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纯净似白莲,怎会心机引诱?》 第1章 从青楼出来的侧夫人 晋华三年,国之安定。 当今皇帝闻人凛登基三年平定内乱朝政,管理起前朝来毫不留情,手段雷霆而毒辣,性情冷漠而无情,令朝中官员忌惮生畏。 今夜,宫中设宴,朝中官员皆受邀参加。 侍郎府中,小院内。 装饰华丽的屋子,一位身材凹凸有致、妖娆迷人的女子正静静地浸泡在浴桶内,纯白色的牛乳浴上撒了鲜红的玫瑰花瓣。 女子五官明艳肤色白皙,几缕微湿的鬓发沾在她那精致的脸侧,像是为她增添了天然的装饰,让她原本就妖娆的气质更加浓郁,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妖精。 “侧夫人,还有半个时辰马车便出发了,”伺候在侧的丫鬟红着脸小声汇报着。 这位入府才几月的侧夫人实在美丽,每每伺候她沐浴都会臊得自己面红耳赤。 同样是女子,为何差距如此之大,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呼之欲出的饱满,叫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面红。 也难怪霍大人会抱着这位侧夫人夜夜笙歌,甚至还向当今圣上称病过几回,为的便是与这位侧夫人缠绵,任谁见都要说上句祸水…… 要说这位侧夫人那可是位传奇人物,身份成谜,模样似仙,是霍大人下江南时带回的女子,老爷对外称这位侧夫人是农女,但任谁都能瞧出绝非可能。 这时泡在浴桶中的姜月饶懒懒睁开双眸,她轻哼了声,表示明白。 昨夜她为了让霍言带自己入宫赴宴而闹了一宿,白天几乎睡了整日,身子这才好了点儿,但一想到接下来的宴会,她心中便燃起几分兴奋与激动来。 她原是罪臣之女,父亲是朝中要臣,却在先帝登基时被卷入夺嫡之战中,在那场战役里被卷进的臣子几乎尽数被血洗,在先帝登基后便更改国号,那段历史就此被封存再也不得提起。 而她与幼弟在抄家前,被父母想方设法送出了府才堪堪保下一命。 她最终沦为青楼女子,在十七岁这年挂牌拍卖初夜,而她也引得当朝礼部侍郎霍言为她赎身,将她带回京城成为现在的霍府侧夫人。 家族的冤屈她要亲手擦去,而想要洗去冤屈她就必须要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她要登高位将当年陷害沈家之人一个一个全部手刃! 至于将她从青楼赎身的夫君霍言,左不过是个踏脚石罢了。 姜月饶思绪回笼,狂跳的心脏逐渐平稳,眸中的狂风骤雨也慢慢平息下来。 她从洒满玫瑰花瓣的浴桶中轻抬起手,纤手酥如玉,吐气如兰:“兰儿,扶本侧夫人起身。” 守在旁边的兰儿赶紧上前想将浴桶中的绝色女子扶住,却被快步赶来的霍言给抢了先。 霍言身材修长,模样也很是清俊,整个人都透着君子如玉的气质,他年仅二十二便做了礼部侍郎,是个有才干的。 “月儿,”霍言把姜月饶自浴桶中拉起,声线温和而儒雅。 洁白牛乳自女子光裸的肌肤滑落,令她那饱满而完美的身材展露无疑,霍言喉结微滚,昨夜一幕幕在他脑中浮现,他本不是贪欢之人,但自从娶了月儿他连病都装过两回了,实在是荒诞又刺激 …… 兰儿早就悄声退出了屋。 “马上便要入宫赴宴了,大人,”姜月饶眸底亮晶晶的,语气间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态,自成一派风情。 她在青楼待了七年虽是未破过身,但青楼女子的路数她都学了个遍,那老鸨见她美丽非常,也是铆足了劲在培养她,愣是将她养的千娇百媚如若无骨。 霍言买下她时几乎是花光了所有身家,将她领回家后也将正夫人王氏气得几乎晕厥过去。 为避免传出那宠妾灭妻的闲话,霍言甚至谎称是她救了他的命,是为报救命之恩才许下侧夫人之位,实在是用心良苦。 浴桶前,霍言一个用力便将佳人自浴桶内抱出,又流连般的在佳人那滑腻的肌肤上摩挲些许,似在回味昨夜风流与荒唐。 他亲自为其穿上华服挽起发髻,这才共同往府外走去。 屋外天色已逐渐暗下,周围随行的奴仆提着灯笼跟在两位主子身旁,姜月饶头上的华美珠翠在灯下熠熠生辉,这是近日霍言为她购置的头面,华贵而精美花了大价钱。 这时,一位样貌端庄的女子提着灯笼匆匆赶到,她华服加身,珠翠满头,模样端庄而优雅,神色间染着几分妒恨,其风情不及姜月饶的一半。 她便是王氏,霍言的正妻。 王氏恨恨看着姜月饶,语气不甘:“老爷,今夜的宫宴需携正妻出席。” 本该是她陪在老爷左右的,这也是规矩。 霍言皱眉:“月儿也是我的妻,王氏你且好好待在府中安排好一切。” 说罢,他便牵着姜月饶的手大步离去。 全程姜月饶都未开过口,只跟在霍言身侧处,神色间满是对霍言的爱慕与眷恋。 王氏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身形摇摇,只觉心底钝痛不已,她与老爷是年少夫妻,本该举案齐眉,却被那姜月饶横插一脚,前几日老爷竟还提出要抬平妻…… 娘亲果然说得不错,男人都是没有心的,从原本的相互爱慕到如今脸面都不给,也不过才半年不到的光景。 王氏转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眼底的光彩也逐渐熄灭,她在漆黑夜色中愣愣站了许久后,才提着灯笼在婆子的搀扶下离去。 ---------- 皇宫,宫宴举办的太和殿内。 一片歌舞升平,赴宴的臣子与家眷都来得差不多了,众妃嫔也都一一驾临,唯剩主位那张雕着腾飞金龙的霸气龙椅还空缺着。 霍大人携侧夫人姜氏走入殿内时,原本有些哄闹的大殿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不受控制的放到姜月饶身上,就连坐在上位的妃嫔们也都忍不住看向了她。 【注:女主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 第2章 臣服与讨好 女子相貌妖娆五官艳丽,一头如瀑的黑发,被挽成一个精致的飞云髻,上头斜插着嵌着红绿宝石的金步摇,动作间步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妖冶明媚至极。 偏女子那双眸子清澈盈盈,竟是有纯洁与天真隐隐透出,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又透出几分撩人的媚意。 这般艳丽与纯洁相杂糅,也难怪能将所有人目光吸引。 姜月饶被霍言领着坐去位置上,原本寂静的大殿也才恢复些许嘈杂,但周围人的视线始终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姜月饶身上。 这时,一道温婉清丽的女声自前方响起:“早早听闻霍侍郎有一相貌美艳的侧室,今夜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紫色宫装容貌清丽的女子,头上的配饰繁杂而贵气,仪态也很是端庄。 “这位是当今的贤妃娘娘,她与姝贵妃是亲姊妹,只是贤妃娘娘为嫡,而姝贵妃为庶,”霍言轻声为姜月饶介绍着。 贤妃与姝贵妃都是将军府出来的,姝贵妃虽为庶女但在陛下登基后有段时间却盛宠万分,而身为嫡女的贤妃就稍稍逊色些了。 姜月饶看向上座的妃嫔,捕捉到方才说话的贤妃,以及与贤妃相貌相似的另一位女子,应当就是霍言口中的姝贵妃。 两人的长相有三四分相似,气质上虽有所不同但都是美人,姝贵妃更偏英气,而贤妃却显得更加柔美与端庄。 “农女出生却这般美丽,幸而是救下了霍侍郎被带回京城,若是依旧留在农家以姜侧夫人这般相貌,也不知会是何下场,”上座的灵妃笑说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月饶看了过去,灵妃一袭淡蓝 宫装,头上发饰精巧美丽,搭配着她那张清灵的芙蓉面,倒是显得灵动又活泼,却少了几分妃位的端庄。 灵妃是当今丞相之女,其父也是当年带领御林军将沈府抄家之人。 姜月饶微微低下头,尽力将心底的仇恨压下,身旁的霍言忍不住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旁人之言月儿不必放在心间。” 月儿貌美,无一女子不妒忌。 这时,殿门口传来尖细的通传声:“陛下到——” 原本略微嘈杂的大殿立即变得寂静而肃穆。 玄色龙袍加身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男人面容深刻异常俊美,那深邃眉眼间酝酿着森寒与无情,那薄唇微微抿起,带起凉薄弧度。 这便是当今天子闻人凛。 殿内众人跪作一地,叩首道:“臣(臣妾\/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闻人凛并未搭话,而是缓步走向那最高处的椅子坐下后,这才淡声开口:“都起身。” 语气随意却隐约带着阴寒之感,无端会令人感到害怕,这便是天子之威。 姜月饶随众人一同起身,她全程低着头无半点出格举动。 贤妃瞧了眼姜月饶所在的位置,笑说着:“陛下,今夜有那京郊庄子送来的葡萄果酒,臣妾听闻这果酒是由农女亲自采摘,想必是鲜甜无比还请陛下品尝。” 此话一出,便有几位臣子跟着附和:“贤妃娘娘说得不错,微臣听闻这葡萄必须由那未出阁女子采摘才会如此鲜美。” 闻人凛看着杯中淡红色液体,神色间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冷面而随意。 这时,那摇着团扇的灵妃开口了,她提议:“臣妾听闻霍侍郎新得的姜侧夫人便是农女出身,想必很是了解这葡萄果酒,不如便请姜侧夫人来为臣妾几人斟酒介绍这葡萄果酒,陛下觉得如何?” 灵妃的眼里闪着恶意,让臣子的夫人来斟酒这显然是折辱,只要闻人凛点头同意,那姜月饶往后便无须在京城的权贵圈做人了。 灵妃闺名风灵儿,她在前朝有父亲丞相撑腰,后宫亦有西太后护着,闻人凛对她不算盛宠但也是有宠爱在的,因此灵妃在后宫很是张狂。 “微臣觉得灵妃娘娘提议甚好,”风丞相立即附和,父女俩毫不掩饰的打着配合。 闻人凛将的视线落到霍言身上,随即又转到低着头的姜月饶身上。 女子始终是低着头,是一副不敢抬头有些懦弱的模样,他也曾听闻霍言的这位侧夫人容貌出色。 农女当真是比京城贵女与后宫女子还要出色?他并不这么认为。 “准,”他淡声说着。 此话落下,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的姜月饶唇角勾起一抹细微弧度,她娉婷起身,身姿纤瘦似蒲柳,某个部位却又格外的婀娜。 尤物魅精。 仅是一个身形,便足以将男人的魂儿给勾走。 姜月饶起身朝那把龙椅走去,霍言全程都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眼底充满痛惜与无奈,却不曾出言阻止。 在座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那抹纤弱却又婀娜的身影上,有妒忌有贪婪亦有好奇。 碧波裙摆摇曳,翠绿色的绣鞋就好似踩在众人的心尖之上,那始终低垂着头的模样,更撩得人心痒。 龙椅上的闻人凛看着走上前来那身形勾人的女子,他心底无端升起几分异样与躁动来,这使他动了动腿后忍不住换了个坐姿。 姜月饶理所当然的饶过所有妃嫔 ,在那最具权势的位置前停下,斟酒自是要先与最尊贵之人。 灵妃这本想羞辱她的举动,恰好给了她方便。 她低头看着眼帘前的玄色龙纹蟒袍,男人的气势似乎很足,叫她忍不住将原本就不曾抬起的头埋得更低了,似是受到了惊吓。 女子白嫩的脖颈因为这一动作微微露出,仅是一小块的肌肤却白得晃眼,好似那不堪一击的猎物在主动臣服讨好凶兽,将自己那脆弱而又隐秘的地方主动献上…… 第3章 妾身并不怨夫君 闻人凛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面前女子露出的细嫩脖颈上,他喉头微滚,原本淡漠的眼神燃起点点火光。 龙椅高大,下头还垫了不少镀金的砖石,男人的身量很是高大,坐在龙椅上轻易便能看见女子那露出的娇弱脖颈,也能看见对方似鸦羽般的长睫正轻微颤动着。 “姜侧夫人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为陛下斟酒?”灵妃不满的声音响起,眼底也露出几分怨意。 她有些后悔叫这贱人斟酒了,那样骚气的姿态哪里是斟酒,分明是蓄意勾引! 尤物就是这般,一举一动都会带着撩人之气,灵妃今夜失算了。 姜月饶听闻灵妃的嘲讽之言,她身子一僵,长睫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她似乎是被吓到了。 “王德全,将酒给姜侧夫人,”闻人凛缓缓出声,眼底火光不曾熄灭,他又换了个坐姿。 猎物的不安与害怕,只会叫凶兽更加激动。 低头的姜月饶注意到对方的玄色衣摆动了动,她低垂的眼底划过一抹细微嘲讽。 王德全将装着葡萄果酒的酒壶递给姜月饶。 女子伸出青葱般白嫩的指尖接过,她也终于微微抬起那张娇媚如画的脸,轻声开口:“多谢公公。” 声音清灵而媚惑,似黄鹂更似那撩人的妖精,令人无端酥了心,王德全窥见她的容貌,也是不由在心中惊叹,他那不曾翻涌的热血微微掀动后这才平静。 姜月饶双手端着酒杯,她微微弯腰为天下最尊贵之人斟酒,淡红色的液体流出,与她莹白娇嫩的纤手相得益彰。 将酒杯斟满后,她这才朝闻人凛行了一礼,娇娇柔柔的开口:“陛下,臣妇已将酒杯斟满。” 除了方才她谢过王德全时微微抬头,其余时候都是垂着头,十分安分,她深知若是有心之人想要瞧她,仅那一瞬便可。 闻人凛看着眼前女子,片刻后,才道:“退。” 姜月饶依言退下高台,她来到侧边开始为众妃嫔斟酒,此时乐师与舞姬也入场,丝竹之声在殿内响起。 而闻人凛的视线也放到那些身姿妖娆的舞姬身上,仿佛不再注意姜月饶那边的情况。 灵妃早就看不惯姜月饶的狐媚子模样了,于是她在等对方为自己斟酒时,故意将酒杯推到了地上。 “你是如何为本宫斟酒的?”灵妃当场发怒,她恨恨盯着姜月饶若非是在宫宴,她早就动手打烂这狐媚子的脸了。 姜月饶被灵妃的忽然发难吓了一跳,她愣了愣,随即便后退一步慌乱跪下。 她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灵妃,神色间有惧怕也有不解,清澄而干净的眼底也蓄起泪水。 女子的纤薄的身形在微微颤抖,头上的朱钗也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抖动着,清泪挂在香腮,有种奇异的破碎美感。 寻常女子被吓只会面目扭曲,姜月饶却不是这样的,她依旧惊艳甚至还多出几分别样美态。 女子声线颤颤,语带哭腔:“还请灵妃娘娘饶命,是臣妇笨手笨脚。” 这一句饶命,叫在场多少男子乱了心神,也令多少女子咬碎了银牙。 整个宴会一片寂静,甚至连乐师都停止了吹奏,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跪倒在地的娇弱美人儿身上,于心不忍。 下座的霍言神色愤怒,却是依旧不敢言语,他好不容易爬上侍郎之位,他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是自己心爱的侧夫人被人当众羞辱。 说白了,就是懦弱软蛋。 灵妃看着跪倒在地的姜月饶,对方这副求饶也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叫她厌恶。 就恨对方这股狐媚劲儿,她忍不住厉声道:“你还敢求饶,来人……” 话还未说完,那高座之上便传来酒鐏落地之声。 同时,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传来:“这是宫宴,并非菜市口。” 闻人凛语气森然,带着不耐,他的目光落在姜月饶身上。 女子的水眸中带着恐惧与惶然,却依旧能轻易捕捉到目光中的澄澈 ,好似那天地间最干净纯粹的东西,不沾染一点尘埃。 灵妃见天子发怒,这才惊觉自己的过火,赶紧噤声不敢再说话。 而跪在地上的姜月饶也起身,快速低着头退了下去,她白皙的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的泪水,眼底也满是小动物般的惶恐,眼尾处更是透着点点红晕,瞧着可怜极了。 闻人凛瞧着女子纤弱的背影,他微微眯了眯眼,但转瞬便又调转了视线。 王德全赶紧示意丝竹舞乐继续,宴会恢复热闹,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般。 姜月饶红着眼回到霍言身旁,她重新坐了下来,这才用手秀帕将自己挂在脸颊的泪水拭去。 美人抹泪,实在是叫人心碎。 她能够听见旁边时不时传来的叹息之声: “灵妃娘娘实在跋扈,竟是这般欺辱臣子夫人,这实在也太过分了。” “我听闻姜侧夫人还救过霍大人的命,方才霍大人竟是任由姜侧夫人被羞辱,啧啧……” “要我说霍大人也是窝囊,作为丈夫竟是连夫人都护不住,还侍郎呢……” “我若是霍大人,今日怕是拼了老命,都要把姜侧夫人给护住!” …… 周围人的说话声并不大,却能准确的传进姜月饶耳中。 霍言的确窝囊又懦弱,她也没指望叫对方帮她出头,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明白对方是什么人。 若是为了权势,霍言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抛妻弃子,什么真心真爱,在绝对的诱惑前,那都是可以背叛的。 只利用不投入,她的内心从来都是平静的。 姜月饶并不在意这种话,但霍言就极其在意了,他生怕对方误会了自己的真心。 忍不住解释道:“月儿,并非是为夫方才不站出来,而是皇权为天,为夫也是无可奈何,你是妇道人家许多事情你也不懂……” 姜月饶心底嘲讽,面上却是一派的柔顺,她往霍言身旁挨了挨,主动伸出自己娇软的小手覆在霍言放在桌面的手上。 她弯了弯唇,勾出一个温和而撩人的笑。 她轻声道:“大人,妾身都理解你,妾身并不怨夫君的。” 第4章 鱼儿上钩了 此话一出,霍言心底大为感动,他忍不住挺了挺胸膛,头也微微的扬了起来。 他用比方才稍大的声音说道:“月儿理解为夫,那便是最好的。” 说罢,他还用眼风往旁边扫了扫,那清俊的脸上显出几分小人得志来。 抱不平又如何?羡慕又如何?月儿可是他的女人,也只会理解他一人! 男人除了比权势比金钱,女人也是攀比的方向,能够带着姜月饶这般美人来赴宴,叫他心底的虚荣心无比膨胀。 众人见霍言这般得意,顿时便有些自讨没趣儿,同时心底也有几分为姜月饶惋惜。 跟了这么个软蛋,还不如来跟了自己,包她吃香的喝辣的。 宴上的男人在为姜月饶暗暗较劲,上座的闻人凛也将幽深目光放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晦涩难辨,原本平静的内心也微微掀起波澜。 接下来的宫宴便平平无奇了,姜月饶心知自己目的已达成,她很是敏锐的察觉有道若有似无带着压迫感的视线传来。 她明白,鱼儿上钩了。 宴会接近尾声,天子率先离席,众妃嫔也接连离去。 霍言则是带着姜月饶待到了深夜,姜月饶的容貌叫他长脸,满足了他许多虚荣心。 姜月饶也十分配合,仿佛菟丝花般的依赖他,用崇拜而爱慕的眼神时时刻刻的追随着他,这令他欢喜极了。 直至宫人上前收拾宴场,霍言这才带着姜月饶出宫。 马车缓缓在侍郎府停下。 月朗星疏,王氏提着灯笼等在朱红色大门前,灯笼的昏黄光线照不亮她幽怨的面容。 霍言与姜月饶先后下了马车,霍言满身酒气,他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佳人,故而没亲自将其扶下马。 两人下马后,便瞧见那等在府门口的王氏。 “夫人想必等许久了,今夜夫君也陪了妾身一整夜,妾身便先退下了,”姜月饶说着便由兰儿扶着匆匆离开了。 那人周身酒气萦绕,实在叫她恶心。 霍言无奈只能先去应付王氏。 ---------- 皇宫,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身穿玄色蟒袍的闻人凛端坐在案几旁瞧着折子,王德全有些忐忑的伺候在侧。 殿下从宴上归来后,便是这么一副冰冷而不耐的模样。 ‘啪嗒’一声,是闻人凛将折子撂到桌上的声音,王德全心头一紧。 下一刻,天子冰冷的声音便响起:“军中粮草贪墨一案,虽已惩处但力度甚小,传令下去,将那为首的张木斩首以儆效尤。” 张木原是被发配去那苦寒之地。 “是,”王德全战战兢兢的应下后,便快步退了出去。 张木是风丞相一手提拔,陛下这是对风家存了不满? * 翌日。 姜月饶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她直到晌午才醒,醒来瞧见的便是兰儿那张焦急的脸。 “侧夫人,您可终于醒了,昨夜大人歇在了夫人院中,那夫人本就不满您,先前是大人日日都宠着您,夫人才没对您做什么,眼下大人去了夫人院子,侧夫人您可要小心着点了。” 侧夫人身后终究是无人,若是夫人受大人宠爱,那侧夫人肯定会受夫人打压。 姜月饶根本没听唠叨的兰儿,而是在回想昨夜的宫宴,她在想要不要送些东西入宫,好为她立立人设。 自不是直接找闻人凛,那灵妃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对象,属于是又坏又蠢一类。 兰儿在这边说了半天,却发现自家侧夫人根本没在听。 不由叹息一声,说道:“侧夫人,要不您就将避子药停了吧,倘若您有个孩子,夫人便也不敢拿你如何了,您往后在府中便也会有个依靠。” 她不明白侧夫人为何会偷偷吃避子药,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一个孩子更能固宠的了。 侧夫人不愿吃,难不成将来还想要离开?她实在是想不通,在她看来女子跟了一个男人,那便是一辈子的事再不可能更改。 姜月饶听兰儿提起避子汤,她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身。 她声线软软的带着点点娇媚,说出的话却半点儿也不软和:“你若是不想要卖身契,便尽可提那避子汤,想来你住在烟巷的父母也不在意你的死活。” 此话一出,兰儿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她立即跪倒在地朝姜月饶磕头。 “侧夫人饶命,侧夫人饶命,是奴婢多嘴了。” 兰儿只是众多奴仆其中的一个,最大的心愿便是拿回卖身契过安生日子,捏住她的卖身契便捏住了她的命门,兰儿双亲的住址她也早就叫人查出。 姜月饶没再说什么,只淡淡叫她伺候自己梳洗。 早饭过后。 姜月饶在自己屋内挑挑拣拣,她屋内的好东西有,但上档次的却并不多。 最终她是找来管家开了库房在里头挑选了一套上好的茶具,才叫人送进宫给灵妃去。 看着下人抱着锦盒离去的背影,她唇角勾起一个充满兴味的笑来。 灵妃收到自己锦盒的模样,那定是有趣极了,越闹得大便越对她有利。 *** 灵妃是在晌午收到茶具的,届时她刚听到三日后张木要被斩首的消息,本就气在心头淤堵得慌。 那张木是她父亲提拔上去的,先前陛下碍于风家并未重罚张木,仅仅将他流放两年,但现在陛下却改了主意,这显然是陛下在敲打风家。 再瞧宫女呈上姜月饶送来的茶具,她眼前忍不住浮现对方那貌似天仙的脸,气得她直接就将茶具给砸了个稀巴烂。 她边砸还边骂:“区区村妇哪里来的资格送本宫东西?不过是贱人一个,爬了臣子的床,现在又将主意打到陛下身上,当真是个浪蹄子!” 灵妃不光是砸了茶具,还砸了殿内的一些东西。 她不光家世雄厚,后宫中还有西太后撑腰,实在是嚣张的不行。 勤政殿。 闻人凛听着王德全的汇报:“灵妃娘娘似乎十分厌恶那位姜侧夫人,竟是将对方送的茶具都给砸了,还砸了许多殿内的东西。” 王德全的话中带了点儿自己的看法,灵妃时常叫他‘阉人’,他是御前红人,自然也是有些心性的。 闻人凛却问:“你觉得那姜月饶为何要送灵妃茶具?” 第5章 算计,陛下驾临 能够登上高位者,疑心病都不小。 尤其是对那格外美丽之人。 王德全笑笑:“奴才哪里知晓,奴才只知那姜侧夫人是个农女,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昨日在宫宴想必也是被灵妃娘娘给吓坏了,没准只是想讨个巧卖个乖,哪知灵妃娘娘对她厌恶至极……” 说到最后,他又适时的叹息一声,好似在为姜月饶不值般。 闻人凛脑海不由浮现女子那颤抖的长睫,以及细嫩微露的脖颈,其眼神更是纯粹又干净,好似那主动臣服的猎物。 他黑眸转为深幽,询问:“朕听闻那霍言极其宠爱姜侧夫人?” 王德全愣了愣,脑中闪过惊诧,但依旧是笑着回答:“回陛下,坊间确实有所传闻,说那霍大人无父无母,无人管束,他拉着姜侧夫人夜夜笙歌竟是连公事都有所耽搁。” 闻人凛微微闭眼,掩下眼底不可见人的情绪。 他淡漠开口:“荒废公务岂是臣子做派?速将霍言传来勤政殿。” 王德全应下后小心退出。 ---------- 接下来的几日,霍言都非常的忙。 他甚至忙得没有时间进后院,想要跟自己心爱的侧夫人亲近亲近都是有心无力。 姜月饶倒十分清闲,整日就窝在院子里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她买通了府中下人,得知霍言这几日都是在给天子办事。 期间,她也得知灵妃将她送去的茶具给砸碎的消息,换来她莞尔一笑。 “侧夫人,侧夫人,”兰儿慌慌张张的从院外跑出来。 姜月饶见她那般慌张,懒懒问道:“出了何事?” 这几日兰儿被她好生调教了番,现在也算是勉强能用了,从前她不调教是觉得没有必要,但上回对方的口无遮拦还是让她留了心。 兰儿凑近姜月饶,她神秘兮兮道:“侧夫人,方才奴婢从管家那里得知,今夜好似陛下要来。” 此事是她方才偷听墙角从管家口中得知的,因此千真万确。 姜月饶闻言立即就坐直了身子,正愁见不着人呢,这便送上门儿来了。 不过…… 她问:“陛下亲自驾临臣子府,此事是否很少见?” 在她那深埋而又模糊的记忆中,好似是如此。 兰儿立即点点头,并有些兴奋的说道:“何止少见呢,此等殊荣简直够传颂三代,陛下自登基以来,便只去过风丞相府邸,也是稍座便离去,风丞相在朝中的地位可是无人能敌。 奴婢听说历代皇帝也是这般,基本是驾临哪个臣子府中,那臣子便会平步青云,侧夫人,咱们大人想必很快就是殿下身旁的红人了!” 陛下定是看重了大人的才干,这才驾临侍郎府。 姜月饶听兰儿这般说,她勾了勾唇,眼底有兴奋一闪而过。 她拉过兰儿,轻声交代着:“你待会儿便拿着银钱,去寻个下人去告诉夫人,便说前几日本侧夫人背着她,从那库房擅自拿了套名贵茶具出来。” 兰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侧、侧夫人,您……” 后头的话她咽了下去,只因她瞧见了侧夫人眼底的冷意。 最终她抖了抖身子,快步退了下去。 姜月饶则是在屋内饶有兴趣的搭配起了衣裳,既是在自己院里,她自是可打扮得‘清凉’些。 妆镜前,女子眉眼如画,眼尾处晕着淡淡的粉,花瓣似的红唇只点了些晶亮的唇晶,乌发披肩,发间仅钗一只简单玫瑰金簪。 身上是桃粉色的分体短衫与襦裙,水绿色的薄纱做外衫,瞧着并不清凉。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姜月饶伸手拉了拉自己整齐而规整的领口,洁白细腻的锁骨顿时微微外露,为她平添几分妖媚凌乱之感。 她就这般静静坐在铜镜前,等着门外的动静。 华灯初上。 霍府迎来了天下最尊贵之人,霍言小心翼翼将对方接待至书房,随后便为对方汇报起公务来。 书房内灯火通明,玄色蟒纹龙袍的男人坐在案几前,天子威压散开,叫人不敢直视。 一身青衣的霍言战战兢兢的守在旁边,手中捧着几册书籍。 他的眼下有着淡淡青色,这几日他被陛下吩咐着处理了许多繁杂事务,已有许久没好好睡过了。 在这么下去别说进后院,他自己恐怕都撑不住了,心中受天子倚重的那份激动也逐渐褪去只剩下难熬。 霍言心中叫苦,面上却万分恭卑:“陛下,这是微臣近日整理成册的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闻人凛并未搭理霍言,他将目光放在桌案上的一把团扇上,扇面画着一名女子的剪影,袅袅娉婷姿态妖娆,仅一眼他便能认出那剪影是何人。 他毫不在意的将那团扇拿起,意味不明的开口:“霍爱卿与侧夫人甚至亲近。” 黑眸幽幽沉沉的划过团扇上的剪影,闪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脑海中也出现女子那娇弱而白皙的后颈。 霍言闻言愣了愣,随即便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恕罪,贱内实在没规矩,竟是落了这团扇在书房。” 这团扇是上回两人笑闹后他刻意抢下的,自是留在书房内睹物思人。 眼下团扇被陛下瞧见,他心底有惧怕也有一丝隐秘的兴奋,上回的宫宴叫世人皆知他有位貌似天仙的侧夫人,甚至比后宫女子还美。 陛下是天子,是皇帝,是世间最尊贵之人,但也不能够拥有这般女子,这令他生出几分荒诞的得意来,这股得意自他眼角眉梢透出些许。 闻人凛将霍言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浮起几分嘲弄与冷然。 他将团扇重新放回桌上,单手拿过霍言呈上的书册。 “霍爱卿做得甚好,看来接下来的几个夜晚,也要麻烦霍爱卿了。” 霍言眼底得意散去,只剩无奈与可惜,有天家垂怜,他已许久未与月儿亲近过了。 另一边。 王氏从下人口中听闻姜月饶从府库私拿了名贵茶具,她心中顿时涌起怒火,带着人就往姜月饶的院子去了。 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姜月饶听着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唇角勾起一丝娇媚弧度。 第6章 望大人怜惜妾身 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 王氏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看着满屋的名贵奢侈摆设,她眼底喷出怒火。 “姜月饶你私开库房拿了百年人参,你该当何罪!”王氏冷眼看着姜月饶,杀意涌现。 她今日便要处置了这贱人狐媚子! 姜月饶惊讶起身看向王氏,眼波流转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黛眉轻蹙:“夫人是冤枉妾身了,妾身仅拿一副茶具,并未动库房内的任何东西。” 这王氏果真是栽赃污蔑的一把好手,不过她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期待。 王氏哪里肯听她辩解,立即就对身旁的婆子丫鬟使了个眼色,今夜定要趁着夫君在接待贵客时将人给处置了。 姜月饶盯着朝自己走近的婆子与丫鬟,她面色逐渐变得惨白,神色间也有恐怖与害怕浮现,瞧着可怜极了,更是美极了。 她声线轻颤,语气卑怜:“妾身求夫人放过,妾身当真没拿人参,夫人若是不信,可请大人来做主啊。” 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与美丽样貌,更是叫王氏恨极了。 她阴冷狠辣开口:“你以为你还能见着大人?左不过一个借貌上位的腌臜农女罢了,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撑腰,倒不如乖乖赴死本夫人还会开恩将你好好安葬。 否则到时一卷草席丢去城外破庙,死了都逃不过乞丐的玷污。” 这话说得极其残忍,城外破庙常聚集乞丐流氓,那帮人既不放过活的,更不放过死的,按照姜月饶这姿色被丢去,即便是死了,想必也逃不过一番蹂躏与侮辱。 角落里的兰儿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不敢想侧夫人会是什么凄惨下场。 眼看着婆子与丫鬟已靠近姜月饶,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朝着那几个丫鬟与婆子就扑了过去。 她大叫:“侧夫人,您快跑。” 她虽是奴,却也是有名有姓的,身后也有家人,不比侧夫人孤家寡人一个,夫人不敢随意打杀了她。 姜月饶没料到兰儿会忽然跑出来,她愣了愣,随即便将手中的簪子收回,趁着丫鬟与婆子惊愕至极,她滑不留手的左闪右钻,直接跑出了屋子。 在路过王氏时还用力踹了对方一脚,对方躲闪不及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传来王氏的怒吼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奴仆的追逐。 姜月饶一边朝书房的院子跑去,一边将自己的衣衫扯得更乱些,书房所在的院子是有前后两道门。 她料定正门会有侍卫把守,于是故意绕了一大圈来到小门。 当她慌乱将书房的门给狠狠推开时,她的脸上沾着泪水,眼角处也染着绯红,整个人显得惊慌又害怕。 由于太过慌乱她推开门便狼狈的扑倒在地,凌乱的领口露出平直而细腻的锁骨,就这般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她好似一只逃窜进狼窝的小兔子,细嫩而白皙的脸上还有未擦的泪珠,由于动作过大,她遮掩在薄纱下的短衫微微抬起,露出一小块晃人的白嫩。 是那纤细而诱人的软腰。 春光倾泻…… 可怜兮兮的女子忽然闯入,将书房内的平静打破,也引得那饿狼有些许躁动,似闻着了肉香。 闻人凛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发丝微乱,眼尾薄红,如此模样,就像是在勾人施虐。 想要将她压在那冰冷的地板上。 姜月饶能够察觉自上座男人传来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但她并未看对方,而是让自己的身子开始不自觉轻颤起来。 那股视线更强烈了,还带着莫名的火热。 她蹙着眉轻咬下唇看向霍言,眼波流转间似饱含千言万语。 最终却只化作期期艾艾的一句:“大人……望大人怜惜妾身……” 如泣如诉,此番楚楚做派,何其可怜,如何不叫人怜爱。 霍言也顾不得天子在上,他赶紧上前将佳人扶起搂在怀中轻声安抚,怀中人儿忍不住呜咽出声,委屈至极却没说半句话。 这副佳人垂泪的模样,直叫霍言抓心挠肝,他忍不住轻哄:“月儿,月月,是谁欺负了你,你快快同为夫说了,为夫去帮你出气。” 姜月饶这才从霍言怀中抬起头,晶莹的泪水似珍珠般挂在她眼角,鼻头有些发红,墨发披散在肩头后背,发间一支玫瑰金簪摇摇欲坠,这幅模样就好似被欺负狠了。 她正欲说话,门外却响起一阵杂乱脚步声。 是王氏追了过来,比起姜月饶的楚楚可怜忧见我怜,王氏就好似那菜市口的泼妇,五官扭曲面容凶恶,两相对比实在不忍直视,就连闻人凛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贱人!你竟敢打扰大人议事,看本夫人不撕了你的嘴!” 王氏的注意力都在姜月饶那副狐媚劲儿身上,心中熊熊妒火在燃烧,尤其是瞧见霍言将其搂在怀中的样子。 她怒气上涌,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大步上去便扯着姜月饶脱离了霍言的怀抱。 姜月饶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拖去,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身上原本还凌乱松垮的领口,顿时就被扯得更开了。 “啊——” 女子惶恐惊吓的声音响起,她倒在地上香肩半露,整个人呆在原地似被吓傻了。 紧接着她又有些慌乱的看向上座,只见端坐在那里的男人面无表情,神色冷漠,但眼神却幽深无比,叫人琢磨不透。 那目光直直落在她白皙外露的纤肩上,带着一抹热切与危险,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 姜月饶露出的肩膀抖了抖,下一刻,她便赶紧将衣衫重整,把那抹香肩盖了起来,原本慌乱的脸上也露出点点羞愤来。 霍言看着状若疯妇的王氏,抬腿便是个窝心脚,他骂道:“贱人,胆敢跑到书房撒野!” 王氏被他踹倒在地,只觉剧痛袭来,一时间竟连话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赶紧带出去,”霍言面色间不掩厌恶,朝婆子奴仆挥了挥手。 王氏被拖了下去。 姜月饶此刻也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唇角却是弯着的,眼神缱绻而温柔,满是爱意。 她朝着霍言行了一礼,柔声说道:“妾身多谢夫君搭救。” 第7章 是妾身鲁莽了 霍言恨不得将人搂进怀中好生安抚,但奈何情况不允许。 他点头,神色间怜惜极了:“月儿你快快去歇着,待会儿为夫便去看你。” 后半句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记得这屋内有旁人在的。 姜月饶抿唇一笑,那娇媚眼神状似不经意般朝上座勾了勾,勾得人心痒难耐。 她垂首行礼后婀娜退出。 危险而深幽的视线始终粘在她身上,直至她离开…… 姜月饶退出书房后,脸上的娇媚与柔弱便尽数收了起来,眼神也转为冷厉,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带上奴仆便朝着王氏的院子走去。 王氏结实吃了个霍言的窝心脚后,又是被婆子直接给抬下去的,她眼下已然爬不起来,正瘫倒在床上。 婆子奴仆都围在床周,七嘴八舌的说着谁去请大夫,整个院子都乱了起来。 主母被踹可不是小事,保不准便成了她下堂的由头,王氏也不敢赌,最终咬着牙将此事压了下来,自己忍耐着那窝心的疼。 姜月饶莲步轻移的走进王氏的院子,在走进她的屋子,随意抓起床边的一个婆子便甩了对方两个巴掌。 那婆子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 她,却是敢怒不敢言。 王氏方才被霍言踹,使整个屋内的下人都战战兢兢,根本不敢与姜月饶叫嚣。 姜月饶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她看着床上的王氏柔声说道:“妾身是来寻兰儿的,还请夫人放人。” 床上的王氏面色苍白,将自己的手放在心窝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看来霍言的那一脚踹得并不轻。 “你这个贱、人,”王氏的眼神恶狠狠的,外强中干。 姜月饶耸耸肩,她笑吟吟道:“既夫人不放,那妾身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说罢,她朝自己带来的奴仆挥了挥手。 那些奴仆立即开始搜查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王氏的屋子。 王氏身旁的贴身婆子忍不住大声喝止:“你放肆!这可是夫人的寝屋,你怎可说搜就搜,简直是无法无天!” 迎接她的是姜月饶的一耳光,她脸上依旧是挂着柔笑,周身没有半点儿锋芒,却又无端端叫人害怕。 姜月饶并未看被她打过的婆子,而是直接看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王氏,她语气轻柔,声线宛若黄鹂:“妾身还请夫人通融,妾身只想证明自己没拿人参,还请夫人垂怜。” 这话说得娇弱,但她带来的人翻找起东西可是毫不留情。 ‘哗啦’一声,是茶具‘不小心’被摔碎的声音。 ‘咣当’一声,是花盆‘不小心’倒地的声音。 王氏被气得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今日的姜月饶可谓是锋芒毕露,原本蛰伏时假扮的柔弱尽数褪去,只剩狠辣与冰冷。 就当姜月饶抬抬手将木桌给掀翻时,躺在床上的王氏终于开了口: “你的人,在柴房,人参在妆匣中……” 这句话仿佛是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说完后连眼底的光都熄了,瞧着着实可怜,却并无美感。 姜月饶状似惊讶,继而娇弱行礼:“原是这般,是妾身鲁莽了。” 片刻后。 那妖娆的身影带着兰儿离开了王氏的院子。 兰儿的双颊都有些红肿,是被王氏的人打的,她手中捧着装着人参的匣子,看向姜月饶的眼底亮晶晶的,里头满是倾慕。 她家侧夫人简直是太厉害了! * 接下来的日子王氏那边都十分安静。 但姜月饶却有些苦恼,闻人凛那次过后便没再来过霍府,只是霍言依旧忙碌,忙到她已好几日都没见到人了。 她确定那回引诱到位了,至于对方为何没有行动,她并不能知晓,她只知两人若是再不见面,先前做的一切便会付诸东流,再见便只能重头来过。 然而她并未苦恼太久,很快她便得知当今圣上会秘密前往洪峰寺上香的消息,并且此次上香霍言也会带着她。 姜月饶得知后心跳得飞快,她隐约能够察觉到,是那人按耐不住了。是她先前做的努力起了作用。 别看两人才见两回,时间也并不长,但这区区两回的见面,可耗了她许多心神,一颦一笑都是精心准备过的。 “侧夫人您跟去也好,您与大人与许久不曾亲近过了,只是佛门圣地大人与您也是分开来睡,但能够相处相处便也是好的,”兰儿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感慨着。 上回兰儿被姜月饶从王氏院中救回后,她便开始对姜月饶死心塌地,姜月饶有些莫名,却十分坦然的接受了。 她看着兰儿收拾衣裳的动作,吩咐道:“放两件新做的寝衣进去,夜里一个人待在屋内,倒也不必那般讲究。” 前不久她便差人定做了多件寝衣,皆是清凉无比,在这夏日穿既凉爽又惑人。 兰儿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面色一红,却也依言从柜子里取出一红一蓝两件轻薄寝衣放进包袱中。 侧夫人做的寝衣格外羞人,不过只是自个儿在屋内穿倒并无什么。 *** 日子很快便来到临出发当日。 姜月饶一袭淡紫色襦裙,她头上戴着白纱帷帽,那层叠的白纱垂至脚踝,挡住了她婀娜的身姿以及周身芳华,只能窥见其单薄身影。 霍言满脸兴奋,牵着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随后自己也才上去。 “月儿,此次出行仅有陛下身旁几个亲近朝臣,为夫这是被重用了啊!”霍言憔悴的脸上带着激动。 不枉费他熬了这么些天的大夜,虽累却能够取得天子重用,并且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上回陛下从霍府离开后,便对他更为关注了。 时不时便会询问他府中近况,这般似好友间的对话,可是旁的朝臣求也求不来的。 霍言自觉前途一片光明,忍不住又取下姜月饶戴在头上的帷幔。 他看着面前女子夺目而惊艳的相貌,忍不住的轻叹一声,随后便在对方娇嫩额头落下一吻。 霍言郑重承诺:“月儿,待为夫高升,便将你捧上正夫人之位,让你做为夫真正的夫人,叫天下人都羡慕你。” 第8章 得妻如此 ,付夫复何求 姜月饶闻言面露感动,满是柔情,只是她有些担忧道:“若是妾身做了正夫人,那夫人呢?难不成叫她做侧夫人?” 这般单纯而懵懂的言语着实取悦了霍言。 他‘哈哈’一笑,俊朗的脸上闪过几分厌恶,他不在意道:“王氏多次欺辱与你,你却还想着叫她做侧夫人,看来这世间最最单纯心善之人便是月儿。” 娶王氏并非喜欢,而是需要,他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好在有些学识能够撑起霍家,他自己也勉强爬上侍郎之位。 但他一人是走不通的,他需要一个贤内助,一个能够帮扶自己的夫人,王氏是众多贵女中家世尚可,且对他一心一意的。 如今陛下重用他,他也厌烦曲意逢合岳丈,自是高飞便一脚蹬了王氏,丝毫 都不带犹豫的。 姜月饶看出霍言心中所想,十分配合道:“还请夫君怜惜夫人,莫要为难与她……” 霍言搂着她,只觉心底无比幸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他现在有心无力,否则定会拉着月儿缠绵一番。 并非是他站不起来,只是效果欠佳,男人会在心爱女人面前格外在意,发挥不好他便宁愿忍着。 马车晃晃悠悠,没多久霍言枕在姜月饶腿上便睡了过去。 姜月饶在确定霍言睡熟后,便将他的脑袋挪开了,看向对方的眼底也带着厌恶。 这天下所有男子都是薄情郎,她在青楼中看得多了,男人可以为了任何东西抛妻弃子,背叛于他们而言,便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霍言如此,其他男人更加如此。 薄情是他们的特质,也是自己拿捏他们的手段…… * 马车是在傍晚时抵达的寺庙。 霍言这一路上睡得跟头死猪似的,直至马车抵达后车帘被人掀开。 手拿拂尘满脸笑意的公公直接将迷迷糊糊的霍言给请了起来,说是陛下要与他议事,姜月饶则被单独留在了车中。 另一辆马车中。 闭目凝神的天子正听暗卫的汇报:“陛下,霍大人这一路都是睡过来的。” “做些好用的饭菜给他们送去,”闻人凛的语气并无特别起伏。 口中的他们,是指包括霍言在内的所有人。 姜月饶被沙弥带到一处清幽的院子内。 “今夜便委屈施主,内院是您的,外院是大人的,佛门重地切不可私下往来,”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叮嘱,他眼神半点儿也不敢乱瞟。 生怕面前这位女施主扰了他心房。 姜月饶瞧着俊秀小沙弥耳朵红红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语气柔婉:“那便多谢小师傅了。” 她声线有股自带的柔媚,差点没叫小沙弥破功,连招呼都没打便落荒而逃。 兰儿忍不住笑出声:“还佛门重地呢,奴婢瞧他都要破戒了。” 自打侧夫人入霍府,便是她在伺候,太多荒唐的声音她都听过,那小沙弥可太好逗弄了。 姜月饶懒懒勾唇:“至纯之人,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若非她还有事做,倒是真不介意留下来小住时日,她自小便沦落风尘,加之很小便看尽千帆,她的想法与许多女子都有很大出入,但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兰儿却被她的话弄得瞪大双眼,却又有些好奇。 两人走进屋后,这才忍不住发问:“侧夫人,且不说那小师傅的身份,但他也起码十七八岁了,若是放在民间想必孩子都打酱油了,何顾有风味?” 这个时代的男子早早便破了身,处男是污点,风流反倒是人人称颂。 慵懒倚在贵妃榻上的姜月饶轻笑:“这世间情爱多种多样,但大多都是无趣的,唯有白纸一张才叫人心生喜悦,或是将斑斓画作洗净,好生调教,才算得意。” 她口中的白纸自然就是指不谙情事的男子。 兰儿瞠目结舌,只觉自己的观念受到冲击,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照侧夫人这般说,大人可是哪种都不属于。” 大人既非白纸,又不见侧夫人调教。 姜月饶勾勾唇,并未回答,而是调侃道 :“往后你寻夫家,也要寻个至纯之人才好。” 兰儿晕晕乎乎,差点被忽悠瘸了。 这夜,离去的霍言一直都没能回外院,听说他在陛下身旁处理了整夜公务。 姜月饶倒是不在意,她现在的目标并非霍言,对方不回来她反倒是轻松,在用过精致斋饭过后,她便安心睡下了。 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翌日,姜月饶早早便起了。 她在兰儿的服侍下换上一身月白色素净对襟襦裙,脸上仅是略施粉黛便十分惊艳夺目。 “大人还在睡觉,你便随了我去湖边走走,”姜月饶吩咐兰儿。 今日天蒙蒙亮时,霍言才回到外院,想必已是疲累交加,给内院递了话便倒头就睡。 兰儿听说她要去湖边,顿时就不太赞同。 “侧夫人,奴婢听闻寺内主持每日上午会在湖边看经书,万一圣上也在岂不是冲撞了。” 当今陛下何其可怕,她家侧夫人碰上万一得罪了那可如何是好。 姜月饶轻柔一笑:“陛下并不信这些,不会冲撞的。” 只是闻人凛虽不信,却与主持是忘年交,这是她先前从霍言口中得知的。 兰儿闻言便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洪峰寺湖中心的凉亭内。 一身玄衣的闻人凛正与对面长眉白须身穿僧袍的老者品茶,桌上除了茶水还放着几个红红大大的桃,亭内气氛随意而和平。 四周是清凉幽静的湖水,微风拂过不远处的莲叶随风舞动,画面美好而静谧。 而在无人瞧见的隐蔽湖边,一艘仅供一人乘坐的小船悄无声息的驶出湖面。 船上女子身形窈窕,格外饱满,这衣裳昨夜她特意自己改过,为的便将自己的身形展露,她的旁边还放着白色的帷帽。 明媚的阳光洒在湖面,也洒在女子莹白精致的脸上,忽略她那饱满的身形,她好似仙人下凡般,纯粹而美好。 若是整体来瞧,那便是欲纯欲魅,眼底那抹单纯更是勾得人心底直发痒。 站在岸边的兰儿看着坐在小船上的姜月饶,心底没由来的泛起一阵心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在脱离,在崩坏…… 第9章 桃雕 凉亭内。 主持抚着自己长白的胡须,笑呵呵道:“陛下此次前来,瞧着倒是开阔许多。” 自陛下登基以来,便没有一刻不是紧绷的,像今日这般平和实在少见。 闻人凛薄唇掀起弧度,随意道:“朕前些日子拔除了些顽固异党。” “恭喜陛下,”主持笑眯眯的说着,宛若一尊弥勒佛。 说罢,又有些担忧道:“但长远来看陛下还是得尽快放下心结,远离杀戮。” 他认为是陛下身上杀业过重,才是迟迟没有子嗣的缘由。 闻人凛从不信神佛,他不为所动,将深幽的眼神放去了下面的湖面上,一瞬不瞬。 主持见他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那平静的湖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艘小船,船只摇摇晃晃,上头坐着一位模样娇媚的女子。 由于有些距离,那女子的模样瞧不甚清,只能够瞧见她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肌肤,极其她那魅惑至极的身形。 素白的衣裳生生被她穿出妖精之感。 主持仅瞧了一眼,便赶紧收回视线,默念心经道德经。 闻人凛的视线却是毫不避讳,来来回回的在那女子身上游弋,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意。 由于习武的缘由,他五感极其的敏锐,甚至能够看清女子白皙颈间的细汗,更别说那妖媚至极的身形了。 当真是个妖精。 “贫僧曾听闻,霍大人有一美艳侧室,此女面相妖媚,作风轻浮,实在不该出现在此,还望陛下将其处置,”就在闻人凛思索间,主持冷不丁的开口。 在他看来,姜月饶就是个魅惑君心的妖物,若非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都恨不得说直接斩杀才好。 此女实在美丽,且不知遮掩,唯恐扰乱家国。 闻人凛唤出暗卫,吩咐道:“叫婆子将她带上来。” 姜月饶被扭送上来时显得有几分的狼狈,那些婆子下手很重,她的肌肤早被养得娇嫩不已,如此粗暴自是留下红痕。 她的双手被反锏在身后,被迫挺起了胸膛,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因此起伏不已。 “陛下,臣妇不知哪里错了,还请陛下饶命过臣妇,”她眼底蓄着晶莹泪水又惊慌又无助,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说着那被反锏在身后的双手还挣了挣,却换来婆子更加无情的钳制,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声音带着哀求与痛苦,还有丝丝勾人入骨的娇媚。 闻人凛额角微跳,他身形侧了侧,心底有着不断涌起的火气。 “请陛下严惩此女,贫僧先行退下!”住持在高声说出这话后,便匆匆离去,好似有鬼在撵。 姜月饶含泪瞧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道这主持法力还不够高强。 这时,闻人凛朝控制住她的婆子挥了挥手,那婆子依言松手,她有些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倒去。 素白衣衫的女子倒在地上,就如同那夜一般,不同的是那夜的女子衣衫半露,眼下的女子却衣衫整齐。 不过…… 闻人凛的眼神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姜月饶心口扫去,山峦重重。 他只觉两回都别有一番风情。 姜月饶并未倒在地上多久,很快她便爬了起来,跪在地上 。 她轻声道:“今日臣妇游湖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臣妇愿雕桃赠陛下求得原谅。” 本身就没打算为难她的闻人凛顿时来了兴致。 他看了看桌上那三只娇艳欲滴的桃,饱满殷红,咬下一口便会汁水四溅。 闻人凛的声线莫名变得有些哑:“便劳烦姜侧夫人。” 姜月饶起身上前,她来到桌旁,没有得到天子的首肯她是没资格坐下的,于是她微微弯腰,先用清水净手,心口弧度也愈加的明显,且,就在眼前。 闻人凛神色漠然,并无方才看向湖中时的深幽,他甚至将视线放去了女子白皙手中的桃子上。 只见那殷红的桃子被纤手灵巧的剥皮,里头娇嫩白皙的桃肉露了出来,随即葱白的指尖将桌旁的小刀拿起。 手指翻飞间花瓣的形状逐渐展露出来,而桃肉的汁水也顺着女子的纤手缓缓流下,没进她被宽大袖袍掩住的白皙小臂上。 “跪下,”男人冷漠而沙哑的声线忽然响起。 姜月饶柔顺跪下,手中雕桃的动作却并未停止,越来越多的汁水顺着她白皙手指流进手臂,而她的衣袖也跟着跪下的动作一并滑向手肘。 那带着桃香的汁水争先恐后的朝莹白手臂流去,最终汇聚在纤嫩的手肘处,有些在月白色的衣袖上晕开,有些则是落到了裙摆之上,晕出一朵小小的花来。 闻人凛只觉周遭的气息似乎都染上了桃香,女人家的香气也格外明显,他的目光似乎化作桃汁紧贴上那节修长白嫩藕臂。 “手腕可是被婆子捏的?”他语气依旧沙哑,甚至还有加剧的趋势。 问出这句话后,他便重新整了整坐姿,只觉对方实在娇弱是碰也碰不得。 姜月饶雕桃的动作一顿,随即轻声应下。 而后她又似觉得不妥,柔声说道:“婆子们干惯了重活儿,想来并非有意,臣妇回去擦些药膏便好。” “你倒是好心,”闻人凛的语气有些讽刺,眼神却盯着女子手下逐渐成型的桃雕。 白色的桃肉被雕成娇艳而美丽的花朵,桃汁在盘中落了一层,还有几滴滴在石桌上,女子的身上也弄上了些,仿佛她的身上也被染上了桃汁的滋味。 倒是生出几分别的意味来。 姜月饶好似没感受到男人别人深意的目光,她将最后一片花瓣雕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即脸上便扬起一抹 纯粹而欣喜的笑来。 那青葱似的嫩指将桃雕小心捧起,高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说道:“还请陛下品尝。” 闻人凛的视线在女子那双手上停留,这双沾着桃汁的细嫩双手,瞧着比精心雕琢的桃雕还要精致。 周遭的空气很静,姜月饶等不到男人的发话 ,她只能一直维持着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 就在她手臂酸楚开始忍不住轻颤时,她感到手心一轻,桃雕被男人拿了起来,随即她那沾了桃汁的小臂,被一只火热大掌给紧紧捏住了。 第10章 鱼儿就要咬钩 姜月饶的心乱了半拍,她用惊讶又略带惶恐的眼神下意识:看向男人。 对方俊美无铸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只是掌心火热,就这般捏着她细嫩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随即便松了手。 “姜侧夫人身娇体弱 ,”男人沉沉声线响起。 姜月饶只觉被对方捏过的手臂残留着烫人的温度,她双颊不自觉泛起一抹绯红,似那天边霞光般耀眼。 她轻声道:“多谢陛下关心。” 闻人凛不再说话,转而看起手中这只汁水丰沛的桃雕,经她手雕琢,上头除了桃香,似乎也沾染些许女儿香。 “桃肉娇嫩,很快便会失彩,还请陛下快些品尝,”姜月饶轻柔声线响起,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期待。 闻人凛将手中桃雕放回碟中亲自动手切下一小块后,这才放入口中,桃肉香浓可口,沾染着异香,属上上品。 他盯着面前妖娆婀娜的女子,缓缓评价:“汁水丰沛,果肉饱满,朕甚是喜爱。” 姜月饶欣喜:“臣妇多谢陛下赞赏。” 闻人凛又接连吃下几片,而后才又开口:“朕听闻你前些日子送了套茶具入宫?” “是,上回在宫宴臣妇惹了灵妃娘娘不快,回府后便挑选了茶具赠予灵妃娘娘想要赔罪,”姜月饶说这话时,眼底闪过几分懊恼。 说完,她又似好奇道:“也不知灵妃娘娘可否消些气?” 这副模样像是不知茶具被砸了般。 后宅女子不知宫闱之事也属正常,闻人凛并未多想,他淡然说道:“灵妃收到茶具后便将那茶具给砸了。” 姜月饶的神色有一闪而过的震惊,随即便是无奈与些许的受伤,并无半点儿气愤与怨恨。 她语气低低的,长长的眼睫也垂了下去,带着些许失落:“许是灵妃娘娘的气还未消。” 这般单纯直白的模样,引得闻人凛忍不住侧目询问:“她砸了你送的东西,你不生气?”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单纯之女子? 姜月饶抬起眼睫,澄澈晶亮的眼底满是疑惑,她有些不解:“臣妇为何要生气?宫宴之上是臣妇惹恼了灵妃娘娘。 臣妇自小便长在农家,有幸被霍大人带回京城,见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臣妇不懂京城规矩,更不懂宫中规矩,灵妃娘娘那般尊贵,定是被娇宠着长大,发些脾气也是应当的。” 说罢,她便又露出一个恬静的笑来,阳光斜斜穿过凉亭撒在她肩头和面庞,像是为她镀上一层金光。 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闻人凛喉头微滚,眼神深邃不已,他喃喃:“农女么……” 当真是没在权势中浸泡过的至纯至善,霍言当真能够守得住这般纯粹的女子? 片刻后。 姜月饶头戴帷帽离开了凉亭,她脚步轻快,心情很好。 看起来鱼儿就要咬钩了。 一直等在不远处的兰儿见她走来,连忙焦急的迎了上来。 “侧夫人您还好吗?陛下可有罚您?今日实在是不该来这里,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方才她眼睁睁的看着侧夫人被婆子粗暴的带下了船,她差点就要以为见不着侧夫人了。 姜月饶看了眼面色焦急的兰儿,她语气轻快:“待会儿回去便将熏香拿出,今夜再多烧些热水。” 她长在青楼虽未正式接客,却将如何对付男人,摸透男人,了解得透透的。 那些高门贵女们放不下的身段她都能放下,做不到的事她都能做到,只要她能从中获得相应的好处。 兰儿听闻她的交代点头应下,心中却有些疑惑,寺庙乃佛门重地,侧夫人这般沐浴焚香是否不好? 但她并未开口询问,跟着侧夫人的日子越久,她便越发觉得侧夫人并不简单。 侧夫人这般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另一边的凉亭内。 闻人凛看着女子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心底的邪火愈演愈烈。 外表如此的妖娆魅惑,内心却是至纯至善,试问哪个男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他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从不会犹豫。 闻人凛看着桌上那碟被吃得只剩一半的桃雕,他沉沉开口:“王德全,你说姜侧夫人这般纯善,是否能在波云诡谲的后宅中安然度日?”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有些莫名,多年的职业操守在提醒他,陛下绝不会跟他说无用之话,回想起方才那位姜侧夫人的娇媚姿态,以及陛下隐忍而又深邃的眼神。 他斟酌道:“奴才听闻霍大人的正妻性情善妒,姜侧夫人在霍府即便是得霍大人宠爱,想必也是步步维艰。” “如此至纯至善之女子,若是在后宅之中香消玉殒,那倒的确可惜,”闻人凛意味深长,似是下了某种决定。 王德全明白了过来,立即附和道:“若是姜侧夫人能得陛下垂怜,也是她的福分。” 将君夺臣妻如此美化,不愧是天子身旁的掌事太监。 夜间。 姜月饶在沐浴前特意差人去问了问外院的霍言,得知对方与别的大人结伴往寺殿去听主持诵经后,这才唤了兰儿抬水进来。 她并未留兰儿伺候,而是叫她去外头守着。 略显简陋的屋内,淡淡白雾萦绕飘荡在其间,伴随着白雾飘荡的还有淡淡的熏香之气。 这熏香是姜月饶在青楼时学习改良的,有那轻微的催情之效,滋味也仅是清雅恬淡,不似别的熏香那般浓烈。 她料想今夜有人来访,也势必要给对方留下难忘的一夜。 佛门重地行隐晦苟且之事,这才刺激,才难忘,不是吗? 浴桶中清水荡漾,上头飘着鲜艳的玫瑰花瓣,女子饱满性感身形 隐于飘着花瓣的水中,白皙肌肤之上氤氲一层薄薄的水汽,更显细嫩紧实。 透白的身子若隐若现,妖娆勾人,完美无瑕的脸蛋上染着丝丝红晕,引人采择。 屋内简陋并无屏风,木窗被微微推开了一条缝隙,是兰儿特意推开,用于透气避免憋闷之用。 薄薄的雾气夹着熏香缓缓飘出木窗,在空气中游走、消散,这气息寻常之人无法捕捉,却逃不过五感敏锐之人。 第11章 不齿 玄月当空,一行人走在月下,为首的是一抹高大身影。 闻人凛与随行大臣刚从大殿出来,洪峰寺能够居住的地方并不多,在大殿的不远便有一处。 夜风送爽带来一阵凉意,夹杂着的还有微不可察的异香。 闻人凛脚下一顿,下意识便往东边不远处的院子瞧去,那是姜月饶居住的院子,方才的异香他也曾在凉亭中嗅到过,甚至他还吃过那沾有香气的桃肉。 他眼神扫过身后随行的臣子,在霍言的身上停留片刻,再移开。 “今夜有宫人送来南方水患的资料,有关灾民的安置,朕需要一个准确的统计。” 此话一出,这些臣子立即躬身自荐:“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为天子分忧那可是莫大的荣幸,求也求不来的。 霍言的神色倒有些迟疑,他还想今夜去陪陪月儿呢,两人已有许久未耳鬓厮磨过了,他甚是想念。 闻人凛看出霍言的犹豫,淡漠询问:“霍爱卿以为如何?” 霍言被天子点名,立即身躯一震,躬身回答:“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朝臣之间也有争宠一说,被天子钦点的霍言,立即收到好些嫉妒的眼神,他心底忍不住浮起几分得意。 受天子重用乃大事,月儿那头放一放也是可以的,反正月儿时刻都在后院,也对自己十分理解体贴。 闻人凛最后点了三人出来,其中就包括霍言,他自己则是留下王德全后便先行离去,步履匆匆的往那小院的方向走去。 霍言看着天子离开的背影 ,他有些疑惑,询问王德全:“王公公,陛下这是上哪?” 自己的院子也在那边,难不成是去自己院子?这一莫名其妙的想法冒出后,他便甩了甩脑袋,将这一荒唐的想法甩出。 陛下是天子,怎会屈尊降贵去臣子院落,再说,去做什么呢? 王德全笑眯眯道:“陛下乃天子,想要往哪去奴才自是不知晓。” 虽是这般说,但他看向霍言的眼底却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怜悯。 要怪就怪霍大人太过高调,就那般大摇大摆的把姜侧夫人置身宴会,即便是没有陛下,也会有旁人。 在历史上,强抢臣妻之事并非没有过。 “那边有个藏书阁,想必陛下是往那边去了,陛下之事霍兄可莫要好奇,快些与我们一同去整理南方水患一事。” “对,男儿志在朝堂,此事若是办得漂亮,陛下定不会委屈了咱们。” 霍言被其余二人拉走了,他的心也完全放去了如何整理处理水患一案上。 另一边。 闻人凛顺着异香飘荡的方向,来到一处房间窗外。 屋内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薄薄的雾气顺着木窗缝隙飘出,钻进他的鼻息。 有一丝昏黄光线透出,屋中女子沐浴的晃人光景也顺着光线展露在他眼前。 稀薄缭绕的雾气为她披上一层暧昧惑人轻纱,饱满身形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水中时隐时现,隐隐绕绕。 此时,那双清澄的双眼染上朦胧水光,显得欲涩不已。 窗外的闻人凛就跟被施了定身术般,仅一眼便五肢僵硬,似生了根动般也不能动,黑沉眸底更是夹杂着晦暗难辨的神色。 堂堂天子,竟是在佛门重地作出偷窥之事,真真是不齿! 闻人凛原本也没想偷窥,他一天子还犯不着做如此龌龊之事,即便是想瞧他也要光明正大的瞧。 但那光线顺着氤氲的薄雾毫无防备的撞进他眼底,钻进他心底,叫他晃了心神,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是不能自已。 屋内姜月饶在等到那道深沉而带着热意的视线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微微侧过身由背对着木窗转为侧身,将前胸的乌发撩到肩后,动作间春光乍泄,烫得木窗外的人双手冒汗。 随即她又将头轻轻歪至右边,露出白而细嫩的脖颈,乌发垂在水中沾上几片鲜红花瓣,她抬手开始轻轻揉搓着如云般的乌发。 随着她的动作,浴桶内水波清漾,堪堪遮住她的水面也摇摇摆摆起来。 她能感觉到,原本深沉的视线变得更加炙热了。 闻人凛年少时在沙场征战,后又登上皇位,他经历过不同的女子,也曾交心于一些女子,但很快便又收了回来。 对女子他并不流恋,他只是需要子嗣,他也并未从中获得过多少快活,那些女子都很端庄,即便在床笫间也是如此。 他一点儿也不理解坊间相传的‘牡丹花下’,也不屑去理解,他的追求从不是这些。 但那日的宫宴,却有一女子勾起了他最原始的欲望,并且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这种感觉还在不断的攀升…… 这令他觉得新奇,又觉得兴奋。 这种隐秘之感带着禁忌与罪恶,叫他忍不住想要与其共沉沦,尤其是对方还是那般纯粹之人,若是得知自己这等龌龊想法,该是多么害怕与恐惧呢? 春光裹挟着情香顺着木窗的缝隙透出,钻进了男人心底,扰乱了他的理智。 闻人凛眸色沉沉,目光紧盯屋内沐浴的妖娆女子,半点儿也没挪开,带着强占与势在必得! 他是天子,这世间任何人事物都是他,归他掌控,只要他想要。 姜月饶感受着窗外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她娇嫩的肌肤轻颤,心知时机已到。 ‘哗啦’一声。 屋内女子自浴桶中起身,她依旧是侧身对着木窗的方向,白晃晃的肌肤刺目无比,有一瞬间她似乎都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呼吸声。 水珠顺着酮体滚滚落入水中,修长匀称的白皙长腿迈出浴桶,早已放在架子上的寝衣被素手拿下随意披在身上。 寝衣一穿,她几乎是觉得那目光宛若实质,带着磅礴的热意与侵略之感。 姜月饶似是不觉,她唇角始终勾着一丝柔和笑意,素白而精致的脸显得格外单纯,与她披着寝衣的妖娆身姿形成鲜明对比。 单纯而干净,妩媚而诱惑。 实在是叫人难以自持。 饶是闻人凛看过不少女子,此刻他也是心跳如鼓,浑身燥热,只觉屋内女子堪称尤物。 他自然不知自己这是中了迷香。 就当姜月饶拿起帕子擦拭自己如云似的黑发时,屋内原本就不甚明亮的蜡烛忽然熄了。 顿时一片黑暗。 第12章 得手 姜月饶对于忽如其来的黑暗,她吓了一跳,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她下意识看向紧闭的屋门,颤颤的问了句:“是谁?” 回答她的是木窗发出的‘吱呀’一声。 高大的黑影将她拥入怀中,专属上位者的那股霸道之气钻入她鼻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姜月饶被男人禁锢在怀中。 她便用娇柔的声线小心翼翼询问:“大人,是你吗?” 怀抱她的男人身子一僵,并未开口。 姜月饶便当他默认了,当即便娇娇的攀上他的脖子,期期艾艾的开口:“大人许久不来妾身这里,妾身实在是想死大人了……” 闻人凛呼吸沉沉。 他是天下之主,即便是后宫妃嫔,也从不敢这般对他,只会战战兢兢的伺候好他,生怕他不悦。 这般大胆的动作,怕是只有眼前这一人敢做。 闻人凛的目光越发深邃…… -----管得严,拉个灯----- 在那人临走时,姜月饶要求那人帮她清理,那人最初还有些犹豫,后来她直接一句:“从前大人都帮妾身的。” 此话一出,那人这才摸黑抱了自己去浴桶前,待她自行清理后便又将她抱回床榻。 她窝在对方怀中沉沉睡去,这人的怀抱宽旷,枕着倒是很舒服。 闻人凛待人睡去后,他这才小心的穿衣离开又翻窗出屋。 好好的皇帝愣是做了回采花贼,还做得极为憋屈,不过滋味倒是从未有过的好。 他也是良久,有不舍。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闻人凛神采奕奕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而书房内的霍言等人已经一脸菜色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实在操劳。 守在院门口的王德全见天子归来,又嗅出对方身上沾染着若有似无的女儿香,他立即明白陛下是得手了。 随即体贴说道:“霍大人几人还在书房内,陛下劳累归来不如先更衣?” 闻人凛微微颔首,那一向淡漠的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是被满意后的餍足。 片刻后,书房的门被王德全推开,重新更衣的闻人凛走了进来。 男人的面色依旧淡漠,却并无平日里的冷意,熟悉他的人都知晓他此刻心情不错。 累到在书桌上睡着的霍言三人惊醒,一脸惶恐的赶紧起身行礼。 中年陈大人连连请罪:“还请陛下恕罪,微臣三人已整理好水患资料,便在书房内等陛下,过后实在是太困这才……” 没有陛下的准许,即便是整理好资料,他们也不能随意离去。 闻人凛的视线在三人头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霍言身上。 他淡声道:“起来吧,三位爱卿辛苦了。” 三人起身。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等荣幸,”霍言躬身说道。 闻人凛的目光在霍言那有些清瘦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他交代王德全:“朕听闻霍大人的侧夫人实在娇柔,便差人送些滋补的药膳过去,也给陈大人与温大人一并送些去。” “多谢陛下赏赐。” 三人喜不自胜,都觉得自己获得了陛下宠爱。 尤其是霍言,他只觉自己的侧夫人争气,引得陛下又多加关注一番。 * 另一边。 姜月饶一直没起,守在外头的兰儿担忧,已经进来瞧过她好几回了,试过她额头并无异常后这才放下心来。 兰儿最开始进来时,只觉这屋内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但看着床上的侧夫人却是睡得一脸恬静,小脸都红扑扑的。 她便将心中疑惑压了下去 期间,从天子处归来的霍言也来过一回,他满身疲惫,只在外头听兰儿说姜月饶还没起,他便止了步转身回了外院补觉去了。 被天子重用是好,就是身子都被搞得有些不好了。 他也苦了月儿好些日子,得好生修整一番才是。 姜月饶是在晌午醒的。 她感受着浑身的酸软,直骂闻人凛禽兽,却又想起昨夜男人的表现,不由地感慨。 “人跟人的差距果真是很大的。” 第13章 偷人了? 她这辈子目前为止只经历过两个男人,自小的家变到沦落风尘,再到如今的侧夫人。 许多世俗的观念与看法她早已放下,唯剩对自我的满足与讨好。 在青楼时有姐姐同她说过,做那事不能够只顾着男人,自己个儿也要爽利才是,想要自个儿爽利便需放下世俗,她将这点做得很好。 如此想来,往后她入宫过后,除了权势倒也能够追求追求别的方面。 她可不会觉得放荡,比起那些日日待在青楼的男子,她已算的上很守妇道了。 姜月饶在床上缓了会,这才将兰儿叫进来。 兰儿面露心疼:“侧夫人,方才大人来过了,听说您还没起便离开了,不曾进来看过您。” 从前即便是侧夫人睡着,大人也依旧会进来看看侧夫人的,这些日子她明显能感到大人对侧夫人冷淡了。 她替侧夫人抱不平。 姜月饶细细看着兰儿面上的神色,对方的脸上除了心疼就是忠诚。 她缓缓开口:“昨夜你可留守在本侧夫人门外?” 兰儿立即跪了下来,内疚道:“回侧夫人,奴婢有罪,昨天夜里奴婢守在您门口不知为何便睡着了。” 说罢,还朝她磕了个头,神色间满是愧色。 她昨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好似忽然就睡着了,直到今早才醒来。 姜月饶心知是闻人凛做的,她便又问:“若是此时给你一笔银钱放你出府,你可愿意?” 她在试探兰儿,能不能为她所用,她与闻人凛的事还不能暴露,若是此时暴露闻人凛对她还并无多少情谊,即便是将她接入皇宫,那她的地位也注定高不了多少。 臣子之妻,又是农女,这些都是她身上抹不去的污点,若没有闻人凛保驾护航,那她不如不入宫。 经过昨夜缠绵,她明白对方会贪恋她的身体,她便要利用这点一步一步的攻心,只有成为闻人凛的心上人,她入宫才会有机会登上皇后的宝座。 因此她的身旁需要个暂时趁手的忠心人。 这段日子兰儿的表现倒也不错,她可在观察观察,若是最后测试出兰儿不可用,那她便只能想法子从府外进人了。 在外飘荡这么多年,她虽身在青楼也在尽力布局,忠心有用之人也是有的,只是之前王氏势大,她寻不到机会安排人入府。 兰儿听姜月饶有意放她出府,她呆了呆,随后便连连磕头,坚定道:“侧夫人,奴婢不想离开,奴婢想跟着侧夫人!” 从前她只觉得侧夫人神秘,但自从侧夫人霸气收拾夫人过后,她便将侧夫人看做是那无所不能的天仙,以及救自己性命的女神。 她能够有幸伺候天仙,如何有离开的道理呢? 兰儿一边说一边磕头,嘴里说出的话也愈发的坚定。 姜月饶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她浸淫欢场这么多年,真心假意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她挥手示意兰儿起身,精致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语气依旧清灵婉转:“那你从今往后就跟着本侧夫人,你要记住,本侧夫人可不是养在后宅的金丝雀,本侧夫人将来是要翱翔九天,最那顶顶尊贵之人!” 此番娇柔的语气却生生将野心和欲望诠释到了极致。 兰儿惊讶和震撼于自己听到的话,她还来不及消化,便见侧夫人收起了方才的严肃,柔声吩咐她:“去打些水来,本侧夫人要沐浴。” 她匆匆下去准备。 姜月饶独自起了身,昨夜男人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也随之露了出来。 星星点点,并不多但极其惹眼。 姜月饶来到屋内小小的我铜镜前,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痕迹皱了皱眉。 “倒也没觉得痛,竟是就留下了。” 碍于她现在的身份,下次她还是要让对方轻点。 由于待会儿要沐浴,她便随意找了件淡紫外衫披上,在心底思索下一步的计划有没有什么漏洞。 很快兰儿就带着几个侍女抬了热水进来,待侍女离开后将房门重新关好,兰儿这才来到姜月饶面前。 姜月饶站在微微冒着白气的浴桶前。 兰儿虽是未经人事,但自姜月饶入府后,她便在伺候在侧,只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这……” 兰儿面色骤然变得苍白,甚至还后退了两步,她看向姜月饶的面色惊疑不定。 昨夜,昨夜大人不曾回来过啊,侧夫人的红痕是何人留下。 随即她又想起今早她在地上捡起破了洞的寝衣,万分的恐惧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她家侧夫人偷、偷人了?! 姜月饶见兰儿这般惊恐,她并未开口解释,而是伸出青葱似的指尖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后便自顾自的坐了进去。 直到她坐进浴桶之中,兰儿都还沉浸在震惊与恐惧之中。 她有些无奈于对方的反应,这胆子也太小了,往后如何能做事? “来替本侧夫人按摩,”她柔声示意兰儿。 兰儿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愣愣的走到她身后开始为她按摩起来。 这期间兰儿多次都欲言又止,想问的问题最终也没有问出来,她现在也反应了过来,方才侧夫人对她说的那番话便已将此次的情形解释。 换句话说,侧夫人这么做,总是有她的道理,自己好好伺候着便是。 想通了这点,兰儿这才恢复些许状态,开始认真伺候起姜月饶来。 * 当天傍晚。 便有圣旨传下,说是需要连夜回京。 兰儿看着就快降临的暮色,她皱着抱怨着:“夜间马车行驶很不稳,路上有个石子都瞧不清,实在是折腾人 。” 她不明白为何陛下会下这般命令。 姜月饶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神色微闪。 第14章 暴殄天物 那人的虽瞧着冷漠淡然,但昨日在床笫间可是猴急得不行。 也不知他是当真有事,还是别有用心…… 此次来寺庙的人并不多,时间也不长,也就是两天一夜的工夫,因此回京的队伍并不长。 霍言白日睡了一整天,此刻神采奕奕的,在出发时他与姜月饶上了同一辆马车。 “月儿,你快尝尝这糕点,可 是陛下特意赏赐的呢,”霍言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递到姜月饶粉唇边。 看着眼前人比花娇的美人儿,他都恨不得飞回府去,将这些天来的精力都发泄出来。 虽然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 前些天他扑在公事上,根本没什么时间想这事,眼下闲了下来他便有些心猿意马。 姜月饶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她亲启朱唇咬下唇边的糕点,神色间满是爱慕,一双水眸也饱含情谊。 这般模样,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得了。 霍言心底窜起一阵火气,忍不住想要将面前绝美女子揽入怀中,就在他刚抬起手时,马车外响起几道男声。 “霍兄,你在做什么?何不来同我们吃酒下棋,沉溺温柔乡可非是君子所为!” “哈哈哈,非君子那便是软蛋了!” “霍兄,你天天窝在女人怀中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先辈常道,红颜祸水,霍兄你可莫要着了道。” …… 马车外的人骑着马,调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言语间都在激霍言出去。 在那次宫宴过后,这些人都知霍言有个极其美艳的侧夫人,不过是存了得不到便想捣乱的心思罢了。 马车内的兰儿面色有些愤然,但这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只能在心底默默为侧 夫人抱不平。 她不明白侧夫人只是长得好看罢了,那些人凭什么要这么说侧夫人,他们一个个的不也是经常逛青楼,后院的妾室甚至比霍府还要多,他们怎么不说说自己? 软榻上的霍言听着外头人的调笑,顿时便有些尴尬,他有些愧疚的看向姜月饶。 轻声说道:“月儿你别搭理他们,左不过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罢了,他们可嫉妒死为夫了。” 他是个男人,那些人的心思他万分清楚,却碍于情面并不好反驳 …… 姜月饶早料到他会这般说,只柔声体贴道:“大人不必担忧,妾身并不介怀的,只要妾身能待在大人身旁,这些流言蜚语根本不算什么的。” 一派深情,被她演绎得活灵活现,直叫霍言感动不已。 霍言感慨出声:“月儿能这般体谅为夫,实在是为夫之幸。” 随后,他又有些迟疑道:“这些日子陛下重用为夫,想必这也使他们心中不满,故而才出此言,这些人身后有家世,为夫也不好与他们辩驳,还请月儿体谅。 只待为夫升了官,便再也没人能够编排月儿,只是现在为夫还需与他们从中周旋……” 这话便是要下马车吃酒去了。 姜月饶已搭上闻人凛,便也无所谓霍言如何了,只要对方依旧爱恋她,能够在适时唯以一用便可。 至于这人是不是软蛋,帮不帮自己出头,那都是小事,就是要叫他愧疚那才好呢。 于是她主动拉住霍言的手,温声绻绻道:“大人为了妾身奔波努力,妾身如何能不支持?妾身只盼着大人能够早日出头。” 言语间满是期许与温柔,怕是下一刻便会叫人沉溺其中。 霍言感动极了,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后,这才掀开马车的车帘走了下去。 而围在马车周围的几个男人,只从那车帘掀开的瞬间窥见里头绝艳女子,也仅是那一眼,便足以叫他们心痒难耐。 这般美丽绝艳之女子,竟是被那软蛋所得,实在是暴殄天物! 马车内的兰儿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这才愤然开口:“侧夫人,大人也太过分了,那些男子也是,都实在太过分了!” 那些人怎么能这么说侧夫人呢,霍大人不是也一向很宠侧夫人呢,那为何不为侧夫人出头,为何霍大人就跟个软蛋似的! 姜月饶看了眼兰儿,她随意往软榻上一倒,姿态妖娆而娇媚,就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般。 慵懒而娇软的语气响起:“大人并非软蛋,他如此容忍那些人羞辱我,也都是权衡过后罢了 ,若他今日是那一人之下,想必那些男子早就到跟前磕头请罪了。” 霍言对她是有感情的,但并不多,可能起初是真心的,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除了与他玩乐,也是有些别的价值。 比如满足他的虚荣心,或者纵容同僚在言语上羞辱自己,来换取融入他们的机会,历史上那些交换妾室的朝臣不都是这般萌芽的? 霍言是个死了爹娘的,他又想往高处爬,那便只能用身边一切可用的东西,若自己当真是单纯女子,迟早会被他作为利益交换给送出去。 这一点她还是很明白的。 兰儿听着她的剖析,心底震惊不已,她没想到侧夫人竟会说出如此言论,但她在震惊之余又惊觉侧夫人的通透。 这般至美至清的女子,怎可能会是农女? 她终究没忍住,压低了声音询问出声:“所以这便是侧夫人与外男……的原因吗?” 在兰儿的想象中,侧夫人明白这一切的过程定是极其痛苦,毕竟侧夫人看起来十分爱慕霍大人。 那位与侧夫人私通的外男,说不定便是侧夫人能够离开霍府的关键。 诶,侧夫人实在是太苦了,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即便是美艳无双那又如何呢? 兰儿在心底脑补了出大戏。 姜月饶看她那频频变化的复杂神色,便知她心里想的都是些有点没的,她也懒得浪费口舌解释太多。 随她去了。 姜月饶在马车上躺了会,她时不时便会掀开马车车窗的帷幔瞧上一眼,兰儿以为她是在看霍言回来了没。 心底顿时更加难受了。 直到一阵夜风吹来窗帷被微微掀开,两道劲风夹杂穿透夜风袭来,兰儿软软的倒了下去,蜡烛也熄灭马车内顿时一片黑暗。 外头驾马的车夫被皇家侍卫换下,角落里的兰儿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拖了出去,马车逐渐慢了下来直往旁边小路缓缓驶去—— 第15章 克他? 车内蜡烛熄灭的那刻,姜月饶便勾起了唇角。 看来是某个食髓知味的人来了。 高大身影是直接从马车的窗户钻进来的,速度极快,勉强适应了黑暗的姜月饶并未看清。 马车依旧是在晃晃悠悠的走着,但她已经察觉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蝉鸣蛙叫声,想来是脱离了大部队。 专属男人的霸道之气传来,她落入了一个结实而宽阔的胸膛。 娇媚而勾人的声音响起:“大人,你碰疼我了。” 她揉着自己的鼻子语气有些抱怨。 男人并未出声,而是将她死死抱在怀中 闻人凛从前是有些冷淡的,甚至可以说是例行公事,只因世家小姐都极其的保守。 或者只是短暂的交心,后又觉得还是政务处理起来趁手,便又将心收了回去。 男人与女人不同,有肉体才会有爱,这也是姜月饶直接勾引的缘由,她深知男人的劣根性。 当然,勾引这件事也很有技术性的,普通而劣质的手段,只会叫人心生厌烦,为了学习这些手段,她当初可是花了大功夫。 闻人凛觉的姜月饶是他遇到最契合之人。 他也不做多想,既是想要,那他便不会犹豫,当即便下令夜间回宫,还暗示王德全吩咐人将霍言引了出去 。 左不过一个女子,趁着还有新鲜劲儿,他要便要了! 至于姜月饶过后如何处置?他并未想过,点破便带回宫中做个贵人,未点破便一直这般直至自己乏味。 他可从没想要一直保持这段关系。 强壮的大手微微用力。 这厢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 另一边的马车内把酒言欢。 霍言此刻已接连喝下好几杯酒,他面色微红看起来醉醺醺的。 有人见状忍不住发问:“霍兄的侧夫人如此美丽,想必平日里也是恩爱非常吧?” 男人在喝酒时, 聊得最多的就是女人,尤其是自己得不到的。 其余人几人闻言也都忍不住好奇的朝霍言看去。 霍言看着这些或好奇或妒忌羡慕的目光,心底的虚荣心再次被满足。 他俊朗的脸上露出笑脸,状似随意的说道:“她粘我的紧,方才我过来时还十分的依依不舍。” 众人顿时一阵嘘声,这极大的满足了霍言的虚荣心。 随即便有人提议:“女子就是这般的小家子气,霍兄你可莫要惯着她,听我的待会儿回京后,你便同我们一起去青楼坐坐,可长长她的记性!” “对对,都听李兄的!” 大家都笑着起哄,一副势必要将霍言拉去青楼的模样。 这些人身后的家世都要比霍言高,虽近日他受天子宠爱,但也始终是比不得这些人的。 霍言的面色有些为难,他已许久都未进过青楼了,更何况他还想回府后同月儿温存一番呢,但眼下这些人热情相邀,他若想融入就不能推拒。 最终,霍言是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心底却涌起几分愧疚之意来。 马车内顿时便响起一阵欢呼,这几人开始讨论起京城哪家青楼好,哪位美人儿好。 霍言也是在这种氛围中,心中愧疚逐渐消散。 罢了,月儿如此良善,定会体谅他的无奈。 这般想着,他便撩开窗幔想要看一看后头的马车,却发现空空荡荡并无马车跟随,夜色空荡唯有前方排着车队。 按理说月儿的马车应当是在他后头的,怎地不见了?难不成是驾去了前方? 霍言心底浮起几分疑惑,忍不住将头伸了出去想要瞧瞧究竟是为何。 但他才刚探出头,便被马车内的同僚给扯了进去。 “霍兄,外头黑漆漆一片,并无什么好看的,快来继续同我们喝酒!” 霍言端着手中酒杯,再次投入欢声笑语之中,不再去想心中疑惑。 * 另一边,仅有一辆马车在慢慢行驶的小道上。 马车内,姜月饶被男人搂在怀中 她忍不住轻推了推对方结实的胸膛,:“大人……” 她清楚男人不会张口说话回应,应当是暂时不打算暴露,倒是正中她下怀。 第16章 回府 啧,瞧着冷若冰霜,私底下却玩得比谁都刺激。 她不怕这人玩得花,就怕这人玩不花,她心里也很明白,这人现在对她就是一时的新鲜,距离甘心带她回宫还差着天垫。 更别说是她想要的以妃之名入宫了。 不过她不急,闻人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自己也只需要他产生些占有欲以及好感就行了。 而这些占有欲和好感,足以支撑她入宫为妃。 马车内一片黑暗,姜月饶很快便窝在男人怀中睡着了。 闻人凛见怀中之人安睡,也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本身他还想的,但马车掉队太久,也的确很快就到城门口了。 他将衣裳快速穿好,毫不犹豫的便下了马车。 很快马车内便重新走进两位姑姑,她们将烛火点燃,开始轻柔又利落的为熟睡的姜月饶清理身子,随后还将马车内都收拾了一遍后,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而马车也由方才的慢悠悠加快了速度,赶在大部队抵达城门时重新追了上去。 姜月饶是被兰儿叫醒的。 “侧夫人,马车已经抵达府门口了,还请您起身回院子再睡,”兰儿轻声说着。 她眼底也有些疲惫,方才她也睡过去了,由于在马车上的缘故,她睡得浑身酸痛的,难受极了。 姜月饶有些迷迷糊糊的被兰儿叫起,又被对方扶着下了马车回了院子。 直至第二日的日上三竿,她这才幽幽转醒。 姜月饶醒来后先是动了动身子,发觉除了有些酸软外倒并无不适,她又拉开被子瞧了瞧。 嗯,看起来是被清理过了,那处也是清爽的,并不难受。 她自是不会觉得是对方亲自为自己清理的 ,必是那些个随行的姑姑嬷嬷。 身为天子怎会屈尊降贵做这个活儿?第一回两人在寺庙时,也是对方将她抱去浴桶,她自个儿动的手。 姜月饶懒懒的撑起身子,此次她的身上倒是没留下痕迹。 姜月饶坐在床上将昨夜与闻人凛相处时的情形复盘了番,再次确定对方并不想捅破身份时,她这才将兰儿唤了进来。 兰儿进来后朝她行了一礼,这才将层层叠叠床幔撩开。 “叫人备些热水抬上来,”姜月饶的语气柔柔的,带着天然的娇媚之感。 虽昨夜清理过了,但她还是想 要沐浴一番。 兰儿应下后便退出去安排,很快便领着侍女抬了大桶的热水进来。 房门紧闭,精致的屋内点着几支蜡烛,翡翠屏风后的镶翠浴桶中坐着位容貌惊艳的女子。 姜月饶微闭双眸,她双颊染上点点红晕,水汽为她周身蒸上一层柔和的薄雾。 兰儿弯腰为她清洗着如瀑的青丝,手中动作不停,但却有些许的走神。 “有何事便说,”姜月饶语气淡淡。 兰儿抿唇,神色间闪过犹豫,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奴婢方才去抬水时,听闻昨夜大人并未回府,而是、而是跟随一些同僚,去了京城之中有名的万花楼……” 她原以为大人会迫不及待的来寻侧夫人,没成想竟是直接往那青楼去了。 姜月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大人近日公务繁忙,得空了去青楼放松放松也是寻常事。” “可先前大人分明不是这样的啊,奴婢入府也有好几年了,大人素来是君子,怎会去那等污秽之地,定是昨夜那帮人拉着大人去的!”兰儿语气愤然。 从前的大人分明十分钟情侧夫人的,即便是没有侧夫人,大人也不曾进过青楼。 姜月饶有些惊讶的瞧了眼兰儿,只觉这小丫头还真是天真。 她只轻柔说道:“夫人娘家有势,大人从前是要顾及着夫人脸面。” 什么从来不光青楼,她不就是对方从青楼带回来的吗?只是从前不敢在京城逛罢了 ,眼下在天子跟前稍稍得势,这不就去了吗? 不过这些话她并不会跟兰儿说,对方只是个丫鬟,自己只会稍加提点,至于能不能悟到全看她自己了。 她不会多费心神。 姜月饶在浴桶中泡了会儿便起身了,随即便是悠然的梳妆吃饭。 直至晌午时,她收到了家弟沐辰之传进府的信件。 这些年姐弟俩一直是相依为命,计划也是她入宫为后,辰之则是高中状元入朝为官,两姐弟都是有野心的不择手段之人。 就比如现在沐辰之,他就住在风家二小姐风阮莹为其置办的宅院中,正着手准备今年的科考。 风家是当年陷害沈家的祸首,大女儿入宫成了当今的灵妃,二女儿风阮莹则是待字闺中,如今已对沐辰之一见倾心芳心暗许,甚至还为其偷偷置办了宅院。 正盼望着对方高中状元后登门求娶她。 沐辰之饱读诗书对榜眼自然势在必得 ,也自不会求娶风阮莹,他靠近风阮莹只是为了获取当年的线索,是为了报复。 姜月饶看着信纸上的内容,上头辰之将来京城后,他如何‘意外’邂逅风二小姐,又是如何引得对方将他藏于私府,都写得明明白白。 她细细看完后便叫兰儿搬了火盆过来,将这信件烧掉。 看着盆中的火舌,她眼底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既辰之那头已开始布局 ,看来她也要有所准备了…… 第17章 出宫 京城最大的万花楼中。 霍言迷迷糊糊的在床上醒来,此时他置身于花魁惜缘的房中,地上掉落的一件件衣衫昭示着昨夜的荒唐。 床上的惜缘正闭眼熟睡着,她容色清丽,虽是少了几分高雅气质,却也是个美人儿 。 霍言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昨夜回京后的记忆逐渐回笼。 昨天夜里他被同僚拉着半推半就的进了万花楼中,他本是想着坐坐便走,但那几个同僚十分热情,竟是为他点了万花楼有名的花魁娘子惜缘。 在京中他也是听说过这位花魁大名的,一时间便也起了些兴致,后来的事便十分的顺理成章了。 回想昨夜战况,倒是叫他觉得美哉,近日来公务繁忙,他已有许久不曾纾解过了,加上他从未在京城逛过青楼,倒是叫他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 但随即他心中便又涌起几分愧疚来,他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起姜月饶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昨夜月儿是否等了他一整夜?是否难过了? 这般想着霍言赶紧起身穿衣,恨不得立刻飞回府去瞧瞧姜月饶如何了。 身子才刚一动,旁边的惜缘便醒了。 惜缘语气惋惜,眼底却闪烁着算计:“公子,不再陪奴家睡会儿吗?” 她知这位公子宫中是朝中臣子,想要试试能不能攀上对方,即便是不能够,多得些银钱也是可以的。 霍言看着惜缘那张比不上姜月饶一半的面容,他皱眉有些嫌弃,起身穿衣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将衣裳穿好后匆匆甩下几张银票后便离开了。 惜缘将那银票捡起来 ,统共二百两,她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当真是躺下放荡,提上裤子便成了君子,才区区二百两便将我打发了,连那商贾都不如的。” 像霍言这种客人她见得多了,假意酒后乱性被人勾引,白日里便端着跟个君子似的,虚伪至极。 霍言匆匆离开万花楼,转而去隔壁的首饰铺买了只玉镯,这才紧赶慢赶的回到霍府。 此时已过了晌午。 霍言先是回房洗去身上的脂粉气息后,这才拿着玉镯来到姜月饶的院子。 姜月饶正捧着一本书在看,从前在青楼时老鸨要求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但在书籍上却并非下多少功夫。 自入了霍府后,她便开始潜心看书,什么书都会看看,什么都会研究研究。 姜月饶注意到有人来的脚步声后,便不动声色的将认真看书的神色,换成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午后灿烂阳光下,容色似仙的女子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她手中捧着一本书籍,脸上的神色却带着些许恍惚,不知飘去了哪里。 金色的日光透过繁杂的葡萄架洒在她周身,为她镀上一层纯洁而高贵的金光。 看着这般高洁似月的女子,霍言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愧疚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他上前轻声开口:“月儿。” 神游的姜月饶似被惊醒,随即便有些惊喜的看向霍言的方向,下一刻她的眼底蓄起泪水,瞧着可怜极了。 “大人……”她语气中带着控诉与哀愁,仿佛有数不尽的忧愁。 霍言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连声疼惜的询问:“月儿,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快同为夫说说。” 姜月饶吸了吸鼻子,眼底含着的泪水始终没落下,她带着哭腔道:“大人可还心疼月儿?” “心疼心疼,为夫怎会不心疼你?”霍言说着就想要伸手去搂那垂泪女子,却被对方狠狠拍开他抬起的手。 ‘啪’的一声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内,霍言搓了搓被拍得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生气吃醋才代表在意,这样的大美人儿为他伤神,他开心都还来不及呢,这回的确是他太过火。 他将怀中的玉镯拿出递到姜月饶眼前,讨好般的开口:“月儿 ,为夫特意给你买了镯子赔罪,下回为夫定不再去那种地方,是为夫错了。” 姜月饶看着那只晶莹剔透的镯子,用料上乘倒是个好东西。 但她并未接那玉镯,任凭眼中晶莹的泪水在此刻滑落,一滴滴的砸在衣裳上晕成朵朵小花。 “才不要你的东西,你日日在外头鬼混,却留妾身一人在府中苦闷 ,如此实在不公平,”姜月饶的语气带着少有的蛮横,与平日的体贴与温柔格外不同。 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霍言哪里能够受得住,立即连声询问:“那月儿想要什么?只要是为夫能给的,便都给月儿!” 姜月饶闻言,她眨了眨被泪水洗过的双眼,随即有些苦恼的开口:“在这府中妾身什么都不缺,却也无聊死了,大人不在家时妾身想要出府都不成,不如大人便给了妾身出府权?” 说罢,她便看向霍言,那双澄澈而纯粹的眸中满是期盼。 “不成不成,月儿如此美丽,怎能不在为夫的陪伴下出府?若是叫那些色胚流氓盯上,那可如何是好?”霍言也不是傻子,怎会让人出去招摇。 眼前的佳人闻言,又要忍不住的落泪,他赶紧开口:“不如月儿在府中管理管理事务,那王氏上回欺负了你,眼下由你来管家,既可让你找个事做,也可给她长个教训,月儿觉得如何?” 姜月饶眼神闪了闪,最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也收下了霍言给她赔罪的玉镯,外加八百两银票。 霍言没能待多久,宫里便来人将他叫进了宫。 临走前,他十分依依不舍,拉着姜月饶的手轻声说道:“好月儿,等为夫回来再陪你,可好?” “妾身就在这院子里,大人尽可放心,”达到目的过后,姜月饶也恢复成从前的温柔体贴的模样。 霍言匆匆离开了。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后,姜月饶便立即将管家唤了进来,开始拔除先前王氏安插在她院内的眼线。 王氏失宠,霍言又格外的忙碌,倒给她提供了些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姜月饶想了法子将她放在府外的人给弄进来,是她从前无意救下的两个女孩,后经过她的培养,会武也会些医,放在手边用着也放心。 先前王氏管着家,她入府也才几月,便并不着急将人弄进来,眼下闻人凛已是她的入幕之宾,王氏也已然被霍言厌弃。 珍珠与翡翠她便可安排入府,等往后入宫了便也能够顺利带入宫中,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王氏那边原本还在养伤,霍言的那记窝心脚原本修养几次便好了,但后来姜月饶又上门来狠狠羞辱她一番,她当时便气急攻心,气得心口疼痛,便一直养到了现在。 但当她得知自己的管家权竟是被霍言给了姜月饶后,便又气得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姜月饶的院子,想要与她讨个说法。 姜月饶院内的人早就被重新换了一批,根本没给王氏进院的机会,甚至还刻意的调了四个拿枪的府兵站在门口,防的便是王氏。 最后,王氏不甘离去又私下派人去寻霍言。 她是正妻,如何能忍受此等羞辱! 姜月饶在屋内听着珍珠汇报着王氏的动作 ,她一声轻叹:“夫人总是这般的冲动不知为大人考虑,这般下去除了加深两人间的裂痕外,并无任何好处。” 她神色间布着点点忧愁,仿佛是真的在替王氏着急。 ---------- 又几日,皇宫内。 今日是天子看望西太后的日子,每逢初五、初十天子便会去西太后的宫殿坐坐 。 灵妃也在西太后这里,两人说着体己话,时不时便发出一阵笑声。 灵妃与西太后的关系甚好,两人是姑侄关系,灵妃能够登上妃位,其间少不了西太后的出力。 这时,一身龙蟒玄袍的闻人凛走进殿内,挂着慈爱笑容的西太后立即招呼:“皇帝来了,快快坐下。” 灵妃见状起身行了一礼,眼神有些期待的看着大步走来的俊美男人,这些日子不知为何,陛下接连好几日都不曾翻过牌子了。 方才西太后可都跟她承诺过了,说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要让陛下单独领她出宫游玩呢。 第18章 偶遇 闻人凛示意灵妃起身后,便来到西太后的右手边落座,旁边宫人为他斟上好茶。 待他喝下一口后,西太后这才开口:“哀家听闻近日皇帝十分操劳,但也要适当:放松放松,让这些后宫的嫔妃们多多关心你。” 从寺庙回宫后皇帝便只翻过一回牌子,还是那姝贵妃的,如此下去灵妃要何时才能有孕? 皇帝可从未这般懈怠过,不论是后宫还是前朝,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难不成是在那寺庙中遇见了什么事? 西太后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纵使半截身子入土,但她依旧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闻人凛听西太后这般说, 他黑眸深处浮起微不可察的不耐,却还是微微颔首道:“朕谨遵西太后教导,只是近日政务确实繁忙,这才忽略了后宫。” 他说的都是实话,虽在寺庙中做了两回快活的采花淫贼,但他回宫过后便是天子,纵使滋味销魂,他也绝不可能因为尝过欢愉而懈怠。 后宫的宠幸还是要按照规矩来,至少在有子嗣之前,他并不生出任何别的心思。 不过近日水患一事的确是繁忙,这才叫他抽不出空档。 西太后瞧他不似作假,这才点点头:“三日后便是灵妃的生辰,灵妃也是你身边的老人了。 你们的相见也是在宫外,不如便趁着此次灵妃生辰你带她出宫游玩一日,你也好放松放松,别老将心思扑到朝堂上。” 一年又一年,灵妃始终未诞下子嗣,她心底也逐渐着急起来。 皇帝登基三年有余,如今 二十有四,却一直不曾有子,此事是后宫前朝的心病,也是西太后心底的一根尖刺。 但由于皇帝手腕铁血,此事一直被压着,前朝也暂时无人敢提,但年复一年前朝大臣若是涉及了这点,是肉眼可见的躁动。 闻人凛看向羞怯的灵妃,容貌娇俏,眼底却隐含算计,叫人喜爱不起来。 但他依旧是应下:“也好,那过几日朕便带灵妃出宫逛逛。” 应下后,他脑海中却莫名浮现一道妖娆身影,以及一双澄澈双眸。 “妾身多谢陛下,”灵妃有些激动,她双颊微微泛红,眼底也透出几分迷恋来。 陛下单独带妃嫔出宫,这是多么亲密的一件事啊,陛下肯这么对她,是否说明自己在陛下心中是有些不同的呢。 天子外形俊美气质更是贵不可攀,灵妃怀孕也是正常。 待闻人凛离开后,西太后这才拉着灵妃的手嘱咐:“你可一定要尽快为陛下诞下子嗣,皇家的血脉便都在你身上了。” 灵妃含羞点头,眼底闪着迷离水光。 西太后让灵妃离开后,随后她便吩咐身旁嬷嬷:“你差人去洪峰寺查查,陛下在期间有无遇见特别的人或事。” ---------- 三日后。 姜月饶今日早早便起来了,她在珍珠与翡翠的伺候下起身,换上一身水蓝掐腰对襟衣裙,面上则是略施粉黛 ,并瞧不出脂粉的痕迹。 她身形凹凸,天生便带着魅惑感,这条掐腰长裙将她细腰很好的展露,胸口处倒是没勒多紧。 今日出席的地方是广众之下,还是需低调些的。 兰儿为她将到脚踝的帷帽带上,随后便由珍珠与翡翠扶着她出了屋子。 霍言恰巧也来了,他牵过姜月饶的手,亲自扶着佳人去往府门口乘坐马车。 他轻声细语,别提多温柔了: “月儿你且坚持一下,待上了马车便可将帷帽取下。” 两日前他接到宫中传来的小道消息,说是陛下今日要带嫔妃出宫游玩,他当即便想要与天子来个偶遇。 又考虑到月儿这几日都闷在府中,便也索性带上了月儿,听闻陛下也带了妃嫔,他带上月儿,交流没准还会多一些。 姜月饶被霍言扶着上了马车,很快马车便出发了。 霍府大门处,王氏怨毒的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心底充满了恨意。 先前她手中的管家权被夺,她便叫人去寻了夫君回来,可夫君回来便说她在胡闹,说自己眼下好不容易有点儿出头的机会,叫她安分待在府中莫要搅和。 她心如刀割,却没有任何办法,但叫她回娘家诉苦求助,她又拉不下脸。 霍言始终是她的夫君,倘若她真的叫娘家为 她撑腰,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便再也无法修复…… 只怨姜月饶那个狐媚子,勾了夫君的心! * 京城最大的酒楼中。 此时整个酒楼空空荡荡,今日来了贵客是被包场了。 二楼的天子一号的雅间内,两对男女正围坐在八仙桌前,窗外便是热闹繁华的街道,放眼看去护城河的风光也能尽收眼底 。 天子闻人凛今日一身黑衣,身姿提拔如松,即便是没穿龙袍,他周身那上位者的凌厉矜贵之气 也尽显。 一身粉衣的灵妃坐在他身旁,梳了个妇人发髻,脸上的妆容精致非常 ,倒是显得有几分的不协调,有种过犹不及的感觉。 灵妃的面色不太好看,她的目光直直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绝色妖娆女子,在对方的衬托之下,她的光芒被完全抢夺,恼人至极! 坐在姜月饶身旁的霍言则是时刻关注着天子的情况,他并未去注意灵妃对姜月饶散发的火药味。 并非是他不护着月儿,实在是灵妃娘娘身份尊贵,招惹不得,倘若他今日知晓跟随陛下出宫之人是灵妃娘娘,他也不会带着月儿前往。 姜月饶倒是十分的淡定,灵妃的怒目而视对她产生不了任何的伤害,甚至她还朝灵妃投去了个真诚而又纯善的微笑。 人都送上门来了,不好好立一下她至纯至善的人设,那实在是可惜了 。 灵妃就讨厌姜月饶露出这副良善的小白花模样,她觉得这人定是别有用心。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过女眷勾引皇帝之事。 灵妃做事是单蠢了些,但不得不说她的直觉还是挺准的,若是姜月饶知晓她心中所想,定是会为她鼓掌一番。 “霍大人的精力可谓是不同寻常,本宫听闻霍大人前些夜晚刚赶回京,便与好友一同去往了花楼,真真是精力旺盛,”灵儿用秀帕捂着鼻子,眼底满是调侃之意。 但细看之下,便能够瞧出其中的嘲讽之意,她说这话时的眼神,也在时不时的瞟向姜月饶。 第19章 一箭三雕 19:一箭三雕 京中谁人不知霍侍郎极其宠爱府中侧夫人,两人也是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姜侧夫人救下霍侍郎一事,甚至还被传为一段佳话,霍侍郎也曾公开表示,除府中二位正侧夫人外,不会再有别的女子。 可见两人在外的形象多么般配和谐。 但此时霍侍郎却违背了誓言,要知晓心上人的背叛从来都是鲜血淋漓。 灵妃觉得不管姜月饶多么的光彩照人,想必在私下里也是恼过多次的吧。 外人都认为姜月饶爱霍言爱得深沉,全靠姜月饶平日的演技,以及霍言四处的传诵。 灵妃这番调笑之言落下,气氛刹那就变得有几分的尴尬。 尤其是霍言,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现场氛围一片凝滞。 闻人凛沉沉视线也不自觉的落到对面绝色女子的身上。 他也有些好奇,姜月饶对于霍言的行径,会有多生气?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姜月饶会生气,毕竟在旁人看来她与霍言极其要好,霍言也对她很是宠爱。 姜月饶感受到男人那道幽深视线,心底浮起一丝兴奋。 她眼底先是闪过一抹痛色,随即又转为深情,她看向面色僵硬的霍言。 轻柔的开口:“大人在外应酬,做侧室的要体谅才是,况且大人回来后也同妾身解释过了,那夜大人并未做出格之事,回来时还特意为妾身买了礼物,妾身很开心。” 霍言听姜月饶竟是这般说,他心底顿时一阵感动,僵硬的神色也化作爱怜。 “月儿这般懂事,为夫实在感动。” 姜月饶面上浮起一抹薄红,比那天边霞光还要娇艳几分,她有些羞怯的点头:“是大人谬赞,能够跟着大人,是妾身修来的福气。” 这是一副爱慕至极的模样,满心满眼都装着霍言,好似霍言就是她的天,除了 霍言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霍言心动不已,能有如此维护自己颜面的夫人,他才是三生有幸。 旁边的灵妃忍不住嗤笑出声,心中原本对姜月饶存着的警惕也消散了些,不过是个被男人蒙骗的傻子罢了。 这傻子竟是连这种鬼话都信,也的确是满心满眼都是霍侍郎,若非是爱得深沉,绝不会相信如此可笑之事。 看着对面女子羞怯而幸福的姿态,闻人凛黑眸不由地越发深幽,脑海中也不自觉浮现女子在身下娇滴滴叫着‘大人’的模样。 当真是这般爱慕?竟是连显而易见的谎话都听不出?还是说为了心中所爱,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一叶障目也可接受? 这般想着闻人凛周身不自觉便散出冷意来,灵妃与霍言都察觉到了, 两人变得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恰逢此时,小二端了饭菜上来,屋内气氛稍稍缓和,但天子的面色依旧是沉着的。 灵妃只以为方才是自己多嘴提及朝臣家事,惹得陛下不开心了。 只有姜月饶仿佛是一无所察,时不时便给霍言夹一筷子菜,还会用那双澄澈双眸看向对方,里面盛满了深情与依恋。 这顿饭三个人都吃得如同嚼蜡,只有姜月饶吃得很尽兴,一箭三雕,她能不尽兴吗? 饭后,霍言便先要凑到闻人凛跟前, 同他商议一番朝中要事,但奈何对方并无这个意思,连待都没待便乘马车离开了 。 灵妃有些莫名,却也不敢开口,只得跟着回了宫。 索幸当晚陛下便翻了她的牌子,倒是不枉费白日里的一番折腾,事后她赶紧饮下西太后为她准备的助产汤药。 只是这汤药她都喝了多回,肚子连点动静都没有,有时她甚至要怀疑是陛下的问题了…… 接下来的好几日,天子都接连歇在嫔妃宫中,倒是叫后宫妃嫔欢喜。 * 自那次出府后,霍言依旧是忙碌。 他虽未升职手中却被陛下赋予了更多的权利,这叫他很是沉迷,他能够挤进更好的圈子里了。 朝中有真权之人都或多或少的给他抛过橄榄枝,原本朝堂中的边缘人物 ,一跃就成了朝臣争抢的对象,这是霍言从未体会过的。 权势迷人眼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情况。 手中权势大了,私下的应酬便也多了起来,虽朝中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官员间私下往来,拉帮结派。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是做的不过火便也烧不到他们的头上。 于是这些日子的霍言,便是东家一小聚,西家一小酌,还要抽空前往万花楼睡女人。 是的,他又去万花楼了,并且还包了那位名叫惜缘的花魁,他在安慰自己,他日日交际应酬,青楼是必不可少的。 他将惜缘包下,也是为了自己不乱找女人,甚至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这段日子他沉迷酒色 ,持久力以及耐力已经大不如 以前,越是这般,他就越不敢找月儿。 月儿那般美好纯善的女子叫他自惭形秽,他怕自己表现不好,在月儿面前丢脸。 他无法想象月儿的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对他露出震惊与失望的神情,他难以接受,不敢接受。 反正月儿是自己的,等这段日子过去,自己再好好调养身子,恢复得跟从前一样后再去寻月儿。 姜月饶自那日在酒楼过后,倒是难得的过了段清净的日子。 霍言没怎么来她的院子,王氏便也没将心神放在她身上,转而放去了那位惜缘花魁的身上,手中的管家权她也还给了王氏,目的已达到她可不做白工。 她算着上次见男人的日子,在猜测着何时对方会再次有所行动。 此事不可心急,尤其是不能够主动,要耐得住寂寞等得起机会,稍加行差踏错 便会功亏一篑。 这日傍晚,红霞漫天。 珍珠从院子外匆匆进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神色顿时一亮。 立即吩咐兰儿:“叫厨房清炖一碗鸡汤, 大人近日操劳,晚间本侧夫人亲自送给大人。” 兰儿应声后退下。 姜月饶又命翡翠打开了柜子,将里头的衣裳都取了出来,霍言的家世还是不够丰厚,虽是没少她吃穿,却无法为她搜罗太多好衣裳,不过她不久后就要离开了。 她衣裙中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件月白色的广袖留仙襦裙。 与闻人凛见面的次数虽不多,但也可帮着回忆回忆往昔,不是么? 否则,又怎么将人给再次留住。 第20章 送汤 夜幕降临,霍府第二次迎来了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 霍言兴奋而又激动的将天子请进书房,随即便是一系列的公务汇报,上座的天子始终面色淡漠,周身气势迫人。 天子淡漠眼神扫过桌案,上回画着女子剪影的团扇已然不见。 “朕听闻你在外包了个青楼花魁,”闻人凛就好似在同霍言聊家常般,神色间也并无异样。 外头传言霍言与侧夫人十分恩爱,但新鲜褪去便也是风流薄情,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好奇霍言对那位侧夫人还留有几分真情。 而那般至纯至真的女子知晓后,可会痛苦难过? 霍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回陛下,微臣是见惜缘姑娘沦落风尘十分可怜,这才将她包下,微臣并无他想。” 他对惜缘确实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他的心依旧是在月儿身上,为了避免月儿误会,自然也是瞒着月儿的。 闻人凛继续这个话题,只低头继续看起了公文。 霍言则是有些战战兢兢,他有些搞不懂陛下询问这事是何意,但他也不敢多问,更不敢主动询问。 另一边。 姜月饶一身飘逸月白色广袖流仙裙,发间仅簪一支玫瑰流苏珠钗,简单而巧思。 在她微微动作间钗环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而朱钗的玫瑰花瓣竟是在发着光,似那星光落入发间,再配上她这张惊艳绝伦的脸,宛若天仙下凡尘,夺目至极。 这玫瑰朱钗是由珍珠手工制作,朱钗的五片花瓣是用金线细致编制而成,中间是镂空的,正发着莹莹亮光,里头装的是发着光的萤火虫。 “侧夫人真真是夺目至极,”兰儿满脸惊艳,尤其是在看向姜月饶发间的那支玫瑰钗环时,简直是巧夺天工 ,精巧至极。 珍珠与翡翠都由姜月饶亲手培养,用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片刻后,姜月饶领着珍珠与翡翠出了院子,翡翠提着略带昏暗的灯笼走在前方,距离姜月饶的位置也稍远,这灯笼比寻常灯笼略暗,是刻意将里头的灯芯剪短了的。 为的便是不盖过那玫瑰钗环的光亮。 黑暗笼罩整个霍府,霍言的家底并不丰厚,做不到在府中沿路都点灯。 姜月饶这次并未去小门,而是直接来到书房主院的门口处。 她一袭月白长裙,身姿婀娜,娉婷玉立,缓缓来到院子门口的侍卫旁,那鬓边微微晃动的萤火玫瑰钗环夺人眼球。 那如黄鹂般悦耳的声线响起:“妾身想为大人送些宵夜进去,还请侍卫大哥通融通融。” 守在门口的侍卫根本不敢看眼前女子,只结结巴巴的开口:“陛、陛下有命,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请夫人离开。” 这位姜侧夫人他们早有耳闻,容颜绝色,美艳娇媚,今夜一见果真如此,其光辉叫人不敢直视。 难以想象这般倾国倾城之女子,竟是出自于农家 ,倒也难怪霍大人会将人带回府中做了侧夫人。 姜月饶被守门的侍卫阻拦,也是在预料之中,她娇艳的脸上绽开一抹恍然,随即便微微一笑,轻声开口:“妾身只知今夜贵客降临,竟不知是陛下,是妾身鲁莽了。” 说罢,她便盈盈一拜 ,绝色样貌比那明月耀眼。 守门的清秀侍卫从脖子到脸全都红了,他是御前侍卫,也跟随天子见过不少美人,但像眼前女子这般娇媚夺目的,却还是头一回。 这女子周身都散发着妩媚动人之感,偏那双水眸却是澄澈动人的,如此反差碰撞更放大了女子的魅人之态,叫人久久不能忘怀。 守门的侍卫被美色所惑,不由自主的便想多说两句,他忍不住说道:“想必陛下很快便会出来,若是夫人想等,可去旁边等候。” 一句话说完,他后背已起了一层热汗,夜风轻拂,女子周身的香气吹进他鼻间,叫他心跳不已。 姜月饶闻言她那双清澈水眸顿时一亮,随即便轻柔道谢:“妾身多谢侍卫大哥提点。” 她说罢便转身,在旁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侍卫的眼神忍不住小心追随过去。 只觉那处毫不起眼的角落,都因女子的存在而变得格外引人注意,对方发间微微发亮的玫瑰钗环就似那繁星般将她萦绕。 姜月饶提着食盒刚站过去没多久,院内便响起一阵脚步声,偷看她的侍卫也赶紧收回目光,身姿站得笔直。 她心知是闻人凛出来了,她将头微微埋下 ,只露出半个光洁而白皙的额头来。 一阵夜风拂过,珍珠手中的灯笼被风吹灭,她发间的萤火钗环在夜色间格外显眼。 下一刻,被众人簇拥着的天子便出现在院子门口处。 男人玄色金纹龙袍,气势强大而冷冽,冷峻而深刻的五官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无情。 就在闻人凛出现在院门口的那一刻,院外角落的姜月饶便立即跪了下来,钗环落在的流苏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她何其夺目,即便是站在角落中,都第一时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闻人凛看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他脑海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日在寺庙凉亭时的场景,那日对方也是一袭白裙,身姿婀娜。 也是在这夜色间,他无意窥见女子沐浴,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闻人凛心间浮起几分动容,这段日子他都待在皇宫,每夜也都恪尽职责翻着宫妃们的牌子,期间他并非是没想过她,不过是美色误人,他刻意忽视。 尝试过新鲜与刺激,在吃腻味之前,便再难回到从前。 跪在地上的姜月饶,她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带着冷意的复杂视线,她心中暗笑。 男人呐,当真是被下半身支配的,纵使平日手腕再如何铁血,在面对美人与欲望时,也会忍不住沉沦。 而跟在闻人凛身旁的霍言第一时间看到了姜月饶,他面露欣喜,忍不住开口说道:“是月儿心疼为夫,来给为夫送宵夜了吗?” 姜月饶抬起头,对着霍言柔柔一笑,眼神中充满爱慕与眷恋:“是妾身忧心大人为处理公务而废寝忘食 ,便特意命人熬了鸡汤为大人送来,却不成想陛下也在,是妾身鲁莽。” 说着,她面上便浮起一抹愧色来。 第21章 腰带 “月儿言重了,你如此贴心又怎会是鲁莽,”霍言连连否认。 若非是天子还在,他都要亲自上前将人扶起了。 姜月饶闻言,十分小心的对霍言投去了个感激与爱慕的眼神。 闻人凛只觉两人间的这些亲密互动碍眼非常,分明霍言已变心甚至还在外包了花魁,为何姜月饶还能视而不见,继续全心全意的爱着霍言? 当真是这般依恋良善? 想到这,闻人凛便冷着脸一甩袖子离开了。 霍言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尽数离开,就连看门的侍卫也都跟着走了。 顷刻间,现场便只剩下姜月饶以及她带来的珍珠与翡翠。 姜月饶被珍珠翡翠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三人缓缓往院子中走去。 “侧夫人,您这般公然与那霍大人传情,是否会惹恼了陛下,”珍珠的神色有些担忧。 她与翡翠都是知晓侧夫人计划的。 姜月饶语气轻快而灵动:“就是要让他恼怒。” 否则怎会来寻她呢? 珍珠与翡翠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间满是疑惑,姜月饶却并未出言解释。 待三人回到院内,担忧守在门口的兰儿便立即迎了上来。 她看到珍珠手中未送出的食盒, 不禁询问:“侧夫人这是?” 方才侧夫人离开后,她才收到消息,说是今夜府中有贵客驾临,难不成侧夫人是冲撞了贵客? 姜月饶并未开口解释,而是由翡翠扶着朝屋内走去 ,珍珠则是将手中的食盒往兰儿手中一塞 :“这鸡汤你拿去喝吧,晚上便不必前来值守了。” 说完,便也跟着走进了屋内。 侧夫人曾说这丫头虽是愚笨,倒也是个忠心的,便无须处置。 兰儿愣愣的站着,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食盒,心底浮起几分复杂与难过,她好似被侧夫人给排除在外。 深夜。 姜月饶梳洗后睡下,在临睡前珍珠还在房中为她点上了淡淡香薰,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各自回房了。 房中点着半截蜡烛,昏黄的烛火摇曳 ,身姿窈窕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层叠的床帐并未放下,女子此刻闭着眼,那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洒出一片阴影。 烛光照在她轻薄半透的寝衣上,那白皙肌肤似在微微发光。 ‘咔哒’一道细微响声自木窗传来,紧接着高大的男人便钻了进来。 闻人凛跳入房中便嗅到空气之中那淡淡的香意。 他缓步来到铜镜前,他将妆匣打开,从中找出今夜那支装了萤火虫的玫瑰金钗。 修长手指微微拨动金钗上垂落的流苏,映着烛火光辉的流苏便晃荡起来…… ****** 半截蜡烛烧了许久。 待男人离开后,姜月饶这才疲累的撑起身子,将门外的珍珠与翡翠唤进屋内。 此时的天空已然泛起鱼肚白,她残留着媚色的声音一想起,珍珠与 翡翠二人便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有条不紊处理着房内的旖旎,翡翠将木窗完全推开使微风吹进屋内,吹散一室的暧昧。 将这一室的凌乱收拾好,整个房间恢复如初后,珍珠这才吩咐下人抬了水进来。 姜月饶沐浴洗身,翡翠为她轻轻按摩着,纾解着她周身的疲惫,珍珠将避子丸递到她跟前。 轻声说着:“侧夫人,这是奴婢近日研制出的避子药,奴婢做了些调整,这避子药并不会伤身,味道相较之前也好了许多。” 姜月饶接过避子丸后吃下,是淡淡的山楂味。 ---------- 另一边。 闻人凛放纵一整夜后,快马加鞭的回到皇宫内。 王德全带着他匆匆换上玄色龙袍,紧赶慢赶终于是掐着点让天子上了朝。 他手拿拂尘守在天子身后。 忍不住轻叹一声,陛下如今是越发的放肆了,竟是整夜都未回皇宫,这若是被西太后知晓,他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上朝时,闻人凛的状态很好,丝毫没有酣战整夜后的疲惫,甚至还揪出了两位偷奸耍滑的朝臣,将两人训斥了番。 御书房内。 闻人凛看着手中发着莹莹亮光的玫瑰流苏金钗,他淡漠开口:“霍爱卿近日沉迷青楼,倒是对府中后院疏忽了。” 旁边的王德全闻言,心底咯噔一下。 第22章 真相 他脑子飞速运转,快速揣摩起天子这是何意。 姜侧夫人早已是陛下的囊中之物,陛下却提出霍大人对自己后院疏忽,这不就是在侧面说明霍大人对姜侧夫人疏忽? 但看着陛下手拿金钗,用指腹微微摩挲的模样,以及近日陛下总是明里暗里阻挠霍大人入后院…… 王德全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天子究竟是何意。 他只能战战兢兢的开口:“奴才瞧着霍大人并无传闻中那般专情,今日能包下花魁,明日也可寻另外女子。” 闻人凛脑中闪过女子被腰带蒙住双眼,期期艾艾求饶叫他‘大人’的模样,既是叫他欲色涌动,又令他心情复杂。 他神色沉了沉:“姜侧夫人痴心爱恋着霍爱卿,如此真心实在不应被蒙在鼓里,他也担不起如此纯粹而真挚的感情。” 一想到女子那般至纯至善的爱恋都给了霍言,他心底便涌起几分不悦来,莫名的占有欲在他心中流窜开来。 他倒要瞧瞧,若是姜月饶知晓霍言在外头养了女人,会是何种反应。 是难过失望,亦或是恼怒不满? 王德全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 照着眼下的情况来看,想必不久后宫便又要多一位美人儿了。 * 精美奢华的西太后宫中。 西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灵妃站在她身后,正为她轻柔的捏着肩。 嬷嬷汇报着查来的消息:“回西太后,洪峰寺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去寺庙中的两天一夜中,除了几位亲近的朝臣外,便是几个朝臣的家眷,,其中并无任何可疑之人。” 西太后若有所思:“那些家眷可有相貌出众之人?” 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皇帝是被她一手推上皇位,其心性她无比了解。 西太后并非闻人凛生母,那住在东边的东太后才是闻人凛生母,只是东太后缠绵病榻多年,根本不能管事,当年闻人凛登上皇位全靠西太后支持。 闻人凛看似 也亲近西太后些,月月都会来西太后宫中,倒是东太后那边他去得并不多。 嬷嬷听西太后这么问,立即回答:“跟随陛下去洪峰寺的朝臣家眷中,有位姜侧夫人,老奴听闻这位姜侧夫人是农女出身,但相貌异常美丽,因救下霍侍郎后这才成为其侧夫人,被带回京城。” 倘若那位姜侧夫人当真美丽非常,在洪峰寺中叫陛下动了心思也不是不可能的。 西太后显然也是这般想的,她立即就吩咐嬷嬷:“去仔细查查那位姜侧夫人。” 皇帝可不是什么仁义之君,若是真对臣妻起了心思,强抢入宫之事又不是干不出来。 她倒不是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子嗣,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必须从灵妃的肚子出来! 正在给西太后按摩的灵妃闻言,她笑着连声阻止:“西太后不必过于紧张,臣妾可跟您保证,那位姜侧夫人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紧接着,她便将那次自己生辰那日,随陛下出宫偶遇姜月饶和霍言一事说了出来。 “那姜侧夫人对霍侍郎迷恋至极,陛下那日全程都未同她说过半句,也不曾将眼神看向她,西太后尽可放心,”灵妃的言语间带着几分不屑。 姜月饶满心满眼都是霍言,陛下全程也未多看过她一眼,倘若有心,那姜月饶怎会在陛下面前表现得那般的依恋霍言? 西太后听后面露思索,随即便收回了方才的吩咐。 “既是你都这么说了,那哀家便也不好插手朝臣后院。” 贸然插手难保不会留下线索,若是被皇帝察觉,说不定会心生防备。 ---------- 八月八,是晋国有名而盛大的花朝节,这夜京城所有人都会外出游玩,是京城最热闹的夜晚。 姜月饶今夜也必须出去一趟,因此派人提前去请了霍言。 两人的关系依旧是不错的,尤其是霍言对她,虽是不再留宿她的院子,却也会时不时送些东西来,也会亲自来陪她坐坐。 就是不愿在亲近她了,按照她的观察,霍言的面色也越来越差,尤其是眼下的青黑,是越发的严重了。 显然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姜月饶对此是很嫌弃的,她并不介意男人有三妻四妾,感情也并非她所追求的,但她介意男人在青楼中打滚。 花柳病她可不想染上。 霍言在书房收到姜月饶的邀请后,便立即应了下来。 在傍晚时分,他在铜镜前特意换了身月白色长衫,看着铜镜中有些蜡黄的脸色以及青黑的眼袋。 他叹息一声:“这段日子当真是不该这般放纵,竟是叫月儿守了这么久的空房。” 他暗暗发誓,今夜过后他一定严苛要求自己,不再沉溺惜缘与其余青楼女子的温柔乡中。 当了一次瓢虫,那一辈子都是瓢虫,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霍言来到姜月饶的院子内。 姜月饶已换好衣裙,她一身淡紫色飘逸短襟襦裙,在眼尾处扫了些许胭脂,口脂也染了淡淡的粉色,整个人娇俏又妩媚。 飘逸垂落的襦裙衬得她格外纤瘦,倒是将她撩人的身形给隐藏住了。 今夜外人众多,为避免祸端她自不会展露身形。 “几日不见月儿,依旧是这般光彩夺目,”霍言走进院子便看见身姿纤纤的姜月饶 。 他心底涌起熟悉的惊艳,忍不住上前牵住姜月饶的小手。 不论瞧上多少回,月儿总会给他带来惊艳。 姜月饶看着面色有些蜡黄,眼下青黑的男子,早已不复从前的俊秀,她心中不由地闪过几分嫌弃,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转而从珍珠手中提过两盏做工可爱的兔子灯。 她将其中一盏兔子灯分给霍言,柔声说道:“想必花朝已开始,请大人快些随妾身出发吧。” 说罢,她便率先朝着府门口走去,霍言赶紧跟上前去。 另一边。 自皇宫的侧门处也出来一辆马车。 身形高大的俊美天子坐在里头,他正微瞌着眼闭目养神。 王德全在旁边小心汇报:“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全部真相在姜侧夫人面前揭开。” 第23章 花朝相遇 陛下这段时日除了公务,便都将心神放在那位姜侧夫人的身上,瞧着是上心极了。 甚至今夜还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实在是过于荒诞。 但,天子之心岂容他这个奴才揣摩,他也只管做好本分即可。 * 华灯初上。 今夜的京城十分热闹,几乎是整个京城的人都会出动过花朝,沿路很是热闹。 姜月饶与霍言在京城的主干道路口便下了马车,人流拥挤马车并不便行驶,加上她本身就还有事要办,不可能一直坐着马车。 她容貌极其出色,刚下马上便引起周遭路人一阵骚动,但大家看她衣着上乘,周遭又有护卫丫鬟跟随,便心知定是哪家的贵人,很快也就收回了目光。 京城多权贵,百姓们也都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 姜月饶和霍言被护卫与奴仆围在周围开路,两人慢慢往前方走去。 “月儿是头一回参加京城的花朝,为夫今夜便带你好好逛逛,那护城河的湖中有大艘的画船,我们可上船观看烟火,”霍言语气温和。 路旁的灯笼光亮照在他脸上,倒是驱散了他泛黄的面色,本身他就长得不差,面色正常了整个人也显得温润如玉,丝毫瞧不出纵欲过度的模样。 姜月饶笑脸盈盈,她柔声道:“那妾身便谢过大人。” 霍言见她这般乖巧动人,顿时心里便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抬手想要去牵她的小手,手才刚抬起来,周遭的人流却忽然涌动,朝着他挤了一下。 顿时,他与姜月饶便被人群给冲来了,回首望去却只能瞧见女子单薄而纤弱的身形,好在对方的身旁围着好几个丫鬟,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 他喊道:“月儿,你朝护城河边走,我在那里等你一同登船!” 姜月饶听着前方传来霍言的声音,她并未给任何反应,倒是在珍珠与翡翠的掩护下挤出了人群,走进了一个小巷中。 就在她只身进入小巷后,珍珠与翡翠也很快跟了过来。 京城的人都往主干道去了,小巷内空无一人,只静静的停着辆靛蓝色的四方马车。 姜月饶直接抬腿便上了马车。 马车内坐着个身穿青衣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少年约莫十七的样子,身姿如松,肤色偏白,一双桃花眼显得深情至极。 当他专注看一个人时,总会叫对方误以为饱含情意,便是看狗都会觉得深情。 少年在看见姜月饶进来后,那双风流的桃花眼顿时一亮。 “姐姐!” 这便是姜月饶的亲弟弟,沐(沈)辰之,两人身份特殊,为掩人耳目便索性换了姓氏。 姜月饶沦落青楼那些年, 沐辰之便在青楼的后厨帮工,姐弟俩算是相依为命,老鸨也是看在姜月饶的份上,加上沐辰之还嘴甜这才留下他。 “看来风家二小姐当真是心许与你,竟是连马车都给你配得这般好,”姜月饶打量着马车内的上乘内饰,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 不愧是她的弟弟。 姐弟俩的模样并不相似,但都极其出色 ,属于是一个随了爹,一个随了娘,只是两人的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有二三分的相似,都似含着水光与深情。 沐辰之面上露出一丝狡黠:“那风家二小姐自小便锦衣玉食,她如今心仪于我,自是不会亏待,姐姐还请放心,一切都十分顺利,你要的东西我也弄到了。” 说罢,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递给姜月饶。 这是专给男子下的药,服用过后逐渐便会丧失人道功能,自是准备给霍言用的。 姜月饶出府不方便,这些东西便只能靠沐辰之搞来。 她纤手接过药包,放在手中掂了掂,有些沉,瞧着不似一次的用量。 沐辰之立即开口:“分五次服用,五次过后包不举。” 姜月饶点点头:“今年的秋闱你可要好生准备,我入宫前也会叫霍言对我心生愧疚,从而叫他提拔照料你,风二小姐那边你自行好生安排。” 她即便是入宫,也会将霍言最后的利用价值给榨干。 总是要成为男人的朱砂痣,对方才会心甘情愿的帮她办事。 沐辰之郑重应下:“姐姐请放心,辰之定会在秋闱拔得头筹,顺利进入朝堂,风二小姐那也会处理妥当。” 风家本就是姐弟俩的仇人,风二小姐那边他自会好生利用后在丢弃。 姜月饶并未多待,将事情说完后便立即下了马车。 她将手中的药包递给守在马车旁的珍珠,后者立即就将其揣进怀中。 姜月饶快步走出小巷,重新回到主干道后汇入人群,朝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护城河边。 河面漂着好几艘的船只,许多百姓都排长龙想要登船去看接下来的烟火。 “大人让我们来这等他,这里人这么多,如何能找得到他呢,”珍珠皱眉看着拥挤的人群,她与翡翠张开尽力在护着侧夫人。 姜月饶甚少出府,她抬头看了看攒动的人群,吩咐道:“随意上一艘船便可。” 她也想瞧瞧烟花有多么绚烂。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便护着她往人最少的一艘船走去。 由于是花朝的原因,今夜的所有船都是一样的价,百姓便都是卯足了劲儿往豪华大船上挤,这就导致一些小船几乎是无人问津。 在一众小船中,有艘中小型的船只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姜月饶的眼神在那艘船的四周瞧了瞧。 她敏锐的发现,徘徊在那艘船旁的几个百姓,皆是目光锐利,身姿挺拔,倒不像是普通来参加花朝的百姓,更像是某些贵人的护卫。 而那站在船头低垂着头的侍从,面白无须,双手相交在身前,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姜月饶唇角微勾,毫不犹豫的走上了那艘船。 她很想知道,这究竟是偶遇,还是那人的刻意为之…… 就当她刚登上船后,便察觉船面微微晃动,是船只在开始行驶。 岸边的珍珠和翡翠很是焦急:“侧夫人!” 她们连声叫着,很怕姜月饶出什么事儿。 姜月饶看了眼闷头划船的几个船夫,她给岸边的两人递了个眼色,随即柔声开口:“无事的,你们去河对岸等便可。” 她基本能够确定,船舱内之人是谁。 第24章 瞧见 姜月饶交代完珍珠与翡翠后,便缓步绕过船舱直接去了甲板的位置。 她要试探一番那人今夜是何种想法。 这船只并不大,中型偏小,但用料却极为结实,除了刚开船时的微微晃悠外,便没在过大的波动。 船内的内饰也十分考究,雕花与装饰用的盆景都十分精致,甚至连船梁外都嵌了夜明珠,只是那夜明珠外罩着一条半透薄纱,不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可谓是将低调与奢华发挥到了极致。 姜月饶孤身站在甲板上,河面不时有飘来的几只河灯,这些河灯随河面起起伏伏,放眼看去汇成一条长龙。 此时,一阵夜风拂过,吹起她淡紫色的裙摆,隔壁大船上的光亮照到她纤瘦肩头,叫她生出几分飘飘欲仙之感来。 夜风带来隔壁船上女子的娇笑声,期间还混杂着一些男子的调笑,暧昧至极。 姜月饶下意识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隔壁的那艘船只上,衣着清凉的女子坐在男子腿上,时不时便会提下交谈一句,继而发出一阵笑声。 两人的旁边还有许多男男女女,皆是姿态亲密,分外的暧昧。 姜月饶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对男女身上,那男子不是霍言还有谁?而坐在他怀中的女子,想必便是他在万花楼包下的花魁惜缘。 她眼底闪过微光,随后便浮起难过与痛心,眸底更是刹那涌起水光,看向那对男女的眼神是不可置信,就连单薄的身子都晃了晃,好似站立不稳般。 “大人,竟是大人……” 姜月饶不敢相信的呢喃着,晶莹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也忍不住沉沉开了口:“他嘴上说着多么爱你,却依旧是在万花楼包了花魁,可见对你并非真心。” 姜月饶惊慌又诧异的看向身后,只见一袭玄衣的高大男子立在甲板上,男子将专属上位者的凌厉之气收了起来,深邃面容一半被船舱光线照亮,一半隐在黑暗中。 似神似魔。 “陛、陛下,”姜月饶似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天子。 她顾不得对面游船上荒唐的霍言,更来不及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就这般直直跪拜了下去。 闻人凛看着跪倒在地的纤弱女子,对方的肩膀在微微颤动着,不知是吓的,还是依旧沉浸在难过之中。 他淡漠开口:“起来吧。” 姜月饶起身后,依旧是忍不住去看对面船上正与女子亲密的霍言,神色间痛苦万分,眼底也在此蓄起了泪水。 闻人凛看着身旁女子痛苦的神色,他心底不由浮起几分复杂来,尤其是对方那抹痛心与难过,更是叫他莫名心生烦躁。 她当真这般痴恋霍言?看见对方与别的女子缠绵,除了难过与痛苦,竟是生不出半分怒气来? 闻人凛声线低沉而冷漠:“身为朝中官员,作风却如此放荡,实在是有损本朝颜面。” 身旁原本沉浸在难过中的女子听闻他这话,神色顿时愣了愣,随即便慌乱开口:“不,陛下,臣妇求您放过霍大人,霍大人他、他也并非是有意……” 一滴清泪挂在香腮,眼底的难过叫人痛心,说出的话更是叫人没由来的怒火中烧。 “朕记得他曾对你许诺过,除了你往后再无旁人,如今他违背承诺,你竟还要维护他?”闻人凛染着怒意的黑眸死死盯着面前娇弱女子。 月光与船只的光线交织,为她蒙上一层光晕好似月中天仙,而女子脸上的凄楚与哀求神情,更为她增添几分破碎美感 这般凄楚娇态,真真是叫人恼怒又火大。 这女子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两人的距离很近,姜月饶看到男人喉结微滚,她眼底飞快划过微光,眼泪随即 汹涌而出。 她好似被天子的话吓着了,不住的流泪摇头,甚至还主动上前一步,伸出手自己纤细手指,去拉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衣袖。 “陛下,纵使霍大人变心,臣妇也无怨无悔,还请陛下莫要责罚于他……” 女子的主动靠近,叫闻人凛的心跳不由快了半分,熟悉的馨香涌入鼻间,两人间的一幕幕,不住的浮现在脑海中。 他目光刹那变得晦暗深沉,但同时女子为霍言求饶的话也在他耳边回荡,叫他止不住的心生怒意。 闻人凛低头看着自己被女子扯住的衣袖,玄色与淡紫的布料相贴,仿佛无意的痴缠。 他上前一小步将两人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几乎是相贴 ,但面前女子依旧是沉浸在难过与求饶之中,像是半点儿也没察觉不对。 男人有些沙哑无奈的声线响起:“你便这般的痴恋他?纵使他有了新欢,你也毫不在意?” 姜月饶闻言浑身一颤,那张绝艳又凄楚的小脸抬起,眼底似有无尽痛意。 “如何能够不在意,但臣妇的心已交出,哪里是容易收回的,陛下是天下最最厉害的男子,自是无法明白臣妇如此懦弱的心性……” 这番话说的期期艾艾,忧见我怜。 闻人凛身子火热,心底却是无奈又带着一丝酸楚。 看着女子脸上的神色,他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朕可以罚他,帮你出气。” 不知为何,他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女子脸上的痛苦与难过。 姜月饶红唇牵起一抹苦笑:“陛下是个好人,臣妇多谢陛下,但臣妇还是希望陛下莫要这般做。 臣妇只是江南来的农女,能伴霍大人身侧已是幸事,并不敢奢望太多,若是霍大人因此遭受惩罚,那臣妇定会内疚不止……” 闻人凛听她这般至纯至善之言,心底只觉可笑又心疼,她竟还在为霍言考虑。 什么叫幸事?她可知自己的容貌对霍言意味着什么,只要她愿意,这京城所有男儿都会拼了命的将她娶回府。 闻人凛心中复杂,只觉眼前女子单纯得可笑,却又纯善得可爱。 这时,船只忽地一阵颠簸,姜月饶身姿摇晃有些站立不稳,闻人凛更是下意识便伸出手将她给揽入了怀中。 第25章 祈求 虽是夜晚,但周遭的飘荡着游船,光线并不是特别的昏暗,两人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抱在一起,看不清脸,但抱在一起的身形还是格外清晰的。 对面游船本就是万花楼的妓船,上面出格的举动可不少,有抱着船妓站在甲板赏景的人瞧见他们,便朝吹起了口哨。 随即便是一阵暧昧笑声。 就连船内抱着惜缘在动作的霍言,都有些好奇的朝着他们看了过来,只觉对面依偎在高大男人怀中的女子有些许的眼熟。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她心下狂跳。 “霍言在看着你,现在分开他定会认出你,”男人微哑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 她娇软而羞怯的开口:“还请陛下配合臣妇一下,那些人还在注意着这边。” 这时, 不远处传来‘咻’地一道破空之声,五彩而绚烂的烟火在漆黑夜空绽开,短暂的将护城河照亮。 众人的目光都被升空的烟火吸引 ,就连对面的霍言都匆匆结束,拉着惜缘走上甲板去看烟火。 绚烂的烟火绽放出美丽花朵,叫他忍不住失了神,他思绪忍不住飘远,想起自己今夜本该陪在月儿身旁看烟火。 但自己却经不住惜缘的诱惑,独自踏上了这艘妓船。 他心底五味杂陈,有愧疚也有几分懊恼。 余光无意瞟过对面船只,只见那船已渐行渐远,方才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已经消失…… 姜月饶由男人领着来到了船尾处,船只也距离方才那只妓船越来越远。 她面上还有未褪完的红晕,语气也带着娇媚与羞涩。 “臣妇多谢陛下在方才出手相助,是臣妇越矩了。” 说罢,她便柔柔一拜,姿态万千。 不停在夜空炸开的烟火为她更添几分魅惑,有那么一刹那,闻人凛甚至想将人给立刻带入船舱内。 不过他克制住了,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下来,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若是这般做了, 那对方只会恨自己。 而他并不想这样。 “无碍,”闻人凛收起眼中的复杂,他淡漠说着。 接下来两人便站在船尾处,安安静静的观看起了夜空的烟火。 待烟火放尽,船只也幽幽靠岸。 姜月饶脸上的红晕已完全褪去,她朝天子盈盈一拜,语带哀求道:“今夜多谢陛下,只是臣妇还是想请陛下放过大人……” 闻人凛见眼前女子又主动提及这件事,他面色微变,带着些许的不耐。 却还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陛下仁爱,臣妇多谢陛下不罚之恩,那臣妇便先告退,不再叨扰陛下,”姜月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她说完,便翩然下船好似远去的蝴蝶,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早已等在岸边的珍珠与翡翠见她平安下船,赶紧迎上前来,三人快步离开了河岸。 船上的闻人凛沉沉目光一直追随着女子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姜月饶直接带着珍珠与翡翠朝霍府的马车而去,一路上她小声而又简略的将方才在船上发生的事说出,待走到马车前,事情也就讲完了。 走散的兰儿见她们回来差点喜极而泣。 姜月饶上了马车,吩咐马夫回霍府,至于她用了马车后霍言如何回去,她是根本没考虑过的。 回到霍府,丫鬟三人便立即忙活开来了,兰儿为她将钗环头饰给拆了下来,珍珠与翡翠则是为她打水和拿吃食去了。 另一个院子的王氏,听说她一人回来了,顿时便冷笑连连,想要找她茬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失了夫君的宠爱,她便也懒得管了,不如好好谋划如何去将外头那个小蹄子给处置了! 屋内。 姜月饶吃了些晚饭,随即便在珍珠与翡翠的伺候下沐浴泡澡。 “侧夫人,今夜可要焚香?”珍珠一边为她按摩,一边轻声询问着她。 根据侧夫人所说,方才在船上遇见了陛下,今夜陛下大概率是会来的…… 姜月饶看了眼紧闭的木窗,柔声开口:“不必,今夜他并不会来。” 珍珠有些疑惑:“侧夫人不是说在船上时,都与陛下有所亲近了吗?” 按理说陛下应当会趁热打铁。 姜月饶从浴桶中抬起那洁白如玉的手臂,水珠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重新落入水面。 她慵懒而娇柔的声音响起。 “于他而言我只是个新鲜的玩物,今夜我表现出对霍言的真挚倾慕,定会叫他心生不悦,从而激发他心底的占有欲,想让他正视这占有欲,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闻人凛是天子,她可没指望天子会对她有多少感情,只不过是利用对方短暂的新鲜感加上少量的好感以及占有欲,来助她入宫罢了。 窗户纸一定是要在对方占有欲达到巅峰时捅破,才最能勾得他心痒难耐。 珍珠与翡翠听不太懂姜月饶的话,但两人都明白侧夫人自有筹谋,便未多询问。 沐浴过后,姜月饶换上寝衣,她轻声吩咐二人:“那药包你们找找机会,分五次下入霍言饭食之中。” 那霍言这段时间日日流连青楼,她怕自己被染上花柳,索性一包药永绝后患来得利索。 第26章 出事 皇宫,勤政殿内。 天子正端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为大殿增添几分威严之气。 闻人凛手中的折子半天都没动,他静不下心来。 自回宫后,他心底便时不时就会浮现女子那娇弱的身影,而女子红唇吐出的话,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痴恋霍言。 从前他只以为对方只是性子纯善了些,本质与那些深宅妇人并无不同,一样会妒忌会生气,也会因失宠而变得扭曲。 但今夜女子的话却让他明白,她与那些妇人并不同,她不光纯善,甚至连妒忌心都没有。 这让他不禁想起女子给灵妃送茶具那次,分明灵妃是将她的茶具给砸了,她却还在为对方着想,为对方开脱。 如此良善纯粹,霍言却是个不信守承诺的东西,她当真能在霍府过得好吗? 未与知发生过关系前,曾思考过的问题竟是又回到了他脑中,上次是因想要得到,这次又是因什么呢…… 朱红的墨点落到奏折上,晕开一朵犹豫而缠绵的小花,勤政殿内的蜡烛燃烧,爆开小小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显得格外清晰。 冷峻的天子收起朱笔,他看向守在旁边的王德全。 淡漠开口:“霍侍郎流连青楼,不仅疏忽后院,还延误朝中要事,王德全你觉得应当如何?” 王德全心中颤颤。 他心道,疏忽后院不是陛下您派人引导的吗?若非是您下令,那惜缘又怎会使尽浑身解数扒着霍侍郎不放,眼下却说霍侍郎延误朝中要事…… 王德全虽是这般想,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斟酌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古往今来因逛青楼而误前朝要事的大臣可不少,并且还极易染上那脏病,将后院搅得不得安宁,实在是不堪。” 这段时日陛下对姜侧夫人的迷恋,已经能让他准确揣摩圣心,不就是一个台阶嘛。 闻人凛十分认可王德全的话:“你说得不错。” 他当即便下令:“传朕的秘令下去,霍侍郎沉迷美色为避免惹祸上身,赐泄散丸。” 王德全只觉心底一寒,赶紧应了下来。 这泄散丸可是让男人不举的药,其药性猛烈至极,服上一颗便再也无法站起。 不过陛下对姜侧夫人这般在意,又为何不直接将其纳入宫中? 只要陛下开口,依照霍侍郎的性子,必是不会也不敢拒绝。 ---------- 霍言是第二日回的霍府,他是浑身光裸着被人给抬回来的。 回府时,他整个人都已发起了高热,王氏赶紧叫来府医查看,诊断出是伤寒后,便开了些药,王氏这才松了口气。 天子得知此事后格外关心,特地让他养好伤再上朝。 姜月饶赶紧让珍珠和翡翠趁着这个机会,将沐辰之的药下进霍言吃的药里头,不过她没让多放,只先放了一次的量看看效果。 霍言昏睡了整整两日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这两日都是王氏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着他,姜月饶来过一回,但都被王氏赶了出去。 霍言只记得花朝当晚,他在妓船上与惜缘缠绵。 “我这是怎么了,月儿如何了?”霍言看向床边守着的王氏,张口便问起了姜月饶。 那夜他本该陪着月儿看烟火的,只怪那惜缘太淫荡,竟是勾得他上了妓船! 有些人就是这般,怪天怪地,反正怪不到自己身上。 王氏听了他的话,眼底闪过几分怨恨,随即便抹起了眼泪:“夫君,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是被抬回来的,都吓死妾身了。 往后你可前往不能去万花楼了,那里的小蹄子就是克你的,这闭眼这两日,姜月饶那侧室也不曾来看过你,只有妾身衣不解带的守着你,可是将夫君给盼醒了……” 王氏‘呜呜呜’的哭着,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说辞都倒了出来。 霍言皱了皱眉,只说道:“去将月儿叫来,我想见月儿,再扶我起来去出恭。” 王氏这个黄脸婆,他见都不想见,月儿定是被她欺负了,这才没来瞧自己。 姜月饶在霍言这里的立的人设还是很稳的。 王氏憋屈但很爱的亲自扶着霍言去出恭了,出恭的过程却并不是很顺畅,甚至说是十分艰难。 毫无感觉,跟一坨烂泥似的。 这可吓到霍言了,也吓到王氏了。 霍言面色铁青,将王氏给先赶了出去,随即自己一个人在恭房内,终于是解了手,但他的心情却没因此变好,甚至是更沉了几分。 王氏在外头等得焦急,待霍言出来后,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得知对方顺利出恭后算是轻轻松了口气。 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怒意,随即便出声安抚霍言:“青楼脏污,想必是那些浪蹄子叫夫君身子不妥了,待过几日夫君若是觉得依旧不适,便叫府医瞧瞧。” 王氏只以为是霍言染上了什么脏病。 霍言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回房后,王氏便伺候霍言吃了些东西,有吃食下肚霍言的精神好了不少。 姜月饶那边很快收到霍言醒来的消息,正好她也想去瞧瞧对方的情况,辰之给的药效果如何,没别的反应便要立即准备第二回了。 待她莲步轻移来到屋外时, 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霍言满脸铁青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在忍耐克制着什么,神色间也有些惊疑不定。 姜月饶发现霍言原本就有些蜡黄的肤色,变得更加差了,甚至还隐隐泛着黑,眼下的乌青也加重了几分。 这看着不仅是纵欲过度,甚至有些大限将至之感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霍言刚醒的原因。 “大人,您终于醒来了,”姜月饶眼中盈着要落不落的眼泪,整个人瞧着既激动又欣喜。 美人落泪实在养眼。 王氏早被霍言赶了出去,整个屋子就只有姜月饶和霍言两人。 而倚坐在床头的霍言,他看着面前哭得泪眼婆娑的娇媚女子,本应是高兴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铁青…… 第27章 霍言着实不配 霍言面色难看至极。 不应该啊。 但他此时除了心里依旧觉得月儿好看之外,就没了任何的感觉。 这一想法令霍言心底又惊又怕,面色自然也是越来越难看。 姜月饶见霍言面色不对劲,她关怀又轻柔的开口:“府医说大人是患了伤寒,大人眼下感觉如何?可是好些了?” 她眼神澄澈而干净,仿佛林中小鹿般,叫人难以挪开视线。 但霍言此时完全没心思去瞧,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玩意儿,恨不得立即请大夫来为他整治一番,究竟是什么情况?! 霍言强行将心底的惶恐压下,他牵强而僵硬的开口:“月儿,我无事,只是身子依旧有些乏累,你便先回院子,等为夫好了后再去看你可好?” 他都这么说了,姜月饶自是听从,又轻柔的嘱咐了他几句后,便乖顺的退了下去。 看着那抹娇柔又纤细的身影离去,霍言这才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 他此时的恐惧与慌张到达了顶峰,甚至不敢找府医来看,生怕府医给出的诊断叫他接受不了。 *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便立即差人去打听霍言出了什么事,方才对方的反应实在是奇怪。 当天傍晚,打听到消息的珍珠便来到她跟前轻声汇报。 “侧夫人,似乎是霍大人不行了,奴婢听闻霍大人去恭房独自待了许久,随即出来后情绪就很差,夫人也被他撵走了,今日下午他还唤了管家,让管家偷偷出府为他去请了大夫。” 翡翠惊讶极了:“那药效这么烈吗?竟是一回药就见效?!” 这效果也太好了。 姜月饶面露思索:“可能刚好在他身子出问题时下的药,这才导致药效见效格外的快,那药先收起来,暂时不要下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一次就这般猛烈,第二回的药还是缓缓再说,也不知辰之弄的药有没有别的作用,别再将人给弄死了。 珍珠与翡翠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姜月饶又恢复了清闲,王氏和霍言那头倒是忙碌了起来。 霍言的身子被诊断为不举,这件事本是瞒着王氏的,但想要治病就得花钱,那些药材也都是名贵的,短短几日便似流水般的花了出去,王氏自然察觉了。 事到如今,霍言也只能坦白了,王氏知晓后只觉天旋地转,但除此之外她心底的隐秘深处又透出一丝畅快与释怀来。 不举了,那玩意儿没用了,他也就再不能出去搞女人了,往后只能好好待在府中,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虽是没孩子,但偏院那个姜月饶不也是没有孩子?整个霍府都没有霍言的血脉,她的地位不再有人能撼动,那她还难过什么呢? 于是,王氏一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霍言,一边又在私下暗自将大夫开的药给换掉…… 霍言沉浸在悲伤中,王氏格外兴奋的照顾着霍言,两人一时间都没怎么关注姜月饶那边的情况。 姜月饶则是每日亲手去膳房煮汤又亲手为霍言送去。 霍言不想也不敢见姜月饶,于是他任由王氏将其拦在门外,心底的痛苦更甚。 他痛他再也没机会拥有姜月饶那般纯粹而美好的样子,更不敢面对对方那期盼又爱慕的眼神。 姜月饶倒是没哭着嚎着要见霍言,只是每日含着泪将食盒送去屋门口后,便伤心离去,将痴情又不离不弃的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她这也是在为离开而做准备,自然也是在做给某个人瞧。 那人可是有十来日都未曾来寻过自己了…… ---------- 皇宫,勤政殿内。 威严而冷峻的天子端坐在书桌前,他正听暗卫如实禀告着这些天来霍府发生的事。 待暗卫禀报完后,他这才开口道:“竟是日日都亲手熬煮汤品为那霍言送去,她是将霍言违背诺言之事都抛去了脑后,真真是可怜又可悲。” 闻人凛的语气冷漠又烦躁,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酸气。 暗卫如实回答:“是的陛下,姜侧夫人日日亲手熬汤还为此被烫伤,每日那王夫人还将她挡在门外,没让她见霍侍郎一眼,姜侧夫人每每离开时眼眶都是泛红的。” 回想起那女子泪眼婆娑的难过模样,暗卫又补了一句:“瞧着倒是可怜极了。” “呵,她竟是这般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面,真真是个不中用的!”闻人凛浑身都释放出寒意,说出的话更是冷意十足。 他挥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自己则是喃喃开口:“此番深情而纯粹,那霍言着实不配!” 这些日子他憋得难受,但也是碍于霍言那边身子出了问题,他这才没去霍府,他怕被姜月饶发现异样。 但眼下的情形,他若是再不去,那傻子怕是不知还要做出些什么事来…… * 当晚。 夜幕才将将降临时,一抹高大黑影便有些迫不及待的翻进了姜月饶的院墙。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自半掩的木窗翻了进去,这才抬手将屋内的烛火打灭。 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她便感觉一个高大身影闪过,紧接着屋内的灯便灭了。 下一刻 ,她便落入一个熟悉而结实的胸膛,心底顿时划过一丝笑意。 鱼儿终于来了。 姜月饶抬手便攀上男人脖颈,有些羞涩又有些惊喜的开口:“大人,您身子是好了吗?” 这话落下,她便察觉男人的身子一僵 姜月饶在心中暗笑,看来这些天的效果不错。 那么接下来,她就要让效果更好一些! 第28章 闭嘴 漆黑的屋内。 娇媚而又关切的声音在床帐之中响起:“大、大人,您的身子才刚好……” 女子在关心着对方的身子。 闻人凛心底涌起恼怒。 下一刻,火热的大手便钳制住了她的下巴。 男人的声线沙哑而低沉,似带着气恼:“闭嘴!” 这是闻人凛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时候她喊着别人,心底的不甘与气恼似要涌出。 他不再刻意不说话,只想让她再不敢叫别人。 ****** 天边泛起鱼肚白,房中高大黑影才从木窗跳出。 床榻上的姜月饶沉沉睡去,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这才浑身酸痛的醒来。 屋内的凌乱早已被珍珠清理干净,她的身子也已被简单擦洗过。 好在现在院子都是自己的人,珍珠与翡翠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不管她屋内的动静有多大,都不会叫任何人发觉。 守在旁边的翡翠见她醒了,赶紧为她端来温茶递到嘴边。 十心疼的说道:“侧夫人,眼下已是下午了,您身子可还好?” 早间她与珍珠进来时, 屋内的淡淡的气息还未散去。 侧夫人身上虽是被简单清理过,却依旧是有些狼狈,她们将屋内收拾过后,便又轻手轻脚的为侧夫人擦拭了一次,这才退了出去。 “无事,你们先去打些水进来,我想要沐浴,”姜月饶的声音有些哑,此时的她只想好生沐浴一番。 珍珠退了出去,翡翠则是扶着她再次躺到了床上,隔着薄薄的锦被为她轻轻按摩着。 很快珍珠便带着兰儿抬了水进来,将浴桶放去了屏风后,珍珠便吩咐兰儿去将膳房做炖好的汤送去霍言的院子。 侧夫人今日虽然没能亲手炖汤,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也不能放松了,要处处周到才好。 兰儿应下后退了出去,自珍珠与翡翠来后,便几乎是完全接受了她的活儿,但 两人也没因此挤兑她,反倒时不时会给她些好处,甚至还会关心关心她家中人。 原本她心底的那丝不甘也就逐渐消散了,珍珠姐姐说得对,她往后是要出府回家嫁人的,不可能一直伺候侧夫人。 只要是侧夫人不苛待她,她便多攒些银钱便可,这些日子她早已发觉侧夫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那时常来侧夫人房中的男子,想必也是高于霍府。 否则怎能在霍府来去自如…… 这些事她不敢深想,只能假装不知,不听不看不说。 屋内。 姜月饶身着单薄寝衣站在浴桶前,翡翠为她将寝衣脱去,那白的晃人的肌肤便露了出来。 同时她腰间锁骨胸前的点点红痕,甚至是伴随着青紫的痕迹也露了出来,在她这娇嫩白皙的肌肤之上尤为显眼,甚至是有些骇人。 珍珠翡翠被她身上的痕迹吓到。 “侧夫人,您可还好,陛、那人也下手太重了,实在是不知怜香惜玉!”珍珠的声音带上了点点哭腔。 翡翠也是满眼的心疼,侧夫人身子本就娇嫩不已,陛下偷香窃玉还如此粗暴。 她们知晓侧夫人近日有所动作,却还是在瞧见对方身上的痕迹时十分心疼。 姜月饶也是秀眉轻蹙,她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走进浴桶中坐下,皱起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热水轻抚她胸口,将她周身的疲乏冲散,令她整个人都有些慵懒。 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暧昧痕迹,轻笑着开口:“你们不必担忧,此次我所承受的很快便会加倍拿回来。” 想来很快她便要收网了。 姜月饶沐浴完后,便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去了床上,两人动作无比轻柔的为她抹了药膏。 ***** 皇宫内。 处理了一天政务的闻人凛终于闲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朱笔放下,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眉心,招手让暗卫下来。 “霍府那边可好?”他随口问着。 昨夜他有意没顾忌姜月饶的感受。 他明白自己对姜月饶的新鲜感,已经转为占有欲,否则他也不会对霍言动手,彻底绝了霍言的子孙。 实际他先前就已刻意命人引诱霍言流连青楼,对方已许久未与姜月饶同房过了,此次下手确实是因他心中的占有欲再次膨胀。 暗卫明白天子问的是姜月饶。 便如实回答:“回陛下,姜侧夫人今日睡到了下午,随后便沐浴,也依旧是派了人给霍侍郎送了炖汤过去。” 闻人凛面色黑沉,挥手便让暗卫下去。 他心底涌起不悦。 昨夜都被折腾得那般狠了,却依旧要给那霍言送炖汤,还当真是个贤惠淑德的侧夫人。 ---------- 第29章 废了 接下来的几日,姜月饶的院子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她身上的淤青与红痕抹了药膏后两三天也就褪下了,恢复了最初的光洁如玉。 霍言在前两日也出了院子,开始每日上朝处理公事,只是依旧是不见姜月饶,也再没去过青楼。 整个人都似自闭了般,不过每日姜月饶去送炖汤时,倒是能够瞧霍言两眼了,对方却依旧是不愿同她说太多。 每每看向她的眼神也都带着痛惜与无奈,仿佛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她自然也是用倾慕而依恋的目光回望对方,给予对方无声的支持。 仿佛是在用眼神诉说着,只要对方肯敞开心扉,那她便随时都在。 这日。 姜月饶照例送完汤回到院子,留守院子的珍珠便立即迎了上来。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开口:“侧夫人,方才奴婢得知了一下消息,是有关夫人的。” 姜月饶顿时便来了些兴致,这些日子王氏不仅没找她的麻烦,甚至都没在阻碍她日日去给霍言送汤了,这倒确实是有些奇怪。 主仆三人回到房间,又将门给掩上后。 珍珠这才说道:“奴婢近日跟那采买的小厮混了个脸熟,他说这段时日夫人都会时不时去药铺采买些药材回来,大多都是凉血之用,有知母、黄柏、雷公藤等。 这些几味药材中和起来都会令男子不举,奴婢心下怀疑,便又找机会去主院的膳房瞧了瞧,找了些霍大人平日吃药的药渣来,奴婢发现那药渣中正是有这几味药材。” 这段话中的信息量可谓是巨大,着实是令姜月饶都愣了愣。 旁边的翡翠更是满脸的惊诧:“你是说霍大人身子这么久都不见好,其实是夫人在下药?” 她家侧夫人只下了一回的药,霍大人的身子便一直到现在都是不举,但分明侧夫人曾说,那药包是要下够五次才能够彻底叫霍大人不举…… 珍珠点点头:“难怪霍大人这般久都不来寻侧夫人,也一直闷在屋内不出去,除了上朝便不再去任何地方,原来是这般。” “但若是霍大人不举了,这对夫人又有什么好处,要知道夫人到现在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啊,”翡翠很是不解。 若是有孩子,那夫人这么做还能理解,问题是现在连孩子都没有,夫人便直接这么做,岂不是在绝了霍府的后,她自己也会背上一个无后的骂名。 姜月饶却能够猜到王氏的意图,她柔声开口:“夫人与霍大人是年少夫妻,对霍大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但霍大人不仅抬了我入府,甚至还在外包下了花魁。 这一桩桩的事根本就没将她整个正室放在眼里,甚至是在打她的脸,她真心错付对方甚至连基本的脸面都不给她,心有怨恨也是正常的。” 至于王氏今后的打算,不外乎就是从旁系抱养一个,来当做嫡子培养彻底掌控霍府 。 自她入府后,霍言去王氏的院子便屈指可数,这样阴毒而又干脆的手段,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珍珠与翡翠对视一眼,继而感慨:“看来这位夫人,还真是有些手段。” 姜月饶唇瓣微启,柔声说道:“今日晌午夫人会受其余夫人邀请游湖,你们去命膳房备些好菜,晌午我再去瞧瞧大人。” 时机也差不多了,她与霍言也该破冰了,否则过几日丞相府举办的宴会,她如何能受邀参加呢? 她可是要在那场宴会上逼一逼天子的。 晌午时分,姜月饶便带着手拿食盒的珍珠来到主院门口。 看门的小厮见是她前来,面色顿时便涌起几分复杂来。 这位侧夫人对大人实在是痴心一片,奈何大人身子已毁注定不能回应,侧夫人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如此美艳绝色的侧夫人,实在是可悲又可怜。 思及此,小厮便有些迟疑的开口:“还请侧夫人稍等,奴才先行去通报大人。” 姜月饶将小厮脸上的神情看在眼底,她眼角含泪,柔声说道:“那便劳烦了。” 这模样好似一朵风雨飘摇中的小白花,叫人心生怜惜。 小厮匆匆进了院子,在书房处理公务的霍言听说是姜月饶来了,他的心顿时又痛了起来,下意识便说不见。 他实在是无法面对月儿,看到吃不到,作为男人实在是无法接受,尤其月儿还是他最爱的女子。 小厮见霍言再次拒绝,他有些于心不忍:“大人,侧夫人日日都来看您,您病着的这些日子,夫人对侧夫人也很是严苛,若是您再这般冷淡,侧夫人在这后院也十分艰难。” 霍言听闻后叹息一声:“罢了,你让月儿进来吧。” 他确实不该是在继续避着月儿了。 小厮见霍言松了口,连连开口:“奴才这就将侧夫人请进来,想必侧夫人定会欢喜不已。” 很快,姜月饶便来到了书房。 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襦裙,垂感很好,衬得她的身形愈加纤瘦,加上她特意吩咐珍珠为她化的憔悴妆容,令她整个人瞧着都有些疲惫与楚楚可怜。 霍言看见这般模样的姜月饶,心底顿时便涌起几分酸楚来,看来他这段时日对月儿的避而不见,的确是叫月儿伤心了。 她那般倾慕爱怜他,他却叫她难过伤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月儿,你清瘦了,你受苦了,”霍言忍不住上前牵住姜月饶的手,他喉头有些发紧,声线都带着些哽咽。 这些日子没有一日他是不后悔的,自己的身子就是被自己给玩儿坏了,他没有一刻是不自责的。 分明自己的家中便有如此娇妾,分明自己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越想,霍言就越捶胸顿足,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如今走到这般田地,完全是有人暗中引导所致。 姜月饶听见霍言如此怜惜的话后,顿时鼻间微红,眼眶中也泛起点点水光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柔美而坚定的笑来:“妾身不苦的,只要大人愿意见妾身,那妾身便知足了。” 这般柔顺而坚定,将痴情人演绎得登峰造极。 霍言感动极了,甚至差点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 第30章 花宴 但最后一丝理智让霍言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不敢想象若是月儿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看待他,还会不会依旧爱他,甚至他都不敢深想下去。 霍言欲言又止,神色间满是复杂,最终他把姜月饶带到桌前,示意旁边的珍珠将食盒打开。 “往后只要是月儿想,那便可随时见到为夫,”他目光缱绻,深情又眷恋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即便是不能人道,那他依旧是可以对月儿好,再者说,他如今已经在好生治疗,待病愈过后,他只会待月儿更加的好。 只是月儿心思纯良,此事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 姜月饶听霍言这么说,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即柔声说道:“那大人可否带妾身去外头逛逛,妾身想同大人一起出府游玩,像从前一样。” 说罢,那如水般的眸中又变得失落,她低声开口:“花朝节时,大人分明该陪着妾身的……妾身在护城河的岸边等了大人好久好久,回府后才知大人去了万花楼……” 提起这事,霍言心底便涌起愧疚来,是那夜的荒唐才让自己变成了这样,是他对不起月儿。 “三日后丞相府会举办赏花宴,届时为夫便带上月儿一同前往,”霍言这般说着。 近日京城有关他的传言可不少,那日他被抬回府时被许多人都瞧见了,带上月儿出席宴会,也是侧面向那些人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月儿看他时的眼神充满的爱慕与欢心,如何看都是他很行的样子。 姜月饶闻言当即便露出了笑容,她甜甜一笑似绽放的玫瑰,娇艳欲滴。 “那妾身便谢过大人。” 当天傍晚,参加游湖的王氏回府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身旁丫鬟询问:“夫人,要不要出手阻止?” 王氏冷笑:“不必,那贱人再受宠又如何,难不成还能生出孩子?且让她多欢喜几日好了。” 今日游湖她见了母亲,已准备联合母亲在王氏旁系选出一名聪颖的孩子出来,到时再想法子送入霍氏旁支一脉即可。 不能人道的霍言,宠不宠爱的已不重要。 * 皇宫,乾清宫内。 灵妃香汗淋漓的躺在床上平息呼吸,半裸着身子的男人已下了床,走至桌前开始看起了折子。 男人那张俊美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甚至连呼吸都不曾乱过,如此冷酷又无情的模样,是最令人着迷痴恋的。 灵妃就这般痴痴的看着,腿心处又止不住的发软,她撑起身子缓步来到天子身旁,忍不住大着胆子抱住了对方的劲腰。 她柔柔开口:“陛下,不如今夜便让臣妾歇在这里吧~” 陛下从不让嫔妃歇在乾清宫中,若是她能成为第一人,那将是后宫所有人都艳羡的对象,包括姝贵妃。 每每临幸妃嫔陛下也是极为克制,纵使各个妃嫔使出浑身解数做得再顺从端庄,都不会再有二次。 闻人凛被灵妃从身后抱着,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他毫不留情的扯开灵妃的手。 对着角落淡漠开口:“王德全。” 王德全笑吟吟的走到灵妃身旁,躬身道:“请吧,灵妃娘娘,陛下还有折子需要处理。” 灵妃面色难堪,不甘愿的行礼离去。 王德全送走灵妃后重新回到乾清殿内,天子沉沉声线响起:“丞相府势大,从而导致灵妃也愈发的骄纵。” 竟是妄想留在乾清宫中,实在是不自量力。 “陛下不必忧心,灵妃每每侍寝后都会饮下助孕药,必不会出任何问题,”王德全轻声说着。 此助孕药,非彼助孕药。 闻人凛面色冷峻,意味深长道:“西太后当真是为了让灵妃尽快生育,而花了大心思。” 王德全点头,又轻声询问:“那三日后丞相府的花宴,陛下可还前往?” 若是陛下前去,岂不是又再次助长了丞相府的气焰。 “自是要去,”闻人凛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意味来。 同时,他的心中浮现一张女子娇媚惊艳的脸来,此番前往既是为了往后打算,也是他想要瞧瞧那女子如何了。 “是,”王德全低声应下。 天子心思深沉,叫人难以揣摩。 ---------- 日子很快便来到三日后的赏花宴上。 今日的姜月饶一袭蓝紫色裙衫,外头罩着一层薄纱,莲步轻移间姿态摇曳,她脸上的妆容清清雅雅并不出挑,却依旧夺目,再搭配上发间金镶玉的步摇,更是相得益彰。 霍言则是一身青衫,从生病到现在他痛苦不已, 前些日子里日日吃喝养起来的膘也都消了下去,但脸色依旧是有些发黄,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病态。 他与姜月饶并肩走在宴上,不时便有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传来,更令他挺起了胸膛,将姿态做得更足了些。 这些人传他玩坏了身子,他偏要证明并没有。 再看走在霍言身旁的姜月饶,也是满心满眼的倾慕与依恋,时不时便含情的侧头看一看霍言,好似一对浓情蜜意的眷侣般。 莫非那日霍侍郎被抬回府后,身子这就恢复了? 如今大家都在传,霍侍郎在外玩儿坏了身子,这才闭门不出在家伤感,甚至有人还看见,有民间大夫时常出入霍府。 但眼下看对方与其侧夫人这般亲密无间的模样,哪里有半分身子不好样子? 于是,周遭有人忍不住开了口:“多日不见霍侍郎与其侧夫人,没想到依旧是如此恩爱,琴瑟和鸣。” 众人纷纷看向姜月饶和霍言,都注意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生怕放过分毫。 霍言的面色有些僵硬。 这些人就是刻意来试探他的! 姜月饶却羞涩一笑,她用余光瞟了眼角落中那抹高大而挺拔的身影,随即便主动挽上了霍言的胳膊。 她语气娇怯又轻柔:“承蒙大家关怀,大人待妾身很好,日日都会陪着妾身。” 说罢,娇嫩双颊还飞起一抹红晕,娇娇俏俏的模样格外勾人。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便发出一阵嘘声,显然是不相信的。 但人家侧夫人都这般帮忙遮掩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角落中的那抹高大身影,却是发出一声冷嗤,随即便大步走了出来。 随之,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圣上到——” 第31章 纯善 花宴刹那变得寂静,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微臣(臣妇)叩见陛下。” 姜月饶只觉眼前玄色衣摆而过,男人无情冷漠的声线响起:“起身。” 众人起身。 闻人凛淡漠视线扫过花宴中的所有人,并未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 风丞相上前恭迎天子, 整个花宴的话题自是围绕着天子展开,不再有人去关注霍言的私事。 天子满身威严, 淡漠开口:“霍侍郎身子可养好了?” 霍言被天子亲自点名,立即行礼作答:“回陛下,微臣已大好,多谢陛下关心。” 姜月饶就站在霍言身旁,她低垂着头,两人的距离有些近,几乎是袖口贴着袖口。 闻人凛只觉女子那袖口处格外扎眼,示意道:“霍爱卿上朕跟前来。” 霍言心中激动,赶紧走到天子跟前。 生病的这些日子陛下并不曾关怀过他,回到朝堂后陛下也不再私自让他留下,更不曾像从前一般叫他彻夜处理公务,先前挪到他手中的权势也被撤了去。 他都以为自己已被陛下给忘了。 但眼下陛下又亲点了他,叫他心底怎能不激动? 霍言快步走到天子跟前,王德全已经叫人搬了张凳子放在旁边,那便是他的新位置。 果真,陛下还是记得他的! 霍言心中权势的火苗再次燃了起来。 花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姜月饶则是没坐一会儿便寻了个时机退了出去,她不想跟那些女眷来往,无用的交际她并不喜欢。 她带着珍珠与翡翠来到隔壁的花园之中,三人慢悠悠的走着,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丞相府可比霍府奢华多了,假山流水,绿荫花朵,一步一景,无一不彰显着着精美与底蕴。 姜月饶眼带欣赏,静静的等着自己要等的人。 就在她走到一个花丛的拐角处时,一个手拿折扇的风流公子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公子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调笑,看向姜月饶的眼神带着不怀好意。 他调侃道:“姜侧夫人可是觉得宴上无聊,便躲懒偷溜了出来。” 他便是先前多次拉着霍言进青楼的侯府小世子,君逸飞。 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沾的风流草包,人倒是长得倜傥,但就是眼下青黑一片,比霍言还要严重。 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 那日花朝节的晚上,君逸飞也在那艘妓船之上,霍言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最后还是他帮忙叫的人把霍言给抬 回去。 他不相信霍言这么快就好了,那日的状况可是历历在目 ,加上他对姜月饶垂涎已久,便想着来碰碰运气,万一成了呢? 姜月饶看着君逸飞眼下的青黑,她顿时便明白对方也是个纵欲过度的东西,加上这人名声在外,也是个流连青楼的老手了。 她将手背在身后,朝跟随的珍珠与翡翠打了个手势,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不自觉便后退了两步,眼底也氤氲出水汽。 “只是想要出来走走罢了。” 女子语气娇柔至极,带着天然的魅色,直听得君逸飞骨头都酥了。 如此娇媚的女子,在那床笫之间定是销魂至极的。 这般想着,君逸飞眼底露出几分下流来,他忍不住凑近一脸戒备的女子,笑嘻嘻的说道:“本世子也是出来走走,刚好便与姜侧夫人一起。” 越靠近女子,他便觉得对方身上有股子迷人的香气,这香气幽幽的淡雅至极,完全不同于熏香的气息,要更加清淡也更加的好闻。 忍不住叫人更加靠近些。 姜月饶察觉到君逸飞的靠近,她连连后退几步,嘴里也慌张说道:“还请世子自重。” 君逸飞眼底透出贪婪与好色,他淫邪一笑:“自重?姜侧夫人指的是如何自重,不若亲自教一教本世子?” 说罢,他便抬手朝着姜月饶的胳膊抓去。 姜月饶怕极了,眼底氤氲的水汽也化作泪水落了下来,身子也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都好似一只惊慌的小兔子。 眼看着君逸飞的手就要将她抓住,一只铁钳似的大手却插了进来,猛地将君逸飞的领口扯住。 下一刻,君逸飞便腾空而起,狠狠砸到地上。 森冷至极的声线传来:“当众欺辱臣妻,朕看你侯府的世袭爵位是不想要了。” 君逸飞满脸惊恐,他浑身剧痛,害怕极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后磕头。 “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他难以想象侯府的爵位在今日过后便被削除,整个人都恐惧至极,若是当真如此,那他还不如死了。 闻人凛只觉厌烦,他朝身后挥了挥手,王德全立即带着侍卫上前将磕头求饶的君逸飞给带了下去。 整个花园也被皇家侍卫给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 姜月饶整个人都有些懵,她香腮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水,眼眶还微微泛着红晕,显然是被吓着了。 闻人凛见她这般模样,心底顿时生出几分怜惜来。 他放轻了声音说道:“你莫要害怕,朕会将他处置了,不会让他坏了你的名声。” 