴政! 此时的嬴政面色如同一个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的。 也幸亏——幸亏他暂时还没有服用那些所谓的丹药,没有服用这用丹砂炼制的丹药!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余人也是反应了过来,瞬间都跪在了地上,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他们中有不知道丹砂毒素的,也有知道丹砂毒素的。 他们....害怕死亡。 整个大殿之中,唯有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正是“赢野”。 赢野笑了笑,他上前先安抚了嬴政的情绪:“大父不必担心,即便是服用了那所谓的“仙丹”也无碍的,只是少量服用并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若是大量服用的话....” 第27章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赢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若是大量服用的话,就如同是这些人一样,只怕是刹那之间便会羽化登仙了。” 此时的嬴政也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那群倒在地上,各色狰狞的人,眉宇中带着些许的冷色,但终究叹了口气说道:“也罢。” 他挥了挥手,自然有常侍将这些人拉下去处理了。 而后看向了赢野,有些低沉的说道:“朕先去后殿等你,你处理完此间之事后,便去后殿找朕吧。” 说完后便走去了后殿。 整个大殿之内只剩下了赢野、扶苏,以及那些方士们。 赢野微微抬起头,神色显得有些许的寡淡。 “如何?” 他有些嘲讽的说道:“你们想要与他们一同羽化登仙么?” 羽化登仙? 如果是从前的话,或许他们还想要羽化登仙,但今日....就看到了这些个人的惨状,他们哪里还想羽化登仙,哪里还敢羽化登仙? 所谓羽化登仙,恐怕就是骗局了..... 而此时的赢野却是微微一笑,而后轻声道:“不想羽化登仙?” “但孤却学了几手你们所谓的仙术,可以让你们瞧一瞧。” 他漠然的站在那里,身后的严复却早已经让人将“赢野”所需要的道具拿了过来,而后放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高高的桌子,其上摆放着几样东西。 赢野掀开一块布,露出其中的东西,那是一盆水——一盆清水。 一刹那间,众多方士就明白了赢野想要展示的第一个“仙术”是什么....点水为冰! 此时正值六暑,若真的能凭空点水为冰,这难道不是仙术么? 人群中却有几个人皱眉,点水为冰这一套他们也会啊... 可那的确算不上什么仙术。 这位殿下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只见赢野将一旁的某样东西随手丢入水盆中,一缕缕冰凉的烟雾缓缓升腾起来,而后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这一盆水便凝结成冰。 冰渣淅淅沥沥的出现在这水盆中。 慢慢的,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这一盆水便凝结成了“冰”块。 只听说过此术,但却不知道此术是什么情况的方士们顿时愣住了,难道这位真的是神仙? 当一部分方士惊讶,一部分方士迷茫的时候,赢野却笑了一声。 他随手一指,身后的严复便迅速让两个人撑起来一块绢帛,供赢野书写。 赢野拿起毛笔,便在这绢帛之上写着一连串复杂的、他们从未曾见过的东西。 “kno3 + h2o → k+ + no3- + h2o” 众多方士一脸茫然,看着赢野书写下这些他们完全不认识的东西。 而赢野则是看向那群人说道:“你们只是以为,这所谓的硝石制冰不过是一种经验,但其实他是可以琢磨、可以理解、甚至可以研究的天地之道而已。” 他指着那绢帛说道:“kno3,孤以此物代指硝石,便是你们所说的“玄珠”,至于为何以这几个符号代指, 等到你们未来加入我的道统便知道了。” “而h2o这个符号,便是代指“水”。” “以这些东西代指他们的“分子”,也就是此物最细小、最微小的粒子,也就是构成他们的东西罢了。” “此二物相合,便会出现后面的这个东西,也就是代指“冰”的符号。” 严复将一盆盆水与一块块硝石放在众多方士的面前:“你们试一试。” 众多方士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却也都一一照做.... 而后他们看着盆中的冰块,眼睛中都带着讶异和茫然,他们不明白赢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赢野轻声说道:“诸位,你们再看看这个。” 他又拿起来一样东西:“此物为“硫酸”,你们之中的有些人或许认识,他在你们口中叫做...“绿矾油”。” “此物的作用....是用来点石成金!” 所有人瞬间哗然。 点石成金?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仙术! 赢野伸出手,让所有人平静下来,他低笑一声:“但知道此术的人却应该明白,绿矾油无法点石成金,只能够点银成铜。” “为何?” “因为金是惰性金属,无法被轻易生成——此物要么是天上星辰相互撞击,要么是大地重回朦胧时代再过个数千纪元,否则便是“定数”。” 他看着众人:“我为何要与你们讲这些,你们懂么?” 方士们摇头,脸上带着茫然。 而赢野则是笑了笑,而后上前一步,声音轻轻的,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许的震耳欲聋。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他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一样,俯视着在场的众人。 “这一切都是可以探查,可以掌握的。” “今日我可以将水点化成冰,那么未来为什么我们不能掌握开山裂石、上九天揽月、下深海捉鳖的强大力量呢?” “仙术从来不是仙人独自掌握的,而是能够被我、被我等掌握的。” 他垂下眼眸,神圣无比。 “你们想要掌握这种力量么?想要以“人”之身,清楚明白的掌握这些力量,而不是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掌握这些力量?” 那些方士们的眼睛一点点的亮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赢野,如同看着自己最崇高的信仰一样! “哗啦啦——” 他们瞬间变跪伏在了地上,眼睛中带着些许臣服的神色。 谁不想要羽化登仙? 就连那几个最年迈的方士都跪伏在了地上,他们知道绿矾油可以点石成金,也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金,但他们却不明白那些东西为何会这样。 如今....有人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们这些东西为何而来,该怎么来.... 他们怎么能够不心动呢? 于是.....所有人都臣服的跪在地上,渴求着“道统”降临.... —————————————————————— 《秦书·志怪》:“元天师者,始皇长孙也,二世皇帝,其人开“科学”之道统,为天下之表率、万仙之师,有登天入海之能。” 第28章 哦,我骗他们的 后殿 嬴政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的疲惫。 扶苏早在之前赢野开始“装神弄鬼”的时候就已经撤退到了后殿,陪着自己的父亲。 父子二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显得没有那么的尴尬和沉默了。 良久,嬴政淡淡的开口了。 “这些日子,你想的怎么样了?” 扶苏听着嬴政所说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能够怎么回答呢? 想好了么?还是没想好呢? 其实他真的没有想好.... 于是他转移话题说道:“父皇,您知道野儿这是想要做什么事情么?我怎么瞧着神神鬼鬼的,他往日不是不喜欢这些么?” 说实话,扶苏对赢野这些“装神弄鬼”的行为是非常不喜欢的,毕竟他所修习的儒家“子不语怪力乱神”,是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的。 但... 他又是亲眼看到赢野将一盆水在夏日加了一些东西之后就点化成冰,这是何等的伟力? 赢野在那“忽悠”人的时候,事实上扶苏也被忽悠住了。 他也相信了赢野所说的“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宏伟愿望,并且开始思考真的有那一天的话,他该以一种什么样子的表情恭喜赢野.... 嬴政嗤笑一声,看着自己一脸别扭的儿子,长叹一口气。 “你啊,尽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你儿子回来的时候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还用想那么多?” 嬴政心里也清楚,只是一两天的时间便想让扶苏想明白这些事情很难,也近乎于不可能。 但他之前还是怀抱着些许希望.... 毕竟赢野也是突然之间就顿悟了的,万一呢?万一他这个儿子也是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这一切呢?明白了自己的苦心,想通了一切呢? 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他大概是没有这个好运道的。 不过他也知足了。 毕竟大秦列祖列宗的运气能够供养出来一个他横扫六合,还能够出现一个赢野能够稳住江山,这就已经算是他那些先祖在地下争气了。 这般想着,嬴政下意识的笑了一声。 “好了。” 他的眼睛中带着欣慰的看着前殿,看着那些跪伏在地上的方士,以及已经转身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的赢野。 “你儿子的事情做完了。” “走吧。” “一同吃个饭,一同看一看你这个儿子想做什么。” .... ..... 春意宫 胡亥坐在宫中神色阴沉,这两日都没有收到老师的消息,他还以为是怎么了,没有想到竟然是老师被扶苏以及那个小子给杀了! 并且他们之间的谋算还被父皇知道了! 赵高有没有将他供出来? 若是供出来了,他该如何?若是没有供出来,他该如何? 父皇会不会就此厌弃他?他会不会就此失去对皇位争夺的权力? 这一切都像是未知数一样笼罩在胡亥的头顶,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躁动起来。 “殿下。” 一个内侍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的踌躇之色:“陛下好似是去了东宫...东宫那边,皇长孙殿下已经住了进去,只不过陛下还未曾有封赏太孙为“太子”,亦或者“太孙”的旨意下来。” 胡亥微微挑眉,眉宇中带着些许的算计和狠辣之色。 “哦?” “还未曾有明旨?” 那内侍低着头,将自己打探出来的东西全都告诉了胡亥:“好似有旨意从章台宫中流出,说是陛下亲口所言,东宫给了皇长孙殿下,但能否做的稳,便看他自己了。” 能否坐得稳? 一瞬间,胡亥就明白了此种含义。 他微微一笑,而后轻声道:“看来,父皇还未曾做出决断啊。” “走吧。” 胡亥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方向:“咱们去看一看我那位七哥,这宫中能够与我争夺皇位的....他算是其中一个。” “其余人么,倒是不足为虑。” 胡亥口中的七哥便是始皇帝的第七子“将闾”,将闾出身显贵,母家同样是大秦的老贵族之一,并且是十分显贵的老贵族。 他与胡亥不同。 胡亥的母家是“蛮夷”,所以他的名字中便有“胡”,他一直将这当成是始皇帝对他的“警告”。 ... .... 东宫 酒足饭饱。 扶苏早已经退下了,此时的宫殿中只剩下了嬴政以及赢野这爷孙两个。 两人慢悠悠的走在这宫殿中,周围的烛火忽闪忽闪着,一会亮了一会儿灭了,不知道有什么样子的反应,天上的月亮也是高高的挂在那里,显得十分清凉。 “陪朕走一走?” 嬴政偏头看向赢野,声音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温和。 这位始皇帝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温和”,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毕竟他是这天下之主,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什么人有资格让他小心翼翼? 没人有这个资格,所以也没有人能够在这里说什么。 赢野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恭敬,但更多的却是肆意潇洒:“好的大父,既然大父今日有这个雅兴,我便陪着大父走一走吧。” 他倒是没有什么敬畏的情绪,毕竟他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害怕皇帝的,哪怕是始皇帝的子嗣也是一样,哪怕是一路陪着始皇帝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人也是一样。 他们都敬畏始皇帝,但赢野不一样。 赢野是在春风里、红旗下长大的人,他怎么可能害怕、怎么可能担心这些? 两人走在月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寻常。 忽而嬴政淡淡的开口问道:“你方才与那些方士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用你那个劳什子的什么东西,便真的能够上天下海?” “没有骗他们?” 赢野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了当的说道:“有真有假,他们活着便能掌握此等力量,当然是骗他们的了。” 他笑了笑说道:“但是大父...未来的我们,真的可以做到那些事情的,这却是一定的。” 赢野的思绪飘荡:“那...不会是假的。” 第29章 爷孙之间 赢野的声音十分怅然,回荡在这平和的夜晚。 夏日的夜晚是最平和与宁静的,或许也是最吵闹的,皇宫中自然是有花草树木的,那些蝉鸣声自然也不会停歇。 爷孙两人漫步走在花园之中,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景色变换。 那些侍从们不敢说什么,只能够抢先一步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去前方为这大秦最尊贵的两个人扫清楚前面的障碍。 嬴政看着赢野怅然若失的神色,忽而之间笑了一声。 “何必如此惆怅?”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昔年我的曾大父、大父、以及父亲,完成了统一前的每一个步骤,也正是因此,我才可以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他似乎觉着赢野是在为了不能够见到那些“事物”而惋惜,于是便用自己的例子来安慰赢野。 大秦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但却不再需要一个“急躁”的君主了。 当和平降临,当所有的事情逐步的安定下来,大秦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带领大秦稳步前行、甚至能够安抚国内矛盾的君主了。 用四个字描述叫做“守成之君”。 赢野耸了耸肩膀:“大父,我并没有急躁,我只是感慨而已。” “更何况我并不是没有见过那些。” 他冲着嬴政眨了眨眼睛,充分的利用了自己现在的年龄优势:“大父,您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从何处承袭的这“道统”么?” 赢野看着嬴政多少有些惊讶的神色,大笑出声,而后一遍往前走一遍说道:“其实是一个梦啊。” 他仰起头看着苍穹之上那一弯明亮的月亮,轻声说道:“那是一个十分明亮的梦,在梦中我见到了前所未有的道统,见到了前所未有的神迹.....” “或许那不是一场梦,也或许那是一场梦....” “只是我终究,已经从梦中醒来了。” 此时的赢野心中思绪纷杂,他并不知道那“前世”是不是一场大梦,但他脑海中的记忆以及那些“技术”却让他明白,即便前世只是一场梦,但那些梦中的东西也是可以实现的。 是的。 对于赢野来说....前世或许已经成为了一场大梦。 嬴政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赢野心中的愁绪,他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的看向赢野,而后问道:“你的梦中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所谓的“科学”道统,便是你从梦中承袭的?” 赢野微微颔首,将自己的“梦”一点一滴说了出来,他每多说一点,嬴政心中的“慎重”便多一点,因为嬴政十分明确的知道,这样子一个庞大的“世界”不可能是赢野凭空创造出来、或者说的明白一些.....这个梦不可能是赢野编出来哄骗他的。 为什么? 因为不可能有一个人拥有如此恐怖的伟力,可以凭空编造出来一个如此庞大而又没有逻辑错漏的世界。 那么,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可能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赢野所说的“这个梦”,便是真的。 梦中的道统,也是真的。 “那里的仙人们,当真能够上天下海,那里的一切,当真如同你所说的一样美丽?” 嬴政看向赢野心中带着复杂的问道。 赢野微微点头:“只会比孙儿描述的更加雄伟壮阔。” 他笑了笑:“只是可惜了,大梦一场,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的孙儿又回到了大秦——但万幸的是,那个世界的一些东西孙儿却还记得。” 嬴政斜了一眼赢野,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也幸好你还记得。” 他拍了拍赢野的肩膀:“朕会支持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但前提是....你能够稳稳的坐在东宫。” 此时的嬴政显得十分冷酷与绝情,好似之前他与赢野的那些“爷孙情”已经不存在了一样,但赢野并未曾感到难受与痛苦。 因为他十分明白一件事情。 此时的嬴政才是最正常的嬴政,一个国家的储君之位何等重要? 他的父亲与叔叔们争了那么多年都未曾得到的东西,怎么可能这般轻松随意的就让他拿到手? 赢野需要展现自己的“力量”和“用处”。 当然了。 他已经得到了嬴政的许诺,会“帮助”他,“支持”他,这就已经足够了。 .... ..... 将闾宫中 胡亥皱眉看向那木头一样的将闾,神色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我说七哥,你到底是听懂了我说的话没有?” “此时我们最大的对手是赢野!” “只要你我合力将赢野从东宫的位置上拉下来,已经失去父皇宠爱的大哥将不再是我们的拦路石!” 将闾只是低着头,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剑。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胡亥:“可是....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一同陷害大侄子?” 将闾的嘴角勾勒起来一抹笑容,那笑容中多数是嘲讽。 “胡亥,你是不是将所有人都当成是傻子?” “我帮你做了那件事情,之后即便是被发现了,也只会怀疑我、最后受到惩罚的也只会是我。” “那么....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我做了这件事情之后,在赢野被落下东宫的位置后,你不会以这个为把柄,来顺势处理掉我?” 将闾皱眉看向胡亥:“自从赵高死了,你的计谋水平好似降低了不少。” 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或许....这才是你真正的水平?” “从前你只是借助了赵高的计谋?” 将闾好似是看穿了一切一样,他微微一笑:“胡亥,我不会帮你的。” “你走吧。” 说完之后,低下头继续擦拭着手中长剑。 胡亥被气的拂袖而去,大殿中只剩下了将闾一人。 他微微抬起头。 将闾所求的... 从来不是所谓的皇位... 而是当一个征战天下的大将军! .... .... 东宫 赢野手放在下巴上,仔细的看着面前的绢帛。 他在列出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 忽而,赢野挑了挑眉毛,嘿嘿一笑。 “这些事儿我那个便宜爹不是擅长?算了,丢给他算了!” 第30章 家宴 做好将手头一些不重要的杂事交给便宜老爹的打算后,赢野倒是轻松了许多,他随手丢下手头的东西,站了起来。 此时已到深夜。 大殿之内显得十分安静,烛火被外面的风微微一吹便荡漾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大父给我的那一片庄子是个什么模样,改天找个时间去瞅一眼,正好交代一些事情。” 赢野按了按自己的腰,因为长时间的久坐,他的腰显得有些疼痛。 他来回的在大殿内慢悠悠的走动着,以此来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一些。 穿越而来这许多天,他倒是做了不少的事情,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让儒家冷静了下来,顺手还收了几个方士小弟。 想着想着,赢野又坐在了桌子前面,而后微微的叩击着桌子,再次陷入思索当中。 方士那边倒是不能着急,即便是有他的指点,那群方士想要研究出来“炸药”这种东西以及炸药的具体运用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毕竟他作为一个文科生只是大概知道炸药的配方,其余的东西他倒是也不知道的。 至于儒家那边么.... 赢野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后世的史书中并没有记载儒家的阴谋——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从汉武帝时期就开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了,而后的近乎两千多年时间内,儒家几乎都是华夏大地的正统。 他们怎么可能让不利于他们的东西流传下来? 但依照赢野从记忆中挖出来的记忆猜测,儒家图谋的...恐怕不小,不过左右也就是与六国贵族有关了,大抵上也是帮助六国贵族复国之类的打算。 如今对于大秦的威胁倒是不算太大。 在绢帛上将代表儒家的符号抹去之后,赢野再次看向手中的绢帛,这绢帛是他暂时修列的一个“计划书”,他习惯性在思考的时候将要做的事情写下来。 “如今看来....” “迫在眉睫的事情,也就是两件了。” 赢野勾了勾嘴角。 “农业以及.....各地郡县的“安全”问题。” 这两者是重中之重。 为何这般说? 是因为赢野太清楚的明白此时的大秦、此时的咸阳城是一个怎么样巨大的筛子了。 根据历史的记载,张良、项梁、项羽等人在各地流转逃窜,甚至被一些地方的官员尊为座上宾——而这些,始皇帝竟然完全不知道。 这一方面反应出来各地方政权的管辖松散,另外一方面也客观的反应了大秦目前最大的问题。 治安。 想要收拢分散到地方的权力需要一步步的来,而最应该先有动作的一步,便是将地方的治安归拢到手中.... 这一点很难。 哪怕是现在的赢野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他在绢帛上,在这一项计划旁边暂时画了个圈圈,而后看向了最后一项。 “农业”。 无论是现在的大秦,亦或者是未来的大汉,对于华夏大地来说,农业都是极其重要的一项组成部分,华夏以农为本,以农业立国。 他如今脑子里倒是有几个可以提高农耕效率的工具可以拿出来。 这些东西若是能制造出来,对大秦来说大抵上也是一件好事。 大秦如今的动荡一部分是因为六国贵族不死心,另外一方面便是因为.....百姓们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的原因有律法严苛的缘故,当然也有徭役过多所以食物不够的原因。 或者说,在封建社会,不让人吃饱肚子,这是人造反最大的原因,甚至没有之一。 稍微按了按额头,赢野想着过段时间干脆去一趟少府,看看能不能让少府给他找几个能守住秘密的能工巧匠,将脑子里的那些工具打造出来。 而在农业上的表现,也会反馈到他的“事业”上,从而更加稳固的坐在这个“东宫”的位置上。 将脑海中的计划罗列清楚了之后,赢野拿起来桌子上的绢帛,而后随手打开桌子上的香炉,而后将绢帛点燃,放置在香炉中,看着他一点点的化作青烟。 ..... ...... 博士宫 淳于越坐在博士宫中,颇有些低眉顺目,他的脑子里却在思考着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他纵横朝堂数十载,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皇帝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甚至已经开始厌恶他?他只是之前还有挣扎的打算,想要借助之前所经营的“扶苏”这一张牌拖延一段时间而已。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博士宫中。 正是淳于越的大弟子“司徒空”。 司徒空低着头,声音中带着稳重,但却难以掩饰其中的害怕:“老师,长公子这次直接将您的拜帖扔了出来,说....说他此时正在闭门思过,让弟子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找他。” 他身上有些古怪的说道:“弟子说是您找他,但长公子却说这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哪一日您.....您驾鹤西去了,再这么着急忙慌的过去。” “哗啦啦——” 博士宫的外面天气阴沉,点点豆大的雨水落了下来,落在地面上。 此时的淳于越坐在屋檐下,神色依旧不变。 他站了起来:“去取我的蓑衣来。” 淳于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他不相信自己的弟子竟然会这么绝情,也不相信这么大的雨他亲自前去,会见不到自己的弟子。 所以.... 他笑了一下:“既然弟子不愿意见,那么便让老夫亲自去吧。” 淳于越回过头:“若是老夫此次一去不回,你便去我家中,寻找“西门路”,他会告诉你下一步该如何做的。” “若是我回来了.....” 淳于越从一旁的弟子手中接过蓑衣,声音低哑:“若是我回来了,自然就不必你去做这些事情了。” .... ..... 东宫 赢野从书间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神色。 他看着扶苏说道:“啊?” “家宴?” 赢野皱眉:“怎么突然之间,大父要举行家宴?”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扶苏同样十分困惑,他看着赢野说道:“近些时日,父皇也就是在宫中修养,前朝甚至都安静了许多,怎么会有重要的事情?” “不过既然父皇开口了,你又不是没有时间,便与我一同前去吧。” “如何?” 第31章 好戏开场之前 略加思索后,赢野便点头表示同意。 主要是他最近的确是没什么事情要做,而且....他也很想看一看,政哥突然之间举行家宴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想....大概不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吃一顿家宴、或者单纯的想要一家人聚一聚。 赢野有一种预感。 这一次的家宴,大概会有一些十分有趣的事情发生。 .... ..... 廷尉署 自前些日子被赢野警告了之后,李斯便兢兢业业的处理着属于自己的事务,他十分相信一句话“天道酬勤”,在他的努力下,该是他的东西一定会是他的东西,绝对不会落到别人的手中。 比如....“权力”。 “父亲。” 李由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抹好奇的神色,但他强迫自己低下头, 不去看父亲桌子上正在书写的东西。 “我前两日出门闲逛的时候,好似瞧见了胡亥公子以及....以及那边的旧人。” 那边的旧人? 只是略微思索,李斯便明白了自己儿子所说的那边到底是哪边了,不过是胡亥公子的母家罢了。 他微微皱眉:“胡亥公子的母家一直挺老实安分的,且在咸阳的人手并不算多,平日里胡亥公子也不喜欢与他们有来往,生怕被陛下误会。” “这次怎么二者之间有了联系?” 短促的思考之后,一股发自内心的“直觉”告诉李斯,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而若是能够抓住这个问题,或许.....他能在那位不好惹的殿下那里有些“人情”和“作用”。 虽然赢野说了,他不会厚待任何一方,但李斯并不相信这些鬼话。 只要是人就会有偏颇的一方,能够将所有的事情完全做到平衡的,那不是人,那是神仙。 即便皇长孙殿下有许多的神仙手段,但在这方面他依旧是普通的人。 所以李斯准备加机油,多拍一拍这位皇长孙殿下的马屁,说不定到时候皇长孙殿下最信任的人,就从蒙氏变成了他呢? 毕竟他的傻儿子以及他都在殿下面前露了脸。 这么想着,李斯直接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李由说道:“你着人跟着....不,你亲自跟着那位,看看他又见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 “此外,给我备车,我要去见殿下。” 殿下? 李由一愣:“父亲,您说的是东宫的那位吗?” 李斯微微点头,顺手将桌子上的某卷文书放入袖子中,即便是要去找那位,也是要找一个好的理由,否则提前被宫中的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 ..... 一处酒肆 胡亥皱眉,阴沉的看着面前的人。 他面前这人眉宇之中带着些“蛮夷胡人”的样子,不像是中原人。 这是他母家的人。 当年西域蛮夷与大秦争斗,但最后败在了大秦人的手中,在慌乱的逃窜当中丢失了部落的王女,而这个王女辗转流落到大秦,被始皇帝看中,最后生下了胡亥。 这些是胡亥的母家人找到胡亥的时候说的。 而事实上么.... 胡亥心中冷笑一声,他并不相信这些。 旁人只是知道,他的母亲在他还未曾记事的时候就离去了,已经逝世多年,那个时候的胡亥恐怕还不曾知晓世事——但实际上,胡亥的母亲早就告诉了胡亥他的身世来历。 胡亥只是一个普通的西域逃亡之女的孩子。 而面前这个小部落的人是在骗他! 但....这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胡亥心中虽然厌烦与这人继续打交道,但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如今他的老师死去,他能够借助的就只剩下这些人的力量了。 “舅舅,我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的人您准备好了么?” 那大胡子蛮人连忙点头,嘿嘿一笑:“当然准备好了。” 他搓了搓手:“但是亥儿,你真的能将她们送入皇宫之中么?” 胡亥微微点头:“我已然打点好了,十日之后的家宴,让她们上台献艺,之后的.....就只能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他低垂着眼眸:“我在宫中并不算十分得宠,所以这样的事情只能做一次。” 大胡子一边点头一边讨好的说道:“能做一次已经十分好了,我们本来都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畅想着:“若是能够再出一位皇妃,我们部落今年的供奉一定能够得到大秦皇帝陛下的赦免!这样今年的冬日便能够挺过去了!” 胡亥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依旧在敷衍着大胡子,心里却有另外的打算.... .... ..... 东宫 赢野低头研究着手中的七弦琴,听着李斯说的话,眉宇中带着些许诧异:“你的意思是说,九叔和那个蛮夷之人准备在家宴上给大父敬献美人??” 他下意识拨弄了手中琴弦,看样子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这.....哪有做儿子的给父亲送女人的?是不是有些荒谬了?” 李斯却是一脸严肃,他凝着眉说道:“但这是由儿亲自听到的东西,绝对是不会有假的,难道他们还有另外的打算?” 赢野微微摇头,而后陷入沉思。 但胡亥这个家伙的脑子的确是有点毛病的,所以他也无法想象出来胡亥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按了按额头:“罢了,我将此事与父亲和大父提一提吧....” “若是大父没有这个打算,自然而然就会阻止的。” 胡亥的这个办法虽然很烂,但在某种程度上却也有烂的妙处——至少赢野面对这种事情真的暂时无法处理。 谁知道皇帝到底想不想要美人呢? ..... ...... 眨眼的时间,便已然八九日的光景过去了,瞬时便到了举行家宴的这一日。 宫中也早已经为了这一场“家宴”早早的就开始了准备,毕竟再怎么是家宴,这也是皇家的宴会,绝对是要严谨、奢靡一些的。 宫灯悬挂,灯火通明,各种装饰悬挂在大殿中。 好似是一出豪华戏剧的演出台子已经悄无声息的搭建好了,而一个个演戏的人也慢慢的登台。 好戏,要开始了。 第32章 演员就位 赢野坐在主座右下手第一个的位置上,以他如今的地位,在家宴上也只有这个位置可以坐了。 毕竟他是在“东宫”居住的人,哪怕是皇帝的旨意还未曾降下,他也依旧是半个储君。 他端着青铜酒爵,眉宇流转。 这几日过的太忙碌了,他都忘记了,如今的大秦使用的各种器皿还是“青铜器”,使用青铜器倒也不是没有陶、木所做的工具,只是因为青铜器在这个时候还象征着尊贵而已。 钟鸣鼎食之家中的“鼎食”,意思就是用“青铜鼎”作为餐具。 但.... 赢野微微扶额叹了口气。 用青铜器作为餐具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容易...中毒。 金属中毒。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得想个办法把这个问题跟大父说一下,还能顺势延长一下生命值——” “大侄子你在做什么呢?” 胡亥从大殿外走了进来,第一时间没有去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反而是走到了赢野的身旁,像是开玩笑一样的揽住了他的肩膀。 “我看你这神色怔怔,似乎是看着谁出神。” “难道是看上哪一位宫女了?” 胡亥挤眉弄眼,好像一个十分关心自己子侄的长辈一样,大手一挥便替还未曾到来的始皇帝做了决断:“你如今身为东宫储君,看上谁直接去向父皇要就好了,何必这般姿态?” “你也正是年少知艾的时候,父皇一定能理解的。” 胡亥的话刚落地,不远处就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便是一道身影走了进来,顺势坐在了赢野的身旁:“九弟此言差矣。” “且先不说父皇还未曾下明旨加封野儿为太子,就算野儿日后成了太子,怎么能够沉迷在女色之中呢?” 赢野瞥了一眼自己的老爹,觉着老爹当真是政治斗争的废物,都没有抓到这句话中的主要问题,怪不得之前被赵高、淳于越,甚至于是胡亥都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冲着扶苏笑了一下,顺势安抚了下自己老爹,继而看向胡亥说道:“九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休说是这皇宫之中了,就算是这天下间的人都是大父的,我怎能说看上了谁就直接前去要呢?” “哪怕侄儿有朝一日成了东宫太子,这皇宫之中也非是侄儿能放肆的。” 赢野看着胡亥顺势问道:“倒是九叔如此熟练,难道从前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在后宫之中看到了某个侍女姿色还可以,便直接顺势将人掳走?” 他颇有些惊叹:“九叔啊,您怎么能够如此沉迷于女色之中呢?” “更何况是在后宫之中....做这样的事情?” 赢野不赞同的说道:“这是否有些逾越了?” 胡亥被赢野一连串的话说的脸色发黑,但却又没有办法反驳。 怎么反驳? 这事儿他的确是干的比较熟练了,不仅仅是在皇宫中,更是在宫外也是这样.... “想必是九弟平日里肆意习惯了吧,九弟的母亲昔年也是不懂这中原的许多规矩,加之九弟的母亲去世的早,没有人教授九弟这些东西,也难免。” 一个人影从大殿外走了进来,神色淡淡的,只是看了一眼胡亥,而后又说道:“哎呀,我倒是忘记了,九弟最不喜欢的便是旁人戳破你身上有蛮夷血脉的事情。” 他歉意的说道:“九弟不会生气吧?三哥不是故意的。” 胡亥猛的抬起头,看向坐在那里的人,神色阴沉无比。 来人正是嬴政的第三子——公子高。 “九弟多大的度量,怎么会与咱们这些当哥哥的计较?” 与公子高一同前来的则是始皇帝第四子“公子远”,他坐在公子高身旁笑眯眯的,十分和蔼:“不过你这张嘴啊,倒是真的要注意了。” “别整日说这些事情,免得被人误会。” 误会? 误会什么? 胡亥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让自己不要过多的生气,他只是低着头,而后瞬间将怒火收了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就是一副寻常的样子了。 “三哥、四哥,你们说笑了。” “这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我身上也的确是有蛮夷血脉,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笑眯眯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官赢野了。 公子高、公子远两人对视一眼都觉着稀奇,这小子今日竟然能瞬间放下? 两人都看了一眼赢野,而后拱了拱手。 这两个是没有什么野心的,所以哪怕赢野已经住进了东宫,他们也并不怎么在意。 谁当皇帝跟他们关系不大。 他们的母家势力衰微,而且不得到皇帝的喜爱——若非今日是嬴政所有子嗣都要前来参与,只怕他们还不会来。 不过片刻,始皇帝的诸多子嗣便都到了。 其中有许多是赢野未曾见过的,扶苏倒也是挨个都给他介绍了介绍,赢野把玩着手中的酒爵,心中则是思索着。 始皇帝的诸多子嗣当中,后世稍微有留下名字的除了他的父亲和胡亥,便是“公子将闾”与“公子高”两人了,其余的人大多数被胡亥登基后坑杀,没有留下什么名字。 他将目光看向正上方,嬴政还未曾抵达。 但.... 戏台子已经搭建好了,这一出好戏所需要的演员们也已经就位了。 所以,这出戏的主角什么时候来? 这出戏的“主题”又是什么? 正当赢野思索的时候,忽而大殿门口响起一阵声音,继而长鞭破空,士卒开道——嬴政,一手导演了这出好戏的人来了。 “参见父皇\/大父\/陛下——” “父皇\/大父\/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嬴政只是微微摆手,而后走到了大殿的最前方、最中央的位置,而后坐下。 “起来吧。” 众人顺势而起,而宴会也逐渐的拉开了帷幕.... ... ..... 公子高看着身旁的公子远,微微挑眉:“你说,父皇举办这一场家宴为的到底是什么?单纯的为了小聚?” 公子远看了一眼台上的嬴政,而后冷笑一声:“小聚?” “咱们父皇是那种闲着没事的人么?父皇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其中深意的。” “或许....” “这一次的家宴,是为了那一位。” 他微微抬头,看向坐在那里,面对诸多叔伯或是玩味或是调侃或是憎恶的眼神,整个人却不动如山的赢野。 “先前不是没有明旨立太子或者太孙?” “或许这场家宴,便是给我们这些人一个“警告”,让咱们知道....” “不要痴心妄想呢?” 公子高的脑子倒是比公子远强了一点,他摇头说道:“不会。” “他如今还未曾表现出来峥嵘,父皇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放下他成为太子。” “我想....” “这或许是一场“选拔”。” 选拔? 公子远神色迷茫,而公子高的神色却越来越清晰:“是的,是选拔。” “父皇恐怕是在告诉我们,谁如果想要那个位置的话,便可以在这一场家宴中表现出来,他不会责怪,而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争夺。” “这同样也是父皇对我们的保护。” 公子高微微的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些许对自己父亲的仰慕:“皇权之争,向来是刀剑无眼。” “当年父皇尚且是秦王,占据秦国一方之地的时候,朝中诸多公子便争了个你死我活——而如今,父皇并不准备实施分封制,所以诸多皇子想要权力只能争夺那个位置。” “这其中凶险,恐怕会令诸多子嗣伤残。” “父皇.....” 公子高沉默一声道:“父皇想用这场家宴划清阵容界限,顺便告诉那位,对不想争夺的叔伯们客气一点...不要伤了咱们把。” .... .... 在公子高与公子远议论的同时,赢野同样在与扶苏说这样的话。 他同样是感慨的看向嬴政。 都说始皇帝心肠似铁,其实谁知道,始皇帝的心才是最软的呢.... “那你准备怎么做?” 扶苏皱着的眉毛舒缓了一些,看着赢野问道。 第33章 父亲、皇帝 怎么做? 赢野并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看向大殿内神色各异、好似猜出来了什么一样的诸多叔叔们,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我怎么做,全看他们怎么做了。” “我也不是什么恶人,非要将自己的叔叔伯伯们赶尽杀绝的。” 他眯着眼睛:“但...前提是他们足够老实。” 扶苏与赢野之间的交流声音并不算小,但也仅仅是距离他们两个很近的嬴政听到了。 嬴政举起手中的杯子,看向赢野,眉宇中带着几分平静。 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他十分清楚的了解自己这位“孙子”的性格——与他如出一辙的霸道,并且还带着更为“傲然”的肆意。 宴会还在继续。 忽而,坐在那里的胡亥站了起来,眉宇中带着几分的笑容,他的手紧张的都在发抖了,但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却依旧平静。 “父亲,儿臣有一惊喜要给父皇。” “还请父皇应允。” 嬴政看着往昔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儿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在前一段时间发生了赵高的事情之后,他对胡亥的喜爱也是消散了不少——毕竟赵高会算计他,和胡亥脱不了干系。 至于胡亥是否知道? 这一点嬴政并不在乎。 身为皇帝,无论胡亥是否知道这件事情,但只要胡亥牵扯到了这件事情当中,就足以让他定罪了。 胡亥见着嬴政对他虽然态度一般,但却依旧愿意让他献上“惊喜”的样子,心中虽然松了口气,但紧跟着却是立刻又有些紧张了。 他要做的事情.... 或许会让他重新得到皇帝的喜爱,也或许...会让他彻底失去皇帝的宠爱。 胡亥拍了拍手,周围的侍从得到了胡亥的命令以及嬴政的许可,将一旁大殿中的烛火剪灭了些许,于是整个大殿显得黯淡了下来。 这种“黯淡”控制在某种程度之内,既不会让人看不清东西陷入一片漆黑,又能够令人感觉到些若有似无得黑暗。 一股莫名的氛围缓缓萦绕。 “咚咚锵——” 一道鼓声响起,这鼓声欢快而又带着些振奋,继而一个身着胡服的女子从不远处的黑暗阴影中走出,脸上蒙着轻纱,整个人显得十分“快活”与“肆意”。 众人瞬间看呆了。 这女子其实并不算多么的“天姿国色”,但却有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魅惑”感,那是来自“生命”的魅惑。 嬴政刹那间就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一声看向胡亥,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他明白胡亥想要做什么... 但他却并不喜欢! 这世上哪有儿子给老子找小老婆的? 扶苏的脸色涨红,显然是被气的了,虽然他如今正在慢慢的脱离儒家的学说,但“礼”却依旧让他显得比较“顽固”。 其余诸多公子或是笑着看向胡亥,或是皱着眉等待着嬴政的态度。 在这一片寂静当中,突然响起一阵喝彩声。 “彩!” 众人纷纷朝着那声发出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坐在那里的赢野一边拿着酒爵饮酒,一边将自己的胸口衣衫敞开,一边大声赞叹着。 他的眼神看着那女子,没有多少的沉浸和喜爱,有的只是纯粹的“野望”。 嬴政看着赢野的这副样子,也看出了他并没有沉迷其中,只是单纯的欣赏美色而已,当即嗤笑一声:“你这小子,当真是正沉迷于此的时候。” 他看向扶苏:“倒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负责任了,野儿都快加冠了,你还未曾给他定下婚事?不说正妻,侧妻、乃至于侍妾你都不找一个?” 嬴政说着说着,便想到扶苏早死的夫人,以及院落中那几个不省心的侍妾,当即按了按额头:“罢了,让你去做这些事情,还不如现在空着。” 公子高此时倒是凑了个热闹,那跳舞的蛮族女子此时已经停了下来,但却没有人继续注意他,反而都是集中在赢野这里“交锋”。 “父皇,不如便把这个蛮族女子赐给野儿当个玩意儿?” 他上下打量着:“这等姿色倒也是可以入眼。” 公子高的一番话直接将这蛮族女子被嬴政纳入后宫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而他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这蛮女只配当一个“玩意儿”而已。 其余公子、公主纷纷附和,脸上都是带着调侃, 完全没有看那蛮女以及胡亥越来越阴沉的神色, 谁都不想突然莫名其妙的多个名义上的母亲不是么? 若真的让这女子入后宫,哪怕只是名义上给了个位份,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父皇!” 胡亥有些着急,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嬴政便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声一样,直接偏过头看向赢野:“小子,如何?” “你若是想要,便带回房中当个玩意儿就是了。” “至于正妻、侧妻之位么,朕好生考虑考虑,给你挑几个好的。”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赢野的身上,而赢野好似没有发现一样,只是笑了笑:“这倒是不必了。” 他玩味的说道:“这蛮族女子出身九叔的部族,前些日子我偷偷溜出宫的时候,还见着九叔与那蛮族部落的人相谈甚欢。” “此时若是我忽而之间出现,将这人收入房中,只怕九叔明日便要找我的麻烦了。”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且眼眸中带着些许拒绝,纵然是其他几个人起哄也没有让赢野改口,只是继续打太极敷衍着。 “好了。” 嬴政声音低沉:“既然野儿不喜欢,那便拉出去吧。” 他抬起头,眼眸中带着些许冷酷的神色。 嬴政的目光落在了胡亥的身上,不管胡亥这一次要做什么,都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所以他要给胡亥一个小小的警告。 “至于你么。” 他看着胡亥说道:“朕倒是不知道,你何时与你母亲的部族有联系了?” 嬴政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胡亥的身份拆穿,将他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也彻底的阻断了胡亥“登基”继承大统的可能。 “你的母亲不过是当年一个普通的蛮女,所处部族早在与大秦的征战中覆灭,族中上下全部死伤,只剩下你母亲一个人。” 嬴政眉宇冷淡,像是没有看到周围人眼睛中的嘲笑一样。 “你哪里还有什么母族?怕是被人骗了吧。”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顿若?” 阴影中走出一个青年,他若是不出声,只怕没有人能够发现他,而他出声了之后,在场的人才发现多了一个人。 “臣在。” 嬴政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酒爵,玩味的说道:“咸阳令已经没用到这种程度了么?让朕的儿子被欺骗?还带着人入宫?” “你去问问咸阳令,是否他日朕在咸阳被刺杀了他都不知道啊?” 顿若声音低沉:“臣遵令。” 其余诸多公子此时也都是变成了鹌鹑一样,不敢开口,他们一个个的低眉顺目,像是最乖巧的家雀, 而嬴政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似乎是有些疲惫了。 “今日这家宴的目的,你们心中应当也心知肚明。” “朕不希望子嗣相残的过分,但大秦也不需要一个完全没有血腥的继承者。” 嬴政站了起来,身旁新的中车府令韩谈也立刻搀扶着嬴政。 “机会,朕给你们了。” “这是朕身为一个父亲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之后的.....便不是一个父亲能够做的,而是皇帝要做的了!” 说完这话之后,没有等待众人的反应,直接了当的转身,在韩谈的搀扶下离去。 “咣当——” 赢野手中的酒杯掉落在了地上,他站了起来玩味的笑了笑。 “大父所要说的,便是我想要说的。” “我不喜欢搞这些阴谋诡计,但却也不害怕这些波云诡谲。” “希望下一次家宴的时候,诸位叔叔还能全然坐在这里。” 说完后便直接离去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公子高、公子远哈哈大笑一声,而后朝着远处走去:“行了,咱们去看一看大侄子吧。” “反正咱们没有那个野心。” “当个富家翁挺好的,难道侄子还能亏待了你我两个叔叔?” 众人神色各异,有和公子高、公子远一样直接离去找赢野的,也有直接回去自己宫殿的。 慢慢的人都离去了,整个大殿中只剩下胡亥、扶苏以及一些侍者。 “大兄....” 胡亥哑着嗓子想说什么,但扶苏却低下眼眸。 他低声道:“九弟,与我说没用。” “我只是一个连自己都管不好、管不了的人罢了。” .... .... 东宫 深夜中,依旧灯火通明。 将闾坐在赢野的面前,神色平淡。 而赢野的神色则是有些奇怪,他看着将闾说道:“我倒是真没有想到,第一个来找我的,竟然是您啊,七叔。” 将闾则是笑了笑:“这有什么想的到想不到的?” “我不过是想要在这一场风云中保住性命而已,我并不想参与这场斗争。” 他耸了耸肩膀:“更何况....” “有父皇在,我们真的有争的机会么?” 第34章 你要什么? 赢野没说话。 将闾则是感慨的说道:“事实上,我一直觉着这场家宴以及父皇所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 “让我们争....让我们争....” “我们真的有争的机会么?”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望着远处的苍穹,心中感慨万千。 “父皇无论是否支持你,但只要父皇的态度在这里,那我们就没有任何争斗的机会,你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前朝、而是民间残存的六国贵族,而是那些诸子百家的人。” 将闾低垂着眼眸。 “父皇告诉我们可以争,其实只是一个试探罢了。” “一个....可笑的试探。” 他转过身子,看着赢野,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坚定和严肃。 “我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便直接与你说了。” “我不争这个,我也明白没有办法争。” “而且——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的,我另有事情。” 将闾坐在赢野的面前,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凝肃:“我怀疑.....宫中有人与六国之人勾结,但我并不确定是谁,也并不确定这个人是否还存在。”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珏,而后低声道:“此物是我在宫内捡到的,应当是赵国之人的东西,我曾经见过此物,似乎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有人将此物传递到宫中,继而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从而得到宫内某个人的帮助。” 将闾将自己的发现一点点的说出来,全部说完之后他松了口气。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 他十分轻松的说道:“如今,我将这东西交给你了,我便可以缓一缓了,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一样。” 赢野把玩着那块玉珏,神色中却带着些许的玩味。 六国之人,与宫中的有些人有所勾结? 会是谁呢? 这咸阳宫中的六国之人可并不算少数,当年始皇帝横扫六合的时候,六国大多数的贵女都被填充到了后宫当中,而这些贵女有些已经成了“夫人”,并且诞下子嗣。 比如他那个便宜老爹“扶苏”,便是楚国某位贵女的子嗣。 赢野将心中的思绪收了起来,而后看向将闾:“暂且不说这些,倒是九叔,你是第一个来找孤的,你想要什么?” 他眉宇含笑:“若是不过分,孤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成全你。” 将闾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想领兵作战,这一点你能成全我么?”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无论是去征讨北疆还是征讨百越,我都可以,我只是不想困居在这深宫之中,我不适应这里的一切。” “但....” 将闾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惋惜:“但父皇恐怕是不会同意的。” 赢野一挑眉。 将闾有自己的目标还好,若是没目标的话倒是真的让他头疼了。 至于领兵.... 他略作沉吟:“我不能保证你可以领兵,但我却能保证可以说服大父,令你参军。” 赢野直视着将闾的眼眸:“七叔,你身为大秦皇室血脉,应当知道,军功制度是我大秦的立国之本,哪怕你是皇子,也无法直接担任军中要职。” “战争不是儿戏。” “七叔若是想要从军,恐怕只能够从底层开始,一点点的爬上去。” “这样七叔也愿意么?” 一点点的从底层爬上去? 将闾站在那里,忽而一笑。 “自然愿意。” 他拱了拱手:“那么,一切便拜托贤侄了。” 说完之后,潇洒的离去。 天空上缓慢的落下点点雨滴,雨水不断的从天穹中落下,落在地上,将干涸的土地打湿。 赢野走到大雨中,伸出手,接着一滴滴的雨水。 .... .... 章台宫 嬴政看着手中的奏疏,脸上带着一抹莫名的笑。 他看着面前坐着的李斯说道:“你这次做的不错。” 李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嬴政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倒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最木头的老七最先看出来朕的试探。” “你觉着老七想去从军是为了什么?” 李斯有些战战兢兢的,但却将脑海中的思绪拨动,继而说道:“大概是想要自由?” “七皇子平日里就不喜欢参与这些斗争,也不喜欢幽居深宫,从前七皇子的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便经常溜出皇宫。” “只是如夫人逝世之后,七皇子变得木讷了许多。” 嬴政微微皱眉,良久后还是将东西放了下来,之后又看向李斯说道:“老七和野儿说的那个藏在宫中的六国之人,你觉着是谁?” “或者说.....他属于哪一方的势力?” 李斯陷入了思考之中:“陛下觉着不是赵国的人么?” 嬴政点头:“应当不是赵国的人,朕瞧着倒像是楚国的。” 他嗤笑一声后说道:“毕竟楚国在秦国中的“烙印”太重了,从宣太后开始一直到华太皇太后,甚至到我父皇的时候,楚国的烙印还依旧存在。” “朕不相信,他们就这样轻易的被清除出去了。” 李斯看向嬴政,嬴政似乎已经有了打算一样:“那,陛下打算怎么做?” 嬴政点了点面前的奏疏:“他们想要动手,但却又不敢动手,不就是因为如今的大秦处于一种和平的时候么?” “先前王老将军说想要发动对百越的战争,朕尚且有些犹豫,但如今看来么....” 嬴政笑了笑说道:“百越战争陷入泥潭,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将地沟里面的那些老鼠全都逼出来的机会。” “只有这样,他们才敢动一动....” ... ... 复春宫 扶苏皱眉看向面前的侍女,脸上带着一抹犹豫的神色:“你说,当年阿母留下来的人联系你,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相见?” 侍女连忙点头,脸上带着犹豫和害怕:“殿下,奴婢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当夫人曾经说,这是给您留下来的后手。” 后手啊..... 即便是扶苏这种“圣父”都有些想要嗤笑了。 “走吧。” 他站了起来,身上带着些“长公子”的气势。 “让孤瞧一瞧他们想做什么。” 第35章 学聪明了的爹 宫宇长长,藏着无数的隐秘。 扶苏走在这漫长的宫道上,沿着路途往前走,越走越发现这路途熟悉,好似曾经见过一样。 当随着那“侍女”来到宫门前的时候,他才恍然之间发觉。 这里他的确很熟悉。 因为这里是当初的华阳太皇太后的宫殿....只是自太皇太后薨逝后一直无人居住。 华阳太后....也是楚人啊。 难道是华阳太后从中作梗? 宫殿中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脸上的皮都已经皱巴巴的了。 “殿下。” 那人抬起头,眼睛中带着些模糊的神色。 她像是一个“衷心”的老仆一样,颤颤巍巍的将自己对扶苏的关心全然说了出来。 .... .... 与此同时 东宫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自称是当年华阳太后身旁侍奉的贴身侍女,如今奉了华阳太后的遗诏而来。 赢野抬起头,眉宇微挑,脸上带着些肆意的玩味:“你的意思是说,华阳太后留下了遗诏,让我帮助楚国的一部分贵族进入大秦朝堂?” 春日脸上带着些许的平静,她抬起头看着赢野说道:“是的。” “太后在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楚国了,太后知道楚国一定会被秦国覆灭,而她也不会阻止——因为太后是秦国的太后。” “但她希望在自己离世之后,秦国的后世之君能够善待楚国的贵族。” 她低下头,眉宇顺和。 “我想,殿下应当不会不应允一个老人临终前最后的请求吧?” 赢野嗤笑一声,而后看着春日说道:“你道德绑架我?” 这个词此时还未曾出现,但字面意思并不难理解。 道德绑架....可不是后世这个字出现之后才出现的,而是从这个世界诞生的时候开始就出现了! “你觉着,孤是吃这一套的人么?” “看来你对孤还是不了解。” 赢野慢悠悠的说道:“当日在朝堂之上,孤对自己的父亲都没有多少尊重和理解,如今你想让我尊重一个已经去世许多年,什么帮助都不能够给孤提供的老太后?” 他以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春日:“你的脑子没有坏掉吧?” “是不是在冷宫中常年待着待久了,脑子已经不好用了?” 春日沉默着。 她来之前倒是有这样的预料,只是没有想到这位皇长孙殿下说话如此的直接了当....一点掩饰修饰都没有。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她原本也没有打算用“道德”来让这位低头的,这个世界上若是有永恒不变的东西,那也不会是感情,而是利益。 “殿下。” 春日抬起头,眉眼中带着温顺,但这一抹温顺的底色是“桀骜”。 “奴婢想,楚国的贵族进入朝堂之中,对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楚国之人能够依靠的只有您,而这一批人若是能够进入朝堂之中掌握权势,对您成为太子、乃至于成为皇帝都是有好处的不是么?” “我们会成为您的心腹...” “始皇帝不只是有您一个孙子,他还有许许多多的皇子,那些皇子的身后都有母族的势力,而您没有。” “难道这不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么?” 春日一边说一边看着赢野的眼神,见这无法说服赢野,立刻转变话风说道:“当然了,您也需要一定的人手来帮您做事不是么?” “总是有些事情,是您表面上的势力无法去做的。” “比如一些阴私之事。” 春日笑着,将头发稍微拢了拢:“楚国固然已经亡国了,但楚国的人还在,楚国当年雄踞天下的根基还在,那是一笔您无法想象的力量。” “他们能够在暗中帮助您做许多的事情——甚至是于是帮助您除掉一些您不好动手的人。” 春日继续加码:“此外便是财富了。” “殿下啊。” 春日抬起头,拿出了最后一张、也是最重要的一张牌。 “您如今还是太子,难道不需要招揽门客么?可凭借您如今的财富,怎么去供养那些门客呢?” 她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一样,对自己的晚辈一步步的教导。 “而楚国王室虽然覆灭,但楚国王室所留下来的财富却依旧是庞大的。” “秦取天下之财,但当年拿走的楚国财富却只是少量的一部分。” “这些财富您就不心动么?” 赢野像是被说动了一样,眉宇中带着些许动然。 “我怎么能确定你们的诚意?” 他没有再质疑,甚至没有再问其他的事情,开口只是直接询问了“诚意”,显然是被春日的理由说服了。 而春日心中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看着赢野,心中有些得意。 再怎么厉害聪慧,也不过是世俗之人罢了。 这世上还有人不会被利益诱惑? 笑话。 除非赢野能成为大秦的皇帝,调动这天下所有的财富! 但即便赢野成了皇帝,也依旧是会被利益诱惑!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天下的财富并不属于赢野个人!他“个人”有些时候也需要钱财去做一些他想要做的事情。 “这很简单。” 春日干脆利落的说道:“殿下既然答应了我们,我们自然会让殿下看到我们的诚意。” “这几日便会有我们的人,通过十分正当的渠道为您提供二十万金。” “这便是我们最初的诚意了。” 二十万金! 赢野听到这个数字心中有些震惊,只是初步的诚意就能够给他提供二十万金? 楚国王室到底留下来了多少财富? 难道是几百年来楚国的祖产? 他猜测的其实不错,的确是楚国这些年来留下来的祖产。 楚国自建国开始到亡国,持续了数百年,楚王与秦王以及中原的王都不一样,楚王更像是一个“封建大地主”而非是“国王”,多年来的剥削让楚国王室积攒了一大笔钱财。 而这些钱财一部分进入国库,另外一部分则是收拢在某处秘密的地方。 这是作为楚国复国之资的东西,轻易不能够取用。 如今,若非是从赢野的身上看到了希望,怎么可能将这一笔钱财拿出? 在历史中,这一笔财富也没有出现,因为那个高举楚国大旗而复国的,并不是楚国王室“芈熊氏”,而是“项氏”的项梁、项羽二人。 对于芈熊氏来说,你项羽光复的楚国跟我们芈熊氏的楚国有什么关系? 姓氏都不一样,不能说你是我们的臣子,你的楚国就是我们的楚国吧?所以在历史中,没有机会复国的芈熊氏一直没有将这笔财富拿出。 赢野则是不同。 赢野出现的太过于巧合了,以至于一些藏在深山老林中的芈熊氏都以为这是“神灵”的护佑,让他们能够得以复国或者再次站出来的护佑! 赢野何许人? 扶苏何许人? 他们父子二人的母亲都是楚国人! 是的... 赢野的母亲同样是一位楚国女子,这是当年扶苏的母亲亲自为扶苏操持的。 身上流淌着楚国“皇室”的血脉,而又即将掌握大秦朝堂,得到了大秦始皇帝的喜爱,这样的人若是踏入朝堂,天生的就是楚国的“靠山”。 太子就不需要心腹么?皇帝就不需要心腹么? 如今,楚国人的野心暂时还没有那么大,他们这一支血脉只是想要恢复自己的“祭祀”,然后重新走到 “光明”之中,正大光明的继续享受而已.... 毕竟,他们有钱,但即便是有钱,他们这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享受。 那岂不是守着金山银山饿死? 于是,便有了春日、以及那位扶苏那边的事情.... 待到春日离开之后,赢野才轻笑一声。 隐藏在皇宫中的,竟然是楚国的势力?他有些不相信是这么的简单.... .... .... 午后 扶苏一脸茫然而又迷惑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眸子中带着惊骇的神色,他从那位侍女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天大的阴谋,他本来想依照自己的本心做一些决断的,但一阵风一吹他的脑子,瞬间就让他的脑子清醒了。 他想...他或许应该跟自己的儿子商量一下才行。 .... .... 章台宫 嬴政听着黑冰台的汇报,神色中倒是带着些许唏嘘的神色。 “这小子想做什么?” “难道真的想要借助楚国的势力?” 他微微皱眉,但转瞬间那些凝肃又全部消失了,他相信赢野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 转而他看着黑冰台的人,有些诧异的问道:“你当真是看到了长公子从那殿宇中走出,神色茫然,但却直接朝着东宫而去?” 听着黑冰台之人的肯定回答,嬴政咂了咂嘴。 虽然这个反应依旧不是很行吧.... 但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至少没有听别人挑拨两句就立刻来找自己对峙了。 “果然啊。” 嬴政感慨了一声说道:“扶苏就应该交给野儿这样的聪慧之人多教导教导,更何况,扶苏本来就是野儿的父亲,他自己的父亲他自己不教导,难道要让朕来替他教导?” 听着嬴政的话,顿若下意识的抬起头,在心中吐槽。 陛下还记得扶苏殿下是他的儿子么? 更何况,这天底下哪有道理说教导父亲是儿子责任的啊??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嬴政却并没有在意顿若的反应,只是略微沉吟后说道:“传朕旨意,赐皇长孙赢野万金,绢帛三十匹,美玉数十。” “至于理由么......” 嬴政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想给自己的儿子扶苏留点面子:“便不必要理由了,朕赏赐东西还要什么理由?” 顿若则是低声应道:“诺”。 待到顿若离开之后,嬴政才小声的嘟囔:“总不能说是野儿这个当孙子的替我教育儿子有功吧?” “唉——” “父亲不好当啊,这大父也不好当。” ...... ...... 赢野颇为奇怪的看着面前的扶苏,同样发出了与嬴政一样的感慨:“不是爹,你真的学聪明了啊,竟然没上当。” 扶苏轻咳一声,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 毕竟被自己的儿子这样说,他多少还是要点脸的。 “野儿,你怎么能这么说父亲呢?” 然而话刚说出口,就看到了赢野那“你还有脸问”的眼神,当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所以野儿,你认为这是他们给我布置下来的陷阱?” 赢野微微点头,拿起令侍从换掉的陶杯抿了一口水说道:“不错。” 他叹了口气说道:“您还知道,您为何与父皇争吵多年,以至于到了最后差点被流放么?” “都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啊。” “此时她出现给父亲说了这些,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给父亲您的心中埋下一个种子——一个怀疑的种子。” “您会对大父失望,进而慢慢的与大父继续争吵下去,到了最后....” 赢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扶苏却明白最后的结果。 与皇帝硬碰硬,最后消失的一定是他,但....皇帝身为他的父亲,一定也会十分伤心。 赢野嗤笑一声:“更何况,那人是不是大母留下来的人还说不定呢。” 他的目光锐利,带着些智慧。 “大母乃是楚国之人,方才....也有一位楚国的势力来找我。” 赢野将“春日”的事情如数告诉了扶苏,而后说到:“我想,或许这深宫之中,还藏着另外的一股势力...” “他们想要浑水摸鱼,当那只能够吃掉所有的“黄雀”。” 扶苏凝肃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如何做? 赢野眯着眼睛一笑:“不如何做。” “我们....只要将计就计,而后...就是等待。” “等待他们浮出水面!” 第36章 勾栏听曲 等待? 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么? 扶苏有些困惑。 而赢野则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反而眉宇中藏着一抹的微不可查的笑容:“当然了,咱们还需要给他们加点“料”,好好的看一看他们想做什么....” 这样说着,赢野招了招手,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身旁的侍从:“将此物交给大父,便说请大父斟酌。” 等到那常侍离去了之后,赢野才站了起来,顺势伸了个懒腰。 “父亲,还有事儿么?” “没事儿的话,我就溜出宫去玩了。” 玩? 扶苏愣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茫然,身为国之储君,哪怕是还未曾被下旨确定的储君,难道最大的任务不是好好的处理政务么? 怎么.... 他皱眉,正准备劝告的时候,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住了想要说的话。 野儿比他这个当爹的聪明多了,所以这些道理其实他都懂,说不准出去玩是有重要的事情呢? 这般想着,便看着赢野说道:“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 “只是....” 扶苏想了想还是说道:“出去玩的时候,一切小心。” “多带几个侍卫。” 赢野点头:“放心吧父亲,我会带着李由那个家伙一起出去的。” 他笑眯眯的说道:“咸阳城中认识我的或许并不多,但认识李由的....却还是挺多的。” “李由的父亲可是九卿!” “更是得大父欢喜,眼看着马上就要跨越那一步,等王丞相或者冯丞相告老之后就能成为三公了,哪有人会不长眼的得罪他?” 扶苏闻言也放心了许多。 李由那小子倒也是个靠谱的。 .... ..... 李府 “什么?” 李斯的脸上带着震惊的神色,他看向站在面前禀告的小厮说道:“你说那人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小厮一脸茫然,但依旧开口道:“那人说自己名字叫做应野,是从外地来投靠先生您的,如今正在门外等候。” 应野? 李斯脑子又没有什么毛病,他哪里有什么亲戚回来投靠自己? 而且这个假名.... “这名字也太假了吧?是不是有点太不用心了。” 李由先自己的父亲一步吐槽,脸上带着无语的神色:“话说回来,那位来这,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他应该不至于亲自前来啊。” 李斯则是瞬间就整理好了衣衫,往前走去。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总之殿下来了我们只管迎接就是了,就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也是后面的事儿了。” 李府门前 赢野站在那,脸上带着些肆意的张扬,他来回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神色。 说实话,他来到大秦之后还未曾出门过,这是第一次走出皇宫。 总感觉皇宫之外的空气都比皇宫里面要新鲜许多。 他来找李由当然不仅仅是来找李由,更是为了找李斯... “您怎么来了?” 还没等赢野的思绪继续下去,一道笑声就从府内传来,李斯亲自出门迎接,脸上还带着恭敬的笑容:“当真是没想到您会来,以至于府内蓬荜生辉啊。” “您请——” .... .... 院落内 李斯恭恭敬敬的坐在那里,其实他并不止于如此,毕竟此时的君臣关系还没有到后世那种近乎于为奴为婢的程度——更何况赢野还不是君。 就算赢野是君,李斯身为九卿也不至于如此卑微。 李斯只是单纯的想要拍赢野的马屁,从而在二世皇帝执政的时候,更进一步...掌握更大的权利。 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即便是自己成为了丞相,也不过是“左丞相”而已。 国朝以右为尊,左右丞相谁的权势更大,全看皇帝更喜欢谁。 他当然要在自己未来的“贵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公子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您只管说,斯定然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赢野微微挑眉:“哦?” “那倒是也不必了。” “不过的确有一件小事需要李廷尉的帮助,只是不知道李廷尉是否愿意了。” 看着赢野笑眯眯的样子,李斯突然之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他即刻将这种预感收回,能让赢野这位皇长孙、事实上的东宫之主都找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当即收拢了脸上的谄媚与讨好,转而变成了严肃。 在办事儿的时候,他还是挺靠谱额。 “公子请说。” 赢野这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了李斯:“昨日有一位侍女,自称是当年华阳太后所留下的人手,来找孤,并且说当年楚国灭亡之后,还留下了一大笔钱财。” “只要孤愿意,他们可以归入孤的麾下。” “并且这几日会提供他们的“诚意”于孤,只是孤那里不好安置。” 他平和的看向李斯:“倒是不知道,李廷尉是否愿意为孤提供安置的地方,暂时保管这些钱财?” 暂时保管钱财? 李斯心中一动,但紧接着大脑就告诉他,事情绝非是如此的简单。 若如此简单,怎么可能劳动赢野亲自前来? 只是赢野不说,他也不好戳破。 当即笑着说道:“斯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 赢野、李斯二人对视一眼,而后都笑了一声,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此外,孤常年不出宫门,对这咸阳城倒是有点兴趣。” “不知廷尉可否愿意让令郎与我做一个向导,领着我在这咸阳城转一转?” 向导? 李斯瞬间点头。 自己得了这位的欢心还不够,若是自己儿子也能紧紧的抱住这条大腿,那未来李氏的成就一定会更高! “这是自然。” 他指着李由笑骂道:“这小子平日里就喜欢四处乱逛,我平日里还骂他说他不务正业,没想到今日能如此凑巧,这也不得不说是小儿与殿下的缘分啊。” 李斯竭尽全力想要和赢野的关系更加深切,赢野也并不推辞,只是与李斯客套着。 片刻后,李斯也十分知趣的说道:“殿下,廷尉府内还有公务,我便不再打扰了。” 他站了起来,像是一个客人一样。 “由儿,你替为父好好的侍奉殿下!切记,绝不可出现任何错漏!” 李由点头,目送着李斯的离去,待到李斯离去之后,他才看着赢野开口,好奇的问道:“殿下,我们要去哪里?” 赢野眨了眨眼,而后笑了一声。 “当然是....去个好地方了。” .... ..... 咸阳城,某处小院中 一个病弱的青年坐在那里,时不时的还咳嗽几声,他的身旁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站在那里拍着他的背部,以让他舒缓。 “公子,您好些了么?” 张良将心中的郁气全部咳了出去后,身体倒是好一点了。 他看着面前绢帛上所记录的文字,有些喃喃自语的说道:“所以....当真是我错了么?” 张良有些茫然。 秋言神色同样迷惑的看着那桌子上的绢帛,有些迷茫。 这东西是他家公子所记录的关于“赢野”所说的话,就是那位大秦的皇长孙殿下。 韩的势力并不算太大,但却也并不算小。 六国覆灭之后,贵族们联合在一起,而赢野当日在朝堂上与淳于越的争论又不算是什么隐秘之事,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流传了出来。 如今只是小范围的在咸阳城内流传着,还未曾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几日之前,张良得到了一份记录着当日“赢野”所说内容的绢帛,他得到这绢帛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五日的时间,一言不发。 再次出来的时候....就是如今了。 “公子,您觉得赢野说的有道理么?” 有道理么? 张良枯坐在那里,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其实秦末乱世、六国贵族、诸多枭雄当中,有一部分人是为了复仇、另外有一部分人则是为了权势....而这些人中,仅有一个人是真的为了天下百姓。 他是发自内心的觉着秦国是暴政,需要被打倒的... 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天下和平与安定。 他是真的想要为天下黔首做一些事情。 这个人,就是张良。 汉初三杰之一,当年的韩国国相之子,三代相韩的张良张子房。 所以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真的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上面所说的都是假的,赢野所说的都是狗屁,什么天下,什么华夏九州,都只是赢野为了坐上二世皇帝的位置所说的弥天大谎。 他很想这么说。 但.... 他的理智和情感都告诉他,这的确是真的。 于是,他沉默了。 秋言见状也不再说话,生怕打扰了自家公子的思绪。 过了片刻后,张良哑着声音开口道:“那位皇长孙最近可有出宫?” 秋言当即说道:“公子,咱们的人说那位皇长孙殿下今日出宫,直奔李斯府邸,而后便与李斯的长子李由一同出门了。” 张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站了起来。 “备车。” 秋言看着张良,有些讶异,但依旧吩咐着小厮将车马备好。 “公子,您要去哪里?” 张良笑了笑,将桌面上被揉皱了的绢帛展平:“当然是去看一看那位能说出来这些话的皇长孙殿下了,我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是否值得我去辅佐。” “若当真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若当真是一位雄主,若当真能令天下黔首安宁,那么即便是放弃国仇家恨,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百年之后,遇见父亲、大父之后,遇见我韩国、张氏的列祖列宗候,向他们赔罪罢了。” 此时的张良显得十分肆意潇洒,他想见一见能够说出这些雄论的少年郎。 良才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是能遇明主... “如此这般的雄主,若是真能辅佐其建一世伟业,便是良这一生的幸事了。” 解决了心中的烦闷之后,张良看起来舒服多了。 他看向秋言:“此等雄主出宫,定然是为了招揽人才,他去了哪里?可是长公子所建立的招贤馆?还是什么别的地方?” 秋言神色怪异。 他语气古怪的说道:“公子...您去了就知道了。” .... .... 车马摇摇晃晃的终究停止了,张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在一处府邸面前,神色迷茫。 “这是何处?” “是有什么大才隐居在此地么?” 张良感慨的说道:“大隐隐于市,此贤才当真是大才啊!怪不得需要皇长孙殿下亲自前来拜会!” 秋言轻咳一声,然后看向张良说道:“那个公子....” “这里是“女闾”。” 女闾? 张良脸上的神色瞬间僵硬,他机械的回过头,看着秋言,整个人石化了。 女闾是什么地方呢? 他还有一个大众所广为熟知的名字.... 青楼。 妓院。 但 官方。 也就是官方开设的...妓院。 .... ..... 女闾内 赢野十分纨绔子弟的依靠在身后美人的怀中,将其当做靠枕,一旁还有几个女子侍奉着他。 女闾中的女子质量都挺高的,毕竟这里是官方开设的,大多数女子从前也都是官宦人家的良人,后来通过抄家灭族等手段沦落至此... “哈——” 嬴野快活的吃下身旁女子送到口中的糕点,看着面前那身着薄纱,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穿的女子,跳着活色生香的舞蹈。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回到古代,不去勾栏听曲,那算什么回到了古代? 正当赢野享受着的时候,女闾的管事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的慎重。 “殿下,有人请见您。” 他双手奉上拜帖:“这是那人的拜帖。” 第37章 聪明人 有人要见他? 赢野从管事的手中接过拜帖,只是看了一眼,直接从身后的怀抱中坐了起来。 拜帖上的名字很简单,但同样...也很霸气。 张子房。 如果是寻常人,或许不会知道这位“张子房”是什么人,但赢野可是一清二楚。 张良、张子房。 汉初三杰之一,也是刘邦能够打下天下最大的助力,同样是千古之中最厉害的谋士之一——这个之一只是一种谦辞,毕竟如果说张良是千古之间最厉害的谋士,多少有点吹嘘了。 但不管是后世还是华夏九州两千多年的时间内,没有人会将张良定义成二流谋士。 汉末的时候、甚至是后世许多雄主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如吾之子房”,说的便是得到了某个人,就像是太祖高皇帝得到了张子房一样如鱼得水啊! 这足以说明张良的重要性了。 但.... 赢野的神色逐渐的古怪了起来。 张良这个人吧,不能光看他的政治智慧与足智多谋,还要看他的身份。 张良何许人也? 出身先秦时期最顶尖的贵族——张氏。 张氏三代相韩,在韩之内可以说的上一句称王称霸,而张良本人又是极其厌恶秦国的,多次表示秦国是“暴政”,并且在日后会多次模仿他的偶像荆轲,行刺杀秦王之举,而且是多次刺杀。 博浪沙的那次刺杀几乎就成功了,或者说他真的成功了.... 毕竟虽然嬴政没有死在那次的刺杀当中,但最后嬴政还是死在了博浪沙...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张良的一部分功劳。 而如今,这位刺杀了许多次始皇帝的汉初三杰之一,来拜访自己? 来干什么? 总不会是刺杀自己吧? 几番思量之后,赢野挑了挑眉,站了起来,看向那管事:“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将那位公子请入房中,便说我即刻就到。” 等到那管事听了吩咐前去准备了之后,赢野又回过头,看向身旁同样十分快乐的李由说道:“你能否调动廷尉府的私兵?” 李由犹豫了一下,但紧接着想起来了今日出府时候李斯所交代的内容,而后点头:“可以。” “是要调动私兵么?” 赢野点头:“此事不适合调动铁鹰卫士,也不适合惊动大父他们,所以你调动私兵的时候,最好找个理由。” 他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一下:“便说我在女闾听曲的时候,碰到了个不长眼的东西,所以调动私兵吓唬一下。” 李由哑然一笑,公子当真是不羁,这等理由也能想得出来、而且还敢用。 当即一拱手道:“尊令。” 这已经不是面对普通“公子”时候的态度了,算是面对自己选择的“主公”追随后的态度。 赢野也不在意,摆了摆手:“去吧。” 等到李由离去了之后,赢野才整理了一下衣衫,而后冲着一旁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管事点了点头:“带我去找那位公子吧。” “想必他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 .... 女闾某处屋子中 张良十分安静的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珠串,神色平和。 他闭着眼睛慢慢的等待着。 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开始后悔了,怎么感慨那位公子很不靠谱的样子,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不想着招揽人才,结果直接来了女闾? 若这位公子也是沉迷于女色的人.... 那是否能成功? 张良喜欢读史,从历史中看到了无数的教训——天下英雄无数,但有许多都是倒在“美人”二字之上,如当年的吴王夫差一样。 若是没有“西施”,越王勾践想要卧薪尝胆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再次于心中长叹一声后,张良收起了心中的无限思绪,不管如何还是要见一面才能够知道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吱呀——”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破旧的门恍惚之间打开了。 在烛火的照亮下,一道人影出现在张良的面前,他抬起头看着那门口的方向,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惊讶。 来人剑眉星目,样貌英俊,虽然带着些不羁,但却依旧能看出三分雄主的样子。 只是这一眼,张良立刻将之前看轻的心思全部收了起来。 他师从黄石公,黄石公属道家的某位先贤,自然是会传下一些所谓的“相面”之术,张良只是一眼便从赢野的面相中看出来了雄伟! “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张公子。” 赢野笑着拱了拱手,语气十分平淡:“公子乃是当年故韩相之后,这许多年来又是多次被通缉,难道不害怕孤直接将你抓起来么?” 他的神色十分玩味,声音中带着些打趣。 而张良则是笑着说道:“若公子真的有这个心思,那么方才进来的便不会是公子,而是侍卫了。” 他指了指自己:“公子孤身一人前来,难道就不害怕么?不害怕我奋起一搏,将公子诛杀在这里?公子天纵之资,若是真的死在了这里,秦怕是再无崛起的机会了。” 张良以玩笑的语气说着最严肃的话,他目光如炬,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锐利。 “公子不怕么?”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盯着赢野,想要看赢野的反应。 而赢野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赢野打了个哈欠,像是完全没有在意他说的话一样,甚至还略显疲惫的撑住了自己的脑袋。 “所以我让李由去叫人了。” “等会就会许多士卒将这里围住。” 二人对视良久,突然之间两人都笑出了声。 方才张良一方面是试探,另外一方面则是....真的有这样的心思。 但赢野的反应却出乎他的预料,让他整个人的试探都显得十分无力。 独身而来,又十分坦诚的告诉自己已经有私兵围拢这里,两种态度交杂。 千金之躯不坐危堂,赢野这种又大胆又“怂”的态度本就是一代雄主应当有的态度,所以张良放下了刺杀的想法。 “玩笑话而已。” 张良坐了下来,不再靠近赢野,反而是看着赢野问道:“公子可知良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赢野看向张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 他的声音轻轻的:“想必张先生是为了试探我而来的吧?” “先生心怀天下苍生,此前孤在朝堂上所说的那些话应当传到了先生耳中。” 赢野看向张良,一双漆黑的眸子中带着些揣测的意味。 “先生一向以光复故韩为己任,四处奔走,甚至可能加入了六国贵族复国的盟约之中,而如今既然来见了我,又不动手,那么我是否可以这么认为——先生被孤所说的话打动了,打算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 张良哑然一笑,他看着赢野,倒是起了几分心思。 之前只是想见赢野一面试探一下,此时倒是真的起了想要投奔赢野的想法。 “公子说弃暗投明,何以为六国贵族是暗,而大秦是明呢?” “难道就不能是我来做谍子的么?” 谍子? 赢野微微摇头:“我相信以先生的品性,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 “至于为何说六国是暗,而大秦是明么.....” “先生当真要听?听了不会恼羞成怒?” 张良一挑眉:“恼羞成怒也不过是拂袖而去罢了,对公子也没有什么影响。” “若公子能说服在下,那么在下真的弃暗投明也非不可。” 赢野这才点头:“既如此,那孤便直说了。” 他看着张良,问出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先生认为,大父于历史先贤中,可排到第几?” 第38章 有何不敢 张良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一脸笑容的赢野,很想说一句:“倒数第一”,但实在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就算没有听到朝堂上的赢野所说的那些话,他也认为嬴政的功绩是很大的,这一点上至少比当年的周武王还要强悍。 毕竟周武王一统的天下并没有那么大,如今这么大的华夏并非是邦周造就的,而是一代又一代的诸侯王所造就的。 邦周的分封制是一个很好用的制度。 理想中的分封制:周王拿着一块已经打下来并且十分富裕的地盘,告诉你:“这里我已经打下来并且治理好了,你身为我的小弟,这一块地方就给你了。” 现实中的分封制:周王指着一块完全不属于邦周的、并且十分贫瘠的蛮荒之地告诉你:“这里就是我给你的地盘啦,虽然现在还不属于邦周,并且完全没有什么经济环境,也没有什么人手,但只要你能打下来以后我就承认这是你的地盘!快感谢我吧。” 理想中的分封制和现实中的分封制完全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始皇帝不愿意施行分封制的原因之一——周王分封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的大方?因为那块地方本来就不属于他啊,崽卖邻居田当然不心疼了。 始皇帝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因为这些地方都是始皇帝时期率领军队一点点打下来的啊!自己的东西当然自己心疼了。 这般的始皇帝,哪怕张良觉着始皇帝是个暴君,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宏伟。 看着张良的沉默,赢野笑了笑,又开口问道:“咱们且不说当时战国时期的那群玩意儿了,就只是说现在的那群六国余孽。” “先生应该已经与他们接触过了吧?” 赢野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道:“先生觉着,那群人如何?” 张良继续沉默。 那群人如何? 这个问题真的一下子问住了张良。 非要他评价的话,那群人真的不怎么样。 韩的代表——那位软弱无能的韩公子,比他老爹还坑,至少他老爹没有那么软弱。 燕和魏的代表一言难尽,总之张良觉着如果要靠他们的话,这辈子六国都别想复国了。 赵的那位....如今躲在深山老林里面藏着,带着一小部分人抵抗,那群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所有的六国余孽当中,也就是楚国的那两位看着有点意思,但张良觉着那两位的意思并不算很多,也就是个不拉胯的地步吧。 项梁为人倒是可以,但他太老了,恐怕是坚持不到光复楚国的,而他将项籍骄纵太过,以至于项籍养成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性格,并且还任人唯亲。 要让张良说的话,目中无人这一项就已经够要命了,更何况还搭配了一个任人唯亲? 这也是为什么张良觉着这群人没有什么造反成功的可能性,所以听说赢野比较靠谱之后,跑来找赢野的原因。 赢野看着继续沉默的张良,这才哑然失笑:“原来先生知道,自己的“队友”都不怎么靠谱啊。” 他淡淡的笑了笑,站了起来,打开窗户,让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赢野负手站在窗边,轻声说道:“大父的功绩千古以来,堪称第一,这一点是你我都没有疑问的。” “复兴六国之事,不过是妄谈而已,只要大父活着,天下人就不敢有什么造反的心思,顶多敢阳奉阴违一下而已,这一点大父也知道,但却需要时间。” “当潜移默化之下,百姓们习惯了自己身为“秦人”的生活,他们就会渐渐的忘记了所谓的故国,毕竟黔首们最大的愿望也就是活着,能够吃饱肚子,不挨饿,在这种基础上如果能活的更有尊严一些就更好了。” 赢野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良:“先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先生之前应该是真的准备要刺杀大父了吧?” “你知道,我那个爹的确是不堪大用,所以只要大父一死,天下必定会即刻动荡,这个时候你复国也好,找新的雄主辅佐也好,都可以还天下人一个安宁。” “只是很可惜,在这个关头,我出现了。” “只要我这个太孙不死,哪怕你真的刺杀了大父,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而刺杀我....比刺杀大父要简单,也更加困难。” “当然了,即便是再怎么困难,先生也是能找到机会的。” “你只是从我的身上,从我所说的“实用主义”的言论之上看到了百姓们未来富足生活的可能性,所以你就开始犹豫了。” 赢野长叹一声:“先生,如今我劝说的并不是让你弃暗投明,而是想要让你为这天下人考虑考虑啊!难道天下动荡真是先生想要的东西么?” 他的眼睛中带着些许真诚:“辅佐孤,帮助孤,将大秦变得更好,让天下人继续享受这种和平安定的生活不好么?” “你应当知道,以我的性格,以我所说出的“实用主义”的思想,不可能让大秦继续在这种严苛的律法之下持续太长时间的。” 张良沉默半晌,终于在赢野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了。 “在来到此处之前,我觉着公子是个有野心、也有一定能力的君主;在来到女闾门口的时候,我有些后悔了,觉着公子不过是一个懂了一些东西,但却沉迷女色的平庸君主;而如今....” 张良抬起头,看着赢野,目光中带着臣服。 “如今,良觉着,公子定然能够完成不世伟业,这伟业甚至不在始皇帝陛下之后。” “甚至....” 他莞尔一笑:“甚至,若非是始皇帝下令以二世、三世取代谥号,殿下谥号必然是文武圣三者之一,而庙号则必然是“圣祖”亦或者“高祖”这样的称号!” 高祖!圣祖! 事实上,如今的庙号中,以太、高、世、中为最,这四者一般搭配的是“祖”,非常人不可得;而文武圣同样是谥号中最为顶尖的。 张良这般说,便是代表着他认可了赢野的才华。 赢野听到这里人才放松了一些,他坐在那里,大大咧咧的:“先生对我这般的有自信,我倒也不太好推辞了。” “等我坐上那个位置,先生便是我的丞相,并且为先生封侯如何?” 封侯? 张良皱眉,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赢野摆了摆手:“并非是你想的那种封侯。” 他玩味的说道:“凡俗所求,不过功名利禄,虽然我不能够给他们封地,但给一个侯爵的称号却没什么....” 赢野的言语中透露出来了些许他对“爵位”制度的改变,但这一点并没有让张良感到惊讶。 他早在看到赢野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赢野的野心。 “那我便等着殿下为我封侯拜相了。” 张良如此说,便是他完全接受了“辅佐”赢野的这件事情,此时的张良看到赢野十分放松的样子,也是玩味的戳了他一刀。 “不过殿下,您该怎么向陛下解释我这个被朝廷通缉的人成了您的门客?” 赢野神色稍微僵硬了一瞬,但紧接着便说道:“这还用解释?” 他直接站了起来。 “以你的才华,只要你愿意投靠朝廷,必然能够带领大秦变得更好——而以大父的心胸,只要你愿意臣服,那么大父便不会在意你之前做的事情。” “走吧。” 赢野看着张良说道:“只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这个胆子,跟着我去龙潭虎穴走一遭?” 张良看着赢野十分认真的目光,怔了一下,但片刻后缓缓的吐了口气。 “有何不敢?” 第39章 孤所愿者,天下安 暮色沉沉。 章台宫中已然点亮了无数烛火,这是嬴政的习惯。 依照道理来说,人的年纪越大就越难以入眠,而这种烛火的灯光更让人不喜,所以一般来讲在古代皇帝晚年的时候,宫人们都会在下午、亦或者傍晚的时候点亮所有烛火,以让皇帝习惯这种明亮的氛围,而当夜色渐渐深沉的时候,会一点点的将烛火熄灭,以此来达到自然天黑的感觉,让皇帝得以安眠。 但嬴政不同。 嬴政在无法安眠的时候,会习惯性的处理政务,所以章台宫中的烛火有些时候会彻夜照亮。 今日若是不出意外,应当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踏踏踏——” 一阵略显急促,但却依旧稳定的脚步声响起,前些日子自赵高死后就被提为中车府令的韩谈走了进来,他见着嬴政低声而又恭谨的说道:“陛下,皇长孙殿下求见,说是有要事。” “此外,皇长孙殿下还带了一人,说是要推荐给陛下的绝世大才。” 说到这里,韩谈显得略微有些犹豫。 嬴政只是微微一抬眸,便看见了韩谈犹豫的模样,放下手中的笔,只是按了按额头,缓解一些疲惫:“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韩谈这才带着些犹豫的说道:“陛下,殿下带的那人....若是臣没有看错的话,应当是之前朝廷所下令通缉的罪人,故韩相之子张良....” 张良? 嬴政来了兴趣,一边吩咐着韩谈为他准备一片参汤提神,一边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他笑着说道:“我倒是想要看看,我这个孙儿在搞什么鬼。” 韩谈低声应道:“诺。” 不过片刻的功夫,赢野便走了进来,神色坦然而又肆意,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位小心翼翼的青年,那青年面容清俊,看似儒雅。 “孙儿见过大父。” 而张良则是跪伏在地上,显得十分恭敬:“罪民参见陛下。” 嬴政只是摆了摆手,玩味的看着这本不应该凑到一起的两人:“你们两个深夜找朕何事?” 他指着张良问道:“更何况....” “此人不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么?难道就是你小子要介绍给朕的大才?” 赢野不慌不忙,他听出来了嬴政“愤怒”声音中的打趣,所以也知道,嬴政如他所想的那样,并不在乎这人曾经想要反秦的事情。 “大父。” 他笑着说道:“此人想要弃暗投明,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他被大父您的威严打动,如今已然不愿意再和六国余孽纠缠了,是故找上了孙儿。” “大父尽管考校——若他没有他说的那般天花乱坠,大父只管吩咐左右,直接拉下去杀了就是。” 嬴政一挑眉看向张良:“你果真是因为朕而来的?” 张良低着头,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决定还是在这位威严深重的始皇帝陛下面前说实话。 他轻声道:“罪民不是。” 在韩谈等一众侍者愤怒而又惊骇的目光下,张良缓缓的抬起头:“罪民是为天下黔首而来,是为....皇长孙殿下而来。” 他十分坦诚的说道:“若是没有殿下出现,罪民此时应当在计划着刺杀陛下才对。” 张良直视着嬴政的眼眸,好似是要从这双眼睛中看出来什么一样。 “大胆!” 韩谈怒斥一声:“你竟敢想如此大逆之事!” 嬴政却摆了摆手,十分有趣的看着张良:“你说出来这些,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你以绝后患??” 张良十分坦然:“陛下若要杀了罪民,那便动手就是。” “罪民肯于皇长孙殿下来见陛下,便是将命交到了殿下与陛下的手中。” “为的便是赌,赌陛下之心胸宽阔,会因为罪民的才能而宽恕罪民的大不敬。” 嬴政坐在那里看着张良,神色威严,两人对视良久。 忽而,嬴政莞尔一笑、 “罢了。” “既然野儿都看上了你的才能,带着你来了,那朕也不多说什么。” 嬴政十分相信赢野,以他“实用主义”的思想来看,张良必定是对赢野有用的,至于其他的....是否对朝廷有用,那嬴政暂时就不想去管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既然说出口了刺杀之事,哪怕此事还未曾实施,依然是大逆。” “朕依秦律,责你仗二十。” “可愿受之?” 张良听了嬴政的话,不仅没有生气亦或者悲哀,反而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嬴政定下的惩罚并不算太严重,仗二十下来,一定会伤筋动骨,但他所犯下的可是大逆之罪——且嬴政并不是因为大逆所处罚他的,而是因为未曾实施的大逆所处罚他。 这是好事。 为何? 因为...即便在场的众人都不说,但所有人依然都知道,张良一定与六国余孽有关,并且参与了他们的盟约一段时间。 这个罪名若是真的说出来,依照秦律当诛九族! 可嬴政只是挑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且是没有实施的罪名来惩罚张良,这便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罪民领旨。” 嬴政见着张良领旨,眉宇中更是带着一抹笑意,这张良的确是个人物,有胆识、有城府、有智慧,如此之人,即便不知道有哪里的作用,但也算是人才了。 他略微一沉吟便说道:“你未曾有功于朝,所以不能拜你为朝官。” “你便暂时追随在皇长孙身边为一门客,待到有功于朝,朕便为你加官,如何?” 张良再拜道:“臣...领旨。” 嬴政摆了摆手便让两人退下,而等到两个人都退下了之后,嬴政才看着韩谈说了一句话,之后又看着阴影处道:“顿若,去查一查这个张良。” 说完之后,又低下头,开始处理政务了。 ... .... 章台宫外 赢野笑着眨了眨眼:“怎么样子房,我没有骗你吧?” 张良望着依然开始黑暗的天空,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此刻才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求到底是什么.... 原来不过是天下安而已。 他看着赢野,忽然想要询问同样的问题:“殿下这一生所求,是什么?” 张良好奇的看着赢野,眉宇中带着些好奇之色。 赢野听了这个问题略微有些停顿,然而片刻后却转头看向远处的漆黑一片:“我啊....” 他沉默的说道:“我所求,不过是天下安...不过是天下黔首都能吃上饭,而后吃饱饭,再之后....能够不再为了吃不饱肚子而发愁。” 赢野回过头看着张良:“这是一个很小的、也很大的愿望。” “不知子房可否随我一同,将这个愿望变成现实?” 让天下黔首不再为了吃饱肚子而发愁? 这是一个很俗的愿望。 却也是一个很宏大的愿望..... 张良看向站在黑夜中的这位皇家贵胄,看到了他眉眼中的那一抹坚定,忽而恍然一笑。 “臣....愿意。” .... ..... 廷尉府外 张良站在那里,将双手拢在袖子中,看着面前的李斯说道:“我奉陛下旨意,来此令仗二十。” 他笑眯眯的说道:“自此之后,廷尉应当就将通缉在下的文书撤销了吧?” 李斯神色有些古怪,他看着张良道:“陛下有口谕,还请先生接旨吧。” 口谕? 张良一顿,而后弯腰行礼。 李斯陈述着昨日嬴政派人连夜来传的话。 “仗良二十,若彻夜前来,则二十日一仗,若次日而来,则半月一仗,若两日后而来,则十日一仗,再之后者,二十仗一日受之。” “先生,接旨吧。” 第40章 您不害怕么? 东宫 昏沉的烛火下,赢野正在处理着白日里庄子上送来的各种事务。 早在五日之前嬴政便将郊区的一个庄子划归了他所有,至于到底算是他的封地食邑还是暂时归他管辖的政治地盘,嬴政没说,赢野也没有询问。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询问的问题。 而赢野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一块地盘的重要作用。 天下太大了——九州华夏,天地广阔,若是直接放任赢野在天下之间实施改革制度,那么对于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危险到就连这位纵横天下无敌手、觉着自己乃是天下第一的始皇帝都细细的掂量了挺长时间,而后才想出来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如今的大秦就像是一个堆砌了十几层的库洛米,或者说是叠纸屋。 从前嬴政、扶苏等人的行为就好像是从这个摞的高高的“建筑”中抽出来一个个的建筑物,而后这座庞大而又恢弘的建筑就显得摇摇晃晃了。 嬴野的改革就好像是随意的在这个即将坍塌的建筑上到处蹦跶,嬴政不清楚多少力量能够将大秦这座庞大的建筑彻底震塌,但他却十分小心。 于是,将那个庄子划出来给赢野,让赢野尽情的在这个地方进行一些实验——赢野在这块地方上拥有绝对的权威,只要赢野的命令下达,那么除非是始皇帝本人,否则其他人、包括高高在上的三公都没有任何权利可以使其停止。 而嬴政自己也会十分小心,让自己尽量不要干涉赢野的举动。 对于赢野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白日里送来的便是这座庄子近几年的情况,其中包括了在这庄子中常驻的人口,庄子的收成,以及庄子平日里所赖以生活的田地明细。 这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帝国一样,任由赢野施为。 方才的赢野便是在看自己“试验田”的基本情况。 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打听好自己所要面对的东西的“基本信息”,或者说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唯有如此,才能够真正的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到。 “吱呀——” 随着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一个侍者悄然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殿下,张先生求见。” 张良? 赢野并没有停止手中的事务,只是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而他的心中却是在思索着,张良这个时候来找他有什么事情? 当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赢野顺势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眼眸,只是这一抬眼便看见张良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先生这是?” 张良笑了笑,指了指阴影当中的章台宫:“去挨了陛下赐予的廷仗。” 赢野有些讶异:“先生的身体这般好?挨了二十仗,竟然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倒真是孤小瞧先生了。” 张良此时并不敢坐下,虽然只有一仗,但那行刑的人并没有手下留情,反而是十足十的打上了这一下,所以他的屁股暂时还是有些疼痛的。 “陛下的口谕,若是我昨夜去,便是二十日受一仗,二十仗分开打,今日去便是十日一仗。” 他龇着牙有些乐呵:“十日一仗我还能缓过来,只是有些后悔没有昨日去。” 赢野无奈的笑了笑摇头说道:“你来总不会是专门告诉我这里的吧?” “若是如此,小心我也赐你几廷仗,让先生老实老实。” 张良摆了摆手,用一种略显奇怪的跪姿坐在那里,屁股没有着地,也没有碰到自己的双腿,这种坐姿很累,但却很适合这个时候的张良。 “我是来领差事的。” 他看着赢野说道:“如今,我算是殿下的门客,已经在领取殿下的俸禄了,怎么可以吃干饭呢?” “可殿下没有派遣给我差事,于是我便只能来找殿下要了。” 张良看向桌子上的那些文书:“殿下深夜还在处理政事?” 赢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张良,而后说道:“差事么,倒的确是有一件重要的。” “你瞧瞧这奏疏中所写的几样东西,若是孤给你人手、给你地方,也给你所需要的一应事物,你可否能够将其制造出来?” 张良看着手中那绢帛上所记载、描述的东西,皱眉说道:“这....似乎是墨子中所记载的机关之术?不过殿下所创造出来的这几样东西,到底确实....有用。”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可是殿下,这与苍生有什么关系呢?” 张良的声音有些急切,他认为此时的赢野不应当沉浸在这些小事当中,反而应当将目光放大、将格局放大,然后去处理六国余孽的事情。 虽然他并不认为六国余孽是什么难以对付的东西——但即便不是六国贵族,也应当是诸子百家、亦或者是朝堂争斗的事情啊。 怎么能够沉浸在这些“奇淫技巧”之中? 张良的老师是黄石公,乃是少见的儒家、道家一起并肩发展的人物,而张良本来更是儒道两家的大家,即便是将淳于越单独拎出来,他也是丝毫不畏惧的。 在上古先秦时期,墨家、道家、儒家被称之为“三显学”,这三种学说既然能够并立,一方面说明他们的实力相当,另外一方面其实也说明了....这三者之间互相不对付。 其中,墨家显然是被道家和儒家联手对付的人。 当初的墨子便是从儒家之中脱身而出,又独自创建了另外一个流派的——他的许多思想是和儒家的思想完全对立的。 二者出自同源,但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墨家讲究的是“天地万物都有其自然的规律和道理,人们应当去学习、去应用”,在墨子一书当中便记载了不少“规律”或者说“道理”。 比如木轨马车、小孔成像等等。 而儒家则是讲究“顺”与“学习”、乃至于“积累”,以自己的“道理”去解释这万事万物的道理,这也是后世儒学的发展前路,也是为何掌握了“注经权”就掌握了话语权、掌握了权力的原因。 因为儒家的经典就那么多,道理都是十分浅显易懂的,但这些“大儒”们为其做“注脚”,便是用自己的理解取代了这些思想真正的内容。 有点类似于语文的阅读理解。 作者懂什么这篇文章啊,真正懂这篇文章的是出题老师和“标准答案”。 所以儒道两家天然的就和墨家不对付,如今的张良见到赢野沉迷此道,自然也是有点想要提醒他的,毕竟....这是道统之争。 赢野并没有在意张良的想法,毕竟对于他来说,张良如何想并不重要。 “孤从一开始就表明了,孤不是任何流派的。” 他看着张良,嘴角噙着些许平和的笑容:“孤是“实用主义”,哪一家的东西管用就暂时先用哪一家的东西。” “子房啊。” 赢野的声音中带着感慨:“你还记得你为何要来找孤么?” “你还记得....你的初衷是让天下苍生过的更好么?” 只是这一道淡淡的质询,便让张良迅速从之前的不满当中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东西,而后点了点头,他知道此物的确是能够改善民生的。 但他在去做这件事情之前依旧有一个问题。 “殿下。” 张良看着赢野问道:“在未曾解决六国余孽的时候,就将此术传出,以让天下臣民学习,难道您就不害怕么?” “不害怕六国余孽学习了您的东西,反之拿来对付您?” 第41章 将敌人当做养料 怕? 赢野哑然一笑,看着面前的张良,提起来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你可知道,当年六国败在秦国手下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吗?” 六国败在秦国手下的原因? 张良来了兴趣,他的身为略微坐直了一些,但屁股瞬间碰到了腿,而后“嘶”的倒抽了口冷气,继而他干脆摆烂了,直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侧坐在那里。 “秦人士卒强横,又有商鞅变法改革,具都是不惧怕战争、甚至渴望战争的狂人,有如此军队士卒,怎么能够不获得胜利呢?” 赢野微微点头但又带着些反问质疑道:“可六国之中难道就没有强悍的士卒么?” 张良沉吟片刻后说道:“你是想说,秦国的胜利是因为君主的雄才大略?” 赢野哑然一笑,带着些莞尔的说道:“这的确是秦国胜利的原因之一,但却并不是决定性的原因——至少我认为这并不是决定性的原因。” “秦国能够获胜的根本原因在于“武器”,或者说在于“物质”、在于“现实无法改变的东西”,这在我的主义之中叫做“实用的现实条件”,在儒家或者道家的主义中,应当叫做“人和”。” 武器?物质? 张良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脑海中开始了头脑风暴。 良久,他看着赢野说道:“你的意思是,秦国之所以能够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在于物质条件的提升?” “比如武器,比如秦国最先推广的铁制工具以及牛耕产物?” 张良微微蹙眉:“或者说,你认为秦国的胜利是在于“墨家”的那些机关术?” 赢野摇头,张良的推断其实是正确的,但他得到的结果却是错误的,这并不怪张良,只是因为张良站的角度不对罢了。 他是聪明的,但他却无法跨越时光的长河去看文明的进步。 “不。” 赢野认真严肃的说道:“并非是墨家的机关术,而是....技术!” “或者用我习惯用的一个词,叫做...“科学”,他并非是墨家专属的某种术法,他是一个单独的分类,甚至比之所有的主义都要更宏伟的东西。” 他第一次在这个时代提出了这个名词。 “举个例子。” 赢野看着张良,十分平静的为他解释着这些。 若是要改变一个时代,就不能只有一个人懂这些,会这些——赢野需要帮手,需要立足于这个时代的帮手。 赢野不够聪明没有关系,只要他能找到足够聪明的人,就可以让聪明人去考虑周全所有的事情。 这才是为帝皇之道。 帝王之道何为? 善于用人罢了。 赢野是来自数千年后的幽魂,他的脑海中有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技术以及思想,但这些技术和思想是否能够适应这个时代? 须知,思想和精神意志都是建立在“物质现实”之上的。 而赢野必然不可能了解这个时代的方方面面,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帮助自己改革。 而他选择的这个人,就是张良。 一个冠绝当代的聪明人。 “我的实用主义也好,你的儒家、道家思想也好,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无法脱离你我单独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中。” “而且他十分受限制于你我这种天赋绝伦人物的存在。” “这也就是为什么诸子先贤死了之后,即便是有继承了他们思想的人物存在,但却依旧无法达到他们的高度一样——儒家只出现了孔子、孟子、荀子寥寥数几位“子”,其他的所谓大儒不过都是拾人牙慧罢了。” “但物质现实不同。” 赢野说着说着站了起来,他指了指脚下的大殿:“这大殿,即便是脱离了现在修建的这个工匠,也会有别的人能够修建出来——需要的只是一份图纸罢了。” “比如方才我所说的,秦国能够获胜的关键——武器。” “也就是锻铁的方法。” “即便当初发明出来十锻铁法的人死去了,那份方子只要留了下来,任何一个普通的工匠都能够将其复制出来,从而打造出来十锻铁。” 赢野笑眯眯的说道:“这就是科学技术的进步——而科学技术的进步,必然带动生产力的发展。” “秦国拿着这些十锻铁锻造而成的武器,六国们拿着的全都是五锻甚至三锻铁的武器,他们怎么可能打的赢秦国呢?” 张良皱眉:“这和刚刚我询问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赢野哈哈大笑:“当初的韩在与秦国的关系不错的时候,曾经购买了十锻铁的方法,是么?” 他平和的看着张良:“但是后来韩超越了秦国么?” “难道不是依旧覆灭在秦国的铁骑之下么?那个时候,拿着十锻铁的韩,面对的是拿着多少锻铁的秦国呢?” 张良神色一变,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 “难道....” 赢野笑眯眯的说道:“不错啊,六国之中的锻铁法大多数都是秦传出的。” “当秦的锻铁法突破到了十锻的时候,秦国就将落后了的三锻铁方法卖了出去,而获得的金钱便用来研究十锻铁后的方法。” “重金之下,必定有聪慧的人、即便没有聪慧的人,但只要他们钻破了脑袋去实验,方子就那么多,比例就那么多,他们必然能够想到新的方法。” “而后,在二十锻铁法出现了之后,秦就将五锻、十锻的方法分批次卖出去。” “此时秦国看似是资助敌人变得强大了,但实则是秦国的敌人帮助秦国变得更加强大了啊。” “如此一来,六国因为能够用金钱买到超越他国的技术,所以他们就不愿意继续给国内的工匠重金,令他们去研究落后的办法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不钻研落后的方法、不给那些工匠以金钱,工匠们怎么能够跨越时代的进展,去研究出来新的办法呢?” 赢野看着张良,此时神色已经变得锐利无比。 “所以,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当他们放弃了自己研究这些科学技术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放到了秦国的刀兵之下啊!” “所以,六国会失败。” “所以秦国能够胜利。” “而如今,子房用这么浅显的问题来询问我,问我将这些技术传出去是否会害怕,这简直是令人发笑啊。” 赢野看着张良十分平静的说道:“孤为何会害怕呢?这些能够传出去的,不过都是孤手中较为落后的技术了,而当这一批技术传出去之后,他们只会将这些技术传遍手下,提升的是秦国的实力。” “他们不懂得研究技术的重要性,他们不明白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的道理。” “他们只能够成为我的养料,只能够成为我加强秦国实力的垫脚石,他们只能够成为....我坐稳这个皇位的帮手!” “于是,他们自诩为掌握了能够对付我的技术,他们自诩为我的敌人,但....” 赢野微微一笑,但这一次的笑容却让张良这个聪慧绝顶的人都感觉到了一抹恐惧! “但,他们不是我的敌人。” “只是我的养料。” “甚至是我的帮手。” “子房以为呢?” 此时的张良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正坐在了地上,他已经顾不上屁股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了,他整个人都死死的盯着赢野,脸上带着惊骇之色。 但惊骇过后....便是惊喜! 有这样的帝王,有这样聪慧而又心胸宽广的帝王,天下黔首怎么会过不上好日子呢? 当即他俯首,彻底对赢野心悦诚服。 “殿下之心...宽广如天下,宏伟如日月,良拜服....” 第42章 暗流汹涌 看着拜倒在地上心悦诚服的张良,赢野笑了笑,而后将其扶了起来:“子房何必如此?你我又不是什么外人。”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份奏疏说道:“这是庄子之前送过来的东西,你好好看一看。” “孤本想着明日将这东西送你那边,没曾想今日你倒是直接来了。” 张良从方才的震撼中苏醒过来,他拿起那奏疏一点点的看了起来,这奏疏与其说是奏疏,不如说是“账本”,记录的是这个庄子中的一应事物。 既然赢野将这东西给了他,那大概是想要让他管理这庄子的。 起初张良并不在意,但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 等到彻底看完后,张良的脸色有些严肃了,他抬起头看向赢野:“殿下,这...” 他的话还没说完,赢野笑着问道:“是不是发现了其中有很大的问题?” 张良这才点头,翻开其中一页说道:“殿下,这里明显是做的假账,而这里也明显有问题。” “这几个人是从何而来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落到了庄子的户籍之上?” 他眯着眼睛,忽而想到了什么一样,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殿下,臣怀疑,这几个人...怕是与臣之前的身份相同啊。” 张良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张良之前是什么身份? 是通缉犯! 而这几个人与张良之前的身份相同,那岂不是说明这几个人也是通缉犯? 这几个通缉犯到底是如何将户籍落在这庄子上的,而这庄子的里正是否又知情?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是单纯的贪污受贿,还是包庇反贼? 这其中都大有门道。 而从这庄子之中,张良也看到了大秦存在的一些问题,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说,但最后还是抬起头,微微的吐了口气说道:“殿下,之前良的户籍也是如此这般伪造的。” “咸阳城乃是皇帝脚下,这些人都敢如此猖獗的欺上瞒下,那岂不是地方....” 张良的担忧不无道理。 而这也是大秦如今最严重的问题之一。 赢野伸了个懒腰:“孤知道,如今的大秦就像是一栋四处漏风的房子,咱们要做的是将这房子暂时修补的能够住人,让风无法将这房子彻底吹倒。” “而等到这房子稳住了之后,咱们需要做的就是逐步将这个破房子修建成新的、坚固的房子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做。” “如今带去哪最紧要的并非是处理地方的问题,而是先将咸阳周边给打扫干净,先营造一个安全的京都。” “而我们最紧要的事情,并非是去处理京都,孤尚且连太子都不是呢,我们目前最要紧的问题,是处理好这个庄子,然后开始“实验”,造出来我方才给你的那些东西,等到实验过后,然后传到天下去。” “事有轻重缓解,可往往大部分的时候,那些看似比较“轻”的问题却是这一团乱麻的“线头”,找到线头才能抽丝剥茧啊。” 赢野拍了拍张良的肩膀:“子房啊,已经很晚了,去休息吧。” “明日在庄子前等着孤。” 张良这才微微俯身行礼,而后离去。 看着张良离去的背影,赢野倒是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 .... 章台宫 烛火依旧照亮周围的一切,黑冰台的人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记录了下来,并且交到了嬴政的手中。 嬴政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绢帛上所记录的东西,一边看,一边询问着具体的情况。 等到将这绢帛上记录的今晚赢野与张良的谈话看完了之后,他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治大国如烹小鲜,他最害怕的事情其实就是赢野一上来就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对于往昔、秦穆公时期的大秦来说,商鞅那般大刀阔斧的改革是最适合的办法——因为那个时候的大秦需要有人一脚将其上的旧制度踹倒,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力量去修建新的房子。 但如今的大秦不同。 如今的大秦太大了,若是如商鞅一般改革,最先倒下的一定是那个改革的人,第二个倒下的便是改革的这个“大秦”。 “野儿已然有了明君之姿啊。” 他笑着看向一旁的韩谈:“这几日的事情已然让我对这个竖子有了些许了解,他明日前往农庄处理事务的时候,一定会十分嚣张,从而发生一些事情。” “你连夜去李斯府上传旨,便告诉他,无论皇孙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尽管听从皇孙的命令就行。” 韩谈微微躬身:“诺。” 待到韩谈离去之后,嬴政才回过头来,将手中的绢帛以及一份记录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绢帛一同放入了炉子中焚烧。 一缕青烟缓缓直上。 嬴政只是轻声说道:“改革啊——从来都是新的贵族与旧贵族的争夺,新的利益集团与旧的利益集团的争夺。” “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么?” 他嗤笑一声:“便让朕看一看....你们到底还能够藏多久吧。” .... ... 彻夜 左丞相府邸 冯去疾的神色阴沉,他看着面前坐着的众人道:“我的人已经将那份账目送到了东宫,想必那竖子一定已经看到了账目,只是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啊。” 他的面前坐着的则是“少府”。 少府冷笑一声:“作何反应?不过是愤怒——然后去庄子中罢了。” 坐在二人身旁的沈从白则是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样:“再之后便是我们与他之间的斗法了,只是不知道几位是否做好了准备?” 冯去疾点了点头:“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难道真的还能斗得过你我?” “前些日子在朝堂上,他的那些所谓实用主义让我看到了那一位的影子.....那个时候,你我站在那一位的身侧,所以支持变法,从而获得了今日的地位。” “可今日,你我却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不能放任他继续变法下去!” “否则你我危矣!” 沈从白不在乎的说道:“那个时候的商鞅之所以能够胜利,是因为有我们站在他的身边;而如今的赢野身旁有谁?李斯?不过是一个投奔大秦没多久的人罢了,他能有什么势力。” “这天下...终究还是我等老秦贵族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冯去疾皱着眉问道:“王老将军那边怎么说?还有王丞相呢?” 提起这两个人,冯去疾就有些无力。 “武成侯那边依旧是那个态度,他说不愿意参与到我们的争斗当中——说王家就忠诚于皇帝,陛下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而且还将通武侯关到了府中,不允许任何人与他接触,咱们想拉通武侯进来也不可能了。” “至于王丞相——”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的说道:“王绾那个老东西的态度倒是暧昧,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的。” 沈从白蹙眉,脸上带着不满:“那我再去找一找,这一次必须让他站队。” 他将酒爵猛的摔在桌子上:“绝不允许再有中间派了!” “这些墙头草中间派,其实就是对方派!而不是我们的人!” 冯去疾、少府刘云也表示认同。 “的确如此。” 他们叹了一声说道:“如此,便全看明日了。” .... .... 上将军府 王翦披着一件衣服,看着面前坐着的老人。 “哟,这倒真是奇事,你怎么有功夫来找老夫?” 第43章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想和孤讲道理 面对王翦的嘲讽,王绾神色不变——至少目前来说,他脸上的神色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有要紧的事情。” 说完之后,王绾完全不顾王翦有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将前几日冯去疾等人找他的事情如数告诉了王翦,并且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翦的反应。 再看到王翦神色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有些困倦的时候,王绾就明白了,这老东西今日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乃至于自己让小厮去禀报小厮立刻就去禀告是有原因的。 这老东西在等自己。 “哼。” 王绾冷笑一声,将手拢在袖子中,心里难免有了些不满的情绪,但他不满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因为王翦开口说话了,并且说出来的是王绾想听的话。 “殿下那边你大可以放心,陛下那边你也可以放心。” 王翦笑着说道:“我为家里面挣下来了这么巨大的一片产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的让别人将其抢走呢?” 他笑眯眯,但语气却带着些许的锐利:“我早已经让人去了奏疏告诉殿下,殿下也回了我一封奏疏,只是奏疏上的内容只有两个字。” 两个字? 此时哪怕王绾知道王翦是在卖关子,也不由得抬起头看着王翦,等待着王翦接下来的话。 王翦依旧是那般从容的笑着:“勿忧。” “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所以今夜你来找老夫的时候,老夫其实是真的准备睡了的,但想了想,你这老小子也是聪明的,必然不可能让自己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可你这老东西却喜欢疑神疑鬼,所以必然来询问我。” 王翦指着自己的鼻子:“若是没有猜到这件事情也就罢了,但既然都猜到了这件事情,老夫怎么可能真的去睡?” 他这也是解释了一下为何自己还没有睡的缘故,免得王绾这个老东西真的觉着是他算计的。 听完王翦的解释,王绾的神色也是稍微平和了一些——他只是在乎一些自己的颜面而已,并不是真的为此事愤怒,既然王翦都给了解释了,他只要顺着台阶下来就行了。 “殿下准备如何做?” 王绾不解的说道:“那群人可不是不好惹的。” 不好惹? 王翦咂了咂嘴,想起来昨日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不好惹的....恐怕不是那群人啊。” “而是咱们的这位殿下。” 在说出来这句话安抚了王绾的内心之后,王翦就不再解释了,任凭王绾怎么说,他都是闭口不言,直到最后王绾没了办法,只能说道:“你啊,就不能多吐露两句安抚我的心么?” 王翦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方向:“那...明日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 ..... 晨露覆盖在周围地面上的草丛上,一切都被映衬的如此美丽与平和。 车马声滚滚而来,一群黔首站在那里等待着属于他们的“主子”,这一块庄子被划分给了当今皇帝的嫡长孙,那位最近在咸阳城内小有名气的皇孙。 而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位皇孙的脾气性格,为了家里面的地,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必须早早的就在这里等待着。 或许贵人不会因为他们的迎接而开心,从而赐予他们什么——但若是贵人不开心了,随手杀了他们,也是没有人敢说什么的。 也就是那句很常见的话,给你帮忙不容易,给你添乱还不容易么? 车马中 赢野微微的闭上眼睛,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那是嬴政赐予他的,象征着皇权的“太阿剑”。 传闻中,嬴政一统天下后有两把剑师随时佩戴在身边,以此来彰显自己身份的,其中一把便是这把“太阿剑”,出自名家之手,而另外一把则同样是天下闻名的剑师所铸,名为“定秦”。 这两把剑不仅仅是在工艺上象征着大秦最高、最权威的艺术,还是皇帝“权力”的象征——类似于一种见到了这两把剑,就是见到了皇帝的意思。 如今这把太阿剑被嬴政上次给赢野,其中含义可见一斑。 张良同样坐在马车中,他则是没有赢野那么闲适,因为昨夜赢野所说的话已经很简单了,庄子如今所面对最大的问题赢野来解决,而这个问题解决之后,如何统帅这个庄子去做、去完成赢野想做的事情,便都交到张良的手上了。 举一个例子,在这个庄子中,赢野便是“皇帝”,而他的门客张良,便成了一个“丞相”,虽然他们的“国家”只有一个庄子大小。 张良内心充满忐忑。 因为他并未曾有过管理这些的经验,他从前也不过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虽然他们家有足够的渊源,让他很早的时候就见过自己的父亲处理政务。 可亲手实践和看是不一样的。 哪怕这只是一个庄子。 而且,赢野的这番做派其实还有一个更明显的指向——但凡他张良争口气,等到日后赢野上台登基之后,他张良便是赢野的丞相! 两千石的官吏! 甚至还是三公九卿! 这是所有人心中梦想的巅峰——哪怕是未进化完成版本的张良,也不得不为此而感到心动与惊讶。 “殿下、先生,庄子到了。” 就在张良思索的这片刻功夫,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 赢野睁开眼睛,而后看向张良:“走吧子房。” 他笑了笑:“让孤看看,那群人给孤准备了什么。” “又是什么,才能够让他们那么的自信,甚至将威胁的信件令人通过王翦头投送给孤!” 在虚假而又繁琐的行礼声中,管事站了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他亦步亦趋的走到了赢野的面前,恭敬的开口说道:“哎呀,皇孙殿下您来了!” 这管事一边为赢野介绍着面前的一切,一边嘿嘿一笑,明里暗里夸耀着自己的功劳——显然他也知道,与面前的人夸耀自己的功劳,或许能够得到大佬的赏识。 这本是应该的。 但谁叫出了赢野这么一号人? 上位者们很多都是傻子——指他们并不关心这庄子到底能够产生多少钱财,或者说他们不是很在意这个庄子能生产多少钱财,他们只是抱怨着钱的变少。 所以他们会信赖这些所谓的管事,从而获得更多更大的利润,但却并不会怀疑为什么这些钱变少了,极少数的上位者也会发现为什么,但他们并不在意。 但..... 谁叫出了赢野这一号人呢? 赢野一边听着管事说话,一边感受着身后那刺背的目光,终于幽然的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了来到这庄子后、也是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你送的东宫的账目有问题么?” 他平和的直视着这小厮的目光,而后似乎是好奇,也似乎是带着些不屑的说道:“你知道,试图欺骗一位皇室子弟的下场么?” 赢野歪着脖子说道:“或者说,你身后的人,准备为他们这次的试探付出什么呢?” 那小厮心中一顿,背后一股冷汗瞬间冒出。 但他此时能够如何呢? 他只能战战兢兢的看着赢野,准备用他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大道理”来与赢野讲道理,试图感化赢野。 可赢野只是站在那,听着他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东西——最后只是有些可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他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都是嘲讽。 赢野有些感叹的看着身后的张良:“好诡异的事情——” “那些蝼蚁居然想要跟孤讲道理,试图让孤遵循他们的规则,去先来什么试探,然后在搞什么你来我往?” 他看向小厮,目光锐利。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想和孤讲道理?” 第44章 杀了就杀了,干脆利落! 张良也是有些哑然失笑的样子,他不知道赢野想做什么,但他知道,赢野此时不需要自己做出别的什么举动,只要他配合赢野自己的“戏”就可以了。 他抚掌大笑道:“这些人竟然想要殿下遵循他们的规则,当真是可笑啊。” “不过是区区蝼蚁罢了。” 赢野微微点头,像是较为严肃的看着张良问道:“子房,你觉着依据昨日所看到的奏疏,以及其中所出现的漏洞,这管事该如何处理?” 张良微微低头,稍加思索,便直接按照秦律给出了答复。 《秦律》虽然被张良视为苛政猛虎,但实际上张良自己对《秦律》还是比较有研究的,而且除了对秦律管得太多,有些地方太过于严苛了之外,张良对秦律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的朋友不一定了解你,但是你的敌人一定非常了解你! 世上若是对了解秦律的人进行一个排名的话,张良至少能够排入前五。 “依照秦律,当斩——连五户。” 是的。 这就是张良不太满意的地方了——诛连。 当年编撰秦律的时候,天下间的风气还是“亲亲相隐”,而儒家等学说也是较为提倡“亲亲相隐”,甚至对其有所赞赏的——但这对于法家来说,的确算是一种质疑。 商鞅为了让天下人不敢亲亲相隐,所以就制定了“株连”这个政策。 这个人若是违背了秦律,而你身为他的邻居亦或者亲属却没有举报他,那么你便同样是违背了秦律的人,要受到株连,受与这犯人一样的刑罚。 赢野听到了张良的话后,对他语气中略微有些不满的事情并没有在意。 别说张良了,就这点小事都要株连,他自己都觉着有些不合适,当即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照秦律处死这人吧。” 本来听到嬴政的话,那管事是十分紧张的,但——当赢野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毕竟要杀他,就必须是将他交到廷尉府——而后由丞相署、以及皇帝陛下统一进行批阅,一般来讲,这种事情轮不到皇帝亲自去看,皇帝顶多就是签个字,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行了。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很多时候,给犯人定下了死刑之后,都会标注“秋后问斩”的原因。 为什么要秋后问斩? 因为要堆积一年的死囚犯名单,然后送到丞相署,等着丞相审视完了之后签字,再等到这命令传回来之后,就可以将那人杀了。 一来一回,差不多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 而这一年的时间也是留给这些死刑犯的时间——让他们托关系买自己命的事情。 这管事想到这里,整个人心里便松了口气,但脸上却依旧是要露出一抹害怕和畏惧的神色,口中甚至大声喊着“饶命”之类的话语。 但他其实是完全不担心的。 为什么? 因为他背后的人叫做“冯去疾”。 冯去疾何许人也? 当朝丞相,三公之一。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的砍头报告会上奏到他背后的主子手上,然后他的主子会帮他将名字划掉,然后....他就重新活过来了。 既然如此,不过是去大牢里面待一段时间罢了,怕什么呢? 他甚至不无得意的想到“皇孙怎么了?皇孙不也是要遵循规矩?” 下一刻。 这小厮忽然有些茫然的发现自己的视角好像发生了变化,有些天翻地覆的意味——他好像看到了一具颇为猥琐的身体站在自己的面前,但那具身体的项上却没了人头! 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么? 而从腰间拔出太阿剑,而后干净利落的一剑杀了这管事的赢野并没有觉着惊讶和奇怪,他只是淡淡的用一旁侍从递过来的绢帛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剑。 待到将长剑擦拭干净之后,他才随手一丢,将那价值数十金的绢帛扔到了某个惊骇到不敢说话、不可置信的人的怀中。 这绢帛虽然染了血,但照样值钱——而且还会因为这是他使用过的绢帛而更加值钱。 “我还当他有什么铜皮铁骨的本事,所以敢在孤的面前试探呢。” 赢野长叹一声,仰起头:“原来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而已,当真是令人失望。” “依照秦律,我已然判处他死刑了。” “来之前大父将此事赐予我,嘱咐我依照秦律办事,若是遇到违背秦律的,可以不用请示他便能直接定罪,而后将其杀死。” “如今看来,大父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赢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是满不在乎、甚至带着些许疲惫的。 他招了招手:“来人——” 暗中隐藏自己身形的护卫走了出来:“殿下,有何吩咐?” “碰——” 此时,恰巧那无头尸体因为失去了活力而瞬间栽倒在地上,荡漾起来一道道的尘埃。 他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将其收走。” 赢野摸了摸下巴说道:“此外,着令人将其分成几份,都送去我昨夜所说的那几位的家中,便说是孤给他们的谢礼。” 说完之后,便朝着一旁远处的方向走去了。 周围那些黔首看着赢野的目光则是更加的害怕与敬畏了,但有少数几个则是带着些许惊讶和感慨的神色。 .... ..... 冯府 冯去疾坐在庭院中,正在饮酒享乐,突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那小厮拿着一个粗制的木盒,其中仿佛是装着什么东西一样。 “冯丞相。” 那小厮抬起头,眼神寻常,但声音中却带着玩味:“丞相所赠的大礼,我家殿下已经收到了,并且为您回了礼物。” “还请您一定要笑纳——” 说着,这小厮便直接打开了那个粗制的木盒子,露出了其中的内容,而看清楚那盒子中内容的冯去疾瞬间有些瞳孔变大。 那赫然是一颗人头! 冯去疾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此时他的心跳狂奔。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几乎是从嗓子里面抠出来的一样。 “殿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小厮只是笑了笑:“殿下的意思小的怎么明白呢?只是还请丞相收下此物。” 那粗制的盒子中,有着一颗精致无比的人头。 冯去疾当然熟悉这人头的模样。 因为今日白日的时候,他还与这人头的主人说话,并且给他画了一大堆大饼,然后希望这个家伙给自己卖命。 他的确是卖命了。 他的命,此时就在这盒子里。 .... .... 其余几个与冯去疾勾连,想要给赢野一点教训的人也都收到了这样的礼物。 他们同时感到了....恐惧。 他们没有想到,赢野不仅不讲规矩,反而一剑直接将人杀了。 这次是这个管事,下次是谁? ..... ...... 屋子内 赢野看向主动来找自己,并且表现的十分谦卑的人神色有些古怪。 “你是逃犯?” “今日是来投奔孤的?” 第45章 历史名人们的今日 张耳站在那里,神色十分谦卑与恭敬,他看着面前神色古怪的赢野,坦诚的说道:“是的,公子。” 他笑着看向赢野说道:“本来我二人只是想要躲在这庄子中藏一段时间的,但....” “那个蠢货将账本送上去的时候,小民就猜到了,殿下一定能够查出来些什么,而陛下也绝对不会让殿下以身犯险。” “原本我二人在考虑是否要连夜逃亡,但听闻公子接纳了一位逃犯——” 张耳看向一旁的张良:“所以我们就在想,既然公子可以接纳张良,或许也可以接纳我们二人。” 赢野看着张耳神色倒是缓和了许多:“你们二人?” “那还有一位呢?” 张耳躬身行礼,面容上的神色更加谦卑。 “是我提议此事的,而陈兄有些畏惧,所以我便留在此处,而陈兄则是躲在了某处,若是公子愿意接纳我们二人,我便给陈兄去信。” “若是公子不愿意接纳,那么张某的项上人头便送于公子了,陈兄则可以逃过一劫。” 他坐在那里,神色坦诚,没有隐瞒自己和陈余的计划,反而是这种态度更让赢野觉着面前的人是个人物——陈余的确是逃走了,但铁鹰卫士以及黑冰台的人早已经跟着陈余,只要赢野一声令下,便随时可以将陈余捉拿归案。 “那你们二人都会什么?” 赢野不客气的说道:“子房乃故韩相之子,少有才名,传扬四方。” “因此,孤愿意收纳子房为门客。” “你既然想要为孤的门客,那么你有什么本事?” 张耳神色不变,他看着赢野说道:“耳少时为信陵君门下门客,与陈兄皆有才名——昔年秦国灭魏,我二人便被重金擒拿。” “若论才学,或许不及韩相公子,但....” 他笑着说道:“但这许多年,总是有些人情练事的本事,子房与公子年纪尚轻,总有些许地方是需要老练之人的。” “若公子愿接纳我二人,那耳与陈兄愿为公子门下犬马,效奔波之力。” 耳?陈兄? 昔年曾为信陵君门客? 这个名字颇为耳熟啊。 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后,赢野就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 张耳。 如果说这个名字不算很“名扬天下”的话,那么他某一个门客的名字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至少只要稍微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的。 他的那位门客叫做“刘季”。 刘季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刘邦。 汉高祖刘邦。 刘邦少年的时候曾经周游四方,他出身农家,喜欢江湖事,那个时候的张耳还在外黄县,那个时候六国还未曾覆灭,那个时候的刘邦投身于张耳门下为门客,后来魏国覆灭,大秦建立,张耳自己奔逃四方,便没有办法继续收留诸多门客了。 于是,刘邦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做了泗水亭长。 而张耳后来也是参与了陈胜吴光等人的起义,参与到了覆灭大秦的战争当中,在项羽刘邦分封诸王的时候,自立为“常山王”,再后来就是投奔刘邦了。 当然了——这些对于赢野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他较为看重的一点是——这位曾经是刘邦的门客,那么若是接纳了张耳,而后让张耳召集自己往日的门客呢? 刘邦会来么? 即便是刘邦不来,赢野也找到了另外一种办法“注意”到刘邦,而不会被其他人怀疑。 尤其是不会被嬴政怀疑。 于是,他和缓的看着张耳笑着说说道:“原来是张先生,没有想到在此处能够见到先生。” “先生既然愿意投身野的门下,那自然是好事。” “听闻先生当年在魏国为官的时候,也曾经名扬天下,于当年的信陵君一样广收门客,门客中可有雄才大略之人?” 张耳不知道话题为何突然偏到了自己的门客们身上,但他较之年轻人最好的一点是——他明白,并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 于是,他便略加思索,而后点出了几个名字,之后又十分识趣的说道:“这几位都是较有才学之人,昔年耳奔逃四方之后,他们也都陆续分散,有几位回到了家乡中。” “臣正准备站稳脚跟后便向公子推荐这几人,只是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张耳说的这几个人当中,便有“刘邦”的大名。 赢野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既有大才,那便宣召他们入咸阳吧。” .... ..... 沛县 泗水亭 刘季躺在荒野之中,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脸上带着些许迷茫的神色。 如今大秦初立,天下一统,他回来当了个小吏为泗水亭长,日子东一顿西一顿倒也是能够过的去,只是他总是想起来当年仗剑行走四方的时候。 长长的叹了口气后,他望着那远处天空上悬挂着的夕阳,目光幽幽。 他想起来当年在街道上看到始皇出行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够有那样子的威仪呢?” “大丈夫当如是啊!” .... ..... 咸阳城,某处 项梁鬼鬼祟祟的从外面回来,而后将自己身上的斗笠拿了下来,随手放在一边,看着那门里面坐在院子中看似在看书,实则魂已经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的项籍,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更是叹气不已。 “项籍!” 他的声音冷冽,直接将项籍从昏睡中唤醒。 “叔父。” 项籍小心翼翼的缩了缩脖子,准备迎来一顿打.... ... .... 田间 一行征雁缓缓南飞,田地中央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农具,脸上带着不甘心,但实际上他却是在偷懒。 周围的人嘲笑他的时候,他虽然没理,但却能够强行找到反驳的理由。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 ..... 某处村落 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站在田地中正在除草,他抹了一把汗,而后看向远处的房子。 .... .... 博士宫中 淳于越坐在那漆黑的大殿里面,心中思索着那几位给自己的劝告。 他的面容挣扎,但最后还是有些不甘心... 道统之争,怎么能够如此轻易的就放下呢? “我要争!” 第46章 人手 淳于越不甘心就此放弃道统之争,左思右想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参与这场博弈。 儒家计划了数十年的事情,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就放下呢? 只是.... 淳于越眯了眯眼睛,该如何争,还是需要好好计划一下的。 如今的长公子扶苏整日将自己关在宫中也不出门,即便是他这位曾经的老师求见也是无法得见,那么还能够利用谁去争夺这道统的归属权呢? 选来选去,淳于越终于在脑海中锁定了一个人,他觉着这个人此时一定需要自己等人的势力,而他们也需要借助这个人的身份来对抗嬴野.... 想到这里,淳于越直接站了起来,而后朝着远处的方向走去。 他要见一见那位! .... .... 庄子中 张耳、陈余已然来到了这庄子中,成为了张良的副手,帮助张良处理这庄子中的各种事务。 此时,他们四个人正站在某处方才挖掘好的大池子中。 “公子,这个池子有什么作用?” 张良神色有些不解的看着那巨大的池子,这池子挖掘出来后,又用青砖堆砌的密密麻麻,层层堆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若是用来洗漱的话,应当也用不了这么大的池子啊。 更何况,此时的赢野正在指挥着庄子中的劳动力将某些东西扔到这池子里,那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麻、渔网、树皮等物。 而后,只见赢野上前,从袖子中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瓶子,之后将瓶子中的东西倒进了这个巨大的池子中。 张良的神色更加迷茫了。 陈余、张耳二人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东西。 等到赢野忙完了之后,才看着三人解释道:“孤这是要制造一种东西,这种东西若是造出来了,那么便能够更进一步的推进大父“大一统”措施的实施了。” 推进大一统措施的实施? 事实上,跟在赢野身旁的三人也都已经知道了嬴政施行的那些措施,在赢野的口中被统称为“大一统”,这些措施的实施便是为了推进“秦”这个概念的存在,继而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承认自己是“秦人”。 这是皇帝坐上皇位后,应当做的事情。 可这池子中浸泡的杂物又能起什么作用? 赢野并没有理会这三人的茫然,只是转头看着张良说道:“你将这东西看好了,绝对不能让闲杂人等接近这里。” 他沉吟了片刻后又说道:“此外,我会调动一部分的卫士看顾这里,若是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孤允许你们先斩后奏!” 张良心中一凛,他虽然依旧不知道这池子中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却已经感受到了“害怕”与这其中所藏着的赢野的重视! “诺!” “臣定然誓死扞卫此物!” 赢野又看向张耳、陈余:“二位便留在此地帮助子房一起管理这庄子吧,具体的事情我已经给子房交代过了,你们二人听他的就可以。” “孤尚且有些事情要回宫处理,便不继续留在此处了。” 张耳、陈余也没有惊讶和不满,只是低着头说道:“诺”。 等到赢野离开之后,张耳才松了口气。 他的年纪虽然较之赢野大了许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赢野的时候,依旧会被赢野的那股强大的气势给吓到.... “子房。” 张耳见着赢野这般叫,他便也顺势这般称呼张良了。 只见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淡淡的笑容:“有什么需要我二人去做的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在张耳看来,往昔他连一个县都管理得了,更何况如今只是管理一个小小的庄子呢?他觉着张良这种没有经验的,自己早晚能超越他,成为赢野心中最重要的人物。 张良自然也听出来了张耳话里面的意思,但他却并没有在意,只是拿出来之前赢野交代他的事务,轻飘飘的说道:“公子吩咐,让我们在处理庄子事情的同时,带着庄子中的黔首将这几种东西做出来。” “而后在明年春耕的时候用上。” 他笑眯眯的拿出来“图”,而后看向神色有些僵硬的张耳以及陈余:“两位,一起?” 张耳神色有些讪讪。 奇淫技巧的事情.....他还真的不会。 .... .... 李府 李斯刚处理完政务,就见着自家的倒霉孩子匆匆而来,脸上还带着些许焦虑的神色:“父亲,父亲——” 李由走到李斯的面前,脸上带着些还未曾消退的震惊。 “殿下的那几十万金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 李斯一挑眉,心中一喜,之后才看着李由说道:“那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此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有些不满的说道:“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日后让我怎么放心将府中的事情交给你?!” 李由低着头,嘀嘀咕咕的,然后才看向李斯说道:“父亲勿怪,主要是这次押运这些钱财的人....实在是令我没有想到啊。” 押送钱财的人? 能让自己儿子这么震惊的,难道是自己认识的人? “是谁?” 李斯带着些许好奇的看着他开口问道。 李由神色不变,小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而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即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李斯也是觉着心头有些震惊 “这怎么可能?” “这人也是楚国势力的人???” 他咂了咂嘴,心中有些感慨的说道:“当真是没有想到啊....” .... ...... 章台宫 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的赢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将其变得整洁,而后才松了口气一样的走进了章台宫。 章台宫中依旧清冷,嬴政则依旧是坐在那里处理政务。 周围的竹简几乎堆成了山一样,也幸亏是嬴政这种工作狂魔,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早就被这种量的工作给压垮了。 “大父。” 赢野微微弯腰行礼,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的问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怎么突然令人唤孙儿回来呢?” 第47章 令人惧怕的事物 听到了赢野的声音,嬴政这才抬起头,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赢野。 他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但却让人能听出来一种诡异的“兴奋”。 “你....” “你让那群方士研究了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赢野瞬间明白了什么,嬴政急匆匆的召唤他回来,想必是那群方士研究的东西出了初步的成果吧。 只是... 为何嬴政会是这种姿态?甚至那一双眸子中还带着些许的惊骇.....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的害怕? 转念一想,赢野就明白了。 他让那群方士研究的许多东西中,仿佛有一样东西是可以让人这个害怕的。 那个东西叫做..... 火药。 赢野的眼眸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兴奋的神色,那可是火药!即便只是最简陋的土火药、黑火药,那也是火药! 那是超越了整整一千多年的时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跨时代产物! 有了此物,便可以继续对“热武器”的研究了,就算是对热武器最粗糙的使用,那也不是冷兵器时代的一切可以对抗的! 有了这个东西.... 六国余孽想要造反?想要谋逆? 他赢野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或者说....有了这个东西,六国余孽的威胁便直接荡然无存了。 当即他看向了嬴政,眉宇中带着兴奋以及愉悦:“大父,可是那群方士中有人研究出来了火药?” 火药? 嬴政有些迷茫,但转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赢野为那个东西起的名字,他看着赢野,虽然不理解为何那个东西叫这个名字,但依旧问道:“若你说的是那个发出如同天雷一般的声音,且杀伤力巨大的东西的话,那的确是被他们研究出来了。” 嬴政站起身子来,看着毫无惊骇之意,甚至隐约有些兴奋的赢野有些忙茫然:“野儿,难道你不害怕那如同神灵一般的伟力么?” “那是....凡俗之人能够掌控的东西么?” 赢野却毫不在意,一边跟着嬴政往前走,一边轻声说道:“大父,若那不是凡俗能够掌握的力量,为何会被我等凡俗研究出来呢?” “其实那东西也并非是孙儿第一次发现的,早就有人发现了,只是他们以为那是不可复制的、莫名的力量。” 赢野为嬴政讲述着他所知道的那些旧事。 “方士们其实早就知道“火药”这种东西了,但他们并不认为这是可以复制的东西,并且将其称之为“炸炉”,火药便是这些方士们在炼制丹药的时候,偶然之间添加了某种东西,以至于这种东西和丹炉中的某种元素产生了反应,而后进行了“爆炸”。” “但这些方士只是认为这所谓的“炸炉”是吸收天地之气的时候失败了,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炼制失败,所以才会炸炉。” “他们给出了既定的结果,然后从结果推演原因,自然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于是他们更加确信,更加确信所谓的炸炉是因为吸收天地灵气炼丹失败。” 赢野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神色:“他们的思维惯性告诉他们,这是正常的,炼丹嘛,从天地之中窃取力量、从而得到长生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失败呢?” “至于爆炸所产生的威力会让人死亡?” “那就更简单了——他们称之为炼丹失败后,天地给炼丹师、方士的惩罚。” “大父,您博览群书,可曾从古籍中见到这种所谓的“惩罚”?” 赢野这么一说,嬴政便从脑海中翻阅出来了不少这样的记录,嬴政沉迷于寻仙问道,自然也是看过许多这种方士书籍的。 如今这么两相照应,便让嬴政内心中对于“仙神”的追求更加寡淡了那么一点。 而这... 也是赢野的目的之一! 其实赢野能够看出来,即便是他之前揭穿了那群方士的真面目,以一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让那几位方士死在嬴政的面前,但嬴政却在短暂的恐惧后立刻想到了应对的方法——日后的金丹什么的,让别人先吃不就好了? 嬴政还是没有相信,这世上没有神仙! 这一点从他方才的问题:“这是凡俗能掌握的力量么?”中便可以看出来了,嬴政还是相信有神仙的! 但....这世上没有神仙! 若不让嬴政慢慢的放下对神仙的追求,终有一日始皇帝还是会死在追求神仙的路上,而这对赢野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想让嬴政死的那么憋屈! 这位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不应该死于金属中毒! 看着嬴政眼眸中逐渐褪去的兴致,赢野眉宇中带着点“得逞”的笑意,而后笑着看向远处的方向:“走吧大父,咱们去看看那“火药”。” ... .... 咸阳宫某处偏僻的殿宇中 侯生以及卢生两个人眼睛中带着点点焦急的神色:“殿下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他们两个都以一种后怕的神色看着那炸烂了的丹炉,若非是殿下早有提醒,这种炸炉的威力会十分巨大,让他们做好防备,顺便离得远一些的话...只怕如今他们只剩下两具皑皑白骨了! 卢生相对于侯生来说,眼睛中的害怕和惊惧少了不少,他的眼睛更多的是兴奋!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找到了,找到了!” “我找到了!” 卢生猛的扭过头,看着侯生,眼睛中充斥着兴奋的神色,像是濒临羽化成仙的样子一样:“你看到了么?先贤典籍中所记载的炼丹失败后的炸炉,那并非是炼丹失败!而是可以复制、可以利用,甚至可以研究的东西!” “我们真的按照殿下说的研究出来了这种东西!” “那殿下说的上天下地....是否也并非不可能实现的东西?” “我们要得道了!” 侯生还没有说什么的时候,大殿外响起来一道平静至极,但却带着些许鼓励的声音。 “是的。” “只要你们继续探究下去,上天入海,并非是什么难事。” “这一点....” “孤早就给你们保证过了!” 第48章 哥们要战斗!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大殿外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侯生和卢生连忙看过去,就瞧见了嬴政、赢野爷孙两个人站在那里,赢野的脸上还带着张扬的自信神色。 “参见陛下、殿下。” 侯生两人连忙行礼。 赢野和嬴政倒是没有管那么多,直接上前去走到了那放置着“火药”的地方前面,嬴政伸手拦了拦赢野,不是很想让他往前面凑。 毕竟火药这种东西是会爆炸的。 此时的嬴政倒是不太在乎自己是否能够活下去了,他很在乎赢野的安危——自从侯生和卢生在宫殿中研究这种东西稍微有了些成果的时候,嬴政派遣过去保护赢野的黑冰台人手便已经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简直比保护他自己的人手还要多。 而在“火药”彻底出现之后,嬴政就已经彻底将赢野的安危放在自己之上了。 毕竟在嬴政看来,哪怕是自己出了什么事情突然崩逝了,赢野只要活着也能够镇压一下,大秦不会乱,甚至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可若是赢野死了.... 嬴政下意识的不想让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毕竟这个问题所产生的“结果”实在是太让人不敢想象了。 若是赢野死了,只怕大秦帝国几乎会顷刻之间崩塌吧.... 除非他找到了长生不死药。 但嬴政觉着,哪怕是自己也无法做的比赢野更好了。 赢野自然是看出来了嬴政的想法,当即淡淡的笑了一声后说道:“大父,不必紧张。” 他指着那“火药”说道:“这种东西虽然看似很威严,但其实他是十分安全的——甚至比一些冷兵器还要安全。” 这话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但仅限于在某些地方。 “火药此物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就像是一味药,需要药引子才能够生效,而这药引子便是“火”,无论是明火还是“暗火”。” “火药之所以在丹炉之中会产生爆炸,也是因为丹炉之中的温度很高。” “温度属于“暗火”,而在现实生活中,除非是直接将其用火焰点燃,否则大部分的环境中是没有办法达到能使火药爆炸的高温的。” 赢野解释完了之后,嬴政才稍微放心了一点,但依旧站在赢野的身前,做出保护的姿态,而赢野也不在意,毕竟他知道嬴政是一番好心。 他仔细的看了看那火药之后,才扭过头,看着侯生和卢生说道:“你们二人能够第一个研究出来火药,也算是踏入了“科学”之道的大门,入我道者,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正好大父也在这里。” “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是荣华富贵,还是官位?” 嬴政看向卢生和侯生,心中也明白,虽然这火药的方子是赢野给的,但若是没有这两人自己的研究,这火药也是无法现世的。 他更加明白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知道皇帝是没有办法潜心去研究这种东西的,因为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要顾虑到的东西也太多了。 所以这“科学”之道,赢野顶多是能够在现在给他们一点点的引导和提示,等到赢野坐上皇位,那么这科学之道还是要靠这种人去钻研。 而他本身也就是不吝啬奖赏的人,这也是始皇帝的优点之一。 “不错,你们想要什么奖赏?朕都可以做主赏赐给你们。” 卢生侯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坚定,二人归附在地上,看向那赢野,声音坚定:“殿下,我二人想要拜入殿下门中,继续深学科学之道!还请殿下成全!” 拜入赢野门下? 嬴政微微皱眉,但却没说什么,这种事情还是要赢野自己来做出决断才行。 而赢野则更是不在乎了,他看着卢生二人说道:“你们要知道,即便是拜入我门下,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指点你们,顶多是给你们一些书籍让你们自己钻研,一个月顶多能够指导、解答你们的问题一次。” “如此你们可还愿意拜入我的门下?” 卢生、侯生没有丝毫的犹豫,再次叩首道:“我等愿意!” 是的,他们愿意! 他们两个太清楚有老师和没有老师的区别了,若是没有赢野的那个方子和大方向的指点,他们这辈子都别想研究出来火药! 至于不能详细指点,时时指点?这算什么大问题,当年他们拜师学习方士之术的时候,老师也不会时时刻刻的指点他们,甚至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老师! 而如今,不仅有书籍更有老师每个月指导一次,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赢野见状也就顺势收了这两个徒弟,而后看着他们二人说道:“火药的进一步使用方法,便交给你们去研究了。” “我唯一能够告诉你们的是,大的方向是将其利用在战争方面!” “杀伤性和稳定性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 “其余的,便看你们自己去研究了。” 杀伤性和稳定性? 两人陷入沉思,而后暂时收起来了自己的思绪,叩谢师恩。 .... .... 月光下,嬴政咂了咂嘴,看着那天空之上的明月,忽如其来的有了些许感慨:“或许有朝一日,我们真的能够登上月亮啊。” “若是如此....朕岂非也是仙人了?” 赢野却是笑了笑,他看着那发光的月亮,轻声说道:“也或许,登上了月亮之后,却让我们发现,这世上天地更加广阔,宇宙之无穷更令人沉醉呢?” .... ... 晨 朝会。 大臣们都感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对劲儿,他们四处打量着,就看见淳于越站在属于他的那个位置。 “这老东西不是好几天没参与朝会了?” “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啧啧,来者不善啊,恐怕是上次被殿下辩驳倒了不甘心吧?” 淳于越站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就好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周围的讨论声一样,只是闭着眼睛闭目养神,等候着早朝的开始。 来者不善? 何止是来者不善! 今天他要好好的战斗! 哥们要战斗! 第49章 臣要弹劾皇长孙意图谋逆! 当然,其他人是不知道淳于越打算的,但他们以某种诡异的直觉发现了今天一定有乐子看,所以众人都拭目以待。 尤其是王翦和李斯。 这两个人本来是比较不对付的——或者说是王翦单方面的看不上李斯,毕竟在王翦这种有军功的人看来,李斯也不过是凭借着嘴皮子功夫站到如今位子上的。 但自从前些日子赢野在朝堂上发了疯之后,这两人的关系就维持在了某种“朝堂关系”的地步上。 也就是朝堂上如果有瓜可以吃,有乐子可以看,那他们两个就能凑到一起。 毕竟到了他们这个位置,能够平起平坐一起说说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冯去疾和王绾那两个老东西虽然和王翦的地位更加平等,但王翦和这俩人更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 “老将军,您说今日会不会有新的趣事看?” 王翦嘿嘿一笑,扫了一眼身后远处的淳于越,眯着眼睛说道:“那肯定是有的,我看这淳于越今日来者不善,大概是又想找殿下的麻烦了。” 他咂了咂嘴,想起来了那个“疯疯癫癫”的赢野,有些不理解的说道:“我就不理解了,陛下和长公子殿下也都不是....嗯,不是这么狂放的人,怎么就有了皇长孙殿下这么一个...张狂的性子呢?” 李斯抿了一下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悄悄的看了一眼周围。 他们两个人的身后不远处,几乎是挨着的地方坐着另外一个一脸迷茫的人,此人面容儒雅,看起来不像是将门世家的子弟,倒像是个读书人。 只是他的位置便是武将世家的位置。 “两位,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殿下疯疯癫癫的,什么淳于越自己找事情?” 蒙毅的脸上带着茫然,前些日子他才从北疆那里回来,所以错过了赢野那次难得的癫狂时刻,而这些时日他回来之后,朝会也是风平浪静的,没人说话。 于是,便有了这样子的一问。 李斯一挑眉,这下子确定了蒙氏真的落到了自己的后面,于是假笑一声,看着蒙毅说道:“哈哈,蒙内吏还不知道此事啊,等会你大概就知道了。” 而李斯的声音刚刚落下,远处便响起来一道长鞭破空的声音,正是嬴政到了。 朝会开始了。 大臣们虽然很想尽快看到淳于越发疯冲撞皇长孙殿下,但身上也都有各自的事情,于是只能够先行汇报自己的事情。 等到朝会到了一半,大大小小的要紧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之后,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淳于越,眉宇中甚至带着些许催促。 而此时,淳于越也不负众望的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而后走到了大殿中央,神色十分坚定。 “启禀陛下,臣淳于越有要事启奏!” 他眉宇如剑,整个人身上都带着锋利无比的气势,而他的脸上笑容肆意,像是觉着这一次自己必定会胜利了一样。 嬴政微微挑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的下首坐,看似眯着眼睛闭目养神,实则偷懒睡觉的赢野,心里也是呵呵一笑,知道有好戏看了。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赢野,毕竟这世上能让赢野吃亏的人暂时还没有出现——即便赢野可能要吃亏,这不是还有他在么? 于是乐呵呵的以一种看乐子的心态说道:“哦?什么要事?” 淳于越微微吐了口气,神色严谨:“陛下,臣要弹劾皇长孙赢野包庇六国余孽,心存不轨,意图祸乱朝纲,谋朝篡位!” “此为大逆!” “请陛下依照秦律处理!” 包庇六国余孽? 嬴政神色微微一变,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赢野,正想要说这个事情自己知道的时候,就听到淳于越又开开口看着“打瞌睡”偷懒的赢野,大声的呵斥道:“殿下不是巧言善辩么?为何今日不做解释了?” “难道是心中有鬼,所以不敢明言么?” 这一道几乎算是咆哮的声音将赢野从瞌睡中镇醒,他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自己的口水,四处张望着:“怎么了,怎么了?” 这下子,哪怕是嬴政有心为他遮拦也没办法了,于是只能笑骂一声:“你这竖子!” “朝会之上,岂是容你酣睡的地方?” 说着,将这件事情轻轻的打圆场圆了过去,只是看着淳于越说道:“淳于博士弹劾你包庇六国余孽,意图谋逆,此事你可认啊?” 包庇六国余孽,意图谋逆? 赢野神色十分古怪,他回过神来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脸坦荡,像是做了个大秦忠臣的淳于越,有些稀奇:“咦~我这人听说过贪财的,没听说过贪骂的。” “听说过找茬的,没听说过找骂的。”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看着淳于越先来了一句经典国骂:“如此老贼,简直是彼其娘之!”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简单,只是某句经典国骂的古文版本罢了。 “噗嗤——” 赢野的话音刚落地,这大殿之中便传出来一两道窃笑的声音,但总是要顾忌淳于越面子的,所以都在小声的偷笑。 只有一个混不吝的老东西——王翦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哎呀,皇长孙殿下,您如此年轻俊秀,却不是让那个老货占了便宜?” 这话更是让淳于越脑门子的火都快喷出来了,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人欺凌——因为王翦他实在是得罪不起,而且也不敢得罪。 在赢野发疯之前,整个大秦朝堂上就只有一个人是真的疯子,说干他就干他的,那就是王翦.... 王翦辈分极高、功劳也高,甚至就连当初隐居之后,都是始皇帝亲自前去,到了这位的面前,半撒娇半请的才将这位请出山的。 他淳于越敢还嘴么他? 而随着王翦的大笑声传遍整个大殿,其他人也终于是不再遮掩自己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 淳于越只能够板着一张脸,往前走了一步,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压过那些笑声,大声问道:“殿下休要顾左言他!” “莫非真是心虚了?” 第50章 他何必谋逆?朕会扶他走上皇位! 赢野直接回头,淳于越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生怕之前赢野那不打招呼的“窝心脚”再来一次。 上次的窝心脚让他回去之后整整躺在床榻上七八天的时间,也正是因为躺在床上的时间太多了,让淳于越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噗嗤——” 赢野冷笑一声:“真是奇了怪了,淳于老先生如此害怕孤,竟然还敢再次冒出头来挑衅孤?是给你的胆子和底气,是谁给你撑的腰,竟然让你完全不顾害怕和恐惧也要来挑衅孤?” 对于淳于越再次跳出来挑衅自己的事,赢野直接扒开了罩在上面的层层迷雾,看到了这个问题最核心最本质的地方——淳于越见到自己就想要往后躲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有胆子还来挑衅自己的。 那么.... 是谁给了淳于越这个底气? 或者说,是谁暗中与淳于越勾结? 而嬴政也是从方才的笑声中回过神来,他看向淳于越,眼神逐渐的凝滞,方才只顾着吃瓜看乐子,跟着诸多大臣一块笑话淳于越了,倒是忘记了思考。 是啊。 淳于越不像是有这个底气的人,那么是谁....在背后搞鬼? 赢野的话直接让淳于越都有些心虚了,他没想到赢野竟然如此敏锐,从一个动作中就看出来了自己和那人的谋划,只是这个时候就算是赢野看出来了他也绝对不能承认。 当即冷笑一声,佯装成不在乎的样子看着赢野:“殿下,难道是心虚了么?为何不敢回答老夫的问题!” “请殿下正面回答!您是否收留了六国余孽!是否意图谋逆!” 赢野看向淳于越,心中知道淳于越想要的答案,也知道淳于越回的动作,他选择了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因为一旦他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那么淳于越就会瞬间截断他的话,让他没有办法回答第二个问题。 以此来坐实他意图谋逆的事情。 虽然赢野不在乎——他相信嬴政也不在乎,但既然是陷阱为什么要踩进去?就因为不在乎,就因为伤不到他? 做人啊,还是要稳字当头! “孤要谋逆?”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大笑道:“孤是什么身份?孤乃皇长孙!孤如今更是入主东宫!” 赢野站在那里,神情倨傲:“如今的孤,相当于是一国储君,相当于是一国之副!你说这样子的孤,意图谋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说完之后,更是回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的嬴政,用一种几乎是坦诚到撒娇的语气说道:“大父,此人污蔑我说我要谋逆,您相信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嬴政,等待着这位的回答。 皇权之争向来残酷,谁知道这位会给出什么样子的答案呢? 嬴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笑了,他看着赢野道:“朕信。” 他站起来,一步步的走到赢野的身边,越过了赢野,走到了淳于越的身边,而后看着淳于越说道:“你说朕的长孙要谋逆?” 淳于越听着嬴政冷冽的声音,心中有些动然,难道这一出离间计真的有效果了?皇帝开始怀疑皇长孙要谋逆了? 不会这么顺利吧? 他本来只是打算用这个事情恶心一下赢野来着。 但此时的淳于越满脑子都是大仇得报的快感,根本顾不上思考了,直接开口道:“是的陛下,臣调查出来的信息,皇长孙殿下收留六国余孽,那可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如今那三人正在您拨给皇长孙殿下的庄子之中!” “只要您一声令下,将那三人拿下,便是人证物证俱在!” 嬴政听着这荒谬至极的话语,声音中更是带着些许的不屑:“是么?” 他回过头,走到赢野的身旁:“是这样么?” 赢野微微挑眉,看向嬴政的神色,不知道嬴政想做什么,但却依旧配合着说道:“孙儿的确收留了三位逃犯,只是那三人是有大才的,与六国余孽也早就没了什么干系——他们如今乃是我秦人。” 赢野的肯定回答更是让淳于越心中激动,他几乎是以渴望的眼神看着嬴政,想要让嬴政下令,想要看到赢野被两方的士卒叉出去! 就像是当初的他一样! 可谁曾想到,嬴政伸出手,拉住了赢野的手,而后向前走着,一直走到那个只有他才能够坐的位置,而后将赢野一把按在了那个位置上,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位置上! 而嬴政本人,则是站在赢野的身后,双手放在赢野的肩膀上。 他环视着四周的大臣们,与一个个的眼睛对视,看到一个个的眼神,看到一个个眼睛中所隐藏着的情绪,忽然莞尔一笑:“朕的孙儿,若是想要这个皇位的话,还用谋逆?” “朕会亲自扶着他走到这个位置上!” 嬴政看着众人,心中突然有了那个想法——事实上在前些日子卢生和侯生研究出来了火药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想法了。 “朕先前没有下明旨册封,所以你们都心中有所怀疑,也敢试探。” 嬴政的声音淡淡的,轻轻的,像是没有用任何力气,像是任何的力量。 但.... 没有人敢忽视他的话!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就是始皇帝!这就是祖龙!这就是嬴政! 嬴政的声音还在继续:“今日,我便将话说明白了。” “东宫之位,扶苏不适合。” 他看了一眼扶苏,神色还是有些怅然,显然这个长子的不合格还是让他有些心碎。 但好在.... 嬴政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赢野,心中有了些许欣慰。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给了他这样一个好圣孙! 当即,将最后的、也是至关重要的那句话说出了口。 “虽然东宫之位扶苏不适合,但好在有长孙在,长孙性情敦厚,雄才大略,颇有朕风,今群臣都在,朕便册立其为皇太孙,占据东宫之位!” “这...” “便是大秦的下一任皇帝!便是我大秦的...二世皇帝!” “轰——” 随着嬴政的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都炸了一般! 多年不曾册立太子的殿下竟然册立了太孙?竟然真的册立了太孙? 一时之间,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51章 二骂淳于越,老货还有帮手?! 欢喜的自然是押对了宝的人,比如李斯、比如一直跟随长公子一脉的蒙氏家族、再比如...之前悄悄释放过自己友好态度的王翦。 而愁的自然是那几位暗中有过小动作的人,他们以为这一位还不算是太孙,并且在暗中你来我往的搞了很多小动作。 最愁的、或者说最害怕的是此时站在大殿中的淳于越。 他浑身发抖,整个人都像是筛子一样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因为他就在嬴政宣布正式册立太孙的同时,他发现了一个事情——自己刚刚加入了另外一位公子的夺嫡阵营。 并且还拉上了儒家这个看似是庞然大物,实则已经要被自己玩垮了的流派。 淳于越的眼睛中充斥着愤怒,那是被戏耍的愤怒,他明明听那一位公子说,皇帝暂时没有立太孙或者太子的想法的.... 而此时,那站在赢野身后的嬴政显然是无情的用事实粉碎了这个话语。 他册立了太孙! 在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翦当先大笑着说道:“恭喜陛下!为陛下贺!为大秦贺!能够得到如此聪慧的继承者,我大秦定然能够传承万世!” 李斯被这一道带着讨好的大笑声惊醒,咬了咬牙,又被这个老东西抢先了。 当即也是恭贺道:“为陛下贺!为大秦贺!” 群臣紧接着同样是如此恭贺:“为陛下贺!为大秦贺!” 接二连三响起的恭贺道喜声回荡在这片大殿中,仿佛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种欢欣当中了。 嬴政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显然此时他的心情处于一种十分愉悦的状态——这种愉悦不仅仅是因为这群大臣们的恭贺声,他并非是喜欢沉浸在马屁中的帝王。 他是愉悦自己的确是如这些人所说的一样,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继承者。 当那恭贺声与欢呼声逐渐寡淡的时候,嬴政才看向站在中央,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完全没有恭贺的、甚至脸上一点点欢喜之色都没有的淳于越,神色中再次带着了些许嘲讽和冷淡。 “淳于博士为何不恭喜朕,恭喜朕找到了合适的继任者?” “难道说....” “淳于博士并不希望大秦万世么?” 淳于越心下一抖,而后看着嬴政,连忙找补道:“若殿下当真是合适的继承者,能够令大秦万世的继承者,那么臣自然是会恭贺殿下的。” “只是....” 他拉长了声音看着赢野,声音中却再次提起来了之前所提及到的那几位通缉犯,显然是下定决心要在这通缉犯上做一个章程了。 “只是陛下,那几位通缉犯,殿下便如此收容了他们,难道这就符合秦律么?” 淳于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斯,平日里若是有触犯秦律而不依照秦律处罚的人,李斯一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因为李斯是法家的集大成者,并且——也是法家的忠诚执行者。 他是一定会维护法家尊严的。 到了这个时候,淳于越还是试图将其他人以及赢野都拉入泥潭当中,试图再次让这平静的朝堂变得混乱起来。 可令人奇怪的是.... 听到了淳于越的话后,李斯不仅没有任何的反应,反而坐在那里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那头一点一点的,好似在...打瞌睡? 淳于越的脸上带着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有坐在那里装模作样保持老持稳重的王翦心里偷笑一声,这淳于越简直是脑子有病,李斯是什么人? 李斯的确是会维护法家的尊严,但那也要看对象啊。 谁人不知道李斯李廷尉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拍马屁?如今让他拍马蹄子,他怎么可能愿意? 忠诚的、敢于上谏的大臣或许有,但绝对不是李斯。 赢野显然也十分清楚李斯的性格,这个时候也是低声笑了一下,但随即他就板着一张脸,走上前去,他要直面这个问题了。 “敢问淳于博士,孤触犯了哪一条秦律?” 他的神色十分坦然,而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淳于越却是懵了,这...他只是拿来往犯上作乱、谋逆的地步去靠,但并不意味着这位真的触犯了某条秦律啊。 再者说了,他一个儒家的弟子,怎么可能记得清楚秦律都有哪些? 当即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赢野则是冷笑一声,知道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也一定会流传出来,所以十分平静的说道:“所谓通缉的逃犯,不过是他们要抵抗大秦的统治,所以他们触犯了秦律,因此才被通缉,可若是他们真心悔过,选择了弃暗投明——那么大秦有足够的气魄去接纳他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大父的臣子,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是我大秦的子民,难道子民从前犯下了小小的错误,如今想要迷途悔改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他的神色漠然的看向淳于越:“我的大父、大秦的始皇帝,乃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雄才伟略般的帝王,他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心胸呢?” “淳于越,你妄自揣测上意,却将大父揣测成毫无心胸、心胸狭窄的小人。” “此为不忠。” “你暗自挑拨帝王与东宫之间的关系,意图将谋逆的罪名安插在东宫头上,教唆国本之乱,此为对国朝不义。” “尔这种不忠不义之辈,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却最后只剩下了一肚子的男盗女娼阴谋算计!” “若是孔仲尼复生,看到儒家如今都是尔这等蝇营狗苟之辈,大抵上是要后悔创建儒家了吧!若是令九泉之下的孔仲尼听到你今日所说的话,看到你今日所做的举动,怕是要从坟墓里爬出来,也要将你逐出儒家的大门!”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 没有带一个脏字,但却将淳于越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对于这种所谓的读书人来说,这种程度的辱骂刚刚好。 懵逼不伤脑。 此时,大殿外传来一道脚步声,一个侍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而后低声道:“启禀陛下。” “孔氏,孔安求见。” 孔氏? 所有人都看向淳于越。 怪不得这老小子今天这么有底气,原来是还有帮手! 第52章 世修降表 就连刚刚提到了孔仲尼的赢野都愣了一下,这是个什么节奏?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孔氏有这么早就出现给自己造势么?应该没有吧?赢野搜罗着自己脑子里面的记忆,而后迅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但是他大概能够猜到为什么孔安会出现在这里,并且一反常态的来为淳于越站台。 大概是因为淳于越这一次败的太快、太惨了,所以才会提前引得孔安不得不出现,用孔氏的名声来给节节败退的淳于越、或者说给节节败退的儒家挽尊。 嬴政眯着眼睛,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答案,而后笑着看向了那侍从:“哦?” 他玩味的说道:“请这位先贤的后人进来吧。” “朕倒是很好奇,这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大殿外响起来一阵阵的脚步声,随即一个面容严肃古板的老者走了进来,他走路循规蹈矩,此时出现在这秦国的大殿之上,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个刻板周礼的时代。 “小民孔氏安,参见陛下——” 孔安行的是秦人的礼节,但与寻常秦人的礼节不同的是,这礼节中夹杂着些许士大夫的礼节——即周礼中所规定的士大夫所行的礼。 让人挑不出来毛病的同时,又能够看出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心思。 “噗嗤——” 一道细微的笑声传来,这笑声中带着些许的嘲讽。 “做这副样子不知道给谁看呢,周天子早已经消散在风中了!故意惺惺作态,简直是恶心死个人。” 说这话的自然是和儒家十分不合的李斯——他以一种明显能听出来降低了分贝,但同样也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说着恶心孔安的话。 孔安站在那里,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他的养气功夫较之淳于越好上许多。 嬴政心里想笑,第一次觉着李斯的这个性格其实还挺好,但他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真的笑出来,毕竟这是朝堂上,还是要“体面”的。 “咳咳——” “孔安,你来见朕,说是有要事,所谓何事?” 嬴政的声音落下,将那些“窃笑”声都盖了下去,孔安并没有感到奇怪,这位始皇帝的威严便是如此。 “启禀陛下,民为劝谏而来。” 他的声音温和无比,但每一句话都像是淬了毒一样:“民以为,陛下正在犯下天大的过错,这过错会导致秦终止在三世、四世的时候。” “民本不欲前来,但心中善存的良知却让民不得不来。” 孔安跪坐在那里,姿势十分庄重,他今日所穿着的衣衫也全都是十分严肃的那种,此时在这大殿之中更显得古朴。 犯下天大的过错? 嬴政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他看着孔安,似乎猜到了孔安想要说什么。 只听得他开口道:“哦?天大的过错?” 他嘲讽的说道:“朕怎么不知道,朕犯下了什么过错?” “孔安!” 嬴政的声音猛的急厉起来,像是带着九天之上降下的怒火一样! “尔说话,要小心些!” 孔安神色不变,甚至声音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就像是典籍中的那些贤人一样,好似只是单纯的为了大秦、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而上谏。 且是那种只要始皇帝不改史书,那么必然能名留千古的那种贤人。 果不其然,只见孔安听了嬴政的话之后,缓缓的坐直了身躯,而后从自己的头顶将发冠摘下,一头斑驳的黑白发便散落在身后,他抬起头,眉宇中更是带着肃穆。 “上至错,若民不谏,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愿意上谏呢?” 他的声音平和,但话语尖锐:“这满朝堂的奸佞之臣,难道有一个是敢于上谏的忠臣么?” 孔安再叩首:“民今日前来,家中早已经为民准备好了棺木,若陛下仁德,愿意听完民的上谏,再赐民一死,许民保有全尸的话,那么这棺木民便可以用到。” “若陛下不许民保有全尸,消息传回曲阜之中,民的家中子嗣自然会为民立衣冠冢。” 他抬起头,淡淡一笑,带着视死如归的淡然:“此次前来上谏,民便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死谏! 当孔安的这些话落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大殿内的氛围瞬间产生了变化, 这位孔氏的当代家主竟然要死谏? 这对于一个全新的王朝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而在场的所有臣子都以一种诡异的、愤怒的眼神看着孔安,他们知道,如果今日不能将孔安辩驳倒下,那么他们在史书中便真的会成为如同孔安所说的那样的“一朝奸佞”中的一员! 青史昭昭!从未有任何的改变! 若是有可能的话,谁愿意在这史书中当一个祸乱朝纲的奸佞呢? 嬴政的心中愤怒的火焰几乎是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他看着孔安、看着淳于越,几乎是想要拍案而起,大笑着让人将这两人全都拉出去杀了! 但此时,赢野伸出手,拍了拍自己大父的手,表示着安抚。 他大概猜到了这位....孔氏家主想要上谏的事情是什么了,他大概也能够明白,这位想要用什么样子的名头来打败自己了。 这并不难猜不是么? 关于他身上能够攻讦的点也就是那几个。 他看着孔安,以一种近乎于寻常的语气说道:“孔安,大父有什么是值得你死谏的呢?” 赢野的声音中带着平和与玩味:“你此次将自己当成是敢于谏奏的直臣,那么你必然是有备而来,觉着自己所谏奏的事情一定不会出任何的纰漏吧?” 他看着孔安,轻声道:“说出你的理由吧。” “孤好生听着。” 这话音落地的时候,大殿内的所有大臣都看着站在那里的赢野,又看了一眼跪坐在那里的孔安,他们的心中都带着些许猜测。 尤其是王翦。 还是那句话。 孔安想要谏奏,能谏奏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个,而赢野可以被攻讦的理由也就那么几个。 这...并不难猜测。 孔安的眸子如同平静的湖水,他看着面前等待着自己攻讦的赢野,微微一笑。 就这样,他披头散发的跪坐在那里,轻声说道:“民要谏奏,东宫之人,德不配位,不应立为..后继者。” 第53章 臣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这... 直接攻击继位者德不配位? 赢野在听到这个“罪名”的时候,已然明白了孔安想要从哪个方向来攻击自己,便直接看着孔安,让他继续说下去。 “哦?” “继续说。” 孔安直视着赢野的双眸,说出来的话却是具有毁灭攻击性的。 他的确不愧是孔氏的子弟,不愧是当代孔子的嫡系传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正具有攻击性的、而且是抓住了赢野仅存的一点痛脚的。 “敢问陛下、殿下,敢问满朝诸公,若是想要让一个国家长久万世,继承者的制度是否需要确定下来?” 他不等众人回答,便直接开口道:“传承有序,这是一个国家可以安定的前提与基础。” “国家想要长治久安,国家想要永世传承,那么传承制度便不能够出现任何错漏,在这一点上,古之先贤有两种传承制度。” 孔安自顾自的说道:“一种是嫡长子继承者,另外一种则是尧舜禹时代的禅让制——这两种制度的本质其实很简单,一种是根据血缘关系继承,另外一种则是以能力为继承的基础。” “这一点,陛下、殿下、以及诸公是否赞同?” 这一次孔安停顿了许久,等待着众人的回答。 嬴政沉声道:“不错。” 孔安得到了答案,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陛下开创帝国,已然与古之先贤尧舜禹时代的“联邦”不同了,这是属于“家天下”的范畴,乃是当年夏朝时期夏禹的儿子夏启开创和沿袭下来的制度,在邦周的时候发扬光大。” “若要施行家天下,那么嫡长子继承制度便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嬴政,轻声问道:“嫡长子继承制、或者说血缘关系继承制最大的一个问题便在于....到底是确定一个继承者继承好,还是以血缘为主,以贤能为辅为好。” “陛下以为那种制度更好?” 