姜月饶这才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她浑身忍不住颤了颤,鸦羽似的长睫垂下,轻声说道:“臣妇多谢陛下出手相救,只是小世子并未犯下多大过错,还望陛下小惩大诫。” 这便是在为君逸飞求情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纤弱女子,冷笑一声:“你倒是为旁人着想。” 面对灵妃时是这般,方才为霍言开脱时是这般,甚至对想要轻薄自己的君逸飞也是这般。 如此纯善,她要如何安稳在这世间活下去? 姜月饶听到这话后愣了愣,随即便露出一个澄澈笑容来,不掺杂半分杂质,格外的纯粹与美好。 她语气轻轻柔柔的:“或许陛下会觉得臣妇妇人之仁,但臣妇觉得每个人都有被原谅的机会,也相信得饶人处且饶人。 陛下手握生杀大权,自是需要铁血手腕,但臣妇只是个深宅妇人,不必有过多的考量。” 闻人凛眸色沉沉,只觉面前的女子似那发光的日月般纯洁,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又忍不住想要将其肆意玩弄。 他声线冷淡而漠然起:“你今日帮着霍言开脱,可知已成笑柄?” 此话一出,姜月饶的面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苍白。 第32章 发觉 她垂眸轻声说道:“大人是臣妇的天,既臣妇跟了他,便要保全大人的颜面。” 虽是这般说,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露出几分痛苦之色来,眉头也轻轻蹙起,显得分外可怜。 闻人凛见不得她这般模样。 他开口:“他若是做不好你的夫,便可换做旁人。” 两人间的窗户纸就差一个捅破的契机了,他也在不满足夜夜与她熄灯而绕床。 姜月饶闻言却是面露惊恐,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当今天子那张冷峻的脸,身形也忍不住轻颤起来。 好似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深意,又好似是在惊讶于对方说出的话。 女子单薄身形轻颤,似那飘在水中的浮萍一般。 她面颊浮起红晕,还有几分气恼之色,她结结巴巴的说道:“陛、陛下,臣妇的心早已交给霍大人,是万万做不出此等……的事。” 刻意隐去的那两个字,她好似羞恼至极般,难以道出。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打在女子细嫩的脸上,她气恼的神色动人至极,脸上的红晕也好似那夜里缠绕的红潮。 闻人凛本就不是什么严已的人,他喉结微动,下一刻便将眼前女子给拉进了怀中。 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与女子娇柔之气相融。 下一刻,清脆的耳光声在花园内响起。 姜月饶眼底盛满了泪水,惊恐又害怕的看着天子。 她此时的心跳飞快,方才是控制着力道的,因此闻人凛的脸只是有点红,连五指印都没有。 她好似害怕极了,猛地便将自己打了天子的那只手藏去了身后,随即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去。 闻人凛的视线森然而可怖,他视线牢牢定格在女子那狼狈离开的身形上,纤弱而无助,好似还带着些绝望。 旁边守着的王德全早已吓得跪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天子的脸是能碰的吗?那姜侧夫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纵使天子先前在喜欢,如今姜侧夫人以下犯上,还是这般侮辱人的行事,怕是活不了了。 姜月饶离开花园后,便收起了脸上的慌张与害怕,随手便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发丝,随后在不远处找到珍珠与翡翠便离开了丞相府。 上马车前,她特意寻了个丞相府的丫鬟过来, 给了些银钱后,便让其给霍言传话,便说她身子不适先行离去。 回到霍府后,天色已有些擦黑。 她立即焚香沐浴,还特意穿上了那轻薄的寝衣。 方才那一巴掌是她的临时发挥,确实有些莽撞了,若是对闻人凛的心思拿捏稍错,便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过她眼下已确定,那一巴掌打得好,相信不出七日,对方便会耐不住主动捅开着层窗户纸…… 就当她将将沐浴完,窗外的天色都还未彻底黑下时。 一抹高大身影便悄然而至。 那身影进屋后,便大步走向床榻,将衣着轻薄的女子从床榻上拉起,随即便是那铺天盖地带着些怒气的吻。 姜月饶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怒气,她偏头后轻轻一笑:“大人今夜是怎地了?可是有谁惹了大人不开心?” 对方并未回答。 * 大半个时辰后。 她爱意满满的轻声呢喃:“大人,大人……” 语气中充满了眷恋。 这些话听在闻人凛耳中却是格外的刺耳。 回想起今日在丞相府花园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可是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眼下却是这般依恋。 她难道当真没发现丝毫不对吗? 这般想着,闻人凛便有些鬼使神差的开口,低声叫了句:“饶饶。” 语气低沉而暗哑,与霍言的声线大为不同。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说出这话后,怀中的女子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原本还带着温热的指尖也迅速变得冰冷。 “呵,”闻人凛忍不住冷嗤一声。 女子颤着声线,惧怕至极的询问:“你、你是谁……你是谁,你并非是大人。你……究竟……” 他不想再从对方嘴里听见那两个字。同时,他心底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子畅快来。 她终于发现了。 第33章 有失脸面 事后。 女子无力的蜷缩在床内侧,她的身上仅盖着单薄锦被。 在黑暗中她的眼泪无声滑落,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好似没有了生气的破布娃娃,如同心死一般。 闻人凛看着缩成小小一团的姜月饶,他心硬如铁,同时也在心里下了某个决定,随即他穿上衣物后便利落的翻窗离去。 姜月饶听着身后男人翻窗离开的动静,原本绝望的神色缓缓转为平静,继而她悠悠坐了起来,动了动身子发觉只是有些酸软后,这才起身去唤了珍珠与翡翠进来为自己梳洗。 另一边。 闻人凛离开霍府后就直接回了皇宫,他特意吩咐暗卫看紧姜月饶,防止对方因情绪激动,而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三日,日日闻人凛都会传暗卫进宫询问姜月饶的情况。 当他得知对方这整整三日都是闭门不出外,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波澜来。 接姜月饶入宫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但他十分清楚那女子的性子,认定的人几乎就不会改变。 他是天子完全可以将人强行带回宫中,但在经过这么多夜晚的缠绵后,他早已食髓知味,知道两人在那方面是多么的契合,也完全不能接受女子的抗拒。 他要让女子自愿入宫,至少是在床笫之间甘愿配合他,因此他还需要做一些事。 闻人凛能够登上皇位,除了出色的能力外,那便是他强硬而又冷酷的手腕了,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用这些手段来对付女子有什么不对。 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是个女子了。 当天,天子便又驾临霍府,还特意是掐着晌午的饭点儿去的。 霍言欣喜至极,他得知消息时正在同王氏与姜月饶在吃午饭,三人难得的坐在一起,自他生病过后整个霍府倒是变得和谐多了。 至少王氏不再针对姜月饶了。 天子驾临霍言赶紧就要将人从花厅往书房内引去,即便是天子要在霍府用膳,那自然也是在书房。 再者说,天子的性子也并不喜欢有旁人在场,想必也是极其厌烦与女眷一同用膳。 闻人凛目光扫过蹲在地上行礼的王氏与姜月饶,深沉视线片刻定格在那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 此时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似是在惧怕着什么。 闻人凛淡漠开口:“霍爱卿家有美妾与贤妻,相处得还如此和谐,倒是美哉,朕今日便也沾沾这福气,与之共同用膳。” 此话一出,蹲在地上的女子身体似颤动得更加厉害了,仿佛是在恐惧着什么。 倒是令闻人凛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来,女子如此反应,显然是认出了他,那夜他也仅叫过一回她的名字。 她便已将他认出,如此聪慧敏捷倒是叫人诧异。 霍言听天子这般说,立刻就笑着吩咐管家:“快,再加一把椅子上来,再添些好菜。” 很快,下人不仅重新搬了把椅子来,还将原来的四方木桌换成了八仙圆桌。 闻人凛自是坐在了主位,霍言坐在他的右侧,王氏则是坐在霍言的右侧,姜月饶又坐在王氏的右侧, 恰好与闻人凛正对着。 她面色有些苍白,全程都低垂着头,一副怯懦又有些恐惧的模样,眼角眉梢间似乎还挂上几分凄楚,似那风雨飘摇间的小白花般叫人怜惜。 霍言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全程都将心神放在天子身上,一会儿给天子斟酒,一会儿给天子夹菜,介绍菜色之类的事,尤为殷勤。 这些日子霍言也想好了,不管他的子孙能否保住,天家的看重才是最最要紧的。 王氏倒是注意到了姜月饶的异常,只觉这狐媚子又上劲儿了,是想要存着那心思勾引陛下,真真是恼人至极。 但眼下陛下与夫君都在,她也不敢发作,便只能偷偷伸出手往姜月饶的腿上掐了一把,想要警告警告对方。 “啊!”姜月饶痛呼出声,眼底迅速蓄起雾气,她有些惊恐的看向身旁的王氏,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娇弱与惶恐。 原本在跟天子说话的霍言听到姜月饶呼痛,他眉头一皱,顿时有些关切道:“月儿,你怎么了?可是被汤给烫着了?” 姜月饶有些惧意的看了王氏一眼,随即攥着自己被王氏掐过地方的衣料。 她红着眼眶轻轻摇头,说道:“妾身无事,妾身吃好了,还请陛下与大人慢用,妾身便先退下了。” 说罢,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闻人凛,这一眼饱含着复杂与万千情绪,随后才匆匆退下。 霍言看着自家侧夫人离去的背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而对天子解释道:“还请陛下莫要介意,近几日侧夫人都吃得很少,想来胃口的确是不太开。” 王氏眼底闪过几分嘲讽,她起身朝闻人凛行礼,有些抱歉的说道。 “月饶妹妹农女出生,许多礼数的确是有些不大周到,加之她先前救下过夫君,在霍府总是要格外宠爱些,不曾想如今却是恃宠而骄,还请陛下莫要生气。” 再漂亮又如何,如此不懂得礼数,也只会叫人心生反感。 闻人凛闻言神色间并无别的变化,他只淡漠开口:“王夫人身为主母,却这般不知维护府中颜面,倒是有失主母脸面与体统。” 此话一出,王氏与霍言的心底都不由‘咯噔’一声。 陛下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满王氏将后宅之事随意说出,身为主母不知在天子面前维护霍府颜面就罢了,竟是还将那后宅阴私说由陛下来听。 确实是有失脸面。 霍言的面色沉了下去,他朝王氏冷冷开口:“下去。” 王氏白着脸,颤颤巍巍的退了出去。 另一边。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便叫珍珠给自己上了碟糕点。 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方才她已经表现出自己认出了闻人凛,就看对方的动作了。 她早早便准备好了几个应对好的法子,只看闻人凛那边打算如何做了…… 第34章 以死明志 接下来的好几日,天子每日都会驾临霍府。 霍言在朝中的声名逐渐又涨了起来,姜月饶只要得知闻人凛前来,便会窝在自己院子不出去。 即便是霍言派人来请她,说是天子有雅兴围炉煮酒,或是别的借口,她统统都借口身子不适而推掉了。 这几个夜晚,闻人凛并未再来她房中,对方显然是想要从另一个角度入手,而她也在逐步的试探对方。 她想要试探出对方目前对她的占有欲如何,好感度又是如何,这涉及到她会以什么位份入宫。 以及入宫过后闻人凛对她的态度,后宫女人三千,若是她不在此时将对方的胃口吊足了,那么入宫后不出三月对方便会 淡了她。 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后便成了那吃饱喝足后的一粒饭。 她必须尽量让闻人凛对她的新鲜感保持得久一些。 * 这些日子闻人凛有些烦躁,他多次去霍府却没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原本想要好好跟对方说的心思也没了。 他堂堂天子何时这般憋屈过? 闻人凛对姜月饶是有些好感的,对方那双至纯至善的水眸很是吸引他,床笫间的契合也是很叫他愉悦。 但天子就是天子,即便是愿意稍稍让步,但对方一直的推拒,也会叫他心生不耐甚至干脆粗暴对待。 这日。 闻人凛再次黑着脸来到霍府,他勒令霍言去书房处理公务,自己则是在霍府内逛逛。 自那日王氏被霍言赶出花厅后,天子再驾临霍府时,霍言便不准她再出自己的院子唯恐冲撞了。 闻人凛朝着霍府的池塘走去,方才王德全告诉他,姜月饶在这里喂鱼。 王德全垂首跟在天子身后。 他不由在心中感慨,这些日子的陛下就跟着了魔似的,对那位姜侧夫人痴迷不已,甚至不惜日日出宫来霍府。 再这样下去,人还没接进宫曲,整个后宫都要知晓陛下的心思了,本身西太后那边就已有所怀疑,已经两次派人前来打探了。 只是陛下心思深沉,他哪里敢劝,怕是劝解的话还没说出,便已身首异处。 鱼池旁。 姜月饶一袭素色收腰长裙,纤腰盈盈一握,发间只簪了支色泽温润的玉钗,芙蓉面不施粉黛,她面色稍显憔悴,整个人却依旧难掩风华。 素手捻起点点鱼食往鱼池中撒去,细小的鱼食落入池中,溅起点点波澜,池中游鱼浮上水面争抢着鱼食,阳光撒下池面与女子的侧影之上,形成一幅美丽画卷。 闻人凛还没走近鱼池,便已瞧见女子那纤弱又单薄的身影,几日不见她憔悴了不少,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在日光下甚至有些透明,似那欲乘风而去的仙子。 姜月饶听着男人靠近的沉稳脚步声,她看向池面的眼睫轻颤,随即便转头看向来人。 在看清来人是当今天子时,她那双澄澈眼底闪过惊慌与害怕,甚至还后退了几步,绝美的脸蛋上闪过几分屈辱与羞愤,身形也不自觉颤抖着。 仿佛是害怕极了。 她不自觉后退几步后,这才蹲下身行了一礼,声线中带着轻颤:“臣妇给陛下请安。” 闻人凛看着女子蹲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身形,他上前几步在女子跟前站定,弯腰用大手直接抓着女子纤细的手腕将其给提了起来。 沉沉声线响起:“于朕,你不必多礼。” 说罢,那钳制住女子的大手,便改为搂住其纤腰,姿态很是亲昵。 女子这些天的避而不见,已经将他的耐心完全磨灭,先前他还有耐心与对方多言几句,但眼下他心思躁动,全然没了那个打算。 只想将人尽快弄入宫中。 姜月饶眼底闪过惊惧,眼底也浮起水雾,双颊也浮起一抹红晕,瞧着既娇羞又羞愤。 她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惊恐又紧张的小声开口:“陛下,不可这般,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推拒着对方,是一副想要远离远离却又远离不了的样子。 闻人凛看着这样姜月饶,只觉自己的心被磨得痒痒的,两人间这样的关系不得不说是十分叫他沉迷的。 尤其是女子的反应这般可爱,直叫他心痒。 “你既已得知真相,可知朕此次来是为何?”他目光紧紧锁定怀中如幼兽般挣扎的女子,心底生出几分势在必得来。 姜月饶闻言原本挣扎的动作一僵,随即眼底泪水滚落,整个人凄楚又脆弱。 她抬眸看向紧紧环住自己的天子,语带哀求:“臣妇求陛下放过臣妇,霍大人已是臣妇的夫君,万万做不得那离经叛道之事!” “朕是天子,如何做不得?”闻人凛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女子脸上的泪珠,随即便掐住了对方那尖细而白嫩的下巴,嘴里说出的话霸道而不容拒绝。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得的事! 姜月饶眼底的泪水更加汹涌,她娇躯轻颤着,整个人似乎害怕极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轻闭双眸说道:“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臣妇也只能以死明志……” 女子的话似微风又似水珠,看似温和却带着执拗与坚持。 闻人凛眉头微蹙,黑眸染上一抹冷意,他淡漠开口:“你敢威胁朕?你以为朕会在意?还是霍言会在意?你可有发现除了朕夜间去你房中,那霍言可有再碰过你一回?他对你的感情可是依旧不变?” 这一句又一句的反问,都似乎是凌迟的刀刃般,把姜月饶的心刨开再一刀又一刀的切碎。 姜月饶瞪大双眼,盈着晶莹泪珠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身子也不自主的瑟缩了下,眼底又迷茫更有惶恐闪过。 她轻摇着头,无力又不愿相信的反驳着闻人凛的话:“不,不,不是这样的……大人、大人不是这样的……大人最近都待在府中,对妾身也依旧如初。” 闻人凛见怀中女子不愿相信,他冷眸闪过残忍之色,又道:“他前些日子在包花魁,流连青楼日日荒淫无度,甚至夜御几女。 就连花朝那日也是将你丢去一旁上了那妓船,可见早已将从前与你的承诺早抛去了天边,你可知他为何忽然又安稳待在府中?” 既她要为了霍言宁死不屈,那便将她自以为的深情尽数打破! 第35章 妥协 这一句句戳心的话语仿佛千钧重锤,捶打在姜月饶心间。 她身形似风中落叶便颤抖不止,面色也一寸寸白了下去,就连那花瓣似的粉唇也没了半分的颜色,变得惨白不已。 但她依旧是苍白辩解:“霍大人心系府中妻妾,自是选择待在府中,还请陛下莫再说太多……” 男人横在她腰间的大手微微用力,语气中含着浓浓嘲讽:“妓船上那夜,霍言玩得太过火,以至于伤了根本,这些天他留在府中并非心系妻妾,而是他有心无力。” 这话说罢,他便也将紧搂住怀中女主的手松开,下一刻女子纤瘦的身躯就跌坐在地,眼底光彩不再只剩空洞与茫然。 闻人凛看着悲切心凉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怜惜来,但立即又被他给强行压了下去,就这么冷眼看着,眼底不带一丝怜悯。 姜月饶跌坐在地,她愣了许久,似这才想起面前天子,她艰难跪下朝天子磕了个头。 轻声说道:“请陛下恕罪,臣妇觉身子不适,便下退下了。” 说罢,她便艰难起身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鱼池,背影萧瑟又漠落,似带着无尽的哀伤,叫人怜惜也叫人心生不忍。 闻人凛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女子那失魂落魄离去的身影,直至对方消失不见,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 候在旁边默默看完全程的王德全,只觉天子辣手摧花实在残忍,他一没根的东西都十分怜惜姜侧夫人。 奈何陛下本就不是惜花之人。 姜月饶在离开鱼池后神色便恢复了平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珍珠与翡翠一脸忐忑的跟在她身旁,待走进屋内,珍珠这才忍不住的开口。 “侧夫人,今日陛下看起来好似很是生气……” 方才闻人凛前脚走近池旁,她们后脚便被侍卫给赶走了,但即便是距离甚远,她们也能够隐约听见侧夫人的哭诉声,以及陛下寒气森然的声音。 她们以为陛下会利用些看起来合理的理由哄骗侧夫人入宫,却没想到陛下态度这般的冰冷,根本不讲半点情谊,分明陛下夜间来时与侧夫人那般的缠绵。 两个对男人还抱有幻想的小丫头,对提上裤子就不认人这种事很是不能理解。 姜月饶并未回答,只是摇着手中的团扇,幽幽开口:“且等着吧。” 夜间。 一道黑影又入了霍府庭院,准确的摸来了姜月饶的屋内,正垂头看书的姜月饶听见木窗被推开的细微动静,她唇角微微勾起。 来了。 一袭玄衣的天子自木窗跳入屋内,他身形高大,双眸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他进屋后并未像往常那般用内劲熄灭烛火,而是抬脚缓步来到女子跟前,他俯视着垂着头的女子,跟第一回见面在宫宴时那般。 姜月饶低头起身跪下,她将语气放得很轻,言语间还有丝不经意的颤抖:“臣妇叩见陛下。” 女子语气娇柔却无白日时的惊恐,想来是回来后思索了许多。 闻人凛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弧度,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并不觉得自己利用了她的心思有何不对。 大手将地上女子的手腕紧紧握住,随即便将其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强势的带入自己的怀中。 闻人凛搂着人直接朝床榻走去,女子眉头轻皱着似有不愿,但更多的是陷入这般境地的无奈与凄楚,却未做任何的反抗。 床帐轻柔落下。 * 过后 。 姜月饶轻柔又无奈的开口:“事已至此,臣妇想求陛下一件事。” “姜侧夫人请讲,”头顶传来男人沉沉声线,对方语气慵懒 。 姜月饶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忐忑开口:“臣妇甘愿入宫伴圣,唯一的祈求便是想要陛下放过霍大人,请陛下莫要为难霍府。” 她语气中除了忐忑还有担忧。 下一刻,粗粝大手便将她的下巴抬起,她与男人深如寒潭的眼眸对视上。 闻人凛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是有些不快的。 他淡漠语气响起:“你便这般的维护他?” 女子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澄澈,并无任何复杂情绪,一如初见 ,经历这般多眼神却依旧纯粹而干净,好似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污染。 闻人凛心底不由地一动。 “臣妇已然对不住霍大人,若是霍大人再因臣妇受到牵连,臣妇内心实在难安……”姜月饶如鸦羽般的长睫轻微颤抖着,眼底浮起几分愧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男人薄唇压向她,模糊不清的话流出:“既如此,那便全看姜侧夫人如何。” 姜月饶含泪。 ---------- 皇宫,御书房内。 霍言立在殿内,上方的天子正垂头看着奏折,他已在殿内站了许久,腿都有些麻了。 今日散朝后,陛下就将他单独留了下来,直至现在也未执一言。 霍言动了动发麻的腿,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发问:“敢问陛下,今日寻微臣而来所为何事 ?” 莫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埋头批阅奏折的天子这才抬起了头,神色间带着一贯的淡漠,还有隐约的冷意。 他冷声开口:“朕近日来一直在为一事烦忧,今日便想请霍爱卿来为朕想想法子。” 霍言立即跪下,说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第36章 分忧 霍言失魂落魄的回到霍府。 他心里还在不断回荡着天子直白而不容拒绝话语 。 “霍爱卿家中侧室极像朕之故人,故想请侧夫人入宫叙旧。” “霍爱卿为国忠心耿耿,朕愿在侧夫人入宫后将你提拔为中书省。” 自己的月儿不知何时已被陛下看中,难怪这些日子陛下频频前往霍府,难怪陛下时不时便提及他的妻妾。 霍府的书房内。 霍言神色痛苦,眼底带有挣扎与纠结之色。 月儿是他最爱的女子,但陛下是天子,是这天下间最最尊贵 之人,别说是月儿 了,就算是任何女子,只要陛下瞧上那都可接入宫中…… 但他爱月儿啊,月儿心思纯善又体贴,虽是出身不高却能抵过这世间千万女子。 他了解月儿,知晓对方是多么的纯粹与良善 ,月儿身上有太多别人没有的品质。 霍言揪着头发 ,只觉痛苦不已。 让他把月儿拱手让人,他还不如死了…… 但,陛下是天子,他又有什么拒绝的资格呢? 更何况陛下还承诺了他中书省的职务,月儿跟着陛下定会比跟着自己过得更好。 那可是后宫嫔妃啊,是无上的荣耀,月儿定会开心的吧? 霍言眼底的痛苦逐渐熄灭,而化作点点坚定。 自己现在也没办法给月儿欢愉,自己冷落了她太久,若是叫陛下代为照顾她,她也定会开心的吧 …… 而他也会在宫外为月儿保驾护航。 霍言内心的欲望与不舍交织,叫他既然痛苦又愧疚,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撕扯着,令其难受不已,却因为内心的野心和欲望又无法做到真正的决然。 片刻后,霍言吩咐书房内的小厮把姜月饶叫来。 姜月饶此时正在院子内插花,夏日的花卉总是格外的多,生得也十分艳丽娇美。 她将橙黄色的月季剪去小刺,又将绿色的树叶修剪一番后这才插入瓶中。 这时,珍珠上前低声禀报:“侧夫人是霍大人身旁的小厮,说是霍大人请您去书房一趟。” 姜月饶姿态优雅的将最后一枝粉色的月季修剪好插入瓶中 ,这才理了理裙摆 柔声对珍珠说:“那便走吧,随我去瞧瞧大人有何事。” 珍珠与翡翠两人都神色严肃,她们一左一右跟随姜月饶出了院子,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姜月饶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坐在书桌前独自饮酒的霍言,他面色间有纠结也有痛苦,似还带着些决绝与心狠,在看到姜月饶进来时只觉眼前恍惚了下。 女子面色娇媚,来到京城这么久 ,眼底依旧是纯粹而澄澈,那绝美的容颜也不曾有半分的改变,甚至还更加好看了。 “月儿,你还是这般的美丽,”霍言一边说着,一边痴痴望着姜月饶,神色间带着惊艳与不舍。 这么个美人儿就要离开他,他实在是万分的不舍,心情也是难受至极。 要说霍言对姜月饶的感情,除了最开始的见色起意,那便是爱她柔情似水,以及对他的一心一意了,没有哪个男人不动容。 一想到月儿对自己的心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有些哽在喉间,愧疚与不堪自他心中涌出,叫他不敢面对。 姜月饶将霍言的不舍与愧疚看在眼底,她心中浮起几分嘲弄,面上却依旧柔情。 她莲步轻移来到霍言跟前,神色间带上几分欣喜与娇羞,似那山间盛放的纯白色百合,纯洁又高雅。 她柔声询问:“大人您今日寻妾身来所为何事?” 说罢 ,她又将桌上的酒杯挪开,亲自为霍言斟了杯茶水出来,关切的开口 :“大人,酒水伤身,还望大人保重身子。” 霍言的神色顿时更加复杂了,看向姜月饶的眼神那其中不舍仿佛就要溢出。 他喉结滚动,声线干涩无比:“月儿……” 越想,他就越说不出口。 姜月饶歪了歪头 ,神色变得疑惑:“大人,是出了何事吗?若是有什么能够用得上妾身的,请大人尽管开口,妾身在所不辞。” 看着这样体贴的佳人,霍言心中越发的难受。 最终他咬了咬牙,抬手把姜月饶给拉到椅子前坐下,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霍言眼神闪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绝美佳人,这才开口询问:“月儿,你当真是愿意为为夫分忧?” 姜月饶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笑容柔和又温暖,似能融化所有。 她点头说道:“大人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最爱之人,妾身自是愿意为大人分忧,只要妾身能够帮的上忙。” 这一句句真挚的话砸进霍言心间,令他羞愧内疚的情绪翻涌,却也阻止不了他的野心与欲望。 “今日陛下召为夫入宫,言月儿与他一位相识的故人很是相似,特地想要请月儿入宫小住些时日,”霍言说第一句话时还有些艰难,但后头几句就变得愈加的顺畅起来。 有些事,有些心思,一旦是开了头,便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姜月饶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是满脸惊愕,那双澄澈的眸底也迅速浮起一层水雾来,整个人都好似震惊无比。 霍言见她这般模样,心底那被压下的愧疚又再次浮现,随之而来的便是即将失去心爱之物的痛苦与不舍。 佳人若是放在后宅专属于他,他倒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连两人间的誓言都不再遵循,可一旦有人觊觎佳人,男人心底天然的占有欲便会被激发出来。 一同冒出的还有不舍与痛苦, 并非是他多爱,而是美好的东西不再属于他,这叫他痛苦不已 。 但话已经说出,自是不 能收回。 霍言抬手把姜月饶搂进怀中,他脸上的神色悲痛不已:“月儿,为夫也是没半点法子,陛下为人残暴,竟是用霍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的姓名做威胁 ,若是为夫不 从便叫霍府所有人陪葬……” 姜月饶 闻言面色间又惊又恐,眼泪自她眼角涌出,她缩在霍言 怀中轻声呢喃,语气悲伤又难过 :“怎可这般,大人妾身是您的侧室,您万不可这般对待妾身啊!” 第37章 荷包 霍言怀抱姜月饶整颗心都要化了,心中无比的怜惜,但他却依旧是将人从怀中给拉了出来。 他眼神复杂,神色间露出几分祈求来。 “月儿,你就忍心看着为夫与霍府去死吗?陛下手握天下的生杀大权,随意一句话就可要人性命,若是月儿不从,恐怕不出三日霍言便会在这京城之中消失……”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月儿了,至纯至善仁又爱自己,只要他说出这些话,那月儿肯定是会点头的。 姜月饶眼泪滚滚而落,最终是点了头,她语气凄楚无比。 “既大人都这般说了,妾身也不愿看见旁人因妾身而死,只是妾身虽入宫却也无法放下大人,妾身也想求大人能够记得妾身……” 若是不记得她,那往后有需要了,又如何能够为她办事呢。 霍言听姜月饶这么说,他顿时浑身一震 ,一股莫名的虚荣不合时宜的浮上心头。 月儿这话的意思便是,即便她入宫心依旧是属于他的,得佳人如此喜爱,他怎能不得意? 纵使陛下得到了月儿的身又如何,月儿的心永远都在他身上谁也夺不走! 霍言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激动,他不由地说道:“月儿还有什么心愿 ,在 入宫前为夫都会满足月儿!” 这是他给月儿的许诺,月儿值得! 姜月饶满脸悲切,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妾身在京中曾有一同乡,名叫沐辰之,若是大人有多出的心力,便劳烦大人照拂一二,沐辰之曾在青楼中帮助过妾身,妾身并不想欠他人情。” 霍言自是立即应下,并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此事办得漂亮让月儿安心 。 姜月饶是抹着眼泪离开的书房,待 她离去后霍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心底也随之浮现一丝怅然与痛苦之情来。 他努力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尽力去想些令自己愉悦之事,比如月儿入宫过后天子答应自己的职务。 但任他如何去想,心中的那抹难过与愁苦却依旧是挥散不去,一直萦绕在他心间,久久不能消散。 最终,他又拿起桌上的酒杯饮起酒来。 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要去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纵使会为自己换来大好的前程 ,他心中也是极其难受的。 *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心中只觉轻快无比,这最关键的一步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珍珠在她身旁伺候着,为她轻捏着肩膀,有些疑惑道:“霍大人那般无情,侧夫人就能确定在您入宫过后,他能够帮忙照拂沐少爷吗 ?会不会出了岔子……” 能够这般轻易就将侧夫人拱手让出,她实在是很难以相信霍大人会在关键时刻提拔沐少爷。 旁边的翡翠也是一脸好奇。 姜月饶勾了勾唇,她淡淡开口:“霍言虽是无情,却也是有感情的,只要我永远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那么他的心就会偏向我 。” 她并不需要霍言的这份情谊有多么的真挚与热烈,辰之那边也并非是要让霍言做些什么,只要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便可。 珍珠与翡翠似懂非懂 。 姜月饶吩咐两人:“等下你们去将前些日子我吩咐你们绣的荷包送去书房。” 那荷包她早早便绣好了,作为离别的礼物,自然是要早早想好了。 当霍言收到那只荷包后,心底便只剩下感慨与不舍。 荷包的针脚很细致 ,是一副鸳鸯交颈的图案,荷包里面还放着张纸条,上头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霍言看着那一行行的句子,心底似泣血般疼痛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后悔。 有关两人的一幕幕不禁在脑中回荡,他猛然发现 ,这竟是自己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最后,霍言用有些颤抖的手将荷包珍而重之的放进怀中,心底撕裂般的疼痛欲加明显。 ---------- 皇宫内。 当皇太后得知消息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灵妃满脸苍白的跌坐在她身旁,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喃喃出声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怎会忽然要姜侧夫人入宫?分明姜侧夫人那般爱霍侍郎……” 灵妃觉得自己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 ,为何事情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姜月饶与霍侍郎的感情那般好,难不成是陛下见色起意?这不应该啊,陛下并不像会沉溺美色之人。 皇太后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紧的眉心,她只觉灵妃那副蠢态实在碍眼,丞相府的主母当真是个无用的,精心养了这么个废物嫡女出来。 她叹息一声:“好在那姜侧夫人并未怀有身孕,待她入宫一切倒也好处理。” 此话一出,灵妃满脸惊诧。 她有些不可置信道 :“西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那姜侧夫人已经同陛下……” 这简直叫人太不敢相信了,陛下表面看起来那般冰冷无情,竟也会作出这般枉顾人伦之事? 西太后斜斜睨了灵妃一眼,语气间颇有些嫌弃:“灵妃,你入宫这么多年竟是连皇帝的性子都琢磨不透。” 皇帝可不是什么道德仁善之人,外表看起来也丝毫不搭边啊。 灵妃被西太后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抖,随即便直直跪了下来,她说道:“臣妾愚钝,还请西太后娘娘点拨。” “你且主动去寻皇帝,让他快些将人接入宫中即可,只要是入了宫那便是哀家说了算,”西太后眼神凌厉 ,还带着些许的狠辣。 这灵妃好就好在是个还算听话的。 灵妃低头应下:“多谢西太后指点,臣妾明白了。” 虽不知西太后为何会这般吩咐,但她只管照做便可,西太后是她姑母万不会害她。 “眼看着宫中嫔妃越来越多 ,你也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生个皇子出来,”西太后语气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有时她都怀疑是灵妃身子有问题,倘若还是不行,她便只能去信让风归业重新挑选个血统纯正的合适人选入宫。 灵妃颤颤应下。 * 夜间。勤政殿内。 贤妃正为批阅奏折的天子研墨,她五官大气而端庄,打扮也是以庄重沉稳为主,中宫 皇后之位空悬,如今是她在协理六宫。 她微笑着轻声询问:“臣妾听闻陛下要迎进宫一位新的妹妹?” 第38章 入宫 正在处理折子的闻人凛神色一顿,淡漠的面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满,自他登基以来便是贤妃在处理六宫事务,为人倒也十分端庄体贴。 眼下贤妃提及此事多半是在为他考虑。 “前些日子朕在宫外偶遇一女子,其女的确新鲜,朕打算将其接入宫中,”闻人凛淡漠说着自己的打算。 具体什么时候接入宫,他倒还没有决定。 贤妃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幽暗,随即便扬起温和笑容,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王德全走了进来。 “陛下,灵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是带了宵夜给您。” 贤妃听是灵妃前来,她唇角弧度逐渐加深。 灵妃为人跋扈,她仗着有西太后撑腰在后宫做了不少霸道之事,今日前来想必也是阻拦陛下接那女子入宫 。 自己一向贤淑,有灵妃这般跋扈妒忌嘴脸,便更会衬得她大方端庄。 闻人凛也是明白灵妃的性子,也以为灵妃此时前来是有意阻拦他接姜月饶入宫,他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深潭般的眸底也露出几分不耐来。 贤妃见天子眉头稍皱,她笑着说道:“陛下,灵妃妹妹一片心意,倒是难得。” 若是陛下此时将人赶走,又怎能凸显她的体贴与大气呢。 闻人凛看了眼王德全:“传灵妃进来。” 叫进来说清楚也好,接人入宫一事今夜若不说清,灵妃指不定要私下搞什么小动作。 一想到灵妃以及对方身后的势力,闻人凛的眸色就变得有些森寒。 片刻后,灵妃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欢喜的笑意。 她今夜是刻意打扮过的,一袭青烟般的华丽宫裙,下摆拖得很长,发间珠翠满头很是奢华 ,妆容也是精致非常。 灵妃进来后便发现贤妃也在,她脸上的笑意微微落下,嘴角也变得平直,显然是不太高兴了。 但贤妃偏偏还对她友好一笑,做作至极,明知自己来了却还跟个狗屁膏药似的赖在陛下身旁。 灵妃蹲下身朝着天子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闻人凛头也未抬,只淡声道:“起来吧。” 灵妃起身提着食盒来到天子桌案前,她先是斜睨了贤妃一眼,这才娇声开口:“陛下,臣妾听闻陛下在宫外新得一妹妹,不如快些将妹妹接进宫中与臣妾作伴?”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内的参汤端出。 闻人凛听她这般说,眼底闪过几分诧异,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灵妃。 他淡淡开口:“这般体贴,倒是与平日里不同。” 贤妃也是惊讶的看了眼灵妃,她没想到灵妃非但不阻挠此事,竟还主动提议将人快些接进宫中。 灵妃微微一笑,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怅然来:“臣妾也是觉得这后宫太久没进新人了,这才如此提议。” 若非西太后下令,她绝不会说出此等话来。 闻人凛见灵妃识时务,倒是觉得对方顺眼些。 他询问:“那灵妃觉得朕应当何时将人接入宫中?” “臣妾觉得越快越好,那位妹妹始终是宫外女子,能够尽快入宫也可避免节外生枝,”灵妃这番话说得有几分艰难,拿在手中的丝帕也不自觉的攥紧。 她心底无奈又忧愁。 贤妃将她的纠结看在眼底,只觉她演技拙劣,不堪一击。 “那灵妃妹妹觉得应当给这位新人妹妹一个什么位分?如今四妃之位只有你我二人,不如便抬了那位妹妹做妃?”贤妃的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既是在试探灵妃,也是在试探那女子在天子心中的分量。 她对那位女子了解不多,并不知对方的模样,只知对方身后并无任何势力,入宫也只能靠着陛下的宠爱过活罢了,不足为惧。 以妃位入宫便有所礼仪,不仅大张旗鼓更会为那位女子在后宫中奠定一定的地位。 贤妃此话一出,灵妃立即皱眉,不屑的反驳:“这怎么可以?且不说位列妃位是有严格要求,那女子的身份本就有失体统,如此大张旗鼓接回宫中,岂不是惹人非议?” 这贤妃怕是脑子出了问题,竟是要让一个身后无依的女子捧上妃位 ,要她说给个贵人都算不错了。 贤妃端庄一笑,她看向闻人凛,轻声说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是姐姐没考虑周全。” 闻人凛沉着脸看了眼灵妃,最后拍板:“那便定为嫔,三日后接入宫中。” 灵妃有些不甘,却也明白天子下的决定不可改变,同时她心中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 * 钟粹宫内。 贤妃坐在妆镜前,贴身宫女秀禾为她拆着发间珠翠。 “娘娘,那位未入宫的姜嫔也不知能得陛下多少宠爱,今夜陛下翻的可又是姝贵妃的牌子呢,”秀禾轻声说着。 贤妃看着妆镜中的自己,容貌与姝贵妃有几分相似,但陛下对自己的情谊却不及贵妃的一半。 她温和脸上泛起几分冷意:“能叫陛下将人以嫔位接入宫中,即便是没有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那也是新鲜不已的,只要本宫能抓住机会,便有希望……” 她没指望那姜嫔能够帮她扳倒姝贵妃,只要能让对方犯错便好,削弱对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即可。 秀禾点点头:“姝贵妃看似高傲,想必心里也会因这位姜嫔有所波动,一个庶出之女罢了,若是没了陛下的宠爱,姝贵妃什么都不是。” 贵妃之位本就是她家娘娘的,不,是皇后之位,只因那姝贵妃横插一脚,这才坏了娘娘的事儿。 贤妃抚着自己的青丝,吩咐道:“那含凉殿虽小却距离陛下的乾清宫不远,便差人将那含凉殿打扫出来,三日后让新入宫的姜嫔住进去。” ---------- 三日后。 今日是姜月饶入宫的日子,一大早宫内便派了人前来,还特意带了一套宫装。 霍府内,霍言眼眶微红,他看着身着一袭淡蓝宫装走进小轿的姜月饶,心底五味杂陈。 被他揣在怀中的鸳鸯交颈荷包似在微微发着烫。 昨夜他整晚未眠,心中满是两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点滴,那一幕幕直叫他难过到不能入睡。 第39章 姝贵妃 男人就是这样,任何女子都在得到后都不珍惜,一旦失去便陷入追忆,恨不得时光倒流才好。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起轿——” 粉色的小轿被抬起,朝着霍府门外而去,珍珠与翡翠跟在左右 。 霍言终是忍不住,快步追了上去,但碍于宫中太监在场,他言语间显得有些克制:“微臣愿姜嫔娘娘在宫内得陛下宠信,愿姜嫔娘娘一生荣华 。” 软轿内的姜月饶面色淡淡,眼底无一丝波澜,丝毫不为轿外的霍言所动,甚至连掀开帘子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如今她已是天子嫔妃,可不会再同霍言上演什么离别情深。 霍言快步追出几步后,便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小轿眼底落寞而难过,心底仿佛是空了一块般。 王氏来到霍言身旁 ,她将抬手牵起霍言的手, 眼底满是轻松与愉悦:“夫君,咱们先回府吧,姜嫔能得陛下青睐,这也是她的福气。” 她不知姜月饶是如何勾上陛下的,但这个结果很令她满意,没了姜月饶那整个霍府便都在她的掌控。 至于霍言这个已无法人道的废物,往后也只是支撑霍府不倒的工具罢了。 陛下为把姜月饶接入宫中,定是会给予霍言些好处的。 王氏神色间布着算计,她扶着失魂落魄的霍言回了府中。 那姜月饶叫她烦忧了这么久,如此下场便也算是为霍家助力了。 王氏可不觉得姜月饶入宫后会有什么好日子,且不说对方深爱霍言,就她这如此丢人的出身便足以叫她在后宫被人耻笑。 世人并不会指责陛下君夺臣妻,只会厌恶姜月饶狐媚惑主。 ---------- 随着姜嫔被抬入宫中,有关她的流言也悄然四起。 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姜嫔旧究竟使了何种手段,竟是让平日里十分冷漠的天子动了心思。 御花园内,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在清灵殿洒扫的宫女,她神秘兮兮的开口:“我可听说此次入宫的姜嫔身份不一般,你们可知姜嫔娘娘是何身份?” “是何身份?不是说只是平民女子,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另一个宫女十分好奇,眼巴巴的看着清灵殿的洒扫宫女。 其余宫女也很是好奇,这可算是陛下登基以来最大的八卦了。 清灵殿洒扫的宫女见大家这般好奇,她缓缓说道:“你们可知霍侍郎有一绝色侧夫人?” “吓!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想说那位侧夫人便是陛下接入宫的姜嫔?” “我曾听闻霍大人那位侧夫人也姓姜?” …… 那洒扫宫女并未回答,她只高深莫测的露出一个笑来,任凭这些宫女去猜。 她出来时灵妃娘娘特意交代了,要她暗示即可无需点破,就是这般非真非假的流言才传播得够快。 宫内顿时流言四起,就连姝贵妃所居的延禧宫都听到了风声。 毕竟那位绝色的姜侧夫人大家都略有耳闻,即便是在深宫,姜侧夫人的名头也都传了进来,可见一斑。 * 延禧宫。 一位身形高挑,着青绿色裙衫的女子正在书案前作画。 女子头上仅斜斜插着支价值连城的琉璃凤簪,腰间束着月白色腰带,显得她腰肢纤细,但搭配着她略带英气的五官却并不娇柔,有种利落又带着凌厉的美感。 这便是姝贵妃。 此时贴身宫女自殿外快步走到姝贵妃跟前,将方才打听到的消息说出:“贵妃娘娘,奴婢方才在外头打听到,宫内都在传新入宫姜嫔就是霍侍郎的侧夫人。 贤妃娘娘还安排姜嫔入住了含凉殿……” 她面色忐忑中还带着些许的惶恐。 姝贵妃闻言停下手中狼毫,她眼底闪过几分讥讽之色。 那姜侧夫人她在宫宴上见过,确实是个美人儿,只是性子很是绵软,在宫宴上便被灵妃毫不留情的刁难。 只是她能勾得陛下将她接进宫中,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眼下贤妃安排姜嫔入住距离乾清宫如此近的含凉殿,必是别有用心。 她可是与陛下一同开疆拓土上过战场之人,岂是小小美色取代她的?贤妃也未免太过可笑。 姝贵妃与贤妃都出自尚书府,只不过姝贵妃为庶,贤妃为嫡,姝贵妃之所以能够登上如今的位置,靠的便是与闻人凛一同上战场的情谊。 她与闻人凛有一段旁人没有的感情,这也使得她能够登上贵妃之位,若非从中有贤妃的阻挠,她甚至有机会登上后位…… “不必去管姜嫔,一切照旧即可,”姝贵妃吩咐宫女。 她可不会中了贤妃的奸计。 两人在闺中时,贤妃是尚书府众星捧月的嫡女,她是被边缘化的庶女,那时的陛下还是太子,从来也看不见她,那时的贤妃几乎是默认的太子妃人选。 但她野心勃勃,不甘人生就如此被摆布,当她得知太子被陛下派去边关时,她便也悄悄跟了过去。 她有个在边关当百夫长的舅舅,借着这层关系她女扮男装混入军营,默默跟随在天子身旁,那时的天子就似太阳般耀眼,她不可控制的沦陷了进去。 在一次敌袭中,她舍命救下太子, 也就是那次太子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 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她陪着太子在边关度过了整整一年,那一年也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太子抵御外敌入侵又收服边关,在班师回朝后,她理所当然的成了太子最心爱的女子,那时的她风光无比,太子对她也是宠爱有加,甚至令她忘却了双方的地位差距。 随之而来的便是父亲带头在前朝的弹劾,她做了这么多,做得这么好,依旧是得不到父亲的看重与喜爱,竟是带头说她身份卑微,将来别说是皇后之位了,就连妃位都不配。 她气疯了,找到天子诉苦还说了许多嫡姐的坏话,得到天子保她妃位的承诺后,她这才安心。 很快她嫡姐也以侧妃之位被送入东宫之中,虽不是太子妃却也与她平起平坐,她的心又变得难受不已,她生怕在天子登基后嫡姐会越过她去。 于是她又找太子要了贵妃之位,太子待她不薄又怜她出身便也答应了。 但在天子登基后,她的父亲竟又再次弹劾,说她出身太低不配掌管六宫,陛下先前处处维护她,此次便只能应下,将后宫大权暂交贤妃管理。 毕竟一开始,贤妃便是太子妃人选,陛下是在她的干扰下,才将刚入东宫的贤妃封为侧。 经过了这么多,她明白自己在陛下心中是不同的,不光有着单独的情谊,她还救过陛下的命。 而她在成为贵妃后,便想着将那距离并不远的皇后宝座也坐上一坐…… 第40章 软钉子 含凉殿外。 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着下了软轿。 小太监弓着身子为她介绍:“这含凉殿往后便是姜嫔娘娘居的宫殿了,娘娘别看着宫殿虽小,但却是贤妃娘娘特意给您安排的。 不仅距离陛下的乾清宫距离很近,里头也并未有别的妃嫔居住。” 这小太监是贤妃的人,自是将自己的主子夸赞一番,再者说这宫殿的位置确实是极好,除了有些小与稍显破旧外,位置是顶顶的好。 姜月饶看着这有些掉漆的朱红色殿门,她柔柔一笑,对小太监说道:“嫔妾多谢贤妃娘娘费心,还请公公帮本嫔多谢贤妃娘娘。” 她一袭淡粉色飘逸宫装,腰间的同色系束带将她纤腰完美勾勒而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芙蓉面娇美至极,白皙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莹亮光泽。 如此娇媚模样,不见丝毫妇人之态,竟是连那些闺中小姐都比之不上。 小太监不禁在心中感慨,难怪陛下会将其收入宫中,姜嫔娘娘这般模样任哪个男子都把持不住。 他笑着行礼后应下:“那奴才便先告退了,贤妃娘娘那边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 待小太监离开后,姜月饶这才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朝着含凉殿内走去。 “娘娘, 这含凉殿也太过破旧了些,殿内也这般的小,不过只比您在霍府的院子大上半个,丝毫不像个宫殿,”珍珠一边观察着含凉殿的环境,一边皱眉说着。 旁边的翡翠也皱着眉有些不快。 这含凉殿确实是又破又小,原先也确实不是宫殿,而是先帝的奶娘及一等下人住的地方,若非如此这宫殿早就被分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姜月饶? 姜月饶将眼神落到明显有翻新痕迹的地方,神色间略显嫌弃,小她倒不觉有什么,就是整个含凉殿都透着粗糙,叫她很是不满。 那贤妃看似对她多有照拂,却连最基本的翻新都做得这般敷衍,显然是给了自己个软钉子。 再看四周懒散的宫人,这是安排了最不中用的来膈应她? 姜月饶将面上那抹嫌弃隐去,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小白兔模样,她走进来后周遭的宫人先是一愣,显然是被她的容貌给惊到了,随即又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般。 她们并非是贤妃安排的,而是灵妃主动包揽了下来,这些人平日里在宫内便是最喜偷懒的那批。 加上姜月饶在今日没入宫前,这宫中有关她的流言便传得纷沸扬扬,眼下众人都知晓她并非什么良家女,身后又无背景权势,自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在这宫中拜高踩低不要太正常,尤其是无权无势时,这些人料定姜月饶受宠的时日不长,天子不过也是将她当做玩物,便也没想着多么尊敬。 姜月饶没管这些懒散的宫人,她径直带着珍珠与翡翠走进了寝殿。 “娘娘,这些宫人也太过分了,娘娘不如让奴婢去训斥她们一番,您以嫔入宫,岂容这帮人放肆?!”珍珠气得要死,恨不得将这些人都狠狠打一顿。 翡翠抿了抿唇她看向姜月饶,眼神中也带着愤怒:“这些宫人敢这般对娘娘,想必是有人在后头指使。” 姜月饶走至桌前坐下,她看了看上头带有划痕的红木桌,语气柔柔:“本嫔在未入宫前便多次被灵妃刁难,如今虽以嫔位入宫,却连贵人的待遇都不如,想必是有人想将本嫔除之而后快。” 她声线中带着一贯的娇柔,眼波流转间露出点点媚态。 “在未入宫前陛下都对娘娘有宠爱,不如奴婢去寻了陛下,让陛下来教训这些人?”珍珠轻声提议着。 姜月饶微微摇头,否认:“如今本嫔已入后宫,陛下对本嫔的感情也会由新鲜转为平淡,帝王能有多少感情?用一分便少一分。 这些人教训是肯定要教训, 只是不能够让本嫔来开这个口,要让陛下自己发觉。” 眼下她刚入宫手中并无自己的势力,即便她求了闻人凛将这批人换掉,下一批来的人也会是眼线,还是比这一批更加警觉的眼线。 方才她进来时观察到,这些宫人也只是懒散不屑的居多,想必多半是刺头与滑头,即便是有眼线的存在,也只是那么一两个。 若是换上一批,让各宫觉得陛下对她真的有几分关心宠爱在后,难保谁都想来掺一脚,那她的破落宫殿不就成筛子了吗? 珍珠听了姜月饶的分析,便立即说道:“那奴婢现在便去打水,等晚上陛下亲自来看,待陛下来了看到娘娘您的处境,想必定会为娘娘出气!” 在霍府中,闻人凛对姜月饶的身子流连忘返,珍珠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闻人凛会对姜月饶宠爱有加。 “不必了,今夜陛下会不会来还难说,珍珠你性子外放,便去外头打听打听这宫中的事,不管是什么事,能打听到的都回来说说。 翡翠你便在殿内熟悉一番,观察观察这些宫人的举动,也莫要与他们产生冲突,”姜月饶缓缓吩咐着珍珠与翡翠。 这些宫人胆敢如此苛待她,想必定是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她以臣子侧夫人入宫,此番遭遇也早有预料,心底并不觉得有任何委屈与不满。 反倒是升起一丝久违的兴奋来,来了后宫便距离灵妃更近了,也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眼下的困境,她倒是能够将计就计一番,在闻人凛面前将自己纯粹善良的性子给做实了! 珍珠与翡翠听姜月饶这么说,顿时便生出几分茫然与无措来,两人神色间有些呆愣,显然眼下的情况与她们预料的完全不同。 姜月饶见两人这般神色,只淡淡说道:“本嫔无权无势,还是妇人入宫,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下去吧。” 她若不是看在珍珠与翡翠是她自小培养的份上,根本不欲多说。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纵使心中有些不安却也不再茫然,立即便退下开始做事。 姜月饶在霍府时攒下了不少私房,霍言平日便宠爱她,对她倒是大方,今日送她入宫时又给了她一大笔的银钱。 摸着那厚厚一沓的银钱,想来心中是对她极其不舍的,是她先前的举动起了作用,有了这些银钱,倒能够为她在宫中站稳脚跟。 - 夜间,勤政殿内。 闻人凛淡声询问着王德全:“姜嫔那边如何了?” 王德全摸不准天子的意思。 第41章 算计 他只得如实回答:“贤妃娘娘把姜嫔安置进了含凉殿,说是那里距离乾清宫距离近,姜嫔娘娘来往也方便,那含凉殿中的宫人,奴才听说是灵妃娘娘安排过去的。” 那含凉殿可不是什么好殿, 前一任居住的都不是主子,贤妃娘娘就这般将人给送了进去,显得既合理又不合理,总之对姜嫔娘娘来说是个折辱。 而灵妃娘娘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能安排什么好的宫人过去? 低头批阅闻人凛并未继续说话。 贤妃与灵妃所做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心意罢了,而他也在等着姜嫔主动诉说委屈,毕竟姜嫔入后宫总是他逼迫着的。 眼下人入宫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作为当今天子,如何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心中还装着旁人?姜嫔想要在后宫过得好,就要学会如何乖顺讨好。 这时,敬事房的公公端着牌子走了进来。 “还请陛下翻牌子,”公公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姜嫔的牌子已然做好,正崭新的放在最中央的位置,这是贤妃特意吩咐的。 闻人凛的眼神落在姜嫔的牌子上,下一刻,骨节分明的手便将那牌子翻了过来。 随即他站起身来,语气淡漠:“去含凉殿。” 才刚起身便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到闻人凛跟前。 “陛下,灵妃娘娘方才晕倒了,还请陛下去清灵殿看看吧。” 闻人凛神色微冷,整个人都周身都萦绕起冷意来,王德全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轻声呵斥道:“去去去,这般没有规矩。” 那小太监不肯走,‘砰砰’磕着头:“还请陛下去瞧瞧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晕倒前可是惦记着陛下呢。” 闻人凛冰冷眼神落在小太监身上,那磕头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 天子冷漠的声线落下:“去清灵殿。” 王德全立即说道:“摆驾清灵殿——” * 另一边。 含凉殿内,珍珠与翡翠正在与姜月饶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两人今天一整天都按照姜月饶的吩咐在外打探消息,基本是将一些后妃明面上的事给花钱打探了出来。 由于姜月饶在御前并无人,闻人凛被劫走的事她并未第一时间知晓。 将这宫中的八卦都听完后,姜月饶便吩咐珍珠与翡翠打了水过来,舒舒服服沐浴过后便换上寝衣准备睡了。 贤妃将她分来这个殿,该准备的东西却都准备齐全,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姜月饶梳洗完后便半倚在床头看起书来。 珍珠上前将烛火挑得亮了些后,这才轻声询问:“娘娘,当真不在等等陛下了吗?” 万一今夜陛下翻了娘娘的牌子呢? 姜月饶看了眼珍珠,她轻柔一笑似春风拂面,轻柔的语气十分笃定:“即便是陛下今夜翻本嫔的牌子,他也来不了含凉殿。” 珍珠先是不解,随后便脸上便生出几分恼意来:“这后宫中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莫要着急,咱们娘娘这般淡然想必早有 预料,宫内不比宫外要处处警醒才是,”翡翠忍不住这般说着。 相较于珍珠的外放,翡翠的性子便显得内敛沉稳许多。 姜月饶的语气变得有几分严肃,她看着珍珠:“翡翠说得不错,入宫之后便要谨慎行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思索考量。” 今日的珍珠言行相较于翡翠是有些鲁莽的,不过她还算了解珍珠,知晓她很快便会适应过来。 珍珠神色变得有几分严肃:“娘娘,奴婢知错。” 姜月饶挥挥手:“下去守着吧。” * 接下来的两日,闻人凛都并未翻姜月饶的牌子。 含凉殿内原本就懒散的宫人,顿时就变得更加懈怠了,御膳房对姜月饶也颇为怠慢,今日的饭菜甚至是凉的。 整个皇宫都觉得姜嫔刚入宫便失宠。 姜月饶坐在桌前,她看着桌上的冷饭,没有一点儿胃口,守在旁边的珍珠与翡翠战战兢兢,既忐忑又沮丧。 她们在心底不由地感慨,在这深宫内,若是没有帝王的宠爱,真真是难以生存。 姜月饶看着两人略带沮丧的神情,她勾了勾唇:“稍安勿躁,不出两日陛下定会来含凉殿。” “可娘娘,灵妃娘娘已连续三日抢了您的牌子,陛下当真会来吗?”珍珠都觉得有些奢望了。 姜月饶撑着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轻柔笑意:“本嫔自以为曾给过陛下欢愉,去将那熏香随时准备着。” 她对自己在床笫间的技术可十分自信,在青楼的那些年可不是白待的,她确定带给闻人凛的感觉十分快乐。 也过去了三日,灵妃越是不让闻人凛来她殿中,闻人凛便越想要来。 就在主仆三人说话间, 一道尖细的通传声便响了起来:“陛下驾到——” 姜月饶立即给翡翠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跪下给大步走入殿中的男人行礼。 两人已有好几日未见。 闻人凛看着蹲在地上行礼的女子,沉声道:“起来吧。” 他自己则是随意坐去了女子跟前的椅子上,将深幽视线放在女子纤柔的身上。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 姜月饶今日未施粉黛,身上只着一袭素衣,如云般的青丝披散在肩头,发间只攒了只成色普通的翠玉簪子。 除了那张脸依旧惊艳动人外,她的打扮竟是比在霍府时还要素净。 闻人凛不自觉皱了皱眉。 都入宫了,她难道还在想着霍言? 闻人凛只以为姜月饶的清瘦与素净是因太过伤痛而至,想到这他心底便浮起几分火气来。 这时,女子娇娇柔柔的声线传来,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安:“陛下可有用膳?” 闻人凛将视线挪至桌上,这才看见桌上的残羹冷饭,一个炒豆芽和半个馒头,红木桌椅上还有几道细微的划痕。 他眉宇间的褶皱顿时更深了,内务府做事是越来越敷衍了。 “你晚上便吃这个?” 虽是在问姜月饶,但眼神却是在看殿内伺候的其余宫人,却发现除了对方从霍府带来的丫鬟,根本找不到一个伺候的人。 王德全心中暗叫不好,这些宫人是灵妃安排来的,用脚指头想都是有意在怠慢姜嫔。 这三日他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便也没怎么管姜嫔这边的事儿。 第42章 宠幸 “嫔妾晚上吃得并不多,”姜月饶轻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语气中没有丝毫抱怨,亦不觉有任何不对。 闻人凛的心底却是不悦,周身的帝王之威腾升,叫人觉得心惊。 他是想叫人服软,却没想让这些人这般的苛待,新鲜劲儿未过怎可叫人这般敷衍? 王德全赶紧跪了下来:“请陛下息怒。” 他也没想到含凉殿竟被如此冷落啊,先前姜嫔的牌子不还放在正中央吗? 谁能想到呢 …… 闻人凛语气冰冷:“嫔妃宫中如此敷衍,岂有将朕放在眼里?” 才将人刚接入宫便这般冷待,岂不是打他的脸? 姜月饶见天子发怒,她神色间不禁染上几分着急,那张芙蓉清面似被微风吹动,荡出几分撩人珀色来。 闻人凛看着女子这般模样,忽然觉得如此模样住在这含凉殿中,实在有些可惜。 他听见女子略带急色的劝慰:“还请陛下莫要介意,嫔妾并不觉得有什么的,嫔妾农女出身从前什么都经历过,如今的日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说着,女子脸上还绽开一个真挚而纯粹的笑来,那笑容似带着温度,能够穿透一切冰冷。 闻人凛的神色有些复杂,被人这般苛待,她还能如此以为,当真是不介意吗? 沉默片刻,他有些忍不住的发问:“从前你在霍府,也是这般?” 他从不曾过问暗卫对方在霍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其实也隐约能够猜到,但他并不关心。 女子听他这般发问似愣了愣,随即才轻柔作答 :“回陛下,夫人并未苛待嫔妾 ,只是嫔妾出身并不好,夫人见了偶会调教,除此之外再并无任何。” 说罢后,她水盈盈的眼底露出几分惆怅与释然来。 柔而轻的声线再次响起 :“嫔妾并不聪明,母亲与父亲还在世时,便只告诉嫔妾以夫为天的道理,嫔妾这一生如蒲柳,自救下霍侍郎开始便再也由不得自己。 这三日来嫔妾也想了许多,嫔妾已跟了陛下,那往后便是陛下的人了,往事如烟,嫔妾会放下一切摆正自己的身份,往后的日子还请陛下多多担待。” 她这话有愁绪亦有豁达。 一介农女好心救人最后却不得不委身于人,看似以身相许 ,实际是霍言巧言令色欺骗无知少女,以她的姿色还是很能叫人信服的,至少是有这个可能。 她可没往霍言身上泼脏水,只是将人往那方面引导罢了,她只是一个柔弱又不能自理的女子,对霍言的真心交付亦是真的。 而霍言对她是否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通透而豁达的女子,他心底升起几分异样的感觉来,当初霍言究竟是如何将人带回京的? 他不由沉声追问:“当时你可知霍言家中的情况?” 两人间相处时虽多是在床笫间 ,但他还是多少有些了解她的,纯善而真挚,与后宫女子很是不同。 这般性情的女子,当真能自甘做妾? 而霍言为人不遵承诺,流连女色 ,那些个龌龊又腌臜之事倒是做得毫无负担 。 姜月饶闻言,眼底似有波光涌动,她轻轻摇了摇头后又点点头。 她轻叹一声,只说道:“在来京以前,嫔妾以为霍侍郎并无妻女。” 这些话她说得情深意切,给霍言的帽子给扣得毫不留情,差点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闻人凛收回目光,一把便将人拉入 怀中,女子娇软的身子嵌在他怀里,馨香之气在他鼻间萦绕。 多日不见,原本想先要清理宫人的心思也歇了下来,抱起怀中女子便往床榻走去。 那沉而低哑的声线回荡在寝殿中:“既是想通了,那朕便来瞧瞧姜嫔想得有多通?” 怀中女子羞怯,那白皙而清透的脸颊也染起一丝红晕。 跪在地上的王德全赶紧退了出去,他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处置处置这含凉殿中的宫人。 珍珠与翡翠守在紧闭的殿门前,腰板儿挺得笔直。 院内王德全在处置含凉殿偷懒的宫人。 —————— 清灵殿内。 灵妃身穿寝衣坐在床榻上,她听着下面小太监颤颤巍巍的回禀。 “娘、娘娘,奴才方才去勤政殿,得知陛下已经去了含凉殿……” 接连三日,他家娘娘都将陛下强行请来了清灵殿内。 灵妃面带怒色,抬手便将旁边花架上的花瓶拂至地上,殿内响起瓷瓶打破的清脆响声,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跪倒在地,将头垂得极低。 她语气带着狠厉:“直接去含凉殿请,便说本宫身子不适,那狐媚子出身不正,狐媚惑主,不能由着她来!” 小太监有些迟疑。 那跪在地上的贴身宫女春梅轻声说道:“娘娘,您已连续三日请了陛下,若是今夜再去请,是否太过频繁?” 她其实是想提醒娘娘莫要太专横跋扈。 灵妃横了春梅一眼,她何尝不知太过频繁,但她就是气不过自己被姜嫔那贱人玩弄,回想起自己生辰那日出宫,姜嫔在自己面前上演与霍侍郎琴瑟和鸣那一幕。 那姜嫔怕不是将自己当做傻子在愚弄?她都恨不得立即杀了姜嫔! 她狠狠开口:“为何不能请?你现在立即去静玉宫,叫荣贵人去含凉殿请陛下。” 她偏不让姜嫔那小贱人如意! 春梅轻声应下后退了下去。 * 含凉殿寝殿中,红烛帐暖。 闻人凛心情畅快不少。 女子回京后被养的娇媚而绵软,亦或者是天生的,由于农家低微的出身,她身上并无世家女的恪守礼数。 “多日未见,姜嫔倒是依旧,”闻人凛的语气带着餍足后的沙哑。 姜月饶被他搂在怀中,乖乖巧巧 ,神色间染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娇羞。 她声线婉转而娇媚:“陛下,也、也……” 后头的话她因羞怯并未说出,这副说不出口的模样倒是取悦了闻人凛。 第43章 通透 这时,殿外传来王德全颤颤巍巍的声音。 “陛、陛下,荣贵人身旁的宫女传来消息,说是荣贵人身子不适,想请陛下过去瞧瞧。” 闻人凛额角突突跳着,并未回话。 王德全没听到天子的回话,叫他咂了咂嘴。 他自东宫起便伴陛下左右,从未见哪次侍寝这般。 倒难怪陛下如此着迷,看来这民间女子也有民间女子的好处…… 王德全走到宫门口,他看着守在门口的宫女,笑着开口:“这位姑姑请回吧,陛下已经歇息了。” 宫女不太甘心,连声询问着:“公公可有询问陛下?” 她家贵人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听了陛下的回话才行。 王德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变得疏离了几分:“姑姑请回吧。” 宫女看出这位御前红人的意思,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一夜,含凉殿接连叫了三回水,轻松打破妃嫔侍寝只叫一回水这不成文的规矩, 就连王德全也都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瞧这样子,后宫是要风起云涌了。 天子自登基以来便一心扑在前朝,任后宫妃嫔如何貌美,在侍寝时都不曾叫过第二回水。 如今姜嫔才入宫侍寝第一回,便叫了三回水,可不引人注意嘛。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姜月饶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为天子更衣,她脸上带着几分疲惫,青丝柔顺的散在她肩头与锁骨,却更显娇柔与柔顺。 暖黄殿内宫灯摇曳,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线,与那娇媚却略带疲惫的五官相杂糅,温馨而撩人。 闻人凛低头看着女子身披轻纱,认真为自己系腰带的模样。 柔顺至极中带着一抹单纯。 姜月饶将男人腰间束带系好,抬头轻柔一笑显得无害极了,她眸底闪着澄澈与纯净。 后退一步,屈膝袅袅行礼。 “嫔妾恭送陛下。” 闻人凛眸色深幽,大步离去。 殿门口,此时的天边透出一丝鱼肚白,身着龙袍的天子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洒扫的宫人。 他冷声吩咐王德全:“立立规矩,再将掌管的太监与姑姑送去掖庭,三日后送出,把御膳房的人一并送去,此事回禀给贤妃。” 贤妃由着灵妃乱来,倒是他平日关注后宫之事太少,好不容易接来个可心之人都要由她们摆布。 分来含凉殿便罢了,还要苛待她的吃食与宫人,当真不将自己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回想起女子那双澄澈的双眸,即便冷了她几日也毫无怨言,反倒是自我警醒,通透得很,是个坦诚的性子。 王德全一一应下天子的话。 在闻人凛离开含凉殿后,姜月饶便又有些疲惫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殿内早已换了一番光景,桌椅板凳陈设摆件都已被重新换过,院子内的花草树木,墙皮青砖也有宫人开始修补,已忙活了一个早上。 珍珠与翡翠见她醒来,满脸激动 。 “娘娘,您是否要先沐浴?”珍珠轻声询问着姜月饶。 她家娘娘可当真是厉害呢,陛下离开后贤妃便立即派了人过来,将娘娘宫中的所有东西都重新换了一遍,就连那朱红色的大门也都重新漆了。 姜月饶睡饱了,她精神不错就是双腿依旧是有些绵软,泡个澡缓解缓解也好。 片刻后。 她坐进撒着花瓣的浴桶之中,白皙肌肤沾上清水,更显水润细腻。 翡翠为她清洗着垂在脑后的青丝。 珍珠一边帮她按摩,一边轻声汇报着她们宫内发生的一切:“陛下将掌管咱们宫内的管事姑姑与太监都送进了掖庭内,克扣吃食的御膳房宫人也一并送了进去。 就在陛下前脚刚走,贤妃娘娘便派了人来,将咱们宫中的东西完完全全都换了……” 姜月饶双眸微闭,她静静听着珍珠的汇报,事无巨细,待珍珠都说完后。 她这才柔声开口:“可有看出宫内眼线?” 灵妃必定往她宫内安插了人。 一直没出声的翡翠轻声回答:“今早奴婢特意留意到一个小宫女,在陛下离开后不久便鬼鬼祟祟跑了出去。 奴婢跟了她一路,最后发现她去了灵妃娘娘所居的清灵殿附近,其余的宫女太监,奴婢暂时未发现可疑之人。” 姜月饶微微睁开眼,轻声吩咐:“将那宫女调来殿内伺候着。” 她料定今夜天子还会来,憋了整整三日,加之昨夜还有熏香的加持,还有她自己的功夫定会再来! 翡翠轻声应下。 “将熏香收好,找个隐蔽的地方放着,没有本嫔的吩咐不可再拿出,”姜月饶继续柔声说着。 宫中多能人,那熏香是青楼用的,难保不会被人察觉。 翡翠闻言提议:“娘娘不如将那熏香交由奴婢处置?您在内务府是有香料的份例,奴婢领来后想想怎么混在其中而不会被发觉。” 她素来是喜欢钻研这些东西的。 姜月饶听了便点头同意了。 待她沐浴完起身,翡翠也将红柳给提了过来,是个年岁尚小的宫女,模样平平,她扫了眼将对方的模样记下后便没再多管。 等今夜闻人凛来了,她便找个由头将红柳给处置便可,对于这些听命各宫主子的人,她可没半点儿的同情,更懒得关心对方是否被逼无奈。 只要是站在自己对立面,她就不会有任何的心软。 姜月饶在吃过精美的一顿午后,西太后那边就差了人来,这些人还带了不少的东西。 来人是个面色严肃的老嬷嬷,姜月饶亲自上前相迎。 嬷嬷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不动声色的把姜月饶打量一番。 第44章 手钏 这姜嫔身形娇媚,腰肢却纤细不已,加上一张精致而纯良的脸。 的确与传闻中貌美妖娆模样一模一样,只是一夜承宠三回,还是有几分叫人惊讶。 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纵使这姜嫔赛过天仙也不至于叫陛下这般放纵,谁人不知陛下节制又惜身,姜嫔能勾得陛下这般不知节制,实在是缺乏管教。 “这后宫已有许久未人进新人了,西太后听闻昨夜姜嫔娘娘侍寝,便赶紧吩咐了老奴前来送些东西,”嬷嬷笑说着。 姜月饶身姿娇柔而妩媚,她屈膝行礼,随即柔柔一笑,这笑容中饱含点点胆怯与自卑:“嫔妾多谢西太后。” 虽是美丽至极,却也显得有娇柔太过而缺乏大气,在气质上也明显胆怯于世家女。 嬷嬷见状心思稍定,随即示意身后拿着托盘的宫女上前,将上头盖着的红布掀开。 她一一介绍:“这是西太后特意送的珊瑚手钏,色泽晶莹剔透,是西洲国去年上贡的贡品,这是西太后特意赐予姜嫔娘娘的乌龙贡茶。 这是西太后赠的锦缎布匹,还有一拢明月国上贡的香料。” 这些都是好东西保准能迷了姜嫔的眼,尤其是那珊瑚手钏。 姜月饶看着托盘上的这些东西,她眼神越来越亮,显然是欢喜极了,尤其是看向那珊瑚手钏的模样,带着明晃晃的惊艳。 她抬起纤白手指便将那绯红晶莹的珊瑚手钏给拿到了手中,随即便爱不释手的戴上手腕。 嬷嬷见状眼底划过满意,她行礼道:“既是东西已送到,那老奴便先退下了,西太后还等着老奴回宫复命。” “那便劳烦嬷嬷,”姜月饶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天空繁星般。 嬷嬷等了等见她始终没什么动作,便也退下了。 路上。 跟随嬷嬷一起的宫女脸上有几分的嫌弃:“那姜嫔果真什么都不懂,竟是连些打发赏赐的银钱都未曾准备。” 在这宫中,她们这些替西太后办事的人,去到哪里都会挣些赏赐回来,更别说是送东西了,那赏银更是会挣不少。 嬷嬷目视前方,言语间弥漫着一丝不屑:“农女出身,还曾委身过臣子,自是上不得台面,莫说是赏银了,恐怕她自己在这宫中度日的钱都没有。” 这些个女子,她见得多了,既上不得台面,身后更无依靠,今日再有了西太后的吩咐,恐怕在这宫中难以存活。 宫女闻言面色一惊,竟是没想到有这般的严重。 她再回想起姜嫔那惊艳绝伦的美貌,便只觉是一把红颜骨。 永寿宫。 嬷嬷笑着来到西太后身旁。 她轻声回禀:“西太后娘娘,老奴已按照您的要求,将东西都送过去了,姜嫔对您很是感恩,也很是喜爱您送的东西。 那珊瑚手钏她拿到便戴上了手,老奴瞧着十分欢喜呢。” 西太后闻言神色间颇为满意,她拨弄着手中的佛串,又问道:“那姜嫔瞧着如何?可是如传言间那般动人?” 从灵妃口中得知那姜嫔很是美艳,近日宫中也有传闻。 嬷嬷的语气依旧温和:“的确是个美人儿,身姿娇弱又动人,脸蛋儿竟是比后宫女子都要美三分,就是瞧着性子怯懦,想来并不是个敢出头的。 方才老奴送东西过去,那姜嫔的眼睛都亮了,也是没见过好东西的。” 她是西太后的贴身嬷嬷,跟随西太后半辈子,此次派她去送东西也有观察之意。 西太后了然,心中的警惕逐渐放下 :“姜嫔入宫三日,便接连三日被人劫了侍寝,贤妃分她去含凉殿,也不敢有半分怨言,平民女子的确是不如世家女。 今日哀家也断了她的后路,往后她在后宫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便随她去吧。” 皇帝再宠又能如何?左不过以色侍人罢了,这世间没有永远不变的容颜,却有那一茬又一茬的美丽女子。 嬷嬷满脸笑意的应下,极其认同西太后所言。 心气顺了,西太后便将手中佛珠放下,端起最新上贡的龙井饮下 一口。 “新人入宫,灵妃实在浮躁,且去好生同她说说,叫她稍安勿躁,如此跋扈也不怕皇帝厌了她。” 西太后的语气淡淡的,倒是没有从前的半分着急,前日她已修书给风归业叫他重新培养些女子,时刻准备着。 灵妃虽是嫡出却并无头脑,除了仗着与她的关系在这后宫嚣张跋扈什么都不会做 ,若非是有她压着,皇帝早早便厌弃了她,怎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她。 她也是个不争气的,入宫这么久,助孕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竟是连身孕都没有。 * 含凉殿。 姜月饶待西太后的人离开后,立即就将腕间手钏取下重新放入托盘之中。 她吩咐珍珠与翡翠二人:“将这些东西都好生检查一遍后再好生收入库房,这手钏尽量找些相似的珠子来代替。” 西太后之名她早有耳闻,对方支持的妃嫔从始至终都只有灵妃一人,两人间有着亲缘的牵绊,算是理所应当。 如今闻人凛后宫无嗣,各宫妃嫔助孕药喝了不少,都不见效果,她有理由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至于她的猜测是真是假,想必很快便会揭晓。 翡翠应下后便将托盘小心的给端了下去。 晚间。 闻人凛果真如姜月饶所料又来了含凉殿中。 她今夜身穿一袭青绿锦衣,长长裙摆垂落至地,很好的勾勒出她完美的妖娆身材,如瀑的青丝被挽起,发间缀着翠玉头面 ,耳间戴着月白色耳坠。 微施粉黛,素净却不朴素,更像那冷寒月宫中的仙子,倒是有几分妃嫔的模样了。 闻人凛过来时, 姜月饶依旧是在用膳,她纤美的身姿端正坐在桌旁,正优雅的吃着碗里的鸡肉。 今夜的膳食花样繁多,二十道菜色,有荤有素,这才是嫔的规格。 闻人凛大步进来时,见她这般仪态端庄的模样,神色微暗。 沉沉声线响起:“倒是仪态万千。” 姜月饶闻言她神色间闪过几分惊讶,却并无丝毫慌乱之色,她起身蹲下行礼。 “嫔妾参见陛下。” 闻人凛打量着垂头行礼的女子,一截白皙娇嫩的脖颈若隐若现。 第45章 处理眼线 闻人凛收回视线:“起身。” 他看向身前新换的红木桌,色泽油润,桌脚与桌面还有精美雕花,殿内其余陈设也精致用心。 是贤妃在白日里匆匆叫人换的。 姜月饶起身后轻柔一笑,里头夹杂着丝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嫔妾能有今日的仪态,多亏了在霍府时王夫人的教导。” 点到为止,既是解释了仪态却也不主动告状。 闻人凛示意眼前女子坐下,他等了等并未等到女子的下文,倒也不觉诧异了,对方似乎就是这般不争抢也不告状的性子。 随遇而安,倒也显得纯良与特别。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被抬入宫前,不是一死了之,便是在入宫后贪婪必露,也只有她这般能开解自己,对于自己遭受的苛待也不怨怼,也从未找过他诉苦。 闻人凛转了话题:“这些饭菜可还适口?” 姜月饶抿了抿唇,脸上绽开一个笑意,她先是看了眼男人后,这才点了点头,神色间飞上一抹红晕,似那盛放桃花。 她长睫轻颤,将声线放得很轻:“适口的,陛下为嫔妾做了很多,嫔妾实在是无以为报。”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拉入怀中,男人坚实的胸膛将她抵住,低哑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自是以身相许。” 他不在意她的心属于谁,只在意她的身属于谁。 天子日日需要处理的事有许多,闻人凛从前在女人身上并不能找到什么欢愉,只有责任,眼下有了姜月饶,他就好似寻到了另一种发泄压力的方式。 ‘咣当’一声,茶壶碎裂之声在寝殿响起,发出刺耳之声。 黑色的托盘与瓷片散了一地,托盘的把手与碎掉的瓷片在宫灯下发着油润的光泽,就像是刚被保养过后的玉器般。 红柳吓得满脸煞白,她跪倒在地,不住的磕着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听见姜嫔的声音叫她实在是太过紧张,这才没将托盘端稳。 闻人凛被打断,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烦躁. 他盯着跪倒在地的宫女,语气森然:“毛手毛脚,伺候不好便滚出去!” 清晨已叫王德全处置过这些宫人,怎地还有如此不长眼的。 红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她心中惊惧不已,她也不知是那托盘太过滑手,还是自己过于慌乱。 守在门口的王德全见她满脸惊慌,脸上带着一丝不喜,挥手便命人堵了嘴将其拖了下去。 “送入掖庭,出来后便分去别宫。” 这些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迟早会害了自己! 待红柳被拖走后,翡翠便轻声走了进去,她快而轻的将地上的托盘与碎掉的茶壶捡起,随即便迅速的退了出来。 寝殿内的二人,隐隐绰绰的床帐后,媚色横生。 王德全赶紧在翡翠退出后将殿门给悄悄关上。 - 清灵殿内。 灵妃听说天子又去了含凉宫后,在寝殿内砸了好些的东西。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再去叫荣贵人去请陛下,”灵妃恨恨开口,眼神间 满是狠厉。 她可恨死姜嫔了,没入宫时便在宫宴上勾搭陛下,入宫后更是肆无忌惮,竟是引得陛下接连两夜去她宫中! 春梅轻声劝慰她:“娘娘您莫要动气,姜嫔刚入宫陛下是有几分新鲜在的,昨夜您便让荣贵人去请陛下,但陛下并未理会。 不如先放她些日子,待陛下新鲜劲儿过去了,这后宫上下陛下最宠的还是娘娘您……” 她想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搅和,实在是容易叫陛下恼,但此话她不敢说。 灵妃这些年仗着西太后与天子的宠爱在后宫可谓是横着走,就连贤妃都要避其锋芒,贵妃倒是不怕她,但贵妃不屑与她掰扯。 “那便将荣贵人给推入湖中,陛下应该会从含凉殿离开了吧,”灵妃眼底闪烁着狠辣至极的光芒。 近日皇嗣一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喝了无数汤药肚子依旧是不见动静,又逢姜嫔入宫,她心中烦躁不已,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口。 荣贵人是她爹爹的人,那便也是她的人,只是让对方去水里泡一泡,当是无事。 春梅闻言只觉背脊窜起一丝寒意,眼前的娘娘状态实在不好,甚至是有些疯魔。 此事自然是不可做的,若是被旁人知晓,她定是性命不保,但若是她此刻拒绝,灵妃娘娘怕是会动手打她…… 就在春梅为难之际,西太后那边来了人,还是贴身嬷嬷。 嬷嬷入殿后看见这一地的瓷片,以及灵妃还怒气未消的神色。 她上前笑着道:“灵妃娘娘切莫为了无关之人置气,西太后可是专程让老奴来宽慰您的。” 灵妃见是跟在西太后身旁的嬷嬷,她将脸上的怒气稍稍克制。 但语气依旧是有些不好,她咬牙切齿:“那姜嫔实在是可恶,竟是接连霸占了陛下两夜,如此魅惑帝心,可称妖嫔!” 嬷嬷闻言,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陛下接连宠爱你时,怎地不见你这般说,西太后想要换下灵妃倒也是理所当然。 虽是这般想,但嬷嬷依旧是轻声宽慰:“娘娘不必动气,且让姜嫔嚣张一段时日,待陛下淡了她还不是娘娘您想如此处置都可。 更何况西太后那边也会护着您的,这也是西太后的意思,您切莫冲动行事。” 灵妃与西太后是后宫公认的绑定关系,西太后也还指望着她的肚子,倘若她真因冲动做了什么事儿,那便是亏大了, 西太后也会颜面扫地。 嬷嬷的说辞与春梅无异,但灵妃却不敢反驳,只能将不甘与怨恨往肚子里咽。 待嬷嬷离开后,灵妃这才冷笑着开口:“听闻西太后今日给那姜嫔送了不少的东西过去。” 眼下又派人来叫自己莫要冲动,这是西太后觉得自己的肚子不中用,便生出了别的心思吗? 第46章 麝香 灵妃紧攥自己的秀帕,思绪翻涌,眼底也不禁涌起几分怨意来,心底的火气直窜,最终也只能多砸些东西用来平息。 她坐在寝殿内 ,一夜未眠,她睡不着想不通。 想不通自己的 肚子为何就这般的不争气,也想不通西太后这般劝阻她是何意,寝殿内的香薰烧得很旺,冰盆 化了一 个又一个。 灵妃的思绪却依旧纷乱而狂躁,直到她得知送去含凉殿的人已被陛下身旁的大太监亲手送入掖庭,她终是忍不住唤了些洒扫宫人进来。 很快,殿内便传来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宫人压抑的痛呼声 。 * 一夜过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含凉殿的床榻上,男人大手将 怀中娇软女子禁锢 ,他的头埋在女子娇嫩脖颈之间,一呼一吸皆充斥着令人愉悦的馨香。 殿内清清爽爽,并未点任何熏香,角落摆放的冰盆已化作一汪清水,木窗半开徐徐微风入室,掀起床帐薄纱。 地上散落着凌乱,女子的翠色绣鞋,男子的洁白里衣,无一不昭示着昨夜的激烈与暧昧。 昨夜接连叫了四回水 ,相信无须等到晌午,这一消息就会传遍后宫。 这时,殿门响起两声有节奏的敲击,窝在闻人凛怀中的姜月饶睁开了眼,她轻微的动了动。 随即轻轻柔柔的出声:“陛下,该上朝了。” 说罢,她便从男人的怀中退了出来,将层层叠叠的轻纱床帐挂起,穿鞋下床开始为其准备一切,她的身子还有些酸软,但她却并未言语。 床榻上安睡的闻人凛睁眼看着女子忙碌的窈窕背影,黑亮的青丝柔顺散在后背,殿内亮着暖融融的宫灯,女子的周身好似被镀了层光晕,显得格外温暖。 闻人凛的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对方,想要去追寻那一抹温暖柔和,昨夜的温存叫他分外的满意。 姜月饶将玄红色的龙袍捧到榻前,清澈水眸中没有一丝杂质,纯净得能叫人一眼看透。 她就这般看着这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将自己毫不保留的展现在对方面前。 “嫔妾伺候陛下更衣。” 声线中带着天然的娇柔与妩媚。 闻人凛自床上坐起,姜月饶上前为他穿衣穿靴,动作自然无比。 殿门打开,宫女与太监鱼贯而入,动作轻而快 ,训练有素,这些宫人开始伺候主子梳洗。 姜月饶为男人戴冠系带,天子威严透出与妩媚与柔和相交融,幽深黑眸专注看着眼前之人,气氛和谐中又透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王德全立在一旁,轻声回禀着:“陛下,那打碎酒壶的宫女已送入掖庭,今早贤妃娘娘得知此事后,重新拨了一批宫人过来,奴才已亲自看过再不会出现昨夜之事。” 这批宫人由他亲自把关,再不会出任何差错。 “贤妃娘娘有心了,”姜月饶柔声说着,语气间带着感激,水眸依旧澄澈动人,仿佛什么都未察觉。 王德全只觉这样的姜嫔格外天真,身上未沾染半点儿世家小姐身上的谋算。 闻人凛淡淡应下,他起身朝寝殿外走去,姜月饶身姿窈窕 ,乖顺的跟在后头。 外头的天色蒙蒙亮,熙熙晨光已在天边酝酿。 “嫔妾恭送陛下,”姜月饶蹲身行礼,她并未问天子下朝后是否来吃早膳,更未询问下一次见到天子是何时。 闻人凛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女子,青丝垂落,隐约透出白皙脖颈间的红痕,他昨夜并未克制,新鲜感还未散去,他也不会克制。 他询问:“身子可乏?” 姜月饶长睫轻颤,承宠两日她身子酸软无力,但也只道:“能够伺候陛下,是嫔妾莫大荣幸。” 便是再累再苦都要受着。 闻人凛顿了顿,女子纤瘦的身形轻微颤抖,似那风中摇曳花朵,惹人怜惜。 他弯腰亲自将人扶起,随后吩咐:“好生歇息,你宫中之事王德全已安排妥当,便无须再费心。” 说罢,他便大步离去。 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回到殿内,她又躺去了床榻上,睡了个回笼觉。 为了立住形象她方才在闻人凛面前没丝毫懈怠,将纯善与柔顺做到底,更没说自己身子疲乏。 而此时,天子昨夜连叫四回水之事,已也悄然传入各宫妃嫔耳中,如星星点点的火光落入干草,瞬间便燎起大火来,烧得妃嫔们急躁不已。 各宫势力很快便动了起来,有打听消息的,也有往含凉殿塞人的,只是皆一无所获,含凉殿的宫人早被换了一批,还都是王德全亲自检查的。 她们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早朝过后闻人凛直接去了御书房,他并未再来含凉殿。 后宫女子从来不是他 所求,左不过是得而不到的执念罢了,眼下得到了便也如姜月饶预料那般,收了心思,只是肉体还依旧沉溺。 在回御书房处理奏折前,闻人凛倒是差人送了些消淤止痛的膏药去含凉殿。 晌午,姜月饶刚睡醒后起身,一脸严肃的珍珠与翡翠便忐忑而不安的上前汇报。 “娘娘,奴婢两人将西太后送来的东西都一一检查过了……” 珍珠说着便与翡翠对视一眼,眼底充斥着慌乱与心惊。 “奴婢两人检查后发现,那些个东西里头都加了麝香,尤其是那珊瑚手钏中,虽是气息不显却含有大量麝香,若是娘娘长期佩戴必不可能有孕。” “那麝香是专门处理过的,若非在宫外时娘娘刻意培养,奴婢二人也恐难察觉,西太后这是想绝了娘娘的后路。” 姜月饶的神色变得凝重,她看向身前茶杯升起的袅袅薄烟,陷入思忖。 麝香有强效避孕功效,西太后送来这些东西并未避开任何人,结合西太后在这后宫仁爱的形象,想必所有妃嫔都曾收到她送的东西。 陛下与西太后关系和睦,西太后也十分期盼皇嗣,任谁也不会怀疑西太后会对后宫女子下手段。 而陛下至今无子。 姜月饶唇角轻轻勾起,瞧她发现了什么? 第47章 再来? “听闻西太后与陛下关系甚是亲密,好似亲母子?”她看向珍珠。 这几日消息的探听她是差珍珠去的,对于这些明面上的消息,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便能轻易打探出。 此事刚打探来时珍珠便已上报,眼下娘娘再次提起,必定是发觉了什么。 珍珠点头,压低声音:“听闻东太后的身子早在陛下登基前便不好了,而陛下登基前曾遭受前朝阻碍,西太后所出的太子也在那次阻碍中殒命。 但西太后最后保下了陛下,并且还将陛下推举了上去,陛下在登基后便十分孝顺西太后,每月都会固定去永寿宫两回,而东太后那边却是没怎么去。 刚登基那会儿前朝还有不少流言,明里暗里都在说陛下的皇位是捡漏来的,全靠西太后的临时决断,但很 快陛下便用铁血手段震住了那帮人,自此再无人敢说。” 最后的一段是她在冷宫中打探来的,去打听时差点没将她吓死,并非是冷宫有多可怕,而是里面的人看着都不像人了,比民间的传言还要渗人 …… 她也是在民间听了许多有关深闺冷宫的传闻,这才好奇进去。 姜月饶面露思索,又问:“灵妃看起来是西太后的人?” 珍珠快速回答:“是,娘娘,灵妃是西太后的侄女,时常也会出入西太后宫中,灵妃能有今日跋扈,身后少不了西太后与风丞相一族的支持。” 她十分喜欢这些趣闻,都不必娘娘吩咐,她日日都会出去打听,兴趣使然。 姜月饶将桌上茶水端起,轻抿一口:“陛下并非西太后所出,若是西太后想要延续自己一族在朝中的根基,便要将灵妃推上后位。 灵妃如今有家世以及西太后的支持,若是在诞下皇嗣,后位俨然是她囊中之物。” 这些道理稍加深想便可觉察。 珍珠有些惊诧:“眼下灵妃已这般嚣张跋扈,若是再产子登上后位,岂不是更加张狂!” 接连三日拦下她们娘娘的牌子,不可谓不嚣张。 姜月饶的神色转为意味深长:“西太后必是想过多种法子叫灵妃快速怀孕,然而事与愿违……” 西太后与皇帝看似和睦,但两人间却只有利益勾连,想要彻底绑在一起无法切割,这其间就必须要有个孩子。 珍珠讶然:“陛下难不成有……”问题! 姜月饶轻笑,室外微风穿过木窗轻抚上她白皙脸颊,黑发灵动轻舞,带起点点惊艳。 她语气柔柔的:“站在陛下的立场,未尝不可。” 站上 权力巅峰的男人,岂容他人觊觎? 既是对方本就有这心思,她何不帮对方一把,给对方一个完美理由,将灵妃,将风家处置? 自家娘娘说话高深莫测,珍珠与翡翠早已习惯,两人迅速收敛心神,本分做起了事。 夜间。 珍珠看着殿外的漆黑,她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今夜陛下可会来咱们这?” 她们娘娘已两夜打破后宫常规,入宫还不足十日,娘娘在后宫的地位便是大落又大起,着实叫人惊叹。 姜月饶面色淡淡,只道:“陛下会来的,你们且去抬水进来。” 为何如此笃定?自是她做了些手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而灵妃的怒气自是要越盛才越好。 珍珠立即退出去备水。 既是娘娘说了,那陛下就定会来的。 * 御书房内。 闻人凛将手中朱笔放下,完成了一整日的工作。 王德全带着敬事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今夜可翻牌子?” 王德全的语气带着询问,他觉得陛下这两日太操劳了。 闻人凛扫了眼托盘内的牌子,姜嫔的牌子已被放去了最左边,他黑眸沉沉带着几分冷意。 王德全这才发现不妥,他顿时咽了咽口水:“贤妃娘娘今日清点敬事房奴才时,说、说是来日方长……” 这便是请陛下节制些了,虽然他也这般认为,但贤妃娘娘此举确实是不合适。 他觉得贤妃娘娘一定是掌管中宫太久,太顺遂,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这宫中谁人不知陛下性子手腕铁血。 说好听点是铁血,说难听点那就是独断,专行,这是每一任帝王身上都有的底色,也是身在高位者的威严。 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怎会被后宫女子左右? 闻人凛眼底闪过几分不耐,周身气场冷漠非常,他目光扫过自己玄色衣袖,上头绣着小小一只青竹,这是今早姜嫔起身后绣的。 想到此处,他脑海便也浮起女子那澄澈双眸,干净又纯粹,不曾被阴私浸染 ,与这些后宫女子完全不同。 闻人凛起身离开御书房。 王德全赶紧朝小太监挥了挥手,快步跟上天子。 * 含凉殿。 闻人凛拦下想要通报的宫人后,抬步走入殿内。 寝殿内烛火幽幽,还弥漫着淡淡的女儿香气,屏风后传来轻微的水声,女子傲人的轮廓透过屏风微微透出,微风吹入殿带起一阵香意来。 闻人凛看着遮而露的屏风,心底不由回想起在寺庙那夜,不同的是那夜的他是登徒子,而今夜的他名正言顺。 心思涌动间,已不自觉提步朝屏风后走去。 宫灯之下,水珠在滑嫩白皙的肌肤上滚动游走,留下一串串痕迹,女子黑发微湿,五官柔美而精致,她眼神透着纯粹的微光,仿若不谙世事的仙子。 男人高大的身影拢下,将浴桶中的女子罩在阴影之下。 “陛下,”对于他的到来,女子似乎十分惊讶。 檀口微张,唇色饱满而粉嫩,因着沐浴的关系水汽为她肌肤铺了层细细的水光,一双水眸更是单纯中带着惊讶,再无任何复杂情绪。 大手穿过铺满玫瑰花瓣的清水,将里头娇柔女子捞起后强势抱入怀中。 寝殿缓缓合上,月儿也羞怯的躲进云层中。 翌日,姜月饶醒来后发觉身旁男人早已离去,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只是有些酸软,并不像之前那般难受。 是昨夜男人对她留了情温柔了些。 啧,也没准是尽力了。 翡翠见她醒来立即上前轻声交代,言语间染上几分欣喜:“陛下今早是自个儿起身的,还特意让奴婢不叫醒您呢。” 她觉得陛下对娘娘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但很细微。 第48章 请安1 姜月饶闻言并未说什么,只叫珍珠与翡翠抬水进来,她身子还是有些乏想要泡澡。 珍珠有些迟疑,她轻声说道 :“娘娘,今日姝贵妃召集了各宫娘娘请安,您得起身收拾了,想要泡澡的话恐怕要等回来过后才行。” “原本后宫是暂由贤妃娘娘治理,姝贵妃平日也并不关心后宫,想来是娘娘您这三日接连承宠,姝贵妃这才召集各宫娘娘请安,”翡翠上前,言语间带着几分担忧。 她们娘娘初次入宫便这般的出人意料,着实是有些招风,就连平日不理后宫的姝贵妃都惊动了。 姜月饶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她语气有些跃跃欲试:“庶出贵妃与嫡出贤妃倒是有点意思,灵妃想必也时刻盯着本嫔。” 姝贵妃身居高位手中却无实权,能够跨越嫡出身份坐上贵妃之位,当真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的淡泊孤傲? 贵妃往上一步便是皇后,姝贵妃当真不想再爬一爬?还有那掌管后宫事务的贤妃,她就甘心让自己的庶妹压在头上?就没想过将姝贵妃拉下马? 至于灵妃那边,按照对方的脾性定会趁机找茬,她且受着便是…… 懦弱无依的性子自要深入人心。 姜月饶示意珍珠与翡翠伺候自己梳洗,昨夜闻人凛对她尚算温柔,因此洁白如玉的身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但前两日的余痕却留有一些。 梅花开在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暧昧而旖旎。 翡翠垂眼,目不斜视,她动作轻柔而稳重的为自家主子披上粉色水仙绣样的寝衣,是云锦面料今年新上的贡品,普通大臣家眷可连见都没见过。 珍珠手中端着托盘,里头放着一块沾染香气的湿绸帕,这帕子是刚从撒了花瓣的清水中拧起来的,用精致的温玉小碟装着,仅这只玉碟便价值千金。 绸帕正面用金线绣着鸳鸯图案,反面绣着山水花鸟,是双面绣的技艺,贵气又精美,都是些奢华的东西,只有受帝王宠爱才配拥有。 姜月饶抬起青葱般的手指拿起绸帕,她自己净面后珍珠便将托盘放下,从铜盆中拧了另一张锦帕为她净手。 如今的含凉殿可谓是焕然一新,吃穿用度比在霍府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十分满意,就是这个宫殿有点小,她会尽快换个大的。 片刻后,姜月饶坐在铜镜前,镜中的她不施粉黛也堪称绝色。 她柔声吩咐:“便施一个清雅的妆面,发髻钗环也莫要用那招摇的,衣裙穿普通绸缎的便可,就那件内务府送来的鹅黄对襟襦裙,一切都以低调柔美为主。” 她只是个唯唯诺诺的农女,只因相貌出彩被侍郎看上后又被皇帝夺取,身后无依,性子也懦弱。 珍珠轻声应下,开始专心为她施妆,翡翠也将身后的柜子打开,将那件鹅黄对襟襦裙拿出。 “西太后送来的珊瑚手钏可有寻到替代的?”姜月饶看着铜镜中逐渐完善的妆容,她语气轻柔而婉转。 身后的翡翠有些愧疚:“回娘娘,那珊瑚手钏极其珍贵,其色泽与品质都很难找到替代,请恕奴婢办事不利。” 姜月饶闻言神色微顿,随即才淡淡开口:“将那手钏取来给本嫔带上。” 既是找不到替代的,那便直接带上,那手钏中虽含有麝香,但没经过月以上的佩戴,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娘娘,不可啊,那手钏实在危险,不如等奴婢寻到合适的替代后您再戴,”翡翠的语气中含着几分急切。 珍珠也是满脸的紧张。 两人都涉猎医术,麝香对于女子的危害,她们可太清楚了。 姜月饶却并不在意,她唇角泛起一抹柔和笑意,纯粹干净至极:“既是西太后赏的又怎能不戴?” 既然找不到替代的,那她也只好调整策略了,她找不到替代的,闻人凛还找不到吗? 片刻后,一袭鹅黄襦裙姿态婀娜的姜月饶走出含凉殿。 延禧宫的花厅内,花卉环绕,茶香四溢,这里的布置十分精美,地上铺着厚实的羊绒地毯,降温用的冰盆放了好些个。 姝贵妃正坐在首位,她身着艳若云霞的织锦宫装,布料细腻如羊脂玉,裙摆用金丝银线绣着繁花盛景,百花之中围绕着富丽而野心十足的牡丹。 在她举手投足间,发间振翅欲飞的金凤步摇微微晃动,尽显权势与贵气。 姝贵妃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妆发都堪称完美,贵妃仪态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贤妃坐在她左侧,显得就低调许多,只一身蓝色宽袖襦裙,头上的钗环也简约而大气,既符合她的身份又显得并不出挑。 如今她管理六宫,自是要以贤淑为先,避免招摇与张扬也不可铺张浪费,这些都是在为她坐上皇后之位奠定基础。 而坐在姝贵妃与贤妃下首的是嫔位以下的主子,这些一个个娇艳的女子按照位分依次坐着,眼底都闪着好奇的光芒。 姝贵妃可从来都不叫人请安的,今日却早早便传了她们前来,原因自是不言而喻。 而灵妃那边更是早早便对姜嫔有了敌意,甚至还劫了好几回姜嫔的侍寝,今日算是有好戏看咯…… 贤妃看了眼姝贵妃身旁空着的椅子,那是灵妃的位置。 她露出一个端庄的笑:“看来灵妃妹妹昨夜是没睡好,竟是连请安都迟了些。” “何止是灵妃姐姐没睡好,这几夜没睡好的人想必不少,”下座妃嫔中,一位身穿淡紫色裙衫的女子这般说着。 这便是陈嫔,说话时淡淡语气带着丝丝讥讽,长相倒是清丽不俗,但放在各有千秋的妃嫔中也算不得出挑。 她与姜嫔位分相同,但她已入宫一年,其父位列大都督府副使,手中握有些实权的,官从四品。 对于姜月饶已为人妇,在毫无背景的入宫后位分还与她相同,这令她很是不爽。 陈嫔这话落下后,在场众人都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有深意更有不屑与妒忌。 甚至连姝贵妃的眼中都露出几分妒意来。 谁不想接连承宠三日?谁不想一夜叫几回水? 这时,花厅外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姜嫔娘娘到——” 第49章 找茬 众人闻言都不约收声,齐齐朝外看去。 只见花厅外,一女子着并不出挑的鹅黄色对襟襦裙款款走开,裙摆摇曳生姿。 女子白嫩的面颊似那上好的羊脂玉,在外头日光的照射下甚至显得有几分晶莹通透之感。 她的五官更似那画中仙般精美动人,乌发间的一只玫瑰流苏金钗在行走间轻微摇晃,为她更添几分美感。 就连那原本并不出挑的鹅黄对襟襦裙,也被她生生穿出云锦般绚烂如彩云之感,步步生莲,衣袂飘飘。 花厅内一室静谧,众妃嫔的目光由惊艳转为妒意也只是一瞬间,再一转眼那抹妒意也消失不见,只剩丝丝缕缕的嘲讽与不屑。 再美丽又如何?身后无家世背景便罢了,甚至在入宫前连清白都没有,纵使陛下再宠爱,也有淡下来的那一日,届时姜嫔的下场会比任何人都惨。 姜月饶垂眸走进花厅内,她似乎是被众位妃嫔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脚步有些凌乱面色也变得有几分的忐忑,瞧着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众人见她这般,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不屑了,只觉得她不过是空有副皮囊罢了,甚至连最末端的答应都比之不上。 人家答应的父亲还是六七品小官儿呢,她一个农女又怎么能比? 姜月饶来到花厅中间的位置,她面向着上座行了个并不怎么标准的大礼,语气细若蚊鸣,还带着些颤:“嫔妾给姝贵妃娘娘,给贤妃娘娘,给各宫姐姐请安。” 这模样懦弱又害怕,就像是被吓到了般,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发挥的淋漓尽致。 姝贵妃与贤妃两人看着行礼的姜月饶,她们的心底都有几分复杂。 两人在陛下还是太子时便入了东宫,没有谁比她们更了解陛下,这姜嫔确实貌若天仙,甚至美过后宫所有妃嫔。 但陛下一直都以江山社稷为重,姜嫔若只是个农女便罢了,但偏偏对方是臣子的妾室,陛下怎会不顾礼教,冒着有失君仪的风险将人弄进宫来? 甚至连姜嫔的身份都未过多遮掩,仅说是出宫时偶遇的农女,这般敷衍与简单,令人不得不多想。 姝贵妃与贤妃哪里能知道真正站在高位的闻人凛是如何想的,他是以江山社稷为重,但若是站上高位后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还谈何至高无上? 或许别的皇帝会被权臣子民裹挟,但他绝不可能。 他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并非全然为了江山社稷,更是为了能够更加稳固的掌握皇权,能够让自己站在顶峰更久一些。 姝贵妃有些复杂的看着姜月饶,她语气淡然:“起身吧。” 除了美貌之外,她并未看出姜嫔身上有任何能够吸引陛下的地方,脑中空空,为人懦弱而胆怯。 这性子是半点儿都不招人喜欢,难道陛下当真这般肤浅,仅是外貌便令他不顾一切将人接入了宫? 姝贵妃胸口好似堵了块棉花,有些闷得慌。 与陛下在边关那一年的相处中,她早已将心交了出去,即便是回宫后她也是陛下身旁最特殊的一个,但眼下却来了个姜嫔,这叫她如何不多想…… 下方的姜月饶战战兢兢起身,她面色间有些不安,起身后便站在原地一副不知要做什么的样子。 贤妃见状唇角微勾,温声提醒:“姜嫔你是嫔位,便坐去右边的首位即可。” “多谢娘娘,”姜月饶明显松了口气,她快步便朝贤妃口中的位置走去,在坐下后还不忘朝贤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贤妃脸上的笑愈发的温和了。 这新来的姜嫔看起来没什么脑子,应当是个好笼络和拿捏的。 贤妃思索间又不动声色的看向身侧紧抿双唇的姝贵妃,倒是块好料子。 姜月饶坐去位置上后便如同鹌鹑般,既不乱看也不说话,这胆小懦弱的样子着实令贤妃愈加满意了。 这时,花厅外又响起一道太监的通传声:“灵妃娘娘到——” 身着华丽绯色华丽宫装的灵妃走了进来,她珠翠满头,头上的每一支朱钗都堪称奢侈,那身绯色宫装更是用蜀锦制成,华贵而神秘。 灵妃娇俏而清丽的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张扬,她身旁宫人环绕,排场极大,盛气凌人,不愧是身世与宠爱双全的宫妃。 姜月饶看着灵妃身旁环绕的奴仆,心底闪过几分热切与兴奋,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胆怯。 她随众人起身行礼:“给灵妃娘娘安。” 灵妃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姜月饶的脸上,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除此之外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不甘。 她走进殿内朝姝贵妃与贤妃微微行礼:“给二位姐姐请安。” “都起来吧,”姝贵妃看了眼灵妃便收回了目光,不欲与灵妃多言。 对方家世比她高出一截,在陛下的态度还未明确之前,她并不想与对方发生任何冲突。 灵妃扫了眼姝贵妃,坐到对方身侧的另一边。 过气的老人罢了,不足为惧。 待灵妃坐好后,下座妃嫔也才起身重新坐下,姜月饶混在里头她低垂着头看起来并不出挑,但她纤细婀娜的身形却能叫人一眼将她锁定。 “这新入宫的姜嫔当真是国色天香,也难怪陛下能摈弃所有将其接入宫中,”灵妃落座后便立即提起姜月饶,语气间隐含不屑。 显然是在嘲讽对方那见不得人的身世。 这几日她想方设法都没将陛下请出含凉殿,这叫她又气又恨,今日与姜嫔对上,自是要好生整治一番。 姜月饶被点名立即站了起来,她低着头强自镇定的开口:“是灵妃娘娘谬赞了。” 虽是低垂着头,但语气中的惶恐与不安却藏也藏不住。 她的胆小怯懦取悦了灵妃,也令其觉得这般性子,定是受宠不了几日,倒也不足为惧。 正当灵妃微微放松时,姜月饶轻抬了下手臂,一串通透而晶莹的珊瑚手钏便露了出来。 即便是在没有日光屋内,珊瑚手钏都发着夺目的色泽,不自觉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几乎是顷刻间便有人瞧见了。 “呀,姜嫔手腕上的手钏可是西太后送的?” “听说前几日西太后是送了些东西去含凉殿,但这珊瑚制成的手钏也太贵重了些……” “珊瑚可是波斯国的贡品,几年才一小块,非皇家不可用,没想到姜嫔才入宫便得了串。” …… 第50章 懦弱? 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姜月饶手腕的珊瑚手钏上,嫉妒又羡慕的情绪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这些妃嫔入宫后,便有不少想要讨好西太后的,但无一例外都碰了灰,西太后性子仁善,但除了灵妃之外却并不与任何妃嫔深交。 而姜嫔初入宫中便得西太后亲赏的贵重手钏,如何不叫人眼红? 灵妃眼神更是变得格外锐利,她看着那珊瑚手钏的目光满是火气,心中只觉西太后是在有意拉拢,姜嫔身后无权无势看起来也确实是个好的对象。 她冷笑:“姜嫔你身为妃嫔却无半点礼数,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如此言行无状怎能担得起嫔这个位分?” 姜月饶闻言,面色立即变得有些苍白,她单薄的身形也颤了颤,似那风雨中飘摇的菟丝花般叫男人怜惜,也叫女人厌恶。 灵妃恨不得上前撕了那张惹人怜惜的脸。 这时,众位嫔妃中站起一个着深紫裙衫的女子,她打扮妆容俱佳,是中等偏上的长相,这便是荣雅,荣贵人。 荣贵人其父是风丞相的下属,在宫外时便围在灵妃身旁做好友,入宫后自然也跟在灵妃身旁,既受其庇佑也受灵其制衡。 她起身后先是朝上座行了一礼,而后才说道:“还请灵妃娘娘息怒,姜嫔娘娘本就是农女出身,虽来京城已有几月但并无背景与底蕴,不知礼数也是正常。 不如今日妾身便替灵妃娘娘做主,好生指导指导姜嫔娘娘,也避免以后姜嫔娘娘冲撞了陛下与西太后。”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更是把姜月饶那不光彩的身份摆在了明面上嘲讽,偏还叫人不能反驳。 姜月饶苍白的面色转红,神色也变得很是难堪,清透眼底更是氤氲起一层水雾,整个人显得更加凄楚了。 她看向上座的灵妃,颤声道:“还请灵妃娘娘息怒,嫔妾回去后定会好生学习礼数的。” 说罢,她又向上座的姝贵妃与贤妃,眼底的求救之意不言而喻,但两人都跟没看见似的,并不打算帮她。 周遭其余嫔妃也是如此,甚至还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态来。 她们都心知肚明,荣贵人口中的指导可不是真的指导,不过是打着幌子来惩戒这位新入宫的姜嫔罢了。 灵妃的神色有几分得意,她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姜嫔初入后宫虽为嫔却难当其位,荣贵人便替本宫好生调教调教。” 荣贵人拂身行礼,面色柔和而顺从:“是,灵妃娘娘。” 而后她又看向姜月饶,嘴脸变得嘲讽:“考虑到姜嫔娘娘这几日承宠有功,便请姜嫔娘娘先跪上两个时辰,再抄写宫规十遍即可。” 说罢她又有为难的询问:“只是姜嫔娘娘的出身,可会认字?” 三分询问七分讽刺,几乎是将打压与羞辱摆在了明面上。 上座灵妃、姝贵妃与贤妃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姜月饶,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她们在判断姜月饶的真实性情究竟是如何,是否如表现出的那般怯弱。 其余妃嫔也都好奇的看着,好奇姜嫔被如此羞辱,是否会做出反抗,会如何反抗? 姜月饶的身形摇摇欲坠,她面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被人如此羞辱,简直恨不得就地自戕,那原本就怯懦的眼神,除了多出快要掉落的泪水便外再无其他。 仿佛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最终,她轻声颤颤的回答:“嫔妾、嫔妾会识字的,在……霍府时,夫人有派嬷嬷教妾身识文写字。” 灵妃俯视着下方卑微又怯懦的姜嫔,语气高高在上:“王夫人倒是待你不错,可惜你并未好好回报她。” 姜月饶含泪跪下:“灵妃娘娘说的是,陛下也曾这般说过。” 灵妃勾唇,她就知晓陛下只把姜嫔当做玩意儿,就姜嫔这狐媚子的模样,哪个夫人见了能喜?陛下倘若真心爱护又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旁边姝贵妃原本略带敌意的眼神也收了起来,转为讽刺与嘲弄。 她起身整了整裙摆,淡身说道:“本宫还有事,各位妹妹自便。” 说罢,她便起身率先出了花厅,待她走后花厅内并无任何人离去,显然是想要留下看好戏。 这些人现在虽不觉得姜月饶是威胁了,但还是想要瞧瞧她会被灵妃折腾得多惨。 接连承受宠三夜,夜夜都叫好几回水,这个打击于她们而言还是很重的。 花厅内的所有人都看着跪在中间的姜月饶,眼底有快意有不屑更有看好戏的跃跃欲试。 而坐在首位的贤妃很快也起身,此等刻薄且出风头之事,她可不会留下掺和。 在离开前,她还温和劝解:“灵妃,知礼守节并非一蹴而就,你也要适当才行。” 这意思便是提醒莫要做得太过。 灵妃眉头都未抬一下:“贤妃姐姐慢走。” 假仁假义,当真是维护为何不与她对着干? * 另一边的御书房内。 闻人凛下朝在用过早膳后便开始处理起了奏折,眼下已是夏末很快秋闱便要开放了。 晋国很重视科举,年年都会由天子钦点学士监考,秋闱流程也会亲自过目。 闻人凛将秋闱递上来的折子处理过后,这才看向王德全。 他询问:“姜嫔可起身了?” 今早他怜惜姜嫔劳累便并未将人叫醒,只是下朝后便听闻贵妃传了各宫请安,贵妃平日鲜少召集,这次显然是冲着姜嫔而去。 这几日他确实是有些打破常规了,虽说他并不在意,但姜嫔那样纯良柔顺的性子,还是不禁叫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知晓此次请安姜嫔必然会遭到刁难,尤其是灵妃那边。 王德全躬身犹豫作答:“回陛下,奴才方才得知姝贵妃已从花厅离去,贤妃娘娘随后也走了,但不知为何其余妃嫔却并未离开花厅……” 闻人凛听后神色一顿,他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袖口处,是一颗笔直的青松,昨夜两人闹过后姜嫔绣上去的。 他站起身来,语气淡然:“几日不见贵妃,朕便去瞧瞧。” 第51章 莫要怕,朕来了 闻人凛大步朝延禧宫而去,他走得很快,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了延禧宫门口。 延禧宫的看门小太监见陛下驾临赶紧跪下行礼。 “不必通传,”闻人凛丢下这句话便提步朝宫内走去。 花厅与正殿的方向是完全分开的,他不带犹豫的便朝花厅的方向而去,在王德全的示意下,沿路宫人都蹲下行礼并未通传。 才刚靠近花厅,便能听见自里头传出的阵阵嘲笑声。 是荣贵人的声音:“按理说姜嫔娘娘是农女出身本该老实本分,却作出此等下流之事,实在是有辱晋国国风。” “嫔妾并未……”女子哽咽又娇弱的声线响起。 紧接着便是灵妃嚣张而刻薄的语气:“你并未什么?你想说你并非勾引陛下,还是并未仗着自己的容貌借机入京?” 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隐约传入闻人凛耳中,此时他的面色已黑如锅底,整个人周身的氛围极其冷沉。 那守在花厅门口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跪了下来,个个都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不敢说半句话。 闻人凛快步走进花厅内,便瞧见跪在最中央那个身形瘦弱,摇摇欲坠的背影,他看不见女子的模样与神色,却能从她那轻颤的身形中看出害怕与难过。 而灵妃在上座高高在上,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饰,周遭坐在椅子上的其他妃嫔也同样俯视着跪着的女子,也都带着鄙夷。 这些妃嫔看向姜嫔的眼神叫他很是不喜,她们就像是饿狼般,想要把姜嫔撕碎。 闻人凛第一次意识到,他将这般纯良澄澈之人接入宫中,是否有些太过残忍? 但转念一想,对方吸引自己的,除了那似仙的容貌,便是良善而纯净的性子了,既想要她保持纯净那便护着她,自是不会后悔。 “陛下!”灵妃最先看到走进花厅的天子。 她脸上的得意与讽刺还没来得及收起,连忙有些慌乱的起身行礼,心跳如鼓。 其余坐在椅子上看戏的妃嫔也赶紧起身行礼,心底惴惴不安十分惶恐。 闻人凛半点眼风都分给这些人,他来到跪在地上的佳人身旁,弯腰一把便将人给抱起。 姜月饶苍白的脸上带着惊讶与欣喜,细腻而白嫩的面颊还挂着点点清泪,她身子依旧是在不自觉的颤抖,软软的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仿佛耗尽所有力气。 “陛下……”她轻声喊着,有哽咽亦有依恋与欢喜。 方才她不仅跪着,还要时刻注意着背后门外的动向,确实是累极。 闻人凛将佳人紧紧搂住,沉声安抚着:“莫要怕,朕来了。” 这话落下,怀中单薄的身躯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但右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仿佛害怕他会消失。 如同一只依赖至极的小兽,可怜又可爱。 蹲在地上行礼的灵妃看见两人的互动,气得秀帕都要搅碎了,眼睛也恨得通红。 她死死盯着被陛下抱在怀中的姜嫔,恨不得用目光在对方身上烧出个洞来。 姜嫔是怎么敢的?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引诱陛下,甚至还敢攥陛下衣袖,以下犯上!言行无状! 而缩在闻人凛怀中的姜月饶注意到灵妃那吃人的目光,她心中浮起嘲讽,苍白的脸色却变得有些惊慌,甚至还胆怯的往男人宽阔的怀中缩了缩。 可怜又无助。 闻人凛注意到怀中女子的动作,他心底有些发软,忍不住用大手轻拍对方单薄肩膀,是无声的安抚,也是在为其撑腰。 冰冷而凌厉的声线在花厅中响起:“灵妃,你为何要罚跪姜嫔,竟还带头说那些不知所谓的话!” 灵妃心底猛地一跳,眼底的愤恨转为慌乱与害怕。 陛下的性子并不温和,其手段更是铁血,她没想到今日陛下会撞见她收拾姜嫔,更没想到陛下会听见她说的那些话…… “回陛下,是臣妾听信谗言还请陛下恕罪,”灵妃白着脸求饶。 旁边的荣贵人咬牙开口:“请陛下恕罪,是妾身提议让姜嫔娘娘学学规矩。” 她是灵妃的人,她父亲也是风丞相的人,灵妃在宫中有了什么差错,她自是要主动顶锅的。 “荣贵人想着姜嫔初入后宫许多规矩都不懂,所以才建议帮臣妾教导一番……却没成想考虑不够周全,还望陛下恕罪,”灵妃立即附和说着。 闻人凛冰如寒潭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妃嫔,他冷声道:“往后谁还敢在宫中妄议姜嫔,便作拔舌头处置。” 众人闻言浑身一抖,低垂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恐惧。 随即,那如冰刀的视线又落在荣贵人身上:“朕看你才是不懂规矩,身为贵人竟是管起了嫔位,你今日便好好的跪在这,回去再禁足三月,罚俸两月。” 荣贵人身子一颤,叩首道:“妾身领命。” 闻人凛的目光转到灵妃身上:“灵妃听信谗言,罚禁足七日。” 灵妃闻言,她心底原本的恐惧与害怕逐渐收了起来,唇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陛下还是向着她的,至于姜嫔那个贱人,可根本越不过她去。 闻人凛并未多待,在处置完后便抱着姜月饶大步离开花厅,恰好与匆匆前来的姝贵妃照面。 “陛下,是臣妾来迟了,”姝贵妃赶紧行礼,嘴里的话带着自责与愧疚。 她也是刚知晓此事竟是惊动了陛下,也幸好她早早便离去脱了干系。 闻人凛停下脚步,语气稍缓:“你作为贵妃也要好生整治整治下头的风气了。” “臣妾遵旨,”姝贵妃应下。 * 含凉殿内。 闻人凛动作轻柔的将怀中人儿放去榻上,好似在对待珍宝。 在回来的路上,怀中的女子一直就处于有些惊慌的状态,洁白如玉的臂膀一直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将头埋在自己的怀中,就跟小鹌鹑般。 直到他抱着女子踏入含凉殿的殿门后,对方这才好了些,身子也不再轻颤了,搂着他的臂膀也松了下来,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寝殿中伺候的宫人早被王德全带了下去。 姜月饶被男人放去床榻,她不自觉的再次勾住对方的脖颈,可怜兮兮的怯懦开口:“陛下,可否再陪陪嫔妾。” 声线中带着鼻音有些软糯,还有股天然的娇媚感。 第52章 查看伤势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这般娇媚又惹人怜的模样。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声线变得有几分低哑:“朕不离开,朕只是想瞧瞧你的膝盖。” 她肌肤天生娇嫩,莫说是跪上许久了,就是稍稍使力按下都会留下痕迹,他不仔细瞧瞧心里不放心。 姜月饶面色微窘,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的轻声拒绝:“嫔妾无事的,陛下不必亲自查看。” 说着,她便想将搭在床榻上的腿藏进襦裙内,却被男人伸出的大手给牢牢握住了。 那掌心带着温度,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令她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 “朕要亲自瞧瞧,”头顶传来男人不容拒绝的话,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姜月饶咬了咬下唇,双颊不自觉的飞起一抹红晕,她将被握住的那只脚放松,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撇去了一旁,整个人都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 她语气中带着无奈与羞臊:“陛下想看便看吧……” 这般羞怯神色,就好似那坠入凡间后被冒犯的仙子。 闻人凛将人环在怀中,微微前倾身子将怀中女子的裤子拉起,露出如玉般细嫩修长的小腿。 姜月饶身形僵直,她水眸微微瞪大,声线轻颤:“陛下……” 像是害羞极了,被男子这般详细查看膝盖确实是叫人羞涩的,即便这人是自己的枕边人。 “噤声,”闻人凛的语气染上几分命令。 女子声线中带着娇媚,令人分心。 姜月饶乖乖闭上嘴。 男人将她双腿的裤子都拉了起来,露出白嫩的膝盖,上面只有些轻微的发红,像那胭脂玉般,竟是显得有些通透。 粗粝的指尖轻抚过她膝盖的发红处。 姜月饶有些吃痛,她忍不住缩了缩,试图躲开对方的触碰,娇声道:“有些疼,陛下……” 她虽是沦落青楼却是被娇养着的,身上肌肤在老鸨的精心呵护下娇嫩不已,眼下受了点伤,可经不起这人粗糙的触碰。 闻人凛哼笑出声:“就你这般娇气,说出去谁信你是农女出身?” 说罢,他便又觉得该是那霍言平日将人养得太好,虽在霍府受王夫人打压,但养皮子的东西想必是不少。 毕竟是取悦男人的,总归要好生养着。 想到此,闻人凛心底夹杂着些许酸气 羞怯声线细弱蚊蝇:“陛下……” 娇弱又细微的提醒。 闻人凛俯视着女子干净又惊艳的容貌, “朕是皇帝,”她听见男人这般说着,带着霸道与强势。 旋即,闻人凛的目光在那珊瑚手钏上顿了顿。 敞开的寝殿大门早已被看门的宫人关上,将旖旎春光隔绝在内。 床帐幽幽落下。 ******** 大半个时辰后,殿内方才平静。 姜月饶有些疲惫的靠在男人怀中,那红而亮的珊瑚手钏松松的套在皓腕,为其更添几分光彩,宛若精心雕琢后的奢华器具。 闻人凛的目光落在她放在外头的手臂上,游弋,流转,只觉甚是喜爱。 这珊瑚手钏十分合适她, “听闻这手钏是西太后赠你的?”闻人凛的语气透着餍足后的慵懒。 手钏是好的,只是沾染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姜月饶有些开心,她将手腕抬起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鲜艳的红与莹润肌肤相贴,相得益彰中又透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是西太后送嫔妾的,陛下也觉得好看吧?” 闻人凛目光沉沉。 姜月饶吓了一跳她有些想要挣脱:“陛下,您今日可还批折子?” 第53章 徐太医 又小半个时辰后,闻人凛才重新人模狗样的穿上龙袍,心满意足的离开含凉殿。 姜月饶躺在床榻上手酸的要死,她咬着牙恨恨发誓。 待她将狗男人的心拿下后,定要让其好生伺候自己! 这时,珍珠拿着一个精美的瓷瓶走了过来,她将层层叠叠的床帐掀开,姜月饶娇媚的模样露了出来。 丝滑的锦被半遮半露,露出不多的白皙肌肤上缀着点点嫣红,宛若冬日盛开的红梅,夺目而绚丽,像是在引人采择亲近。 而那张美艳的脸此时更是媚态横生,如同一朵被滋润后开得荼蘼的花朵。 珍珠面色微红,她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手中瓷瓶呈上,那瓷瓶的瓶盖上嵌了祖母绿的宝石,瓶身镀了层金箔,华美至极。 “娘娘,这是陛下派太医院徐太医送来的消肿化瘀药膏,徐太医眼下在还在殿外等着给您号脉呢,听闻除了太医院的院判,便是这位徐太医的医术最为高明。” 陛下实在宠爱她家娘娘,竟是派了徐太医亲自前来。 姜月饶动了动酸涩的腿,她懒懒开口:“便将徐太医传进来。” 珍珠轻声应下,她将交叠层层的床帐再次放下后,这才快步离开寝殿。 姜月饶听着耳边的动静,懒懒的翻了个身,纯净而澄澈的眼中露出几分别样神采来。 她听闻这位徐太医是位青年才俊,家有恭顺正妻,在太医院的职位也做得如火如荼,倒是前途无限,也是个正人君子。 而她,在后宫也正缺个信得过的太医…… 如玉指间轻环铺散如云的黑发,娇媚如丝。 也不知这位正人君子的徐太医,是否会怜惜她这个被强行带入宫中,又无依无靠的农女。 姜月饶漫不经心的盘算着,她抬手便将右手的手钏取下,露出方才闻人凛因失控留下的红痕。 这红痕的颜色看着并不深,便在上头狠掐了把,这下好了,一看就像是遭受过暴力的,尤其是她肌肤白皙,瞧着还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意味。 她将右手伸出床帐,静静的等着。 很快,珍珠便领着提着药箱的徐温之徐太医走了进来。 徐太医入殿后便始终低垂着头,殿内旖旎未消,他对气味尤其敏锐,能够嗅到馨香中带着的点点石楠花气息。 他时常出入后宫,这几日听了不少有关这位姜嫔的传言,那日的宫宴他也有出席,也见过姜嫔那如仙的容颜。 宫宴上她被灵妃刁难欺辱,叫人怜惜也叫人感叹,当时自己也只是心中不忍,并无立场做更多,却不曾想再次听闻便是对方被陛下接入宫中的消息。 徐太医心中有几分复杂,他垂眼看地,跟随宫女来到被床帐遮住的床榻前,跪下行礼。 “微臣给姜嫔娘娘请安。” 他等了等,才听见床帐内传来女子有些虚弱,却带着天生柔媚的声线:“徐太医请起,本宫身子有些不适无法起身,还请徐太医多担待。” “微臣不敢,”徐太医低声开口。 随即他便直起身子,这才看了眼搭在床帐外那只白皙而娇嫩的手。 垂榻明如玉,素手玉房前。 徐太医不敢多看,连忙从药箱中拿出丝帛,他跪着上前准备为其号脉,却在将丝帛搭去对方手腕时心底颤了颤。 只见那洁白如玉的手臂上布着几道深红色的淤痕,就像是被人给狠狠给钳制过般。 竟是手臂上都残留着淤痕,那身上是否会更多? 徐太医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散,他想起了姜嫔的农女出身,又想起了对方曾是霍侍郎的侧夫人,再到如今的姜嫔。 看似步步风光,实则有太多不易,这洁白手臂上的淤痕便是最好的说明。 床帐内的姜嫔似乎看出他的呆愣,哑着嗓子有些疑惑:“徐太医,可是有何问题?是否不方便?” 说罢,又自嘲一笑,略带凄楚的开口:“若是徐太医觉得不方便那便算了,本嫔的身子陛下本就一清二楚,那化瘀的药膏本嫔会好好用的,还请徐太医不必担忧。” 徐太医这才回过神来,他听着姜嫔无奈又凄楚的话,心中不由地一涩。 果真是如他所想,姜嫔在后宫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陛下的心思与手腕皆是无情,姜嫔出身低微,她无依无靠陛下又怎会留情?如此红颜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在这深宫中香消玉殒。 想到这,徐太医心底便有些莫名的难受,美人受罪总是叫人心痛的,尤其还是位倾国倾城,叫人怜惜的凄苦美人。 脑补的东西,是最美好的。 徐太医连声开口:“是微臣走神了,还请姜嫔娘娘恕罪。” 说罢,他便将手中丝帛小心搭去那皓腕上,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将指尖放上去。 徐太医医术高明,几息后便收了手拿起丝帛,只是手心与指尖处已浮起一层热汗。 他拱手说道:“还请娘娘放心,娘娘身子无碍,那化淤的药膏效果甚好,娘娘安心用便可,若是用完了也可派人人来太医院再拿。” “多谢徐太医,”床帐后的姜嫔语气幽幽,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愁绪。 随即,她又道:“那药膏恐怕要让徐太医多多备一些了。” 徐太医心底一顿,低声回:“是,娘娘。” “珍珠,送徐太医离开。” 徐太医叩首起身,正当他准备转身时,窗外忽而吹起一阵轻风,床帐被微微吹起,帐内女子的绝美的面庞若隐若现。 黑发如瀑,模样娇如仙,那双清澈而干净的双眸叫人难以忘怀,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好而纯粹的东西,但露在外头白皙肌肤上的红痕又是那般的晃眼…… 微风转瞬即逝,床帐重新落下,将无意窥探的视线隔绝。 徐太医心跳如鼓,后背刹时便起了一层热汗,他慌乱将头低下,转身后却又忍不住回首跪下。 “姜嫔娘娘,往后在这后宫若是有用的上微臣的,尽管叫人去太医院传微臣即可,”语气真挚而诚恳。 娘娘如此可怜,他不忍其香消玉殒…… 床帐后的姜月饶唇角微勾,语气却依旧虚弱:“那便多谢徐太医。” 成了。 第54章 上眼药 姜月饶待徐太医离开后,这才懒懒的吩咐珍珠。 “往后每隔一月便去太医院问徐太医拿些化淤的药膏回来。” 今日徐太医是在她的做戏下才冲动说出这些话,想要对方真正的为她所用,还是要慢慢来。 不过既是开了头,那后面便容易许多,只要继续保持这可怜的形象便可。 珍珠一边轻柔的为姜月饶擦着药,一边轻声应下。 另一边。 徐太医回到太医院,他将自己翻涌的心思平复后,便吩咐跟随自己的小徒弟:“往后若是含凉殿中的宫人过来,你便立刻通知我。” 姜嫔娘娘在深宫无依无靠,难免受人暗害,他身为太医院的太医理应如此。 小徒弟有些惊讶,却依旧点头应下。 他跟随师傅已有五年,这后宫内争斗并不少,想要拉拢师傅的也有许多,但师傅从未站过队,眼下师傅却提起了含凉殿。 想来师傅是有了打算,只是那含凉殿的主子家世卑微,听闻还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当真能行? * 御书房内。 周身都透着威严的天子端坐在桌案前,正处理着桌上的奏折,谁能想到这般冷漠而严肃的天子,在半个时辰前行径孟浪又骚话连连。 淡漠声线响起:“朕记得库房内还有好几块波斯国上贡的珊瑚?” 王德全躬身答:“回陛下,奴才记得是有几块的,珊瑚价值连城,波斯国也并非年年上贡,那些珊瑚陛下也仅给过西太后一些,剩下的都留在库房中。” 后宫之中想要珊瑚的嫔妃可并不少,但陛下都没给过。 “取一些出来,按照姜嫔手腕上的手钏做一只出来,在找时机换下来,”闻人凛吩咐着,他批阅折子的朱笔并未停下。 姜嫔为人纯善,并不像其他后妃那般攻于心计,她身后并无任何势力,也得自己喜爱,目前来说也是最适合的人选。 即便以后自己没能顾得上她,她也能在这后宫之中立足,至少能够不受人欺负。 王德全听了天子的吩咐,心中顿时一惊,随即赶紧应下:“奴才遵旨。” 看来陛下对姜嫔娘娘已不仅仅是喜爱那么简单了。 “灵妃的助孕药记得盯紧些,莫要出了岔子,”闻人凛的声线染上几分冰冷。 王德全低声应下,心中对天子的决定多了几分思索。 ---------- 接下来的几日。 后宫对有关姜嫔的传言很快便销声匿迹,不再有人敢私下议论此事,一旦发现那多嘴的宫人王德全便亲自出面将其送入掖庭。 各宫的嫔妃也都三缄其口,生怕惹祸上身。 那日荣贵人可是在花厅跪了一整日,直至天色完全黑下后,陛下身旁的公公才来叫其离开。 听说荣贵人跪得几乎昏厥过去,是被抬着出花厅的,回去后便发起了热,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灵妃倒是感觉良好,那日陛下虽重罚了荣贵人却并未波及她,这说明陛下确实是喜爱姜嫔,但绝越不过她去。 而姜嫔那般懦弱,完全不足为惧,倒是西太后对姜嫔的态度需要好生留意,她与西太后虽是姑侄,但她若是一直怀不上皇嗣,对方难免会有异心…… 永寿宫内。 灵妃一边为西太后按着肩,一边轻声说着:“西太后,那姜嫔性子懦弱,身后也无任何帮扶,依臣妾来看您完全不必对她多好,想必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厌了她。” 她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姜嫔身后并无可用之人,即便是对她好也捞不着半点好处。 西太后只觉自己心口有些闷,她抖了抖肩膀示意灵妃别按了,按来按去更不舒服。 她沉沉的叹息一声后,这才说道:“不该操心的事你莫要操心,陛下宠爱谁都不是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要尽快怀上皇嗣才是。” 做了那么多努力就差这临门一脚,奈何灵妃的肚子不争气。 灵妃听西太后这般说,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只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臣妾明白了。” 她总归觉得西太后待她不如从前了。 西太后现在看着灵妃就觉得碍眼,迟迟不孕就算了,还巴巴跑来给自己上眼药,除了添乱外什么事都做不成。 她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陛下已有多日不曾去你宫中,回去好好想想如何笼住君心才是正事。” 先前她都特意派人交代了,灵妃却依旧去为难了对方,陛下虽没太惩戒她,却是严惩了荣贵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警示。 灵妃有些不甘却也不敢违抗西太后,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 待灵妃离开后,旁边的贴身陈嬷嬷上前。 她有些担忧:“西太后何不与灵妃娘娘说说,灵妃娘娘也能更用心的去讨好陛下,早日诞下皇子。” 在她看来灵妃娘娘有些过于关注别的事了,反倒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西太后揉了揉眉心,有些厌烦:“你瞧她那样子,倘若是真说了,保不准明日皇帝便来了。” 这样的不中用如何能叫她放心? 陈嬷嬷闻言也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罢了,风家女子又不止一个,”西太后现在已经不强求了。 她记得还有位嫡出的二小姐,亦或者别的庶女也行,只要是听话的机灵的,终归都是风家的女子。 陈嬷嬷轻声道:“西太后说得是。” ---------- 傍晚,含凉殿的桌案前。 身穿淡紫抹胸纱裙的姜月饶端坐在桌前,正神色专注的抄写着宫规。 殿内十分安静,她白嫩精致的脸上透着认真,夏末微风穿过木窗拂进殿内,将她鬓边乌发微微吹起,带起优美弧度。 那卷而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澄澈美好的水眸,这画面柔和又静谧,仿若一幅精美的画卷。 这几日闻人凛几乎没进后宫,唯一一次也是去了姝贵妃宫中,秋闱将近想来是格外繁忙。 姜月饶倒是接受良好,接连盛宠过后自是平淡,她便为下一次的见面做准备,算算日子也快来。 将最后一个字写完,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腕。 这时,珍珠带着笑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是陛下来了。” 姜月饶神色一顿,随即便从抽屉中拿出珊瑚手钏套在了手腕上,动作随意而自然。 下一刻,就见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55章 换手钏 闻人凛几日不见女子,心底总是痒痒的也能忍下,倒是没有从前在霍府时那般难耐了。 这几日他按照承诺将霍言破格提拔成中书省,前朝倒是无人阻挠,但想来该是有意见的,没在他跟前蹦跶他也并不在意。 至于外头会如何传霍言卖妾求荣,他是并不关心的,总归是说不到他这天子头上。 除了提拔霍言,他还处理了些有关秋闱的事宜,这才得空来瞧瞧姜嫔。 殿内女子似乎在写着什么,淡紫色的轻纱覆身,将完美的身形完全展露,饱满呼之欲出,偏她还静心凝神的在正经写着东西。 浑身上下分明都透着妖娆与妩媚,其性情却纯净无比,好似那不染凡尘的仙子落进红尘欲色间,叫人难以自持。 闻人凛眸色深深,目光毫不避讳的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停留,带着灼人的热度。 姜月饶蹲身行礼。 她将头垂下露出点点白嫩脖颈,声线娇而柔:“陛下。” 闻人凛弯腰将人扶起后直接搂进怀中,女子绵软带着清香的身子叫他放松,他是改了奏折才来的。 “你在抄写宫规?”闻人凛看着桌上写到一半还未干的字迹,他有几分疑惑。 宣纸上的字有些杂乱,细看之下已带着娟秀的雏形。 姜月饶双颊飞起一抹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日嫔妾去请安时,荣贵人虽态度有些激进,却并非全无道理,嫔妾确实少礼数,多抄写些宫规也是好的……” 她语气真诚并不像作假。 闻人凛闻言神色一顿,他看着怀中的女子,如水的眸子澄澈似那见底的小溪,这般纯净之气将她身上的妩媚冲淡,形成一种奇异而更具诱惑性的气质。 他看着她,忍不住轻声发问:“你不怨荣贵人与灵妃?” 被人罚跪还被人当众羞辱,她当真是半点儿都不怨? 姜月饶嗔了男人一眼,她轻声说道:“嫔妾怎会不怨?又怎会不气?只是心底的自卑更甚罢了,灵妃娘娘与荣贵人确实有些过分,但她们所言又何尝不是事实? 嫔妾更想将这些情绪化作看书习字的动力,还请陛下多帮帮嫔妾。” 这番真诚而不掩饰的话叫闻人凛心跳快了几分,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如此坦然的在他面前说出怨与气二字,实在是坦诚又可爱。 他将怀中女子搂紧:“你想让朕如何帮你,尽管提。” 如此通透与坦诚,实在是叫他新奇又喜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嫔妾想让陛下赏些书,再派个教习嬷嬷给嫔妾,往日之事已随风,嫔妾如今只想专注眼前,”姜月饶靠在男人怀中,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用手轻攥着男人的玄色领口。 闻人凛只觉被女子攥住的领口钻进些夏末的热气,燎得人心痒,他语气沉沉:“都依你。” 下一刻,他便搂着人坐去了桌案前的椅子上,将人钳制在怀中。 “姜嫔的字迹瞧着有不少进步空间,便让朕来指导指导,”略带低哑的声线响起,姜月饶腰间束带幽幽落下,堪堪掉在那玄色衣摆之上。 女子羞怯的惊呼:“陛下。” “朕要指导你写字自是要在桌旁,你不是想要书籍,且让朕瞧瞧你的决心,”哑而沉的语调中隐含着兴奋。 便如同在佛寺中那次。 …… 再此过后,夕阳已落,是月上梢头。 姜月饶累极,她闭着眼窝在男人怀中,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还好中途这人传了膳,让她补充了些体力。 闻人凛搂着怀中女子,精神很好。 这时,殿门被推开一条缝,王德全钻了进来,他低着头快而轻的来到床榻前,将手中刚做好的珊瑚手钏悄无声息的递给赤裸着上半身的天子。 闻人凛接过手钏后便看了眼怀中女子,发现对方已累的睡了过去,他轻轻抬起那皓白玉臂,尽量轻柔的将上头的手钏脱下,将自己手中的这只给换了上去。 睡梦中的姜月饶往男人怀中拱了拱,唇角勾起一抹恬静而愉悦的笑,逐渐真正沉入梦中。 翌日,天还不见亮。 闻人凛起身上朝,王德全在旁垂头伺候穿衣,姜月饶侧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瞧着,她滑嫩的双颊此时染着红晕,瞧着是没睡醒的样子。 “你这太小,朕命人把临安宫收拾出来再布置布置,待弄好后你便搬过去。” 说罢,闻人凛便瞧了眼没睡醒还有些娇憨的女子。 这里他施展不开,那临安宫有浴池,更方便,换个地方也更能叫后宫这些嫔妃安分些,别老想着对她做什么。 “临安宫距离陛下的乾清殿虽有些距离,但也不算远,那个宫殿要更大,也的确更适合姜嫔娘娘些,”王德全笑说着。 何止是更适合,那可是唯一有浴池的宫殿,是先帝专为宠妃而建,其殿内精致奢靡至极,当初贤妃娘娘在安排住所时,是有意避开了那座宫殿。 窝在床榻的姜月饶闻言,立即便想要起身谢恩,但她身形酸软显得有些摇晃。 闻人凛立即上前将她搂住,有些无奈:“这般的娇弱便好生歇着,你平日也少跟那些妃嫔来往,小心被欺负了去。” 她便是一朵菟丝花,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需好生呵护着才是。 第56章 推进计划 姜月饶抿了抿唇,眼神晶亮而纯粹:“各宫姐姐们虽是各有脾气,但她们并不会随意欺负嫔妾,陛下无须太过紧张。” 见她这般单纯,闻人凛心尖有些发软,忍不住用大手抚了抚她如瀑的黑发后这才离去。 待男人的高大的背影消失后,姜月饶便吩咐珍珠抬水进来,她身子乏累想要泡个澡。 片刻后。 白玉屏风后的浴桶内,光裸着身子的姜月饶在翡翠的搀扶下坐进浴桶之中,她那如玉的肌肤上偶有点点红梅,并不甚明显却显得旖旎暧昧。 水温微烫,却很能解乏。 姜月饶舒服的轻哼一声,只觉大腿处的酸软都少了几分,白而透的脸上氤氲起一层水汽,为她增添几分朦胧之感,更显肌肤细腻。 那如瀑的青丝披散在后背,珍珠在旁边为她轻柔梳理着,翡翠手中提着小花篮,正往浴桶中撒着五彩的花瓣,直至在水面铺上一层。 花瓣随水波微微漾着,起起伏伏双十分美丽,时而触碰那白皙肌肤,时而又触及浴桶边沿。 闻人凛知晓她喜欢泡花浴,特意吩咐内务府准备了许多花,名贵的居多,再不济也是精心养育的。 翡翠看着飘荡的五颜六色花瓣,她有些感叹:“这些花儿可真好看,品种也是精贵的。” 从前在霍府便只有玫瑰花瓣用,哪里有这些贵重的花。 姜月饶语气慵懒:“不过是些小宠罢了,只是帝王一句话的事儿,算不得费心思。” 她要追求的可不止是这点。 翡翠点点头,她与珍珠都明白娘娘的追求与野心,也愿意辅佐娘娘登上那至高之位。 姜月饶的目光透过白玉屏风看向窗外。 语气悠悠:“夏至以末,初秋将至。” “是呢,秋闱在即,也不知今年是哪家好儿郎拔得头筹,”珍珠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温水荡漾,翡翠笑道:“自是该得头筹的公子。” 说罢,她便与珍珠相视一笑。 娘娘都如此厉害,沐少爷自是也无比聪明, 姜月饶用白皙湿润的指尖自水中挑起一片橙黄色花瓣,沾水的花瓣带着香气娇艳欲滴。 她声线懒懒,带着几分天然的娇媚:“金秋灿灿,倒是个丰收的好季节,明日十五是贴身宫人可出宫省亲的日子,本嫔记得珍珠你还未出宫过?” 珍珠立即会意,笑着答:“娘娘好记性,奴婢跟随您入宫后便没在出宫过,也不知京西的屋子可有落灰,奴婢心中颇为惦念。” 姜月饶将眼尾轻轻挑起,示意珍珠俯身贴耳过来。 时机已到,有些事也该交代辰之了。 小半个时辰后,泡得浑身舒适的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从浴桶中扶起,又为她用上好的锦缎轻轻擦身后,这才穿上青绿色上等寝衣。 红色晶莹的珊瑚手钏戴上手腕,与娇嫩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 “当真是一模一样,”珍珠忍不住小声感叹。 陛下还真是费尽心思。 姜月饶轻轻晃了晃手腕,眼底划过几分笑意。 这时,二等宫女捧着托盘入殿,是内务府将新做好的雪纱寝衣送了过来。 这雪纱寝衣是闻人凛特意吩咐做的,共有三套,分别是浅粉、淡蓝与深紫,都是由上等软烟罗制成,衣摆处还用细细的丝线绣着各色花卉,穿上身后的肌肤半掩半露,诱人至极。 这寝衣在霍府时姜月饶也有几件,也是这般的清透,但用料上远不如这三件,仅是上等丝质,她还记得有件被闻人凛在某些部位给撕烂了。 眼下狗男人送新的过来,显然是在怀念扮窃花贼时的刺激。 闻人凛的癖好,姜月饶早已领教她也乐得配合,对方越是沉溺这些,对她而言也是越有利。 她淡淡吩咐翡翠:“将寝衣收好。” 这些可不是让她平日穿的。 翡翠这边刚将寝衣仔细收好,便又有宫人来报,说是贤妃特地送了些东西过来,而闻人凛吩咐内务府送的书籍也都到了。 她先是传了送书的宫人进来,饶有兴致的查看一番,发现这些书籍繁杂简单的都有,都是些适合她的,除了书籍外还有些上档次的文房也都送了过来。 能看出闻人凛是花了心思的。 姜月饶笑着谢过皇恩后,又给送书籍的宫人都抓了些银瓜子,这才吩咐翡翠将他们送走,宫人离开时满脸的笑意。 随后她又传了给贤妃送东西的宫人进来,在按照流程谢恩后便将宫人给请了出去。 待贤妃的人都离开,她这才看向对方送来的东西,有茶具也有布匹,还有一把香扇。 她轻声吩咐:“去专门腾间屋子出来,将各宫送来的东西都挪过去。” 这些东西她一件都不会用,但并不代表将来没用…… 珍珠点头应下。 翡翠则是严肃:“娘娘,贤妃娘娘看起来是在有意拉拢您。” 她觉得贤妃娘娘并非表面那般和善大气。 姜月饶轻轻摇着手中用金线填满的团扇,她唇角勾起一抹惑人弧度。 “贤妃娘娘厚爱,本嫔实在难当。” 对方显然是想要拉拢她做刀,啧,打主意到她的身上,也不怕扎了自己。 珍珠与翡翠对视一眼,显然已明白自家娘娘的意思。 ---------- 翌日,珍珠早早便拿着内务府下发的手谕出了皇宫。 宫外,某酒楼包厢内。 一身青衣的霍言坐在桌前,他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身形也消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郁郁。 自月儿入宫后他便时常想念,也曾私下派人去打听过后宫消息,得知月儿接连三日承宠后,他心底痛苦又高兴。 在后宫有了陛下的宠爱她应当是能过得很好的吧,而他也如愿晋升成中书令。 他告诉自己应该为月儿开心,自己也是前途无量,但他的心却止不住的难受疼痛,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令他喘不过气来。 夜里,他会难过的拿着月儿送他的荷包,回想着两人甜蜜又幸福的过往,甚至会想若是月儿没入宫,两人该是多么幸福…… 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珍惜,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霍大哥,你还好吧?”坐在对面的沐辰之抬手在霍言的眼前晃了晃,那双桃花眼中带着担忧。 第57章 神医 霍言收回思绪,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无事,只是想起了些往事。” 言语中带着些许的苦涩,神色间是掩也掩不住的伤感,尤其是面对她托付的人时。 沐辰之见状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出声劝慰道:“若是姜嫔娘娘见你如此颓然,定是会心生难过,纵有千般不愿又如何能违抗皇权,霍大哥,弟弟我懂你。” 他眼底满是真诚,说出的话叫霍言无比熨帖,这些日子他的思绪都憋在心中,无法言说。 他端起桌前的酒便饮下,面露苦楚:“是,辰之你说得不错,世人怎能与皇权抗衡?即便相爱又如何,不过是徒劳罢了。” 沐辰之将霍言这副痴心不已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不由在心中感叹,不愧是姐姐,拿捏人心实在是有一手,这霍言目前看起来应当是够用。 “还请霍大哥振作起来,你这般不在状态时间长了也惹人疑心,就当是为了姜嫔娘娘,如今你也是中书令大人,切不可辜负了姜嫔娘娘的付出,”沐辰之说得有理有据,那双桃花眼惹眼至极。 霍言听他这么说,不由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该振作起来了,深吸一口气后他看向对面相貌出众的小公子。 这是她入宫前托付给自己的人,自己一定会护好的。 “不久后秋闱便要开始了,到时我会帮你安排一个好的考场,你且安心考试,倘若能够一举高中,她在后宫也会为你开心,”霍言交代着心中又感慨着。 托她的福,自己如今也有了些势力,能够帮到辰之他都会尽力。 沐辰之有些感动的拱手:“那弟弟先谢过霍大哥了,此次秋闱弟弟定会奋力一搏。” 风阮莹虽是心悦他,但终究只是个深闺小姐,他能利用的并不多,霍言这边正好补齐了这个缺陷。 霍言并未在酒楼待多久,很快他便离开了。 沐辰之也在不久后离开了酒楼,朝着自己在城南的小宅院走去,就在他路过一个必经的拐角时迎面便撞上了身穿灰裙的女子。 “抱歉,”与他撞上的女子丢下句道歉便离开了。 而他的手中也多出一个小小的纸团来。 沐辰之不动声色的收起纸团,转而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皱眉嘟哝了句:“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说罢,他才又朝着家中走去,回到家门口后他从衣袖中缓缓拿出钥匙,稳稳的将门打开在关上。 随即快步走进书房内,将门窗都仔细关上后,这才把怀中的纸团拿出,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 几日后。 京城郊外的一个小土地庙中,来了个看病不要钱的神医。 传闻在神医来的当日,便将一患怪症的妇女给治好了,京城百姓纷纷前往求药方,或是为自己又或是为亲人。 不出几日,这名神医便在百姓间传得沸沸扬扬。 这天傍晚,沐辰之从外回来,今日是风阮莹来看他的日子。 风阮莹早早便来了,正坐在院内的葡萄架下暗自伤神,她的模样与灵妃有五六分的相似,只是眼睛更圆一些,红润的嘴唇也稍稍饱满而有肉一些。 整体看起来要比灵妃多出几分娇憨,也显得更加的少女。 但此时风阮莹那双圆圆的杏眼红彤彤的,还有些肿,整个人似霜打的茄子般没了生气,就连发间的蝴蝶簪花也失了神采。 她在看见沐辰之进来后,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滚了下来,起身快步朝对方跑了过去,将头埋进对方怀间。 “辰之,辰之,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风阮莹语气抽噎,十分难过。 沐辰之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这才抬手为怀中之人轻拍着后背,为其顺气。 他轻声询问:“莹莹你怎么哭了?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风阮莹闷闷的声音传出:“是爹爹,他说灵妃姐姐在后宫长久不孕,想过段时间便将我送入宫中,辰之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入宫也不想和你分开。” 很快就到秋闱了,待辰之高中后她便会嫁给辰之,她的一颗心早早便交给了辰之,她根本不想入宫。 前些日子父亲就同母亲提起过,她知晓后便激烈的拒绝了,却没成想今日父亲与母亲再次重提此事,甚至还将家族荣耀压在她头上。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母亲分明与她承诺过,只要她快快乐乐的做风小二小姐便可,府中的一切都不用她管,为何现在又这般的逼迫她…… 她真的好难过,也好害怕与辰之分开。 沐辰之眼底闪过微光,他语气轻柔:“莹莹,我也不想与你分开,秋闱在即只要在等几个月我便可去丞相府求娶你,你再等等我可好?” 风阮莹哭着摇头:“辰之,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们不会给我那么多时间的。” 父亲说最多一个多月,那时榜都未放。 “莹莹,我绝不会离开你的,你要相信我,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入宫,”沐辰之将风阮莹从怀中拉出,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语气坚定而决绝。 见自己心爱之人这般坚决,风阮莹心中甜蜜又痛苦。 她轻声啜泣着:“那还能有什么法子,父亲决定的事根本无人能改变。” “莹莹可有听说城郊的土地庙中来了位神医?”沐辰之看着风阮莹哭红的双眼,循循说着。 风阮莹有些疑惑:“好似听说过,但这与我进宫有什么干系?” 京城权贵甚少关注这些事儿,毕竟他们想找医术高明的神医那途径可太多了,不过此次土地庙中的神医名声颇大,因而风阮莹也略有听闻。 沐辰之的语气中带着诱哄。 “风丞相想让你入宫,是因灵妃娘娘长久不孕,倘若灵妃娘娘怀孕了呢?那是否莹莹你就不必入宫了?我听闻那神医的医术很好,眼下也没更好的法子,莹莹不如一试?” 风阮莹有些迟疑:“可宫内有太医,难不成那神医的医术比太医还要高明?” 她也曾看过一些话本子,那里头云游的神医都格外厉害,但现实是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 沐辰之眼神真挚而炙热:“莹莹,为了我们的将来,我觉得可以一试。” 【谢谢宝子们的喜欢,麻烦宝子们点点为爱发电,再动动手指好评一下,求求啦!e=(′o`*))e=(′o`*)))】 第58章 挑衅 风阮莹心底一动,她最受不了辰之这般热烈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含进嘴里般。 她双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那便依你所言,我们一同去土地庙瞧瞧。” 或许当真如辰之所言,能够求得一张好方子让姐姐怀孕呢。 小半个时辰后。 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出了城门,往城郊土地庙而去。 当日,风阮莹便在神医处求得助孕方子,准备找个时机送入宫中。 为避免受到阻拦,她打算听从辰之的建议先不告诉父亲与娘亲,将方子私自送入宫即可。 ---------- 皇宫,含凉殿内。 身穿天青色曲裾深裙的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裙衫由云锦打造,通身紧窄,将她的曲线勾勒得很好,长长裙摆可曳地,下摆处呈喇叭状行走间似莲花般摇曳,显得妖娆。 那如瀑的青丝仅在侧边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上头点缀着几朵蓝宝石的小花,白皙而精致的脸上未施粉黛,眸底的清澈冲散了衣裙的妖娆,带来几分干净与灵动。 整个场景就如同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卷。 珍珠自殿外走了进来。 她来到姜月饶身旁,放轻了声音:“娘娘,贤妃娘娘那边派人送了些首饰过来,奴婢瞧着是今年的新品,但料子与上回送来的差不多都是平平,有一两件甚至都比不得娘娘在宫外的。” 贤妃娘娘看似对她们娘娘好,送的东西连她都看出来根本不走心。 姜月饶放在书上的目光挪也未挪,只吩咐道:“收入库房,将那些宫人打发走便是,不必给赏银。” 她不打算在后宫与谁结盟,贤妃显然也没拿出真心,想必也觉得她是一介农女没见过好的,随意送些东西过来便可拉拢, 既认为她是没见识的农女,那她便做实了。 这般想着,姜月饶又吩咐道:“将前几日本嫔抄写的宫规给灵妃姐姐送去,挑那字迹凌乱的,再送一本陛下赏赐的雅诗集过去。 便说本嫔谨遵灵妃姐姐教诲,这些日子得空了都在学习宫中礼教,也在读书。” 贤妃拉拢她,那她这个寒酸的农女,便去拉拢这后宫最嚣张的灵妃,这水是越浑才越好,也才越有意思。 珍珠应下后退了出去。 * 钟粹宫中。 贤妃正低头打着一个络子,上头绣有金龙腾云,她手艺颇好那金龙栩栩如生似要腾云而出。 有宫人走了进来,是往含凉殿送东西的四个宫女回来了。 其中一个稍年长的宫女说道:“回禀贤妃娘娘,方才奴婢几人过去,姜嫔娘娘连面都没露便将奴婢们给打发了。” 这宫女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忿,她是钟粹宫的二等宫女,去哪里谁不叫她声姐姐,送东西时就连清灵殿都会给她些赏钱,偏含凉殿不是这般,当真是极其没眼色。 贤妃闻言后停下打络子的手,眉头微微皱起。 她的贴身宫女秀禾见状开了口:“那姜嫔当真是极不懂规矩,亏陛下还派了教习嬷嬷过去教导她规矩,奴婢看她根本没用心学习。” “姜嫔可有让宫女说些什么?”贤妃询问回来的宫女。 那宫女摇摇头:“同上回一样,只是叫奴婢多谢娘娘,依旧是什么话都没有。” 贤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朝回来的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下去。 待这四个宫女退下后,秀禾这才说道:“娘娘,那姜嫔本就出身低微,即便是您有意拉拢,她恐怕也难以觉察。” 她觉得姜嫔一个农女,并没有贵女的头脑,这些人总是先入为主,只把姜嫔 的农女身份放在前头,而往了她曾在霍府待过将近半年的时间。 “听闻上回西太后给姜嫔赏赐东西,她也是没给下头的人打赏,想来其心思的确单纯,”贤妃也是这么想的,她更想说是愚蠢。 这时,太监刘福走了进来,他朝贤妃行礼:“娘娘,奴才方才打探到消息,说是姜嫔娘娘派了人往清灵殿送东西去了。” 这消息是刚才传来的。 “送的是什么?”秀禾立即询问。 刘福摇摇头:“那含凉殿内并没有咱们的人,因而并不能打探到,但传消息的人说瞧着像是些书籍一类的。” 秀禾的面色有些不好:“那姜嫔当真是有些不识好歹,咱们娘娘送的东西她不主动谢恩便罢了,却巴巴往清灵殿送东西。” 没准是觉得灵妃娘娘家世显赫,身后又有西太后撑腰,这才赶紧往上凑。 贤妃低头继续打着络子,她面色间带着几分嘲讽:“既姜嫔不肯承本宫的情,非要与那灵妃凑一起那便随她,且瞧瞧灵妃是否会给她好脸色。” “灵妃娘娘可十分厌恶姜嫔娘娘,眼下姜嫔又凑上去,没准灵妃娘娘又会动怒,”秀禾的语气也染上嘲讽。 贤妃打络子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不懂事的人总是要在外头吃了亏,才会知晓谁对她最好。” 既姜嫔现在不愿归顺,那便让她去吃吃苦头好了。 * 清灵殿中。 灵妃看着珍珠呈上的书籍与抄写得乱七八糟的宫规,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谁都觉察到灵妃在看了这些东西后心情很差。 姜嫔那个贱人送亲手抄写的宫规过来,不就是在嘲笑请安那日她为难不成,反被陛下禁足吗? 在灵妃的眼中,虽然那次的禁足并没有什么,但眼下被姜月饶有意挑起,那便是挑衅了。 珍珠站在灵妃下首,她丝毫不受影响,十分真情实感的说道:“灵妃娘娘,这是我们娘娘特意吩咐奴婢送来的。 我们娘娘说了,这几日她都在好好学习宫规,也在看些诗词陶冶情操,十分感激灵妃娘娘的教导。” 灵妃眼底浮起怒意,她冷笑一声:“姜嫔还当真是听话。” 说罢,抬手便将珍珠手中的托盘给摔到地上,语气愤怒:“滚出去!” 她以为仗着陛下的宠爱,便可这般为所欲为了吗? 珍珠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她像是没想到灵妃会动手般,当即就吓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由于太过害怕还跌了一跤,脸部着地,脸上与额头都迅速的肿了起来,瞧着有些许的渗人。 待姜月饶看见鼻青脸肿的珍珠回来后,她挑了挑眉。 “是奴婢在出清灵殿时没走稳,一下给摔了,”珍珠咧着牙,有些垂头丧气。 彼时已到傍晚,天边红霞漫天。 姜月饶勾了勾唇,倒是个告状的好日子。 第59章 告状 “灵妃姐姐自觉受辱,想必定会在陛下跟前哭诉一番,”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旁边的翡翠一边查看着珍珠的伤势,一边应着:“灵妃娘娘是性情中人,的确受不得半点儿委屈。” “翡翠,待用过晚膳后,你便去请陛下,便说今夜本嫔食不下咽早早便歇下了,”姜月饶看着自己指甲上粉色的蔻丹,语气淡淡。 辰之的药方应当没那么快送进宫中,在此之前她要好生的铺垫铺垫才是。 翡翠有些迟疑:“娘娘,陛下会来吗?” 夺宠一事保不准便会引起陛下的厌恶。 姜月饶挑眉:“自是会来。” 她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 夜间,勤政殿内。 宫灯明亮,龙涎香飘散在空气中,神色冷淡的天子将桌上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 王德全领着敬事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今夜可要翻牌子?” 闻人凛看向姜嫔的牌子,他正要抬手时,殿外走进一个通传的小太监。 “陛下,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闻人凛神色顿了顿,他示意:“传。” 片刻后,身着轻薄纱衣,打扮精致的灵妃便走了进来。 她面色间带着些委屈,但 在看到站在王德全身后端着托盘的敬事房太监时,目光明显顿了顿。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灵妃的语气很委屈。 她也确实委屈,自打入宫后便无人敢这般羞辱她,今日姜嫔的做派实在是令她受辱。 闻人凛扫了眼灵妃,随意从桌上拿出一本诗集看了起来,这诗集还是前些日子他从库房中拿出来的,一部分送去了含凉殿,一部分则是他自己看了起来。 灵妃见天子冷淡她也并不介意,陛下的性子总是这般淡漠的,陛下也总是会为她做主的。 她轻咬嘴唇,说道:“陛下,那姜嫔恃宠而骄,今日还特地派人去臣妾宫中羞辱臣妾。” 闻人凛神色一顿,目光自书籍上挪开,有些意味不明的询问:“哦?那姜嫔如何羞辱你了?” 他并不相信姜嫔那般单纯的性子会羞辱任何人。 灵妃愤愤开口:“今日下午,那姜嫔竟是派人给臣妾送来了她抄写的宫规,还送了一本破诗,说是在学习宫规实则态度不端,这分明是在讽刺臣妾!” 说罢,她便接过身旁宫女递来的宣纸与书籍,将其拿到闻人凛跟前。 “陛下,您看,倘若姜嫔当真如她自己所说,是在认真学习宫规,那她的字会这般凌乱吗?还有这本诗集,粗制滥造,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讽刺臣妾的。” 灵妃委屈极了,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闻人凛黑眸沉沉,他看着灵妃手中抄写得并不好的宫规,以及那本前不久他找人送去的孤本诗集。 此诗集是由已故大文人林墨所创,但由于其生前日子拮据,这诗集瞧着也格外简陋,但就是这如此简的诗集如陋今却被人奉为仙诗,万金难求。 淡漠而冰冷的声线在殿内响起:“灵妃可知姜嫔出身?” 灵妃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陛下会问这个问题。 回起上次请安时陛下的警告,她试探性的回答:“是一介农女……” “姜嫔出身并不高,能写出这样的字迹已是十分刻苦,而你口中所说粗制滥造的诗集也是朕赐下的孤本,灵妃,你说她如何羞辱了你?” 闻人凛看向灵妃的眼神带着压迫。 他语气失望而厌烦:“姜嫔性子良善,她若是觉得你这般看待她,不知有多难过。” 这后宫中的女子从来都只知勾心斗角,甚至不惜在他跟前歪曲事实,若非他了解姜嫔恐怕便会受了挑拨。 天子威压尽显,将灵妃压得面色苍白,她赶紧跪了下来。 语气中带着些惶恐:“臣妾并不知……还请陛下恕罪。” 她哪里能想到姜嫔的字会那般丑陋,更不识这本看起来粗制滥造的诗集是陛下赏赐的孤本,是姜嫔有意害她! 百姓疾苦,根本没有认字学习的机会,灵妃虽知晓却很难在愤怒之中融汇想通,姜月饶也是看中了她冲动无脑这点。 闻人凛目光沉沉看着跪在地上的灵妃,漆黑眸底如幽冷深潭。 片刻后,他才淡漠开口:“此事也怪不得你,便起来吧。” 地上的灵妃松了口气,她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来。 “臣妾多谢陛下宽恕。” 她就知晓,陛下是疼宠她的。 灵妃起身后脸上便浮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她看了看守在旁边的敬事房小太监,轻声说道:“陛下,臣妾的宫中煨着白起乳鸽汤,不如臣妾伺候陛下喝一些?” 自上次请安后陛下已有多日不曾踏足她的宫殿了,今夜前来她也是想要将陛下请去她宫中的。 她要尽快怀孕才是。 闻人凛目光落在桌上那抄写得稍显凌乱的宫规上。 几息后,才道:“今夜朕便去清灵殿。” 灵妃脸上闪过雀跃。 王德全立即上前引路,敬事房的小太监也退了下去。 * 小半个时辰后,清灵殿中。 闻人凛坐在桌前,玄色龙袍衬得他冷漠而俊美,深邃而漆黑的眸子就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冰潭。 此刻他身前放着一盅白起乳鸽汤,还有一些膳食,但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灵妃宫中的吃食都偏油腻,他并不太喜欢。 “陛下,来喝一口汤,”灵妃面带娇羞,将盛好的乳鸽汤双手递到闻人凛跟前。 她刻意拉低了领口,露出胸前沟壑,殿内甜腻的熏香飘在每一个角落,却飘不进闻人凛心间。 闻人凛只觉今夜灵妃殿中的熏香有些闷人,就像桌上油腻的膳食般,叫他觉得油腻。 他眉头轻蹙,命令灵妃:“鸽子汤油腻,给朕倒杯茶水。” 灵妃娇笑的脸微僵,却还是依言倒了杯茶水,双手为天子奉上。 闻人凛接过茶水喝下一口,原本就蹙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往后莫要熏这么浓的香,连这茶杯都沾染上了,”他的语气有几分不耐。 本该是清香的茶全毁了。 灵妃的脸上的表情再次僵住,她回回都熏的这香,从前陛下都没说过,但转念一想,喜好总是会变的,只要陛下还在那便好。 正当她调整好心态,准备再说些话时,殿外却传来一阵骚乱之声,同时殿门被推了开。 看门的王德全匆匆走进屋内,禀报道:“陛下,是那含凉殿的宫女来了,是姜嫔娘娘那边好似出了什么事儿。” 闻人凛心底一沉:“将人传进来问问出了何事。” 第60章 心疼她怜惜她 旁边的灵妃面色焦急,不知怎么地她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涌现。 但她却不敢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翡翠走了进来。 翡翠快步到天子跟前,她跪下行礼,面带焦急,语气担忧:“还请陛下去看看我们娘娘吧,娘娘她今晚便没用晚膳,将自己独自关在寝殿内也不让下面的人进去。 奴婢几人在外面叫了许久娘娘也不曾开门,也不出声,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 这番话惹得灵妃直翻白眼,恨不得将人立即给撵出去才好。 “你们娘娘没准儿是想独自待会儿,做奴才的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若是当真病了便去请太医,如此不懂规矩寻到陛下这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语气中带着忍不住的厌恶。 她觉得此事肯定是姜嫔所为,是想要报她刚入宫时拦宠的仇,简直用心险恶!叫人生气! 跪在地上的翡翠连连磕头,语气慌乱,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晰,她道:“还请陛下明鉴,我们娘娘的身子并无不适,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娘娘才这样的,还请陛下去看看娘娘吧。” “放肆!你这贱婢蓄意帮姜嫔邀宠,可有将陛下与本宫放在眼里?”灵妃心底火气噌噌直冒。 她只觉姜嫔宫中所有人都无礼又寒酸,竟是这般明目张胆的邀宠,恨不得手撕了对方才好。 翡翠不敢再辩,只是不停磕着头,她额头与青玉地砖接触,发出“砰砰”的响声,又沉又重,三五个头磕下额头已是通红一片,若是不停歇想必很快便会浸出血珠。 殿内一片寂静,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压力。 旁边的王德全偷瞧了眼天子的脸色,淡漠无波,仿佛没受任何影响般。 他斟酌的开了口:“姜嫔娘娘刚入宫不久,性子也是柔顺,眼下却将自己关在寝殿内闭门不出,恐怕确实是遇了什么事儿……” 他听说姜嫔娘娘往清灵殿送东西是下午,没准就是与灵妃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灵妃听王德全这么说,立即狠狠瞪了一眼过去。 没根儿的贱东西! 闻人凛站起身来,语气淡漠:“朕便去含凉殿瞧瞧,灵妃你且先歇息。” 姜嫔的性子他了解,绝不会无理取闹。 天子大步离去,翡翠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上,殿内随天子来的宫人也一并离去,转瞬间清灵殿的殿内便冷清了不少。 待闻人凛高大的背影消失后,灵妃终于是忍不住,她将桌上的菜肴狠狠扫到地上,满脸怒气。 “贱人,姜嫔这个贱人!” 灵妃嘴里厉声大骂着,眼底闪着的恨意格外渗人。 —————— 玄月当空,繁星点点,含凉殿外。 闻人凛站在殿门口,他听见殿内传来女子隐隐约约的啜泣声,难过又凄楚,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般。 这使得他的心也不禁跟着轻微的揪了揪,这叫他感觉有些新奇,也有些疑惑。 他不禁将视线落到旁边看门的宫女身上。 那宫女低头站着,借着连廊上的幽幽宫灯,他能看见这宫女脸上肿起来的青紫,瞧着有些可怖。 闻人凛皱眉询问:“你的脸是如何弄的?” 结合殿内姜嫔的哭泣,叫他忍不住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他隐约是记得,这宫女是姜嫔从宫外带来的贴身丫鬟,如今这丫鬟被打了脸,便也相当于姜嫔被欺辱。 珍珠赶紧跪下,语气踌躇而小心翼翼:“回陛下,是……是奴婢下午自己不小心摔的……” 是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显然是在避讳隐瞒着什么。 “你这宫女,陛下问你便如实回答,倘若欺君便丢入掖庭严刑拷打!”王德全立即上前出言恐吓,势必要叫这宫女说实话。 珍珠满脸煞白,她吓得连连开口:“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娘娘下午派奴婢往清灵殿送了些东西,娘娘说是想要多谢灵妃娘娘这些日子以来的提点。 谁曾想灵妃娘娘看到东西后,便大发雷霆,还、还……还打了奴婢……” 话还没说完,珍珠便一下又一下的磕起头来,后面的话她说的磕巴,显然是恐惧又害怕的。 其中深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闻人凛不禁回想起方才灵妃拿去勤政殿内的书籍,以及那些字迹并不好的宫规。 他心底涌起几分难以言喻的心疼来,冷峻而淡漠的脸上也有些晦暗不明,在连廊宫灯的照耀下,更显帝王的冷酷与难以捉摸。 而在闻人凛心中,那些浮起的心疼就好似点点星火落入草中,只待合适的清风拂过便可燎原。 王德全适时开口:“原是这么一回事儿,咱家可记得你是姜嫔娘娘的贴身宫女,灵妃娘娘如此冲动,也难怪姜嫔娘娘会……” 贴身宫女被打成这样,这无异于羞辱了,也难怪姜嫔娘娘会哭成那样。 刚入宫就被人这般欺辱,往后的日子也只会更加难过。 闻人凛脸上的晦暗暗神色因王德全这句话变得有些冷冽。 灵妃仗着家世与西太后跋扈已久,太过无法无天,同时他心底对姜嫔的怜惜也更甚。 他示意王德全:“将殿门打开,朕要进去瞧瞧。” 说罢,他又补了句:“轻一些,莫要吵着姜嫔叫她害怕。” 已经够怕了,便莫要更怕了。 王德全赶紧点头,与随行宫人一同轻轻的推开了厚重的殿门。 闻人凛抬手阻止宫人跟上,他独自走入寝殿内。 熟悉的清雅馨香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女子轻轻的啜泣声,听着叫人心紧。 他的目光在殿内巡视一圈,并未发现那抹纤细身影,而床榻的床帐此时放了下来,他寻找的纤细轮廓隐约透出。 女子侧身坐在床帐后,能够看到抹泪的动作,侧影纤细而动人。 佳人落泪而伤心。 闻人凛的喉结不合时宜的滚动了下,他知晓姜嫔是乃人间尤物。 他心疼她怜惜她,也想要安慰疼疼她。 缓步来到床榻前,将层层叠叠的床帐撩开,身穿天青色曲裾深裙的女子露了出来。 她用双手捂着着脸,单薄肩膀轻轻耸着,哭声压抑而难过,窄瘦的长裙将她身躯勾勒得很是诱人,莹白色的肌肤好似牛乳般细腻,披散的青丝为其更添几分风情。 美人落泪,即便是瞧不见脸,也极其的勾人,也极其令人怜爱。 闻人凛轻轻坐上床沿,将哭泣的佳人给揽入怀中。 他将语气放得很轻,生怕将怀中佳人吓到:“哭什么,可是遇见了什么事,跟朕说说。” 怀中的人轻柔的仿佛像一片羽毛。 姜月饶浑身一僵,好似才发现有人进来般般,她将双手从脸上挪开,哭得红红的双眸露了出来,眼底带着震惊,随即又闪过几分委屈与欢喜。 那张白皙的脸蛋上布着泪痕,微卷的鬓发拂在脸颊,显出几分破碎而凄楚的美感来,再往下看便是半隐在青丝中白皙而柔软的脖颈,显得格外脆弱。 姜月饶刚哭过的声音有些哑和颤抖:“陛下,陛下不是去了……灵妃姐姐那吗,怎会又来嫔妾这……” 语气中既有惊诧,又有欢喜。 闻人凛抬手为她将白皙脸蛋上的泪痕抹去,动作轻柔至极,甚至带着一抹罕见的柔情。 “你哭得这般难过又不准下面的人进殿,她们没法子便只能求来了朕这里。” 第61章 吃味 姜月饶愣了愣,随即才有些闷闷的开口:“是嫔妾的错,嫔妾没管好自己宫中的人,是她们太过紧张了,陛下快些去陪灵妃姐姐吧。” 听她这么说,闻人凛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她白皙的额头,这才沉沉开口:“在想什么?朕今夜既是来了你这里又怎会再离开?” 都这般难受了,还要将自己往外推吗? “嫔妾只是不想让陛下为难,况且灵妃姐姐也是不易……”姜月饶抿了抿唇,脸上带着几分纠结,说出的话虽是大度却也明显带着不舍。 她这般违心的举动,有些取悦了闻人凛,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下午灵妃不仅将你送的东西打翻,甚至还打了你的贴身宫女,你且说说灵妃如何不易了?” 这句话说出,姜月饶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脸上强装的大度也化作点点委屈。 她轻声抽噎着,将自己心底的感受全盘托出:“嫔妾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嫔妾其实也不想陛下走,甚至在翡翠去请陛下时嫔妾也隐约察觉了。 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会坏了规矩,但嫔妾却依旧是没阻止。” 说完,她便睁着自己泪盈盈的双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小心翼翼,又有些羞于启齿的询问:“陛下,你说嫔妾是不是变坏了,变成了善妒且有心计的坏女人。” 女子的神色十分羞愧,那双清澈的眼中流下一串串泪水,将她精致而白皙的面庞打湿,显得凄楚又自责。 闻人凛的心跳有些快,他只觉面前女子好笑又可爱,不禁哑声道:“怎会,你怎会是坏女人。” 在这后宫中没有谁比她更干净纯粹了,以至于连吃味都会觉得内疚。 当闻人凛意识到这点后,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快了些,她是吃味了吗?这是自己从未想过的事,当初将她强行带入宫中后,便没在意她的心。 也从不觉得心悦这件事有多重要,但此时她表现出的吃味却让他的心情变得澎湃而激动。 忍不住将面前女子揽入怀中,炙热而带着温度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女子单薄后背。 怀中女子乖顺至极,轻柔而依赖的靠在他怀中,让他的心跳一快再快。 他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感觉令他新奇而激动,他早已彻底占有她的身体,现在他又要占有她的心了吗? 从人到心,彻彻底底的占有,将霍言从她心中彻底驱逐出去。 男人的天性是竞争,站在巅峰的天子更是如此,当闻人凛意识到姜月饶在吃味后,他整颗心都不自觉的激动起来,瞬息间便脑补了许多东西。 让一个纯粹干净的女子从身到心的臣服自己,这如何能不叫人兴奋? 姜月饶她在对方宽阔的怀中勾了勾唇,随即便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 语气羞怯:“陛下,你送嫔妾的寝衣,嫔妾很是喜欢。” 说罢,她便主动坐去了其腿上,面对着面。 女子的眼眶还有刚哭过的红,眸底也是波光粼粼一片,显得楚楚可怜,但眼下她却显得有些主动。 如此反差,实在叫人心醉。 闻人凛呼吸一窒,随即便将人直接抱起,沉声询问:“寝衣放在哪个柜子?” 显然是要让人穿上。 姜月饶如有些害羞的指了指旁边的木柜,而后便将头靠去了男人结实的肩头。 …… 殿外,珍珠与翡翠两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守在殿外,面色平静似佛。 娘娘的本事她们早已知晓。 就是苦了王德全,他这辈子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儿,宫中妃嫔哪个不是端庄自持,姜嫔娘娘实在是个另类。 倒也难怪陛下这般的疼宠。 翌日。 操劳了几乎整夜的姜月饶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身侧早已冰凉一片,昨夜的闻人凛对她可谓是温柔至极。 她勾唇露出一个清淡却撩人的笑来,想来是在昨夜对方刚来时,她哭着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没有什么比看着本不爱自己的女子一步步沦陷,更叫人激动与膨胀的了,这会极大满足对方的虚荣心,令其沉迷其中。 姜月饶感受了下自己的身子,发现并没有多酸痛后便伸了个懒腰,传了珍珠与翡翠进来为她梳洗。 在用早膳时,她问起清灵殿那边的情况。 珍珠顶着依旧青紫的脸,有些激动的说着:“奴婢今日一早便去打听了,得知灵妃娘娘昨夜怒喝三碗助孕药!” “灵妃娘娘显然是气得狠了,不然也不会作出此等失智的事,”翡翠的语气稍显平静,但也隐含激动。 姜月饶将一颗小小的蒸肉丸放入口中, 她细嚼慢咽后这才缓缓说道:“灵妃姐姐眼下想必是恨毒了,不过还不太够,要让她更恨些才是。” 不疯狂又怎会做极端的事呢? 第62章 旧人不如新人好 姜月饶看向珍珠:“你将徐太医给的膏药拿着去涂,下回小心着些莫要在摔了。” 昨夜在她的计划中,本是没有珍珠受伤这一项的。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些小伤,娘娘不必太过在意的,能够帮到娘娘是奴婢的本分。” 待伺候完姜月饶早膳后,翡翠便拉着珍珠去涂药了。 很快,便有宫人前来传信,说是灵妃眼下往御花园去了。 这些日子只要是闻人凛没来,姜月饶便私下重整了含凉殿的宫人,挑选了几个忠心的出来,在需要的时候便用来做些私密的事儿。 她有些兴奋的吩咐:“立即安排些人过去,来替本嫔梳妆,将陛下送的浮光锦的裙衫取出,钗环也戴陛下送的,要装扮得奢靡些。” 那浮光锦是贡品,面料轻如雾谷,薄如蝉翼会随着光线的照射与变化,闪烁出不同光彩,走起路来波光粼粼。 且浮光锦还有防水之效,即便是在暴雨中也不会沾湿,正所谓‘一日驰马聪禽,忽至暴雨,而浮光锦裘略无沾润’。 寸锦寸金,浮光锦更是锦中极品,价值连城,虽是连年上贡却是十分稀少,就连灵妃都不曾有。 珍珠与翡翠立即会意,手脚麻利的开始为她梳妆打扮。 “昨日娘娘您将陛下请来的消息,想必后宫已传得沸沸扬扬,娘娘您待会还是得小心些,”翡翠一边为她挽发,一边轻声说着。 旁边的珍珠也点头:“灵妃娘娘在这后宫跋扈惯了,难免会做出什么失智之事,娘娘可莫要被她伤害了去。” 她们担心娘娘会以身涉险。 姜月饶随意应了声,倒是不甚在意。 珍珠与翡翠都是会些拳脚的,有她们俩护着自己出不了大问题,小问题她倒是不介意出点,毕竟这样的效果才会更好。 待精心打扮完成后,姜月饶又点了十多个宫人簇拥着她,排场极大,这才浩浩荡荡的朝御花园内走去。 御花园内。 神色有些憔悴的灵妃慢慢走在种满美丽花卉的道路旁,她一夜未睡,喝完那三碗助孕汤药后肚子便有些不适,加上心中怒气未消,整个人都显得极其烦躁。 一夜不眠到天明,期间还很难受的跑了几回恭房,分明已是疲惫不堪,但偏偏一点儿也不困,索性出来转转平静平静心绪,想着看看花朵或许会好些。 御花园内的花儿被内苑使的园户打理得很好,每一朵花都开得娇艳欲滴,偶尔还有五彩的蝴蝶飞舞,丝毫不受即将到来秋意的影响。 看着这些美丽的花朵,灵妃的心情非但没变好反倒是更差了。 她只觉这些娇艳的花就如同姜嫔般,分明是夏末却开得这般艳丽,甚至都不受渐凉的天气所影响。 实在是不合时宜,又叫人厌恶不喜。 灵妃冷眼看着这一朵朵美丽的花,她冷声开口:“给本宫将这些花给铲了。” 省的叫她厌烦。 春梅战战兢兢的提醒:“娘娘,这花儿不可随意破坏,若是被陛下知晓恐会生气。” 这些花都是记录在册的,不可随意毁坏,甚至连采摘都是要报备的,娘娘如此任意妄为实在是不妥。 她是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到时追究下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她。 灵妃本就憋着火,眼下见春梅不听话,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本宫平日是否对你太好,竟是连话都不听了,若是不想留在本宫身边,本宫也会成全你,”灵妃的眼底闪着森冷的光,其中夹杂着杀意。 春梅吓得浑身颤抖,赶紧跪下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额头磕在青砖上‘砰砰’作响,几回下来额头处便磕出点点血迹,但嘴里决口不提铲花一事。 随行的宫人也都跪作一地。 灵妃怒气不减反增,这时,旁边被树丛遮挡的地方传来些许议论声。 “我方才听说昨夜本在清灵殿的陛下,中途被姜嫔娘娘给截了胡,姜嫔娘娘还真是深受陛下喜爱。” “从前灵妃娘娘在这后宫跋扈惯了,眼下姜嫔娘娘一入宫便抢了风头,啧,果真是旧人不如新人好。” “要我说陛下对灵妃娘娘的喜爱也不过如此,还不是看在西太后的面子上……”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且住嘴!” “姜嫔娘娘的确貌美,听说性子也颇为单纯柔弱,难怪得陛下疼宠。” …… 树丛后的几个宫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昨夜发生之事,灵妃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紫。 跪作一地的宫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们知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灵妃咬牙切齿:“将人给本宫抓来!” 跪在地上的春梅赶紧爬了起来,带着几个宫人朝着树丛后快步走去。 灵妃寒着脸大步跟在后头。 树丛后的三名宫女被逮住时满脸诧异,在看见灵妃那张布满杀意的脸时,都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些贱婢,妄议主子,当真是不怕被千刀万剐!”灵妃的表情有些扭曲,一夜未睡的疲惫加上现在的愤怒,叫她恨不得活剥了这三名宫女。 三名宫女吓得腿软,她们被灵妃的人死死制住,吓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求饶。 “求灵妃娘娘饶了奴婢,求灵妃娘娘饶了奴婢……” 灵妃满眼怒火,这些贱婢竟敢将她与姜嫔放在一起比较,那姜嫔有什么资格! 今日她不好生惩戒这三人,便会让这后宫的所有奴才笑话。 她语气森冷宛若毒蛇:“给本宫狠狠的掌她们的嘴!” 旁边宫人拿着竹板上前,那薄薄一片的竹板抽在人脸上,只要力道给得足够,连牙齿都能轻易打掉。 毫不留情的竹板落下,皮肉与竹板接触的清脆声响起,仅仅几下,三名宫女的嘴便被打出来血,满脸痛苦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灵妃眼底满是快意,好似这些竹板是抽打在姜嫔的脸上一般。 这时,她身后依稀换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惊慌又略带娇媚的声线响起:“姐姐,请快快住手,万万不可再打了!” 第63章 饶饶,你别怕,朕在 包括灵妃在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被众多宫人簇拥在中心的姜嫔快步走了过来,在日光下她穿在身上的湖绿色衣裙流光溢彩像是在发光,华丽而贵气。 那簪在乌发间的四蝶水晶步摇,正随着她略带焦急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剔透晶莹的垂珠与蝴蝶翅膀轻微震颤,似要离钗而飞。 姜嫔的容貌本就落落似天仙,眼下这般精心打扮后更是无人能敌,除了那话本中的仙子人物外,便再无人可比。 灵妃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痛,与娇艳贵气的姜嫔一比,她自己身上的苏绣倒显得小气,自己一夜未睡的脸色想必也是憔悴的。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细细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姜嫔,一寸一寸似要将那奢靡装扮看透,看穿。 对方白皙手腕上是有价无市的珊瑚手钏,手中拿的是汇聚千人心血才作出的龚扇,扇面由几千根竹子的丝编制而成,薄如蝉翼,上头的花纹更是精美至极。 脚上穿的竟是那由金线及黄金薄片编制而成的金缕鞋,上头还嵌了不少的五彩琉璃宝石。 姜嫔这一身下来,真真是华美又奢华到了极致。 这般的招摇,实在叫人厌烦! 灵妃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无数细小的针给扎着,对方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都是她没有的,陛下从未赏赐过她这些个奢美物件。 她也仅在别的城池与国进贡时才见过,陛下为人冷漠不善男女之情,她以为那些贡品会永远留在国库,不成想却赏赐给了姜嫔。 陛下当真这般宠爱她?!竟是越过了一众有家世的妃嫔…… 灵妃的心思在几息间便千回百转,而姜月饶也满脸焦急的来到了她跟前。 轻柔婉转的声线响起:“姐姐,请你莫要动气,便饶过这三个宫女吧。” 姜月饶的语气间带着点点怜惜。 “本宫教训宫女,岂容你在这里放肆?”灵妃心中有把火在烧,她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 陛下不在这,她便也不再遮掩。 姜月饶看见灵妃脸上的厌恶,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眼底便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来。 她似有些难过,犹豫开口:“灵妃姐姐……嫔妾是否做了什么叫你误会的事……” 灵妃最厌恶她这般做作的模样,冷笑道:“你装什么装?你自己做了何事你自己不清楚?昨夜不是你派人来本宫的清灵殿将陛下请走的吗?” 就是因为她,才叫自己成了这后宫的笑柄。 姜月饶被灵妃的话刺伤,她眼眶有些发红,面色也变得有几分苍白,身姿摇摇似有些站立不稳,旁边的翡翠赶紧将她扶住。 她抿了抿唇,语带哀求:“灵妃姐姐你若是因昨夜之事愤怒,故而才拿这三个宫女出气,那嫔妾在这里向你道歉。 但请你放过她们三人可好,灵妃姐姐若是生气便罚嫔妾,莫要波及那不相干之人。” 这话便似那冷水落入了油锅,更加激起了灵妃的愤怒,分明不是自己的错,怎地到了姜嫔口中就歪曲成了这样! 她抬手便攥住姜月饶的手腕,一字一顿又满含嘲讽道:“姜嫔你不过是一介农女罢了,在入宫前还失了贞,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本宫说这些话。” 说罢,她便用力一推。 姜月饶似那飘零花瓣般跌落至地,她满脸煞白浑身都在颤抖,脸上也布满了泪痕,白嫩的手蹭到砖地上露出些许鲜艳的红色。 日光下,显得楚楚可怜极了。 灵妃见她摔倒吓了一跳,她以为旁边下人会接住姜嫔,恍惚间,她好似又看见在那夜在宫宴中跪地求饶的姜侧夫人。 她的心莫名慌了起来,仿佛感到什么东西在流逝,刚想叫人赶紧把倒在地上的姜嫔扶起,便感觉一阵冷风迅速而至。 玄色的高大身影已快步走到姜嫔跟前。 闻人凛小心翼翼的将摔在地上的人给抱起,动作轻柔爱怜极了。 姜月饶俯在男人宽阔肩头,好似撑不住般终于哭了出来,她被吓坏了,哭得很是厉害。 她一边哭,一边低低喊着:“陛下、陛下……” 语气依恋又害怕。 闻人凛将人抱在怀中,心疼的轻声安抚着:“姜嫔,饶饶,你别怕,朕在。” 小心翼翼的哄着被吓坏的人。 灵妃只觉日光晃眼,竟是刺得她双眼生疼,眼角好似有什么东西滑落,无声无息却又源源不断。 她就这般看着眼前的陛下,对方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她有些失魂落魄,又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冷血帝王。 闻人凛轻声安抚怀中之人后,便冷冷看向流泪的灵妃,他眼底冰冷而厌恶,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仿佛对流泪的灵妃厌烦至极。 灵妃被天子的眼神刺伤。 陛下从未用如此厌烦而冰冷的眼神看过她,她心底发慌又惶恐,忍不住跪下为自己辩解起来。 她语气干涩,有些苍白和无力:“陛下,臣妾并非是有意推姜嫔。” 她并不确定陛下看见了多少,但她只能这么说。 闻人凛冷漠而冰冷的眼神划过在场所有人,在满嘴是血的三个宫女身上停留片刻,这才沉沉开口。 “是朕从前骄纵了你,竟然让你这般张狂,姜嫔还未入宫时你便处处针对,眼下竟还出手伤了她。 来人,灵妃言行无状将其送入佛堂诵经七日,期间只食素修身养性,抄写佛经二十篇。” 说完,他便抱着怀中的女子转身离去。 灵妃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有些失神的看着怀抱宠嫔离开的高大身影,眼底的泪似断了线的珠扑簌簌往下落。 心中难过又委屈。 明明是姜嫔主动挑衅,为何陛下不信她,从前陛下都会相信的,是陛下被贱人迷了眼,一定是的…… 就当灵妃看着天子背影发愣时,被天子抱在怀中的姜月饶换了个姿势,她将自己的头枕至天子结实的肩头,面朝着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灵妃。 在与灵妃对视瞬间她绽开一个娇艳如花的笑来,带着胜利者的愉悦与挑衅,那笑容转瞬即逝,甚至连旁边的宫人都未发现。 第64章 心疼 灵妃被姜月饶挑衅的眼神气得浑身发抖。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轻叹一声,弯腰挂起卑微的笑,他轻声说道:“还请灵妃娘娘移步佛堂。” 说罢,就要去扶瘫在地上的灵妃。 “拿开你的脏手,你这个阉人!”灵妃挂着泪的脸充满嫌弃,她最厌恶这些没根的东西了。 王德全伸出的手一僵,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原本弯着的腰背也缓缓站直。 春梅赶紧上前将灵妃给扶了起来,她刚想询问可否等步辇前来,佛堂距离御花园尚远,她家娘娘走过去怕是累极。 只见王德全甩了甩手中拂尘,率先便朝着前方走去。 这日,灵妃是走去佛堂的。 再问王德全要步辇,他只说这是陛下的意思,灵妃听后便只觉是陛下有意惩罚也不敢再多要求。 * 寒凉殿中。 闻人凛抱着姜月饶坐至贵妃榻上,他目光中带着爱怜与心疼,小心翼翼将怀中之人白皙纤手抬起。 只见白嫩柔软的手心已被擦破,上头沾着些泥土有点点血迹渗出,伤口并不深创面也并不大,但那点点血迹与脏污却显得格外刺目。 “陛下,疼……”姜月饶眼底含着泪,语气间带着几分委屈。 闻人凛看着自己大掌中的娇小手掌。 他沉沉发问:“灵妃这般三番五次为难于你,你可有怨朕就轻轻揭过?” 姜嫔还未入宫就遭灵妃刁难过,这次更是直接动了手,他本不该这般轻易放过灵妃的。 姜月饶听男人这般发问,她眼中水光更盛却又有些倔强的不肯落下。 脸上分明是写满了委屈,眼底也稍有些暗淡,却轻声说道:“嫔妾不怨,灵妃姐姐跟了陛下这么久,陛下总是要偏疼些的……” 说完 ,她含在眼中的泪水便滑了下来,但立刻便抬手拭去。 那拭泪的动作显得有些快而牵动了手心的伤口,那张委屈而惊艳的的脸顿时白了白,又有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 ,但她却并未吭声,只是将头垂了下去,想要将脸上的眼泪掩盖。 串串珍珠似的眼泪落在华贵的浮光锦上,在上头滚了滚落至贵妃榻上,开出令人心软的花。 闻人凛瞧着女子这般欲盖弥彰的动作,以及口中说出的违心话,他只觉眼前之人笨拙的有些可爱。 他用手挑起对方小巧而尖细的下巴,仔细将其白嫩脸上的泪痕轻柔拭去,语气温柔至极:“傻子,朕并非是偏宠灵妃,而是有许多事还未处理,暂时还动不得她。” 朝堂之事他鲜少与妃嫔说,但今日姜嫔难过,他稍许透露便也无大碍。 姜月饶那双被泪水洗过的双眸显得格外剔透,眸中原本暗淡下去的光亮又重新焕发生机。 她有些欣喜的开口:“嫔妾信陛下的,陛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说罢,她双颊又有些泛红,好似才反应过来般,欲盖弥彰的羞怯道:“嫔妾方才也是这般想的,并未不开心陛下莫要乱想……” 头上四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似乎与她同样心虚。 闻人凛心底软成一片,只觉面前女子可人极了,他捧起对方受伤的手掌,避开上面的伤口小心落下一吻。 郑重说道:“先委屈你一段日子,往后朕定会为你出气。” 风家爪牙颇多且背后还有个西太后,此事处理调查起来颇为麻烦,一时半会儿根本奈何不了风家,只能先暗中部署静待时机,亦或者说等待一个合适的人选…… 姜月饶眨了眨双眸,眼底虽懵懂却带着几分清透。 她摇摇头,语气轻柔而婉转:“嫔妾虽然不懂陛下想做什么,但嫔妾都听陛下的。” 说罢,她便主动倚进男人怀中,也将眼底真实情绪掩住。 眼下闻人凛竟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心底对风家的处置早有决断,而辰之那边有霍言的引荐,想必会走得顺畅。 她沈家的冤屈自然要由沈家儿女亲手擦去,风家一案必须由辰之亲手负责! 闻人凛搂着怀中女子,眼底神色满意又愉悦。 这时,翡翠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娘娘,是徐太医来了。” 闻人凛面色一正:“立即传他进来。” 很快徐太医便提着药箱入殿,他在行礼后便在姜月饶跟前跪下,仔细查看起那双受伤的一双细嫩手掌来。 徐太医心底有些复杂,这才过去了几日姜嫔娘娘便又受伤了,在来的路上宫女只提了一嘴,说是在御花园受的伤。 他闻言便也只能叹息一声,宫中明争暗斗,实在是防不胜防。 好在受伤并不严重。 “陛下,姜嫔娘娘的手并无大碍,只需将伤口清理后包扎即可,不过在清理伤口时会有些疼痛,需请姜嫔娘娘稍微忍耐,”徐太医朝天子叩首后禀报。 旁边的珍珠已打了盆清水过来。 闻人凛将娇软的人儿搂在怀中,心底浮着心疼,他沉声道:“轻一些,莫要弄痛了姜嫔。” “微臣谨记,”徐太医应下,他会很轻很轻的。 姜月饶乖巧的被闻人凛搂着,将受伤的手掌摊开,等待徐太医为她清理伤口。 全程徐太医的动作都十分轻柔,她几乎没有不适的感觉,伤口本就不深,创面也并不大,将上面细小的泥土清理后便涂药包纱布。 就当徐太医拿起纱布为姜月饶包扎伤口时,王德全走了进来。 他行礼汇报:“陛下,奴才已将灵妃娘娘送入佛堂,那三名被掌嘴的宫女,陛下可要亲自问话?” 此事本不该打扰陛下,但陛下宠爱姜嫔难保不想亲自问话,况且有些恶毒还是要让陛下亲眼看看,才有更直观的感受。 闻人凛看了看怀中乖顺的女子,吩咐:“将她们都带进来。” 他去到御花园时刚好看到灵妃推倒姜嫔,前面发生的事他并不知晓,他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也想要知晓灵妃究竟有多跋扈。 姜月饶娇颜上带着好奇,似也有些疑惑三人为何惹恼了灵妃。 三名宫女被带了上来,她们脸上的伤已简单处理过,但依旧是显得可怖。 高高肿起,有些地方还有被竹片毛刺划过的血痕,整张脸完全不能看,可见灵妃的人打得有多狠。 正在给姜月饶包扎伤口的徐太医看了眼,心中顿时一跳,只觉姜嫔娘娘是逃过一劫,若是那些竹片打在姜嫔娘娘娇嫩脸上,恐怕是难以痊愈。 三名宫女在行礼后便垂头跪着,等待上座天子询问。 姜月饶在看见这些宫女脸上的伤痕时,她的身子不由地抖了抖,显然被是吓到了。 她如何能不怕,若是闻人凛来晚半分,那些竹片怕是就要落到她的脸上了。 第65章 朕疼宠姜嫔 闻人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将怀中女子搂紧,以示安抚。 同时他心底浮起一阵后怕又夹着着怒气,若是自己晚来那么一步,灵妃保不准就要朝姜嫔出手了。 他言语间饱含怒意,沉沉发问:“你们犯了什么错,灵妃竟是这般处罚你们。” 其中一名宫女有些含糊的回答:“回陛下,是奴婢们放肆,说了些陛下疼宠姜嫔娘娘的话。” 说完,三人一同磕头,嘴里说着:“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闻人凛挥手:“朕疼宠姜嫔是事实,你们并未有什么错,王德全你吩咐内务府,多给她们三人拨半年月例银子,再去太医院拿些伤药给她们。” “多谢陛下开恩,”三名宫女喜不自胜。 比起银子,她们脸上的伤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她们还有姜嫔娘娘补偿的银钱。 姜月饶这时拉了拉闻人凛的衣袖,她有些愧疚的小声开口:“陛下,可否让这三人来嫔妾宫中,她们也算是因嫔妾受的伤,来含凉殿做个二等宫女也算是补偿了。” 闻人凛无奈又有些心软:“你这般的心善,如何能叫朕放心?” 虽嘴上这么说,但他就喜她这般纯善,这般与众不同的模样。 姜月饶露出一抹澄澈而懵懂的笑来:“嫔妾并不觉得自己纯善,这些不是为人的根本之心吗?” 仿若那未沾染过尘埃的水仙,不懂人世间的黑暗与龌龊,纯粹如洁,叫人意动。 闻人凛哑声:“好,那便都依你。” 手指触及的浮光锦衣料丝滑而轻盈,仿佛还带着女子的体温…… 抬手挥退三名宫女,连带着刚为姜月饶包扎好的徐太医一起,王德全眼色极好,立即也带着殿内其余宫人一同快步退下。 殿外,徐太医看着轻轻合上的殿门。 他忍不住发问:“王公公,姜嫔娘娘又这般受宠,陛下想必已严惩灵妃娘娘。” 王德全挥了挥手中拂尘:“灵妃娘娘始终是宫中老人,陛下勒令其前往佛堂抄写七日佛经,已属严苛。” 徐太医的内心有些沉重,仅是如此吗…… 这时,殿内传来女子轻声低吟,光是听声便香酥入骨叫人想入非非。 王德全心底一惊,哪里能想到天子竟这般放纵,他赶紧笑着将徐太医朝含凉殿门口拉去。 “咱家送徐太医去门口。” 徐太医任由王德全拉着,他有些恍惚,只觉心跳如鼓,手心已濡湿一片。 殿内,贵妃榻上。 姜月饶双手的手腕交叠在一起。 “饶饶,这样朕便不会碰到你的伤口了。” 男人的话中带着几分恶意,似在有意刺激般。 两人衣裳整洁。 姜月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陛下,别……,这里不合规矩……” 这般说倒是将欲拒还迎展现到了极致。 闻人凛微微屏息:“这里日光正好,饶饶的衣裙很美,发间在灵动飞舞的蝴蝶也甚美。” 仙子堕凡尘,自是无比激动与美丽。 借着明亮日光,他能看清自己想看的一切,也能得到。 当然,也迅速了些。 半个时辰后。 神清气爽的闻人凛这才人模狗样的离开,他还得去处理今日堆积的奏折。 姜月饶则是懒懒的泡了个澡,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 ---------- 另一边。 灵妃在御花园被罚去佛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各宫反应各异,但都有些觉得这次天子的惩戒并不重,甚至还有些轻了。 至于她们对待姜月饶的心思,都不约在等天子对她的新鲜感过去,待平淡了那该有的算计自是不会少。 最好是姜嫔能让陛下厌弃灵妃,灵妃家世贵重,在后宫跋扈惯了,若是姜嫔能制衡一二,没准就能找机会彻底让陛下厌了。 各宫看似没什么动静,实则都在权衡利弊,想要盘出对她们最好的局面。 钟粹宫内。 贤妃听完宫女打探来灵妃受罚的消息。 她不禁有些意外:“那姜嫔也当真是有点儿本事,竟是三番四次的让灵妃吃瘪。” 她觉得姜嫔绝不似表面那般单纯,难怪对方对她的拉拢毫不在意。 秀禾不解:“但陛下也没罚灵妃啊,甚至灵妃是这一次把姜嫔推倒,陛下也仅仅只将灵妃罚去佛堂抄佛经,足以看出姜嫔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比不上灵妃。” “比不上那又如何?灵妃家世雄厚陛下即便再宠姜嫔,也不会因她而对灵妃怎样,反倒是姜嫔微入宫这么短的时间,便惹得陛下这般维护,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贤妃缓缓说着。 秀禾有些惊诧:“那姜嫔当真这般厉害?一边博得了陛下宠爱,一边还叫人觉得她单纯无害。” 贤妃拿起桌上的账本,缓缓说道:“且看着吧。” 姜嫔身后无人,即便是有了皇嗣她也不惧的,反倒是灵妃家世雄厚,是她成后道路上的一大绊脚石。 诶,当真是前有姝贵妃那个庶女挡路,后有灵妃横行,还好中途杀出个姜嫔可用一用。 不受拉拢又如何,那灵妃还能放过她不成? 且先瞧瞧姜嫔是否有那本事,必要时刻帮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贤妃的算盘打得很精。 * 延禧宫内。 姝贵妃听完宫女说完微灵妃受罚的消息后,心底并无任何波动,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欢喜。 她觉得陛下宠爱姜嫔不过是在将对方当做工具罢了,陛下曾对她说过,风家势大因此要对灵妃格外偏疼的话。 她看过一些兵书,在边关那一年,陛下也与她说过些朝中之事,她私下也去了解过一些,得知近两年风家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盛。 陛下的性子她无比了解,她清楚陛下绝不可能任其发展。 而她与陛下是有真切情谊在的,她与陛下能够心意相通,而原本她庶出的身份也十分合适,但陛下怎会让她去做工具? 那农女姜嫔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舍不得让她受苦,便推了姜嫔出去,没准陛下接姜嫔入宫也是这个原因。 陛下怎可能对失了贞的女子心动? 姝贵妃轻声念着:“陛下是心悦本宫的,也只会心悦本宫……” 第66章 灵妃的恨 三日后,在那烛光闪烁、明亮如昼的佛堂之中,那塑了金身的高大佛像,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岳,矗立在前方。 一身素衣的灵妃静静的跪在蒲团上,她面前摆着一张矮桌,上头陈铺着她抄写的密密麻麻的佛经,桌下是一个未打开的食盒,简陋而朴素。 为表达对佛祖的敬畏及虔诚,跟随她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她头上金钗玉环已除,只留简单翠簪挽发,脸上脂粉不在,整张脸显得有些蜡黄。 身上华丽的衣裙也褪下,换成简单布料的素衣。 此时的她与普通百姓家的妇人毫无二致,这亦是她此生最为狼狈不堪之时。 灵妃一笔一划地书写着蝇头小字般的经文,她紧抿着那略显苍白的嘴唇,眼角处残留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握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然而她并未有丝毫停歇之意。 这三日间,她时断时续地哭泣了多次,然而,但无论她怎样悲泣,佛堂之外始终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宫人进入。第一天时,春梅尚且守在门口,可不久之后,便被陛下的人驱逐了。 她一个人待在这佛堂内面对这些严厉的佛像,显得孤寂又可怕。 身上的华服与钗环被剥去,叫她觉得自己与那些低贱的宫人无任何不同,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惩罚。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手中的笔一刻也未停歇,更不敢让那滚烫的泪水浸湿这洁白的宣纸,她只盼着能尽早逃离这个地方。 陛下的责罚看似轻,这其中实则藏了太多叫她委屈之事,那些个狗奴才都在借机欺辱她。 灵妃握笔的右手轻颤着,却无比坚定的将最后一笔落下。 她要出去,她要怀孕,她要让姜嫔付出代价,她也要把今日姜嫔给的屈辱尽数加倍奉还! 只是这些佛经抄也抄不完,叫她心烦意乱。 灵妃将毛笔放下,把桌角的食盒拿起后打开,里头是一个馒头与一碟青菜,它们静静的躺在里面,无声的嘲笑着她。 是从前她口中的猪食。 她纵使不想吃却也抵不住腹中空空,只能将那冷馒头吃下,每吃一口她心底对姜嫔的恨便多一分。 又过了四日。 灵妃终于从佛堂出去了,全部的佛经她也流着泪咬牙抄写完成,在佛堂的这七日都好似梦魇一般,将她的心智逐渐摧毁。 日日只能吃馒头与青菜,茶水只能喝一杯,衣裙三日换一回,每晚只有一盆清水供她自己梳洗,没有宫女伺候更没有奢华的衣食住行。 这些细细碎碎的折磨令她无比难受,也无比难过,她没想到陛下会这般不留情面,但转念一想没准都是姜嫔那个贱人蛊惑的陛下。 灵妃双眼红肿似核桃,眼底瞧着有几分迷离,是这七日没日没夜边抄边哭后的症状,她手腕酸痛不处已,整个人瞧着都瘦了一大圈儿,眼下的乌青也颇重。 今日一早她开始整理起衣着,尽量将褶皱的裙摆捋直,又仔细把稍显得凌乱的头发用手指梳顺,最后才将那只玉簪插好。 她要尽量用好的状态去面对那帮狗奴才,绝不能叫他们笑话了去。 午时,佛堂的门终于被宫人从外头打开。 王德全微笑着站在门外,他身子微微躬着,脸上虽是挂着笑意却并无多少谦卑。 春梅焦急的等在一旁,她也瘦了,面色有些苍白,这几日她也被罚了,眼下是拖着被打了板子的身子来的。 不仅仅是她一个,整个清灵殿的宫人都被打了板子,虽被打得不重却极其丢脸,丢她家娘娘的脸,而在这七日里西太后并未派人来过问半句。 她心底很慌,只觉此次陛下虽未重罚娘娘,但她家娘娘也极其的危险,有个姜嫔在陛下身旁,难保陛下不会厌了娘娘。 到那时整个清灵殿的宫人都会遭殃。 当春梅看见身形清瘦,面色疲惫却强撑精神的灵妃时,她立即便上去将人给扶住。 触手的衣料有些粗糙,并非是她家娘娘平日穿的绸缎锦衣。 “娘娘,您辛苦了,”春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与难过,但心底却并无多少的感同身受。 她是娘娘的陪嫁丫头,也是娘娘最信任也是最亲近的丫头,因此她见过娘娘不为人知又残忍自私的一面。 她明白在娘娘眼中,奴才永远是狗,而主子永远都不可能心疼狗。 灵妃被春梅扶着,她将身子完全靠在对方身上,同时她心底也生出几分怒气来。 整整七日,春梅被赶走便再未回来过,任由她这个主子一人待在佛堂内,不闻不问,实在是罪该万死。 “奴才见灵妃娘娘安好便放心了,”王德全笑吟吟的开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宫人递过来灵妃抄写的佛经,随意看了看才收起。 这七日内他谨遵陛下口谕,在对待灵妃娘娘这件事上半点也未放松,甚至他都亲自来了好几回,如今秋闱将至,陛下倒是也无暇关心这边。 若是他不紧着点,灵妃娘娘下回再犯陛下难免不追究到自己头上。 灵妃瞪着王德全,看他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得志小人般。 “走着瞧!” 她狠狠丢下这句话后,便由春梅扶着转身离去。 王德全看着灵妃离去时的狼狈背影,他甩了甩拂尘,微微下垂头:“奴才恭送灵妃娘娘。” 陛下苦风家久矣,谁瞧谁还不一定呢。 日日跟在天子身旁伺候的大太监,对于天子心思的变化何其敏锐,只是表面装作不知不觉罢了。 * 含凉殿内。 珍珠绘声绘色的将方才打探来灵妃的消息说完。 姜月饶听后面露思索:“灵妃出来时竟是这般的狼狈,就连衣裳与钗环都卸了……” 后宫妃嫔进入佛堂受罚抄写经书这件事并不罕见,相反还挺常见的,通常进去也就是做做样子,甚至连佛经都是下面的人帮忙抄写。 “陛下对娘娘您真好,竟是这般罚了灵妃娘娘,奴婢原本还以为陛下在偏袒灵妃娘娘呢,”珍珠有几分欣喜。 她觉得陛下对她家娘娘真好。 姜月饶眉头稍稍蹙起,她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闻人凛特意跟她说灵妃暂时不能动,那就不会刻意去为难灵妃,换句话说灵妃身旁的人若是想要钻空子也是有机会的。 她问翡翠:“灵妃平日里对她的宫人如何?” 翡翠有些不明白娘娘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她想了想,答道:“回娘娘,灵妃娘娘平日对宫人似乎是有些严厉的,偶会打罚宫人。 奴婢还听说灵妃娘娘的殿中没有一个太监伺候,传闻灵妃娘娘很是厌恶太监。” 不喜太监倒也正常,但没人能做到像灵妃那般厌恶的,竟是都不准太监出现在清灵殿。 姜月饶闻言并未说什么,而是在心中将整件事完完全全的复盘了下。 随后,她眼底划过微光,吩咐珍珠:“挑个忠心且不起眼的宫女送入清灵殿,切记要选好时机,没有机会便耐心等待即可。” 第67章 鸽子汤 灵妃为人跋扈,教训起自己宫里的人毫不留情,她不把下头的人当人看,最终只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姜月饶在青楼与民间待了那么多年,人情冷暖的底层日子,那些个小庶民的想法她了解的不能在了解。 包括她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个,这也是她善驾驭人心最重要的一个点,她知道不同的人心中所想所求,更明白被权势压制后的人心。 翡翠轻声应下后,随即又提议:“娘娘觉得柳絮如何?是咱们宫中的二等宫女,在京郊的家中有父母与弟弟,若是娘娘应允奴婢便找机会出宫去打探打探。” 她说的打探,自是去瞧瞧柳絮的家中情况究竟如何。 姜月饶想起柳絮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以及对方谨慎且胆小的性子。 “瞧着是个不错的苗子,你们俩私下再观察观察,确定可用后再将人送过去。” 她身后无势力更无人帮扶,每走一步都要冒着很大风险,但她必须往前走,因此在用人方面便会格外谨慎。 珍珠与翡翠郑重点头。 姜月饶随手拿起手边书籍看了起来,清凉的微风拂进殿内,将她乌黑鬓轻轻发吹起,增添几分书卷与意境。 算算日子,辰之的信件应当是快到了。 她语气慵懒而随意:“将陛下前段日子赏的玉石料子挑些好的送去清灵殿中,明日送去即可。” 得保证灵妃收到药方后毫不怀疑,要立即开始用才行。 随后,她又悠然开口:“陛下近日为秋闱一事操劳,且送些鸽子汤过去。” “是,娘娘,”珍珠行礼后下去安排。 * 御书房内。 闻人凛处理奏折到夜间,那送来的鸽子汤都快凉了。 待天子放下朱笔,王德全这才敢将食盒拿到桌案前,内务府太监也端着牌子来了,正在他身后站着。 闻人凛瞧了眼端着牌子的小太监,他淡漠吩咐:“今夜去陈嫔处。” 内务府小太监行礼:“奴才遵命。” 随即便端着牌子下去通知沁芳宫中的宫人。 王德全笑着开口:“陛下,这是姜嫔娘娘给您送来的鸽子汤,本是下午便送来了,但陛下那会儿在忙着,奴才也就没敢打扰陛下。” 闻人凛神色微顿,他想到自己已有好几日未曾去过含凉殿,但牌子已经翻了,便等明夜再去也无妨。 他吩咐:“将汤端出来。” 王德全手脚利落的将食盒打开,语气有些迟疑:“这……” 那鸽子汤里不仅有鸽子,还加了一对羊肾,有壮阳之效,姜嫔娘娘送来这汤的用意不言而喻。 如此直白而大胆的邀宠,这后宫除了未经过世家洗礼的姜嫔外,还当真是无人能做得出来。 闻人凛幽深双眸落在那鸽子汤中的羊肾上,他蓦地哼笑出声,随即便将那碗有些凉的鸽子汤端起一饮而尽。 他冷声开口:“去含凉殿。” 王德全赶紧跟上,在出殿后还不忘抽空交代自己的徒弟,让其往沁芳宫走一趟。 很快,喝了鸽子汤的闻人凛来到含凉殿,殿中幽幽烛光亮着,漂浮的淡雅暗香叫人有些意动。 那鸽子汤与翡翠特意调制的香料先后一催,倒是令人忘情。 这几日闻人凛忙于前朝,除了去过姝贵妃那便没在去任何嫔妃宫中,今日姜嫔给他送鸽子汤,倒是叫他想要放松放松。 后宫别的女子总是不如姜嫔,不过他也不会过于宠爱,旁的妃嫔他也会照顾到。 姜嫔很乖巧,想要便也是直说并不闹性子,这点叫他很是满意。 帝王最不喜的便是后宫女子恃宠而骄,前朝事多,没有哪个明君会放太多精力在后宫。 坐在贵妃榻看书的姜月饶在看见男人进来后,立即起身行礼:“陛下。” 她今夜打扮得很是素净,一袭月白色长裙,腰间束着细细的腰带显得腰肢似柳,那乌云似的长发松散挽起,仅簪了支琉璃钗环。 粉白娇面上未施粉黛,却显得格外清纯,不染一丝尘埃,与闻人凛的霸气凌然相比,她就好似那未出阁的女子般。 纯净,似乎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做过。 没见着人时闻人凛倒不觉什么,但眼下见着了人,尤其是对方穿得这般的纯洁,他便涌起火气来。 弯腰将行礼的人带到怀中,黑色与素白的衣料撞出几分异样美感来。 他使怀中女子与自己面对着面,沉沉发问:“那鸽子汤可是你命人做的?” 姜嫔虽是澄澈纯粹,却也有几分摆在明面上的小心思,这显得她有几分可爱的愚钝,也更加真实。 姜月饶白皙面颊浮起一抹红晕,她小声说道:“陛下这些时日操劳,嫔妾听闻鸽子汤有提气养神之效,便让人给陛下送了一碗。” 说罢,她还有些气息不均,却并未推拒,甚至主动抬起修长如玉的手臂将男人的脖颈勾住。 “你可知那鸽子汤是如何养神?”闻人凛黑沉目光发至女子心口,声线已然变哑,大手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姜月饶主动凑上粉嫩唇瓣,说出的话直接而坦诚:“嫔妾有些想陛下。”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朝那床榻走去。 床帐并未落下,闻人凛目光火热。 “饶饶费多番算计,朕便成全了你,待会儿你可莫要求饶才好。” 姜月饶用如水的眸子看向天子 ,她软着声线哀求:“嫔妾求陛下怜惜。” 闻人凛呼吸急促,只将人圈在自己宽阔怀中,做尽那想要之事…… 鸽子汤与加了情药的香料相混合,确实是叫人活了又死,活的那个是闻人凛,活了又死的是姜月饶。 * 沁芳宫收到天子不来的消息时,陈嫔正坐在铜镜前,她身穿绯色艳丽宫装,头上的精美发髻刚做了一半。 她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贱人,贱人,她凭什么!”陈嫔将妆台上的金簪狠狠砸在地上。 宫人跪了一地。 陈嫔气得胸口发闷,她气急:“抢了灵妃的宠爱,眼下又来抢本嫔的,她真当这后宫可让她肆意妄为吗?!”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在这样下去她连半点活路都没了,想她一个大都督副使之女,竟是被一介农女这般欺辱。 陈嫔攥紧秀帕,她眼底冷光渐盛,一个念头在心中缓缓成型…… 第68章 将路堵死 翌日。 姜月饶是在闻人凛怀中醒来的,她缩在男人宽阔的怀中有些疑惑,对方还未转醒,双目闭着,眉眼依旧深邃,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压迫与无情。 看了看从木窗倾泻而入的日光,外头已是天光大亮,这人今日应当是不上朝的。 她眼底露出几分狡黠,既是不上朝,那便多多亲近一番。 姜月饶屈起锦被内长而滑的腿轻蹭了蹭男人的腿,想要看看对方到底睡得有多熟。 下一刻,她细腻的腿便被火热的大手攥住,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语气带着些许惊慌:“陛下!” 男人的刚睡醒后的声线透着几分慵懒的沙哑:“看来姜嫔十分精神,昨夜倒是并未累着。” 闻人凛看着怀中女子似想到什么般面露羞臊,白皙脸上也浮起一抹红晕,澄澈双眸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撩人与无措。 好似初次偷尝禁果后的纯净仙子,叫人怦然心动。 闻人凛也心动了。 姜月饶语调婉转而羞怯,还带着半分的恼:“陛下,嫔妾只是想问陛下今早可还上朝?” “姜嫔这般以下犯上,自是上不得朝,”眼神在女子半露的白皙锁骨上停留。 没有哪个妃嫔能够这般大胆,不教训一番都枉为人君。 “呀,陛下你……”姜月饶双眸震震,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般。 …… 期间,闻人凛许诺姜月饶:“你往后想要什么,便差人去内务府领便可,朕会同他们打招呼,到时搬去临安宫,里头的宫人你自己做主。” 这便是给了姜月饶越过贤妃,去挑选宫人的自主权,能够极大的避免宫内被安插眼线。 “灵妃姐姐昨天刚出来,想必是在佛堂吃了不少的苦头,嫔妾想要将陛下赐予的翡翠料子给灵妃姐姐送些去,陛下觉得可好……” 姜嫔水润眼底闪着点点亮光,带着丝丝狡黠。 闻人凛皱眉,警告:“提旁人作何?” 那灵妃又不是什么要紧的,非得让她现在与自己说。 * 守在殿门口的王德全看了看天上天明晃晃的日光。 他笑着挥了挥拂尘,对珍珠与翡翠说:“咱家叫御膳房做些姜嫔娘娘喜爱的吃食去。” 陛下这边想必还要一段时辰。 直到快晌午时,寝殿内才传出天子慵懒的声线,带着餍足。 寝殿的门被推开,珍珠与翡翠率先进去,她们将墙角处的白玉屏风抬到床榻前摆好,床帐层层叠叠的散着,只能看清床帐后头抱成一团的人影。 珍珠将殿内木窗推开,好让那旖旎的气氛散去。 翡翠来到角落的熏香炉旁,快速将里头的香灰倒出,随即才将地上散落的一件件衣衫捡起。 两人重新退下,紧接着便是王德全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有两个端水的宫人。 他捧着玄色龙袍立在白云屏风前,躬身垂首:“陛下,膳食已备好,您是否更衣。” 闻人凛撩开床帐走了出来,他面色淡漠,五官深刻而俊美,眼神间带着帝王专属的压迫与气势。 王德全低着头开始为天子更衣,动作流畅而利落,并未触及任何不该触及的部位,随后便是为天子梳洗净面。 最后,他跪在地上擦拭天子长靴时,恭敬询问:“陛下可否传膳?” 闻人凛侧头看了眼床帐后毫无动静的女子,淡声道:“不必,朕回勤政殿即可,叫人备些姜嫔爱吃的饭菜,待她睡醒后送来。”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 王德全躬身跟上,其余宫人紧随其后,寝殿内重新恢复清净。 姜月饶是在下午醒的,身上有些酸软但也不碍事,她懒懒唤了珍珠与翡翠进来梳洗。 在挽发时,珍珠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娘娘,上午陛下离开后,奴婢便往清灵殿送了翡翠料子过去,灵妃娘娘在看到您送的翡翠料子后脸色都变了,眼神更是气愤,那模样都恨不得将奴婢给吃了。 不过灵妃娘娘此次并未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咬着牙将奴婢给打发了,甚至还给了奴婢一些碎银子呢,您瞧就是这些。” 珍珠一边说着,一边将从灵妃那里得来的碎银子拿给姜月饶看了看,大概五两的样子,可不算少甚至还有些多。 灵妃吃了教训,不敢在明着针对,唯恐天子会厌了她。 姜月饶看着铜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心道,果真如青楼姐姐们说的那般,愉悦且适当的床笫之事能够滋养女子,现在的自己就像盛开的花卉般妖娆。 她示意翡翠为自己簪上金牡丹步摇,这才柔声开口:“赏银这般多,想来是灵妃姐姐对本嫔送的礼十分喜爱,陛下若是知晓定是很开心。” 在送东西前她已挑选合适时机告知过闻人凛,她这般的单纯良善,怎可能是挑衅? “娘娘说得是,灵妃娘娘喜爱极了,奴婢听说收下娘娘的礼后,灵妃娘娘便立即往永寿宫去了,想来是迫不及待的要同西太后说说了。” 翡翠一边笑说着,一边将那支金牡丹步摇簪入姜月饶乌云般的黑丝中。 “娘娘真真是美极,”珍珠眼底满是惊艳,只觉自家娘娘比那仙子还美。 姜月饶笑道:“灵妃姐姐心系皇嗣,只可惜迟迟不能有孕,翡翠你且去太医院问徐太医拿些伤药回来,记得将本嫔今日送东西之举透露出去。” 灵妃被自己如此挑衅,想来是要寻求些法子的,西太后那边若是指望不上,那便只能指望太医院了。 得将她的路完全堵死才行。 第69章 灵妃的决断 另一边。 灵妃在收到姜嫔送去的翡翠料子后便气愤不已,但她还不能发作,甚至还要给赏银。 她憋屈不已,将人打发走后便再也受不了的往永寿宫去了,她要找西太后探一探。 这些天发生的事好似在将她拖向深渊,而从前一直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西太后也对她不闻不问。 她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她心底在发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远去,她觉得可怕极了。 在佛堂内待的那七日她已经想清楚了,她一定要怀孕,要诞下皇嗣,只有这样她才能把姜嫔那个贱人踩进泥里去。 而西太后她也要向从前那样拿在手中,让对方支持自己,为自己所用! 灵妃来到永寿宫门口,这里的一草一木她皆是无比熟悉,看门的宫人也是她所熟知的,她在示意宫人不要通报后走了进去。 正殿门口并无宫人守着,整个永寿宫很是祥和宁静,西太后喜清净,除了值守的宫人并不会让太多人留守。 灵妃一边走一边在心底盘算着等下要同西太后说的话,她是风家嫡女,与西太后是姑侄关系,因此只要她讨好着些,西太后总会念着丞相府多多为她考量的。 就在灵妃思考间, 她听到殿内传来说话声音。 是西太后有些忧虑的声音:“丞相在信中说了会尽快安排风二小姐入宫,也不知那丫头可否能当大任,别再来个向灵妃那般扶不起的阿斗才是。” 这话中既有忧虑,亦有不屑与嫌弃。 “西太后可放心,当初灵妃娘娘入宫前丞相并未过多调教,这才导致灵妃娘娘在入宫后这般浮躁。 老奴听闻风二小姐性子是个单纯的,若是西太后不放心,到时您亲自调教也是可以的,”这是西太后贴身陈嬷嬷的声音。 西太后语气转为欢喜:“皇帝爱单纯女子,风二入宫后必能得宠。” 一时间主仆俩都有些开心,灵妃指望不上,那自是有人顶上。 世家大族所有人皆为棋子,哪怕是走得最高的执棋者风丞相也是如此 ,他为了绵延风家仕族也只能以身入局,将自己的两个嫡女送入宫中。 为了触碰到至高无上的皇权,没有人会觉得不对,而能力不足的棋子下场,只能是被替代与被清理。 殿外的灵妃只觉天旋地转,这些日子的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并非是西太后看中了姜嫔,而是她的嫡妹即将入宫将她替代。 灵妃的身形摇摇欲坠,就像是要摔倒般,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了出来,愤怒与委屈更是要讲她淹没。 春梅见状赶紧将她扶住,焦急而有些慌乱道:“娘娘您怎么了。” 声音虽然已刻意压低作遮掩,却还是传入了殿中的西太后耳中。 灵妃面色苍白,耳中嗡鸣,她死死攥住春梅的手。咬着牙低声开口:“回去。” 现在的她根本不敢面对西太后,也不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 灵妃被春梅扶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永寿宫。 而殿内的西太后面沉如水。 陈嬷嬷吓得连忙跪下,说道:“下头的人也不知如何当差的,竟是有人来了都不通传!” 谁也没料到灵妃娘娘现在会来。 “你起来吧,这也本也不怪他们,是从前哀家在灵妃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这也才导致下头的人也跟着出了偏差,你交代下去让他们往后莫要在犯便好,”西太后挥了挥手,看起来并未多在意。 陈嬷嬷起身,随即又有些为难的说道:“那灵妃娘娘那边,用不用老奴去开解一番?” 这段日子西太后对待灵妃娘娘确实是冷淡了些,眼下灵妃娘娘又无意听见这些话,她有些担心灵妃娘娘会因此做出什么事来。 西太后皱了皱眉,她语气稍显严厉:“灵妃自入宫后便仗着丞相府以及哀家做了不少的糊涂事,她今日听见这些话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 哀家能宠爱她便也能够宠爱旁人,她也该认清现实了,莫要再将心力放在后宫别的女子身上。” 灵妃实在愚蠢,也实在是叫她失望,无论如何她都要让风二小姐入宫。 能想通最好,想不通那也莫怪她无情! “西太后说得对,什么都比不过陛下的宠爱,与其怎么想着去与旁的妃嫔争宠,不如直接讨陛下欢心尽早诞下皇嗣才是正道,”陈嬷嬷这般说着。 西太后面露认可。 只可惜灵妃从来不懂这个道理。 —————— 清灵殿内。 灵妃回来后便惶惶不安,她满脸煞白,心中也是又急又气。 她嘴里不停喃喃着:“西太后怎能这般对本宫,父亲怎能如此,他们为何要让风阮莹入宫,他们为何不相信本宫,为何不等等本宫……” 眼下她六神无主,满是担忧。 就像西太后说的,陛下喜爱那性情单纯的女子,风阮莹的容貌虽与她不相上下,但对方却有着她没有的单纯气质。 她无法想象风阮莹入宫后,西太后支持对方的样子,更无法想象陛下宠幸对方的样子。 她什么都没做错,他们怎能这般对她。 风阮莹与灵妃虽都是嫡女,但两人私下并不合,灵妃厌恶风阮莹那感情至上的样子,而风阮莹也十分不喜灵妃那追求权势的模样。 两人小时便抢嬉具抢女工,长大后便抢裙子抢首饰胭脂,与其说是姐妹倒不如说是仇敌。 但通常风阮莹都是赢家,灵妃是长姐她理应让着妹妹,她将来也是要入宫的,至少要博一个友爱妹妹的名头才是。 但越是这样,灵妃心中就越是憎恨,她厌恶风阮莹,厌恶对方的一切,这种厌恶日积月累后在现在达到顶峰。 反倒是风阮莹那边,由于得到偏爱的原因,她对灵妃的感情反倒是多了几分,觉得终究两人是姐妹。 风阮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在灵妃脑中浮现,两人从前争夺的种种也在她脑中不停闪现。 “立即去太医院,将徐太医请来!”灵妃咬着牙命令着春梅。 她绝不能让风阮莹入宫,既然西太后指望不上那她便自己想法子,她听说徐太医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便请来为她看看。 太医院内。 徐太医心情有些沉重的送走翡翠,他看着这宫墙内被太阳照的明媚的天,头一回深刻的意识到红颜枯骨这个词的含义。 天子无情,其余人皆是蝼蚁,哪怕是枕边之人。 姜嫔在被灵妃动手推倒后,竟还要被迫去给对方送去赔罪之礼,这分明不是她的错,她又何罪之有? 虽翡翠仅仅提了两句,他却能从中窥见其不易与悲哀无奈。 他能够感同身受也心生怜悯,只可惜仅仅如此罢了,他甚至连一句关心安慰之言都不能说,更别说帮到她了…… 这时,小徒弟领着春梅走了进来。 第70章 羞辱 春梅来到徐太医跟前行礼:“徐太医,奴婢是灵妃娘娘宫中的,娘娘想要请您前往清灵殿请平安脉。” 徐太医皱眉,心底浮起几分不愿。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灵妃娘娘的平安脉不是一向都由院判刘大人在负责吗?况且今日并非是灵妃娘娘请平安脉的日子……” 刘院判与他的关系并不算和睦,两人在医术研究上相悖,刘院判是保守派,而他相对来说用药会较为激进。 眼下灵妃娘娘叫自己过去诊脉,刘院判若是知晓,怕是会有异心,他也不愿去为灵妃娘娘诊脉。 在他看来灵妃娘娘善于心计,以势压人,他实在是不喜,又或者是有着某种隐秘的缘由。 春梅笑道:“徐太医医术高明,我们娘娘听闻后便想见识见识,还请徐太医随奴婢前往清灵殿。” 这番话说得虽是恭敬,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灵妃身旁的贴身宫女在外自不是什么吃素的主。 徐太医听春梅这么说话只觉刺耳,心道清灵殿所有人都是些不好相与的。 他想要拒绝,话在嘴边时却拐了个弯:“那便请春梅姑娘带路。” 春梅行了一礼,在片刻后,她领着背上药箱的徐太医朝清灵殿走去。 清灵殿布置精美而精致,徐太医是头一回进来,他垂着头用余光扫着殿内的布置。 灵妃娘娘不愧家世显赫,这些个布置都堪称奢华,身后既有丞相府还有着西太后的宠爱,难怪能够逼得姜嫔娘娘送礼赔罪。 徐太医跪下行礼:“微臣给灵妃娘娘请安。” 灵妃坐在椅子上,她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徐太医,心中有几分惊讶。 没想到徐太医这般的清俊年轻,虽是比不得陛下那般貌似天神,却也算的上很好看了。 如此年轻与俊秀,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后宫其余蠢女人被迷了眼后说出的话? 后宫女子能够接触到的真男人除了皇帝,那便只有太医了,边缘的小妃嫔不受重视,有些可能入宫到死都接触不到皇帝。 她们骤然瞧见一个好看的男子,想要‘友好的’为其博些声名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后宫腌臜,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本宫听闻徐太医医术高明,今日便特意请来徐太医为本宫诊脉,”灵妃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来。 徐太医垂首应下后来到灵妃身侧,跪下为其诊脉。 他摸到灵妃娘娘的脉象平稳并无任何问题,但他心底大概能猜到对方叫他来是何种原因,他自己本身也是想要一探究竟的。 徐太医沉下心又诊了诊,脉象依旧是平稳,他指尖微微用力, 却探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平实而稳的脉象下有一分微不可察的伏脉,非常的隐蔽,若是正常请脉绝不可能发现。 “嘶……”灵妃只觉手腕处吃痛,她忍不住皱起眉来,眼底也露出几分不耐烦。 徐太医见状赶紧松开诊脉的手,叩拜道:“是微臣鲁莽,还请灵妃娘娘恕罪。” “你这太医是怎么回事?竟是使了这般大的力气,”站在旁边的春梅一边捧着灵妃的手腕查看,一边怒斥徐太医。 灵妃的手腕并无什么问题,甚至连红痕都未留下,徐太医用力只在瞬息之间,因而并未留下痕迹。 徐太医跪在地上,他心跳很快:“是微臣走神了,还请灵妃娘娘恕罪。” 灵妃心底浮起几分质疑,这么个年轻的太医,甚至为自己诊脉时还走了神,其医术当真会高明? 但人都叫来了,她总要一试的。 “本宫的身子可有何问题?”灵妃盯着跪在地上的徐太医,她缓缓发问。 徐太医拱手:“回灵妃娘娘,您的身子并无任何问题,还请灵妃娘娘放心。” 灵妃眯了眯眼,直言道:“那为何本宫久久不能有孕?” 刘院判也是这么说的,甚至每回陛下来过之后她都会喝助孕药,但肚子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有时甚至是觉得那碗助孕药有问题,但刘院判是西太后的人,西太后无比想要她怀上孩子,对方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会害她…… 徐太医听灵妃这么问,他顿了顿,这才说道:“皇子乃缘分,灵妃娘娘需耐心等待,缘分到了灵妃娘娘自是能怀孕。” 灵妃觉得不可思议:“本宫叫你来看病的,不是让你像个和尚般劝解本宫。” 这到底是神棍还是太医? 徐太医叩首:“还请灵妃娘娘恕罪,您的身子的确康健并无任何问题。” “那你可有什么助孕的方子?”灵妃询问。 徐太医继续叩首,一本正经道:“回灵妃娘娘,微臣会的助孕方子多是为调养身子,但灵妃娘娘身子康健,根本无须调养。” 灵妃听徐太医的话没有任何变化,她气得砸了个杯子。 怒斥:“要你何用!” 若是自己怀不了孕,待风阮莹入宫后她便再也翻不了身,徐太医是她最后的希望。 碎片四溅,杯子碎裂之声十分清脆。 垂首的徐太医看着溅到自己跟前的稀碎瓷片,他目光深深,心中升起几分厌恶来。 灵妃娘娘如此跋扈,实在是后宫一患。 他微微抬头:“虽药方无用,但微臣知晓一个动作,可叫灵妃娘娘迅速怀孕。” “赶紧说来听听,”灵妃连连开口。 徐太医示意春梅上前,他附耳先同春梅说了。 春梅在听闻后脸颊刹那间变得通红,随即便是惨白与惶恐。 她抖着唇,看向俊秀的徐太医。 这当真是个法子吗?如此荒唐与不知羞耻,这当真不是在羞辱娘娘吗? 徐太医看出春梅眼中的质疑,他对灵妃说道:“请灵妃娘娘放心,此动作有利怀孕,会令灵妃娘娘快速怀上皇嗣。” 灵妃有些激动,她看向春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过来告诉本宫。” 只要能怀孕,不管叫她做什么都可以! 春梅忐忑走到灵妃身旁,在灵妃期待而激动的目光中,她朝对方附耳,战栗着小心翼翼的将徐太医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灵妃听后瞪大双眼,她厉声道:“放肆,你这贱婢竟敢羞辱本宫!” 随即一个响亮的巴掌便狠狠打到春梅脸上。 第71章 她配吗? 春梅立刻捂着脸,跪了下来:“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这话又不是她说的,但她不敢辩驳。 灵妃的眼神狠狠看向徐太医,她咬牙切齿:“本宫乃陛下妃子,徐太医这般羞辱本宫可有想过后果?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她气愤极了,只觉徐太医是在耍她,同时 心中也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是被一个太医给侮辱了。 灵妃心底怒气涛涛,恨不得立即就去禀了陛下,让其将徐太医立即处死。 徐太医神色并无任何惧意,他跪在地上目光平静。 “微臣并无羞辱灵妃娘娘的意思,此动作在医书古籍上都有记载,那本书籍就在微臣太医院的桌上的抽屉中。 灵妃娘娘可派人去瞧瞧,这法子虽有几分离经背道,却十分管用。” 说罢,他便朝灵妃磕了个头。 片刻后,清灵殿中出去几个宫女,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又过了小半个 时辰,徐太医提着药箱离开了清灵殿,他面色平静神色如常,但回到太医院后,他便寻了个借口偷偷翻看了灵妃脉案。 那脉案上的记录都十分正常,并未提到伏脉之象。 伏脉是暗毒之脉象,寻常诊脉难以察觉,想要诊出所用的力道也需大很多,但刘院判医术高明,灵妃娘娘自入宫后便都是刘院判在负责请平安脉。 他并不确定此时刘院判有没有察觉,他也推测灵妃娘娘长久不孕恐怕就与这暗毒有关。 此事重大,他需找个合适的机会才是。 徐太医的心狂跳不止,他心中激动,脑海中不由浮现姜嫔娘娘那张惊鸿的脸。 若当真有幸能帮她,那便太好了,如此红颜绝不该在这吃人的后宫中香消玉殒…… 清灵殿中。 “娘娘,此事您当真不与西太后说吗?”脸上印着清晰五指印的春梅有些不放心的询问灵妃。 灵妃冷哼:“西太后都叫本宫烂泥了,本宫又何必巴巴凑上去。” 随即,她面上又露出几分担忧来。 徐太医说的那个动作确实写在古书籍中,但那终归不是药,她连吃助孕药都没多大效果,仅凭一个动作当真能让她怀孕吗? 她十分怀疑,心中的不安也再次浮现。 这时,宫女夏荷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封信件。 “灵妃娘娘,是丞相府的来信。” 春梅上前将信件接过递到灵妃跟前。 看着面前的信件 ,灵妃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抬手接过了信件将其拆开,共有两张,一张是写的信,一张像是写的什么方子。 灵妃拿起信看了起来,只是越看她拿着信纸的手便越抖。 片刻后,她咬牙切齿道:“风阮莹简直就是欺人太甚,竟是不知寻了哪个庸医开方子给本宫送进来,便这般的想要羞辱本宫!” 心中怒火腾烧,她只觉风阮莹递信进来就是为了羞辱自己,那宫外有什么好大夫,风阮莹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还是说对方得知父亲要送她入宫后,特意递信进来嘲笑自己不能生。 “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 灵妃连信纸都未看完,便将其与药方一起狠狠丢到地上,她坐在椅子上,神情间虽是愤怒但背脊却微微弓了下来,心底的慌乱也更甚。 风阮莹那般的迫不及待,想必是巴不得立即入宫来打压嘲讽自己吧…… 春梅将地上的信纸与药方捡起,在大致看过后眼底露出一丝光亮。 她连连开口:“娘娘,二小姐在这信上说了,她有心仪之人,她并不想入宫,奴婢在想既然二小姐有心仪之人,那她给的方子会不会真的有用? 眼下娘娘要紧的是怀上皇嗣,是个什么大夫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灵妃心中膈应,根本不愿听春梅的话,她命令道:“将火盆搬来,那风阮莹就没有为本宫好的时候!” 她才不相信风阮莹当真不为皇权所动,陛下如此的英俊潇洒,这世间便没有女子是不心动的。 春梅闻言便搬来了火盆,灵妃亲自将信纸烧毁,看着风阮莹亲手写的信被火舌吞没,她心底浮现几分莫名情绪。 她想到未入宫前,风阮莹曾说过的那句‘真心才是最要紧的’。 而手中的药方好似贴在她的手心,令她松不开手。 她有些疲惫的示意春梅:“将火盆搬走。” 人在无路可走时,哪怕是一丝丝希望都会拼命抓住。 这时,夏荷再次进来,她行礼回禀:“灵妃娘娘,是陈嫔娘娘在外求见。” “将她打发走,”灵妃满脸的嫌弃。 那陈嫔先前被姜嫔夺了宠,眼下来自己这里保不住是想要图谋什么,一个不中用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罢了。 陈嫔也不睁大狗眼瞧瞧清楚,她配吗? 守在殿外的陈嫔得知灵妃不见自己,心知自己的计划流产,气得她狠狠搅了搅手帕。 那灵妃怎地没在佛堂呕死! ---------- 含凉殿中。 姜月饶坐在院中,她一袭淡粉色石榴长褶裙,裙身由珍贵的罗绸而制,裙摆用缂丝绣着绯红而艳丽的石榴花,整条石榴裙都由尚衣纺能工巧匠所作。 她乌黑发间簪着明艳的石榴花簪,上头还垂着用翠玉雕成的剔透石榴肉,耳间的耳饰也是那绯色花卉,甚至连玉镯与绣鞋都是石榴样式。 这一身明艳而娇俏,既有女子的娇媚也显得活泼灵动,一颦一笑间就好似石榴花修成了仙。 这时,珍珠快步走到姜月饶跟前。 她压低声音汇报:“娘娘,奴婢方才收到消息,灵妃娘娘请徐太医去了清灵殿中,随后又收了封宫外的信件。” 清灵殿内他们暂时没能安插进人,但却在清灵殿周围买通了些宫人,基本消息也是能打探来的。 这时,有宫人前来禀报:“娘娘,是徐太医的徒弟来了,说是制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娘娘送来。” 姜月饶眼底划过一丝亮光,她示意珍珠:“你出去拿。” 很快,珍珠便拿着一小罐的药膏回来了,她面色有些凝重。 姜月饶悠悠起身,语气慵懒:“回殿中再说。” 殿内,珍珠将方才徐太医的徒弟同她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第72章 厌了她 “方才徐太医的徒弟在送药时,说了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他说,灵妃娘娘身子十分康健,望姜嫔娘娘也要好生保重身子。” 姜月饶缓缓抬起自己青葱般的手指,她凝视着自己指甲上那如石榴般鲜艳欲滴的蔻丹,澄澈水眸间包含深意与思索。 这句话乍一听并无什么特别,但细品之下却别有深意,尤其是在灵妃如此针对她之下,徐太医还特意提起灵妃显然有别的用意。 她对后宫一直无嗣以及前朝局势,心中虽有些猜测,却也如那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不甚真切。而徐太医今日的话,恰似那拨云见日,将她心中的猜想给坐实了。 珍珠并没有姜月饶想得那般透,不过也十分的敏锐,不然也不会将小徒弟的话精准的复述出来。 翡翠皱着眉,语气疑惑:“是否是灵妃娘娘那头有什么问题?否则徐太医怎会莫名派徒弟提起这句话。” 下面人说话基本都是千篇一律,若有不同时那多半是暗藏玄机。 珍珠则有几分的担忧:“娘娘,那徐太医的话当真是可信吗?” 她更忧心这话的真实性,她觉得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中谁的话都不可信。 “一面之词自是不可信,”姜月饶语气淡淡,她可不会随意相信一个男人的话。 她先前只是在徐太医那埋下了个引子,等待时机发挥效果罢了,至于信任那是半点儿也没有的。 她可不会信任任何男人,。 —————— 很快夏末已过,初秋而至。 一些翠绿的树叶在逐渐发黄,萧瑟的秋风也逐渐吹入后宫,吹进人的心底叫人发凉。 在这些日子中,灵妃都在想法子讨天子欢心,想要重获天子宠爱,只是她用尽了法子天子也没踏进她宫殿半步。 如今天子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姜嫔与姝贵妃宫中,贤妃与别的妃嫔宫中也会抽空过去,但并不多。 灵妃心中很是不安,即便是确定要用风阮莹送入宫的方子,陛下来也要来她宫中才行。 有好几回她装作偶遇陛下,但陛下都无动于衷,瞧着像是厌了她的样子。 这几日她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永寿宫那边她也没再去过,她不想也不愿再去面对西太后,从前的依赖之感尽数化作背叛,似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得叫她难受不已。 头一回她在这深宫之中体会到孤立无援而又无比彷徨之感。 她甚至是有些后悔,前些日子若是她并未赶走陈嫔,那眼下是否还有个出主意的人。 “荣贵人的身子还未好吗?”灵妃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只觉心中烦躁又郁闷。 荣贵人自上回罚跪过后,身子便一直不见好,这都多少天了还躺在床上。 春梅小心翼翼的为灵妃按着肩膀,她有些忐忑的回答:“回娘娘,荣贵人上回跪了那么久,恐怕也是受了惊吓这才一直不见好。 眼下天气转凉奴婢听荣贵人还咳了起来,想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她觉得荣贵人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这些话她只放在心底,并未说给灵妃听。 “当真是一个有用的都没有,不中用极了!”灵妃知觉心头更烦闷了。 随即,她顺了顺气,说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你立即去问问荣贵人,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荣贵人心思比她细腻,从前揣摩陛下心思这些事也是荣贵人,她是丞相府嫡女,这些个费脑子的事儿根本无须她操心。 她母亲告诉她,她只需驾驭旁人便可。 眼下荣贵人病着,那也不能偷懒耽误了自己的事儿。 春梅轻声应下后退了出去。 另一边,含凉殿中。 这几日柳絮已成功进清灵殿中当差,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大概与灵妃动辄便打骂下人的脾性有关。 摊上这么个主子,加上灵妃本身也不是特别谨慎之人,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便难免松散了些。 主子不仁义,下头的人心中难免会有些怨气,做事时便不会十分用心。 “时辰也不早了,随本嫔往勤政殿去瞧瞧陛下,”一袭浅蓝纱裙的姜月饶妖娆起身,鬓间珠翠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珍珠拿了个小瓷瓶递上。 这瓷瓶内装的是能够使人清凉的香膏,除了可提神外还有些特殊功效。 姜月饶接过瓷瓶放入自己衣袖中,便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姿态婀娜的往勤政殿走去。 自灵妃坐冷板凳以来,她便时常去勤政殿内伴驾,自是别有目的,秋闱已然开始她时不时便会去勤政殿,偶尔也能听到些东西。 她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正当主仆几人还未走出含凉殿时,便收到了灵妃那边好似也要前往勤政殿的消息。 姜月饶停下脚步,她从衣袖中拿出瓷瓶,让珍珠为她在耳后与手腕细细涂抹上,这才走出含凉殿。 勤政殿内。 天子闻人凛正处理着今日的奏折,这些日子的奏折有一小部分都是围绕着秋闱展开的,他处理起来也格外的留心。 这时,王德全笑着进来回禀:“陛下,是姜嫔娘娘为您亲手做了点心过来。” 闻人凛握着朱笔的手一顿, 他看了看还剩一小摞的奏折,示意道:“让她进来。” 很快,提着食盒身形单薄而窈窕的姜月饶便走了进来,她一袭淡蓝色纱裙,裙身用蜀绣绣着出水的精美荷花。 每走一步便水波荡漾,荷花好似也在随风摇摆,仿佛活过来般。 在看她发间钗环,也是成套的荷花头面,就连额间的花钿都是荷花形状,如此一套下来活脱脱便是位荷花仙子下凡尘。 姜月饶来到桌案前,她屈膝微微行礼后,这才柔声笑道:“陛下操劳,嫔妾特地做了些荷花糕给陛下尝尝。” 小厨房快做好时,她去亲手装盘也算亲手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把里面形状精美的荷花糕点端出放到桌上。 闻人凛只觉鼻间钻进一阵清凉而柔和的香气,与她平日身上的馨香有所不同,但依旧好闻。 桌上的荷花糕点也十分精致,每一片花瓣上都描了绯色花蕊,显得有几分娇艳。 秋日的阳光透过木窗洒进来,女子柔美而精致的面庞好似都透着几分清爽的秋意,叫人觉得舒适。 她一向体贴又恬静,这般不争不抢的性子总是格外叫他觉得舒服。 闻人凛抬手将人虚虚的环进怀中,那股清爽的香气浓了些,也更加好闻了些。 他沉沉发问:“可是换了熏香?” 后宫女子的熏香有许多种,他不甚了解。 姜月饶语气清婉:“是新调制的香膏有提神之效,若是将其涂至太阳穴处效果更甚,陛下可要试试?” 说罢,她便从怀中拿出那小罐白玉瓷瓶出来。 闻人凛嗅着女子身上的气息,慵懒开口:“那便试试。” 她的东西都是不错的。 姜月饶将瓷瓶打开,里头细腻的香膏露了出来,白嫩指尖轻轻抹出一些后开始缓缓按揉闻人凛的太阳穴。 闻人凛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只觉女子的指尖似带着魔力,将他浑身疲惫驱散。 而女子紧贴自己的娇软身躯,也好似染上了香膏般,在驱走疲惫的同时能叫他感到一丝清新…… 第73章 往后还有的受呢 闻人凛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只觉十分舒适。 他对于自己的自制力一向是满意的,却在面对姜嫔时会失了效。 前朝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姜嫔于他而言便是放松,这也是他喜爱姜嫔的缘由,便也愿意在姜嫔身上花些心思。 但若是姜嫔同后宫别的女子般,为了权势争宠,那他即便是再喜爱姜嫔,也不会投入半点儿精力在对方身上。 闻人凛心思深沉,但搂着姜月饶的动作却十分强势。 这是来自帝王的强硬与霸道。 闻人凛这样的反应本就是姜月饶想要的。 “陛下……”她为对方揉按太阳穴的细嫩指尖缓缓停了下来。 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正泛着羞涩看着男人,宛如秋天清澈宁静的湖水一般,清透而又明亮,眸底那难以言喻的羞怯之情正在逐渐扩散,慢慢传递给对方。 下一刻,男人落在她腰间的大手便用力收紧。 “如何?”男人恬不知耻,沉沉发问。 姜月饶愣了愣,随即便是一抹红晕浮上脸颊,显得格外羞臊,在搭配上她今日的这身淡蓝荷花装扮,似在炎炎夏日间绽放后等待被人摘下的荷花。 …… 殿外。 灵妃拿着食盒走了过来,却见勤政殿的大门紧闭,本该在里头伺候的宫人都站在外头,这些宫人以王德全为首,站的位置都距离大门有些远。 她看着王德全眼底闪过几分厌恶。若非是陛下还气着,她断不会同这阉人说上半句话! 这些没根儿的东西根本就不配! 而跟在灵妃身旁的春梅看见这些宫人的站位时,却不禁露出几分疑惑来。 王德全见灵妃领着宫女走来,他面上露出谦卑,眼底在隐晦闪过暗光后,便笑着迎了上去。 “灵妃娘娘可是来寻陛下的?”王德全很是恭敬,内心却在审视。 精神气儿没了,面色也有些差,想来是苦闷极了,人在佛堂待了这些些日子,能不苦闷能不难受吗? 灵妃不愿在太监面前露出半点儿除了倨傲外别的情绪。 她仰着脸,高高在上的冷声道:“带我去见陛下。” 王德全看了看身后的勤政殿殿门,面露为难:“回灵妃娘娘,陛下眼下在忙着,还是请灵妃娘娘先行回去。” “你都没去禀告陛下,又怎知陛下在忙?”灵妃心有怒火,她觉得王德全是在看人下菜。 从前她受宠的时候,有时无需通报就可进去,现在却连禀报都不愿了,直接便将自己拦在外头。 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怎能叫她不生气! 王德全听灵妃这般说,他尴尬一笑,有些犹豫:“是姜嫔娘娘在内伴驾,还请灵妃娘娘体谅。” 灵妃闻言心底怒气更甚,眼神死死盯着大殿紧闭的门,几息后便抬脚绕过王德全直接去了殿门口处。 春梅满脸煞白,她没能来得及阻拦灵妃,只觉今日自己与清灵殿的宫人又要受罚了。 灵妃距离殿门的位置并不算远,短短十来步便已走到。 就在她想要出声叫门时,却听见殿内似乎有动静传出。 灵妃的神色僵住,在听清里头的动静时,面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她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是气的。 姜嫔那个贱人! 这秋日阳光格外寒凉,吹来的清风也叫灵妃瑟瑟发抖。 她觉得今年的秋日格外冻人。 这时,殿内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陛下,嫔妾为您按摩得可好?” 灵妃双目赤红,气得浑身颤抖。 真是贱人!贱人! 但下一刻,天子暗哑而沉着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甚好。” 灵妃呆了。 她心跳如鼓,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陛下,陛下怎可这般! 但随即她又觉悲哀而难过,在她与陛下时,陛下从未这般情难自禁过。 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更莫说同她说话了…… 灵妃觉着自己的天塌了。 她是被春梅扶着离开的,走时背影跌跌撞撞,像是被抽干了精气后的木偶,目光呆滞仿若如梦。 王德全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出几分异样神色来。 灵妃娘娘实在不了解陛下,仅是这般便受不住了,往后还有的受呢。 ---------- 清灵殿。 灵妃回来后便神色呆滞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没表情。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陛下与自己相处时的样子,她觉得陛下在面对自己与面对姜嫔时就好像是两个人。 为何会这样? 陛下为何会这样对她? 是因为她不够好吗,还是陛下就爱姜嫔那般下贱的模样。 灵妃的脑子虽有些不太好使,但她自小接收的便是贵女的教养,她死也想不到冷若冰霜的帝王,为人刚正的帝王,会爱床笫之间大胆不已的女子。 她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想来想去,灵妃终于想通了,她看向面色苍白的春梅。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爱你们,请宝子们多多催更好评哦!!!^3^^3^^3^】 第74章 添把火 春梅被灵妃那直愣愣的目光给吓了一跳,后背当即便出了一层的冷汗。 “娘、娘娘……”她颤颤巍巍,语气中带着惊慌与恐惧。 她觉得娘娘有些不大对劲。 灵妃一把攥住春梅的胳膊,力道很大,她目光炯炯:“你立即去按照那药方抓药,然后给本宫煮来。” 风阮莹送入宫的药方需提前吃一段时间。 春梅忍痛应下:“奴婢这便去办。” 灵妃松开手,她看了眼殿外值守的宫女,吩咐道:“本宫听闻昨日有宫女将茶盏打碎一只,如此不知轻重,你且将昨日值守的宫女都叫来,本宫要亲自训话。” 她心中有太多怒气需要发泄。 春梅心底一惊,忍不住小心提醒:“娘娘,那茶盏是下人房中的……” 娘娘因为这件小事便要处置下面的人,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不过又有谁能够劝得住娘娘呢? “放肆,本宫的决定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灵妃语带怒气,她不爽利谁也别想好过,尤其是下头的人。 春梅不敢多劝,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当日,灵妃就一边喝起了风阮莹送进宫中的助孕药,一边继续盘算着寻找时机重新获宠。 她也按照荣贵人的法子,开始日日给天子写起信来,上头不外乎便是她自己的自省,以及诉说对天子的爱意。 可谓是动之以情。 这些信件她每日都派人送入勤政殿内,也不吩咐人多说别的,只管送去。 就连姜月饶都瞧见过一回那沾了泪水的信纸,不得不说就凭那满满当当一整页的小字, 就足以说明灵妃的真情。 只可惜天子无情,根本不讲情面。 这些天灵妃偷偷喝药的消息她也收到了,只等添一把火。 * 勤政殿内。 姜月饶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伏案批阅奏折的天子。 她今日穿的是紫白色的花间裙,紫色与白色的华美锦缎被裁剪成一条条细长的帛条,然后将这紫色与白色的长帛条彼此相间的排列起来,细细密密的缝在一起。 裙身的胸下处做了收紧的设计,一条白色轻纱挽与胸前,顺着落下后搭在右手臂弯处,裙摆下半段的紫白帛条并未缝在一起,而是随意散下。 行走间锦帛飞舞,若是再有清风拂过,便似要乘风而去。 姜月饶的样貌本就出色,穿上这花间裙更是人间绝色,她白皙颈间戴了串紫色的宝石链子,这链子甚短是用小小颗的翡翠而串,紧贴着她白嫩细颈,紫色的宝石在上头熠熠生辉,为她增添几分雍容。 “陛下,今日秋高气爽,嫔妾见折子也批得差不多了,不如同嫔妾一起出去走走?”姜月饶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期待的看着闻人凛。 动作间她细细的白颈轻晃,项链上的宝石熠熠生辉,似那天鹅般优雅。 闻人凛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缀了宝石项链的长颈上,白皙而修长,还泛着细腻的光泽,与那项链上的蓝宝石相交辉映,精致又华美。 他忍不住抬手抚弄那细腻长颈,触感比那锦缎还丝滑柔软,若是在那日光之下,定然更美。 “外头风凉,不如姜嫔便随朕去榻上歇歇?”闻人凛眼神在姜月饶细腻的肌肤上游弋。 只可惜他并不想去那日光下,他更想做些别的,让他更加放松的。 姜月饶今日心中是有打算,自是不肯。 她歪了歪头,发间淡紫翡翠细珠串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嫔妾听闻御花园的菊花开得甚美,想要让同陛下一起去瞧瞧。” 闻人凛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她平日是个从不提要求的人。 瞧了眼桌上不多的折子,淡然开口:“今夜你且穿着这身衣裳,将裙摆处的开叉位置弄得高些,现在去旁边看会儿书,朕将这些折子批完便同你一起去。” 她无要求,不代表他自己没有要求,眼下不给吃晚间自是要吃个够。 姜月饶娇颜上飞起一抹红晕,似那天边晚霞。不禁心中在暗骂色中恶魔,这人在床笫间的模样,实在与平日的淡漠大相径庭。 待闻人凛将折子批改完后,便带着姜月饶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边,灵妃也打探到了天子往御花园去的消息,她赶紧换上清凉衣裳匆匆前往。 御花园内。 如今秋意弥漫,御花园内的花都被换了一批,换成了菊花、秋海棠以及木芙蓉等,除了少了些绿叶外,这些花的盛开依旧是生机勃勃。 姜月饶走在闻人凛身旁,她的肩上披了件纯白披风,领口处绣着云纹绣锦,富贵而精致。 两人并肩走在御花园中,周围花卉团簇,既有秋意也显得繁盛。 “这些花儿被打理得真好,真真是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姜月饶的眼神亮亮的,出口的诗句流畅而熟稔,显然是有感而发。 那一朵朵碗口大的绿菊好看极了,在这些花卉中,的确属菊花开得最好。 闻人凛有些诧异的看了身旁女子一眼,对方行走间姿态优雅,身上也透着些书卷之气,那通身的气质甚至比世家小姐还甚,隐隐还透出些高贵。 他没想到姜嫔当真是在认真研习诗书,许多妃嫔只嘴上说着要钻研练字读书做女工,但大多都只是做做样子给上位者看。 当时姜嫔说要读书时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叫对方想要什么书便去找内务府要,他也只在最开始送了些书籍过去便没再管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的姜嫔,只觉对方坚韧而美好,他忍不住接起下一句诗:“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姜嫔对诗书的造诣倒是提高不少。” 言语间带着几分欣赏,并无半分调侃之意。 姜月饶腼腆一笑:“都是嫔妾闲来无事间读的,根本谈不上造诣,陛下莫要折煞嫔妾。” 她的肩膀被男人搂住,头顶传来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你与她们不同,诗书字词你皆是不熟,其中努力必不少。” 两人间气氛融洽,十分愉悦。 就在他们来到一个拐角处时,一抹单薄而纤弱的身影映入眼帘。 紧接着,姜月饶脸上柔和的笑意收敛,转而露出惊讶神色来。 第75章 人与人的差距 “呀,那不是灵妃姐姐吗?天气这般凉她怎么穿得这样少!” 姜月饶的语气中带着惊讶,她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不光是身旁的闻人凛听见了,就连在前方空地起舞的灵妃也听见了。 跳舞的灵妃身形一顿,但随即便继续舞蹈,她身上的薄纱舞裙被萧瑟秋风吹起,倒是有几分仙气,就是她的神色与四肢都有些许僵硬,是被冻的。 灵妃贵女出身自是学过跳舞,她跳得也不丑,只是现在的天气有些不合时宜,并不能将她的水平完全发挥出来,但身上粉色仙气的纱裙也看头的。 她卖力的跳着,成败在此一举,她日日送去勤政殿的书信加上今日的舞蹈,她一定要打动陛下。 但闻人凛并不觉得好看,或者是说在看过姜嫔的舞蹈后,便看什么都觉得无味。 前几日姜嫔心血来潮已为他跳过舞了,姜嫔身子本就柔韧,加上她做任何事都十分认真,那舞蹈自然也是跳得恍若仙人。 见过那般好看的舞蹈,再看灵妃跳的,便如何也提不起兴趣了。 远远没有舞姬跳得好,更没有姜嫔能跳进自己心底。身姿不如姜嫔妖娆,举手投足间也并不娇媚惑人。 灵妃哪里都比不上姜嫔, 就连对方身后的家世都叫他厌恶。 人与人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王德全站在天子后侧方,角度正好能够瞧见天子侧半边脸的神情。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发现天子面上的神情并无变化,依旧是淡漠冷淡,他这才弓腰上前,轻声询问:“陛下,这天气转冷,是否让灵妃娘娘多加件衣裳?” 这是在隐晦的询问要不要赶走灵妃。 闻人凛看着前方翩然起舞的灵妃,那黑沉眸底闪过幽光:“不必,灵妃在此练舞不必打搅。” 说罢,他便拉着姜月饶要离去,灵妃跋扈,并不讨他欢喜。 跳舞的灵妃一直用余光在瞟着天子,她见天子欲走,赶紧停下舞蹈上前行礼。 行走间她身上的粉色纱衣被吹起,冷风拂过她的身上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只觉浑身发冷。 灵妃来到天子跟前行礼,她将声线刻意放很柔:“臣妾给陛下请安。” 这时,一阵萧瑟秋风吹过,姜月饶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宫殿时还好,一来到开阔的地方便觉得有些冷。 “阿秋,阿秋!”灵妃直接被冻得打了两个喷嚏。 尽管打喷嚏时她侧过了身子,却还是叫闻人凛皱眉后退了两步,还不忘拉着姜月饶一起,是满眼的嫌弃。 王德全也赶紧上前挥了挥手中拂尘,好似要替天子将空气中不干净的气息挥走。 灵妃看着有些不耐的天子,只觉自己不光是身子发冷,就连心也跟着一起沉入冰窖之中。 她眼眶猛地红了,鼻子也有发酸,忍不住委屈道:“陛下……” 她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竟都换不来陛下的心软吗? 闻人凛神色淡漠,他朝王德全挥了挥手:“灵妃身子不适,将其带回清灵殿好生照顾着。” 说完,他便带着姜月饶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灵妃一人待在原地,瑟瑟发抖。 两人的背影十分登对,也十分恩爱。 陛下是搂着姜嫔的肩膀离去的,陛下从未这般对过她,陛下怎能这般,陛下定是受了妖嫔蛊惑…… 灵妃哭着离去,为自己流产的计划,也为天子无情的态度。 而另一边。 姜月饶的神色带着几分怜悯,有些欲言又止,但她却并未说话。 闻人凛在揉捏了下她的圆润小巧的肩膀后,沉声询问:“怎地?是在可怜灵妃?” 姜嫔性子会可怜灵妃,他觉得很正常,不可怜才不正常。 姜月饶面带纠结,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她轻声说道:“有一点点,但嫔妾并不打算为灵妃姐姐求情。” “哦?这是为何?”闻人凛觉得有些新奇。 这女子在未入宫前,可是连轻薄自己的君逸飞都会求情,怎地眼下却说出不会求情这种话来? 姜月饶言语坦诚:“嫔妾入宫后学习了许多,虽是愚钝却也明白了些道理,知晓一味的善良有时并非善,而是愚蠢。 陛下是天下储君,也是嫔妾的夫,在灵妃姐姐一事上,陛下定是自有决断,嫔妾的见解与怜惜不过是浮于表面,并不能看透本质,因而嫔妾并不求情。” 善良却愚蠢跟善良却有几分小聪明,肯定是后者更吸引人些,她若一直保持善良的愚蠢,那不出一年闻人凛便会厌了她,只将她当做用于发泄的美丽花瓶。 她的目标是皇后之位,是拿下闻人凛的心,自然不能一直善良愚蠢,她的改变要一步步来,并且要让闻人凛全程见证,甚至是参与。 废了心力与心思才会更舍不得,不是吗? 而闻人凛也的确像她料想的那般。 他心中微动,只觉眼前的姜嫔好似在蜕变,从前的姜嫔虽是善良纯粹,但身上并无聪慧二字。 但自打姜嫔开始看书,她的身上就逐渐有了些变化,气质上也变得矜贵与高雅起来,比从前要更加吸引人。 他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哑声说着:“你想得很对,朕的确早有决断。” 那些书都是他给的,姜嫔身上的变化也是因他而起,这叫他有些激动,也有些兴奋,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体现在那处…… 由于在出来前闻人凛的折子已批完,于是他带着姜月饶直接回了含凉殿中。 在早早的吃过晚膳后便唤人进来梳洗了。 这夜闹腾至极,后头姜月饶被他闹的实在受不了,索性闭起了眼。 闻人凛见她竟耍起了赖来,觉得新奇又觉得心尖有些发软。 含凉殿内闹得不可开交,清灵殿内却是一片的死寂……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打个五星好评哦,你们的支持是瓜瓜码字的动力,?( ′???` )比心,爱你们哦~~~~】 第76章 求助 此时的灵妃已换下那身精心准备的轻纱舞衣。 她面色依旧苍白,神色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浓霜与悲哀,秋日的阳光也驱不散她浑身的郁气。 她今日放下身段穿得堪比花楼女子,却依旧是换不来陛下的一个眼神,这令她感到绝望。 出身高贵正经的女子,会天然鄙视那些用身子换东西的女子,当她们不得已也用此等手段时,心底便会极其痛苦。 她们既做不到完全放下身段,又无法用别的方法摆脱困境,最终是不情不愿的穿上那身她们觉得下贱的衣裳,去做一些她们认为不堪的事。 从内心深处她们就不认可这件事,又如何能够做好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但她们却觉得自己放下了身段,付出了所有,她们委屈极了。 灵妃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她甚至生出了一丝愤怒。 她做了这么多,陛下却统统看不见,她心底怨念横生,有对姜月饶的恨也有对天子的怨。 这时,春梅端着姜茶从殿外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的手中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娘娘,您先将这姜茶喝了吧,什么都比不上您的身子要紧,”春梅小心翼翼的说着,她端姜茶的手上有几道青色的痕,是前几日被灵妃打的。 自上回灵妃从佛堂回来后,整个清灵殿的宫女都不好过起来。 灵妃抬手便将春梅手中的姜茶掀翻,微烫的姜茶顺着春梅的手撒到地上,她的手背传来刺痛,是伤口位置传来。 茶盏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春梅埋头跪了下去,她身后端着托盘的宫女也跟着跪下,面色发白。 灵妃看了眼宫女托盘上的药,说道:“将药端过来。” 宫女跪着来到灵妃跟前,她用膝盖跪着走过地上的茶盏碎片,并未避让更没让托盘上的药洒出半分。 灵妃端起温度适宜的药碗,将那里头黑乎乎的药皱眉喝下后,跪在地上的宫女又赶紧为她递上一块蜜饯。 她吃下蜜饯,难得的多看了眼宫女:“你是新来的?本宫从前怎么没见着你?” 这宫女瞧着面生,但手脚却十分麻利。 “回灵妃娘娘,奴婢是后头帮忙熬药时添柴火的粗使宫女,名叫柳絮,今日是伺候您的宫女病了,奴婢才有幸顶上伺候灵妃娘娘,”柳絮受宠若惊的说着。 灵妃想着被自己打病的几个宫女,施舍般说道:“那往后你便来本宫身旁伺候着,做个二等宫女。”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柳絮忙不迭的应下,脸上满是笑意。 旁边跪在地上的春梅见状,低垂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这柳絮才来没多久,想必是不清楚灵妃娘娘的性子,不过二等宫女的月银要比在后头添柴火高出不少,柳絮开心也是应该的。 往后她也能有片刻的喘息,至少娘娘这不是她一个人扛着了。 灵妃喝完药歇息片刻,她看了看外头渐黑的天色,想了想便又罢了。 翌日。 灵妃起了个大早,梳妆过后便朝着永寿宫去了,临走前她还将自己从丞相府带入宫中的名贵字画给带上了。 想要重获陛下的宠爱,只能去求西太后,也只有西太后能帮她。 永寿宫中。 西太后得知灵妃来的消息,她缓缓拨动着手中佛串,并未让宫人将其传进来。 旁边伺候着的陈嬷嬷,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奴听闻昨日灵妃娘娘在御花园起舞时与陛下偶遇,陛下担忧灵妃娘娘受凉,便命人送了灵妃娘娘回去。 老奴还听闻,这几日灵妃娘娘好似都在同陛下写信,想来今日求见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西太后点点头:“灵妃如今受陛下如此冷待,心中想必也是不好受的,她到底是风家人,往后风二小姐入宫,她若是能够帮衬一二,也能够省去许多事。” 灵妃那性子,离了她的支持便什么也不是。 “西太后说得是,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想必灵妃娘娘也想通了,此次前来应当是来求您宽恕,”陈嬷嬷这般说着。 整个后宫都知晓灵妃并非聪明人,从前她还有荣贵人,现在荣贵人病着她便更加愚笨了。 西太后端起桌上茶水喝下一口,她吩咐道:“今日哀家不太舒服,恐怕要等到晌午。” 想让自己继续帮忙,哪里那么容易,不好生磋磨一番她是不会松口的,她是太后又不是菩萨。 陈嬷嬷笑着开口:“还请西太后仔细歇着,老奴这便出去同灵妃娘娘说一声。” 永寿宫外。 陈嬷嬷笑着同灵妃说道:“西太后身子有些不适,还请灵妃娘娘稍安勿躁,耐心等等。” “那是自然,”灵妃心中不愿,脸上却挂着笑。 陈嬷嬷说完便进去了,既没让灵妃进去等,也没搬个凳子出来让灵妃坐坐。 灵妃心底郁沉却并未说什么,门口都站着值守的人呢,她不敢乱说话。 直到她腰腿都酸了也没人叫她进去,好几回她都想要放弃,但春梅却劝住了她。 她喝了药,风阮莹入宫也在眉睫,她不能半途而废。 直到秋日太阳移到头顶的位置,陈嬷嬷终于将她给领了进去…… ---------- 姜月饶得知灵妃去了永寿宫已然是下午了。 珍珠正为她染着蔻丹,这次她染的依旧是清淡的粉,善良的人怎会染那艳红色呢? 她手指被白色的丝帛抱住后扎紧,白嫩嫩的指节跟葱段似的,水灵极了。 “娘娘您觉得 西太后会不会帮灵妃娘娘?”翡翠有些好奇,以她的水准还推测不出这么难的事。 姜月饶将眼尾轻轻挑起,眸底绽出一抹惑人光点。 她语气慵懒:“自是会帮的,并且还会给陛下施压。” “怎会?娘娘您先前不是说西太后已对灵妃娘娘失望了吗?”珍珠很是惊诧。 这是灵妃娘娘被关佛堂期间,娘娘推测出的结论。 姜月饶用包着丝帛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声音有些闷闷的。 “西太后虽对灵妃失望,但她依旧支持丞相,陛下如此冷落灵妃,岂不是表现得对丞相一家不喜?西太后断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而她要等的就是西太后给闻人凛施压,这会加速风家灭亡,更会助她一臂之力! 到时她再吹吹枕旁风,一切便大功告成。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哦,再打个五星好评,你们的催更是瓜瓜码字的动力。 ^3^^3^^3^】 第77章 占有欲 姜月饶如此盘算,珍珠与翡翠却是满脸疑惑,但她并未解释太多,只吩咐珍珠好生为自己染蔻丹。 珍珠小心翼翼将她指尖缠绕的丝帛拆开,粉粉嫩嫩的指甲露了出来,她肤色很白,衬得这指甲的颜色更是水灵灵的,跟那鲜嫩的水蜜糖似的。 “娘娘的肤色配上这颜色真是娇嫩极了,陛下见了定是极喜爱,”珍珠感慨着,她觉得娘娘的手指就跟那温玉似的。 姜月饶随意看了眼,倒并不觉得多好看,她更喜欢艳丽的色彩。 * 又过了几日,今日是秋闱的第五日,前朝后宫都关注着此次秋闱,京中那些个贵女更是不用说,日日都等着那考场传来消息。 都在期待那榜上有名的好儿郎,谁不想嫁给前途无量的状元探花郎呢? 傍晚,含凉殿。 珍珠脚步匆匆自殿外来到姜月饶跟前,她压低声音,语气有难掩的激动。 “娘娘,人人都在说此次秋闱出了匹黑马,有位姓沐的公子在今日的策论考中提出一项变革,据说这变革提得十分精妙,许多考官都很是欣赏。 甚至连风丞相都觉得甚好,可见那位沐公子才学渊博,大家都在猜测那位沐公子师承何处呢!” 姜月饶正在埋头看书,她听了珍珠的话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来。 此次辰之的表现的确优异,属于超常发挥了,越是亮眼便越是能叫人心生欢喜,便越叫人想要拉拢。 这时,殿外响起尖利的通传声。 “陛下到——” 姜月饶神色一顿,随即便起身迎驾。 下一刻,身形高大的便男人走了进来,如今秋意渐浓,但闻人凛依旧只着单薄玄色龙袍,姜月饶觉得他火气有些重,难怪他在床笫间那般放纵。 她屈膝行礼,腿还没弯下便被一只炙热的大手给扶了起来。 “今日看的是什么书,”闻人凛将人给扶起后便随意询问着。 上回得知姜嫔在认真看书后,他便又差人送了些书过来,还送了好些去临安宫的书房内,等姜嫔住过去后便可直接看了。 姜月饶轻柔一笑:“看的是上回陛下说的史记,有些地方虽有些难懂,但细细品读下来竟是格外有趣也很长见识,先辈们的见解与看法十分有智慧。” 古人的智慧是强大的,从前她在青楼中只能买到些最普通的书籍,还都价值不菲,书籍便是智慧,是寻常百姓接触不到的东西,皇宫内的书籍更是如此。 在青楼时,她的小小房间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是她与辰之的全部身家,她全都看完了,但为了不露破绽她并未动笔写过字,直到去了霍府她才开始写字。 “你倒是能静得下心来,”闻人凛将人拉入怀中,语气并不诧异。 怀中女子娇娇软软的,带着能叫人静心的气息。 姜月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她轻声询问:“陛下可要在嫔妾这里用晚膳?” 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旁边的王德全适时笑着说道:“还请姜嫔娘娘放心,陛下在来时已吩咐御膳房上膳。” 很快,宫人便端着膳食走了进来,开始布菜。 闻人凛也带着姜月饶坐去桌前,珍珠与翡翠为两人拿来热帕子净手。 桌上的菜色都是按照天子口味做的。 “让人做几个清淡的菜上来,”闻人凛吩咐王德全,语气是一贯的淡漠。 他记得姜嫔喜清淡。 姜月饶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嫔妾多谢陛下。” 闻人凛往她碗中夹了块蒸排骨,这个还算清淡,她在谢过后低头吃了起来。 在吃排骨时,她总能感觉到男人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淡淡的,却好似带着些别的意味。 “姜嫔可有听闻今年的秋闱的沐公子,”闻人凛语气淡漠仿若是随意询问。 姜月饶把口中排骨咽下,随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柔声开口:“嫔妾是有所耳闻的,方才才听珍珠说起那位惊才绝艳的沐公子,竟是连深宫内都传进了他的名头,想必十分厉害。” 她语气坦荡除了感叹外便没了别的情绪,那双如水的眸子还格外真诚的看着闻人凛。 “那你可知沐公子是由谁助考?”闻人凛细细盯着面前女子那张惊艳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有此询问也是心血来潮,只是一旦起了这个心思,便犹如那发芽的种子,开始生长发芽。 只要他一直没问,那种子便一直埋在他心底,他自是有什么便问什么,不会多考虑半点儿。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若是介意当初便不会叫姜嫔入宫了,眼下却因一个无端的念头开始计较起来,半点儿也不像他的作风。 闻人凛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占有欲作祟,这种感觉在姜嫔还是姜侧夫人时,他是体会过的,那时的占有欲除了占有还带着几分刺激在里头。 但这回的占有欲让他觉得除了占有外,还染了些酸涩,叫他觉得有几分郁闷,又有些难言。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问,她在心底轻笑,脸上的神情却出现了一瞬间的懵懂。 她看着闻人凛,喃喃出声:“助考……” 这模样显然是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她这般茫然而不知所谓的神色,倒是驱散了闻人凛心中的郁闷。 往人碗中又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后,示意道:“无事,先用膳。” 姜月饶也没追问,继续用起膳来。 见她动筷,闻人凛又才淡淡开口:“风丞相与霍爱卿都十分看好那位沐公子,都有想用他的想法,姜嫔可有什么看法?” 就凭着那篇策论,那名沐公子上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看是排第几。 姜月饶点点头,她认真思索后,这才回答:“嫔妾并不懂前朝之事,但陛下既是问了嫔妾,那嫔妾便说说自己的想法。” 闻人凛紧盯她。 她轻声说道:“这天下以皇权为尊,陛下也更知晓一个有才干之人放去哪里更合适,但若是要问嫔妾,那嫔妾斗胆觉得,风丞相与霍大人都不是要紧的。 要紧的是那位有才干之人心中所想,他想要为陛下做成什么事儿,他能为陛下做成什么事儿,这才是重要的,也能避免才不符位这种事发生。” 这番话既没站风丞相,更没站霍言,是说进了闻人凛心坎儿。 第78章 霍言是否还念着你? 闻人凛一把就抱起了姜月饶,大步往内室走去。 “陛下,嫔妾还没吃好呢……”姜月饶趴在闻人凛肩头,语气嗔怪而娇媚。 这人怎地这般经不起撩,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闻人凛听着自己怀中女子娇柔的声音,是止不住的意动。 他将人放到软和的床榻上,殿内伺候的宫人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玄月高挂,黑沉沉的暮色将大地完全笼住,这座皇家宫殿依旧闪耀着光点,不曾熄灭。 姜月饶乌黑长发在玉枕上铺开,将她肌肤衬得更加白皙通透,她面带羞涩,蒙着水雾的眼尾泛起点点绯色。 明亮的宫灯之下,她浑身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丽,就连那嫩粉色的指甲都像在闪着惑人的光。 闻人凛跪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笼在怀中,用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在她羞怯的脸上游弋。 他偏爱她这般模样。 “姜嫔你觉得霍言是否还念着你?”男人语气中透着暗哑,说出的问题却极其敏感。 姜月饶心中顿时一跳,眼神却不经意的看向男人,对方神色间并无怒气,但是染了几分火光。 她心思恢复平静。 这狗男人是上瘾了吗?既是想演,那她便奉陪到底。 她身子便轻轻颤抖起来,看向男人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惊慌。 语气颤颤,带着令人怜爱的难过:“陛下……嫔妾,嫔妾并不知,嫔妾也不在意,陛下您不能这般误会嫔妾……” “哦?姜嫔的意思可是朕冤枉你了?”闻人凛的语气染上冷冽,却更加低哑。 他就爱对方这小心又为难的可怜模样,像是被他欺负惨了,带着特殊的美感,叫他格外心痒。 “陛下如此英武,嫔妾又怎会想旁人,”姜月饶语带委屈,眼角闪着泪花,她将头撇去一旁,用发间粉色朱钗对着男人。 闻人凛喉结为滚,额头处隐隐有青筋蹦起,神色却依旧淡漠。 他继续逼问:“你不想着他,难道他便不想着你吗?” 但男人并未给她回答的机会。 *****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时,闻人凛早早便起身上朝去了。 他见床上女子睡得正熟还刻意放轻了脚步,昨夜他确实将人折腾的有些狠。 王德全轻手轻脚的伺候天子梳洗更衣后,主仆便离开了含凉殿。 姜月饶睡得正香,连闻人凛离开都没有丝毫察觉。 翡翠轻声入殿将殿内一些羞人的衣裳拿出去,又在墙角处点了那清幽的香气后,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珍珠坐在殿外的连廊沿上,她手中拿着金线和绸缎,以及打磨好的一大簸奢华宝石珠子,这些宝石大小各异,形状也是各不相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簸箕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美丽极了,这些宝石珠子都是用来嵌衣服荷包的,有时鞋面也会嵌。 珍珠低头仔细用金线绣手中的绸缎,一针一线都落得格外仔细,针脚处又细又平。 她家娘娘喜欢各种亮晶晶的配饰,内务府送来的荷包不够精美,上头最多串些流苏与小颗翡翠,想要更加精致还要她亲自动手才行。 翡翠抱着衣裳出来后,她见珍珠在为姜嫔绣荷包,便嘱咐了句:“多听着里头,我去将衣裳泡好便来。” 珍珠冲她点点头,随即便放下了针线,认真值守起来。 ---------- 永寿宫中。 西太后年岁大了,天不见亮便会起身念佛经。 殿内染着袅袅檀香之气,穿着深紫褙子长衫的太后端坐在椅子上,正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待一段佛经诵念完毕后,她看向陈嬷嬷。 “听闻皇帝昨夜是宿在姜嫔宫中的?” 陈嬷嬷上前一步,躬身说道:“是,昨夜陛下是歇在含凉殿,这一个月以来姜嫔娘娘是承宠最多的嫔妃,而灵妃娘娘自从佛堂出来后,便再未承宠过。” 原本她还想说陛下宿含凉殿,想必也是叫水多次,但姜嫔入宫后接连三夜,夜夜承宠多回将后宫闹得沸沸扬扬后,陛下便勒令内务府不准在记叫水的次数。 既是没有证据,她便也不敢多那个嘴,西太后也无须她多说那一句。 “姜嫔惑君不懂得劝皇帝节制,你晌午去将她叫来哀家这里,”西太后语气隐含严厉。 皇帝冷落灵妃便是在冷落风家与她,如今姜嫔是皇帝宠幸得最多的妃嫔,倒是可用来试探一番。 她也该瞧瞧那农女出身的姜嫔了,瞧瞧她究竟是有何魔力能够这般得宠。 陈嬷嬷低声应下。 * 含凉殿内。 姜月饶这一觉直接睡过了晌午,殿外的珍珠与翡翠有几分焦急,却并入殿叫她起身。 那永寿宫来的嬷嬷已在花厅等了有一阵子了,说是不着急让她们娘娘去,但等在那里的架势哪里是不着急的样子。 来人的嬷嬷瞧着也刻薄极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 只是她们娘娘从前便吩咐过,睡觉时来打搅的一律不准叫她起身,什么都比不过好好睡上一觉。 又等了一阵子,在殿内传来姜月饶略带慵懒的声音时,珍珠与翡翠赶紧便推门走了进去。 她们快步来到床榻前,将那层层叠叠的床帐掀开后,一同看向床榻上的姜嫔,两人的话就这般卡在了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随即两人的脸都红了,那红色还在朝耳根与脖子蔓延。 第79章 恃宠而骄 是羞的。 只见她们的娘娘躺在床榻上,就好似一朵绽放后的花,洁白的花瓣上缀着点点红痕。 珍珠与翡翠只觉她们的娘娘就跟妖精似的,瞧一眼便会叫人失了心神。 而她们娘娘这般美丽,受宠自是应该的。 “何事慌张,”姜月饶瞧着两人红透的脸,她的语气慵懒而娇媚,像是能蛊惑人心的妖精。 珍珠与翡翠听了她的话,才好似回过神来般,赶紧将头低了下去,恨不得埋进肚子里去。 “娘、娘娘,是那永寿宫来了人,说是要请您走一趟,只怕是来者不善,”珍珠有些结巴的开口,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已经严肃起来。 那永寿宫来人怕是别有目的,她有些忧虑。 翡翠也点点头,有些担忧道:“娘娘您刚入宫时西太后便差人送了那加了麝香的手钏过来,此次保不准又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总归是没有什么好事的,不然娘娘您便称病吧,或者待您离开后奴婢便去寻陛下,请陛下过去瞧瞧?”珍珠提议着。 她家娘娘身娇体贵,可经不起这宫中的磋磨与折腾。 姜月饶闻言,神色间并无多少变化,她唇角处甚至还挑起一丝笑来。 她将自己手腕抬起,上头戴着串艳丽晶莹的珊瑚手钏,在皓白手腕上显得格外的奢华好看。 “既是西太后有请,身为嫔妃又怎能不去呢?” 她不仅要去,还要让西太后罚她,她被西太后磋磨得越惨,那闻人凛对她也就越怜惜,心中对西太后对风家便越难以忍耐。 这时间卡得将将好,能够完美衔接上辰之那边的动作,倒是十分完美。 不过,她也不会任由西太后磋磨…… 姜月饶示意珍珠扶自己去妆台前梳洗施妆,她并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来。 期间还吩咐翡翠去膳房给她端了碗龙须面来,特意吩咐里头要加上新鲜滑嫩的虾才好。 至于那等了许久的永寿宫嬷嬷。 且等着吧。 姜月饶一边嗦着龙须面,一边吩咐珍珠:“妆容化得苍白凄楚些,唇色也涂得没气色些,衣裳与头饰就挑平日的即可。” 闻人凛赏了她许多好的衣裳首饰,她也经常穿戴,西太后不可能不知晓,便也不必在这些上头装模作样。 珍珠的手很巧,不消片刻便为她施妆完成。 铜镜中女子的相貌惊为天人,青丝繁杂而精巧的盘起,上面簪着名贵宝石,一袭青绿色垂丝襦裙很好的将她胸前饱满掩盖,衬得她很是单薄纤弱。 虽如此惊艳美丽,但在那眉宇间却有着怎么也压不下的孱弱与唯唯诺诺之气。 一对黛眉微微下垂,眼尾处也是向下,面色苍白唇色不甚殷红,再降眼底的明亮神采给刻意掩下,便瞧着弱柳扶风,娇弱极了。 倚风娇无力,欲立还欹斜。 姜月饶将绣了金线的月白色锦帕拿出,在脸上贴了贴,整个人好似要掉下泪来,只是随着她的动作,那白皙脖颈上的两块艳红也露了出来,带着几分暧昧与缠绵。 “娘娘这般模样,叫谁瞧了不心生怜惜,心生怜爱呢,”珍珠轻声喃喃着,语气中满是痴色。 她们娘娘是头一回如此施妆,却依旧是动人无比,真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翡翠也有几分痴痴的看着姜月饶,显然也是被惊艳了。 姜月饶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行走间裙摆飘决,娇弱极了,好似一阵微风便可将她吹倒。 珍珠赶紧上前将人给扶住,神色紧张像是深怕自家娘娘会摔了般。 “眼下秋意渐凉,翡翠你往勤政殿外走一趟,给陛下送碗暖身子的参汤去,记得在加一对羊肾,”姜月饶娇柔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翡翠心底一动,立即应了下来。 在花厅内,永寿宫的嬷嬷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在这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却还是不见那姜嫔的影子。 方才她站在门边往院子里瞧,竟是看见有宫女提着食盒进去了,显然是还想吃过东西才去。 真真是不将西太后给放在眼中,得了几日的宠爱便觉自己可肆意妄为。 恃宠而骄极了。 且瞧待会儿西太后如何给她立规矩! 这时,自花厅外走进一个小太监,那太监对着嬷嬷拱了拱手,笑说道:“嬷嬷久等了,我们此刻娘娘已出寝殿,还请嬷嬷快快过去吧。” 嬷嬷闻言一甩袖子便走了:“哼。” 什么狗玩意儿! 小太监瞧着嬷嬷怒气冲冲的背影,只是‘嘿嘿’一笑。 还好他没给这老虔婆上茶水,要不便连喂了狗都不如。 那嬷嬷出了花厅便顺着连廊往前走,来到寝殿门口却并未发现姜嫔的身影,方才走走来期间也未瞧见任何影子。 这时,一个带着笑手中拿着扫帚的洒扫宫女上前,她温声提醒道:“还请嬷嬷快些吧,我们娘娘方才已走出含凉殿了。” 嬷嬷的脸登时便拉了下来,心底的不满就要喷薄而出。 她压着火:“姜嫔娘娘怎地这般不懂规矩呢,竟是自己走了!” 说罢,嬷嬷便提着下摆快步朝门口走去,脸上的神情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嫌弃。 待嬷嬷离开后,翡翠才走了过来,她对洒扫宫女说道:“瞧见了吗?待会儿你便出去同别宫的宫人们都说说,永寿宫内来的嬷嬷嫌弃咱们娘娘的出身,骂娘娘没有规矩。” “是,翡翠姐姐便瞧好吧,”那洒扫宫女眨了眨眼。 含凉殿内的宫人都十分忠心,这个宫女已经办了好几回事儿了,十分妥帖,方才去叫嬷嬷的小太监也是如此。 两人都是忠心的,算是含凉殿的情报组。 翡翠从怀中抓了些碎银塞给宫女:“拿去跟小桌子分一分,莫要招摇。” 宫女飘云笑着连连应下。 就没有比含凉殿更好的差事了,她愿意一辈子伺候姜嫔娘娘。 另一边。 永寿宫的嬷嬷出了含凉殿,她一路小跑,总算是瞧见了个纤细又柔弱的背影。 她赶紧喊出声来:“姜嫔娘娘,姜嫔娘娘。” 姜月饶转身看向追过来的嬷嬷,她被珍珠扶着,身形像是轻晃了晃好似有些站不稳般。 日光下她的脸很美,也透着些许的苍白,显得有几分孱弱,细嫩脖颈间的两点红痕,更像是在诉说着她遭受过什么凌虐般…… 看着这样的姜嫔,追上来的嬷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美,实在是美,那到嘴的训斥话语也叫人有些说不出了,并非是可怜她,而是眼前的姜嫔面色苍白,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倒。 她总归是个奴婢,万一将人训斥坏了可如何是好?还是等到了寿宫西太后亲自处置。 第80章 磋磨 最终,嬷嬷只憋出一句:“还请姜嫔娘娘随老奴前往永寿宫。” 说完便越过姜月饶几人朝前走去,背影瞧着有些许的憋屈,好在她瞧见姜嫔的手腕上带着西太后赏的珊瑚手钏。 扶着姜月饶的珍珠皱眉。 老虔婆竟是连礼都不给她家娘娘行,当真是没规矩! 永寿宫。 珍珠连殿门都没踏进去,就这么被挡在了外头。 她站在门口满脸焦急,看门的婆子鼻孔朝天,只觉她十分碍眼。 殿内,姜月饶乖顺的跪在下首,西太后坐在上座椅子上观察着这位头一次见面的姜嫔。 身形瘦弱似柳,打扮十分奢华,就连脚上的绣花鞋都是今年最名贵的步步生莲。 脸,自然也是美的,但美得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娇弱而没有攻击性,甚至在眉宇间还透着几分苍白与卑微,这是没有身份女子能拿捏男人的唯一手段,也是最没用的手段。 西太后将目光落去姜嫔露出的手腕上,上头戴着她送的珊瑚手钏,在看对方那脖子上,也还有荒唐后的红痕。 这种没见识的女子,只要将她的后路断了,便可任她利用,即便是学好了礼数,那心思与心性也比不上世家出来的女子。 这般想着,西太后便换了个随意而放松的姿势。 她也不叫姜嫔起来,就这么开始训话:“皇帝乃天子,姜嫔你身为后宫嫔妃不应霸着皇帝,后宫应雨露均沾才可昌盛绵延。” 随便扯来的帽子,说扣便给扣上了,闻人凛可是端水大师,即便贪着姜嫔的身子,也没回回去含凉殿留宿。 姜月饶垂着头也不分辩,只柔弱应道:“嫔妾谨遵西太后教诲。” 西太后瞧她这面团似的性子,觉得她好捏极了,又训了一会儿话后,便叫她上自己跟前来。 姜月饶有些摇晃的从地上起身,垂首朝西太后走去。 她身形纤弱,面色也有些发白,好似身子不大好的样子,走起路来也似那被风吹起的柳条,仿若下一刻便要软软倒下。 不过这里是永寿宫,没有任何人伸手去扶她。 “姜嫔这般柔弱可能好好伺候皇帝?”西太后皱着眉,十分不满姜嫔这做作模样。 跪了一刻钟都没有,就这般的娇弱?当真是出身卑贱,娇弱的手段都不分人便使出来,以为自己会怜悯她? 西太后猜的不错,姜月饶确实是装的,但对方并未想让她怜悯,只是在蓄力罢了。 姜月饶走到西太后跟前跪下,有些难为情却坚定的回答:“回西太后,嫔妾尚可伺候陛下。” 这模样就像是否认便会失宠似的。 “为哀家捶捶腿,”西太后有些不屑,她示意姜月饶。 太后品级大过皇后,即便是让皇后来跪着捶腿那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一个小小嫔位。 姜月饶轻声应下:“嫔妾手艺不精,还请西太后担待。” 说罢,她便为西太后捶起腿来。 西太后也并未说话,一时间整个殿内陷入寂静,只有站在门口面带焦急的珍珠时不时往殿内张望着。 另一边的勤政殿。 翡翠提着食盒来到殿外,看门的王德全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只是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这是我们娘娘让送来的鸽子参汤,劳烦王公公帮忙送进去,我们娘娘说天气转凉,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翡翠笑着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王德全。 王德全笑着接过,他是比较喜欢与含凉殿内的人相处的,或许是姜嫔娘娘出身不高的原因,含凉殿的人对他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也十分亲和。 半点儿也不像其他得宠后的妃嫔,眼睛都长去了头顶。 谁还没个得宠那天呢?这后宫的妃嫔一茬接着一茬,还能一辈子得宠不成? “姜嫔娘娘怎地没来?陛下用午膳时还念着姜嫔娘娘,”王德全问着。 翡翠笑着答:“娘娘被西太后叫去了,我们娘娘临走前还说从永寿宫回来后,想与陛下一同用晚膳呢。” 这话说得轻松,不带半点担忧的。 王德全闻言心底确是咯噔一下,他朝翡翠点了点头:“那咱家便先将这食盒给陛下送进去,天气凉翡翠姑娘也请快些回去吧。” 西太后先前便给姜嫔娘娘送了手钏,今日还将人叫过去必不是什么好事儿。 翡翠屈腿扶了扶:“那便有劳王公公了。” 王德全提着食盒有些严肃的走进殿内,天子才刚处理完折子,眼下正在看下头人呈上来的考卷,这是精挑万选出来的。 待他亲自读过后,便确定榜首人选。 王德全入殿后便见天子还忙着,他犹豫半息后提着食盒来到桌案前。 “陛下,这是方才姜嫔娘娘命人送来的鸽子参汤,说是陛下日夜操劳,需多多保重身子,”王德全把翡翠的话复述了遍。 闻人凛头也没抬,只问道:“她人呢?” 这些日子姜嫔时不时便会来勤政殿伴驾,他也甚是喜欢,姜嫔不像别的妃嫔,来了后不是想闲聊,便是装作无意的提起前朝之事,目的性太强。 王德全笑笑:“奴才也疑惑呢,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得知姜嫔娘娘是被西太后叫去了,听闻姜嫔娘娘还念着晚上回来同陛下一起用晚膳。” 这话说得周全,并未曲解翡翠的意思。 闻人凛神色一顿将头抬了起来,手中拿着的正是沐辰之扬名的那篇策论。 他淡漠面色染上几分冷凝,随即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分不出喜怒的声线响起:“朕今日也刚好去瞧瞧西太后。” 姜嫔是个乖巧的,西太后是想通过她来敲打自己,以展示权威与地位。 风家那边么,他瞧沐辰之便十分不错,出身寒门并无世家子弟那般复杂…… 永寿宫中。 姜月饶已为西太后捶腿有一会儿了,她跪在地上,膝盖有些痛,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这会儿更白了。 西太后十分满意姜嫔脸色的变化,这些稀碎的功夫是最磋磨人的,会显得既不过火,又叫人心中难受。 她喝着上好的龙井,语气悠然:“皇帝忙于国事,你便不该霸着皇帝,今日你回去……” 话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第81章 利用她,恶心他 隐约听见是有人在喊:“西太后,求您放过我们娘娘,我们娘娘身子不好,您要做什么便冲着奴婢来吧。” 随即便是清脆的耳光声。 闹闹哄哄一片。 西太后皱眉,她连眼神都还未放去殿门口,便瞧见方才正乖巧为自己捶腿的姜嫔,软软的倒了下去。 姜嫔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唇色也有些发白,头上奢美的珠翠都掩不下她苍白而虚弱的脸。 西太后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便看见大步走进殿内的皇帝。 闻人凛语气沉沉:“西太后这可真是热闹。” 他上前便将倒在地上的女子抱起,只见对方面色苍白,瞧着是被磋磨得狠了。 西太后的手段他自是知晓的,也见识过不少,在先帝还未离世前,后宫多少妃嫔遭她毒手。 “哀家只是规训姜嫔要劝陛下雨露均沾,并未做任何事,”西太后站起身来,语气严肃,她看向天子的眼神毫不退缩,甚至还带着几分怨怼。 若是当年她的太子未遭人毒手,哪里能轮到他登上皇位,自己又如何要费劲与他周旋。 自己的太子是最最体谅她的,不过一个嫔妃罢了,即便是打杀了都没有任何问题。 闻人凛目光黑沉,似带着那深不见底的旋涡,他冷冷看着眼前的雍容老人,周身冷凝而肃穆的帝王之威头一回朝西太后展露,带着睥睨一切的冷漠。 登基三年,他早已不是西太后能拿捏住的,朝中势力他早在私下收拢,完成这三年的布置,只等一个合适引子。 西太后有些被天子周身的气势所震慑,对方漆黑双眸森冷而可怕,仿佛蛰伏已久的野兽。 她呼吸微窒,甚至不由的后退了半步,皇帝从前都对她毕恭毕敬,为何今日会这般强势…… 像是有什么事在逐渐发生变化,不再受她控制。 闻人凛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而是吩咐王德全:“西太后身子不适,秋日寒凉便不必外出。” 随即便抱着怀中的姜月饶大步离开了永寿宫。 西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能理解从前对她毕恭毕敬,无比仁孝的皇帝怎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他发现自己做的事了? 不会,那些事都隐蔽至极,以皇帝目前的势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私下所为,许多东西都是由风家送入宫中的,那些人也是她能够信得过的,皇帝根本无从知晓。 永寿宫的大门被关上,身形强壮的婆子与太监都悄无声息的守在门口,周围还有暗卫在瞧不见的地方守着。 西太后连同所有宫人都被关在了里头,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不得发出任何大的动静,违者先斩后奏。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整个永寿宫便成了一座冷殿。 而自宫外送来的信件与东西,往后全都会被拦下,直接送去勤政殿,由天子专养的临摹太监回信。 这些个临摹太监共有三人,闻人凛登基了多久,他们便研究了多久西太后的语气与字迹,所写出的信件恐怕连西太后都不知真假。 此事闻人凛早早便做了准备,只等一个合适契机,因此他刚下令王德全便立刻带着人行动了起来,全程悄无声息,做得迅速又利落,半点儿风声都未传出去。 对外只是说西太后今日感染了风寒,正在养着病。 平日里西太后除了灵妃,并未跟其余嫔妃有过多的来往,她斗了大半辈子只差临门一脚,也不愿节外生枝,太后的名头也叫她站得足够高。 只可惜她小看了当今天子。 含凉殿内。 姜月饶面色有些发白的坐在贵妃榻上,她眼底蓄着泪水,其中饱含内疚与惶恐,宫人全都被遣了出去,只有翡翠伺候在角落。 被永寿宫嬷嬷打了耳光的珍珠则是守在外头,避免自己脸上的指印冲撞圣驾。 方才在永寿宫门口,她是听见脚步声后才往里头冲的,只为了给娘娘一个提醒,也让陛下瞧瞧西太后是如何刻薄她家娘娘的。 回想起陛下赶到时浑身散发的冷意,以及毫不留情的下令禁足西太后,她总觉得有些冷意森森。 陛下未免有些太宠爱她家娘娘了,竟是为了娘娘将西太后禁足,这怎么看都有几分的奇怪…… 殿内。 姜月饶小心而惶恐的声音响起:“陛下,嫔妾是否叫陛下为难了……” 闻人凛的大动作她起先也十分诧异的,但见王公公的反应那般迅速而不意外,她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些猜测…… 很好,这人既是将她做了引子,那她可要好生恶心恶心他了。 闻人凛将面前女子搂入怀中,沉声安抚着:“朕并不为难,你也无须自责。” 他虽喜爱姜嫔,但并不影响他在可控范围内利用一二,他是天子只要他想,那便可以。 姜月饶窝在男人怀中,那鸦羽般的长睫垂下,将她眼底的不屑遮住。 若非她太了解男人,全然不相信男人,说不定便就此沦陷在帝王柔情中,心中无比感动帝王对她的如此维护,甚至可以忤逆禁足西太后。 简直,太可笑了…… 她用脑袋轻蹭了蹭男人的颈窝,有些担忧道:“陛下,嫔妾心中不安,方才在永寿宫中时西太后同嫔妾说了些话,嫔妾觉得西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 闻人凛用大手轻抚着怀中女子单薄而精致的后背。 沉声询问:“哦?西太后说了什么?” 无须想他都能猜到,只是怀中女子纯粹得可怜,他不忍驳了对方的话,或许也是觉得有些亏欠,毕竟是拿她做了筏子。 眼下费心哄哄也是行的。 姜月饶将语气放得很轻,似那飘摇的羽毛般:“西太后训诫嫔妾,让嫔妾劝劝陛下,灵妃姐姐毕竟是妃子,陛下的确不该过于冷淡灵妃姐姐,难免会引人非议……” 说完这话后,她便将头埋进了男人怀中,像是在逃避什么般。 闻人凛浑身气势变得冷凝,深邃黑眸幽深如潭。 这的确是像西太后能说出来的,这后宫之中有何人胆敢非议?西太后话中深意不就是在影射风家,来给他施压吗? 第82章 美好是需要对比的 姜月饶察觉男人身上气势的变化,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却并未开口再说什么。 天子本应是那站在巅峰、俯瞰众生之人,但如今却犹如被缚之困兽,不得不受人钳制,这简直是对皇权的莫大侮辱! 逼着高高在上的天子去宠幸自己不愿宠幸的女人,这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男人作为这时代的主宰者,被逼着跟一个自己不愿意的女人睡觉,难道就不难受,不膈应吗? 她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尤其是被逼的人还是当今天子,就没有比这更受辱的事了。 这无疑是在对皇权发出挑战与侵犯,若是放在一个江山稳固的皇帝身上,定会将那人拖下去乱棍打死,甚至剥光了挂去城门口上示众。 但可惜闻人凛还未坐稳江山,风家还未铲除,他必须去出卖自己的皮肉,用于安抚风家。 啧,憋屈的帝王在受辱后最好拿捏了。 事实上,闻人凛此时的心境的确与姜月饶想的别无二致,他心中有怒,却又无处发泄。 只觉憋屈不已,在心中早已千万次盘算着将来要如何清算风家,但此时却还不可妄动。 他必须要重新宠爱灵妃,但他需要做足准备,姜嫔的这番话就好似在强调,风家对皇权的侮辱与侵犯,也几乎到了叫他不能忍耐的地步。 以至于想起灵妃,他便觉得排斥不已,事后灵妃的下场他也早已盘算好。 闻人凛思绪纷乱,心不在焉的安抚一番姜嫔后,他便匆匆离去了。 姜月饶看着闻人凛离开时有些憋闷背影,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她倒要看看这人何时会重新宠爱灵妃,能膈应多久,当真是叫人期待。 当晚,天子并未留宿任何妃嫔宫中,接下来的八九日也都是如此,颇有种清心寡欲之感。 这可是从前未有过的,之前哪怕是前朝在忙,为了皇嗣着想天子都会三日入一次后宫,像此次这般连续八九日不踏足后宫,还是头一回见,当时是叫人疑惑连连。 后宫都在猜测天子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们急得抓耳挠腮,不少后妃带着东西去勤政殿想要见天子一面,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天子在见过几个妃嫔后,便将这些妃嫔都挡在了殿外,再也不见。 就连王德全都忍不住提醒天子,该宠幸后妃了,后宫至今无所出,陛下应当勤奋些才对,前朝也听到了风声,有帮子文臣还正准备上奏劝解陛下呢。 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从前下十分陛勤快,怎地眼下却忽然转了性,莫非是有他什么不知道的事发生? 闻人凛明白自己是应当进后宫的,但他卡在了灵妃身上,只要一想到入后宫,他便会想起灵妃想起风家,便怎么都不想去了。 于是,他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 准备休息几日后重整旗鼓,是心理上的,更是生理上的。 姜月饶那边倒是并未向其他妃嫔那般着急,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她完全没想到那日自己刺激闻人凛的那番话,会起这么大的效果。 甚至将对方膈应得将近十日不入都后宫,她乐得自在,心中那憋闷的郁气也都散了去。 有种一辈子都别进后宫,装什么装呢。 含凉殿内。 身穿月白长裙的姜月饶在贵妃榻上。 她今日的青丝梳成了飞花髻,是种仙气十足的发髻,长发高盘,款式繁杂而细致,更有那三十六颗指甲大的宝石花朵簪在发间,上头金色华丽的玫瑰步摇熠熠生辉,使发髻形成一种星绕明月之感。 在搭配上她身上的月白色花瓣长裙就犹如仙子下凡,那层层叠叠嵌了宝石的花瓣裙摆恰似一朵盛开的鲜花,别致而美丽,上头无数的蓝色宝石犹如繁星般夺目而耀眼。 裙摆因层叠的花瓣略带蓬松,那系在腰间的束带却更衬得她腰肢纤细,胸前嵌的宝石叫人不自觉将目光落上去,饱满又完美。 姜月饶此时正瞧着手中的书籍,格外认真,此情此景令她美得不似凡人。 旁边的珍珠有些忍不住的开口:“娘娘,您说陛下到底是怎么了,自上次送您回来后,便再没进过后宫,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觉得定是那日在陛下身上发生了些事,不然陛下不可能这么久都不来含凉殿。 翡翠也是满脸担忧。 “陛下若是再不入后宫,恐怕整个后宫都要乱套了,奴婢听闻许多妃嫔都去过勤政殿,还都被拦在外头,陛下好似忽然间对后宫都不感兴趣了般,”她的语气有些疑惑。 这真真是太奇怪了,这些日子娘娘也派人隔三差五便往勤政殿送东西,陛下也是没有丁点儿动静。 姜月饶忍不住一笑将书籍合上,看向着急的翡翠与珍珠。 她语气轻松不已:“沦落青楼的正经女子在接客前,总是要做许多准备的。” 珍珠和翡翠满脸茫然。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月饶翩然起身,示意道:“陛下想必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便随本嫔去勤政殿瞧瞧吧。” 临走前,她还叫珍珠将她嘴上的口脂,从那海棠色换成了花蕊般的淡红,耳后与手腕也涂了翡翠特制的香膏。 陛下深陷前朝后宫的旋涡,身旁都是心机深沉之人,更有那如狼似虎的风家,她自是要无暇出场,给予陛下最温和最纯粹不带任何心机的安慰。 今日有对她的情不自禁,明日在面对灵妃时,才更能体会被逼迫的反感与厌恶。 美好是需要对比的。 ---------- 勤政殿内。 闻人凛面色黑沉,他将手中的折子摔到地上,浑身气势凌厉,似那出鞘的宝剑般摄人,煞气十足。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封了,都是来劝他入后宫的,甚至还在里头提起了灵妃,这些人显然都是风家一党。 守在角落的王德全身子轻颤,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天子森冷的声线响起:“将这两人犯事的证据拿出来,即刻送去大理寺,全族流放。” 这三年来风家一党所有发支持者他都尽数找出,连带着证据一起,他不介意将计划提前一些。 房梁落下个暗卫,将地上的奏折捡起后跪地行礼:“属下遵命,”随即便消失不见。 闻人凛看向王德全,吩咐道:“明日放榜后便传那沐公子去太和殿,朕要亲自见他。” 这时,外头看门的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姜嫔娘娘在外求见。”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留个好评,宝子们的支持是瓜瓜码字的动力哦,?( ′???` )比心?( ′???` )比心?( ′???` )比心,爱你们哦~~~~】 第83章 想着陛下 闻人凛神色一顿,自从他不入后宫后,几乎所有妃嫔都来勤政殿求见过,偏姜嫔一回都没来过。 若非姜嫔隔三差五便叫人给他送些东西来,他甚至都觉得姜嫔半点都不在意自己。 但他能猜到对方是不想打搅他,也大概猜到了他是想要安静,从对方送来的静心茶水以及凝神的汤品中便能看出。 这种感觉令他的心境产生些许奇异之感,有种虽未见,却心相近之感,对方体贴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心思,有种特殊的温暖。 “传姜嫔进来,”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原本平静的心湖被秋日清风吹起,荡起丝丝波澜。 片刻后,身穿月白花瓣长裙的姜月饶娉婷入殿。 她腰身处被收得极细,纤细得令人惊叹,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折断,胸前的细碎宝石犹如繁星点点格外惹眼,头顶繁杂头饰与发髻更显仙气,洁白脖颈露出,修长而优雅。 如此华美打扮,偏她脸上的妆容清淡如出水芙蓉,只略微描眉,恰似那远山含黛,口脂也是淡淡的桃粉,犹如那初绽的桃花,几分清冷与贵气自周身展现,仿若那傲雪寒梅,遗世独立。 殿外的日光投入木窗洒在她脸上,似为她镀上一层高不可攀的光晕。 “嫔妾给陛下请安,”姜月饶来到桌案前,她轻拂身形向天子请安。 几日不见,天子周围气场依旧冷凝,甚至有些加剧的趋势,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更显森然,可见心情并不是很好。 闻人凛看着桌案前的美丽女子,对方神色柔和不见半分焦急与猜疑之态,与那些带着目的来的妃嫔完全不同,只有他喜欢的纯粹与干净。 在这波云诡谲的深宫之中,显得格外的叫人放松,也会格外叫人怜惜。 “过来,”他朝姜嫔招了招手。 姜月饶起身走到天子跟前,她眼中含笑,不带一丝复杂:“陛下心情可是好些了?” “为何说朕心情不好?”闻人凛示意人在自己身旁坐下,他有些好奇姜嫔是如何瞧出的,或者说姜嫔为何这么问他。 先前他见的几个后妃,都是进来便劝他要为皇嗣着想,要为国家子民着想,将那帽子都给他叩了个遍,却谁也没问他心中所想。 在那些妃嫔眼中,皇嗣大过所有,也是她们将来最大的倚仗,那明晃晃的算计都写在脸上,实在叫人厌恶至极。 姜月饶目光似水,里头流淌着澄澈与关心。 她轻轻摇头,有些落寞道:“嫔妾并不知陛下为何心情不好,只是猜测罢了,嫔妾只是觉得陛下好似有些不开心,但嫔妾也不知如何做能叫陛下宽心……” 这话中带着苦恼,却十分有效的取悦了闻人凛。 抬手便将身旁女子揽入怀中,这几日来的郁闷都稍稍消减了些。 没有什么会比美人真心实意的关心更叫人熨帖的了。 后宫中的女子都带着假面,她们为了身后的家族,为了自己的荣耀,从不会全身心相待,却也不能说明她们就不将天子放在心上,这也些也合乎常理。 只是天子霸权而傲慢,只觉后宫女子做派虚假,叫人生厌至极。 姜月饶倚在男人怀中,十分乖顺。 她语带忧愁:“陛下乃天子,若是有何不快之事,定要好生解决才是,若是您心绪不佳,这天下子民又该如何是好……” 这马屁拍得坦坦荡荡,将先天子后家国,说得真心实意。 从来都没人这么劝过闻人凛,谁不是劝他先天下再保重自身的?朝臣如此妃嫔更是如此,两方人马沆瀣一气。 从前的闻人凛也并未觉得先天下有任何不对,但架不住都来相劝,叫他起了厌烦与逆反之心,反倒觉得唯有姜嫔是真心为他。 他眼下只觉怀中之人十分体贴,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也叫他心中火气升起,多日不入后宫,他自是有火憋着。 摩挲着女子圆润而小巧的肩膀,哑声询问:“这几日你可有想朕?” “嫔妾自是想的,不然也不会每隔一日便为陛下送茶水汤品,嫔妾在含凉殿盼着陛下呢,只可惜陛下不曾出现……”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失落。 闻人凛听后一把便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把人圈在自己怀中。 “朕也想你,”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与几分好感,这是他的心里话。 姜月饶面露羞臊,眼角处爬起一抹绯色,那澄澈的双眸也泛起水光,瞧着勾人极了。 她推了推天子,娇怯提醒:“陛下。” 闻人凛好些日子未入后宫,他可不打算放过姜嫔。 …… 大半个时辰过去。 姜月饶被天子抱去了里间,王德全带人在外头快速收拾着,里间无人敢踏足。 她懒懒靠在男人怀中,此刻的她浑身放松,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慵懒。 闻人凛勾了勾女子的下巴,只觉对方想只小猫儿似的,他沉声说着:“过几日临安宫便可入住,你且好生住过去,安稳待着,朕有时间了便会去见你。” 不得不承认,他对姜嫔多了丝特殊感情,对方不似其余妃嫔般算计,而是全身心的依赖自己,总能给他别样的温暖。 其性子更是纯净而澄澈,越是相处就越叫他觉得心安。他便愿意同她多说几句,也愿意格外心疼她一些…… 原本将临安宫赐给她时并未想太多,只觉得是方便自己,但这些事后,却叫他不由上了些心。 连带着临安宫的一切,他都上起了心。 男人的想法,有时就是这么没由来的,有些可笑的。 第84章 沐辰之高中 姜月饶轻哼一声,声线娇媚:“嫔妾都听陛下的。” 随即,她又动了动身子,有些嗔怪道:“陛下,嫔妾想要沐浴。” 又不是塞子,一直这般有什么意思。 温存片刻,闻人凛又来了精神,便又箍着人。 “朕何时说好了?” 他习武多年体力方面自是好的,加上又禁了好几日,怎会轻易放过姜嫔。 姜月饶面带绯色,她知晓外室眼下有宫人在整理,便将下唇咬不想发出动静。 但这狗男人偏不叫她如意,用粗粝的指尖在她变得殷红的唇瓣上摩挲,强硬而不容拒绝的叫她将那白皙贝齿挪开。 明黄色的床帐再次落下,清灵缠绵的声线透出。 外室正指挥人整理的王德全听到,他压着声音迅速开口:“快快,将东西都拿出去,即刻出殿。” 陛下龙体实在强健,到现在还有力气折腾。 一行人打扫到一半又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姜月饶一直在勤政殿内待到晚间用完晚膳,这才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出了勤政殿,又坐上天子赐下的步辇。 嫔位是没有步辇的,是闻人凛看她今日十分操劳特地赐下的,往后她便不用去哪都走着了。 待天气稍冷些,这步辇上还可挂些挡风的帐帘,既美观又实用,上头甚至还能放置些熏香等物件。 姜月饶坐在上头,倒是觉得今日来一趟不亏,这皇宫太大她早就不想走路了。 ---------- 翌日宫外。 天刚蒙蒙亮时,京城的贡院高墙外便围满了人,将周围都挤得水泄不通。 今日放榜,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寒门与权贵高门,都有不少学子参加秋闱,这是入朝最直接的方式,也是最能体现能力的方式。 这段时间几乎人人都在关注秋闱一事,百姓如此,权贵间更是如此。 贡院旁有个酒楼,此时二楼最大的一个雅间内,聚集了十来个贵女小姐,她们对此次放榜极其关注,提前便包下了这雅间。 这些贵女多为适婚年龄,家世且都不弱,不是家中有兄弟考试,便是存了那寻郎君的心思来的。 金枝玉叶,谁不想寻一个榜上有名的世家公子呢?再不济寻一寒门有前途的女婿,也总比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要强。 风阮莹便是这其中的一个,她神情间有些紧张也有抑制不住的喜悦,时不时便朝那推开的木窗瞧去,十分期待的等官兵张贴红榜。 辰之上榜已是板上钉钉,不光是考官夸了他作的策论,就连父亲都对他青眼有加,称他是难得之才。 她有预感,辰之定是榜首。 “欸,你们说那位沐公子会不会是状元?”一位身穿紫衣的贵女有些好奇的开口,她眼底满是倾慕。 这一屋子的贵女,十个有九个都是有些钦慕沐辰之的,谁叫他长得好名头又大呢。 这叫风阮莹觉得自豪又有些醋,自豪的是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但对方又太优秀,惹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这叫她自豪的同时又有些难受。 她难受的是自己暂时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拥有辰之,不过也无妨,她觉得辰之很快便会去向她父亲提亲了。 少女心事总是单纯又好骗的。 而方才那位紫衣贵女的话说出后,便立即就有贵女红着脸说道:“怎么着也是前三吧,我先前听爹爹说,就连陛下都瞧过沐公子的策论呢。” “昨日我兄长在私下同我讲了,他说那沐公子有五成的可能是榜眼,今年的新科状元!”说话的是刘小姐,她兄长在翰林院任职。 “嚯——”众位贵女都不由发出惊叹声,随即便冒起了星星眼。 紧接着,又一贵女开口:“听说那位沐公子乃寒门出生,虽是门第不高,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凭借他如今这般高的呼声,想必很快便会高升……” 沐辰之的才情是有目共睹的。 “咦,风妹妹,我听闻风丞相十分看好沐公子,倒是十分难得。” “何止是风丞相呢,那中书令霍大人与工部尚书周大人也是如此,可见沐公子才情有多好。” “今日风妹妹与周妹妹都在,可是都在等放榜之时瞧那沐公子排行第几?” …… 这些贵女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随后便笑开了,这些笑闹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各怀心思。 周小姐面颊绯红,显然是被羞臊的,她却并不否认。 她父亲是工部尚书,家中只她一位嫡女,其父母又十分偏宠她,只想着为她找个好郎君,家世差点无所谓,只要待她好,往后有她父亲在也能慢慢提上去。 前些日子那沐公子名声起来时,她便差人去打听过了,也偷偷去瞧过一回,样貌是她喜欢的,君子翩然如玉,她几乎是立刻便芳心暗许。 风阮莹却见不得周小姐这般娇羞,她面色发冷,冷笑道:“从前也不见周小姐这般的不知羞。” 辰之心悦的是她,这姓周的有什么资格跟她抢? 原本还笑闹的雅间因风阮莹这句带刺话顿时变得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周小姐也因她这句话而变得面色苍白。 风阮莹平日虽有几分骄纵,却不会像这般无端的嘲讽羞辱人。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哄叫声。 “贴榜了,贴榜了!” 雅间内的人也顾不得紧张的气氛了,纷纷起身朝着那窗边走去。 风阮莹是第一个起身的,她一边朝窗边走去,还不忘一边吩咐带来的婆子。 “赶紧去下头瞧瞧,是谁高中了!” 她语气间带着激动与紧张。 一定要是辰之啊,若是辰之高中,那父亲绝不会阻拦她与辰之的婚事,说不定还会极力促成! 从窗边朝下看去,贡院外墙上贴着大大一张的红榜,乌泱泱的人群挤在下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响起。 人群骚乱不已,却有十分清晰的叫喊声传到二楼的雅间,十来个贵女有些不顾形象的挤在木窗前,都朝那红榜好奇张望着。 “真是沐公子高中了!” “真是沐公子高中了!” 风阮莹瞪大双眼,是毫不掩饰的激动,紧接着便有热意涌上眼底,她无意识的将手中秀帕攥紧。 是辰之,是辰之! 她与辰之终于熬出了头。 另一边的沐辰之,他已乘坐马车来到皇宫的侧门处,由宫人领着朝那巍峨庄严的太和殿而去…… 第85章 面圣 沐辰之跟随宫人踏入皇宫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开阔而规整的广场,地面由巨大的石板铺就而成,历经岁月的磨砺,泛着古朴而厚重的光泽。 广场两侧,是一排排气势恢宏的宫殿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朱红色的宫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重威严,金色的琉璃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彰显着皇家的奢华与尊贵。 沐辰之平视前方,他心跳微快,这便是姐姐待的地方了,他现在与姐姐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纵使心中思绪涌动,神色却依旧平静,并未露出半分畏惧。 引路的宫人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这位新科状元郎,忍不住心下感叹,不愧是被陛下与多位大臣看好的榜首,头一回入宫竟能做到如此从容,的确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再看这位状元郎的穿着,果真是寒门出身,衣料瞧着跟他的也差不了多少,但这通身的气场与相貌却不是常人能比的。 而状元郎的俊美的容貌早已响彻整个盛京,也实至名归,尤其是那双微上挑的桃花眼,多瞧一眼都叫人沉沦。 太和殿内。 几位考官与朝臣已等在殿内,其中便有霍言与风丞相两人。 今日殿试乃陛下钦点,显然对这位状元郎是看好的,否则陛下也不会传令殿试。 并非每年的状元郎都会被殿试,全凭陛下喜好,若是能讨陛下欢喜,那平步青云也是有可能的。 高座之上天子还未驾临,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和殿门口处。 很快,太监的通传声便响起:“新科状元到——” 只见一个清隽青年入殿,他行走间衣决飘然,如松如柏,一双桃花眼飞云入鬓,带着年少人独有的朝气与坚韧。 沐辰之来到殿中,他朝众人跪下行大礼:“晚生参见各位大人。” “状元郎请起,”有年长考官连连笑说着。 其余人也是一脸慈爱的看着这位新晋的状元郎,他们格外喜欢这位后生。 举止有礼,进退得当,身上没有半点儿叫人不舒服的感觉,比那些纨绔不知好了多少。 沐辰之依言起身,他知晓风丞相也在,但他并未抬眼去看,往后有的是机会。 风丞相观察着沐辰之,不卑不亢,气度不凡,纵使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裳,也掩不住那通身气质。 看起来的确是像能写出那等惊艳策论之人。 寒门子弟,他倒是有心培养一番,若是养得好了,那必是把见血封喉的刀,更重要的是,他在前几日得知这沐辰之竟是与阮莹早有交集! 既是想娶他的女儿,那便要为他所用。 至于原本给沐辰之助考的霍言,一个中书令罢了,还能越过自己去不成? 风丞相势在必得。 这时,殿外再次有通传声响起:“陛下到——” 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沐辰之行大礼,叩首,他感觉身前一阵冷风拂过。 几息后,上座天子淡漠声线响起:“都起身。” 沐辰之起身后便垂首站着,有考官上前向天子禀明他的情况。 “陛下,此次秋闱抡才,新科状元沐辰之才学超凡脱俗,堪称当世奇才。 其策论洋洋洒洒数千言,剖析时务鞭辟入里,旁征博引经史子集,典故信手拈来,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独到,仿若星河璀璨,熠熠生辉。 真乃国之栋梁,堪负陛下厚望,假以时日,必能凭满腹经纶为朝堂献策分忧。” 天子看着下首状元郎,眸色幽深如潭。 对方眼神坚毅,家世清白,倒是个好人选。 沐辰之只觉自己好似被那蛰伏的野兽给盯上,传闻天子手腕狠辣,在登基前为清理异党处理了许多人。 日日与残忍野兽共舞,姐姐在宫中定是难过的。 这时,风丞相拱手道:“陛下,沐状元考试时所作的策论正好与微臣的职务相符,微臣斗胆,想请陛下在安排状元郎入微臣的主簿。”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要人了,若是同意那状元郎定是归于风丞相一派。 “陛下,不可,按照我朝规矩,状元应先入翰林院编修,”翰林院考官立即出言阻止,语气十分急切。 另一老考官也连声附和:“陈院士说得不错,哪有直接任职的道理,哪个状元不是从翰林院做起的?还请风丞相按规矩办事” 这上好的苗子若是给了风丞相,那翰林院岂不错失一名良将? “陛下,陈院士与郑院士言之有理,规矩不可破,”霍言也赶紧拱手说着。 辰之是月儿托付给他的人,怎能给了风丞相? 风丞相见这些人都出口阻拦,他冷笑一声:“沐状元是个有才干的,与其叫他去翰林院做个编修,倒不如跟了本官!” 他是开国大功臣,宫中既有西太后撑腰,亦有灵妃坐镇,加上陛下近半年对他十分宽和,他早就将跋扈写在了脸上。 “你!”郑院士被风丞相嘲讽,胡子都气得抖了抖。 上座天子沉声发话:“好了,且听听沐状元是如何想的。” 沐辰之跪下,他掷地有声道:“微臣任凭陛下吩咐!” 最终新晋状元郎还是被分给了风丞相,几个考官骂骂咧咧的走了,霍言的面色也有些不好。 以沐辰之的才干早晚高升,但若是跟了风丞相就与他没什么干系了,但他毫无办法。 天子将沐辰之单独留了下来,陛下惜才倒是理所当然。 御书房内。 闻人凛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他语气淡漠:“沐状元觉得风丞相如何?” 这话问的直接,此人若是不能用那他会毫不犹豫解决,自是不可落入风丞相之手。 当然他事先已派人去查过此人从前所作策论,在其中有两篇十分有意思的,就比如那‘功高盖主’之论。 沐辰之闻言面露惊讶,随即便陷入思考。 片刻后,他才小心回答:“微臣听闻风丞相乃开国功臣,自是我朝不可缺的忠臣,然,若恃功而骄,便要适当重整,以维皇权……” 说罢,他便朝着天子磕了个头,郑重而虔诚。 闻人凛看了沐辰之半晌,眸色沉如寒潭,带着审视与质疑。 第86章 状元夫人 几息后,他挥手道:“退下吧。” “臣告退,”跪在地上的沐辰之起身,心知自己这是过关了。 他躬身退出御书房后,便在宫人的引路下往来时的侧门走去,一路上他始终紧抿双唇面色间有些许的紧张,直到出了皇宫侧门,见到等到角落中的霍言后,他这才明显的松了口气。 霍言站在角落中,目光一直紧盯着侧门的位置。 他见满脸紧张的沐辰之走出来后,赶紧快步迎上:“可好?” 对方头一回面圣他担忧会出岔子,即便是再怎么有才情,那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 沐辰之朝霍言点头笑笑,两人并肩往大道上走去,待一段距离过后,霍言这才重新开口。 他的语气有几分难掩的失望:“你跟着风丞相也好,往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便来寻我就好。” 风丞相颇受陛下看重,辰之能被对方看上,肯定是比跟着自己强,甚至将来的成就能超越自己。 先前他因为月儿的关系对辰之照顾有佳,甚至还动了些关系,眼下辰之被风丞相看中,自己先前的付出恐怕要付诸东流,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仔细想想,辰之若是前途无量,想必月儿听闻后心中也会高兴的吧。 霍言一想到姜月饶,心中的那番不是滋味倒是化作了几分庆幸,辰之的名头这般响亮,那月儿听闻后是否会想起自己呢? 若是能叫月儿念着自己,他的这些付出怎么能算付诸东流呢?有了这个想法,他顿时又觉得眼前的沐辰之要前途无量才好,这样月儿才能将他永远记在心底。 人就是这么矛盾,一念忠,一念奸。 沐辰之将霍言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无奈一笑:“那风丞相乃开国大臣,十分得陛下看重,方才在太和殿中弟弟也能看出风丞相是性情中人。 平日里有关丞相府之事弟弟也有所耳闻,眼下弟弟被风丞相看中,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其实说句心里话,弟弟还是宁愿跟着霍大哥。” 此番话说得真情实感,也是在理的,风家在京中张扬跋扈不是一两日了,奈何有陛下捧着,许多勋贵都宁愿避着都不敢与之发生冲突。 倘若沐辰之当真是寒门,那他跟了风丞相便半点儿都不由己了,肯定不如去翰林院来得好。 看似风光,保不准连性命都得丢了。 霍言这会儿也想到了这些,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才抬手轻拍沐辰之的肩膀,语气沉重:“你好歹是叫我一声大哥,往后有何事便来寻我,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我也当仁不让。” 此事看似是有幸攀上了丞相,只是其中的凶险也更多,有才情的人不止是沐辰之一个,想要投靠丞相之人也有许多。 为何那风丞相偏选了他?是真的看重了才情,亦或者是他那泥腿子出身,孤苦无依的身世? 越想,便越细思极恐。 两人并未多说便分开了,眼下他被风丞相要了去,与霍言的私交也不好同往常那般密切。 沐辰之重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才刚将门给打开,早早等在里头的风阮莹便迫不及待的扑进他怀中。 风阮莹的语气有难掩的激动:“辰之,我们往后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往后她便是状元夫人,她的相公是京城最有才情的男子,往后也会像父亲一样成为很厉害的人。 一想到这些风阮莹便开心极了,她果真没看错人,她的辰之是最好的! 沐辰之的一双桃花眼此时也亮晶晶的,里头满是欢喜与幸福。 他抱着风阮莹,仔细看着对方的脸,说道:“你的父亲,丞相大人好似也十分看好我呢,今日殿试时他竟是向陛下要了我,往后我便在你父亲手下做事了。” 风丞相今日要他,他是有些诧异的,他想试探风阮莹是不是在私下做了什么。 “真的吗?那你往后便是爹爹手下的人了!我简直太开心了!”风阮莹兴奋得满脸涨红。 爹爹既要了辰之,那便是认可辰之的,她有预感父亲定会支持她与辰之。 沐辰之看着风阮莹兴奋的脸,他重新将人搂进怀中,温柔说道:“能够得风丞相看中,我也很开心。” 他嘴里这么说却在心中分析着,看来此事与风阮莹无关,那大概率便是风丞相派人调查了自己。 奇怪的是对方得知自己与风阮莹的关系后,竟是未出手阻拦,而是让自己跟了他。 风丞相就那般看得起自己,竟是当即就舍了女儿,将他换去丞相一党,所以,对方是想要让他做些什么呢…… 两人抱了一会儿,风阮莹很快便要离开了,她每回都是偷偷出来,并不敢多待。 临走前她拉着沐辰之的手,满是不舍:“辰之,你等我,我很快就再寻机会来见你。” 沐辰之抱了抱风阮莹,将人亲自送上了马车,用深情目光送马车走远后,他这才重新回到屋内,直到将门栓给插上,他脸上的神情这才落下,换成一副冷漠模样。 这才是真实的他。 门外一个隐在暗处的蓝衣小厮,他往沐辰之的院子瞧了半晌后,这才匆匆离开。 这是风丞相派来盯梢的小厮。 确实如同沐辰之所想,风丞相已经知道他与风阮莹的关系,就在他作出那篇策论三天过后。 那时有关他的传言就好似长了翅膀般飞遍了京城,那日的风阮莹也格外不对劲,风丞相当即便派人去查了,得知真相后的他当即便做了个决定…… 快刀自是要选最忠心之人,刀柄才能一直握在自己手中。 ---------- 皇宫,含凉殿内。 姜月饶坐在贵妃榻上,她今日穿着件桃粉襦裙,外头罩了层覆了金箔的飘逸轻纱,襦裙的桃粉透出轻纱,沾上点点金光,好似那落了霞光的湖面。 那些金光随着她的举手投足的动作,而折射出不同程度的光影与景色,桃金交汇,格外美丽。 王德全跪在地上,语气显得谄媚:“娘娘,陛下已命人将与临安宫旁边的小院打通,说是就将小厨房安置在那,陛下还让奴才问问您,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那临安宫本就大得很,眼下又打通了个宫殿便显得更大了。 这决定是在姜月饶那日去勤政殿之后,闻人凛才定下来的。 “本嫔并无要求,还请王公公去回话吧,”姜月饶笑说着,眼底也带着柔和的笑。 旁边的翡翠立即上前,给王德全递了些赏银。 王德全接过沉甸甸的赏银,又行了一礼:“若是娘娘在住进临安宫前有什么想法,都可直接差人来告诉奴才。” 陛下重入后宫便格外关注此事,曾交代了好几回要让他办好,满足姜嫔娘娘的一切要求。 而闻人凛前几日便已翻起了牌子,接连几日都是翻的灵妃,眼下整个后宫都知晓灵妃已再度复宠。 不过私下王德全却知陛下最关心的还是姜嫔娘娘。 第87章 逗狗的乐趣 翡翠将王德全给送了出去,外出打探消息的珍珠便急匆匆的走了回来。 珍珠焦急入殿后,翡翠很是有眼色的让看门的宫人离远了些。 “娘娘,沐公子高中状元,但奴婢方才却打探到,陛下并非让沐公子去翰林院,而是叫他跟了风丞相做七品主簿。” 沐公子被安排去风丞相那里,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的,也不知沐公子是否会因此有危险。 如今沐公子的风头大得很,这也并非是什么隐秘的消息,稍稍花些钱便能探出。 旁边的翡翠闻言也是立即露出紧张神色。 二人都有些担忧的看着贵妃榻上的姜月饶。 “担忧什么?去风丞相手下可是一劳永逸的好时机,早晚都得面对,眼下直接做了主簿岂不更好?”姜月饶语气悠然而随意。 危险那必定是有的,但很多时候没有危险那便换不来机会,她与辰之本就是将脑袋拴在裤腰上,此事好处大过危险。 闻人凛既是选择将辰之放去风丞相身旁,那定是有所考量的…… 珍珠与翡翠见自家娘娘这般淡定,两人对视一眼后,心神也逐渐安定下来。 娘娘不急那定然无事。 姜月饶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她吩咐珍珠:“传膳吧。” “娘娘,不如今夜您去陪陛下用膳吧?算算日子陛下已有半个月余不曾来咱们这了,过几日咱们也要搬去临安宫了,娘娘您得多亲近亲近陛下才是,”珍珠这般提议道。 陛下入后宫之后,便接连好几日都在宠幸灵妃娘娘,不少人私下都在说她家娘娘失宠了,她心中也有些焦急。 方才王公公特意来问临安宫之事, 便说明陛下是念着娘娘的,何不趁此机会多要些宠爱呢。 姜月饶瞟了眼珍珠,语气中透着别样妩媚:“在这后宫谁又能保证一直被宠幸呢,这般沉不住气早晚会被人抓住把柄,宠爱自是要争的,不过不是眼下。” 不争不抢,那受了晦气的狗男人自会巴巴凑上来。 逗狗的乐趣。 ---------- 另一边,清灵殿中。 衣着清凉灵妃面带柔情,正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身旁的天子,她已接连承宠好几日,昔日荣光恢复,她十分享受。 此次复宠她知晓定是西太后的出力,她也格外珍惜此次的失而复得,开始尽力去学习姜嫔的柔弱姿态,甚至还找人下面的人去打听了姜嫔是如何讨陛下欢心的。 得来的消息也与她想象的别无二致,那姜嫔就是靠着卖弄风情伺候陛下的,哄得陛下宠爱万分,她便也不得不用上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引诱陛下。 虽是不屑,但好在这手段的确有效,陛下已接连好几日都宿在她这里。 “陛下,您尝尝这清蒸鲈鱼,”灵妃动了动身子,尽量让自己胸前的风光展露出来。 若是换作从前,她是绝对做不出此等下作的姿态,但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做什么都愿意。 那助孕药她一直喝着,若是当真有效那很快便会见分晓,她实在太想有个皇子了。 闻人凛神色淡漠,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天气转冷,灵妃注意身子,莫要再衣着单薄。” 这几日灵妃的做派实在叫他厌烦。 “臣妾多谢陛下关心,”灵妃面露惊喜,只以为天子是在关心她。 这整顿饭下来,闻人凛一筷子都没吃那鲈鱼,灵妃却是满脸笑意,嘴里的话就没停下过。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灵妃娘娘实在没眼色,也难怪陛下不甚得意灵妃娘娘。 闻人凛很快便撂了筷,起身便往室内走去。 他一边走向旁边屋子的梳洗室,一边吩咐王德全:“将熏香抬出去,再抬水些进来替朕梳洗。” 后头灵妃闻言心中浮起一阵欢喜,虽早有猜想陛下今日依旧会留在她这,但她还是难免一阵开心。 陛下龙章凤姿,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在这后宫之中有谁不心悦,不喜欢陛下的呢? 而陛下接连好几日宠爱她,竟是连姜嫔都晾去了一旁,虽然陛下来她这有西太后从中促成,但西太后并未叫陛下独宠自己啊…… 是这否说明陛下对她是不同的,陛下是否也心悦她呢?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便‘砰砰’直跳。 灵妃等着宫人将水抬进梳洗室内,她又在外头等了等,这才有些激动的走了进去,陛下沐浴期间是不准妃嫔在侧的,前几日她都待在外头。 但眼下她却有些按捺不住,她想要进去伺候陛下沐浴,陛下是对她有情的,想来自己主动进去侍奉,定是会欢喜的吧? 灵妃红着脸来到梳洗室内,里头此时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扇屏风立在中间,后头便是浴桶,身形高大的天子此刻便在里头沐浴。 空气中都似乎飘散着男人身上那股冷冽之气,叫人脸红心跳。 守在屏风旁伺候的王德全见灵妃竟是进来了,他心底顿时一惊,随即便装作没瞧见的样子将头低了下去。 有些人要作死,倒也不必阻拦。 闻人凛沐浴一贯是无须人伺候的,他坐在浴桶中,双眸微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放松,那张淡漠而冷峻的脸上在薄薄雾气中更显俊美异常,好似天神下凡。 结实的胸膛,以及宽厚的肩膀,这无一不昭示着男人的力量与强壮。 小心来到浴桶边的灵妃,她看见这场景,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心中小鹿乱撞,忍不住浮想联翩。 若是陛下要求在沐浴时与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想到这她便有些腿心发软, 眼底的钦慕与爱恋几乎要溢出。 就当灵妃浮想联翩时,原本半眯着眼的男人骤然睁眼,冷冽而带着杀意的目光直直看向她。 “陛、陛下,是臣妾,”灵妃结结巴巴的提醒着,她觉得陛下定是将她认成了宫人,故而才发的火。 陛下此时的眼神仿佛开刃的钢刀,叫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子也不自觉倒退了两步,爱恋的眼神也化作恐惧。 天子宠爱便是这般,叫人沉溺又危险。 闻人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冷声道:“滚出去。” 第88章 琴音 灵妃‘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她吓得连连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闻人凛如鹰隼般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灵妃,心中只觉烦躁如潮水般涌上,厌恶如不已。 旁边的王德全赶紧挥手吩咐宫人,将灵妃给带了出去,看着惶恐被带离的灵妃,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将方才看门的宫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闻人凛的语气森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 王德全赶紧应下,又小心发问:“灵妃娘娘冲撞了陛下,陛下是否要先宽宽心?” 他觉得陛下都如此生气了,按照陛下的性子定是不会再留下了。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将神色恢复如常,他道:“不必,叫灵妃等着便是。” 王德全领命退下,只觉陛下的心思当真是琢磨不透。 此刻,内室的灵妃她坐在床榻上,面色格外苍白,她身子僵硬,方才被赶出来的恐惧还残留在身上。 听着殿外时不时便传来打板子的声响,那声音犹如疾风骤雨,不停拍打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不停地用手揉搓着秀帕,她心中除了恐惧外还生出一丝迷茫让她不知所措。方才陛下对她的态度,看起来愤怒至极叫她害怕。 她以为陛下会罚她,至少会离开,但陛下却只将看门的宫人打了板子,叫她好生等着。 这本该是叫她开心的结果,但此刻她心中却觉莫名不安,陛下的态度叫她捉摸不透,像是喜欢她又不像是喜欢她。 这时,春梅捧着衣裙了过来,小心提醒道:“娘娘,待会儿陛下便要过来了,您要快些准备才是。” 灵妃看向春梅手中捧着的华丽衣裳,她言语间带上一抹忐忑:“春梅,你说陛下喜欢本宫吗?” 她总觉得陛下对她的宠爱有些不真实,就像是镜花水月般。 “陛下当然喜欢娘娘啊,若是不喜欢娘娘那为何会接连宠幸您好几日呢,就连先前的姜嫔娘娘也只承宠三日,”春梅一脸的真诚,她不明白灵妃娘娘为何会这般问她。 灵妃听了春梅的回话,心中却依旧是不安:“可是方才本宫去梳洗室,陛下十分恼怒,看起来并不像多喜爱本宫……” “娘娘,陛下沐浴时并不喜妃嫔伺候,此事您也知晓,依奴婢看您方才的确不应当进去,陛下是天子即便是再喜欢您,那也是君王,怎会随意更改喜好?”春梅斟酌说着。 灵妃面带迟疑:“你的意思是本宫恃宠而骄了?故而陛下才是这个反应?” 若是这么说,那倒也有几分道理了。 春梅赶紧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并无这个意思。” 但随即她又补充道:“娘娘您以后还是得注意些,陛下如今是宠爱您,这才只处罚了看门的宫人,但若是多有几回,难保陛下对您也会心生不悦……” 灵妃只觉方才的事找到了答案,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唇角重新勾起一抹笑来,难怪陛下方才那般动怒却也未离开,也未罚她。 她从床榻上起身,示意道:“你也别跪着了,起来替本宫更衣。” 春梅忙不迭的从地上起来,开始为灵妃更衣洗漱。 另一边的梳洗室中,闻人凛也从浴桶中起身,他面色淡漠,周身气场却十分压抑,甚至有些阴寒。 王德全正拿着锦帕为他擦身,动作细致。 闻人凛张开双臂,沉声吩咐:“在备一桶水过来。” “是,陛下,”王德全立即应下,心中却有些感叹。 陛下这是越来越迅速了啊,这就要他备水了。 片刻后,闻人凛大步走进内室,坐在桌前的灵妃起身行礼。 “陛下。” 宫灯摇曳下,灵妃上了胭脂的容貌是美丽的,青丝如瀑,白皙脸上有娇美亦有柔情,只是这般模样却并非是天子喜爱的。 闻人凛淡漠目光没有丝毫变化:“起来。” 他提步来到床榻前,起身后的灵妃也跟了过来,她面色间带着一抹红晕,有几分动人的娇怯。 “上去,”闻人凛语气淡漠,他命令着灵妃,就像是准备摆弄一件物品般。 灵妃柔顺躺去了床榻上,她闭着眼面露期待,睫毛轻轻颤动着,等待着帝王的临幸。 饶是平日张扬的灵妃,在侍寝时也都恪守礼仪,严格按照宫中规矩,不可乱动,不可乱看,更不可勾引魅惑君王。 这些都是下作的妖精手段,都是不被允许的,身为高贵的妃子她也做不出来。 闻人凛站在床边他看着床榻上的灵妃,深吸一口气。 整个内室无半点声音,仿若无人般寂静。 两炷香后,身穿明黄色寝衣的闻人凛掀开床帐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呼吸都没乱过。 他朝紧闭的殿门喊了声:“王德全。” 下一刻,躬着身子的王德全推开殿门走了进来,闻人凛径直往梳洗室走去。 灵妃从床榻上坐起来,她看着天子的背影,眼中含着爱恋。 闻人凛沐浴完换了件衣裳,便往提步要往殿外走,已经起身的灵妃连忙询问:“陛下您不留宿在臣妾这吗?” 她想要与陛下一同入眠,这几日虽然陛下接连宠幸她,却不曾在她这留宿过。 “朕还有政务需处理,”闻人凛头也未回,丢下这句话后便径直离开了。 灵妃快步追到了殿门口,痴痴看着天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旁边的春梅已为她端来了助孕汤药:“娘娘,您快些将药喝了吧,这是柳絮刚为您熬好的。” 这药需在承宠后立即饮下,药效方能更好。 灵妃将药端起后一饮而尽,她轻抚自己平坦小腹,神色复杂而眷恋。 她一定会诞下皇子,将来她也会登上皇后的宝座,她的孩子也会是太子,风阮莹别想跟自己抢! ---------- 闻人凛走在回勤政殿的路上,他面沉如水,周身都好似覆着一层寒霜般,十分冰冷。 月凉如水,天空中繁星点点,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浩瀚的天幕之上。带着秋意的冷风如轻纱般拂过,将宫人手中的灯吹得如烛火般摇曳不定。 当来到一个分叉路口时,一阵断断续续、不甚熟练的琴声,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那琴声虽弹奏得磕磕绊绊,却如泣如诉,仿佛能听出琴音中蕴含着的如丝如缕的惆怅之感,叫人感同身受。 闻人凛脚下一顿,他朝漆黑小道看了眼,这是通往寒凉殿的一条路。 他脑海不由浮现女子那双澄澈而不染凡尘的眼眸,唯有那双眼眸此刻能叫他静下心来,抚平他心中的烦躁与不耐。 王德全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天子的神色,见状立即笑着道。 “哟,姜嫔娘娘倒是有雅兴,竟是大半夜里弹起了琴。” 闻人凛想起那个纯善而乖顺的女子,语气不再淡漠,周身的冷意也收了起来:“想来是心中郁闷,也只能靠着不甚熟练的琴音抒发苦闷,倒是难为她了。” 【皇帝:姜嫔想朕想得睡不着(*^▽^*)。 饶饶:逗狗玩呢(#^.^#)。】 第89章 实在委屈了饶饶 王德全听天子这般说,他立即接话:“自姜嫔娘娘入宫以来,陛下还是头一回隔这么久没去含凉殿,姜嫔娘娘心中苦闷倒也正常。” 说罢,又有些感慨道:“这后宫妃嫔众多,奴才还是头一回瞧见姜嫔娘娘这般不争抢的,哎哟,是奴才多嘴了,请陛下恕罪。” 王德全抬手便打了自己脸一下,笑容谄媚。 闻人凛抬脚往小道走去,他语气淡淡的:“你倒是个留心的,那姜嫔不争不抢朕也不能忽略了她。” 王德全连连笑着点头:“陛下说得是,姜嫔娘娘是个温和的,也是个懂得为陛下考虑的。” 后宫这么多的妃嫔,他就没见陛下有多上心过,即便对是姝贵妃也在入宫后便淡了下来,唯有这么个姜嫔娘娘,像是有些不同的。 闻人凛走进含凉殿,抬手便阻止了宫人的通报,断断续续的琴声由在耳畔,没什么技艺,甚至有些磕巴,但他却觉得琴声泠泠十分悦耳。 踏入殿内,女子身着鹅黄寝衣,正轻抿朱唇抚弄着琴弦,神色间仿佛笼着一层轻愁,那如黛的眉毛正微微蹙起,她那长长的青丝如瀑布般柔顺地散落在肩头,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令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情。 琴弦被青葱般的指尖拨动,带起一丝愁楚回荡在殿内。 闻人凛看见女子这般暗自神伤,忍不住沉声询问:“可是睡不着?” 正在抚琴的姜月饶似被吓了一跳,弹琴的手顿时失了力道,发出刺耳之声。 她看向殿内的天子,眼底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欣喜,她立即起身来到天子跟前,甚至忘了行礼。 只开心的说道:“陛下此刻不是在陪灵妃姐姐,又怎会来嫔妾这里?” 她眸色澄澈而干净,仿若这世间最干净的清泉。 闻人凛并未责罚姜月饶的失礼,而是一把就将人给带进了怀中。 沉沉语气间带着几分爱怜:“原本是打算回勤政殿,但走到路口时却听闻一阵带着愁绪的琴音。” 姜月饶闻言,一抹绯色飞上她白皙双颊,神色也染上几分不自在来,似那沾了水的新鲜粉桃,娇嫩极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嫔妾琴音不佳,是特意入夜后才练习,想要等熟练后弹给陛下听,却没想到被陛下提前给听了去,实在是冲撞了陛下……” “这首曲子名叫长相思,本该是委婉动人,情意延绵,怎地被你弹得这般忧愁?”闻人凛一边询问,一边搂着怀中女子坐去了琴旁。 木椅宽大,倒是能够容得下两人。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神色却有几分伤感,那双纯粹而干净的眼底却也蒙了层雾气。 她好似有些伤感:“嫔妾从前曾听闻有个说法叫,琴音似人,听琴如见人,那时的嫔妾只是一介农女,只觉这说法十分奇怪,并未深究。 直至这几日,嫔妾在夜间因辗转难眠而起身练琴时,这才有所感悟,原来那句话说的是真的,嫔妾的心思与愁绪都附着在这琴音中随夜风远去……” 女子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片随时都会飘走的羽毛。 闻人凛只觉自己心底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般有些发闷,他将搂着女子的手紧了紧,语气温和。 “你下回若是想朕了,便差人给朕传个话,晚上朕便来寻你,可好?” 眼下是关键时候,他并不能明着宠姜嫔,在后宫最受宠的必须要是灵妃才行。 怀中女子又娇又软,叫他忍不住费心怜爱,同时他心中对风家的厌恶也更甚,因风家在他竟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宠,实在是欲除之而后快。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说,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用那双澄澈似水的双眸看向男人,轻声说道:“嫔妾愚钝但也明白陛下有自己的打算,若是为了嫔妾的一己私欲便扰乱陛下,这实在不该,嫔妾也不愿这般。 只要陛下念着嫔妾那便足矣。” 神色间带着半分委屈与九分的体贴,这番话也说得真心实意,不似作假,再看那雾蒙蒙的水眸,真真是叫人怜惜不已。 “无碍,朕可以选些不妨碍的时候,往后你白日也可来勤政殿寻朕,”闻人凛心动且意动。 他忍不住将头埋进怀中之人的颈窝处,清幽香气钻进他心底。 只要晚上叫灵妃侍寝即可。 姜月饶搂住男人的胳膊,她身子微微往后仰抵住木琴,真真是狗男人,前一刻还在诉衷肠,后一刻便来了她这里。 看来是未在灵妃那寻乐趣,这人想必已十分厌恶灵妃。 便让自己来好生安抚他那受辱后的心灵。 闻人凛抱着怀中女子。 姜月饶脸颊发烫,主动献上自己那如蜜的唇瓣,力道有些大,带着几分小猫般的气恼,还有丝丝的酸意。 殿内旖旎。 闻人凛在恍惚间想着。 因为灵妃他实在是委屈了饶饶…… 【宝子们,进小黑屋了,以后会尽量避免一些描写,但剧情还是不变的,望宝子们见谅,也拜托宝子们继续支持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90章 灵霄雾梦镯 翌日,姜月饶醒来时,身旁已冰凉一片,闻人凛在天刚蒙蒙亮时便起身上朝去了。 如今秋风瑟瑟,一大早起床就是折磨。 她缩在温暖被窝中有些感慨,这皇帝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当住的。 昨晚在清灵殿折腾后又来了她这里折腾大半夜,没睡多会儿又上朝去了,待会儿下朝还得处理奏折,接着还要觐见大臣,不是铁人根本做不了这皇帝。 这也难怪历代皇帝活得都不长,牛都不敢这么使唤的。 姜月饶赖了会床,这才将珍珠和翡翠叫了进来,两人悉心伺候着她梳洗。 “娘娘,这天气也转凉了,等会儿奴婢把火盆端来吧,莫要着凉才好,”翡翠看了看殿内被风吹动的轻纱,怕冷着自家娘娘。 姜月饶点点头:“烧两个进来放去角落便可。” 这天气算不上冷,就是有些凉飕飕的,她不喜穿厚重衣裳,点些火盆进来倒也舒适。 想起从前别说秋日的金丝银碳火盆了,就连冬日都不一定能用上普通火盆,而如今的精致奢华日子,才是自己应有的。 而她也会一步步走向那皇后之位。 珍珠为她净面梳洗后,开始帮她挽发,如云的青丝被一缕缕挽成精美发髻。 “奴婢听闻临安宫是有暖阁的,娘娘过几日便也搬过去了,到时直接就住去暖阁,待过了冬再搬回东殿住即可,”珍珠的语气很是愉快。 搬去临安宫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会跟着沾光,宫人居住的屋子也会大上许多,也会换上崭新的被褥和茶具,什么都是新的。 待冬日她们伺候娘娘在暖阁也是格外舒适。 姜月饶受她们开心的情绪感染,也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她抬手用修长指尖轻轻拨动妆台上的首饰树,开始挑选起今日戴的耳坠,这首饰树整体是鎏金材质,上头挂着各式耳坠,旋转间首饰树折射出五彩晶莹的光线。 奢美至极,是金钱与权势的光线,是能叫她沉醉的光线。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水绿色襦裙,便选了个绿色水滴状的玛瑙耳坠。 “你们俩有时间便可去临安宫瞧瞧,有什么不妥的便回来告诉本嫔。” 翡翠为她将耳坠带上,水滴形的耳坠显得脖颈修长,鬓间垂下的两缕发丝,衬得她温婉而优雅,水绿色襦裙又为她增添几分清冷之气。 待她穿戴整齐用过早膳后,王德全便来了。 “娘娘,这是陛下前些日子特意吩咐尚宫局为您打造的玉镯,”王德全弓身举着托盘,笑容满面语气谄媚。 他只觉眼前的姜嫔娘娘是愈发得美丽了,通身的气质都变得高贵起来,从前的姜嫔娘娘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韵味与内涵,好似那完美的花瓶般精致。 而现在的姜嫔娘娘一举一动间都透着风华,甚至还有隐隐贵气透出,他觉得这些变化都是姜嫔娘娘从看书时起的,不禁在心中感叹,果真还是诗书养人。 姜嫔娘娘那双纯粹而清澈的眸子,也因读了诗词书籍而多了几分别的感觉,显得恬淡,不染凡尘。 王德全哪里知晓,这些变化都是姜月饶精心设计而来。 毕竟浮于表面的美丽始终不长久,唯有内在的吸引才能永远拿捏人心。 姜月饶上前将托盘上面的锦盒拿起,语气欣喜:“多谢陛下念着嫔妾。” 说罢,她便将手中锦盒打开。 一只通体白而透亮,如同凝结雾霭的玉镯露了出来。 旁边的珍珠忍不住瞪大双眼,随即便低低抽了口冷气,她跟着娘娘入宫后也见过不少的好东西,却还是头一回瞧见这般美丽的玉镯。 这玉镯说是玉,但看起来却更像是清晨的雾气凝结而来,镯面雕刻着云海翻涌之景,细腻如盛,光线穿透玉镯,使其更显冰清透亮。 姜月饶也面露惊叹,她将玉镯拿起忍不住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云海,触手温润细腻,这是顶顶好的玉料。 “这玉料是隔壁掸国于今年上贡的,不同于别的玉料的颜色,这块玉料白皙而通透,实在难得且只有小小一块,珍贵至极。 原先娘娘入宫,陛下便命尚宫局开始打造玉镯,今日清晨才刚完工,陛下便立即叫奴才给娘娘送了过来。” 王德全细细说着这手镯的来历。 姜月饶右手上已经戴了珊瑚手钏,她便将这只玉镯给戴到了左手上。 见她戴上,王德全又笑着说:“这玉镯陛下还取了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做灵霄雾梦镯。” “似雾非雾,灵霄如梦,当真是个好名字,”姜月饶面带笑意,神色间也透出几分女子怀情时的娇俏。 王德全笑着点头:“见娘娘喜欢,那奴才便放心了,对了,陛下还指了娘娘下午去勤政殿伴驾。” “本嫔知晓了,劳烦王公公,”姜月饶朝珍珠摆了摆手。 珍珠上前将赏银递给王德全,又将人领着送了出去。 待珍珠重新回来,她来到摆弄玉镯的姜月饶身旁,那白亮通透的玉镯套在白皙手腕上,真就跟那神仙用的物件似的,好看极了。 翡翠也在瞧着那玉镯,眼底也满是惊艳。 珍珠的语气间有些感慨:“这玉镯真真是名贵,奴婢还是头一次瞧见这般特别而美丽的玉镯呢,娘娘,陛下待您真是好的。” 姜月饶摸着触感温润的玉镯,毫不在意一笑:“这玉镯的确名贵,却并不见得陛下是对我多好。” 左不过打发个玩意儿罢了,还算不得好。 “为何?这玉料如此稀有,这难道不是好吗?”珍珠有些不明白。 旁边的翡翠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陛下身份何其尊贵,要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咱们娘娘追求的可不是这点珍稀的东西。” 珍珠捂着额头看向自家娘娘。 只见娘娘此时娇美神色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双看谁都澄澈的眸底,却隐含着对权势欲望的追求。 她不太懂翡翠的话是何意,也没有翡翠聪明,但她知道跟着娘娘便好,看着娘娘的那双眼睛,她就觉得娘娘是最厉害的。 姜月饶语气娇媚,她吩咐珍珠:“来,替本嫔挑选衣裳。” 既叫她去勤政殿,那她便帮他回忆回忆宫外夜夜偷香的日子,虽不能完全复刻,那感觉应当也是有的。 珍珠闻言立即上前伺候。 ---------- 另一边的清灵殿。 灵妃精神饱满,这几日她复宠心情十分的好。 “去永寿宫,本宫要好生多谢西太后,”她带着春梅与柳絮往殿外走去。 第91章 姝贵妃的心思 永寿宫外。 灵妃被老嬷嬷与太监挡在殿门外。 “灵妃娘娘,西太后身子不适,特意叫老奴守在门口不叫人打扰,”老嬷嬷低头说着。 灵妃看着眼前面生的老嬷嬷与太监,她皱眉询问:“西太后身子哪里不适?为何本宫没有听说?” 西太后的身子一向是好的,即便有不适也不会关殿门,她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老嬷嬷笑着回答:“西太后是着了风,本身也不怎么碍事已经有太医来瞧过了,陛下之前也来瞧过。 如今也临近端阳,西太后便索性闭殿,安心在永寿宫中吃斋念佛,先前老奴还听西太后说,好似还想出宫去寺庙小住些时日。” 端阳节是每年的秋天,用于祭拜祭祀,西太后每年会在这个时候出宫去寺庙为已逝的太子诵经祈福。 灵妃这才想起临近端阳了,她恍然:“难怪。” 说罢,她朝身旁春梅挥了挥手:“那劳烦嬷嬷将这些东西替本宫送进去,帮本宫对西太后说句节哀。” 老嬷嬷笑着接过春梅手中捧着的东西,都是些寻来的佛经与一些补品。 “请灵妃娘娘放心,”老嬷嬷朝灵妃行了一礼。 灵妃点头后便带着人离开了,等过了这段日子她再来永寿宫看望西太后便可,希望等永寿宫的大门再次打开时,她能怀上身孕。 这样她便也能理所应当的阻止风阮莹入宫了。 太监看着灵妃离开的背影,他问老嬷嬷:“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肯定是不可能送进去的,也不可随意处置。 老嬷嬷瞧了瞧四周:“待会你先守着,我去一趟勤政殿将东西都送过去。” ***** 晌午时。 