嬴政沉默着没有回答,孔安便看着站在一旁的赢野说道:“敢问殿下,您觉着以哪种制度继承为好?” 赢野看向孔安,眸子中带着些许锋芒。 比起来淳于越这个半吊子,孔安的确是真正的“大儒”,他思索片刻后,便直接笑着说道:“自然是嫡长子继承制为好。” 孔安挑了挑眉,没想到赢野竟然会说出这个答案,当即笑着看向赢野的面容,即便此时他们二人是敌人,但他却依旧带着些许欣赏。 “殿下为何会这样觉着?” 孔安这样子觉着,也不仅仅是因为“周礼”所记载,而是因为他的确觉着嫡长子继承制是最好的选择。 赢野沉声道:“一个国家想要传承,那么最基础的两个字便是“稳定”这两个字,而不是“贤名”的君主,大部分的时候,除了开国之君,其他的君主所需要的仅仅是“守城”二字罢了。” “只要能够稳定的传承,那么即便是遇到一两位不怎么贤名的君主,也可以安稳度过。” “所以,传承的稳定是最重要的。” “嫡长传承可以保证一点——那就是不会出现皇位、储位的争端,所有人都不必盯着那个皇位了,因为他天然属于嫡长一脉。” 赢野笑着看向孔安说道:“先生是不是同样也是这样认为的?” 孔安微微点头:“不错,孔某同样是这样认为的。” 他看着赢野的神色更加的欣赏了,而也正是这一抹欣赏让赢野彻底明白了孔安来的原因,也明白了为什么孔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原因! 赢野轻叹一声看向孔安,开口询问道:“那么,先生何故认为我德不配位呢?” 孔安垂眸,声音轻微:“殿下是嫡长么?” 赢野沉默了一瞬,他是长非嫡,所以不能够算的上是嫡长。 从前只是因为他是“长孙”,而扶苏也是长子,嬴政也没有立下皇后,所以一直较为模糊而已。 而如今.... 听到了孔安的话语,此时的嬴政也是瞬间反应了过来,当即笑了一声。 此时的嬴政也明白了“孔安”的所作所为。 而众多大臣们也都反应了过来.... 他们、尤其是李斯,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看着坐在那里,像是一位铁骨铮铮的谏臣、誓死要反对赢野的谏臣的孔安。 这老东西..... 他心里长叹一声,怎么连当佞臣,连拍马屁的赛道也这么难挤啊! 当即他出列看着嬴政,声音肃然:“陛下,臣觉着孔安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同样不可一日无后啊陛下!” “长公子、太孙本就为“长”,但在大义上却少了“嫡”的名分,陛下何不尊立已逝“楚夫人”为皇后,以此正太孙嫡长之名?” 王翦等人同样纷纷出列,如此说着。 他们显然已经看出来了嬴政的意动,所以也不在意顺水推舟。 只是跪伏着请愿的李斯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上一次的头名被王翦这个老小子抢去了,现在这一次的头名又被这个孔安抢过去了!!! 他恨啊!!!! 你们不是说好了不当佞臣要当谏臣的么? 你孔安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干起来溜须拍马的事儿了??? 简直是离谱! 这群人中,最震惊最茫然的还是那原本以为自己要胜利了的“淳于越”,他站在那里,神色缭乱,整个人都懵懵的。 什么啊? 什么啊? 这是在干什么啊? 不是要拿这个为名头攻击赢野么?为什么这个时候成了给赢野查漏补缺,把最后的一点问题也给补上去了啊? 他回过头,看着跪伏在那里,同样跟着请求立楚夫人为皇后的孔安,内心的情绪如果能用文字描述的话,大概就是... 臣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嬴政站在那里,看着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孔安,心中也是颇为愉悦,这群难搞的儒家弟子,如今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啊。 只是没成想最后还晃了他一手。 当即长笑一声:“既然如此,便追封长公子的母亲、已逝的“楚夫人”为皇后!” “扶苏,你的正妻之位,便也给了已逝的云夫人吧!” 第54章 送他一首凉凉,大秦喷子的落幕! 扶苏上前一步领命,脸上带着对嬴政的臣服。 至于正妻之位? 反正他房中也没有什么要抬为正妻的人,而且就算是有,给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尊为也是小问题——但扶苏不会这么做的,不会将新的人抬成正妻的。 因为如果这样做,那么就会出现两个“嫡子”,那就真的出他么的大问题了! 而等到这场“任命”与“加封”结束了之后,嬴政才将眼神缓缓的看向远处站在大殿中,整个人都已经迷茫了的淳于越,嘴角带着些许的玩味。 “我说淳于博士,似乎你的靠山....靠不住啊。” 嬴政难得带上了些许玩味和打趣,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放松,毕竟这淳于越与他拉拉扯扯好多年了,一直在他面前当犟种,一直都是一副我会失败、但我绝对不会失败的高傲模样。 这种败犬的样子,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一次。 淳于越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整个人完全没有看向嬴政,而是看向坐在那里的孔安:“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直接冲到了孔安的面前,脸上带着茫然和愤怒:“你忘记了么,你忘记了么?你忘记了当初我们共同立下的誓言了么?” “若是没有我们,孔氏怎么可能到了如今的地位?” “为何你要背叛我们!” 淳于越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悲伤,仿佛是一个被玩弄了感情的女子一样悲伤,他整个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孔安! 他不敢相信! 昨日还与他说的好好的孔安,今日竟然在大殿上背叛了自己!背叛了他们! 孔安坐在那里,神色寻常整个人都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淳于越的斥责一样,只是跪坐在那里。 赢野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心中咂了咂嘴,这可真的是什么话都没说,又什么话都说了,简直是两个字,绝了! 孔安的沉默、淳于越的癫狂,共同奏响了今日这大殿上的一幕。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赢野则是看向癫狂的两个人,沉思着这其中的问题。 孔安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背叛儒家,或者说背叛了“淳于越”而站在自己的这一方?突然直接给了自己的盟友、或者说给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一刀? 这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但.... 他笑了笑。 赢野看着孔安,在孔安犹豫和期盼的态度中给出了一个笑容,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这个笑容代表着的东西有很多! 有他并不在意的肆意,也有他愿意接纳孔安这个临时投诚者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宽容! 而这样的笑容中充斥着傲慢,但这个时候的孔安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这个笑容,心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孔安会直接缴械投降? 因为敌人! 因为儒家内部的敌人! 儒家并不算是一个十分和谐的整体,整个儒家之内分为好几个流派,这些流派各自的态度不一样,对朝廷的态度,对理论的态度。 如果按照常理来说,大致上可以分为三个派系。 其一,鲁儒。 其二,荀儒。 其三,楚儒。 鲁儒基本上沿袭了“孔孟”的儒学,但他们更加沉浸在当初先贤留下来的典籍当中,有一种循规蹈矩的、古板的礼教。 而荀儒不同。 顾名思义,荀儒是来自于荀子的儒学,正如同他的主人一样,这一派系的儒生是最喜欢辩驳和改革的,他们与传统的鲁儒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种新的儒学、善于学习的儒学。 可以说如果当初嬴政找到的并不是鲁儒而是荀儒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毕竟荀子能够教授出来李斯和韩非子这样的法家,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儒学”中夹杂了多少的“法家”学说了。 至于第三个派系....楚儒.... 这是孔安直接举白旗投降,哪怕是放弃淳于越也要投降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个派系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已经不算是儒学了! 这些人更像是一个杂交的派系,他们脱身于儒家学派,并且供奉当年的孔门七十二贤之一为祖师,他们除了在某些礼节上还算是儒家,其余的跟儒家一点都没关系。 他们会下田地干活、会用最通俗的语言而非是论语中的言论去教授那些黔首,他们更像是.... “实践家”,或者说更加靠近当今太孙赢野所说的那种“实用家”。 而那些人在听说了当今太孙的学说之后,准备直接来咸阳城,与这位太孙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和交流。 这就是孔安为什么会直接投降的原因。 他比淳于越、或者说比其他的儒家人看的更远——他知道,只要赢野承认、或者赢野公布这楚儒才是真正的儒学,那么他们孔氏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虚妄!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孔安选择了投诚,哪怕不能够让赢野信任,然后宣布孔儒、鲁儒才是真正的儒学,也绝对不能让楚儒的人直接得到赢野的信任,从而被赢野完全偏心定义为真正的儒学! 这就是孔安的目的! 淳于越还在大殿上发疯,而嬴政则是已经看腻了,当即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这种人,还留在朝堂上做什么呢?” 他淡淡的摇了摇头,脸上、眼睛中都带着些许的平和,他已经从淳于越的犟种和顶撞中走了出来。 “拉下去吧。” 嬴政以一种十分宽宏的态度看向淳于越说道:“拉下去,杀了吧。” 他为淳于越定下来了罪名。 “以下犯上、多次挑拨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罪名,杀一万次都可以了。” 赢野看向被拉下去的淳于越,咂了咂嘴。 大秦着名的喷子,儒家的头号拳击手,淳于越博士——在这个时代,于今日彻底的落幕了! 为他点一首凉凉! ..... ..... 下朝后 孔安却并没有离开,只是坐在那里,等到人都走光了之后,才走到赢野的身旁,神色十分恭敬的开口道:“殿下。” “民有要事与殿下商议。” 第55章 孔安的目的以及...远道而来的客人 赢野停顿了一下,而后看向了坐在那里,神色寻常的孔安,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孔先生找孤有什么事情?莫非是觉着方才替孤做了一件好事,就可以在孤这里将旧账一笔勾销了吧?” 孔安微微摇头,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那不过是孔某、以及儒家的投名状罢了——孔某并不希冀于殿下能将旧账一笔勾销,但对于殿下来说,儒家至少不是什么罪不可赦、不可以合作的人不是么?” “殿下的思想,孔某也听说过一二。” “所谓“实用家”,依照殿下所说的便是“拿来主义”,孔某大言不惭的说一句,殿下的思想虽然十分适合“治国”,但却并不适合“治民”。” 孔安一语中的,直接说出来了赢野或者说“实用家”最大的问题。 实用家的思想都太过于“务实”了,他注重的是理论上、实际上的事情,可却忽视了一部分精神上的建设——而在这一方面么... 孔安笑着说道:“而在治民方面,孔某可以说,大抵上是没有比“儒家”更好用的流派和思想了,不是么?” 他看着赢野的眼眸说道:“就算殿下不打算令百姓变得温顺,那么也应该教授天下万民以道德,恰巧,在这一方面,也没有其他的诸子可以超越孔子。” “孔子讲究仁善、讲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其余的流派,哪怕是与儒家最为靠近的墨家在这一方面也比儒家差了许多。” 孔安看向赢野,轻声说道:“我之所以能够前来,敢前来找殿下,是因为殿下的“实用家”理论,孔某相信,能够创造出“实用家”这一流派的您,绝对不是感性大于理性的人。” 他不着痕迹的拍了一下赢野的马屁:“您乃是天生的帝王,所以您知道接受儒家的臣服,对您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赢野淡淡的笑了一声,看着孔安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中带着轻松惬意:“孔先生很会说话,也很会找到人的“弱点”。” 他看向孔安:“不错,实用家的确是在某些方面需要儒家的道德底线来补充完善,而这一点也的确是墨家、法家都无法做到的。” 这一点说的没什么错。 赢野的“实用家”思想,其实就是后世的“辩证主义”哲学的某一部分,而且是其中较为核心的一部分,比如“实事求是”“辩证的看待事物”等等,但辩证主义的哲学缺少的便是“道德底线”的约束与教化。 这不是“辩证主义”的问题,而是赢野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的问题。 因为赢野身为一个统治者,他不可能将自己代入到“辩证主义”所描述的那个阶级当中去,他天生就是一位“统治阶级”,他天生就站在所有人的头顶。 所以关于“辩证主义”中所说的“道德”与“信仰”约束,他就不能够拿出来约束大秦的子民——否则先不说嬴政和大臣们怎么看,大秦的百姓都会觉着他是个智障皇帝,是个昏君。 这也是为什么赢野在来到这个时代后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原因——超越了时代的“物质”与“科技”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出来的,因为这些东西不会将这个华美的古代建筑致命一击,但....超越了时代的“思想”却不能够轻易的拿出来。 这会导致社会的粉碎。 为何当初的桀纣被所有人反叛、甚至被所有人称之为“暴君”“昏君”?因为桀纣取消了“祭祀”之礼以及...人殉,这被当时称之为对上天的不敬,而周武王讨伐桀纣的罪名中便有这样的一条。 但随着时代的变化,人殉制度却成为了陋习——在秦穆公时期,为什么大秦会被称之为暴秦呢?就是因为着名的“三贤殉葬”事件。 在历史中,这个事件有一个专门的“配乐”,或者说....诗句。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针虎。” 这三人给当时的大秦造成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从那之后,大秦直接从春秋时期的霸主之一变成了最底层的国家! 所有有才华的人最后的选择才是大秦! 为什么? 因为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谁想死!? 谁都不想死!?! 后来,秦穆公的接班人选择了废弃“人殉”制度,大秦的名声才渐渐地好了起来,到了昭襄王时期,才逐渐的再次有了霸主之名。 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秦的顶尖人才要么是秦人本地人,要么是从他国逃亡过来的。 这就是影响。 为什么举这个例子? 就是想要表达,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做不同的事情是会有不同的后果和影响的。 在商周时期,废黜人殉制度会导致一个国家的覆灭,也会成为有心之人讨伐的借口人。 而在春秋战国时期,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几百年的礼仪约束,人殉制度反而成了几乎可以毁灭一个国家的利器。 超越了时代的思想,如“辩证主义”中的某一部分思想便是如此。 拿出来,不仅不会让大秦变得更好,反而会让大秦这座庞大的帝国倒塌——甚至会被这个时代的人指责为疯子。 只是.... 赢野笑着看向孔安,语气中带着玩味和兴趣的说道:“孔先生为何觉着,这世上只有你的儒家才是儒家呢?” 他笑着拍了拍手,而后身后缓缓的走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带着些许恭敬的神色,他的头顶带着高高的“冠”,像是从古礼中走出来的儒生一样。、 比起来孔安,他更像是一个儒生。 这儒生的礼节同样较为“复古”,但行了礼之后,他却直接一屁股的坐在了赢野身旁,显得十分随性。 “孔先生。” 楚东笑着说道:“没有想到,你我第一次见面,竟然会在这里,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当真是令人唏嘘啊。” ps:这两天有点事 更新的晚了点 以后会慢慢更新稳定固定的。 第56章 鲁儒楚儒,抓到耗子就是好儒 楚东的话语以及出现让孔安陷入了沉默,他看向坐在那里,显得十分肆意以及....玩味的赢野,心中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个陷阱。 孔安强行提起一口气,看向楚东说道:“敢问楚先生是什么时候抵达咸阳城的?” 他笑着,脸上的神色依旧温和,强行保持着“君子”的态度。 “什么时候抵达咸阳城的?” 楚东听着这个问题,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道:“三日前。” 他看着孔安:“我知道孔先生在我身旁安置的有你的人手,但....我同样知道那是孔先生的人,我出发之前刻意令人伪造了时间,而我则是快马加鞭直接一路奔赴咸阳城,于三日之间见到了殿下。” 楚东的神色中带着感慨,他的思绪回到了三日之前的那个夜晚。 .... ..... 夕阳西落,将一切都给覆盖了。 楚东风尘仆仆的站在咸阳城的大门之前,脸上带着些许的唏嘘之色,他阔别咸阳城已经太久了!太久了.... 大概已经有十几年了。 如今再次回到故地,怎么能够不唏嘘呢?怎么能够不兴奋呢? 他摸了摸袖子中的拜帖,这是他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令人送到“招贤馆”中、而后又得到了回帖的拜帖,这是那位“皇长孙”殿下着人亲自送来的拜帖,他可以手持这一份拜帖直入东宫! 只是如今... 楚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了笑。 楚儒与鲁儒一般都很讲究“礼”,不过与鲁儒不同的是,鲁儒是死板的讲究礼,礼就像是鲁儒的“戒律”一样;楚儒则是不同,楚儒虽然同样十分讲究礼,但礼却更像是楚儒的“工具”,表现自己文化、以及对人尊敬的工具。 驿站中 楚儒将自己浑身上下清洗了一遍,而后甚至焚香,将自己的衣衫熏了半个时辰,这才是赶往东宫。 他想要见一见.... 见一见那位能够提出来“实用家”思想的皇长孙! .... .... 抵达东宫之前,楚东在心里描摹了无数次那位殿下的模样以及性格,但当楚东真正见到了赢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一切猜测也好、揣摩也罢,都不如亲眼一见。 烛火下,俊秀的少年伏案处理政务,神色凝肃,身上带着些许的肃然和“威势”,就如同那位名扬天下的始皇帝一样。 “小民楚东,参见殿下——” 赢野从政务中抬起头,就见到了这位“礼之大成者”的楚东,心中有些哑然失笑。 面前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最繁琐的衣袍,头顶戴着高高的“冠”,类似于“冲天冠”那种很高的冠,一举一动都十分严谨。 “先生不必多礼。” “先生此次前来咸阳,所为何事?” 赢野挑着眉问道。 楚东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外面的谣传也有些许错漏,这位殿下对儒家也没有那么的仇视——至少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能好好说话的。 这就好。 他在心里再次怒骂了鲁儒一百八十遍后,才抬起头,看着赢野:“小民是来投靠殿下的。” 楚东快言快语,直接说道:“鲁儒一脉的事情,与楚儒一脉无关,楚儒一直在百越之地蛰伏,教授当地的百姓文化、礼节,想要教化他们。” “而也正是因此,所以楚儒才是儒家当中最会“教化”的一脉。” “我们虽然同样尊奉孔子为祖师,但我们将“澹台灭明”同样尊为先师之一。” 他甚至自我介绍道:“我便是澹台灭明先师的第三十九代传人。” 楚东十分恳切的说道:“楚儒一脉愿意归附大秦,为大秦教化天下,还请殿下不要因为鲁儒一脉而怪罪整个儒家。” 是的,这才是楚东来的目的。 无论楚儒、鲁儒有多少争端,他们都是“儒家”的一份子,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儒家因为某一脉而灭亡。 烛火昏昏沉沉的照亮着这大殿,一切都显得十分寻常。 赢野的声音低低的,但却十分放松:“孤并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楚儒能为孤做什么?孤是一个“实用”的人,你想要投靠孤,那么你要先拿出“诚意”才行。” 楚东松了一口气,而后微微一笑:“殿下,三日之后,您便能够看到臣下的“诚意”了。” 赢野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先要“诚意”后干活的事情了,诚意先拿了再说,不拿白不拿,至于活干不干么.... 不是哥们,“诚意”都已经到手了,活干不干不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大殿昏沉的落在那里,烛火依旧忽闪着。 于是... 有了今日的事情。 楚东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已经着急了的孔安,笑了一声说道:“不过孔先生也不必着急,您所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出现。” 他看向赢野道:“殿下,臣觉着,还是您为孔先生说这件事情更好。” 赢野这才点头看着孔安,神色忽而变得严肃了起来。 若之前随意的他看起来像是个风流的公子哥、肆意而又潇洒的话,那么此时严肃的赢野看起来便是一位真正的帝王! 孔安看着赢野,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始皇帝! 这是一只“乳虎”! 可哪怕只是乳虎,他也是百兽之王! 正如同赢野虽然只是“储君”太孙,但也同样是一国之主!哪怕是副的! 他恭敬的看向赢野,等待着来自赢野的宣判。 这个宣判将决定鲁儒一脉、以及孔氏一脉的前路。 只听得赢野的声音淡淡的说道:“孤并不打算只用一个楚儒,也并不打算只用一个鲁儒。” 他笑着看向两人,声音中带着独属于帝王的威严。 “鲁儒、楚儒、荀儒,都是儒嘛,能够帮助孤治理好天下、教化好天下黔首,以令天下黔首逐渐对大秦归心的儒,就是好儒。” “孔先生、楚先生,你们说是么?” 楚东早已经知道这个答案,所以并不惊讶,而孔安则是同样松了口气,这个结果不算太坏。 “臣,谨遵殿下之令!” 第57章 殿下...钱到位了,您看您答应的事儿.... 赢野看着有些不甘心的孔安,嘴角带着些许微微的笑容。 对于他来说哪个儒家都可以用,但最好还是让三个儒家派系互相制衡——平衡的艺术是任何统治者都要玩弄的把戏,只有把平衡的艺术玩的好,才能够称得上是...雄主! 若是只有一个单纯的流派,不管是哪个流派,最后都会成为问题。 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在儒家这种....对于帝王来说近乎于天然的“适用工具”来说,若是让儒家内部的某个派系一家独大,很快这个派系就会将其他的派系全部消灭。 就像是当年的鲁儒占据了上风之后,荀儒被逼出走,甚至楚儒被赶到楚地以及百越之地,最后两个派系自生自灭一样。 楚儒的领袖楚东为何这么迅速的就来到咸阳城? 仅仅是因为觉着赢野所说的“实用家”的思想与楚儒一脉契合么?不,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楚东之所以来的这么快,是因为楚儒马上就要混不下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秦末战乱、太祖高皇帝以及文景之治后,楚儒以及荀儒完全没有了任何音信的原因。 在道统的生死关头,楚东放弃了一切的尊严,甚至甘心成为赢野手中的一把刀,哪怕这把刀最后需要杀向儒家本身。 这个时候的楚东关心的就只有“楚儒”本身了。 而荀儒同样如此。 这就是...道统之争。 赢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稍微按了按额头,吩咐身边的人说道:“尽快找到荀儒的传人,孤需要他出现,需要他来制衡这两个人。” 三角形的关系永远都是最稳定的,他们彼此之间很难彻底的消解对方——尤其是还有一个赢野看着的时候。 若是只有两者,稍微不注意,这个平衡的艺术就会失败。 就像是后世汉武帝时期,董仲舒以“新的儒学”,也就是公羊儒学加上一部分的其他流派杂糅成的“董仲舒儒”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候,汉武帝以及之后的统治者为了制衡董仲舒儒学,便趁势让“谷梁儒学”趁机而入,而后名扬天下的董儒、或者说公羊学派便逐渐的消散了。 再之后,谷梁学派占据了大汉正统近乎两三百年,他们逐渐的落寞腐朽——而这个时候皇帝推崇出了“古文经学”,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再次开战大战。 结局是所有人都是输家,包括皇帝。 唯一的胜利者便是那些站在九州华夏顶端的阀学世家们,他们把控着经学的解释权,把控着...朝廷上升的唯一渠道,最后将大汉硬生生的拖死了。 “呼——” 待到身旁的人听了吩咐退下后,赢野才再次按了按额头。 大秦今后的发展绝对是要走一个正确道路的,但对于赢野来说,他并不是十分确定到底哪一条道路对于大秦来说是正确的,所以他只能够尽量的选择不会出错的道路。 所以,儒家不能够灭亡——否则等到儒家灭亡之后,大秦又会是法家的天下了,这对赢野来说更加不利。 实用家还没有发展壮大,所以还需要一个儒家来抗衡法家——顺带以儒家的“仁德”“仁政”来进行消减“严苛律法”所带来的危害。 “治大国如烹小鲜啊。” 赢野微微的叹了口气,饶是以他的精力,也是感觉到了疲惫。 而此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道轻笑声。 “你这竖子,还没有承担起这个帝国的重量,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疲惫?” 嬴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听完了这三个人的谈论全程,此时是来安抚赢野的——在他的心里,赢野的年纪还小,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好了,不必那么担忧。” “这天下暂时还在大父的肩膀上挑着呢,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成长为....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嬴政的神色十分柔和,眼眸中带着些许淡淡的光芒。 那是欣慰以及有些心疼的光 显然嬴政是知道赢野最近这段时间的努力的。 他感慨的说道:“不必那么着急,前面的路,暂时有大父替你走着。” 赢野笑了笑,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看着远处的天穹:“大父不必担心,这点重量,孙儿还顶得住!” .... ..... 大殿外 孔安一边走,一边冷笑一声说道:“我说楚先生 ,您可真是兵贵神速啊,这么快就抵达咸阳城,并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见到殿下。” “当真是令孔某心中敬佩。” 楚东偏过头看了一眼孔安,淡淡的笑了一声:“这不是托了孔先生的福?若非孔先生当年不肯对楚儒高抬贵手、若非是这么多年来您对楚儒一直步步紧逼,东怎么可能有今天这一步呢?” 他微微躬身行礼:“楚某先行一步,还要为殿下编撰教化天下的书籍。” 孔安站在那里,神色逐渐变得冷淡起来,他紧紧的盯着楚东的背影,眼眸中带着些许阴沉:“好一个楚东,好一个太孙殿下!” “若不是我反应的及时,恐怕楚儒就要彻底代替鲁儒了!” 不过这句话说完后,他又低下头沉思了一下方才赢野所说,而后湛然一笑:“不过么,依照殿下所说的“实用家”理论,最后....谁是儒家的胜利者,还不好说呢。” “走着瞧吧!” .... ..... 东宫 “殿下。” 春日坐在赢野的对面,脸上带着些许希冀的神色,她的神色柔和中带着些微不可察的谄媚和讨好:“殿下,您看....我们的诚意已经进入了李廷尉的府中,想必殿下也是已经拿到了。” “您看您答应我们的事情.....?” 赢野坐在那里微微一挑眉,脸上带着些许困惑:“啊?什么事情?” 春日听到这话当即有些急了,她看着赢野咬着下嘴唇说道:“殿下....我们当初说好的!” 赢野哈哈一笑,他指了指春日说道:“你看你,又急。” “这种事情是着急能着急的来的么?此时朝廷中没有空缺,我怎么给人安排?” 第58章 我都喊你爹了,你不让我坑? 赢野神色坦诚,看起来一点问题没有。 他甚至端起来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蜜水的同时,皱了皱眉,上次说的要尽快搞出来“瓷器”的事情,也不知道那群方士搞的怎么样了,等会儿去看看。 他好像记得一点温度的要求以及一部分的制造方法,给他们点提醒吧,别瞎搞。 虽然现在有陶杯可以用,但总归不是那回事。 即便赢野不想承认,也很明白,有些时候“阶级”的区分还是要搞清楚的——他绝对不是贪图享受。 这样想着,他顺势放下手中的杯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应当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着急就能办成的事情,所以着急也是没用的。” “如今诺大的朝廷,没有一个空缺啊——”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而春日显然也是聪明人,她十分敏锐的从赢野的话语中抓到了“问题所在”,诺大的朝廷没有空缺,可是....这诺大的东宫有空缺啊。 甚至那位长公子也是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啊! 这些地方.... 春日眉宇间流转了一抹笑容,她顺势试探道:“其实我们也并非是只想要占据朝堂空缺的,我等只是想要辅佐太孙殿下、辅佐长公子殿下罢了。” “至于职位什么的,我等并不在意。” 赢野心中一笑,他明白春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即说道:“这....” 他脸上露出稍微犹豫的神色:“这总归是不好的吧,先前大父给父亲派遣了一件事情,也是十分重要的事,只是父亲那边的人手,我不太好安排啊。” 春日心中无奈,她看出来了赢野的“意思”,于是说道:“长公子殿下乃是太孙殿下的父亲,那不还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她将面前的一枚玉佩往前推了推,声音中带着诚恳:“我们这里凑一凑还能够凑出来十万金,如今殿下方才被册立为太孙,一定是正需要人手和银钱的时候。” “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赢野嘶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气,心里十分满意,脸上却做出“这不太好吧”的神情,好像是在犹豫一样,而春日则是直接将这玉佩放到了赢野的手中。 “此为我们的诚意,还请殿下准允。” 这话说的十分诚恳,就好像赢野不收下这个钱,不让他们去干活,就是对不起他们一样。 于是,赢野只能顺手将玉佩收进了袖子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罢、也罢,念在你们一片丹心为大秦的份上,我便去父亲那边说和说和,叫他收了你们吧。” “你们将人手准备好,三日之后,便跟着我一同去父亲那里。” 他笑眯眯的说道:“过时不候。” 春日大喜,虽然又付出了十万金的“诚意”,但她觉着能够跟在“长公子”的身边已经是一件天大的进步了! 要知道,先前去找长公子的人可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即便如今陛下已经册立太孙,但长公子不依旧是这位太孙殿下的父亲么? 父子之间难道还分的那么清楚? 更何况....这位太孙殿下再怎么样也是长公子的儿子! 天底下有顶撞老子的儿子,但却绝对没有敢明目张胆对老子不孝顺的儿子! 尤其是在帝王之家! 若是不孝,这名声起来之后....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等到春日美滋滋的离开了之后,赢野才拿出来了袖子中的那枚玉佩咂了咂嘴:“三十万金的诚意之后,甚至还能再拿出来十万金作为“心意”?” 他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当年张仪、以及那位昭襄王坑蒙拐骗楚国时候的心境了。 这种土大款,不宰白不宰啊! 他顺势站起身子来,手中抛着玉佩,一边美滋滋的朝着扶苏所在的宫殿方向走去。 口中还哼唱着小曲。 .... .... 丞相署 冯去疾、王绾对立而坐,冯去疾的神色阴沉,他拿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口中却是略带威胁的说道:“王丞相,冯某敬您是长者,所以一直不曾逼迫。” “但....” 他抬起头,眼眸盯着王绾,一双眼眸中充斥着杀气。 “但您是否做的有些过分了?” “请您今日给冯某一个表态吧,这件事情不能够再拖延下去了。” 冯去疾虽然是左相,但地位并不在王绾之下,两人名义上是平起平坐的。 王绾笑了笑,手持白子落在棋盘上:“冯丞相,你我二人谈什么逼迫不逼迫的?” “难道你还能杀了老夫不成?” 他轻飘飘的说道:“今日也不必在老夫这里摆一副上位者的架子,你们一点成就都没有做出来,甚至派出去试探的人试图跟殿下讲道理,讲规矩,而后直接被殿下一剑砍了,简直是愚蠢。” 王绾嗤笑一声:“跟殿下讲规矩?这规矩是谁定的你们都分不清了?” “老夫从来只听说过跟遵守规矩的人讲规矩的,没听说过跟规矩的制定者讲规矩的。” 王绾落下一子后看向冯去疾:“冯丞相,您们这般动作,让老夫如何放心加入你们?之前狂吠不止的儒家....如今淳于博士的头颅已然埋入荒冢,孔氏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你手中还有什么棋子...可以让老夫相信你们、加入你们?” 冯去疾神色变换:“王丞相...您会看到的。” 他的声音幽幽的:“可若是等您看到了,您还不愿意加入我们,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 ...... 扶苏宫中 “什么?” 扶苏一脸怪异:“你为什么要把那种大麻烦塞到我这里?而且我什么时候被父皇安排了重要的事情?” 他一脸迷茫的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赢野一边打着哈欠,一遍说道:“我说爹啊,我都喊你爹了,你就不能帮儿子顶一下锅?” “再者说了,你之前那些事儿可都是大父给你背锅的,你坑爹坑的那么多了,就不能让我坑一次?” 第59章 庄子的劳动成果 扶苏听了赢野的话一脸幽怨的看着赢野,满脸都是无奈的神色。 瞧瞧! 这说的是人话么这! 什么叫“我都喊你爹了你不让我坑”? 什么叫做“你当年坑爹都坑了,还不让我坑?” 但扶苏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为什么? 因为这些时日被赢野典型后,在“闭关”之后,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之前到底是多么的坑爹,而且是多么的可恶.... 言传身教、言传身教。 扶苏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的想着,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报应吧,当年自己的父亲看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是这个样子? 他当即收敛起来内心的情绪,只是看向赢野,平和的说道:“我倒是无所谓,那些人来我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讨好你罢了。” “只是....我哪里有事情给他们做?” “更何况是重要的事?” 赢野诧异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扶苏,看到了他眼睛中的平和与温顺,也看到了他眉宇中的那一抹淡淡的“宠溺”。 这个时候的扶苏...才是真正的扶苏啊。 赢野内心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历史中的扶苏应当就是这样的吧,他就应该是一个谦和温润的君子,只是在某些问题上受到了儒家的挑拨,而父子二人愈发不相知、愈发的出现问题。 正如同人们在吵架的时候会说出违心之言..... 谁在吵架的时候没有说过几句伤人至深的气话呢? 在愤怒至极的争吵中,有孩子斥责母亲为何要掌控自己的全部、要将自己囚禁在牢笼,在愤怒至极的争吵中,有母亲说自己的苦难全部都是孩子带来的,在愤怒至极的争吵中,有心爱的挚侣互相说出最令对方心中难受的话语。 争吵....愤怒..... 这些情绪就如同是蛊惑人心的魔鬼一样。 想必在原本的历史中,应当也是这样的吧。 那位历史中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在愤怒至极中,对着自己的父亲说出了“堪比桀纣”这样的诛心之言,说出了“暴秦”这样的言论! 那位高高在上的始皇帝陛下、那位未曾感受过“爱”与“家人”的始皇帝陛下,面对自己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顶撞,在愤怒至极的冲动下,将扶苏发配边疆。 而当情形的理智回笼候,始皇帝陛下虽然不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但仍旧将三十万大军的指挥权以及蒙恬送到了扶苏的手中,希望他能够保全自己、或许顺带也有想让扶苏在北疆远离“儒家”后悟道的想法吧。 只是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始皇帝的寿命终究没有撑到自己儿子醒悟的时候,而温润如玉的扶苏公子也终究没有等到始皇帝的谅解.... 那封传位于“扶苏”,象征着高贵的始皇帝歉意的诏书,在奸佞小人的篡权之中....化作灰烬,飘向远方。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或许,原本历史轨迹中的扶苏公子,在瞧见那一封赐死诏书的时候,心中的情感已经堆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方。 他不顾蒙恬的阻拦,将长剑横在脖子上自刎。 那冰冷的长剑之下的脖颈依旧挺立,他或许在想....要以自己的死,来证明自己的“忠孝”吧。 想到这里,赢野再次叹了口气,面上对扶苏的态度却是好了一些。 他笑着说道:“大父虽然没有事情交给您,但我却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您的。” 赢野的神情十分严肃,他看着扶苏道:“这件事情,与那些楚人也有关系。” “南方某地有一种橡胶草,其草汁液为乳白色,对如今的大秦有重大的作用,这种草遍布南方的某个地方,我也不知道在何处,只是在某种典籍上见到过。” “我本就想要寻找这种“橡胶草”,这个时候,这群楚人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但我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看顾他们了,所以只能够交给父亲您。” 他直视着扶苏的眼眸,眼睛中带着少有的期待:“父亲,您能帮我么?” 在这一声带着些许期盼的“父亲”下,扶苏的心变得柔软无比,他摸了摸赢野的头颅,笑着说道:“我是你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不帮助你呢?” 这一刻的扶苏彻底放下了心中那一丝丝的别扭。 二世皇帝不是自己,直接是自己的儿子,这怎么了? 难道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就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帮自己的儿子办事,有什么丢人的。 “你放心好了,我必定帮你做好。” 赢野这才松了口气说道:“那便好。。” 他嘿嘿一笑说道:“对了父亲,那些楚人身上十分有钱,所以尽量不要动用你自己的钱以及大秦的钱,他们若是问了,就说大秦国库紧张,而这东西十分重要,若是他们能够找到立下大功,你便可以为他们请旨入朝。” 赢野搓了搓手:“当年曾大父他们敲诈楚国那么一大片土地,楚国都能承受的住,如今我只是敲诈楚国一些区区的、小小的钱财,他们应当不会在意吧?” 看着自己儿子一副财迷的样子,扶苏无奈的扶额叹气。 这小子.... 这副德行到底是跟着谁学的?自己和爱妻都不是这样啊?而且也没有短过这小子钱财吃喝,怎么就是一副财迷? 如果这心声被赢野听到了,大概会说,这世上有谁会嫌钱多呢? 治国也需要钱啊! .... ..... 郊外农庄 张良、张耳、陈余几人站在那池子面前,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愕的神色,他们望着下人依照当时赢野留下来的流程方法去做,做出来了....那泛着些许黄色,但却稍显坚硬的东西.... 这淡黄色的东西就如同神圣的祥瑞一般! 张耳、陈余还没有反应过来此物的作用,但张良的脑海中已经如雷霆霹雳一般的灵光乍现了! 他几乎瞬间明白了这些时日赢野的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 张良的声音嘶哑,而后低声喃喃:“原来,殿下的算谋已然如此深远了么.....” 第60章 有此物在手,谁不听我的? 张良长长的叹了口气,从这里彻底看到了关于“赢野”计划的一角,并且感受到了赢野计谋的深远。 也正是这一刻,他的心中关于之前的某个疑问彻底消解了。 事实上,张良虽然的确算是忠心耿耿的弃暗投明了,但他却依旧有时候会思考,如果自己不投靠赢野会如何呢? 自己能够辅佐所谓的“雄主”,而后超越赢野么? 有机会么? 之前,张良对自己十分有信心,他从来都是觉着“有机会”的,但如今....当他看到赢野算谋的时候,才猛然之间发现,哪怕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他恐怕也无法算计过赢野。 “纸”在还没有问世的时候,赢野便已经开始算计着一连串的阴谋了。 从李斯到淳于越,从淳于越到孔安,从孔安到楚东以及...还未曾出现的荀儒,包括赢野所说的“实用家”的事情,恐怕都是一连串的“计策”的前奏。 “纸”的问世,便是彻底打下这个计策的关键一环。 从前张良并不清楚,为何赢野要宣扬“实用家”的思想,但又积极的招揽法家、以及儒家众多人,而如今张良知道了。 赢野并不害怕这些诸子百家不听从他的命令,因为有“纸张”的存在。 但... 张良微微皱眉,他总觉着,纸张的存在并不能完全填补上他所思考到的那个“漏洞” “罢了。” 张良摇了摇头,低声笑了笑。 他永远也揣测不到赢野计划中的某项事务到底是什么,就像是这一次的“纸张”,在没有制造出来之前,他也是没有想到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张管事,殿下来了。” 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恭敬的神色。 只是短暂的半个月而已,张良就彻底将这个“庄子”拿捏到了手里,而后彻底掌控了这个地方——当然了,是在借助了赢野和始皇帝的威名下。 毕竟,这些人都算是皇家的人,毕竟他们的户籍都在皇家名下。 但即便是如此,能够迅速接管整个庄子,让其听自己的指挥,这也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了。 张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转过头,看着旁边的两人笑着说道:“殿下来了,咱们去迎接殿下吧。” 顺带吩咐着身边的小厮:“将已经晾好的纸张裁剪好,送到屋子中等着。” ... .... 农庄外 赢野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笑容,他在来之前已经收到了张良的消息,知道“纸张”已经做好了一批,虽然暂时不能够大批量的投入日常生产使用,但却依旧可以使用。 而且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庄子中的“纸张”,而是要利用这个“庄子”来验证方法的正确性。 毕竟.... 到时候计划开始实施的时候,纸张是要供给整个大秦使用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庄子可供给不上来。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计划了。 如今... 赢野想要看一看,这个时代,用蔡伦改进的“造纸术”所制造出来的纸张较之后世有什么缺点,能不能大批量的印制书籍使用。 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毕竟现在的这个落后的生产技术是不能和后世机械化相比的,而古代的纸张...说实话,赢野自己是没见过用这种古法造出来的纸到底什么样子。 “殿下。” 张良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将赢野迎入房中,脸上带着些许的恭敬。 他招了招手:“这便是依照您给予的办法所制造出来的纸张了,您瞧——” 赢野挑了挑眉,而后看向桌子上摆放的纸张,眉宇中带着些许惊讶的神色。 并不是说这些纸张不好,反而是这些纸张....太好了。 除了有些泛黄之外,甚至较之现代的一些印制品还要更好。 这是不应该的出现的事情。 不过片刻后赢野就想到了问题出现在了哪里,他笑着看向张良说道:“我要的不是这些精修过的,而是那些最普通的纸张。” 他看着张良有些无奈。 赢野忘记了这个时代是封建时代了,甚至忘记了在这个时代的工匠并非是现代那种“工匠”,现代社会的印刷、制造纸张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有几个劣质品也很正常,甚至纸张的质量不是很好也很正常。 但这个时代不同。 给皇太孙制造的东西、拿到皇太孙面前的东西敢不是最好的,敢有瑕疵??? 你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的“九族”脖子硬不硬么? 张良怔了一下之后,连忙招手让人去拿最普通的纸张了。 当最普通的纸张拿来之后,赢野才彻底的松了口气——最普通的纸张虽然并没有最开始拿来的那么好,但却也依旧不错了,至少使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拿起一旁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毛笔,而后在纸张上写着字。 字迹微微有些晕染,但晕染的地方却并不多,至少是可以看清楚字迹内容,而且也没有太大影响的。 他稍加思索后,看着张良问道:“此物作价几何?” 还没等张良回答,他便又开口说道:“是在大秦范围内,大范围的推广皇家控制的“制造厂”,专门制造纸张,类似于一个朝廷机构,但却是需要经营的。” 赢野提及的这个概念其实很简单,就是——国企。 国有控股企业,这样的企业最大的目的并非是盈利,而是在某些特定的领域维持住官方的控制,以及利用最大限度的“集权”去做到一些事情。 张良微微思索,便给出了一个答案。 这个数字并没有出乎赢野的预料,尚且在能接受的范围当中。 当即长呼一口气。 “不错。” 他看向张良:“此物能成,你居功甚伟。” “孤这便入宫去见大父!” “届时,定为你请一功!” .... .... 扶苏宫中 前来侍奉的侍女脸上带着些许的恭敬,但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有些不太好听。 这是“春日”派来的某位楚国贵族往昔的贵女。 “殿下.....若任由太孙殿下这样下去,您的位置恐怕....” 第61章 你是说我儿子不可信,但跟我没关系的你可信? 这位侍女一边小心翼翼的侍奉着扶苏,一边低声以一种自以为是的话语对赢野和扶苏二人进行着挑拨离间。 她觉着自己做的一切都很隐秘。 扶苏这个家伙既然都能被淳于越骗了那么长时间,导致差点被始皇帝给流放,那么被她稍微挑拨挑拨,之后和赢野起了冲突,他们在中间坐收渔翁之利,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当然了。 如果让春日听到、知道这个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话,可能会直接一拍脑门子把这个蠢货提溜回去。 但谁让此时这位来自楚国贵族“景氏”的贵女已经脱离了春日的掌控呢? 扶苏正在收拾面前奏疏的手微微一顿,他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春日,神色中带着些许奇怪的神色。 他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蠢的人了。 这里要再次重申一遍——扶苏绝对不是蠢货。 哪怕很多人都以为那个听到了“圣旨”就直接自刎、甚至根本没有亲自去询问始皇帝的那位扶苏是个蠢货,但这里也要再次重申一遍,扶苏绝对不是蠢货。 原本历史轨迹中的扶苏之所以会直接自刎,有很多种原因在——多年积累的情绪一朝爆发是一种,扶苏太过于相信没有任何事情能脱离自己父亲的掌控也是一种。 种种原因堆砌成了最后那个看似很蠢的扶苏。 但他真的一点都不蠢,反而十分聪明。 比如这个时候,他一句话就听出来了面前的这个侍女想要挑拨他与自己儿子的关系,当即“嘶”了一声,装作被说动了的样子。 “那这可怎么办?” 他像是一个将“鱼饵”缓缓放到鱼钩上的钓鱼人一样,顺势给景芸儿递过去了话茬。 看着扶苏似乎意动的样子,景芸儿神色一动,她心里得意的笑了一声。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简单啊。 她甚至自负的想到,来的时候春日还特意交代,不要做什么逾越的举动,看来当真是春日那个家伙有别的想法了,或许就是投靠了另外的家族! 景芸儿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之后,内心很快就决定要将这个事情报告给自己的父亲,而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殿下,当然是好好的讨好始皇帝陛下,然后争取从始皇帝陛下的手中得到更多的权力了。” 她身似无骨的贴到了扶苏的身上,柔软的身体贴合着扶苏的身躯,显得更加娇嫩,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暗示:“而且——我们也可以帮助殿下的。” 景芸儿低声说道:“我们景氏乃是当年楚国内部最大的氏族了,若是殿下帮助我们进入到大秦的朝堂上,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您坐上太子的位置的。” 她像是揣测透彻了扶苏的心思一样,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天边飘荡的云朵一样。 扶苏听到这里莞尔一笑:“帮助你们进入朝堂?” “可是我那不孝子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如今朝廷暂时没有空缺。” 他的声音低沉:“更何况,你们如今不是在跟他合作么?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们?” 景芸儿只觉着自己就要成功了,她低声道:“殿下,我们要的也并不是什么大的空缺,只要是朝廷官员就可以了——楚地不是还有许多郡县没有安置?” “我们景氏愿意为殿下门客,届时我们掌控了那些郡县,不就是您掌控了那些郡县么?” “总比——” 她拉长了语调说道:“总比落到太孙的手中,将来成为对抗您的底牌要强得多吧?” 扶苏摸了摸下巴,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他抬起头,捏着景芸儿的下巴说道:“只是我有一个问题。” 扶苏直视着景芸儿的眼睛,而景芸儿也十分配合的仰起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绿茶模样,她觉着男人是绝对逃不过这一套的。 而扶苏的声音只是平淡的,到了最后甚至蕴藏了一抹杀气的。 “你的意思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不可靠、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不可靠,反而是你们这些与我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甚至之前被我的父亲灭国了的人可靠是么?” 话音到最后一个字,已然是雷霆杀机显露! “碰——” 扶苏直接捏着景芸儿的下巴往旁边一甩,将其摔倒在地上,坐在那里,神色冷冽,看起来多少有了几分始皇帝的模样。 在没有“赢野”之前,扶苏才是最像始皇帝的那一位! “把这个人拉下去杖毙!” 扶苏擦了擦手,不顾那景芸儿的求饶声,只是笑着看向一旁的另外一个一直老老实实的侍女。 “回去问问你们的那位管事——便将这等货色送到我这里,是想做什么?” “我那个不孝子——可没有我这么好的脾气。” 说这话的时候,扶苏依旧显得温和谦逊,但话语中却带着几分的调侃以及....莫名的玩味。 这才是大秦的长公子! .... ..... 章台宫中 嬴政咂了咂嘴,站了起来,围着桌子上的“纸张”转悠着,满脸都是带着惊喜的神色,他拿起一旁的笔,在这纸张上写了很多字,而后将纸张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觉着惊奇。 “野儿啊,你当真是令朕惊讶啊。” 他感慨的说道:“这便是你那庄子做出来的第一样东西?” 赢野的神色十分谦逊,他看着嬴政说道:“是的大父,这便是我那个庄子做出来的第一件东西。” “而这件东西,在我看来,比先前告知大父的那些农具加在一起都要重要!” 这一点自然是不必说的,嬴政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这东西的重要性呢。 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赢野说道:“这就是你为何会提出“实用家”思想,而后又收拢了三派儒生的原因么?” 嬴政皱眉:“但,只是纸张的话,或许还达不到能够拿捏他们的地步吧?” “须知,这些诸子流派看似无害,但其实都是隐藏在暗中的毒蛇。” “稍不留心....” “便会被咬一口啊!” 第62章 大父,给他当狗的机会,他还得谢谢我呢! 赢野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的声音十分平和,但平和中带着些许傲然:“大父,不必担心这个。” 他指了指“纸张”说道:“此物并非是全部的“利器”,孙儿尚且还有别的东西。” 赢野眯着眼睛笑着问道:“大父,若是我能在一夜之间制造上百本书籍,只要我愿意,便能够让天下人都能够买得起“书”,甚至能够读上某个流派的典籍....” “您觉着,这个流派会变成什么?” 嬴政听了这话,虽然并不确定赢野说的“利器”是什么,但却依旧直接开口道:“那么他们会成为你最忠诚的手下。” 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神色看着赢野问道:“难道你已经创造出来了可以短时间内制造大量书籍的办法?否则以你的谨慎,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虽然不敢相信赢野所描述的那个“事情”,但嬴政却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幻想着“这件事情”的发生了,如果真的能够做到....那困扰了他数年之久的“博士宫”争论便会彻底的成为过往。 如今的儒家已经被赢野打服了,而若是有这样的“利益”在他们的前面吊着,那么他们就会像是一头面前悬挂着胡萝卜的驴子一样,拼命而又疯狂的往前跑。 嬴政看向赢野:“是何等手段?” 赢野微微一笑,指着一旁桌子上的盒子轻笑一声,那里放置着嬴政的印玺——当然了,并非是传国玉玺,传国玉玺那种级别的印玺是被“中车府令”收起来,放置在某个安全地方的,有专门的人或者机关守护,没有皇帝的旨意,哪怕是中车府令本人也不一定能够拿到。 “大父。” 赢野走到桌子旁,拿起那放在桌子上的印玺,神色中带着些许淡然,他轻轻的在纸张上盖了一下,指着那出现的字迹说道:“您瞧,这纸张上面已经出现了字迹了。” “若是令工匠专门做出来合适大小的一个个的“印章”,而后将他们依照书籍的字迹顺序拼在一起,在其上刷上墨汁,而后轻轻的覆盖上去。” “一页书不就成了么?” “而一本书顶多需要数十个这样的“模具”,这些模具与人工抄写不同,他们可以同时进行。” “顷刻之间便能够印制一页,短时间内便可以印制大量的书籍。” 拿着那张印制出“字迹”的纸张,赢野走到了嬴政的面前,他的声音中充斥着诱惑。 “大父,如此一来.....” “大秦的文化掌控权,便彻底的在我们的手中了。” 嬴政猛的站了起来,他的双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那张薄薄的、最为寻常不过的纸张.....此时这纸张仿佛已经变成了绝世珍宝一样! 嬴野能够想得到的,嬴政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甚至想到的比赢野更多.... 还是那句话,对于帝王来说,一个国家的“文化”简直是太重要的事情了。 当初的嬴政为何被淳于越各种顶撞、被儒生各种挑刺了之后,还能够容忍儒家的存在?就是因为嬴政要利用儒家去治理天下! 而“文化”便是最重要的一环。 儒家的思想和“教化”方式,尤其是孔仲尼开创的“私学”,太适合传授学生了,这也倒是天下许多儒家的弟子.... 最后没有办法的嬴政只能够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 焚书! 焚书政策的本质其实是“愚民”,嬴政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我没有办法教化利用儒家教化你们,而儒家又很不听话,那么我直接不教化你们了,我直接“愚民”让你们乖乖的听从秦律不就好了? 这固然是一种办法,却是最差的办法。 在原本的轨迹中,直到最后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直到儒家完全不可信的情况下,嬴政才选了这一条道路。 而如今.... 如今已经不必走这样的道路了! 因为那“印刷术”!因为“纸张”的存在! 诸子流派难道就不想要传播自己的思想么?他们当然想了,只是之前皇帝除了将他们当做正统之外,其实并不能够提供太大的帮助,而淳于越的脑子又确实是很有问题,所以儒家才那么的不配合。 而如今.... 儒家换了一个听得懂人话、且十分聪明的掌管者,且已经有了代替鲁儒的帮手“楚儒”以及“荀儒”,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完全“合作”和放下间隙的。 如此一来,鲁儒本就会乖乖听话——因为这里有了可以取代他们的人,他们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害怕了,人都是这样,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赢野笑着说道:“大父,有此二者,那诸子百家的流派,便不再是毒蛇了。” 他依旧那么的平常,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傲气。 “有了此二者,他们便会变成我最忠诚的手下,他们将会变成一条条猎犬,只为了拿到我给他们的奖赏。” 赢野神色锐利:“如今,即便是我让他们当我的狗,他们也只会乖乖的凑到我的面前,感谢我给了他们一个可以给我当狗的机会!” “想给我当狗,也是要抢的!” “抢的赢的、得到了我欢喜的,自然而然就有肉吃,而抢不赢的、得不到我欢喜的,自然要饿死!” “这就是我给他们唯一的路!” 此时的赢野显得十分霸道,但也正是这份霸道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国副君了! 这正是大秦帝国的皇太孙应当有的气度! 便是这份霸道! ..... ...... 某处殿宇 春日神色十分难堪,她看着面前的侍女,低声、几乎是用沙哑的嗓子说道:“你说什么?你说那个蠢货做了什么???” 此时的春日十分无力,有一种自己在前面疯狂赶进度,后面的猪队友疯狂的给自己制造麻烦的无力.... 她按了按额头:“去着人通知景氏家主吧,因为他侄女的任性,如今的我们,要再损失一大笔钱财了....” “那位殿下,可不是好相与的。” 第63章 咸阳学宫计划 春日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她甚至不用多想就能够想到,那位殿下听闻了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 要钱、要钱、还是要钱。 也不知道他堂堂的皇太孙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想到这里,春日又叹了口气,而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站了起来,她的脸颊上带着些许从容,心中却开始打起来了别的主意... 楚国这艘战船好像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这艘船的掌舵者虽然是她,但真正的主人却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主人不是非常信任她。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给这艘船卖命? 当一艘船只要沉没在汪洋大海中的时候,最好的选择便是悄然的离开这艘船,给自己换一个....新的、能够航行很远的船只。 比如:大秦。 这艘原本看着并不算十分完善、甚至有可能内里已经开始破破烂烂的大船,此时出现了下一任的掌舵者——这位掌舵者比之前的继承者更加犀利、甚至隐隐约约可以比得上如今的掌舵者了。 春日眉宇流动,心中已然有了投靠赢野的想法。 只是....还需要找个时间试探一下才行。 .... ..... 而此时,夜色逐渐深沉。 赢野依旧停留在章台宫中,他所拿出来的“纸张”以及“印刷术”计划虽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开始施行的,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需要做前期的准备计划。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历来都有一个说法,说是在古代,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也就是说,在古代的时候,一个国家最大的事情,就只有两件——第一件是祭祀、第二件是战争。 其中第一件是因为华夏古人都信奉神灵,觉着祭祀上天能够给他们带来好运,这侧面反映了华夏古代以农为本的事实。 因为一个国家想要农业丰收,那么就必须是指望老天爷给面子,风调雨顺——这样粮食才能够丰收,而国家也才能收上来更多的税。 毕竟赋税可不是一个固定的数额,而是一个比例。 而第二件事情“戎”指的就是战争,因为战争能够获得更多的土地和人口,稳定的人口是兵卒以及徭役的来源,基本上是一个国家行动的根基了。 可在赢野看来,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国家需要的两件大事。 一个锐利向前、方才平定了天下的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思想文化。 是的。 相较于“物质”来说,赢野认为“精神”方面更加重要。 当然了 ,这是对于物质上已经可以满足基本需求的人来说的,如果都要饿死了,那么自然顾不上那么多的精神需求了,毕竟先贤管子都说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在物质已经可以满足基本需求的时候,就必须是“统一”精神。 秦末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其他的问题,而是“精神与文化”不统一的问题,始皇帝的诸多措施并没有来得及让天下人都认可自己是“秦人”,所以后来的这些人都跟随着自己原本的国家起义了。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而如今,赢野要解决的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他看着嬴政说道:“大父,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就可以大范围的传播文化——大这是在那些“士大夫”阶层传播文化,这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赢野的眼睛中带着嘲讽的说道:“那些士大夫都是墙头草,想要让他们坚定的选择大秦,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 他的嘴角带着些许玩味的神色:“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废物,只有放错了地方的宝物。” “孙儿有一个计划,可以让这些墙头草一般的废物,变成我们手中的利剑——甚至他们自己知道自己被我们当成了工具,但却依旧要继续前行。” 嬴政一愣,而后同样是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后他皱了皱眉头:“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说道:“实际上,我之前的“博士宫”便是有这样的打算,但后来.....” 嬴政摊了摊手:“后来的结果你也知道了。” “博士宫的那群人并不打算依照朕的想法去行事——当然了,现在有孔安已经投诚,咱们的阻力倒是的确会少很多,但一个博士宫却很难影响天下。” 赢野笑着说道:“那....若是不只一个博士宫呢?或者说....是一个放大了许多倍的、与原来的博士宫完全不同的博士宫呢?” 完全不同的博士宫? 嬴政顿时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看着赢野说道:“你想重现“稷下学宫”?” 是的,稷下学宫! 方才听到赢野的描述后,嬴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地方! 何其相似! “但....” 嬴政微微皱眉:“稷下学宫似乎....” 赢野明白嬴政的意思,当即摆了摆手:“大父,我说的的确是类似于稷下学宫的地方,但却并不完全相同。” 他的嘴角带着些许“玩味”的神色,似笑非笑的说道:“大父,若是有一个地方,这里有着天下诸子百家最为顶尖的人物教授学术——在这里,无论贫贱,只要通过一定的“考核”便可以进入学习。” “而.....” 赢野看着嬴政,目光幽幽、声音同样幽幽的开口道:“而且...在咸阳学宫学习之后,经过某些特定的“考核”科目,他们便可以进入到朝廷为官呢???” 进入到朝廷为官? “碰——” 嬴政瞬间站起身来,他目光锐利的看向赢野,神色震撼莫名。 实际上这并不算是多么聪明的办法,但却一直是所有古人的盲区,因为这个时候的识字率并不算高,而且高门也并不高,而且大多数都是“单体面试”,很少有“批量考核”这样的行为。 而赢野说出这样的办法后,嬴政的脑海瞬间明朗! 大秦为何不肯停止东征西战的脚步? 是因为大秦人喜欢战斗么?是因为政哥喜欢战斗么? 不.! 他是有原因的! 第64章 恐怖的真相 秦为何不停止征战? 原因太简单了,因为不能!因为不可以!而非是不愿意! 秦! 多么伟大的一个帝国啊。 征战六国、所到之处几乎没有失败的时候,秦卒悍勇,老秦人的战斗力更是强横无比! 是不是觉着这是好事? 但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全是好事的事情! 请记住一句话:任何事物都有他的两面性,也请记住另外一句话:长剑能够伤人,也能够伤害自己。 好了,记住这两句话之后,我们便可以看一看这件事情的具体情况了。 一件事情想要具体的分析,那么就必须是从多种角度去看,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抓住一个问题,然后开始死命的根据这个问题的核心本质去追寻“原因”。 比如老秦人的战斗力太强了这件事情的好坏。 我们便可以首先从这件事情的“原因”来剖析,这件事情的“核心本质”是什么? 是老秦人?是战斗力?是太强了? 是“老秦人的战斗力为什么会这么强?”这才是这个问题的核心本质。 那么——追寻他的答案。 老秦人的战斗力为什么会这么强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商鞅变法”。 无论任何人去追寻“老秦人的战斗力为什么会这么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得到的答案或许各自有各自的不同,但归根结底他一定会有一个原因叫做“商鞅变法”。 或者说.....是商鞅变法中的“军功制度”。 后世人往往认为,军功制度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没有任何关联的制度,但恰恰相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要扯上了“制度”这两个字,就一定是极其复杂的。 好了,这个时候让我们记住另外一句话,一句已经被检验了许多年,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真理的、简单的话。 “联系具有普遍性以及条件性、联系具有客观性以及多样性”。 好了,让我们记住这句话之后再来分析“军功制度”。 军功制度当然是和其他事物有联系的,这是必然的,也是一件事物存在必须具有的属性,这世上很少存在一种与其他事物、人完全没有联系的东西——或者说,这里应当用的词是“没有”,也就是这世上没有存在一种事物、人与其他事物没有任何联系。 军功制度依托于“商鞅变法”的其余内容存在,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秦律”中的一条“禁止私斗”。 秦人或者说在商鞅变法之后的秦人,私斗变得非常少、非常少,几乎没有了,甚至当年的天下第一剑圣都不愿意在和人争斗了,反而在遇到有从其他国家前来的“游侠儿”挑战自己的时候,会假装成其他人指路,而后顺势报官。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商鞅变法中有这样的规矩,举报私斗的人一定会遭受到秦律的“处罚”,而举报的人则是可以获得奖励。 这也是一件趣事。 而禁止私斗之后,那些“悍勇”的人都去了哪里呢? 当然是从军了。 因为“军功制度”与“禁止私斗”同时存在,在关了一扇门的同时又给你打开了一扇窗户。 你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野蛮而又落后的时代,人们心中的“野性”是无法长期忍耐的——就算是后世都无法长期的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将其巧妙的转换了。 后世的办法是用无穷无尽的“生存压力”以及“转移野性”的办法来调节这个问题。 你被压迫在工作岗位上,不停的进行奋斗的时候,你心中一定会有怨气——而这些怨气巧妙的取代了你心中的野性,你会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生活当中,为了人最基本的欲望——活下去。 不得不承认的是,当人类最基本的欲望——即活着都成了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就不会过多的去考虑人性当中的另外一个问题,即“野蛮”。 而实在压制不住了怎么办呢? 这时候就要用到第二个办法了,即“转移”。 为何互联网上的大家看起来都戾气这么重?稍微有不顺心的地方即刻开喷?这就是戾气与野性的转移地点,他是一种无声的硝烟,可以让一切都看起来更加平静。 在网上喷了人之后,是否会觉着心情舒畅了很多? 因为你将“戾气”从“武斗”转为了“文斗”,而这种文斗同样是一种争斗。 这也是为什么骂人会感觉很爽的原因——因为人类最本质的一种需求“野蛮”得到了释放。 将话题重新说回军功制度。 当人们被压抑的不行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野蛮、进行斗争、甚至使用武器杀死别人,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一切负面情绪,这不仅不会受到秦律的惩处,反而会受到表彰,因为有“军功制度”的存在——代价是你很有可能会死,你愿意么? 当然愿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年轻的士兵渴望建立功勋! 因为.....功勋是最公平的!当其他的道路不公平的时候,当其他道路与艾滋病一样的传播一样的时候,功勋便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 老秦人的战斗力变强了。 所以,方才那个问题“老秦人的战斗力为什么变强了”的答案是:因为他们释放了自己最原始的欲望,并且从中得到了好处,所以另外一种更加基本的欲望“生存”、“更好的生存”刺激了他们的精神,精神带动了“战斗力”的提升。 那么....我们继续方才的问题。 “老秦人的战斗力变强的好坏之处分别是什么呢?” 好处分析完了,我们来看相应出现的坏处。 坏处与好处伴生。 而且原因都是“战斗力”增强。 我们从方才的答案中再次寻找“答案”,即带着问题寻找答案。 “为何老秦人的战斗力变强是坏事?” 答案是:老秦人的战斗力变强是因为释放了原始的欲望。 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样是“为什么是坏事的”答案。 因为...他们需要释放“原始的欲望”。 想象一下吧.... 一群烦闷的、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并且习惯了从中获得利益的人....当他们发现自己无法从“军功”这个事情中获得利益....当他们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释放欲望”并且满足另外一种“原始欲望”的时候..... 他们会做什么? 第65章 你.....就不害怕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嬴政都不敢细想,所以嬴政选择的是另外一条道路——不停的为这些人开发全新的“军功”。 即:征战百越、征战北疆。 大秦从统一的那一年开始,或者说,大秦这台伪装成国家的“战争机器”从“军功制度”出现的那一刻起,大秦便开始了无休止的征战。 直到大秦覆灭的最后关头,大秦的大量士卒还在北疆、百越镇守。 大秦,是一个伪装成国家的战争机器。 而如今.... 嬴政从赢野的计划中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未来,一个可以持续发展、并且几乎不会成为“绝路”的、文人版本的“军功制度”。 要知道,军功这个东西的凭仗是“战争”,当战争停止的时候,军功便会消失于无形。 这就好比你给了一群人一堆钱,但是这个钱只能够在某些专门的地方使用,而一旦这个地方消失了,那这些钱也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而赢野方才所说的“学宫考核”制度不同。 这个制度是可以永远存在的,因为朝廷的“官员”是一种损耗品,是每年都会有空缺的,朝廷永远缺做事情的人,皇帝永远缺忠心的手下。 “呼——” 嬴政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他抬起头,眉宇中带着激动和忐忑的神色望着赢野:“野儿啊,若此事能够成为惯例....我大秦,或许真的能万世永昌了!” 面对嬴政的话语,赢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考试”这个东西能够永远的存在,且永远的公平么? 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够做到相对公平,毕竟主持考试的永远都是人——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公平不是么? 赢野笑着说道:“大父,万世不万世的孙儿不知道,但孙然知道,只要这个计划能够顺利的实施下去,我们后面的计划也可以继续执行了。” 他坐在那里,整个人显得都十分放松,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头微微的扬了起来,看着头顶那一片殿宇之顶。 “孙儿有一个十分宏大的愿望与计划,但这个计划的实施需要许多年。” “所谓的学宫考核制度,只是这个计划的前奏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在嬴政的面前,赢野就会莫名其妙的放松下来,他会说许多在其他人面前不会说的话,就像是如今一样。 他永远不会在张良等诸多臣子的面前敞开心扉,他也几乎永远不会与扶苏说这些,但他却愿意与嬴政说这些话。 赢野好似是在弥补属于“嬴政”的遗憾一样。 “学宫只要能够建成,加上有“印刷术”以及“造纸术”的存在,诸子百家之流就会疯狂的涌到咸阳,咸阳城便可以暂时留住这些人。” “他们想要传播自己的流派,而我们正好利用他们来传播....“文化”与“知识”。” 是的。 这就是赢野的下一个目的。 他忽而坐了起来,莞尔一笑,看着嬴政:“大父,待到诸子百家齐聚,孙儿会给你一个惊喜,一个天大的惊喜。” 惊喜? 嬴政有些奇怪,但却没有多问。 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这个时候的赢野既然没有直接说明白是什么,那么即便是他追问了,赢野也会敷衍下去的。 这小子是最会敷衍人的。 他干脆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那朕就等着你给的惊喜了。” 嬴政不欲再问,便看着赢野好奇的说道:“我听说你给你父亲安排了点事情,还把楚国的那群人安排到他身边了?” 他笑着问道:“你就不害怕?” 嬴政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暗光:“就不怕你父亲真的听信了那些人的谗言,与你决裂?” “还是说......” 嬴政的声音低沉:“还是说,你做的打算便是如此,就是为了除掉你父亲?”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锐利和诛心,但嬴政自己仿佛没有感觉到这些“情绪”一样,也或许对于嬴政来说他并不在乎这件事情。 皇帝....一生需要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由不得嬴政不怀疑啊。 扶苏的性格、加上那群不怀好意的楚国余孽,若是真有个万一,到时候自己的亲孙子、大秦最好的继承者与自己的亲儿子、骨肉相连的长子....起了冲突,他该如何? 嬴政看着赢野,等待着赢野的回答。 他心中暗自想着,若是赢野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但凡赢野表现出来任何一点点的不对劲儿,他就即刻令黑冰台的人将扶苏送走,送到一个远远的、天底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到时候,他一死,扶苏的行踪便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了! 想到这里,嬴政再次叹了口气。 对于他来说,这是他身为一个皇帝、身为一个父亲能够在这场抉择中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嬴政不由得有些许黯然。 这一生的遗憾啊... 作为儿子、他的母亲为了一个阉人、一个野种与他决裂,甚至图谋他的王位....后来甚至宁愿幽居深宫、致死不愿再见他一面。 作为弟子,他的老师、那位亦师亦父的“吕不韦”同样和他决裂,想要染指大秦的权力,后来被他放逐杀死。 作为兄长,他的弟弟宁愿背叛大秦也要背叛他.... 作为父亲,作为大父,他依旧要面临如此的困境,当时看到那份黑冰台交上来的奏疏的时候,嬴政那一刻是非常崩溃的。 但...始皇帝依旧是始皇帝,祖龙....依旧是祖龙。 他斩断戏中的情绪,迅速做出了决定。 而此时,灯火烛影幽幽,整个大殿内显得十分的寂静,一片沉默中,嬴政等待着那个答案.... 赢野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整个人是十分茫然的。 他眨了眨眼,啊了一声? “啊?” “大父,您说什么?” 嬴政错以为赢野是在装傻,当即叹了口气,想要沉默,但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那个傻儿子再次问出了口。 这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将一句话重复两遍的时候,一片慈父心怀! “你...就不怕你父亲受了奸佞挑拨...与你决裂么?” 第66章 父、子、孙与帝王 嬴政的话语说的十分坚定,声音中带着些许微不足道的颤抖。 一代帝王! 千古一帝! 可那又如何呢?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父亲、一个寻常的大父罢了。 在这个问题上休说是嬴政了,后世没有任何帝王可以...接受,可以接受自己的孙儿与自己的儿子血腥厮杀,就为了那个皇位——哪怕那个皇位至高无上。 嬴政经历过,所以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在经历一次。 看着嬴政认真的神色,赢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嬴政的认真,他看着嬴政,默默的与嬴政对视,良久之后....忽莞尔一笑。 “大父,您太小瞧我了,也太小瞧我的父亲了。” 赢野明白自己的“大父”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几乎不用怎么想便能够猜出来,一定是父亲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和楚国的势力有关系。 或许是楚国送到宫中的人干了什么蠢事,比如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或者说干脆就是挑拨他和父亲的关系类似的。 然后这个消息就被无孔不入的黑冰台记录了下来,送到了嬴政的面前。 甚至赢野都能够猜出来此时嬴政询问这个问题的想法——想必是既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又舍不得自己的孙子,更舍不得的是这刚刚走上正途,马上就要朝着万世永昌方向去狂奔了的偌大帝国。 所以嬴政问出了这个问题。 赢野看着嬴政,轻轻的说道:“大父,您对父亲并不算了解。” 这句话并不算过分,不仅仅是嬴政、也不仅仅是天家父子之间,大多部分的华夏家庭中的父子几乎都是这样的,他们互相不太了解对方、甚至可能猜测中的对方与真实的对方是完全相反的模样。 华夏的父子关系向来是一个难题——特殊的难题,几乎可以说是无解的难题。 赢野轻轻的看着嬴政,他心中的情绪并不算波澜,但却带着些许的“愉悦”,因为他发觉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对天家父子和寻常的父子没有什么不同。 而他....则是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帮助政哥再次圆满一个.....充斥了他漫长一生的遗憾。 赢野的声音轻轻的:“父亲其实并不愚蠢——哪怕他做的很多事情其实看起来很蠢,比如顶撞您,再比如将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而非是接班人的位置上,再比如被儒家蛊惑,再比如....” 说着说着,赢野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嬴政越来越坚定的眼神——那个眼神里面的意思太直白了“你都这么说你爹了,你还说你爹不蠢?” 不对啊。 怎么说着说着,感觉不仅没有为扶苏洗白,反而把扶苏又往深坑里面推了一把啊。 赢野扶额叹气:“但这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好吧好吧,大父您别这样看着我,咱们先不讨论我爹到底是不是蠢这个事情,但至少我爹对家人这一块没得说吧?” 说起这方面,嬴政的眼神才又缓和温柔了起来。 这倒的确实如此。 赢野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跟自己的老爹道了个歉。 老爹啊!你就继续背着这个愚蠢的名头生活下去吧,反正我是没办法了。 他一边看着嬴政说道:“我爹的政治智慧可能...嗯,不太够,但是他绝对不会受到别人的挑拨,尤其是恶意的挑拨和家人发生矛盾的。” “您想一想,从前我爹的那些行为,是不是都是为了您好?哪怕他的方式不太对?” 嬴政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没法反驳的确是这样的。 劝诫他不要焚书坑儒是因为想让他留个好名声,劝诫他要轻徭薄赋是因为想洗刷他身上的“暴君”之名,劝诫他不要服用丹药是因为觉着那些丹药都是假的——这点已经证实,的确是假的。 赢野看着嬴政,继续笑着说道:“所以啊,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干了一件什么样子的蠢事,但那个人挑拨我和老爹的感情一定只有两个角度。” “第一,权力;第二,地位。” 他摊了摊手:“我老爹是贪图权力和地位的人么?” 赢野开了个玩笑:“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大父你才应该开心吧?或许早许多年就立下太子了。” 嬴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的确是。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放松了起来,身体微微往后倾靠在凭几上,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此时的他整个人完全放松:“你猜到了?” 赢野点头:“能让大父问出这个问题,只有这个可能了。” 嬴政冷哼一声:“一群肮脏的虫子,尽在暗中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将桌子上的某本“奏疏”丢给了赢野后,嬴政才缓缓的看着赢野。 他眯着眼睛:“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如何处理? 赢野摸了摸下巴:“处理?不用处理吧?” “我想现在楚国势力在宫中的那位负责人应该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接下来她一定会主动找到我,然后主动的送上来“诚意”的。” “既然如此,那我等着就是了。” 作为上位者,何必那么主动的去找人算账? 那算什么上位者? 何为上位者? 就是哪怕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神色平静,眉宇之中一点愠怒都没有,但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只是一个眼神,只是一道平静的“嗯?”,只是淡淡的一声轻笑,便能让人肝胆俱裂! 这才是上位者。 嬴政看着赢野身上逐渐孕养出来的独属于“皇帝”的气质,心中更加满意了。 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扶苏那个东西,还算有点作用,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儿子。” “幸亏没随他。” .... ..... 孔府 孔安坐在院落中,面前同样坐着一个人。 这人神色寻常,两人正在对弈。 “孔先生,您想的如何了?” “此时...能够帮助您的,就只有我了。” “若是您愿意....” 冯去疾轻笑一声:“若是您愿意,事成之后,鲁儒、孔儒,便是大秦正统....而那位,愿意加封您的先祖为....衍圣公!” ps:虽然我短了点 每天四千,但是我坑品有保障~绝对不会到后面就两千的~ 简单来讲 短,但持久。 第67章 孔安:当殿下的狗都不当你的同僚 孔安沉默的坐在那里,面对冯去疾的拉拢,他的态度是...拖。 看到孔安的态度,冯去疾却是有些着急了。 他倒不是真的觉着孔安等孔氏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主要是需要一个已经潜入“赢野”阵营中的人作为“间谍”,从内部瓦解赢野的势力。 毕竟.... 你要是让冯去疾这些人真的去和赢野打对台、甚至是和嬴政打对台,那他们还是不敢的,别说是做了,就算是想这个事情他们都是不敢想的。 所以.... 就如同嬴政所说的那样,他们只能够当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情。 只是比起来六国余孽,他们的“优势”更大一些,毕竟他们是在大秦内部的。 这就好比是打死一只外面的老鼠,和消灭身体内的“毒瘤”一样,难度系数完全不同,对付那些老鼠自然是可以十八般武艺全上阵,但对付自己体内的毒瘤就不一样了,稍不留意就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内在敌人永远比外在敌人要难对付、而大多数的时候,国与国之间的战斗都会选择一个最巧妙地办法——即腐化敌人内部的手段来进行“国战”最强大手段的原因。 师夷长技以制夷是这个道理,以华制华也是这个道理。 “孔先生还有什么犹豫的?难道是需要更多的东西?” “只要您说出口,我便立刻去找殿下说,我们会满足您的一些...合理要求的。” 这倒的确是真的,前提是“合理”的要求。 孔安平静的看向冯去疾,轻声说道:“我倒是没有什么还需要的了,只是....” 他长叹一口气:“这毕竟是近乎于谋逆的事情,我不能够轻易的做出判断。” “你也知道,近些时日荀儒的领袖以及楚儒的领袖都已经抵达咸阳城了,除却你们之外,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了,所以冯丞相不必着急。” 孔安眯着眼睛:“我想进行最后一次尝试。” 他挑了挑眉说道:“冯丞相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毕竟....您选择的那位,真的不算是一艘好船,那是一根已经腐朽近乎于断裂的绳子。” “我与你们不同,我还有另外一条绳子可以抓,不至于非要去找那根稻草。” “但....” 冯去疾看向孔安,嘲讽的说道:“但,你的那根绳子不一定让你抓。” “不过我能理解孔先生。” 冯去疾收敛起来了脸上的嘲讽:“去吧,去看一看,咱们的太孙殿下是否愿意全心全意的接纳你吧,若是愿意,那你自然是我们的敌人。” “但本官赌,赌他不愿意。” “你们差点害了他的父亲,甚至差点害了他——咱们都知道,淳于越当初到底做了什么,若长公子被流放,那么太孙殿下的下场也就一目了然了。” 冯去疾举起手中的酒爵,看向孔安:“敬....明天。” 孔安沉默后,也同样举起了手中的酒爵,好似是被冯去疾说动了一样。 他同样开口声音低沉,话语声缓缓。 “敬....明天。” .... ..... 庄子中 赢野背着手看着这正在疯狂制造纸张以及各种农具的庄子,脸上带着些许的感慨:“子房不愧是子房啊,短短的几天时间,便已经将这一切全然都做好了。” “当真没有令孤失望。” 张良微微欠身,神色平和,没有被夸赞后的愉悦,也没有其余的什么情绪,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 只是他的眼帘下面有一抹乌青,很重的一抹乌青,诉说着他的...痛苦。 “都是臣应当做的。” 他疲惫的指着远处的方向,一一为赢野介绍着,身上的怨气几乎能够养活一庄子的厉鬼。 “那里便是您说的....锻造“钢”的地方了。” 张良的神色中带着些许迷惑,他看着赢野,好奇的问道:“殿下, 您先前不是已经令侯生他们研究出来了“火药”么?” “若是那威力真的如同您所说的那样,其实我们大可不必继续研究这种落后了的技术的。” “为何您还要...” 赢野只是看着远处那起来的一座座高炉,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你是觉着,有了火药作为“武器”之后,就不需要这些...冷兵器了?” “你错了子房。” 他挑了挑眉:“火药只能够作为最后的“战争利器”去使用,他是一种“威慑性”武器,而不能作为常规的武器使用。” “难道要给士卒、衙门的护卫、以及将士们全都发放火药么?” “那需要多少火药产量才能跟得上?” 就像是当年华夏封建王朝末期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早已经有了“枪”,但为何还要在有些时候“拼刺刀”呢? 便是“产能”问题。 赢野只是装成是神仙,但他却并不是神仙,所以不可能提高技术的同时还提高大秦的“产能”,所以“钢”也是重要的战略性武器。 更何况.... 他微微一笑:“更何况,谁说钢只能够用在武器上了?” 钢这个东西啊....用处可多了。 两人正闲聊着的时候,庄子中的一个小厮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古怪:“殿下、管事。” “庄子外有一位先生求见,这是他的拜帖,自称是....曲阜孔氏,孔安。” 孔安? 他来这里做什么? 赢野蹙眉沉思:“将他带到会客的院落吧,便说孤这就过去。” 说完后,看着张良:“走吧子房。” 他笑着说道:“咱们去看一看这位孔先生此时找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 ..... 孔安平静的坐在那里,他准备直接跟赢野摊牌,告诉赢野冯去疾来找他、拉拢他的事情。 至于跟冯去疾说的什么“最后尝试一次”、什么所谓的“抓不住了就去你的船上”这种鬼话,孔安完全没放在心上。 跟冯去疾合谋大事?跟着还不知道是哪位的殿下当臣子? 事成之后加封衍圣公? 呵。 孔安表示,宁愿给赢野当狗,都不愿意给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当体面的属下! 第68章 孔安!忠诚! ∠(°ゝ°)! 当然了,这也并不是因为孔安天生喜欢当狗.... 主要是有些时候,当狗也比当人强上那么一点啊。 这就好比你到底是愿意给世界排名第一的企业当员工,还是愿意给一个破烂企业当合伙人的区别..... 当合伙人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地位,但是当员工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拿到手的钱。 如今的孔安便是这样做的选择。 当然了——给赢野当狗什么的都是玩笑话,能当人的话,孔安还是想当人的,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给太孙殿下当狗也没有什么嘛。 当人固然很不错,但相比起来,殿下这里的远大前程对孔安来说更加海阔天空嘛。 “哟?今儿是什么风,竟然把孔先生吹到我这里了?” 赢野走了进来,招呼了一下想要站起来谦卑的表示迎接的孔安,让他坐下,自己也顺势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春风拂面的笑容。 “真是稀客。” 孔安目不斜视,像是没有看到站在赢野身旁的张良等人一样,只是客客气气的将“冯去疾”来找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赢野说了,最后又顺势表忠心道:“从前鲁儒一脉冒犯殿下,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并没有否认鲁儒一脉和赢野之间的问题——在上位者面前否定问题的存在没有必要,因为上位者的记忆力往往比你的好,尤其是在面对得罪了他的人的时候。 就好像上位者或许不记得到底谁给他送礼了,但一定记得谁没给他送一样。 “如今的鲁儒,只想要在殿下的手中讨生活,那冯丞相来找臣,当真是找错了人。” 这是表忠心。 孔安看着赢野,十分忠诚的说道:“当然了,我并没有一口回绝冯丞相的意思,若是殿下想要让臣前去他们那边做一个探子的话,臣也一定会为殿下做到的。” 这是更加具体的表忠心——表示自己的作用。 有句老话说得好,在某些小地方得罪了上位者并不要紧,只要你能保证自己对上位者一直有用,那么这些小问题就始终是小问题。 而赢野则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冯去疾? 或者说,应当叫做“老秦贵族势力”吧? 仅仅是一个冯去疾,应该还没有这种分量,这其中或许还有自己的哪一位叔叔在背后撑腰,所以冯去疾才敢有这样的胆子。 他摇了摇头,看着孔安说道:“不必去做什么探子。” 赢野的神色平淡:“为君者,可以适当的使用阳谋,但却不能过分依赖于此等阴谋诡计之事,帝王之道,堂堂正正。” 他看着孔安说道:“下次若是冯丞相再来,你回绝了就是。” 顺势安抚道:“也不必担心,孤是相信你们的。” 赢野看着孔安,抛出了一个小小的“胡萝卜”:“这几日孤与大父商议了一件大事,与流派的传承有关。” “孔先生可知道“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 孔安眼睛猛地一亮,他看着赢野说道:“难道殿下与陛下要重开稷下学宫么?”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稷下学宫呢? 那是何等雄伟! 而且....学宫重开,那正是大秦的思想文化领域要进入到“大争之世”的表现啊!这种好事,孔安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赢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重开,是在咸阳建立一个全新的咸阳学宫——也不是稷下学宫那种,而是有所变化,但总归到底都是相差不多的。” 他噙着一抹笑容:“孤等待着鲁儒一脉给孤惊喜——当然了这个消息,孤也会同时告诉法家、墨家以及楚儒、荀儒两脉。” 赢野很坦诚,语气中不无暗示的说道:“孤是实用家,谁的思想好用、对孤有用、能帮上孤,孤就用哪一脉。” 孔安兴奋的点头,此时已经将冯去疾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衍圣公”的大饼给忘在了脑后。 毕竟... 大饼不一定能吃到嘴里,但眼前的狗粮可是能实打实的吃到嘴里啊! 此时的孔安甚至恨不得干脆利落的在赢野面前“汪汪汪”两声,表示自己的忠诚。 上等兵孔安!忠诚! ..... ..... 待到孔安离去了之后,张良才颇为好奇的看着赢野问道:“殿下...总感觉孔安这个家伙,并不值得信任,这个消息您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赢野诧异的抬起头:“值不值得信任怎么了?” “只要是能发挥孤让他发挥的作用就行了,孤又没有交给他什么重要的事情。” 赢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口中哼唱着莫名的小调,十分快意的轻声说道:“在我看来狗这种东西啊,最重要的虽然是忠诚,但那是对家犬来说的。” “至于只是偶尔需要他们的时候要用到他们的那种野狗呢?” “就不要要求他们有什么忠诚了。” “只需要保证,他们不敢、不能、甚至不想咬自己人就可以了。”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孤需要他们的时候,在孤放掉手中“绳子”的时候,拼了命的狂奔出去,将孤让他们咬碎的人彻底咬碎。” “如此,便能得到奖赏。” “你说呢?子房?” 张良看着霸气侧漏的赢野,脸上带着些许的沉思,但转瞬间听到赢野的话便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 ..... 东宫 方才踏入东宫,赢野就看到自己的老爹坐在那里,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面容严峻,好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哦?父亲?” 赢野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大殿中烧着炉子,温度十分适宜。 “您怎么来了?” “是有什么事情么?” 扶苏看着赢野轻松惬意的神色,心中虽然有些犹豫,但却依旧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赢野,并且问道:“那些楚国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还是觉着我是真的蠢?” “这种小玩意也敢来试探我?” 赢野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儿,当即十分自然的说道:“好的父亲。” 好的?什么好的? 扶苏迷茫的看着赢野。 赢野啊了一声,表示迷茫。 “父亲告诉我这个,不是在外面被欺负了,回家来找我,让我替你报仇么?” 第69章 仁慈的赢野以及....令人震惊的数字 ? 如果问号有实际上的物质表现,那么此时扶苏的脑袋上应该悬挂了无数个迷茫的问题。 他坐在那里看着一脸正经的赢野,总感觉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叫做被欺负了回家找他来帮忙报仇啊? 这世界上有回家找儿子帮自己报仇的爹么? 而当扶苏看到了赢野眉宇中的那一抹“笑意”的时候,扶苏这才陡然明了赢野的意思,当即也是哑然失笑,指着赢野说道:“你啊。” “这会儿都打趣你爹了都开始。” 扶苏摇了摇头,看着赢野,反而是明白了赢野这般插科打诨的打算:“所以,暂时不用管他们,只让他们继续自己动作?” 他的脑袋倒还是聪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赢野想要做什么。 “你想看看他们还想做什么?有什么手段和打算?” 赢野这才是收敛起来了眼眸中的打趣,看着扶苏,微微点头,他一边给自己灌了一口蜜水后,一边长叹一声说道:“他们这一股势力与那些人有没有关系,谁也不知道。” “若是有关系,他们必定会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若是没关系,暂时放置一段时间也不会出现问题。” 他神色凝肃:“那些六国余孽....在大秦中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太长了。” “长到了是时候该以雷霆手段横扫的时候了。” 扶苏也是微微点头,从前的他觉着六国贵族是需要拉拢的,但如今的他却是没有了这个想法。 自从真正的入手接触朝政之后,扶苏看这些所谓的六国贵族便看的越来越清楚了。 从前的他站在那些“臣子”之间看到的自然是臣子们才能看到的东西,而无法像是现在这样,端坐在高台上,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入眼帘。 视角的转换也带给了扶苏全新的...从前未曾看到过的一切。 “可是,若是处理了那群潜藏着的六国余孽,那些寄居在咸阳城中的六国贵族们....该如何处理?” 这也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当年在攻打六国的时候,并非是所有的国家都是抵抗到底的,有些没有抵抗而是选择了投降的国家,他们的君主自降爵位为“候”,就连宗庙都被破除了,而后居住在咸阳。 这也是大秦的一个巨大的问题。 养着这群人自然是要耗费不少钱财的,而这些钱财是谁出呢?? 是大秦的百姓们。 这也是为何一部人老秦人十分不满的原因——毕竟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结果最后还要养着这群咱们从前的敌人,甚至让我们对他们十分恭敬? 而我们却没有得到我们应该得到的利益和好处? 他们凭什么比我们过的还好? 老秦人们的不满其实早已经堆砌成山了,这也正是为什么在秦二世的时候,大秦陷入战乱,但却没有多少老秦人出来帮助秦复国的原因之一。 他们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赢野冷笑一声,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是早就有了打算:“怎么可能一直供养着那群六国贵族呢?” 他淡淡的说道:“大父当年下不去手,但我却能够下得去手。” 赢野站起来:“这些人不过是失败者而已,而失败者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就该得意了,还想要享受荣华富贵?” “孤会将他们的荣华富贵全部收走,至于收走之后他们如何生活么....” 赢野神色轻蔑:“那就不管孤的事儿了。” 扶苏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是开不了口,当即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赢野说的是对的,但....过往的那些“老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有些叹气和想要劝诫。 不过此时的扶苏还是有进步的,至少他只是叹气,而没有真的将劝诫说出口。 “如此也好。” 最后扶苏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评价,代表着自己的认同。 “你准备如何做?” “若是稍加不留意,大概会引起又一轮对大秦的“暴虐”之论啊。” “手段要轻柔一些。” 赢野也是一脸笑意:“那是自然,这天下谁不知道,我是最仁慈的?” “我从前见过几个幽居在咸阳城中的“六国贵族”,他们口口声声高喊着自由、觉着被困居在咸阳城的行宫之中是对他们的一种惩罚。” “既然如此,便给了他们自由就是。” 他的眉宇中划过一抹温和的笑容:“父亲,您就放心是了,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此时大殿外走来了一个内侍,神色恭敬:“殿下,凤仪殿中的大长秋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赢野看了一眼内侍道:“让她进来吧。” 而后等到内侍离去后,才笑着看向扶苏打趣:“爹,你看看,这都不用我替你报仇,仇人不就自己送上门来给自己打嘴巴子了?” 扶苏哑然一笑,倒也是没想到春日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待到春日走了进来之后,方才见到扶苏与赢野,便直接跪伏在地上,神色谦卑而又恭敬,不说之前所遇到的问题,只是简单的奉上自己的“诚意”和“歉意”。 “殿下,是奴婢管教不严,竟然出现在了此等错漏之处。” “我们愿意为这个错漏付出二十万金。” “其中十万是我们向殿下表示的“歉意”,另外十万是向长公子殿下表示的歉意,还请殿下原谅。”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二十万金! 扶苏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简直是想要大吼大叫了。 歉意? 只是一件小事的歉意就已经足足十万金? 这个歉意简直是充足了,这个道歉简直是太诚恳了! 赢野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春日,抿了一口茶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而春日则咬了咬牙,再次开口道:“此外,我们会派遣出所有的人手,帮助殿下寻找橡胶草,在三个月之内必定找到!” “如若找不到,我们会再次拿出十万金向殿下赔罪!” 此话落地,扶苏已然是被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了,而赢野方才微微表示满意的点头。 他的声音柔和,仿佛是三四月的春风一样。 “孤一向仁慈。” “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第70章 不是哥们,还有人敢挑衅我啊? 春日连忙谦卑的表示着自己等人的歉意,以及对赢野的忠诚,但在最后顺势说了一句令赢野眉头一挑的话语。 “殿下,那人是景氏族人,如今景氏家主的亲侄女。” 春日神色十分温和:“她来我这里做事,与其说是做事,不如说是想要成为长公子殿下的妃子,以求能够一朝登天,帮助景氏族人再次脱离苦海罢了。” “我这小小的管事也管不到她。” 春日的眉宇十分柔和:“景氏家主听闻了她在宫中所做的事情,要求奴婢将其救出来。” “说是为此愿意再付出一定的代价。” 春日眉宇中没有丝毫的不满,但也没有丝毫的恳求,有的只是无尽的平静,仿佛置身事外,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一样。 赢野倒是哦了一声,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哦?” “他愿意出多少?” 春日神色依旧和缓,看着赢野低声说道:“景氏愿出五万金,以此来弥补长公子殿下受惊之苦。” “这笔钱出自景氏私库。” 赢野似笑非笑的看着春日:“你就这般将景氏的底价告诉了孤?” 春日低眉顺眼的跪伏在那里,神色平静。 “殿下,景氏乃是楚国的三大贵族之一,他们的财富较之楚国王室也少不了多少,区区五万金而已,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那女子可是景氏家主的亲侄女,在家中也颇得老夫人宠爱。” 赢野微微一笑,看着春日说道:“你去告诉景氏,五万金不够。” “你问问他,难道在他的眼睛中,我与我父亲的亲情只值得五万金么?” 赢野的眉宇中带着冷冽的神色,刹那之间便从春日变成了寒冬,无尽的风雪吹不尽。 春日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告饶,甚至没有请罪,只是低声的说道:“诺,奴婢会转告景氏家主的。” 她笑着抬起头,眉宇中带着些许的试探。 “倒是不知道殿下准备要多少?” 要多少? 赢野同样低下头,与春日的眸子对视,而后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就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够为孤挣来多少了。” 春日瞬间明了:“那殿下便等着奴婢的消息吧。” 大殿中的气氛古怪了起来,而等到春日离去了之后,扶苏才迷茫的看着赢野,想要赢野给自己一个解释,他有点没听懂赢野和春日的话语,有点云里雾里的,需要一个中文翻译。 “野儿,你与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愿意去再出一笔钱呢?” 赢野本来还觉着自己老爹变聪明了一点,但听到这个问题瞬间又叹了口气。 当儿子的真难啊。 他耐心的看着扶苏,为他解释着其中的含义,就像是辅导着自己儿子做作业的老父亲一样。 “父亲,春日原本并不必告诉我这些的,尤其是那女子的身份——她不说也没人知道,自然就可以省下来这一笔钱了。” “那为何她要这么说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想要投靠我。” “所以才会将景氏的底牌等全部抛出来,而我的问题则是再问她,我凭什么接受她的投靠。” “最后我们谈成了一笔交易。” “她从景氏那里坑来足够多的“诚意”,孤便可以接纳她,当做是她的投名状。” 扶苏这才恍然大悟,但又看着赢野有些无奈的问道:“原来如此,但是你怎么就这么爱钱呢?你有那么缺钱么?还要让她专门去景氏那里坑一笔?” “若是此事到时候又出现问题怎么办?” 赢野更加无语:“出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让春日去坑这一笔钱,也是她自愿的,她本身是楚国的势力,突然之间愿意投靠孤,难道不需要一个“投名状”么?” “这笔钱便是投名状,而且必须是一个让景氏伤筋动骨的数字。” “也唯有如此,景氏这种大家族才不会配合春日来玩这一出苦肉计,也唯有如此, 春日若是敢背叛我,她就会失去我的庇护,而被景氏和我共同追杀。” “这一点,我知道,春日也知道。” “所以我想,最后她大概会给我带来.....差不多二十万金吧。” “这足够让如今东躲西藏的景氏伤筋动骨了——不管春日用什么理由,左右这笔钱我是收到了,到时候即便是春日反叛、是探子,我也占到便宜了。” “拿到钱了,也没损失什么,还能接收一个帮手。” “此事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侃侃而谈的赢野,扶苏眼角忽然有些抽搐,他咂了咂嘴,不由得说道:“你小子这个心啊,是真的黑啊。” 赢野挑眉:“这算什么心黑啊老爹。” “这不是都是她自愿的么,我又没有逼迫她。” “我这个人啊,最是心善了。” 赢野摇头晃脑的说道:“唉,见不得人受苦,所以才给了春日这个机会——绝对不是因为钱财。” “天底下哪还有我这么善良、正直的人啊。” 善良、正直? 扶苏看着自己沾沾自喜的儿子,有些不忍直视的偏过头。 自己这个儿子若是善良正直,那这个世界上大概就没有黑心的人了吧.... .... ..... 博士宫 西门长鸿眼睛中带着悲痛,他的身上穿着一身素衣。 他是淳于越的弟子,在前些日子淳于越被斩首之后就一直陷于悲痛之中,而如今,他端坐在博士宫中,眉宇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以及...坚定。 “老师,您的在天之灵一定要庇佑我啊!” 西门长鸿握紧拳头,脸上带着些许的坚毅:“明日,我便为您报仇!” “您在天之灵,一定要庇佑我完成对那个奸佞的弹劾!” .... .... 朝会 无趣的朝会。 章台宫中的大臣们陆续汇报着自己的事务,而最前方的几个大佬则是默默的坐在那里,看似还在,实则已经魂游天外了。 忽而,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神色坚定。 “启禀陛下,臣要弹劾皇太孙,收受贿赂,将六国势力安插在大秦之中,意图架空陛下!” 一言出,众臣惊。 王翦、李斯瞬间从昏睡中惊醒,眼睛放光。 而赢野则是一脸迷茫。 不是哥们,怎么还有勇士敢弹劾自己啊? 这么勇的么? 谁给他的勇气啊! 第71章 这又是何人的部下?竟如此勇猛!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给的西门长鸿这个勇气,但在场的诸多大臣们瞬间变成了吃瓜乐子人。 毕竟无趣乏味的日子里面,有这种跳梁小丑不停的跳出来来给他们带来快乐,这也是一件好事——是一件让所有人都觉着快乐的好事。 人们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西门长鸿,而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孔安”。 所有人都觉着这是孔安在找事儿,毕竟西门长鸿是博士宫的弟子,并且还是儒家的弟子。 如今的博士宫和儒家全都是孔安在管辖,不是他指挥的这件事情还能是谁呢? 面对大殿内所有大臣的目光,孔安只觉着有些无奈。 虽然他从前的确是有这种想法,但在投靠了赢野之后就完全打消了这种念头。 毕竟对于他来说吃到嘴的大饼才是真正的大饼。 先前赢野关于“咸阳学宫”的建设已经让孔安彻底选择当一条“狗”了,甚至已经完全拒绝了冯去疾等人的拉拢,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搞出来一个不知所谓的西门长鸿?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跑出来解释,但却看到了赢野的目光,而后缩在了那里。 他从赢野的目光中看到了玩味,但却并没有看到“怀疑”与“不信任”。 于是,孔安停止了背部坐在那里,神色坦然的面对四周同僚们的打量——你们怀疑我有个屁用,反正我“主子”没怀疑我。 咸阳学宫的大饼我还是能吃到嘴里。 其他的? 无所谓了。 而也正是看出来了孔安想要表达的意思,暗中观察的李斯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相比起大秦的其他人来说,李斯是真的货真价实的、想要把鲁儒一脉彻底驱逐出大秦的。 毕竟....当年的墨家失势之后,就剩下法家与儒家对抗了——他们两个流派的教义天生好像就有很大的不同。 而大殿中央的西门长鸿还在继续弹劾。 显然,他要弹劾的人不只是赢野一个。 “臣还要弹劾廷尉李斯!” 西门长鸿站在那里,大义凛然,他指着李斯大骂道:“此贼子帮助太孙殿下收受贿赂,高达三四十万金!如今大秦一年的赋税才有多少了?” “这两个贼子搜刮民脂民膏为自己所用,然而口中却口口声声的说自己为天下黔首着想!” “臣还要弹劾博士宫孔安!” ? 如果说前面两个弹劾让嬴政有些不屑、甚至懒得抬头看西门长鸿一眼的话,那这次的弹劾对象就让嬴政来了点兴趣。 哟呵? 这是鲁儒一脉自己内部的斗争? 怎么个说法? 嬴政也坐直了身体,听着西门长鸿继续说着。 “孔安贼子为了讨好太孙,暗中对鲁儒一脉的诸多学子出手,将他们非法驱逐出博士宫!” “这一点甚至没有经过陛下的允许!” 西门长鸿越说越生气。 这一点是真的。 孔安接替了淳于越成为博士宫掌权者后,又诚心诚意的加入了赢野的阵容后,自觉这个“阵营”中不能继续存在一些对赢野心怀怨怼的人,所以就将那些人直接赶出了博士宫。 这些人大多数是淳于越的弟子——他们中一部分人倒也并不是一定要为自己的老师报仇,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淳于越是他们都没见过几面的老师而已。 但被赶出博士宫这可就是大事了。 好不容易当上官了,结果被开除了?这谁能接受啊。 于是,这群人蛊惑了西门长鸿这个脑子有点小问题、脾气有些许倔强的小师弟,想让他在这朝会之上弹劾孔安。 但这群人显然也没有想到。 西门长鸿会弹劾太孙以及....廷尉。 而西门长鸿的弹劾还没有结束,他缓慢的看向一直坐在最前方,就连这样天大的热闹都没有将其惊醒的、一直低着头沉睡的“扶苏”,声音缓慢而又坚定。 “臣要弹劾长公子扶苏!” 弹劾扶苏? 如果说弹劾赢野,所有人只是看热闹,等着看太孙殿下大杀四方;弹劾李斯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李斯的热闹并且幸灾乐祸;弹劾孔安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迷茫和嘲讽的话,那么弹劾长公子扶苏就如同一道平地惊雷了。 能弹劾扶苏什么呢? 人们齐刷刷的看向坐在最前面的扶苏,想要看看这位长公子的反应。 而哪怕是在这大殿之内被点了名,扶苏也完全没有从瞌睡中醒过来,反而是打了个哈欠继续沉睡,只是在睡之前瞥了一眼赢野,好似在交代什么一样。 赢野看懂那个眼神了么? 看懂了。 那个眼神里面的情绪很复杂,也很简单。 就是简单的四个字。 “帮我解决”。 如果要优化一下的话,就是“帮我”。 赢野叹了口气, 正准备站出来“温柔”的反驳西门长鸿的话语,顺带“温柔”的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骂一顿拉下去的时候,西门长鸿神色严肃了起来,他缓缓的看向了坐在最前方、最中央的....嬴政。 “咕噜——” 一部分大臣跟随着西门长鸿的目光看向嬴政,而后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不是吧哥们? 你这么勇? 你比你老师都勇? 要知道,先前的淳于越再怎么勇猛,都没有敢弹劾这一位,而是选择了迂回的手段,先是蛊惑了这一位的儿子,然后躲在背后操控。 相当于是找了一个替身傀儡——你嬴政这么牛,这么猛,你直接把你儿子搞了啊? 嘻嘻。 相当于这样一个姿态。 但....看这位初生牛犊的架势,好似是要单枪匹马直接弹劾嬴政啊..... 果不其然。 西门长鸿的眼神盯着嬴政,而后坚定又肃穆的声音缓缓响起,回荡在大殿之内。 “臣最后一个要弹劾的人,是陛下!” 他昂起头,神色坚定。 像是一个冲锋的二傻子。 “臣要弹劾陛下纵容太孙弄权、纵容太孙敲诈勒索六国贵族,臣要弹劾陛下不施仁政!臣要弹劾陛下不孝不慈!” “臣要弹劾陛下为政暴虐!” “臣要弹劾陛下重用奸佞!” 一连串的罪名从西门长鸿的口中说出。 所有人此时只有一个反应。 这是何人的部下? 竟然如此勇猛! 第72章 满朝文武皆是顺臣啊 谁人这么勇猛???! 擅长拍马屁的李斯楞在当场,以说话荤素不忌为“人设”的王翦一脸茫然,暗中准备看赢野笑话的冯去疾瞠目结舌。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迷茫!甚至是带着些许敬佩。 “蹭——”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人直接站了起来,以近乎于出现了“残影”的状态直接来到了大殿的中央,还没有站稳身体直接便是一个跪倒在地! 孔安! 此时的孔安爆发出来了他全部的潜能,直接跪到了大殿的中央! “陛下!” 他的声音凄厉,几乎是瞬间盖过了西门长鸿的声音,而后以一种过于悲怆的语气说道:“臣!有罪啊!” “臣竟然没有管理好博士宫,以至于让这种人出现在博士宫中,出现在大殿之上,以如此污秽的言语玷污陛下!” “臣有罪!” 西门长鸿看着那抢在所有人前面开口的孔安,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不屑的高傲。 “孔博士不必如此着急向你的主子效忠,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他目光如炬,其中像是充斥着火焰一样。 “陛下已经成了暴——”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那个“暴”的后面要跟什么,不过就是“暴君”的称呼而已。 所有人都看着西门长鸿,目视着这个勇者一步步的走向灭亡,踏上死亡征程。 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嬴政这位千古一帝的脾气很好吧? 这里一定要重申一句。 古代的帝王当中,没有任何一位是脾气好的——任由别人指着自己鼻子辱骂还不生气的。 咱们就先看一看以仁德着称的最顶尖的那位帝王。 汉文帝。 是不是都以为汉文帝是个好人?是个好皇帝?是个能容忍别人指着他鼻子骂的皇帝? 事实上正好相反.... 汉文帝的“好脾气”是留给那些一生可能都不一定能再见第二次的“黔首”们的,他的“仁德”是用来治理天下的,而不是针对臣子的。 还有那位以“仁”为庙号的“宋仁宗”。 是不是看了很多营销号的故事,看了很多流言,看了很多野史,然后觉着宋仁宗当真是一个十分仁慈的、顶好顶好的帝王啊。 什么“宋仁宗渴了一下午害怕宫女被责怪所以一直忍着啊”,什么“宋仁宗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能唾面自干啊”,类似的故事是不是看到了很多? 但....真的有人相信这些故事中的“宋仁宗”本身是一个如此仁慈、没有脾气、甚至到了懦弱程度的帝王吗? 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的一个帝王.... 那为什么宋仁宗治理的时期,家国天下不仅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差了呢? 废黜皇后、废黜新政、废黜旧政、他的一生都走在为了“利益”而不断的“背刺”帮助自己人的道路上...他的一生都在摇摆不定。 一个“仁慈到没有脾气”的人,会接二连三的背刺帮助自己的“得力手下”,这成立? 还有被士大夫集团吹到了天上的明朝“仁宣之治”,简直更是可笑。 他们不断的鼓吹仁宗和宣宗是仁君、是圣明之君,是因为什么? 因为这两位帝王的无能让士大夫集团可以掌控朝堂!让士大夫集团扩张到了一个近乎于无序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这两位所谓的“仁君”“圣君”,所以明其实已经处于一个衰落的状态了,只是衰落的并没有那么明显,又被士大夫集团以“花团锦簇”的语言遮挡了起来。 直到最后,明堡宗的出现打碎了一切。 为什么明英宗可以复辟?那么轻松,那么随意?? 因为另外一个皇帝太过于厉害了,厉害到了逐渐开始收拢手中的权力的地步! 这让士大夫集团不能接受。 还有善于纳谏,甚至上了历史课本的标杆人物“李世民”,李世民善于纳谏、甚至虚心纳谏? 死后被挖坟鞭尸的“魏征”有话要讲。 数次想要杀死魏征,但却劝下来了李世民的长孙皇后有话要讲。 当然了,魏征也不是什么好人。 从这些例子当中就可以看出来,无论你认为这个皇帝脾气再怎么好,他始终都是一个...封建独裁者,只是有的握紧了独裁的权力,有些没有。 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以一种怜悯的神色看着西门长鸿。 然而... “碰——” 一声巨响回荡在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迅速站了起来,一脚将西门长鸿踹飞,而后又迅速跪在地上的孔安。 这老东西..... 力气这么大啊? 西门长鸿整个人都被踹晕了,孔安连忙低着头,继续说道:“陛下,此人平日里并未有如此大的胆子,臣怀疑他是被奸人挑拨,受了奸佞蛊惑才会如此。” 孔安叩头,他知道,无论是不是西门长鸿自己的主意,自己这个时候都要找一个人、一个势力来“背锅”,因为西门长鸿如今做的事情“锅”太大了,西门长鸿自己肯定是背不动的。 那么...这个锅最后一定会落在博士宫的管理者身上。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如今的他....正是博士宫的掌权者啊! 嬴政本来阴翳的神色看到孔安踹飞了西门长鸿的这一瞬间,微微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王翦低声嘟囔了一句:“我的老天,这章台宫建成了这么多年,之前被人一脚踹飞在柱子上的是淳于越,今日则是他的弟子。” “是不是跟儒家、跟淳于越这一脉犯冲啊?” 李斯也是悄悄的凑了上来,低声说道:“我觉着像,不然怎么可能短短的两三个月发生了这样近乎于一样的事情?” “啧啧,淳于越一脉都是一群晦气东西啊。” 嬴政居高临下的看着大殿内战战兢兢的儒家一脉、又看了一眼虽然在讲小话但却依旧恭敬的诸多大臣们,突然觉着有些无趣。 他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 “真是.....满朝文武皆是顺臣啊。” “行了。” “李斯,今日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去给朕....查清楚。” “半个月内,朕要看到真相。” 第73章 若有所指 真相? 什么真相? 大部分人听到这句话都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晕倒了的西门长鸿以及孔安,而后迅速低下头。 对西门长鸿有所了解的人则是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西门长鸿的确是一个蠢货,哪怕是在博士宫中,在鲁儒之中也是最蠢的一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蠢到在朝堂上直接弹劾始皇帝。 他会弹劾太孙、会弹劾长公子,会弹劾李斯,甚至会弹劾王翦,会弹劾在座的每一位,平等的将他们视作自己可以弹劾的人。 但他绝对不会这么狂妄的谈个嬴政。 因为嬴政和其余人的地位不同——哪怕实际上这群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弄死他。 因为“嬴政”是君。 那么,为何西门长鸿这个蠢货会突然出现,口口声声的打着为自己老师复仇的旗号弹劾嬴政?其中目的是什么?是什么人这样指使的? 这些...都需要一个真相。 孔安听到这个命令之后,心中那口提着的气瞬间松懈了下来,他整个人背后的衣衫全都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几乎有一种跪不稳的慌乱! 头也是猛的一晕。 “嘶——” 然则在这种情况下,孔安这种猛人还是能够把控住自己的身体,迅速的在自己的舌头上咬了一下,然后忍着剧烈的疼痛、十分恭敬的说道:“臣遵旨。” 不怕皇帝要真相,就怕皇帝不要真相! 皇帝若是不要真相,那要的就是现在负责这个事情之人——即他孔安的项上人头! 就是要鲁儒一脉付出以下犯上的代价! 而要真相....则是嬴政的愤怒滔天,要策划这个事情的人付出代价! 而背后的人无论是谁,在孔安查出真相之后,都会记恨上孔安,但那又如何呢? 记恨? 孔安怕这个?儒家怕这个? 孔安和儒家最怕的并不是这个,只要自己有作用,只要皇帝还需要他们这条好狗的情况下,越多的人记恨他们,他们反而越安全! 打狗....还需要看主人呢! 伴随着嬴政的离去,整个朝堂变得稍微喧闹了一点点,但却依旧宁静,因为另外一位、哦,应该说两位当事人还没走呢。 赢野走到孔安的旁边,只是咂了咂嘴说道:“那么,这件事情与孤、孤父亲的清白,便交给孔博士了。” 他笑着,但笑容中却充斥着危险,像是一朵十分漂亮的食人花一样! 一旁的楚东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面前的这位殿下与他见到的某种“毒物”十分相似,那种毒物是楚地一种菌类,色泽艳丽,看起来五颜六色的十分漂亮,然而——有剧毒。 服之,必死。 且又急又猛。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股目光,赢野回过头瞥了一眼楚东,而后收回目光:“父亲,走了。” “大父应该还在等我们。” 等到这两人也走了之后,整个章台宫才显得喧闹了起来,所有的大臣都在讨论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推测着站在西门长鸿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李斯微微皱眉,看着还未曾苏醒的西门长鸿,叹了口气:“我倒是觉着这西门长鸿身上吧,查不出来什么东西的,毕竟他背后的人既然准备好了动手,那么必然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他嗤笑一声继续说道:“而且——这么蠢的人,说不定现在还觉着是他自己想要为老师报仇,而不觉着是因为受了别人的蛊惑和挑衅呢。” 李斯显然对西门长鸿这种人十分了解,他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最关键的是——哪怕他反应过来了,也不一定记得那人是谁。” 他如今尚且还是“廷尉”,管辖的便是全国的各种案件,对于这种事情见得多了。 嬴政给孔安的任务不算是什么好任务——因为三个月真的不一定能查出来什么东西。 而孔安却没有丝毫的紧张情绪,他只是缓缓的站了起来,而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看向了李斯:“还请李廷尉配合,先将此贼子收入廷尉地牢之中。” 他神色漠然:“西门长鸿的性格,在地牢之中困居一段时间,他自己就会受不了,主动想要交代了。” “他记不记得那些人、记不记得背后是谁指使,他自己说了不算。” 孔安突然一笑,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声音轻飘飘的说道:“我想,这件事情,唯有我、唯有李廷尉、唯有....太孙殿下、陛下说了才算。” “诸位同僚,此事紧急,孔某便先行告退了。” 王翦看着孔安离去的背影,突然也是哈哈一笑:“这老东西,说的奇奇怪怪的,老夫都要觉着这背后指使的人就坐在咱们这了。” 他笑眯眯的说道:“幸好啊,幸好老夫心里没有鬼,也不怕这....孔博士审讯出来的结果。” “李廷尉,走吧?” .... .... 章台宫 后殿 嬴政坐在那里,为自己倾倒了一杯薄酒,而后慢慢的喝了下去。 他并没有如同前朝的臣子们所猜测的那样暴怒——甚至来到了后殿中后还持续的暴怒,反而是处于一种十分平和的状态。 这一点甚至出乎了扶苏和赢野的预料,毕竟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人不生气? 扶苏这个时候倒是挺孝顺的,坐在嬴政旁边,轻声说道:“父皇,您不要将愤怒憋闷在心中,这样会对身体有碍的。” 他咬了咬牙,十分认真的说道:“您若是实在生气,不然就骂我两句出出气吧。” “您这样真的对身子不好。” 闷气伤身,这一点倒是真的没什么错。 嬴政却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扶苏,心里下意识的想了想,骂扶苏出出气这种事情...好像也不是不行哈?哪怕他现在真的没有生气。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个转瞬的事儿,毕竟扶苏还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他看着赢野说道:“野儿,你也觉着朕在生闷气?” “甚至到了气大伤身的地步?” 赢野看着这样的嬴政,缓缓的笑了一声,他本来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孙儿恭喜大父!” 第74章 朕.....可以给你加加担子了 恭喜?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开始恭喜了? 看着赢野、嬴政相视一笑,互相明白了对方心中想的是什么、也明白了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并且两人引为知己忘年交的样子,扶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是,野儿,你在恭喜父皇什么啊?” “方才西门长鸿的挑衅,父皇不生气么?” “你们两个不要莫名其妙的相视一笑啊??我怎么什么都没看明白啊??” 看着像是个孩童一样单纯的扶苏,赢野长长的叹了口气,给嬴政使了个眼色,那个意思是“你的儿子,你来管管?” 而嬴政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仿佛没看懂赢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一样。 甚至仰起头,看着头顶的装饰。 啊,这个装饰品真好看啊。 嬴政的这个样子也让赢野有些无奈,当即只能扶额叹气,然后认命一般的给扶苏解释着:“我想,最开始被西门长鸿指着鼻子骂昏君、暴虐的时候,大父是生气的,但很快的就不生气了,是真的不生气了。” “只有对自己的功绩不确定的人才会因为别人骂他是昏君而生气——尤其是生闷气,但大父这种已经确定了自己功绩、确定自己绝对不是暴君昏君的人,反而只会觉着对方是跳梁小丑。” “尤其是目前来说,大父知道自己的功绩冠绝古今,自然不可能生气的。” “而我恭喜大父...不仅仅是因为大父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功绩,不会轻而易举的因为这些事情而生气了,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赢野笑着看向扶苏:“你还记得大父最后离开章台宫的时候神色有些无趣么?” “我恭喜大父的,正是这一点啊。” 扶苏虽然还是不明白,但他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善于聆听。 赢野继续说道:“朝堂上出现了这种事情自然是一件问题,但转瞬间孔安便站出来表示对此事负责,尤其是会追查到底,而其他的臣子们也不敢对此有意见。” “这说明大父对朝堂的掌控又提高了!” “若是说从前只是让他们对大父有些“害怕”的话,那么如今便是让他们对大父“敬畏”,这是不同的。” “而且......” 赢野幽幽的说道:“不管西门长鸿的身后站着的到底是谁,但...出现了这件事情,不就是正好给了我们一个天然的“借口”和“导火索”么?” “我们说西门长鸿的背后是谁,他就是谁。” “我们说谁教唆西门长鸿以下犯上污蔑君王,那他就是挑唆西门长鸿以下犯上污蔑君王。” “说他有罪,他就有罪。” “这样的一个机会,可以让我们处理掉朝堂上的不少绊脚石啊.....” “父亲,您说...” “这样的好机会到手了,再加上朝堂上的诸多表现,难道我不应该恭喜大父么?” 扶苏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而嬴政听了这一番带着些许“吹捧”的话,却是哼哼的嗤笑一声,他指着面前的赢野说道:“你啊,倒是会拍马屁,依我看啊,李斯的拍马屁功夫都不如你啊。” “但不得不说吗,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嬴政并非是看不清自己的帝王,他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两个多月前,朝堂上还不是这般的安静与和谐,儒家的人在暗中搞鬼,六国之人蠢蠢欲动,朕的儿子与朕在朝堂上争锋,朕身侧的中车府令则是图谋不轨。” “是你啊。” 他看着赢野,轻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是你骂醒了你的这个蠢货父亲,是你镇压住了儒家的蠢蠢欲动,让孔安不得不丢弃淳于越这个棋子,亲自站在朝堂上,甚至跪在你的脚边当听话的狗。” “是你的思想慑服了咸阳城中隐藏着的张良等人。” “也是你...” “今日的朝会,才会如此的宁静。” 嬴政看着赢野,心中有些的释然,他莞尔一笑:“所以,是时候了,是时候给你的身上加一加担子了。” 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一点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推辞吧?” 嬴政开玩笑的说道:“整日批阅奏疏到丑时,而后卯时又要起身参与朝会,这对我这个老人来说,压力太大了,让我几乎无法安眠。” “从前的时候,我总是将这些权利全部抓在自己的手中,因为我担心其他人无法正确的使用他——哪怕是你。” “这两个月,我逐渐的看着你变得强大,拥有了无数的权力,但你所行走的每一步都依旧是那么的坚定有力。” “是那么的沉稳。” “你明白一个帝王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 “而现在....” 嬴政笑着,身上的气势变得温和了许多。 “而现在,是时候将更多的担子、更多的权力交给你了,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朕这个老人,也是时候好好的休息了。” 嬴政说这些并不是要提前禅让,他只是愿意将从前紧紧握在手中的权力交给“太孙”了,也就是交给赢野。 这本就应该是常理..... 而不是从前那样。 嬴政是一个极其“卷”的帝王,从古至今,这样的帝王没有多少——或许某个不可说的朝代中的那位四郎可以与政哥在“卷”这方面相提并论。 然则嬴政必然比那位四郎要更加辛苦。 原因很简单。 因为嬴政这个时期用的还依旧是“竹简”,一份竹简上写不了太多的字,所以他每日要看成车成车的竹简...重达数百斤! 古代没有灯,到了夜晚之后就需要点燃烛火,以此来照亮大殿内的环境。 哪怕章台宫中不需要怜惜烛火的使用,但那暗橘色的烛火依旧不能与白炽灯相提并论,嬴政是在昏暗中强撑着看完那些奏疏的。 这对于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在这个时代,四五十岁已然算是活得很久了! 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哪怕是到了某个朝代也算是十分罕见了!某位自诩为十全老人的皇帝,为了召开“千叟宴”,让那群老人奔波在路上,死了一大半! 但他却依旧将此当成荣耀! 而如今的嬴政.... 他觉着自己可以卸下这么沉重的担子了。 赢野吐了口气,他看着嬴政 ,缓缓躬身。 “孙儿定然不负大父所望!” 第75章 任何人都有权享受便利,无论贫穷贵贱 章台宫中 赢野离开之后,嬴政整个人都十分放松的坐在那里,微微的眯着眼睛,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 一旁小心侍奉着的韩谈都为嬴政的轻松惬意感觉到了愉悦,他们这种侍奉在皇帝身边的人,说的好听点是走在悬崖上的钢丝上,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伴君如伴虎。 皇帝....这种自古以来在封建社会持续了两千多年的职业,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除却一部分除了依靠祖宗庇护而没有任何本事的,其他人都是..极度危险。 而如今的嬴政如此放松,也能够让韩谈心中放松些许。 “陛下,您该歇息了。” 从前下了早朝之后,嬴政稍微处理一些政务就会去休息一会儿,然后再继续处理政务,毕竟他也不是铁打的,真的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那肯定是挺不住的。 往日里的嬴政总是这个时候休息,这点习惯韩谈还是记得的。 而如今,嬴政却摆了摆手,一反常态的说道:“朕暂时还不困倦,一个时辰后再去歇息吧。” 他站了起来:“点丘宫中如何了?侯生和卢生的研究进行到了哪一步?” 自从赢野收这二人为弟子了之后,这两个人便没日没夜的去研究所谓的“科学”之道,但这两个人在研究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插曲。 相较于侯生来说,卢生更加喜欢研究的是被赢野称呼为“物理”的内容,而侯生则是更加喜欢研究化学的相关东西。 不过对于嬴政来说,这倒也是无所谓的。 他只是有些好奇侯生的研究成功——众所周知,化学的某些实验是真的挺有观赏性、也挺有趣的。 韩谈弯腰,低声道:“陛下,依照殿下的提示,侯生博士在“水泥”上的进展已经到了出现了“试验品”的地步,如今正在尝试着研究出来更加合适的“水泥”。或许再有几个月,便能够投入使用了。” 水泥! 传说中的穿越者必须制造的东西之一。 水泥在基础建设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尤其是对于这样一个落后的封建王朝来说。 只说这么一句话,你日常生活当中所见到的“事物”中,大多数是有三种东西制造出来的。 其一,水泥。 其二,塑料以及其特殊纤维化的化学产品。 其三,铁、钢、以及钢铁造物。 房屋、道路、一些古老的电线杆子等等。 而如今.... 在收下侯生卢生这两个弟子之后,赢野便将“水泥”的大概制造方法交给了侯生,让他自己去慢慢琢磨去了。 他一个文科生能大概记住水泥的配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还指望他造出来水泥? 术业有专攻! 嬴政听了韩谈的话来了兴趣,当即站了起来:“哦?这样?”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野儿将那水泥吹得天花乱坠的,说的像是有了水泥,咸阳城就能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了似的。” 他笑眯眯的说道:“朕倒是要看看,有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 .... .... 庄子 赢野站在田间地头,看着农庄中的黔首们使用新式农具正在开垦荒田以及种植, 眉宇中带着些许和缓的神色。 如今已然是春天了。 去岁的冬日缓慢的离去,大地再次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时候,人们要开始耕种了。 而今年农庄中的“春耕”其实并是往年耕作的时候,甚至是提前了一个多月、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因为....农具需要试用。 赢野并不是所谓的一拍脑门子就会去将“新式农具”就整个全面铺开的人,相较于这种,他更喜欢先试点、等到试点的人觉着不错,真的比之前的好许多的时候,他才会慢慢的推广、使用。 这样循序渐进,才是治国之道。 一拍脑门子就拿出来一样新东西,然后丢给朝廷之后就完全不管再去拿出来一样新东西,这样的改革简直就像是儿戏。 “子房,农庄中的黔首觉着这农具如何?” 新式农具最开始试用的时候,并没有打着赢野的旗号,只是将农具发了下去,然后让农户们使用,这样也是害怕那些黔首因为赢野的身份强行鼓吹。 新式农具一定是好的,一定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但....他不一定适应这个时代。 这就是科技的局限性了。 比如你拿着一个现代化的智能手机往两千年初的时候,那一定没有当时的大哥大亦或者小灵通好用。 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事物是具有普遍联系的。 张良微微颔首:“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不适应的,但是经过一些短暂的适应以及对农具细节的调整,农户们都觉着较之往昔的农具好用了很多。” “尤其是开垦田地的东西。” “只是....” 张良有些犹豫:“殿下这些工具,是打算在全国推广了?” 赢野最后看了一眼田间的辛苦的农户们,一边笑着说道:“是啊,是要在全国推广。” 张良略微有些沉默的说道:“其余的工具还好,但....耧车以及开垦田地用的“耙子”是需要...用“铁”的,虽然用的不多,但却依旧是铁。” “农户们怕是...” 赢野摇了摇头:“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早有预料。” 铁这个东西在封建时代是很珍贵的,这个时代甚至连“铁锅”都没有,普通人家里唯一的“铁”大概就是菜刀了?或许。 而且民间的冶炼技术很差,大概是无法将铁锻造成如此坚硬锋利的农具的。 “您是准备将锻铁的办法....?” 赢野再次摇头:“不,锻铁的方法传到民间,只会给民间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十分坦然:“楚国那群人不是给我送来了近“四十万金”?我准备从这些金钱中挪出来一部分,再从朝廷抽出来一部分资金,设置“租赁署”。” “以此来给黔首提供廉价的、最基础的农具。” 赢野望向远处田野山河,目光柔和:“任何人都有权力享受他们应当享受的便利。” “无论贫穷贵贱。” 第76章 对老秦人的安抚 租赁署? 从这个衙门的名字,张良便听出来了大概的用意。 “只是,黔首们敢向朝廷租借么?” 赢野一边背着手往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这你就太小看黔首们了,在不违背法律的情况下,黔首们没有什么是不能干、不会干的。” “新式农具若是用上了,效率比之前要提高许多,这一点足够他们跨越自己心中的恐惧了。” “放心吧。” 张良跟在赢野的身后慢慢走着,两人沿着田间的地垄上看着这四周的风景如画。 “那难道殿下不担心黔首们将这些农具破坏么?” 赢野嘿嘿一笑:“这就更简单了。” 他偏过头:“子房,你猜猜我准备怎么做?” 张良犹豫半天,终究还是试探性的说道:“殿下打算让黔首们在租赁农具的时候,提供一笔金钱,若是有所破坏,便从这笔金钱中扣除?” “可若是这样,黔首们租赁农具的时候可能会十分谨慎——他们会害怕这是朝廷的陷阱。” 赢野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押金”么当然是要收的,但并非是以这种方式收取。” “押金的收取反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普通的黔首、农户;第二个部分,一些趁机想要薅朝廷羊毛的富户以及....地主们。” 是的。 赢野预料,一定会不只是那些贫困的黔首们来租赁农具,占朝廷的便宜,那些富有的地主们同样会想要薅朝廷的羊毛。 所以他提前想好了应对措施。 薅朝廷羊毛? 张良听着这个新奇的比喻,脸上闪过一抹好奇的神色,但转瞬间就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而后不由得感慨道:“殿下的这个用词,果然是让人觉着新奇啊。” “只是不知道殿下想了什么办法?莫非是与押金制度有关系?” 赢野点头:“不错,与押金制度有关系。” 他轻笑一声:“对于普通的贫困黔首,则是简单查阅他的身份,看看其是否有违背秦律,而后将是否违背秦律、以及他在民间的口碑所做一个等级划分——分为五等。” “第一等所需要缴纳的钱财最多,第五等所需要缴纳的押金最少。” “或者说,第五等需要缴纳的“金钱”是最少的,只是几个秦半两而已,而他们所押上的是自己的“信誉”以及未来的“信誉”。日后朝廷肯定还会出很多的“租赁物”,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农具就损害自己的信誉,导致自己以后的租赁出现问题。” “而对于那些贵族、地主来说,区分则是要更加详细一些。” “同样划分为五个等级。” “但老秦人的贵族以及地主,直接评定为三等以上,而其余地方的贵族则是依照他们对大秦工作的配合度来区分一到四——是的,他们短时间内不能够享有第五等的信誉度,除非他们做出了一定贡献,然后彻底的投入大秦的阵营。” 赢野嘴角含着笑,看着张良,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愉悦之色。 “如今朝廷能够租赁的只是新式农具,以后朝廷或许还会出现新的可以租赁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都需要一“信誉度等级”来划分使用。” “你说....” “这些士大夫阶级,他们还会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六国余孽们么?” 是的。 新式农具的推广便是赢野准备刺向六国余孽的第一把刀,这把刀并不算是那么的锋利、无可阻挡,但他却是那么的....诱惑人心。 张良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这个计策中蕴含着的另外一层含义,他看着赢野说道:“这也是殿下对老秦人安抚的一环?” 是的,对老秦人的安抚.... 昔日的大秦为什么会那么快的崩塌?甚至好似没有什么老秦人站出来帮助大秦抵抗那些逆贼,到了最后甚至帮助了刘邦? 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寒心了。 老秦人辛辛苦苦的帮助大秦一统天下,但不仅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反而自己和其余六国之人一模一样,甚至还不如他们。 尤其是....政哥的某个行为。 请注意一点,秦律规定中的老秦人是不能够经商的,秦律很仇视秦国的商人,但政哥却在一统之后公开赞赏巴中寡妇“清”的经商行为。 这只是一个点。 虽然政哥是想要拉拢巴清,也并没有做错吧。 但老秦人看不懂干这些,他们只是知道....自己寒心了。 所以,赢野要安抚一下这些老秦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老秦人帮助我们打下天下,我一定会给你们好处的”。 任谁都看得出来,朝廷会源源不断的研究出来新的东西。 “信誉度”以及“租赁署”一定会被继续扩大——这种时候,直接能够被划分为第三等以及以上的老秦人们,便是占据了实打实的便宜。 新式农具的押金或许不多,但以后的新东西呢? 这些钱虽然会还给他们,但钱在手里可是能生钱的,谁不愿意留在手里呢? 当然了,最重要的不是省下的这点钱,重要的是面子知道不? 我有你没有! 这就是面子! 朝廷还记得我们!这就是面子! 大秦记得我们这些“燃料”!这就是面子! 对于华夏人来说,面子永远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拉拢安抚老秦人的手段之一,接下来么,赢野最重要的打算则是找一找李斯那个家伙了。 他摸了摸下巴,回过头看着张良:“子房啊,跟孤走一趟吧。” “我想,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交给你和李廷尉去做。” .... .... 东宫 蒙毅坐在大殿内,身为东宫属官的他正在帮助赢野分门别类。 他看了看面前分好的奏疏,长舒一口气,顺带悄无声息的将一本奏疏压到最下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十分坦然。 学好不容易,学坏还不容易? .... ..... 廷尉府 李斯慢悠悠的喝着茶,李由则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则是带着焦急。 “父亲——父亲!” 李斯翻了个白眼:“教了你多少次了?行事要稳重!什么事情让你大惊小怪的?” 第77章 一件名留青史的大事! 李由勉强止住了自己的喘息,他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殿下,殿下来了!” 殿下? 李斯蹭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茫然和惊惧的神色,他看向李由,慌里慌张的问道:“是哪个殿下??” 李由此时已经缓过劲儿来,看着李斯诧异的说道:“还能是哪个殿下,当然是太孙殿下啊!” “哎哎哎——?” 李由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斯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他挠了挠头,神色更加迷茫:“不是说要稳重么?怎么老爹你也这么慌张。” 他嘟囔了两句,然后也赶忙追了上去。 而此时的前院中,赢野与张良悄然坐在那里,神色温和的看着周围的景色,正在谈笑。 李斯走到院落前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于是也赶忙放缓脚步、平稳呼吸,继而慢慢的走到了赢野的身前。 “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笑着,笑容中三分恭敬三分讨好,还有四分伪装出来的平和。 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赢野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斯,而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李廷尉来了啊?先坐,先坐。” 待到李斯坐下之后,赢野才笑着看向他说出了一句让李斯惊骇无比的话。 “李廷尉想不想要取代你那个师弟,从此成为法家的代表人物,成为诸子时代之后的又一位“子”啊?” 又一位子? 取代他的师弟? 李斯听到这话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赢野,而赢野则是坐在那里,神色坦然不变,好像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一样。 他强忍着想要变得急促的呼吸,只是说道:“殿下这是....” 赢野却不搭腔,反而是说起来了从前的旧事,那是李斯还只是舍人时候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大秦还没有一统,甚至韩还存在时候的旧事。 “那是旧事了,当年大父十分喜爱韩非的才华,想要重用韩非,可最后韩非却不肯效忠大父,最后死在了大牢当中。” 赢野平静的看向李斯,眉宇中带着些许“打趣”和“玩味”,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缓缓的落下。 “李廷尉还记得你的师弟,韩非、或者说...韩非子么?” 是的,韩非子。 诸子百家时代最后一位子并不是“荀子”,而是....“韩非子”,这也是公认的法家代表人物,哪怕李斯后来的名声更加高昂、地位更加显贵也是一样。 李斯终究没有成为李斯子,而韩非哪怕是已经死了,也终究是成为了韩非子。 被赢野的话吓得心惊肉跳的李斯坐在那里,手紧紧的蜷缩在袖子当中,整个人都有些的不敢说话:“殿下。”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无比,像是被踩在地上无尽的蹂躏了一次。 赢野摆了摆手,制止了李斯想要继续说的话,只是平和的说道:“我没有旧事重提的意思,韩非死了也就死了,他当年不想效忠于大秦,不想让大秦一统天下的心是真的,这就可以了。” “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这一点孤并不关心。” 此时的赢野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了,他只是坐在那里。 “所以,李斯。” 他扭过头,侧着身子看向李斯:“你还没有回答孤,你想要成为李斯子,成为诸子百家时代后的又一位“子”么?” “你想要在法家的历史上名留千古,日后提起法家、提起“法”,哪怕千百年之后,哪怕万世之后,哪怕大秦有一日落幕了之后,你的名字也依旧被所有想要学“法家”的人铭记么?” 不得不说,赢野的话语十分具有蛊惑性,此时的李斯完全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与“激动”。 他想么? 他当然是想的。 于是,李斯的大脑甚至来不及考虑,考虑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他的耳朵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回响在这院落当中了。 “臣愿意!” “还请殿下明示!” 赢野这才笑了,他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远处的天空,好似是在沉思,又好似是沉浸在这无尽的湛蓝当中。 片刻后,他才缓缓的开口。 “李廷尉,你主管秦律也有许久了,你觉着秦律如何?” 赢野问出了这个看似与方才的话题毫不相干的话题,但李斯只是短暂的沉默后便迅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他皱着眉说道:“秦律....秦律很好。” 李斯斟酌字句说道:“但秦律管辖的内容太多了,太杂了,太高深了。” “这或许也是秦律的缺点。” 秦律,那是秦律! 赶来的李由听到自己的父亲质疑秦律,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赢野,下意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要看一看有没有“黑冰台”的人潜伏在暗中。 这话要是流传出去,那他们一家子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可谁曾想到,听到李斯话语的赢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点了点头。 事实上,赢野同样认同这一点。 或者说这并非是“秦律”的问题,而是所有封建古代朝代法律的问题,那就是乱!杂乱!天大地大,就一部“律法”管辖了所有事情。 而官吏们判断民事纠纷也好,判断刑事纠纷也好,判断其他的事情也好,都要依照这混沌一片的秦律。 百姓们的识字率是不高的,尤其是在这种时代。 别说是古代了,就算是现代社会,详细的知道每一种法律条文对应每一种行为的人又有多少?大多数的人也只是知道一点点片段而已。 真的遇到事情了,还是需要上网搜索一下、 现代社会那种十分详细、分门别类的律法就已经如此了,更何况是现在大秦的秦律呢? 在战争年代,秦律的管辖十分苛刻,或者说....严谨。 就是事无巨细都要管,甚至百姓们什么时候种地、种多少地都要管,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战争结束之后,人们还是要生活的。 人不能长久的活在紧绷的时代当中。 赢野....就准备改变这一点。 第78章 李斯的野望 或者说,赢野必须改变这一点。 长期生活在战时高压状态下的黔首,会更容易被挑动,尤其是在他们生活的时代与要保持的状态不匹配的时候。 比如说,寻常时候让你宅在家里,你是一百个乐意的,但如果依照某个时期将你困在家里的那种宅,你就会受不了了。 尤其是外面什么事情都没有,风平浪静的,但结果要你困在家里的时候。 而秦国的百姓们如今所面对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秦律苛刻么?或者说秦律残暴么? 秦律并不残暴,但的确是有点苛刻的。 在历史的记载中,当年的陈胜吴广造反的原因是因为“遇到大雨,前往戍守边疆的日子要延期,延期则是要被杀头”,所以他们才揭竿而起。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云梦睡虎竹简的问世告诉所有人,遇到大雨延期这种有明确理由的延期,只需要缴纳一定程度的罚金就可以了。 陈胜和吴广知道这一点么? 他们一定是知道的,因为不知道的话,就不会用这个理由当做是“谋反”的理由了,他们明白利用这个理由可以让那些百姓们害怕。 但问题又来了。 那些百姓们为什么会害怕? 答案很简单,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面,秦律真的管得这么的多也这么的严苛;也因为他们对律法并不了解,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事情会...死。 在原始的生死这种事情上,在生存遇到了问题的情况下,在他们对秦律的印象十分不好的情况下,他们轻而易举的被挑动了那躁动的情绪。 之后....便是天下处处狼烟了。 这便是秦灭亡的又一个理由,而赢野到来之后,自然不会只顾着发明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会只顾着给政哥翻案。 他要做的....是将所有的黔首身上压着的那块“巨石”搬走。 黔首能够活下去,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自然就不会造反了。 黔首们不被六国余孽或者野心家们挑动情绪,那些野心家们拿什么去造反谋逆呢?用自己家里养的那几十、几百的私兵吗? 开玩笑。 当老秦人的战斗力是吃素的? 赢野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继续低声的说道:“是啊,秦律有些杂乱以及...苛刻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笑意:“我知道这一点对你来说十分具有冲击力,但我与大父不同,我知道这其中所蕴藏的含义。” “李斯,若是孤让你塑造一套新的“秦律”呢?” 赢野回过头,看向李斯,声音平静而具有诱惑力:“你想一想,塑造一套全新的秦律,配合着这个诺大的、刚刚统一了的帝国。” “日后哪怕大秦覆灭了,你的“秦律”只要编撰的够好,他们也只会在你的基础上缝缝补补,你所塑造的“秦律”为万世流传。” “你所塑造的秦律....是天下第一部最详细的、分类最为清晰的律法.....” “你是秦律的编撰者,你是后诸子百家时代法家的集大成者、韩非子虽然完善了法家的思想,但他却并没有相应的完善“法”的概念!” 赢野一步步的走向李斯,声音中的诱惑一点点的放大。 “自此之后,后人都会记住你,记住李斯这个名字。” “所有后人在提及你的时候,都会敬仰的说道,“啊,李斯啊,我知道”。“他拓展了法的思维,完善了法的概念”,“他出身儒家、又高于儒家”“他是法家,却又脱身于法家”,“他是法家的集大成者,更是法的集大成者”!” “李廷尉,你的名字将彻底的压在韩非子的头上。” “人们想起来法家,想起来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的名字!” “你....将永远超越韩非子!” 伴随着赢野声音的落下,李斯站在那里,缓缓的咽了口唾沫,整个人的眼睛中都充斥着光芒!无尽的光芒! 他缓慢而又坚定的抬起头,看着赢野说道:“殿下,臣....臣该怎么做?” 赢野的神色从方才的“蛊惑”转为平静,他站直了身体,整个人再次恢复了一个“王者”应该有的气度。 他只是很平静的说道:“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跳出法家这个概念就可以了。” “韩非子在法家这个概念中已经达到了顶尖,他告诉世人什么是法家,法家应该干什么,法家的思想。” “哪怕你再怎么天赋绝伦,你也无法超越韩非子。” “可你为何要和他一个赛道?” “正如我方才所说的,你跳出“法家”的概念,只讲“法”,告诉人们“法”是什么,什么样子的法是什么样子的类型。” “比如黔首与黔首之间的事情,那便是“民事法”,比如涉及到大罪、威胁到他人性命、以及其他方面的,便是“刑法”、比如涉及到国家层面的便是国家法。” “而涉及到官吏方面的,便需要一套单独的“官吏法”。” “这些法律应该根据谁去制定呢?根源便是“根源法”,便是...“秦律法”。” “黔首法、或者说民法以及部分的刑法、涉及到百姓们需要知道的法,就不要文绉绉的了,就写成大白话,让黔首们一听就懂。”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张三和王五发生冲突,谁先动手的,谁就是过错方——其中先动手包括了辱骂等方面。” “如此一来,黔首们被打压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了。” “而关于量刑也需要明确——以防止一些县令偏袒某一方,刻意宽恕。” “比如,张三和王五打了一架,但这是因为王五先辱骂的张三,所以张三无罪,不需要赔偿王五。” “再比如,张三和王五打了一架,虽然因为王五先辱骂张三,但是张三把王五打死了。王五的辱骂并没有十分严重,所以张三需要负一部分的责任,因为“正当防卫”的缘故,所以只需要赔偿王五家人一部分钱财——三百钱以上,一千钱以下。” 赢野看着李斯越来越亮的眼睛,莞尔一笑。 “这些我不懂,但是李廷尉懂。” “李廷尉觉着孤的想法,能让你名留千古,成为李斯子么?” 第79章 正式!咸阳学宫堂堂登场! 李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的眼睛都在放着无尽的亮光,仿佛是受到了魔鬼的诱惑一样,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他是聪明人,从赢野的只言片语中便已经对未来的“律法”、或者说对自己未来成为“李斯子”的事件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再次重申,古人不是傻子。 他们只是被“局限性”控制住了而已,如今的一切看似超越了时代的技术,也都是在时代中一点点的被前人所总结出来的。 李斯当即躬身弯腰行礼,脸上的神色显得十分庄重,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许的沉肃。 “臣.....多谢殿下指点之恩!此恩情李斯永世不忘!” 赢野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好了,李廷尉何必这么的拘谨?孤说这些难道是想要让你记住孤的恩情么?” 他顺势坐在那里,笑着看向李斯:“李廷尉只管去做就是了,这件事情我会和大父商量的,让李廷尉能够...顺畅的、不受到阻碍的走向那个位置。” 赢野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暗示:“毕竟有些人做的已经有些过分了,手伸的太长了,伸到了他不该触碰的地方,而这让孤很生气。” “当李廷尉的这件事情做好的时候,那只伸出来的、过了界限的手,也应该被砍下来了,到时候李廷尉自然是有机会进步的。” “不是么?” 进步?进步! 李斯猛的抬起头,看着赢野,他从赢野的话语中迅速抓到了关键的节点。 进步啊! 他如今已经是九卿之列,甚至廷尉的身份是除却奉常之外最高的一个了,可以算是九卿之列的第二席。 而奉常是掌管皇室祭祀等事务的,这个职位一般都是皇室的宗正兼任。 他李斯是不可能进步到这个位置上的。 那还能怎么进步呢? 唯有三公! 三公有太尉、御史大夫以及丞相三个职位,一共四个位置,太尉的职位和他李斯是绝对没有关系的,而御史大夫和丞相的位置倒是可以让他试一试。 但问题是,御史大夫按照职务含权量来算的话,顶多与廷尉算是“相差仿佛”,这个位置只是在等级上稍微提高了半级而已。 丞相就不同了.... 如果说太尉是掌管天下兵权的“武将之首”,那么丞相便是正儿八经的百官之首! 最关键的是,李斯听说了冯去疾最近在搞事情.... 那么....这个进步所代指的含义就很明显了。 太孙殿下准备提拔他为丞相!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将李斯直接砸懵了,他整个人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的震惊和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好运突然降临。 但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李斯只是短暂的懵了几个呼吸,而后迅速反应过来,神色更加谦卑,身姿更加恭敬了。 这一切都是太孙殿下带来的! 他自然是要,忠!诚! “臣明白了。” 李斯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他本身就是一个热衷于名利的人,否则也不会再原本的历史中被赵高挑拨,之后矫诏杀死扶苏了。 而如今.... 为了那唾手可得的名利,李斯下定决心要“卷”! 不就是一部完整的、详细的、划分清晰的律法么? 他坚定的看着赢野问道:“殿下,敢问....那只手大概什么时候要付出代价?” 赢野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后便直接说道:“快则半年之后,迟则一年之后。” “他们会动手,而我....也要动手。” 他看向李斯:“怎么样,李廷尉。” “时间还足够么?” 时间还足够么? 李斯微微一笑,神色坚毅,别说一年了,就算是半年!三个月!算了三个月还真不行,半年还是可以的。 他躬身行礼:“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 .... 待到赢野离开之后,李斯才坐在那里,低着头默默的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露出一点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 他看向方才张良所坐的位置:“这位张良、张子房,想必就是殿下即位之后,要做到“丞相”这个位置上的人了吧。” “但看着年纪还太过于年轻,所以殿下此次带着他一块前来,但却没有让他开口,目的是为了让我在张良进入官场之后指点一二,以后好接班。” 李斯默默的在心里过了一遍刚才的一切,而后再次确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应当的。 更何况.... 张良的年纪比他小的多,等到张良学会了他的全部谋算,王绾那个老东西大概也就没了,而等到王绾没了之后,太孙殿下登基了之后,他自然而然就可以坐上“右丞相”的位置,“左丞相”就可以顺势交给张良了。 .... .... 章台宫中 嬴政坐在那里,默默的等待着赢野的到来,时不时的还想起来之前去看的那个叫做“水泥”的东西,心中满满的都是赞叹。 不得不说,那个“水泥”的确是好东西,如果用它来扩张咸阳城的话,咸阳城一定会更加雄伟,更加的...牢不可破! 这对于大秦来说是一件好事。 而这水泥更多的作用则是.....修建驰道! 是的,修建驰道。 也就是“修路”,在大秦、在始皇帝这个时代,人们就已经认识到了修路的重要性,而始皇帝当年征调的徭役一大部分都是修建长城和驰道的。 至于骊山皇陵以及阿房宫倒是真的没有占用多少。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赢野的身姿出现在这大殿之中,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 “大父,您急忙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赢野点了点头,而后将面前的奏疏拿了起来,递给了赢野,淡淡的说道:“朕令少府筹建的“印刷模板”以及“造纸池”已经修建好了,若只是供给咸阳学宫使用的话,已经可以来得及供应了。” 他笑着看向赢野。 “换句话说。” “咸阳学宫计划,可以启动了!” 第80章 谁比谁更疯!! 咸阳学宫计划,可以启动了! 听到这句话的赢野瞬间就激动了起来,他看着嬴政神色颇为感慨的说道:“真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够这么快就启动这个计划。” 他的眼睛中绽放着愉悦的光芒:“接下来就看诸子百家们的代表,能够交上来什么样子的答案了!” 咸阳学宫计划,就在这平静的夜晚中,在这平静的大殿内,在两个人的商谈中,启动了。 .... ...... 始皇帝二十九年,春。 一道来自咸阳城的诏书令天下人都震惊了,那位被称之为“暴君”的皇帝,即将在咸阳城修建一座类似于稷下学宫的“咸阳学宫”。 或者说,并非是即将修建,而是....筹备! 可光是筹备阶段,就令人十分心动了,尤其是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子们,从前秦国有早亡之相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在秦国出仕,可如今有了咸阳学宫,有了那位可以称之为神奇的太孙殿下,大秦必然是不可能灭亡的。 既然如此.... 为何不去凑凑热闹? 除却这些士子之外,天底下最为激动、兴奋的,便是那些诸子流派了。 众所周知,一个流派想要发扬光大需要什么? 需要一个国家统治者的支持! 从前在战国的时候,法家提前占据先机,得到了秦国的支持,所以哪怕后来的儒家和墨家都是显学,在秦国一统之后也控制不住的慢慢走向落寞。 后来,儒家的儒生们借助了“封禅”这个礼仪,重新占据了朝堂的某个部分,设置了博士宫,并且利用自己流派的教义提前笼络住了长公子,所以儒家看似能够和法家打擂台了。 而与儒家当年并称为显学的墨家呢? 因为教义得不到皇帝的喜爱,几乎已经要消失在大秦了! 如今....这便是机会! 一个全新的机会! 皇帝开设稷下学宫,没有直接使用儒家以及法家来担任稷下学宫的博士,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再告诉诸子流派,谁能得到我的欢喜,谁便能重新振作起来,成为下一个显学! 成为下一个法家! .... ..... 博士宫 孔安坐在博士宫中,他的脸上稍显疲惫,毕竟他方才从廷尉那里回来,之前一直在审讯西门长鸿,想要从西门长鸿的口中得到答案。 但果然如同他所猜想的那样,这个答案让他感觉到了....无奈。 西门长鸿一直到现在为止,都以为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想要为自己的老师复仇——这个答案先不说是不是真的,但孔安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孙,都不会喜欢这个答案的。 “太孙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呢?” 而这个时候,王青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孔安的弟子,也是最为亲近、最为信任的人,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低声的在孔安的耳边说道:“老师,陛下发布诏书,征集诸子百家汇聚咸阳城,以商讨咸阳学宫之事!” 征集诸子百家? 商讨咸阳学宫之事? “蹭——” 孔安直接站了起来,眉宇中带着些许的焦虑,片刻后他一咬牙,决定赌一把。 “你去迅速召集博士宫中如今现存的儒家弟子们,然后.....” “然后尽量以太孙殿下的实用家思想为“指导”,将儒家稍微包装改造一下,将从前陛下希望我们删除的那些内容给删除,将陛下希望我们增添、解释的那些内容给增添解释!” “记住了!一定要快!” 他从怀中拿出一方玉佩:“我与少府从前有些关系,待到商讨出结果,你拿着这块玉佩,将其交给少府。” “让他将我盒子中藏着的那一本书籍印制!” 这就是在咸阳城、在中央的好处了,关于“印刷术”的事情,孔安早有耳闻 ,甚至早就已经知道了有这样的“奇术”,否则他这么舔赢野干什么? 难道还能是因为他喜欢当狗? “那本书籍?” 王青神色猛的一怔,他看着孔安说道:“可是老师,若是那本书籍从您的手中流出,只怕日后昭昭青史上您的声名......” 孔安却毫不顾忌的说道:“不要管那么多!” “速去!” 他声色急厉的说道:“此时若是把握不住机会,那将来真的就晚了!” “咸阳学宫之中,哪怕我们儒家不能单独占据一科,也要占据其中的一个小科!否则悔之晚矣!” “此时哪怕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也是要争!要抢!” 说完之后,孔安直接站了起来,朝着廷尉府的方向走去。 西门长鸿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谁蛊惑的么? 孔安觉着,他有办法让西门长鸿交代出来自己所想的那个“名字”,而这也是他送给太孙以及陛下的礼物之一! 他要讨欢喜!讨皇帝和太孙的欢喜! .... ..... 驿站 楚东已经急匆匆的拿着怀中的包裹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他要求见赢野! 他怀中的,则是一本早已经写成了的,汇聚了他思想的书籍! 至于是什么思想么.... 那当然是完全不要儒家脸面的、拍马屁的思想了! .... ..... 某处村落 公输云神色惊喜:“这一次竟然也允许我们公输家参与??” 他老泪纵横:“没有想到,公输家还有与其他流派争雄的机会啊!” “传我命令,召集公输家现有的弟子,带着咱们的“东西”,去咸阳城!” “那位太孙殿下能研究出来“学宫”以及“纸张”“印刷术”等东西,他一定也是对公输技有所研究!” “到时候他看到咱们的这些东西,定然会喜笑颜开,从而给咱们走走后门,找个机会的!” .... ..... 去咸阳!去咸阳! 天下风云汇聚咸阳城外! 所有人都在朝着那座古老的城池进发。 .... .... 廷尉大牢内 西门长鸿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全都是斑驳血迹,他的面前孔安站在那里,拿着一纸供词! 这份供词上的内容,足以在大秦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殿下!我来了!” 第81章 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孔安拿着那份他自觉能够保证自己未来的“供词”,大步走出廷尉府,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而他的身后,西门长鸿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一样。 廷尉大牢,李斯站在那里,咂了咂嘴,看着远处离开的孔安的身影,不无感慨道说道:“论这些阴狠的手段,我甚至是输给了儒家这群弟子。” “简直是耻辱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吩咐身后的廷尉府侍从将一切都记住,以便用在日后所抓住的犯人身上——而他李斯则是要去编撰他的“法典”了。 什么咸阳学宫,什么诸子流派,没有人比李斯更懂“赢野”了,也没有人比李斯更加明白赢野想做的那个咸阳学宫是什么样子了。 所以李斯可以肯定的告诉那个自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了的孔安,他还没有胜利——哪怕他自诩为拿到了胜利的门券。 .... ..... 章台宫中 嬴政放下手中的奏疏,神色古怪的看着孔安,眉头微微一挑:“你的意思是,西门长鸿已经招供了,他是受到了冯去疾的教唆,所以才在朝堂上做出了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么?” “而与冯去疾合谋的,还有其他的几位?” 孔安神色不变,将名单递给了嬴政,他好像没有看到嬴政以及嬴政身旁赢野古怪的神色一样,只是很平淡的说道:“是的。” “这便是西门长鸿的供词了。” 嬴政随手将手中供词递给了赢野,眉宇中带着些许对“孔安”的赞叹,不愧是孔安啊,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能够看到一些人的不安分,并且十分迅速的利用这些已经被他们厌弃的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孔安么? 或者说,这就是“儒家”真正听话起来的样子么? 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十分淡定,甚至没有被孔安这副样子惊讶到的赢野,只是叹了口气。 这一刻,嬴政感觉自己老了。 或许....他的确是老了吧。 “野儿,你如何看待此事?” 赢野神色忽然变得古板严肃起来,他看着面前的嬴政,轻声说道:“大父,此贼子竟然做出这等忤逆之事,我们一定不能够饶恕他们!” “但——” 他拉长了声音:“现在还不是时候。” “毒蛇还没有出动,我们或许需要等到毒蛇出动的时候,再将他们的牙齿一点点的拔下来。” “这才是我们应当做的!” 说完这话之后,赢野偏过头,看着孔安,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孔安,此事你做的很不错,孤与大父一定是要奖赏你的——” 话音刚落,孔安的眼眸中便带着了些许的激动之色,可赢野的下句话却让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大父,孔安博士如今还未曾有一个住所,不如便赏赐孔安博士一处宅子吧。” 赢野笑眯眯的说出了自己为“孔安”准备的奖励,这是一份莫大的殊荣,别说是孔安这点小小的功劳了, 就算是再大一些的功劳,这座宅子也可以完全的抵消了。 孔安张开嘴,准备说什么,但当他看到了赢野那一双眸子的时候,顿时愣在了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沉默了片刻后,而后叩首谢恩。 为什么? 因为他从赢野的那一双眸子中看到了冷漠以及....些许警告! 也正是这一刻,正是看到了警告的这一刻,孔安才从之前的激动和兴奋当中回过神来。 他之前都做了什么啊! 妄图揣测皇帝与太孙的心思,甚至自作主张拿出了这样的一份供词! 揣摩上意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是上位者的大忌! 而他不仅揣摩上意,甚至打算用这份揣测而来的“供词”来为自己邀功! 甚至.... 他方才还想要反驳赢野!想要询问赢野为什么不给自己想要的奖励! 也正是这一刻,孔安才想到了一句话。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于是..... 这位孔氏的家主、当代鲁儒一脉的大儒老老实实的叩首谢恩,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表示自己的...忠诚。 像是一条老狗一样。 沉默的谢了恩之后,孔安便准备告退了,然而此时赢野却看向孔安,又说出了一句令这位孔博士震惊的话语。 只见赢野笑眯眯的,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咸阳学宫会设置九门科目,这九门科目中一部分是要教授化学、物理、数算、律法等学科的,所以不能够更改。” “但必定是有一门学科是要教导人们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善”与一个人该如何去做事情的,比如如何效忠君主,为何要效忠君主,应该怎么效忠君主等——” “这门学科不会被任何的“纯粹”流派给玷污,但是又需要有一个流派去以最寻常的道理、最简单的道理去教授大家。” “这就需要这个流派有一门广为熟知的思想核心,这个核心也必须是正义的、善良的。” “孔安博士——” 赢野拉长了声音,看着孔安问道:“孤才识学浅,不知道哪一个学派符合这样的要求,不知道孔安博士是否知道?” 孔安的耳畔回荡着赢野的话语,但他却好似听不到了一样,只能够听到那咚咚咚咚跳跃的心脏声音! 是啊—— 这样的一个学派,或者说这样的一个科目,最适合传授谁的思想呢? 谁——最符合这样子的一个要求呢? 答案还用猜么? 除却忠君这种事情之外,其他的几乎就已经点了儒家的身份证号了好吧? 至于忠君的思想? 孔安的脑子转的飞快,大不了做一点违背祖宗的事情嘛。 儒家嘛,灵活一点啦。 他现在是博士宫的博士,还是孔氏嫡传,还是唯一的大儒! 三重身份加在一起,这儒家是什么样子的,不还是他说了算? 他当即叩首向赢野表示,自己一定会为赢野找到这个流派的!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定会为殿下找到这个“忠君教育”的思想! 等到孔安走了之后,嬴政才以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赢野。 “你....” “你是故意的?” qaq 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请一章的假,只有这一章更新了qaq 我的脑子快炸了不知道为什么,嗓子也快炸了。难受死了。 第82章 他们把狗脑子打出来管咱们什么事? 赢野微微摇头,但又点了点头:“最初的时候不是故意的,但随着事情的发展下来,我的确是故意的。” 他带着些许莫名的笑容,神色中充斥着平和:“大父,我们从来就不是这些人的敌人,而他们的敌人也一定不能是我们。” 赢野的话里面带着些许深意,他只是很平淡的说道:“与他们为敌是最差的选择,而将他们收拢起来,当成哈巴狗来养,才是最好的选择。” 文人啊。 赢野站了起来,神色中带着些许的莫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 嬴政顺势站了起来,与他走在一起,两人在这咸阳宫之内漫步,慢慢悠悠的走着,头顶的太阳缓缓的落下山头,无穷无尽的橘红色照耀在这一片晚霞之上。 渐渐地,橘红色也开始消散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说说看你的打算吧。” 晚上的风十分清爽,面对这样清爽的风,嬴政的思绪也缓缓的收拢了起来,他的心情更加平静,想要听一听自己孙子对“咸阳学宫”的计划。 其实到目前为止,嬴政觉着自己只是看到了这个庞大计划的一角而已,而更多的内容......嬴政觉着自己根本无法窥见的到。 如果说这个庞大的学宫计划是一座冰山的话,他如今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而这一角....却已经令外面的那些“狗”疯狂的撕咬起来,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 赢野的思绪从远处的漆黑中飘荡回来,他看着嬴政缓缓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大父,咸阳学宫计划....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回过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嬴政,淡淡的问道:“大父,您觉着想要让天下人乖乖的听话,到底应该选择什么样子的手段?” 这个问题其实之前赢野和嬴政探讨过,而嬴政也同样记得当时的场景,只是他同样知道,如今旧事重提,一定是有“新”的东西要说。 “正如你从前所说的,堵不如疏。” “焚书是最坏的打算,而最好的打算则是让天下人觉着自己是自由的,但实则他们是完全不自由的,他们所学习的内容,他们所看的内容,都必须是经过我们的“敲定”,只要如此,焚书与不焚书又有什么区别没呢?” 嬴政的话十分坦然,自从上一次赢野反对了他的“焚书”计划之后,嬴政也在细细的思索这件事情是否真的...如他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是正确的。 而反思的结果也很简单。 毕竟他本来就不打算焚书,只是因为儒家的消极对抗政策实在是不配合他,所以他才做出了焚书的举动。 在儒家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之后,嬴政的选择在事实上与数百年后的一位同样伟大的帝王共鸣了——那位帝王同样选择了这样的手段。 便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通过对儒家的“改革”,董仲舒得到了汉武帝的认可,同时也为汉武帝一统天下的思想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赢野微微点头,他的神色中不无怀念的说道:“是啊,堵不如疏。” “焚书不仅不能够令天下黔首听话,而且会让他们觉着恐惧,甚至律法也好,大秦也好,只会在他们心中变得更加神秘与血腥。” “所以这就需要我们正确的引导了。” 赢野笑眯眯的说道:“大父,您信不信,儒家的孔安如今正在赶回去的路上,他回去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儒家尽快拿出一份我们满意的“着作”和“思想”,而楚儒一脉则一定已经正在上门了。” “当然了,除此之外,其余的流派也一定会参与进来。” 赢野抚掌大笑道:“大父啊,唯有他们将自己的狗脑子打出来了,咱们才能够悠然的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狗咬狗,最后抉择出来一只最听我们话的狗啊。” “这一只狗,我们要让他能够吃的五六分饱,而剩下再选择出四五条狗,这四五条狗便让他们吃上个三四成饱。” “而剩下的,则是只让他们吃个一两城饱,让他们维持在饥饿的状态中,但这种饥饿又不能真正的影响到他们的生存。” “如此一来,当吃的最饱的那条狗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剩下的没有吃饱的狗自然而然的会替我们监督他们,甚至将他们盯得死死的。” “因为他们也想要当那一条能够吃的五六分饱的狗。” “而这样的话,咱们....便可以放心的利用他们了。” 这并不是多么高深度思想,嬴政只是微微一听,便听明白了四五分,所以他也是有些感慨的说道:“不愧是朕的孙儿啊,这个想法十分有趣。” “当然了,有你的那些神奇的技术和工具,才是这件事情能够完成的基础。” “只是....” 嬴政笑着看向赢野,神色中带着玩味与打趣:“朕却不相信,这就是你全部的计划了,否则,你怎么可能在孔安面前强调了“数算”以及你所创造的那两门“化学”与“物理”等学科?” “我有一种预感。” 嬴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十分坚定,甚至带着些许不可捉摸的意味:“我的预感十分有准确,甚至多次救了我的性命。” 这个时候的嬴政说话已经不再使用“朕”了,反而使用的是“我”。 他看着赢野说道:“我有一种预感,这不是你的全部计划,甚至可能只是你那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 “若只是想让他们乖乖的当狗,只怕用不了这么多的心思吧?” 赢野湛然一笑,他看着嬴政说道:“大父,您知道么?” “第一次从章台宫中出去的时候,或者说第一次滋养出来野心、带着张良见您的时候,张良询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想要坐上那个皇位呢?” “他询问的问题当然没有这么直接,他准确的问题是——我图什么。” “为了什么。” 赢野背着手,这按在那里,眺望着远方。 “大父,您知道吗?” “您和张良询问的问题都不一样,但....我最后的答案竟然出奇的一致。” 第83章 思想的崇高永远在最高 “孙儿的目的.....” 赢野背对着嬴政站在那里,衣袍被夜晚的风吹得鼓鼓荡荡的。 “孙儿可以稍微给您透露一些,透露一些....咸阳学宫计划背后的纠缠。” “这是一环扣一环的。” “孙儿的计划中,咸阳学宫将会遍布天下,最寻常的黔首们也能够读上书、读的起书、并且有资格沉浸在那厚重的知识当中,有资格用知识与文化改变他们的命运。” “孙儿的计划中,未来的大秦将不再是那些士大夫的天下,也不再是那些高门显贵的天下,而是这天下人的天下,而是....赢氏的天下!” 赢野无法推翻自己所在的阶级,更无法在这个时代去对抗封建皇权,改变所有的想法与这个悲惨的世界。 但赢野知道,自己还有可以改变的事情。 封建时代有封建时代的好,封建时代中,甚至不用披上一层所谓民主的外衣,就可以将所有的权力汇聚在一个人的手中——即皇帝。 而这也同样是嬴政所开创的皇帝制度的影响之一。 赢野站在那里,声音还在继续,那轻轻细细的声音仿佛飘荡在半空中,飘荡在风中一样,而那些话语全部都落在了嬴政的耳朵里。 那是一些....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听到的话。 赢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和“嬴政”表达一下自己内心所有的情绪,他想要告诉嬴政,嬴政未曾完成的事情,他一定会替嬴政完成... 或许并不能让天下变得更好,但...总归不会让天下变得更差。 而嬴政便那样站在赢野的身后,静静的听着赢野所说的内容,而后长叹一声。 他的叹息声也回荡在这飘荡的漆黑色的夜晚之下。 比思想更崇高的,唯有更加崇高的思想。 .... .... 孔安府邸 孔安的弟子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孔安早已经写就的“经典”,但此时的孔安显然是改变了主意,他正趴伏在书案旁边,神色坚定的写着什么。 而伴随着他一张张的将自己所想的内容写下来,那些看到“已经书就”的纸张的弟子们面色则是一点点的变得惨白起来..... 这纸张上面所书写的内容,每一个都能够让他们彻底的抬不起头来.... 但... 他们却连一个敢开口反驳孔安的都没有。 只能够任由孔安继续书写着那些在他们看来,已经毫无气节、只知道讨好暴君,甚至利用儒家的思想辅佐暴君的文字。 同样也是这一天,有几个接受不了孔安文字的年轻人离开了博士宫。 他们的离开没有对这个时代、没有对博士宫造成任何影响,博士宫内依旧回荡着那隐隐作响的“沙沙声”。 孔安....依旧在书写着他的文字。 ..... ...... 李府 李斯埋头正在整理着这许多年来秦国所发生的案卷,而他的面前那本名为“大秦根源法典”、注定要在大秦、要在整个世界留下来浓墨重彩一笔的书籍,尚且还未曾开始书写。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李斯显然是明白这一句话中所蕴含之思想的,他便勤勤恳恳的书写着这其中的内容。 “踏踏踏——” 李由的脚步声响起,他虽然很不想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李斯,但也的确是有一件他无法解决的事情来了.... “父亲。” 他小声地说道,尽量在不破坏李斯灵感的同时,让李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如今孔家、墨家、以及楚儒、荀儒、道家、农家、甚至是阴阳家、五行家全都在编撰符合殿下要求的书籍,而我们法家....还没有动静呢。” 李由小心翼翼的说道:“虽然我知道,法典十分重要,甚至关系到父亲的大事,但....法家的那些弟子已经在府外请求了一段时间了。” “他们还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由更加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他看着李斯说道:“他们还说,若是父亲执意不肯见他们的话,他们就只能够,只能够将韩非的文章稍作修改交上去了。” 韩非? 这个名字让李斯从思绪中找出了一点点的清明,等到抿了一口浓浓的、从东宫赏赐下来的“苦茶”之后,李斯才是叹了口气。 他按了按额头,舒缓了一下精神:“让他们进来吧。” 李斯在李由一脸“您没事吧”的神色中继续说道:“此外,让他们带着韩非子的文章进来吧,如今我的确是没有时间抽出来精力去写这样的文章了。” ““法”或者说我的“法典”一定可以单独的成为某一种科目存在于咸阳学宫当中,但“法家”永远不可能单独的存在于咸阳学宫。” “这是注定的事情。” 李斯苦笑一声,有些自嘲的说道:“这一点,在我开始编撰法典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他嘲讽的说道:“可是那些人还没有看明白这件事情——若非是不能够出门破坏自己的灵感,我一定会出门好好的瞧一瞧那些人如今的反应,等到咸阳学宫的科目确定之后,再好好的看看他们的神色。” “尤其是孔老头的。” “那一定是——我今年能够看到的最精彩、最令我开心的事情了。” 李由没有想到李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下意识的想要询问,但却被李斯阻止了:“别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等着就是了。” 李由这才撇了撇嘴,而后去叫那几位法家弟子了。 窗外的风,还在继续。 ..... ..... 某处宫殿中 阴阳家当代“东皇太一”抬起头,眺望着那天空中的群星,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思索。 他的身旁,阴阳家的一位年轻弟子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迷茫的神色:“您看出来什么了么?” 毕竟他们已经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了。 东皇太一长叹一声:“我已经老了.....” 他不无幽默的说道:“可是那位一定会成为“嬴子”的太孙殿下尚且年轻。” “司徒啊,想要知道前行的路,便去询问他吧。” 第84章 新世界 东皇太一冲着那几位年轻人眨了眨眼,然后说道:“毕竟...那几个老家伙都已经决定投身于殿下的身侧了,我们阴阳家怎么能够不加入殿下呢?” “我有一种预感,殿下会接纳我们的。” 他看着那几个还在犹豫的年轻人,缓缓的、坚定的说道:“这是我从星象当中看到的事情,一定不会有错的。” 从星象中看到的事情? 那几个年轻人——年轻的有些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少年人”的年轻人迅速松了口气,他们自小被阴阳家收养,在阅读了许多的阴阳家经典书籍之后,知道阴阳家的“神奇”。 于是行了礼之后,便听从东皇太一以及“星象”的指引,前去找那位太孙殿下了。 而等到这几个年轻人走了之后,少司命才走到了东皇太一的身边,脸上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打趣:“真的是星象的指引?” 东皇太一站在那里,耸了耸肩膀:“当然不是。” “你应当比我更加清楚,所谓的“星象”指引不过是一个老人的直觉以及对于这些“政治”的敏锐嗅觉而已。” 他长叹一口气,而后以丝毫不雅观的姿势坐在那里,神情更加的无奈了。 “那位太孙殿下想要建立咸阳学宫,顺势完成对诸子百家的利用和完善,这一点是我们都能够看出来的。” 东皇太一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而这双眼睛更是看到了那群老家伙——哦,对你来说他们是老家伙了已经,看到了那群老家伙没有看到的东西。” “那位殿下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东皇太一的年纪很大、他甚至有些苍老了。 他是见过那位“昭襄王”的,在那位昭襄王统治的末年,他的老师带领阴阳家来到了大秦,并且在此处扎根,而后发展着属于自己的势力。 “我看到他,就好像是看到了昭襄王与始皇帝的特征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但....这位太孙殿下比这两位更加的...神秘。” 东皇太一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迷惘的神色:“是的,神秘。” “昭襄王以及始皇帝的野心、霸道、城府、聪慧都已经超越了秦国历代的帝王,而庄襄王的克制则是给秦国带来了另外一种生机,三者交织在一起,才让大秦最后一统。” “而这位太孙殿下....” 他长叹一口气:“我看不穿他。” 东皇太一十分坦诚。 而少司命则是嗤笑一声:“只是因为这些么?”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东皇太一,轻声问道:“难道更多的不是因为那位殿下提出来的“科学”道统么?你从中看到了我们的末日....以及未来。” “不是么?” 东皇太一并没有否认:“是的,我看到了我们的末日以及未来。” “那位殿下很聪明,他将自己的“科学”包装成了一种近乎于“道”的道统,而他自身已经成为了神灵的化身,或许千百年之后我们能够看穿这位殿下的本质,但如今我们无法超越时间。” 他心平气和的说道:“他的道统,被他命名为“物理”以及“化学”的东西,有没有让你想起一些什么?” 少司命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的确想到了一些事情。 “你的意思是....” 他有些愕然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墨子?” 东皇太一悠然点头:“是的,墨子。” “难道你不觉着墨子与他的道统有些相似么?或者说的更加准确一些.....他的道统就是墨子的道统!就是墨子的“学问”走到更深处、走到更加清晰之处的....未来!”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看了许多遍,书卷都已经有些褶皱了的书籍。 这本书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墨经” 东皇太一将其翻到其中一页,而后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你瞧一瞧,这像不像是咱们那位殿下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他粗糙而又苍老的手指落在某行文字之上。 “景到,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 这句话很简单,影子对比物体是倒过来的,这是因为光线经过端点之后上下颠倒了,上方的光线到了下面,下面的光到了上面。 看到这一行文字的少司命沉默了,因为他诡异的发现,当初太孙殿下的那一段“演讲”与这段文字所说的道理虽然不同,但本质却是完全一样。 他告诉那群“方士”,他们的道统是错的,而他们只需要加入他的道统,便可以学习如何....掌握这种力量。 这....是墨家。 少司命的声音几乎沙哑了起来,他看着东皇太一说道:“既然如此,您为何要...让他们去找那位殿下?我怀疑,那位殿下会让他们加入自己的道统。” 东皇太一摇头。 “不,那位殿下不会。” 他微笑着说道:“少司命,我们已然安然了太久了,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我们都不再了解,也没有力气了解了。” “但你还记得,当年老师收我们为弟子的时候,所说的话么?” 少司命的记忆回到了当初他年幼加入阴阳家的时候,那时候老师握着他的手,指着天上的星辰,向他们诉说着这星辰中所蕴含着的道理。 东皇太一的声音还在继续。 “所以....我们阴阳家本就是与方士们相差仿佛的,若方士们的道统错了,那我们的呢?” “我们观察天象、观察星辰,从中得到的东西难道是假的么?” “方士们能够凝水成冰,我们也能够通过观察天象而得出某些星辰的移动、能够得出明日的气象如何。” “这难道不也是一种道理么?” 东皇太一看向少司命:“既然往昔的道统已然颠覆,为何不像那位殿下说的一样....加入新的道统呢?” 他眨了眨眼睛:“我想,我们在新世界到来之前,就站在那位殿下的身侧,那么等到新世界到来的时候,那位殿下的身边一定也会有属于我们的位置。” “不是么?” 少司命沉默,而后同样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同样沙哑而又苍老。 “是啊。” “新世界到来后,必定有属于阴阳家的位置。” .... ..... 东宫 赢野看着面前几个老老实实的少年,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啊?” “我么?” 第85章 所以...您的打算是? 赢野的神色十分茫然,他看着面前的几位年轻人,整个人都愣住了。 能让他愣住的事情不多,能让他感到迷茫的事情就更少了。 而如今,的确是出现了一件。 阴阳家的弟子直接找到他,想要请他指明阴阳家的前路! 并且表示可以献上阴阳家的忠诚! 赢野按了按额头,说实话对于阴阳家他还真的没什么安排,但未来肯定是要用到的。 毕竟对于赢野来说,阴阳家其实就是未来的“气象学家”, 这同样是一门学问,而且在封建古代时候是一件很重要的学问。 毕竟这个时候靠天吃饭,他暂时也没有办法创造出那些可以改变天象的技术。 既然如此,天象学说不就是很重要的了? 毕竟这个时候还是要以农为本的嘛。 是的。 哪怕是赢野也并没有打算短时间内改变华夏古代以农为本的“核心”,毕竟这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吃饱肚子,这就是天大的事情! 其余的事情都是小事。 当然了,或许有人会说,可以让那些附属国进献粮食,或者说利用手中强大的武器和大秦的武力去抢夺粮食。 但.... 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别人的手中呢? 或者说,为什么要选择呢? 自己掌握自己的“底线”问题,然后从别的地方再次获得一些这些东西不就得了? 至于太多了怎么办? 这是一个可笑的问题,粮食永远不会觉着多。 至于抢了别人的,别的国家吃什么.... 赢野对此不屑一顾,并且表示迷茫。 听说过名家公孙的一句着名言论么? 白马非马! 那么同样可以引申一下同样的思想。 即:白马非马,夷人人乎? 简单干脆完事。 这般想着,赢野看向这几个脸上带着狂热的年轻人,进行着惯例的安抚:“当然可以让你们加入我的道统——但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阴阳家与我的道统走的是一样的道路,只是我这条道路的一条分岔而已。” “就像是化学和物理——他们都是“科学”,而阴阳家也是科学之路的一条分叉。” 赢野说着说着,就觉着阴阳家的这群弟子应该想不到这里,那他们是为何而来,或者说是谁指引他们来的? 阴阳家的领袖? 当即问出了这个问题:“是你们的“东皇太一”让你们来的?” 是的,东皇太一。 正如同儒家的“大儒”,墨家的“矩子”一样,阴阳家同样是有属于自己的领袖 ,他们的每一任领袖都会更名叫做“东皇太一”。 这象征着他们至高无上的“神”。 那几个人也是连忙点头。 赢野摸了摸下巴:“那你们带我去见一见那位东皇太一吧,我很好奇——很好奇这位东皇太一到底在想什么。” 他笑着看向那几个惶恐表示“可以让东皇太一来觐见”的年轻人:“东皇太一先生若还是当年那一位,年岁应当已经是一位长者了。” “更何况,谁去见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赢野摆了摆手:“走吧。” “带孤去见那位。” .... ..... 咸阳城 墨家矩子站在咸阳城城门外,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处放着的那本书,那本名为“墨子”的书,这是墨子留下来的真正的书籍。 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名为“墨经”。 事实上,墨子向来是有两本的,一本上面记录着墨子的思想,另外一本则是记录着墨子对这个物质世界的探索。 而如今.... 墨家矩子咧开嘴角笑了笑。 他听到了那位殿下的“道统之说”,也瞬间明白了那位殿下所说的道统与当年先贤墨子所留下的“墨经”中所蕴含思想的相同。 于是...他来了。 他想要见一见那位殿下,见一见那位要改变整个世界的殿下! .... ..... 孔安正皱着眉头书写着他所创造出来的“新儒家”的时候,关岭匆忙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畏惧的神色:“老师,那位....那位来咸阳了!” 那位! 孔安迅速抬起头,他的眼睛中带着茫然和惊恐:“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墨家不是对大秦的统治一向十分悲观,甚至比我们还要悲观的么?” “当初他们帮助大秦建立,可始皇帝即位之后重用法家,他们便斥责始皇帝的思想,想要让始皇帝“兼爱非攻”,于是被始皇帝所厌弃,最后自愿离开大秦?” “他为什么会再次踏足这里!” 不怪孔安惊恐,而是因为当年诸子百家时代的时候..... 除了墨家,没有一个能打的! 换句话说,墨家太特么的能打了!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能打还是思想上的能打! 当时甚至有一句话叫做“非儒即墨”,并成为显学! 孔安倒吸一口冷气,而后缓缓的将心中那口浊气吐了出去,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了,将自己方才写好的几页全部撕毁! 墨家既然来了,那这样写力度就不够了! 在强大的力量压迫下,那本属于百年后的思想诞生了。 .... ..... 李府 李简坐在那里,神色有些复杂。 他看着面前的奏疏,而后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的对面,坐着他的长子“李左车”。 “父亲,您为何叹气?” 李简看着面前的奏疏,眉宇中带着些许莫名的神色,他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们与秦国有世仇,而被征调来到咸阳为官的时候,我也只是想要混日子罢了。” 他摊了摊手:“但太孙殿下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 “张良都投身在大秦的建设中了,我还挣扎什么呢?” “仔细想了想,我的父亲会死亡也不单单是因为陛下的缘故——或者说干脆就不能够怪罪陛下,因为杀害我父亲、杀害你大父的是赵王。” “那么....我为何还要忠于赵国呢?” 李左车神色古怪:“所以父亲您打算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奏疏,那是李简写的。 准备递交给太孙赢野殿下的。 “但又很纠结大父的仇恨?” 第87章 这是孤的承诺! 李简微微点头,而后长叹一声:“是啊。” 他的眉宇中带着些许怅然的神色:“事实上,不止如此,还有其他的....” 李简站了起来:“在最开始的时候,其实陛下找过我,但 ...” 他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难言:“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大秦是否能够长久,所以干脆将此事拖延了下来,甚至连陛下交给我的事情也没有做好。” “而如今....” “我想,即便陛下再怎么宽宏大度,也会介意这一点的。” 这句话一出,李左车当即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想干什么了,他撇了撇嘴,看着李简说道:“老爹,你想干什么直接说不就是了,还这么弯弯绕绕的,让我以为有啥事呢。” 李左车的心情放松了些许,他靠在身后的凭几上,轻声说道:“您不就是想让我展露出才华,正好顺势前去参加咸阳学宫的选拔?” “之后带着咱们家再往上走走么,何必说的那么委婉的,让我都懵了。” 李简嘿嘿一笑:“为父打听了一下,咸阳学宫的初次选拔十分困难,但若是能够从咸阳学宫中走出来,则是可以直接录入朝廷为官,不必“举荐”,更不必有良好的家世。” 从咸阳学宫中走出来可以直接为官? 李左车眉头一挑,他迅速坐直了身体,而李简也是嘿嘿一笑:“你也看出来了?” “殿下这是看到了军功制度的弊端,所以准备创造出来另外一套制度啊。” “而这样的制度....一定是可以让大秦继续走下去的。” “解决了上升通道的问题 ,大秦便不会如同无根之浮萍了。” 他的眉宇中带着坚定的神色:“左车,李氏,便靠你了。” .... ..... 阴阳家府邸 东皇太一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赢野,神色中带着些许怪异:“殿下竟然亲自来了?” “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交托给老夫?” 这是东皇太一想到的唯一可能让赢野来的事情了,否则....这位大忙人为何要来呢? 赢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直接了当的看着东皇太一说道:“东皇先生,您让阴阳家合并入我的道统,这并不合适。” 赢野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在这个要紧的节骨眼上,您让阴阳家合并入我的道统,其余的诸子流派会感到威胁——而若是他们感受到了威胁,那么许多事情便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 “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东皇老先生应当是比我清楚的。” 东皇太一微微皱眉,而后将眉头伸展开来,长叹一声:“这一点倒真的是老夫考虑不周了,光顾着想着阴阳家的未来,却没有考虑到殿下的大计。” “这一点是老夫的问题。” 他苦着一张脸,神色有些涩然:“只是....若是殿下不将阴阳家并入您的道统,阴阳家的前路又在何方呢?还请殿下指点。” 赢野不急不忙的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而后看着东皇太一说道:“老先生,您瞧瞧这个。” 他将册子推向了东皇太一。 这个册子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是将“阴阳家”改造成“气象及自然学家”的基础准备,他本来是想要等到处理完其他几个流派的事情候再将这个册子拿出来的,而东皇太一的“投诚”打乱了这个事情。 于是,赢野便提早拿出来了。 东皇太一低着头,看着这个册子,其实里面写的东西也很简单,他并非是什么“方法”,而是“方向”,准确的说,是阴阳家应当朝着什么地方去的方向.... 而这一点,也是东皇太一最缺少的东西。 看完这上面写着的文字很简单,但东皇太一却在看完之后良久都没有出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终于抬起头,那一双苍老的眼睛中带着的全然都是震撼。 “殿下....” “殿下学究天人,从前老夫只是以为您在“求实”的道路上走了很远,可如今方才能够知道....原来,您的前路已经走了如此之久啊!” “有了此书,老夫便知道,阴阳家的前路应当朝向何方了。”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而后看向赢野:“殿下,老臣想要将“阴阳家”的名字稍微改一改,便改为....“气象家”,从此之后便以“科学”为指引,带着阴阳家的弟子们研究天象、地理之说,为殿下...为这天下的黔首测量天下之事。” “还请殿下允肯。” 赢野自无不可,这本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如今东皇太一自己提出来了,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 ..... 庄子 张良、赢野蹲在几件农具面前,赢野看了许久之后,甚至换了衣服亲自尝试了一下这些改良过后的新型农具,而后才长舒一口气。 他看着张良,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打趣:“子房,这东西改良的这么快,背后一定是有高人出手吧?” “只是不知道,那高人什么时候想要见一见孤?” 张良听了这话莞尔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公输家自千里之外来到了咸阳城,之后求见了我,帮助我改良了这农具。” “我还未曾跟殿下为他们邀功请赏,殿下便已然看穿了此事.” “当然是令人惊讶。” 这马屁拍的赢野舒舒服服的,他指着张良笑骂一声:“这几日倒是没有功夫,明日朝会上孤便是要提出来那件事情了。” “而后冯去疾等人的反驳应当是就要来了,暂时没有时间见他们。” 赢野思索了片刻后,转头吩咐着一旁那个看似寻常的小厮说道:“去我宫中,将写着“二十三”数字的盒子拿出来,而后交给子房。” 待到那小厮离开之后,又看着张良说道:“子房,那盒子中装着的事物,你替孤交给公输家的那群人——若是有墨家的人求见,也将此物交给他们一份。” “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将那东西做出来了,什么时候变可以见到孤!” 他微微一笑:“孤许诺他们咸阳学宫一个位置!” “这是孤的承诺!” 第88章 这次谁会倒霉? 张良微微躬身,应声道:“遵命。” 赢野换好了衣衫之后,一边走,一边看着张良问道:“此外,让你留意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他们有什么动静?” 张良听了这话之后,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殿下,提起来这个倒是有一件稀奇事了,那位楚国的项将军.....好似带着他的侄子朝着当年楚国的故地方向去了,而且似乎和当地的“屈氏”有了些许联系,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借助屈氏的力量完成自己的积累。” 屈氏? 赢野微微蹙眉,在他看来,屈氏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主要的问题是那位在历史上有着“楚霸王”之称的项羽叔侄二人。 尤其是项羽。 项羽这个人吧,你要是说他不行,那就是真的侮辱自己的智商了,但你要是说他行....那也的确是有点问题的。 这个人在武力上没有任何问题——羽之勇猛,千古无二嘛,当年刘邦带着人将项羽围困在乌江江畔,项羽只是带着几百个人面对刘邦的大军都没有怯场,自己拿着武器几乎要以一敌百了都。 这样的战绩从古至今只有项羽一个人有。 而在史书中,太史公也十分喜爱这位,书写他之一生的时候,用的是“本纪”,“本纪”是什么?是帝王才能够使用的纪传体。 历史中不是帝王却能够使用本纪的,大概也就只有两位。 第一位便是项羽了,用的便是项羽本纪——项羽本纪的记载还不少,字数挺多的。 而第二位则是...吕雉。 可吕雉和项羽有着最根本的区别,他们二人当然都是依靠着自己的能力才能被太史公以本纪这种记录皇帝的纪传体记录的,但...项羽是纯靠自己的实力,他就是一步步的打出来的“楚霸王”的名声。 而吕雉么,多多少少是有点沾了刘邦的光了。 但沾的不多。 从这里便能够看出来项羽这个人到底有多猛了。 当然了,这里的猛仅仅是指武力上,至于用人、治国、乃至于军事方面.....都较为不太行,军事方面的话,他就是能打——没有什么计谋,纯靠莽。 若是说军事能够勉强评一个还行,那用人和治国只能说是“完全不行”,“非常拉胯”这八个字来形容了。 鸿门宴中的记载证明了这一点。 范增和项伯两个人便是项羽用人和治国能力最为体面的代表,项羽用人唯亲,对自己的亲人过于信任了。 比如项伯。 项伯明显是个拖后腿的“吸血鬼”,但项羽对他的任用和尊重却在刘邦之上。 项羽看不出来范增说的对么? 当然看的出来。 项羽看不出来项伯收了贿赂么? 他当然看的出来。 但....他不在意。 他大概觉着自己的亲戚收点贿赂也没事,而且觉着范增这种人让他的“仁德”不能体现出来,且还有一种可能,项羽在成功之后,已经看不上范增的“智慧”,甚至觉着他麻烦了。 这样的人,他的用人能力如何就不必说了吧? 至于治国?至于帝王能力? 可以说,若项羽成为了皇帝,那他的治国能力可以和胡亥、明堡宗、宋钦宗、宋徽宗等诸多千古昏君、甚至是亡国昏君争一争倒数第一这个位置的。 一个帝王,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面子问题而放走一个对自己有明显威胁——且明显很会用人、有很大名声的对手的。 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其绞杀。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项羽,不行。 想到这里,赢野方才皱着的眉头也松了一些,他按了按额头缓了缓自己的精神状态,将之前的疲惫以及疼痛缓和了些许后才说道:“让人继续盯着,若是他们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孤。” “六国这样的附骨之蛆,早就应当清除了....” “但..必须是想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这些暗中的老鼠便会隐藏起来,在想要找到他们,便十分困难了。” 张良微微躬身应声。 远处的朝阳缓缓落下,赢野轻轻的吐了口气。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来做,饭要一口一口的去吃。 .... .... 百越,瘴气之地。 某处深山之中。 徐福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从大秦带来的“长袍”,那长袍此时已经被他改的面目全非,更加“野性”,更加类似于....百越之地那些“神灵”的装束了。 他看着面前的东越人首领,神情肃穆:“王,神灵告诉我,在遥远的地方,那可恶的中原人正在觊觎着我们伟大的、神圣的土地。” “若是不能及时找到那隐藏在暗中的、神灵赠与我们的礼物,我们便没有办法获得战争的胜利,也会触怒神灵,让神灵不再庇护我们。” 坐在远处的东越首领神情中带着些许的恐惧和害怕,他看向徐福道:“神使,请您禀告神灵,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神灵赐福之物,将其供奉的!” “请神灵原谅我们!” 徐福神色肃穆,与从前在咸阳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他的面容却黑,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中原人。 他的脸上抹着油彩,神情怪异。 “王,我会禀告神灵的。” “但.....” “神灵之怒,并非能够如此轻易就消解的。” 他眼珠子一转,声音中带着点点神秘:“王,神灵之怒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南越的那些人触怒了神灵,他们冒犯了神灵的威严。” “若是王能够代替神灵降下怒火,将南越灭亡,或许神灵会宽恕我们更多的时间。” 灭亡南越? 东越王的脸上带着些犹豫之色,但片刻后就坚定了决定。 “好!便听神使的!” .... ..... 朝会。 许久不见出现在朝堂上的太孙殿下又一次出现在了朝堂上! 这个消息如同龙卷风一样席卷了整个章台宫!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看向太孙殿下,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孙殿下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有更加精彩的“故事”或者“事故”出现。 李斯咂了咂嘴,碰了碰身旁的王翦,低声问道:“你觉着,这一次倒霉的会是谁?” 第89章 没有事故,只有福利 王翦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和迷茫:“殿下的许多思想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猜测到的,不过么,我觉着这个时候殿下出现不会是坏事。” “最近好像并没有挑衅殿下的人吧?” 说着说着王翦也有点不自信了起来,他挠了挠头,一双苍老的眸子中也带着些许恍惚:“应该没有吧?” 他自己数了数:“因为咸阳学宫的事情,最近儒家他们听话得很,挺长时间没有挑衅殿下了;六国余孽以及那些贵族势力也十分老实,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殿下的庄子里面,那些新式农具也都逐渐开始使用、实验起来了。” “前些日子去了皇宫中,陛下跟我说侯生和卢生的研究也在稳步发展,前几天我还听说阴阳家的东皇太一与殿下会面,也老实的加入了殿下的阵营。” “那咸阳城中还有能挑衅殿下的人么?” 李斯则是神色奇怪的说道:“要是不是别人挑衅殿下,而是殿下想找别人的麻烦呢....” “你不觉着相较于别人挑衅殿下,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殿下表现出了一副干劲,想要什么人给收拾了么?” 王翦瞥了一眼赢野,从赢野的身上看到了些许“自信”和“野心”的状态,他不由自主的觉着李斯说的好像是对的.... 或许真的是殿下要找别人的麻烦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在诸多大臣汇报自己事情的时候,这位殿下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坐在那里等待着。 等到所有人都禀告完毕了自己的事情之后,赢野才缓缓起身,而后来到了章台宫前殿的中央,神色十分严肃。 他今日的确是有一件大事。 或者说,不只一件大事。 “启禀陛下,孙儿有要事启奏!” 前面的称呼是陛下,是对皇帝的尊称,也是对这个地方的尊称,表示他说的是“公事”,而后面的“孙儿”则是自称,是一个较为亲昵的自称,表现的是自己与始皇帝的关系。 扶苏犯的错误,赢野怎么可能还再触犯一次呢? 始皇帝是喜欢亲情的,所以在朝堂上,对始皇帝的称呼最好是亲昵的,可以拉近关系的、唤醒始皇帝亲情观念的。 毕竟有些事情站在孙子的角度和站在臣子的角度去提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如同现在他要说的事情一样。 嬴政微微挑眉,他也知道最近赢野在准备一些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当即便笑着说道:“何事?” 赢野微微吐了口气,他最近这段时间在忙的事情...今日便都可以拿到明面上了! “启禀陛下,孙儿有一个祥瑞献上!” 他拍了拍手,随着嬴政的点头,侍卫将那侍从放了进来,那侍从的手中端着一个木制的盘子,其上放着一叠叠洁白的纸张! 这是赢野从这段时间制造的纸张中挑选出来的、最适合拿到皇帝面前的最完美的纸张。 目的便是“祥瑞”之名。 “此为孙儿在梦中所得到的宝物,其名为“纸”,其制造工艺简单,所需要的材料也十分的普通,只是树皮、以及破碎的渔网等十分廉价的东西。” “然则其却比竹简轻薄、比竹简更加好用。” 赢野说着,便拿起来纸张,将其敬献给嬴政的同时,令侍从将这纸张一个个的分发下去,而后让诸多大臣们全都看看。 纸张并不是什么“秘密”了。 毕竟在当时赢野制造出来的时候,大殿中的这些大秦高层就已经知道有这样一件东西了,这也是咸阳学宫出现的根基。 而如今.... 李斯眉宇一闪,他看着这纸张,心头有些哑然,殿下这个时候拿出来纸张....难道是准备现在就推进咸阳学宫的下一步计划? 不过他并不着急。 家中的“法典”已经有了最初的雏形,而有了这个东西,咸阳学宫的诸多科目之中,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对,不是法家,而是他的“法”。 李斯在家中编撰法典的同时,对自己也进行了详细的解剖,他发现比起来说自己是法家,不如说自己是“法”的研究者。 所以他并不在意法家是否能在咸阳学宫占据一席之地了。 或者说....对于法家的事情,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韩非子不也是法家么?那群法家的弟子威胁他的时候,却让他真正的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放下了对韩非子的怨恨与仇,决定让韩非子代表法家,而自己则是代表“法”。 而嬴政则是装模作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拿出来了纸张,而后在其上用毛笔写了几个字,后略微感慨的说道:“果然是天赐祥瑞啊!” “有了此物,大秦昌荣,指日可待!” 诸多大臣顺势恭喜嬴政,恭贺大秦,他们同样是讨厌了“竹简”,想要用其他的东西代替。 但是一来绢帛这个东西不是谁都用得起的,也不是谁都愿意这么奢侈的,二来则是因为地位在这里限制着,绢帛的高昂造价注定了他不能够代替竹简,而竹简....用毛笔在上面写字的时候容易晕染,用刀刻字....太累了。 而如今,用毛笔在纸张上书写字迹,这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王翦也是咂了咂嘴:“难道...今日真的没有热闹可以看?” “真是令人唏嘘。” 此时,大殿之上,赢野的话语还没有停止。 他看着嬴政,微微躬身道:“孙儿要敬献的宝物与祥瑞,不只是这一样!” “还有“印刷术”!” 当印刷术三个字落下的时候,人群中的墨家矩子、公输家主、道家领袖、以及博士宫的孔安等人迅速坐直了身体看向赢野。 他们这段时间为什么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不就是因为印刷术么?! 有印刷术在,他们的思想便可以大范围的传播了! 这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赢野令人抬上来了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打开后,一本本泛着墨香的书籍随意的摆放在其中。 “陛下,此乃印刷术所印制的书籍。” 赢野用平静的语气扔下了巨大的炸弹:“此为小范围、不敢多印制的时候,一天之内所印制出来的书籍。” “仅仅只有两百多本而已。” 第90章 听听,这还是人话么 仅仅?? 两百多本?? 而已??????? 不敢大肆印制???? 你听听,你听听,这还是人话么这。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印制术”的事情,他们也觉着自己做好了迎接印制术能够震惊到他们的准备,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已经把印制术往厉害了想了,但想到的还是没有印制术本身厉害! 李斯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他难得的说道:“这...这...我一直以为,印制术全力制造,一天能够印制几十本书籍已经是最好的了,没有想到,在不敢大肆印制的时候,一天便能够印制数百本.....” “这还仅仅只是殿下的庄子中印制,若是朝廷开设专门的大型地方印制呢?” “那.....书籍将会廉价成什么样子?” 李斯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本应该是秦人老贵族势力的其中一个,他应当是要反对印制术存在的人之一——因为只有反对印制术的存在,他以及他们掌握的知识才能够永远高高在上,才能够让那些人前来当他的门客,然后跟随他学习知识,成为他的人。 但李斯却并没有这样做。 看着李斯、孔安等人感慨而又震撼的神色,赢野嘴角带着些许悄然的笑容,他看着李斯感慨的笑了笑,心里这个时候才放下了对李斯的“杀意”。 是的。 赢野在之前从未曾放下对李斯的杀意,并且还做好了打算,等到利用完李斯就卸磨杀驴,找个机会和罪名就把李斯搞了。 至于为什么..... 原因太简单了,因为李斯这个人真的有点问题。 在原本的历史中,嬴政死了之后,他和赵高联合起来矫诏杀死了扶苏,而后帮助胡亥篡夺了皇位,最后甚至和赵高一起出主意怕始皇帝尸体发出的臭味让人知道始皇帝死了,所以放了无数的....鲍鱼。 以至于后世有一句话流传。 “嬴政梓棺费鲍鱼” 这里必须要强调的事情是什么? 这里的鲍鱼并非是后世的“鲍鱼”,这里的鲍鱼指的是腌的臭鳜鱼..... 这样对待始皇帝的尸体,这是第一桩罪名。 而第二桩罪名则是更加简单了,李斯是矫诏杀死扶苏的罪魁祸首之一——至少也是帮凶。 这具身体一定也会死在那场胡亥主持的对始皇帝子嗣的杀戮中,所以硬要说的话,李斯也是杀死“赢野”的凶手之一。 至于第三幢罪名.... 李斯同样是大秦帝国崩塌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果说李斯、胡亥、赵高、刘邦、项羽、陈胜吴广等诸多人物排序的话,李斯必定是排列在第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排列到第一的。 为什么? 很简单。 因为只要李斯反对,那么赵高和胡亥几乎没有机会矫诏杀死扶苏、也没有机会使得大秦帝国崩塌——因为跟随在始皇帝身旁的都是始皇帝最信赖的臣子,他们并不知道赵高和李斯拿出的是矫诏。 若他们知道了,九成九的概率、或者说一定会帮助李斯直接杀死想要谋逆的赵高以及胡亥这二人的。 而扶苏的那个性格,等到他登基之后,一定会选择重用儒家,至少会轻徭薄赋、会选择废黜一定的严刑峻法——这会让大秦续一波命,但不知道能续多久,但至少能续一波。 所以在赢野看来,李斯和赵高一样该死——但他比赵高强一点,因为第一他还没做出来那些事情,第二则是因为李斯还有用,很有用的那种有用。 而如今.... 看到了李斯并未曾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印制术”所造成的影响,反而是站在大秦的角度表现出来了支持的神色,这让赢野放下了对李斯的杀意。 至少——给这个家伙留一条命,反正有用,而且他还没来得及干什么事情。 只是么.... 赢野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斯就老老实实的给他打工吧,他会考虑多给李斯身上加一加担子和黑锅的。 “咳咳——” 嬴政站在大殿之上,轻而易举的便看到了自己孙子那一副古怪而又“危险”的笑容,心中就明白这小子又准备坑人了。 但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赢野说道:“此物甚妙,其作用甚至在纸张之上啊!” “太孙立下大功!” 赢野的神色更加恭敬,他缓缓的躬身,继续拿出了第三样宝物。 “农具”。 以农为本的时代,这是最重要的东西! “孙儿还有第三样宝物——这第三样宝物不只是一个,而是一个系列!” 身后有人将耧车等物拿上朝堂,赢野微微弯腰,向众人介绍着这耧车的作用,继而将之前在庄子中使用后,所出现的“结果”拿了出来,让所有人都明白,这耧车的作用到底有多么的巨大! “陛下!” 王绾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当即站了出来,神色中带着激动。 “在老臣看来,这些新式农具才是重中之重啊!” “臣请将这些农具命名为“太孙车”“太孙犁”!” “以此来表彰太孙在其中起到的巨大作用和功绩!以令太孙之名烙印在昭昭青史!” “咳咳咳咳咳咳——” 听了王绾的话,赢野下意识的咳嗽了几声,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一样。 他扶额,想要说什么,但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李斯等人给抢先了,这些人拍起马屁来不要命,一个个的全都表示赞同。 当然了。 最关键的是.... 赢野抬起头,看着那双眸中带着玩味、打趣、以及幽默的嬴政,他明白....这个命名大概是拒绝不了的了。 果不其然,嬴政的声音缓缓响起。 “便依诸位臣公所说吧,将这些新事物以太孙之名而命!” “也让天下的黔首们全都知道,太孙为他们都做了什么事情!做出了什么什么样子的贡献!” 说完这话之后,嬴政看向站在那里有些麻爪的赢野,微微一笑。 能让自己这个孙儿吃个哑巴亏的时候可不多。 他直接岔开话题,不让赢野有机会说这个事情。 “野儿。” “可还有别的事情?” 第91章 恩当及万民 当嬴政的声音落下的时候,朝堂内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站在大殿中央的赢野,他们从嬴政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些许什么。 李斯下意识的看向赢野,他明白,此时大概就是咸阳学宫问世的时候了。 只是.... 咸阳学宫会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大殿内诸子百家的领袖学子们也都是看向大殿中央的那人,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期盼之色,这么多天来他们来回争夺,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而赢野则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十分严肃的说道:“陛下,如今天下平定,万民安乐,我大秦已然有盛世之相。” “陛下乃为天下间第一个皇帝,大秦更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皇朝。” “此时天下安定,当举盛世之策。” “又有两个祥瑞——即印制术、造纸术现世,臣以为,恩当及万民,文当遍天下,以此来彰显陛下的盛世隆恩。” “臣请开咸阳学宫,以给万民、给天下学子一个机会。” 咸阳学宫! 嬴政神色不变,只是看着赢野问道:“咸阳学宫?可是如同往昔稷下学宫一般的地方?” 其余人都随着嬴政的话语看向赢野,而赢野则是摇了摇头。 他神色肃然:“陛下,咸阳学宫并非是稷下学宫,哪怕他们看似十分相同,但实则完全不同。” “依照臣的构想,咸阳学宫之中,当有九科十八门。” “文、算、物、化、天、法、工、兵、体,此九科为咸阳学宫中的九门主科,凡是前来咸阳学宫读书的学子,必须是学习者九科之中的六科。” “而十八门则是者九科之中分别所属的两门,是故一共十八门。” “咸阳学宫面向天下而招收学子,凡是从咸阳学宫之中走出来的学子,通过一些考核之后,当能够直接留在朝廷中为官——无论是外放还是留在咸阳城中。” “如此一来,也能够给天下士子一个明确的机会。” 听到赢野前面的话,这在场的诸多大臣们都是纷纷点头,其中有些则是面露难色,毕竟这九科十八门的设想听着好像没有他们的流派啊..... 难道就这样从斗争中输掉? 可不等他们继续说话,便听到了后面关于“咸阳学宫为官”的设想,这便让他们心中一惊,道统之争不死不休这是真的,但道统之争不还是为了最后的权利? 能够直接掌控权力,道统什么的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有人反对,有人赞同,于是朝堂之上竟然乱成了一锅粥。 李斯是坚定的太孙党羽,但此时他却是微微皱眉,因为他发现了其中的一些小问题:“殿下,这朝堂之上的官员也好,地方的官吏也好,总是有定数的。” “若是日后咸阳学宫中的学子逐渐变多,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了空缺呢?” “那些剩下的学子该如何?” 赢野微微一笑,神色十分平和:“最开始能够被招收到咸阳学宫中的学子,必定都是天下英才,这些英才可以进入到朝堂当中,他们的实力不必质疑。” “而随着书籍的增多,咸阳学宫也会逐渐的提高进入的要求,而随着这些要求的提高,能够进入到咸阳学宫的人也会逐渐变少。” “随着咸阳学宫的人变少,他们能够进入到朝堂的人也就随之而变少了。” “至于空缺么,这就更简单了。” “那些考核排列到后面,没有办法进入朝堂的咸阳学宫学子,咸阳学宫可以为他们提供两个选择。” “其一,继续等待,之后下一年继续参与考核。” “其二,他们可以选择“外放”,天下之大,不能够只有一个咸阳学宫,其余的诸多郡县之地也应当有咸阳学宫的存在。” “依旧是我方才所说的,恩当及万民,他们可以纠结一部分的同学,向朝堂请愿,前往郡县建立当地的学宫,而他们便是首任的学宫山长以及博士。” “所建立的当地学宫,由中央以及当地一同出资建设。” 赢野站在那里侃侃而谈:“但与咸阳学宫不同的是,这些学宫之中出来的学子,不能够直接通过考核担任当地的官吏,而是要通过一定的考核之后,来到咸阳学宫,再进行一次考核,而后由咸阳学宫选择另外一处地方,将他们外放。” “如此一来,生生不息。” “而等到天下遍布学宫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大秦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了。” 他笑着说道:“我听闻李廷尉正在编撰一部法典,其中包含了“官吏法”?” 李斯看着赢野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些无奈,他心里说这不是殿下您亲自提议的么,怎么这个时候好像您不知道了一样。 不过他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老狐狸如他自然是能够看出来,这是赢野不想要沾染这件事情。 当即笑着说道:“的确如此。” 赢野站直了身体说道:“官员法中,包含了对贪官污吏等诸多行为的处置,人之初,性本恶也好,性本善也好,但人性总是复杂的。” “当一个人成了官员之后....”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围的众人,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是嘲讽一般的话语。 “当一个人成了官员之后,无论他从前是什么样子的人,这个时候的他大概都会有了贪念,而有了贪念就会触犯律法。” “随着一部分官吏的下马,自然也就为剩下的官吏腾出了位置来,而那些咸阳学宫的学子们自然也就会每年都有空缺啊——”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其余人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 每年都会有空缺.... 难道.....? 他们都看向赢野,但却不敢说话,而赢野只是笑着。 嬴政微微颔首:“太孙说的不错,的确是这样的道理,此事便交给你吧。” 他犹豫了一下后,又看向了那新式的农具,顿了顿说道:“这些新式的农具应该如何推广,太孙可是有什么想法?” “若是有想法,便与朕、与这朝堂诸公说一说吧。” 第92章 雷霆之势 赢野微微点头,看着诸位臣公说道:“倒的确是有些想法,这些新式农具是保证春耕的关键,其造价虽然并不算昂贵,但...却并不是寻常黔首能够负担起来的。” “若是强行如此推广,怕是并不能够惠及天下百姓,以令黔首们感受到陛下的恩典。” “所以,孙儿倒是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是否合适,还想请大父以及列位臣公指正。” 嬴政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与支持,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农具之上的某些地方是需要用到“铁”的, 而且不是那种寻常的铁。 民间大抵上是没有这种能力冶炼出来这种程度的铁的,而如果是朝廷锻造,再分发给百姓的话,倒也是一个大问题了。 “你有什么想法?” “说出来让朕听一听。” 赢野看向嬴政,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因为他明白,自己终于是踏出了利民与改变时代的第一步了。 “大父,孙儿想要新成立一个“租赁署”,所有的新式农具由“租赁署”来锻造,而锻造成功之后,提供一定数量的农具供那些买不起农具的黔首们使用。” “当然了——要有一定的规章制度,不能够随意的租用。” 赢野笑了笑,将自己之前所构建出来的租赁制度讲述了出来,而随着他的讲述,朝堂上的诸多大臣们也都是纷纷露出了些许思索的神色。 李斯微微皱眉,但瞬间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带着些许的震惊,他低着头,掩饰着内心的震撼,他想,若是殿下的深意真的如同他所想的那样的话,那可真的是..... 有些太惊人了 但除却那个目的之外,李斯也想不到为何殿下会提出来这样的制度,而且在其中还专门强调了某些要点。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呼——” 李斯轻轻的呼气,平息着内心的震惊,而王翦则是看到了他的表现后,同样有些好奇的低下头思索着,是什么事情能够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斯吓成了这个样子? 当真是令人...好奇。 而其余的大臣们倒是没有看出来这其中所隐含的深意,只是对..租赁署的成立有些意见。 毕竟租赁署的成立以及后续的锻造农具等,都是要钱的! 掌管钱财的“少府”站了出来,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悲哀之色:“殿下,臣知道您想要惠及万民的想法,这是好的,但...但是少府中已经没有多少钱财了。” “国库其实也在告急。” “今岁陛下要修建驰道、要修建骊山皇陵,要修建阿房宫,甚至要修建长城,这一应花销都是从府库中所抽出来的啊。” “若是殿下此时再锻造农具,那少府当真是拿不出来钱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这句话说的倒是真的没错。 少府站在那里,等待着来自太孙殿下的指责,但...但赢野却是没有一点点想要呵斥他的意思,只是淡然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钱要从国库中全部支出了?” 他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国库只需要出一部分就可以了,我这里也可以拿出一部分。” 赢野最开始的时候从楚国势力那边“敲诈”,哦不,是募捐到了三十万金,而后又因为楚国势力等的诚意,陆陆续续又拿到了三十多万金,后来景氏的人又给他送了不少。 现在的赢野不说富可敌国吧,但拿出来一部分钱财支援国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笑着看向嬴政,颇有些调皮的说道:“当然了,如果是我这边出钱的话,这租赁署便不能够完全算是一个朝廷的机构了。” “大父,孙儿倒是有一个构想,只是不知道能否实现了。” 嬴政挑眉看向赢野:“哦?什么构想?” 赢野嘿嘿一笑:“既然这钱是孙儿和国库一同支出,那么这租赁署便只能够算是半个朝廷机构,孙儿倒是为这种机构起了一个名字,不如就叫做“国商行”如何?” 国商行? 这是什么东西? 赢野平和的说道:“便是国家所有的商行,其主要目的并不是盈利,而是帮助朝廷、帮助国家完成某种目的。” “就比如租赁署这样的机构。” “但是他们虽然不以盈利为目的,可他们中的某些却是能够盈利的。” “如此便要依照商行的划分来分配所赚取的利润了。” “孙儿拿出来那么多的钱,总不能让孙儿白拿吧?” 他眨了眨眼看着嬴政,嬴政倒是有些不解,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国家日后都是赢野的,此时赢野何必提出来这样一个概念呢? 也着实不太好听。 而赢野却是笑了笑,他看出来了赢野的不理解,当即解释道:“事实上,这一份所谓的份额,孙儿也不会一直拿着。” “这些份额等到孙儿成为皇帝之后,便会留下给下一任的太子或者太孙。” “国之副君,总是要有些盈利手段的,否则他们便会将手伸到其他地方去,毕竟....人么,总是会需要钱的。” “不在明面上拿走,那必然是会在暗地里拿走。” “孙儿觉着,此类国商行便是可以起到如此的作用,让储君甚至是皇帝手中的私库都可以有一定程度的保障。” “这并不算是与民争利,也并不算是剥削百姓。” 赢野所说的话倒是让众多大臣觉着是这个道理,于是嬴政便做主道:“你说的不错,储君手里是应该有些钱财的。” “如此便依照你所说的做吧。” 他稍微沉吟了片刻后,便直接说道:“不过你手中已然有咸阳学宫的事情了,这件事情便交给你、李斯、以及少府陈珂一起去做吧。” 嬴政看着李斯以及那迷茫的陈珂,嘴角带着些许微笑。 方才赢野的话提醒了他,他要提前给赢野打造一下班底了。 东宫现在大半的属官可还空着呢! 毕竟....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太子!大家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界限在哪里,只能一点点的摸索了。 .... .... 下朝后 李斯看着不远处的赢野,低声叫道:“殿下,殿下——” 第93章 疑惑 李斯小步快走,连忙追上了正在慢慢悠悠往前走的赢野,脸上还带着些许讨好的神色,他嘿嘿一笑看着赢野说道:“殿下,法典的事情,我还有点想要向您请教请教。” “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时间?” 法典? 赢野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斯,脸上带着好奇与迷茫的神色:“你已经编撰出来了法典的雏形?还是说在第一步的时候就在茫然了?” 李斯有些自豪的说道:“殿下,法典的雏形我基本上已经有了想法,而且法典的初稿进度已经进展一半了,只是在某些方面上....” 他皱了皱眉:“在某些方面上有些问题,方才殿下在朝堂上的时候,我猛然之间想起来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想要询问一下您的。” 赢野了然,但仍旧诧异的看了一眼李斯。 这家伙....果然是个卷王啊。 这才一个多月两个月不到的功夫,法典的初稿雏形就已经出来了?这工作效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不过嘛,这对赢野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手底下的人越卷,对于赢野来他自己就越轻松。 还是那句话,能够将手底下的事情交给别人,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做呢?那是不是有点太辛苦了。 这样想着,赢野脸上绽放出了温柔的笑容,他看着李斯就像是看着一个“美人”一样,这样勤勤恳恳、能力又强大的打工人,着实是他这种黑心老板喜欢的。 “原来如此。” “那便去李廷尉府上?” 李斯连忙点头。 两人便朝着李斯的府邸而去了。 .... .... 章台宫中 嬴政坐在那里,相较于之前,这些时日他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就连经常来和嬴政谈论政务的王翦以及蒙恬都察觉到了些许什么,但他们都没有问。 蒙恬是没有胆子问,而王翦则是懒得问,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谁愿意伺候一个喜怒无常的帝王啊——后仰脸。 “陛下。” 王翦坐在嬴政的对面,看着颇为悠闲的嬴政,脸上带着些许怨念,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为大秦做出贡献,这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帝王凭什么可以这么轻松啊! 就凭他有一个好孙子么??? 好吧.... 王翦扶额:“先前所说的对百越动兵的事情,咱们什么时候启动?” 他的眉宇中闪过些许的暗沉之色:“对于老臣来说,老臣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更加差劲了,实在是不知道是否还能够熬到未来啊。” 王翦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的哀伤。 或许老天对每个人最公平的事情,就是不管过程如何,这个人到了最后一定会死。 衰老和死亡公平的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无论他是否在生前掌握着巨大的权力和荣华....这是所有人都无法躲避的事情。 即便暂时能够依靠人类的力量躲避,老天也终究会将死亡降临。 嬴政看着王翦的神色,心中也是叹气,莫名其妙的哀伤也蔓延开来,他知道王翦说的是对的,他也知道王翦在做什么打算。 不过是想要在生命的尽头最后主持一场战争罢了。 但..... 嬴政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说道:“应当快了。” 他将赢野派遣徐福前往百越的事情告知了王翦和蒙恬,而后将最近徐福的进展同样告诉了这两个人,他的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暗沉。 “之前想要启动战争计划的时候,我们曾经打探过百越的情报,但从徐福的消息看来....那些情报并不完全精准。” 事实上,在嬴政第一次得到徐福线报的时候,嬴政曾经愤怒的想要将一切都给掀翻,甚至想要将那一批打探消息的人全部杀光。 毕竟这已经算是重大失误了! 若是按照那些消息来,此时的大秦必然会被拖入战争的泥潭当中,而如今大秦的情况来看,一旦被拖入战争的泥潭,那么大秦的根基会更加动摇! 这一座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甚至有可能短时间内崩塌! 这是嬴政所不能够接受的。 但他忍了下来,并非是他的脾气变好了,而是嬴政不想破坏自己孙子苦心给自己经营的人设和形象。 王翦的眼眸中同样带着震惊和愤怒,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哼——” “军中的那些人,还有那些老贵族们,是时候该收拾一下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苍老的愤怒,这位大秦的柱石同样处于暴怒的状态中,甚至与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嬴政一样想要拔剑杀人! 嬴政神色阴翳:“快了....” “依照野儿的计划,等到咸阳学宫与农具的事情进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该对那些人出手的时候了。” “如今,新式农具的推广,即租赁署正在缓步进行,而咸阳学宫同样几乎已经确立了,这种状态下....”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大概,今岁年末,野儿就要对那些虫子动手了吧。” 嬴政摸了摸下巴:“野儿怎么说来着?攘外必先安内,而内外安定之后,才能够继续进行改革——外部便是六国余孽,而内部便是这些人了。” “在一步步的改革之中,将内外安定,而后进行更大的改革。” “这或许就是野儿的计划。” 他看向王翦:“只是老将军....你的身体....” 嬴政犹豫着,但终究还是说道:“野儿自梦中得仙人授法,你的身体还是让他瞧一瞧吧,或许还能够让您多活几年。” 这一点他并不确定,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毕竟...王翦在嬴政心里的地位同样十分重要,大概是将他当成是一位尊敬的长辈来看待吧。 王翦心中同样明白嬴政的心思,当即便应了下来,只是没有怀抱什么希望而已。 .... ..... 李斯府邸 李斯将法典的初稿拿给了赢野看,而他则是盘腿坐在那里,皱着眉说道。 “殿下,我有些无法区分刑法与黔首法。” “这两者....似乎无法有一个清晰的界限啊。” 第94章 此时的人们 黔首法与刑法的界限? 听到李斯的困惑,赢野稍微挠了挠头,而后为李斯解释道:“事实上,这个界限很简单。” “黔首法其实主要威胁的主体是“财产”,而不是“人”,也就是黔首法针对的是没有涉及到人的生命安全,而涉及到人财产的问题。” “主要的处理方式也不同。” 赢野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而事实上,我对此也只是有一个浅薄的想法而已,并没有那么多的探索,这一点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探索的。” “毕竟我是个门外汉。” 李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而事实上他找赢野前来,也并非是为了“法典”的事情,只是方才在大殿之外,在皇宫之中不方便说罢了。 他看着赢野,长叹一口气:“那臣便自己多探索研究吧。” 等到这口气叹完了之后,李斯才看着赢野说道:“殿下,想必您也猜到了,我找您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法典的事情,而是另有缘由。” 他将一封文书放在桌子上,将其朝着赢野的方向微微一推:“您瞧瞧这个。” 李斯皱眉说道:“这是冯去疾他们再一次拉拢我的时候给我的东西,我瞧着有些奇怪,冯去疾为何会突然之间这么有信心?” “这让我有些不了解了。” “思来想去,我觉着还是需要给殿下看一看。” 信心? 赢野拿起来放在桌子上的文件,神色平静而又淡然的翻阅着这其上的内容,眉头也是越皱越深,到了最后他讶异的说道:“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舍得下来脸面。”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发出“叩叩叩”的规律的声音,这也代表着赢野正在思考。 不过片刻后,他便松开了自己的眉头。 赢野看着李斯道:“不必担心,如今能够帮助他们的,要么是宫中的某位皇子,我的某位叔叔,要么是这天下间正在逃窜的某位六国余孽。” “他们准备与这些人联合,或许准备在最后的关头发动一场政变?” 赢野甚至打了个哈欠,他表示:“这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还是他们低估了孤与大父、以及秦国的力量。” 听到赢野的安抚后,李斯的心情才变得宽松了许多。 事实上他也不是很想如此担心,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如今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两座悬崖之间的绳索上徒步一样。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 .... 新式农具以及咸阳学宫的消息自咸阳城传出后,以一种人们想想不到的速度迅速传播,一部分是依靠来来往往的行商们,另外一部分则是朝廷专门找的人宣扬。 这件事情朝堂内外都没有人会阻拦,毕竟这一次要快速传播的并不是坏消息。 以咸阳城为核心,这个消息不断的传播,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就覆盖了咸阳城周围的诸多郡县,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过往的三晋之地,也就是韩赵魏这三国之故地中,黔首们的“躁动”便被平息了不少。 而当法家弟子们开始听从李斯的命令周游天下,顺势将秦律准备稍作更改,更改的更加仁慈,甚至是要取消连坐制度的时候.... 天下都变得宁静祥和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只是有些人在等待新式农具,觉着依靠新式农具能够更好的活下去,有些则是开始朝着咸阳城进发,他们想要通过考核加入咸阳学宫。 有些人则是等待着——律法的更替。 甚至一部分的老秦人都平息了心中的躁动,他们终于相信了一件事情——大秦真的统一了天下,并且他们也终于过上了当年历代秦王都曾经承诺过的和平生活。 一时之间,天下议论纷纷,而这种议论则不同于往日的那种议论,反而是变成了一种褒义的、积极向上的议论。 人们开始缓慢的“苏醒”。 他们渐渐的放下心中的防备,他们开始期待,期待明天,期待后天,期待以后的生活。 总而言之——他们不再麻木。 战争年代中,那一个个麻木的人就像是放在太阳底下炙烤了无数时间的冰块一样,开始缓缓的解冻。 .... ..... 沛县 泗水亭 拿着手中的信件——这是他曾经追随的“主公”寄给他的,刘邦陷入了短暂而又寂静的沉默当中,信件中的内容也很简单。 这位他曾经追随的主公已经追随了自己的君主,并且向他的新君主推荐了他,希望他能够前往咸阳城,效忠于那一位。 甚至那一位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赢野,大秦帝国的太孙殿下,这天下权力最大的人之下的第一人,而且也是未来天下第一人的继承者。 那位...令天下人都在感慨的太孙赢野! “呼——” 思虑良久之后,刘邦面上露出了些许笑容,这笑意从容而又平和,他只是淡淡的喃喃自语道:“难道我刘邦的好运,终于到来了么?” 远处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走,似乎是在散步的吕英神色一皱,他看着那面向正在缓缓的发生变化,从有紫气盈天、帝王之势开始朝着王侯将相的方向去走。 甚至到了最后,那一国之君,无上皇帝尊为的紫气开始缓缓消散。 “咦——?” 吕英轻咦一声,脸上带着些许茫然的神色:“天命发生了改变?” .... ..... 沛县 县衙之中。 萧何看着面前的文书,脸上神色复杂,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 “陈兄、曹兄,我等该如何抉择?” 那文书中记载的正是咸阳学宫的相关内容,其中那条通过考核者、位列前名者可以直接进入朝廷中央为官的消息令三人震撼不已。 长久的沉默之后,曹参一咬牙,直接看着萧何说道:“此时...怎能犹豫?” “去咸阳!” .... ..... 咸阳城,某处院落中 一位面容苍老的老者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东西哈哈大笑起来,近乎于疯癫了。 他看着面前的东西,长出了一口气。 “好啊,好啊,终于让我将此物研究出来了!!” 第95章 进击的墨家 在院落中疯狂大笑,像是疯癫了一样的人是墨家的现任矩子,他的名字叫做:子司,而他的面前正摆放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个东西怪模怪样的,东西似乎并不算大,像是一张弓,但看起来又像是与寻常的弓不同。 如果赢野在这里的话,他应该是能够认出来的,这个东西是“弩”,而且....他不同于普通的弩箭,他是连发弩! 这便是与诸葛连弩相差无几的东西。 这是提前了数百年出现的造物! “呼——” 子司疯狂的大笑声引来了院落外守护着的墨家弟子,他们听见了笑声都连忙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激动和兴奋的神色。 “矩子,您真的造出来了?” 子司哼哼一笑,指了指面前摆放着的东西:“你们自己瞧一瞧不就是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感慨:“这也算是老夫完成了先贤的遗愿吧。” 事实上,这连发弩箭的想法并不是他想到的,而是当年墨子留在“墨子”这本书当中的一个构想,只是当时的墨子处于弥留之际,没有办法完成连发弩的制造了。 于是便只能够将这个心愿留给墨家的后来人。 而之后的几任墨家矩子想法也是各不相同,有的觉着这连发弩是一种过于强大的武器,违背了先贤墨子的“非攻”之说,他们觉着墨子并非是没有能力研发出来,也并不是研发不出来,而是不想要研发出来,毁坏难得一见的和平。 所以这几任墨家矩子就放弃了研究连发弩的想法。 而有几个墨家矩子则是相信,墨子既然将此物留在墨子一书当中,便是墨子想要拿出来的,但他们的智慧又不够,所以只能够磨磨唧唧的拖延到了现在。 众所周知,科学这个东西吧,和文科的思想类是不一样的。 这个东西你说不会就是不会,他是局限于某些天才般的人物的——如同墨子。 而本来子司已经放弃了连发弩的研究,但来到咸阳城中后所面对的一切让他又想起来了这个东西,因为他十分明白的看到了那位殿下的本质。 若是墨家不拿出来一些让他觉着“可以”的东西,那墨家在他的眼中就是无用的——那么咸阳学宫中或许就没有墨家的一席之地了。 这是子司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于是他开始再次研究起来连发弩,而今日终于让他研究出来了。 想到这里,子司连忙看着身旁的那位墨家弟子说道:“你速速去...李廷尉府邸,替我递上拜帖!” 他的弟子匀溜脸上带着茫然:“老师,您觉着李斯会帮助咱们?” 子司摸着胡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九科十八门中的“法”一定与李斯有关系,而非是与韩非子所代表的法家有关系。” “这说明李斯这个滑头早就投靠了殿下,所以才能够在咸阳学宫问世的时候,直接从这块大饼中撕咬下来一口。” “如此一来,我们一定是能够联系上殿下的。” 他看了一眼地上放置着的连发弩,而后轻笑一声,虽然有那种沉迷于研究而情商低下的科研人员,但能当上矩子的子司却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子司以一种诡异的直觉感受到了赢野所留下来的小勾子,并且心甘情愿的咬了上去:“说不准啊,现在的李廷尉正在等着我们呢。” 众多弟子摸不着头脑,但都按照子司的吩咐去了。 ... ..... 李斯府邸 接到子司拜帖的李斯果然如同子司所预料的那样,直接满口答应了下来,不仅答应了下来,还带着些许深意的看着那前来送拜帖的弟子:“你告诉你老师,到时候带着该带的东西来,到时候要见他的人,不只是我一个。” “明白了么?” 那弟子神色一变,而后心中有些震惊,面上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的说道:“遵命。” 待到那弟子走了之后,李斯连忙赶到了后院当中,那里赢野正坐在那里抿着一口茶水,手中拿着的则是一个洁白如玉的杯子。 或者说,这个杯子就是一大块“温玉”所雕刻出来的,十分珍贵。 赢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用这个东西来喝茶,虽然显得十分尊贵,但他却依旧是觉着味道不太对,也不知道庄子那边烧制的瓷器怎么样了。 下次去一定要催一催张良。 时间不等人啊.... 赢野绝对不会说,其实时间还有富裕,只是他自己想要赶紧享受了。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李斯连忙将方才墨家弟子前来的事情告诉了赢野,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要收拢墨家为您所用么?” 事实上,李斯一开始就对此有所推测了。 毕竟赢野在宫中搞出来的那个“道统”,听着也太像是墨家了。 探究天地间的本质,这才是最初的、最纯粹的墨家,身为当年儒家领袖、当时的大儒“荀子”的弟子,李斯当然是十分了解墨家的。 最了解你的人,除了你的妈妈之外,一定是你的对手。 赢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斯:“怎么?我们的李廷尉对此有些小小的意见?” 随着赢野在“太孙”这个位置上的时日变长,他身上的‘威严’和“肃穆”也是一日多过一日,听到赢野这近乎于责问的话语,李斯一下子跪伏在了地上。 “臣不敢。” 赢野看着李斯的这个样子,笑了笑,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起来吧,孤没有怪罪你。” “我未来的丞相,何必因为这点小事而如此大动干戈?” 他平缓了一下神色后,看着李斯说道:“我要见他们其实很简单,因为墨家这群人,便是天然符合我“道统”的流派。” “正如同我让你正视“法”,成为“法”的代表,而不是“法家”的代表一样,我也希望墨家能够给我一个惊喜,成为“墨”的代表,而非是“墨家”的代表。” “不,不是墨的代表。” 赢野的神色柔和,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 “是科学....” “科学的代表。” 第96章 孤所许诺的未来 科学的代表? 李斯有些迷茫,这是他第一次从赢野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号,他对此并不算太明白,但李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知道该自己知道的殿下一定会说,不该他知道的,问了殿下也不会说,反而会让殿下厌烦。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等待着。 等待着墨家的到来。 他十分确定,当自己的口信被传回去之后,那位墨家的矩子一定会迅速来到他的府邸,只为了见一见这位许诺给他们未来的人。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个时辰,小厮便一脸惊讶的来汇报了,说是墨家矩子就在门外请见。 李斯下意识的看向了赢野,得到了赢野的允许之后,这才是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 ..... 冬日的冷风十分萧瑟,但即便是如此萧瑟的冷风也无法让子司热切的心情冷冻下来,反而是变得更加热切了,他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怪异的红色。 他跟随着李斯的脚步朝着后院走去,脸上的神色紧张无比。 而当迈出了那一步,走到了后院中的时候,子司就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人坐在那里,年轻人的神色平和,手中拿着一个温玉杯子,望着远处的天空。 儒雅、俊秀、但....霸道而又威严。 这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汇聚在这位太孙殿下的身上,更是为这位太孙殿下凭空增添了几分矛盾的神秘感。 “民子司,参见太孙殿下。” “殿下千年——” “大秦万年——” 行了礼数之后,子司才紧张的看向赢野。 而赢野则是温和的笑了笑,这个笑容迅速平缓了子司的紧张:“矩子先生,让我瞧一瞧您们墨家最近的成果吧。” 他一点没有掩饰自己的人盯着墨家的事情,反而是直接将这件事情摊开来讲。 子司也并不感觉到奇怪,这里是哪里?是咸阳城,是大秦的首都!若是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那才是奇了怪了。 他令人拿上来了“连弩”,而后双手献上。 “殿下,这便是墨子一书当中所记载的“连弩”了,而在墨子一书当中,还记载了不少这样的“工具”,只是从前没有多少墨家的人将其放在心上。” 子司没有提出自己的要求,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所拿来的连弩。 而赢野则是把玩着这把连弩,眼睛中带着些许唏嘘的神色。 这把连弩...本应该是在多年之后,由诸葛亮发明出来,所以又叫做“诸葛连弩”的,而如今,提前了四百多年的时间出现在天下... 而这代表着赢野对“历史”的影响正在加深! 赢野将连弩递给身后的侍从,侍从简单学习了之后,便朝着不远处早已经树立好的靶子上射去。 “嗖嗖嗖嗖——” 随着不断的破空声响起,一道道利箭朝着远处的靶子疯狂而去! 看着连弩的爆发力,子司脸上也是充斥着兴奋的神色,虽然他制造出来了此物,但他其实还未曾试验过。 如今看到这连弩的威力,也算是了结了他的一桩心愿。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赢野说道:“此连弩还未曾命名,不如便由殿下命名吧。” 子司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要简单的拍个马屁而已。 赢野微微一笑,看向子司:“坐罢老先生。” 他抚摸着连弩,十分喜爱。 虽然有了热武器,但热武器更多的是一种威慑,冷兵器才是目前的主流。 “便叫做“子司连弩”如何?” 子司连弩? 子司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看着坐在那里的赢野,他将此连弩的命名权送上,其实目的就是为了让赢野千古留名,从而拍个马屁。 而如今...这连弩被命名为子司?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赢野便摆了摆手,让他坐下:“坐吧,听孤说。” 赢野看着子司说道:“孤还不屑于抢这个东西的名声,命名为子司弩也是为了告诉你,这既然是你所研究发明出来的,便应该由你的名字来命名,让后人都知道,在这个时代,有一位不逊于墨子的墨家先贤。” 他笑着说道:“当然了,比起来“墨家先贤”,我还是更希望称呼你为....“科学家”!” 赢野低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 “墨家是一个包含万象的、主要是由墨子的政治思想以及这些先进的“天地物质规律”所组成的,在孤看来,墨家是墨家,科学家是科学家。” 他说道:“对了,孤将研究天地物质规律的人为“科学家”。” “科学家或许可以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和“政治主张”,但他们的第一要务一定是研究“天地物质规律”,比如您。” 赢野对子司还是较为尊重的,他看着子司,看着陷入迷茫和沉默的子司说道:“想必您也应该知道,我的思想为“实用家”,所以其实我并不是很介意墨家的人。” “但....” “墨子的政治思想却一定不能够成为大秦主流的。” 他坦诚的说道:“至少现在不能。” 赢野站起身来,背着手看着远处的星空,墨家的出现、墨子的思想让他想到了遥远的过去,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了。 他怀着一种感慨万分的情绪,低声说道:“封建制度取代奴隶制度,这是法家的主张,但您应当知道,这是历史的规律产生了变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子司的神色低落,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但赢野话音一转,他笑着看向子司说道:“但....只要人的力量足够强大, 便能够改变这些。” “子司先生,若是有朝一日,您带领着科学家们研究出来了可以代替人力而耕作的东西,研究出来了可以上天入地的东西,可以改变这一切的东西。” “墨子的思想,便可以流传在这天地间了。” 赢野轻声道:“这是孤所许诺给你的未来。” 他看着子司,神色颇为严肃:“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愿意帮助孤,帮孤一同实现这样的伟大愿望?” 看着赢野的神色,子司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他走到了赢野的身旁。 握住了他的手。 “臣...愿意!” 第97章 秦历法!年号! 年末。 东宫。 随着时间的流逝,提出咸阳学宫与租赁署计划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冬日的寒风已经席卷了大秦的每一片土地。 而成效显然也是很显着的。 租赁署在少府、李斯的努力下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建立,当然了——主要是在咸阳城的“租赁署”,至于各地方的租赁署,那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赢野的想法是在咸阳城建立了租赁署之后,由咸阳城租赁署的人押送那些农具前往各个地方,目前暂时覆盖了三晋之地以及燕国、楚国、齐国的一部分地方。 大概是三分之一个大秦。 庄子中的一部分熟练的工匠被少府借调过去,开始疯狂的制造新式农具,而后一批批的运往各个地方,等待着春日的到来。 这是秦王政二十七年的冬日。 咸阳学宫也在有序进展,诸子百家们都听懂了赢野和嬴政的暗示,所以开始编撰起来自己家的经典,试图挤进去九科十八门中。 九科十八门中某些科目已经固定死了,但有些科目却是还没有固定的。 比如说“文”。 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科目?其下的两个门类又是什么? 人们开始挖空了心思的思考这件事情。 而此时的东宫之中.... 赢野同样在思考一件事情,直到十一月的时候,赢野才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来到大秦已经一年多了,他终于从之前的忙碌中稍微抽出来了些时间用来放松和休息,但哪怕是在放松和休息的时候,他也同样是....在思考。 他的思考已经养成了习惯。 下意识的拿起来一枚点心慢悠悠的吃着,一边吃着赢野一遍想着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一样。 此时扶苏从大殿外走了进来,无奈的坐在赢野的面前,他按了按额头说道:“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年的,日子过的没有一点盼头。” 扶苏这段时间以来也在忙碌着,忙着找赢野说过的橡胶草,也在忙碌着楚国那些势力以及其余的赢野交给他的事情。 他坐在那里,十分颓废, 感觉这过去的几个月比自己活着的这三十来年都要累。 “对了!” 听到这话的赢野的眉头一亮,眼睛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他明白自己忘记什么了。 如今已然是腊月了,但大秦却还没有什么休息和庆祝的状态,这不是扯犊子么。 一年到头来的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好好休息放松、有个盼头么。 而这也是放松黔首们的最好机会! 节日! 人的精神若是一直紧绷,那么必然有一日会绷不住而断掉的,在这种情况下,每年给他们一定的时间休息....他们也就有了盼头。 日子一旦有了盼头,人们的生活和精神就会被再次激活。 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而且——赢野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甚至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点心,只是看着扶苏说道:“父亲,我有事情要找大父,我先走了哈。” 说着便如同一阵风一样的离开了东宫。 只留下扶苏一脸茫然。 “这小子,又想到什么了?” .... ..... 章台宫中 嬴政看着急急忙忙跑过来的赢野,皱了皱眉:“着急忙慌的成什么样子?你如今已经是太孙了!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但内心其实并没有生气,毕竟他很少看见自己的这位“孙子”这么放松的样子,他看着还是感觉挺好的,这是一种新奇的赢野。 而赢野则是嘿嘿一笑,看着嬴政首先没有说节日的事情,而是说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大父,我有一个想法。” 他看着嬴政开口问道:“您知道如今是哪一年么?” 哪一年? 嬴政一愣,这...是什么问题。 “不就是秦王政二十七年吗?” 赢野挑眉:“不,我是说如今是哪一年....虽然是秦王政二十七年,可却不是九州的计数、也不是大秦的计数啊。” “等到日后我登基了,难道便要从头计数么?” “如此一来,怎么体现我华夏九州的年岁呢?” 嬴政陷入了沉默,而后看向赢野,自从有了赢野之后,他就不怎么喜欢动脑子了,如今看着赢野的神色,想也知道赢野有了想法。 “那你有什么想法?” 赢野嘿嘿一笑:“大父,首先咱们要以一个固定的起始日期为年份的开始。” “我觉着今年便挺好的。” “不如改历法,以明岁为“秦历一年”,而秦历之前的年份便为“秦历前某年”。” “如今年,便是秦历元年,象征着秦历的开始。” “前岁便是秦历前一年、而后秦历前二年,直至可考的商周,便定周武王元年为秦历前八百二十六年。” “诏令天下史官重新考校周朝历史,而后将历史中的每一年都以“秦历”为定数,此后哪怕大秦不能万世,但后世万世、九州乃至于域外蛮夷都要以我大秦的历法为本!” 是的。 历法! 这才是赢野激动的原因。 嬴政微微挑眉,看着赢野,心中则是有了些许满足,赢野的坦诚也好、想到了办法也好,都让他十分满意。 “不错。” 他笑着说道:“朕会令太史令去做这件事情的。” “若是能做成....便是天下之功啊。” 赢野嘿嘿一笑:“还有呢大父。” “虽然施行了这秦历,但却依旧可以施行“年号”制度,这是为了纪念在位的皇帝,也是为了区分皇帝的执政时期。” “比如明岁,既为秦历一年,又可以成为始皇帝三年!” “秦历一年是天下计数的开始,而始皇帝三年则是象征着您正式一统天下、成为成为皇帝已经三年了。”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障“秦历”历法的流传。” 赢野正色的看向嬴政:“如此....也能确保您心中的“大秦”万世长存!” 世上没有不灭的皇朝,但....这种程度的历法只要确定,只要简单干脆而且没有什么问题,那么便...可以永远流传。 赢野不想欺骗嬴政说大秦能万世长存,但他却想要为政哥完成...大秦万世的心愿。 “您觉着如何?” 第98章 始皇帝年的第一个新年 嬴政不是傻子,他的智慧足以让他明白,赢野的话语中所蕴含着深意。 他轻笑一声。 声音中带着洒脱与愉悦的情绪。 嬴政不知道世上没有万年的皇朝么?嬴政不知道自己期盼着的万世大秦不可能实现么?他当然是知道的,所谓二世皇帝直到万世皇帝只不过是一个期望而已,一个简单的期望。 此时此刻的嬴政看着竭尽全力为自己实现这个简单期望的赢野,内心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他又一次感觉到了亲情的力量。 而这一次的感受更加浓烈,第一次有人单纯的为了让他开心,而费尽心思的去想办法,哪怕是要实现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也是一样。 这个人只是单纯的为了“嬴政”,为了他的“大父”,而不是为了“秦王嬴政”,而不是为了“皇大父”,更不是为了....始皇帝嬴政。 嬴政和始皇帝嬴政的区别是很大的,始皇帝或许是一个可以没有感情的政治机器,一个无情的刽子手,一个天下第一的千古帝王,但嬴政只是一个普通的四十多岁的暮年男人,在这个时代,他已经算是一个老人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渴望亲情,但前半生从未曾经历过亲情的老人。 如今得到了一份十分纯粹的亲情。 恍惚之间,嬴政似乎又看到了那半夜做梦梦到的一切,看到了那个手持利剑的少年,看到了那个狰狞的女人,看到了那个淡漠的男人,看到了那个虽然对他有些许关切,但却是因为他是一个天生帝王的老人。 一个个的身影出现在嬴政的眼前,他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这些。 但这一次,嬴政没有害怕,没有崩溃,只是十分淡然,甚至有些洒脱的笑了一声。 他想对这些人说:“朕.....不必再害怕梦到你们了。” “朕有了自己的亲人,真正的亲人。” 他愿意告诉这些人,自己已经放下了对他们的执念。 人这一生渴望得到又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亲情是最大的一种。 “大父?大父?” 一连串焦急的呼唤声响起,嬴政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焦急中带着些许担忧的赢野,心情更是愉悦。 “好了,叫什么叫,朕不是在这么?” 他温和的说道:“朕觉着这个法子不错,便依照你所说的去做吧。” 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又开口道:“除此之外呢?朕觉着你应该还有事吧?” 赢野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之后才继续说道:“既然有了新的历法记事,孙儿觉着顺着新的历法应当制定新的划分四季的时间了。” “在一年之中选择二十四个节点,将其当做划分一年的“节气”,而后用于划分一整年。”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划分四季的节气了。” “然后,在一些关键的节点,设置一个“庆日”,每逢庆日可以休息三天的时间。” “庆日不必太多,但是一定是要分布在一年的前中后三个时间内。” 赢野没有说最重要的原因,但嬴政已经是想到了,他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若有所思:“你是否也觉着黔首们的精神太过于紧绷了?” 他叹了口气:“朕听闻,你令李斯重新编撰了一部法典,并且在某些罪名上废黜了连坐的刑法?” 赢野点头:“是的,孙儿觉着,有些罪名不适合使用连坐法,不过有些罪名还是适应的。” “若是不规定清楚,会对黔首们的生活造成恐慌。” “而这不利于我们的统治。” 赢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先前我曾去过咸阳城中,那里寂寥的不像是一个国家的京都,人们脸上的神色十分麻木,他们没有了生活,只是单纯的为了生存。” “这对大秦十分不利。” “我们必须是要让黔首们感受到“生活”,只有生存有了盼头,这样的每一日才叫做生活,才能够让他们继续...安然的生活。” “庆日,便是这样的盼头。” 赢野看着嬴政道:“而最近的一个庆日....也是一年当中最大的一个庆日,孙儿已经想好了。” 最大的一个庆日? “什么?” 赢野嘿嘿一笑:“是元节,又叫做“年节”!” “一年之始便是年节了,腊月三十便是这一年的终结。” “自腊月二十三开始,便可以开始休息,开始为腊月三十的年夜饭做准备了,黔首们辛苦了一年,可以在这短暂的十五天内歇息片刻。” “年节意味着团圆,在外奔波的游子可以每逢五年的年节回来一趟,与父母、家人团聚。” 这是赢野进行的因地制宜。 毕竟在这个时代,交通十分不便利,若是真的一年一聚,那大多数的时候都要在赶路了。 “在腊月三十的晚饭吃的饭便是团圆饭,人们辛苦一年便是为了这一夜的团圆饭。” “也为了.....缓口气,让他们来年更加努力。” “大父。” 赢野看着嬴政道:“我们应当给予黔首们喘息的机会,让他们能够感悟生活.....” 团圆饭么? 听着赢野的话语,嬴政的眉宇中也带着些许的幸福意味。 光是听着这样的话语,他就感觉到了幸福,若是切身去体会呢?那一定会更多的感受到幸福吧。 “便依照你所说的做吧。” “只是时间太短,今年大概只能够在咸阳城周边欢度年节了吧。” 赢野点了点头:“而且还需要朝廷出些钱,或者发放一些福利给一部分的黔首。” “比如在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比如在五岁以下的孩童,比如没有家人的孤苦,比如....在战争中残缺了的士卒。” “这一笔钱也不能节省。” 嬴政能看出来这样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 可即便是为了收买人心....那也是实打实的做了这样的事情。 “好。” 赢野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孙儿也出一部分的钱吧,毕竟我身为国之储君,怎么能够看着那些孤苦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股淡淡的幸福弥漫在这大殿之中。 .... ..... 腊月十三。 “庆日”与“年节”的消息,流传开来。 而大秦,也即将迎来第一个始皇帝年,也即将迎来第一个....始皇帝年间的“年节”。 第99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庆日与年节的消息传出,整座咸阳城都变得似乎不那么一样了,至少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咸阳城像是一座寂静的城堡,或者用“死寂”来形容更加合适,在这座城堡中生活的人们,除却那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以及咸阳宫中居住的皇帝外,其余的都是傀儡人。 他们的头顶悬挂着一条条名为“秦律”的丝线。 他们活着可以,死了也不是不行。 他们没有前路, 没有未来,没有生活,他们麻木的生存着,生存在这一座寻常而又不寻常的城池中。 一切...都是这么的简单与普通。 咸阳城中 某处寻常人家里 一个老丈脸上带着喜色的坐在那里,他的身旁坐着与他相依为命了几十年的妻子,两个人有两个孩子,孩子也都在城中做工,如今都已经是有了孙子了。 “儿他爹,我听说这城里面都在传什么庆日和年节的事情,好像是庆日中,除却违背秦律中较为重要的那些还会被处理之外,触犯秦律中某些生活中的小事不会再被秦律处置了!” “而且听说太孙殿下还要重新修整秦律呢!” 那老丈也是乐滋滋的说道:“是啊,我也听说了。” “还有啊,这庆日中有一个节日马上就要来了,就是那个什么“年节”,我看城门口贴着的告示说,从腊月二十五起放假,一直到元月十五,都可以休息呢。” “儿子和孙子也挺长时间没见了,这一次正好见一见。” “你去老邓头那里买点牛肉,再买两只鸡、一条鱼,咱们大年三十的时候啊,也好好的歇一歇,算是这一年到头的盼头了!” 那老妪也是笑了笑,脸上没有了从前的愁苦,笑容浮现了出来,她白了一眼这老丈说道:“还用你说?我早就准备好了钱。” “过两日便去买。” “到时候让老大和老二带着那几个小的也都回来!” .... .... 这样的场景并不算稀少,整个咸阳城中到处都是欢快愉悦的气息,人们好像在这一刻真正的意识到了,意识到了.....那混乱的战争年代已经过去了。 日后的大秦要过年节的消息在城中传遍后,便开始随着商人的脚步慢慢的传向其他地方,慢慢的,人们都得到了消息,忽而之间,这些原本觉着自己是“赵人”“韩人”的黔首们,好似突然缓过来了劲儿。 赵国....魏国....韩....他们已经覆灭了。 他们现在是始皇帝元年,而他们即将迎来的是秦历纪法的第一个年! 他们如今的生活十分安定.... 而明年,他们也将和咸阳城的百姓们欢庆下一个年节! 这样的风慢慢的改变了这些六国故地百姓们的心态,而这样一个淡淡的改变或许并不能够意味着什么,但...却能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一定会发芽的种子。 一颗,他们已经算是秦人,而非是当初所谓的六国之人的种子。 .... ..... 冬日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所有人的眼睛中,落在这偌大的咸阳城中。 东宫 赢野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看着宫殿外面的大雪。 雪花很大,也很洁白,他的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 而此时,一个特制的“铁锅”被内侍们端了进来,而后放置在大殿内的某个位置上,之后将那个小小的“炉子”点燃。 当炉子点燃的时候,锅子中的香味也渐渐的飘了出来。 赢野鼻子微微一动,嗅了嗅,而后叹了口气:“唉,辣椒这个东西还是得找啊,等到年后打下来百越,就让徐福那个家伙尽快去给我找美洲所在,最好是把土豆、红薯、玉米这些东西的种子都带回来。” “哦对,还有辣椒。” 随着锅子下面的火焰慢慢点燃,锅子中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高汤慢慢的沸腾起来,这个高汤和现代吃火锅的那个高汤不同。 这是实打实的“高汤”。 膳房的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糊弄,其中佐料、肉类熬得很香。 赢野拿起勺子微微取了一点,而后放入口中。 入口绵香悠长,一股淡淡的鸡肉、牛肉、羊肉以及各种补品的味道回荡在舌尖。 “哟?我这是来晚了?” 扶苏从大殿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淡淡的笑容,他顺势坐在赢野身旁,手轻轻拍了拍赢野的脑袋:“怎么,吃好吃的不等等你爹和大父?” 一阵脚步声再次响起,嬴政走了进来,神色同样淡淡的,显得很温和。 这许多年来,很难从嬴政的脸上再看到这种平和而又幸福的神色了。 “哦?朕的孙儿做什么了?让你这般责罚?” 嬴政带着些打趣的说道:“若是你今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朕可是要罚你的。” 扶苏一脸委屈的样子:“父亲,自从野儿入了您的眼,您这心啊都偏向他了,我才是您的儿子,怎么您老是偏向这个小子。” 嬴政哼哼冷笑一声:“不偏心我的孙子,难道偏心你?” “你也不看看你从前都干了什么事情。” 他懒得多说,只是偏过头看向赢野说道:“野儿,这是什么吃法?” “你来教教我。” 赢野看着和扶苏打趣玩笑的嬴政,没对扶苏说的偏心这件事情表达什么看法:“大父,这个东西叫做“火锅”,您看——想吃东西的话,将菜肴放进去,稍微烫一会就可以了。” “这大雪纷飞的时候啊,最适合的就是吃这个东西了、” “吃完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暖和的。” 他用筷子夹起来一片牛肉,然后放入锅中,只是几个片刻的功夫,牛肉便熟透了,此时也没有芝麻酱,芝麻酱那个东西是天竺产的。 赢野的酱料是用一些辛油调的,算是勉强可以代替辣椒酱这种东西。 将熟透了的牛肉在辛油中稍微一滚,放入口中,一点点辛辣的味道,以及醇香的味道晕染开来。 “呼——” 一股白气从赢野口中吐出。 嬴政坐在那里看着和善的儿子与争气的孙子,下意识的感慨道:“真希望....来年还能如此。” 第100章 春雷动!太孙殿下要烧火了! 听到嬴政的感慨声,赢野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大父,您这话说的。” “您的身体还这么健康,只要不再像是从前那样熬着自己的身体,压榨自己的精神,多少能活到孔仲尼那个岁数。” “超过孟轲那个岁数也不是不可能的。” “何止是明年啊,往后的每一年,咱们一家子都要在这好好的吃一顿锅子——当然了,来年可以吃点其他的更好的东西。” 说着,赢野就将方才所想的东西说了出来。 “对了大父,大秦如今虽然已经一统华夏九州了,但其实西域的更西域处、以及西南还有一个个其他的国度,他们那里有着华夏九州没有的东西。” “大父何不在年后组建一个队伍出使天下,云游四方,派遣一支士卒护卫,让那些国家见识到我大秦的威严呢?” 赢野一边烫菜吃,一边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 他将“商队”巧妙的换成了“出使”的队伍,而这样就可以打着出使的名号而配备多一点的士卒了,又不会让那些外国蛮夷看出来他的目的。 这是一件好事。 嬴政也学着赢野的样子吃着,脸上带着幸福的神色,一旁的扶苏也是在吃着,但他与嬴政和赢野的口味都不同。 赢野与嬴政喜欢在辛油中滚一圈,沾着点辛辣的味道,而他则是更喜欢素一点的味道,单单羊肉、牛肉在锅子的高汤中滚了一圈就十分好吃了。 “你说的不错。” “来年吧,来年让王绾负责这个事情。” 他笑着看向赢野:“不过我说啊,这一年过去,你身上的事儿应当也没有那么多了,是不是该在朝堂上立威了?” 这话说的的确是。 赢野虽然成了太孙,住在东宫,但其实出现在朝堂上的时间并不多,这一年来他一直在忙碌着其他的事情,朝堂上的臣子大概都认不太全。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这个太孙上位自然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要烧三把火。 赢野笑眯眯的将小碗中的高汤抿了一口:“这一点您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或者说年前忙碌的那些东西,都是在为这三把火做准备。” 他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寒光:“新年之后,便是要一把一把的朝着那些不听话的人身上烧去了!” “妄图挑衅国之储君的代价....” “孤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否承受得起!” 看着身上颇具几分嬴政气质的赢野,扶苏也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叹了口气。 不怪他的父亲更喜欢这个小子,这小子与嬴政简直是如出一辙的霸道! 这隔代遗传,一看就是亲爷俩! “好了好了,咱们别说这些。” 扶苏笑眯眯的说道:“吃饭吃饭,吃饭的时候谈这些正事做什么?” “年后再说吧。” 嬴政、赢野对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一声,然后埋头吃饭去了。 .... ..... 李府 李斯坐在书房中,身边全都是堆着的纸张,其上到处写着字,看起来十分的奇怪。 此时的李斯已经陷入了癫狂当中,但他的眼睛中充斥着的是极度的兴奋,那兴奋的神色什么东西都无法遮挡住! 他近乎于癫狂的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啊,好啊!” “终究是让老夫写出来了!” “老夫写出来了!写出来了!” 他的眼睛瞳孔中充斥着血丝,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模样,胡子上沾染饿了些许墨迹,看起来更加邋遢了,像是一个要饭的老头。 李由听见声音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父亲?父亲?” 李斯拿着那纸张,脸上带着灿然的笑容:“我倒是要看看....从今日开始,谁再敢说我不如韩非?谁再敢说我李斯一辈子都要被韩非子踩在脚下?” 开心到肆意张扬的李斯甚至并不在乎“韩非子”的称呼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成就终究在韩非之上,韩非这种货色都能被称之为韩非子的话,那他一定是李斯子! 谁也无法阻挡的李斯子! 他看着李由说道:“待到年后,你,随同我一起入宫面见太孙殿下!” “法典即出,殿下也该对那些人动手了!” “法典的功劳我不能沾染太多,毕竟我如今只差一步就是三公了,再立下大功封无可封,日后必定危险,没有军功我无法获封君侯!” “但你不同!” “你的前路还有很远!还可以慢慢走!你甚至还可以征讨百越、征讨北疆,甚至征讨西域!” “你是有获得军功之路的!” “儿啊。” 李斯看着李由说道:“李氏的前路....全看你了!” .... ..... 上将军府 王翦抚摸着面前的盔甲,脸上带着些许不由自主的叹气声,他的眼睛中浮现出来无数的情绪,但最后都缓缓消散,只剩下最后长长的一道叹气。 转过身就看见身后跟着的王贲,脸上的愤怒和眼睛中的愤怒更加明显了。 “啪——” 直接一下子拍在王贲的头上:“你啊!能不能争点气?” “你是想让你爹我死都闭不上眼睛么??” 王贲摸了摸头,有些莫名,但还是低着头嘿嘿嘿的憨笑着,什么都没说。 王翦看着王贲的这个样子更来气了,但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算了,走吧。” “吃饭去。” “殿下说了,这年节饭又叫做“团圆饭”,为的就是让一家团圆的人吃的!” “咱们爷俩今好好的喝一杯。” .... ...... 始皇帝一年,元月十五日。 随着庆日假日的最后一天过去,咸阳城中的热闹缓缓的褪去了,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太多的节日出现,但人们心中的快乐是不曾少的。 至少不像是从前那样的死板麻木了。 人们...渐渐的有了生气,有了生活气,而这样的生活还在慢慢的影响着周围的许多地方,让那些黔首们甚至提前开始期盼起来新年了。 而这一年的这一日.... 章台宫中 所有过完节来上朝的人们看着端坐在副君位置上的赢野,心头都是一跳。 此时,十分巧合的。 大殿外—— 春雷响动。 第101章 第一把火!法典问世! 轰隆隆的雷霆声响彻云霄,大殿外一缕缕丝丝绵绵的春雨落下,覆盖了一切,那远远的看去,一点点清脆色的草木生长出来。 大殿之内,所有人都看向赢野。 只有一个人没有。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李斯,另外一位则是王翦。 李斯坐在大殿之中,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与往日不同了,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十分自信的精神气质。 他就坐在那里,你第一眼便能够看到他,便能够看见他。 李斯不看赢野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今日赢野准备做什么,也知道这太孙上位后的第一把火是时候该燃烧起来了——点燃这把火、为其增添些许灯油的人就是李斯。 李斯是刀、是武器、是火苗。 或者说,不是李斯是这些,而是他手中的“法典”是这些。 王翦没有看向赢野的理由同样很简单——假如说你的身边从前一直有一个跟你一起吃瓜摸鱼看热闹的伴儿,这一天他突然之间表现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十分自信和嚣张,且还是在你的领导准备搞事的时候这副模样,你会怎么想? 你会怎么想,此时的王翦就会怎么想。 他悄咪咪的看了一眼李斯,心里觉着奇怪,而后又悄悄的看了一眼李斯,还是觉着奇怪。 王翦下意识的往一旁靠了靠,让蒙毅那宽大的身体稍微挡住自己。 他总感觉今天太孙殿下和李斯这两个家伙要搞事情,而且搞的还不是小事情。 王翦现在只想熬到攻打百越的时候,然后战死在沙场上,给自己这一生留一点体面的结束,不想参与到其他的事情当中。 大殿中的臣子们依旧很好奇,但他们却也都是大秦最顶尖的人物,所以哪怕是再想要看看太孙的手段,也依旧没有什么慌乱,只是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当整个大殿寂静无声的时候,赢野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中神色如同雷霆一般。 “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当赢野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后,整座大殿内、大秦所有的掌权者、这座伟大帝国的上层权贵们,全都看向了他。 此时的他发出的声音,已经足够震耳欲聋,也足够令所有人倾听。 赢野的话语轻轻的,并不算很重,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却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本应该提出反对意见、并且有十分巨大反应的人,如今依旧十分平静的坐在那里。 “如今天下一统,百姓们安然平静的生活。” “从前的秦律对于所有的事情、甚至对于百姓们的生活都要求的十分严格,臣思虑良久,觉着...应当改一改这种状态了。” 赢野站在那里,低低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法之一事,是为了约束黔首、是为了约束天下人,是为了能够更好的让这个国家走下去。” “如同如今的秦律。” “秦律的制定是在当时那个战火纷飞的状态下制定下来的,他自然是适应当时环境的。” 赢野看向众多大臣,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这一套律法,十分规整,虽然没有如同六国所宣扬的那样残暴,但他的确算是“严苛”了。” “他对所有的事情都有规定,哪怕是一些琐碎的、时常会让人想不起来的一些小事上,他也有近乎于完整的规定。” “这种规定会让人觉着崩溃,会让人觉着麻木,会让人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 “人们在战争年代的确可以接受这样的律法,哪怕这样的律法十分严苛,近乎于残忍,但人们依旧能够接受。” “因为在战争年代,人们需要的最多的是“活下去”,是能够在战争的烽烟中活下去。” “诸位臣公啊。” 赢野站在大殿的中央,神色近乎于悲悯,他看着在场的众多人等,轻声说道:“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的对律法的、对生活的渴求和欲望,都被另外一种近乎于残忍的本能——即活下去给压了下去。” “我们的黔首们,我们的百姓们,我们治下的臣民们,为这座庞大而又宏伟的帝国付出了近乎一切。” “而如今,天下已经安定了,可他们却没有过上“轻松,解锁”的生活,他们的身上依旧带着无形的枷锁和镣铐。” “他们麻木的生存着,甚至不算是生活。” “在年前, 陛下宽宏,宣布了庆日与年节之前,他们甚至没有办法享受到寻常的生活——但陛下宣布了庆日,给了他们一个喘息机会了之后,他们便迸发出了生机。” “臣民们的这种生活并不是我们的荣耀,反而是我们的耻辱。” 赢野的神色悲悯而又带着近乎于神性的那一抹光,他轻轻的站在那里,就像是湖中的巨石一样,声音清冽。 “我们应当耻辱啊,耻辱无法让黔首们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 他指着大殿外说道:“列位,瞧一瞧吧,天底下还有比我们的黔首更加好统治的黔首么?他们吃苦耐劳,他们任劳任怨,他们只要能够吃饱肚子便能够兢兢业业的付出一切。” “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我们应当珍惜。” 当赢野的声音缓缓落下的时候,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以近乎于钦佩、敬仰、甚至是复杂的神色看着他。 冯去疾的神色是复杂而又充斥着矛盾的。 一方面他十分敬佩、甚至觉着赢野的想法十分崇高,但另外一方面他又觉着赢野的想法十分恐怖,他害怕这样的人。 而李斯、王翦、甚至是王绾 的神色都是狂热的,他们看着站在那里的赢野。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赢野的“才华”和“智慧”而表示对赢野支持的话,那么如今的他们,就变成了真正的....敬仰! 他们愿意追随这样的帝王。 对黔首们如此好的帝王,对他的追随者会更差么? 不会的。 而此时,赢野缓缓的笑着说道:“诸位一定担心,秦律若是废黜,该以何律法取代。” 他看向李斯:“我想,李廷尉有话要说。” 第102章 李斯子!万民欢庆!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赢野的话语看向李斯,也有人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个老小子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原来是早有准备——甚至是已经与太孙殿下同流合污了啊! 而冯去疾更是一脸的无语。 他之前找李斯的时候,李斯那么义正言辞的拒绝,他还以为是怎么了,还以为这老小子改德性了呢,谁知道是真的让这老小子抱住大腿了。 这要是真的让这小子的律法取代秦律,那这小子恐怕是要在太孙殿下之前,先成为后诸子百家时代的第一个子了! 从此之后,超越韩非子不是难事。 也难怪了。 而李斯并不在乎冯去疾那灼热的目光,只是缓缓的走上前去,神色寻常的走到大殿中央。 “陛下,臣经过太孙殿下的点拨,编撰出来了一部“法典”,想必可以暂时取代秦律。” 他站在那里环顾四周,看着跃跃欲试,想要冲上来跟他辩论、阻止这件事情的儒家弟子们,笑了笑:“当然了,我想——一些将我视作敌人的人可以暂时放下自己的敌意,听一听这部法典,听一听我这个你们眼中法家的代表所说的话。” 李斯笑着,此时的他声音平静、神色平静,整个人较之以往显得十分镇定——而正是这种镇定,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感觉到了害怕。 当然,也有人感觉惊喜。 比如蒙毅、比如蒙恬、比如李左车、比如王绾。 再比如...坐在最前方中央的....嬴政。 从前,嬴政没有将李斯提拔为丞相,但这并不是因为李斯的能力不足以胜任丞相的职位,而是从前的李斯太过于....尖锐。 他没有一个身为丞相应该有的那种宽宏大气——这一点从李斯搞死了韩非子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来,也从他削尖了脑袋钻营权势可以看出来,更能从他一直十分在意韩非子在他之上可以看出来。 这不是一个丞相的品质。 丞相何许人? 百官之首,位列三公,皇帝之下第一人。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是一个这么小气、这么尖锐,这么不能够包容的人呢? 正确的丞相品质应该是如同王绾这样,海纳百川,将所有的东西全都能够包容在自己的心中,将敌对的也好、不敌对的也好,都能够容纳。 当然了,原本的历史中,嬴政最后还是选择了李斯作为“左丞相”,但那只是因为他需要用李斯做一些事情,将其当做是工具一样来使用。 而如今则是不同。 嬴政是真的想要重用李斯,信任李斯,而不是将其当做一个寻常的工具了。 李斯还在讲解着自己“法典”的内容,他侃侃而谈,十分自信,神色坦诚而又寻常。 他将自己的“法典”剖析开来。 以孔安为首的博士宫弟子们神色都变得慢慢的平静下来,因为他们敏锐的发现了法典中,法家和法的这个概念被李斯进行了区分。 他们不再是以法家治国,而是以...法治国。 或者说,不是以,而是依。 这对于孔安等儒家弟子,甚至是其他的几个流派弟子来说,都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毕竟现在的大秦还是以法家治国的,他们想要推翻这个高山,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现在,这座高山不需要他们去推翻了,他自己就....轰然倒塌。 且是这座高山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亲自将这座高山推倒的。 这如何不让他们震惊呢? 唯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这个人便是李左车。 李左车的神色十分复杂,他注意到了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点。 也不是说忽略,而是所有人都以为那句话是李斯的客套话,但此时的李左车发现,那句话才是所有话的核心。 “我根据太孙殿下的指点,编撰出来了这一部法典。” 这句话旁人都以为是李斯在拍马屁——毕竟这小子实在是太会拍马屁了,这个时候随手拍一下太孙殿下的马屁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李左车发现了,这部发现的核心其实并不是“法”,而是太孙殿下那近乎于神性的悲悯,以及....太孙殿下所提出来的“实用主义”。 是的。 法典脱胎于实用主义,或者说如今取代秦律的法典、或者说取代秦律的想法脱身于实用主义。 哪个管用用哪个,哪个能用用哪个,哪个不合适的就换掉,哪个不行了就去掉。 这不就是实用主义么? 而法典中,方才李斯所讲的也同样是实用主义.... 因为李左车甚至该死的从这法典中看到了儒家的“宽仁”.... 这对于法家来说几乎不可能,他们几乎是背道而驰的——但这个思想却出现在了法典当中.... 这怎么能够不让李左车惊讶和敬佩呢? 他看向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局外人,但实则参与到了这部法典更深层次的赢野,神色中有些动然,他看着身旁的李简,想要说什么,但最后没说。 李简看着自己儿子的神色,也是缓缓的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 或者对于这朝堂上的百官们来说,谁能够抵抗这样的太孙殿下? 这样近乎于神灵一般的太孙殿下? 赢野的人格魅力太强大了! 强大到让这群本应该站在封建权贵的阶级的人都有些心动了,更何况赢野所说的未来并没有触动他们的利益。 谁不愿意千古留名呢? 谁都愿意啊。 于是,朝堂上的百官们纷纷赞同,他们看向赢野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敬佩与信仰,甚至有几位官员已经下定决定,等到下朝之后就立刻前往东宫追随! 嬴政坐在朝堂上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害怕,没有惊异,只有淡淡的....自豪。 是的。 这就是他的孙子! 所有人都无法抵抗他魅力的孙子! .... ..... 始皇帝一年。 在散朝之后,一个消息悄然流传在天下间。 秦律...要改了! 而....李斯,被诸子百家共尊为“李斯子”! 第103章 波澜 这个消息方才流传出来的时候,大多数的人们都不是很相信——毕竟秦律已经实行了几百年了,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更替呢? 但随着赢野在朝堂上的话传出来,这个消息才逐渐被坐实了。 秦律....要更替了。 新的法典是李斯....或者说李斯子编撰出来的,且完全脱离了“法家”的思想,编撰出来了属于“法”的一部法典。 这部法典是在太孙殿下的指导下编撰出来的,太孙殿下在朝堂上说....说让他们这些卑贱的如同蝼蚁一样的黔首没有过上好日子,是权贵们的错,他们自己应当感觉到耻辱..... 千百年来,这片大地上的统治者换了一个又一个。 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人? 什么时候统治者会真心实意的为黔首们的生活而去考虑,而非是为了自己的统治去考虑? 秦律的确是严苛,但也只是某些部分较为严苛而已,若是太孙殿下只是为了更好的统治他们,那么根本没有必要亲自指点李斯编撰出来这样的一部法典....这样的一部,脱离了所有的诸子流派,亦或者说凝结了所有诸子思想的法典。 当这个消息流传在民间的时候,咸阳城中那些麻木的百姓悄然之间眼角有了多年不曾出现的泪水,往昔的折磨苦痛将他们折磨得麻木不仁,他们早已经哭不出来了。 而如今.... 怎么只是听闻了这个消息,就眼角带上了泪水呢? 一股悄然的风气流传在咸阳城中,不少咸阳城中的百姓都悄悄的为“赢野”立下了长生牌位,这几乎是封建时期、或者说任何一个时期百姓对于一个统治者最朴素的爱戴了。 他们希望...发自的真诚的希望,这个统治者能够长生不死,能够永远的统治他们。 还有一部分人悄然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所以将“赢野”的名字做了一个简化,将其称为“天官”,以天官代替太孙殿下的称呼,而后将其供奉在神灵牌位上,也形成了一种朴素的信仰。 千百年后,大部分人们已然不记得这位“天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他们只是知道,这位被尊称为“天官大神无上神尊大帝”的神灵,原本是大秦的第二任帝王。 许多民间的神灵便是这般出现的。 当然了——在赢野的大名传扬天下的时候,李斯子的大名同样悄无声息的传播在咸阳城、以及大秦的九州大地上,那些原本对李斯不屑一顾的所谓大儒也好、所谓墨家先贤也好,所谓其他流派的领袖也好,纷纷对其表示赞扬。 这其中固然是有想捧着李斯,让他继续将“法家”这座高山搞崩塌的缘故,也有这这些人的确是觉着李斯配得上“李斯子”这个称呼的缘故。 法典中的思想太过于醇香浓厚了,就像是一坛子好酒,哪怕是束之高阁,人们也能够闻到这其中的香气。 .... .... 某处院落 法家众多弟子的聚集地。 他们看着面前提前加印出来的法典,看着那分列详细的内容法条,看着那隐藏在法典之中的“法”,最后为首的那个弟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叫做玮廷,是法家这一代弟子当中最为雄才伟略的,也是坚定的韩非子派系的支持者之一,但如今...看了这法典之后再看韩非子,玮廷总感觉韩非子有些看不下去了。 什么叫做依法治国呢? 这才叫做依法治国。 法是什么? 是他们往日里所想的依照严苛的法令、权势、使得臣民慑服么? 是他们从前所想的,依靠律法建造一个庞大而又森严的国度么? 是韩非子所主张的那样的未来么? 若是从前,玮廷很简单、很轻松,很惬意的就能够说道:“当然了”。 但...今日他的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他只是沉默着,沉默着,继续沉默着。 良久之后,玮廷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些许莫名的神色:“什么是法?” 他看着众人,脸上的茫然逐渐褪去,最后只剩下了淡淡的坚定。 “我想,法....就是法。” “无须过多的解释。” 说完这句话之后,廷尉站起身来,朝着远处走去。 参不透法之含义的他,如何还有脸面来此处? 他要回去了。 ..... ..... 博士宫 孔安看着面前的法典原文,眼睛中布满了血丝,他已经看了足足三日了,这三日他几乎没有怎么休息,整个人才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当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孔安的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他的口中轻声念叨着怎么可能。 如同李斯所说,这法典中几乎没有法家的思想,但——却又处处都充斥着法的影子! 儒家的主张与法家的主张在这一部法典之中,进行了最完美的杂糅。 你甚至无法区分这到底是儒还是法。 孔安之前想要借此机会去搞事情的想法....也就短暂的停缓了。 他看着那面前的法典,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李斯子.....李斯子啊。” 孔安略微自嘲的笑着说道:“这一次,当真是让这个李斯捞到了,诸子百家时代之后....第一个子啊,而且是诸子百家共尊的子....” “天下之间,哪怕是诸子百家时代,这样的人物也唯有孔子、孟子、荀子、老子、庄子、墨子这三家的开创者以及发扬者啊....” 这话说的的确是没错,其余的“子”大多数没有得到诸子百家所有人的承认,而这几位可是的确得到了承认的。 .... ...... 东宫 赢野看着面前的法典,手指微微的波动,脸上的神色却是带着些许莫名的笑意,他低声的说道:“这世上啊.....大多数人都喜欢凑热闹。” “所以他们看不到这其中所埋藏着的、真正的杀招。” 他的面前,那一卷法典原稿微微铺开,最前方写的却是....三个大字。 “官吏法” 这,才是隐藏在暗中的波涛浪涌。 第104章 从来如此便对么? 赢野最开始的目的,不是将李斯推上神坛、也不是单纯的想要以法典取代秦律,而是想要将这一套“官吏法”彻底的推行出来。 当然你们的目光都看向李斯成为诸子百家共尊之子的时候,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一套法典的时候,杀招会悄然之间跳跃出来。 东宫之外,脚步声响起,一个人悄然之间走了进来,而后神色中带着些许恭敬。 “臣,参见殿下。” 正是张耳。 张耳的神色中带着些许复杂,但更多的则是激动,因为一封信,一封赢野写就的信,而这封信上的内容同样很简单——赢野要张耳担任侍御史一职,从而推动“官吏法”的施行。 在张耳刚刚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内心其实是无比焦灼和感慨的,但....但当他仔细的想了想之后,才恍然之间发觉,只要自己能够抓住这个机会,那么他便一定能够成功。 既然如此,何必担忧? 既然如此....何不拼一把? 于是,张耳来了,来到东宫中。 来见赢野,来找自己的前路。 “殿下,您先前所说的侍御史的职责....” 赢野指了指自己面前,示意张耳坐下慢慢说:“不要着急,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事情,坐下来,慢慢说。” 他为张耳倒了一杯白水轻声说道:“侍御史并非是我交给你的关键任务,关键的任务是推行“官吏法”这件事情。” 赢野点了点面前的法典原稿:“你先瞧一瞧。” “咱们这位李斯子所编撰出来的法典,其中一半的精髓都在这官吏法当中呢,为了编撰出来这样子一部不会惊动他们的法典,李斯费了不少的力气。” 张耳这才是重视起来,他拿起法典仔细的瞧了一眼,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这部官吏法实在是太过于详细了,或者说,太完善了! 其中对于官吏的某些职权甚至都进行了详细的规范,规定官吏怎么样子使用权利是违法的——这不像是一部法典,更像是这位太孙殿下以及李斯为百官套上的一个枷锁。 往日里的那些暗地里的“潜规则”什么的,全都成为了过往云烟。 张耳的手微微颤抖,他下意识的看向赢野:“殿下,这其中所写的某些违背法典的事情,是往日里一些暗中的规则啊....向来都是如此的。” “如今法典中将其规定为违法的行为,甚至要进行惩处.....” “这是不是有点....” 张耳的话没有说完,赢野却笑了一声,他看向张耳说道:“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向来如此,便不能够改变么?” “孤既然让李斯写出来了这样的法典,就绝对不会将这法典的内容收回,孤....做出的决定也绝对不会更改。”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赢野看着张耳说道:“孤不会做出什么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情,一定会站在你的身后,为你的行为撑腰。” “你不是商鞅,孤也不是穆公,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一点。” 张耳犹豫良久,终究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远大的前路,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臣....愿意接受这个职责。” “愿为殿下....撕开一条前路!” .... .... 始皇帝一年,夏天。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李斯荣登“子”的位置,而也正是这一年,发生了历史中被称为“血戮之变”的事情。 这件事情足以荣登史册,并且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件事情的先兆便是历史中被称之为“酷吏”的张耳上任侍御史之职。 始皇帝一年,夏。 一件很寻常的小事,太孙殿下的门客张耳被下旨拜为侍御史,在御史台御史大夫还没有人选的情况下,侍御史便是御史台最大的官了。 起初人们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毕竟太孙殿下提前掌管御史台又怎么了? 别说是侍御史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职位了,就算是御史大夫这种三公职位,太孙殿下若是想要,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毕竟御史大夫和太尉、丞相是不一样的,这个职位从前并没有设置,所以他的权限并不明显——或者说就没什么实权。 张耳就在这样的悄无声息之中,上任了。 .... .... 章台宫 嬴政的神色微微一皱,他看着赢野叹了口气说道:“你确定要从这方面入手,对这些人进行打击?朕总觉着,还有更好的办法。” 赢野微微摇头:“大父,这并不是孙儿的反击,而是孙儿该做的事情。”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一些官吏形成了习惯,于是便不将黔首以及朝廷放在眼中,而御史台的职责便可以稍微明确一些了,就专门审理、监督这些违法的官吏。” “官吏法的出台只是让御史们能够更好的进行监督。” “孙儿真正针对那些人的办法.....或者说那些人真正的死穴,是“土地”啊....” 土地? 听到这两个字,嬴政的神色都有些紧张了,他看着赢野,神情肃穆:“土地....这是一个大问题,若是没有完善的解决办法,还是不要轻易去触碰的才好。” 这一点赢野同样也十分清楚。 土地问题在漫长的封建社会当中,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长达两千年的封建社会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全的解决土地的问题,或者说在封建时代并没有能够解决这个办法的“能量”。 一般土地兼并严重到影响国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王朝的中后期了,这种情况下统治者不可能自己将自己杀死,对土地制度进行重塑——土地制度的完全重塑必然会伴随着统治阶级的崩塌! 自己杀自己? 做梦。 而在土地矛盾未曾爆发的时候,统治者也一般不会去碰这个问题。 毕竟.... 没事我吃什么药? 然后就是 我都病到这种程度了,吃药就把我自己毒死了,那我还吃什么药? 然后循环。 赢野看向嬴政,微微一笑:“大父,您不必紧张,我不是要对所有的土地制度动手。” 第105章 人的劣根性 嬴政听了赢野并不着急,甚至带着些胸有成竹的话,这才是将心放到了肚子里面。 虽然他自己觉着,哪怕是赢野把天都给捅一个窟窿他也能挡得住,但若是能够稳重一些的话,他也是更加满意的。 毕竟大秦下一代需要的是一个稳重一些的帝王,这个帝王可以有野心,也可以有些许的霸道,但却绝对不能够...自负以及狂妄。 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变成一个自负而又狂妄的人。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嬴政看向赢野,脸上带着些许好奇的神色:“野儿,那你想要如何更改土地制度?或者说,你心中的规划是什么样子的?” “让大父听一听。” 他笑着说道:“虽然朕已经老了,但还是能够帮你看一看这些方法的。” 赢野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大父,您觉着土地制度到底是私有制好,还是公有制好?” 私有制?公有制? 嬴政皱眉,神色中带着些许的犹豫,这个问题即便是千古一帝如同嬴政也很难说出一个一二三五六来,他坐在那里,端起来面前的金樽,叹了口气。 “你说的是井田制和先前商君所提出的私有制?” “还是单纯的说公有制和私有制?” 这是两码事,是有很大区别的两码事。 赢野坐在那里十分从容:“孙儿说的是单纯的公有制和私有制,井田制虽然是将土地国有制的办法,但他却不是最好的国有制的办法。” “换句话说,井田制是土地国有制,但土地国有制却并不是井田制。” “一个大,一个小。” 嬴政的眉头缓了缓,然后思索着说道:“我倒是觉着,私有制也好,公有制也好,都要适合如今的情形才行。” 这个时候的嬴政不再是始皇帝,而是一个帮助自家孙子分析即将施行的某个政策的老人。 他缓缓的吐了口气说道:“依照如今大秦的情形,实际上公有制最好。” 嬴政按了按眉头:“但实际上这个办法是实行不下去的,因为大多数的土地之前已经落在了士卒和权贵的手中,而他们是通过光明正大的“军功”获得的这些土地。” “如今若是贸然之间对土地制度动手,只怕他们顷刻之间便会逆反。” “这不是小事。” 他看着赢野,声音十分严肃:“野儿,军功制度是大秦能够成功一统天下的根基,而这百万雄兵则是大秦最大的保障。” “一旦让他们看到这个制度不能够再让他们获得利益,他们的剑刃....恐怕不一定要针对谁了。” 这话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赢野神色不变,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笑着看向嬴政说道:“但大父,他们想要的只是土地,只是能够生长作物、粮食的土地而已,而不是只想要九州华夏的土地。” 赢野站起身来,走到了远处悬挂着堪舆图的墙壁面前。 他指着某一处说道:“大父,您瞧一瞧这里。” 赢野点了点百越之地,而后神色中带着些许笑容:“这里啊....这里的土地可是肥沃的很,而且不在华夏九州之中,但的确是归属于我大秦的。” “这里的土地甚至可以一年三熟。” 赢野看着嬴政问道:“大父,若是您听说了在百越有一年可以三熟的肥沃土地,而且朝廷还宣布只要缴纳一部分的钱财,就能够将自己手中在中原腹地的土地置换成这样肥沃的土地。” “您会更换么?” 嬴政眉头一挑,他看着赢野,心里下意识的想要吐槽。 这小子怎么这么黑。 虽然百越那里的土地很肥沃,但是如今的百越可不算是繁华,若是按照寻常的说法,这里便是“流放之地”,想让百姓去是很困难的。 而如今....这小子甚至想让黔首交钱!交了钱才能去!交了钱才能置换! 这简直是....离谱。 但嬴政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的话,还真的有可能会换,或者说换成是一部分秦人士卒的话,还真的会换.... 那可是一年三熟! 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啊? 一年的收成赶上别人一年半的收成了!这凭空多出来的半年收成足以让不少人冒险。 嬴政看着赢野问道:“那在那些权贵手中的田地呢?他们可不会愿意轻而易举的将田地置换到百越。” 他皱了皱眉:“而且,置换到百越,难道就可以实行土地公有制了?” 赢野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当然。” 他点了点这里:“因为这里还有不少的“蛮夷”存在,所以需要大秦的保护,但只有属于大秦国有的土地才能够受到大秦的保护。” “虽然是属于国有的,但他们却有这田地的“所有权”以及“使用权”,但....是有年限的。” 赢野嘿嘿一笑:“朝廷给他们八十年的使用权,而八十年后则是可以缴纳一部分的钱财进行继续购买,而且——可以用当时价格的七成购买,购买的也是八十年的使用权,朝廷若是想要征用这土地,也是需要给赔偿的。” “至于他们愿不愿意置换到百越么,他们一定会愿意的。” “因为他们知道,我准备对他们动手了,而将田地置换到百越也好,只能拥有土地的所有权和使用权也好,都不是一条死路。” “朝中会有人先提出将所有土地收归国有,这些人会感到暴怒和生气,而这个时候孤会告诉他们,孤不准备将他们的土地免费收回国有,而是给他们置换的机会——且他们不必和黔首一样缴纳一部分钱财就可以置换。” 赢野嘴角带着些许嘲讽的嗤笑。 “人的劣根性是这样的,我若是先说想要在房间里面开窗户,或许会有一堆人阻止——但此时若是我先说我要把房子砸了,他们就会愿意让我开窗户,并且对我感恩戴德,觉着我是个好人了。” 这一番话说的嬴政一脸无语,他看着赢野,只是再次问道:“你不用他们缴纳钱财,但却让黔首缴纳?” “这...会不会引起黔首们一定程度的反抗?” 第106章 赢野的野望 嬴政看着赢野说道:“而且——你一向不是为黔首们好么?为何这个时候不让黔首们同样的不需要缴纳钱财?” 赢野施施然的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如同最寻常时候一样。 他看着嬴政笑了笑说道:“首先——若是这个东西是免费的,那么黔首们愿意去搞的可能性就会少很多,虽然我不想这么做,但这件事情确是一定的。” “朝廷搞得东西嘛,免费的?免费的还轮得到我们?” “那肯定是朝廷找我们背锅呢,那里肯定没有朝廷说的这么好,那个地方肯定是有问题的。” “黔首们一定会这么想。” “或许也有黔首会觉着,都是免费的,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但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多,因为——若是出了问题,他们真的会损失很大,他们不像是那些权贵一样,损失一些东西也没事。” “所以就要设定为需要缴纳一部分的钱财才可以置换。” “这种情况下,还要进行一定的限制,比如说每一个家庭只能够置换一定数额的田地,只能够通过钱财额外购买一定数额的开垦数额。” “这么一来,黔首们会下意识的觉着这个东西是好东西,否则朝廷怎么可能敢这么做呢?肯定是因为是好东西,所以才给我们限额的。” 他走到嬴政的面前,然后坐下。 “而且,让黔首们缴纳钱财也有两个目的。” “其一,百越打下来之后需要进行建设——当地的瘴气也好,当地的森林等也好,都是需要治理的,这样的治理是需要大量钱财的。” “虽然我们可以征调徭役进行这项活动,但天下方才安定便大量的征调徭役,一定会出问题的。” “可若是我们换一个说法呢?” 换一个说法? 嬴政好奇的看向赢野:“什么说法?” 赢野微微一笑:“我们不征调徭役,朝廷只是征调一部分的“雇工”,这些雇工的工钱虽然不多,相当于市场价格的七八成,但....绝不赊账。” “每日发放。” “如此一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加入“雇工”的行列当中——因为给别人干也是干,给朝廷干也是干,给别人干说不得拿不到工钱,可是给朝廷干一定能拿到。” “最重要的是,他们原本是会被征调徭役的,而如今反而给他们钱了,这是一种心理落差。” “就像是方才所说的——我如果先说要开窗户他们会阻止,但如果我先说要砸房子,他们就会劝我开个窗户是一样的道理。” 赢野的神色淡淡的,但眉宇中带着些许的哀愁和怜悯。 事实上,他并不愿意做这样的“牧民”之人,也不愿意干这种牧民之事,但......世上之人多数是愚昧....唯有如此,方才能够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嬴政看着赢野问道:“那么第二呢?” 第二? 赢野嗤笑一声:“第二更简单了,因为让黔首们缴纳钱财,而不让权贵缴纳钱财,他们会有一种——哦,陛下、殿下还是在乎我们的,跟那些贱民要钱,不跟我们要钱,我们还是高贵的,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啊。” “如此一来,他们心中的怨气会平息。” “会更好的配合我们。” 赢野看向遥远的天空,眼眸中带着些许的怀念之色。 嬴政沉默良久,最后看着赢野说道:“你这样子做,在一定的时候,会被黔首们误会的,他们会以为你是暴君、昏君、会认为你站在了那些权贵的角度上,会认为....你背离了最初的誓言。” “当天下都流传着这样的言论,你会感到悲伤么?” 赢野只是短暂的沉默,而后便十分坚定的说道:“那又何妨?” 他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笑容,那笑容如同天穹上的神灵一样怜悯世人,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颊微微泛红,像是被太阳照耀到了一样。 “不过是一时的骂名....不过是在后世中留下不少的误会,不过是...粉身碎骨罢了。” “大父。” 赢野看向嬴政说道:“身为帝王,便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宁可为民粉碎死,不可假使权贵生。” 他眉宇冷冽。 赢野并不打算隐藏自己心中的野望,他来到这个时代,他见证这个时代,他要征服这个时代。 或许他没有太强大的能力,或许他没有太强大的信念,或许他不如他心中的那个信仰一样令万人敬仰,但那又如何? 不过是粉身碎骨。 看着这样的赢野,嬴政长长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嬴政本来打算等过两年赢野成熟了之后就慢慢的交权,而后学古代的三皇一样进行禅让的,将皇位禅让给赢野,自己做一个太上皇。 而如今.... 嬴政的心里缓慢的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还是再干几年吧。 帮自己的孙子把一部分的骂名给承担起来。 他哂然一笑:“秦一统天下的愿望已经完成了,秦的历代先祖都无法对朕置喙什么。” 嬴政的神色十分洒脱:“这世上有人骂朕是昏君,有人说朕是暴君,这些人这些话一定会流传到后世的,所以朕在一些人的心里本就是暴君昏君了。” 他看向赢野。 “朕不介意这些骂名再多一点。” “而你,便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做秦的二世皇帝!一个一心为民的好皇帝!一个真正的千古一帝!一个真正的....无有任何人可以置哙的千古一帝!” 释然之后的嬴政已然不在乎所谓骂名了,他只想要自己的孙儿能够好好的。 赢野站在那里,他听懂了嬴政的话,所以有些....哀伤。 今日是二十六日。 他遥望着远处的方向,轻轻的叹了口气。 “孙儿....多谢大父。” 若当年的那位,也有这样坚定的站在他身边的家人。 该有多好。 只是.....往事越千年。 .... ..... 仿牌县 县令叶先声被士卒五花大绑在县衙之上。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名为张耳的侍御史。 第107章 暴虐?孤这算什么暴虐! 张耳神色寻常,脸上没有其余表情,只是站在那里,一旁明明有可以歇息的地方却也不去坐,周围聚拢了不少的黔首,他也不开口驱赶。 只是让面前的县令跪在地上,而他所带来的御史台的御史们也好、周围的士卒也好,全都蜂拥而上,在县衙中来回搜寻,一抬抬珠宝金钱等物被从县衙内搜了出来,放在地上。 周围的黔首们从起初的麻木到后来的茫然,再到这叶先声被按住后,一抬抬财物被抬出来的激动,他们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样。 “这....” 他们小声嘀咕着,讨论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新的秦律,也就是始皇法典已经颁布,新的秦律已经更改了那些管辖的小事,并且对那些无所谓的小事不进行处罚了,但已经持续了近乎百年的秦律威严,还是让他们习惯性做事小心翼翼了。 “你说这是怎么了?” “这叶矮子怎么突然之间被上面的人抓了?” “管他怎么回事呢,反正这老东西被抓了也是好事。” “总算没有人欺负咱们了。” “害,这天下的乌鸦啊一般黑,走了一个叶矮子,说不定下个来的还不如这叶矮子呢。” 人们看着叶先声跪伏在地上狰狞的神色,脸上和心里都透露出一股子的麻木不仁,他们此时脸上的喜悦其实并不算是完全的喜悦,顶多算是麻木的喜悦。 而张耳则是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这些黔首们所说的话,在来之前赢野便给他们这些人打过预防针——他们知道,这便是黔首之愚钝。 他们所做的事情,也不单单是为了黔首。 “张御史,此人所犯下的罪行于官吏法中查询,依照量刑,则为“凌迟”,此刑法不可轻易使用,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刑法,所以必须是带往咸阳城,由御史台中央拟奏,而后上交丞相,而后再交陛下处置。” “由陛下亲笔批文后,方可行使戒律。” 这御史台的御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知为何带着些许莫名其妙的笑容,这笑容看的叶先声内心茫然一片,心中更是有些....害怕。 他们为什么发笑?难道是因为判了他一个凌迟? 可他的罪责,怎么可能到了足以凌迟的处罚呢??这怎么可能! 他挣扎着,看向站在远处准备离开的张耳,眼睛中充斥着不甘心的神色:“张御史!张御史!” “我愿将多年积财全部交给您与....诸位御史、士卒兄弟。” “还请您....高抬贵手啊!” “日后叶某也一定会有更多的“敬意”献上!!”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狰狞,张耳听到这准备公然行贿的叶先声,神色有些无语,他转过头看着叶先声说道:“你这贼子,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公然行贿本官?” “王御史,依照本朝新修订的官吏法,应该如何处置?” 王文上前一步,低声笑着说道:“启禀上官,依照官吏法,当分为不同的金额,此地金额大约有数十万之巨,当处以十年以上、十五年以下的刑期。” “而此人之前的行为依照秦律...则当以凌迟,所以数罪合一,以最高的刑法为准。” 叶先声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目光猩红的看着王文,突然之间他回忆起来了什么一样:“你是...你是那个小子!”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我与你的老师曾是兄弟!过了命的兄弟!”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王文的脸上神色更加冷酷,他扭过头,看着叶先声说道:“过了命的兄弟?所以你在我老师逝世之后,谋夺他的家产,更甚至是意图将我谋杀?” “若非那晚雨夜之中,有一人感念我老师恩德 ,不愿与你同流合污,将你的谋算告诉了我,让我赶忙逃命,我恐怕早就死在了那个夜晚!” “叶矮子!” 王文上前一步 ,脸上怒气勃发,但却强行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愤怒。 “你....便老老实实的等待秦律处置吧!”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跟上张耳的脚步离开了。 多年学业有成,今朝一日便将此人...彻底铲除,将他脸上那层虚伪的面具揭穿。 .... ...... 在张耳等人于咸阳城以及周边郡县各种抓违背了“官吏法”的贪官污吏之时,整个咸阳城内的“权贵”们都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们都有些紧张,尤其是“冯去疾”等人。 他们几乎下意识的以为这是赢野针对他们的办法。 但随着消息更多的传来,王绾手下的人,李斯手下的人,王翦的门客、甚至是朝中其余诸多大佬的学生,不分人物、级别、全都是栽在了张耳的手中。 待到这个时候....冯去疾等人才真正的重视起来“官吏法”这个藏在法典之中的某个分类。 ... ..... 冯府 冯去疾神色阴沉,他方才将这“法典”仔细看了看,而后环视了一圈说道:“诸位,此事又该如何?” “恐怕这一次,太孙殿下是真的准备....将这天都给捅破一个窟窿啊。” 一旁的某位九卿之一的官吏按了按额头说道:“那这就不是咱们能够管得了的了。” “但....太孙殿下这样不分敌我,想必那几位也会有所不满的。” “冯相不如去找那几位商议一下?” 那几位? 冯去疾神色一怔,而后笑着点了点头,神色若有所思的说道:“的确,是该去找那几位商议一下了。” “看看....到底是应该如何。” .... ...... 东宫 赢野慢悠悠的看着张耳用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奏疏,脸上噙着一抹笑容,这笑容中带着点点的志在必得。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扶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担忧和焦虑的神色。 “野儿,这一次你实在是太冲动了!” “而且刑法是否有些太重了?” “会被昭昭青史说你暴虐的!” 暴虐? 赢野挑了挑眉:“父亲,孤这就算暴虐了?” 第108章 为君者.....应当做的事情 赢野站了起来,看向急匆匆跑了过来劝说他的扶苏,叹了口气后,又说道:“父亲,您这是又听到什么人说什么事情了?” “先与我说一说。” 扶苏缓和了口气,看着方才说出“孤这就算暴虐”了的赢野,神色中带着几分的无可奈何。 “我只是听闻你下令,让张耳依照官吏法将违背其中律法的官吏抓起来,甚至要将其中一部分处以极刑。” 扶苏皱着眉道:“我在父皇那里见到了奏疏,其中有数十位要施以“剥皮萱草”的惩罚,而又有二十一位要施以“凌迟”的刑罚,另有数十位要施以死刑。” “剥削萱草如此惩罚,我从未听说过,恐怕是野儿你创造出来的吧?” “这不就是如同当年的商纣王一样了么?烙铁刑罚可是如今都还在被世人斥责,而且一定会继续流传下来,流传到后世,让后世昭昭青史斥责的啊。” “你这....” 赢野摇了摇头,看着扶苏说道:“父亲,那您知道,那些人都做了什么事情么?” 他的神色十分平静,那一双眼眸像是一汪幽静不可深的春水一样,令人心中猛然一动,带上了些许的害怕情绪。 扶苏看着这般样子的赢野,脸上闪过一抹茫然的神色。 “做了什么?” 赢野从一旁将一卷卷案宗拿了出来:“这是其中需要处以剥皮萱草刑罚之人所做的事情,也是最轻的三位所做的事情。” “您....仔细瞧一瞧吧。” 在看到这案宗的时候,赢野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压抑不住的喷薄出来,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才真正的下定了决心,将“剥皮萱草”这样子残酷的刑法给拿出来。 因为他认为,对付这些贪得无厌的人,必须要下猛药。 这药必须猛、必须快,必须令所有人畏惧! 唯有如此,才能够稍微震慑那些贪婪之人长一点时间。 是的。 哪怕拿出了如此严重恐怖的刑法,赢野也依旧认为,日后大秦的官员依旧会贪赃枉法,依旧会糟践人命,依旧会仗着自己的权力不把人当人看。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扶苏看着那案宗有些愣神,但慢慢的,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拿起来了面前的案宗。 他仔细的看着。 这其中记载的是某位名为“邓英”的官吏所犯下的罪行。 这里面最轻的是“草菅人命”,因为几亩地害死了一家七口,而且是......折磨致死的。 根据案宗上的记载,那一家子的尸体上已经看不到一点好地方了,全都是被折磨出来的痕迹,刀剑的痕迹、烙铁的痕迹、鞭子的痕迹、烂脓发溃的痕迹,所有的记载都彰显了这一家在死前遭受到了怎么样子的折磨。 看到最后,扶苏的手微微颤抖。 因为在这案宗的最后记载着,这一家的死亡原因应当是....被活埋。 在他们的眼睛中发现了一些尘土的痕迹,他们的口腔中、鼻子中都发现了尘土,显然是有人将他们捆绑住,而后将他们活埋,他们不断的呼救、轻微的哀嚎,最后还是死在了窒息之中。 扶苏一点点的翻阅着手中的案宗,到最后发现了无数的新名词。 美人纸、人盂、活恭桶 这两词让扶苏有些茫然,他看着赢野问道:“这.....这美人纸、人盂、活恭桶又是什么东西?” 赢野看了一眼扶苏,而后闭上眼睛,将某张纸张抽了出来,而后递给了扶苏,脸上带着些许幽幽的平静。 扶苏低下头,看着那纸张上,由“张耳”所呈上来的解释,手已经拿不住那纸张了,任由纸张飘落在地上。 他闭上眼睛。 赢野看着扶苏,轻声问道:“父亲,您还觉着我的刑法暴虐残酷么?” 扶苏坐在那里虽然依旧是坐着,但他的身上所激荡起来的那愤怒的情绪却令人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恐惧,他轻声说道:“此事...交给我吧。”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于苦涩的笑容,扶苏不敢睁开眼,害怕自己睁开眼,那一个个惨死的黔首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后开口询问他:“你觉着这些刑法暴虐,那你考虑过我们么?” 扶苏的手在袖子中微微颤抖。 他总以为,人死不过头点地,对这些人这么残忍也没有任何的作用,但如今的扶苏恍然明白过来,对这些人的残忍便是一种震慑。 震慑其余那些还未曾被抓住的“不把人当成人”的东西。 是的,东西。 在扶苏的心里,这些“人”已经不算是人了,他们只是东西。 他们不是喜欢把人当成东西么?他们不是喜欢不当人当人么? 那....就别怪更有权势的人也不把他们当人了! “这是我身为长公子....应当为黔首们所做的事情。” 扶苏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而赢野则同样是看着扶苏,轻声同样低沉:“父亲.....您?” 扶苏摆了摆手:“你身为储君,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这是你身为储君应当做的事情。” “而我,亲自监斩这些人,以我过往的名声告诉天下人,这个刑法同样是我所认同的,告诉他们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也同样是我这个长公子应该做的事情。” 扶苏此时的神色变得逐渐坚定起来。 赢野有些欣慰的看向扶苏,扶苏果然是不错,真的是长大了。 .... ..... 始皇帝一年,秋。 当秋风萧瑟席卷了整个咸阳城的时候,那些被张耳抓来的人已经被一个个的推到了菜市口问斩,所有人都看着这些人被实施新的刑法。 而后.... 少府派人将那十个做好了的稻草人分别送到了这些人原本所在的地方,其中一个更甚至是放在了咸阳城城门口最显眼的地方——菜市口。 李斯站在台下,看着那一个个被问斩的人,轻声叹了口气。 他的身边站着李由:“父亲,您叹什么气?” “难道您认为这些人不该死么?” “还是说,您也觉着太孙殿下过于暴虐了?” 第109章 赢野的第二把火! 李斯微微摇头,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那菜市口滚滚落下的人头,以及那满地飘零的血液,而后长叹一声说道:“暴虐?殿下并不算暴虐,只是给了那些敢于动手的人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这些人不将人当成人来看,那么必然是有人也会站在他们头顶的。” 他默默地看着远方,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怀念和茫然:“事实上,我只是有些....怅然,或者说有些....迷茫罢了。” “我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李斯看着迷茫的儿子,扶额叹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法典也好,其中的官吏法也好,都是你爹我写的,明白了么?” “所以如何处置这些官吏,我心中早就有了数。” “只是....说出来写出来是一回事,做出来又是一回事,我没有想到殿下是真的敢在天下范围内施行这个律法。” “那些人第一会记恨殿下,而第二....” 李斯苦着一张脸说道:“你猜,他们第二记恨的会是谁?” 李由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老爹的脸颊,脸上带着些许的惊愕:“父亲....您?” 李斯点头,背着手慢悠悠的走着,神色中倒是没有太多担忧——这与李由想的不一样,在李由看来,自己的父亲十分胆小,又十分爱慕权利,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十分紧张么? “父亲,可为何我没有看出您有太多的担忧?” 李斯眯着眼睛,眼睛中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的清澈和单纯,他望着远处那缓缓落下的斜阳,说了一段毫不相干的话。 “有些时候啊,太阳的光芒实在是太刺眼了,在这种情况下,就会有人说,若是没有太阳就好了——或者说,等到太阳落山了之后,就说这个太阳其实是祸害天下人的罪孽。” “一部分的人就会同样这么认为。” 李斯指着那远处橘红色的、如同点点星光之火的斜眼说道:“你看那太阳招摇一片,有了他在,要有旱灾、人们虽然有了光明,但却只能够在这炽热之下讨生活。” “若是没有太阳该多好啊!” “至于没有光?” “月亮不也是光?星辰的光不也是光么?” 李斯嘴角噙着一抹笑容:“那些希望太阳落下的人就会开始污名化太阳,但.....” “由儿。” 李斯的神色严肃而又认真,他的眼睛中酝酿着些许与往日完全不同的光芒,那光芒璀璨像是一点点的星辰一样。 星辰悬挂在天上,永不坠落。 “但是啊由儿,人不能没有太阳,就像是这世上不能没有光明一样。” “太阳今日会落下,明日依旧会照常升起。” 李斯走在斜阳下,那橘红色的火球照亮了李斯的身躯,让李斯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平静。 “太阳.....照常升起。” 李由站在那里,看着李斯背着手往前走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是觉着此时的父亲变的十分高大、高大的让人觉着....有些艳羡。 .... ..... 东宫 始皇帝一年的时间过的很快,基本上就在咸阳学宫、租赁署等诸多机构的建立中缓慢而又迅速的过去了,人们几乎是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的时候,已经到了始皇帝一年的夏秋之际。 咸阳学宫的筹建基本上已经到了尾声,诸子百家们争夺的东西也已经逐渐的有了结果。 经由诸子百家商议、博士宫拿出奏疏,而后奏呈赢野批准,九门十八科之中,文之一科从儒道法墨等四家为首,成立“文经编撰”小组,自诸子百家的经典中选择合适的文章,编撰成“文经”,作为“文”科的学习经典教材。 而至于其他几家,则是由其余的诸子流派瓜分。 其中势力最大的当属是法家了,因为“法”这一个科目完全由整个法家的学术经典承包了——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法家的教材就是“秦律”,新的秦律。 当这件事情确定下来的那一天,整个大秦都在为之欢庆,而李斯则是十分悠闲、轻松、且得意的博士宫以及几个老朋友那里跑了好几趟。 主要目的便是诉苦——说自己的法典被“法”科目当做教材了,所以自己现在天天在家里面修改、编撰法典,将其编撰成可以让学子们学习的简单易懂的经书。 这简直是太辛苦了。 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编撰了法典什么的。 这些话当然是遭人唾弃的,在七月份的时候,李斯成为了整个咸阳城内留下来的诸子百家中所有领袖最为讨厌的人——甚至没有之一。 时间便在这一日日的光阴中过去了。 .... .... 始皇帝一年,八月三十日。 章台宫 赢野匆匆走进了章台宫中,神色中还带着些许茫然的神色,他本来是正在东宫整理这几日需要的文书,谁曾想到却突然收到了嬴政的召唤。 好似是有什么事情。 走进章台宫中后便看见了嬴政兴奋的神色,赢野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大父,可是他们彻底的将“水泥”此物的配方给研究出来了?” “已然能够稳定制造了?” 嬴政本就是脸上带着喜色,而如今听了赢野的话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面前的赢野说道:“哈哈哈哈哈哈,是啊。” “侯生二人已经将此物彻底制造出来了。” “他们还特意将春林宫的地面用水泥糊了一遍,朕这几日一直在那边看着,数十日前那水泥还是软塌塌的东西,而如今,已经成了坚固无比的地面了!” 他指着赢野笑着说道:“这个速度比你想的要快的多了,所以你的计划....大概是可以提前实行了!” 是的。 计划。 赢野嘴角带着些许兴奋的神色:“是啊,我这便令人给徐福去信,看看他那边如何了!” “若是他那边都完成了,便可以开始孙儿的第二把火了!” .... ... 冯府 冯去疾神色有些焦躁,他看着面前的王绾以及李斯说道:“两位....当真如此固执?” “那人到底给你们喝了什么迷魂汤!” 第110章 徐福归来!令人惊喜的消息! 王绾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冯去疾说道:“冯兄,与其说我们如此固执,不如说你为何要如此的固执?” “你为何....一定要与殿下为敌呢?” “你到底图什么呢?” 这一点也同样是王绾所不明白的,他不明白冯去疾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一定要和赢野为敌,至少他们的核心利益并没有受到损害不是么? 看着王绾迷茫的眼神,冯去疾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 “两位,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若是真糊涂,今日冯某便在这里将话说一个明白,若是假糊涂....那冯某也不必掏心掏肺将真诚放在两位面前....以此换来嗤笑了。” 王绾与李斯对视一眼,而后王绾看着冯去疾说道:“至少老夫是真的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与殿下为敌,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够帮你呢?” 冯去疾这才看向王绾说道:“你们别说自己猜测不出来,如今殿下的这一系列行为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眼睛中闪过些许暗光,他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殿下最终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削减我们这些贵族手中的权柄以及土地!” “这是一定的!” 冯去疾的声音略微有些狰狞,只听得他看着王绾说道:“若是老夫预料的不错,下一步,咱们的这位好殿下要动手的方向便是土地了!” “那可是土地!” “若是朝廷真的将咱们的土地收回去,或者宣布土地不再私有化,那么咱们该如何传承家族?” 他指着王绾的胸口说道:“你王氏也是大秦传承了数百年的家族了,若是田地被取缔,你觉着王氏还能够传承多久?” “一个家族想要传承下去,最重要的便是土地以及财富。” “或者说....土地就是永恒不变的最珍贵的土地!” “只要拥有大量的良田,即便是后世子孙没有那么争气,也能够靠着这些祖产将家族延续下来!” “你让我如何愿意臣服殿下?” 冯去疾字字句句中都带着血泪,他整个人无奈的、颓废的坐在地上,整个人显得像是一株枯败的花一样。 他自以为这样能够令王绾以及李斯回心转意,可没曾想到抬起头后迎上来的是两个人无语和无奈的目光,甚至这目光中带着些许冷意。 王绾看着冯去疾,轻声问到:“冯兄,我如今还叫一声冯兄,你是真的以为老夫是傻子么?” “还是你的确是觉着,大秦如今的帝王、我们的陛下、大秦未来的帝王,我们如今的殿下是两个傻子?会这样子施行这样的措施?” “你知道大秦的土地大部分掌握在什么人的手中么?” 没等到冯去疾回答,王绾便接着说道:“大秦如今的土地,大部分都掌握在士卒的手中, 这些士卒是通过军功制度获得的奖赏和土地。” “权贵们手中所掌握的不过是十分之一二罢了。” “你的意思是,殿下和陛下会没有任何补偿措施——或者不采取其他任何补偿手段,就将这些人拼了命换来的土地收走?” “你难道不觉着这很荒谬么?” 王绾看着冯去疾,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无语之中,他觉着自己今日和李斯一起前来这冯府的一腔真心像是喂了狗,哪怕是到了现在,这冯去疾也没有说实话,反而是句句谎言。 他站起身子来,最后看了一眼冯去疾,而后说道:“冯兄,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王绾便扭头离去了。 而李斯也是站在那里,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冯去疾,而后拱手行礼,最后叫了一声:‘冯相’。 “冯相,好自为之。” 待到两人都离开之后,冯去疾的儿子冯若才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父亲,这是怎么了?” 冯去疾缓缓抬起头,方才那泪眼朦胧的双眼变成了一双阴狠毒辣的眼睛,其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气,他缓慢的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而后站了起来。 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他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 若是说方才在这两人的面前,冯去疾像是往日里那个“冯丞相”的话,如今的冯去疾就像是一条躲在暗中的毒蛇。 随时都准备跑出来,一口咬住自己的目标,而后将人咬死。 “做好准备吧。”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一位说的话、做出的承诺。 冯去疾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相信那一位随口说出来的话,以及做出的承诺,但他并不在意。 这一场“战争”之中,那些人与他一样是提供“力量”的,而那位则是提供“身份”的,没有了这个身份,他们的行为必定被定义为“谋逆”,遗臭万年——可没有了他们这些力量,那位即便是有身份又有什么作用? 冯去疾嗤笑一声。 远处的秋雨缓慢的落下,周围院子中金黄色的树叶开始点点的飘落下来,像是一只只断了线的纸鸢。 他轻声说道:“下雨了。” “起风了啊.....” “风暴,即将来临了。” ..... .... 百越之地,东越。 月光下,徐福接住那只信鸽,而后迅速看完了其中的内容,又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书信放入鸽子腿部的小竹筒中。 他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淡淡的笑容。 潜伏在这东越一年之久,他已经成功的找到了当初赢野让他找到的东西,并且成功进入了东越的高层!如今的东越王十分信赖他,并且觉着他就是神灵的使者! 这不禁让徐福的心中浮现出来了新的....野心。 只是这一点功劳怎么够呢? 若是能够辅佐王翦覆灭百越,他的功劳岂不是会更大?若是能够在这一场灭国之战中取得无上军功....他徐福不也成了大秦官吏中最正统的“军功官吏”? 还能顺手捞一个爵位。 何乐不为呢? .... .... 东宫 赢野看着面前的奏疏,缓缓地松了口气。 “将此书,送到李廷尉府上。” 第111章 当然是好事! 待到身旁的人将奏疏接过,而后脚步匆匆前往李斯府邸之后,赢野才将心头所想放下,按了按额头,整个人都有一股疲惫的感觉。 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他觉着有些累了,但他却不能休息。 庞大的帝国、繁重的任务全都压在他的肩膀上,而他需要尽快将所有的准备事项都紧张有序的完成——唯有如此,才能够开启他想要开启的改革。 如今的大秦内忧外患,实在是太多问题了,而如今仅仅只是触碰到了一个小小的“诸子百家”而已。 若是举个例子,诸子百家的是一点点萤火之光的话,那么隐藏在诸子百家背后的六国余孽、天下纷乱势力、老秦人势力、以及这庞大帝国的“矛盾”便是煌煌大日。 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但....好在诸子百家的问题,很快就要解决了——至少是短暂的、周期性的解决了,咸阳学宫的成立可以暂时将诸子百家困居在这咸阳学宫之中。 问题要一点点的、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解决。 没有任何问题是可以一下子全部彻底解决的,若是能够彻底解决的问题——那一定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了。 站起身来,赢野自东宫之中走出,而后站在这偌大的咸阳宫之内,举头看着天穹上的月亮。 淡淡的月光照落在这东宫,照落在赢野的身上,将他映衬的更加像是天上的谪仙人、地上的神灵了。 “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在这站着做什么?” 远处响起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而后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赢野回头看去,正是嬴政缓缓走来。 赢野哑然一笑:“大父。” 他沉默的说道:“对百越的进攻计划、以及咸阳学宫计划都要陆续的开始、乃至于完成了,再过一段时间便要开始....对于土地的改革了。” “孙儿有些.....犹豫。” 是的。 犹豫。 赢野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嬴政的目光注视下,轻声说道:“孙儿不知道这样子做是否是正确的...是否是对的,土地制度涉及到的东西太大了,孙儿也不知道....这样子走下去的一条道路是否能够走到最后。” “若是失败了....该如何?” 这个问题困居在赢野的心中许久了,他这些时日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而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关于土地的改革制度一直以来都未曾停止过,历朝历代都不曾彻底的改变土地制度、整理出、实践出一个完善的土地制度。 完美的土地制度出现过么?当然出现过,但后来...又被心怀鬼胎的人给破坏了。——当然了,我说的是封建社会时期。 比如宋朝王安石的新政、比如明朝张居正的新政。 他们所施行的土地制度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还能够施行,但在他们死后立刻被后来者给废黜了,甚至后来者还要在他们的身上泼上脏水。 当然了,我说的是明朝和宋朝。 当一个问题从古至今都没有人能够真正解决的时候,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下一个后来者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这便是赢野这段时间犹豫、纠结的问题。 嬴政看着迷茫而又疲惫的赢野,哑然失笑,他看着赢野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只是这点事情罢了。” 他看了看远处被风吹起来的波纹,开口道:“今夜有月,又有风,不如你陪我走一走?咱们慢慢说。” 说着,嬴政便一马当先,朝前一步走去,神色寻常。 他要前往整座咸阳宫的最高处,去那里看看这咸阳城的风光。 赢野只是随步跟上,两人就这样慢悠悠的在月光下走着,一路走,嬴政一边问道:“你觉着,治国像是什么?” “便如同那句话说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么?” 赢野犹豫了一下,而后又点头:“孙儿的确是这样觉着的。” 嬴政反而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或者说不单单如此。” “治大国如烹小鲜当然说的很对,但在朕看来,治国更像是一场....不知道终点在何方的漫漫长路,也是站在山脚下看不到山顶是什么风景的攀登。” 嬴政一边缓慢的沿着台阶朝着高处走,一边轻声道:“便如同朕....” 这是嬴政这一晚第一次使用“朕”这个称呼。 他轻声道:“朕年少即位,之后遇到了一系列的问题,朕不知道哪一个问题会将朕打倒,朕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完成什么。” “后来,当时的宗正敲醒了朕,询问朕是否还记得秦国历代先王一统天下的梦。” “朕从那一晚,明白了朕应该做的事情。” “我的前方....有了一个可以看得见的“地点”,那就是天下一统。” “所以朕走到了今日。” “而在大一统之后,实际上朕再次陷入了迷茫当中,因为朕看不到前面是什么了。” “是分封制?还是郡县制?是皇帝制?还是之前的联邦天子制?” “军功制度已经走向了末端,军功制度的前路是什么?” “大秦如何解决上升渠道的问题?”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这高楼之上,嬴政眺望着远处的方向,咸阳城中十分安宁,一片漆黑的夜色笼罩了这座庞大恢弘的城池。 “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他笑着看向赢野:“野儿,你觉着土地制度改革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赢野没有犹豫:“当然是好事。” 嬴政继续问道:“那你觉着,你想要推行的土地改革对于现在的大秦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赢野略微思索:“是好事。” “只有将土地从权贵的手中收回来,只要将土地的控制权限制在国家的手中,而后定下来一定的政策,一个可以长期施行、不会让土地短时间内就会兼并到小部分权贵手中的政策,这样才能够让大秦更加长远。” “否则,一旦出现土地兼并。” “则大秦倒而权贵不倒,这天下便真的完了。” 第112章 朕...很羡慕你 听了赢野的话,嬴政摊了摊手,站在高楼上笑着,声音中带着点点的打趣:“那不就行了?你既然知道这是好事,也知道若是任由如今的土地制度继续这样下去,必定会成为大灾难。” “你也知道,你所施行的土地制度会比现在的土地制度要好一些。” “那么你还在想什么?” 嬴政走到了赢野的面前,低着眉眼看向赢野。 嬴政身高八尺六寸,以秦制换算到厘米的话,便是一米九六,而赢野同样是继承了嬴政的良好基因,或者说继承了扶苏的良好基因,身高八尺四寸有余。 也就是一米九二左右。 嬴政拍了拍赢野的发顶,声音十分温和:“我知道,你想要研究出来一个完善的制度,也想要这天下变得更好——至少是变成你心中那般美好的国度。” “但....野儿啊。” “正如你去岁在朝堂上所说的一样,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哪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的说法呢?” 赢野抬起头,眼神复杂。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将所有的事务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又能如何呢? 这大秦...只有他一个穿越者。 若是他活着的时候不能够完成他所想要完成的一切,那么等他死了之后呢? 但这话他能说么? 赢野不能说。 所以赢野的心情才一直被重重的大山压迫着...压迫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嬴政看着赢野的神色,忽而一笑,他转过身子,负手站姿高楼之上,他眺望着远处的月亮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 “你一定在想,见过天上神仙之景的只有你一个,见过那恢弘世界的人只有你一个,若是你死了,那么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带领这些黔首走向未来了。” 嬴政说着说着,声音沙哑了起来。 他看着这脚下的咸阳城,看着远处以及更远处的、雄伟壮丽的山河,声音中带着些许淡淡的羡慕:“是么?你是这样想的吧。” 赢野走到嬴政的身后,神色中带着些疲惫。 他第一次袒露了心迹。 “是啊。” “大父,若是我不能完成这些,那这些黔首们....下一位帝王....下下一位帝王....” 赢野苦笑一声:“若是我不能完成这些,我最多能够确保两任帝王可以继续心怀仁德,朝着我预定好的方向走去。” “可人总有一死,总有管不到这天下的时候。” “到时候.....” 赢野看向远处沉没在这漆黑夜色下的九州大地:“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呢?” “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嬴政长笑一声,转过头,看向赢野:“你这小子,还信这个?” 他打趣的说道:“我以为,你能够开创“化学”“物理”这种研究天地物质的“科学之路”,你就已经不相信所谓神鬼、所谓上苍了。” 嬴政十分自傲。 也十分矛盾。 他相信自己的孙儿得到了神仙之力,见到了那恢弘的未来,但他同样相信....天地之力终有尽时,而人力....无穷尽也。 不等赢野回答,嬴政便直接开口道:“不必担忧那些。” “事实上,朕已经很羡慕你了。” “你见到了未来,知道自己所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子雄伟壮阔的道路,哪怕你只是见到了未来的一角,见证到了那失败的未来....可,那也不过是一段中途的路而已。” “野儿,继续走吧。” “按照你心中的那条广阔的路途走去。” “哪怕未来在某个时间,大秦有可能衰败,有可能走歪了路,有可能再次回归到了野蛮的时代,可那又如何?” “甚至....哪怕后世子孙有不孝的,将这大秦覆灭,又能如何?” “那是他们的未来了。” 嬴政看向赢野,扶着他的肩膀说道:“而如今,你只需要顾着当下,只需要看向当下,只要一步一个脚印,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奔驰。” “如此,便够了。” “至少——在你见证的那个未来当中,还有一个人,或者还有一群人、能够创造出来那个恢弘的世界不是么?” 嬴政的声音十分肃穆:“所以,放心的、大胆的去完成你想要做的,哪怕失败了,也能够给他们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赢野听到这话猛的抬起头,眼睛中闪烁着无尽的光芒。 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是啊。 哪怕自己未来有可能失败又能如何呢?未来不是还有人在么? 自己现在所完成的事情,都是未来下一个自己的助力。 “孙儿...明白了。” 他的脸上绽放了灿烂的笑容。 而嬴政则是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这才是朕的孙儿!” 他的声音清冽:“更何况——未来的事情咱们管不了就管不了吧,可不能因为未来还未曾发生的事情,而累坏了、愁坏了我的孙儿。” “相比较于大秦的某个将要发生的事情来说,还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孙儿更重要啊!” 嬴政转身,远处那无尽天际的地平线上,一抹像是燃烧了无尽云朵而产生的橘红色悄然无息的出现在那里,其中孕育着一个巨大的火球。 那火球缓缓升空,橘红色的朝阳照亮了这世上的一切! 沉寂的咸阳城再次焕发出生机。 嬴政指着那太阳说道:“你瞧!哪怕咸阳城会陷入黑夜,但太阳终究会再次升起!” 赢野也喃喃自语道:“是啊....” “太阳会再次升起!” .... .... 李府 “呼——” 看了一夜奏疏的李斯缓缓的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无穷无尽的坚定之色。 咸阳学宫计划....原来更加深远的内容在这里! 原来....殿下的眼光竟然如此深远! 明日.... 他便会依照赢野所说,在朝堂上提出这份奏疏的内容,让咸阳学宫计划更进一步! .... ... 上将军府 王翦坐在黑暗之中,窗外一缕光照射进来,他的身上穿着铠甲。 “时候到了么?” 第113章 这贼子别想抢!! 始皇帝一年,秋。 萧萧肃杀的秋风席卷了一切,漫步前往皇宫参与朝会的臣子们都穿上了厚重的衣服,他们步履蹒跚的前往章台宫。 所有人都觉着这只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朝会。 少不人从这空气中凝结起来的几乎要成为实质的肃穆中嗅到了什么,他们默默的等待着今日朝会上会发生的“热闹”。 唯有极少数的人神色严肃,神色中带着些许的肃穆恐惧,他们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他们能够明白另外一件事情..... 今日早朝一定会出现一件足以让大秦天翻地覆的大事。 因为.... 平日里总是简简单单来参与朝会、或者说总是偷懒不想来参与朝会的人来了,并且整装待发的来了。 王翦。 “咚咚咚——” 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响彻在这章台宫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大殿外正在缓缓走来的人,那人的神色肃穆,身上穿着铠甲,腰间配着长剑。 这是一位上将军最庄严的打扮。 整个大秦能够如此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翦——除却王翦之外,哪怕是通武侯王贲、以及那始皇帝最信任的将军蒙恬都不可以在上朝的时候剑履上殿! 唯有王翦! 唯有这位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的王翦! 上将军....王翦。 当看到王翦如此庄重的出现在这朝堂上的时候,所有人都默默的看向他,而后在心中猛吸一口冷气,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会有事情发生的准备,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 能让这位老将军都如此庄重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 有些人从前一阵子大秦士卒的调动中想到了什么,紧接着便皱起眉毛。 难道是....之前提起过的百越? 可是攻打百越的事情,不是在太孙殿下的劝诫下,已经被暂时搁置了么? 为何如今又再次提了起来? 可若不是攻打百越的事情,又是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位如此妆容? 这让众人都有些迷茫。 王翦走入朝堂上之后,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突然之间心中涌现出一股“寂寞如雪”的情绪来。 这大秦朝堂英雄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然而能够与他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还能够有谁呢? 谁....能够与他并肩呢? 或许没有人吧.... 王翦再次叹了口气,而后来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之后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他旁边的那个位置却一直还未曾有人坐下。 好似是...还未曾到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王翦看向这里,继而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李斯为什么还没来? 这位大佬平日里不是上朝最积极了么? 今日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是什么情况.... 李斯悄无声息的、十分平静的从大殿外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着装并不庄重,很是寻常,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了。 但....熟悉李斯的人能够认出来这一身衣服。 以及他身上的装扮。 这一身衣服是当年他从荀子门下出师来到大秦的时候,那位大儒“荀子”所赠送给他的一身合身的衣物,为的是让他能够在见到秦王的时候受到重视。 而他腰间所佩戴的“容臭”,也就是香囊等物,是当时李斯写下“谏逐客书”后,始皇帝听从了他的劝诫,之后赏赐给他的。 腰间的玉佩,是大秦一统之后,李斯成为了“廷尉”后,始皇帝所赐下的美玉。 此时的李斯不像是一位“廷尉”,不像是九卿之一....反而像是....一位普通的“士子”,或者说....这样子的容态,更符合他的另外一个身份。 “李斯子” 于是,人们从这一副姿态中看到了另外的一些...事情。 今日要有事的,难道不仅仅是王翦? 这一文一武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这样的“心态”下,朝会开始了。 嬴政坐在前方,看着在场的、沉默的众多大臣,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好奇:“哦?诸位今日都无事?竟然如此难得?” 诸多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默不作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前方的两人。 李斯、王翦。 哪怕是冯去疾、王绾也是如此。 他们两个也不太清楚这俩人想干什么,要干什么,否则就不会干坐在这里了。 李斯笑着看了一眼王翦,他是知道王翦想干什么的,毕竟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便先站了起来,神色寻常。 “启禀陛下,可能诸公都在等待臣...先开口吧。” “臣倒也不再谦让了。” 他站在大殿之上,环视四周,轻声说道:“毕竟,臣今日所要启奏的,的确是大事。” 李斯躬身行礼:“陛下,臣....今日有要事启奏,而身份也并非是九卿之一的廷尉,而是....咸阳学宫,“法科”博士、法典编撰者、法的集大成者....李斯的身份来上奏的。” 他神色寻常。 嬴政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样,看着李斯说道:“哦?是什么事情?” 李斯轻声道:“臣所奏之事,有两者。” “其一,咸阳学宫虽然已经创建....但咸阳学宫的山长、或者说宫长却还未曾设立,这对于大秦来说、对于咸阳学宫来说,都不是好事。” “所以....臣请奏,设立咸阳学宫山长。” 设立山长? 本来闭着眼睛的一些人都睁开了眼睛,比如孔安,比如墨家矩子,比如道家领袖,比如法家的那几位,再比如阴阳家的东皇太一。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 咸阳学宫的山长,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身份。 就好像是博士宫的孔安。 博士宫几乎成了孔安以及儒家的自留地了。 那咸阳学宫若是....他们担任山长,哪怕不能让咸阳学宫成他们的自留地,是否也可以占据一定的优势? 怪不得李斯这小子今日打扮的这么好。 原来是想要争夺咸阳学宫山长的位置?!这贼子!果然脑子聪明! 第114章 群臣咬牙:这狗东西....也太会了吧? 众人迅速起身,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说什么,李斯便直接开口了。 在听到李斯开口之前,这些人的脸上都浮现着“狰狞”的神色,他们觉着让李斯抢了先,而且这小子还穿着当年御赐的旧物!这不就是拉关系么? 不就是想要打感情牌么? 他们正在脑海中想着自己该怎么应对的时候....李斯的话说出了口。 然后...... 孔安表情僵硬,那狰狞的神色慢慢的凝固,而后眼睛中迸发出了迷茫和....恐惧。 墨家矩子脸上的神色则是骤然之间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啊?这也行” 法家那群弟子则是默默的坐了回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什么话都没说,显然已经对李斯的德行有了了解。 这些人当中,唯有一个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那就是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只是默默地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李斯,而后坐了回去。 这世上应该没有人能够跟李斯提议的那个人争夺“咸阳学宫”山长的位置,也没有人能够打败那一位取得山长的位置。 那个人就是最伟大的。 也是最合适的。 因为..... 李斯提议的那个人,名字叫做 嬴政。 是的!嬴政! 只听得李斯身体站的笔直,脸上带着些许的笑容:“臣私以为,咸阳学宫收揽天下人才,这山长作为咸阳学宫的山长,那么就必须是要公平公正,而不能偏向于任何一个学科。” “臣想来想去,觉着这天下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大概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陛下!” 他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恭敬以及一抹微不可察的.....讨好和谄媚。 “除却陛下之外,天下之间还有谁能够担任这样的位置呢?” “更何况....” 李斯笑着说道:“山长乃是学宫之主,更是学宫中所有学子的....老师。” “若是陛下担任学宫山长,成为天下众多学子的老师,这更是那些学子的荣幸啊。” “自此之后,那些学子便是...天子门生了!” 天子门生! 这句话一出,方才心里还有一点点想法的人,也全都将那点想法给熄灭了。 那可是天子门生。 这个称呼的重要性他们能不清楚? 最重要的是,李斯没有说出口的话,天子门生这个称呼只是让那些学子们得利了么? 不。 更加能从中得利的....乃是这担任山长的陛下啊! 毕竟如今已然有了师徒观念,背弃师门的人...那可是真的要受到谴责的! 一旦成为天子门生,基本上就要站在皇帝这边了! 在后世这种“天子门生”的称呼已经被道德败坏的儒家弟子们玩坏了,比如宋朝以及之后的朝代,他们之间的朋党之争以及拉帮结派,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天子门生。 但如今,在还没有被儒家那群酸儒荼毒的现在,“天子门生”足以让皇帝一派的势力再次雄壮起来。 而这...也同样是赢野交给李斯,让李斯提出来的。 他为的便是防止这些流派的人拉帮结派,之后将咸阳学宫搅弄的不成样子。 所以就需要一个人镇压这些。 当然了,朋党之争是不可能完全结束的,任何时代都不可能。 只要有人的存在,朋党以及利益之争就会永远存在....人是永远不可能满足的,利益也永远不可能让所有人...满足。 当然了。 我说的依旧是封建时代。 还没有等其余众人反应过来,李斯便再次开口:“当然了,陛下平日里公务繁忙,不太有时间能够管理咸阳学宫中的部分事务。” “所以还请陛下设立“副山长”,协助陛下管理。” 于是众人再次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图谋的不是山长,而是副山长这个位置啊。 这也很容易让人理解 毕竟山长这个位置如今的李斯大概还是镇不住的,毕竟虽然他成了诸子百家共尊的李斯子,但其实地位上还是有几个人能和他争一争的。 所以李斯便推举出来了陛下。 有一种我当不了,你们谁都别想当了。 而副山长则是简单了。 然而众人这一次留了个心眼,尤其是孔安,这一次动都没动,他总感觉李斯还有“招”。 嬴政看向李斯,轻声道:“哦?” “那你觉着什么人可以担任副山长的位置?” 李斯恭敬的说道:“陛下,臣以为副山长协助陛下处理学宫政务,必须是要一个地位很高、德高望重,诸子百家都很服气的人担任。” “这个人必须是有才华、才学,让所有人都不敢对这位的决定不服气。” “臣心中有一个人选。” 他笑着说道:“臣以为....除却太孙殿下之外,没有人能够担任这个位置了!” 太孙殿下! 李斯的这个答案说出口了之后,所有人都诡异的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紧接着来的就是....咬牙切齿。 这个狗东西怎么这么会!!!怎么这么会!!! 甚至王翦都睁开了眼睛....咂了咂嘴,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后面像是个木头一样的王贲。 这个儿子真的不争气。 如果能学会李斯的十分之一二,他都十分满意了。 十分之一二都能让王贲这个木头脑袋开窍了。 李斯咧开嘴看向众人,心里则是暗自嚣张,跟我比,你们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出来混,讲究的是脑子,是拍马屁! 拍马屁这种事情,就等同于要揣测上意,外行人拍起来马屁就像是拍到马腿上,一个不留心就得挨骂,甚至可能会被降罪,最后只能哀叹一声伴君如伴虎。 内行人就不一样了。 内行人拍马屁起来,可以无风起浪,平地行舟,正如同....如今的李斯。 在众人都松懈了的时候,李斯说出了自己真正谋求的职位。 “陛下,山长副山长之下,当设立“教谕”一职,毕竟学宫也应当有自己的规矩。” 他环视众人,神色轻松惬意:“身为法典的编着者、大秦新法的实行者、法的代表者、诸子百家共尊的李斯子。” “臣以为....除却臣之外,其余人大概都不合适吧。” 第115章 登登!咸阳学宫计划pro版堂堂登场!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反而是用一种近乎于诡异的目光看着李斯。 好你小子。 这燕国的地图是不是有点太短了? 先抛出来“山长”这个位置,然后让大家起了争夺的心思,最后告诉我们这个东西你们抢不到;然后又拿出来“副山长”这个位置,再一次挑动所有人的情绪,之后又让所有人都失去“信念”。 而后.... 又双叒拿出来一个“教谕”的位置,然后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没法跟你争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吧? 嬴政也是憋着笑,而后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教谕这个职位除却你之外,倒也的确没有别的人合适了,毕竟是以法条规矩管理学生的。” “如此,你便为教俞吧。” 说完了这话之后,嬴政以一种近乎于“慈祥”的目光看着李斯说道:“关于咸阳学宫,你可还有什么提议的么?” “朕觉着,你对咸阳学宫的组成还是较为有心得的。” 说“心得”的时候,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赢野,显然也是知道,这所谓心得是赢野指点的。 李斯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心中其实有些犹豫,但这些犹豫却转瞬间全部都消失了。 他笑着看向身后的众人,而后面向嬴政:“启禀陛下,臣觉着,在山长之下,仅有一个教俞还是太少了,无法管理所有的学生。” “臣以为,应当设立学正四人,分别由儒道法墨四家流派择出大贤担任,与教谕一同辅佐副山长管理学宫事务。” “而在学正之下,则设立“博士”诸多人等,诸子百家中,凡名列咸阳学宫学科者,皆能择出一位、两位博士,帮助教谕等五人管理朝政。” “不知陛下觉着如何?” 学正四人、博士诸多人等,不仅仅是法家,甚至诸子百家的人都有份? 大家都有汤喝? 此时此刻,哪怕是孔安这种李斯的老冤家,也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句,李斯这个人变了。 这小子真的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他了。 以前的李斯绝对不会说出来这样的话,绝对不会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分割出来,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怀柔的想法。 此时此刻的李斯,好像更加像是“法”的代表者,而非是法家的代表者了。 所以,哪怕李斯说出“儒道法墨”四家一人一个学正,孔安等人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李斯已经不算是法家的人了,那法家身为四大流派再选择出来一个学正怎么了? 至于其他流派为什么不是学正? 这你就要问问什么叫做四大流派了。 四大流派的意思就是除了这四个诸子流派互相把对方当成对手之外,其余的所有流派都是“小流派”,都是他们的“小弟”。 仅此而已。 没有什么例外。 孔安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恭敬的说道:“臣以为,李斯子说的有道理。” “臣愿意为陛下、殿下分忧。” 而道家领袖——蔺礼瞥了一眼孔安之后,颇有些咬牙切齿,这老小子怎么比自己还会啊? 简直是可恶至极。 他连忙上前一步,心态倒是十分平和,并没有因为拍马屁的事情被抢先了而感到生气,只是说道:“臣同样赞同李斯子的提议。” 法家就不必说了,毕竟这位现在还没有否认自己是“法家”代表呢,那么他们这些弟子也就没有质疑的地位和身份。 墨家倒是看得比较开,他们本来就不擅长管理事务,他们想争不过是因为不想看着墨家落入下风罢了,如今既有地位,又可以不那么繁忙。 大家都一样了那还有什么说的? 于是也点头道:“臣同意赞同李斯子的提议。” 在不知不觉之间,人们对李斯的称呼已经从从前的“李廷尉”改为了“李斯子”,以表示对李斯的尊重,而这种尊重...也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就连嬴政的眼底都带着几分的“惊愕”之意,因为他发现,坐在下首坐的“赢野”脸上同样带着惊讶,他迅速反应过来了,“学正”的提议大概不是赢野的指点。 李斯...真的变了。 嬴政心里面叹了口气后,又浮现出无数的“欣慰”,李斯跟随他这么长时间,若非是心性问题,早就该被提拔为丞相了。 如今既然能够迷途知返,大彻大悟,那么自然不能亏待。 他瞥了一眼冯去疾。 反正这个老东西也该下去了。 “咳咳——” 嬴政看向众人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照李斯...李斯子所说的去做吧。” 他指着李斯笑骂道:“倒是让你这个老东西真的完成了心中所愿,成了诸子百家共尊的子,今日穿着这样一身衣服过来,莫不是为了提醒朕?” 这样的笑骂打趣没有让众人觉着李斯不得上意,反而心中一凛知道改变了的李斯在嬴政心里的地位更加....高了。 这是上位者的亲近。 而非是“责骂”。 如此亲近的姿态,除非是极其信任而且非常重视的臣子,否则怎么可能这般随意? 这是被当成了自己人的前兆。 而李斯更是激动,下意识的笑了笑:“陛下说笑了,嘿嘿,但的确是完成了心中所愿,所以心中的许多“气”缓缓消散了,人也变的更加阔利。” 他看向嬴政,而后再次开口道:“陛下,咸阳学宫的诸多架构近乎于完成,可这咸阳学宫毕竟太小了,小到让人觉着...不能够容纳太多的人。” “如今能进入咸阳学宫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这不能体现出陛下宽容、降仁德于民的慈悲。” “而且,诸多学子自咸阳学宫中出来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他们能够直接进入朝堂么?总有些人是不愿意进入朝堂之中的,而且朝廷也并没有那么多的位置空缺啊。” 李斯仰起头,看着嬴政道:“臣....对此,倒是有一个微不足道的提议。” 微不足道的提议? 嬴政嗤笑一声:“你这家伙,有了想法就直接说,何必磨磨唧唧的?” 第116章 李·赢野·斯!请太孙上身! 李斯谦逊一笑,而后看着嬴政轻声说道:“陛下,臣的确是有些小小的提议。” “咸阳学宫如今虽然还未曾开始创办、施行,但已经可以从这种种迹象中看出来,咸阳学宫计划是一个较为完善的计划。” “那么....有如此完善的计划在先,陛下原本的计划是否就可以搁置?” 李斯久违的再次提起来了已经被抛下来的计划,“焚书坑儒”。 前面说过了,焚书坑儒并非是目的,而是手段,控制思想的一种手段,那个时候天下诸子百家都不怎么听话,尤其是儒家,儒家这群瘪犊子甚至脑后长满了反骨,能从咸阳宫长到百越去。 在那种情况下,焚书坑儒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如今,有了看起来如此温和的手段,为何还要施行那么酷烈的手段? 李斯轻声说道:“臣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咸阳城有一座咸阳学宫,那么为何其余的郡县不能够有其余郡县的学宫呢?” “自咸阳学宫中学成、通过某些考核的学子,若是有不愿意继续留在咸阳城的,有不愿意担任朝堂官员的,那么便允诺他们回到地方。” “如今地方郡县应该是要归属于朝廷中央管辖的,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天高皇帝远,谁也不知道那些郡守、县令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如今朝廷内部的官吏空缺也不允许我们派遣太多的人手去监督。” “既然如此,便让这些自学宫中考核完成的学子们前往地方,让各地郡守帮助筹办“学宫”之事,而当各地的学宫筹建完善之后,这些回到当地的学子们便可以在学宫中任职。” “如同我们这些山长、副山长、学正、教谕、博士等人,可以教授当地入了学宫的学子知识与思想,而不想担任山长副山长这种繁琐职位的,也可以暂时以这两个职位空缺,而后从那些想要为官的咸阳学宫学子中挑选。”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李斯笑着说道:“想要当官的,他们可以去学宫当中,而每任山长可以担任三年,担任两期山长的学子可以酌情提拔为当地的郡县官员,从而走向仕途。” “当然了,这是说那些表现好的,将学宫治理的较好的。” “在和当地郡守的交锋中不落下风的那些山长。” “而等到山长走了之后,副山长便可以上任山长,这个时候便可以只担任一期就可以酌情进行提拔了。” “如此一来,这些学子既没有刚刚读完书就立刻实战,这给了他们、也给了天下黔首一个缓冲的机会。” “他们自学宫的管理中得到了经验,而后可以管理一些“县”之类的官职。” “而六年的时间过去,基本上第一批学子差不多都可以得到重用了,这个时候,大秦的朝堂也能够安稳许多,这些人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入朝堂。” “陛下您觉着如何?” 