身穿洁白长裙的姝贵妃带着自己的宫女来到勤政殿外,她面色依旧是高傲的,微微仰着头,在面对除了天子外的其余人时,她神色间始终带着几分孤冷。 王德全点头哈腰:“奴才给姝贵妃娘娘请安,难得姝贵妃娘娘前来。” 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姝贵妃的,想必是近几日灵妃复宠,这位贵妃娘娘有了些许的危机感,故而才来的勤政殿。 他心里可明白,这位姝贵妃远不如表面看似的那般冷傲,只是将对权势欲望的追求藏在冷面之下罢了。 姝贵妃微微点头后说道:“本宫是来寻陛下的,劳烦王公公通报一声。” 灵妃此次连新入宫的姜嫔都压了去,叫她不得不亲自来瞧瞧,灵妃有顶好的家世背景,其威胁要比姜嫔大多了,她是要重视起来。 王德全行礼后便进去通报了,很快便又重新出来。 他笑着道:“还请姝贵妃娘娘里面请,陛下叫您进去。” 姝贵妃点点头,随即走进勤政殿内,淡淡的龙涎香气飘散,带着股帝王的压迫。 她并不喜欢这里,肃穆庄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陛下是帝王,而她只是万千妃嫔中的一个。 这叫她觉得很不舒服,因此她基本不来勤政殿。 她一边逃避着,一边在私下谋划着如何登上他身旁的后位,她想要做他的妻,更想要属于皇后的权势。 姝贵妃冷淡的面色带上几分柔和,她来到天子跟前行礼。 “陛下。” 闻人凛正在处理奏折,神色间是一贯的淡漠,并未因姝贵妃的到来变得柔和,他随意开口:“起来吧,贵妃今日怎地有兴致过来?” 贵妃不喜勤政殿他是知晓的,对方今日前来他也能猜到所为何事,正因能猜到他的面色才这般淡漠。 到底他还是念着两人在边关时的情谊,并未直接将人给赶回去,虽是如此却也觉得有些心烦。 后宫的这些女子总爱自作聪明,总是想做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姝贵妃朝跟着自己进来的宫女挥挥手,那宫女将食盒放到书案前。 她上前笑着说:“臣妾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吃食,眼下也快到午膳了,不如臣妾陪陛下用膳吧,陛下也尝尝臣妾小厨房的吃食可合胃口?” 闻人凛看了眼那大大的食盒,他将朱笔放下,吩咐王德全:“传午膳吧。” 姝贵妃脸上挂着笑容,将身子站得更加直了,想要让自己更显得清冷不可攀一些。 片刻后,宫人将饭菜布好,闻人凛与姝贵妃也入座,桌上放着天子规格的饭菜,十分丰盛,都是按照天子的口味而做。 姝贵妃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将一碟碟寒酸而不入流的小菜端了出来。 有麦面做的又干又硬的馒头,有只用水煮过连盐都没放的牛肉,还有粗糙的咸菜以及煮的一个野菜。 这些菜品一上桌,便叫人格外没有食欲,闻人凛眉头微微蹙起,他看向气质清冷而孤傲的姝贵妃。 姝贵妃有些动容的开口:“与陛下在边关时虽艰难却格外的美好,臣妾入宫后姐妹众多,陛下不仅待臣妾依旧还给了臣妾贵妃之位,臣妾十分感激。 只是臣妾在这深宫,依旧时常会想起与陛下在边关的日子,也还记得在边关时陛下最爱吃水煮牛肉与野菜。” 说着,姝贵妃便用公筷夹起一块牛肉放入闻人凛碗中,她有些期待的看向对方,神色间满是回忆的温情。 姝贵妃觉得自己与天子间是有特殊情谊在的,就因为边关的那一年,天子对她就会比其余妃嫔要特殊,因此巴不得日日将边关二字挂在嘴边。 倒是有些不合她孤傲清高的外表。 闻人凛看着自己碗中的牛肉,心中只觉烦躁,他并不喜欢吃水煮牛肉,在边关吃是因边关吃食贫瘠, 他也需要吃肉,因而不得已才吃。 若要叫他在宫中吃这些,他便觉得难以下咽,在边关时姝贵妃尚算单纯,只是入宫后就渐渐变了,不,是在回京后求自己不娶贤妃为正妻时就已经变了。 不过贵妃并不会像别的嫔妾那般想方设法的争宠,这点倒是合他心意,他平日也愿意多去延禧宫,但眼下对方搞这忆苦思甜的一出,实在叫他不喜。 闻人凛并未动筷,他目光沉沉,说道:“贵妃有什么想法,便与朕直说。” 姝贵妃咬了咬下唇,她有些委屈的开口:“陛下已接近月余不来臣妾宫中,臣妾实在是想念陛下,日日夜夜都想着陛下与臣妾在边关的那些日子……” 那灵妃太过受宠,身后又有母家支持,若是她再不加以阻止,陛下很有可能就将中宫之位给出。 一想到这些她便心慌不已。 闻人凛看着姝贵妃这副委屈的模样,他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第92章 嫌弃与厌恶 他最不喜后宫妃嫔不分形势的邀宠。 闻人凛顿时觉得一点胃口都没了,他将手中筷子放下,冷声开口:“朕得空了会去看你的。” 对比姜嫔担忧自己的体贴,姝贵妃的这番邀宠就显得格外自私,而自己同她既有多年情谊,又有边关的一年朝夕,按理说早已是知心之人。 但她偏瞧不出任何不对来,甚至还前来邀宠,实在是叫人觉得失望又烦躁。 姝贵妃见天子面色冷沉,她心底不禁一颤,面色顿时就有些发白,双眼也氤氲起雾气,眼眶泛起红色。 她有几分委屈:“臣妾只是太想念陛下,故而才这般说……” 她没想到陛下会因灵妃而责怪自己,陛下从未责怪过自己的。 闻人凛面露不耐,他看着桌上那几碟倒胃口的饭菜说道:“你身为贵妃就应当给后宫其余妃嫔作出表率,莫要操心那不可操心之事。” 姜嫔都懂得的道理,姝贵妃怎会不懂?不过是仗着自己还算宠爱她罢了,即便是在边关时两人感情再好,那也有消磨完的一天。 闻人凛此话说得算重了,就没给姝贵妃脸,甚至他都有些后悔当年给了对方这么高的位分,甚至还将贤妃放在了下头。 如此不识大体又怎能担得起贵妃这个位分?哪怕是姜嫔都做得比她好。 人在心烦意乱时是说不出好话的,更别说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了。 姝贵妃的脸这下是完全白了下来,就连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天子。 颤抖着开口:“陛下,您、您是厌了臣妾吗?您是不再念当年的边关之情了吗?” 陛下这几日都只宠幸灵妃,当真是那般喜欢?竟是叫连两人的边关情都能抛去一边。 “姝贵妃你为何不能理解朕?为何不能多为朕想想?”闻人凛皱着眉,语气带着些许强硬。 若是没有姜嫔的体贴在前,或许他对姝贵妃的态度不会如此不耐,但这世间哪有若是,瞧过更好的,又怎会再看上之前的不好? 姝贵妃听着天子的质问,她只觉天旋地转,苍白嘴唇颤抖着,心中也浮起几分绝望来。 陛下说出这话,便也意味着对她失望了,她不太明白为何会这般,就因为她前来邀宠? 可她从前也是这样的啊,从回京到入后宫,陛下一直都很宠爱自己,也十分认可他们间的感情。 她这才敢将边关之事挂在嘴边,为的便是想让陛下对那边关的日子更加记忆深刻。 两人鸡同鸭讲。 闻人凛的确觉得厌烦,他朝王德全挥了挥手:“贵妃累了,送贵妃回去。” 王德全上前一步,垂首做出请的姿势,示意姝贵妃离开。 姝贵妃努力收起脸上的震惊与难过,她将背脊挺得很直,朝天子行了一礼。 “陛下的话臣妾都听进去了,臣妾告退。” 说罢,她便退了下去,想要保持最后的体面,只是那苍白的脸色与凌乱的脚步,依旧是将她的心思出卖。 王德全看着姝贵妃离开的狼狈背影,他有些迟疑:“陛下,可否要奴才去瞧瞧姝贵妃?” 从前陛下是宠爱姝贵妃的,虽今日不知为何陛下生了气,但他觉得姝贵妃在陛下心中始终有分量的。 说是瞧瞧便也是去宽慰了,有他这个御前贴身伺候的太监宽慰,那也相当于是陛下的心思,总能叫姝贵妃不那么难过。 闻人凛看着姝贵妃离去的背影,他冷声道:“不必,也该叫她好生反思反思了。” 即便与他在边关朝夕相处,还为他挡过一箭,姝贵妃也不该如此不知所谓,况且他也为她做过不少那违背规矩之事。 他要借此敲打她,若是再像现在这般恃宠而为,他也不会在纵着她。 王德全应声后退去一旁。 另一边。 就在姝贵妃白着脸强撑着走出勤政殿后,她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挺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 旁边跟随的宫女赶紧将她扶住。 十分担忧道:“娘娘,您还好吗?” 她家娘娘就是太过要强,但凡能朝陛下服个软,陛下定会心疼娘娘的。 此时姝贵妃心中有愤怒,也有惶恐,还有些许的迷茫,她不太明白陛下的态度为何如此大变。 既害怕又茫然。 就在姝贵妃思考之际,就见一袭洁白仙羽长裙的姜月饶款款而来,洁白裙摆微扬,裙摆处垂下的流苏显得整个人飘逸至极。 她行走间姿态摇曳而端庄,仿若那天宫下凡的仙女,贵气圣洁。 今日姜月饶是特意穿的这般圣洁,就连妆面都在我往那不染凡尘上靠,就是为了营造一种不可侵犯的高洁之感。 她猜想很快灵妃就要来勤政殿,圣洁装扮一番后再与天子作乐,岂不快哉? 姝贵妃许久不见姜月饶,现在乍一见便呆愣住了。 如此贵气而美丽这还是她上回见过的姜嫔吗? 虽五官与样貌并未有变化,但对方身上的气质可变了太多,再加上这一身的华贵装扮,她都差点有些认不出来了。 姜嫔打扮得如此美丽,想必也是为了向陛下邀宠,陛下如今只去灵妃宫殿,当真是急坏了后宫所有人。 姝贵妃回想起先前陛下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她看向姜嫔的眼底也浮起几分嘲讽与幸灾乐祸来,就连原本苍白的面色都好了些,心中的优越与高傲又冒了出来。 这般的花枝招展又如何,陛下还不是这么快就腻了,甚至连那临安宫都还未修葺完成,真真是可悲极了。 姜月饶没想到姝贵妃也在,看对方的样子像是从勤政殿刚出来的模样。 单瞧对方那难堪的面色,便能猜到定是受了闻人凛的冷待,倒是奇了。 她来到姝贵妃跟前行礼,语气柔顺:“嫔妾给姝贵妃娘娘请安。” 举手投足时裙摆的白色流苏浮动,飘逸至极。 姝贵妃瞧着面前的贵气女子,忍不住冷声道:“陛下心情并不好,想必是不想有人打搅。” 虽知晓陛下已厌了眼前之人,但姜嫔美丽,甚至自己在她跟前也会黯然失色,她便忍不住的想要阻拦一番。 姜月饶心中冷笑,她用余光环视周围见并无宫人靠近,下一刻,她眼眶便红了,显出难过与茫然来。 “嫔妾只是想去问问陛下,为何许久都不见嫔妾……” 她语气委屈,其中还带着几分憨傻。 第93章 喜欢 姝贵妃瞧见姜月饶如此蠢笨做派,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她不欲多说,只道:“那你便去问问吧。” 说罢,她便率先离开了。 难怪陛下能这般快便腻了姜嫔,实在是农女做派上不得台面,外表再好看也不中用,天子的心思可是妃嫔能揣摩的? 姝贵妃懂这番道理,却并不将这番道理往自己身上套。 她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是那特别的,与天子在边关的一年,以及她舍身救下天子,她觉得这些都是她的特殊。 靠着这份特殊她将来定能走上后位! 待姝贵妃离开后,姜月饶这才继续朝勤政殿走去,她脸上的委屈之态也都收了起来。 扶着她的珍珠低声疑惑:“姝贵妃如此盛气凌人,就跟她多受宠似的。” 还不是在这段时间失宠了。 就姝贵妃方才的模样,谁都能瞧出是被撵出来的。 “姝贵妃的确受宠,”姜月饶目不斜视,她淡然回答珍珠的话。 那姝贵妃能从一个庶女成为贵妃,并且还压了嫡姐一头,这就足以说明对方的受宠程度。 但闻人凛看起来并不像是重情之人,更不像是个能为女人破规矩的人,他能越过礼法将姝贵妃捧上去,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不过她现在并未打算深究,她要先解决灵妃一家,这也是她入宫的最初目的,至于那看似难以撼动的姝贵妃,倒是也有些兴趣不过得往后排排。 珍珠心有疑惑,但她们已来到勤政殿门口,她便也不再多问。 守在殿内的王德全见姜月饶来了,算了松了口气,随即忙笑着迎上前来。 “陛下的心情不大爽利,还请姜嫔娘娘稍加宽慰,”王德全来到姜月饶跟前,压低声音说着。 他算是看出来了,陛下现在最得意的就是姜嫔娘娘了,就连那姝贵妃来了都没个好脸儿。 姜月饶冲王德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珍珠与王德全几人都退了出去。 闻人凛此时坐在桌案前,桌上放着折子但并未批阅多少,是被姝贵妃给搞得烦了,连处理起政务都慢了许多。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后看向款款而来的白衣女子,对方裙摆处垂下的流苏羽纱分外飘逸,行走间似水波在浮动,发间金镶玉的步摇轻轻晃动发出悦耳声响。 白衣似仙,华丽而纯洁。 再看女子的容貌,更是堪比天宫仙女般贵气纯粹,仿若不沾一丝尘埃,不染一点红尘。 闻人凛心底一动,这般飘飘欲仙姿态才更叫人意动,方才的烦躁在刹那间便消退得无影无踪。 见了她当真是有再多的不快都会忘却。 “陛下,您送嫔妾的灵霄雾梦镯,嫔妾十分喜欢,今日还特意挑了仙羽白裙与之搭配。”姜月饶眼中闪着澄澈而柔和的光芒,她来到闻人凛跟前,将手腕抬了起来。 洁白皓腕上一只白而通透的玉镯戴在上头,与她身上的仙羽白裙相得益彰,真真是那仙气十足。 这仙羽白裙也是前些日子闻人凛叫尚宫局做了给她送去的,当时只是觉得与她身上的纯粹干净之气十分相符。 眼下一见也确实如此。 “朕的后宫当真是多了位不染凡尘的仙子,”闻人凛将人搂进怀中,语气分外柔和。 姜月饶看向桌上的才批阅了一半的奏折,她抬头看向男人,轻声询问:“陛下,不如让嫔妾来给您研墨?” 有时这人也会召自己来勤政殿,按照往日的速度,桌上的折子应当已经批阅了大半才是,今日还剩这么多显然是被姝贵妃扰了心绪。 她是要拉着男人找快乐,但也不能耽搁政务,既要做宠妃又要做叫人挑不出毛病的贤妃,这样才能够长久。 闻人凛听闻她所说,也看向桌上的奏折,顿了顿:“那饶饶你便帮朕磨墨,朕先批些折子再陪你。” 对比姝贵妃来之后的邀宠与捣乱,姜月饶就显得格外懂事与体贴。 “陛下真乃明君,”姜月饶柔和一笑。 闻人凛失笑。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傻气得可爱…… 两人都没在说话,殿内一时间分外静谧。 姜月饶一边磨墨一边观察着处理政务时的男人,剑眉星目,轮廓深刻,周身时刻间都弥漫着淡漠与冰冷之气。 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确实养眼,用着也是不错的,至少比霍言好许多,叫她体会到了愉悦。 所以对方的心,她是要定了。 大半个时辰后,认真批改奏折的闻人凛抬起了头,一把便将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拉进怀中。 “方才在想什么?为何一直盯着朕瞧?你可知这是以下犯上?” 虽是质疑的语气,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些温和,能够看出此时心情是愉悦的。 姜月饶抬手勾住男人脖颈,双颊已飞起红晕。 她声线中带着娇媚与羞怯,说出的话却是直白的:“嫔妾是觉得陛下长得十分好看,虽然嫔妾并未见过多少男子,但也觉得陛下定是比所有男子都好看。” 这番话说得十分感性,与那沉溺在情爱中女子说出的无二,在配合她脸上的娇羞神色,叫人没有半分怀疑。 闻人凛听怀中女子竟是这么说,他心底忍不住一动,随即心跳就变得快了起来。 他忍不住抬起女子的下巴,迫使对方看着自己。 “饶饶这是何意?”他的声线有些低哑,却并非是动情,是那比动情更加深刻的东西。 姜月饶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纠结又有些犹豫。 她有些窘迫:“陛下莫要问了,嫔妾也不知。” 闻人凛并不放过她,不容拒绝的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不能逃避。 几息后,女子轻而飘的声音响起:“嫔妾觉得陛下很好看,嫔妾心中很是喜欢陛下……” 青楼的姐姐曾告诉自己,要让男子真心爱你,既要让他体会到幸福,也要叫他体会什么是心痛。 眼下正是合适的时机,她越是表现得喜欢闻人凛,闻人凛在不得不与灵妃相处时,就会越放大对她的喜欢。 “你可知自己是在说些什么?”闻人凛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虽然两人在这些日子相处时,他能感觉到饶饶对他的好感,但他没想到饶饶会直接说出来。 第94章 男人是调教出来的 此时闻人凛有种难以抑制的征服感,当初他是强行将人带回宫的,他也没觉得对方会喜欢他。 但随着两人的相处,他对她有了些许的好感,至于她对他的好感,他从来都没去想过,只是不去想不代表不在意。 他是帝王,怎能容忍后宫女子的心不属于自己,先前对方说会放下霍言好好跟着他,对方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如此,他便也不再追究。 但眼下她能如此直言说出喜欢自己,这种感觉简直叫他难以形容,就像是期盼已久的东西终于得到的喜悦,也叫他心中无比的膨胀。 他头一次觉得,征服一个女子的心,竟是与攻破城池一样叫人激动。 桌案奏折落地,天子抱着圣洁的仙子朝内室走去,他脚步匆匆带着急切,脸上甚至难得的出现了明显笑容。 内室早已换了番布置,原本的低调与严肃换成了奢华精致的布置。 桌上摆着最新上贡的精美琉璃瓶,床帐是半透明的明黄与桃粉色,层层叠叠的挂着,彰显着天子对桃粉的喜爱,那就连地上都铺了层厚厚的羊绒地毯。 这些都是这两日闻人凛叫人布置的。 当真是应了那句,喜欢是对比出来的。 两人入了内室,姜月饶将这里面的变化尽收眼底,那双澄澈眸底深处有满意一闪而过。 男人当真是调教出来的。 她语气娇娇媚媚,带起着一丝撩人之气:“还请陛下疼惜……” 闻人凛将人搂紧,心底泛起激动。 …… 殿外,王德全听见了动静,立即便将宫人赶远了些。 大半个时辰后,天子沙哑而慵懒的声音才将他唤进去,早已备好水的宫人也抬了浴桶进去。 很快王德全便又带着宫人退了出来。 谁知这才刚出来,灵妃便带着人来了。 今日的灵妃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神色间早已恢复从前的高傲与张扬,她瞧也不瞧王德全,只等春梅上前替她传话。 “王公公,我们娘娘想求见陛下。” 春梅的语气倒并不张扬,都是做奴才的没谁比谁更高贵。 王德全点点头,他朝着灵妃的方向躬身:“还请灵妃娘娘稍等片刻,奴才先行进去禀报。” 灵妃挑挑眉,眼底满是嘲讽:“王公公今日也守在殿外,怎地不像先前那次回了本宫?” 上次这阉人给的羞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还有那日她在殿门口听见的,那姜嫔罪该万死! 想到这,灵妃的心思便不由地活泛了起来,想那姜嫔可以,那是否她也可以…… 王德全卑微躬身:“奴才不敢,还望灵妃娘娘恕罪。” 灵妃脸上闪过快意,她颇为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这没根儿的东西就这是这般随风倒,本宫倒也不是计较之人,你且去通报吧。” 王德全满脸笑意,不见丝毫不悦:“灵妃娘娘说的是,奴才这就去禀告陛下。” 说罢,他便弓着腰朝身后的勤政殿走去,在转身的那一刻,他挂在脸上的笑这才落了下来,眼底也有转瞬即逝的厌恶闪过。 殿内的闻人凛原本是在与姜月饶一同沐浴的,浴桶甚小,换作从前他是根本不会这般做的。 但近日来他烦恼事缠身,在面对饶饶时竟是多了几分耐心与温存,倒是头一回觉得事后两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也会别有一番滋味。 或许这就是饶饶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就像一朵全心全意不带任何目的去依赖他的菟丝花,他总能感到舒适与温馨。 姜月饶用干净而纯粹的目光看着男人,她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此时布着点点细汗,长长黑发散在后背,浮在水中荡起轻微波澜。 此时的她,就好似一颗被剥了皮的水蜜桃,鲜嫩果肉露出,稍稍一磕便破了,流出汁水来。 内室气氛暧昧,似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碰撞。 这时,王德全的声音自屏风外传出:“陛下,是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氛围被打破,姜月饶面露羞涩,她将头别去一旁。 轻声开口:“陛下莫要叫灵妃姐姐久等。” 闻人凛目光深邃,既有被打断的烦躁又有被女子体贴后的舒心。 她总是这般为他着想。 倾身在女子红润面颊落下一吻,温和说道:“你便在这里歇着,朕先去将她打发了。” 话落,天子便起身离开浴桶,随手取过放在一旁的衣衫披上,就这般走了出去。 在天子离开后,姜月饶继续慢悠悠的沐浴,她玉臂轻抬掺了牛乳的水便‘哗啦啦’的落下,声音在这安静的内室显得十分清晰。 她可不会小心翼翼生怕灵妃发觉,就是要叫对方发觉存疑才好。 再者说,闻人凛出去时身上就披了件内衫,他都不作遮掩自己又何必巴巴的去做那他不需要的‘体贴’? 殿内。 灵妃已入殿等候,她看着天子一身水汽的从内室走出,有些疑惑。 忍不住好奇询问:“陛下方才是在沐浴?” 勤政殿的内室她从没进去过,也是头一回得知陛下还会在里头沐浴,既是疑惑又是好奇。 陛下为何会在白日沐浴? 闻人凛面色淡漠,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道:“灵妃来是有何事?” 灵妃心中的好奇并未散去,反倒是加重了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有蹊跷,以至于她很想进去瞧瞧此刻内室的模样…… 她笑着道:“臣妾为陛下绣了个挂在床头的香囊有安神之效,今日刚绣好便特地为陛下送来。” 说罢,灵妃便示意春梅将香囊拿出来。 春梅有些懵,娘娘今日什么都没准备啊,哪里来的香囊? 另一边的柳絮却从怀中拿出一个绣了荷花的香囊出来,上前递给灵妃。 那香囊料子简单,图案也十分朴素,既不是金龙图案也非鸳鸯祥云,倒是针脚密实看着不错。 灵妃接过香囊时给了柳絮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将香囊递给天子,柔声开口:“这香囊是挂在床头的,臣妾故而绣得清雅,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闻人凛看了眼那平平无奇的香囊,语气淡然:“辛苦灵妃。” 王德全适时上前,想要从灵妃手中将香囊接过,却被灵妃给躲了过去。 她看向闻人凛,笑着说:“这香囊寓意平安,有助神安眠之效,这勤政殿的内室应当还没有挂香囊,不如让臣妾亲手为陛下挂去床头?” 第95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灵妃的眼神忍不住在天子衣衫半开的胸膛上看了眼,上头还挂着未擦去的水珠,结实而有力,似带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叫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灵妃的脸红了,虽陛下不甚温柔,却叫总叫她沉迷,她也想着趁挂香囊的时机,像上回姜嫔同陛下在勤政殿中那般…… 闻人凛的语气愈发冷漠:“不必,朕已有香囊。” 旁边的王德全上前为天子将半开的衣衫整理平整,将结实的胸膛掩了起来。 灵妃皱着眉只觉狗奴才不懂事,同时她心中也有几分猜测,问到:“是哪位妹妹这般迅速,竟是抢在了臣妾的前头。” 该不会是她想的人吧。 “是姜嫔,”闻人凛随意回答,有或没有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灵妃的神色僵了僵,随即心中便浮起几分酸涩与怒气,她深爱陛下,陛下亦宠爱她,却总有不长眼的东西前来搅和。 她脸上忍不住挂起委屈,语气间也多了几分娇嗔与撒娇:“那臣妾也想将香囊挂去陛下的床头,还请陛下准许……” 她不允许姜嫔将她比下去。 灵妃的要求叫闻人凛不喜,他本就不喜欢妃嫔随意进出他的地方,更别说现在内室还有个姜嫔在沐浴了。 他理所当然的拒绝:“不必,朕已习惯现在的香囊,你送的香囊是一片心意,朕已收到。” 天子都这般说了,灵妃自也不好再说什么。 便只能僵硬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是臣妾没有姜嫔妹妹有福气。” 闻人凛面色冷凝,周身的帝王之气弥漫在殿内,带着压迫与强势的冷意,叫人发颤。 灵妃明白是她说的话叫陛下不喜了,慌忙认错找补:“臣妾失言,还望陛下莫要介意。” 她方才的话确实有些太过冲动。 殿内气氛凝滞,死一般的寂静,叫人无所适从,闻人凛并未说话,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书。 灵妃有些坐立难安,她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忽然听见内室传来一声水声。 ‘哗啦啦——’ 像是有人在里头清洗着什么东西般。 她头皮一炸,竟是有人在里头! 再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陛下,只着明黄色的内衫,发梢微湿,正低头看着手中书籍,就像是没听见方才的水声般。 难不成在她来之前,陛下是与那内室之人在一起? 灵妃只觉有些恍惚,她不敢再深想下去,甚至连内室里头的人是谁,她都不敢深想…… 又一次,她对自己目前的宠爱产生了质疑,她分明是最得宠,但为何连陛下的内室都未进去过? 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时,有宫人进来禀告:“陛下,是风丞相来了,眼下已在御书房等着。” 风丞相这些日子进出皇宫的颇多,这也算是另一种看重。 灵妃还有些愣愣的,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王德全上前请她:“灵妃娘娘,陛下要前往御书房处理公务,便请您先回吧。” 旁边的柳絮赶紧上前将她搀住,灵妃恍惚行礼后走出了勤政殿。 直到走出殿门,柳絮才有些欣喜的开口:“娘娘,眼下不光是您得宠,就连丞相大人都时常被陛下亲自召见呢。” 一副真心为她开心的模样。 灵妃回过了神,她看向柳絮:“是父亲来了吗?” “是呢,是丞相大人入宫了,现在陛下要去御书房与丞相大人商议国事呢, 奴婢能跟了娘娘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柳絮笑得欣喜。 灵妃脚步顿住,回头看向身后巍峨的勤政殿。 她咬了咬嘴唇,示意柳絮与春梅:“随本宫去找个地方躲着。” 既她与父亲都受宠,那瞧瞧内室之人究竟是谁,也不过分吧? 春梅有些懵不太明白灵妃是何意,柳絮却反应很快,立即就指了一处树丛:“娘娘,那处并无宫人,咱们去那处吧。” 主仆二人快步往那处的树丛后走去,春梅不明所以的跟在后头。 另一边的勤政殿内。 闻人凛并未直接去御书房,而是重新回了内室。 姜月饶已经沐浴完成,她正躺在贵妃榻上,珍珠跪在地上用帕子与手炉为她烘着青丝。 半干的青丝垂下,整个内室都弥漫着一股温暖香气,自青丝中飘散而出,把姜月饶整个人包裹,清新而淡雅。 这是翡翠专门调制用来洗发的香料,香气淡雅经久不散,十分的好闻。 闻人凛嗅着内室香气,再看向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白净的小脸朝上,眉如山黛,双眸清澄,身上仅穿着单薄的淡紫色纱衣,莹白肌肤若隐若现。 方才闻人凛与灵妃在外殿的话姜月饶都听了个清楚,这身纱衣也是有意而为,叫风丞相且等着吧。 想必灵妃也在殿外候着呢,她不搞点事出来,怎么能对得起灵妃的等待? 她看向进来的天子,将玉臂抬起,娇声开口:“秋意渐浓,陛下穿着这般单薄,可会冷?让嫔妾帮陛下暖暖……” 语气又撩又软,一双水眸纯粹而真挚的看向闻人凛,仿佛真的是在关心他冷不冷。 血气男儿,怎会觉得冷? 闻人凛却沉着嗓子说:“朕的确是冷,饶饶便为朕暖暖。” 珍珠与翡翠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半个时辰后。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她听见男人餍足后的语气:“饶饶帮朕绣一个香囊可好?” 方才他同灵妃说的都是假的,却也勾起了他心中的几分期待,他不缺妃嫔亲手做的香囊,但饶饶却并未给他做过。 他觉得饶饶亲手做的香囊应当是很好的。 姜月饶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有些难为情,她轻声说道:“嫔妾的手艺并不好,怕污了陛下的眼……” 闻人凛想到她的出身,心中不免浮起一丝疼惜。 将怀中娇软女子搂得紧了些,轻声道:“朕不嫌弃的,只要是饶饶做的。” 狗男人既是喜欢,那她自然得应下:“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又搂在一起腻歪了会,人模狗样的天子才再次踏出勤政殿。 他身上的黑金色龙袍在萧瑟秋风中更显得霸气与冷漠,周遭的宫人簇拥着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而躲在树丛后,腿都站麻的灵妃见天子终于走出勤政殿,她不自觉攥紧身旁树枝,面色苍白,眼眶发红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第96章 没胆色的灵妃 直到天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灵妃这才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陛下怎会这么久才出来,怎会这样……” 她心中已隐隐有答案,却不敢往那方面想,她不能接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陛下,冷漠自持的陛下会做出如此荒诞的行径。 甚至在见大臣前都会与后妃…… 旁边的春梅轻声开口:“娘娘,您在已经站了太久,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一直站在这难免引起宫人的注意。 灵妃狠狠瞪了春梅一眼:“给本宫闭嘴!” 不中用的东西就知道捣乱,她倒要瞧瞧内室之人究竟是谁。 春梅闻言身子抖了抖不敢再劝,旁边的柳絮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别害怕也别再出声。 灵妃又在树丛后站了一会儿,这才见一袭洁白裙衫的女子款款从勤政殿走出,那裙摆处有流苏摆动,划出优美弧度。 女子气质圣洁,容貌似仙,说是从那天宫中下凡的仙女都不为过,一举一动间发间精致步摇轻轻晃动,为她增添几分灵动之美。 日光之下,女子左右手腕皆带了镯子,一边是珊瑚手钏,另一边则是只见也没见过的白色玉镯,那玉镯在日光下显得通透极了,是从未见过的水色。 此时,一阵秋风拂过,女子那坠了流苏的裙摆被吹得微微扬起,恰似欲乘风而去的仙子,巍峨而华美的宫殿都沦为她的陪衬。 灵妃死死盯着自勤政殿走出的姜月饶,吹起的秋风像是夹了寒冰般砸进她心底,叫她从里到外冷了个透。 她将指尖狠狠掐进肉里,眼中的仇恨像要化作实质,恨不得就这般狠刺向对方。 “贱人,她凭什么……”灵妃的话中掺杂了无尽的怨恨与愁楚。 她爱后宫权势,她也爱陛下,她无法接受心爱之人在面对旁人时,露出比对自己还多的柔情。 从前的灵妃尚可接受天子的冷漠,后宫不管谁受宠,天子都不会多热情,哪怕对姝贵妃也是如此。 但姜月饶的到来却完全打破了后宫的微妙平衡,这叫她难以接受。 另一边走出勤政殿的姜月饶。 她将故意露出的左手手腕收回,愉悦感受着灵妃那股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视线。 敌人的恨是她的兴奋剂,她倒是有些好奇,这般愤怒的灵妃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姜月饶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她下了台阶来到早已等候的轿辇前,幽幽坐了上去。 她素手轻抬指向一个树丛旁,勾唇吩咐:“从那边回去,那里清幽无人搅扰。” 抬轿的宫人应下。 很快,华贵轿辇便抬着姜月饶路过树丛旁,灵妃有些做贼心虚,赶紧往树丛后藏了藏,她心跳如鼓却又憋屈不已。 堂堂妃位竟是要躲着嫔位,实在是叫她觉得侮辱。 轿辇路过时留下一阵清香,这是天子御赐的轿辇,宫人日日都会在上头熏香,亦有无数香包装饰,规格甚至越过了妃位。 灵妃咬着牙死死看着轿辇离开的方向,直到稍远后她这才挥手狠狠朝树上砸去。 嘴里也怒骂出声:“狐媚惑主的东西!” 柳絮赶紧上前将她的手拉住,轻声劝慰:“娘娘,这树枝坚硬,您可千万莫为那不值之人受伤,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人朝着清灵殿的方向走去。 待回到清灵殿后,灵妃狠摔了三个花瓶才觉心中郁气纾解些。 柳絮上前为她端上静心的茶:“娘娘,您打算如何做?如今您这般盛宠却还是防不住姜嫔那边,不如趁此机会……” 她压低着声音,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蛊惑。 灵妃简单的脑子忍不住被她带着走。 这时,旁边的春梅上前,有些焦急的提醒:“娘娘,眼下当务之急是怀孕啊,您做了这般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怀孕吗?” 说罢,她还给柳絮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 这柳絮是在助纣为虐,娘娘若是因此铸成大错,第一个遭殃的便会是她们这些宫人。 柳絮垂下头将眼底情绪掩住,不再说话。 灵妃的理智被唤回,她叹了口气:“不错,本宫还是得先怀孕在收拾姜嫔,应当也不会很久。” 随即她又看向柳絮,夸赞道:“先前在勤政殿中你反应很快,倒是个机灵的。” 春梅有时实在愚钝,并不如这丫头好使。 “奴婢多谢娘娘夸赞,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柳絮脸上带起欣喜。 灵妃挥手:“行了,往后好好跟着本宫,少不了你的赏赐,去叫人将地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 * 另一边,含凉殿内。 姜月饶听完自清灵殿内传出的消息。 她觉得甚是没意思,有些嫌弃道:“灵妃竟是这般没胆色如此放弃了,真真是没意思。” 还想着激一激灵妃能够叫她出手呢。 “娘娘您不必着急,按照那方子的药效,灵妃娘娘那边应当很快就会怀孕,待怀了孕那便热闹了,您且安心等一段时日,”翡翠笑着安抚自家娘娘。 姜月饶无奈:“也只能如此了。” 她又问道:“那荣雅贵人那边如何了?” 荣雅贵人的身子可不是真的不好,即便是从白日跪到天黑也不会这么久都不见好。 “娘娘请放心,东西都在断断续续往里放,并不会被人发现异常,即便是有那也是清灵殿中的事,与娘娘毫无干系,”珍珠笑说着。 姜月饶点头,她吩咐翡翠:“绣一个香囊出来,针脚别太细致做得粗糙些,便绣那双龙戏珠的图案即可,下面缀些名贵宝石,里头塞上本嫔平日里洗发用的那些香料即可。” 她可不想费心去绣什么香囊,做那些感动自己的事儿,后宫绣香囊的妃嫔可数不胜数,不缺她这一个。 翡翠闻言便知晓自家娘娘是想要做给天子。 有些迟疑:“娘娘,万一被陛下发觉……”是否不妥? 姜月饶花瓣似的唇微微挑起,十分不屑道:“他可发觉不了,怕是各宫妃嫔送的香囊都有几大箱子了,又怎会在意一个嫔位送的?” 她从不会想着在这些事上花心思。 第97章 贤妃的猜测 翡翠听了自家娘娘的话,她觉得也有道理,在应下后便立即去绣了起来。 这日晚间,天子又翻了清灵殿的牌子,算上今夜天子已经连翻了七日清灵殿的牌子。 灵妃心中既高兴又有着些许的愁绪,她实在太膈应姜嫔了,但她不敢直接与天子言明,但总归是开心的,天子来的越频繁便对她怀孕越有利。 这厢灵妃接连被宠幸,其余宫中的妃嫔终于坐不住了,都忍不住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延禧宫。 姝贵妃正低头绣着祥云龙纹的香囊,当她听闻天子今夜又是去的清灵殿后,忍不住砸了这七日来的第一个杯子。 “陛下当真是宠爱灵妃,竟是叫她接连七日承宠,”姝贵妃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她面色阴沉,对外的傲气与漠然此刻统统化作怨气。 她如何不能怨?若是陛下当真将心放在灵妃身上,以她的家世根本没有一争之力。 并非说她身后的尚书府争不过,而是她只是庶女,尚书府从未站在她身后过,这是她最不愿也不想提起的一点。 若是陛下的心在她身上,她尚有一争之力,但若是陛下的心不在她身上,那她将会是输得最快的那个…… 旁边的雁儿见状赶紧上前,轻声宽慰:“贵妃娘娘您先莫要着急,如今灵妃娘娘被陛下盛宠,着急的应当是贤妃娘娘与姜嫔娘娘那边才是。 您尚且有陛下从前的情谊撑着,那灵妃娘娘再嚣张也波及不到您,但贤妃娘娘与姜嫔娘娘那边就未可知了。” 姝贵妃平复了下心情,她回想起白日里与姜嫔遇见时的场景,那姜嫔打扮得如此美丽,陛下今夜却依旧翻的是清灵殿的牌子。 她都能想象姜嫔此时是有多么的恨。 而她的位分虽是最高,但她却只是一介庶女,手中也并未有实权,灵妃并不会多么针对他,这么来看她的确不是最该着急的。 只是她依旧有些发愁:“但白日本宫惹了陛下不高兴,早知如此本宫便不去了……” 她还是有些冲动了。 雁儿安慰:“近日前朝并不太平,想必陛下心中也有些不快,白日里您去勤政殿奴婢瞧见那时桌案上还放着许多折子呢。 虽陛下冲您发了火,但与您的情谊还是在的,您在边关时为陛下挡的箭也是真的,那箭矢的疤痕还留在您心口处呢,这些可都是做不了假的。 奴婢觉得娘娘您便沉住气,耐心等一等,后宫的日子并妃是一两日三五年来看的……” 姝贵妃被说动了,心也逐渐沉了下来。 “雁儿,你说得对,本宫不应该着急,应该沉住气……” * 另一边的钟粹宫中。 贤妃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将手中账本放去桌上,抬手扶向自己额头,只觉头痛不已。 她入宫以来就步步为营,但眼下灵妃忽然的盛宠却将她计算好的一切都推翻,这叫她如何能不头痛。 秀禾上前为她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语气关切:“娘娘,你若觉得累不如去床上躺躺?” 贤妃摆摆手,叹息道:“往日积累摇摇欲坠,本宫只是觉得心累,皇家无情,本宫早该料到的。” 她自嘲般的说着。 什么都抵不过天子宠爱,纵使她千般谋划又如何? 秀禾见自家娘娘这般忧愁,脸上也涌起几分难受来。 忍不住说道:“娘娘,如今您已掌管六宫,不必在意那般多的。” “呵,本宫如何能不在意?以四妃之位掌管后宫你以为会长久,怕是到头来都为她人做了嫁衣。”贤妃语带嘲讽,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辣。 秀禾面露着急与难受,劝慰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只能尽心尽力的为贤妃揉按着太阳穴,尽量叫她舒服些。 贤妃微微闭着眼,在心中不断回想着灵妃复宠的这些日子。 片刻后,她看向秀禾:“你觉不觉得灵妃此次的复宠有些太过蹊跷?” 秀禾有些不明所以。 贤妃接着说:“灵妃入宫时并非没受宠过,却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她也并非是个聪明人,陛下待她也没有多特别,为何她现在就这般受宠了呢? 没有任何预兆,亦没有任何缘由,是这否有些太过蹊跷了……” 这话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成了呢喃,更像是在问自己。 随后,贤妃猛地看向秀禾,她眼底迸发出奇异光芒,语气严肃:“你即刻派人去查近日前朝可有何事发生?要好好的查,仔细的查!” 陛下并非是多情之人,只一心专注前朝,从前陛下将雨露均沾做得十分的好,近日这般反常一定是有缘由的。 秀禾赶紧应下,匆匆便下去安排了。 这夜,钟粹宫的灯亮了许久。 ---------- 翌日。 姜月饶刚睡醒,珍珠便为她带来了消息。 “娘娘,昨夜钟粹宫有所异动,有好几个宫人都被派了出去,像是往前面去了,应当是去打探消息的。” 姜月饶伸了个懒腰,她白嫩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晕,瞧着水嫩极了,那盖在身上的锦被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她不喜盖厚被子,如今秋日进了凉意,寝殿放进火盆倒也可撑一撑,过段时日冷些再换被子。 珍珠将眼神移开,脸颊悄悄红了。 她家娘娘就跟妖精似的。 “贤妃倒是个聪明人,”姜月饶唇瓣微勾,不愧是能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之人,比灵妃可强太多了。 只可惜她看不惯聪明人,她这段日子想来也没什么事,灵妃也跟缩头乌龟似的,那便将这水给搅一搅。 姜月饶思索片刻,她询问珍珠:“什么时候可搬殿?” 提起这个,珍珠脸上便扬起了笑容。 “前两日便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娘娘一句话,今日都可住进去,或者娘娘亲自择个良辰吉日搬进去。” 原本是打算等今日她过去仔细检查后,再回来给娘娘禀报的。 姜月饶‘啧’了一声,暗自在心中盘算起来。 那便定在她搬宫那日吧,得给闻人凛上些眼药,转移转移贤妃的注意力才好。 她起身吩咐珍珠:“那便三日后搬殿。” * 三日一晃而过,很快便来到搬殿当日。 【瓜瓜多谢宝子们的支持和推荐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98章 搬宫 今日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天空是雾沉沉的并无日光透出,却并不影响含凉殿内喜气洋洋的氛围。 每个忙碌宫人脸上都布着笑意。 殿内的大多东西都在前两天陆陆续续搬过去了,今天就只有些小物件需要搬,还有就是寝殿的一些东西,精致华贵的首饰箱笼与装饰。 姜月饶披着水蓝色的披风,手中抱着暖炉站在一旁,她脸上挂着笑意,发间华美琉璃钗环轻晃,折射出五彩光线,在这没有日光的萧瑟下显得格外耀眼。 今日的她并未带珊瑚手钏,仅在右手的手腕带了灵霄雾梦镯,目前来看西太后在短期内应该是很难出来了,她便也无须日日再带那珊瑚手钏。 “娘娘,这里风大,瞧着也安排得差不多了,不如奴婢便先扶您去临安宫?”身旁的翡翠提议着。 旁边指挥宫人的珍珠闻言也笑着说:“奴婢便留在这里看着,娘娘您与翡翠便先去临安宫,瞧瞧那宫中的布置合不合您的心意。” 自打临安宫修葺以来,都是她与翡翠亲自盯着的,她们娘娘有什么想法也都是她与翡翠去办。 姜月饶点点头,她交代来往忙碌的宫人:“都稍微快着些,这天气阴沉沉的保不准便要落雨,待会去了临安宫便都来本嫔跟前领赏。” 近日秋雨连绵,她担忧这些宫人搬着东西不好走,万一再不小心将她的东西摔坏了。 这段日子都不是搬宫的好时候,不过她并不信奉这些。 宫人们停下行礼:“奴婢(奴才)谨遵娘娘之命。”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丝毫也不受阴沉天气的影响,虽然这段时日他们娘娘的宠爱少了些,但时不时陛下也会送东西过来,他们也知道偶尔陛下也会私下来。 因此大家都觉得跟着姜嫔娘娘是有盼头的。 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上了轿辇,眼下秋色浓郁,辇车外的轻纱换成了锦帘,用于抵挡带着凉气的秋风,辇车内也多铺了层软垫,甚至在角落还放了个小火炉。 可谓是用心十足,温暖又精美。 姜月饶坐在辇车内,外头传来翡翠的声音:“今日搬殿也不知陛下今日会不会来。” 这话中带着好奇却不见担忧。 姜月饶搂着温暖的手炉,她唇瓣懒懒的勾着,澄澈双眸闪着狡黠亮光。 人嘛,肯定是会来的,但不会明着来。 临安宫门前。 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下了轿辇,那朱红色的殿门高高伫立着,门口处还立着两个小巧的石狮,寓意着辟邪与守护。 整个后宫除了帝后二人的宫殿,就只有临安宫门口放置了石狮,这是地位的象征也是宠爱的象征。 一部分早早来的太监与宫女已立在殿门口,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是新做的,不见丝毫褶皱,将身子站得笔直,时刻准备迎接着他们的主子。 当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下轿辇,守在门口的宫人立即上前,为首的太监小桌子为抬辇的宫人递上赏银。 小桌子是姜月饶身旁的大太监,为人机敏又忠心。 “娘娘您里面请,临安宫中的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小桌子喜气洋洋的引着姜月饶往那扇朱红色殿门走去。 其余宫人也是满脸的笑意,今日搬宫是大日子,她们娘娘开心后的封赏那是足足的。 就当姜月饶前脚刚踏进临安宫时,灰蒙蒙的天空便落起了雨,小桌子原本笑着的面色骤然一僵,旁边随行的宫人也是心头一沉。 搬宫时落雨,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有‘路滑难行,前路坎坷’的象征,因此后宫嫔妃搬宫时都会请钦天监计算一番天气,也会择吉日。 姜月饶在决定今日搬宫时,便有下头的宫人觉得不妥,但并无人敢提,现在忽然下雨这些宫人心中难免会有些忐忑。 旁边的翡翠笑着为姜月饶撑起伞,她语气轻快:“没想到真的下雨了,娘娘说得可真准。” 说罢,她又吩咐旁边的小桌子:“你快快回含凉殿一趟,叫那些宫人小心着些,可莫要将娘娘的箱笼与妆盒给打湿了,那些可都是要紧的东西。” 姜月饶眼角眉梢也都带着笑,丝毫没因下雨而生气。 她嘱咐小桌子:“你拿着伞去,给珍珠也带一把,去告诉下头的人,叫他们万万小心了,待会过来双倍有赏,若是办不好那便领罚。” 对于下头的人,她一向是大方的,那些东西可是她的宝贝,容不得出半点岔子。 小桌子见自家娘娘神色如常,并无丝毫发怒的迹象,他悄悄的松了口气后便立即小跑着去了。 姜月饶站在刚入殿的门廊上,瞧着院内飘落的细细密密秋雨,那秋雨卷着寒意朝着她袭来,她怀抱暖炉,肩上披着披风,丝毫不惧,反倒是觉得别有一番意境。 “娘娘,您瞧咱们院子里的砖石都与外头的格外不同,是由五彩花斑石铺成,奴婢听说是从别的城池专门开采运来,是一种特殊而珍贵的砖石。 院中那十几盆花卉,都是您点名要的重瓣菊有绿色与橙色,还有那颗红梅树,是陛下特意叫人给您挪来的,那边的石桌通体由玉石打造,边沿还涂了金箔很是精美。 后头还有一个鱼池与凉亭,都是由十分珍贵的楠木的打造而成,更别说那寝殿与大殿的布置了,一大半都是由陛下钦点的呢,奴婢瞧着啊真真是华美至极。” 翡翠的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欢喜。 只有贴身跟着娘娘的人,才能体会到陛下对娘娘有多不同。 姜月饶轻轻勾唇,她在被秋雨沐浴的院子内巡视了圈,接着便走下台阶来到雨中,翡翠赶紧撑伞跟上。 连绵秋雨打在花斑石上,将灰尘冲去只留下五彩颜色。 抬头便能瞧见屋檐上的飞梁画栋,各色石雕,既有先帝布置留下的,也有闻人凛钦点而造。 缓步来到大大的主殿中,洁白如雪的汉白玉地砖铺满整个殿内,黄花梨与小叶紫檀拼接而铸的桌椅,以及双面绣屏风和铺着狐皮的贵妃榻。 瓷器摆件更是精致无比,一整套的粉瓷茶具,博古架上的玉器与青铜,随便拿出一件都价值连城,就连插在瓶中的大朵牡丹都是由花房专门培育。 这些都是由闻人凛亲自布置,尤其是那一束国色牡丹,其寓意与深意引人深思。 姜月饶走到那束入殿便能瞧见的牡丹跟前,她唇角挑起漫不经心的笑意。 第99章 姜嫔失宠而迁宫 牡丹是国色,只有中宫能用。 闻人凛特意将牡丹放来临安宫,这究竟寓意何为?是暗示亦或者是警醒? 她觉得是后者。 在给予宠爱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她遵守本分,很像那是狗男人的脾性。 姜月饶抬起白而润的指尖,轻碰了碰开得娇艳的牡丹。 她吩咐翡翠:“将这牡丹放去书架旁。” 书架半遮在屏风之后,位置并不显眼。 翡翠有些疑惑:“若是将牡丹挪去了那,那便不能够入殿就瞧见了,会不会失了几分生气?” 她觉得将牡丹放在最显眼处最好看。 姜月饶看了看殿外迎雨而立的菊花,她交代道:“你待会去采些菊花进来放在这里,也能显出生机勃勃。” 翡翠点头应下。 接下来姜月饶又去寝殿与暖阁转了转,皆是精美无比,奢华非常,尤其是那雕着孔雀的金丝楠木的浮雕步摇床。 那精美的孔雀浮雕上还嵌了不少的宝石,日光与烛火一照便熠熠生辉,床帐也是由她喜欢的浮光锦与轻纱重叠而制,可谓价值连城。 暖阁中的布置与寝殿很相似,不同的是暖阁中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桌角与椅背也包了边,看起来毛茸茸的十分温暖。 当姜月饶瞧见那张与寝殿一模一样的孔雀步摇床榻后,便再也走不动了,当即便褪衣而躺,要上去好好感受一番。 汤池殿她便并未前去,打算睡一觉等天色稍暗后直接去沐浴一番即可。 暖阁内的姜月饶舒服睡去。 殿外的雨接连下个不停,天空始终像是蒙着层青灰色的雾般,叫人觉得压抑。 翡翠撑着伞带人在院子里剪菊花,很快珍珠也领着抬东西的宫人从含凉殿过来了,两人又去清点了一番箱笼中的东西。 将首饰与妆盒都归置好,便带着小桌子开始清查临安宫内的宫人。 这些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清查过一次,但今日搬宫依旧是要细细的完完全全的清查一遍才是。 名字,年纪,出宫的年头,以及宫外的亲人,还有擅长的手艺,以及平日喜欢跟哪个宫人来往,就连脾性和爱吃的饭菜都要一一记录并且核对清楚。 还有宫殿各处的角落,也是再一次的排查,避免有任何漏洞的出现。 若是不出意外,他们会跟随娘娘在这临安宫住很久,要将一切都收拾妥帖,不拖娘娘的后腿才好。 将这些严肃而细致的事都处理妥当,珍珠与翡翠的脸上这才重新挂起笑脸,两人吩咐小厨房忙碌起来,随即便带着下头的宫人开始挂红灯笼与彩花。 连临安宫殿门的宫灯都换成了红色,殿门外的两个石狮子也系上了红布条,为其更添一份俏皮与人气。 蒙蒙细雨根本阻挡不了临安宫中的喜气。 ---------- 另一边的清灵殿内。 灵妃吃着滋补的燕窝,正听着下头人的汇报,她面色红润唇角勾笑着,一副十分愉悦而畅快的模样。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说道:“奴才还瞧见那临安宫的宫人将殿门口的两个石狮也挂上了红布条,应当是想多添一份喜气。” 灵妃轻轻搅动着手中燕窝,语气间难掩喜色。 “她即便是再增添十分喜气又能如何?陛下今日也不会踏入临安宫半步,那临安宫是她盛宠时陛下所赐,听闻里头一草一木格外精致。 如今她却在失宠时搬进临安宫,也不知往后日日独自面对那华美而空荡的宫殿,姜嫔会作何感想。” 一想到姜嫔孤独坐在临安宫中伤心等待陛下的模样,她便觉得格外舒心,这一日她等得太久了。 “娘娘所言及是,眼下各宫都传开了,说姜嫔娘娘失宠而迁宫,就连老天爷都落了雨,只为给她增加阻碍,以示警醒,”柳絮煞有其事的说着。 如今后宫的传言也的确如此,都在奚落姜嫔的迁宫,那临安宫有多华丽,便衬得她如今有多可悲可怜。 更别说往后长久的住在临安宫了,反正后宫这些女人是没办法想象这种事落在自己头上,该会有多么的受辱与无助。 灵妃含笑瞧了眼柳絮:“就你是个会说的。” 随即她又冷笑嘲讽道:“姜嫔本就不是个清白的,早早便自甘堕落,能够入宫全凭她那身好皮子,她以为后宫有她的荣华富贵,也不瞧瞧她配不配。” 失了身子的货色,她以为陛下会宠她多久,这世间就没有哪个男子能接受这一点。 “娘娘说得在理,娘娘聪慧,”柳絮连连夸赞。 灵妃神清气爽,她愉快将手中燕窝喝完,随即便站起身来:“陛下国事繁忙,且随本宫去勤政殿瞧瞧陛下。” 今夜她要让陛下来清灵殿才行,万一姜嫔那贱人不甘心求去了陛下跟前,陛下瞧她那狐媚模样,说不定会念在挪宫的份上而被她蛊惑。 灵妃想了想,又去换了件水蓝色能够勾勒出身形的纱裙,这才准备往勤政殿去。 春梅为她披上披风,不禁有些担忧:“眼下已是深秋,娘娘您穿得这般单薄,万一受凉了……” 娘娘为怀孕日日都在喝药,身子容不得半点差错。 春梅的话还没说完,灵妃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啰嗦什么?” 说罢,便带着撑伞的柳絮走入细密的雨幕之中。 * 此时的勤政殿。 殿内已点起了宫灯与蜡烛,这样下起雨的阴沉天色总叫人觉得心中压抑。 闻人凛耐着性子将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成,随即便起身往门口而去,在走到门口时,他吩咐守在门口的李福乐:“好好守着,朕还在殿内忙,不许任何人入内。” “奴才遵旨,”李福乐赶紧应下。 闻人凛走入雨幕,他特意挑了条宫人少的小路而去。 伺候在御前的宫人都极有眼色,在天子下令后他们就将此事彻底烂在了肚子,没有任何人能打探出来。 就在闻人凛带着王德全刚走不到一刻钟时,天空的雨下飘得更大了,由小雨转为中雨。 灵妃也自雨幕中匆匆来到勤政殿。 她披风的下摆处沾了些雨水,里头的裙摆也有些湿冷,手脚冰凉,面色苍白。 “陛下可在里头,”灵妃大步来到勤政殿门口,她看着紧闭的殿门,有些焦躁的询问值守的李福乐。 她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只想着快些进殿暖暖。 第100章 爱怜 李福乐脸上面色恭敬,他笑着答:“回灵妃娘娘,陛下现在正在里头忙呢,恐怕没什么空见您。” 灵妃看着勤政殿关闭的殿门,周身冰冷,心中也有气,她忍不住想起先前有两次来的场景,也是这般关着殿门,姜嫔那个狐媚子就拉着陛下在里头鬼混。 她脸色难看极了,忍不住发问:“里头除了陛下外,可还有别的妃嫔?” 若是有像之前两回那般,她说什么都要进去。 李福乐摇头:“灵妃娘娘说笑了,今日秋雨连绵陛下在里头处理政务,是觉得外头的湿气都灌进了殿内,这才命人将殿门给关上。” 说罢,他又恭维了句:“眼下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便是灵妃娘娘,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灵妃娘娘外,这勤政殿又有谁呢?” 距离姜月饶上次来,已经过去有一段日子了,这期间除了灵妃外天子的确没再放任何妃嫔进去过。 灵妃听了这话,烦躁的心情才稍微缓了缓,优越感与傲气也自她心底升腾起,陛下这些日子对她的宠爱,是后宫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你倒是个嘴甜的,本宫从前怎地没瞧见过你,可是刚调来的,叫什么名字?”她将李福乐打量一遍,只觉得这小太监有些面熟但并不认识。 比起王德全那两边倒的阴阳脸,她更喜欢这嘴甜的小太监。 李福乐行礼:“回灵妃娘娘,奴才名叫李福乐,灵妃娘娘叫奴才小乐子便可,原先是跟在王公公身后的,今日王公公有事,故而奴才才顶上。” “倒是比那王德全瞧着要舒心些,”灵妃这般说着。 随即她便朝柳絮挥了挥手,柳絮立即将李福乐拉去了一边,她也跟了上去。 角落中,柳絮往李福乐手中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李福乐面带惊慌,赶紧推拒:“灵妃娘娘,这恐怕不妥……” 灵妃扬了扬头,有些不屑道:“你收下即可,本宫事看重你,这有什么不妥?” 李福乐闻言便也不再推辞,他将荷包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更显谦卑恭顺了。 “小乐子,你可知陛下何时会开殿门?”灵妃询问着。 对方既是肯收她的钱,那便会为她办事儿,王德全那个阉人不中用那她便寻别人。 李福乐将脸上谄媚的笑收了起来,斟酌后才答:“恐怕是要等到晚间了,灵妃娘娘您也知道,这些日子陛下为国事烦忧,除了您之外连别宫的娘娘见都不愿见,今日更是如此…… 眼下天色也不大好,灵妃娘娘您若是一直等在这也冷,不如您先回去待陛下开殿门过后,奴才便进去将您冒雨来过一事通报给陛下。” 灵妃面露犹豫,她来之前还特意换了单薄的纱裙,眼下叫她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这时,一阵卷着冷雨的秋风吹进连廊,冰冷的雨水就这么直接打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阿嚏,阿嚏……”灵妃被冷雨直拍面冷,冻得她直打了好几个喷嚏,面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了些。 她感觉到自己鼻涕快流了下来,赶紧抬手用秀帕捂住,脸上精心施的妆怕是花了。 柳絮连连上前将灵妃往里头带了带,自己则是挡去了对方跟前,为其遮挡住灌进连廊中的冰冷风雨。 “娘娘,您可不能受寒了,眼下您身子是最要紧的,不如听小乐子的先回去,待殿门开了后小乐子也会帮您通报的,”她轻声提议,语气间满是关切。 既暗示了灵妃现在因喝助孕药不能怀孕,又再次提起了小乐子会帮忙。 灵妃被提醒,加上自己的妆面沾了雨水,便也只能想着就这么算了。 她先是看了眼那朱红色的殿门,这才对小乐子说道:“待会儿殿门打开,你进去通报便说本宫来时受了风寒,晚间想让陛下来瞧瞧本宫。” 原是想亲自说的,但殿门不开她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临时收用了个小乐子。 “请灵妃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将您的话传达给陛下,”小乐子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讽刺,回答得格外殷勤与谄媚。 灵妃匆匆离开了,她重新走进雨幕中,此时的雨已经大了起来,砸在白色的油纸伞上噼里啪啦,风也逐渐大了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说得便是眼下。 她只觉此时秋风刺骨,雨水冰冷,二者混合拍打在她裙摆,虽是隔着衣裙与披风却还是冻得她浑身都冷。 柳絮将伞都遮到了灵妃头顶,她自己半个身子露在外头,肩头与衣摆完全都湿了,就连左脸的鬓发也沾湿些许。 她看起来也很冷,但还是尽力在为灵妃挡雨。 “灵妃娘娘,您要不将奴婢的外衫披上吧?”柳絮白着脸提议,一副为主子着想的忠心模样。 灵妃侧头看了眼冻得面色苍白的柳絮,即便这般冷却依旧是在为她着想,她心底一动,只觉对方是个忠心的。 她说道:“算了,快些走便是。” 对方的衣衫也湿了一半,她穿上说不定会更冷。 主仆俩在雨中穿行,雨幕将她们衬得有些狼狈,也格外的渺小。 小乐子看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灵妃,他缓缓将弓起的腰挺直。 这位灵妃娘娘还真如他师傅所说,既跋扈又不识时务。 ---------- 而另一边的临安宫中。 闻人凛是赶在雨大之前到的,他阻止了门口宫人的通传抬步走了进去。 为他撑伞的王德全有些感叹的开口:“这布置得当真是喜庆,姜嫔娘娘当真是有想法。” 闻人凛看着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的红色灯笼,以及挂在雨幕中的红色布带,原本是精贵奢华的宫殿,竟是显出几分寂寥与落寞来。 叫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惜与愧疚来。 闻人凛淡漠的语气染上半分爱怜:“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 这临安宫是他赐给她的,却也阻挡不了风雨对她的侵蚀,纵然心有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再回想起那束牡丹,想来也是他太过谨慎与敏感。 第101章 哪个男子能不心软? 王德全听着天子的话,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门口那系了红布的石狮在雨中依旧威风凛凛,雨幕中的红带与菊花瞧着虽是也是不惧风雨,即便是有损,也可叫花房即刻换上新鲜的,怎地就成了‘无情风雨’。 大抵是天子之心有所动摇。 “今年花房培育出了许多菊花,奴才可命人多送些来,”王德全适时说着。 闻人凛微微颔首:“有什么好的新鲜的花,便都给她搬来,临安宫富贵长出的花也要鲜艳,生机勃勃。” “是,是,”王德全连连应下,心道陛下待姜嫔娘娘真真是有心,竟是连败落的花都难以容下。 这时,珍珠自连廊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她面上带着些许愁容,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奴婢失礼,奴婢不知皇上前来,”她赶紧跪地行礼,身后宫人也跪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天子会在此时驾临。 闻人凛看了眼她来的方向,沉声询问:“这般匆忙,这是要去做什么?” “是娘娘,娘娘说风雨无情,她不想见风雨吹打红带,便让奴婢带人将红带都取下来,”珍珠语气无奈又带着几分心疼。 闻人凛心中一紧,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珍珠与一众宫人,抬脚便顺着连廊往暖阁的方向而去。 天空风雨飘摇,冷峻的天子眉头紧皱,脚步匆匆。 暖融融的暖阁内。 一身粉色掐腰纱裙的姜月饶懒懒坐在贵妃榻上,她长长的青丝披散在后背与肩头,眉眼间带着几分蛊惑娇媚之气,正用白玉似的指尖摆弄着手中的香囊。 这是香囊是她先前吩咐翡翠绣的,针脚看起来有些粗糙,图案是最普通不过的金龙祥云,里头塞着她用的洗发香料,没有什么别的功效,就是香。 只叫人一闻就能想起她来。 方才她得知闻人凛来的消息,便已从床榻起身,起身来到贵妃榻上坐着。 贵妃榻上铺着温暖的皮子,一张白云做成的小桌放在上头,一壶凉透的清茶,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针线匣。 旁边的窗户是打开的,能够瞧见外头的风雨,那吹进连廊的冷风再吹进暖阁,便被暖意削减了冷气,变得清风拂面般舒适。 “娘娘,来了,”守在贵妃榻旁的翡翠瞧见径直而来的天子身影,她面不改色的提醒着自家主子。 姜月饶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是低头看着手中香囊,眼神却由方才的慵懒变得凄楚难过起来,就连原本红润的唇瓣都像是略微褪去了颜色。 青丝垂肩,美人含泪,瞧着可怜极了,暖阁内再奢华的内室都叫她开心不起来。 闻人凛大步进暖阁,瞧见的便是如此场景。 一身粉衣的女子垂着头,那似黑绸的青丝长长散下,白皙而精致的脸上此刻满是愁绪,莹润白净的手心中正捧着个香囊。 那干净而纯粹的眸底此时就像是泛着水光,正颇为难过的看着手中的香囊。 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手中的香囊诉说。 闻人凛见美人伤感,他心底不由一紧,不禁快步来到贵妃榻前。 “饶饶。” 语气柔和,甚至是带着几分小心,生怕惊扰了眼前女子。 那原本低头看香囊的女子,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便是浑身一震,随即便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他。 同时,眸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像是装不下般滑落,白皙脸庞滑下两行清泪,眼眶与眼尾处泛着微微红晕,神色间带着诧异与欣喜。 窗外有寒风吹了进来,将她散下的黑发轻轻吹起,粉色纱衣随风拂动,似有淡淡香气在两人间流动飘散。 仙子垂泪而叫人怜惜,也叫人惊艳。 泪水与青丝,轻纱与微风,这一切都好像刚刚好。 闻人凛只觉眼前之人就像是脱手了的琉璃杯,在落地前发出最后的迷人光芒。 他心中底微紧,下意识便将女子搂入怀中。 这七彩而美丽的琉璃杯不能碎。 闻人凛轻抚女子柔软后背,轻声询问:“怎地哭了?可是有何伤心之事?” 怀中之人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身形在猛地僵直过后,便逐渐放松下来,变得软绵绵的,仿佛那依靠着大树的菟丝花。 她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小声又小心的问道:“陛下怎地来了?” “饶饶你忘了?朕先前答应过你会在今日来陪你的,”闻人凛搂着怀中之人的大手紧了紧,语气间透出几分缱绻。 这话落下,怀中女子便抬手将他的腰紧紧环住,像是生怕他会消失般。 语气中也染上几分哭腔:“嫔妾以为,嫔妾以为……” 闻人凛听见怀中之人带着哭腔的话,此刻他连心尖尖都是软的。 如此软绵又娇媚,哪个男子能不心软? 他忍不住将其小巧尖细的下巴抬起,看着女子染着绯色的眼眶,沉声开口:“怎地如此傻气?朕既是答应了你便定会做到。” 这带着些许责备的话,语气却格外柔和。 对方面如桃瓣般娇嫩,叫他生不出半点责怪之意。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说,她抿了抿唇,有些赌气般的开口:“外头传闻嫔妾失宠而迁宫,就连老天都在告知嫔妾前路风雨泥泞,嫔妾惶恐十分害怕。 外头的红带也被风雨吹打,就连为嫔妾辟邪保平安的石狮也被冷雨侵蚀…… 嫔妾自知配不上陛下,不论是家世还是别的……” 说着,她眼角的泪水便又流了下来,眸底潜藏的压抑与难过也彻底露出。 语气中除了难过外,还有几分难堪与自卑。 “他们放肆!”闻人凛声线森然,带着怒气。 怀中女子就连委屈时都这般柔弱与小心,实在是叫他可怜又心疼得紧。 他一边用手轻抚女子背脊用作安慰,一边看向角落中的王德全。 “将那些个碎嘴子的奴才全都堵了嘴送去掖庭,再挑三人出来直接打杀,扰乱后宫之人严惩不贷!” 随后,闻人凛又补了句:“朕记得那永寿宫中也有些嘴碎之人,将其一并处置,留在西太后身旁也只知挑唆。” 本身就觉得愧对怀中人,眼下有了弥补的方式,自是要做全了。 天子轻飘飘几句便将这些宫人定了生死。 王德全闻言却面露迟疑。 怀中女子也带着哭腔开口:“陛下,这不妥……” 【宝子们猜猜这次饶饶还会不会“善良”?】 第102章 汤池 闻人凛皱眉,他有些不认同道:“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嚼舌根的奴才不可放过,饶饶,朕知晓你心思软,但在这种时候是不可妇人之仁。” 良善与心软也会是伤害自己的利刃。 姜月饶摇摇头,她脸上浮起一丝清浅笑意似那山谷幽兰,刚哭过的眼底比湛蓝天空更清澈。 “嫔妾并无求情之意,那些传言叫嫔妾伤心,陛下惩处他们嫔妾心中是开心的,但陛下如此下令怕是会引人关注,嫔妾不喜如此招摇,觉得不太妥当……” 她抱着男人的腰,面上有欣喜亦担忧,她将不妥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半点也没提灵妃那头。 闻人凛闻言心底一动:“朕原以为你心软良善,却不知你的想法也如此周全。” 如今的饶饶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不过将他放在前头,他总是喜欢的。 姜月饶娇面露出几分依赖神色,双眸含着几分感激与柔情。 她轻声说着:“嫔妾时常会看陛下赠予的书籍,在里头学到不少东西,嫔妾学着在保持良善的同时不让自己受伤,能有今日的想法,全靠陛下赠予。” 说罢,她便让自己香而软的娇躯依附在天子胸膛,像是一朵需要汲取营养的娇弱花朵般,叫人忍不住将她呵护。 闻人凛索性将人一把抱到腿上,怀中女子娇娇软软散发着香气,叫他觉得激动也叫他觉得安宁。 他吩咐王德全:“便将那些嘴碎之人寻些错处发配至掖庭,有言辞激烈的打杀即可。” 眼下不宜直接为饶饶出头,便只能换个由头。 这种不可宣之于口且还不能叫人知晓的维护,叫闻人凛更怜惜姜月饶的同时,也更厌恶灵妃与其家族。 这也是姜月饶的目的。 王德全领命,原本有些担忧的心也落了下来,他只觉这位姜嫔娘娘实在是个识大体的,不像某些妃嫔恨不得将宠爱二字写在脸上,挂在身上。 这时,姜月饶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香囊递到闻人凛跟前。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双颊也染上些许的绯色:“陛下,这是嫔妾答应给您绣的香囊,嫔妾技艺不精比不得其他姐妹,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只见女子如玉的手中静静的躺着一只明黄色香囊,上头是平平无奇的金龙祥云,针脚也不出彩,香囊下头缀着几颗宝石做的流苏。 比起其他宫妃绣的香囊的确不够看,瞧着十分平凡。 闻人凛并不嫌弃,甚至他觉得格外合心意,比别的香囊都要好,都要顺眼。 人在动情之时看什么都是好的,都是满意的。 他当即便将原来挂在腰间的瓷香囊给取了下来,这只香囊是先前贤妃做的,是用精美瓷面雕刻而成,外头是青松图案,里头有个夹层可放香料,最内侧还有小小的刻字。 都是贤妃亲手用刻刀一点点雕出来的,当时为了做这瓷香囊,她双手都受了伤,闻人凛收到后也感动片刻,也仅仅是片刻。 眼下他将这瓷面香囊取了下来,换上姜月饶这只平平无奇,还略带粗糙的金龙香囊, 却觉得要比方才的瓷香囊要好。 天子尊贵而威严,本该是通身的贵重,却带着这么一只做工平平的香囊,倒是有些惹眼。 闻人凛重新把娇媚女子拥入怀中,评价道:“朕觉得这香囊甚好,于善绣者而言,一只香囊并无什么难度,但对你来说便是费了大心思,心意远要比精湛的技艺来得珍贵。” 姜月饶面带羞怯,眸间晶亮无比,她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可别这么说,嫔妾实在是当不得……” 说罢,她又用那澄澈的双眸看向对方:“陛下,嫔妾还未去过汤池殿内,眼下想要去瞧瞧。” 这便是在邀宠了。 现在天色虽已暗下,但时辰却不到戌时,这人待会儿是要去清灵殿的,便乘机叫他魂牵梦绕一番。 闻人凛听了怀中女子之言,心底不由一动,喉结也微微滚了滚,声线变得有些沙哑。 “那朕便抱着饶饶去。” 随即就这般搂着人起身,朝着那汤池殿而去。 天空依旧下着雨,冷冷的雨混着寒风在后宫逸散飘摇,将整个皇宫与京城都笼在泠泠寒意之中。 只是不论天气如何冰冷,临安宫中的汤池殿却温暖如春。 姜月饶一身半透轻薄寝衣,她站在汤池旁,那带着温度的薄薄雾气此时在她身旁萦绕,长长青丝垂下,娇美的脸蛋微微泛着红晕,好似落染了云霞般。 她心口高低起伏着,能够看出有些紧张和羞怯。 似仙又似妖。 此刻,穿着玄色寝衣的闻人凛站在她身后,目光游弋巡视着她半掩在薄雾中的凹凸身形,带着占有与侵略性。 他并未碰她,而是沉沉说道:“饶饶先下水去。” 寝衣沾水而清透,他自觉喜爱。 姜月饶轻颤,她回身看了看男人,语气间带了几分不安:“陛下……” 她回身时,身形微晃,即便有雾气的遮挡,也叫闻人凛尽收眼底。 自是有意为之。 “下去!”闻人凛的声线更沉了几分。 片刻后。 姜月饶背对而立,温暖的汤泉沾湿寝衣,如泼墨般的青丝将她身形掩盖,她能够感觉到后背那道炙热而带着无尽侵略的目光,好似伺机而动的野兽。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悸动压下,沉声命令:“转过身来。” 姜月饶缓缓转身…… 似繁华绽放,呼吸起伏间带出点点香气融进薄薄轻雾之中,那雾气又流动至岸边男人呼吸间。 漆黑深眸与娇怯清眸相触及,似有火花在碰撞,原本就染着温度的雾气像是更加灼热了。 仅是一个对视,两人就好似已将那愉悦而神秘的仪式完成。 岸上的闻人凛终是不满这般处境,他被带着热意的薄雾笼着,一步步走入汤池。 …… 软绵的姜月饶是光着被抱去汤池外殿榻上的,她懒洋洋的任由男人将她放去床上。 汤池殿原本是没放床榻的,是闻人凛居心不良的叫人放了张宽大床榻过去,还加特意开了扇窗,又拉了屏风摆了桌椅板凳。 在这般布置下,外殿便瞧着与寝殿别无二致,加上里头有大大的汤池,这里也颇为温暖无须再点碳火。 姜月饶躺在床上,她见闻人凛食髓知味般,便立即出声阻止。 “陛下,不可再来了!” 第103章 她有的是手段 闻人凛身形一顿,自是不乐意的。 他体力好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沾上姜月饶这么身嫩肉皮子,不尽兴又怎愿离开? 姜月饶轻声提醒:“陛下,现在已快过戌时,您不是还要去灵妃姐姐那?可不能叫灵妃姐姐等急了。” 尽兴了怎么能魂牵梦绕呢?就是要这般吊着才好…… 一提起灵妃,闻人凛心中便生出几分烦躁来,但在瞧见床上之人天然而不加掩饰的媚态时,又转为了火气。 难受却又不得不离开。 弯腰拉过一旁锦被将佳人春光遮盖,随即又狠狠在佳人樱唇啃了口后,这才狠声道:“且乖乖等着朕。” 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的决绝,姜月饶唇角勾起一丝惑人弧度:“还请陛下再留半刻钟。” 她在青楼可见过不少,也听过学过不少,她有的是手段。 闻人凛身形一顿。 语气哑然:“半刻钟可不够。” 虽是这般说,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心底也不自觉的被勾得期待起来。 姜月饶幽幽起身,锦被滑落。 …… 半刻钟后。 姜月饶并未起身,她面带潮红,绯魅嫣然,男人则是站在地上正自己叩着扣子。 气氛旖旎未散。 她眼底在划过一抹暗光后,柔声开口:“陛下可知灵妃姐姐一事?” 扣扣子的闻人凛神色一顿,不太懂她为何会提起灵妃,便问道:“饶饶想说什么?” “上回嫔妾去那千里池喂鱼,却瞧见灵妃姐姐在处置下人,事后嫔妾听闻是灵妃姐姐宫中的宫人不小心被人推入鱼池,灵妃姐姐便亲自前往处置,弄清了缘由也将作乱的宫人 给处罚了,”姜月饶的语气中有几分感叹。 闻人凛眉尾一挑,黑沉眸色中似有化不开的墨般,连带着语气都沉了半分:“朕也听说过那件事,你觉得如何?” 他有些好奇姜嫔会如何说,是借机抹黑灵妃亦或者是别的…… 那件事他也知晓,灵妃倒并未做错什么,确实是宫中资历比较老的宫人在挑衅灵妃宫中那不起眼的小宫女。 不过灵妃先前倒是并不打算管的,还是她身旁的贴身宫女说动了她。 姜月饶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向往:“灵妃姐姐有时的确是张扬了些,身上却也有许多嫔妾所不及的东西,那件事若是放在嫔妾身上,嫔妾怕是只是哭着或者是去寻陛下处理。 灵妃姐姐能够如此果断,嫔妾有时还真觉得她与贤妃姐姐有些像。”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言语间又染上几分感慨。 闻人凛听到这么说,倒是有些诧异,心中原本那份怀疑也消减下去:“嗯?饶饶为何会觉得贤妃与灵妃像?” “嫔妾说的像,是只指贤妃姐姐与灵妃姐姐对事的雷厉风行,灵妃姐姐虽未掌管六宫,但也能从鱼池一事看出灵妃姐姐很厉害与贤妃姐姐相似,”姜月饶的眼神亮晶晶的。 紧接着,她又说道:“嫔妾听闻世家贵女都会培养嫡女的管家能力,灵妃姐姐与贤妃姐姐家世显赫,想来更是如此。” 闻人凛听后倒并不怎么在意,他随意的点了点头,只要眼下女子依旧纯粹便可。 姜月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起身主动依偎进男人怀中,轻轻的抱了抱,这才依依不舍的说道:“陛下快些去吧,莫要叫灵妃姐姐等急了。” 闻人凛亲了亲她脸颊,触及她娇软肌肤,方才极乐的一幕幕便由不自主的浮现在脑海,心有不舍却不得不离开。 身穿龙袍的天子离开汤池殿,他面带餍足,但眼底却藏着强而烈的意犹未尽。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空依旧在下雨,只是由中雨转为了连绵秋雨,这样子瞧着像是要下好几日。 王德全跟在天子身侧,颇有些感慨:“雨下得这样久,姜嫔娘娘还好赶在今日搬了进来,若是还留在含凉殿怕是难过,也是陛下赐得好,是个顶顶好的时机。” 那含凉殿本就不是主子住的地方,即便烧太多的炭盆也很难做到暖和。 闻人凛认同道:“临安宫是朕给她的安乐窝,她宫中的炭火万不可缺少,小厨房的食材也要多送来些,切不可怠慢了。” 此番心境与刚来时已大不同,这临安宫也由来时的孤寂清冷变成了现在的安乐窝。 王德全笑着应下。 汤池是在主殿后头,要从汤池离开临安宫就必然要经过主殿门口。 在路过主殿时,闻人凛朝里头看了眼,烛火通明,一室华贵,却没瞧见他吩咐摆放的牡丹,只有一束娇艳的菊花。 门口站着值守的宫人。 “那牡丹为何并未放在殿内?”闻人凛扫了眼宫人。 珍珠跪在地上作答:“回陛下,娘娘说牡丹国色,却不宜放在一眼能瞧见的地方,便命奴婢将牡丹挪去了后头的书架,摘了些菊花放过去。” 闻人凛将视线落在那束绽放的绿菊上,心底有暖意涌动。 是他太过多疑,饶饶如此良善纯粹,怎会与其他女子一样?他不该这般质疑敲打她的…… 天子怀着些许的愧疚走出临安宫。 而姜月饶那边。 她等闻人凛离开临安宫的消息传来后,这才让翡翠给自己拿了厚实的披风,从汤池回到暖阁。 暖阁中的炭火烧得很旺,翡翠甚至还搬了两个炭盆到角落,温度比汤池的外殿还高一些。 木窗是打开的,窗外挂着两只小小的灯笼,吹进暖阁的冷风很是舒爽,窗边还放了一小盆菊花。 姜月饶斜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白玉小桌上放着今夜的晚膳,大半是小厨房做的,还有几个菜是御膳房送来的。 滋味甚好。 翡翠在旁边为她布菜,门外的珍珠前来禀报方才闻人凛在路过主殿时说的话。 姜月饶一边用晚膳一边听着,她有些走神。 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话会起多少作用,不过倒也无须多在意,作用大不大明日便知晓了。 第104章 分宫权 另一边的清灵殿内。 闻人凛走进殿,灵妃早已恭候多时,面上有着难掩的笑意,她还以为陛下今夜不来她这了呢。 “陛下,臣妾等了您一晚上,”灵妃迎上前,语气殷切而欢喜。 看来小乐子将自己的话传达到位了。 闻人凛感受着殿内的冷意,他微微皱了皱眉,殿内放着好几个炭盆,却并不如姜嫔那里暖和。 今年的寒冷来得突然,叫人没什么 准备。 天子并不体谅旁人,只冷声说道:“你宫中的暖阁还未用起来吗?”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在冷飕飕的地方办公事,他觉得有些烦躁。 灵妃觉得天子在关心自己,连连开口:“今日臣妾已吩咐下头的人将暖阁收拾出来,待过两日应当就能搬进去了。” 说罢,她又吩咐旁边的宫人:“快,再去拿些炭盆进来。” 待会儿衣着清凉,应当是冷的。 想到这,灵妃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羞红,心底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陛下不甚温柔,她却跟着了魔似乎的,说到底还是陛下太出色了,不仅仅是样貌,更是这天下第一的尊贵与权势。 叫她光是想着便软了腿心。 灵妃忍不住往天子跟前靠了靠,想要得到一丝温暖。 闻人凛虽在临安宫没吃饱,却也不想吃些自己不爱吃的,于是他退开两步径直来到贵妃榻前坐下。 灵妃见天子去了贵妃榻,便也赶紧跟了过去坐到了对面。 她眼神含春,容貌也是出色的,只可惜在如何出色,都比不过姜月饶天生媚骨,更别说她还长在青楼…… 灵妃带着几分欲语还休:“陛下,臣妾很想您呢,先前臣妾去勤政殿寻您都淋湿了。” 闻人凛面无表情,语气淡漠:“既是淋了雨,那晚上便早些睡。” 他不想碰灵妃,憋着火气也不想碰。 灵妃哪里肯,慌忙说道:“臣妾无事的,陛下莫要担忧,陛下冒雨前来臣妾又如何能让陛下白跑。” 她说着便动了动心口,将春光露出。 这是她特意准备的服饰,这些日子她已不再排斥这种衣裙,只要陛下吃这套那她便觉得值了。 闻人凛视线落到灵妃心口处,随即便挪开了目光。 虽都是女子,但许多地方都是不同的。 有些人便生得细腻珠粉,只叫人流连不已,恨不得将其生吞,但有些人却似那用作铺路的青黑石子,实在是提不起趣味。 那些说日日吃珍馐会腻的话,都不是真的。 至少对闻人凛来说是这样,他看着在自己跟前卖弄风情的灵妃,心底除了烦躁外还有几分厌恶腾升。 他不由地回想起离开前饶饶对自己说的话,忽然福至心灵。 问道:“朕听闻你上回处置了将你宫人推入鱼池的老嬷嬷?” 灵妃神色一顿,眼底随即便闪过忐忑,此事她并未同陛下说过,眼下忽然提起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她将身体坐直,小心开口:“臣妾宫中小宫女是新调来的,那老嬷嬷并不知,两人在发生冲突后老嬷嬷便推了臣妾宫中的小宫女。” 闻人凛看着灵妃坐直的身子,语气淡漠:“你处理得不错,可有想法与贤妃一同管理后宫?” 分走些她的注意力,自己也无须这般劳心劳力。 灵妃闻言一愣,随即便是难掩的喜色,她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却又立即往下压了压。 她忍不住激动询问:“陛下可是说真的?” 这话有些太过直白,但她根本忍不住,手握宫权那便距离皇后之位更近了一步,往后她在这后宫中办事也更方便了。 这也说明陛下对她的重视,她如何能忍得住! 这一刻,灵妃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将来登上后位。 闻人凛将灵妃欲望与贪婪看在眼里,他只觉眼前女人实在丑陋,也觉得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捧得越高才越容易叫人忘乎所以,前朝后宫能够共同进行,才能最大程度的拔除风家一党。 他面色软了软,说道:“朕既是这般问了,那自是有所想法。” 灵妃激动又兴奋,她不禁满含情谊的看着眼前天子。 十分感动:“臣妾就知道陛下是最疼爱臣妾的。” 说罢,她便起身来到天子跟前,想要往天子怀中靠去。 闻人凛起身,语气淡淡:“今夜甚冷,灵妃便早些安睡,明日一早朕便叫贤妃将一半宫权交由你。” 给她一半宫权,贤妃必然心有不快,想来也会给她使袢子,加上账本与管事缠身,想必也不会时常来烦他。 闻人凛冒雨离开了,走得脚步匆匆,淡漠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松。 灵妃有心想要留下天子,却也不敢太激烈,只能倚在殿门口的门框上,看着越走越远的天子背影。 她抚着心口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秋夜的冷风吹进她心里,将她冻得有些难受。 陛下走得似乎格外匆忙…… 旁边的柳絮上前为她披上厚厚的披风,说道:“娘娘,陛下很看重您呢,竟是要分一半贤妃娘娘的宫权给您。” 灵妃闻言心底郁气稍散,唇角却依旧是紧紧抿着。 她有些难过:“看重并非是宠爱,贤妃掌管宫权三载,她也不是陛下最宠爱之人。” 今夜陛下虽分了宫权给她,却并未在她这留宿,这叫她心中不安又难过,从前那种镜花水月之感又不禁浮现。 柳絮轻声安慰:“奴婢这些日子听闻前朝出了不少的事,就连丞相大人都忙了起来呢。 陛下想必也十分忙碌,更何况这些日子陛下除了娘娘外任何后妃都没召见,娘娘您现在只需将后宫管理好,让陛下瞧瞧您的能力即可。” 此时春梅端着助孕药走了过来:“娘娘柳絮说得没错,您很快也会怀孕的,到那时您必是整个后宫风光最盛之人。” 灵妃看向春梅手中黑乎乎的汤药,眼底燃起欲望与兴奋的火光。 她将药碗接过后一饮而尽,随即轻抚着自己小腹,一脸的柔情与爱恋。 “你们说得不错,本宫如今冠宠六宫,又得陛下看重得了一半的宫权,眼下本宫只待怀孕后诞下皇子接手另一半宫权即可!” 春梅与柳絮齐齐开口:“娘娘高明。” ---------- 翌日,钟粹宫。 贤妃看着前来传话的李德全,她原本平静的表情逐渐浮起见鬼的表情。 第105章 后宫变天 “王公公,你在说什么?陛下怎会叫本宫分出一半宫权给灵妃?”贤妃满脸诧异与不可置信。 这王公公莫不是糊涂了,一大早就跑来她宫里大放厥词。 王德全笑着解释道:“这的确是陛下的决定,还请贤妃娘娘在三日内与灵妃娘娘商议治理交接内容,陛下说贤妃娘娘管理六宫得宜,让贤妃娘娘往后要多多提点灵妃娘娘才是。” 这话落下,贤妃整个人都晃了晃,她神色间的诧异褪去,有压不住的怨恨与委屈似要翻涌而出。 殿外的天阴沉沉在飘着小雨,她只觉自己心好似裂了条缝,正有寒意不断往她心底钻去。 “陛下,陛下怎可什么都不说就下决定,”贤妃喃喃开口,实在是难以接受。 她治理六宫三载,在这期间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陛下怎么能就这么将她手中的权势分给灵妃。 那灵妃张扬嚣张,她又有什么资格管理六宫? 王德全笑道:“陛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请贤妃娘娘莫要想太多。” 这话虽温和却暗含警示。 贤妃咬着牙面色僵硬的行礼:“臣妾领命。” “治理后宫也并非简单之事,灵妃娘娘觉得繁琐没准便不愿管了,等过些日子陛下的心思过去了,想必便会与从前一般,还请贤妃娘娘多多担待,”王德全躬身说着安抚的话。 贤妃点点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她连眼眶都气红了却不敢发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使她再不甘愿,也不能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出来。 等到王德全离开后,贤妃这才忍不住愤怒出声:“分出去的宫权当真那般容易收回?灵妃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自入宫后便开始做个贤德妃子,不穿奢华衣裳,不用奢靡内室,亦不过于争夺宠爱,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中宫之后的德行在走,陛下对她也十分满意。 她的隐忍与贤德都是为了登上那至高之位,如今却被灵妃横插一脚,这叫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贤妃有些发愣的坐在椅子上,她面色苍白只觉手中的权利似乎都在离她远去,从前的隐忍都是不值得的。 不停追逐的目标在走到一半时忽然被人抢夺,这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贤妃白着脸看着桌上的茶杯,微红的眼眶终是落下泪来。 旁边的秀禾面露不忍,不禁开口劝道:“娘娘,事已至此您也要打起精神来啊,陛下只说让您给灵妃娘娘分一半的宫权,至于哪一半陛下也未说明。 奴婢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叫陛下看清灵妃娘娘的时机……” 近日陛下宠爱灵妃,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来钟粹宫了,她家娘娘虽表面不说,却已暗自伤神多次,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贤妃面色依旧苍白,却逐渐收起了神色中的脆弱,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嘲讽:“灵妃妹妹为人张扬,想必管理起后宫来的也是雷霆手段,且将尚食局与尚仪局给她,再叫她与本宫一同管理尚宫局。 ” 既灵妃要管那便叫她管个够,且看她能否应付得过来。 后宫分为六局,分别为管理六宫事务的尚宫局,管理后宫礼仪的尚仪局,管理后宫服饰的尚服局,管理后宫饮食的尚食局,管理后宫住宿清理的尚寝局,以及管理后宫女工事务的尚功局。 其中,以尚宫局为大,其余五宫怎么也绕不开尚宫局。 而贤妃给灵妃的尚食局与尚仪局,则是最容易出纷争与是非的两局,自是别有用心。 秀禾闻言便懂贤妃之深意,立即轻声道:“娘娘此番决定是真真好。” 能受贤妃重用,并非愚钝之人。 * 很快,贤妃便下达口谕,灵妃掌一半宫权之事就传遍了后宫。 原本还在欢喜昨夜天子并未留宿在清灵殿的嫔妃们,在得知灵妃竟是有了宫权后,当即就变了脸色。 姝贵妃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险些连护甲都掰断。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整个后宫要变天了,就连永寿宫的西太后都开始闭门不见,她们觉得八成是与此事有关。 初冬的寒意逐渐将秋色侵蚀,这个冬天注定是不安稳的…… 临安宫的暖阁内。 姜月饶身穿淡蓝长襦裙,发间簪花也是浅蓝色,她脱去鞋袜正坐在贵妃榻上看着书,腿上搭了条皮毯,桌上喝的却是冰镇的茉莉清茶。 阁内的炭火烧得很旺,整个阁内都是暖意融融的,十分舒适。 她抬头往窗外连绵的冷雨中瞧去,由于下雨的缘故,外头天色略带昏沉,细细密密的冷雨伴着寒风而落,倒是与阁中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唯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秋雨过枫桥, ”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想念。 也不知辰之那边进展的如何了,她与辰之向来都是聚少离多,即便从前在青楼中也很少见面,虽是不见面,心却相连着。 自沈家出事后,两人就好似无根浮萍在这世间沉浮飘摇,但沈家儿女向来是不认命的,也生来是站在高处之人, 哪怕曾跌入泥泞。 旁边的翡翠听出自家娘娘语气中的思念,忍不住轻声道:“奴婢听闻沐大人很受风丞相看重,近来在京中的风头很盛,必不会受冷雨侵蚀。” 新晋状元郎既有才华又如此英俊,是在全方位碾压着各个家族的世家公子。 “沐大人有才,风丞相自会护着,风二小姐想必也十分上心,”姜月饶勾勾唇瓣,娇颜染上几分调侃与期待。 她倒是迫不及待想瞧瞧风家败落后,重用辰之的风丞相会是何种反应。 这时,珍珠掀开暖阁帘走了进来。 她脚步匆匆,带来了后宫之中最新的消息:“娘娘,方才钟粹宫传出了灵妃娘娘即将接手尚仪局和尚食局的消息。” 姜月饶语气慵懒:“那尚宫局呢?” 六宫最大的权势在尚宫局,那也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当然尚食局也是如此。 贤妃能够如此迅速的就将这二宫权势交出,倒是个头脑清醒之人。 “听闻尚宫局是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共同治理,”珍珠回答着,面色有些担忧。 姜月饶吩咐:“关闭临安宫宫门,便说本宫迁宫后便病了,这段时日养病避而不出。” 第106章 情诗 当日,临安宫便关闭殿门,对外称姜嫔是因迁宫而受了风寒,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日子,就连内务府的牌子都给撤了下去。 整个临安宫仿佛就此沉寂,就连里头的宫人都甚少在外活动,即便是出去也是低头匆匆而行。 而原先等着看姜嫔笑话的那些妃嫔,却并没借此机会奚落使袢子,只因灵妃那头开始发力了。 灵妃得了尚食局与尚仪局的管事权,当即便开始了‘整顿’,就从每日的请安开始。 从前贤妃管理赏仪局时,若是没什么大事都不怎么叫人请安的,如今灵妃手中有了权势,第一件事就是叫各宫妃嫔去找她请安。 除了位分比她高的姝贵妃她管不着外,其余只要侍寝过的妃嫔都务必要到场听她规训。 而贤妃那头也并未阻止灵妃的动作,甚至还主动到场配合,她本就存着别的心思,灵妃越是闹腾才越有利于她。 晚秋已至,初冬的寒冷显现,接连几日各宫妃嫔都天不见亮的就起来请安,实在是怨声载道,从前贤妃管理时都是以宽宏体恤为主,哪会像灵妃这般的刻薄。 有些心气大,胆子也大的妃嫔忍不住在请安时埋怨几句,正好被灵妃揪住错处狠狠整治。 一时间整个后宫怨声载道,再无人去管临安宫的闭门不出。 ---------- 三日后,下了好几日的秋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放晴太阳露了出来,但依旧是冷冷的,日光都带着初冬的严寒。 临安宫暖阁内。 姜月饶一袭绮罗宫装,正站在桌案前练着字,屋内炭火正旺,木窗大开着,院内凌风而开的花卉在冷风中显得格外鲜艳。 那没什么温度的日光穿过木窗撒在她身上,那身衣料就好似暗夜中流淌的星河,这是自是南疆进贡的顶级丝绸,经纬间织就的繁复暗纹,在光影变幻下时隐时现。 领口处是用金线勾勒出的如意云纹,蜿蜒缠绕,对襟之上嵌着红绿宝石,为这件宫装点缀奢华与富贵。 她那乌云繁织的头顶则戴了只小巧的琉璃金冠,冠面由琉璃制成,由金线与金珠缠绕交织而成,在光线的折射下散着五彩色泽。 那青丝间又点缀着指甲大小的宝石珠子,以琉璃金冠为为中心逐渐散开。 如此华丽的头饰与宫装将她衬得似天仙般动人,与她如今贵气柔和的气质相得益彰。 这身绮丽宫装与金冠都是闻人凛昨夜冒雨亲自送来,可见十分难得。 姜月饶想起男人那沾了冷雨微湿的发梢,以及为她带上金冠时的欢喜模样她就想笑。 这金冠是民间百来名绣娘花费三月制作而成,由其他城池上贡,也的确是千金难买,包括身上的宫装也是如此。 只是皇帝身旁千金难买的东西有很多,亲自送来倒是头一遭,不过她并不会觉得多感动。 她要的是闻人凛更多的付出,要的是他的心,这些还远远不够…… “娘娘,您的字是越来越精进了,”旁边磨墨的翡翠语气有些感叹。 她家娘娘原本是没写过字的,但短短时日却已能写得一手娟秀小字,虽是比不上自小便练字之人,却也是够看了。 珍珠笑道:“咱们娘娘清闲舒心,写出的字自是好看的,别的宫都烦成什么样儿了,也只有咱们临安宫这般远离争端。” 这几日灵妃大耍威风,可把各宫妃嫔都折腾烦了,甚至还禁足了两个小答应,还是她们娘娘有远见。 姜月饶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才看向珍珠。 她问:“这几日钟粹宫与延禧宫可有异动?” 灵妃那头并不需要怎么关注,倒是有脑子的贤妃与姝贵妃那边更需要关注些。 珍珠轻声答:“回娘娘,瞧着都一切正常,姝贵妃依旧是闭门不出,她本身位分高灵妃也没刻意去为难,她私下也没派人去做些什么。 贤妃娘娘那头除了正常跟灵妃娘娘交接之外,瞧着也没什么异动,上回钟粹宫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宫人也回了,再没了后续,就连陛下也好几日未去清灵殿了。” 整个后宫都好似因为灵妃而停滞了,都跑去应付她了。 姜月饶‘啧’了声,她吩咐翡翠:“将这首诗送去勤政殿。” 都好几日了那人都还未处置宫人,需要提醒一番才是。 翡翠上前将桌案上的宣纸卷起,轻声询问:“娘娘需要带话给陛下吗?” “不必,”姜月饶慵懒坐去贵妃榻上,暖阁烘得温暖如春,直叫她昏昏欲睡。 * 勤政殿内。 天子面容冷峻正伏案处理奏折,这些日子前朝事务繁忙,许多风家的爪牙都在逐渐拔出,叫他既兴奋又谨慎。 这时,王德全拿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方才临安宫送来的东西。” 闻人凛并未停下看奏折,而是询问:“是什么?” 语气虽依旧淡漠,却染上几分温度。 王德全笑着回答:“只说是姜嫔娘娘亲手写的,奴才估摸着是书信字词一类的东西。” 后宫妃嫔给陛下传信并不罕见,甚至有些大胆的会隐晦的写书信邀宠。 闻人凛示意王德全将锦盒打开。 锦盒被小心打开,里头被卷起的宣纸露了出来,上头用略带青涩的娟秀小字写着一首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 闻人凛将这娟秀小字细细看了遍,随后才问:“姜嫔可有叫人带话?” 这本是一首情诗,但最后一句却被隐去,倒是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她是有什么心事吗? 王德全摇摇头:“那宫女倒是没多说别的,只拿了锦盒过来,姜嫔娘娘也知晓陛下近来繁忙,想必也不想叫陛下分心。” 姜嫔娘娘是不怎么争宠的,对陛下也极其体贴,这也是陛下上心姜嫔娘娘的最大缘由。 跟在天子身侧这么些年,他也明白天子偏爱什么性子的妃嫔。 闻人凛思忖片刻,提笔在空白宣纸上落下一句诗,将其交给王德全。 他吩咐道:“眼下灵妃已接手宫权好几日,你现在便开始着手处理那些嚼舌根之人,西太后悼念去世太子,便送入寺庙做法抄写佛经。” 第107章 君恩龙宠能有多少? 前几日不处理嚼饶饶舌根之人,是因考虑到大局,眼下倒正好合适。 王德全应下后将宣纸收入锦盒中,随即退了出去。 这日下午,便有不同宫的宫人被拖入掖庭处置,有那末等宫人,也有二等宫人,甚至还有两个一等宫人。 这些宫人被王德全亲自押着送走,期间这些宫人的主子来拦,王德全只恭敬回答,都是按照上头规矩在办事,请各宫娘娘多担待。 这句话十分耐人寻味,上头是谁,规矩又是谁,若说是陛下的话,那这些宫人又犯了什么事儿? * 沁芳宫中。 陈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杜鹃被拖走,她的心在滴血。 杜鹃是自小跟着她长大的,她的所有事杜鹃都知晓,入宫后的许多事也是杜鹃帮她办的,在这宫中没了杜鹃她就仿佛失去了左膀右臂。 这段日子本就不好过,眼下杜鹃没了,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陈嫔将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嘴里恶狠狠骂道:“灵妃实在是欺人太甚,先前避而不见便罢了,眼下竟还来羞辱本嫔……” 当真是仗着陛下给的权利与宠爱就无法无天了,还真以为她是吃素的! 陈嫔豁然起身,抬脚便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灵妃如此欺辱她,那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 翡翠收下小乐子送来的锦盒,在道谢后便拿进了暖阁。 姜月饶懒懒躺在贵妃榻上看书,温暖炭火将她的娇面烘起一抹红晕,美人似画又似蕊。 “娘娘,这是陛下给您送来的,”翡翠将锦盒打开后递到她跟前,里头写了字的宣纸露了出来。 她扫了眼,随意询问:“写了什么?” 翡翠将宣纸展开给她看。 是她刻意未写完的诗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字迹锋芒而霸气,却又蕴含着点点柔意。 姜月饶撇撇嘴:“收起来吧,放去库房。” 翡翠应下,又道:“方才送东西之人是小乐子,奴婢听闻王公公被陛下派去做事了。” 姜月饶神色一顿,平直唇角这才感兴趣的勾起:“哦?去办什么事?” 即刻便有了动作,倒是上道。 “听闻是去处理上回嚼舌根的宫人去了,陛下总算是动手了,”翡翠面带笑意。 随即她又有些担忧道:“奴婢原以为上回陛下说的处置,便是立即会处置,没想到等了这么些天,可昨夜陛下才冒雨前来给您送了东西呢……” 她总觉得由此事看来,陛下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喜欢娘娘。 姜月饶看向翡翠,就事论事道:“若是前几日直接动手,免不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眼下的时机更好。” 现在可利用灵妃混淆视听,会更加贴合闻人凛的想法。 翡翠皱眉,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可陛下……” “你是不是觉得陛下太过无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喜欢我?”姜月饶语气悠悠,她换了舒服的姿势,窗外冷风拂过,却吹不散屋内暖意。 翡翠点头:“奴婢原本觉得陛下已十分宠爱娘娘,毕竟陛下多次私下来娘娘这,并且还送了许多旁人没有的东西给娘娘。” 她觉得这些事对于后宫女子来说已是盛宠,却没想到陛下在承诺为娘娘处置宫人时会刻意拖延,这实在是有些不符合陛下对娘娘的宠爱。 姜月饶闻言轻笑出声,她笑容比外头的日光还要耀眼,仿佛真的是乐不可支。 “翡翠,你以为君恩龙宠能有多少?莫不是被入宫后的繁华给迷了眼?”她笑看着翡翠,言语间却透着严肃的冷意。 翡翠心底一惊,当即便跪了下来。 “娘娘……” “翡翠,他为何会避开所有人私下来寻我,这点你想不清吗?”姜月饶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叫人发颤的冷意。 左不过是被这些奢靡华丽的东西给迷了眼,而失了判断。 翡翠连连磕头:“是奴婢愚钝,是奴婢想茬了,还请娘娘责罚。” 是她被迷了心智,是她对不起娘娘的栽培。 姜月饶一字一顿:“你记得,对男人的看法永远不要因为任何利益与东西失了偏颇,一旦你的心偏了,那就是将本嫔推向地狱的开始。” 主仆一体,一旦翡翠丧失了判断,便会无意识的忽略掉许多事。 翡翠吓得眼泪流了下来,她拼命点头,颤声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姜月饶挥手示意她起身:“起来吧,此事不可有二。” 再有一次她便不会再将人留在身旁,翡翠与珍珠不同,珍珠并不太聪慧却是个认死理的,能不能想明白都不碍事,但翡翠就不一样了…… 翡翠连连点头,她将脸上的泪擦去,在心底痛恨自己被最近之事影响,同时也暗暗发誓不会再犯类似的错。 这时,珍珠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些许的兴奋。 她径直来到姜月饶身旁,有些激动的开口:“娘娘,后宫已经开始抓人了,由王公公亲自拿人,听说已经抓了二十来个宫人,就连陈嫔娘娘的贴身宫女都没放过。” 忽然提到陈嫔,姜月饶还在记忆中翻找了番,这才想起是谁。 “先前陈嫔不是特意去找过灵妃却被挡住在了门外,”她记得陈嫔曾有意投靠过灵妃,却被对方给拒之门外,想来是有些旧仇在的。 珍珠点头:“王公公将人拿走后,陈嫔娘娘很快便往钟粹去了,娘娘您说陈嫔娘娘是不是去找贤妃娘娘做主去了,王公公可是陛下的人,贤妃娘娘又怎会给她做主。” 她觉得陈嫔娘娘有些天真。 “陈嫔可不是去寻贤妃姐姐做主的,她啊,是去投诚的,”姜月饶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陈嫔定是觉得灵妃有意为难她,这才借机抓人,毕竟她又没犯什么事儿,天子又有什么理由抓她的人,王德全那边也会被天子授意说些事是而非的话。 贤妃倒是个聪明人,但眼下又正是用人的时候,那贤妃当真会好心点明此时是天子的意思? 不顺水推舟给陈嫔递刀子,怕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当然,珍珠是想不到这点的,她只觉得自家娘娘说什么都是对的,也不会关心陈嫔为何会那么做,其目的与理由是什么。 “那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珍珠看着姜月饶,眼底充满钦佩。 她家娘娘是最厉害的。 姜月饶伸了个懒腰:“先睡个午觉。” 现在她是病人,外头怎么闹都闹不到她的头上。 ---------- 翌日。 第108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钟粹宫中。 为首的三个位置好空缺着,下座的各宫妃嫔已满座。 这些妃嫔们天不见亮就起来了,所幸殿内的炭火烧的很旺,并不会叫人觉得冷,但依旧是叫人不满。 从前很久才一回的请安变成现在的每日一回,即便是殿内碳火再旺也叫人欢喜不起来,更别说有些妃嫔的宫殿距离钟粹宫还很远,现在天气又冷又要请安,实在叫人烦不甚烦。 原本灵妃是想要直接将请安的地方定在清灵殿,但清灵殿距离一些妃嫔宫殿更远,最终由贤妃拍板都到钟粹宫来。 灵妃自是没意见的,她是妃位走哪都有轿辇,来也是规训其余妃子的,且可以迟到,反正她是管理尚仪局之人,一切就该以她为先。 眼下外头的天色还没完全亮开。 坐在下首的陈嫔看了看门口位置,她眼底闪过一丝微光,说道:“昨日王公公拿人,那阵仗可当真是大呢。” “可不是,甚至连永寿宫的嬷嬷也拿了一个,说是嚼舌根犯了宫规,全都送去了掖庭,甚至还处决了三人,实在是可怕,”有个贵人位分的嫔妃立即附和。 她是林贵人,在这后宫中并不算出挑,容貌也只算其中的中等,性子却是个喜热闹的。 林贵人这话落下,便也有其他妃嫔开口了。 “昨日当真是吓人,那些人直接便冲入殿中将那洒扫宫女给押走了,我连句话都不敢问,后头才明白原是那宫女犯了宫规。” “我宫中也有一个小太监被抓走,不过不是近身伺候的,抓也就抓了,就是不知道这次究竟所为何事。” “还能因为什么事,不过是后宫这些不见得光的事,不过能由王公公亲自拿人,想必也是严重的。” …… 众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昨日之事,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陈嫔开了口:“近日以来灵妃娘娘接手仪、食二局后,便开始悉心管理,如今陛下又如此宠爱灵妃姐姐,莫不是这回王公公也是被灵妃姐姐借去一用了……” 这话说得直白,本身陈嫔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毕竟这件事有脑子的人想想都知道后背定有灵妃的手段。 各宫妃嫔闻言都没在接话,显然是不想再说此事, 再说下去就是对灵妃不满了,如今灵妃如此盛宠,她们可不会往枪口上撞。 陈嫔见众人不再说话,她冷笑一声:“灵妃姐姐接手两局后,如此大动干戈未免有些太过……” 她话还没说完,殿门的布帘便被掀了起来。 “来看陈嫔妹妹对本宫治理后宫一事有意见,那便请陈嫔妹妹教教本宫该如何做才更好。” 灵妃的声音张扬中带着一丝挑衅,看向陈嫔的眼神更是带着不屑,只见她珠翠满头,身上披的是狐皮大氅,脚下绣鞋更是嵌了大颗宝石,十分夺目。 奢华与贵气扑面而来。 陈嫔见状不得不起身行礼,她脸上的笑意十分僵硬:“嫔妾给灵妃娘娘请安。” 灵妃走到首位坐下,她并未叫陈嫔起身,旁边的柳絮为她斟上茶水递到她跟前。 待她舒心的喝下茶水后,这才看向还未起身的陈嫔。 “陈嫔似乎对本宫十分有意见,”灵妃脸上挂着笑意,她神色张扬而跋扈,如今的她是陛下最宠爱之人,想处置谁便处置谁。 陈嫔半蹲着她腿肚子有些打颤,咬牙说道:“灵妃娘娘误会了,嫔妾对娘娘并无意见。” 这人得宠而嚣张,真真是叫人厌恶至极。 灵妃看着手上精美护甲,她淡淡开口:“既陈嫔妹妹无意见,那便上前来为本宫斟茶吧。” 早就想杀鸡儆猴了,这陈嫔简直是凑上来给她教训的。 陈嫔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灵妃会如此羞辱她。 灵妃勾唇:“陈嫔以下犯上本宫,眼下本宫是在教你规矩,可莫要辜负了本宫。” 这话刚落下,那守在灵妃身旁的嬷嬷便上前准备随时对陈嫔用强。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无人敢为陈嫔说话,最终陈嫔是被嬷嬷押着去了灵妃身旁为她端茶倒水。 陈嫔眼含泪水,既觉羞辱又恨极了,最终还是贤妃及时出现为陈嫔解了围。 这日之后灵妃跋扈的名头算是在后宫真正坐实,从前的她也是张扬跋扈,但那时她手中并无实权,即便是性子不好倒也不会主动去对人做些什么。 但如今她手中有了权力,那可就不同了…… 陈嫔被罚完当天便哭着跑去了勤政殿,天子连面都没露便将人给赶走了,这行径便摆明了是在维护灵妃。 而灵妃持宠行凶一事也顺利做实,如今的她风光无限,却也叫后宫所有人都怨上了她,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 这夜,勤政殿内。 天子见完最后一个臣子,只觉身心都有些疲惫。 这时,王德全躬身走了进来。 “陛下,陈嫔娘娘在外求见,说是见一面陛下便走。” 陈嫔这几日日日都来勤政殿求见,只可惜连天子一面都没见过。 闻人凛烦不胜烦,只觉这些女人就跟麻雀似的扰人,这些日子就连姝贵妃都会时不时前来邀宠,与从前的不争不抢判若两人。 低沉而不耐的声线在殿内响起:“不见,叫她即刻回去,她若是有什么不满便去寻贤妃,叫贤妃处理。” 这些女人当真没有一日是叫他清净的。 殿外的陈嫔很快就被赶走了,她是哭着走的,不过无人在意。 天色黑沉,空中又飘起了细雨,夹杂着冷风叫人生寒。 内务府的小太监端着牌子入殿,被闻人凛给呵斥了出去,他没有心情去任何一个妃嫔宫中。 这时,王德全上前递给天子一本书籍。 他小心翼翼开口:“这是姜嫔娘娘托奴才给陛下的,姜嫔娘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姜嫔娘娘实在大胆,竟是连这种书都胆敢呈给陛下。 闻人凛视线落去王德全手中的那本书籍上,只见书籍封面写着四个大字‘如意君传’。 看到的瞬间,他呼吸便不由一窒,往昔种种不禁浮现在脑海。 也只有那个妖精能叫他瞬间起兴致…… 天子喉结为滚,起身便大步朝外走去:“出去转转。” 王德全惊呼:“陛下,现在外头正下着雨呢!” 第109章 一舞而解忧 谁能想所有妃嫔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儿,姜嫔娘娘仅一句话,一本书便做到了呢? 只能说人各有长,有些人天生便善驭人心,略施计谋便叫人不畏风雨都要去睡上一觉。 * 临安宫的殿门紧闭,鲜亮的殿门在细雨与夜色之中格外显眼,门口连个守门的宫人都没有。 一身玄色龙袍的天子站在朱红色殿门前,王德全为其撑着伞,主仆二人面对这紧闭的殿门,一时间都未说话。 既是送了书籍竟还将殿门关着,这究竟是在邀宠,还是在戏耍天子? 气氛有些凝滞,唯有细细密密的冷雨落在伞面发出轻微声响,偶有冷风拂过显得这朱红殿门莫名有些嘲讽。 闻人凛周身气场冷凝,本就面无表情的俊脸更显漠然。 王德全清了清嗓子,小心开口:“姜嫔娘娘身子不适,已闭殿门好几日,要不奴才去敲敲门?” 虽是这个理,但书都送入勤政殿了,想必也是希望陛下驾临的,若是依旧闭殿的确会叫人心生不满。 尤其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闻人凛看着那紧闭殿门片刻,这才沉声吩咐:“去敲门。” 他倒要瞧瞧,她究竟是何意? 王德全将手中油纸伞交给身侧小太监,自己上前叩响殿门。 很快临安宫的殿门便被宫人打开了。 那宫人满脸笑意的跪下行礼:“陛下,姜嫔娘娘已恭候多时,请陛下移步暖阁。” 王德全有些不明所以,仍退去了天子身侧。 闻人凛看了眼行礼的宫人,抬脚便往暖阁走去,他一路走过亮着宫灯的连廊,夜风将宫灯吹得轻晃,借着这些灯光依稀能瞧见院内的菊花开得很好。 此时的暖阁内昏暗一片,唯有角落里点着宫灯,以及袅袅升起的淡雅香炉,那浅蓝与纯白的薄纱自房梁垂落至地,将暖阁一分为二。 冷风自木窗吹入阁内,将垂地的轻纱吹得轻轻漾起,轻纱后摆着一盏浅蓝色琉璃宫灯,一道纤细而凹凸有致的女子身形立在轻纱之后。 琉璃宫灯散出暖融融的微光,刚好照在女子身上,将她的身形勾勒得诱惑而朦胧,清幽香气在暖阁之中浮动,带起丝丝缕缕的暧昧氛围。 而轻纱之后的女子刚好能透过木窗瞧见…… 走在连廊中的闻人凛远远就瞧见自木窗轻纱后透出的娇俏身形,他原本沉着的心即刻便浮了起来。 脚步一顿,示意身后随行宫人:“去门口守着。” 窥见的美景怎能叫旁人瞧见? 以王德全为首的宫人躬身垂头应下,他们全程都看着脚尖并未抬头多看一眼。 闻人凛匆匆踏入暖阁,扑面而来的便是清幽香意与温暖热气。 一室昏暗,轻纱之后的女子身形凹凸有致,在薄纱与琉璃宫灯的加持下更为凸显了她的诱人。 “饶饶,”闻人凛的声线已然沙哑。 她总是能为自己带来新鲜与刺激。 薄纱后的女子盈盈一拜,清脆铃铛声响起,伴随着女子那清如黄鹂之音。 “陛下近日操劳国事,嫔妾想为陛下一舞而解忧……” 婉转柔情。 闻人凛缓步来到木椅前坐下,这张木椅正对轻纱而放,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这时,一阵清风自外吹了进来,轻纱微荡,浮起点点涟漪,女子那白皙的双脚露了出来。 赤脚站在羊绒地毯上,脚腕间还系着一条由金线编制而成的脚链,上头挂着纯金而铸的小铃铛以及宝石珠子,即便是在昏黄光线下那脚链都显得十分亮眼。 闻人凛觉得比脚链更为耀眼的,是那双白皙而精致的秀足。 他坐在木椅上,稍稍换了个姿势,倒并未遮掩异处,反而是更加明显了…… 暖阁内浮动着阵阵清香,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薄纱后的女子轻轻动起了腰肢,仿佛柳条般柔软又想像是水蛇般魅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撩人的媚意。 闻人凛呼吸稍显粗重。 没人比他更清楚女子腰肢的柔韧性。 室内寂静,却又流淌着动人气息,轻纱后的女子仅是随心而动便可谱出动人舞蹈,脚腕处的清泠之声仿佛悦耳伴奏,引人遐想。 闻人凛热切目光肆无忌惮的定格在轻纱之上,仿佛要化为实质,被他拿在手中的书籍逐渐被捏出褶皱。 这时,轻纱后的女主幽幽开了口,愁绪中染着若有似无的引诱。 “书籍之中那书生与小姐在玄月之下相见,小姐为书生月下一舞,叫人难以自持,那亦算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说的是书中情节,已有未婚夫的小姐与书生幽会,两人在月下情难自禁后便珠胎暗结。 清凌凌的铃铛声声悦耳,带起室内暖意与暗香,外头不知何时已停雨,月光透过木窗撒进暖阁,凉意中又带着热切。 斗转星移,书生与小姐仿佛就在眼前。 闻人凛随意将手中书籍丢到地上,沉声道:“小姐蓄意引诱,在与书生珠胎暗结后便嫁人,又在书生高中状元后再次勾引,不择手段。” 说出最后一句时,淡漠声线已然沾上暗哑。 他站起身来龙纹玄衣落地,结实胸膛露出,缓步来到轻纱前,半透半明间,他瞧见女子那双娇媚而勾人的水眸,亦是白晃晃一片。 不知何时,她已与他一样。心中一动,不由伫立而站。 “小姐是真心,亦是不得已,”轻纱后的女子气吐如兰,下一刻便扑进男人怀中。 浅蓝轻纱自房梁落下,尽数铺在地毯之上,也将两人盖住…… 暖阁昏暗,唯剩清凌之声。 书籍中剧情的确值得讨论,书生与小姐的立场也的确不同。 闻人凛好好与之探讨了一次又一次,将书生与小姐相处时的细节也都仔细沟通了番,实在尽了兴。 …… 窗外玄月高挂,将一切暧昧都笼在清冷月光之中,直到天边泛起云肚白。 天子一夜未睡后匆匆离去,临走前还刻意吩咐宫人小声些,莫要吵了床榻之上安稳入睡的女子。 昨夜实在闹腾,他怕她早早醒来身子受不住。 姜月饶这一觉睡到晌午。 随即她便从珍珠口中得到一个叫人惊讶却又理所当然的消息: 第110章 灵妃有孕 灵妃怀孕了。 “眼下各宫震动,就连延禧宫与钟粹宫的两位娘娘都派了不少人去打探消息,”珍珠语气严肃。 此事虽是她家娘娘早就计划的,但骤然听闻心中也难免有些揪紧。 后宫的第一个孩子,有谁能不关注与紧张? 姜月饶悠然用着早膳,满意说道:“西太后前脚刚出宫为先太子礼佛超度,灵妃姐姐后脚便有了身孕,这位皇长子来得还当真是正正好。” 珍珠看了看殿外,这才压低声音担忧道:“娘娘,灵妃娘娘的胎当真会先天有缺吗?” 万一不小心被灵妃娘娘生了下来,那她家娘娘就吃大亏了,这可是后宫的第一个孩子,实在叫人紧张。 姜月饶捻了颗玉碟中的葡萄,淡紫色的葡萄并不是很大,吃起来汁水很足,只是有些酸,初冬的葡萄是贡品,滋味却并不尽如人意。 白皙指尖轻轻用力,葡萄便被碾碎在柔软指腹间,再无剔透之感。 她语气轻柔至极:“灵妃姐姐的身子并不好,腹中胎儿自然也并不健全,即便健全,陛下又怎会容忍罪臣之女诞下皇子?” 在闻人凛得知西太后与风家野心的那一刻,灵妃就注定不能有子。 珍珠没想到这其中还牵连了天子的意愿,她挠了挠头,只道:“娘娘思虑周全。” 她是不能理解的,也无须理解,娘娘吩咐什么她便去做即可。 旁边的翡翠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姜月饶慵懒吩咐两人:“本嫔身子虽并未好全,却也能将殿门打开,内务府的绿头牌暂且无须挂上,再备些东西等会儿准备一同去清灵殿瞧瞧。” 接下来会是后宫争斗激烈之时,她并不想加入,只需在一旁实施计划即可。 不过热闹倒是可以看的,也正好瞧瞧灵妃此刻的状态如何。 * 勤政殿内。 龙涎香袅袅升起,殿内弥漫着叫人窒息的压迫感。 天子一脸黑沉的坐在桌案前,清灵殿中的消息出传来,叫他心烦不已。 王德全颤颤巍巍的跪在下方,汇报着方才检查后的事。 “陛下,清灵殿中的吃穿用度并无异常,是灵妃娘娘将助孕药的方子换成了自己的,但平日里的香膏与香粉也都用着,即便是换了那助孕方子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此事十分蹊跷,定有什么地方被人钻了空子。 “去仔细查查,”闻人凛沉着脸吩咐。 说罢,他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随口道:“将刘太医请去清灵殿,灵妃怀上身孕朕要亲自去关心才是,再将其余宫中的妃嫔都叫上。” 清灵殿中。 灵妃躺在床上满脸笑意,此时她神色间充满了柔情与母爱,正轻抚自己小腹。 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梦想成真了,终于怀上皇嗣了,现在的她要比任何时候都欢喜。 “当真是双喜临门,先前陛下才刚分给了娘娘宫权,今日娘娘便怀上了皇嗣,实在是长脸极了,”春梅语气激动。 娘娘近来深受宠爱,连带着她们下面人的日子都好过了些。 柳絮也满是开心,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只待娘娘诞下皇长子,便可晋升位分!” 位分的确是这么升上去的,至于是晋升一级还是直接一跃成凤,这就说不定了,全看天家的意愿。 灵妃心底一动,她有些期盼的看了眼寝殿门口。询问:“陛下那头可有通知到?” 话刚落下,身穿玄色龙袍的男人便大步走了进来。 男人面容冷峻,神色淡漠不威而自怒,他周身都覆盖着一层冷意,仿若睥睨万物之神。 灵妃见天子驾临,立即面露喜色,刚想要撒娇一番,便见后宫其余妃嫔都一窝蜂的走了进来。 就连那许久避而不出的姜嫔都被人搀着来了,当真是热闹非凡,她原本想要说出的话也卡在了喉间。 紧接着便是太监刺耳的通报声音:“陛下到,贤妃娘娘,姝贵妃娘娘,陈嫔娘娘,姜嫔娘娘,林贵人……到——” 转瞬间寝殿就塞满了莺莺燕燕,众人神色各异,有好奇的,有惊讶的,也有嫉妒的,但无一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羡慕。 这可是天子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所获得的宠爱都必然是最多的,至少在第二个孩子出生前是这样。 若是个皇长子那灵妃甚至都有可能一跃成为中宫之后,陛下如今盛宠灵妃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此时又有了身孕,这如何能不叫人妒忌生恨! 姜月饶今日穿着并不出挑,面色也有些苍白,她混在众人中间扮演着不起眼的群众,在一边仔细观察着灵妃,一边仔细瞧着闻人凛的神情。 而倚在床榻上的灵妃瞧见这一屋子的女人后,心里别提多烦了,原本想拉着天子好生撒撒娇的念头也都完全没了。 她忍不住狠狠扫了眼屋内的妃嫔,这才抱怨道:“陛下,臣妾才刚查出有孕,是受不得吵闹的,各宫姐妹都这般跑来实在是叫臣妾有些惶恐。” 说着,她便将手放到自己小腹的位置,委屈又骄纵的看着站得距离自己有些远的天子。 闻人凛看着倚在床榻上的灵妃,准确的说他看的是灵妃的小腹。 “灵妃不必惶恐,朕已叫刘太医前来为你诊脉。”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算是公认医术最好的太医,而灵妃的喜脉是由徐太医诊出的。 “是,陛下,”刘太医提着药箱来到床榻跟前,徐太医则一直站在角落等候吩咐。 在姜月饶进来时,他忍不住瞧了眼对方的位置,只一眼便瞧见那苍白的脸色以及破碎的眼神…… 灵妃明白自己怀上身孕是大喜事,理应让刘院判诊治,她将手拿出锦被而后又含情脉脉的看着天子。 她如今是大功臣,陛下对她的宠爱肯定会更多。 姝贵妃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将灵妃含情脉脉的视线遮住。 她与陛下才是真爱,灵妃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家世略好的妃嫔罢了。 从前的姝贵妃都很能沉得住气,但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后,就实在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叫她有些顾不得那么多了。 灵妃发现自己视线被姝贵妃有意遮挡,她只是冷笑一声,觉得姝贵妃的动作十分可笑。 第111章 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挡住陛下又如何,难道陛下会因此去盛宠一个庶出贵吗? 灵妃面露不屑,但她并未出言讽刺姝贵妃,只是给了姝贵妃一个嘲讽而不屑的眼神。 其深意与挑衅不言而喻。 姝贵妃看懂灵妃的嘲讽,她紧紧抿着唇,眼底有怒气涌现。 她想不通为什么第一个怀孕的会是灵妃,如何来说都应该是自己才对,她跟了陛下最久,侍寝陛下的次数也不少,却被灵妃给抢了先,更要紧的是灵妃现在手中还有宫权。 这叫她害怕又愤怒。 既怕灵妃凭借着这次直登后位,又怒自己没那个本事与命第一个怀上陛下的孩子。 姜月饶隐在众人间,她将灵妃与姝贵妃的暗自较劲都看在眼里,而站在天子身侧的贤妃眼底也是颇为凝重,更别说别的妃嫔了。 大家都是在强颜欢笑。 这后宫从来都是母凭子贵,偏这事儿还落在了近日恩宠最甚的灵妃头上,谁都知道,这后宫是真的要变天了。 刘太医为灵妃细细把完脉后,这才来到天子跟前下跪行礼。 “回陛下,灵妃娘娘胎相稳健,想必是个体格健壮的皇子。” 闻人凛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淡漠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他淡声吩咐道:“灵妃肚中的是朕第一个孩儿,往后便由刘太医你全权负责。” 此事原本该有贤妃来负责,但灵妃的胎来得蹊跷,他要第一时间知道情况。 灵妃闻言立即开口:“陛下,臣妾的身子一向都是由徐太医在负责,平日臣妾可否也让徐太医多来替臣妾瞧瞧? ” 宫妃的脉案通常都只有一份,若被天子指定由谁负责,那脉案便只会叫那名太医查看。 灵妃不太喜欢刘太医,先前西太后便向她举荐刘太医,她还喝了许久对方开的助孕药,但一直都没有成效,她更愿意用徐太医些。 闻人凛随意点头:“那便依你所言。” 灵妃闻言面露欣喜与骄傲。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贤妃开了口,她语气温和:“灵妃妹妹如今有了身孕该好生歇着才是,但妹妹又刚接手宫权想必十分操劳,实在是不利养胎,不如便等诞下皇子后再管理后宫,陛下觉得可好?” 这番话说得好听,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抢夺与掣肘之意。 灵妃自是不愿的,当即便张扬一笑,说道:“贤妃姐姐莫要为臣妾操心,臣妾一点儿都不累的,能够为陛下分忧臣妾喜不自胜。” 她才不会傻到现在把宫权交出去,都到了她手上又怎么能有拿回去的道理? 闻人凛看了眼面色红润而张扬的灵妃,只淡淡开口:“你想管便管着,只是切记莫要劳累了。” 灵妃面露得意:“多谢陛下。” 紧接着,闻人凛又赏了灵妃许多东西,这才起身离去。 随着天子的离开,其余妃嫔也跟着离开了,皆是满脸丧气带着几分的沮丧,就连姜月饶都没有去过多的关注。 她们倒宁愿是姜月饶怀孕,对方既无家世又无背景,即便诞下皇长子也不可能坐上中宫之位。 姜月饶也随妃嫔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初冬的天空阴沉沉的,她身上披着大氅,手中还抱着个汤婆子,倒是不怎么冷。 当她走到轿辇前时,小乐子快步走了过来。 “娘娘,陛下叫您今夜好生歇着莫要着凉了,陛下他便不过去了,”小乐子笑盈盈的说着。 姜月饶温和一笑:“知道了,劳烦乐公公跑一趟。” 方才在清灵殿中,她与闻人凛并无任何眼神交集,对方也并未同她约定今夜会去临安宫,眼下派人前来跟她打招呼,倒显得是在意她的。 前脚自己的女人刚怀孕,这后脚还不忘来关心她。 呵,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姜嫔娘娘可别说这话,替主子办事儿是咱们做奴才应该的,”小乐子连连摆手,在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姜月饶也坐上轿辇而去,她若蒲柳,即便是披着大氅,整个人也显出几分娇弱来,更别说出来前还特意叫珍珠给她施的病弱妆容了。 轿辇缓缓而去,匆匆赶来的徐太医看着远去的轿辇心中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她闭殿而居,却并未传太医去诊脉,今日出来面色也如此苍白,就像是一株缺了阳光的娇花,实在是令人怜惜。 而近日以来,后宫都在传她失宠…… 徐太医思绪万千最终都化作惆怅咽入喉间,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才会放在心中,也才会念念不忘。 即便是正人君子也是如此,只消美人说些事实而非之言,剩下的他便能自己脑补出来,甚至还能够自圆其说。 * 勤政殿内。 刘太医与王德全二人跪在下首。 王德全先开口:“陛下,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灵妃娘娘有孕大概是因风家二小姐先前传给灵妃娘娘的助孕方子。 前些日子西太后与灵妃娘娘像是因风二小姐入宫一事产生了分歧,想必这便是灵妃娘娘私下用助孕药的缘由。” 这话便是在说,灵妃并不是察觉了什么,她私下用药只是为了瞒过西太后那边。 闻人凛坐在桌案前,用指节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般。 片刻后,他看向刘太医,询问道:“灵妃的脉象如何?” 刘太医叩首后郑重回答:“陛下,灵妃娘娘的胎象并不稳固,想必都等不到七八月份便会见红出事。” 那助孕药性烈,灵妃娘娘又长期在用特制的香膏与头油,即便有孕也生不下来。 陛下为防灵妃娘娘怀上身孕可谓是用心良苦,也残忍至极。 不光特制了‘助孕药’,甚至连灵妃娘娘衣食起居中都掺了许多不孕之物,可见陛下完全没将灵妃娘娘当人看…… 或者说, 天子无情,从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闻人凛听刘太医这么说,他神色间并未显露多少情绪,只吩咐道:“为防止意外,你回去后便配一副落子汤药时刻准备着。” 他不会容许任何意外发生,灵妃决不能将孩子生下。 刘太医只觉周身阴寒,后背发冷,他颤颤应下后退了出去。 闻人凛看向王德全:“姜嫔今日去清灵殿瞧着面色有些不好,你去送些补品过去,便与她说,该有的她也会有。” 不论从哪方面来考虑,饶饶都是诞下皇子的最佳人选。 第112章 拒宠 临安宫的暖阁内。 王德全将金丝燕窝与各种补品送到,连带着还送了好些珠宝首饰,甚至比灵妃怀孕的赏赐还多上两分,统共好几大箱子的东西。 暗地里的宠爱总是带着些愧疚,因此给得也就多几分。 “陛下叫娘娘好好养着身子,灵妃娘娘有的姜嫔娘娘您也会有,”王德全将天子的话复述出来,带着谦卑的笑意。 他总觉得姜嫔娘娘过不了多久便会一鸣惊人。 姜月饶面露感动,眼角眉梢都是柔柔的温情:“陛下之心嫔妾已收到,还请王公公为本嫔传达。” 王德全连连应下,在收了珍珠给的赏钱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珍珠看着这几大箱的东西,语气间染了几分开心:“陛下前脚赏了灵妃娘娘,后脚便送了这么些东西来咱们宫中,这些东西看着可比灵妃娘娘收到的还要多些呢。” 姜月饶只瞧了眼便吩咐道:“将东西都抬去库房。” 左不过是狗男人的权衡罢了,算不上叫人欢喜,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一番的。 闻人凛话中之意便是在暗示她也会有孩子,为何会如此笃定,这其中显然是有所根据。 天子掌管天下,后宫之事自然也是在他手心中,他想让谁怀孕,便能让谁怀孕…… 姜月饶抬手抚上自己小腹位置,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来。 既闻人凛有这心,那她自然是得成全了。 沈家当初被风家害的那样凄惨,如今怎能因失宠失势而善终?她自是得狠狠践踏一番。 她吩咐珍珠:“若是陛下再来,便说本嫔不舒服。” 男人是不能太顺着的,次次来次次能吃肉又有什么意思?她要憋个大的,暴风雨之前先是要先宁静一番的。 也正好趁此机会试探试探,他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隔天夜间。 闻人凛站在临安宫紧闭的殿门口,他面色冷沉,身旁的宫人噤若寒蝉,恨不得退避三舍将头埋进肚子里。 珍珠跪在地上,颤颤说道:“陛下,娘娘身子不适,说是不能够侍奉陛下了……” 听闻人不舒服,闻人凛身上的寒气这才收了收,语气却依旧是冰冷:“可请太医瞧过了?” “回陛下,娘娘并未请太医,说只是有些胸闷,休息几日便好了,娘娘还说……”珍珠咬着牙回答,每一个字都像是顶着要杀头的压力。 闻人凛沉声问:“她还说什么?” 珍珠用力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才颤颤开口:“娘娘还说绿头牌便先不挂了,待什么时候身子好了,什么时候再挂。” 这句话说出,便坐实了姜嫔是有意在疏远天子,甚至于是拒宠,说什么身子不适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如此拒绝抗拒,这无疑是在挑战皇威。 寒风在四周游荡,比寒风更冷的是天子周身的寒意。 闻人凛眼神如刀般锋利,他冷然道:“既是不愿挂那姜嫔便好生歇着。” 说罢,便转身而去,拂袖间不带任何留恋。 王德全赶紧跟上,他后背已经浸湿一片,不禁在心中感叹,姜嫔娘娘实在是糊涂啊。 陛下即便未在明面上宠着她,但显然是心中有她的,如今闹上这么一出,实在是不应该。 天子离去,宫人也跟随离去,殿门前便只剩下珍珠一人。 “呼……”她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后这才起身回去。 娘娘如此拒宠,实在是叫人吃不消,方才她都以为自己要被陛下下令给打杀了。 暖阁内。 珍珠小心翼翼向正在吃贡菊的姜月饶回禀:“娘娘奴婢将您交代的话说了,陛下听了后十分生气的离开了。” 陛下离开时的模样简直比杀神都可怕,也只有她们娘娘敢这般大胆。 橙黄色的橘瓣被剥得很好,整齐放在冰块上头,橘瓣上白色的絮都被清理了下来,滋味也甚是甜美。 姜月饶吃了一小瓣,她喜欢吃冰的。 “陛下对我的情谊倒也是有几分的,”她语气悠悠,瞧不出半点儿惶恐。 原本还以为对方会直接将她的绿头牌永久撤下,没成想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珍珠惊讶:“这还有几分情谊?” 就陛下方才的反应,她都觉得陛下无情极了,好歹她家娘娘也入宫这么久了,陛下当真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姜月饶随手给珍珠递了瓣橘子:“你尝尝,很甜。” 珍珠接过橘子,她有些忐忑:“那娘娘,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为您诊脉?” 她还是觉得尽快将娘娘怀有身孕一事公布出去为好,也能降一降陛下方才对娘娘的火气。 “着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姜月饶并不打算立即就将此事公布,她要好生吊一吊闻人凛的胃口才行。 孩子是她强有力的手段,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她也并不会觉得这样对孩子有什么不好。 既投胎来了她腹中,那她自会护他(她)周全,将来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但一些必要的手段与计划也得好好配合。 珍珠把带着冰气的橘子放进嘴里,很冰,又冰又甜,跟她家娘娘似的。 …… 接下来的日子,灵妃依旧是后宫风头最盛的女子,直叫所有宫妃都黯然失色,临安宫的绿头牌也一直处于被撤下的状态。 临近年关前朝事多,天子也不怎么进后宫了,即便是进了后宫多半也是陪陪灵妃,并不会召见别的妃子。 但灵妃再盛宠无限,也避免不了有心之人私下的动作,就比如贤妃那边…… 钟粹宫。 贤妃今日邀陈嫔来品茶,两人端坐在桌前,袅袅茶香自杯中升起,浮起一阵白雾。 “陛下原就不怎么入后宫,自从灵妃有孕后便更是如此了,加之姜嫔的身子还未痊愈,如今后宫甚少有妃嫔替陛下分忧,”贤妃的话别有深意。 灵妃有孕不能侍寝,姝贵妃似乎也惹了陛下不快,也只有陈嫔一人能瞧得上眼。 陈嫔闻言心中一喜,她试探着开口:“前朝事多而烦忧,的确是需要有人替陛下宽宽心的,若是贤妃娘娘瞧得上嫔妾,不如让嫔妾试试?” 第113章 又是舞蹈? 她等这一日很久了,前些日子她便与贤妃娘娘搭上了线,现在看来当真是有用的。 “本宫会为你谨言,你且好生准备着,陛下喜爱肌肤如玉的女子,你回去多泡些牛乳汤浴,”贤妃出声叮嘱。 入冬了,许多嫔妃都不喜频繁沐浴,身上的肌肤自也不如夏日那般光滑细腻。 陈嫔喜不自胜,她有些娇羞道:“只要能为陛下为贤妃娘娘分忧,叫嫔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嫔妾近日新学了舞蹈可跳与陛下看。” 天子清隽英武,她喜爱至极。 贤妃点点头,她挥手让陈嫔下去准备,随即又看了看外头有些暗下的天色,便吩咐宫人:“替本宫更衣,去勤政殿。” 半个时辰后,贤妃在王德全的带领下走进勤政殿内。 天子正端坐在桌案前看书,面色淡漠似水,深黑眸底瞧不出情绪。 “陛下,”贤妃上前行礼。 闻人凛目光从书上移开,他看向眼前的贤妃,依旧是端庄大气,妆发一丝不苟,眼前的女人似乎并未变过,依旧是那温婉大方的贤妃。 近日他忙着处理前朝之事,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对方。 “你今日前来是有何事?”他语气淡漠并未说场面话,贤妃的野心他是知晓的。 纵使知晓天子性格,贤妃在听到如此直白的话后脸上的温婉笑意也僵了僵。 她重新调整表情,柔声说道:“灵妃妹妹如今有了身孕,陛下也有许些日子未入后宫,各宫妹妹都想念陛下,臣妾听闻陈嫔近日还新学了舞蹈想要给陛下瞧瞧。” 闻人凛神色微顿:“又是舞蹈?” 怎地这些妃嫔都喜学舞蹈,分明不甚擅长,却还要跑到他跟前出风头,灵妃是这般,陈嫔也是这般。 也只有姜嫔能将舞蹈的灵气与风采展现出来,甚至于会叫他欲罢不能。 一想到姜嫔,他就联想到前日去临安宫的场景。 在这后宫他无知心人,也只有姜嫔能解一解他心中烦忧了,谁知去了还被挡在了殿外,他的心情自是烦躁的,身子也有些烦躁。 这些日子他确实没有纾解过了,前几日本想去寻姜嫔,但奈何…… 贤妃没太懂天子这‘又’字是何意,她笑道:“是了,陈嫔身子柔软,近日来又潜心研究舞蹈,想必也是小有所成,不如陛下今夜便去瞧瞧?” 闻人凛想起陈嫔那张尚算美丽的脸。 他示意旁边的王德全:“那今夜便去陈嫔宫中。” 贤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柔和半分,她又道:“近日陛下甚少去延禧宫,贵妃妹妹一向是念着陛下的,还望陛下莫要忘了贵妃妹妹。” “姝贵妃近来鲁莽了些,朕该去便会去,贤妃你且无须操心,”闻人凛语气淡淡,并没有任何不满。 贤妃主掌后宫,多说两句也是自然的,他并不反感。 “臣妾知晓了,眼下也不早,那臣妾先退下了,”贤妃行礼,她语气依旧温和眼底却有着一闪而过的微光。 陛下对姝贵妃的情谊倒也不过如此。 闻人凛微微颔首,示意贤妃退下。 在离开之前,贤妃的眼神无意划过天子身上的龙纹玄袍,她看见原本带着瓷香囊的束带换成了一只平平无奇的龙纹香囊。 她身形顿了顿但并未停下,转身便退了下去。 自己亲手做的香囊陛下也戴得够久了,换成其余妃嫔做的也十分正常。 这夜,天子便翻了沁芳宫的牌子。 消息传到陈嫔耳中时,她立即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沐浴擦香膏点熏香,寝殿也命人烧的暖暖的。 沁芳宫内并无暖阁,只能烧炭火。 闻人凛来时,陈嫔已经上好妆也换上了特制的舞衣,在瞧见天子身影的那一刻,她便开始舞蹈起来。 身形柔软,体态轻盈,的确是美的。 但闻人凛看着陈嫔的舞蹈,兴致便立即消了一半,与姜嫔相比实在是差强人意, 只是好几日不发泄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清晨时。 稍微有点权势之人,只要是感觉有些不适便会即刻寻纾解,只因他们是高位之人,完全没必要考虑太多,更不会去考虑女人的感受。 闻人凛大步来到正在跳舞的陈嫔跟前,他毫不犹豫的将对方的舞蹈打断,沉声命令:“躺去床上。” 陈嫔身形一僵,就这么愣在原地似没听懂般,但天子冷凝的目光将她唤了回来,她赶紧照做朝着床榻走去,躺下。 闻人凛跟着走了过去,床帐幽幽落下,寝殿内寂静一片,只有轻微衣料的摩挲声。 但很快,闻人凛便沉着脸重新掀开床帐赤脚走了下来,帐内衣衫稍显凌乱的陈嫔捂着胸口红着眼看向整理衣衫的天子。 她语气委屈又欲言又止:“陛下……” 她不明白为何陛下进行到一半时又停了下来,分明方才好好的啊,她也与往常一样十分配合,十分的规矩。 虽然她侍寝的时候不多,但她很清楚的记得陛下是喜爱乖巧规矩的女子。 闻人凛只觉心中烦躁,他看了眼委屈的陈嫔,说道:“朕还有折子没批,你便歇着。”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寝殿,头也不回。 陈嫔呆呆坐在床榻上,她看着男人离去的高大背影,委屈又难过的眼泪自眼角滑落。 守在殿门口的王德全见天子出来时他都惊了,却也不敢多问,赶紧跟上前去。 闻人凛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方才在与陈嫔时他脑海总是不自觉浮现姜嫔的模样,尤其是姜嫔与自己时的动人表现。 相比起姜嫔的发自内心与随心而动,陈嫔便连衬托花朵的绿叶都算不上,毫无生气叫他偃旗息鼓。 寒夜冷风阵阵,却叫闻人凛心中激动。 既想起了姜嫔,他便有了那冲动,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就连冷风都无法浇灭,让他觉得即便是在天寒地冻间,只要有姜嫔在身旁,那便可血液澎湃,不惧严寒。 闻人凛脚步一顿,冷着脸便朝着临安宫的方向而去。 他倒要瞧瞧她究竟是哪里不适,叫他好好‘治’上一治! 第114章 是他错怪了她 是夜,临安宫内。 姜月饶今夜早早在汤池泡完澡便回暖阁歇下了,她打算晾一晾狗男人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屋内温暖如春,女子懒懒躺在贵妃榻上,暖意融融的温度将她白净的小脸熏得红润,像是在画布染上红霞般。 她身上仅披着件轻纱,烛火将她完美曲线勾勒,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妖娆,但她面上的神情却是专注的,显得圣洁而纯净,如此反差叫人忍不住生出别的心思来。 此刻她正低头看着手中书籍。 木窗是打开的,珍珠去办事儿了,屋内就只有翡翠守着,除了翻书声音便没别的声响,一室静谧。 屋外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翡翠注意到了,她看向专注看书的姜月饶,轻声说道:“夜风似乎大了起来,娘娘您接着看,奴婢先出去瞧瞧,顺带再吩咐小厨房给您做些烤红薯。 您先前不是说想要围炉煮茶?那用来放茶碗的铜丝网奴婢也给您弄来了,待会便给您试试。” 天气逐渐严寒,围炉煮茶实在是合适的。 姜月饶看向窗外黑沉天空,她示意翡翠:“红薯给珍珠留一些,她也爱吃。” 翡翠轻声应下后退了出去。 就在离开的下一瞬,暖阁内的烛火便尽数熄灭。 姜月饶心底一跳,随即便落入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隐约能瞧见男人那坚毅的下颌线,以及对方身上刚沐浴过后的清香。 今夜这人不是去陈嫔殿中了吗?为何又来了她这?当真是偷上瘾了。 她朱唇轻启,带着些许疑惑:“陛下?” 娇媚语气中又带着些许慌乱,下一刻便消失在唇齿之间。 闻人凛只觉心中烦躁之意完全被抚平,取而代之的便是那最真实的冲动,男人对女人的。 怀中女子肌肤娇软而细腻,触手滑嫩至极,身上还散着熟悉而清幽的香气,仅是搂在怀中就与其他女子大为不同。 姜月饶深谙男人的劣根性,她从不介意将自己这完美的身子当做武器,之前不管条件如何她都十分精心的保养自己,更别说入宫过后了。 日日牛乳香浴,甚至还有翡翠专门为她按摩,搓在肌肤上的香膏每两日就会用光一罐,可见其用心程度。 宫中不缺保养的东西,缺的只是耐心,姜月饶能年年如一日这般养着,这是许多妃嫔都做不到的,加上她在青楼时学习的东西,便是尤物在人间。 闻人凛爱不释手,他紧搂着怀中女子,片刻后才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 姜月饶娇声开口:“陛下怎地与从前一般,竟是走了窗……” 她太懂这狗男人的脾性了,喜欢刺激,追求刺激,尤其是这时的言语间。 果真,此话一出,她便明显感觉到男人体温的变化,以及别的变化。 闻人凛语气沉沉,带着不容拒绝:“朕怀念那时场景,还请饶饶配合一二。” 那时私下而不得声张的感觉,的确是他怀念的,方才他匆匆而来也只是一时的兴起,灭掉蜡烛飞身入窗将人搂进怀中时,他便十分兴奋。 至于前几日吃闭门羹的气, 且先放去一旁。 姜月饶自是配合,她语气羞怯,声线低若蚊蝇,却也开了口。 “请……大、大人莫要叫妾身难堪……” 闻人凛只觉在血液奔涌,在汇集。 方才陈嫔给他带来的偃旗息鼓之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姜嫔的满意与愉悦。 他长期习武在夜色之中能看清六七分,就凭着这六七分,他能窥清许多细微东西。 …… 月色清冷,临安宫的暖阁却一片火热,连接暖阁的连廊两边挂着宫灯,隐隐绰绰的光亮照进暖阁木窗之中。 木窗大开着,叫人面热的剪影显现。 寒冷夜风大力拂过,将连廊挂着的宫灯吹得摇摆不定,暖阁内黄莺悦耳,还伴随着木桌重重的敲击声。 宫人早就离得远远的,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 清晨,曦光透过灰暗云层照向皇宫,将宫殿的琉璃瓦片镀上一层金光。 临安宫暖阁。 地上散落着轻纱与衣衫,厚重的玄色龙纹长袍与轻纱羽衣交叠在羊绒地毯之上,显出几分暧昧与凌乱来。 床榻之上,男子将女子拢在怀中,两人还在安睡,昨夜几乎是闹腾了一夜。 期间两人虽并未谈及前几日的不愉快,但相互的配合与反应,以及水乳交汇间,便已将天子心中的不满与火气散去大半。 此时,暖阁的殿门被人在外轻而有节奏的敲响,闻人凛睁开了眼,紧接着姜月饶也睁开了眼。 是守在殿外的王德全在提醒天子该上朝了。 姜月饶眼底划过几缕暗光,随后她面色便有些发白,抬手轻轻压住了自己的胸脯。 她用略带虚弱的声线说道:“陛下,嫔妾的心口有些不适……” 本是计划在过几日的,但既然这人来了,就借机将计划提前也可, 原本想要起身的闻人凛身形一顿,随即便低头看向怀中女子。 只见怀中女子面带孱弱,纯净的眼底似有水光在浮动,神色间也染上几分痛苦。 他心底一紧,立即询问出声:“饶饶,你怎么了?” 昨夜两人欢愉时不还好好的?难不成当真是身子不适? 闻人凛不禁回想起前几日他来时被拒之殿外的场景,难道那时饶饶并未使性子,当真是身子不适? 姜月饶唇角牵起一抹带着苍白的笑,她摇了摇头:“无事,嫔妾就是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有些想吐。” 随即,她面上染起淡薄红晕,又说道:“嫔妾这几日的心口都觉得有些闷,但昨夜陪着陛下时倒也还好……” 闻人凛瞧着怀中略带脆弱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涌起半分愧疚来。 想来是他错怪了她,先前自己竟是以为她是装的,他的饶饶这般纯净,又怎会使那些后宫阴私手段,原是他错怪了她…… 好在他昨夜来了,虽做法有些没顾她的身子,但应当是能够补救的。 这般想着,闻人凛便将人小心翼翼重新搂入怀中,并冲着殿门外吩咐:“王德全,传太医。” 姜月饶埋在天子宽阔胸膛之中,鸦羽似的长睫将她眼底情绪遮挡。 第115章 姜嫔有孕 殿外的王德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并有些忐忑的提醒。 “陛下,奴才这就去请太医,只是眼下时辰也不早了……” 再不起身上朝就要迟了。 “陛下先去上朝吧,嫔妾身旁有珍珠与翡翠守着,出不了任何事的,”姜月饶体贴而轻柔的话适时响起。 闻人凛心底一动,不禁回想起昨夜旖旎场景,忍不住哑声说道:“饶饶你总是这般体贴。” 甚至连昨夜她不舒服时都在体贴他,任他为所欲为,他虽心觉愧疚却又忍不住心猿意马。 饶饶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想来是极喜欢他的,而他也喜欢饶饶,没有什么比这更叫人意动的,若非是饶饶此刻不适,他恐怕真要做一回不早朝的昏君。 姜月饶抬头看向男人那双藏着火气暗涌的黑眸,此刻里头是怜惜与心疼亦有那热切与意动。 这人果真是个变态,愧疚竟然也能勾起他的心思来。 虽心中这么想,但她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到位,只见她那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乖顺而真诚:“嫔妾是陛下的妃子,自是要体贴陛下的。” 闻人凛见怀中女子如此乖顺,忍不住在其光滑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后才吩咐殿外王德全进来为自己更衣。 待他更衣梳洗完成后,徐太医也提着药箱等在暖阁外了。 闻人凛看向躺在床榻上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女子,他尽量将声音放得温和:“有何事便差人来告诉朕。” 饶饶娇弱叫他不能放心。 灵妃虽出乎意料的怀孕,但也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后宫前朝的注意力,如今灵妃在后宫的地位看似已然难以撼动。 他倒是能分出心神去照应照应饶饶。 姜月饶眼含春水,好似春日暖阳般柔情,眸底除了钦慕与爱恋外便再无其他,恰似九天神女落凡尘,虽沾染俗世尘埃却格外叫人爱惜。 闻人凛看见她这般一心一意爱恋的眼神后,不由地心底一动。 恍惚间,他记起饶饶也曾用这般爱慕的眼神看过霍言,而霍言从未珍视过,霍言也不配得到饶饶的爱慕。 他确定饶饶是爱上他了,就如同从前那般爱慕霍言。饶饶定是要爱他一些的,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也是最优秀的男人,他也永远不会负了饶饶。 他也要叫饶饶看清,从前爱慕霍言是多么的可笑,与他相比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此时,男人的胜负欲与占有欲莫名涌现,将闻人凛的思绪完全占据。 有手段的女子,在拿捏人心上永远能把握好那个度,若是太轻便没一点意思,没一点挑战性,但若是太重便会叫男人觉得女子不纯净,太脏。 “陛下快些去上朝吧,外头天色已经亮了,”姜月饶轻声提醒着,眼角眉梢都充斥着柔情与爱恋,将沉浸在爱恋中的女子诠释到了极致。 这句话将闻人凛思绪打断,忍不住俯身又为她捋了捋鬓角碎发,随后才匆匆离去。 天子自暖阁出来,在瞧见等在门口的徐太医时叮嘱了句:“好生为姜嫔医治。” 说罢,他还特意把王德全留在了临安宫内,他对饶饶有愧,叫王德全守着他也能够安心。 徐太医垂首行礼:“微臣遵旨。” 待天子背影在连廊消失不见后,他这才提着药箱走进了暖阁,王德全默默也跟了进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来临安宫,暖阁内是他熟悉而陌生的幽香之气,叫他紧张又有些激动,竟是连掌心都不自觉濡湿一片。 那股幽香由暖阁的热气一烘,好似长了钩子般往他心里钻去,姜嫔那张娇媚无双的脸不停在他脑中来回浮现,叫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纵使心底思绪这般僭越,徐太医的面色也只是细微变了变,脚步也不曾凌乱,就连头都始终没抬起来过。 他走至床榻前跪下行礼:“姜嫔娘娘。” 这回床帐并未放下,只需一个抬眼便能将躺在床上的女子瞧清,但他并未抬头,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有。 只听床榻上女子的声线轻柔而妩媚:“实在劳烦徐太医走一趟了。” 徐太医将头埋得更低了:“并不麻烦,为姜嫔娘娘诊脉是微臣该做的。” 比起给别宫的娘娘诊脉,他更愿意来姜嫔娘娘这里,只可惜对方并不怎么传召他。即便是每回拿膏药也都是差人来的,从未将他叫来过。 “这几日本嫔老是觉得胸闷想吐,便有劳徐太医帮本嫔请个平安脉。” 轻轻柔柔的声线飘落,一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腕也搭去了床沿上,似玉,甚至显得有几分剔透。 徐太医跪着上前来到床边,他从药箱中拿出丝帛小心翼翼的放去那只白皙手腕间,随即深吸一口气后将自己的手指放了上去。 很快,徐太医脸上的神色就变为惊讶,随即便是些许的激动与兴奋,他将手收回,朝着床上的姜月饶磕头行礼。 他语气欢喜而激动:“恭喜姜嫔娘娘,贺喜姜嫔娘娘,微臣方才诊断出您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万万没想到姜嫔娘娘竟是有孕了,也难怪对方说自己胸闷想吐,这不正是有孕的反应? 这话刚落下,整个暖阁便静了一瞬,随即便是王德全兴奋到尖细的声音响起。 “徐太医你此话可当真?姜嫔娘娘真的有了身孕?”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先前陛下才说姜嫔娘娘可怀孕,如今就这般巧的怀上了,这实在是大喜事啊。 待陛下下朝后得知此消息,指不定能有多高兴呢。 徐太医郑重开口:“请王公公放心, 姜嫔娘娘的确是怀孕了。” 若是连喜脉都诊错,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太医院内。 王德全也是明白的,他能这般询问也是因太开心了,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姜嫔娘娘肚里的孩子,才是陛下真正的第一个孩子。 他就知道,就知道姜嫔娘娘能够获盛宠! 旁边守着的珍珠与翡翠也是满脸激动,两人神色间都是刚知晓的喜悦。 姜月饶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有些恍然道:“难怪近日总觉食欲不佳,时常还会觉得胸闷想吐……” 这副模样单纯至极,却又忍不住为她开心。 第116章 只有姜嫔娘娘有这个福气 太和殿内。 天子高坐龙椅,正听朝臣上奏国事。 身穿朝服的霍言行礼后开口:“启奏陛下,那军饷贪墨案与前些日子涉及的苏省空印案似乎有所牵扯,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仔细调查。” 两个案子是近日浮出的水面,由陛下私下安排他负责,当然还别的朝中官员在一同调查此案。 案子原本是有了些进展,涉案的风丞相却不在京城。 “臣以为这两个案子涉及风丞相管辖范围,应等风丞相从苏州回来后在着手调查比较好,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朝臣,他是风丞相一派。 “臣以为也是如此。” “臣以为也是如此。” ……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朝臣站了出来,都说着要等风丞相归来,俨然与霍言为首的几人形成对峙状态。 整个大殿染上几分火气。 龙椅上的闻人凛看着这些人,目光冰冷一片。 几息后,他沉沉开口:“听闻风丞相格外重用沐主簿,临走前已将许多事务交由沐主簿处理。” 先前的沐状元已成风丞相的主簿,听说有许多要事都开始交给对方处理,可见其重视非常。 霍言拱手:“陛下圣明,的确是如此,微臣以为若有需要风丞相配合的,可直接去寻沐主簿。” “陛下,沐主簿虽受风丞相重用,却才去风丞相身旁不久,有许多事务想必也并不清楚,臣以为还是等风丞相回来再查为好,”有不赞同的朝臣站了出来。 有人立即附和:“程大人说得在理,臣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人与风丞相沆瀣一气,自然会阻止此事,虽然他们觉得霍言没那个本事能查出东西,却也不会任由其调查,怎么也要等风丞相从苏州回来再说。 万一真给霍言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那他们还得想法子将人给解决了,有些麻烦。 “此事交由霍大人全权负责,”高座上的天子沉沉发话。 程大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天子周身散出的威严吓退。 大殿内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没在说话。 这些人平日全靠着风丞相,他们也都听命于风丞相,许多也是由风丞相一手提拔上来,本事有没有不好说,但肯定是听话的。 他们靠着风丞相他们才能有今日,甚至于才有机会走上朝堂的机会。 闻人凛将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站在他身侧的小乐子上前,大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朝臣齐齐跪下叩首,恭送陛下离去:“吾皇万岁万万岁。” 天子起身离开太和殿。 王德全早已在殿门口等候许久,连廊寒风呼呼的刮,却并未吹散他脸上的欣喜笑容。 他比谁都清楚,陛下定会无比欢喜。 闻人凛大步走出太和殿后,便瞧见等在门口满脸笑意的王德全。 他眉头微蹙:“来这里做什么,朕不是叫你守在临安宫?” 王德全弓着腰,笑道:“请陛下恕罪,奴才抗旨前来是有缘由的,方才徐太医为姜嫔娘娘请脉,说是姜嫔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是因怀上了身孕。” 闻人凛脚步一顿,黑沉眼底当即便浮起几分激动,好似那朝阳拨日。 他看着满脸笑意的王德全,询问:“当真?姜嫔当真怀孕了?”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临安宫走去。 “自是真的,眼下整个临安宫都十分开心呢,算算时候姜嫔娘娘眼下有孕也是正好,”王德全快步跟上天子,嘴里轻声说着。 后宫中的女子都受西太后的迫害,也只有姜嫔娘娘有这个福气得陛下庇佑。 闻人凛自是明白王德全是何意,他心中除了欣喜外也还有几分本该如此之感。 临安宫的暖阁中。 天子面带欢喜的踏入阁内,坐在椅子上的姜月饶立即起身行礼,却被男人强有力的大手给稳稳扶住,搂入了怀中。 闻人凛的语气很是柔和:“你如今已有身孕,便无须多礼。” 姜月饶也是面带欢喜,她顺势便应了下来,并不推辞:“嫔妾明白了。” “陛下,”旁边的徐太医行礼。 闻人凛将怀中女子扶去贵妃榻前坐下,随后才看向徐太医。 他问道:“姜嫔如今怀有身孕,她的身子可强健?” “回陛下,姜嫔娘娘的身子十分康健,腹中的皇嗣也十分强健,”徐太医的脸上带笑。 闻人凛心中欢喜,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来,有显而易见的愉悦溢出。 他语气中染了笑意,笑道:“好好好,徐太医重重有赏,临安宫中的所有宫人也都有赏!”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理应要赏赐所有人。 室内所有宫人都跪了下来:“多谢陛下赏赐,多谢姜嫔娘娘。” 整个暖阁都弥漫着欢喜的气氛。 这时,徐太医有些迟疑的开了口:“姜嫔娘娘腹中身孕不过月余,平日里侍奉陛下还需节制些……否则恐有见红迹象……” 从姜嫔娘娘平日寻他拿药膏的频率来看,陛下实在有些过分,加上昨夜陛下还来了临安宫中,他便忍不住冒着被惩戒的风险多说一句。 姜月饶闻言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一声‘上道’。 闻人凛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叮嘱天子的房事,这无异于是冒犯极有可能因此受罚,却也是太医的本分,因此只要没闹得太过,许多太医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滚出去,”天子愠怒,室内气氛顷刻间便冷了下来。 徐太医不敢多说一个字,提着药箱便匆匆离开了。 室内和谐欢喜的气氛因徐太医这句话被完全打破,角落的王德全忍不住暗斥徐太医没眼色。 这种事是能直说的吗? 所有宫人都因天子沉下来的脸色而变得心生畏惧,恨不得将头埋进肚中去,唯有姜月饶面色不变,甚至还泛起一丝红晕来,似那天边红霞般。 她抬手攥住天子的玄色衣袍,有些羞怯的开口:“陛下,如今嫔妾有了身孕,往后您可不能像昨夜那般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陛下实在想,便只能温和着些……” 什么温和如何温和,自是不言而喻。 这句撩人又暧昧的话,将室内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轻松打破。 闻人凛瞧着女子泛着红晕的小脸,回想起昨夜自己的莽撞行事,不由轻声道:“是朕太过鲁莽。” 是他的不是。 第117章 宝宝在瞧着呢 姜月饶只是摇了摇头,她看向男人的眼底满是眷恋与柔情:“此事怪不得陛下,嫔妾也不知已有身孕,往后注意些即可。” 越是如此体贴,便越是叫闻人凛怜爱。 “饶饶,这后宫唯有你能叫朕这般怜惜,”闻人凛真情实意的说着,就目前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越是不争不抢的体贴乖顺,就越是叫他喜欢。 姜月饶依偎进男人怀中:“若是陛下当真怜惜嫔妾,那便答应嫔妾一个请求。” “你提,朕都答应你,”闻人凛轻轻摩挲着女子纤细的腰肢,柔声说着。 姜月饶看向男人:“嫔妾怀有身孕的消息一传出,想必各宫姐姐出于关心想必都会来看嫔妾,但嫔妾由于怀孕而心口发闷不喜热闹,便想请陛下为嫔妾下一道无须各宫姐姐们前来看望的令。” 为保各宫妃嫔借机对她下手,干脆利用男人对她的怜惜要一道口谕过来。 闻人凛点头,他看向王德全:“便说姜嫔此次怀孕反应有些大,无须让她们来看望,且免去往后的请安。” 吩咐过后,他又低头看向怀中女子:“饶饶可还有什么请求便一并提出。” “嫔妾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陛下在嫔妾怀孕期间能多来看看嫔妾即可,”姜月饶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接着她又像是有些怕被误会似的,轻声补了句:“嫔妾曾听闻怀孕时,腹中宝宝也是能记事的,倘若时常与宝宝说话讲故事,待宝宝出来后便会与父亲的感情极好,宝宝也会十分聪慧。 嫔妾想着陛下乃真龙天子,若能时不时与宝宝多几句讲些故事,宝宝将来出生后便也会同陛下一样威武又聪慧,嫔妾也希望宝宝与陛下能够亲近。” 这是母亲对腹中孩儿最真诚的期盼,无关其他。 闻人凛只觉心底有暖意流动:“他是朕的宝宝,自会同朕一般聪慧,朕也会时常来看他给他讲故事说说话。” 相比起灵妃的借孕争宠,他觉得饶饶才是实实在在的为宝宝考虑,这才是做母亲应有的关心与爱护。 姜月饶眉眼弯弯,她有些忍不住般开心的往男人脸颊亲了一口。 软软中带着幽香的气息叫闻人凛心中一动,当即便将人搂在怀中。 “陛下,不可,不可,宝宝在瞧着呢……”姜月饶语气娇媚,带着撩人之感。 她已经把这变态的喜好拿捏得死死的。 果真,男人听她这么说反倒是更激动了,将她按在怀中又亲又搂(揉)的,许久后才放开她。 闻人凛在临安宫待了许久,他陪着姜月饶围炉煮茶还吃了红薯,最后是有大臣觐见才将他叫走。 在临走前,他又赏赐了许多东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 当日,姜嫔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众妃嫔震惊不已,她们根本没料想过姜嫔会怀孕。 毕竟在灵妃怀孕前,后宫三年可一直是处于无皇嗣的状态,有时她们甚至会怀疑是不是陛下有什么问题。 但眼下灵妃与姜嫔都接连怀孕,这如何能叫她们不震惊?在震惊过后便是立即想要去临安宫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是这些一窝蜂前来的嫔妃都被珍珠给挡在了外头,她们只得悻悻离去,不过在离去前还好一顿的奚落了陈嫔。 昨夜天子去陈嫔宫中待了会儿,随即又离开去临安宫的消息也早就传遍了。 陈嫔被几个位分还没她高的妃嫔明里暗里的嘲笑了好一番,贤妃与姝贵妃当时也在场, 并未阻拦那些妃嫔的言语。 * 沁芳宫中。 陈嫔怒气冲冲的回到寝殿,她连身上的披风都没解,便将桌上茶盏狠掷到地上。 她语气中满是愤怒:“姜嫔那个贱人她凭什么!” 灵妃有孕就算了,眼下姜嫔竟然也有了身孕,她凭什么有如此福气。 自打姜嫔那个贱人入宫后,她的日子便越过越难,昨日好不容易陛下来了她宫中,半途还被姜嫔给勾了去,今日便传出有孕。 实在是气得她胸口发疼。 陈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姜嫔。 旁边的杜鹃心疼的为她顺气,说道:“娘娘,您别气了,那姜嫔如今有了身孕也是动不得的,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本嫔如何能不生气,那个贱人入宫前清白就被毁了,位分却是与本嫔一样,这对本嫔来说简直就是羞辱,如今她不光抢了本嫔的宠爱,甚至还怀孕了……”陈嫔又气又无奈。 整个后宫就只有她与姜嫔是嫔位,偏姜嫔除了有张好脸外什么都不如她,但陛下总是把姜嫔放在她前头,叫她受尽了羞辱。 陈嫔想着想着便捂着胸口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姜嫔那个破烂货,陛下竟要如此对她…… “娘娘,这些话您可不能再说啊,先前陛下便特地下了命令,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杜鹃满眼的心疼。 她家娘娘在入宫前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陈嫔‘呜呜’哭着,只觉难过极了,她也想有个孩子,她也想要宠爱。 杜鹃在旁边想了想,轻声说道:“娘娘,您不如再去找贤妃娘娘出出主意?” “昨夜便未留住陛下,贤妃娘娘想必也不会再信我了……”陈嫔抹着眼泪,心里在把姜嫔千刀万剐。 杜鹃语气笃定:“若是姜嫔没怀孕,贤妃娘娘可能不会再用您,但眼下姜嫔有孕了,那贤妃娘娘定会再次用您的!” “当真?”陈嫔的眼中浮起希冀。 杜鹃点点头,轻声说道:“娘娘是真的,眼下后宫两人有了身孕,谁都想要做下一个,您若是去请贤妃娘娘帮忙便是向贤妃娘娘投了诚,以您的家世也是能为贤妃娘娘帮些忙的。” 后宫能用之人并不多,她家娘娘算是不错的一个。 陈嫔点点头:“即刻便随本嫔去贤妃娘娘那。” 钟粹宫中。 贤妃看着陈嫔眼含泪水的委屈模样,心中觉得她不中用,但脸上却带着安抚的神情。 说道:“昨夜之事也不能怪你,姜嫔是宫外女子难免会使些手段,但眼下她怀孕便不能再侍奉陛下,你与她同位要好生为陛下分忧才是。” 第118章 发现麝香 陈嫔听着贤妃的安抚,心中顿时就涌起几分委屈来,仿佛找到理解自己的知心人般。 她忍不住拉起贤妃的手,诉说着:“贤妃姐姐,嫔妾就是气不过,她姜嫔家世背景皆不如嫔妾,偏这般好命……” 在这后宫中,也只有贤妃娘娘能对她施以援手了。 贤妃将自己的手从陈嫔手中抽了出来,才又重新覆在对方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你且等几日,眼下灵妃与姜嫔二人接连有孕,陛下总该欢喜几日的。 待那欢喜劲儿过了,本宫再去陛下跟前谨言一二,你自可代替灵妃与姜嫔侍奉陛下。” 陈嫔点点头,脸上浮起欢喜之意。 她感激道:“嫔妾多谢贤妃娘娘,往后贤妃娘娘有用得到的地方,嫔妾万死不辞!” 贤妃微笑看着陈嫔,也缓缓点了点头,眼底深处那抹嫌弃的幽光稍纵即逝。 陈嫔虽说人不太行但有个家世摆在那,也是够为她所用,必要时刻能为她解决大患。 就比如灵妃肚里的孩子。 灵妃的家世很好,若是被她诞下皇子,那中宫之位指日可待,姜嫔无家无势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 清灵殿内。 灵妃躺在床榻之上,她在听完姜嫔有孕的消息后,面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苍白,手下意识便抚住自己小腹,神色间弥漫着怒气。 “娘娘,您可莫要动气,徐太医说您现在的身子不宜动气啊,”柳絮站在旁边满脸的关切。 在灵妃娘娘诊出有孕后的几日,有天晚上小腹忽觉有些不适,便立即派她去私下请来了徐太医,徐太医诊断后便说灵妃娘娘的身子偏虚,从而导致腹中孩儿也有些虚弱。 灵妃深吸一口气,在努力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平复下来。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沉沉说道:“本宫也没必要生气,姜嫔身后连母家都没有,根本不足为惧。”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略带苍白的脸色却格外阴沉,左手也紧紧攥成了拳。 本该是她一个人的风头,如今被姜嫔分了一半去,她心里没法不在意,但她为了自己的腹中孩儿,却又没法去在意。 柳絮看出灵妃心中不快,她轻声劝慰:“娘娘您说的很对,如今您只需养好腹中皇子,只要皇子平安降生,风丞相便会在前朝提议册封皇后,您到时便可顺利登上后位,根本无须在意一个姜嫔。 若那时您在看不惯姜嫔,便随意寻个借口将她的孩儿交由品性端正的妃嫔抚养即可,这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她说话一向是好听的。 春梅闻言忍不住看向柳絮,眼中带着惊诧与不赞同,只觉对方是在为虎作伥。 灵妃对柳絮的话十分受用,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语气也重新恢复往日的平和:“安胎药送来了吗?” 柳絮行礼:“回娘娘,已经送来了,娘娘是否要现在喝?” 灵妃招招手,示意端过来。 片刻后,春梅将安胎药端了过来,还拿着几块蜜饯。 灵妃皱眉端起黑乎乎的安胎药一饮而尽,随即又囫囵含了块蜜饯进嘴里,只觉这安胎药分外的苦涩。 她躺床榻上,殿内的炭火烧的很旺,该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但她却时不时就会觉得冷,可能是陛下好几日不曾来看她,她心底觉得孤寂难过。 但她眼下不宜主动邀宠,甚至在陛下来看她时还要主动拒绝,不能让陛下时常待在这里。 她不想叫旁人知晓她的胎象不稳,尤其是腹中孩儿还不到三个月,若是被别的妃嫔知晓她胎象不稳,这对她没有丝毫益处。 只是先前陛下几乎日日来她这,自她怀孕后就不大来了,这叫她心底不由地有些失落。 加上徐太医让她多卧床少走动,日日待在寝殿中,就更显寂寞了。 想到这,灵妃忍不住询问:“陛下可有说要翻本宫的牌子?” 虽知晓不能被看出端倪,她却依旧是想要询问。 柳絮为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轻声劝道:“娘娘您有了身孕,陛下日日都在问您的身子,陛下不来也是为您考虑的,那内务府的东西日日流水似的送来咱们宫中,可见娘娘您依旧是盛宠。” 这句避重就轻的话宽慰了灵妃。 “你说得对,如今本宫腹中孩子是最尊贵的,只要陛下念着本宫就好,”灵妃脸上的失落散去。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只需好好养胎即可。 柳絮看着卧床的灵妃,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讳莫。 这才多少时日便觉紧张了,往后还有更紧张的呢。 * 相比清灵殿灵妃的自我安慰,延禧宫中的姝贵妃便显得有几分狂躁。 她从临安宫回来后,便吩咐秀禾:“你去将刘太医请来为本宫开一副助孕的方子。” 灵妃怀孕便罢了,眼下竟连姜嫔都有了身孕,这叫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才是与陛下一路走来之人,与陛下感情最为深厚之人,她也应当怀孕才是。 就这样,姝贵妃这边也开始喝起了助孕药。 后宫其余妃嫔见状也纷纷不甘示弱,都去请了太医过来为她们开助孕药,就连贤妃那边也寻太医开了方子,一时间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在喝药。 这些妃嫔喝下助孕药后便开始主动去勤政殿邀宠,但都被天子给拒之门外,不见任何一个人,依旧是按照从前的频率去宠幸后宫妃嫔,并不因为任何妃嫔而改变。 灵妃那边倒是没在去过,听闻是灵妃大度主动表示如今有了身孕不宜伴驾,要将更多的机会都留给其他宫的妃嫔,这倒是叫人十分惊讶。 于是乎,整个后宫与天子见面次数最多的妃嫔,便由灵妃变成了姜嫔,这些妃嫔在松了口气时,心底也十分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期间贤妃又召集各宫妃嫔请了一次安,自是怀有目的,这次的请安灵妃与姜嫔都并未出席。 这日,临安宫内的暖阁温暖如春。 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她身形窈窕丝毫看不出是有孕之人。 珍珠与翡翠匆匆自外头走了进来,两人的面色都极为难看。 她们进来后便直直跪了下来,珍珠语气凝重:“娘娘,奴婢今日在检查内务府送来的桂花头油时,发现香味变得厚重了些,翡翠细细分辨后发现里头有麝香。” 第119章 亲手梳发 姜月饶神色一顿,立即看向跪在地上的珍珠与翡翠。 她语气并不紧张,倒显得有几分玩味:“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怀孕之事一公开,还不到半月那些人便按捺不住了。 “娘娘,要不要立即告诉陛下,让陛下去调查处置背后之人!”珍珠的语气带着愤怒。 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勤政殿告知陛下一切,让陛下替她们娘娘做主!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她问道:“灵妃姐姐的身子可还好?” 灵妃胎象孱弱一直在私下保胎,这也是她最近一段日子避宠的原因。 珍珠不明白自家娘娘为何问起清灵殿的事,却还是仔细回答:“奴婢听闻灵妃娘娘的身子这些日子好了些,想来是徐太医开的安胎药起了些作用。” “那加了麝香的桂花头油共有几瓶?”姜月饶将手撑在矮桌上,神色间带着些许的思索。 翡翠立即说道:“奴婢这次领了四瓶回来,四瓶的味道都有些厚重,但奴婢却只在一瓶中发现有麝香。” 可见下手之人是有些小聪明的。 “将那瓶带有麝香兑入没有麝香的头油中,然后想法子送入清灵殿中,”姜月饶眉眼弯弯,模样瞧着温和极了。 不敢对灵妃下手,便拿她开刀,她倒要瞧瞧这些人能不能躲过灵妃的报复,她也想看看灵妃腹中的胎儿究竟有多虚弱。 是否像徐太医所说,七八月便会落下。 徐太医如今受灵妃信任,因此对方身子有何问题她也可略知一二。 珍珠与翡翠二人应下后起身。 这时,一道高大身影走了进来,是一身寒气的闻人凛。 男人身上披着大氅,深邃眉眼在冷色中显得愈加冰冷,周身气场也分外凌厉。 眼下已是初冬,第一场雪也在前几日落下,外头是很冷的,时不时还会飘上几片雪花。 “饶饶在看什么书籍?”闻人凛进来后并未直接走去贵妃榻,而是将身上大氅脱下后又去火盆边烤了烤,将身上与手都烘得暖和。 他怕直接去贵妃榻会冻饶饶。 姜月饶撑着下巴,她看着烤火的男人的动作,轻声开口:“嫔妾看的是江山写的《要塞战记》,正巧看见离心敌军而相互牵制那一篇。” 闻人凛收回被烤得暖和的手,他大步来到贵妃榻前,将娇软女子给搂进怀中,有些惊讶道:“朕不曾想饶饶竟还喜欢看兵书。” 这的确是叫他有些诧异,《要塞战记》读起来十分乏味,或者说任何兵书都乏味。 姜月饶在男人的宽阔胸膛蹭了蹭,笑道:“嫔妾近日也是看腻了那些游记诗词,这才想要换些来看,没成想这本兵书看起来这般困乏,陛下若是不来嫔妾应当就看睡着了。” 说罢,她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底也浮起晶莹水光来,一副娇软撩人的模样。 “这些书的确不适合你,待过几日朕叫人再给你送些有趣的书籍来,”闻人凛忍不住在怀中女子的眼上落下一吻。 “嫔妾多谢陛下。” 闻人凛忍不住将大掌放去姜月饶柔软小腹上,掌下隔着衣料的肌肤与未怀孕时一样,能够勾起他许多心思,就是暂时还没有父爱。 他将语气放低:“今日宝宝可有闹腾你?” 自打怀孕后饶饶便时常心口发闷,虽徐太医与刘太医都来看过且做了山楂丸子给饶饶,但他依旧是不太放心。 姜月饶有些嗔怪,眼底波光潋滟:“连三个月都没有呢,宝宝哪里能闹腾到嫔妾。” 说着,她又用自己柔软的脸颊在男人胸膛轻轻蹭了蹭,让身上清幽香气传进男人鼻息。 闻人凛瞧着怀中女子小猫儿似的动作,神色间闪过柔情,只觉心底有温暖浮动,一股温馨而柔软之感在他周身铺开。 此刻的两人就好似一对寻常夫妻。 “虽不能闹到你,却也叫你身子不爽利,”他眼底浮起点点心疼,搂住怀中女子腰肢的大手也由细腰挪至了肩膀。 姜月饶注意到对方这一细微的动作,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 “今日内务府新送了桂花头油来,嫔妾觉得甚是好闻,翡翠你快拿来给陛下瞧瞧。” 闻人凛对这些女子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眼下怀中女子来了兴致,他便也难得的好奇了些。 很快,翡翠便将那桂花头油拿了过来,是由嵌了宝石的白玉小罐装着的。 姜月饶亲手将头油接过后打开,那带着桂花的清幽之气便自瓶中蔓延开来,在暖阁内浮动。 “这头油的桂花香气浓厚,在这冬日里用起来,倒显得有几分意境,”闻人凛用心评价着,倒十分捧场。 若是换做从前,他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头油。 姜月饶点着头:“嫔妾也觉得这次的香气格外厚重,既是陛下也觉得不错,那便请陛下为嫔妾沾着这头油梳一梳发尾。” 她朝着男人眨了眨眼,其中有期盼欢喜亦有叫人不能拒绝的柔情。 翡翠垂头递上沾了些头油的白玉梳,闻人凛接过后开始为姜月饶梳发。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绸缎般的黑发,触感似轻纱般柔软带着微凉的感觉,这是一种令闻人凛有些奇怪的感觉。 是指尖乌发带来的,亦是从心底生出的。 他虽不受先帝宠爱,却也从未给旁人梳过发,这本也是件很亲密的事。 “自有孕以来,饶饶的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闻人凛一边小心为姜月饶梳着发尾,一边沉沉说着,语气中不见丝毫的愠怒,反倒是带着几分宠溺。 这后宫中没有任何一个妃嫔敢叫他动手为其梳发的,可不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吗? 姜月饶的语气染上几分撒娇:“陛下是宝宝的父皇,若是陛下与嫔妾亲密,往后宝宝也会更好。” 这副耍赖的模样,带着点点骄横却并不叫人反感,反倒是激起闻人凛心底的恶趣味来。 “饶饶想与朕亲密,有个更好的法子,”闻人凛声线变得暗哑,其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深意。 第120章 一个都不会放过! 徐太医虽说要小心行事,但刘太医却说稍加注意即可。 姜月饶瞬间便懂了男人的意思,她茫然的眨了眨眼,似水的眼底带着疑惑。 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与好奇:“陛下说还有更好的法子,那是什么?” 她虽怀有身孕,但她那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所呈现出的状态也是恰到好处,分明已经人事却依旧纯洁如纸,这实在太有冲击性。 对男人而言,这种反差与冲击性要比任何引诱的手段都难以抗拒,闻人凛是天子,亦是男人。 他天生便有着比寻常男人更加强烈的野心与欲望,在后宫礼教的规矩下,他如此难得寻到姜月饶这般至纯至妖的女子。 自然是姜月饶稍使手段,便能将他心中热切勾起。 “饶饶不知便让朕来告诉你。”他这般说着。 便扯着怀中女子的手…… …… 姜月饶在男人怀中沉沉睡去,方才虽不累但架不住她近日有些嗜睡。 闻人凛轻柔将人抱去了床榻上又唤了宫人打水过来,床榻上女子白嫩而通透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消退的红晕。 方才他顾忌着饶饶实际上是有些不满足的,但心底却是格外的舒适与温暖。 旁边的翡翠垂首出声:“陛下,可要让奴婢为娘娘擦身子?” 闻人凛看也未看她,只吩咐:“你且下去。” 翡翠立即退出暖阁,整个室内便只剩下闻人凛与床上熟睡的姜月饶。 闻人凛站在床榻前看了会,这才亲自拧了帕子上前为人清理。 女子身形完美,腰肢格外纤细,但该有的地方也十分合适,如此体态在后宫当称做第一。 再看女子白嫩的肌肤,没有一处是不娇嫩的,尤其是那处连绵重叠,更是格外叫人醉心。 闻人凛细细为熟睡的女子擦拭着身子,就像在擦拭一件珍品般,带着欣赏与占有。 ‘噗通’,是帕子重新落入清水的声音,也是重新拉开束带时。 天子又在床榻前站了许久,这才叹息出声,随后离去。 …… 姜月饶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珍珠也带来已将桂花头油送入清灵殿的消息。 她轻抚着自己被闻人凛梳过桂花头油的发梢,慵懒示意:“分一些干净的头油出来,再将没加入麝香的头油都给加上。” 那人只要动手了,那下了多少,害了几人,便都由她说了算。 怎能只针对她一人呢,要将枪口对准全部皇嗣才是,要做就要做大些。 翡翠轻声应下。 “娘娘,奴婢方才去查了查,有位薛贵人近日有些可疑, ”珍珠朝姜月饶汇报。 姜月饶脑海中浮起一张清秀的脸来,她眉眼一挑:“哦?是那位名叫薛楚楚的贵人?” 她之所以记得薛贵人,是因当初入后宫时,她让珍珠将所有妃嫔的家世都打听了下来,那名薛贵人给她的印象是有些深刻的。 薛贵人的父亲是位将军,曾跟随闻人凛四处征战,还在苦寒之地驻守过三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薛将军所驻守的吐蕃有一特产,那便麝香。 还是那效力最足的麝香。 当时她便将薛贵人记下,还在心底标了个特别关注。 珍珠面色凝重:“是那位薛贵人,奴婢查到那位薛贵人在内务府有人手,并且薛贵人时常会去内务府领香料,应当是善调香的。” “听闻前些日子贤妃姐姐曾召集过后宫妃嫔请安,也不知是说什么些什么,”姜月饶自床榻上起身。 她身穿洁白缎面寝衣,那张圣洁而高贵的面庞仿若仙子,她身上的气质已由贵气在转为圣洁,这些变化都是一点点的,叫人不易察觉的。 珍珠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轻声回答道:“是,贤妃娘娘的那次请安,灵妃娘娘也没去,但那位薛贵人倒似乎与贤妃娘娘走得并不近,反倒是与姝贵妃私下有些往来,就是在那次请安过后。 奴婢还发现,为薛贵人打通内务府人手的,并非是她宫中之人,她应当是与人结盟了。” 她怀疑是姝贵妃给薛贵人提供了帮助。 姜月饶皱着眉她觉得有些不对,自己没身世没背景,闻人凛对她在明面上也没表现出太令人侧目的宠爱,都由灵妃挡着呢。 她被珍珠扶到贵妃榻前坐下,随后轻叹一声后,颇有些无奈道:“既不知到底是不是,那便先将人给惩戒了再说。” 这些妃嫔对她都是有敌意的,她也不介意多树些敌,眼下她在闻人凛心中的形象算是彻底立住了,只管将人给处置了便是。 她的行事作风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珍珠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兴奋道:“奴婢谨遵娘娘之命。” 那些个想要陷害她家娘娘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 翌日,清灵殿内。 