嬴政坐在上首座,默默的思索着,并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个问题。 李斯的“小把戏”并没有骗到他,嬴政直接看出来了这背后所隐藏的深意。 毕竟,咸阳学宫考核完成的学子们可以开设“学宫”,那么其他地方的学子考核成功后,难道就不能开设学宫了么? 这样一顺下来,恐怕多来几年,熬过第一批咸阳学宫的学子考核成功,大秦恐怕遍地都是他嬴政的门生了,而这些人也会将知识与文化传播到九州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这便是....李斯的计划。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脸坦然的李斯,内心不屑的撇了撇嘴,李斯的脑子肯定是想不到这一点点,那么这个主意是谁出的、这其中蕴含着谁的意思,这还用说吗?? 当然是赢野的! 嬴政并没有拆赢野和李斯的小把戏,毕竟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自己的孙儿胡闹一点又怎么了?不就是胡闹了点么?又没有胡闹到别人身上。 他这个当皇帝的、当大父的愿意,怎么着? 他自己都愿意了,还有谁有意见? 他看向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诸子百家众人,脸颊上带着笑意:“诸位觉着如何?” 孔安等人脑子转了又转,也没有看出来这一招中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他们并不知道,咸阳学宫出一批,哪怕只有三十个人愿意去做这件事情,最后建起来十个学宫,这也是一件恐怖的内容了。 一个咸阳学宫,有三十个人,能催生出十个学宫。 十个学宫,有三百个人,能催生出来....一百个学宫。 一百个学宫,有三千个人,能够催生出来...一千个学宫。 更何况,这只是一批..... 当第一个三年熬过去之后,每一年都会出现一批学子,出现一批学宫。 自郡到县、乃至于到最后有可能到....乡。 咸阳学宫以及诸多学宫都是五年制,第一个五年便是十个学宫,第二个五年呢?便是一百一十个,第三个五年呢? 而且他们完全不必担心“书本”这个东西,有了活字印刷术之后,一些普通的课本对于稍微富有一点点的家庭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至于稍微贫穷一点的家庭? 那更简单.... 都这么穷了,不先想办法活下去,反而是想要读书? 先活下去吧! 有了活下去的本钱,自然就可以继续读书了。 众人讨论了又讨论,都没有看穿其中的问题,唯有嗅觉比较敏锐的王翦、李左车等人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站在中央的李斯。 他们总觉着这个正在说话的人不是李斯,而是....那默不作声的太孙殿下! 李斯能有这种觉悟? 李斯能想出来这种近乎于天衣无缝的办法??? 开玩笑!!! 恐怕现在的李斯已经不是李斯了,而是怀有身后灵·赢野的李斯口牙! 而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落在了赢野的眼睛中。 他只是坐在那里,悄然一笑。 这咸阳学宫的弟子,正如同那漫天的星星之火一般.... 第117章 漫天点点星火,将何点燃 人力终有尽时。 这是赢野前段时间所思虑的问题,当他出现了问题,或者换句话说,当他百年之后,这世上的事情又该如何去做呢?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当日赢野与嬴政谈论之后,嬴政的答案是“人力终有尽时,着眼当下,去做事情”便可以了,这的确是一个最标准的、最完美的回答,但却并不是令赢野最满意的答案。 经过多日的思索,赢野终于从先贤的身上得出了一个结论。 人力终有尽时,那么...若这个“人”不单单只是他一个呢?而是有许许多多个呢? 倒下了他一个还会站起来另外的一个,倒下了他这一群,还会有另外的一群再次站起来,而这便是人力可无尽时所能够达到的极限了,也是赢野的目的。 培养出来一群人....一群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不好么? 咸阳学宫便是赢野所做的第一个尝试,当然了,赢野对此进行了一些特色化的改变,比如将某些思想隐晦的隐藏在诸多思想当中,比如将学习的内容替换。 就是将他想要传达的思想经过一些包装,包装成适应这个时代的思想。 正如同在一些思想外面包装上另外一层与其相反的思想后,然后将这个思想伪装成其他思想的办法一样。 如同魔祖波旬在佛祖死之前告诉佛祖,日后他会令弟子穿上袈裟,然后伪装成佛祖的弟子。 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赢野所做的是好的,目的也是好的,是为了让思想更加适应这个时代,而非让思想摧毁这个时代罢了。 按了按额头之后,赢野缓缓的吐了口气浊气。 而朝堂上已经激荡起来了关于李斯方才所提议的事情,此时的诸子百家也好,其余朝堂官员也好、大秦老贵族们也好,全都为了这一块巨大的蛋糕而有些疯狂了。 他们想要获得这些利益,然而利益的瓜分并非是三言两语就能够结束的,而在利益瓜分的过程中,必定会有一些人得不到,而有另外一些人得到。 赢野倒也懒得管这些,毕竟所谓“利益”,这些人争夺的所谓“利益”,都是从他的指头缝中间漏出来的东西罢了。 哪有喂狗的主人亲自下场和一群家犬抢夺狗粮的? 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赢野看了一眼孔安,心中所想的更多。 即便是他会将一部分的先进思想和科学洒落在这大秦,但他依旧需要一些保障.... 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赢野身为统治者,那些即将进入咸阳学宫学习的士子们都算是他的“爪牙”,那么提前对爪牙进行一些“忠诚度”培训,应该是小问题吧? 而最适合做这件事情的人,便是孔安了。 或者说,是儒家。 悄无声息的在这儒家即将编撰进“文”的经典中挑选一些忠君爱国思想的,没什么问题吧? 而想到这里之后,赢野又看了一眼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王翦,心中又有了新的想法。 秦军士卒的战斗力为何强悍? 除却一些其他的政治因素和利益因素之外,还因为秦军也好、秦人也好,文字的普及率是最高的,这也让他们都不必真的凭借本能的“天赋直觉”来战斗。 可即便是秦人士卒之中,识字率其实也并不算高。 赢野在思考,是否可以对军队士卒进行一些忠君爱国教育?当然了,这件事情要细细谋划,绝对不可以做的太直白了,否则会引起将军们的反抗心理。 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众人的撕咬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王翦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缓慢起身。 起初的时候,他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所有人此时都在利益的“战场”咬红了眼,哪里能够看到这么多? 但王翦起身后,缓缓的朝着大殿中央走去,这个动静就瞒不住任何人了。 铠甲与身上佩剑撞击的声音交响,一个个的人从争吵撕咬中回过神来,他们看向那缓慢走到章台宫中央的苍老人影,下意识的住了嘴。 随着一个个大臣停止争吵,这大殿之中瞬时之间变得寂静无比。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位开口。 也有一部分人十分好奇的看向王翦,心中思索着能够让这些如此重视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赢野则是端正了身躯。 他明白..... 王翦今日开口所谓的到底是什么! “呼——” 一道沉闷的吐气声从王翦的口中缓缓发出,而后他站在那里,一身沉着冷静,目光中少有的带上了几分从前的....肃穆。 他整个人环视四周,如同一只巡游自己领地的暮年老虎一样。 王翦的确算是一只暮虎了。 他的岁数太大了!几乎是快要与武安君白起是一个时代的人了,如今始皇帝都已经这个岁数了,而扶苏以及赢野都快要能够独当一面了..... 想到这里,赢野不由得缓慢的叹了口气。 而后心中下意识的想到:“我不过是一个苍老时代的遗留罢了,不过......” 王翦抬起头,看向坐在上首,神情淡淡的嬴政,以及坐在一旁面目中有些许担忧的赢野,那一双眉眼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他在想。 或许......这便是他能够为大秦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能够在临死之前,能够在如此苍老的情况下还能够领兵,哪怕战死沙场,死在边疆,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了。 “陛下,百越之地,蛮夷也。” “然而多次侵犯我大秦边境,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大秦内部已然安定万分,又有太孙殿下发明的诸多新式农具,粮仓等也已然丰足。” “老臣以为,不能够继续容忍百越如此冒犯我大秦天威了。” “应当向百越宣战,征讨百越,以威慑异族蛮夷!” 王翦苍老的声音落下,震撼众人。 但.... 这所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此时,赢野同样站了出来,他神色寻常,但说了另外一件好似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大秦的山河使者徐福前往百越潜伏,有所收获。” 他笑了一声说道:“百越之地....有土地可以使得粮食一年三熟!” ps:昨晚失眠熬了个大夜,今天脑子快炸穿了....只有一更。 第118章 大秦群臣:嗯??你说什么??? 嗯????? 本来听了王翦的话后已经不太感兴趣的群臣们瞬间抬起了头。 什么?什么 ?什么? 刚刚太孙殿下说了什么?山河使者徐福前往百越潜伏,之后发现百越有可以一年三熟的土地? 山河使者是什么职位?徐福又是谁? 怎么他们什么都没听说过...? 当然了,这也不算很重要,重点是,徐福发现了什么?一年三熟的肥沃土地? 真的假的?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先“哦,一年三熟的土地啊”,然后“嗯?一年三熟的土地?”这样的连锁反应。 毕竟...如今的土地粮食大多数是一年两熟,甚至有些地方是一年一熟的、 若是能够有一大块这么肥沃的土地,那么大秦日后或许就不需要为了粮食发愁了,而百越也一定会从蛮夷之地变成大秦的粮仓! 本来么,打仗这种事情...群臣们是不怎么在意的。 毕竟这种事情虽然会产生不少的军功,但问题是能够站在朝堂上左右政事的人哪一个身上没有功劳,哪一个不是权贵? 在乎那点军功? 当然是不在乎的。 他们只在乎打仗需要花多少钱,花多少粮食,而这些钱财也好,粮食也好,从哪里出。 而若是打仗这种事情能给他们带来利益,能给大秦带来利益.... 那自然是好事了。 至于打下来百越怎么给他们带来利益....这事情就太简单了。 百越那里现在是不是荒凉的蛮夷之地?蛮夷之地有人会耕种么?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该给谁呢?? 不还是他们这群贵族们瓜分了? 于是... 孔安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启禀陛下,这百越之人竟然敢多次挑衅我大秦,简直是没有将我大秦的天威放在心中,放在眼里。” “臣以为,对付这样子的蛮夷,当以强横的武力去教化他们,等到将他们打服了之后,再用知识去教化他们,让他们从蛮夷变成我大秦的子民。” “所以臣附议王翦将军的想法。” “请陛下发诏,下令攻伐百越,以讨不臣!” 而孔安表态之后,朝堂上的其他重臣也都是一个个的反应了过来。 连忙开口附和此事。 嬴政坐在那里,看着下首的所有人都在支持攻打百越,攻打蛮夷,与之前完全他提起来要攻伐蛮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样子,不由得嗤笑一声。 从前天下方才平定的时候,他看出来了军功制度的弊端,所以不想停止战争的脚步,那个时候这群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的儒家可没有现在的听话,那会这些大臣可一个个的都是劝诫自己 ,让自己不要继续大兴刀兵,这样对大秦不好,甚至还隐隐约约的在上奏的奏疏中斥责他是个暴君。 斥责大秦是暴秦。 怎么? 现在不过是短暂的一年时间过去,这群人就忘记了当初自己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事情了? 这会的大秦攻伐百越就不是暴秦了? 他装作迟疑的说道:“百越之地虽然略有错处,但却依旧是一国之地,哪怕其为蛮夷之辈也是如此,而我大秦方才平定天下,一统河山,此时擅动刀兵,恐怕会给国内的黔首们带来无尽的灾难啊。” “朕想了想,暂且还是不要下令攻伐百越了。” “不如便下令让百越的诸王前来咸阳城朝拜,而后献上那些土地好了。” 嬴政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朕很仁慈”的表情,但眼神中的玩味却是充斥整个瞳孔,令那些大臣看了都感觉有些无奈。 这个时候您装什么仁德之君啊,装什么仁慈啊。 您也不想想,咱们都伺候了您多少年了,您什么德行咱们还能不知道? 少府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赢野,而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太孙殿下劝一劝陛下,尽快征讨百越好了。 他这个少府管理财物,大概是知道大秦如今状况的,早一日将百越纳入大秦的版图,早一日在百越种上能够一年三熟的稻谷,他们也就可以多积攒一些粮食。 毕竟....如今的北疆虽然有三十万大军横陈,但匈奴却依旧虎视眈眈啊。 少府一直担忧,若是征讨百越的时候北疆也一起发动该如何? 而前线传来的消息前两日也在朝堂上传阅了一遍,匈奴去岁遭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雪灾,如今牛羊遭害,恐怕是无力起兵。 所以他们还有机会。 速战速决! 尽快拿下百越,以免腹背受敌。 赢野此时却低着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样子低着头,然后默默的在心里发笑。 他自然是看出来了嬴政想要干什么的。 嬴政是不满这些人“前倨后恭”的表现,想要出一口恶气来着。 毕竟当年他想要攻伐百越的时候,面前的这些人一大部分都是阻拦的。 赢野悄悄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顺手拉住了想要站出来劝诫嬴政的扶苏,而后心里再次感慨。 老爹不懂事,大父还是个老顽童。 这大秦要是没了他这个成熟稳重的人,该怎么办啊! .... ..... 散朝之后。 咸阳宫外,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走着,脸上都是带着困惑。 “你说,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这是和上将军唱戏呢?” “但怎么就是不同意呢?难道是没商量好?” “我看不像。” 一旁的李斯悄然无声的瞥了一眼这些人,而后撇了撇嘴,揣测上意都不会,这些人啊。 嬴政的意思在李斯看来十分简单,只有两个。 第一,师出无名。 这个是真的。 百越其实没有干什么足以让他们灭国的事情——毕竟一群蛮夷躲在山林子里面,也不出来找事,最多你也就是说他们不服教化。 但....不服教化就灭了人家,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必须要找一个完美的理由,这样才能师出有名。 第二么....大概是陛下心里的确是有气吧? ... .... 章台宫 本应该走了的王翦却坐在那里,打了个哈欠。 “陛下,老夫到底什么时候出发?” 第119章 我只是灭了他们的族,难道还不够仁德么? 嬴政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王翦,又斜了一眼一旁的赢野,打了个哈欠懒得说话。 这些时日因为赢野的争气,嬴政是越来越不愿意动脑子了,整日就是懒懒散散的,赢野名义上是储君、是太孙,实际上差不多成了这个诺大帝国的真正掌控者。 当然,这一点其余的大臣们也都发现了。 毕竟太孙殿下和陛下的习惯是不同的。 陛下当年是十分勤勉的,不管是什么奏疏都会认认真真的看完,然后给你一个认认真真的批阅,但是太孙殿下不同。 若是正事的奏疏,则是会认认真真的看完,给认认真真的批复。 若是正事中夹杂了两句拍马屁的奏疏,则同样会认真看完,认真批复。 可....若是拍马屁的内容多过正事,那么便完蛋了。 这位殿下可不像是陛下那般好脾气,甚至脾气更臭更硬。 半旬之前,曾有一位大臣整日上拍马屁的奏疏,啥实事都没有,结果三次之后便直接被这位殿下在朝堂上找了个由头直接发配去养马了。 殿下还说,这人既然这么清闲,说明这个岗位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所以之后多给这个岗位、这个部门的任务量增添了三四倍——而且俸禄全都减半。 虽然只减了半年,之后又通过其他的手段给无辜的一部分人全都补了回来。 但却没有人敢在这样做了。 后来的奏疏就变得十分的轻便,每日的奏疏比之往常直接少了一大半。 这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而此时嬴政看向赢野便是要赢野拿主意,毕竟这事儿是他一手策划的。 赢野感受到嬴政的目光,无奈的扶额叹气,最后只能够往前坐了坐,然后代替嬴政与王翦对话,相较于嬴政来说,赢野在王翦面前是较为客气的。 毕竟其实哪怕是嬴政也只是现在和王翦关系太好了,所以才会这么的随意。 王翦这位功臣的地位.....哪怕是皇帝都是要慎重对待的。 “老将军,大父也知道应当早日伐百越,但这事情并不是这么算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其一,咱们师出无名啊。” 赢野摊了摊手:“所以咱们如果真的灭了百越,那么后世的史书上该如何记载今日之事?你我不都成了恶人?” “那所谓“暴秦”的账本上,岂不是又要增添一笔抹不去的污浊?” “所以必须是要等,等一个机会。” 他笑着从一旁抽出来一封信件,那是徐福寄过来的。 “您瞧瞧这个东西。” 王翦顺势接过来打开,一边看,一边听赢野说着。 “徐福告诉孤,他愿意在那边给大秦找一个借口——他已经混成了东越王眼睛中的神灵使者,所以只要稍微鼓动,便能够挑起百越之中几个大部落的纷争。” “这个时候大父下达诏书过去,他们必定不愿意臣服,并且甚至有可能打杀咱们的使者。” “所以....” 赢野微微一笑:“不服教化、擅自杀害大秦使者,若我大秦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这怎么对得起那死去的使者呢?” “怎么对得起我中原的祖先呢?” “这个时候征讨百越,将其彻底覆灭,只剩下一小部分“吉祥物”押送到咸阳城,或者说就在百越找一小块地方让他们生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且还能剩下一部分百越族之人,顺势让他们接纳中原的文化,成为思想上的中原人,这对我们驯服周围的蛮夷之族也是一个先例好事。” “如此一来,不更能体现出我大秦礼仪之邦的威严和宽容么?” 赢野眨了眨眼说道:“难道将军就满足于征讨一个百越?大秦周边可是有不少蛮夷之辈呢....他们不好生活,咱们帮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像是百越族一样,这难道不是我们大秦的仁德么?” 王翦听着赢野左一个仁德,右一个仁德,脑子都懵懵的,快要不认识仁德这两个字了。 怎么? 把百越灭国了,然后留下来一小部分的族人,然后叫他们百越族,这就叫仁德了? 王翦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赢野。 心里吐槽一句。 “难道还要让别人感谢你?” 而就像是感应到了王翦内心所想一样,赢野也说道:“咱们帮助他们保存他们的民族与文化,他们应该谢谢我们大秦啊!” “后世必定夸赞我们大秦为仁德之国!” 赢野面色不改的胡诌着,当然了——或许这也不算是胡诌。 毕竟后世也的确是这样的..... 比如有一个很地狱笑话的地狱笑话。 “他们把我们从地面赶到山上生活,最后还要问我们为什么叫高山族....”【写梗需要,如有冒犯抱歉抱歉~】 王翦扶额,不愿意再听赢野在胡诌了。 反正打不打都行,什么时候打也都是这爷俩说了算,他就当个将军,管着打仗的事情就完事了。 而此时,赢野则是神色十分严肃的看向王翦,轻声说道:“此外么,还有一个原因。” 他轻声说道:“我之前曾派遣人手寻找“扁鹊”传人,我的人历经许多劫难,终于在南方找到了此代扁鹊,黑冰台的人已经带着扁鹊来咸阳城了。” “当年的金丹虽然大父没有服用多少,但多少还是有些许余毒的,我虽然知道化解之法,但终究不是医者。” “而老将军的身体....” 赢野的眉宇中带着担忧:“老将军的年岁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秋日将近,将军此时动身怕是要赶上寒冬出兵,如此不好。” “所以还是在咸阳城等一等扁鹊,届时可以让扁鹊一路照拂将军的身体。” 他十分谦逊而又温和的说道:“大父实在是担忧将军....” 赢野偏过头看着嬴政,此时的嬴政已经睁开眼睛看着这里。 他笑着说道:“大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十分记挂将军的啊。” 王翦下意识的抬起头,不经意间与嬴政对视.... 而后长叹一声,心中的许多想法都消散了。 如此重视自己的君王..... 宁愿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贻误战机的君王。 他还能说什么呢? “臣...多谢陛下。” 第120章 徐福我啊,这下子真的要发财啦 嬴政听了这话却摆了摆手,看着王翦说道:“别谢我了。” 他指了指旁边坐着的赢野笑了一声:“你是知道我的,我哪里有那么细腻的心思,都是这小子自己自作主张。” 说完了这话后,嬴政叹了口气道:“不过事实上,你这老东西也应该多注意一点自己的身体了。” “这些年岁你为大秦征战,朕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看着你因为大秦的战争而倒在沙场上。” 嬴政的声音落下后,王翦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说得对....” 赢野则是笑了笑,安抚着王翦以及嬴政:“大父也是担心您的身体,但实际上我倒是觉着不必要担心,您的身体我瞧着挺好的,只要不轻易涉险,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王翦经常说自己年迈无力,但就这王翦的身体来说,年迈无力这四个字简直是对他身体最大的嘲讽了.... 年迈无力? 赢野甚至觉着自己的身体可能还没有王翦这个老头的身体好——而这大概率不是开玩笑。 当然了,说的是前世他的身体——那一副经常熬夜通宵、经常加班,吃着不算天然而算人工制作的食物的他。 身体绝对是没有王翦好的。 说着说着,赢野又从袖子中抽出来了一张字条,而后递给了王翦说道:“老将军,您瞧瞧这个。” “这是徐福暗中送来的东西。” “我倒是觉着,若是按照这样的办法去做的话,能够让这一次攻打百越的伤亡降到最低,而这对于大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另外就是....” 赢野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兴奋的神色,那是即将开启一个时代的兴奋。 “侯生他们的研究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而关于“火药”他们也研究出来了新的东西,那个东西虽然算是稳定,但....杀伤力以及进攻性却不敢保证。” “所以这一次稍微拖延一下时间,还是有这个原因在的。” “侯生需要有一定的时间去实验....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准备东西,等到准备好了之后,他会跟着老将军一起去百越的。” 赢野对这一次关于百越的战争准备的很精细,尤其是在王翦这个环节上。 在原本的历史中,百越对于大秦来说就像是一味慢性毒药,它将大秦拖入了战争的泥沼当中,虽然大秦最后也打下来了百越,但却元气大伤。 甚至大将军王翦都死在了这一场战役当中。 而这是赢野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王翦的身份地位太高了,高到了某种程度——象征着、代表着大秦军队方面意志的程度,若是王翦死在百越战场上,那对于大秦的士气来说绝对是一次巨大的挑战和伤害。 而关于王翦的死,赢野也有很多猜测,其中最大的一个可能性便是百越之地的瘴气。 王翦的年岁已经很大了,这么大的年纪虽然身体很好,但若是受了伤、或者中了毒,那么顷刻之间就会让他的身体垮掉。 这也很好理解。 举个例子,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人同时生了一场大病,即便是年轻人生的病更严重一些,但最后好的更快的也一定是年轻人,而老人无论在这场大病之前有多么的健康,这一场大病后也会变得虚弱起来。 这就是人。 时间会带走人们的愈合能力,细胞会随着人类身体的变老而变老,身体机能也会随着时间而渐渐的减退。 这是几乎无法改变的事情。 所以赢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来“扁鹊”,让扁鹊给嬴政看看身体如何,是否将毒素完全排出来之后,就跟着王翦前去百越。 既然生病会让王翦元气大伤,那不让王翦生病不就是了? 而第二件事情便是“炸药”的使用。 侯生他们对于炸药的研究的确是进入到了某个阶段,也的确是研究出来了能够使用的武器,这种武器十分强大,但其实相较于真正强大的热武器来说只不过是小东西罢了。 但.... 那也是跟其他的热武器比,而不是跟冷兵器比。 放在冷兵器时代,侯生他们研究出来的“炸弹”就像是天上的神灵来到了凡俗一样,一定可以所向披靡。 战争结束的越快,对于王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哪怕有扁鹊在,百越之地的瘴气也是依旧存在的,除非....树木都被砍伐。 当树林变得越来越少,大部分都是人类居住的地方的时候,这些“瘴气”自然而然就会变少,攻击力也会变得越来越弱,直到最后缓缓消失。 若不是辣椒还没有被找出来,赢野一定会让王翦带上辣椒前去。 毕竟.... 吃吃辣椒,出出汗,瘴气的威胁就不会显得那么大了。 毒素会随着人体液的排出而缓慢的从毛孔排出,这也是一种办法。 听到了“炸药”这两个字,王翦的神色才缓和了下来。 其实他之前还是想要尽早出兵的,大不了就是国书和他一块出发,国书肯定先到,而百越那群蛮夷左右都会做一些事情的,到时候可大可小的计量权不就在他的手中了? 但....听到了炸药之后,王翦又觉着的确可以等一等。 炸药的威力他之前听嬴政说过,嬴政这么严肃的人和赢野这个看似严肃实则不靠谱的人不一样,他不会夸大炸药的力量。 若是炸药能够有他听说的十之五六的力量,那这一次的百越之战非但不会成为他的“埋骨之地”,还会成为他又一个“丰功伟绩”的里程碑。 至于死在沙场上? 能活着、能好好的活着,到底是谁想死啊? 原本王翦想求死,只是因为不想死在床榻上而已。 “臣听殿下和陛下的。” 王翦彻底放松下来之后,笑着说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情么?” .... ..... 百越 看着手中的“纸条”,徐福的脸上闪过兴奋的神色,他这一次啊.... 可是真的要发财了! 第121章 放火烧山, 纸条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赢野对他之前“请求”的一个简短答复而已。 那么这里就要说到徐福的请求到底是什么了..... 百越之地易守难攻,而且大多数都是山林之地,或者说是平原中的...“森林”,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打下来百越才这么的困难。 大秦的士卒在原本的历史中,一定是会困居在这些茂密的丛林中的,他们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所以秦人的“铁卒”在这种适合“单兵作战”的丛林中很难适应,更何况那些百越人大多数都是隐藏在某处草丛、森林中,趁势进攻,或者说找个机会就偷袭作战。 这种情况,哪怕是赢野来了,也很难有大的改善。 除非百越人放弃对自己有利的地形优势——可百越人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独特的地形优势?他们只是蛮夷,又不是傻子。 哪怕是傻子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所有的优势。 而徐福的建议就是....让这些“蛮夷”放弃地形优势,转而去适应更加适合“秦人”作战的环境——当然了对百越人可不能这么说。 徐福看着那纸条上明显不属于“赢野”,而属于嬴政的自己,脸上更多的兴奋之色涌上心头。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十分舒心的说道:“陛下也许诺给我了“军功”,只要我能够做成我之前所说的事情。” 那可是军功! 哪怕是现在,支撑大秦最底层的还是军功制度! 徐福之前身上那个所谓的“山河使者”,虽然有五百石的俸禄,但却不是正规的官员,这种官员除非立下大功,或者有足够的皇帝宠爱,否则地位堪忧。 后世之中对这种“官员”的称呼也很简单。 唐朝叫做“斜封官”,就是唐朝诡事录这部电视剧中,主角所不屑的“斜封官”,并且十分愤怒的表示,自己堂堂狄公弟子哪怕不做官也不做斜封官的那个斜封官。 在宋朝叫做“荫官”,就是封妻荫子的那个荫官,俗称是因为父辈的荣耀功劳,但自己没什么本事,所以被封的官。 这种官出身不正,所以前途渺茫。 也有少部分逆天之人可以从这其中走出一条堂皇大道——但这种人少之又少。 就像是后世科举制大行其道的时候,那些不走科举制获得官身的人,而明朝之后,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不做翰林不可入阁。 明朝的阁老们大多数也都是翰林院出身。 所以翰林虽然官职不大,但又很清贵。 此时的徐福正是这种官员——徐福不觉着自己是什么强大到逆天的人,所以他本来其实一点对未来的打算都没有的。 也没有想着能成为大秦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此时不同。 嬴政给了他一个机会。 只要他能够完成他所说的东西,减少大秦士卒的伤亡,嬴政便允许他在王翦与百越作战的时候,将他的功劳记成“军功”。 他自此之后,便是最正统的军功出身的官吏了。 出身正的不能再正了。 “呼——” 徐福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眼睛中带着些许坚定的神色,他在脑海中将自己的“打算”想了又想,一点点的分析,发现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之后,这才是走向自己住的地方。 远处那漆黑的夜色下,一只洁白的鸽子缓缓飞向咸阳城的方向,另外一只鸽子则是飞向距离此时最近的大秦郡县了。 他需要来自咸阳城的支持,也需要附近官吏的支持。 而这,都需要赢野和嬴政点头。 ..... ..... 始皇帝一年,秋。 大雨不断的落下,一点点的倾洒在这漫天野地之中,远处一行人冒着雨从远处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的身上穿着斗笠,面容倒像是个地痞无赖。 他冲着身后的几个人说道:“几位,这雨是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在此处等一等吧。” “等到雨停了再继续去咸阳城不迟。” 身后那几个人也是点头,萧何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说道:“多亏了有刘兄在,否则这一路上,只怕是我们几个都危险了。” 陈平、曹参也是点头,两人脸上都带着些许心有余悸的神色。 他们几个带着家仆出发,但在路上却遇到了山匪,若不是这位名为“刘季”的游侠儿帮助,只怕他们此时脑袋已经掉落在地上了。 更不用说要加入咸阳学宫的事情了。 刘季大笑着,神色中带着几分豪气,这些日子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游侠儿”的自己,心中的一些郁郁之气也都消散了不少。 “你我几人出身同乡,又都是被殿下吸引而去咸阳城的。” “在下当年的主上在殿下门下做事,招募我前往辅佐殿下;而几位先生想要进入咸阳学宫之中,以后谋一份差事。” “不出意外,以后我等都是殿下手下做事。” “何必如此客气?” “日后说不得刘某还需要诸位多多照拂啊。” 萧何笑了笑,看着刘季,心中带着些许的满意,不知为何他对这个人提不起防备心:“刘兄说笑了,能入殿下门下做事已然是天大的造化,你我几人出身同样沛县,朝堂上本就应当相互照拂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听出来了对方的意思,当即轻笑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切尽在风雨中。 “你们这说啥呢,俺咋听不懂啊。” 樊哙站在刘季身后,一脸茫然:“能吃饭了吧?俺都饿了。” ... ..... 百越之地 山林 “轰——” 无尽灼热的火焰从山林中迸发而出,一点点星星之火瞬间将整座山林点燃。 不知大火持续了多久,天空上骤然落下一滴滴豆大的雨点。 东越王心有余悸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后怕,他看着徐福说道:“多亏了先生在,否则我等必然不能提前感知到神的怒火啊。” 他有些担忧的问道:“只是先生,您带领我们逃脱神灵的惩罚,不会对您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第122章 哟,这不是汉高祖吗? 熊熊烈火燃烧,仿佛是自天空之上落下来的天罚,炙热的温度将一切都给烘烤,徐福只是站在那里,周围有热风吹袭,将他身上的衣袍吹得咧咧作响。 东越王看着这一幕,眼睛深处带着无尽的担忧。 他事实上已经将徐福当做是自己的好友了,而且徐福也多次拯救了他的性命,若非徐福,这一次恐怕就会葬身火海。 而徐福的“神使”身份对他来说也十分有用,他也不希望这个身份消失。 权势、利益、情谊三者交杂在一起,东越王看着徐福,犹豫的说道:“或者....若是神灵怪罪下来的话,有没有办法挽救?” “若是有办法,神使您尽管说,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完成神灵要求的。” “呼——” 徐福缓缓的吐了口气,一双漆黑色的瞳孔透露出些许的忧虑和点点的苍远之色,他整个人都带着些许如同天上神灵一般的....神秘。 “不必担心。” 徐福眼睛中透露着神秘的光华,以及些许微不可察的慎重之色。 “神灵之威能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如今你我能够侥幸逃脱神灵的惩戒,只能够说明神灵本身就给我们留了一条活路。” 他的眼眸中带着思索的说道:“我之前就很奇怪,前次去往神灵居住之地“九重天”的时候,为何会那么巧合的听到两个神灵童子谈论要惩戒大王的想法,如今看来,或许这是神灵的暗示。” “神灵真正想要惩戒的大概不是大王,而是这一片山林啊。” 徐福闭上眼睛:“神灵降下怒火将山林焚烧,而重要的一点是神灵仁慈无比,不想要伤害到大王以及祂的子民,所以这才着童子给予提示。” 惩戒的是山林? 东越王一脸茫然的看着徐福说道:“神使,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难道不是祖祖辈辈生活在山林之中么?为何神灵要惩戒山林?” 徐福皱着眉,好似好似在揣测什么一样。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大概是中原之地的人发展实在是太过于迅速了,而我们还处于蛮夷阶段,百越之地乃是神灵赐福之地,怎么能够比不上中原之地呢?” “而且中原之地据说已经实现了统一,而我百越之地竟然还是零散的各自为政,所以神灵才降下怒火。” “我想,此时不仅仅是咱们,其余的几个部落应该都遭受到了神灵的惩戒。” 他偏过头看向东越王:“大王,您不妨派遣人手去那几个部落打听打听,若是真的如此,便汇聚几个部落一起商议一下此事吧....” 徐福长叹一声,手中的“权杖”微微落在地上,叩击了几声之后,他才跪伏在地上,朝着那一团大火进行虔诚的跪拜。 火焰的光芒映照在他的侧脸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神圣。 一道道轻声的赞颂神灵的声音响起,东越王派遣人手前去其他几个部落打听了之后,也开始跪伏在徐福的身后,缓慢的赞颂着上苍的神灵。 .... ..... 咸阳城外 刘季几个人已经来到了咸阳城的城楼之外,他们看着这高大宏伟的城池,眼睛中充斥着震撼的神色。 “这便是咸阳城么?” 咸阳城自当年秦一统天下之后便开始进行一定程度的翻修,而自从水泥被研究出来之后,嬴政和赢野就更下定了扩张这座城池的决心。 毕竟城池越大,越能够彰显出国家的实力。 这一点是永恒不变的。 所以他们要将咸阳城修的很大,至少较之从前的城池要大个好几倍——往昔修建城池需要墙砖青石,自然是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可是如今有了水泥,这些时间就都可以节约下来了。 萧何等人也是感慨了一声,而后说道:“不愧是大秦的都城啊,真是令人感觉到震撼。” 他看向刘季,笑着问道:“如今我们已经抵达咸阳城,刘兄是要继续与我们一道,还是尽快前往郊外寻找您之前的那位“先生”?我想他一定已经等候您许久了。” 刘季摸了摸下巴,这一次出门之前他特意修饰了一下自己的面容,让自己显得更加精神一些。 他看了一眼萧何之后直接说道:“我这便要去寻找张先生了,请他尽快为我向殿下递上消息,或者说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任务。” “这种事情肯定是赶早不赶晚的,我从沛县而来,但张先生应当不止给我一个人去了信,所以这第一个抵达咸阳城的人,一定是我,而我也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说着,刘季的脸上便带着了些许急切地神色。 “我便不与先生多说了。” “刘某告辞!” 待到刘季的身影缓缓消散,萧何这才叹了口气,而后转过头看着那巍峨耸立的咸阳城:“走吧,我们找人打听一下咸阳学宫的入学条件。” “看看能否进入学宫学习。” .... .... 百越之地 东越王神色十分阴沉的看着面前的探子,那探子所说的内容与徐福的猜测一模一样,西越、南越等诸多部落全都遭遇到了天火的惩戒! 这是神灵在向山林发泄自己的怒火! 他连忙看向身旁的徐福,徐福此时闭着眼睛,十分神秘与强大的样子:“神使,这下子我们该如何做啊?这果然是神灵的惩戒,被您说对了!” 徐福缓缓的叹了口气,而后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带着对于凡俗之人的悲悯。 “我想,我们应当去找一找那几位了。” “告诉他们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而后在迅速得出一个结论办法。” “否则,只靠我们东越,是无法平息神灵怒火的。” .... .... 东宫 赢野正在迅速批阅着今日的奏疏,但突然看到了一封“张耳”送过来的奏疏。 “张耳最近不是在查那些贪官污吏、以及违背了官吏法的人么?” “这时候给我写什么信?” 说着他拆开了张耳的奏疏,越看神色越是古怪。 “第一个门客已经来了?” “沛县的刘季?身旁还跟着一个猛士叫做樊哙?” “原来是泗水亭长的刘季?” 赢野神色古怪的合上奏疏:“哟呵,这不是咱们的汉高祖么?” 第123章 上等兵刘邦向您报道!忠诚∠(°ゝ°) 张耳的奏疏倒是很简单,就是告诉赢野有一个从前的门客来了,这个门客叫做刘季,年纪其实已经很大了,但是能力其实还行。 从前在他们门下的时候也是挺好的一个游侠儿,而且根据时间来计算的话,应该是属于接到了他的信件之后就立刻来了的。 这种人应该是挺好用的,所以他就来了一封奏疏问一问,看看赢野是个什么心态,该怎么处理这一位。 赢野站了起来,按了按自己的腰。 已经坐了将近一天的赢野有些疲惫了,正好刘季来了,他就去看看这位原本历史上未来的汉高祖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成色吧。 “备车,我要前往庄子里,见一见这位.....刘季。” 大殿外很快响起应答声,而后赢野又吩咐道:“着人快马前去庄子,提前告诉张耳、子房他们,便说我这就过去,顺带看一看庄子中的其他东西。” 外面的人再次应答一声。 ..... ..... 庄子中 刘季来回的走动着,脸上带着茫然和惊讶的神色:“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殿下是专门来见我的?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十分不理解,甚至有些惊愕和...害怕。 刘季这个人脑子十分管用,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赢野的身份天差地别,这位上位者不应该有这样姿态的,哪怕自己是第一个来的。 如今的赢野很缺乏追随者么? 看张耳、陈余、以及张良等人就知道了,这位殿下完全不缺追随者,不管是朝堂内部的还是朝堂外部自己的班底。 那么不需要“千金买马骨”的赢野为何会听到自己的消息之后,就立刻前来这里? 张耳看着焦躁的刘季无奈的笑了一下,他看着刘季说道:“你也不必紧张,殿下来此大概是为了那几样东西。” 他偏过头看向张良:“子房兄,那几样东西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张良神色温和,完全没有一丁点的焦虑,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瓷器已经基本上烧制成功了,虽然达不到殿下的要求,但却完全可以用来交差。” “至于其他的....” 他略作犹豫之后说道:“锻钢法还是需要继续探索,倒是殿下让我们锻造的“铁锅”已经成了。” 张良按了按额头:“锻钢法的事情,那些工匠也说不明白,好像是缺了点什么东西,等到殿下来了之后再问一问吧。” “商行那边也联系好了,只要殿下点头,我们随时都可以将纸张、以及其余的一些东西交给他们,楚国那边的势力虽然依旧有些摇摆,但.....” 他笑了笑说道:“春日却很配合我们,想必是已经彻底倒向了殿下吧。” 听到张良的陈述,张耳的神色才略微放松下来:“这段时间完成了这些东西,也是勉强可以向殿下交差了。” 他温和的看向刘季:“不必焦虑了,殿下想必是要看这些东西,正好听闻你在,所以顺带前来。” “不全是为了你。” 刘季神色犹豫,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位殿下来这里,真的是为了自己——至少绝大部分都是为了自己.... 但他又没有什么证据,只有莫名其妙的预感而已。 按了按额头,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远处的庄子外响起一阵阵的战栗声,张良、张耳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认识到了赢野已经抵达! 当即站了起来。 “走,我等前去迎接殿下!” ... .... 庄子外 赢野方才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远处的庄子口站着三个人,张耳、张良、以及....现在还叫做刘季的刘邦。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刘季,但怎么看也没有从这位的脸上看出来“龙相”来,但这家伙的额头确实是有点突出,看着有点像是蛟龙之相,那两个角呼之欲出的样子。 而且这位倒也不像是后世所流传的那样是一个“地痞流氓”的样子,反而显得十分豪气、潇洒、甚至带着点肆意,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一个游侠儿。 “这位便是刘季吧?” 赢野温和的说道:“千里迢迢来到咸阳辛苦了。” 他转头看向张耳说道:“在庄子中收拾出来一个别院,给刘季居住,此外这几日找人带着他在咸阳城逛一逛,买几件过冬的衣物,顺带看看咸阳城的环境。” “俸禄便从庄子中出,暂时定在五百石吧。” 五百石??? 刘季的眼睛猛的亮了一下,那可是五百石!!! 四分之一个两千石大员了! 须知,如今大秦的两千石大员只有三公九卿!郡守的俸禄可不到两千石,顶多有个一千五百石的样子! 沛县县令的俸禄大概才是五百石左右啊! 刘季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刚来,啥也还没有干呢,先给自己五百石的每年的俸禄? 然后还要人带着自己去买过冬的衣物,甚至带着自己逛一逛咸阳城? 这..... 赢野一边走,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刘季的表情反应,继而又说道:“刘季便暂时留在这庄子中做事吧,等到过一段时间廷尉那边缺人了,倒是可以去廷尉那边。” “我听闻你从前是游侠儿,一身胆气?” 赢野停下脚步看向刘季:“大秦准备攻伐百越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刘季微微点头,神色恭敬。 赢野又问道:“廷尉那里是个好去处,主要是没有那么的危险——但前途也是已经确定了的,你最多只能够升任廷尉的副手,到一千石左右,而且你的出身一定会被朝堂同僚所说。” “孤这里倒是还有一条路。” “等到百越之战爆发,你去参军,可以暂领一个“伍长”的职位,若是获得军功,日后军功出身倒也是个好路子。” “你可有什么想法?” 军功之路?廷尉之路? 刘季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这实在是惊喜太大了吧..... 他看着赢野,脸上带着满满的“忠诚” 之色,整个人的野心都在燃烧着。 上等兵刘季!向您表示忠诚! 他已经被这糖衣炮弹....或者说纯大饼给砸晕了!! 第124章 刘季·紫卡(可进化)的野望 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拒绝从天而降的大饼的,否则这个世界上的诈骗也不会成功那么多了。 诈骗最大的两种手段是什么? 第一,引起人们的贪婪心;第二,引起人们的担忧与害怕心。 唯有调动情绪才能够使得一个人慢慢的失去理智的大脑,从而不能够冷静思考,然后走向他们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陷阱当中。 如果世界上的人都能拒绝从天而降的大饼,那么这个世界上的诈骗要少一半。 刘季向来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但这突如其来的大饼却将他彻底砸晕了,要知道,现在的刘季可不是过几年那个时候的刘季。 如今的刘季是一个刚回到家中没有几年,虽然担任泗水亭长这种小吏,但生活上却依旧因为他的大手大脚而较为艰难,甚至需要前往自己的大哥大嫂家里蹭饭的那个中年失意的男人。 甚至.....那位着名的吕公方才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刘季没多久——吕雉带来的嫁妆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吕公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再给自己的女儿提供钱财——或者说吕雉不愿意再回家要钱。 这就让刘季不仅仅是成为了失意的中年男人,更是成为了一个失意的要养活全家老小的中年男人——这就更加让他感受到生活的辛苦了。 这还不要紧。 最要紧的事——这种生活才开始没几年。 原版本的“刘邦”为何能够成为汉高祖呢?当然是因为生活的磨难将他变成了一个近乎于不择手段的枭雄,只要能够成功怎么干都行。 所以在用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大秦即将崩塌的时候,这位泗水亭长丝毫不客气的威逼利诱跟随自己前去服役的人开始谋反,之后回到自己的家乡沛县,将那里当成是根基。 而沛县周围的人也因为看到了他的才能以及“性情”,所以加入了他,这才让他有了最初的班底。 在之后的诸多磨难考验下,他不仅没有成为磨难下粉身碎骨的冤魂,反而从磨难中站了起来,成为了后世的太祖高皇帝。 这里必须要强调一件事情——人永远不需要感谢苦难,因为苦难就是苦难,苦难能给你带来的只有痛苦。 人需要感谢的是能够熬过苦难的那个自己。 但不得不说,只有历经苦难之后,人才能够真正的成长,就像是铁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才能够所向披靡一样。 此时的刘季只是那个在痛苦中沉浮挣扎的刘季,他没有那个心性接受这泼天的富贵而保持理智。 所以....他在内心中献上了属于自己的忠诚。 而这一点是赢野没有想到的,或者说赢野此时并不在乎这一点。 刘季的确是建造了汉朝,建造了一个华夏历史上对中原人影响最大的朝代——甚至后世中原民族的主体称呼都是“汉族”。 但没有刘季还会有下一个刘季,没有了刘邦还会有下一个刘邦。 正如同王莽杀死了好几个叫做刘秀的人,但最后依旧如同命运的注定一样被一个出了十服的刘秀杀死。 赢野要做的是改变大秦,改变嬴政,改变扶苏,改变要影响到大秦的每一个人,而非是杀死下一个帝国的建造者。 历史不必更改,何必费尽心思的去更改? 他现在所前行的每一步,都不在历史的长河中,他所烙印下来的每一个脚步,事实上都在改变历史。 “交给你们的事情,都有哪几件完成了?” 赢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身上带着些温和的、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他看着张良开口询问道:“瓷器?上次来的时候好像就有了一点成果,只是需要持续的实验而已。” “或许铁锅也已经锻造成功了?” 说到铁锅,赢野的口水就有些许开始分泌了。 铁锅有什么用? 这个用处可就真的大了。 先不说用铁锅炒菜到底能不能补充人所需要的微量元素这件事情了——只是单纯的说炒菜这个玩意好不好吃就完事了。 先秦时期的饭食大多数是“蒸”“煮”,或者说不是大多数,而是全部都是蒸煮....唯有少部分是可以“烤”的,但也不是如同后世的那种烤。 你能想象一只羊腿不仅没有去腥,甚至没有辣椒、孜然等调料,只是淡淡的撒了一点点盐巴的味道么? 而且那盐巴还不是精盐,而是粗盐....哪怕是皇帝和权贵们所吃的盐巴,也只是稍微再加工一点点罢了,依旧是有些发苦的粗盐。 赢野闭上眼睛,企图将那些所谓的“美食”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那也太可怕了,太痛苦了。 张良听着赢野的猜测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殿下,铁锅以及瓷器都已经完成了,只是瓷器的烧制暂时没有那么完美,只能够烧制出来之前您说的青瓷和最普通的白瓷。” 他说着便带着赢野往庄子中的某个角落走去,而刘季以及张耳则是顺势跟了上去。 熔炉中的火焰不断的沸腾着,工匠将一旁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青瓷”拿了上来。 这是他们烧制的青瓷中最漂亮、最完美的一个了。 赢野把玩着手中这个小小的“杯子”,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些许兴奋和怀念的神色。 茶杯啊。 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堆盘子、碗、汤勺以及各种各样的瓷器制品,显得十分漂亮。 一旁的刘季看着这些眼睛都看呆了。 这才是大秦真正的实力么? 竟然可以制造出来如此漂亮的瓷器! 可....他从前未曾见过这些,方才殿下以及那位管事的话也让刘季明白,这不是大秦的势力,也不是朝廷的势力,而是太孙殿下的势力! 他再一次感慨.... 不愧是殿下啊! 刘季的眼睛中迸发着些许光亮,那他是不是可以期盼一下....期盼一下殿下所承诺的事情? “不错。” 赢野微微点头,放下瓷器:“烧制出这些瓷器的工匠,全部赏赐百金——而研究出来烧制此等瓷器办法的那位领头者,则是赐良田十亩的使用权、赐两百金。” 第125章 冯去疾: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赢野的声音落下,在场的工匠脸上瞬间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完成了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而已,就有这么厚重的奖赏! 而那位研究出来方法的工匠则更是愣在了那里。 两百金啊....那是足够他一家三口生活许多年,甚至可以过上好日子的钱财!更何况还有十亩良田? 虽然不知道“使用权”是什么,但十亩良田的数字可是在这里放着的! 这对于一个中下层来说,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 他即刻归附下来准备谢恩,而赢野则是摆了摆手:“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赢野的神色十分平静与肃穆:“倘若你们中的某一位哪一日研究出来十件我所吩咐下来的东西,便可以得到孤的赏赐——孤会赐予你们田地,甚至.....” “甚至恢复你们以及后人的....良籍!” 良籍!这可是良籍! 要知道,古代,尤其是封建社会的工匠地位可并不算多高,他们是一些类似于科学家一样的人物,但他们的户籍却是“贱籍”,或者说不算是贱籍,但也不算良籍——他们一日是工匠一辈子都是工匠,或者说生生世世都是工匠。 他们的后人只要生下来也都是工匠。 这是他们的“户籍”所导致的。 为什么? 因为古代皇帝需要他们!需要他们手中的技术可以传下来,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享受,才能够享受到这些工匠所带来的便利和好处。 但..... 问题也就在这。 给皇室打造东西那是非常不容易的,或者说伺候皇帝是非常不容易的,动不动那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动不动就可能是死罪啊。 权贵们动动嘴皮子一句“拉下去”“拖下去”“杀了吧”可能就是他们的一辈子!就是他们的一条命。 所以其实大部分的工匠都是想要改回良籍的,至少让自己的孩子不必再受苦。 “小民等,多谢殿下!” 等到其余兴奋的工匠将“铁锅”拿了出来之后,赢野的眉宇中才更多了几分的怀念之色,他长叹一声后说道:“此物啊.....” 他摇了摇头,同样对那些工匠进行了赏赐。 赢野从来都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最能够打动人心的便是利益,唯有利益才能够让这群人更加积极的去帮助自己研究东西。 尤其是他们的小命也在自己手中的时候。 赢野不喜欢动不动就用“做不到就杀了你们”这种话来威胁人,因为大多数时候你说这样的话,只会给自己留下一些小小的祸患。 或许这些小人物大多数时候,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对你的生命以及生活产生影响,可万一呢? 万一某一个时刻,这些小人物的选择影响到了他呢?甚至让他送命呢? 那个时候再感慨是不是晚了? 所以赢野并不吝啬金钱,毕竟他的手中是真的有钱,而大秦也很有钱。 这一点与他的大父十分相似。 嬴政同样是并不在乎钱财的人,或者说他不吝啬于给“马儿吃草”。 这一点和后世的某位皇帝不同。 嬴政和那位皇帝都是周扒皮、都是杨白劳,但嬴政舍得花钱、舍得给赏赐,只要手下的人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就不会吝啬奖赏。 而那位...朱扒皮则是典型的封建大地主,他的每一个铜板都是串在他自己肋骨上的宝物,轻易是不舍得赏赐的。 他是只会压榨自己手下人的那种皇帝,典型的以权势使人慑服,既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典范。 而刘季站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位殿下撒钱,心中则更是满意了。 对于自己这一次选择的追随者,君上、主公、殿下十分满意。 追随一个人要的是什么? 不就是荣华富贵和权力么? 总得舍得一样吧? 看完了这些东西之后,赢野吩咐张良将东西装在自己的马车中,而后在张良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再说。 车马声响起,赢野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悄然离去了。 刘季咂了咂嘴:“殿下真的好忙碌啊。” 张良的神色稍微古怪了些许,他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心中微微叹气,他对这位殿下还是有些许了解的,他总感觉这位殿下这么着急走,大概不是因为想要回去处理政务的缘故.... .... ..... 章台宫 “碰——” 一声脆响,门很快的被推开了,赢野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看向嬴政,他嘿嘿一笑说道:“大父,您可等着吧,我已经交代好了。” “待会就能够吃上好吃的了!” 赢野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种种好吃的,口水下意识的分泌了出来。 有了铁锅之后,炒菜什么的就可以吃了。 就算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东西,但基本的凑几样炒菜还是可以的。 炒萝卜、炒莲藕、炒霍菜、素炒牛肉、素炒羊肉等。 对于权贵们来说,哪怕是可以食用的蔬菜品类很少,也依旧是有的吃,前面的素菜只是简单的搭配,后面的肉菜才是关键。 哪怕没有“辣椒”,也有辛油以及其他的调料——比如价值千金的香料。 这玩意用来当做调料,哪怕是赢野都会感觉有些心疼,价值太高了,太高了..... 当然了,偶尔吃一顿还是可以的。 一边想着,赢野一边等待着饭菜的到来,而后也在打定主意,等过一段时间百越打下来了之后,就派人前往西域.... 不说其他的,一些西域的蔬菜什么的先弄回来吧。 ..... ...... 与此同时 咸阳城内 冯府 冯去疾坐在亭子里,脸上带着狐疑的神色。 他觉着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他们都出招这么长时间了,那位殿下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这怎么可能呢? 他看着身旁的族兄“冯劫”,脸上带着些许慎重的说道:“大兄,你觉着那位殿下在搞什么?” “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啊。” 第126章 这也不怪先祖坑他们啊...也就顺手的事 不对劲? 冯劫抬起头,看着远处波澜壮阔的天空,轻声叹了口气说道:“的确是不对劲儿,咱们这位殿下的后手啊,应该快出现了。”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从去岁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御史大夫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可却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张耳抢先一步坐上了侍御史的位置。 世上谁人不知道,想要成为御史大夫就先要成为侍御史? 他如今不过是左御史而已,需要再往上爬一步才能够成为侍御史,而张耳直接空降到了这个位置上,那他冯劫想要成为御史大夫,前面就有了一个人挡路了。 除非他能够超越张耳,否则御史大夫的这个位置他就不必再考虑了。 而依照如今的情况来看,他真的有可能超越张耳的成就和功劳么?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就只是先前法典刚刚发布的时候那一波,张耳便抓了不少的官吏当做是自己的功劳,被他这么一搅和,日后的御史想要晋升、想要功劳,就必须是走这样的路子。 这就是先例以及上头默许之后的潜规则——甚至可以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潜规则了。 而这个规则既然存在、走了明路,那么张耳的所作所为也就有了官方背书——既那些功劳便是真正的功劳了。 有着这样先天优势的张耳,谁还能够超越他的功劳? 简直是开玩笑了。 冯劫按了按额头说道:“张耳那边如今就像是一头疯狗一样,开始疯狂的想要咬死我,我在御史台内部也是战战兢兢。” 冯去疾叹了口气,同样是十分疲惫的说道:“是啊,如今的丞相署内,王绾疯了一样的想要推动百越之战的进行,而王翦更是天天看着到底是谁再卡这一道程序....” 他莫名其妙的哀叹一声:“所有的事情纠缠到了一起,就好像是天然应该这样一样。” 天然应该这样一样? 冯劫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他有些震惊的看向冯去疾:“或许你说的对.....真的是天然就应该这样啊。”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勾勒自年初一直到如今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想....百越之战或许就是殿下对我们出的招啊。” 冯去疾有些迷茫:“百越之战?” “百越之战如何能够攻破咱们?” 冯劫神色中带着些许苦涩,他缓缓的站了起来,而后在这院子里来回的走动着,整个人都显的焦躁难安:“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汇聚在一起众志成城,不就是因为殿下想要施行的是土地国有制,想要将我们往思路里面逼么?” “没有了土地,你我生存之机便已经丢失,所以你我等人才联合在一起。” “若是殿下愿意退后一步,给我们一条活路呢?” “这种情况下,还会有人愿意跟我们紧紧的联合在一起么?” 殿下退后一步? 冯去疾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先是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殿下怎么可能是退后一步呢?土地国有制的改革是他早已经准备行使的政策,怎么可能真的后退?这东西不就是非黑即白么?怎么退后?如何退后?” “难道对我们这些权贵手中的土地不行使国有制了?” “可这样的话,他完全就没有必要继续施行土地国有制了吧?国有制不就是为了针对我们么?” 冯去疾说着说着同样有些焦躁,但下一刻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直接看着冯劫,轻声道:“你难道说的是.....” 冯劫苦笑一声,脸上带着些许悲哀:“是啊。” “你猜猜,为什么殿下要这个时候攻打百越?甚至不惜让老将军上场?” “甚至为什么殿下对我们出的招数无动于衷?” “只有一种可能。” 他闭上眼睛:“百越。” “殿下或许会拿百越的土地与我等置换中原的土地。” 冯去疾皱眉:“可百越乃蛮夷之地,他凭什么认为我们会置换?” 然而下一刻他就迅速反应了过来,想起来今日早朝的时候,那位殿下特意提及的“一年三熟”,瞬间愣在那里:“是一年三熟的土地!” 他倒吸一口冷气:“殿下竟然如此强悍,在当年阻止征战百越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里么?” “这简直是令人不可相信!” “”怎么可能呢? 冯去疾迷茫的说道:“真的有人能够走一步看百步么?” “这简直是.....” 他缓缓闭上眼睛:“这简直是令人无法置信的事情。” “天人耶?” 冯劫同样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真的如此,只需要等过几日,看看咸阳城内的风向就知道了....” “若是咸阳城内开始肆意的传播关于百越“粮食一年三熟”的事情,那么殿下的打算恐怕就真的如此。” ..... ...... 东宫 春日为赢野斟了一杯茶,而后笑着坐在那里,看向自己面前的赢野说道:“殿下,您可当真是令人心中敬仰啊。” “只是一句话,便让景氏在付出了十万金的代价。” 赢野却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神色十分寻常,像是完全没有被春日的话语影响到一样,他抿了一口茶水,感觉到舌尖的苦涩之后,才笑着说道:“这其中不还有你的功劳么?” “若是没有你,这十万金恐怕景氏是不会愿意出的。” 他长叹一声,心中却是在感慨着。 怪不得老祖宗喜欢坑楚国这群人啊,这群人你还别说是真的好好坑..... 又有钱,脑子又有点问题,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够相信你,并且把钱给你,后世那些单纯而又愚蠢清澈的大学生大概都没有这么好骗.... 赢野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前前后后,他从楚国贵族的手中拿到了近六十万金还是八十万金? 这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如今大秦国库是否有这么多钱都是另外一回事。 “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些人....可是已经得到了消息?” 第127章 你看这个饼,他又大又圆 春日微微点头,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怅然,像是被也被那些人的愚蠢给震撼到了一样,更像是为自己提前逃离了那群蠢货而感觉到愉悦。 “是的。” 她眯着眼睛说道:“那些人已经知道您的“打算”以及即将对他们动用的手段了。” 春日说着,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眼角带着些许踌躇:“但是殿下,咱们真的要这样做么?” 赢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春日,而后笑着说道:“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 “咱们做的那些事情又不是什么坏事,你放心就是了,他们不会发现其中所隐藏的东西的。” “更何况即便发现了也没事。” “纸张以及其余的那些东西,难道不是好事么?” “难道不是一心为了他们好么?” “等到他们发现了结局好像并不是他们想要的,那也怪不到你的身上,甚至还会奖励你不是么?” “毕竟....你是真的冒着“巨大”的风险,从我这里拿到了这些东西。” 赢野笑眯眯的看向春日,而心中则更加是带着些许的笑意。 他和春日所说的事情,是将“造纸术”给了楚国贵族等人的事情——事实上,赢野并非是只给了楚国的贵族,六国余孽他一个人都没落下全给了一份。 当然了。 是通过春日的手,从那些人手里拿到了一些“买路钱”之后,才将这些东西给了他们的。 迄今为止,那些人甚至以为这个“纸张”是什么他要隐藏好的宝物,一定不能外传的宝物,并且打算给自己添点堵,将纸张的制造方法传播的到处都是,甚至打算亲力亲为制造便宜的纸张,然后流传开来。 而这便是赢野的目的。 道理依旧是那个道理,送的东西人人都觉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抢的偷得骗的东西,人们总以为这是什么真的好东西,所以格外的珍惜。 朝廷官方推广纸张当然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但官方推广的效率并不高,这一点你必须承认。 如今是封建时代,而非是那个年代。 国家即便是想要调动全部的力量去完成一件事情,也是基本上做不到的。 而赢野并不想求助于嬴政。 虽然嬴政这种威严的存在,这是一句简单的话,就一定能够将纸张推广下去也是一样。 毕竟..... 赢野是太孙。 遇到真的解决不了的事情当然可以找“大人”帮助,但次次都是解决不了的事情,大事小事都是解决不了需要“大人”帮助的事情,那要他这个太孙干什么? 他这个太孙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所以赢野要锻炼自己的能力,除非是必要的时候,否则绝对不会惊动嬴政。 他需要用自己的手段、自己的方法去完成这些事情。 赢野的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偏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夕阳,眉宇中带着疲惫的神色。 哪怕他是跨越了两千年时间的后世人,哪怕他是一个并不算低文化的大学生,可他并不是天生的政治机器,他只是凭借着先进的思想以及一些些的本能来完成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政治野望。 他的政治手腕并非是天生就那么强大的。 毕竟....他在后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而已。 一穿越而来就成为天生的帝王,那是幻想。 而赢野则是需要缓慢的成长。 他最终也一定会成长为那个庞大的政治怪物的。 这样想着,赢野又看向春日说道:“让你的人在咸阳城内与子房的人一同散播百越的消息,要让咸阳城所有的黔首、权贵都知道,百越之地有一年三熟的土地!” “三个月之内,我要见到天下人都在讨论此事!” 做这件事情最好的人选便是“春日”了。 为何? 因为春日掌管着楚国余孽的大部分商队,商人在散播消息这方面是最为擅长的,当年的吕不韦也同样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在大秦搅弄风雨。 而如今,轮到赢野了! 春日微微点头:“殿下放心就好了,三个月之内,天下人一定都在谈论此事,也一定都在对百越的土地虎视眈眈!” 待到春日离开之后,赢野才看向一旁的后殿:“父亲,出来吧。” 扶苏走了出来,坐在春日方才坐的地方,而后好奇的问道:“你是想要让那些权贵们自己提出置换土地的事情?这恐怕有些难了。” 难? 赢野神秘的笑了笑:“不,这一点都不难。” 他看向扶苏说道:“父亲,我有事情需要和四叔商议,但....我出面不太好。” 赢野按了按额头:“四叔他们对我还是有警惕心的,但对你.....嗯, 但对你就没有什么警惕心,所以需要你帮我传个话。” 传个话? 扶苏说道:“哦?什么话?” 赢野附在扶苏的耳边说着什么,越说扶苏的神色越是怪异。 到了最后他缓缓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 “嗯......” “这样真的行么?” 赢野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他看向扶苏说道:“当然可以了。” “父亲您不知道耶很正常,等着看效果就是了。” 他看向远处的方向,心中则是感慨的叹了口气。 这世上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也是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是...盲从。 是...跟风。 只要有人盲从,只要有人跟风,当这部分人形成了规模之后....这就会形成一个巨大的风向。 没有人能够拒绝,没有人能够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与“贪婪心”。 当一个个的贵族拿出土地、甚至开始走后门也想要“提前”瓜分百越土地的时候,那些原本坚定的人还能够继续坚定下去么? 那些原本觉着百越之地是个陷阱的人还会觉着是陷阱吗? 而当百越之地还有良种,更适合种植粮食、以及...可以种植“香料”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人能拒绝这一张张大饼吗? 让人保持理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让人不吃赢野烙好的一张张饼....这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第128章 风一阵阵..... 始皇一年,秋冬。 大风。 这风不仅仅吹在街道上,还吹拂在人们的心中,所有人都在清醒的看着这一幕,而后悄然沉沦,权贵们也好,普通的黔首们也好,在这一刻都是公平的。 没有人知道更多的消息与内幕,也没有人可以“走后门”。 所有人....都公平的听着零落散乱的消息,然后对这些消息进行无端的揣测。 或许其中最清醒的便是冯劫以及冯去疾两个人了,这两个人因为早就预判了太孙殿下后面可能出现的举动,所以在这一阵风吹起来的时候,还能够保持冷静与清醒。 他们明确的告诉了跟随着自己的人,这是假的消息。 这是太孙殿下为了整治他们,为了和他们做斗争而放出来的假消息,他们不要上当,若是上当了那就真的完蛋了。 不得不说,冯劫以及冯去疾在这群人中还是有些威严的。 当冯劫和冯去疾这样说了之后,那群人就停止了内心的躁动,转而变成了继续观望。 毕竟他们是真的与这件事情利益相关,稍有差池那大概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始皇一年的冬日正式到来了,就在这一年的十月底,萧瑟的寒风吹拂在人们的身上,于是这诡异的天气正式进入了这一年的十一月。 十一月刚来,一场大雪便覆盖在了咸阳城中 ,而咸阳城中的“躁动”与“火热”却没有停歇,之前的消息依旧在流传着,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传播。 咸阳城便是整个消息风暴的中心。 而这个消息中心近些日子来又有了新的消息..... “阴嫚公主暗中寻找太孙殿下,想要用自己名下的土地换取百越之地中那些一年三熟的土地。” 这个消息为什么会流传出来,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但这个消息的的确确是传出来了,而且被所有人都知道了。 ... .... 冯府 冯劫与冯去疾神色阴沉的打发走了又一个来打探消息的人,两个人的心中对自己之前的“揣测”也有些怀疑了。 难道他们的揣测是假的? 难道百越之地的土地真的那么的抢手,所以就连公主之尊、身为太孙殿下的亲姑姑的阴嫚公主都要走后门找自己的哥哥扶苏,然后让扶苏求情给自己置换土地? 若真的是一年三熟的肥沃土地,这倒也是值得.... 冯劫抬起眼看着冯去疾,还没有开口询问,冯去疾便直接说道:“是真的。” “这个消息阴嫚公主也没有打算隐瞒。” “她麾下的人正在招募人手,并且明确的表示了,这些人是要背井离乡前往百越之地帮她耕种的,代价是一大笔钱、全家搬迁的费用、以及可以分给他们一点百越的土地置换名额。” 冯劫眉宇中闪过些暗光:“看来阴嫚公主是真的打算置换百越的土地了,这么多钱她竟然也愿意出。” “她的消息大概是比我们灵通一点的,毕竟是陛下最喜欢的女儿。” “或许听到陛下提过一嘴?” 他看着冯去疾,神色已经有些犹豫了:“陛下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吃亏的,而阴嫚公主也绝非是什么善类,她能够在陛下众多子嗣中脱颖而出,甚至超越胡亥公子得到陛下最多的宠爱,就足以看得出她的精明了。”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权贵、这样的一个皇室宗亲,她会愿意吃亏、会想吃亏?” “她愿意这么做,只能说明这其中有巨大的利益!” “大到她这个公主都要心动,哪怕是会引起太孙殿下的不满,也要找自己的哥哥给太孙施加压力走个后门!” 话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来了对方眼睛中的凝重。 难道....这件事情中真的没有太孙殿下的陷阱? .... ..... 东宫 赢野坐在棋盘面前,他的面前摆放着两个篓子,其中一个放着白色的棋子,另外一个则是黑色的棋子,他的对面空无一人。 只见他拿起来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某处,而后又拿起来白色的棋子。 他竟然是在与自己搏杀! 看着面前纵横交错的棋盘,看着那棋盘上挣扎着的黑龙,以及正在缓缓收缩自己的包围圈,想要绞杀黑龙最后一丝“气”的白色大龙,赢野轻笑一声。 “跟风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跟,而是要引起一定程度的、能够吹起所有人心中波澜的“风”。” “比如....一个足够位高权重的人物。” “这个人物的地位必须高到某种程度——或者说在外人的眼里这个人的重要程度必须很高,高到他们觉着这样的人做这件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 “当他们开始分析这个原因的时候,他们心中的湖泊就被吹起一阵阵的波澜。” “这一丝波澜会在湖面上缓缓的酝酿,直到最后酝酿出一片....席卷天下的飓风。” “谁都没有办法阻止这风。” “而更大的风则是会带动更多的人,当这群人纷纷下场.....” 赢野嘴角闪过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看着面前那空空如也的位置,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人坐在那里的身影一样,这眼神好似能够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当这群人纷纷下场,谁还能够稳坐钓鱼台呢?” 他站了起来,负手而立,远远的眺望着那湛蓝色的天空。 “想要做渔翁?” “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 .... 始皇帝一年,十一月。 当这一场大雪覆盖一切的时候,整个天下都在讨论阴嫚公主走后门试图置换百越之地一年三熟的土地的事情了。 这是一阵飓风。 而事实其实也正是如此,阴嫚公主的确走后门置换了一部分的百越之地的土地,但却是她的大哥扶苏找来让她帮忙的。 而阴嫚公主也相信自己的大哥和侄子不会坑害自己。 .... .... 始皇帝一年,十一月三十日。 钓鱼台上的人,坐不住了。 左道龚悄无声息的碰瓷了“刘邦”,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你说什么?” 刘邦一脸诧异的看着左道龚,神色十分费解。 第129章 商人最擅长的事情 刘邦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整个人的眼睛中都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被面前的人碰瓷了。 准确的说,是他被面前的人“被碰瓷”了。 面前的这位硬要说他冲撞了刘邦。 不仅没有让他赔钱。 甚至还想要给他钱财。 刘邦只是疑惑了一瞬间,脑子就已经开始运转,并且花费了三分之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想明白了这其中所蕴藏着的道理。 简单,太简单了。 他一个刚刚来到咸阳城,甚至身上还没有什么官名的地痞子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着上赶着送礼的? 这位这么上赶着的原因大概就只有一个。 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比如说他能够靠近的人的消息、或者说是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个人也很好想。 他身边这样的人只有两个,第一个张耳,第二个太孙殿下。 想要托关系找张耳的人必定是贪官污吏,落到了、或者说快要落到张耳的手里了,所以想要求情,让张耳放自己一马。 而面前的这人一眼便能看出来没有官身,顶多是个商人。 在结合最近这段时间咸阳城中流传的消息,刘邦刹那之间就确定了这个人是想要在自己这里打听消息,打听关于百越之地的消息。 心中念头一转,便看着左道龚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否则的话,这礼物我拿着可是烫手的很啊。” 看着刘邦平静的神色,左道龚心里顿时一喜。 刘邦不仅没有直接明确的拒绝,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不就是代表着这一笔生意可以做? 要知道,原则上可以就是不可以,原则上不行其实就是行,理论上这个事情我不能给你办那就是这个事儿我可以给你办但是你得给够我好处;理论上这个事情我是可以给你办的,那就是这个事情风险太大我不干,你另找他人。 没有明确的拒绝就是接受,含糊其辞就是钱还不够。 这一点,左道龚最为明白了。 他当即谄媚的笑了笑,然后带着刘邦前往了一处酒楼,而后找了个雅间。 刚坐下他便拿出了自己的价码——一枚价值千金的宝玉。 “我方才见到先生身上掉落下来了此物,所以才叫住了先生。” 刘邦似笑非笑的按住了这宝玉,看着左道龚说道:“哦?先生如此帮我,某倒是承这个情了,但刘某不喜欢欠人情。” “先生可有什么需要刘某的地方?” 左道龚这才笑着低声询问道:“我看先生面相富贵,风度翩翩,一眼便能察觉先生非一般人啊。” “倒是有件小事想要请教先生。” “先生觉着....百越之地的那些三熟之地是真的还是假的?最近咸阳城中传出消息,阴嫚公主托了长公子找太孙殿下,想要置换百越之地的土地。” “您觉着....置换这件事情,值得么?” 刘邦诧异的看了一眼左道龚:“我是什么东西,哪里知道这些?” 他抿了一口茶水,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左道龚则是明了刘邦的意思,当即再次说道:“我与先生一见如故,我那里还有一套两进的宅子,欲赠与先生。” “还望先生不要推辞啊。” 刘邦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我与你也是一见如故,便跟你多说两句吧。” 他看了看周围,凑到了左道龚的身边,低声说道:“某有一位朋友,是在殿下庄子里过活的,他亲眼见过那百越之地的资料,也听闻了殿下对这些土地的打算。” “那些土地虽然在蛮夷之地,但那里若是有诸多权贵、商人找人迁徙过去经营土地,必定能成为大秦粮仓。” “届时朝廷也绝对不会让那些继续蛮荒。” “我...我那位朋友可是听说了,大军打下百越之后,可是准备在那边驻扎一段时间,由上将军王翦亲自监督,将那里改造呢。” “这位老哥,你若是想要那边的土地,可是要赶早了。” 他四处打量着:“殿下似乎不打算公开给出置换的名额,你有什么关系尽快找找吧,实在不行的话,备好财物去找庄子中的那位...张子房。” “他可是殿下的心腹!” 说完这话之后,刘邦顺手将桌子上的房契地契以及宝玉揣在怀里:“今日我可什么都没跟你说,老哥你可是记住了。” 左道龚还沉浸在这个巨大的震撼中,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后连忙做出保证。 当刘邦的身影悄然离去之后,左道龚才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刘邦的背影,他咬着牙,左思右想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定。 “这一把....赌了!” 左道龚其实心里知道,这是太孙殿下的“手段”,但...三熟之地大概是真的。 而且他其实听闻了“国有制土地改革”这件事情。 之前跟着冯劫和冯去疾是因为没有活路,如今哪怕不跟着这俩人也有活路,那还冒那个风险做什么呢? 他需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为什么? 因为不管如何,那位太孙殿下一定不会让最开始的这几个人吃亏,因为这基本上属于太孙殿下的阵营了! 而他给刘邦金钱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小道消息”,而是向那位殿下表态。 “我准备做第一个跟风的人了!” “殿下您可一定要记住我啊!” “我,我左道龚,要发起冲锋了!” ..... ..... 百越之地 东越王坐在那里,诸多部落的王也都纷纷叹气,表示神灵既然都降下惩罚了,他们也都愿意搬迁到百越之地的平原地带,不再居住在山里了。 徐福就那样坐在这最前方,目光看着这几位部落的王,整个人如同神灵一般神圣,他的眼眸中带着虔诚和怜悯。 面前的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不算人了。 这些.....都是以后他晋升的军功啊! .... ..... 始皇帝一年,冬。 腊月初八。 豪商左道龚带着大笔钱财前往皇庄,想要贿赂太孙殿下的心腹张子房,从而获得置换三熟土地的名额。 而这个消息“不小心”被走露了。 于是....咸阳城出现了新的世界名画。 一群豪商、底层权贵驾驭马车,带着大量钱财奔向皇庄。 局面。 已经不受控制了。 第130章 老将军,你坐下,咱俩说说知心话 所有人都在疯狂的朝着皇庄的方向奔去,整个咸阳城又形成了一种新的风尚——即万人空巷。 你追我、我追你的过程中,任何人都不愿意落后。 他们都想要早点到达,哪怕他们其实并不了解这所谓的百越之地的土地到底有多么的好也是一样。 这就是跟风。 而远处的高楼之上,赢野坐在那酒肆高楼上,神情寡淡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他的手中拿着方才烧制好没多久的天青色酒杯微微叹了口气。 他的身后坐着一位苍老而又暮色沉沉的老人。 “老将军,您瞧啊——” “冯相以为他的手段能够遏制住孤,能够让孤退后,可事实上,正是因为他的手段才让我的计划能够更加顺利的实施。” “这便是所谓跟风。” “跟风从来就不在乎你是否愿意“更”,跟风最重要的便是这一股能够吹动的“风”,当这风能够吹动 ,当这一股风席卷了你的心灵世界,那么你即便是再怎么意志坚定,你也会开始后悔。” “人——最可怕的情绪便是愧疚与后悔,这两样负面的情绪能够将一个人折磨的根本不像是自己。” “而一旦落入这种情绪陷阱,就没有人能够逃离了。” 赢野转过身,看着神色同样平和的王翦,嘴角带着些许微微的笑容:“老将军,您说是么?” 王翦抬起头看着站在窗前的人影,心中情绪复杂万千。 这是对自己老朋友和后辈能有这样一个子孙而感觉到羡慕,也是又想起来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而感觉到的疲惫。 人到暮年万事哀。 无论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到底是一个心肠如何硬的、手段如何硬的人,只要这个人慢慢的变得苍老,他就会开始变得担心起来自己的孩子、孙子。 他白天会叱骂这些子孙不争气,可如果真的遇到了事情,他还是会提起来一口气,帮自己的子孙渡过这个难关。 而如今的王翦,便是已经走到这种地步的老人了。 “殿下。” 王翦心平气和的看向赢野,笑着问道:“殿下将老夫请过来,应当不仅仅是为了让老夫看这一出热闹吧?只是不知道殿下意欲何为?” 赢野走到了王翦身前坐下,看着他的双眼,与他平视。 “当然不仅仅是请您过来。” “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和老将军您聊一聊而已。” 赢野低声说道:“您方才也看到了,这一股风已经吹起来了,并且几乎席卷了整个咸阳城,可....他还差一点。” “咸阳城中心动的只有那些黔首以及底层的权贵、以及豪商们。” “我的小姑姑想要置换百越之地土地的消息,激发了黔首们心中的欲望,因为他们觉着皇室的人都这么做了,那么这一定是好事。” “左道龚想要置换百越土地的消息,激发了那些商人以及底层权贵们心中的欲望,因为他们觉着这么多的人都开始去做了,那就一定是好事。” “可....这还不够。” 他的眼眸中带着燃烧着的火焰。 如今大秦方才一统,但老秦人贵族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绵延了数百年,他们已经根深蒂固,那些凭借着军功获得土地的士卒们有些已经爬上了高层。 他们不会如同黔首以及这些底层权贵们一样目光短浅。 所以.... 王翦看向赢野:“所以殿下需要一个在军中也好、在朝堂之上也好,都有十足分量的人出现,这个人必须有足够的声望和足够的理由,他想要置换土地的消息必须让所有人都不能怀疑。” “只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才能够激发这些士卒和最顶端权贵们心中的犹疑和渴望....” “当他们都开始渴望的时候,殿下的计划也就真的成功了。” 王翦指着自己的鼻子,语气中带着些自嘲:“而这样的人,整个咸阳城、或者说整个大秦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夫。” 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突然变的恐怖起来。 强悍、煞气盈天、肃穆。 这是这位久经沙场、一辈子都在经历战争、主导战争的老人所迸发出来的气势。 他看着赢野说道:“可....老夫为何要帮殿下呢?” 赢野不慌不忙,只是一边倒了一杯茶,递到了王翦的面前,一边说道:“老将军,那您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为什么要拒绝? 王翦神色不变,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赢野,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茶,入口苦涩,而后在舌尖之上回荡出来些许的甘甜。” “人这一生,或许也是如此。” “无论是有再多的磨难和困苦,最后也是想要为“后人”留一丝甘甜。” 赢野目光看向远处,像是定格在那里。 “正如您方才所说的,这样的人光有权势、地位和声望还不够,他必须是有足够的理由,让那些权贵们、士卒们相信的足够的理由来置换土地。” “而这个理由,就是您为什么要答应孤的原因。” 他指了指上将军府的位置:“难道,您不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取一个“关内侯”的爵位么?” “难道....您不想要王氏继续绵延流长么?” “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么?” 王翦陷入了沉默当中。 别看他平时对王贲很凶残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心里也是在担心着自己这个孩子以后该如何做。 王贲....其实并不算愚蠢。 但...他着实是有点.....太过于“直”了。 简单点说,就是没有政治城府和心机。 这一点从上一次被人撺掇了两句之后,就上去当了反对郡县制度先锋这事儿上就能看出来。 何其愚蠢。 王翦微微闭了闭眼睛,而后长叹一声。 即便他很担心自己的儿子,但他依旧想要问清楚这件事情再去做。 因为此时的他代表的不仅仅是“王翦”,不仅仅是王贲的父亲,还有那些将他当做“将军”、当做长辈、当做兄弟的....士卒们。 “殿下...” “有件事情我要问清楚。” 他目光如炬:“百越之地的土地,到底如何?” 第131章 您也不想自己儿子没爵位吧?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也是最后能够决定王翦是否答应赢野要求的问题。 王翦的性格十分坚定,他是绝对不会做那种损人利己的事情的——尤其这个损人损的还是自己的老朋友、老部下们。 至于那些权贵? 如果只有那些权贵,那王翦根本不会犹豫,直接就会答应下来。 干嘛? 那些权贵又不是他儿子。 也就是平时的一点酒肉交情而已,这点交情换自己儿子的一个爵位还要犹豫? 简直是开玩笑。 赢野听到王翦的这个问题,心中猛的松了口气,而后脸上绽放了一个笑容,他看着王翦,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有回答:“百越的土地....小姑姑是真的置换了。” “将她名下所有的土地,全都置换了过去。” 全部? 王翦神色一凛,而后心中迅速明白了他方才询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若非是百越的土地三熟这件事情是真的,阴嫚公主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而赢野若是想要这样坑自己的小姑姑,别说他大父还活着会不会允许了, 他爹可还是活着呢! 他心中的心理负担立刻消失了。 “老夫该如何做?” 赢野点了点桌子:“老将军,您觉着今日您与我的见面能够瞒得过那些人么?” 他神色古怪的说道:“瞒不过的。” “他们会第一时间知道您与我见了面,所以您回去之后只需要开始清点自己家中的土地地契、以及像是小姑姑一样开始调动人手就行了。” 赢野看着王翦说道:“对了,您想要置换多少?” 多少? 王翦神色一笑,看向赢野,他决定做一个豪赌:“殿下。” “老夫以及王氏名下所有的土地!” 是的。 不是“王翦”名下所有的土地,而是王氏名下所有的土地! 这是一个在大秦盘亘了数百年的家族,是大秦最大的权势家族之一!这样的家族手中掌握的土地到底有多少?? 谁都不知道! 赢野苦笑一声:“老将军,您这可就难为我了。”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说道:“百越可没有那么大,王氏全部的土地置换下来,还有其他的权贵们呢?他们的土地也全都置换过去....这....” 王翦看着赢野,玩味的笑了笑:“殿下准备让那些人的土地全部置换过去?” “我怎么不知道殿下这么好心。” 他的身体往前凑了凑:“殿下....张耳最近的动作可是不小啊。” 只是三句话便说破了赢野的心思。 赢野与王翦的目光对视。 良久。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眸中带着愉悦之色:“老将军说的对,孤也不知道孤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了——当一个太孙,需要有一些的好心不是么?” 王翦摇头笑了笑:“是的。” “所以殿下的确是很好心的。” “只是....那群人死不悔改,并且犯下大错。” 他脸上的玩味与眼眸中的笑容瞬间消失,整个人的脸颊上就只剩下了痛苦、愤怒的神色:“他们竟然敢如此辜负陛下的恩情!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再次大笑出声。 而酒肆外面的人听着这笑声,迅速将该传递的消息传了出去。 他们觉着...这一定代表着王翦和赢野的商谈出现了结果,而且恐怕是他们的家主最不愿意接受的那个结果..... 大笑过后,王翦与赢野两人推杯换盏,颇有一种忘年交的感觉。 赢野再次饮下一杯酒,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他看着王翦说道:“老将军,扁鹊已经快到咸阳城了,这一次征战的路上,军事上的事情可以听您的,但....身体上的事情一定要听扁鹊的。” 赢野此时的神态好像都发生了变化一样。 “您也不想自己在战争的路上出什么事情吧?” “若是您在战争中生了病,乃至于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这对大秦的影响、对您的影响、甚至对王将军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他盯着王翦的眼睛说道:“老将军,您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丢了爵位吧?” 王翦扶额苦笑,他看着已经醉了的赢野,叹了口气。 这话听着是真的很奇怪。 但谁知道这位殿下的酒量竟然这么差呢? 不过虽然这话是威胁的语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关心的话,这一点活了这么久的王翦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他点了点头,轻声的答应道:“殿下,老夫应下来了。” .... .... 皇庄外 一群人蜂拥而至,挤在这门口,张良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 ,整个人都有些无奈。 这件事情谋划之前赢野倒是也和他说过了,但....可没有说过这么的....热闹啊? 虽然其中有地位的大贵族并不算多,但这群小贵族手中所掌握的土地也并不算少啊。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这群小贵族手中的土地加在一起....恐怕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天文数字。 张良不由得心中有些好奇。 自家那位遇到什么事情都十分稳重的.....看到了这个情况,会是什么反应呢? .... ..... 春意宫中 扶苏按了按额头,看着面前的阴嫚有些无奈:“我说,你就没有别的事情了么?” 阴嫚哼了一声,脸上带着些许娇嗔:“我说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烦了,要赶我走?” 扶苏看着阴嫚无理取闹的样子也是有些无力:“野儿去了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若是我知道的话肯定会告诉你的。” “再者说了,你找野儿不就是为了百越土地的事情么?” “之前我不是已经做主给你了一部分名额么?” 阴嫚吐了吐舌头:“但是那些不够啊,我名下还有不少土地呢。” 她嘿嘿一笑:“反正大侄子给我换就是了。” 不少土地? 扶苏怪异的看着阴嫚:“你之前的土地不是都换了么?又是从哪来的土地?” 他神色慎重起来:“难道是兼并过来的?” 扶苏平日里十分温和,而此时一旦板起来脸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 “老实交代!” 第132章 到底谁吃亏了? 不怪扶苏突然变得严肃而又愤怒,实在是“兼并”这个词实在是太严重了。 他看着阴嫚开口说道:“你应当知道,最近野儿正在查探、准备下手的便是兼并这个事情,若是你手中有兼并而来的土地,尽快还回去。” “否则的话,恐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扶苏没有顾忌自己的面子,直接看着阴嫚说出了自己的“地位”:“野儿的心与父皇的心是一样的,更加不会顾忌什么所谓的血脉亲情,若是你真的犯到了他的手里,恐怕你就是第一个要成为他“立威”的人了,就如同当年在商君手下被砍掉鼻子的那位先祖一样!” “法典也好,李斯也好,都不会放过这个扬名的机会的!” 阴嫚听了扶苏的话有些无奈,她按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我当然知道啦,但是大哥,你是不是有点笨蛋啊?” 她笑的十分明媚:“不信咱们打个赌?” “我手中兼并的这些土地,侄子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十分开心。” “你信么?” 开心? 扶苏有些茫然的样子,他的确是没有看出来这其中隐藏着的道理——但阴嫚的神色却是古灵精怪的,在始皇帝的一众孩子当中,阴嫚可以说是最为聪慧的一个了。 只是很可惜的是,她是一个女子,否则说不得始皇帝会将她考虑在皇位的继承范畴之内。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始皇帝重男轻女,仅仅是因为在如今的这个封建社会的传统中,是有一个巨大的问题的。 首先阴嫚生下来的子嗣跟随谁的姓氏?算是谁的子孙? 那个孩子的身体中当然有两个家族的姓氏和血脉,或许算是两个家族共同的血脉——但这个孩子将来会更偏向谁? 偏向母亲还是偏向自己的父亲? 若是偏向父亲,那么将来赢姓的这一份家业又该归属谁?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她”成了皇帝之后,一定是要有子嗣的,那么....在她怀孕有了子嗣的这一年时间里面,她的精力必定会被大幅度的削弱——而这种时候,只要孩子的“父亲”有一丝丝的野心,那么必定有机会可以分走一部分的权力。 这样的情况下,未来“皇帝”这个位置到底是谁家的? 更何况..... 将皇位传给男子有一个最基本的保障——不会有男人心甘情愿的让出来独属于自己的“皇权”给所谓的“爱人”,哪怕是给,也不过是从自己“下属”的权利中分润出来一部分,象征着皇帝宠爱的权利罢了。 但.....女子却不同。 有些女子会脑子真的不管用,觉着自己爱的热烈,觉着自己的爱人十分靠谱,所以在自己“脆弱”或者 “无助”的时候,甚至经不住“哀求”,就将“权力”分润出去。 这就是传承的最大区别。 而还没有等扶苏回答,大殿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赢野的身影出现在这大殿中:“啊?打什么赌?” “让我也参与进来一手?” 凑热闹这是赢野最喜欢的事情了,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说道:“什么赌什么赌?” 而赢阴嫚此时却并没有回答赢野,只是笑着说道:“殿下,我手中还有一部分的土地——至少有数十亩,想要兑换成百越的土地。” “这些土地都是我通过“兼并”的手段得来的,不知道殿下是否愿意?” 赢野诧异的看了一眼赢阴嫚,笑着说道:“当然愿意啊。” “这点事情,姑姑去找李斯或者子房不就可以了?何必专门与我说呢?” 他显然并不在意的样子,而扶苏则是一脸困惑,他看着赢野直接问道:“你不是最厌恶土地兼并了么?通过这种兼并的手段获得土地,你怎么会不在意呢?” 赢野听了自家愚蠢老爹的疑问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老爹啊,那也要看是兼并的谁手中的土地啊,我厌恶的是那些权贵们兼并黔首手中的土地,然后让黔首变得更加困苦和贫穷。” “但小姑姑明显兼并的是那些权贵的土地,而这些土地置换到了我的手中,或者置换朝廷的手中后,便可以给予那些黔首们了。” “这是好事。” “我为何要介意?” 他眨了眨眼睛说道:“更何况,这些应该不是“兼并”,而是那些人想要通过小姑姑这里,来置换的土地吧?小姑姑或许从中还有抽成。” “这对我们家有利、对朝廷有利、对黔首有利的事情,为何不去做呢?” 也正是这个时候扶苏才看出来了赢阴嫚脸上的打趣神色,这才反应过来。 目前为止只有阴嫚换得了这些土地,这样子一来,那些权贵想要置换土地,只能够通过阴嫚这里,而阴嫚自然不可能免费为他们置换。 他哑然一笑:“所以最后朝廷的政策得以施行,阴嫚从中赚了些许钱财,而这些权贵得到了百越的土地,最重要的是一家动会引起数家动,之后的权贵会更加疯狂的兑换土地。” “黔首们也能得利。” 扶苏摸着下巴说道:“那大家都得利了,到底是谁在吃亏呢?” 是谁在吃亏? 赢野嘿嘿一笑。 那恐怕就是平白无故挨了打、甚至有可能被灭族,土地也被拿走了的百越族人吧? 但问题是,赢野此时并不打算灭族,还打算让他们并入大秦——这与他们之前的生活来说可以说是巨大的进步。 那么百越人也不算吃亏。 那到底是谁吃亏了呢? 赢野对扶苏说出的话,或许可以当成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任何人吃亏,大家都在得利——这叫做合作共赢,一箭数雕。” ..... ..... 始皇帝一年,腊月十八。 随着冬日以及元日的临近,大秦的黔首们也开始准备好庆祝“元日”或者说庆祝“春节”了。 去岁的春节他们并没有做好准备,而今年他们可是准备了足足一年的时间。 或许对于大秦的百姓们来说,这才算是第一个“年”吧。 对于这个象征意义很强的节日,许多外出的游子都已经回到了家中,准备....迎接他们的第一个年。 .... .... 百越 一座座木屋平地而起,大量的树木被砍伐。 徐福站在光明之中,遥望着咸阳城的方向,紧了紧自己的衣袍,他也想家了。 “神使——” 远处传来呼唤声。 第133章 暴秦的名声...正在缓慢褪去 徐福回过头,便看见远处站在那里的东越王正在笑着招呼他过去。 他微微皱眉走了过去之后,低声问道:“大王,怎么了?” 东越王则是笑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他在一位大秦的行商手中买到的东西。 “去岁我听过路的大秦行商提及,每年的元月元日是你们大秦的元日节,也叫做年节,应当是一年到头来要与家人团聚的日子。” “神使的父母兄弟全都前往神界与神灵在一起了,导致您无法与家人团圆。” “我等左思右想,神使对我等的帮助是巨大的,所以便一同买了这样东西送给您,当做是年岁的节礼。” 那是一个小小的“塑像”,木头雕刻的,应当是中原大地的工艺品。 东越王笑着将塑像放到徐福的手中:“神使,您说新的一年,我们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么?” 他的眼睛中带着对新生活的渴望和希望,也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盼望以及....幸福。 东越王是自愿居住在山林当中的么?其实并不是。 只是从前的中原人不愿意教授他们这些,也不愿意给他们这些技术,而徐福的到来则是改变了这一切,这位神使似乎什么东西都懂一点点,带着他们走向了新的生活。 徐福心中微微一颤,而后点了点头,语气含糊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说道:“会的。” 东越王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西越、瓯越、北越他们不愿意搬出来,只愿意继续在山林中生活,且他们对中原的敌意太大了,甚至不愿意接受新的生活。” “这实在是让人感到悲痛的事情。” 徐福听了东越王的话,心中忽然闪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 或许可以问问殿下。 ..... ...... 腊月二十三。 整个大秦都热闹非常,几乎所有人,无论是以往赵国的、韩的、魏国的、还是燕国的楚国的,七国的百姓如今都变成了秦人,他们非常欢喜的准备着新年那一顿除夕饭。 几乎所有的家庭都在庆祝着团圆,而几乎所有的黔首脸上都带着幸福而又生动的笑容。 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原本严苛的秦律近乎全部都被废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明确而又宽容的律法,只要不触犯最重要的几个法律,人们不必再担心会被突如其来的罪行带走身体的某一部分。 而在那位着名的“李斯子”的带领下,廷尉府正在下令清点全国的各种案件——便是以往那些秦律所惩戒的案件。 这是李斯主动要求的。 ... ..... 孤老村 这是一个寻常的村落,大秦之内这样的村落有很多个。 王越是这个普通村落中较为普通而又较为不普通的一个人,他普通在他没有任何的特殊点,而不普通则是因为他没有了一条腿。 这是因为他触犯了某条秦律所造成的。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几个老人陪着一位“年轻人”走进了这个普通的农家院子,那个年轻人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看着王越念着什么。 那是原本属于“王越”的罪名。 “你便是这上说的王越对吧?” 王越麻木的抬起头,没有了一条腿之后,他家里面的全部生活都压在他的母亲以及妻子身上,他就像是一个废人一样。 “是我。” 他麻木的回答。 虽然不知道找自己做什么,但是因为这个罪名找上自己,难道是要杀了自己? 这样也好... 王越的心里缓缓的升腾起来了些许的欢喜。 若是真的死了,就不用拖累母亲和妻子了.... 但下一刻,这年轻人所说出来的话却令他愕然的抬起头。 只听得那年轻人开口道:“秦律已经更改为大秦法典,依照大秦法典,你之前所犯下的罪行不至于到砍掉一条腿作为刑罚。” “陛下、殿下有令,令廷尉李斯彻查与你类似的这些案件。” “并给予补偿。” 那年轻人在王越有了一丝“活力”的眼神下,继续说道:“根据廷尉府、丞相府、以及陛下、殿下特批的补偿文书中,你这有的属于最高一档的补偿。” “你可以从以下的三种补偿中选择一样。” “第一,朝廷会给你一份你力所能及的、并不算过于劳累的工作——从你现在一直到你死亡都可以干这份活,最多可以传给你的儿子这一代。” “薪酬则是每个月一百钱。” “第二,朝廷会一次性补偿给你一笔钱,依照最高档的话,大约是一千五百八十六金。” “第三,朝廷会每个月给你一份补偿,每个月两百钱,一直到你死亡。” 王越听着这年轻人所说的话,在几位村老羡慕的目光中缓缓的落下了泪水——他想,他不再是拖累自己年迈母亲和疲惫妻子的人了.... “我选第一个。” 他也想做一些事情。 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不是废物。 这样的行为发生在大秦的每一个角落,不知道多少个“王越”留下了激动而又感慨的泪水,而这样的行为也被他们自发的传颂着。 没有人置喙朝廷从前的严苛,因为——朝廷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纠正自己行为的。 千百年来,谁见过朝廷纠正自己的行为,并为其做出补偿? 还是这么贴心的补偿? 没有人。 .... .... 某处村落 项梁目光犹疑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居住的这个村落也有人得到了补偿。 “大秦....到底在做什么?” 从前笼罩在暴秦头上的名声,正在缓慢的褪去.... 如今的大秦,真的好似一轮初升的大日一样,璀璨而又耀眼。 项梁能够感受得到,一点点的“民心”, 正在缓慢的朝着大秦的那位“殿下”汇拢。 .... .... 东宫 赢野坐在那里,按着额头。 做这些补偿当然是为了消除一些“隐患”,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补偿是应该的。 付出的只是一小部分的钱而已——因为绝大部分人,或者说几乎全部的人都选择了一份工作——印刷厂正需要人。 本来也是要招人的,如今只是招了这些人而已。 所以他的开支并不大。 看着节省下来的钱,赢野摸了摸下巴,嘿嘿嘿的笑了一声。 “看来,我还有点精力可以去做一下那件事情啊。” 第134章 又是一年冬欲雪 又是一年冬欲雪。 天空上早已经零零散散的开始飘落雪花,无数的雪花坠落在地上,继而覆盖了整整一层的画面,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寻常模样。 今日已然是腊月的二十九了。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贴“春联”,然后准备庆祝明天晚上的新年之夜。 过年、过年,原本的大秦黔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过年,他们只是觉着这样的年节过着十分舒畅,甚至让人觉着心中很快乐。 而现在,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的时候,他们才明白。 什么叫做过年呢? 什么叫做幸福呢? 幸福便是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幸福便是不必再战战兢兢的想着什么时候会被抓走,什么时候会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 过年便是这样的幸福集结。 街道上十分热闹,在咸阳城中原本是有宵禁以及各种各样的限制的,但如今过年了,所以赢野就下令稍微放缓一些这些控制,所以街道上如今依旧是热闹非凡。 扶苏看着周围黔首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想到了当年读的圣贤书中所写着的那些“生活”,而如今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圣贤们所期盼着的生活啊? 他对这些黔首生活的感触并不算太过于明显,因为他从小基本上没有受过罪、也基本上没有经历过战争与苦难,可嬴政对于这种热闹而又平凡的生活感触却十分深刻。 默默的叹了口气之后,他才感慨的说道:“着实是没有想到,如今的大秦....竟然能够做到这一点、做到这种地步啊。” 嬴政目光幽深的看着自己前面走着的“赢野”的身影,心中对于赢野欣慰之色更多了。 他不知道在往常自己治理下的大秦是什么样子么? 嬴政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没有办法去挽救那些水火之中的黔首罢了,他从前总觉着熬一熬、忍一忍便能够渡过这一道难关,而后黔首们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了。 但赢野这两年所做的一切让他明白了,即便是再怎么忍、再怎么熬,也不可能熬过这一切的,因为...从前的黔首们没有盼头。 人群中不少人都在兴奋的讨论着自己今年准备了什么样子的年夜饭,也有不少人在炫耀着自己的幸福生活。 人们终于活的像是一个人了。 而不是....麻木的傀儡。 天边的云霞逐渐的变得暗淡,那悄然无声的月光缓缓爬上了天穹,继而夜色笼罩在这一片街道上,无数的灯火被点燃,而后浮现在半空当中。 一切都显得这么寻常。 “轰————碰——————” 一道道声音从远处响起,继而五彩缤纷的“花朵”在天边炸响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五颜六色的烟花,周围的街道上有不少士卒正在维护治安。 那些都是出自铁鹰卫士以及黑冰台的人,他们同样被这炸裂的响声吸引了,看向天空上的烟花。 先前派遣他们过来的时候,赢野只是交代他们维护好治安,让黔首不必惊慌,但却没有告诉他们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看着那一朵朵炸裂的烟花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幸福之中。 绚烂而又美丽。 “儿子,这便是你让卢生研究出来的那个什么烟花?” “这东西是什么做的?怎么能够飞到天上去?” 赢野笑了笑,看着同样面带好奇,但却忍住了没有问出来的嬴政,转过头,看向天空中炸响的五颜六色,轻声道:“这是火药做的。” “火药的具体战争作用,侯生他们虽然研究出来了一点,但却没有研究太多,反而是研究出来了这烟花,可以给大家看看,凑个热闹,让大家感觉到幸福。” 他的眼眸中充斥着怀念。 烟花啊。 虽然后世过年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年味了,但烟花却是过年与团圆的象征之一,且他来的那年,已经放开了对烟花的一部分限制,他所在的区域正好是可以放烟花的。 当烟花在天穹炸响,赢野仿佛回到了他曾经的年代,曾经的家。 “好啊——” 感受到肩膀上的手,赢野下意识的回过头,就看见嬴政站在他的身后,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眉宇中带着几分放松、几分自得的神色:“还是你们年轻人会弄,这样子一来,黔首们也能够有些“趣味”了。” 赢野的神色缓缓的放松了下来,他在大秦也有政哥、以及一个脑子不太好但对他还挺好的父亲。 此心安处是吾乡。 大秦也是他的家乡。 他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天空:“是啊,这样才算是.....生活啊。” 除旧岁、迎新年。 所有旧的一切当遗忘在旧的年间,所有新的一切,将被迎来。 .... .... 腊月三十。 整个大秦几乎陷入了停摆状态,哪怕是宫中的奴婢们也都感受到了过年的喜庆。 章台宫中 依旧是他们父子孙三人坐在一起吃着新鲜的东西。 今年倒是没有什么太过于新鲜的东西, 赢野靠着凭几瘫痪在地上,身下铺了厚厚的一层狐狸毛皮,倒也显得没有那么的冰冷了。 他打着哈欠,旁边放着的是一个个的小盘子,盘子下面还摆放着洁白的小盆子,其中放着一支支小小的蜡烛。 今年没有怎么搞新鲜的吃食,因为赢野懒得搞。 只是让人做了几个炒菜,中间放了一个铜锅子罢了。 各色各样的点心摆放在桌子上,各种菜肴也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野儿,今年倒是做了不少事情,无论是租赁署还是农具的事情都已经吩咐下去,正在缓慢的推进了,百越的战事大抵明年开春便能够兴起了。” 犹豫了一下之后,扶苏还是看着赢野问道:“你对徐福的来信怎么看?” 徐福的来信? 吃饱了之后有些昏昏欲睡的赢野倒是来了精神,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嬴政也是问道:“大父,您觉着呢?” “您觉着徐福说的怎么样?” 嬴政微微皱眉,神情中带着些许思虑:“说实话,徐福说的有些道理。” “秦的名声好了不少的如今,若是将百越族人全部斩杀,只怕又要引起一些议论了。” “只是....” “该如何安置那些百越人?” “这是一个问题。” 第135章 大秦第一个五年计划 嬴政最担心的其实并不是大秦的名声问题,毕竟从前天下人骂大秦是暴秦的时候,他也没有动摇过。 他只是在犹豫如何安置那些百越人。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总不能像是安置六国贵族那样安置百越人吧? 首先百越人的数量就是一个问题了,百越人剩下的可不少啊,可不是当年几乎被杀光了的六国贵族可以媲美的。 而且...六国贵族大家互相好歹还有点血脉关系,百越人那是真的蛮夷啊。 对自家亲戚肯定是要留点面子的,对其他人? 开玩笑了。 赢野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他只是看着嬴政说道:“大父,安置百越人并不是一个太困难的问题。” 他一边懒洋洋的靠在那里,一边随口说道:“百越之地大得很,可以装得下那些贵族以及百越人,甚至可以装得下更多的大秦人。” “大父担心的大概也不是如何安置这些人,而是如何让这些人归心对吧?” 嬴政点头,他看着赢野问道:“难道你有办法让他们归心?” 如何让人归心、尤其是如何让异族归心,这是一个巨大的难题,很多时候都很难有人可以搞定。 人心难测。 可在赢野看来,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如何让六国人归心或许还需要慢慢来,但如何让蛮夷归心这这种事情,数千年来老祖宗们已经做了很多次了。 答案也很简单——用荣华富贵的生活腐蚀他们的贵族、圈住他们的贵族、然后用更加便利的生活、更加好的未来圈住他们的普通人。 这样一来,他们便会成为大秦人。 在历史的长河中,历代的汉人都是这么对待蛮夷和贵族的。 比如北边的游牧民族。 那个名为大辽的国度——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因为他们吃够了苦,猛的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们会被这样的生活所腐蚀。 有着定居的生活不过,谁愿意去过风餐露宿的生活? 那一定是有病。 同理,有着定居的平原生活、有着平和的生活不去过,去过在山林子里面住在山洞里、住在帐篷里的生活,哪个脑子这么有病? 这也是徐福正在做的事情。 赢野掰开了之后一点点的给嬴政讲解,然后看着外面的大雪说道:“所以啊,富贵的生活最能够腐蚀一个人的心灵,也能够腐蚀一群人的心灵。” 他仿佛是意有所指的说道:“当年跟随大父打天下的那群人,当初都是那么的忠诚,为何如今在您和孙儿改革的时候,却想要跳出来,阻止你我的改革?” “是因为你我的改革不能够让天下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么?” “是因为我们的改革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的心灵已经被荣华富贵所侵蚀了——或许当初他们中的某些人本来就是为了这些富贵而来的,所以也不算被侵蚀,可那些原本跟在您身边的人呢?” “那些人原本也是一腔热血,想要一统天下、想要为万民求一个安定的啊。” 古往今来的道理讲来讲去都不过是两个字——利益。 有些人能够压制的住自己内心的贪婪,而有些人的心则早已经在那些利益的腐蚀下,变成了利益的走狗,他们宁愿背弃所有的情谊,宁愿背弃所有的一切,也要....拿到利益! 这便是去岁开始,那些老秦人贵族开始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甚至聚拢在冯去疾冯劫身边的缘故。 嬴政长叹一声,心中充斥着感慨:“是啊。” “人心易变,自古以来唯有这个道理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他看着赢野说道:“这又是一年冬,过了今日便是又一年了,你想好新的一年如何做了么?” 新的一年如何做? 赢野看着纷纷落下的大雪轻声笑道:“当然想好了。” 他的手指叩击敲打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发出“叩叩叩”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寻常模样。 “大秦如今是最不能够着急的时候。” “所谓困难不过是两种——内忧外患而已。” “内忧的问题明年的年初便能够解决不少了,那些贵族的问题解决的七七八八的,最重要的土地问题可以借助百越的问题解决,而冯劫、冯去疾他们么?” “当围拢在他们身边的人都开始消失的时候,他们就如同是拔了牙的老虎一样,任人宰割了。” 他的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 “至于外患?” “不过是六国余孽罢了,这些问题也都不大——大秦只要沿着自己的前路继续慢慢的走去,这些六国余孽一辈子都只能够在空想中复国了。” “他们想要复国应该如何?” “最基础的是便要有黔首跟着他们一起复国吧?否则就凭借他们那点私兵就想造反?开什么玩笑,这些人不如多想想该怎么继续生活。” “只要大秦的日子能够过得下去,百姓们就不会跟着这些人造反的。” “这一点,您放心就是了。” “所以,明年最重要的不过是两件事情——其一,攻打百越。” “其二,制定一个要持续八年的计划。” 这是五年计划的改版——至于为什么要改?当然是因为现在是古代社会,五年的时间对于古代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他和现代不一样, 想要计划有成效必须是等待、耐心的等待。 实际上若非如今的大秦有一些底子,而且还有嬴政在,换做其他的朝代,嬴野大概制定的就不会是八年计划了,而是十年计划。 有嬴政在,许多问题都能够被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就是嬴政的“威力”。 后世中,有这样威力的皇帝也只有汉文汉武、唐宗明祖四位罢了。 这几位在世的时候,谁敢对他们的话语有什么意见? 不怕死? 三人在热气腾腾的锅子前面,畅想着这一切的发生.... 一切的一切。 .... ..... 岁岁年年。 始皇帝二年在这样的春日之中到来了。 万物复苏。 东宫 众人汇聚。 “殿下怎么还没来?” 第136章 开年第一事,提上日程的大一统! 李斯微微摇头,他看着在场的众人,轻声安抚道:“或许是有些事情耽搁了,但毕竟这也不算是正式的朝会不是么?” 他笑着说道:“左右殿下的事务繁忙,你我在这里多等一会也是小事。” 王翦也是微微点头,在之前对赢野表态之后,他其实就等于是和赢野完全站在了一起,这样的他自然也要和李斯一起为赢野说话的。 毕竟这个时候的他其实在事实上算是赢野的人了。 哪怕他其实自己不这样认为。 这两位大佬都开口了,王绾也不表态,冯去疾今日又已经告假在家,这种情况下,李斯这位深受皇帝和太孙喜爱,明显是下一位丞相的廷尉,便算是百官之首了。 文武两位领袖都如此说,他们还能说什么? 等着就是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远处响起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人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正是赢野。 “诸位久等了。” “宫中出了些许事情需要孤前去处理,这就耽误了一些事情。” 说完之后,他便直接坐在了众人之首的位置上,环视着在场的众人:“诸位可知道,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包括李斯在内的所有大臣都摇了摇头,他们都不知道,只有李斯从这位殿下当初送来的信件上看出来了些许端倪,有那么一点点的猜测。 看着茫然的众人,赢野笑了笑,令身旁站着的人将手中拿着的那东西一一发下去:“诸位且先看看这个。” 这是他这几日做的“准备”,也就是关于大秦一个八年计划的准备。 其中简单的勾勒了一下这八年的时间里面,大秦需要做的一些简单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则是需要朝堂大臣们的全心配合,唯有所有人专心配合,才能够将八年计划完成。 “诸位先看看吧。” “看完了之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在询问孤。” 说完后赢野便闭上了眼睛,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其实脑子里面在想着该如何施行这个庞大的、需要绵延多年的计划。 李斯低下头,带着些许困惑与疑问的看向了手中的“计划”。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让这位殿下都如此的重视,甚至将他们这一群人全部都喊过来? 不是李斯自傲,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哪怕是造始皇帝陛下的反都够了——毕竟在场的这些人基本上掌控了整个朝廷。 当然了,这是开玩笑的。 就始皇帝陛下的威严,谁敢造反,谁会造反? 太孙殿下也不是那么愚蠢的人,此时的他已经是太孙了,等到陛下崩殂之后,这皇位自然而然的就是他的,何必这个时候做一些什么额外的事情呢? 于是,他沉下心来看着面前的东西。 而这一看不要紧,当真正的沉浸在手中的这些东西里面的时候,李斯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和震惊当中,那是一种被降维打击了的震撼。 事实上,关于大秦第一个八年需要做的事情吗,赢野将其归纳总结为了三个字。 是的。 别看这八年计划十分宏伟、甚至其中包括了无数的震撼内容,但其总结起来也就是三个字而已。 但这三个字却绝对不简单,甚至李斯、王翦等人都觉着,若是这位殿下能够做到这三个字,甚至不需要第二个八年计划了,他便能够成为名留青史的千古一帝。 甚至可以与始皇帝并肩争辉的那种千古一帝。 一切缘由.....都是这三个字。 它的名为.....“大一统”。 是的。 大一统! 这便是赢野琢磨出来的大秦需要进行的第一个大一统计划,而这还不是一个无序的计划,而是一个已经排列好了的、计划好了的、只要按照这“计划书”去做,就能够完成的大一统计划! 政治、思想、文化、军事、经济五个大的方面的大一统! 李斯的眼睛中充斥着一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渴求”的神色,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能够辅佐面前的这一位完成这一点,自己的名声能够达到什么地步。 千古第一相?千古第一谋士? 当年姜子牙帮助周武王姬发完成了天下的一统,推翻了殷商的统治,而后被列为武庙之中为主要的祭祀对象。 若他完成了这一切你? 他是否可以超越姜子牙?成为后世所有人赞颂的千古一相? “咕噜——” 李斯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心中则是充斥着无尽的念想,他抬起头看着那端坐在前方,已然睁开了眼睛,而眼神中充斥着笑意和鼓励的赢野,心中更是坚定了跟着赢野混的决心。 他一定要拿到这个荣誉! 而赢野一点都不意外李斯即将做出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李斯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李斯最喜欢的是什么? 是权力以及声望,否则在原本的历史中他就不必矫诏杀死扶苏,辅佐胡亥登基了,他害怕扶苏登基之后他手中的权力消失。而这并不是因为他能力不足,只是因为扶苏不喜欢法家的缘故。 如今的太孙——也就是赢野并不介意这些,只喜欢有能力的人,凭借着李斯的本事,他只要不作死就永远不会失去手中的权力。 所以他开始思虑自己的名声问题了。 李斯子还不够。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此时不由得为当年选择了这位殿下而感觉到由衷的兴奋和激动,在众人都反应过来,看到了这大一统计划其中的含义候,李斯抢先一步跪伏在地上,大声的称赞着赢野。 “殿下!” “此计划当真是完美无缺啊!” “若是您能够完成这个计划,则您必然可以和始皇帝陛下一样名垂千古,名留史册!” “昭昭青史之上,将来一定会有您的声望啊!” 其余众人也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在心中骂了一句李斯的狡猾后,迅速的加入了吹嘘赢野的阵营当中。 赢野笑了笑,没有理会这些人激动的拍马屁,只是看向一直沉默的王绾。 他的声音轻柔。 “王相,您为何不做声呢?” 第137章 铸币为权,经济的重要性! 在众人都拍马屁的时候,唯有王绾一个人坐在那里,拿着那一叠记载着“八年计划”的纸张皱着眉持续的看着。 他看的比李斯更加仔细,看完了一遍之后还翻了回来,就看八年计划中,写着今年要开始的第一个计划。 是的。 赢野所规划的八年计划并非是一开始就将许多事情铺开来,而是一件套着一件、一环套着一环的,就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般。 当最开始的一件事情开始之后,后续的事情就会慢慢的牵连着运转,最后变成了一张密布的大网,将一切都给覆盖住。 是的。 大网。 这就是王绾对于赢野这个“八年计划”的评价,他看着这张大网,最后缓缓的吐了口气。 事实上,王绾并不是那种喜欢专门和皇帝、太孙对着干的人,否则他之前也不会抢李斯拍马屁的机会了。 只是在某种事情上,他比皇帝、太孙、甚至是李斯、冯去疾、王翦他们都更加慎重。 他是一位真正的“丞相”,是真正的“百官之首”。 所以许多事情他都需要斟酌斟酌再斟酌,思索思索再思索。 他从故纸堆中抬起头,目光锐利的看向赢野,开口问道:“殿下,这个计划的确是很宏伟,若是能够完成这个计划,殿下的确是像李廷尉他们所说的那样,可以成为千古一帝。” “但那都建立在这个计划能够成功的基础上。” 王绾抖了抖手中的纸张,纸张随着他的动作而缓慢的动作,带起一阵阵的微风。 “只是,若是这计划不能成功呢?” “殿下啊,您应当知道,这个计划就如同一张巨大的网一样,只要开始施行,大秦就没有往后退的机会了。” “只能进,不能退。” “若是成功了自然还好,若是失败了呢?您有考虑过这个后果么?” 王绾直视着赢野的双眸,他想要从赢野的目光中看出来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赢野微微一笑,那双眼眸平静而又幽深,像是一潭湖水一样。 “王相。” “您能问出来这个问题,孤是十分开心,因为这代表着您将这个计划的一部分都已经看透了。” “至于您的问的这个问题么,孤也能够给你一个答案。” 他的声音沉静:“王相所担心的无外乎是这么庞大的计划,一旦开始施行,若是无力持续下去,大秦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到时候不仅大秦的黔首们要遭到连累,甚至大秦都有覆灭的危险。” “可是....事情会这样么?” 赢野点了点那一叠纸后说道:“这些计划无论是否能够最终成功,甚至就算有些事情做到一半,他们也不会成为“烂尾”的计划。” “因为这其中我所设计的每一步单独出现,也能够成为改善大秦如今境况的事情。” “无论我们是否失败,黔首们的生活都会变好——区别只是,我们成功了,黔首的生活会变得非常好,失败了,黔首的生活会变得比较好。” “既然都是好,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王绾回忆着脑海中方才看到的那些内容,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赢野所说的这个事情是事实。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眸光再次变得锐利:“那么....您能够告诉我,为什么这个计划中所标注的第一步,是“经济”的大方面么?” 这个时代尚且没有经济这个词的出现,这是标注在那一叠纸张中的第一张上面所写的一个文字“大一统计划·经济方面”。 哪怕这个时代没有经济这个词,但看到下面所列举的最重要的一个“政策”,王绾也大概能料想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经济大一统下面所写的两个字也很简单——铸币。 铸币是在统一之后李斯所提出来的大一统计划中的一个部分,但却又有些稍微不同,这一次的铸币不是之前简单的将“青铜”铸造成“刀币”——毕竟刀币是之前秦所用的,他还有一个官方的名称叫做“秦半两”。 这个铸币简单来说其实更像是后世的“硬币”。 赢野在下方将其分为三种——即铜币、银币、金币。 其中,铜币是百姓们最常用的钱币,其是“天圆地方”的造型,即为圆形方孔钱,其上烙印着名号,即“始皇通宝”四个大字。 至于复杂的小篆怎么烙印在简单而又渺小的钱币上? 工匠们只想大喊一声,不要小看我和我九族的羁绊啊! 而银币则是更加简单了。 有正面与背面两个区分,正面是银币的数字——即半两、一两、贰两、五两等,背面则是烙印着太孙殿下以及始皇帝陛下的模样,令万民敬仰。 听到这个钱币背后烙印始皇帝模样的办法是赢野想到的后,李斯差点拍自己的大腿后悔,这要是他想出来的,都不知道始皇帝殿下会怎么奖励自己!! 众人都有些许赞叹,唯有王绾一动不动的看着赢野。 他当然知道经济的重要性——但他认为更加重要的是思想以及政治,最次也是军事和文化,可为什么殿下第一步要做的是铸币这个代表着经济的计划? 这令他十分不解。 赢野并没有敷衍王绾,只是一本正经的为王绾解释着经济的重要性。 “王相,您是否承认一件事情。” “这世上几乎任何的事情,离开了经济之后都无法长久的存在下去?” 王绾微微低头沉默,而后点头。 “这是自然。” “经济本身就是当天下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出现的交换内容。” 赢野侃侃而谈:“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亦或者是思想文化,他们的大一统都需要有足够的经济基础。” “比如没钱怎么打仗?” “不给官吏发俸禄他们为什么跟着你干?即便是为了权力,可没有经济,谁能享受什么东西?” “没有钱财,如何让咸阳学宫继续开设下去,甚至开遍整个大秦?” “让黔首们出钱?还是让地方自己出钱?可无论是谁出现,不都是要出钱么?”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经济是万事万物的基础啊。” 第138章 合理的体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赢野自身也有许多的感慨。 唯有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才能够真正的意识到这一句话中所包含的哲理。 大部分的时候,许多人会忽略了这一点——或者说他们总认为政治、或者军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后将经济和文化归于一类,将他们当做是思想上的东西。 但事实上,万事万物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总是需要有一个“寄托”的,这个寄托便是“经济”,当人类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着经济必然会诞生和出现。 人类最开始的经济活动便是交换——摘到了足够多的果子、将果子与肉类置换、打到了吃不完的肉类,而后换取工具等等。 这就是交换。 事实上,“人情”同样是交换的一种,同样是归属于经济的一种。 人情同样是经济,换取别人的帮助——这其中所诞生的“人情”事实上也是一种货币,只是这种货币是虚拟的,无形的,更难以把控价值的。 政治和军事同样如此。 所以赢野在计划八年计划的时候,才会先计划着关于经济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要铸造钱币? 这就是另外一个关键了。 大秦的发展必然是会较之原来历史上的大秦快速的,甚至有可能在大秦短暂的百年之内超越过去的一整个封建时代。 而这样的跨越必然会导致经济、制度、以及思想文化方面的“摇晃”。 所以他必须是从一开始就为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去做一个计划,当到时候真的遇到了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们就不必惊慌了。 而是可以顺其自然的将这些计划继续启动——完全顺势而为。 赢野对之前他与嬴政所说的话还是有印象的,毕竟他真的担忧过等到他死了之后大秦该怎么办。 他将这些先进的东西带到这个世界,就要为这个世界负责。 过于先进的东西有些时候会毁掉思想、毁掉道德——这就需要他提前做好准备了,让这个世界适应他所带来的这些东西。 他看向王绾,十分平和的说道:“正因为动一发而牵全身,所以我们就必须是提前做好准备,做好当完成别的内容的时候,会发生的任何事情的准备。” “政治制度的改革也好,军事上面的行动也好,都需要经济的支撑。” “而如今,大秦的经济制度十分混乱,方才一统的中原华夏大地甚至用的不是一种经济货币——甚至百姓们可以自己生产属于自己的货币。” 赢野所说的是“布币”。 是的,“布”在这个时代同样是可以当成一种货币,甚至不只是现在,在唐宋经济十分发达之前、甚至在民国之前,布都是可以当成是一种货币的。 只是程度不一样罢了。 在秦汉时期,百姓们只要自己努力、勤恳,而女子的手工又足够的精巧——这种精巧几乎只要专心一点的妇女都能够达到,他们用一个周、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织造出来一匹布。 而这“布”便可以当成是一种货币,基本上所有人都承认的货币。 到了唐宋明时期,布匹同样是一种货币,只是那个时候,就需要织造十分精美的蜀锦等华贵布匹才可以当成是所有人都承认的货币了。 但——民间同样有人可以织造出来。 这就相当于现在民间有人制造货币,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并且——这甚至不算是假币。 这对经济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当然了,等到科技继续发达下去,等到庄子中拿出来了织布机等可以迅速制造出来布币的机器候,布币可能就会消失在历史的云海之中。 可为什么要等待呢? 他既然有办法解决,为什么要等待呢? 而铸币计划的下一步便是“银行”,朝廷所有的银行,而银行出现之后的下一步,就是“纸币”了。 这象征着经济体系的全部构成——当然,赢野准备在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八年计划中将纸币和银行规划其中。 经济不能一蹴而就,如今的朝廷必须是拿出来足够有价值的东西、所有人都承认的东西,来锻造出公认的货币。 至于这些金币、银币到了最后怎么办? 有一部分流落在民间被人收藏了、国库中的金银变少了怎么办? 这就是下一步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王翦听了赢野的解释之后,也是感慨似的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必须是要承认的,毕竟他同样是觉着经济十分重要——哪个将军打仗的时候不希望自己的粮草多一点? 粮草从何而来?不就是经济上来么? 于是附和道:“王相,殿下说的是啊。” 而王绾也像是认可了一样的点了点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否决赢野的意思,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看看赢野这么做是否是有原因的,还是不着调的就这样去做了。 毕竟从前他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身边还有嬴政把关,而这几日他们甚至没有见到嬴政的影子——好像那位始皇帝已经放手了一样。 “臣没有什么疑问了。” 他指着手中的纸张说道:“那便依照殿下所说的。” “只是....” 王绾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铜币、银币、金币之间,该如何换算呢?” 赢野也是顿了顿之后才说道:“这一点我只有一个基础的想法,但毕竟对经济不是十分了解,所以还需要诸位看一看、讨论一下。” “我的想法是一百铜币等同于一枚银币,一百枚银币等同于一金币。” “如此的兑换比例大概是可以的。” “但如此一来,百姓们手中的秦半两与这些新币之间的兑换比例便需要多加考虑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而新的钱币流通之后,物价又该如何控制呢?” “诸位有什么看法?” 物价、兑换比例、现行币种。 三个问题摆放在所有人的面前,一时之间这些人都陷入了沉默,但随即就陷入了争吵和讨论当中。 理,越辩越明。 最后还是王绾一锤定音:“铜币一定是人们最经常使用的货币,所以价值不宜过高。” 第139章 画饼大师·赢野 他看着众人道:“铜币是最经常使用的货币,其价值应当与如今的秦半两相差无几,这样也比较能够让黔首们适应。” “而铜币的价值也不宜过高,否则会让物价更加崩塌。” 王绾看向赢野,揣摩了一下这位的心思候问道:“老臣觉着,如今一石粮食十五钱到二十钱左右不等,而黔首们日常所用的所谓经济也基本上与粮食挂钩。” “所以,不如便以殿下原本的规划来算,一百枚铜币兑换一枚银币,而一百枚银币兑换一枚金币?” “如此一来,大富大贵的人家经常使用金币,但金币却不会经常流通在民间,相较于金币来说,银币与铜币之间的比例不算太大、而价值几乎相当,人们也不会觉着银币不值得。” “便能够达到殿下最开始所想要达到的目的了。” 王绾说这话的时候,还看着在场的众人,以眼神询问这个答案他们是否满意,是否赞同——其余所有人,凡是与他对视的人都点头,而没有与他对视的人则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谁敢对这位的话语有什么意见啊? 这位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官之首。 赢野也微微颔首,他提出的一百这个数字其实并非是随意提出来的,而是经过一定程度的换算,一百这个数字是最方便的、也是最适合的。 所以他提出了一百这个数字。 “那么....” 他的目光扫了一圈,看向众人,脸上带着些许思索:“铸币这个事情,诸位谁能够胜任?” 其实赢野最开始是想要让“张良”负责此事的,毕竟对于赢野来说,张良才是他的心腹,但这也是问题的所在——他如今不单单是太孙殿下了,他其实是事实上的皇帝。 始皇帝基本上已经不管事了,只会在朝会上出现,充当一下吉祥物而已。 他可以培养自己的心腹,但是绝对不能像是从前一样,将庄子中自己的那个草台班子当成是一个朝廷。 所以,他需要在朝廷中培养自己新的心腹。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脸上带着些退却的神色,铸币虽然是一件好事,但铸造前所未有的、第一次出现的钱币,还要让天下人都满意,这事实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一个八年计划,那之后肯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而所有的一切计划的开头都是“铸币”,那么当这个事情办砸了的时候....他们的下场会如何? 谁会心甘情愿的放下自己现在的权力去做这件事情? 不是自讨苦吃么? 在一片沉默中,赢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想着不然就依照自己原本的想法,让张良去? 可这个时候大殿内响起一道略微有些沉肃的声音。 这声音十分稳重,但带着些许的清朗,说话的人好似只有二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启禀殿下,臣愿意领这个差事。”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声音的来源,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是谁?哪个胆子大的敢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不怕事情完不成么? 而当众人的目光看向那人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了些许的迷惑,这位是谁?怎么出现在这的? 开口的人...正是李左车。 李左车站在那里,他身旁的李简试图拉着他,但却没有拉得动。 只见李左车缓缓前行,走到大殿中央,再一次重复了他之前所说的话:“启禀陛下,臣愿意领这个差事,为殿下分忧铸币。” 慢慢的在脑海中想起来这个人是谁的赢野也是有些好奇,他的目光中带着些打量和欣慰。 他是知道这个人的。 李左车、李牧的后人嘛,而且在秦末的时候扬名,算是一个十分不错的人了,才华较之最顶尖的那一批人虽然少了些许,但少的却并不多。 这样的人能够主动跳出来要为他分忧解难,自然是好事。 于是赢野一口答应了下来,左右这件事情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好。” “那便你来做吧,铸币期间若是有所需要,尽管去找王相——不然找孤也是可以的。” 赢野温和的笑着看向李左车:“不必有什么压力。” “铸币并不算太过于困难的事情。” 李左车微微躬身领命。 .... .... 朝会在一片沉默声中结束了,当朝会结束了之后,李简才看着李左车,叹了口气问道:“儿啊,你为何要接下来这件事情?” “难道你不知道铸币的困难吗?” 李左车微微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李氏想要投身于大秦之中,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太孙殿下便是你我要搭上的新时代的船只。” “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你我压根没有可能在之后登上大秦的权贵层。” “左右不过是赌。” 他肆意的笑了一声之后说道:“而这便是你我需要做的赌注!” ..... ..... 章台宫中 当所有人都散去了之后,赢野才看向身旁的李斯开口:“李廷尉,你可是不理解为何方才孤要阻拦你?” 是的。 方才在赢野说要找一个铸币之人的时候,李斯便想要开口了,只是被赢野的眼神给阻拦住了。 此时的李斯眼神中也是带着迷惑,他十分不解的看向赢野问道:“是的殿下,您为何不将此事交给臣呢?” “臣同样有信心能完成此事。” 赢野笑了一下,抖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纸张,指着“文化”说道:“那是因为,孤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这件事情十分重要,十个铸币的事情加在一起也无法超越这个事情。” “铸币若是成功,顶多是能够使用百年、数百年,而后便会有新的货币取代他了,但....若是此时你做好了,那么你必然能够超越你此时的名声,以“李斯”的身份、而非是诸子的身份名留青史。” “日后所有人提起来你的名字,都以你为荣。” “你不必在觉着能名列诸子是你的荣幸了,而是诸子应当以诸子之中有你而感到荣幸。” 第140章 李·法家代表·法的代表·即将左丞相·牛马·斯的新任务 一连串的大饼画下,李斯整个人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但这并不怪李斯的定力不行,实在是赢野的画饼技术太强悍了——听一听他都说的是什么,诸子百家以李斯能成为诸子为荣? 那岂不是说李斯将来在历史中的声望会远远的超越诸子百家? 以至于诸子百家能拥有李斯都是诸子百家的荣幸了? 李斯看着赢野,缓慢的将自己的那颗躁动的心给平复了下来,而后看着面前的人,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惊喜与激动开口讲道:“殿下,这....您是否夸大了那件事情所能够带来的影响?” 虽然话是这么询问的,但李斯的表情却是充斥着激动与盼望——他十分渴望赢野所说的这件事情是真的,而非是谎言 。 赢野看了一眼李斯直接开口说道:“你觉着,什么样子的人能够超越诸子的声望以及功劳?” “不算帝王将相。” 什么样子的人、什么样子的功劳能够超越诸子? 而且还不能够是帝王将相? 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李斯皱眉沉思着,而后吐出了一个个的名字,但最后他的表情骤然之间凝结了起来,像是一碗即将被冻僵了的油在碗里面一样凝固。 “殿下的意思是....?” 他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他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颗心脏正在疯狂的跳跃着:“可即便是那一位的后行者,恐怕也无法达到那一位的地步吧?” “毕竟所有的事情最重要的人都是将这件事情从无到有拉扯出来的那个人,而第二个人虽然也会被牢牢的记住,但却好像并不会真的达到第一个的那种声望。” 李斯看着赢野说道:“历史长河中,不是没有如同仓颉这样的人物出现,只是他们都并非是创造文字,而是改进文字——将上古的文字改造成一个个的适合现在当朝的文字,比如如今的小篆便是如此。” “这似乎并不能够让臣与仓颉并列。” 赢野却笑了笑:“当然了,不断更替的文字自然是达不到这种要求的,可若是你创造出一种已经简化到十分简单、甚至看着便能够让人理解、且方便书写、没有那么复杂的文字。” “且这种文字即便是历经许多朝代都无法替代,从而一代代的传承许多年呢?” “那么,在历史长河之中,只要有人还在使用这种文字,你的贡献便不亚于那位创造出来文字以承载华夏历史的仓颉。” “你会与仓颉先生并肩站在一起。” “文祖、文宗,这样的称呼难道不比李斯子更加动听吗?” 文祖是说仓颉,而这个文宗..... 李斯只是幻想了一下自己以后会被这样子称呼,内心的躁动便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整个人十分雀跃,显得像是一团跳跃着的火焰一样。 他看着面前的赢野,此时的赢野就像是一个勾引人踏入深渊的恶魔一样。 “怎么样?李廷尉。” “孤可是有什么欺骗你的地方?你若是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否可以称之为文宗?” 李斯长长的呼了口气,而后看着赢野,点头应答了下来,脸上还带着坚定以及肃穆的神色,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的。 毕竟法典都能够创造出来,这所谓的“简化字”他怎么可能是创造不出来呢? 不过是需要多一点点的时间罢了。 看这位的样子好像也并不是很快的就需要这个东西才对,既然如此他就可以慢慢研究———这位需要简化字的时间至少是在铸币之后的事情了。 而排列在铸币之前的,甚至还有另外的事情。 比如百越与大秦之间的战争,再比如那些贵族手中的土地问题,这些问题等到全部解决之后大概才需要简化字? 心中合计了一下时间之后,李斯的脸上便带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神情,而后开口说道:“好!” 他有些谄媚和讨好的看着赢野,而后说道:“只是还需要殿下多多指点啊。” 李斯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点数的,当初若不是赢野指点,他可能都想不到做“法”的代言人,编撰法典的事情。 赢野并不在意李斯的想法,毕竟对于赢野自己来说,拿出来简化字虽然并不难,但难的是将这些字与小篆一一对应的同时,还要找到合理的办法将其创造。 这种事情的难度和他的收获是典型的不成比例——而他本人其实也不擅长这些。 在这说了,这些功劳在他的身上有什么用么? 没什么用。 他如今是皇太孙,未来是皇帝,这些功劳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所谓的过眼云烟罢了,即便是他拿出了简化字,他身上的荣耀也不会更盛。 但这份功劳给了李斯就不痛了。 第一,李斯的声望可以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然后更好的成为自己的帮手。 第二,可以为李斯成为“丞相”做铺垫,甚至可以提前打击冯劫等人的势力,顺带让李斯这个人对自己彻底归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斯在自己掌权的时候拿出来这样的成效,那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也是有功劳的。 这样一个无本买卖,一个近乎于一箭三雕的好事情,赢野怎么可能不去做呢? 赢野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他看着李斯在低着头疯狂的书写着什么的样子,只是继续的说着自己的“灵感”以及....简化字的可能。 ..... ...... 百越 此时的百越之地,东越王坐在徐福的面前,脸上带着些许迷茫的神色,他看着自己最信任的“神使”摇身一变成为了大秦的山河使者,且在自己的面前说着一些“放肆”的话语,整个人不由得呆愣在那里,像是一个遭到了背叛的丈夫。 而徐福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的确是有些无奈和愧疚。 但他心中的那些“野心”和“贪婪”将这些愧疚收拢起来,然后再一次看着东越王,低声的询问道:“大王,您听清楚了么?” “如今,能够告诉我,您的选择了么?” 第141章 风!风!大风! 沉默。 许久的沉默。 沉默之后便是东越王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沙哑的声音了,他缓缓的开口,声音散落在这房间之内:“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东越王站起身来,环视着四周。 他走出了这个屋子,背着手,走向那更为广阔的院落当中。 如果是一个极其熟悉中原建造风格的人,他会很快的就看出来这是一座十分繁华而又高贵优雅的院落,是绝对的中原风格。 优雅、惬意、华丽、高贵。 在院子中走着,东越王身上的穿着也逐渐的暴露在月光之下,他的身上穿着的全都是中原人习惯了的衣衫长袍,此时的东越王头上戴着高高的发冠,活像是一个中原贵族,而非是东越蛮夷。 他张开双手,展开身上的衣衫以及指着远处的院子,嘴角带着些许嘲讽:“如今,东越部落的人,南越部落的人, 以及北越部落的人全都习惯了住在中原人一样的房屋之中,习惯了吃中原传过来的饭菜、穿着中原人习惯的长衫。” “甚至我们的口音与文化也在逐渐的朝着中原人靠拢。” “此时若是拒绝那位陛下的“好意”,只怕这些东西都会随着这一声拒绝而缓慢消失吧?” “而这种消失还不是短暂性的,而是长期的。” “我可以断言,只要本王以及其余两个部落的人拒绝了那位陛下和殿下的提议,那么他们一定会下令,禁止这些流入百越。” 东越王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似喜似悲的神色,他按着自己的脸颊说道:“我已经落入了你们中原人的陷阱当中,已经无力从中逃窜,就像是一只落入了陷阱的兔子一样,只能够任由你们宰割。” 他长叹一口气后看着徐福说道:“孤....同意。” 月光高高在悬挂在天空之上,一切都显得这么的寻常,但总有人知道,在这寻常的一个晚上,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即将开始了。 .... .... 始皇帝二年,春夏之际。 东宫 赢野已经接收到了来自徐福的信件,而其中的字迹以及意向都表明,东越王以及北越王、南越王这几位百越之地的主要部落构成者同意了他的“和平演变”计划,愿意配合大秦一起攻打其余的几个不配合的部落。 甚至可以这么说,从这一刻开始,百越之地便是属于大秦的领土了.... 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翻身的余地!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遥远的方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纱布一样凝视着那美丽湛蓝色的天空:“希望这一次,王翦将军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赢野闭上眼睛,左手按在那一层层的奏疏之上。 最上面一层奏疏是一个名为“赵佗”的人所书写的,他写的内容也很简单,请求攻打百越。 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害怕王翦将军在攻打百越的路上出现什么问题。 赢野嘴角带着嗤笑。 交给赵佗? 当然可以。 但这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百越还是一块干干净净的地方,还是让他老老实实的被王翦、王贲父子打下来吧。 这样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给王贲一个爵位了。 那其实是原本就应该属于王贲的爵位。 .... .... 扶苏看着面前的信件密报,神色有些复杂的怪异,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六国啊.....六国余孽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动静?” “倒真是令人有些...厌倦啊。” 他皱着眉,脸上闪过一抹嘲笑的神色,这动静来的太过于巧合了,就在大秦即将发动对百越进攻的前几天,六国余孽是怎么知道大秦即将对百越动兵的?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虽然并不算少,但也绝对不算多。 只能说明,有人....与六国余孽合作了。 而且这个人的位置并不算低。 他站起身来,神色复杂:“看样子,还是要和野儿说一声啊,免得他出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扶苏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东宫的方向走去。 .... ...... 章台宫 嬴政坐在那里,神色倒是没有扶苏的古怪,只是咂了咂嘴说道:“没有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想要处理一个百越问题而已,竟然牵连了这么一大串的问题。” “也不知道野儿他能否解决啊??”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担忧的神色,但随即这样的担忧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定的肃穆。 他想。 身为太孙,身为大秦帝国的下一任继承者,若是连这点小问题都无法解决的话,又该如何才能够掌握这个庞大的帝国呢?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嬴政陷入了等待当中。 他沉默的等待着.... 当然,这样的沉默等待实际上只是因为他有信心,有信心哪怕自己的孙子将这个事情处理的一团乱糟,他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把这个戳破了的天给顶上。 仅此而已。 这是属于始皇帝的自信。 ..... ...... 东宫 赢野听完了扶苏的话语,而后微微皱眉便没有放在心上:“等到大军出征之后,我会处理这个事情的,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 在赢野看来,这的确算是一件小事——跟铸币以及创造文字比起来的话。 他略微按了按额头:“如今该考虑的,应该是大军出征的问题。” .... .... 始皇帝二年,四月,十三日。 大风。 无数的风吹动了王翦的衣袍,王翦本人骑在马背上,整个人精神奕奕,像是一个年轻人一样——事实上他的状态看起来比王贲要强得多。 两个人站在一起若是不看那满头白发与脸上的皱纹,谁都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儿子。 伴随着秦风·无衣歌声的响起,大军...出征! ...... ...... 始皇帝二年,五月,三十日。 大军出征后的一个月。 咸阳城内某处高大的府宅前 一个身影寂寥的站在那里,叩响了这座侯爵府邸的大门。 第142章 老冯啊老冯 寂寥的黑色夜晚,冯去疾站在一座府宅之前,轻轻的叩响了府宅的大门,黑色的斗篷遮掩住了他的身躯与眸子,让他看起来十分寻常。 “吱呀——” 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继而府宅的大门缓慢的打开了。 随着前面仆人的脚步慢慢走着,冯去疾来到了这广阔府宅的后院,而后见到了那位躺在后院中,仰着头看着天穹的人。 “魏侯。” 是的。 这座府宅是“魏侯”的府宅,也并不是最开始那位魏侯,而是魏王的儿子,在魏王死了之后又继承了一次爵位的新魏侯。 这位魏侯是当年那位魏王的儿子,不过是一位不得宠爱的儿子,所以他被留在了咸阳城中,而魏王真正喜爱的孩子藏在了其他地方。 在陈胜吴广开始起义的时候,那位便称呼自己为“魏王”从而谋逆了。 在咸阳城中的这位自然而然也就是被处以死刑——他的手中没有太多的权利,而这一点冯去疾也同样知道,只是他还是来找了这一位。 “你应该知道我手中没有什么权力、也没有什么人吧?” “魏国的后手和力量全都留给了我那个弟弟,而他根本不会顾忌我的一切。” “所以冯相来找我当真是找错人了。” 冯去疾坐在魏侯的面前,听着魏侯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的话,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神色十分轻柔:“难道魏侯殿下不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么?” 他盯着魏侯的眼睛说道:“难道您不想要报复那位将您留在咸阳城的魏王么?” 听到这话,魏侯像是来了些许兴趣一样,他坐直了身躯看向冯去疾。 “哦?” “冯相这是什么意思?详细说说?” 冯去疾见到自己的话引起了魏侯的兴趣,当即便松了口气,他也好,他背后的那位“傀儡”也好,最害怕的并不是魏侯贪婪,而是魏侯无论如何都不心动。 万事万物的根源之恶在于什么?在于贪婪的欲望。 只有一个事物还有贪婪的欲望,那么他们便有一万种办法可以驱动这个人去做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无论这个人从前有什么信仰、有什么忠诚。 外面悄无声息的开始下起了大雨,无数的雨滴缓缓的落在地上,而后将周围的一切都给侵蚀干净。 四周的侍从们十分默契的撑起来一块巨大的黑布,这黑布笼罩在两人的头顶,而后大雨落在这黑布之上的声音便叽里呱啦的作响。 “殿下,您觉着如何报复那位已经逝去的魏王才能够让他最痛心、甚至死后也不能够安宁呢?” 魏侯摸了摸下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 “你说说。” 冯去疾十分自信的说道:“当然是让他想做的一切都失败,当然是做到他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当然是让他想要保护的人死于非命、折磨与痛苦。” “我们事实上并不缺少您这一股力量,但不管是我还是我背后的那一位,都希望日后的大秦是安宁的。” 这一点他当然是说谎了。 毕竟他们当然不在意这一股力量,那是因为这一股力量不在他们的手中。 冯去疾并不会小瞧忠于始皇帝的那一股力量,所以他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包括六国余孽! 只要能够达成他的目的,即便是六国余孽也是可以谈判的,而这也是他背后的那一位所做出的承诺。 “我们可以帮助你拿回那位手中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人手和力量,甚至可以保证,在我们的那件大事完成之后,重新加封您为魏王——甚至可以给您一些土地。” “但是您要做的,便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帮助我们站到那个位置上。” 冯去疾看着魏侯的眼睛说道:“您应该明白我所说的话其中包含的巨大利益,这一点我想没有人能够拒绝。” 重新加封魏王?甚至给他一些土地? 魏侯的身体微微坐直,他的神色有些许古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面前的冯去疾,而后问道:“我说老冯啊,你这话说的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这是你背后那一位的意思?” 冯去疾神色不变,他只是看着魏侯说道:“这是我们这些人共同的意志。” “也同样是我们帮助那一位的代价。” 魏侯看着冯去疾:“所以那位同意了?哪怕是牺牲掉大秦奋六世余烈而拿下的天下,哪怕是历经数百年的战乱才完成的大一统?” “哪怕.....这是他的父亲、大父、甚至历代秦王的丰功伟业?” “他愿意牺牲掉这一切,来换取“秦天子”的位置?” 是的。 是“秦天子”,而非是“二世皇帝”,因为冯去疾话语里面的意思很简单了,他背后的那一位皇子愿意重新启用分封制——他们便是第一批可以被分封的人。 魏侯长叹一声,叹息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古怪以及些许的感慨万千:“真是没有想到啊,他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看来这个位置当真是让他眼馋啊。” 冯去疾神色不变:“你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就是了。” 魏侯看着冯去疾问道:“那么....为什么是我?” “我想大秦之中还有其他人可以做到这一点吧?” 冯去疾神色不变:“因为我们虽然愿意重启分封制,但却并不愿意天下重新陷入到战乱当中——或者说,六国余孽的力量我们是一定要控制在可控之人手中的。” “否则这样一股股游荡的力量徘徊在大秦之中,对大秦也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魏侯沉默着,良久之后他点了点头:“好。” “我答应你们。” 他看着冯去疾说道:“只是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后悔。” 冯去疾这才露出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而后看着魏侯说道:“当然。” 月光依旧照耀在这普通的土地之上,大雨依旧落在地上,泥土的芳香不断的回荡着。 一个人影从这院落后的房屋中走了出来。 “老冯啊老冯——” 这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当真是令孤失望啊。” 第143章 我当时一口就拒绝了 年轻人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感慨,好像是在感慨冯去疾竟然会干出来这样的事情,但他的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只剩下些许的嘲讽。 魏侯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就站了起来,站在了年轻人的身边,弓着腰,整个人的表情谄媚,活像是一个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太监一样。 当然。 太监没有魏侯能够谄媚。 “殿下,果然如同您所预料的一样,冯去疾这老家伙真的来找我们了。” “不过真的殿下,若不是您早就交代好了,我当时真的一口就拒绝他了,我怎么可能跟他这样的谋反逆贼在一起同流合污呢殿下?” 魏侯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表达着自己内心的忠诚,而他的脸颊上则是带着些许的赤胆忠心——而心里则是带着无奈的情绪。 这位殿下今日早上一早便来了自己的府邸,而且是谁都没有发现的那种。 天知道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坐在自己的面前,甚至自己这个时候处于人最薄弱的状态———完全赤裸着身体的时候! 那会魏侯真的差点要被吓死了。 还好他反应的足够迅速、足够快——或者说幸好他足够的幸运,在早年间见过这位年幼时候的模样,加上最近咸阳城的动静让他猜出来了这位的身份。 否则他真的就等死吧。 而之后的事情也很简单,这位殿下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之后,就开始摊牌了——最后一个问题是问自己想死还是想活。 天知道在赢野问出来这个问题的时候,魏侯心里到底是一种怎么样子崩溃的想法,但不管如何活下来才是第一要义,至于这个问题象征着什么、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自己会失去什么?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任何时候,活下去才是第一要义。 当然,这是对于魏侯这种没有什么所谓信仰、没有什么所谓骨气的人来说的。 还有有人宁愿站着生不愿意跪着死的,尤其是在涉及到信仰这种事情的时候。 当然了,这种人很少。 赢野回过头看了一眼极尽谄媚之风的魏侯,无奈的扶额叹气:“行了魏侯,孤知道你没有跟着冯相一同谋逆的心思,也知道你的忠诚。” 说到这里,赢野停顿了一下,语气玩味的说道:“当然了——孤更知道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这一句语气古怪的有能力的人差点将魏侯吓死,他整个人差点直接跪伏在地上求饶,但下一刻却被赢野的下一句话给震慑、或者说震惊到了。 “不必装出来这样的无赖样子,只要你没有什么再次复国的想法,孤可以让你一直当一个富贵闲人,当然了,也可以让你进入到朝堂之中,发挥你自己的能力。” “孤的手下,将来要代替“李斯”位置的人叫做——“张良”。” 说出这个名字之后,赢野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轻声笑了一下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吧?或者说你应该明白这个名字象征着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人吧?” 张良? 未来要代替李斯的人? 李斯是什么人? 是即将取代冯去疾成为“丞相”的人,也是始皇帝最为信任的人。 魏侯不知道赢野所说的这个代替到底是哪种代替,是像李斯一样成为赢野最信任的人?还是接班成为丞相? 还是两者都有?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代表着这位殿下的度量之大! 连张良这种人都能够接纳,那接纳他这个破落户不也是可以的吗? 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人愿意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富贵闲人,整日里躺在咸阳城中战战兢兢的活着——不缺少钱财不缺少自由,顶多是不能够离开咸阳城而已。 但魏侯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魏侯想要的是发挥自己的价值,魏侯想要的是施展自己内心的抱负。 但此时的魏侯不敢相信赢野所说的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的,所以只是一门心思的装傻,他嘿嘿嘿的笑着,像是没听懂赢野说道是什么意思一样。 赢野也没有再多说,这种事情么?日久见人心了。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再次叹了口气,天上的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周围散发着雨后的那种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芳香。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啊。” 赢野再次叹了口气,而后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 ...... 章台宫 即便是已经到了深夜,章台宫中的烛火也依旧没有停歇,它们持续照亮着这漆黑的夜晚,而这座宫殿、或者说这个天下的主人此时就坐在那里,静静的闭着眼睛等待着。 他在等待一个消息。 嬴政的身旁,扶苏坐在那里,低着头,眉宇中带着挥散不去的哀愁与痛苦。 这本应该是缠绕在嬴政眉宇间的神色,但此时却缠绕在扶苏的眉宇中。 嬴政只是在扶苏再一次叹气的时候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扶苏,而后嗤笑一声:“朕的儿子,朕都还没有这么伤心哀愁呢,你是伤心什么?” “这虎毒食子的残暴名声将来也是落在朕的头上,落不到你们父子的头上。” 扶苏却是看向嬴政,眉宇中的哀愁如同缠绵的春雨一样。 “因为我明白,若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父皇会有多么的伤心。” 他轻声道:“儿臣不愿意您到这种地步。” “您的性子向来是坚肃威严的,即便您的内心已经痛苦不堪,但您却一定不会表现出来——扁鹊在临走之前曾经说,您的身体只要好好的修养,还是能够继续长寿下去的。” “可若是继续劳累、郁结于心等,您的身体很快就会将最后的气息消耗。” 扶苏叹了口气后,甚至有了一个想法。 他想要直接将胡亥杀了算了。 扶苏毕竟是嬴政最宠爱的孩子之一,他只是稍微一个眼神就明白扶苏到底想干什么了。 他瞥了一眼扶苏。 “你想替我杀了胡亥?”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嬴政再次闭上眼睛。 “等吧。” “等野儿回来。” 便在此时,大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坚定而又犹豫。 赢野回来了。 第144章 事情不可一退再退 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嬴政抬起了头,看向大殿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 “回来了?” 他的神色不变,好像赢野的回来不会带来什么坏消息一样,嬴政站起身子来看了一眼扶苏,而后说道;“你在此处等着,我和野儿去做一些事情。” 说完之后没有理会扶苏的反应,直接朝着大殿外走去。 此时的大殿外方才下过雨的空气十分清新,赢野看了一眼一脸发愁的自家老爹,也是无可奈何的跟了上去嬴政的脚步。 章台宫中就只剩下扶苏了。 他长叹一声,目光中带着担忧的看向嬴政和赢野的背影,这两个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扶苏只是再次叹了口气。 扶苏明白,嬴政和赢野这一去,皇宫中大概会少一位殿下,而他也会少一位弟弟了。 这是何等的悲哀呢? 但扶苏却没有像是以前一样想要劝告嬴政,劝告他饶恕胡亥,原因也很简单,此时的扶苏其实明白了嬴政必然会做这件事情的原因,也十分清楚的明白.....胡亥已经彻底伤透了嬴政的心。 若是胡亥做的是其他的事情,那么扶苏还可以舔着脸给胡亥求情,可涉及到江山社稷.... 扶苏知道,涉及到江山社稷的事情,等同于是踩到了嬴政的底线。 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可以被原谅呢? 于是.... 他再次叹了口气。 大雨倾盆之后的空气永远都是清新的,嬴政走在宫中的小路上,脚下是青石板,之前研究出来的水泥还没有用上,所以皇宫中依旧是原本的那种古朴样子。 “结果如何?” 嬴政看着前方,好似不经意之间的问出了这个问题,事实上嬴政能够猜到结果。 赢野沉默不作答。 在漫长的沉默中,嬴政叹了口气:“与我说说吧,那个逆子到底都许诺了那几位什么东西,才能够让冯去疾他们为他如此奔走?” 赢野沉默着不敢回答,他倒也不是害怕嬴政生气,而是害怕因此气坏了嬴政的身体——这是两码事。 但他不说,不意味着嬴政猜不到。 这毕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是么? “许诺了他们可以封王?许诺了六国余孽可以重新建立国度?” “许诺大秦变成如同故周一样的分邦制?” 嬴政飒然一笑:“不必觉着朕会因为这些事情而生气愤怒,毕竟对于那个逆子想要做的事情,朕早就有了预料。”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能够许诺的也就只有这些未来的事情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赢野这才说道:“一切如同大父所想的这样,胡亥皇叔的确是许诺了他们可以分邦建国的权力,甚至为了拉拢六国余孽的力量,也许诺六国可以重新复国。” 他沉默的将从魏侯、韩候几人口中听到的内容一一告诉嬴政。 胡亥为了拉拢到这些人,各自向他们许诺的东西还不一样——不过左右都有许诺他们可以复国的权力罢了。 当听完全部的内容之后,嬴政也陷入了沉默,两个人在这宫中漫步,脚下生风,很快的就到了胡亥所居住的宫中。 沉默了良久之后,嬴政站在大殿门口,看向赢野:“你在此处等着吧。” “朕自己一个人进去。”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提前堵住了赢野的借口:“朕会带着侍从进去的,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你便在此处等着吧。” 说完之后,不再说话,直接进入了这大殿之中。 沉闷的关门声骤然之间响起,吱呀声酸涩而又充斥在赢野的耳中,那大门关闭了的时候,就好像是要将这外面无穷无尽的阳光也一同锁入这大门内部一样。 赢野站在这大殿之外,看着那沉闷的大殿。 .... .... “吱呀——”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跌坐在大殿中的胡亥颓然的抬起头,脸上带着茫然无措的神色,而他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漆黑色的狰狞与愤怒。 他整个人身上缭乱无比,像是刚刚被人搜过身一样,周围的地上到处都是被砸碎的瓷器碎片——瓷器在制造出来之后,一大部分都送入皇宫,胡亥哪怕是已经不得皇帝宠爱了,但毕竟是皇子,这东西也理所应当对送来了一份。 而如今,那些珍贵的瓷器就全部洒落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嬴政看着胡亥的眼眸,看着他的身躯,看着他狰狞一片的神色,良久之后,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说说看吧,你为何.....为何如此这样做?” “你应当知道,朕先前已经饶恕过你一次又一次了。” “事情不可一退再退,而人同样如此。” 嬴政说着说着,又有些沉默。 窗户外的阳光透过那薄薄的窗纸照射进来,一缕阳光自窗口落在胡亥的脸颊上,周围的其余一切都是漆黑色的,唯有这一点点的脸颊上带着些许阳光的温暖。 些许烟尘在阳光的照耀下飘散着,胡亥那翠绿色的眸子中闪烁着的是怨恨、是愤怒、是狰狞、是不甘。 嬴政看着这些烟尘以及那烟尘之后的情绪,整个人的内心再次受到了一次重大的打击。 胡亥咧着嘴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难道我这样子做的原因,父皇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何必这个时候又假惺惺的来问我呢?” 他清楚? 嬴政的神色诧异,不像是装的,事实上他的确不是装的。 他只是沉默的说道:“朕....为何会知道?” 嬴政走到大殿的主座上,轻轻的坐下,他看着胡亥,想要听一听自己这个儿子是怎么狡辩的。 “朕也很想知道,朕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痛恨这个庞大的帝国,哪怕是要毁掉这个帝国、哪怕是要毁掉这个秦历经六代帝王的努力才创建出的一统之国,也要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嬴政的目光锐利,带着些许的愤怒。 他在进入这大殿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一个想法。 为何胡亥看着这么愤怒与生气? 最生气的....难道不应该是他这个父亲?这个国家的皇帝? 第145章 心中的怨恨 做了什么? 胡亥抬起头,看着坐在那里,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嬴政,声音沙哑而又带着嘲讽和不屑,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嬴政的眼睛。 “为什么?” “因为我要一口气!我要拿回我失去的尊严!” 一口气?失去的尊严? 嬴政沉默的听着胡亥说话,整个人的眼睛中带着漠然以及....不理解。 而胡亥像是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末日一样,他开始不管不顾的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发泄着那....全部的情绪。 他狰狞的嘶吼着,声音沙哑而又无力。 “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我没有看出来是么?你以为我像是我的母亲一样好骗是么?” 胡亥嘲讽的笑着,他站直了身躯,像是要得到自己从未曾得到的尊严一样:“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你甚至没有将我当成过你的儿子。” “你只是将我当成是一只宠物!是一条狗!一条你养在深宫里面,想逗弄的时候逗弄一下、不想理会的时候就一脚踹开的一条狗!” 他的头发垂在面前,显得十分狼狈。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 胡亥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整个人像是完全疯癫了一样:“我恨啊,我恨你将我当成这样的玩意儿。” “你摆出一副喜欢我的样子,然后暗中希望将我骄纵成什么都敢做的样子,然后顺理成章的让我给大哥当垫脚石!” “凭什么?” 他嘲笑的在嘴角勾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当垫脚石?凭什么大哥可以继承你的皇位?” 胡亥站在那里像是已经恢复了平静一样看向嬴政:“父皇,你想过让我继承你的皇位么?若是想过,那么便真的是儿臣想多了。” “你敢跟儿臣说,你有考虑过,哪怕是一点点、哪怕是偶然之间的一次,你有想过让我继承这个庞大的国家么?” 嬴政的心情彻底的平和了,他听着胡亥将自己内心埋藏着的愤怒和怨恨都一一的说了出来,整个人像是一条疯狗一样疯狂的攀咬着自己。 此时的他已经不在意了。 完全...不在意了。 他看着那装若疯癫,但其实还在凭借着最后的情分想要用这些“疯癫”来换取嬴政的同情、或者说可怜、怜悯,从而让自己躲过去这一劫。 至少是活下去。 是的。 胡亥在装,而嬴政第一时间便看出来了胡亥在装。 相对于嬴政这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来说,胡亥实在是太过于稚嫩了,手段稚嫩的让人觉着可笑——非常可笑。 长叹一声,嬴政站起身子来,一步步的往外走去,他的声音落在这破旧而又沉默的大殿之中。 “公子胡亥,意图谋逆。” “逐出玉碟宗册、贬为黔首,斩立决。” 其实只需要一个斩立决便可以了,但嬴政甚至已经不想看到这个伤透了自己心的孩子出现在自己的名字下面。 当宗册玉碟之中都没有了胡亥的名字之后,胡亥....便成了无根之木,过去千百年之后,他的名字和身份甚至不会和皇子扯上什么关系。 这是嬴政对胡亥最后的惩罚。 胡亥不是说自己完全不在意他么? 胡亥不是说自己只是将他当成是一个玩意儿,当成是一条狗么? 胡亥不是说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他给扶苏当垫脚石么? 那么.... 他就给胡亥绝对的自由,胡亥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但.....胡亥因为他所带来的一切荣耀和利益....甚至是生命,他都要收走。 胡亥颓然的瘫坐在那里,看着嬴政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失声痛哭,他不想啊,他其实并不想这样的啊! .... .... 身后大殿的门缓缓的关闭,嬴政走在这太阳下,听着身后传来胡亥痛苦的哭声,眼睛中带着些许的哀伤。 他怎么可能不伤心么? 即便是养一条狗、养一只宠物,养了二十多年也是会有感情的,更何况是养一个儿子呢? 这样的一个儿子在自己的身边那么久,他甚至还对这个儿子倾注过自己大部分当“父亲”的感情.....要处死这样的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事实上,嬴政真正意义上将其当做是儿子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胡亥,一个便是扶苏了。 在扶苏身上,嬴政最开始寄托的更多的不是“父亲”这个情绪,而是“父皇”的情绪。 在胡亥的身上,嬴政寄托的才是“父亲”的情绪。 这两个情绪有区别么? 有。 那么....嬴政对谁倾注的属于“嬴政”的情绪更多呢? 这一点谁也分不清楚,但...如果你问的是,嬴政在谁的身上倾注的属于“父亲”的情绪更多,那么一定是胡亥。 嬴政在胡亥的面前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父亲、而非是皇帝。 他因为对扶苏寄托了太多的希望 ,所以在扶苏的面前,更多的像是君父、而非是父亲。 扶苏是他的接班人、是他未来的储君,其次才是他的儿子。 而胡亥,只是单纯的是他的儿子。 一个踉跄,嬴政差点跌倒,赢野在一旁连忙上前来搀扶住嬴政的身躯,他不由得感慨的叹了一声,声音细小的说道:“大父....” “若是您实在舍不得,便暗中将胡亥放了,找一个死囚代替他吧。” 这话赢野说的十分坦然。 胡亥一定是要死的,但“胡亥”却不一定要死。 死的只需要是“胡亥”这个身份,让所有人、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人死了就行了,至于胡亥?放生就可以了。 让他就那样贫困的活在民间。 嬴政听了这话,眉宇微微闪动,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的心中 怨恨朕、也怨恨你们父子。” “朕不能够给你们留下一个无法解决的后患,所以还是让他安安静静的死去吧。” “这是朕...给他的最后的结局。” 说着,他继续往前走。 赢野跟在他的身后,良久。 嬴政才开口问道:“野儿....我....我想问一个问题。” 第146章 命 赢野头也没有回,直接说道:“大父,您想问些什么就问吧。” “孙儿一定照实回答。” 他其实不用猜、或者说用脚指头猜都能够猜测的出来嬴政想要问什么问题,肯定是和嬴政刚刚去见了胡亥有关系。 那能问出来的问题要么是和胡亥有关,要么是胡亥说的一些什么话语让自己的这位向来十分自信、甚至自傲,只是在感情方面有些自卑的大父伤心、困惑、甚至开始反省自己了。 所以嬴政要问出来的问题大概类型、甚至大概问题赢野都能猜测的出来。 他只是停下脚步,看向嬴政,而后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嬴政。 嬴政长长的叹了口气,紧跟着的是长长的沉默与无可奈何,他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人整个都变得“看似”坚定和淡然了。 实际上,透过这几乎对赢野来说算是“透明”的躯壳,赢野一眼便能够看出来嬴政的内核还是破碎而又敏感自卑的。 原生家庭的影响会持续一辈子、直到某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关头,你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而这个事情和这个人就给了你一个“释怀”的机会,到了那个时候,你才能够对原生家庭对你造成的影响释怀。 而原生家庭的影响也不仅仅是持续短暂的几年、十几年,他是漫长而又潮湿的雨季,连绵不断的在你的心中下雨。 他跟年龄无关,不是说你成年了,原生家庭的影响就会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相反,往往在你成年之后这种影响才会更加深刻——因为他已经如同藤蔓一样缠绕到了你的身体骨髓之中。 他跟成就无关,不是说你拥有了爱情拥有了权势、家庭事业双丰收,整个人甚至达成了某种巨大的成就,原生家庭的影响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相反,在你功成名就了之后,你会突然之间在某个什么人也没有在你身边的时刻感觉到空虚、你会因为遇到了某件小事而突然之间情绪崩溃,陷入低谷,然后承受着属于原生家庭所带来的那场潮湿而又沉闷的雨的影响。 这也同样是一件不必自卑、不必觉着愧疚的事情。 大多数的人这一辈子都会被原生家庭给影响到,大多数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可以与自己释怀的机会。 如同此时的嬴政。 若是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嬴政的话,嬴政应当是一个“龙傲天”的模板、典范人物,成功的不能在成功的人物。 若是将他从历史中摘出来,单独放在某本小说里面,你要是说这不是小说主角模板,那读者一定会打死你的程度。 幼年屈辱归来、少年丧父、遭受磨难和屈辱,数次徘徊在生死之间,而后不破不立,突然之间横扫一切开始掌权,最后塑造万里山河,完成千百年之间未曾有人完成的壮举,开创大一统的封建专制王朝,自号始皇帝。 这样的人不成功? 可这只是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正如同方才所说的,原生家庭的环境影响是不会管你到底有多么成功多么厉害的。 嬴政的命...一点都不算好。 他的曾大父将他当做是秦统一路上的一个继承工具,他的大父眼里没他,他幼年丧父几乎没有感受过父亲的关怀,他在幼年时候短暂的感受到母亲的关怀且与其相依为命,但在少年时期再次被抛弃,他被自己的弟弟抛弃,在成年之后被母亲抛弃,宁愿独守冷宫也死生不复相见,在中年之后被“儿子”排期。 这一切的矛盾与悖论塑造了嬴政。 嬴政在这一刻是自卑的。 他低声的、像是猫儿在婴宁一样的低声问道:“胡亥说我不配当一个父亲....我说从未曾将他当成儿子。” 嬴政闭上眼睛,他的声音更低了:“朕....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么?”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嬴政像是觉醒了一样,又开口问道:“当年母亲也曾经说过,我不是一个好儿子...是逆子。” “那些儒家的人也曾经大骂我囚禁母亲,杀害自己的兄弟....” “他们还说我杀害自己的亚父、杀死帮助大秦统一的功臣....” “说我是天煞孤星,堪比桀纣。” “往常,我从未将这些放在心里过。” “今日....小九再次这样说我...” 嬴政抬起头,目光破碎而又带着些许的茫然,此时的他像是一个幼兽一样,无助极了。 “野儿....我....真的如此么?” 听到嬴政的问话,看着如此破碎的嬴政,赢野当即抬起头看着嬴政,没有丝毫的犹豫,以一种十分迅速、十分坚定的语气惊讶的反问道:“怎么可能呢?” “大父,您怎么可以这个样子说自己呢?” “不说别的,只是说九叔他。” “他难道不是一步步的自己走到这个地步的吗?” 赢野看着嬴政反问道:“我大概也能够猜测到九叔都说了什么,不过是说您没有将他当成儿子而是当成宠物,您对他的宠爱都是假的,因为您没有将皇位让他继承的这个想法。” 嬴政的神色诧异,因为嬴野全都说对了。 而赢野更是嗤笑一声说道:“大父,您被他骗了,落入了他的陷阱当中啊!” “您先冷静的想一想,到底是您没有打算让他接手皇位,还是因为他的表现所以您才没有打算让他接手皇位?” 赢野问道:“若是当年您宠爱九叔的时候,九叔跟您说他也想要这个位置,希望您能够像是要求父亲一样严格的要求他。” “您会是什么样子的想法?” “会直接翻脸说九叔不配这个位置,然后迅速不再宠爱他么?” 嬴政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怎么可能呢?” 他抿了一下嘴唇说道:“若是他真的这么说了,我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依照他所说的严格要求他,然后看看他和扶苏谁才有资格登上这个位置。” 第147章 往事暗沉、来日璀璨 嬴政说着说着,自我肯定的点了个头说道:“不错,我会这样子做的。” “虽然最后对他的“要求”肯定是会比扶苏高一点,毕竟他没有“长”的位置,所以他一定要比扶苏更加优秀才可以获得这个位置。” “可一旦他获得了这个位置,获得了我的认可,我大概会如同前年抬扶苏的母亲为皇后一样,抬他的母亲为皇后——毕竟他的母亲和扶苏的母亲一样都已经死去了。” “就算是因为他母亲的蛮夷身份不可以当皇后,我大概也会为他找一个合适身份的女子,将其记在她的名下,将那女子抬为皇后。” “左右都已经死去了的人,对还活着的人无法产生什么影响。” 嬴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啊,您不是没有给他机会,而是他完全没有争取这个机会,那这就是他的命。” “而且——这只是第一次。” “还有第二次。” 嬴野抿了一下嘴唇,将脑海中的想法整理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就算他是想要享受父爱、享受我父亲所没有享受到的父爱,而没有拒绝您的宠溺,可他还是有机会啊。” “他可以一边享受您的宠溺,一边利用您的宠溺去学习、去丰富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比如现在的我。” “他不必做到我做到的这些事情,毕竟他没有在梦中见过神灵的世界——可但凡他做的好一点,表现出仁德、亦或者是霸道、王道、这样合格的君主的样子,收拢一些大臣,辅佐朝政,让您轻松一点,难道您不会一边继续宠溺他一边将朝堂的担子交给他么?” 嬴政稍加思索后便点头:“我会的。” “若是他真的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嬴野这才慨然点头:“是啊,这第二次机会他也没有抓住——他做了什么呢?他只是拉拢了一个中车府令,一个...宦官,然后搞一些后宫中的阴谋诡计,一些妇道人家才会玩弄的宫斗把戏。” “他完全没有一个皇帝应该有的堂皇大道啊。” “这才是您完全没有将他当做是继承人的原因——而非是他所说的那样子,是因为您不是一个好父亲。” “说到这里,您一定是开始怀疑自己对我父亲来说不算是一个好父亲了——可这并不是您的错不是么?” “您对我父亲来说也是一个好父亲——若是您真的十分差劲、真的不配当一个父亲,我的父亲怎么可能还那么的依赖您呢?” “他只会憎恨您。” “正是因为我的父亲知道,您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没有对他做什么,所以他才可以、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您“好”。” 说到这为您好三个字的时候,嬴野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将这个词含糊了过去。 嬴政也听出来了嬴野的含糊当即轻笑一声,他同样知道自己那个儿子那些“为自己好”的行为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的那些严肃以及落寞、悲伤的氛围全都被这个笑容给驱赶走了。 “你这么拿你父亲打趣真的好么?” “他要是在这里,怕是要打你了。” 嬴野嘿嘿一笑说道:“怎么会呢?” “若是父亲在这里,知道拿他打趣可以让大父欢笑开颜,他一定是最先拿着自己打趣的那个人——甚至还会表扬孙儿,您要打赌么?” 嬴政的心里更是温暖了一些——他知道嬴野所说的这些是对的,扶苏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 嬴野则是继续说道:“然后就是您的弟弟、我的叔祖父了。” “他的事情就更不是您的错了。” 他可笑的说道:“若是真的有天上地下鬼魂之事,等到您下去之后一定会看到我的曾大父他们疯狂的暴揍我的那位叔祖父了。” “他背弃的也不是您,而是秦国。” “这是国事,而不是家事。” 嬴野一边说一遍拉着嬴政缓慢的走动着,一直站着、站在阴暗的环境中对心情也是会有影响的,所以他希望嬴政能够动一动,吹吹风,心里就会舒服很多。 “大父啊,再说我的那位....曾祖母。” 他沉默了一瞬后说道:“在我看来,不是您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而是她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也不是一位合格的大秦太后、甚至不算是一个合格的人。” “她自私自利、愚蠢恶毒。” 嬴政的神色有些不好看,但却依旧沉默着。 嬴野则是嘲笑的说道:“她以为自己可以当宣太后——像是宣太后那样养面首,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不是宣太后。” “这并不是您不让她成为宣太后,而是她自己不能成为宣太后。” “宣太后当年为了大秦可以杀死自己的情人义渠王、将其骗到大秦杀死之后,占领义渠,从而为大秦奠定了强盛的基础。” “可是曾祖母呢?” “她竟然为了所谓的“爱情”而受了一个男人的诓骗,想要让自己和那个男人的野种当秦王?” “宣太后知道,自己之所以是宣太后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是秦王、自己的儿子是秦王的儿子,所以她才是宣太后——可曾祖母显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她以为自己是太后,所以自己的孩子就是秦王,可事实上是因为她的孩子您是秦王,所以她才是太后。” “若是换成宣太后,当年的那个人就应该是被曾祖母欺骗着帮助您拿下吕不韦,然后被曾祖母杀死之后,曾祖母自己霸占权力,然后教导您成为秦王。” “这才是您与曾祖母之间悲剧的源头——因为她恶毒又愚蠢、自私自利而又没有一点脑子。” 嬴野将赵姬贬低的一无是处,甚至开始直接称呼赵姬的名字:“您没有了赵姬,您还是大秦的公子、大秦的王、还是这天下的始皇帝。” “若没有了您....但赵姬就什么都不是了,只是一个普通的歌姬,她就不会成为第一个“帝太后”了。” “这是您给她的荣耀。” “您...对她、对九叔、对叔祖父、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的亏欠。”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大父,您要朝前看。” 第148章 反向大饼 往前看? 是啊,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嬴政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才说道:“是啊,你说得对,人总是要朝着前面看的,也是要朝着前面去走的。” 他慢慢的走在这宫中小道上,身上吹拂着的是已经到了春日较为和煦的风,风儿轻轻的吹拂在嬴政的身上,这一刻他的仿佛和自己和解了一样。 沉默,良久的沉默。 嬴野只是跟在嬴政的身边,而后默默的走着,他事实上知道嬴政心中的想法、担忧以及那全部的情绪,只是知道归知道,解决归解决。 实际上他还是只能够说几句开导的话,其余的事情他便是做不到的了。 良久之后,嬴政像是恢复了自己的情绪一样,只是轻声说道:“便杀了吧,留着也是给你们两个找麻烦。” 嬴政知道,嬴野之前给自己出主意不是因为嬴野觉着这个事情不麻烦,也不是因为嬴野觉着这个事情无所谓,仅仅是因为嬴野、自己的这个孙子给自己这个老头子一点面子。 胡亥对于嬴野来说重要吗?有感情吗? 没有的。 所以嬴野完全可以不用劝他、给他出主意让他找个死囚替换掉胡亥。 嬴野不知道这其中有很大的麻烦么? 同样也知道的。 但....嬴政看向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思考的嬴野笑了一声,他知道嬴野是害怕自己伤心、害怕自己难受,所以宁愿将这个事情变得复杂一些最后揽在自个儿身上,也不愿意因为这个事情让他难受。 这一点,是嬴野的孝心。 嬴政感受到了,但他同样也知道,这只能够是自己感受到,但却绝对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情。 为什么? 答案太过于简单了。 因为若是嬴政就这样子接受了这个“提议”,他的内心自然是不必受到什么谴责了,但是....等到未来的某一日,这个巨大的炸弹爆炸的时候,大秦以及嬴野、或者说嬴野的后代便会被炸的一个粉身碎骨。 若是哪一日有人高高的举着胡亥后人的名义造反呢? 若是那一日,那人说其实自己的先祖当年是被陷害的,陷害他的人正是嬴野这一脉呢? 甚至这件事情证据都有了——若不是被陷害的,这么大的事情,始皇帝陛下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先祖,而是留着先祖呢? 这只能说明始皇帝陛下也是知道先祖冤情的,所以保下来了先祖啊! 嬴政平生是最不吝啬以“坏”来揣测人之心理的,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所以嬴政拒绝了。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人,身旁的韩谈便即刻明白了什么一样,当即弯腰行礼,而后朝着不远处走去。 他去做什么了,嬴政知道,嬴野也同样心里面明白。 胡亥是一个炸弹,如今的嬴政要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以一个最光明正大的身份杀了胡亥,以一个谁都无法质疑的、多嘴说什么的身份来杀了胡亥。 论血亲,他是胡亥的父亲,是胡亥一身血肉的提供者;论君臣,他是胡亥的君主。 君父君父、在如今这个时代,既是胡亥之君又是胡亥之父、又在胡亥犯了大错的情况下,他收走胡亥的性命,没有任何人可以说什么。 换成嬴野、甚至换成扶苏都是有问题的,因为旁人最多说嬴政一句虎毒食子、但无论是从法理上还是从情理上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要是嬴野杀了自己的叔叔,扶苏杀了自己的弟弟....那问题就大了去了。 君不见,当年的曹丕只是警告一下自己的弟弟,甚至没有真的动了杀心,都被后世一遍遍的责问? 这要是扶苏真的杀了胡亥...或者嬴野真的杀了胡亥,那只怕是真的要名声有污了。 若是不杀.... 那胡亥要是还想谋反呢?怎么说? 秦律岂不是成了笑话,法典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嬴政现在动手。 两人朝着远处的光明处走去,脸上都带着些许淡然的神色。 ..... ..... 百越之地 东越王大马金刀的坐在王位之上,神色阴冷无比,他看着面前的徐福说道:“神使。” 刚说完就顿了顿,他实际上还是习惯叫徐福神使的,哪怕是此时徐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是大秦的使者也是一样。 徐福倒是长叹一声:“大王继续喊我神使就可以了。” 东越王这才点头然后看向徐福:“若是我等在大秦抵达之前,就将那几个不愿意归降大秦的部落给杀了干净呢?” “届时....” 徐福眉宇一亮,他看着东越王说道:“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东越王莞尔一笑,能够坐上王位的人有几个是蠢货呢? 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明白徐福这话的意思,以及他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明白,越早完成一些事情、或者说这些事情由自己完成的越多,他以及东越越是能够拿到更多的利益。 所以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几个部落的势力其实并不如我东越,若是完全下定决心的话,在大秦大军抵达之前....我就拿下那几个部落!” 徐福眉宇闪烁着光芒,他实际上也心动了。 而这个时候,东越王更是开出来了一个徐福拒绝不了的价码! “我知道中原是看军功人头的,此次的人头军功神使与我东越三七分!” 三七分? 徐福迅速的在自己心里做着加减法,他在计算到底是等到大秦的人来军功多,还是如今这种办法的军功多! 算来算去,徐福算明白了。 若是能忽悠的东越王打下来百越送给大秦,那么别管那些士卒心里有没有怨言,但皇帝一定是会给自己一份军功的,因为这相当于是自己一张嘴拿来的土地! 如同当年的张仪。 配相他不敢想,但....万一能提前给个一千石的官位呢? 虚职也行啊! 一咬牙,徐福看着东越王说道:“好!既然王上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干!” 第149章 都疯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嘿嘿嘿的笑了一声,而后东越王假模假样的有些担忧的看向徐福说道:“神使,如今你我两人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那有些时候我也好问出口了。” “如今中原秦国大军已经开拔了,大约有几个月的功夫便能够抵达我们这里。” “若是我们将其余的几个部落给灭掉的话....这一部分士卒心中会不会有什么怨言?” “我听闻你们秦国可是军功制度的,咱们把他们的军功抢了,应该没事吧?” 军功?那些士卒? 这不是徐福要考虑的事情,但却是东越王要考虑的事情。 因为徐福到时候一拍屁股走人了,但是东越王以及东越可是跑不掉的,东越王曾经听徐福说过,中原的皇帝有打算将士卒留在这里一部分、至少是一大部分,然后让他们“打理”百越之地,等到百越之地打理好了再走。 东越王明白,这其实就是对自己的一个威慑。 他不害怕这个,毕竟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做什么坏事——等到中原皇帝的册封旨意一到,他立刻上书请求将自己的“东越王”称号改为“百越侯”,甚至他自己都可以跑去咸阳城当人质(享受美好生活)。 但身为一个王者,哪怕他都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了,他都不能、也不可以真的跑路——指不负责任的跑路。 他不能给自己的子民留下来一个怨恨他们的军队,那对百越来说、对东越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所以东越王要提前将这个事情处理好,到时候就可以跑路了。 而徐福眼神一闪,他眨了眨眼睛:“王上不必担心,陛下和殿下那里一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能兵不血刃的拿下百越,对大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眼底闪过一抹的漆黑之色:“至于大军?” 徐福嘿嘿一笑:“那不是还有....更南边的地方么?” “老将军一定愿意的!” 更南边的地方? 东越王一愣,他看着徐福说道:“你说的是和雒越贴近的那个地方?”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对啊,那个地方之上如今也是生活着一些蛮夷之人,他们甚至比东越还要落后。” 东越王越想越是觉着心中激动。 攻打百越的功劳他也可以收下,到时候攻打这雒越以及更遥远的那个国家的功劳他甚至也可以喝一口汤啊!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甚至不必思考过多的东西。 雒越的地理环境和百越之地的地理环境是差不多的啊,更南边的那个地方地理环境也是和百越之地差不多的。 大秦的军队能够适应那样子的环境么? 一定是不能的。 那么....不还是需要他们配合? 到时候再蹭一把军功。 徐福和东越王再次对视一眼,都看出来了对方眼睛中的打算,然后都灿然一笑。 “好!” “神使,那你是不是要跟...陛下说一声?” “陛下若是同意了,我这边即刻发兵!” .... .... 始皇帝2年,即秦历2年。 春夏之际。 春日的温暖和煦已经降临这个大地一个多月两个月了,人们在繁闹的生活中逐渐的靠近了夏日,夏日炎炎,无尽的灼热即将来到这世上。 东宫 将热不热的天气是最恼人的,这个时候放置一些冰块吧,显得有些铺张浪费,不放冰块吧,一小会的时间就会让人身上冒出来一层薄薄的汗水。 嬴野坐在那里,看着手中徐福的信件咂了咂嘴巴,虽然徐福并没有多说,但是他看出来了徐福以及那位东越王的野心。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嬴野并不在乎这件事情,有野心是好事,只要能够克制住自己的野心就好。 徐福和东越王都是聪明人,尤其是东越王——虽然是一个蛮夷,但实际上东越王依旧是一个最顶级的聪明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站起身子来,拿着信件朝着章台宫的方向走去。 虽然嬴政已经将大部分的权力下放给他了,他甚至能够完全把控这件事情,对徐福的请求做出判断,但嬴野却依旧会习惯性的将这个事情拿到嬴政面前,请嬴政做出判断——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一军调动的大事上。 嬴野知道嬴政不在乎权力的转移,但他却不想要因为这个事情而给嬴政有一点点不好的感觉。 权力就如同是一个人的生命一样,当那些站在权利巅峰的人逐渐失去它的时候,人就会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那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感觉。 尤其是皇帝。 为什么绝大多数的皇帝到了晚年会开始疑神疑鬼,甚至把控住手中的权力不放松、甚至挑拨自己的几个儿子打擂台? 因为老虎已经老了,他看着一个个的觊觎着自己宝座和权力的儿子感觉到了害怕、感受到了落差,所以他不肯放弃权力! 嬴政自然不是这样的人。 但...既然能够做到,为什么不去做呢?为什么非要去赌呢? 嬴野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赌,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未知数,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完全不知道的存在,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另外的人。 这会让嬴野感到痛苦与失衡。 所以...他要把控主动权。 ... ..... 将闾宫中 将闾正在摸着自己怀中的宝刀,看着面前聚拢在自己宫中的几个兄弟,面无表情:“你们到底要在我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他面前的公子高和公子远两个人对视一眼,其余几个公子也都是嘿嘿一笑。 公子高凑到了将闾的面前,然后笑着说道:“八弟啊,你知道的,前一阵子父皇把九弟...咳咳,把胡亥给杀了。” “咱们这群人都心惊胆战的,生怕老爷子是想要给大侄子铺路。” “那个...我们跟大侄子他们的关系都不咋地。” “要不你去探探口风?” .... ..... 百越之地 大火焚烧一切。 东越王、西越王站在大火之前,轻轻的叹了口气。 “都...疯了啊。” 第150章 往南边去!百越遍地黄金! 无穷无尽的火焰似是要将一切焚烧殆尽一样,而始作俑者的两个人却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淡定自若的神色,甚至还有时间、还有心情感慨一句:“都疯了。” 站在这两个人身后的徐福看着两个疯子却不感觉自己是疯子的人,内心啧啧称叹,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俩人的确是疯了。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这两个人都做了什么事情吧。 半个月之前。 东越王与徐福得到了嬴野的批复之后,即刻开始动身,东越王去寻找西越王,而徐福则是拿着嬴野的手令前往楚地坐镇的秦国大将处等待,顺便告诉他们这里的事情,让他们不要插手、另外就是等待王翦的到来。 而在这半个月之内,东越王说服了西越王,两个百越之地最大的部落联起手来,直接对另外的几个部落宣战! 这宣战来的又急又快,几乎没有人反应了过来。 之后半个月之内,整个百越之地成为一片火海——这两位攻打别人的手段十分狠毒,也十分简单,但却十分管用。 火攻。 是的,火攻。 连绵不断的大火将整个北越以及南越的驻扎地给焚烧成了一整片灰烬,而如今这在火海中沉沦着的是属于雒越的地盘。 东越王和西越王都笑着,感慨着,而后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同样欢喜的神色嫌弃的掩饰住了内心的那一抹“贪婪和野心”。 他们都想要独占属于“大秦”赐予的军功,想要在大秦过的日子更加舒服一些。 而这种情况下....对方就是他们的敌人。 只是很可惜,他们两人的实力相差无几,根本无法奈何的了对方,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办法了,最后选择了联手合作。 这种合作是脆弱的,但同样也是坚固的。 只要利益不会发生变化,那么他们就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远处的大火依旧在熊熊燃烧,映照在两个人的脸颊上,那一抹橙红色的影子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一样。 两人的嘴角带着笑意。 “唏律律——” 一道道马蹄声响起,随即出现的便是一道骑着马匆忙赶来的身影,那人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而他的身后则是有另外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追了过来。 正是扁鹊以及...王翦。 看着远处的大火,以及大火之后会出现的那平地,王翦看向站在最前方的两个人,不由得感觉到了心中一阵发冷。 王翦这辈子杀过很多人。 别说是间接因为他的一个命令而死的人了,就算是他直接杀死的人都比如今死在东越王以及西越王手中的人多得多。 他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将军! 可即便是这样的王翦,也为这两位残忍狠毒的手段而感到震惊.... 一把大火覆灭了百越之地大多数的人,那些血肉以及灰烬会落在大地之中,等到来年大秦的人抵达这里的时候,这里的土地一定十分肥沃。 为什么王翦会这么确定呢? 因为这是东越王、西越王给皇帝陛下写的“降书”中表明的,给大秦的“礼物”。 在降书中还没有写的十分明显,但在私底下的文书中,这两位却是以近乎于谄媚和天真的语气诉说着最残忍地事情——他们知道大秦人、或者说中原人喜欢耕种,所以他们会给大秦一个礼物,一片肥沃无比的土地。 一定能够配合太孙殿下传出来的“肥沃土地”的传言。 “将军。” 徐福看见了王翦的身影,连忙来到这里,脸上带着些许的谄媚以及讨好,别说他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山河使者了,就算是日后他成为了三公九卿, 见到这一位也是得恭恭敬敬的。 毕竟....如今整个大秦,除却皇帝陛下之外,就算是太孙殿下见到这一位也是要恭敬的像是个晚辈。 东越王与西越王早就听闻了王翦的大名,所以也十分迅速的前来参见。 四个人站在这一片旷野之上,远远的望着远处的方向。 山河一片大好。 .... ..... 咸阳城 嬴野看着面前的嬴阴嫚,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 阴嫚的年纪其实与他相差不算太多,两个人看似是姑侄,其实更像是姐弟一样,这会嬴阴嫚也完全没有管这个辈分的问题。 “既然徐福都那么说了,那百越之地肯定能打下来啊。” “大侄子,你就同意吧。” “那边还有王翦老将军在呢,我不会出事的,你帮我劝一劝父皇吧。” 她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中带着些许憧憬,整个人也有些低落的说道:“我知道我最后肯定是要嫁人的,但是我想在嫁人之前完成自己心里的心愿,去天下看一看。” “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么?” “百越那里虽然有些瘴气,但是扁鹊先生都已经跟过去了,而大侄子你不也是有可以改变那边环境的东西么?”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听着阴嫚的话语,嬴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身后那后殿中露出一片的衣角,整个人越发的无奈了。 “行吧行吧。”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说道:“我帮你劝一劝大父。” 嬴野的声音低沉,他看了一眼阴嫚之后,沉吟片刻:“但....小姑姑,你一定会嫁人这件事情,是听谁说的?” 他的声音温和:“嬴氏并没有到需要我的姑姑、我父亲的妹妹、我大父的女儿去联姻而换取什么利益的程度,若是真的需要一个女子去换取什么所谓的和平,那么...这样的和平又有什么意义呢?” 嬴野看着嬴阴嫚说道:“大父也不会逼迫您,您若是不想嫁人,大可以在皇宫亦或者自己的府邸、乃至于自己的封地中生活。” “没有人可以逼迫您。” “若是有什么人在您耳边说了什么话,那您记得告诉侄儿。” 嬴阴嫚这才笑了笑:“知道啦。” 她将耳边的头发挽了上去,而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等到嬴阴嫚离开之后,嬴政才从后殿中缓慢的走了出来,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 ....... 咸阳城中 一个消息骤然之间如同炸弹一样炸裂开来。 那是一句话。 一个从南方归来的人说出来的话。 “往南方去!百越遍地黄金!” 第151章 莫违法,违法必被抓 咸阳城 冯府 冯劫、冯去疾两个人坐在那里,依旧是那个亭子,依旧是满目夏日灼热的风,依旧是面前池子里面不断腾跃着的鱼。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们两个已经不再高高在上了。 周围也已经没有了那些附庸着的人,所有人都离他们两个远远的,所有人都不再围着他们转了。 他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而此时,这两个人坐在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什么好事,也不是为了商量如何继续对抗嬴野,他们两个坐在这里仅仅是为了等一个人、或者说等一行人。 沉默,蔓延着的沉默。 良久之后,冯劫才沙哑着嗓子说道:“真是令人没有想到啊。” 他苦涩的笑着说道:“我以为,我们的反抗、对抗、以及所谓的计谋能够给咱们的这位殿下、甚至是陛下一点点小小的教训,没有想到这两位压根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是的,压根没有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也没有把他们两个当成是...对手。 这是一个很离奇的事情。 也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 嬴野与嬴政觉着很正常,但冯劫和冯去疾觉着很离奇,各有各的反应.... 冯劫看着冯去疾说道:“你瞧瞧啊,他们两位完全没有对我们的“抗争”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自始至终只有我们在出招。” “就像是一个大人看到了一个小孩子在他的面前呼呼哈嘿,然而大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个小孩,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只是继续往前走,寻常的往前走。” “在往前走的过程中就随手把这个小孩子解决掉了。” “你说像不像?” 冯去疾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脸上还有些许释然的神色“你说的对,确实是这样的。” 他摇头苦笑一声说道:“罢了,你我都已经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何必在想这些呢?” 此时从府邸门口的方向走过来一个小厮,小厮的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 “丞相、御史。” 他低声道:“张御史....来了。” 张御史? 冯劫、冯去疾两人对视一眼:“走?” 走! 两人大笑一声,而后朝着府邸会客厅的方向走去,他们知道此时张耳过来是干什么的,也知道见到张耳之后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比起来皇帝降下大罪然后将他们两个人的三族夷灭这个结果来说,只是怪罪他们两个,将他们两个依照“官吏法”去处置,这难道不是好结果么? .... ..... 始皇帝二年,秦历二年,夏五月十三日。 咸阳城发生了一件小事,或许也不能够算是小事。 御史台的侍御史张耳根据一些证据,抓了两位“巨贪”,这两位巨贪的身份一位较为高贵,另外一位则是象征意义比较浓厚。 一个叫做冯去疾。 一个叫做冯劫。 冯去疾的身份比较高贵,因为他是三公之一的“丞相”,虽然是左丞相,但那也是丞相,是百官之首。 这是官吏法实施之后,第一个落网的三公级别的政治人物,而御史台在将冯去疾抓捕之后,依法交给了由御史台和丞相署、廷尉府三府共同组成的衙门审理。 在审理过程中,冯去疾交代了所有违法犯罪事实,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以及所造成的后果供认不讳,在庭审之上,冯去疾表达了自己的懊悔与痛苦,并告知陪审的诸位同僚,一定要遵循官吏法,而不要违法犯罪。 经过三府审理,依照官吏法、大秦法典等诸多法律,经过时任右丞相的“王绾”、时任“廷尉”的李斯、时任“太孙”“储君”的嬴野、时任“侍御史”、“代御史大夫”张耳等人的商议,决定对冯去疾判处斩首之刑法,没收所有违法所得,抄没半数以上家产,直系后人三代之内不允许考核进入咸阳学宫学习,不允许进入朝堂为官。 之后,始皇帝嬴政陛下批准该审判结果。 而对冯劫的审判则更为...公众一些。 因为冯劫的身份很特殊,他不仅仅是大秦的普通官员,他还是一位...御史台内部的官吏,他是与张耳同级别的“侍御史”。 对冯劫的审判也很快的落下帷幕,他的审判结果同样是死刑、斩首、没收违法所得、三代之内直系后人不允许考核进入咸阳宫。 ... ... 廷尉府 经过了漫长的审判之后,李斯等人都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那大殿之中的冯劫、冯去疾二人,眉宇中有着些许“兔死狐悲”的悲哀之色。 他感慨的说了一声:“莫违法,违法必被抓啊。” 王绾以及另外的几位官员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李斯,他们几乎都看出来了李斯眼底隐藏着的那一抹....笑意和喜悦。 至于为什么笑? 为什么欢喜? 那太简单了吧.... 冯去疾被抓之后,丞相的位置肯定是要空出来了,那么你猜谁能够坐上这个丞相的位置呢? 除了李斯之外,还有谁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呢? 或许明日的朝会上,便能够宣告这个事情了。 马上就要从九卿的位置上挪一挪,往上再走一步,走到几乎是臣子巅峰的“三公”,李斯能不高兴么? 这朝堂上的位置啊,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萝卜走了,那么必然是有人要填补上来这个空缺的。 张耳也开心。 因为办成了这个答案,他头上的那个“代御史大夫”的“代”字差不多就可以拿下来了。 王绾也开心。 因为之前冯去疾站着左丞相这个位置但是不怎么干事啊,但李斯上来了就不一样了,这个勤奋的、勤勤恳恳的、“年轻”力壮的人顶上来了,他不就能偷懒了? 简直是夭寿了,他一个六十多岁七十岁的老人还要兢兢业业的上朝干活。 要了老命。 冯去疾与冯劫也很开心。 因为两人的责罚都没有牵扯到家人和族人。 那么...谁应该不开心呢? .... .... 五月二十日。 大朝会。 李斯满脸笑意,看谁都感觉是好人的坐在那里。 “有事启奏——” 第152章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随着尖细的声音响起,李斯挺直腰杆子坐在那里。 而嬴野坐在前方看着李斯的这个反应不由得笑了一声,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神色,他按了按额头,心里有些偷笑。 身边的扶苏则是咂了咂嘴,低声在嬴野耳边说道:“李廷尉今日怎么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么?” 嬴野看了一眼李斯,身体微微偏向扶苏的方向低声回答道:“大概是因为今日能吃到东西了吧。” 吃到东西? 面对扶苏疑惑的眼神,赢野点了点头偷笑一声:“嗯,李廷尉最喜欢吃饼子,今天终于能将饼子吃到嘴巴里面了,自然是开心的。” 扶苏没听明白嬴野话里面的意思,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唯有李左车坐在两人的旁边听明白了嬴野话里面的意思,有些想要偷笑,但却强行遏制住自己内心的笑意。 这种事情你还真的没的说。 “饼”确实是食物,只是不是现实中的食物罢了。 李左车虽然不知道“画大饼”这个词的,但却能够听得懂饼子里面的含义——他不由得再次为嬴野时不时的说出来的话感觉到兴奋和....震惊。 随着朝会的进行,嬴政终于将之前画的大饼交到了李斯的手中,亲手喂他将这个大饼吃了下去,日后旁人再见到李斯,就不能称呼他为李廷尉了,而是....李丞相! 是的。 一纸诏书之下,李斯便顶替冯去疾成为了大秦左丞相,而在王绾基本上不管事情的前提下,整个丞相署基本上就是李斯一个人说了算。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对于李斯来讲,或许是两人之下也说不定。 而张耳也终于将自己名头上的那个碍眼的“代”字给去掉了。 成为了...御史大夫。 在如今的体制情况内,他已经成为了名义上的三公,虽然他的权力并没有另外两人手中的大,但却始终是正儿八经的三公。 位置在这放着呢。 在法典以及官吏法、乃至于前几天才审理完冯去疾的情况下,御史大夫这个位置比之前那种空有三公虚名,更像是“添头”的御史大夫来说,要强得多的多。 对于这些基本上已经算是站在了大秦权力巅峰的人们来说,具体的名声不算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官职的权力。 于是,此时的百官集团事实上被分为了一种可以相互制约的部分。 丞相身为百官之首统帅百官,权力是最大的,在名义上、甚至一部分的实际上也是能够统帅御史大夫的。 但偏偏御史大夫的地位同样是“三公之一”,而且十分特殊——他可以依照官吏法审判丞相,因为这是有先例的。 先前嬴政和嬴野一定要让冯去疾接受审判的原因,嬴野知道大部分的事情或许可以没有先例,但一些涉及到了关键敏感地带的东西一定要有先例。 只要有先例,后面的丞相也好,御史大夫也好,都可以拿着这个先例作为证据,去进行这件事情。 这就是“先例”的作用。 若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哪怕是真的有这样的法律,御史大夫也是不敢真正的监督名义上的百官之首的丞相的。 这就是实际。 而对于嬴野来说,这更是好事。 唯有当下面的人开始互相制衡制约的时候,上面的人才能够松一口气不是么? 为了手中的权力他们会打生打死,然后嬴野、或者说皇帝大部分情况下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了。 至于真的这俩人联合了怎么办? 那只能说明当皇帝的真的蠢,不会制造让他们两个无法联合的矛盾么? 朝会在一片欢呼声中结束了。 在朝会上,嬴野告诉了所有人关于大军已经拿下了百越之地,并且百越之地从此开始归属于大秦的消息。 张耳、李斯等人都十分开心,似乎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而下了朝会之后,不少人直奔东宫而去,他们想要询问关于百越之地的置换问题——这是个大问题。 经过小半年的等待,所有人的“探子”都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大同小异,百越之地的土地的确是十分肥沃,就算是有少许不肥沃的部分,那一把火所制造出来的化肥也能够让土地变得肥沃。 而如今,大秦方才拿下百越,那里的土地大多数还是无主之地,归属于朝廷的,而这种情况下虽然被“预定”了一部分,但大多数的土地还是在的! 他们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落后一步也就算了,怎么能够步步落后呢? 那就真的要了老命了。 于是,所有人都奔着东宫而去,想要走一走这位太孙殿下的后门,将自己的土地置换到百越。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贪图那里肥沃土地的,那为什么几乎所有的豪强大族都想要兑换土地呢?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太孙殿下给他们留的一条活路。 若是执迷不悟.... 那后面的事情,就不必再想了吧? 能选择活路,谁想要死路呢? 至于地方上的田地? 嬴野还有后续的招数。 .... .... 东宫之前 一众大员站在那里,刘希从大殿内走了出来,一脸的愧疚和不好意思:“诸位,殿下身体突发不适,已经休息了,实在是不敢打扰。” “不然列位过几日再来?” 突发不适? 刚刚在章台宫大殿上还兴致勃勃的看热闹呢,这个时候刚回来就突发不适? 人群后面站着的李斯和老神在在的张耳则是瞥了一眼这群人,美滋滋的走了,他们早已经通过嬴野兑换了自己手中的土地,此时自然就不用走后门了。 ... .... 东宫之中 扶苏费力的走了进来,就看见嬴野坐在那里正在思考着面前的棋局,他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扶额叹气说道:“我就应该知道,你啊,肯定是没事的。” “亏我还那么担心你真的生病了。” 他随意的坐在地上,看着嬴野说道;“那外面那群人你准备怎么办?” “就这么晾着他们?” 第153章 徐·志得意满·福 嬴野算是半躺着半靠着在凭几上,甚至打了个哈欠:“这种事情啊,就要等,等一等,等一等 ,就能够等来转机。”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 看着卖关子的嬴野,扶苏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将凸起的青筋全部都按了回去,整个人略显沧桑的说道:“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卖关子?” “我之前问父皇,父皇也是这样的。” 此时此刻扶苏的心情也十分简单易懂,就八个字,谜语人滚出咸阳城! 但....这两个谜语人他都没有这个胆子把他们赶出咸阳城,毕竟一个是他的老爹,另外一个虽然是他的儿子,但比他的老爹更像是老爹。 看着扶苏懊恼的样子,嬴野哈哈一笑,这才是跟扶苏解释道:“其实也不是我想让他们等的,只是这件事情我来做不合适,只能够等到合适的人回来的时候,才能做。” “父亲您想一想,最适合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 “谁既有足够的功劳、又和百越之地的原住民关系很好、甚至巧言善辩、能力超凡,可以忽悠得住这群人?” 扶苏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眯着眼睛,仔细的从脑海中扒拉着这个人的身影,扒拉到最后恍然大悟的一笑:“你在等他回来?” “可是....” 扶苏有些犹豫:“他能够做好这件事情么?” “我怎么感觉有点悬呢?” 嬴野倒是摇了摇头:“父亲,你想一想那位的能力。” “诺达一个百越被他忽悠的不知道东南西北,甚至还没有等王老将军到,他就把百越忽悠的内部斗争了,东越王联合西越王一同覆灭了其他的不听话的部落,然后归降。” “这件事情简单么?一点都不简单,甚至困难的离谱。” “但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是这其中所藏着的问题。” 嬴野叹了口气,将其中的问题一点点的掰开了讲:“东越王难道不想自己吃下这一口大饼么?有大秦镇守边境的那人士卒坐镇,其实他完全不必拉上西越王的。” “可为何西越王还是知道了这个事情,并且参与了进来,恰巧与东越王既没有太大的矛盾,但又有些性格不合呢?” “他们两个就这么巧都想要投靠大秦?然后正巧形成了犄角之势?” 扶苏听着嬴野的讲述,脑海中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他先前没能明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 扶苏诧异的看向嬴野:“这些全都是徐福在背后做的事情?” 嬴野感慨似的点了点头:“是啊,只有他在其中做了这些事情,一些逻辑上说不通的事情才能够说得通,而徐福....” 他指了指面前那个棋盘上黑白纵横交错的棋子,指着其中一枚说道:“这便是徐福。” “徐福既然是一个有用的、且有能力的人,那么我们为何不多用用他呢?” “能者多劳嘛。” 听着嬴野的这句“能者多劳”,扶苏不由得咂了咂嘴,总感觉自己的这个大儿子没安好心的样子啊。 ... .... “阿嚏——阿嚏——” 一连两个喷嚏从徐福的口中打出,他揉了揉鼻子,坐在马背上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怎么感觉突然一阵子背后发冷呢?” “是谁在背后惦记我?还是谁在背后骂我呢这是。” 他揉了揉鼻子之后叹了口气,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回到咸阳城,陛下一定是会重重的奖赏我的。” 徐福幻想着嬴政对他的封赏,陷入了“金山银山”的幻梦当中,但随即就想到了自己之前应承下来的三个任务。 第一个任务名为找到“三熟之地”,实际上是潜入百越,帮助大秦拿下这个地盘。 依照他对那位太孙殿下的猜测,以及正常情况下人的下意识反应来说,第二个任务一定是比第一个任务难的,而第三个任务则是一定比第二个任务更要困难许多。 徐福抬起头看着天空,不由得感慨似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第二个任务到底是什么啊.... ..... ..... 始皇帝二年,秦历二年,夏七月五日。 正是一年当中最灼热的时候,太阳的温度像是无形的波浪一样环绕在这天地之中,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成了幻影一样。 没有人能够得知这其中的模样。 最近咸阳城中最热闹的事情应该就是关于“百越”的事情了,这简直是成了一个时尚风口,好似你不说两句百越的事情,就不配在咸阳城待着一样。 而最新消息.... “你们听说了么?” “太孙殿下松口了!” “好像是找太孙殿下的人太多了,殿下觉着烦不胜烦,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些贵族也好、大家族也好,都太贪婪了,殿下觉着这样对百姓们不好。” “所以就打算也允许想要置换土地的百姓们置换一部分的土地,是有限制的,好像需要花钱,缴纳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手续费什么的。” “不过那可是百越之地的一年三熟的土地啊!这干一年不就相当于咱们干一年半了?人家干两年就顶咱们干三年了!” “这不知不觉一年就错出去了。” “要是换到那边,咱们是不是就能多收点粮食,就能获得更好一点?” 随着这个说法的传播,咸阳城内、甚至是中原其余郡县的人都开始讨论起来这个事情,而在这件事情风暴中心的则是另外一个人物。 一个据说十分得到殿下信任,而且在这一次攻打百越的过程中立下大功的人! 这个人也是此次负责置换百越土地的主官! .... ..... 朝会 “哎?你们听说过这个叫徐福的么?他是什么人?怎么突然之间在殿下面前露了脸,要负责这个事情了?” 明面上是打听徐福的身份,实际上是想要探一探嬴野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让他们置换土地啊。 只有一些已经被“敲打”过了的人才知道。 这恐怕是嬴野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而众人议论的中心,那位名为徐福的人....此时正在东宫抓耳挠腮。 “殿下哎,您就说吧,让我干什么?” 第154章 你明白孤的意思么? 嬴野端坐在东宫之中,桌案上放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泡茶”的各种工具,这些东西都是他跟张良说了之后,张良仔仔细细的画了出来,然后交给手下的工匠,监督他们制造出来的。 算是文雅的“工具”。 一斟茶,些许芳香和热气自这茶壶之上缓缓的流转开来,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是寻常的模样,整座屋子里面开始飘荡着些许“茶香”。 茶香四溢。 清清如许。 “尝一尝,孤令人在武夷山找了许久,才找到的这一株茶树母株,其香、其色、其形,都是最上等的东西,这茶树一年的产量很少,大约只有两三斤的样子。” 嬴野笑着说着题外话,一点着急的神色都没有。 “这与之前咱们的茶汤还不一样,那种茶汤与其说是茶水,不如更像是茶汤,将茶叶原本的味道全都遮盖住了,令人十分不喜。” “如今这泡茶的方式,才算是能够品尝到茶中的三昧啊。” 徐福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但终究还是没敢说什么,面前的这位小祖宗跟自己玩“谜语人”的游戏,那他也没办法,只能够乖乖的跟着一起玩这谜语人的游戏。 左右今日应该是说起来这第二件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这第二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比起来第一件事情的难度在哪里?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徐福抿了一口茶水,而那茶水下肚的时候,些许苦涩与回味的甘甜充斥在他的口腔之中,这一刻的徐福的心缓缓的静了下来。 “殿下。” 徐福抬起头,看着嬴野说道:“果然是好茶,从前喝茶的方法竟然全都是错的,让人觉着遗憾。” “只是殿下,您今日找微臣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嬴野微微点头看着徐福说道:“有两件事情,两件事情还都有些联系。” “当年就在章台宫中,我挑选出来了你,与大父一同对你做出了承诺,你做完三件事情之后,便给你名列九卿的机会。” “如今第一件你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善后的地方。” “这本不应该是你任务重的一部分,但如今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你将这个事情负责到底,你有什么问题么?” 徐福连忙摇头,先不管这个是不是任务里面的东西,殿下都这样子问了,哪怕不是那也得是啊。 更何况,徐福大概猜到了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那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是没有什么坏处的,他大概也可以从中占一点便宜。 嬴野看着徐福,将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了出来,之后才是看着徐福:“你觉着这个办法如何?” 徐福陷入了思考当中,片刻后抬起头来,看着嬴野说道:“臣觉着殿下的思虑周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是....” “微臣如今人微言轻,主持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过了?” “陛下那里....” 嬴野摆了摆手,冲着徐福说道:“不必惊慌,这件事情是经过与大父商议的,大父也十分欣赏你的能力,所以也同意将这个重任交给你。” 他笑眯眯的说道:“更何况,你怎么就人微言轻了?” “你如今已经是大秦的山河使者,俸禄五百石的大员,且在这一次的覆灭百越之战中立下了军功,日后晋身也算是名正言顺。” 嬴野拍了拍徐福的肩膀说道:“那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了。” “然后就是第二件事情了。” 他微微的怔神一下,然后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徐福随即也是立刻站了起来,站在了嬴野的身后,跟着嬴野缓慢的朝着不远处的墙壁走去。 那里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堪舆图,遍地都是黑色的大地,那是象征着大秦的地盘。 嬴野拿起手中前些日子去御花园,随手折下来的一根特别直、特别光溜的棍子,而后指着某处说道:“你瞧,这里便是故齐国的地方了。” “齐国临海,南边的百越之地再往南一点,也临海。” “徐福,你觉着在大海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这天下是否就只有我们大秦人作为健康的人出生在这片天地之中?” 徐福微微一怔,而后摇头:“大海之外?这臣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但天下之大,应该不只是有一个大秦存在的,或许这世上还有许多的人存在于这辽阔的大地之上,毕竟就算是南边那茫茫黄沙中的西域也是有国度的不是么?” “穿越黄沙存在的西域会有国家的存在,那么为何大海之外就没有国家和人存在呢?” “只是那些蛮夷暂时没有接受我大秦的教化而已。” 嬴野回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是么?倒好像的确是这个样子。” 他笑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缓缓的指着那一片茫茫的大海说道:“实际上,整个天地都是一个巨大的“球”,他并非是你我所看到的这个样子,一直永恒的、毫无变化的。” 嬴野的手拿着那根棍子,棍子随着嬴野手的滑动而滑动着,最后落在了另外一片茫茫大海之中。 “山海经之中对此地有所记载,这里不应该是一片茫茫大海,而应该是一片辽阔的大地,孤曾在一本古籍中看过,此地应当是当初的殷商先民在八百多年前就百年前,邦周覆灭商国的时候,商的权贵们带着黔首来到了这片遥远的土地。” “后来,还有当时的人因为过于思念故土,从而回到了中原。” “当年他们是从这里——” 嬴野指着某处海峡说道:“他们从结了冰的这个地方穿梭而行,抵达了这一片大陆,然后在这里定居生活,那位写古籍的先贤最后也想要再次回去那个遍布黄金的地方,但好似能力不足,只能够最终失败。” “他在书中说,他来到了当初的那个地方,但是他却不能使得整片海峡冻结成一块巨大的冰块,所以只能够继续留在中原。” 嬴野唠唠叨叨的讲了许多,越是将这个关于新大陆的消息告诉徐福,嬴野就越想要开发这一片新的大陆。 “徐福,你明白孤的意思么?” 第155章 着名画大饼大师——嬴野的最新杰作 徐福整个人听得发懵,但还是听懂了嬴野话里面的意思。 实际上这也确实是比较好懂,毕竟嬴野没有再当谜语人,几乎都算是明示了。 他犹豫了一下之后看着嬴野说道:“殿下,您是想要微臣寻找那一座遗失的大陆,将其重新归为大秦统治么?” “这....” 徐福的脸上带着些许迷茫和哀伤的神色,他以为这件事情是无法做到的,而嬴野这样子说大概是不想要兑现诺言的说法。 “微臣也无法令那一片巨大的海峡结冰啊,若是无法结冰,臣又怎么能够通过那个地方前往那片遗失的大陆呢?” 徐福跪伏在地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想法,每一个想法都告诉他,他应该是没有活路了。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行,让这位殿下生气了,所以才这样子针对自己? 可是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啊。 总不能是因为他自己私底下在百越提前置换了一部分的土地?还是说他和东越王商量着瓜分军功的事情被这位殿下知道了? 还是什么其他的事情? 徐福想破了脑子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 但此时此刻,他明白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管自己做错了什么地方,先认错求饶才是最佳选择。 “殿下,微臣有罪,还请殿下饶恕微臣的罪过吧。” 若是换做寻常官吏大概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他们还是有读书人的尊严和底线的——读书人这辈子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要,但是“面子”是一定得要得,除非是用面子换取真金白银或者货真价实的权力。 沉默,持续的沉默。 嬴野一脸古怪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徐福,一下子就猜测到了徐福是什么意思,他整个人都有些无奈的按住了额头,整个人叹了口气。 “徐福啊, 让你别经常多想了。” 他指着那一片茫茫的大海说道:“孤钻研那本古籍良久,最后根据山海经以及那位前辈的记载,画出了那一片大陆大概的位置。” 嬴野拿着一支笔,又拿出来一张纸,而后铺在桌子上,伸出手摆了摆,招呼着徐福凑近点过来看。 他拿着笔先是将大秦的大概模样画了出来,在其上写下了“大秦”两个字,象征着这是大秦。 “这便是大秦了,居于世界的中央,而此处——” 嬴野指着大秦的下方说道:“这里便是百越了。” “除此之外,西边的便是西域诸国以及茫茫黄沙,而西南处则是一片片的山川连绵。” “根据那位的古籍,他们这一行人先是往北走,一直走到了大陆的尽头,看见了无数的海洋以及遍地的冰块、那里有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堆积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岛,冰岛伫立在世界之上,像是一片被遗忘的地方。” “那里有一潭湖水,湖水清澈。” “而后,他们调转了方向,朝着东边的方向而去,一直走到了一片大海的交界处——那是一个一片茫茫而又结冰了的海峡,通过海峡能够看到,在海洋的另外一端有着新的大陆。” “当时是,风雪招摇,他们通过手中的青铜鼎祈福之后,便踏上了冰块,去往了“新世界”,在新世界他们先是继续往东走,而后温度慢慢的变得稍微温和一些,之后便向南出发,一直走了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片辽阔的草原。” “一部分的人在那里定居,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是朝着更南边的方向前进。” “那位写下古籍的前辈便是在此处定居的人。” 赢野一边说着,一边在纸张上画着那一片片大地的雏形,而徐福则是通过嬴野的描述想象到了一幅壮丽的史诗英雄篇章。 嬴野画出了一个与这一片大陆相连,但却有一片不算宽广的海峡的堪舆图,而后大致的圈了一下,画出了殷商之民所迁徙的大陆的大概雏形。 “这里,便是那位先贤所说的地方了。” “那位先贤抵达之后,想要带着留在这一片大陆的族人一同前去一个没有邦周统治的地方,所以就开始朝着原本的路途去出发往回走。” “根据那位的话,他回去的时候,这片他们经过的海峡之处比他们第一次路过的时候要扩大了许多,好似是两片大陆开始逐渐分离了。” “而等到那位前辈再次抵达这个地方的时候,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已经不再终年结冰,大陆与大陆的边界也越发的模糊起来,他无法再次去往那个地方了。” 嬴野叹了口气之后,看着一脸震撼的徐福说道:“徐福,你就没有从这个故事中听出来些许什么?” 徐福微微一怔,而后看着那已经几乎被画出来的地图,愕然道:“您的意思是...这里...出海之后,再往西面一直走,就可以找到那一片遗落的大陆?” 嬴野点头:“不错。” “所以,你的第二件事情,便是与墨家配合,根据你的经验造一艘大船,然后带着三千兵卒,带着众多的秦人,带足粮草、淡水,去大海之上航行,直到找到这一片大陆。” 他沉默的说道:“或许你会好奇为什么。” “因为根据那位先贤的记载,这一片大陆之上有许多中原没有的物种粮食,其中有三种,一种名为红薯,一种名为土豆,一种名为玉米。前面两种亩产里极大,若是能找到,便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使百姓不再饿肚子。” “而另外一种则是可以在山地上、甚至是在一些不方便种植粮食的地方种植。” “且....都是主食。” “我之前差人去看过那一片白茫茫的大海,那里已经不再能够过人了,而且终年风雪,就算有船只也无法通行。” “所以只能够通过这种方式。” “徐福。” 嬴野看着徐福说道:“你想一想,若是你能够找到这三种粮食的种子带回来,而后在中原大地传播,令天下百姓都能吃饱肚子。” “你会被后人如何称赞?” “你在历史中.....会成为什么样子的存在?” 第156章 思考一下...属于你的神位尊称吧 嬴野的话说的徐福一阵心动,他的眼睛中充斥着渴望,那无穷无尽的“渴望”早已经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了。 能够成为什么样子的人? 第一个发现遗失大陆的人,第一个带回来了能够让天下人吃饱肚子的良种的人,第一个发现了三熟之地土地、并且为大秦打下来三熟之地的土地而做出了卓越贡献的人! 这样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会有什么样子的名声? 徐福只能够想到一个称号“仙神再世”,纵观古今,他好像只能够在历史中找到一个这样子的人,那个人叫做“神农”,上古三皇之一的神农氏! 神农氏尝百草、善耕种,为后世开创了耕作的方法以及粮食种子,他的贡献被世人铭记在心间,哪怕是千万年也不腐不朽。 而他将是第二个....或者说是第一个! 同样是开创性的第一个! 日后,只要他所带回来的粮食种子还有人在使用,还有人在吃,那么他的名字就会永远的留存在人世间。 “吃了么?” 这是华夏人民、或者说世上所有民族的人同时盼望着的事情,吃饱肚子这是人类最底层的渴望与欲望,除非哪一日人类都死绝了,或者说人类不需要再依靠食物来提供活着力量的时候,或许那一日他才会被遗忘。 嬴野看着呼吸逐渐变得沉重的徐福,笑了笑说道:“你会被后人铭记在心间,在千百年之后,你会随着时间的持续而逐渐的变成天上的神灵。” “就像是神话中的那些神灵一样。” 嬴野沉默的说道:“中原大地上的的人自古以来都喜欢将自己的先祖称之为神灵,一些神灵也都是从前的人。” “徐福,孤可以这么跟你说。” “待到孤即位之后,孤是一定会对现有的神灵体系进行一次重新大整理的,孤会....赦封众神。” 这四个字的声音落下之后,整个大殿变得寂静无比,几乎是掉了一根针都能够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徐福、周围的那些宫人、侍从、所有人都茫然而又带着些许恐惧的看着嬴野,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与震撼。 赦封众神啊。 在这个封建而又迷茫的时代、在这个从未有过这种说法的时代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一种什么样子的震撼? 或许有人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华夏古代的神灵许多都是历代帝王加封的,但....第一个做出来这样事情的是什么人呢?这个事情已经不可考了。 他被遗忘在历史的烟尘当中。 但这件事情的震撼是真的,在先秦时代人们对于神灵的敬仰还是十分憧憬与严肃的,从未曾有过一个人大张旗鼓的说自己要封神! 即便是当年猖狂无比的“昭襄王”以及如今更加狂妄的“始皇帝”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人觉着如今的神灵体系混乱。 他们也不是不敢,而是完全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想过。 这是一个逻辑与思想的“盲区”。 因为什么? 因为在邦周时代,天子自称为“天子”,什么叫做“天子”呢?就是上苍的儿子。 就如同是如今的“太子”的地位。 正常来讲,哪有一个儿子说自己要赦封自己老爹的同道的? 是的。 在如今这个年代,神灵体系十分混乱,并没有成为所谓的体系,所以在某种程度来说,神灵们都是“同道”,而没有上下等级尊卑之分。 神灵们逐渐变得有上下等级尊卑之分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在封建时代慢慢的变得根深蒂固的时候,皇帝们以及那些统治阶级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所以将对于神灵的幻想进行了一些管控。 具体来讲,就是将人间的那一套“君君臣臣”强加到神灵的身上,告诉所有人,其实神灵是有上下等级之分的。 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秩序。 于是,神便有了“人性”。 徐福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嬴野,好似是明白了嬴野的意思。 这个时候的嬴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提及加封神灵这件事情,加上之前他给自己画的大饼,徐福好似是明白了嬴野的打算。 为自己加封神灵之尊!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着嬴野说道:“太孙殿下....您的意思是?” 嬴野轻轻一笑,显得十分淡然:“徐福,大父所许诺给你的承诺与赏赐,那是大父给你的赏赐,而孤还未曾给过你什么东西。” “我这个人不喜欢讲空口白话,更不喜欢让人白白的为孤干活。” “想要马儿跑,就必须是让马儿吃草。” “这一点我知道。” 他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的诱惑之色:“只要你能够完成孤的三个任务....孤便许诺你一尊神灵之位又能如何?” “这天下是我大秦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地、从上到下,从人到神,从仙到鬼,都是大秦皇帝的。” “只要你用心去做这件事情,孤便赦封你为“神灵”尊位,甚至不需要等到你死,只要你能完成,这尊位便等着你。” 他蹲了下来,手轻轻的拍了拍徐福的脸颊,轻声说道:“徐福,你现在可以开始思考自己的“神位”尊称了。” “咕噜——” 轻轻一道咽吐沫的声音响起,徐福看向站在那里的嬴野,眼睛中迸发出属于他的炽热光芒。 “殿下,臣一定拼死完成殿下所布置下来的任务!” .... ..... 东宫 在徐福走了之后,嬴野坐在那里默默的喝着桌案上的茶水,身后侍奉的宫人更加小心翼翼,不敢打断这位的思绪了。 嬴野看着远处的方向,轻轻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这一次前往“美洲大陆”,或者说日后可以被称呼为“殷商大陆”的人选是他经过了千万种思考之后才最后定下来的。 这是经过了思虑的。 为何是徐福、凭什么是徐福? 这一点也是经过无数次夜晚的辗转反侧,最后考虑出来的最正确的答案。 粮食的事情....关系太大了。 嬴野不敢冒一点风险。 “哎——” 第157章 嬴野的使命....及权力的滋味 嬴野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穿越整个整个太平洋而后抵达美洲这件事情,放在这个时代大概就是谁去做都是一样的概率——几乎十死无生。 首先便是这个设备的问题。 这个时代的船只几乎没有贯穿整个大海的能力——都是木制的船只,而且承受大风与海浪的能力并不算大,就算嬴野能够短暂的将大秦的制造船只的力量提高无数倍也没有什么作用。 毕竟1的一百倍也只是一百而已,但一百的一万倍就是一百万了。 大秦船只的基础、或者说这个时代船只的基础就是这样子的,太过于先进的东西即便是嬴野说了出来他们也是做不出来的,这不是九族不九族的事情。 就好比在现代社会,你就算是拿九族去威胁一个人,让他莫名其妙的手搓出来一艘空天母舰,他是压根不可能手搓出来的。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知识虽然具有稳定性——比如嬴野将数千年之后的知识带到这个时代,但这些知识却依旧是知识,是不会变成错误与谬论的知识。 他是固有存在的东西。 但知识同样也是要一点点去学习、去消化、或者说转化成真正现实中存在的“技术”的,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就好比是数学一样,你不会就是不会。 有些时候文科的某些东西——比如语文历史政治这些,你就算是不会,大概也可以瞎编一点点,或者说根据材料中出现的一些话语去写,换算成自己的话去整成答案,那或许还能够答对,甚至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得到不低的分数。 但...物理化学和数学不一样,你不会你就是不会,你一点也编不出来,只能够空落落的写一个“解”放在那里,试图感化老师给你一分——哪怕你知道这不现实。 知识是需要被人所运用的,当人无法理解这个知识的时候,这个知识就等同于不存在——他无法正常使用制造工具。 这是世界运行的最基础的“理”和“规则”。 无法动摇。 那么为何最后会选择了徐福呢? 答案太简单了。 徐福基本上是这个时代中有记载的、有猜测的,真正的驾着船只跨越了海洋抵达了倭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嬴野所能够信任的是什么? 不就是这些他脑海中所存在的经验么? 再者,选择徐福也是有其他考虑在的,这位若是成功了,那的确是拥有了不小的功劳,就嬴政那个性格,若是徐福这么厉害这么有用,那对于徐福之前曾经想要诓骗自己的事情大概也就会放下了。 有用的人那就好好的发挥作用当个牛马被压榨——有什么事情是从前想要诓骗你的人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在你手下,然后给你办事,看你的脸色还能够让人解气的事情么? 这是从精神层面上让嬴政更加“舒心”的办法之一。 而若是徐福失败了呢? 对嬴野有什么影响么? 答案是没有。 顶多是死了一个方士——仅此而已,至于开启航海时代的人?再找一个不就是了?再找一个其他有经验,但在历史中没有什么名声的人不就行了? 这种事情,用人命去堆是可以堆出来一个结果的。 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嬴野已经逐渐的学会了让自己将“人命”当成是一个“数字”,就比如这一次准备开启航海时代,以及之后准备开启丝绸之路时代一样。 他不会再去斤斤计较,会有多少人因为开启者两个时代死在半路上,成为不能够好好生活的死尸,他不会再去考虑这些了。 因为嬴野十分清楚的明白,开启这两个时代对于整个中原来说、对于大秦来说、对于整个华夏来说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嬴野也不会肉麻的、矫情的说,自己恨不得以身代之——因为他来到了这个时代,来到了这个位置上,所以他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样了,他必须是让自己心狠起来,给整个大秦、整个华夏、整个时代带来巨变。 现在拐过头来看这件事情吧。 为什么选择徐福成为开启航海时代,跨越太平洋寻找“殷商大陆”的人? 因为这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尝试而已。 嬴野优先选择了一个在历史中有所记载,说他出海跨越了海洋抵达了倭国的人而已。 其余人都是0,徐福是0.00001,就因为这个小数点之后不知道多少位的1,嬴野选择了徐福,因为他是所有人当中最有可能的一个。 并不是非他不可,而是...他是最“合适”,“目前最合适”的一个。 这....就是贯穿了嬴野思想的.....实用。 在初来的时候,嬴野曾经宣告过自己的思想为“实用主义”,自己是“实用家”,而今日、甚至是这些年来的一举一动,都是他在践行着自己所说的话语。 实用。 为什么选择李斯去编撰法典? 因为李斯本就是秦律的缔造者之一——他熟悉律法。 为什么选择李斯去开创简体字? 因为李斯本就是大秦小篆文字的缔造者之一——让他去干一件他干成过的事情、或者说在历史中本应该干成过的事情,成功几率最大。 为什么选择徐福去开启航海时代? 因为徐福本就...在历史中有过出海成功的记录,目前他成功的几率最大。 这....便是实用。 不包含其余思绪的....实用。 嬴野的眼眸中带着些许阴云之色,他遥遥的望着远处,轻轻的叹着。 一口长长的气从他的口中吐出,而后环绕在这大殿之中。 历史....本就是用人命堆砌出来的华美乐章。 .... ..... 始皇帝二年,八月十三日。 徐福正式被任命为“置换使”,官位是一个暂时的八百石。 这是一个位卑权重的官职——至少在如今是这样的。 所有的高官也好、权贵也好、甚至是升斗小民也罢,都挤在这位新出炉的“置换使”府邸门前等待。 徐福坐在府邸内,品着茶水。 第一次感觉到了...权力的魅力。 第158章 聪明的黔首 权力的魅力就在于此,无论你从前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只要你获得权力之后,你就会成为万人追捧的存在。 比如如今的徐福。 整整一个月,置换使徐福的府邸之前都是人满为患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这个地方希望能够得到置换使徐福的青睐。 这是第一个阶段。 在始皇帝二年即为秦历二年十月的第一天,置换使衙门出了新的规则,那是面对一些寻常百姓们的“政策”,也同样是换取土地的政策。 徐福认为,朝廷置换土地最大的障碍本来就不是黔首,或者说太孙殿下搞出来一个“百越之地”面向的也不是普通的黔首。 黔首们还是好好的待在中原,然后种植土地,给中原提供税收好一点。 他针对的从来都是那些世家大族们,那些大族们掌握了大量的土地,而这些土地也不好将其收回来,否则会引起这些世家大族们的反抗。 正是因此,所以嬴野才会动手。 而这一点徐福敏锐的察觉到了,所以他先是让世家大族们将土地置换的差不多了,然后才开启一轮对黔首们的兑换。 这在表面上给了世家大族们面子,让所有人以为这是世家大族占了便宜。 实际上他们只是灰溜溜的被赶走了。 事实上也正如同徐福和嬴野所预料的一样,黔首们除却一部分胆大的之外,大多数的黔首不愿意离开故土前往百越,而那些大族们则是不担心这一点——因为他们可以操控的大多数是自己家族的“家生子”。 这一部分人本就不算是秦国的国民,而算是“奴隶”的一种。 嬴野最开始来到大秦的时候也有过打算,想要彻底的废黜奴隶制,但最后他却发现,奴隶制本就是封建王朝稳定的一种因素,若是贸然废黜的话,只怕是会影响整个天下的稳定了。 也因此他就将这件事情暂时按了下来。 时机尚未成熟。 始皇帝二年,十月中旬,忙碌了接近一年的置换土地的事情终于结束了。 此时大秦朝堂之上的势力为之一清。 嬴野所要推行的土地政策终于可以开始进入到第二个阶段了,即为收回黔首以及士卒们手中的土地,将其划为国有。 这一点的难度看起来是比收回世家大族们手中土地的难度是要高的,但在嬴野看来却并非如此。 这一部分的土地才是最好回收的。 有两点原因。 其一,这些人手中的土地大多数是为了“生活”,也就是说这些人手中的土地还是“生存资料”,而非是“生活资料”。 意思就是那些大族手中的土地大多数是当做一种“投资”资产来使用的,而这些人手中的土地绝大多数是“生产资料”,为了满足自己的生活来使用的。 嬴野先前开发出来的“农具”也正是为了这一日。 在过去的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内,租赁署借助楚国贵族的那些商队、以及朝廷各势力的配合,几乎开遍了整个大秦。 在中原地区,甚至是每个县衙都有一座“租赁署”,而且有充足的农具可以让这些黔首来借用——只要他们能够稍微岔开时间。 即便是他们不岔开时间,租赁署也是提前开启了“预约”制度,在某个时间段内统计你要使用的时间,然后进行登记造册,如果到了时间你还没有使用?那就只能够顺势延后了。 嬴野“对付”这些人的手段也很简单——那就是给钱、给地。 第一,拿钱来换他们手中的土地,给他们一定程度的补贴;第二,他们现如今的土地置换成国有土地的同时,他们还可以拥有一定“额度”的开垦权。 这个“额度”与他们手中原本有的、已经置换了的土地数目是一比一相同的。 虽然开垦出来的荒地也同样是归国有的,但他们却依旧是可以使用的,可以使用的年限还不少——大约是三十年、四十年、七十年不等。 这个政策辅以“租赁署”出租的那些“先进农具”,对于这一部分人来说就像是炸弹一样,十分有力。 为何? 因为原本开垦荒地也是要得到批准、是要交钱的,而且以原本的、最基础的那些工具去开垦荒地那是十分困难的。 如今将自己手中的土地换成这种有限制的土地的同时,还能够获得开垦的权利、甚至可以免费使用新式农具? 这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至于....这些土地不归属于自己了,会不会吃亏? 那你就太小瞧百姓们的智慧了。 他们的确是没有所有权,只拥有使用权,可....“使用权”同样是可以抵押、出售的啊。 所以看似他们吃亏了——但那是长期来看的、甚至是可能持续一两百年来看的。 实际上他们占便宜了——从短一点的时间来看的。 在这种诡异达到了吃亏与占便宜平衡的政策下,嬴野将土地收归国有的政策行使的非常顺利,几乎是在始皇帝二年的十一月底,这项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 .... 大雪覆盖一切。 “咸阳学宫”,某处院落中。 已经成为墨科教学博士的“墨矩”脸上带着些许好奇与惊愕的神色,他看着面前的人,有些茫然,这个时候这个人不是应该还在忙碌么? 怎么有时间来找自己呢? 他面前坐着的,正是前些日子、包括现在来说都应该十分忙碌的、殿下和陛下面前的红人——徐福。 徐福的神色十分谦逊,哪怕最近这半年整个咸阳城中已经将他流传为了“贪婪的恶魔”也是一样。 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样子的人面前嚣张,也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样子的人面前保持谦逊。 更何况,这一次他来是有求于墨矩的。 “见过墨先生。” 徐福拱了拱手说道:“事实上这一次徐某前来,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涉及到了殿下。” 一件涉及到了太孙殿下的事情? 墨矩看着徐福十分好奇的道:“什么事情?” 第159章 长远 徐福将“出海”的事情告知了墨矩之后,便静静的等待着墨矩的回复。 他知道这件事情除却墨家和公输家联手之外,大概其他人是造不出来这种可以承担起自己小命的船只了。 墨矩闻言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当中。 良久后,他抬起头看着徐福说道:“殿下说了可以给多少资源做这件事情么?” 徐福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不要紧,看的墨矩整个人都带着些无语,直接看着徐福说道:“徐使者,你这什么都还没有问清楚,要墨某怎么给你答复呢?” 他站了起来,然后想了想说道:“我先去找公输那个家伙,然后咱们三人一同进宫求见殿下,看看殿下怎么说吧。” 看着匆匆而走的墨矩背影,徐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是自己求墨矩办事儿么?怎么感觉墨矩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激动、还要更加期待呢?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 ...... 咸阳学宫 公输于坐在房间中,正在悠闲的看着从“藏书楼”中借阅出来的书籍,脸上带着惬意的神色。 藏书楼中的书籍是免费对咸阳学宫的学子以及教授们开放的,而这里的书籍之多,之丰富,更是让公输于这种大家都感觉到心中欢喜异常。 毕竟这世上还有人的藏书能够比皇室更多的么? 更何况皇室还掌握了“印刷术”以及“造纸术”这种东西,书籍对于皇室来说更不算什么了。 而咸阳学宫之所以能够立足在这咸阳城中,甚至越来越红火,在这一年时间内给咸阳城以及朝堂都带来了不小的改变,正是这个原因。 “吱呀——” 一声轻响,随即房间的大门被打开了,墨矩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么?” 好事? 公输于没有从书堆中抬起头,只是一边看一边问道:“是好事?报咱们工科的人变多了?还是工科学宫中出现了什么好苗子?” 墨矩哼哼一笑,看着公输于,一字一句的说道:“殿下要重用咱们工科了!” “哐当——” 公输于手中的书瞬间掉落在桌子上,他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缓慢的抬起头,然后看着面前的墨矩说道:“什么?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发生了什么?” “速速说来。” 墨矩看着面前激动的公输于也是没忍住自己的心情哈哈大笑起来,将徐福来找他的事情告诉了公输于,然后问道:“你觉着,这难道还不能代表什么事情么?” “不管是殿下让徐福来找咱们的,还是徐福自己想要来找咱们的,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大船只有咱们能够造的出来——” 公输于的眼睛中闪烁着精明的光,他看着墨矩说道:“不,你还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 “重点不是只有咱们能够造的出来。” “而是....咱们有用了!” “出海是一件事关重大的事情,也是一件要持续不知道多少年的事情,而随即而来的一定不只是造船这一件事情!” “还有能够在海上使用的武器!” “随即便是在海上能用的其他东西,在陆地上能用的其他东西——先前的一年时间,你我看不到殿下的行动,因为从前的两年,殿下将重点放到了“战争”之上。” “这不是我们所擅长的。” “但徐福开海是为了“民生之粮食”,而这代表着大秦内部的战争大概可以暂停一段时间了,大秦不会再往外扩张、战争,而一旦安顿下来,就必然发展民生。” “先前你我能够造出来先进的农具,难道不能够继续往前发展,制造出来更加先进的农具?” “这便是殿下所说的“科学之道”啊。” “这天地万物是无穷无尽的,说明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尽头——这才是科学真正的道路。” 公输于说着说着直接站了起来:“走!” “我们必须是通过这件事情看一看,殿下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到底是什么,他对这件事情的投入到底是多少!” “如此也可以揣摩出一些什么事情了。” .... ...... 东宫 嬴政同样是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嬴野,声音中有些许的不以为意:“开海?” “你准备在这件事情中投入多少?” 在嬴政看来,中原地大物博,整个华夏已经足够大了,为世界的中心,不必在花多少的力气去浪费。 但嬴野却知道这种思想不能有。 他笑眯眯的看着嬴政说道:“大父,开海此事一定是要作为长期坚持的“国策”的,我们能够从开海这件事情中得到的东西,远比在这其中投入的一些“东西”要多得多。” 嬴野默默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思绪好像是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一样。 “大秦虽然地大物博,但有些东西——大多数是定数,这不仅仅是大秦,而是整个天下都是如此,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大秦地底下的东西保存起来,而后用他们地盘上的东西?” 嬴野眨了眨眼睛:“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更何况,用他们的东西我们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嬴政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好东西自然是要自己先留着的——如果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的东西的话。 “确实如此,若是用一点就少一点,不能再次出现的话,那还是要给后人留一些的,免得他们埋怨我们这些老祖宗。” 说着,嬴政还笑了一声,有些打趣的说道:“你这小子啊,就是鬼机灵。” “不过....” “你确定这一次出海能找到那书籍中记载的粮食种子么?” “若是不能的话,最好还是声势小一些,免得让黔首们有了希望,又开始绝望。” “若是徐福真的能找到那东西,再宣扬出来也是可以的。” 嬴野同样点了点头:“孙儿正是如此考虑的。” 两人正说着,严复走了过来,神色严谨:“陛下、殿下。” “咸阳学宫墨博士、公输博士、以及置换使徐先生求见。” 第160章 统治者的智慧 墨矩以及徐福? 嬴野微微挑眉,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不过随即便明白了这其中所隐含着的意义。 他笑着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等到宫人去传话的时候,嬴野才看向面前的嬴政说道:“大父,事实上开海这件事情所包含着的并非仅仅只是开海这一件事情而已。” “就如同今日墨矩以及公输他们来的原因一样。” 他眉眼弯弯,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大父,开海其实表面上只是开海、前往海外,但这其中所牵扯到的一系列的事物具都是要拿出来看的。” “出海要涉及到什么呢?” 嬴野轻轻的叩击着桌子,而后说到:“出海一定是需要大船的,而制造这样的大船,某些所谓的固定的“经验”是没有用的,需要的一定是关系到“墨经”中所描写的那些天地万物的至理规则。” “也就是孙儿所说的“科学”,这两者只是叫法不一样而已,实则全都是一样的东西。” “科学也好,规则也罢,都是需要研究的——而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钱的,只要需要钱,就一定需要物质的支持。” “便如同墨矩他们一样,听到孙儿支持徐福开海,便匆忙而来,想要试探一下孙儿,看看孙儿是否会支持“墨经”中记载的道理的发展一样。” “这也正是孙儿想要的。” 嬴野十分坦诚的说道:“孙儿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什么天底下最顶尖的聪明人,所以我需要有聪明人站出来帮我。” 他沉默了一瞬之后,又继续说道:“墨矩他们,便是这样的聪明人。” 嬴政看着嬴野脸上的笑容,也在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他轻声说道:“你已经明白了该如何当一个皇帝啊。” 皇帝就是要擅长使用别人的智慧和勇敢,皇帝就是要能够借用其他人的一切来实现自己所要的东西。 所以,皇帝可以不聪明可以不勇敢,只要他善于用人就可以了。 这一点点的智慧加上无可匹敌的权力,就足够一个人坐稳这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的位置。 或者说不止是皇帝。 应当说所有的当权者——他们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是依靠着更多的聪明人来伪装自己,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大多数的人不是依靠着自己的本事走上来的,而是依靠着自己的运气。 他们在最开始的时候起点就比其他的人高很多,所以他们站的就比许多人高,看的也就比许多人高,他们拥有的也就比许多人高,也因此看起来他们就比大多数人聪明。 事实上,蠢笨如猪。 站在权力和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就算是一头猪都能够飞起来。 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大抵如此,只要去扒拉他们背后的“发家史”,几乎没有一个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有些人是娶了一个傻子老婆,凭借着自己岳父的权势和钱财然后创业成功,之后鼓吹自己的能力有多强。 有些人是靠着自己的老爹是当官的、家中是官几代、靠着裙带关系走出了第一步。 就像是这个时代,谁人不知道贩盐赚钱? 但难的是贩盐么? 难得是你如何有盐,如何卖盐、如何卖了之后不被杀头。 有些人从来不会告诉你,他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妈妈好爸爸好爷爷,就像他不会告诉你,他当初之所以能够“白手起家”是因为他跟他爷爷说了一句“爷爷我要这个”。 当皇帝、或者当统治阶级就是如此。 只要学会用人,便可以坐稳这天下,甚至可以伪装出来一副绝代帝王的样子。 当然了嬴政不是如此、嬴野也不是如此,历代的一些足以千古留名、且被公认的“千古一帝”也大多数是如此。 他们是真的聪明,也是真的会用人,缺一不可。 .... ..... 衙门 李左车按着自己的额头,终于将自己手中的文书写完了,他长长的松了口气之后,这才轻声道:“依照陛下和殿下的意思,这铸币到底是要新成立一个衙门的。” 他抚摸着面前的文书,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他其实很想去这个衙门当差,但又有些....难言之隐。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响起,李左车家中的小厮走了过来,在李左车耳边附耳说了什么,之后李左车的神色巨变,他眼睛中带着愤怒和质疑:“他当真这么说?” 那小厮神色也是难看无比,但却点头:“是的先生,他就是这么说的。” 李左车冷笑一声,之后站了起来,在这衙门中来回走了两步之后,便直接看着身旁的人说道:“行,那我便会一会他,看看他是有什么面目跟我说这样的话!” 说着,便起身朝着不远处走去了。 .... ..... 百越 军帐之中 王翦、东越王、西越王、王贲四人站在那里,脸上都带着些许凝重的神色。 “这便是与雒越紧邻的那个蛮夷之地?” 王翦挑了挑眉说道:“这里的地盘当真是如同你们所说的那样,比百越之地的土地还要肥沃一些么?” 东越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用一口较为奇怪,夹杂着百越口音的大秦官话说道:“王老将军不必害怕我们欺骗您,我们并不敢这样做的。” “这里的情况太孙殿下比我们更加了解,而我们在上书的时候,也一起将这里的情况与太孙殿下说了。” “如果是假的,这个时候太孙殿下一定是会有信件来不是么?” 东越王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激动的神色:“而拿下这里之后,百越之地与这里接连,便可以拥有海港了。” “我听神使传来的消息说,大秦此时十分注重出海这件事情,那么这里便是天然的港口啊。” “难道将军不想为大秦拿下这里么?” 王翦只是看着面前的堪舆图,没有犹豫多长时间,直接一咬牙说道:“好!便干了!有什么问题本将军撑着!” 第161章 暗中的汹涌 与雒越相连的便是百越之地更南边的地方了,这里的土地的确是肥沃,但更多的是气候问题,相对于大秦较为温和的气候,这里应该算是热带气候了。 到处都是雨林。 但这对于东越王以及西越王来说却并不算是问题。 第一,他们原本也是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所以他们的人来攻打雒越一点问题都没有,简直是让兔子进了草窝一样,如鱼得水。 第二,他们现在学会了一个很巧妙的招数。 火攻。 有森林?有云林?害怕打不过?不想进去害怕有埋伏? 简单。 一把火直接烧了。 大火持续多日,将一切都会焚烧干净,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灰烬了之后,他们自然而然就可以去占领这一片土地了。 最开始火攻的话还不是那么的容易,但谁让大秦的将军王翦带来了火药呢? 有火药这个东西在....直接炸!炸完了之后就是无数的火焰升腾,将那所谓森林全部点燃,之后只剩下灰烬。 在进攻燃烧之前,他们还会特意砍伐出来一片控制区,挖出来一条条的沟渠,然后将海水也好、湖水也好、河水也好,引到到这控制区中。 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一条隔离带了。 这就是他们的办法。 王翦本应该拒绝他们的这个办法的——毕竟真的有点缺德,但东越王以及西越王却表示,这活是我们干的,跟大秦没关系,要是缺德、有神灵惩罚,那就惩罚我们两个好了,我们一肩承担。 至于缺德换来的好处? 那当然是我们三七分了,王翦老将军坐镇辛苦了,所以您和您的士卒们占七成,我们也就是放一把火而已,占三成就可以。 在这样的“思索”中,王翦决定自己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 ...... 咸阳宫外 墨矩、公输于、徐福三人美滋滋的从咸阳宫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激动和惊喜的神色,他们三人没忍住,终于在踏出皇宫的那一步之后大笑出声。 也不怪他们三个这么开心,实在是在这咸阳宫中吃的大饼实在是太香了! 徐福吃到了“神位”以及“荣华富贵”之后的第二个饼,至于是什么饼,墨矩和公输于没有听到,这是那位太孙殿下单独和徐福说的。 但一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徐福出来之后甚至压抑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现在都压不住! 至于他们两个? 得到了承诺。 若是他们能够完成三件事情,日后太孙殿下可以用自己的名义以及皇帝的名义帮助他们墨家、公输家建立起来一所专属于他们“工科”的大学。 甚至允许他们这“工匠之术”并入他的“科学”道统当中。 甚至给他们以后那所大学提前起了名字,可以冠以大秦之称!就叫做“大秦科技大学”。 是的....大学! 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听起来比学宫还要气派! “您放心就是了,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争取在一年之内,研究出来可以让您出海的大船!” 徐福微微点头,然后说道:“也行。”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看着墨矩、公输于说道:“跨越重重海洋,依照殿下所说,大概有两万多里的海洋之地,这样的船只墨家暂时拿不出来,但....若只是跨越一个海峡,只需要在海上航行四千多里的船只呢?” 四千多里? 公输于、墨矩对视一眼,而后沉吟了片刻后,公输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这样子的船只,我记得墨经和鲁班书中好像有一个差不多的。” “咱们两个拼凑一下,是没什么问题的。” 徐福眼睛一亮:“那若是制造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公输于和墨矩虽然不知道徐福要这样的船只做什么,但是他们却也知道,自己想要制造行驶两万多里的船只,那么必然是要经历“四千里”这个数字的。 所以也不算是额外的负担,直接说道:“约莫半年的时间就可以了。” “四千里的大船不比两万里的大船,他是现成的图纸,只需要打造就可以了。” ... .... 长街上 徐福一边走,一边畅想着方向嬴野和自己所说的“大饼”。 “倭国么....” 徐福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 在偏殿之中,嬴野告诉他,根据那位前辈的记载,这殷商大陆距离华夏中原大概有两万多里的距离,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完成的。 若是他愿意的话,可以暂时实现一个“短期目标”。 那就是....找到海外所谓的“扶桑岛”,也就是人们所认为的日出之地,但实则只是一个蛮荒岛而已。 这个岛狭长无比,由四个小岛组成。 若是能找到,便提前提拔他为“山河令使”,享受一千石的俸禄。 这不由得让徐福兴奋。 不过他也没有询问嬴野为什么让自己寻找这样的一个岛屿,徐福是聪明人,聪明人永远都知道自己什么事情可以问什么事情不可以问。 就比如这件事情,一定是属于不可以问的范畴。 .... .... 李府 李左车急匆匆的回了府邸之后,进了门边看到自己的父亲站在那里,一脸的叹息。 “你怎么回来了?” 李左车看着李简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笑一声:“若非是我回来,我倒是还不知道,父亲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敢在咸阳城内勾结逆贼!” “父亲,你我已经决定效忠大秦,你又如此做,置儿子于何地?” 还没等到李简开口,坐在那里的那位老者便抬起头,看着李左车,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傲慢,像是看不起李左车一样。 而实际上他如今身上简陋无比、更像是一个乞丐。 “你便是李左车?” “大王有诏书,知道你的才华,诏你入山林之间与尔一同图谋大事,事成之后愿意许你相国之位。” 这老者斜了一眼李左车之后说道:“还不跪下接诏书?” 第162章 杀! 跪下?接诏书? 这一刻,李左车彻底陷入了无语的状态当中,他看着十分矜持、甚至带着傲慢,觉着自己是什么尊贵之人的老者,脸上竟然下意识的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是的,笑容。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的笑。 他看着那老者,缓步走到了老者面前,而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是说,让我跪下接诏书,然后去山林子里找一个莫名其妙的野人,为他图谋天下,然后他封我为国相?” 老者看着李左车的神色,咽了口唾沫,他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但神色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嚣张。 李左车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神色,指着自己的鼻子再次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如今已经名列九卿、并且得到了太孙殿下重用、皇帝陛下宠爱、正在督促办理铸币之事的未来权臣去山林里面,找一个莫名其妙的,连山大王、山贼都算不上的野人,去给他出谋划策?” “放弃自己如今的权势地位、放弃自己如今的一切、冒着三族尽灭的风险,去给他出谋划策干一件绝对成不了的事情?” “我说老东西。” 李左车缓慢的站直了自己的身体,他的眼眸中带着冷冽的神色,整个人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的一样。 “你和你的那位劳什子殿下是在发什么疯?” “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 他回过头,看着站在那里的李简,冷声说道:“父亲,你的脑子还在么?你将咱们全家、甚至李氏全族的脑袋都给悬在腰带上,就为了这样子一个疯子?” 那老者的神色逐渐变得闷青,他咬着牙看向李简以及李左车:“赵国王室待你们不薄!如今大王更是不计较你们投靠大秦的罪过,愿意以国士之礼待你们,而你们竟然敢这么说?” “简直是反了天了!” 李左车哈的嗤笑一声,脸上带着冷漠和无趣的嘲笑:“你说赵国王室待我们不薄?” “逼死了我李氏先祖李牧的不是你们赵国王室?” “逼的我们李氏不得不逃亡秦国的不是你们赵国王室?” “还有,什么叫做不计较我们投靠大秦的罪过?” “简直是笑话。” “来人!” 说到这里,李左车已经是满脸无趣的神色了,他整个人身上都充斥着一股淡漠的气息,他已经不想和这个傻子计较那么多了。 “将人给我绑起来!” 然后回过头,看着李简说道:“父亲若是没有什么智慧,那就不要轻易做什么决定,儿子觉着父亲日后在家中读书便是极好的事情了。” 说着便步履匆匆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皇帝已经组建了“黑冰台”,李左车并不敢保证这里发生的事情皇帝以及黑冰台一无所知,那么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前往皇宫——带着这个逆贼。 否则...一步之差,很有可能便是李氏的灭顶之灾。 皇权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和人情。 .... ... 章台宫中 早在那老者来到李府之中,和李简交谈的时候,黑冰台的人便将消息传回了章台宫中,禀告了嬴政,而嬴政也是带着些许打趣的看着这事情的发生。 甚至那个去衙门找李左车告密的小厮也是黑冰台的人。 嬴政很想知道,李左车会如何选择。 这也算是他给李左车以及李氏的一个考验——毕竟是六国降臣,即便是他再怎么大胆,也不可能完全一下子放心的。 虽然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那只是用他而且不怀疑他而已,该有的监督还是要有的,否则岂不是成了大冤种了? 韩谈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启禀陛下,李令使已经朝着皇宫的方向来了,还带着那人。” 嬴政这才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奏书摆放在桌子上最明显的地方,方便人一眼便能够看到其上的内容。 .... .... 皇庄之中 张良默默的看着手中的信件,长长的叹了口气,桌边的烛火正在缓慢的燃烧着,一缕缕青烟缓慢的朝着天空而去,整个屋子里面一片寂静,唯有张良的两个侍从呼吸的声音。 良久之后,那两个侍从之中的一个开口低声问道:“公子,我们...” 张良从怔神之中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信件。 这是韩王室的某位子弟给他来的信,目的也很简单,是想要拉拢他作为他们的内应,而后帮助他们复国。 在信件中,这位王室子弟极尽拉拢之言,并且表示“你当年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另外一封信件就更加直接了,这是跟着那位王室子弟的信件一起寄来的信件,乃是王室中另外一位年纪颇大的老者所书。 这位老者就比较务实,直接承诺了若是以后韩能复国,那么他张良便是相国,且可以加封爵位,韩不灭则张氏永昌。 除此之外,甚至说可以承诺,若是张良能够帮助韩拿下整个大秦的疆域,覆灭其他的五国逆贼,那么日后韩王室甚至可以给张良封王,单独给他划一大片土地,让其建立自己的国家。 长长的叹息声回荡在这屋子之中,张良缓缓的将手中的信件放在桌子上。 “杀了吧。” 杀了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那身后的侍从迷茫的时候,其中一个侍从直接从袖子中拿出来了一把匕首,而后瞬间捅进了另外一个侍从的脖子上,鲜血瞬间溅落。 “公子,这尸体如何处理?” 张良闭上眼睛:“给殿下传书,而后等候殿下处理!” 他目光如炬,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冷冽之色,这信件也好,人也好,都不能够私下处理也不能够留着。 最好的处理办法便是找嬴野来处理! 这样他才能够干干净净的。 至于韩王室的拉拢和利诱?张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这些全都是虚妄的大饼——甚至不如嬴野给他画的大饼真实。 “哦?”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一个人缓慢的出现在院落中。 “子房这是在做什么?” 第163章 项梁的忧虑 张良心中一惊,但随即将心中的那一抹惊讶压了下去,然后走到门前:“殿下来了。” 他笑着指着一旁那倒下的尸体说道:“此人勾结六国逆贼,与六国逆贼之间还有勾连,甚至给我送信,试图拉拢臣。” 张良拿起来放在书案上的信件,而后看着嬴野认真的说道:“臣将此人斩杀,又将这信件留着,就准备将其送到殿下宫中呢,不曾想殿下竟然巧合来此。” 嬴野接过那书信只是扫了一眼之后,便随意的走到了那桌子前,而后将信件放在烛火上,而后书信便随着一点橙色的火舌缓慢的消失在这嬴野手中,只剩下桌子上一些残存的灰烬。 “不过是些许小人伎俩罢了,孤还是信子房的。” “不必在意。” 他坐在那里,随意的说道:“只是....子房啊,这六国余孽残存的时间确实是有些长了,若非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孤倒是还真的将他们忘了。” “如今他们倒是提醒了孤,这些人....是时候要绞杀了。” “你觉着呢?” 忘了?刚想起来? 张良对于嬴野说的话是一点都不相信,但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殿下所说的对,这群人的存在,便是大秦安定最大的敌人。” “也正是因此,我们才要尽快的将其剿灭。” “只是这些人狡猾,东躲西藏的,若是一个不留心,便是会被这些溜手的老鼠跑掉,该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殿下可是有了想法?” 赢野摸着下巴,神色中带着些许若有似无得笑意。 如何将这群蚂蚁全都剿灭呢? 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但也很困难。 最简单的办法其实是发展科技,若是嬴野能够将“身份证”这种东西给弄出来,且上面是真的他们的照片,无法被冒充的那种,那自然而然的这些人就无处躲藏。 可这种级别的科技不是一时半刻就能造出来的。 那么....该如何处理他们? 其实也不算太难。 嬴野看向张良说道:“让他们自己....觉着若是再不起义,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顺势在其中安插几个“暗子”就可以了。” 这才是最符合这个时代的、最简单的办法。 嬴野站起身来,看着张良说道:“如今,这些人能够躲藏,大多数是因为各地方的郡守还在为他们遮掩——毕竟他们也是当初的那些贵族。” “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动手呢?” “必须是要让这些人翻脸——唯有他们翻脸了,咱们的事情才好办啊。” 翻脸? 张良没有听懂嬴野在说什么,但还是低着头聆听着,他知道嬴野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说,肯定是心中有了什么计较。 而嬴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迈步往前走。 “让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侯生他们已经拿出来了稳定的、可以放置的火药,墨家也是拿出来了稳定火铳的图纸,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要看庄子里的那些铁匠了。” 那些工匠其实不仅仅是工匠,更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科学家。 张良低着头说道:“殿下,合适的“铁”基本上已经算是锻造出来了,只是...您先前说的那什么劳什子“钢”还没有研究出来。” “庄子中的工匠都说未曾听闻过那种东西。” 嬴野摸了摸下巴,嘶了一口气,思索着这个事情。 事实上他对这个也不了解。 但没关系,他有另外一种力量。 “传孤的诏令,第一个研究出来此事的工匠,赐万金、赐军功第七等爵位。” 是的。 钞能力。 张良眉头一挑,也为嬴野的大手笔感到震惊,但一想到“火铳”在嬴野描述中的那种强大杀伤力,他倒是又觉着没什么了。 若是火铳真的能够造出来,那么绞杀六国余孽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罢了。 ... ..... 一处山林脚下,村落之中。 河流缓缓的流淌在这处村落外,袅袅炊烟缓缓直上,好一派田园风光。 河畔,一个年轻人赤裸着上身,手中拿着一把长矛挥舞着,身上有着些许伤痕,这年轻人头发扎在一起,面目严肃方正,而令人惊奇的却是那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重瞳。 显得怪异而又神异。 “羽哥——” “项伯叫你——” 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一个少年人将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巴前大声的喊着,听到这动静的项籍放下手中的长矛,缓缓的吐了口气。 一旁的侍从连忙将衣服递了过来,他随意的披了上去。 此时已经快到冬日了,他却依旧是壮实的不怕冷,年轻人的火力很壮。 越过重重茅屋,最后来到了村落最中央的一处房子里,他推门走了进去后,看着里面坐着的项梁,挠了挠:“叔,您喊我有什么事情么?” 项梁坐在那里,沉默着。 片刻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我不是察觉到不对,所以给其余几国的那些人去了信,让他们试探一下么?” “如今有消息了。” 项梁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他的眼眸中带着沧桑和疲惫。 “不管是张良也好、还是李左车也好,都已经明确的拒绝了我们的“招揽”,而在我们的人之中,也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沉默的说道:“咱们....” 项籍倒是不在意的说道:“他们又算什么呢?咱们最终还是要靠手里的兵器来造反的,难道拉拢了他们,就能够造反了?” “他们不乐意那是他们的损失,咱们怕什么呢?” 项梁回过头,看着项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造反造反造反,你脑子就装着这些东西。” “你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人帮咱们,咱们怎么造反?” “就凭咱们手里这些家卒么??” “如今那个劳什子殿下让李斯编撰出来了什么法典,民间黔首对秦律都已经不是那么怨恨了!如此一来,咱们若是正经造反,哪里还有人愿意跟着咱们掉脑袋?” “动动脑子吧!” 第164章 反秦的希望 项籍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完全没有听明白项梁话语里面的意思,更是对项梁的担忧也好、迷茫也好,对他的全部情绪都表示我完全不理解。 就像是面对让自己干活,却被老婆输入了错误指令的丈夫一样。 迷茫而又无辜。 “叔父,您在说什么啊?” 一句话让项梁整个人都有些许崩溃了,他一口气哽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但最后还是只能够长长的叹了口气,按着自己的额头,用项籍能够听得懂的话说道:“意思就是,现在我们造反的基础已经在慢慢的消失了。” “若是继续等下去,只怕咱们谋反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就要被镇压下去了。” 这样子说着,项梁看着项籍说道:“不过这些你倒是也不用管,我还活着呢,我会去做这些事情的,羽儿,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练兵、好好的练武,到时候身为一个大将军就可以了。” 项梁的眉宇中带着些许坚定的神色,他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方向:“咱们已经与其余的人分散太久了,是时候去找他们汇合了。” “那个暴君如今得到了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我们不能够继续按照原本的方式方法去干等下去了,我们...恐怕是熬不到那一天了。” 是的,原本六国的计划就是“熬”。 熬到嬴政撑不住的那一天。 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这样的,六国余孽们的生活其实比这个版本中的生活要强得多,因为没有嬴野的出现,天下间的黔首对大秦的容忍度都快到了一个顶点了,而没有进步的阶梯、天下之间那些郡县上的郡守和县令也是两头下注,所以根本没有怎么用心的追捕他们。 与其说他们是在逃亡,不如说他们是在一个自己熟悉的环境中生活,等待。 他们眼睁睁的站在一旁,看着嬴政为了这个天下而用尽心思,将自己当成是一支蜡烛燃尽,将自己的生命当做烛火,而后眼睁睁的看着秦这个刚才统一的帝国落入了胡亥的手中、落入了赵高的手中,最后看着黔首们被一粒火星子彻底点燃。 火焰无穷无尽的开始燃烧,庞大的火焰——陈胜吴广起义瞬间点燃了整个天下黔首们的心思,第一次他们知道了,哦,原来我们还可以造反啊。 也正是这样的心思,再加上从前对于“六国”的眷恋,黔首们心思开始不定了。 这个时候,他们堂而皇之的再站出来,说自己要复国,黔首们就很容易接受了。 人们的记忆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东西,在某些时候,他们往往会忘记“痛苦”。 回忆会美化一个人,无论你是否有意,你都会在回忆中模糊回忆的那个人或者那个事物的“缺点”,思念到了深处,这些模糊也就到了深处。 直到最后,你的现实生活终于承受不住从而坍塌的那一刹那,你会将“记忆中的事物”给美化成“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原本的历史中,六国的复国就是因此。 难道六国的黔首们不知道以往的六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还没有秦国好么?他们当然知道,只是记忆随着他们的回忆而逐渐的变得模糊。 他们开始觉着自己从前的国家很好,若是回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活下去了? 所以,只需要六国余孽的轻轻挑拨他们就愿意跟随六国余孽们谋逆了。 但.....这一套把戏现在玩不通了。 为什么? 因为嬴野来了。 嬴野来了之后,先是开创出来了新式农具、以及租赁署这种东西,给了百姓们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办法,继而又是将秦律更改为法典,让他们不必再战战兢兢的活着了。 然后嬴野将田地收归国有,但是依照人口下发使用权,让他们有土地可以耕种,有土地可以吃饭。 最后,嬴野甚至还开创了咸阳学宫。 底层的黔首们有了土地耕种,有了一口吃的可以活下去了,他们不会愿意反秦;而稍微好一些的黔首则是有了盼头、不必再胆战心惊的担心什么时候违背秦律就死了、残缺了;更好一些的、可以读得起书的那些士子们也有了盼头——他们有更加广阔的未来!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这种情况下,脑残才会跟着莫名其妙的人去造反。 还是那句话。 在你的生活过不下去、快要死了的时候,你什么都会相信的,包括历史中的道教以及佛教都是这般迅速传播起来的。 比如东汉末年的太平道以及五斗米教、比如东汉年间的佛教。 他们现实中活不下去了, 就寄托于神灵,希望神灵来拯救自己。 但....如果他们的日子非常好呢? 这就涉及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一个无忧无虑、没有任何问题的富豪以及一个吃不起饭、快要活不下去的贫苦人,他们两个同时被面前的人诱惑“跟我一起造反吧,造反就能活下去”,谁会同意? 当然是贫苦人。 因为....我都特么的生活这么美好了,我跟你干明摆着要死的事情?我又不是脑残。 但贫苦人为了一口吃的,却是愿意干这样的事情的。 大贤良师碗里面可以治疗百病的“符纸”黔首们不一定知道他没用,但他们却一定知道,那碗里面的热米粥....可以让他们活下去。 项籍跟着项梁走到外面,脸上虽然依旧是迷茫的神色,但他却知道了自己这个时候只要不说话就行了。 跟着自己的叔父,什么事情都能被解决。 项梁则是招了招手,令站在一旁的侍从走了过来,吩咐他将书信带给另外的几家势力——他们必须是见一面了。 而后商议一下.... 应该如何....反秦! .... .... 雒越 王贲骑在马背上,不远处那里充斥着喊杀声,他的身旁东越王以及西越王两个人都是淡淡的看着那战场。 战争几乎是一边倒,被屠戮的是雒越人。 “我看这土地再继续往外延续,大概就算是一个岛屿了吧?” 第165章 平静 岛屿? 东越王以及西越王仔细的看着手中的堪舆图,而后也是点了点头:“到的确是这个道理。再往前继续打,就真的要打到头了。” 他挠了挠头说道:“那怎么办?” 王贲眯着眼睛微微摇头,他用手中的马鞭指着远处说道:“再等等吧,咱们的探子还没有回来呢。” 东越王倒是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 对于他来说,不管是打多少都没关系,反正他最后是要跟着大军回咸阳,而后受封赏的,他最后是一定要留在咸阳城的。 至于东越王的这个位置? 开玩笑。 在他第一天做出要投靠大秦的准备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到亲自见到了那位始皇帝陛下以及那位太孙殿下,他就立刻请求将自己的“东越王”变成“东越候”,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侯爵。 总而言之——都投靠大秦了,这个东越王的头衔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催命符了。 至于儿子? 儿子继承自己的爵位呗。 如果不满怎么办? 开玩笑。 他东越王肯青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如果对自己的决定不满意,那就杀了换下一个,总不能让始皇帝陛下不满意吧? 不得不说,肯青虽然是一个百越蛮夷,但他拍马屁的“直觉”比一般的中原人都要强上不少。 至于为什么没有现在说? 当然是因为现在身边还有一个“西越王”啦。 不会真有人以为这几个月他们精诚合作,一起打下来了百越以及雒越以及更遥远的地方.....他和西越王就是朋友了吧? 如果到时候西越王反应不过来,那自己做了这件事情之后,西越王再跟着干,那岂不是表明西越王没有他东越王忠心? 忠心的不绝对就是绝对的不忠心! 嘻嘻。 能铲除一个对手,东越王怎么可能不愿意去做呢? 他在心里面摇头晃脑的大笑着。 这大概就是中原人所说的“世子之争,就是残酷如此”的侯爵宠臣翻版吧? 宠臣之争,就是如此残酷口牙! .... ..... 军帐之中 王翦叹了口气,轻轻的揉了揉额头,看着身旁的扁鹊说道:“真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如此顺利,老夫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打过这么简单、粗暴的仗。” “我想,这一次我能带着这群狼崽子们都回去了。” 扁鹊神色古怪的看着王翦说道:“那倒是也不一定啊。” 不一定? 王翦神色一凛,而后看着扁鹊,前几任扁鹊都在南方游走行医,他对这里了解的比自己多,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您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么?” 扁鹊摇了摇头,一脸古怪的说道:“您忘记了么?这里的土地如此肥沃,而且没有大秦的士卒、黔首们镇压。” “士卒们同样是黔首啊。” “我想,殿下让您率领这群人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带动自己的家人搬迁到这里吧——只要经过短暂的休整,此处靠近海洋、气候又十分适合种植,他们一定会想要留在这里的。” “之后么....” “就能够分担不少大秦士卒的压力了。” 扁鹊说着,先开军帐的帘子,而后看向外面说道:“您瞧啊——” 王翦同样透过这拉开了的帘子看过去,一部分的士卒因为无聊已经开始开垦附近的荒地了,或许是他们骨子里的基因作祟,他们就是看不惯这么好的土地闲着。 两人走到外面,不少的士卒正在勤勤恳恳的开垦荒地,而后在地上种植着什么东西,有些是随手捡来的野果、也有些是野菜的种子、更甚至有人正在种植萝卜。(萝卜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有了,又叫做菲,出自诗经“采葑采菲,无以下体”?) 王翦的神色也是变得古怪了些,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情。 毕竟他也是看着这地荒着就难受的人之一。 他捂着额头再次叹了口气:“殿下的目的,恐怕是要达到了。” “这么肥沃的土地,老夫都想要来这里隐居了。” 这话虽然是开玩笑的,但却带着几分真心。 这一次大胜而归之后.....他王翦的声望、尤其是在军中的声望,大概就真的没有人能够超越了,而他的儿子王贲也立下大功要封爵了,眼看着就要继承他在军中的声望。 这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 王翦就因为这个事情而寝食难安,皇帝会不会怀疑自己、怀疑王氏?两代都执掌兵权,而且声望都如此之高,几乎到了振臂一挥,四处响应的地步? 你们想干什么?谋逆? ... .... 咸阳城 铸币局的事情正在缓慢的落实着,李左车的能力是没的说,在张良引荐了几位工匠之后,他也顺利的拿出了铸造铜币以及铸造银币的办法和配方比例。 已经被赐名为“大秦铸币局”的衙门之中。 李左车看着远处正在锤炼铜币的工匠陷入了沉思当中,只是这样一个个的锻造的话,是否太过于缓慢和艰难了? 是否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从前读墨经的时候,好似是在其中读到过一种方法....只是他记得不大清楚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现在墨家的行踪并不难寻找,不就在咸阳学宫中么? 那位墨矩先生不就是这一代的墨家矩子么? 李左车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想必这位墨矩先生应该不会不帮助自己吧?毕竟自己现在忙得可是太孙殿下交代下来的差事啊。 想到这里,李左车直接行动,朝着咸阳学宫的方向走去了。 .... ..... 东宫 春日乖巧的坐在嬴野的面前,桌子上放着她令楚国的那些商队找到的“橡胶草”,眼底闪过些许的心疼,但这些心疼的情绪却是转瞬即逝。 “殿下,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终于是没有令您失望。” “橡胶草,我们找到了。” 嬴野垂下眼眸, 看着桌子上那普通的“橡胶草”,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春日说道:“想必...你此次前来,还有其他的事情吧?” 第166章 授课(其一) 春日微微点头笑着看向嬴野:“殿下,如今楚国的势力等我也已经摸清楚了,他们恐怕是打算在这一两年的时间,就要忍不住开始图谋他们所谓的大事了。” “景氏那边的事情我也都已经交代好了,景氏如今恐怕还不清楚您的计划。” “他们已经和项梁他们联系上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打算。” 嬴野这才点了点头,看向春日,微微一笑:“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难不成此次前来,真的只是为了告诉孤这些?” “孤...可没有太多的耐心。” 春日这才缓缓的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嬴野说道:“殿下,其实此次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您,但是春日在犹豫,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您。” “这件事情对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嬴野挑眉:“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春日这才犹豫着说道:“其实当年您的母亲在临终前的确是交代了一件事情,想要落叶归根,只是当时的楚国势力等并没有考虑这件事情——他们觉着因为您母亲的一个愿望而得罪扶苏殿下并不值得。” “所以您母亲的尸身还是在咸阳城附近埋葬的。” 春日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此时倒是看开了许多,整个人都像是风中的落叶一样,无拘无束而又自由自在。 “本来这件事情我是不准备说的,但最后还是决定告诉您。” “毕竟当年.....” 春日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怀念。 “毕竟当年,我真的是您母亲身旁的侍女,从她入宫开始、到嫁给了扶苏殿下结束,奴婢一直在她的身旁侍奉。一别十多年了....” 嬴野听了春日的话之后,淡淡的沉默了一瞬,但随即便叹了口气。 “此事....暂且先放置吧。” 他看着春日,眉宇中带着了些许温和:“孤答应过你,做完这些事情让你从楚国那边抽身回来,如今事情即将完成,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打算? 春日茫然的摇了摇头,她淡淡的看向外面,轻声说道:“奴婢没有什么打算,倒是身上有些许经商的本事,殿下若是怜惜便许奴婢出宫经商吧。” “他日也好给殿下挣来些许资产。” 嬴野轻声一笑点了点头:“也好,那做完这件事情,你便去商会吧。” “商会....也是时候该建立起来了。” 秋风吹拂过,大殿中只剩下了嬴野一个人,春日早在半刻钟之前便走了,不一会儿大殿门口便响起来一阵脚步声,人影落在那里。 正是扶苏。 “吱呀——”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大殿的门刹那之间关闭。 嬴野坐在那里,神色寻常。 一缕阳光通过薄薄的窗纸照落进来,大殿里面也点燃的有烛火,倒是显得没有那么的幽暗了。 “你相信她所说的事情?” 扶苏看着嬴野开口问道:“她当年的确是在你母亲的身旁为侍女侍奉,但....此女已经在楚国那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很难保证她真的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啊。” 嬴野摇了摇头,沉默的说道:“其实相信与否都不重要,毕竟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可动的手脚,即便是六国余孽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做什么,他们也没有可能。” 他抬起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轻叹一声:“她大概也只是想要用这个事情来“投诚”,换取我的信任和一点点怜悯吧。” “在那种地方呆久了的人,总是想的会多一点。” 这一点说的其实是对的。 嬴野换了口气,反倒是看着扶苏问道:“倒是父亲,您手中的事情忙完了么?” 他打趣的说道:“我听闻,您受到孔博士他们的邀请,前往咸阳学宫当了一个什么客座博士?儿子倒还没有听您讲过课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听一听?” 扶苏的脸上闪过一抹羞红色。 这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孔安等人邀请他前去也只是为了让他给那些学子们安安心而已,毕竟他的身份放在这呢。 也并不代表他有什么大学问。 但他这么说的时候,嬴野却表示了否定,他看着扶苏说道:“父亲,您的学问并不算浅薄,已经算是深厚之人了,只是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学问体系罢了。” “但若是您有了自己的学问体系,那大概就是可以成一家之言的宗室气派了。” 扶苏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这个事情,只是看着嬴野说道:“莫说我了,我昨日听李丞相说,他也邀请了你?” “后日就是今岁的最后一日了,是那什么除夕日,到时候咱们肯定还是要三口人一起吃个饭团圆的。那你是准备年后再去?” 年后? 嬴野想了想之后才说道:“不了,不等到年后了。” 他站了起来:“最近咸阳城内事情许多,而这一批的咸阳学宫的学生也快要到毕业的时候了,在他们毕业考核之前....我还是想要给他们讲一些东西的。” 嬴野略加思索之后,便回过头,看着身旁的严复说道:“你去告诉李斯,就说明日孤会在咸阳学宫开讲,让他告知诸多学子,想要听的便去听,不想听的便可以自由去听课。” 严复弓着身子点头,而扶苏则是笑着说道:“你啊,还不想听的可以去自由听课,你这么说了,哪个学子敢不给你这个太孙殿下面子?” “只是讲授什么东西,你可是有了决断?” 讲授什么东西啊..... 嬴野站在那里,目光飘向远处的湛蓝天空。 扶苏倒是说道:“不如就继续讲你的“实用学”?我想咸阳学宫中的诸多学子,大抵上有不少是被你的这个学说吸引过来的。” “此时距离当时你第一次提出来“实用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年了。” “不如在讲一讲这个?” 实用学么.... 嬴野点头,但随即说道:“不只是实用学。” “这对那些学子们来说,不够。” 第167章 命苦的徐福 不够? 扶苏带着好奇的站了起来,走到嬴野的身旁,二人一同看着远处那招摇着挂在天空上的橘红色太阳,太阳依旧是那么的耀眼,将一切都给照亮。 世上似乎没有什么污浊能够将其污染。 太阳,就是太阳。 “那野儿,你还想讲点什么?” 还想讲点什么? 这一刻,或许是太临近过年了,也或许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影响到了嬴野,嬴野心中思绪万千,想了许多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他想讲的有很多,但不能讲的更多。 “讲一讲.....朋党吧。” 嬴野最后缓缓的出了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朋党? 扶苏陷入了沉思当中,这两个字他是知道的,出自孔子的论语之中,原句应当是“君子朋而不党、小人党而不朋。” 将“朋党”而字勾连起来,又是个什么意思? “是的。” 嬴野面对扶苏的反问,不由自主的说道:“讲朋党。” 他回过头看着严复:“便这样跟李斯说,就说明日孤授课,其一为讲一讲实用学、其二则是讲一讲.....朋党。” 等到严复离开去李斯府邸告知李斯这件事情的了之后,扶苏才是回过神来一样看着嬴野:“野儿,朋党二字.....我越思索越觉着其义之大,其名之深,而不可知。” “你当真要讲朋党?” 嬴野这一次没有什么顾忌了,直接点头:“是的,讲朋党。” .... ..... 李府 李斯听完了严复所说的话之后,心中思绪万千,想的全都是“殿下为何要讲朋党?” “朋党是我猜的那个意思么?” “殿下是在警告我?” 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但最后,李斯终究还是将心神放了下来,这个时候殿下讲朋党应该不是警告他,毕竟他在朝中是真的没有什么朋、也没什么党。 身为皇帝的宠臣、甚至可以说是“佞臣”这一等级的臣子,李斯在百官中的名声并不算很好,他也没有提携很多官员,正是因此,他在朝中并没有什么朋党之说。 这是这个时代的现状。 “可....若不是警告我,那又是警告谁呢?” “朝中还有谁,有出现朋党的苗头么?如果朋党当真是我所猜测的那个意思的话?” 李斯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的眼睛猛地一亮:“难道....” 刚说出这两个字,李斯就将话再次咽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他默默的咂了咂嘴:“看来,明日当真是有热闹看了啊。” .... ..... 咸阳学宫,学舍之中。 萧何、曹参、陈平三人在一个屋子中居住,已经月上中梢的时候了,三个人还没有休息,反倒是手中捧着书正在研读。 烛火照亮了三个人面颊的同时,或许也照亮了三个人的仕途。 过了片刻,陈平伸了个懒腰,腰间的疲惫让他缓缓的站了起来,而后对其进行按揉。 “你们听说了么?明日太孙殿下要来讲学!” “说是要讲什么朋党和太孙殿下的实用学,这朋党之说我倒是从未曾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不论怎么样,明日太孙殿下只要讲实用学,你我去听便不算浪费时间了。” 实用学的学问此时还没有编撰出来,只是有两年前的太孙殿下在朝上与诸位流派之领袖辩驳时候说出来的三言两语。 这两年不是没有学子研究这“实用学”,但总感觉有些莫名的研究不下去,与研究诸子的学说经典不同。 萧何倒是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我倒是觉着,这朋党之说十分有意思。” 他指着自己,又指着两人:“你我三人,不就是这朋党么?” 萧何微微一笑,神色寻常的说道:“你我三人出身同乡,都是沛县之人,这便是“沛县同乡党”,你我三人又都是读儒家学问的,这又算是儒家流派党;再之,你我三人乃是好友,这便是朋党。” “陈平兄与我家中幼妹有姻亲,我与陈平兄这不是天然的“姻亲党”?” 他的眉宇中带着些许灿烂的光芒:“朋党之说大概便是如此,是在朝堂上拉帮结派才会出现的东西。” 陈平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那殿下为何要和我们讲这些?我们现在又还没有进入朝堂呢。” 曹参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陈平,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啊,就不肯多动动脑子想一想。” “殿下与我们讲这些,大概是....你我能进入朝堂的时间,要临近了吧。” “你我来咸阳学宫多长时间了?” 时间? 陈平微微思索后说道:“大抵有一年多了吧?但殿下当初不是说,第一批学子需要学习四年的时间才可以考核毕业么?” “咱们这....不符合要求吧?” 说起来这一点,萧何倒也是有些困惑:“这倒是不清楚,不过正如同曹兄所说的,你我步入朝堂的时间,应该是临近了。” 朝堂啊?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渴望。 读这么多年书,为的是什么呢? 为的不就是....朝堂为官么? .... ..... 点丘宫 徐福看着面前坐着的两个人,一脸无语:“所以你们今年一年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那你们都干了啥啊今年。” 侯生挠了挠头,和卢生对视一眼之后说道:“嗯....我们不是看他们咸阳学宫都在授课了么?就想着,他们那些东西能授课,为什么我们这些东西不能授课呢?” “所以就在研究殿下所说的那些什么“最基础”的东西,想要将我们的“经验”化作是最基础的、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可以书写出来的道理。” “这样就可以教授学子了。” 他们有些沉默的说道:“我们还和墨矩商议了一下,本来以为我们的东西差不多的,毕竟都是殿下的“科学之道”,但商议了之后发现....问题很大。完全是两个路子的东西。” “所以....” 徐福翻了个白眼,觉着自己是真的命苦。 他看着两人说道:“所以你们大半夜的把我找了过来,然后想让我帮你们搞这个东西???” 第168章 小心思 面对徐福的提问,侯生、卢生两个人嘿嘿一笑,一脸的憨厚。 “那个,这不是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当年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就数师兄您的脑子最好用了,俺们两个是真的搞不来这个东西。” “本来是没打算麻烦您的,但是这不是您回来了么?” 侯生端着茶杯给徐福倒了一杯茶,然后笑嘻嘻的说道:“您都回来了,那我们不是就找着了靠山了?” “将此道传播出去的事情,也是殿下的心意,若是能够将此道传播出去.....殿下那里一定也会记着您的功劳啊。” “您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一脸谄媚的侯生以及一脸憨厚的卢生,徐福长长的叹了口气感觉到自己命苦。 是的。 徐福和侯生、卢生二人算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当年在老师门下学艺的时候,他们三个就已经认识了,到如今也有个十几年了。 他总不能真的看着这俩人难为死。 更何况编撰书籍这种事情吧.....也是千古留名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何不去做呢? 只是该怎么做,还是要细细考量。 于是,他看向侯生说道:“此事师兄便给你们做了,但你们也要努力去学一学,不要什么事情都推给师兄来做。” 徐福捂着额头,看着侯生、卢生二人:“师兄在大秦还能呆个一年半载的时间,这一年半载你们跟着我一起做。” “我这些年一直在外,对于殿下的“科学之道”也不怎么了解。” “只是既然科学之道有无数的分支,你们两个的分支何不由你们两个取一个名字?如此一来,也算是于墨家的那群人有所区分开来。” 取个名字? 侯生脑子转得快,眼睛一亮:“是啊,殿下给这一科学之道取了名字,我们若是要编撰书籍,定是要给下面的路取名字的。” “如此一来,我们也算是开一道之宗师了,这样也能够跟着殿下一起名留千古啊。” 反倒是卢生有些犹豫:“但....殿下会不会生气?” “毕竟....” 三人对视一眼,而后徐福直接拍板决定:“那便问一问殿下!” 侯生、卢生对视一眼,终究是没有按捺的住内心的“野望”,这毕竟是千古留名的事情啊,即便这名字不能够由他们来取,但最次他们也能参与其中吧? 届时这史书上必然是有他们二人一笔的。 “好,那就找殿下!” 徐福心里头也是嘿嘿一笑,编撰书籍这是小事,但是能不能获得“利益”这才是大事啊。 这两个滑头想要偷懒来找他编撰书籍,可书籍成了之后跟他徐福有什么关系?他徐福还能成为这书籍的主编?他毕竟已经脱离这方士之路好几年了,更何况如今这方士之路也被改了。 顶多是能够起到一个“秉笔”的作用罢了。 具体的内容还是要侯生卢生两个叙述,他到时候怎么好意思在其中有一个名字? 可拿到了殿下面前就不一样了。 他徐福也能跟着顺理成章的落入史书记载之中,日后提起来这新道,史书上一定有一句是“福、卢、侯三人与上论,得此道也,命名为某某”。 徐福一边跟着这俩人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一边嘿嘿一笑的想着百年、甚至千年之后的事情。 千年之后,提起来他徐福,至少也得有一个新道开创者之一的名头吧?还有殷商大陆的发现者、以及....他所构思的那个神灵尊称的名字啊。 .... ..... 东宫 嬴野正准备休息,便听到外面的侍从禀告,说是徐福、卢生、侯生三人来了,他脸上带着些许好奇。 这个时候这三个人来这里做什么呢? “传他们进来吧。” 一边说着,嬴野一边为自己披上衣服,而后朝着前殿走去。 他来到前殿的时候,徐福三人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片刻了,脸上却还残存着些许依稀可见的“兴奋”。 兴奋? 嬴野眉头一挑,这个时候这三个人的神色又是如此,难道是有什么事情? 他脑海中思绪百转千回,但却没有问出来,只是坐在那里,悄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才说道:“如此深夜,你们三人来此做什么?”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徐福三人对视一眼,而后由徐福开口,将他们想的事情仔细的说来,而后又由徐福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等三人便是为此而来的。” “这新道该有个什么名字呢?” “左思右想之下,又觉着唯有殿下才有这个资格命名,殿下命名为我三人指明前路之后,我等也好编撰这书籍啊。” 嬴野只是斜了一眼徐福,便一眼看出来了徐福的小心思。 在上位久了,自然而然的就多了些许的“心力”,这些渺小的心思在他看来便是一眼就能看穿了的事情,这或许也是上位者大多数能识人的原因吧。 “在我面前耍什么小心思?” “你们三人对这新道有什么看法?” 侯生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殿下,我之新道多注重于“化”,化天下万物而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将一切万物从新化为天地,而后再次重新聚拢。” “我本想命名为“化道”,但却总觉着有些不合适。” 而卢生也是紧跟着说道:“我之新道和师兄还不一样,师兄是取天地万物化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我所研究的,好似是天地万物之中本就有的,我与其说是研究,不如说是学习,学习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存在的道理。” “可...理道这个名字,让人觉着也有些不合适了。” 嬴野听着两人的描述,心中倒是有了些许感怀。 化天地万物为自己所用,将其变化为自己想要的东西? 研究万事万物存在的道理? 他心中摇头轻笑,这倒是真的是巧合了。 于是看向徐福:“徐福,你有什么想法?” 嬴野的神色似笑非笑,像是看出了徐福的小心思,正在给他机会参与其中一样。 “若是不说,可就没有机会了。” 第169章 物理、化学 徐福轻咳一声,在侯生、卢生感觉到迷惑的眼神里悄然低了一下头,然后便理直气壮的抬起了头。 他没有觉着自己的小心思能够瞒得过嬴野,但问题是他也没有想要瞒过嬴野啊。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拜托。 就凭借卢生和侯生这两个“废柴”,难道真的能把那书籍编撰出来?不还是得凭借他徐福的本事才能搞出来么? 徐福倒是没有怀疑嬴野也搞不出来书籍这种事情,毕竟新道大多数都是嬴野传给侯生和卢生的,而殿下也的确是天纵之资,这般人物不干这种事情的原因很简单,只能说明这个事情太简单了。 而且这是殿下不抢功劳的说明啊。 更何况,他就不相信这俩人来找自己的时候嬴野不知道。 宫中还有能够瞒得过这位的事情? 再者说.... 徐福十分怀疑,侯生和卢生这俩人是想不到来找自己这个办法的,说不定就有殿下的暗示,既然如此,自己想在这其中捞一点东西怎么了? 他了解嬴野,甚至比大多数在这咸阳城待了两年,经常接触嬴野的人还要了解嬴野。 嬴野和嬴政一样,都不是那种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人。 所以现在的这话也不是警告自己,而是让自己赶紧说自己的想法, 好顺势捞一下功劳和名声,否则这一次他即便是来了,史书中也不会有他的名字,他顶多算是个背景板。 当即轻咳一声说道:“殿下,我听二位师弟之言,倒是有些许想法。” “侯生师弟所说化天下之物为自己所用的新道,在我看来颇为有当初炼丹之法,与炼丹一样都是取天地万物之气而归自己所用,所以不如便叫做“炼化之道”。” “而卢生师弟乃是研究这天地万物之理,重点在于物和理,若是没有物便没有理,若是没有理,有了物也没有什么用处。” “不如便叫做物理之道?” “此名字简单干脆的告诉所有人,物理之道便是研究这天下之物中所隐藏的道理的学问。” 徐福兴致勃勃的分析了一堆之后看向嬴野,这件事情最后还是要嬴野来确定的。 嬴野微微一挑眉头,这名字么,倒是真的挺不错。 他并没有想要改变这两个学问名字的想法,毕竟他也叫习惯了,这名字又没什么错误。 只是略加思索之后便说道:“物理这个名字起得不错,便叫做这个吧。” “只是炼化之道这个名字稍微有些拗口,且脱离了这个学科的本质。” 嬴野轻叹一声后看着徐福、侯生,再一次为侯生点拨说道:“此道与其说是炼化天地万物为自己所用,不如说是学习这“炼化天地万物为自己所用”的规律。” “难道你觉着,你所研究出来的这些东西天地之中不存在么?” “不,他们都是天地中存在的。” “无论是火药还是其余的什么东西,唯有你凭空变出一个天地之间不存在的东西的时候,你才能够说是炼化了天地万物为自己苏勇。” “你如今还达不到那个境界,只能够是研究、探索、学习这炼化的道理。” “仅此而已。” “你若是取名为炼化之道,太大了,孤怕你压不住。” “不如便叫做“化学”吧。” “在天地之中,学习化归万物的道理。” “如此一来,也符合科学之道的前路,与从前你们炼丹之法、求仙问道之方士之说区别开来。” “求仙问道的方士道统本就是错漏,何苦再起这样的一个名字悟道后人?” 眼见着侯生、卢生都陷入了沉思,徐福这才反应过来拍马屁说道:“还得是殿下啊,若非殿下点醒我们三人,我们三人险些走上了岔路。” “多谢殿下点拨,我等定当在这道路之上继续前行探索,学习这新道之法。” 看着拍马屁的徐福,嬴野下意识的按了按额头,摆了摆手:“别搞这一套,孤可不喜欢别人拍自己马屁。” 但嘴角那掩饰不住的弧度却是反应出来了他内心真实的情况。 待到三人离开了之后,嬴野才披着衣服,走到了院落中,瞧着那天空之上的月亮。 来到大秦这便是第三个年节了..... 一时之间,倍感思乡。 ..... ..... 晨。 秦历二年,始皇帝二年,腊月三十。 一大早的咸阳学宫便聚集了不少的学子,他们都在草坪上等待着那位太孙殿下的到来,有些学子虽然是咸阳城本地的,但却连过年除夕都顾不上了。 “孙兄,你不在家操持这个除夕之岁,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你从前不是说,殿下的实用学说不如何么?” 一个看着颇为英气的年轻人调侃着身旁那个往前凑的胖子,脸上带着些许的打趣,他与这孙胖子是好友,但在学问上一直有些不同的见解,这孙胖子几次三番的说殿下的实用之说虽好,但却没有核心的“道德之感”,距离儒家、墨家等流派都有一定的差距。 依照他的话便是“不堪为学”。 而成平虽然也认为孙胖子说的有道理,但却总有一种感觉,那并非是殿下不知道,也并非是殿下研究不出来,更不是这实用学没有,而是....殿下不愿意将其拿出来。 他隐约有一种感觉,实用学的核心道德之说若是拿了出来,只怕是会令这天地都抖一抖。 可是他这么说的时候,这个孙胖子总是以一种“我不相信”的态度看他,并且昨日教俞说此事的时候,这孙胖子可是说的不来了。 今日怎么还是来了? 听着成平的调侃声,孙胖子轻咳一声,脸上带着些许莫名的不好意思。 可还没有等他开口,远处便传来一道道脚步声与喧哗声,继而一个身影走在了这众人面前,等到人群散开之后,那人影便登上了这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讲台”。 正是太孙嬴野! 嬴野站在那高台之上,望着众人的身影,脸上带着些许的笑容。 他知道,今日之讲,或许会影响不少人。 而台下,萧何、曹参、陈平、以及众多天下英豪,正看着他。 ps:祝大家,除夕快乐!新的一年发大财!!! 第170章 授课(其二) 站在这高台之上的时候,嬴野的脸上、心中都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毕竟再大一点的场面他也都见过了,见这群学子不还是小意思? 所以他只是摆了摆手,而后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像是谦谦君子,而不像是一位站在权力巅峰的储君殿下。 而台下的李斯等人也都是站在那里,望着高台上的嬴野,心中情绪莫名。 “没有想到,再次听到殿下讲道竟然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 “两年前殿下讲道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啊。” 站在李斯旁边的王绾则是斜了一眼李斯,李斯的变化也很大,从前的李斯身上总有一股倔劲儿,就是想要赢、想要战胜对方、想要不顾一切得到什么从而证明自己的倔劲儿、 而今岁之后的李斯则是身上带着洒脱和肆意。 更像是一位教书先生,而非是这大秦的丞相了——但也正是这种气质让王绾越来越放心的将许多丞相署内的事情交给他,而不与他为难。 为什么? 因为这才是一位丞相应该有的气质和态度啊。 所以这一年来,王绾和李斯的关系也是不断的修复,不断的变好,到了如今甚至能够互相打趣两声、算是关系还不错的同僚旧友了。 “是啊,那会殿下讲道的时候,你还是廷尉呢,甚至都不是这诸子百家共尊的李斯子,没曾想到只是两年的时间,你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不仅成了这诸子百家共尊的李斯子,还成了丞相、更是成为了这咸阳学宫山长、副山长之下的第一人,诸多博士教谕教习之中的位列第一的李夫子啊。” 或许是听出来了王绾声音中的打趣,李斯回头看了一眼王绾,倒是没有像从前那样着急反驳,反而是不急不忙的笑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十分温和。 “我听出来了,王老这是对李某有许多不满啊。” 他咂了咂嘴:“但是呢,王老再怎么不满,李某也是殿下亲任的啊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小范围的回荡在这一小片人群中,众人的身后有几个博士只听到了李斯和王绾的“争论”,而没有看到两人的神情,误以为两人的关系真的不怎么样,脸上闪过些许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们对视一眼,而后一个人便悄然消失在了这人群中,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去了。 站在李斯和王绾两人身旁的墨矩倒是无奈的扶额叹气,这两个人的“辩驳争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王翦离开了咸阳城之后,李斯就有点无聊,所以王绾找他逗乐他也是顺理成章。 “行了醒了——” 墨矩指着远处的高台说道:“殿下要开始讲了!” 随着“咳咳——”两道轻咳声,这院落中变得寂静无比,而站在正中央的嬴野缓缓的开口了,他看着众人开口道:“诸位,今日我所讲的第一道便是“实用之学”。” “诸位可都知道,什么是“实用之学”么?” 人群中纷扬起来一道道的话语声,都是诸多学子自己对于“实用之学”的看法,大多数看法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嬴野也开创出“实用学”两年多的时间了。 能够进入咸阳学宫的人都不是什么蠢笨的人,自然不会解读错漏——但人群中的声音中却有一个格外的显眼。 正是那孙胖子。 孙胖子站在人群中,声嘶力竭的询问出了困扰了他内心许久的问题。 “殿下——所谓实用之学恍若无根之萍,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其学问之松散,似乎单单只是依靠着“取用他人而为自己所用”以及您先前所说的构成实用的“海纳百川”、“实事求是”等思想维系。” “就仿若是一根细小将要断裂的绳子将一堆珠宝金银串在一起,将他们松散的连接成了这实用之学。” “可如此的学说,怎么能够位列诸子学说呢?” “儒家之说在思想以及核心中,有“仁”之学说,教授天下学子为“仁德”之人,他们的核心为“善”,为“义”,此二者为孔孟二贤者赐予儒家的学问。” “在政治方面又有“克己复礼”、“施以仁政”之说。” “而道家的思想核心则是以“无为”为其核心,教授天下学子以“逍遥自在”之意,此核心为“肆意”,此为老庄二贤者赐予道家的学问。” “在政治方面则延续“无为而治”的说法,教导“无用之用”。” “墨家之说看似松散,但实则教授天下学子核心之为“兼爱非攻”,其核心同样是以“仁善”为主,教化天下,此为墨翟先贤赐予墨家的学问。” “在政治上讲究任用贤才、取缔阶级等。” “甚至连法家也是,他们看似没有道德方面的核心,但实则“刚正凛直”便是他们的核心,他们教化天下黔首也同样是以正直之说。” “可您的实用家呢?” “实用家看似是一团锦簇,但实则是空虚之物啊殿下——” 孙胖子刚开口的时候,他的身旁还围拢了一堆人,但等到他说完了自己心中的呐喊后,他的身旁就只剩下了“成平”,而成平的神色还稍显复杂。 众人散去,其余的地方都是拥挤的,孙胖子这里则是十分空闲,也因此十分引人注目,旁人一眼便看到了孙胖子。 孙胖子心中也是发虚,但却不甘心后退,只是站在那里。 成平看了孙胖子一眼也是淡淡的叹气,虽然他坚信太孙殿下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或者说他坚信这所谓道德之说一定是有的,但他此时却没有退去,只是站在孙胖子的身旁。 这是他的旧友,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便退缩、弃他而去。 两人站在那里迎接着台上嬴野目光的打量。 许久,就在孙胖子心中打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了问题、甚至是以为太孙殿下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有些失望也有些害怕了的时候,台上的嬴野轻声笑了一下。 “这位学子,你说实用学说是一团锦簇,但实则空虚之物?” “可....你真的研究懂了实用学说了么?” 第171章 授课(其三) 孙胖子愣了一下,没有听懂嬴野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怔神的愣在那里,而后看着嬴野说道:“殿下....这是何意?” “从两年前殿下的实用学说传出来的时候开始,学生就在研究您的实用学说了。” 他稍微谦虚了一下,鞠了个躬,谦逊的说道:“殿下若是觉着学生没有研究透彻,还请殿下指教一二。” 孙胖子的神情明显是不服气的,毕竟在他看来,他研究了两年当初殿下传出来的几句话,即便是没有将实用学说研究透彻,可却也依旧是将实用学说研究出来了个八九分吧。 这怎么能说自己没研究懂呢? 这简直是污蔑。 甚至孙胖子的心里还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比如殿下不过是实用学说的创始人而已,他懂什么实用学说?不过是在这嘴硬罢了。 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郎君而已,尚且还没有加冠,自己何必跟他计较呢? 孙胖子像是阿q一样在安慰着自己,越是安慰,也越是放松。 一旁的成平听了嬴野的话之后倒是低着头仔细的思考着这个事情,难道真的不是殿下遗漏、或者说隐藏了什么?而是他们都没有研究明白这实用学说么? 李斯、王绾、孔安、墨矩等咸阳学宫的博士们都在思索着这个事情。 王绾看着李斯皱着眉问道:“虽然我并不想这么说,但当世之中,论才学博论,你李斯说自己是第二,除却殿下之外大概是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的。” “你觉着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斯的神色倒是较为平和,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思考这个事情,因为他觉着依照自己对嬴野的了解,嬴野不可能将这么一个巨大的陷阱漏洞留在这里不去填充。 那么.....就要从问题中去找答案了。 片刻后,他的眼睛猛的一亮,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而后长叹一声。 “王相,您方才夸耀我的时候将殿下剔除出去当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啊,若非如此,此时的李某恐怕是要羞愧的不敢以这张老脸站在这里了。” 他指了指远处的嬴野说道:“王相,您仔细的想一想。” “实用学说的几个核心以及维系点,以及其余学说所教化的“道德之说”,您便明白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王绾听着李斯这打着太极的问题不由得有些恼火,他要是能想得出来,刚才还会昧着良心夸赞李斯? 李斯这个狗东西当真是令人恼火。 此时的他和昨日的扶苏大概是有一样的心情.... 谜语人滚出咸阳城! 而台上的嬴野则是已经开始讲述自己的“答案”了,他看着众人说道:“道德之说,教化之理是为了什么?本就是为了让人向“善”。” “这一点诸位是否认同?” 嬴野看着众人默不作声,便继续说道:“儒家的道德观是“仁”,也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一种“善”,教导人们要做一个“好人”,这是人们最朴素的道德观念。” “而道家的呢?” “道家看似是教导人要做一个“灵魂自由”的人,做一个“无为顺应”的人,但其实他们深处的含义也是教导人们向善。” “否则为何不是“身心的自由,而是“追求精神自由”呢?庄子之所以强调人们应该追求“精神自由”,正是因为道家的“无为之说”强调话不言尽、无为之理啊。” “因为无为,所以他们强调的是不去教化天下百姓,百姓们自然而然会去教化自己。” “可却又担心真的不教化、真的无为的话,会令人去做“恶事”,所以老子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强调万事万物都有其另外的一面。” “这是告诉人们什么呢?这是告诉人们遇到了祸事不要放纵自己的恶念,去做坏事;遇到了好事不要嚣张得意,不要放纵自己的恶念去做坏事,老子之言便是告诉我们人要克制住自己的恶念啊。” “而庄子呢?庄子较为老子讲述的更为含蓄一些,他说人们应当追求精神自由,追求独立自主的人格,在精神的世界里你无法伤害到任何的人,这同样是教授人们要向善。” “墨家呢?墨家的就更加简单了,墨家所追求的核心思想不就是“兼爱非攻”么?何为兼爱呢?兼爱便是同时爱不同的人和事物、爱天地中存在的一切。这便是兼爱。” “这不同样是教导人们向善么?” 嬴野站在那里,声音平淡而又带着些许的“神性”,仿佛站在这里传道的不是一位一国之储君,而是一位天生的圣贤一样。 “非攻与兼爱是一定要一起出现的,正是因为兼爱,所以倡导不要发动非正义的战争,因为如果你爱这天下存在的万物,怎么会去破坏他们呢?” “法家看似是要威慑天下,是不近人情的,可法家所强调的律令大多数不都是为了维护天地之间所存在的秩序么?维护这秩序的道理,不就是教导人们要向善么?” “天底下所有的圣贤道理、所谓的道德观念,其实汇聚在一起,都可以说,他们是在教导人们要向善、压制自己内心的恶欲,而释放自己心中的善欲。” “这便是他们最基本的、最核心的道德观念了。” “那么实用学呢?” “实用学中,实事求是的思想讲述的是人们应该根据实证,求索真知、不要夸大什么事情,要根据事实表现去做。” “这看似是冰冷无情的道理,但内核同样是教导人们向善的。” “为何?” “因为他的本质是....“不要违背事实而去欺骗”,这对应的道德观念则是“诚实”。” “而海纳百川、拿来主义呢?” “什么事物、什么样子的心胸才可以海纳百川、拿来主义呢?” “大海才可以这般做到,而我们通常说一个人的心胸宽广,便说他的心胸如同大海一般。” “这是告诉我们,人要心胸宽广、不要狭隘啊。” 第172章 圣人教化 嬴野的话语飘荡在这院落外,落在众人的耳中,仿佛是如同春风一样吹拂在他们的心灵上,但嬴野所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温和”,反而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将他们的神智惊醒。 是啊。 为什么会觉着实用学太过于机械,而没有道德的伦理之说呢? 即便是孔安、楚东都是一副震撼莫名的样子,他们遥遥的望着站在那里的嬴野,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 “原来如此啊....” 楚东更是神色复杂:“当初我以为,殿下使用儒家是必须之物,要用儒家的道德观念来教化天下人,使得天下人臣服于教化之中,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殿下需要儒家。” “可如今方才知道,殿下并不需要儒家,反而是儒家需要殿下啊。” 孔安同样是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沉默,他只是轻轻的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的嬴野,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是啊.....即便是如今臣服于殿下,我的心中也常有觉着殿下是不得不用我们的念头,可如今殿下说出这番话之后,才让我知道,原来我于殿下,不过是无用之物。” 楚东倒是没这么想,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孔安:“殿下却不这么认为。” “只是殿下学说之完善,是我们想不到的啊。” 众人之中唯有李斯的神色较为寻常,此时他站在那里,装出来了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但实则是刚刚才想明白这些事情。 王绾看了一眼李斯,翻了个白眼,心里觉着李斯真是个装货,但随即也不得不感慨,哪怕是刚刚反应过来,也足以见李斯的学识之渊博了。 他的内心也逐渐的放下了对李斯的成见。 从前虽然李斯成为了诸子百家共尊的李斯子,但王绾却认为李斯主要不是凭借“学识”,而是凭借着拍马屁上位的——即便李斯拿出来了法典也是一样。 但如今却不同了。 其实这一年里王绾对李斯的印象已经好了不少,只是或许是“量变引起质变”,到了刚刚才终于对李斯的态度彻底解冰。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人们想要跨越这座大山,总是需要慢慢前行的。 这是不可更改的路途。 台上的嬴野还在讲述着实用家中所蕴含着的道理与道德观念,而这咸阳学宫的众多学子则是已然端坐在那里,聆听着嬴野的讲述,像是当年杏林之下的孔门弟子正在听从孔子的教导一样。 这一幕....发生在古往今来的所有时候。 圣贤之教化,便是如此。 孔安望着这一幕,心中颇为震撼,他一直想要努力将自己的先祖孔丘尊为“圣人”,毕竟当孔丘成为了圣人之后,他们孔家人一定是可以得到更多好处的。 但....他一直没有成功。 孔安在这些年里面一直疑惑为什么自己不能成功,也在思考自己该如何才能成功,可是今日看到了嬴野这一幕的时候,他才恍然之间明白,或许....自己不能成功的原因,早在一开始就已经烙印下来了。 就在淳于越与始皇帝作对的时候,就在淳于越代表儒家的众多人与大秦敌对、试图掌控大秦的时候,在那个时候,孔丘成为圣人的路——至少是在大秦这一朝成为圣人的路就彻底的断了。 良久,嬴野缓缓抬起头看着众人,笑着说道:“诸位对实用学说,可还有什么疑惑?” 众人皆都沉默摇头。 这是实用学说的第二次登场,也是第一次正式的登场,而嬴野的讲述、以及关于这学说的道理,已然让众人变成了被填塞的那只“鸭子”,他们必须慢慢消化。 于是,嬴野放松了一下心神。 他接下来要讲述的东西倒是没有那么的复杂,也不需要耗费太多的心力了——毕竟是所谓“朋党论”,这个东西在他所处的那个年代已经持续了数千年了。 朋党之说自古有之,只是在唐宋的时候才被提及罢了。 唐朝时候的“李商隐”便是党争中牺牲掉的一颗棋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的老师、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令狐楚”是“李党”,而他的岳父是“牛党”的中坚力量。 他在李党和牛党的夹缝之中生存,也正是这个时期,朋党党争之说才被提及,一直到了宋朝欧阳修时期,欧阳修的一篇朋党论彻底将这个事情拿到了台面上。 而嬴野这个时候与众人讲朋党论也只是蜻蜓点水,让他们明白一些事情罢了。 也正是因此,他并没有过分纠结于朋党论之说。 .... .... 雒越更南(今越南一带) 这里的季节总是夏季,闷热无比,山上的大火已经开始熄灭,而整个雒越更南地带则是已经被完全拿下了。 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什么山林,到处都是平原,以及被士卒们开垦出来的“荒田”。 与其说是荒田,不如说是没有被开垦出来的上好的良田,这些土地太过于肥沃,而雒越更南之地的那些蛮夷又太过于....脆弱了。 所以秦人的士卒压根就没有浪费什么力气,就将这里占为己有,甚至还有闲暇的时间和心情来开垦土地耕种,甚至已经收获了一季。 王翦站在田亩之上,身旁的此代“扁鹊”脸上带着些许的温和之色:“南方便是如此的,尤其是百越之地、以及更南方。” “这里的气候很适合种植天地,只是很可惜,大秦并没有开发这里。” 王翦则是笑着,声音豪迈:“没有开发?那只是以前罢了,从今日起,这里便会成为大秦的粮仓!日后的大秦....纵然不至于让天下人人都能吃饱肚子,但总不至于让那么多的人饿死了。” 他笑着笑着,声音中就多了些许的怅然。 这是多少人的理想呢? 远处夕阳滑落,归于海面。 军帐中烛火点燃,照亮王翦的面庞,他伏在书案之上,而后默默的书写着什么。 “此地已然胜之,殿下所言,具为所实。” 第173章 灵光乍现 “臣斗胆请陛下为此地赐名....” 王翦将写完的信件收起来,而后用火漆将其封口,之后坐在军帐中,呆呆愣愣的看着远处的长夜叹了口气,他走出军帐之后站在月光下。 这么多年了,从未曾打过如此轻快的仗。 大秦士卒此次受伤最严重的应该就是那个耕地的时候,不小心被新式农具给弄伤了脚的士卒了,其余的人甚至没有受伤,只是长途奔袭有些困乏而已。 这不由得让王翦感慨。 大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的呢?他不太清楚,但总归....这是好事。 这么想着,王翦再次笑了笑。 月光长长....大军,是时候该回到大秦了。 .... .... 始皇帝二年,腊月三十,晚。 在忙碌了一天,给那些学子讲完了课之后,嬴野才拖着稍微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咸阳宫中,而此时的咸阳城中已然是热闹无比,黔首们已经习惯了在年岁的时候欢庆新年了,他们走到大街上庆祝着自己的安定生活。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或许便是因为如此吧。 无论是什么时候,战争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一切都给摧毁——这里指的是普通人的一切,站在权力最巅峰的那些人即便是在战争之中,依旧可以过的幸福而又惬意,他们享受的一切都与寻常时候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嬴野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想着事情。 马上又是新的一年了,铸币局那边的事情也快要完工了,他听严复说,李左车那个家伙跑到了咸阳学宫中找墨矩,让他想办法研究出来一种能够锻造钱币的模具,最好是能够迅速制造的那种。 墨矩那个家伙翻遍了墨经,又是在那群工匠中询问,最后还真的让他研究出来了一种“捶碟”作为锻造钱币的工具。 嬴野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暂时还没有去看过那个东西,倒是听严复提了一嘴那个东西的速度惊人,也从李左车每日的奏疏中看到了“成果”。 捶碟之下,铜币每日的产量已然不少,可以供应咸阳城周边三郡的使用更换,而不会对产量造成威胁——不至于产生有人想要兑换新币但却兑换不成的事情。 这是嬴野在决定要铸币、统一货币之后就开始防范的事情。 也不怪嬴野防范这件事情了,历史中所有的货币更换都是一场腥风血雨,而有些时候货币的更换跟不上人们兑换的速度的时候,新币基本上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而当新币的“购买力”得不到人们认可的时候,新币也可以宣告失败了。 难得是平衡。 就这样,一路琢磨着,一路想着,最后还是抵达了章台宫。 章台宫中早就是有些许“香气”传来,回荡在嬴野的鼻子尖,章台宫的后殿靠近露天院落的地方,早已经是准备好了锅子以及诸多菜肴。 一旁还有宫人端着菜肴正在上着。 嬴政坐在那里,斜斜的倚靠在凭几上,整个人显得十分放松而又惬意,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见忙碌而又一脸疲惫的嬴野笑了笑:“哟?回来了?” 他用手中的筷子指了指身旁的空位说道:“快坐下吧。” “我和你父亲都等你许久了。” 嬴政就像是一个寻常的老人等待自己的孙子许久了的抱怨道:“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的都在忙些什么,连年夜饭都可以忘记了?” “哎,真是让人不爽利。” 嬴野听到这话,默默的坐在嬴政的身旁,也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无辜而又带着些怅然的眸子看着嬴政,像是在问嬴政“你不知道我在忙什么?” “你不知道我这么忙是因为什么?” 这般的眼神让嬴政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而后转过头,指着已然滚开了的锅子说道:“咳咳,吃饭吃饭。” “吃饭的时候,就别想那么多了。” 扶苏倒是偷笑一声,他也是知道自己儿子这么忙到底是因为什么,毕竟他和嬴政都不管事了,那这朝堂政务总是需要有人处理的。 这个人除了是嬴野之外,还能是谁呢? 或许是听到了扶苏的偷笑,嬴野平等的用哀怨的眼神看向了扶苏,扶苏当即坐直了身体,他同样轻咳一声:“咳咳,吃饭吃饭。” 嬴野看着两人的反应,脸颊上的哀怨缓慢的融化掉,最后只剩下了些许温暖。 这是他来到大秦的第三个年头了,也是他吃的第三顿年夜饭了,这三顿饭让他一点点的开始融入这个庞大的帝国,融入这个时代。 他在来到大秦之前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而如今上苍垂怜,无论是一场大梦还是仙人护佑,都让他重新有了家人。 年夜饭的滋味,十分不错。 他拿起筷子慢悠悠的将牛肉放入锅中烫了烫,稍加片刻之后便可以吃了,但吃着吃着,他就又陷入了沉思当中。 嬴政瞧见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着扶苏无奈的笑了笑,之后才用一旁的干净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嬴野的头:“你这竖子,正吃饭呢又想到了什么去了?” “过年都不能放下政事?” 从前是嬴野和扶苏劝诫他不要太过于勤苦,而如今却换成了他劝诫嬴野不要太过于勤政了。 嬴野这才缓慢的说道:“大父,我方才吃肉的时候才想到一个问题。” 他十分严肃的说道:“人生活在这天地之间,是必须要吃肉食的,这一点太医应当有说过,大父应当也发现过这件事情,毕竟士卒中有过相关的规定。” “可思来想去,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牛乃是耕种之重要的牲畜,黔首家中甚至都不一定都有,而羊肉也十分珍贵。” “鱼肉和鸭肉、鹅肉、鸡肉等,这些牲畜都是农户家中的组成部分,百姓们不会舍得吃,而且也不够吃——一只鸡能有多少肉呢?” “而我好似记得....一种肉。” 嬴野的嘴角带着些许的弧度,他看着嬴政说道:“那种动物体大肉肥、肉质也十分不错,若是能将其当做是日常所使用的肉类,只怕是黔首们人人都能一年吃上一口肉了。” 第174章 天赋 听到嬴野的描述,嬴政和扶苏两个人先是一愣,然后才是反应过来嬴野说的是什么肉类,嬴政皱着眉说道:“如今也有养彘的,只是这种肉类味道并不算很好,甚至不能登入大雅之堂,但凡有些能力的黔首国人都不会食用的。” “若是想要推广这种肉类,只怕是有些困难啊。” 嬴野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是知道这一点的,或者说在古代,猪肉养殖是很早就出现的,猪在商周时期就已经成为了人们所食用的肉类,只是在这个时期还未曾出现阉割猪,从而让猪肉味道变得好吃的这种办法。 在资料中表明,至少是在东汉时候阉割猪从而让猪肉变得好吃这种办法就已经开始流通起来,但一直到了宋朝的时候,苏式依旧会因为没有阉割的猪肉不好吃而发明出了东坡肉的吃法。 一直到了明清时期,猪肉才彻底的登上历史舞台。 这一点也让嬴野有些犹疑,漫漫长河的历史记载中并没有表明“阉割”猪为何没有成为主流,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他看着嬴政说道:“若是将猪仔在幼年时候就开始阉割呢?” “或许如此一来,便能够让猪肉变得好吃起来了。” 嬴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身旁侍奉的那几个内侍心中一冷,好像想到了当年自己被阉割的时候.... 下体一凉。 扶苏轻咳一声,看着陷入沉思的两个人说道:“好了,咱们再饭桌上就不要讨论这些东西了,讨论他们做什么?” “还是好好的吃饭吧。” 他一边将手中的菜肴放入铁锅之中,等到汤汁将肉类煮沸之后,才将肉卷放入口中,不由得吐了口气:“果然是好吃啊。” 而嬴野则是有些遗憾。 他看着这沸腾的锅子,心里再次涌现出来些许的想法,回过头看着嬴政说道:“大父,我与徐福说了一件事情,便是出使西域的事情。” 嬴野的眉宇中带着些“思索”:“西域与我中原大地不尽相同,在那边“香料”遍地都是,而不是如同我们这边这么的珍贵,我想让徐福出使西域,最好能够从那边带回来一些“种子”,一些新奇作物的种子。” 他颇为自傲的说道:“我中原大地地大物博,那些种植在中原之上也必然是能够种植出来的,既然如此,何不让这些东西遍地都是?” “如此一来,也可以让黔首们多些吃的东西。” “我从一本古籍中看到,西域中有许多我们这里并没有的菜肴,若是能够将其带回来,黔首们的桌子上也可以多些吃的东西啊。” “大秦既然一统天下,将六国覆灭,那么我们就有责任将这天下变得越来越好,直到让黔首们过上往日渴求的生活。” 嬴政听了嬴野的话语也是微微点头:“便派遣一队人去就是了。” “西域么?” 他眯着眼睛说道:“想必...他们也不敢忤逆了大秦之威。” 扶苏看着不知不觉又开始讨论起来政事的爷俩,自己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然后低着头开始吃着东西。 千金难得的“香料”在他们这祖孙三人的宴会之上,也不过是“调料”罢了。 普天之下,此时也唯有皇帝以及太孙,才能够如此奢侈了。 .... ..... 雒越更南一带 自从有了秦历法之后,将士们也开始记录着这一天天的日子了,而在年岁开始之前他们也已经开始准备。 虽然此身没有办法回到家乡,但他们的灵魂却永远都是在家乡的。 燃烧的篝火照亮着这夜晚,一股股香气飘荡在这半空中,士卒们分别围拢在火堆旁,最中央、最前方、最大的那个火堆旁边则是坐着东越王、王贲、王翦、西越王四人。 四个人都是带着些许感怀。 王翦和王贲是过习惯了年岁节,但东越王以及西越王却是第一次过,但他们在这节日中也看到了大秦日子的幸福。 于是举杯欢庆,甚至到了最后,东越王还亲身上阵,在这篝火堆旁跳起来了东越的舞蹈,显得神圣而又野性。 月光缓慢的落在天空上,人们跨越了山河,都在庆祝着新年的抵达。 军帐中 方才喝的烂醉,甚至需要人搀扶的东越王缓缓的坐直了身体,眼睛中的酒气以及醉意全都消失了,他轻轻的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之后皱了皱眉,令人烧开了水沐浴,又换了一身新的衣服之后,才再次焚香,将自己的身上也熏干净。 他趴伏在书案上,低头的写着。 “新年已至,臣于雒越更南思念陛下、殿下,此生无有别求,唯愿陛下、殿下益寿年年、长岁万年。” “臣于醉酒之时,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陛下、殿下的厚恩,若无陛下与殿下,臣何德何能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呢?” .... .... “如今,百越已平、雒越已定,臣闻雒越更南有一撮尔小国,妄自称王朝之名,心中愤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日月所照耀的地方,哪里不是陛下的领土呢?” “这个小国竟然敢做出这样违背陛下的事情,臣的心中十分痛心,因此想要请求陛下诏书下令,臣愿意率领东越族人,为陛下攻打这个国家,若陛下准允恩德,让他们的王向陛下敬献忠诚,此为小国之幸。” “此外,臣领陛下天恩,归为秦人,不愿复称东越王之名。” “恳请陛下恩德,再赐天恩,为臣降爵。 “无谓爵位高低,唯愿侍奉陛下左右于咸阳。” “臣再叩首。” 琢磨了一圈,在信纸上写下了如此文字的东越王又看了一遍文字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刚想将信纸放入信封之中漆印,又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凑近了信纸闻了闻,发现没有酒味、以及其他什么味道之后,方才放入信封之中。 .... ..... 始皇帝三年,秦历三年,正月十五。 朝堂上的大臣们昏昏欲睡。 节后综合症,恐怖如斯。 第175章 大事 朝堂上的人不想工作,坐在上首座、被迫参与朝会的嬴政也同样是这种感觉,到底是谁想上朝? 嬴政放眼看去,竟然找不到一个想要上朝的人。 无聊而又复杂的朝会还在继续,大多数都是上一年留下来的旧事了,唯有几件值得人抬起头来处理、正儿八经的讨论一下。 在人群中,唯有一个人身姿站的笔直,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笑意和清醒,大概是这朝堂上唯一一个没有打瞌睡的人了。 李斯、王绾坐在一旁,看了一眼这人然后啧啧称叹。 小声的讨论着。 “铸币的事情,不会这么快就成了吧?这可不是小事,我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王绾翻了个白眼:“就不许人家有才华、有能力?” “听说这小子是李牧那个家伙的后人?若是家学渊源,那多少是有点能力的。” 他嘿嘿一笑:“当年李牧那个家伙啊,可是让我们好一阵子的头疼,不过最后还是让先王用反间计给除掉了。” 王绾咂了咂嘴:“你瞧,你瞧,他要出列了。” 随着王绾的话语落下,李左车缓慢的走出队列,神色寻常,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他脸上带着的笑容和喜色。 “启禀陛下,臣李左车领铸币之事已久,今铸币之事有了成果,特意前来禀告。” 铸币的事情有了成果? 一瞬间,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向这里,脸上带着些许好奇的神色。 就连坐在上首的嬴政都坐直了一下身体看向这里,而后轻声发问:“哦?有了成果?” 他看着李左车问道:“已经锻造出钱币母钱了?” 李左车微微躬身,谦逊中又带着些许的傲然:“回禀陛下,不只是已经制造出了一批母钱,还制造出来了一部分的铜币样板。” “而银币也已经制造出来了合适的配比钱币。” “此时,模板以及钱币正在大殿之外,还请陛下下令,令士卒将钱币抬入大殿之中。” 嬴政微微颔首,便直接说道:“也好。” 身旁的韩谈便已然得了令,而后看着大殿之外,传令道:“陛下有令——传力士——” 一层层声音自内而外的传了出去,之后随着脚步声的响起,力士便抬着箱子走了进来,那是一个看着就十分沉重的箱子。 而后李左车又从袖子中拿出来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盒子中放置的便是一把“银币”了。 当箱子被打开之后,其中放置着的精美的铜币便显露在众人的面前了。 铜币依照天圆地方的模样而制造,其上烙印“始皇通宝”四个大字,这也是之前李左车去请教了嬴野之后才决定的。 而背面则是团龙印,乃是双龙戏珠的模样。 一旁的侍从将这铜币从箱子中抓出来了一把,然后分发给在座的众人,而众人看着这钱币的模样,都在细细的打量着。 嬴野同样如此。 虽然这铜币的样式并不算新奇,但嬴野依旧是细细的打量着,脸上带着些许的感慨之色。 他慢慢的抚摸着这钱币,这算是大秦经济体系的第一步了,而这一步,终究是走了出来,之后便可以慢慢的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比如钱庄什么的。 看完了铜币之后,李左车又将银币拿了出来,而后呈给嬴政、嬴野。 银币的模样也十分简约,正面分别是写着“一两”“二两”“五两”等数字,而这数字落在众人眼中却是有些新奇了。 “咦?” 王绾的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他看着李左车说道:“这上面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看这一枚上面的,倒是能够琢磨出来大概是一的意思,另外两个则是有些让人看不懂了,但大概也能够猜出来也是代表着价值的吧?” “如此奇思妙想,李令使是如何构思出来的?” 李左车倒是躬身行礼,而后低声道:“下官不敢居功,这钱币上的模样是臣上书请示殿下之后,殿下指点的。” “此数字代表的是“二”,此数字代表着的是“五”,分别是一两、二两、以及五两,其代表着钱币的具体价值。” “铜币与钱币之间的兑换比例,也同样是先前陛下、殿下、以及诸位臣公所讨论出来的。” “一枚一两的银币等同于百枚十钱的“铜币”,约莫是一两银币等于一千钱。” “至于尚且未曾锻造出来的金币,同样是如此的兑换比例。” 众人听到之后,这才把玩着手中的银币,略显思索。 李斯将银币拿在手中,而后轻轻的捏了捏之后,这才是感慨道:“此银币锻造出来之后,光泽亮丽,而其坚固程度竟然和铜币相差无几,甚至较之铜币来说,还要坚固几分。” “李令使是如何研究出来这银币的?” “银的质地不是十分柔软么?” 这一点李左车倒是可以理直气壮的回答了,毕竟这是他和墨矩以及一众工匠研究了许久,这才是研究出来的劳动成果。 他谦逊的说道:“回李相,此银币并非全部都是由银锻造的,而是找到了一个配方,将其与银掺杂在一起,至于是什么东西以及具体的配方比例么.....恕臣不能说。” 李左车还没说完,李斯便直接摆手:“不必说具体的配方比例,这也不是本官能够知道的。” 李斯的反应迅速,而其他人的反应也不慢。 毕竟这银币的锻造比例只能够由工匠、李左车以及研究出来的人知道,若是传出去了,有劣质的银币混入官币市场,那便是这三个人的大罪,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李左车继续说道:“也正是因此,这银币才会如此的光泽亮丽。” “而黔首们见到此物,也一定就能够知道他的价值了。” 他抬起头,看着嬴政说道:“至于金币的锻造,臣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比例与配方,但想到先前殿下曾经说过,金币的流通还需要多年之后才能施行,所以便斗胆先将此事回禀陛下了。” “还请陛下恕罪。” 第176章 重用 嬴政双手把玩着银币,微微一握。 果然。 这银币颇为坚硬,明显不像纯银那般柔软。 他饶有兴致的点点头,然后问道:“钱币是国家根本,不容动摇。” “此币能否被仿制呢?” 闻言,李斯等人顿时面色一肃。 的确。 钱币如果被造假,对国家危害太大了。 关键是。 现如今六国余孽蠢蠢欲动,一旦让他们能够制造出假银币的话,大量假钱便会流入民间,届时秦国的经济基础,都可能被颠覆! 李左车当即笑道:“启禀陛下,铜币,银币均需要特制的模板和许多工具才能制造,这些东西耗资甚巨。” “许多工具甚至集结我秦国物力,都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即使有心怀不轨之人想要仿制,难度也过于巨大。” “更何况银币的配方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这些人都随时处于严密监视中。” “而若是没有比例配方,制造出的银币无论是色泽,质地,都远远比不上我所造的银币,即使是寻常黔首也轻易能够察觉真假。” 众人听得微微点头。 不过王绾却好似想起来什么,又问道:“此币含银几何?” 这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虽说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通货膨胀,通货紧缩之类的说法。 可谁都知道国家发行钱币,肯定也要有利可图的,只是利润大小的问题。 银币的含银量过高的话,那么当然不可能出现假币,因为制造出来根本没有利润,但同样秦国也没有了‘利润。’ 那这钱币造出来有什么用? 可要是含银量太低。 黔首们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用手里的真金白银换一块‘铁疙瘩。 就算有严酷刑法的强迫,可民间积极性不高,相应的新钱币被黔首们接受的速度就非常慢! 如此一来,新钱币对国家同样没有任何用处。 而李左车却是胸有成竹的回答道:“此币含银并不算低。” “其中比例是殿下与我仔细商讨后决定的,既不会造成银币的本身质量低廉、令其无法在民间流通,也不会过多,以至于被人重新熔铸后得到更多的银。” “而且无论是银币和铜币,都采用了对应的混合锻造配方,质地非常坚固,极其耐用,无论光泽,手感,均为上乘,一般黔首的接受度很高。” “关键是耐磨损!” 说到这,李左车微微一顿。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银币:“此枚银币便是经过“磨损”验证的,其光滑程度,以及本身质量并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也不禁若有所思。 是啊。 新钱币的制造全程保密,想要泄露出去的话难度太大了。 而且工序繁琐复杂,又耗时耗力,等闲是不容易仿造的。 关键是银币含银八成左右,仿制的人想要流通假币,除去中间渠道的话,成本根本就收不回来。 不过这‘耐磨损’…… 又有什么门道吗? 而嬴野此时也接过话茬道:“一般金银铜在作为货币使用时,日积月累下难免会有损耗。” “甚至绝对有大量商户将到手的银币‘搓’下来一小点,这样长期积攒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利润。” “究其根本。” “是因为金银的质地都比较柔软,而价值又够高,自然有人见财起意去做这种勾当了。” “不过新钱币却不同。” “铜币不用多说,本来质地就非常坚硬,再加上价值不算太高,所以不会出现损耗。” “而新银币在通过特殊配方造出来后,质地同样坚固异常,并且表面很光滑,如果硬是‘搓’下来一点的话,黔首们不傻,当然不会愿意交易这样的银币。” 嬴野这番话落下后,李斯等人顿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虽然造新币这个事已经很久了,可他们还真没考虑过‘日常损耗’这个问题。 现在嬴野一提,他们顿时就意识到这个问题非常关键。 事实上。 后世的‘一条鞭法’‘火耗归公’等等,都和这个‘日常损耗’有关系。 而这个问题引发的严重性。 导致后世的明朝收不上足够的赋税! 甚至直接导致了明朝的灭亡! 因为明中期开始向百姓收赋税时。 按照一条鞭法的规定,是徭役,田赋和其他杂征全部统计在一起,以收银子的方式统一折算的。 这就引出一个问题。 银子因为是贵金属,质地柔软,贫苦百姓日常使用时通常是以碎银的形式交易的,是会磨损的! 打个比方: 假设明朝某年要收1000万两银子的赋税,而官员肯定不能把百姓交的碎银交上中央,必须要重新回炉重铸成银锭! 而地方官员们在重铸银锭时,期间肯定有折耗,也就是火耗了,而这个火耗当然也只能有百姓们承担了。 如此一来。 各地官员就借着所谓的‘火耗’大肆敛财,甚至火耗是赋税杂征的几倍! 这样明朝的百姓们越来越穷,地方豪绅官员们越来越富,唯独明朝自个啥好没占着,还得被百姓指着脊梁骨骂! 不过嬴野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银币! 就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因为新银币并不柔软,除非故意破坏,不然很难出现磨损。 而且银币如果作为秦朝通用货币单位之一,与铜币共同流通民间的话。 一般黔首们都完全用得起! 也完全不用担心秦朝中央派给地方的赋税,会被官员们以某种名义加征了。 而就在众人沉思时。 嬴野已经对李左车继续说道:“金币的价值太高,寻常黔首不可能用得起,所以有关金币的锻造,你暂时也不用着急。”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证银币,铜币的锻造流程,配方的保密性!” “那些参与制造新币的工匠,官员们……你心里要有数!” 嬴野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现在既然把铸币这事交给了李左车,相关的事情当然也一并交给李左车负责。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左车在铸币这事上表现不错,嬴野准备借此再考验他一番,然后决定是否重用。 “不要让孤失望。” 第177章 班底 李左车心内顿时有些激动莫名,他所求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这是李氏融入大秦的第一步。 就连李斯,王绾等人都微微侧目,有些意外。 此刻到场的无不是大秦人尖中的人尖。 赢野都说得如此直白了,谁还听不懂自家殿下的潜台词? 李左车这是要被重用的节奏! 一时间,朝堂众人看向李左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而坐在嬴政旁的赢野只是微微一笑。 其实赢野心里早就有了一份名单,并且还在不断物色新的人选。 李斯此人才干极高,野心很大,可他的野心并不妨碍大秦的皇权,只是追求史书留名罢了。 所以没有意外的话,未来的百官之首就是他了。 而等到他正式掌权之后,张良便会接替李斯左丞相的位置,而李斯则是接替王绾的位置,让王绾退休。 此乃人事更替。 徐福凭三寸不烂之舌,搅动百越局势,让王翦不费吹灰之力就吃掉了百越,这算一个。 如果未来徐福真的能出海倭国,寻访到新大陆和几种主粮的话,赢野同样不介意给他想要的一切。 至于东越王嘛。 此人极善见风使舵,又极识时务,本身也具备统帅一方的能力,也算一个难得人才了。 未来等百越彻底稳定下来,若是此人还愿意为他戎马一方,赢野自然会让他荣华富贵一生。 而李左车…… 虽说铸币一事办得很让赢野满意,不过尚需要进一步的考验。 事实上。 李左车还没有得到那个‘机会。’ 那个和徐福,李斯同等的机会。 这需要他进一步展示自己的才能,否则仅仅现在这般的话,倒是不入赢野的法眼了。 没办法。 在这个时间节点里。 人才太多了! 如萧何,张良,曹参,陈平这些在史书上名号震天响的存在,现在各个都是朝廷的‘预备役’,都等着赢野继位后得到重用! 所以。 赢野现在默默的准备着名单,完全不担心手底下无人可用的局面。 而就在赢野沉思之际。 一旁的嬴政同样在暗暗打量着赢野,心中很是满意。 皇帝这份‘工作’说难也难,难如登天的难,可说简单也简单,因为皇帝不一定要多聪明,也不一定要多才干。 皇帝只需要把控好朝堂的平衡局势,然后把有才能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就行了。 这两点,赢野做得都很好。 身为千古一帝的嬴政,看人的本事自然远在其他人之上。 他很清楚。 李斯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忠心,才干方面毫无瑕疵,只要嬴野能压得住,绝对是理想的百官之首。 并且此人酷爱名利,属于是为了史书留名连命都豁出去的主,赢野又是个非常‘大方’的人,所以李斯坐上百官之首的位置,对未来嬴野继位也很有好处。 至于王绾,王翦等人,那就更不必多说了,绝对的‘皇孙派。’ 所以即便他现在就驾崩了,这大秦的江山照样红红火火。 其实如今的嬴政对生死看得很透。 他只是放心不下奋六世之余烈积攒的这份家业而已。 不过现在…… 嬴政不动声色的看着正侃侃而谈的赢野,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色。 赢野的确比扶苏强太多了。 有时候嬴政都怀疑扶苏的脑子到底是不是抓瞎了的,不过还好嬴野像他,日后扶苏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有儿子给他托底。 而现在趁着自己还有精力,自然是要再好好教教赢野怎么当皇帝。 “钱币的首批‘发行量,’一定要控制好!” “第一批流入民间的新钱币,数量不要太多,最好搞一个试点!” 试点? 李斯等人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倒是已经习惯了殿下不时会吐出奇怪词汇,此刻全都望向看着赢野,等待着赢野给他们解惑。 而赢野随即便开口道:“所谓试点,意思很简单。” “就是率先在某个城市,推行新钱币,并且范围要严格控制在这座城市内。”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是可以通过观察,确定新钱币是否还有什么缺点,是否还有什么我们没注意到的纰漏错误。” “第二嘛,如果有问题,也不至于出现无法挽回的局面。”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赢野解释的很直白,他们立即便明白了所谓‘试点’的意思。 一时间。 李斯等人更是心中暗赞,对赢野愈发敬佩起来。 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全啊。 李斯甚至直接开口,顺势拍马屁道:“殿下所担忧的的确有道理啊。” “大秦有殿下,定然能万世永昌!” 货币这种事情关乎国家基础,是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的。 如果能先搞个试点的话,那就肯定万无一失了。 嬴政也暗暗点点头。 一国之君最忌好大喜功,现在看来赢野虽然年纪轻轻,可办事够稳,又有远超年轻人的灵性。 皇孙如此,朕复何求呐! 而赢野则继续说道:“李左车,到时候你要多派人,征询民间对新钱币的意见,最好将黔首们的意见整理一下,看黔首们会不会有什么好的建议,亦或者发现了我们没注意到的纰漏。” “集思广益嘛!” “终究是黔首们对货币最敏感,你要好好听听黔首们的建议!” “如果一切无误,那么就可以正式将新钱币大规模投入民间了。” 李斯等人听着赢野的安排,心中默默盘算了下,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而王绾更是眼前一亮,忽然道:“集思广益……这个词好啊,集中黔首们的建议,广泛吸收有益的意见……好,好,好!” 王绾连道了三个好字,而其他人琢磨了下这个新词,同样觉得短小精悍,很有韵味。 赢野微微一笑。 他倒是一时说漏嘴了。 集思广益这个词出自三国·蜀·诸葛亮《教与军师长史参军掾属》,在秦朝当然是个‘时髦’的新词。 随即,赢野又看向嬴政,露出征询的目光。 不料嬴政却摆摆手道:“你有什么安排只管开口即可,不必问朕的意见。” “朕今天只想当个看客。” 显然。 嬴政是打算进一步的锻炼自家皇孙了。 而赢野闻言也不矫情,当即便开口道:“李左车,这件事情你全权负责,钱币的防伪保密,如何杜绝假币,还有如何试点,在哪个城里试点……” “所有事务,你不必向我汇报细节。” “我只要结果!” 听到赢野如此说,李左车瞬间一个激灵,激动的都快颤栗起来了! 第178章 信任 殿下这意思…… 是要他全权负责铸币这件事吗?! 李左车瞬间有些激动了,这意味着殿下对他的认可! 按理说。 李左车的心理素质不算差,可问题是惊喜太大了! 因为‘负责新币’和‘全权负责新币’,这差别可就太大了。 全权! 这两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 意味着李左车将完全主导大秦新币事宜,从铸造新币到发行,流通,乃至直接关系到大秦今年明年的国库收入! 干系太大了! 一时间。 不说其他人。 就连李斯王绾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赢野。 甚至以如今李斯的身份,他的眼底都忍不住掠过了一抹细微的嫉妒,当然,这一抹嫉妒很快就全部散去了。 全权负责铸币事务是挺不错的,但编撰法典、接任丞相、编撰简体文字等事业对于李斯来说,则是更加海阔天空嘛。 但这也无法也是那刹那之间出现的一抹嫉妒。 是的,嫉妒。 要知道。 大秦又是华夏迄今为止,唯一也是第一个大一统王朝!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大秦在史书上的分量,远远不是战国七雄能够比拟的,所以对于任何想要大展拳脚的人而言,现如今的大秦,都绝对是他们‘表演’的黄金舞台! 而铸币一直是有史以来,任何国家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如果仅仅是李左车负责铸币的话,那么这事即便做得再好,也算不上什么大的功绩。 但现在赢野把新币发行流通的事,也一股脑全交给李左车了! 虽说承担的责任风险同样飙升。 可要是把这事干成了,那绝对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 丞相王绾忍不住说道:“殿下,新币流通事关重大,是否再安排一位……” 不过他话语未落,就被赢野摆摆手打断了: “疑人不用。” “无论是对李左车,还是对你,对朝堂上的诸公,孤都是这个态度。” 说着赢野看向李左车,询问道:“你之前铸币的事情做的不错,所以我给你加加担子。” “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不愿意的话,孤也不勉强。” 李左车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赢野对他的‘考验’了,听到这话哪还有犹豫,他立马恭声道: “臣愿立下军令状!” “若新币流通发行出现任何问题,臣愿一力担之!” 风险? 是。 新币流通和发行牵扯大秦的方方面面,只要李左车应下这事,那么方方面面都需要李左车躬身亲历,负责到底。 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旦成了,那他必然会进一步得到赢野的重用,甚至未来位列九卿!甚至留名史书! 其他人见李左车毫不犹豫的应下来,心里也是艳羡不已。 而被打断话的王绾却是微微皱眉。 他倒不是出于嫉妒之类的,单单是因为新币关系重大,不放心把此事完全交给一个年轻人而已,不过见赢野态度坚决,却是不好多说了。 不过无论是李斯,王绾,还是朝堂上的其他诸公,心里对赢野都愈发敬畏。 既敬,又畏! 赢野那句‘用人不疑,简直到他们心底去了。 在这样的君主手下做事,看来是不用担心自己的才干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当然前提是在赢野给了机会后,他们要把握住那个机会! 就连早就对赢野死心塌地的李斯,现在心里都无比欢喜。 赢野对他,不就是用人不疑吗! 而且赢野交给他的差事一旦办好了,功绩可比货币这事大得多得多! 是真正肉眼可见的,能够流芳百世的功绩! 实际上。 现在朝堂上的诸公,都非常‘喜欢’赢野。 因为赢野做事太漂亮了! 不贪功,有能力,有野心,还常常有天马行空而富有实践性的远大计划。 最关键的是不搞帝王权术那一套! 要知道。 纵观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历史。 从嬴政之前的春秋战国,再到大秦之后历朝历代的皇帝,许多皇帝君主最喜欢钻研帝王权术,搞什么朝堂平衡,弄得臣子们压力山大,做事畏首畏尾的。 而历朝皇帝们之所以要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树立威信云云。 更重要的是不想‘背锅!’ 这并不是调侃。 即使封建时代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怕背锅! 毕竟一些事情要是做错了,到时候皇帝是要被百姓们暗地戳脊梁骨骂的,更是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的! 可赢野呢? 每每要做什么事,根本不会跟他们藏着掖着,亦或者说的模棱两可,故作高深云云,让臣子们自己揣摩上意。 而赢野的这种直白并不是说他城府不深! 恰恰相反。 在李斯等人看来。 这反而是最自信的体现! 因为赢野的表现很直观的告诉他们: ‘我不跟你玩虚的,你就按我说的做,要是出错了锅我背着,史书骂名我担着,我不会让臣子们替我背锅!’ ‘相反要是事成,功劳是你自个的!’ 既用人不疑,又敢于揽责,还知人善用…… 谁不喜欢跟着这样的‘老板’?! 而坐在赢野身旁的嬴政,此刻心里同样对赢野的表现感到十分欣慰。 敬!畏! 皇帝要做的不是比臣子将军们聪明,而是要做到让手下的臣子将军们对自己敬畏! 从今天朝堂上的情况来看。 这最重要的两点,赢野已经做到了。 因为嬴政明显看出了右丞相王绾对赢野的决定有些反对,但在赢野拍板后,王绾就没再开口了。 能让王绾这样的朝堂大佬按下心中的反对意见。 不说一个‘畏’字,但赢野在朝堂上的威信已然确立,这是扶苏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即使在他百年之后。 想到这,嬴政忍不住一笑,旋即便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有这好孙子在,以后他倒是能省心不少了。 …… …… 雒越更南(今老挝越南一带) 山火弥漫,顺着大风越烧越旺,火光连绵数十里,这里是越南之地最后一处顽抗部落。 不远处。 东越王,西越王与王翦纵马而立,三人目光幽幽,似乎正在欣赏着此地的最后一把大火。 而王翦则是一边欣赏着这场大火,一边也是暗暗打量着东越王,西越王二人。 第179章 火....越烧越大 现在王翦等人也都已经分别上书给了赢野,将近期的战报,战绩,以及自己的想法等等,一一禀告给了赢野。 当然了。 王翦的奏报早就得到了回复,而王翦也马上就将回咸阳复命了。 毕竟百越这边东西越王处理得很好,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王翦也确定这二人虽然互相暗藏杀机,可对大秦都十分恭敬,没有任何反叛的想法。 宁做大国犬,不做小国王。 或许这便是二人的内心写照吧。 因为东越王和西越王还联名上书一封,请求大秦赐予他们侯位。 是的。 这二人都是无比识时务的家伙,现在平定了百越之地,也丝毫没有拥兵自重的想法,反而退而求其次,宁愿舍弃自己的王位,恭恭敬敬的当一个大秦的侯爷。 而随着他们的上书。 从此以后。 百越之地就正式成为了大秦,以及后世华夏的‘自古以来’了! 不过王翦还不打算就这么离开。 这次出兵百越兴师动众,结果基本上所有事都由东越王和西越王包圆了,王翦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草草回都复命。 所以他已经再度向赢野上书,希望去那个与雒越紧邻的那个蛮夷之地——孔雀王朝,去瞧瞧。 恩,单纯的看一看。 当然如果那里的土地,真的像东越王说的那样肥沃得话。 王翦也不介意进一步的采取军事措施,如果能成为大秦将来的‘自古以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就在王翦思考着自己的雄心壮志时。 与此同时。 东越王与西越王二人,同样各怀鬼胎。 事实上。 这二人都非常一致。 那就是彻彻底底的率领百越之地臣服嬴政,臣服嬴野,臣服大秦,让百越之地彻底融入大秦帝国。 什么百越王? 当大秦的狗他不香嘛! 二人的唯一分歧是…… 由谁率领百越之地去臣服大秦。 简单来说。 二人都觉得百越之地还是太小了,容不得两位百越王,哦不,两位大秦侯爷! 东越王想要西越王去死,西越王也想要东越王死。 嗯,有一位侯爷去咸阳城享福就足够了。 不过现在双方实力差距不大,而且赢野还没有给他们回信,所以二人才没有在整合百越之地后立即翻脸。 “呵呵,王老将军看来是归心似箭呐。” 见到王翦的目光微微发散,东越王不由笑道。 闻言,王翦却是摇头:“我已经给殿下重新上书,请求继续暂留百越了。” 此言一出,西越王顿时眉头一皱,但东越王却是心中一动,看来这位老将军和他的想法差不多啊,都是对“孔雀王朝”动了念头。 而西越王则是心里有些不满。 什么意思? 王翦这是要赖着不走了吗? 还是说到现在赢野仍然没放心他们,所以派王翦留守百越监视他们? 这的确很有可能。 因为他的上书到现在也没有得到赢野的回复,弄得二人一直提心吊胆。 王翦看了一眼东越王,垂下眼眸,这是个聪明人,但西越王么..... 他摇了摇头却好似明白西越王所想一样,接着又道:“你二人不必多想,殿下没给你们回信,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他另有重用!”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们,殿下给我的书信里,已经跟我提到,对你二人的后续安排了。” 唰! 两位越王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目光忐忑的望向王翦。 “殿下让我转告你二人四个字。” “用人不疑!” 听到这四个字,两位越王顿时心里一定。 其实他们对于那位遥远的大秦殿下也有所耳闻,听说此人知人善用,对于有功劳的人绝不吝啬,不过终究相隔遥远只是耳闻而已。 而王翦却忽然话锋一转道:“我大秦有丞相一职,你们知道吗?” 东越王立马点了点头,操着一口带着百越腔的大秦语道:“这是我大秦的文官之首,相当于王老将军您在大秦军中的地位。” ‘我大秦’三字东越王说的无比顺畅,仿佛真的已经把自己当大秦人了。 西越王则疑惑道: “不知老将军怎么忽然说起丞相了?” 王翦微微一笑,潺潺而谈道: “前不久,我大秦的左丞相刚刚因为渎职贪腐被罢职,而新上任的宰相名为李斯。” “李斯此人,原先与殿下的父亲非常不睦!甚至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可殿下却不计前嫌,察觉此人确有才干后,反而委以重任,先是点醒他编撰法典,又是将咸阳学宫教谕的位置交给他,而现在....李斯更成为了我大秦丞相!” “这些事在我大秦众人皆知,你们若不信,大可以遣人去咸阳亲自确认一二。” 这番话落下,两位越王显然也听懂了王翦的意思。 王翦的意思很明确。 大秦的殿下不是心胸狭隘的人,更不是容不了人的人! 东越王反应最快,也知道王翦的想法,当即眼眸子一转,装作和西越王同心同力的样子。 略微沉吟后便换了一副模样,立马无比郑重的拱手道:“王老将军误会了,我绝没有怀疑担心殿下不信任我!” “我对殿下忠心耿耿,即使殿下要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拖家带口赴死,请王老将军不要多想啊!” 王翦闻言展颜一笑。 说真的,东越王这货确实是个妙人,即使你知道他在装模做样,也很难对此人生出什么恶感。 而一旁的西越王却是暗暗跺脚,马屁都给东越王这蠢货拍了,他在旁边很尴尬啊! 所以西越王也立即表忠心道:“王老将军,请您转告殿下,就说请殿下务必削去我的王位!” “我此生只愿为我大秦,为陛下,为殿下,镇守大秦的百越之地!!!” 看着二人精湛的演技,饶是以王翦的心性都有点绷不住了,他赶忙摆了摆手,笑着道:“好了好了,二位不必多说了。” “殿下让我告诉你们,该你们的,就是你们的!” “并且殿下还说,他不接受你二人自削为侯的请求。” “你们就继续当原先的东越王,西越王,一切照旧!” 听到王翦都这么说了,二人哪还有话说,顿时纷纷朝天拱手恭声道: “谢殿下恩典!” 