灵妃今日的心情还算好,昨日内务府送来两瓶桂花头油她闻着味道甚好,接连喝了这么多日的安胎药,她也能下床走走了。 在用早膳时,春梅见灵妃精神尚佳,便提议道:“娘娘今日不如挽个繁杂些的发髻,在戴上陛下赏赐您的蝴蝶灵簪,配那桂花头油的香气,想必定是乌发飘香。” 那蝴蝶灵簪是由能工巧匠而铸,蝴蝶翅膀振翅欲飞格外灵动,是极其珍贵的技艺。 灵妃心情不错:“便依你所言,为本宫梳个好看的发髻。” 随即她又看了看窗外的阴沉的天色,想着若是中午有太阳出来,便去御花园转转。 其实她更想去寻陛下,但她腹中的孩儿不允许,为避免意外她也得少费些心神。 春梅见灵妃有兴致,便立即应了下来。 早膳过后,灵妃便坐在妆镜前,柳絮手中捧着桂花头油,春梅则是用木梳沾了头油开始为她梳发。 随着春梅梳发的动作,沉沉的桂花香气逐渐在殿内铺开。 “娘娘,这次的桂花头油当真是香气四溢,奴婢从未闻过这般香的味道,”春梅觉得这头油的味道很是好闻,与从前的都不太一样。 灵妃唇角也勾起淡淡笑意:“内务府这次送的头油的确不错。” 第121章 撞见 很快,春梅便为灵妃梳妆完成,外头也有丝丝缕缕的日光穿透云层露了出来。 守在旁边的柳絮察觉后,笑道:“娘娘今日的妆发与裙衫当真是明艳,不如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徐太医也说您歇了这么多天腹中皇嗣差不多也稳住了。” 方才在梳妆时灵妃也瞧见自己面色红润,她也有些跃跃欲试。 春梅却有些犹豫的开口:“娘娘外头严寒,您不如就在咱们宫殿的院内走走。” 如今娘娘应当以腹中孩儿为重,不能有任何闪失。 灵妃并非是谨慎的性子,再说她在这殿内待得太久了,实在是想出去走走。 她有些不耐烦:“废什么话,待会你与柳絮好生扶着本宫不就行了。” 这个春梅虽是她的陪嫁丫头,但不知为何用得还不如柳絮顺手。 春梅被灵妃呵斥后便不敢再开口,反倒是柳絮想了想,说道:“奴婢瞧着天色也还早,不如您等奴婢走一趟太医院,将徐太医请来为娘娘诊脉无误后,娘娘再去御花园?” 她觉得姜嫔娘娘会需要灵妃娘娘去御花园的消息。 “娘娘,柳絮说得可行,还请娘娘准许,”春梅连连开口。 灵妃瞧了眼外头的日光,最终点了头。 柳絮匆匆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临安宫便收到灵妃会去御花园的消息。 此时的姜月饶正染着指甲,这次她指甲的淡红色转为了嫣红,叫她圣洁高贵中透出几分艳色来。 “灵妃姐姐许久不见陛下,想必十分想念,去勤政殿将陛下请来,然后再将陛下去御花园的消息散出去,”她袅袅起身,姿态优雅而贵气,丝毫瞧不出是个怀有身孕的孕妇。 她低头瞧了瞧身上并不显身材的襦裙,又吩咐:“将本嫔那身紫红曲裾裙衫取出来。” 那紫红的曲裾裙衫很有垂感,裙身细长极其显身形,最重要的是那件裙衫是前几日上贡而来,整个后宫只此一件。 不知灵妃看见她穿上这独一无二的曲裾裙衫,会有多生气,在搭配上那加了麝香的桂花头油,应当能叫她见血的吧? 若是不会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再加点别的去刺激她即可,比如自己与闻人凛秀秀恩爱,不怕她不动气…… 很快,后宫各妃嫔便收到陛下即将去御花园的消息,那些个心思活络的便立即开始打扮,为前往御花园而准备。 别看天子几乎日日出入后宫,也足够的雨露均沾,后宫那么多女子当真轮起来,一个月能轮到一回都算好的。 况且一个月一回,这要多久才能够怀孕?从前后宫无人怀孕便不说了,现在有了两人怀孕这谁能不着急? 于是许多嫔妃都一窝蜂的去了御花园,其中自然也包括不怎么受宠的薛贵人。 今日天空有灿烂日光透出,御花园内凌风而开的花儿依旧不少,只是缺少几分绿色的生机。 寒风泠泠,灵妃披着厚重的披风慢慢走在石子路上,她手中还抱着一个暖炉,冬日阳光洒在身上虽并没什么温度,却能将她心底阴霾逐渐驱散。 她已经许久都没出来过了,方才徐太医去给她诊脉,说随着月份增加,皇儿在她腹中也会逐渐康健起来,滑胎之象也会慢慢消失。 灵妃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面色变得慈爱而温和。 往后她在这宫中便再也不是自己一人了,她有自己的皇儿,有了自己的依靠,陛下也会因她产子有功而晋升她的位分,前朝的父亲也会将她推向后位。 这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 就在灵妃沉浸在幸福的畅享中时,她小腹传来闷闷的痛感,但只是转瞬即逝,她来不及深究,便听闻不远处凉亭中传来一阵笑声。 女子娇嗔的声音响起:“分明是亭中赏花的意境,却偏被陛下提起在那寺庙中……” 紧接着,便是男人磁性而温和的声线:“饶饶的桃雕格外香甜,叫朕魂牵梦绕。” 灵妃距离凉亭的位置并不算远,她将凉亭中天子与姜嫔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原本还明朗的心情顷刻间便如同置身于冰窖中。 陛下,陛下怎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刻,还叫着姜嫔的小名,陛下不应该对谁都是冷淡漠然,不管叫谁都是位分吗…… 灵妃有些茫然,她只觉心冰凉冰凉似有寒风吹过,就像是破了个大洞般,她如今是盛宠,陛下对她却从来不是这样的。 而凉亭中浓情蜜意的话还未停下。 “陛下前几日送嫔妾的这身紫红曲裙衫,嫔妾很是喜欢。” “这紫红曲裾裙衫只此一件,也衬得你似那九天神女般动人,整个后宫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曲裾裙裙衫了。” “陛下既是喜欢,那可要时常去看望嫔妾与陛下的宝宝,多与宝宝讲故事……” “好,朕都依你。” …… 灵妃听着天子与姜嫔的话,她只觉心如刀割,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不禁回想起在勤政殿门口那次,天子也是这般的温和软语。 她是爱陛下的,若是没撞见陛下与姜嫔,她也一直以为陛下是喜欢她的,甚至在前一刻她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宠爱胜过后宫所有女子。 但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叫她发现原来她以为的盛宠只是笑话。 陛下从未叫她们的孩子宝宝,更没有给腹中孩子讲过故事,也没有说自己令她魂牵梦绕…… 就在灵妃失魂落魄间,凉亭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呼。 紧接着,姜嫔欢喜似黄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呀!灵妃姐姐今日竟也来御花园赏花了,当真是巧呢。” 沉浸在悲伤中的灵妃下意识便朝凉亭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虎皮大氅的纤细身影翩然从凉亭中走了过来,女子紫红色的曲裾裙衫在大氅下若隐若现,依稀可见她那姣好玲珑的身形。 女子的面庞好似并未施妆,却显得格外动人,柔和而美丽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飘飘似仙的圣洁感。 女子身后跟着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此刻男人的眼神中布满柔情,正牢牢锁定女子纤细的背影,仿佛怕女子在眨眼间便翩然离开似的。 灵妃的面色越来越白,还带着几分铁青,她神色间的妒意几乎要溢出,但下一刻,被柳絮扶着的手便传来痛感,是对方在提醒她。 第122章 灵妃的心痛 痛感令灵妃回过神来,她勉强将脸上的妒意收回,神色却僵硬无比。 姜月饶好似蝴蝶般轻盈落在她身旁,丝毫不见孕期的疲态与不便,在这冬日阳光之下甚至还显得更加动人了,这将灵妃衬得有些狼狈。 这些日子灵妃的精神都不大好,一边要好好养胎,一边又要应付外头避免露出破绽,这令她十分焦虑,许多夜晚都辗转难眠。 精神不好,自然不能光彩动人,姜月饶往她身旁一站,更是将她衬得疲惫不堪。 灵妃觉得自己面前的姜月饶无比扎眼,她不想看对方,只将目光落去了玄衣龙袍的天子身上。 多日不见,陛下依旧英武非凡,依旧能叫她心动,越是这般,她便越难以隐藏眼底的妒恨以及心底的难受。 灵妃面色僵硬的屈膝:“陛下。” 她希望陛下能够看到她,对她也能够温和软语。 闻人凛对灵妃在这里还是有些诧异的,他知晓灵妃最近在私下保胎,刘太医早就察觉只是假装被隐瞒罢了。 他觉得灵妃此时应当是躺在床上,而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纵然心中有所疑惑,但他的面色依旧是淡漠的,只随意开口:“起身吧。” 随即便上前把姜月饶的腰肢给扶住了,这石子路不平,他怕饶饶不小心摔倒。 前朝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在这后宫内倒是无须再对灵妃多好。 灵妃默默起身,看见天子的动作后心底不禁酸楚一片,而姜月饶身上的紫红曲裾裙衫更觉刺目。 此刻的她恍惚觉得,似乎什么盛宠都是虚的,根本比不上天子的一个关心的动作重要。 “灵妃姐姐,你也用了这桂花头油?那咱们俩的喜好还真是相似呢,嫔妾今日也用桂花头油梳了发,”姜月饶稍稍退后一步,她一边观察着灵妃,一边欣喜说着。 灵妃用的桂花头油可是掺了麝香的,她不能多闻。 这时,站在她另一侧扶着她手臂的珍珠,又将她往后头带了带。 “奴婢听闻这桂花头油是内务府新出的,统共就只送去娘娘与灵妃娘娘宫中,”珍珠笑着捧场。 闻人凛也嗅到那桂花的香气,便对旁边的王德全说了句:“这头油倒的确不错,便给内务府制这桂花头油的奴才看赏。” 王德全立即笑道:“奴才替他们谢过陛下。” 姜月饶全程都满眼倾慕的看着天子,眼底满是星星,脸上也洋溢着幸福而开心的微笑,叫人一看便觉满心欢喜。 闻人凛察觉到她的目光,忍不住回头与她对视,搂住她腰肢的大手也紧了紧,沉声询问:“嗯?饶饶这是怎么了?” 姜月饶摇了摇头,眼波流转中带着些许羞怯,有些不好意思道:“嫔妾、嫔妾只是觉得陛下甚是好看,陛下是这天下最好看的男子了…… ” 说罢,她便将头给低了下去,双颊与眼尾处也飞上红晕,似那春日里开得烂漫的桃花,妖娆而勾人。 闻人凛被姜月饶这般直白而简洁的话得一愣,随即整颗心都好似涨满了般。 有时花哨而华丽的话远不如朴素而直接的话的叫人心动。 他忍不住将搂在姜月饶腰侧的大手收紧,神色间的淡漠散去,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饶饶也是这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闻人凛目光似水,旁若无人的与姜月饶说着情话。 在他心中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看着面前你侬我侬的两人,灵妃觉得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她心突突跳着,只觉难受极了。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 天子威严而关切的声线响起:“这里冷,饶饶与朕再回凉亭坐坐。” 姜月饶点点头,随即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灵妃。 她语气惊讶:“灵妃姐姐的面色怎地有些苍白,可是被寒风给冻着了?姐姐也随嫔妾去凉亭坐坐吧,那里已被宫人临时挂了帘子,里头也放着炭盆呢,可一边赏花一边喝些热茶。” 灵妃难受极了,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姜月饶跟她说的话,耳边只回荡着方才天子的柔情蜜意。 天子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温柔,但偏对姜嫔这般温和,与姜嫔一比,从前自己的沾沾自喜就是个笑话。 柳絮见灵妃有些恍惚,便主动扶着她往凉亭去了。 姜月饶看了眼柳絮,她回身与闻人凛并排而走。 凉亭拉了三面的帘子,留了一面给主子赏花,外头也临时搬来了开得娇艳的花卉,凉亭里头放了好几个碳盆,石凳上也放了软垫,有宫人正在里头煮茶。 “当真是暖和的,那嫔妾便能与陛下在这多赏会儿花了,”姜月饶走进凉亭,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喜。 闻人凛拉着姜月饶在石桌前坐下,姜月饶立即招呼走进来的灵妃。 她脸上挂着亲切又柔和的笑意:“姐姐,你快快坐下,咱们一起喝热茶暖暖身子。” 凉亭中是暖和,但灵妃在坐下后却觉得更冷了,她想要离开却又忍不住想要与陛下说说话。 灵妃欲言又止的看着天子,神色间带着几分卑微,但对方的目光根本就没落在她身上,只是看向与自己坐在一起的姜月饶。 就当她忍不住想要开口时,却被姜月饶给抢了先:“呀,今日还真是巧呢,竟是遇见了这么多的姐妹,珍珠,你快去将外头的姐妹们迎进来赏花。” 只见凉亭外头出现了一群莺莺燕燕,闻人凛见状他面色立即就变得有些阴沉。 好不容易与饶饶出来走走,遇见个灵妃便罢了,眼下还来了这么多的女人。 灵妃看见那些明显是盛装打扮的妃嫔,她忍不住挺了挺背脊,重新整了整神色,不想让人觉得她被姜月饶给比了下去。 很快,外头的妃嫔便被珍珠请了进来,有贤妃、姝贵妃、陈嫔、林贵人、薛贵人…… 姜月饶柔和的目光在这些妃嫔身上扫了圈,特意在薛贵人身上停了一瞬, 并不叫人察觉。 而薛贵人在走进凉亭后,她眼底的神色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凉亭挂了挡风的帘子,除了清爽的茶香外,便是一股绵长深沉的桂花香气了…… 第123章 突发晕厥 这些进来的妃嫔齐齐给闻人凛行礼:“臣妾(嫔妾\/妾身)参见陛下。” 闻人凛挥手示意她们起身落座,旁边的宫人搬来凳子放去她们身后。 姜月饶想起身给贤妃与姝贵妃行礼,却被闻人凛直接给拦下了。 他道:“你与灵妃如今怀有身孕,便无须多礼了。” 贤妃点头,语带认同:“陛下说得对,如今姜嫔妹妹与灵妃妹妹便是整个后宫最重要之人,这些个礼节从简即可。” 姝贵妃虽并未说什么,但她面色冷淡,看向姜月饶的眼神也带着些许的不快。 灵妃不行礼便罢了,姜月饶算个什么东西。 旁边宫人开始为众人上热茶,一时间大家都低头品茶,天子在场,众人都有些放不开,就连平日里爱说话的刘贵人都没敢开口。 贤妃喝下一口茶水后,便看向灵妃,她语气间带着关心:“瞧灵妃妹妹的脸色不大好,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灵妃一向是跋扈的,在怀孕后竟是没怎么出来炫耀张扬,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 贤妃这话带着试探,也叫灵妃起了警惕之心。 灵妃方才被姜月饶刺激,正愁火气没地方撒呢,她当即冷哼一声,说道:“臣妾身怀皇嗣自是不容易的,贤妃你没怀过孕自是不明白。” 这话夹枪带棒,令贤妃僵了脸色。 贤妃下意识看了看闻人凛的神情,发现对方依旧面色淡漠。 她这才温和开口:“灵妃妹妹当真是说笑了,本宫虽未怀过但姜嫔妹妹如今也有身孕,瞧着便是容色动人,丝毫不见疲惫之态,本宫因此这才才关心灵妃妹妹。” 不仅驳了灵妃的话,还把她与姜月饶相比较,这无异于是在戳灵妃的心窝子。 “姜嫔近日当真是容光焕发,身上的曲裾裙衫也是格外精美,竟丝毫不见怀有身孕的疲态,想来是深得上天眷顾,”陈嫔也开了口,这番话恨不得把姜月饶给捧上天去。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面色都有些不好,可不是深得上天眷顾嘛,农女入宫为嫔,如今还怀上了皇嗣,祖坟冒青烟都没这么好命的。 相比众人的面色微僵,闻人凛却温和道:“饶饶为人纯善自是有上天眷顾。” 众妃嫔面色更难看了,就连贤妃的脸色都有点挂不住,她只觉陈嫔是个没脑子的,说出的话招人厌烦。 姝贵妃死死将手帕攥紧,看向姜月饶的目光藏着恨意。 陛下,陛下从未唤过她的闺名,即便是两人感情最好时,陛下都未唤过她一句“叶儿”,未入宫前从来都是叫苏小姐,入宫后便是姝贵妃。 姜嫔凭什么能让陛下这么叫她。 整个凉亭内的氛围都有些僵硬,还伴随着些酸气。 这些妃嫔也瞧明白了,陛下如今的喜爱已从灵妃转至了姜嫔身上,再看那姜嫔如今容光焕发的模样,也的确是甩了灵妃一大截。 贤妃拉着灵妃的手,满脸关切又意味深长:“灵妃妹妹若是有什么不适,便一定要及时告诉太医。” 灵妃将手抽回,皮笑肉不笑道:“贤妃放心,臣妾的身子好得很,腹中皇儿也十分康健,来时还特意请徐太医把过脉。” 这帮不安好心的东西,就是见不得她好。 灵妃觉得自己被这些人气得小腹有些坠坠的痛,她抿了抿唇,回想起徐太医说她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决心在坐一坐便离开。 贤妃也没再继续说,而是转而说起了御花园的花来,姜月饶性子温和,时不时便也会说上几句,位分不高的妃嫔便自发的捧位分高的妃嫔。 凉亭内的氛围倒是变得其乐融融,而随着炭盆的燃烧,清茶香气混合着桂花的气息逐渐浓郁。 刘贵人按捺不住的开口:“这可是桂花的香气?方才就闻到了,怎地越发的浓郁了,当真是好闻。” 没有女子不爱香的,这话一出便立即有人附和。 “我方才也闻见了,这桂花香气十分好闻,可是哪位姐姐制的香?” “这桂花香气浓郁而无杂质,可比我宫中的香料好闻多了。” “我还心想待会儿私下问问呢,没成想大家都闻到了。” …… 众人纷纷议论起这股桂花香气来,显然都十分好奇。 姜月饶低头喝了口热茶后,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角落中的薛贵人,只见对方的神色间带着些许思索,似在疑惑着些什么。 她脸上笑意十分柔和,笑着解释:“是近日内务府新送来的桂花头油,嫔妾与灵妃姐姐今日都用了,因此香气才这般浓郁。” 此话一出,刘贵人双眼发亮,连连开口:“那我回去也叫宫人去内务府领些。” 这香气她很是喜欢。 其余妃嫔闻言也连连表示自己也要派人去领,角落中的薛贵人面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开始频频看向灵妃方向。 自己当时不是只做了四瓶单独送去临安宫,为何灵妃的清灵殿也会有桂花头油,甚至今日还用上了。 难怪灵妃的脸上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姜月饶也顺着薛贵人的视线看向灵妃,对方已经有好一会儿没说话了,神色也是愈加的难看,双唇紧紧抿着,就像是在忍痛般。 她又看了眼身侧的闻人凛,对方侧头与贤妃谈着什么,她将眉头皱起,抬手便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陛下,嫔妾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想要先回宫了……”她站起身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般,原本红润的唇色逐渐苍白。 贤妃原本还在试探天子有没有让她接回灵妃手中宫权的意思,眼下却见姜月饶忽然变得虚弱。 她下意识便问:“姜嫔妹妹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姜月饶那娇弱的身子便晃了晃,似有些承受不住般朝一边倒去,闻人凛立即起身将人直接捞进了怀中。 语气尤为急切:“饶饶,饶饶,你是怎么了?!” 闻人凛语气中染上急切,甚至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慌乱。 而姜月饶已躺在他的怀中闭上了双眼,发间精致而华丽的珠翠衬得她小脸苍白,破碎感十足…… 【新年第一天,宝子们快乐顺利哦,下午给大家爆更一章。^3^】 第124章 嫔妾只有陛下了 看着怀中女子这般虚弱的模样,闻人凛只觉心生痛意。 旁边的其他妃嫔也被吓了一跳,都不由的看向闻人凛怀中的女子。 贤妃更是起身连连开口:“方才都好好的,怎地说晕便晕过去了呢。” 闻人凛面色冷沉,他用那似刀的目光扫了圈在场所有人,这些妃嫔的面色或好奇,或疑惑,也都带着些看热闹的意味,甚至有些人眼底深处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而灵妃的面色也很不好,但他却并未关心,直接弯腰将怀中女子拦腰抱起,厉声吩咐王德全:“快去请太医!” 说罢,他便抱着人匆匆离去,其余妃嫔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谁都明白,姜嫔眼下忽然晕倒,定是腹中胎儿出了问题,这如何能不叫她们心生激动。 凉亭内的人一窝蜂的都跟着去了,唯有角落中的薛贵人与坐在石凳上的灵妃没动。 紧接着,柳絮的惊呼声乍然响起:“娘娘,您怎么流血了啊!” 灵妃随即也晕倒了,带着恨意与不甘,她面色也十分不好,为何陛下就未曾注意过,是不想注意还是当真没看到…… 柳絮与春梅见灵妃晕倒都吓得不行,两人赶紧找了人将灵妃也匆匆抬走了。 薛贵人看着灵妃被宫人抬走的背影,她的嘴唇有些颤抖,看灵妃的反应,怕也是用桂花油出了问题。 她不太能想明白,分明她只想对姜嫔动手的,为何那头油灵妃也用了,分明只有一瓶掺了麝香的头油,为何灵妃与姜嫔都会出问题,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这件事仿佛一团乱麻般缠绕在她心间,叫她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或许灵妃用的是没掺麝香的头油呢,她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后宫唯一的两个孩子都出了问题,这叫她不得不害怕。 最后,薛贵人深吸一口气,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不要怕,此事姝贵妃也插了一脚,若是东窗事发对方定会想尽法子保下她的。 “薛贵人,陛下有吩咐,命令后宫所有主子都前往勤政殿的偏殿,”小乐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盯着面色苍白的薛贵人笑着开口。 薛贵人被忽然出现的小乐子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应了声后,便在小乐子的带领下往勤政殿的偏殿去了。 一路上寒风萧瑟,带着入骨的凉意直吹进的薛贵人的心底,一路上她不断为自己打气,安抚自己。 勤政殿的偏殿内。 薛贵人进来后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随即便找了个角落站着,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姝贵妃用目光扫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并无任何变化。 后宫所有主子都聚在殿内,太医院来了五名太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分别躺在两张床榻上的姜嫔以及灵妃身上。 这些妃嫔的神色与目光间都带着几分期待,灵妃与姜嫔的胎若是能就此落下那便好了。 闻人凛守在姜月饶的床边,黑眸紧紧盯着为她诊脉的刘太医。 他见刘太医将诊脉的手收回,便立即阴沉询问“如何?可有查出是哪里不对?饶饶的身子眼下如何了?” 刘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回答道:“姜嫔娘娘与灵妃娘娘的体内并无任何问题,但二位娘娘的身子又的确出现了小产的迹象。 尤其是灵妃娘娘还见了血,难保姜嫔娘娘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体内没有任何问题却又出现小产的情况,定是用的东西出了问题,”闻人凛的语气冰冷至极,这话沉沉敲打进在场每人心间。 这后宫他还当真是小看了,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 旁边的贤妃立即吩咐宫人:“快,带上两宫的宫人,都去临安宫与清灵殿都好好排查,不可漏过任何东西!” 是排查不是搜查,因此需要两宫的掌事宫女跟随配合。 “小乐子,你随他们一同去排查,”闻人凛吩咐着。 小乐子立即躬身行礼:“奴才遵命。” 两宫的宫人都匆匆退了下去,柳絮也跟在其中,春梅则是留守在灵妃跟前,一脸担忧的看着昏在床榻上的灵妃。 闻人凛坐在姜月饶的床沿上,看着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只觉心底传来阵阵痛楚,同时对那下手之人也生杀之而后快的怒气来。 后宫诡谲他从未觉得有多危险,也从未觉得饶饶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他以为有自己护着便无人能伤害饶饶。 但现实却告诉他并非如此,即便他是天子,也不可能将有心之人完全防住。 想到这,闻人凛又不禁想起霍言的后宅,他后宅只有一个主母,当初饶饶被那主母追赶到书房羞辱,当时他还觉得霍言无能。 但从眼下来看,他与霍言又有何不同? 就在闻人凛内心纠结自责间,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缓缓睁开了双眸,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紧接着便是害怕。 她将白皙而瘦弱的手臂抬起,轻轻攥住男人的玄色衣袖,用有些虚弱又带着求救的语气开口:“陛下,嫔妾的小腹有些疼,是不是、是不是嫔妾腹中的宝宝……” 话还未说完,一滴清泪便从她眼角落下,那有些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难过与恐惧,仿佛被风雨无情吹打的小白花。 而平日纯粹又澄澈的眸底,此时浮着晶莹的泪水而显得破碎不堪,叫人怜惜。 闻人凛见她这般模样,漆黑淡漠眸底浮起心痛与怜惜,忍不住俯身将纤瘦而娇小的她给搂进怀中。 他轻声安抚道:“饶饶你放心,咱们的宝宝无事,你也无事,此时朕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叫那人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口中的安抚之意化作深冷杀意,帝王之威尽显,叫在场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姜月饶丝毫感觉不到害怕,她甚至还往男人怀中缩了缩,好似找到主心骨的菟丝花。 她抽噎着,期期艾艾道:“嫔妾但凭陛下做主,嫔妾相信陛下,嫔妾除了陛下与腹中孩儿便再无任何人能依靠,嫔妾只有陛下了……” 这一句句绝望又带着依赖的话,直直砸进闻人凛心间,令他动容又感动。 第125章 查出麝香 是啊,饶饶身后没有母家,也没有任何能够依靠的人,她只有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眼下饶饶有了宝宝,就更得靠他了…… 闻人凛心中疼惜无比,将人搂在怀中好一番的安抚。 身后站着的妃嫔们瞧见后眼睛都绿了,恨不得上前吃了姜月饶。 这还是她们的陛下吗?还是那个冷淡漠然的陛下吗? 姝贵妃看着天子对姜月饶的宠溺,险些连手中秀帕都扯破,心中与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心脏更是疼痛不已。 旁边的贤妃也是满脸的诧异。 谁也想不到姜月饶能得天子如此宠爱,不,这已经不仅仅是宠爱了,这是喜欢,是带着真心的那种。 就连跪在地上的徐太医都是满脸惊诧,没想到短短这些日子,陛下便从占有姜嫔娘娘到了如今这般喜爱的地步。 不过,姜嫔娘娘如此完美,陛下是该喜欢的。 他心中在替姜嫔欢喜的同时,又有丝丝缕缕的酸涩不由地冒起,却立即被他摁下。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姜月饶与天子秀恩爱。 此时,另一张床上的灵妃缓缓睁开了眼,她与姜月饶的床榻是正对着的,一侧头便能瞧见相互拥抱着的两人。 也能听见闻人凛温声说出安抚的话。 反观她的床榻前,只守着一个春梅,站在旁边的妃嫔就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分明她才是妃子,那姜月饶不过是个嫔,她所怀的皇儿也比姜嫔高贵,她身后还有整个丞相府的支持,出了事陛下本该来关心她的。 方才在凉亭时也该是陛下抱着她的,但偏偏陛下抱的是姜嫔,现在陛下也没守在她身旁,而是在温和的安抚姜嫔,一副生怕她难过的模样。 灵妃咬咬牙,朝正在安抚姜嫔的天子抬了抬手。 她的语气带着真实的虚弱,面色也比姜月饶要更为苍白:“陛下,陛下……” 她此时多么想让自己的丈夫来安慰安慰她,可惜她的丈夫在她面前安抚别的女人,连她的话都没听见。 倒是旁边春梅瞧见了,立即惊喜的上前:“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 娘娘的醒来叫她终于松了口气。 春梅这句话将还处在妒恨的众妃嫔给拉了回来,贤妃与其余妃嫔快步上前询问她的情况,顷刻间就将她的床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灵妃有些着急,她忍不住想要将天子唤来,想要对方也像安慰姜月饶般安慰自己,她虚弱的叫着:“陛下,陛下。” 下一刻,她的手便被贤妃紧紧拉住,令她有些疼痛。 贤妃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的说道:“灵妃妹妹你且放心,刘太医方才已为你诊过脉了,你与腹中皇嗣皆无碍,你不必担忧。” “是啊是啊,灵妃娘娘您莫要害怕,陛下会为你做主的呢。” “那有心之人想要陷害皇嗣,陛下定会严惩那人的!” …… 这些妃嫔将灵妃的床榻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不停说着,叽叽喳喳宛如三千只麻雀。 这时,去检查宫殿的小乐子带着人回来了,他的手中还拿着两罐东西,角落中的薛贵人神色已然煞白,那张脸比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看着还要白几分。 小乐子带着这些宫人来到闻人凛跟前跪下行礼,他将手中嵌了宝石的白玉瓷瓶高举。 回禀道:“陛下,奴才已按照您的要求,配合清灵殿与临安宫排查了所有物品,最终搜出了这桂花头油来。” 只有这两个物件是姜嫔娘娘与灵妃娘娘先后得到,并且两人又在今日同时用上,又几乎同时晕倒。 看起来这桂花头油实在可疑。 闻人凛在看到小乐子手中的桂花头油后,心底便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昨日他用这桂花头油为饶饶梳发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面色阴沉至极,朝刘太医挥了挥手。 刘太医上前将那两瓶白玉瓷罐接过,随即便拿到一旁与其他太医开始检查起来。 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眼泪又开始流了,一串串晶莹的泪水打湿面庞,沾湿鬓发后没入锦被之中。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那双秋瞳般的眸底满是悔恨,眼眶通红,瞧着可怜极了。 闻人凛见状心底顿时一痛,连连安抚她:“饶饶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这怪不得你。” 姜月饶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哽咽的自责开口:“原先的茉莉头油嫔妾并未用完,若是嫔妾并未贪新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是不是宝宝就不会受到伤害……” “傻子,你即便昨日不用,难不成从此便不再用了?错的不是你,是那心狠手毒之人,”闻人凛安抚着床上的女子,同时眼底也射出森冷阴暗之光。 很快,以刘太医为首的五位太医便走了过来,他们齐齐跪下。 刘太医说道:“陛下,微臣几人在这两瓶桂花头油中查出有麝香的气息,这两瓶桂花头油与内务府从前的气息并不相同。 微臣以为那下毒者是故意将桂花之气调配得浓郁,以此来掩盖麝香之气。” “此麝香是来自吐蕃的烈性麝香,染在头油上的麝香被屋内炭盆一烘,药效果会发挥得更加猛烈,二位娘娘若是长期使用,那腹中皇嗣必定是保不住的,”徐太医这般说着,他语气中带着激动与紧张。 他不敢想象,若是姜嫔娘娘多用几次会出现什么后果…… “咣当”一声,是闻人凛将桌上茶盏砸到地上的声音,他此时的面色极其森然,眼底更是冰冷无比,甚至还染上了杀意。 “后宫出现麝香,贤妃,你是如何管理的!”闻人凛看向贤妃,眼底满是冷意。 虽心底隐约有所猜测,但在听见太医这么说后,还是有止不住的冷意与后怕。 倘若饶饶腹中的宝宝当真出了什么事,饶饶怕是也…… 一想到这些,他心底便有那翻腾的怒气与恨意,这是他头一次对后宫女人出现恨意。 贤妃立即跪了下来,语气镇定:“还请陛下恕罪,是臣妾保护皇嗣不利,还望陛下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一定戴罪立功,不让陛下失望。” 闻人凛满脸冷漠:“不必,王德全你即刻去内务府去查,将所有有关联之人都给朕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第126章 真相是什么 此话一出,贤妃原本镇定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慌乱,但她并不敢说些什么。 后宫是她在治理,陛下直接吩咐王德全去处理,这无异于在打她的脸。 王德全快速退了下去,整个殿内都弥漫着天子的压迫感,所有人都不敢多言。 躺在床上听完全程的灵妃也不再关注姜月饶那边了。 她满是恨意的开口:“陛下,请您一定要严惩下药之人,这可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啊,您要为臣妾做主!” 她恨不得将下药之人千刀万剐! 坐在姜月饶床沿的闻人凛听闻灵妃所言,他点头道:“灵妃你放心,此人心思歹毒,竟妄图谋害后宫所有皇嗣,待查出来后朕必将严惩。” 不管是谁,身后有什么家世背景,只要被他查出,便是那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针对其中一人便罢了,但此人竟给怀孕的二人都下了药,可见此人危害社稷江山, 是万万留不得! 闻人凛登基三年以来,后宫被西太后暗中把控,他为了制衡前朝不得假装不知,眼下西太后被处置,却又冒出一个给皇嗣下药之人。 此人保不准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阴谋。 就在太医道出麝香来源后,便有宫人打好清水上前,开始为姜嫔与灵妃洗去发丝上的桂花头油。 闻人凛看着姜月饶如绸缎般的青丝被清洗,心底有难掩酸楚与痛心浮现…… 那角落中的薛贵人已经要被吓死了,她咬牙缩在角落,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眼神却不停看向姝贵妃的方向。 但姝贵妃就跟没注意到她般,丝毫不为所动。 那日,姝贵妃暗示她对姜嫔的孩子下手,但眼下对方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事到如今她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对方给利用了。 想通了这点的薛贵人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她将身子紧贴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 一炷香后。 王德全领着内务府总管以及有嫌疑的几人走了进来。 这几人进来后便跪倒在地,内务府总管还算是镇定,但其余几人的面色都十分惶恐。 闻人凛亲自开口审问:“那桂花头油是谁制的?又是哪个宫人送去临安宫与清灵殿的?” 帝王威压扑面而来,比那外头的寒风还叫人胆颤。 内务府总管磕头道:“回陛下,桂花头油是巧儿制成,是由小安子送去的。” “陛下,奴婢制的桂花头油与从前一样,并未加任何东西啊,还请陛下明察!”巧儿连连磕头。 闻人凛看了眼王德全。 王德全立即端着那两罐桂花头油来到巧儿身旁,巧儿挨个闻了闻,随即皱着眉斩钉截铁道:“这绝不是奴婢调制的头油。” 但紧接着她否定:“不,这是奴婢调制的,但有人往里头加了东西使桂花的味道变得浓郁了些,但除了桂花的香气外还有股特殊的气息混在里头,奴婢不知是什么东西。” 宫内禁止麝香出现,即便是调香的宫人也大多没机会闻过麝香的气息。 这时,小乐子又端了一罐桂花头油上前,巧儿闻了闻,立刻就说:“这是奴婢调制的桂花头油。” 王德全接过小乐子手中的头油来到闻人凛跟前。 闻人凛嗅了嗅,明显其中一罐的气息要淡一些,紧接着贤妃也上前闻了闻。 随即贤妃指着后来呈上的那罐桂花头油,说道:“臣妾宫中的桂花头油是这清淡些的味道,这罐的确是内务府调制出来的。” 那便是有人在做好的头油中动了手脚。 闻人凛沉沉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安子,王德全立即上前踹了小安子一脚,厉声道:“你这狗东西还不从实招来!” 小安子被踹翻在地又重新爬了起来,他吓得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奴才真的没有啊……” “将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闻人凛没有丝毫留情。 重刑之下,必吐真言。 小安子被拖了下去,不多时便有凄厉惨叫声传出,叫人心惊。 躺在床上的姜月饶透过人群,她准确看见吓得面无人色的薛贵人,不由在心底勾了勾唇,并未说话。 此刻的她只是一朵被人毒害的小白花,只需唯美垂泪即可,根本无须做什么。 而另一边的灵妃则捂着自己的小腹,她眼底发出愤怒与恨意其中还夹杂着对孩子的无限爱意,自己辛苦保护的孩儿差点因此流下,这叫她无比愤怒。 她不解气的开口:“陛下,陷害臣妾腹中孩儿之人死不足惜,更应株连九族!” 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丞相府更是如此! 此刻灵妃的脸因恨意显得有些扭曲,这孩子是她求了许久才得来的,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她的孩子。 闻人凛见灵妃如此狰狞面目,他眉心细微的蹙了蹙。 姜月饶虽未说话却时刻在观察着殿内的情况,在灵妃说完那句话时,她第一时间就发现闻人凛的动作,心中不免浮起嘲讽之意。 男人就是这么浮于表面,只看得女子娇弱落泪的模样,看不得女子失了理智,变得面目扭曲,不管是何种原因所致,他们只会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失了吸引力。 殿外的惨叫声逐渐平息,小乐子掀开了殿帘,一阵寒气卷入,冷意中似还夹杂着细微腥甜。 他匆匆走了进来,来到天子跟前跪下。 “回陛下,那小安子方才扛不住已经招了,说是在送头油前薛贵人身旁的慧心曾来找过他……” 慧心找小安子会做什么,此事不言而喻。 闻人凛看向殿内的妃嫔,语气阴冷:“薛贵人。” 大家面面相觑下意识开始寻找薛贵人的身影,却发现薛贵人不知何时已躲去了角落,正满脸煞白的缩在墙角处瑟瑟发抖。 慧心站在她身旁也是满脸惶恐,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便赶紧跪了下去。 贤妃语气厉声开口:“薛贵人,你蓄意谋害皇嗣,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贵人吓得跪倒在地,神色仓惶又慌乱。 殿内一片死寂,谁都没想到此事会是不出挑的薛贵人干的。 薛贵人颤着身子连连磕头。 第127章 搜查延禧宫 “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并没有谋害皇嗣,不是妾身干的,此事与妾身无关啊……” 薛贵人的话语无伦次,做这件事之前她就没想到此事会暴露,毕竟姝贵妃跟她承诺保证过。 整个殿就只有薛贵人的磕头声与求饶,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与压迫的氛围,天子的面色黑沉如墨,正盯着跪在地上的薛贵人主仆二人。 闻人凛语气冷漠:“薛氏谋害皇嗣赐自尽,身旁伺候的宫女一并打杀。” 连审都不想审,就这么赐死了,后宫死一个位分低微的女子,没有任何影响。 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的薛贵人愣了片刻,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下一刻她便连声喊道:“陛下,陛下,此事并非妾身一人所为,是有人指使妾身……妾身愿戴罪立功……” 薛贵人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她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这般的不近人情,直接要了她的命。 姝贵妃捏着秀帕的手紧了紧,面上却并无多少慌乱的神色,而守在她身旁其中的一个宫人则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陛下,嫔妾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害咱们的宝宝,”姜月饶拽住男人的袖袍,她眼中含着难过的泪水,面色有些苍白,浑身都泛着虚弱之感叫人生怜。 闻人凛心尖都跟着揪了揪,用大手将她的手握住,想要给她些力量叫她不要害怕。 “陛下,薛贵人所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陛下千万不可姑息了啊!”灵妃扯着嗓子,语气帝尖锐刺耳。 现在的她恨不得杀了薛贵人全家,就连姜月饶叫她厌恶的做派都被她忽视了。 闻人凛扫了眼满脸恨意的灵妃,只觉对方这么久的妃位都白坐了,杀薛贵人一人可以,但因此波及前朝未免太过。 这灵妃心狠手辣,若是一直留在后宫难免会出现祸及旁人,后宫留不得这种妃嫔。 “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闻人凛问薛贵人。 殿内所有人都看着薛贵人,她们眼底满是好奇,心底都在猜测究竟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一次谋害两个皇嗣。 薛贵人抬手指向姝贵妃,神色间带着恨意:“是她,是姝贵妃让我下的药,她说灵妃家世雄厚动不得,姜嫔身后无人可以下手,我便下手了……” 自姜嫔入宫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陛下,姜嫔还仗着宠爱截过她几回胡,她早就看姜嫔不爽,便想着把她腹中孩儿流掉…… “你这个贱人胡说,你说你没害本宫,那为何桂花头油依旧是到了本宫手中!”灵妃根本不相信薛贵人的鬼话,那姝贵妃也是该死。 薛贵人脸上也露出几分迷茫,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你为何会收到头油,我分明只在其中一罐中放了麝香,我根本没想伤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着几分疑惑,她一点儿都想不通,但随即她又看向漠然的天子。 语气中带着希冀:“陛下,陛下,妾身真的没想伤灵妃肚里的孩子,请陛下饶过妾身一命吧,都是姝贵妃指使妾身,灵妃娘娘宫中的桂花头油说不定也是姝贵妃派人送去的!” 若是证明她没想害灵妃的孩子,是不是陛下就会留她一命。 此话一出,众人都齐刷刷看向姝贵妃。 姝贵妃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她上前便狠狠给了薛贵人一个耳光,冷声道:“你少血口喷人,本宫从未指使你做任何事。” 人她早已处置,这薛贵人根本怪不到她头上。 薛贵人被扇倒在地,她半张脸很快便肿成了馒头。 “那小安子就是你的人,你敢与她对峙吗?你平日里装得清冷孤傲,私下却如此龌龊,是你想要一箭三雕,你好狠的心啊!”薛贵人狠狠瞪着姝贵妃,恨不得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她觉得这其中一定是姝贵妃搞的鬼! 姝贵妃心底其实也有疑惑,但并未表现出来,她朝闻人凛跪下:“陛下,薛贵人冤枉臣妾,为证清白臣妾愿意与小安子对峙,也可派人去搜延禧宫,臣妾甘愿配合!” 说罢,她便朝天子磕了个头,神色间依旧倨傲,还带着些被人冤枉后的愤怒。 闻人凛看着跪在地上的姝贵妃,他并未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带着几分探究。 姝贵妃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也从未害过任何人,他与姝贵妃到底是有些情谊的,相比起几乎记不清模样的薛贵人,他更愿意相信姝贵妃。 “陛下,姝贵妃性子孤高清冷,嫔妾相信姝贵妃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姜月饶这时柔声开口,轻声为姝贵妃说着话。 她能看出闻人凛现在是信任姝贵妃的,但若是在给予一番肯定后搜出点证据,岂不是狠狠打了闻人凛的脸? 倒是有些期待。 闻人凛听姜月饶这么说,顿时便浮起几分怜爱来,在这种情况下她竟是还想着旁人,这般性情实在是难能可贵。 躺在床上的灵妃见天子神色有些动容,她赶紧开口。 “陛下,一切都要看证据,臣妾觉得既然姝贵妃提出了搜延禧宫,不如便派人去瞧瞧里头是否有异常!”灵妃的脸色又白又青。 她觉得跟薛贵人联手的肯定就是姝贵妃了,自己若是诞下皇子,那姝贵妃的地位便是岌岌可危。 贤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姝贵妃,她很想煽风点火几句,但看见天子阴沉的面色后便又歇了心思。 陈嫔倒是上前一步:“陛下,嫔妾觉得灵妃娘娘说得有理。” 若能借助此事羞辱姝贵妃一番,她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这时,有宫人走了进来,那宫人的手中还拿着个木盒。 “陛下,这是自薛贵人宫中搜出的麝香。” 人赃并获。 小乐子此刻也走上前来,他回禀道:“陛下,小安子方才咬舌自尽了。” 没了对峙的人。 灵妃目眦欲裂:“陛下,请陛下看在皇儿的份上,派人去搜一搜延禧宫,也算是叫臣妾安心了。” 她绝不会放过姝贵妃! 闻人凛看向跪得笔直的姝贵妃,他朝着王德全挥了挥手:“带些人去延禧宫。”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面露喜色。 第128章 只有饶饶是最纯净的女子 不管会不会从延禧宫搜出东西,姝贵妃今日都算是折了脸面,还是在所有人面前。 平日里姝贵妃装得那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还不是在大家面前被羞辱。 姝贵妃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双唇紧抿着有些发白,神色间也出现屈辱的神色,瞧着有些倔强。 这模样倒是有些叫人怜惜,但此刻并无人怜惜她,都等着瞧她的笑话呢。 就连闻人凛也是面无表情,并无叫她起身的意思。 王德全带着几名宫人往延禧宫去了,跟在姝贵妃身旁的宫人也想要跟去,却被小乐子给拦了下来。 薛贵人跪在地上,想要再为自己辩解几句,被贤妃给呵斥住了。 灵妃则是死死揪着锦被,她狠狠瞪着姝贵妃,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在她看来此事全由姝贵妃一手操纵,为的便是害她腹中孩儿,姝贵妃不除,叫她心中难安。 姝贵妃跪在地上,她面色依旧清冷,背脊也重新挺直,似乎完全不受灵妃的眼神影响。 闻人凛坐在姜月饶身旁,时不时便会看眼她,眼底带着怜惜与柔情。 小半个时辰后,王德全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奴才从延禧宫搜出的可疑之物。”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姝贵妃面色不见慌乱,但眼神中明显带上了几分犹豫与迟疑。 贤妃包括其余未被牵连的宫妃则是有些期待,此事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对她们而言都是好的。 木盒打开,是两瓶桂花头油,与姜月饶和灵妃宫中的一模一样。 姝贵妃看见木盒中的桂花头油后,心底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站在她身旁的雁儿面色也逐渐褪去血色。 这桂花头油根本不是延禧宫的。 闻人凛目光冷沉,带着复杂。 姜月饶有些失态般的发出短促的惊讶之声,里头饱含了太多情绪,最明显的还是不可置信。 闻人凛主动伸出大手将她的放在锦被外的手握住,目光由深沉转为柔和。 他吩咐刘太医:“仔细检查那两罐桂花头油。” 刘太医与其他几个太医上前,将木盒中的两罐桂花头油细细检查,两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回陛下,这两罐桂花头油中都掺了麝香,”刘太医跪在地上,语气颤颤的说出最终结论。 谁能想到此事竟是牵扯了姝贵妃。 殿内落针可闻,灵妃几乎要暴跳而起,她坐在床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汇集。 “贱人,贱人,本宫就知道是你!” 柳絮在旁边安抚她,贤妃与陈嫔也来到她身旁拉住了她的手,用行动站在她这边。 姝贵妃的面色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双眼瞪大,震惊又惶恐。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这两罐桂花头油是凭空出现在臣妾宫中的,是有人要陷害臣妾!”她连连开口解释,语气中带着慌乱与恐惧。 定是她的宫殿被人做了手脚。 脸肿成馒头的薛贵人冷笑:“那小安子是你的人,眼下小安子自尽,又在你宫中搜出了麝香,姝贵妃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姝贵妃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是教唆了薛贵人用麝香去害人,但她真的没有自己动手,她连麝香都没有又怎么去害人呢? 不过这些话她根本不能说出来,她是有苦难言…… 闻人凛没想到姝贵妃宫中真有麝香,方才他的信任就像是个笑话,这后宫算计来算计去,实在叫他厌烦。 再回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姜月饶,对方面色惊愕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但除了惊讶外便找不出任何复杂情绪。 也只有饶饶是最纯净的女子了,叫人生不出半点厌烦。 这时,一直站在姝贵妃身旁的雁儿直直跪了下来。 她高声道:“请陛下恕罪,都是奴婢的错,这一切都是奴婢所为,是奴婢买通了小安子,此事与姝贵妃无关……” 雁儿是姝贵妃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眼下的情形,除了她主动拦下此事便再无别的法子。 灵妃哪里看不出雁儿的心思,当即便恨声道:“你这贱婢可知欺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她不信这件事没有姝贵妃的参与。 雁儿将头磕得‘嘭嘭’作响,语气铿锵有力:“奴婢愿以死为证!” 自己无父无母是被姝贵妃买回来的,若说亲人那便只有姝贵妃一人,姝贵妃若是活不成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姝贵妃挺直的背脊因雁儿这句视死如归的话弯了弯,她眼底蓄起泪水却并未看向雁儿,手中的秀帕几乎要被她搅碎。 那卡在喉间为雁儿正名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由雁儿来替她顶罪。 “没有主子的命令,奴婢怎敢做此等胆大妄为之事,陛下,臣妾觉得此事有蹊跷,”贤妃连连开口。 苏叶从边关回来后,便开始踩在她头上,从叶府到后宫,没有一日她是不恨的,眼下有了解决的机会,她怎么都不可能放过。 旁边的陈嫔也出声了,她语气中带着嘲讽:“若是灵妃诞下皇子,姝贵妃便是与后位无缘,别看姝贵妃性子冷清,但私下想得那可是比谁都多呢。” 这便是在暗示灵妃是姝贵妃最大的威胁,事实也是如此。 闻人凛的神色越发深沉,周身也散发着冷意。 姝贵妃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双眼含泪的看向天子,她神色间蒙着几分悲切:“陛下,臣妾是心有不甘,但臣妾与陛下在边关的那段日子,便知晓陛下心怀天下,也知晓皇嗣的重要性。 纵然臣妾再如何狠毒,也不可能对皇嗣下手,臣妾明白皇嗣对陛下意味着什么……” 姝贵妃提起往昔,也在提醒天子两人从前恩情,是她救下了他,她不会对她的子嗣做什么,更是叫他别误会了她。 雁儿适时开口:“灵妃张扬跋扈,不止一次挑衅过贵妃娘娘,奴婢实在看不过眼便想着为贵妃娘娘出出气,在得知薛贵人给姜嫔娘娘搀了麝香后,奴婢便动了心思。 陛下,贵妃娘娘并不知此事,还请陛下明察!” 第129章 降为贵人 闻人凛神色晦暗,叫人看不出情绪。 “陛下,姝贵妃不可能没有参与,请陛下明鉴!”灵妃白着脸十分不甘心。 殿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等待天子最后的处置,唯有姜月饶内心轻松无比,丝毫不在意。 不论此事作何处理,姝贵妃想翻身都很难了,她也不喜将人赶尽杀绝,要物尽其用她觉得才更好。 冷沉声线在殿内响起:“宫女雁儿处死,姝贵妃管理不利降为贵人,褫夺封号。” 姝贵妃瘫倒在地,眼底再没了光彩,雁儿则被拖了下去,往日荣华已不复。 对于这个处罚,贤妃心底虽不满却还是笑着道:“叶贵人陪伴了陛下这么多年月,还曾与陛下一同在边关待过,的确是该念些旧情的。” 闻人凛面色淡淡,并无丝毫动容。 此事过后,姝贵妃从前的相救之情便完全了结。 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薛贵人, 语气丝毫不变:“薛贵人与她身旁的宫人意图谋害皇嗣,赐自尽。”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一屋子的人,叫他心烦。 薛贵人哭叫着想要再求饶,却被太监堵嘴拖了下去。 殿内的妃嫔也行礼退下,王德全立即带了宫人将灵妃的床榻抬了出去。 整个殿内顷刻间便是剩下姜月饶与闻人凛二人。 “你今日便好生歇在这,朕陪着你,”闻人凛拉着床上女子软软的手,语带安抚。 姜月饶不由地轻叹,随即才开口:“嫔妾多谢陛下。” 她眼底带着几分惆怅与悲切,看起来并无查出真相的开心。 “怎么了饶饶,可是对朕的处置不满意?”闻人凛现在最见不得她伤心,下意识就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重重处置叶贵人而难过。 叶贵人那边他也是有所猜测,但对方被他褫夺了封号降为嫔位,对饶饶而言已无威胁。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嫔妾只是觉得人心可怕罢了,有些感慨。” 只降了位分肯定是处置得太轻,不过她也料到了,她也没打算让闻人凛狠狠处置叶贵人,什么都得循序渐进的来,不是吗? “饶饶放心,朕会好好护着你的,往后你也可去东太后宫中坐坐,朕会同母后说说,近日以来母后的身子也好了些,”闻人凛缓缓说着。 如今西太后被他送出了宫,母后也可开殿门透透气了,他无法时刻待在后宫,便为饶饶找个依靠。 姜月饶听男人忽然提起东太后,她有些好奇:“嫔妾去寻东太后娘娘,会不会搅扰了?” 自打入宫后她从未见过东太后,对方一直是称病不见人的状态,结合她观察前朝后宫的局势来看,东太后先前是避世的状态,避的自然就是西太后那边了。 麝香事件后闻人凛让自己过去,应当是想要为她找个依靠的,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不会,你且去即可,母后性子温和,想来与你会相处得融洽,”闻人凛将人搂进怀中,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 他从不曾让妃嫔去寻母后,后宫波云诡谲他是怕波及了母后,但饶饶不同,她们都是纯善之人,应当能够相处得很好。 姜月饶温和应下。 闻人凛又陪了会儿她,直到有大臣觐见才不舍离去。 姜月饶等男人离开后便立即传了轿辇, 离开了勤政殿回到自己的临安宫暖阁。 暖阁中。 她先是在珍珠与翡翠的服侍下换了件舒适的襦裙,这才懒懒靠去贵妃榻上,开始复盘方才发生的一切。 外头天色黑了下来,有细小的雪花缓缓在空中飘落,连廊墙沿上挂着的灯笼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倒让姜月饶觉得格外美丽。 窗外寒风阵阵,却吹不进温暖如春的暖阁。 “这次实在太可惜了,没将叶贵人一同料理,”珍珠一边为她添置着茶水,一边颇为可惜的说着。 姜月饶拿起冰镇过的橘瓣放到嘴里,冰凉的气息在口中蔓延,叫她觉得十分惬意。 “叶贵人与陛下还算有情谊,此次又有雁儿为她顶罪,褫夺封号降为嫔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不过纵然如此,往后被她寻到时机想来也会重新复宠,”她语气懒懒的,带着无所谓之感。 珍珠闻言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颇为失望到:“啊,都这么过分了,陛下竟没真的厌了她……” 这件事不是应该叫人分外厌恶吗?为何陛下还会这般? 姜月饶语气柔和:“这不就是男人吗?行事永远会跟随自己的下半身,叶贵人的确叫人厌恶,但并未叫陛下彻底厌恶。” “那娘娘咱们应当如何?”旁边的翡翠忍不住询问出声。 姜月饶伸出白皙指尖,轻点了点桌面:“静候佳音即可。” 现在大家都觉得是叶贵人将那头油给的灵妃,那灵妃又岂会放过叶贵人? 灵妃胎像不稳,她想要瞧瞧对方能否坚持到自己出手,算起来距离年关也只有三个多月了…… 珍珠与翡翠面面相觑。 “所有东西与人可都处置到位了,”她一边轻抚自己的小腹,一边提起这件事。 翡翠立即回答:“请娘娘放心,所有人与事奴婢都好生安顿过了。” ---------- 清灵殿内。 灵妃被抬回来后便直接躺去了床榻上,她面色很不好,苍白中又透着怨气。 今日她受了太多刺激,幸而只是见了点血,腹中孩儿并无大问题。 殿内弥漫着一股艾草的气息,是柳絮在点艾草,准备为灵妃熏艾。 很快,柳絮便拿着点好的艾草走了过来。 春梅为灵妃将衣衫解开,把她那平坦的小腹露了出来。 “徐太医与刘太医叫娘娘您从今日开始便要熏艾来保胎,诶,您今日受了惊吓实在是叫奴婢担忧极了,那叶贵人实在是大胆……”柳絮一边为她熏艾,一边轻声念叨着。 只是话还没说完,柳絮的手便被春梅碰了碰,示意她别说了。 春梅看了柳絮一眼:“娘娘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些,你便别说这种叫人不喜的话了。”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灵妃却摆了摆手,狠狠问道:“叶贵人那个贱人如何了?” 第130章 夺宠 若非是叶贵人那个贱人,她腹中的皇儿早已稳固,根本无须熏艾。 她现在恨不得扒了叶贵人的皮!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她是怎么敢对自己下手的?真当以为与陛下有情,便如此胆大妄为。 “娘娘,那叶贵人娘娘被带回了延禧宫,陛下虽褫夺了她的封号,降了她的位分,但并未让她从延禧宫搬出去,”柳絮轻声回答着。 灵妃与那延禧宫还颇有一段渊源,当初姝贵妃入宫后并未住进延禧宫,那延禧宫一直是空着的,后来灵妃入宫后便看中了延禧宫。 原本贤妃也是准备将她安排去延禧宫,但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原本分给灵妃的延禧宫,便直接被姝贵妃抢先住了进去。 当时灵妃初入后宫,姝贵妃在这后宫中颇为得宠,导致灵妃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殿内艾香袅袅,灵妃冷着脸::“好好为本宫熏,待身子好些了本宫要亲自去瞧瞧叶贵人。” 那叶贵人如此恶毒,她怎能放过! 柳絮温声拱火:“请娘娘放心,娘娘这次有惊无险,也是上天庇佑,那叶贵人娘娘也理应给娘娘赔罪,即便是跪下来祈求娘娘也是应该的。” 灵妃也是这么认为,她又问道:“薛贵人处死了吗?” “王公公已经端着毒酒去了,但听说薛贵人并不愿赴死,还闹着要见陛下呢,”柳絮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胆敢害娘娘,她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灵妃看着自己正在熏艾的肚皮,她吩咐旁边的春梅:“你去盯着薛贵人,必要时帮她一把。” 只可惜她现在身子不允许,不然真要亲自动手。 春梅闻言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道:“娘、娘娘不必这般的吧,王公公已经亲自去盯着了,奴婢觉、觉得没必要……” 叫她去看一个人赴死,她光是想着,心底都会生出寒意。 再说了,薛贵人死罪已是板上钉钉,娘娘实在是没必要这么做,若是那赶尽杀绝的名声传了出去,说不定会令惹陛下不喜。 灵妃见春梅不愿,心底顿时便浮起几分不耐,她只觉这人不中用极了。 “叫你去你便去,你是本宫带进宫的,这种要紧事必须要由你替本宫看着,”灵妃的语气中带着冷意与命令。 若非看春梅还算得上忠心,她早就将人给赶走了,除了阻拦她便是阻拦她,就不见她做些顺心的事。 春梅面带忐忑,却并未挪动脚步,显然是想要灵妃改变想法。 她觉得娘娘此番吩咐实在是不妥,但她又不敢多劝解。 这时,埋头给灵妃熏艾的柳絮说道:“春梅,咱们娘娘这胎多不容易你也知道,那薛贵人歹毒,娘娘去盯着也情有可原,咱们娘娘也只是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罢了。” 灵妃看了眼柳絮,只觉这丫头比春梅要合心意得多。 春梅最终还是去了,不过她只在薛贵人门口等着,待薛贵人服下毒酒后便匆匆离去。 临安宫很快收到了这个消息。 姜月饶正看着兵书,她将手撑在小桌上,眼底似有流光拂过。 “灵妃姐姐心疼腹中孩儿,派人去盯着薛贵人赴死也是情有可原,就是不知各宫姐妹会如何看待了,过几日她去看望叶贵人,便将这两个消息一并传给陛下。” 她语气中带着好奇,神色圣洁而高贵,似那不染凡尘的仙子般。 珍珠笑着应下:“请娘娘放心,此事奴婢定会让所有娘娘都知晓,那薛贵人虽狠毒却也得到应有的惩罚,灵妃娘娘这般抓着不放,未免叫人觉得狠辣。” 散播些谣言出去,她已得心应手。 说罢,她又说:“对了,方才灵妃娘娘还派人去了勤政殿,应当是请陛下去了。” 外头的天色蒙蒙暗下,今日刘太医已直言灵妃胎象不稳,想来她也是不装了,直接就想要邀宠。 “奴婢听闻前朝传来的风声,苏州暴雨个别城池出现了塌方,刚好把即将要回京的风丞相给困住了,灵妃娘娘怕是难得偿所愿了,”翡翠这般说着。 这风声可不是随意传来的,而是沐公子买通宫人送进来的消息,整个后宫可是没有一点消息的,这也是沐公子在隐晦告诉娘娘,陛下那边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 姜月饶将手中兵书放到桌上,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语气轻柔:“本嫔今日受了惊吓,珍珠你且去勤政殿请陛下过来,便说本嫔腹中的宝宝想他了。” 闻人凛在前朝动手,她又怎能放过灵妃呢?就是不知灵妃得知丞相府出事后,会不会小产? 倒是叫她有几分的期待。 珍珠脸上挂着笑意:“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 勤政殿内。 闻人凛正埋头处理折子,他神色冷凝而严肃,手中朱笔不停挥舞着。 今日饶饶被吓到了,他想要赶紧处理好政务再去瞧瞧。 这时,守在殿外的王德全走了进来。 他来到天子跟前行礼:“陛下,清灵殿来了人,说是灵妃娘娘今日受了惊吓,腹中皇嗣不太安稳,想要请陛下去瞧瞧。” 闻人凛手中朱笔一顿,脑海不由浮现灵妃那张带着恨意而狰狞的脸,叫人没有半点儿靠近的欲望。 “朕又不是大夫,跟她说有事便请太医过去。” 他已着手与霍言和沐辰之一起清算丞相府,自是没必要再纵着灵妃。 王德全应下,心知灵妃的好日子已到头。 而守在门口的小乐子在这时也走了进来。 “陛下,是临安宫来人了,姜嫔娘娘想让陛下去瞧瞧,”小乐子禀报着。 闻人凛将手中朱笔放下,起身说道:“去临安宫,也传晚膳过去。” 他本就是打算去饶饶宫中的。 王德全拿起黑色的狐裘大氅为天子披上。 守在勤政殿外的珍珠与春梅见天子出来,两人赶紧跪下行礼。 闻人凛径直走入夜色中,王德全笑着来到春梅身旁:“陛下今日去临安宫,还特意交代若是灵妃娘娘不适便去请太医,春梅姑娘你便回去吧。” 第131章 深意 春梅听后如坠冰窖,她忍不住看了看起身离去珍珠的背影。 “王公公,陛下当真连去一趟清灵殿的时间都没有吗?”她语气中带着哀求。 若是灵妃娘娘得知陛下是被姜嫔娘娘抢走,保不准会发多大的火呢。 王德全也知晓灵妃会打人的脾性,叹气道:“陛下的心思如何,做奴才的哪能左右,今日如此,往日更是如此。” 最后一句话中带着深意,也算是在提醒春梅了。 春梅面露沮丧并未听懂王德全话中深意,在扶了扶身子后便匆匆离开了。 王德全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感叹。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从来都是身不由己,跟着个好主子能过得好些,若是跟了个非打即骂的主子,那这辈子也别想好过了。 春梅忐忑回到清灵殿,心底满是害怕,她怕娘娘怒而对她动手。 灵妃看见春梅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猜到事情没办成。 她心底烦躁,依旧忍不住发问:“陛下如何说的?” 春梅小心翼翼开口:“回娘娘,陛下说今夜便不来了…… ” 她不敢直接说陛下去了临安宫。 “陛下为何不来,是不是你这贱婢说错了话!”灵妃怒意腾升,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春梅。 春梅吓得立即跪下老实交代,她不敢隐瞒:“奴婢没有,是奴婢方才去请陛下时遇见了临安宫的人,陛下直接就去了临安宫,还告诉奴婢,让娘娘不适便要立即请太医来……” ‘咣当’一声,灵妃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朝春梅丢去。 春梅被砸中额角,立即便有鲜血涌了出来,她咬着牙不敢发出痛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娘娘,您不可动气啊,您要为您腹中孩儿考虑,”柳絮连忙为灵妃顺气。 随即又上前来到春梅跟前,皱眉呵斥道:“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嫌不够碍娘娘的眼吗?还不赶紧下去!” 说着,还推了一把春梅,春梅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柳絮见状这才重新回到灵妃跟前。 “娘娘,您可千万别动气,这些人都不值得您生气,眼下只有您腹中的小皇子是最重要的,只要您诞下皇子,那姜嫔还有什么底气跟您争?” 灵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心底的愤怒压下。 她道:“本宫就是看不惯姜嫔那般狐媚做派,陛下的魂儿都被她勾走了。” 今日陛下在勤政殿偏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她便心如刀绞,她没办法接受自己输给了姜嫔那个贱人。 陛下从不曾对自己柔情过…… 柳絮这般说着:“娘娘,您若是看不惯不如等西太后回宫来处置姜嫔,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腹中的小皇子。 那姜嫔再受宠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越过了您去?要奴婢看啊,别说是您了,就连贤妃娘娘她都越不过去。” 这番话将灵妃心中的怒气逐渐抚平。 柳絮见灵妃神色缓和,便又说道:“眼下也不早了,便让奴婢伺候娘娘歇下吧,徐太医说娘娘要多休息,小皇子在娘娘腹中便也会越来越健壮。” 灵妃的面色变得柔和,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对柳絮说道:“去打些水来,再传晚膳上来。” 她要养好身子只等诞下皇儿,再好好收拾姜嫔。 柳絮见灵妃被安抚好,便退出了寝殿,她出去后先吩咐下面的人备水传膳,随即便去了下人房中。 春梅正坐在凳子上抹眼泪,额头的伤口也没处理。 她的心都要凉透了,她不明白为何娘娘会这么对自己,分明在没入宫之前娘娘并不是这样的,也从没打过她。 原本她以为娘娘对柳絮也会这样,但娘娘并未打柳絮,显然柳絮要比她得娘娘喜爱,这叫她更难过了…… 春梅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哭出了声。 柳絮拿着伤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她快步来到春梅跟前,将伤药递了过去。 “快些处理处理伤口吧, ”她语气轻柔中带着安抚,完全没有方才在殿中的刻薄。 春梅泪眼朦胧的看向柳絮,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给她送药。 柳絮语气中带着无奈:“你我都是奴婢,今日娘娘能这般对你,明日便能这般对我,咱们都不容易,也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卑微的活在这后宫中。” 这丫头心眼是个好的,也的确是一心在为灵妃考虑,只可惜灵妃听不进去。 春梅听后,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有些哽咽的接过伤药:“谢谢。” 她没想到柳絮会给她送伤药,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这叫她觉得安慰不少,两人虽都是贴身奴婢,在私下却没有多少交集。 “春梅姐姐,你就当我多嘴,咱们有时凭良心对主子,但主子不一定能好好对咱们,”柳絮的话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她的确觉得春梅不值得,但也仅限于此了,姜嫔娘娘曾说,要尊重他人的抉择,不要过多干涉因果。 春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只是看着手中的药膏不停哭泣。 柳絮并未久待,很快便离开了。 ---------- 临安宫。 姜月饶此时已换上一袭青衣,黑绸般的青丝一半挽起一半垂在肩头,发间只簪一支镂空梅花玉簪,鬓角发丝落下,弯成好看弧度。 耳边缀着水滴形的青色耳坠,清清淡淡,雪白皓腕间是串鲜艳的珊瑚手钏。 如此装扮既显得素净淡雅,又有些清冷。 她手中捧着游记,正坐在贵妃榻上专心看着,矮桌上摆放着蜡烛,寒风顺着木窗进来,烛火被吹得有些摇晃。 闻人凛走进暖阁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素影青衣,幽梦古韵。 女子垂眸看书的模样实在美好,叫他不忍破坏。 他觉得这般恬静又美好的佳人,实在是不该受到任何伤害。 在专心看书的姜月饶似有所感,她从书籍上抬头朝着站在暖阁门口的男人看去。 水眸清澈似水,带着干净与纯净,仿佛不会被这世间任何东西所沾染,那摇曳的烛火将她周身镀上一层微光,显得圣洁而高贵。 闻人凛用自己的沉沉黑眸与那清澈水眸相触,心底怦然一动。 眸中缱绻藏深意,欲近仙子诉慕思…… 第132章 是嫔妾在自寻烦恼 “陛下。” 姜月饶的语气带着欣喜与娇媚,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就这般光脚踩在柔软地毯上翩然朝闻人凛走了过来。 地毯是浅蓝与桃红为主,那双白皙而柔嫩的脚踩在上头,更显水嫩与精致。 她那原本澄澈而干净的双眸,在看见男人的瞬间便化作无尽的柔情与爱意,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姜月饶直接扑进了男人怀中,动作大胆而直接。 紧接着便是一句情话:“自嫔妾有孕以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越发的欢喜陛下了。” 她要趁着怀孕的时机拉着闻人凛做一些普通夫妻常做,而皇帝不常做的事,这些温馨而细碎的日常细节,才是最能潜移默化的。 这也是闻人凛的第一个孩子,他总是会纵着些的,至于灵妃腹中的孩儿,那是用来对比的,是用来折磨的。 闻人凛被温香软玉入怀又听了怀中之人的情话,心底顿时一动,紧接着便是点点怒意涌起。 他抬起大手便朝那软软的屁股打了一下,动作幅度大却并没有什么力道。 语气中带着呵斥:“倒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如此不管不顾的扑过来,万一自己没接住可如何是好。 经过白日一事,他对她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也多了几分惭愧,是自己没护住她,差点叫她受了伤害。 “啊。”姜月饶短促的叫了一声,如黄莺般悦耳又带着娇嗔与羞怯。 随即她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将自己挂在对方身上,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你不可这般打嫔妾……” 说罢,她便主动将自己的脸颊贴向对方结实的胸膛,动作依赖无比,也自然无比。 如今她的气质染上几分圣洁,作出的动作却这般柔和与依恋,如此反差自是叫人欲罢不能。 闻人凛更是如此。 他一把便抱起怀中人儿,朝着贵妃榻走去,窗外的寒风时不时便卷进来,虽不冰冷却也是有些凉意的。 “你眼下怀着孕,便少开些窗,”闻人凛怕吹进的寒风冷到怀中之人。 姜月饶忍不住小声辩驳:“上回陛下还将木窗打开,与嫔妾做那不该做之事,那时嫔妾就已怀孕,怎地现在就不行了。”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直言道出是多么下流的事。 这话自是下作下流,只是她端得理直气壮,气质也是高雅圣洁,只会叫人勾得魂不守舍,觉得她这是直言不讳又纯粹真诚。 男人就是会这般轻易的被皮囊所迷惑。 闻人凛也是如此,就在姜月饶说出那句话后,他脑海中便不自主的不断浮现那日之事。 倒是格外的刺激…… 他将人搂紧后坐去贵妃榻上,有些遗憾:“只可惜饶饶怀着宝宝。”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十分过分,每每与饶饶单独相处,脑子里便尽是那等下流事。 姜月饶窝在男人怀中, 白皙小手轻抚结实胸膛,她精致眉眼染上点点绯红,似山间绚丽盛开的山茶花。 她轻声撩道:“嫔妾愿陛下怜惜,不愿陛下冷落嫔妾……嫔妾也想陛下的,与陛下一样……” 她大胆而直白,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坐怀不乱。 “饶饶这般不知羞,不知宝宝知晓会如何想,”闻人凛的心在狂跳。 姜月饶双颊绯红,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陛下自己去同宝宝说说……” …… 天边月光皎皎,时不时便有乌云飘过。 那乌云萦绕在明月四周,翻涌着黑雾,吞吐着明月周身的圣洁光辉,有鸟群飞过穿破云障,分食那皎皎月光。 连廊灯笼晃啊晃,伴着黄莺的叫声,叫人红了脸。 * 翌日。 闻人凛天不见亮便起来了,在他起身时姜月饶也醒了过来。 “再睡会,待会朕叫人送些首饰和小玩意儿过来,叫你解解闷。” 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在女子光洁额头落下一吻。 床上女子双颊睡得泛红,神色间却并不欢喜。 闻人凛觉察到,柔声询问:“怎么了,饶饶?” 姜月饶摇摇头:“嫔妾无事。”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的语气中却显得格外沮丧,一眼便能瞧出她心情不好。 闻人凛有些不解,他朝伺候穿衣的王德全摆摆手示意对方出去, 待暖阁内的宫人都退下后。 他这才坐到床沿上,重新将人搂进怀中,香香软软的自带一股馨香,叫他爱不释手,更是叫他欲罢不能。 闻人凛忍不住先亲了亲女子软软的面颊,这才沉声询问:“有何不开心的,饶饶你说出来。” 徐太医说孕期女子受腹中孩儿影响,情绪会有所波动,时而难过时而快乐,因此他格外关注。 姜月饶面露纠结,最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嫔妾,嫔妾是觉陛下回回来,都拉着嫔妾做那事,嫔妾便在想,是否陛下喜欢嫔妾的身子多过于喜欢嫔妾……” 说罢,她便自嘲一笑:“这个问题实在可笑,不管陛下爱嫔妾什么,那也都是嫔妾,陛下去上朝吧,是嫔妾在自寻烦恼。” 昨夜是她蓄意引诱,她此时这番话完全就是故意为之。 从前闻人凛只将她当做发泄的工具,与后宫女子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是有好感那也只是对小猫小狗的好感。 如今她怀了孕,自是要谋划着真正的走进对方心里,为她往后登上后位做准备。 闻人凛听姜月饶这么说,他愣了愣,随即黑眸间便浮起显而易见的笑来。 他声线温和含笑:“朕喜爱饶饶的身子,也喜爱饶饶这个人,至于每每前来都与饶饶……便实在是情难自禁。” 他语气很真挚,这是他此刻的真心想法,他从不会骗人,也不屑骗人。 放在从前或许他是爱饶饶的身子,但经过这些事后,他能完全肯定自己心底是喜欢饶饶的,并且这种喜欢还在加剧。 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整个后宫都是他的女人,他喜欢谁都是完全可以的。 姜月饶听闻人凛这么说后,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便是满眼欢喜。 她开心道:“那陛下今夜来寻嫔妾,便只能与嫔妾一同用膳睡觉讲故事。” 闻人凛失笑:“好,朕便依你。” 虽饶饶对他极有吸引力,但他若想控制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那嫔妾与陛下击掌为誓!”姜月饶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 得让翡翠将那情香拿出来了,征服男人可不能光靠柔情,让他体会点痛苦才行,别管什么痛苦。 第133章 必是爱惨了对方,才会纠结这种可笑之事 啪啪啪。 三声清脆而响亮的击掌声回荡在暖阁。 片刻后,闻人凛满脸笑意的离开了,王德全跟在后头只觉摸不着头脑。 方才陛下不是哄姜嫔娘娘了,怎地看起来像是姜嫔娘娘把陛下给哄得乐不可支? 这一整天,闻人凛都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起姜月饶。 在批改奏折时他又想起两人的约定,遂无奈又有些宠溺的一笑:“傻气。” 他从不知饶饶还有这般傻气的一面,从前只知她纯净澄澈,却从未见过她这一面。 伺候在旁边的王德全挠了挠后脑勺,不知所云,但瞧天子神色带笑,周身气场也显得温和许多。 想来定是好事,于是他便也跟着笑了笑。 闻人凛见王德全笑,他挑挑眉,问道:“你在笑什么?” “奴才见陛下笑,奴才便也开心也跟着笑,”王德全憨里憨气的回答,他心底却有所猜想,陛下如此龙颜大悦,那必是与姜嫔娘娘脱不开关系。 闻人凛听王德全这么说,他难得有些兴致的开口:“你说一个女人会在什么情况下问出,喜欢她身子还是喜欢她品性的话来?” 对于姜月饶今早的问题,他觉得好笑又可爱,却又有些好奇对方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问出这些问题。 王德全闻言只觉一阵牙疼,威武而清冷的陛下何时这般粘牙了,竟是问出这种问题来。 但他还是仔细回答:“奴才只是个没根儿的东西,并不懂这些男女之事,不过奴才设身处地发想,若是有个女子这般询问,那必是爱惨了对方,才会纠结这种可笑之事。 那女人取悦男人,无非便是良好的品性以及美好的样貌,不论是哪一点叫男人喜欢,那都是喜欢。” 如今姜嫔娘娘与陛下腻歪得紧,他将人往好了去说准是没错儿。 果真,天子听了他的话后,神色变得越加的柔和了。 “你倒是个会说的,朕瞧你身上的衣裳也旧了,待会便去库房支一百两去买件好衣裳,你再挑些好的首饰新奇的玩意儿给姜嫔送去,将那对东珠耳坠一并送去,”闻人凛只觉心情颇为不错。 就连面对起风家的爪牙,都没那么生气了。 王德全满脸笑意:“奴才遵命。” 不大的东珠妃位之上可佩戴,大的东珠就只能皇后佩戴,陛下如今赏姜嫔娘娘东珠耳坠,显然是别有用意。 看来是要明着宠爱姜嫔娘娘了。 * 临安宫的暖阁。 姜月饶从王德全送来的东西里挑了对温玉东珠耳坠出来,剩下的便让翡翠都好生收好。 珍珠为她将耳坠戴上,温透的耳坠上嵌着一颗东珠,明亮又耀眼。 “这东珠真美丽,”珍珠将铜镜捧到姜月饶跟前,让她瞧瞧。 铜镜之中女子眉眼精致如画,气质纯净而圣洁,耳间的东珠为其缀上几分贵气典雅。 姜月饶微微侧头,看了看嵌了东珠的温玉耳坠。 她语气轻柔婉转:“倒的确显得富贵,就是小了些。” 东珠的象征从来都不是美丽,而是叫人趋之若鹜的权利,对她来说这两颗东珠远远不够大。 珍珠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暖阁门口,发现并无人进来后,这才说道:“娘娘早晚会佩戴最大最亮的东珠。” 姜月饶唇瓣勾起,眸底依旧纯净而澄澈,看不出任何欲望痕迹。 她问珍珠:“今日宫中可有流言传出?” “有不少娘娘都知晓灵妃娘娘派人去紧盯薛贵人赴死一事,都觉得灵妃娘娘做的太过,实在是歹毒,灵妃娘娘这胎不稳的消息也传了出去,”珍珠说得意味深长。 这些流言都是她叫人散播出去的,自然传得自是飞快。 姜月饶随意拨动着手腕间的玉镯, 语气慵懒:“后宫无皇嗣,这些妃嫔自是不明白灵妃姐姐为人母的心痛与难过,也当然不能感同身受,倒也怨不得她们。” 珍珠心底一动:“那用不用奴婢……” “不必,想必再过几日灵妃姐姐便会去瞧叶贵人了,那时再行动即可,”姜月饶示意珍珠无须在做什么。 珍珠轻声应下。 姜月饶又想起上回闻人凛叫自己可以去东太后宫中坐坐,想来也无须着急,她现在怀着孕,缓缓也是可以的。 也不知东太后可好相处,还是先打通些关系,摸清东太后喜好再去。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娘娘,那馋了香料的牛乳花瓣浴已备好,还请娘娘移步汤泉。” 姜月饶款款起身,珍珠赶紧拿起一旁的大氅将她给裹住,翡翠上前扶住她便步往汤池而去。 汤池殿内。 袅袅白雾萦绕四周,珍珠与翡翠为姜月饶脱去身上衣衫。 她虽已怀孕但小腹却还未鼓起,依旧平坦而紧致,浑身肌肤白皙晶莹叫人爱不释手,这些都是十年如一日的养护才有的。 “这汤泉中奴婢加了些情香,这情香奴婢在进宫后便稍稍改良了,仅对男子起效,且效果很细小,微不可查,若是寻常女子用甚至会没有效果。 但娘娘若是用此香定是正好合适的,”翡翠轻声向姜月饶交代着。 她们娘娘天生妖娆,加上都日日悉心养护,本身对男子就有致命吸引力,再加上这细微的情香便更是叫人难以抗拒。 用此情香便是正正好。 姜月饶嗅了嗅周遭气息,除了淡淡的花香外便没有任何气味。 她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汤池,馋了牛乳与花瓣的汤池微微荡漾,令她周身无比放松。 小半个时辰后,浸透了花香与牛乳香的姜月饶上了岸,珍珠与翡翠又为她用清水冲洗一番后,这才披着大氅回了暖阁。 姜月饶换了一身淡紫色轻纱襦裙,她青丝湿润,珍珠正拿着温暖的手炉为她烘发,随着发丝被烘干,一股花香逐渐在暖阁内弥漫。 是香料混杂着情香的气息。 待发丝不滴水了,姜月饶便示意珍珠:“先等等,待陛下来了你再继续烘。” 翡翠说她发丝上沾染的情香最多,许久都未逗逗狗,今夜且要尽兴才是。 外头的天色逐渐暗下。 闻人凛踏入暖阁便瞧见佳人躺在贵妃榻上,宫女正蹲在地上用手炉为她烘发。 佳人一身紫衣衬得那肌肤愈加的白皙,脖颈间带着珍珠颈链,那双洁白玉足上不知何时竟是染了殷红的甲,倒是格外吸睛,有些叫他挪不开眼。 妃嫔向来都是染手甲,为双足染甲他还是头一回见。 那艳丽的红落在白皙双足上,倒是有种别样的迷人…… 第134章 逗狗 暖阁内漾着丝丝缕缕的香气,是从姜月饶发梢间溢出的,也是闻人凛腰间香囊的气息。 “可否请陛下为嫔妾烘发?”姜月饶看着男人,眼波流转间她轻声询问着。 她躺在贵妃榻上,绵长的青丝垂地,一部分被珍珠笼在暖炉上,一部分垂落在地毯之上,身上随意穿着淡紫衣衫,领口处有些凌乱,平直锁骨微微露出,泛着白莹莹的光泽。 闻人凛深沉目光至小巧白皙的锁骨移开,落去女子精致如画的眉眼间。 恰似仙子下凡尘,眉宇间纯粹而干净,不曾被任何利欲与龌龊沾染。 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再回想起今早自己的承诺, 便又觉好笑而无奈的将升起的火气压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再面对饶饶时他的火气总是要比别的妃嫔多些,应当是多很多,饶饶总是能给自己带来不同寻常的感受,也能轻易挑起他心中的火。 闻人凛上前接过珍珠手中的暖炉,坐在凳子上开始为姜月饶烘发。 珍珠与角落中的翡翠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木窗今日并未打开,整个暖阁内都弥漫着发丝的清香,将室内的两人包裹着。 闻人凛并未说话,只是耐心用暖炉烘着手中乌黑发丝,柔软似绸缎的发丝穿过指尖留下点点撩人香气。 而佳人放在榻上的白皙双足,似乎总在勾着他的目光,那抹娇艳红色好似血翡般迷人。 闻人凛眸光深沉而浓郁,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分明昨夜才一同就寝过,他也同意对方今夜便做个君子,但不知为何,他眼下就又有些坐不住了。 坐在凳子上的姿势都换了一个又一个,脑海中也开始不断浮现些不可言说的片段。 今早还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就这般受到挑战。 姜月饶看男人没吭声,她眼底划过微光,将身子从贵妃榻上撑起后便回头看向男人,语气有些疑惑道:“陛下?是怎么了吗?为何在发呆?” 随着她撑起身子的动作,那似绸缎般的青丝便重新披至她肩头,微乱的领口透出春光,为她增添妩媚与风情。 闻人凛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玄色龙袍,将其掩盖,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说道:“朕在专心为饶饶烘发。” 清晨都答应了饶饶,他自是要做到,并且要做好。 姜月饶似并未发现男人的异常般,她眸底闪着光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陛下可瞧见嫔妾染的甲了?” 说罢,她便动了动自己的那白皙的双脚,上面的绯红色泽在烛光下像是流淌的焰火,撩人又带着热度。 闻人凛声线哑然:“朕觉得甚美。” 本身就小巧而精致,染上鲜红颜色后,便多了几分妩媚与风情,叫他有些意动。 原来那书籍上的描写都确有其事,男人的确会在这点上产生感觉…… 姜月饶闻言柔柔一笑,烛光照耀下更显她美丽万分,叫人心动。 闻人凛忍不住将人揽在怀中,克制又动情的在那花瓣似的唇上落下细密的亲吻。 或许是因先前两人击掌为誓,又或者是因怀中女子今日格外动人,总之闻人凛觉得这一吻格外的动情。 待两人分开后,姜月饶脸上已铺上一层迷人胭脂色,唇瓣也变得亮晶晶的,眼底好似蒙上水光,显得潋滟而妩媚。 她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语气窘迫:“陛下,你今早答应过嫔妾的…… ” 这人方才还装一下,现在是半点儿都不装了,就这般直直。 闻人凛一动不动,额角青筋在跳,只沉沉道:“朕记得,朕也会遵守。” 实在是怀中之人太过撩人,吃不得总能挨着,他总觉得清晨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姜月饶可不会由着男人,她立即就从对方怀中脱离出来,赤脚踩在地毯上,行走间似有红亮焰火划过,怀孕后的身形还依旧是纤细而窈窕。 “陛下想来还未用膳,嫔妾便先同陛下一起用膳吧,”姜月饶眼神轻轻划过闻人凛腰间,言语间轻柔间又带着意味深长。 香软娇躯离去原本还让闻人凛感到怀中空落落的,但被那充满深意的目光一扫,便叫他觉得身形一僵,尴尬过后却更加刺激了他心底的火气。 他轻咳一声,说道:“如此甚好。” 这滋味实在难忍,却也不可违背誓言。 身为天子向来便是想要女人便要,就连先前在霍府也是这般,从不曾这般克制隐忍过。 但越是隐忍,便越是渴求。 很快,宫女便将晚膳传了上来,将菜布好后便又退了出去,姜月饶与闻人凛两人端坐在桌前。 “陛下,嫔妾听说女子怀孕后要多喝些汤品,腹中宝宝也才会长得康健,”姜月饶看着中间那碗阿胶鸽子汤,她这般说着。 这鸽子汤滋补,她还特意叫人过了一遍羊腰的,只是盛上来时羊腰被剔了出去,她要叫这人度过难耐又难忘的一晚。 闻人凛闻言便亲手盛了两碗鸽子汤出来,他也瞧出着里头放了阿胶。 “饶饶,你尝尝这汤合不合胃口。” 他语气随意,说完后自己便也喝了口,味道还不错,两人就好似民间普通夫妻在吃晚饭。 姜月饶低头喝了口汤,随即笑道:“陛下亲手盛的汤滋味格外清甜,嫔妾十分喜欢。” 她笑意清澈,其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倾慕与依恋,或许是怀有身孕的原因,她此刻的身上都闪着暖融融叫人觉得温暖的气质。 闻人凛呼吸微窒,忍不住抬手帮她将微敞的领口整好,不让春光倾泻。 又在深吸一口气后,才哑声道:“你喜欢那便多喝些。” 他从未被这般折磨过,难受不已,却又欲罢不能。 姜月饶点点头,眸底似有流光闪过。 两人好不容易用了晚膳,期间闻人凛被哄着喝了两碗鸽子汤,待晚膳用完后,他都觉得要爆炸了。 “陛下,嫔妾方才已沐浴过了,您且去汤池沐浴一番,待回来后再给咱们的宝宝讲故事,”姜月饶眨了眨眼,并不打算放过对方。 闻人凛听闻过后却觉松了一大口气…… 第135章 朕与饶饶佳偶天成 汤池内薄雾缭绕。 身形健壮的男人站在池中,温热的水划过他结实背脊后没入水中,他浑身肌肉紧绷,将手放在身前。 水波荡漾,激起片片水花…… 片刻后,闻人凛沉沉呼出一口气,随即才走上岸,他脑海依旧是姜月饶那双纯净又带着依恋的眼神。 王德全埋着头赶紧上前为天子冲洗,旁边值守的太监将汤池的水放掉,重新装上新的池水。 待闻人凛重新走进暖阁时,神色显然是舒畅了些,虽未完全解渴却也能平复些。 室内萦绕着淡淡香意,有朦胧宫灯在四周亮着,桌上的饭菜已被撤下,换成了温热的清茶。 姜月饶坐在床沿上,紫色的衣衫将她肌肤衬得莹白透亮,只一眼她便看出狗男人已自行过一回。 不过不碍事,喝过鸽子汤又有翡翠亲手调制的香料配合,她能让狗男人再难受一回…… 她双眸亮晶晶的,将右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语气欢喜:“嫔妾请陛下为咱们的宝宝讲故事。” 模样欣喜而动人,眼尾处更露出几分无意的妖娆与妩媚来。 闻人凛终是未尽兴,他见姜月饶这般模样,便又有些不自主。 男人的构造就是这般奇怪,越是没得到,越是压抑着,便会更加的难以自抑。 他缓步来到床榻前,努力将眼底的晦暗深沉转换成柔和,他用大手隔着衣料摸了摸姜月饶柔软而平坦的小腹,想要与腹中宝宝打个招呼。 但随即他额角的青筋也跟着跳了跳,目光重新恢复深不见底的幽暗。 该死的。 他飞快将手收回,拿过姜月饶手中的书籍放在腿上,掩住一些不妥。 姜月饶在心底轻笑,语气却十分期待:“那便劳烦陛下了。” 说罢,她便主动在男人脸颊落下一吻,随即便躺上床榻十分乖巧的拉过锦被将自己盖好,没有露出半点春光。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开始用略带暗哑的声线开始讲故事。 “有一公子,少丧父母,至年十七八,未有妻。一日,端于田间得一大螺,公子每早至野,见其户中有饭饮汤水,如有人为者。 数日如此,有日公子忽见一少女自瓮中出,至灶下燃火。女大惶惑,欲还螺中,公子惊诧后请少女留,终不肯。时天忽风雨,倏然而去。” 这故事很短,由姜月饶特意选取。 她眼神无意落在书籍上,语气温婉而缱绻:“若是嫔妾是那螺女,陛下是那公子,嫔妾自当留下。 小女子日日与公子相伴在乡野,公子白日里干活,夜里小女子便与公子安睡,虽是粗茶淡饭却无人搅扰,想来也是另一种幸福。” 说着,她便伸出自己的手指勾了勾男人的指尖,白皙指尖与对方修长的手指相触及,下一刻,她的手便被炙热大掌所包裹。 “朕与饶饶佳偶天成,”闻人凛难得说着情话。 螺女是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但被饶饶这般一说,便显得有些悱恻,而他的脑海中也不由浮现那场景。 乡野小小的木屋内,饶饶为劳作的自己准备饭菜,到了晚间两人便随心所欲…… 本就未满意,自是想什么都带着那不干不净的东西,结果更是恶性循环,额头青筋被激得直跳。 姜月饶将狗男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她在心中暗笑一声,随即便将人拉入锦被之中,整个人都缩进对方结实的怀抱中。 她吐气如兰:“多谢陛下讲的故事,嫔妾很是喜欢。” 说罢,她便靠在男人怀中准备安睡。 闻人凛浑身绷紧,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觉难捱又甜蜜,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没有哪个女子能叫他如此这般…… 这夜,闻人凛过得十分痛苦,却一直坚守与姜月饶的承诺,因此他几乎整夜都没睡着。 他是完全可以离开的,后宫这么多妃嫔,随便去哪个宫,他都能寻到万般愿意的女子。 但他并不想去,哪怕自己忍得如此难受,他知晓临安宫后,自己面对旁的女子便再也没了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虽叫他难受,却也腾升出丝丝异样之感,有欣喜,亦有几分不舍…… 饶饶在担忧自己是贪恋她的身子,还是真正喜欢着她,若是自己离去,她怕是会难受的,自己忍忍即可。 闻人凛抱着怀中熟睡女子,直到下半夜才睡下。 清晨的天色还未亮开时,睡饱的姜月饶便醒了过来,男人依旧是在熟睡,想来昨夜是很晚才睡着。 她唇瓣轻轻挑起,随即便探了探。 啧,还真是辛苦。 稍稍用力,熟睡的男人眉头微蹙,呼吸也是一窒。 “陛下,嫔妾很是感激,”她凑在男人耳边轻声说着。 闻人凛只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姜月饶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他也醒了过来。 …… 压抑到一定时候的爆发,是来得很迅速的。 姜月饶娇媚而惊讶的声线响起:“呀!陛下,你……” 闻人凛额头上滴着汗珠,咬牙切齿:“给朕闭嘴!” 这时,殿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是王德全在提醒该上早朝了。 闻人凛气势强盛,丝毫没打算去上早朝,捱了一整夜他可不会轻易离去。 只高声道:“滚!” 这日,天子缺席早朝,直至晌午才从暖阁离去。 闻人凛神清气爽,他不光为自己正名了,还另外发现了些妙处,倒是有所收获。 沉寂之后的放纵,叫他实在舒心。 离开前,闻人凛亲了亲姜月饶软软的脸颊,语气宠溺:“饶饶便好生歇息,待批完折子朕再来陪你。” 姜月饶乖巧应下,她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眸中浮起点点满意。 看起来这狗男人对她在逐渐上心,狗果然是吃肉的,还得换着花样吃肉…… * 天子未上早朝,一直在临安宫待到晌午才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此事重大掀起许多非议。 【麻烦宝子们点点催更给个好评,你们的支持是作者码字的动力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136章 不中用的东西 自天子登基以来便兢兢业业,从未因任何事耽搁过政务,如今却为了姜嫔做出罔顾朝纲一事。 但这后宫无人敢与天子晋言说起此事,西太后未出宫前倒是能够说说,但如今西太后已去寺庙…… 钟粹宫。 贤妃听完贴身宫女秀禾的汇报,她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有着挥散不去的阴霾。 “姜嫔如今怀着身孕,即便陛下再如何宠爱她,待她月份大起来陛下也会宠幸其他妃嫔。 前几日姜嫔的孩子被害,她受了惊吓陛下好生安抚几日倒也正常。” 她并不把姜嫔放在眼中,哪怕陛下对姜嫔十分温柔上心,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女子,即便再受宠也没什么威胁。 再说了,一个怀孕的嫔妃能拉着陛下做什么?她可不认为姜嫔有那个胆子用自己腹中皇嗣开玩笑,那可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怎可能这般放纵? 那天子的宠爱能有几日?时间长了总会被更年轻漂亮的女子取代,她并不在意,也不该在意。 而她爱陛下,但更爱手中权势,也能够清晰的意识到天家无情,这可不是说说的。 只是…… 贤妃抬手抚上自己心口,那里正传出丝丝痛楚来,并不是很痛却折磨人心。 只是情爱二字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她也只能宽慰自己,将心思放去更高的位置上,只有登上中宫之位,陛下也才会永远将她放在心中。 永远的尊重她,敬她。 秀禾听贤妃这么说,她点点头,轻声提醒道:“灵妃娘娘的胎像似乎不稳,西太后也不在宫中,娘娘可找个时机要回灵妃娘娘协理六宫之权。” “眼下的确是个好机会,”贤妃缓缓说着,眼底有精光闪过。 秀禾又问:“娘娘,内务府那边派人来过好几回了,是在问给叶贵人娘娘的东西还是按照从前,还是照着位分削减一些?” 从前叶贵人是贵妃,其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但如今贵妃变嫔位,在吃穿用度上理应要做些调整的,但她家娘娘却一直压着没下令。 贤妃勾勾唇,意味深长的说道:“便按照原先的份例给即可,怎么说叶贵人妹妹从前也是陛下的心上人。” 叶贵人过得越好,灵妃才越不会放过她…… * 另一边的清灵殿中。 春梅端着安胎药还未入殿,便听闻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她心中一紧,赶紧端着药碗快步走了进去,殿内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苦药之气,以及艾灸的味道,现在的灵妃就跟药罐子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灵妃躺在床上,她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倒还算好,只是神色间布满怒气。 “姜嫔那个贱人狐媚子!日日就知勾着陛下,做一些下贱之事!” 灵妃将手边的枕头狠狠砸到地上。 柳絮连声安抚着她:“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您动不得气的,要当心腹中胎儿啊……” 方才各宫都收到了消息,她紧着就回禀给灵妃娘娘了。 灵妃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小腹处依旧传来隐隐作痛之感,她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柳絮立即看向刚走进来的春梅:“快,将娘娘的安胎药端过来。” 春梅顾不得被摔了一地的东西,她快步来到床榻前,开始喂灵妃喝药。 灵妃抚着自己小腹,一口口喝下安胎药, 心中对姜嫔的恨意也越来越盛,但姜嫔与自己同样怀着孕,她动不得,十分憋屈。 她眼神阴鸷,询问柳絮:“叶贵人如何了?” 若不是叶贵人对她腹中皇儿下手,她又怎会连床都不敢下! “回娘娘,叶贵人那边似乎没什么变化,就连延禧宫内奴才的规格都还未调整,只怕是贤妃娘娘碍于叶贵人从前与陛下的情谊而刻意为之,”柳絮如实回禀着。 灵妃冷笑:“贤妃那不中用的东西。” 她吩咐柳絮:“你亲自往内务府走一趟,就说是本宫授意,将叶贵人的吃穿份例都降下来,碳火也不准给她,一日给她两餐即可,不准有油水!” 伤了她的孩儿,那叶贵人也别想好过! 柳絮立即应了下来,旁边的春梅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当日,内务府给延禧宫的东西便降了下来,贤妃那边知道后倒也没派人来问问灵妃。 只是轻叹一声,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日子又这么过了几日。 京城下起了第二场雪,天子依旧日日前往临安宫留宿,白日里也会扶着姜嫔去御花园逛逛,甚至还命人挪了片梅林去御花园。 被困在苏州的风丞相总算是出来了,眼下正在赶回京城,那受贿案牵连颇多令天子大发龙威,近日前朝风声鹤唳。 这日,天空飞雪,灵妃得了徐太医准许,终于是能下地了。 她下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轿辇,直接便往延禧宫去了。 延禧宫中。 叶贵人呆呆坐在殿中,她衣着单薄,面色苍白,眼底黯淡无光。 这些天来她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到麻木,终于接受了自己被陛下抛弃的结局。 从前她与陛下在边关的幸福时光,早已不复存在,在陛下心中也不再留下痕迹,从此往后陛下再不会因那些过往宠着她,爱着她。 陛下的爱就好似镜花水月般,轻轻一碰便碎了。 她以为的深情,也不过只是自己的幻想,从始至终陛下都未将她当做特殊的存在,从前陛下对她的纵容,想必也只是看在自己曾出手相救的份上…… 而那些恩情,都被她耗尽了。 帝王是无情的,是没有心的,没有女子能够永远留住帝王的心,她以为的真心相待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殿外飞雪纷纷,殿内连个炭盆都没有,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日冻成冰碴的糙米粥了,自己这般艰难,帝王却从未怜悯过她。 哪怕是来看一眼呢…… 叶贵人的浑身都被冻僵了,但比身子更冷的是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这时,衣着华贵,身披精美大氅的灵妃被柳絮与春梅扶着走进过来。 “叶贵人这些日子可过得好?” 灵妃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第137章 她总是在维护所有人 坐在凳子上的叶贵人看向面前的灵妃,她神色依旧空洞,心中除了觉得嘲讽与可笑外,再没有太大波动。 那日陛下对灵妃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对方与自己一样,从未走进过陛下 心中。 也只有姜嫔…… 想到这,叶贵人空洞的眼神闪过嫉恨。 “啪”地一声,是灵妃甩了叶贵热一个耳光 灵妃语气冰冷:“你这贱人今日便跪下跟本宫请罪!” 她今日就要好生出出气。 叶贵人虽对天子绝望,旁人却也不能侮辱了她。 “灵妃,你休想!”她瞪着灵妃,坚决不屈服。 灵妃环顾这冰冷又空旷的主殿,神色间充满了讽刺:“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本宫?你如今也不过只是陛下丢弃的一条狗,陛下不处置你是看在你身后的叶家。 失了君恩,你以为在后宫能够安稳存活吗?” 话落,便有太监与婆子上前将叶贵人扣住,死死压到地上。 叶贵人的脸上浮现屈辱,她说道:“灵妃你不能这么对本宫,陛下并未将本宫打入冷宫,也并未削去本宫的贵人位分……” “你给本宫下毒时可有想过今日?叶贵人你能有今日都是活该,”灵妃抚着自己的小腹,一字一顿的说着。 紧接着,便有嬷嬷压着叶贵人的脑袋朝灵妃磕头。 即便是庶女,叶贵人也从未这般受辱过,她只觉膝盖与肩膀处都被压生疼, 难以言喻的屈辱与慌乱浮现。 她大喊大叫:“本宫是贵人,你这般对本宫可想过有何后果?你没资格这么对本宫,本宫也从未给你下过麝香,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 灵妃听不得叶贵人自称‘本宫’,当即便上前狠狠又甩了一个耳光。 “你这贱人,今日你就算是死在这,也都无人在意,陛下可不会在意毒害皇嗣之人!陛下都跟本宫说过了,随便本宫如何教训你都行,陛下根本就不在意你!” 从前灵妃便看不惯叶贵人那副孤高模样,装什么装呢,真以为陛下会永远念着那段情谊? 原本还挣扎愤怒的叶贵人在听了灵妃这番话后,当即便有些颓然的停了下来,不再做反抗。 她任由嬷嬷将她的脸按在地上, 如此屈辱的姿势却比不过她此刻心如刀割。 灵妃见叶贵人不再挣扎,她心中畅快:“贱人,本宫带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罢,她便指挥着柳絮叫她们将叶贵人宫中保暖的东西都搬走,一件也不给对方留。 她想要冻死叶贵人。 灵妃很快便走了,她坐着精美而华丽的轿辇离去,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刺骨的寒冷不断蔓延,倒在地上的叶贵人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 贤妃时刻都关注着延禧宫的消息,叶贵人被灵妃折磨至晕倒后,便有人立即将消息传回了钟粹宫。 “诶,将人扶起来安置着,再送些炭火过去, 派些人去守着,莫要让人再去折辱叶贵人,”贤妃的语气中带着怜悯。 秀禾立即会意,派人守着那肯定不是单纯的守着,便相当于软禁了,不让旁人进去, 叶贵人自己也是出不来的。 贤妃吩咐身旁宫人:“来替本宫梳妆,本宫得去勤政殿送些糕点过去。” 灵妃如此跋扈做派,岂不正是拿回宫权之时? 勤政殿内。 姜月饶正在里头伴驾,这几日闻人凛恨不得将她绑在腰带上,走哪都想要带着。 看来上回训狗的效果还是有些的。 自那次过后闻人凛的确变得更加粘人了,他发现自己对姜月饶的渴望更多了,他也不知是为何。 也就压抑了那一回,便恨不得时刻将带着,即便是在这勤政殿内,那都有过好几回了。 好在现在饶饶的月份还不大,他小心着些也还可以,待月份大起来,便也只能苦了饶饶,只能让对方动手或是脚了。 闻人凛虽觉得可惜,但也觉得可以忍耐。 “陛下!”被男人圈在怀中的姜月饶惊讶又羞恼。 这人是吃药了吗? 闻人凛重新整了整心绪,轻咳道:“饶饶莫要乱动,朕在批折子。” 姜月饶:…… 这是她的原因吗?分明是这狗男人太过禽兽。 这时,王德全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贤妃娘娘求见,说是给陛下带了些糕点,想让陛下尝尝。” 这几日天子几乎日日传姜嫔娘娘伴驾,有时竟还……他也自觉退去了外头。 姜月饶听贤妃来了,她自觉开口:“既是贤妃姐姐来了,那嫔妾便先退下。” 说罢,便从男人怀中起身想要离去,但下一刻却被男人给拦了下来。 “外头下着雪你往哪去?且留下,”闻人凛这般说着,眸底满是理所当然。 姜月饶顿了顿,倒也并未坚持,她主动坐去了旁边的椅子上,将上头没看完的游记拿起。 笑着说道:“那嫔妾便在这里看看书,不打扰陛下与贤妃姐姐。” 叶贵人失势,灵妃也不是威胁,倒是可以会一会贤妃了。 清灵殿那边早早便传来了消息,说灵妃大概这几日便会亲自去一趟延禧宫,难不成是今日? 若贤妃当真为此事而来,那她指不定就能捡个什么宫来管管,尚食、尚衣,那尚食继续留在灵妃手中她还有用。 那便尚衣吧。 片刻后。 提着食盒的贤妃走了进来,她在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姜月饶时,她脸上的神色僵了僵。 显然是没想到这里除了天子外还有旁人,但很快她脸上的神色便恢复了自然。 贤妃来到桌案前行礼:“陛下。” 随即便笑着说道:“没想到姜嫔妹妹也在?” “嫔妾有孕后便格外念着陛下,倒是孩子气了,”姜月饶精致的脸上浮起几分不好意思,她这话说得直接,丝毫也瞧不出做作之态。 闻人凛瞧了眼姜月饶,淡声开口:“饶饶,是朕叫你来的,你也不必遮掩。” 她总是在维护所有人。 姜月饶露出一个恬静而纯净的笑来,她与闻人凛相互看着对方,眼底都带着缠绵与缱绻。 这些日子她将人调教得不错,秀起恩爱来能叫人气得半死。 贤妃神色再次变得僵硬。 第138章 这般至纯至善,实在世间少有 “竟然陛下都这么说了,姜嫔妹妹自是不必在意。” 贤妃语气温和倒并不显得僵硬,只是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格外用力。 姜月饶闻言羞怯一笑, 她又朝天子看了眼,这才轻声开口:“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了,嫔妾近日醉心书籍便不搅扰贤妃姐姐与陛下。” 说罢,她自觉坐去了一扇屏风后的贵妃榻上,开始认真看起书来,当真是一副不参与两人的谈话般。 见她真留在这,贤妃心中想好的说词便也不好说出口了,纵使心中不愿但天子未叫人退下,便也只能大度。 贤妃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去桌案上,她温声开口:“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糕点,想让陛下尝尝。” 她一向都是贤惠的,不仅会亲手做糕点,还会亲手做汤做菜,从揉面到下锅都是她一人完成,的确是贤惠大气。 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作为妻子应当做的,这三年来她为陛下管理后宫,若非有叶贵人从中插足,她早早便是中宫之后了。 眼下叶贵人被处置,这中宫之位对她而言便又更近了一步…… 闻人凛看了眼桌上的食盒,中肯评价:“贤妃甚是有心意。” 这么说着却并未将食盒打开,只是继续低下头看折子。 贤妃早已习惯天子淡漠的性子,她笑着继续说道:“臣妾见陛下腰间的香囊也挂了好些时日了,臣妾想给陛下再雕一枚温玉香囊,陛下想要什么图案?” 与天子的每一次会面,她都尽力想要展现出贤惠的一面,这段日子她发现陛下带的都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香囊,便想要重新再做一枚。 她只以为天子是戴腻了先前自己刻的香囊。 闻人凛随意开口:“那便雕一枚山间松柏。” 贤妃向来是手巧贤惠,既是想做便让她做,自己偶尔戴戴也可,不过对于贤妃的心灵手巧,她还是觉得饶饶的竭尽全力叫他更为喜欢。 毕竟游刃有余哪里能比得上尽心尽力叫人动容? 贤妃听天子选了松柏,她有些欢喜的应下。 自己与陛下琴瑟和鸣,待将那温玉香囊雕好,陛下定会心疼怜惜她的巧思,毕竟那温玉也不是那么好雕的。 定好图案过后,贤妃便往姜月饶的方向看了看,对方坐在木质雕花屏风之后,并未发出半点儿声音,像是不存在般。 屏风后的姜月饶可是一直在竖起耳朵听贤妃与天子的谈话,她唇角轻轻勾起,带着几分狡黠。 贤妃想了想,还是轻声对天子说:“陛下,臣妾今日得知灵妃妹妹去了叶贵人的延禧宫,她将叶贵人好一顿羞辱,不仅挨了打还被压着跪在灵妃妹妹跟前磕头。 诶,臣妾虽知晓叶贵人有错,但她始终是臣妾的庶妹,前几日灵妃妹妹便将叶贵人宫中的份例减少,今日便前去羞辱叶贵人还将她宫内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那叶贵人最后晕在殿内,臣妾实在不忍便命人将她给抬去了床上,也往她宫中送了些东西,还送了几个宫人去照看她……” 贤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与不忍,她说的也都是事实,灵妃的所作所为实在显得有些过分。 闻人凛本就对灵妃不喜,听闻她竟是挺着肚子都要去羞辱叶贵人后,更是觉得厌恶。 “朕听闻处决薛贵人那日她也派人去盯着了?”闻人凛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喜怒。 饶饶与她境遇相同,却没见饶饶这般心狠手辣要将人置于死地。 男人就是这样,自己歹毒没关系,但自己的女人不能有任何歹毒害人的心思,不然就会被冠上‘毒妇’的名头。 贤妃面露无奈,她轻叹一声,好似格外担忧:“是,那日灵妃妹妹也派了人过去,她如今怀有皇嗣理应少操些心的。 但她这般的关注薛贵人与叶贵人,臣妾恐觉不妥,若是腹中的孩儿因此受了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闻人凛点点头,他看向贤妃:“如今灵妃手中的宫权有哪些?” 风家那头已着手开始处置,便剥一剥灵妃的权势也可。 贤妃闻言,心底顿时一喜:“回陛下,是尚衣局与尚食局,陛下可是要让灵妃妹妹先歇歇?” 闻人凛沉吟片刻,他将目光挪至不远处的屏风上,贤妃下意识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心中顿时一紧,陛下该不会…… 天子沉沉声线响起:“姜嫔。” 很快,一袭青绿宫装的姜月饶便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澄澈目光中带着疑惑,脚步轻盈身形纤细,丝毫不见孕中疲态。 贤妃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格外强烈,并且随着姜月饶靠近陛下的脚步,那股不好的预感在愈演愈烈。 姜月饶神色间满是柔情,她来到闻人凛身旁,柔声询问:“陛下叫嫔妾有何事?” “你孕期闲来无事,便将尚衣局与尚食局交由你管管,后宫事多,你也不可一味的躲懒,要帮贤妃多多分担才行,”闻人凛抬手便牵住姜月饶的小手。 只待饶饶诞下宝宝,他便晋升她的位分,眼下理应多多熟悉。 贤妃只觉浑身的气血都在往脑袋上涌,看向天子的眼神更是充满不可置信,她不相信陛下会这么对她,但对方就是这么对她了。 她能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姜月饶听了天子的这个决定后,立即便拒绝了。 她声线清婉而动人,还带着丝丝叹息:“陛下,嫔妾觉得还是不要在这时让灵妃姐姐交出宫权。 灵妃姐姐毕竟怀有身孕,她那般在意叶贵人与薛贵人其实嫔妾心中很能理解,毕竟嫔妾也怀着皇儿。” 闻人凛听她如此说,心底顿时一软,在听闻灵妃所作所为时,大家只会觉得灵妃心狠手辣过于阴毒,也只有饶饶会心生怜悯。 这般的至纯至善之心,实在是世间少有。 “灵妃手握两宫宫权,若是不让她交出宫权,难保她会再做什么事,”闻人凛难得耐心解释。 这些事他稍加提点,有助于饶饶将来管理后宫。 姜月饶稍微思索后点了点头,她有些试探性的建议: 第139章 再遇霍言 “若是真要收回宫权,不如先收回灵妃姐姐手中一半的?嫔妾如今怀有身孕,只想着寻个事来做即可。” 姜月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自己小腹处,神色间满是柔和与期待。 闻人凛见她如此,便也赞同道:“那便将尚衣局交由你管理,灵妃手中便留下尚食局,尚宫局就交回贤妃管理即可。” 灵妃的胎虽注定是保不住的,但饶饶心思纯净,他不介意利用灵妃让饶饶懂得多一些。 事情便这般敲定。 站在旁边仿佛局外人的贤妃也只能勉强笑笑,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姜嫔妹妹眼下得闲管理尚衣局,但月份大些怕也是忙不过来的……” 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就看姜嫔有没有眼色了。 只可惜姜月饶不依附贤妃,更不会接茬。 她神色恍然的说道:“贤妃姐姐说得不错,陛下,嫔妾想请你赐予一位善管理的女官给嫔妾,这样可助嫔妾管理尚衣局,也可让嫔妾学习些管理方面的才能。” 闻人凛自是没意见的,他看向王德全:“待会便挑个中用的女官送去临安宫。” 王德全笑着应下。 天子赏的女官,自是有才干且忠心的,但这些女官都效忠于天子,因此虽有才干但各宫妃嫔却不一定会用。 天子的人日日守在宫内,办起什么事儿来都不方便的。 但姜月饶却全然没那个顾虑,她当即便柔声谢过闻人凛。 贤妃的面色是愈加僵硬,也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只寻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勤政殿。 殿外依旧是在飞雪,天寒地冻她宁愿离开也不想继续的留在这里。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陛下的另一面, 叫她心生警惕又叫她满心的不快。 * 钟粹宫。 贤妃神色冷然,她吩咐秀禾:“去将陈嫔请来。” 原本她还打算等等的,但方才在勤政殿看陛下对姜嫔的喜爱,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秀禾轻声应下后,问道:“那姜嫔娘娘被陛下赐宫权的消息要不要放出去?” 贤妃摆摆手:“不必,此事早晚传出,本宫不必多此一举。” 方才就只有她与姜嫔在勤政殿中,若是后宫这般快就知晓了消息,都无须动脑就知晓是她透出的消息。 她苦心经营的贤惠大气形象可不能冲动之下破坏掉,这些都是她将来登上后位的基础。 半个时辰后。 陈嫔便来了钟粹宫,她脸上还挂着欣喜的笑意。 上回贤妃娘娘说叫她等等不可操之过急,今日便叫她过来,所为何事自是不言而喻。 “贤妃娘娘,”陈嫔给贤妃行礼,她今日一身紫蓝色襦裙打扮,瞧着倒是娇俏美丽的。 秀禾为陈嫔搬来凳子,贤妃抬抬手示意她坐下,同时也在上下打量着。 陈嫔的家世并不弱,身上的襦裙与披风都是名贵之物,头上的步摇发簪也是精美无比,倒是与她的位分十分匹配。 “本宫记得你今年也才二十,该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发饰也要带得华贵些才好,秀禾,去将本宫的玫瑰点翠金簪拿来,”贤妃的语气显得很是亲近。 陈嫔有些受宠若惊:“嫔妾多谢贤妃娘娘抬爱。” 那点翠的工艺可是千金难买,说是有价无市都不为过,这整个后宫便也只有贤妃与当初的姝贵妃有。 秀禾很快便将那玫瑰点翠金簪取来,贤妃接过簪子,亲手为陈嫔插入发间。 翠绿的色的簪子熠熠生辉,散发着华丽而贵气的光芒,微微晃动间更显得气韵与富贵,这是妃位才该有的东西。 陈嫔开心得双眼都在发光,她没想到贤妃娘娘会如此看重她。 “这簪子上的点翠并不多却格外的亮眼,精美精致而不招摇,倒是格外的吸引人目光,过两日你便梳个适配的发髻好好等着,”贤妃眼神深邃的看着陈嫔头上的点翠金簪。 她语气幽幽带着几分深不可测。 陈嫔有些爱不释手的抚了抚点翠金簪,欢喜应下:“嫔妾知晓了。” “灵妃的这胎并不稳固,她自是不可侍寝,叶贵人犯了事儿如今也难有圣宠,整个后宫便只有你与姜嫔二人,但姜嫔也怀有身孕,便只有你能为陛下分忧了,”贤妃的语气带着循循善诱。 放眼整个后宫,一个中用的都难有,姜嫔的胎看起来十分稳固,她便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陈嫔身上了。 她原本想要再等等的,但今日陛下对姜嫔的态度,实在叫她有些忧心,她虽掌管后宫却未登上后位。 陛下已许久没来她宫中,她不得不多做打算…… 陈嫔听贤妃这么说,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 临安宫,暖阁内。 姜月饶仅披一件纱衣半躺在贵妃榻上,窗外的风雪已停了许久,闻人凛那边还在觐见大臣,便让她先回来了。 其实闻人凛更想让她留在勤政殿内殿,她觉得不习惯坚持要走,对方便也同意了。 她当然要留在勤政殿,甚至还要与天子同吃同住,不过并不是现在。 回想起方才她离开勤政殿时与霍言的擦肩而过,她还有些想笑。 那霍言瞧见是她眼眶立即便红了,满眼的欲言又止与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当真是个痴情种呢。 想到往后她还要用到霍言,倒也没对对方冷眼,只是与对方目光相触后,便迅速移开了,只是传递了一点点的痛心之情,足矣令人遐想无限。 尤其是那得而失去又求而不得的男人。 旁边的珍珠有些担忧,她看了看窗外与门口,这才轻声询问:“娘娘,方才您在勤政殿门口,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如今娘娘是陛下的女人,那霍大人在勤政殿门口看向娘娘时的眼神,简直深情又思念。 她很怕霍大人想不开做些什么没脑子的事儿出来。 姜月饶面色柔和而温婉:“他如今有官职有权势,自是不会作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出来。” 霍言的为人,她实在太了解了。对霍言来说没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了,也是清楚这一点,她才会想着利用霍言。 今日与对方相见也是出乎她意料的。 至于霍言会做些什么?左不过去买醉罢了,也不知她的子孙根如何了,若是好了便大概率是去青楼。 啧,令人厌恶。 第140章 旧人 “可是将本嫔分了尚衣局的消息传去清灵殿了?”姜月饶不再想霍言,转而是问起了灵妃那边。 珍珠点点头:“消息已经传过去了,想必很快便会被灵妃娘娘知晓。” 姜月饶神色变得有些期待起来。 灵妃啊灵妃,你可要扛住啊,这些还都只是小风小浪,真正的疾风骤雨还在后头呢。 她很期待灵妃挺着肚子去勤政殿门口为母家求情的画面,若是在此之前灵妃便落了胎,那就太可惜了。 珍珠又说道:“方才钟粹宫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陈嫔被叫过去了。” 姜月饶语气淡淡:“知道了。” 陈嫔不足为惧,倒是她身后的贤妃令人有些期待。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她朝姜月饶行礼。 “回娘娘,是您向陛下要的女官来了,是由王公公亲自挑选,这位女官名叫佳柔。 原先佳柔女官一直伺候在淑太妃身侧,先帝离世后淑太妃殉情自缢过,佳柔女官便去了尚仪局做了姑姑,直到今日王公公将佳柔女官复职后调来咱们宫中。 因着淑太妃情深,在离世后她宫中伺候的宫人也都被妥善安排了。 佳柔女官原本是要被提携去西太后宫中,但却被她以还在怀念淑太妃的名义给拒绝了,后期西太后宫中不缺人手,佳柔女官主动去尚仪局做了教导宫人礼仪的姑姑。” 姜月饶听完翡翠这一长串的汇报,她神色间有些晦暗,吩咐道:“将人带进来吧。” 在淑太妃离世后,这位佳柔女官看似是随波逐流,实则早已为自己暗中做好了安排。 而那位淑太妃她倒是有些印象,传闻淑太妃与母亲是手帕交,却曾倾心过父亲,甚至还为了父亲在家绝食过,直到父亲娶了母亲后她才被送入宫中。 所以这名佳柔女官来她身旁,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促成。 倒是有趣。 很快,一名年岁大约四十多的女子便被领了进来,她垂头来到姜月饶跟前跪下。 “奴婢佳柔给姜嫔娘娘请安。” 佳柔声线沉静,似那无边无际的广袤山川。 姜月饶柔声开口:“不必多礼,既然你来了本宫身旁,从今往后便是本宫的人了。” 听着榻上女子熟悉而陌生的轻柔婉转的声线,佳柔的心轻轻颤了颤,她强忍住想要抬头的心情,起身低头站好。 “娘娘,这是尚衣局的账本,”小桌子笑着将一大摞账本呈上。 陛下亲自下的令,宫人们办得也很快,就连灵妃那边都未置喙,就将账本送了过来。 姜月饶也是有几分诧异的,她似水的目光落在佳柔身上。 说道:“刚巧可让佳柔为本嫔梳理账本。” “奴婢遵命,”佳柔屈膝,这才敢抬头看向那上座的女子。 只见女子身穿纱衣,那恍若天仙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的有些三四分的出入,但无疑都是美的,尤其是那通身圣洁而高贵的气质。 果真是青出于蓝。 想当初,她曾跟随淑太妃一同出宫抱过还在襁褓中的小主子,不曾想多年不见小主子竟出落得这般美丽。 她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小主子。 佳柔纵使心底思绪万千,也仅在一息之间,转瞬她又将头重新垂了下去。 姜月饶也瞧见了佳柔,五官端正,眉眼间带着刚毅与坚韧,眼神更是有些锋利,还有几分历尽沧桑之感 。 看起来并非寻常女官。 珍珠与翡翠也敏锐的发现佳柔的不同寻常,两人都将目光放在佳柔身上隐晦打量着,心生警惕。 小桌子将那摞账本放去了木桌上,佳柔上前开始翻看起来,在迅速检查着账本内容。 这便是在考验她这女官的能力了。 姜月饶坐在贵妃榻前饮茶,同时又观察着佳柔。 很快,佳柔便捧着账本来到她跟前:“姜嫔娘娘,这处的采买有些疑点,想来是有宫人暗自克扣了银钱,采买处的不对有七八成都是这个缘由。” “佳柔女官果真是火眼金睛,”姜月饶撑着下巴细细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女官,她嘴里随意说着。 佳柔行礼,一板一眼道:“奴婢不敢当。” 姜月饶示意:“珍珠将佳柔女官待下去好生安顿,往后便是咱们临安宫的人了。” 佳柔朝着她行了个大礼,语气真挚而笃定:“奴婢定当全心全意辅佐姜嫔娘娘,永不会有二心!” 这是她的小主子,她怎会生出二心呢? 珍珠带着佳柔下去了。 翡翠则是有些担忧:“娘娘,那佳柔女官看起来并不简单。” 姜月饶倒是没什么顾虑,她吩咐:“别让她接触临安宫核心之事即可。” 与其等以后闻人凛自己放人进来,倒不如她现在主动要求。 灵妃与叶贵人已不足为惧,但灵妃身后的风家处置起来,必定会在前朝后宫掀起轩然大波,沈家一案即将重见天日。 贤妃可不是灵妃那样的傻子,她不得不做些防备,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那她也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另一边。 珍珠将佳柔领到一间很好的下人房中。 “女官住在这即可,也方便我们娘娘传召,”珍珠笑着同佳柔说着,语气分外的亲切。 这是她与不熟知宫人交往的特用手段,可尽快打消对方的警惕心从而套取有用的消息。 佳柔环视着这间下人房,眉头微微蹙起:“不是应当下人同住?为何会分得单独一间房?” 管理奴仆最方便的法子便是叫奴仆们同吃同住,既可方便管理也方便监视。 她是个外来的,小主子就直接单独分了一间屋子给她,这未免太过大意,瞧这贴身宫女的模样,也是一脸的没有防备。 如此的不知警惕,如何能帮小主子成事? “娘娘说佳柔女官您是陛下赐予的,那便是可信任之人,女官你的身份也要比奴婢这些宫女要高些,便可独自居住,”珍珠笑得大咧咧,十分没有心机。 这的确是娘娘特意安排,娘娘说了这女官单独住一个房间,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便可随意搜查不会叫旁的宫人发现,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佳柔面色冷凝,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第141章 小主子 幸而她得知小主子招收女官便想了法子过来,往后有她在小主子身旁,也能护上一护。 珍珠见佳柔没说什么,很快便也离开了。 佳柔坐在凳子上,看着不染尘埃的桌面,她轻叹一声。 此刻她很想认回小主子,只是凭借自己的一面之词这很难让人相信,她也不确定小主子是如何想的,会不会想要揭开从前,或者是能不能接受从前。 她不清楚小主子是如何入宫的,也不知另一位小主子可还活着,当初先帝下令淑太妃在得知后,就只来得及传递消息出去。 深宫消息闭塞,她与淑太妃再得知消息时,便是沈家满门被处死,接下来的十几年难熬又痛苦,淑太妃的身子也不大好了。 再后来就是先帝离世,淑太妃也去了,只剩她一人留在这深宫之中,直到小主子的出现,最开始在宫宴看见小主子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绚丽的宫灯下,小主子与小姐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自那时起她便明白自己留在这世间的意义。 她不能确定小主子为何而入宫,也不能确定小主子想要做些什么,不过她既然已经来到小主子身旁,那么早几日,晚几日,便也不碍事…… * 清灵殿中。 殿内有苦涩之气与艾草的气息交织着,灵妃正躺在床榻之上,春梅为她仔细熏着艾。 灵妃教训了番叶贵人心情倒是畅快了些,就连面色都红润些许。 专心为她熏艾的春梅却是战战兢兢,她总觉得娘娘对叶贵人的所作所为有些太过了,但上回柳絮给她送药时说的那番话,叫她不得不认同。 必要的时候,保全自己才最重要的,她也不想再被娘娘呵斥教训了,索性就做个眼盲心盲的瞎子。 这时,柳絮面色凝重的掀开殿帘走了进来。 她的语气有几分紧张:“娘娘,不好了!” 灵妃皱眉看了眼她,皱眉道:“何事慌慌张张?” 柳絮跪了下来,哭丧着脸开口:“是……是陛下,陛下说娘娘您如今怀了身孕,便不必过于操劳,陛下将您手中的尚衣局分给了姜嫔。 还将您原本与贤妃娘娘共同治理的尚宫局也让贤妃娘娘单独治理,现在只留了尚食局在您手中。” “你说什么?!”灵妃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原本的好心情全被这番话给搅得翻天覆地,脸上也布满怒意与阴鸷。 跪在地上的柳絮继续说道:“是贤妃娘娘去勤政殿同陛下说的,那时姜嫔也在里头,方才那内务府的人竟是连招呼都不打,便将尚衣局与尚宫局的账本拿走了!” “放肆!大胆!”灵妃气得浑身发抖,眼底的恨意不断涌出,她攥紧拳头狠狠捶打在床上,发出沉闷声响。 春梅被吓得一抖,手中的艾草险些没落在灵妃身上。 灵妃抬手便给了她一个巴掌,随即又将她狠狠推开:“滚开,你这没用的贱婢!” 地上的柳絮跪着上前来到她身旁,嘴里不断关切着:“娘娘,娘娘您息怒啊,您息怒啊,您腹中还有小皇子,您千万要忍耐。” 灵妃被气得半死,小腹也发出阵阵钝痛,她双手捂着小腹有些无力的倒在枕头上。 这叫她如何息怒,这叫她如何忍耐? 但现实是她只能咬牙忍耐,陛下对她已疏远,她必须要平安诞下腹中孩儿! 灵妃唇色发白,她拽住跪在床边柳絮的手:“去请徐太医,快去!” 柳絮连滚带爬的跑去请徐太医,还顺手绕了一圈往临安宫传递了消息。 * 姜月饶此时正在汤池沐浴,待会儿闻人凛要来与她倚窗看雪,院内正紧锣密鼓的挂着灯笼。 灯影幻雪,当是美景缠绵。 待她沐浴完成回到暖阁, 珍珠正想为她烘发,就见佳柔拿着暖炉快步走了过来。 珍珠与翡翠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佳柔十分自然的扶着姜月饶来到贵妃榻坐下,又为其拿起旁边的毯子盖上。 她语气爱怜又温和:“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还是需当心些的。” 姜月饶任由佳柔将毯子替自己盖上毯子后烘发。 矮桌上放着一杯玫瑰清茶,还有一本她常看的书籍。 她发现贵妃榻旁的木窗窗框上,多了一串能够折射光影的五彩琉璃风铃,恰时寒风浮动,风铃清泠作响,声音十分悦耳。 听着风铃清脆之声,姜月饶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好似又回到记忆中的府邸,那明亮而温馨的府邸早被蒙上一层迷蒙雾气。 她只记得自己那时的闺房窗前,似乎也有这么一串风铃,娘亲说是个泼皮送的,是谁…… 这些年发生太多事,她的脑中早已装不下那些细致而微小的回忆,又或者是她不愿记得。 姜月饶的恍惚只是一瞬,她便将遥远的,那好似不属于她的记忆抛开,她示意为自己烘发的佳柔:“女官不必如此屈尊,今日女官刚来早早去歇着即可。”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立即上前一个接过佳柔手中的手炉,一个将人直接往外挤。 “佳柔女官,这些伺候的活计哪能让你亲自动手呢,你且去歇着即可,”珍珠将佳柔扯了出去。 佳柔并不想走,但触及到姜月饶那双带笑澄澈的眼眸后,便任由珍珠将她拉了出去。 她已然反应了过来,方才自己对小主子的判断好似有误,宫内的传言似乎也不实,她的心稍稍放了下去,比起至纯至善的小主子,她更希望小主子的纯善都是伪装。 小姐在未离世前不也是这般善于伪装?只是小姐的伪装只是用来捉弄他人,平日里更多是用真面目识人。 而小主子的伪装却是用来好好活着…… 姜月饶看着两人拉扯着离开的身影,语气淡淡:“将人看住了。” 翡翠十分警惕:“娘娘便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了下头的人。” 刚来就想要分娘娘的宠,当真是以为她与珍珠好欺负! 珍珠把佳柔拉出去后,便又回了暖阁。 姜月饶见珍珠进来,问道:“可有打听到东太后的喜好?” 这几日她让珍珠去打听了有关东太后的一切。 也是时候去瞧瞧闻人凛给她找的靠山是什么样了。 第142章 由身走到心,才是最终的目 珍珠行了个礼,她有些惭愧:“回娘娘,东太后所居的锦寿宫位置在后宫的最东边,那里十分偏远,打听起来也格外费力些,奴婢这几日是想了法子才得到很少的消息。” 东太后本就避世,身边伺候的人也根本不会常在锦寿宫外活动,整个宫殿就似单独存在的般,叫人捉摸不透。 姜月饶倒是没多意外,原先西太后势强东太后显然是避着的,闻人凛就这么一个生身母亲,自是格外维护,在身边伺候的人想来也都是信得过之人。 透出来的消息肯定少之又少。 “都打听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她并不觉得珍珠将此事做的不好。 珍珠回答:“奴婢只打听到东太后喜甜,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性情倒是温和的,这大概与东太后的出生有关。 听闻东太后是庶女入宫,诞下陛下时也只是个贵人,这些消息是奴婢多方打探出来的,是真是假奴婢也无从得知……” 姜月饶轻轻颔首,同时也面露思索。 珍珠短短几句话却藏着许多信息,在闻人凛没登基前东太后怕是过得十分不如意的,她身子不好的缘由大概率也跟此事有关。 一个贵人是没资格抚养自己孩子的,也不慎得宠,若是得先帝宠爱也不会诞下皇子后依旧只是个贵人了。 生母不受宠孩子自然也是如此,若非先太子忽然离世,西太后别无选择,闻人凛也不会被选做新的太子,那时的西太后想来只是将闻人凛母子当做傀儡。 谁能想到先帝在立下新太子,不出一年便忽然驾崩,作为傀儡的闻人凛便顺利登基,新旧更迭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新帝的铁血手段。 西太后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看似是自己手中傀儡的新帝,会如此快速的脱离掌控…… 就在姜月饶思索间,闻人凛大步自暖阁外走了进来。 天子身着黑金色龙袍,冷峻而深邃的面庞好似覆了层冰冷寒气,他周身夹杂着来时的风雪,衣诀浮动间似有雪花飘摇。 “陛下!”姜月饶神色如水,双眼间满是柔情与眷恋。 闻人凛先是走到炭盆前暖了暖手,这才来到姜月饶身旁将人拢入怀中,他周身冷意褪去仅留下温,将大掌轻轻覆在怀中之人的小腹上。 他柔询问:“今日宝宝可乖?可有闹你?” 徐太医说饶饶身子康健,连孕反都几乎没有,孕后也算是少有的顺畅,若是好生养着整个孕期应当都不会吃太多苦头。 姜月饶柔顺的依偎在男人宽阔的胸膛,她轻声开口:“宝宝很乖,并未闹嫔妾,只是嫔妾在想过几日嫔妾去向东太后请安,应当备些什么东西去?” 既珍珠打探来的消息不知真假,那她便直接询问。 闻人凛轻抚着怀中之人似绸缎的青丝,随意说道:“母后喜甜,你备些清甜可口的糕点去即可,母后的性子也十分柔和,你带上佳柔一同前去,陪她说说话即可,也不必紧张。” 说罢,他目光又透过木窗看向夜空纷纷扬扬的飞雪,母后见到佳柔是会开心的。 “这天气不好,你也别冒雪前去,挑一个好的天气坐着轿辇过去,”他这般说着。 饶饶的胎象很稳,太医说可以适当的走动。 姜月饶神色间浮起几分向往:“嫔妾自入宫后便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很是期待去锦寿宫呢。” 这模样真诚纯净中透着几分紧张,惹得闻人凛忍不住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真真是个单纯之人。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她行礼汇报:“陛下,娘娘,宫人们将烟火与灯笼都已挂好。” 今夜陛下与娘娘相约看烟火。 姜月饶闻言便抬头看向男人,她眼底里满是期待的小星星。 “陛下,嫔妾想要去院内看烟火,不想再暖阁内看,嫔妾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烟火呢,”她这般说着。 语气直白并不遮掩,也不因自己没看过烟火而自卑,反倒是显得十分欢喜。 闻人凛见怀中之人水眸明亮而期待,那想要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道:“只能出去看一会儿。” 孕后的饶饶越发像小孩儿了,显得活泼而天真倒是叫他爱怜。 姜月饶闻言后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随即便双手捧住男人冷峻的脸,照着薄唇直直便亲了下去。 闻人凛呼吸一窒,拦住纤腰的手收紧,将人牢牢掌控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原本该浅尝辄止的吻。 暖阁内的氛围变得缠绵而暧昧,王德全与翡翠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挂在木窗上的风铃随寒风轻轻摇摆着,发出清灵悦耳之声。 暖阁的门口。 王德全看了看飞雪的黑夜,以及挂满灯笼的树枝,此时整个院子都被灯笼照亮,还有许多的烟火堆在旁边。 他咂了下嘴:“要不先将烟火搬上连廊?” 万一陛下没能把持住,这些烟火被雪水浸染岂不是用不了了? 旁边的翡翠却说道:“娘娘与陛下很快就会出来。” 娘娘曾说会给陛下营造普通夫妻相濡以沫与琴瑟和鸣之感,不仅仅只有床笫之间那些事儿。 由身走到心,才是娘娘的目的。 王德全听了翡翠的话,他有些不以为然,即便是姜嫔娘娘想出来看烟火,但只要是陛下兴致来了,不也只能顺从? 想当初姜嫔娘娘还是侧夫人时,陛下可从未委屈过自己,看来这翡翠姑娘并不太了解帝王的性子。 就当王德全想要说两句时,便听见暖阁内传来沉沉声线。 “王德全,差人进来伺候。” 王德全将嘴边的话咽下,神色只来得及闪过几分诧异便赶紧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翡翠也紧随其后。 暖阁内弥漫着暧昧气息,姜嫔的双颊还有未来褪去的红晕,似那嫣然桃花。 而天子面色间有几分明显的不满足,显然是强行终止,虽欲求不满却并无怒意,甚至那搂在姜嫔腰间的手还紧了紧。 闻人凛吩咐:“为饶饶穿的厚实些。” 待会看完烟火回来,他还要吃‘宵夜’呢,可不能叫饶饶着凉了。 第143章 烟火,宣战 片刻后,裹得厚厚的姜月饶被闻人凛牵着出来暖阁。 冬日的寒夜中飘着雪花,晶莹而洁白的飞雪扑簌簌落下,院子内挂满了灯笼正随夜风轻轻摇曳着,将飞舞的雪花照亮。 皑皑白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本该是冰冷而萧瑟的场景,却因满院的灯笼而显得温暖几分。 染着淡淡积雪的红梅正散发着幽香,荡漾在整个临安宫内。 姜月饶裹了厚厚的大氅,她左手被闻人凛火热的大掌牵着,右手抱着只温暖的手炉,冬夜的寒气被大氅完全阻挡,她只觉白雪与红梅交织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傲雪凌霜香暗涌,迎风绽蕊意难羁,”她柔和而清婉的声线响起。 闻人凛心底一动:“这是《七律》中的诗,饶饶如今熟读诗书。” 他眼看着对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成为如今略有才情之人,这令他有莫名成就感涌现,是他一手将饶饶养得越来越出色。 这种感觉奇异中又带着莫名兴奋之感,‘养’这个字从来只存在长辈与晚辈间,男女间是没有的,但他却对饶饶做了。 养育,他是在养育绕绕,是各方各面的,学识上如此,那床笫间更是如此…… 闻人凛呼吸灼热几分,抬手便捻了一小撮鲜红梅花上的积雪,仿佛想要靠着这一小撮冰冷积雪将他忽而升起的火气灭下。 那积雪在指尖融化,好似身旁女子化作的春水,暗香与馨香随夜风打着旋儿没入他心间。 火气不减反增。 姜月饶只觉被男人握住的手愈加灼热,她目光随意扫了眼对方的劲腰。 啧,下作! 下一刻,她脸上便浮现几分期待的笑意:“嫔妾曾听闻在烟火绽放的那一刻许下心愿,上天便会成全许愿之人,陛下,嫔妾也想要许愿。” 她倒要看看在如此美景中许下山盟海誓,眼前的男人对她的喜欢是否会像书中所说,会更多一些,更浓烈一些,会成为对方心中的难忘回忆。 闻人凛看向身侧女子,对方白皙肌肤在宫灯下像是覆了层暖黄光晕,更显细腻与圣洁,身上的洁白大氅将她整个拢住,圆滚滚的又十分可爱。 自从有孕以来,对方性情似乎也是越发的可爱了,不再像从前一般对他只有恭敬与顺从,偶尔也会表现出几分俏皮与娇憨。 “王德全,去点烟火,”他抬手将佳人拢进怀中,沉声吩咐守在旁边的宫人。 很快,一朵朵烟火便升空在黑夜中绽出五彩花朵,漆黑的夜空刹那间便被染上光亮与缤纷,显得格外耀眼与招摇,也格外的好看。 姜月饶从男人怀中出来,她将手中的暖炉交给对方,上前走了几步后在最大的那棵红梅树停下,这棵红梅树上挂着许多灯笼。 她停在梅枝前用自己精致的侧脸对着闻人凛,这个角度最能凸显她的美丽,加上灯笼暖融融的光线以及头顶烟火的光亮,更会为她增添几分不可捉摸的飘逸之感。 此时,一阵夜风拂过,将她青丝微微吹起,她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那温婉似黄莺的声音与烟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一愿天下和平海晏河清,二愿宝宝平安降生,此生平安顺遂,三愿信女能伴陛下一生。” 闻人凛看着站在红梅树前虔诚祈愿的女子,在夜空之下,对方的侧脸似画卷般清冷精美,头顶不断绽放的烟火与灯光为她蒙上一层温暖。 似那跌落凡尘却甘愿背叛上天,为祈求真爱的仙女。 她本就不染凡尘,在孕后更是展露除纯净清澈之外的娇憨与忧虑,从而变得越来越爱他,越来越贴近他…… 闻人凛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最终按耐不住,上前一把将人给抱进了怀中。 男人低沉而暗哑的声线响起:“饶饶,你会留在朕身旁一辈子,朕也会一辈子待你好。” 许她贵妃之位……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大氅,姜月饶也能听见男人那毫无规律的狂跳。 她勾了勾唇瓣,看来今夜的效果倒是不错。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拦腰抱起,脚步急促的往暖阁内走去。 接下来自是免不了一番缠绵悱恻。 夜空的烟火还在不停绽放,与暖阁中的娇媚谱写交织成一道道优美音符,这一朵朵能够照亮夜空的烟火昭示着帝王的宠爱,亦是姜月饶明目张胆的宣战。 灵妃与叶贵人结局已定,还剩下谁自是不言而喻。 被珍珠与翡翠分到连廊值守的佳柔,她看着夜空不断绽放的烟火,不禁湿了眼眶。 这是一个难眠而又难忘的夜晚,对于其他宫殿亦是如此。 钟粹宫。 贤妃面容冷沉,周身气质越发显得冰冷,只是深处藏着几分悲痛。 她指尖缠绕着白色布条,有几处还透着点点鲜红,桌上放着雕玉所用的砣具、钻具与刻刀,五彩的烟火透过木窗将她的面庞照的忽明忽暗。 有莫名的悲伤在寝殿中弥漫。 秀禾有些心疼,她先是快步走到窗边,将木窗关上把那绚烂的烟火隔绝在外。 随后才回到贤妃跟前轻声劝阻:“娘娘,陛下也不着急要,您今夜就先别做了吧。” 去年娘娘生辰时曾问陛下求过一回烟火,却被陛下以皇宫不可燃放烟火给回绝了,但今日陛下却为临安宫准备了这么多的烟火…… 贤妃看着自己缠了布条的指尖,嘲讽出声:“天家无情,本宫的贤良淑德陛下不曾看见,却在今夜为姜嫔燃放烟火。” 她虽面露嘲讽,心底却一抽一抽的疼,她也是今日才知晓,陛下这段时日腰间所戴的香囊是姜嫔所做,那香囊平平无奇甚至是有些丑陋。 当不同优待出现后,往日的平衡便会被完全打破,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洗牌,直到形成一种新的平衡。 “娘娘,陛下的宠爱捉摸不定,真正的尊重才能永远长久,”秀禾轻声提醒着,劝解贤妃要沉住气。 贤妃自是能沉住气的,她点点头,拿起桌上雕刻到一半的玉牌细细看着。 她吩咐秀禾:“如今姜嫔盛宠,倒是有些出乎本宫意料,让咱们的人盯紧些,那临安宫有何意动便立即来向本宫汇报。” 姜嫔你既如此大胆挑衅,便要承受住后果才是。 第144章 真假白莲? 秀禾应下:“临安宫的宫人尚且算忠心,并不能打探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但咱们的人注意到,那珍珠偶尔会与出宫采买的小太监有所来往,奴婢让人着重注意着。” 后宫妃嫔都会买通些能够出宫的小太监,叫他们帮忙办些事,姜嫔那边多半也是如此,她们没法子打探到临安宫的消息,便也只能从这些小太监下手。 说不定也是个法子。 贤妃眼底透出狠厉:“好生注意着,在查清之前切莫打草惊蛇。” 先前她小看了姜嫔,只以为对方是个普通农女,却没想到心机深沉连自己都蒙骗了过去,那为她出宫办事的小太监,她不信对方只是帮忙采买的。 一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钟粹宫气氛冷凝,清灵殿的灵妃却早早睡下了,她对今夜的一切一无所知,只剩下值守的柳絮与春梅看着夜空中不断绽开的烟火,两人的脸上满是惊艳。 “许久都不曾看见烟火了,当真是好看,”春梅微笑着,语气中带着欣喜。 绚烂的烟火将她额头包扎的伤口照得忽明忽暗,她脸上明媚而欢喜的笑容却不曾黯淡。 柳絮先是将目光放在春梅的脸上看了会儿,随即才轻声说了句:“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春梅有些惊诧:“你竟会吟诗?” 普通的宫女别说吟诗了,就连字都很少有认识的。 柳絮抿唇一笑,神色间难得透出几分真诚来:“是从前刚入宫时多公公教我的。” 多公公教了她许多东西,也教会了她在这后宫的生存之道,后来多公公身死她在这后宫中便也没了倚靠,直到去了含凉殿认识了珍珠几人。 春梅有些疑惑:“多公公?可是之前伺候在淑太妃身旁的多公公?” 她听闻多公公已死了许多年了,只听旁的宫人偶有提起,听说是位很好的公公,不少宫人都曾受过多公公的照拂。 “是他,在淑太妃自缢过后,多公公便心怀愧疚,几年后便也跟着去了,可惜我那时太小没能与多公公说说话,若是我有所觉察……”柳絮的语气中蒙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多公公为人很好,她那时小却也察觉出对方时常难过,也在多公公口中听说过淑太妃一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多公公会随淑太妃去。 春梅见柳絮面露悲伤,忍不住上前握了握对方的手,安慰道:“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多公公在天之灵也会开心的。” 她觉得柳絮比她强,至少娘娘没打过柳絮。 “傻子,往后你莫要在娘娘面前出头才好,先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柳絮只觉眼前的春梅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倒是跟从前的她很像。 春梅点点头,她看向寝殿紧闭的门,说道:“今夜的烟火咱们还是不要告诉娘娘的好。” 她担忧娘娘承受不住。 柳絮脸上的笑容逐渐收回,她将自己的手从春梅手中抽出,轻轻开口:“娘娘胎像不稳,将今夜之事瞒下也好。” 春梅见柳絮同意,便继续看向夜空中不断绽放的烟火,脸上满是笑容。 五彩而绚烂的烟火持续了很久,整个皇宫的上空都被这五彩光辉点亮,这夜是许多妃嫔的不眠之夜。 延禧宫中的叶贵人坐在冰冷床上,她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烟火,好似麻木又似恍惚。 ---------- 翌日。 姜月饶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然大亮,身旁冰凉一片,闻人凛早早便上朝去了。 守在旁边的珍珠与翡翠见她醒来,上前伺候她穿衣梳洗。 “娘娘,今日天气很好呢,外头的太阳都出来了,”翡翠一边为她挽发,一边笑说着。 姜月饶伸出白皙修长指尖轻轻拨动妆镜前的首饰树,她挑了副低调的翡翠耳环。 “备些清甜的糕点,待会去锦寿宫给东太后请安。” 翡翠与珍珠轻声应下。 待梳妆完又用过早膳后,姜月饶便坐上了往锦寿宫去的辇车。 这辇车是闻人凛特意赐的,车内铺地毯与软垫,车壁四周缝了保暖的棉花上去,车内还放着温暖的炭盆,十分温暖。 辇车前方由三匹洁白的汗血宝马拉车,为保平稳四个车轮都加大一圈,车檐的四个角挂香囊与幻灯,织了金丝银线的粉蓝轻纱挂在四周,美观而飘逸。 小半个时辰后,精致的辇车停在锦寿宫门口。 身披狐皮大氅的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下辇车,看门的嬷嬷见有人前来,立即笑着上前询问。 “可是姜嫔娘娘?” 东太后常年避世,除陛下外从不见任何人,眼前这位天仙似的女子应当就是陛下口中的姜嫔娘娘。 眼前这位宫妃所乘坐辇车富贵难言,可见圣眷正浓。 姜月饶颔首,语气轻柔婉转:“正是,劳烦嬷嬷通报一声。” 眼前的嬷嬷看着五十来岁的模样,脚步姿态却十分轻盈,眼神锐而锋,显然是个练家子。 闻人凛果然十分看重东太后,从前的避而不出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嬷嬷笑着行了个礼,随即便匆匆进去了。 “娘娘……”提着糕点的珍珠有些担忧,她与翡翠也能看出那嬷嬷不简单。 姜月饶看向二人的眼神中带上安抚之意,而站在她们身后的佳柔却是面露深思。 很快方才那位嬷嬷便去而复返,将她引了进去。 锦寿宫内并不奢华,但处处透着雅致与舒适,宫内也并无任何华贵物件。 嬷嬷将她领到主殿内,一位面色有些苍白的妇人正坐在里头,对方的穿着简单而质朴,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发间也只簪着支金凤钗环,在微光中闪烁着点点的光辉。 妇人的五官柔和而温婉,眼尾有些下垂带着天然的凄楚之感,周身气质十分轻和仿佛一朵遗世白莲。 岁月令妇人的容貌衰减,却叫她周身的温婉气质更为出众。 姜月饶的眉尾轻轻扬了扬,她这是遇到了一朵真白莲,还是与她一样伪装之后的假白莲? 第145章 淑太妃 她缓步来到东太后跟前准备行礼,却被对方出声给阻止了。 “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必行礼。” 语气沉静温婉中带着岁月的沉淀,有一股特别的韵味。 这话落下旁边的嬷嬷已将软凳端到她身后。 “如此美丽又有福气,也难怪吾儿会宠爱于你,”东太后脸上带笑,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夸赞着。 眼前的女子双眸清澈而干净,气质温婉清和,其相貌更是仿若天仙,非寻常的胭脂俗物可比,也难怪凛儿能够让她怀上皇嗣。 只是细看之下,她总觉得姜嫔的相貌叫她觉得有些莫名熟悉,岁月滚滚,她也记不得是与哪位旧人相似,不过如今日子好过了,她倒也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姜月饶坐去软凳上,她脸上浮起点点羞怯,轻声道:“是东太后谬赞了,嫔妾的福分都是陛下给的。” 东太后满意点点头,头上金簪轻轻晃动,为她整个人增添点点光彩,她看向姜月饶的眼神显得柔和而认同。 既是凛儿认可之人,她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姜月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嫔妾初次来向您请安,便只叫人做了些糕点,还请东太后莫要嫌弃。” 她本是想要再拿些东西的,但闻人凛特意告诉她,叫她准备糕点即可其余且无须过多准备。 旁边的珍珠上前将食盒呈上。 里头放着几碟做工精致的糕点,两碟枣泥薏仁糕,以及一碟香酥桂花糕,那碟香酥桂花糕是姜月饶出的民间配方,也算是费了些心思。 东太后瞧见这三碟糕点,眼神立即一亮,语气欢喜道:“姜嫔为了哀家果真是用了心思的。” 说罢,她便拿起一块香酥桂花糕放进嘴里,香甜酥脆的糕点在口中化开,叫她眼神亮了亮,露出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欢喜来。 简单而纯粹。 姜月饶把东太后的反应看在眼底,她默默在心底下了结论。 看来是个真白莲。 再看自己平日在闻人凛跟前展现的纯净形象,她倒是有些明白对方为何会注意到自己,甚至将自己强接入宫。 果真青楼的姐姐们说得不错,男人总是会对自己娘亲一类的女子产生莫名好感。 即便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也是如此。 “这香酥桂花糕加了些山楂进去,香甜微酸,不会显得过于甜腻,这是嫔妾在民间时学到的制作方法,”姜月饶轻声介绍着。 东太后将一块糕点吃完,这才笑着看向她。 语气中染上几分赞赏:“哀家听闻你自民间而来,倒也的确不似宫中女子般复杂多变。” 这也是凛儿肯叫她怀孕的真正缘由。 说罢,她便将目光放去了角落中的佳柔身上,有些疑惑:“你从前可是伺候在淑太妃身旁的女官?” 从方才进来时,她便觉得这名姑姑有些眼熟。 佳柔上前跪下行礼:“回东太后,奴婢名佳柔,的确伺候过淑太妃。” 东太后闻言有些欢喜,随即又有些感叹道:“哀家记得你,淑太妃离世后哀家原本还想让你来哀家身旁,只是那时西太后也看中了你……” 淑太妃还在时曾接济过她与凛儿,只可惜她日子好起来后想要回报,对方已不在人世。 佳柔她当时是点名想要的,谁知那西太后见不得她舒心,有意从中作梗也点了佳柔,后来整个锦寿宫便开始避世,她也就不再关注外头。 佳柔沉声解释:“回东太后,那时奴婢心系淑太妃,并无别的心思便回绝了西太后。 如今淑太妃过世多年奴婢逐渐也走了出来,前几日王公公找到奴婢,让奴婢去临安宫侍奉,奴婢这才从尚仪局调到姜嫔娘娘身旁。” 东太后十分理解佳柔,那段远去的回忆也逐渐浮现。 “淑太妃性子直爽,哀家当年还受过她不少恩惠,她时常叫你或是多公公送来东西,只可惜天妒红颜,先帝才离去不久淑太妃便也薨世。 那时吾儿登基局势不稳,哀家纵然心痛却也无法为她做些什么……” 她并不相信淑太妃是因过度思念先帝才自缢,淑太妃心仪之人可从来都不是先帝,只可惜斯人已逝,事后她也只能让凛儿将其追封为太妃。 除了一个莫须有的封号,她什么都做不了。 东太后面露感慨与悲切,那样热烈的女子被困于深宫,眼看着自己的好友与至亲一个个惨死于先帝之手,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足以叫人发疯。 提起往事佳柔眼底也泛起泪光,她只道:“淑太妃走之前已完成最大心愿,她走得自在,她的亲人与好友也一直在下面等着她。 淑太妃也曾告诉奴婢,她只身一人只想与好友亲人团聚。” 东太后与淑太妃是这后宫唯一深交之人,对于当年真相东太后心底也是有所猜测,今日佳柔这番话也几乎做实了东太后的猜想。 东太后有些哽咽:“好,好。” 没有云舒的牺牲,就没有她与凛儿的今日。 旁边嬷嬷上前为东太后拭泪,轻声安抚道:“太后娘娘,太医说您的眼睛可不能再哭了。” 先帝无情,西太后又跋扈,太后娘娘这些年早就将眼睛哭伤了。 “淑太妃走前也忧心您,淑太妃在天之灵希望东太后您过得舒心,”佳柔也轻声劝慰着。 当年淑太妃自缢前,心中最记挂的便是东太后,只是淑太妃不去,真相便永远无法掩埋,而淑太妃本身也是去意已决…… 东太后止住眼泪,佳柔也起身重新站回姜月饶身后。 姜月饶看完了全程,她心底有所计较,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温婉。 “前朝后宫和乐,这好日子才刚开始,东太后要保持心情舒畅才行。” 她安慰的话点到即止,也并不追问佳柔与东太后之间的事,闻人凛既是叫她今日带上佳柔,那定有所预料。 想来也并非是什么隐秘之事,待回去后她再询问佳柔即可。 东太后情绪很快也平复了下来,与她闲聊了会儿便也叫她退下了。 姜月饶坐上辇车,便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回临安宫后询问佳柔有关淑太妃之事。 说起来淑太妃与她娘亲曾经还是好友,两人因父亲的关系彻底断交,那时她也还小,只听娘亲怒斥过几回,其余便没太多记忆。 辇车很快便回到临安宫。 姜月饶刚被扶下辇车,小桌子便匆匆上前,附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是宫外来了消息。” 她心底顿时一喜,随即却有了几分疑心。 第146章 投名状 辰之往宫内递消息的次数并不多,为掩人耳目每回递进来也都是晚间,这回怎么白日便递了消息进来? 空中的太阳不知何时躲了进去,天空开始飘起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人的头上与肩膀,带着冰冷的寒气。 “进去再说,”姜月饶看了眼小桌子藏在衣袖中的信封,她声线中带着几分凝重。 珍珠与翡翠也看出几分不对来,两人扶着姜月饶匆匆进了临安宫,落在最后的佳柔看着主仆几人的背影面露思索。 她并未跟着一同进去,而是在片刻后便转身直接往另一条小道去了。 临安宫的暖阁内。 翡翠守去了门口,室内就只有姜月饶和珍珠、小桌子三人。 气氛稍显凝重与紧张。 小桌子将藏在衣袖中的信封取出,双手递给姜月饶:“娘娘,这是出宫采买的小太监递进来的信。” “从前都是收到信后趁夜拿过来,怎地今日特地选在了白天?”珍珠言语警惕中又带着几分疑惑。 姜月饶并未说话,她接过信封后便将其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的确辰之递进来的信,是他的字迹,上头写了些他的近况,以及辰之与那风二小姐即将定下婚期一事。 灵妃如今怀上皇嗣看似风光,但风家私底下的一些势力已出现问题,风丞相急需一把刀一个替罪羊。 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爱慕风二小姐到骨子里的状元郎,为了心爱的女人,无权无势的状元郎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 婚期大概定在年关过后的春季,风丞相至今还未赶回京,这婚期是辰之说的,自然也是他推测天家收网的日子。 姜月饶将信看完后,唇瓣不由的勾了起来,里头有着几分难掩的兴奋。 十多年了,她终于要等到了。 这时, 外头传来一阵骚乱,还伴随着人的闷哼声以及翡翠的呵斥声。 佳柔沉静的声音在外响起:“姜嫔娘娘,奴婢有要事求见。” 姜月饶将手中信封收进怀中,用眼神示意珍珠去将人带进来。 很快珍珠便领着佳柔走了进来,佳柔的神色中带着狠厉,她手中还揪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已经被堵了嘴,双手也被绑在身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桌子瞧见那小太监的脸后,不由地惊诧出声:“小梁子!” 这小梁子便是专为娘娘从宫外送信的小太监 。 “唔唔唔……”小梁子看向小桌子,眼底满是求救之意,方才他正走着便被这姑姑给堵上嘴打了一顿,还将他拖来了临安宫。 姜月饶脸上浮着惊讶,显然也没搞明白眼前的景象,她并不认识小梁子,自然也不知道佳柔将这陌生的小太监带来有何用意。 小桌子赶紧跪了下来,为她解释道:“娘娘,这是小梁子,是出宫采买的小太监。” 这话便是在告诉她小梁子在为她们办事儿。 姜月饶立即便反应了过来,她看向架着小梁子的佳柔, 语气依旧轻柔:“佳柔女官,你这是何意?” 今日这人与东太后的那些谈话可不简单。 佳柔跪了下来,朝她磕了个头后,这才郑重开口交代:“回娘娘,这小梁子并不可信,他已将娘娘的信临摹下来正准备前往钟粹宫。” 说罢,她便从小梁子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珍珠,由珍珠交给姜月饶。 只见那宣纸上的字迹难看又青涩,显然是不识字之人所写,细看之下的确与沐辰之传来的信件内容一模一样,显然是临摹下来的。 姜月饶将信上内容看清后,她原本柔和的眼神倏得变得冷然起来,冰冷而锐利的光自她眸中射出,带出叫人胆寒的气势。 室内氛围变得压抑又窒息,被捆住手堵住嘴的小梁子吓得两股颤颤,他嘴里不停发出‘唔唔’的挣扎声,想要让人拿出自己口中的布条。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他有预感,若是自己现在不辩解,便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珍珠见小梁子不断挣扎,上前便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语带狠厉:“再挣扎乱动小心娘娘不客气!” 小梁子刹时便不敢动了,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企图这位姜嫔娘娘能够心软给他一个机会。 姜月饶此刻脸上的表情已重新恢复温和,仿佛刚才的狠厉并不存在般。 她看着小梁子悠然开口:“那封信可是你亲手临摹?你只需点头或摇头,若是你撒谎便别怪本嫔不客气。” 小梁子看着上坐仿若天仙的姜嫔娘娘,对方眉眼精致而柔和。 传闻姜嫔娘娘良善而仁慈,自己也只是为了些金银过日子,姜嫔娘娘应当不会为难自己的吧…… 传闻姜嫔娘娘是民间女子,并非是那高高在上的贵女,对方会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再给他一个机会的吧。 这般想着,小梁子点了点头。 姜月饶掀起的唇瓣并未放下,甚至连眼神都变得更柔和些了。 佳柔见她神色柔和松动,连连开口:“娘娘,此人不忠定不可随意放过啊!” 小主子初来后宫,并不懂这后宫险恶,这些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一旦抓住便万万不可再放过了! 她忧心小主子心软,放了祸患回去。 佳柔这话落下,那被堵了嘴的小梁子更加用力磕头,脑袋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换取姜嫔的心软。 姜月饶看着‘咚咚’磕头的小梁子,唇瓣的温和笑意便未落下去过。 她看向佳柔,语气温婉而柔和:“既女官觉得不可随意放过此人,那便劳烦女官为本嫔将人悄无声息的在这后宫抹去。” 此人看起来十分为自己着想,她也想给对方一个投名状。 佳柔原本还焦急的神色,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明显的顿了顿,随即眼底便浮现几分惊诧来。 姜嫔娘娘口中所说,将人从后宫抹去,这不就是让她把人处决后,在找个由头妥善处理吗? 小梁子显然也听懂姜月饶的意思,他停下磕头的动作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嘴里也不断‘唔唔’叫着,眼中浮现绝望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传言中这位良善而纯良的姜嫔娘娘,其本性竟是如此残忍…… 【饶饶:你们想不到的还有很多(* ̄︶ ̄)!】 第147章 往事与真相 “奴婢愿为娘娘分忧!”佳柔的脸上露出笑来。 随即她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满脸绝望的小梁子,再次说道:“这些个能够出宫的狗东西,难免会遭遇什么意外,奴婢听闻有许多奴才会偷藏银钱,那千鲤池中有座假山怪石隐蔽非常。 纵使冬日严寒也挡不住小梁子贪财之心,一旦失足落入千鲤池,想必也是活不成了……” 后头的话佳柔并未说全,但在场所有人都已经会意。 而跪在地上的小梁子已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当着本人的面开始密谋如何悄无声息的做掉他,任谁都难以承受。 姜月饶瞧了眼倒在地上的小梁子,对佳柔温声说道:“既然你心中已有了决断,那便好生做吧。” 佳柔也没再做什么,拖着倒在地上的小梁子便出去了,小桌子与珍珠也跟了上去,是监视也是好奇。 姜月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眼下还不到晌午,佳柔就这么去处理,难保会引人注意。 不过她并未让翡翠跟上去处理,只是拿起桌上的书籍看了起来。 本身就是投名状,她并不打算插手。 很快,佳柔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面色发白的珍珠与小桌子。 “娘娘,奴婢已处决了小梁子,但眼下不好将人送去千鲤池,只能等入夜过后,”佳柔跪在地上,她向姜月饶交代着语气中有难掩的情绪。 珍珠看了眼佳柔,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方才这人把小梁子拖去了偏殿,随即便解下对方的腰带将人给勒断气了,那动作干净又利落,仿佛从前就做过许多回了,瞧着令人生寒。 姜月饶听了佳柔的话,也猜到对方做了些什么,她先是示意小桌子去暖阁外守着。 随后她才悠悠开口:“听闻佳柔女官从前在淑太妃跟前伺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佳柔便朝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又‘咚咚’的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娘娘您是奴婢的小主子……” 佳柔语气中有隐忍亦是带着颤抖,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欢喜与隐忍。 旁边的珍珠与翡翠二人神色顿时变得疑惑起来,她们都下意识看向姜月饶。 而姜月饶面色沉静,原本神色间的慵懒与悠然已经褪去有几分凝重展现。 她沉声发问:“你为何这般叫我?” 淑太妃入宫前与她娘亲的渊源她在小时是有所记忆的,但眼下佳柔叫她‘小主子’让她实在有些疑惑。 除了疑惑外,她心底也莫名涌起几分紧张,自己心底尘封已久记忆被重提,既有几分期待也有紧张。 这个佳柔女官虽才来两日,但她却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不像是普通宫人对主子的恭敬态度,更像是恭敬中又带着几分忠心。 她并不认为自己这么有魅力,能够让刚分配来的宫人就对自己死心塌地,结合佳柔从前伺候过淑太妃来看,她觉得对方的态度应当与淑太妃有关。 跪在地上的佳柔将头抬起来,她此时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沈府还在时,奴婢是花夫人身旁的侍女,后来淑太妃入宫花夫人担忧便让奴婢跟在了淑太妃身旁。 在花夫人诞下小主子您时,淑太妃还曾带着奴婢出宫去看过您呢,那时的您才刚出生不过一天,便已是粉雕玉琢,淑太妃与奴婢见了都爱不释手,”佳柔沉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她仿佛陷入回忆中。 那时的淑太妃虽在宫中过得并不算顺遂,但沈府还在郑府还未消亡,淑太妃也是有盼头的。 姜月饶扶着木椅的手收紧,面色间也染上几分冷然,那双时时都澄澈而干净的水眸在此时变得漠然而冰冷,她心脏跳得格外的快。 她万没想到佳柔竟是母亲的人。 “整个盛京都知晓花夫人与入宫前的淑太妃不合,”她语气淡淡,既未承认自己的身份也并不否认。 佳柔并非纠结这一点,那沾满泪水的脸上绽开一个笑来。 “是,当时的盛京都在传,那未出阁的花贵女与郑贵女因一个男子而闹得绝交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沈大人出生不好,在京城崭露头角后便获得许多贵女喜爱。 郑小姐也是如此,只是沈大人对花小姐一见钟情,两人间的感情也就定下了,手帕交爱上同一个男人似乎是话本子里的事,但确实是发生在花小姐与郑小姐身上。 当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都是天之贵女谁都不愿退让,最终以沈大人主动求娶花小姐才终结了那场闹剧,没过多久先帝便下令选秀,郑小姐因未出阁也必须参加。 那时的花小姐已经是花夫人,她觉得两人始终是自小的情谊,一如宫门深似海,她清楚郑小姐率性而为的性子,便让奴婢跟了郑小姐入宫。 在郑小姐心中也一直念着花夫人,当日花夫人成婚,她派人偷偷送了贺礼,却因两人曾闹得沸沸扬扬的关系觉得不好意思露面。 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侍女,会些医理药用也有一把子的力气,与郑小姐也很熟悉,因此当夫人与郑小姐见面说明要让奴婢跟着时,郑小姐也就同意了。 那时郑小姐身旁确实缺一个懂医理的人,奴婢跟随郑小姐以贵人身份入宫后,便遭遇过不少的暗算。” 回忆的画卷慢慢在姜月饶眼前铺开,她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母亲,原本母亲的模样在记忆中已被她刻意模糊,但随着佳柔的讲述,母亲与父亲的模样便在她眼前浮现。 这一切都恍若隔世。 佳柔的讲述还在继续,只是言语间多出几分痛楚。 “入宫后的日子不外乎就是些阴私龌龊的手段,奴婢陪在郑贵人身旁为她排忧解难,在这期间有过好几回惊险之事,甚至连前朝的郑府都收到牵连就此没落。 就在郑贵人晋升为嫔的那年,郑大人也莫名离世,郑嫔娘娘伤心之余便觉得是当时的德妃也就是西太后在暗中所为,但她没有证据。 先帝无情,即便知晓德妃所为,也不会做什么,实际先帝早早便看郑府不顺眼,后宫的日子还要过下去,郑嫔娘娘消沉一段日子后便也振作了起来。 后来是郑嫔娘娘怀孕了,也就是那时德妃一族有心想要围剿沈家……” 姜月饶闻言心中一紧,脑海中不由出现那些充满血腥日子,她带着弟弟亲眼看着父亲与母亲被风归业手刃。 第148章 顺手的事 “沈大人是很有才干之人,是沈家挡了风家的道,德妃便勾结风家给陛下吹枕边风。 待郑嫔娘娘得知准确消息时, 她已身怀六甲,那是在先帝同意动手的前一日,先帝明知沈家是被冤枉,却任其发展甚至是助纣为虐。 郑嫔娘娘得知德妃的计划后受了惊,加上德妃对她的身子早就动了手脚,她当即就大出血,但郑嫔娘娘却还是派了奴婢去找关系将此事传递出去。 很快,郑嫔娘娘便小产出一名已死的男胎,她整个人又消沉了下去,宫中消息闭塞很难打听到宫外的消息,再得知消息时,便是沈家的灭门惨案,传闻沈家当日所有人惨死。 郑嫔娘娘也因悲伤自责过度而昏厥过去,郑家被先帝有意打压消亡,郑大人身死郑夫人很快也离世,郑嫔娘娘的寄托便只有沈家,可最后连沈家都没了……” 佳柔凄凄然的声线在暖阁回荡着,她脸上满是泪水,就连声线都是颤抖的,这些回忆实在太痛,叫人难以承受。 她是沈家家生子,她的亲人也生活在沈家,而沈家与淑太妃又何尝不是她的亲人。 姜月饶满脸苍白,她将双手放在胸口处,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痛苦。 片刻后,她才叹息道:“后来呢,淑太妃又是如何离世的?” 外人都传淑太妃对先帝情根深种,故而才会在先帝离世后才自缢身亡。 佳柔面露几分嘲讽,她继续说道:“郑嫔娘娘消沉许久,她也无心去留圣眷,期间中宫皇后莫名生了病没多久便去了,德妃本就育有一子便顺利登上后位。 就在郑嫔娘娘难受消沉,觉得自己再无活下去的信念时,她遇见了东太后与当时年少的陛下,他们母子过得很不好,身旁没有信得过的宫人,一年到头都很难母子团聚。 德妃入住中宫便开始打压所有皇子,当时本就不出挑的云贵人母子(东太后)只能算苟活,郑嫔娘娘说,当她看见四皇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便知她的机会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郑嫔娘娘振作了起来,她一边在私下接济云贵人母子,一边想法子复宠,甚至还叫奴婢调制了极为伤身的雪肌丸,女子服下后便会肌肤入雪,身形窈窕,只是再不会有身孕了,就连寿命都会减少。 这般殚精竭虑的操办郑嫔娘娘很快便复宠,先帝爱她的窈窕身形与凝脂肌肤,一时间她盛宠无限,也自然的成了皇后的眼中钉。 此次复宠郑嫔娘娘就没想过活,她让奴婢往她日日使用的雪肌丸中加了慢性毒,先帝日日与她缠绵那毒也会由此过到先帝身上,她也开始收买人心,往东宫部署人。 可以说先帝的忽然驾崩,是郑嫔娘娘在后推动,而先太子那边则是陛下在一手策划,皇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选的傀儡皇帝,从一开始便脱离了掌控。” 佳柔最后一句话落下,她朝姜月饶磕头:“小主子,当年先帝离世,淑太妃本也早早毒发,是奴婢用了那极烈性之药为淑太妃压制了毒性。 在先帝离世后淑太妃便选择在彻底毒发前自缢,在临死前她都不知小主子您还活着,若是淑太妃能知晓,她恐怕也会走得舒畅些……” 对于沈家的灭门,淑太妃一直心怀愧疚,甚至每天夜里都会做梦,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她没本事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将消息传递出去。 说到最后,佳柔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多年的恨意与恩怨倾泻而出,带来的并非一吐为快的畅然,而是无尽的难过与空洞。 姜月饶脸上也挂着泪,她只知沈家被灭门的悲惨与怨气,却不知这背后还有另一位女子的牺牲。 她起身来到佳柔跟前亲自将人扶起。 “这些年来,我沉浸在沈家被灭的恨意中,竟是不知淑太妃的这些苦痛与付出。” 她十分内疚。 佳柔摇摇头:“小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淑太妃一直都将沈家当做亲人,所作也都是在为亲人复仇。” 跟了淑太妃这么多年,早已是主仆同心,淑太妃所求便是她所求。 姜月饶重新坐回椅子上,她瘦弱的肩膀轻颤着,白皙面庞挂着不断涌出的清泪,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清眸在此刻显得格外悲痛。 “娘娘,您先缓缓喝口茶水,”珍珠倒了温茶递过来,眼底也闪着泪花,还有心疼与担忧。 她与翡翠知晓娘娘的身世,因而当佳柔女官提起往事时,她们也能感同身受。 娘娘与辰之少爷实在太苦,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实在叫人怜惜与唏嘘。 佳柔用秀帕为姜月饶拭泪,哽咽道:“小主子您如今怀有身孕,不可太过悲伤,奴婢说出当年之事也只是为了与小主子相认,往后的路如何安排,奴婢谨遵小主子吩咐。” 不论小主子选择为沈家翻案与否,她都会支持小主子。 “西太后勾结风家害我沈家,如今我已入宫自是统统都不会放过,”姜月饶眼底泪水止住,那有些苍白的唇瓣勾起一抹笑意。 她原是不知西太后在这其中的手段,如今得知后再加一人也是顺手之事。 佳柔点点头,神色坚定:“奴婢愿追随小主子,淑太妃所做的一切是为小主子一家,更是为淑太妃身后的郑家。” 郑家的消亡是由西太后一手推动,也少不了先帝的纵容。 姜月饶将手中温茶喝下,心绪也随之平息了些,除了一直压在心头的恨意外,还多了几分感慨。 若非有佳柔她一辈子也不会知晓淑太妃之事…… 她将目光挪至窗边风铃,此时外头天色已蒙蒙暗下,她问珍珠:“陛下那边如何?” “今日下午贤妃娘娘又去了勤政殿,但很快便出来了,眼看着天色也暗下来了,陛下也应当快来了,娘娘是否要先换件衣裳梳洗一番? ”珍珠轻声说着。 这些日子陛下日日都来临安宫,几乎成为了习惯。 姜月饶勾勾唇角:“不必,今夜陛下不会来了。” 第149章 当得起这一殿之主 她手中有了宫权,贤妃不会再放任闻人凛日日来她临安宫,她也并不觉得此时的闻人凛会专宠她,一连陪了她这么些时日算差不多了。 正好今夜将小梁子好生处置,在重新盘算一番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佳柔是自己人,她待在深宫这么多年,总归是知晓些自己不知晓的东西,也更明白宫中哪些人可用,能避免再用到小梁子这样的人…… 这时,逐渐昏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将整个皇宫覆盖。 临安宫暖阁的温暖烛火长亮,时不时便传来主仆几人的低语之声。 ---------- 勤政殿内。 王德全上前询问天子:“陛下,今夜可依旧摆驾临安宫?” 方才贤妃娘娘特意来过一趟提起陈嫔娘娘,看陛下的神色也并不反感,他便有些拿不准主意。 闻人凛将手中奏折合上,他看了眼窗外飞雪。 语气淡漠中并无多少情绪:“传陈嫔到偏殿侍寝。” 近日独宠饶饶已惹得前朝上奏,既贤妃也来进言他便分些雨露来应付前朝那些个臣子。 “是,陛下,”王德全埋头应下。 后宫妃嫔侍寝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天子去后妃寝殿,一种是将侍寝的妃嫔传来勤政殿的偏殿,主殿是天子寝殿,后妃不可染指。 冬日天寒地冻,天子自是不可能亲自前往。 闻人凛想了想又吩咐王德全:“将前几日青州上贡的那套红瓷茶具送去给姜嫔,让她好好歇息,朕明日去看她。” 饶饶怀有身孕,他怕今夜不过去会叫她担心。 此时的闻人凛全然没发现自己心境的变化,只是在忧虑着那个怀有身孕,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子。 王德全捧了红瓷茶具冒着风雪去了临安宫。 姜月饶看见王德全后脸上带着几分期待,还特意往他身后看了看,像是在寻找谁的身影。 她柔声开口:“陛下可是还在忙政务,外头又下起了雪,劳烦王公公多多提醒陛下天黑路滑。” 原本闻人凛就与她说好今夜要来的,作为深爱陛下的妃嫔,她理应期待无比。 王德全只觉姜嫔那双眼眸澄澈又期盼,让自己有些于心不忍。 他跟在陛下身旁多年,后宫中斗争与诡谲他见得太多,妃嫔娘娘们对奴才的向来都是不当人看,尤其是他们这些没根儿的。 也只有姜嫔娘娘为人纯良,不会刻意去看低任何一个奴才,对方那双干净澄澈的眼底从不会露出厌恶神情。 王德全深吸一口气,挤出笑来:“是陛下派奴才前来给娘娘您送上新进贡的红瓷茶具,这红瓷十分难烧制,但凡有那一分一毫的失误那胚具便不能再用,只能重头来过,万件瓷具中最终能成就那么一件儿。” 姜月饶看着桌上的红瓷,烛火摇曳之下,精致瓷具上的绯色光泽分外迷人,那是专属权势的光泽,叫人欲罢不能。 她神色间浮起一抹欢喜,比那华丽茶盏更动人:“陛下当真是有心了,王公公陛下何时过来,本嫔想要亲自多谢陛下…… ” 王德全有几分不忍的开口:“陛下让姜嫔娘娘今夜便无须等了,待明日陛下再来看您。” 这话他说出来都觉得有些愧疚,原本陛下是说今夜来陪姜嫔娘娘的,却因贤妃娘娘的一番话而改了主意。 