一番话谈开后,西越王的心情也是轻松了许多。 最起码赢野不是狡兔死走狗烹那样的人。 反而....是东越王有些沉思,想着怎么样再拍一下那位的马屁呢? 王爵的位置么....肯定是不能留下的。 大秦只有他一个王侯,那不是要出事?至于西越王?快该死了的东西他也算人啊? 不过王翦看着远处越烧越旺的大火,脸上的笑意却忽然缓缓收敛,接着若有深意,又好似随口的说道: “这火……” “要是能烧的更远点就好了……” “说不定还能烧出个比东越王,西越王,大十倍的王出来!” 第180章 这也要比啊?? 铛! 王翦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猛地砸在了东西两位越王的心脏上! 二人脸上的笑意都瞬间凝固了,眼神都有些呆呆的望向远处的大火。 虽说现在能够保住王位,已经让二人无比满意了。 可是比越王…… 还大十倍的王? 二人眼睛彻底亮了起来! 可就在二人等着王翦进一步解释时,王翦却忽然闭口不说话了。 有些东西点到即止就行了,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况且如果二人连这么直白的话都理解不了,或许也不适合干那件事情吧。 大火越烧越烈,三人却是纵马离去了。 一路无言。 回到营地后。 王翦拿出赢野给他的那封回信,一字一句的斟酌着。 而东越王与西越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在琢磨那个‘比越王大十倍的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诚然。 这二人之前偏安一隅,在接触赢野之前,别说当百越王了,能安安心心守住自己的地盘就已经心满意足。 而现在两人灭掉了南北越王,统合了整个百越,又听到王翦似有心无意的暗示,心里顿时就有点稳不住了! 虽说富贵王侯好当。 可谁不想像大秦的陛下,殿下那般,做出一番丰功伟绩来呢? 况且以目前二人的势力兵马,根本谁也奈何不了谁,百越这块地盘上注定会有两位王。 当晚。 辗转反侧的东越王就悄然来到了王翦的营帐中。 只是当他进来时,却恰巧看到西越王早就来了,二人四目对视,顿时有点面面相觑。 西越王略微错愕后,旋即便笑着道: “呵呵,东越王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那我就不叨扰王老将军了,希望王老将军再好好考虑下我刚才说的话!” 西越王明显很早就来找王翦了,此时也是欣然告辞离开。 不过独留在帐中的东越王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西越王这个老东西,太奸诈了,也不知道之前和王翦聊了什么! 不过看西越王离开时的满脸笑意,明显和王翦相谈甚欢! 早知道自己就不该犹豫,直接来找王翦的! 而王翦看着东越王脸色难看,却是笑着道: “东越王不必多想,我找西越王是想了解下身毒之地的事情,没有其他意思。” 王翦主动找的西越王? 东越王心里又是一个咯噔,这想不多想都不行了啊! 一地不容二王。 本来东越王已经没了消灭西越王的想法,还幻想能够和西越王共治百越之地。 可现在看来,怕是大秦也不愿意看着二王共治的局面了! 想到这。 原本准备好一套说辞的东越王,瞬间当机立断,直接道: “我找老将军,是有一件事情拜托将军。” 王翦笑道:“何事?” “吾儿极喜欢繁华富饶之地,听闻咸阳乃是天下繁华首善之地,所以我想要长子和次子送去咸阳,让他们涨涨见识,还望王老将军能照拂一二。” 东越王也是豁出去了。 因为他并不清楚西越王到底找王翦聊了什么,双方又是否达成了什么协定。 所以干脆! 质子! 并且一次把长子次子全送出去,这样足够表达自己的忠心了吧! 只要自己在百越之地老老实实帮大秦办事,自己的儿子就不可能有危险,更何况他儿子够多,就算两个儿子全出事了也不怕! 而王翦听到东越王的话,瞬间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他当然清楚东越王的言外之意。 不过也太狠了。 一次送两个儿子表忠心! 随即,王翦脸上的笑意愈浓,道: “没想到东越王你与西越王的想法竟如此一致,方才西越王也跟我说,希望把他的两个儿子送到咸阳,让我照拂一下。” 嗡! 东越王脑袋一颤,心里险些把西越王十八代祖宗都拖出来暴打了! 西越王的觉悟比自己高这么多吗! 他一咬牙,连忙改口道: “老将军,我刚才说错了,其实我的七个儿子全都想去咸阳见见世面,请你在咸阳照顾一二!” 儿子算得了什么? 自己现在还算年富力强,即使儿子死绝了,再生便是! “哈哈哈……”王翦苦笑一声,摆摆手道: “好了东越王,我知道你心里在顾忌什么。” “都告诉你不要多想了,我知道你们二人都担心对方不愿意二王共治百越,所以才这么着急的找我表忠心。” 听到王翦直接把话说透,东越王索性也不再辩驳,转而询问道:“那不知道老将军……觉得该如何解决此事呢?” “我其实并不在乎二王共治,可谁知道西越王是怎么想的啊!” “万一等您离开百越后,他趁机对付我,到时候百越之地再起兵戈,对大秦的统治也不利啊!” 王翦笑了笑,心里则是一万个佩服。 佩服的是赢野! 因为赢野给他的回信中,就精准预判到了东西二越王的想法! 并且还在书信中告诉了他处理此事的办法! 殿下……当真料事如神呐! 王翦顿了顿,这才说道: “我替殿下问你一句,你是想当百越的王呢,还是比百越更大的王呢?” 东越王一愣。 这问题…… 好像又回到了白天的那句话啊! 这一次东越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思考了一下。 片刻后,东越王似有所悟,然后低声道: “不知道老将军是否问了西越王这个问题?” 真滑溜啊…… 王翦心里默默感慨,旋即也没有隐瞒道: “我的确问了西越王这个问题,他说不敢妄图贪天之功,只想做百越的王,听大秦殿下与陛下的调度。” 听到王翦的回答,东越王顿时心里有底了。 显然。 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多大的王。’ 而在于大秦并不满足于百越之地,想要通过百越继续向外扩张! 所以东越王立即脱口而出道: “只要大秦给我机会,我愿做比百越更大的王!” “而且无论我是做百越的王,比百越更大的王,亦或者是百越侯,都将永远听从陛下与殿下的命令!” “我的所有儿子也愿意前往咸阳学习大秦的文化!” 第181章 又一个画饼大师 王翦心里暗暗点头。 其实在两位越王中对比了下,王翦是更偏向东越王的。 不说此人极擅拍马屁,关键是很识时务,单凭这一点,就绝对不敢对大秦阳奉阴违。 毕竟百越之地终究离大秦较远,如果在百越彻底完成统合后,再度发生叛乱的话,那么大秦想要镇压难度可比现在大太多了。 况且。 王翦不愿意立即回咸阳的原因,也是想要在这做出一番功业出来。 既然如此。 当然要选择一位有开拓心的人配合自己。 所以这一刻,王翦也是推心置腹的说道: “无论你和西越王怎么选,其实你们俩都不会有事。” “殿下早就对有毒之地(古印度)有了想法,所以殿下的想法是,你和西越王其中一人,继续镇守百越之地,另一人则前往有毒之地开拓。” 话匣一打开,王翦索性也开门见山了: “实话告诉你,有毒可比百越之地,富饶十倍百倍!” 东越王微微一顿,眼神里透着疑惑。 虽说他了解有毒之地的一些情报,可按照那些情况…… 虽说比百越要好,也不至于十倍百倍的富饶吧? 王翦则笑着解释道: “有毒乃是富饶之地,根据殿下所说,其中盛产各种名贵香料,每一种香料都价值不菲,堪称软黄金!” 东越王愈发疑惑。 要知道有毒盛产香料的事情他也知道,甚至因为百越之地的许多地方与有毒接壤,所以东越王自己就用过许多种香料。 这些香料平常在做饭时加入,能让饭菜的口味变得更香,但也仅此而已了。 软黄金? 不至于吧? 事实上东越王是陷入了常识误区了。 百越与有毒接壤,香料获取容易,所以香料的价值自然不算太大。 可在中原地区是几乎没有香料的! 甚至别说黔首了。 就连嬴政嬴野的吃食都很单一,因为除了牛肉外,其他肉食的腥膻味太重,贵族根本没法吃入口! 这种情况甚至一直持续到了宋朝! 自宋朝的丝绸之路贸易开始,外域香料才开始大规模流入华夏,乃至到了寻常百姓都用得起的程度。 而秦汉因为各种香料的缺失,饭菜的味道简直不堪入口。 让我们看看贵族的一日三餐吧:牛肉,牛肉,还他娘的是牛肉! 因为其他肉食的腥膻味太重,没有香料的压制,别说贵族了,黔首都下不了口啊! 所以王翦把香料说成软黄金,这绝对没有半点吹嘘的意思! 而听到王翦的一番解释后,东越王也是恍然大悟。 “并且有毒之地除了盛产各类香料外,土地同样肥沃!” “比所谓刀耕火种的沃土,都还要肥沃数倍!” 或许是橘生淮北则为枳的原因,现在王翦也学会画大饼这项技能了。 他手舞足蹈的说道: “甚至据殿下所说,在有毒之地还存在着一种特殊的作物,名叫棉花!” “这棉花不是用来食用的,它颜色雪白,犹如天上的云朵般,蓬松柔软,是拿来做衣物用的!” “在衣物内放入棉花,其保暖程度甚至比熊皮,虎皮都更加暖和,能让人在严冬腊月都不惧冰寒!” 而听着王翦画出的一张张大饼,东越王的眼睛也越来越亮了。 如果说之前他征讨有毒的心思是1,那么现在就是100! 将一车车软黄金般的香料拉到咸阳,再把一车车棉花送到大秦…… 这想不发财都难啊! 更别说有毒的土地还十分肥沃,绝对能让更多的族人生活得更好! 而王翦也是将东越王的神色尽收眼底,旋即再度抛下了一份重磅炸弹! 一张赢野根据记忆,亲手绘制的有毒堪舆图! 等到东越王仔细看完了这张堪舆图后,他不禁倒吸了冷气: “有毒之地竟,竟然……如此辽阔?!!” 王翦很满意东越王表现出的震惊,捏须笑道: “这正是我之前问你愿不愿意做一个,比百越王大十倍的王得原因!” “殿下让我转告你,你能打下多少有毒之地,就都由你来管辖!” “除了要缴纳每年的赋税,徭役,以及战争时需要出兵外,其他内政事务大秦一概不管!” “那些有毒之地的土着,你掌握一切生杀予夺!” 这算是一张正儿八经的大饼了,还不是画的。 除了缴纳赋税,徭役,出兵外,东越王打下来的有毒之地,皆由他自己管辖! 赢野当然不是大方过头的人,可他同样是个十分实际的人。 分封当然是不可能分封的。 可问题是实控对于这个时代的大秦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毕竟即使以明清时期的国力和生产力,都远远无法控制这么远距离的领土。 所以还不如交给百越王打理,等未来大秦的科技与生产力进一步提升后,再完整的纳入国土之中。 当然了。 只要东越王真打下来有毒之地。 那么从此以后。 有毒之地也就成了大秦的‘自古以来’之地了! 对于大秦来说,是不是大秦直接占领的土地不要紧,只要有这个名头,那么便可以名正言顺了..... 更何况.... 东越王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 王翦则是微笑着看向东越王,等待着东越王的回应。 其实他心里也是愈发佩服起赢野了。 因为别看现在他说的天花乱坠。 实则…… 按照赢野的计划。 大秦是不会对征讨有毒之地,出一毛钱的! 最多在口头上支持下东越王! 所以如果东越王打不下来,大秦没有任何损失。 但要是真打下来了,即便只打下来一部分,那大秦也绝对赚翻了,额外获得了大量的赋税,徭役,兵源,人口! 纯纯的无本买卖啊! 而此刻的东越王却是完全被赢野画出的大饼给震住了。 这么辽阔,富饶的有毒之地…… 大秦还许诺内政由他负责,只需要缴纳赋税徭役。 这若是真能打下来。 那自己还需要守着百越这么贫瘠的地方干嘛!!! “呼~” 东越王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无比郑重的开口道: “老将军,请转告殿下!” “我愿率东越之兵,为大秦……开疆扩土!” 第182章 大秦饼王!石见银山! 咸阳。 东宫内。 赢野默默看完王翦的书信后,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这东越王倒的确是个识时务的妙人,稍微提点下,便完全领会了他的意图,并且非常配合。 其实当下阶段,赢野对开疆扩土还不算太热衷。 因为六国余孽尚且潜伏各地,蠢蠢欲动,而自己推行的各项举措,政策等,也都需要时间来证明。 攘外必先安内! 所以现在赢野是不可能在‘扩土’这个选项上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 不过如果能忽悠着东越王自己领兵征讨有毒之地,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情况。 反正他不会出一粒粮草一分钱,要是东越王打胜仗了,那自然皆大欢喜,他就在后方拍巴巴掌,继续给东越王画大饼,同时收获额外的疆土,人口,赋税,以及香料棉花等大秦急需的东西。 如果东越王打输了嘛…… 额,东越王是谁来着? 那我们可真不熟了! 盖因如此。 现在赢野的心情可谓是相当舒畅。 “去,把徐福叫来!” 不久。 徐福风尘仆仆的赶到东宫。 而赢野也是将王翦在百越之地干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知给了徐福。 良性竞争嘛! 现在徐福志得意满,得给他上点压力! 你瞧瞧人王翦这事干得多漂亮,不费一兵一卒就鼓动东越王自个出兵扩土了。 在赢野一番描绘后,徐福不禁满脸尴尬的苦笑道: “王老将军非同凡人,我哪能和他比呐……” 赢野顿时面色一板,道: “怎么和你没关系?” “你不久就要出海寻觅海外扶桑,要是遇到当地土着反抗,这就是最好的经验!” 赢野循循善诱道: “这次你出海寻觅扶桑,只是一次试验罢了,为接下来寻找新大陆的海上试验!” “所以我不可能给你拨太多的人马,你也带不了那么多人去海外,到时候遇到倭人反抗,难不成你就空着手回来吗?” “你要学会以土着制土着!” 徐福闻言心头一动,下意识道: “殿下的意思是……” “让我学王老将军一样,拉拢当地的土着首领,让土着首领帮我大秦清除扶桑岛上的其他土着部落?” 见到赢野微微点头,徐福瞬间心里就没底了。 他虽然很想建功立业,史书留名。 可问题是百越和扶桑的情况太不一样了啊! 百越之地毗邻大秦,大秦对百越起码有不少的了解,所以徐福才能投其所好,趁机拉拢到东越王。 但是海外那个什么劳什子扶桑倭岛…… 鬼知道是什么情况啊! 万一岛上的土着蛮不讲理,二话不说提刀就砍怎么办? 再者说了。 茫茫大海,他能不能找到扶桑岛都说不定呢! 而见到徐福脸色不停变幻,赢野却顿时笑了,摇头道: “根据我之前看过的那本古籍记载,倭国土着大都尚未开化,无论是部族规模还是战斗力,都远远不及我大秦。” “所以即便你这次带上船的人数不算多,也足以打破扶桑岛上的内部平衡了!” “最关键的是……” “根据记载扶桑岛上有一处规模浩大的银矿!” “这处银矿的矿藏之大,起码比得上我大秦流通白银的十倍!” “届时……” “只要你拉拢土着帮你开矿成功,我可以替大父做一个主!” “此处银矿开采出的收益,你可以占一毫!!!” 嬴野声音中带着些许诱惑的说道:“无论开出来...多少。” “你可懂?” 咚! 徐福的心脏仿佛都猛然骤停了一般,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般的晃动了一下! 他,他……没听错吧? 扶桑的一处银矿,就起码比得上大秦流通白银的十倍? 而殿下,会把一毫(百分之一)的收益交给他打理? 这岂不是说…… 一旦他找到了扶桑的那处银矿,直接就能成为富豪了么? 徐福狠狠的倒吸了口冷气。 整个人直接被赢野画的这张超级大饼给砸懵了! 不过徐福显然也不是容易脑子一热的小年轻,旋即便似想到什么般,又低声询问道: “不知道殿下所说的那处银矿……” “古籍中可有标注其位置?” 这无疑是最关键的一点。 否则即便徐福在茫茫大海中寻到了扶桑国,他总不能把偌大的倭岛整个翻个遍吧? 起码得知道银矿的大概位置! 否则如果压根找不到那处银矿,亦或者压根就没有银矿的话。 赢野许诺的再多,那也只是空口白话而已。 赢野闻言顿时就笑了。 他当然知道倭国那处银矿的位置。 倭国是海上岛国,各种资源一直都相当贫瘠。 唯有白银产量,冠绝全球! 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位于倭国岛根县中部的石见银山! 巅峰期倭国仅仅凭借这一处银矿,其白银产量就达到了全球的三分之一! 从16世纪初到接下来的90年里,倭国凭借着石银山,每年平均向当时的明朝出口白银38万吨左右,一跃成为世界最大的白银出口国! 所以。 只要徐福能在海上找到扶桑,并且与当地土着首领达成合作的话。 赢野就能保证他找到石见银山! “放心,待你出海时,我会把那处银矿的大概坐标地图交给你。” “不过这份地图务必保密!” “在你没有绝对把握控制住倭国土着前,不要拿出来!” 开玩笑。 石见银山的价值太大了。 要是在这个时期就被倭国发现并独吞的话,那未来倭国的发展可就说不定了! 所以必须要保证大秦,能够攫取这处银矿绝大多数的利益! 否则的话,赢野宁愿银山永远不见天日! 而徐福听到说有银矿的具体位置信息,顿时也是彻底激动了起来。 一毫啊! 只要他能够顺利开采。 从此就能一跃成为大秦最富有的人了,甚至富可敌国!!! 更莫说若是能把扶桑纳入大秦版图的话,他也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利,有名! 这差事除了危险之外,简直没有任何坏处了! 而赢野见到徐福如此激动,也是笑着没再说话。 石见银山一毫的分成,这价值的确太大了。 可是赢野不是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人,徐福此行出海寻找扶桑,危险重重,许以重诺,才能调动其主观能动性。 第183章 新式货币推广全国! 出海! 在这个时代,出海可不像后世那么轻松。 因为大秦时代的造船技术可远远没有后世发达! 不谈其他。 单单是海上随便的一场风浪,就可能导致整船官兵暴毙! 更莫说还有各种疾病的侵扰,淡水食物的缺乏,乃至缺乏停泊港口而长期漂泊大海的心理问题。 这些问题在这个时代都是致命的! 甚至徐福此行,连一条具体的航线都没有! 赢野完全就是从历史上徐福的成功,继而选择了现在的徐福! 说真的。 就连赢野自己,都对徐福能不能复刻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奇迹,保持怀疑态度! 所以许以重诺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 赢野从来都很大方。 这所谓的大方,是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大方。 比如许诺东越王的有毒之地,又比如现在许诺徐福的石见银矿。 毕竟既本不属于自己,那么只要能够得到,无论得到多少,对于大秦终归都是赚的。 “去吧,对了,你最近多收集一些橘子和荼(茶叶),在出海时让大家每天吃喝,这能够防止一些疾病。” 赢野再度提醒了一句。 其实他也是一知半解,不过记得貌似在大海上,船员服用橘子和茶叶是能够补充维生素啥的,有效防止败血症的发生。 徐福自是一一记下,接着便兴奋的告退了。 用后世的话来说。 现在的徐福,主观能动性算是彻底拉满了! 名!利! 男人这辈子最渴望的两样东西,现在他有机会在茫茫大海中的扶桑上全都得到! 富可敌国的利! 史书留名的名! 所以现在徐福恨不得马上找到墨矩,商讨船只建造和航行的具体事宜了! …… …… …… 与此同时。 李左车在上次的朝会后,就已经开始全权负责起了新式货币的铸造,流通,发行等事务。 甚至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李左车还特意恳请赢野,从嬴政那求来了几位黑冰台谍子,帮助他监督一些和铸造有关的工匠与官员,防止配方泄密。 而这一次新钱币的‘试点区域’,则是选在了咸阳! 实际上。 此前咸阳民间已经小范围的流通起新式货币了。 不过量不算大,大都是一些贵族瞧见新式货币的做工精致,图案优美,所以兑换了一部分。 在民间,黔首们的反应根本不算强烈。 但是现在。 在李左车的亲自监督下。 第一批新式铜币,银币,开始快速的流入咸阳民间市场! 并且他还知会了相关方面,让这些货币仅准在咸阳地区流通,暂时不允许其他城池使用新式货币。 而随着新式货币大量流入民间市场。 引起的反响,却是出乎李左车意料的好! 原因嘛,很简单。 新式货币无论是铜币还是银币,做工都相当精良,质地坚硬耐用,特别是银币,通体的金属光泽感带着一种淡淡的高级感,甚至许多黔首们都特意兑来一两枚拿回家收藏起来。 最关键的是。 新式货币本身成色十足! 铜币银币均由八成铜银混合其他金属铸造,黔首们换来根本不会吃亏, 所以当这样的货币流入市场后,当然立即受到了黔首和贵族们的一致认可。 … … 几日后。 章台宫内。 李左车正眉飞色舞的向嬴政与赢野,汇报着新式货币现在的情况。 “反响远比我们预料的要好!” “黔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就认可了新式货币,甚至一度有人在市场上高价回收新式钱币!” “不过这种浪潮很快就消失了,毕竟第一批的新式货币量很大,黔首们不是傻子,知道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新货币铸造出来。” 李左车脸上满是自豪: “没办法啊,新式货币的外观,色泽,成色,都远远超越了旧钱!也不怪黔首们疯抢!” “甚至不仅是黔首,就连许多贵族都踊跃来兑换新式钱币!” “现在咸阳的新式钱币已经供不应求了,我看这一次的钱币试点,已经完美完成了!” “所以我恳请殿下,可以在大秦全面流通新式货币了!” 随着李左车洋洋洒洒一番话落下。 出奇的。 朝堂上没有一位大臣反驳他的话。 就连李斯,王绾等人都禁不住微微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因为近几日随着新式钱币在咸阳的流通,莫说黔首,普通贵族们了,就连朝堂上的诸公都对新式的铜钱银币很是满意。 虽说最高等的金币还未铸造出来。 可新式的铜币与银币,一众大臣都亲手触摸过,心里也有数。 李斯此时说道: “殿下,虽说欲速则不达,可既然新式钱币得到了黔首与贵族们的一致认可,想来是不会出什么纰漏了。” “我看大可以趁机流通全国,奠定我大秦的货币根基!” 身为左丞相,李斯当然要在朝堂上刷下存在感,更何况如此重大的事情了。 他近期一直忙着‘造字’,说来李斯在正式接触造新字后,其工程量实在有点超出他的想象,恐怕没个一两年功夫是完成不了了。 李斯打算今天朝会结束后,便找赢野好生探讨下这个问题,毕竟殿下博学广闻,说不定就有什么好办法。 而随着李斯话语落下,王绾此刻也适时开口道: “也也解除新式货币的试点限令,自咸阳为中心,逐渐向全国推广新式货币,如此循序渐进,也可避免许多问题。” 嬴政坐在上首处闭目养神,一副昏昏然的样子,显然是完全将新式货币的事情,交给赢野解决了。 而赢野略微沉吟后,最终拍板道: “就依王丞相的想法,以咸阳为中心,循序渐进的推广全国!” “李左车,近期你要多留意民间是否有铸假币的情况,一旦发现,务必遏制在摇篮里!” “还有,铸造的新式铜币和银币数量,你要仔细考虑一下,既不能让黔首们没新钱币用,也不能让新式钱币供大于求了!” 对于假币这个事,赢野是非常关心的。 因为任何新式钱币在流通初始,如果有大量假币流入市场的话,对国家信誉的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 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第184章 化身工作狂魔的墨矩! 楚国故地。 某处。 两名男子正饶有兴致的垂钓着,不过其中那名年轻人明显没什么渔获,显得很是丧气。 “叔父,现在秦贼针对我六国的动作越来越明显,我看要不了多久,嬴政就会彻底动手撕破脸了!” “与其如何,为何我们还躲在这偏安一隅,什么事都不做呢?” 项籍有些沮丧,又有点疑惑的问道。 现在六国故族之间虽然没有互相通气,可显然都在准备起复的事宜。 大家都在等! 等嬴政死去的那一天到来! 毕竟嬴政一战灭六国,定大秦王朝,威加海内,威望太深太大了! 甚至六国贵族们现在只要谈及‘嬴政’二字,都会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任谁都不可能在嬴政还活着的时候,就起兵造反。 项梁也一直是这么教育项羽的,每当项羽野心勃勃的吹嘘要起事造反时,项梁总让他多点耐心,积蓄力量做好准备。 可问题是… 根据得到的诸多情报来看,现在大秦明显就要拿六国故族开刀了! 为何叔父仍然无动于衷,甚至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耐心耐心耐心。 难道等大秦的屠刀落到他脖子上了,还要他继续耐心吗?! 项梁扯了扯鱼竿,又钓起一尾大鱼,小心放进鱼篓里后,这才缓缓开口道: “赵,齐,燕,韩,魏……近期都有不小的动作,他们许诺重金高位,想要拉拢秦国的官员,将领,甚至暗中募兵,打造盔甲弓箭……” “甚至听闻胡亥已经被处死,而他被处死的原因也与各国贵族牵扯很深。” “本来按照我的想法,早就该起事了,谁料到似天不愿秦国的国运断灭,竟然给嬴政硬生生送了个皇圣孙。” “那位皇圣孙,呵呵……” 项梁一字一句的说着,仿佛在阐述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一旁的项籍却瞪大了双眼,仔细聆听起来。 而项梁又接着说道: “虽说我对嬴政恨之入骨,可也不得不承认,此人雄才大略,即使生性残暴。” “若是他不死,携灭六国建大秦之威,便是再借给我十个胆,我也绝不敢造反!” 一旁的项羽没有吭声。 是啊。 嬴政虽然老矣,生性残暴,让无数黔首怨声载道,可其积威已久。 若是不死,便是胆气壮如项籍都不敢提造反半句! 现在各国贵族蠢蠢欲动,不外乎是因为听闻嬴政身体不好,疾病缠身,这才开始动起了念头。 而项梁也继续说道: “我在咸阳有秘谍,嬴政身体不好已经很久了,驾崩只在朝夕,若是没有赢野的话,单靠扶苏小儿,根本不配继承秦国的皇位。” “届时只要等到嬴政驾崩,扶苏继位时,便是我等最好的起兵时机。” “可是现在……” 项羽听完叔父的一番解释,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服气的道: “那赢野年纪不大,真如叔父说的那样有本事吗?” “或许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项梁闻言笑了笑,接着放下鱼竿,从旁边的竹篓里翻了翻,找出几卷竹简递给项籍。 “这是秘谍送来的关于赢野的一些情报,内容绝对可靠,你看看吧。” 项羽急忙接过,闷头看了起来。 不多时。 项羽的脸色就变了又变,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推出新钱币,施行所谓的‘新经济政策’,灭百越,建土地置换所…… 虽说在后世人们的记忆里,项羽就是个四肢发达到古今第一,头脑简单到极致的猛将形象。 可实际上能打出‘破釜沉舟’一战灭秦国主力,打出‘彭城之战’以3万击溃刘邦56万大军的项籍,又岂会真的头脑简单,要知道他可是兵家四势兵形势的代表人物。 他只是缺乏政治智慧,可智商绝对高得离谱! 所以单单是看竹简上记录的这些关于赢野的信息,还有其推行的诸多新政,项籍便立即揣摩出许多含义,至少这赢野绝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项籍彻底沉默了。 良久。 他才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道: “那岂不是说,等嬴政老儿驾崩后,我们仍然不能起事吗?” “我楚国永远都不能复起了吗?!” 项梁忽然笑了笑,接着意味深长的看着项籍道: “等。” “等?”项籍一愣。 “现在既然秦国后继有人,那么嬴政驾崩与否,其实并不太重要了。” “所以我们现在不必等嬴政驾崩,要等的是其他五国弄出动静来!” 项籍闻言略微沉吟,接着若有所思道: “叔父的意思是……” “等其他五国弄出动静,我们再根据局势决定后续的计划?” “若是五国的起事轻易被秦国镇压,那我们就继续等待,若是五国起事成功,甚至只要秦国没能第一时间镇压下去,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项籍的眼睛越说越亮: “此乃渔翁之计也!” 项梁点了点头,看着陷入沉思的项籍没再多说。 这小子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躁了。 起事这种事情岂是脑子一热拍拍脑子就决定的,所以他早就在秦国各地,甚至其他五国贵族那安插了无数探子秘谍,就等着适时而动。 若是真有起事造反的机会,他们叔侄俩绝对不会落后其他五国半步! …… …… 大秦南海郡。 一处毗邻大海的港口附近,无数工人正在忙碌着。 大量的优质木料正源源不断的从全国各地送到这里,超过10万名劳工犹如蚂蚁一样来回的搬运着木材。 不远处,一间巨大的‘工厂’中。 同样有数以百计的工匠则在辛勤的工作着,工厂中心有4个平行排的船台和一个木料加工厂,所有人都在努力打造着一艘新式巨舸的船骨。 这里,便是大秦如今最大的造船厂所在。 自从赢野定下出海的事情后。 墨矩便带着大量墨家弟子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南海郡,亲自督造新式巨舸的建造工作。 现在的墨矩可谓‘工作狂魔’,白天带着弟子到处检查建造进度,深夜则在研究着巨舸图纸,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 没办法。 赢野画大饼的功夫实在一流,给墨家开出的筹码更是墨矩无法拒绝的。 大学…… 这名字太宏大霸气了,任何墨家弟子都拒绝不了啊! 第185章 演技派 而新式巨舸的建造工作也很顺利。 毕竟大秦时期的造船业底子很厚,是绝对冠居同时代世界之首的! 而嬴政在统一全国,出于军事和民生上的需要,立即就开始整治全国江河水道,这也为大秦造船业的发展提供了完美平台。 大秦造船业本就发达,还有现成的巨舸图纸,而赢野又完全不惜人力物力,征集了十几万名劳工,又从全国源源不断送来最优质的木料…… 这要是还造不出新式巨舸来,墨矩干脆一脑袋撞死在章台宫得了! “根据工匠和工人的进度,最迟,新式巨舸在半年后就可以下海!”一名弟子汇报道。 闻言,墨矩眼神中顿时充满了兴奋。 半年! 半年后巨舸入海,只要徐福能找到扶桑。 墨家就将大兴了! 墨矩狠狠吸了口气,旋即道: “徐福过几日就会来南海郡,他有什么要求,全都配合!” “最好让他说说对船只建造还有什么要求,尽可能的配合他进行改进!” “毕竟我们只是负责造出船来,而他才是真正出海的人,而新式巨舸的任务并不是用来打仗,而是载人出海远航的,说不定就会有我们疏忽遗漏的地方。” 一旁的弟子连忙一一记下。 而墨矩则是愈发兴奋。 对于徐福这个出海的负责人,他当然要一万个配合。 因为徐福才是完成殿下计划的最关键一环! …… …… …… 百越之地。 王翦看着赢野新寄来的书信,脸上有点纠结。 这个要求有点太过分了吧,东越王能答应吗? 王翦仔细思考了一下仍然没有答案,最后索性摇摇头,苦笑喃喃道: “算了,既然殿下都做了决定,我照做便是,万一画蛇添足坏了殿下的计划就不好了。” 随即。 王翦便命人找来了东越王与西越王。 “老将军!” “哈哈,可是殿下回信了?” 二人现在对王翦是相当热情,甚至可以说谄媚了。 毕竟既然已经投靠大秦了,自然得讨好这位大秦武官之首,二人也都是不怎么在乎脸皮的人,所以现在对王翦是越来越巴结。 而王翦显然对二人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旋即开口道: “殿下是回信了。” “不过嘛……” “你们自己看看吧。” 王翦将一卷竹简递给二人。 东越王和西越王连忙双手恭敬接过,他们也算是‘文化人’了,不但能说秦语,也能看懂秦字。 不过看着看着,二人就面面相觑,脸色变得有点古怪起来。 西越王还好,看完很是高兴,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可东越王的脸色就不对劲了,青一阵紫一阵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竹简里的内容很简单。 封赏西越王为百越王,让西越王继续留在百越,统合百越之地剩余的大小部落,同时配合东越王后续出征有毒之地的一切需要。 当然了,封赏百越王这种事情赢野自己肯定不敢直接做主,也提前和嬴政商量过了,但是嬴政却是直接把他赶出了寝宫,让赢野自个拿主意。 至于东越王嘛。 赢野也不要他的什么质子,而是要他本人亲自去一趟咸阳! 东越王默默的站在原地,一时竟有些呆住了。 他貌似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殿下竟直接把百越王封赏给了西越王,这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他去咸阳,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殿下不信任他,要把他灭口? 不过这个时候,得到封赏的西越王却是乐开了花,连忙拱手朝天,一拜到底,无比谄媚恭敬道: “谢陛下,谢殿下!” “我一定不负陛下和殿下的重托,为我大秦永世整合百越!” 一旁的东越王见到西越王这副谄媚劲,简直恨不得把竹简扔到他脑袋上! 而王翦也看出此刻的东越王情绪不好,顿时摆摆手道: “西越王,哦不,现在应该叫百越王了,你先回去准备下吧,陛下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我还要跟东越王说些事情。” 西越王闻言愈发幸灾乐祸。 说事? 怕不是把东越王忽悠到咸阳杀头吧! 不过自己这次是真赌对了,殿下的确慧眼识珠啊,不但没削掉自己的西越王位,反倒让他担任百越王! 至于东越王? 呵呵,自求多福吧! 西越王连忙谄媚的向王翦行了礼,这才施施然的离开了。 营帐内。 东越王看着离去的西越王,脸色却是突然放松了下来,但紧接着好似听到了什么一样立刻再次变回了那副难看的样子。 他怒声道“本王累死累活的替大秦打下百越,却得到一个走狗烹的结局?” “难道大秦的殿下,真当我这位东越王提不动刀了吗!” 一边说还一边做出愤怒的样子,而身体却凑到了远处,脸上带着些等候。 片刻后他才松了口气,正常的朝着王翦行礼,而后道:“将军,殿下那边是个什么打算和章程?” 王翦看着东越王的模样,心里摇头笑了笑,这家伙,果然是聪明。 “东越王,可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那番话?” 唰! 东越王瞬间一个激灵,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之前的话? 比百越……大十倍的王!!! 东越王脸色剧变,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然后脱口而出道: “难道殿下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王翦无奈一叹。 他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诏你入咸阳,目的便是为了“身毒之地”,殿下在一本古籍中发现了关于身毒的记载,更是了解到那个地方有一种植物,名为棉花。” “此物十分重要,事关重大,所以你必须前往一趟咸阳城,唯有如此才能够将这件事情交代清楚。” “否则殿下恐怕是最希望你立刻动身出兵的那个人了。” 东越王神色不改,嘿嘿一笑,他看着王翦说道:“好说好说,别说是有事找我了,就算是殿下没啥事,只是一声令下,我也肯定是会去的。” “我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证啊。” “无论殿下让某做什么,某都绝对会即刻去做的!” 第186章 想跑?没门! 王翦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了下东越王,确定东越王的神色不似作假后,这才暗暗松了口。 本来他还担心东越王会很抗拒,甚至直接发火,毕竟在这个时间点让东越王去咸阳的话,任谁都会多想。 虽说王翦也知道赢野不可能是要收拾东越王,是真的要和东越王商量事,但就怕东越王自己乱想啊! 还好。 现在东越王非但没有抗拒,反倒一阵雀跃,明显也是认定赢野不会对他不利。 而放下心来的王翦,顿时也说道: “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棉花这种作物的重要性,其金钱价值虽不似香料,但是能够广泛种植,对大秦的重要性还远在金银之上!” “此番殿下命你去咸阳,想必也要是和你面授机宜,其中种种,你自己把握吧!” 东越王连忙点点头。 这段时间在等待大秦回信的同时,东越王可一点没闲着! 他通过各种渠道,获取了部分大秦方面的情报,深知大秦的这位殿下,是个极重才干的人,绝对干不出走狗烹之类的事情。 所以。 只要他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殿下绝对亏待不了他! …… …… 不多时。 东越王满脸谄笑的离开了王翦营帐。 不过随即他脸上的笑意便化作了一副愁苦痛恨状,低着头朝外走去,不时露出苦大仇深,唉声叹气的表情。 “哈哈,东越王!” 西越王可还没走呢,立即便叫住了东越王。 他没走的原因也很简单,就等着看东越王的笑话呢,毕竟之前在百越之地,东越王的势力是超过他的,西越王也忍气吞声了很多年。 可现在两人都投奔了大秦,得到的结果却迥然不同,西越王成了梦寐以求的百越王,东越王却被要求去咸阳,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被殿下软禁起来,甚至直接杀头了! “东越王,我真替你不平啊!” “你为大秦做了这么多事,可结果……唉,要不我替你向殿下上书,把我这个百越王的位置给你当得了!” 西越王故意摆出一副替东越王宁不平的样子,可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傻子都能听出来。 东越王果然瞬间气红了眼,手指着西越王,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你,你……哼!” 暴怒的东越王气的直接拂袖而去。 而西越王看着东越王离去的愤怒模样,脸色也是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谁知道刚才东越王在营帐内和王翦谈了什么,他能坐上西越王,可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若是能趁机让东越王重新起兵造反大秦,那才是最保险的事情。 不过现在嘛……呵呵! 西越王随即也扬长而去,现在他可已经是百越王了,上使马上也要到百越了,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忙碌。 …… …… 大秦。 章台宫中。 赢野正在和嬴政述说着近期的朝政大事,还有一些新政策的落实情况。 而听着赢野的潺潺道来,无论多复杂的事情,仿佛到了赢野嘴里,都变得抽丝剥茧般清晰,嬴政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越来越满意。 自己这个皇孙呐…… 若是扶苏能有皇孙一星半点的本事,他也不必还死撑在朝堂上了。 嬴政是个狠人,一战灭六国,可或许是儿时悲惨的质子遭遇,也让嬴政格外的重视亲情。 若不是胡亥已经完全‘疯了’,否则干出其他出格的事情,嬴政最多也就狠狠责罚一顿,却是绝对不会杀头的。 “好了野儿,这些事情别跟我汇报了。” “我不是跟你都说了嘛,除非你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否则朝堂上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行。” 嬴政眼底闪过一抹不被人察觉的溺爱色。 其实他早就不想撑在朝堂上了,成天被那群大臣用鸡毛蒜皮的事缠住,现在他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精力已然有点跟不上了。 扶苏虽然不堪大用,可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年纪轻轻的赢野却已经完全能胜任皇帝这个位置了,所以嬴政才故意将朝堂之事全部放手给了赢野,想要再好生磨砺一番。 实际上。 若不是赢野现在是皇孙,并且在朝堂上根基还不稳,在大秦威望不足的话,嬴政还真想撂挑子不干这皇帝了。 权力? 对于始皇帝而言,他已经品尝过前无古人的权力了,又取得了前无古人的功绩。 更何况这个时候的大秦,还不知道后世李家的宣武门之变,也不知道司马家的洛书之誓,当街弑君,在风气道德上尚没有真正的礼乐崩坏。 所以嬴政对于退位并没有后世那些皇帝一样的种种负担,再加上嬴政身体逐渐不支,又极重亲情,心中当然有退位的想法了。 而赢野听到嬴政的话,也是只能苦笑道: “大父,朝堂上的事孙儿虽然自信能一力担之,可终究年轻太轻没有经验,而国家大事岂容儿戏,所以孙儿多向大父讨教些,终归是没错的。” 赢野当然看出了嬴政有意放权的操作。 可问题是,嬴政有胆子放权,他赢野可不想让这么一个厉害的大父就这样休息啊。 朝堂上李斯王绾李左车都在卷,王翦八十多了还在战场上拼杀呢。 嬴政想躲清闲?嘿嘿,门都没有。 况且有关朝政的事,多问问嬴政总归没错,毕竟国家大事办好了是理所当然,办差了牵扯的可就是千千万万的黔首们了! 而嬴政显然对赢野的回答并不满意,故作愠怒道: “我大秦可没有扭扭捏捏的皇孙!” “况且我百年之后,你找谁商量国家大事?找扶苏吗,那大秦就真完了!” “现在让你放手去干,即便真出了什么事,有大父给你兜着,你别考虑什么其他的东西。” 嬴政对扶苏是完全没指望了,如今这番话也算是对赢野交心了。 而赢野闻言,也只能苦笑着应了下来。 “既然大父都这么说了,我照做便是。” 嬴野倒也不多说,反正能不能跑的了还是后话。 “不过有一件事,还真必须与大父商议一下。” 赢野整理了下思绪,旋即才郑重开口道: “有关六国余孽之事!” 第187章 覆灭六国之计 “哦?” 听到与六国余孽有关,嬴政顿时目光一凝。 霎时间。 嬴政的脸色便冷漠了起来,更隐隐闪过一抹惭愧色。 在六国余孽这个群体上,嬴政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当初嬴政秋风扫落叶般灭亡六国后,为了收服人心,对原来六国的旧贵族,重臣,士大夫和一些宗室人员,都采取了相当宽松的政策。 嬴政非但没有严惩他们,反而其中的许多人仍然在当地有着巨大的势力。 而这些人本就在六国故地拥有相当强大的人脉和势力基础,甚至与秦王朝的政治军事密切相关,嬴政又听之任之,这也直接导致这些六国故族们的野心越来越大。 关键是这些人不但掌握了当地权势,数量还非常庞大! 人嘛。 脑子里总会有无数想法和欲望,可这些想法欲望往往无法实现。 但是嬴政却给六国故族们留下了实现想法欲望的基础,即使是一个相对大秦不堪一击的基础,那也绝对是威胁了。 如后来流芳百世的张良,便是昔日韩国贵族,项梁项羽是楚国军事贵族的代表,而魏豹,雄心,、田儋、韩王信等等为代表的六国王室,也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中,灭亡大秦的重要势力。 而除了这些六国贵族王室重臣外。 六国余孽中还有大批所谓仇秦的六国侠义之士。 这些人虽然没直接参与到政局,但是与很多世家关系紧密,如荆轲,高渐离等。 而第三类六国余孽嘛,则是在大秦新政压迫下的原六国臣民。 这些人代表着六国故地的民心所向,而现在还未享受到统一带来的好处,在文化上也并未认可大秦,只看到了统一后的种种坏处。 所以只要在恰当的时机有人带头揭竿而起,这些人必然第一时间云集响应。 而除了以上这些六国余孽外。 还有许多人隐藏在其中,比如陈胜吴广等。 可以说现在虽然嬴政还未驾崩,可整个大秦实则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呼……” 嬴政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旋即看向赢野,问道: “野儿对六国余孽,有何想法呢?”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挖下的大坑,嬴政自己都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因为他虽然是始皇帝。 可通过黑冰台谍子们递上来的情报,六国故族现在实际上已经不似刚被灭国时的虚弱,已经拥有了反抗大秦的能力,即使是他都对如何处置六国余孽感到无比棘手。 因为大秦若稍有大动作,必然激得六国余孽揭竿造反,而如今的大秦最重要的便是修生养息,根本承受不起大举兵戈的代价了。 简单来说一句话! 他现在不是秦王了,是始皇帝! 做事必须考虑整个大秦! 而现在大秦一统六国不久,如果再出现大规模的内乱,即使嬴政有绝对信心再灭一次六国,可大秦却受不起这个损失! 一旦六国造反,大举兵戈,大秦别说继续新政,国库财政都要崩溃了! 而看到嬴政一脸凝重的表情,赢野却是微微一笑。 若他生在嬴政驾崩,扶苏被赐死,胡亥继位的那个时候,即便三头六臂也改变不了大秦的局面。 可现在的局势,还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提其他。 现在大秦初创不过两年余,嬴政灭六国的余威,仍然犹如一方千钧重鼎般,死死压在六国旧族的心上! 就算借项羽,陈胜吴广这些人十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造反! 古往今来。 华夏任何一位大一统王朝的开国皇帝,积威都重得朝堂大臣们直不起腰,更足以让任何宵小鼠辈不敢动半点歪心思! 所以,针对六国余孽这事,赢野早已有了全盘打算。 他随即便开口道: “大父,我知道你当初没收拾六国余孽,是为了尽快整合六国,收买人心。” “因此现在在六国余孽们还没有公开造反之前,我们绝不能直接动手,否则六国故地必然再度人心起伏,诸多新政也无法继续施行下去。” “况且现在大秦最需要的是推行新政,是让黔首们休养生息,不能再大规模的打仗了。” 闻言,嬴政点了点头,赢野想的确实和他一样。 可要是不出兵…… 六国余孽又岂会束手就擒? “那野儿的意思是?” “我的计划分作两步!” “一是离间六国故族,逐个从内部击破。” “二是先礼后兵。” 嬴政皱了皱眉: “离间计?” “虽说那群六国余孽成不了大气候,可他们也不傻,肯定知道现在唯有拧成一股绳,才有资格与我大秦抗衡一二,又岂会被轻易离间呢?” “还有你说的先礼后兵是什么意思?” 赢野当即解释道: “其实孙儿最近已经秘密出宫数次,与一些六国故族进行了深切友好的交流。” “而部分六国故族们也很识时务,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富贵的度过一生,所以孙儿满足了他们的想法,也通过他们,暗中了解到不少有关六国余孽的事情,并且他们中的某些人,也愿意成为孙儿的谍子,甚至配合孙儿的某些计划。” 嬴政闻言眼前一亮。 他当然知道赢野有几次秘密出宫,不过并没有命人查探,没想到这小子是拉拢六国故族们去了。 而赢野则继续说道: “其中魏国留在咸阳的魏侯,还有……” 赢野刚准备长篇大论的描绘下自己的计划,不料嬴政却摆摆手,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的表情: “好了好了,大父老了,一听这些就头疼!” “六国余孽的事就全权交给你去做了,需要调用黑冰台也不用跟我说,等你把六国余孽解决了,再来跟大父我请功!” 经过赢野的几次‘手笔’后,嬴政已经无比信任赢野的能力了。 现在既然赢野早就有了全盘计划,并且暗中已经开始实施,那么嬴政当然要把放权这件事落实到底,同时也趁机通过此事,继续考校下赢野。 反正关于六国余孽就连嬴政自己都没啥好办法,若是赢野办成了,那便彻底证明自己孙儿的能力,若是没办成,趁着他还能走动,再灭一次六国又何妨? 更何况,现在不就是躲清闲最好的时候? 嬴政嘿嘿一笑,他当然知道嬴野的“拖延”战术,但....嬴野跟他斗?还嫩着呢! 第188章 人才太多也不好啊! 看着一副当甩手掌柜模样的嬴政,赢野也是无奈笑了笑。 连黑冰台都由自己调动,看来大父还真是信任自己呢。 不过赢野也对收拾六国余孽很有信心,见嬴政如此,也不再继续推辞了。 很快。 回到寝宫后,赢野便开始仔细思索起如今大秦的走势。 毕竟现如今的大秦真的算得上内忧外患,虽不至于说有亡国危险,可内外动荡却委实不少。 特别是现在还是大秦建国初期,有嬴政灭六国之余威震慑,赢野做许多事情的阻力还没那么大,若是不尽快解决的话,很多事越拖越解决不了。 其他且不说。 如今大秦诸多正在实施的新政,每一样都无比紧要,容不得半分差池。 至于东越王和百越,赢野倒是很放心,因为现在百越已经统合,几乎没有消耗大秦的半分钱粮。 而后续东越王出征有毒之地,毫无疑问更是一桩无本买卖。 因为钱粮兵马都是由百越方面自己提供的,无论东越王败得有多惨,都完全影响不到大秦丝毫。 而东越王如果打下有毒,那大秦将收获新的领土,人口,无数肥沃的土地,还有珍贵的香料,棉花等等。 至于六国余孽的问题,赢野其实也没怎么担心。 因为现在大秦的格局可与后世历史书上的不同,如张良,刘邦,萧何等人早就被自己收为己用,而李斯也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胡亥更是早早被处死,如此种种,再加上自己在六国故族那的布局,六国余孽已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其实对于嬴政的担心,赢野都觉得有点多余了。 因为现在是大秦三年,可不是大秦十三年! 六国余孽虽然在世家和地方上拥有不小的力量 至于徐福出海的事,倒是的确动用了大秦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徐福最终没能在海上找到扶桑岛国的话,赢野是肯定要亏本的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赢野比谁都清楚。 海洋才是后世的主旋律! 后世西方各国正是凭借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疯狂在全球无数殖民地攫取恐怖的收益,最终才对华夏实现的弯道超车。 海洋,代表了希望,代表了无数的金山银山,各种资源,辽阔的殖民地,肥沃的土地,大量的海外人口,还有能够成为主粮辅粮的土豆,番薯,玉米…… 所以。 海洋必须探索! 即使亏本也在所不惜! 因为就算这个时代大秦从海外得不到利益,也能给后世的华夏提供一种方向,让华夏不至于被时代的滚滚洪流淹没。 而赢野更清楚另一点。 那就是没有利益,就没有动力! 只有让大秦的商户,贵族,黔首,大臣们,知道大海所能带来的恐怖利益,才能充分调动他们的主观能动性,自主积极的向大海探索!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和他一样拥有‘天眼’,要是他在海上一直亏本的话,莫说满朝文武必然集体反对,只怕连一直最支持他的大父都不会答应这种亏本生意了。 也正因如此。 赢野才对徐福的这次出海如此重视。 因为徐福只要找到了前往扶桑的海上航线! 那么一切问题就将迎刃而解! 扶桑的土地虽不算肥沃,可人口也是种资源啊! 更不要说石见银山夸张的白银储量,足以让大秦任何大臣,贵族,黔首……集体陷入疯狂! “呼……” 赢野轻轻吐出一口气,旋即又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这还没当上皇帝呢! 怎么感觉整个大秦的重担,全压到他肩头上了? 况且徐福出海这事,甚至都只是赢野海上探索的一个开端! 后续还要寻找新大陆,还要建立大秦的海外殖民地,还要找番薯玉米土豆,还要移民…… 赢野头大如牛,不禁挠了挠头。 这么多事他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可扶苏他是指望不了的,大父现在又完全放权给他,左膀右臂李斯现在忙着造字。 赢野顿时开始思索起自己现在手底下的人才梯队。 李斯,王绾,王翦,徐福,张耳,这些人属于自己的第一梯队人选,算是自己当下用得顺手的,并且确实有才干,但是王绾还不完全属于自己派系的,要他做事可以,真要他做什么机密的事情,赢野真有点不放心。 而除了这五人之外。 李左车算是正在考察期,也就是实习期,如果这小子能把新币的事办好,后续自然会委以重任。 东越王?这勉强也算一个,根据王翦的回信,这家伙也是个妙人,只是具体是否有才干,也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除此之外。 自己手下还未得到重用的预备役倒是很多。 萧何,张良,曹参,这些汉初的顶级人才,现在都聚拢到了自己手底下,不过之前赢野要忙的事情太多,倒是一直没时间仔细思考这些人的去处。 历史无疑已经证明了这些人的才华和能力,但是具体给他们安排个什么位置,这还真挺棘手的。 毕竟如张良就是韩国前贵族,如果赢野直接搞空降委以重任的话,势必引发朝堂上的不满,可要是让张良从小官做起…… 未免又过于浪费他的才华了! “要不,让他们当个侍御史?” “也不行,侍御史仅次于九卿,现在张良几人根本是无名小卒,毫无建树,即使我知道他们的才华,别人不知道啊,如此空降……” 赢野一阵纠结。 人才多了也是一种麻烦啊! 自己现在既不能直接搞空降,也不能慢慢等他们一步步爬起…… 哦对了,还有个刘邦! 赢野一拍脑袋。 自己收了这尊大神后,只是画了一张大饼,之后竟然都能给忘了! 要知道。 汉祖可不仅仅擅长搞政治,军事上那绝对也是顶级好手! 在楚汉战争中,刘邦仅仅只是打不过项羽,可收拾起项羽的手下来那绝对是战无不胜,甚至许多人都认为刘邦才是秦末汉初时期的第三号军事家,仅次于项羽和韩信。 对于这种顶级人才,赢野是必须物尽其用的。 仔细思索了一阵后,赢野决定先和刘邦聊聊。 第189章 汉高祖从军记 不过在想好找刘邦聊一下后,赢野忽然又犯了难。 原因很简单。 自他收下刘邦后……好像完全没对这货有什么安排! 所以现在即使是赢野都不知道刘邦在哪,在干什么。 自己这记性呐! 赢野脸上浮现起幸福的烦恼,旋即开口朗声道: “去,把刘邦叫过来。” 不远处的随侍闻言一愣,旋即便小跑着离开了东宫。 随侍是记不得刘邦是谁了,可他能问其他人啊。 所以约莫一个时辰后,被赢野不知遗忘在哪个旮瘩角落的刘邦便风尘仆仆的入了东宫。 “拜见太孙殿下!” “不知太孙殿下此番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如今的刘邦已经四十多岁了,在医疗匮乏的古代完全算得上半个老人了。 而因为在被赢野收入麾下后,直接被赢野遗忘掉了,这也导致刘邦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门客身份,虽说一日三餐不缺,可同样也很是抑郁不得志。 本以为被赢野看重,自己要飞黄腾达了,没曾想只是个普通门客,比之前的亭长好不到哪去! 而看着面容‘沧桑’,衣衫陈旧的刘邦,赢野也是有点尴尬,略有些愧疚的说道: “咳咳……近来可好啊?” 刘邦赶忙拱手行礼道: “承蒙殿下厚爱,某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刘邦虽有些抑郁不得志,可是对赢野是没有任何怨言的。 毕竟太孙的门客,这身份对落魄半生的刘邦来说,已经算是小起飞了,况且他压根没做什么贡献,自然没资格要求赢野什么。 若不是还不知道后世有一位喜欢当义子的奉先,只怕落魄飘零半生的刘邦,早就把赢野拜做义父了。 而见到刘邦这副恭敬的态度,赢野心里也是舒服许多,此人能够成为华夏历史上称帝年纪最大的两位皇帝之一,并非是什么运气使然。 毕竟骤然被太孙看重,继而又完全被太孙忽视,这种巨大的落差,一般人肯定是承受不了的。 赢野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这位近乎白手起家,创造了大汉王朝的男人。 高祖本纪中曾说: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 意思是刘邦是高鼻梁,上额头凸起,胡须长得非常漂亮,属于是贵人之相。 而从赢野的视角看去,如今的刘邦虽然衣衫陈旧,神色略显沧桑,倒的确是个很有气质的中年人。 旋即,赢野便开门见山道: “孤打算重用你!” 赢野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打算,这话简直直白的过分了。 而刘邦显然也被赢野的直白弄懵了,在原地愣了半晌,硬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殿下……准备重用他? 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感觉味不对啊! 难道殿下是要让自己去做荆轲高渐离,冒死刺杀某位重要人物?! 而赢野却不管刘邦是怎么想的,随即自言自语般开口道: “刘邦,亭长也,市井之人,无权无势。” 刘邦越听越懵逼,完全搞不懂赢野什么意思了。 打算重用他? 又说他无权无势,位卑权轻…… 难不成真要他去当刺客? “哈哈哈,孤给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孤是个爱才之人,对你没有任何算计,看重的只是你的才能!” “但是孤既然看重才能,那么便需要你表现出自己的才能!” 听完赢野的解释,刘邦瞬间自觉‘恍然大悟。’ 原来殿下跟自己说这么多,是嫌自己这个门客啥事没做,成天又吃得多,要赶自己走了啊! 一时间,刘邦有些怅然若失。 自从他当了太孙门客后,岳父吕公对他是愈发赏识,认为自己当初没有看走眼,而妻子吕雉平日里也对他愈发恭敬。 现在要是被太孙殿下赶走……以后还怎么回去见人? 不过接下来赢野的一番话,却是让刘邦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沸腾起来了。 “孤自认眼光不差,觉得你是一个有才华的人,而孤对有才能的人从不吝啬,所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给你一个能够施展才能抱负的机会!” “你且告诉孤,你是想做官,还是想挣军功呢?” 直到这时,刘邦才真正的恍然大悟。 原来殿下从不是要赶自己走,而是真的要给自己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若是自己抓不住这个机会,没办好殿下交代的事,自然一切休矣,不须多说。 若是能抓住……! 虽说不知道殿下为何如此看重自己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可刘邦知道,自己苦苦等待半生的那个机会,终于来了! 想到这,刘邦登时浑身血液上涌,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某愿从军报国!” 他没读什么书,当官是没什么打算了,可若是从军的话,刘邦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赢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说道: “汝要是从军的话……孤倒是有个好去处。” “汝便去百越吧!” 百越之地 正好赢野还想着找个人制衡下东越王,毕竟这货虽然看着很识时务,可有些事谁又能保证呢? 况且印度也不是好惹的,有刘邦辅佐他,不说打下印度,最起码棉花和香料的种子能带回大秦。 赢野接着说道: “东越王不日将抵赴咸阳,届时孤会对他面授机宜,然后你便跟他去百越,为我大秦开疆扩土。” “不过孤这个人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去百越,东越王对你如何安排,要靠你自己的表现。” “若是你一事无成,让孤看走了眼,那以后也不用回咸阳了,就永远待在百越之低吧。” “不过若你能抓住这个机会,完成孤交给你的任务的话……” 赢野话里透着赤裸裸的诱惑: “孤现在就可以承诺你,未来不说位列九卿,至少保你一个十七等,八百五十石俸禄以上的军功爵位!” 唰! 刘邦瞬间如遭雷击般,眼睛瞬间瞪得浑圆! 十七等八百五十石以上的军功爵位! 那不就是仅次于大庶长,关内侯,彻侯的爵位了吗!!! 这对彼时尚只是泗水亭长,太孙座下寻常门客的刘邦来说,简直比一飞冲天还飞得更高了!!! 第190章 大军归来 “敢不从命!” 刘邦瞬间拜下,心情亢奋到了极致。 机会啊。 听着没什么,实则大多数人最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况且能够辅佐东越王出谋划策,这对于仅仅是亭长门客的刘邦来说,本就算是一飞冲天了。 一时间。 刘邦心中对于赢野的感激,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毕竟……在他还没做出任何功绩的时候,赢野却仍然看重他的才能,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这种信任让怀才不遇数十年的刘邦,心里当然感激到了极点! 刘邦随即问道: “只是不知殿下,是要我去百越做什么?” 赢野能许诺十七等往上的军功爵位,毫无疑问,事情肯定不好办。 闻言,赢野却微微一笑道: “等东越王抵赴咸阳后,你自会知晓。” “你且抓紧回去准备一下吧,此去百越,却是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了。” 刘邦神情一肃,再度恭敬行礼后方才离开。 直等到刘邦离开后。 赢野的脸色才微微冷漠起来,似是自言自语道: “汉祖刘邦+一个东越王?” “这组合倒是有趣,也不知道能否在印度弄出点像样的动静……” …… …… 百越之地。 西越王已经见到了前来的大秦上使,同时也收到了嬴政的官方封赏。 而西越王自然是脸都快笑烂了,他本来还以为要和东越王继续勾心斗角,在百越之地无休止的内斗下去。 没想到时来运转,自己竟陡然成了梦寐以求的百越王,东越王却要赶赴咸阳,也不知道此行是生是死。 不过西越王倒是没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毕竟根据大秦的意思,他这个百越王只是接管了百越之地五成左右的土地,其余五成尚且还在东越王的手里,暂时还不知道大秦对东越王究竟是个什么安排。 “请上使转告陛下,殿下!” “某定当为大秦永镇百越之地,若有二心,天地可诛!” 西越王一本正经的说着,随即凑到秦使的耳边,悄声道: “上使,百越乃是蛮夷之地,物产匮乏,某只准备了三箱白银,还请上使见谅。” 此番前来宣读大秦封赏的,是赢野麾下的一位门客,闻言只是笑笑,倒是没有直接拒绝。 毕竟赢野虽然严令大秦官员不得收受贿赂,甚至前不久才拍死几只‘老虎’,但是他此番是有特殊使命的,到时候大不了把收到的贿赂全部交给殿下即可。 门客旋即道: “钱我可以收,不过我替殿下转告百越王一句话。” 百越王顿时露出谄媚状。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赢野给的,对于这位大秦太孙,西越王当然是崇敬到了极点。 门客说道: “殿下让我告诉你,未来大秦如果想攻打有毒之地的话,你需全力供应钱粮军马,不得有任何推辞。” “实话说,无论是陛下还是殿下,都对小小的百越之地没有什么兴趣,只要你不造反,就能顺顺当当的当一辈子,甚至生生世世的百越王。” “甚至东越王……未来也不会继续待在百越之地,你可以放心的统领整个百越。” 百越王瞬间心头一颤。 虽然这位上使没有直接明说,可他显然也听出了许多潜台词。 联想到之前王翦说的那个‘十倍百倍的王’,百越王顿时就有些恍然了。 原来东越此去咸阳,不是殿下对东越王有了疑心或者不满,而是……另有重用啊! 不过他倒是没有多想,毕竟百越王真没什么雄心壮志,而且东越王去打仗,他也能趁机接管东越王的地盘,能够管辖百越之地,对他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的事情了。 所以百越王立马就表态道: “请上使转告殿下!” “只要殿下一道命令,即使某饿着肚子,也一定将所有粮草辎重准备妥当,绝不会辜负殿下的厚望!” 百越王可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角色。 相反,只要能保证他的王位,哪怕是把百越之地的那些部族全卖了,百越王也绝对屁都不会放一个。 听到百越王如此说,秦使也是相当满意,和百越王打了几句官腔后,便施施然离开了。 而在处理完百越王这边的事情后,赢野的门客也是陆续和王翦与东越王见了面。 东越王那边没什么好说的,双方都心知肚明,门客只是催促他抓紧启辰咸阳,关键还是王翦那边! …… …… 营帐内。 门客秋珉正在和王翦促膝长谈。 “老将军,等东越王那边收拾妥当后,我便会和他一起回咸阳了。” “不过此行前殿下特意嘱咐,说您想继续坐镇百越也可以,不过务必要监管好百越王此人,不能让百越之地再起兵戈。” 王翦闻言点点头。 他当然明白赢野的顾忌,毕竟大秦与百越这边也才取得联系不久,无论东越王,西越王二人表现得如何顺从。 可终究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也不敢保证刚刚归顺的东越王二人,到底是否对大秦忠心! 而赢野明显就是要以百越之地为跳板,继续向有毒之地扩张,所以百越之地的稳定自然就是头等大事了。 并且还得让百越王,心甘情愿的搞出银子,粮食,还有兵马来支持东越王的出兵! 王翦思考了一会,这才说道: “这二人倒是极其配合,甚至三番两次主动请求我,在他们身边安插人手,接受我大秦的监督。” “不过我既坐镇百越,自当万事小心,纵使百越王真的心怀不轨,若敢起事,吾也自信必然能第一时间扑灭!” “倒是东越王的事情……” 秋珉显然清楚王翦担心什么,立即便说道: “老将军不必担心,殿下对东越王已经有了打算。” “待东越王从咸阳回来,出征有毒之地时,东越王在百越的领地仍然保持不变,至于其他西越,南越,北越之地,则尽归于百越王治理。” “百越王则要负责出征有毒七成的钱粮军马,至于具体如何协调双方,殿下后续自有安排,王老将军大可不必担心。” 第191章 新币 王翦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别看现在的局面似乎东越王西越王皆大欢喜,可最关键的还是地盘问题! 因为百越之地的其他地方东越王或许不在乎,但是他的‘基本盘’肯定是不能放弃的,否则东越部族的人怕是第一个就会造东越王的反! 那么问题就来了。 少了东越王掌握的那块地盘,百越王还算是百越王吗? 而等到东越王率兵出征有毒之地时,万一百越王趁机吃掉东越王的地盘,怕是这场计划宏大的出征,立马就得破产,甚至导致百越之地再度陷入混战之中! 不过听到赢野对此已经有了安排,王翦倒是不再多想。 现在王翦当然不可能把赢野当成孩子来看待,从近期赢野的一系列谋划手段来看,赢野反倒比扶苏这个大秦嫡长子称职得多,甚至连嬴政都在逐步向赢野放权了。 随即,王翦又开口道: “既然殿下有安排,这事就不提了。” “等你和东越王走时,顺便带走我此番带入有毒的军马吧,留一千兵马即可,至于这些人的军饷辎重,百越王已经答应负责了。” 这也是之前赢野跟王翦提前书信说好的。 因为百越之地的局势已经控制住了,接下来就是用百越的人打有毒之地,大秦自然没必要在百越继续浪费兵力。 留下的一千兵马,也仅仅只是为了防范百越王而已,而且军饷辎重等问题也均会由百越王负责,大秦后续是不会出一分钱了。 三日后。 秋珉便带着东越王,还有大批大秦军队离开了百越。 …… …… 与此同时。 咸阳。 李左车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在赢野的指示下,李左车一手操办新币的全部事宜,新式钱币的铸造流通工作也是办得风风火火。 就连他父亲李简,如今脸上的笑意都多了许多,逢人便夸儿子争气,如此种种,也让李左车心里对赢野愈发感激和拜服。 当然了。 李左车办事确实靠谱,这个家伙够年轻,精力很旺盛,所以事无巨细均会亲自过手。 在他主导下,新币的铸造,发行,流通等事情,几乎毫无纰漏的进展着。 此刻。 李左车正在向属下交代着事情: “殿下说过,人都是贪财的,要保证铸币的配方不出现泄密,还要保证不出现贪腐,就必须恩威共施!” “所有负责铸币的工匠和官员,岁俸再提三成!” “同时让黑冰台的人,继续严密监督几个重点人物!” 下面的官员顿时脸色就变了,苦涩道:“最近他们的岁俸都连着涨了三回了,再涨……” “嗯?”李左车顿时眼神一冷,吓得那官员立马闭上嘴不吭声了。 现在李左车在手底下官员们心里的威信是很高的。 因为别看李左车年纪轻,可办起事来绝不含糊,等闲是糊弄不了的,而且又深得赢野信任。 在接管铸币局不久后,李左车便亲自带人,一连将十多个贪腐的官员送进大牢,而两名工匠更是因为私带金银回家,直接就被杀头了,甚至全家老小都被贬为奴隶。 李左车则是坐在椅子上,继续沉吟起来。 后世的‘印钞厂’就是靠着丰厚的待遇和严酷的监管措施,以及法律,保证钱币不会被印钞厂的员工私吞。 而在古代,可没有什么x光,或者钱币编码之类的东西,工匠们在铸币时,完全可以偷偷藏起一点金银带走。 没办法。 古代钱币无非金银铜三种,均是贵重金属,而在铸币时难免会出现损耗,工匠在铸币时的操作空间可就太大了。 特别是铸造金币和银币时,工匠抠下来一点,藏在嘴里,肛部,乃至身体的其他地方,根本就很难找到。 而即使一丁点金子,集腋成裘之下,那对工匠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所以想要防止铸币局出现贪腐,当然要恩威并施。 所以。 涨工资! 所谓富养廉! 这也是赢野之前亲自交代李左车的事情。 把工匠们的岁俸狠狠往上提,那么绝大多数工匠在足够养家糊口的情况下,也就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继续往外带银子了。 后世明朝的贪官为何一直杀不尽? 甚至朱元璋对待贪官,手段已经残忍到一定地步了,动辄剥皮充草,甚至洪武三大案杀得官员阶级人头滚滚,可明朝贪官仍然屡禁不止? 就是因为明朝官员的工资太低了,甚至负担不起正常的开销! 而现在赢野当然没钱去提高大秦所有官员的岁俸,但是提一提‘印钞厂’这边的待遇还是没问题的。 …… …… 咸阳。 城中一条热闹的街道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数商贩们正在沿街叫卖着自己的货物,不时有黔首驻足询问价格。 “您瞧这秤,足一斗小米,一毫不差!” “俺老张在街上是出名的良心,客官您把心放进肚子里去吧!” 这名叫老张的商贩笑着把小米装进客人准备的泥罐中,然后伸出手道: “客官万福,一共14文钱。” 秦朝时期人口不多,耕地广泛,所以粮价反倒是远比后世便宜,而面前的客人闻言当即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钱来,数了十四文,递给了老张。 而就在客人数钱的时候,老张却忽然瞪大了眼睛,然后立马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直等到客人走后,老张摩挲着手里的新式铜币,顿时露出一口土黄色的牙齿,哈哈大笑道: “又是个不懂行的冤大头!” “哈哈,新钱啊,待会找老李头一换,起码能换20文钱!” 老张相当高兴。 要知道自从新币开始发行后,其精致的做工和扎实的用料,立即就得到了黔首阶层的强烈欢迎。 甚至一度出现了‘反倒挂’的现象! 即一枚新铜币能够兑换到1.5文钱左右! 没办法,大家伙都不是傻子。 这新铜币虽然和‘半两钱’的分量差不多,但是用料太扎实了,由八成铜制成,而且做工相当考究,简直和艺术品一样,比流通在市面上的‘半两钱’好上太多! 所以在新币发行后。 许多手里有大量旧钱的人,纷纷都通过各种渠道兑换成新钱币。 第192章 无法被造假的新铜币! 1:1.5! 说真的这个兑换比说有点夸张了。 但是没办法,之前大秦的铜钱不说是粗制滥造吧,那也绝对算得上不堪一用。 含铜银量太少了,并且做工极差! 再加上当初嬴政并未对铸币局的铸造工作施行严格监管,各国各地都在疯狂私铸半两钱,导致各地铸出的钱币质量参差不齐。 许多地方的铸币局官员为了中饱私囊,铸出的半两钱含铜量不足三成! 还间接在大秦催生出了规模不小的假币产业! 而新式铜币则不同,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雕刻模板,经过严格工艺铸造出来的,单单每一枚铜币的成本就达到其币值的九成! 甚至新式铜币都还是凭借着规模化的国家生产,才不至于亏本,勉强有一成利润归入国库。 黔首们不是傻子,钱币好坏当然是分得清的,新式铜币扎实的做工一放手里就知道了,所以对新式铜币当然十分追捧。 而就在商贩老张兴冲冲的去兑换铜币的同时。 在不远的一处街道上。 十几名路人此刻正聚在一处布店内看热闹。 此刻。 布店老板此刻正死死攥住一名客人的衣领,口水全喷在了对方脸上: “敢到老子的店里使假钱?” “你也不在周遭打听打听,老子马季是吃干饭的吗!” “瞧瞧新铜币这分量,这做工,这质感……再瞧瞧你这破假钱!” “真拿老子眼睛瞎了吗!!” 布店老板越说越气,啪啪就给了那用假钱的客人两个耳光。 “走,跟我去见官!” 布店老板直接揪着那使假钱的人,就要往官府走去。 小二也赶忙将刚收到的几枚假钱与新铜币放在一起,一众看热闹的路人顿时目光聚焦过来。 却见到。 那几枚假铜币的做工也算是不错了,可是明显远不如真钱那般精致,有好事者还特意把两种钱拿在手里掂量了下,发现二者重量也差距很大。 新钱沉,扎手,假钱则是轻飘飘的,是个人就能分辨得出来。 简直一眼就能辨出真假! “这新钱是造得真良心啊,起码用了九成铜吧,不然分量没这么沉。” “可不是!就这么大点的铜币,能有这分量,绝对是足工足料!” “看着就和假钱不一样,新钱上面的纹饰明显精致得多,这假钱上的图案,就跟我二娃在地上画的鬼画符一样。” 路人们对着柜上的假钱指指点点,显然都觉得刚才那家伙用的假钱,造得太粗劣了。 其实说起来。 这还真不能怪造假钱的人不用心,实在是新式铜币太难造假了! 原因分成几个方面,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成本问题。 因为新式铜币可是赢野亲自找人,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雕刻的全副钱币模板,这些模板相当精致,所以铸出铜币上的图案当然也十分精致。 单单这些模板的价格便是个天价! 寻常的造假团伙,根本就不能有那么庞大的资本弄出新式铜币的模板来! 而有能力造出这种模板的大型造假团伙,也不会来造假新式铜币了。 因为造假钱是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有利可图嘛! 但是问题就来了。 新式铜币用的可是九成铜,分量够沉! 这就导致假钱铜币用的稍微少点,百姓手里一掂就知道了,而如果不少用铜的话……这踏马压根无利可图啊! 因为即便是大秦造新式铜币,那也是通过国家级别的大规模量产,才降低的成本,继而才有一层薄利可图的! 至于掺入铁或者其他金属代替? 这更不现实了! 因为现在是秦朝,可没有什么化学啥的学问,你要是其他金属掺多了,颜色就不对了! 新式铜币是由九成铜加锡等金属铸成的,是泛绿的! 如此种种。 直接便导致大秦范围内规模众多的假币造假团伙们,要么压根放弃了铸造新式假币,要么造出的假币就是一眼假,即便是没读过书的黔首们也能分得清的那种! 甚至。 近来咸阳附近许多使假钱的人,都被官府给逮着了,顺藤摸瓜,很是揪出了几个造假币的大型团伙。 不过面对如此大好局势,李左车却完全没有急功近利,立即把新式钱币向全国范围推广的想法。 而这也是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第一批流入民间的新铜币,新银币,均是由咸阳地区的铸币局造出,做工分量都很有保证。 但是要是让各地的铸币局也开始大规模生产的话…… 在缺乏监管的情况下。 那必然有官员阳奉阴违,造出质量参差不齐的钱币来! 而现在新式钱币刚在民间引起了良好反响,黔首们争相兑换使用,李左车可不是短视之人,是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破坏掉刚刚建立起的新钱币信誉的! 新式货币流通全国这事,不能急! 货币信誉! 这玩意对国家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像当初明朝太宗皇帝朱棣,在靖难后便大肆加印宝钞(一种纸质钞票),导致大明宝钞急速贬值,甚至在明中期开始沦为了废纸一般的存在。 甚至朱棣强令民间使用宝钞,以他‘开国皇帝’的威望,都完全推动不下去,因为百姓们不认啊! 所以深知货币信誉重要性的赢野,也是立即赞同了李左车缓行慢施的策略,现在正在秘密赶制大量的铜币银币模板,同时准备抽调黑冰台的秘谍,届时等时机成熟后,再让各地铸币局大规模铸造流通新式货币。 而赢野见李左车办事滴水不漏,事必亲躬,也是对这个年轻人愈有好感,心里已然存了重用的念头了。 …… …… 与此同时。 庐江郡。 项籍正与叔父项伯把酒言欢,哦不,应该说是把酒言愁。 项籍有两个叔父,都在历史中留下很大的名气。 其中项梁是战国末期楚国名将项燕的儿子,善武勇,喜结豪侠,一直在吴县地区积蓄力量,许多史书中都将他都陈胜并称,是秦末起义军的巨头之一,也是他教项羽“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的本事的。 至于这个项伯嘛,在历史上曾犯杀人罪,跟随张良躲避在下邳县,后世大名鼎鼎的鸿门宴上,也是他‘保护’的刘邦,甚至最后项羽死了,项伯却被刘邦封做射阳侯,乃至赐姓刘氏。 第193章 六国余孽慌了,要搞小动作? 而此刻二人之所以在庐江郡把酒言愁,便是和赢野发行的新式钱币的事有关系。 “叔父,这假钱根本用不出去啊!” “秦贼发行的新铜币,做工太好,用料太足,咱们别说仿铸了,就算造个七八分像,都得亏出血本来!” “关键是假钱和真钱差距太大,寻常黔首们一摸便知真假!” “听项梁叔说,现在咱们楚地内好几个铸假币的据点,都被秦贼的鹰犬顺藤摸瓜给端了,现在根本没人敢用假钱了!” 少年模样的项籍,此刻却是急得牙都快咬碎了。 他现在年纪虽小,可在项梁的教育下,却是相当早熟,并且深度仇视秦朝,所以许多机密的事情也比较了解。 而项伯却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摇头苦笑道: “你小子少喝点酒,咱项家还不需要你出来装大人,今天准你喝酒已是破例了。” “不过这新式铜币……唉!” 项伯心里同样很烦恼。 因为自赢野在咸阳推行新式钱币初始,消息灵通的六国故族们就立即打起了钱币的主意。 造反需要什么? 钱!粮!兵马!还有军备! 而这些东西都可以简单归纳为一个字——钱! 此前包括楚国在内的六国余孽们,几乎手里都秘密拥有着造假币的渠道,而大秦的半两钱相对又好仿制,这也让六国余孽们收益颇丰。 而造假钱对六国余孽们有两大好处,一是直接的收益,二是可以搅乱秦朝的经济基础。 但是这新钱…… 也可以简单归纳为四个字——没法造假! 楚国故族这边找了许多能工巧匠,还有之前造半两钱的造假大师们,可最后造出的假铜币,完全都是一眼假的程度! 是,的确,各国余孽们其实都能造出和新式铜币一模一样的假币来。 可问题是……能以假乱真的假铜币,成本就达到了近两枚新铜币! 大秦完全就是靠着国家规模的量产,才能有一层薄利可图的,民间造假团伙怎么可能控制得住成本! 这还造个屁啊! 而无论是项伯还是项梁,担心的其实都不是无法造假的问题。 因为造假钱这事,说白了也就恶心下秦朝而已。 因为六国余孽们虽然都有铸假钱的渠道,可规模都不算大,实际收益没有多少,对秦朝影响也有限,并且都只能造假铜钱而已,毕竟白银这玩意没法造假。 项伯担心的,是新式铜币背后的问题。 大一统! 这沉甸甸的三个字,现在很有可能会成为现实了! 本来,六国余孽们还想通过自己在当地的影响力,积蓄力量,煽动黔首,直待始皇暴政闹得民怨载道时,再同时揭竿而起。 至于秦始皇说的什么大一统,六国余孽们压根就没当回事。 你嬴政才攻陷六国多久? 咱六国的士子,世家,贵族,大夫们,可跟你不是一条心的! 更莫说还有那么多心怀故国的百姓! 六国黔首百姓,是不会轻易认同暴戾的大秦的! 可是现在。 随着赢野逐渐把持朝政,推行各种举措政策,却是让六国余孽们复国的希望,忽然变得无比渺茫起来! 李斯的新法典推出后,立即扭转了秦朝最为黔首们痛恨的严酷秦律,让许多黔首们对大秦的抵触情绪立即大幅降低! 而土地置换政策的施行,足料足工新式钱币的流通,秦历的诞生,还有新式农具的推广…… 甚至听闻李斯正在编撰一种新型的文字,预备将来在全国统一使用…… 如此种种,不一而终。 无不表明着秦朝对于六国故地的控制力在快速加强,同时民间的抵触情绪也大幅削弱! 项伯越想越是焦虑。 照现在的趋势,再过个一两年,黔首们怕是真要‘乐不思蜀’,完全没了反抗暴秦的念头了啊! 不行! 项伯霍然起身。 绝不能再让暴秦这么温水煮青蛙下去了! “项籍,走了!” “随我去见你项梁叔父,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事实上。 不仅仅是楚国这边。 包括魏,韩,赵,齐,燕在内的六国贵族们,都感到了一种紧迫感。 没谁真的傻,都看出了如今局势拖下去的话,复国绝对会变得跟扯淡一样,想要对抗暴秦,必须要趁早! 所以六国贵族们均开始秘密集结,商讨起对策和具体的行动。 …… …… 转眼。 便是半个月后。 一路风餐露宿的秋珉和东越王,终于抵达了咸阳。 至于王翦带去百越的秦军,则是早就和他二人分道扬镳,由王翦的副将带着就近镇压叛乱去了。 走到咸阳城外数里处时,东越王便被高耸的城墙震惊住了: “这便是咸阳城吗?” “不愧是我泱泱大秦呐,如此巨城高墙,便是穷尽我百越人力,只怕也无法造出来呐!” 而东越王当入了城,见识到城内的繁华后,更是立即被咸阳的繁荣惊呆了。 秋珉自是很满意东越王这副乡巴佬的样子,一路上不停给东越王讲解风土人情,而东越王也适时的表现出震惊或崇拜憧憬的模样,让秋珉心里愈发得意。 很快。 秋珉便带着东越王去了曹参那。 说来曹参算是投奔赢野的那批汉初人才中,暂时混得最好的一个了。 因为这货现在已经做了大秦外交部长(典属国)的副手了,负责大秦的一些对外属国的接洽和谈判之类的事情,而且赢野也有意让曹参熬熬资历,未来混九卿中典客这条路。 而曹参安排好东越王的住处后,也是立即求见了赢野,禀告了此事。 “哦?” “东越王来得这么快?” 赢野微微一愣,旋即便笑了: “我看王翦在信里对此人多有夸赞,说此人很识时务,是个妙人,孤就不跟他搞那套弯弯绕绕的了。” “去,直接召他来东宫吧。” 按照彼时大秦的外交礼仪,东越王才刚到咸阳,是不能直接召见的。 不过赢野是个务实的人,最烦虚头八脑的礼节,而且又是太孙,再加上嬴政有意放权,所以许多规矩在他这自然也就没了规矩。 第194章 汤泡饼 东越王很快进了皇宫。 而一直嘻嘻哈哈的东越王,此时也紧张起来了,手心里全是汗! 毕竟他从各方渠道得到的消息,始皇帝嬴政已经半退居幕后,有意放权了。这位太孙殿下,便是如今大秦的二号人物,更是实际的掌权人! 如果自己能讨得太孙殿下欢心的话…… 什么劳什子百越王,根本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 片刻后。 东越王在太监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的走入东宫。 尚且隔着老远,东越王便直接跪下,恭敬到极致的开口道: “臣东越侯,拜见太孙殿下!” 东越王的额头触在地板上,整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见到东越王这般恭敬紧张的模样,坐在椅上的赢野也是微微一笑,旋即平和道: “起来吧。” “以后见孤行礼即可,不必下跪。” 东越王听赢野的声音中没有异样语气,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十分恭敬的站起身来,却是低着脑袋,双手束在身前,不敢动弹丝毫。 这家伙…… 起码装模作样的本事是让人没话说的! 而赢野显然也知道这货在装样,顿时有些无语道: “过来,不必这般拘束。” “孤对你自有大用,不要担心什么。” 赢野都如此说了,东越王却不敢造次,连忙踱步来到距赢野不足两丈的地方,仍然低着头,明知故问道: “不知道殿下让我来咸阳,所为何事?” 赢野懒得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你来之前,王翦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再给孤装傻,孤立即命卫士把你打成真傻子!” “额……咳咳!”饶是以东越王的脸皮,此时都是一阵尴尬,同时有些懵逼。 因为在他的想象中,这位尊贵的太孙殿下,应该是一位知书达理,城府深重的人。 结果现在。 城府深不深不知道,但是明显和知书达理没一毛钱关系啊! 东越王赶忙换了副表情,讨好道: “那个……殿下,某愿为大秦戎马一方,尽率百越之兵,征战有毒之地,为大秦开疆扩土,带回香料与棉花!” 东越王对于开疆扩土的积极性是很高的。 毕竟他可是放弃了百越的治理权,仅保留了自己的东越之地,其他地方全留给了百越王,就等着开疆扩土后抢地盘呢! 而且东越王也很有自信,自己虽然打不过伟大的大秦,但是收拾其他蛮夷绝对是没问题的。 赢野不置可否,摇头道: “你可知道有毒之地有多大,人口几何?” 东越王微微一愣,连道: “臣不知,不过曾经听走商说过,如今有毒之地是一个名为孔雀王朝的帝国统治,听说幅员辽阔,人口众多。” “不过若是有殿下支持的话,臣即便肝脑涂地,也必然为殿下打下有毒之地!” 赢野旋即说道: “孔雀王朝如今统治的疆域,比大秦王朝更大!人口三千万计,沃土千万里!” “并且听说如今孔雀王朝的国主雄才大略,颇有武略,便是我大秦倾国之力,也很难击败孔雀王朝。” “而百越之地素来贫瘠,现在我大秦又需要修生养息,不能对外大举兵戈,所以无法支援一兵一卒。” “你还有信心击败孔雀王朝吗?” 东越王顿时懵在原地了。 他对于有毒之地的了解,大都是从有毒之地的走商口中知道的,哪里晓得孔雀王朝竟然如此强盛。 现在听完赢野的介绍后,腿肚子都开始发软了! 数千万人? 比大秦还庞大的疆土? 这还打个屁啊! 怕是孔雀王朝放个屁,都能把他这个小小的东越王崩死了! 而赢野见到东越王那副懵逼的样子,顿时也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个很务实,很实际的人。 所以压根没对百越有什么信心,甚至即使尽起大秦之兵,几乎也不可能打败孔雀王朝。 开玩笑。 虽然他对秦朝时期的世界格局不算太了解,可大名鼎鼎的孔雀王朝他还是知道几分的。 按照时间线的话。 在始皇帝刚开始要横扫六国时,号称阿三史上最伟大的统治者阿育王就刚好去世了。 阿育王这货堪称是翻版的秦始皇,非常好战,将孔雀王朝的疆域覆盖到了整个印度半岛,并且延伸到了中亚阿富汉南部,整个孔雀王朝巅峰期大概有四五百万平方公里上下。 而彼时孔雀王朝的人口,根据史学家的推算,应该在2500——5000万之间,无论从国土面积还是人口,都丝毫不逊色大秦,甚至还有胜之! 并且孔雀王朝位于热带亚热带附近,耕地广袤,又盛产棉花,有优质钢铁,手工业和商贸业非常发达……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 现在孔雀王朝的国力丝毫不逊色大秦! 更莫说如果大秦攻打孔雀王朝,还得跋山涉水,在这个时代,漫长的后勤补给线就足以拖垮大秦的国力! 当然了,这只是纸面实力。 实际上孔雀王朝并没有真正统合印度次大陆,而且因为不像大秦拥有稳定的文化传承,导致孔雀王朝的军队战斗力其实并不强,再加上缺乏火器,没有秦弩等武器装备,在军事实力上肯定是远不如大秦的。 不过因为距离大秦太过遥远,目前根本解决不了后勤辎重问题,所以赢野自然对孔雀王朝没什么想法。 而见到东越王不吭声了,赢野也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此番孤让你领百越之兵出征有毒,并不是要你将有毒打下来,而是要你去把种子带回来!” “各种香料,还有棉花的种子!” “若你能将这些带回来的话,便是大功一件!” 闻言,东越王顿时有些呆住了。 这…… 大功一件有个屁用啊! 自己可是放弃了百越的统治权,为的是获得比百越更大更肥沃的土地啊! 就算事成后赢野给他再多的金银,这也比不了自个当国王舒服啊! 而赢野见到东越王忽然情绪低落下来,也是微微一愣,不过旋即便明白了此人心里所想,不禁失笑道: “放心!” “有毒之地你虽然打不下来,但孤承诺过你的东西,绝对不会少!” 第195章 极南之地 这个时候。 东越王却是对赢野的话有些失去信心了,无比苦涩道: “殿下,如果孔雀王朝真如你说的那般强盛,我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下来了。” “可要是不往孔雀王朝扩土的话……” “那我能去哪?” 东越王现在不说是万念俱灰吧,也可以说是生无可恋了。 毕竟百越之地现在算是真的打下来了,基本上大的部族都被清理掉了,剩下的都只是些零星的小部族。 而东越王因为赢野画的大饼,又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整个百越的统辖权,只留下了本来的东越之地。 可是要知道的一点是。 所谓的百越之地,其实是大秦对于南方沿海区域的统称,包括了吴越、扬越、东瓯、闽越、南越、西瓯、骆越等众多越族部落族群。 相当于现代的沪市,浙省,闽地,粤地,黔省,桂省,海喃,乃至越喃北部等众多区域。 论疆域相当于半个大秦那么大! 而东越王掌管的东越之地,只是百越之地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现在东越王放弃了整个百越之地的统治权,全部交给了西越王,结果到头来,却发现有毒之地根本打不了! 等于说他放弃的一切全都白放弃了! 这才是东越王现在生无可恋的原因。 而见到东越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赢野顿时笑着解释道: “百越之地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百越名义上是被你和西越王打下来了,可实际上呢?” “大量的越族部落根本不会听你们的号令,甚至还会继续出兵反抗你们。” “我估计……百越王十年之内,都平息不了百越的战乱!” 东越王皱着眉头不说话,似在思索沉吟着。 的确。 他与西越王所谓的‘打下了百越之地’,其实也就是名义上的打下来。 他们不过是把南越王和北越王,外加几个百越地区最大的几个部族干掉了而已。 因为百越之地太辽阔了! 东越王与西越王虽然是百越最强大的两股势力,可比他们弱一等的部族还有很多! 而这些部族,东西越王可还没有征服! 恰如赢野说的那样。 想要真正将整个百越地区实际掌控下来,最起码都得十年往上的时间,甚至远远不止! 而在此期间,东越王还得和西越王勾心斗角,二者没有合力的前提下,只怕这辈子都真正统合不了百越! 想到这,东越王心里的抵触情绪倒是消减了不少。 而赢野则继续说道: “既然孔雀王朝非常强大,你打不下来,为何就不能换个角度?” “朝着百越的南方继续前进,征服!” 唰! 赢野的话好似一道流光,瞬间让东越王眼前一亮。 继续……向南?! “孤可以给你保证!” “那里有着比百越之地更辽阔,更肥沃的土地,你若征服极南,绝对比百越王大上十倍!” “关键是。” “那里的人都是标准的土着蛮夷,不与外部交流,刀耕火种,过着相当原始的生活!” “是一块广袤的,还未开化的沃土!” “你只需率一支百战雄军,一路杀过去,我保证你绝对势如破竹,沿路的土着绝对不堪一击!” “届时你能打下多少极南之地,就都是你的地盘!” 赢野口中的极南之地,实际上就是后世的越喃,泰帼,缅碘这些地方。 从古代人的角度来看,这些地方的土地都相当肥沃,资源丰富,绝对是一等一的沃土。 并且在秦王朝时期,这些地方根本没有形成国家的概念,全是未开化的土着,甚至连制式的兵器都没有,对于青铜和铁料也几乎没有涉猎,许多部落用得还是削尖后的木棍! 这也是赢野让东越王进攻极南之地的重要原因。 因为好打啊! 而听完赢野一番极具煽动的话,东越王不由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百越更南的地方…… 他还真不怎么了解! 不过如果真的像赢野说的那般,那里的人都是刀耕火种未开化的土着的话。 绝对是块值得征服的好地方! 赢野见东越王还在迟疑,当即循循善诱道: “土地土地,只有打下来攥在自己手里的,那才叫土地!” “如果孤之前对你和西越王放任不管,任你二人在百越争权夺势的话,你扪心自问,你二人此生真能统合百越上百个大大小小的部族吗?” 东越王不说话了。 是啊。 现在百越的战火仍然没有停止,在他前来咸阳前,刚刚继位的百越王已经在筹措兵马,准备继续征服百越之地的其他部落了。 以古代的交通和运输能力,百越王想要真正统治囊括南方数省的百越之地,那绝对是个极度漫长的过程。 即使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中的大秦! 当初都是始皇帝挟灭六国之雄威,率领五十万精锐秦军,倾大秦之国力,三度远征岭南,历时五年才真正将百越之地收归大秦国土,设立南海三郡。 连始皇帝倾大秦国力都用了五年时间才征服的百越! 可想而知。 以区区百越王手底下的力量,想要统合百越地区需要多少时间了。 并且。 如果东越王赖在百越不走的话,他和百越王互相争权,这个时间还得再往上翻个好几倍,甚至永远都实现不了! 彻底想通的东越王不由心神一震,只觉自己的血液又开始重新滚烫起来。 东越王当即躬身一拜,彻底心悦诚服道: “某从此全听殿下吩咐!” 他算是想明白了。 是呐。 百越王只是听着好听而已,其实手里根本没多大权力,也没掌握多大的地盘。 而那极南之地却不同,不但幅员辽阔,且当地土着还未开化,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只需要率一支精锐之军,轻易就能征服。 届时,可就正儿八经是他东越王的地盘了! 这可比还得到处征战百越的百越王风光多了!! 见到东越王冷静下来,赢野这才点点头。 旋即。 赢野忽然神秘一笑,陡然低声道: “这世上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 “而且我既要你去征服极南之地,仅凭你手里的兵马可还远远不够。” 第196章 汝当自勉之! 听到赢野这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东越王不由一愣。 他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忽然好似领悟到了赢野的话外之音,瞬间身体一震,接着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 因为他听懂了赢野的话外之音! 赢野先说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又说依靠东越之兵征服不了极南之地。 这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告诉他,百越王这个王位不是永远的,有可能会换个人当的吗,而东越王远征极南又需要百越的支持…… 那么换谁呢? 当然是他东越王! 届时将由他掌握百越之地,并且还能再向极南之地远征,打下比百越大十倍百倍的国土! 到时候。 区区百越贫瘠之地,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东越王毫不犹豫就再度跪倒在地上,无比激动的说道: “请殿下放心,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看着再度长跪在地的东越王,赢野心里对此人也有了一定判断。 他先前对东越王说的一系列话,其实也是对他的试探。 不过即便自己之前画的大饼陡然破灭了,东越王除了失望之外,却是并没有对自己产生什么怨恨情绪。 说明此人虽然没什么骨气,极容易变脸,但起码识时务,而且不会轻易背叛大秦。 而这,已经足够了! 东越王所不知道的是,和他一块回咸阳的,不仅有赢野的门客秋珉,以及王翦麾下的一支秦军。 还有数名黑冰台的谍子! 这些谍子乔装身份,游弋在东越王和西越王乃至王翦之间,一直秘密的收集着各种情报,同时暗地里笼络一些百越的重要贵族。 随着东越王来咸阳,那几名一同回来的谍子,早就把一份关于百越的详细情报递交给了赢野,让赢野对百越的局势有了清晰的了解。 根据情报。 刚刚当上百越王的西越王,表面上在大举兵戈,准备进攻还未征服的百越部落,统合整个百越之地。 可实际上……西越王却在暗中积蓄力量,同时在往大秦方向的地方秘密运送了大量粮草,似乎在做什么谋划! 虽然情报上并没有明说西越王会再度造反,也没有任何证据。 可站在赢野这个位置上。 有嫌疑? 那就已经足够赢野换个百越王了! 这也是赢野方才敲打东越王的原因,如果东越王刚才表现的不好,那么赢野未来就会派一名秦人去百越,再从已经被灭掉的南越北越贵族中选个傀儡出来,成为新的百越代理人。 不过这会让百越的统一时间继续往后延长很久。 至于西越王造反? 这在赢野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事! 不过既然东越王忠心耿耿,至少表现得忠心耿耿,赢野当然也没必要重新选择大秦的百越代理人了。 随即。 赢野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 “孤听闻百越王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这在百越之地,应当算是长寿了吧?” 东越王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冒出无数念头,却又不敢胡乱揣测赢野的意思,只能连忙回答道: “启禀殿下。” “因为百越之地多瘴气,疫病,又不似大秦那般有医术高明的神医,所以能活过五十岁的人并不多。” “而百越王如今已经47岁,这在我百越的确算是长寿了。 古代,特别是大秦时期,医疗水平那是相当的匮乏。 即便是鼎鼎大名的神医,甚至都远不如现代一片抗生素药片的作用大。 再加上古代人的吃食远不如现代,连吃饱饭都是问题,体质普遍很弱,所以寻常人莫说战场上的刀伤,烧伤了。 便是最普通的感冒,甚至手指被划出一个小口子,都是可能致命的! 更莫说是在近乎不毛之地的百越了! 再加上古代普遍结婚早,三十岁当爷爷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现在47岁的百越王,那绝对算是老人了。 赢野笑了笑,又道: “听说百越王多病?” 东越王赶忙回答: “的确如此,百越王常年征战四方,落下了很多病根。” “不过他身子骨尚硬,应该无恙矣。” 闻言。 赢野忽然起身,笑着来到了还匍匐在地的东越王跟前,接着弯下腰,重重的拍了拍东越王的肩头。 接着赢野用一种鼓励式的,又有些玩味的语气说道: “百越王多病老矣,汝当勉励之。” 嘶——! 东越王闻言瞬间暗吸一口冷气,只觉头皮都要炸开了! 这,这…… 已经不是暗示了,这踏马是明示了啊! 关键是。 若他日后执掌百越的话,还能继续向南扩张。 那广袤的极南之地,听说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特别是当地土着还没啥战斗力! 天然就是被征服的不二选择啊! 到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比现在的百越王过得舒服十倍百倍! 铛! 东越王立即头如捣蒜般落在地上,无比虔诚而狂热的说道: “某绝不辜负殿下的厚爱!!!” 赢野满意的点点头,又道: “你别也高兴的太早。” “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我的要求不高,若你能做到的话,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这个时候,东越王已经没有其他杂念了。 他只想立即办好赢野交代给他的事情,然后成为新的百越王,再率领百越之兵攻下极南之地,成就一代开疆裂土的国王! 没办法。 谁让赢野的饼越画越大呢! 本来。 东越王此番前来咸阳,想的是如何打下孔雀王朝,结果先是被浇了盆冷水,然后又被赢野暗示他能替代西越王,成为新的百越王。 甚至成为新的百越王后,还能继续朝着极南之地开疆扩土! 而且东越王也不是光知道吃饼的傻子,他心里很清楚以赢野的城府,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他的! 这一刻。 心情激动的东越王,又是朝着地上就狠狠来了几个响头,额头处一片血红,恨不得把脑浆都磕出来给赢野表忠心了。 “请殿下明示!” “即便是赴汤蹈火,某也一定完成殿下交代的事情!” 第197章 棉花与香料种子?赢野的帝王心术 “没那么严重。”赢野又拍了拍东越王的肩头,笑着道: “我要你办两件事,并且这两件事情都比较简单。” “第一:你遣人去有毒之地,不需要带回来多少香料成品,只要把香料种子带回大秦就行!” “第二:再把一种名为棉花的作物种子也带回大秦!” 东越王顿时一愣,有些错愕。 他原以为赢野会狮子大开口,向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东越王已经做好被狠宰一刀的心理准备了,没曾想…… 这两件事情也太简单了吧?! 带种子回来? 拉几十车种子回大秦也没问题啊! 东越王甚至陡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有点怀疑自个在做梦! 就带回些种子,他就能取代西越王,成为新的百越王,并且继续向极南之地扩张了? 还是赢野想要把他灭口,所以故意这么说让他放松警惕的? 单纯的东越王已然开始胡乱思想起来。 不过东越王不知道的是。 其实无论是各种香料还是棉花,在广袤的大秦领土上都是能轻易大面积栽种养活的。 还有土豆,玉米,番薯这些农作物,在华夏都是有绝对充分的大规模种植条件的! 古代华夏缺的,从来都只是这些作物的种子! 所以赢野秉持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原则,当然是想要引进种子让大秦黔首自己栽种生产。 而无论是香料还是棉花,对现在的大秦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经济作物,甚至还有很大的战略上的价值。 香料不要多说,主要是用于改良食物的口味,能够让大秦的菜谱更加丰富,同时能够食用的家畜也能增多,而不仅局限于牛肉。 关键是棉花! 要知道。 彼时大秦王朝的黔首们,在冬天的保暖手段是很匮乏的。 富人那还好说,可以舒服的窝在家里生柴火取暖,还能穿上厚厚的羊皮袄,亦或者虎皮熊皮制成的衣物。 但是穷人呢,大概就是穿一种两层的衣物,相这种衣服一层里子,一层面子,且不多做垫絮,统称为“裌衣”,这玩意和秋衣的感觉差不多。 然后穷人们又没钱,于是就把麻丝、木屑、芦苇、鸭毛、鹅毛等等各种能找到的玩意,全部一股脑的塞进衣服夹层里保暖。 这种裌衣的保暖效果基本上聊胜于无,所以每年冬天大秦都会冻死一大批人! 这里的一大批可不是虚词,是正儿八经的以万为单位的死亡数字! 并且一到冬天,大秦也打不了仗了,毕竟军队也怕被冻死啊。 所以只要棉花能够在这个时代就大规模引入大秦,并且广泛种植运用的话。 对大秦的民生,军事,那绝对是有相当夸张的意义! 这也是赢野为何这般重视有毒之地的原因! 唯一可惜的是。 赢野真正最想引入华夏的玉米,番薯,土豆这几种作物,都还在遥远的美洲,而在这个时间点,大秦根本没有任何渠道能够接触到美洲! 而看着东越王一副晕乎乎的模样,赢野不由笑了笑,道: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孤虽然只要你带回种子即可,但是听说有毒之地的孔雀王朝,对香料种子和棉花种子,管控非常严格!” “等闲商人想要通过货物或金银交换成品香料,棉花,那是没有问题。” “可如果想带种子走,孔雀王朝的官府却不允许。” “所以如何将这些种子带回到大秦,还需要你仔细计划一番。” 不过东越王却完全没将赢野的提醒当回事。 禁止? 禁止有个屁用啊! 他随便命人假装成商团,带些金银过去贿赂一通,绝对轻易就能带回大批种子! 很快。 被天上馅饼砸懵了的东越王,终于晕乎乎的离开了东宫。 而独坐在东宫内的赢野,目光却是变得无比幽远。 东越王?西越王? 其实对于百越之地的管控问题,赢野考虑的是非常多的。 毕竟和什么有毒之地,极南之地不同。 百越地区,除了囊括的越南北部外,可是后世华夏的基本盘之一! 特别是大秦的几个重要出海口,几乎都遍布在百越沿海一带,未来赢野想要搞海外殖民,海上贸易之类的事情,就必须保证百越之地的稳定! 想要保证稳定,首先就是消除百越地区大大小小的几百个越族部落。 这也是赢野为什么刚把西越王抬到百越王的位置上,接着就在打算把他换下来的原因。 百越王老了,还多病! 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统合百越,让百越完全稳定下来! 年富力强的东越王,才是最佳人选! 东越王有能力整合整个百越地区,并且还有对外扩张的野心! 而这些都是西越王所不具备的! 那么赢野为什么又急匆匆的把西越王升为百越王呢? 难道是他目光短浅,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其实不然。 其实这是赢野平衡百越局势的帝王心术。 没办法。 大秦对百越控制力有限,如今又百废待兴,没法对百越投入太多兵力,而东越王与西越王又各执一部。 所以虽然赢野一开始的百越王人选就是东越王,那也不能就这么表现出来! 否则。 年富力强的东越王顺顺利利当上了百越王,西越王又没法钳制他,东越王到时候必然滋生野心,再度作乱。 这也是之前赢野为难的一点。 百越既不能继续出现连绵战乱,需要长久的稳定。 但是也不能一家独大! 所以赢野才先扶持西越王,转而又扶持东越王。 如此一来。 东越王彻底对他死心塌地,再无二心,后续大秦对百越之地的改革也能走上正轨,快速同化尚是蛮夷之地的百越地区。 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赢野幽幽一叹。 当皇帝难啊。 心眼子要是比底下的人少,那绝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随即。 回拢心神的赢野便朝着殿外喝道: “马上传萧何入宫!” 既然已经彻底用大饼攻陷了东越王,那么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当然就是如何整治百越之地了。 而萧何作为刘邦手底下最重要的内政人才,也是汉朝的‘第一财政兼内务部长’,赢野当然是要和他好好合计一番的。 第198章 画饼之人,也爱吃饼 很快,原大汉内务兼财政部长萧何,就小跑着来到了赢野跟前。 现在萧何属于赢野笼络的汉初那批人才里,职务第二高,前途第一高的角色了,被赢野一口气提到了东宫詹事这个位置上,从职位上来说仅次于曹参的‘外交副部长。’ 并且从前途的角度来说。 萧何这个詹事未来的发展潜力,比许多九卿还更高! 毕竟所谓的东宫詹事,其实就相当于东宫的内务总管+总谋士,赢野的事情都可以找他商量,属于赢野最心腹的官员。 未来等赢野继承了皇位,萧何的职位那是绝对会跟坐火箭似的往上飙! “殿下,东越王是什么意思?” 萧何知道自己这位太孙殿下是个不喜欢绕弯弯的主,所以平日里说话也是相当直白,并不担心触怒冒犯到赢野。 而赢野当即道: “此人可用,宜威恩并施!” 萧何闻言若有所思。 百越之地那边的谋划,其实是他和赢野共同制定的,再加上萧何现在是赢野的心腹,所以许多事情都十分了解。 随即,萧何便开口道: “那不知道殿下近期是否会对百越有大动作?” 赢野微微摇头,问道: “萧何,你怎么看的?” 赢野从不相信所谓的名气,所以对于笼络到的汉初那批人才,都是持怀疑态度,一般都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但是如果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能力,那么赢野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掉他们。 不过现在看来。 无论是张良,萧何,曹参等人,都表现出了与历史书中名气相符合的能力。 特别是赢野与萧何接触最多,很清楚这位财政部长的能力和才干。 而萧何听到赢野的询问,不由皱眉思索了下,然后才很认真的说道: “西越王虽年老多病,精力不支,但终究是殿下您刚刚提上百越王这个位置上的,若是由您亲自换下来的话,只怕会让人以为殿下您两面三刀,对殿下的声誉影响不好。” “而若是等西越王死?” “谁知道西越王还能撑多久,如若他十年不死,难道要殿下等他十年,难道要我大秦针对百越之地乃至有毒,极南之地的计划,因他一人拖延十年吗?” “不过现在既然东越王很上道,我看殿下不若就从此人身上下手。” “哦?”赢野略微沉吟,旋即问道: “如何下手呢?” 萧何当即道: “还请殿下将您今日与东越王谈话的内容,细细与我复述一遍。” 赢野倒是没有隐瞒,很快便将具体的谈话内容讲了一遍,包括所有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反正萧何是东宫詹事,又是他现在最体己心腹的人,没有理由背叛他,赢野当然也不至于对萧何有防备之心。 而萧何在听完了赢野的复述后,顿时也陷入沉思中。 良久。 萧何方才开口低声道: “殿下不若……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这下轮到赢野疑惑了: “你的意思是让孤,现在什么都不做,静待东越王与西越王两虎相争,然后孤渔翁得利吗?”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万一他二人斗得太厉害,百越局势岂不是瞬间又要分崩离析,再度混乱,一旦出现这种事,那后续我大秦想要再重新统合百越,难度比现在大太多了!” 萧何闻言一笑,云淡风轻道: “所谓按兵不动,并非要殿下您就什么都不做。” “依我看……” “殿下可给王翦暗中下一道命令,就说……” …… 不久,待萧何说完了自己的计划后,赢野眼睛都直了。 他禁不住自言自语道: “这样真的能行吗?” “可是真按照先生的计划来施行,的确可保百越之地不会再起战乱,且无论东越王西越王二人谁胜谁败,我大秦都不会吃半点亏!” 赢野此刻背手而立,在宫中来回踱步,思索着萧何计划的可行性。 他并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不过百越之地终究事关重大,甚至影响到了大秦未来一系列的改革方向乃至对外扩张计划,容不得他不谨慎。 终于。 赢野狠狠一咬牙,道: “就依先生说的去做!” “王翦那边,便由先生替孤休书一封,告知王老将军该怎么做。” “至于东越王那边如何沟通,也烦请先生一手操办!” “此事若成……” “先生当为内吏矣!” 赢野现在的画饼技能已经演变成被动技能了,直接顺手就给萧何来了一记饼。 果然萧何闻言瞬间心中大喜,有些溢于言表的欣喜拱手道: “敢不从命!” “某立即去做,定不负殿下厚爱!” 萧何本就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对所谓的人情世故,阴谋诡计之流都相当洞悉,甚至针对百越之地的一系列谋划,乃至有关东越王的大饼,都是他一直辅佐赢野做出的。 论给属下画大饼,赢野都不一定有这位汉朝财政部长厉害! 可问题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譬如此时的萧何,当擅长画大饼的他,遇到赢野给他画的大饼时,顿时就被饼给砸懵了! 赢野给他许诺的官职是内吏! 全称是治栗内吏! 即负责全国租税和财政事务! 相当于后世的大司农,户部尚书,简单来说相当于财政部长+全国物价局总局长! 是正儿八经的九卿之一! 而真正让萧何激动的是。 他作为赢野的心腹,萧何很清楚赢野任何一个承诺的真实性!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名臣不怕自己功高震主,引起主上猜疑,同样许多有才干的人也担心自己寻不到伯乐,在红尘俗世中埋没一身才华。 可是萧何却知道。 只要赢野许诺下的事情,从不食言而肥,并且提拔起人才来更是不拘一格,前提你是真正的人才! 往往被赢野看重的人,官职便打破常理的疯狂飙升,完全没有熬资历之类的说法。 这是一个做事不拘泥于形式,性格大胆而慎重,有帝王心术却又不愿以城府示人,真正意义上的伯乐明君! 第199章 相见恨晚! 199:相见恨晚的刘邦与东越王! 所以只要他萧何真的能帮赢野做好百越之地这件事。 未来一个九卿是真的跑不了了! 赢野的政治信誉绝对是萧何见过最高的人! 当然了。 以他现在东宫詹事的身份,肯定是不可能直接被提拔到治栗内吏的,应该是从内吏丞干起(副职),等彻底熟悉了治栗内吏的职权工作后,才会被提拔为九卿治栗内吏! 可这对于萧何,已然是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位列九卿! 这是古往今来任何臣子将领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此刻。 善于画饼的萧何,也是被赢野这记突如其来的大饼给砸懵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接着干劲十足的前去操办百越之地的事宜了。 直待萧何离去后。 赢野这才露出一丝微笑,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百越之地有萧何总览负责,又有王翦和一只精锐秦军策应,关键是还有东越王这个马屁精做内应,应当是没有大碍了。 不过赢野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去,把刘邦安排和东越王见一面。” 赢野倒是没有直接召见二人,而是选择让二人私下自己会面。 这其实也是考验刘邦的能力。 毕竟赢野没有专门在东越王面前提及刘邦,所以刘邦想要在东越王那得到重用,还得靠自己的能力! 在赢野的计划中。 刘邦未来是辅佐东越王征服百越,征战极南之地的。 不过如果刘邦在东越王那得不到重用,亦或者做不出一番事业来,泯然众人矣的话,赢野自然也不会再给刘邦任何机会。 他虽是伯乐,可手下人才实在太多了! 能够给那些青史留名过的人物每人一次机会,这已经是极限了。 …… …… 两个时辰后。 天色渐暗。 在曹参安排的房间中。 此前从未接触过的刘邦与东越王二人,已经是交谈甚欢,犹如多年未见的宿友一般,正在秉烛夜谈。 “刘先生大才!” “若有刘先生辅佐我,定能重整百越之地,征服极南,乃至征服有毒!” 东越王一脸兴奋的开口道: “倒要多谢殿下恩德,竟舍得将刘先生这般人物割爱与我,某实在惭愧啊,惶恐辜负了殿下的厚爱!” 说来其实二人初见面时,刘邦还有些放不开,可东越王在听说刘邦是赢野的门客,并且是赢野亲自安排刘邦与他的见面的后,立即就表现得十分热情。 因为东越王还以为是赢野不放心他,故意派人在他身边监视,不过东越王自诩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表现得十分热情。 现在东越王的想法就一个,那就是彻底取得赢野的信任,然后回百越,在赢野的扶持下成为新的百越王,继续向有毒和极南之地进发。 所以即便是赢野派出的一个门客,东越王都表现得十分热情。 没曾想。 经过一番交谈后。 东越王立即便意识到,这位门客竟是个难得的人才,比自己在东越的那些所谓谋士,脑子要好用很多! 这是位大才! 这也让原本虚以委蛇的东越王,立即变得真诚起来! 而在东越王的火热攻势下,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的刘邦,也是逐渐放开了。 刘邦本来就是人精中的人精,在见到东越王的确对自己很真诚后,也是开诚布公,将自己关于百越的一些想法和盘托出。 没办法啊。 刘邦现在毫无根基,也没做出过什么功绩。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辅佐东越王,借此干出一番事业,那么自然要在东越王跟前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得到真正的重用。 而刘邦针对百越的诸多见解,果然也引得东越王惊叹连连,对他也是愈发尊敬。 毕竟另一个时空的刘邦,可是彼时楚汉排名前五乃至前三的军事家,至于政治手段,更是甩成熟期的项羽和韩信几条街! 论如何结交人心,论如何巴结上级。 极擅此道的东越王,连刘邦的尾气都看不到! 所以刘邦先是针对百越局势做出自己的判断,接着故意迎合东越王的喜好深谈了一番,立马就让东越王对他心悦臣服,大有引为知音的冲动。 “你我一见如故,便是没有殿下的命令,我无论如何也要恳求殿下将您割爱与我,况且现在殿下已经下令,倒是省了我许多功夫!” “刘兄不必多说了!” “过几日您便与我一块回百越,有关百越之地的安排,我一切都听您的!” “若是您能辅佐我成为百越王,别的不敢说,从此百越之地,你我二人共百越也!” 闻言刘邦瞬间站起身来,故作惶恐状,拱手说道: “越王莫要如此,在下不过一介布衣,哪有与越王共百越之说!” “若是能辅佐越王整合百越之地,未来能回大秦,做一百石之官,刘某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见到刘邦如此说,东越王当即哈哈大笑,再不疑其他,开怀与刘邦豪饮起来。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刘邦眼里却暗暗闪过一抹冷冽的神色。 共百越? 老谋深算的刘邦当然不可能相信这种鬼话。 如果说他相信雄才大略的赢野,不会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操作得话,那么对于东越王的话,刘邦别说标点符号,就连其语气里的抑扬顿挫都不相信! 现在他不过是想借助东越王这条路,向赢野展示自己的作用和才能。 待助东越王统合百越之地后,他立马就会恳请回到咸阳,从而争取到赢野的真正重用。 …… …… 另一边。 百越之地。 秦军营地之内。 王翦正和几名将领把酒言欢,全无咸阳那边的勾心斗角。 不过。 酒过三巡后。 一名将领忽然开口道: “老将军,我看既然百越局势已定,百越王又忙着要征讨其他越族部落,咱们没必要继续留在这了吧?” “区区一千兵马,无论是协助百越王收拾越族部落,还是镇压可能叛乱的百越王,都只是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况且现在百越王明面上不说,暗地却对我们有了戒备。” “咱们这一千兵马,根本难建奇功啊!” 第200章 皆大欢喜 原本还把酒言欢的众人,忽然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翦。 实际上。 这些被王翦留在百越的秦军们,各个心里都压抑得很。 他们来百越是干嘛的? 是来建军功,求爵位的啊! 结果倒好。 他们人刚到百越,百越战乱就被两大越王自个给解决了。 原本。 一众秦军只是略感受挫,毕竟他们还能继续收拾其他不愿臣服的越族部落,继而建功立业。 没曾想。 赢野一道命令,又直接把百越的秦军全调到了他处! 只留下了王翦和可怜的一千兵马留镇百越! 可是这点人够干嘛的? 无论是拿来征服越族部落,还是防范百越王造反,都是压根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所以被留在百越之地的秦军将士们,现在心里都憋屈得很! 要知道,虽说这一千秦军的衣食住行全是百越王承担的,并且百越王为了讨好大秦,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大量酒肉粮草。 可贫瘠的百越之地,根本没啥享受之地,王翦军纪又严,平日里不准士兵们嫖宿,这让留在百越的一千秦军,各个都可谓苦不堪言。 最关键的是留下的这一千人马,还全是秦军中的精锐,各个勇猛精进,都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好儿郎。 如果是寻常秦军士兵,或许还会在百越得过且过,过得无比舒坦,可这些精锐秦军却绝不是喜欢太平的主啊! “弟兄们各个都快闲出个鸟来了,成天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打不了仗,还得时刻被百越王的人监督!” “老将军,要不您写封信,找太孙殿下通融通融?” “我想您也不愿意就这么闲在百越吧,咱大秦才平定两年,到处都有仗打……” 一众将领们显然是怨气很大,一抱怨起来就没完了。 而王翦一边饮酒一边听着众人的述说,表情却是毫无变化。 良久。 待众人终于发泄完后,王翦这才缓缓开口道: “区区一千精兵,既不能威慑百越王,又不能征战各大越族部落……” “这个连你们都懂的道理,莫非殿下不懂吗?” “退一步说,即使殿下不明白,你们觉得我王某是个愿意在百越养老的人吗?” “我若是修书一封要回大秦,殿下会拒绝吗?” 王翦一连问了众人三句,直把众人说的哑口无言。 连之前抱怨最厉害的副将都陡然皱紧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大家都是行伍之人,可能够当上将军的,显然也不仅仅只靠勇武,没脑子是不行的。 所以大家立即便领悟到了王翦的意思。 恰如王翦说的那般。 众人虽然不了解殿下是个什么人,但他们知道王翦啊。 一生征战无数的大秦战神王翦,怎么可能接受窝在百越没仗打的日子? 副将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老将军,那您的意思是……?” 王翦冷哼一声,旋即道: “殿下在与我的书信中,特意言明要我留下一千精锐士卒,而殿下此前在百越翻云覆雨,仅靠一个术士徐福便为我大秦拓下了百越之地,又岂是不知军政的人?” “殿下当然清楚我们这一千士卒,根本派不上大用场,可殿下既然如此做,当然有相应的后手准备!” 看着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王翦摇头道: “都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殿下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殿下雄才大略,岂是我能揣测的。” “我等只需在百越养精蓄锐,静候殿下的指示行事即可!” 听到王翦都这么说了,众人心里还是有着顾虑的,担心王翦只是故意安慰他们,倒是王翦一副相当笃定的模样,让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王翦是真不是在安慰麾下将士。 相反。 他确实笃定赢野在百越有后手准备! 毕竟王翦作为大秦战神,在朝中的信息渠道自然少不了的,所以对于赢野在朝堂上做的诸多举措,也是很有耳闻。 什么铸造新币,重编法典,设置土地置换所,大举整治官场贪腐,提拔李斯曹参萧何等人…… 无不看出这位太孙殿下是位气吞如虎的大气魄之人。 正因如此。 王翦才不相信一位短期内就整合了错综复杂的朝堂走势的人,会真的是目光短浅之人。 现在百越王在积蓄力量且对秦军愈发防备,而区区一千士卒完全威胁不了百越王,连他手底下的军官将领们都看得出这些东西,赢野又岂会不知道? 王翦静静的喝了一口酒,目光凝视众人道: “且等着吧。” “我敢肯定,最多三个月!” “百越必有翻天覆地的大动作,吾等只消等殿下的指示行事即可!” …… …… “哦?” “你是说刘邦与东越王相谈甚欢,东越王甚至不惜大肆贿赂你,也要带刘邦回百越吗?” 赢野听完萧何与曹参的汇报后,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对刘邦无疑是非常重视的,不提别的,单是一个汉祖的名头,就足以嬴野对刘邦刮目相看。 并且赢野还知道。 刘邦能够以区区泗水亭长之身,一跃成为后世华夏稳居前五乃至前三的帝王,其军事,政治,乃至识人,驾驭人的能力,都是绝对的没话说。 这就相当于游戏里的六边形战士,每项数值都点满了! 原本,赢野还担心这个平行世界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刘邦等人发挥不出历史书上描绘的那般才干,但是从现在的局面看来。 无论是萧何,曹参,张良……还是刘邦! 虽然他们的身份地位和另一个世界迥乎不同,但是其具备的才能却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丝毫变化! 譬如刘邦此人,仅仅和东越王见了一面,其巨大的人格魅力就折服了东越王,让东越王不惜一切也想将其带回百越。 简单来说。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而赢野如今充当的角色,便是刘邦张良等人的伯乐! “不错不错。” “既然东越王和刘邦相处的融洽,那倒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第201章 出海前的准备 “至于怎么让东越王老老实实的执行你说的那个计划,这就是萧先生你的事情了,孤有其他事要忙,这件事情便交给箫先生全权打理了。”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嬴野继承的当然不可能是扶苏的基因,而是由嬴政隔代遗传的。 盖因如此,赢野早就学会了自己大父甩手掌柜的套路,之前铸币的事情便是完全交给李左车打理,自己只关心结果。 现在的萧何嘛…… 同样如此! 若是此人能处理好百越的事情,赢野不介意大方的给出一个未来的九卿之位。 而听到赢野竟要他全权处理百越之事,萧何瞬间心中一阵激荡,兴奋的简直要原地蹦起来了! 萧何的激动是有原因的。 恰如之前的李左车铸币一事一般。 任何事情有了全权二字,职权范围便和之前不是一个概念的了。 责任越大,风险越大,同样的获得好处也越多! 而相较于铸币这等千秋留名的功绩,收复百越不但论功绩丝毫不逊色,并且还需要调动大军,黑冰台谍子,乃至大秦的方方面面之力,方才能最终实现。 这等大事交由他全权处理,可想萧何短期内的权势会膨胀到什么地步了! 而一旦由他萧何主导完成了此事。 届时。 萧何单单论功绩和资质就能晋升九卿! …… …… 与此同时。 南海郡。 忙着出海的徐福,已经来到了位于南海郡的造船场中。 “殿下让我全权配合你。” “你对出海巨舸有什么形制,内部结构上的要求,我都会争取满足你,毕竟你徐福才是出海的人。” “毕竟我虽然懂造船,知道一条船如何才能平稳的行驶在大海,却不了解海上的风浪会有多大,船板需要多厚才能挡得住风浪的侵蚀。” 墨矩很是客气的对徐福说道。 现在墨矩和一众墨家弟子,因为赢野所说的‘大学’之事,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埋头苦干,成天浸在了造船场中。 墨矩等人也并不是迂腐之人,很清楚懂得造船与实际出海完全是两个概念,所以当然需要征求徐福的意见,以便对新式巨舸做进一步的调整改良。 而见到墨矩如此客气,徐福也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恭敬道: “先生客气了,在下不过是给殿下跑腿的人罢了,不过此事事关殿下的出海大计,的确不能马虎丝毫,且容我细细与先生道来。” 此番徐福并非孤身一人来造船场,与他同行的还有几个越族人,均是沿海一些越族部落的海上好手,是徐福在离开百越前特意找东西越王要来的。 事实上。 徐福自个也没出过海,对海上远航之事一无所知,不过既然赢野将此事交给了他,徐福当然得想办法争取找到那座赢野口中的扶桑海岛了。 很快。 通过几名越人描述的一些事情,墨矩和弟子们也是立即开始绘画草纸,重新规划起新式巨舸需要调整的地方。 “巨舸虽大,可海上飘渺,不知道多久才能寻到陆地岛屿,所以储存的淡水还需进一步增多,内部空间上要做出调整。” “这船帆……也要重新制造!” “还有船舵,船锚,船架龙骨,乃至船板也需要再用梧桐油……” 墨矩终究是高屋建瓴的一代墨家巨匠,仅凭几名越人口述的诸多海上情况,便立即对海上情况了然于胸,做出众多调整,并立即命令弟子们重新制造巨舸的很多部件。 而在墨矩在造船场埋头苦干的同时,徐福同样也没有闲着。 因为此番出行前,赢野提醒过他很多出海前的准备事宜,现在他也是立即开始安排人手去做了。 如橘子,茶叶,各类蔬菜瓜果,同时还要熏制大量的肉干,干粮等食物,同时徐福还特别命人寻来了大量的生石灰,木炭等东西。 根据赢野所说,这生石灰一则可以涂抹在伤口处,能够有效防止伤口化脓感染,同时也能添加到水里,起到消毒的作用。 至于木炭同样可以在饮用淡水前放置一块,能够大大清洁水源。 虽说徐福不知道赢野说的这些办法有没有用,可既是太孙殿下发的话,他当然是照做便是。 其实赢野虽然对海手们所需要的饮食一知半解,可他所说的如橘子,茶叶,木炭等东西,实际上已经接近于这个时代的最优解了。 因为海上的淡水资源虽然是最重要的,可问题是这个时代造出的巨舸,其实也并没有太大,在满载船员的情况下,根本载不了太多的物资。 关键是这个时代的船只都是通体木结构,在船上生火属于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而想要让全船官兵喝上煮沸的白开水,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除了准备各种物资外。 徐福也是命人在南海郡沿海一带,大肆重金招揽精通航海与水性极佳的船员。 毕竟南方沿海一带几乎均是各部越族的地盘,而想要出海,船员通水性,了解航海常识是必须的事情。 还好。 因为赢野将出海之事交给了徐福处理,所以徐福现在的权力可谓非常之大,轻易就调动南海郡的秦军,招来了数千名水性娴熟的水手,然后通过层层选拔,最终挑出了近千人作为水手。 至于军队方面,赢野早就特拨了两支精通水性的千人队过来,归徐福统一调度。 这两千名秦军士兵加上一千名沿海越人,也就构成了此番徐福出海寻访扶桑的主力了。 这也是赢野此前特意安排的一个数字。 毕竟历史上的徐福出海,是带了三千童男童女,外加大量水手官兵去的日本,赢野当然不可能让徐福再带童男童女去日本了,但是带两千官兵并一千越人是没什么问题的。 …… …… 南海郡。 徐福的临时府邸内。 此时徐福正看着面前一名黝黑老农模样的越人,眼中露出一丝精光。 一旁的心腹赶忙踢了那老农一脚,喝道: “张三,还不过来见过徐将军!” 张三闻言顿时双腿一软,连忙跪在了地上,朝着徐福拱手作揖。 这张三在一个时辰前还并不叫作张三,实则是因为要跟着徐福出海,才临时改了名。 第202章 张三 这所谓张三者,实则乃是南海一越族部落的族长,年纪三十岁不到,因为常年在大海上过活,受盐水和日光的摧残,才显得年纪很大。 而近来南海郡因为彻底归于大秦,众多越族部落在大秦的管控下,不得不付出大量的青壮年承担徭役,所以张三为了给族人博一条生路,也是花费重金贿赂徐福的心腹,希望通过徐福,能够为族人们找到一条门路。 恰好,徐福正在大肆寻找精通水性和航海之人,所以心腹所幸便把这常年在大海上生活的张三带了过来。 至于张三改名的原因嘛…… 这也是赢野提前吩咐徐福办的事。 因为后世在领土法理上有太多牵扯不清的地方,导致华夏颇为吃亏。 所以赢野此番命徐福出海,当然要确立众多海外殖民地的正统性。 首先就是徐福带出去的船员水手们,必须统一是秦人,即便是已经归于大秦的各大部族,出海前也必须改作秦姓! 自古以来! 身为后世老祖宗的赢野,当然要把这四个字的合理性提到最高! 徐福瞥了眼张三,暗暗点头,旋即道: “张三,听说你对大海颇为熟悉,精通航海,可有此事啊?” 跪在地上的张三哪敢犹豫,立即哆嗦着道: “启禀徐将军,小的从小就生活在海上,和族人们都靠着大海过活,对航海之事当然非常熟悉。” 严格说来徐福现在并无什么具体官职,赢野要他负责出海之事,许诺了一大堆大饼,却还未给他实际封赏,当然他现在权柄极大,手下人为了他讨好他也称呼他为出海将军。 不过徐福是个有野心的人,并不注重这些虚名,相反在徐福的计划里,一旦寻到了扶桑岛,收拾了当地土着后,他立马就会向赢野请封扶桑王,相信赢野也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而张三也在继续说道: “而且几年前因为旁边一个大部族的逼迫,小的被迫率领族人远赴海洋,去给那个部族的族长寻找奇珍异宝,不料竟然遇到了暴雨狂风,船只被洋流冲击不知几万几十万里,足足数十天后,竟是莫名落到了一处巨大的陆地上……” “嗯?”本来还不在意此人的徐福,闻言瞬间眼睛瞪得浑圆,猛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巨大的陆地? 难道……! 激动万分的徐福立即冲到张三跟前,厉喝道: “继续说!详细说!” “把如何前往的那处海上陆地,还有那处陆地的具体模样,位置,还有你们是怎么回来的,全部一一说来!” “若敢隐瞒半字,将你全族老小悉数送去边疆劳役至死!” 由不得徐福此时如此激动。 几十万里外的一处巨大的陆地? 这他娘的不就是他出海要寻找的扶桑岛吗! 而本来就紧张无比的张三,此时听到徐福如此急促的威胁,顿时吓得浑身颤栗,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禀告徐将军,当时我和族人在海上遭遇了连续几波的洋流,虽然几艘出海船只是我族举族之力建造的,可终究比不得巨舸,只能随风漂泊,后来……” 这张三终究也是一族之长,心知全族性命现在全系他一人身上,此刻也是强忍着心中恐惧,结结巴巴的向徐福述说起来。 直等到张三将自己脑子里的全部记忆说出来后。 已经站在原地许久的徐福,竟是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浊气。 接着,在张三惶恐惊慌的眼神中,在他眼中无比威严的徐福,居然忽然大笑了起来,近乎是手舞足蹈般高兴的说道: “好!好!好!” “张三你立了大功了!” “只要你这次带我找到了那处海上陆地,你便是居功至伟,想要什么封赏都行!” “甚至我还会为你亲自去太孙殿下那讨赏!” 徐福当然激动了。 因为根据方才张三的描述,徐福几乎可以断定! 张三和他的族人们在连绵海上洋流的席卷下,竟是离奇的抵达了扶桑岛屿! 而张三等人本来就是为另一强大越族部落出海寻宝的,结果他们接触到的扶桑沿海土着均是不通文字,不识五谷,近乎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一般。 最后张三等人还是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从那些沿海土着手里获取了大量银子,随即便连忙驶船离开了。 而在返程时,虽没有洋流帮助,可幸好张三和他的族人们均是一等一的海上老手,早就记下了过来的路线,所以在海上漂泊游荡了近两个月后,终于返回了南海郡。 不过按照张三的描述,扶桑距离南海郡的距离相当遥远,当时张三带了近一百族人出海,最后回来的不足二十人。 其他人或是被饿死,或是渴死,或是承受不了数个月的海上漂泊自杀,可谓是无比凄惨。 实际上。 彼时的扶桑,正处于弥生时期,属于原始社会,靠的是打猎和野果为食。 一直要到徐福东渡扶桑,带去大秦的文化和技术后,扶桑才会逐渐演变成没那么原始的奴隶时期。 而如果现在徐福真的东渡寻到了扶桑岛屿的话。 那么可以说没有一点悬念的事情了,偌大的扶桑数岛,根本不是徐福带去的两千大秦精锐的对手! 轻易便能统合整个扶桑,开采诸多银矿! 而此刻张三见到徐福似乎因为自己的话而非常高兴,忐忑的心情也是放松下来,连忙恭敬说道: “小的为大秦做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敢讨要任何赏赐。” “只求徐将军能够减免我族人的徭役,现在我族青壮几乎尽数被送往南海郡各处服徭役,许多人都已经累死,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都要灭族了!” 闻言,心情大好的徐福顿时摆摆手道: “这个放心!” “待会你回去后,立即把上次随你出海的那些人,全部带回来,随某一同出海!” “那么你们族群的徭役赋税,统统减免五年!” 唰! 张三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不仅减免徭役,还把他们的赋税也减免了?! 张三瞬间恨不得立即把全族老小都拉上船随徐福出海了! 第203章 找死之人 毕竟大秦时期的徭役,是正儿八经的苦差事,就连工期时的食物都需要自己准备,同时也没有任何报酬,最关键的是劳动强度极高! 后世流传的孟姜女哭长城这一典故,便道出了大秦时期的徭役何等繁重了。 如果你身子骨够硬,身体够强壮,家里还有余粮的话,或许徭役结束还能捡回条命来。 可要是身体素质一般的人,大多在中途便会被累死! 而一众刚刚被大秦收编的越族部落,处境就更惨了,毕竟在大秦眼里,南方一票越族均属于蛮夷之人。 所以越人的法律地位很低,什么苦差事全往越人身上甩! 这导致一旦越人被征召了徭役,几乎都很难活着回来,要么被监工发泄打死,要么就是饿死累死在工地! 这也是张三不惜举全族之力贿赂徐福的心腹,希冀博得一条生路的原因。 毕竟现在张三所在的部落,几乎八成青壮年都被征召了徭役,照这个趋势下去,怕不是过两年部落就被灭族了! 而见到张三欣喜若狂,徐福却淡定的再度抛出一个大饼: “并且如果能够找到你说的那处陆地,你族所有随我出海的人,统统大有赏赐,永生免除徭役赋税,食邑一百户!” “并且你族举族都可成为我大秦子民,从此脱离夷籍!” 咚!!! 张三只觉自己的心脏被巨锤猛击了一下,被这巨大的惊喜震撼得头皮都快炸开了! 食邑一百户! 永生免除徭役赋税! 甚至举族都能成为真正的大秦子民!!! 一直忧心于族人命运的张三,瞬间眼睛都红了,连忙磕头如捣蒜般,将自己的额头磕得都鲜血直涌。 “将军放心!” “我现在马上就回族里,把所有前往过那处海上陆地的人都带来!” “还有我族有一些对航海颇有心得的水手,船夫,也一并随将军出海!” 这一刻,张三是真的在思考怎么多带一些族人出海了。 毕竟如他这般的小型越族部落,境地绝对是相当凄苦的,不仅要被大秦压迫剥削,还得面对周遭其他强大越族部落的剥削吸血。 而如果能傍上徐福这条大腿,甚至族人能够成为大秦的官员得话…… 他这一支越族,立马就能鱼跃龙门! 而就在张三兴奋的赶回族中,向族人们宣布这个好消息的同时。 …… …… 另一边。 西越之地。 此时。 刚刚继位百越王的西越王,正巡视着自己的军营,脸上面无表情。 “启禀大王,攻破的那些越族部落,女人全部都充做了军妓,或是发配给了一些有功的士兵做老婆,男人则全部充做了奴隶和辅兵。” “现在军中士气大振,所有人都希望继续打仗,征服更多的越族部落,如此才能获得美丽的妻子和更多的奴隶。” 百越王听着心腹的话,微微点头。 奴隶!女人! 这是比任何口头上的激励,更足以鼓舞军队的东西! 百越之地虽然相对大秦较为贫瘠落后,但是可耕种的土地非常多,人口也不算少,只要有几个奴隶打理土地,立马就能安稳富贵的度过一生。 至于女人嘛…… 抢便是了! 这个时代可没什么日内瓦协议,也没有反人权组织之类的东西。 所以百越王每征服一个越族部落,都会将该族青壮年全部充做奴隶,发给麾下的将士,而该族的年轻女子同样或为军妓,或被强行交给立功了的士兵。 正是凭借着种种举措。 在灭掉了南越王,北越王,而东越王又被调往咸阳的情况下,百越王已经彻底在百越之地一家独大了。 虽说因为忌惮于大秦,百越王尚且不敢对东越王的地盘动手。 不过借着助大秦统合百越的名义,近期百越王也是频频对周遭的诸多越族部落下手,一连征服了十几个越族部落,军队规模也扩大到了近五万人之多。 五万大军! 这对于贫瘠的百越之地来说,绝对是个相当恐怖的数字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军队后勤,完全依照着辅兵,所以不谈供养五万大军所需要的军需马嚼,单单是辅兵就多达十万人之多! 百越王想了想,接着道: “王翦那边怎么样了?” 心腹赶忙回答道: “我早命人一直轮流监视王翦和那支秦军,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咱们的耳目!” “不过他们只有一千人,估摸是觉得兵力太少,所以一直窝在军营中玩乐,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闻言,百越王皱了皱眉,低声道: “调三千人!” “就近驻扎在大秦军营旁边!” 唰! 心腹脸色瞬间变了,急忙道: “大王不可啊,现在百越与大秦关系尚好,我等暗中监视就罢了,若是直接调兵驻扎在旁……” “恐怕会惹得王老将军不高兴啊!” “这王老将军听说是大秦战神一般的存在,曾经连灭了六个大国,那六个大国每一个,都比我百越之地加起来还要强大!” “万一王老将军一怒之下,写信给皇帝……” “况且现在大秦也没有阻止咱们征服其他越族部落,贸然与大秦为敌……” 心腹显然对百越王的决定很是不解。 在他看来,大秦那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动动手指就能灭掉整个百越,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更何况大秦还册封了百越王,也没有阻止百越王干任何事情。 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大秦作对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啊! 而百越王却冷笑连连,目光阴翳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王翦的身份和战功!” “可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麾下也只有一千兵马,而我百越拥有五万大军,数十万奴隶和辅兵!” “至于我为什么要调兵嘛……呵呵!” “你看看这些书信!” 百越王长袖一抖,拿出一摞书信交给心腹。 而心腹只是粗略看了几眼,立即就脸色大变,然后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这这……” “秦国竟然虚弱到了这个程度,甚至抽不出兵力对我百越之地动手?” “这不可能啊!” “大王,这些书信您是从哪得到的?” …… 第204章 书信 百越王的心腹看完书信后,顿时脸色大变。 实在是不怪他有如此大的反应,而是这些书信上记载的内容,过于耸人听闻! 其中不仅有近期大秦国内发生的众多大事,还有关于大秦的财政情况,军力部署,国策安排等等…… 关键是。 透过这些书信可以得知,现在大秦虽然统一了六国,但是既要维持刚刚扩张的南海三郡,镇压郡内的蛮夷部落,又要在北方镇守重兵,防止匈奴的入侵。 同时赢野还在南海郡调遣了大量的军队和工人,修建巨舸,在计划着出海! 除此之外。 为了镇压逐渐成了气候的六国余孽,大秦各部重兵同样被钳制在了全国各地,有些分身乏术。 如此种种之下。 如果百越王突然造反的话,偌大的大秦帝国,竟然是暂时分不出兵力来,镇压百越之地! 而面对心腹的询问,百越王眼神悠悠,却是没有解释。 实际上。 百越王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对方的身份,只知道对方绝对是六国余孽的某一国贵族高层! 但是对于这些书信的内容,百越王却是相信了,因为他同样在咸阳部署了一些探子,收到书信后,立即让咸阳的探子对照一些关键情报,便可分析出这些书信的真实性了。 至于对方为何要把这些情报给他嘛…… 百越王简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定是六国余孽们希望百越之地再度陷入混乱,继而钳制吸引大秦的注意力,为六国复国做准备! 当然,百越王本身便早有了叛变的准备,所以对于这种双向的利用,也是听之任之了。 “可是即便如此……” “大秦只是一时分身乏术而已,待得他们缓过劲来了,我百越之地照样承受不了大秦的攻打啊!” “况且大秦现在已经承认了百越之地和大王您的身份,也没有派遣大军驻守百越,百越的实际控制权在我们手里!” “即使造反……根本没有好处可言啊!” 心腹仔细思索后,仍然是满头雾水的说道。 的确。 现在公开反对大秦王朝的话。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因为百越现在就在百越王的手里啊! 大秦既承认百越王的合法地位,又只派了一千兵马,象征性的驻守百越,百越王在百越的统治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制衡! 除了每年要给大秦缴纳大量的赋税,以及从各部落寻来大量青壮年充当徭役外。 百越王就是百越之的天! 百越王反不反,在权力上完全没任何变化! 那这造反又有什么意义呢? 百越王与大秦撕破脸,除了会迎接未来大秦的报复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才对! 可百越王却忽然笑了,摇了摇头,对心腹的话既没反对也无赞同。 还有一封书信,百越王并没给心腹看。 而正是凭借着那封书信,才坚定了百越王要造反的念头! 许久后,百越才终于定神,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开口道: “你即刻取我虎符!” “调三千精锐兵马,包围在大秦军营四周!” “若有任何异动,立即将这支秦军全部击杀!” 嘶——! 心腹只觉心脏骤停般,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围杀王翦? 若是这位大秦镇国般的老将军惨死百越之地的话…… 他是真不敢想大秦会何等的暴怒!!! 不过现在见百越王语气坚定,已然有了主意,心腹也不敢再劝,只得闷声道: “王翦那支秦军的粮草辎重,一直由我百越供应,现在是否……要停了?” 闻言,百越王沉吟了片刻,方才摇头道: “一切照旧。” “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说周遭有越族叛乱云云,不准王翦等人离开军营,也不准那支秦军外出行动!” “若他们非要违抗命令,那就全部杀了!!!” 心腹猜不明白百越王的想法,闻言只能低声应下。 …… …… 与此同时。 咸阳城。 赢野最后一次召见了刘邦与东越王二人,好生的耳提面命一番,要二人寻来棉花和香料种子,同时许诺厚赏等等。 东越王二人自然是一一应下,随即便收拾好行礼,准备回归东越之地了。 “刘先生,此番幸得太孙殿下提点,才有先生如此大才跟随某回东越,否则单凭我一人之力,实在在东越独木难支,对后续计划行动毫无头绪呐!” 一辆前往东越的马车上。 东越王与刘邦同车而坐,态度无比尊敬。 东越王此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够不要脸皮! 是的,不要脸也是一种优点。 譬如他能随时放下一切架子,三番两次下跪向赢野表达忠心,也能面对尚是一介布衣的刘邦时,将尊敬写到面门上! 而东越王如此礼贤下士的态度,也让城府极深的刘邦,都忍不住心中存了一丝感激,旋即便开口道: “东越王不必客气,我猜您是想问我,此番回到东越后,应当从何做起吧?” 东越王见自己心思被点破,顿时嘿嘿一笑。 刘邦则毫不避讳的说道: “实不相瞒,此番我离开咸阳前,东宫詹事萧何萧大人,曾和我密谈许久,也聊到过东越之地后续的发展计划。” “哦?”东越王顿时眼前一亮。 他自然对萧何有印象,听说此人乃是赢野的头号心腹,未来板上钉钉的九卿之一,权柄极大。 刘邦继续说道: “萧大人告诉我,未来百越之地究竟由谁掌管,决定权不在他,不在殿下,也不在你手里。” “而是由现在的百越王,也就是西越王决定的!” 听到这话,东越王不禁有些迷糊了。 由西越王决定谁是百越王? 这话…… 咋这么绕呢! 西越王不就是百越王吗,他肯定选自己的啊! 刘邦似乎看出了东越王的疑惑,旋即笑着解释道: “所谓的决定,是看百越未来该如何抉择取舍。” “若是百越王真的一门心思,全心全意的投靠大秦,没有任何异心的话,大秦自然不可能食言而肥,罢掉他百越王的位置。” 东越王瞬间脸色一颤! 第205章 阳谋 看着东越王急剧变化的脸色,刘邦神秘一笑,立即道: “不过嘛……” “即便百越王真心投靠,可百越之地与咸阳相隔遥远,殿下想要得到来自百越之地的消息,还不得经过重重程序?” “这里面的操作空间是很大的!” “更莫说看一个人是否真心,从不是口头说说,而是从一些行动,一些事情上表现出来的!” “恰巧东越王你也在百越之地,所以百越王做的一些事情,你是否可以将其转化为……呵呵!” 刘邦云里雾里的说着,可东越王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了。 他是个极端聪明的人,否则不可能早早统合了东越之地,三十多岁便拥有了与西越王平起平坐的权势。 刘邦说的隐晦,东越王却很清楚,刘邦这是在暗示他,百越王即使做了对的事,也可以‘变成’坏的事情! 恰如刘邦说的那般。 一个人是否真心不是靠说的,而是靠最终的结果! 因为百越王无论在百越之地做了什么事,想要传到万里之外的赢野耳朵里,都需要通过中间途径,而这个‘中间途径’便是东越王能够操作的东西! 即使百越王做了对大秦有利的事情,那么东越王又是否可以暗中搞破坏,把好事变成坏事呢? 而刘邦见到东越王眼眸闪烁,陷入沉吟,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发笑。 他现在对东越王说的这番话,其实还是萧何教他的! 原因很简单。 取得东越王的信任! 毕竟刘邦是赢野的门客,即使展现出了自己的才华,难免也会被东越王提防。 但是如果刘邦表现得似乎对赢野并不是很忠心的话,甚至还做出了某些不算忠心的事情得话。 那么东越王势必会彻底重用刘邦! 如此一来。 未来如果东越王掌握了百越权势,有刘邦这根钉子插着,东越王便不会如同百越王那般,暗起祸心! 果然。 此时听到刘邦甚至连大秦的死活都不在乎,甚至暗示他可以暗箱操作后。 东越王已经彻底信任了面前这个中年人,瞬间拱手垂头道: “请先生教我!” 刘邦笑吟吟的摆摆手,当即悠悠道: “东越王不要再客气了,所谓在其位谋其职,我如今已是东越王您的谋士,自然会为你分忧。” “至于大秦嘛……呵呵,既没有重用过我,那便也不值得我为大秦考虑!” 随即。 刘邦便自顾自的说道: “所以话题又绕回来了,百越王的结局,是由百越王自己决定的,但我们同样可以操控他的结局!” “百越王如果要反大秦,那么自然是最好的局面,吾等只需配合大秦,镇压百越王,控制百越局势,那么太孙殿下自然而然会把百越王的位置交给您来坐。” “而如果百越王并不打算反秦的话……那我们也能逼着他反!” “逼着反?”东越王两眼一懵,觉得自己都有点跟不上刘邦的思维了。 不过东越王心里也是愈发高兴,毕竟能有如此大才的谋士辅佐自己,未来自己这个东越王,只怕真要成为比百越王还大十倍百倍的王! 刘邦徐徐解释道: “百越之地尚有众多越族部落没有臣服百越王,百越王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必须穷兵黩武,征服这些部落,否则太孙殿下就第一个饶不了他!” 东越王点头赞同道:“是啊,殿下把百越王这个位置交给他,就是要百越王统合百越之地,否则又岂会无缘无故给予他这般大的恩德。” “嗯……不对!” 东越王说着说着,忽然好似明白了刘邦的意思一般,恍然大悟道: “莫非先生的意思是,如果百越王不继续征战,那就是图谋不轨,对大秦不忠,我们便有了讨伐他的理由!” “而如果百越王继续征战下去,那么漫长的战争中,他的势力必然会极速缩水,届时疲于征战的百越王,必然也不是我东越的对手!” 刘邦闻言手抚胡须,以一种孺子可教也的语气道: “善也。” “百越王接下来不管统不统合百越,都是两难境地!” “他现在仅仅吞并了南北越王的地盘,可实际上南北越王的势力和地盘加起来,也远不如你东越王,以百越王手里的兵力,至少五年十年内,征服不了整个百越地区!” “可他还必须硬着头皮打下去!” “不打,就是违抗殿下的意志,故意暗中积蓄力量,这不是要谋反是什么?” “而打的话,大大小小数百个越族部落,足以让百越王的麾下掉一层皮,两年内百越王就会元气大伤。” “而东越王你坐收渔翁之利,届时自可以谋定而后动!” “甚至你还可以借着殿下的名义,向百越王索要兵马粮草,假意去攻打极南之地和有毒之地,这可是当初殿下封赏百越王时,就已经提前说好的条件!” “若是百越王违抗命令,那也是造反!” “而他老老实实给你兵马粮草的话……那便是养虎为患,独肥了东越王你一人!” 东越王听得眼睛都快直了,完全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心里更是对刘邦愈发敬佩看重起来。 这尼玛…… 难怪说文人两张嘴啊! 简直是说你百越王要造反大秦,随随便便就能网罗十条百条的阳谋! 阳谋! 百越王反驳不了的阳谋! 统合百越之地,攻打极南之地和有毒之地,这对于百越王来说,都是吃力不讨好,又必须去做的事情! 在这些事情上,百越王要是稍微不愿出力一点,那就是暗藏祸心,是要造反! 而如果出力,那便是钝刀割肉,越割越疼! 东越王是实在没想到,西越王在当上百越王时,就已经注定要被这两条提前埋藏好的阳谋,慢慢割肉了! “呼……” 东越王长长呼出一口气来,看向刘邦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先生果然大才!” “如此一来,我此番回东越之地,完全可以稳坐钓鱼台,静等百越王做出抉择!” “而无论他做出什么抉择,最终要么得罪大秦,要么在漫长征战中逐步削弱,最后沦落到被我轻易击败的地步!” “不过……” “也需小心东越王在征战那些越族部落时,趁机壮大自己啊!” 第206章 推销员以及买主 东越王眼中又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色。 他算是后知后觉,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方才刘邦说的都是好处,没把坏处说出来! 比如百越王在征战越族部落时,或许会实力大减,可同样有可能吞并那些越族部落后,势力大大增加! 倘若如此。 他东越王就算在东越之地再如何修生养息,也完全不可能是百越王的对手了! 而刘邦听到东越王如此说,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嗤笑色。 此人当真是蛮夷之君主,虽有城府,却无谋划算计,他只要稍加引导,未来便能把东越王死死攥在手心,甚至将其培养成自己在百越之地的傀儡,也未尝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当然了。 这也是因为刘邦毕竟的确是个在政治和情商上点满技能点的人物,东越王或许没那么不堪,可在他这样数百年一出的人物眼里,却是显得尤为不堪而已。 不过刘邦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东越王放心,你说的这些,我早就和萧何萧大人商议过了。” “只要你按照我的计划来做的话,百越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征战中壮大,必然会不断被削弱!” “而你要做的,便是让自己的军队在东越修生养息,静待佳时,猛然出击击溃百越王,镇压百越王的叛乱,为大秦立下赫赫功劳!” 果然。 听到刘邦如此说,东越王虽然面有疑色,却也兴奋道: “还请先生说说是什么计划!” 而刘邦见到东越王这副模样,心中也是愈发不屑。 现在刘邦已然摸透了东越王的脾气。 此人城府颇深,识时务,易变脸,为人极度谨慎,但是又没有赢野的那种了然全局的算计和气魄。 说白了。 此人最多只适合当一个蛮夷之地的国王。 如果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话。 就连大秦朝堂上一个百石小吏都远远胜过他! 所以刘邦如今面对东越王时,早就没有任何拘束,反倒是东越王未来想要当上百越王,乃至向极南有毒扩大势力的话,还必须要依仗他的谋划! 随即,刘邦便开始将自己早就规划好的‘宏大计划’,一一和盘托出,描绘在了东越王面前。 当然了。 刘邦自然不可能背叛大秦和赢野,因为他还没那么蠢! 毕竟和繁荣富饶的大秦比起来,什么百越之地,有毒,极南之地,在刘邦眼里都只是一群还未开化,茹毛饮血般的蛮子罢了。 或许是受到所谓的天朝上邦情节影响,亦或者是单纯不愿放弃故乡的种种。 反正刘邦的想法一直是在外干出一番事业功绩,然后回大秦做一个军功高官。 宁做大国犬,不当小国王! 而他在东越王面前表现出的愤世嫉俗,抑郁不得志,甚至仇视大秦之类的模样,都不过是为了骗取东越王的信任罢了。 …… …… 而就在刘邦卖力在东越王面前‘推销’自己作用的同时。 另一边。 故楚之地。 九江郡寿春城内。 寿春城作为故楚的首都,一直都受到大秦的严密监视。 不过因为嬴政在建国初期对六国贵族施行的宽松政策,导致寿春城同时也是如今楚国余孽们势力最大,最集中的地方。 此时。 项梁,项伯,还有一大批的楚国贵族,王族,及士大夫们,正齐聚一堂,秘密商议着什么。 项梁能够成为秦末楚地反秦起义军领袖,在楚地的影响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有他坐镇下,一票故楚的王公贵族们均是十分信服。 而项梁目光瞥了场内一圈后,方才开口道: “百越王已经心动了!” “他纠集了数千大军,包围了王翦和麾下的那支秦军!” 此言一出。 嗡——! 房间内顿时如同炸开锅一般,直接沸腾起来! “不可能吧?” “西越王才刚被赢野小儿册封为百越王,他有什么理由叛乱贼秦?” “是啊,百越王现在是大秦推封的百越族首领,他叛乱贼秦,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反倒会引起贼秦的报复,根本没有道理才是。” “会不会是贼秦和百越王联手演戏,故意蒙骗我六国,想要激我们动手,趁机镇压吾等?” “这也有可能……” 一众故楚高层们议论纷纷,显然都被项梁的这个消息惊呆了。 因为现在六国余孽们虽然保存了很多力量,可与如日中天的大秦无疑是比不了的,连造反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一直妄图复国的六国余孽们,自然都开始纷纷重金打造自己的情报网,希望通过合纵连横,推翻大秦帝国的统治。 百越之地! 这是六国余孽们一直紧盯的一个目标! 毕竟百越之地现在暂未统合,钳制了大秦太多的力量,而六国余孽们一直打算在百越之地上动文章,借此消耗大秦的国力。 可现在。 陡然之间,项梁竟说百越王要造大秦的反! 这无疑犹如一记晴天霹雳般,直接把所有楚国高层们震懵了! 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百越王现在都没有造反的理由啊! 最关键的是。 百越之地太大了,人口也不少,一旦造反,对于秦朝的威胁非常大! 现在秦朝刚刚统一六国,尚需要修生养息,如果和百越之地打出狗脑袋的话,绝对会给六国余孽们一个巨大的机会! 而项梁似乎对众人的反应并不意外,等了片刻后,方才慢慢开口道: “这则情报,我已经命人追踪查验,现在确定无误!” “而且这件事情是六国某位故族的手笔,不过限于一些事情,我虽然知道是谁,却不能公布出来。” 项梁似乎觉得众人的反应还不够震惊,顿时又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 情报无误! 而且这事还是六国余孽干的! 一时间,房间内沸沸扬扬,一众王族高层们面面相觑,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项伯忽然开口道: “那我楚国……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众人此时仿佛也如梦初醒般,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了项梁身上。 第207章 干劲十足 的确。 现在百越之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一直有心复国的楚国,自然必须要做点什么! 这是个机会,或者说是契机! 如果能够借百越之地造反的事情,让秦国消耗国力的话,这绝对是六国余孽们最想要看到的事! 而如果六国趁着大秦征讨百越,分身乏术之际,陡然在全国各地造反起义的话…… 似乎真有可能成事!!! 项梁的一位叔公,在楚国故族中颇有声望的老者项哩,此时也拍桌而起道: “项梁,你立即联系各国高层!” “务必把这件事情,秘密传播给其他五国,特别注意不要让贼秦知道这件事情!” “最好趁机把五国全拖下水!” “如此一来,无论我等做了什么,齐燕韩魏赵五国都脱不了干系,必须和我楚国一条道走到黑!” 众人闻言不禁点点头,听出了楚哩的言外之意。 不愧是楚公楚哩啊,确实老谋深算,直接点出了最关键的一步——六国共进退! 借着百越王造反这件事情,干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文章也不重要,关键是趁机把六国高层彻底绑在一条船上! 毕竟造反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 楚国虽然想复国,但能保证其他五国也跟他一条心吗? 必须绑在一条船上! 这样一来。 六国合力共进退,无论做什么,即使造反失败了,秦朝也不敢直接一次性对六国余孽动手。 毕竟六国虽然被灭国了,但是嬴政终究没有彻底清剿各国余孽。 在大秦统一后的两年时间里,六国余孽们暗中积蓄自己的力量,在地方上大力扶持各种势力,羽翼甚至都插到了朝堂之上! 一旦大秦一次性对六国余孽下手。 影响实在太大! 牵扯涉及到的方面和官员数以十万百万计! 甚至对刚刚统一的秦国政权,都会产生动摇!!! 就连项梁在仔细沉吟一番后,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欣喜色,点头赞同道: “叔公说的极是!” “只要我六国通过百越王造反这件事情,彻底走到一起。” “最好是彼此都拥有对方要造反的铁证!” “如此一来各方都投鼠忌器,倒是不能不反贼秦了!” “那么即使后续贼秦镇压了百越叛乱,对我六国复国大计而言,也已经是最重要的一步了!” “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谋划,争取尽快弄出一个让其他五国都信服的方案出来!” 就在众人商谈造反大计时。 房间的角落处。 项籍默默看着项梁项哩等人的高谈阔论,举手抬足间,仿佛便要决定一个国家兴亡的霸气,顿时也露出无比向往的神色。 他只恨不得自己尽快长大成人,如叔父叔公那般抗击大秦暴政! …… 很快。 在项梁等人的谋划下。 数以十计的死士,携带着一些秘密书信,悄然前往了五国故地。 这些死士均是楚国故族们耗费大量时间,金钱,权势,美人……所笼络的一些游侠,剑士,说客等等。 每个人都拥有高超的武艺,或是巧舌如簧的口才,关键是还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这次项梁派他们秘密前往五国,便是要通过他们,彻底说动其他五国,与楚国一起反抗暴秦! 其实归根结底,对于百越王造反这事,楚国高层们都没真正当回事。 因为六国是真正经历过大秦铁骑恐怖摧残的,知道秦军的战力,绝不是百越之地那些蛮夷部落所能抵抗的。 百越王脑子里还能有杂七杂八的念头,说白了,那是因为徐福提前布局百越,导致百越不战而降。 因此百越王虽然知道秦军厉害,却并不知道秦军到底恐怖到什么程度,所以百越王才心存幻想想要造反忤逆,可六国却压根没这样的幻想。 无论是项梁,项哩,还是项伯,都知道想要复国,单靠某一国故族之力,是远远不能抵抗大秦的,必须联合其他五国一起! 所以楚国高层们所思考的,是通过百越王造反之事,趁机合纵连横其他五国,共同秘密进行复国事宜! …… …… 与此同时。 南海郡。 造船厂内。 墨矩与弟子们仍然在加班加点的忙碌着,熬得眼睛通红,却又各个干劲十足,成天就守在工厂中监督着造船工作。 大学! 这个庞大的目标刺激着墨矩等人,让墨矩等人恨不得用命造出一批能够远航大海的巨舸! 就连徐福见着墨矩和其弟子们不要命的干劲,都惊得暗暗惊叹,不知道这些家伙到底哪来这么多的精力。 徐福这点时间倒是够悠闲的,他除了偶尔操练下军士和水手,收集各种物资,或是去和墨矩交流下船只方面的问题外,几乎便是在府中养尊处优。 毕竟在有了张三的帮助后,徐福对于寻到扶桑岛,找到赢野口中的石见银山,已然是信心大增。 一个,不,是一批曾经抵达过扶桑岛的越族人! 现在徐福甚至对张三比自己更上心,派遣大量军士直接把张三所在的部族保护起来,一切赋税徭役尽皆免除,还重重赏赐了张三的几名族人。 甚至徐福还特意从附近找来了几名神医,每日都要给张三把脉检查,深怕张三生了什么病无法出海。 除此之外。 徐福牢牢记住了临行前赢野的交代,对赢野所说的橘子,茶叶,石灰,草木灰等等物资,可谓是从善如流,大量储备了起来。 墨矩和其弟子们有‘大学’这个目标,每日在造船厂呕心沥血。 而他徐福同样有着石见银山一毫分红,乃至成为华夏供奉神灵这些目标刺激着啊! 将军府内。 心腹正和徐福汇报着情况: “启禀将军,几位医生刚给张三问过诊了。” “张三和他几名去过扶桑的族人,现在被咱们每日好吃好喝供着,医生说他们的身体壮得跟头牛一样!” “不过将军,您真要把南海郡守送您的那株千年人参,也给张三他们服食吗,这简直暴谴天物啊!” 闻言,徐福顿时眼睛一瞪,没好气的喝道: “人参算什么?” “只要这次出海能找到扶桑岛,我便是认做张三他爹都愿意!” “石见银山一毫的分红啊……” “那简直,富可敌国!!!” 第208章 父凭子贵 “还有那大秦正神之……” “额咳咳!” 徐福正说的起劲,忽然意识到不对,连重重咳嗽了两声,旋即故作随意道: “你现在就去,把正神……把张三!给我叫过来!” “我要亲自看着他和那几个去过扶桑岛的越人,当面在我面前服下那一株千年人参,免得又被你们几个杀才给贪了!” 心腹见徐福忽然这么大反应,顿时吓得双腿发软,所幸最后徐福也没说其他,心腹也是连忙小跑着去找张三了。 …… …… 咸阳。 意气风发的李左车,现在已经一跃成为大秦朝堂上的‘最热新人。’ 毕竟赢野重点培养的萧何,曹参,刘邦,徐福等人,或是跟随在赢野身边,旁人无从知晓底细近况,或是远在百越,南海郡,远离中央,同样不被外人洞悉。 像萧何,谁都知道他前途大的离谱,现在已经是东宫詹事了,未来保底都是一个九卿。 可这货一直跟在赢野身边,行事机密,便是王绾李斯等人,都不是很清楚这家伙在干嘛。 而李左车则不同。 他虽然还处于‘实习期’,但终究一直在大秦的政治中央,并且负责的还是铸币流通之事,方方面面均需打点负责。 因此李左车在朝堂大员们面前露脸的机会很多,让一票九卿大员们想不熟悉这小子都不行。 “李简这儿子,出息咯!” “可不是嘛,你是没看到,李简这老东西最近上朝时,嘴都是笑咧开的,恨不得把‘吾儿李左车’五个大字写到脸上!” “也该他自傲啊,李左车现在铸币之事办的漂漂亮亮,赢得朝堂上下一票大佬的赏识,又有太孙殿下的提拔,未来平步青云,不位列九卿都说不过去了。” “话说殿下是真的用人不疑啊,这李左车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可殿下硬是把铸币发行之事全权交给了李左车。” “关键是李左车这人还真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找不出一点毛病!” “我这两天都揍了我儿子八顿了,屁股都给他打开花了,可他硬是不承认自己得到了太孙殿下的赏识!” 实在不怪李左车现在如此风光啊,李左车也想低调,可他事情办得太漂亮,想不引起朝堂大佬们的注意都不行! 现在新币发行民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李左车严抓新币的铸造质量,在民间疯狂严打各种假币及源头。 并且他还通过一系列政策和手段,将新币的价值稳定了下来,让大秦经济并没有因为新币的出现,而引发任何大动荡。 整个新币发行形势,一片大好! 特别是李左车针对新币与旧币之间的兑换比例,进行了最严格的管理。 这也让旧币的价值并没有因为新币,而出现大规模的暴跌,继而完全稳定住了民间经济。 否则依照新币刚出现时,与旧币近乎1:1.5的兑换比例,只怕立马就会引发旧币价值的疯狂暴跌,而新币的发行量目前还不算太大,大秦民间储备有海量旧币,一旦旧币价值暴跌,整个大秦的经济只怕都要崩盘! 而李左车在发行货币时的一系列手段,简直堪称教科书式的,并且其办事老辣谨慎,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反倒像是个老辣至极的干吏,这也让满堂文武彻底记住到了这个年轻人。 如果说以前。 每每有人谈及李左车时,总会加一句“此子是李简的儿子。” 那么现在却截然相反了,李简反而是‘父凭子贵’,大家谈及李简时,会说‘李简你还不知道吗,是李左车李师的父亲!’ 倒反天罡,不外如是也! …… …… 李府。 在铸币局忙碌了一天的李左车,此刻正在跟自己的父亲汇报一天的工作。 “最近民间的旧币贬值问题,已经被强力压下去了。” “我通令了各级官吏,让他们不惜代价的抓捕‘钱币贩子’,效果极好,单单咸阳城内五天内便抓了近百名钱币贩子。” “并且我还特设奖赏,任何人一旦用高于货币本身价值的价格,去兑换新币的话,只要被举报,钱财尽归于举报者,此举也让黔首们在日常交易时,不敢轻易用旧币高价兑换新币。” “如此种种之下,倒是勉强压住了新币价格暴涨的问题。” 而李简看着满脸憔悴的儿子,心里也满是心疼和自豪。 这段时间。 李简虽然‘父凭子贵,’在同僚们面前很是风光了一把。 但是李简也是最清楚自己的儿子,在这段时间里所承受的压力。 李左车在全权负责新币铸造发行事宜,往往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操心劳累的事情比寻常干吏要多十倍百倍! 饶是李左车再如何年富力强,现在都有点顶不住了。 不过李左车此刻却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反倒是皱着眉头思索着货币之事。 “其实这新币旧币之间的冲突,归根结底,还是我最开始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完全没有料到新币的冲击力会如此大!” “旧币成色不足,铸造粗糙,质量平平,任何方面都完全无法与新币媲美。” “这才导致新币一经发行民间,立即在黔首们中引发了轰动,无数黔首争相兑换新币,甚至开始排斥旧币,一些商铺甚至不允许使用旧币进行交易,指名道姓要用新币。” “饶是我现在用强力手段,暂时压下了这股浪潮,可终究也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时间一久,黔首们终究不会认账。” 李左车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直把李简听得一阵失神,只觉自己的才能远远不如李左车。 自己这儿子…… 当真是‘蛟龙潜匿隐苍波,且与虾蟆作混和’,此前一直不温不火,没有展现出过多的才华和才干,直到被赢野慧眼识珠提拔起来后,这才猛然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才干,连他这个当父亲的都震惊无比。 事实上。 李左车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可赢野看重他,甚至直接把铸币发行之事全权交给他,当然不是一时头脑冲动做出的。 是有原因的! 第209章 冲突 要知道。 在另一个时空里,李左车作为名将李牧之孙,为赵国立下赫赫功劳,被赵王封为广武君。 后来兵仙韩信出兵攻打赵国时,李左车向陈余献计,陈余不以为然,导致赵军一败涂地,赵国被灭,李左车也被俘虏。 而当韩信向李左车求取计策时,李左车便告诉韩信,可用先虚后实之法,取得燕齐之地。 那句流传百世的名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便是出自了李左车之口。 甚至李左车在民间也很有声望,被后人尊为‘雹神!’ 而这,才是赢野愿意给李左车这个新人,一个如此大机会的原因,而现在事实也证明了赢野的眼光丝毫不差。 而李左车似乎越想越多,完全失了神般,喃喃自语道: “若是不以强力手段操控民间货币,只怕马上就要出现旧币贬值,新币供不应求,民间经济和各种交易出现崩溃的事情了。” “可若是一直操控……也是万万不妥啊……” 李左车说着,禁不住一阵摇头道: “父亲,我还需跟殿下再商议下新币发行之事,这就先行离去了。” 李简看着李左车离去的背影,不禁老怀大慰,又是叹息又是欣慰道: “吾儿如今简在帝心,深受太孙殿下赏识,将来位列九卿,已是必然之事了。” “只是这整日为国事操劳,身子骨……唉!” …… …… 却说另一边。 李左车离开李府后,很快便来到了东宫所在。 萧何得知后,知道此人近来深受赢野赏识,更是亲自出府迎接,将其送到了赢野面前。 “拜见殿下!” 一见到赢野,李左车立即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而赢野看着面容憔悴沧桑,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李左车,心里不由得也微微一震,旋即故作轻松道: “近来朝堂大臣们可是时时都在念叨着你,就连萧先生都在孤耳边成日说你的好话。” “听说你在咸阳无比风光,连右丞相都似有意把孙女许配给你,怎么今日看来,你脸上非但毫无容光焕发之色,反倒是憔悴枯槁,像是被女人榨干了一样呢?” 听到赢野这番打趣的话,李左车顿时苦笑连连,连忙摇头道: “殿下莫要取笑臣了,臣近来别说沾染女色,就连吃饭睡觉都没有多少时间,实在是这货币流通之事牵扯太广,臣委实有点吃不消。” 赢野在咸阳的耳目何其多,当然知道李左车近期是何等劳累了。 而李左车的表现也让赢野十分满意,行事老辣周全,事无巨细必会躬亲,颇有古之干吏的风采。 不过此前李左车从没来东宫找过他,此番过来,只怕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商议了。 所以赢野旋即便正色道: “你此番见孤,所为何事呐?” 李左车赶忙拱手回答道: “启禀殿下,近来新币发行后,民间黔首争抢,导致其真实价格远超以前的旧币。” “而旧币在民间数量庞大,而且新币才刚刚发行,铸造量不算太大,短期内根本无法取代旧币的作用。” “臣担心,若是旧币因为新币的发行受到冲击,导致一枚半两钱,贬值成半枚,乃至更少的新铜币的话,会对大秦的民生与贸易造成巨大的动荡威胁。” 李左车虽然才干极高,可终究受限于古代思维,根本不知道后世一些经济学的常识,只能自行判断许多东西。 所以他虽然知道现在货币流通的情况很不好,却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解决。 而赢野闻言,不由微微点头道: “不知为不知,是智也。” “身为一方主官,若是为了面子或其他东西,在不清楚的事情上贸然行事,必会引发大患。” “你将来位列九卿时,切莫为了顾忌尊上,亦或是朝堂上的面子,在不了解的事情上贸然发声或行事。” 李左车心中一凛,当即拱手称是。 而同样站在一旁的萧何,听到赢野这话,看向李左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 毕竟赢野这话,简直就是明说未来继皇帝位后,就会保李左车一个九卿之职,从此飞黄腾达了。 不过萧何倒是没什么嫉妒的,毕竟他现在就已经是东宫詹事,将来位列九卿甚至都不是他的重点,很有机会做到右丞相的位置上。 而李左车这般不卑不亢的姿态,也让赢野心里不禁对其又看重了几分。 赢野非常清楚,现在李左车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又是负责铸币发行流通的主官,换个人的话,即使不了解经济领域的事情,也必然会贸然行事,而不愿意求教自己,拉低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这可不仅仅是面子上的事情,还包含了前途上的事情! 但是李左车这般聪慧的人,岂会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却仍是向自己求教,明显是没有私心,一心为国之人。 对于这种人,赢野当然是不吝大饼的。 随即。 赢野便悠悠开口道: “对现在新币流通发行之困境,孤倒是有几个想法。” 李左车登时眼睛一亮,做出洗耳恭听状。 “第一,扩大铸币厂的规模,加速新式钱币的铸造任务,尽快把新式货币铺设到全国各地去。” “不过这虽然是当务之急,偏偏又是最急不得的事情。” 赢野一阵摇头: “毕竟现在新币之所以得到黔首们的狂热追捧,无外乎便是新币的质量过硬,成色过硬,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你李左车的事必躬亲。” “若是在全国各地快速开设其他铸币厂,难免下面的官员会有贪腐贿赂,官官相护之事。” “将好不容易营造起的新币口碑,毁于一旦!” “而且现在新币发行才仅仅一个月左右,流通区域不过咸阳及周边数城,加起来不外乎一郡之地,陡然间快速流通全国,万一引发其他问题,便是不可挽回的局面了。” 听着赢野的一番阐释,李左车和萧何二人均已陷入沉思中,不时点头赞同。 的确。 新式钱币的口碑已经营造出来了,接下来只需要时间的沉淀,顺水推舟,新币发行之时便就能够大功告成。 可若是突然快速的朝全国推广。 不出事则矣。 一旦出事,便会动摇大秦经济根基! 第210章 萧何狂想曲,准备当丞相了? 新币推广这件事情,既不能快,又不能慢,要把握取舍住中间的那个区域! 这对于缺乏经济常识的秦朝时期,无疑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 李左车直接陷入了长考中,就连汉初第一财政部长萧何,此时都皱紧了眉头,脑子里全无头绪。 而就在萧何李左车二人沉思之际,赢野已经继续开口说道: “这中间平衡的把握,就不是孤该考虑的事情了。” “李左车。” “在!” 李左车顿时回过神来,连忙看向赢野。 赢野笑着道:“孤将新式钱币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你处理了。” “所以孤可以给你提供思路意见,但具体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推广全国,这些都由你自己决定。” “反正孤还是那句话,此事办好了,你不但流芳千古,孤还会给你提前准备好一个九卿的位置!” “至于办不好嘛……呵呵。” 剩下的话赢野没有多说,李左车却已经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显然读懂了赢野的言外之意。 见到李左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赢野这才面色一缓,接着道: “至于第二嘛……” “全国各地的铸币厂,那是肯定要建的,不过是早建晚建的问题,否则单靠你李左车的那座铸币局,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大秦的货币需求?” 李左车闻言点点头。 的确。 现在李左车不想在各地开设铸币局,主要的问题是防止新币质量下跌,继而让刚刚营造起的货币口碑,一夜坍塌。 可大秦实在太大了,黔首们需要的钱币实在太多了。 若真靠咸阳铸币厂来制造新式货币,怕是每日产出的新币,还不及黔首们每日消耗的多! “李左车,你不要讳疾忌医,因噎废食了,我知道你是担心各地铸币局的官员阳奉阴违,贪污腐败这些问题,继而导致新币质量下跌。” “但你身为总负责人要做的,不是不在各地造新币了。” “而是想办法,去阻止各地制造的新币质量下跌的问题!” 唰! 一直没有吭声的李左车,忽然好似被一语点醒梦中人般,两只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惊喜之下。 李左车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正在东宫,正站在赢野跟前。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对啊!” “我不在各地造新式货币,只能防止新币质量下跌,却不能满足大秦的新币需求量,这反而从根本上阻碍了新币流通!” “至于各地铸币局的贪腐,偷工减料,阳奉阴违,官官相护……这些问题,完全可以通过其他强力手段来解决!” “不过还得好好合计一下……” 眼见李左车在旁边自言自语个没完,一副魔怔了的样子,赢野不禁和萧何对视一眼,颇有些面面相觑。 片刻后。 赢野方才哭笑不得的摆摆手,打断道: “好了好了。” “思路孤已经给你了,你要谋划什么东西,回自个府里去想,别在孤的东宫里犯病!” 随着赢野陡然提高音调,李左车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方才太过失礼,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上。 而赢野却浑不在意的说道: “也不用这么紧张,孤对那些繁文缛节倒不是很在意。” “不过如何将新式钱币流通全国,这其中具体该怎么做,你自己拿个章程就行,后续就不要再来麻烦孤了。” “至于你在推广新币时,需要什么都可以找萧何,他会配合你的,甚至动用黑冰台的谍子也不是问题。” “孤还是那句话。” “孤不要什么过程,孤只要结果!” “你能明白孤的意思吗?” 赢野说着,两只眼睛忽然凝视在李左车身上。 李左车顿时心头一颤,连拱手恭声道: “臣明白了!” “必不负殿下所托,臣先告退了!” 直待李左车离开宫殿后。 赢野望着不远处空荡的宫门,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悠悠开口道: “萧何,给你加点担子,李左车这边,由你负责对接。” 萧何赶忙应下,眼底顿时滑过一抹欣喜色。 虽说铸币流通发行之事由李左车全权负责,可李左车只管发行流通啊! 李左车的权力说大也大,说小嘛,别说一郡主官了,便是非钱币体系的寻常小吏都可以不听从李左车的命令。 所以现在想要管控好各地的铸币局,防止各地官员从新钱币中贪腐贿赂。 就必须得到大秦中央的强力支持! 由中央协调好各方官员,平衡好各方派系错综复杂的利益与冲突。 而现在大秦的‘中央’是谁? 那肯定是已经被嬴政亲自放权的太孙殿下赢野了! 东宫储君! 所以赢野方才给萧何说的话,实则也是扩大了萧何这位东宫负责人的权力,自然让萧何心里相当高兴。 毕竟。 萧何现在不但是东宫的负责人,赢野的心腹谋士,他还负责百越之地那边的事情,与刘邦东越王直接对接。 现在他又要对接李左车! 以萧何的精明智慧,自然立即明白这是太孙殿下对自己的看重,同样也是向自己放权,想看看自己的才干是否能担得起这般重任。 甚至现在萧何觉着自己的前途,已经不是什么一片光明晕晕了。 而是一条纯黄金打造的圣道了! 现在他是东宫詹事,等配合刘邦李左车二人完成了百越与新式钱币这两件功劳巨硕的事情。 以赢野的大方程度,自己起码就得升到内吏这个官位上! 内吏! 即相当于大秦中央地区的行政长官,负责管辖京师咸阳及京畿地区的40余县,相当于实控关中平原和商洛地区,论职权仅次于九卿之下。 而在萧何的构思中,等自己坐上了内吏这个位置上,再好好熬几年资历,顺理成章就能位列九卿,然后再徐徐谋图文官之首的丞相之位…… 嗯……理想很丰满,现实貌似也并不骨感! 作为现在赢野最体己的心腹,萧何当然知道赢野对待下属,究竟是有多么大方。 所以只要自己能协助刘邦李左车完成相应的事情,这条光明璀璨的晋升之路,绝对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第211章 捅了马蜂窝的李左车,背锅王赢野上线 时间犹如一只脱缰的马驹般。 转眼。 便是一月之后。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李左车在萧何的全力配合,赢野的背后支持下,大刀阔斧的进行了一系列的铸币局改革事宜。 如裁减各地铸币司大量的冗官,将一大批尸位素餐的官员赶了下去。 李左车还大力进行贪腐整治工作,通过黑冰台及各地郡守的配合,直接把超过三十名铸币司的官员送进了监狱,经三法司统一会审后,快速给这些官员确定了罪名。 除此外。 李左车更是力排众议,任命了一大批年轻的干吏。 并且因为‘二冯’这两位大秦超高层的落马,虽说这二人落马实则另有原因,但是毕竟是以贪污渎职罪名进行论罪的。 所以这也让大秦官员们感受到了赢野整治贪腐的决心,许多官场饕餮都因此沉寂了下去。 如此种种,不一而终。 立即就在大秦的官场中引发了连锁地震! 其实李左车整治铸币局内部的贪腐问题等等,本来也算不得什么,甚至还算是现在大秦的‘政治正确,’毕竟如李斯张耳等人均已经是赢野的人了,对于赢野要做的事情当然是一百个支持,更莫说贪污这种事情本来便就该整治。 问题出在裁减冗官上! 冗官,即人浮于事,尸位素餐的官员,或是臃肿无用的官方机构。 要知道,现在的大秦可不像后来的燕云十六州守护者铁血强宋那般,官员泛滥,大秦的官员体系相对时代还是比较健康的。 可冗官这玩意没法避免啊! 毕竟哪个高官没几个不成器的子侄,远房亲戚之类的。 这些亲戚总不能就不管了吧,索性就扔到各部,‘硬造’一些官职出来,让这些人混混日子,贪贪小污啥的。 而铸币司就是冗官的重灾区。 李左车在这一个月里,在各地铸币司拢共裁减掉了一百多官员,而这些冗官们或许本身没什么才干,背后却拥有着相当的人脉。 如此一来,那些被裁掉的冗官们,背后的高官大员自然就不爽李左车的操作了,纷纷从各方施加压力。 甚至在今日。 数十名大臣更是直接在朝堂上,公开弹劾李左车! 不过说来也是李左车的幸运,因为他遇到了赢野这位眼光领先整个时代的太孙储君。 所以赢野对于李左车面临的四面楚歌,反手就在朝堂上,大大方方就把‘锅’全背到了自己身上,称是自己让李左车这么干的。 李左车是谁? 一个侥幸得了太孙厚爱的幸运儿罢了,大秦高层们几乎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在裁减冗官得罪了人后,李左车的境地就变得非常艰难。 可赢野则不同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储君,他要主动背锅,谁还敢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半句? 裁冗官? 惹毛了这位大秦第1.5人,直接把冗官的九族都给灭了!甚至把三族都给夷了! 而这也把李左车给感动坏了,立马就摆出了一副‘提携玉龙为君死’的表情。 甚至就连萧何,张良,曹参,李斯等一大票‘储君党’,心里对于赢野的信任度也在直线飙升! 毕竟。 从古至今。 只见过臣子给君主背锅的,谁见过君主主动把臣子的锅主动往身上揽的? 就连一直眯着眼睛假寐的嬴政,在见到赢野在朝堂上主动背锅后,心里都是一阵老怀大慰,只觉奋六世余烈打下的这份基业,算是彻底后继有人了。 而在朝堂上。 一些大臣们也在暗暗私语。 “殿下此人,行事不拘一格,敢任事,具灵气,不时有天马行空之举,却不超脱于现实框架之中……” 张耳朝李斯轻声感叹道,一脸的庆幸自己站对了位。 而李斯同样满脸感慨,连连点头道: “李左车太年轻了,一下就裁减一百多冗官,可是谁不知道那些冗官人浮于事?” “之所以没人提这事,不就是担心那些冗官背后的能量嘛。” “现在他一口气得罪那么多朝堂大臣,若不是有殿下主动揽下这件事情,此人别说前途了,怕是都快命不久矣了!” 说到这,李斯的眼神也变得火热起来: “现在太孙殿下尚是储君,甚至莫说秦皇,就连扶苏殿下也压在他头上,正是太孙需要笼络各方的时候。” “没想到太孙殿下为了李左车,竟是不惜得罪这么多大臣,如此举动……某若是李左车,也不得不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了!” “不过太孙虽是得罪了那么多朝堂大臣,却也让某知晓,为殿下效力,绝不用担心什么走狗烹的局面。” “只要真心实意为咱们这位殿下办事,即使没好处,那也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斯这话是半真半假,真的自不必多说。 假的则是‘他现在才知道赢野的为人’这类话了。 而李斯之所以故作惊叹状,实则也是为了试探下张耳。 虽说张耳与李斯的关系现在已经渐渐融洽,且双方均为储君党。 可李斯对赢野自然是极度信任忠心的,但对于同为储君党大佬的张耳,还是充满了戒心。 李斯现在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张耳彻底放下顾虑,完全忠心于赢野。 毕竟李斯已经自诩是储君党的第一号大佬了,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管理队伍,自然要凝聚下储君党内部的凝聚力,让张耳之类的人彻底忠于赢野。 说白了还是利益。 因为未来储君党一派凝聚力越强,李斯这个第一号大佬的地位也就更巩固! 而就在李斯与张耳二人低声谈论的同时。 朝堂上。 李左车已是再度开口道: “启禀陛下,殿下!” “铸币之事事关重大,钱币流通更是关系到我大秦民生基础!” “所以臣请求朝廷派出几位御史,巡查全国铸币司局!” “若查出任何官员有贪腐,贿赂,渎职等情形,皆可交由有司查办!” 哗! 李左车此言一出,顿时又引发一片哗然之声! 才因为‘二冯案’而受益匪浅,成为御史大夫的张耳,闻言不由心头一颤,旋即又闭上双眼,如老僧入定般站在原地。 第212章 巡查 站在张耳身后不远的一票御史们,同样各个脸色微变,不过眼见张耳不动声色,其他人顿时也平静了下来。 而整个朝堂在短暂的喧嚣后,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李左车身上。 让御史去地方上,查各地的铸币司局? 一片宁静中,赢野望着站在下方脸色淡然的李左车,脸上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旋即问道: “让御史们兴师动众去地方上,查几个芝麻绿豆官职的官员?” “莫非李左车你认为,单凭地方官员,都查不了各地铸币司局,或者是不敢查,亦或者是官官相护,同流合污吗?” 赢野的话一句比一句尖锐,顿时让某些大臣的脸色变了又变。 查不了,不敢查,不愿意查。 这是三种截然不同的意思,但是都无一例外的诛心! 毕竟。 铸币司局的作用和功能虽然极大,但除了李左车这个主官外,其余官员官职都非常卑微,甚至等闲地方吏员都可以不卖铸币司局的账。 相反如果地方官员要查铸币司局的话,那简直是不要太容易了,除非地方官员和铸币司局一块贪污,亦或者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敢查而已。 真实原因嘛……当然不是不敢查,而是不愿意查! 毕竟虽说铸币司局里很多官员,身后都有许多人脉和能量,可毕竟其本身缺乏权力,所以地方官员硬要查铸币司局的话,各地的铸币司局不可能拦得住。 但是众所周知,铸币和货币发行流通这些事情中,可以搞花样的地方太多了,而铸币司局也是大秦油水最多的几个部门之一。 实际上,铸币司局因为负责各地的铸币厂,在铜币铜料上偷工减料,虚报瞒报的现象简直不要太普遍。 铸造半两钱时,每一枚上不说多了,克扣个半成的铜料,经年累月下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更莫说铸币司局还可以与当地官员配合,谎报什么天灾人祸之类的,对消耗的铜料进行偷报瞒报,这又是一笔无法计算的金额。 而在货币流通时,地方官员可以通过对黔首们追加赋税,索要‘铜耗’等等众多手段,再度从黔首们手里狠狠捞一波。 而铸币司局只要在这个时候配合地方官员,一同向中央瞒报,古代又没有电话之类的通讯方式,黔首们也不可能跑到咸阳告御状,因此地方上的腐败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 所以一旦地方官员和铸币司局配合起来,基本上很难出事,就算贪的数额太大,亏空无法补足,也可以用兵灾,人祸,盗匪,工厂事故等等诸多手段欺上瞒下。 而这其中牵扯到的官员数量之多,范围之广,即使朝堂上许多大臣都对这些贪污事情门清,那也是不敢捅穿的。 否则事情一旦被掀开。 整个大秦官场都要震起一波十二级的大地震! 而就在朝堂一片死寂的时候。 一直默不作声的御史大夫张耳,忽然挺身而出,铿锵有力的开口道: “臣愿亲自率领御史,前往地方巡查各地铸币司局!” “若有任何贪污腐败之事,立即上报中央,绝不隐瞒,交由有司严查!” 而在张耳身后的几名年轻御史们,更是瞬间眼睛就亮了,只恨不得立即跟着张耳动身,去地方上大闹一番。 由不得他们不激动呐。 要知道,御史是什么? 就是负责纠察百官,监督百官的! 属于是独立在百官之外的一个特殊体系机构! 相当于后世的纪检委+法院的综合体,权力大的惊人! 而普通御史想要晋升,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逮人了! 所以御史们可没有其他大臣这样那样的顾虑,毕竟他们的功绩大小,就是看谁抓住的贪官污吏多,谁抓住的贪官污吏官职大! 御史们最喜欢抓老虎,而不是拍几只不痛不痒的苍蝇! 也因此,现在得知李左车想要对地方上出名的贪污大户——铸币司局动手的时候,张耳和御史们早就各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前往了。 而这个时候,眼见张耳挺身而出,李左车,李斯,还有一票储君党倒是还好,毕竟他们早就简在帝心,现在不但各个身居高位,未来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朝堂上的任何争斗,几乎都影响不到他们。 可朝堂上某些官员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些人都是与地方铸币司局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而且数量还很多! 毕竟铸币司的油水太大,层层加码之下,朝中许多大佬自然难免与铸币司的人或事打交道,继而有了瓜葛。 一旦地方铸币司局出了问题,他们或多或少也会受到牵连影响。 可偏偏他们还不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 怎么站出来? 因为御史查官员贪腐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现在站出来反对,摆明了就是心里有鬼啊! 并且赢野搞出法典,又弄出什么官吏法,连三公级别的大老虎都搞下台一个,简直堪称霹雳手段,谁还敢在这个时间点与贪污二字扯上关系? 就连右丞相王绾都颇有些心神不宁。 他倒不是心里有鬼,而是情知此事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便会动摇大秦官场,继而引发地方动荡,偏偏以他的身份,在这个时候还真不好开口劝阻李左车与张耳。 而赢野看着现在主动请命的张耳,同样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诚然,赢野是想好好整治下吏治,清理冗官,处理大秦官场的贪污问题。 可问题是…… 赢野更清楚地方铸币司局与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关系。 一旦对地方铸币司动刀,不查则矣,一查便是惊天大案,捂都捂不住的那种。 而现在正是大秦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修生养息的时候,还有六国余孽,新币流通,百越,有毒,极南,土地置换所……等等一大票的事情要去解决。 在这个时候搞得朝堂动荡,大臣们人心惶惶的话。 那赢野后续的一系列改革势必重重受阻,这绝对是赢野不能接受的结果。 但是李左车已经公开表态了,张耳又主动出来请命,自己若是拒绝的话,貌似也不合适…… 第213章 愣头青 而就在赢野皱眉思索之际,一旁坐着假寐的嬴政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暗暗心疼。 嬴政当然知道赢野现在为难的地方,更清楚如果真要往死里追查下去,会对大秦官场,乃至整个大秦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李左车年纪太轻,办事跟个二愣子一样也就罢了。 怎么现在连老成持重的张耳也跟着瞎起哄? 如果他来处理的话,也只能声音大雨点小,随便抓几个官员了结此事,却是不能深究。 可偏偏…… 李左车和张耳是赢野的人,赢野现在直接否了二人,却是会对自己的威信产生动摇。 更何况赢野本身就是官吏法和法典的推动者, 终于,就在嬴政准备出声,打算以自己开国之君的威望,强压下此事的时候。 忽然间。 一直没吭声的左丞相李斯,忽然站了出来。 随着李斯这一站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就聚焦在这位文官之首的身上。 说来李斯近期在朝堂上实在没什么存在感,因为他一直忙着造新字,甚至上朝时都在思考着某些文字的字形,结构等等,对朝堂之事心不在焉,存在感当然少了很多。 李斯的野心很大。 他希冀从现在百家尊崇的‘李斯子’,成就为三皇仓颉之类真正华夏永恒‘顶流’的人物! 而且李斯此人自从被赢野收编,成为储君党首领后,心胸都莫名开阔了许多。 毕竟他已经知道赢野不喜欢勾心斗角的谋臣,而是喜欢真正干实事的干臣。 所以在赢野的影响下,李斯已经很少在朝堂之事上冲锋陷阵了,反而是每每发言,必有真知灼见,言语往往一针见血,直击问题的本质,而又丝毫不顾忌会得罪到谁。 所以现在眼见最近一直没怎么搭理朝政的李斯,忽然在铸币司这件事情上站了出来,众人当然颇为诧异。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李斯已然开口说道: “启禀殿下,臣以为新币铸造流通兹事体大,任何马虎都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所以臣统一让张御史去地方,协查铸币局贪腐之事。” “若没查出贪腐贿赂之事,自然皆大欢喜,若查出来了,自当严惩不贷!” 当李斯把一番话吐出后。 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就连张耳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李斯。 张耳赞同,是因为此事有利于全体御史,而他虽是御史大夫,可若是不在此事上出头的话,只怕会得罪所有御史,日后的工作只怕下属们没一个人会认账的。 当然了,这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张耳这么做,也是有其另一层深意所在。 可李斯跑来搅这浑水…… 貌似没好处吧? 就连赢野的眉头都愈发皱紧,眉宇间似有疑惑色。 李斯这等人精放眼满朝文武,都没一个敢说比他更精明的。 若说他不知道深究此事的后果,那怕是连猪都不相信。 可李斯既是储君党首领,又是赢野手下的头号干将,现在赢野明显因为此事为难,李斯非但不化解,反倒是火上添油…… 这到底是想要干嘛? 不过旋即,赢野似乎捕捉到了李斯这番话中的深意,顿时开口道: “左丞相的意思是,严查铸币司局?” 李斯闻言便知,赢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欣然点头道: “回禀殿下,是的。” “所谓清者自清,若铸币司人人清廉,自不必担心被御史查出问题,可要是真有贪腐之事,那御史严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过嘛……” “我大秦国事繁重,御史们需纠察百官,若在铸币司一个小小部门身上花费太多力气,只怕会顾此失彼,让其他部司的蛀虫有了喘息之机,趁机大肆贪赃枉法。” “所以请殿下下令,此番张耳大夫率御史去地方上时,只能查铸币司局,若是牵扯到其他部司或地方上的官员,理应暂时搁置,以新币流通发行之事为重。” 哗! 朝堂上再度哗然一片。 脑子稍微灵光点的大臣们,更是各个如梦初醒般看向李斯。 原来如此! 敢情这货压根没打算火上浇油,而是一开始就打算把此事轻拿轻放了! 怎么个事呢? 李斯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张耳和御史们要查,那就随便查,但是只能查铸币司局! 说白了就是不牵扯到其他地方官吏,亦或者朝堂大臣身上! 毕竟御史们职责太重大了,要负责监察百官,一直追查小小的铸币司局,那简直是大材小用。 所以御史们除了查铸币司的官员外,牵扯到的其他人都交给‘相关部门’去处理。 而如此一来。 即使把整个铸币司局都掀个底朝天,对大秦官场的影响也没有多大。 毕竟顶多是某某大臣的子侄被送入监狱,某某高官的二舅被押解入咸阳之类的,不会再牵扯到其他人身上。 所以在明白了李斯的真实想法后,众多大臣们均是长松了一口浊气。 毕竟深挖铸币司贪腐案的话,不仅是那些有关联瓜葛的官员着急,就连王绾张良这类人都会担心因牵扯过广,因而动摇大秦社稷。 而赢野心中同样松了口气,刚准备开口时,却忽然瞥见张耳与李左车悄然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心中一动。 赢野见状似有所悟,忽然忍不住微微一笑。 难怪呐。 李左车尚且年轻,不知道朝堂之事错综复杂就算了,赢野先前还疑惑,怎么老成持重的张耳也来搅这摊浑水。 现在细细一想。 或许…… 这压根就是李左车和张耳联合导演的一出好戏! 不过是因为李斯的忽然出现搅局,才略微破坏了李左车二人的谋划,不过最终的结果仍然是殊途同归,李左车和张耳同样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赢野越想,嘴角的弧度就越大,最后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左车此人虽然能力才干足够,但是年纪太轻,赢野本来打算再好好打磨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嘛…… 这小子的城府算计却是出奇的深! 怕是足以把朝堂上九成往上的老狐狸,都爆得连渣都不剩了! 第214章 大公无私 大公无私的张耳 赢野心里思绪万千,面上则不动声色,旋即道: “既如此,便依左丞相的办法去做吧。” 待赢野话语落下,朝堂上顿时一静,却无任何人出声反对,就连几名御史此时都安静了下来。 如此一来,这事便算是彻底定下了。 而嬴政虽是闭着眼睛假睡,嘴角却同样悄然勾起了一抹弧度,显然也看出了李左车与张耳等人演的这出戏。 接下来的时间里,则是张耳和几名御史轮番冲阵,想要在巡查地方时获得更大的权力,其他派系的官员们自然也站出来进行反驳。 整个朝堂闹做一团,许久方才有了结论。 下朝后。 赢野径直回了东宫,临走前特命萧何,将李左车,张耳二人叫来。 …… …… 东宫内。 李左车张耳二人刚到东宫,李左车便拜倒在地,高呼道: “请殿下恕臣先斩后奏之罪!” 张耳见状不禁一阵苦笑,却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不吭声。 而赢野闻言,不由得微微一笑道: “哦?” “卿何罪之有呐?” 李左车当然知道以赢野的聪慧,肯定猜出了自己的小把戏,所以现在也不隐瞒,当即老老实实说道: “启禀殿下,臣和张大夫事先串联,想要通过严查铸币司局贪腐之事,转移朝堂大臣们的注意力,使他们不再追究裁减冗官之事,同时趁机清洗各地铸币司局,为后续全国铸币与新币流通打好基础。” “不过今日朝堂之事,某终究没有事先禀告殿下,所以……” 李左车很快便将自己的把戏,一五一十抖落了出来。 说白了。 就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表面上是要动铸币司局贪腐,这件背后牵扯到无数高官大员,足以能捅破天的事情,实际上却只是想要转移大臣们的注意力而已。 毕竟。 裁减冗官之事,李左车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了,必须要转移朝臣们的注意力,否则他后续的一系列工作都很难开展,因为随便那个部司的官吏稍微卡他一下,就足以将李左车的事情拖延很久,而新币之事万分火急,却是容不得拖延。 更莫说现在新币流通全国之势,已经势不可挡,并且要加快脚步进行,所以李左车上次回去后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现在这么一招,既可以转移朝臣们的注意力,又能够顺利清洗各地铸币局司的内部蛀虫。 