姜月饶闻言先是愣了愣,那原本还欢喜的神色随即就落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失望起来。 原本打算前来的天子为何忽然失约,聪明人一想便知是被人劫了宠。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小腹,小心翼翼追问道:“那王公公是陛下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吗?” 王德全见她这般紧张又小心,那股不忍又浮了起来,却还是老实回答:“娘娘,方才陛下传了陈嫔娘娘……” 盛极而衰,这是每位妃嫔都要经历的,姜嫔娘娘也是如此。 姜月饶听了王德全的回答,脸上的神情却并未难过反倒是浮现几分轻松。 她笑着道:“原是这般,那本嫔便放心了,从前都不曾发生过类似之事,眼下王公公前来,本嫔便以为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好在一切如常。” 说罢,她又道:“陈嫔姐姐也有一段日子不曾见过陛下了,今夜能够见见便也是好的,便请王公公替本嫔好好照顾陛下。” 这模样哪有失望难过,反倒是一派的体贴。 王德全见状都愣了,直到珍珠往他怀中塞了几个银锭子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临安宫门口。 “啧,怪不得陛下这般看重姜嫔娘娘,这心性当真是常人难敌,”王德全将手中银锭子一边揣进怀中,一边感慨着。 说完他还回头看了眼立在临安宫门口的两座小石狮。 姜嫔娘娘虽出身不高,但的确是当得起这一殿之主,更是真心在想着陛下的。 另一边的沁芳宫。 陈嫔得知今夜陛下传召她侍寝后兴奋不已, 她在沐浴更衣又让宫人为自己施了精美妆面,换了身单薄裙衫,最后戴上贤妃给她的那只玫瑰点翠金簪,这才坐上凤鸾春恩车。 冬夜严寒,凤鸾春恩车虽华丽却也是有些单薄的,更别提今夜飞雪,细雪裹着寒风灌入车中十分冻人。 陈嫔穿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里头,她能感到冰冷刺骨的寒风透过披风一阵阵往自己身上钻,不消一会儿她便觉得被冻了个透。 由于方才梳妆的时间太长,伺候她的那些宫人也十分兴奋,都将手炉这回事儿给忘了。 陈嫔搓了搓手,只得咬牙挺着。 所幸她的宫殿距离勤政殿也不算很远,忍两刻钟也就到了。 凤鸾春恩车的车檐上挂着铃铛与五彩琉璃,随着马儿的前行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寒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车内的陈嫔既觉得冷又觉得畅快,时隔多日,她终于又获陛下宠幸,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取悦陛下,重获恩宠。 那日贤妃娘娘赠她点翠簪后,她回去便日日沐牛乳浴,还翻开了许多诗书,势必要让陛下对她流连忘返。 待凤鸾春恩车驾停在勤政殿门口时,陈嫔的身子已经冻僵了,但她脸上依旧是挂着笑脸。 守在殿外的小乐子见车驾停下,立即便走上前来。 第150章 倒是朕狭隘了,小看了她 当白着脸的陈嫔被贴身宫女扶下来时,小乐子被惊得愣了愣,随即才弓着腰笑道:“还请陈嫔娘娘入殿,陛下已候在里面。” 陈嫔没理小乐子,只匆匆往殿内走去,天空还飘着雪,她实在是太冷了。 小乐子看着陈嫔的背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陈嫔娘娘穿得这般单薄,若是冷了身子侍奉不了陛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陛、陛下,”白着脸的陈嫔走入殿内,她朝坐在桌案前的天子行礼,原本紧绷的身子因殿内的温暖而放松,只是苍白的面色依旧还未缓过来。 看着桌案前的高大天子,陈嫔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不论看了陛下多少次,她总也会有心动之感……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恰似天神下凡,也只有天神才有资格能成为那万万之上的天子。 闻人凛看了眼陈嫔,他见陈嫔面色苍白便不由皱眉。 “怎地面色发白?可是染了风寒?” 若是传染给自己,再不小心传染给饶饶,那可就麻烦了。 闻人凛有些想让人将陈嫔重新带下去,如今要以饶饶肚里的孩子为重。 陈嫔听天子这么问,只以为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她心底不禁升起几分窃喜来。 “回陛下,嫔妾并未感染风寒,是方才来时有雪便有些受冻,眼下入了殿便无事了。” 说着,陈嫔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那隐约半透明的水蓝色纱裙露出,她苍白的双颊也逐渐浮起绯色来,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娇俏与羞涩。 随着她的动作,发间玫瑰点翠金簪轻晃,闪着点点光晕。 闻人凛的目光划过陈嫔落到旁边的小乐子身上,他淡漠吩咐:“去熬煮一碗风寒汤药过来。” 陈嫔羞涩:“陛下,嫔妾身子强健没有那般娇弱……” 小乐子恭敬退下,冬日里那加了姜的御寒汤药都是随时备着的。 殿内烛影摇晃,偶有寒风自窗缝透入,掀起一阵看不见的涟漪。 陈嫔试探性来到天子身旁,行走间与动作间她尽量做得姿态婀娜而撩人,想要引诱这天下最尊贵之人。 她声线婉转,透出卑微与殷勤:“陛下,请让嫔妾为您宽衣。” 闻人凛坐在椅子上,他身形高大,气场上极有压迫感,那双沉沉黑眸正定定看着陈嫔发间的那支点翠金簪。 “朕记得这金簪是贤妃的,”他语气笃定,整个后宫便只有叶贵人与贤妃有点翠。 贤妃这般明目张胆让陈嫔戴上这簪子,是料定了自己会宠幸陈嫔吗? 闻人凛眸底划过一丝被人安排的厌恶。 实际贤妃的想法很简单,她温柔大气的帮天子安排妃嫔侍寝,只是想让天子在宠幸陈嫔时想起自己的贤德与和善。 这想法是没错,但她并不了解真正身在高位的天子。 陈嫔听天子提起点翠金簪,她下意识便抬手抚了抚发间名贵钗环,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端着药碗的小乐子与王德全前后入殿。 王德全来到天子跟前行礼:“陛下,您交待的事奴才已办妥。” 此事可等陈嫔娘娘离开后再回禀,但他觉得陛下应当会想要第一时间知晓。 也的确如此,闻人凛听是临安宫的消息,便立即询问:“姜嫔可有说什么?” 若非考虑到前朝,今夜他依旧会去临安宫。 王德全脸上浮现笑意:“姜嫔娘娘当真是念着陛下的,还以为陛下这边是出了什么事儿不能前去,待奴才解释过后姜嫔娘娘这才松了口气,还让奴才好生伺候陛下。” 说到最后他又看了眼面色稍显难看的陈嫔,补了句:“姜嫔娘娘也十分为陈嫔娘娘欢喜呢,觉得自己不能好好侍奉陛下,陈嫔娘娘能够弥补也是好的。” 后头的话是他有意说的,能够讨陛下欢喜,他哪管的上会得罪谁呢。 陈嫔因王德全的话脸色越发难看。 闻人凛的神色倒是软了下来,感慨又心疼:“她向来是这般的体贴,倒是朕狭隘了,小看了她。” 饶饶能够这般体谅,着实是他没想到的。 王德全连连点头:“奴才也没想到呢,可见姜嫔娘娘识大体。” 天子的宠幸从来都不是遵从喜爱,而是跟随前朝局势而动,即便是陛下在喜爱姜嫔娘娘,也不可能对其专宠。 若是姜嫔娘娘恃孕而骄,陛下最多是过后去安抚姜嫔娘娘,这一两回是情趣,一旦次数多了便只会惹了陛下不高兴。 闻人凛回想起先前佳人在烟火梅枝前许下的心愿,心中顿时便有怜惜与眷恋浮起。 旁边的陈嫔见天子竟面色柔软,当即便警铃大作,她赶紧将小乐子呈上的驱寒汤药喝下,随即努力扬起个温柔笑容。 “没想到姜嫔妹妹能这般体恤,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便让嫔妾伺候陛下歇息吧。” 陈嫔脸上的温柔笑容有掩不住的僵硬,显然十分介意方才王德全与天子的对话。 闻人凛看了眼陈嫔,心底浮起几分厌烦,只觉谁也比不上姜嫔。 这些后宫妃嫔日日争宠斗争,却没无一人像饶饶那般关心自己这个人,这些妃嫔关心的从来只是君恩而并未自己。 闻人凛朝王德全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厌烦归厌烦,但该做的事他都会做,这些女子是他掌握前朝的工具,他不可能因厌烦便放弃。 尤其是在如今清算风家一脉之时。 …… 勤政殿偏殿的宫灯亮着,很快便有宫人抬水入内房。 闻人凛毫不留恋的下了床榻往内房而去,过程并无乐趣,甚至毫无交流,只有公事公办的淡漠。 陈嫔面色发白的坐在床上,明黄色的纱帐落下,将她苍白的脸色遮挡。 王德全守在外头,轻声提醒:“陈嫔娘娘,您该离开了。” 宫妃承宠后就要立即离开,也不准沐浴。 陈嫔撑着有些痛的身子起身,面色虽有些白,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她并没觉得陛下对她粗鲁,陛下是天子,天子自不会将就他人,今夜她承宠说不定腹中便有了皇儿呢…… 那灵妃与姜嫔都能有,何为她不能有? 陈嫔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来时她身子强健能受冻,回去时便有些吃不消了,当夜身子便有些发热。 姜月饶是在第二日醒来后得知陈嫔消息的。 第151章 付出代价 妆镜前,翡翠为她细细上妆,佳柔端着浸了花瓣的铜盆为她净手,整个暖阁十分温暖如春。 铜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眉梢眼角处都透着风情与纯净,仿若是那不谙世事的天宫仙子。 珍珠站在旁边汇报打探来的消息:“昨夜陈嫔娘娘到勤政殿是子时一刻,大约子时三刻便乘坐凤鸾春恩车离开了,听闻陈嫔娘娘去勤政殿时衣着清凉,想来是费了大心思的。 只是昨夜天寒地冻还飞着雪,陈嫔娘娘回去后身子便发起了热,不过今早贤妃娘娘便传了各宫请安,陈嫔娘娘虽受了凉但身有龙气加持,想必并不会寒气侵扰,待会儿定会去钟粹宫给贤妃娘娘请安。” 珍珠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陈嫔即便是真染了风寒,今日也一定会去钟粹宫。 好不容易得了宠爱,怎能不炫耀一番呢? 姜月饶拿起一支前几日闻人凛送的白金孔雀步摇递给翡翠,她乌发高高盘起,搭配这支步摇刚好。 这支孔雀步摇的尾翼宽而长,是由七条细长的白金而铸,每条尾翼上都嵌着名贵的五彩宝石,长长的流苏是由孔雀尖嘴处垂下。 整支步摇奢靡而精致,象征着帝王无上的宠爱,更是一种变相的炫耀。 “陈嫔姐姐昨夜刚得宠,贤妃姐姐便召集各宫姐妹请安,可见她们对本嫔十分重视,是迫不及待想要让失了龙宠的本嫔伤心难过了,”姜月饶满脸柔和,并不见丝毫愤怒之态。 翡翠为她将白金孔雀步摇插到如云黑发之中,又在黑发中点缀上玛瑙翡翠雕琢而成的花朵,雍容而富贵的发髻就这么完成了,耳间再配上两颗中等大小的珍珠,真可谓是夺目非常。 身上的衣裳是贵紫色的金丝缕衣,不仅仅华丽非常也十分保暖,这金丝缕衣内里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因此并不单薄。 真真是越鸟青春好颜色,晴轩入户看呫衣。 珍珠看直了眼,忍不住惊艳出声:“娘娘当真好颜色,竟是在孕期都这般的光彩动人,待会儿请安时娘娘定能出尽风头。” 从前的娘娘也美,只是娘娘的打扮一向清淡不甚出挑,若是带着奢华的发饰,那衣裳便会搭的平淡些,若是衣裳华贵美丽便会在发饰上削减些。 像今日这般精心打扮还是头一回,真真是比那仙女儿还出色。 旁边的佳柔却有些担忧:“那陈嫔娘娘与贤妃娘娘不怀好意,娘娘您不如便避一避?还是得以腹中的皇子为重。” 小主子刚怀孕都不出三月,虽说身子强健但她觉得还是应当避免被人刺激,陈嫔与贤妃心怀不轨,小主子不如先避一避,待诞下小皇子后再与那两人对上比较稳妥。 姜月饶看向佳柔,她将花瓣似的唇轻轻勾起,露出一个柔美至极的笑来。 她双眸纯净,语气轻柔婉转:“佳柔,你刚回来还不太了解本嫔的行事作风,于本嫔而言从来只有我谋算别人,若是那不长眼的想要谋划,那便要付出代价。” 今日她不让陈嫔耀武扬威一番,就怎能让闻人凛看到陈嫔对她的厌恶呢?到时她的计划又该如何顺利实施呢? 明目张胆的厌恶可是最容易拿捏与利用的了,既陈嫔主动送上她自然要好好接下,至于贤妃那边,她是另有打算。 佳柔听姜月饶这么说,她愣了愣,随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小主子并非貌美娇弱,而是一朵实实在在的食人花,只是小主子的外表实在太具迷惑性,叫她一时忘了。 虽明白小主子很有手腕,但她依旧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她试探性发问:“那娘娘您预备如何做?” 姜月饶伸出自己白嫩手掌,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上头点了点,语气温温柔柔:“佳柔可见过那野外毒蛇?本嫔未入宫前曾遭遇过几回毒蛇,但次次都将毒蛇一击毙命。 本嫔比谁都明白蛇打七寸的道理,尤其是已挑衅到跟前的毒蛇,更是不会留情,只不过毒蛇机警,且要好生设陷才能保证一击即中。” 佳柔面色一肃,立即明白姜月饶话中含义,她行礼后郑重开口:“奴婢定当配合娘娘!” 这话是娘娘在告诉她,此次请安只是初步的部署,一切尽在掌握。 姜月饶抬手轻抚上自己小腹,柔声吩咐佳柔:“陈嫔跋扈仗着侍寝一夜便与本嫔起了争执,本嫔身怀皇嗣唯恐出现问题,只能请东太后为本嫔做主了……” 闻人凛既是为她寻了靠山,那她自然是要用起来的,东太后的出现会转移贤妃的注意力,也会给到贤妃压力,她倒是想看看贤妃会是什么反应。 佳柔是个聪明人,当即便应下:“娘娘腹中皇子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东太后定是格外在意。” 姜月饶脸上绽开一抹温婉笑意,她起身将手搭到珍珠手上:“佳柔留守临安宫,珍珠与翡翠随本嫔去钟粹宫请安。” 片刻后,三匹白马拉的奢华辇车自临安宫离去,这时天空飘起细雪,北风刮得人面颊生疼,寒冷风雪却吹不进温暖似春的辇内。 …… 钟粹宫。 贤妃坐在首位,她环视着下方已到的妃嫔,灵妃因孕身子不适派人来说过了,眼下便只有姜嫔一人未到。 陈嫔坐在下座第一位,今日她头戴玫瑰点翠金簪,身上的衣裳是苏绣,做工细致,她面色有些苍白,神色间却弥漫着几分自得。 昨夜回去后她便觉身子有些不适,叫人煮了驱寒汤药后今早算是好些了,只是头有些昏沉。 比起这点不适,若能给姜嫔难看,她是怎么都要来了。 贤妃娘娘先前说过,孕期前三个月胎儿还没完全稳固,情绪波动但凡大些便会对胎儿有所影响。 她便想着若是能用此事刺激刺激姜嫔,最好是能让她见红,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时,上座的贤妃看了眼陈嫔,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 陈嫔扫了眼其余妃嫔,她清了清喉咙,说道: 第152章 姜嫔出事! “姜嫔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咱们众位姐妹都到齐了,她竟还未出现,当真是有孕过后娇气不少。” 她话中带着刺,在座妃嫔并无人附和。 如今姜嫔盛宠又怀有身孕,谁都不想去做那出头鸟。 陈嫔见无人接话,也并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 随即她又有些感慨的说道:“那夜的烟火姐妹们瞧见了吗?当真是绚烂无比,可见陛下用心非常,还有陛下那御赐的辇车,听说是由三匹白马而拉,车壁上金丝银线整个辇车奢靡至极,此等待遇实在是我等望尘莫及。” 此话一出,原本没吭声的妃嫔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陛下天性淡漠,但偏偏在对待姜嫔时会格外柔情开恩,叫她们不去在意都不行。 上座贤妃将这些妃嫔的神色看在眼底。 她适时开口呵斥陈嫔:“陛下是天子想要宠谁便宠谁,陈嫔你不可多嘴。” 陈嫔撇了撇嘴,忍不住低低嘟哝了声:“皇宫内原本是不准燃放烟火的,陛下却为姜嫔不管不顾,这何尝不是个祸患……”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但很多人都听见了。 天子为人冷峻而肃穆,却因姜嫔而屡屡作出不符天子性情之事,那姜嫔的确邪乎。 众人面面相觑,贤妃的面色却转为深思:“姜嫔身份复杂,倒的确有些玄……” 玄还是邪,都是随心而定。 这时,殿外响起太监的通传声:“姜嫔娘娘到——” 厚厚的殿帘被撩开,满脸华光的姜嫔走了进来。 她身上披着珍稀的狐裘大氅,发间那支白金孔雀流苏金簪熠熠生辉,行走间白金孔雀金簪上的宝石折射出五彩光线,晃得人眼疼。 在看她的模样,半点儿没有孕期的难受,脸颊红润而细腻甚至比孕前还要美丽几分,一双水眸更是清澈而纯净,没有半点杂质掺在里头。 姜嫔整个人往殿内一站,所有人都沦为陪衬,她周身仿佛自带着光环般,有着任何人都抢不走的气场与魅力。 在场所有女子都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秀帕。 贤妃方才那句似是而非之言莫名划过众人脑海,眼前的姜嫔美得不似凡人,那双美轮美奂的眼睛,更是没有丝毫凡人该有的欲望与野心。 看起来的确很,邪! 姜嫔将这些妃嫔或隐晦,或明显的眼神都看在眼里,她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嫔妾给贤妃娘娘请安,是妹妹来迟了,嫔妾给各位姐妹赔罪。” 她的声线婉转柔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但她今日的装扮却格外华丽,甚至越过了贤妃,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贤妃眼神划过姜月饶头顶的白金孔雀步摇,她神色略带僵硬,却依旧笑道:“姜嫔妹妹请坐,你如今怀有身孕在这飞雪的冬日晚些也是正常。” 这可不仅仅是晚了些,足足晚了小半个时辰,实在叫她好等! 陈嫔这时开了口,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敌意:“昨夜嫔妾侍寝伺候陛下也没见来晚,更何况姜嫔瞧着容光焕发,陛下为你也配了辇车,又怎会因天气不好而来迟?” 这话说得在理,姜月饶来迟本身也确是有意为之。 陈嫔此话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就有些剑拔弩张。 姜月饶捂住自己心口,柔声说道:“还请陈嫔姐姐担待,实在是嫔妾昨夜未睡好的缘由这才来得迟了。” 说罢,她眼底便逐渐浮起点点水光,神色像是欲言又止般。 贤妃见姜月饶有所反应,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欢喜。 她出声呵斥:“好了,陈嫔,这些日子陛下因姜嫔怀有身孕日日陪伴,昨夜忽然传你侍寝姜嫔心里难过也是正常,你且不要揪着不放。” 陈嫔闻言哼了哼,下一刻她便起身来到姜月饶跟前,把自己的脑袋朝着旁边歪了歪,在衣领边沿处露出一个暧昧红痕来。 那红痕是怎么来的,自是不言而喻。 姜月饶看着陈嫔刻意的动作,身子晃了晃似有些站不稳般,眸底的水光更甚,神色间的难过又更重了几分,显然是瞧见了什么令她伤心的东西。 上座贤妃适时出声‘宽慰‘:“姜嫔,陛下是天子,在你有身孕初期陪伴是恩宠,却也不可能日日陪伴,你是嫔妃,是后宫的一份子不应有了身孕便想独宠,而是该多多为其余姐妹考虑,让其余姐妹为你分忧解难。” 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没有怀孕的妃嫔还霸着天子的道理,但盛宠而衰这件事难以叫人接受,对于孕妇来说更是如此,对姜嫔来说更是如此。 贤妃觉得姜嫔十分爱天子,眼下趁着陛下宠幸陈嫔,她再以身份压人定会让对方郁猝难耐,往后在继续不断施压,想必不出几月姜嫔腹中的孩儿便会受到波及。 届时她在寻个时机,差人联合前朝散布姜嫔妖嫔的传言,她心中的祸患便会烟消云散…… 贤妃的计划算的上完美,不过有些细节总是难以预料,好比如姜月饶的心思。 好在贤妃说完这句话后,姜月饶的手臂便传来轻微痛楚之感,是珍珠掐了掐她。 下一刻,她便惊叫一声朝着旁边的陈嫔倒去,转瞬陈嫔便被她压在了身下。 她今日的目的是要让闻人凛知晓陈嫔在针对她,至于贤妃那边她并不理会。 就在她将陈嫔压在身下后,珍珠与翡翠便大叫起来手忙脚乱的弯腰想扶起她,陈嫔随行的宫人也慌忙走上前来。 贤妃则是心头一紧,她吓得站了起来,立即指挥宫人去帮忙,殿内顿时便混乱起来。 姜月饶死死压着陈嫔,珍珠与翡翠挡在她身前,叫旁人不能第一时间瞧见她,她抬手便将陈嫔的领口扯开,狠狠往对方脖子上用力掐了好几把。 陈嫔痛的大叫出声,她只觉脖子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细嫩的脖子顿时出现殷红,倒是与她自己掐出来的那处相得益彰。 宫人将倒在地上的姜月饶与陈嫔团团围住,都想要立即将两人扶起,却被珍珠与翡翠两人看似搀扶的动作挡住。 那外头不知形势的妃嫔们听见陈嫔的惨叫,都以为是姜月饶发出的,心底都不禁随之一紧。 今日姜嫔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们在坐的所有人都脱不开干系,贤妃更是吓得面色煞白。 她没想现在就让姜嫔出事! 这时,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响起。 “陛下驾到——东太后驾到——” 众人心头一惊,心想,完了。 第153章 私通?! 小太监的通传还没报完,一道夹杂着凌厉寒风的高大身影便飞快掀开殿帘走了进来,外头的寒风裹着细雪在殿内掀起一阵冰冷动荡。 闻人凛生得很高,一眼便捕捉到人群中心的姜嫔与陈嫔二人,他步子迈得很大顷刻间便来到人群跟前。 “躲开都躲开!” 王德全手拿拂尘将吓得呆愣的人群拨开,倒在陈嫔身上的姜月饶此时露了出来,她白皙的脸上已挂满泪痕,鬓边发丝微乱,整个人略显得狼狈也叫人怜惜。 “陛下,救救嫔妾……”语气颤抖而惶恐。 姜月饶抬手伸向闻人凛,整个人似被风雨吹打的小白花,她像是害怕极了,瞧着也可怜极了,而被她压身下的陈嫔则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闻人凛立即上前将人拉起后抱进怀中,神色中满是怜惜。 他吩咐王德全:“快传太医。” 随即又看向依旧倒在地上的陈嫔,神色冷漠冰冷。 此刻没有一个宫人敢上前扶陈嫔起身,她方才被姜月饶死死压着,现在骤然卸了力她也需要缓缓才能起身。 “陈嫔你在做什么?”闻人凛的视线落在陈嫔的脖子上,言语间有压抑的怒气更有化不开的帝王之威。 只见陈嫔衣裳的领口有些凌乱,里头露出几个殷红的痕迹,暧昧又显眼。 “陛下,陛下,嫔妾并未,并未……”陈嫔倒在地上不知道如何去分辩,整个人吓得涕泪横流。 她哪敢说这些红痕都是方才姜嫔给她掐的,更不敢说自己是露出红痕刺激了姜嫔令对方慌乱不已,这才不小心摔到她身上。 她哪里知道姜嫔这般不知吓。 众人看向陈嫔脖子上的红痕,都不禁隐晦露出鄙夷之色,也有几分厌恶与妒忌。 “大胆陈嫔竟敢动手伤人,若是姜嫔腹中胎儿受到什么伤害,你该当何罪!”东太后严厉的声音响起。 众人这才注意到随天子而来的还有位气质尊贵的妇人,其打扮贵气而雍容,头顶上的东珠串华丽无比。 对于这位避世的东太后,贤妃都从未见过更别说其余妃嫔了。 殿内众位妃嫔面面相觑,神色疑惑却带着忐忑,眼前这位妇人气质不容小觑其穿戴规格更是超过了当时的贵妃。 贤妃心底更是一惊,立即便蹲下身子主动行了个大礼。 “臣妾给东太后请安,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妃嫔没贤妃脑子转得那般快,但也在贤妃行大礼后赶紧蹲了下去。 “嫔妾\/妾身给东太后请安,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妃嫔都蹲在地上行大礼。 东太后此时绷着和蔼的面容,她来到闻人凛跟前小心把姜月饶扶着坐去了椅子上。 随后又轻声询问:“姜嫔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的地方?” 方才她进来后看到姜嫔倒在地上,可要将她给吓死了,索幸对方的面色看起来还好,应当就是吓着了,方才在凛儿的安抚下情绪也平缓许多。 姜月饶脸上的泪水已被闻人凛亲手拭去,只是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依旧带着楚楚可怜的令人怜惜之态。 东太后看着眼前的姜嫔,只觉对方就好似当初刚入宫时任人欺凌的自己,叫她心疼无比。 姜月饶轻轻摇了摇头,她将手放去自己小腹,柔声说道:“多谢东太后关心,嫔妾身子无碍,腹中孩儿也并无异常。” 随即,她似水的目光在跪作一地的妃嫔头顶环视一圈,最后停留在跪地的陈嫔身上。 “方才陈嫔姐姐并未出手推嫔妾,是嫔妾瞧见陈嫔姐姐脖子上的红痕,情绪激动故而才站立不稳扑向了陈嫔姐姐……” 她语气中带着点点伤感,却仍旧说出了实情。 此话一出,东太后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周遭妃嫔的目光也齐刷刷看向陈嫔的脖子。 陈嫔跪在地上只觉脸上火烧火燎般,她忍不住抬手将领口的衣裳拉着遮了遮。 贤妃只觉陈嫔蠢笨如猪,办事非但不利索还被人捏住了把柄。 “陈嫔你该当何罪?竟是与人私通?”闻人凛的话如同冰锥般敲打在陈嫔心上。 他当然知晓陈嫔并未与人私通,他只是想由此向饶饶说证明对方脖子上的红痕并未是他所为。 作为天子闻人凛觉得自己无须向任何人解释,他也不知自己此时的心思,是出于何种缘由…… 陈嫔听闻天子的质问整个人懵了片刻,随即才吓得连连磕头自证清白。 “陛下,陛下,是嫔妾故意想要炫耀昨夜侍寝,这才在自己脖子上揪了红痕,是嫔妾的错,嫔妾并未与人私通,还请陛下明察……” 现在的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证明自己没有与人私通。 在场还蹲在地上行大礼的妃嫔都将头低了下去,有几个肩膀还一抖一抖,显然是在憋着笑。 姜月饶则是满脸惊讶:“陈嫔姐姐,即便是想炫耀你也不能这般使劲的掐自己吧,那好几处的红痕想来是痛极了。” 陈嫔的脸憋成了酱红色,她并未出声辩驳,心中只觉又臊又气。 她怎地不知痛?她分明只在脖子上掐了一处,其余那四五处不是姜嫔自己压着自己下的手吗? 只可惜这些话她一句也不能说出来。 “后宫争宠的阴私之事向来不少,陈嫔如此争宠实在不堪,大家都先起来吧,”东太后发话了。 她口中的大家自然是不包括陈嫔。 贤妃起身看了眼陈嫔,她语气无奈:“陈嫔糊涂,也是臣妾管理不善,还请东太后恕罪。” 东太后并不接贤妃的话,而是看向闻人凛。 “凛儿,你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她对这贤妃很不满意。 闻人凛走到姜月饶身旁,出声询问:“此事饶饶觉得当如何处理比较好?”他有心培养饶饶协力六宫的能力。 姜月饶先是柔柔一笑,这才看向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陈嫔。 她摸着自己小腹,轻声开口:“陈嫔姐姐虽并未动手推嫔妾,但嫔妾也的确在慌乱中跌倒,还是等太医来了先为嫔妾诊脉后此事在下定夺。” 闻人凛点点头,深黑眸底浮起几分满意。 第154章 架空贤妃 这时,提着药箱的徐太医随小乐子匆匆而来,徐太医快步进来就要去闻人凛跟前行礼。 “先给姜嫔瞧瞧,”闻人凛阻止徐太医的行礼。 徐太医应了声,随后拿出丝帛开始为姜月饶仔细诊脉。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徐太医诊脉的动作,尤其是陈嫔几乎是将紧张写在了脸上,她可不希望姜嫔出什么事。 她本意也没想让姜嫔出事,虽然她觉得姜嫔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扑,还在自己脖子上狠掐了好几个红痕,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但万一姜嫔是故意陷害呢,她现在可不相信姜嫔是那柔弱良善的茉莉花。 片刻后,徐太医跪下回话:“回陛下,姜嫔娘娘与腹中皇子并无大碍。” 这话落下后,陈嫔大大的松了口气,贤妃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东太后的眼角露出轻松的笑来。 闻人凛挥手让徐太医退下,他语气是十分难得的温和。 “饶饶,你觉得怎样处置陈嫔为好?” 姜月饶面露深思,随即才说道:“陈嫔虽并未动手推嫔妾,但嫔妾也惊慌跌倒幸好腹中孩儿无事,但也应处置陈嫔以儆效尤。” 说到最后她原本柔和的眸光变为严肃,整个人也由温和转为坚定。 她轻声开口:“陈嫔险伤皇嗣,那便禁足一月,每日卯时在沁芳宫门口跪两个时辰。” 眼下是严冬,卯时依旧寒冷彻骨,更别说还时常飞雪了,在外头跪上两个时辰膝盖肯定会落下病根。 但这对于皇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待陈嫔禁足一月后出来也到了年关,是该参加宫宴了,到那时再将她与灵妃一并处置…… 姜月饶这个处罚在场无一人反对,陈嫔也不敢求饶,很快便有宫人上前将她给带了出去。 待陈嫔离去后,整个大殿依旧是无一人出声,大家都噤若寒蝉,闻人凛坐在了姜月饶身旁,东太后则是看向贤妃的方向。 “哀家听闻贤妃自入宫后便掌管六宫?”东太后语气淡淡的,原本和善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 今日若非她与凛儿赶到,没准姜嫔腹中皇儿便危险了,因此她对这贤妃实在喜欢不起来。 管理六宫三余载,却叫妃嫔腹中皇嗣发生危险,实在是难当大任。 贤妃敏锐察觉出东太后的态度,心底顿时警铃大作,她小心翼翼开口:“回东太后,今日发生此事,是臣妾失职还望东太后恕罪。” 她根本没料到一向避世的东太后会忽然出现,且还被对方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东太后扫了眼坐在下方的妃嫔,她意有所指:“你管理后宫三年,整个后宫却连一个孩儿都未有过,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两个怀孕的妃嫔,你却连皇嗣都护不住,你的确是失职!” 这一口大锅给贤妃扣头上,实在是令其惶恐不安,这后宫长久无皇嗣,是何缘由东太后与天子心底自是无比清楚。 贤妃听东太后这么说,她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语气也染上几分惶恐。 “是臣妾管理无方,还请东太后请陛下再给臣妾一个机会!” 东太后看着跪地的贤妃,说道:“你本只是个妃子,陛下给你六宫之权已是高抬,如今后宫有了两名怀孕的妃嫔,想来你也照看不过来。 往后尚宫局便交由哀家管理,你与姜嫔和灵妃管理其余五局即可。” 尚宫局是负责管理六宫事务,比如宫人的调度、礼仪安排等,是六宫重中之重的一局,且其余五局都要听尚宫局的调动。 东太后本也没想将尚宫局捏进手中,只是方才一事贤妃显然是在对陈嫔放水,姜嫔腹中可是第一个皇儿,叫她不得不出手干预。 东太后此话一出,贤妃顿时就面露惊愕与难以置信,将尚宫局给东太后那跟架空她有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看向没什么表情的天子,有些悲切的开口:“陛下,臣妾兢兢业业管理后宫三年,对于后宫之事臣妾十分熟悉,宫人对于臣妾的管理也会相对契合……” 说这些话她是想唤起陛下对她的情谊,只可惜天子能有什么情谊? 闻人凛将桌上的贡橘递给姜月饶,随口说道:“母后如今身子好些了,也可出来接触六宫,为你的管理的后宫把把关。” 贤妃不甘心,她尝试着再次开口:“东太后先前避世好些年,骤然开始处理起宫中事务恐怕会有些不太习惯,不如东太后先管理一半的尚宫局,待熟悉了再尽数管理也是一样的。” 尚宫局中都是她安排的人,许多宫人都在为她办事,若是被东太后接手那些个宫人不是被拔出,便是向东太后倒戈。 最终留在她手上的人定是少之又少,失去了那些办事儿的宫人,便失了许多方便,一些先要打听的消息也会受限。 “贤妃,”闻人凛语气冷漠,带着警告之意。 他做下的决定,不会让任何人反驳。 贤妃面色白了白,最终也只能勉强笑笑,她行了一礼:“臣妾往后便请东太后多多照拂了。” 东太后看出贤妃心底不愿,她并未说什么,只抬抬手,轻声说道:“你是凛儿的贤妃,哀家自是得照拂着你。” 即便她不善后宫勾心斗角,但在这深宫浸淫几十年,对于一些嘴脸与手段她也能够看透。 “是,”贤妃的面色愈加僵硬。 闻人凛看着贤妃,他黑眸沉沉,冷沉开口:“姜嫔怀有身孕,现在的天气也不大好,便免了姜嫔的请安与行礼。” 贤妃的表情彻底僵住,连僵硬的笑都做不到了。 陛下当着她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姜嫔,实在是令她没办法不在意与忽视,但她却不能够表现出任何不满来。 没多一会儿,闻人凛便率先带着姜月饶离开了,东太后则是继续留下跟这些妃嫔们训话。 众人都明白这后宫往后要变天了,东太后掌管后宫压在贤妃头上,这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而从东太后今日对姜嫔与贤妃的态度来看,对方显然是要更喜欢姜嫔一些。 都不出一日,贤妃岌岌可危的处境就传遍了后宫。 也自然传进了清灵殿中—— 第155章 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大皇子 清灵殿中弥漫着熏艾以及苦药的气息,炭火烧的很旺,整个殿甚至感觉到有些热。 灵妃坐在贵妃榻上,她面色稍显苍白眼下有较重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消瘦精神不济的模样,小腹处有些微微凸起,倒是显出几分怀孕之态来。 这些日子灵妃日日熏艾,这胎也算是稳下来了,不过平日里还是要减少走动,尽量以卧躺为主。 “这孩子实在闹腾,本宫已经好些时日没睡过好觉了,”灵妃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委屈。 自打怀孕以来她整个人都变得弱不禁风起来,腹中孩儿实在太能折腾,她是既吃不下东西又睡不好觉,日日还要熏艾喝药。 更重要的是自打上回桂花头油后,陛下便再未踏足过清灵殿,任凭她差人去请多少回,等来的永远也只是陛下送来的补品与首饰…… 加上处理桂花头油一事时陛下对姜嫔的态度,以及近日来姜嫔盛宠的消息传来,她心里十分慌张却又无可奈何,她必须要安安稳稳的将腹中孩儿生出,才有可能走向更高的位置。 柳絮在灵妃身旁伺候着,一边为她捏着肩,一边轻声宽慰道:“小主子闹腾代表小主子身子强健,如今小主子还小不懂得体谅娘娘,娘娘也别在意待小主子出来了,您再好生教导即可。” 提起生下孩子一事,灵妃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柔软些许,就连浑身的疲惫都减少了些。 “外头如何了?听闻今早贤妃那边差人请安,可有发生什么事?”灵妃端起矮桌上的安胎药,皱着眉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柳絮为灵妃捏肩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才说道:“灵妃娘娘可识得东太后?今早东太后也去了贤妃宫中。” “东太后?她不是长久闭宫不出?”灵妃神色间划过一丝不屑。 她是西太后的侄女,自然曾在西太后口中听过东太后,左不过是西太后的手下败将罢了,不足为惧。 如今东太后走出锦寿宫,想必是因西太后出宫祈福,对方这才有那胆量露面。 柳絮继续说道:“是,听闻东太后近来身子好了些,今日便也去了贤妃宫中,赶巧的是今早在众妃嫔请安时,姜嫔与陈嫔不知为何竟是双双摔倒在地。 此事正好被入殿的东太后与陛下瞧见,好在姜嫔腹中孩儿并未出现什么问题,但陈嫔依旧是被禁足一月,日日都要在天寒地冻的外头跪上一个时辰。 东太后因此事便觉得贤妃管理不利,于是吩咐尚宫局往后由她亲自管理,奴婢还打听到,东太后似乎对姜嫔格外关照。” 灵妃闻言她面色稍显难看,口中喝下的汤药只觉苦涩万分。 她有些不甘:“本宫与姜嫔都用过掺麝香的桂花头油,为何姜嫔的身子还能如此康健……” 她觉得上天对她不公平,分明是两人一起用的东西,那姜嫔就半点事都没有,甚至还能夜夜侍寝。 “娘娘,您莫要想太多了,眼下也只有几个月的日子,您且耐心等等,那姜嫔农女出身不知做过多少农活,自是要结实些的,这可不是什么光荣之事,娘娘完全不必计较,”柳絮睁眼说瞎话的宽慰着。 灵妃倒是很吃这一套,只是心中依旧是有些不安。 家里已许久不曾给她送信了,她也不知西太后的消息,请了陛下那么多回都没来过,她也不敢贸然前去。 她用勺子搅着黑乎乎的安胎药,又问旁边的春梅:“可有打探到什么前朝消息?” 父亲去苏州到现在还没回京的消息,这叫她觉得有些不对。 春梅摇摇头:“娘娘,奴婢问了许多人,都说还没有风丞相的消息,倒是近期有几个案子像是牵连到了风家,不过奴婢瞧着像并不怎么碍事,陛下虽说是叫人查却也没查什么来。” 娘娘一族昌盛绵延,她觉得出不了大问题的。 旁边的柳絮眼底划过一丝微光,随即便笑着开口:“春梅说得没错,陛下重用丞相府,风丞相又那般厉害,怎会让那些小人得逞?” 灵妃的眉头却依旧皱着,她思索片刻后吩咐柳絮与春梅:“你们俩准备一下,待晌午过后便随本宫去锦寿宫一趟。” 眼下她指望不上西太后又不敢去寻陛下,便只能委身去锦寿宫打听打听父亲的消息,如今她腹中怀有皇嗣,想必东太后怎么也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更何况她是西太后一脉的人,东太后为人懦弱无能,也会碍于西太后之威而对她宽和几分。 ---------- 锦寿宫。 殿内一派祥和,姜月饶与东太后面对面坐着正在品茗,这些都是新上贡的茶叶,清香而雅致。 原本姜月饶是在勤政殿伴圣驾,但东太后很快便派人询问姜月饶的情况,而姜月饶也有意想与东太后亲近,便干脆乘坐辇车来了锦寿宫。 闻人凛见她精神很好,不见任何疲态便准了,只是派了许多宫人随行。 东太后低头品茗,她不时便看向姜月饶,只觉对方越看越面善,越看越喜欢。 “你这孩子实在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年哀家怀凛儿时,前期是频频孕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到了后期身子又浮肿难受,夜晚更是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才熬到生产。 但瞧你如今精神头十足,就连摔了一跤都不碍事,实在是上天眷顾,也是皇嗣之幸,”她对姜月饶喜欢得不行,眉角眼梢都是笑意。 她觉得姜嫔定能给凛儿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大皇子。 姜月饶面露羞怯,连连开口:“东太后您可别取笑嫔妾了,左不过是嫔妾皮厚,也是因陛下龙气护体的缘故……” 东太后满脸慈爱:“傻孩子,是你有这个福分。” 若是没有这个福分,姜嫔莫说怀孕了,想必在刚入宫没多久便会遭受不少打击与迫害。 想当初她是庶女入宫,虽比不得普通贵女,但比起姜嫔的身世还是要高出许多的,那时的她受过许多迫害,历尽千帆才走了过来。 而现在的姜嫔要比当初的她处境还要艰难许多,但对方依旧保有这般纯良心思,实在是难得,也实在是福分。 若非姜嫔如此,恐怕凛儿也不会保她在这后宫平安无虞。 东太后只觉姜嫔能安稳到现在,全凭帝王的偏爱。 姜月饶听了东太后的话,她只是温和笑笑并未再说什么。 这时,有嬷嬷走了进来。 “东太后,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第156章 不配为凛儿诞下子嗣 东太后听竟是灵妃前来,她眉头立即便皱了起来,神色间也有几分不耐闪现。 灵妃是西太后的人,更是凛儿要处理之人,她自然是厌烦的,连带着灵妃腹中的孩儿一起。 一个注定要失去的孩儿,她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先帝在世时死在西太后手中的胎儿又何止一个呢?就连淑太妃的孩儿都被算计殒命。 她对灵妃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姜月饶看了眼半掩的木窗,轻声说道:“外头风雪交加,灵妃姐姐这胎似乎也坐得不太稳。” 这话便是在提醒东太后要考虑灵妃的身子,若是任由灵妃待在外头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么严苛之名也容易流出。 东太后顺着木窗看了出去,外头的雪有些大,洁白的雪扑簌簌落着。 她吩咐嬷嬷:“先将人领进来。” 灵妃这胎不稳,她也不想做那刽子手。 很快,面色不济,身形消瘦的灵妃便被春梅与柳絮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在看见殿内坐着的姜月饶时显然惊讶了瞬,紧接着心中便有不受控制的恨意涌现。 姜月饶坐在椅子上,她头上的孔雀白金步摇熠熠生辉十分夺目,身上的华贵锦衣更是叫人移不开眼,可这些都比不过她那张细嫩而红润的面颊。 即便冬日服饰稍显厚重,也遮不住她纤纤细腰,她现在小腹平坦看不出任何有身孕的迹象。 怀孕似乎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困扰,甚至叫她更加明媚动人了些…… 灵妃这一刻感觉无比的自惭形秽,她发丝干枯面颊凹陷,整个人都因怀孕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但姜月饶却偏偏相反,怀孕带给她的似乎只有光环,就连那本就不俗的模样都更美丽了几分,甚至连陛下都对她宠爱有加,日日流连临安宫。 与姜月饶相比,她简直就是个丑角,一个用来专门衬托姜月饶的丑角。 灵妃无比后悔现在过来,她恨不得转身就走,但心中对风家的担忧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她今日是来打探消息的,万万不可失了礼数,也不能让姜嫔那个贱人看了笑话! 灵妃的注意力从入殿到现在完全在姜月饶身上,就连行礼的规矩都忘了,她半点儿也没去关注东太后,不过东太后却是在仔细观察着她。 这灵妃虽是西太后的侄女,但与西太后的模样并不相似,倒是那眉角眼梢的刻薄气质是十足十的相同。 面颊无肉,神色阴郁,身形瘦弱,这样的女子实在不配为妃,更加不配为凛儿诞下子嗣。 据她所知凛儿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相信在来年便会有所结果,届时在这后宫的所有风家人都会被一一清理,不留任何余孽! 而淑太妃的心愿她也会帮忙完成,当年含冤的沈家一族会重新站在阳光之下…… 东太后看向灵妃的眼底藏着厌恶与嫌弃,她将对西太后的所有情绪都加诸在灵妃身上。 “灵妃,你见到哀家为何不行礼?可是觉得怀上皇嗣便在哀家跟前有了特权,”东太后那双仁爱的眼睛,此刻并无什么温度,她看着灵妃语气淡漠至极。 灵妃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她也才将眼神看向东太后,与记忆中的一样,相貌温和而慈爱,只是那双本该是仁爱懦弱的眼里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屈腿行了一礼。 “臣妾给东太后请安。” 东太后并未立即让灵妃起身,而是刻意等了几息将自己眼底的厌恶情绪藏好后,这才笑着开口。 “快快起来赐座,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累着了,外头风雪交加没有冻着吧?” 东太后语气中带着关切,其中还有丝丝叫人难以察觉的虚情假意,姜月饶不着痕迹的微微侧头瞧了东太后一眼,不由在心底暗笑。 也难怪闻人凛要安排东太后避世。 灵妃半点也没听出东太后语气中的不对,她只觉对方对她十分满意,脸上当即便挂上了笑意,转眼便将东太后方才那句带刺的话抛去了脑后。 她笑容满面的坐去放着厚厚软垫的椅子上:“臣妾多谢东太后赐座。” 东太后点点头,她看向灵妃微凸的小腹,心底划过几分讽刺与解气。 西太后对后宫皇嗣下毒手,可有想过会报应到自己侄女身上?自以为掌控了他们母子,到头来还不是为凛儿白白做了嫁衣。 “哀家听闻你这胎怀得并不容易,如今身子可好?”东太后看着灵妃有些苍白的面色,她语气温和的发问。 灵妃脸上的笑容更甚,她抬手摸向自己小腹,语气中怀着柔情与母爱:“臣妾腹中皇儿闹腾得紧的确是辛苦了些,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东太后见灵妃这般期待,便意味深长道:“的确是值得的,陛下等这一日已经许久了。 ” 谋划多年,等的便是最后这一刻。 “请东太后放心,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臣妾定不辜负陛下的期待,”灵妃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即便是姜月饶比自己强又如何,她腹中的孩儿才是大皇子。 想到这,灵妃便又开口:“东太后,近日臣妾心中有一忧虑,以至于夜间难眠,臣妾担心在这么下去恐怕会有损腹中孩儿,还请东太后开开恩,为臣妾解解难处。” 她自信东太后定会同意。 东太后问:“哦?灵妃有何难处尽管道来。” “是有关臣妾父亲一事,臣妾得知父亲前些日子被困苏州,往丞相府的传信也并未收到回信……”灵妃的话并未说完。 她是顾忌着姜月饶在场的缘故,并不想将心底的担忧彻底揭露出来,但她的身子又不可能冒着风雪再来一回,便也只能咬牙说出了。 东太后了然,凛儿在前朝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想必灵妃是察觉到了不对今日才特意前来打听消息。 “据哀家所知,风丞相已在赶回来的路上,你且安心养胎即可,”东太后随意敷衍了句。 灵妃并未察觉,她脸上的笑意都真心了两分,心里的不安也慢慢放了下来。 旁边坐着的姜月饶心中则是闪过几分了然,有丝丝兴奋开始涌现。 看来陛下已开始对风家下手,那么她也要开始动作了。 她看向有虚弱之态的灵妃,脸上勾起温和至极的笑来。 灵妃,你可要承受住啊。 第157章 她没有饶饶的福气 姜月饶重新回到临安宫时,天色已蒙蒙擦黑。 她裹着厚厚的大氅走进暖阁,阁内早已备好点心与血燕,晚膳她是在锦寿宫用的,就只有她与东太后两人,灵妃也想留下却被东太后给回绝了。 “娘娘,方才您在锦寿宫吃得少,不如眼下在吃些血鱼胶血燕?”佳柔眼中满是疼惜。 小主子 怀着身孕还在风雪中穿梭,实在叫人心疼。 这鱼胶血燕与糕点,是她中途从锦寿宫回来特意备下的,为的就是等小主子回来后能吃上。 姜月饶倒没觉得有什么,腹中的宝宝十分乖巧,因此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不适,今日一整天都在外头也没觉得疲惫。 珍珠扶着她来到贵妃榻前坐下,她看着桌上的鱼胶血燕与点心,面色柔和:“的确是有些饿,你且有心了。” 她方才在锦寿宫时刻都在留意东太后与灵妃说的话,因此吃得并不多,眼下回到自己的地方放松下来后,倒是真有些饿了。 “娘娘能够吃好,奴婢的这些心思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佳柔笑得一脸温和,她看向姜月饶的眼底满是欢喜。 姜月饶看向佳柔的神色也是温和中带着些怀念。 “咳咳,娘娘,接下来是否要部署些什么,”珍珠来到她的身后,一边为她揉捏着肩膀,一边清了清喉咙询问着。 姜月饶低头舀起一勺血燕放进口中,她脸上的温和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慵懒之态。 “派人去打听打听丞相府的消息。” 珍珠点点头:“奴婢会立即差人下去办。” 说罢,她还看了眼佳柔脸上的神色,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依旧十分温和。 这时有小太监的通报声自外头传来。 “陛下到——” 姜月饶原本慵懒神色自然转为温婉柔美,下一刻,男人高大而冷峻的身影便掀开殿帘走了进来。 闻人凛的头顶与肩头都落了些白雪,他身上并未披大氅,进来时身染冷冽寒气,更是加重了周身的冰冷无情。 他先是习惯性来到炭盆前将手烤了烤,跟在后头的王德全赶紧上前为他掸落身上的细雪,避免雪花因暖意融化在身上而受凉。 姜月饶起身来到天子跟前,抬手为他扫了扫已不存在的白雪。 “眼下已是寒冬,陛下竟是连大氅都不披便来了,当真是不爱惜身子,”她语气娇柔中带着几分嗔怪,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的瞪了一眼男人。 眼波流转间又带着不俗的魅意。 闻人凛抬起被炭盆烤得暖和的大手,他将眼前为自己掸落白雪的女子轻轻搂住。 美人香腮胜白雪。 “朕听闻你在母后的锦寿宫待了挺久,锦寿宫稍有些偏远,冬日天冷路又滑,朕是有些不放心,”闻人凛淡漠的语气中染上几分温情。 他是担忧饶饶。 姜月饶依偎在男人宽阔怀中,眨了眨自己那双如水的双眸,纯净与清澈尽显。 她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愿:“嫔妾不知为何就觉与东太后一见如故,本还想着多去锦寿宫坐坐……” 闻人凛将怀中人儿抱起就往贵妃榻走去,将其小心放上贵妃榻后,他这才带着笑意开口。 “你与母后皆是心思纯净之人,自是能聊得到一块儿,但眼下你怀有身孕,外头天气也不好,也要适当的减少外出才行。” 饶饶与母后的纯善简直是如出一辙,两人自是惺惺相惜的。 姜月饶闻言轻抚小腹,面色有些纠结却也是点了点头,是一副完全为腹中孩儿考虑的模样。 闻人凛见状只觉自己心尖都跟着软了软,佳人周身幽香环绕,令人放松而舒适。 他忍不住在对方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说道:“饶饶怀孕的样子甚美。” 令他十分喜爱,亦是格外的心动与意动。 姜月饶闻言面颊飞起几分红霞,不禁柔声开口:“今日灵妃姐姐也去看了东太后呢,倒是与东太后和臣妾相聊甚欢。” 闻人凛神色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似有波涛荡起。 “灵妃这胎并不稳固,你且少与她接触,”他叮嘱着怀中之人,又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勺子舀了血燕放到姜月饶唇边,动作亲昵的喂她。 姜月饶吃下男人投喂的血燕,随即有些不忍的说道:“嫔妾瞧灵妃姐姐的面色的确不太好,若是灵妃姐姐腹中的孩儿,也能同嫔妾腹中的宝宝同样体贴便好了。” 这话中带着感同身受的怜惜,结合她那纯良的性子倒也并不突兀。 “饶饶只管养好身子即可,至于灵妃那边你不必去关注,她没有饶饶的福气,更比不上饶饶,”闻人凛说着便将自己高挺的鼻梁埋至姜月饶脖颈处。 馨香与悠然香气将他包裹,把他处理政务时的疲惫化解。 姜月饶轻抚男人的如墨黑发,清澈眸底闪过点点亮光,美丽而惑人。 她幽幽叹息:“那陛下不如抽空去瞧瞧灵妃姐姐?嫔妾今日瞧灵妃姐姐很是想念陛下呢。” “朕会派人去好好照看她,饶饶便无须担忧了,”男人闷闷的声线响起。 已经开始着手处理风家,他自是不愿再踏足清灵殿半步。 姜月饶心中大概有了判定,随即她抬起手似不经意般划过男人我劲瘦的腰间,下一刻便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的骤然紧绷。 “陛下,嫔妾有些疲惫,想请陛下带嫔妾去隔壁汤池殿中……” 她凑到男人耳旁气吐如兰的说着,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打横抱起,穿过前几日刚开辟出来的通道往汤池殿而去。 这条道路是姜月饶叫人打通隔壁屋子,又开辟了条通往汤池全封闭的走廊,由这条路过去并不会受冬日寒风侵扰。 走廊内也烧着炭盆,加上汤池殿的热气幽幽传来,使整条走廊温暖如春。 闻人凛抱着她穿过走廊来到汤池殿中。 薄薄的白雾将两人萦绕,姜月饶能感觉到这人的身子越来越烫—— 第158章 安排背锅 “朕帮你。” 闻人凛将怀中之人小心放到地上,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干哑,锋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女子。 似那妖娆女妖,一颦一笑间带着令人沉醉的风采,原本纤细的身形因孕期稍稍丰腴了些,更是为其增添几分魅惑风韵。 闻人凛只觉眼前女子变了,变得比刚入宫时更加勾人了。 他在深吸一口气后缓缓伸出了手。 华服锦衣落地,玲珑婀娜的身形展现,叫人迷了心智…… 姜月饶双颊陀红,她略带害羞的闭上双眼,试图用这个方法来躲避男人的迫人目光。 片刻后,升腾着雾气的汤泉微微荡漾,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水波。 “饶饶,待你诞下咱们的皇儿,朕便许你贵妃之位……” 闻人凛兴奋压抑的声线中带着期待。 姜月饶并未言语,随波逐流间眼底闪过丝丝异彩。 …… 殿外,月朗星疏,风雪停歇,倒是个难得未飘雪的夜晚,姣姣月光撒在洁白积雪上,在黑暗夜色中倒显得几分明亮。 临安宫内灯火明亮,在这寒冷冬夜中展现着温暖。 翌日。 姜月饶醒来时,身旁男人早早便上朝去了。 她躺在被窝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眸底浮起几分势在必得的光亮,脑海中回想起昨夜在汤池中闻人凛的许诺。 贵妃怎么够?她仅凭一个宝宝虽不能坐上皇后之位,却也要坐到距离皇后最近的皇贵妃之位才行。 “娘娘,你可要起身更衣?”翡翠注意到她醒了,立即上前轻声询问。 姜月饶懒懒应了声,说道:“本嫔再睡会。” 说罢,便翻了个身又逐渐睡去。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晌午,屋内实在太暖和,寒冬又十分适合睡觉。 待起身梳洗好用过午膳后,便已是下午了。 “娘娘,奴婢派人打听了一上午,奴婢自己也出去跑了跑,都没有打听到关于丞相府任何不同的消息,就连沐少爷的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珍珠一边给姜月饶细细剥着贡橘,一边皱眉说着,语气间透出几分凝重来。 姜月饶看着手中的书籍,语气淡淡的:“不必去打听了,有关丞相府的消息应当是被陛下完全封锁了起来。” 从昨夜闻人凛提起灵妃的态度,以及东太后对灵妃说的那些话来看,闻人凛肯定是开始动手了,封锁消息大概也是为了不让灵妃去烦他。 想到这,她唇角勾起几分笑意。 珍珠心底一惊:“封锁消息?那岂不是陛下已经开始……” 说完她眼底又闪过兴奋与喜悦,只要陛下开始动手调查丞相府,那便会离当年沈家一案越来越近。 沈家一案重见光明,这是她们娘娘的目的,也是她们娘娘的所求,她由衷的为娘娘感到开心。 翡翠也是满脸欢喜,佳柔的眼底甚至泛起了泪光。 姜月饶倒是没多激动,她吩咐珍珠:“将上回本嫔叫你绣的鸳鸯香囊拿来,随本宫去一趟勤政殿。” 在把丞相府有事的消息透露给灵妃之前,她还要去确定贤妃是否知晓,毕竟在做这件事之前要先安排好背锅的人才行。 小半个时辰后。 姜月饶乘坐华丽而保暖的辇车在勤政殿门口停下,她被佳柔与翡翠扶着走下辇车。 今日的她身披洁白贵气的狐皮披风,里头也是一身纯白色的加厚锦服,长长的裙摆被寒风微微荡起后漾出点点幽香,鬓边是红翡雕成的海棠,发间的流苏白玉金簪随她的动作熠熠生辉。 整个人优雅而贵气,天庭仙子也不过如此。 “娘娘,是贤妃娘娘,”佳柔轻声提醒着。 姜月饶轻抬眼眸看向勤政殿门口。 只见端庄大气的贤妃正好走出勤政殿,对方面色从容而娴静,妆容沉稳并不花哨,身上穿着深蓝长裙,披风也是端庄的靛蓝。 整个人瞧着有种刻意的庄重与大气。 姜月饶唇瓣勾起一抹柔美笑意,微微侧头吩咐珍珠:“将那鸳鸯香囊拿出来。” 珍珠立即将香囊递了过来,她随意接过后拿在手中,叫人能够一眼瞧见,那朝贤妃而去的步子并未慢下。 贤妃看着迎面而来的姜嫔,只觉对方美得太过耀眼,如今这通身的华贵气度实在很难叫她不多想,谁能看出此人竟是农女出身……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又不自觉落到姜嫔手中拿着的香囊上,针脚粗糙,与陛下今日取下来的一模一样。 方才在勤政殿内,她才刚把新雕好的玉佩给陛下换上,眼下姜嫔也来送香囊了,且瞧着依旧是那般难看又敷衍。 陛下乃天子,又怎会屈尊戴如此难看的香囊? 贤妃心中虽是这般安慰着自己,但她手中攥着秀帕的手却越发的紧了,嘴唇也不自主的紧抿着,心脏更像是不受控制般漏了半拍。 陛下上回也带了姜嫔的香囊,陛下上回并未嫌弃姜嫔的香囊,那这回呢…… 香囊跟玉佩其实并不冲突,但她方才依旧是找了个由头让陛下将香囊取了下来,姜嫔瞧见后会不会也会设计让陛下取下她的玉佩? 陛下应当不会的,陛下得知她为了做玉佩受了伤时,还对她怜惜了,陛下一定不会那么残忍。 就在贤妃思索间,姜月饶已然来到她跟前。 “贤妃娘娘,”姜月饶并未行礼,只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上回闻人凛已免去她所有礼数。 贤妃脸上浮起几分关切:“姜嫔妹妹的月份越来越大,还是少些走动才好,这外头天冷路滑的,实在不宜多待。” 她巴不得上回叶贵人的桂花头油把姜嫔给害了,省的她烦恼。 姜月饶脸上浮起柔美笑意:“太医说嫔妾这胎很是稳固,多出来走走反倒是好事,陛下也欢喜嫔妾能常来勤政殿伴驾呢。” 最好能刺激到贤妃亲自下手。 贤妃点点头,语气依旧温和而大气:“既是如此那姜嫔妹妹便按照太医说的做即可。” 说罢,她便朝自己的步辇走去,不再与姜月饶多说。 待回到步辇上,她脸色这才阴沉下来,吩咐身旁的秀禾:“找个人看着,待陛下出来后瞧瞧玉佩是否还在。” 秀禾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贤妃有些疲惫的靠在步辇上,她眼神划过路旁姜嫔的华丽车驾,不由地从心底浮起几分苦涩。 纵使懂得天家无情,但自己的心又如何能控制住呢…… 第159章 骄纵也是一种情趣 另一边的姜月饶脚步悠然的往勤政殿走去。 扶着她的佳柔低声开口:“贤妃娘娘的手似乎受伤了。” 方才她瞧见贤妃娘娘的指尖缠着纱布。 姜月饶唇角轻勾:“贤妃姐姐手艺精湛,特意为陛下做了玉佩,听闻因此连手都受伤了。” 想来闻人凛已将自己的香囊取下,换上了贤妃的玉佩。 佳柔闻言忍不住看了眼自家小主子手中拿着的粗劣香囊,这香囊她听说还是珍珠帮忙绣的。 小主子这么做万一被陛下发现可如何是好,并且这香囊针脚粗糙,与陛下的身份也并不相符…… 虽说佳柔跟随姜月饶时常面见天子,但每每侍奉都是垂着头,并不敢抬头细看龙颜,因此她并不知天子腰间还挂着另一只做工粗糙的香囊。 勤政殿内。 神色淡漠而冷峻的天子本在处理奏折,但在看见姜月饶走进来后,脸上的淡漠便转为温和,随即便起身大步来到佳人跟前,将对方的腰肢扶住。 “这天寒地冻的,你怎地来了?便乖乖在临安宫待着等朕去瞧你多好,”虽说是责备的话,但语气中却并无责怪之意。 随着饶饶身子的越来越重,他自是越来越担忧的。 姜月饶的目光划过男人腰间的玉佩,是松柏图案,看来果真是贤妃亲手雕的,她眼底划过稀碎暗光,却又在另一侧发现了自己赠的香囊,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惊讶来。 她还以为这人会把她的香囊取下。 “陛下,臣妾一个人待在临安宫很是孤单,临安宫虽距离锦寿宫较远,但距离陛下的勤政殿却很近,臣妾与宝宝都想跟陛下待在一起,”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丝丝娇气。 她如今怀有身孕,适当的撒撒娇,变得有些骄纵也是一种情趣。 闻人凛搂着怀中软软香香的人儿,只觉心尖儿都跟着软了软。 “你就仗着自己身子强健而乱来。” 沉沉语气中隐含着几分笑意。 姜月饶露出一个纯净又美丽的笑来,她将手中的香囊举起,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陛下,嫔妾这回的手艺依旧没什么长进……” 洁白手掌中的鸳鸯香囊平平无奇,里头的幽香气息却是格外绵长熟悉,依旧是她洗发时用的香料。 “饶饶有心,”闻人凛语气沉沉,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姜月饶自男人宽阔怀中退出,将那似水的目光看向对方腰间,随即便有些惊讶的出声:“呀,这玉佩可是上回贤妃姐姐说要给陛下雕刻的?当真是精美无比。” 说罢,她那如花的脸上便覆上一层失落,仿佛是没被阳光照到的花朵般,她将手中的香囊收了回去。 语气低低的:“嫔妾手艺不精,实在是不敢丢人现眼。” 这模样有些自卑,还有些难过,不免叫人怜惜极了。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轻声安抚着:“比起精湛的手艺,朕觉得饶饶的真心更为珍贵。” “可贤妃姐姐也很真心,嫔妾方才碰见贤妃姐姐,可瞧见她的指尖都缠上了纱布呢,可见贤妃姐姐之心十分真挚,”姜月饶实事求是的说着,那双清澈眸底不掺杂任何妒忌情绪。 闻人凛搂住怀中佳人的大手紧了紧,只觉女子纯净无比。 他随手就将腰间玉佩取下放去桌上,别有深意的说道:“真心纵然叫人欢喜,但就怕这其中还掺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浑浊不堪的真心,而是绝对的忠诚与乖顺,只可惜这些妃嫔向来做不到,她们身后都有母家的势力支持,而自己也必须用到这些臣子势力。 只有饶饶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饶饶会全心全意的心系自己。 姜月饶闻言面色懵懂了一瞬,随即才笑着开口:“嫔妾愚钝,但只要陛下喜欢嫔妾做的香囊,嫔妾便会一直做。” 随后她又看向被男人放去桌上的玉佩,有些迟疑道:“这应当是贤妃姐姐才赠予陛下的,陛下就这么取下来贤妃姐姐见了不免是要难过,不如陛下便将玉佩挂上,嫔妾的香囊挂另一边即可。” 说完,她便将闻人凛腰间的香囊取下,换上这只鸳鸯香囊。 “朕已派人给贤妃送了伤药过去,她贤惠大气并不会介意这些小事,”闻人凛说得云淡风轻。 贤妃这般做不过是为了皇后之位罢了,那些端庄大气都是做给人看的,至于有多少真心他觉得并不多,也不在意。 姜月饶闻言点点头,笑道:“还是陛下体贴贤妃姐姐。” 言罢,她便将鸳鸯香囊挂上了男人腰间,看着那只鸳鸯香囊,她不禁呢喃出声:“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自嫔妾入宫以来,陛下教会了嫔妾许多东西,也让嫔妾懂得了爱是什么,嫔妾很是感激陛下,也更欢喜陛下赠予嫔妾的宝宝。” 她言语间带着幽幽感叹,叫人心中动容。 闻人凛有些意动,他语带沙哑:“朕与饶饶只做鸳鸯不做仙。” 若非是待会儿还要见臣子,他正想现在就与饶饶做一对鸳鸯…… 姜月饶并未在勤政殿待多久,随意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划过桌案上的奏折,将心底消息确认过后,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闻人凛差不多也要去见臣子便也未留她。 两人结伴而出,天子亲自将她送去辇车旁,这才大步离去,伟岸身影行走时腰间单独的香囊也随之晃动,而带起一阵香气来。 其中一个正在洒扫的宫人迅速抬头看了眼天子的腰间,随即又低下头去,动作悄无声息。 ---------- 钟粹宫内。 贤妃坐在木桌前,她脸上保持着温和与娴静,正静静听着小太监的回话。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娘娘,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陛下出勤政殿时腰间挂的东西便只有那鸳鸯香囊了……” 说完,他就将头死死的给低了下去。 贤妃脸上的温和与娴静一点点龟裂开来,有狰狞与愤怒涌出。 她咬牙切齿的开口:“姜嫔……” 第160章 霍言可是有大用的 她连指尖的伤痕还没褪去,姜嫔那狐媚子便哄着陛下将自己的玉佩取了下来。 实在是令人厌恶。 秀禾见贤妃的脸色不对,立即就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随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娘,那姜嫔娘娘竟这般轻易的就哄着陛下将您精心雕刻的玉佩取了下来,实在是奇怪又诡异。” 她觉得此事有些过于蹊跷了。 贤妃闻言脸上的愤怒也转为深思,她看向秀禾:“你觉得哪里诡异?” 秀禾摇摇头,语气凝重:“奴婢也说不准,但姜嫔娘娘给奴婢的感觉的确是很怪异,自她入宫后宫中便开始是非频频,就连原本一心扑在前朝的陛下,都对姜嫔娘娘青睐有佳。 眼瞧着姜嫔娘娘从刚入宫时的怯懦不安,逐渐变得现在的越发耀眼,她入宫也只是一年不到,真的有人能在短短几月内改变如此之大吗? 有时奴婢都会觉得姜嫔娘娘是否真的是那京郊农女,亦或者是什么别的身份……” 贤妃深思的表情转为疑惑与沉重,秀禾所说的这点她不是没怀疑过,上回她也派人去霍家打听过了,得到的消息与姜嫔所说的一致,便再没派人查过。 她眼底闪过精光:“立即派人去苏府传信,让父亲好生查查姜嫔的身份,这回要仔细的查。” 她有预感,姜嫔绝不仅仅是农女那么简单,或许她可以从这点入手,找出姜嫔的弱点…… 秀禾神色严肃:“请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好生安排!” * 临安宫。 姜月饶悠然部署着接下来的安排:“尽快派人将丞相府一事透给灵妃。”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娘娘放心,奴婢立即下去安排,”珍珠笑盈盈的说着。 这时,小桌子走了进来,他汇报着:“娘娘,贤妃那边有异动,从贤妃宫中出来了宫人,看起来都像是要出宫的,那宫人是二等宫女,平日里在钟粹宫还算受重用。” 方才娘娘让他们的人好生盯着钟粹宫,说是那边很快便会有动静。 姜月饶闻言将手轻轻撑在矮桌上,神色间没有丝毫疑惑。 她吩咐小桌子:“你多支些银子也立即出去一趟,去那苏府瞧瞧是怎么回事,去之前别忘了用银子找些会功夫的人,无须一个人冒着危险去打听。” “奴才谨遵娘娘旨意,”小桌子严肃行礼,他明白此次出宫是冒着危险。 姜月饶想了想又道:“倘若你查出那贤妃是要对本嫔不利,便叫人杀了了事。” 小桌子愣了愣,随即才应下,又收了珍珠一荷包沉甸甸的金银锭子,很快便退了出去,贤妃的人已往宫外去了,他也得赶紧跟出去才是。 待小桌子离开后,珍珠便立即有些焦急的开口:“娘娘,您说会不会是贤妃那边,对您的身世在有所猜测?” 上回娘娘便说过这事儿,却没想到贤妃那边这么快便有了动作,实在是叫人忧心不已。 佳柔也是满脸的忐忑:“娘娘,您让小桌子去处理,但处理了一回,处理不了一世,此事是个大大的隐患,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主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能因贤妃而败露。 旁边的翡翠也是满脸紧张。 只有姜月饶神色未变,甚至唇角还隐隐有笑意闪现。 她语气慵懒:“不需要隐瞒一世,沈家会随着风家的覆灭再次乘风而起,本嫔的真实身份只会成为坐上皇后之位的助力,此事只需要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即可。” 她不可能隐姓埋名一辈子,她要让沈家踩着风家荣光重现。 佳柔三人闻言面面相觑,眼底闪着疑惑与不可置信,任她们怎么想这件事都是死局。 欺君可是死罪,不论是何缘由。 姜月饶见她们三人并不相信,只说道:“那霍言可是有大用的。” 点到即止,其余她懒得多说。 翡翠与珍珠回想起霍言此人,两人心底隐约有些了些猜测。 佳柔却依旧是摸不着头脑,但看自己小主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并未太过担忧。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已见识过小主子的厉害。 ---------- 灵妃是在两日过后,一个晴朗的天气得知丞相府消息的。 这日她在殿内闷得慌,在熏过艾之后便带着柳絮与春梅二人在院子内走走。 “娘娘,今日的阳光当真很好,”春梅小心翼翼的扶着灵妃的手臂,脸上带着笑。 柳絮觉得春梅的笑有几分天真,带着不属于皇宫内的善良。 灵妃冲着日光眯了眯眼,带有点点温度的阳光撒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 “今日的确不错,”她难得的认可了春梅一句。 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柳絮轻声开口:“娘娘,院内的黄梅也开了,奴婢闻着可真香呢,不如让奴婢去采些插瓶?” 灵妃闻言目光移至不远处的黄梅树上,那棵黄梅并不大,上头的黄梅开得也不多,但清香扑鼻十分好闻。 距离黄梅树不远还有几棵别的树并排栽种着,阳光洒下后形成影影错错的虚影。 灵妃并未注意那几棵树,她抬脚便往那棵黄梅树下走去:“倒是有几分意境。” 就在她来到黄梅树下时,便听闻有些许议论声传来,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听得并不真切。 灵妃皱了皱眉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是那几棵树后有些人影。 柳絮已率先走了过去,很快便揪出两个宫人来。 她语气严厉:“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快给娘娘跪下!” “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连连给灵妃磕头,她们都是清灵殿的洒扫宫女,灵妃也是眼熟的。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在说些什么?”灵妃询问着,她脸上的神色倒并无多少怒气。 自打有孕以来,她便一直修身养性,只要不是叫她愤怒厌恶之事,她便好说话了些。 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听灵妃这么问,她们不约都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面露忐忑又相互对视一眼,眼底的犹豫与惶恐尽显。 灵妃看出两人神色间的不对,当即心底便浮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第161章 灵妃见血 柳絮当即便怒斥出声:“娘娘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到底出了何事快快说来,否则就将你们俩丢入掖庭!” 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闻言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其中一个咽了咽口水,满脸惶恐的开了口。 “是、是奴婢听到了些传言,是有关丞相府的,但奴婢并不知是真是假因此不敢贸然禀明娘娘……” 那宫女满脸煞白,说出的话颤颤巍巍,不禁让灵妃心底一紧。 灵妃撑着腰上前一步,皱眉问道:“丞相府是出了什么传言?” 宫女吓得连连磕头,随后才小心的说:“奴婢今早去浣衣局时,在路过枯树林时听闻几个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在议论丞相府。 他们、他们说风丞相至今都未归京,是因有人蓄意加害,而陛下近日吩咐人在调查的几个案子也牵连了丞相府,期间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导致、导致丞相夫人大病一场,至今还缠绵病榻……” 这些话对灵妃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她从始至终都以为丞相府一切安好,她的父亲近日也平安归京。 先前她因不安去了趟锦寿宫东太后也告诉她一切安好,但为何这宫女会这般说…… 灵妃只觉气血上涌,小腹也逐渐传来丝丝闷痛感,但她依旧是咬着牙对跪在地上的宫女狠狠开口。 “你放肆!本宫的父亲怎可能现在还未归家?本宫的母亲身子硬朗又怎会病倒,你是哪个宫派来扰乱本宫的,还不速速交代!” 宫女吓得连连解释:“娘娘,奴婢一直都是清灵殿的宫人啊,奴婢是娘娘的人,这消息也的确是奴婢今早听见的,千真万确没有半点掺假,还望娘娘明察!” 另一个宫女也吓得磕头求饶:“奴婢两人的确未撒谎,还请灵妃娘娘明察。” 灵妃面色发白,她鬓边朱钗轻轻晃动闪出冰冷光泽来,带着些许暖意的日光撒在她身上,她只觉冰冷无比。 她咬着牙吩咐柳絮:“这两人假传消息,将其拖入掖庭处置!” 此时她已是心慌意乱, 旁边的春梅上前一步,面带着急:“娘娘,这两个宫人一直都在咱们清灵殿伺候,奴婢觉得应当细细调查后再做定夺。” 这两个宫人是她看着来的,两人平日的性子也十分安分,加上前些日子风丞相确实出了些事,而丞相府也的确被牵连进了案子里。 她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两名宫人绝不能贸然处置。 灵妃本身就气,再看着阻拦自己的春梅,抬手便给了对方一个巴掌,不过这巴掌的力道并不重,她如今体虚力气也不怎么大。 “你这贱婢竟敢违抗本宫,可是本宫近日来对你太好?” 这贱婢始终不如柳絮好用,如今又来阻碍她做事。 春梅挨了一巴掌又被灵妃辱骂,她神色间却并无退缩之意,语气坚定的说道:“娘娘,您要生气就尽管打奴婢好了,但此事涉及丞相府,奴婢求您定要三思啊!” 丞相府是娘娘的根儿,万万不能出事的! 旁边扶着灵妃的柳絮也不禁开口劝阻:“娘娘,奴婢觉得春梅说得有些道理,咱们身在后宫本身就很难得到消息,那东太后长久避世与娘娘也不熟。 奴婢觉得应当派人出去好生打探一番……” 灵妃紧抿着双唇,苍白的面色间也露出几分思索来。 “娘娘,奴婢说得都是千真万确啊,您尽可派人去打听,奴婢还记得那混在几个小太监中其中一个太监像是钟粹宫的。 贤妃娘娘掌管后宫这么久,纵使如今被分了宫权却也不容小觑,她宫中的采买太监定是信得过的,”其中一个宫女这般说着。 灵妃最终是让柳絮亲自去打听了,她腹部有收紧之感并伴随着疼痛,便只得先回了寝殿继续熏艾。 袅袅艾香飘荡在寝殿内,灵妃靠在床榻上,春梅拿着燃烧的艾条为她细细熏着肚子,她看着床顶的白色纱帐,心底十分不安。 这些日子以来,陛下的冷淡,自己的胎象以及西太后的出宫,再加上今日丞相府的传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在她脑海里转啊转,令她心慌不已。 在这后宫之中,她似乎逐渐失去了所有倚仗而变得孤苦无依,陛下也不再踏足清灵殿半步,连送来的东西都带着冬日的寒冷。 灵妃骤然觉得,偌大而温暖的清灵殿都变得冰冷,烧的热而旺的炭火令她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春梅,你说丞相府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灵妃的目光有些恍惚,她心底长久被刻意忽视的不安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春梅看着消瘦又憔悴的灵妃,她只觉鼻头一酸,如今的娘娘与怀孕前想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娘娘,风丞相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有事的,夫人应当就是在冬日里受了些风寒,您可千万不能过于担忧,您要为腹中皇子着想。” 她家娘娘情绪波动不能太大的。 灵妃闻言心底不禁又涌起怒气更有悲哀,却没了力气发泄,她侧头看向春梅脸上的红痕,轻叹一声:“方才是本宫冲动了,你的脸可还疼?” 春梅愣了愣,她看向灵妃那张消瘦且苍白的脸,不禁摇了摇头:“奴婢不疼的,奴婢知晓娘娘并非是故意,是娘娘太过生气了。” “也只有你一直陪着本宫,”灵妃这般说着,眼中有泪光闪动,她想起自己曾经动手打过多次春梅,对方却依旧是毫无怨言的跟着自己。 人只会在谷底时想起旁人的好,风光正盛时是什么都记不得的。 春梅笑了笑:“奴婢是娘娘买回来的,是跟在娘娘身旁长大的,不论如何奴婢都会陪在娘娘身旁。” 灵妃抬手摸了摸春梅鬓边的银簪,轻声说道:“好春梅。” 不愧是随她入宫的人。 这时,柳絮匆匆掀开殿帘走了进来,她满脸煞白带着几分惶恐。 进来后她便跪倒在床边,连连磕头后开口。 “娘娘,奴婢方才去了钟粹宫打探,打探到、打探到丞相大人依旧未回京,生、生死未知,且丞相夫人已病倒一月有余……” 仅是这两句话,便让灵妃见了血。 第162章 爱上男人那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春梅看见床榻上氤氲出的鲜红血迹,她连连说道:“娘娘,娘娘,您要冷静啊。” 她一边安抚着灵妃,一边让柳絮请太医过来,却被灵妃给死死攥住了手腕。 “先去请陛下,就说本宫知晓丞相府一事已见红,想要求见陛下,”灵妃双眼泛着血丝,整个人显得虚弱又刚强。 她要让陛下亲自告诉她丞相府究竟出了何事,为何要隐瞒她,为何不告诉她…… 这一切的一切早已有了答案,但灵妃并不想承认。 柳絮匆匆去了勤政殿,今日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待她慌忙跑到勤政殿门口时,额头已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小夏子守在殿门口,他见是柳絮前来便立即上前将人拦下。 师傅说过了,现在陛下最不愿看见的便是灵妃娘娘。 “柳絮姑娘,陛下在里头忙呢,有什么事不如等陛下忙完再说,”小夏子的语气十分温和。 柳絮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陛下,灵妃娘娘已经得知丞相府一事,眼下已经见红了,请陛下去看看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很想您……” “陛下,灵妃娘娘已经得知丞相府一事,眼下已经见红了,请陛下去看看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很想您……” 柳絮扯着嗓子在殿外大喊着把小夏子吓了一跳,他赶紧招呼人将柳絮堵嘴拖了下去。 勤政殿内。 正在为男人磨墨的姜月饶停止了动作,她面露担忧的看着纹丝不动继续批着奏折的天子。 忍不住疑惑又担忧道:“陛下,您不如去看看灵妃姐姐……” 闻人凛并未回话,直到将手中奏折都批改完后,这才抬头看向旁边关切的女子。 “灵妃见红朕是该去瞧瞧。” 说罢,他便起身牵起姜月饶的手,提步就往殿外走去,黑眸间暗藏着无尽的波澜与深寒。 他开口吩咐:“王德全,将此事告知其余宫殿,尤其是钟粹宫。” 丞相府出事整个后宫除了母后便只有贤妃知晓,他前些日子就已叫人封锁消息,不让灵妃知晓此事,但偏偏灵妃还是知晓了。 看来贤妃为了使其皇嗣受损,可谓是不择手段。 姜月饶在听闻男人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她眼底划过兴奋微光,但脸上的担忧却更甚。 她忍不住询问:“陛下,丞相府当真是出事了吗?即便真的有事也不该叫灵妃姐姐在此时知晓啊,清灵殿的人当真是糊涂……” 说到最后她语气中又染上几分怒气。 闻人凛忍不住侧头看向身旁女子,一袭红翡袄裙,衬得小脸白透纯净,那双纯粹的水眸从未沾染这世间半点污浊,显得干净极了。 他用大手轻轻摩挲着牵在掌心的柔软小手,意味深长的说道:“的确是糊涂,大家都懂的道理,偏有些人她不懂。” 这个她指的是贤妃,姜月饶自是能听懂,但她可不会表现出来。 待天子携爱嫔来到清灵殿时,整个后宫的妃子几乎都到了,此刻都挤在灵妃的寝殿之中。 灵妃躺在床榻上,她身形消瘦神态憔悴,就连从前乌黑的发尾都变得有些枯黄,她眼底还在不断流着眼泪,看起来是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不少妃嫔围坐在她身旁,正看似亲近的在安抚她,整个寝殿内都弥漫着苦药与艾草的气息,徐太医与刘院判也都到了,正等在旁边静候吩咐。 闻人凛进来便嗅到殿内的气息,他侧头看向姜月饶,沉声交代:“若是觉得不适便早早回临安宫,不必硬撑着。” 他觉得灵妃殿中的气息并不好闻,饶饶怀着身孕对气味敏感说不定会闻不惯。 姜月饶的目光划过床榻上虚弱而憔悴的灵妃。 对方比上次在锦寿宫见到时要更加不好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眼下的青黑也更重,脸上的肤色呈现出微微蜡黄的状态。 看来真是过得十分不好,如此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从前的灵妃是如何荣光无限。 她轻柔笑笑:“嫔妾并不难受,陛下无须担忧嫔妾。” “陛下,陛下,求您救救臣妾的父亲吧,”灵妃见天子携光彩照人的姜嫔前来,她心痛又难过,继而便是向对方求救。 灵妃再蠢也明白是天子叫人瞒着她,刻意不让她知晓。 闻人凛在距离床榻稍远处停下,他看着消瘦而狼狈的灵妃,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厌恶来。 从前的灵妃姿色尚可,如今的灵妃却令他嫌弃,双颊凹陷,肤色暗黄,整个人消瘦不已,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此时浑浊不堪,不见半点儿的澄澈。 上位者的爱意永远停留在美丽的女子身上,随着样貌的变化那些爱意终究会化作嫌弃与厌烦。 姜月饶看见闻人凛眼底深处的厌恶,她只在心中冷笑。 爱上男人,那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这些后宫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给自己挖坟。 “灵妃,你且好好养身子,护好腹中孩儿即可,前朝之事你不必操心,”闻人凛的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情谊。 灵妃见状心中涌起绝望与痛苦,仿佛是溺水的人失了最后一根稻草,小腹处的闷痛也越来越明显,她感觉整个肚子都在发紧。 徐太医告诉她,这是她的腹部在宫缩,这种症状通常只出现在生产的产妇身上,而她腹中孩儿都不到四个月便有了宫缩之症,此乃早产迹象。 但此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执意的祈求天子:“陛下,臣妾求您,求您救救臣妾的父亲……” 她只想要父亲与母亲平安。 “姐姐,你便少说两句吧,刘太医与徐太医说你心态要保持平和,才能护住腹中孩儿。” “是啊灵妃娘娘,我们是后宫嫔妃本也是不该插手前朝之事,我们后宫女子也做不了什么,陛下也有陛下的考量,你何必执意如此呢。” “咱们入了后宫便是陛下的女人,理应以陛下为重,如今灵妃姐姐你腹中还有皇嗣,你可要为皇嗣考量啊!” …… 围在灵妃身旁的其余妃嫔都十分‘好心’的劝解着她,从前灵妃得势时可没少欺压别的宫妃,今日能借机出出恶气,大家都不会放过。 就在众人纷纷劝解灵妃时,贤妃的面色却很是不好—— 第163章 灵妃的绝望与挣扎 灵妃是如何得知丞相府出事的? 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人知晓,且还是她受陛下吩咐亲自安排宫人封锁的消息, 但为何灵妃依旧是知晓了。 虽然眼下众人的关注点都在灵妃身上,但贤妃心底依旧是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此事是冲她来的…… 贤妃环视着殿内所有妃嫔,最终停留在站在天子身旁的姜月饶身上。 对方光彩照人,美得不似凡人,与陛下站在一起就好似那神仙眷侣般般配,刺目不已。 她下意识就觉得是姜嫔透出的消息,整个后宫也只有姜嫔…… 但姜嫔是如何得知丞相府出事的消息?此消息隐蔽常人难以得知,她觉得姜嫔并没有那个本事知晓。 就在这时,一直将目光放在灵妃身上的姜嫔忽然看向贤妃,随即便是温和娇柔一笑,那笑意中隐含着复杂深意。 姜嫔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底,也染上丝丝缕缕叫人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有些挑衅却又带着几分柔和,令人捉摸不透。 贤妃的心在一点一点沉下。 这时,‘哗啦’一道刺耳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妃嫔的惊叫声。 是灵妃将其中一个好心劝解她的贵人给推倒了,那贵人猝不及防被推搡整个人都朝着后头的花架倒去。 整个花架连同放在上头的花瓶都砸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那个贵人也倒在地上,满脸的惊慌与不知所措。 “灵妃,”闻人凛语含警告之意。 灵妃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忍着小腹的不适来到天子跟前跪下,语气悲切而凄凉。 “陛下,臣妾只求您能告诉臣妾父亲的消息,即便是要打要罚也要让臣妾知晓啊,就当是为了臣妾腹中的皇儿……” 此刻的她只想知道丞相府究竟怎么了,为何陛下要下令瞒着她! “灵妃娘娘您万万不可起身啊!”旁边的徐太医面色着急,忍不住出声提醒,但在场并无一人理他,也无一人去扶起灵妃。 宫人们是不敢,妃嫔则是在趁机看热闹,如今的灵妃已这般虚弱,其腹中孩儿必是岌岌可危,若是现在她们出手去将人扶起,万一对方就此小产那岂不是就赖到她们头上了? 闻人凛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祈求的灵妃,漆黑眸底一片冰冷与淡漠。 他语气更是冰冷至极,不带半分感情:“灵妃,你用腹中孩儿来要挟朕,可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灵妃单薄而消瘦的身形在发着抖,但她依旧是没起身,只是带着哭腔的继续说道:“还请陛下开恩,告诉臣妾父亲的消息。” 只要能得知丞相府消息,让她受什么惩罚都可以。 闻人凛语气愈发的冰冷无情:“既你想知晓那朕便告诉你,你的父亲牵扯大案要案,甚至连前朝案件都有所牵连。 你的母亲仗着在京中有些声望,便四处放印子钱,甚至连京城最大的那家地下赌坊都你风家的。 你可知你风家做的这些事害了多少人,你的父亲曾受朕重用,却如此回报朕,你说你风家该当何罪!” 他说的这些只是皮毛,风家的势力在前朝盘根错节十分复杂,此次若是没有沐爱卿的相助,那些证据与龌龊事,他一时半会儿都很难挖出。 天子这番话说出后,现场一片哗然,众人脑中都不禁浮现风家要完蛋的想法。 毕竟天子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要处置风家了,而灵妃腹中的这个孩子,陛下没准也会随之厌弃…… 若是这样,那灵妃今日还不如小产,好让她们了下一桩心事。 跪在地上的灵妃满脸震惊,她十分慌乱的开口:“陛下,陛下,不是这样的,臣妾的父亲与母亲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一定是有人陷害,对,是有人在陷害丞相府,陛下,您一定要为丞相府做主啊!” 灵妃声线高亢,整个人激动不已,状若疯妇。 姜月饶面露不忍的将头撇去了一旁,引得闻人凛将她拉着共同后退了两步。 “灵妃姐姐,身子要紧啊,”她语气中带着怜悯。 跪在地上的灵妃见她说话,便有万分恨意涌现:“一定是你跟陛下说了什么,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你这个……” 王德全并未给灵妃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便上前将人捂嘴后,利落将人敲晕重新送回了床榻上。 众妃嫔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地遍体生寒,灵妃方才的模样与那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疯妇又有何区别? 得宠时有宫人前呼后拥,失宠后便任人羞辱,哪里会管腹中还有皇嗣? 王德全上前向天子行礼。 他说道:“还请陛下放心,奴才定让人照看好灵妃娘娘,让灵妃娘娘尽量平复好心境。” “护住腹中皇嗣即可,”闻人凛的语气冷漠而冰冷,将天家无情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罢,他又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贤妃,随即便带着姜月饶转身离开了。 贤妃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方才陛下那一眼,是警告更是带着她看不懂却令她惶恐的深意。 待御驾离去,整个寝殿依旧是一片寂静,在场妃嫔谁也没说话,面色也都十分难看。 这些原本幸灾乐祸的妃嫔此时只有兔死狐悲的悲凉感,眼下是灵妃,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呢? 站在贤妃身旁的秀禾瞧这些妃嫔被吓到的模样,她忍不住在贤妃手肘处捏了捏, 提醒自家娘娘此时应当说些什么,用来稳固后宫妃嫔的心思。 贤妃被秀禾提醒,努力将心中的不安压下,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向这些妃嫔。 她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而严肃:“今日之事是陛下的警示,大家入了宫便是陛下的妃嫔,要事事以陛下为主,切不可忘了本分,且都回去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便被秀禾扶着离开了清灵殿。 其余妃嫔也都纷纷离去,不敢再多看那床榻上狼狈不堪的灵妃一眼。 待众人离开,柳絮便留了徐太医下来,交代对方一定要保住灵妃腹中的孩儿…… 第164章 姜嫔实在是深不可测 清灵殿内的苦药气息更重了。 灵妃紧闭双眼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不复往日荣光。 徐太医正为她针灸,春梅则是端着刚熬煮好的安胎药守在旁边。 “徐太医,我们娘娘的情况如何?腹中皇嗣可还稳健?”柳絮的语气中透着关切。 徐太医眉头紧皱着,看向灵妃的目光中藏着隐晦深意。 他叹息一声:“灵妃娘娘这胎实在不易,眼看着情况好些了,可今日情绪波动又过大,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按照灵妃娘娘眼下的情况,这胎是很难平安到生产的,或者说从始至终灵妃娘娘这胎都注定保不住。 徐太医这话刚说完,他的手腕便死死被刚醒来的灵妃给攥住了。 灵妃神色复杂又偏执,有恨意与不甘交织最终化作执念停留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 她双目赤红的盯着徐太医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不论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要为本宫将这胎保下来。 丞相府声望由在,西太后很快也会回宫,若是你护不好本宫腹中皇儿,本宫也不会放过你与你身后的徐府!” 这话便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她在今日大起大落,陛下甚至不愿对她施恩半分,如今她唯一能抓住的便是腹中孩儿了,这个孩儿她一定要平安生下。 灵妃心底既痛苦又庆幸,接下来她只能好好养胎,再想法子与丞相府取得联系。 徐太医看着癫狂绝望的灵妃,只行礼说道:“微臣定当竭尽所力。” 刘院判在临走前已暗示过他,让他不必对灵妃娘娘多费心思,想来是陛下早早就与刘院判交代过。 * 夜晚,钟粹宫。 贤妃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华服与钗环褪去,在摇曳烛光将她衬得整个人都有些单薄。 她此时正无意识的揪着秀帕,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惶惶不安,原本的端庄与贤淑已褪去,只剩下苍白与忐忑。 她想不通丞相府一事是何人透露给灵妃的,也害怕陛下方才离开时那看透一切的眼神。 在陛下看来,自己已经成为灵妃得知消息的主导者,她无法争辩,甚至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此事根本不是她所为,她能有什么证据?就连陛下都从未开口质问过她一句,她若是慌忙去自证清白,岂不是显得她更为可疑。 此事无解,就像是刻意为她设的局,加之上回陈嫔之事她被东太后收回尚宫局的宫权,现在的她就像是被架空了般,令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今日又遭遇陛下对她的误解,这叫她越来越不安,仿佛这后宫之事都在悄无声息的脱离她掌控般,从前她做的努力似乎都在离她远去…… “娘娘,您无须太过担忧了,陛下今日也并未问责于您,想来此事定是灵妃自己想法子私下打听到的,丞相府势大,灵妃想要得知些消息未必没有法子,”秀禾轻声劝慰着。 她觉得娘娘是太过忧虑了,按照丞相府的势力,灵妃那边只要起了疑心,那肯定能打听出来消息。 贤妃也明白秀禾说的意思,但是她的心始终有些不安,在清灵殿时姜嫔那别有深意的笑,时不时便会在她脑中浮现。 越是回想起,她便觉得此事与姜嫔脱不开干系,可姜嫔当真是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贤妃越想便越觉得头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吩咐秀禾:“再传信给父亲,叫他快些调查姜嫔,要仔细的查不放过任何线索。” 那姜嫔实在是深不可测。 与钟粹宫一派紧张与不安的氛围不同,临安宫的暖阁便是轻松又自在。 此时的姜月饶一袭月白色寝衣坐在贵妃榻上看着账本,烛火在旁边木窗上印出她窈窕剪影,佳人如花娇。 佳柔为她轻轻捏着肩,轻声询问着:“眼下天色也不早了,陛下应当也快来了,娘娘是否要准备一下?” 姜月饶头都未抬,只出声吩咐:“去将诗经拿过来。” 她今夜要做成一件事。 旁边的珍珠在应下后很快就将诗经取来放到矮桌上。 这时,殿帘被人掀开,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走了进来。 佳柔与守在旁边的珍珠见状自觉垂头退去角落,将空间留给二人。 “陛下,今日月朗星疏可是个好夜晚?”姜月饶抬头看向进来的男人,水眸中满是柔情与缱绻。 她并未起身相迎,虽说对方免去了她的行礼,但若是周全眼下也该起身的,但她并未这么做,许多事都要借由时机潜移默化的做出改变才是。 眼下她怀着身孕,便是最好的机会。 闻人凛照旧先去了炭盆前烤了烤手,王德全上前为他将大氅取下。 “今夜万里无云且月光皎皎,的确是个好天气。” 他缓步走到贵妃榻前,抬手便将佳人揽入怀中,还用大掌轻贴了贴对方柔软的小腹。 “宝宝今日可乖?” 距离年关只有半个来月了,如今饶饶的身孕已到三月。 姜月饶依偎进男人怀中,月白色的寝衣单薄而轻柔,她能感觉到男人衣料沾染的冬日寒凉。 她轻声回答:“宝宝一直都很乖的,陛下且无须担忧。” 闻人凛闻言亲了亲怀中之人的发顶,用放在对方小腹的大手轻轻摩挲着。 “宝宝还算是体谅你,” 他一向淡漠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温和来,随即他又注意到桌上放着诗经。 姜月饶看向男人,言语间透出满满柔情:“嫔妾闲来无事,便想从诗经中找找有没有什么合适宝宝的乳名。” 皇嗣的名字理应由天子取。 闻人凛心底一动,他将矮桌上的诗经拿起,放到怀中之人跟前,沉声说道:“宝宝的名字朕早已有所思量。” 姜月饶眼神一亮,她将身子转过正对着男人:“嫔妾愿闻其详。” “国风由是正,王化自雍熙,这里的‘熙’同‘熹’,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这都是朕的第一个孩子,都当得起闻人熹这个名字。” 天子带着期盼与希望的言语缓缓说出,这是他亲自选中的孩子,也是他期待的孩子。 这句话也是变相在告诉姜月饶,灵妃腹中的孩儿是不能来到这世上的。 第165章 宫宴前夕 姜月饶闻言愣了愣,随即便露出欣喜之色:“嫔妾先替熹儿多谢陛下赐名。” ‘熹’字的意义非同寻常,闻人凛肯用这个字便表明熹儿在他心中的分量,亦或者是他对熹儿的期待。 闻人凛只道:“你与熹儿值得,不必言谢。” 屋内气氛难得有些温情,不掺杂任何杂念,但姜月饶面上的欣喜很快就被一抹忧色取代。 她娇艳红润的脸上露出几分忐忑,有些小心的询问天子:“陛下,灵妃姐姐那边真的会……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她言语间只以为是灵妃的身子受不住,才留不住腹中孩儿。 闻人凛看着眼前纯善而不忍的女子,不由地生出几分怜悯来,他出声安抚:“朕还有你与宝宝,风家一事也十分复杂,你也不要过多担忧。” 姜月饶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灵妃姐姐腹中所怀始终是皇嗣,即便是前朝出事嫔妾也觉得还是不能危及孩子……若是可以,嫔妾想请陛下开开恩。” 她这般说着,那双清澈的眸底透出点点感同身受的怜惜,最后一句话中也满含祈求之意。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叹息道:“朕答应你,饶饶你总是这般为旁人考虑,那灵妃也曾多次刁难你,你如今竟还为她求情。” “灵妃姐姐的确刁难过嫔妾,嫔妾心中也曾怨过她的,但事也分轻重缓急,皇嗣乃皇家大事,不可因任何事耽误的,嫔妾既入了后宫自然得先考虑皇嗣。” 姜月饶这番话说得极好,既体现了她的识大体与大局观,又展现了她的善良并非是愚蠢。 闻人凛对她的话很是满意,忍不住将人搂在怀中亲了又亲:“自接手尚衣局以来饶饶的心境似乎成长不少,正好你诞下宝宝后便可接手管理更多宫权。” 随即,他又看向手中的诗经,说道:“宝宝的乳名便由你定。” “嫔妾多谢陛下,”姜月饶面露欢喜,说完便主动亲了亲天子脸颊,动作亲昵又主动。 她些日子她时常都会这般做,为的就是给闻人凛营造一种普通夫妻间的小意与温馨,而弱化帝妃间的阶级关系。 闻人凛感受到脸颊处传来的柔软,他将头侧过使自己的薄唇与佳人花瓣似的粉唇相贴,随即加深这个吻。 诗经落地,暖阁内变得缠绵而缱绻。 一炷香过后,姜月饶才勉强从男人怀中出来,对方年轻力壮,属于是一点就着的状态。 她双颊漫着红晕,纯净的水眸也浮起撩人水光,眼尾处的绯色似春日开得灿烂的桃花,整个人都妖娆不已。 “陛下……”看着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忍不住侧头躲避对方那侵略性的视线,声线娇媚中又透着欲拒还迎。 闻人凛宽阔胸膛微微起伏着,语气沉沉:“饶饶,该就寝了。” 眼前的人,当真是怎么吃都吃不够。 姜月饶抬起莹白而纤细的指尖,轻戳了戳男人宽阔而厚实的肩膀,娇媚声线中染上几分嗔怪:“嫔妾还想问问年关那夜当如何呢?是否要将西太后迎回宫中过年关,嫔妾与贤妃姐姐才好准备。” 年关可是个重要的日子,西太后是当年主谋,自是要让她也跟着开心开心才是。 闻人凛想了想,年关是一年内最重要的日子,在风家未彻底倒台之前,西太后是得回来的,他是个仁孝的皇帝。 “朕会在年关两日前将西太后接回宫中,辛苦饶饶,”将人重新嵌入怀中。 姜月饶身形柔软又契合,她轻声说道:“嫔妾并不辛苦,都是贤妃姐姐与东太后操心些的。” 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被男人打横抱起。 对方略带沙哑又意味深长的声线在头顶响起:“饶饶,朕说的可不是这个……” 姜月饶发出恍然与羞怯的惊呼,忍不住捏紧拳头捶了捶男人的臂膀。 暖阁内宫灯莹莹,十分明亮。 床帐并未放下,时不时便会传来些许声响。 男人霸道的声音传来:“饶饶,你且睁眼瞧瞧,你都从未瞧过。” 女子摆手拒绝,却终究不敢违抗圣旨。 …… 接下来的日子就平淡了许多,后宫好似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灵妃继续在清灵殿养胎,据说她誓死都要保下腹中孩儿,她也没再去求见天子,日日都只待在清灵殿中。 贤妃本就不是找事之人,每日只在钟粹宫处理后宫事务,不在管天子夜晚宠幸谁。 姜月饶时常去勤政殿伴驾,也会与东太后相约去御花园转转,或去勤政殿品茗,两人倒是相处得极好。 关于她腹中孩儿的乳名也定了下来,叫做‘知意’或是‘知许’,选自诗经中的‘染柳烟浓,春意知几许’,是她对孩子的期待与美好愿景。 而这期间,闻人凛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临安宫,如今整个后宫之中,最得宠的便是姜嫔,而东太后对姜嫔也是照顾有佳。 随着年关的越来越近,整个后宫也逐渐忙碌了起来,年关当夜在太和殿会有盛大的宫宴,既有后宫妃嫔也有些受重用的臣子家眷。 贤妃格外重视这次的宫宴,她迫不及待的想在天子跟前再次证明自己的能力,东太后似乎也是有意在考验她,以姜嫔怀有身孕为由,叫她全权负责了此次宫宴。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忙了起来,喜庆的红色也逐渐挂了起来。 临安宫内也开始贴起了红色的剪纸,挂起了红色的宫灯,整个宫内都喜气洋洋的。 姜月饶还特意让珍珠给所有人都做了新衣裳,换了新的被褥,这些跟在她宫内伺候的人都是忠心的,她不会亏待了他们。 这日,姜月饶与珍珠几人聚在暖阁内剪窗花,佳柔在旁边做绯色风铃。 “再过两日陛下便要派人去接西太后回宫了,许久不见西太后,也不知西太后身子是否依旧硬朗,”姜月饶语气悠然中有带着几分期待。 她将手中精美的剪纸打开,是繁杂而精细的‘金玉满堂’,这是她在青楼中学到的手艺,是一个姐姐教给她的。 那位姐姐从前是剪纸姑娘,后因灾荒不得不堕入青楼,在将这剪纸的手艺教给她的第二年便去了,是被一位贵客打死的。 珍珠三人看着打开的剪纸,眼底都不禁划过惊艳。 “西太后在佛寺修行了三月有余,想必已是一心向佛,回宫后也是慈悲为怀,”佳柔这般说着。 西太后可不慈悲,她在那清苦的佛寺修行了这么久,若是还看不清局势那便白活了。 第166章 西太后最后的希望 姜月饶点点头,她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此次出宫西太后想必对佛法已研究透彻,应当也明白什么叫做因果报应,希望她能多多配合本嫔。” 沈家、郑家的覆灭皆是来源先帝与西太后之手,就让这份报应从年关开始。 珍珠与翡翠闻言都不由地点了点头,十分认可自家娘娘的话。 姜月饶问:“陈嫔那头如何了?” 在三日前她解了陈嫔的禁足与罚跪,还向沁芳宫送了不少的伤药与补品过去,为的便是让陈嫔打起精神好生参加年关的宫宴。 陈嫔可是重要的角色,没了她可不行。 “回娘娘,陈嫔娘娘这几日在养伤呢,有您送去的伤药治着,想必定能参加宫宴,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在陛下跟前露脸儿的机会,要放入沁芳宫的东西奴婢也早早准备好了,”翡翠回禀着。 说着,她便往一个木柜跟前去了,将木柜打开从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后才重新回到姜月饶跟前。 木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个做工粗糙的小人,从小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能够看出是姜月饶,上头还贴了她的名字与生辰,还有好几根粗长的钢针钉在那小人的身上。 看起来诡异极了。 佳柔看着那被插着钢针的小人,忍不住皱眉面露心疼。 珍珠则是有些欢喜的说道:“好在娘娘的生辰与姓名本就是假的,否则奴婢还真要犹豫许久呢。” 这厌胜之术毕竟邪性,若是真用娘娘的八字她们是万万要阻拦的。 “总归是娘娘用了这么多年的姓名,始终还是有些不妥,待宫宴过后奴婢便去宫中小佛堂为娘娘祈福吃斋抄写佛经一月,”佳柔满脸疼惜。 姜月饶并未阻拦佳柔,倒不是她相信这个,而是对方的心意她想要领,这样也能够安抚对方。 她继续询问三人:“灵妃那边如何了?” 旁边的珍珠回答:“柳絮今早派人传来消息,说在徐太医的照料下灵妃娘娘的气色与精神都好许多,甚至连腹中皇嗣都要好似稳固下来了呢。” “奴婢听闻灵妃娘娘曾下令,不论如何都要保住腹中孩儿,但她与孩儿终究是无缘,大概是徐太医用了猛烈的药才让那孩儿稳固,”佳柔这般说着,语气中隐含几分意味深长。 她知晓灵妃娘娘这胎不保,这消息还是徐太医传来的,她也不知娘娘怎会有这本事竟连太医都能收买。 姜月饶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着道:“灵妃姐姐这胎频频受阻,即便是用再猛烈的药想必都难以稳固,她啊,也早已将本宫恨到了骨子里……” 佳柔有些惊诧:“娘娘的意思是说,灵妃娘娘要乘此次宫宴对娘娘不利!?” 她本以为灵妃娘娘是还对腹中孩儿抱有期待,从没想过对方竟想对娘娘做些什么。 那灵妃也未免太过大胆! “本宫等她动手已等很久了,”姜月饶语气中是满满的期待。 对于即将到来的宫宴,她可是期待极了。 这回她不仅要算计灵妃等人,还要让闻人凛将对她许诺的贵妃之位改为皇贵妃…… * 清灵殿内。 灵妃坐在温暖如春的殿内,她的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至少比上回得知丞相府出事时好多了,但身形依旧是消瘦的,双颊也微微凹陷着。 她此时木着脸,把右手放在已明显的小腹上,眼底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神采。 半月前她得知自己腹中孩儿注定保不住时,便成了这副模样,但她依旧在日日熏艾喝安胎药,太医也是一日请得比一日勤,甚至还泡起了药浴。 只为让孩儿多在她腹中待几日。 既是注定不能让这孩儿平安诞生,她也要让这未出生的孩儿帮帮她,至少要让姜嫔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 又两日后,今日是西太后祈福归宫的日子。 天光才刚蒙蒙亮时西太后便被随行的嬷嬷扶着,上了马车踏上回皇宫的路。 马车内是冷的,只在角落中放着一个炭盆,马车内也未铺上地毯,就只有座位上垫了些软垫,瞧着还不是很好的垫子,车外的寒风时不时便往车内钻,冻得人手脚冰凉。 随行的嬷嬷心疼道:“西太后,这是奴婢刚给您加的手炉,抱一会儿便不那么冷了,这寺庙距离京城也不远,现在咱们出发待晚间便也回到皇宫了。” 待回了永寿宫便暖和了。 西太后略带憔悴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短短三个月时日,她鬓边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眼尾的皱纹也更深了。 由于待在佛寺礼佛的缘故,她身上的服饰与发簪也较为朴素,失了贵气与雍容。 “如今哀家回宫,皇帝能让哀家一切如从前便已是恩典,”西太后的话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那日皇帝并未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她原本还想着联系风丞相,但周遭都是皇帝部署,她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她这才反应过来,在皇帝将她送来佛寺那一刻起,整个风家便危矣,皇帝不知何时已开始在私下对风家出手。 将她送来佛寺只是为了牵制制衡风家,避免她想法子给风家通风报信,就连她出宫礼佛的消息皇帝都未叫人传出分毫。 来回出入宫的马车仅是普通富贵人家的规格,仅凭这点她便猜出皇帝定是对风家起了杀心。 在佛寺待了这么久,她不是没想过法子,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完全沉了下来。 就在半月前,她这才重新完全接受了目前的局势。 必要时刻断臂求生是她最好的选择…… “西太后,情况还是有转机的,灵妃娘娘那边不是怀有身孕了吗?”嬷嬷轻声安抚着自己的主子。 她跟了西太后大半辈子,见识了太多风风雨雨,不相信西太后与风家当真会被那人给算计…… 西太后摩挲着手中不甚温暖且做工粗糙的手炉,她眼底浮起几分希冀来。 “如今便只能靠灵妃那头了,若是灵妃能平安诞下皇子,说不定陛下会留下哀家,终究是还有盼头的,哀家从前的努力不算白费。” 好在灵妃的肚子算争气,皇帝三年无嗣,她料定对方不会舍得灵妃腹中皇嗣。 希望是柳暗花明,西太后心中怀揣着最后一点点的希望。 这时,马车外响起一阵骚动,有杂乱的脚步声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第165章 姜嫔腹中孩子不能生下来 下一刻,马车的马车就被掀了起来,冬日的寒风随之灌入马车内,冻得西太后浑身一个激灵。 马车外站着一群尼姑,为首的姑子身形瘦长,面容瘦削而粗黄,一双上吊的三白眼染着浑浊。 这便是闻人凛特意给西太后安排的佛寺主持国安师太。 “放肆!竟敢私掀西太后车帘,你们是不想活了?”嬷嬷挡在西太后跟前,语气凶狠的瞪着马车外的这帮师太姑子。 这几个月以来西太后时常被这帮人刁难,不是炭火不够便是送饭菜的时辰推迟,实在是难缠至极。 眼下都临走了,这帮人竟还要来膈应西太后,着实令人气愤。 国安师太带着姑子们随意行了一礼,说道:“阿弥陀佛,西太后离寺,贫尼自当相送,这些日子西太后随本寺一同修行,临行前贫尼想赠西太后一只香炉。” 说罢,便有个中年尼姑端着香炉直接上了马车,那香炉中还插着刚点燃的线香,那线香的味道在马车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呛人。 西太后捂着鼻子被呛得直咳嗽,旁边的嬷嬷气急,一脚便将放上来的香炉给踹翻了。 国安师太满脸惊恐的跪了下来,嘴里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冒犯了菩萨可如何是好!” 其余尼姑也跟着跪作一地,脸上露出与国安师太相同的惊恐。 嬷嬷冷笑着一脚踩到未熄灭的线香上,语气狠辣:“不论出了何事,西太后始终都是西太后,而你们这些贱婢可不一定永远是尼姑。” 回宫后,倘若西太后执意要处置这些贱婢,陛下也不会因这些人而费心拦着。 坐在软垫上的西太后这时开了口,她沉静语气中酝酿着杀意:“哀家多谢这些日子国安师太的照拂,待哀家回宫会派人前来好好感谢。” 跪在马车外的国安师太闻言,心底不由的一紧,脸上的惊恐变得真实起来。 她言语间不禁染上慌乱:“西、西太后……” 最开始西太后来时,她得到的消息是对方在短期内并不会回宫,因此才那般的肆无忌惮,西太后对她一直也都是能避则避,并未与她产生过正面冲突。 眼下对方忽然这般说,她心底顿时便害怕了起来,始终是太后,料理自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但她求饶的话还未说完,马车便已行驶了起来,逐渐远去。 国安师吓得太瘫倒在地,旁边的人将她扶起后,安抚道:“怕什么?咱们做的并不算出格,况且若是真出了问题,还有太后娘娘会救咱们。” “你说的对,咱们还有太后娘娘做依靠,”国安师太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神色间的惊恐这才缓缓褪去。 远去的马车内,西太后面色冷沉中透着阴郁。 方才她与国安师太说的话实际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她十分明白这次皇帝接自己回去的用意,她也不会在回宫后特意派人去刁难国安师太等人。 她需要将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灵妃的肚子以及打探丞相府一事上,还有姜嫔那边是怎么回事,当时自己可是亲手将珊瑚手钏给她了…… ---------- 皇宫内的清灵殿中。 灵妃躺在床榻上,她气色瞧着好了许多,只是身形依旧瘦削,眼中疲惫也并未减少。 春梅端着安胎药走了过来。 “今日可是西太后回宫的日子?”灵妃的语气中难得带着些欢喜。 如今西太后回来了,总算是有人为她撑腰了,待西太后回来了她便会派人立即去请来清灵殿。 春梅闻言面露迟疑与不忍,她点点头,轻声道:“是,娘娘,西太后大概会在傍晚回宫。” 灵妃脸上露出笑来:“你待会早早便去永寿宫等着,待西太后回宫便邀她明日来坐坐,便说本宫如今身子重不宜走动。” 说罢,她又似想到什么般,严肃吩咐:“不可透露本宫这胎的真实情况,就说本宫受叶贵人陷害又听闻丞相府消息,故而胎相才有些不稳。” 她的计划都要在私下进行,不能被西太后知晓,也只有这样西太后才会因愤怒把姜嫔置于死地! 春梅看着自家娘娘脸上那势在必得的表情,她有些不忍的说道:“娘娘,陛下下了令,说西太后今日刚回宫,娘娘您身子也不好,不可去打扰西太后……” 这便是有意不让两人相见了。 灵妃脸上的神色顿住,眼底浮现的微光逐渐熄灭下来,整个人原本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走大半。 春梅只觉这样的灵妃娘娘可怜极了,叫她也心疼极了。 她不由地开口劝解:“娘娘,两日后便是宫宴了,您在宫宴上见西太后也是可以的,您如今的身子也的确不适合操太多的心。”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除了这么说她再也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的话了。 灵妃唇角扯出苦笑:“春梅你也无须安慰本宫,丞相府出事看来西太后也受到了牵连,既然如此那在宫宴上本宫也无须有任何顾忌了。” 不管丞相府最终的下场如何,她姜嫔腹中的孩子都不能生下来! 若非姜嫔入宫,若非姜嫔有孕,陛下到现在应当还是宠着自己的,都怪姜嫔那个贱人扫把星! 春梅知晓灵妃的计划,她根本劝不住,只能点头道:“请娘娘放心,奴婢已备好养身子的药材,待小主子……走后,奴婢会伺候娘娘养好身子……”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几乎是有些哽咽。 灵妃抬手将春梅的手拉住,主仆之情难得的在殿内流淌。 守在旁边的柳絮冷眼看着两人,心底并无多少波澜。 她与春梅始终不是一路人。 * 当晚,西太后回宫,天空飘着细细的雪花,凌冽的寒风在皇宫内来回刮着。 东太后协六宫接驾,皇帝政务繁忙并未前来,姜嫔与灵妃则因有孕不便前来。 天色蒙蒙暗下,西太后才回到皇宫门口,当她被随行的嬷嬷扶着下马车时,看到的却并非是她想象中的接驾场景。 规格不对便罢了,更重要的是接驾之人的出乎意料。 竟是东太后站在首位,对方此时头戴三层东珠,身穿靛蓝与金黄华服,端庄温和的面上挂着笑意,显得雍容而高贵。 东太后的出现对西太后来说,无异于是个更为沉重的打击,这意味着永寿宫的失权已是定数。 第166章 灵妃娘娘恐怕又见血了 东太后打量着从尚算华丽马车下来的西太后。 瞧着沧桑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身上像是有着挥散不去的疲惫,那双锐利的双眼也不似从前锋利,到底是失了势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两人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去年的年关宫宴上,那时的西太后可谓是风光无限,哪里有今日的狼狈? 凌冽寒风划过众人衣角,东太后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有血液中的热意在翻腾叫她觉得浑身畅快。 她与凛儿等这日都许久了。 东太后温和眼底染上几分讽刺,她说道:“西太后前往佛寺修行,瞧着倒是憔悴不少,可是在佛寺中太过思念先太子?先太子已逝,西太后哪怕再思念也要注意身子。” 整个后宫之中,除了西太后自己,便无人敢在她跟前提起先去的太子,那是她心底无法触及的伤口,直到现在碰一碰还会流出血来。 西太后的嘴角与面皮都抽了抽,她看向一朝得势的东太后,只觉对方小人得志的嘴脸恶心不已。 她将背脊挺得笔直,面带冷意:“妹妹多虑了,哀家身子康健。” 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如何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这整个皇宫以东为尊,哀家是东太后,整个晋国都是陛下的而非先太子,合该妹妹你称哀家一声‘太后’才是,今日陛下政务繁忙,可特意嘱咐了哀家要好好迎妹妹回宫,”东太后语气中染上冷意。 西太后当众叫她‘妹妹’,便是在重提往日她制衡自己与凛儿一事,如此挑衅她自是会加倍奉还。 西太后面色微僵,对方这顶帽子扣下,叫她不得否认,也叫她心有不甘。 “东太后说得对,是妹妹疏忽了……” 她将不甘咽下,只得这般说着。 东太后笑吟吟的开口:“先太子早已去世,即便妹妹再思念,也不可妄图想那不该想的东西。” 这是挑衅亦是警告。 东西两位太后的斗法,可谓是大大惊住了迎驾的众位妃嫔,她们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后宫是真的变天了。 东太后突如今的锋芒,连西太后都不得不退避,这也在昭示着丞相府的处境当真是岌岌可危。 * 临安宫内。 珍珠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东太后去迎西太后的场景。 “东太后可一点都没给西太后留面子,奴婢听说西太后的面色极差,人也十分疲惫与憔悴,可见此次出宫格外操劳。” 珍珠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西太后过得不好,娘娘就开心,娘娘开心那她就开心! 给姜月饶捏肩翡翠也笑着说道:“清灵殿还想去请西太后呢,结果却连殿门都出不去,灵妃娘娘恐怕又见血了。” “但愿灵妃娘娘能撑久一些,至少撑到宫宴,”佳柔的话中带着深意。 姜月饶轻抚自己小腹,慵懒开口:“灵妃姐姐自是不会这般脆弱,计划了这么久,她怎甘心功亏一篑?” 主仆四人相视一笑,整个暖阁都弥漫着愉快而轻松的氛围。 ---------- 日子一晃便来到两日后。 今夜是年关宫宴,整个皇宫都贴上了喜庆的红色,各个宫的门口也都贴上了窗花春联,宫灯也都换成了热闹的红色。 皇宫弥漫在热闹喜气的氛围中。 “娘娘,今夜不知沐少爷是否能出席,倘若可以远远的见上一面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佳柔一边为姜月饶戴耳坠,一边有些期待的说着。 她从未见过沐少爷,是打心底的期待的。 给姜月饶挽发的珍珠笑了笑:“以沐少爷如今的官职,应当很难参加宫宴,恐怕要等来年的宫宴了。” 姜月饶看着铜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淡淡一笑:“辰之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私下又在为陛下做事,倒不是没可能出席宫宴。” 在将丞相府连根拔除前,闻人凛总是要给丞相府再留一丝希望的,而作为未来女婿的辰之便是那丝希望。 “若是能来那便再好不过了!”佳柔眼底闪着期待与欢喜,她很想要见一见沐少爷。 珍珠为姜月饶插上华丽牡丹步摇,花蕊中垂下的翡翠珠链轻晃。 “只是猜测,切记莫要失了礼数,”姜月饶声线悦耳柔和,她轻声吩咐身后三人。 珍珠三人停下手中动作,一同行礼:“奴婢谨遵娘娘之言。” 半个时辰后,装扮完成的姜嫔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她缓缓走出临安宫往太和殿而去。 今夜的她盛装打扮,甚至有些超了规格,锦衣华服金翡头饰,就连脚下的绣鞋都是几十名绣娘花费三月打造而成的步步生莲绣鞋。 这些都是她在有意为之。 很快,姜月饶便踏入太和殿中。 今夜的太和殿,宫灯绚烂其华光流溢,映照着殿内的每一寸空间,各处布置精巧绝伦,无一不彰显着极致的匠心。 就连那高高的房梁上都贴有金玉满堂的剪纸,每张小桌上摆放着琉璃打造的花瓶,里头的插花是花房花大价钱培育的紫薇与梅花。 这些布置都由贤妃一手操办,听闻她自己还私下贴了不少的钱,显然是想由此来向天子好生证明自己的能力。 此时的太和殿内已来了不少的人,协家眷的臣子几乎已满座,宫妃也到了一大半。 姜月饶刚走进殿内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日身穿紫红色华丽宫装,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绯色芍药,这虽是嫔位的礼服却被她吩咐宫人重新用金丝银线走了一遍,在宫灯的照耀下整个宫装格外耀眼,如同闪着光芒的宝石在周身流淌。 发髻是华丽而贵气的高椎髻,由一支牡丹金步摇斜斜插入,上方还有点翠五爪细长凌云簪固定,整个发髻显得张扬而馥贵。 若是旁人像她这般装扮,便是过于富贵复杂了,但她这般装扮便是如画似仙,只会叫人觉得相得益彰。 姜月饶如此高调与张扬的出现,顷刻间便让殿内所有人都沦为她的陪衬,那绚烂宫灯打在她身上,将她衬得如梦似幻。 坐在座位上打扮端庄的贤妃见她如此夺目,差点就将一口牙都给咬碎。 第1章 从青楼出来的侧夫人 晋华三年,国之安定。 当今皇帝闻人凛登基三年平定内乱朝政,管理起前朝来毫不留情,手段雷霆而毒辣,性情冷漠而无情,令朝中官员忌惮生畏。 今夜,宫中设宴,朝中官员皆受邀参加。 侍郎府中,小院内。 装饰华丽的屋子,一位身材凹凸有致、妖娆迷人的女子正静静地浸泡在浴桶内,纯白色的牛乳浴上撒了鲜红的玫瑰花瓣。 女子五官明艳肤色白皙,几缕微湿的鬓发沾在她那精致的脸侧,像是为她增添了天然的装饰,让她原本就妖娆的气质更加浓郁,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妖精。 “侧夫人,还有半个时辰马车便出发了,”伺候在侧的丫鬟红着脸小声汇报着。 这位入府才几月的侧夫人实在美丽,每每伺候她沐浴都会臊得自己面红耳赤。 同样是女子,为何差距如此之大,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呼之欲出的饱满,叫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面红。 也难怪霍大人会抱着这位侧夫人夜夜笙歌,甚至还向当今圣上称病过几回,为的便是与这位侧夫人缠绵,任谁见都要说上句祸水…… 要说这位侧夫人那可是位传奇人物,身份成谜,模样似仙,是霍大人下江南时带回的女子,老爷对外称这位侧夫人是农女,但任谁都能瞧出绝非可能。 这时泡在浴桶中的姜月饶懒懒睁开双眸,她轻哼了声,表示明白。 昨夜她为了让霍言带自己入宫赴宴而闹了一宿,白天几乎睡了整日,身子这才好了点儿,但一想到接下来的宴会,她心中便燃起几分兴奋与激动来。 她原是罪臣之女,父亲是朝中要臣,却在先帝登基时被卷入夺嫡之战中,在那场战役里被卷进的臣子几乎尽数被血洗,在先帝登基后便更改国号,那段历史就此被封存再也不得提起。 而她与幼弟在抄家前,被父母想方设法送出了府才堪堪保下一命。 她最终沦为青楼女子,在十七岁这年挂牌拍卖初夜,而她也引得当朝礼部侍郎霍言为她赎身,将她带回京城成为现在的霍府侧夫人。 家族的冤屈她要亲手擦去,而想要洗去冤屈她就必须要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她要登高位将当年陷害沈家之人一个一个全部手刃! 至于将她从青楼赎身的夫君霍言,左不过是个踏脚石罢了。 姜月饶思绪回笼,狂跳的心脏逐渐平稳,眸中的狂风骤雨也慢慢平息下来。 她从洒满玫瑰花瓣的浴桶中轻抬起手,纤手酥如玉,吐气如兰:“兰儿,扶本侧夫人起身。” 守在旁边的兰儿赶紧上前想将浴桶中的绝色女子扶住,却被快步赶来的霍言给抢了先。 霍言身材修长,模样也很是清俊,整个人都透着君子如玉的气质,他年仅二十二便做了礼部侍郎,是个有才干的。 “月儿,”霍言把姜月饶自浴桶中拉起,声线温和而儒雅。 洁白牛乳自女子光裸的肌肤滑落,令她那饱满而完美的身材展露无疑,霍言喉结微滚,昨夜一幕幕在他脑中浮现,他本不是贪欢之人,但自从娶了月儿他连病都装过两回了,实在是荒诞又刺激 …… 兰儿早就悄声退出了屋。 “马上便要入宫赴宴了,大人,”姜月饶眸底亮晶晶的,语气间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态,自成一派风情。 她在青楼待了七年虽是未破过身,但青楼女子的路数她都学了个遍,那老鸨见她美丽非常,也是铆足了劲在培养她,愣是将她养的千娇百媚如若无骨。 霍言买下她时几乎是花光了所有身家,将她领回家后也将正夫人王氏气得几乎晕厥过去。 为避免传出那宠妾灭妻的闲话,霍言甚至谎称是她救了他的命,是为报救命之恩才许下侧夫人之位,实在是用心良苦。 浴桶前,霍言一个用力便将佳人自浴桶内抱出,又流连般的在佳人那滑腻的肌肤上摩挲些许,似在回味昨夜风流与荒唐。 他亲自为其穿上华服挽起发髻,这才共同往府外走去。 屋外天色已逐渐暗下,周围随行的奴仆提着灯笼跟在两位主子身旁,姜月饶头上的华美珠翠在灯下熠熠生辉,这是近日霍言为她购置的头面,华贵而精美花了大价钱。 这时,一位样貌端庄的女子提着灯笼匆匆赶到,她华服加身,珠翠满头,模样端庄而优雅,神色间染着几分妒恨,其风情不及姜月饶的一半。 她便是王氏,霍言的正妻。 王氏恨恨看着姜月饶,语气不甘:“老爷,今夜的宫宴需携正妻出席。” 本该是她陪在老爷左右的,这也是规矩。 霍言皱眉:“月儿也是我的妻,王氏你且好好待在府中安排好一切。” 说罢,他便牵着姜月饶的手大步离去。 全程姜月饶都未开过口,只跟在霍言身侧处,神色间满是对霍言的爱慕与眷恋。 王氏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身形摇摇,只觉心底钝痛不已,她与老爷是年少夫妻,本该举案齐眉,却被那姜月饶横插一脚,前几日老爷竟还提出要抬平妻…… 娘亲果然说得不错,男人都是没有心的,从原本的相互爱慕到如今脸面都不给,也不过才半年不到的光景。 王氏转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眼底的光彩也逐渐熄灭,她在漆黑夜色中愣愣站了许久后,才提着灯笼在婆子的搀扶下离去。 ---------- 皇宫,宫宴举办的太和殿内。 一片歌舞升平,赴宴的臣子与家眷都来得差不多了,众妃嫔也都一一驾临,唯剩主位那张雕着腾飞金龙的霸气龙椅还空缺着。 霍大人携侧夫人姜氏走入殿内时,原本有些哄闹的大殿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不受控制的放到姜月饶身上,就连坐在上位的妃嫔们也都忍不住看向了她。 【注:女主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 第2章 臣服与讨好 女子相貌妖娆五官艳丽,一头如瀑的黑发,被挽成一个精致的飞云髻,上头斜插着嵌着红绿宝石的金步摇,动作间步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妖冶明媚至极。 偏女子那双眸子清澈盈盈,竟是有纯洁与天真隐隐透出,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又透出几分撩人的媚意。 这般艳丽与纯洁相杂糅,也难怪能将所有人目光吸引。 姜月饶被霍言领着坐去位置上,原本寂静的大殿也才恢复些许嘈杂,但周围人的视线始终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姜月饶身上。 这时,一道温婉清丽的女声自前方响起:“早早听闻霍侍郎有一相貌美艳的侧室,今夜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紫色宫装容貌清丽的女子,头上的配饰繁杂而贵气,仪态也很是端庄。 “这位是当今的贤妃娘娘,她与姝贵妃是亲姊妹,只是贤妃娘娘为嫡,而姝贵妃为庶,”霍言轻声为姜月饶介绍着。 贤妃与姝贵妃都是将军府出来的,姝贵妃虽为庶女但在陛下登基后有段时间却盛宠万分,而身为嫡女的贤妃就稍稍逊色些了。 姜月饶看向上座的妃嫔,捕捉到方才说话的贤妃,以及与贤妃相貌相似的另一位女子,应当就是霍言口中的姝贵妃。 两人的长相有三四分相似,气质上虽有所不同但都是美人,姝贵妃更偏英气,而贤妃却显得更加柔美与端庄。 “农女出生却这般美丽,幸而是救下了霍侍郎被带回京城,若是依旧留在农家以姜侧夫人这般相貌,也不知会是何下场,”上座的灵妃笑说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月饶看了过去,灵妃一袭淡蓝 宫装,头上发饰精巧美丽,搭配着她那张清灵的芙蓉面,倒是显得灵动又活泼,却少了几分妃位的端庄。 灵妃是当今丞相之女,其父也是当年带领御林军将沈府抄家之人。 姜月饶微微低下头,尽力将心底的仇恨压下,身旁的霍言忍不住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旁人之言月儿不必放在心间。” 月儿貌美,无一女子不妒忌。 这时,殿门口传来尖细的通传声:“陛下到——” 原本略微嘈杂的大殿立即变得寂静而肃穆。 玄色龙袍加身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男人面容深刻异常俊美,那深邃眉眼间酝酿着森寒与无情,那薄唇微微抿起,带起凉薄弧度。 这便是当今天子闻人凛。 殿内众人跪作一地,叩首道:“臣(臣妾\/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闻人凛并未搭话,而是缓步走向那最高处的椅子坐下后,这才淡声开口:“都起身。” 语气随意却隐约带着阴寒之感,无端会令人感到害怕,这便是天子之威。 姜月饶随众人一同起身,她全程低着头无半点出格举动。 贤妃瞧了眼姜月饶所在的位置,笑说着:“陛下,今夜有那京郊庄子送来的葡萄果酒,臣妾听闻这果酒是由农女亲自采摘,想必是鲜甜无比还请陛下品尝。” 此话一出,便有几位臣子跟着附和:“贤妃娘娘说得不错,微臣听闻这葡萄必须由那未出阁女子采摘才会如此鲜美。” 闻人凛看着杯中淡红色液体,神色间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冷面而随意。 这时,那摇着团扇的灵妃开口了,她提议:“臣妾听闻霍侍郎新得的姜侧夫人便是农女出身,想必很是了解这葡萄果酒,不如便请姜侧夫人来为臣妾几人斟酒介绍这葡萄果酒,陛下觉得如何?” 灵妃的眼里闪着恶意,让臣子的夫人来斟酒这显然是折辱,只要闻人凛点头同意,那姜月饶往后便无须在京城的权贵圈做人了。 灵妃闺名风灵儿,她在前朝有父亲丞相撑腰,后宫亦有西太后护着,闻人凛对她不算盛宠但也是有宠爱在的,因此灵妃在后宫很是张狂。 “微臣觉得灵妃娘娘提议甚好,”风丞相立即附和,父女俩毫不掩饰的打着配合。 闻人凛将的视线落到霍言身上,随即又转到低着头的姜月饶身上。 女子始终是低着头,是一副不敢抬头有些懦弱的模样,他也曾听闻霍言的这位侧夫人容貌出色。 农女当真是比京城贵女与后宫女子还要出色?他并不这么认为。 “准,”他淡声说着。 此话落下,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的姜月饶唇角勾起一抹细微弧度,她娉婷起身,身姿纤瘦似蒲柳,某个部位却又格外的婀娜。 尤物魅精。 仅是一个身形,便足以将男人的魂儿给勾走。 姜月饶起身朝那把龙椅走去,霍言全程都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眼底充满痛惜与无奈,却不曾出言阻止。 在座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那抹纤弱却又婀娜的身影上,有妒忌有贪婪亦有好奇。 碧波裙摆摇曳,翠绿色的绣鞋就好似踩在众人的心尖之上,那始终低垂着头的模样,更撩得人心痒。 龙椅上的闻人凛看着走上前来那身形勾人的女子,他心底无端升起几分异样与躁动来,这使他动了动腿后忍不住换了个坐姿。 姜月饶理所当然的饶过所有妃嫔 ,在那最具权势的位置前停下,斟酒自是要先与最尊贵之人。 灵妃这本想羞辱她的举动,恰好给了她方便。 她低头看着眼帘前的玄色龙纹蟒袍,男人的气势似乎很足,叫她忍不住将原本就不曾抬起的头埋得更低了,似是受到了惊吓。 女子白嫩的脖颈因为这一动作微微露出,仅是一小块的肌肤却白得晃眼,好似那不堪一击的猎物在主动臣服讨好凶兽,将自己那脆弱而又隐秘的地方主动献上…… 第3章 妾身并不怨夫君 闻人凛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面前女子露出的细嫩脖颈上,他喉头微滚,原本淡漠的眼神燃起点点火光。 龙椅高大,下头还垫了不少镀金的砖石,男人的身量很是高大,坐在龙椅上轻易便能看见女子那露出的娇弱脖颈,也能看见对方似鸦羽般的长睫正轻微颤动着。 “姜侧夫人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为陛下斟酒?”灵妃不满的声音响起,眼底也露出几分怨意。 她有些后悔叫这贱人斟酒了,那样骚气的姿态哪里是斟酒,分明是蓄意勾引! 尤物就是这般,一举一动都会带着撩人之气,灵妃今夜失算了。 姜月饶听闻灵妃的嘲讽之言,她身子一僵,长睫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她似乎是被吓到了。 “王德全,将酒给姜侧夫人,”闻人凛缓缓出声,眼底火光不曾熄灭,他又换了个坐姿。 猎物的不安与害怕,只会叫凶兽更加激动。 低头的姜月饶注意到对方的玄色衣摆动了动,她低垂的眼底划过一抹细微嘲讽。 王德全将装着葡萄果酒的酒壶递给姜月饶。 女子伸出青葱般白嫩的指尖接过,她也终于微微抬起那张娇媚如画的脸,轻声开口:“多谢公公。” 声音清灵而媚惑,似黄鹂更似那撩人的妖精,令人无端酥了心,王德全窥见她的容貌,也是不由在心中惊叹,他那不曾翻涌的热血微微掀动后这才平静。 姜月饶双手端着酒杯,她微微弯腰为天下最尊贵之人斟酒,淡红色的液体流出,与她莹白娇嫩的纤手相得益彰。 将酒杯斟满后,她这才朝闻人凛行了一礼,娇娇柔柔的开口:“陛下,臣妇已将酒杯斟满。” 除了方才她谢过王德全时微微抬头,其余时候都是垂着头,十分安分,她深知若是有心之人想要瞧她,仅那一瞬便可。 闻人凛看着眼前女子,片刻后,才道:“退。” 姜月饶依言退下高台,她来到侧边开始为众妃嫔斟酒,此时乐师与舞姬也入场,丝竹之声在殿内响起。 而闻人凛的视线也放到那些身姿妖娆的舞姬身上,仿佛不再注意姜月饶那边的情况。 灵妃早就看不惯姜月饶的狐媚子模样了,于是她在等对方为自己斟酒时,故意将酒杯推到了地上。 “你是如何为本宫斟酒的?”灵妃当场发怒,她恨恨盯着姜月饶若非是在宫宴,她早就动手打烂这狐媚子的脸了。 姜月饶被灵妃的忽然发难吓了一跳,她愣了愣,随即便后退一步慌乱跪下。 她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灵妃,神色间有惧怕也有不解,清澄而干净的眼底也蓄起泪水。 女子的纤薄的身形在微微颤抖,头上的朱钗也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抖动着,清泪挂在香腮,有种奇异的破碎美感。 寻常女子被吓只会面目扭曲,姜月饶却不是这样的,她依旧惊艳甚至还多出几分别样美态。 女子声线颤颤,语带哭腔:“还请灵妃娘娘饶命,是臣妇笨手笨脚。” 这一句饶命,叫在场多少男子乱了心神,也令多少女子咬碎了银牙。 整个宴会一片寂静,甚至连乐师都停止了吹奏,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跪倒在地的娇弱美人儿身上,于心不忍。 下座的霍言神色愤怒,却是依旧不敢言语,他好不容易爬上侍郎之位,他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是自己心爱的侧夫人被人当众羞辱。 说白了,就是懦弱软蛋。 灵妃看着跪倒在地的姜月饶,对方这副求饶也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叫她厌恶。 就恨对方这股狐媚劲儿,她忍不住厉声道:“你还敢求饶,来人……” 话还未说完,那高座之上便传来酒鐏落地之声。 同时,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传来:“这是宫宴,并非菜市口。” 闻人凛语气森然,带着不耐,他的目光落在姜月饶身上。 女子的水眸中带着恐惧与惶然,却依旧能轻易捕捉到目光中的澄澈 ,好似那天地间最干净纯粹的东西,不沾染一点尘埃。 灵妃见天子发怒,这才惊觉自己的过火,赶紧噤声不敢再说话。 而跪在地上的姜月饶也起身,快速低着头退了下去,她白皙的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的泪水,眼底也满是小动物般的惶恐,眼尾处更是透着点点红晕,瞧着可怜极了。 闻人凛瞧着女子纤弱的背影,他微微眯了眯眼,但转瞬便又调转了视线。 王德全赶紧示意丝竹舞乐继续,宴会恢复热闹,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般。 姜月饶红着眼回到霍言身旁,她重新坐了下来,这才用手秀帕将自己挂在脸颊的泪水拭去。 美人抹泪,实在是叫人心碎。 她能够听见旁边时不时传来的叹息之声: “灵妃娘娘实在跋扈,竟是这般欺辱臣子夫人,这实在也太过分了。” “我听闻姜侧夫人还救过霍大人的命,方才霍大人竟是任由姜侧夫人被羞辱,啧啧……” “要我说霍大人也是窝囊,作为丈夫竟是连夫人都护不住,还侍郎呢……” “我若是霍大人,今日怕是拼了老命,都要把姜侧夫人给护住!” …… 周围人的说话声并不大,却能准确的传进姜月饶耳中。 霍言的确窝囊又懦弱,她也没指望叫对方帮她出头,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明白对方是什么人。 若是为了权势,霍言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抛妻弃子,什么真心真爱,在绝对的诱惑前,那都是可以背叛的。 只利用不投入,她的内心从来都是平静的。 姜月饶并不在意这种话,但霍言就极其在意了,他生怕对方误会了自己的真心。 忍不住解释道:“月儿,并非是为夫方才不站出来,而是皇权为天,为夫也是无可奈何,你是妇道人家许多事情你也不懂……” 姜月饶心底嘲讽,面上却是一派的柔顺,她往霍言身旁挨了挨,主动伸出自己娇软的小手覆在霍言放在桌面的手上。 她弯了弯唇,勾出一个温和而撩人的笑。 她轻声道:“大人,妾身都理解你,妾身并不怨夫君的。” 第4章 鱼儿上钩了 此话一出,霍言心底大为感动,他忍不住挺了挺胸膛,头也微微的扬了起来。 他用比方才稍大的声音说道:“月儿理解为夫,那便是最好的。” 说罢,他还用眼风往旁边扫了扫,那清俊的脸上显出几分小人得志来。 抱不平又如何?羡慕又如何?月儿可是他的女人,也只会理解他一人! 男人除了比权势比金钱,女人也是攀比的方向,能够带着姜月饶这般美人来赴宴,叫他心底的虚荣心无比膨胀。 众人见霍言这般得意,顿时便有些自讨没趣儿,同时心底也有几分为姜月饶惋惜。 跟了这么个软蛋,还不如来跟了自己,包她吃香的喝辣的。 宴上的男人在为姜月饶暗暗较劲,上座的闻人凛也将幽深目光放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晦涩难辨,原本平静的内心也微微掀起波澜。 接下来的宫宴便平平无奇了,姜月饶心知自己目的已达成,她很是敏锐的察觉有道若有似无带着压迫感的视线传来。 她明白,鱼儿上钩了。 宴会接近尾声,天子率先离席,众妃嫔也接连离去。 霍言则是带着姜月饶待到了深夜,姜月饶的容貌叫他长脸,满足了他许多虚荣心。 姜月饶也十分配合,仿佛菟丝花般的依赖他,用崇拜而爱慕的眼神时时刻刻的追随着他,这令他欢喜极了。 直至宫人上前收拾宴场,霍言这才带着姜月饶出宫。 马车缓缓在侍郎府停下。 月朗星疏,王氏提着灯笼等在朱红色大门前,灯笼的昏黄光线照不亮她幽怨的面容。 霍言与姜月饶先后下了马车,霍言满身酒气,他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佳人,故而没亲自将其扶下马。 两人下马后,便瞧见那等在府门口的王氏。 “夫人想必等许久了,今夜夫君也陪了妾身一整夜,妾身便先退下了,”姜月饶说着便由兰儿扶着匆匆离开了。 那人周身酒气萦绕,实在叫她恶心。 霍言无奈只能先去应付王氏。 ---------- 皇宫,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身穿玄色蟒袍的闻人凛端坐在案几旁瞧着折子,王德全有些忐忑的伺候在侧。 殿下从宴上归来后,便是这么一副冰冷而不耐的模样。 ‘啪嗒’一声,是闻人凛将折子撂到桌上的声音,王德全心头一紧。 下一刻,天子冰冷的声音便响起:“军中粮草贪墨一案,虽已惩处但力度甚小,传令下去,将那为首的张木斩首以儆效尤。” 张木原是被发配去那苦寒之地。 “是,”王德全战战兢兢的应下后,便快步退了出去。 张木是风丞相一手提拔,陛下这是对风家存了不满? * 翌日。 姜月饶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她直到晌午才醒,醒来瞧见的便是兰儿那张焦急的脸。 “侧夫人,您可终于醒了,昨夜大人歇在了夫人院中,那夫人本就不满您,先前是大人日日都宠着您,夫人才没对您做什么,眼下大人去了夫人院子,侧夫人您可要小心着点了。” 侧夫人身后终究是无人,若是夫人受大人宠爱,那侧夫人肯定会受夫人打压。 姜月饶根本没听唠叨的兰儿,而是在回想昨夜的宫宴,她在想要不要送些东西入宫,好为她立立人设。 自不是直接找闻人凛,那灵妃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对象,属于是又坏又蠢一类。 兰儿在这边说了半天,却发现自家侧夫人根本没在听。 不由叹息一声,说道:“侧夫人,要不您就将避子药停了吧,倘若您有个孩子,夫人便也不敢拿你如何了,您往后在府中便也会有个依靠。” 她不明白侧夫人为何会偷偷吃避子药,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一个孩子更能固宠的了。 侧夫人不愿吃,难不成将来还想要离开?她实在是想不通,在她看来女子跟了一个男人,那便是一辈子的事再不可能更改。 姜月饶听兰儿提起避子汤,她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身。 她声线软软的带着点点娇媚,说出的话却半点儿也不软和:“你若是不想要卖身契,便尽可提那避子汤,想来你住在烟巷的父母也不在意你的死活。” 此话一出,兰儿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她立即跪倒在地朝姜月饶磕头。 “侧夫人饶命,侧夫人饶命,是奴婢多嘴了。” 兰儿只是众多奴仆其中的一个,最大的心愿便是拿回卖身契过安生日子,捏住她的卖身契便捏住了她的命门,兰儿双亲的住址她也早就叫人查出。 姜月饶没再说什么,只淡淡叫她伺候自己梳洗。 早饭过后。 姜月饶在自己屋内挑挑拣拣,她屋内的好东西有,但上档次的却并不多。 最终她是找来管家开了库房在里头挑选了一套上好的茶具,才叫人送进宫给灵妃去。 看着下人抱着锦盒离去的背影,她唇角勾起一个充满兴味的笑来。 灵妃收到自己锦盒的模样,那定是有趣极了,越闹得大便越对她有利。 *** 灵妃是在晌午收到茶具的,届时她刚听到三日后张木要被斩首的消息,本就气在心头淤堵得慌。 那张木是她父亲提拔上去的,先前陛下碍于风家并未重罚张木,仅仅将他流放两年,但现在陛下却改了主意,这显然是陛下在敲打风家。 再瞧宫女呈上姜月饶送来的茶具,她眼前忍不住浮现对方那貌似天仙的脸,气得她直接就将茶具给砸了个稀巴烂。 她边砸还边骂:“区区村妇哪里来的资格送本宫东西?不过是贱人一个,爬了臣子的床,现在又将主意打到陛下身上,当真是个浪蹄子!” 灵妃不光是砸了茶具,还砸了殿内的一些东西。 她不光家世雄厚,后宫中还有西太后撑腰,实在是嚣张的不行。 勤政殿。 闻人凛听着王德全的汇报:“灵妃娘娘似乎十分厌恶那位姜侧夫人,竟是将对方送的茶具都给砸了,还砸了许多殿内的东西。” 王德全的话中带了点儿自己的看法,灵妃时常叫他‘阉人’,他是御前红人,自然也是有些心性的。 闻人凛却问:“你觉得那姜月饶为何要送灵妃茶具?” 第5章 算计,陛下驾临 能够登上高位者,疑心病都不小。 尤其是对那格外美丽之人。 王德全笑笑:“奴才哪里知晓,奴才只知那姜侧夫人是个农女,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昨日在宫宴想必也是被灵妃娘娘给吓坏了,没准只是想讨个巧卖个乖,哪知灵妃娘娘对她厌恶至极……” 说到最后,他又适时的叹息一声,好似在为姜月饶不值般。 闻人凛脑海不由浮现女子那颤抖的长睫,以及细嫩微露的脖颈,其眼神更是纯粹又干净,好似那主动臣服的猎物。 他黑眸转为深幽,询问:“朕听闻那霍言极其宠爱姜侧夫人?” 王德全愣了愣,脑中闪过惊诧,但依旧是笑着回答:“回陛下,坊间确实有所传闻,说那霍大人无父无母,无人管束,他拉着姜侧夫人夜夜笙歌竟是连公事都有所耽搁。” 闻人凛微微闭眼,掩下眼底不可见人的情绪。 他淡漠开口:“荒废公务岂是臣子做派?速将霍言传来勤政殿。” 王德全应下后小心退出。 ---------- 接下来的几日,霍言都非常的忙。 他甚至忙得没有时间进后院,想要跟自己心爱的侧夫人亲近亲近都是有心无力。 姜月饶倒十分清闲,整日就窝在院子里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她买通了府中下人,得知霍言这几日都是在给天子办事。 期间,她也得知灵妃将她送去的茶具给砸碎的消息,换来她莞尔一笑。 “侧夫人,侧夫人,”兰儿慌慌张张的从院外跑出来。 姜月饶见她那般慌张,懒懒问道:“出了何事?” 这几日兰儿被她好生调教了番,现在也算是勉强能用了,从前她不调教是觉得没有必要,但上回对方的口无遮拦还是让她留了心。 兰儿凑近姜月饶,她神秘兮兮道:“侧夫人,方才奴婢从管家那里得知,今夜好似陛下要来。” 此事是她方才偷听墙角从管家口中得知的,因此千真万确。 姜月饶闻言立即就坐直了身子,正愁见不着人呢,这便送上门儿来了。 不过…… 她问:“陛下亲自驾临臣子府,此事是否很少见?” 在她那深埋而又模糊的记忆中,好似是如此。 兰儿立即点点头,并有些兴奋的说道:“何止少见呢,此等殊荣简直够传颂三代,陛下自登基以来,便只去过风丞相府邸,也是稍座便离去,风丞相在朝中的地位可是无人能敌。 奴婢听说历代皇帝也是这般,基本是驾临哪个臣子府中,那臣子便会平步青云,侧夫人,咱们大人想必很快就是殿下身旁的红人了!” 陛下定是看重了大人的才干,这才驾临侍郎府。 姜月饶听兰儿这般说,她勾了勾唇,眼底有兴奋一闪而过。 她拉过兰儿,轻声交代着:“你待会儿便拿着银钱,去寻个下人去告诉夫人,便说前几日本侧夫人背着她,从那库房擅自拿了套名贵茶具出来。” 兰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侧、侧夫人,您……” 后头的话她咽了下去,只因她瞧见了侧夫人眼底的冷意。 最终她抖了抖身子,快步退了下去。 姜月饶则是在屋内饶有兴趣的搭配起了衣裳,既是在自己院里,她自是可打扮得‘清凉’些。 妆镜前,女子眉眼如画,眼尾处晕着淡淡的粉,花瓣似的红唇只点了些晶亮的唇晶,乌发披肩,发间仅钗一只简单玫瑰金簪。 身上是桃粉色的分体短衫与襦裙,水绿色的薄纱做外衫,瞧着并不清凉。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姜月饶伸手拉了拉自己整齐而规整的领口,洁白细腻的锁骨顿时微微外露,为她平添几分妖媚凌乱之感。 她就这般静静坐在铜镜前,等着门外的动静。 华灯初上。 霍府迎来了天下最尊贵之人,霍言小心翼翼将对方接待至书房,随后便为对方汇报起公务来。 书房内灯火通明,玄色蟒纹龙袍的男人坐在案几前,天子威压散开,叫人不敢直视。 一身青衣的霍言战战兢兢的守在旁边,手中捧着几册书籍。 他的眼下有着淡淡青色,这几日他被陛下吩咐着处理了许多繁杂事务,已有许久没好好睡过了。 在这么下去别说进后院,他自己恐怕都撑不住了,心中受天子倚重的那份激动也逐渐褪去只剩下难熬。 霍言心中叫苦,面上却万分恭卑:“陛下,这是微臣近日整理成册的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闻人凛并未搭理霍言,他将目光放在桌案上的一把团扇上,扇面画着一名女子的剪影,袅袅娉婷姿态妖娆,仅一眼他便能认出那剪影是何人。 他毫不在意的将那团扇拿起,意味不明的开口:“霍爱卿与侧夫人甚至亲近。” 黑眸幽幽沉沉的划过团扇上的剪影,闪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脑海中也出现女子那娇弱而白皙的后颈。 霍言闻言愣了愣,随即便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恕罪,贱内实在没规矩,竟是落了这团扇在书房。” 这团扇是上回两人笑闹后他刻意抢下的,自是留在书房内睹物思人。 眼下团扇被陛下瞧见,他心底有惧怕也有一丝隐秘的兴奋,上回的宫宴叫世人皆知他有位貌似天仙的侧夫人,甚至比后宫女子还美。 陛下是天子,是皇帝,是世间最尊贵之人,但也不能够拥有这般女子,这令他生出几分荒诞的得意来,这股得意自他眼角眉梢透出些许。 闻人凛将霍言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浮起几分嘲弄与冷然。 他将团扇重新放回桌上,单手拿过霍言呈上的书册。 “霍爱卿做得甚好,看来接下来的几个夜晚,也要麻烦霍爱卿了。” 霍言眼底得意散去,只剩无奈与可惜,有天家垂怜,他已许久未与月儿亲近过了。 另一边。 王氏从下人口中听闻姜月饶从府库私拿了名贵茶具,她心中顿时涌起怒火,带着人就往姜月饶的院子去了。 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姜月饶听着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唇角勾起一丝娇媚弧度。 第6章 望大人怜惜妾身 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 王氏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看着满屋的名贵奢侈摆设,她眼底喷出怒火。 “姜月饶你私开库房拿了百年人参,你该当何罪!”王氏冷眼看着姜月饶,杀意涌现。 她今日便要处置了这贱人狐媚子! 姜月饶惊讶起身看向王氏,眼波流转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黛眉轻蹙:“夫人是冤枉妾身了,妾身仅拿一副茶具,并未动库房内的任何东西。” 这王氏果真是栽赃污蔑的一把好手,不过她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期待。 王氏哪里肯听她辩解,立即就对身旁的婆子丫鬟使了个眼色,今夜定要趁着夫君在接待贵客时将人给处置了。 姜月饶盯着朝自己走近的婆子与丫鬟,她面色逐渐变得惨白,神色间也有恐怖与害怕浮现,瞧着可怜极了,更是美极了。 她声线轻颤,语气卑怜:“妾身求夫人放过,妾身当真没拿人参,夫人若是不信,可请大人来做主啊。” 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与美丽样貌,更是叫王氏恨极了。 她阴冷狠辣开口:“你以为你还能见着大人?左不过一个借貌上位的腌臜农女罢了,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撑腰,倒不如乖乖赴死本夫人还会开恩将你好好安葬。 否则到时一卷草席丢去城外破庙,死了都逃不过乞丐的玷污。” 这话说得极其残忍,城外破庙常聚集乞丐流氓,那帮人既不放过活的,更不放过死的,按照姜月饶这姿色被丢去,即便是死了,想必也逃不过一番蹂躏与侮辱。 角落里的兰儿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不敢想侧夫人会是什么凄惨下场。 眼看着婆子与丫鬟已靠近姜月饶,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朝着那几个丫鬟与婆子就扑了过去。 她大叫:“侧夫人,您快跑。” 她虽是奴,却也是有名有姓的,身后也有家人,不比侧夫人孤家寡人一个,夫人不敢随意打杀了她。 姜月饶没料到兰儿会忽然跑出来,她愣了愣,随即便将手中的簪子收回,趁着丫鬟与婆子惊愕至极,她滑不留手的左闪右钻,直接跑出了屋子。 在路过王氏时还用力踹了对方一脚,对方躲闪不及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传来王氏的怒吼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奴仆的追逐。 姜月饶一边朝书房的院子跑去,一边将自己的衣衫扯得更乱些,书房所在的院子是有前后两道门。 她料定正门会有侍卫把守,于是故意绕了一大圈来到小门。 当她慌乱将书房的门给狠狠推开时,她的脸上沾着泪水,眼角处也染着绯红,整个人显得惊慌又害怕。 由于太过慌乱她推开门便狼狈的扑倒在地,凌乱的领口露出平直而细腻的锁骨,就这般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她好似一只逃窜进狼窝的小兔子,细嫩而白皙的脸上还有未擦的泪珠,由于动作过大,她遮掩在薄纱下的短衫微微抬起,露出一小块晃人的白嫩。 是那纤细而诱人的软腰。 春光倾泻…… 可怜兮兮的女子忽然闯入,将书房内的平静打破,也引得那饿狼有些许躁动,似闻着了肉香。 闻人凛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发丝微乱,眼尾薄红,如此模样,就像是在勾人施虐。 想要将她压在那冰冷的地板上。 姜月饶能够察觉自上座男人传来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但她并未看对方,而是让自己的身子开始不自觉轻颤起来。 那股视线更强烈了,还带着莫名的火热。 她蹙着眉轻咬下唇看向霍言,眼波流转间似饱含千言万语。 最终却只化作期期艾艾的一句:“大人……望大人怜惜妾身……” 如泣如诉,此番楚楚做派,何其可怜,如何不叫人怜爱。 霍言也顾不得天子在上,他赶紧上前将佳人扶起搂在怀中轻声安抚,怀中人儿忍不住呜咽出声,委屈至极却没说半句话。 这副佳人垂泪的模样,直叫霍言抓心挠肝,他忍不住轻哄:“月儿,月月,是谁欺负了你,你快快同为夫说了,为夫去帮你出气。” 姜月饶这才从霍言怀中抬起头,晶莹的泪水似珍珠般挂在她眼角,鼻头有些发红,墨发披散在肩头后背,发间一支玫瑰金簪摇摇欲坠,这幅模样就好似被欺负狠了。 她正欲说话,门外却响起一阵杂乱脚步声。 是王氏追了过来,比起姜月饶的楚楚可怜忧见我怜,王氏就好似那菜市口的泼妇,五官扭曲面容凶恶,两相对比实在不忍直视,就连闻人凛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贱人!你竟敢打扰大人议事,看本夫人不撕了你的嘴!” 王氏的注意力都在姜月饶那副狐媚劲儿身上,心中熊熊妒火在燃烧,尤其是瞧见霍言将其搂在怀中的样子。 她怒气上涌,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大步上去便扯着姜月饶脱离了霍言的怀抱。 姜月饶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拖去,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身上原本还凌乱松垮的领口,顿时就被扯得更开了。 “啊——” 女子惶恐惊吓的声音响起,她倒在地上香肩半露,整个人呆在原地似被吓傻了。 紧接着她又有些慌乱的看向上座,只见端坐在那里的男人面无表情,神色冷漠,但眼神却幽深无比,叫人琢磨不透。 那目光直直落在她白皙外露的纤肩上,带着一抹热切与危险,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 姜月饶露出的肩膀抖了抖,下一刻,她便赶紧将衣衫重整,把那抹香肩盖了起来,原本慌乱的脸上也露出点点羞愤来。 霍言看着状若疯妇的王氏,抬腿便是个窝心脚,他骂道:“贱人,胆敢跑到书房撒野!” 王氏被他踹倒在地,只觉剧痛袭来,一时间竟连话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赶紧带出去,”霍言面色间不掩厌恶,朝婆子奴仆挥了挥手。 王氏被拖了下去。 姜月饶此刻也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唇角却是弯着的,眼神缱绻而温柔,满是爱意。 她朝着霍言行了一礼,柔声说道:“妾身多谢夫君搭救。” 第7章 是妾身鲁莽了 霍言恨不得将人搂进怀中好生安抚,但奈何情况不允许。 他点头,神色间怜惜极了:“月儿你快快去歇着,待会儿为夫便去看你。” 后半句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记得这屋内有旁人在的。 姜月饶抿唇一笑,那娇媚眼神状似不经意般朝上座勾了勾,勾得人心痒难耐。 她垂首行礼后婀娜退出。 危险而深幽的视线始终粘在她身上,直至她离开…… 姜月饶退出书房后,脸上的娇媚与柔弱便尽数收了起来,眼神也转为冷厉,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带上奴仆便朝着王氏的院子走去。 王氏结实吃了个霍言的窝心脚后,又是被婆子直接给抬下去的,她眼下已然爬不起来,正瘫倒在床上。 婆子奴仆都围在床周,七嘴八舌的说着谁去请大夫,整个院子都乱了起来。 主母被踹可不是小事,保不准便成了她下堂的由头,王氏也不敢赌,最终咬着牙将此事压了下来,自己忍耐着那窝心的疼。 姜月饶莲步轻移的走进王氏的院子,在走进她的屋子,随意抓起床边的一个婆子便甩了对方两个巴掌。 那婆子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 她,却是敢怒不敢言。 王氏方才被霍言踹,使整个屋内的下人都战战兢兢,根本不敢与姜月饶叫嚣。 姜月饶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她看着床上的王氏柔声说道:“妾身是来寻兰儿的,还请夫人放人。” 床上的王氏面色苍白,将自己的手放在心窝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看来霍言的那一脚踹得并不轻。 “你这个贱、人,”王氏的眼神恶狠狠的,外强中干。 姜月饶耸耸肩,她笑吟吟道:“既夫人不放,那妾身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说罢,她朝自己带来的奴仆挥了挥手。 那些奴仆立即开始搜查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王氏的屋子。 王氏身旁的贴身婆子忍不住大声喝止:“你放肆!这可是夫人的寝屋,你怎可说搜就搜,简直是无法无天!” 迎接她的是姜月饶的一耳光,她脸上依旧是挂着柔笑,周身没有半点儿锋芒,却又无端端叫人害怕。 姜月饶并未看被她打过的婆子,而是直接看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王氏,她语气轻柔,声线宛若黄鹂:“妾身还请夫人通融,妾身只想证明自己没拿人参,还请夫人垂怜。” 这话说得娇弱,但她带来的人翻找起东西可是毫不留情。 ‘哗啦’一声,是茶具‘不小心’被摔碎的声音。 ‘咣当’一声,是花盆‘不小心’倒地的声音。 王氏被气得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今日的姜月饶可谓是锋芒毕露,原本蛰伏时假扮的柔弱尽数褪去,只剩狠辣与冰冷。 就当姜月饶抬抬手将木桌给掀翻时,躺在床上的王氏终于开了口: “你的人,在柴房,人参在妆匣中……” 这句话仿佛是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说完后连眼底的光都熄了,瞧着着实可怜,却并无美感。 姜月饶状似惊讶,继而娇弱行礼:“原是这般,是妾身鲁莽了。” 片刻后。 那妖娆的身影带着兰儿离开了王氏的院子。 兰儿的双颊都有些红肿,是被王氏的人打的,她手中捧着装着人参的匣子,看向姜月饶的眼底亮晶晶的,里头满是倾慕。 她家侧夫人简直是太厉害了! * 接下来的日子王氏那边都十分安静。 但姜月饶却有些苦恼,闻人凛那次过后便没再来过霍府,只是霍言依旧忙碌,忙到她已好几日都没见到人了。 她确定那回引诱到位了,至于对方为何没有行动,她并不能知晓,她只知两人若是再不见面,先前做的一切便会付诸东流,再见便只能重头来过。 然而她并未苦恼太久,很快她便得知当今圣上会秘密前往洪峰寺上香的消息,并且此次上香霍言也会带着她。 姜月饶得知后心跳得飞快,她隐约能够察觉到,是那人按耐不住了。是她先前做的努力起了作用。 别看两人才见两回,时间也并不长,但这区区两回的见面,可耗了她许多心神,一颦一笑都是精心准备过的。 “侧夫人您跟去也好,您与大人与许久不曾亲近过了,只是佛门圣地大人与您也是分开来睡,但能够相处相处便也是好的,”兰儿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感慨着。 上回兰儿被姜月饶从王氏院中救回后,她便开始对姜月饶死心塌地,姜月饶有些莫名,却十分坦然的接受了。 她看着兰儿收拾衣裳的动作,吩咐道:“放两件新做的寝衣进去,夜里一个人待在屋内,倒也不必那般讲究。” 前不久她便差人定做了多件寝衣,皆是清凉无比,在这夏日穿既凉爽又惑人。 兰儿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面色一红,却也依言从柜子里取出一红一蓝两件轻薄寝衣放进包袱中。 侧夫人做的寝衣格外羞人,不过只是自个儿在屋内穿倒并无什么。 *** 日子很快便来到临出发当日。 姜月饶一袭淡紫色襦裙,她头上戴着白纱帷帽,那层叠的白纱垂至脚踝,挡住了她婀娜的身姿以及周身芳华,只能窥见其单薄身影。 霍言满脸兴奋,牵着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随后自己也才上去。 “月儿,此次出行仅有陛下身旁几个亲近朝臣,为夫这是被重用了啊!”霍言憔悴的脸上带着激动。 不枉费他熬了这么些天的大夜,虽累却能够取得天子重用,并且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上回陛下从霍府离开后,便对他更为关注了。 时不时便会询问他府中近况,这般似好友间的对话,可是旁的朝臣求也求不来的。 霍言自觉前途一片光明,忍不住又取下姜月饶戴在头上的帷幔。 他看着面前女子夺目而惊艳的相貌,忍不住的轻叹一声,随后便在对方娇嫩额头落下一吻。 霍言郑重承诺:“月儿,待为夫高升,便将你捧上正夫人之位,让你做为夫真正的夫人,叫天下人都羡慕你。” 第8章 得妻如此 ,付夫复何求 姜月饶闻言面露感动,满是柔情,只是她有些担忧道:“若是妾身做了正夫人,那夫人呢?难不成叫她做侧夫人?” 这般单纯而懵懂的言语着实取悦了霍言。 他‘哈哈’一笑,俊朗的脸上闪过几分厌恶,他不在意道:“王氏多次欺辱与你,你却还想着叫她做侧夫人,看来这世间最最单纯心善之人便是月儿。” 娶王氏并非喜欢,而是需要,他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好在有些学识能够撑起霍家,他自己也勉强爬上侍郎之位。 但他一人是走不通的,他需要一个贤内助,一个能够帮扶自己的夫人,王氏是众多贵女中家世尚可,且对他一心一意的。 如今陛下重用他,他也厌烦曲意逢合岳丈,自是高飞便一脚蹬了王氏,丝毫 都不带犹豫的。 姜月饶看出霍言心中所想,十分配合道:“还请夫君怜惜夫人,莫要为难与她……” 霍言搂着她,只觉心底无比幸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他现在有心无力,否则定会拉着月儿缠绵一番。 并非是他站不起来,只是效果欠佳,男人会在心爱女人面前格外在意,发挥不好他便宁愿忍着。 马车晃晃悠悠,没多久霍言枕在姜月饶腿上便睡了过去。 姜月饶在确定霍言睡熟后,便将他的脑袋挪开了,看向对方的眼底也带着厌恶。 这天下所有男子都是薄情郎,她在青楼中看得多了,男人可以为了任何东西抛妻弃子,背叛于他们而言,便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霍言如此,其他男人更加如此。 薄情是他们的特质,也是自己拿捏他们的手段…… * 马车是在傍晚时抵达的寺庙。 霍言这一路上睡得跟头死猪似的,直至马车抵达后车帘被人掀开。 手拿拂尘满脸笑意的公公直接将迷迷糊糊的霍言给请了起来,说是陛下要与他议事,姜月饶则被单独留在了车中。 另一辆马车中。 闭目凝神的天子正听暗卫的汇报:“陛下,霍大人这一路都是睡过来的。” “做些好用的饭菜给他们送去,”闻人凛的语气并无特别起伏。 口中的他们,是指包括霍言在内的所有人。 姜月饶被沙弥带到一处清幽的院子内。 “今夜便委屈施主,内院是您的,外院是大人的,佛门重地切不可私下往来,”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叮嘱,他眼神半点儿也不敢乱瞟。 生怕面前这位女施主扰了他心房。 姜月饶瞧着俊秀小沙弥耳朵红红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语气柔婉:“那便多谢小师傅了。” 她声线有股自带的柔媚,差点没叫小沙弥破功,连招呼都没打便落荒而逃。 兰儿忍不住笑出声:“还佛门重地呢,奴婢瞧他都要破戒了。” 自打侧夫人入霍府,便是她在伺候,太多荒唐的声音她都听过,那小沙弥可太好逗弄了。 姜月饶懒懒勾唇:“至纯之人,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若非她还有事做,倒是真不介意留下来小住时日,她自小便沦落风尘,加之很小便看尽千帆,她的想法与许多女子都有很大出入,但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兰儿却被她的话弄得瞪大双眼,却又有些好奇。 两人走进屋后,这才忍不住发问:“侧夫人,且不说那小师傅的身份,但他也起码十七八岁了,若是放在民间想必孩子都打酱油了,何顾有风味?” 这个时代的男子早早便破了身,处男是污点,风流反倒是人人称颂。 慵懒倚在贵妃榻上的姜月饶轻笑:“这世间情爱多种多样,但大多都是无趣的,唯有白纸一张才叫人心生喜悦,或是将斑斓画作洗净,好生调教,才算得意。” 她口中的白纸自然就是指不谙情事的男子。 兰儿瞠目结舌,只觉自己的观念受到冲击,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照侧夫人这般说,大人可是哪种都不属于。” 大人既非白纸,又不见侧夫人调教。 姜月饶勾勾唇,并未回答,而是调侃道 :“往后你寻夫家,也要寻个至纯之人才好。” 兰儿晕晕乎乎,差点被忽悠瘸了。 这夜,离去的霍言一直都没能回外院,听说他在陛下身旁处理了整夜公务。 姜月饶倒是不在意,她现在的目标并非霍言,对方不回来她反倒是轻松,在用过精致斋饭过后,她便安心睡下了。 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翌日,姜月饶早早便起了。 她在兰儿的服侍下换上一身月白色素净对襟襦裙,脸上仅是略施粉黛便十分惊艳夺目。 “大人还在睡觉,你便随了我去湖边走走,”姜月饶吩咐兰儿。 今日天蒙蒙亮时,霍言才回到外院,想必已是疲累交加,给内院递了话便倒头就睡。 兰儿听说她要去湖边,顿时就不太赞同。 “侧夫人,奴婢听闻寺内主持每日上午会在湖边看经书,万一圣上也在岂不是冲撞了。” 当今陛下何其可怕,她家侧夫人碰上万一得罪了那可如何是好。 姜月饶轻柔一笑:“陛下并不信这些,不会冲撞的。” 只是闻人凛虽不信,却与主持是忘年交,这是她先前从霍言口中得知的。 兰儿闻言便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洪峰寺湖中心的凉亭内。 一身玄衣的闻人凛正与对面长眉白须身穿僧袍的老者品茶,桌上除了茶水还放着几个红红大大的桃,亭内气氛随意而和平。 四周是清凉幽静的湖水,微风拂过不远处的莲叶随风舞动,画面美好而静谧。 而在无人瞧见的隐蔽湖边,一艘仅供一人乘坐的小船悄无声息的驶出湖面。 船上女子身形窈窕,格外饱满,这衣裳昨夜她特意自己改过,为的便将自己的身形展露,她的旁边还放着白色的帷帽。 明媚的阳光洒在湖面,也洒在女子莹白精致的脸上,忽略她那饱满的身形,她好似仙人下凡般,纯粹而美好。 若是整体来瞧,那便是欲纯欲魅,眼底那抹单纯更是勾得人心底直发痒。 站在岸边的兰儿看着坐在小船上的姜月饶,心底没由来的泛起一阵心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在脱离,在崩坏…… 第9章 桃雕 凉亭内。 主持抚着自己长白的胡须,笑呵呵道:“陛下此次前来,瞧着倒是开阔许多。” 自陛下登基以来,便没有一刻不是紧绷的,像今日这般平和实在少见。 闻人凛薄唇掀起弧度,随意道:“朕前些日子拔除了些顽固异党。” “恭喜陛下,”主持笑眯眯的说着,宛若一尊弥勒佛。 说罢,又有些担忧道:“但长远来看陛下还是得尽快放下心结,远离杀戮。” 他认为是陛下身上杀业过重,才是迟迟没有子嗣的缘由。 闻人凛从不信神佛,他不为所动,将深幽的眼神放去了下面的湖面上,一瞬不瞬。 主持见他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那平静的湖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艘小船,船只摇摇晃晃,上头坐着一位模样娇媚的女子。 由于有些距离,那女子的模样瞧不甚清,只能够瞧见她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肌肤,极其她那魅惑至极的身形。 素白的衣裳生生被她穿出妖精之感。 主持仅瞧了一眼,便赶紧收回视线,默念心经道德经。 闻人凛的视线却是毫不避讳,来来回回的在那女子身上游弋,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意。 由于习武的缘由,他五感极其的敏锐,甚至能够看清女子白皙颈间的细汗,更别说那妖媚至极的身形了。 当真是个妖精。 “贫僧曾听闻,霍大人有一美艳侧室,此女面相妖媚,作风轻浮,实在不该出现在此,还望陛下将其处置,”就在闻人凛思索间,主持冷不丁的开口。 在他看来,姜月饶就是个魅惑君心的妖物,若非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都恨不得说直接斩杀才好。 此女实在美丽,且不知遮掩,唯恐扰乱家国。 闻人凛唤出暗卫,吩咐道:“叫婆子将她带上来。” 姜月饶被扭送上来时显得有几分的狼狈,那些婆子下手很重,她的肌肤早被养得娇嫩不已,如此粗暴自是留下红痕。 她的双手被反锏在身后,被迫挺起了胸膛,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因此起伏不已。 “陛下,臣妇不知哪里错了,还请陛下饶命过臣妇,”她眼底蓄着晶莹泪水又惊慌又无助,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说着那被反锏在身后的双手还挣了挣,却换来婆子更加无情的钳制,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声音带着哀求与痛苦,还有丝丝勾人入骨的娇媚。 闻人凛额角微跳,他身形侧了侧,心底有着不断涌起的火气。 “请陛下严惩此女,贫僧先行退下!”住持在高声说出这话后,便匆匆离去,好似有鬼在撵。 姜月饶含泪瞧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道这主持法力还不够高强。 这时,闻人凛朝控制住她的婆子挥了挥手,那婆子依言松手,她有些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倒去。 素白衣衫的女子倒在地上,就如同那夜一般,不同的是那夜的女子衣衫半露,眼下的女子却衣衫整齐。 不过…… 闻人凛的眼神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姜月饶心口扫去,山峦重重。 他只觉两回都别有一番风情。 姜月饶并未倒在地上多久,很快她便爬了起来,跪在地上 。 她轻声道:“今日臣妇游湖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臣妇愿雕桃赠陛下求得原谅。” 本身就没打算为难她的闻人凛顿时来了兴致。 他看了看桌上那三只娇艳欲滴的桃,饱满殷红,咬下一口便会汁水四溅。 闻人凛的声线莫名变得有些哑:“便劳烦姜侧夫人。” 姜月饶起身上前,她来到桌旁,没有得到天子的首肯她是没资格坐下的,于是她微微弯腰,先用清水净手,心口弧度也愈加的明显,且,就在眼前。 闻人凛神色漠然,并无方才看向湖中时的深幽,他甚至将视线放去了女子白皙手中的桃子上。 只见那殷红的桃子被纤手灵巧的剥皮,里头娇嫩白皙的桃肉露了出来,随即葱白的指尖将桌旁的小刀拿起。 手指翻飞间花瓣的形状逐渐展露出来,而桃肉的汁水也顺着女子的纤手缓缓流下,没进她被宽大袖袍掩住的白皙小臂上。 “跪下,”男人冷漠而沙哑的声线忽然响起。 姜月饶柔顺跪下,手中雕桃的动作却并未停止,越来越多的汁水顺着她白皙手指流进手臂,而她的衣袖也跟着跪下的动作一并滑向手肘。 那带着桃香的汁水争先恐后的朝莹白手臂流去,最终汇聚在纤嫩的手肘处,有些在月白色的衣袖上晕开,有些则是落到了裙摆之上,晕出一朵小小的花来。 闻人凛只觉周遭的气息似乎都染上了桃香,女人家的香气也格外明显,他的目光似乎化作桃汁紧贴上那节修长白嫩藕臂。 “手腕可是被婆子捏的?”他语气依旧沙哑,甚至还有加剧的趋势。 问出这句话后,他便重新整了整坐姿,只觉对方实在娇弱是碰也碰不得。 姜月饶雕桃的动作一顿,随即轻声应下。 而后她又似觉得不妥,柔声说道:“婆子们干惯了重活儿,想来并非有意,臣妇回去擦些药膏便好。” “你倒是好心,”闻人凛的语气有些讽刺,眼神却盯着女子手下逐渐成型的桃雕。 白色的桃肉被雕成娇艳而美丽的花朵,桃汁在盘中落了一层,还有几滴滴在石桌上,女子的身上也弄上了些,仿佛她的身上也被染上了桃汁的滋味。 倒是生出几分别的意味来。 姜月饶好似没感受到男人别人深意的目光,她将最后一片花瓣雕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即脸上便扬起一抹 纯粹而欣喜的笑来。 那青葱似的嫩指将桃雕小心捧起,高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说道:“还请陛下品尝。” 闻人凛的视线在女子那双手上停留,这双沾着桃汁的细嫩双手,瞧着比精心雕琢的桃雕还要精致。 周遭的空气很静,姜月饶等不到男人的发话 ,她只能一直维持着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 就在她手臂酸楚开始忍不住轻颤时,她感到手心一轻,桃雕被男人拿了起来,随即她那沾了桃汁的小臂,被一只火热大掌给紧紧捏住了。 第10章 鱼儿就要咬钩 姜月饶的心乱了半拍,她用惊讶又略带惶恐的眼神下意识:看向男人。 对方俊美无铸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只是掌心火热,就这般捏着她细嫩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随即便松了手。 “姜侧夫人身娇体弱 ,”男人沉沉声线响起。 姜月饶只觉被对方捏过的手臂残留着烫人的温度,她双颊不自觉泛起一抹绯红,似那天边霞光般耀眼。 她轻声道:“多谢陛下关心。” 闻人凛不再说话,转而看起手中这只汁水丰沛的桃雕,经她手雕琢,上头除了桃香,似乎也沾染些许女儿香。 “桃肉娇嫩,很快便会失彩,还请陛下快些品尝,”姜月饶轻柔声线响起,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期待。 闻人凛将手中桃雕放回碟中亲自动手切下一小块后,这才放入口中,桃肉香浓可口,沾染着异香,属上上品。 他盯着面前妖娆婀娜的女子,缓缓评价:“汁水丰沛,果肉饱满,朕甚是喜爱。” 姜月饶欣喜:“臣妇多谢陛下赞赏。” 闻人凛又接连吃下几片,而后才又开口:“朕听闻你前些日子送了套茶具入宫?” “是,上回在宫宴臣妇惹了灵妃娘娘不快,回府后便挑选了茶具赠予灵妃娘娘想要赔罪,”姜月饶说这话时,眼底闪过几分懊恼。 说完,她又似好奇道:“也不知灵妃娘娘可否消些气?” 这副模样像是不知茶具被砸了般。 后宅女子不知宫闱之事也属正常,闻人凛并未多想,他淡然说道:“灵妃收到茶具后便将那茶具给砸了。” 姜月饶的神色有一闪而过的震惊,随即便是无奈与些许的受伤,并无半点儿气愤与怨恨。 她语气低低的,长长的眼睫也垂了下去,带着些许失落:“许是灵妃娘娘的气还未消。” 这般单纯直白的模样,引得闻人凛忍不住侧目询问:“她砸了你送的东西,你不生气?”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单纯之女子? 姜月饶抬起眼睫,澄澈晶亮的眼底满是疑惑,她有些不解:“臣妇为何要生气?宫宴之上是臣妇惹恼了灵妃娘娘。 臣妇自小便长在农家,有幸被霍大人带回京城,见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臣妇不懂京城规矩,更不懂宫中规矩,灵妃娘娘那般尊贵,定是被娇宠着长大,发些脾气也是应当的。” 说罢,她便又露出一个恬静的笑来,阳光斜斜穿过凉亭撒在她肩头和面庞,像是为她镀上一层金光。 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闻人凛喉头微滚,眼神深邃不已,他喃喃:“农女么……” 当真是没在权势中浸泡过的至纯至善,霍言当真能够守得住这般纯粹的女子? 片刻后。 姜月饶头戴帷帽离开了凉亭,她脚步轻快,心情很好。 看起来鱼儿就要咬钩了。 一直等在不远处的兰儿见她走来,连忙焦急的迎了上来。 “侧夫人您还好吗?陛下可有罚您?今日实在是不该来这里,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方才她眼睁睁的看着侧夫人被婆子粗暴的带下了船,她差点就要以为见不着侧夫人了。 姜月饶看了眼面色焦急的兰儿,她语气轻快:“待会儿回去便将熏香拿出,今夜再多烧些热水。” 她长在青楼虽未正式接客,却将如何对付男人,摸透男人,了解得透透的。 那些高门贵女们放不下的身段她都能放下,做不到的事她都能做到,只要她能从中获得相应的好处。 兰儿听闻她的交代点头应下,心中却有些疑惑,寺庙乃佛门重地,侧夫人这般沐浴焚香是否不好? 但她并未开口询问,跟着侧夫人的日子越久,她便越发觉得侧夫人并不简单。 侧夫人这般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另一边的凉亭内。 闻人凛看着女子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心底的邪火愈演愈烈。 外表如此的妖娆魅惑,内心却是至纯至善,试问哪个男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他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从不会犹豫。 闻人凛看着桌上那碟被吃得只剩一半的桃雕,他沉沉开口:“王德全,你说姜侧夫人这般纯善,是否能在波云诡谲的后宅中安然度日?”