直待李左车将全部想法一一吐出,忐忑不安的拜倒在地时。 坐在上首处的赢野,却是非常平静的说道: “孤不是一个喜欢勾心斗角的人呐……” 咯噔! 此言一出,李左车和张耳二人心中均是一颤。 不过赢野接着又说道: “但世间的很多事情,不勾心斗角是行不通的,所以这件事情,你处理的不错。” “孤也清楚朝廷某些官员的结党营私,贪污贿赂,官官相护……” “可我大秦终究还需要官来管理黔首,贸然对他们大规模开刀,影响太大了,损失绝不止那些官员贪污的那点银子……” 话语至此。 赢野似乎想到了很多东西,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道: “你们都去吧,孤想一个人休息会。” “记住孤当初对你们说过的那句话,孤不在乎什么过程,孤只要结果!” 而赢野的这句‘不要过程,只要结果’,无疑也给李左车下了一枚定心丸,心里的忐忑不安也尽数消融,连忙与张耳告退了。 直待出了东宫后。 张耳才摇摇头,苦笑连连的对李左车说道: “这次可被你害苦了啊。” “你和你父亲,都欠我一个大人情!” 听着张耳打趣般的话语,李左车却相当郑重的拱手作揖道: “张伯父之恩,某绝不会忘!” “以后只要不是会损害大秦利益,殿下利益的事情,只要伯父一句话,某万死不敢辞也!” 而见到李左车这般郑重,张耳也是微微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的确。 这次查铸币司局这件事情,其实单凭李左车一个人,根本不会造出什么风波。 毕竟李左车是铸币司局的人,和其他体系部门完全不相连,他想要查铸币司局,也得看其他部门同不同意。 结果张耳身为御史头头,大秦百官监察体系的老大,直接在朝堂上公开表态支持李左车,这才让许多官员开始急了。 因为张耳这么一开口,就代表着御史体系会介入铸币司局体系,而以御史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特殊性,真要查起来,那绝对是捅破天的大案,牵扯出的高官大员绝对是不计其数。 而张耳趟这波浑水,实则是没任何好处,反倒是要惹一身骚的。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御史大夫,此举除了让一些希冀晋升的御史们念自己好外,对他的权力和地位根本没有任何提升,反倒是会跟着遭到一些大臣的忌恨,甚至是太孙殿下的不喜。 所幸现在看来,太孙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完全没有怪罪他们,反倒是主动给他们吃了一枚定心丸。 所以现在张耳除了被某些大臣忌恨外,其实也没什么损失,反倒是收获了李左车这位近期炙手可热新人的大人情,同时在赢野那边,也收获了一个‘无私干吏’的印象。 毕竟他张耳可是高风亮节,在没有任何好处的前提下,为了大秦钱币事业的发展,不惜一口气得罪那么多大臣的啊! …… …… 却说另一边。 直待萧何领着张耳李左车等人走后,赢野独坐在宫中,脸上却始终萦绕着一层阴翳。 因为方才李左车的话,让赢野想到了某些东西。 赢野何尝不知道,现如今大秦的官员们,蝇营苟且,尸位素餐,乃至贪赃枉法之辈,简直是不胜枚举。 而赢野对于这些官员自然是非常痛恨的,否则也不会搞出官吏法来了。 可问题是。 就如赢野面对百越之地的局势,六国余孽的暗中活动一样,都需要采取怀柔政策。 没办法。 现如今大秦是一统了,空前强盛,创建了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帝国。 可问题是这份基业若想真正传承下去,不出现‘秦二世而亡’的局面得话。 那必须要修生养息! ps:一更,休息一天。 第215章 考成法的雏形 而一旦把贪官们都收拾了,是,这确实是解气了舒服了,可谁来替大秦做事呢? 赢野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清官,也不是什么励精图治的干吏。 他是大秦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所以站在赢野的位置上来说,他只能暂时忽视掉某些问题。 “治标,治本……” 赢野默默念叨着这两个词汇,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凝重。 若想治理尸位素餐,人浮于事的冗官,赢野当然有很多办法,甚至他已经准备筹措‘考成法’,通过设定各种标准化的‘绩效’,来评判官员们每一年的工作。 考成法! 由自商鞅,王安石后,近代前最后一位大改革家张居正所创的考成法! 所谓考成法,是指各部各司都将把所属官员每一年应该办的事情,设定好期限,分别登记在账簿上,由九卿,御史,及其下属们,逐月进行核实检查。 这样就足以形成一套考评与纠偏相结合的办法,改变以往大秦升迁贬谪官员的考评办法。 而在拥有了这套考评体系后,赢野再把九卿慢慢都转变成自己的储君党,届时此法自然能剔除掉大多数的冗官,将真正有真才实学的人提拔上来。 不过这件事情赢野倒是不太着急,毕竟官吏法才刚刚施行,还没稳定下来,贸然又行新法,不提手下人会如何阳奉阴违,单单是政策的多变性,就足以让一些有心改革的官员心生畏惧了。 而且。 冗官好治。 贪官污吏才是真正难治的! 如后世的洪武皇帝朱元璋,杀得大明官场血流成河,动辄便将官员剥皮充草,甚至在明朝初期到了无官可用的地步,一些官员甚至是戴着脚铐坐在衙门里审案。 可如此严苛的刑法仍然没有杜绝官场贪腐现象,反倒让大明官场的风气愈发败坏起来。 原因是什么? 当然是朱元璋太小气,舍不得给官员们俸禄,许多大明官员们穷经皓首一辈子,好不容易当上官了,结果比没当上官时更穷。 这操作,逼得许多官员不得不贪! 所以赢野也在构思,预备在近期某个时间点,在朝堂上提一提涨薪的事情。 毕竟人所贪图的,无非就是钱权名色四个字。 名,色,权,这些都还好说。 在嬴野所构造的未来大秦政治体系中,名和权都需要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去取得。 色嘛,这玩意不好说。 而钱这个问题,自然需要狠狠涨薪,配合严酷的官吏法考成法,以及官员监察体系,来狠狠抑制官员们的贪腐行为。 但是这里又引出一个点来。 涨薪需要钱,现在修生养息中的大秦,这个时代最大的地主,委实没有太多的余粮了! 打仗要钱,出海要钱,稳定边疆要钱,就连新币流通发行,前期也需要朝廷垫付一大笔资金,后续才能逐步收回成本,继而从新式钱币上盈取薄利。 所以大秦没钱! 别说给官员们涨薪了,单单每年的军饷都有点受不住! 这也是秦朝时期徭役如此盛行的原因,毕竟朝堂没有钱征集民夫,只能通过法律的手段,强制黔首们无偿为大秦付出劳动。 这里要注意的一个问题是,在秦朝,乃至宋朝时期,流通的货币主要以铜钱为主。 因为彼时华夏还没有大规模开采白银,同时华夏的白银储量也很低,宋朝巅峰时期每年课银量也只有两万两左右,秦朝的白银开采量就更少了。 一直要到张居正改革后,大规模施行海外贸易,海外白银大量流入华夏,白银才正式承担起华夏货币的职能。 所以现在赢野推向民间的银币,数量是非常少的,价格也很高昂,寻常人家根本消费不起。 而能够用得起银币的人家,往往也是将其收藏起来,作为类似‘纪念品’一样的存在,实际上也没怎么在民间流通。 但是关于大秦没钱这个问题,赢野其实早就想好了出路。 出海! 赢野之所以一直主推徐福出海这件事情,什么海外扩张,华夏千秋功业之类的说辞,其实都只是次要原因。 说白了就是为了钱! 毕竟现在虽说航海技术还不发达,大秦的巨舸还不足以抵达后世那些顶级白银出口国。 可是临近南海郡的倭国,却是一个最完美的代餐! 只要徐福能在茫茫大海上寻找到扶桑岛屿,找到石见银矿的话。 那么终秦一朝! 都将不再为钱这件事情担忧了! 而且等徐福彻底殖民了扶桑岛后,从此倭国便将是华夏的自古以来之地,同时也将成为大秦对世界海外殖民的桥头堡,将大秦的海上贸易路线彻底打通! 至于后世的倭寇侵华? 呵呵,更是彻底沦为空谈! 毕竟现在的倭国还处于弥生时期,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徐福的两千秦军精锐,足以踏平扶桑岛屿上所有的反抗者! 这应当是‘大秦侵倭’才对! 前提是徐福能够找得到扶桑岛屿! 这也是赢野给徐福许诺那般多的丰厚奖赏的原因。 “不过徐福的心腹昨日到了咸阳,竟跟我说,找到了一些曾经去过扶桑的临海越族之人,这次会带着这些越族人一块前去寻觅扶桑岛屿。” “莫非在历史上的徐福,便是靠着那几个越族人,最终才找到了扶桑岛屿,带着两千童男童女在扶桑称王的吗?” 赢野默默喃喃着。 一想到徐福找到扶桑岛屿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心中的阴郁不由得一扫而空。 石见银山! 这可是银产量曾经在接近一个世纪的漫长岁月里,占据全球三分之一的超级银矿! 年产百万两现银都只是石见银山的底线! 更莫说。 倭国地界上,略次于石见银山的超级银矿,还有非常之多! 现在大秦武德充沛,论军事战力超越了彼时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所以只要赢野能够搞定钱的问题。 届时莫说什么极南之地了,真要把如日中天的孔雀王朝给打下来,那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张耳与李左车联手演了一出好戏的情况下。 很快。 失去了阻力的李左车,立即就带着御史们前往地方上,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腐反贪巡回检查。 张耳带着一众御史,横扫各地铸币局司,只要有贪赃枉法之人,直接当场拿下,后续交由有司会审。 至于查案时牵扯到的其他非铸币司部门的官员,张耳与御史们则是一概不理,绝不给任何人扩大这场反腐风波的机会。 在张耳与李左车的合作配合下。 仅仅半个多月的工作,各地的御史们就揪出了六十多名铸币司内部的蛀虫官员,至于等闲吏员,更是直接下狱了近四百人。 大秦全国铸币司的风气,瞬间为之一清! 李左车成功将全国铸币司清理了一遍,为接下来的新钱币铸造和流通工作打好了坚实的基础。 而张耳同样受益匪浅,除了李左车的人情和赢野的‘印象分’外。 这次他带着御史们前往各地铸币司局抓捕贪官污吏,也是进一步的推升了御史在地方上的影响力,毕竟此前御史一直待在中央,虽然有着监察百官的恐怖权势,可终究有些一叶障目,长期待在中央,缺乏对地方官员的管控监督。 而此番借着协查铸币司局的名义,张耳也成功在各地扩张了御史的影响力,让底下的御史们对他愈发信服,说来张耳反倒成了此事中收益最多的人了。 而另一边。 李左车在清洗了各地的铸币司局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直接力排众议的又提拔了一大批干吏,丝毫不顾什么任人唯亲之类的风言风语,强势的填补上了那些被抓贪官和冗官的缺。 在忙完了人事调动工作后,我们亲爱的李左车同学,也终于将铸币权,从中央下方到了地方上。 没办法。 大秦的半两钱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洪流了! 朝咱们迎面而来的新式钱币,已经在咸阳周遭引发了巨大反响与热捧,用后世的话说,现在新钱币的数量,远远跟不上黔首们日益增长的生活需求! 所以扩大铸币权势在必行! 不过李左车虽然年轻,却绝不是毛毛躁躁的人,在确定扩大铸币权后,他再度找到张耳与萧何秘议,决策如何监察各地铸币司局的问题。 而对于张耳与萧何二人而言,其实都很愿意与李左车打交道,所以对于这次秘谈也格外上心。 没办法。 三人简直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李左车自然不必多说了,只要办好了这件事情,未来他这个‘大秦最热新人’,都能够把新人二字给摘除掉了! 而萧何这边,赢野也答应过他,只要萧何处理好李左车与刘邦这两件事情,起码也会保他一个九卿的位置。 萧何的野心甚至更大,预备在九卿这个位置上待个几年,熬熬资历后,直接就往丞相位置上挤了! 至于张耳嘛…… 开玩笑! 监察各地铸币司局,应该怎么监察? 当然是得出动御史,前往地方,实际调研,然后将贪赃枉法的罪官们抓捕归案了! 这又是一个扩大御史们在地方影响力的好机会啊! 张耳身为御史头头,对这种事情当然是一百万个欢迎,反正他没有什么利益损失,反倒会得到手底下一票御史们的拥护爱戴,为他以后晋升也大有好处。 所以三人聚在一起,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张耳负责出力,御史那边如何调动,怎么监察好地方铸币局,都由他负责。 萧何则负责出谋划策,规划整体,李左车提供一些监察地方铸币局的细则,完善众多细节。 三人齐心协力下,很快便弄出了一套具体的方案来,随即便由萧何带去找到赢野,由赢野亲自过目拍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说赢野说过不要再在铸币和新币流通的事情上麻烦他,可有些东西必须由他拍板决定,手底下人即使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逾越权力的啊。 而赢野对于这份方案的内容倒是不置可否,没有表达什么看法,只是在扉页上画了个‘勾’,表示自己同意了。 不过赢野这么一点头后,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简单了许多。 先是由张耳率先带着一群御史,在朝堂上公开发难,表示之前抓捕的铸币司局的贪官实在太多,由此证明地方监察体系有着严重缺陷。 在张耳一番舌绽春雷的演讲之下,满堂文武莫不敢与其交锋,而张耳也顺势提出,要建立一只长期的地方巡回监察小组,由资深御史亲自带队,不定时的巡回监察地方。 当这个设想被提出后。 朝堂上,登时一片哗然! 就连李斯,王绾这些文官领袖们,都不禁神色一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至于其他百官的反应就更大了,反对声瞬间充斥在整个朝野。 大家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呢? 因为御史虽说是负责监察百官,可一直都待在中央,直白点说的话,那就是只监察高级别的官员,级别低的官员,御史压根都懒得搭理。 而正是因为这种情况。 导致大秦各地的地方官员们,其实严重缺少监督,在地方上肆意妄为的话,稍微打通点关节,便不会传到朝廷上来。 而御史如果去了地方上,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御史可不像是寻常官吏,身份特殊,地位清贵,往往不屑于和任何地方官员同流合污,更莫说贪污受贿之类的了。 毕竟。 御史们的功绩就是拍苍蝇抓老虎! 只要能扳倒一只大老虎,那么这名御史不说是简在帝心吧,未来的前途那也绝对算得上平步青云了。 而正是因为御史这般特殊的身份,导致其一旦去了地方,往往根本不会顾忌地方官员们背后的复杂人脉网络,动辄就是要把事情追查到底,即使捅破天也不在乎,完全不会管什么政治影响之类的事情。 所以如果张耳的设想真的施行得话。 不用说。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秦各地都绝对消停不了了,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大臣被掀下马,被某些事情牵扯继而锒铛入狱。 第217章 激烈反对 【前面那章填充了215.216,那天忙忘了只更新了一章,所以修改了一遍,一章变两章,大家可以回去看看。昨天有点事,回来就过十二点了,所以今天补上。or2】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 反对张耳的声音自然多如牛毛。 眼见着朝廷上吵得不可开交,赢野却只是眯着眼睛,似乎学起了嬴政一般,开始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起来。 恩,今天这事与孤无瓜。 谁吵赢了,他就站谁那边。 而嬴政则在用余光瞥着朝廷上的局势,心中则是默默计算起来,思考某人为什么反对或赞成,某人是忠臣干臣还是奸臣之类的问题。 不过就在嬴政心思百转之际,他忽然余光瞥到了闭目养神的赢野,不由微微一愣。 看着舒坦坐在椅上,几乎要睡着的赢野,嬴政顿时就有点哭笑不得起来。 好家伙。 野儿类我啊! 连自己假寐这招都学了去! 他放权给赢野,故意在朝廷上装睡,想要看看赢野维持平衡朝堂的手段。 没曾想赢野竟然也来这一招,把铸币和钱币发行流通之事交给李左车后,现在也开始装睡起来,暗地里打量着李左车的手段和能力。 不过旋即,嬴政心中却愈发老怀大慰起来。 类他好啊,类他好! 要知道当一个皇帝,其实最重要的并不是帝王权术如何高明,和臣子们勾心斗角如何厉害之类的。 最重要的是识人和用人! 识人,即分辨出朝堂上哪个是忠,哪个是奸,哪个是干吏能臣,哪个是大私无公的人。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毕竟能爬到大臣这个位置上的,哪个不是个顶个的人精,城府算计远超常人,想要看破这些人的伪装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只要能够识出朝堂上的好人坏人,忠于君主的还是忠于社稷,亦或者自私自利的人出来,那么轻易就能平衡朝堂局势。 实际上,历代君王中,只要能做到识人这一步的皇帝,基本上都差不到哪里去。 即使是明朝有名的炼丹皇帝嘉靖,在掌握了识人能力后,那也是轻易把控着整个文官体系,只不过是他自己摆烂不愿努力罢了,但他从始至终都牢牢控制着权力,堪称明朝最会玩弄权术的皇帝。 而至于用人嘛,自然是用那些有利于社稷,有利于大秦基业,有利于天下苍生,有利于巩固自己皇位的人来。 而现在赢野明显就处于识人和用人的双重过渡阶段,不过具体如何,还需要通过其重用的萧何,曹参,张良,还有李左车等人未来的表现来综合判断。 而就在嬴政思索着自己好圣孙的同时。 此刻,面对群臣对张耳的发难,李左车丝毫没有出头的想法,反倒是身为詹事的萧何忽然站了出来。 “水至清则无鱼!” “这个道理世人皆知,张大夫又岂会不知呢?” “可若是水太浑浊,影响到了水里生活的鱼虾鳖蟹,那却是过犹不及了。” “所以依某看来,张大夫的提议可行!” “但究竟是怎么个‘行’法,尚需要大家进一步的讨论决定。” 萧何这话颇显中庸,因为他既不反对也不赞同张耳的意见,偏偏又不是在打太极,更像是劝双方各退一步。 而此话一出,果然无论是态度激进的御史们,还是一票反对的大臣们,都陷入了沉思中,思考着怎么个退法。 朝堂上难免再度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毕竟张耳先前提的建议太吓人了,竟然要组建一支长期驻守地方上,巡回监察各地的御史督察小组! 这玩意要是真落地了。 怕是各地的官员们天天都得心惊肉跳,生怕御史的大刀什么时候砍到他们头上。 所以基本上朝堂上九成往上的官员,都不可能赞同张耳的想法,但是如果张耳愿意退一步的话……额,也得看他到底退多远! 而张耳闻言却不再说话,只是闭着眼站在原地,似老僧入定般沉默了下来。 直到此时。 一直假寐状态中的赢野,忽然睁开眼来,懒洋洋的挥挥手,似是随意的说道: “既然诸位都没意见,那就按张大夫的想法办吧。” “孤昨晚熬夜研究百越局势,今朝倒是困乏得紧,若是无事,就此退朝吧。” 说着赢野竟真的站起身来,要搀着嬴政离开了。 而见到赢野如此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原本还在沉吟思考的大臣们,瞬间就急了! “不可啊殿下!” “张大夫的想法简直天方夜谭,一旦实施,势必扰乱地方,引发动荡啊!” “地方自有地方上的规矩,御史本是纠察中央百官的,身份清贵特殊,贸然下放到地方上,即便是地方上的清官好官,也难免胆战心惊,只恐影响地方官员之间的协调平衡啊” “是啊殿下,万一御史在地方上搅和个鸡犬不宁,那才是大大不妙之事,况且御史们长期身处中央,对地方事务根本一窍不通,很容易便引发冲突动荡,张大夫的提议绝对不行!” 大臣们当然急了啊。 即便是他们中有许多人,根本没有和地方官员有任何牵连,可谁都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就凭御史们的那股子莽劲,一旦下放地方,势必要把各地官员搅得苦不堪言。 对于大秦吏治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更何况若是御史下地方,那么御史们本就极大的职权,势必再度扩张,这对于整个朝堂局势平衡也大大不利。 所以现在除了李斯王绾等少数几人外,朝堂上的大臣们几乎尽皆是反对的声音。 而刚要起身离开的赢野,见到群臣的反应如此激烈,眼角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旋即却故作疑惑的说道: “既然诸位反对,那方才为何沉默呢?” “不过孤素来兼听则明,既然诸位大臣们反对张大夫的提议,那今日便好好想个法子,思考下中央该怎么监察地方官员吧。” “若是想不出……” “那便依照张大夫的想法去办!” 赢野话语落到最后时,已是变得无比凌厉起来。 开玩笑。 之前就单单查了个铸币司局,就查出了数以百计的贪官,冗官,而铸币司局不过是大秦官府机构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部门罢了。 管中窥豹。 可知道现在大秦的官场,究竟得是有多么混乱腐败! 第218章 巡查小组 赢野虽然知道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的道理,所以对于大秦的官场腐败现象,暂时还没有下雷霆重手,只是打算徐徐图之。 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打算狠狠敲打一下朝中的某些人! 所谓先礼后兵! 若是他如此敲打之后,某些人还没有收敛的话,以后就莫要怪他继位大权在握后,大兴牢狱之灾了! 而赢野这陡然凌厉的语调,顿时也让朝堂忽然一寂。 赢野虽然现在仅仅只是个储君,甚至头上还有着扶苏‘挡路’,但因为嬴政的长期放政,让得赢野在朝堂上早有了一番威势,更是如今大秦实打实的1.5号人物。 所以他这一番话说出口,顿时就让得许多大臣心神一颤,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大臣们自然各个都聪明绝顶,立即便意识到了这位储君已经极度不满官场的腐败行为,未来腾出空后,很可能就要下重手清洗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反对张耳的提议。 否则一众御史突然下到地方上去,巡回监察地方的话,那大秦官场就真得乱套了! 所幸就在这时,最先提出‘御史巡回监察小组’想法的李左车,忽然再度开口道: “臣看萧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水至清则无鱼,可水太浑浊了也不好。” “直接下放御史,容易引起地方混乱,可不下放御史呢,中央又无法实时监测地方,地方官员指不定会怎么阳奉阴违。” “所以务必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出来,既能对地方官员起到监督作用,又不会太过侵扰地方。” 平日里素来言简意赅的李左车,此刻竟是莫名说起了片汤话,来来回回全是车轱辘话,就仿佛是一位极会打太极的庸官一般。 不过有了李左车这么一插嘴,先前还不好开口的一票大臣们,总算也是有了台阶,立即纷纷顺着李左车的话说了下去。 “说得好!” “殿下明察啊,吾等并非不愿意让御史去地方查贪官污吏,实在是御史身份清贵特殊,容易叨扰到地方官员啊。” “对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 “地方官员的贪污问题肯定是要严查的,但是怎么个查法……还得要从长计议才对。” 既然李左车给了台阶,大家自然也就顺坡直下了。 很快。 一片熙熙攘攘中。 一个关于监察地方官员的方案就在朝堂上被讨论通过: 每月由三位御史组成一个巡查小组,自中央前往地方上,定点巡查一地,而巡查出的贪官污吏,也不能搞案件扩大化,整治力度仅限于当地。 如此一来,监察的力度也不算小,但因为无法扩大化案件,让诸多朝中大佬也算是能够接受。 毕竟说白了。 其实大臣们相当很多还是很清白的,自身也不怕查。 可就怕‘扩大化’三个字! 毕竟御史们各个身份清贵特殊,相较于百官体系又十分独立,所以素来都是不怕事的主,若是让他们去地方上追查贪官污吏,那必然会扯出萝卜带出土,牵连到满朝文武。 否则你查张三,结果牵扯到李四,李四又连累到王朝,王朝又和马汉有关系…… 后世明朝大名鼎鼎的洪武三大案,规模最大的一次,甚至足足清洗了三万多官员,里面许多人当然是无罪清白的,可就因为和罪人扯上了关系,也便成了罪人,这就是‘扩大化’的危害。 所以现在张耳成立一个规模较小的三人巡查小组,并且限定规模仅限在当地,不得扩大化案件后,一票大臣们虽然仍然不满意这个结果,可总算还是捏着鼻子默认了下来。 如此一番政治博弈下来,张耳算是彻底赚的盆满钵满,李左车的人情,赢野的印象分,外加一票御史小弟们的忠心。 甚至他还进一步扩大了御史在地方上的权力职能,让自己这个御史大夫的权力跟着扩大了许多。 而李左车呢,同样也完成了铸币司局的内部清洗工作,为后续全国流通新式钱币打好了坚定基础,而他今天之所以要帮张耳,其实也是因为还张耳的人情,并且御史能下地方的话,也可以进一步加强对地方铸币司局的监督工作,同样对自己大大有利。 至于萧何嘛,这位更是个重量级! 整件事情中他几乎什么力都没有出,甚至方才还在朝堂诸公面前装了波好人,而李左车的铸币流通之事一旦成功,萧何位列九卿的两个任务之一,一下子就能完成一半,接下来只需要全力配合刘邦,稳定百越局势即可。 如此一来。 萧何,张耳,李左车,每个人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一票大臣们被牵着鼻子走,啥好处没捞着反倒提心吊胆了半天。 当然了。 整件事情中。 无论是嬴政还是赢野,对于李左车等人的‘把戏’是非常洞彻的。 但是赢野却毫不在意,毕竟他可不管李左车萧何他们如何卖弄权术云云,只要办好了自己交代的事情,并且没有危害大秦的话,赢野完全懒得管这些个勾心斗角的政治博弈。 …… …… 下朝后。 萧何府内。 李左车一退朝便来了萧何的家里,兴冲冲的跟萧何商议起新币流通接下来要做的事宜。 而萧何看着满脸疲惫沧桑却充满了活力的李左车,也是不禁感慨道: “左车呐,这段时间你是够操劳的,我看你再干一两年,怕是都得比你父亲显老了。” 这是实话。 因为负责铸币和新币流通这些事情,虽然听上去很风光,是个好差事,但实际上李左车却不可能成天坐在府里,等着属下们送来情报。 按照后世的话说,他得下到基层里去,近距离观察黔首们使用钱币交易的习惯,细节等等,如此才能准确快速的调整货币政策,不让还未发行全国的新式钱币,直接腹死胎中了。 而李左车除了得下基层外,还要处理众多公事,无数的‘文件’需要他这个一把手批复签字,同时还得协调好铸币司高层的平衡。 第219章 刘贤弟! 毕竟他一口气裁减掉那么多铸币司官员,又把众多贪官送进监狱,即便他是铸币司的一把手,内部压力也很大,若是一个没协调好,手底下人集体懈怠罢工的话,他权力再大也只能干着急! 并且除了这些事情外,如何协调地方铸币司与御史间的关系,钱币配方的保密工作,铸币司官员工人的涨薪问题,乃至打击假币,下达政策以防止新币冲击旧币…… 如此种种。 事无巨细全都需要李左车一人来负责,他本人所面临的工作量和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好在李左车不但是个超级工作狂,并且年纪够轻身体够好,换了一般人的话,以他的工作量早就累倒了。 “哈哈,萧大人放心好了!” “现在铸币之事已经基本没有我操心的地方了,而地方铸币官员的贪腐问题,在张大夫的配合下,也有了很大的削减。” “现在我唯一需要操心的,是在将新式钱币流通全国时,不对全国的旧币市场造成巨大冲击,防止民众们争抢新币,继而抵制旧币的情况出现,实际上比之前已经轻松很多了。” “并且现在各地铸币司已经星夜开始赶工,第一炉钱币最迟三天后就会出炉,届时我倒是还得在大秦各地都跑一趟,防止手底下的官员们阳奉阴违,搞出什么岔子来。” 见到李左车如此斗志昂扬,萧何心里也是暗叹一声,倒是不再好劝说了,只得苦笑一声道: “既如此,某便预祝你此行一路顺风,彻底办好大秦新式钱币流通之事了!” “真若是没出差错,顺利完成此事的话……” “以殿下的性格,未来你一个九卿是跑不了的了!” 李左车闻言摆摆手,却不打算在前途官位之类的事上多聊,忽然话锋一转道: “萧大人,您看最近这铜币在民间的……” …… …… 而就在李左车拉着萧何,商议新式钱币的同时。 与此同时。 经过长途跋涉的东越王与刘邦二人,也是终于抵达了东越之地。 二人一路风尘仆仆,星夜赶路,为的便是早日抵达东越,施展路上商议好的诸多事宜。 说来在这一路上,在刘邦的高强度洗脑之下,东越王已经彻底将刘邦视作了自己的心腹军事谋士。 并且刘邦此人的确是真的有真才实学,针对百越局势提出的几点看法,也是说到了东越王的心窝子里去了,让东越王对刘邦愈发重视。 “哈哈,刘先生,我东越贫瘠之地,倒是不比咸阳那般繁华富饶,接下来的日子里,还需要刘先生多多海涵才是啊!” 东越王这等不在乎脸皮的人物,现在在刘邦面前,算是彻底舍下了自己东越之王的架子,对于刘邦那是没得说,尊敬有加,甚至是有求必应。 而东越王的如此姿态,也让刘邦十分满意。 本来。 刘邦只是打算借东越王为跳板,施展自己的雄才大略,继而得到赢野的赏识,未来回大秦去做高官的。 不过经过一路上的接触后,刘邦发现东越王此人虽然……额,有点没脸没皮的,但的确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人。 并且东越王为人不但谨慎,精干,识事务,更是拥有一种绝大多数上位者,所缺乏的‘低头意识。’ 恩是的,低头也是种难得的品质。 比如东越王能舍下脸皮,在面对赢野时极度谄媚,完全丧失了一国之君般的尊严。 要知道东越王在臣服大秦后,编制上来说仍然是王,而大秦除了始皇帝外,如扶苏,其实也就相当于王这个级别的,赢野更是只能算是‘世子’,比东越王都要差了一个行政级别。 可东越王面对赢野时,简直就跟看到了自己老爹一般,那是真恨不得猛舔赢野的脚趾,谄媚至极的模样让萧何都有些不堪入目了。 并且。 东越在面对刘邦时,同样也是如此! 对待刘邦这一介布衣的态度,都不能用礼贤下士来形容了,简直可以说要把刘邦给供起来了! 这种能在关键时刻不要脸皮的人,简单来说就是很容易成事! 所以现在,刘邦心里的念头都有点动摇了,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跟着东越王‘一条道走到黑’,自己干脆留在百越之地,跟着东越王开疆扩土得了! 因为以东越王的性格,配合其东越之地的基本盘,再加上他刘邦的辅佐的话,未来是很有机会成事的啊! 不说多的,起码百越王以后得换成东越王来当,甚至还有机会打下富饶的极南之地,甚至进军有毒之地的孔雀王朝! “哈哈,东越王太客气了,刘某一介布衣,东越王莫要再如此折煞在下了。” “请越王以后称呼在下……” 刘邦还想要客气一下,不料却被东越王直接挥手打断了。 东越王故作佯怒的模样,生气道: “莫非刘先生是看不起我东越王吗?” “若是刘先生再这般见外,某真要生气了!” 刘邦讪讪一笑,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自诩脸皮够厚了,但还真做不到东越王这般没脸没皮。 而东越王见刘邦不吭声了,这才转而笑道: “况且贤弟还是殿下的门客,是大秦的天使呐!” “真要论起来,还是兄长我高攀了关系才对!” 嘚! 这一来二去的,刘邦就从刘先生,又升级到了‘贤弟’了,直接跟东越王平起平坐了起来! 不过东越王能够如此舍下脸皮,究其原因还是看重了刘邦的才能。 毕竟百越之地哪有什么像样的谋士军师? 像刘邦这等有开创大一统王朝能力的军师,那更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 所以东越王为了笼络住刘邦,让刘邦真心实意的为他办事,起码在态度上是肯定要摆端正的。 不过眼见一路上刘邦对自己恭敬有余,却毫无真正交心之举,东越王心里也是暗暗着急,知道自己并未让刘邦真正的放心。 但是百越局势等不了了啊! 刘邦空有一腔治国安邦之能,若是不能切心实意为自己办事的话,后面稍微‘阴’自己一波,他东越王就得倒大霉! 第220章 欣欣向荣 东越王并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彻底与刘邦这位大才‘交上心’! 毕竟说穿了,刘邦也是嬴野的门客,大秦的人。 或许会为他出谋划策,可却不一定会卖死力。 而东越王经过一路上的交谈,已经知道刘邦是个真正的治国安邦大才,若得其忠心辅佐,不说将百越局势翻云覆雨,起码让他偏安一隅是没任何问题的。 所以他不仅在礼节上对刘邦尊敬有加,以先生,甚至贤弟相称,并且还得对其许以重诺! 想到这。 东越王随即便朗声开口道: “贤弟,咸阳大乎?” 刘邦闻言眼睛一眯,眸中光亮不定,旋即淡然道: “咸阳大也,富饶繁华至极,人口数十百万,乃天下首善之地。” 东越王哈哈大笑,又问道: “百越虽贫瘠,繁华富饶远不及咸阳,可终究囊括西越,东越,南越,北越,中越之地……” “有数百个越族部族,人口何止千万,地域辽阔,足有大秦过半疆域大小!” “所以若某承诺贤弟,待平定百越后,事成,中分百越的话,贤弟未来是愿意在百越当个逍遥自在,无法无天的王爷,还是回咸阳,当个不值一提的小官呢?” 东越王说这话时,袖中手掌握紧成拳,微微颤抖,内心显然紧张到了极致。 毕竟他这番话里,利诱和挑拨的含义已经非常明显了,若是还不能打动刘邦的话,等未来刘邦给赢野通风报信,那他绝对是落不到好的了。 所以若是今日他还不能确定刘邦彻底投靠自己的话,东越王是绝对不会让刘邦活过今天的。 而刘邦在听到东越王这番话后,顿时也浑身一颤,瞬间听出了东越王抛出的诱惑,以及其言语中隐含的杀意。 不过他却依然不惧,反倒是坐在座位上,陷入沉吟之中。 毫无疑问,东越王是真的看重他的才能了,否则不会如此直接的利诱自己,对他许以重诺。 而恰如东越王说的那般,若是能得一半百越之地,做个割据一方的大王得话,那绝对是比十七八等军功爵位要好太多的。 可问题是…… 中分百越? 刘邦可不是后世明朝那位宁王殿下那般天真,很清楚待自己助东越王平定百越的话,别说平分百越了,东越王不找个借口把自己‘走狗烹’了,那都算其心肠好的了。 可若是现在不答应的话…… 恐怕他也活不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了! 不过刘邦终究是旷世之才,有大勇大智之人,所以即便在这种时候,仍然丝毫没有慌了阵脚。 他在沉吟片刻后,旋即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刘某何德何能,岂敢与越王平分百越,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还请越王收回。” 铛! 东越王闻言心中一撼,眼角瞬间闪过一抹杀意。 不过刘邦却接着说道: “但若是东越王真若赏识刘某的话,某将来愿为前驱,待助越王平定百越后,率军前往极南之地,为大秦再添一土!” “哦?”东越王听完刘邦这番话,顿时抚了抚胡须,心中杀意顿消,却也似先前刘邦那般沉吟起来。 他和刘邦都是聪明人,说话间的机锋当然彼此清楚。 显然,刘邦是担心他搞什么走狗烹的操作,但也愿意为他卖命,这才提出将来去极南之地开拓。 而东越王在思索片刻后,脸上当即就露出最开始的那副热情笑容,道: “贤弟多虑了!” “且不说我东越王从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从未食言过。” “单单是贤弟你太孙殿下门客的身份,孤王便不跟你打的交道,毕竟未来百越不管是谁做主,总归要依仗太孙殿下的鼻息过活。” “不过既然贤弟你有心为大秦开疆扩土的话,那孤王便答应你!” “未来你助兄长我平定百越后,为兄会全力调拨百越兵马粮草,支持你征讨极南之地!” “并且为兄会亲笔写下书信,将今日内容一一付诸纸上,由贤弟你自行保存,如此一来,若他日违背誓言,莫说别人,殿下便是第一个饶不过我的人!” 既然刘邦如此懂做,东越王显然也不是真正狠心的人,也是立即主动给了个‘把柄’,让刘邦以后真正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 果然。 刘邦在听到东越王如此说后,顿时十分震惊,旋即哈哈大笑,倒是没有再提什么‘请越王收回成命’之类的话了。 而东越王显然也不打算继续方才的话题了,立即话锋一转道: “明日孤王会在贤弟面前亲笔书信一封,如何保存由贤弟自行决定,此事便与贤弟如此说定了,其他不必再谈!” “倒是贤弟若是在东越若有什么水土不服的情况得话,要立即给为兄说,如吃喝玩乐之类的事,为兄也绝对有求必应!” 说到这。 东越王忽然神秘一笑,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道: “说来也巧,前段时间我与百越王征服北越南越之地时,很是抢来了些王族女子,其中好几个都是还未破壁的处子之身,长得尤为艳媚。” “为兄便自作主张,将这几个女子赠与贤弟了,贤弟远道而来,今日便好好休息,让那几个女子好好伺候贤弟……哈哈!” 东越王说完也不等刘邦回答,转身便直接离开了,显然不给刘邦拒绝的机会。 而刘邦见状也是苦笑一声,心中倒是对东越王的性格又多了几分了解。 此人……倒的确不是个心狠手辣至极的人! 否则此人也不会故意卖个天大破绽,要给他一封亲笔书信承诺了,这是为了让自己定心! 若能辅佐此人平定百越的话,自己又有那封亲笔书信在手,倒是的确不怕东越王将来反悔。 毕竟刘邦也比较了解自家那位太孙殿下的脾气,对于穷兵黩武的事情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但如果不花大秦的钱粮,却能为大秦白白挣来疆土的话,太孙殿下可是比谁都乐意的。 如果东越王现在许诺了助刘邦攻打极南之地,事成后又反悔的话…… 太孙殿下第一个就饶不了东越王! 却说另一边。 在李左车和张耳的专业对口的配合之下。 张耳御史的权力得到了进一步扩张,大大增强了御史对于地方官员的监察能力。 毕竟此前御史们虽然号称纠察百官,监督百官权责。 可实际上御史们长期位居中央,哪里知道地方官员们的所作所为? 平日里御史纠察地方官员时,往往不是通过道听途说,就是通过其他官员的叙述,或是其他证据等等,只要地方官员官官相护的话,那是绝对查不出真正的冤假错案的。 但现在不同了。 御史们每个月都能下到地方上,自行了解地方官员的具体情况,如此一来便省却了‘中间商赚差价’的情况发生,自己调查一切想要调查的事情,这样就不再会出现被蒙骗,被误导的情况发生。 御史的权力大大提升的同时,张耳张大夫也是投李报桃,严令御史们严查各地铸币司局的贪腐情况,算是为李左车接下来的工作完全打好了基础。 而李左车也是立即抓住这个好机会,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大规模生产制造新式货币,并且快速向全国发行流通。 所谓欲速则不达,又所谓一蹴而就。 之前铸币司局内部的事情都没搞完善,李左车当然不敢直接全国范围铸造流通新式货币,否则必然会出这样那样的纰漏,将新币之事办成一件害国害民的坏事。 但是现在各地铸币司局均已肃清,李左车也不会再畏手畏脚慢悠悠行动了,而是直接采取雷霆手段,要在极短时间内将新式钱币推广至全国区域。 快,慢。 这其中的把握与平衡,李左车显然已经掌握的十分娴熟精妙了。 …… …… 城阳郡。 既今山东莒县地区。 位于此地的铸币局,正在加班加点的忙碌着,近百名工匠同心协力的劳作着,或是提炼铜水,或是准备钱币模板模具,一个个忙的满头大汗。 但是如果有人在此细看的话,却会发现无论是工人,还是匠人们,脸上均没有任何抱不满的表情。 相反。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满足安定的……笑意?!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工匠们都是由官府通过徭役,强行征召过来的,别说工钱了,就连伙食饭钱都得自个准备。 在另一个时空的大秦王朝,许多勉强能养活自己的农民,往往一被征召徭役,运气好的勉强还能保住一条命,不过也会因为徭役期间的入不敷出而彻底破产。 运气不好的嘛……要么被监工活活抽死,要么就是直接累死,饿死! 所以任何人一旦被征召徭役,能不当场哭出来都算是心理坚强的了,更莫说像此刻铸币局的工人们一样笑出来的了。 “老刘,待会忙完差事,晚上到我家喝两杯?” 一名刚往钱币膜具上浇筑了铜水的中年工人,此时抹了抹头上的汗珠,爽朗的朝着旁边一名工人说道。 闻言,身旁工人顿时没好气的说道: “我说老马头,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家里就你一个人,成天拿了工钱就跑去喝酒。” “可我不一样啊,家里四张嘴,都等着我的工钱吃饭呢,去去去,别耽误我干活!” 听到老刘这么说,那位被称作老马头的工人顿时觉着有点扫兴,没好气的说道: “酒钱我出!” “这下总可以了吧?我说老刘你自从娶妻生子后,怎么整个人就跟变了似的,说起来我这酒瘾,还是当初你给染上的!” “要不是你当初成天非拉着我喝酒……我当初可是滴酒不沾的啊!” 而老刘在听到老马头一人出酒钱后,顿时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显然食指大动,不过最后还是狠狠一摆手,咬牙道: “算了算了!” “老子现在戒酒了!况且明天还得赶工铸钱呢,上头的大人已经说了,加一个班,就是平日三倍的工钱!” “我还得给我家里那两个没把的女儿挣嫁妆,你就别在这耽误我!” 加班工资! 这是当初李左车在找到赢野商量的时候,针对如何提高铸币工人效率,同时减少他们贪污可能,而想出的一个办法。 说来现在铸币局工人们的待遇,那简直已经成了香饽饽了。 毕竟以前铸币局为了节减开支,往往都是抽调当地附近的农民等,强行征召徭役,让他们无偿劳作。 但是现在则不同了。 李左车现在直接不允许铸币局征召徭役了,毕竟按照赢野的话来说,那就是缺乏主观能动性,工人的效率和生产质量根本就没眼看! 而为了提高工人们的主观能动性,李左车不但给工人们发工钱,并且工钱还发的十分丰厚,是普通工坊的两倍往上! 每逢节日过年之类的,还会额外给工人们油蛋肉面等等‘小礼品’! 而有手艺的匠人,那待遇就更高了,是寻常市面上匠人们收入的五倍,甚至十倍往上! 并且每个月都有假期,能够自由活动,甚至李左车还公开表示,未来会为各地功劳最大的铸币匠人,亲自在太孙殿下那里谋求个一官半职来! 并且。 因为近期各地铸币局要赶进度,要快速生产大量的新式钱币,李左车更是下令,工人们在完成每天的任务后,如果有愿意主动留下加班的人,可以按照时间折算相应的三倍工钱! 而在李左车如此丰厚的待遇组合拳之下。 各地铸币局的生产效率,以及铸造钱币的质量,果然也是节节攀升,甚至有些地方生产出的钱币质量,比咸阳铸币局生产的钱币还要更好,更精美! 并且各地铸币局底层工人匠人贪污的情况,也是大幅度减少! 李左车简单拢了一笔账,根据各地铸币局报上的账来看,扣除掉下发的工钱,各地铸币局的盈利情况相较之前大幅度增长! 甚至铜料的贪污情况也大幅减少,单单每个月损耗上报的铜料,相较于之前贪污的时候,单就这一项的差额便能抵消掉给工人们的工钱了! 当然了。 之所以铸币局现在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离不开李左车制定的各种内部政策! 第221章 效率 前文说过,李左车对铸币司内部的事情,事无巨细,必然躬亲。 所以在这长达数个月的摸索中,李左车对整个大秦铸币司不说是了如指掌,那也绝对称得上是成竹在胸了。 正是因为彻底了解了铸币司的内部构造,运转规律,乃至各项政策的落实情况后,李左车才能针对性的制定出各种政策,让大秦数以十计的铸币局,有效的贯彻自己的指令。 而李左车制定的诸多政策呢,其实也是和赢野深度探讨后,最终进行的一次试点! 什么试点呢? 考成法的试点! 赢野将自己打算未来推广考成法的计划,告知给了李左车,并且让李左车在此番清洗整顿铸币司的时候,就开始运用考成法。 只要考成法在铸币司内部成功运行,并且成绩斐然的话。 那么接下来赢野便可以逐步扩大考成法的推广范围,直待他真正继位皇帝后,便可推广大秦全国! 比如,李左车在全面提升了铸币局内部官员,工人,匠人的薪资待遇的同时,也对内部各个部门的职权,职责,进行了进一步的精确划分。 此前铸币局内部鱼龙混杂,职权混乱,一遇到事情,官员们想的往往不是如何妥善处理,而是互相推诿推脱事情。 但是现在不同了,李左车把几乎所有事情,都精确职权划分到了每一个人的头上,出了事情,就能够精准责任到个人! 如此一来,一些尸位素餐,人浮于事的官员们,顿时就有些无处遁形,要么不堪重负被迫主动下岗,要么就等着责任落到个人头上后,被李左车强行罢职,甚至进一步的追究责任! 如果因为官员的责任,最终导致重大损失的话。 甚至还会被抓入监狱,等待牢狱之灾! 而除了分清职权范围之外。 李左车还干了一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确保每个官员乃至底层工人的工作效率,其实这也是考成法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 如何确保大家的工作效率呢? 自然得提前将每一件事情,划分成几个部分! 比如铸造新币之事,便大略分成:采买,仓保,运输,铸造,乃至每个环节的交割过程,都会有专门的人负责。 一旦出了问题,那就追究到环节!甚至追究到个人! 而把事情分成几个部分之后,李左车则会将每个部门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任务,记录在册,由专人保管,并且定期进行审核复查。 说白了! 就是每个人每天该做什么事情,要做多少事情,都有精确的规定,绝不会给任何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若是谁没能完成预定的任务,继而拖延了整体计划的话,最终自然也要追究到部门,追究到个人! 当然,这只是笼统一说而已,实际操作起来,其中环节脉络自然万般复杂,若不是李左车早就将整个铸币司的运转流程了然于胸,只怕也完全指定不出相应的计划和进度。 而在这一套微缩版的考成法加持下。 各地铸币局当然再也不能摸鱼了,必须要按时按点的完成规定的任务,否则轻则就是责罚,扣工钱,扣绩效,重则便是直接罢免,开除,乃至拿入大狱中去。 打个比方吧,一个铸币局的工人,每天必须要按质按量的铸造1000枚铜币,而他每天铸造完成后,就会有专人进行检查。 第一是检查其铸造钱币的数量是否达标,第二是检查其铸造钱币的质量是否合格。 若是此人偷懒没有完成任务,视情况严重程度,如果不是故意的话,往往是警告了事。 但是如果情况严重,属于是严重摸鱼,比如一天只完成了预定工作量的一半不到的话,那么第一次扣当天工钱,第二次扣除当月的所有‘绩效奖金’,第三次则是直接开除。 而铸币局的工人们一旦被开除的话,后续交给‘有关部门’,或是被送去服徭役,或是被送去边关流放,反正后面就是等着被饿死累死吧。 而工人们对于铸币司制定的严苛规定,非但没有任何抱怨,反倒是各个歌功颂德,简直恨不得给李左车立生祠了! 毕竟本来按照以前的规矩,铸币司的工匠们全都是强派来的徭役,现在待遇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了,而且还给了他们每个月两天的自由假期,甚至生病或有事的话,还可以提前报备请假。 关键是铸币司给工人们制定的每日工作量,根本就算不上繁重,只要勤快点,往往大半天时间就能完成。 若是在这么宽松的待遇下,还蓄意摸鱼,多次完成不了任务的话,日后被流放或加派徭役,自然也就怪不得其他人了。 而随着微缩型考成法在各地铸币局开始施行。 整个铸币司的工作效率,一下子比之前快了三倍,甚至五倍不止! 这里面除了工人们不再偷奸耍滑,各个发挥主观能动性工作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李左车彻底将各部门的职权划分清楚,任何事情都不能再互相推诿推脱了。 一时间。 全国各地的铸币局,开始疯狂的铸造出大量新式铜币,并在李左车的严密监督下,快速流通向市场。 而随着新式铜币快速涌入市场,各地果然也如李左车预期的那般,旧币半两钱开始出现贬值情况,不过李左车早已制定好了诸多后手,很快便稳定了全国新钱币与旧币之间的币值关系,其中诸多繁琐,此间不再细说。 …… …… 东宫内。 赢野从萧何手里面接过李左车发来的密信,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后,终于是抚掌大笑道: “好!好!好!” 他一连道了三个好字,颇有些眉飞色舞道: “李左车果然没有辜负孤的器重,这么快就将考成法贯彻到了全国铸币司局,并且立即就提升了各地铸币司局三倍以上的工作效率!” “现在分散在全国拥有铸币权的铸币厂,效率最差的一个,也是李左车上任前的三倍往上,每日铸造的新铜币数量,更是如车载斗量一般!” 第222章 弊端 “照这功夫下去,最多半年时间!” “李左车就能完成新旧货币之间的过渡工作,彻底实现新式钱币在大秦的运转流通!” “这个李左车……孤果然没有看错他!” 而见到赢野对李左车赞赏有加,一旁的萧何也是笑着附和道: “这也是全赖殿下慧眼识珠,力排众议,将铸币流通发行之事,全权交给了李左车去打理。” “否则纵使李左车真有三头六臂,空有一身才华,也决然施展不出胸中抱负。” 赢野闻言摆摆手,笑道: “好了萧先生,就别往我身上揽功了,孤还不屑于贪墨手下人的功劳。” “其实新币之事,在李左车荡清全国铸币司局内部的贪腐问题后,后续的成功本就在孤的意料之中。” “孤惊喜的是……” “这考成法竟然毫无助力的在铸币司局内部施行,并且在短时间内,就取得了如此卓越的成效!” “这个试点计划,此番堪称完美完成!” “哦?”萧何闻言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色,不禁问道: “敢问殿下,这所谓考成之法,某此前也曾数度研究过,虽说的确能够大幅度提升官吏的工作效率,杜绝尸位素餐,人浮于事之辈。” “可在臣看来,此法之所以能够在铸币司局内部畅通无阻,关键原因并不在此法上,而是在于殿下啊!” 赢野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萧何言语中的机锋,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 “先生怎么想的,今日大可直言。” “实不相瞒,孤未来继位,定是要在全国范围内,统一推行此考成法,将全国所有官员每年需要做的事情,一一记录在册!” “来年再一一对册进行考校,完不成任务的,或罚俸责问,或降官,或罢职,严重者甚至直接送入大牢!” “若先生针对此法有什么不同见解,大可说出来。” 萧何听到赢野如此心腹之语,却也不再打机锋了,而是相当直接的说道: “臣以为,此法于国于民均有大益也!” “若真能贯彻施行全国,全国官场将风气大清,尸位素餐者,人浮于事者,贪赃枉法者,均无处遁形也!” “然……” “现如今铸币司局之所以能够顺利施行此法,并且见效卓越,实在是因为此前朝堂诸公的退步妥协,再加上铸币司局虽然对国家无比重要,但权力相对很低。” “所以大臣们在见到殿下您发狠要整治铸币司局内部后,也是无一人敢再出来作对。” “如此李大人才能顺利在铸币司局推行考成法,并且大获成功。” 赢野默默听着萧何的话,不时微微点头。 的确。 相较于大秦帝国的其他职权部门,铸币司属于是作用大,油水多,但是权力小的一个部门。 所以许多朝堂上的大佬们,在见到赢野很重视新币流通发行的事情后,也是不敢在铸币司内部下钉子,这才让李左车的诸多指令能够顺利下达到各地。 否则若是换个权力大的部门得话,大臣们可就没那么好松口了,必然会据理力争,任何新政策无论是否对国对民有好处,都会遭到他们严厉的反对。 赢野心中心思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点头道: “先生继续说。” 萧何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臣仔细想过,此法若是推广全国,不说朝堂上大臣们那边的助力,单单是地方上……” “恐怕官员们就很难答应此法!” “我大秦官员何止千百,而地方官员们虽然品阶不高,权力不大,但数量却最多!” “若是遭到地方官员们的集体反对,亦或者是集体阳奉阴违的话,此法即使推广到全国,仍然是名存实亡,毫无用处。” “比如按照殿下的意思,此法是要严格考核整顿吏治,以官员们做出的实际功绩,进行论功行赏。” “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地方官员为了追求政绩,必然会有不少人贿赂上级,亦或者造假报告等手段,谎报政绩,如此一来,反倒是加重了官场贪腐行为。” “而且这所谓政绩……” “无非就是安民,赋税,水利,虽说都是十分紧要的事情,可万一地方官员们一味为了政绩,强征徭役民夫,大修水利,不顾黔首们的实际情况强征赋税的话。” “如此一来,这些官员们一方面确实实实在在做出了政绩,朝廷根本无可指责,结果却让底下的黔首们怨声载道,激愤暴怒。” “而这些官员们做出政绩后,自然便是升迁了,只会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继任者,而继承人为了政绩,又要重复前任的事……” “这样循环往复之下,只怕黔首们再如何忠于我大秦,也要被逼得造反了!” 唰! 当萧何这一番话落下后,赢野的脸色已经是变了又变。 是啊! 若是一味追求官员的政绩,最终的结果是地方官员们为了政绩,反倒将地方弄得民不聊生,大修水利,强征徭役,狂收赋税,将地方上闹得乌烟瘴气。 最后这官员偏偏还真做出了政绩,拍拍屁股走马升迁,只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继承人打理。 而这样的结果,最终苦了的还是底层的黔首们! “继续说!” 赢野的脸色已经凝重下来,看向萧何说道。 萧何自不敢怠慢,立即又说道: “这还是只是政治上的问题!” “殿下应该知道,任何政策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须经过长时间的落实施行,才能慢慢取得成效。” “可地方官员们如果想要升迁,就必须尽快做出政绩来。” “怎么尽快做出政绩呢?” “说百了就是强调农业和水利建设,忽略需要慢慢经营调理的商业!” “虽说我大秦的国策之一,便是要重农抑商,毕竟粮为国家根本,可殿下终究是有心开拓之人,若一味重农抑商,我大秦又哪来的钱去征讨匈奴,极南,百越,乃至有毒之地呢?” 萧何直言不讳,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钱! 第223章 重农 萧何何许人也? 汉初开国第一任内务部长兼财政部长,大名鼎鼎的汉初三杰之一! 如此能人当然能够揣摩出赢野锐意进取,希冀开疆扩土的心思,当然这也是赢野毫不遮掩这方面心思的原因。 而开疆扩土需要什么? 需要的不仅是国内承平,还需要军队战力强悍,需要无数的粮草,军饷! 这一切说白了,都是钱! 毕竟操练军队,铠甲,弓箭,兵刃,都需要钱! 而如果远征他国的话,更需要漫长的粮草补给线,需要足额军饷,需要考虑将士的抚恤钱,需要考虑…… 这些都需要天文数字般的金钱! 所以一个国家若光是军队强大的话,只能说是自保有余,但是开拓就免谈了。 相反如果一个国家足够有钱的话,即使军备松弛,咬咬牙照样也能打胜仗,如后世明朝的万历皇帝,仗着张居正死后留下的千万两国库白银,硬生生能仅靠军备松弛的九边打出了‘万历三大征。’ 当然如宋朝那般相当有钱,但是君主怂到没边,只知道一味割地求和的朝代,那只能说特例了。 而现如今的大秦,始皇帝一战定鼎乾坤,覆灭六国,统一华夏,武功堪称迄今的华夏第一人。 现在大秦将士的战斗力强到没边,只是因为朝廷没钱,所以赢野才不得不在百越采取怀柔政策,想要让大秦好好修生养息一番。 否则依照历史上的进程得话,这个时候始皇帝早就御驾亲征,直接带着大秦铁骑把百越部族们踏成碎片,彻底统合百越之地了,当然五年征战百越,也让大秦的财政彻底陷入总崩盘的开端…… 所以现在萧何在看出了赢野是个不太在乎规矩,只准求实际的储君后,这才敢针对重农抑商的国策,直言不讳的提出自己的看法。 果然。 赢野在听到‘重农抑商’四字后,眼皮狠狠的跳了一跳,良久都没有说话。 重农抑商! 赢野虽是穿越而来,却很清楚古代诸多王朝之所以一直施行重农抑商的国策,那绝不是愚蠢之举,相反是非常智慧的决策。 没办法,古代可不像现在农耕技术发达,生产力那么高,单单吃饱饭这个问题,就一直是每个王朝统治者们,一辈子最重视的事情! 秦朝时期还算好的,人口不算太多,人均耕地面积也大,黔首们努努力,至少还能轻松过活下去。 若是到了后世人口爆炸,偏偏番薯玉米土豆之类的高产作物还没有引进的朝代,底层百姓们成天就担心会不会饿死的问题了,根本没有其他出路。 而人的本质自然都是趋利的。 若是经商能赚得财富,谁还愿意去耕地? 若是放开了重农抑商这个口子,那么商人数量肯定会大大增加,经营农业的人大大减少,届时本就不富足的粮食缺口必然又会大大增加。 这对于任何国家王朝来说,都是足以动摇社稷的威胁! 否则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总不能都蠢到一块去了,毫无理由的重农抑商吧?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后,赢野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萧何说道: “孤自然不怕什么国策云云的大帽子,只要能使我大秦富强昌盛,大父那边我自有办法解释,朝堂上的压力我自也一力担之!” “不过我大秦黔首众多,若是大力发展商业的话……” “平日里还好,若是遇到大荒大灾之年,只怕无数黔首便要饿死冻死呐……” 闻言,萧何顿时洒脱一笑,道: “殿下,臣绝没有否认重农抑商的意思,臣的意思是……” “重农,但不抑商,或者说不像现在这么抑商。” 萧何的话顿时让赢野眉头一皱,摆手道: “先生的意思是……在保证现在农业的基础上,发展商业?” “可商人,不,人都是逐利的,而经商比农耕收益更大这个道理,更是无人不知。” “一旦朝廷放开了这个口子,势必会有大量农民弃农经商,直待商贾之风盛行大秦后,还有谁愿意闷着心思去从农呢?” 萧何哈哈一笑,口中只吐出三个字来: “考成法!” “考成法?” “重农不抑商?” 赢野眉头愈皱愈紧,似乎隐隐感觉二者之间确有什么联系,却又好似什么都没理解到,脑子里瞬间有无数灵光闪烁。 而萧何也不再吭声,只默默站在赢野身旁,等待着赢野的思考。 良久。 赢野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瓮声道: “将农,商,均纳入考成法的考核之中?!” “孤制定的考成法本就最重农业,若是双管齐下,将当地商业的发展也纳入官员考核之中……!!!” 萧何见赢野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顿时点头应道: “殿下说的极是!” “某观殿下的考成法,的确是一部考核官员政绩的经典国策,能够剔除掉官场中大量尸位素餐的官员。” “但是却因为太过笼统,终究难免留下无数空子,让许多人能够去钻!” “比如官员们只追求短期政绩,而忽视了当地的长期发展。” “而若是能够将商业也纳入政绩考核的话,倒是能够弥补这一缺点。” “并且臣还以为……” “可以规定官员升迁之后,仍然对原先管理的地方,有一定期限的负担责任!” “比如某官员急功近利,虽然做出了政绩,却把当地民生弄得民不聊生,那么未来当地一旦发生民变,仍然可以追究此人的责任!” “又比如某官员为了政绩,兴建水利,劳师动众却只做了表面文章,修筑些豆腐渣般的水坝,那么未来水坝坍塌了,便可以在三年,五年,乃至十年之内,继续追究此官员的责任!” “无论此官在后来当上了何等大官,一旦他负责的事情出了问题,责任大头仍然在他!” 听完萧何的这番言论后,赢野心里只冒出了两个字。 追责! 也就是长期责任制! 这也是后世管理官员的一种重要手段! 这萧何倒是很有才华,竟然在秦朝时期就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第224章 饼 什么是追责呢? 打个比方。 某人为一地主官,在某地的政绩做的是花团锦簇,但全是为了政绩而做的豆腐渣工程,未来这些工程一旦出了问题,那么此官员无论离任了多久,仍然会被追究责任。 轻则警告处分,终生无法升迁。 重则罢职问罪,锒铛入狱! 而一旦对官员们施行长期追责,责任制的话。 那么一些急功近利,一门心思只想搞政绩升官的官员,必然会束手束脚,不敢再那么肆无忌惮的大搞表面工程了。 否则无论靠着政绩短时间内爬的多高,未来终究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而这一条! 就是对赢野提出的考成法的弊端,最好的补充! 而萧何见到赢野陷入沉吟,不时微笑,不时皱眉,不时脸色难看,却也并不打扰,乖乖在旁边等待着。 许久之后。 赢野才终于从沉吟中回过神来,脸上更多了一抹难以遏制的喜色! “萧先生,你刚才的一番话,倒是解决了孤的大问题了!” “追责……追责好啊!” “再加上重农不抑商这条策略,至少九成的官员不再敢急功近利,只闷头做表面政绩了!” “而且一旦有人为了考核治标,逼迫下属屈打成招的话,有了追责这一大杀器,未来也得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翻案!” 赢野此刻仿佛被打开了灵感的闸门般,吐豆子似的又说道: “而且各地的情况均不一样,不能一刀切似的统一制定同一种考核标准。” “对于一些贫瘠落后的地区,考核标准也要相应降低,放宽期限,防止官员们因为完不成考核,前途无望之下,破罐子破摔!” “对于富饶的郡县,则要提高标准,不然是头猪都能完成朝廷定下的任务,那当地官员还不得成日尸位素餐?” “除此之外,还有……” 经过萧何的抛砖引玉后,赢野算是彻底有了灵感,滔滔不绝的针对自己提出的考成法,提出一条又一条修补弊端,或是完善考成法的办法。 而萧何也是在一旁拿出了笔和竹筒,将赢野提出的一些办法记录了下来。 当然了,不时萧何也会略微打断赢野的话,针对性的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见,惹得赢野连连点头。 足足两个时辰后。 口干舌燥的赢野这才一屁股坐在椅上,狠狠灌了一大口凉水,接着道: “孤要忙的事情很多,总不能什么事情都由孤一个人处理。” “先生既然对考成法如此有见地,这考成法,便交给先生来打理了!” “请先生近日好好梳理一下,将一切漏洞疏漏之处,尽数填补,尽快做一份方案给孤!” “孤在这里给你一个包票,等未来时机成熟后,这考成法,必定是会推广全国的!” “而未来如何推广考成法之事,孤也会全权交给萧先生处理!” 萧何闻言瞬间眼睛都瞪圆了,饶是以他的心性,刹那间都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一般! 要知道。 这考成法相当于重新制定了一份考察百官的办法,等若是把御史们纠察百官的权力重新进行整合,并且大大增强了! 一旦施行,由萧何来主导的话,届时百官的升迁任免之职,几乎都全到了他萧何手里! 而掌握百官的升迁任免之职,一直都是王朝最大的权力之一,后世掌握此权的吏部尚书,甚至被称做天官,权力远远凌驾在其他户礼兵刑工五部尚书之上! 甚至在明朝时期,吏部天官比许多内阁阁老的权力都更大,掌握不住吏部,都不配称作实权首辅! 若是由他萧何来主导考成法的话…… 什么九卿? 就连左右宰相都不敢轻易开罪于他! 而见到萧何表情骤变,赢野忽然神秘一笑,又道: “之前孤说过,只要你能把百越之事,以及铸币流通发行这两件事情,协助刘邦李左车办好的话,就许你一个九卿之位。” “现在李左车那边办的如火如荼,眼看就要成功了。” “不过孤知道,百越那边局势诡谲,东越王和刘邦想要成事,只怕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孤可以将之前对你的承诺,重新修改一下!” “除了这两件事情外,施行考成法这件事情,也纳入对你的考核之中!” “这三件事情中你若能办好任意两件,孤仍然许诺你一个九卿之位!” “若三件事情都办的顺顺当当的话……” “孤继位之日,便是你萧何,位列百官之首的时候!!!” 铛! 赢野的话好似一枚重磅炸弹般,瞬间就把萧何的心理防线彻底炸塌了! 不仅是九卿…… 甚至是百官之首? 丞相啊!!! 古之大臣的最高理想! 这是真正的位极人臣,无可复加了! 萧何在遇到赢野前,还只是个无人问津的角色,结果现在直接被赢野提拔到了东宫詹事,未来甚至还能位列九卿,甚至位列丞相……! 一时间。 即使以萧何的心性,仍然立即激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并立即拱手拜倒道: “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而见到萧何如此激动,赢野也是笑着连忙将其扶了起来。 画饼嘛,总归要大的才好。 不过若是萧何真能帮他完成这三件大事的话。 平定百越,流通新币,还有在全国施行考成法! 那么赢野继位以后,绝对会毫不吝啬的赐萧何一个左丞相的位置! 毕竟。 相较于平定百越与流通新币这两件事情。 施行考成法! 那才是真正的sss级难度之事! 届时萧何将要面对的阻力,是整个大秦官僚体系! 甚至就连现在是储君党的张耳和一票御史们,也很可能反戈相向,对准萧何开刀! 连后世大名鼎鼎的张居正,能够说出‘吾非相,乃摄也’的这等狂人,在施行考成法和一条鞭法后,也因为触怒过多,死后被万历抄家,长子不堪其辱自尽而亡。 更莫说现在仅仅是东宫詹事的萧何了! 萧何要是能做到这件事情,别的不说,最起码青史留名是跑不了的了,甚至名气比另一个时空的萧何还要更大! 第225章 扶亥 在和萧何一番深度交心之后。 当天晚上。 赢野便去宫中找到了嬴政,准备和自家大父交流下考成法的事情。 说来最近一两个月里,赢野除了在朝政时和嬴政交流几句,平时倒是少了许多私下交流深谈的机会。 没办法。 按照嬴政的想法,在他放权之后,赢野若还事事询问于他,那么等于说没有放权。 啥事都问他,那赢野还怎么成长呢?以后还怎么把理朝政呢? 所以嬴政为了赢野能尽快独当一面,也是狠下心来减少了与好圣孙见面的机会。 “咳咳,咳咳……” “哦?野儿这么晚找我,怕是有大事商议呐……” 寝宫中,嬴政脸色略显灰败,躺在床上,周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汤味道。 在听到赢野求见后,嬴政的脸上顿时闪起了一抹神采,似乎很是高兴,不过旋即又沉寂下来,只是淡淡的朝太监摆了摆手,示意召赢野过来。 其实这段时间里,嬴政之所以这么急着放权给赢野,确实是身体逐渐不支,对朝中大事有点力不从心了。 原本按照时间线来说,现在始皇建立大秦王朝才仅仅两年多时间。 另一个时空中的嬴政,现在理应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后续还要征百越,修长城,乃至大破匈奴,与儒家交恶,最终焚书坑儒等等…… 可或许是这个时空中多了赢野这个穿越者的缘故,现在本来春秋鼎盛的嬴政,精力却愈发不支,明显感觉到自己老了,近来又染了风寒,全靠着药汤维持着,颇有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甚至于嬴政这等千古雄君,现在都冒出来考虑后事的想法了,甚至打算找个机会好好跟扶苏聊聊,好好劝劝扶苏,让其‘尊老爱幼’,尊重自己这个‘老的’的想法,为赢野这个‘幼的’让路。 毕竟等他去后,这大秦皇位终究不能传到扶苏身上,否则大秦先烈六世的基业,怕就得毁在这个败家子身上了。 并且赢野现在处理朝堂之事游刃有余,行事果决而善谋,一票大臣们也对赢野相当信任,未来把大秦交到赢野手里面,嬴政才算是放心。 只是扶苏又是嫡长子,在法统上的确理应继承皇位,让扶苏心甘情愿的放弃皇位,这属于又有点不现实。 所以嬴政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劝说扶苏,让其老老实实放弃继承皇位的幼稚想法,老老实实把皇位交付给真正需要的人。 当然了。 为了大秦的社稷,为了几朝先烈的努力不至于化作泡影,也为了他这个老人家的一点念想,毕竟赢野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比扶苏更像是自己的嫡长子……扶苏则更像是隔代还不亲的孙子…… 所以若是扶苏冥顽不灵的话,恐怕嬴政也只能狠下心来,让扶苏成为扶亥了…… “咳咳,咳咳……” 就在嬴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咳嗽连连之际。 太监已经带着赢野进入到了寝宫之中。 “大父,您这是……!” 一见到嬴政这副枯槁病弱的模样,赢野瞬间脸色一寒,连朝着旁边的太监质问道: “怎么回事?” “找御医看过了吗,大父这是生的什么病,用药了没有?” “而且为什么不知会我,甚至一点风声都没走漏,莫非是宫里有人想要造反了吗?!” 赢野怒目圆瞪着太监,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势瞬间自其身上迸发而出。 现如今的赢野执掌监国大权,特别是在嬴政的故意放权之下,其权力甚至比后世的朱高炽,朱标都还要更大! 所以他自然而然养成了一股储帝威严,现在这一发怒,瞬间就吓得太监匍匐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连称不敢。 而嬴政见到赢野如此动怒,心中反倒是无比老怀大慰,完全忽略掉了此刻赢野一些跳脱礼法的言语和行为,连忙摆手道: “野儿莫气,是朕让太监掩盖风声的。” “咳,咳咳……不过是偶染风寒罢了,这算什么病,想当年朕……咳咳!” 眼见嬴政强支病体要起身,赢野此时也顾不得训斥太监了,连忙凑到嬴政床前,很是担心的看向嬴政。 至于被训斥的太监显然也很有眼力见,立即悄然躬身退出了寝宫。 “大父,近来天气转暖,本就是风寒高发之时,您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您有什么闪失,这大秦天下岂不是……” 从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赢野,现在是真的急了。 不说嬴政现在虽然不理朝政,故意放权给自己,而自己把持朝政的根基还不算稳,一旦这个时候嬴政有了什么好歹,自己后续即便承了皇位,许多政令必然也施展不下去。 如考成法之类的改革之事,从此更是无从谈起,毕竟他现在威望不深,简单来说就是还镇不住场子。 单单是嬴政对他这个孙子的真情实感,就让赢野都逐渐从心底里承认了嬴政这位大父。 毕竟这位堂堂的千古一帝,在和自己的日常相处中,竟仿佛真的如同寻常人家里的爷爷与孙子那般,只有呵护和溺爱,根本不见史书上说的那般帝王家里的勾心斗角,帝王权术。 所以现在见到嬴政病了,赢野根本没有去想其他,第一时间考虑的只是自己大父的身体病情,不想自己的大父出现意外。 而嬴政是何许人也? 即使现在病了,可一双浊眼仍能洞悉世间一切阴谋诡算。 所以在看到赢野现在如此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全无其他皇子那般的计算和心机流露时,顿时感觉自己的病瞬间都仿佛好了大半,止不住的笑着道: “好了好了,野儿,大父真没什么病。” “太监那边你也别怪罪了,是我让宫里不得走漏消息,否则你现在大权在握,大父却在这个时候病了,外人指不定会疑神疑鬼,反倒是坏了你的名声。” 嬴政说着,还故意伸出胳膊,手掌握成拳,朝赢野比了比道: “说来当初大父带着王大将军收拾六国的时候,比这严重十倍百倍的病伤,照样什么事没有,更莫说区区一场风寒了。” 第226章 自古帝王 “若是一场风寒就能让你大父有什么闪失,那大父当初怎么平定得了六国,怎么当上这个始皇帝的?” 见到嬴政犹如孩童般朝自己比划着拳头,赢野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莫名的泪水竟忍不住流淌下来。 谁能想象? 权势重得能压得六国王公们喘不过气的千古一帝,威加海内兮的始皇帝,在面对自己的孙子时,竟还有如此的一面。 俗话说自古薄情帝王家。 可嬴政在赢野面前,却仿佛一位最寻常的,慈爱孙子的爷爷,全无威势和城府,颇有一番极致的反差感,这也让赢野感受到了真正的亲情,如今的表现当然也不是做作。 而嬴政看着泪流满面的赢野,心中对这个好圣孙愈发满意,眼神也变得越加慈祥,接着却悠悠叹了口气。 赢野感动于嬴政的慈爱,而嬴政又何尝不被赢野这番真情流露所打动? 胡亥不必多说,就算是嬴政的嫡长子扶苏,其实对于他这个父亲的畏惧也多于亲情,平日里见到嬴政就跟老鼠见到猫了一样,畏畏缩缩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即使嬴政想要和这个儿子交流感情都没办法。 所以嬴政对扶苏的感情着实有限的很,否则也不会生出让赢野‘越级’继承皇位的想法了。 但是赢野则不同,平日里在嬴政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又极富有手段权谋,本就深得嬴政的器重,嬴政在培养赢野上也更下心思,自然而然就对这个嫡长孙投入了很多感情。 现在见到嫡长孙如此关心自己,嬴政这位‘老人’心里当然是无比感动的。 随即。 嬴政便悠悠开口道: “况且现在大父放权给你,你虽然在朝堂上威势愈隆,但是根基还不算稳,一些开国之臣恐怕不会真听你的调遣。” “就算大父真有什么闪失,不为别的,就为你也得撑着这副身体,在背后为你镇住群臣!” “大父知道……” “你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未来继了皇位,绝不愿意做一个守成之君,必然要对外开疆扩土,对内变法图强,做出一番比大父更大的基业社稷出来!” “所以现在趁着大父还有把子力气,当然要为你荡清一切阻碍,等你将来继位后,能够顺顺当当的完成自己的想法。” 这一刻的嬴政,仿佛一名絮絮叨叨的老者般,正在教导着自己的孙子,却是没有往日间的那股子帝王威严。 嬴政重权势吗? 他当然看重! 但是如果他心中的皇位继承人是扶苏,是胡亥的话。 那么嬴政就算到了垂垂老矣,不得不放权的时候,也绝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更不会故意给二人放权,给二人架空自己的机会。 毕竟皇位的诱惑之大,从古至今已经有了无数血淋淋的例子了,无数父子因之反目,甚至不乏弑父篡位之人。 而现在嬴政之权柄,比春秋战国时的那些诸侯国王们,大了又岂止十倍,皇位的诱惑又大了岂止十倍! 所以嬴政是不可能在自己死之前,就放权给扶苏,胡亥的。 这是帝王心术,不得不防! 但是嬴政对待赢野时,却大为不同,不但主动放权给赢野,甚至还生怕赢野松懈怠慢,不惜在朝堂上假寐装睡。 甚至故意不见赢野,逼着赢野独当一面,裁决国事! 甚至现在已经准备动手,趁着身子骨硬朗的时候,替赢野扫清朝堂上的阻碍,为其后续执掌大秦大权而做准备了! 为什么?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赢野的才干极高,表现出了足当圣君的潜力,也不是因为赢野可以将大秦基业发扬光大,流传百世。 而是因为嬴政这位千古一帝,是真正把赢野当成了自己的孙子,把自己视作了赢野的爷爷! 这话听着似乎很怪,毕竟嬴政本就是赢野的爷爷。 但实际上。 从古至今,帝王之家哪有什么真正的感情? 任何一个皇帝,无论再疼爱自己的儿子,那也是有限度的,从没有谁主动禅让皇位,放任大权跑去当太上皇的,甚至反倒处处提防着儿子,防止儿子篡位夺权。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朱元璋,马皇后,朱标这一家子人。 不过这也是因为朱元璋还没飞黄腾达时,就和马皇后朱标共患难,一路忐忑过来的。 这才让朱元璋对待马皇后与朱标时,就仿佛寻常人家的丈夫对待自己的妻子,儿子一样,彼此感情非常深厚。 后世还为此出了个段子,说朱标某日造反,朱元璋听了后非但不怒,反而欣喜若狂,连忙派遣太监去东宫,询问朱标怎么这么晚才造反,害的朕等了这么多年,并且询问朱标造反的兵马够不够,粮草是否充足等等。 而即便是朱元璋这样的人,对待其他儿子也是动辄打骂,甚至打得极凶,常常要朱标劝着莫要狠手。 毕竟其他儿子不是朱元璋贫苦时生出来的,彼此根本没什么感情,只是有一份血脉之情罢了。 而现在嬴政对待赢野的感情,就恰似朱元璋对待朱标那般,是正儿八经的没有防备,只有望孙成龙的感情。 毕竟亲情本就是人最寻常的情感,而嬴政虽然在外面表现得无比威严,可内心何尝不渴望着亲情,赢野的出现弥补了他内心的欠缺,自然让他对赢野灌注了无数情感。 再加上赢野今日的表现,也让嬴政彻底相信赢野绝不是那种会篡位噬大父的人,心中对于赢野的感情自然愈发深厚。 …… …… 而赢野听到嬴政如此说,心里也大为感动,只能掩面掩盖着自己的泪水,根本说不出话来。 “哈哈,好了好了,野儿莫哭了。” “你大父春秋鼎盛着呢,哭什么?是在咒大父我吗!” 明明是嬴政病了,现在却反倒是嬴政安慰起了赢野,倒是颇有些意思。 而赢野听到嬴政都这么说了,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深深吸了口浊气,然后道: “大父,等将来从有毒之地取来了棉花种子,制成棉衣给您穿上后,您就不会再被风寒袭扰了。” 第227章 推销 第227章 推销 “哈哈,那大父可就等你的……棉衣了!” 嬴政闻言笑了笑,却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天底下哪有比虎皮熊皮更暖和的衣服,不过对于赢野的一片孝心他自然也不好开口拒绝。 而赢野见到嬴政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却是念头万千。 真论保暖效果,棉花制成的衣服当然不可能有虎皮熊皮大衣更暖和。 这玩意是利在万民的事情,一旦被大秦规模化种植,将来必然能够造福万民,毕竟老虎大熊这些生物终究数量不太多,只能是贵族大公才穿得起的。 不过赢野倒是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打算效仿后世的‘暖房’,通过‘烧锅炉’之类的办法,让嬴政的整个寝宫都在冬日保持温暖。 这件事情赢野之前就已经跟庄子里的人提过一嘴了,不过因为庄子里的事情太多,估摸着也是被遗漏了,赢野准备明日就好好跟庄子里的人聊聊,顺便指导一下思路,将锅炉房快速搞出来。 如此一来。 在天寒地冻的时日里,嬴政感染风寒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了。 至于嬴政现在的病,赢野却是束手无策,毕竟虽说在历史小说中,经常出现主角‘土制青霉素’之类的操作,可实际上那只是意淫罢了。 所谓土法制成的青霉素含量约等于零,根本不可能达到杀菌抗生素的效果,可谓是屁作用没有,并且很可能还会感染其他病菌,让病人的病情愈发加重。 而就在赢野沉吟之际。 躺在床上的嬴政似也看出赢野有点心思,旋即便故作淡然的问道: “野儿,这么晚了来宫里,是有什么事情?” “大父不是都跟你说了,朝中的事情都由你来拿主意,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大父来做主,这样等大父将来老去后,你还怎么独当一面?” “难不成你还想听你那个无用父亲的意见吗?” 闻言,赢野这才被拉回了思绪,旋即便是苦笑连连。 虽说赢野打心底里也觉着扶苏……不过终究是儿子,子不言父之过,却是没有嬴政这般心直口快。 赢野当即便道: “大父,既然您已经再三叮嘱过了,寻常事情我自然不可能来叨扰您,可今日这事……” “事关我大秦未来官场之格局变动,兹事体大,孙儿虽然拿定了主意,却还想听听大父的意见,否则万一此事出了差池……恐怕会动摇我大秦社稷!” “哦?”嬴政闻言眼眸一闪,旋即不动声色的问道: “野儿你说说看。” 他虽然主动放权,也相信赢野的能力才干,可终究是正儿八经将赢野当成了孙子,心里自然有一种天然的长辈对晚辈不放心的情绪,现在听到赢野说事情重大,自然也提起了精神。 不过赢野却说道: “大父,今日时辰不早了,况且大父身染风寒,需要多多休息,我看要不明日再……” 赢野今天来找嬴政商量,的确是没想到嬴政凑巧生病了,现在自然不想再打搅嬴政的休息。 不料嬴政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忽的坐起身来,眼中炯炯有神,笑着道: “方才大父跟你聊了一阵,病已经都好了大半了。” “你莫要推脱,到底什么事情快快说来!” 而赢野见到嬴政忽然精神了许多,顿时也不由得一愣,显然没料到嬴政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过眼见嬴政此时确实容光焕发,完全不像是染了风寒的模样,也是只能说道: “大父,孙儿打算未来,在我大秦推行考成法!” “考成法?” 嬴政有些疑惑的喃喃了一句,旋即问道: “野儿你细细说来。” 赢野也不卖关子了,当即便把有关考成法的事情告知给了嬴政,并且还把萧何针对考成法的一些建议和补充,也一一说给了嬴政。 而嬴政在初听到赢野的解释后,眼睛便是一亮,从头到尾都没在说话,而是皱着眉头认真倾听着赢野的诉说。 良久。 直待赢野终于把关于考成法的想法计划和盘托出后。 嬴政坐在床上思考了许久,这才忽然道: “孙儿你想的这个考成法,的确大有可为!” 嬴政这刚一开口,赢野心中便骤然一定。 毕竟赢野虽然很清楚,考成法绝对是行得通的,毕竟后世的张居正靠着此法,硬生生给明朝续了好几十年的命。 但明朝终究和秦朝远远不同,所以即便是赢野,在和萧何商量后,也不敢保证施行此法是否会有变数或纰漏。 但是嬴政作为平定六国的千古一帝,见识和谋算绝对远在嬴野之上,既然嬴政说大有可为,那么考成法就绝对能够施行下去了! 当然赢野也知道嬴政这么说,肯定是有后续的,所以并未开口,而是默默等待着嬴政的继续。 果然。 嬴政旋即便说道: “若此法施行下去,我大秦吏治不说隔绝贪腐与混日子的人,但绝对可以让官场焕然一新,大大提高地方官员们的干事效率!” “但此法牵扯方方面面,若是真的施行全国,其造成的轰动影响,绝不亚于朕当初改分封制为郡县制!” 赢野顿时心头一紧。 分封制是自商以来的定制,当初嬴政建立大秦后,欲改分封制为郡县制,不知道遭受了多少阻力,若不是嬴政靠着开国之君的威望,恐怕根本实现不了这件事情。 不过赢野却也不做声,继续听着。 而嬴政也接着说道: “若野儿你来做此事的话,依大父看来……希望渺茫啊!” “毕竟大父知道野儿你雄才大略,其实不逊于大父我,可问题是大父是从马上打下的江山,威望隆重,是靠着杀伐坐上的皇位。” “所以大父一道命令下去,即使是要改天换地,底下的臣子们再如何心中不满,再如何想要反对拒绝,却绝不敢忤逆朕已经决定的事情!” “当初朕建国后欲改分封为郡县制,那些六国余孽,甚至开国功臣,从龙将士们,哪一个心里不是憋着气?” 第228章 改革 第228章 改革 “改为郡县制后,六国余孽们失去了东山再起的土壤,至少在朕坐镇大秦之日,他们就绝不敢死灰复燃!” “而那些随朕打江山的开国功臣,从龙将士们,同样对你大父我心里颇多抱怨,甚至怨恨!” “毕竟若是我大秦沿袭分封制的话,以他们的功劳,许多人本来也可称王,封疆裂土,成为一方逍遥自在,不受管控的实权诸侯。” “但是在郡县制之下,这些从龙功臣们虽然也得了厚赏,却远远比不上诸侯国王那般,手握军权自在一方。” 嬴政眼神幽幽,似乎又回忆起了两年前建国之初的动荡局面。 “不过朕携着开国之威,灭六国之威!” “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情,谁敢说半个不字!” “但是……野儿你的局面却迥乎不同……这倒并不关于你的能力才干,而是与你和大父我的经历有关。” 似是担心打击到赢野,嬴政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而赢野本就是极聪明之人,哪里又不懂得嬴政的意思,心里当然没有其他想法,反倒是相当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嬴政想要表达的意思。 嬴政乃是开国之君,手上沾满了鲜血,从马上得来的天下,威势隆重的足以将最精干的大臣与猛将压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的政令没人敢违背,如王绾王翦蒙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青史留名的名臣猛将,可在嬴政面前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甚至放眼历史。 历数华夏正儿八经的大一统王朝,除了唐朝的李渊之外,每一个开国之君都是绝对的威重似海,没有任何人胆敢忤逆和反对。 如明朝的洪武皇帝,三大案杀的人头滚滚,甚至把整个大明官场都杀得血流漂橹,动辄将人剥皮充草,可又有哪个文官敢冒出头来说半个不字呢? 甚至就连偷了柴荣家的赵匡胤,虽说没能完成大一统,对外唯唯诺诺,却仍然能够轻易使出杯酒释兵权的操作,手下的将帅们根本没人敢造反忤逆。 就连大一统王朝里的特例李渊,其实说白了那也是儿子李世民打下的天下,李渊不过摘了桃子而已,在军中权柄远逊色于李世民,否则也不会出现宣武门兄友弟恭的历史名场面了。 所以。 嬴政能够改分封制为郡县制,但即便是再冒出来个嬴政,身处在嬴野的位置上,日后登基大位后,也不可能将几乎等效于改国制的考成法推行下去。 恰如嬴政说的那般。 这无关个人能力。 马上得来的皇帝,终究和继承来的皇位不一样。 而见到赢野陷入沉默之中,嬴政却眼睛一眯,旋即话锋一转道: “不过野儿你励精图治,雄才大略,有心改革吏治,弄出的这考成法,的确对我大秦有大利!” “一旦施行,必能揪出无数贪官污吏,人浮于事的冗官,让我大秦焕然一新!” “所以……” “若孙儿你真想要改革我大秦官场风气的话,此事可以由大父出面来做!” “趁着你大父我还能撑几年,倒也能用积攒下的威压,强硬办成此事,将考成法推广全国,未来待你继位后,再来填补疏漏细节。” 嬴政说着看向了赢野。 不过。 赢野听到这话后,袖中双手却猛地一握,却是不假思索的拒绝道: “推广考成法之事,不能由大父来做!” 见到赢野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目光,嬴政顿时微微皱眉,旋即一笑道: “野儿莫不是怕大父占了你的功劳吗?” “哈哈也是,此考成法的确是能够标榜史册的功绩,完全不逊色于大父改分封为郡县制的意义……” 不过嬴政话还没说完,赢野却已经摇头道: “孙儿并不是担心什么功绩云云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大秦刚刚一统六国,虽然武功盖压天下,但终究是需要修生养息的时候。” “此修生养息,并不仅仅是指不行武事,让黔首们得到喘息的机会,同样也指官员们!” “若是现在直接施行考成法,即使以大父您的威望强行办成了此事,可所谓物极必反,大父这一世自然镇得住全国官员,可等孙儿继位后?” “那些不满考成法的官员们,必然会阳奉阴违,掏空心思的钻漏洞,找破绽,在考成法上动歪心思,从而达到谋取私利,甚至排除异己的操作。” “甚至大父您凭借威势办成此事后,就已经会出现这些事情!” 本来满脸慈祥的嬴政,在听到赢野这番言论后,不由得两眼一眯,眼中迸射出一抹精光。 的确。 历朝历代的君主,最怕的就是手下人阳奉阴违! 臣子将士们听从你的命令,却偏偏打着你的旗号,将一些好事办成了坏事,谋取私利,结党营私,乃至官官相护,糜烂国政…… 最后锅还全部由君主背了! 所以即使是嬴政,也必须要平衡朝中权势,最起码也要让一部分人‘出血’的同时,也要让一部分人得利。 而一旦施行考成法,势必得罪全国九成往上的官员,届时恐怕还真没人愿意办这事了,就连那些忠心于嬴政的臣子也不得不阳奉阴违,否则触犯众怒,下场绝对好不了。 所谓考成法! 其实便相当于官场的一次制度大改革! 而华夏五千年历史,已经证明了凡有心改革之人,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商鞅,王安石,张居正…… 更莫说如嬴政说的那般,以最强硬的姿态强迫官员们接受考成法了! 这样就算在嬴政时期官员们勉强接受了,等赢野将来继位后,矛盾必然剧烈爆发,甚至糜烂全国官场! 这是赢野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所以他才如此坚决的拒绝了自己大父的好心。 而嬴政显然也明白了赢野的想法,不由得哈哈一笑,心里对赢野的志气很是认同,点头道: “既然野儿你立志要将此考成法,做成千秋万业般的铁功绩,那大父便不插手此事,且看你如何行事了!” “不过你今日既然找到大父寻求建议,那大父便好好跟你说上一说。” “先前大父听你的描述,心里也有诸多想法,最后也想到几个需要注意的点……” 第229章 动作 第229章 动作 毫无疑问。 嬴政对于考成法的兴趣是非常强烈的,所以在确定了嬴野推行考成法的决心后,当即便是一夜促膝长谈。 期间嬴政也给了赢野许多建议,进一步填补了考成法的弊端。 “野儿,未来你施行这考成法,在中央官员的任命上,务必要好好花点心思。” “毕竟你这考成法,等于是要剥离掉御史的大量权力,毕竟以前是御史监察百官,以后却是考成法来监察百官了。” “所以张耳那边,你要提前做好准备,最好和他通通气……” “还有那些个御史,近来你扩大了他们的权力,让他们能够每月巡查地方,虽然每个月都只能巡查一地,但也是大大扩充了他们的权力。” “虽说这样一来,朝堂对地方的控制力度大大增强,并且也能让一些无法无天的地方官员投鼠忌器,再不敢像以前那般大肆贪污。” “可权力扩大后的御史,却会对你未来施行考成法,造成极大的阻碍!” 月色下。 嬴政正事无巨细的叮嘱着赢野各项事宜,而赢野也在认真倾听着这位千古一帝的意见,为自己日后施行考成法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 …… 而就在嬴政与赢野促膝长谈的同时。 另一边。 百越之地。 王翦正站在一座哨塔上,看着不远处集结的大量百越士兵,将整座军营呈品字形般隐隐包围起来,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冰冷起来。 在王翦身旁的副将更是忍不住开口道: “大将军,这些越夷子太过分了!” “竟然敢率兵将我大秦军营合围起来,这摆明了就是在软禁咱们,监视咱们,不准咱们出去了!” “甚至他们还特意在西面放了个口子出来,可西面径直走是一条水流湍急的长河,这纯粹就是在羞辱咱们啊!” 一旁的副将气得牙咬的咔咔作响,整个人脸色铁青的吓人。 而听到副将如此说,王翦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目光悠悠然的望着远处的越族军队,望了许久,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不止你说的这些啊……” “你可知道,就在昨日,百越王特命心腹暗地找到了我,告知我近期百越之地出现了大量谍子,在百越之地四处煽动各大部族叛乱。” “按照那百越王心腹所说,百越王现在派出的这支军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防止我们被某些叛乱之人给暗杀了,继而导致大秦对百越的仇视。” “甚至百越王的心腹还告诉我说,现在时局紧张特殊,让我看管好手下官兵,切莫出了军营,否则若是被巡逻的百越军队抓住,万一当成谋反的谍子给杀了,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当听完王翦这番话后,副将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气得瞬间暴跳如雷道: “百越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铁了心要把我们软禁在军营里吗,还谍子,还什么叛乱,我看他就是最大的造反头子!!!” 实在不怪副将暴怒。 毕竟百越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简直是个人都能听得懂。 摆明车马就是要软禁王翦和这一千大秦兵马了! 而王翦却猛地皱眉一皱,喝道: “慎言!” “百越王是陛下和殿下册封的王爷,在没有真凭实据前,不得胡言乱语!” 嘶嘶…… 副将顿时气得止不住吸起冷气,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王翦则接着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百越王派人将咱们包围,监督起来,倒也是不错的。” 听到王翦这么说,副将再也忍不住道: “这哪里不错了?” “百越王把咱们软禁起来后,百越之地还不完全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到时候他想要在百越之地干什么,谁能拦得住他,甚至殿下和陛下都不会知道百越王到底在干什么,即便他要图谋造反,也没人会知道!” 王翦微微一笑,旋即道: “林副将,气大伤肝,你且冷静一点。” “况且你不妨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情,百越王把我们软禁起来,诚然,我们将失去在百越地区的监察能力,对于百越王以后要干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 “同样的,百越之地如果再发生什么事情的话,那也与我大秦,与殿下,与陛下没有任何关系了!” 副将听到王翦如此富有深意的一番话,瞬间整个人愣在原地,呆呆站立了半天后,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猛然间眼睛一亮! 换个角度…… 和大秦,殿下,陛下都没关系…… 这莫非是说大秦已经准备在百越之地,做什么大动作了吗?! 王翦又道: “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呆在军营里,同时好好安抚下手底下的将士们,别一个个都跟你似的毛躁!” “百越王要包围军营,要软禁咱们,都悉听尊便,任由他们去做!” “反正不久之后,就有你忙的时候了!” “到时候你小子能否建功立业,就看你的能耐到底有没有你嘴巴子那么硬了。” 王翦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副将哪里还有半句闲话能说,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而王翦见到副将一惊一乍的样子,禁不住摇了摇头,点指道: “多的就不说了,日后你自然知晓,你脑子里要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也给我闭好嘴!” 副将神情一肃,忙点了点头,脸上的那股子抑郁之色却是瞬间消散了许多。 而王翦倒是没再叮嘱他什么,毕竟此人乃是自己的一名远房子侄,此番带到百越来也是打算好好提点一番的,所以才点为副将带到百越的。 没曾想到了百越后,王翦等人寸功未立,还被人软禁了起来,王翦是担心这家伙心里怨气太重,方才才透露了点东西,却也知道此人口风极严,是不会泄露什么消息的。 旋即。 王翦便将目光继续对准军营之外。 看着远处那些如同蚂蚁大小的越族士兵们,正在绕着军营四处巡逻着,不时有人目光望向军营内部,似在监督着什么的样子,王翦顿时冷冷一笑。 百越王狼子野心,殿下当初让他留在百越待命,果然是未卜先知,神来之笔呐! 他藏在袖中的手里,更是将一封密信紧紧一握! 原来王翦之所以现在胸有成竹,对百越王的一切行为都毫无反应,是因为他早就收到了赢野的密信! 赢野已经把接下来针对百越的具体行动,悉数告知给了这位大秦战神,并让其做好准备,随时配合刘邦的行动。 而王翦通过赢野的这封密信,也是终于了解到,为何赢野要让王翦麾下大军离开百越,仅留下一千兵马驻守在百越之地了。 特别是现在百越王派驻大军在大秦军营之外,将一千秦军几乎事实上的软禁了起来,严密监督,这种举措简直犹如神来之笔般,给赢野后续的计划打了个神掩护! 毕竟。 嬴政和赢野才以大秦的名义,敕封西越王为百越王,无论通过武力还是其他方式夺走百越王的大权,罢免百越王的封号得话。 都难免会出现阴谋论! 会让外人以为大秦说话不算数,严重降低大秦的信誉! 人西越王好不容易替你大秦打下了百越之地,并且还老老实实臣服于你,结果你大秦倒好,先是表面上敕封了一个百越王的称号,接着又把百越王弄死,这算怎么个事? 要知道。 赢野作为有志开疆扩土的储君,可不愿意大秦的信誉在嬴政这一代就破产了,否则将来他继位后,怎么对付极南之地,有毒之地,还有匈奴与其他蛮夷之族? 难不成真得穷兵黩武的将一个个地方打下来? 莫说大秦是否有那个财力物力,即使真的有,只怕打下来后也难以彻底收复,会让当地土着和王族奋起反抗,让大秦陷入长时间的边疆糜烂局势之中,而这绝不是赢野想要看到的局面! 所以不谈其他,即便是只为保全大秦的信用,为后续收拾匈奴等外夷做好准备,那么大秦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出兵收拾百越王。 除非百越王真的明目张胆的造反了! 不然以后匈奴,极南之地的某些蛮夷们,就算有心和大秦勾结来个里应外合,瞧着大秦的信用也不敢轻易勾结了。 但是相反。 如果大秦能妥善解决好百越王这件事情的话,那么未来匈奴等地的蛮夷,自然就会有样学样,选择与大秦合作,臣服等等。 举个例子。 如匈奴这些地方,其实不过是大秦对这些地区上的族群的一个总称而已。 其实匈奴内部自然也有许多派系,如百越之地这里的东西南北四大越王,外加大大小小数百个越族部落那般。 而如果大家伙看到百越王能有个好的结局,大秦的确没有亏待百越王的话,以后自然也会有样学样,匈奴的某些部落或派别就会选择与大秦合作联手,共同剿灭其他的匈奴派别势力,最终在大秦皇帝的敕封下,成为名正言顺的匈奴王。 当然了。 百越局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百越王是肯定不能继续存在下去了,是绝对会被赢野收拾的。 但是如何收拾百越王,谁来收拾百越王,收拾了百越王之后,谁来当新的百越王…… 这些问题却是重中之重! 如果能够由东越王收拾掉百越王,再成为新的百越王的话……并且此时驻守在百越之地的秦军,还恰好被百越王软禁了…… 那么任何人都绝对找不到半点话来说! 所以王翦现在丝毫不急,反倒是…… 有点期待百越王密谋造反的那一天了! …… …… 另一边。 百越大军的营帐之内。 此时。 百越王正和自己的几名心腹将领们把酒言欢,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色。 “启禀大王,擦达尔将军已经率兵把王翦的那支秦军军营合围了!” “现在秦军军营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更莫说往咸阳传递任何消息了!” 闻言。 百越王顿时哈哈大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后道: “好!” “那支秦军虽然只有一千人,但据孤所知,皆是大秦的精锐之兵,并且还由王翦这位大秦战神统帅,实在是一支奇军呐……也是插在孤心里的一颗钉子!”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被围困住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更何况王翦他们的军需粮草都由我百越提供,若有异动,直接断掉他们的粮草,就算王翦有三头六臂,也绝对没有任何办法!” 听到百越王这番话,手下人顿时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不过还是有人低声询问道: “大王,虽说现在我们和大秦还没彻底撕破脸,可王翦与那支秦军……终究也是个祸害。” “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戒严全军,逼迫王翦交出所有战马,如此一来,王翦和秦军就彻底翻不出我们的手腕了啊。” 百越王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方才出声之人一眼,旋即才幽幽叹息道: “孤何尝不想,孤又何尝愿意如现在这般多此一举!” “可王翦在大秦的地位太特殊,在秦军中的威望太重!” “若是我索要战马,以王翦此人的刚烈性格,必然绝不会同意,到时候若是爆发冲突,此人若是有什么闪失的话……” “届时即便是大秦国库空虚,无法支持大规模战争,大秦也绝对会不惜一切的进攻百越!” “此人……威望太重了!” “动了他,大秦是真的会跳脚,是真的会不惜代价的!” 百越王虽说没有亲眼见到过王翦覆灭六国的场景,可即使是道听途说,也很清楚王翦在大秦的地位究竟有多么重大。 真要是动了此人。 怕是即便现在大秦的财政再如何困难,嬴政也会咬着牙收拾百越! 而以大秦的战力,若真的发狠全力进攻,区区百越又如何抵挡得住? 所以百越王对于局势看得很清楚。 只要自己把王翦软禁下来,不动此人的话,那么大秦现在财政糜烂,国库空虚,即使自己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大秦那边也不敢说真的动自己! 毕竟大秦这么大个帝国,事情都总得有什么轻重缓急的顺序来处理! 第230章 先下手为强 第230章 先下手为强 百越王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现实。 抓了王翦,亦或者弄死了王翦,那么大秦就算是节衣缩食,那也有不得不收拾百越的理由。 但如果只是把王翦半软禁了起来,并且没有明面上公开造反的话,那么以大秦目前的财政状况,或许还真不好直接攻打百越。 “哼哼,现如今大秦正忙着修生养息,那位太孙殿下忙着发行新钱币,准备把之前穷兵黩武的财政窟窿堵上。” “这个节骨眼上,哪里有钱打我们百越?” “不过若是王翦出了意外的话,那大秦真的是勒紧裤腰也要收拾我百越了,这种蠢事我是不会做的。” 百越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旋即勒令道: “继续让擦达尔监督好王翦与那支秦军,只要王翦没有异动,就不用管他们,一切粮草照旧发放!” “同时加快对百越各大越族部落的清剿,任何反抗的部族统统镇压!男的全部充做随军奴隶,女的充做随军军妓!” “只要彻底统合了百越,那么即使真的与大秦撕破脸,大秦皇帝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击败我百越!” 开玩笑。 百越之地虽然贫瘠得紧,但好歹也有上千万人口,地域更是无比庞大,接近半个大秦的疆域。 即使如今大秦已经把南海郡等百越之地收入了疆土,实际控制起来,但剩下的百越地区版图仍然非常之大。 只要百越王能够把剩下的百越之地完全统合到一起。 那么其国力与疆土瞬间就能超越昔日的燕魏韩等国,即使是大秦也不敢说轻易能打下来! 这也正是百越王胆敢围困王翦军营,密谋造反的底气之一! 当然他最大的底气。 还是六国余孽们秘密给他的一些大秦内部的情报,如财政,兵马分布调动图等。 百越王霍然起身,悠悠说道: “现在王翦这边已经不用担心,不过在征服其他越族部落的同时,也要给我看紧了东越王!” 东越王! 这三个字一出,一众百越王的心腹顿时各个心神一颤! 要知道,原本百越之地无数部族错综复杂,唯有东南西北四大越王是四股最庞大的势力,除此外还有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越族部落。 而现在南北越王已经被东越王和西越王共同剿杀,其地盘势力也被西越王完全吞并,再加上西越王近期连续征服了十几个越族部落,所以百越王现在的势力已经是百越之地无可争议的第一了。 但是东越王同样不好惹! 其势力地盘本来就稳稳压制了之前的西越王一头,不过是因为西越王吞并了两大越王地盘,再加上东越王被遣至咸阳问话,才让西越王现在能够快速吞并其他越族部落。 一旦东越王回归,靠着其东越之地的势力,完全能够抗衡百越王,至少百越王是灭不了固守状态的东越王的。 “听说东越王到了咸阳后,和太孙殿下密谈了好几次,并且太孙殿下的一位门客也跟随了东越王,现在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而东越之地一直是我百越最富饶的地方,人口两三百万,粮食富足,兵强马壮。” “如果东越王此番回来后,真的和我们对着干的话,恐怕莫说造反,便是想要征服其他越族部落都很困难了!” 一位心腹缓缓开口,眼里俱是杀意。 的确。 东越王在百越一直励精图治,和南北越王那等昏庸之辈截然不同,与年纪已大的百越王比起来,那也绝对称得上年富力强。 所以东越王执掌东越之地十余年来,整个东越之地愈发富饶,土地扩大了近一倍,人口更是翻了两番,靠近东越之地的周遭大量越族部落系数被吞没,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枭雄般的人物。 而现在西越王虽成了百越王,势力也趁机翻了数倍,但是也没有收拾掉东越王的信心,特别是此番东越王从咸阳归来,说不定背地里就获得了赢野的支持,届时更加难以对付。 而百越王闻言眼神也变得无比冰寒起来,冷漠道: “我已经收到消息,东越王已经回到了东越之地,半路截杀之事你们就不用想了!” “而且他此番去咸阳与赢野密谈,虽然不知道具体谈论了什么内容,但是根据我获得的情报,他绝对得到了赢野的一些许诺,并且赢野的一位名叫刘邦的门客也跟随他回到了东越之地。” “这刘邦的底细我不清楚,但是自从东越王与刘邦见过一面后,便对此人大为推崇,甚至称其为贤弟,大加招揽,甚至以国士待之!” “以我对东越王此人的了解,能让他如此重视的人,绝不可能是庸人,这刘邦定是大秦的大贤大才之人!” “最关键的是……” “刘邦乃是赢野的人,虽只是门客,可谁知道真正的关系是什么,刘邦跟随东越王,很可能表明赢野已经不信任我了,要对百越之地下手了!” 百越王虽说年纪大了,可终究是能够与东越王抗衡的人,谋算城府根本不用多说,略微沉吟间就已经猜出了许多细节。 而营帐内的心腹们听完百越王的话后,顿时各个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眼珠转动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 一名脸上有着刀疤,气质粗犷的将军忽然厉声开口道: “要不……” “咱们先下手为强!” “趁着东越王刚回东越之地,还没安排好一切,猛然出兵攻打东越之地,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我们拥有近十万青壮奴隶,完全可以用这些人作为先锋!” “事先许以重诺,只要击败东越大军就解除他们的奴隶身份,甚至分田分地分女人,让这些奴隶消耗东越大军!” 此言一出,百越王眼眸一动,却是没有开口,反倒是狠狠盯了那人一眼。 先下手为强? 开什么玩笑! 东越王如此城府深重之人,现在这局势下岂会对他百越王没有防备? 甚至他的军营里,或许就有东越王的探子! 届时自己刚做出征讨东越之地的决心,只怕下一刻情报就传到了东越王那边! 第231章 鸿门宴·百越版本 第231章 鸿门宴·百越版本 甚至自己的大军刚拉到东越之地,就发现东越大军整装待发,正等着自己了,根本不可能打东越王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百越王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刚才发声之人是自己的妹夫,素来有勇无谋,平日里打仗非常勇猛,甚至屡有先登之功,却根本没有半点心机城府,当然这也是百越王重用此人的原因。 短暂的沉默后,随即又有心腹说道: “我看大王完全可以借助百越王的名义,邀请东越王来赴宴,协商征服百越其他越族部落的事情。” “这毕竟是之前大秦就交代给咱百越的差事,所以大王以此名义邀请东越王,合情合理,若是东越王不来,甚至咱们还能参他一本,说他东越王不愿听从大秦差遣,密谋积蓄力量造反!” “甚至大王立即就可以借着东越王不奉大秦之命行事为理由,直接出兵征讨东越之地,此举乃是师出有名,即使是大秦那边也不好说大王什么!” “毕竟是大秦让咱们统合百越之地的,东越王不老老实实照做,大王征讨东越,合情合理!” “而若是他来赴宴的话……” “哼哼!” “届时便将他软禁起来,逼迫他交出东越的兵权,兵不血刃的拿下东越之地!” “甚至他即便不愿意交出兵权,可东越之地失了东越王,那也必然立即军心动摇,咱们趁机攻打东越之地,那也决然是手到擒来!” 当这位心腹说完自己的计划后,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就连百越王都眼神明亮,连连道好道: “好!好!好!” “此计甚妙!” “无论东越王来与不来,都会对他有损害,即使他明知道是阳谋,也会处于两难境地之中!” “他不来,就损他的名声,告他有图谋造反之心,然后我再出动大军征讨东越之地!” “大秦那边也不能说我百越没出力统合百越之地,毕竟是东越王不配合我!” “而我出兵更是师出有名,甚至大秦那位殿下指不定还得再赏赐点我什么东西!” “而如果他来的话……立即扣押!” “届时无论他交不交出兵权,东越之地都将是孤的囊中之物了!” 的确。 一旦这么做了,起码对百越王自己没有任何影响,毕竟他邀请东越王赴宴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即使谁都知道是阳谋,可从名义上来说是挑不出刺的。 而东越王无论赴不赴宴,都会有损害。 不赴宴,那东越王在大义上就有了亏损,百越王也就有了兴兵征讨东越王的理由,并且大秦还不好插手此事。 所谓师出有名! 东越王不赴宴,那百越王就能打着大秦的旗号收拾东越王,大秦方面也真不好找什么话说,毕竟百越王到时候收拾东越,名义上也是为自己办事。 甚至东越王如果脑子一热行匹夫之勇赴宴的话,更是会消除掉百越王的一个心腹大患! 届时。 真若是兵不血刃般吞并了东越王的地盘。 那么可以说是没有一丁点悬念的事情了,百越王统合四大越王的地盘势力,威望立即大到吓人的地步,兵锋所指之处,哪个越族部落还敢不低头,还有谁敢继续抵抗百越王的威势?! 到时候再统合整个百越地区…… 即使是面对大秦,都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了! 百越王说着,也是无比欣赏的看向先前发声的心腹,满意的大笑道: “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办!” “如果最后我能攻下东越之地的话,你便是最大功臣,你就是下一个东越王!!” 心腹闻言瞬间眼睛都红了,激动得额上青筋暴起,连忙拱手跪倒拜下道: “敢不从命!” “某立即去办此事,必叫东越王提头来拜!!!” …… …… 东越之地。 一座比咸阳皇宫小了三圈的‘微型王宫’内。 东越王正坐在东越王宫的上首处,看着手里的书信,脸色颇有些难看。 而在下方的一众将军和大臣们,脸色同样十分难看。 东越王既是王,自然也有王宫,自然也有自己的臣子和将士,即使是向大秦称臣后,仍然不妨碍这一点。 而现在宫中的氛围如此压抑,自然便是百越王送来的那一封书信的缘故了。 一片沉默中,顿时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大王,绝不能赴宴啊!” “这百越王狼子野心,听闻已经软禁了王大将军,同时积蓄力量,怕是要密谋造反大秦!” “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邀请你去赴宴,这绝对是不安好心,是想要将大王您也软禁起来,然后趁我东越之地群龙无首之际,趁机攻打我东越之地!” “若是赴宴,正中百越王下怀,此乃阳谋也,大王不可能孤身犯险!” 此话一出,顿时博得在场绝大多数的赞同声。 但是也有大臣皱眉道: “可若是不去的话……” “百越王毕竟是以征讨越族部落,统合百越之地的名义邀请的大王,此番大王不去,便是在大义上有亏。” “到时候百越王肯定会在这上面动文章,大肆诋毁大王您的名誉,甚至跑到咸阳告状,说大王您才是阴谋造反之人……” “甚至他若再狠毒一点,直接宣称大王您密谋造反,直接出兵围剿东越,届时就连大秦都不好出兵帮助吾等……” “毕竟大秦本就要您与百越王统合百越之地,现在百越王邀您赴宴讨论征讨之事,您不去,这便是显得有异心了。” 砰! 大臣的话还没说完,东越王就狠狠一拍王椅,脸色难看得吓人,不由咬牙道: “去不去都有话说,百越王这计果然毒辣得很!” 东越王这一怒,大臣们顿时纷纷低下头来,不敢再说半句话。 而东越王见到臣子们纷纷低头不言,心里顿时也是一阵气极。 这帮废物! 果然和咸阳的那些大贤才士们不是一个档次,遇到事情就只知道闷头不语,想不出半点办法来! 东越王将自己的臣子们,与在咸阳见到过的那些大才之人略一对比,心里便愈发生气。 第232章 刘邦:我对鸿门宴免疫好吧 第232章 刘邦:我对鸿门宴免疫好吧 人比人得死呐! 自己东越之地搜集来的这些个谋士臣子,简直和人杰地灵的大秦没法比! 当初自己到咸阳时,经常能遇到一些才气冲天的儒生,贤子,某些佩剑而立,不惧权贵的君子,高士。 亦或者是妙计横生,毛遂自荐的门客食客…… 哪里像此刻宫中的这些个闷头不言的臣子们,一遇到事情就大气不敢出! 而就在东越王望着臣子们摇头叹息,无比失望之时。 忽然间。 站在下方某处不起眼角落里的刘邦,忽然站了出来,拱手而立道: “启禀大王!” “某有一计,可破此阳谋也!” 刘邦声如金石,极具穿透力,在此刻安静的宫中,顿时炸响而起。 霎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大秦来客身上。 而本来叹息摇头的东越王,更是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发亮,连忙问道: “贤弟有何妙计?!” 听到东越王对这位大秦来客的称呼,一众东越大臣和将军们瞬间脸色一变,眼底不自觉的划过了一抹凝重和敌意。 贤弟! 大王对这大秦之人,关系竟是亲密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不过刘邦却全然无视了旁人的复杂目光,只直直的回答道: “启禀大王,百越王此计乃是阳谋,而阳谋者,自古不能以奇制胜,当以正破敌也!” “而自古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所以大王不若遣使刘某,代替大王去百越赴宴,商讨统合百越之事!” “刘某虽身无所长,却也有一腔傲骨,又是太孙殿下的门客,大秦上使也!” “断不会在百越丢了大王的面子,若是那百越王真要以势相逼,刘某大不了一死了之,如此也能轻易破除百越王的算计。” 此刻的刘邦,却是再无在大秦时的韬光养晦,反倒是气质出尘,说话间不卑不亢,颇有一股大秦上使的气概。 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不过若大王遣使刘某去百越赴宴,当再给刘某一个东越的职位,避免百越王说闲话,否则他也可以用地位不对等为由,直接忽视掉刘某,甚至诋毁大王轻视于他。” 而听到刘邦这一番话后,东越王已是惊呆了。 刘邦代替自己…… 去百越赴宴? 若是百越王逼迫,大不了一死了之? 刘邦言语间的洒脱与淡然,特别是那股子置生死于度外的气魄,顿时感染了东越王,让东越王不禁感觉重新认识到了此人。 而在场的大臣与将军们,更是议论声四起,颇有些震撼的望向刘邦。 这是…… 自愿跑去百越送死去了??? 不过随即。 众人便意识到刘邦的计划,的确很有效果。 毕竟别的不谈。 刘邦本身便是太孙赢野的门客,若是正儿八经说起来,那也算是大秦派遣到百越之地的使者,代表了太孙殿下的一言一行。 所以若是由他前往百越赴宴的话,百越王是没有理由驳斥的。 而若是东越王再给刘邦一个东越的重要职位,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职位,那就彻底杜绝了百越王说闲话的理由,绝对能够代表东越王前去百越赴宴。 况且。 若是刘邦真的硬气,到了百越完全不惧怕恐惧百越王的话。 百越王也不可能杀死刘邦,否则反倒是要背负杀害秦使的名头,而且收拾东越王时也将是师出无名,不会再有正当的理由。 “此计……倒是可行!” “听闻此人乃是大秦太孙殿下的门客,虽然在大秦无甚权力职务,但到了我百越之地,硬说起来的话也算是秦使了。” “秦使赴宴,百越王敢无视吗?” “这个罪责他担当不起,除非他真的要公开造反大秦了!” “说的没错,况且若大王能再给刘邦一个名义上的东越职务,再推说自己偶染小恙,让刘邦代自己赴宴,百越王便彻底没话说了。” “百越王怎么敢杀秦使,况且就算真杀了,对我东越之地也没任何影响,毕竟是刘邦自己主动请战的,太孙殿下那边也没话说。” 一众臣子们议论纷纷,倒是都颇为赞同刘邦代替东越王去赴宴。 而东越王自然也清楚下面的议论谈话内容,此时目光看向刘邦,却见刘邦昂然而立,气质飘然出尘,真仿若古之名士那般,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质,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他忍不住低声询问道: “贤弟,那百越王如今已经软禁了王大将军,以及驻守在百越的一千秦军兵马,意图谋反的心思简直世人皆知!” “你此番即使以大秦使者的名头前去赴宴,万一百越王脑子一热,照样会杀了你,届时即便是为兄……也替你报不了仇!” 这一刻东越王却是真不愿意刘邦去赴宴了,所以并没有说出‘你愿不愿意去’之类的话,毕竟这种话一说出口,刘邦即使心里不愿意去,那也绝对下不了台,只能闷声说愿去了。 而东越王现在这么说,明显是给了刘邦一个台阶,若是刘邦此刻稍有迟疑,东越王便会转移话题,不再提及刘邦代自己赴宴的事情。 而东越王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刘邦此刻的气魄气质感染了他,让东越王愈发感觉此人是个人才,若是就这么死在百越王手里,实在是可惜至极。 而刘邦何许人也? 自然立即就听出了东越王言语中的‘台阶’,顿时洒脱一笑,拱手而道: “大王,刘某一介布衣,承蒙大王器重,此去百越死则死矣,若能为大王解忧,也算是报答了大王的知遇之恩。” “况且那百越王既然没有明目张胆造反,尚且只敢请大王赴宴为由,明显是不敢真的公开造反,所以也断然没有理由会杀死刘某。” “所以此去百越,刘某猜测自己安然无恙也!” “而若是这百越王真的不计后果的话,真要杀死刘某的话,刘某也必不会皱一下眉头,落了大王与太孙殿下的威严脸面!” 刘邦的一番话掷地有声,有一种笑看生死的气魄,顿时让宫中氛围为之一静,就连一些本来敌视这位大秦不速之客的人,此时眼中都流露出了一抹尊敬之色。 第233章 影帝·刘邦 第233章 影帝·刘邦 而东越王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其一只手握紧了王椅,隐隐颤抖,明显也表露出其内心的不平静。 毕竟本来东越王招揽刘邦,是看重了刘邦的才华和能力,心里也没想到刘邦能如此力挺自己,甚至不惜用生命作为代价。 东越王虽然是一介枭雄式的人物,可眼见着刘邦为自己办事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此刻心里自然也是五味杂陈,有点子说不出话来了。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现在在东越王心里,刘邦就充当了那个士,并且自然而然的认定了刘邦将自己视作了知己,愿意付出生命的那种。 特别是刘邦今日说话间表现出的言语举止,那股气质气魄,也极有一种古之名士的风范,别说东越王了,就连此时宫中的臣子与将军们,都为刘邦所折服,从心底里尊敬起了此人。 而刘邦望着此刻说不出话来的东越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则已然开始暗暗盘算起来。 不怕死? 开什么大秦玩笑! 他刘邦又不是什么圣贤君子,怎么可能不怕死? 当初他的妻儿老小被项羽抓住后,刘邦还能舔着脸告诉项羽,让其把自己的妻儿老小烹饪之后,给自己送来一碗肉汤之类的话,逼得曾经结拜过的项羽都不好意思杀他爹娘了,被迫送了回来。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不怕死? 不过刘邦作为另一个时空里能够一统楚汉,开创八百年大汉的人物,其最顶级的并非是所谓的政治手段,军事能力,谋算计策之类的东西。 刘邦最擅长的,是演戏! 是的,演戏。 譬如今日,刘邦是在心中计算了一番,觉得若是代替东越王赴宴的话,百越王是绝对没有理由杀死自己的。 所以此刻才表现出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更是表现出一副把东越王视作知己,要为知己而死的模样,演出了一副古之名士的样子。 演戏嘛。 在心里算计好百越王不会杀自己后,刘邦自然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要在东越王和东越臣子们面前,营造出自己‘慷慨赴死’的形象。 而他的演技无疑是极好的,单看现在东越众人望向自己的表情和目光,刘邦便知道自己在这些家伙心中的形象,已经无限度的拔高了。 特别是他先前说的让东越王给自己安插一个名义上的职务,这更是神来之笔。 表面上看。 这是担心百越王借口刘邦在东越无名无份,无法代表东越王赴宴而提出的合理要求。 可实际上呢? 此番若是刘邦圆满的完成了赴宴任务,那么已经感到得要死的东越王,会不会将这个虚职,直接大方的转变为实职? 而且届时东越王的大臣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所以眼见到东越王流露出的感动表情,以及此刻朝中大臣们望向自己的崇敬目光,刘邦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当然面上自是不动声色。 “大王!” “若刘某此番死在百越,临死前必对百越王口诛笔伐,绝不会有丝毫妥协软弱,必会让百越王背负上一个谋害大秦使者的名头!” “所以请大王不必犹豫,刘某愿立即前往百越!” 刘邦自是懂得演戏的精髓,完全不担心自己演过火了,此刻双手一拱,又忽然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冷然喝道: “这百越王愚不可及,两面三刀,当初投靠我大秦,太孙殿下仁慈,升他西越王为百越王。” “不料此人毫不念及殿下的恩情,反倒是意图谋反,实在是大逆不道,人尽皆诛的畜生!” “所以若是此番刘某到了百越,确认百越王真的有谋反之心的话……” “刘邦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仍然愿效古之刺客之壮举,匹夫仗剑,方寸之间,人尽敌国!” “他百越王真要敢谋反,刘某不介意让百越之地,人尽缟素!” 唰! 在刘邦说话之间,众人仿佛真的感知到了一股无法言状的杀气猛然升腾而起,许多大臣更是忍不住的一个寒颤,看向刘邦的目光中,多了一分畏惧的情绪! 而东越王在听完刘邦的这番话后,更是猛然从王椅上站了起来,口中更是喃喃重复着刘邦刚才的话: “匹夫仗剑,方寸之间,人尽敌国……” “百越之地,人尽缟素……” “好!” “好一个人尽敌国!” “刘贤弟不愧是大秦名士,太孙殿下的心腹!” 东越王此时已经完全被刘邦的演技感染了,刘邦在他心中的形象,更是刹那间无比高大起来。 作为四大越王中最熟悉中原地区文化的东越王,他很清楚春秋战国时期,如荆轲,聂政,曹沫之类的刺客,是真正拥有大勇之人,历来都为无数隐士高人所赞美。 而刘邦现在明显是要仿效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刺客,去刺杀百越王! 不仅要只身赴宴。 更要不惜一切刺杀百越王! 这等气魄胆识。 委实让东越王都汗颜不已,更莫说下方的一众东越大臣们了。 不过东越王却忽然话锋一转,无比坚决的说道: “但是刘贤弟!” “依孤看来,那百越王虽是罪大恶极之辈,却不能由贤弟去刺杀!” “且不说此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断然不可能让贤弟你携带兵刃与他见面,而贤弟你本是隐士门客,不会武功,那百越王又是常年能征善战之人,贤弟是不可能刺杀得了他的。” “关键是即便贤弟真能刺杀此獠……” “可区区一大奸大恶之人的性命,又岂有资格,让贤弟搭上性命呢!” “所以此番若是百越王没有其他过分举措,还请贤弟稍加隐忍,保全身体,待回到东越后,再与某共商大计!” “届时有贤弟辅佐孤,某绝对有信心,在战场上击败百越王,堂堂正正的了结掉此人的性命!” 显然。 东越王是同意了让刘邦去赴宴了,但是却不愿意让刘邦去刺杀百越王。 毕竟且不说刘邦压根就没可能刺杀得了百越王,去刺杀百越王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单单是刘邦的性命价值,在东越王看来,就比百越王的命更重要,至少对东越更重要! 第234章 成算 第234章 成算 而见到东越王此时言语真挚,不似作假,刘邦面上自是流露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心中则继续在盘算着什么。 他费这么大劲在东越百官面前表演了一通,当然不仅仅是要取得东越王的信任。 关键是自己未来在东越的发展! 所以在前往百越,代东越王赴宴之前,刘邦还需要为自己挣一个虚职,直待自己成功回来后,就可以由虚转实,彻底坐稳在东越的位置。 否则。 若按照正常的升迁。 无论东越王再如何器重自己,可在东越毫无根基资历与功劳的前提下。 刘邦想要真正出人头地,还不知道要熬多少年呢! 而就在刘邦酝酿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忽然间,站在文官首位的东越丞相蒲善,开口说道: “大王,既然刘先生要出使百越,代替大王赴宴,那么若没有一个合适的头衔,却也不妥。” “毕竟刘先生虽是秦使,可此番百越王邀请的是我东越,若是不给刘先生一个东越的头衔职务,哪怕是虚职的话,只怕百越那边,不会承认刘先生的身份的。”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是啊。 管你刘邦是秦使天使啥的。 我百越邀请的是东越,邀请的是东越王! 你刘邦身份再特殊,我好礼款待不就得了,但是不能说你秦使刘邦就代表东越王赴宴了,那么东越王仍然相当于‘失礼’了。 所以当蒲善这话说出口后,顿时就迎来了一片赞同声。 “丞相此言甚为有理。” “若是刘先生以秦使的名义前去赴宴,百越王自会接待他,却不会将其视作我东越的使者,如此一来,等若是大王仍然没有赴宴,百越王仍然有理由征讨我东越之地。” “虚职罢了,反正这刘……刘先生也是将死之人,便给他个身份又何妨。” “说的也是……” “况且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大王自然是不可能去百越赴宴的,但是你我的身份,又完全不够格,百越王根本不会搭理吾等。” “唯有刘邦有一个秦使的身份,又是太孙殿下的宾客,以秦使名义出访百越之地,百越王根本没有话说!” 众人议论纷纷,倒是全都赞同蒲善的话。 毕竟现在大家都被刘邦精湛绝伦的演技所感染,认定此人是个重义轻生的君子,自然就没了最开始的那股子敌视。 况且退一步说,即使仍有人敌视刘邦,可现在不过是给刘邦提个虚职罢了,也算不得什么,此去百越九死一生,自然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出声反对。 而见到朝堂上的大臣们俱皆赞同,东越王也是点点头,接着又皱眉说道: “那么……给刘贤弟一个什么头衔名义好呢?” 这也是一个难点。 要知道。 东越之地早就建国,号称东越国,所以不但有自己的军队,更有王宫,丞相等等,东越王也是绝对的东越之地王者,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大秦那边的正统支持。 而现在东越王又向大秦称臣了! 所以严格来说,除了能够保有王宫内,什么丞相之类的职务都应该重新更换。 毕竟丞相是大秦的文官之首,你小小一个东越之地,哪来的资格与大秦丞相同名? 当然这只是严格意义上的礼仪称谓问题罢了,实际上百越之地的诸王都没当回事。 只是私下怎么说都没问题,大秦那边也不会管这种事情,但是现在涉及到去百越,难免百越王会纠着这些问题做文章。 所以即便是虚职,给刘邦什一个什么样的虚职,这同样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不好弄啊……” “其实现在我东越国的左丞相之职一直空缺,既是虚职,给刘邦又如何,但是现在我东越已向大秦称臣,自是不便设丞相之职,起码不能公开给刘邦这个职位。” “可若是头衔低了,只怕也代表不了我东越之地啊,那百越王完全可以不认。” “说的也是……” 众人议论纷纷,却是没有什么好结果。 而刘邦见状,倒是平复了下来,并不打算再开口了,毕竟看这样子,东越明显是打算要给自己一个名头很高的虚职了,只不过还需要商议,而自己只需静待结果即可。 而等到自己安然从百越之地回来后…… 凭借此功。 便足可以让虚职转实! 由此一步登天,晋升为东越权力金字塔的塔尖! 所以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刘邦自然是安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起自己不久后前往百越,应该怎么做的事情了。 虽说。 此行的确有些危险,但在刘邦的算计中,只要自己谨言慎行,百越王应当是不会昏了头杀掉自己的。 而为了完成从一介布衣到东越权力顶层的跨度,些许危险自然是必须要承担的后果! 与此同时。 东越王看着争论不休的朝堂众臣,眉头也是皱得很紧。 而当他的目光平移,看到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刘邦时,心中更是生起了一股莫名的味道。 还是那句话。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瞧瞧这些个跟菜市场小贩般争吵不休的大臣们,再看看人刘邦刘贤弟! 马上都要去百越了,随时可能被一怒之下的百越王砍掉脑袋,却仍然是一副坐怀不乱,安之若之的模样。 这才是国之栋梁该有的担当啊! 对比起来。 自己平日里倚重的这些大臣们,今日一听到百越王邀请赴宴,立即就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得靠刚到百越的刘贤弟想办法。 结果现在办法想出来,这些家伙又在这就虚职的问题吵个不停。 简直显得东越跟还没开化的蛮夷一样! 完全和刘邦没法比啊! “天朝上国就是天朝上国呐,不说文治武功,单单是这人才,就与我百越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若是我遣使手下的大臣们前去赴宴百越,只怕这些平日里表现得刚烈的家伙,立马就得吓得腿软,即便真去赴了宴,在百越王面前多半也是丑态百出,要把我的脸面丢干净了吧!” 第235章 上将军 第235章 上将军 “唯有如刘邦这等贤者高士,才有如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态,甚至还想要趁机刺杀百越王,让百越之地人尽缟素……” 东越王心里幽幽一叹,对于大秦的文化不禁也是愈发向往起来。 随即。 东越王便好似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当即便冷声喝道: “好了!” “一个虚职罢了,况且刘贤弟连性命都押上了,你们还在这扭扭捏捏的争吵不休,真是成何体统!” “依孤王所见……” “既然丞相不好封,文官不好封,那就封刘贤弟为我东越上将军,名义上统领我东越全军!” 上将军! 原本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大臣们还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觉得东越王太小气了,舍不得给刘邦一个更高的虚职头衔。 毕竟在东越国中,将军在军中的地位,却是在元帅之下,也就相当于普通的领兵将军。 论比起来的话,相当于大秦文官体系里九卿下属的副职,也就是所谓的副国级。 可大秦的‘副国级’当然权势极大,但是百越乃是贫瘠之地,而东越更是百越之地的一小部分而已,东越的副国级,那就完全不算回事了。 即使东越王给刘邦的将军头衔,加了一个‘上’字,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也就相当于权力大些的将军,根本上不得台面,与文官之首的丞相比起来,那更是完全没法比。 但是东越王后面那句话,却让在场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珠,仿佛难以置信般,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嘶……!!! 统领东越全军? 开什么玩笑! 这不就相当于是东越的兵马大元帅,武官之首了吗! 即使只是名义上的头衔官职,也太大了! 毕竟百越之地目前乃是氏族统治时期,并非如大秦那边已经迈入了文明,所以常年征战,各大部族对于文治并不是太看重。 说白了! 在百越之地是不讲什么礼乐的,谁兵马多,谁军力强,谁就牛逼,谁就是老大! 所以在百越之地上,文官的地位是远不如武将体系的,即使东越王一直效仿大秦的文化,率先推出了丞相等职位,同时也是百越四王中最重视文治的一位大王。 可东越之地的文官地位,仍然是落后武将一头的。 所以即便是让刘邦担任东越名义上的丞相,大家也没有太多的意见。 但是统帅三军的上将军? 即使是名义上的,这也有点过了啊! “大王,这万万不可啊!” “我看要不还是就授予刘先生一个左丞相之位,反正百越王那边也有丞相职,臣料他也不好在此事上做什么文章,届时刘先生以我东越文官代表的身份出使百越,代替大王赴宴,百越王也是没有话的。” “是啊,他百越也有丞相,我东越派丞相去赴宴,也算够给他百越王面子了。” “这统帅三军之职太过重大,即便是名义上的,也万万不可,否则万一刘先生折在了百越之地,岂不是会对我东越大军的威势造成动摇!” 东越王听着大臣们的劝谏,顿时脸色一寒,忍不住低声斥道: “胡说八道!” “以刘贤弟的才能,当我东越之地的上将军,那是绰绰有余,至于统帅三军,孤不是都说了吗,那是名义上的,又不是真的让刘贤弟去率领我东越大军。” “如此又岂会动摇我东越军威!” 刘邦静静的看着东越王与臣子们的争吵,脸上却是无悲无喜,心里冒出了无数念头。 上将军? 统帅三军? 这玩意听着是威风霸气,可实际上刘邦还真是打心底里不愿意接受。 毕竟如果是虚职的文官,那么一旦自己从百越之地全身而退的话,届时借助功劳,倒是的确可以由虚转实。 即使是左丞相之位,刘邦自诩自己的才华能力,再加上东越王的支持得话,他仍然能够坐得稳当。 但是武将则不同了。 毕竟想要统帅东越大军,那必须要长期的军中威望,刘邦初来乍到,资历尚浅,忽然统帅三军,且不说军中将士们的反对,就足以让他举步维艰,军令出不了营帐。 单单是他以一个秦使的身份,忽然手握兵权的话,东越王再如何器重他,也必然会对他产生怀疑隔阂,这是刘邦目前根本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简单来说。 如果此番刘邦是以文官的虚职头衔去的百越,那么回来后,就能顺理成章把这个虚职转化为实职,届时立即手握大权。 但如果是以武将的头衔去的百越得话…… 那么就算全身而退回到东越之地,也很难把武将的虚职转化为实职,多半是最后给他随便找个文官当当,却是与刘邦最先的预想完全不同了。 而就在刘邦思索沉吟之际。 丞相蒲善再度开口道: “大王,你知道刘先生统帅三军只是名义上的,并不能做真,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基层的将士们不知道啊!” “而刘先生是要以三军统帅的名义前往百越的,届时百越王真要杀了刘先生,再放出风声来,那我东越之地该如何应对呢?” “说我们是骗百越的,其实刘先生根本没有任何军中职务?” “那么百越王立马就有新的理由,说我东越之地先欺骗的他,早就被他识破,所以才杀了刘先生,接着以我东越欺骗在先为理由,起兵征讨我东越之地!” “而若是我们承认,亦或者不否认此事的话……” “那么百越王立马就可以由此做势,说已经杀掉了我东越的三军统帅,如此一来,即使我东越大军能够稳住阵脚,可百越王的声势立马也能传遍整个百越大地!” “届时各大越族部落必然会折倒在百越王的威势之下,闻风而溃败,等百越王势如破竹般灭掉了大大小小数百个越族部落后,我东越之地……” “又如何抵挡如狼似虎的百越王呢!” 这蒲善的确不愧是东越王的左膀右臂,此时一番分析下来,顿时让东越王皱紧了眉头,心里也知道封刘邦为上将军的确是不妥的事情。 第236章 丞相~ 第236章 丞相~ 可若是不给刘贤弟一个武将头衔的话……” “难不成真得让贤弟以我东越丞相的身份,去百越之地赴宴吗?” 东越王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型,良久不语,他倒不是担心给刘邦的头衔太高,毕竟不过是个虚职罢了。 没办法。 若是寻常时候还就罢了,现在百越王摆明了是要故意挑事找刺,到时候刘邦以丞相之职前往百越,百越王肯定是要趁机借题发挥的。 而就在东越王沉吟之际。 一直没有开口的刘邦,此时也终于开口说道: “大王,某愿以东越使臣的身份,前往百越,代大王赴宴!” 刘邦虽然也想要个高点的虚职,可他毕竟也抹不开这个脸,所以只能如此说道。 东越使臣! 这其实也算是一个优解了,只不过不能保证百越王会接受。 而东越王闻言眉头皱得也愈发紧了,最后摇摇头,低声道: “不可。” “让贤弟去百越替孤王赴宴,贤弟已经是负了太大的危险了。” “毕竟孤王邀贤弟来东越之地,本就是让贤弟辅佐我统御东越之地的,现在让贤弟承担风险威胁,已经是为兄的过错了,又岂能如此折煞贤弟!” “依孤王所见……” “贤弟就以我东越左丞相之职,前往百越,替孤王赴宴!” “若是此番贤弟能够安然回到东越的话,孤王保证,此所谓虚职,从此便为实职,贤弟从此便为我东越左丞相,替孤王出谋划策!” “况且以贤弟的才能才华,当我东越王左丞相,也完全是绰绰有余的事情了。” 东越王虽说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物,可在刘邦这种在华夏历史上都是最顶尖的老狐狸面前,无疑是不够看的,所以完全没能看出刘邦今日的演技,只觉此人是个绝对值得信任托付的贤士。 因此,东越王也是相当大方了一回,许诺若是刘邦能活着回来,那么就让刘邦当真正的左丞相! 而听到东越王如此许以重诺,在场的一票东越大臣们顿时脸色骤变,彼此面面相觑间,却又没有人跳出来反驳吱声。 毕竟这个时间点里。 万一他们刚跳出来反对东越王,东越王就让他们代替刘邦去百越赴宴的话…… 和自己的命比起来,东越朝堂上的这点权谋斗争无疑算不了什么了。 而右丞相蒲善同样没有反对的意思,反倒是善意的递给刘邦一个眼神。 蒲善乃是东越的两朝重臣,辅佐了东越王的父亲二十多年,又辅佐了东越王十多年,堪称劳苦功高,硬生生看着东越从一个小部族,发展到割据百越的一大国家。 所以蒲善根本没担心刘邦的崛起,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况且他在东越桃李满天下,势力分布极广,刘邦却是个外来户,根本没有什么资历和自己的势力。 所以即便刘邦未来从百越活着回来了,一个空降的左丞相而已,是断然不可能影响到他的地位了。 更何况以蒲善的精明,其实也能看得出来,刘邦是看不上百越的,未来辅佐东越王干出一番事业后,肯定会另谋出路,所以完全没必要为难刘邦,替自己平白树敌。 “哈哈,我看刘先生此番为大王着想,将生死置之度外,勇气委实可嘉,所以刘先生也不必推辞大王的好意了。” “若是真能全身而退,又不损我东越威名的话,某也同意刘先生为我东越左丞相,愿与先生共辅东越!” 蒲善此时也站出来发声道,摆出一副不让刘邦推辞的模样。 而刘邦见状,面上露出为难色,心中却也乐开了花,再三踌躇后,旋即一咬牙,朝东越王拱手道: “大王赐,不敢辞!” “刘某虽不在乎什么虚名,可此番乃是为了杜绝百越王做文章,也就承了这左丞相之名。” “不过刘某保证,此番前往百越,若有半分损害东越名声的事情,不消麻烦大王,刘某当自行了断,绝不会损东越名声!” 一番朝堂上的虚与委蛇后。 很快。 退朝后刘邦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盘坐在床,双目紧闭,开始思索起接下来的谋划。 其实早在他决心跟着东越王,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之后,刘邦就一直在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快速做出功绩来。 没曾想。 功劳倒是追着他跑,刚到东越,就遇到了这样一件事情,倒是给了他完美的一步登天的机会。 只要他此番从百越活着回来。 那么他立马就能成为东越权柄前五的人物,并且刘邦自信以自己的才干,口舌,以及演技,再加上东越王的器重,绝对能够趁机快速攀升,成为东越之地仅次于东越王的存在。 当然了。 前提是他从百越……活着回来! 毕竟无论怎么说。 刘邦虽然在各种分析算计下,认定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与应变能力,此行不应该会有危险,应当是能活着回来的。 但他终究没有见过百越王,不知道百越王的脾气。 所以现在当然要好好谋划一番,否则若是死在百越的话,那么万事休矣,一切都化作空谈。 “吾虽只是太孙殿下的门客,可此行前来东越,却也能够扯一扯太孙殿下的虎皮,‘冒充’下秦使。” “百越王只要不是傻子,再怎么也不可能杀我。” “但是此行既是待东越王赴宴,却也小心计较,莫要让百越王折了威风,否则即使全身回归东越,只怕也会遭到蒲善等人的鄙视,东越王对吾的器重程度也会下降。” “不过……” 刘邦似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间眼前一亮,霍然从床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旋即。 他立即跑到书桌前,开始书写起什么。 …… …… 大秦。 咸阳宫中。 近来久未理朝政的嬴政,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许多,不久前的风寒早已痊愈,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又恢复了开创大秦王朝时的精神气。 “不错不错,野儿现在处理朝政的手段愈发娴熟了。” 嬴政翻看着一些已经被野儿批复过的奏章,脸上露出满意欣慰的神色,自言自语道。 第237章 百越大势 第237章 百越大势 嬴政越看越是满意: “贬谪刘覃……野儿这一手确是神来之笔呐。” “这刘覃虽然有错,却是李斯的干将,李斯现在摆明车马是野儿的人,所以贬谪刘覃,朝堂上只会是一片赞扬,绝无反对之声。” “可现在野儿励精图治,大有整改吏治的想法,将刘覃安插到地方上,名为贬谪,实则未来却能随时提复重用,又能好好锻炼此人,让刘覃在地方上积累经验。” “并且……” 嬴政翻阅着赢野的一些奏章,心中愈发满意。 一位合格的君主,不但要有识别千里马的眼光,还要有力排众议任用干才的决断,同时也需要有平衡朝堂局势的能力。 而从现在赢野的情况来看。 赢野已然具备了君王的决断,眼光,乃至平衡朝堂的能力,在许多事情上的处理堪称老辣娴熟,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即使是嬴政都猜不出赢野的想法,不知道赢野后续究竟要如何布局。 而就在嬴政思考着赢野的诸多谋划时。 忽然间。 太监走向前来,低声跪伏道: “陛下,太孙殿下来了。” 嬴政闻言眼前一亮,旋即摆摆手道: “快唤野儿过来,朕正好有几件事情要问问他。” “这小子倒是出息了,在某些事情上故布疑阵,莫说朝中臣子了,竟是连朕都猜不出他的想法。” 片刻后。 赢野到了章台宫中,见到了嬴政。 “哈哈哈,野儿,大父没骗你吧,区区风寒算得了什么?” “大父早就痊愈了,而且现在有你分担政务,大父感觉自己的精力都恢复了不少,比以前都年轻了许多了。” 一见面,嬴政便笑着挥挥手,示意赢野坐到自己旁边来。 远处的贴身太监见状,不由露出一抹羡慕之色,毕竟嬴政除了和赢野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帝王威严压死人的模样。 莫说寻常臣子了,便是其他皇子,甚至是扶苏,见到嬴政时都大气不敢喘粗,生怕触怒了这位千古一帝,哪能见到嬴政如何和颜悦色的时候? 普天之下。 恐怕也只有赢野一人,才有资格让嬴政如此亲近对待了。 太监和宫女们立即识趣的退出宫中,只留下赢野和嬴政二人。 “大父正当壮年,区区风寒算得了什么,孙儿不过是担心大父,关心则乱罢了。” 赢野见到嬴政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心中立马松了口气,旋即便笑着说道: “不过大父,此番孙儿来,是因为百越那边有动静了。” “哦?” 嬴政本来还想和赢野寒暄亲近一阵,听到百越二字,顿时表情一肃,旋即道: “百越那边一直是你来负责筹划的,之前也做得很好,兵不血刃便让四大越王互相残杀,最后更是将东越王召入了咸阳,又把西越王封为百越王。” “现在莫非……百越王有什么异心吗?” 闻言。 赢野点点头,苦笑道: “凡事都瞒不过大父,此事其实也怨孙儿,百越王之前一直对我大秦表现得无比恭敬,可是在独掌百越后,却立马野心膨胀。” “孙儿得到确切消息,百越王已经秘密软禁了王老将军和留在百越的一千秦军,并且厉兵秣马,积蓄粮草,恐怕不久后就要造反了。” 嬴政闻言却不以为然,眼中流露出一副看穿一切的目光,旋即笑着道: “旁人不知你的能耐,莫非还想唬大父吗?” “你当初故意让王翦支走大批秦军,偏偏又留下区区一千兵马,还让王翦亲自坐镇百越,又特意在百越王刚被敕封之际,将东越王召来了咸阳。” “以孙儿你的谋算,不可能猜不出百越王在此番情形下,必然会野心膨胀,阴谋造反。” 说到这,嬴政幽幽一叹,又是感慨又是欣慰的说道: “不过大父虽然知道你肯定有后手,但是思前想后,却是猜不出你真正的谋划,如此手段,倒是真让大父十分欣慰,知道你已经足当一面了。” 听到嬴政如此说,赢野顿时连忙道: “大父这是在折煞孙儿了,孙儿不过区区小计罢了,哪能入得了大父的眼。” “不过孙儿的确早有准备,此番让刘邦随东越王回去,便是为此做准备,现在百越王忽然以统合百越其他越族部落的名义,让东越王前去赴宴,共商征讨之事。” “但是东越王担心危险,让刘邦替他前往百越,又对刘邦许以重诺,承诺若刘邦此行安然回去,便让刘邦做东越的左丞相……” 赢野在嬴政面前却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三言两语间,很快便把百越目前的局势和盘托出,接着又将自己在百越的谋算一一告知给了嬴政。 良久后。 当赢野终于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嬴政后,嬴政眼中眸光不定,似在沉吟,许久后方才重重一叹,摇头笑道: “野儿果真出息了,如此计谋,当真是奇绝诡壮,连大父都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谋划的。” “若野儿生在春秋战国之时,只怕成就绝不会逊色于大父,当为我大秦开国创业之君!” “不过即使是如今大秦内部安定,野儿也是有心开拓,竟是打算以百越为跳板,继续向极南,有毒之地开拓,为我大秦再添沃土……” 嬴政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看着赢野,就仿佛看到了昔日做质子隐忍时的自己一般,只需要一个展现能力的机会,便立即蛟化苍龙,一飞冲天。 相比起来。 无论是胡亥,还是自己的嫡长子扶苏,简直是不堪一用,根本不配继承他的皇位。 胡亥毫无气量,算计心机极重,却又没有气魄和眼光,根本放不上台面。 不过起码胡亥还算‘狠’,稍微继承了点自己的气质。 至于扶苏…… 这更是个重量级废物,不但缺乏才能,关键是优柔寡断,凡事瞻前顾后,跟个娘们似的。 简直让嬴政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亲生的种了! 想到这。 嬴政福至心灵,忽然开口道: “野儿,要不大父现在召扶苏入宫……” 第238章 赌约 第238章 赌约 “要不大父现在召扶苏入宫……” 嬴政看着赢野,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而赢野见状,先是一愣,接着似猜到了某种可能,顿时摇头摆手道: “大父不必多想了,父亲他虽然……不过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即可。” “孙儿对所谓的皇位其实并不热衷,只是想要打熬好大父留下的这一份基业罢了,至于谁做皇帝,孙儿并不在乎。” 赢野目光清澈,却是十分坦然的说道。 闻言。 嬴政深深的看了赢野一眼,心里也是愈发欣慰和感叹。 瞧瞧!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但朕生的儿子和孙子,差距大的也太夸张了吧! 作为一举开创大秦的始皇帝,嬴政自然听得出嬴野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方才赢野说话间目光毫无躲闪,表情坦然,毫无做作,明显是发自肺腑之语,显然是真的对皇位没有什么执念。 如此有才华,魄力,又有雄心壮志的储君,偏偏还对皇位没有留恋。 和混吃等死的扶苏,妄图篡位的胡亥比起来。 这简直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啊! 其实真正让嬴政如此疼爱赢野,甚至故意放权给赢野的原因,不是赢野的才能有多强,而是因为赢野对权力没有那么大的留恋。 是的。 赢野没有表现出对权力极致的留恋向往,才是嬴政愿意毫无顾虑放权给他的原因。 毕竟。 所谓自古无情帝王家。 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那也要防备两手,不然万一儿子篡位,当父亲的皇帝下场自然是非常凄惨的。 如始皇帝这般的千古一帝,城府心机更是深得吓人,更不可能会放权给有野心的儿子。 唯有对待赢野时,嬴政既能感受到,从扶苏胡亥那获取不到的亲情,又能毫无防备的与赢野交谈。 因为嬴政知道,赢野虽然有心改革鼎新,但对于当皇帝这件事情,并没有多热衷。 否则即使嬴政再喜欢赢野,也断然不可能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做出故意放权的操作来,毕竟这种操作太愚蠢了。 嬴政心中心思百转,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旋即又是深深一叹,摇头道: “野儿,有些事情,顺其自然才是最差的解决方式。” “现在大父还活着,还能压着一些事情,压着一些人的心思,可等大父老去后……” 嬴政摇摇头,话语戛然而止道: “不过现在大父身体还能撑着,朝堂上的事也能替你挡着点,这件事情就等以后再说吧。” 赢野见状苦笑了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毕竟嬴政说的半遮半掩,实则两个人都对彼此的意思心知肚明。 因为扶苏终究是嬴政的嫡长子,即便嬴政想要让赢野继自己的位子,凭他的威望权势,也足以压服朝堂上所有不服的声音。 可问题是…… 即便他对扶苏没什么感情,可要他直接告诉扶苏,让扶苏靠边站,把位置留给赢野的话。 就算是如嬴政这般雄主,也的确是有点说不出口。 毕竟他好歹也是扶苏的父亲! 让一位父亲,强行逼迫嫡长子把继承权交给孙子,这操作……确实有点…… 而赢野显然也看出了嬴政的为难,所以才说以后再说。 其实赢野对于皇位的问题,同样认真考虑过无数遍。 按照现在嬴政对他的喜爱,可以说只要他求一下嬴政,嬴政必然会强令扶苏挪出位置,把皇位继承权拱手交到自己身上。 最关键的是。 即便赢野对皇位没太大的兴趣,只想要让大秦,让华夏在这个时代更快的领先世界,避免未来会出现的许多历史。 但凡是想要改革者,必须要手握大权! 更莫说赢野想要做的事情太多,许多事情是张居正,王安石这些大改革家们,都不敢触及的绝对雷区! 所以赢野清楚,自己若想改革,若想将大秦彻底威加海外,那么他必须掌握大权! 毕竟嬴政现在放权给自己,让自己有了发挥空间,可等扶苏继位后呢? 虽说扶苏是他的父亲,届时他便是正儿八经的储君,下一任的大秦继承者,可问题是谁知道扶苏会不会继续放权给他,会不会支持他的改革。 但是这里面又涉及到嬴政的心思,所以现在毫无头绪的赢野,只能暂时放弃思考这件事情,等未来有了转机后,再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当然了。 若是扶苏真的即位后,不愿意放权给自己的话。 赢野也不介意,让扶苏当个傀儡皇帝,浑浑噩噩的过完一辈子…… 反正现在赢野在嬴政的放权下,几乎控制了朝堂局势,如李斯,张耳等人,已经明牌投靠了自己。 李左车现在也是赢野的铁杆心腹,又是目前朝堂最炙手可热的新人之一。 至于萧何,不久后也有望博一个九卿的位置,等东越王执掌了百越后,刘邦同样能掌握军中大权,剩下的还有张良,曹参,徐福…… 说真的。 届时就算扶苏想不放权,那也不行! 片刻后。 结束掉先前话题的嬴政,很快也是收拾心情,脸色忽然自沉重化作了欢乐,颇有些童趣的说道: “野儿,可愿和大父打个赌呢?” “打赌?”赢野微微一愣,只觉自己都有点没跟上嬴政的思维了。 嬴政当即笑道: “就赌百越!” “大父知道你是革旧鼎新之人,有心开疆扩土,整治吏治,做一代明君典范。” “但自古有心做大事的人,必须要有权!” “所以大父和你赌一下,若你的计划真的能在百越施行成功,彻底将百越纳入我大秦国土的话……” “大父会好好找扶苏谈一谈的,相信他为了我大秦的社稷,也会做出让步的。” 闻言。 饶是以赢野的心性,脸色也忍不住立即变了。 找扶苏谈一谈? 以嬴政的威势权望,那哪是谈啊,只怕扶苏立马就乖乖让出位置给自己,不敢说半个不字了。 可是…… 赢野抬起头,看向嬴政,却见到嬴政正笑着望着自己,绝无半点先前纠结沉重的模样,顿时好似明白了什么般,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一言既出!” 嬴政哈哈大笑,当即朗声回应道: “驷马难追!” 第239章 出海? 第239章 出海? 大秦。 南海郡。 将军府内,墨矩正朝着徐福激烈争吵着,闹得面红耳赤,似乎对徐福非常不满。 “非是我不带先生与你的弟子们出海,而是此番出海实在是危险重重,就连徐某都没有回来的把握,哪里再带上前辈与你的弟子们?” “前辈乃是我大秦德高望重之辈,陛下与殿下的肱骨之臣,若是不幸在海上落难的话,那才是我大秦最大的损失啊!” 徐福苦苦相劝,可墨矩回应他的却只是一个白眼。 随即,墨矩不容置疑的说道: “此番出海的几艘巨舸,都是我墨家呕心沥血之作!” “若是我不出海的话,岂能知晓这些巨舸的性能与其缺陷,做出进一步的调整优化呢,莫非你要我大秦的巨舸,永远维持在现在这个水平,永远无法进步不成?” “况且我墨矩弟子无数,此番带到南海郡的数十弟子,皆是年长之辈” “我已经将巨舸图纸复刻数份,发往咸阳,其余墨家弟子只需照本宣科,便能找出如出一辙的巨舸出来!” “所以即便是我和南海郡的弟子们真的全军覆没在了大海上,也绝对影响不了我墨家的根基!” 墨矩声音掷地有声,眼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色彩。 作为现如今大秦工学上的泰山北斗,墨矩一辈子的愿望也就两件事情。 第一,兴复墨家,第二,造出更多有利于民生,有利于社稷的东西出来。 而现在巨舸已经造出,一旦在海上寻到了扶桑岛屿,赢野可是答应了他,要创建‘大学’的! 所以现在墨矩已然没了杂念,只想要亲自出海,观看巨舸在海上的航行情况,希冀做出性能更优越的巨舸出来。 毕竟。 现如今的太孙殿下赢野,已经是明牌支持干吏了,且对于墨家工科非常感兴趣,所以只要自己造出更多,更好的工具出来,就不愁赢野不重视墨家! 甚至墨矩心里还存着一丝想法。 若是他真不幸在海上遇难了的话,那么赢野即便是为了千金买马骨,也必须要在他死后厚待墨家,否则便寒了其他想要做事人的心了。 而徐福现在也是头疼的紧。 因为明天便是巨舸扬帆起航,出海寻访扶桑岛屿的时候了! 物资,船员,官兵,向导……种种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 一直老老实实配合他造船的墨矩,忽然就跟疯了似的,非要和徐福一同出海,检测新式巨舸的远航性能。 可他一个劲的劝说着墨矩,墨矩却硬是啥也不听,就是要出海,偏偏此人地位特殊,深受赢野重视,徐福也不敢对此人动粗,现在真是头疼欲裂一般。 “墨老啊,你年纪大了,不说翻船失海云云,关键是海上无比颠簸,此行漫漫,又极度枯燥,更莫说还有可能遇到疫病,海浪,礁石……” “这是出海,不是在陆地上啊!” “您老真要在船上染了疫病,亦或者水土不服……” “特别是此番海上航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得到扶桑岛,可能是半年,一年?亦或者永远找不到!” “您老乃是我大秦德高望重之辈,平日里舞文弄墨,哪里能受得了海上的枯燥乏味!” “而且海上的伙食差到极点,简直跟猪狗吃的一般,也不能常常洗澡,没有软和的大床,更没有贴身侍女服侍,而且……” 此时的徐福简直就跟个叨叨絮絮的老妈子一样,不厌其烦的给墨矩讲解着海上的辛苦与危险,试图说服墨矩不再出海。 果然。 在徐福这一番连珠炮似的描述下,原本站在墨矩身上,一脸‘视死如归’的墨家弟子们,其中的好几人脸色变了又变。 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干脆直接的死掉了,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真要他们在半年,一年,乃至更长的时间里,忍受种种陆地上无法想象的辛苦。 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澡都洗不了,也无法与陆地上的人交流沟通…… 这才是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而墨矩似也察觉到了部分弟子们的异样,顿时眼睛一斜,冷哼一声道: “鱼衾,霖野,马逡,你们三人既然忍受不了海上的辛苦,这也是人之常情,便留在南海郡,继续督造新式巨舸的建造工作。” 说着,墨矩又转过头来,朝着徐福说道: “我墨矩此生虽然衣食无忧,但年轻时制作工具,监造工程时,那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忍受的辛苦绝对不逊色于你麾下任何一名船员!” “所以徐将军大可不必担心老夫,也不用担心我门下的其他弟子了!” 听到墨矩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上了,饶是巧舌如簧的徐福,此时也说不出话来了,急的在原地直挠头。 结果就在这时。 墨矩忽然脚下一重,也不吭声,带着弟子们就直直的朝着府外走去。 眼见墨矩如此,徐福先是一喜,还以为墨矩是回心转意不出海了,不过旋即便脸色大变! 果然。 当他急匆匆追出去后,便见到墨矩正带着弟子们,大摇大摆的朝着出海口走去,要直接提前登船了! 而等到徐福终于追上时,墨矩已经和弟子们冲上了海边的一艘巨舸,各个都盘膝坐在甲板上,闭目养神起来。 “我的祖宗们呐……” 徐福眼前一黑,险些当场给气晕了! 这尼玛。 好好的墨子不当,跑来当个船夫是什么意思? 不过徐福气了一阵后,见墨矩仍然闭着眼,明显是铁了心要出海了,最后也是索性气呼呼的回了府。 回到将军府后。 徐福直接一拍桌子,恶狠狠的朝着心腹喝道: “立刻,马上!” “给我修书一封,将墨矩和其弟子要出海的事情告诉给殿下!” “把我方才尽力劝阻拦截墨矩等人的事情,详细告知给殿下,要让殿下知道我已经尽力了,知道了吗!” 心腹闻言顿时连忙点点头,接着跑似的冲出去办事了。 而徐福看着急匆匆跑出去的心腹,脸上的焦急愤怒色忽然一扫而空,继而露出了一抹玩味的色彩。 第240章 阻止 第240章 阻止 徐福当然没多想阻止墨矩出海,毕竟他作为本次出海寻倭的总指挥,一切干系全部在他一人身上,所以当然是怎么能提高安全怎么来。 而墨矩乃是墨家领袖,极擅工科,连巨舸都是由他和其弟子一手造出来的,若是能够把墨矩带出海的话,安全性自然会高上不少,遇到船只在航行时出现故障,也能多一个保障。 况且退一步说,他和墨矩关系也没多好。 反正是墨矩自己要上船的,而且到时候估摸着也和自己在一起,出海时真要是遇到事情,只怕墨矩如果出事,自己也差不多要见太奶了,哪里还会管其他的。 他先前之所以摆出一副力劝墨矩的模样,不过是做做姿态,演给赢野看的罢了。 毕竟现在有了越族向导,他此番出海寻到扶桑岛屿的可能性很大! 一旦找到了扶桑岛屿,再结合赢野之前给他的坐标,很可能就能寻到赢野所说的那座超级大银山! 届时。 一毫分红! 如此庞巨的利润下,徐福自然是要绝对的小心谨慎,不能给任何人半点攻击自己的理由,以图安安稳稳的当个大秦第一富家翁了。 盖因如此种种。 现在徐福算是谨小慎微到了极致,就连墨矩出海这件事情上,都以奥斯卡级别的演技表演了一通,防止未来如果墨矩出了事,沾染到自己身上来。 “呼……” 徐福吐出一口浊气,随即不再多想此事,接着拿起桌上堆叠如山的公文,开始审核批复起来。 明日便是正式出海的时候了,根据越族向导所说,最近几天是出海的最佳时候,否则等风向一过,又要等几个月才能出海,徐福可不愿意因为任何事情,耽误了自己出海的时机。 半个时辰后。 心腹喘着气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到徐福下方的板凳上: “将军,我已经亲自看着信被送出去了,送信的是我的小舅子,办事可靠,有卫士护送,肯定出不了岔子的。” 闻言,徐福点点头,旋即说道: “你先在这休息下,待会还有事情要你去忙。” “明日便是出海的时候了,断不能出了海,离开陆地后,才发现有什么物资没准备充足,届时可就鞭长莫及,后悔都来不及了!” 心腹表情一肃,连点头道: “将军放心,前几日我已经轮番巡视过几艘巨舸的船上仓库了。” “淡水,肉干,干饼这些物资,都是以超额标准的一半来准备的,即使遇到了什么意外,也断然不会让船上缺水断粮的。” “而且我还特意让卫士们,搜集了许多渔网和捕鱼工具,真要是出了意外,也能捕鱼填下肚子。” “还有将军您亲自吩咐过的石灰,草木灰,木炭,还有橘子,茶叶……” “我都亲自带着人,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事无巨细,所有仓库都看了一遍,保证没有任何纰漏!” 徐福听到心腹如此说,脸上倒是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神色。 他这心腹是他早年间当术士时,收的一个徒弟,平日里很有眼力界,并且办事认真可靠,而且很忠心于他。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徐福也没有舍弃掉这个心腹,反而是让其跟着自己水涨船高,一直予以重用。 甚至不久前徐福还特意赐了这个心腹徐姓,让其改名为了徐奇。 所以听到心腹翻来覆去的检查过船上的仓库,徐福心里也是放心了很多,旋即便道: “还有船上的武器!” “毕竟此番我们出海,虽然带了很多人,可海上诡谲,万一遇到了海盗也是麻烦,这还就罢了,关键是我们一旦寻到了扶桑岛屿……” 徐福眼中迸射出一抹杀机: “届时必然会和扶桑土着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根据殿下的描述,这扶桑岛屿上的土着虽然还未开化,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可数量却也不少。” “一旦拼死与我大秦海军抵抗的话,恐怕伤亡也是一个大数字!” “所有除了船上的火炮外,还有将士们的盔甲,弓箭,刀戈兵器,统统都要准备好!” “我知道手下有些人会贪墨点东西,这些我懒得计较,也不爱翻旧账!” “但是这次出海关系着某的性命,所以若是谁敢在这些军需上动手脚的话,那就是要我的命,我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唰! 心腹徐奇闻言心中一颤,顿时知道徐福这是在敲打自己了,毕竟他虽然不贪,可耐不住他那个小舅子平时手脚不干净,不过仗着自己与徐福的关系,倒是也没出过事情。 但是这一次…… 徐奇当即狠狠的点点头,连忙道: “将军放心吧!” “这次我早就跟我那个小舅子下过军令了,毕竟这次不但你我要上船,他也要上船出海,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贪,那就是自己不要命了!” “况且在兵器军需上,我昨日不放心,就瞒着我那小舅子悄悄检查过好几次,确保是没有问题的。” “一切兵器弓箭盔甲,足额足量,没有缺失,并且我还带人仔细检查过,所有兵器的成色都很好,并不是偷工减料的货色。” “除此之外,将军您特别吩咐过的各种草药,都是足额足量备好了,我还特意从南海郡外,高价聘来了几位大夫,绝对满足您的要求!” 待徐奇说罢,徐福眼中露出了一丝满意神色,点头道: “这次你那小舅子总算没扯后腿,其实我早跟他说过了,现在贪那点钱算什么?” “等某找到了扶桑岛屿,寻到了银山,那银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某对你不用说了吧,从没亏待过,届时从指甲缝里漏一点给他,就够他一辈子用不完的了。” 徐奇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将军您就放心好了!” “这次如果我那小舅子敢在船上弄什么幺蛾子,不消您说,我自己立马就亲手把他给宰了,绝不会让这次出海有任何意外!” 说着徐奇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瓦罐,小心递给了徐福。 第241章 贸易 第241章 贸易 “这是我命人,从闽中郡的武夷山上,取来的一罐茶叶,听闻武夷山产出的茶叶,乃是天下极品!” “到时候将军您在船上,也不愁没有茶喝了。” “哦?”徐福闻言,旋即若有所思的打开瓦罐盖子。 顿时一股极致的茶香扑鼻而来,让徐福都为之一愣。 “你小子,倒是有心了……” 徐福点点头,面上随即恢复了平静,接着拿起了一份公文。 而徐奇见状顿时心领神会,连忙拱手拜道: “将军告退,我现在就去再检查一遍,再看管我那小舅子,免得他在出海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直待徐奇走后。 徐福这才又重新拿起瓦罐,凑到鼻尖一连陶醉的闻了闻,禁不住失笑道: “如此珍品,若是献给殿下……” …… …… 翌日。 南海郡沿海艳阳高照,是个出海的好时候。 而墨矩与其弟子们,倒是并未出现在出海典礼之上,仍然是盘坐在一艘巨舸甲板之上,仿佛生怕徐福趁机把他们赶下船来一般。 除此之外。 徐福倒是带着徐奇等人,在海边轰轰烈烈搞了场出海典礼,一直弄到了下午,这才带着大批水手船员官兵,以及部分越族向导们出海了。 …… …… 站在巨舸的甲板上,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海,徐福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辽阔与探索欲望,整个人更是血脉喷发,心潮澎湃。 他望着身后高高的船帆,以及无数船员水手们投射来的目光,顿时激昂道: “扬帆!起航!” 轰! 随着徐福一声令下。 霎时间。 船帆快速扬起,巨大无比的巨舸,立即开始缓缓朝着海洋深处行驶而去! 不过随着巨舸的行驶。 很快。 身为本次出海总指挥的徐福徐大将军,就已经水土不服,晕船了…… “呕呕呕……” 先前才吃饱喝足的徐福,顿时在甲板上吐了个一塌糊涂,虽说巨舸的摇晃力度不大,相较于小型船只很不容易晕船。 可徐福因为先前喝了太多的酒,现在被海风一吹,顿时身体就受不了了,哇哇吐个不停。 至于其他的秦军将士们,情况同样没比徐福好太多,没办法,谁让方才的出海典礼搞得太热闹,大家都喝多了呢…… …… …… 甲板上。 墨矩与一众墨家弟子们,此刻也没闲着,拿着纸笔,满船的晃悠起来。 这些墨家弟子们倒是各个都没有晕船,和陆地上简直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他们提前就早早的待在了甲板上,而且此前没有大吃大喝,特别是墨家之人均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主,和其他养尊处优的百家截然不同,所以很快便适应了海上生活。 “吃水量比我们估算的略微多了点,以后需要改进下船舱内部的结构。” “船帆在行驶过程中,会受到……” 一众墨家弟子们宛如一个个勤劳的工兵般,不断游走在船只各处,或在甲板上用手敲敲打打,或记录着什么,或是深入船舱,检查船舱内的情况。 而那些越族向导,还有‘请来’的大批越族精干水手们,同样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此番徐福带着出海的,足足有六千多人,密密麻麻坐满了六艘巨舸的船舱,但是实际上一共只有一千多名秦军士兵,医生,翻译,还有少量的秦国水手等。 其余的人,均是沿海各大越族的精壮男子,充当辛苦的水手船员,毕竟这些粗活总不能让大秦的官兵来做吧? 而这些人因为常年处于沿海上,风吹日晒的,又被海水常年浸泡侵蚀,导致皮肤黑的一塌糊涂,但是耐力体力极强,又极度适应海上生活。 关键是能吃苦! 是的。 这些越族水手船员们,本来常年就靠着海上过活,平日里还要受到自家部族高层的压榨剥削,那日子过得可是相当凄苦的。 甚至一旦两个部族间发生战争,这些人很可能就会被抓去做奴隶,而一旦成了奴隶,下场更是凄惨无比。 所以相较来说。 现在他们替大秦办事,虽然也辛苦,但是已经比之前的生活好了太多,许多人在干活时脸上甚至洋溢出了幸福的微笑。 “好好好,不错!” 在甲板上吐了好半天,终于适应了海上摇晃的徐福,此时看着甲板上一众辛勤工作的越族水手们,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些越族人太好用了啊! 反正都是强征过来的,根本花不了大秦半毛钱,关键是吃苦耐劳,而且各个都身强体壮。 完全可以使劲当成骡子用啊! 相较来说。 随船出行的一千多秦军士兵们,在打仗上是把好手,但是处理海上诸多繁琐辛苦的工作,却是远远不如这些越族人了。 “不错不错……!” 徐福又仔细的巡视了一圈巨舸的各处,最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略有深意的表情。 他对身旁的徐奇说道: “好好看看这些越族人是怎么做事的!” “这群家伙,简直就是一群天生的水手和船员!” “而且能吃苦,没怨言……” “我看等找到了扶桑岛,大规模开采银矿的时候,未来从大秦来往扶桑岛屿的船只上,都要多多准备沿海越族部落的人充当船员水手!” 徐福越看越是满意,甚至动手捏了捏一名越族水手的肌肉: “你看看这身板,不愧是蛮子,这一身蛮力用在海上,简直就是绝了!” “待到了扶桑岛屿后,还得再看看扶桑岛屿上的土着如何,要是也如越族人这般强壮的话……倒是可以大肆抓捕一批,送到大秦去服徭役!” 徐福犹如发现了新大陆般,此时心里是心花怒放。 若是…… 扶桑岛屿上的土着也如越族人这般能干,能吃苦的话…… 到时候他倒是可以狠狠搞一回海上奴隶贸易! 将扶桑岛屿上的土着卖到大秦去! 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大买卖啊! 而且占领了扶桑岛屿后,岛上的工程建造,还有银矿开采等,都需要人手。 恩……此时的徐福,简直犹如无师自通了一般,已经在暗暗筹备着,准备搞一场大秦版本的三角贸易了! 第242章 海上事 第242章 海上事 半个月后。 正在海上某处悠悠前行的大秦号上。 徐福了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日光洒落,映照出其胡子拉碴的脸庞,在半个多月海上的生活,让徐福也是再度沧桑了不少。 不过此时的徐福非但没有任何颓废,反倒是双目炯炯有神,充斥着希望。 就在这时。 徐奇忽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热茶,汇报道: “将军,按照您的吩咐,我刚才去清点了一下木材,差不多足够墨矩他们半年的热水了。” “而且如果沿途能寻到陆地,补充一下各种资源的话,还能坚持更久。” 徐奇说着将手里的茶递给了徐福。 徐福闻言点点头,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后,目光仍是落在远处的大海海面上。 他思索了下,才道: “这事是当初出海前,太孙殿下亲自吩咐过我的,一定不能马虎糊弄。” “务必保证六艘巨舸上的所有军官,船长副船长,医生,翻译,还有那几十名去过扶桑岛屿的越族向导们,每天都喝上煮沸过的水!” “茶叶也完全够用了,足够此番出海的所有人,在一年时间内,每天都能喝到茶水,所以你也别吝啬,寻常船员水手们虽说喝不到煮沸的茶水,但是也能在水中添入茶叶。” 徐福说着看向徐奇,郑重叮嘱道: “还有你小子,也得喝煮沸后的茶水,这件事情不能糊弄,否则万一得了什么病,我可没地方找大夫给你医治!” 徐奇听着徐福话语中的关心,顿时心头一暖,连忙点了点头。 他连忙道: “将军您放心,大秦号上每日煮水时,都由我亲自看着的,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否则在海上失火的话,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了。” “至于其他五艘巨舸上,我也安插了心腹人物,各个办事谨慎仔细,绝不会出岔子的。” 沸水,即后世的白开水。 这是徐福当初临别咸阳前,赢野重点嘱咐过他的事情。 赢野让他在每艘巨舸上多多准备干燥的木材,堆积在船舱安全的地方,同时在每艘船上准备一个巨鼎,当然并不是用巨鼎来煮沸淡水。 而是用巨鼎作为一个‘隔绝物’,通过高高的鼎足,隔绝其与甲板的接触,然后在巨鼎内部放置木材,在鼎上悬浮小锅,熬煮淡水。 毕竟这个时代的船只都是用木材建造的,直接在甲板上生火,那纯粹是找死,所以不得不用这样略显繁琐的法子来熬煮淡水,然后在开水里添入茶叶,如此便就成了一锅茶水了。 而这次随徐福出海的六艘巨舸,均是墨家特别制造的超大型船只,能够容载大量的船员和物资,所以多塞点木材与巨鼎也算不得什么. 当然了。 在海上喝到煮沸的茶水,这无疑也是非常奢侈的行为。 所以此番出海的数千人里,只有包括徐福,墨矩,医生,向导,翻译,军队中的高层,还有一些重要人物才能享受到茶水。 至于寻常的船员水手和普通士兵们,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喝由木炭,草木灰,还有纱布过滤后的淡水+茶叶末。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远远比以前出海的船员们喝得好太多了,而且相对来说也没那么容易因为船上储存的淡水遭到污染,被迫喝污水而引发疾病。 并且每艘巨舸上还搭载了四名大夫,同时储备了种类繁多,且数量巨大的各式草药,一般来说船员即使得了病,也很快能够得到救治。 除了这些之外。 每艘船上普通水手船员的吃食,也大都是风干后的肉干,以及各种干粮等,伙食已经远远比那些越族人以前吃得好,所以船上数量最多的水手船员们,根本没有丝毫怨言,反倒是愈发干劲十足。 至于新鲜蔬菜…… 这玩意出海没多久就会腐烂变质,所以徐福根本没准备多少,倒是在出海前,搜集了许许多多的橘子,将橘子皮大量风干晾晒,制成陈皮,添加在平日的饮食和淡水中,让大家服用下去。 可以说徐福为了本次出海,已经准备了太多,几乎挖空了心思,务必要确保船员们的海上生活。 毕竟。 他此次去寻觅扶桑岛屿,是要收拾那边的土着,开采石间银矿的! 要是大家伙还没到扶桑岛屿,就在海上航行时饿死或者病死了,那还玩个蛋啊! 甚至即便大家一路上相安无事,却在路上饿得面黄肌瘦,四肢无力,到时候就算真寻到了扶桑岛屿,也根本无力驱逐收拾当地的土着,更莫说开采银矿发财了。 而如此繁多的准备,在赢野的技术指导和墨矩等人的全力配合下,倒是在这个时代勉强做到了,不过消耗的钱则是一个天文数字般的存在。 毕竟船上的伙食是以干粮+肉干为主的,为了保证大家都能身强体壮的去到扶桑岛屿,所以一日两餐是跑不了的,而且还不能随意克扣每日的配额。 再加上船上储备的大量茶叶,木材,六座巨鼎,还有随行官兵的军饷,大夫的工资,乃至徐福为了拉拢越族向导们做出的承诺等等…… 更莫说六艘巨舸本身为了容纳大批的船员官兵,以及如此多的物资,设计时的体积就非常大,建造起来无论是难度还是需要的木材都非常夸张…… 如此种种,不一而终。 耗费的资金就连嬴政当时看到后,都为之咋舌惊叹了许久。 就连已经掌握大秦大权的赢野都为之头疼了很久,最后总算是勉强没有挪用边疆的军费,而是通过抄了上百个贪官污吏的家,算是填补了造船所需的巨额金钱。 哦对了。 最近这段时间里,大秦朝堂上也很是不安宁。 因为赢野一方面为了收拾贪腐,为将来的考成法打好地基,另一方面又为了筹措造船所需的资金,所以派遣张耳等人,在各地进行巡查,狠是抓捕了一批贪官污吏,将这些人统统抄家,家产全部用于修造巨舸事宜。 因此而锒铛入狱的大秦官员,数量超过一百人! 第243章 民夫 第243章 民夫 而因此受到牵连,被流放的官员家属,奴仆,吏员,更是两千多人! 赢野是个相当有计划的人,他并没有针对性收拾某些贪污的大员,否则有些事情不上称没有二两,上称了两百斤都打不住! 他命令张耳抓捕的,大都是一些真正有贪腐实情,且情况恶劣,并且家产颇丰的官员。 所以在一番大肆反腐之下,朝堂上并没有太大的动荡,而赢野也狠狠树立了一波威信,同时攒上了一大笔银子,填上了造船所需的饥荒。 至于那些被牵连流放的人嘛……自然是统统送到各地的矿区,亦或者其他水利建造工程的地方,继续发挥剩余价值了。 而除了反腐这件大事外。 近期赢野还做了一件颇为重大的事情。 徭役! 赢野开始在民间大规模征集徭役! 在历史上,嬴政便大肆招集民间徭役,修筑长城,阿房宫,建造秦始皇陵等工程,消耗了数百万的民力。 ‘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骊山’ ‘使丞相李斯将天下刑人徒隶七十二万人作陵’ …… 不过在这个时候,始皇帝还没到穷奢淫欲的时候,而且赢野也不会给自己大父这个机会了。 至于修长城嘛,按照正常历史那也得到公元前215年,嬴政命蒙恬大将军率军出征,大破匈奴,收复河南地之后,然后嬴政才能命蒙恬组织民工,在秦赵燕三国长城的基础上,修筑起万里长城来。 现在匈奴还霸占着河南地,修长城自然是无从谈起了。 所以赢野现在大规模征集徭役,当然不是为了修长城了,他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考虑。 第一,通过征集徭役,在国内修建大量的水利设施工程,让农业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至于第二嘛……主要还是为了镇压六国余孽! 是的,为了镇压六国余孽,所以征徭役。 这听着似乎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其实历史上的嬴政也做过这样的操作。 当初嬴政灭掉六国,建立秦朝时,为了表现自己的宽厚仁慈,大方的放过了六国余孽,结果他转头就后悔了,并且六国余孽们也果然开始暗中行动,规划起复国的事宜。 可他毕竟是九五至尊,总不能反悔吧。 所以嬴政就想了个法子,那就是大肆在六国故地,通过徭役召集年轻壮年男子,让他们去修筑长城! 六国故地的街溜子多,容易扰乱社会治安,甚至一些年轻人凑到一起,脑子一热可能就会商量起造反了。 怎么办呢? 统统逮去服徭役! 如此一来。 六国故地的人力空虚,青壮年忙碌于徭役,自然没什么精力和时间去造反起义了。 不过到了秦始皇后期的时候,大秦的财政接近总崩盘,民众们吃不起饭,又被徭役逼得家破人亡,最后才没办法开始造反。 而现在嬴野便是要效仿历史上嬴政的这一招。 咱现在修不了长城,但是能修水利工程啊! 这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情,而且能够把六国故地有造反潜力的青壮年们,送到故乡之外的事情,打散他们的凝聚力。 如此一来。 既修了水利工程利国利民,又大幅度削弱了六国余孽的潜在势力。 所谓一箭双雕之计! 而赢野这次搞徭役的规模也很大,在齐楚燕韩赵魏六国的故地,征集了超过六十万民夫服徭役,修筑各地的水利设施。 并且赢野还不准燕国的民夫,修筑燕国当地的水利设施。 燕遣送至秦,楚遣送至齐,齐遣送至魏…… 各地征集来的民富,需要遣送至其他国家故地或原秦国的地盘上,然后再修筑本地的水利设施,彻底打乱这些民夫的凝聚力。 当然了。 六十万人啊,日常开销可是相当恐怖的一笔数字。 即使只在大秦内部运转,每日所需的食物都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而赢野也没有嬴政那么残暴,不可能说真的如以前的徭役那般,不给民夫工钱,甚至粮食都得民夫自己带的那种。 正儿八经的徭役,朝廷当然是不用出一毛钱,不用出一粒粮了,朝廷只需要防备着这些被逼疯的民夫们,可能造反的危险。 但赢野还是心软,得为这些征集来的民夫负点责,所以勒令六国征召来的徭役民夫,在遣送其其他国家故地后,民夫的伙食由当地官府,民间提供。 简单来说的话,即:魏国故地的民夫被送到齐国故地后,由齐国故地当地的官府,以及民间负责饮食,其他地方也如这般进行。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大大增加了各地官府的负担,所以在徭役刚开始的时候,各地官府便是怨声载道。 至于六国故地的民间那就更不用说了,不说是沸反盈天,官逼民反吧,那也算的上是民不聊生了。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赢野倒是没有再表现出往日的仁慈宽厚,而是相当果决的顶住了一切压力,强力的施行了这项政策。 …… …… 咸阳。 朝堂之上。 “殿下,此事还需再议呐!” “六十万民夫的衣食住行,均有地方官府负责,开销实在甚巨,地方官府根本承受不起!” “现在六国故地均是民怨载道,黔首们民不聊生,若是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只怕是……要逼反了啊!” 一名大臣跪拜在地,声泪俱下的诉说道。 而朝堂上也有很大一批官员,此时虽然没有开口,但观其神色姿态,显然是也持有这种想法的。 没办法。 一下征集六十万民夫,这本就是个十分浩大的工程。 更莫说还要让这些民夫转到其他地方修筑水利,沿途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而如果真的这般还就罢了。 毕竟徭役嘛,这玩意是免费+强迫性质的,最多苦一苦百姓,朝廷是不用出一分钱一粒粮的。 就算死了几万十万的黔首,也顶多搞出几场暴动,起义出来,以如今鼎盛时期的大秦军队战力,轻而易举就能镇压下去。 结果倒好。 赢野还要各地官府负责这些民夫的衣食住行! 这一下才是大臣们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第244章 水能载舟 第244章 水能载舟 六十万民夫的衣食住行! 这是徭役吗? 这他娘的简直是在做慈善啊! 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是在生产力发达的后世,这点根本算不得什么,毕竟粮食在后世已经不值钱了,单纯衣食住行不付工资的徭役,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买卖。 但是在大秦时期,这简直足以让任何一个大臣头皮发麻,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的大麻烦! 相当于全国十几分之一的青壮年人口,都需要由地方官府全权提供住宿和食物。 要知道。 彼时大秦人口还没有后世那么多,所以人均耕地上还算勉强,再加上森林资源等还没被砍伐殆尽,所以基本上底层黔首们的吃喝还能维持。 但是粮食问题,仍然困扰着大秦! 按照大秦官方规定的徭役,是会给被徭役者不管饭八钱,管饭者六钱的工钱,但是实际上却远远没有这个可能。 地方官府一般都是强征地方民夫,不但不发钱不给工资,同时包住不包吃!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官府把你召来做事,工钱是一分没有的,给你个比牲畜好点的住处,但是吃食还得你自己带着。 是的没错,就是这么离谱,让你打工不给你工钱,还要你自己准备口粮! 所以经常有民夫被征集徭役后,原本富饶的生活直接破产,甚至得变卖田产房屋,避免在徭役期间活活饿死。 而赢野现在显然是要改革这一点,毕竟他刚命李斯修着了法典,结果朝廷带头违反秦律,这怎么行? 起码在徭役这件事情上,要保证被征召民夫的基本生活保障,否则光要马儿跑又不准马儿吃草,这实在有点过于官逼民反了。 所以无论是出于维护法典的正确性,还是为了防止底下民众的暴动,徭役时包吃包住这个前提,赢野是无论如何都要落实下去的。 “殿下!” “六十万民夫的衣食住行,莫说现在我大秦创国之初,国库空虚了,便是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笔无比巨大的开销!” “况且此番征召的民夫均是六国故地所在的人,对这些心怀故国的人,根本没必要手软,若是多累死一点……指不定还能更……!” “是啊,六国余孽们一直蠢蠢欲动,意图谋反复国,若是再不狠狠打压,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我看陈御史说的就不错,六国早就被我大秦征服统合,对那些还心存故国的人,根本没必要手软!” “况且我大秦本来徭役就一直都是强制的,从未给民夫们工钱粮食,若是此例一开,后续征集徭役时,岂不是也要如此了嘛?” “我大秦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多的民夫粮草!” “对,说的没错!” 朝堂上。 众大臣纷纷开口,却是显得言辞激措。 因为六十万民夫的衣食住行,其实现如今大秦也不是供应不起,问题是此例一开,后续怎么办呢? 难不成从此以后大秦每每要征集民夫徭役的时候,都给他们供应伙食工钱吗? 大秦遭不住啊! 所以别说其他大臣了,就连李斯,曹参,萧何这些太孙铁党们,此时心中都很是疑惑,不明白赢野究竟为何要如此做。 就连一贯坐在龙椅上假寐的嬴政,此时都睁开了眼,虽然面上不动神色,内心也是颇为疑惑顾虑。 因为即使嬴政心再大,对赢野再如何器重放纵,可要是赢野待会给不了朝堂诸公一个合理解释的话,嬴政也不得不站出来反对了。 毕竟。 徭役这件事情,关乎着未来大秦的基层建设! 在这个时代人力并不值钱,但如果所有工程都需要官府自己出钱出力来修的话,那大秦也遭不住啊! 而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端坐在嬴政旁边的赢野,却是露出了一抹和煦的微笑。 随即,他开口道: “诸君应该都知道,我特意调遣六国故地的青壮充当民夫,实则是为了削弱六国余孽造反的力量,将六国余孽可能出现的造反扼杀在摇篮里。” “可同样的,所谓怨不在大,可畏惟人,水能载舟,亦可覆舟!” “若是一味打压六国故民,则我大秦永远无法真正安定下来,民心永远无法归顺,届时终究会有破裂的一天!” 赢野的话掷地有声,瞬间传荡在整个宫殿内。 怨不在大,可畏惟人! 水能载舟,亦可覆舟! 这十六个字瞬间敲击在一众大臣的心中,直震得众人脸色大变! “太孙殿下果然博闻强记,竟能将荀子王制篇中的原句,精简到如此地步,堪称经典之句啊!” 李斯抚须一叹,揣摩着这十六个字的韵味,心头愈发尊崇起了赢野。 而一旁的张耳同样脸色微变,喃喃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者载舟,水者覆舟。” “荀子之语的确令人震耳欲聋,不过太孙殿下现在便能悟出这个道理,并且将其融会贯通,的确也是……!” “现如今六国刚刚被强制归入我大秦,人心不稳,意图谋反复国者不计其数,若是再以雷霆手段威压六国青壮年,虽然可以消耗六国故地的力量,却也会激起他们更大的怨恨之心。” “如此一来,我大秦虽然一统,可实则人心却未曾一统,久而久之,终究可能会……唉!” 赢野的这句话,自是改编自荀子王制篇中的句子,不过却是后世名臣魏征在劝谏唐太宗的时候所说的,现在则是被赢野‘引用’了过来。 而在场的大臣们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立即便明白了赢野所要表达的意思。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怨恨不在于大小,可怕的只在人心背离。水能载船也能翻船,所以应该高度谨慎。 而现在大秦的实际情况其实正如描述的这般。 虽说秦始皇雄才大略,以武力统合了六国,并且嬴野也发行法典,设立土地置换所,统一全国货币……等等,做出了许多改革。 但归根结底。 六国并入大秦还没有几年,底层民众们的意思根本还没有转变,仍然还把自己当作楚国人,赵国人,齐国人…… 第245章 难!!! 第245章 难!!! 想要转变黔首们的这种思想,只能用怀柔手段,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起步都要十年,乃至更久的时间! 而如果在此期间,朝廷进一步的对六国故民们进行区别对待,进一步的剥削压迫的话,自然不可能让六国故民们,真正认可大秦,真正把自己当作大秦子民。 毕竟你都在区别对待我了,把我和秦国人区别对待,还想要我从心底里认可大秦,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所以如果赢野真的强征六国故地数十万民夫,又不给他们提供伙食的话,难免会导致大量的被征民夫活活饿死,或者家破人亡,继而进一步加深六国故地对大秦的仇视程度。 如此一来。 想要真正的大一统,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一时间。 一票大臣们面面相觑,却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赢野了。 毕竟。 谁都知道。 大一统这是嬴政的功绩,并且是前无古人的事情,是绝对会彪炳史册,受后人赞扬的丰功伟绩。 而现在赢野把征召民夫徭役与大一统扯到一起了,并且还有那么点道理,要是还有人在这个时候反对的话,难免就有点…… 而就在朝堂上一片沉默之际。 赢野再度开口道: “大一统国易,大一统心难!” “现如今大父奋六世之余烈,统合七国,我大秦又修着法典,设立土地置换所,统一全国新式货币,李斯还在编写新的文字,准备流通全国……” “如此种种,无不是在为大一统七国之民心!” “否则六国故民虽然慑于武力臣服于我大秦,实则却根本不归心于我大秦,这又如何算得上真正的大一统呢!” 赢野的一番慷慨激词,顿时让朝堂众臣子鸦雀无声了。 的确呐。 若是六国故地的民心不向着大秦,一门心思想着造反复国的话,这算个屁的大一统,只能算是武力征服而已。 实际上,嬴政在统一六国后,便一直在为统一六国民心做努力,后世鼎鼎大名的车同轨,书同文,便是嬴政为之做出的一些比较着名的事情。 而现在这个平行时空中多了赢野这个穿越者,他当然要继续把这些事情贯彻下去,并且做得更好! 至少他要让大秦真正的一统,不再出现‘二世而亡’的悲惨局面了! 这个时候,李斯略微沉吟后,终于站了出来,开口询问道: “殿下说的自然是极有理的,臣也十分赞同,可是……” “如果官府提供那六十万民夫的衣食住行的话,臣想请问,此例从此以后,是否也要施行全国?”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了赢野身上。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此例一开,以后咋办? 难不成以后大秦要征集徭役,还得准备粮食工钱? 那大秦别说未来修筑宫殿,陵寝,或者其他水利设施,亦或者其他什么工程了。 便是出兵打一次仗,那都显得十分困难! 毕竟。 任何时代军队打仗,首要就是后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而在古代一只军队出动,就必须配备大量的奴隶,黔首,民夫,由这些人来负责押送粮食,以及负责士兵们的其他基础保障。 否则的话,啥啥都要士兵去做,怕是还没打仗,士兵们就被繁琐的后勤事务给拖死了。 而大秦时期打仗的话,一般都是召集大量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干这些事情,既不用给工钱,并且在伙食上还能狠狠压榨,反正只要饿不死就行,至于饿成什么样子大秦就懒得管了。 不过奴隶的数量终究有限,所以更多的还是需要沿途当地的百姓来做这些事情。 怎么做呢? 当然是在沿途各地强征徭役,让黔首们自带干粮,免费替大秦军队干活。 否则如果足额足量的供应伙食的话…… 只怕军队需要的粮饷,都被这些个负责后勤的奴隶民夫们先吃完了! 而听到李斯的话,赢野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 “这,便是孤在今日朝堂上,要说的另一个问题!” “哦?”李斯眉头一皱,朝堂上顿时也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喧嚣议论声。 就连坐在赢野旁边的嬴政,此刻都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的看向赢野。 莫非自己这太孙…… 早就想好了全盘计划,并且准备付诸实践了吗?! 而就在众人的注视中,赢野却并不直接回答李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诸位,我此番大肆在六国故地征召徭役,是要干什么呢?” 闻言,众人不禁眉头一皱。 “太孙这是要修筑六国周遭的水利工程。” “兴修水利,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否则农田缺乏水源灌溉,来年的收成便好不了。” “的确,毕竟各地的耕地质量各有参差,但一般来说,水足,无虫害,无大寒的话,寻常农田来年便能有个好收成了。” “莫非太孙殿下是打算通过兴修水利工程,继而提高全国各地的粮食产量,让这些干活的民夫们都有饭吃吗?” “可这……未免想的太过理想,太过简单了吧?” 一众大臣们议论纷纷,却是没有一个好的结论。 毕竟在他们看来,赢野从来不是一个肤浅的人,又富于实干,断然不可能做出什么太过理想化的事情。 想要通过在全国各地大肆兴修水利工程,提高粮食产量,继而让官府负担得起徭役民夫的伙食得话……这事的确太儿戏了一点。 而在众人的一片议论声中。 赢野忽然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接着才开口道: “早在墨矩离开咸阳之前,孤便与他夜谈了好几次,而谈论的内容嘛……便是和这全国水利有关!” 赢野说着,眼睛里忽然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孤欲兴修全国水利,让大秦农田均得到灌溉,同时整治各地江河水流,防止大规模的洪灾,同时改几处河道,截留出大量肥沃的农田出来!” 嗡! 赢野此话一出。 顷刻间。 朝廷中顿时哗然声大起,一众大臣们顿时倒吸冷气,被赢野的这个想法给震惊到了! 第246章 水利 第246章 水利 随着赢野话语落下,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兴修全国水利? 这不算什么,毕竟历朝历代都将农业放在第一位,而兴修水利可以让农田得到灌溉,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别说赢野嬴政了,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会这么干。 农稳则安,农不稳则暴动起义不止! 其实这个时代底层的黔首百姓们,哪里管什么国家大义云云,只要能填饱肚子,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么任由六国故族再如何忽悠,他们也不会跟着造反。 但要是活不下去了,横竖都是死,许多人当然索性造反了。 至于赢野说的整治各地江河水流,防止大规模的洪灾这件事情,同样也无可指责,因为这本来也是历朝统治者都会做的事情。 兴修水利,建造堤坝。 农田得到充足的水源灌溉,不用担心旱灾,建好堤坝又不需要担心洪灾,农户们便只需要考虑虫害与低温天气了。 如此一来,基本上农户们都能丰收,缴纳赋税后也能安安生生的过一年,不用担心余粮不足的问题。 但是让百官感到震惊,头皮发麻的是什么? 是赢野最后的那句话! 改几处河道,截留沃田……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 赢野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是说要耗费海量巨量的人力物力,强行改变几处河流的走向! 如此一来当然好处多多。 毕竟一些本来会在雨季泛滥的河道地区,因为河道的改向,便不会再在两岸引发洪灾,同时又能让需要水的地方不至于出现旱灾。 甚至河道改向后,原本河床周遭的大片淤泥土地,都能立即转变为沃土,属于是最肥沃的田地。 毕竟这些靠近河岸的土地,因为随时可能遭受洪水的冲刷,导致一年收益颗粒无收,所以才没人在这些土地上种植作物的,但如果河道都改向了,自然便没有了这样的顾虑问题。 但是! 关键是人力! 古代时期虽然人力不值钱,始皇帝动辄便是几十万几十万的征召徭役,但黔首们因为缺乏趁手的工具,工科方面也没什么基础,再加上主观能动性普遍不高。 所以每每修筑工程时,随随便便就是以年为单位,动辄便是数年,十年为期! 至于强迫河流改道这种大操作,那工作量更是大得夸张了,只怕倾大秦全国之力,都有些难以为继! 这才是一票大臣们在听完赢野的话后,感到震惊头皮发麻的原因。 而赢野在说完话后,便稳坐钓鱼台般微笑着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看着下方争吵议论的大臣们,仿佛这件事情压根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许久。 当下方的大臣们争吵声音渐渐停息,最终乃至到没有时。 赢野方才轻飘飘的开口道: “孤已经与墨矩先生事先全盘谋算过了。” “河流改道,乃是极耗费人力物力之事,若是把我大秦境内全部会泛滥洪水的河流,一一改道的话,便是穷尽我大秦全国之力,也断然没有做到的可能性。” “所以嘛……” “此番河流改道,只对岷江……等八条江河,进行改道!” 呼…… 当赢野话语落下,不知谁忽然长松了口气,其余大臣们同样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没有先前那么激动了。 毕竟先前赢野先是说要大修全国水利,接着又提出要修改河道,让大臣们以为赢野是痴心妄想,妄图一举整治全国江河,这才这么大反应。 八条江河嘛…… 恩,还是太多了,需要的人力还是太夸张了,但是起码没先前那般难以接受。 眼见众人的反应没之前那么巨大,赢野当即又说道: “关于这需要改变河道的八条江河,我与墨矩先生,以及十几名墨家弟子们仔细研讨过,并做出了数套方案。” “具体细则今日便不说了,否则今日这朝会不知道得开到多久,不过孤可以告诉大家,需要改道的地方,除了岷江是改道主河流外,其余江河改道,均是对其支流下手!” “并且总体上工程量并不算大,需要的人力最多是五十万人,五年时间!但是效果却相当明显!” “一旦功成,起码有两百万黔首不再饱受洪灾旱灾的侵扰!” “并且由此新增出的沃土,从此每年都足够供应百万黔首的口粮!” “待今日朝会结束后,诸位大臣中若是有想具体了解的人,可以去找萧何,看看墨矩与孤制定的那份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 说到这。 赢野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这份总纲乃是我秘密指示墨矩,让其门下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墨家弟子们,用了很久时间研究各地的水利数据,河流情况,河道分布等等,最后才撰写出来的。” “耗时耗力甚巨!” “不过此份总纲中详尽记载了我大秦需要整治的江河,以及具体需要整治的地方,需要实施的工程,工程量具体是多少,需要的人力,钱粮,工期具体是多少……” “等等等等,一一规划到了那份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之中!” 唰! 当赢野这一番话落下后。 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纷纷剧变,瞪大了眼珠,难以置信的望向赢野。 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 把大秦需要整治的江河及具体问题,预算,工期等,全部详尽的记录在册? 这手笔……这工程量,这口气太大了吧!!! 不过看到赢野这般言之凿凿的模样,却也没有人怀疑赢野这番话的真实性。 毕竟大家也知道,这位太孙殿下从不无的放矢,信誉上是不容置疑的,既然太孙都这么说了,显然那份‘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是真的搞出来了。 只是。 一想到赢野忙着处理百越之事,还要搞法典,土地置换所,推行新式钱币等等诸多事务的同时,竟然还能抽空和墨矩一起,在整治全国江河问题上做了这么多事情,众人又颇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太孙这办事效率和精力太离谱了吧?! 第247章 总纲 第247章 总纲 “江河水利工程总纲?也不知道墨矩先生与太孙殿下,究竟谋算的怎么样?” “不过太孙殿下既然都这么说了,显然不会有假,就是不知道那些工程是否可行,计划是否能够施行?” 张耳低声喃喃着,面色颇为郑重。 毕竟。 整治江河一直是历朝历代老大难的问题,若是赢野真的能够一劳永逸……不,不说一劳永逸,不说真搞出什么大工程。 单单是这份总纲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就已经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了。 这等若是一份指路明灯啊! 未来的统治者们,只需要依靠着这份总纲,就能针对性的兴建水利工程,大大控制旱灾洪灾的情况了。 那么未来史书上的地位即使不如始皇帝,那也远远高于其他皇帝,绝对是一代彪炳史册的明君典范了。 而李斯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中同样流露出了一抹渴望。 若是他能参与这‘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的编撰工作,并且由他负责具体的工程实施计划的话…… 那么他李斯未来在史书上的功绩,岂不是又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而其余大臣此时虽然都没有开口,可内心同样有各种杂七杂八的想法,看向赢野的目光也颇为复杂。 至于坐在赢野身旁的嬴政嘛…… 虽然也一直保持沉默,可内心也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希望立即看到那份总纲,看看赢野与墨家到底撰写出了一份什么东西。 而就在朝堂上一片沉默之际。 又是赢野率先打破了沉默,道: “此番我征集六国故地的六十万民夫徭役,却并不是为了改道什么河流,而是针对性的在一些粮产富饶,却又饱受旱灾洪涝困扰的地方,修建针对性的水利工程。” “此举若成。” “则六国故地无数黔首们,都会切实的得到好处,无数黔首不再受洪水旱灾的影响,待得来年开春粮食丰收之际,他们自然会真心实意的感激我大秦朝!” “再等到东越王和刘邦从有毒之地送来棉花种子,在我大秦国内大规模种植后!” “届时……” “六国故地的黔首们各个都能吃饱饭,穿暖衣服,自然会对我大秦感恩戴德,又岂会成天想着造反暴动!” “而若是与此同时,我大秦对六国故地的一切黔首都一视同仁,不加重苛捐杂税,施以仁政的话……” “如此不消十年,甚至五年!” “我大秦便会真正的大一统六国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也!” 听着赢野的一席话,李斯等人已是满脸拜服。 如王绾这些朝中重臣,脸上更是流露出一抹希冀之色。 若是真如赢野说的那般,让大秦黔首们,让六国故地的黔首们,人人吃饱饭穿暖衣的话。 自然就消除了所有的起义暴动土壤! 至于先前朝堂争议的徭役之事,却是已然被赢野完美带偏了话题,此刻没有人再追究这个事情了。 毕竟。 六十万徭役民夫的衣食住行,现在大秦还是勉强供应得起的。 若是为了收买六国故地广大黔首们的人心,这笔银子咬咬牙付了也就付了,孰轻孰重大家还是分得清的。 前提是修筑的那些水利工程真的能够达到赢野说的那般效果! 而且若是赢野口中那份大秦水利工程总纲,是真的话…… 届时大秦的官员们完全可以照猫画虎,慢慢实现总纲上的工程,最终彻底消除全国的旱灾水灾! 便是先前还在激烈抗议赢野改革徭役之事的大臣们,此时都有些无言,不过心中却是不服,还想着看到那份水利总纲后,再‘打脸’赢野。 因为现在争议的重点,已经不是徭役民夫衣食的问题了,而是赢野口中的总纲,究竟是不是真的! 一份涉及全国江河流域整治的水利工程总纲? 就由墨家那些个废物倒腾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 肯定是墨家糊弄太孙殿下不懂,随便画出来的骗人玩意! 只要等他们看完总纲,确认为假的后,那么赢野今日描绘的宏伟蓝图,自然不攻自破! 届时即便赢野是太孙,是储君,他们也照样要让赢野在朝堂之上下不了台! 这个时候。 身为赢野目前最心腹的东宫詹事曹参,也是忽然站出来,悠悠开口道: “殿下,某观诸位大臣们似乎对工程总纲颇有不信,现在也因此无心讨论其他了,这朝会只怕也是没办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不若就在此刻,拿出来给诸位大臣们一观吧,毕竟某与墨先生等人编撰的这部总纲,只怕也有诸多纰漏。” “正好在朝堂上集思广益,查漏补缺,彻底完善这一部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 此言一出,立即就得到无数大臣的赞同。 “嗯,萧詹事说的有理。” “老夫的确很想看看殿下与墨家,萧詹事等人联合编撰的这部总纲,究竟长什么样子。” “若此总纲确系为真,倒的确是利国利民之大好事,若是假的嘛……呵呵。” 赢野听着大臣们的议论,不禁微微一笑,随即朝着身旁的太监一摆手。 太监立即领意,连忙小跑着出了宫殿。 片刻后。 数名卫士便提着一大‘担’的书简走入了殿中,接着小心的放在了地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这‘一大担’书简之上。 至于李斯,王绾等人,眼睛更是瞬间都亮了,恨不得立即拿起书简,仔细翻阅一番。 而赢野显然也知道大家此刻心急,当即也是善意的说道: “此总纲终究是我大秦重器,不容有损坏,便由李丞相,王丞相两位百官之首,代表诸位大臣翻阅一番吧!” 闻言,一些大臣顿时就急了,心里跟猫抓似的,却又不好说什么。 毕竟王绾李斯乃是文官之首,的确是最有资格代表群臣的人。 况且现在朝堂上数百名官员,总不能大家一窝蜂凑过去翻看,万一弄坏了书简就不好了,而且那么多人凑到一块,也是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第248章 真假 第248章 真假 而被点名的王绾二人则顿时面上一喜,朝着赢野嬴政拱了拱手后,立即就走到了那一担子书简跟前,准备仔细翻阅一番这份所谓的‘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 “王丞相,李丞相,均是博闻强记,见多识广之人,想来应该是能看出这份总纲的底细。” “呵呵,李丞相乃是殿下那边的人,即使总纲有问题,他肯定也不会说的,不过王丞相素来为人刚正,便是连陛下都敢顶撞,而且也并非太孙派系的人。” “便放心好了,若总纲真有问题,王丞相肯定不会替殿下隐瞒着的。” “说的也是……” 一众大臣们此时都朝着王绾李斯二人行着注目礼,私下也在议论纷纷着。 不过大家倒是并不担心由王绾二人代表百官,会无法判断出这份总纲的具体价值。 毕竟。 这二人能够成为丞相,担任百官之首,至少在才能,学问上肯定是没有任何瑕疵的。 即使是深受赢野器重的李斯,那也是既能编撰大秦法典,又能编写新式文字,还能处理政务的顶级复合式人才。 这二人对于水利这种国家大事当然研究颇多,只要不偏颇立场,自能分辨出赢野等人编撰的这部大秦水利工程总纲的价值,不会出现误判的情况。 关键是。 李斯是赢野的心腹,王绾可不是啊! 朝廷大臣们对于王绾的人品还是非常信任的,由他与李斯一块研究总纲,确定总纲的价值,众人心里也是信服的。 片刻后。 有太监与卫士端来两个椅子,就放在了一堆书简旁, 而李斯二人也不含糊,各自直接拿起一摞书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坐在椅子上旁若无人的观看起来。 整个章台宫仿佛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票大臣们虽然不知道书简上的内容,却均是死死盯着李斯和王绾的表情,希望从二人的表情中,识别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就连嬴政这个时候也不装睡了,坐在上首处,轻轻的咳嗽了下,忽然转过头去朝赢野问道: “野儿,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 “是个怎么回事啊?” 嬴政当然对这玩意感兴趣了啊,单单看现在朝堂上的反应,便知道大家都非常关注这门总纲,毕竟这玩意如果真的是真的话,那简直就是彪炳史册的书籍了! 水利工程! 自古以来农业都是统治者最关注的事情,毕竟粮食问题在古代绝对是和一个王朝的强盛挂钩的! 粮食丰收盈余,则黔首们都能吃饱饭,不会想着造反,国家也有多余的赋税,能够发展其他东西,而军队也能够保持战斗力,不至于饿着肚子打仗,亦或者成天担心着后勤问题。 后世哪一次大规模的起义,不是因为底层民众们连饭都吃不饱了,横竖都是个死字,索性才拍拍屁股造反的? 而后世任何一个王朝同样也是因为有钱,有粮,才有机会出现武德充沛的情况,能够远征边疆各大蛮夷,保持王朝的兴盛。 所谓的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便是这个意思。 有多余的粮食,朝廷才有能力支持军队远征,才有能力镇守边疆,才有能力驱逐蛮夷,扩大疆土。 否则连军队的粮饷都凑不够,连最基本的后勤都保障不了,便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也不可能让手下的军队士兵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吧? 而想要有足够的粮食,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是国家长时间的风调雨顺,没有大规模的旱灾,洪灾,没有出现什么人祸兵祸,同时君主也足够仁德。 这样一来百姓们都能够安心生产农作,以古代民众们的辛勤程度,自然而然便有了足够填饱肚子的粮食,还有上缴朝廷的余粮。 但是呢。 若是君主仁德,国家也没有人祸兵灾,结果运道不好,国家连续出现大规模的旱灾,洪灾,导致许多土地颗粒无收的话,那么结果仍然是没有粮食。 后世有学者进行过研究,许多人都认为,明王朝之所以灭亡,自然有方方面面的原因。 如连续出了好些个顶级废物皇帝,国家政策从根源上就有问题,又如开国初期制定的一些政策逐渐糜烂,把藩王当猪养,导致大量耕地落到藩王手里不上缴赋税,还有过于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隐瞒人口问题,还有举人进士们庇护的大量不纳税人口,乃至隔绝海贸问题……还有太多没有罗列的原因。 但是也有许多学者认为,导致明王朝灭绝的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甚至是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明王朝后期恰好处于全球第四次小冰河期! 这个时期的华夏经历了极端的气候变化,夏天各地大旱大涝,让无数农田颗粒无收,冬天又太过于寒冷,导致很多百姓活活饿死冻死,,甚至就连处于亚热带的粤地,甚至连琼州岛,都频频出现了暴雪天气。 如此极端的气候变化,导致明朝全国粮食大幅度减产,饥荒频发,又导致许多地方出现大规模鼠疫等瘟疫,最后才导致超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国家财政彻底陷入总崩溃。 内忧外患下,明王朝最终才被鞑子攻灭。 所以管中窥豹可以知道。 旱灾,洪涝,同样是非常影响一个国家安全的问题。 而兴修水利工程,当然能极大缓解这个问题,让缺水的地方有水灌溉农田,让水太多导致洪涝的地方,能够排出多余的水,不至于农田被淹没。 但是统治者们虽然都知道水利工程的重要性,甚至付出了巨大努力,但通常都不是很有效果。 毕竟。 第一搞水利工程太耗费钱粮和人力,一个不好,就容易引得当地百姓民不聊生,最后引发大规模暴动起义。 如后世隋朝征集全国民夫,修筑京杭大运河,导致百姓怨声载道,直接造成隋朝的灭绝。 又如元朝时期强征十几万民夫挖掘黄河河道,最后搞出个‘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继而引发全国大起义,导致元朝统治被推翻。 第249章 野心 第249章 野心 除此外,统治者不愿意大规模修筑水利工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知道怎么修! 毕竟搞工程嘛,总得要理论知识支撑的。 而古代在工科上虽然已经颇有建树,却也缺乏系统性的理解。 在哪修水利工程的利益最大,怎么修,如何修,这些问题都很麻烦。 毕竟这玩意耗费钱粮人力甚巨,极大拖累国家财政,若是修好后发现没有太大的用处,甚至压根没用的话,那就简直是搞人心态了,只怕连君王威信都会极大幅度下降。 所以一来二去,许多统治者干脆得过且过,随便修点水利工程完事,却绝不正儿八经的耗费巨大人力,在全国范围内搞水利建设了。 搞不起,同时也搞不明白! 但是这个时代因为赢野这个穿越者的出现,许多情况当然就有所不同了。 见到嬴政投来的好奇目光,赢野也是微微一笑。 实际上。 赢野从穿越而来后,除了忙着在庄子里捣鼓各种‘奇计淫巧’之外,同样也在思考着,如何系统的完善大秦的理论工科知识。 系统性的完善学科知识! 为什么古代华夏的科技一直领先世界,可随着历史的发展,逐渐就没落了下去呢? 这其中当然有后世君王的闭关锁国,固步自封有着非常重大的原因。 但同样的,也与华夏许多学科,没有系统性完善积累科学有关系。 什么意思呢?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比如某人知道出海时吃橘子,可以大幅度降低出现坏血病的发病率,又有人知道吃浆果类(草莓,黑莓,覆盆子)也可以降低坏血病的发病率。 结果却没有人系统的总结这些知识,所以就算过再长时间,也没人会发现吃这些东西之所以能预防坏血病,是因为这些水果都拥有一种共同的东西——维生素c。 这便是完善系统性学科的作用。 而赢野当然不可能全面的总结华夏众多工科,理论科学的知识,他只是个穿越者,并不是神。 所以依仗着脑子里的知识,赢野也是私下找到了墨矩,让其在全国范围内,大量收集有关整治各地江河的实际案例,理论,还有命人去全国各地,探访江河水域主流支流图等等,为编撰这门‘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做好了基础准备。 接着,赢野又让墨矩,大批墨家弟子,还有张良等人,开始凑空汇总这些关于防治江河的知识,临时编撰成册! 接着再由他出面,以前世掌握的关于水利方面的知识,高屋建瓴,进行修改与理论指导。 这里面赢野出的力很多,特别是他身为穿越者所拥有掌握的许多知识,更是给墨矩等人提供了一种全新的防治江河水域的思路,继而加快了总纲的完善成书工作。 最后经过大量墨家弟子的不懈努力。 这门‘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才最终应运而生,顺利出炉。 所以赢野现在当然是信心十足,根本不怕李斯王绾二人验货了。 随即,赢野便回答嬴政道: “大父,此乃孙儿处理国家大事的闲暇之余,组织墨矩,萧何,还有大批墨家弟子,以及各地许多水利方面的人才,共同编撰的一部总纲。” “其中详尽考察了各地水域的主流支流,甚至孙儿还命人绘制了许多地方的水利走向图,对全国水域网络已然烂熟于心后,这才开始针对性的进行工程上的研究。” “若真按照这部总纲上的去做,将其上记载所需修筑的水利工程全部完成的话……” “不说其他,起码可保我大秦三分之二的国土,从此无论遇到多大的旱灾洪涝,都不会再让黔首的耕地颗粒无收,饿着肚子过活了。” 嬴政听着听着,眼睛已经是忍不住的瞪大了起来。 “竟有此事?!” “三分之二的国土……永不受旱灾水涝的困扰?”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即使以嬴政的心胸与气魄,听到赢野的这番话后,仍然是忍不住的震撼当场,只觉浑身热血都在疯狂上涌起来。 因为赢野的这番话,其震惊程度,简直比方才说出那部总纲时,还要大上好几倍! 赢野这话……不就是在说,大秦三分之二的国土将永远风调雨顺,永远年年丰收吗! 便是嬴政这等千古一帝,也不由得为赢野这个宏大,甚至可以说有点疯狂的计划,感到一丝颤栗起来! 而见到嬴政如此震惊,赢野却是微笑着解释道: “大父不必这般震惊,因为虽说做好了总纲上的工程,的确能保我大秦从此风调雨顺,从此农夫不再受气候的干扰。” “可问题是……” “大父可知道总纲记载的,全国需要修筑的水利工程有多少吗?” 赢野眼中闪过了一抹叹息,接着道: “这水利工程,并不是仅仅为农业服务的。” “有的地方生产金银,或者其他矿产,但是以人力运载这些东西的话,耗力太大,所以导致很多地方明知道有丰富的矿产,咱大秦却没法大规模的开采。” “但若是此地附近,能够引流一条江河,然后通过船运载这些东西的话,那么立即就能解决运输问题!” “还有的地方贸易发达,无数商贩走动,每日所需运输的货物非常多,同样的如果能在此地附近改道一条河流经过,那么也能解决船贸问题。” “同样的,有的地方常年遭受洪水侵扰,两岸黔首们常常伤亡惨重,若是能够修筑水利工程,比如修建一座巨大的水库,将洪水储蓄起来,留作夏日旱灾时使用,这同样是利国利民之举。” “所以孙儿的这门总纲,并不仅仅是为农业所服务。” “同样也是为全国的河流运输,乃至保障黔首安全上所服务。” “甚至若是某地起了战乱兵戈,国家也能快速通过水上运输,将粮食和兵马送到该地,快速止住兵乱……” “如此种种,不一而终。” “这才是孙儿命人编撰这门总纲的真正原因呐!” ps:新书已发,朕刚打成日不落,老朱你复活了?大家可以看看嗷 第250章 故事 第250章 故事 听着赢野这番无比诚挚的言语,嬴政不由得沉默了。 他的确没有想到,赢野意欲修筑水利工程,竟有这么多想法在里面。 运输金银铜铁等各种矿藏,运输人力,运输粮草,搭乘来往商客……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一句话:大力扩张水路运输! 毕竟谁都知道。 走水路肯定是比走陆路省力省时得多。 而若是赢野真的能够在全国范围内,组建起庞大的水利运输网络的话。 那么恰如赢野方才说的那般。 许多原本因为运输原因而无法开采的矿藏,立即就有了用武之地。 许多因为交通原因而无法兴盛起来的地方,也立即便能兴盛繁荣起来。 而最让嬴政心动的。 是战时能够通过水路运输的方式,快速向该地运输大量的兵员和粮草! 这对于交通极度困难的古代而言,无疑是相当重要的事情了。 所以。 如果未来大秦真的能够构建起一个全国性的水域运输网络的话,那么届时莫说有人造反了,便是四面边疆的蛮夷,都不敢再轻易发起进攻,甚至就连大秦的经济都能因此而再度腾飞一波。 这绝对是不亚于他一统六国的壮举! 不过嬴政心里虽然激动,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忽然问道: “野儿,听你所说,这总纲的工程量可委实是巨大的很,就凭墨家那些与萧何墨矩几个,能这么快就完成这部总纲的修撰工作?” 嬴政说着,心里忽然就闪过了一抹担忧之色。 他担心赢野因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之下,胡乱编撰了一通,就草草拿到了众臣面前! 如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今天这脸可就丢大了啊! 毕竟赢野现在好不容易通过一系列手段政策,勉强是坐稳了储君这个位置,并且在文武百官面前拥有了一定威信。 但是如果因为此事作假,被大臣揭穿的话,那积攒许久的威信,可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而且嬴政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因为赢野所说的总纲,不但囊括了全国江河水域,甚至蕴含了诸多江河的支流,甚至还针对这些江河湖泊,系统性的进行了工程规划。 这个工程量,便是由嬴政亲自命人来做,怕都是极度浩大,短时间内决然不可能完成实现。 结果赢野就靠着手里那点力量,在短短一两年时间内就悄然做了出来。 这实在…… 让人无法相信啊! 而见到嬴政眼中满是怀疑,赢野却不禁笑了,轻声解释道: “大父,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孙儿为了修撰这门总纲,单单是调遣的全国治水能手,就超过了一百人!” “这里面的许多人,都是各地的小官,名声不显,但是却常年在全国各地治理着不同的江河湖泊,对其所处地方的水利问题有着长足的理解。” “所以孙儿在撰写各地江河湖泊所需要修筑的水利工程时,并不需要从头开始设计,而是让这些治水能手们,自己提出规划已久的意见和建议,再由孙儿与数位大秦治水泰斗,联合给出意见,决定此水利工程的可行性。” “所以在编撰这门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时,工程量却是远没有大父想象中的那么高。” 听到赢野这么说,嬴政先是一愣,继而陷入沉吟,片刻后又是重重的一点头。 他立即明白了赢野这般操作的精妙之处。 搜集全国的治水高手,由这些人针对他们当地的水利问题,自己提出如何建设工程,防止当地水利! 那些治水高手们本就对当地的江河湖泊了如指掌,更对于如何治理这些江河有着心得。 由他们自己来提出如何建设水利工程,无疑是最为稳妥的事情了。 而且没听野儿说嘛! 最后还得由野儿与数位大秦的治水泰斗,联合检查‘作业’! 只有真正符合实际,具备可行性的水利工程意见,才会被采纳,才会最终被写入总纲之中! 这样一来。 总纲的工程量大幅度缩小,且其真实性和可靠性也大幅度增加! 见到嬴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赢野也是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 “还不仅如此呢。”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一次墨家的确是出了天大的力气。” “不但墨矩与在咸阳的墨家弟子们,一直在帮孙儿整理来自各地的水利手稿,并且在全国其他地方的墨家弟子们,同样也不惧怕劳苦,前往全国各地实地考察,描绘水域地图。” “除此之外,萧何作为总编撰,也出了很大力气,还有典属国曹参为编撰,也在总纲的修撰工作上出了很大力。” “而各地的水利官员们,同样被我大规模调度,不过是通过墨家那边传递的孙儿指令,当初孙儿也曾打算跟大父仔细说说此事,结果大父直接不准我去寝宫了,所以才就作罢。” 赢野侃侃而谈,快速将自己修筑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的工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嬴政,并且期间屡屡赞扬墨矩萧何曹参等人的功绩,却对本人的功劳一笔改过,完全没有邀功的想法。 良久后。 当赢野终于把编撰总纲的具体过程告知给嬴政后。 嬴政眼里已经满是欣慰和满意,若不是此刻还在朝堂之上,只怕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 事无巨细,考虑周到! 野儿果然是个能接替大秦基业的人物,不是扶苏那般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废物! 而且此事明明是野儿一手包办的,结果在自己面前谈及此事时,却决口不提自己的功劳,反而一直赞颂萧何墨矩等人。 如此心胸气魄,倒的确是一代君王应该拥有的东西。 嬴政越看赢野,便越是满意,最后点了点头,道: “野儿,朝会结束后,大父再与你细谈!” 说罢,嬴政也是将目光移到了朝堂中央,想要看看李斯和王绾二人,究竟研究得怎么样了。 毕竟嬴政虽然从心底也相信赢野的能力,也相信赢野不会说谎,可到底赢野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个孩子,而总纲关系又过于重大。 第251章 神话 第251章 神话 所以嬴政心里也是有些担心,怕这门总纲哪里会有什么纰漏过错,继而被王绾抓住辫子,在朝堂上大批特批。 不过若是真的如此的话。 嬴政倒是已经下定决心,会将这口锅强行揽下来。 毕竟现在赢野处于掌权和树立威信的时期,是绝不容许威信有失的,若是真好心办了坏事,那就由自己这个大父来担担责任骂名吧。 不过这一看之下。 嬴政忽然目光一凝,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因为从他的视线看去,却见到此时被一票大臣们围在中央的王绾李斯二人,此时正呈现出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呆呆的望着手里的书简,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完全舍不得挪动目光了! 而见到李斯二人的神情后,嬴政也是心头一动,不由咳嗽一声,抬高音调道: “咳咳!” “两位丞相,看得如何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阵骚动。 显然众多大臣们此时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毕竟李斯王绾现在的表情有些太出格,让人颇有些浮想联翩。 莫非…… 太孙殿下搞出的这门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并非儿戏? 真的是一部传世之典?!! 但是就在嬴政的询问之下,李斯与王绾二人却恍若未闻般,仍然是痴痴看着手里的书简,完全没有理会嬴政的样子。 见得如此,早就私下与李斯交好,又恰好站在李斯身后的张良,不由得重重咳嗽一声,接着拉了拉李斯的袖子。 如此这般之后,痴迷书简的李斯这才抬起头来,而当看到所有大臣,乃至嬴政嬴野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后,顿时心中一紧,接着又满是疑惑。 “额……李丞相,王丞相,刚才陛下问你们,看得如何了?” 张良见到李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再度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闻听此言,李斯方才终于如梦初醒,连忙拜倒道: “启禀陛下,微臣方才看得太过入迷了,所以没能听到陛下圣言,君前失礼,还请陛下降罪!” 不料嬴政却是摆摆手,忽然笑了一声道: “何罪之有呐!” “你看王丞相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还在抱着野儿编写的大秦总纲,津津有味看个不停呢!” 此言一出。 李斯顿时脸色剧变,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还以为嬴政已然暴怒,是在暗压火气说反话呢,连忙走到王绾的跟前,学着张良的操作,使劲拉了拉王绾的衣袖。 “王丞相,莫看了!” “陛下问我们看得怎么样了!” “什么?老夫正看得入神,这总纲简直绝了,图画和文字细致的夸张,所有工程的具体方案,图纸,预算,工期,所需人力,乃至需要考虑的……” 王绾抱着书简还在说着,忽然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一张老脸瞬间变成了涨红色,接着慌忙拜下道: “陛下恕罪,臣方才……” 王绾刚准备解释,不料嬴政却已然哈哈大笑起来。 整个朝堂上瞬间响起嬴政的大笑声,而群臣却是诡异的死寂下来,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形成了一种鲜明对比。 但是在许多大臣惶恐的等待中。 坐在上首处的嬴政,此时实则压根没有半点动怒的心思,而是真正高兴的大笑! 他动个屁的怒啊! 两位文官之首,大秦丞相,现在抱着自己孙子编撰的总纲,竟然硬生生在朝堂上看得痴迷了,甚至连自己的问话都没有听到! 要知道。 嬴政或许还不算足够了解李斯,但绝对了解跟随自己数十年的重臣王绾。 如此谨小慎微,从不犯错的人物,今日竟然能看得失神,在自己面前失仪。 这意味着什么? 当然意味着赢野编撰的这部总纲,绝对是出人意料般的好! 好到能让李斯王绾两位博览群书的文官之首,都在君前失仪! 如此这般。 嬴政当然是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怪罪这二人。 “哈哈哈,两位爱卿莫要惶恐,朕还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倒是二位爱卿看了这么久,方才竟看得失神入迷,朕却也不知道,这部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究竟编撰的如何内容,又编撰的怎么样呢?” 听到嬴政的语调略微高扬,明显毫无怒气,反倒有着大大的喜色,李斯王绾二人不禁同时在心里暗松了口气。 不过随即。 二人便好似想起来什么般,脸上同时也露出了一抹万分惊喜的神色,接着对视一眼后,由李斯拱手站出来说道: “启禀陛下!” “太孙殿下率人编撰的这门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乃是千古治水之策!” “依微臣愚见……” “若我大秦真能依照此纲修造水利工程的话,必然能革除全国水利隐患!” “从此大秦黔首们,不必再担心耕田会被水淹,不再担心耕田遭到大旱没有水浇灌!” “此纲……” “实乃我大秦的国之重器也!” “太孙殿下,实乃是大禹转世也!!!” 唰! 当李斯将自己的评语说出口后。 霎时间。 整个章台宫中,立即响起了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嘶嘶……” “左丞相这话,说得有点太重了吧!” “大禹转世?太孙殿下虽然是非常人,但将太孙比作大禹这般的上古大贤,确实太重了。” “国之重器?区区一门书籍,即使再如何文采飞扬,也断然担不起这四个字吧,左丞相乃是老成持重之人,怎么会突然说出这般不甚严谨的话来啊?” “是啊,太孙殿下便是再如何才华惊世,可区区一两年功夫,仅仅有墨家和东宫詹事的协助,断不可能编撰出何等惊世骇俗的书籍出来吧?” “别忘了,太孙殿下一直在操劳国事,我大秦大大小小事无巨细,现在一直有太孙殿下负责,他哪来什么时间去编撰书籍啊!” “莫非左丞相感念于太孙殿下的提携之情,所以……?” 众臣低声议论着,心里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 李斯给出的评价委实太重了点! 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乃是国之重器? 太孙殿下,乃是大禹转世? 这评价简直一个比一个离谱啊!!! 第252章 站台 第252章 站台 而就在一片哗然声中。 嬴政此时同样眼眸收缩,心里对于李斯的话十分震惊。 因为他都觉得李斯这话说的太离谱,甚至有蓄意巴结谄媚的样子了。 自己孙儿虽然文韬武略厉害,可再怎么……也没达到李斯所说的那般地步吧? 难不成那部大纲,真的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旷世经典吗? 就在嬴政心里浮想联翩,群臣震惊当场的时候。 忽然间。 一直没说话的王绾,此刻终于也开口道: “启禀陛下,太孙殿下率人编撰的这部大纲,依微臣之见,的确乃是一旷世神书!” “其中包含有我大秦无数山川江河,水流湖泊的走向分布,可为我大秦官府未来的水利总纲。” “只需要通读此大纲,几乎便能识遍我大秦江河湖泊,就能知道各地的水利情况,继而因地制宜,研究出适合当地的治水之法。” “并且其中几乎针对我大秦每一个水患多发之地,都给出了相当详尽的解决方案,同时给出了具体的图纸和预算工期,当地官府只要照着这本大纲去做,便几乎能让当地永绝水患!” “太孙殿下能编撰出如此神书,当真是我大秦之幸,是无数黔首之幸!!!” 王绾终究是上了年岁的人,说话到底是没李斯那么夸张了。 但是…… 旷世神书? 大秦官府未来的水利总纲? 只要各地官府跟着做,就能永绝当地水患? 大秦之幸,黔首之幸??? 听着王绾口中这一连串的对赢野的夸赞之词,饶是以嬴政的心性,此时都有一点脑子混沌,想要昏厥过去的冲动。 想要幸福的昏厥过去! 听听! 连王绾这等刚正重臣,都对自己孙儿给出了如此评语。 可想而知。 野儿编撰的这部大秦水利总纲,究竟惊世骇俗到了什么程度! 至于原本还在等着王绾给出一个反对答案的众臣子们,此时闻言同样是纷纷张大了嘴巴,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要知道。 王绾和李斯虽然均为丞相,可无论是在百官眼里,还是在政治信誉,个人威信上,都是相差了非常多的。 毕竟李斯虽然也极有才华,担任左丞相绰绰有余。 可他毕竟算是赢野一手提拔起来的,履历还不算丰富,资历还不够深,在大臣中的威望也远远不够。 再加上其与赢野已然绑定在了一起,所以任何只要和赢野有关的事情,如果李斯掺和进去的话,所有人都会持有怀疑态度。 但是王绾则不同了。 这可是连嬴政的面子都不给的狠人! 再加上王绾素来清廉,敢于任事,又并非是储君党的人,所以他的话可信度自然和李斯不是一个级别的。 现在听到连王绾都如此说,群臣心中的震撼当然可想而知。 “右丞相,您老说的……” “这不可能啊!太孙殿下平日里还要忙着处理政务,哪有时间去编撰什么水利大纲,这随便弄弄,就能弄出一部旷世经典出来了?” “王丞相您再好好看看!莫要打了眼了!!” “是啊,非是信不过太孙殿下的能力,可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太孙殿下他……” 一些和王绾亲近的大臣,此时忍不住低声开口了,心里显然仍然有点不相信,赢野能率人编撰出如此一部经典出来。 就连嬴政此时都不由郑重开口道: “王丞相此言可是真的?” “大可不必看在朕的面子上,若野儿编撰的这书有什么问题,大可直言相说,朕绝不动怒!” 闻言,王绾不由得微微一愣,接着面色便有些古怪起来,然后忽然苦笑出声道: “陛下,臣万万不敢妄言啊!” “太孙殿下的才华实在非同常人,这部大秦水利总纲,臣方才粗略翻阅了一通,竟是发现其中蕴含有无数山川河流的水势图!” “其中图文详尽,水势图无比清楚,绝无半点马虎糊弄之感,而且其中所记载的诸多水利工程,其均是无比细致!” “从预算,工期,所需人力,修筑的具体地点,规模,乃至工程本身的图纸规划等等,一应俱全!” “当初陛下一统六国前,臣也听从过殿下的旨意,前去修筑过好几个水利工程,所以在这些方面上,臣自信是没人能糊弄得了微臣的。” “况且这总纲上记载的工程,水势图均是细致入微,若是陛下不信的话,大可以现在就派遣自己信任的人,前往各地,实地考察验证一番其中的诸多数据,一查便知!” 王绾见到嬴政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话,甚至反倒担心自己为了给赢野说好话而撒谎,不由得是苦笑连连,然后如此解释道。 而听到王绾如此说,嬴政仿佛是忽然放下了什么东西般,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更是猛地潮红,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容光焕发起来。 至于众多大臣们,此时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王绾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总纲上的水势图与水利工程记录的细致入微,派人去各地一一查验便知真伪。 即使是再如何不喜赢野的人,也不相信这位精明的太孙殿下,会在这等太容易被戳穿的事情上作假。 况且。 王绾何许人也? 不提其在大秦朝中的声誉。 单单是王绾文官之首的地位,以及其资历,那是万没有替赢野说谎话必要的,毕竟这位可是连嬴政面子都敢不给的狠人! 更何况。 恰如王绾方才说的那般。 他可是曾经亲自负责过水利工程的干吏,怎么可能看不出虚假的工程方案与水势图? 要知道昔日王绾受命,前往秦地各国兴修水利,让得秦国数年后粮食丰盈,这才有了后来秦始皇一统华夏的基础! 所以王绾算是现在朝中百官中,为数不多精通水利,甚至堪称水利专家的人了,连他这样的权威都认可了这部总纲,其他半吊子们哪里还好意思发言反驳? “好,好,好!!!” 嬴政高坐在龙椅上,此时也忍不住连道了三个好字。 第253章 理所应当 第253章 “理所应当” 赢野能如此出息,他这个当大父的自然是发自心底的高兴,简直比他自己又弄出了什么丰功伟绩还要激动。 而当嬴政的目光挪向身旁,看向赢野,准备说几句话勉励赢野的时候,却忽然下意识的一愣! 因为四目相对间。 嬴政只看到赢野目光中的平静和淡薄,仿佛撰写出了一部传世经典,对于赢野仍然是没有什么好值得高兴,庆祝的事情一般。 便是嬴政自己,扪心自问如果率人写出了这样一部经典,不说是欣喜若狂吧,那也绝对是心潮澎湃,难以平静了,毕竟这绝对是能够利在千秋,千古留名的大好事。 可嬴政现在表现的如此平静,却委实让嬴政感到了自己这位孙儿,心性还要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一时间。 嬴政心里也是愈发高兴,若不是在朝堂之上,真就要手舞足蹈,兴奋的站起来了。 够沉稳,有魄力,好心性,才学高…… 如此之人若是接替他成为大秦皇帝的话,绝对能让大秦王朝走上一个新的台阶啊! 这一刻。 就连许多先前激烈反驳李斯的大臣们,都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毕竟他们可以质疑李斯,却无论如何也质疑不了王绾。 王绾本身清廉,刚正,又不需要谄媚于赢野,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没必要为赢野说谎。 所以连王绾都亲自下场给赢野这部总纲定性了,他们要是再跳出来反驳,那才真的是成了跳梁小丑。 不过。 还是有几名大臣面露不忿之色,似乎仍然觉得赢野编撰的这部总纲有什么问题。 这几人虽然也相信王绾的人品,却也有些质疑王绾的眼力! “王老丞相也是老了,或许老眼昏花,看错了也说不定!” “我大秦江河湖泊多如牛毛,仅凭几个墨家弟子,哪能完成这般大的文献编撰工程量,我看此事其中必有猫腻。” “是呐,多半是王老丞相一时走眼了也说不定。” “或许是这部总纲中记载的有些水势图和工程是真,有些则为假,王老丞相只看到了真的那部分,所以贸然之间就下了判语……唉。” “算了,待今日朝会之后,寻个机会好好拜读下这部总纲,若是其中真有什么纰漏虚假之处,呵呵,总归是纸包不了火的。” “到时候遣人前往各地,对照这部总纲一一验证细节,若是有偏差……便是陛下也不好再偏袒太孙殿下什么!” 当然了。 这些大臣们即便此时心里仍然充满了质疑,但是却没有真的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因为嬴政赢野二人。 单单是王绾的资历和地位,现在站出来为赢野背书,其他人便根本不能,也不敢再出来质疑反对了。 更何况王绾也是大秦现如今数得着的水利专家,在水利之事上与王绾当朝辩驳,只怕反而是会贻笑大方,成了那跳梁小丑。 然而就在嬴政大笑出声,而大臣们或震惊,或欣喜,或感慨,或不忿的时候。 忽然间。 先前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赢野,此时却反而主动开口道: “孤看此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虽然已经经过李斯,王绾两位丞相的查验,但今日朝堂之上只怕还有许多人心存疑惑。” “或是担心此书内容的真实性,或是担心其他……” “孤也并非是藏拙之人,更何况此总纲未来本就是要分发天下,供应各地官府针对此纲,修缮当地水利的。” 赢野说到这,脸上亦是露出了一抹‘招牌式’的微笑,接着道: “不若便这样吧,待今日退朝后,孤便召集咸阳城中精通水利,还有善于工科工程之人,以及咸阳学宫中的一些大贤,一起观阅这部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 “若其中还有纰漏错误,便趁此机会集思广益,弥补漏洞缺失。” “待得彻底修缮完毕后,再分发全国各地!” “从此各地官府在收整当地水患时,均需要仔细阅读此总纲,最终因地制宜,做出相应的合理判断。” “同时再由我大秦亲自出钱出力,在全国各地开始效仿总纲上的内容,修筑堤坝工程,整治全国江河湖泊!” “当然了,自明日修缮总纲之日开始,任何想要浏览此总纲的人,均可前往咸阳学宫观看解惑,孤已经命人复刻了三本总纲。” “若是有人看了此总纲,觉得其中有问题漏洞的,也大可以直接提出来,孤自是兼听则明!” 轰! 赢野的话犹如一记惊雷般,瞬间轰得朝堂众臣们心神一颤! 一些原本还心存质疑,准备后续‘找场子’的大臣们更是如遭雷击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赢野竟然要在明日,广邀咸阳大贤,水利专家,还有工程专家们,一起继续修缮这部大秦江河总纲?! 甚至于…… 其他任何人想要翻阅此总纲,也都可以去咸阳学宫观看?! 这这这…… 简直是信心十足到了极点啊! 否则若是赢野心里对这部总纲有半点不自信的地方,也绝不敢这般大张旗鼓的拿出去示人,甚至当众修缮! 便是李斯王绾都对赢野的这个决定感到无比震惊,王绾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赢野,仿佛认识到了一个‘新的’赢野一般。 要知道。 赢野这般做不仅仅是自信的体现。 更是其心胸魄力的体现! 什么意思呢? 因为这部总纲乃是赢野带头编撰的,而赢野本身乃是储君,又深得嬴政认可赏识,现在大秦连个傻子都知道,只要赢野不胡乱瞎搞,待嬴政百年之后,必然会是赢野继位了。 可以说赢野储君的位置,比扶苏是嬴政嫡长子的位置还稳! 在这种时候。 只要稍微谨慎点的人,大可以安安稳稳的在嬴政支持下,继续不温不火的把控朝政,彻底坐稳储君的位置。 毕竟都到了这个位置了,升无可升,什么功绩都不重要了,赢野要做的只是熬死嬴政,然后继位这一件事情而已。 所以编撰这部总纲,对于赢野的实际好处并没有一般人想象的那般大。 编撰得好,那是应该的,你赢野身为储君,做点利国利民的事情怎么了? 第254章 皇孙类我 第254章 皇孙类我 可要是没编撰好,大家伙肯定不会去怪罪萧何墨矩,乃至那些个墨家弟子们,而是会将矛头指向赢野。 你赢野是储君,负责总纲的编撰,出了问题,肯定要找你这个头头的啊! 所以编撰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这件事情,在其他人那,绝对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甚至对嬴政都是如此。 毕竟大臣们如果负责此事,一旦功成,那就是大禹转世,在朝中威望暴增,升官不说,还能青史留名,成为一代名臣。 而如果失败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只是编撰书籍而已,顶多就是罚俸,连降职都有点不可能,甚至还能推诿责任,把责任推给手底下的人。 而如果是嬴政命人编撰此书的话,功成那嬴政的履历上又多了一笔大功绩,论功绩那是正儿八经直追三皇五帝,甚至文治武功比三皇五帝都还更猛! 至于编撰失败了嘛……以嬴政在大秦的威望,这种事情也算不得什么,甚至连发牢骚的人都不敢当着嬴政面说出口。 但是放眼大秦,谁都可以搞这部总纲的修撰,唯独赢野不行! 毕竟他身为储君,早就已经是封无可封,就算真弄出啥功绩来,除了史书留名外,还能有什么封赏,嬴政总不能把皇位直接拱手让给他来当吧?! 对于身为储君的赢野来说,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稳’! 所以现在赢野编撰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的操作,在众多臣子心里,立即就树立起了‘魄力’‘心胸’的印象。 没有魄力,没有心胸的储君,是绝不可能冒险做这样一件吃力不讨好,仅仅为国为民有利的事情了! 更莫说。 现在赢野还要在咸阳学宫里,公开这部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 甚至还要遍邀群贤,一同来修缮编写这部总纲! 这摆明就是给一些想攻击他的人递靶子打啊! 根本不用想。 届时必然有无数人前往咸阳学宫,观阅总纲,或是为了解惑,或是为了好奇,或是为了……故意找总纲中的错误疏漏! 而赢野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傻子都猜得出来! 这是为了进一步的修缮总纲,为将来落实到地方上做准备! 而赢野自己则需要承担许多风险,甚至威望动摇的威胁! 一时间。 莫说其他人,便是李斯王绾两位丞相,看向赢野的目光都有点不一样了。 “殿下公心为国,臣实在万分敬佩!” 李斯纳头便拜,忽然无比诚恳的说道。 而王绾也随即拜下,恭声道: “殿下修缮如此巨典,若功成,未来必为千古明君典范!” “臣虽不才,待殿下公开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之日,某必到场,随学宫大贤们一同修缮此书!” 二人现在自是十分高兴。 王绾自不必多说了,身为大秦文官之首,现在眼见着有一部如此巨典出世,很可能让大秦的水患从此无忧,心里当然是高兴到了极致。 至于李斯…… 李斯当然也很高兴,同时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因为…… 如果他也能参与到这部巨典的后续编撰工作,在其上留下一个名字的话。 那么功绩自然又大了许多,在以后史书上的分量也更重了许多! 试想。 未来无数年后,后人仍然在使用着大秦水利总纲,修缮各地的水患,那么他李斯的名号,当然会一直流传下去! 所以现在李斯已经打定主意了。 此前他没能参与到水利总纲的编撰工作中,但是从今天之后,他必须参与到里面,并且还要发挥出比他人更大的作用! 如此一来,再加上未来他‘造字’成功。 单单这两大功绩! 就足以让他将来在文人骚客的嘴里,从李斯,李丞相,变成李斯子!!! 而赢野见到两位丞相接连表态,脸上也是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接着点头笑道: “两位丞相不必多礼。” “孤乃是大秦皇孙,为国做事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又岂能受此赞颂呢?” “譬如我大秦有无数农夫,他们勤勤恳恳的耕耘田地,最终丰收,这是对我大秦有利的事情,能够让我大秦有更多的粮食,可这也是他们赖以维生的手段。” “而孤乃皇孙,为大秦做事就譬如农夫耕地一般,乃是本分!” “既为本分之事,又何须什么赞颂!” 闻听此言,坐在他旁边的嬴政不由得哈哈大笑,立即道: “说得好!” “皇孙类我,此乃我大秦之幸也!” “既然诸卿都没有意见,那就按照野儿的想法去办吧。” “明日在咸阳学宫,遍召群贤,若有想去的大臣,也尽可前去学宫翻阅总纲!” “若谁能找到其中的纰漏错误,均重重有赏!” “此纲若成……” “就立即下发各地官府,让他们依照此总纲,整治自己属地的江河湖泊,建造水利工程!” 嬴政现在算是整个朝堂中最高兴的人。 还有谁能比看到自己亲孙子有出息更高兴的? 嬴政现在简直恨不得立即将扶苏揪出来,先是暴打一顿,再勒令其跟自己的儿子好好学学。 嗯…… 扶苏是谁? 俺嬴政真不熟啊,要不诛个九族玩玩? 而随着嬴政一声令下,朝堂上自然也再没了反对的声音。 这个时候。 即使是心中不满赢野的人,也不再开口了,打算明日去咸阳学宫瞧瞧,待看到那部总纲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而在下朝之后,李斯王绾二人也是立即被一群大臣,堵在了章台宫外,询问着总纲中的内容到底是否属实等问题。 “诸位,诸位!” “我王某愿用名声担保,总纲中记载的水势图和工程,均没有错误!” “某一生修筑过那么多大堤,大坝,在场之人中貌似还没有比某更懂水利之人,莫非还能怀疑王某的眼力吗!” 被众人问得烦了,王绾顿时冷哼一声,如此说道,接着便是推开众人拂袖而去。 见到王绾如此离去,群臣不由得一愣。 第255章 尚且年轻 第255章 尚且年轻 不过王绾到底也是做了几十年丞相的人,现在被一票大臣们质问怀疑,心里当然不爽了,他压根也懒得解释什么,直接推开众人拂袖离去。 而李斯显然不敢学王绾那般,但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总纲的事情,只能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诸位,无论是我李斯还是王丞相,所说的话均是一家之言,便是我李斯今日说破大天了,只怕诸位中仍然有人不信。” “既然如此,不若明日诸位均去咸阳学宫一趟,亲眼看看大秦水利总纲的内容,其中是非,自是立即明晓。” “若是谁认为总纲中有纰漏造假,也大可派人前去各地,实地考察一统,或是寻觅精通水利治水之人,一同前往咸阳学宫。” “如此一来,自然真相大白!” 李斯说完这一通话后,当即也是拍拍手溜了。 而聚集在章台宫外的一票大臣们,看着离去的王绾和李斯,不由得也是议论纷纷,显然今日的事情对他们触动极大。 “话说这部总纲,究竟是真是假啊?” “太孙殿下忽然就弄出了这样一部巨典,委实让人……有点难以接受啊。” “是啊,若是此前有点风声还好,吾等也算是能接受,可修撰这样一部巨典,此前却无任何风声传出,这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是真的!” “但是连李丞相王丞相都亲眼看过了,并且一致认定没错,恐怕此事是真的了。” “李丞相那边不好说,但王丞相几十年来一直公正廉明,一心为国为民,连他这么说,应该是假不了!” “况且王丞相方才说的也没错,咱们百官中,哪还有人比他更懂水利的,甚至放眼我大秦,也没几个人能比王丞相更懂水利之事,连他都对这部总纲如此赞扬,看来此书当真是一部巨典神书了!” “呵呵,那也不一定!”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反正明日殿下就会在咸阳学宫中公布此书,并且还同意我们过去查看,是真是假,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嗯……老夫明日必然会去看的!” 大臣们争论不休。 但实际上几乎九成的人,现在已然相信了那部总纲是真的! 毕竟赢野敢这么自信的拿出来见人,李斯王绾两位丞相也敢在百官面前大力赞颂此书。 若真是假的…… 委实有点说不过了! 况且赢野即使要造假,想要营造声势功绩威望的话,也断然不可能撒这样一个谎,毕竟是真是假明日就有结果了。 而随着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散播出去,发酵开来。 霎时间。 整个咸阳! 都是一片震动议论! 无数学宫,贤者,大才之人,均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并且相互邀约明日去咸阳学宫一辨真伪。 许多想要刁难赢野的人,更是疯了似的寻找精通水利,善于治水之人,准备明日带着去学宫,确认那部总纲的内容究竟如何。 …… …… 与此同时。 章台宫内。 嬴政此时正笑着与赢野交谈着,整个人容光焕发,简直仿佛年轻了十岁一般。 “好,好,好!” “野儿你悄然之间,竟是编撰出如此一部巨着,实在是让大父欣慰啊!” “说真的今日朝堂之上,大父都很为你捏了一把汗,担心你贪功冒进,随便编了一部错误百出的水纲出来,若是被某个了解水利的大臣戳穿,只怕你这么久积攒的威望立即就要崩塌掉了。” “没曾想……哈哈,好!” 嬴政重重的拍了两下赢野的肩头,脸上满是欣慰的神色。 由不得他如此高兴啊。 自家孙儿这般出息,莫说是寻常人,也莫说是大臣了,他这个当皇帝的心里也高兴的紧! 而听到嬴政的夸赞,赢野脸上却没什么激动的神色,反倒是颇为平静的说道: “启禀大父,其实孙儿现在心里并不激动,也没什么高兴的。” “哦?”嬴政闻言眉头一皱,旋即好似想起什么般,立即询问道: “莫非野儿是为明日之事发愁?” “你率人编撰的那部总纲,能得到王绾那般的夸赞,其实大父从心底里已经知道,此书必然是惊世骇俗的巨着!” “毕竟不提王绾根本没有替你说话的必要,大父心里也清楚,王绾此人素来刚正不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若你那书写得一塌糊涂,即使你是储君,他照样会在朝堂上把你批个狗血喷头!” “并且王绾也是我大秦数得着精通水利之人,当初大父遣他去地方,搞了好些个大工程,平息了我大秦水患,让我大秦黔首们连年丰收,如此大父才有足够的粮食,去攻打六国……” 嬴政一边说着,眼中也是闪过了一抹怀念之色,接着笑着摇头道: “所以连他都这般肯定野儿你的那部着作了,想来必然是一部旷世巨典!” “所以野儿你也是没有必要担忧,明日会有人蓄意刁难,从中寻觅什么大的纰漏错误。” 闻言,赢野却是苦笑着摇摇头。 他随即说道: “大父,您误解了孙儿的意思了。” “孙儿倒不是担心有人指出总纲中的错误纰漏,甚至巴不得有人能指出其中的错误纰漏呢。” “毕竟如此一来,未来此总纲推行到地方上时,地方官府就能少走一些弯路,才是对社稷黎民真正有利的事情。” “至于孙儿因此遭到什么刁难指责云云的,孙儿却是压根不放在眼里,也一直没有考虑过,反正有大父您在,还有谁真的能把孙儿怎么样不成?” 听到赢野这般说,嬴政也是一阵无奈,只得道: “你呀……” “不过野儿你能这么想,大父是很欣慰的。” “为君主者,又岂能惧怕流言蜚语?” “只要你是一心想要做好事,任由底下的臣子或黔首们说破大天,那也不算什么,甚至即使你好心最后办了坏事,至少现在还有大父给你擦屁股!” 嬴政倒是没觉得赢野说的有哪不对。 是啊。 赢野这么年轻,就算做错了事,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这个大父可还没死呢,难道谁敢对赢野有什么不利? 第256章 三皇五帝 第256章 三皇五帝 赢野这话说到了嬴政护犊子的心眼里上了,顿时让嬴政心中欢喜,接着不由道: “那野儿你是为什么担心?” 赢野幽幽一叹,道: “自是这总纲未来交付地方官府后,如何管控地方官府,如何不阳奉阴违,如何不让他们假借着朝廷的名义,来为祸地方了。” “孙儿带人编撰这部总纲,初心自是极好的,可万一手下的官员们接过总纲后,故意曲解其中的意思,借着以总纲修筑水利工程,造福黔首的名义,以此来假公济私,危害一方的话……” “届时孙儿的名声受损是小,地方黔首们民不聊生是大啊!” 嬴政闻听此言,不由得也面色肃然起来。 的确。 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是极好的,但架不住手底下的人胡搞啊! 万一真如赢野说的那般。 手下的官员们假借着总纲的名义,在地方上胡乱修造水利工程,却趁机借此敛财的话,那危害可就太大了。 关键是现如今嬴政实际上也严重感知到,大秦中央对地方的管控力度并不算强! 实际上。 自嬴政一统六国,改分封制为郡县制后,中央对地方的管控力就已经大大增强,相较于之前的朝代已经算是史诗级的提升了。 但这不过是从1变成2的过程罢了,顶了天算是翻了一倍。 在原本就极度薄弱的地方管控力上大增强一波,结果到头来管控力度仍然是极小的! 而无论是嬴政,还是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真的想要的,是将地方管控得如臂指使! 偏偏对于交通和通讯均不发达的古代而言,这又是一种天方夜谭般的想法。 “此事……再议吧!” “大不了多派几波御史去地方,狠狠敲打一番,朕就不信,地方官员们真就胆子大到天上去了,冒着杀头的风险,也敢顶风作案贪污受贿!” 嬴政脸上显露出浓重的杀气,显然对赢野的话在认真思考着。 不过赢野闻言,却是忽然一笑道: “大父,其实孙儿对此事倒是也有解决的办法,只是……” 嬴政顿时眼前一亮,立即道: “直说便是!” “在大父面前,你还打什么机锋?” 赢野不由清了清嗓子,接着才说道: “大父,您莫不是忘了,不久前孙儿提出过的考成法了吗?” 考成法! 听到这三个字,嬴政顿时面色一肃。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这件事情,但是这么早就开始实施考成法的话…… 而见到嬴政陷入沉吟,似有踌躇不决之色,赢野当即便道: “大父,孙儿的意思并不是立即在全国实施考成法,毕竟孙儿也不是急功近利之人,这考成法虽好,但若是贸然实施下去,我大秦官场必然立即震动,甚至可能激发地方官员们的忤逆心理,反倒是造成不好的效果。” “但若是在下发水利总纲后,所有地方官员在筹措当地水利工程,治理当地水患时,能够加入点考成法的框架得话……” “如此既不会造成地方官员们过于强烈的抵触情绪,也能进一步强化地方官员们依照总纲做事的规范。” “即使出了纰漏,危害也仅限于水利之事上,不会引起整个官场震动,而若是效果好的话……” “这便是个口子!” “未来可以通过水利的考成法成功经验,继而逐渐推广到整个官府体系之中!” 听得赢野这般说,嬴政的表情已然彻底凝重起来,此刻皱紧了眉头,似陷入了长考沉吟之中。 赢野编撰这部水利总纲的用意是什么? 自然是想要从此以后,各地官员以这部总纲为框架蓝本,汲取经验因地制宜的修缮当地水利,治理当地水患。 而现在赢野的意思,则是让全国的水利部门官员们,从此以考成法作为业绩的考究指标,以此来防止官员们修筑水利工程时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等情况的发生。 简单来说。 就是以点及面! 先在水利部门搞考成法,再逐步扩大到整个官僚体系之中! 而水利部门的职责隶属于少府与治粟内史下属部门,涉及到的官员品级都比较低,从这里作为突破口,实施考成法的话,朝堂上的抵触情绪也不会很大。 所以嬴政仔细思考了下赢野的话后,也觉得可行性很大。 而赢野见到嬴政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感兴趣,当即也是详细解释道: “其实此事尚且还早,若大父感兴趣的话,孙儿会率人仔细研讨出一个方案出来,再给大父过目。” “现在莫说什么考成法,在地方上落实水利总纲了。” “单单连这部大秦江河水利总纲,都还没有真正编撰完成,尚且需要许多时日,待真正完成后,还需要诸多部门的协调配合,才能逐步下放到地方上。” “而地方官员们正式开始使用这部总纲,修造水利工程,这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所以孙儿有绝对足够的时间,去完善其中的细节!” “况且……” “考成法乃是利国利民之事,未来无论如何是必定会推行的,所以从水利这事上开始下手,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 “一旦在水利部门上施行成功,届时再缓慢,逐步的推行到其他官府部门中,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而若是我大秦未来真的将考成法彻底推行全国,让全国官员都沿用此法查证官员功绩过失的话……” “届时大父对于地方的掌控力,将达到一个前无古人的地步!” 呼…… 嬴政听着听着,不自觉的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特别是赢野话中‘前无古人’四个字,更是让嬴政眼睛发亮,只觉浑身血液上涌,恨不得立即推广这考成法了。 毕竟嬴政一直自比三皇五帝,这才取了‘皇’‘帝’二字创出了始皇帝三字封号,但是在功绩上,饶是嬴政已经统合六国,大一统华夏,却仍然觉得自己稍逊于三皇五帝。 可若是能够落实这部大秦水利总纲,让大秦黔首们从此再无水患,又能彻底掌控地方的话…… 真论起功绩来,嬴政自诩还真不虚三皇五帝了! 第257章 后盾 第257章 后盾 不过随即。 嬴政袖中暗暗攥紧的双手,却忽然松了下去,接着看向赢野,眼中流露出一抹慈爱的色彩。 他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罢了,罢了。” “大父已然老了,有些事就该你们年轻人去做啊!” 赢野听得一愣,刚想说些什么,不料嬴政已经话锋一转,用一种颇为欣慰的语气说道: “况且你是大父的亲孙子,大秦的皇孙!” “你能做出一番功绩出来,大父也有功劳,毕竟若无大父,哪里来的你小子!” “哈哈哈,大父一统六国,车同轨书同文,你则沿袭大父的基业,再把考成法施行天下,统合全国钱币,再将编撰出的水利总纲落实到全国地方上。” “甚至未来还能继续开疆扩土,平百越,镇匈奴,降极南,通有毒……” “若能如此这般的话……” “大父还真能沾沾你的光,真正坐稳‘皇’‘帝’二字!” 嬴政看向赢野,眼中充满了期许与希冀。 现如今的嬴政也不算老,当然也有些雄心壮志。 而以他的眼光来看,无论是考成法,还是落实水利总纲,均是千秋难得的大功绩。 而以他的能力与威信,以他如今的精力,也足以驱使百官去完成这两件事情,在有生之年是可能办成这两件名垂青史的事情的。 一旦事成。 那么嬴政便能彻底坐稳‘皇’‘帝’二字! 毕竟即使是三皇五帝,功绩也远远不如他了! 可是嬴政现在却并不希望这么做了。 或许…… 赢野是扶苏的话,他会这么去做,毕竟扶苏只是自己的嫡长子罢了,和自己几乎没什么感情。 爹占儿子的便宜,嬴政压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是对于赢野…… 嬴政还是有一种‘望孙成龙’的感情在里面的。 况且这些法子都是赢野自己想出来的,要嬴政这般人物去占自己孙儿的便宜,不说其他,单单内心这关嬴政便过意不去。 而听到嬴政这般说,赢野却是面色一肃,连忙道: “大父,孙儿并不在乎什么名声功绩云云的。” “只要是对我大秦有利的事情,孙儿绝对是毫无怨言!” “况且如考成法,水利总纲这些事情,尽快落实下去,才是真正利国利民,若是因为其他原因推脱了下去,那才是大大不好了!” “若是因为大父想把什么所谓的功绩留给孙儿,导致黔首们继续承受水患,导致我大秦继续忍受官员的尸位素餐的话,孙儿心里却是大大不忍的!” 赢野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确想要做出一番功绩,成为以前梦想里史书留名,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但他却不愿意因为个人因素,导致一些好的政策拖慢了进度,因为自己而导致在几年,乃至几十年后才施行。 时间! 时间才是最宝贵的! 虽说赢野现在还小,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可赢野是读过后世宋朝的屈辱史,也无比清楚清末凄惨,以及抗战时期华夏悲苦的人。 所以不仅仅是为了大秦。 他更想让华夏更快的成长起来,为避免某些屈辱的发生,至少让华夏子民永远昂首挺胸的屹立在这片土地之上。 而穿越这么久后,赢野更清楚,许多政策不是说统治者拍拍屁股下达命令,就能立即完成的,即使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行。 否则他要是继位后,直接喊出后世的民主,共和之类的口号,怕是立马就得被臣子们软禁起来,强行让扶苏或是他的儿子继位了。 思维的转变,政策的落地。 都是需要漫长的时间逐渐演变的! 所以现在赢野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代,搞出什么太过超前的玩意来。 毕竟大家接受不了啊! 让他去学习某些小说里,直接在古代闹革命,搞共和之类的操作,那简直就是十足痴呆的臆想操作! 又如考成法至少需要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推广全国,接着让中央慢慢扩大对地方的掌控力度。 又如水利总纲! 这玩意赢野目前分作了三期工程,囊括了如今大秦疆域内的几乎所有江河湖泊,以及如何有效治理这些水域的办法。 但是单单是第一期工程,即使其工程量远远小于二期三期工程,甚至简易程度十倍百倍计算! 但是依照赢野的估算,最起码在他的有生之年,如果能够完成第一期水利工程的话,那么就已经是不亚于大禹治水般的历史功绩了! 所以赢野越是在大秦待的时间久了,就越是清楚自己时间的宝贵性。 如此这般之下。 他倒还真不介意,甚至巴不得嬴政多多‘贪墨’自己的功绩,趁着嬴政在大秦拥有足够掌控力与威信的时候,狠狠推行一些新政策。 这样待他将来上台时,便又可能继续推行其他政策,让大秦的发展进一步提速了。 不过听到赢野这么说,嬴政却是笑着摇头道: “该你的,就是你的!” “况且你方才说大父忘了考成法,但你却也忘了大父曾对你说过的事情。” 赢野听到嬴政忽然话锋一转,顿时一愣。 他忘了啥? 而嬴政则是平缓的笑着继续说道: “大父曾对你说,你有什么想法,大胆去做便是,大父是你的后盾。” “若是真有什么承不住的黑锅,大可直接甩手给到大父身上,大父年纪虽然大了,可肩膀到底还有点力,扛几口黑锅还是扛得住的。” “就譬如这水利总纲,还有考成法的事情。” “野儿你又何必拘泥思维,非要让大父去做呢?” “现如今大父已然放权给你,你麾下又有李斯,萧何这些干将,直接大刀阔斧去办就行!” “真要有天扛不住群臣的压力了,就告诉大臣们,是大父让你去做的事情即可,难不成你以为,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大父这肩膀扛不住的吗?” 嬴政说的无比平缓淡然,就仿佛是在诉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可其中浓浓的舐犊之情却是溢于言表,让赢野也禁不住眼眶一热。 第258章 黑锅 第258章 黑锅 他何尝不明白嬴政的意思。 简而言之。 好处他拿走,黑锅嬴政背。 这简直是任何‘打工人’最喜欢的‘老板’了。 赢野自问把自己换做任何一个人,嬴政都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大父……” 赢野还欲再说,嬴政却是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 “好了,野儿。” “扭扭捏捏的,怎么你都快跟你那父亲一样了,这可不是你该有的性格!” “大父一统华夏,成了始皇帝,还需要什么功绩?” “而且你以后能做出更多利国利民的事情,那也是我的功绩,日后史书上提到你时,必然也会再多添上你大父的名字!” “至于黑锅?” “朕在世时,什么黑锅扛不住,朕将来驾崩后,也照样有你为大父粉饰,真若换了个一事无成的君主继位,史书上指不定还得骂朕教导无方呢。” 嬴政话既已说到了这个地步了,赢野自然也不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不过随即。 赢野便收拾好了心情,当即开口道: “既然大父您都如此说了,孙儿就不再废话了。” “明日!” “明日我便组织人将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公示在咸阳学宫,供天下人翻阅,尽快修补完善这部总纲的内容!” “然后下发地方官府!” “推行考成法,开始依照总纲在各地逐步修筑水利工程!!!” 赢野的声音慷慨激昂,顿时再无先前的扭捏。 而见到赢野如此这般,嬴政也是一脸欣慰的点点头。 他自是非常欣赏赢野这个亲孙儿,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赢野的性格像他一样,决魄能勇,敢为天下先,一旦认定的事情便绝不动摇。 而赢野还比他多了一点,便是太重感情。 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能让手下人更实心卖力为其做事,不过未来,恐怕也会成为赢野的羁绊束缚。 …… …… 另一边。 大秦政坛第一新人李左车,在经过一系列的努力后,其负责的新式钱币工作,也已然进入了收尾阶段。 在大秦范围内。 经过各地铸币司局,以及众御史的不懈配合下。 新式铜币已然以雷霆之势,快速席卷大秦的众多郡县。 除了毗邻边疆的一些地方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无法大规模推广新式钱币外,其余地区已然基本上实现了新式钱币与旧钱币的共存。 并且随着新式钱币的不断生产流通,旧钱币的退场也已然成为了注定之局。 这其中。 功劳最大的,当属李左车的‘涨薪’策略。 因为大秦时期的生产力无疑是落后低下的,想要将已经流通无数年的旧钱币驱逐出市场,这其中不仅涉及到了经济学领域的诸多问题,同样也涉及到钱币数量的问题。 旧钱太多了! 你想要流通新式钱币,并让民众们接受新式钱币,这一点其实并不难,李左车早在初期阶段就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 因为现在的钱币都属于是以重金属打造,只要你用料够真够纯,同时用料够足的话,黔首们当然能够接受。 而新式铜币用的是九成料,比之前的‘半两钱’用料真诚太多,甚至出现了市场的‘反倒挂’现象,让大秦旧钱币市场遭到了猛烈冲击。 这种用料厚道扎实的新式铜币,立即便在全国形成了相当的货币信誉! 黔首们不是傻子,眼见新式铜币如此厚道,自然纷纷踊跃兑换,自然而然就接受了这种刚刚出现在市场上的钱币。 更莫说。 新式铜币做工精美,质地坚硬耐磨,外观图案优美精致,如此种种,均让大秦推出的新式铜币,银币,一经发行,立即风靡全国。 但是问题就来了。 黔首们接受是一回事,但是想要彻底用新式钱币替代掉旧钱,这里面的工程量同样巨大。 毕竟。 大秦都已经出了新钱了,市面上的旧钱,当然要由官府逐步回收上来,然后统一熔炼,再铸造成新式钱币。 否则一个国家一直使用两种截然不同,且数量都非常多的钱币,这无疑会在许多方面造成混乱,对于国家是不利的。 所以在李左车疯狂给全体铸币司局工人,官员们,涨薪涨待遇的前提下,大家的工作热情相当激昂。 每日生产出的铜钱数量,节节攀升! 而各地官府也是亲自出面,用新式钱币,从黔首们手里直接兑换旧钱,同样因为新钱信誉好,用料足,黔首们也相当积极踊跃的兑换着手里旧钱。 官府在普通黔首眼里面,本身就是信誉的保障,而新钱的货币信誉同样够足,由官府出面来兑换钱币,黔首们自然是发挥着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快速的进行着货币兑换。 如此这般之下。 截止到现在不到半年的功夫,现在大秦许多地方已经开始大规模的使用起了新钱,旧钱已经不常出现在日常交易之中了。 至于收上来的旧钱币嘛…… 则由各地铸币司局统一回收上来,再重新入炉熔炼,剔除多余的杂质,再添加新料铸造成新式铜钱,继续流通向市场。 所以现在李左车上任后最艰巨的一些任务工作,都已经逐步完成了。 只要等到几个边疆的郡县也彻底流通新式铜币后,赢野安排给李左车的工作便算是彻底收尾! 届时他便能顺理成章的升官,然后再慢慢熬熬资历,未来也就有望混到赢野说的九卿之位上了。 不过即使局势大好,李左车也仍然没有丝毫松懈。 他每日仍然事无巨细的处理着诸多铸币司局的公文政务,对于那些个靠近边疆的郡县,也在计划着新的操作,毕竟这些郡县与大秦的其他郡县不同。 因为靠近边疆的原因,这些地方不时会有规模性的军事调动,乃至与外族发生战争等,甚至可以说,在这些郡县,粮食比钱重要得多! 但是相对的。 若是这些郡县压根没钱的话,也无法从外地采购粮食,否则总不能全部由大秦官方出钱出力,供养这些郡县吧。 所以如何协调好‘钱与粮’之间的关系,也是李左车目前一直在考虑的一个事情。 第259章 让某会一会他! 第259章 让某会一会他! 当然具体的流程方案,李左车已然有了大概的轮廓,准备再和萧何等人仔细商量研讨一番后,再做定夺。 不过无论怎么说。 现如今谁都能看得出来,李左车算是彻底起飞了,未来不提九卿,九卿之下的位置基本上随便坐稳了。 而除了李左车外,萧何如今倒是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少了许多。 因为真要说起来,身为东宫詹事的萧何,在外人眼里未来几乎是保底九卿,稍微努努力就能当丞相的存在了。 毕竟东宫詹事嘛,相当于是赢野最心腹的班底,能力忠诚度都完全不用担心,而赢野现在极度受到嬴政的厚爱,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未来待嬴政驾崩后,继位的绝对不可能是嫡长子扶苏,而是嫡长孙赢野。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 待赢野继位后,萧何必然会稳稳的晋升九卿,再稍微打磨下资历功绩,一个左丞相便跑不了了。 若是再努努力,未来位极人臣,升任右丞相,位列文官之首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是萧何此人本就是智商情商才华才干拉满的六边形人才。 所以在成为东宫詹事后,为了避嫌,他也是尽量避免与外臣接触,除了赢野交代的人和事外,基本上不与其他大臣们交好。 第一是没有必要,他未来的荣辱摆明了全系于赢野一人之手,所以他只需要服务好赢野即可,倒是不必像其他人那般,要交好外人。 第二自然也是为了避嫌,否则他一个东宫詹事,未来的丞相胚子,还跑去和其他大臣们眉来眼去的,这算是怎么回事? 是要结党营私,还是要造反? 正因如此。 萧何现在慢慢的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并不高,大家也知道萧何在故意避嫌,也就没太多人和他接触。 当然今日赢野在朝堂上抛出了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后,作为副总编撰的萧何,也是狠吸了一波睛,让大臣们再度见识到了他的能力。 不过实际上。 萧何却是远比外人想象中的要忙碌得多。 因为赢野对于这位史书上的大汉第一任财政部长兼内务部长,看重程度是要比李左车等人要重得多的。 萧何这种能人嘛,能者多劳,赢野自然给他狠狠的加了许多担子。 所以现在萧何在朝堂上明面上不做声当个透明人,实则暗地里,既要为百越之地那边的刘邦东越王出谋划策,谋定百越之地,又要负责考成法的全国推行方案制定,而李左车的新式货币工作,其中也有萧何出的许多力在里面。 不仅如此。 就连这部新鲜出炉的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其中也有许多萧何出力的地方。 实际上赢野虽然为明面上的总编撰,但副总编萧何,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总编撰。 赢野只是根据自己领先时代的眼光和见底,提出了许多新的思路和解决办法,但是总纲的具体整理,纠错,编撰工作,都是由萧何来做的。 所以真要说起来。 萧何其实比李左车还忙的多,毕竟他手里需要处理的事情,许多事重要性都丝毫不亚于李左车推广新式钱币的事情。 但是与此同时,萧何也是忙碌且快乐着。 毕竟赢野给他画的大饼,实在是过于丰厚了! 百越之事,考成法,流通新币,编撰总纲。 这四件事情他要是辅佐他人办好了,未来就必定跑不了一个丞相之位! 甚至只需要办好其二,未来便是九卿起步! 所以萧何的动力比李左车更足,再加上其确实才华非人,所以即便赢野给他加的担子很重,他一个人应付起来也算勉强能够维持。 至少现在。 流通新币和编撰总纲这两件事情,他已经基本做成了。 至于百越之事嘛,现在还在与刘邦和东越王进一步的沟通之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交通通讯都不算发达,百越的消息要传到咸阳,还是需要太长的时间。 所以许多时候萧何都只能看着地图,自己估摸着计划一些事情,只有等到百越那边传来情报后,再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至于考成法这事…… 即使对于萧何这等人物而言,都是一个无比充满挑战的任务。 毕竟这可是当初的‘明摄宗’张居正,都为之忙碌了数十年的改革大事,一旦功成,立即便是千古名臣级的功绩! 所以饶是以萧何的才干,短时间也不敢想着做成这件事情,只能步步为营慢慢计划。 哦对了。 说到萧何,却是又不得不提到百越之地了。 此刻刘邦已经踏上了前往百越的路上,随行者不过十几人,而他也是以东越左丞相的名义,代替偶染风寒的东越王,出使百越,代东越王赴宴。 看着即将抵达的前路,坐在马上的刘邦,此时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里却也泛起了诸多波澜。 临行前,东越王自是和他深度交流了一通,期间东越王也是言之凿凿的表示,若刘邦能安然回来,便让他真正成为东越之地的左丞相,还许诺了金银美人田产等等。 不过刘邦对这些倒并不太看重。 他只想在百越干出一番事业来,未来借此回归大秦,得到赢野重用,毕竟百越对于他而言,终归还是太小了。 而在临行前,刘邦也是一直思考着,自己此行该如何行事,该如何才能保住性命等等。 而通过与东越王的交谈,刘邦也是了解到了百越王的一些性格和处事方式,心中有了底,也有了更加稳妥的计划。 毕竟无论怎么说。 对刘邦来说保住性命才是关键,否则若是命没了,东越王许诺的再多好处也成了空谈,再无从谈起。 “丞相,再走十几里,前面便正式踏入百越之地了。” “据说百越王已派人前来迎接您,届时会直接带着你去面见百越王。” 刘邦正在思考沉吟着,手下人忽然策马凑了过来,低声汇报道。 闻言,被打断思绪的刘邦顿时扯了扯手里的缰绳,驻足在原地望着前方,接着深深吸了口气。 “走吧。” “某是该会会这百越王了!” 第260章 羞辱 第260章 羞辱 刘邦一抖缰绳,当即便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 前路上出现了一支数十人的队伍,队伍稀疏参差,各个模样萎靡,衣衫褴褛,看上去不像是迎接刘邦的,反倒是像难民等着过路人讨饭吃的一样。 直待刘邦等人靠的近了,这支队伍才稍微规整了些,但是也不跪拜弯腰云云,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用着有气无力的声音,参差的开口道: “见过东越丞相。” 而见到这一幕的刘邦,面上却是丝毫不变,只是微微眯了眯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倒是一旁的护卫队长脸色难看得吓人,咬着牙凑到刘邦身侧,低声道: “丞相,百越王这是故意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 “您乃是大秦上使,我东越之地的丞相,代替东越王来赴宴的,可百越王却派出如此一支队伍迎接您……”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的确。 刘邦现在好歹也是有双重身份的人,既是东越丞相,又是大秦使者,结果却被百越王如此对待。 这明显就是故意轻视,甚至羞辱东越之地! 不过刘邦却是摆摆手,制止了护卫队长继续开口,接着目光锁定到前方队伍中,某个身着铠甲将军打扮的人,径直纵马过去。 “见过这位将军。” “不知道吾等远道而来,何时去见百越王殿下?” 对方见状顿时冷哼一声,摇头冷笑着道: “莫要多问,随我走吧!” “说来东越王倒是好大的架子,百越王殿下亲自邀请竟然也不来,只派了个市井农夫样的人过来敷衍了事,看来东越王此番去了咸阳一趟,当真是长了不少见识啊!” “您!”护卫队长顿时暴怒着要开口训斥,不料却又被刘邦强行拉住了。 而这百越将军见到刘邦如此隐忍,顿时又是冷哼一声,神色愈发不屑,干脆不理会刘邦等人了,自己带着百越军士朝着前方走去。 刘邦见状也不迟疑,当即也跟在这些人身后行去。 一直朝前路又走了小半天后,终于来到了一座稍大些的城市,而那百越将军也是将刘邦等人扔到一座客栈里,接着便不知了踪迹。 “呵呵,这次东越王派来的人倒是够冷静的,这么做都没被激怒。” 先前那屡屡轻视刘邦的百越将军,此时却是一副郑重的神色,与先前表现出的轻佻模样截然不同。 而在其身旁,一副难民打扮的心腹此刻则说道: “本来这次大王派将军你来,就是为了挫挫东越那边的威风,最好趁机把这狗屁东越丞相给气跑!” “如此一来,我百越便是占据了大义,届时便能以东越王拒绝赴宴为由,出兵东越了。” “不过现在虽然没能激怒东越那丞相,不过好歹也是狠狠折了他们的面子,想来到时候赴宴之际,他们在大王面前应该也硬气不起来了。” “到时候咱们再好好与大王设计一下!” “如此一来,即使东越王没来,也要让他脸面尽失,让东越之地明白谁才是百越真正的王者!” 闻言,将军却是摆摆手,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实际上。 这次他以如此方式‘迎接’刘邦等人,自然是受到了百越王的授意。 目的也很简单。 毕竟这一次邀请东越王的本质,便是想要发动战争吞并东越之地。 所以现在既然东越王没来,而是派了个所谓丞相过来,那么只要把这个丞相给气得自己跑了,那便是等于东越王没有派人来赴宴! 那么问题就来了。 百越王作为百越之地至少名义上的统治者,邀请东越王过来商议如何统合百越其他部落,结果东越王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这摆明了就是有异心啊! 届时百越王自然也就有了理由,去出兵收拾东越王了。 可结果呢。 百越王又是派出了一支衣衫褴褛,跟要饭似的队伍去迎接刘邦,又是让手下将军故意当面羞辱刘邦,结果刘邦却毫不动怒! 如此一来,百越王当然也没法子了,总不能硬是继续咄咄逼人,或是强行逼走刘邦吧。 如此的话东越那边自然也有了道理,百越这边也就没了收拾东越的理由。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百越王殿下的宴席要在三天后才开始,这里距离我百越首都还有上百里的距离。” “沿途咱们继续针对东越这批人,若是真不能逼走……” “呵呵,能这么忍受咱们,估计多半也全是软骨头,到时候在宴席上略施小计,软硬皆施之下,由不得这东越丞相不照着咱们的意思办!” “反正东越王说的是让这丞相代替他出席,那么就是说这丞相能代表东越王本人了。” “到时候咱们在其他越族部落首领面前,狠狠羞辱这东越丞相一番,再趁机让他签些丧权辱国的条约,至少口头上逼迫他割让东越的土地。” “这样一来,东越王即使本人不同意,咱们百越也有足够的理由,向东越王要求割让那些土地了。” “况且那些越族部落首领们,见到东越丞相这般软弱,心里估计也会有其他心思,再不敢继续与我百越反抗了。” 而听到将军如此说,心腹也是阴笑着点点头,瞥了眼刘邦等人入住的客栈,眼里愈发阴翳起来。 …… …… 客栈内。 刘邦和麾下等人安顿好,各自回到房间后。 此时刘邦的脸色终于才阴沉了下来,望着护卫队长冷冷的说道: “努尔朱,今日你怎么这么冲动?!” 闻言,护卫队长非但没有惶恐之色,反倒跟着冷冷笑道: “在百越王面前,我东越之人,绝不能折损东越王殿下的威严!” “今日那百越将军咄咄逼人,屡屡口出狂言,可丞相您却一直软弱退让,如此这般的话,待传了出来,岂不是让我东越之地颜面尽失,让东越王殿下颜面尽失了嘛!” “这次东越王殿下要我们来百越之地,我努尔朱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是无论如何,我绝不容许有人折损了东越王殿下的颜面!” 第261章 死士 第261章 死士 听到奴尔朱这么说,饶是以刘邦的心性,此时也是被气得头都快炸了。 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一个小小的护卫队长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难道是真的太看重东越之地的颜面了? 还是说…… 刘邦心里莫名的出现了一种阴谋论: 难不成是东越王故意安插此人在自己身边,如果自己有任何退让软弱,折损东越之地颜面的操作,就会立即命令此人暗中杀掉自己吗? 这当然有可能! 毕竟刘邦可不相信,自己和东越王短短一个多月的交情,就足以让东越王关心自己的性命安全问题。 对于东越王来说,真正最重要的还是东越之地的颜面! 至于自己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自己在百越之地强硬到底的话,或许东越王还能给自己安排个‘身后名’,可若是自己一味软弱……恐怕东越王也不介意让自己‘变得’强硬。 想通了这一点,刘邦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因为此番他虽然不打算在百越之地示弱,毕竟这样的话,对自己也没任何好处,回到东越之地后东越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他。 但是他也不打算像这个护卫队长那般,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如果这样的话自己是绝对没有任何可能活着回到百越之地的! 毕竟自己虽然顶着个‘秦使’的身份,可百越王好歹也是殿下和陛下亲自册封的大王,真要一怒之下把自己宰了,顶多也就是外交事件。 甚至现在刘邦都怀疑。 东越王安排努尔朱跟在自己身旁,是抱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邦活着回来’的念头的! 毕竟对于东越王来说。 似乎只有自己死在了百越之地,死在了前往赴宴的过程中,才是对其最有利的事情。 如此一来。 东越王与百越王之间的矛盾,顿时就会转变成百越王与大秦的矛盾。 不过刘邦是何等人物,虽然此刻心中泛起了无数念头,阴谋论,可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随即,他便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 “奴尔朱,你虽是东越贵族出生,可莫非真以为某制衡不了你吗?” “小的不敢。”奴尔朱似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冒犯,当即微微低头表示服软,不过表情却表现出其似乎对刘邦的话并不怎么感冒。 要知道。 他本身便是东越贵族出身,虽然算不上太高贵,可确实也不怎么看得起刘邦这等外来的空降户,更莫说刘邦现在所谓的左丞相,只是一个虚职而已。 而且。 奴尔朱也的确是东越王故意派到刘邦身旁,负责监督刘邦的一言一行的。 若是发现刘邦真的一味软弱服软,在百越之地丢东越王的脸皮,那么奴尔朱便会毫不犹豫,将刘邦直接杀死然后自杀。 毕竟刘邦好歹是东越之地名义上的左丞相,若是真的在百越王的威逼利诱下,签一大堆丧权辱国条约的话,东越王是认还是不认? 说白了! 现在东越王还不算真正相信刘邦,所以自然得防着一手。 而见到奴尔朱明白不在意的态度,刘邦却是没有继续深究,而是忽然语重心长的说道: “奴尔朱,我不管你跟着我来百越,是抱着什么目的,但是你要知道一点!” “你是替东越王殿下办事的,我也是替东越王殿下办事!” “而我们这次来百越之地的最终目的,是为东越王殿下代替赴宴,赴宴你懂吗!” 刘邦忽然又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悠悠说道: “若是我方才真的如你一般,被那将军激怒,然后激愤之下怒斥那名百越将军,你想过结果是什么吗?” “是什么?”奴尔朱闻言冷冷一笑: “大不了就是一死,难不成丞相你怕死不成?” 刘邦微微摇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奴尔朱: “我当然不怕死,而且我敢保证,当时无论我如何怒斥那名百越将军,他也绝不敢向我动手!” “但是……” “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东越丞相!” “而对方不过是一名军中不起眼的普通将军,若是起了争执,他必然要故意和我大吵大闹,而我又当如何呢?” “我若是一怒之下,把他杀了,那我刘某倒是痛快了,可东越王殿下呢?” “到时候我直接拍拍屁股回大秦,东越王殿下怕是就会遭到百越王的疯狂进攻了!” “而若是我不动手的话,那到底是和他吵,还是不吵呢?” “吵,那我堂堂东越丞相,岂不是就成了市井之民,连我这样的人都成了丞相,那才是真正侮辱了东越之地。” “可若是不吵……我堂堂东越丞相被人指着鼻子骂却不还嘴……呵呵!” 奴尔朱听到这,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是啊。 刘邦好歹也是百越之地名义上的丞相。 若是和一个普通的百越将军大吵大闹的话,那的确是成何体统。 而刘邦则是继续说道: “而且我敢保证!” “百越王派那将军迎接咱们,不仅仅是要折我东越之地的面子。” “关键是不想让我们去赴宴!” “如果我和你一样,当时不堪其辱,愤然回头离开,回到东越之地的话。” “那么百越王必然立即大做文章,说我东越之地没有诚意,不但东越王不来赴宴,甚至都不打算派人来赴宴!” “如此一来,就给了百越王攻打东越之地的理由了!” “别忘了。” “我们此行的最大目的,是代表大王赴宴,让百越王找不到理由,向我东越之地发起进攻!” 听到刘邦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先前还趾高气扬的奴尔朱,顿时说不出话来了,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他心里已然明白了刘邦的意思了。 今天来迎接他们的人,就是故意要激怒他们,让他们滚回东越,然后百越王才好趁机有理由进攻东越之地! 如果刘邦今日真的和他那般,生气暴怒的话,肯定会被那名百越将军抓住破绽,或是狠狠的羞辱一通,或是自个被气回东越之地。 第262章 一个计划 第262章 一个计划 而明白刘邦用意的奴尔朱,脸色不由得变了又变,最后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而见到奴尔朱如此,刘邦也是眼睛一眯,道: “若我今日如你这般莽撞,才真是坏了大王的要事!” “我今日若与那百越将军争执,只怕他甚至都不会跟我争吵,而是会表现得十分愤怒,假装出一副气急的样子,接着转头就走,不再接我们去赴宴了。” “届时咱们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一路上那些百越官员们稍微卡一下我们行程,就足以让我们无法准时抵达百越王的宴席,然后百越王便会以我东越之地不不赴宴为由,趁机向东越之地发难!” 本来奴尔朱经过刘邦先前的一番解释后,心里也明白自己今日太莽撞了,险些中了百越王的圈套。 可现在随着刘邦一番咄咄逼人的质问,也是成功激起了奴尔朱的火气,他好歹也是东越贵族出身,对刘邦这等外来户本就看不起。 现在刘邦如此逼问他,当然让奴尔朱一肚子火气。 “够了!”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你一直在那‘若是’‘或许’的,可一切都没发生,只是你刘邦的臆想而已!” “我看你就是丢了我东越之地的脸皮后,害怕回去被大王怪罪,所以才这么说,想要推脱自己的责任!” 奴尔朱的气也是上来了,此时也不顾刘邦明面上的左丞相职位,直接驳斥起来,梗着脖子说道。 毕竟。 在东越,努尔这个姓氏,并不是寻常贵族所能使用的,属于是东越最顶级的贵族血脉之一。 所以奴尔朱继承了这个姓氏后,即使他现在不过是刘邦的护卫队长,可实际上权势却非常大,便是东越的右丞相也不能直接开罪于他。 所以奴尔朱现在反驳起刘邦来,根本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毕竟真要说起来,刘邦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东越左丞相,他只是个假的! 东越王命如此身份的奴尔朱来监视刘邦,显然也是抱着某种别样的心思。 “况且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是百越王给我们设的套,那又怎么了?“ “吾等乃是东越王的使者队伍,若是百越王真的故意不接待我们,派人阻碍,致使我们延误了宴会的话。” “那吾等完全可以在百越之地大闹一通,只要动静闹大了,莫非百越王真敢暗中派人杀掉我们?或者说把知道我们来到百越的人全杀了?” 而刘邦听到奴尔朱非但不低头认错,反倒似乎很气愤的在反质问他,顿时眼睛一眯,冷冷的说道: “东越王自然不会杀我们,也没这个必要。” “可他能派人把我们软禁起来!” “届时只需要等宴席结束再把我们放了,如此这般的话,你能奈何?” “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说,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百越,至于我们被谁软禁起来,他也不知道!” “他只会对外说,我们没有参加他设宴邀请东越王的宴会,且还编造了一个理由诓骗他!” 奴尔朱闻言气得头都快炸了,很想驳斥刘邦,偏偏刘邦说的确实有道理,一时之间硬是把他辩驳的说不出话来。 脸色涨红的奴尔朱,憋了半天,终于咬牙道: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这次来百越,无论做什么都没必要了,毕竟百越王随时可以命人把我们软禁起来!” 闻言。 刘邦忽然笑了,用一种看智障般的眼神看向奴尔朱,摇头道: “蠢!” “你简直是个足以列入咸阳猎奇馆的蠢货!” “若是吾等此行无论做什么都毫无意义的话,不说其他,单单我刘某,便不可能会来!” “但是只要我们此行表现得恭顺的话,百越王必然会有和我们谈谈的想法。” “毕竟我东越王现在的势力疆土虽然不如百越,却也算得上兵强马壮,百越王心里自然也希望兵不血刃就吞掉东越王,所以和我们谈谈是没有坏处的。” “但是待见到了百越王后,吾等再忽然展现出强硬态度,届时百越王在众目睽睽之下面见吾等,即使心中愤怒,也不可能真拿我们什么!” “更何况。” “此番百越王邀请了百越之地数十名部族首领共同参加,若是我们在宴席上忽然发难的话,既能让百越王骑虎难下,又能彰显出我东越之地的强硬和果决!” “这才是最优之解!!!” 嘶…… 待刘邦将自己心里的盘算和盘托出后,奴尔朱不自禁的吸了口冷气。 他万万没想到,刘邦的最终计划竟然是这样的。 前期隐忍恭顺,待面见了百越王后,再在宴会上忽然发难,打百越王一个措手不及! 即使以奴尔朱的智商,也能明白刘邦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毕竟。 若是在没见到百越王前,他们表现得无比恭顺的话,百越王也没理由真把他们软禁起来等宴会结束,大可以在宴会上,当着众多越族首领的面前见他们。 若是刘邦他们真在宴会上也表现得这般恭顺的话。 届时既可以彰显出他百越王的威望,又能暗戳戳的狠狠贬低一波东越之地,让一些想要联合东越继续抗衡百越的越族部落,彻底放下侥幸的心理。 而且刘邦是以名义上的东越左丞相去的百越,若是刘邦真的愿意‘代表’东越王和百越签署一些约定的话,即使东越王知道后不认账,对于东越之地的声望也是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百越王是没有不见他们的。 而如果一直表现得恭顺的刘邦,在宴会上才忽然向百越王发难,表现得无比强势刚硬的话。 届时当着那么多越族首领的面,百越王自然不可能再动手杀了刘邦。 而刘邦也能趁机彰显出东越之地要强硬到底的态度,给一些对抗衡百越缺乏信心的越族部落,注入一剂强心剂! 所以当奴尔朱彻底明白了刘邦的想法后,脸色也是不由得青一阵紫一阵,哑口无言的同时,又很有些惭愧和尴尬了。 第263章 称兄道弟 第263章 称兄道弟 因为奴尔朱方才之所以‘怼’刘邦,还是因为觉得刘邦丢了东越的脸面。 现在知道刘邦想的如此深远,自然就有些无地自容了。 而刘邦见到奴尔朱忽然低下头,面露羞愧之色,心中本来的怒意也不禁消融了大半。 其实说起来。 刘邦方才确实是真的动怒了,不过动怒的原因却并非奴尔朱怼他,而是觉得东越王安插这么个人在自己身旁,明显有些心怀不轨! 甚至说不定即使自己在面见百越王后,表现得不卑不亢,没有丢东越之地的脸皮,可等到要回去时,这奴尔朱还是会给自己一刀,把自己结果在百越之地。 如此便能将黑锅扔到百越王那边,毕竟东越的左丞相受邀前来赴宴,结果却死在了百越境内,如此无论百越王如何解释,任谁知道这事肯定都会怀疑是百越王干的。 不过现在看来…… 这奴尔朱虽然年轻气盛,但似乎心肠倒也不坏,关键是看上去傻乎乎愣头愣脑的,若是他现在好好笼络下的话…… 想到这。 刘邦面上的怒色瞬间消散,转而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叹息道: “奴尔朱,我知道你是好心,你是担心我损了东越名声,所以今日才和我对峙一番。” “不过大王既然派我为使者,来百越之地代他赴宴,自然也有大王的考虑,若我刘邦真是那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之辈,以大王的智慧,你觉得可能会派刘某来百越吗?” 听到刘邦如此询问,奴尔朱的头顿时摆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忙道: “大王智慧如海,从来算无遗策,肯定不会做傻事的。” “上午是奴尔朱冲动莽撞了,险些误了丞相的计划,方才又狠狠顶撞了丞相一番,实在是……请丞相赎罪!” 奴尔朱倒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此时既已明白自己的过错,又有了刘邦递来的台阶,顿时便十分真诚的向刘邦道歉道。 说着,他更是要直接跪下去,不过刘邦眼疾手快,直接一把便拉住了奴尔朱。 刘邦很清楚,如奴尔朱这等东越之地最顶级的贵族,甚至在见东越王时,都不用下跪,心中最是傲气,若是他今日受了奴尔朱这一跪,指不定又要重新被这货给记恨上呢。 果然。 被刘邦拉住后,奴尔朱心里暗松一口气,不过面上却是露出不忿之色,道: “丞相莫非是不愿接受我的道歉吗?” “若是丞相此行真能完美完成大王交代的命令,莫说我奴尔朱下跪道歉了,便是要我奴尔朱的命,我都不会眨半下眼睛!” 而刘邦见到奴尔朱如此作态,心里同样是松了口气。 看来这货确实是单纯的没脑子,而且爱面子,不过越是这种人,便越是容易被情感道义之类的东西所羁绊。 若是自己此行好好笼络这奴尔朱一番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彻底降服此人,如此一来,待将来回归东越后,有奴尔朱这个豪门贵族的帮助,他在东越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不过刘邦心里虽泛起了无数念头算计,可面上却是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摆手道: “努尔兄弟莫要折煞刘某了!” “你刘老哥是有自知之明的,努尔兄弟身为东越努尔家族的继承人,便是面见大王时都不用下跪,若刘某受了你这一拜,那是要折寿的!” “况且今日之事,本就是刘某没有事先和你沟通好,才让努尔兄弟误会了,真要说起来,错的是刘某才对!” 刘邦沉浮人世数十载,虽然一直没能身居高位,可他常年在市井摸爬滚打,却是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所以三言两语间,他便以‘刘老哥’自居,称呼奴尔朱为兄弟,非常自然的就拉近了和奴尔朱的关系。 而奴尔朱在听到刘邦这番话后,果然也非常受用,跟着摆手道: “刘先生宽宏大量,不愧是大王亲自从大秦请来的贤士。” “今日之后,这百越之行我奴尔朱便以刘先生马首是瞻,只要刘先生能办好大王交代的事情,便是要我赴汤蹈火也行!” 刘邦闻言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奴尔朱的肩头,道: “我料今日那百越将军断然是不会再来见咱们了,多半是去找百越王汇报去了。” “不若便在这客栈里喝几杯浊酒,待明日养足了精神后,再和百越王的人纠缠较量,努尔兄弟觉得如何?” 刘邦来之前自是做过功课的,知道这奴尔朱嗜酒如命,故意如此开口,想趁着把酒言欢之际再拉拢下此人。 果然。 奴尔朱在听到‘酒’这个字后,明显喉咙动了动,接着看到刘邦似笑非笑的表情后,顿时狠狠一咬牙道: “我看今日那百越将军也不会再见咱们了,虽说大王的事情是最重要的,但是……下不为例!” “正好我命人带了几坛东越美酒,一路上一直没机会喝,今日便和刘大哥好好喝一通!” 刘邦闻言大喜,立即命人准备酒肉,接着和奴尔朱在房间内痛饮起来。 偏偏刘邦那是何等的人精,他言语间故意迎合奴尔朱的喜好。 奴尔朱又是个直性子,几杯酒下肚后,便佩服起刘邦的博学,在刘邦的热情之下,二人更是很快便是称兄道弟起来。 最后趁着奴尔朱喝醉,刘邦又特意用话术绕了一圈,结果奴尔朱的话匣子一打开,顿时自个就滔滔不绝的将东越王吩咐其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原来如此……” 刘邦在听完奴尔朱的描述后,心里微微一松。 原来奴尔朱虽然受了东越王暗中的密令,让其一路上监视刘邦,若刘邦真的有投敌百越王之心,便立即诛杀之。 但是东越王却也并非真的是什么太过心狠手辣的人,并没有让奴尔朱必须将刘邦杀死在百越境内,反正只要刘邦不出卖东越王,不出卖东越之地的话,奴尔朱便不会对刘邦下手。 而在了解到东越王吩咐给奴尔朱的具体内容后,刘邦却也没有大意,面上故作随意,却是继续套起了奴尔朱的话。 第264章 日渐跋扈 第264章 日渐跋扈 毕竟刘邦是个疑心重的人,常年接触过无数形形色色之人。 万一这奴尔朱只是表面头脑简单,实则将杀心掩饰的很好,意欲在自己办完事离去前将自己杀了,栽赃给百越王的话,那他刘邦才是真倒了血霉了。 不过酒过三巡后。 刘邦终于是确认这奴尔朱,的确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应当是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顿时心中长松一口浊气。 还好。 还好这东越王不是真的太过心狠手辣,否则刘邦现在只怕是真得无奈的投靠百越王了。 毕竟刘邦是在出发后才想到,若是东越王毒辣一点的话,只怕真的会命人将自己暗杀在百越之地,趁机嫁祸给百越王。 而这样做对东越王没什么损失,刘邦充其量也不过是个难得的人才而已,而且暗杀之事也不会让其他人知晓,不会寒了东越臣子们的心。 所幸现在看来。 东越王虽然是个枭雄般的人物,可好歹做事并非不择手段,至少按照奴尔朱的话说,只要刘邦不投百越,不损东越脸面,奴尔朱便不会动手,而是只会保护刘邦的安全。 眼瞧着奴尔朱已经被自己灌注睡倒在了床上,刘邦也是悄然溜出了房间,另外找了间客房休息。 “呼……” 刘邦打开窗,下面便是百越的一处小城街道,此时人来人往的,倒是颇有些市井气息。 “此浪宕城,已算得上是百越数得着繁华的城市了,可观其景象,却是连我大秦寻常小城都有所不如……” “不过这东越王礼贤下士,做事又并非不择手段,我如今跟着他,也算是投了明主。” “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东越经营的,如同大秦的郡县那般繁华?” 刘邦摇头一叹,却是躺在了床上,继续思考起接下来的百越之行了。 而与此同时。 白天接待刘邦等人的那名百越将军伊索尔,此时已经星夜奔驰,火速抵达了百越首都,见到了百越王。 …… …… 百越王宫内。 此时。 伊索尔正跪倒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粗一下,颇有些惶恐的等候着百越王的问话。 自从百越王与东越王击败了南北两大越王,其势力又被百越王一并吞掉,并且其还被嬴政亲自册封为百越王后,百越王的性格便愈发的跋扈自大。 如果说之前的西越王是小心谨慎,行事谨小慎微,见到王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得罪了大秦那边的人。 那么现在的百越王,已然可以说有点跋扈过头了。 手下人稍有逾矩之举,轻则杖责,重则酷刑伺候,并且平日里极喜好奢靡之物,吃食精细无比,俨然有一副自比秦皇的姿态。 若不是此人年纪已大,身体不好,只怕在女色上更是要穷奢极淫,不知道会有多少越族部落的少女落到他的魔爪里。 特别是现在百越王意欲造反后,更是有些肆无忌惮起来,甚至不时对大秦口出狂言云云,所以伊索尔现在见到百越王自然十分小心。 “嗯……” “这大秦送来的珉鱼,确也别有一番风味,倒是比海鱼多了一分韵味。” “下次秦使来访时,叮嘱他多带点珉鱼过来。” 伊索尔跪着等了一阵后,百越王终于用完了膳,叮嘱了手下一番后,这才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伊索尔。 “伊将军,今日怎么样呐?” 百越王擦了擦嘴,似若无其事的问道。 闻言。 今日接见刘邦一行人的伊索尔立马回答道: “启禀大王,那东越丞相很识趣,末将屡次想要故意挑事,他却毫不动怒,反倒是呵斥下属不得与我顶撞。” “依末将所见……” “这东越丞相应当是怕了咱百越,倒也没有必要提前收拾他。” “大可以在宴会开始后,逼迫他在邀约来的诸多越族部落首领面前,签下一些与东越有关的协约。” “这样一来,一则可以狠狠羞辱东越之地一通,让其他还心存幻想,想要联合东越抵抗我百越的越族部落们彻底死心!” “第二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东越丞相亲自签下的协约,东越王即使想赖,那也没话说!” 此刻的伊索尔完全不像白天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将军,将自己今日与刘邦等人相见的情况一一说清,然后还出谋划策了一番。 而百越王听完伊索尔的话后,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倒是皱起了眉头,低头沉吟起来。 半晌后。 百越王才有些疑惑的说道: “东越王不是傻子,应当不会派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来替他赴宴,更不会让这样的人当东越的丞相才对啊……” “不过听说来人乃是大秦之人,是太孙殿下的人,只是被东越王求到了东越……” 百越王说着说着,忽然眼前一亮: “莫非是此人不甘心沦落到东越之地,觉得跟着东越王没有前途,所以才故意向我示好,想好投靠本王吗?” 此言一出,伊索尔赶忙拍马屁道: “一定是这样啊大王!” “大王如今威加百越之地,诸多越族部落闻风而降,那刘邦据说不过是太孙殿下门下的一寻常宾客而已,能当上东越丞相已经是三生有幸之事。” “可现如今百越之地的局势,便是连傻子都看得清楚!” “大王您统御西,南,北三地,又新近征服了许多越族部落,区区东越之地,若与大王您抗衡,势必是螳臂当车,不足为敌!” “所以那刘邦必然想着投效于大王您,否则即使在东越那边他是丞相,可谁知道东越之地什么时候就被大王您给灭了,他就成亡国之奴了啊!” 这伊索尔也算是拍马屁界的一把好手,本来百越王还对刘邦软弱的态度有些怀疑,现在经过伊索尔这一通解读后,百越王不禁也是连连抚须。 虽然没开口赞同伊索尔的话,可脸上的那股子得意之劲却已然是有点溢于言表了。 “呵呵,你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明日便把他带过来,我再见上一面,若是他真的有心投效本王的话,本王倒是也不介意给他一场荣华富贵。” 第265章 战马 第265章 战马 百越王说着,眼睛里已然迸射出一种渴望的神色: “只要这东越丞相真心投靠本王,那三日后的那场宴席,便有好戏看了!” “届时我要这刘邦配合本王演一场戏!” “狠狠折损东越王的面子,践踏东越之地的威严!” “然后再让刘邦以东越文官之首的名义,和本王签订诸多协议,到那时……” “东越王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这些协议也不行,本王便是师出有名,自能率领大军征讨东越,便是大秦那边也不能说本王半个不是!!” “大王英明!” 伊索尔见百越王心情极好,赶忙又刷了一波存在感。 果然。 百越王听到伊索尔开口,不由目光微移,眼中满是满意: “你也很好!” “若是这刘邦真的投效本王麾下,你便是大功一件!” “届时等攻破了东越之地,说不定本王便会把东越兵马交给你来统帅。” 伊索尔闻言瞬间心头一颤,连忙趴在地上磕头道: “末将一定尽力促成此事,待会离宫后便回浪宕城继续监督刘邦一行!” 百越王闻言点点头,随即挥手道: “你现在便去吧。” “是,大王!” …… …… 另一边。 百越王翦军营内。 王翦正和一众将领们齐聚在大帐之中,各个表情肃穆。 “已得到确切密信!” “太孙殿下门客刘邦,现在正以东越丞相的名义,抵达百越浪宕城,会在三日后以大秦上使,东越丞相的名义,代表东越王赴宴。” “刘邦此人,我此前没有听说过,你们可曾有知晓的?” 王翦望着挂在营帐内的地图,在昏暗的烛火中目光扫向众将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间,却是没人说话。 而王翦见状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百越王已经隔断了我们与外界的交流,太孙殿下留下的情报网也被隔断,咱们对太孙殿下的下一步行动,根本一无所知!” “若不是老夫机警之下,早早在百越埋下了一颗棋子,只怕现在外界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即使明知道殿下的计划都配合不了!” 众将闻言也是纷纷叹息起来,各个都很是愁眉苦脸。 毕竟。 现在秦军的粮草后勤,全都由百越一手操办。 虽说百越那边并不打算要这一千秦军和王翦的性命,却也不准他们外出,更不准他们与外界交流,简直和软禁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若不是王翦提前便得到了赢野的命令,知晓了赢野在近期便会针对百越有大行动,而这一千秦军也是其中一枚重要的棋子得话。 只怕连王翦在这种软禁之下都得绝望了,会不惜一切的和百越王翻脸。 “不过这样也好!” 眼见众将士士气低落,身为主将的王翦当然不能任由这种情绪蔓延开来,当即便是激昂说道: “现在百越王隔绝了咱们与外界的交流,又安插大军驻守在咱们旁边,想来已是完全没有将咱们视作威胁了,而这正是最有利于殿下计划的地方!” “毕竟……” “百越方面必然会麻痹大意,而吾等养精蓄锐,忽然爆发下,便能打百越一个措手不及!” “届时殿下的计划,说不定咱们这区区一千秦军,将不再是一枚重要棋子,而是真正能扭转百越局势的力量!” 听到王翦忽然高昂的声音,众将士先是一愣,接着好似真的被王翦激励起来了一般,纷纷眼睛都亮了。 王翦的副将更是第一个开口道: “大将军说的没错!” “咱虽然只有区区一千兵马,可全是大秦精锐披甲之士,各个不说以一当十,那也是骁勇善战之辈!” “而且不久前虽然百越强行断掉了咱们的马嚼,逼迫咱们把全部战马交了出去。” “但是咱们虽然没有了战马,现在手里面却还有三百多具铠甲,五百多张劲弓,战斗力绝对超出百越的想象!” “而现在在外面围困咱们的,不过百越五千兵马而已,甚至其中多有辅兵和民夫,奴隶等。” “某虽然没能亲眼所见,可依某的猜测,围困咱们的百越士兵,真正算起来最多不过一两千而已,而且他们的铠甲弓箭也远不如我们!” 说到这里,副将狠狠一咬牙,冷声道: “若不是没了战马,就凭两千百越之兵,又何须大将军亲自出马,我华熊率军便能正面突破这帮子废物!” 华熊乃是王翦的远房侄子,虽然能成为副将是有那么点托了关系的原因,可本身武艺高强,熟读兵书,却也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否则又岂会被王翦带在身边。 而这段时间被百越王半软禁起来后,华熊也没有闲着,一直在营中的木塔上了望四方动向,虽然不清楚包围的百越军队具体情况,却也能判断出不少信息来。 而听到华熊的这番话,在场的众人们同样是各个咬牙切齿,一副十分后悔的模样。 的确呐。 百越蛮夷土着之地,其军队战斗力哪里比得上大秦精锐之师? 只可惜他们是一千孤军驻守在百越,缺乏后勤补给,粮草马嚼全掌握在百越那边。 所以百越一断了马嚼,战马没了吃食,这支秦军被迫之下也只能交出手里的数百匹战马。 否则若是战马充足,莫说围困他们的是两千百越兵马了,便是四千,这一千秦军也自信能轻易杀出条血路来,甚至正面击溃敌军也说不定! 而且当初谁也没想到百越王会真的有造反之心,所以并未储备粮食,突然之间被断了马嚼,秦军这边毫无准备,甚至连直接突围的可能都没有。 否则以王翦的刚烈性子,最开始便不会坐以待毙,愿意乖乖的被百越王软禁起来。 而见着众人一番扼腕叹息的模样,王翦却是忽然眯了眯眼睛,说道: “这战马嘛……” “待殿下的计划开始时,本将自有办法弄到。” 刷! 王翦此言一出,营帐内瞬间一寂。 所有人都瞬间瞪大了眼珠,纷纷难以置信的望向王翦。 第266章 信誓旦旦 第266章 信誓旦旦 听到王翦说有办法搞到战马,所有人不禁瞪大了眼珠。 要知道。 现在他们可是身处在百越腹地之中,周围全是百越王的人,关键是还被百越王给半软禁了起来,莫说寻战马这种战略级的资源了,便是想多要点粮食,百越军需官都会用鼻孔瞧他们。 虽说大家也知道王翦在百越之地埋有眼线碟子,甚至现在都能将情报送到军营里。 可情报归情报,战马完全不同啊! 这玩意即使是在大秦,都属于极度珍贵的‘战略级’物资,若是要搞来几百匹战马,即使是在大秦都不是银子能搞定的事情。 可王翦却信誓旦旦说他能搞到手,这当然由不得大家不信。 而见到大家疑惑的目光,王翦也是笑了笑,随即开口道: “其中涉及机密,本将军现在暂时还不能把其中缘由,一一告知尔等。” “不过只要是殿下那边有了动作,本将保证在一天之内,搞到起码两百匹战马,乃至更多!” “所以……” “尔等现在不必唉声叹气,只需养精蓄锐,好好准备,等战事将起时奋勇杀敌即可!” 听到王翦如此信誓旦旦的话语,又见其一脸自信,胸有成竹的模样,众将士虽然不明就里,可心底里却也已经信了七分。 毕竟若是其他人说这话的话,恐怕众人还觉得此人只是为了鼓舞军心而杜撰了什么,但是王翦则不同,素来在大秦军中极有威望,说一不二,只要放出的话,便是嬴政都不好反对。 所以王翦这么一说,大家心里自然也就有了底了。 “大将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反正我华熊相信大将军的话,毕竟都到这时候了,大将军也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否则若真的毫无希望的话,以大将军的性格,早就带着咱们突围,和那帮子百越蛮子鱼死网破了,哪里还会忍辱负重到现在!” 华熊见到大家沉默,当即便是开口说道。 而众人闻言也不禁点点头,心里也是彻底踏实了起来。 是呐。 若是真的没有希望的话,且不说其他,以王翦刚烈的性格,当初哪里还会拱手把战马交出去,早就趁着还有马嚼的时候,直接率兵突围出去了,根本不可能接受被百越王软禁起来的结果。 王翦不仅是用兵如神的大秦战神,率领秦军席卷六国,帮助秦始皇一统天下,同样是个非常刚烈如火的大将。 现在跟随王翦留在百越的这一千将士,几乎都是王翦手底下的精兵,对自家这位大将军的脾气也非常了解,所以当然知道这一点。 更何况。 若太孙殿下真的没有制定什么计划的话,都到这个时候了,王翦也没有必要继续鼓舞士气,毕竟把士气鼓舞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想到这一点,众将士彻底放下心来,当即纷纷拱手道: “吾等自当养精蓄锐,待机而动,绝不拖大将军与太孙殿下的后腿!” …… …… 而就在百越之地风波诡谲,战事一触即发之际。 与此同时。 南海郡外,大海深处。 一支悬挂着大秦旗帜的船队,正在缓缓行驶着。 经过一个多月的海上生活,风吹日晒之下,徐福等人早就各个都晒得浑身黝黑,犹如昆仑奴一般的肤色。 当然了。 这也是因为无论是徐福,徐奇,还是墨矩与其弟子们,都不属于是喜欢养尊处优的人,所以并不经常待在船舱中,常常在甲板上忙碌的缘故。 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大秦的几艘巨舸也经过了漫长的航程,一路飘飘荡荡,虽说所幸没有遇到风暴或者触礁,却也因为某天夜里的大风,被洋流强行带偏了方位,所以导致现在徐福他们和扶桑群岛的距离更远了。 “将军,按照那越族首领的估算,咱们还得在海上漂荡两个多月,才能寻到扶桑岛屿。” 徐奇小心的将一杯刚泡好的茶水递给徐福,如此说道。 闻言。 徐福缓缓接过茶水,抿了一口,道: “两个多月?” “那越族首领保证无误吗?” 徐奇笑了笑道: “我已经仔细问过了,他和几名当初一同去过扶桑岛屿的越族向导,都一口咬定咱们现在的航线没错,并且我是分开单独询问的,保证他们不会出现记昏了的情况。” 徐福点点头,这徐奇办事的确小心踏实,看来以后倒是可以继续作用。 他随即放下茶杯,望了望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海,忽然又道: “墨先生呢?他们那边没什么情况吧?” 徐奇赶忙回答道: “墨大先生和他的弟子们,现在正在乙号船上,检修船舱等,暂时还没有什么新情况。” “不过根据墨大先生所说,咱们的几艘巨舸在长时间的海上航行中,也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他已经和弟子们整理编撰了一些情况,汇总成籍,到时候会让将军您先过目。” 徐福不禁笑了,摇头道: “墨先生他们办事确实仔细严谨呐,不过有了这次的远洋经验,再加上墨先生这样的人才,未来我大秦倒是能造出质量更大,更大,航行更远的巨舸了。” “我已经想好了,等寻到了扶桑岛屿,制服了当地土着后,就以扶桑当地的木材,再驱使扶桑土着,结合墨先生的新经验。” “为我大秦再造更多的巨舸出来!” “毕竟扶桑多金银,就凭咱们现在的几艘巨舸,根本装不了多少,咱们需要更多的船!” “并且扶桑有现成的木料,还有抓不完的奴隶土着,根本不需要咱们动手,完全可以命扶桑土着们自己挖矿,自己把金银装进船舱,再由我大秦将士运送回大秦即可!” 徐福说着说着,眼神也变得无比期待起来: “而且不仅是金银,还有扶桑土着!” “这些土着本身便是一种不亚于金银的资源,咱们在扶桑要忙着挖矿,造船,根本用不完那么多土着。” “到时候多运一些回大秦,为我大秦奴隶,为我大秦修筑长城,宫殿,水利工程……这同样也是一笔好买卖。” 第267章 圣人功绩 第267章 圣人功绩 而听到徐福描绘的宏伟前景,站在一旁的徐奇也不禁眼神有些痴了,忍不住开口道: “还不知道扶桑到底有多少土着呢,当初那越族首领也仅仅率领族人在岸边附近活动了一圈,对扶桑的具体情况根本不了解。” “若是那些土着数量太少,只怕挖矿造船还得咱们大秦的人自己来,可若是土着太多的话……就凭咱们出海的这数千将士,只怕……” 徐奇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徐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徐奇,你小了,格局小了!” “扶桑土着数量少的话,那咱们大可以从百越各大部落中抽调人手,在南海郡修筑船只,然后驱使他们前来扶桑挖矿。” “正好现在殿下刚刚兵不血刃占据了百越之地,那些越族首领们哪个敢忤逆我大秦的意志?而且此举也能极大消耗那些越族部落的实力,让我大秦进一步的蚕食百越之地。” “谁要是敢反抗,直接全族流放海外扶桑!” “至于扶桑土着如果数量太多嘛……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子而已,又哪里是我大秦将士的对手!” “我看呐……这扶桑的土着是越多越好!” “修水利,建长城,筑宫殿,造船挖矿……还有那些王公大侯们,哪个不需要奴隶?” “若是扶桑的土着数量和我大秦一般多少的话,未来我大秦甚至人人都不用耕田织衣,狠狠抓来数百万数千万的扶桑土着!” “让这些土着给我大秦家家户户为奴为隶,给我大秦子民耕田,织衣,为婢为妾,如此岂不快哉!!!” 徐奇同样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听着徐福充满诱惑力的声音,眼睛已然有些微微猩红,忍不住闪烁出某张贪婪的目光。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大海深处,真的有一座闪烁着耀眼金光的岛屿,而自己正在缓缓驶近这座金岛。 将扶桑的土着抓到大秦去,给大秦子民为奴为婢…… 这是何等宏大的想法? 这一刻徐奇心里自然没有什么殖民,血腥残忍,侵略之类的念头,相反,徐奇反而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十分伟大的事情,似要拯救千万大秦子民于水火一般。 毕竟在徐奇这样的人眼里。 倭寇也算人? 扶桑土着的命也算命? 只有他大秦子民,天朝上国的黔首们才是人! 而如果他真的能协助徐福,将扶桑土着抓到大秦,给大秦家家户户用上的话,这功绩实在太大了啊! 从此大秦子民们不再为繁重的耕作农活,徭役赋税所折磨,相反这些事情全都可以交给扶桑土着去做,这简直是圣人般的功绩啊! 所以此时的徐奇热血上涌,简直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抵达扶桑岛屿,镇压当地土着,开始挖矿造船,往大秦输送金银奴隶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是为了权,为了钱出海的话,那么现在在这二者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个‘义’字! 而见到徐奇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徐福顿时笑着摇头道: “你小子,把你那股子激情先给我留着!” “这大海茫茫的,有的是你卖力的地方,等真到了扶桑岛屿,才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待徐奇离开后,徐福一个人站在甲板某处,了望着大海,又看了看船上正在忙碌的船员水手们,不禁也是五味杂陈的一叹。 其实他何尝与徐奇有什么区别? 钱,权,名,利。 他之所以冒着危险出海,不也是为了这四个字吗? 太孙殿下许以他石间银山一毫的分红利润,这便是钱利。 而出海寻找扶桑,并将其化作大秦之地,这同样是千古功绩,必然史书留名! 太孙殿下又许诺将来登基后,会为他封一个正神之位。 这便是名! 至于权嘛…… 等他寻到扶桑岛屿,镇压了当地土着,开始挖矿造船的时候,他徐福自然而然便成了扶桑岛屿上实际意义上的王! 天下间除了皇帝之外,还有比这更大的权吗? 思索至此,徐福不禁一笑,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如饮酒般一饮而尽。 …… …… 此番大秦出海船队,共有六艘巨型大舸! 随行船员,水手,大秦将士等不计其数,最终出海的总共约莫七八千之众。 正是在如此庞大的船队规模下,才让已经掌控朝政的赢野,都有些维持不住开销,不得不狠狠宰了一波贪官巨豪来补给一番。 同样是因为此番大秦出海船队的规模甚巨,才让徐福拥有十足的把握信心,能够镇压扶桑岛屿的土着。 而大秦六大巨舸中,除了徐福乘坐的主舰‘大秦号’外,其余五艘,则是分别以‘甲乙丙丁戊’五字命名,即甲号船,乙号船…… 此刻墨矩便是和弟子们一起,在乙号巨舸上进行着维修工作。 “以后桐油要多刷两遍,莫要在乎桐油损耗!” “这等巨舸,每一艘都耗资甚巨,乃是我大秦的国之重器,不容有失!” “更莫说一旦出海,其上搭载了上千船员水手官兵,还有海量物资等,加起来根本是个天文数字!” “若是连刷桐油这点小事都没办好,那我大秦巨舸岂不是出海一次,就得沉没一艘了?!” “还有这甲板木料,我不是都说过了吗,要和船舱的木料区分开来,你们从哪拉来的木头,这么快就龟裂开来……” 墨矩没好气的训斥着弟子,一众墨家弟子们则纷纷低下头,哪里敢驳斥半句话? 不过墨矩说归说,手上却是相当利索,快速的给弟子们演示了一遍该如何维修船只故障,然后便由弟子们再实际操作一遍。 接着再由其弟子,教授给船上的越族水手船员们开始维修。 如此一通下来。 足足弄到了天色将暗时,墨矩才总算是率人勉强弄好了乙号巨舸上的问题。 而在处理完故障后,墨矩也不停歇,当即又大踏步的迈入船舱。 结果墨矩刚一进去,便被一股扑鼻的臭味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惊得连连倒退,直接退出了船舱。 第268章 乌龙 第268章 乌龙 “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要保证船舱时刻干净的吗,怎么里面如此恶臭?” 刚被熏出来,墨矩就气得破口大骂道。 跟在墨矩身后的一票弟子们,不由得面面相觑,接着也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们也不知道吗?” 墨矩见到弟子们如此表情,眉头也皱得愈深了,接着不容置疑的朝旁边喝道: “马上把船长叫来!” 当即就有弟子小跑着离开,去甲板上询问乙号船船长的下落了。 片刻后。 一名蜡黄脸农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凑到了墨矩跟前。 “墨,墨先生……” 墨矩仔细端详了下此人,接着不禁皱眉道: “你就是乙号船的船长吗?” “是的,小人之前在南海郡经营了十几艘小船,不时在海上贸易运输,对海上之事颇为了解,所以徐福大人便命我做乙号船的船长。” 墨矩闻言却是愈发疑惑,忍不住问道: “某看你打扮模样,也不像是那养尊处优之人,而且既是常年从事海上贸易,自应该对海上之事颇为娴熟。” “为何你这乙号船的船舱如此之恶臭,你却没有打扫清除呢?” “难道你不知道,海上远离地面,若是发了疫病,一船的水手官兵只怕都得殒命,难道徐福就是要你这么办事的吗!!” 墨矩是真的疑惑了。 因为他原本以为管理乙号船的,是徐福心腹徐奇的那个小舅子,据说此人放荡无比,为人轻浮,不懂海上之事那也算是说得过去。 可这船长…… 一副农夫打扮,蜡黄脸色,赤着的臂膀大腿肌肤均是黝黑无比,明显就是常年在海上过活的人,不应当这么没经验才对啊。 而船长闻言,却是一脸无奈的叹气道: “启禀墨大先生,不是我不想清理船舱,实在是有原因的啊。” 墨矩冷冷一笑道: “什么原因?” “莫不是你船上船员水手都得了疫病,没人能来清理船舱了吗,可若是这样的话,为何我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船长叹息道: “不是水手们得了疫病,而是船上存储的一些肉食腐烂了,所以……” 嘶! 船长话语未落,墨矩的脸色就勃然色变,就连其身后的一票墨家弟子们,也各个倒吸起了冷气。 “什么?!” “船上的肉食都腐烂了,这怎么可能!!!” 墨矩惊得都快从甲板上跳起来了,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要知道。 海上航行动辄数个月,更莫说寻找此前大秦从未抵达过的扶桑岛屿了,所以大秦在六艘巨舸上均是装了大批量的食物和淡水,而食物则以肉干,各种干粮等为主。 这些储备在船舱中的食物,在不考虑维生素啥的问题前提下,足够一船人吃上一年半还多的时间,绝对是足以应付这次远洋航行了。 结果倒好。 现在才刚出海一个多月,乙号巨舸上的肉食就全部腐烂了,这对于一支远洋航行的船队来说,无疑是个非常巨大的打击了。 而站在墨矩身后的弟子们,此时也各个勃然色变,纷纷开口道: “乙号船乃是此行的六大主舰之一,其上存储的肉食干粮,足够船上一千多人吃上一年半还多!” “这么多肉食腐烂了,若是这次航行久久寻不到扶桑岛屿,那乙号船上的船员水手们吃什么?!” “这没道理会腐烂啊,船上的肉食都是风干熏干后装船的,便是放上几年都不会坏掉,怎么一个月的时间就坏了呢?” “六大巨舸的肉食干粮淡水,都是我们亲自监督着上船的,并且仔细检查过质量,绝不会出现任何被掉包的情况才对。” “这么多肉食不能吃……单单损失的钱财就是个天文数字啊!” “必须严查此事,看看这么多肉食,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坏掉!” 弟子们纷纷开口,言语间十分激动愤怒。 的确。 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肯定会是这样的态度。 毕竟虽说在远洋航行时,肉食干粮都非常重要,可在古代任何肉食对于平民而言绝对都是非常珍贵的,论价值更是远远高于干粮。 结果足够一千人吃一年半的肉食,现在全部坏掉了,不提其他,这么多肉食单单兑换成同等价值的金银,那都是一笔绝对恐怖的天文数字。 所以无论是墨矩还是其他弟子们,此时反应之激烈自然可想而知。 而见到墨矩勃然大怒,船长顿时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吓得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毕竟士农工商,他不过一南海走私的海商,即使墨矩没有什么官职,可那也是太孙殿下手里的红人,哪里是他能够担当得起的? 所以船长赶紧开口道: “墨大先生饶命,这事压根就不关我的事啊!” “废话那么多,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点说?”墨矩眼睛一瞪道。 船长明显是吓傻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半天之后,墨矩等人才算是明白了这具体是怎么回事。 原来。 是乙号巨舸的部分船舱区域,在下海后不久就开始渗水,当时正值洋流涌动,大秦六艘巨舸没能靠在一起,所以船长也没办法找到墨矩等人修船。 不过好在船上的船员水手们,大都是常年在海上过活的越族部落之人,很快也是解决了渗水的问题。 可问题是船舱中渗水漏水的地方,恰好就是储藏肉干的地方。 结果更糟糕的是,因为连续数天的阴天下雨,让船长根本没办法组织人手,将这些湿透了的肉干拿去晾晒风干。 如此阴差阳错之下,最终导致了这批肉干的全军覆没。 而这些肉干在长期的潮湿中,也是逐渐腐烂变质,最后臭不可闻,但是船长等人又害怕被治罪,所以根本不敢把腐烂变质的肉干扔进大海,只能就那么放在船舱里,等到墨矩或者徐福检查之后,再做定夺。 否则要是船长直接把腐烂的肉干给全扔了,到时候墨矩等人不知道真实情况,只怕还以为是船长贪墨的,万一稀里糊涂让船长背锅…… 而墨矩在听完船长的解释后,顿时脸色也变得极度精彩。 第269章 出事了? 第269章 出事了? 敢情是这么回事? 不过细细思索起来,其实也不能怪这船长怕事。 毕竟恰好遇到船舱渗水,恰好打湿了储藏肉干的地方,恰好又遇到连续阴雨天没法晾晒肉干,恰好又在六艘巨舸终于汇集,墨矩上船检查的时候,发现了这批腐烂变质的肉干…… 说真的如果没有看到这批腐烂的肉干得话,墨矩还真得以为是谁贪墨了这些肉干呢! 不过墨矩虽然心里对于船长的话已经信了三分,不过面上却是依旧保持着震怒,直接命弟子将船长关了起来,接着分开审问了船上十几个不同身份的水手,船员,舵手等等。 而最终得出的结果是…… 那船长的确是没有撒谎! 船长因为怕解释不清楚背上黑锅,所以将腐烂的肉干仍然放在船舱中。 而船员水手们这些天要么忍受恶臭住进船舱,要么就拿出被褥在甲板上睡一觉,恰好这两天天气放晴,艳阳高照,所以船员们的健康问题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而在彻底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墨矩也是哭笑不得,随即命人释放了船长,又严加痛斥了一通,勒令其以后遇到突发情况,不得再如此愚蠢行事了,真若是有什么事情,事后自然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于他。 接着。 墨矩又命令船长组织人手,将船舱中已经腐烂发臭的一桶桶肉干,全部一股脑的扔进大海,接着好生清洗了一通船舱内部。 “艾草再多熏几次!” “这个蠢货,所幸是这两天有太阳,船员水手们忍受不了船舱里的恶臭,纷纷到甲板上睡觉。” “否则和一堆腐烂的肉干住在一起,就算再健康的水手船员也扛不住,八成就要出现疫病!” 墨矩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接着又吩咐道: “把丙丁戊三艘巨舸上的大夫,都叫到乙号船上来!” “给所有船员水手们,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已经染上病了,有病就抓紧治!” “还有船舱,给我翻来覆去的用海水清洗,所有船员水手,都要好好洗澡,衣物也要洗干净!” 墨矩在登船之前,自也了解了许多远洋航行的知识,所以现在发令下来,也是颇有章法。 而一旁的船长听到墨矩的怒斥,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又触到了墨矩的霉头。 不过他心里也是暗暗庆幸,毕竟无论怎么说,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船舱清洗工作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天时间。 在清洗完船舱后,墨矩命人用点燃的艾草又熏了几遍,再让船员水手们洗澡,洗衣等等,又让大夫们挨个检查了一通,这才是停止了折腾。 不过这可没算完。 墨矩又亲自带着弟子们,挨个仔细检查了一番乙号巨舸的里里外外,确定没有其他渗水的地方后,这才松了口气。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墨矩也没有闲下来,而是命人仔细核算了下其余五艘巨舸上的肉干,平均分给了乙号巨舸之上。 …… …… 而另一边。 大秦号上的徐福在得知此事后,同样气得差点吐血出来。 “乙号船的船长,简直就是个废物!” “若是此番寻到了扶桑岛屿还好说,若是寻不到……我要他的命!” 徐福眼里闪烁着杀机,要知道此次出海几乎算是赌上了他的身家性命,毕竟为了打造这支出海的船队,大秦消耗的钱财简直无法估算! 若是最终一无所获,灰溜溜回到大秦的话。 莫说其他,就算赢野是个再如何宽厚的人,即使不收拾他,从此也不会再重用他了。 甚至即使赢野不收拾他,其他朝堂上的大臣也绝对不会放过他徐福! 所以徐福这次出海,对于寻到扶桑岛屿的渴求,比其他人强烈十倍百倍,他不容许有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而一旁的徐奇见到徐福如此震怒,也是赶忙说道: “将军,现在墨大先生已经忙了一天一夜了,可根本没有休息,现在又带着弟子们,在其他五艘巨舸上挨个检查呢!” 听到墨矩二字,徐福这才回过神来,接着急忙道: “你现在马上去!” “让墨先生休息一下,不要操劳过度了!” “这次咱们船队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寻到扶桑岛屿,若是没有了墨先生和他的弟子,咱们船只出现什么故障,根本没人能修理好!” 由不得徐福现在如此重视墨矩。 本来,徐福只是对墨矩比较敬重而已,毕竟船已经修好了,也不再需要墨矩干什么了,而且船上本就备了船工和修理工。 结果等到出海后不久,几名经验最丰富的船工在修缮甲板时,不幸被一个浪头拍翻到海里,导致现在六艘巨舸的船只修理,几乎全靠着墨矩和他的弟子们。 现在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寻到扶桑岛屿,所以徐福对于墨矩的安全健康问题自然是极度重视。 而听到徐福的话,徐奇却是一脸苦笑,摇头道: “恐怕不行,墨大先生现在是被乙号船的事情搞怕了!” “他担心其他几艘巨舸也出现渗水的情况,导致淡水干粮肉干或者其他物资货物也被海水打湿,所以马不停蹄的带着弟子们去了其他船上,仔细检查船只的情况。” 闻言,徐福不禁哑然,最后幽幽一叹道: “可惜咱大秦虽有巨舸,可一直在内陆江河航行,对于大海的探索还是太少了,更是缺乏动辄几个月及以上的航行经验。” “所以即使如墨先生这般鬼斧神工的巧匠,造出的巨舸也难免有诸多问题,所幸这次墨先生坚决要上船,否则还不知道这次航行能不能继续下去……” 徐福现在也是一阵暗暗庆幸。 说真的。 若是现在少了墨矩,他都不敢相信,要是船只遇到故障的话,他该怎么处理! “还好呐……” “还好当初我没劝住墨先生登船,否则现在只怕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徐福苦笑的自嘲一番后,接着又好似想起来什么,立即道: “你愣在这干嘛?” “马上去找墨先生,时刻跟在他旁边,他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我扒了你的皮!!!” 第270章 啥事儿都来一脚 第270章 啥事儿都来一脚 与此同时。 大秦。 咸阳章台宫中。 此时赢野正和嬴政对弈着,双方在棋盘上杀得你来我往,倒是颇有些不分胜负的意思。 不过随着棋局推进,嬴政逐渐落入下风,最后却是苦笑着摇摇头,直接弃子认输了。 “野儿你这棋技倒是愈发娴熟了,连大父都下不过你了啊。” 而赢野也是微笑道: “大父谬赞了,不过是孙儿侥幸罢了。” 嬴政笑着摇摇头,随即命人收拾了棋盘,这才忽然说道: “野儿,王翦那边……怎么样了?” 嬴政说着看向赢野,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他当然知道,现在王翦被百越王半软禁在百越之地,据说根本没办法离开。 王翦乃是当初跟随他席卷六国的大将,不提王翦本身在大秦中的威望,单单是个人情感上来说,嬴政便不希望王翦出事。 而见到嬴政投来的担忧目光,赢野顿时也神色郑重起来,道: “启禀大父,王大将军暂时还没有事。” “并且他已经通过人从百越传出消息,将全面配合我的计划,届时里应外合之下,孙儿有七成把握完全掌控住百越之地,更有十足把握能保证王大将军的安全!” 闻言,嬴政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由道: “其实百越那边,依照朕的脾气,干脆就直接大军压境,把什么百越王东越王之流,统统镇压杀死!” “我大秦精锐兵锋所指之处,谁能抵挡?” “而且王翦乃是我大秦战神,劳苦功高,在军中素来极有威望,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闪失……” “未来恐怕会对你掌控军队有许多阻碍呐……” 嬴政这也确实是肺腑之言。 毕竟从嬴政的角度来看,其实赢野现如今处理百越的方法,并不算是完美。 百越王先被招安,接着又开始有小动作,甚至软禁了大秦的大将军,虽然表面上还是臣服于大秦,可其狼子野心却也是人尽皆知。 而大秦现在建国之初,兵强马壮,即使的确需要修生养息一段时间,可征服个百越蛮夷之地还是不在话下的。 况且王翦乃是大秦开国功臣,席卷六国的战神主帅,若是真因为赢野的计划出现意外的话,必然会导致军中一片哗然动摇。 未来嬴政继位后,对于军队的掌控力绝对没有嬴政现在这般强。 而听到嬴政如此说,赢野却是不以为然,再度笑着摇头道: “大父您便放心好了。” “现在刘邦已经以东越丞相的名义,去见百越王了。” “而王大将军那边,也和我在百越的眼线秘密沟通上,一切情况,孙儿是了然于胸,按照我的计划走,是不会出岔子的。” “现在百越王眼瞧着我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动作,变得愈发猖獗,这却也是孙儿想要看到的。” “只要等孙儿的计划实施成功,届时……” “我大秦便可以真正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的彻底占据百越!” 话语至此。 赢野也是叹了口气,道: “况且其实孙儿又何尝不想直接大军压境,征服百越,如此岂不快哉,哪里又需要现在这般处处设计,日日提心吊胆的。” “可我大秦现在国库空虚,六国余孽小动作不断,且徐福出海的那只船队,又消耗了我大秦国库的最后一笔银子。” “若是还要分兵去征讨百越的话……” “委实是吃不消呐!” “到时候加收赋税,苦的还是黔首们,现在我大秦本来就人心未定,若是让底下的黔首们还对我大秦心存怨念的话,只怕大父的大一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真正让六国的人心大一统呐!” 听到赢野如此肺腑之言,嬴政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当然知道如今大秦国库是有多空虚,虽说苦一苦百姓,确实也能榨出银子来攻打百越,可要是这么做的话,大秦的‘人心大一统’却也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完成了。 所以想到这。 嬴政的目光也是坚定了许多,道: “罢了!” “既然此事已经交给孙儿你全权去办了,大父就不再插手过问了。” “就算最后真的计划失败,一切大父扛着便是!” 见嬴政如此决断,赢野也是松了口气。 现在他的计划已经进入关键阶段,并且成功的可能性很高,若是忽然中止的话,那损失才是巨大。 所以赢野也是立即转移话题道: “对了大父,匈奴那边,近期倒是没有什么动作。” “但是冬去春来之际,匈奴便总会因为缺粮,来袭扰掠夺我大秦边境城市,所以孙儿已经让蒙恬大将军……” …… …… 赢野与嬴政畅谈许久,一直到了夜色将暗时,赢野才回到了自己的东宫。 一回到东宫,赢野也没闲着,立即便召见了萧何曹参等人,询问今日咸阳学宫的情况。 原来今日便是对外公开展示大秦江河水利工程总纲的日子,不过赢野忙着和嬴政商量大事,却是没办法亲自去现场看看了,现在只能通过萧何他们了解情况。 萧何闻言顿时和曹参对视一眼,接着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接着拱手说道: “启禀太孙殿下,今日咸阳学宫委实热闹的紧!” “无数大臣,官员,还有许多从咸阳附近赶过来的精通水利之人,以及在咸阳的诸多大儒大贤,都很是被殿下您的那部总纲给震了一通!” “哦?”赢野闻言顿时心头一松。 别的不说,光看曹参萧何二人此时的表情,便知道总纲的事情,应该是稳了! 果然。 曹参当即接话道: “吾等将总纲展示出来后,初时还有很多人质疑,不过随着许多大臣请来的治水高手,亲自仔细查验一通后。” “竟然没能发现一处纰漏!” “无论是编撰在册的数百幅水势图,还是那些预先设计好的工程,在场数百贤者大才之士,竟是没能挑出一处毛病!” “现在人人都称殿下您乃是大禹转世,要彻底清除好我大秦的江河水利之患了啊!” 赢野闻言,不由得哈哈一笑,心中十分畅快。 第271章 匈奴!匈奴! 第271章 匈奴!匈奴!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彻底验证了这部总纲的正确性后,未来一旦投入实际使用中,便能拯救无数黔首的性命了。 不说别的。 单单是消除水患后,每年增长的粮食产量,就能养活不知道多少户黔首了。 不过赢野也只是高兴了片刻,随即面上的神色就已恢复平静,接着对萧何说道: “萧先生乃是总纲的副总编撰,还需要对总纲的完善多用用心才对。” “今日那么多贤者大士没找出毛病,不代表总纲就没有需要完善修改的地方了,接下来你还需要仔细率人,再好好检查一番。” 闻言,萧何脸色忽然冒出来一抹古怪之色,随即道: “殿下,其实今日……” “李丞相就已经让我代他,向你毛遂自荐了。” “他也想要参与到总纲的编撰完善工作之中,彻底修补好这部水利总纲。” 李斯? 听到这个名字赢野先是一愣,接着便苦笑连连。 这家伙倒是挺喜欢折腾的,刚忙完了法典的撰注工作,自己又给其搞了个‘造字’的大工程,没曾想这货还是不消停,居然还想要插手到水利总纲的编撰修缮工作之中来。 要知道重铸法典,便足以李斯未来在‘刑’之领域中位列李斯子了。 至于‘造字’嘛,这玩意一旦弄成,那李斯是正儿八经要在华夏历史中,加注一个‘子’字! 结果倒好。 这货竟然还能有闲心要插手到水利总纲的完善工作,这明显是想啥好事都掺上一手啊。 所以赢野摇摇头,随即便开口道: “萧先生,你去告诉李丞相,让他来找孤一趟,孤会和他面谈一番。” “这李丞相呐……的确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人终归是有极限的,若是分心数头,只怕最终反倒落得个一事无成呐!” 不过赢野却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多说什么,转而又对曹参说道: “匈奴那边的情况,最近怎么样了?” 现在曹参的职务已经跟坐火箭似的飙升了,从大秦外交副部长之一,已经被赢野力排众议提拔为了外交部长,即典属国。 说来曹参也算是大汉那批人才中,如今官职最高之人了,当然如果论潜力的话,自然还是比不了萧何这个东宫詹事。 毕竟只要等赢野继位,萧何最次保底也是九卿,稍微努努力,未来左右丞相之中必然会给他留一个位置。 不过曹参也确实没有辜负赢野的厚爱,即使职务疯狂飙升,仍然展现出了符合职务的能力,在典属国这个位置上做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而听到赢野询问,曹参也是当即开口道: “匈奴那边暂时并没有任何异动,我已经命人秘密监视匈奴在咸阳的使者,若有任何异动,绝对瞒不过黑冰台的谍子!” “不过依照往年的估算,这段时间里匈奴差不多也该要掠袭我大秦边境了,毕竟冬天刚过,春天还没来,许多匈奴部落正缺粮呢,若是不来掠夺一通的话,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闻言赢野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匈奴。 这绝对可以说是赢野现在的心病之一! 按照历史上的进程,一直要等到几年之后,嬴政命蒙恬大将军率军出征,大破匈奴,收复河南地之后,才能在秦赵燕三国的旧长城基础上,修筑新的长城,如此才具备彻底抵御匈奴的能力。 至于现在嘛…… 连河南地都还在匈奴手里面,被匈奴占领着,大秦暂时根本没有余力收复故地,更莫说阻止匈奴在边境的掠杀骚扰了。 这其实也属于是没办法的事情。 若是双方摆明车马,正面硬碰硬的话,大秦自然轻易就能镇压匈奴各部。 但问题是匈奴几乎不会和大秦打正面,主打的就是一个游掠骚扰,敌进我退的策略,而彼时大秦的后勤补给线不够完善,自然和进退自如的匈奴消耗不起,所以才出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只是如此的话……却是苦了边境的百姓们了…… “唉!” 赢野重重一叹,竟是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冰冷,低沉说道: “等灭了百越王,孤第一个就要拿匈奴各部开刀!” “我大秦有多少子民被匈奴抓去做了奴隶,孤就要匈奴将来十倍百倍的奉还!” “届时必要让匈奴各部,从此世世代代为我大秦奴隶,永世不得解脱!!!” 赢野可不是什么‘人权主义’人士,他主打的就是一个‘非我族类,为奴为仆’的思想。 只不过现在大秦虽然强悍,却也没有强大到肆意妄为的地步,所以赢野才暂时没有在军事上有大的动作。 毕竟无论是百越那边,还是六国余孽这块,亦或者是徐福出海这一块,都已经消耗了太多大秦的力量。 若是再分兵攻打匈奴的话,只怕光是消耗就能把大秦的财政给拖垮了。 而见到赢野如此愤怒,曹参萧何二人的表情自也是不好看。 毕竟匈奴嘛,这玩意一直属于外族,也属于被七国吊打的货色,不过现在大秦的确是分身乏术,只能暂时隐忍,面子上却是很不好看。 不过只要等大秦从其他地方缓过劲来,没有一点悬念的事情,必然是会拿匈奴第一个开刀的,届时匈奴的结局当然是可想而知了。 …… …… 与此同时。 百越之地,百越王宫之中。 刘邦孤身一人,此时正缓缓从王宫里走出,面上无悲无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直等他回到了住处后,刘邦才缓缓躺在了床上,如同放下了什么枷锁般,重重呼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与百越王的面谈结果,倒是让双方都非常满意。 百越王那边,因为刘邦表现出来的恭顺,以及其刻意表露出的投效之心,让百越王也是十分高兴,更是给刘邦许下了许多重诺,如官职钱财等。 至于刘邦嘛…… 见到百越王如此容易的上了钩,心里当然也是一阵高兴,毕竟这意味着百越王已经放下了戒心,不过这究竟是百越王真的上套了,还是其故意表现出来的,想要麻痹刘邦,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第272章 文字差异 第272章 文字差异 不过刘邦心里虽然忧虑种种,却也并非没有收获。 至少从明面上。 他已经收获了百越王的信任,接下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他自然能在两日后的宴会上,好好的‘发挥’一通了。 “按照东越王所说,这百越王乃是一极狡诈阴狠之人,谨慎不亚于东越王,可今日一见……” 刘邦皱着眉头思索着今日见到百越王的场景,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因为他今日所见到的百越王,完全和自己想象的,以及东越王等人口中描述的百越王形象,完全不同! 什么谨慎狡诈? 他分明只看到一个眼高于顶,自大到极致的百越王! 即使是彻底坐稳大秦储君的赢野,都没有今日百越王的排场来得大! 年老痴呆?权欲放纵? 莫非是百越王现在接管了南北越王的地盘人口后,变得逐渐奢靡狂妄了? 亦或者…… 压根就是演给他的一出戏??? …… …… 而就在刘邦在床上辗转反侧之际。 大秦。 东宫之内。 忙碌完政事的赢野,也终于接见了李斯。 “拜见殿下!” 一见到赢野,李斯就急忙要行礼参拜,摆出一副无比恭顺的模样。 而见到李斯如此作态,赢野心里不禁暗暗发笑,自是知道这家伙如此作态的原因,接着摆摆手道: “罢了,莫在孤面前做这些姿态。” “今日让萧何召你来,原因你应当已经知晓了吧?” 闻言,李斯赶忙拱手道: “启禀殿下,某这些时日一直勤恳忙碌着殿下交代的差事,绝没有半点马虎松懈!” “不过造字一事,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差池,即使某已召集了数十位大贤能士,日夜编撰,如今也不过完成了一小部分而已。” “尚且……还需要殿下的指点!” “哦?”赢野闻言忽然来了兴趣。 他本以为李斯为了揽下总纲编撰的差事,会故意将造字的进程大夸特夸,没想到这货还算实诚,并没有夸大其词。 不过赢野自是知道造字工程的庞巨繁琐,其中涉及到‘偏旁’的转化,字形的简化,还有象形字,通假字等等。 毕竟赢野要求的造字,可不是让李斯造出繁体字来,而是要李斯造出后世的简体字! 是的,简体字! 其实从文学角度来说的话,繁体字自是比简体字要好很多,但问题是许多文字笔画太多,在书写时耗时耗力,最关键的是在向底层黔首们传播时,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但简体字则不同。 这玩意一旦推广开来,最多只消数代人,便能让乡间农夫都能识到几百个常用字,这样官府贴的告示,大家也能读懂,不至于再被亭长保长之类的蒙骗了。 而且。 即使在造出了众多新字后,这还仅仅只能算是第一步! 因为数千个新文的详细注释,才是最庞巨的工程! 造字这等工程,不仅需要娴熟夯实到极致的文学功底,还需要博览群书,甚至还需要穷究人力的想象力! 所以饶是以李斯之才,再加上数十位大秦的大贤博士,弄了小半年,都仅仅只是起了个头,整个工程的进程连十分之一都远远没有达到。 而赢野今日召李斯来的原因嘛,其实也很简单。 自然是要给李斯好好指点下‘迷津’,让其造字的进度加快,否则现在大秦一统都几年了,文字迟迟没能统一,这对于大秦人心的大一统,可不见得是好事。 至于总纲编撰之事嘛,不过是次要而已。 “殿下,这是臣这些日子带人整理文字,编造新字的一些资料,请殿下过目。” 而就在赢野沉吟之际,李斯忽然拿出了厚厚一‘箱’纸,抬到了赢野面前。 赢野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今日李斯见自己时,却是带了个半米长宽的箱子,没曾想竟然其近期造字的进度资料。 随即。 赢野也不说话,径直拿起纸张,细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赢野倒是颇为惊讶,因为李斯率人造字时,其严谨程度却是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比如简单的一个‘的’字,李斯为了造此字整理的资料,就足足有数斤重的纸张那么多。 为什么这么多呢? 因为要造出‘的’字,不仅需要详细的整理出‘的’字的起源历史,这个字在历史发展时的演化,还需要精准的阐述‘的’字的意思。 关键是还需要将各国文字里的‘的’字,也依次整理出来,最后汇总成册,如此方才算是‘造’出了‘的’字。 而之所以要如此繁琐工序,原因也很简单。 毕竟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前,七国间文字异形的现象非常严重! 这种现象至战国时尤为严重,同一个文字往往齐楚有异,秦赵迥然,彼此间的文字都互不同识。 尤其在竹帛、货币、玺印、陶器、漆木……等带有浓厚列国文化的器物上。 出现了各种字形纷繁、异国人难以辨认的字体! 就连近代学者王国维都曾经说过:秦用籀文,六国用古文。 而这还不算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七国间不仅官方文字不互同,在民间也缓慢演变出了一种种更加简化,诡变,甚至算得上草率的‘新字体。’ 所以后来东汉学者许慎都忍不住在《说文解字叙》里感慨道:‘天下分七国,言语异声,文字异形。’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七国间不但彼此文字迥乎不同,就连说话也完全不同。 其实这也能理解为何后世将秦始皇的地位抬得那般高的原因了。 毕竟七国间彼此文字不同,语言不同,要是就这么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不消几代人,只怕就真成了一个个完全文化独立的国家,又何来后世的五千年华夏文化? 而此时赢野看着李斯为造字整理出的资料,心里也是泛起了诸多感慨念想。 不看不知道呐…… 他的确没想到! 七国间彼此的文字语言差异,竟然已经达到了这般地步! 若不是大父雄才大略,励精图治一统六国的话,只怕…… 第273章 造字 第273章 造字 赢野看了一阵后,禁不住感慨道: “李斯你造的这些字,进度虽慢,却足见其用心良苦,百密无疏。” “单单这‘的’字,你便汇总了数十种七国间的官方,民间文字的写法,释义,历史演化等资料,还将其一一标注读音……” “好,好,好!!!” 赢野连叫了三个好字,猛然间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而本来还在等着赢野审阅的李斯,顿时也被赢野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心里便涌起一抹狂喜色。 他本来还担心自己造字有些太……狂妄了! 是的,狂妄! 毕竟造字这等经天纬地之功绩壮举,在天下任何一个读书人眼里,那绝对是起步都得‘子’级的大贤,巨儒,圣人才能染指的。 甚至圣贤如孔子,荀子,孟子等,都没人做过这等事情。 所以饶是自负如李斯,骄傲如李斯,博学智慧如李斯,都对造字之事感到深深的压力。 毕竟此事虽说一旦功成,必然是震天动地的功绩,功绩足以直追神农尝百草,仓颉造字,大禹治水这些功绩。 可要是造字失败,亦或者造出来的字不被世间认可的话。 那任李斯是刚刚完成了法典巨着的大秦丞相,日后足可列入‘子’的圣贤,立即也只剩下身败名裂这一个结局。 所以这些时日里。 李斯自己一边绞尽脑汁,穷尽脑力的造字,一边也在不断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去造字! 但是现在。 他造出的字得到了赢野的认可! 而赢野本就早有明君典范之气象,谁都知道赢野是嬴政未来钦点的继承人。 如此的话,未来别的不说。 至少只要自己按照这个进程走下去,起码造出的字,在官方层面是绝对会得到认可的! 更莫说李斯比常人更加清楚,自家这位殿下不提其身份,本身也是个博学通天之人,一身才气丝毫不亚于,甚至更甚自己! 所以现在得到了赢野如此认可后,李斯自然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不过随即。 赢野便好似想起来什么般,脸色再度深沉了下来。 而才高兴起来的李斯,见状心里不由又忐忑起来,当即小心询问道: “殿下,不知……” 不料李斯刚开口,就被赢野挥手打断了,却见到赢野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似在思索着一件相当重大,而又有些难以取舍的事情。 见到赢野如此模样,李斯自然不敢打搅了,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一边揣摩着赢野心里所想,一边也在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造字进程。 良久后。 赢野忽然咬咬牙,似终于下定了决断般,接着开口道: “总纲之事,未来有你忙的时候,你就莫要想其他事了,好好把造字之事弄好!” 听到赢野在房间内踌躇了这么久,却只是说了这么句话,李斯不由得一愣,旋即也只能连忙拱手应下。 不过既得到了太孙殿下的承诺,李斯倒是没有什么忧心的了。 毕竟他在这段时间,造字期间,压力太大,之所以忽然提出想要参与到水利总纲的编撰中来,实际上也是想要暂时从造字这事上摆脱出来。 因为饶是对已经位极人臣的李斯来说,造字之事仍然压力甚大,稍有不慎那就不仅仅是身败名裂,在读书人里的名声臭了。 那是以后同样会史书留名,只不过是遗臭万年的那种! 但是现在见赢野如此赞赏自己的造字工作,李斯自然也放下心来了,准备安安心心继续造字,将这桩天大的功绩彻底攥牢在手里! 而就在李斯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时。 却见到赢野又忽然开口道: “从今日起。” “孤与你共同参与到编撰文字的工程中来!” 唰! 赢野此言一出,本来还在想事的李斯,先是下意识的一愣,接着便瞬间脸色剧变起来。 “殿,殿下……您也要来造字?!” 李斯这一刻是真的震惊住了。 因为他虽然知晓赢野的才华丝毫不亚于自己,甚至犹且胜之,但是却无论如何没想到,赢野居然也要跟着自己一块造字。 大秦的太孙殿下……造字? 要知道。 自己之所以愿意接下造字这担子,当然是为了青史留名,成为李斯子,为天下文人诵拜。 可赢野……? 这位可是大秦的储君,未来板上钉钉的皇帝啊! 而造新字之事。 往小了说,那是利国利民的国之大事,一旦功成,立即天下归心,大秦人心大一统的进程往前迈了一大步! 而往大了说…… 那就是不亚于神农尝百草,仓颉造字,大禹治水,燧人氏钻木取火之类的功绩! 这都已经不是国之大事了,这是未来历朝历代都必须供奉庙宇,香火不断的‘三皇五帝类’的人物! 但是俗话说的好。 有多大的利益,就有多大的风险。 造字之事若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没成…… 就算是赢野现在这般铁打金铸的储君之位,都会立即动摇! 因为届时必然引发天下文人沸腾,甚至李斯都猜得到那些读书人指责赢野的话术了。 什么‘不自量力’,什么‘好大喜功’,什么‘自比圣贤,实则愚夫’ 你一个储君,老老实实管理国家就得了! 跑来造字? 你以为自己是谁,真的是三皇五帝吗! 到时候单单天下文人的议论,就足以动摇赢野的储君之位!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毕竟古人迷信,若是赢野真的成功造字成功,那么自然是被官员黔首口口传颂,立即成为活着的圣贤圣人。 可若是没造出来,或者造差了,让文人们不满意的话,到时候就是‘玷污圣贤’之类的帽子扣过来了。 所以对于赢野的这个决定,李斯感到的是震惊,是不解,甚至感到的是恐惧! 毕竟他现在是彻底绑在了赢野这条船上,属于是朝廷公认的储君党魁首了。 要是赢野出了啥事,他这个储君党头头第一个就跑不掉啊! “殿下,此事重大,您还需三思呐!” 第274章 差异化 第274章 差异化 “况且殿下忙于政务,哪里还有精力与臣造字,臣如今造字的进度虽然不快,可几年之内必然能成。” “若是殿下嫌慢的话,臣愿意再召数十博士大贤,继续加快进度,保证……” 见得李斯如此着急的劝阻自己,赢野心里顿时暗暗一笑。 他自是清楚李斯着急的原因,毕竟现在也没人比李斯更需要重视自己这个储君之位的人了。 不过赢野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准确来说,其实是在看完了李斯的造字进度后,赢野心里已然出现了一种紧迫感。 而因为这种紧迫感,赢野也顾不得什么后果了。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最后真的造字失败,贻笑大方的话,其实也没可能动摇储君之位。 因为外人根本想象不到他与嬴政的关系,到了何等地步。 而只要有嬴政背后的支持。 除非他脑子抽抽了跑去造反,否则储君之位是任何事情都动摇不了的! 随即。 赢野便不容置疑的开口道: “李丞相你不必多说了,孤意已决!” 铛! 李斯闻言心头一颤,话到嘴边却是再开不了口。 没办法。 和赢野相处了这么久,又是储君党头头的李斯,自然已经摸清了赢野大致的脾气性格。 一般时候,这位太孙殿下是极善于听取意见的。 真若是你说得对,那么即使是不好的话,这位太孙殿下也会乖乖听下去,非但不会动怒,甚至事后还会对你更加看重。 简单点说的话,赢野属于是实干派! 在处理政务时如此,在人际交往时同样如此。 所以李斯这等有真才实学人,在赢野手底下过的自是十分滋润,不需要成天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勾心斗角,只要老老实实办好自己的事情,就不怕不得到赢野的重用。 但是赢野虽然极善听取不同意见,但是一旦他敲定的事情,那么便没有更改的余地了,任你舌战春雷也没扭转不了这位太孙殿下的心思。 所以此刻在听到赢野如此决断的声音后,李斯立即便知道此事已经没了商量的余地,赢野已然彻底决心要参与到造字工作了。 不过李斯仍然有点不死心,忍不住开口道: “殿下,现在造字之事已有起色,既然您对某的进度也满意,为何还要亲自……” 李斯欲言又止,可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的确。 既然造字之事有了起色,赢野本身也对造字进度满意,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精力乃至承担极大的风险,亲自参与到造字工程中来呢? 没必要啊! 而且还有一句话李斯没说。 那就是你太孙殿下虽然的确是博学多才之人,在处理政务上颇有天马行空之举,在如法典等政治性政策上的制定上,也有建设性的想法。 可造字这事…… 你是否亲自参与,影响真的大吗? 这并非是李斯看不起赢野的才学,实在是造字之事实在繁杂琐乱,没有数十年博览群书的经验,根本连参与到工作中来都很难! 而赢野年纪轻轻,现在又忙着处理大秦政务,真的有时间和精力,甚至有能力造字吗? 赢野自然也听出了李斯的言外之意,忽然笑了笑,接着道: “其实对于造新字这事,孤平日里闲暇之间,倒是也有颇多思考,对于一些新字的构造,也做过许多研究。” “这样吧,你取纸笔来。” “孤便将平日想到的一些新字的字形,如何书写等,一一告知给你。” “至于是否采纳,那便等尔等仔细研究一番后再做定夺。” 听到赢野这么说,李斯不由得有些惊疑。 太孙殿下…… 私下已经造了一些字了? 李斯心里顿时好奇心大起,也顾不得什么逾矩了,径直就跑到旁边书桌上取来笔墨,恭敬递给赢野。 而赢野自是文不加点,随手便在纸上写下了十几个后世的简体字。 其实赢野脑子里装着数千个后世的简体字,并且这些字都经过了时间的验证,是立即可以用在大秦的。 可问题是如果赢野忽然将这么多简体字,一股脑掏出来的话。 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虽说这样一来必然能让赢野威望再度飙升,甚至很可能被冠以‘上古圣贤转世’‘仓颉再生’之类的名头。 可如此若是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却是赢野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赢野的打算是,先参与到造字工程中来,然后慢慢将自己脑中的简体字,一一逐步展示出来。 如此虽然同样有点儿惊世骇俗,可起码也在众人的承受范围内了。 而在书写了十几个简体字后,赢野也是指着其中一个字说道: “这是‘云’字,念作云。” 赢野说着,又用大秦的篆体书写了个云字作为对比。 而李斯一看之下,顿时便体会到赢野造此字的用意。 因为大秦所使用的篆体,云字为云,书写起来颇为繁琐,而‘云’字不但大大简化了笔画,并且仍然能够表现出‘云’本身的用意。 而赢野介绍完自己是如何‘造出’云字之后,也不等待,眼见着李斯还在沉思,却是又指着另一个字道: “这是‘美’字,这是‘龙’字,这是‘飞’字……” 直待赢野将十几个简体字一一介绍完毕后,李斯脸上已是写满了震撼之色。 饶是以他的才学,也被赢野奇妙的构思给惊呆了。 因为在李斯看来,赢野造出的这些字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完全符合字本身所需要传达的意思,而且无比简练,书写方便,是能够立即推广使用的。 所以他忍不住感慨道: “殿下之才,某当真自愧不如也!” “殿下当初命吾造字,是欲一统我大秦文字,让六国故地不再使用旧的文字,沿用一种统一的文字。” “而殿下之前曾对臣说过,要臣造字时,务必追求简练,简单,简化的三简原则,且不能过于扭曲字本身要表达的意思。” “臣对于殿下的要求自是不敢阳奉阴违,却也因此压力巨大,和数十位巨儒大贤钻研了半年,也才造出几十个满意的字来。” 第275章 归属感 第275章 归属感 “没曾想殿下一人便……唉!” “殿下所造的这十几个字,不但字形优美,并且无比简练,许多字虽然只是在我大秦大篆的基础上,进行了简化和删减,却又毫不显得唐突,颇有浑然天成之感!” “臣……实在拜服也!!!” 李斯这一刻是彻底被赢野的才气折服了。 因为如果从艺术角度来看,大秦的大篆无疑是极具有美感的,许多字的字形都眉飞色舞,简直宛如一个个艺术画幅一般。 但是造新字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大一统!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新字的硬性要求,自然是简单简化,让底层的黔首们都能掌握得到。 但是简单简化简练这三简原则,说起来自是无比简单,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可真要做起来却是无比困难。 就算是李斯和数十位大贤研究了半年多,都只造出来几十个满意的新字而已。 照这个进度下去,新字工程起码还得有数年时间。 而赢野见到李斯这般惊叹模样,却是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开玩笑。 这些简体字可是后世数千年来逐渐演化,最终才被确定为官方文字,并且在全国沿用的,乃是一代正统文字! 而后世的全国,可不是现在大秦这般大小。 那可是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十几亿人口!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口共同使用数十年的文字,怎么可能会被李斯挑出毛病来? 况且简体字最大的优点,其实就在‘简’这个字上! 简单! 后世曾经就简体字与繁体字的优缺点,有过相当激烈的探讨。 可无论谁都无法否认的是,简体字虽然在‘艺术’‘美感’这些方面略有欠缺。 但毫无悬念的一点是,简体字是最为简练,最易掌握的一种汉字了。 现在大秦刚刚一统六国,正在通过各种方式巩固内部,若是能出现一种极度简化,连黔首们稍加学习都能掌握的文字得话,那无疑能极快加速大秦内部的团结性! 这也是赢野当初命李斯造简体字的初衷! 随即。 赢野便笑着开口道: “丞相不必惊喜,其实孤心里已经对上千个文字,都有所构思想法,不过想要实际落地,还需要一些时间。” “从今日起,你便跟在孤身旁,时刻与孤研讨新字创作之事吧。” 如果说先前李斯对于赢野要参与到造字工程中来,还存着极大的疑虑和担心,那么现在自是已经荡然无存了,相反心里是无比的震撼和惊喜。 毕竟。 单单从方才赢野造出的十几个字来看,便知道其绝对是造字的专家,甚至在造字工程中比他发挥的作用更大! 更莫说现在赢野还说,对上千个文字都早有构思和想法了! “能随侍殿下身旁,研讨造字工程,此实乃臣之荣幸!” 李斯喜不自禁,连忙又是拱手一拜。 …… …… 翌日。 章台宫内。 朝会结束后,直待众多臣子一一散去,提前留下赢野的嬴政,这才忽然开口道: “野儿,朕听人说,你也要参与到造字之事中去?” 闻言,赢野顿时笑着道: “大父也知道了?” 见到赢野还能笑得出来,嬴政忍不住声音一沉,道: “野儿,你可知道造字之事,关系甚大,虽说你性子沉稳机敏,大父倒也不是担心你胡闹什么的。” “可此事关系太大,若是造字失败,亦或者造出的文字不被世人接受的话,势必会对你的威望产生很大的打击!” “毕竟便是战国诸子,上古圣贤们,都没人敢真的造一门文字出来,不过现如今我大秦刚一统六国,继需统合同化六国的文化,所以才需要造字。” “你看那李斯,能撰写法典,又为我大秦丞相,放到战国时代,已然算得上是李斯子般的人物了。” “可无论是朕还是其他文官,乃至民间的文人们,哪一个不认为他德不配位,根本没有资格总揽造字大事?” “不过李斯终究不是我嬴家的人,现在我大秦又的确需要一门新的文字供应七国使用,所以才让那李斯去办,真要是办砸了,也损害不了皇家威严。” “可野儿你不同!” “你乃是储君,乃是我大秦未来的皇帝!” “若是此事由你领衔去做的话,一旦办砸了,世人不会怪罪到李斯头上,只会怪到你这个储君头上!” “届时你在朝堂上刚刚树立起的威信,只怕会登时倒塌,即使大父在时能为你遮掩过失,可等大父老去后……这便是你一生洗不掉的污点呐!” 嬴政苦口婆心的说着,眼里满是忧虑和宠溺,真宛如是爷爷教导自己不懂事的孙儿一般,让得赢野心里禁不住一暖。 不过随即。 赢野却是第一次非常直接的反对嬴政,说道: “大父,孙儿不是这么想的。” “在孙儿看来,我大秦千万黔首归心,才是当下最紧迫的事情,至于什么储君之位,什么污点云云,孙儿不愿考虑,也不屑于考虑!” “现在大秦才统一六国不久,各故国民间,对我大秦根本没有太强的国家之感,许多人还把我大秦视作仇寇一般。” “若是这种局面继续下去,我大秦不说二世而亡,却也是内强中干,根本谈不上一统。” “所以孙儿插手造字工程之事,实在是想尽快造出一门新的简化文字出来,供应我大秦全国使用,让黔首们尽快对我大秦产生真正的‘国家认同’之感!” 说到这里。 赢野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低声道: “昨日我见了李丞相,本来还没打算直接参与到造字中来,但当看完了李丞相递交给孙儿的,有关造字的诸多资料时,孙儿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忧患之感!” “所以孙儿也懒得考虑什么身前身后名了,只愿让我大秦,在文化,起码在文字上,尽快寻到一种认同之感!” “否则连文化上都认同不了我大秦,六国黔首们岂会真心归顺我大秦!” 赢野说着,便将自己昨日的想法和忧虑和盘托出,一一告知给了嬴政。 第276章 开怀之事 “其实孙儿昨日看完李斯整理的,有关七国间文字语言的资料后,最后一个想法,那就是触目惊心!” 嬴政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触目惊心? 要知道。 赢野命人造新字之事,嬴政是知道的,甚至事先赢野就跟嬴政打过招呼,所以嬴政虽然没有插手此事,却也在暗暗关注。 可在嬴政看来。 此事终究是为了彻底大一统六国所作的其中一项工作而已,虽然也十分重要,却也不是太过紧迫。 但是现在赢野竟说出‘触目惊心’四字,自是勾起了嬴政的好奇心。 而见到嬴政疑惑,赢野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对于嬴政的反应,赢野很能理解。 而赢野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归根结底,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个穿越者罢了。 从史书上见证了华夏几千年来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赢野早就打心底里将华夏视作了一个整体。 现如今身处于大秦的时代洪流之中,眼见着七国故地间,彼此内部文化差异明显,似有分裂的可能性,赢野当然心急如焚了。 毕竟。 昔日朱元璋收复燕云十六州,彻底统一全国时。 南方北方已经分裂了数百年之久,两边的文化差异极其明显,甚至相貌都有了极大差异,彼此互相排斥,南人不将北人视作国人,北人亦如此。 若不是朱元璋收复燕云等地,统合全国,只怕再过一两代人,华夏南北两地真就会变成两个国家,甚至两个民族了! 现在大秦俨然就有这样的趋势,这才是赢野激动万分,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参与到造字工程中来的原因! “大父,您实在有所不知呐……” “现如今您虽然一统七国,威压海内,可真要计较起来,其实也只是武力镇服了六国故民而已。” “六国故民摄于你的武力,只能成为秦民,可在心底里,六国故民却仍然没将自己视作大秦的一份子。” “现在还好说,可容孙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等您故去之后呢?” “若是不能从思想上,彻底转变六国故民的思维,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可自己是大秦子民的话,那么大父您铸下的这份大秦基业,又能维持几代人呢?” 听着赢野的潺娓道来,嬴政却是越听越迷糊。 他忍不住询问道: “孙儿,你说的这些……和你要参与到造字工程里去,有什么关联么?” 闻言,赢野不由苦笑一声,连忙解释道: “大父您可知道,现在七国间的文字,语言间的差异,已经大到何等地步了?” “我大秦的大篆,其他六国故民几乎无人能识,语言也与其他六国不通!” “不仅如此,其他六国彼此之间,同样彼此间文字不识,语言不通!” “长此以往的话……” “我大秦必然合久必分,稍有风波,定是四分五裂,重新变成七雄争霸的局面!” 嬴政听得脸皮不断抽搐,还想要辩驳几句,不料赢野已经再度开口道: “这绝非孙儿危言耸听!” “若是大父不信,孙儿可将李斯整理的资料呈上,大父一看便知!” 见得嬴政点头,嬴政随即便命太监,将早就准备在宫外的资料带了进来,接着亲手递给了嬴政。 而嬴政望着李斯整理出的厚厚一沓有关七国文字的资料,心里当即一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开始仔细翻阅起来。 初始嬴政脸上还毫无表情,可看着看着,嬴政便只觉一阵触目惊心之感扑面而来,饶是以嬴政的心性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些资料……是真的?” “绝对无假!” 赢野立即回答道:“这些资料均是李斯与数十位参与造字之事的大贤,整理大半年之久汇总的,其中记载自是毫无纰漏错误。” 嬴政闻言面皮一扯,最后一脸凝重的放下了手里的资料。 “朕却是没想到,七国间的语言和文字,竟是迥异到了这般地步!” “恰如孙儿你方才所言呐,长此以往,我大秦必然名存实亡,重新回到周朝时诸侯王分封而治的局面……!!!” 嬴政低沉的说着,言语间充满了后怕。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七国之间的文字语言差异,已经到了几乎彼此异族的地步! 秦不识楚,赵不识燕。 这和异族有什么区别?!! 而直到这一刻,嬴政才终于明白赢野为什么这么急着参与到造字工程,甘愿冒着身败名裂风险的原因。 望着桌上的一张张纸张,嬴政良久无语。 许久后,他方才神情复杂的看向赢野,半是感慨,半是欣慰,又夹杂着心疼和愧疚的说道: “野儿,你的心自是极好的,为了国家大事,毫不顾惜自己,甘愿拿着储君的威望,冒险干这样的事情……” “扶苏,胡亥……朕这些儿子加起来,竟也远远不及你一人!” “只可惜这般做的话,却是苦了你一人了……” 嬴政心里已是门清。 赢野是担心六国间随着时间推移,文化隔阂愈发深重,甚至真的视彼此为异族那般,所以才急迫的加入到造字工程里去。 如此行径。 嬴政扪心自问,便是自己坐在赢野这个位置上,都不一定能做得到如此大公无私。 所以对于赢野这般行事,嬴政心里自然满是欣慰,毕竟自己孙儿如此,夫复何求! 但嬴政心里更有着无比的心疼,孙儿为了国家大事而承担许多,他这个当大父反倒躲在后面享清闲,这如何说得过去? 更莫说。 究其根本。 赢野也是为了他大一统的功绩在忙碌着,否则七国再度决裂的话,嬴政自诩功绩堪比三皇五帝的‘大一统’,自是成了一纸飞灰了。 所以嬴政现在不仅心疼,还对赢野有些内疚! 而赢野见到嬴政五味杂陈的表情,却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大父!” “孙儿就喜欢忙这些事情,大父却是不要多想。” “在孙儿眼里,若是我大秦能国泰民安,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的话,这便是孙儿最开心快乐的事情了!” 第277章 逃窜 “所以大父不用觉得孙儿是在帮您做事,孙儿是在为自己的梦想做事!” 听着赢野富有朝气,而又充满斗气的声音,嬴政禁不住心神一振,旋即狠狠一握拳道: “好!” “野儿能这样想,是我大秦之幸,也是我嬴政之幸!” “以你才华,总揽造字之事绰绰有余,又有李斯等人辅佐你,大父也放心!” “不过就算最后造字失败,无论怎么说,大父也会揽下责任,称此事乃是朕在背后指使你做的。” “朕一生戎马,却也不至于什么事都要你来替大父做,大父还不至于那般无耻!” 一时间。 章台宫爷慈孙孝,其乐融融,却是好不快哉。 …… …… 另一边。 百越之地。 被百越王私下请去赴小宴的刘邦,在百越王的屡屡试探之下,也是完美发挥了自己冠绝大秦的演技,终于是成功骗过百越王等人,取得了百越高层的信任。 而在刘邦的奉承马匹之下,百越王更是被拍的大笑连连,当即许下重诺道: “哈哈,刘先生你放心!” “只要你按照孤说的去做,在后天的宴会上狠狠怒斥东越王,称要弃暗投明,归顺本王,那么本王绝不吝啬,当场便会封你为我百越丞相!” “区区东越丞相算得了什么?” “我百越疆域是东越数倍,人口和披甲之士也是数倍于东越!” “你若为我百越丞相,届时荣华富贵自是享之不尽!” “甚至不久后本王便会亲自率军,踏平东越之地,若是刘先生你还留在东越,那才是穷途末路呐!” 听到百越王如此说,刘邦顿时神情肃然,立即放下酒杯,在座位上跪倒下来,朝着百越王重重一拜: “既得伯乐明君,刘某敢不卖命!” “待后日宴席上,刘某必会痛斥东越王诸多劣迹恶行,让世人看清东越王的真面目,让诸多越族部落弃暗投明,纷纷转投到大王麾下!” 而见到刘邦这般恭顺模样,百越王心里也是彻底放下心来,小宴结束后又安排了美姬数位,送与刘邦享用,刘邦也是毫不客气的收下,带着美姬回了客栈。 期间翻云覆雨,自是不必细说。 翌日清晨。 待几位美姬离去后,容光焕发的刘邦这才秘密召集了奴尔朱。 “百越王权欲熏心,已是不复昔日枭雄之姿了!” 刘邦一言而断,斩钉截铁的对百越王下了定语。 其实昨日去赴宴时,刘邦心里也存了一丝异心。 毕竟现在百越和东越的实力差距太大,若是百越王真是一位英明之主的话,刘邦或也可能真的顺水推舟,不说背叛东越王,当当‘双面间谍’也是可能的。 但是自昨日一见后,刘邦便完全舍弃掉了这种念头。 原因无他。 只因百越王年纪大了,骤然间又权势飙升,导致其得意忘形,毫无明主之象。 而此刻刘邦将昨日与百越王小宴时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后,则是与奴尔朱继续说道: “百越王现在是小人得知,得意忘形,以为大秦真的放不开手脚收拾他,如此小人,不消东越王出手,只怕大秦那边就会先忍不住动手了!” “不过临行百越前,太孙殿下曾与我有一计。” “现在需你立即回到东越,告知于东越王,届时里应外合之下,必能轻易瓦解百越王之势力!” 奴尔朱听到刘邦这番话,只觉心脏砰砰直跳,既有些不相信,又感到十分刺激和震撼。 不过待刘邦将赢野的计划和盘托出后,奴尔朱已是眼睛瞪得浑圆,被这个简单而又天马行空的计划,惊得大脑都空白了。 “这,这……怎么行啊!” “太孙殿下这个计划太疯狂了,这简直就是用我东越的命运来赌博啊!” 刘邦却是摆摆手,决绝道: “不要废话!” “你去禀告大王后,大王自有决断,何须你来质疑!” 刘邦都这么说了,奴尔朱自是不好再还嘴,不过他又询问道: “可我现在身份是丞相您的贴身护卫,现在丞相您还未赴宴,我便离去,只怕……” “百越那边会起疑心呐!” 闻言,刘邦不由诡异一笑,随即附在奴尔朱耳畔低语了几句。 …… 当日中午时分。 奴尔朱与刘邦于客栈内大吵一架,甚至奴尔朱还提刀砍伤了刘邦臂膀,要不是刘邦直接从二楼跳窗的话,只怕已是被暴怒的奴尔朱砍成肉泥了。 而刘邦因此身体数次骨折,臂膀上被豁开一个大口子,最后是奴尔朱被驻守在客栈内的百越兵士拦下,方才安全脱身。 而奴尔朱在被百越将士拦下后,却是提刀奋战,连连斩杀数人后,最后杀出一条血路策马往东越逃去。 …… …… 百越王宫中。 当得知客栈内发生的事情后,百越王不由得疑心大起。 “奴尔朱逃走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走了?” “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在本王欲大宴百越各部首领的时候,奴尔朱和刘邦反目,奴尔朱逃去东越了?” 镇守客栈,救下刘邦的百越将军伊索尔,闻言赶忙回答道: “启禀大王,此事应当是真的!” “我当时就在楼下,亲眼见到刘邦跳窗逃生,浑身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根,险些当场就殒命了!” “而且刘邦胳膊上被砍了老大一条口子,鲜血流的满地都是,现在已经昏了过去,我已经遣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了。” “若是演戏的话,刘邦绝对不可能伤得这么重,毕竟他命都快没了,现在能不能救活还是两说呢!” 听到伊索尔这么说,百越王的疑心方才消散许多,可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刘邦的伤势,你亲自检查过了吗?” 伊索尔点头道: “末将当场就检查过了,刘邦身负重伤,两侧肋骨断了好些根,胳膊上有格挡刀剑的刀伤,伤口很深!” “以末将十几年的戎马生涯,能断定这绝非是演戏!” “毕竟演戏总不能把人往死了演吧?” 百越王这才松了口气,不过随即似想起来什么般,忽然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立即!马上!” “召集最好的大夫给刘邦医治!!!” 第278章 苦肉计 见到百越王忽然如此激动,下方的伊索尔不由愣了一愣。 “蠢货!” “既然刘邦不是演戏,那这件事就很清楚了,是东越王安排了心腹在刘邦身旁,时刻监督刘邦!” “现在东越王的心腹眼见刘邦想要投效本王,所以才想当场格杀掉,不曾想出了岔子,随即立即逃窜回东越。” “既是如此,那就更不能让刘邦死了!” “否则后天的宴会上,本王怎么狠狠踩东越王的面子,在诸多越族部落首领面前,彰显我百越之威呢!” 百越王说着,再度郑重叮嘱道: “一定要救好刘邦,这件事情你仔细盯着!” “还有那个刺杀刘邦的人,叫什么来着……伊索尔?” “让沿途官兵不必太仔细追讨,若是那伊索尔真能逃,便由他去吧!” “反正从我百越赶回东越,起码也要有六七天时间,届时万事定矣,东越王即使知道了刘邦叛变的消息,也毫无办法了,只能歇斯底里的在他的王宫里愤怒!” 百越王阴恻恻的笑着,一想到东越王知道消息后的暴怒模样,却是宛如吃了蜜一样甜。 而伊索尔自是全当没看到,立即领命去办了。 …… …… 却说另一头。 客栈内。 浑身裹满了纱布的刘邦,正奄奄一息的躺在船上,此刻房间寂静无人,而被裹得跟粽子似的刘邦,脸上只露出鼻孔与双眼,一双眼睛里却是迸射着炽热的光亮。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位秦人打扮的大夫快步走入房间,接着掩好门后,方才凑到刘邦耳旁低声道: “丞相,已经全按您的意思办了。” “现在百越那边正在追捕奴尔朱,不过明显有点不太重视。” 闻言刘邦眼眸转了转,却是没有说话。 而大夫见状当即也是拱拱手,示意得罪了,接着便小心取下刘邦身上的纱布,然后开始处理起刘邦肩头上的硕大伤口。 却见到大夫先是拿来一个大铁盆,将纱布全部扔到铁盆里,又倒入烈酒进行消毒,然后又用烈酒均匀涂抹到刘邦肩上的伤口处,再敷以各类草药等…… 足足忙了大半盏茶的时间后,汗如雨下的大夫这才结束了工作,略显疲惫的说道: “丞相,您伤口问题不大,按照殿下的说法,这叫做还未感染,只要这段时间一直用烈酒消毒,应当是不会化脓的。” “倒是您摔断的几根肋骨……百越这偏僻之地,却是没有正骨高手,属下虽也懂得正骨,可手法并不高明,虽说也能保证您痊愈,但是未来恐有后遗症呐。” 而重新被裹满了纱布的刘邦,闻言却是无比洒然,扯了扯嘴唇,道: “无事,不过这次假戏真做,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况且我伤的虽重,那百越王就更信我是真心投他了。” “这次若不是仰仗殿下的法子保住命,只怕某早就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刘邦声音细若寒蝉,显然这次是真的伤重了。 实际上。 他本来打算和奴尔朱演一出苦肉计,既能让百越王更加信任自己,又能让奴尔朱逃回东越传达情报,借此里应外合对付百越王。 没曾想苦肉计是演了,但是却演过头了! 肩头上的那条伤口太大,虽没有割到动脉,却也让刘邦流了很多血,不过这还就罢了。 关键是刘邦从窗户二楼跌下来,本来高度也不算高,但或许是姿势不对,让刘邦很是跌断了好几根肋骨。 若不是赢野提前命一位医术高明的大秦大夫跟随刘邦去了东越,只怕靠百越的大夫医治的话,刘邦早就因伤口感染丢了性命了。 而刘邦在清醒过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命令大夫多给自己身上来点纱布! 是的。 反正他伤得够重了,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要是这苦肉计还没那么苦的话,刘邦岂不是亏大了? 所以刘邦相当干脆的命令大夫给自己全身都裹满了纱布,看着跟一具木乃伊似的,旁人看着必然会有触目惊心之感,如此也才对得起刘邦这次的付出。 而就在刘邦和大夫闲聊之际。 忽然间,外面传出一阵熙攘之声。 闻言大夫赶紧闭上嘴,继续假装给刘邦处理伤口,片刻后房门被推开,却是伊索尔带着几名百越的大夫走了进来。 而伊索尔走进来后,看着‘五花大绑’似的刘邦,果然被吓了一跳,连忙道: “这,这这这……刘丞相伤势如此之重吗?” “快快快,马上给刘丞相看一下,若是治不好刘丞相,我要你们几个的小命!” 跟随伊索尔过来的几名百越大夫,闻言哪里敢怠慢,连忙就推开了刘邦自大秦带来的大夫,开始全方位给刘邦检查起来。 伊索尔在门外等了半天,正心急如焚呢,生怕刘邦真的因此死掉了,恰好几名大夫已经检查完刘邦的伤势,立马给伊索尔解释道: “将军,刘丞相福大命大,应当是没事的。” “哦?”伊索尔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立马道: “刘丞相的伤势究竟怎么回事?” 几名百越名医立马解释道: “刘丞相的伤势总共为两种,一是肩上的刀伤,伤口极深极长,若是不幸化脓的话,却是神仙难治了。” “还好刘丞相吉人自有天相,伤口并未恶化,而且被刘丞相随行带的大夫包扎好了伤口,只要三天内仍不化脓,此处伤应当是没事了。” “而另一处伤则在两肋,刘丞相跌断了好些根肋骨,虽被正骨了,却也要好生安养几个月时间,期间不宜骑马等……” 许久后。 直待几名医生七嘴八舌的解释完刘邦的伤势,伊索尔重重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是再无任何疑虑了。 他自然也担心刘邦是在演戏,不过连自己带的大夫,都说刘邦伤势极重,若不是运气好就得死了,那么这显然就不是演戏了。 没听过谁演戏把自己演死的啊! “看来刘邦和手下火并之事,应当不是作假了。” “而且现在刘邦伤势虽重,却也没有大碍,稍微调养下,或许甚至能在后天大王宴席上出现……” 第279章 十日 伊索尔心里盘算着,随即换了副模样,摆出一副沉痛表情,推开门走了进去。 “哎呀刘丞相!” “才半天没见到,您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您放心,大王已经命令我带来了数位百越神医,保证会治好您的病,并且还有那个弄伤您的护卫队长,大王也已经严令抓捕了!” “到时候抓住那人,必然交由刘丞相您发落,以消您心头之恨!” 刘邦见状心中暗暗嗤笑,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感动神情,接着勉强努努嘴,无比虚弱的说道: “那,那就多,多谢大王了……” 伊索尔立马小心道: “刘丞相您伤势太重,就莫要说话了,一切交给我来办就行。” “这两日您就好好在这静养,若是参加不了两日后的宴会,大王那我去给您解释,您不要有心理负担!” 刘邦闻言转转眼珠,表示自己听到了。 而伊索尔在刘邦这寒暄一通后,随即便命令几名大夫留在客栈,继续好生给刘邦医治,自己则是赶忙去了王宫,将所见所闻如实禀告给了百越王。 “大王,这回是真的!” “末将带去的几名大夫,不但医术高明非常,还均是我百越身世清白之人,绝不可能被东越王提前收买!” “他们一直认定刘邦伤势太重,若不是运气好,只怕现在早就死了,如此看来刘邦遇刺绝非是演戏,而是东越王的人想要杀人灭口!” 东越王闻言连连抚须,沉吟片刻后,最后方才哈哈大笑道: “好,很好!” “到时候就算刘邦伤势重出席不了宴会,孤王也要亲自去看望他,并且还要带着众多越族部落首领去看他!” “刘邦伤得如此重,必然会对东越王怀恨在心,到时候就让他在那些越族首领面前,狠狠辱骂一通东越王!” “并且也要让各部落首领知道,东越王是何等的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丞相都能下此狠手,还有谁愿意替他卖命!” 百越王越想越是兴奋,随即又道: “接下来本王要好好准备两日后的宴席了!” “届时一定要让所有越族部落首领,看一出好戏!!” …… …… 与此同时。 百越秦军军营之中。 王翦看着手下传来的消息,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道: “这几日百越对咱们的监视愈发严密了呐,每日都要派专门到我军中,仔细检查我秦军的粮草,生怕我军的储粮超过三日的!” “不过本将根本没打算准备多的粮食!” “到时候我一千兵士发起进攻,自是抱着一鼓作气之力,若不能一鼓作气挫败合围咱们的百越军队,后续百越也不会给我们机会了!” 随着王翦开口,身旁的副将华熊立即道: “大将军,这些时日我已仔细命军士在夜间操练,并且设了数道哨岗,保证不会被百越那边发现咱们的动静。” “说来所幸当初大将军将我军驻扎之地,设在了一处高地,而百越王现在还未和咱们彻底翻脸,也不好叫咱们转移营地,更没有命人时刻在我军营内监视。” “所以周遭监视咱们的百越军队,却是无法刺探我军内部的具体情报。” “而且我军军营既在高地,只要有战马,届时突然发起进攻之下,以我军之骁勇,再从高处俯冲,那些软弱的百越军士根本不是我秦军敌手!” 华熊说罢,立即就有人附和道: “没错,久闻百越王文韬武略,不过现在看来,其也不过是在百越称王称霸而已。” “他根本不清楚我秦军真正的战斗力!” “否则即使收了咱的战马,也断不可能让我军继续在高处扎营!” 王翦听着属下的喧嚣,摆摆手,然后才道: “继续好好准备吧!” “我刚刚得到消息,太孙殿下门客刘邦,出使百越后,就在昨日被东越王心腹刺杀,险些身死。” “不过以某之见……” “此事应当是临时起意,刘邦……” 王翦说到这,忽然闭口不语,并未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接着又话锋一转道: “十天!” “最多十天,太孙殿下的计划就会开始了!” “尔等接下来好好准备,莫要被百越发现咱们的计划,等届时忽然暴起,收复百越,立下不世之功后,本将军会亲自为你们,在殿下那请赏!!!” …… …… 一望无垠的大海上。 数艘挂着大秦旗帜的巨舸,仍在努力的航行着。 六艘无比壮观庞巨的大秦巨舸,在辽阔的海面上,却仿若是蝼蚁一般,看上去无比的渺茫。 “徐将军,墨大先生已经率领弟子,星夜检查了所有船只,确保没有其他问题后,刚刚才躺下休息。” 徐奇小心递给徐福一杯热茶,然后如此汇报道。 而徐福品赏着这武夷山的茶叶,脸上则是露出一抹满足之感。 大海飘渺,航行艰难。 徐福身为此次出海总使,自是身先士卒,平日里吃肉干和干粮,生活过的极苦。 唯一能获取的热食,便是这每日的热茶了。 不过说来也幸好是这六艘巨舸造的无比庞大,有巨大的船舱能储备各种生活物资和木料,否则在这个时代出海还想喝上热茶,那简直是奢侈的过分了。 “命专门伺候着墨大先生,不要怠慢了。” “并且从今日开始,每次船上煮茶之时,给墨先生准备一份热食!” “现在咱这只船队里,最重要的不是我,是墨先生!” 徐福说着看向徐奇,道: “从今日开始,你也不必跟着伺候我了,就跟着墨先生,墨先生去哪你就去哪。” “只要能护着墨先生平安抵达扶桑岛屿,便算是你的大功一件!” 徐奇自是知道其中利弊,立即点头称是。 而徐福则是继续品茗着香茶,又道: “这几日海上风平浪静,尔等却莫要松懈,抓紧时间让各船将船员们的衣裳,还有各种物资晾晒一番。” “若是再有乙号船那般的事情发生,我先找你问罪!” “大海无情,一切小心为上!” 第280章 谋划 楚国故地。 九江郡寿春城,郡城的某处隐蔽庄园中。 项梁与项伯等楚国高层们,此时正齐聚一堂,各个神色肃穆,似有大事相商。 即使是素来张狂的项籍,此时都老实了起来,打量着到场的一个个大人物,眼神透着一丝莫名的狂热渴望。 一直等到了中午,整个大堂都坐满了人时,坐在上首处的项梁方才点点头,接着说道: “今日到场的,均是我楚国昔日的达官贵人,王侯将相,是我楚国现在最能够相信的人!” 随着项梁的开场白落下,场内顿时一片喧嚣。 在场的如楚王孙,项伯,项籍等高层人士,明显已然知道了什么,脸上没有波澜,唯有许多临时被召集起来的旧楚国高层们,此时面面相觑间,却是不知道项梁到底想要干嘛。 毕竟此次他们会面也是承受了很大风险的,现在秦国刚刚一统六国,对于旧六国的高层们看管很严。 不过此次项梁派人找到他们,声称有十万火急之事,所以他们才冒着风险过来,看看项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项梁看着众人投射来的疑惑目光,不由得站起身来,铿锵慨然道: “我楚国,复国的时机到了!!!” 嗡! 项梁的话语犹如一记重磅炸弹般,瞬间点燃了场中氛围。 楚国……复国?!! 众多楚国高层们顿时难以置信的望向项梁,眼睛瞪得浑圆,仿佛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纷纷倒吸冷气起来。 就连坐在项梁身旁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叔公太公,此时都惊疑的望向项梁,其中一人忍不住道: “项梁,你在胡说些什么!” “虽然嬴政小儿没有把我楚国一网打尽,可现在连九江郡都有秦朝的重兵把守,单是你今日这话,若是走漏风声,只怕都要落得个诛九族之罪了!” 其他几位和项梁并肩而坐的楚国老人,此时虽然没有开口,可同样眼里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毕竟现在项梁几乎算是楚国旧族的‘话事人’了,就连楚王孙都听从项梁的号令,而大家这么做,无非是因为项梁本身是将门之后,手中权柄极大外。 更重要的是项梁足够谨慎小心! 可现在…… 不过。 眼见众人或疑惑,或震惊,或失望的表情,项梁却忽然哈哈大笑,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仿佛在宣泄着这些年来的压抑痛苦一般。 足足半晌后,项梁才终于开口道: “诸位可知道,百越王将反!” 铛! 随着项梁再度扔下一记重磅消息,会场中终于是炸开了锅! “百越王要造反?” “怎么可能!” “百越王不是刚被嬴政小儿降伏吗,怎么可能造反?” “是啊,听说连王翦都去了百越,坐镇在百越腹地,王翦虽是恶贯满盈之辈,可却是灭了我六国的元凶,号称大秦战神,有他坐镇,百越王怎么敢造反?!” “莫不是假消息?项梁被人骗了?” 一时间。 众说纷纭! 不过项梁明显没打算给大家思考的时间,旋即又道: “这几年来,我一直让大家隐忍,便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候,所以到现在也没必要瞒着诸位了。” “某曾得到先祖遗命,获我大楚国库金银无数!” “而这些金银我一直没有动用,隐藏在九江郡某处,直到一年前才开始使用,用这些金银秘密收买了大量大秦的官员!” “我则通过这些官员,源源不断的获取着大秦朝堂上的众多机密情报。” “直到前不久……” “有人告诉我说,大秦连年穷兵黩武,灭掉我六国后,那嬴政老儿的孙子又在庙宇上胡乱折腾,大秦的财政终于快撑不住了!” “所以我立即意识到机会要来了,马上命人收集相关情报,并打包送到了百越王手里!” “结果不出我所料,百越王在收到这份情报后,立即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随即便软禁起了王翦,并且……” 项梁徐徐道来,却是将一桩桩惊世骇俗的秘闻和盘托出。 而随着项梁的讲述,在场众多楚国高层们也是完全被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项梁手里竟然隐藏着一笔通天的财富,并且用其来收买大秦官员,获取大秦情报,以此制定了一个惊天阴谋。 大秦财政枯竭,无力征伐百越之地,项梁将情报送给百越王,恰逢秦军撤走,仅有王翦千余人留守,百越王随即软禁王翦,欲要造反大秦…… 当项梁终于将事情的原委,以及大秦现如今的财政状况说出后,在场的近百位楚国高层们,已是被惊得彻底说不出话来,各个都被项梁这些年来隐忍所获取的情报惊呆了。 “这,这这这……” “我楚国竟然留有一笔国库金银,而且还被项叔父得到了?” “拉拢大秦官员,勾连百越王……项梁好深的算计!连老夫都一直被他蒙在鼓里,直到今日才知道此事!”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大秦连年征战,虽灭了我六国,却也内里空虚万分,又兼耗资甚巨造就巨舸出海,那赢野又在朝堂上瞎折腾,更不要说外有匈奴等蛮夷需要抵御……” “只怕秦国是真的没钱,去收拾百越王了!” “若此事是真的话,那么我楚国还真有可能借此机会,趁机造反,复国!” 一众楚国高层议论纷纷,一时间震撼万分,许多人眼睛都彻底亮了起来。 毕竟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压根就不知道大秦现在的具体情况。 要不是项梁告知,他们还真不知道大秦国库如此空虚,竟到了几乎无钱去镇压百越王的地步! 就连知道这些事情的项伯,此时听得项梁的一番慷慨陈词后,都忍不住开口道: “项将军,若是此事兴兵,大秦当真无力顾及吾等,眼睁睁看着我楚国复国吗?” “毕竟虽说我故楚之地,黔首们皆仇视秦国,若是吾等振臂一呼,必然无数人云集响应。” “可现在终究是嬴政的天下,届时他出兵镇压的话,兵锋所指之处,只怕……” 第281章 杀手锏 而听到项伯这么说,一些原本激动的楚国高层,不由得眼眸都黯淡了一些。 的确呐。 说到底现在也是秦国的天下。 即使故楚之人再如何思念楚国,愿意响应项梁的号召,可终究无法抗衡一统天下的秦国。 而若是这一次项梁的起义被镇压的话…… 只怕楚国复国之事,将彻底沦为一纸空谈了! 项梁见到众人略有动摇,不由得再度提高音调,又道: “任何事皆有轻重缓急之分!” “况且我楚国要复国,也可徐徐图之,待百越王彻底造反,秦国出兵后……” “我再振臂一呼,号召其他五国故族,一同起义,威逼嬴政恢复分封制!”· “到时候嬴政必然分身乏术,即使想要收拾吾等六国,也是有心无力,并且吾等还能给他嬴政一个台阶下!” “大不了届时让嬴政做那周天子,吾等六国便为分封而治,听调不听宣的诸侯王,这也并非不可!” 项梁眼中闪烁着阴谋的色彩: “到时候秦国忙着镇压百越王,吾等又给了他台阶,愿意尊他为天子,各为一方诸侯,听调不听宣,这样一来即使嬴政再如何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不过某敢肯定,待他平定百越之后,必然会再度对我六国开刀,但我已经和各国故族高层早有联系,那时会组成同盟,一同对抗暴秦!” “他嬴政再如何强,难不成还想第二次灭掉我六国不成吗!!!” 项梁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股无比的自信和激昂,仿佛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般,顿时感染了在场的所有楚国高层。 就连几位最是老持稳重的元老,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项梁,都不自禁的点点头,仿佛真的看到了楚国复国的希望一般。 没办法。 项梁隐忍了这么多年,此刻爆出的底牌实在太诱人了! 秦国财政空虚,百越王叛变在即。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六国故族同时发动暴动,饶是嬴政王翦这对帝国双壁,都必然分身乏术,无能为力。 但项梁的要求不过是恢复分封制! 而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毕竟以嬴政的性格,若是六国真的摆出车马要复国,那么嬴政便是不惜拖垮国家财政,也定要再灭一次六国。 但若是六国给嬴政一个台阶,仅仅要求嬴政将郡县制,恢复到分封制的话,到时候不说其他,单单是天下无数野心之人,都必然会云集响应这个号召,共同加入到威逼秦朝的队伍里来。 郡县制! 分封制! 现在嬴政一统六国,施行郡县制不过两年出头的时间。 莫说六国故族,便是许多有野心的大将,世家,甚至相当数量的大秦官员们,都十分不满郡县制,毕竟这玩意极大限制了他们的权力! 郡县制意味着权力大头都得上交给大秦中央,但分封制却意味着地方上除了听从大秦朝廷的调遣外,在当地的权力堪称无限度接近于嬴政本人! 所以若项梁集结六国之力,又在百越王造反这个时间点,号召天下威逼嬴政,恢复分封制的话。 届时天下那云集响应,一呼百应的态势。 几乎肉眼可见!!! 而此时楚王孙也开口道: “好!” “孤赞成项将军的计划!” “现在项将军已在我楚国故地的各处,安插了无数谍子密报,更兼在九江郡内拉拢了无数暴秦官员,甚至训练了三千乡勇!” “只要待时机成熟,振臂一呼,我楚国故地必然云集响应,届时立即就能拉起一支十数万人的大军!” “至于其他各国,虽不能如我楚国这般,估计也能拉起一支数万人的军队!” “六国结盟联合威逼之下,饶是他嬴政再如何厉害,也必然分身乏术,无力镇压!” 楚王孙本就知道项梁的整个计划,并且一直参与其中,所以现在当然要当众表态,让一票楚国高层参与到此事中来,出钱出力。 毕竟这些世家王公们,几乎各个家里都拥有万贯家财,手里有大量豪奴死士,若是能够齐心戮力的话,当是一股十分庞巨的力量。 而随着楚王孙这一开口。 果然。 本来还很犹豫的一些故楚的世家和王公们,不由得有些动摇了。 见状项梁立即趁热打铁道: “我知道诸位现在心里还有诸多忌惮,不过我还可以告诉诸位一件事。” “某半个月前,已经派遣密使,前往百越,有十足把握,让百越王杀掉王翦!” “直待王翦一死,嬴政小儿便如失了左膀右臂,又岂能同时与百越王,匈奴,还有我六国故族同时出兵!” “更莫说依照惯例,匈奴在最近也会劫掠边疆,到时候暴秦四面起火,他嬴政又失了大将王翦,如何能镇压吾等!!!” 当项梁抛出最后一记杀手锏后。 场内本就火热到极致的氛围,瞬间彻底被点爆了! “王翦会死?” “这……!王翦乃是秦国战神,当初灭我六国的元凶!此人在秦军中威望深重万分,纵使老夫恨他入骨,却也不能不认他领兵的本身,若是他死了的话……” “王翦若死,暴秦必然元气大伤,军心动摇!” “真若是项梁你能让百越王杀死王翦的话,当真便是大功一件,吾楚国复国有望也!” 听到项梁有办法除掉王翦,即使在楚国故族中最保守的人,此时心中都燃起了复国的念头。 …… …… 而如此刻寿春这般的情况,此时正在六国的各地同时上演着! 不得不说。 项梁这些年来,暗地里的确做了太多事情。 除了已经被赢野搞定的魏国等外,其他各国故族,均被项梁说动,预备待百越王谋反之际,同时起兵造反,联合威逼大秦。 不过一切的一切。 归根结底。 终究还得等百越王正式拉起旗帜造反后,六国才敢跟着起义造反。 否则若是六国故族敢先造反的话,只怕嬴政第一个灭的就是他们,反倒是便宜了百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