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有些莫名,多年的职业操守在提醒他,陛下绝不会跟他说无用之话,回想起方才那位姜侧夫人的娇媚姿态,以及陛下隐忍而又深邃的眼神。 他斟酌道:“奴才听闻霍大人的正妻性情善妒,姜侧夫人在霍府即便是得霍大人宠爱,想必也是步步维艰。” “如此至纯至善之女子,若是在后宅之中香消玉殒,那倒的确可惜,”闻人凛意味深长,似是下了某种决定。 王德全明白了过来,立即附和道:“若是姜侧夫人能得陛下垂怜,也是她的福分。” 将君夺臣妻如此美化,不愧是天子身旁的掌事太监。 夜间。 姜月饶在沐浴前特意差人去问了问外院的霍言,得知对方与别的大人结伴往寺殿去听主持诵经后,这才唤了兰儿抬水进来。 她并未留兰儿伺候,而是叫她去外头守着。 略显简陋的屋内,淡淡白雾萦绕飘荡在其间,伴随着白雾飘荡的还有淡淡的熏香之气。 这熏香是姜月饶在青楼时学习改良的,有那轻微的催情之效,滋味也仅是清雅恬淡,不似别的熏香那般浓烈。 她料想今夜有人来访,也势必要给对方留下难忘的一夜。 佛门重地行隐晦苟且之事,这才刺激,才难忘,不是吗? 浴桶中清水荡漾,上头飘着鲜艳的玫瑰花瓣,女子饱满性感身形 隐于飘着花瓣的水中,白皙肌肤之上氤氲一层薄薄的水汽,更显细嫩紧实。 透白的身子若隐若现,妖娆勾人,完美无瑕的脸蛋上染着丝丝红晕,引人采择。 屋内简陋并无屏风,木窗被微微推开了一条缝隙,是兰儿特意推开,用于透气避免憋闷之用。 薄薄的雾气夹着熏香缓缓飘出木窗,在空气中游走、消散,这气息寻常之人无法捕捉,却逃不过五感敏锐之人。 第11章 不齿 玄月当空,一行人走在月下,为首的是一抹高大身影。 闻人凛与随行大臣刚从大殿出来,洪峰寺能够居住的地方并不多,在大殿的不远便有一处。 夜风送爽带来一阵凉意,夹杂着的还有微不可察的异香。 闻人凛脚下一顿,下意识便往东边不远处的院子瞧去,那是姜月饶居住的院子,方才的异香他也曾在凉亭中嗅到过,甚至他还吃过那沾有香气的桃肉。 他眼神扫过身后随行的臣子,在霍言的身上停留片刻,再移开。 “今夜有宫人送来南方水患的资料,有关灾民的安置,朕需要一个准确的统计。” 此话一出,这些臣子立即躬身自荐:“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为天子分忧那可是莫大的荣幸,求也求不来的。 霍言的神色倒有些迟疑,他还想今夜去陪陪月儿呢,两人已有许久未耳鬓厮磨过了,他甚是想念。 闻人凛看出霍言的犹豫,淡漠询问:“霍爱卿以为如何?” 霍言被天子点名,立即身躯一震,躬身回答:“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朝臣之间也有争宠一说,被天子钦点的霍言,立即收到好些嫉妒的眼神,他心底忍不住浮起几分得意。 受天子重用乃大事,月儿那头放一放也是可以的,反正月儿时刻都在后院,也对自己十分理解体贴。 闻人凛最后点了三人出来,其中就包括霍言,他自己则是留下王德全后便先行离去,步履匆匆的往那小院的方向走去。 霍言看着天子离开的背影 ,他有些疑惑,询问王德全:“王公公,陛下这是上哪?” 自己的院子也在那边,难不成是去自己院子?这一莫名其妙的想法冒出后,他便甩了甩脑袋,将这一荒唐的想法甩出。 陛下是天子,怎会屈尊降贵去臣子院落,再说,去做什么呢? 王德全笑眯眯道:“陛下乃天子,想要往哪去奴才自是不知晓。” 虽是这般说,但他看向霍言的眼底却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怜悯。 要怪就怪霍大人太过高调,就那般大摇大摆的把姜侧夫人置身宴会,即便是没有陛下,也会有旁人。 在历史上,强抢臣妻之事并非没有过。 “那边有个藏书阁,想必陛下是往那边去了,陛下之事霍兄可莫要好奇,快些与我们一同去整理南方水患一事。” “对,男儿志在朝堂,此事若是办得漂亮,陛下定不会委屈了咱们。” 霍言被其余二人拉走了,他的心也完全放去了如何整理处理水患一案上。 另一边。 闻人凛顺着异香飘荡的方向,来到一处房间窗外。 屋内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薄薄的雾气顺着木窗缝隙飘出,钻进他的鼻息。 有一丝昏黄光线透出,屋中女子沐浴的晃人光景也顺着光线展露在他眼前。 稀薄缭绕的雾气为她披上一层暧昧惑人轻纱,饱满身形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水中时隐时现,隐隐绕绕。 此时,那双清澄的双眼染上朦胧水光,显得欲涩不已。 窗外的闻人凛就跟被施了定身术般,仅一眼便五肢僵硬,似生了根动般也不能动,黑沉眸底更是夹杂着晦暗难辨的神色。 堂堂天子,竟是在佛门重地作出偷窥之事,真真是不齿! 闻人凛原本也没想偷窥,他一天子还犯不着做如此龌龊之事,即便是想瞧他也要光明正大的瞧。 但那光线顺着氤氲的薄雾毫无防备的撞进他眼底,钻进他心底,叫他晃了心神,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是不能自已。 屋内姜月饶在等到那道深沉而带着热意的视线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微微侧过身由背对着木窗转为侧身,将前胸的乌发撩到肩后,动作间春光乍泄,烫得木窗外的人双手冒汗。 随即她又将头轻轻歪至右边,露出白而细嫩的脖颈,乌发垂在水中沾上几片鲜红花瓣,她抬手开始轻轻揉搓着如云般的乌发。 随着她的动作,浴桶内水波清漾,堪堪遮住她的水面也摇摇摆摆起来。 她能感觉到,原本深沉的视线变得更加炙热了。 闻人凛年少时在沙场征战,后又登上皇位,他经历过不同的女子,也曾交心于一些女子,但很快便又收了回来。 对女子他并不流恋,他只是需要子嗣,他也并未从中获得过多少快活,那些女子都很端庄,即便在床笫间也是如此。 他一点儿也不理解坊间相传的‘牡丹花下’,也不屑去理解,他的追求从不是这些。 但那日的宫宴,却有一女子勾起了他最原始的欲望,并且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这种感觉还在不断的攀升…… 这令他觉得新奇,又觉得兴奋。 这种隐秘之感带着禁忌与罪恶,叫他忍不住想要与其共沉沦,尤其是对方还是那般纯粹之人,若是得知自己这等龌龊想法,该是多么害怕与恐惧呢? 春光裹挟着情香顺着木窗的缝隙透出,钻进了男人心底,扰乱了他的理智。 闻人凛眸色沉沉,目光紧盯屋内沐浴的妖娆女子,半点儿也没挪开,带着强占与势在必得! 他是天子,这世间任何人事物都是他,归他掌控,只要他想要。 姜月饶感受着窗外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她娇嫩的肌肤轻颤,心知时机已到。 ‘哗啦’一声。 屋内女子自浴桶中起身,她依旧是侧身对着木窗的方向,白晃晃的肌肤刺目无比,有一瞬间她似乎都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呼吸声。 水珠顺着酮体滚滚落入水中,修长匀称的白皙长腿迈出浴桶,早已放在架子上的寝衣被素手拿下随意披在身上。 寝衣一穿,她几乎是觉得那目光宛若实质,带着磅礴的热意与侵略之感。 姜月饶似是不觉,她唇角始终勾着一丝柔和笑意,素白而精致的脸显得格外单纯,与她披着寝衣的妖娆身姿形成鲜明对比。 单纯而干净,妩媚而诱惑。 实在是叫人难以自持。 饶是闻人凛看过不少女子,此刻他也是心跳如鼓,浑身燥热,只觉屋内女子堪称尤物。 他自然不知自己这是中了迷香。 就当姜月饶拿起帕子擦拭自己如云似的黑发时,屋内原本就不甚明亮的蜡烛忽然熄了。 顿时一片黑暗。 第12章 得手 姜月饶对于忽如其来的黑暗,她吓了一跳,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她下意识看向紧闭的屋门,颤颤的问了句:“是谁?” 回答她的是木窗发出的‘吱呀’一声。 高大的黑影将她拥入怀中,专属上位者的那股霸道之气钻入她鼻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姜月饶被男人禁锢在怀中。 她便用娇柔的声线小心翼翼询问:“大人,是你吗?” 怀抱她的男人身子一僵,并未开口。 姜月饶便当他默认了,当即便娇娇的攀上他的脖子,期期艾艾的开口:“大人许久不来妾身这里,妾身实在是想死大人了……” 闻人凛呼吸沉沉。 他是天下之主,即便是后宫妃嫔,也从不敢这般对他,只会战战兢兢的伺候好他,生怕他不悦。 这般大胆的动作,怕是只有眼前这一人敢做。 闻人凛的目光越发深邃…… -----管得严,拉个灯----- 在那人临走时,姜月饶要求那人帮她清理,那人最初还有些犹豫,后来她直接一句:“从前大人都帮妾身的。” 此话一出,那人这才摸黑抱了自己去浴桶前,待她自行清理后便又将她抱回床榻。 她窝在对方怀中沉沉睡去,这人的怀抱宽旷,枕着倒是很舒服。 闻人凛待人睡去后,他这才小心的穿衣离开又翻窗出屋。 好好的皇帝愣是做了回采花贼,还做得极为憋屈,不过滋味倒是从未有过的好。 他也是良久,有不舍。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闻人凛神采奕奕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而书房内的霍言等人已经一脸菜色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实在操劳。 守在院门口的王德全见天子归来,又嗅出对方身上沾染着若有似无的女儿香,他立即明白陛下是得手了。 随即体贴说道:“霍大人几人还在书房内,陛下劳累归来不如先更衣?” 闻人凛微微颔首,那一向淡漠的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是被满意后的餍足。 片刻后,书房的门被王德全推开,重新更衣的闻人凛走了进来。 男人的面色依旧淡漠,却并无平日里的冷意,熟悉他的人都知晓他此刻心情不错。 累到在书桌上睡着的霍言三人惊醒,一脸惶恐的赶紧起身行礼。 中年陈大人连连请罪:“还请陛下恕罪,微臣三人已整理好水患资料,便在书房内等陛下,过后实在是太困这才……” 没有陛下的准许,即便是整理好资料,他们也不能随意离去。 闻人凛的视线在三人头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霍言身上。 他淡声道:“起来吧,三位爱卿辛苦了。” 三人起身。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等荣幸,”霍言躬身说道。 闻人凛的目光在霍言那有些清瘦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他交代王德全:“朕听闻霍大人的侧夫人实在娇柔,便差人送些滋补的药膳过去,也给陈大人与温大人一并送些去。” “多谢陛下赏赐。” 三人喜不自胜,都觉得自己获得了陛下宠爱。 尤其是霍言,他只觉自己的侧夫人争气,引得陛下又多加关注一番。 * 另一边。 姜月饶一直没起,守在外头的兰儿担忧,已经进来瞧过她好几回了,试过她额头并无异常后这才放下心来。 兰儿最开始进来时,只觉这屋内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但看着床上的侧夫人却是睡得一脸恬静,小脸都红扑扑的。 她便将心中疑惑压了下去 期间,从天子处归来的霍言也来过一回,他满身疲惫,只在外头听兰儿说姜月饶还没起,他便止了步转身回了外院补觉去了。 被天子重用是好,就是身子都被搞得有些不好了。 他也苦了月儿好些日子,得好生修整一番才是。 姜月饶是在晌午醒的。 她感受着浑身的酸软,直骂闻人凛禽兽,却又想起昨夜男人的表现,不由地感慨。 “人跟人的差距果真是很大的。” 第13章 偷人了? 她这辈子目前为止只经历过两个男人,自小的家变到沦落风尘,再到如今的侧夫人。 许多世俗的观念与看法她早已放下,唯剩对自我的满足与讨好。 在青楼时有姐姐同她说过,做那事不能够只顾着男人,自己个儿也要爽利才是,想要自个儿爽利便需放下世俗,她将这点做得很好。 如此想来,往后她入宫过后,除了权势倒也能够追求追求别的方面。 她可不会觉得放荡,比起那些日日待在青楼的男子,她已算的上很守妇道了。 姜月饶在床上缓了会,这才将兰儿叫进来。 兰儿面露心疼:“侧夫人,方才大人来过了,听说您还没起便离开了,不曾进来看过您。” 从前即便是侧夫人睡着,大人也依旧会进来看看侧夫人的,这些日子她明显能感到大人对侧夫人冷淡了。 她替侧夫人抱不平。 姜月饶细细看着兰儿面上的神色,对方的脸上除了心疼就是忠诚。 她缓缓开口:“昨夜你可留守在本侧夫人门外?” 兰儿立即跪了下来,内疚道:“回侧夫人,奴婢有罪,昨天夜里奴婢守在您门口不知为何便睡着了。” 说罢,还朝她磕了个头,神色间满是愧色。 她昨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好似忽然就睡着了,直到今早才醒来。 姜月饶心知是闻人凛做的,她便又问:“若是此时给你一笔银钱放你出府,你可愿意?” 她在试探兰儿,能不能为她所用,她与闻人凛的事还不能暴露,若是此时暴露闻人凛对她还并无多少情谊,即便是将她接入皇宫,那她的地位也注定高不了多少。 臣子之妻,又是农女,这些都是她身上抹不去的污点,若没有闻人凛保驾护航,那她不如不入宫。 经过昨夜缠绵,她明白对方会贪恋她的身体,她便要利用这点一步一步的攻心,只有成为闻人凛的心上人,她入宫才会有机会登上皇后的宝座。 因此她的身旁需要个暂时趁手的忠心人。 这段日子兰儿的表现倒也不错,她可在观察观察,若是最后测试出兰儿不可用,那她便只能想法子从府外进人了。 在外飘荡这么多年,她虽身在青楼也在尽力布局,忠心有用之人也是有的,只是之前王氏势大,她寻不到机会安排人入府。 兰儿听姜月饶有意放她出府,她呆了呆,随后便连连磕头,坚定道:“侧夫人,奴婢不想离开,奴婢想跟着侧夫人!” 从前她只觉得侧夫人神秘,但自从侧夫人霸气收拾夫人过后,她便将侧夫人看做是那无所不能的天仙,以及救自己性命的女神。 她能够有幸伺候天仙,如何有离开的道理呢? 兰儿一边说一边磕头,嘴里说出的话也愈发的坚定。 姜月饶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她浸淫欢场这么多年,真心假意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她挥手示意兰儿起身,精致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语气依旧清灵婉转:“那你从今往后就跟着本侧夫人,你要记住,本侧夫人可不是养在后宅的金丝雀,本侧夫人将来是要翱翔九天,最那顶顶尊贵之人!” 此番娇柔的语气却生生将野心和欲望诠释到了极致。 兰儿惊讶和震撼于自己听到的话,她还来不及消化,便见侧夫人收起了方才的严肃,柔声吩咐她:“去打些水来,本侧夫人要沐浴。” 她匆匆下去准备。 姜月饶独自起了身,昨夜男人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也随之露了出来。 星星点点,并不多但极其惹眼。 姜月饶来到屋内小小的我铜镜前,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痕迹皱了皱眉。 “倒也没觉得痛,竟是就留下了。” 碍于她现在的身份,下次她还是要让对方轻点。 由于待会儿要沐浴,她便随意找了件淡紫外衫披上,在心底思索下一步的计划有没有什么漏洞。 很快兰儿就带着几个侍女抬了热水进来,待侍女离开后将房门重新关好,兰儿这才来到姜月饶面前。 姜月饶站在微微冒着白气的浴桶前。 兰儿虽是未经人事,但自姜月饶入府后,她便在伺候在侧,只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这……” 兰儿面色骤然变得苍白,甚至还后退了两步,她看向姜月饶的面色惊疑不定。 昨夜,昨夜大人不曾回来过啊,侧夫人的红痕是何人留下。 随即她又想起今早她在地上捡起破了洞的寝衣,万分的恐惧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她家侧夫人偷、偷人了?! 姜月饶见兰儿这般惊恐,她并未开口解释,而是伸出青葱似的指尖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后便自顾自的坐了进去。 直到她坐进浴桶之中,兰儿都还沉浸在震惊与恐惧之中。 她有些无奈于对方的反应,这胆子也太小了,往后如何能做事? “来替本侧夫人按摩,”她柔声示意兰儿。 兰儿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愣愣的走到她身后开始为她按摩起来。 这期间兰儿多次都欲言又止,想问的问题最终也没有问出来,她现在也反应了过来,方才侧夫人对她说的那番话便已将此次的情形解释。 换句话说,侧夫人这么做,总是有她的道理,自己好好伺候着便是。 想通了这点,兰儿这才恢复些许状态,开始认真伺候起姜月饶来。 * 当天傍晚。 便有圣旨传下,说是需要连夜回京。 兰儿看着就快降临的暮色,她皱着抱怨着:“夜间马车行驶很不稳,路上有个石子都瞧不清,实在是折腾人 。” 她不明白为何陛下会下这般命令。 姜月饶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神色微闪。 第14章 暴殄天物 那人的虽瞧着冷漠淡然,但昨日在床笫间可是猴急得不行。 也不知他是当真有事,还是别有用心…… 此次来寺庙的人并不多,时间也不长,也就是两天一夜的工夫,因此回京的队伍并不长。 霍言白日睡了一整天,此刻神采奕奕的,在出发时他与姜月饶上了同一辆马车。 “月儿,你快尝尝这糕点,可 是陛下特意赏赐的呢,”霍言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递到姜月饶粉唇边。 看着眼前人比花娇的美人儿,他都恨不得飞回府去,将这些天来的精力都发泄出来。 虽然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 前些天他扑在公事上,根本没什么时间想这事,眼下闲了下来他便有些心猿意马。 姜月饶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她亲启朱唇咬下唇边的糕点,神色间满是爱慕,一双水眸也饱含情谊。 这般模样,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得了。 霍言心底窜起一阵火气,忍不住想要将面前绝美女子揽入怀中,就在他刚抬起手时,马车外响起几道男声。 “霍兄,你在做什么?何不来同我们吃酒下棋,沉溺温柔乡可非是君子所为!” “哈哈哈,非君子那便是软蛋了!” “霍兄,你天天窝在女人怀中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先辈常道,红颜祸水,霍兄你可莫要着了道。” …… 马车外的人骑着马,调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言语间都在激霍言出去。 在那次宫宴过后,这些人都知霍言有个极其美艳的侧夫人,不过是存了得不到便想捣乱的心思罢了。 马车内的兰儿面色有些愤然,但这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只能在心底默默为侧 夫人抱不平。 她不明白侧夫人只是长得好看罢了,那些人凭什么要这么说侧夫人,他们一个个的不也是经常逛青楼,后院的妾室甚至比霍府还要多,他们怎么不说说自己? 软榻上的霍言听着外头人的调笑,顿时便有些尴尬,他有些愧疚的看向姜月饶。 轻声说道:“月儿你别搭理他们,左不过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罢了,他们可嫉妒死为夫了。” 他是个男人,那些人的心思他万分清楚,却碍于情面并不好反驳 …… 姜月饶早料到他会这般说,只柔声体贴道:“大人不必担忧,妾身并不介怀的,只要妾身能待在大人身旁,这些流言蜚语根本不算什么的。” 一派深情,被她演绎得活灵活现,直叫霍言感动不已。 霍言感慨出声:“月儿能这般体谅为夫,实在是为夫之幸。” 随后,他又有些迟疑道:“这些日子陛下重用为夫,想必这也使他们心中不满,故而才出此言,这些人身后有家世,为夫也不好与他们辩驳,还请月儿体谅。 只待为夫升了官,便再也没人能够编排月儿,只是现在为夫还需与他们从中周旋……” 这话便是要下马车吃酒去了。 姜月饶已搭上闻人凛,便也无所谓霍言如何了,只要对方依旧爱恋她,能够在适时唯以一用便可。 至于这人是不是软蛋,帮不帮自己出头,那都是小事,就是要叫他愧疚那才好呢。 于是她主动拉住霍言的手,温声绻绻道:“大人为了妾身奔波努力,妾身如何能不支持?妾身只盼着大人能够早日出头。” 言语间满是期许与温柔,怕是下一刻便会叫人沉溺其中。 霍言感动极了,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后,这才掀开马车的车帘走了下去。 而围在马车周围的几个男人,只从那车帘掀开的瞬间窥见里头绝艳女子,也仅是那一眼,便足以叫他们心痒难耐。 这般美丽绝艳之女子,竟是被那软蛋所得,实在是暴殄天物! 马车内的兰儿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这才愤然开口:“侧夫人,大人也太过分了,那些男子也是,都实在太过分了!” 那些人怎么能这么说侧夫人呢,霍大人不是也一向很宠侧夫人呢,那为何不为侧夫人出头,为何霍大人就跟个软蛋似的! 姜月饶看了眼兰儿,她随意往软榻上一倒,姿态妖娆而娇媚,就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般。 慵懒而娇软的语气响起:“大人并非软蛋,他如此容忍那些人羞辱我,也都是权衡过后罢了 ,若他今日是那一人之下,想必那些男子早就到跟前磕头请罪了。” 霍言对她是有感情的,但并不多,可能起初是真心的,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除了与他玩乐,也是有些别的价值。 比如满足他的虚荣心,或者纵容同僚在言语上羞辱自己,来换取融入他们的机会,历史上那些交换妾室的朝臣不都是这般萌芽的? 霍言是个死了爹娘的,他又想往高处爬,那便只能用身边一切可用的东西,若自己当真是单纯女子,迟早会被他作为利益交换给送出去。 这一点她还是很明白的。 兰儿听着她的剖析,心底震惊不已,她没想到侧夫人竟会说出如此言论,但她在震惊之余又惊觉侧夫人的通透。 这般至美至清的女子,怎可能会是农女? 她终究没忍住,压低了声音询问出声:“所以这便是侧夫人与外男……的原因吗?” 在兰儿的想象中,侧夫人明白这一切的过程定是极其痛苦,毕竟侧夫人看起来十分爱慕霍大人。 那位与侧夫人私通的外男,说不定便是侧夫人能够离开霍府的关键。 诶,侧夫人实在是太苦了,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即便是美艳无双那又如何呢? 兰儿在心底脑补了出大戏。 姜月饶看她那频频变化的复杂神色,便知她心里想的都是些有点没的,她也懒得浪费口舌解释太多。 随她去了。 姜月饶在马车上躺了会,她时不时便会掀开马车车窗的帷幔瞧上一眼,兰儿以为她是在看霍言回来了没。 心底顿时更加难受了。 直到一阵夜风吹来窗帷被微微掀开,两道劲风夹杂穿透夜风袭来,兰儿软软的倒了下去,蜡烛也熄灭马车内顿时一片黑暗。 外头驾马的车夫被皇家侍卫换下,角落里的兰儿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拖了出去,马车逐渐慢了下来直往旁边小路缓缓驶去—— 第15章 克他? 车内蜡烛熄灭的那刻,姜月饶便勾起了唇角。 看来是某个食髓知味的人来了。 高大身影是直接从马车的窗户钻进来的,速度极快,勉强适应了黑暗的姜月饶并未看清。 马车依旧是在晃晃悠悠的走着,但她已经察觉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蝉鸣蛙叫声,想来是脱离了大部队。 专属男人的霸道之气传来,她落入了一个结实而宽阔的胸膛。 娇媚而勾人的声音响起:“大人,你碰疼我了。” 她揉着自己的鼻子语气有些抱怨。 男人并未出声,而是将她死死抱在怀中 闻人凛从前是有些冷淡的,甚至可以说是例行公事,只因世家小姐都极其的保守。 或者只是短暂的交心,后又觉得还是政务处理起来趁手,便又将心收了回去。 男人与女人不同,有肉体才会有爱,这也是姜月饶直接勾引的缘由,她深知男人的劣根性。 当然,勾引这件事也很有技术性的,普通而劣质的手段,只会叫人心生厌烦,为了学习这些手段,她当初可是花了大功夫。 闻人凛觉的姜月饶是他遇到最契合之人。 他也不做多想,既是想要,那他便不会犹豫,当即便下令夜间回宫,还暗示王德全吩咐人将霍言引了出去 。 左不过一个女子,趁着还有新鲜劲儿,他要便要了! 至于姜月饶过后如何处置?他并未想过,点破便带回宫中做个贵人,未点破便一直这般直至自己乏味。 他可从没想要一直保持这段关系。 强壮的大手微微用力。 这厢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 另一边的马车内把酒言欢。 霍言此刻已接连喝下好几杯酒,他面色微红看起来醉醺醺的。 有人见状忍不住发问:“霍兄的侧夫人如此美丽,想必平日里也是恩爱非常吧?” 男人在喝酒时, 聊得最多的就是女人,尤其是自己得不到的。 其余人几人闻言也都忍不住好奇的朝霍言看去。 霍言看着这些或好奇或妒忌羡慕的目光,心底的虚荣心再次被满足。 他俊朗的脸上露出笑脸,状似随意的说道:“她粘我的紧,方才我过来时还十分的依依不舍。” 众人顿时一阵嘘声,这极大的满足了霍言的虚荣心。 随即便有人提议:“女子就是这般的小家子气,霍兄你可莫要惯着她,听我的待会儿回京后,你便同我们一起去青楼坐坐,可长长她的记性!” “对对,都听李兄的!” 大家都笑着起哄,一副势必要将霍言拉去青楼的模样。 这些人身后的家世都要比霍言高,虽近日他受天子宠爱,但也始终是比不得这些人的。 霍言的面色有些为难,他已许久都未进过青楼了,更何况他还想回府后同月儿温存一番呢,但眼下这些人热情相邀,他若想融入就不能推拒。 最终,霍言是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心底却涌起几分愧疚之意来。 马车内顿时便响起一阵欢呼,这几人开始讨论起京城哪家青楼好,哪位美人儿好。 霍言也是在这种氛围中,心中愧疚逐渐消散。 罢了,月儿如此良善,定会体谅他的无奈。 这般想着,他便撩开窗幔想要看一看后头的马车,却发现空空荡荡并无马车跟随,夜色空荡唯有前方排着车队。 按理说月儿的马车应当是在他后头的,怎地不见了?难不成是驾去了前方? 霍言心底浮起几分疑惑,忍不住将头伸了出去想要瞧瞧究竟是为何。 但他才刚探出头,便被马车内的同僚给扯了进去。 “霍兄,外头黑漆漆一片,并无什么好看的,快来继续同我们喝酒!” 霍言端着手中酒杯,再次投入欢声笑语之中,不再去想心中疑惑。 * 另一边,仅有一辆马车在慢慢行驶的小道上。 马车内,姜月饶被男人搂在怀中 她忍不住轻推了推对方结实的胸膛,:“大人……” 她清楚男人不会张口说话回应,应当是暂时不打算暴露,倒是正中她下怀。 第16章 回府 啧,瞧着冷若冰霜,私底下却玩得比谁都刺激。 她不怕这人玩得花,就怕这人玩不花,她心里也很明白,这人现在对她就是一时的新鲜,距离甘心带她回宫还差着天垫。 更别说是她想要的以妃之名入宫了。 不过她不急,闻人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自己也只需要他产生些占有欲以及好感就行了。 而这些占有欲和好感,足以支撑她入宫为妃。 马车内一片黑暗,姜月饶很快便窝在男人怀中睡着了。 闻人凛见怀中之人安睡,也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本身他还想的,但马车掉队太久,也的确很快就到城门口了。 他将衣裳快速穿好,毫不犹豫的便下了马车。 很快马车内便重新走进两位姑姑,她们将烛火点燃,开始轻柔又利落的为熟睡的姜月饶清理身子,随后还将马车内都收拾了一遍后,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而马车也由方才的慢悠悠加快了速度,赶在大部队抵达城门时重新追了上去。 姜月饶是被兰儿叫醒的。 “侧夫人,马车已经抵达府门口了,还请您起身回院子再睡,”兰儿轻声说着。 她眼底也有些疲惫,方才她也睡过去了,由于在马车上的缘故,她睡得浑身酸痛的,难受极了。 姜月饶有些迷迷糊糊的被兰儿叫起,又被对方扶着下了马车回了院子。 直至第二日的日上三竿,她这才幽幽转醒。 姜月饶醒来后先是动了动身子,发觉除了有些酸软外倒并无不适,她又拉开被子瞧了瞧。 嗯,看起来是被清理过了,那处也是清爽的,并不难受。 她自是不会觉得是对方亲自为自己清理的 ,必是那些个随行的姑姑嬷嬷。 身为天子怎会屈尊降贵做这个活儿?第一回两人在寺庙时,也是对方将她抱去浴桶,她自个儿动的手。 姜月饶懒懒的撑起身子,此次她的身上倒是没留下痕迹。 姜月饶坐在床上将昨夜与闻人凛相处时的情形复盘了番,再次确定对方并不想捅破身份时,她这才将兰儿唤了进来。 兰儿进来后朝她行了一礼,这才将层层叠叠床幔撩开。 “叫人备些热水抬上来,”姜月饶的语气柔柔的,带着天然的娇媚之感。 虽昨夜清理过了,但她还是想 要沐浴一番。 兰儿应下后便退出去安排,很快便领着侍女抬了大桶的热水进来。 房门紧闭,精致的屋内点着几支蜡烛,翡翠屏风后的镶翠浴桶中坐着位容貌惊艳的女子。 姜月饶微闭双眸,她双颊染上点点红晕,水汽为她周身蒸上一层柔和的薄雾。 兰儿弯腰为她清洗着如瀑的青丝,手中动作不停,但却有些许的走神。 “有何事便说,”姜月饶语气淡淡。 兰儿抿唇,神色间闪过犹豫,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奴婢方才去抬水时,听闻昨夜大人并未回府,而是、而是跟随一些同僚,去了京城之中有名的万花楼……” 她原以为大人会迫不及待的来寻侧夫人,没成想竟是直接往那青楼去了。 姜月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大人近日公务繁忙,得空了去青楼放松放松也是寻常事。” “可先前大人分明不是这样的啊,奴婢入府也有好几年了,大人素来是君子,怎会去那等污秽之地,定是昨夜那帮人拉着大人去的!”兰儿语气愤然。 从前的大人分明十分钟情侧夫人的,即便是没有侧夫人,大人也不曾进过青楼。 姜月饶有些惊讶的瞧了眼兰儿,只觉这小丫头还真是天真。 她只轻柔说道:“夫人娘家有势,大人从前是要顾及着夫人脸面。” 什么从来不光青楼,她不就是对方从青楼带回来的吗?只是从前不敢在京城逛罢了 ,眼下在天子跟前稍稍得势,这不就去了吗? 不过这些话她并不会跟兰儿说,对方只是个丫鬟,自己只会稍加提点,至于能不能悟到全看她自己了。 她不会多费心神。 姜月饶在浴桶中泡了会儿便起身了,随即便是悠然的梳妆吃饭。 直至晌午时,她收到了家弟沐辰之传进府的信件。 这些年姐弟俩一直是相依为命,计划也是她入宫为后,辰之则是高中状元入朝为官,两姐弟都是有野心的不择手段之人。 就比如现在沐辰之,他就住在风家二小姐风阮莹为其置办的宅院中,正着手准备今年的科考。 风家是当年陷害沈家的祸首,大女儿入宫成了当今的灵妃,二女儿风阮莹则是待字闺中,如今已对沐辰之一见倾心芳心暗许,甚至还为其偷偷置办了宅院。 正盼望着对方高中状元后登门求娶她。 沐辰之饱读诗书对榜眼自然势在必得 ,也自不会求娶风阮莹,他靠近风阮莹只是为了获取当年的线索,是为了报复。 姜月饶看着信纸上的内容,上头辰之将来京城后,他如何‘意外’邂逅风二小姐,又是如何引得对方将他藏于私府,都写得明明白白。 她细细看完后便叫兰儿搬了火盆过来,将这信件烧掉。 看着盆中的火舌,她眼底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既辰之那头已开始布局 ,看来她也要有所准备了…… 第17章 出宫 京城最大的万花楼中。 霍言迷迷糊糊的在床上醒来,此时他置身于花魁惜缘的房中,地上掉落的一件件衣衫昭示着昨夜的荒唐。 床上的惜缘正闭眼熟睡着,她容色清丽,虽是少了几分高雅气质,却也是个美人儿 。 霍言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昨夜回京后的记忆逐渐回笼。 昨天夜里他被同僚拉着半推半就的进了万花楼中,他本是想着坐坐便走,但那几个同僚十分热情,竟是为他点了万花楼有名的花魁娘子惜缘。 在京中他也是听说过这位花魁大名的,一时间便也起了些兴致,后来的事便十分的顺理成章了。 回想昨夜战况,倒是叫他觉得美哉,近日来公务繁忙,他已有许久不曾纾解过了,加上他从未在京城逛过青楼,倒是叫他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 但随即他心中便又涌起几分愧疚来,他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起姜月饶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昨夜月儿是否等了他一整夜?是否难过了? 这般想着霍言赶紧起身穿衣,恨不得立刻飞回府去瞧瞧姜月饶如何了。 身子才刚一动,旁边的惜缘便醒了。 惜缘语气惋惜,眼底却闪烁着算计:“公子,不再陪奴家睡会儿吗?” 她知这位公子宫中是朝中臣子,想要试试能不能攀上对方,即便是不能够,多得些银钱也是可以的。 霍言看着惜缘那张比不上姜月饶一半的面容,他皱眉有些嫌弃,起身穿衣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将衣裳穿好后匆匆甩下几张银票后便离开了。 惜缘将那银票捡起来 ,统共二百两,她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当真是躺下放荡,提上裤子便成了君子,才区区二百两便将我打发了,连那商贾都不如的。” 像霍言这种客人她见得多了,假意酒后乱性被人勾引,白日里便端着跟个君子似的,虚伪至极。 霍言匆匆离开万花楼,转而去隔壁的首饰铺买了只玉镯,这才紧赶慢赶的回到霍府。 此时已过了晌午。 霍言先是回房洗去身上的脂粉气息后,这才拿着玉镯来到姜月饶的院子。 姜月饶正捧着一本书在看,从前在青楼时老鸨要求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但在书籍上却并非下多少功夫。 自入了霍府后,她便开始潜心看书,什么书都会看看,什么都会研究研究。 姜月饶注意到有人来的脚步声后,便不动声色的将认真看书的神色,换成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午后灿烂阳光下,容色似仙的女子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她手中捧着一本书籍,脸上的神色却带着些许恍惚,不知飘去了哪里。 金色的日光透过繁杂的葡萄架洒在她周身,为她镀上一层纯洁而高贵的金光。 看着这般高洁似月的女子,霍言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愧疚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他上前轻声开口:“月儿。” 神游的姜月饶似被惊醒,随即便有些惊喜的看向霍言的方向,下一刻她的眼底蓄起泪水,瞧着可怜极了。 “大人……”她语气中带着控诉与哀愁,仿佛有数不尽的忧愁。 霍言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连声疼惜的询问:“月儿,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快同为夫说说。” 姜月饶吸了吸鼻子,眼底含着的泪水始终没落下,她带着哭腔道:“大人可还心疼月儿?” “心疼心疼,为夫怎会不心疼你?”霍言说着就想要伸手去搂那垂泪女子,却被对方狠狠拍开他抬起的手。 ‘啪’的一声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内,霍言搓了搓被拍得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生气吃醋才代表在意,这样的大美人儿为他伤神,他开心都还来不及呢,这回的确是他太过火。 他将怀中的玉镯拿出递到姜月饶眼前,讨好般的开口:“月儿 ,为夫特意给你买了镯子赔罪,下回为夫定不再去那种地方,是为夫错了。” 姜月饶看着那只晶莹剔透的镯子,用料上乘倒是个好东西。 但她并未接那玉镯,任凭眼中晶莹的泪水在此刻滑落,一滴滴的砸在衣裳上晕成朵朵小花。 “才不要你的东西,你日日在外头鬼混,却留妾身一人在府中苦闷 ,如此实在不公平,”姜月饶的语气带着少有的蛮横,与平日的体贴与温柔格外不同。 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霍言哪里能够受得住,立即连声询问:“那月儿想要什么?只要是为夫能给的,便都给月儿!” 姜月饶闻言,她眨了眨被泪水洗过的双眼,随即有些苦恼的开口:“在这府中妾身什么都不缺,却也无聊死了,大人不在家时妾身想要出府都不成,不如大人便给了妾身出府权?” 说罢,她便看向霍言,那双澄澈而纯粹的眸中满是期盼。 “不成不成,月儿如此美丽,怎能不在为夫的陪伴下出府?若是叫那些色胚流氓盯上,那可如何是好?”霍言也不是傻子,怎会让人出去招摇。 眼前的佳人闻言,又要忍不住的落泪,他赶紧开口:“不如月儿在府中管理管理事务,那王氏上回欺负了你,眼下由你来管家,既可让你找个事做,也可给她长个教训,月儿觉得如何?” 姜月饶眼神闪了闪,最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也收下了霍言给她赔罪的玉镯,外加八百两银票。 霍言没能待多久,宫里便来人将他叫进了宫。 临走前,他十分依依不舍,拉着姜月饶的手轻声说道:“好月儿,等为夫回来再陪你,可好?” “妾身就在这院子里,大人尽可放心,”达到目的过后,姜月饶也恢复成从前的温柔体贴的模样。 霍言匆匆离开了。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后,姜月饶便立即将管家唤了进来,开始拔除先前王氏安插在她院内的眼线。 王氏失宠,霍言又格外的忙碌,倒给她提供了些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姜月饶想了法子将她放在府外的人给弄进来,是她从前无意救下的两个女孩,后经过她的培养,会武也会些医,放在手边用着也放心。 先前王氏管着家,她入府也才几月,便并不着急将人弄进来,眼下闻人凛已是她的入幕之宾,王氏也已然被霍言厌弃。 珍珠与翡翠她便可安排入府,等往后入宫了便也能够顺利带入宫中,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王氏那边原本还在养伤,霍言的那记窝心脚原本修养几次便好了,但后来姜月饶又上门来狠狠羞辱她一番,她当时便气急攻心,气得心口疼痛,便一直养到了现在。 但当她得知自己的管家权竟是被霍言给了姜月饶后,便又气得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姜月饶的院子,想要与她讨个说法。 姜月饶院内的人早就被重新换了一批,根本没给王氏进院的机会,甚至还刻意的调了四个拿枪的府兵站在门口,防的便是王氏。 最后,王氏不甘离去又私下派人去寻霍言。 她是正妻,如何能忍受此等羞辱! 姜月饶在屋内听着珍珠汇报着王氏的动作 ,她一声轻叹:“夫人总是这般的冲动不知为大人考虑,这般下去除了加深两人间的裂痕外,并无任何好处。” 她神色间布着点点忧愁,仿佛是真的在替王氏着急。 ---------- 又几日,皇宫内。 今日是天子看望西太后的日子,每逢初五、初十天子便会去西太后的宫殿坐坐 。 灵妃也在西太后这里,两人说着体己话,时不时便发出一阵笑声。 灵妃与西太后的关系甚好,两人是姑侄关系,灵妃能够登上妃位,其间少不了西太后的出力。 这时,一身龙蟒玄袍的闻人凛走进殿内,挂着慈爱笑容的西太后立即招呼:“皇帝来了,快快坐下。” 灵妃见状起身行了一礼,眼神有些期待的看着大步走来的俊美男人,这些日子不知为何,陛下接连好几日都不曾翻过牌子了。 方才西太后可都跟她承诺过了,说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要让陛下单独领她出宫游玩呢。 第18章 偶遇 闻人凛示意灵妃起身后,便来到西太后的右手边落座,旁边宫人为他斟上好茶。 待他喝下一口后,西太后这才开口:“哀家听闻近日皇帝十分操劳,但也要适当:放松放松,让这些后宫的嫔妃们多多关心你。” 从寺庙回宫后皇帝便只翻过一回牌子,还是那姝贵妃的,如此下去灵妃要何时才能有孕? 皇帝可从未这般懈怠过,不论是后宫还是前朝,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难不成是在那寺庙中遇见了什么事? 西太后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纵使半截身子入土,但她依旧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闻人凛听西太后这般说, 他黑眸深处浮起微不可察的不耐,却还是微微颔首道:“朕谨遵西太后教导,只是近日政务确实繁忙,这才忽略了后宫。” 他说的都是实话,虽在寺庙中做了两回快活的采花淫贼,但他回宫过后便是天子,纵使滋味销魂,他也绝不可能因为尝过欢愉而懈怠。 后宫的宠幸还是要按照规矩来,至少在有子嗣之前,他并不生出任何别的心思。 不过近日水患一事的确是繁忙,这才叫他抽不出空档。 西太后瞧他不似作假,这才点点头:“三日后便是灵妃的生辰,灵妃也是你身边的老人了。 你们的相见也是在宫外,不如便趁着此次灵妃生辰你带她出宫游玩一日,你也好放松放松,别老将心思扑到朝堂上。” 一年又一年,灵妃始终未诞下子嗣,她心底也逐渐着急起来。 皇帝登基三年有余,如今 二十有四,却一直不曾有子,此事是后宫前朝的心病,也是西太后心底的一根尖刺。 但由于皇帝手腕铁血,此事一直被压着,前朝也暂时无人敢提,但年复一年前朝大臣若是涉及了这点,是肉眼可见的躁动。 闻人凛看向羞怯的灵妃,容貌娇俏,眼底却隐含算计,叫人喜爱不起来。 但他依旧是应下:“也好,那过几日朕便带灵妃出宫逛逛。” 应下后,他脑海中却莫名浮现一道妖娆身影,以及一双澄澈双眸。 “妾身多谢陛下,”灵妃有些激动,她双颊微微泛红,眼底也透出几分迷恋来。 陛下单独带妃嫔出宫,这是多么亲密的一件事啊,陛下肯这么对她,是否说明自己在陛下心中是有些不同的呢。 天子外形俊美气质更是贵不可攀,灵妃怀孕也是正常。 待闻人凛离开后,西太后这才拉着灵妃的手嘱咐:“你可一定要尽快为陛下诞下子嗣,皇家的血脉便都在你身上了。” 灵妃含羞点头,眼底闪着迷离水光。 西太后让灵妃离开后,随后她便吩咐身旁嬷嬷:“你差人去洪峰寺查查,陛下在期间有无遇见特别的人或事。” ---------- 三日后。 姜月饶今日早早便起来了,她在珍珠与翡翠的伺候下起身,换上一身水蓝掐腰对襟衣裙,面上则是略施粉黛 ,并瞧不出脂粉的痕迹。 她身形凹凸,天生便带着魅惑感,这条掐腰长裙将她细腰很好的展露,胸口处倒是没勒多紧。 今日出席的地方是广众之下,还是需低调些的。 兰儿为她将到脚踝的帷帽带上,随后便由珍珠与翡翠扶着她出了屋子。 霍言恰巧也来了,他牵过姜月饶的手,亲自扶着佳人去往府门口乘坐马车。 他轻声细语,别提多温柔了: “月儿你且坚持一下,待上了马车便可将帷帽取下。” 两日前他接到宫中传来的小道消息,说是陛下今日要带嫔妃出宫游玩,他当即便想要与天子来个偶遇。 又考虑到月儿这几日都闷在府中,便也索性带上了月儿,听闻陛下也带了妃嫔,他带上月儿,交流没准还会多一些。 姜月饶被霍言扶着上了马车,很快马车便出发了。 霍府大门处,王氏怨毒的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心底充满了恨意。 先前她手中的管家权被夺,她便叫人去寻了夫君回来,可夫君回来便说她在胡闹,说自己眼下好不容易有点儿出头的机会,叫她安分待在府中莫要搅和。 她心如刀割,却没有任何办法,但叫她回娘家诉苦求助,她又拉不下脸。 霍言始终是她的夫君,倘若她真的叫娘家为 她撑腰,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便再也无法修复…… 只怨姜月饶那个狐媚子,勾了夫君的心! * 京城最大的酒楼中。 此时整个酒楼空空荡荡,今日来了贵客是被包场了。 二楼的天子一号的雅间内,两对男女正围坐在八仙桌前,窗外便是热闹繁华的街道,放眼看去护城河的风光也能尽收眼底 。 天子闻人凛今日一身黑衣,身姿提拔如松,即便是没穿龙袍,他周身那上位者的凌厉矜贵之气 也尽显。 一身粉衣的灵妃坐在他身旁,梳了个妇人发髻,脸上的妆容精致非常 ,倒是显得有几分的不协调,有种过犹不及的感觉。 灵妃的面色不太好看,她的目光直直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绝色妖娆女子,在对方的衬托之下,她的光芒被完全抢夺,恼人至极! 坐在姜月饶身旁的霍言则是时刻关注着天子的情况,他并未去注意灵妃对姜月饶散发的火药味。 并非是他不护着月儿,实在是灵妃娘娘身份尊贵,招惹不得,倘若他今日知晓跟随陛下出宫之人是灵妃娘娘,他也不会带着月儿前往。 姜月饶倒是十分的淡定,灵妃的怒目而视对她产生不了任何的伤害,甚至她还朝灵妃投去了个真诚而又纯善的微笑。 人都送上门来了,不好好立一下她至纯至善的人设,那实在是可惜了 。 灵妃就讨厌姜月饶露出这副良善的小白花模样,她觉得这人定是别有用心。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过女眷勾引皇帝之事。 灵妃做事是单蠢了些,但不得不说她的直觉还是挺准的,若是姜月饶知晓她心中所想,定是会为她鼓掌一番。 “霍大人的精力可谓是不同寻常,本宫听闻霍大人前些夜晚刚赶回京,便与好友一同去往了花楼,真真是精力旺盛,”灵儿用秀帕捂着鼻子,眼底满是调侃之意。 但细看之下,便能够瞧出其中的嘲讽之意,她说这话时的眼神,也在时不时的瞟向姜月饶。 第19章 一箭三雕 19:一箭三雕 京中谁人不知霍侍郎极其宠爱府中侧夫人,两人也是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姜侧夫人救下霍侍郎一事,甚至还被传为一段佳话,霍侍郎也曾公开表示,除府中二位正侧夫人外,不会再有别的女子。 可见两人在外的形象多么般配和谐。 但此时霍侍郎却违背了誓言,要知晓心上人的背叛从来都是鲜血淋漓。 灵妃觉得不管姜月饶多么的光彩照人,想必在私下里也是恼过多次的吧。 外人都认为姜月饶爱霍言爱得深沉,全靠姜月饶平日的演技,以及霍言四处的传诵。 灵妃这番调笑之言落下,气氛刹那就变得有几分的尴尬。 尤其是霍言,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现场氛围一片凝滞。 闻人凛沉沉视线也不自觉的落到对面绝色女子的身上。 他也有些好奇,姜月饶对于霍言的行径,会有多生气?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姜月饶会生气,毕竟在旁人看来她与霍言极其要好,霍言也对她很是宠爱。 姜月饶感受到男人那道幽深视线,心底浮起一丝兴奋。 她眼底先是闪过一抹痛色,随即又转为深情,她看向面色僵硬的霍言。 轻柔的开口:“大人在外应酬,做侧室的要体谅才是,况且大人回来后也同妾身解释过了,那夜大人并未做出格之事,回来时还特意为妾身买了礼物,妾身很开心。” 霍言听姜月饶竟是这般说,他心底顿时一阵感动,僵硬的神色也化作爱怜。 “月儿这般懂事,为夫实在感动。” 姜月饶面上浮起一抹薄红,比那天边霞光还要娇艳几分,她有些羞怯的点头:“是大人谬赞,能够跟着大人,是妾身修来的福气。” 这是一副爱慕至极的模样,满心满眼都装着霍言,好似霍言就是她的天,除了 霍言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霍言心动不已,能有如此维护自己颜面的夫人,他才是三生有幸。 旁边的灵妃忍不住嗤笑出声,心中原本对姜月饶存着的警惕也消散了些,不过是个被男人蒙骗的傻子罢了。 这傻子竟是连这种鬼话都信,也的确是满心满眼都是霍侍郎,若非是爱得深沉,绝不会相信如此可笑之事。 看着对面女子羞怯而幸福的姿态,闻人凛黑眸不由地越发深幽,脑海中也不自觉浮现女子在身下娇滴滴叫着‘大人’的模样。 当真是这般爱慕?竟是连显而易见的谎话都听不出?还是说为了心中所爱,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一叶障目也可接受? 这般想着闻人凛周身不自觉便散出冷意来,灵妃与霍言都察觉到了, 两人变得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恰逢此时,小二端了饭菜上来,屋内气氛稍稍缓和,但天子的面色依旧是沉着的。 灵妃只以为方才是自己多嘴提及朝臣家事,惹得陛下不开心了。 只有姜月饶仿佛是一无所察,时不时便给霍言夹一筷子菜,还会用那双澄澈双眸看向对方,里面盛满了深情与依恋。 这顿饭三个人都吃得如同嚼蜡,只有姜月饶吃得很尽兴,一箭三雕,她能不尽兴吗? 饭后,霍言便先要凑到闻人凛跟前, 同他商议一番朝中要事,但奈何对方并无这个意思,连待都没待便乘马车离开了 。 灵妃有些莫名,却也不敢开口,只得跟着回了宫。 索幸当晚陛下便翻了她的牌子,倒是不枉费白日里的一番折腾,事后她赶紧饮下西太后为她准备的助产汤药。 只是这汤药她都喝了多回,肚子连点动静都没有,有时她甚至要怀疑是陛下的问题了…… 接下来的好几日,天子都接连歇在嫔妃宫中,倒是叫后宫妃嫔欢喜。 * 自那次出府后,霍言依旧是忙碌。 他虽未升职手中却被陛下赋予了更多的权利,这叫他很是沉迷,他能够挤进更好的圈子里了。 朝中有真权之人都或多或少的给他抛过橄榄枝,原本朝堂中的边缘人物 ,一跃就成了朝臣争抢的对象,这是霍言从未体会过的。 权势迷人眼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情况。 手中权势大了,私下的应酬便也多了起来,虽朝中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官员间私下往来,拉帮结派。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是做的不过火便也烧不到他们的头上。 于是这些日子的霍言,便是东家一小聚,西家一小酌,还要抽空前往万花楼睡女人。 是的,他又去万花楼了,并且还包了那位名叫惜缘的花魁,他在安慰自己,他日日交际应酬,青楼是必不可少的。 他将惜缘包下,也是为了自己不乱找女人,甚至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这段日子他沉迷酒色 ,持久力以及耐力已经大不如 以前,越是这般,他就越不敢找月儿。 月儿那般美好纯善的女子叫他自惭形秽,他怕自己表现不好,在月儿面前丢脸。 他无法想象月儿的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对他露出震惊与失望的神情,他难以接受,不敢接受。 反正月儿是自己的,等这段日子过去,自己再好好调养身子,恢复得跟从前一样后再去寻月儿。 姜月饶自那日在酒楼过后,倒是难得的过了段清净的日子。 霍言没怎么来她的院子,王氏便也没将心神放在她身上,转而放去了那位惜缘花魁的身上,手中的管家权她也还给了王氏,目的已达到她可不做白工。 她算着上次见男人的日子,在猜测着何时对方会再次有所行动。 此事不可心急,尤其是不能够主动,要耐得住寂寞等得起机会,稍加行差踏错 便会功亏一篑。 这日傍晚,红霞漫天。 珍珠从院子外匆匆进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神色顿时一亮。 立即吩咐兰儿:“叫厨房清炖一碗鸡汤, 大人近日操劳,晚间本侧夫人亲自送给大人。” 兰儿应声后退下。 姜月饶又命翡翠打开了柜子,将里头的衣裳都取了出来,霍言的家世还是不够丰厚,虽是没少她吃穿,却无法为她搜罗太多好衣裳,不过她不久后就要离开了。 她衣裙中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件月白色的广袖留仙襦裙。 与闻人凛见面的次数虽不多,但也可帮着回忆回忆往昔,不是么? 否则,又怎么将人给再次留住。 第20章 送汤 夜幕降临,霍府第二次迎来了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 霍言兴奋而又激动的将天子请进书房,随即便是一系列的公务汇报,上座的天子始终面色淡漠,周身气势迫人。 天子淡漠眼神扫过桌案,上回画着女子剪影的团扇已然不见。 “朕听闻你在外包了个青楼花魁,”闻人凛就好似在同霍言聊家常般,神色间也并无异样。 外头传言霍言与侧夫人十分恩爱,但新鲜褪去便也是风流薄情,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好奇霍言对那位侧夫人还留有几分真情。 而那般至纯至真的女子知晓后,可会痛苦难过? 霍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回陛下,微臣是见惜缘姑娘沦落风尘十分可怜,这才将她包下,微臣并无他想。” 他对惜缘确实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他的心依旧是在月儿身上,为了避免月儿误会,自然也是瞒着月儿的。 闻人凛继续这个话题,只低头继续看起了公文。 霍言则是有些战战兢兢,他有些搞不懂陛下询问这事是何意,但他也不敢多问,更不敢主动询问。 另一边。 姜月饶一身飘逸月白色广袖流仙裙,发间仅簪一支玫瑰流苏珠钗,简单而巧思。 在她微微动作间钗环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而朱钗的玫瑰花瓣竟是在发着光,似那星光落入发间,再配上她这张惊艳绝伦的脸,宛若天仙下凡尘,夺目至极。 这玫瑰朱钗是由珍珠手工制作,朱钗的五片花瓣是用金线细致编制而成,中间是镂空的,正发着莹莹亮光,里头装的是发着光的萤火虫。 “侧夫人真真是夺目至极,”兰儿满脸惊艳,尤其是在看向姜月饶发间的那支玫瑰钗环时,简直是巧夺天工 ,精巧至极。 珍珠与翡翠都由姜月饶亲手培养,用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片刻后,姜月饶领着珍珠与翡翠出了院子,翡翠提着略带昏暗的灯笼走在前方,距离姜月饶的位置也稍远,这灯笼比寻常灯笼略暗,是刻意将里头的灯芯剪短了的。 为的便是不盖过那玫瑰钗环的光亮。 黑暗笼罩整个霍府,霍言的家底并不丰厚,做不到在府中沿路都点灯。 姜月饶这次并未去小门,而是直接来到书房主院的门口处。 她一袭月白长裙,身姿婀娜,娉婷玉立,缓缓来到院子门口的侍卫旁,那鬓边微微晃动的萤火玫瑰钗环夺人眼球。 那如黄鹂般悦耳的声线响起:“妾身想为大人送些宵夜进去,还请侍卫大哥通融通融。” 守在门口的侍卫根本不敢看眼前女子,只结结巴巴的开口:“陛、陛下有命,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请夫人离开。” 这位姜侧夫人他们早有耳闻,容颜绝色,美艳娇媚,今夜一见果真如此,其光辉叫人不敢直视。 难以想象这般倾国倾城之女子,竟是出自于农家 ,倒也难怪霍大人会将人带回府中做了侧夫人。 姜月饶被守门的侍卫阻拦,也是在预料之中,她娇艳的脸上绽开一抹恍然,随即便微微一笑,轻声开口:“妾身只知今夜贵客降临,竟不知是陛下,是妾身鲁莽了。” 说罢,她便盈盈一拜 ,绝色样貌比那明月耀眼。 守门的清秀侍卫从脖子到脸全都红了,他是御前侍卫,也跟随天子见过不少美人,但像眼前女子这般娇媚夺目的,却还是头一回。 这女子周身都散发着妩媚动人之感,偏那双水眸却是澄澈动人的,如此反差碰撞更放大了女子的魅人之态,叫人久久不能忘怀。 守门的侍卫被美色所惑,不由自主的便想多说两句,他忍不住说道:“想必陛下很快便会出来,若是夫人想等,可去旁边等候。” 一句话说完,他后背已起了一层热汗,夜风轻拂,女子周身的香气吹进他鼻间,叫他心跳不已。 姜月饶闻言她那双清澈水眸顿时一亮,随即便轻柔道谢:“妾身多谢侍卫大哥提点。” 她说罢便转身,在旁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侍卫的眼神忍不住小心追随过去。 只觉那处毫不起眼的角落,都因女子的存在而变得格外引人注意,对方发间微微发亮的玫瑰钗环就似那繁星般将她萦绕。 姜月饶提着食盒刚站过去没多久,院内便响起一阵脚步声,偷看她的侍卫也赶紧收回目光,身姿站得笔直。 她心知是闻人凛出来了,她将头微微埋下 ,只露出半个光洁而白皙的额头来。 一阵夜风拂过,珍珠手中的灯笼被风吹灭,她发间的萤火钗环在夜色间格外显眼。 下一刻,被众人簇拥着的天子便出现在院子门口处。 男人玄色金纹龙袍,气势强大而冷冽,冷峻而深刻的五官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无情。 就在闻人凛出现在院门口的那一刻,院外角落的姜月饶便立即跪了下来,钗环落在的流苏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她何其夺目,即便是站在角落中,都第一时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闻人凛看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他脑海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日在寺庙凉亭时的场景,那日对方也是一袭白裙,身姿婀娜。 也是在这夜色间,他无意窥见女子沐浴,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闻人凛心间浮起几分动容,这段日子他都待在皇宫,每夜也都恪尽职责翻着宫妃们的牌子,期间他并非是没想过她,不过是美色误人,他刻意忽视。 尝试过新鲜与刺激,在吃腻味之前,便再难回到从前。 跪在地上的姜月饶,她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带着冷意的复杂视线,她心中暗笑。 男人呐,当真是被下半身支配的,纵使平日手腕再如何铁血,在面对美人与欲望时,也会忍不住沉沦。 而跟在闻人凛身旁的霍言第一时间看到了姜月饶,他面露欣喜,忍不住开口说道:“是月儿心疼为夫,来给为夫送宵夜了吗?” 姜月饶抬起头,对着霍言柔柔一笑,眼神中充满爱慕与眷恋:“是妾身忧心大人为处理公务而废寝忘食 ,便特意命人熬了鸡汤为大人送来,却不成想陛下也在,是妾身鲁莽。” 说着,她面上便浮起一抹愧色来。 第21章 腰带 “月儿言重了,你如此贴心又怎会是鲁莽,”霍言连连否认。 若非是天子还在,他都要亲自上前将人扶起了。 姜月饶闻言,十分小心的对霍言投去了个感激与爱慕的眼神。 闻人凛只觉两人间的这些亲密互动碍眼非常,分明霍言已变心甚至还在外包了花魁,为何姜月饶还能视而不见,继续全心全意的爱着霍言? 当真是这般依恋良善? 想到这,闻人凛便冷着脸一甩袖子离开了。 霍言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尽数离开,就连看门的侍卫也都跟着走了。 顷刻间,现场便只剩下姜月饶以及她带来的珍珠与翡翠。 姜月饶被珍珠翡翠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三人缓缓往院子中走去。 “侧夫人,您这般公然与那霍大人传情,是否会惹恼了陛下,”珍珠的神色有些担忧。 她与翡翠都是知晓侧夫人计划的。 姜月饶语气轻快而灵动:“就是要让他恼怒。” 否则怎会来寻她呢? 珍珠与翡翠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间满是疑惑,姜月饶却并未出言解释。 待三人回到院内,担忧守在门口的兰儿便立即迎了上来。 她看到珍珠手中未送出的食盒, 不禁询问:“侧夫人这是?” 方才侧夫人离开后,她才收到消息,说是今夜府中有贵客驾临,难不成侧夫人是冲撞了贵客? 姜月饶并未开口解释,而是由翡翠扶着朝屋内走去 ,珍珠则是将手中的食盒往兰儿手中一塞 :“这鸡汤你拿去喝吧,晚上便不必前来值守了。” 说完,便也跟着走进了屋内。 侧夫人曾说这丫头虽是愚笨,倒也是个忠心的,便无须处置。 兰儿愣愣的站着,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食盒,心底浮起几分复杂与难过,她好似被侧夫人给排除在外。 深夜。 姜月饶梳洗后睡下,在临睡前珍珠还在房中为她点上了淡淡香薰,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各自回房了。 房中点着半截蜡烛,昏黄的烛火摇曳 ,身姿窈窕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层叠的床帐并未放下,女子此刻闭着眼,那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洒出一片阴影。 烛光照在她轻薄半透的寝衣上,那白皙肌肤似在微微发光。 ‘咔哒’一道细微响声自木窗传来,紧接着高大的男人便钻了进来。 闻人凛跳入房中便嗅到空气之中那淡淡的香意。 他缓步来到铜镜前,他将妆匣打开,从中找出今夜那支装了萤火虫的玫瑰金钗。 修长手指微微拨动金钗上垂落的流苏,映着烛火光辉的流苏便晃荡起来…… ****** 半截蜡烛烧了许久。 待男人离开后,姜月饶这才疲累的撑起身子,将门外的珍珠与翡翠唤进屋内。 此时的天空已然泛起鱼肚白,她残留着媚色的声音一想起,珍珠与 翡翠二人便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有条不紊处理着房内的旖旎,翡翠将木窗完全推开使微风吹进屋内,吹散一室的暧昧。 将这一室的凌乱收拾好,整个房间恢复如初后,珍珠这才吩咐下人抬了水进来。 姜月饶沐浴洗身,翡翠为她轻轻按摩着,纾解着她周身的疲惫,珍珠将避子丸递到她跟前。 轻声说着:“侧夫人,这是奴婢近日研制出的避子药,奴婢做了些调整,这避子药并不会伤身,味道相较之前也好了许多。” 姜月饶接过避子丸后吃下,是淡淡的山楂味。 ---------- 另一边。 闻人凛放纵一整夜后,快马加鞭的回到皇宫内。 王德全带着他匆匆换上玄色龙袍,紧赶慢赶终于是掐着点让天子上了朝。 他手拿拂尘守在天子身后。 忍不住轻叹一声,陛下如今是越发的放肆了,竟是整夜都未回皇宫,这若是被西太后知晓,他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上朝时,闻人凛的状态很好,丝毫没有酣战整夜后的疲惫,甚至还揪出了两位偷奸耍滑的朝臣,将两人训斥了番。 御书房内。 闻人凛看着手中发着莹莹亮光的玫瑰流苏金钗,他淡漠开口:“霍爱卿近日沉迷青楼,倒是对府中后院疏忽了。” 旁边的王德全闻言,心底咯噔一下。 第22章 真相 他脑子飞速运转,快速揣摩起天子这是何意。 姜侧夫人早已是陛下的囊中之物,陛下却提出霍大人对自己后院疏忽,这不就是在侧面说明霍大人对姜侧夫人疏忽? 但看着陛下手拿金钗,用指腹微微摩挲的模样,以及近日陛下总是明里暗里阻挠霍大人入后院…… 王德全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天子究竟是何意。 他只能战战兢兢的开口:“奴才瞧着霍大人并无传闻中那般专情,今日能包下花魁,明日也可寻另外女子。” 闻人凛脑中闪过女子被腰带蒙住双眼,期期艾艾求饶叫他‘大人’的模样,既是叫他欲色涌动,又令他心情复杂。 他神色沉了沉:“姜侧夫人痴心爱恋着霍爱卿,如此真心实在不应被蒙在鼓里,他也担不起如此纯粹而真挚的感情。” 一想到女子那般至纯至善的爱恋都给了霍言,他心底便涌起几分不悦来,莫名的占有欲在他心中流窜开来。 他倒要瞧瞧,若是姜月饶知晓霍言在外头养了女人,会是何种反应。 是难过失望,亦或是恼怒不满? 王德全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 照着眼下的情况来看,想必不久后宫便又要多一位美人儿了。 * 精美奢华的西太后宫中。 西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灵妃站在她身后,正为她轻柔的捏着肩。 嬷嬷汇报着查来的消息:“回西太后,洪峰寺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去寺庙中的两天一夜中,除了几位亲近的朝臣外,便是几个朝臣的家眷,,其中并无任何可疑之人。” 西太后若有所思:“那些家眷可有相貌出众之人?” 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皇帝是被她一手推上皇位,其心性她无比了解。 西太后并非闻人凛生母,那住在东边的东太后才是闻人凛生母,只是东太后缠绵病榻多年,根本不能管事,当年闻人凛登上皇位全靠西太后支持。 闻人凛看似 也亲近西太后些,月月都会来西太后宫中,倒是东太后那边他去得并不多。 嬷嬷听西太后这么问,立即回答:“跟随陛下去洪峰寺的朝臣家眷中,有位姜侧夫人,老奴听闻这位姜侧夫人是农女出身,但相貌异常美丽,因救下霍侍郎后这才成为其侧夫人,被带回京城。” 倘若那位姜侧夫人当真美丽非常,在洪峰寺中叫陛下动了心思也不是不可能的。 西太后显然也是这般想的,她立即就吩咐嬷嬷:“去仔细查查那位姜侧夫人。” 皇帝可不是什么仁义之君,若是真对臣妻起了心思,强抢入宫之事又不是干不出来。 她倒不是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子嗣,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必须从灵妃的肚子出来! 正在给西太后按摩的灵妃闻言,她笑着连声阻止:“西太后不必过于紧张,臣妾可跟您保证,那位姜侧夫人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紧接着,她便将那次自己生辰那日,随陛下出宫偶遇姜月饶和霍言一事说了出来。 “那姜侧夫人对霍侍郎迷恋至极,陛下那日全程都未同她说过半句,也不曾将眼神看向她,西太后尽可放心,”灵妃的言语间带着几分不屑。 姜月饶满心满眼都是霍言,陛下全程也未多看过她一眼,倘若有心,那姜月饶怎会在陛下面前表现得那般的依恋霍言? 西太后听后面露思索,随即便收回了方才的吩咐。 “既是你都这么说了,那哀家便也不好插手朝臣后院。” 贸然插手难保不会留下线索,若是被皇帝察觉,说不定会心生防备。 ---------- 八月八,是晋国有名而盛大的花朝节,这夜京城所有人都会外出游玩,是京城最热闹的夜晚。 姜月饶今夜也必须出去一趟,因此派人提前去请了霍言。 两人的关系依旧是不错的,尤其是霍言对她,虽是不再留宿她的院子,却也会时不时送些东西来,也会亲自来陪她坐坐。 就是不愿在亲近她了,按照她的观察,霍言的面色也越来越差,尤其是眼下的青黑,是越发的严重了。 显然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姜月饶对此是很嫌弃的,她并不介意男人有三妻四妾,感情也并非她所追求的,但她介意男人在青楼中打滚。 花柳病她可不想染上。 霍言在书房收到姜月饶的邀请后,便立即应了下来。 在傍晚时分,他在铜镜前特意换了身月白色长衫,看着铜镜中有些蜡黄的脸色以及青黑的眼袋。 他叹息一声:“这段日子当真是不该这般放纵,竟是叫月儿守了这么久的空房。” 他暗暗发誓,今夜过后他一定严苛要求自己,不再沉溺惜缘与其余青楼女子的温柔乡中。 当了一次瓢虫,那一辈子都是瓢虫,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霍言来到姜月饶的院子内。 姜月饶已换好衣裙,她一身淡紫色飘逸短襟襦裙,在眼尾处扫了些许胭脂,口脂也染了淡淡的粉色,整个人娇俏又妩媚。 飘逸垂落的襦裙衬得她格外纤瘦,倒是将她撩人的身形给隐藏住了。 今夜外人众多,为避免祸端她自不会展露身形。 “几日不见月儿,依旧是这般光彩夺目,”霍言走进院子便看见身姿纤纤的姜月饶 。 他心底涌起熟悉的惊艳,忍不住上前牵住姜月饶的小手。 不论瞧上多少回,月儿总会给他带来惊艳。 姜月饶看着面色有些蜡黄,眼下青黑的男子,早已不复从前的俊秀,她心中不由地闪过几分嫌弃,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转而从珍珠手中提过两盏做工可爱的兔子灯。 她将其中一盏兔子灯分给霍言,柔声说道:“想必花朝已开始,请大人快些随妾身出发吧。” 说罢,她便率先朝着府门口走去,霍言赶紧跟上前去。 另一边。 自皇宫的侧门处也出来一辆马车。 身形高大的俊美天子坐在里头,他正微瞌着眼闭目养神。 王德全在旁边小心汇报:“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全部真相在姜侧夫人面前揭开。” 第23章 花朝相遇 陛下这段时日除了公务,便都将心神放在那位姜侧夫人的身上,瞧着是上心极了。 甚至今夜还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实在是过于荒诞。 但,天子之心岂容他这个奴才揣摩,他也只管做好本分即可。 * 华灯初上。 今夜的京城十分热闹,几乎是整个京城的人都会出动过花朝,沿路很是热闹。 姜月饶与霍言在京城的主干道路口便下了马车,人流拥挤马车并不便行驶,加上她本身就还有事要办,不可能一直坐着马车。 她容貌极其出色,刚下马上便引起周遭路人一阵骚动,但大家看她衣着上乘,周遭又有护卫丫鬟跟随,便心知定是哪家的贵人,很快也就收回了目光。 京城多权贵,百姓们也都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 姜月饶和霍言被护卫与奴仆围在周围开路,两人慢慢往前方走去。 “月儿是头一回参加京城的花朝,为夫今夜便带你好好逛逛,那护城河的湖中有大艘的画船,我们可上船观看烟火,”霍言语气温和。 路旁的灯笼光亮照在他脸上,倒是驱散了他泛黄的面色,本身他就长得不差,面色正常了整个人也显得温润如玉,丝毫瞧不出纵欲过度的模样。 姜月饶笑脸盈盈,她柔声道:“那妾身便谢过大人。” 霍言见她这般乖巧动人,顿时心里便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抬手想要去牵她的小手,手才刚抬起来,周遭的人流却忽然涌动,朝着他挤了一下。 顿时,他与姜月饶便被人群给冲来了,回首望去却只能瞧见女子单薄而纤弱的身形,好在对方的身旁围着好几个丫鬟,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 他喊道:“月儿,你朝护城河边走,我在那里等你一同登船!” 姜月饶听着前方传来霍言的声音,她并未给任何反应,倒是在珍珠与翡翠的掩护下挤出了人群,走进了一个小巷中。 就在她只身进入小巷后,珍珠与翡翠也很快跟了过来。 京城的人都往主干道去了,小巷内空无一人,只静静的停着辆靛蓝色的四方马车。 姜月饶直接抬腿便上了马车。 马车内坐着个身穿青衣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少年约莫十七的样子,身姿如松,肤色偏白,一双桃花眼显得深情至极。 当他专注看一个人时,总会叫对方误以为饱含情意,便是看狗都会觉得深情。 少年在看见姜月饶进来后,那双风流的桃花眼顿时一亮。 “姐姐!” 这便是姜月饶的亲弟弟,沐(沈)辰之,两人身份特殊,为掩人耳目便索性换了姓氏。 姜月饶沦落青楼那些年, 沐辰之便在青楼的后厨帮工,姐弟俩算是相依为命,老鸨也是看在姜月饶的份上,加上沐辰之还嘴甜这才留下他。 “看来风家二小姐当真是心许与你,竟是连马车都给你配得这般好,”姜月饶打量着马车内的上乘内饰,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 不愧是她的弟弟。 姐弟俩的模样并不相似,但都极其出色 ,属于是一个随了爹,一个随了娘,只是两人的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有二三分的相似,都似含着水光与深情。 沐辰之面上露出一丝狡黠:“那风家二小姐自小便锦衣玉食,她如今心仪于我,自是不会亏待,姐姐还请放心,一切都十分顺利,你要的东西我也弄到了。” 说罢,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递给姜月饶。 这是专给男子下的药,服用过后逐渐便会丧失人道功能,自是准备给霍言用的。 姜月饶出府不方便,这些东西便只能靠沐辰之搞来。 她纤手接过药包,放在手中掂了掂,有些沉,瞧着不似一次的用量。 沐辰之立即开口:“分五次服用,五次过后包不举。” 姜月饶点点头:“今年的秋闱你可要好生准备,我入宫前也会叫霍言对我心生愧疚,从而叫他提拔照料你,风二小姐那边你自行好生安排。” 她即便是入宫,也会将霍言最后的利用价值给榨干。 总是要成为男人的朱砂痣,对方才会心甘情愿的帮她办事。 沐辰之郑重应下:“姐姐请放心,辰之定会在秋闱拔得头筹,顺利进入朝堂,风二小姐那也会处理妥当。” 风家本就是姐弟俩的仇人,风二小姐那边他自会好生利用后在丢弃。 姜月饶并未多待,将事情说完后便立即下了马车。 她将手中的药包递给守在马车旁的珍珠,后者立即就将其揣进怀中。 姜月饶快步走出小巷,重新回到主干道后汇入人群,朝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护城河边。 河面漂着好几艘的船只,许多百姓都排长龙想要登船去看接下来的烟火。 “大人让我们来这等他,这里人这么多,如何能找得到他呢,”珍珠皱眉看着拥挤的人群,她与翡翠张开尽力在护着侧夫人。 姜月饶甚少出府,她抬头看了看攒动的人群,吩咐道:“随意上一艘船便可。” 她也想瞧瞧烟花有多么绚烂。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便护着她往人最少的一艘船走去。 由于是花朝的原因,今夜的所有船都是一样的价,百姓便都是卯足了劲儿往豪华大船上挤,这就导致一些小船几乎是无人问津。 在一众小船中,有艘中小型的船只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姜月饶的眼神在那艘船的四周瞧了瞧。 她敏锐的发现,徘徊在那艘船旁的几个百姓,皆是目光锐利,身姿挺拔,倒不像是普通来参加花朝的百姓,更像是某些贵人的护卫。 而那站在船头低垂着头的侍从,面白无须,双手相交在身前,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姜月饶唇角微勾,毫不犹豫的走上了那艘船。 她很想知道,这究竟是偶遇,还是那人的刻意为之…… 就当她刚登上船后,便察觉船面微微晃动,是船只在开始行驶。 岸边的珍珠和翡翠很是焦急:“侧夫人!” 她们连声叫着,很怕姜月饶出什么事儿。 姜月饶看了眼闷头划船的几个船夫,她给岸边的两人递了个眼色,随即柔声开口:“无事的,你们去河对岸等便可。” 她基本能够确定,船舱内之人是谁。 第24章 瞧见 姜月饶交代完珍珠与翡翠后,便缓步绕过船舱直接去了甲板的位置。 她要试探一番那人今夜是何种想法。 这船只并不大,中型偏小,但用料却极为结实,除了刚开船时的微微晃悠外,便没在过大的波动。 船内的内饰也十分考究,雕花与装饰用的盆景都十分精致,甚至连船梁外都嵌了夜明珠,只是那夜明珠外罩着一条半透薄纱,不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可谓是将低调与奢华发挥到了极致。 姜月饶孤身站在甲板上,河面不时有飘来的几只河灯,这些河灯随河面起起伏伏,放眼看去汇成一条长龙。 此时,一阵夜风拂过,吹起她淡紫色的裙摆,隔壁大船上的光亮照到她纤瘦肩头,叫她生出几分飘飘欲仙之感来。 夜风带来隔壁船上女子的娇笑声,期间还混杂着一些男子的调笑,暧昧至极。 姜月饶下意识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隔壁的那艘船只上,衣着清凉的女子坐在男子腿上,时不时便会提下交谈一句,继而发出一阵笑声。 两人的旁边还有许多男男女女,皆是姿态亲密,分外的暧昧。 姜月饶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对男女身上,那男子不是霍言还有谁?而坐在他怀中的女子,想必便是他在万花楼包下的花魁惜缘。 她眼底闪过微光,随后便浮起难过与痛心,眸底更是刹那涌起水光,看向那对男女的眼神是不可置信,就连单薄的身子都晃了晃,好似站立不稳般。 “大人,竟是大人……” 姜月饶不敢相信的呢喃着,晶莹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也忍不住沉沉开了口:“他嘴上说着多么爱你,却依旧是在万花楼包了花魁,可见对你并非真心。” 姜月饶惊慌又诧异的看向身后,只见一袭玄衣的高大男子立在甲板上,男子将专属上位者的凌厉之气收了起来,深邃面容一半被船舱光线照亮,一半隐在黑暗中。 似神似魔。 “陛、陛下,”姜月饶似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天子。 她顾不得对面游船上荒唐的霍言,更来不及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就这般直直跪拜了下去。 闻人凛看着跪倒在地的纤弱女子,对方的肩膀在微微颤动着,不知是吓的,还是依旧沉浸在难过之中。 他淡漠开口:“起来吧。” 姜月饶起身后,依旧是忍不住去看对面船上正与女子亲密的霍言,神色间痛苦万分,眼底也在此蓄起了泪水。 闻人凛看着身旁女子痛苦的神色,他心底不由浮起几分复杂来,尤其是对方那抹痛心与难过,更是叫他莫名心生烦躁。 她当真这般痴恋霍言?看见对方与别的女子缠绵,除了难过与痛苦,竟是生不出半分怒气来? 闻人凛声线低沉而冷漠:“身为朝中官员,作风却如此放荡,实在是有损本朝颜面。” 身旁原本沉浸在难过中的女子听闻他这话,神色顿时愣了愣,随即便慌乱开口:“不,陛下,臣妇求您放过霍大人,霍大人他、他也并非是有意……” 一滴清泪挂在香腮,眼底的难过叫人痛心,说出的话更是叫人没由来的怒火中烧。 “朕记得他曾对你许诺过,除了你往后再无旁人,如今他违背承诺,你竟还要维护他?”闻人凛染着怒意的黑眸死死盯着面前娇弱女子。 月光与船只的光线交织,为她蒙上一层光晕好似月中天仙,而女子脸上的凄楚与哀求神情,更为她增添几分破碎美感 这般凄楚娇态,真真是叫人恼怒又火大。 这女子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两人的距离很近,姜月饶看到男人喉结微滚,她眼底飞快划过微光,眼泪随即 汹涌而出。 她好似被天子的话吓着了,不住的流泪摇头,甚至还主动上前一步,伸出手自己纤细手指,去拉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衣袖。 “陛下,纵使霍大人变心,臣妇也无怨无悔,还请陛下莫要责罚于他……” 女子的主动靠近,叫闻人凛的心跳不由快了半分,熟悉的馨香涌入鼻间,两人间的一幕幕,不住的浮现在脑海中。 他目光刹那变得晦暗深沉,但同时女子为霍言求饶的话也在他耳边回荡,叫他止不住的心生怒意。 闻人凛低头看着自己被女子扯住的衣袖,玄色与淡紫的布料相贴,仿佛无意的痴缠。 他上前一小步将两人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几乎是相贴 ,但面前女子依旧是沉浸在难过与求饶之中,像是半点儿也没察觉不对。 男人有些沙哑无奈的声线响起:“你便这般的痴恋他?纵使他有了新欢,你也毫不在意?” 姜月饶闻言浑身一颤,那张绝艳又凄楚的小脸抬起,眼底似有无尽痛意。 “如何能够不在意,但臣妇的心已交出,哪里是容易收回的,陛下是天下最最厉害的男子,自是无法明白臣妇如此懦弱的心性……” 这番话说的期期艾艾,忧见我怜。 闻人凛身子火热,心底却是无奈又带着一丝酸楚。 看着女子脸上的神色,他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朕可以罚他,帮你出气。” 不知为何,他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女子脸上的痛苦与难过。 姜月饶红唇牵起一抹苦笑:“陛下是个好人,臣妇多谢陛下,但臣妇还是希望陛下莫要这般做。 臣妇只是江南来的农女,能伴霍大人身侧已是幸事,并不敢奢望太多,若是霍大人因此遭受惩罚,那臣妇定会内疚不止……” 闻人凛听她这般至纯至善之言,心底只觉可笑又心疼,她竟还在为霍言考虑。 什么叫幸事?她可知自己的容貌对霍言意味着什么,只要她愿意,这京城所有男儿都会拼了命的将她娶回府。 闻人凛心中复杂,只觉眼前女子单纯得可笑,却又纯善得可爱。 这时,船只忽地一阵颠簸,姜月饶身姿摇晃有些站立不稳,闻人凛更是下意识便伸出手将她给揽入了怀中。 第25章 祈求 虽是夜晚,但周遭的飘荡着游船,光线并不是特别的昏暗,两人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抱在一起,看不清脸,但抱在一起的身形还是格外清晰的。 对面游船本就是万花楼的妓船,上面出格的举动可不少,有抱着船妓站在甲板赏景的人瞧见他们,便朝吹起了口哨。 随即便是一阵暧昧笑声。 就连船内抱着惜缘在动作的霍言,都有些好奇的朝着他们看了过来,只觉对面依偎在高大男人怀中的女子有些许的眼熟。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她心下狂跳。 “霍言在看着你,现在分开他定会认出你,”男人微哑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 她娇软而羞怯的开口:“还请陛下配合臣妇一下,那些人还在注意着这边。” 这时, 不远处传来‘咻’地一道破空之声,五彩而绚烂的烟火在漆黑夜空绽开,短暂的将护城河照亮。 众人的目光都被升空的烟火吸引 ,就连对面的霍言都匆匆结束,拉着惜缘走上甲板去看烟火。 绚烂的烟火绽放出美丽花朵,叫他忍不住失了神,他思绪忍不住飘远,想起自己今夜本该陪在月儿身旁看烟火。 但自己却经不住惜缘的诱惑,独自踏上了这艘妓船。 他心底五味杂陈,有愧疚也有几分懊恼。 余光无意瞟过对面船只,只见那船已渐行渐远,方才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已经消失…… 姜月饶由男人领着来到了船尾处,船只也距离方才那只妓船越来越远。 她面上还有未褪完的红晕,语气也带着娇媚与羞涩。 “臣妇多谢陛下在方才出手相助,是臣妇越矩了。” 说罢,她便柔柔一拜,姿态万千。 不停在夜空炸开的烟火为她更添几分魅惑,有那么一刹那,闻人凛甚至想将人给立刻带入船舱内。 不过他克制住了,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下来,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若是这般做了, 那对方只会恨自己。 而他并不想这样。 “无碍,”闻人凛收起眼中的复杂,他淡漠说着。 接下来两人便站在船尾处,安安静静的观看起了夜空的烟火。 待烟火放尽,船只也幽幽靠岸。 姜月饶脸上的红晕已完全褪去,她朝天子盈盈一拜,语带哀求道:“今夜多谢陛下,只是臣妇还是想请陛下放过大人……” 闻人凛见眼前女子又主动提及这件事,他面色微变,带着些许的不耐。 却还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陛下仁爱,臣妇多谢陛下不罚之恩,那臣妇便先告退,不再叨扰陛下,”姜月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她说完,便翩然下船好似远去的蝴蝶,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早已等在岸边的珍珠与翡翠见她平安下船,赶紧迎上前来,三人快步离开了河岸。 船上的闻人凛沉沉目光一直追随着女子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姜月饶直接带着珍珠与翡翠朝霍府的马车而去,一路上她小声而又简略的将方才在船上发生的事说出,待走到马车前,事情也就讲完了。 走散的兰儿见她们回来差点喜极而泣。 姜月饶上了马车,吩咐马夫回霍府,至于她用了马车后霍言如何回去,她是根本没考虑过的。 回到霍府,丫鬟三人便立即忙活开来了,兰儿为她将钗环头饰给拆了下来,珍珠与翡翠则是为她打水和拿吃食去了。 另一个院子的王氏,听说她一人回来了,顿时便冷笑连连,想要找她茬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失了夫君的宠爱,她便也懒得管了,不如好好谋划如何去将外头那个小蹄子给处置了! 屋内。 姜月饶吃了些晚饭,随即便在珍珠与翡翠的伺候下沐浴泡澡。 “侧夫人,今夜可要焚香?”珍珠一边为她按摩,一边轻声询问着她。 根据侧夫人所说,方才在船上遇见了陛下,今夜陛下大概率是会来的…… 姜月饶看了眼紧闭的木窗,柔声开口:“不必,今夜他并不会来。” 珍珠有些疑惑:“侧夫人不是说在船上时,都与陛下有所亲近了吗?” 按理说陛下应当会趁热打铁。 姜月饶从浴桶中抬起那洁白如玉的手臂,水珠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重新落入水面。 她慵懒而娇柔的声音响起。 “于他而言我只是个新鲜的玩物,今夜我表现出对霍言的真挚倾慕,定会叫他心生不悦,从而激发他心底的占有欲,想让他正视这占有欲,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闻人凛是天子,她可没指望天子会对她有多少感情,只不过是利用对方短暂的新鲜感加上少量的好感以及占有欲,来助她入宫罢了。 窗户纸一定是要在对方占有欲达到巅峰时捅破,才最能勾得他心痒难耐。 珍珠与翡翠听不太懂姜月饶的话,但两人都明白侧夫人自有筹谋,便未多询问。 沐浴过后,姜月饶换上寝衣,她轻声吩咐二人:“那药包你们找找机会,分五次下入霍言饭食之中。” 那霍言这段时间日日流连青楼,她怕自己被染上花柳,索性一包药永绝后患来得利索。 第26章 出事 皇宫,勤政殿内。 天子正端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为大殿增添几分威严之气。 闻人凛手中的折子半天都没动,他静不下心来。 自回宫后,他心底便时不时就会浮现女子那娇弱的身影,而女子红唇吐出的话,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痴恋霍言。 从前他只以为对方只是性子纯善了些,本质与那些深宅妇人并无不同,一样会妒忌会生气,也会因失宠而变得扭曲。 但今夜女子的话却让他明白,她与那些妇人并不同,她不光纯善,甚至连妒忌心都没有。 这让他不禁想起女子给灵妃送茶具那次,分明灵妃是将她的茶具给砸了,她却还在为对方着想,为对方开脱。 如此良善纯粹,霍言却是个不信守承诺的东西,她当真能在霍府过得好吗? 未与知发生过关系前,曾思考过的问题竟是又回到了他脑中,上次是因想要得到,这次又是因什么呢…… 朱红的墨点落到奏折上,晕开一朵犹豫而缠绵的小花,勤政殿内的蜡烛燃烧,爆开小小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显得格外清晰。 冷峻的天子收起朱笔,他看向守在旁边的王德全。 淡漠开口:“霍侍郎流连青楼,不仅疏忽后院,还延误朝中要事,王德全你觉得应当如何?” 王德全心中颤颤。 他心道,疏忽后院不是陛下您派人引导的吗?若非是您下令,那惜缘又怎会使尽浑身解数扒着霍侍郎不放,眼下却说霍侍郎延误朝中要事…… 王德全虽是这般想,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斟酌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古往今来因逛青楼而误前朝要事的大臣可不少,并且还极易染上那脏病,将后院搅得不得安宁,实在是不堪。” 这段时日陛下对姜侧夫人的迷恋,已经能让他准确揣摩圣心,不就是一个台阶嘛。 闻人凛十分认可王德全的话:“你说得不错。” 他当即便下令:“传朕的秘令下去,霍侍郎沉迷美色为避免惹祸上身,赐泄散丸。” 王德全只觉心底一寒,赶紧应了下来。 这泄散丸可是让男人不举的药,其药性猛烈至极,服上一颗便再也无法站起。 不过陛下对姜侧夫人这般在意,又为何不直接将其纳入宫中? 只要陛下开口,依照霍侍郎的性子,必是不会也不敢拒绝。 ---------- 霍言是第二日回的霍府,他是浑身光裸着被人给抬回来的。 回府时,他整个人都已发起了高热,王氏赶紧叫来府医查看,诊断出是伤寒后,便开了些药,王氏这才松了口气。 天子得知此事后格外关心,特地让他养好伤再上朝。 姜月饶赶紧让珍珠和翡翠趁着这个机会,将沐辰之的药下进霍言吃的药里头,不过她没让多放,只先放了一次的量看看效果。 霍言昏睡了整整两日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这两日都是王氏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着他,姜月饶来过一回,但都被王氏赶了出去。 霍言只记得花朝当晚,他在妓船上与惜缘缠绵。 “我这是怎么了,月儿如何了?”霍言看向床边守着的王氏,张口便问起了姜月饶。 那夜他本该陪着月儿看烟火的,只怪那惜缘太淫荡,竟是勾得他上了妓船! 有些人就是这般,怪天怪地,反正怪不到自己身上。 王氏听了他的话,眼底闪过几分怨恨,随即便抹起了眼泪:“夫君,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是被抬回来的,都吓死妾身了。 往后你可前往不能去万花楼了,那里的小蹄子就是克你的,这闭眼这两日,姜月饶那侧室也不曾来看过你,只有妾身衣不解带的守着你,可是将夫君给盼醒了……” 王氏‘呜呜呜’的哭着,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说辞都倒了出来。 霍言皱了皱眉,只说道:“去将月儿叫来,我想见月儿,再扶我起来去出恭。” 王氏这个黄脸婆,他见都不想见,月儿定是被她欺负了,这才没来瞧自己。 姜月饶在霍言这里的立的人设还是很稳的。 王氏憋屈但很爱的亲自扶着霍言去出恭了,出恭的过程却并不是很顺畅,甚至说是十分艰难。 毫无感觉,跟一坨烂泥似的。 这可吓到霍言了,也吓到王氏了。 霍言面色铁青,将王氏给先赶了出去,随即自己一个人在恭房内,终于是解了手,但他的心情却没因此变好,甚至是更沉了几分。 王氏在外头等得焦急,待霍言出来后,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得知对方顺利出恭后算是轻轻松了口气。 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怒意,随即便出声安抚霍言:“青楼脏污,想必是那些浪蹄子叫夫君身子不妥了,待过几日夫君若是觉得依旧不适,便叫府医瞧瞧。” 王氏只以为是霍言染上了什么脏病。 霍言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回房后,王氏便伺候霍言吃了些东西,有吃食下肚霍言的精神好了不少。 姜月饶那边很快收到霍言醒来的消息,正好她也想去瞧瞧对方的情况,辰之给的药效果如何,没别的反应便要立即准备第二回了。 待她莲步轻移来到屋外时, 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霍言满脸铁青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在忍耐克制着什么,神色间也有些惊疑不定。 姜月饶发现霍言原本就有些蜡黄的肤色,变得更加差了,甚至还隐隐泛着黑,眼下的乌青也加重了几分。 这看着不仅是纵欲过度,甚至有些大限将至之感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霍言刚醒的原因。 “大人,您终于醒来了,”姜月饶眼中盈着要落不落的眼泪,整个人瞧着既激动又欣喜。 美人落泪实在养眼。 王氏早被霍言赶了出去,整个屋子就只有姜月饶和霍言两人。 而倚坐在床头的霍言,他看着面前哭得泪眼婆娑的娇媚女子,本应是高兴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铁青…… 第27章 霍言着实不配 霍言面色难看至极。 不应该啊。 但他此时除了心里依旧觉得月儿好看之外,就没了任何的感觉。 这一想法令霍言心底又惊又怕,面色自然也是越来越难看。 姜月饶见霍言面色不对劲,她关怀又轻柔的开口:“府医说大人是患了伤寒,大人眼下感觉如何?可是好些了?” 她眼神澄澈而干净,仿佛林中小鹿般,叫人难以挪开视线。 但霍言此时完全没心思去瞧,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玩意儿,恨不得立即请大夫来为他整治一番,究竟是什么情况?! 霍言强行将心底的惶恐压下,他牵强而僵硬的开口:“月儿,我无事,只是身子依旧有些乏累,你便先回院子,等为夫好了后再去看你可好?” 他都这么说了,姜月饶自是听从,又轻柔的嘱咐了他几句后,便乖顺的退了下去。 看着那抹娇柔又纤细的身影离去,霍言这才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 他此时的恐惧与慌张到达了顶峰,甚至不敢找府医来看,生怕府医给出的诊断叫他接受不了。 *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便立即差人去打听霍言出了什么事,方才对方的反应实在是奇怪。 当天傍晚,打听到消息的珍珠便来到她跟前轻声汇报。 “侧夫人,似乎是霍大人不行了,奴婢听闻霍大人去恭房独自待了许久,随即出来后情绪就很差,夫人也被他撵走了,今日下午他还唤了管家,让管家偷偷出府为他去请了大夫。” 翡翠惊讶极了:“那药效这么烈吗?竟是一回药就见效?!” 这效果也太好了。 姜月饶面露思索:“可能刚好在他身子出问题时下的药,这才导致药效见效格外的快,那药先收起来,暂时不要下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一次就这般猛烈,第二回的药还是缓缓再说,也不知辰之弄的药有没有别的作用,别再将人给弄死了。 珍珠与翡翠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姜月饶又恢复了清闲,王氏和霍言那头倒是忙碌了起来。 霍言的身子被诊断为不举,这件事本是瞒着王氏的,但想要治病就得花钱,那些药材也都是名贵的,短短几日便似流水般的花了出去,王氏自然察觉了。 事到如今,霍言也只能坦白了,王氏知晓后只觉天旋地转,但除此之外她心底的隐秘深处又透出一丝畅快与释怀来。 不举了,那玩意儿没用了,他也就再不能出去搞女人了,往后只能好好待在府中,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虽是没孩子,但偏院那个姜月饶不也是没有孩子?整个霍府都没有霍言的血脉,她的地位不再有人能撼动,那她还难过什么呢? 于是,王氏一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霍言,一边又在私下暗自将大夫开的药给换掉…… 霍言沉浸在悲伤中,王氏格外兴奋的照顾着霍言,两人一时间都没怎么关注姜月饶那边的情况。 姜月饶则是每日亲手去膳房煮汤又亲手为霍言送去。 霍言不想也不敢见姜月饶,于是他任由王氏将其拦在门外,心底的痛苦更甚。 他痛他再也没机会拥有姜月饶那般纯粹而美好的样子,更不敢面对对方那期盼又爱慕的眼神。 姜月饶倒是没哭着嚎着要见霍言,只是每日含着泪将食盒送去屋门口后,便伤心离去,将痴情又不离不弃的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她这也是在为离开而做准备,自然也是在做给某个人瞧。 那人可是有十来日都未曾来寻过自己了…… ---------- 皇宫,勤政殿内。 威严而冷峻的天子端坐在书桌前,他正听暗卫如实禀告着这些天来霍府发生的事。 待暗卫禀报完后,他这才开口道:“竟是日日都亲手熬煮汤品为那霍言送去,她是将霍言违背诺言之事都抛去了脑后,真真是可怜又可悲。” 闻人凛的语气冷漠又烦躁,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酸气。 暗卫如实回答:“是的陛下,姜侧夫人日日亲手熬汤还为此被烫伤,每日那王夫人还将她挡在门外,没让她见霍侍郎一眼,姜侧夫人每每离开时眼眶都是泛红的。” 回想起那女子泪眼婆娑的难过模样,暗卫又补了一句:“瞧着倒是可怜极了。” “呵,她竟是这般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面,真真是个不中用的!”闻人凛浑身都释放出寒意,说出的话更是冷意十足。 他挥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自己则是喃喃开口:“此番深情而纯粹,那霍言着实不配!” 这些日子他憋得难受,但也是碍于霍言那边身子出了问题,他这才没去霍府,他怕被姜月饶发现异样。 但眼下的情形,他若是再不去,那傻子怕是不知还要做出些什么事来…… * 当晚。 夜幕才将将降临时,一抹高大黑影便有些迫不及待的翻进了姜月饶的院墙。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自半掩的木窗翻了进去,这才抬手将屋内的烛火打灭。 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她便感觉一个高大身影闪过,紧接着屋内的灯便灭了。 下一刻 ,她便落入一个熟悉而结实的胸膛,心底顿时划过一丝笑意。 鱼儿终于来了。 姜月饶抬手便攀上男人脖颈,有些羞涩又有些惊喜的开口:“大人,您身子是好了吗?” 这话落下,她便察觉男人的身子一僵 姜月饶在心中暗笑,看来这些天的效果不错。 那么接下来,她就要让效果更好一些! 第28章 闭嘴 漆黑的屋内。 娇媚而又关切的声音在床帐之中响起:“大、大人,您的身子才刚好……” 女子在关心着对方的身子。 闻人凛心底涌起恼怒。 下一刻,火热的大手便钳制住了她的下巴。 男人的声线沙哑而低沉,似带着气恼:“闭嘴!” 这是闻人凛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时候她喊着别人,心底的不甘与气恼似要涌出。 他不再刻意不说话,只想让她再不敢叫别人。 ****** 天边泛起鱼肚白,房中高大黑影才从木窗跳出。 床榻上的姜月饶沉沉睡去,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这才浑身酸痛的醒来。 屋内的凌乱早已被珍珠清理干净,她的身子也已被简单擦洗过。 好在现在院子都是自己的人,珍珠与翡翠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不管她屋内的动静有多大,都不会叫任何人发觉。 守在旁边的翡翠见她醒了,赶紧为她端来温茶递到嘴边。 十心疼的说道:“侧夫人,眼下已是下午了,您身子可还好?” 早间她与珍珠进来时, 屋内的淡淡的气息还未散去。 侧夫人身上虽是被简单清理过,却依旧是有些狼狈,她们将屋内收拾过后,便又轻手轻脚的为侧夫人擦拭了一次,这才退了出去。 “无事,你们先去打些水进来,我想要沐浴,”姜月饶的声音有些哑,此时的她只想好生沐浴一番。 珍珠退了出去,翡翠则是扶着她再次躺到了床上,隔着薄薄的锦被为她轻轻按摩着。 很快珍珠便带着兰儿抬了水进来,将浴桶放去了屏风后,珍珠便吩咐兰儿去将膳房做炖好的汤送去霍言的院子。 侧夫人今日虽然没能亲手炖汤,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也不能放松了,要处处周到才好。 兰儿应下后退了出去,自珍珠与翡翠来后,便几乎是完全接受了她的活儿,但 两人也没因此挤兑她,反倒时不时会给她些好处,甚至还会关心关心她家中人。 原本她心底的那丝不甘也就逐渐消散了,珍珠姐姐说得对,她往后是要出府回家嫁人的,不可能一直伺候侧夫人。 只要是侧夫人不苛待她,她便多攒些银钱便可,这些日子她早已发觉侧夫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那时常来侧夫人房中的男子,想必也是高于霍府。 否则怎能在霍府来去自如…… 这些事她不敢深想,只能假装不知,不听不看不说。 屋内。 姜月饶身着单薄寝衣站在浴桶前,翡翠为她将寝衣脱去,那白的晃人的肌肤便露了出来。 同时她腰间锁骨胸前的点点红痕,甚至是伴随着青紫的痕迹也露了出来,在她这娇嫩白皙的肌肤之上尤为显眼,甚至是有些骇人。 珍珠翡翠被她身上的痕迹吓到。 “侧夫人,您可还好,陛、那人也下手太重了,实在是不知怜香惜玉!”珍珠的声音带上了点点哭腔。 翡翠也是满眼的心疼,侧夫人身子本就娇嫩不已,陛下偷香窃玉还如此粗暴。 她们知晓侧夫人近日有所动作,却还是在瞧见对方身上的痕迹时十分心疼。 姜月饶也是秀眉轻蹙,她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走进浴桶中坐下,皱起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热水轻抚她胸口,将她周身的疲乏冲散,令她整个人都有些慵懒。 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暧昧痕迹,轻笑着开口:“你们不必担忧,此次我所承受的很快便会加倍拿回来。” 想来很快她便要收网了。 姜月饶沐浴完后,便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去了床上,两人动作无比轻柔的为她抹了药膏。 ***** 皇宫内。 处理了一天政务的闻人凛终于闲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朱笔放下,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眉心,招手让暗卫下来。 “霍府那边可好?”他随口问着。 昨夜他有意没顾忌姜月饶的感受。 他明白自己对姜月饶的新鲜感,已经转为占有欲,否则他也不会对霍言动手,彻底绝了霍言的子孙。 实际他先前就已刻意命人引诱霍言流连青楼,对方已许久未与姜月饶同房过了,此次下手确实是因他心中的占有欲再次膨胀。 暗卫明白天子问的是姜月饶。 便如实回答:“回陛下,姜侧夫人今日睡到了下午,随后便沐浴,也依旧是派了人给霍侍郎送了炖汤过去。” 闻人凛面色黑沉,挥手便让暗卫下去。 他心底涌起不悦。 昨夜都被折腾得那般狠了,却依旧要给那霍言送炖汤,还当真是个贤惠淑德的侧夫人。 ---------- 第29章 废了 接下来的几日,姜月饶的院子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她身上的淤青与红痕抹了药膏后两三天也就褪下了,恢复了最初的光洁如玉。 霍言在前两日也出了院子,开始每日上朝处理公事,只是依旧是不见姜月饶,也再没去过青楼。 整个人都似自闭了般,不过每日姜月饶去送炖汤时,倒是能够瞧霍言两眼了,对方却依旧是不愿同她说太多。 每每看向她的眼神也都带着痛惜与无奈,仿佛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她自然也是用倾慕而依恋的目光回望对方,给予对方无声的支持。 仿佛是在用眼神诉说着,只要对方肯敞开心扉,那她便随时都在。 这日。 姜月饶照例送完汤回到院子,留守院子的珍珠便立即迎了上来。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开口:“侧夫人,方才奴婢得知了一下消息,是有关夫人的。” 姜月饶顿时便来了些兴致,这些日子王氏不仅没找她的麻烦,甚至都没在阻碍她日日去给霍言送汤了,这倒确实是有些奇怪。 主仆三人回到房间,又将门给掩上后。 珍珠这才说道:“奴婢近日跟那采买的小厮混了个脸熟,他说这段时日夫人都会时不时去药铺采买些药材回来,大多都是凉血之用,有知母、黄柏、雷公藤等。 这些几味药材中和起来都会令男子不举,奴婢心下怀疑,便又找机会去主院的膳房瞧了瞧,找了些霍大人平日吃药的药渣来,奴婢发现那药渣中正是有这几味药材。” 这段话中的信息量可谓是巨大,着实是令姜月饶都愣了愣。 旁边的翡翠更是满脸的惊诧:“你是说霍大人身子这么久都不见好,其实是夫人在下药?” 她家侧夫人只下了一回的药,霍大人的身子便一直到现在都是不举,但分明侧夫人曾说,那药包是要下够五次才能够彻底叫霍大人不举…… 珍珠点点头:“难怪霍大人这般久都不来寻侧夫人,也一直闷在屋内不出去,除了上朝便不再去任何地方,原来是这般。” “但若是霍大人不举了,这对夫人又有什么好处,要知道夫人到现在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啊,”翡翠很是不解。 若是有孩子,那夫人这么做还能理解,问题是现在连孩子都没有,夫人便直接这么做,岂不是在绝了霍府的后,她自己也会背上一个无后的骂名。 姜月饶却能够猜到王氏的意图,她柔声开口:“夫人与霍大人是年少夫妻,对霍大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但霍大人不仅抬了我入府,甚至还在外包下了花魁。 这一桩桩的事根本就没将她整个正室放在眼里,甚至是在打她的脸,她真心错付对方甚至连基本的脸面都不给她,心有怨恨也是正常的。” 至于王氏今后的打算,不外乎就是从旁系抱养一个,来当做嫡子培养彻底掌控霍府 。 自她入府后,霍言去王氏的院子便屈指可数,这样阴毒而又干脆的手段,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珍珠与翡翠对视一眼,继而感慨:“看来这位夫人,还真是有些手段。” 姜月饶唇瓣微启,柔声说道:“今日晌午夫人会受其余夫人邀请游湖,你们去命膳房备些好菜,晌午我再去瞧瞧大人。” 时机也差不多了,她与霍言也该破冰了,否则过几日丞相府举办的宴会,她如何能受邀参加呢? 她可是要在那场宴会上逼一逼天子的。 晌午时分,姜月饶便带着手拿食盒的珍珠来到主院门口。 看门的小厮见是她前来,面色顿时便涌起几分复杂来。 这位侧夫人对大人实在是痴心一片,奈何大人身子已毁注定不能回应,侧夫人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如此美艳绝色的侧夫人,实在是可悲又可怜。 思及此,小厮便有些迟疑的开口:“还请侧夫人稍等,奴才先行去通报大人。” 姜月饶将小厮脸上的神情看在眼底,她眼角含泪,柔声说道:“那便劳烦了。” 这模样好似一朵风雨飘摇中的小白花,叫人心生怜惜。 小厮匆匆进了院子,在书房处理公务的霍言听说是姜月饶来了,他的心顿时又痛了起来,下意识便说不见。 他实在是无法面对月儿,看到吃不到,作为男人实在是无法接受,尤其月儿还是他最爱的女子。 小厮见霍言再次拒绝,他有些于心不忍:“大人,侧夫人日日都来看您,您病着的这些日子,夫人对侧夫人也很是严苛,若是您再这般冷淡,侧夫人在这后院也十分艰难。” 霍言听闻后叹息一声:“罢了,你让月儿进来吧。” 他确实不该是在继续避着月儿了。 小厮见霍言松了口,连连开口:“奴才这就将侧夫人请进来,想必侧夫人定会欢喜不已。” 很快,姜月饶便来到了书房。 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襦裙,垂感很好,衬得她的身形愈加纤瘦,加上她特意吩咐珍珠为她化的憔悴妆容,令她整个人瞧着都有些疲惫与楚楚可怜。 霍言看见这般模样的姜月饶,心底顿时便涌起几分酸楚来,看来他这段时日对月儿的避而不见,的确是叫月儿伤心了。 她那般倾慕爱怜他,他却叫她难过伤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月儿,你清瘦了,你受苦了,”霍言忍不住上前牵住姜月饶的手,他喉头有些发紧,声线都带着些哽咽。 这些日子没有一日他是不后悔的,自己的身子就是被自己给玩儿坏了,他没有一刻是不自责的。 分明自己的家中便有如此娇妾,分明自己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越想,霍言就越捶胸顿足,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如今走到这般田地,完全是有人暗中引导所致。 姜月饶听见霍言如此怜惜的话后,顿时鼻间微红,眼眶中也泛起点点水光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柔美而坚定的笑来:“妾身不苦的,只要大人愿意见妾身,那妾身便知足了。” 这般柔顺而坚定,将痴情人演绎得登峰造极。 霍言感动极了,甚至差点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 第30章 花宴 但最后一丝理智让霍言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不敢想象若是月儿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看待他,还会不会依旧爱他,甚至他都不敢深想下去。 霍言欲言又止,神色间满是复杂,最终他把姜月饶带到桌前,示意旁边的珍珠将食盒打开。 “往后只要是月儿想,那便可随时见到为夫,”他目光缱绻,深情又眷恋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即便是不能人道,那他依旧是可以对月儿好,再者说,他如今已经在好生治疗,待病愈过后,他只会待月儿更加的好。 只是月儿心思纯良,此事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 姜月饶听霍言这么说,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即柔声说道:“那大人可否带妾身去外头逛逛,妾身想同大人一起出府游玩,像从前一样。” 说罢,那如水般的眸中又变得失落,她低声开口:“花朝节时,大人分明该陪着妾身的……妾身在护城河的岸边等了大人好久好久,回府后才知大人去了万花楼……” 提起这事,霍言心底便涌起愧疚来,是那夜的荒唐才让自己变成了这样,是他对不起月儿。 “三日后丞相府会举办赏花宴,届时为夫便带上月儿一同前往,”霍言这般说着。 近日京城有关他的传言可不少,那日他被抬回府时被许多人都瞧见了,带上月儿出席宴会,也是侧面向那些人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月儿看他时的眼神充满的爱慕与欢心,如何看都是他很行的样子。 姜月饶闻言当即便露出了笑容,她甜甜一笑似绽放的玫瑰,娇艳欲滴。 “那妾身便谢过大人。” 当天傍晚,参加游湖的王氏回府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身旁丫鬟询问:“夫人,要不要出手阻止?” 王氏冷笑:“不必,那贱人再受宠又如何,难不成还能生出孩子?且让她多欢喜几日好了。” 今日游湖她见了母亲,已准备联合母亲在王氏旁系选出一名聪颖的孩子出来,到时再想法子送入霍氏旁支一脉即可。 不能人道的霍言,宠不宠爱的已不重要。 * 皇宫,乾清宫内。 灵妃香汗淋漓的躺在床上平息呼吸,半裸着身子的男人已下了床,走至桌前开始看起了折子。 男人那张俊美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甚至连呼吸都不曾乱过,如此冷酷又无情的模样,是最令人着迷痴恋的。 灵妃就这般痴痴的看着,腿心处又止不住的发软,她撑起身子缓步来到天子身旁,忍不住大着胆子抱住了对方的劲腰。 她柔柔开口:“陛下,不如今夜便让臣妾歇在这里吧~” 陛下从不让嫔妃歇在乾清宫中,若是她能成为第一人,那将是后宫所有人都艳羡的对象,包括姝贵妃。 每每临幸妃嫔陛下也是极为克制,纵使各个妃嫔使出浑身解数做得再顺从端庄,都不会再有二次。 闻人凛被灵妃从身后抱着,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他毫不留情的扯开灵妃的手。 对着角落淡漠开口:“王德全。” 王德全笑吟吟的走到灵妃身旁,躬身道:“请吧,灵妃娘娘,陛下还有折子需要处理。” 灵妃面色难堪,不甘愿的行礼离去。 王德全送走灵妃后重新回到乾清殿内,天子沉沉声线响起:“丞相府势大,从而导致灵妃也愈发的骄纵。” 竟是妄想留在乾清宫中,实在是不自量力。 “陛下不必忧心,灵妃每每侍寝后都会饮下助孕药,必不会出任何问题,”王德全轻声说着。 此助孕药,非彼助孕药。 闻人凛面色冷峻,意味深长道:“西太后当真是为了让灵妃尽快生育,而花了大心思。” 王德全点头,又轻声询问:“那三日后丞相府的花宴,陛下可还前往?” 若是陛下前去,岂不是又再次助长了丞相府的气焰。 “自是要去,”闻人凛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意味来。 同时,他的心中浮现一张女子娇媚惊艳的脸来,此番前往既是为了往后打算,也是他想要瞧瞧那女子如何了。 “是,”王德全低声应下。 天子心思深沉,叫人难以揣摩。 ---------- 日子很快便来到三日后的赏花宴上。 今日的姜月饶一袭蓝紫色裙衫,外头罩着一层薄纱,莲步轻移间姿态摇曳,她脸上的妆容清清雅雅并不出挑,却依旧夺目,再搭配上发间金镶玉的步摇,更是相得益彰。 霍言则是一身青衫,从生病到现在他痛苦不已, 前些日子里日日吃喝养起来的膘也都消了下去,但脸色依旧是有些发黄,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病态。 他与姜月饶并肩走在宴上,不时便有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传来,更令他挺起了胸膛,将姿态做得更足了些。 这些人传他玩坏了身子,他偏要证明并没有。 再看走在霍言身旁的姜月饶,也是满心满眼的倾慕与依恋,时不时便含情的侧头看一看霍言,好似一对浓情蜜意的眷侣般。 莫非那日霍侍郎被抬回府后,身子这就恢复了? 如今大家都在传,霍侍郎在外玩儿坏了身子,这才闭门不出在家伤感,甚至有人还看见,有民间大夫时常出入霍府。 但眼下看对方与其侧夫人这般亲密无间的模样,哪里有半分身子不好样子? 于是,周遭有人忍不住开了口:“多日不见霍侍郎与其侧夫人,没想到依旧是如此恩爱,琴瑟和鸣。” 众人纷纷看向姜月饶和霍言,都注意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生怕放过分毫。 霍言的面色有些僵硬。 这些人就是刻意来试探他的! 姜月饶却羞涩一笑,她用余光瞟了眼角落中那抹高大而挺拔的身影,随即便主动挽上了霍言的胳膊。 她语气娇怯又轻柔:“承蒙大家关怀,大人待妾身很好,日日都会陪着妾身。” 说罢,娇嫩双颊还飞起一抹红晕,娇娇俏俏的模样格外勾人。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便发出一阵嘘声,显然是不相信的。 但人家侧夫人都这般帮忙遮掩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角落中的那抹高大身影,却是发出一声冷嗤,随即便大步走了出来。 随之,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圣上到——” 第31章 纯善 花宴刹那变得寂静,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微臣(臣妇)叩见陛下。” 姜月饶只觉眼前玄色衣摆而过,男人无情冷漠的声线响起:“起身。” 众人起身。 闻人凛淡漠视线扫过花宴中的所有人,并未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 风丞相上前恭迎天子, 整个花宴的话题自是围绕着天子展开,不再有人去关注霍言的私事。 天子满身威严, 淡漠开口:“霍侍郎身子可养好了?” 霍言被天子亲自点名,立即行礼作答:“回陛下,微臣已大好,多谢陛下关心。” 姜月饶就站在霍言身旁,她低垂着头,两人的距离有些近,几乎是袖口贴着袖口。 闻人凛只觉女子那袖口处格外扎眼,示意道:“霍爱卿上朕跟前来。” 霍言心中激动,赶紧走到天子跟前。 生病的这些日子陛下并不曾关怀过他,回到朝堂后陛下也不再私自让他留下,更不曾像从前一般叫他彻夜处理公务,先前挪到他手中的权势也被撤了去。 他都以为自己已被陛下给忘了。 但眼下陛下又亲点了他,叫他心底怎能不激动? 霍言快步走到天子跟前,王德全已经叫人搬了张凳子放在旁边,那便是他的新位置。 果真,陛下还是记得他的! 霍言心中权势的火苗再次燃了起来。 花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姜月饶则是没坐一会儿便寻了个时机退了出去,她不想跟那些女眷来往,无用的交际她并不喜欢。 她带着珍珠与翡翠来到隔壁的花园之中,三人慢悠悠的走着,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丞相府可比霍府奢华多了,假山流水,绿荫花朵,一步一景,无一不彰显着着精美与底蕴。 姜月饶眼带欣赏,静静的等着自己要等的人。 就在她走到一个花丛的拐角处时,一个手拿折扇的风流公子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公子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调笑,看向姜月饶的眼神带着不怀好意。 他调侃道:“姜侧夫人可是觉得宴上无聊,便躲懒偷溜了出来。” 他便是先前多次拉着霍言进青楼的侯府小世子,君逸飞。 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沾的风流草包,人倒是长得倜傥,但就是眼下青黑一片,比霍言还要严重。 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 那日花朝节的晚上,君逸飞也在那艘妓船之上,霍言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最后还是他帮忙叫的人把霍言给抬 回去。 他不相信霍言这么快就好了,那日的状况可是历历在目 ,加上他对姜月饶垂涎已久,便想着来碰碰运气,万一成了呢? 姜月饶看着君逸飞眼下的青黑,她顿时便明白对方也是个纵欲过度的东西,加上这人名声在外,也是个流连青楼的老手了。 她将手背在身后,朝跟随的珍珠与翡翠打了个手势,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不自觉便后退了两步,眼底也氤氲出水汽。 “只是想要出来走走罢了。” 女子语气娇柔至极,带着天然的魅色,直听得君逸飞骨头都酥了。 如此娇媚的女子,在那床笫之间定是销魂至极的。 这般想着,君逸飞眼底露出几分下流来,他忍不住凑近一脸戒备的女子,笑嘻嘻的说道:“本世子也是出来走走,刚好便与姜侧夫人一起。” 越靠近女子,他便觉得对方身上有股子迷人的香气,这香气幽幽的淡雅至极,完全不同于熏香的气息,要更加清淡也更加的好闻。 忍不住叫人更加靠近些。 姜月饶察觉到君逸飞的靠近,她连连后退几步,嘴里也慌张说道:“还请世子自重。” 君逸飞眼底透出贪婪与好色,他淫邪一笑:“自重?姜侧夫人指的是如何自重,不若亲自教一教本世子?” 说罢,他便抬手朝着姜月饶的胳膊抓去。 姜月饶怕极了,眼底氤氲的水汽也化作泪水落了下来,身子也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都好似一只惊慌的小兔子。 眼看着君逸飞的手就要将她抓住,一只铁钳似的大手却插了进来,猛地将君逸飞的领口扯住。 下一刻,君逸飞便腾空而起,狠狠砸到地上。 森冷至极的声线传来:“当众欺辱臣妻,朕看你侯府的世袭爵位是不想要了。” 君逸飞满脸惊恐,他浑身剧痛,害怕极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后磕头。 “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他难以想象侯府的爵位在今日过后便被削除,整个人都恐惧至极,若是当真如此,那他还不如死了。 闻人凛只觉厌烦,他朝身后挥了挥手,王德全立即带着侍卫上前将磕头求饶的君逸飞给带了下去。 整个花园也被皇家侍卫给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 姜月饶整个人都有些懵,她香腮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水,眼眶还微微泛着红晕,显然是被吓着了。 闻人凛见她这般模样,心底顿时生出几分怜惜来。 他放轻了声音说道:“你莫要害怕,朕会将他处置了,不会让他坏了你的名声。” 姜月饶这才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她浑身忍不住颤了颤,鸦羽似的长睫垂下,轻声说道:“臣妇多谢陛下出手相救,只是小世子并未犯下多大过错,还望陛下小惩大诫。” 这便是在为君逸飞求情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纤弱女子,冷笑一声:“你倒是为旁人着想。” 面对灵妃时是这般,方才为霍言开脱时是这般,甚至对想要轻薄自己的君逸飞也是这般。 如此纯善,她要如何安稳在这世间活下去? 姜月饶听到这话后愣了愣,随即便露出一个澄澈笑容来,不掺杂半分杂质,格外的纯粹与美好。 她语气轻轻柔柔的:“或许陛下会觉得臣妇妇人之仁,但臣妇觉得每个人都有被原谅的机会,也相信得饶人处且饶人。 陛下手握生杀大权,自是需要铁血手腕,但臣妇只是个深宅妇人,不必有过多的考量。” 闻人凛眸色沉沉,只觉面前的女子似那发光的日月般纯洁,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又忍不住想要将其肆意玩弄。 他声线冷淡而漠然起:“你今日帮着霍言开脱,可知已成笑柄?” 此话一出,姜月饶的面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苍白。 第32章 发觉 她垂眸轻声说道:“大人是臣妇的天,既臣妇跟了他,便要保全大人的颜面。” 虽是这般说,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露出几分痛苦之色来,眉头也轻轻蹙起,显得分外可怜。 闻人凛见不得她这般模样。 他开口:“他若是做不好你的夫,便可换做旁人。” 两人间的窗户纸就差一个捅破的契机了,他也在不满足夜夜与她熄灯而绕床。 姜月饶闻言却是面露惊恐,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当今天子那张冷峻的脸,身形也忍不住轻颤起来。 好似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深意,又好似是在惊讶于对方说出的话。 女子单薄身形轻颤,似那飘在水中的浮萍一般。 她面颊浮起红晕,还有几分气恼之色,她结结巴巴的说道:“陛、陛下,臣妇的心早已交给霍大人,是万万做不出此等……的事。” 刻意隐去的那两个字,她好似羞恼至极般,难以道出。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打在女子细嫩的脸上,她气恼的神色动人至极,脸上的红晕也好似那夜里缠绕的红潮。 闻人凛本就不是什么严已的人,他喉结微动,下一刻便将眼前女子给拉进了怀中。 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与女子娇柔之气相融。 下一刻,清脆的耳光声在花园内响起。 姜月饶眼底盛满了泪水,惊恐又害怕的看着天子。 她此时的心跳飞快,方才是控制着力道的,因此闻人凛的脸只是有点红,连五指印都没有。 她好似害怕极了,猛地便将自己打了天子的那只手藏去了身后,随即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去。 闻人凛的视线森然而可怖,他视线牢牢定格在女子那狼狈离开的身形上,纤弱而无助,好似还带着些绝望。 旁边守着的王德全早已吓得跪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天子的脸是能碰的吗?那姜侧夫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纵使天子先前在喜欢,如今姜侧夫人以下犯上,还是这般侮辱人的行事,怕是活不了了。 姜月饶离开花园后,便收起了脸上的慌张与害怕,随手便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发丝,随后在不远处找到珍珠与翡翠便离开了丞相府。 上马车前,她特意寻了个丞相府的丫鬟过来, 给了些银钱后,便让其给霍言传话,便说她身子不适先行离去。 回到霍府后,天色已有些擦黑。 她立即焚香沐浴,还特意穿上了那轻薄的寝衣。 方才那一巴掌是她的临时发挥,确实有些莽撞了,若是对闻人凛的心思拿捏稍错,便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过她眼下已确定,那一巴掌打得好,相信不出七日,对方便会耐不住主动捅开着层窗户纸…… 就当她将将沐浴完,窗外的天色都还未彻底黑下时。 一抹高大身影便悄然而至。 那身影进屋后,便大步走向床榻,将衣着轻薄的女子从床榻上拉起,随即便是那铺天盖地带着些怒气的吻。 姜月饶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怒气,她偏头后轻轻一笑:“大人今夜是怎地了?可是有谁惹了大人不开心?” 对方并未回答。 * 大半个时辰后。 她爱意满满的轻声呢喃:“大人,大人……” 语气中充满了眷恋。 这些话听在闻人凛耳中却是格外的刺耳。 回想起今日在丞相府花园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可是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眼下却是这般依恋。 她难道当真没发现丝毫不对吗? 这般想着,闻人凛便有些鬼使神差的开口,低声叫了句:“饶饶。” 语气低沉而暗哑,与霍言的声线大为不同。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说出这话后,怀中的女子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原本还带着温热的指尖也迅速变得冰冷。 “呵,”闻人凛忍不住冷嗤一声。 女子颤着声线,惧怕至极的询问:“你、你是谁……你是谁,你并非是大人。你……究竟……” 他不想再从对方嘴里听见那两个字。同时,他心底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子畅快来。 她终于发现了。 第33章 有失脸面 事后。 女子无力的蜷缩在床内侧,她的身上仅盖着单薄锦被。 在黑暗中她的眼泪无声滑落,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好似没有了生气的破布娃娃,如同心死一般。 闻人凛看着缩成小小一团的姜月饶,他心硬如铁,同时也在心里下了某个决定,随即他穿上衣物后便利落的翻窗离去。 姜月饶听着身后男人翻窗离开的动静,原本绝望的神色缓缓转为平静,继而她悠悠坐了起来,动了动身子发觉只是有些酸软后,这才起身去唤了珍珠与翡翠进来为自己梳洗。 另一边。 闻人凛离开霍府后就直接回了皇宫,他特意吩咐暗卫看紧姜月饶,防止对方因情绪激动,而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三日,日日闻人凛都会传暗卫进宫询问姜月饶的情况。 当他得知对方这整整三日都是闭门不出外,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波澜来。 接姜月饶入宫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但他十分清楚那女子的性子,认定的人几乎就不会改变。 他是天子完全可以将人强行带回宫中,但在经过这么多夜晚的缠绵后,他早已食髓知味,知道两人在那方面是多么的契合,也完全不能接受女子的抗拒。 他要让女子自愿入宫,至少是在床笫之间甘愿配合他,因此他还需要做一些事。 闻人凛能够登上皇位,除了出色的能力外,那便是他强硬而又冷酷的手腕了,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用这些手段来对付女子有什么不对。 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是个女子了。 当天,天子便又驾临霍府,还特意是掐着晌午的饭点儿去的。 霍言欣喜至极,他得知消息时正在同王氏与姜月饶在吃午饭,三人难得的坐在一起,自他生病过后整个霍府倒是变得和谐多了。 至少王氏不再针对姜月饶了。 天子驾临霍言赶紧就要将人从花厅往书房内引去,即便是天子要在霍府用膳,那自然也是在书房。 再者说,天子的性子也并不喜欢有旁人在场,想必也是极其厌烦与女眷一同用膳。 闻人凛目光扫过蹲在地上行礼的王氏与姜月饶,深沉视线片刻定格在那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 此时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似是在惧怕着什么。 闻人凛淡漠开口:“霍爱卿家有美妾与贤妻,相处得还如此和谐,倒是美哉,朕今日便也沾沾这福气,与之共同用膳。” 此话一出,蹲在地上的女子身体似颤动得更加厉害了,仿佛是在恐惧着什么。 倒是令闻人凛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来,女子如此反应,显然是认出了他,那夜他也仅叫过一回她的名字。 她便已将他认出,如此聪慧敏捷倒是叫人诧异。 霍言听天子这般说,立刻就笑着吩咐管家:“快,再加一把椅子上来,再添些好菜。” 很快,下人不仅重新搬了把椅子来,还将原来的四方木桌换成了八仙圆桌。 闻人凛自是坐在了主位,霍言坐在他的右侧,王氏则是坐在霍言的右侧,姜月饶又坐在王氏的右侧, 恰好与闻人凛正对着。 她面色有些苍白,全程都低垂着头,一副怯懦又有些恐惧的模样,眼角眉梢间似乎还挂上几分凄楚,似那风雨飘摇间的小白花般叫人怜惜。 霍言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全程都将心神放在天子身上,一会儿给天子斟酒,一会儿给天子夹菜,介绍菜色之类的事,尤为殷勤。 这些日子霍言也想好了,不管他的子孙能否保住,天家的看重才是最最要紧的。 王氏倒是注意到了姜月饶的异常,只觉这狐媚子又上劲儿了,是想要存着那心思勾引陛下,真真是恼人至极。 但眼下陛下与夫君都在,她也不敢发作,便只能偷偷伸出手往姜月饶的腿上掐了一把,想要警告警告对方。 “啊!”姜月饶痛呼出声,眼底迅速蓄起雾气,她有些惊恐的看向身旁的王氏,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娇弱与惶恐。 原本在跟天子说话的霍言听到姜月饶呼痛,他眉头一皱,顿时有些关切道:“月儿,你怎么了?可是被汤给烫着了?” 姜月饶有些惧意的看了王氏一眼,随即攥着自己被王氏掐过地方的衣料。 她红着眼眶轻轻摇头,说道:“妾身无事,妾身吃好了,还请陛下与大人慢用,妾身便先退下了。” 说罢,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闻人凛,这一眼饱含着复杂与万千情绪,随后才匆匆退下。 霍言看着自家侧夫人离去的背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而对天子解释道:“还请陛下莫要介意,近几日侧夫人都吃得很少,想来胃口的确是不太开。” 王氏眼底闪过几分嘲讽,她起身朝闻人凛行礼,有些抱歉的说道。 “月饶妹妹农女出生,许多礼数的确是有些不大周到,加之她先前救下过夫君,在霍府总是要格外宠爱些,不曾想如今却是恃宠而骄,还请陛下莫要生气。” 再漂亮又如何,如此不懂得礼数,也只会叫人心生反感。 闻人凛闻言神色间并无别的变化,他只淡漠开口:“王夫人身为主母,却这般不知维护府中颜面,倒是有失主母脸面与体统。” 此话一出,王氏与霍言的心底都不由‘咯噔’一声。 陛下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满王氏将后宅之事随意说出,身为主母不知在天子面前维护霍府颜面就罢了,竟是还将那后宅阴私说由陛下来听。 确实是有失脸面。 霍言的面色沉了下去,他朝王氏冷冷开口:“下去。” 王氏白着脸,颤颤巍巍的退了出去。 另一边。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便叫珍珠给自己上了碟糕点。 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方才她已经表现出自己认出了闻人凛,就看对方的动作了。 她早早便准备好了几个应对好的法子,只看闻人凛那边打算如何做了…… 第34章 以死明志 接下来的好几日,天子每日都会驾临霍府。 霍言在朝中的声名逐渐又涨了起来,姜月饶只要得知闻人凛前来,便会窝在自己院子不出去。 即便是霍言派人来请她,说是天子有雅兴围炉煮酒,或是别的借口,她统统都借口身子不适而推掉了。 这几个夜晚,闻人凛并未再来她房中,对方显然是想要从另一个角度入手,而她也在逐步的试探对方。 她想要试探出对方目前对她的占有欲如何,好感度又是如何,这涉及到她会以什么位份入宫。 以及入宫过后闻人凛对她的态度,后宫女人三千,若是她不在此时将对方的胃口吊足了,那么入宫后不出三月对方便会 淡了她。 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后便成了那吃饱喝足后的一粒饭。 她必须尽量让闻人凛对她的新鲜感保持得久一些。 * 这些日子闻人凛有些烦躁,他多次去霍府却没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原本想要好好跟对方说的心思也没了。 他堂堂天子何时这般憋屈过? 闻人凛对姜月饶是有些好感的,对方那双至纯至善的水眸很是吸引他,床笫间的契合也是很叫他愉悦。 但天子就是天子,即便是愿意稍稍让步,但对方一直的推拒,也会叫他心生不耐甚至干脆粗暴对待。 这日。 闻人凛再次黑着脸来到霍府,他勒令霍言去书房处理公务,自己则是在霍府内逛逛。 自那日王氏被霍言赶出花厅后,天子再驾临霍府时,霍言便不准她再出自己的院子唯恐冲撞了。 闻人凛朝着霍府的池塘走去,方才王德全告诉他,姜月饶在这里喂鱼。 王德全垂首跟在天子身后。 他不由在心中感慨,这些日子的陛下就跟着了魔似的,对那位姜侧夫人痴迷不已,甚至不惜日日出宫来霍府。 再这样下去,人还没接进宫曲,整个后宫都要知晓陛下的心思了,本身西太后那边就已有所怀疑,已经两次派人前来打探了。 只是陛下心思深沉,他哪里敢劝,怕是劝解的话还没说出,便已身首异处。 鱼池旁。 姜月饶一袭素色收腰长裙,纤腰盈盈一握,发间只簪了支色泽温润的玉钗,芙蓉面不施粉黛,她面色稍显憔悴,整个人却依旧难掩风华。 素手捻起点点鱼食往鱼池中撒去,细小的鱼食落入池中,溅起点点波澜,池中游鱼浮上水面争抢着鱼食,阳光撒下池面与女子的侧影之上,形成一幅美丽画卷。 闻人凛还没走近鱼池,便已瞧见女子那纤弱又单薄的身影,几日不见她憔悴了不少,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在日光下甚至有些透明,似那欲乘风而去的仙子。 姜月饶听着男人靠近的沉稳脚步声,她看向池面的眼睫轻颤,随即便转头看向来人。 在看清来人是当今天子时,她那双澄澈眼底闪过惊慌与害怕,甚至还后退了几步,绝美的脸蛋上闪过几分屈辱与羞愤,身形也不自觉颤抖着。 仿佛是害怕极了。 她不自觉后退几步后,这才蹲下身行了一礼,声线中带着轻颤:“臣妇给陛下请安。” 闻人凛看着女子蹲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身形,他上前几步在女子跟前站定,弯腰用大手直接抓着女子纤细的手腕将其给提了起来。 沉沉声线响起:“于朕,你不必多礼。” 说罢,那钳制住女子的大手,便改为搂住其纤腰,姿态很是亲昵。 女子这些天的避而不见,已经将他的耐心完全磨灭,先前他还有耐心与对方多言几句,但眼下他心思躁动,全然没了那个打算。 只想将人尽快弄入宫中。 姜月饶眼底闪过惊惧,眼底也浮起水雾,双颊也浮起一抹红晕,瞧着既娇羞又羞愤。 她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惊恐又紧张的小声开口:“陛下,不可这般,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推拒着对方,是一副想要远离远离却又远离不了的样子。 闻人凛看着这样姜月饶,只觉自己的心被磨得痒痒的,两人间这样的关系不得不说是十分叫他沉迷的。 尤其是女子的反应这般可爱,直叫他心痒。 “你既已得知真相,可知朕此次来是为何?”他目光紧紧锁定怀中如幼兽般挣扎的女子,心底生出几分势在必得来。 姜月饶闻言原本挣扎的动作一僵,随即眼底泪水滚落,整个人凄楚又脆弱。 她抬眸看向紧紧环住自己的天子,语带哀求:“臣妇求陛下放过臣妇,霍大人已是臣妇的夫君,万万做不得那离经叛道之事!” “朕是天子,如何做不得?”闻人凛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女子脸上的泪珠,随即便掐住了对方那尖细而白嫩的下巴,嘴里说出的话霸道而不容拒绝。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得的事! 姜月饶眼底的泪水更加汹涌,她娇躯轻颤着,整个人似乎害怕极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轻闭双眸说道:“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臣妇也只能以死明志……” 女子的话似微风又似水珠,看似温和却带着执拗与坚持。 闻人凛眉头微蹙,黑眸染上一抹冷意,他淡漠开口:“你敢威胁朕?你以为朕会在意?还是霍言会在意?你可有发现除了朕夜间去你房中,那霍言可有再碰过你一回?他对你的感情可是依旧不变?” 这一句又一句的反问,都似乎是凌迟的刀刃般,把姜月饶的心刨开再一刀又一刀的切碎。 姜月饶瞪大双眼,盈着晶莹泪珠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身子也不自主的瑟缩了下,眼底又迷茫更有惶恐闪过。 她轻摇着头,无力又不愿相信的反驳着闻人凛的话:“不,不,不是这样的……大人、大人不是这样的……大人最近都待在府中,对妾身也依旧如初。” 闻人凛见怀中女子不愿相信,他冷眸闪过残忍之色,又道:“他前些日子在包花魁,流连青楼日日荒淫无度,甚至夜御几女。 就连花朝那日也是将你丢去一旁上了那妓船,可见早已将从前与你的承诺早抛去了天边,你可知他为何忽然又安稳待在府中?” 既她要为了霍言宁死不屈,那便将她自以为的深情尽数打破! 第35章 妥协 这一句句戳心的话语仿佛千钧重锤,捶打在姜月饶心间。 她身形似风中落叶便颤抖不止,面色也一寸寸白了下去,就连那花瓣似的粉唇也没了半分的颜色,变得惨白不已。 但她依旧是苍白辩解:“霍大人心系府中妻妾,自是选择待在府中,还请陛下莫再说太多……” 男人横在她腰间的大手微微用力,语气中含着浓浓嘲讽:“妓船上那夜,霍言玩得太过火,以至于伤了根本,这些天他留在府中并非心系妻妾,而是他有心无力。” 这话说罢,他便也将紧搂住怀中女主的手松开,下一刻女子纤瘦的身躯就跌坐在地,眼底光彩不再只剩空洞与茫然。 闻人凛看着悲切心凉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怜惜来,但立即又被他给强行压了下去,就这么冷眼看着,眼底不带一丝怜悯。 姜月饶跌坐在地,她愣了许久,似这才想起面前天子,她艰难跪下朝天子磕了个头。 轻声说道:“请陛下恕罪,臣妇觉身子不适,便下退下了。” 说罢,她便艰难起身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鱼池,背影萧瑟又漠落,似带着无尽的哀伤,叫人怜惜也叫人心生不忍。 闻人凛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女子那失魂落魄离去的身影,直至对方消失不见,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 候在旁边默默看完全程的王德全,只觉天子辣手摧花实在残忍,他一没根的东西都十分怜惜姜侧夫人。 奈何陛下本就不是惜花之人。 姜月饶在离开鱼池后神色便恢复了平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珍珠与翡翠一脸忐忑的跟在她身旁,待走进屋内,珍珠这才忍不住的开口。 “侧夫人,今日陛下看起来好似很是生气……” 方才闻人凛前脚走近池旁,她们后脚便被侍卫给赶走了,但即便是距离甚远,她们也能够隐约听见侧夫人的哭诉声,以及陛下寒气森然的声音。 她们以为陛下会利用些看起来合理的理由哄骗侧夫人入宫,却没想到陛下态度这般的冰冷,根本不讲半点情谊,分明陛下夜间来时与侧夫人那般的缠绵。 两个对男人还抱有幻想的小丫头,对提上裤子就不认人这种事很是不能理解。 姜月饶并未回答,只是摇着手中的团扇,幽幽开口:“且等着吧。” 夜间。 一道黑影又入了霍府庭院,准确的摸来了姜月饶的屋内,正垂头看书的姜月饶听见木窗被推开的细微动静,她唇角微微勾起。 来了。 一袭玄衣的天子自木窗跳入屋内,他身形高大,双眸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他进屋后并未像往常那般用内劲熄灭烛火,而是抬脚缓步来到女子跟前,他俯视着垂着头的女子,跟第一回见面在宫宴时那般。 姜月饶低头起身跪下,她将语气放得很轻,言语间还有丝不经意的颤抖:“臣妇叩见陛下。” 女子语气娇柔却无白日时的惊恐,想来是回来后思索了许多。 闻人凛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弧度,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并不觉得自己利用了她的心思有何不对。 大手将地上女子的手腕紧紧握住,随即便将其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强势的带入自己的怀中。 闻人凛搂着人直接朝床榻走去,女子眉头轻皱着似有不愿,但更多的是陷入这般境地的无奈与凄楚,却未做任何的反抗。 床帐轻柔落下。 * 过后 。 姜月饶轻柔又无奈的开口:“事已至此,臣妇想求陛下一件事。” “姜侧夫人请讲,”头顶传来男人沉沉声线,对方语气慵懒 。 姜月饶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忐忑开口:“臣妇甘愿入宫伴圣,唯一的祈求便是想要陛下放过霍大人,请陛下莫要为难霍府。” 她语气中除了忐忑还有担忧。 下一刻,粗粝大手便将她的下巴抬起,她与男人深如寒潭的眼眸对视上。 闻人凛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是有些不快的。 他淡漠语气响起:“你便这般的维护他?” 女子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澄澈,并无任何复杂情绪,一如初见 ,经历这般多眼神却依旧纯粹而干净,好似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污染。 闻人凛心底不由地一动。 “臣妇已然对不住霍大人,若是霍大人再因臣妇受到牵连,臣妇内心实在难安……”姜月饶如鸦羽般的长睫轻微颤抖着,眼底浮起几分愧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男人薄唇压向她,模糊不清的话流出:“既如此,那便全看姜侧夫人如何。” 姜月饶含泪。 ---------- 皇宫,御书房内。 霍言立在殿内,上方的天子正垂头看着奏折,他已在殿内站了许久,腿都有些麻了。 今日散朝后,陛下就将他单独留了下来,直至现在也未执一言。 霍言动了动发麻的腿,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发问:“敢问陛下,今日寻微臣而来所为何事 ?” 莫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埋头批阅奏折的天子这才抬起了头,神色间带着一贯的淡漠,还有隐约的冷意。 他冷声开口:“朕近日来一直在为一事烦忧,今日便想请霍爱卿来为朕想想法子。” 霍言立即跪下,说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第36章 分忧 霍言失魂落魄的回到霍府。 他心里还在不断回荡着天子直白而不容拒绝话语 。 “霍爱卿家中侧室极像朕之故人,故想请侧夫人入宫叙旧。” “霍爱卿为国忠心耿耿,朕愿在侧夫人入宫后将你提拔为中书省。” 自己的月儿不知何时已被陛下看中,难怪这些日子陛下频频前往霍府,难怪陛下时不时便提及他的妻妾。 霍府的书房内。 霍言神色痛苦,眼底带有挣扎与纠结之色。 月儿是他最爱的女子,但陛下是天子,是这天下间最最尊贵 之人,别说是月儿 了,就算是任何女子,只要陛下瞧上那都可接入宫中…… 但他爱月儿啊,月儿心思纯善又体贴,虽是出身不高却能抵过这世间千万女子。 他了解月儿,知晓对方是多么的纯粹与良善 ,月儿身上有太多别人没有的品质。 霍言揪着头发 ,只觉痛苦不已。 让他把月儿拱手让人,他还不如死了…… 但,陛下是天子,他又有什么拒绝的资格呢? 更何况陛下还承诺了他中书省的职务,月儿跟着陛下定会比跟着自己过得更好。 那可是后宫嫔妃啊,是无上的荣耀,月儿定会开心的吧? 霍言眼底的痛苦逐渐熄灭,而化作点点坚定。 自己现在也没办法给月儿欢愉,自己冷落了她太久,若是叫陛下代为照顾她,她也定会开心的吧 …… 而他也会在宫外为月儿保驾护航。 霍言内心的欲望与不舍交织,叫他既然痛苦又愧疚,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撕扯着,令其难受不已,却因为内心的野心和欲望又无法做到真正的决然。 片刻后,霍言吩咐书房内的小厮把姜月饶叫来。 姜月饶此时正在院子内插花,夏日的花卉总是格外的多,生得也十分艳丽娇美。 她将橙黄色的月季剪去小刺,又将绿色的树叶修剪一番后这才插入瓶中。 这时,珍珠上前低声禀报:“侧夫人是霍大人身旁的小厮,说是霍大人请您去书房一趟。” 姜月饶姿态优雅的将最后一枝粉色的月季修剪好插入瓶中 ,这才理了理裙摆 柔声对珍珠说:“那便走吧,随我去瞧瞧大人有何事。” 珍珠与翡翠两人都神色严肃,她们一左一右跟随姜月饶出了院子,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姜月饶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坐在书桌前独自饮酒的霍言,他面色间有纠结也有痛苦,似还带着些决绝与心狠,在看到姜月饶进来时只觉眼前恍惚了下。 女子面色娇媚,来到京城这么久 ,眼底依旧是纯粹而澄澈,那绝美的容颜也不曾有半分的改变,甚至还更加好看了。 “月儿,你还是这般的美丽,”霍言一边说着,一边痴痴望着姜月饶,神色间带着惊艳与不舍。 这么个美人儿就要离开他,他实在是万分的不舍,心情也是难受至极。 要说霍言对姜月饶的感情,除了最开始的见色起意,那便是爱她柔情似水,以及对他的一心一意了,没有哪个男人不动容。 一想到月儿对自己的心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有些哽在喉间,愧疚与不堪自他心中涌出,叫他不敢面对。 姜月饶将霍言的不舍与愧疚看在眼底,她心中浮起几分嘲弄,面上却依旧柔情。 她莲步轻移来到霍言跟前,神色间带上几分欣喜与娇羞,似那山间盛放的纯白色百合,纯洁又高雅。 她柔声询问:“大人您今日寻妾身来所为何事?” 说罢 ,她又将桌上的酒杯挪开,亲自为霍言斟了杯茶水出来,关切的开口 :“大人,酒水伤身,还望大人保重身子。” 霍言的神色顿时更加复杂了,看向姜月饶的眼神那其中不舍仿佛就要溢出。 他喉结滚动,声线干涩无比:“月儿……” 越想,他就越说不出口。 姜月饶歪了歪头 ,神色变得疑惑:“大人,是出了何事吗?若是有什么能够用得上妾身的,请大人尽管开口,妾身在所不辞。” 看着这样体贴的佳人,霍言心中越发的难受。 最终他咬了咬牙,抬手把姜月饶给拉到椅子前坐下,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霍言眼神闪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绝美佳人,这才开口询问:“月儿,你当真是愿意为为夫分忧?” 姜月饶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笑容柔和又温暖,似能融化所有。 她点头说道:“大人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最爱之人,妾身自是愿意为大人分忧,只要妾身能够帮的上忙。” 这一句句真挚的话砸进霍言心间,令他羞愧内疚的情绪翻涌,却也阻止不了他的野心与欲望。 “今日陛下召为夫入宫,言月儿与他一位相识的故人很是相似,特地想要请月儿入宫小住些时日,”霍言说第一句话时还有些艰难,但后头几句就变得愈加的顺畅起来。 有些事,有些心思,一旦是开了头,便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姜月饶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是满脸惊愕,那双澄澈的眸底也迅速浮起一层水雾来,整个人都好似震惊无比。 霍言见她这般模样,心底那被压下的愧疚又再次浮现,随之而来的便是即将失去心爱之物的痛苦与不舍。 佳人若是放在后宅专属于他,他倒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连两人间的誓言都不再遵循,可一旦有人觊觎佳人,男人心底天然的占有欲便会被激发出来。 一同冒出的还有不舍与痛苦, 并非是他多爱,而是美好的东西不再属于他,这叫他痛苦不已 。 但话已经说出,自是不 能收回。 霍言抬手把姜月饶搂进怀中,他脸上的神色悲痛不已:“月儿,为夫也是没半点法子,陛下为人残暴,竟是用霍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的姓名做威胁 ,若是为夫不 从便叫霍府所有人陪葬……” 姜月饶 闻言面色间又惊又恐,眼泪自她眼角涌出,她缩在霍言 怀中轻声呢喃,语气悲伤又难过 :“怎可这般,大人妾身是您的侧室,您万不可这般对待妾身啊!” 第37章 荷包 霍言怀抱姜月饶整颗心都要化了,心中无比的怜惜,但他却依旧是将人从怀中给拉了出来。 他眼神复杂,神色间露出几分祈求来。 “月儿,你就忍心看着为夫与霍府去死吗?陛下手握天下的生杀大权,随意一句话就可要人性命,若是月儿不从,恐怕不出三日霍言便会在这京城之中消失……”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月儿了,至纯至善仁又爱自己,只要他说出这些话,那月儿肯定是会点头的。 姜月饶眼泪滚滚而落,最终是点了头,她语气凄楚无比。 “既大人都这般说了,妾身也不愿看见旁人因妾身而死,只是妾身虽入宫却也无法放下大人,妾身也想求大人能够记得妾身……” 若是不记得她,那往后有需要了,又如何能够为她办事呢。 霍言听姜月饶这么说,他顿时浑身一震 ,一股莫名的虚荣不合时宜的浮上心头。 月儿这话的意思便是,即便她入宫心依旧是属于他的,得佳人如此喜爱,他怎能不得意? 纵使陛下得到了月儿的身又如何,月儿的心永远都在他身上谁也夺不走! 霍言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激动,他不由地说道:“月儿还有什么心愿 ,在 入宫前为夫都会满足月儿!” 这是他给月儿的许诺,月儿值得! 姜月饶满脸悲切,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妾身在京中曾有一同乡,名叫沐辰之,若是大人有多出的心力,便劳烦大人照拂一二,沐辰之曾在青楼中帮助过妾身,妾身并不想欠他人情。” 霍言自是立即应下,并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此事办得漂亮让月儿安心 。 姜月饶是抹着眼泪离开的书房,待 她离去后霍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心底也随之浮现一丝怅然与痛苦之情来。 他努力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尽力去想些令自己愉悦之事,比如月儿入宫过后天子答应自己的职务。 但任他如何去想,心中的那抹难过与愁苦却依旧是挥散不去,一直萦绕在他心间,久久不能消散。 最终,他又拿起桌上的酒杯饮起酒来。 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要去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纵使会为自己换来大好的前程 ,他心中也是极其难受的。 *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心中只觉轻快无比,这最关键的一步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珍珠在她身旁伺候着,为她轻捏着肩膀,有些疑惑道:“霍大人那般无情,侧夫人就能确定在您入宫过后,他能够帮忙照拂沐少爷吗 ?会不会出了岔子……” 能够这般轻易就将侧夫人拱手让出,她实在是很难以相信霍大人会在关键时刻提拔沐少爷。 旁边的翡翠也是一脸好奇。 姜月饶勾了勾唇,她淡淡开口:“霍言虽是无情,却也是有感情的,只要我永远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那么他的心就会偏向我 。” 她并不需要霍言的这份情谊有多么的真挚与热烈,辰之那边也并非是要让霍言做些什么,只要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便可。 珍珠与翡翠似懂非懂 。 姜月饶吩咐两人:“等下你们去将前些日子我吩咐你们绣的荷包送去书房。” 那荷包她早早便绣好了,作为离别的礼物,自然是要早早想好了。 当霍言收到那只荷包后,心底便只剩下感慨与不舍。 荷包的针脚很细致 ,是一副鸳鸯交颈的图案,荷包里面还放着张纸条,上头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霍言看着那一行行的句子,心底似泣血般疼痛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后悔。 有关两人的一幕幕不禁在脑中回荡,他猛然发现 ,这竟是自己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最后,霍言用有些颤抖的手将荷包珍而重之的放进怀中,心底撕裂般的疼痛欲加明显。 ---------- 皇宫内。 当皇太后得知消息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灵妃满脸苍白的跌坐在她身旁,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喃喃出声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怎会忽然要姜侧夫人入宫?分明姜侧夫人那般爱霍侍郎……” 灵妃觉得自己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 ,为何事情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姜月饶与霍侍郎的感情那般好,难不成是陛下见色起意?这不应该啊,陛下并不像会沉溺美色之人。 皇太后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紧的眉心,她只觉灵妃那副蠢态实在碍眼,丞相府的主母当真是个无用的,精心养了这么个废物嫡女出来。 她叹息一声:“好在那姜侧夫人并未怀有身孕,待她入宫一切倒也好处理。” 此话一出,灵妃满脸惊诧。 她有些不可置信道 :“西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那姜侧夫人已经同陛下……” 这简直叫人太不敢相信了,陛下表面看起来那般冰冷无情,竟也会作出这般枉顾人伦之事? 西太后斜斜睨了灵妃一眼,语气间颇有些嫌弃:“灵妃,你入宫这么多年竟是连皇帝的性子都琢磨不透。” 皇帝可不是什么道德仁善之人,外表看起来也丝毫不搭边啊。 灵妃被西太后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抖,随即便直直跪了下来,她说道:“臣妾愚钝,还请西太后娘娘点拨。” “你且主动去寻皇帝,让他快些将人接入宫中即可,只要是入了宫那便是哀家说了算,”西太后眼神凌厉 ,还带着些许的狠辣。 这灵妃好就好在是个还算听话的。 灵妃低头应下:“多谢西太后指点,臣妾明白了。” 虽不知西太后为何会这般吩咐,但她只管照做便可,西太后是她姑母万不会害她。 “眼看着宫中嫔妃越来越多 ,你也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生个皇子出来,”西太后语气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有时她都怀疑是灵妃身子有问题,倘若还是不行,她便只能去信让风归业重新挑选个血统纯正的合适人选入宫。 灵妃颤颤应下。 * 夜间。勤政殿内。 贤妃正为批阅奏折的天子研墨,她五官大气而端庄,打扮也是以庄重沉稳为主,中宫 皇后之位空悬,如今是她在协理六宫。 她微笑着轻声询问:“臣妾听闻陛下要迎进宫一位新的妹妹?” 第38章 入宫 正在处理折子的闻人凛神色一顿,淡漠的面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满,自他登基以来便是贤妃在处理六宫事务,为人倒也十分端庄体贴。 眼下贤妃提及此事多半是在为他考虑。 “前些日子朕在宫外偶遇一女子,其女的确新鲜,朕打算将其接入宫中,”闻人凛淡漠说着自己的打算。 具体什么时候接入宫,他倒还没有决定。 贤妃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幽暗,随即便扬起温和笑容,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王德全走了进来。 “陛下,灵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是带了宵夜给您。” 贤妃听是灵妃前来,她唇角弧度逐渐加深。 灵妃为人跋扈,她仗着有西太后撑腰在后宫做了不少霸道之事,今日前来想必也是阻拦陛下接那女子入宫 。 自己一向贤淑,有灵妃这般跋扈妒忌嘴脸,便更会衬得她大方端庄。 闻人凛也是明白灵妃的性子,也以为灵妃此时前来是有意阻拦他接姜月饶入宫,他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深潭般的眸底也露出几分不耐来。 贤妃见天子眉头稍皱,她笑着说道:“陛下,灵妃妹妹一片心意,倒是难得。” 若是陛下此时将人赶走,又怎能凸显她的体贴与大气呢。 闻人凛看了眼王德全:“传灵妃进来。” 叫进来说清楚也好,接人入宫一事今夜若不说清,灵妃指不定要私下搞什么小动作。 一想到灵妃以及对方身后的势力,闻人凛的眸色就变得有些森寒。 片刻后,灵妃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欢喜的笑意。 她今夜是刻意打扮过的,一袭青烟般的华丽宫裙,下摆拖得很长,发间珠翠满头很是奢华 ,妆容也是精致非常。 灵妃进来后便发现贤妃也在,她脸上的笑意微微落下,嘴角也变得平直,显然是不太高兴了。 但贤妃偏偏还对她友好一笑,做作至极,明知自己来了却还跟个狗屁膏药似的赖在陛下身旁。 灵妃蹲下身朝着天子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闻人凛头也未抬,只淡声道:“起来吧。” 灵妃起身提着食盒来到天子桌案前,她先是斜睨了贤妃一眼,这才娇声开口:“陛下,臣妾听闻陛下在宫外新得一妹妹,不如快些将妹妹接进宫中与臣妾作伴?”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内的参汤端出。 闻人凛听她这般说,眼底闪过几分诧异,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灵妃。 他淡淡开口:“这般体贴,倒是与平日里不同。” 贤妃也是惊讶的看了眼灵妃,她没想到灵妃非但不阻挠此事,竟还主动提议将人快些接进宫中。 灵妃微微一笑,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怅然来:“臣妾也是觉得这后宫太久没进新人了,这才如此提议。” 若非西太后下令,她绝不会说出此等话来。 闻人凛见灵妃识时务,倒是觉得对方顺眼些。 他询问:“那灵妃觉得朕应当何时将人接入宫中?” “臣妾觉得越快越好,那位妹妹始终是宫外女子,能够尽快入宫也可避免节外生枝,”灵妃这番话说得有几分艰难,拿在手中的丝帕也不自觉的攥紧。 她心底无奈又忧愁。 贤妃将她的纠结看在眼底,只觉她演技拙劣,不堪一击。 “那灵妃妹妹觉得应当给这位新人妹妹一个什么位分?如今四妃之位只有你我二人,不如便抬了那位妹妹做妃?”贤妃的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既是在试探灵妃,也是在试探那女子在天子心中的分量。 她对那位女子了解不多,并不知对方的模样,只知对方身后并无任何势力,入宫也只能靠着陛下的宠爱过活罢了,不足为惧。 以妃位入宫便有所礼仪,不仅大张旗鼓更会为那位女子在后宫中奠定一定的地位。 贤妃此话一出,灵妃立即皱眉,不屑的反驳:“这怎么可以?且不说位列妃位是有严格要求,那女子的身份本就有失体统,如此大张旗鼓接回宫中,岂不是惹人非议?” 这贤妃怕是脑子出了问题,竟是要让一个身后无依的女子捧上妃位 ,要她说给个贵人都算不错了。 贤妃端庄一笑,她看向闻人凛,轻声说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是姐姐没考虑周全。” 闻人凛沉着脸看了眼灵妃,最后拍板:“那便定为嫔,三日后接入宫中。” 灵妃有些不甘,却也明白天子下的决定不可改变,同时她心中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 * 钟粹宫内。 贤妃坐在妆镜前,贴身宫女秀禾为她拆着发间珠翠。 “娘娘,那位未入宫的姜嫔也不知能得陛下多少宠爱,今夜陛下翻的可又是姝贵妃的牌子呢,”秀禾轻声说着。 贤妃看着妆镜中的自己,容貌与姝贵妃有几分相似,但陛下对自己的情谊却不及贵妃的一半。 她温和脸上泛起几分冷意:“能叫陛下将人以嫔位接入宫中,即便是没有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那也是新鲜不已的,只要本宫能抓住机会,便有希望……” 她没指望那姜嫔能够帮她扳倒姝贵妃,只要能让对方犯错便好,削弱对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即可。 秀禾点点头:“姝贵妃看似高傲,想必心里也会因这位姜嫔有所波动,一个庶出之女罢了,若是没了陛下的宠爱,姝贵妃什么都不是。” 贵妃之位本就是她家娘娘的,不,是皇后之位,只因那姝贵妃横插一脚,这才坏了娘娘的事儿。 贤妃抚着自己的青丝,吩咐道:“那含凉殿虽小却距离陛下的乾清宫不远,便差人将那含凉殿打扫出来,三日后让新入宫的姜嫔住进去。” ---------- 三日后。 今日是姜月饶入宫的日子,一大早宫内便派了人前来,还特意带了一套宫装。 霍府内,霍言眼眶微红,他看着身着一袭淡蓝宫装走进小轿的姜月饶,心底五味杂陈。 被他揣在怀中的鸳鸯交颈荷包似在微微发着烫。 昨夜他整晚未眠,心中满是两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点滴,那一幕幕直叫他难过到不能入睡。 第39章 姝贵妃 男人就是这样,任何女子都在得到后都不珍惜,一旦失去便陷入追忆,恨不得时光倒流才好。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起轿——” 粉色的小轿被抬起,朝着霍府门外而去,珍珠与翡翠跟在左右 。 霍言终是忍不住,快步追了上去,但碍于宫中太监在场,他言语间显得有些克制:“微臣愿姜嫔娘娘在宫内得陛下宠信,愿姜嫔娘娘一生荣华 。” 软轿内的姜月饶面色淡淡,眼底无一丝波澜,丝毫不为轿外的霍言所动,甚至连掀开帘子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如今她已是天子嫔妃,可不会再同霍言上演什么离别情深。 霍言快步追出几步后,便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小轿眼底落寞而难过,心底仿佛是空了一块般。 王氏来到霍言身旁 ,她将抬手牵起霍言的手, 眼底满是轻松与愉悦:“夫君,咱们先回府吧,姜嫔能得陛下青睐,这也是她的福气。” 她不知姜月饶是如何勾上陛下的,但这个结果很令她满意,没了姜月饶那整个霍府便都在她的掌控。 至于霍言这个已无法人道的废物,往后也只是支撑霍府不倒的工具罢了。 陛下为把姜月饶接入宫中,定是会给予霍言些好处的。 王氏神色间布着算计,她扶着失魂落魄的霍言回了府中。 那姜月饶叫她烦忧了这么久,如此下场便也算是为霍家助力了。 王氏可不觉得姜月饶入宫后会有什么好日子,且不说对方深爱霍言,就她这如此丢人的出身便足以叫她在后宫被人耻笑。 世人并不会指责陛下君夺臣妻,只会厌恶姜月饶狐媚惑主。 ---------- 随着姜嫔被抬入宫中,有关她的流言也悄然四起。 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姜嫔旧究竟使了何种手段,竟是让平日里十分冷漠的天子动了心思。 御花园内,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在清灵殿洒扫的宫女,她神秘兮兮的开口:“我可听说此次入宫的姜嫔身份不一般,你们可知姜嫔娘娘是何身份?” “是何身份?不是说只是平民女子,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另一个宫女十分好奇,眼巴巴的看着清灵殿的洒扫宫女。 其余宫女也很是好奇,这可算是陛下登基以来最大的八卦了。 清灵殿洒扫的宫女见大家这般好奇,她缓缓说道:“你们可知霍侍郎有一绝色侧夫人?” “吓!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想说那位侧夫人便是陛下接入宫的姜嫔?” “我曾听闻霍大人那位侧夫人也姓姜?” …… 那洒扫宫女并未回答,她只高深莫测的露出一个笑来,任凭这些宫女去猜。 她出来时灵妃娘娘特意交代了,要她暗示即可无需点破,就是这般非真非假的流言才传播得够快。 宫内顿时流言四起,就连姝贵妃所居的延禧宫都听到了风声。 毕竟那位绝色的姜侧夫人大家都略有耳闻,即便是在深宫,姜侧夫人的名头也都传了进来,可见一斑。 * 延禧宫。 一位身形高挑,着青绿色裙衫的女子正在书案前作画。 女子头上仅斜斜插着支价值连城的琉璃凤簪,腰间束着月白色腰带,显得她腰肢纤细,但搭配着她略带英气的五官却并不娇柔,有种利落又带着凌厉的美感。 这便是姝贵妃。 此时贴身宫女自殿外快步走到姝贵妃跟前,将方才打听到的消息说出:“贵妃娘娘,奴婢方才在外头打听到,宫内都在传新入宫姜嫔就是霍侍郎的侧夫人。 贤妃娘娘还安排姜嫔入住了含凉殿……” 她面色忐忑中还带着些许的惶恐。 姝贵妃闻言停下手中狼毫,她眼底闪过几分讥讽之色。 那姜侧夫人她在宫宴上见过,确实是个美人儿,只是性子很是绵软,在宫宴上便被灵妃毫不留情的刁难。 只是她能勾得陛下将她接进宫中,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眼下贤妃安排姜嫔入住距离乾清宫如此近的含凉殿,必是别有用心。 她可是与陛下一同开疆拓土上过战场之人,岂是小小美色取代她的?贤妃也未免太过可笑。 姝贵妃与贤妃都出自尚书府,只不过姝贵妃为庶,贤妃为嫡,姝贵妃之所以能够登上如今的位置,靠的便是与闻人凛一同上战场的情谊。 她与闻人凛有一段旁人没有的感情,这也使得她能够登上贵妃之位,若非从中有贤妃的阻挠,她甚至有机会登上后位…… “不必去管姜嫔,一切照旧即可,”姝贵妃吩咐宫女。 她可不会中了贤妃的奸计。 两人在闺中时,贤妃是尚书府众星捧月的嫡女,她是被边缘化的庶女,那时的陛下还是太子,从来也看不见她,那时的贤妃几乎是默认的太子妃人选。 但她野心勃勃,不甘人生就如此被摆布,当她得知太子被陛下派去边关时,她便也悄悄跟了过去。 她有个在边关当百夫长的舅舅,借着这层关系她女扮男装混入军营,默默跟随在天子身旁,那时的天子就似太阳般耀眼,她不可控制的沦陷了进去。 在一次敌袭中,她舍命救下太子, 也就是那次太子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 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她陪着太子在边关度过了整整一年,那一年也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太子抵御外敌入侵又收服边关,在班师回朝后,她理所当然的成了太子最心爱的女子,那时的她风光无比,太子对她也是宠爱有加,甚至令她忘却了双方的地位差距。 随之而来的便是父亲带头在前朝的弹劾,她做了这么多,做得这么好,依旧是得不到父亲的看重与喜爱,竟是带头说她身份卑微,将来别说是皇后之位了,就连妃位都不配。 她气疯了,找到天子诉苦还说了许多嫡姐的坏话,得到天子保她妃位的承诺后,她这才安心。 很快她嫡姐也以侧妃之位被送入东宫之中,虽不是太子妃却也与她平起平坐,她的心又变得难受不已,她生怕在天子登基后嫡姐会越过她去。 于是她又找太子要了贵妃之位,太子待她不薄又怜她出身便也答应了。 但在天子登基后,她的父亲竟又再次弹劾,说她出身太低不配掌管六宫,陛下先前处处维护她,此次便只能应下,将后宫大权暂交贤妃管理。 毕竟一开始,贤妃便是太子妃人选,陛下是在她的干扰下,才将刚入东宫的贤妃封为侧。 经过了这么多,她明白自己在陛下心中是不同的,不光有着单独的情谊,她还救过陛下的命。 而她在成为贵妃后,便想着将那距离并不远的皇后宝座也坐上一坐…… 第40章 软钉子 含凉殿外。 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着下了软轿。 小太监弓着身子为她介绍:“这含凉殿往后便是姜嫔娘娘居的宫殿了,娘娘别看着宫殿虽小,但却是贤妃娘娘特意给您安排的。 不仅距离陛下的乾清宫距离很近,里头也并未有别的妃嫔居住。” 这小太监是贤妃的人,自是将自己的主子夸赞一番,再者说这宫殿的位置确实是极好,除了有些小与稍显破旧外,位置是顶顶的好。 姜月饶看着这有些掉漆的朱红色殿门,她柔柔一笑,对小太监说道:“嫔妾多谢贤妃娘娘费心,还请公公帮本嫔多谢贤妃娘娘。” 她一袭淡粉色飘逸宫装,腰间的同色系束带将她纤腰完美勾勒而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芙蓉面娇美至极,白皙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莹亮光泽。 如此娇媚模样,不见丝毫妇人之态,竟是连那些闺中小姐都比之不上。 小太监不禁在心中感慨,难怪陛下会将其收入宫中,姜嫔娘娘这般模样任哪个男子都把持不住。 他笑着行礼后应下:“那奴才便先告退了,贤妃娘娘那边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 待小太监离开后,姜月饶这才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朝着含凉殿内走去。 “娘娘, 这含凉殿也太过破旧了些,殿内也这般的小,不过只比您在霍府的院子大上半个,丝毫不像个宫殿,”珍珠一边观察着含凉殿的环境,一边皱眉说着。 旁边的翡翠也皱着眉有些不快。 这含凉殿确实是又破又小,原先也确实不是宫殿,而是先帝的奶娘及一等下人住的地方,若非如此这宫殿早就被分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姜月饶? 姜月饶将眼神落到明显有翻新痕迹的地方,神色间略显嫌弃,小她倒不觉有什么,就是整个含凉殿都透着粗糙,叫她很是不满。 那贤妃看似对她多有照拂,却连最基本的翻新都做得这般敷衍,显然是给了自己个软钉子。 再看四周懒散的宫人,这是安排了最不中用的来膈应她? 姜月饶将面上那抹嫌弃隐去,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小白兔模样,她走进来后周遭的宫人先是一愣,显然是被她的容貌给惊到了,随即又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般。 她们并非是贤妃安排的,而是灵妃主动包揽了下来,这些人平日里在宫内便是最喜偷懒的那批。 加上姜月饶在今日没入宫前,这宫中有关她的流言便传得纷沸扬扬,眼下众人都知晓她并非什么良家女,身后又无背景权势,自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在这宫中拜高踩低不要太正常,尤其是无权无势时,这些人料定姜月饶受宠的时日不长,天子不过也是将她当做玩物,便也没想着多么尊敬。 姜月饶没管这些懒散的宫人,她径直带着珍珠与翡翠走进了寝殿。 “娘娘,这些宫人也太过分了,娘娘不如让奴婢去训斥她们一番,您以嫔入宫,岂容这帮人放肆?!”珍珠气得要死,恨不得将这些人都狠狠打一顿。 翡翠抿了抿唇她看向姜月饶,眼神中也带着愤怒:“这些宫人敢这般对娘娘,想必是有人在后头指使。” 姜月饶走至桌前坐下,她看了看上头带有划痕的红木桌,语气柔柔:“本嫔在未入宫前便多次被灵妃刁难,如今虽以嫔位入宫,却连贵人的待遇都不如,想必是有人想将本嫔除之而后快。” 她声线中带着一贯的娇柔,眼波流转间露出点点媚态。 “在未入宫前陛下都对娘娘有宠爱,不如奴婢去寻了陛下,让陛下来教训这些人?”珍珠轻声提议着。 姜月饶微微摇头,否认:“如今本嫔已入后宫,陛下对本嫔的感情也会由新鲜转为平淡,帝王能有多少感情?用一分便少一分。 这些人教训是肯定要教训, 只是不能够让本嫔来开这个口,要让陛下自己发觉。” 眼下她刚入宫手中并无自己的势力,即便她求了闻人凛将这批人换掉,下一批来的人也会是眼线,还是比这一批更加警觉的眼线。 方才她进来时观察到,这些宫人也只是懒散不屑的居多,想必多半是刺头与滑头,即便是有眼线的存在,也只是那么一两个。 若是换上一批,让各宫觉得陛下对她真的有几分关心宠爱在后,难保谁都想来掺一脚,那她的破落宫殿不就成筛子了吗? 珍珠听了姜月饶的分析,便立即说道:“那奴婢现在便去打水,等晚上陛下亲自来看,待陛下来了看到娘娘您的处境,想必定会为娘娘出气!” 在霍府中,闻人凛对姜月饶的身子流连忘返,珍珠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闻人凛会对姜月饶宠爱有加。 “不必了,今夜陛下会不会来还难说,珍珠你性子外放,便去外头打听打听这宫中的事,不管是什么事,能打听到的都回来说说。 翡翠你便在殿内熟悉一番,观察观察这些宫人的举动,也莫要与他们产生冲突,”姜月饶缓缓吩咐着珍珠与翡翠。 这些宫人胆敢如此苛待她,想必定是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她以臣子侧夫人入宫,此番遭遇也早有预料,心底并不觉得有任何委屈与不满。 反倒是升起一丝久违的兴奋来,来了后宫便距离灵妃更近了,也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眼下的困境,她倒是能够将计就计一番,在闻人凛面前将自己纯粹善良的性子给做实了! 珍珠与翡翠听姜月饶这么说,顿时便生出几分茫然与无措来,两人神色间有些呆愣,显然眼下的情况与她们预料的完全不同。 姜月饶见两人这般神色,只淡淡说道:“本嫔无权无势,还是妇人入宫,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下去吧。” 她若不是看在珍珠与翡翠是她自小培养的份上,根本不欲多说。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纵使心中有些不安却也不再茫然,立即便退下开始做事。 姜月饶在霍府时攒下了不少私房,霍言平日便宠爱她,对她倒是大方,今日送她入宫时又给了她一大笔的银钱。 摸着那厚厚一沓的银钱,想来心中是对她极其不舍的,是她先前的举动起了作用,有了这些银钱,倒能够为她在宫中站稳脚跟。 - 夜间,勤政殿内。 闻人凛淡声询问着王德全:“姜嫔那边如何了?” 王德全摸不准天子的意思。 第41章 算计 他只得如实回答:“贤妃娘娘把姜嫔安置进了含凉殿,说是那里距离乾清宫距离近,姜嫔娘娘来往也方便,那含凉殿中的宫人,奴才听说是灵妃娘娘安排过去的。” 那含凉殿可不是什么好殿, 前一任居住的都不是主子,贤妃娘娘就这般将人给送了进去,显得既合理又不合理,总之对姜嫔娘娘来说是个折辱。 而灵妃娘娘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能安排什么好的宫人过去? 低头批阅闻人凛并未继续说话。 贤妃与灵妃所做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心意罢了,而他也在等着姜嫔主动诉说委屈,毕竟姜嫔入后宫总是他逼迫着的。 眼下人入宫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作为当今天子,如何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心中还装着旁人?姜嫔想要在后宫过得好,就要学会如何乖顺讨好。 这时,敬事房的公公端着牌子走了进来。 “还请陛下翻牌子,”公公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姜嫔的牌子已然做好,正崭新的放在最中央的位置,这是贤妃特意吩咐的。 闻人凛的眼神落在姜嫔的牌子上,下一刻,骨节分明的手便将那牌子翻了过来。 随即他站起身来,语气淡漠:“去含凉殿。” 才刚起身便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到闻人凛跟前。 “陛下,灵妃娘娘方才晕倒了,还请陛下去清灵殿看看吧。” 闻人凛神色微冷,整个人都周身都萦绕起冷意来,王德全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轻声呵斥道:“去去去,这般没有规矩。” 那小太监不肯走,‘砰砰’磕着头:“还请陛下去瞧瞧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晕倒前可是惦记着陛下呢。” 闻人凛冰冷眼神落在小太监身上,那磕头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 天子冷漠的声线落下:“去清灵殿。” 王德全立即说道:“摆驾清灵殿——” * 另一边。 含凉殿内,珍珠与翡翠正在与姜月饶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两人今天一整天都按照姜月饶的吩咐在外打探消息,基本是将一些后妃明面上的事给花钱打探了出来。 由于姜月饶在御前并无人,闻人凛被劫走的事她并未第一时间知晓。 将这宫中的八卦都听完后,姜月饶便吩咐珍珠与翡翠打了水过来,舒舒服服沐浴过后便换上寝衣准备睡了。 贤妃将她分来这个殿,该准备的东西却都准备齐全,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姜月饶梳洗完后便半倚在床头看起书来。 珍珠上前将烛火挑得亮了些后,这才轻声询问:“娘娘,当真不在等等陛下了吗?” 万一今夜陛下翻了娘娘的牌子呢? 姜月饶看了眼珍珠,她轻柔一笑似春风拂面,轻柔的语气十分笃定:“即便是陛下今夜翻本嫔的牌子,他也来不了含凉殿。” 珍珠先是不解,随后便脸上便生出几分恼意来:“这后宫中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莫要着急,咱们娘娘这般淡然想必早有 预料,宫内不比宫外要处处警醒才是,”翡翠忍不住这般说着。 相较于珍珠的外放,翡翠的性子便显得内敛沉稳许多。 姜月饶的语气变得有几分严肃,她看着珍珠:“翡翠说得不错,入宫之后便要谨慎行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思索考量。” 今日的珍珠言行相较于翡翠是有些鲁莽的,不过她还算了解珍珠,知晓她很快便会适应过来。 珍珠神色变得有几分严肃:“娘娘,奴婢知错。” 姜月饶挥挥手:“下去守着吧。” * 接下来的两日,闻人凛都并未翻姜月饶的牌子。 含凉殿内原本就懒散的宫人,顿时就变得更加懈怠了,御膳房对姜月饶也颇为怠慢,今日的饭菜甚至是凉的。 整个皇宫都觉得姜嫔刚入宫便失宠。 姜月饶坐在桌前,她看着桌上的冷饭,没有一点儿胃口,守在旁边的珍珠与翡翠战战兢兢,既忐忑又沮丧。 她们在心底不由地感慨,在这深宫内,若是没有帝王的宠爱,真真是难以生存。 姜月饶看着两人略带沮丧的神情,她勾了勾唇:“稍安勿躁,不出两日陛下定会来含凉殿。” “可娘娘,灵妃娘娘已连续三日抢了您的牌子,陛下当真会来吗?”珍珠都觉得有些奢望了。 姜月饶撑着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轻柔笑意:“本嫔自以为曾给过陛下欢愉,去将那熏香随时准备着。” 她对自己在床笫间的技术可十分自信,在青楼的那些年可不是白待的,她确定带给闻人凛的感觉十分快乐。 也过去了三日,灵妃越是不让闻人凛来她殿中,闻人凛便越想要来。 就在主仆三人说话间, 一道尖细的通传声便响了起来:“陛下驾到——” 姜月饶立即给翡翠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跪下给大步走入殿中的男人行礼。 两人已有好几日未见。 闻人凛看着蹲在地上行礼的女子,沉声道:“起来吧。” 他自己则是随意坐去了女子跟前的椅子上,将深幽视线放在女子纤柔的身上。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 姜月饶今日未施粉黛,身上只着一袭素衣,如云般的青丝披散在肩头,发间只攒了只成色普通的翠玉簪子。 除了那张脸依旧惊艳动人外,她的打扮竟是比在霍府时还要素净。 闻人凛不自觉皱了皱眉。 都入宫了,她难道还在想着霍言? 闻人凛只以为姜月饶的清瘦与素净是因太过伤痛而至,想到这他心底便浮起几分火气来。 这时,女子娇娇柔柔的声线传来,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安:“陛下可有用膳?” 闻人凛将视线挪至桌上,这才看见桌上的残羹冷饭,一个炒豆芽和半个馒头,红木桌椅上还有几道细微的划痕。 他眉宇间的褶皱顿时更深了,内务府做事是越来越敷衍了。 “你晚上便吃这个?” 虽是在问姜月饶,但眼神却是在看殿内伺候的其余宫人,却发现除了对方从霍府带来的丫鬟,根本找不到一个伺候的人。 王德全心中暗叫不好,这些宫人是灵妃安排来的,用脚指头想都是有意在怠慢姜嫔。 这三日他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便也没怎么管姜嫔这边的事儿。 第42章 宠幸 “嫔妾晚上吃得并不多,”姜月饶轻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语气中没有丝毫抱怨,亦不觉有任何不对。 闻人凛的心底却是不悦,周身的帝王之威腾升,叫人觉得心惊。 他是想叫人服软,却没想让这些人这般的苛待,新鲜劲儿未过怎可叫人这般敷衍? 王德全赶紧跪了下来:“请陛下息怒。” 他也没想到含凉殿竟被如此冷落啊,先前姜嫔的牌子不还放在正中央吗? 谁能想到呢 …… 闻人凛语气冰冷:“嫔妃宫中如此敷衍,岂有将朕放在眼里?” 才将人刚接入宫便这般冷待,岂不是打他的脸? 姜月饶见天子发怒,她神色间不禁染上几分着急,那张芙蓉清面似被微风吹动,荡出几分撩人珀色来。 闻人凛看着女子这般模样,忽然觉得如此模样住在这含凉殿中,实在有些可惜。 他听见女子略带急色的劝慰:“还请陛下莫要介意,嫔妾并不觉得有什么的,嫔妾农女出身从前什么都经历过,如今的日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说着,女子脸上还绽开一个真挚而纯粹的笑来,那笑容似带着温度,能够穿透一切冰冷。 闻人凛的神色有些复杂,被人这般苛待,她还能如此以为,当真是不介意吗? 沉默片刻,他有些忍不住的发问:“从前你在霍府,也是这般?” 他从不曾过问暗卫对方在霍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其实也隐约能够猜到,但他并不关心。 女子听他这般发问似愣了愣,随即才轻柔作答 :“回陛下,夫人并未苛待嫔妾 ,只是嫔妾出身并不好,夫人见了偶会调教,除此之外再并无任何。” 说罢后,她水盈盈的眼底露出几分惆怅与释然来。 柔而轻的声线再次响起 :“嫔妾并不聪明,母亲与父亲还在世时,便只告诉嫔妾以夫为天的道理,嫔妾这一生如蒲柳,自救下霍侍郎开始便再也由不得自己。 这三日来嫔妾也想了许多,嫔妾已跟了陛下,那往后便是陛下的人了,往事如烟,嫔妾会放下一切摆正自己的身份,往后的日子还请陛下多多担待。” 她这话有愁绪亦有豁达。 一介农女好心救人最后却不得不委身于人,看似以身相许 ,实际是霍言巧言令色欺骗无知少女,以她的姿色还是很能叫人信服的,至少是有这个可能。 她可没往霍言身上泼脏水,只是将人往那方面引导罢了,她只是一个柔弱又不能自理的女子,对霍言的真心交付亦是真的。 而霍言对她是否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通透而豁达的女子,他心底升起几分异样的感觉来,当初霍言究竟是如何将人带回京的? 他不由沉声追问:“当时你可知霍言家中的情况?” 两人间相处时虽多是在床笫间 ,但他还是多少有些了解她的,纯善而真挚,与后宫女子很是不同。 这般性情的女子,当真能自甘做妾? 而霍言为人不遵承诺,流连女色 ,那些个龌龊又腌臜之事倒是做得毫无负担 。 姜月饶闻言,眼底似有波光涌动,她轻轻摇了摇头后又点点头。 她轻叹一声,只说道:“在来京以前,嫔妾以为霍侍郎并无妻女。” 这些话她说得情深意切,给霍言的帽子给扣得毫不留情,差点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闻人凛收回目光,一把便将人拉入 怀中,女子娇软的身子嵌在他怀里,馨香之气在他鼻间萦绕。 多日不见,原本想先要清理宫人的心思也歇了下来,抱起怀中女子便往床榻走去。 那沉而低哑的声线回荡在寝殿中:“既是想通了,那朕便来瞧瞧姜嫔想得有多通?” 怀中女子羞怯,那白皙而清透的脸颊也染起一丝红晕。 跪在地上的王德全赶紧退了出去,他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处置处置这含凉殿中的宫人。 珍珠与翡翠守在紧闭的殿门前,腰板儿挺得笔直。 院内王德全在处置含凉殿偷懒的宫人。 —————— 清灵殿内。 灵妃身穿寝衣坐在床榻上,她听着下面小太监颤颤巍巍的回禀。 “娘、娘娘,奴才方才去勤政殿,得知陛下已经去了含凉殿……” 接连三日,他家娘娘都将陛下强行请来了清灵殿内。 灵妃面带怒色,抬手便将旁边花架上的花瓶拂至地上,殿内响起瓷瓶打破的清脆响声,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跪倒在地,将头垂得极低。 她语气带着狠厉:“直接去含凉殿请,便说本宫身子不适,那狐媚子出身不正,狐媚惑主,不能由着她来!” 小太监有些迟疑。 那跪在地上的贴身宫女春梅轻声说道:“娘娘,您已连续三日请了陛下,若是今夜再去请,是否太过频繁?” 她其实是想提醒娘娘莫要太专横跋扈。 灵妃横了春梅一眼,她何尝不知太过频繁,但她就是气不过自己被姜嫔那贱人玩弄,回想起自己生辰那日出宫,姜嫔在自己面前上演与霍侍郎琴瑟和鸣那一幕。 那姜嫔怕不是将自己当做傻子在愚弄?她都恨不得立即杀了姜嫔! 她狠狠开口:“为何不能请?你现在立即去静玉宫,叫荣贵人去含凉殿请陛下。” 她偏不让姜嫔那小贱人如意! 春梅轻声应下后退了下去。 * 含凉殿寝殿中,红烛帐暖。 闻人凛心情畅快不少。 女子回京后被养的娇媚而绵软,亦或者是天生的,由于农家低微的出身,她身上并无世家女的恪守礼数。 “多日未见,姜嫔倒是依旧,”闻人凛的语气带着餍足后的沙哑。 姜月饶被他搂在怀中,乖乖巧巧 ,神色间染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娇羞。 她声线婉转而娇媚:“陛下,也、也……” 后头的话她因羞怯并未说出,这副说不出口的模样倒是取悦了闻人凛。 第43章 通透 这时,殿外传来王德全颤颤巍巍的声音。 “陛、陛下,荣贵人身旁的宫女传来消息,说是荣贵人身子不适,想请陛下过去瞧瞧。” 闻人凛额角突突跳着,并未回话。 王德全没听到天子的回话,叫他咂了咂嘴。 他自东宫起便伴陛下左右,从未见哪次侍寝这般。 倒难怪陛下如此着迷,看来这民间女子也有民间女子的好处…… 王德全走到宫门口,他看着守在门口的宫女,笑着开口:“这位姑姑请回吧,陛下已经歇息了。” 宫女不太甘心,连声询问着:“公公可有询问陛下?” 她家贵人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听了陛下的回话才行。 王德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变得疏离了几分:“姑姑请回吧。” 宫女看出这位御前红人的意思,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一夜,含凉殿接连叫了三回水,轻松打破妃嫔侍寝只叫一回水这不成文的规矩, 就连王德全也都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瞧这样子,后宫是要风起云涌了。 天子自登基以来便一心扑在前朝,任后宫妃嫔如何貌美,在侍寝时都不曾叫过第二回水。 如今姜嫔才入宫侍寝第一回,便叫了三回水,可不引人注意嘛。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姜月饶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为天子更衣,她脸上带着几分疲惫,青丝柔顺的散在她肩头与锁骨,却更显娇柔与柔顺。 暖黄殿内宫灯摇曳,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线,与那娇媚却略带疲惫的五官相杂糅,温馨而撩人。 闻人凛低头看着女子身披轻纱,认真为自己系腰带的模样。 柔顺至极中带着一抹单纯。 姜月饶将男人腰间束带系好,抬头轻柔一笑显得无害极了,她眸底闪着澄澈与纯净。 后退一步,屈膝袅袅行礼。 “嫔妾恭送陛下。” 闻人凛眸色深幽,大步离去。 殿门口,此时的天边透出一丝鱼肚白,身着龙袍的天子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洒扫的宫人。 他冷声吩咐王德全:“立立规矩,再将掌管的太监与姑姑送去掖庭,三日后送出,把御膳房的人一并送去,此事回禀给贤妃。” 贤妃由着灵妃乱来,倒是他平日关注后宫之事太少,好不容易接来个可心之人都要由她们摆布。 分来含凉殿便罢了,还要苛待她的吃食与宫人,当真不将自己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回想起女子那双澄澈的双眸,即便冷了她几日也毫无怨言,反倒是自我警醒,通透得很,是个坦诚的性子。 王德全一一应下天子的话。 在闻人凛离开含凉殿后,姜月饶便又有些疲惫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殿内早已换了一番光景,桌椅板凳陈设摆件都已被重新换过,院子内的花草树木,墙皮青砖也有宫人开始修补,已忙活了一个早上。 珍珠与翡翠见她醒来,满脸激动 。 “娘娘,您是否要先沐浴?”珍珠轻声询问着姜月饶。 她家娘娘可当真是厉害呢,陛下离开后贤妃便立即派了人过来,将娘娘宫中的所有东西都重新换了一遍,就连那朱红色的大门也都重新漆了。 姜月饶睡饱了,她精神不错就是双腿依旧是有些绵软,泡个澡缓解缓解也好。 片刻后。 她坐进撒着花瓣的浴桶之中,白皙肌肤沾上清水,更显水润细腻。 翡翠为她清洗着垂在脑后的青丝。 珍珠一边帮她按摩,一边轻声汇报着她们宫内发生的一切:“陛下将掌管咱们宫内的管事姑姑与太监都送进了掖庭内,克扣吃食的御膳房宫人也一并送了进去。 就在陛下前脚刚走,贤妃娘娘便派了人来,将咱们宫中的东西完完全全都换了……” 姜月饶双眸微闭,她静静听着珍珠的汇报,事无巨细,待珍珠都说完后。 她这才柔声开口:“可有看出宫内眼线?” 灵妃必定往她宫内安插了人。 一直没出声的翡翠轻声回答:“今早奴婢特意留意到一个小宫女,在陛下离开后不久便鬼鬼祟祟跑了出去。 奴婢跟了她一路,最后发现她去了灵妃娘娘所居的清灵殿附近,其余的宫女太监,奴婢暂时未发现可疑之人。” 姜月饶微微睁开眼,轻声吩咐:“将那宫女调来殿内伺候着。” 她料定今夜天子还会来,憋了整整三日,加之昨夜还有熏香的加持,还有她自己的功夫定会再来! 翡翠轻声应下。 “将熏香收好,找个隐蔽的地方放着,没有本嫔的吩咐不可再拿出,”姜月饶继续柔声说着。 宫中多能人,那熏香是青楼用的,难保不会被人察觉。 翡翠闻言提议:“娘娘不如将那熏香交由奴婢处置?您在内务府是有香料的份例,奴婢领来后想想怎么混在其中而不会被发觉。” 她素来是喜欢钻研这些东西的。 姜月饶听了便点头同意了。 待她沐浴完起身,翡翠也将红柳给提了过来,是个年岁尚小的宫女,模样平平,她扫了眼将对方的模样记下后便没再多管。 等今夜闻人凛来了,她便找个由头将红柳给处置便可,对于这些听命各宫主子的人,她可没半点儿的同情,更懒得关心对方是否被逼无奈。 只要是站在自己对立面,她就不会有任何的心软。 姜月饶在吃过精美的一顿午后,西太后那边就差了人来,这些人还带了不少的东西。 来人是个面色严肃的老嬷嬷,姜月饶亲自上前相迎。 嬷嬷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不动声色的把姜月饶打量一番。 第44章 手钏 这姜嫔身形娇媚,腰肢却纤细不已,加上一张精致而纯良的脸。 的确与传闻中貌美妖娆模样一模一样,只是一夜承宠三回,还是有几分叫人惊讶。 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纵使这姜嫔赛过天仙也不至于叫陛下这般放纵,谁人不知陛下节制又惜身,姜嫔能勾得陛下这般不知节制,实在是缺乏管教。 “这后宫已有许久未人进新人了,西太后听闻昨夜姜嫔娘娘侍寝,便赶紧吩咐了老奴前来送些东西,”嬷嬷笑说着。 姜月饶身姿娇柔而妩媚,她屈膝行礼,随即柔柔一笑,这笑容中饱含点点胆怯与自卑:“嫔妾多谢西太后。” 虽是美丽至极,却也显得有娇柔太过而缺乏大气,在气质上也明显胆怯于世家女。 嬷嬷见状心思稍定,随即示意身后拿着托盘的宫女上前,将上头盖着的红布掀开。 她一一介绍:“这是西太后特意送的珊瑚手钏,色泽晶莹剔透,是西洲国去年上贡的贡品,这是西太后特意赐予姜嫔娘娘的乌龙贡茶。 这是西太后赠的锦缎布匹,还有一拢明月国上贡的香料。” 这些都是好东西保准能迷了姜嫔的眼,尤其是那珊瑚手钏。 姜月饶看着托盘上的这些东西,她眼神越来越亮,显然是欢喜极了,尤其是看向那珊瑚手钏的模样,带着明晃晃的惊艳。 她抬起纤白手指便将那绯红晶莹的珊瑚手钏给拿到了手中,随即便爱不释手的戴上手腕。 嬷嬷见状眼底划过满意,她行礼道:“既是东西已送到,那老奴便先退下了,西太后还等着老奴回宫复命。” “那便劳烦嬷嬷,”姜月饶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天空繁星般。 嬷嬷等了等见她始终没什么动作,便也退下了。 路上。 跟随嬷嬷一起的宫女脸上有几分的嫌弃:“那姜嫔果真什么都不懂,竟是连些打发赏赐的银钱都未曾准备。” 在这宫中,她们这些替西太后办事的人,去到哪里都会挣些赏赐回来,更别说是送东西了,那赏银更是会挣不少。 嬷嬷目视前方,言语间弥漫着一丝不屑:“农女出身,还曾委身过臣子,自是上不得台面,莫说是赏银了,恐怕她自己在这宫中度日的钱都没有。” 这些个女子,她见得多了,既上不得台面,身后更无依靠,今日再有了西太后的吩咐,恐怕在这宫中难以存活。 宫女闻言面色一惊,竟是没想到有这般的严重。 她再回想起姜嫔那惊艳绝伦的美貌,便只觉是一把红颜骨。 永寿宫。 嬷嬷笑着来到西太后身旁。 她轻声回禀:“西太后娘娘,老奴已按照您的要求,将东西都送过去了,姜嫔对您很是感恩,也很是喜爱您送的东西。 那珊瑚手钏她拿到便戴上了手,老奴瞧着十分欢喜呢。” 西太后闻言神色间颇为满意,她拨弄着手中的佛串,又问道:“那姜嫔瞧着如何?可是如传言间那般动人?” 从灵妃口中得知那姜嫔很是美艳,近日宫中也有传闻。 嬷嬷的语气依旧温和:“的确是个美人儿,身姿娇弱又动人,脸蛋儿竟是比后宫女子都要美三分,就是瞧着性子怯懦,想来并不是个敢出头的。 方才老奴送东西过去,那姜嫔的眼睛都亮了,也是没见过好东西的。” 她是西太后的贴身嬷嬷,跟随西太后半辈子,此次派她去送东西也有观察之意。 西太后了然,心中的警惕逐渐放下 :“姜嫔入宫三日,便接连三日被人劫了侍寝,贤妃分她去含凉殿,也不敢有半分怨言,平民女子的确是不如世家女。 今日哀家也断了她的后路,往后她在后宫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便随她去吧。” 皇帝再宠又能如何?左不过以色侍人罢了,这世间没有永远不变的容颜,却有那一茬又一茬的美丽女子。 嬷嬷满脸笑意的应下,极其认同西太后所言。 心气顺了,西太后便将手中佛珠放下,端起最新上贡的龙井饮下 一口。 “新人入宫,灵妃实在浮躁,且去好生同她说说,叫她稍安勿躁,如此跋扈也不怕皇帝厌了她。” 西太后的语气淡淡的,倒是没有从前的半分着急,前日她已修书给风归业叫他重新培养些女子,时刻准备着。 灵妃虽是嫡出却并无头脑,除了仗着与她的关系在这后宫嚣张跋扈什么都不会做 ,若非是有她压着,皇帝早早便厌弃了她,怎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她。 她也是个不争气的,入宫这么久,助孕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竟是连身孕都没有。 * 含凉殿。 姜月饶待西太后的人离开后,立即就将腕间手钏取下重新放入托盘之中。 她吩咐珍珠与翡翠二人:“将这些东西都好生检查一遍后再好生收入库房,这手钏尽量找些相似的珠子来代替。” 西太后之名她早有耳闻,对方支持的妃嫔从始至终都只有灵妃一人,两人间有着亲缘的牵绊,算是理所应当。 如今闻人凛后宫无嗣,各宫妃嫔助孕药喝了不少,都不见效果,她有理由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至于她的猜测是真是假,想必很快便会揭晓。 翡翠应下后便将托盘小心的给端了下去。 晚间。 闻人凛果真如姜月饶所料又来了含凉殿中。 她今夜身穿一袭青绿锦衣,长长裙摆垂落至地,很好的勾勒出她完美的妖娆身材,如瀑的青丝被挽起,发间缀着翠玉头面 ,耳间戴着月白色耳坠。 微施粉黛,素净却不朴素,更像那冷寒月宫中的仙子,倒是有几分妃嫔的模样了。 闻人凛过来时, 姜月饶依旧是在用膳,她纤美的身姿端正坐在桌旁,正优雅的吃着碗里的鸡肉。 今夜的膳食花样繁多,二十道菜色,有荤有素,这才是嫔的规格。 闻人凛大步进来时,见她这般仪态端庄的模样,神色微暗。 沉沉声线响起:“倒是仪态万千。” 姜月饶闻言她神色间闪过几分惊讶,却并无丝毫慌乱之色,她起身蹲下行礼。 “嫔妾参见陛下。” 闻人凛打量着垂头行礼的女子,一截白皙娇嫩的脖颈若隐若现。 第45章 处理眼线 闻人凛收回视线:“起身。” 他看向身前新换的红木桌,色泽油润,桌脚与桌面还有精美雕花,殿内其余陈设也精致用心。 是贤妃在白日里匆匆叫人换的。 姜月饶起身后轻柔一笑,里头夹杂着丝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嫔妾能有今日的仪态,多亏了在霍府时王夫人的教导。” 点到为止,既是解释了仪态却也不主动告状。 闻人凛示意眼前女子坐下,他等了等并未等到女子的下文,倒也不觉诧异了,对方似乎就是这般不争抢也不告状的性子。 随遇而安,倒也显得纯良与特别。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被抬入宫前,不是一死了之,便是在入宫后贪婪必露,也只有她这般能开解自己,对于自己遭受的苛待也不怨怼,也从未找过他诉苦。 闻人凛转了话题:“这些饭菜可还适口?” 姜月饶抿了抿唇,脸上绽开一个笑意,她先是看了眼男人后,这才点了点头,神色间飞上一抹红晕,似那盛放桃花。 她长睫轻颤,将声线放得很轻:“适口的,陛下为嫔妾做了很多,嫔妾实在是无以为报。”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拉入怀中,男人坚实的胸膛将她抵住,低哑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自是以身相许。” 他不在意她的心属于谁,只在意她的身属于谁。 天子日日需要处理的事有许多,闻人凛从前在女人身上并不能找到什么欢愉,只有责任,眼下有了姜月饶,他就好似寻到了另一种发泄压力的方式。 ‘咣当’一声,茶壶碎裂之声在寝殿响起,发出刺耳之声。 黑色的托盘与瓷片散了一地,托盘的把手与碎掉的瓷片在宫灯下发着油润的光泽,就像是刚被保养过后的玉器般。 红柳吓得满脸煞白,她跪倒在地,不住的磕着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听见姜嫔的声音叫她实在是太过紧张,这才没将托盘端稳。 闻人凛被打断,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烦躁. 他盯着跪倒在地的宫女,语气森然:“毛手毛脚,伺候不好便滚出去!” 清晨已叫王德全处置过这些宫人,怎地还有如此不长眼的。 红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她心中惊惧不已,她也不知是那托盘太过滑手,还是自己过于慌乱。 守在门口的王德全见她满脸惊慌,脸上带着一丝不喜,挥手便命人堵了嘴将其拖了下去。 “送入掖庭,出来后便分去别宫。” 这些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迟早会害了自己! 待红柳被拖走后,翡翠便轻声走了进去,她快而轻的将地上的托盘与碎掉的茶壶捡起,随即便迅速的退了出来。 寝殿内的二人,隐隐绰绰的床帐后,媚色横生。 王德全赶紧在翡翠退出后将殿门给悄悄关上。 - 清灵殿内。 灵妃听说天子又去了含凉宫后,在寝殿内砸了好些的东西。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再去叫荣贵人去请陛下,”灵妃恨恨开口,眼神间 满是狠厉。 她可恨死姜嫔了,没入宫时便在宫宴上勾搭陛下,入宫后更是肆无忌惮,竟是引得陛下接连两夜去她宫中! 春梅轻声劝慰她:“娘娘您莫要动气,姜嫔刚入宫陛下是有几分新鲜在的,昨夜您便让荣贵人去请陛下,但陛下并未理会。 不如先放她些日子,待陛下新鲜劲儿过去了,这后宫上下陛下最宠的还是娘娘您……” 她想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搅和,实在是容易叫陛下恼,但此话她不敢说。 灵妃这些年仗着西太后与天子的宠爱在后宫可谓是横着走,就连贤妃都要避其锋芒,贵妃倒是不怕她,但贵妃不屑与她掰扯。 “那便将荣贵人给推入湖中,陛下应该会从含凉殿离开了吧,”灵妃眼底闪烁着狠辣至极的光芒。 近日皇嗣一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喝了无数汤药肚子依旧是不见动静,又逢姜嫔入宫,她心中烦躁不已,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口。 荣贵人是她爹爹的人,那便也是她的人,只是让对方去水里泡一泡,当是无事。 春梅闻言只觉背脊窜起一丝寒意,眼前的娘娘状态实在不好,甚至是有些疯魔。 此事自然是不可做的,若是被旁人知晓,她定是性命不保,但若是她此刻拒绝,灵妃娘娘怕是会动手打她…… 就在春梅为难之际,西太后那边来了人,还是贴身嬷嬷。 嬷嬷入殿后看见这一地的瓷片,以及灵妃还怒气未消的神色。 她上前笑着道:“灵妃娘娘切莫为了无关之人置气,西太后可是专程让老奴来宽慰您的。” 灵妃见是跟在西太后身旁的嬷嬷,她将脸上的怒气稍稍克制。 但语气依旧是有些不好,她咬牙切齿:“那姜嫔实在是可恶,竟是接连霸占了陛下两夜,如此魅惑帝心,可称妖嫔!” 嬷嬷闻言,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陛下接连宠爱你时,怎地不见你这般说,西太后想要换下灵妃倒也是理所当然。 虽是这般想,但嬷嬷依旧是轻声宽慰:“娘娘不必动气,且让姜嫔嚣张一段时日,待陛下淡了她还不是娘娘您想如此处置都可。 更何况西太后那边也会护着您的,这也是西太后的意思,您切莫冲动行事。” 灵妃与西太后是后宫公认的绑定关系,西太后也还指望着她的肚子,倘若她真因冲动做了什么事儿,那便是亏大了, 西太后也会颜面扫地。 嬷嬷的说辞与春梅无异,但灵妃却不敢反驳,只能将不甘与怨恨往肚子里咽。 待嬷嬷离开后,灵妃这才冷笑着开口:“听闻西太后今日给那姜嫔送了不少的东西过去。” 眼下又派人来叫自己莫要冲动,这是西太后觉得自己的肚子不中用,便生出了别的心思吗? 第46章 麝香 灵妃紧攥自己的秀帕,思绪翻涌,眼底也不禁涌起几分怨意来,心底的火气直窜,最终也只能多砸些东西用来平息。 她坐在寝殿内 ,一夜未眠,她睡不着想不通。 想不通自己的 肚子为何就这般的不争气,也想不通西太后这般劝阻她是何意,寝殿内的香薰烧得很旺,冰盆 化了一 个又一个。 灵妃的思绪却依旧纷乱而狂躁,直到她得知送去含凉殿的人已被陛下身旁的大太监亲手送入掖庭,她终是忍不住唤了些洒扫宫人进来。 很快,殿内便传来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宫人压抑的痛呼声 。 * 一夜过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含凉殿的床榻上,男人大手将 怀中娇软女子禁锢 ,他的头埋在女子娇嫩脖颈之间,一呼一吸皆充斥着令人愉悦的馨香。 殿内清清爽爽,并未点任何熏香,角落摆放的冰盆已化作一汪清水,木窗半开徐徐微风入室,掀起床帐薄纱。 地上散落着凌乱,女子的翠色绣鞋,男子的洁白里衣,无一不昭示着昨夜的激烈与暧昧。 昨夜接连叫了四回水 ,相信无须等到晌午,这一消息就会传遍后宫。 这时,殿门响起两声有节奏的敲击,窝在闻人凛怀中的姜月饶睁开了眼,她轻微的动了动。 随即轻轻柔柔的出声:“陛下,该上朝了。” 说罢,她便从男人的怀中退了出来,将层层叠叠的轻纱床帐挂起,穿鞋下床开始为其准备一切,她的身子还有些酸软,但她却并未言语。 床榻上安睡的闻人凛睁眼看着女子忙碌的窈窕背影,黑亮的青丝柔顺散在后背,殿内亮着暖融融的宫灯,女子的周身好似被镀了层光晕,显得格外温暖。 闻人凛的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对方,想要去追寻那一抹温暖柔和,昨夜的温存叫他分外的满意。 姜月饶将玄红色的龙袍捧到榻前,清澈水眸中没有一丝杂质,纯净得能叫人一眼看透。 她就这般看着这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将自己毫不保留的展现在对方面前。 “嫔妾伺候陛下更衣。” 声线中带着天然的娇柔与妩媚。 闻人凛自床上坐起,姜月饶上前为他穿衣穿靴,动作自然无比。 殿门打开,宫女与太监鱼贯而入,动作轻而快 ,训练有素,这些宫人开始伺候主子梳洗。 姜月饶为男人戴冠系带,天子威严透出与妩媚与柔和相交融,幽深黑眸专注看着眼前之人,气氛和谐中又透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王德全立在一旁,轻声回禀着:“陛下,那打碎酒壶的宫女已送入掖庭,今早贤妃娘娘得知此事后,重新拨了一批宫人过来,奴才已亲自看过再不会出现昨夜之事。” 这批宫人由他亲自把关,再不会出任何差错。 “贤妃娘娘有心了,”姜月饶柔声说着,语气间带着感激,水眸依旧澄澈动人,仿佛什么都未察觉。 王德全只觉这样的姜嫔格外天真,身上未沾染半点儿世家小姐身上的谋算。 闻人凛淡淡应下,他起身朝寝殿外走去,姜月饶身姿窈窕 ,乖顺的跟在后头。 外头的天色蒙蒙亮,熙熙晨光已在天边酝酿。 “嫔妾恭送陛下,”姜月饶蹲身行礼,她并未问天子下朝后是否来吃早膳,更未询问下一次见到天子是何时。 闻人凛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女子,青丝垂落,隐约透出白皙脖颈间的红痕,他昨夜并未克制,新鲜感还未散去,他也不会克制。 他询问:“身子可乏?” 姜月饶长睫轻颤,承宠两日她身子酸软无力,但也只道:“能够伺候陛下,是嫔妾莫大荣幸。” 便是再累再苦都要受着。 闻人凛顿了顿,女子纤瘦的身形轻微颤抖,似那风中摇曳花朵,惹人怜惜。 他弯腰亲自将人扶起,随后吩咐:“好生歇息,你宫中之事王德全已安排妥当,便无须再费心。” 说罢,他便大步离去。 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回到殿内,她又躺去了床榻上,睡了个回笼觉。 为了立住形象她方才在闻人凛面前没丝毫懈怠,将纯善与柔顺做到底,更没说自己身子疲乏。 而此时,天子昨夜连叫四回水之事,已也悄然传入各宫妃嫔耳中,如星星点点的火光落入干草,瞬间便燎起大火来,烧得妃嫔们急躁不已。 各宫势力很快便动了起来,有打听消息的,也有往含凉殿塞人的,只是皆一无所获,含凉殿的宫人早被换了一批,还都是王德全亲自检查的。 她们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早朝过后闻人凛直接去了御书房,他并未再来含凉殿。 后宫女子从来不是他 所求,左不过是得而不到的执念罢了,眼下得到了便也如姜月饶预料那般,收了心思,只是肉体还依旧沉溺。 在回御书房处理奏折前,闻人凛倒是差人送了些消淤止痛的膏药去含凉殿。 晌午,姜月饶刚睡醒后起身,一脸严肃的珍珠与翡翠便忐忑而不安的上前汇报。 “娘娘,奴婢两人将西太后送来的东西都一一检查过了……” 珍珠说着便与翡翠对视一眼,眼底充斥着慌乱与心惊。 “奴婢两人检查后发现,那些个东西里头都加了麝香,尤其是那珊瑚手钏中,虽是气息不显却含有大量麝香,若是娘娘长期佩戴必不可能有孕。” “那麝香是专门处理过的,若非在宫外时娘娘刻意培养,奴婢二人也恐难察觉,西太后这是想绝了娘娘的后路。” 姜月饶的神色变得凝重,她看向身前茶杯升起的袅袅薄烟,陷入思忖。 麝香有强效避孕功效,西太后送来这些东西并未避开任何人,结合西太后在这后宫仁爱的形象,想必所有妃嫔都曾收到她送的东西。 陛下与西太后关系和睦,西太后也十分期盼皇嗣,任谁也不会怀疑西太后会对后宫女子下手段。 而陛下至今无子。 姜月饶唇角轻轻勾起,瞧她发现了什么? 第47章 再来? “听闻西太后与陛下关系甚是亲密,好似亲母子?”她看向珍珠。 这几日消息的探听她是差珍珠去的,对于这些明面上的消息,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便能轻易打探出。 此事刚打探来时珍珠便已上报,眼下娘娘再次提起,必定是发觉了什么。 珍珠点头,压低声音:“听闻东太后的身子早在陛下登基前便不好了,而陛下登基前曾遭受前朝阻碍,西太后所出的太子也在那次阻碍中殒命。 但西太后最后保下了陛下,并且还将陛下推举了上去,陛下在登基后便十分孝顺西太后,每月都会固定去永寿宫两回,而东太后那边却是没怎么去。 刚登基那会儿前朝还有不少流言,明里暗里都在说陛下的皇位是捡漏来的,全靠西太后的临时决断,但很 快陛下便用铁血手段震住了那帮人,自此再无人敢说。” 最后的一段是她在冷宫中打探来的,去打听时差点没将她吓死,并非是冷宫有多可怕,而是里面的人看着都不像人了,比民间的传言还要渗人 …… 她也是在民间听了许多有关深闺冷宫的传闻,这才好奇进去。 姜月饶面露思索,又问:“灵妃看起来是西太后的人?” 珍珠快速回答:“是,娘娘,灵妃是西太后的侄女,时常也会出入西太后宫中,灵妃能有今日跋扈,身后少不了西太后与风丞相一族的支持。” 她十分喜欢这些趣闻,都不必娘娘吩咐,她日日都会出去打听,兴趣使然。 姜月饶将桌上茶水端起,轻抿一口:“陛下并非西太后所出,若是西太后想要延续自己一族在朝中的根基,便要将灵妃推上后位。 灵妃如今有家世以及西太后的支持,若是在诞下皇嗣,后位俨然是她囊中之物。” 这些道理稍加深想便可觉察。 珍珠有些惊诧:“眼下灵妃已这般嚣张跋扈,若是再产子登上后位,岂不是更加张狂!” 接连三日拦下她们娘娘的牌子,不可谓不嚣张。 姜月饶的神色转为意味深长:“西太后必是想过多种法子叫灵妃快速怀孕,然而事与愿违……” 西太后与皇帝看似和睦,但两人间却只有利益勾连,想要彻底绑在一起无法切割,这其间就必须要有个孩子。 珍珠讶然:“陛下难不成有……”问题! 姜月饶轻笑,室外微风穿过木窗轻抚上她白皙脸颊,黑发灵动轻舞,带起点点惊艳。 她语气柔柔的:“站在陛下的立场,未尝不可。” 站上 权力巅峰的男人,岂容他人觊觎? 既是对方本就有这心思,她何不帮对方一把,给对方一个完美理由,将灵妃,将风家处置? 自家娘娘说话高深莫测,珍珠与翡翠早已习惯,两人迅速收敛心神,本分做起了事。 夜间。 珍珠看着殿外的漆黑,她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今夜陛下可会来咱们这?” 她们娘娘已两夜打破后宫常规,入宫还不足十日,娘娘在后宫的地位便是大落又大起,着实叫人惊叹。 姜月饶面色淡淡,只道:“陛下会来的,你们且去抬水进来。” 为何如此笃定?自是她做了些手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而灵妃的怒气自是要越盛才越好。 珍珠立即退出去备水。 既是娘娘说了,那陛下就定会来的。 * 御书房内。 闻人凛将手中朱笔放下,完成了一整日的工作。 王德全带着敬事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今夜可翻牌子?” 王德全的语气带着询问,他觉得陛下这两日太操劳了。 闻人凛扫了眼托盘内的牌子,姜嫔的牌子已被放去了最左边,他黑眸沉沉带着几分冷意。 王德全这才发现不妥,他顿时咽了咽口水:“贤妃娘娘今日清点敬事房奴才时,说、说是来日方长……” 这便是请陛下节制些了,虽然他也这般认为,但贤妃娘娘此举确实是不合适。 他觉得贤妃娘娘一定是掌管中宫太久,太顺遂,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这宫中谁人不知陛下性子手腕铁血。 说好听点是铁血,说难听点那就是独断,专行,这是每一任帝王身上都有的底色,也是身在高位者的威严。 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怎会被后宫女子左右? 闻人凛眼底闪过几分不耐,周身气场冷漠非常,他目光扫过自己玄色衣袖,上头绣着小小一只青竹,这是今早姜嫔起身后绣的。 想到此处,他脑海便也浮起女子那澄澈双眸,干净又纯粹,不曾被阴私浸染 ,与这些后宫女子完全不同。 闻人凛起身离开御书房。 王德全赶紧朝小太监挥了挥手,快步跟上天子。 * 含凉殿。 闻人凛拦下想要通报的宫人后,抬步走入殿内。 寝殿内烛火幽幽,还弥漫着淡淡的女儿香气,屏风后传来轻微的水声,女子傲人的轮廓透过屏风微微透出,微风吹入殿带起一阵香意来。 闻人凛看着遮而露的屏风,心底不由回想起在寺庙那夜,不同的是那夜的他是登徒子,而今夜的他名正言顺。 心思涌动间,已不自觉提步朝屏风后走去。 宫灯之下,水珠在滑嫩白皙的肌肤上滚动游走,留下一串串痕迹,女子黑发微湿,五官柔美而精致,她眼神透着纯粹的微光,仿若不谙世事的仙子。 男人高大的身影拢下,将浴桶中的女子罩在阴影之下。 “陛下,”对于他的到来,女子似乎十分惊讶。 檀口微张,唇色饱满而粉嫩,因着沐浴的关系水汽为她肌肤铺了层细细的水光,一双水眸更是单纯中带着惊讶,再无任何复杂情绪。 大手穿过铺满玫瑰花瓣的清水,将里头娇柔女子捞起后强势抱入怀中。 寝殿缓缓合上,月儿也羞怯的躲进云层中。 翌日,姜月饶醒来后发觉身旁男人早已离去,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只是有些酸软,并不像之前那般难受。 是昨夜男人对她留了情温柔了些。 啧,也没准是尽力了。 翡翠见她醒来立即上前轻声交代,言语间染上几分欣喜:“陛下今早是自个儿起身的,还特意让奴婢不叫醒您呢。” 她觉得陛下对娘娘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但很细微。 第48章 请安1 姜月饶闻言并未说什么,只叫珍珠与翡翠抬水进来,她身子还是有些乏想要泡澡。 珍珠有些迟疑,她轻声说道 :“娘娘,今日姝贵妃召集了各宫娘娘请安,您得起身收拾了,想要泡澡的话恐怕要等回来过后才行。” “原本后宫是暂由贤妃娘娘治理,姝贵妃平日也并不关心后宫,想来是娘娘您这三日接连承宠,姝贵妃这才召集各宫娘娘请安,”翡翠上前,言语间带着几分担忧。 她们娘娘初次入宫便这般的出人意料,着实是有些招风,就连平日不理后宫的姝贵妃都惊动了。 姜月饶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她语气有些跃跃欲试:“庶出贵妃与嫡出贤妃倒是有点意思,灵妃想必也时刻盯着本嫔。” 姝贵妃身居高位手中却无实权,能够跨越嫡出身份坐上贵妃之位,当真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的淡泊孤傲? 贵妃往上一步便是皇后,姝贵妃当真不想再爬一爬?还有那掌管后宫事务的贤妃,她就甘心让自己的庶妹压在头上?就没想过将姝贵妃拉下马? 至于灵妃那边,按照对方的脾性定会趁机找茬,她且受着便是…… 懦弱无依的性子自要深入人心。 姜月饶示意珍珠与翡翠伺候自己梳洗,昨夜闻人凛对她尚算温柔,因此洁白如玉的身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但前两日的余痕却留有一些。 梅花开在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暧昧而旖旎。 翡翠垂眼,目不斜视,她动作轻柔而稳重的为自家主子披上粉色水仙绣样的寝衣,是云锦面料今年新上的贡品,普通大臣家眷可连见都没见过。 珍珠手中端着托盘,里头放着一块沾染香气的湿绸帕,这帕子是刚从撒了花瓣的清水中拧起来的,用精致的温玉小碟装着,仅这只玉碟便价值千金。 绸帕正面用金线绣着鸳鸯图案,反面绣着山水花鸟,是双面绣的技艺,贵气又精美,都是些奢华的东西,只有受帝王宠爱才配拥有。 姜月饶抬起青葱般的手指拿起绸帕,她自己净面后珍珠便将托盘放下,从铜盆中拧了另一张锦帕为她净手。 如今的含凉殿可谓是焕然一新,吃穿用度比在霍府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十分满意,就是这个宫殿有点小,她会尽快换个大的。 片刻后,姜月饶坐在铜镜前,镜中的她不施粉黛也堪称绝色。 她柔声吩咐:“便施一个清雅的妆面,发髻钗环也莫要用那招摇的,衣裙穿普通绸缎的便可,就那件内务府送来的鹅黄对襟襦裙,一切都以低调柔美为主。” 她只是个唯唯诺诺的农女,只因相貌出彩被侍郎看上后又被皇帝夺取,身后无依,性子也懦弱。 珍珠轻声应下,开始专心为她施妆,翡翠也将身后的柜子打开,将那件鹅黄对襟襦裙拿出。 “西太后送来的珊瑚手钏可有寻到替代的?”姜月饶看着铜镜中逐渐完善的妆容,她语气轻柔而婉转。 身后的翡翠有些愧疚:“回娘娘,那珊瑚手钏极其珍贵,其色泽与品质都很难找到替代,请恕奴婢办事不利。” 姜月饶闻言神色微顿,随即才淡淡开口:“将那手钏取来给本嫔带上。” 既是找不到替代的,那便直接带上,那手钏中虽含有麝香,但没经过月以上的佩戴,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娘娘,不可啊,那手钏实在危险,不如等奴婢寻到合适的替代后您再戴,”翡翠的语气中含着几分急切。 珍珠也是满脸的紧张。 两人都涉猎医术,麝香对于女子的危害,她们可太清楚了。 姜月饶却并不在意,她唇角泛起一抹柔和笑意,纯粹干净至极:“既是西太后赏的又怎能不戴?” 既然找不到替代的,那她也只好调整策略了,她找不到替代的,闻人凛还找不到吗? 片刻后,一袭鹅黄襦裙姿态婀娜的姜月饶走出含凉殿。 延禧宫的花厅内,花卉环绕,茶香四溢,这里的布置十分精美,地上铺着厚实的羊绒地毯,降温用的冰盆放了好些个。 姝贵妃正坐在首位,她身着艳若云霞的织锦宫装,布料细腻如羊脂玉,裙摆用金丝银线绣着繁花盛景,百花之中围绕着富丽而野心十足的牡丹。 在她举手投足间,发间振翅欲飞的金凤步摇微微晃动,尽显权势与贵气。 姝贵妃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妆发都堪称完美,贵妃仪态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贤妃坐在她左侧,显得就低调许多,只一身蓝色宽袖襦裙,头上的钗环也简约而大气,既符合她的身份又显得并不出挑。 如今她管理六宫,自是要以贤淑为先,避免招摇与张扬也不可铺张浪费,这些都是在为她坐上皇后之位奠定基础。 而坐在姝贵妃与贤妃下首的是嫔位以下的主子,这些一个个娇艳的女子按照位分依次坐着,眼底都闪着好奇的光芒。 姝贵妃可从来都不叫人请安的,今日却早早便传了她们前来,原因自是不言而喻。 而灵妃那边更是早早便对姜嫔有了敌意,甚至还劫了好几回姜嫔的侍寝,今日算是有好戏看咯…… 贤妃看了眼姝贵妃身旁空着的椅子,那是灵妃的位置。 她露出一个端庄的笑:“看来灵妃妹妹昨夜是没睡好,竟是连请安都迟了些。” “何止是灵妃姐姐没睡好,这几夜没睡好的人想必不少,”下座妃嫔中,一位身穿淡紫色裙衫的女子这般说着。 这便是陈嫔,说话时淡淡语气带着丝丝讥讽,长相倒是清丽不俗,但放在各有千秋的妃嫔中也算不得出挑。 她与姜嫔位分相同,但她已入宫一年,其父位列大都督府副使,手中握有些实权的,官从四品。 对于姜月饶已为人妇,在毫无背景的入宫后位分还与她相同,这令她很是不爽。 陈嫔这话落下后,在场众人都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有深意更有不屑与妒忌。 甚至连姝贵妃的眼中都露出几分妒意来。 谁不想接连承宠三日?谁不想一夜叫几回水? 这时,花厅外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姜嫔娘娘到——” 第49章 找茬 众人闻言都不约收声,齐齐朝外看去。 只见花厅外,一女子着并不出挑的鹅黄色对襟襦裙款款走开,裙摆摇曳生姿。 女子白嫩的面颊似那上好的羊脂玉,在外头日光的照射下甚至显得有几分晶莹通透之感。 她的五官更似那画中仙般精美动人,乌发间的一只玫瑰流苏金钗在行走间轻微摇晃,为她更添几分美感。 就连那原本并不出挑的鹅黄对襟襦裙,也被她生生穿出云锦般绚烂如彩云之感,步步生莲,衣袂飘飘。 花厅内一室静谧,众妃嫔的目光由惊艳转为妒意也只是一瞬间,再一转眼那抹妒意也消失不见,只剩丝丝缕缕的嘲讽与不屑。 再美丽又如何?身后无家世背景便罢了,甚至在入宫前连清白都没有,纵使陛下再宠爱,也有淡下来的那一日,届时姜嫔的下场会比任何人都惨。 姜月饶垂眸走进花厅内,她似乎是被众位妃嫔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脚步有些凌乱面色也变得有几分的忐忑,瞧着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众人见她这般,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不屑了,只觉得她不过是空有副皮囊罢了,甚至连最末端的答应都比之不上。 人家答应的父亲还是六七品小官儿呢,她一个农女又怎么能比? 姜月饶来到花厅中间的位置,她面向着上座行了个并不怎么标准的大礼,语气细若蚊鸣,还带着些颤:“嫔妾给姝贵妃娘娘,给贤妃娘娘,给各宫姐姐请安。” 这模样懦弱又害怕,就像是被吓到了般,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发挥的淋漓尽致。 姝贵妃与贤妃两人看着行礼的姜月饶,她们的心底都有几分复杂。 两人在陛下还是太子时便入了东宫,没有谁比她们更了解陛下,这姜嫔确实貌若天仙,甚至美过后宫所有妃嫔。 但陛下一直都以江山社稷为重,姜嫔若只是个农女便罢了,但偏偏对方是臣子的妾室,陛下怎会不顾礼教,冒着有失君仪的风险将人弄进宫来? 甚至连姜嫔的身份都未过多遮掩,仅说是出宫时偶遇的农女,这般敷衍与简单,令人不得不多想。 姝贵妃与贤妃哪里能知道真正站在高位的闻人凛是如何想的,他是以江山社稷为重,但若是站上高位后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还谈何至高无上? 或许别的皇帝会被权臣子民裹挟,但他绝不可能。 他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并非全然为了江山社稷,更是为了能够更加稳固的掌握皇权,能够让自己站在顶峰更久一些。 姝贵妃有些复杂的看着姜月饶,她语气淡然:“起身吧。” 除了美貌之外,她并未看出姜嫔身上有任何能够吸引陛下的地方,脑中空空,为人懦弱而胆怯。 这性子是半点儿都不招人喜欢,难道陛下当真这般肤浅,仅是外貌便令他不顾一切将人接入了宫? 姝贵妃胸口好似堵了块棉花,有些闷得慌。 与陛下在边关那一年的相处中,她早已将心交了出去,即便是回宫后她也是陛下身旁最特殊的一个,但眼下却来了个姜嫔,这叫她如何不多想…… 下方的姜月饶战战兢兢起身,她面色间有些不安,起身后便站在原地一副不知要做什么的样子。 贤妃见状唇角微勾,温声提醒:“姜嫔你是嫔位,便坐去右边的首位即可。” “多谢娘娘,”姜月饶明显松了口气,她快步便朝贤妃口中的位置走去,在坐下后还不忘朝贤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贤妃脸上的笑愈发的温和了。 这新来的姜嫔看起来没什么脑子,应当是个好笼络和拿捏的。 贤妃思索间又不动声色的看向身侧紧抿双唇的姝贵妃,倒是块好料子。 姜月饶坐去位置上后便如同鹌鹑般,既不乱看也不说话,这胆小懦弱的样子着实令贤妃愈加满意了。 这时,花厅外又响起一道太监的通传声:“灵妃娘娘到——” 身着华丽绯色华丽宫装的灵妃走了进来,她珠翠满头,头上的每一支朱钗都堪称奢侈,那身绯色宫装更是用蜀锦制成,华贵而神秘。 灵妃娇俏而清丽的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张扬,她身旁宫人环绕,排场极大,盛气凌人,不愧是身世与宠爱双全的宫妃。 姜月饶看着灵妃身旁环绕的奴仆,心底闪过几分热切与兴奋,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胆怯。 她随众人起身行礼:“给灵妃娘娘安。” 灵妃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姜月饶的脸上,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除此之外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不甘。 她走进殿内朝姝贵妃与贤妃微微行礼:“给二位姐姐请安。” “都起来吧,”姝贵妃看了眼灵妃便收回了目光,不欲与灵妃多言。 对方家世比她高出一截,在陛下的态度还未明确之前,她并不想与对方发生任何冲突。 灵妃扫了眼姝贵妃,坐到对方身侧的另一边。 过气的老人罢了,不足为惧。 待灵妃坐好后,下座妃嫔也才起身重新坐下,姜月饶混在里头她低垂着头看起来并不出挑,但她纤细婀娜的身形却能叫人一眼将她锁定。 “这新入宫的姜嫔当真是国色天香,也难怪陛下能摈弃所有将其接入宫中,”灵妃落座后便立即提起姜月饶,语气间隐含不屑。 显然是在嘲讽对方那见不得人的身世。 这几日她想方设法都没将陛下请出含凉殿,这叫她又气又恨,今日与姜嫔对上,自是要好生整治一番。 姜月饶被点名立即站了起来,她低着头强自镇定的开口:“是灵妃娘娘谬赞了。” 虽是低垂着头,但语气中的惶恐与不安却藏也藏不住。 她的胆小怯懦取悦了灵妃,也令其觉得这般性子,定是受宠不了几日,倒也不足为惧。 正当灵妃微微放松时,姜月饶轻抬了下手臂,一串通透而晶莹的珊瑚手钏便露了出来。 即便是在没有日光屋内,珊瑚手钏都发着夺目的色泽,不自觉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几乎是顷刻间便有人瞧见了。 “呀,姜嫔手腕上的手钏可是西太后送的?” “听说前几日西太后是送了些东西去含凉殿,但这珊瑚制成的手钏也太贵重了些……” “珊瑚可是波斯国的贡品,几年才一小块,非皇家不可用,没想到姜嫔才入宫便得了串。” …… 第50章 懦弱? 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姜月饶手腕的珊瑚手钏上,嫉妒又羡慕的情绪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这些妃嫔入宫后,便有不少想要讨好西太后的,但无一例外都碰了灰,西太后性子仁善,但除了灵妃之外却并不与任何妃嫔深交。 而姜嫔初入宫中便得西太后亲赏的贵重手钏,如何不叫人眼红? 灵妃眼神更是变得格外锐利,她看着那珊瑚手钏的目光满是火气,心中只觉西太后是在有意拉拢,姜嫔身后无权无势看起来也确实是个好的对象。 她冷笑:“姜嫔你身为妃嫔却无半点礼数,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如此言行无状怎能担得起嫔这个位分?” 姜月饶闻言,面色立即变得有些苍白,她单薄的身形也颤了颤,似那风雨中飘摇的菟丝花般叫男人怜惜,也叫女人厌恶。 灵妃恨不得上前撕了那张惹人怜惜的脸。 这时,众位嫔妃中站起一个着深紫裙衫的女子,她打扮妆容俱佳,是中等偏上的长相,这便是荣雅,荣贵人。 荣贵人其父是风丞相的下属,在宫外时便围在灵妃身旁做好友,入宫后自然也跟在灵妃身旁,既受其庇佑也受灵其制衡。 她起身后先是朝上座行了一礼,而后才说道:“还请灵妃娘娘息怒,姜嫔娘娘本就是农女出身,虽来京城已有几月但并无背景与底蕴,不知礼数也是正常。 不如今日妾身便替灵妃娘娘做主,好生指导指导姜嫔娘娘,也避免以后姜嫔娘娘冲撞了陛下与西太后。”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更是把姜月饶那不光彩的身份摆在了明面上嘲讽,偏还叫人不能反驳。 姜月饶苍白的面色转红,神色也变得很是难堪,清透眼底更是氤氲起一层水雾,整个人显得更加凄楚了。 她看向上座的灵妃,颤声道:“还请灵妃娘娘息怒,嫔妾回去后定会好生学习礼数的。” 说罢,她又向上座的姝贵妃与贤妃,眼底的求救之意不言而喻,但两人都跟没看见似的,并不打算帮她。 周遭其余嫔妃也是如此,甚至还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态来。 她们都心知肚明,荣贵人口中的指导可不是真的指导,不过是打着幌子来惩戒这位新入宫的姜嫔罢了。 灵妃的神色有几分得意,她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姜嫔初入后宫虽为嫔却难当其位,荣贵人便替本宫好生调教调教。” 荣贵人拂身行礼,面色柔和而顺从:“是,灵妃娘娘。” 而后她又看向姜月饶,嘴脸变得嘲讽:“考虑到姜嫔娘娘这几日承宠有功,便请姜嫔娘娘先跪上两个时辰,再抄写宫规十遍即可。” 说罢她又有为难的询问:“只是姜嫔娘娘的出身,可会认字?” 三分询问七分讽刺,几乎是将打压与羞辱摆在了明面上。 上座灵妃、姝贵妃与贤妃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姜月饶,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她们在判断姜月饶的真实性情究竟是如何,是否如表现出的那般怯弱。 其余妃嫔也都好奇的看着,好奇姜嫔被如此羞辱,是否会做出反抗,会如何反抗? 姜月饶的身形摇摇欲坠,她面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被人如此羞辱,简直恨不得就地自戕,那原本就怯懦的眼神,除了多出快要掉落的泪水便外再无其他。 仿佛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最终,她轻声颤颤的回答:“嫔妾、嫔妾会识字的,在……霍府时,夫人有派嬷嬷教妾身识文写字。” 灵妃俯视着下方卑微又怯懦的姜嫔,语气高高在上:“王夫人倒是待你不错,可惜你并未好好回报她。” 姜月饶含泪跪下:“灵妃娘娘说的是,陛下也曾这般说过。” 灵妃勾唇,她就知晓陛下只把姜嫔当做玩意儿,就姜嫔这狐媚子的模样,哪个夫人见了能喜?陛下倘若真心爱护又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旁边姝贵妃原本略带敌意的眼神也收了起来,转为讽刺与嘲弄。 她起身整了整裙摆,淡身说道:“本宫还有事,各位妹妹自便。” 说罢,她便起身率先出了花厅,待她走后花厅内并无任何人离去,显然是想要留下看好戏。 这些人现在虽不觉得姜月饶是威胁了,但还是想要瞧瞧她会被灵妃折腾得多惨。 接连承受宠三夜,夜夜都叫好几回水,这个打击于她们而言还是很重的。 花厅内的所有人都看着跪在中间的姜月饶,眼底有快意有不屑更有看好戏的跃跃欲试。 而坐在首位的贤妃很快也起身,此等刻薄且出风头之事,她可不会留下掺和。 在离开前,她还温和劝解:“灵妃,知礼守节并非一蹴而就,你也要适当才行。” 这意思便是提醒莫要做得太过。 灵妃眉头都未抬一下:“贤妃姐姐慢走。” 假仁假义,当真是维护为何不与她对着干? * 另一边的御书房内。 闻人凛下朝在用过早膳后便开始处理起了奏折,眼下已是夏末很快秋闱便要开放了。 晋国很重视科举,年年都会由天子钦点学士监考,秋闱流程也会亲自过目。 闻人凛将秋闱递上来的折子处理过后,这才看向王德全。 他询问:“姜嫔可起身了?” 今早他怜惜姜嫔劳累便并未将人叫醒,只是下朝后便听闻贵妃传了各宫请安,贵妃平日鲜少召集,这次显然是冲着姜嫔而去。 这几日他确实是有些打破常规了,虽说他并不在意,但姜嫔那样纯良柔顺的性子,还是不禁叫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知晓此次请安姜嫔必然会遭到刁难,尤其是灵妃那边。 王德全躬身犹豫作答:“回陛下,奴才方才得知姝贵妃已从花厅离去,贤妃娘娘随后也走了,但不知为何其余妃嫔却并未离开花厅……” 闻人凛听后神色一顿,他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袖口处,是一颗笔直的青松,昨夜两人闹过后姜嫔绣上去的。 他站起身来,语气淡然:“几日不见贵妃,朕便去瞧瞧。” 第51章 莫要怕,朕来了 闻人凛大步朝延禧宫而去,他走得很快,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了延禧宫门口。 延禧宫的看门小太监见陛下驾临赶紧跪下行礼。 “不必通传,”闻人凛丢下这句话便提步朝宫内走去。 花厅与正殿的方向是完全分开的,他不带犹豫的便朝花厅的方向而去,在王德全的示意下,沿路宫人都蹲下行礼并未通传。 才刚靠近花厅,便能听见自里头传出的阵阵嘲笑声。 是荣贵人的声音:“按理说姜嫔娘娘是农女出身本该老实本分,却作出此等下流之事,实在是有辱晋国国风。” “嫔妾并未……”女子哽咽又娇弱的声线响起。 紧接着便是灵妃嚣张而刻薄的语气:“你并未什么?你想说你并非勾引陛下,还是并未仗着自己的容貌借机入京?” 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隐约传入闻人凛耳中,此时他的面色已黑如锅底,整个人周身的氛围极其冷沉。 那守在花厅门口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跪了下来,个个都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不敢说半句话。 闻人凛快步走进花厅内,便瞧见跪在最中央那个身形瘦弱,摇摇欲坠的背影,他看不见女子的模样与神色,却能从她那轻颤的身形中看出害怕与难过。 而灵妃在上座高高在上,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饰,周遭坐在椅子上的其他妃嫔也同样俯视着跪着的女子,也都带着鄙夷。 这些妃嫔看向姜嫔的眼神叫他很是不喜,她们就像是饿狼般,想要把姜嫔撕碎。 闻人凛第一次意识到,他将这般纯良澄澈之人接入宫中,是否有些太过残忍? 但转念一想,对方吸引自己的,除了那似仙的容貌,便是良善而纯净的性子了,既想要她保持纯净那便护着她,自是不会后悔。 “陛下!”灵妃最先看到走进花厅的天子。 她脸上的得意与讽刺还没来得及收起,连忙有些慌乱的起身行礼,心跳如鼓。 其余坐在椅子上看戏的妃嫔也赶紧起身行礼,心底惴惴不安十分惶恐。 闻人凛半点眼风都分给这些人,他来到跪在地上的佳人身旁,弯腰一把便将人给抱起。 姜月饶苍白的脸上带着惊讶与欣喜,细腻而白嫩的面颊还挂着点点清泪,她身子依旧是在不自觉的颤抖,软软的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仿佛耗尽所有力气。 “陛下……”她轻声喊着,有哽咽亦有依恋与欢喜。 方才她不仅跪着,还要时刻注意着背后门外的动向,确实是累极。 闻人凛将佳人紧紧搂住,沉声安抚着:“莫要怕,朕来了。” 这话落下,怀中单薄的身躯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但右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仿佛害怕他会消失。 如同一只依赖至极的小兽,可怜又可爱。 蹲在地上行礼的灵妃看见两人的互动,气得秀帕都要搅碎了,眼睛也恨得通红。 她死死盯着被陛下抱在怀中的姜嫔,恨不得用目光在对方身上烧出个洞来。 姜嫔是怎么敢的?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引诱陛下,甚至还敢攥陛下衣袖,以下犯上!言行无状! 而缩在闻人凛怀中的姜月饶注意到灵妃那吃人的目光,她心中浮起嘲讽,苍白的脸色却变得有些惊慌,甚至还胆怯的往男人宽阔的怀中缩了缩。 可怜又无助。 闻人凛注意到怀中女子的动作,他心底有些发软,忍不住用大手轻拍对方单薄肩膀,是无声的安抚,也是在为其撑腰。 冰冷而凌厉的声线在花厅中响起:“灵妃,你为何要罚跪姜嫔,竟还带头说那些不知所谓的话!” 灵妃心底猛地一跳,眼底的愤恨转为慌乱与害怕。 陛下的性子并不温和,其手段更是铁血,她没想到今日陛下会撞见她收拾姜嫔,更没想到陛下会听见她说的那些话…… “回陛下,是臣妾听信谗言还请陛下恕罪,”灵妃白着脸求饶。 旁边的荣贵人咬牙开口:“请陛下恕罪,是妾身提议让姜嫔娘娘学学规矩。” 她是灵妃的人,她父亲也是风丞相的人,灵妃在宫中有了什么差错,她自是要主动顶锅的。 “荣贵人想着姜嫔初入后宫许多规矩都不懂,所以才建议帮臣妾教导一番……却没成想考虑不够周全,还望陛下恕罪,”灵妃立即附和说着。 闻人凛冰如寒潭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妃嫔,他冷声道:“往后谁还敢在宫中妄议姜嫔,便作拔舌头处置。” 众人闻言浑身一抖,低垂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恐惧。 随即,那如冰刀的视线又落在荣贵人身上:“朕看你才是不懂规矩,身为贵人竟是管起了嫔位,你今日便好好的跪在这,回去再禁足三月,罚俸两月。” 荣贵人身子一颤,叩首道:“妾身领命。” 闻人凛的目光转到灵妃身上:“灵妃听信谗言,罚禁足七日。” 灵妃闻言,她心底原本的恐惧与害怕逐渐收了起来,唇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陛下还是向着她的,至于姜嫔那个贱人,可根本越不过她去。 闻人凛并未多待,在处置完后便抱着姜月饶大步离开花厅,恰好与匆匆前来的姝贵妃照面。 “陛下,是臣妾来迟了,”姝贵妃赶紧行礼,嘴里的话带着自责与愧疚。 她也是刚知晓此事竟是惊动了陛下,也幸好她早早便离去脱了干系。 闻人凛停下脚步,语气稍缓:“你作为贵妃也要好生整治整治下头的风气了。” “臣妾遵旨,”姝贵妃应下。 * 含凉殿内。 闻人凛动作轻柔的将怀中人儿放去榻上,好似在对待珍宝。 在回来的路上,怀中的女子一直就处于有些惊慌的状态,洁白如玉的臂膀一直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将头埋在自己的怀中,就跟小鹌鹑般。 直到他抱着女子踏入含凉殿的殿门后,对方这才好了些,身子也不再轻颤了,搂着他的臂膀也松了下来,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寝殿中伺候的宫人早被王德全带了下去。 姜月饶被男人放去床榻,她不自觉的再次勾住对方的脖颈,可怜兮兮的怯懦开口:“陛下,可否再陪陪嫔妾。” 声线中带着鼻音有些软糯,还有股天然的娇媚感。 第52章 查看伤势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这般娇媚又惹人怜的模样。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声线变得有几分低哑:“朕不离开,朕只是想瞧瞧你的膝盖。” 她肌肤天生娇嫩,莫说是跪上许久了,就是稍稍使力按下都会留下痕迹,他不仔细瞧瞧心里不放心。 姜月饶面色微窘,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的轻声拒绝:“嫔妾无事的,陛下不必亲自查看。” 说着,她便想将搭在床榻上的腿藏进襦裙内,却被男人伸出的大手给牢牢握住了。 那掌心带着温度,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令她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 “朕要亲自瞧瞧,”头顶传来男人不容拒绝的话,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姜月饶咬了咬下唇,双颊不自觉的飞起一抹红晕,她将被握住的那只脚放松,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撇去了一旁,整个人都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 她语气中带着无奈与羞臊:“陛下想看便看吧……” 这般羞怯神色,就好似那坠入凡间后被冒犯的仙子。 闻人凛将人环在怀中,微微前倾身子将怀中女子的裤子拉起,露出如玉般细嫩修长的小腿。 姜月饶身形僵直,她水眸微微瞪大,声线轻颤:“陛下……” 像是害羞极了,被男子这般详细查看膝盖确实是叫人羞涩的,即便这人是自己的枕边人。 “噤声,”闻人凛的语气染上几分命令。 女子声线中带着娇媚,令人分心。 姜月饶乖乖闭上嘴。 男人将她双腿的裤子都拉了起来,露出白嫩的膝盖,上面只有些轻微的发红,像那胭脂玉般,竟是显得有些通透。 粗粝的指尖轻抚过她膝盖的发红处。 姜月饶有些吃痛,她忍不住缩了缩,试图躲开对方的触碰,娇声道:“有些疼,陛下……” 她虽是沦落青楼却是被娇养着的,身上肌肤在老鸨的精心呵护下娇嫩不已,眼下受了点伤,可经不起这人粗糙的触碰。 闻人凛哼笑出声:“就你这般娇气,说出去谁信你是农女出身?” 说罢,他便又觉得该是那霍言平日将人养得太好,虽在霍府受王夫人打压,但养皮子的东西想必是不少。 毕竟是取悦男人的,总归要好生养着。 想到此,闻人凛心底夹杂着些许酸气 羞怯声线细弱蚊蝇:“陛下……” 娇弱又细微的提醒。 闻人凛俯视着女子干净又惊艳的容貌, “朕是皇帝,”她听见男人这般说着,带着霸道与强势。 旋即,闻人凛的目光在那珊瑚手钏上顿了顿。 敞开的寝殿大门早已被看门的宫人关上,将旖旎春光隔绝在内。 床帐幽幽落下。 ******** 大半个时辰后,殿内方才平静。 姜月饶有些疲惫的靠在男人怀中,那红而亮的珊瑚手钏松松的套在皓腕,为其更添几分光彩,宛若精心雕琢后的奢华器具。 闻人凛的目光落在她放在外头的手臂上,游弋,流转,只觉甚是喜爱。 这珊瑚手钏十分合适她, “听闻这手钏是西太后赠你的?”闻人凛的语气透着餍足后的慵懒。 手钏是好的,只是沾染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姜月饶有些开心,她将手腕抬起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鲜艳的红与莹润肌肤相贴,相得益彰中又透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是西太后送嫔妾的,陛下也觉得好看吧?” 闻人凛目光沉沉。 姜月饶吓了一跳她有些想要挣脱:“陛下,您今日可还批折子?” 第53章 徐太医 又小半个时辰后,闻人凛才重新人模狗样的穿上龙袍,心满意足的离开含凉殿。 姜月饶躺在床榻上手酸的要死,她咬着牙恨恨发誓。 待她将狗男人的心拿下后,定要让其好生伺候自己! 这时,珍珠拿着一个精美的瓷瓶走了过来,她将层层叠叠的床帐掀开,姜月饶娇媚的模样露了出来。 丝滑的锦被半遮半露,露出不多的白皙肌肤上缀着点点嫣红,宛若冬日盛开的红梅,夺目而绚丽,像是在引人采择亲近。 而那张美艳的脸此时更是媚态横生,如同一朵被滋润后开得荼蘼的花朵。 珍珠面色微红,她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手中瓷瓶呈上,那瓷瓶的瓶盖上嵌了祖母绿的宝石,瓶身镀了层金箔,华美至极。 “娘娘,这是陛下派太医院徐太医送来的消肿化瘀药膏,徐太医眼下在还在殿外等着给您号脉呢,听闻除了太医院的院判,便是这位徐太医的医术最为高明。” 陛下实在宠爱她家娘娘,竟是派了徐太医亲自前来。 姜月饶动了动酸涩的腿,她懒懒开口:“便将徐太医传进来。” 珍珠轻声应下,她将交叠层层的床帐再次放下后,这才快步离开寝殿。 姜月饶听着耳边的动静,懒懒的翻了个身,纯净而澄澈的眼中露出几分别样神采来。 她听闻这位徐太医是位青年才俊,家有恭顺正妻,在太医院的职位也做得如火如荼,倒是前途无限,也是个正人君子。 而她,在后宫也正缺个信得过的太医…… 如玉指间轻环铺散如云的黑发,娇媚如丝。 也不知这位正人君子的徐太医,是否会怜惜她这个被强行带入宫中,又无依无靠的农女。 姜月饶漫不经心的盘算着,她抬手便将右手的手钏取下,露出方才闻人凛因失控留下的红痕。 这红痕的颜色看着并不深,便在上头狠掐了把,这下好了,一看就像是遭受过暴力的,尤其是她肌肤白皙,瞧着还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意味。 她将右手伸出床帐,静静的等着。 很快,珍珠便领着提着药箱的徐温之徐太医走了进来。 徐太医入殿后便始终低垂着头,殿内旖旎未消,他对气味尤其敏锐,能够嗅到馨香中带着的点点石楠花气息。 他时常出入后宫,这几日听了不少有关这位姜嫔的传言,那日的宫宴他也有出席,也见过姜嫔那如仙的容颜。 宫宴上她被灵妃刁难欺辱,叫人怜惜也叫人感叹,当时自己也只是心中不忍,并无立场做更多,却不曾想再次听闻便是对方被陛下接入宫中的消息。 徐太医心中有几分复杂,他垂眼看地,跟随宫女来到被床帐遮住的床榻前,跪下行礼。 “微臣给姜嫔娘娘请安。” 他等了等,才听见床帐内传来女子有些虚弱,却带着天生柔媚的声线:“徐太医请起,本宫身子有些不适无法起身,还请徐太医多担待。” “微臣不敢,”徐太医低声开口。 随即他便直起身子,这才看了眼搭在床帐外那只白皙而娇嫩的手。 垂榻明如玉,素手玉房前。 徐太医不敢多看,连忙从药箱中拿出丝帛,他跪着上前准备为其号脉,却在将丝帛搭去对方手腕时心底颤了颤。 只见那洁白如玉的手臂上布着几道深红色的淤痕,就像是被人给狠狠给钳制过般。 竟是手臂上都残留着淤痕,那身上是否会更多? 徐太医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散,他想起了姜嫔的农女出身,又想起了对方曾是霍侍郎的侧夫人,再到如今的姜嫔。 看似步步风光,实则有太多不易,这洁白手臂上的淤痕便是最好的说明。 床帐内的姜嫔似乎看出他的呆愣,哑着嗓子有些疑惑:“徐太医,可是有何问题?是否不方便?” 说罢,又自嘲一笑,略带凄楚的开口:“若是徐太医觉得不方便那便算了,本嫔的身子陛下本就一清二楚,那化瘀的药膏本嫔会好好用的,还请徐太医不必担忧。” 徐太医这才回过神来,他听着姜嫔无奈又凄楚的话,心中不由地一涩。 果真是如他所想,姜嫔在后宫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陛下的心思与手腕皆是无情,姜嫔出身低微,她无依无靠陛下又怎会留情?如此红颜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在这深宫中香消玉殒。 想到这,徐太医心底便有些莫名的难受,美人受罪总是叫人心痛的,尤其还是位倾国倾城,叫人怜惜的凄苦美人。 脑补的东西,是最美好的。 徐太医连声开口:“是微臣走神了,还请姜嫔娘娘恕罪。” 说罢,他便将手中丝帛小心搭去那皓腕上,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将指尖放上去。 徐太医医术高明,几息后便收了手拿起丝帛,只是手心与指尖处已浮起一层热汗。 他拱手说道:“还请娘娘放心,娘娘身子无碍,那化淤的药膏效果甚好,娘娘安心用便可,若是用完了也可派人人来太医院再拿。” “多谢徐太医,”床帐后的姜嫔语气幽幽,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愁绪。 随即,她又道:“那药膏恐怕要让徐太医多多备一些了。” 徐太医心底一顿,低声回:“是,娘娘。” “珍珠,送徐太医离开。” 徐太医叩首起身,正当他准备转身时,窗外忽而吹起一阵轻风,床帐被微微吹起,帐内女子的绝美的面庞若隐若现。 黑发如瀑,模样娇如仙,那双清澈而干净的双眸叫人难以忘怀,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好而纯粹的东西,但露在外头白皙肌肤上的红痕又是那般的晃眼…… 微风转瞬即逝,床帐重新落下,将无意窥探的视线隔绝。 徐太医心跳如鼓,后背刹时便起了一层热汗,他慌乱将头低下,转身后却又忍不住回首跪下。 “姜嫔娘娘,往后在这后宫若是有用的上微臣的,尽管叫人去太医院传微臣即可,”语气真挚而诚恳。 娘娘如此可怜,他不忍其香消玉殒…… 床帐后的姜月饶唇角微勾,语气却依旧虚弱:“那便多谢徐太医。” 成了。 第54章 上眼药 姜月饶待徐太医离开后,这才懒懒的吩咐珍珠。 “往后每隔一月便去太医院问徐太医拿些化淤的药膏回来。” 今日徐太医是在她的做戏下才冲动说出这些话,想要对方真正的为她所用,还是要慢慢来。 不过既是开了头,那后面便容易许多,只要继续保持这可怜的形象便可。 珍珠一边轻柔的为姜月饶擦着药,一边轻声应下。 另一边。 徐太医回到太医院,他将自己翻涌的心思平复后,便吩咐跟随自己的小徒弟:“往后若是含凉殿中的宫人过来,你便立刻通知我。” 姜嫔娘娘在深宫无依无靠,难免受人暗害,他身为太医院的太医理应如此。 小徒弟有些惊讶,却依旧点头应下。 他跟随师傅已有五年,这后宫内争斗并不少,想要拉拢师傅的也有许多,但师傅从未站过队,眼下师傅却提起了含凉殿。 想来师傅是有了打算,只是那含凉殿的主子家世卑微,听闻还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当真能行? * 御书房内。 周身都透着威严的天子端坐在桌案前,正处理着桌上的奏折,谁能想到这般冷漠而严肃的天子,在半个时辰前行径孟浪又骚话连连。 淡漠声线响起:“朕记得库房内还有好几块波斯国上贡的珊瑚?” 王德全躬身答:“回陛下,奴才记得是有几块的,珊瑚价值连城,波斯国也并非年年上贡,那些珊瑚陛下也仅给过西太后一些,剩下的都留在库房中。” 后宫之中想要珊瑚的嫔妃可并不少,但陛下都没给过。 “取一些出来,按照姜嫔手腕上的手钏做一只出来,在找时机换下来,”闻人凛吩咐着,他批阅折子的朱笔并未停下。 姜嫔为人纯善,并不像其他后妃那般攻于心计,她身后并无任何势力,也得自己喜爱,目前来说也是最适合的人选。 即便以后自己没能顾得上她,她也能在这后宫之中立足,至少能够不受人欺负。 王德全听了天子的吩咐,心中顿时一惊,随即赶紧应下:“奴才遵旨。” 看来陛下对姜嫔娘娘已不仅仅是喜爱那么简单了。 “灵妃的助孕药记得盯紧些,莫要出了岔子,”闻人凛的声线染上几分冰冷。 王德全低声应下,心中对天子的决定多了几分思索。 ---------- 接下来的几日。 后宫对有关姜嫔的传言很快便销声匿迹,不再有人敢私下议论此事,一旦发现那多嘴的宫人王德全便亲自出面将其送入掖庭。 各宫的嫔妃也都三缄其口,生怕惹祸上身。 那日荣贵人可是在花厅跪了一整日,直至天色完全黑下后,陛下身旁的公公才来叫其离开。 听说荣贵人跪得几乎昏厥过去,是被抬着出花厅的,回去后便发起了热,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灵妃倒是感觉良好,那日陛下虽重罚了荣贵人却并未波及她,这说明陛下确实是喜爱姜嫔,但绝越不过她去。 而姜嫔那般懦弱,完全不足为惧,倒是西太后对姜嫔的态度需要好生留意,她与西太后虽是姑侄,但她若是一直怀不上皇嗣,对方难免会有异心…… 永寿宫内。 灵妃一边为西太后按着肩,一边轻声说着:“西太后,那姜嫔性子懦弱,身后也无任何帮扶,依臣妾来看您完全不必对她多好,想必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厌了她。” 她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姜嫔身后并无可用之人,即便是对她好也捞不着半点好处。 西太后只觉自己心口有些闷,她抖了抖肩膀示意灵妃别按了,按来按去更不舒服。 她沉沉的叹息一声后,这才说道:“不该操心的事你莫要操心,陛下宠爱谁都不是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要尽快怀上皇嗣才是。” 做了那么多努力就差这临门一脚,奈何灵妃的肚子不争气。 灵妃听西太后这般说,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只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臣妾明白了。” 她总归觉得西太后待她不如从前了。 西太后现在看着灵妃就觉得碍眼,迟迟不孕就算了,还巴巴跑来给自己上眼药,除了添乱外什么事都做不成。 她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陛下已有多日不曾去你宫中,回去好好想想如何笼住君心才是正事。” 先前她都特意派人交代了,灵妃却依旧去为难了对方,陛下虽没太惩戒她,却是严惩了荣贵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警示。 灵妃有些不甘却也不敢违抗西太后,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 待灵妃离开后,旁边的贴身陈嬷嬷上前。 她有些担忧:“西太后何不与灵妃娘娘说说,灵妃娘娘也能更用心的去讨好陛下,早日诞下皇子。” 在她看来灵妃娘娘有些过于关注别的事了,反倒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西太后揉了揉眉心,有些厌烦:“你瞧她那样子,倘若是真说了,保不准明日皇帝便来了。” 这样的不中用如何能叫她放心? 陈嬷嬷闻言也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罢了,风家女子又不止一个,”西太后现在已经不强求了。 她记得还有位嫡出的二小姐,亦或者别的庶女也行,只要是听话的机灵的,终归都是风家的女子。 陈嬷嬷轻声道:“西太后说得是。” ---------- 傍晚,含凉殿的桌案前。 身穿淡紫抹胸纱裙的姜月饶端坐在桌前,正神色专注的抄写着宫规。 殿内十分安静,她白嫩精致的脸上透着认真,夏末微风穿过木窗拂进殿内,将她鬓边乌发微微吹起,带起优美弧度。 那卷而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澄澈美好的水眸,这画面柔和又静谧,仿若一幅精美的画卷。 这几日闻人凛几乎没进后宫,唯一一次也是去了姝贵妃宫中,秋闱将近想来是格外繁忙。 姜月饶倒是接受良好,接连盛宠过后自是平淡,她便为下一次的见面做准备,算算日子也快来。 将最后一个字写完,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腕。 这时,珍珠带着笑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是陛下来了。” 姜月饶神色一顿,随即便从抽屉中拿出珊瑚手钏套在了手腕上,动作随意而自然。 下一刻,就见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55章 换手钏 闻人凛几日不见女子,心底总是痒痒的也能忍下,倒是没有从前在霍府时那般难耐了。 这几日他按照承诺将霍言破格提拔成中书省,前朝倒是无人阻挠,但想来该是有意见的,没在他跟前蹦跶他也并不在意。 至于外头会如何传霍言卖妾求荣,他是并不关心的,总归是说不到他这天子头上。 除了提拔霍言,他还处理了些有关秋闱的事宜,这才得空来瞧瞧姜嫔。 殿内女子似乎在写着什么,淡紫色的轻纱覆身,将完美的身形完全展露,饱满呼之欲出,偏她还静心凝神的在正经写着东西。 浑身上下分明都透着妖娆与妩媚,其性情却纯净无比,好似那不染凡尘的仙子落进红尘欲色间,叫人难以自持。 闻人凛眸色深深,目光毫不避讳的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停留,带着灼人的热度。 姜月饶蹲身行礼。 她将头垂下露出点点白嫩脖颈,声线娇而柔:“陛下。” 闻人凛弯腰将人扶起后直接搂进怀中,女子绵软带着清香的身子叫他放松,他是改了奏折才来的。 “你在抄写宫规?”闻人凛看着桌上写到一半还未干的字迹,他有几分疑惑。 宣纸上的字有些杂乱,细看之下已带着娟秀的雏形。 姜月饶双颊飞起一抹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日嫔妾去请安时,荣贵人虽态度有些激进,却并非全无道理,嫔妾确实少礼数,多抄写些宫规也是好的……” 她语气真诚并不像作假。 闻人凛闻言神色一顿,他看着怀中的女子,如水的眸子澄澈似那见底的小溪,这般纯净之气将她身上的妩媚冲淡,形成一种奇异而更具诱惑性的气质。 他看着她,忍不住轻声发问:“你不怨荣贵人与灵妃?” 被人罚跪还被人当众羞辱,她当真是半点儿都不怨? 姜月饶嗔了男人一眼,她轻声说道:“嫔妾怎会不怨?又怎会不气?只是心底的自卑更甚罢了,灵妃娘娘与荣贵人确实有些过分,但她们所言又何尝不是事实? 嫔妾更想将这些情绪化作看书习字的动力,还请陛下多帮帮嫔妾。” 这番真诚而不掩饰的话叫闻人凛心跳快了几分,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如此坦然的在他面前说出怨与气二字,实在是坦诚又可爱。 他将怀中女子搂紧:“你想让朕如何帮你,尽管提。” 如此通透与坦诚,实在是叫他新奇又喜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嫔妾想让陛下赏些书,再派个教习嬷嬷给嫔妾,往日之事已随风,嫔妾如今只想专注眼前,”姜月饶靠在男人怀中,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用手轻攥着男人的玄色领口。 闻人凛只觉被女子攥住的领口钻进些夏末的热气,燎得人心痒,他语气沉沉:“都依你。” 下一刻,他便搂着人坐去了桌案前的椅子上,将人钳制在怀中。 “姜嫔的字迹瞧着有不少进步空间,便让朕来指导指导,”略带低哑的声线响起,姜月饶腰间束带幽幽落下,堪堪掉在那玄色衣摆之上。 女子羞怯的惊呼:“陛下。” “朕要指导你写字自是要在桌旁,你不是想要书籍,且让朕瞧瞧你的决心,”哑而沉的语调中隐含着兴奋。 便如同在佛寺中那次。 …… 再此过后,夕阳已落,是月上梢头。 姜月饶累极,她闭着眼窝在男人怀中,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还好中途这人传了膳,让她补充了些体力。 闻人凛搂着怀中女子,精神很好。 这时,殿门被推开一条缝,王德全钻了进来,他低着头快而轻的来到床榻前,将手中刚做好的珊瑚手钏悄无声息的递给赤裸着上半身的天子。 闻人凛接过手钏后便看了眼怀中女子,发现对方已累的睡了过去,他轻轻抬起那皓白玉臂,尽量轻柔的将上头的手钏脱下,将自己手中的这只给换了上去。 睡梦中的姜月饶往男人怀中拱了拱,唇角勾起一抹恬静而愉悦的笑,逐渐真正沉入梦中。 翌日,天还不见亮。 闻人凛起身上朝,王德全在旁垂头伺候穿衣,姜月饶侧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瞧着,她滑嫩的双颊此时染着红晕,瞧着是没睡醒的样子。 “你这太小,朕命人把临安宫收拾出来再布置布置,待弄好后你便搬过去。” 说罢,闻人凛便瞧了眼没睡醒还有些娇憨的女子。 这里他施展不开,那临安宫有浴池,更方便,换个地方也更能叫后宫这些嫔妃安分些,别老想着对她做什么。 “临安宫距离陛下的乾清殿虽有些距离,但也不算远,那个宫殿要更大,也的确更适合姜嫔娘娘些,”王德全笑说着。 何止是更适合,那可是唯一有浴池的宫殿,是先帝专为宠妃而建,其殿内精致奢靡至极,当初贤妃娘娘在安排住所时,是有意避开了那座宫殿。 窝在床榻的姜月饶闻言,立即便想要起身谢恩,但她身形酸软显得有些摇晃。 闻人凛立即上前将她搂住,有些无奈:“这般的娇弱便好生歇着,你平日也少跟那些妃嫔来往,小心被欺负了去。” 她便是一朵菟丝花,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需好生呵护着才是。 第56章 推进计划 姜月饶抿了抿唇,眼神晶亮而纯粹:“各宫姐姐们虽是各有脾气,但她们并不会随意欺负嫔妾,陛下无须太过紧张。” 见她这般单纯,闻人凛心尖有些发软,忍不住用大手抚了抚她如瀑的黑发后这才离去。 待男人的高大的背影消失后,姜月饶便吩咐珍珠抬水进来,她身子乏累想要泡个澡。 片刻后。 白玉屏风后的浴桶内,光裸着身子的姜月饶在翡翠的搀扶下坐进浴桶之中,她那如玉的肌肤上偶有点点红梅,并不甚明显却显得旖旎暧昧。 水温微烫,却很能解乏。 姜月饶舒服的轻哼一声,只觉大腿处的酸软都少了几分,白而透的脸上氤氲起一层水汽,为她增添几分朦胧之感,更显肌肤细腻。 那如瀑的青丝披散在后背,珍珠在旁边为她轻柔梳理着,翡翠手中提着小花篮,正往浴桶中撒着五彩的花瓣,直至在水面铺上一层。 花瓣随水波微微漾着,起起伏伏双十分美丽,时而触碰那白皙肌肤,时而又触及浴桶边沿。 闻人凛知晓她喜欢泡花浴,特意吩咐内务府准备了许多花,名贵的居多,再不济也是精心养育的。 翡翠看着飘荡的五颜六色花瓣,她有些感叹:“这些花儿可真好看,品种也是精贵的。” 从前在霍府便只有玫瑰花瓣用,哪里有这些贵重的花。 姜月饶语气慵懒:“不过是些小宠罢了,只是帝王一句话的事儿,算不得费心思。” 她要追求的可不止是这点。 翡翠点点头,她与珍珠都明白娘娘的追求与野心,也愿意辅佐娘娘登上那至高之位。 姜月饶的目光透过白玉屏风看向窗外。 语气悠悠:“夏至以末,初秋将至。” “是呢,秋闱在即,也不知今年是哪家好儿郎拔得头筹,”珍珠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温水荡漾,翡翠笑道:“自是该得头筹的公子。” 说罢,她便与珍珠相视一笑。 娘娘都如此厉害,沐少爷自是也无比聪明, 姜月饶用白皙湿润的指尖自水中挑起一片橙黄色花瓣,沾水的花瓣带着香气娇艳欲滴。 她声线懒懒,带着几分天然的娇媚:“金秋灿灿,倒是个丰收的好季节,明日十五是贴身宫人可出宫省亲的日子,本嫔记得珍珠你还未出宫过?” 珍珠立即会意,笑着答:“娘娘好记性,奴婢跟随您入宫后便没在出宫过,也不知京西的屋子可有落灰,奴婢心中颇为惦念。” 姜月饶将眼尾轻轻挑起,示意珍珠俯身贴耳过来。 时机已到,有些事也该交代辰之了。 小半个时辰后,泡得浑身舒适的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从浴桶中扶起,又为她用上好的锦缎轻轻擦身后,这才穿上青绿色上等寝衣。 红色晶莹的珊瑚手钏戴上手腕,与娇嫩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 “当真是一模一样,”珍珠忍不住小声感叹。 陛下还真是费尽心思。 姜月饶轻轻晃了晃手腕,眼底划过几分笑意。 这时,二等宫女捧着托盘入殿,是内务府将新做好的雪纱寝衣送了过来。 这雪纱寝衣是闻人凛特意吩咐做的,共有三套,分别是浅粉、淡蓝与深紫,都是由上等软烟罗制成,衣摆处还用细细的丝线绣着各色花卉,穿上身后的肌肤半掩半露,诱人至极。 这寝衣在霍府时姜月饶也有几件,也是这般的清透,但用料上远不如这三件,仅是上等丝质,她还记得有件被闻人凛在某些部位给撕烂了。 眼下狗男人送新的过来,显然是在怀念扮窃花贼时的刺激。 闻人凛的癖好,姜月饶早已领教她也乐得配合,对方越是沉溺这些,对她而言也是越有利。 她淡淡吩咐翡翠:“将寝衣收好。” 这些可不是让她平日穿的。 翡翠这边刚将寝衣仔细收好,便又有宫人来报,说是贤妃特地送了些东西过来,而闻人凛吩咐内务府送的书籍也都到了。 她先是传了送书的宫人进来,饶有兴致的查看一番,发现这些书籍繁杂简单的都有,都是些适合她的,除了书籍外还有些上档次的文房也都送了过来。 能看出闻人凛是花了心思的。 姜月饶笑着谢过皇恩后,又给送书籍的宫人都抓了些银瓜子,这才吩咐翡翠将他们送走,宫人离开时满脸的笑意。 随后她又传了给贤妃送东西的宫人进来,在按照流程谢恩后便将宫人给请了出去。 待贤妃的人都离开,她这才看向对方送来的东西,有茶具也有布匹,还有一把香扇。 她轻声吩咐:“去专门腾间屋子出来,将各宫送来的东西都挪过去。” 这些东西她一件都不会用,但并不代表将来没用…… 珍珠点头应下。 翡翠则是严肃:“娘娘,贤妃娘娘看起来是在有意拉拢您。” 她觉得贤妃娘娘并非表面那般和善大气。 姜月饶轻轻摇着手中用金线填满的团扇,她唇角勾起一抹惑人弧度。 “贤妃娘娘厚爱,本嫔实在难当。” 对方显然是想要拉拢她做刀,啧,打主意到她的身上,也不怕扎了自己。 珍珠与翡翠对视一眼,显然已明白自家娘娘的意思。 ---------- 翌日,珍珠早早便拿着内务府下发的手谕出了皇宫。 宫外,某酒楼包厢内。 一身青衣的霍言坐在桌前,他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身形也消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郁郁。 自月儿入宫后他便时常想念,也曾私下派人去打听过后宫消息,得知月儿接连三日承宠后,他心底痛苦又高兴。 在后宫有了陛下的宠爱她应当是能过得很好的吧,而他也如愿晋升成中书令。 他告诉自己应该为月儿开心,自己也是前途无量,但他的心却止不住的难受疼痛,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令他喘不过气来。 夜里,他会难过的拿着月儿送他的荷包,回想着两人甜蜜又幸福的过往,甚至会想若是月儿没入宫,两人该是多么幸福…… 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珍惜,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霍大哥,你还好吧?”坐在对面的沐辰之抬手在霍言的眼前晃了晃,那双桃花眼中带着担忧。 第57章 神医 霍言收回思绪,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无事,只是想起了些往事。” 言语中带着些许的苦涩,神色间是掩也掩不住的伤感,尤其是面对她托付的人时。 沐辰之见状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出声劝慰道:“若是姜嫔娘娘见你如此颓然,定是会心生难过,纵有千般不愿又如何能违抗皇权,霍大哥,弟弟我懂你。” 他眼底满是真诚,说出的话叫霍言无比熨帖,这些日子他的思绪都憋在心中,无法言说。 他端起桌前的酒便饮下,面露苦楚:“是,辰之你说得不错,世人怎能与皇权抗衡?即便相爱又如何,不过是徒劳罢了。” 沐辰之将霍言这副痴心不已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不由在心中感叹,不愧是姐姐,拿捏人心实在是有一手,这霍言目前看起来应当是够用。 “还请霍大哥振作起来,你这般不在状态时间长了也惹人疑心,就当是为了姜嫔娘娘,如今你也是中书令大人,切不可辜负了姜嫔娘娘的付出,”沐辰之说得有理有据,那双桃花眼惹眼至极。 霍言听他这么说,不由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该振作起来了,深吸一口气后他看向对面相貌出众的小公子。 这是她入宫前托付给自己的人,自己一定会护好的。 “不久后秋闱便要开始了,到时我会帮你安排一个好的考场,你且安心考试,倘若能够一举高中,她在后宫也会为你开心,”霍言交代着心中又感慨着。 托她的福,自己如今也有了些势力,能够帮到辰之他都会尽力。 沐辰之有些感动的拱手:“那弟弟先谢过霍大哥了,此次秋闱弟弟定会奋力一搏。” 风阮莹虽是心悦他,但终究只是个深闺小姐,他能利用的并不多,霍言这边正好补齐了这个缺陷。 霍言并未在酒楼待多久,很快他便离开了。 沐辰之也在不久后离开了酒楼,朝着自己在城南的小宅院走去,就在他路过一个必经的拐角时迎面便撞上了身穿灰裙的女子。 “抱歉,”与他撞上的女子丢下句道歉便离开了。 而他的手中也多出一个小小的纸团来。 沐辰之不动声色的收起纸团,转而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皱眉嘟哝了句:“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说罢,他才又朝着家中走去,回到家门口后他从衣袖中缓缓拿出钥匙,稳稳的将门打开在关上。 随即快步走进书房内,将门窗都仔细关上后,这才把怀中的纸团拿出,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 几日后。 京城郊外的一个小土地庙中,来了个看病不要钱的神医。 传闻在神医来的当日,便将一患怪症的妇女给治好了,京城百姓纷纷前往求药方,或是为自己又或是为亲人。 不出几日,这名神医便在百姓间传得沸沸扬扬。 这天傍晚,沐辰之从外回来,今日是风阮莹来看他的日子。 风阮莹早早便来了,正坐在院内的葡萄架下暗自伤神,她的模样与灵妃有五六分的相似,只是眼睛更圆一些,红润的嘴唇也稍稍饱满而有肉一些。 整体看起来要比灵妃多出几分娇憨,也显得更加的少女。 但此时风阮莹那双圆圆的杏眼红彤彤的,还有些肿,整个人似霜打的茄子般没了生气,就连发间的蝴蝶簪花也失了神采。 她在看见沐辰之进来后,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滚了下来,起身快步朝对方跑了过去,将头埋进对方怀间。 “辰之,辰之,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风阮莹语气抽噎,十分难过。 沐辰之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这才抬手为怀中之人轻拍着后背,为其顺气。 他轻声询问:“莹莹你怎么哭了?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风阮莹闷闷的声音传出:“是爹爹,他说灵妃姐姐在后宫长久不孕,想过段时间便将我送入宫中,辰之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入宫也不想和你分开。” 很快就到秋闱了,待辰之高中后她便会嫁给辰之,她的一颗心早早便交给了辰之,她根本不想入宫。 前些日子父亲就同母亲提起过,她知晓后便激烈的拒绝了,却没成想今日父亲与母亲再次重提此事,甚至还将家族荣耀压在她头上。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母亲分明与她承诺过,只要她快快乐乐的做风小二小姐便可,府中的一切都不用她管,为何现在又这般的逼迫她…… 她真的好难过,也好害怕与辰之分开。 沐辰之眼底闪过微光,他语气轻柔:“莹莹,我也不想与你分开,秋闱在即只要在等几个月我便可去丞相府求娶你,你再等等我可好?” 风阮莹哭着摇头:“辰之,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们不会给我那么多时间的。” 父亲说最多一个多月,那时榜都未放。 “莹莹,我绝不会离开你的,你要相信我,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入宫,”沐辰之将风阮莹从怀中拉出,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语气坚定而决绝。 见自己心爱之人这般坚决,风阮莹心中甜蜜又痛苦。 她轻声啜泣着:“那还能有什么法子,父亲决定的事根本无人能改变。” “莹莹可有听说城郊的土地庙中来了位神医?”沐辰之看着风阮莹哭红的双眼,循循说着。 风阮莹有些疑惑:“好似听说过,但这与我进宫有什么干系?” 京城权贵甚少关注这些事儿,毕竟他们想找医术高明的神医那途径可太多了,不过此次土地庙中的神医名声颇大,因而风阮莹也略有听闻。 沐辰之的语气中带着诱哄。 “风丞相想让你入宫,是因灵妃娘娘长久不孕,倘若灵妃娘娘怀孕了呢?那是否莹莹你就不必入宫了?我听闻那神医的医术很好,眼下也没更好的法子,莹莹不如一试?” 风阮莹有些迟疑:“可宫内有太医,难不成那神医的医术比太医还要高明?” 她也曾看过一些话本子,那里头云游的神医都格外厉害,但现实是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 沐辰之眼神真挚而炙热:“莹莹,为了我们的将来,我觉得可以一试。” 【谢谢宝子们的喜欢,麻烦宝子们点点为爱发电,再动动手指好评一下,求求啦!e=(′o`*))e=(′o`*)))】 第58章 挑衅 风阮莹心底一动,她最受不了辰之这般热烈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含进嘴里般。 她双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那便依你所言,我们一同去土地庙瞧瞧。” 或许当真如辰之所言,能够求得一张好方子让姐姐怀孕呢。 小半个时辰后。 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出了城门,往城郊土地庙而去。 当日,风阮莹便在神医处求得助孕方子,准备找个时机送入宫中。 为避免受到阻拦,她打算听从辰之的建议先不告诉父亲与娘亲,将方子私自送入宫即可。 ---------- 皇宫,含凉殿内。 身穿天青色曲裾深裙的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裙衫由云锦打造,通身紧窄,将她的曲线勾勒得很好,长长裙摆可曳地,下摆处呈喇叭状行走间似莲花般摇曳,显得妖娆。 那如瀑的青丝仅在侧边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上头点缀着几朵蓝宝石的小花,白皙而精致的脸上未施粉黛,眸底的清澈冲散了衣裙的妖娆,带来几分干净与灵动。 整个场景就如同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卷。 珍珠自殿外走了进来。 她来到姜月饶身旁,放轻了声音:“娘娘,贤妃娘娘那边派人送了些首饰过来,奴婢瞧着是今年的新品,但料子与上回送来的差不多都是平平,有一两件甚至都比不得娘娘在宫外的。” 贤妃娘娘看似对她们娘娘好,送的东西连她都看出来根本不走心。 姜月饶放在书上的目光挪也未挪,只吩咐道:“收入库房,将那些宫人打发走便是,不必给赏银。” 她不打算在后宫与谁结盟,贤妃显然也没拿出真心,想必也觉得她是一介农女没见过好的,随意送些东西过来便可拉拢, 既认为她是没见识的农女,那她便做实了。 这般想着,姜月饶又吩咐道:“将前几日本嫔抄写的宫规给灵妃姐姐送去,挑那字迹凌乱的,再送一本陛下赏赐的雅诗集过去。 便说本嫔谨遵灵妃姐姐教诲,这些日子得空了都在学习宫中礼教,也在读书。” 贤妃拉拢她,那她这个寒酸的农女,便去拉拢这后宫最嚣张的灵妃,这水是越浑才越好,也才越有意思。 珍珠应下后退了出去。 * 钟粹宫中。 贤妃正低头打着一个络子,上头绣有金龙腾云,她手艺颇好那金龙栩栩如生似要腾云而出。 有宫人走了进来,是往含凉殿送东西的四个宫女回来了。 其中一个稍年长的宫女说道:“回禀贤妃娘娘,方才奴婢几人过去,姜嫔娘娘连面都没露便将奴婢们给打发了。” 这宫女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忿,她是钟粹宫的二等宫女,去哪里谁不叫她声姐姐,送东西时就连清灵殿都会给她些赏钱,偏含凉殿不是这般,当真是极其没眼色。 贤妃闻言后停下打络子的手,眉头微微皱起。 她的贴身宫女秀禾见状开了口:“那姜嫔当真是极不懂规矩,亏陛下还派了教习嬷嬷过去教导她规矩,奴婢看她根本没用心学习。” “姜嫔可有让宫女说些什么?”贤妃询问回来的宫女。 那宫女摇摇头:“同上回一样,只是叫奴婢多谢娘娘,依旧是什么话都没有。” 贤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朝回来的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下去。 待这四个宫女退下后,秀禾这才说道:“娘娘,那姜嫔本就出身低微,即便是您有意拉拢,她恐怕也难以觉察。” 她觉得姜嫔一个农女,并没有贵女的头脑,这些人总是先入为主,只把姜嫔 的农女身份放在前头,而往了她曾在霍府待过将近半年的时间。 “听闻上回西太后给姜嫔赏赐东西,她也是没给下头的人打赏,想来其心思的确单纯,”贤妃也是这么想的,她更想说是愚蠢。 这时,太监刘福走了进来,他朝贤妃行礼:“娘娘,奴才方才打探到消息,说是姜嫔娘娘派了人往清灵殿送东西去了。” 这消息是刚才传来的。 “送的是什么?”秀禾立即询问。 刘福摇摇头:“那含凉殿内并没有咱们的人,因而并不能打探到,但传消息的人说瞧着像是些书籍一类的。” 秀禾的面色有些不好:“那姜嫔当真是有些不识好歹,咱们娘娘送的东西她不主动谢恩便罢了,却巴巴往清灵殿送东西。” 没准是觉得灵妃娘娘家世显赫,身后又有西太后撑腰,这才赶紧往上凑。 贤妃低头继续打着络子,她面色间带着几分嘲讽:“既姜嫔不肯承本宫的情,非要与那灵妃凑一起那便随她,且瞧瞧灵妃是否会给她好脸色。” “灵妃娘娘可十分厌恶姜嫔娘娘,眼下姜嫔又凑上去,没准灵妃娘娘又会动怒,”秀禾的语气也染上嘲讽。 贤妃打络子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不懂事的人总是要在外头吃了亏,才会知晓谁对她最好。” 既姜嫔现在不愿归顺,那便让她去吃吃苦头好了。 * 清灵殿中。 灵妃看着珍珠呈上的书籍与抄写得乱七八糟的宫规,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谁都觉察到灵妃在看了这些东西后心情很差。 姜嫔那个贱人送亲手抄写的宫规过来,不就是在嘲笑请安那日她为难不成,反被陛下禁足吗? 在灵妃的眼中,虽然那次的禁足并没有什么,但眼下被姜月饶有意挑起,那便是挑衅了。 珍珠站在灵妃下首,她丝毫不受影响,十分真情实感的说道:“灵妃娘娘,这是我们娘娘特意吩咐奴婢送来的。 我们娘娘说了,这几日她都在好好学习宫规,也在看些诗词陶冶情操,十分感激灵妃娘娘的教导。” 灵妃眼底浮起怒意,她冷笑一声:“姜嫔还当真是听话。” 说罢,抬手便将珍珠手中的托盘给摔到地上,语气愤怒:“滚出去!” 她以为仗着陛下的宠爱,便可这般为所欲为了吗? 珍珠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她像是没想到灵妃会动手般,当即就吓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由于太过害怕还跌了一跤,脸部着地,脸上与额头都迅速的肿了起来,瞧着有些许的渗人。 待姜月饶看见鼻青脸肿的珍珠回来后,她挑了挑眉。 “是奴婢在出清灵殿时没走稳,一下给摔了,”珍珠咧着牙,有些垂头丧气。 彼时已到傍晚,天边红霞漫天。 姜月饶勾了勾唇,倒是个告状的好日子。 第59章 告状 “灵妃姐姐自觉受辱,想必定会在陛下跟前哭诉一番,”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旁边的翡翠一边查看着珍珠的伤势,一边应着:“灵妃娘娘是性情中人,的确受不得半点儿委屈。” “翡翠,待用过晚膳后,你便去请陛下,便说今夜本嫔食不下咽早早便歇下了,”姜月饶看着自己指甲上粉色的蔻丹,语气淡淡。 辰之的药方应当没那么快送进宫中,在此之前她要好生的铺垫铺垫才是。 翡翠有些迟疑:“娘娘,陛下会来吗?” 夺宠一事保不准便会引起陛下的厌恶。 姜月饶挑眉:“自是会来。” 她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 夜间,勤政殿内。 宫灯明亮,龙涎香飘散在空气中,神色冷淡的天子将桌上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 王德全领着敬事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今夜可要翻牌子?” 闻人凛看向姜嫔的牌子,他正要抬手时,殿外走进一个通传的小太监。 “陛下,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闻人凛神色顿了顿,他示意:“传。” 片刻后,身着轻薄纱衣,打扮精致的灵妃便走了进来。 她面色间带着些委屈,但 在看到站在王德全身后端着托盘的敬事房太监时,目光明显顿了顿。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灵妃的语气很委屈。 她也确实委屈,自打入宫后便无人敢这般羞辱她,今日姜嫔的做派实在是令她受辱。 闻人凛扫了眼灵妃,随意从桌上拿出一本诗集看了起来,这诗集还是前些日子他从库房中拿出来的,一部分送去了含凉殿,一部分则是他自己看了起来。 灵妃见天子冷淡她也并不介意,陛下的性子总是这般淡漠的,陛下也总是会为她做主的。 她轻咬嘴唇,说道:“陛下,那姜嫔恃宠而骄,今日还特地派人去臣妾宫中羞辱臣妾。” 闻人凛神色一顿,目光自书籍上挪开,有些意味不明的询问:“哦?那姜嫔如何羞辱你了?” 他并不相信姜嫔那般单纯的性子会羞辱任何人。 灵妃愤愤开口:“今日下午,那姜嫔竟是派人给臣妾送来了她抄写的宫规,还送了一本破诗,说是在学习宫规实则态度不端,这分明是在讽刺臣妾!” 说罢,她便接过身旁宫女递来的宣纸与书籍,将其拿到闻人凛跟前。 “陛下,您看,倘若姜嫔当真如她自己所说,是在认真学习宫规,那她的字会这般凌乱吗?还有这本诗集,粗制滥造,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讽刺臣妾的。” 灵妃委屈极了,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闻人凛黑眸沉沉,他看着灵妃手中抄写得并不好的宫规,以及那本前不久他找人送去的孤本诗集。 此诗集是由已故大文人林墨所创,但由于其生前日子拮据,这诗集瞧着也格外简陋,但就是这如此简的诗集如陋今却被人奉为仙诗,万金难求。 淡漠而冰冷的声线在殿内响起:“灵妃可知姜嫔出身?” 灵妃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陛下会问这个问题。 回起上次请安时陛下的警告,她试探性的回答:“是一介农女……” “姜嫔出身并不高,能写出这样的字迹已是十分刻苦,而你口中所说粗制滥造的诗集也是朕赐下的孤本,灵妃,你说她如何羞辱了你?” 闻人凛看向灵妃的眼神带着压迫。 他语气失望而厌烦:“姜嫔性子良善,她若是觉得你这般看待她,不知有多难过。” 这后宫中的女子从来都只知勾心斗角,甚至不惜在他跟前歪曲事实,若非他了解姜嫔恐怕便会受了挑拨。 天子威压尽显,将灵妃压得面色苍白,她赶紧跪了下来。 语气中带着些惶恐:“臣妾并不知……还请陛下恕罪。” 她哪里能想到姜嫔的字会那般丑陋,更不识这本看起来粗制滥造的诗集是陛下赏赐的孤本,是姜嫔有意害她! 百姓疾苦,根本没有认字学习的机会,灵妃虽知晓却很难在愤怒之中融汇想通,姜月饶也是看中了她冲动无脑这点。 闻人凛目光沉沉看着跪在地上的灵妃,漆黑眸底如幽冷深潭。 片刻后,他才淡漠开口:“此事也怪不得你,便起来吧。” 地上的灵妃松了口气,她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来。 “臣妾多谢陛下宽恕。” 她就知晓,陛下是疼宠她的。 灵妃起身后脸上便浮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她看了看守在旁边的敬事房小太监,轻声说道:“陛下,臣妾的宫中煨着白起乳鸽汤,不如臣妾伺候陛下喝一些?” 自上次请安后陛下已有多日不曾踏足她的宫殿了,今夜前来她也是想要将陛下请去她宫中的。 她要尽快怀孕才是。 闻人凛目光落在桌上那抄写得稍显凌乱的宫规上。 几息后,才道:“今夜朕便去清灵殿。” 灵妃脸上闪过雀跃。 王德全立即上前引路,敬事房的小太监也退了下去。 * 小半个时辰后,清灵殿中。 闻人凛坐在桌前,玄色龙袍衬得他冷漠而俊美,深邃而漆黑的眸子就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冰潭。 此刻他身前放着一盅白起乳鸽汤,还有一些膳食,但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灵妃宫中的吃食都偏油腻,他并不太喜欢。 “陛下,来喝一口汤,”灵妃面带娇羞,将盛好的乳鸽汤双手递到闻人凛跟前。 她刻意拉低了领口,露出胸前沟壑,殿内甜腻的熏香飘在每一个角落,却飘不进闻人凛心间。 闻人凛只觉今夜灵妃殿中的熏香有些闷人,就像桌上油腻的膳食般,叫他觉得油腻。 他眉头轻蹙,命令灵妃:“鸽子汤油腻,给朕倒杯茶水。” 灵妃娇笑的脸微僵,却还是依言倒了杯茶水,双手为天子奉上。 闻人凛接过茶水喝下一口,原本就蹙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往后莫要熏这么浓的香,连这茶杯都沾染上了,”他的语气有几分不耐。 本该是清香的茶全毁了。 灵妃的脸上的表情再次僵住,她回回都熏的这香,从前陛下都没说过,但转念一想,喜好总是会变的,只要陛下还在那便好。 正当她调整好心态,准备再说些话时,殿外却传来一阵骚乱之声,同时殿门被推了开。 看门的王德全匆匆走进屋内,禀报道:“陛下,是那含凉殿的宫女来了,是姜嫔娘娘那边好似出了什么事儿。” 闻人凛心底一沉:“将人传进来问问出了何事。” 第60章 心疼她怜惜她 旁边的灵妃面色焦急,不知怎么地她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涌现。 但她却不敢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翡翠走了进来。 翡翠快步到天子跟前,她跪下行礼,面带焦急,语气担忧:“还请陛下去看看我们娘娘吧,娘娘她今晚便没用晚膳,将自己独自关在寝殿内也不让下面的人进去。 奴婢几人在外面叫了许久娘娘也不曾开门,也不出声,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 这番话惹得灵妃直翻白眼,恨不得将人立即给撵出去才好。 “你们娘娘没准儿是想独自待会儿,做奴才的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若是当真病了便去请太医,如此不懂规矩寻到陛下这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语气中带着忍不住的厌恶。 她觉得此事肯定是姜嫔所为,是想要报她刚入宫时拦宠的仇,简直用心险恶!叫人生气! 跪在地上的翡翠连连磕头,语气慌乱,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晰,她道:“还请陛下明鉴,我们娘娘的身子并无不适,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娘娘才这样的,还请陛下去看看娘娘吧。” “放肆!你这贱婢蓄意帮姜嫔邀宠,可有将陛下与本宫放在眼里?”灵妃心底火气噌噌直冒。 她只觉姜嫔宫中所有人都无礼又寒酸,竟是这般明目张胆的邀宠,恨不得手撕了对方才好。 翡翠不敢再辩,只是不停磕着头,她额头与青玉地砖接触,发出“砰砰”的响声,又沉又重,三五个头磕下额头已是通红一片,若是不停歇想必很快便会浸出血珠。 殿内一片寂静,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压力。 旁边的王德全偷瞧了眼天子的脸色,淡漠无波,仿佛没受任何影响般。 他斟酌的开了口:“姜嫔娘娘刚入宫不久,性子也是柔顺,眼下却将自己关在寝殿内闭门不出,恐怕确实是遇了什么事儿……” 他听说姜嫔娘娘往清灵殿送东西是下午,没准就是与灵妃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灵妃听王德全这么说,立即狠狠瞪了一眼过去。 没根儿的贱东西! 闻人凛站起身来,语气淡漠:“朕便去含凉殿瞧瞧,灵妃你且先歇息。” 姜嫔的性子他了解,绝不会无理取闹。 天子大步离去,翡翠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上,殿内随天子来的宫人也一并离去,转瞬间清灵殿的殿内便冷清了不少。 待闻人凛高大的背影消失后,灵妃终于是忍不住,她将桌上的菜肴狠狠扫到地上,满脸怒气。 “贱人,姜嫔这个贱人!” 灵妃嘴里厉声大骂着,眼底闪着的恨意格外渗人。 —————— 玄月当空,繁星点点,含凉殿外。 闻人凛站在殿门口,他听见殿内传来女子隐隐约约的啜泣声,难过又凄楚,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般。 这使得他的心也不禁跟着轻微的揪了揪,这叫他感觉有些新奇,也有些疑惑。 他不禁将视线落到旁边看门的宫女身上。 那宫女低头站着,借着连廊上的幽幽宫灯,他能看见这宫女脸上肿起来的青紫,瞧着有些可怖。 闻人凛皱眉询问:“你的脸是如何弄的?” 结合殿内姜嫔的哭泣,叫他忍不住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他隐约是记得,这宫女是姜嫔从宫外带来的贴身丫鬟,如今这丫鬟被打了脸,便也相当于姜嫔被欺辱。 珍珠赶紧跪下,语气踌躇而小心翼翼:“回陛下,是……是奴婢下午自己不小心摔的……” 是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显然是在避讳隐瞒着什么。 “你这宫女,陛下问你便如实回答,倘若欺君便丢入掖庭严刑拷打!”王德全立即上前出言恐吓,势必要叫这宫女说实话。 珍珠满脸煞白,她吓得连连开口:“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娘娘下午派奴婢往清灵殿送了些东西,娘娘说是想要多谢灵妃娘娘这些日子以来的提点。 谁曾想灵妃娘娘看到东西后,便大发雷霆,还、还……还打了奴婢……” 话还没说完,珍珠便一下又一下的磕起头来,后面的话她说的磕巴,显然是恐惧又害怕的。 其中深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闻人凛不禁回想起方才灵妃拿去勤政殿内的书籍,以及那些字迹并不好的宫规。 他心底涌起几分难以言喻的心疼来,冷峻而淡漠的脸上也有些晦暗不明,在连廊宫灯的照耀下,更显帝王的冷酷与难以捉摸。 而在闻人凛心中,那些浮起的心疼就好似点点星火落入草中,只待合适的清风拂过便可燎原。 王德全适时开口:“原是这么一回事儿,咱家可记得你是姜嫔娘娘的贴身宫女,灵妃娘娘如此冲动,也难怪姜嫔娘娘会……” 贴身宫女被打成这样,这无异于羞辱了,也难怪姜嫔娘娘会哭成那样。 刚入宫就被人这般欺辱,往后的日子也只会更加难过。 闻人凛脸上的晦暗暗神色因王德全这句话变得有些冷冽。 灵妃仗着家世与西太后跋扈已久,太过无法无天,同时他心底对姜嫔的怜惜也更甚。 他示意王德全:“将殿门打开,朕要进去瞧瞧。” 说罢,他又补了句:“轻一些,莫要吵着姜嫔叫她害怕。” 已经够怕了,便莫要更怕了。 王德全赶紧点头,与随行宫人一同轻轻的推开了厚重的殿门。 闻人凛抬手阻止宫人跟上,他独自走入寝殿内。 熟悉的清雅馨香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女子轻轻的啜泣声,听着叫人心紧。 他的目光在殿内巡视一圈,并未发现那抹纤细身影,而床榻的床帐此时放了下来,他寻找的纤细轮廓隐约透出。 女子侧身坐在床帐后,能够看到抹泪的动作,侧影纤细而动人。 佳人落泪而伤心。 闻人凛的喉结不合时宜的滚动了下,他知晓姜嫔是乃人间尤物。 他心疼她怜惜她,也想要安慰疼疼她。 缓步来到床榻前,将层层叠叠的床帐撩开,身穿天青色曲裾深裙的女子露了出来。 她用双手捂着着脸,单薄肩膀轻轻耸着,哭声压抑而难过,窄瘦的长裙将她身躯勾勒得很是诱人,莹白色的肌肤好似牛乳般细腻,披散的青丝为其更添几分风情。 美人落泪,即便是瞧不见脸,也极其的勾人,也极其令人怜爱。 闻人凛轻轻坐上床沿,将哭泣的佳人给揽入怀中。 他将语气放得很轻,生怕将怀中佳人吓到:“哭什么,可是遇见了什么事,跟朕说说。” 怀中的人轻柔的仿佛像一片羽毛。 姜月饶浑身一僵,好似才发现有人进来般般,她将双手从脸上挪开,哭得红红的双眸露了出来,眼底带着震惊,随即又闪过几分委屈与欢喜。 那张白皙的脸蛋上布着泪痕,微卷的鬓发拂在脸颊,显出几分破碎而凄楚的美感来,再往下看便是半隐在青丝中白皙而柔软的脖颈,显得格外脆弱。 姜月饶刚哭过的声音有些哑和颤抖:“陛下,陛下不是去了……灵妃姐姐那吗,怎会又来嫔妾这……” 语气中既有惊诧,又有欢喜。 闻人凛抬手为她将白皙脸蛋上的泪痕抹去,动作轻柔至极,甚至带着一抹罕见的柔情。 “你哭得这般难过又不准下面的人进殿,她们没法子便只能求来了朕这里。” 第61章 吃味 姜月饶愣了愣,随即才有些闷闷的开口:“是嫔妾的错,嫔妾没管好自己宫中的人,是她们太过紧张了,陛下快些去陪灵妃姐姐吧。” 听她这么说,闻人凛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她白皙的额头,这才沉沉开口:“在想什么?朕今夜既是来了你这里又怎会再离开?” 都这般难受了,还要将自己往外推吗? “嫔妾只是不想让陛下为难,况且灵妃姐姐也是不易……”姜月饶抿了抿唇,脸上带着几分纠结,说出的话虽是大度却也明显带着不舍。 她这般违心的举动,有些取悦了闻人凛,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下午灵妃不仅将你送的东西打翻,甚至还打了你的贴身宫女,你且说说灵妃如何不易了?” 这句话说出,姜月饶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脸上强装的大度也化作点点委屈。 她轻声抽噎着,将自己心底的感受全盘托出:“嫔妾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嫔妾其实也不想陛下走,甚至在翡翠去请陛下时嫔妾也隐约察觉了。 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会坏了规矩,但嫔妾却依旧是没阻止。” 说完,她便睁着自己泪盈盈的双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小心翼翼,又有些羞于启齿的询问:“陛下,你说嫔妾是不是变坏了,变成了善妒且有心计的坏女人。” 女子的神色十分羞愧,那双清澈的眼中流下一串串泪水,将她精致而白皙的面庞打湿,显得凄楚又自责。 闻人凛的心跳有些快,他只觉面前女子好笑又可爱,不禁哑声道:“怎会,你怎会是坏女人。” 在这后宫中没有谁比她更干净纯粹了,以至于连吃味都会觉得内疚。 当闻人凛意识到这点后,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快了些,她是吃味了吗?这是自己从未想过的事,当初将她强行带入宫中后,便没在意她的心。 也从不觉得心悦这件事有多重要,但此时她表现出的吃味却让他的心情变得澎湃而激动。 忍不住将面前女子揽入怀中,炙热而带着温度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女子单薄后背。 怀中女子乖顺至极,轻柔而依赖的靠在他怀中,让他的心跳一快再快。 他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感觉令他新奇而激动,他早已彻底占有她的身体,现在他又要占有她的心了吗? 从人到心,彻彻底底的占有,将霍言从她心中彻底驱逐出去。 男人的天性是竞争,站在巅峰的天子更是如此,当闻人凛意识到姜月饶在吃味后,他整颗心都不自觉的激动起来,瞬息间便脑补了许多东西。 让一个纯粹干净的女子从身到心的臣服自己,这如何能不叫人兴奋? 姜月饶她在对方宽阔的怀中勾了勾唇,随即便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 语气羞怯:“陛下,你送嫔妾的寝衣,嫔妾很是喜欢。” 说罢,她便主动坐去了其腿上,面对着面。 女子的眼眶还有刚哭过的红,眸底也是波光粼粼一片,显得楚楚可怜,但眼下她却显得有些主动。 如此反差,实在叫人心醉。 闻人凛呼吸一窒,随即便将人直接抱起,沉声询问:“寝衣放在哪个柜子?” 显然是要让人穿上。 姜月饶如有些害羞的指了指旁边的木柜,而后便将头靠去了男人结实的肩头。 …… 殿外,珍珠与翡翠两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守在殿外,面色平静似佛。 娘娘的本事她们早已知晓。 就是苦了王德全,他这辈子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儿,宫中妃嫔哪个不是端庄自持,姜嫔娘娘实在是个另类。 倒也难怪陛下这般的疼宠。 翌日。 操劳了几乎整夜的姜月饶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身侧早已冰凉一片,昨夜的闻人凛对她可谓是温柔至极。 她勾唇露出一个清淡却撩人的笑来,想来是在昨夜对方刚来时,她哭着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没有什么比看着本不爱自己的女子一步步沦陷,更叫人激动与膨胀的了,这会极大满足对方的虚荣心,令其沉迷其中。 姜月饶感受了下自己的身子,发现并没有多酸痛后便伸了个懒腰,传了珍珠与翡翠进来为她梳洗。 在用早膳时,她问起清灵殿那边的情况。 珍珠顶着依旧青紫的脸,有些激动的说着:“奴婢今日一早便去打听了,得知灵妃娘娘昨夜怒喝三碗助孕药!” “灵妃娘娘显然是气得狠了,不然也不会作出此等失智的事,”翡翠的语气稍显平静,但也隐含激动。 姜月饶将一颗小小的蒸肉丸放入口中, 她细嚼慢咽后这才缓缓说道:“灵妃姐姐眼下想必是恨毒了,不过还不太够,要让她更恨些才是。” 不疯狂又怎会做极端的事呢? 第62章 旧人不如新人好 姜月饶看向珍珠:“你将徐太医给的膏药拿着去涂,下回小心着些莫要在摔了。” 昨夜在她的计划中,本是没有珍珠受伤这一项的。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些小伤,娘娘不必太过在意的,能够帮到娘娘是奴婢的本分。” 待伺候完姜月饶早膳后,翡翠便拉着珍珠去涂药了。 很快,便有宫人前来传信,说是灵妃眼下往御花园去了。 这些日子只要是闻人凛没来,姜月饶便私下重整了含凉殿的宫人,挑选了几个忠心的出来,在需要的时候便用来做些私密的事儿。 她有些兴奋的吩咐:“立即安排些人过去,来替本嫔梳妆,将陛下送的浮光锦的裙衫取出,钗环也戴陛下送的,要装扮得奢靡些。” 那浮光锦是贡品,面料轻如雾谷,薄如蝉翼会随着光线的照射与变化,闪烁出不同光彩,走起路来波光粼粼。 且浮光锦还有防水之效,即便是在暴雨中也不会沾湿,正所谓‘一日驰马聪禽,忽至暴雨,而浮光锦裘略无沾润’。 寸锦寸金,浮光锦更是锦中极品,价值连城,虽是连年上贡却是十分稀少,就连灵妃都不曾有。 珍珠与翡翠立即会意,手脚麻利的开始为她梳妆打扮。 “昨日娘娘您将陛下请来的消息,想必后宫已传得沸沸扬扬,娘娘您待会还是得小心些,”翡翠一边为她挽发,一边轻声说着。 旁边的珍珠也点头:“灵妃娘娘在这后宫跋扈惯了,难免会做出什么失智之事,娘娘可莫要被她伤害了去。” 她们担心娘娘会以身涉险。 姜月饶随意应了声,倒是不甚在意。 珍珠与翡翠都是会些拳脚的,有她们俩护着自己出不了大问题,小问题她倒是不介意出点,毕竟这样的效果才会更好。 待精心打扮完成后,姜月饶又点了十多个宫人簇拥着她,排场极大,这才浩浩荡荡的朝御花园内走去。 御花园内。 神色有些憔悴的灵妃慢慢走在种满美丽花卉的道路旁,她一夜未睡,喝完那三碗助孕汤药后肚子便有些不适,加上心中怒气未消,整个人都显得极其烦躁。 一夜不眠到天明,期间还很难受的跑了几回恭房,分明已是疲惫不堪,但偏偏一点儿也不困,索性出来转转平静平静心绪,想着看看花朵或许会好些。 御花园内的花儿被内苑使的园户打理得很好,每一朵花都开得娇艳欲滴,偶尔还有五彩的蝴蝶飞舞,丝毫不受即将到来秋意的影响。 看着这些美丽的花朵,灵妃的心情非但没变好反倒是更差了。 她只觉这些娇艳的花就如同姜嫔般,分明是夏末却开得这般艳丽,甚至都不受渐凉的天气所影响。 实在是不合时宜,又叫人厌恶不喜。 灵妃冷眼看着这一朵朵美丽的花,她冷声开口:“给本宫将这些花给铲了。” 省的叫她厌烦。 春梅战战兢兢的提醒:“娘娘,这花儿不可随意破坏,若是被陛下知晓恐会生气。” 这些花都是记录在册的,不可随意毁坏,甚至连采摘都是要报备的,娘娘如此任意妄为实在是不妥。 她是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到时追究下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她。 灵妃本就憋着火,眼下见春梅不听话,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本宫平日是否对你太好,竟是连话都不听了,若是不想留在本宫身边,本宫也会成全你,”灵妃的眼底闪着森冷的光,其中夹杂着杀意。 春梅吓得浑身颤抖,赶紧跪下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额头磕在青砖上‘砰砰’作响,几回下来额头处便磕出点点血迹,但嘴里决口不提铲花一事。 随行的宫人也都跪作一地。 灵妃怒气不减反增,这时,旁边被树丛遮挡的地方传来些许议论声。 “我方才听说昨夜本在清灵殿的陛下,中途被姜嫔娘娘给截了胡,姜嫔娘娘还真是深受陛下喜爱。” “从前灵妃娘娘在这后宫跋扈惯了,眼下姜嫔娘娘一入宫便抢了风头,啧,果真是旧人不如新人好。” “要我说陛下对灵妃娘娘的喜爱也不过如此,还不是看在西太后的面子上……”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且住嘴!” “姜嫔娘娘的确貌美,听说性子也颇为单纯柔弱,难怪得陛下疼宠。” …… 树丛后的几个宫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昨夜发生之事,灵妃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紫。 跪作一地的宫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们知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灵妃咬牙切齿:“将人给本宫抓来!” 跪在地上的春梅赶紧爬了起来,带着几个宫人朝着树丛后快步走去。 灵妃寒着脸大步跟在后头。 树丛后的三名宫女被逮住时满脸诧异,在看见灵妃那张布满杀意的脸时,都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些贱婢,妄议主子,当真是不怕被千刀万剐!”灵妃的表情有些扭曲,一夜未睡的疲惫加上现在的愤怒,叫她恨不得活剥了这三名宫女。 三名宫女吓得腿软,她们被灵妃的人死死制住,吓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求饶。 “求灵妃娘娘饶了奴婢,求灵妃娘娘饶了奴婢……” 灵妃满眼怒火,这些贱婢竟敢将她与姜嫔放在一起比较,那姜嫔有什么资格! 今日她不好生惩戒这三人,便会让这后宫的所有奴才笑话。 她语气森冷宛若毒蛇:“给本宫狠狠的掌她们的嘴!” 旁边宫人拿着竹板上前,那薄薄一片的竹板抽在人脸上,只要力道给得足够,连牙齿都能轻易打掉。 毫不留情的竹板落下,皮肉与竹板接触的清脆声响起,仅仅几下,三名宫女的嘴便被打出来血,满脸痛苦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灵妃眼底满是快意,好似这些竹板是抽打在姜嫔的脸上一般。 这时,她身后依稀换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惊慌又略带娇媚的声线响起:“姐姐,请快快住手,万万不可再打了!” 第63章 饶饶,你别怕,朕在 包括灵妃在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被众多宫人簇拥在中心的姜嫔快步走了过来,在日光下她穿在身上的湖绿色衣裙流光溢彩像是在发光,华丽而贵气。 那簪在乌发间的四蝶水晶步摇,正随着她略带焦急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剔透晶莹的垂珠与蝴蝶翅膀轻微震颤,似要离钗而飞。 姜嫔的容貌本就落落似天仙,眼下这般精心打扮后更是无人能敌,除了那话本中的仙子人物外,便再无人可比。 灵妃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痛,与娇艳贵气的姜嫔一比,她自己身上的苏绣倒显得小气,自己一夜未睡的脸色想必也是憔悴的。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细细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姜嫔,一寸一寸似要将那奢靡装扮看透,看穿。 对方白皙手腕上是有价无市的珊瑚手钏,手中拿的是汇聚千人心血才作出的龚扇,扇面由几千根竹子的丝编制而成,薄如蝉翼,上头的花纹更是精美至极。 脚上穿的竟是那由金线及黄金薄片编制而成的金缕鞋,上头还嵌了不少的五彩琉璃宝石。 姜嫔这一身下来,真真是华美又奢华到了极致。 这般的招摇,实在叫人厌烦! 灵妃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无数细小的针给扎着,对方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都是她没有的,陛下从未赏赐过她这些个奢美物件。 她也仅在别的城池与国进贡时才见过,陛下为人冷漠不善男女之情,她以为那些贡品会永远留在国库,不成想却赏赐给了姜嫔。 陛下当真这般宠爱她?!竟是越过了一众有家世的妃嫔…… 灵妃的心思在几息间便千回百转,而姜月饶也满脸焦急的来到了她跟前。 轻柔婉转的声线响起:“姐姐,请你莫要动气,便饶过这三个宫女吧。” 姜月饶的语气间带着点点怜惜。 “本宫教训宫女,岂容你在这里放肆?”灵妃心中有把火在烧,她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 陛下不在这,她便也不再遮掩。 姜月饶看见灵妃脸上的厌恶,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眼底便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来。 她似有些难过,犹豫开口:“灵妃姐姐……嫔妾是否做了什么叫你误会的事……” 灵妃最厌恶她这般做作的模样,冷笑道:“你装什么装?你自己做了何事你自己不清楚?昨夜不是你派人来本宫的清灵殿将陛下请走的吗?” 就是因为她,才叫自己成了这后宫的笑柄。 姜月饶被灵妃的话刺伤,她眼眶有些发红,面色也变得有几分苍白,身姿摇摇似有些站立不稳,旁边的翡翠赶紧将她扶住。 她抿了抿唇,语带哀求:“灵妃姐姐你若是因昨夜之事愤怒,故而才拿这三个宫女出气,那嫔妾在这里向你道歉。 但请你放过她们三人可好,灵妃姐姐若是生气便罚嫔妾,莫要波及那不相干之人。” 这话便似那冷水落入了油锅,更加激起了灵妃的愤怒,分明不是自己的错,怎地到了姜嫔口中就歪曲成了这样! 她抬手便攥住姜月饶的手腕,一字一顿又满含嘲讽道:“姜嫔你不过是一介农女罢了,在入宫前还失了贞,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本宫说这些话。” 说罢,她便用力一推。 姜月饶似那飘零花瓣般跌落至地,她满脸煞白浑身都在颤抖,脸上也布满了泪痕,白嫩的手蹭到砖地上露出些许鲜艳的红色。 日光下,显得楚楚可怜极了。 灵妃见她摔倒吓了一跳,她以为旁边下人会接住姜嫔,恍惚间,她好似又看见在那夜在宫宴中跪地求饶的姜侧夫人。 她的心莫名慌了起来,仿佛感到什么东西在流逝,刚想叫人赶紧把倒在地上的姜嫔扶起,便感觉一阵冷风迅速而至。 玄色的高大身影已快步走到姜嫔跟前。 闻人凛小心翼翼的将摔在地上的人给抱起,动作轻柔爱怜极了。 姜月饶俯在男人宽阔肩头,好似撑不住般终于哭了出来,她被吓坏了,哭得很是厉害。 她一边哭,一边低低喊着:“陛下、陛下……” 语气依恋又害怕。 闻人凛将人抱在怀中,心疼的轻声安抚着:“姜嫔,饶饶,你别怕,朕在。” 小心翼翼的哄着被吓坏的人。 灵妃只觉日光晃眼,竟是刺得她双眼生疼,眼角好似有什么东西滑落,无声无息却又源源不断。 她就这般看着眼前的陛下,对方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她有些失魂落魄,又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冷血帝王。 闻人凛轻声安抚怀中之人后,便冷冷看向流泪的灵妃,他眼底冰冷而厌恶,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仿佛对流泪的灵妃厌烦至极。 灵妃被天子的眼神刺伤。 陛下从未用如此厌烦而冰冷的眼神看过她,她心底发慌又惶恐,忍不住跪下为自己辩解起来。 她语气干涩,有些苍白和无力:“陛下,臣妾并非是有意推姜嫔。” 她并不确定陛下看见了多少,但她只能这么说。 闻人凛冷漠而冰冷的眼神划过在场所有人,在满嘴是血的三个宫女身上停留片刻,这才沉沉开口。 “是朕从前骄纵了你,竟然让你这般张狂,姜嫔还未入宫时你便处处针对,眼下竟还出手伤了她。 来人,灵妃言行无状将其送入佛堂诵经七日,期间只食素修身养性,抄写佛经二十篇。” 说完,他便抱着怀中的女子转身离去。 灵妃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有些失神的看着怀抱宠嫔离开的高大身影,眼底的泪似断了线的珠扑簌簌往下落。 心中难过又委屈。 明明是姜嫔主动挑衅,为何陛下不信她,从前陛下都会相信的,是陛下被贱人迷了眼,一定是的…… 就当灵妃看着天子背影发愣时,被天子抱在怀中的姜月饶换了个姿势,她将自己的头枕至天子结实的肩头,面朝着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灵妃。 在与灵妃对视瞬间她绽开一个娇艳如花的笑来,带着胜利者的愉悦与挑衅,那笑容转瞬即逝,甚至连旁边的宫人都未发现。 第64章 心疼 灵妃被姜月饶挑衅的眼神气得浑身发抖。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轻叹一声,弯腰挂起卑微的笑,他轻声说道:“还请灵妃娘娘移步佛堂。” 说罢,就要去扶瘫在地上的灵妃。 “拿开你的脏手,你这个阉人!”灵妃挂着泪的脸充满嫌弃,她最厌恶这些没根的东西了。 王德全伸出的手一僵,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原本弯着的腰背也缓缓站直。 春梅赶紧上前将灵妃给扶了起来,她刚想询问可否等步辇前来,佛堂距离御花园尚远,她家娘娘走过去怕是累极。 只见王德全甩了甩手中拂尘,率先便朝着前方走去。 这日,灵妃是走去佛堂的。 再问王德全要步辇,他只说这是陛下的意思,灵妃听后便只觉是陛下有意惩罚也不敢再多要求。 * 寒凉殿中。 闻人凛抱着姜月饶坐至贵妃榻上,他目光中带着爱怜与心疼,小心翼翼将怀中之人白皙纤手抬起。 只见白嫩柔软的手心已被擦破,上头沾着些泥土有点点血迹渗出,伤口并不深创面也并不大,但那点点血迹与脏污却显得格外刺目。 “陛下,疼……”姜月饶眼底含着泪,语气间带着几分委屈。 闻人凛看着自己大掌中的娇小手掌。 他沉沉发问:“灵妃这般三番五次为难于你,你可有怨朕就轻轻揭过?” 姜嫔还未入宫就遭灵妃刁难过,这次更是直接动了手,他本不该这般轻易放过灵妃的。 姜月饶听男人这般发问,她眼中水光更盛却又有些倔强的不肯落下。 脸上分明是写满了委屈,眼底也稍有些暗淡,却轻声说道:“嫔妾不怨,灵妃姐姐跟了陛下这么久,陛下总是要偏疼些的……” 说完 ,她含在眼中的泪水便滑了下来,但立刻便抬手拭去。 那拭泪的动作显得有些快而牵动了手心的伤口,那张委屈而惊艳的的脸顿时白了白,又有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 ,但她却并未吭声,只是将头垂了下去,想要将脸上的眼泪掩盖。 串串珍珠似的眼泪落在华贵的浮光锦上,在上头滚了滚落至贵妃榻上,开出令人心软的花。 闻人凛瞧着女子这般欲盖弥彰的动作,以及口中说出的违心话,他只觉眼前之人笨拙的有些可爱。 他用手挑起对方小巧而尖细的下巴,仔细将其白嫩脸上的泪痕轻柔拭去,语气温柔至极:“傻子,朕并非是偏宠灵妃,而是有许多事还未处理,暂时还动不得她。” 朝堂之事他鲜少与妃嫔说,但今日姜嫔难过,他稍许透露便也无大碍。 姜月饶那双被泪水洗过的双眸显得格外剔透,眸中原本暗淡下去的光亮又重新焕发生机。 她有些欣喜的开口:“嫔妾信陛下的,陛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说罢,她双颊又有些泛红,好似才反应过来般,欲盖弥彰的羞怯道:“嫔妾方才也是这般想的,并未不开心陛下莫要乱想……” 头上四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似乎与她同样心虚。 闻人凛心底软成一片,只觉面前女子可人极了,他捧起对方受伤的手掌,避开上面的伤口小心落下一吻。 郑重说道:“先委屈你一段日子,往后朕定会为你出气。” 风家爪牙颇多且背后还有个西太后,此事处理调查起来颇为麻烦,一时半会儿根本奈何不了风家,只能先暗中部署静待时机,亦或者说等待一个合适的人选…… 姜月饶眨了眨双眸,眼底虽懵懂却带着几分清透。 她摇摇头,语气轻柔而婉转:“嫔妾虽然不懂陛下想做什么,但嫔妾都听陛下的。” 说罢,她便主动倚进男人怀中,也将眼底真实情绪掩住。 眼下闻人凛竟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心底对风家的处置早有决断,而辰之那边有霍言的引荐,想必会走得顺畅。 她沈家的冤屈自然要由沈家儿女亲手擦去,风家一案必须由辰之亲手负责! 闻人凛搂着怀中女子,眼底神色满意又愉悦。 这时,翡翠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娘娘,是徐太医来了。” 闻人凛面色一正:“立即传他进来。” 很快徐太医便提着药箱入殿,他在行礼后便在姜月饶跟前跪下,仔细查看起那双受伤的一双细嫩手掌来。 徐太医心底有些复杂,这才过去了几日姜嫔娘娘便又受伤了,在来的路上宫女只提了一嘴,说是在御花园受的伤。 他闻言便也只能叹息一声,宫中明争暗斗,实在是防不胜防。 好在受伤并不严重。 “陛下,姜嫔娘娘的手并无大碍,只需将伤口清理后包扎即可,不过在清理伤口时会有些疼痛,需请姜嫔娘娘稍微忍耐,”徐太医朝天子叩首后禀报。 旁边的珍珠已打了盆清水过来。 闻人凛将娇软的人儿搂在怀中,心底浮着心疼,他沉声道:“轻一些,莫要弄痛了姜嫔。” “微臣谨记,”徐太医应下,他会很轻很轻的。 姜月饶乖巧的被闻人凛搂着,将受伤的手掌摊开,等待徐太医为她清理伤口。 全程徐太医的动作都十分轻柔,她几乎没有不适的感觉,伤口本就不深,创面也并不大,将上面细小的泥土清理后便涂药包纱布。 就当徐太医拿起纱布为姜月饶包扎伤口时,王德全走了进来。 他行礼汇报:“陛下,奴才已将灵妃娘娘送入佛堂,那三名被掌嘴的宫女,陛下可要亲自问话?” 此事本不该打扰陛下,但陛下宠爱姜嫔难保不想亲自问话,况且有些恶毒还是要让陛下亲眼看看,才有更直观的感受。 闻人凛看了看怀中乖顺的女子,吩咐:“将她们都带进来。” 他去到御花园时刚好看到灵妃推倒姜嫔,前面发生的事他并不知晓,他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也想要知晓灵妃究竟有多跋扈。 姜月饶娇颜上带着好奇,似也有些疑惑三人为何惹恼了灵妃。 三名宫女被带了上来,她们脸上的伤已简单处理过,但依旧是显得可怖。 高高肿起,有些地方还有被竹片毛刺划过的血痕,整张脸完全不能看,可见灵妃的人打得有多狠。 正在给姜月饶包扎伤口的徐太医看了眼,心中顿时一跳,只觉姜嫔娘娘是逃过一劫,若是那些竹片打在姜嫔娘娘娇嫩脸上,恐怕是难以痊愈。 三名宫女在行礼后便垂头跪着,等待上座天子询问。 姜月饶在看见这些宫女脸上的伤痕时,她的身子不由地抖了抖,显然被是吓到了。 她如何能不怕,若是闻人凛来晚半分,那些竹片怕是就要落到她的脸上了。 第65章 朕疼宠姜嫔 闻人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将怀中女子搂紧,以示安抚。 同时他心底浮起一阵后怕又夹着着怒气,若是自己晚来那么一步,灵妃保不准就要朝姜嫔出手了。 他言语间饱含怒意,沉沉发问:“你们犯了什么错,灵妃竟是这般处罚你们。” 其中一名宫女有些含糊的回答:“回陛下,是奴婢们放肆,说了些陛下疼宠姜嫔娘娘的话。” 说完,三人一同磕头,嘴里说着:“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闻人凛挥手:“朕疼宠姜嫔是事实,你们并未有什么错,王德全你吩咐内务府,多给她们三人拨半年月例银子,再去太医院拿些伤药给她们。” “多谢陛下开恩,”三名宫女喜不自胜。 比起银子,她们脸上的伤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她们还有姜嫔娘娘补偿的银钱。 姜月饶这时拉了拉闻人凛的衣袖,她有些愧疚的小声开口:“陛下,可否让这三人来嫔妾宫中,她们也算是因嫔妾受的伤,来含凉殿做个二等宫女也算是补偿了。” 闻人凛无奈又有些心软:“你这般的心善,如何能叫朕放心?” 虽嘴上这么说,但他就喜她这般纯善,这般与众不同的模样。 姜月饶露出一抹澄澈而懵懂的笑来:“嫔妾并不觉得自己纯善,这些不是为人的根本之心吗?” 仿若那未沾染过尘埃的水仙,不懂人世间的黑暗与龌龊,纯粹如洁,叫人意动。 闻人凛哑声:“好,那便都依你。” 手指触及的浮光锦衣料丝滑而轻盈,仿佛还带着女子的体温…… 抬手挥退三名宫女,连带着刚为姜月饶包扎好的徐太医一起,王德全眼色极好,立即也带着殿内其余宫人一同快步退下。 殿外,徐太医看着轻轻合上的殿门。 他忍不住发问:“王公公,姜嫔娘娘又这般受宠,陛下想必已严惩灵妃娘娘。” 王德全挥了挥手中拂尘:“灵妃娘娘始终是宫中老人,陛下勒令其前往佛堂抄写七日佛经,已属严苛。” 徐太医的内心有些沉重,仅是如此吗…… 这时,殿内传来女子轻声低吟,光是听声便香酥入骨叫人想入非非。 王德全心底一惊,哪里能想到天子竟这般放纵,他赶紧笑着将徐太医朝含凉殿门口拉去。 “咱家送徐太医去门口。” 徐太医任由王德全拉着,他有些恍惚,只觉心跳如鼓,手心已濡湿一片。 殿内,贵妃榻上。 姜月饶双手的手腕交叠在一起。 “饶饶,这样朕便不会碰到你的伤口了。” 男人的话中带着几分恶意,似在有意刺激般。 两人衣裳整洁。 姜月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陛下,别……,这里不合规矩……” 这般说倒是将欲拒还迎展现到了极致。 闻人凛微微屏息:“这里日光正好,饶饶的衣裙很美,发间在灵动飞舞的蝴蝶也甚美。” 仙子堕凡尘,自是无比激动与美丽。 借着明亮日光,他能看清自己想看的一切,也能得到。 当然,也迅速了些。 半个时辰后。 神清气爽的闻人凛这才人模狗样的离开,他还得去处理今日堆积的奏折。 姜月饶则是懒懒的泡了个澡,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 ---------- 另一边。 灵妃在御花园被罚去佛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各宫反应各异,但都有些觉得这次天子的惩戒并不重,甚至还有些轻了。 至于她们对待姜月饶的心思,都不约在等天子对她的新鲜感过去,待平淡了那该有的算计自是不会少。 最好是姜嫔能让陛下厌弃灵妃,灵妃家世贵重,在后宫跋扈惯了,若是姜嫔能制衡一二,没准就能找机会彻底让陛下厌了。 各宫看似没什么动静,实则都在权衡利弊,想要盘出对她们最好的局面。 钟粹宫内。 贤妃听完宫女打探来灵妃受罚的消息。 她不禁有些意外:“那姜嫔也当真是有点儿本事,竟是三番四次的让灵妃吃瘪。” 她觉得姜嫔绝不似表面那般单纯,难怪对方对她的拉拢毫不在意。 秀禾不解:“但陛下也没罚灵妃啊,甚至灵妃是这一次把姜嫔推倒,陛下也仅仅只将灵妃罚去佛堂抄佛经,足以看出姜嫔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比不上灵妃。” “比不上那又如何?灵妃家世雄厚陛下即便再宠姜嫔,也不会因她而对灵妃怎样,反倒是姜嫔微入宫这么短的时间,便惹得陛下这般维护,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贤妃缓缓说着。 秀禾有些惊诧:“那姜嫔当真这般厉害?一边博得了陛下宠爱,一边还叫人觉得她单纯无害。” 贤妃拿起桌上的账本,缓缓说道:“且看着吧。” 姜嫔身后无人,即便是有了皇嗣她也不惧的,反倒是灵妃家世雄厚,是她成后道路上的一大绊脚石。 诶,当真是前有姝贵妃那个庶女挡路,后有灵妃横行,还好中途杀出个姜嫔可用一用。 不受拉拢又如何,那灵妃还能放过她不成? 且先瞧瞧姜嫔是否有那本事,必要时刻帮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贤妃的算盘打得很精。 * 延禧宫内。 姝贵妃听完宫女说完微灵妃受罚的消息后,心底并无任何波动,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欢喜。 她觉得陛下宠爱姜嫔不过是在将对方当做工具罢了,陛下曾对她说过,风家势大因此要对灵妃格外偏疼的话。 她看过一些兵书,在边关那一年,陛下也与她说过些朝中之事,她私下也去了解过一些,得知近两年风家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盛。 陛下的性子她无比了解,她清楚陛下绝不可能任其发展。 而她与陛下是有真切情谊在的,她与陛下能够心意相通,而原本她庶出的身份也十分合适,但陛下怎会让她去做工具? 那农女姜嫔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舍不得让她受苦,便推了姜嫔出去,没准陛下接姜嫔入宫也是这个原因。 陛下怎可能对失了贞的女子心动? 姝贵妃轻声念着:“陛下是心悦本宫的,也只会心悦本宫……” 第66章 灵妃的恨 三日后,在那烛光闪烁、明亮如昼的佛堂之中,那塑了金身的高大佛像,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岳,矗立在前方。 一身素衣的灵妃静静的跪在蒲团上,她面前摆着一张矮桌,上头陈铺着她抄写的密密麻麻的佛经,桌下是一个未打开的食盒,简陋而朴素。 为表达对佛祖的敬畏及虔诚,跟随她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她头上金钗玉环已除,只留简单翠簪挽发,脸上脂粉不在,整张脸显得有些蜡黄。 身上华丽的衣裙也褪下,换成简单布料的素衣。 此时的她与普通百姓家的妇人毫无二致,这亦是她此生最为狼狈不堪之时。 灵妃一笔一划地书写着蝇头小字般的经文,她紧抿着那略显苍白的嘴唇,眼角处残留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握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然而她并未有丝毫停歇之意。 这三日间,她时断时续地哭泣了多次,然而,但无论她怎样悲泣,佛堂之外始终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宫人进入。第一天时,春梅尚且守在门口,可不久之后,便被陛下的人驱逐了。 她一个人待在这佛堂内面对这些严厉的佛像,显得孤寂又可怕。 身上的华服与钗环被剥去,叫她觉得自己与那些低贱的宫人无任何不同,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惩罚。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手中的笔一刻也未停歇,更不敢让那滚烫的泪水浸湿这洁白的宣纸,她只盼着能尽早逃离这个地方。 陛下的责罚看似轻,这其中实则藏了太多叫她委屈之事,那些个狗奴才都在借机欺辱她。 灵妃握笔的右手轻颤着,却无比坚定的将最后一笔落下。 她要出去,她要怀孕,她要让姜嫔付出代价,她也要把今日姜嫔给的屈辱尽数加倍奉还! 只是这些佛经抄也抄不完,叫她心烦意乱。 灵妃将毛笔放下,把桌角的食盒拿起后打开,里头是一个馒头与一碟青菜,它们静静的躺在里面,无声的嘲笑着她。 是从前她口中的猪食。 她纵使不想吃却也抵不住腹中空空,只能将那冷馒头吃下,每吃一口她心底对姜嫔的恨便多一分。 又过了四日。 灵妃终于从佛堂出去了,全部的佛经她也流着泪咬牙抄写完成,在佛堂的这七日都好似梦魇一般,将她的心智逐渐摧毁。 日日只能吃馒头与青菜,茶水只能喝一杯,衣裙三日换一回,每晚只有一盆清水供她自己梳洗,没有宫女伺候更没有奢华的衣食住行。 这些细细碎碎的折磨令她无比难受,也无比难过,她没想到陛下会这般不留情面,但转念一想没准都是姜嫔那个贱人蛊惑的陛下。 灵妃双眼红肿似核桃,眼底瞧着有几分迷离,是这七日没日没夜边抄边哭后的症状,她手腕酸痛不处已,整个人瞧着都瘦了一大圈儿,眼下的乌青也颇重。 今日一早她开始整理起衣着,尽量将褶皱的裙摆捋直,又仔细把稍显得凌乱的头发用手指梳顺,最后才将那只玉簪插好。 她要尽量用好的状态去面对那帮狗奴才,绝不能叫他们笑话了去。 午时,佛堂的门终于被宫人从外头打开。 王德全微笑着站在门外,他身子微微躬着,脸上虽是挂着笑意却并无多少谦卑。 春梅焦急的等在一旁,她也瘦了,面色有些苍白,这几日她也被罚了,眼下是拖着被打了板子的身子来的。 不仅仅是她一个,整个清灵殿的宫人都被打了板子,虽被打得不重却极其丢脸,丢她家娘娘的脸,而在这七日里西太后并未派人来过问半句。 她心底很慌,只觉此次陛下虽未重罚娘娘,但她家娘娘也极其的危险,有个姜嫔在陛下身旁,难保陛下不会厌了娘娘。 到那时整个清灵殿的宫人都会遭殃。 当春梅看见身形清瘦,面色疲惫却强撑精神的灵妃时,她立即便上去将人给扶住。 触手的衣料有些粗糙,并非是她家娘娘平日穿的绸缎锦衣。 “娘娘,您辛苦了,”春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与难过,但心底却并无多少的感同身受。 她是娘娘的陪嫁丫头,也是娘娘最信任也是最亲近的丫头,因此她见过娘娘不为人知又残忍自私的一面。 她明白在娘娘眼中,奴才永远是狗,而主子永远都不可能心疼狗。 灵妃被春梅扶着,她将身子完全靠在对方身上,同时她心底也生出几分怒气来。 整整七日,春梅被赶走便再未回来过,任由她这个主子一人待在佛堂内,不闻不问,实在是罪该万死。 “奴才见灵妃娘娘安好便放心了,”王德全笑吟吟的开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宫人递过来灵妃抄写的佛经,随意看了看才收起。 这七日内他谨遵陛下口谕,在对待灵妃娘娘这件事上半点也未放松,甚至他都亲自来了好几回,如今秋闱将至,陛下倒是也无暇关心这边。 若是他不紧着点,灵妃娘娘下回再犯陛下难免不追究到自己头上。 灵妃瞪着王德全,看他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得志小人般。 “走着瞧!” 她狠狠丢下这句话后,便由春梅扶着转身离去。 王德全看着灵妃离去时的狼狈背影,他甩了甩拂尘,微微下垂头:“奴才恭送灵妃娘娘。” 陛下苦风家久矣,谁瞧谁还不一定呢。 日日跟在天子身旁伺候的大太监,对于天子心思的变化何其敏锐,只是表面装作不知不觉罢了。 * 含凉殿内。 珍珠绘声绘色的将方才打探来灵妃的消息说完。 姜月饶听后面露思索:“灵妃出来时竟是这般的狼狈,就连衣裳与钗环都卸了……” 后宫妃嫔进入佛堂受罚抄写经书这件事并不罕见,相反还挺常见的,通常进去也就是做做样子,甚至连佛经都是下面的人帮忙抄写。 “陛下对娘娘您真好,竟是这般罚了灵妃娘娘,奴婢原本还以为陛下在偏袒灵妃娘娘呢,”珍珠有几分欣喜。 她觉得陛下对她家娘娘真好。 姜月饶眉头稍稍蹙起,她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闻人凛特意跟她说灵妃暂时不能动,那就不会刻意去为难灵妃,换句话说灵妃身旁的人若是想要钻空子也是有机会的。 她问翡翠:“灵妃平日里对她的宫人如何?” 翡翠有些不明白娘娘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她想了想,答道:“回娘娘,灵妃娘娘平日对宫人似乎是有些严厉的,偶会打罚宫人。 奴婢还听说灵妃娘娘的殿中没有一个太监伺候,传闻灵妃娘娘很是厌恶太监。” 不喜太监倒也正常,但没人能做到像灵妃那般厌恶的,竟是都不准太监出现在清灵殿。 姜月饶闻言并未说什么,而是在心中将整件事完完全全的复盘了下。 随后,她眼底划过微光,吩咐珍珠:“挑个忠心且不起眼的宫女送入清灵殿,切记要选好时机,没有机会便耐心等待即可。” 第67章 鸽子汤 灵妃为人跋扈,教训起自己宫里的人毫不留情,她不把下头的人当人看,最终只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姜月饶在青楼与民间待了那么多年,人情冷暖的底层日子,那些个小庶民的想法她了解的不能在了解。 包括她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个,这也是她善驾驭人心最重要的一个点,她知道不同的人心中所想所求,更明白被权势压制后的人心。 翡翠轻声应下后,随即又提议:“娘娘觉得柳絮如何?是咱们宫中的二等宫女,在京郊的家中有父母与弟弟,若是娘娘应允奴婢便找机会出宫去打探打探。” 她说的打探,自是去瞧瞧柳絮的家中情况究竟如何。 姜月饶想起柳絮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以及对方谨慎且胆小的性子。 “瞧着是个不错的苗子,你们俩私下再观察观察,确定可用后再将人送过去。” 她身后无势力更无人帮扶,每走一步都要冒着很大风险,但她必须往前走,因此在用人方面便会格外谨慎。 珍珠与翡翠郑重点头。 姜月饶随手拿起手边书籍看了起来,清凉的微风拂进殿内,将她乌黑鬓轻轻发吹起,增添几分书卷与意境。 算算日子,辰之的信件应当是快到了。 她语气慵懒而随意:“将陛下前段日子赏的玉石料子挑些好的送去清灵殿中,明日送去即可。” 得保证灵妃收到药方后毫不怀疑,要立即开始用才行。 随后,她又悠然开口:“陛下近日为秋闱一事操劳,且送些鸽子汤过去。” “是,娘娘,”珍珠行礼后下去安排。 * 御书房内。 闻人凛处理奏折到夜间,那送来的鸽子汤都快凉了。 待天子放下朱笔,王德全这才敢将食盒拿到桌案前,内务府太监也端着牌子来了,正在他身后站着。 闻人凛瞧了眼端着牌子的小太监,他淡漠吩咐:“今夜去陈嫔处。” 内务府小太监行礼:“奴才遵命。” 随即便端着牌子下去通知沁芳宫中的宫人。 王德全笑着开口:“陛下,这是姜嫔娘娘给您送来的鸽子汤,本是下午便送来了,但陛下那会儿在忙着,奴才也就没敢打扰陛下。” 闻人凛神色微顿,他想到自己已有好几日未曾去过含凉殿,但牌子已经翻了,便等明夜再去也无妨。 他吩咐:“将汤端出来。” 王德全手脚利落的将食盒打开,语气有些迟疑:“这……” 那鸽子汤里不仅有鸽子,还加了一对羊肾,有壮阳之效,姜嫔娘娘送来这汤的用意不言而喻。 如此直白而大胆的邀宠,这后宫除了未经过世家洗礼的姜嫔外,还当真是无人能做得出来。 闻人凛幽深双眸落在那鸽子汤中的羊肾上,他蓦地哼笑出声,随即便将那碗有些凉的鸽子汤端起一饮而尽。 他冷声开口:“去含凉殿。” 王德全赶紧跟上,在出殿后还不忘抽空交代自己的徒弟,让其往沁芳宫走一趟。 很快,喝了鸽子汤的闻人凛来到含凉殿,殿中幽幽烛光亮着,漂浮的淡雅暗香叫人有些意动。 那鸽子汤与翡翠特意调制的香料先后一催,倒是令人忘情。 这几日闻人凛忙于前朝,除了去过姝贵妃那便没在去任何嫔妃宫中,今日姜嫔给他送鸽子汤,倒是叫他想要放松放松。 后宫别的女子总是不如姜嫔,不过他也不会过于宠爱,旁的妃嫔他也会照顾到。 姜嫔很乖巧,想要便也是直说并不闹性子,这点叫他很是满意。 帝王最不喜的便是后宫女子恃宠而骄,前朝事多,没有哪个明君会放太多精力在后宫。 坐在贵妃榻看书的姜月饶在看见男人进来后,立即起身行礼:“陛下。” 她今夜打扮得很是素净,一袭月白色长裙,腰间束着细细的腰带显得腰肢似柳,那乌云似的长发松散挽起,仅簪了支琉璃钗环。 粉白娇面上未施粉黛,却显得格外清纯,不染一丝尘埃,与闻人凛的霸气凌然相比,她就好似那未出阁的女子般。 纯净,似乎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做过。 没见着人时闻人凛倒不觉什么,但眼下见着了人,尤其是对方穿得这般的纯洁,他便涌起火气来。 弯腰将行礼的人带到怀中,黑色与素白的衣料撞出几分异样美感来。 他使怀中女子与自己面对着面,沉沉发问:“那鸽子汤可是你命人做的?” 姜嫔虽是澄澈纯粹,却也有几分摆在明面上的小心思,这显得她有几分可爱的愚钝,也更加真实。 姜月饶白皙面颊浮起一抹红晕,她小声说道:“陛下这些时日操劳,嫔妾听闻鸽子汤有提气养神之效,便让人给陛下送了一碗。” 说罢,她还有些气息不均,却并未推拒,甚至主动抬起修长如玉的手臂将男人的脖颈勾住。 “你可知那鸽子汤是如何养神?”闻人凛黑沉目光发至女子心口,声线已然变哑,大手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姜月饶主动凑上粉嫩唇瓣,说出的话直接而坦诚:“嫔妾有些想陛下。”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朝那床榻走去。 床帐并未落下,闻人凛目光火热。 “饶饶费多番算计,朕便成全了你,待会儿你可莫要求饶才好。” 姜月饶用如水的眸子看向天子 ,她软着声线哀求:“嫔妾求陛下怜惜。” 闻人凛呼吸急促,只将人圈在自己宽阔怀中,做尽那想要之事…… 鸽子汤与加了情药的香料相混合,确实是叫人活了又死,活的那个是闻人凛,活了又死的是姜月饶。 * 沁芳宫收到天子不来的消息时,陈嫔正坐在铜镜前,她身穿绯色艳丽宫装,头上的精美发髻刚做了一半。 她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贱人,贱人,她凭什么!”陈嫔将妆台上的金簪狠狠砸在地上。 宫人跪了一地。 陈嫔气得胸口发闷,她气急:“抢了灵妃的宠爱,眼下又来抢本嫔的,她真当这后宫可让她肆意妄为吗?!”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在这样下去她连半点活路都没了,想她一个大都督副使之女,竟是被一介农女这般欺辱。 陈嫔攥紧秀帕,她眼底冷光渐盛,一个念头在心中缓缓成型…… 第68章 将路堵死 翌日。 姜月饶是在闻人凛怀中醒来的,她缩在男人宽阔的怀中有些疑惑,对方还未转醒,双目闭着,眉眼依旧深邃,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压迫与无情。 看了看从木窗倾泻而入的日光,外头已是天光大亮,这人今日应当是不上朝的。 她眼底露出几分狡黠,既是不上朝,那便多多亲近一番。 姜月饶屈起锦被内长而滑的腿轻蹭了蹭男人的腿,想要看看对方到底睡得有多熟。 下一刻,她细腻的腿便被火热的大手攥住,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语气带着些许惊慌:“陛下!” 男人的刚睡醒后的声线透着几分慵懒的沙哑:“看来姜嫔十分精神,昨夜倒是并未累着。” 闻人凛看着怀中女子似想到什么般面露羞臊,白皙脸上也浮起一抹红晕,澄澈双眸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撩人与无措。 好似初次偷尝禁果后的纯净仙子,叫人怦然心动。 闻人凛也心动了。 姜月饶语调婉转而羞怯,还带着半分的恼:“陛下,嫔妾只是想问陛下今早可还上朝?” “姜嫔这般以下犯上,自是上不得朝,”眼神在女子半露的白皙锁骨上停留。 没有哪个妃嫔能够这般大胆,不教训一番都枉为人君。 “呀,陛下你……”姜月饶双眸震震,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般。 …… 期间,闻人凛许诺姜月饶:“你往后想要什么,便差人去内务府领便可,朕会同他们打招呼,到时搬去临安宫,里头的宫人你自己做主。” 这便是给了姜月饶越过贤妃,去挑选宫人的自主权,能够极大的避免宫内被安插眼线。 “灵妃姐姐昨天刚出来,想必是在佛堂吃了不少的苦头,嫔妾想要将陛下赐予的翡翠料子给灵妃姐姐送些去,陛下觉得可好……” 姜嫔水润眼底闪着点点亮光,带着丝丝狡黠。 闻人凛皱眉,警告:“提旁人作何?” 那灵妃又不是什么要紧的,非得让她现在与自己说。 * 守在殿门口的王德全看了看天上天明晃晃的日光。 他笑着挥了挥拂尘,对珍珠与翡翠说:“咱家叫御膳房做些姜嫔娘娘喜爱的吃食去。” 陛下这边想必还要一段时辰。 直到快晌午时,寝殿内才传出天子慵懒的声线,带着餍足。 寝殿的门被推开,珍珠与翡翠率先进去,她们将墙角处的白玉屏风抬到床榻前摆好,床帐层层叠叠的散着,只能看清床帐后头抱成一团的人影。 珍珠将殿内木窗推开,好让那旖旎的气氛散去。 翡翠来到角落的熏香炉旁,快速将里头的香灰倒出,随即才将地上散落的一件件衣衫捡起。 两人重新退下,紧接着便是王德全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有两个端水的宫人。 他捧着玄色龙袍立在白云屏风前,躬身垂首:“陛下,膳食已备好,您是否更衣。” 闻人凛撩开床帐走了出来,他面色淡漠,五官深刻而俊美,眼神间带着帝王专属的压迫与气势。 王德全低着头开始为天子更衣,动作流畅而利落,并未触及任何不该触及的部位,随后便是为天子梳洗净面。 最后,他跪在地上擦拭天子长靴时,恭敬询问:“陛下可否传膳?” 闻人凛侧头看了眼床帐后毫无动静的女子,淡声道:“不必,朕回勤政殿即可,叫人备些姜嫔爱吃的饭菜,待她睡醒后送来。”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 王德全躬身跟上,其余宫人紧随其后,寝殿内重新恢复清净。 姜月饶是在下午醒的,身上有些酸软但也不碍事,她懒懒唤了珍珠与翡翠进来梳洗。 在挽发时,珍珠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娘娘,上午陛下离开后,奴婢便往清灵殿送了翡翠料子过去,灵妃娘娘在看到您送的翡翠料子后脸色都变了,眼神更是气愤,那模样都恨不得将奴婢给吃了。 不过灵妃娘娘此次并未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咬着牙将奴婢给打发了,甚至还给了奴婢一些碎银子呢,您瞧就是这些。” 珍珠一边说着,一边将从灵妃那里得来的碎银子拿给姜月饶看了看,大概五两的样子,可不算少甚至还有些多。 灵妃吃了教训,不敢在明着针对,唯恐天子会厌了她。 姜月饶看着铜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心道,果真如青楼姐姐们说的那般,愉悦且适当的床笫之事能够滋养女子,现在的自己就像盛开的花卉般妖娆。 她示意翡翠为自己簪上金牡丹步摇,这才柔声开口:“赏银这般多,想来是灵妃姐姐对本嫔送的礼十分喜爱,陛下若是知晓定是很开心。” 在送东西前她已挑选合适时机告知过闻人凛,她这般的单纯良善,怎可能是挑衅? “娘娘说得是,灵妃娘娘喜爱极了,奴婢听说收下娘娘的礼后,灵妃娘娘便立即往永寿宫去了,想来是迫不及待的要同西太后说说了。” 翡翠一边笑说着,一边将那支金牡丹步摇簪入姜月饶乌云般的黑丝中。 “娘娘真真是美极,”珍珠眼底满是惊艳,只觉自家娘娘比那仙子还美。 姜月饶笑道:“灵妃姐姐心系皇嗣,只可惜迟迟不能有孕,翡翠你且去太医院问徐太医拿些伤药回来,记得将本嫔今日送东西之举透露出去。” 灵妃被自己如此挑衅,想来是要寻求些法子的,西太后那边若是指望不上,那便只能指望太医院了。 得将她的路完全堵死才行。 第69章 灵妃的决断 另一边。 灵妃在收到姜嫔送去的翡翠料子后便气愤不已,但她还不能发作,甚至还要给赏银。 她憋屈不已,将人打发走后便再也受不了的往永寿宫去了,她要找西太后探一探。 这些天发生的事好似在将她拖向深渊,而从前一直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西太后也对她不闻不问。 她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她心底在发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远去,她觉得可怕极了。 在佛堂内待的那七日她已经想清楚了,她一定要怀孕,要诞下皇嗣,只有这样她才能把姜嫔那个贱人踩进泥里去。 而西太后她也要向从前那样拿在手中,让对方支持自己,为自己所用! 灵妃来到永寿宫门口,这里的一草一木她皆是无比熟悉,看门的宫人也是她所熟知的,她在示意宫人不要通报后走了进去。 正殿门口并无宫人守着,整个永寿宫很是祥和宁静,西太后喜清净,除了值守的宫人并不会让太多人留守。 灵妃一边走一边在心底盘算着等下要同西太后说的话,她是风家嫡女,与西太后是姑侄关系,因此只要她讨好着些,西太后总会念着丞相府多多为她考量的。 就在灵妃思考间, 她听到殿内传来说话声音。 是西太后有些忧虑的声音:“丞相在信中说了会尽快安排风二小姐入宫,也不知那丫头可否能当大任,别再来个向灵妃那般扶不起的阿斗才是。” 这话中既有忧虑,亦有不屑与嫌弃。 “西太后可放心,当初灵妃娘娘入宫前丞相并未过多调教,这才导致灵妃娘娘在入宫后这般浮躁。 老奴听闻风二小姐性子是个单纯的,若是西太后不放心,到时您亲自调教也是可以的,”这是西太后贴身陈嬷嬷的声音。 西太后语气转为欢喜:“皇帝爱单纯女子,风二入宫后必能得宠。” 一时间主仆俩都有些开心,灵妃指望不上,那自是有人顶上。 世家大族所有人皆为棋子,哪怕是走得最高的执棋者风丞相也是如此 ,他为了绵延风家仕族也只能以身入局,将自己的两个嫡女送入宫中。 为了触碰到至高无上的皇权,没有人会觉得不对,而能力不足的棋子下场,只能是被替代与被清理。 殿外的灵妃只觉天旋地转,这些日子的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并非是西太后看中了姜嫔,而是她的嫡妹即将入宫将她替代。 灵妃的身形摇摇欲坠,就像是要摔倒般,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了出来,愤怒与委屈更是要讲她淹没。 春梅见状赶紧将她扶住,焦急而有些慌乱道:“娘娘您怎么了。” 声音虽然已刻意压低作遮掩,却还是传入了殿中的西太后耳中。 灵妃面色苍白,耳中嗡鸣,她死死攥住春梅的手。咬着牙低声开口:“回去。” 现在的她根本不敢面对西太后,也不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 灵妃被春梅扶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永寿宫。 而殿内的西太后面沉如水。 陈嬷嬷吓得连忙跪下,说道:“下头的人也不知如何当差的,竟是有人来了都不通传!” 谁也没料到灵妃娘娘现在会来。 “你起来吧,这也本也不怪他们,是从前哀家在灵妃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这也才导致下头的人也跟着出了偏差,你交代下去让他们往后莫要在犯便好,”西太后挥了挥手,看起来并未多在意。 陈嬷嬷起身,随即又有些为难的说道:“那灵妃娘娘那边,用不用老奴去开解一番?” 这段日子西太后对待灵妃娘娘确实是冷淡了些,眼下灵妃娘娘又无意听见这些话,她有些担心灵妃娘娘会因此做出什么事来。 西太后皱了皱眉,她语气稍显严厉:“灵妃自入宫后便仗着丞相府以及哀家做了不少的糊涂事,她今日听见这些话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 哀家能宠爱她便也能够宠爱旁人,她也该认清现实了,莫要再将心力放在后宫别的女子身上。” 灵妃实在愚蠢,也实在是叫她失望,无论如何她都要让风二小姐入宫。 能想通最好,想不通那也莫怪她无情! “西太后说得对,什么都比不过陛下的宠爱,与其怎么想着去与旁的妃嫔争宠,不如直接讨陛下欢心尽早诞下皇嗣才是正道,”陈嬷嬷这般说着。 西太后面露认可。 只可惜灵妃从来不懂这个道理。 —————— 清灵殿内。 灵妃回来后便惶惶不安,她满脸煞白,心中也是又急又气。 她嘴里不停喃喃着:“西太后怎能这般对本宫,父亲怎能如此,他们为何要让风阮莹入宫,他们为何不相信本宫,为何不等等本宫……” 眼下她六神无主,满是担忧。 就像西太后说的,陛下喜爱那性情单纯的女子,风阮莹的容貌虽与她不相上下,但对方却有着她没有的单纯气质。 她无法想象风阮莹入宫后,西太后支持对方的样子,更无法想象陛下宠幸对方的样子。 她什么都没做错,他们怎能这般对她。 风阮莹与灵妃虽都是嫡女,但两人私下并不合,灵妃厌恶风阮莹那感情至上的样子,而风阮莹也十分不喜灵妃那追求权势的模样。 两人小时便抢嬉具抢女工,长大后便抢裙子抢首饰胭脂,与其说是姐妹倒不如说是仇敌。 但通常风阮莹都是赢家,灵妃是长姐她理应让着妹妹,她将来也是要入宫的,至少要博一个友爱妹妹的名头才是。 但越是这样,灵妃心中就越是憎恨,她厌恶风阮莹,厌恶对方的一切,这种厌恶日积月累后在现在达到顶峰。 反倒是风阮莹那边,由于得到偏爱的原因,她对灵妃的感情反倒是多了几分,觉得终究两人是姐妹。 风阮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在灵妃脑中浮现,两人从前争夺的种种也在她脑中不停闪现。 “立即去太医院,将徐太医请来!”灵妃咬着牙命令着春梅。 她绝不能让风阮莹入宫,既然西太后指望不上那她便自己想法子,她听说徐太医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便请来为她看看。 太医院内。 徐太医心情有些沉重的送走翡翠,他看着这宫墙内被太阳照的明媚的天,头一回深刻的意识到红颜枯骨这个词的含义。 天子无情,其余人皆是蝼蚁,哪怕是枕边之人。 姜嫔在被灵妃动手推倒后,竟还要被迫去给对方送去赔罪之礼,这分明不是她的错,她又何罪之有? 虽翡翠仅仅提了两句,他却能从中窥见其不易与悲哀无奈。 他能够感同身受也心生怜悯,只可惜仅仅如此罢了,他甚至连一句关心安慰之言都不能说,更别说帮到她了…… 这时,小徒弟领着春梅走了进来。 第70章 羞辱 春梅来到徐太医跟前行礼:“徐太医,奴婢是灵妃娘娘宫中的,娘娘想要请您前往清灵殿请平安脉。” 徐太医皱眉,心底浮起几分不愿。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灵妃娘娘的平安脉不是一向都由院判刘大人在负责吗?况且今日并非是灵妃娘娘请平安脉的日子……” 刘院判与他的关系并不算和睦,两人在医术研究上相悖,刘院判是保守派,而他相对来说用药会较为激进。 眼下灵妃娘娘叫自己过去诊脉,刘院判若是知晓,怕是会有异心,他也不愿去为灵妃娘娘诊脉。 在他看来灵妃娘娘善于心计,以势压人,他实在是不喜,又或者是有着某种隐秘的缘由。 春梅笑道:“徐太医医术高明,我们娘娘听闻后便想见识见识,还请徐太医随奴婢前往清灵殿。” 这番话说得虽是恭敬,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灵妃身旁的贴身宫女在外自不是什么吃素的主。 徐太医听春梅这么说话只觉刺耳,心道清灵殿所有人都是些不好相与的。 他想要拒绝,话在嘴边时却拐了个弯:“那便请春梅姑娘带路。” 春梅行了一礼,在片刻后,她领着背上药箱的徐太医朝清灵殿走去。 清灵殿布置精美而精致,徐太医是头一回进来,他垂着头用余光扫着殿内的布置。 灵妃娘娘不愧家世显赫,这些个布置都堪称奢华,身后既有丞相府还有着西太后的宠爱,难怪能够逼得姜嫔娘娘送礼赔罪。 徐太医跪下行礼:“微臣给灵妃娘娘请安。” 灵妃坐在椅子上,她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徐太医,心中有几分惊讶。 没想到徐太医这般的清俊年轻,虽是比不得陛下那般貌似天神,却也算的上很好看了。 如此年轻与俊秀,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后宫其余蠢女人被迷了眼后说出的话? 后宫女子能够接触到的真男人除了皇帝,那便只有太医了,边缘的小妃嫔不受重视,有些可能入宫到死都接触不到皇帝。 她们骤然瞧见一个好看的男子,想要‘友好的’为其博些声名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后宫腌臜,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本宫听闻徐太医医术高明,今日便特意请来徐太医为本宫诊脉,”灵妃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来。 徐太医垂首应下后来到灵妃身侧,跪下为其诊脉。 他摸到灵妃娘娘的脉象平稳并无任何问题,但他心底大概能猜到对方叫他来是何种原因,他自己本身也是想要一探究竟的。 徐太医沉下心又诊了诊,脉象依旧是平稳,他指尖微微用力, 却探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平实而稳的脉象下有一分微不可察的伏脉,非常的隐蔽,若是正常请脉绝不可能发现。 “嘶……”灵妃只觉手腕处吃痛,她忍不住皱起眉来,眼底也露出几分不耐烦。 徐太医见状赶紧松开诊脉的手,叩拜道:“是微臣鲁莽,还请灵妃娘娘恕罪。” “你这太医是怎么回事?竟是使了这般大的力气,”站在旁边的春梅一边捧着灵妃的手腕查看,一边怒斥徐太医。 灵妃的手腕并无什么问题,甚至连红痕都未留下,徐太医用力只在瞬息之间,因而并未留下痕迹。 徐太医跪在地上,他心跳很快:“是微臣走神了,还请灵妃娘娘恕罪。” 灵妃心底浮起几分质疑,这么个年轻的太医,甚至为自己诊脉时还走了神,其医术当真会高明? 但人都叫来了,她总要一试的。 “本宫的身子可有何问题?”灵妃盯着跪在地上的徐太医,她缓缓发问。 徐太医拱手:“回灵妃娘娘,您的身子并无任何问题,还请灵妃娘娘放心。” 灵妃眯了眯眼,直言道:“那为何本宫久久不能有孕?” 刘院判也是这么说的,甚至每回陛下来过之后她都会喝助孕药,但肚子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有时甚至是觉得那碗助孕药有问题,但刘院判是西太后的人,西太后无比想要她怀上孩子,对方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会害她…… 徐太医听灵妃这么问,他顿了顿,这才说道:“皇子乃缘分,灵妃娘娘需耐心等待,缘分到了灵妃娘娘自是能怀孕。” 灵妃觉得不可思议:“本宫叫你来看病的,不是让你像个和尚般劝解本宫。” 这到底是神棍还是太医? 徐太医叩首:“还请灵妃娘娘恕罪,您的身子的确康健并无任何问题。” “那你可有什么助孕的方子?”灵妃询问。 徐太医继续叩首,一本正经道:“回灵妃娘娘,微臣会的助孕方子多是为调养身子,但灵妃娘娘身子康健,根本无须调养。” 灵妃听徐太医的话没有任何变化,她气得砸了个杯子。 怒斥:“要你何用!” 若是自己怀不了孕,待风阮莹入宫后她便再也翻不了身,徐太医是她最后的希望。 碎片四溅,杯子碎裂之声十分清脆。 垂首的徐太医看着溅到自己跟前的稀碎瓷片,他目光深深,心中升起几分厌恶来。 灵妃娘娘如此跋扈,实在是后宫一患。 他微微抬头:“虽药方无用,但微臣知晓一个动作,可叫灵妃娘娘迅速怀孕。” “赶紧说来听听,”灵妃连连开口。 徐太医示意春梅上前,他附耳先同春梅说了。 春梅在听闻后脸颊刹那间变得通红,随即便是惨白与惶恐。 她抖着唇,看向俊秀的徐太医。 这当真是个法子吗?如此荒唐与不知羞耻,这当真不是在羞辱娘娘吗? 徐太医看出春梅眼中的质疑,他对灵妃说道:“请灵妃娘娘放心,此动作有利怀孕,会令灵妃娘娘快速怀上皇嗣。” 灵妃有些激动,她看向春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过来告诉本宫。” 只要能怀孕,不管叫她做什么都可以! 春梅忐忑走到灵妃身旁,在灵妃期待而激动的目光中,她朝对方附耳,战栗着小心翼翼的将徐太医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灵妃听后瞪大双眼,她厉声道:“放肆,你这贱婢竟敢羞辱本宫!” 随即一个响亮的巴掌便狠狠打到春梅脸上。 第71章 她配吗? 春梅立刻捂着脸,跪了下来:“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这话又不是她说的,但她不敢辩驳。 灵妃的眼神狠狠看向徐太医,她咬牙切齿:“本宫乃陛下妃子,徐太医这般羞辱本宫可有想过后果?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她气愤极了,只觉徐太医是在耍她,同时 心中也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是被一个太医给侮辱了。 灵妃心底怒气涛涛,恨不得立即就去禀了陛下,让其将徐太医立即处死。 徐太医神色并无任何惧意,他跪在地上目光平静。 “微臣并无羞辱灵妃娘娘的意思,此动作在医书古籍上都有记载,那本书籍就在微臣太医院的桌上的抽屉中。 灵妃娘娘可派人去瞧瞧,这法子虽有几分离经背道,却十分管用。” 说罢,他便朝灵妃磕了个头。 片刻后,清灵殿中出去几个宫女,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又过了小半个 时辰,徐太医提着药箱离开了清灵殿,他面色平静神色如常,但回到太医院后,他便寻了个借口偷偷翻看了灵妃脉案。 那脉案上的记录都十分正常,并未提到伏脉之象。 伏脉是暗毒之脉象,寻常诊脉难以察觉,想要诊出所用的力道也需大很多,但刘院判医术高明,灵妃娘娘自入宫后便都是刘院判在负责请平安脉。 他并不确定此时刘院判有没有察觉,他也推测灵妃娘娘长久不孕恐怕就与这暗毒有关。 此事重大,他需找个合适的机会才是。 徐太医的心狂跳不止,他心中激动,脑海中不由浮现姜嫔娘娘那张惊鸿的脸。 若当真有幸能帮她,那便太好了,如此红颜绝不该在这吃人的后宫中香消玉殒…… 清灵殿中。 “娘娘,此事您当真不与西太后说吗?”脸上印着清晰五指印的春梅有些不放心的询问灵妃。 灵妃冷哼:“西太后都叫本宫烂泥了,本宫又何必巴巴凑上去。” 随即,她面上又露出几分担忧来。 徐太医说的那个动作确实写在古书籍中,但那终归不是药,她连吃助孕药都没多大效果,仅凭一个动作当真能让她怀孕吗? 她十分怀疑,心中的不安也再次浮现。 这时,宫女夏荷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封信件。 “灵妃娘娘,是丞相府的来信。” 春梅上前将信件接过递到灵妃跟前。 看着面前的信件 ,灵妃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抬手接过了信件将其拆开,共有两张,一张是写的信,一张像是写的什么方子。 灵妃拿起信看了起来,只是越看她拿着信纸的手便越抖。 片刻后,她咬牙切齿道:“风阮莹简直就是欺人太甚,竟是不知寻了哪个庸医开方子给本宫送进来,便这般的想要羞辱本宫!” 心中怒火腾烧,她只觉风阮莹递信进来就是为了羞辱自己,那宫外有什么好大夫,风阮莹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还是说对方得知父亲要送她入宫后,特意递信进来嘲笑自己不能生。 “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 灵妃连信纸都未看完,便将其与药方一起狠狠丢到地上,她坐在椅子上,神情间虽是愤怒但背脊却微微弓了下来,心底的慌乱也更甚。 风阮莹那般的迫不及待,想必是巴不得立即入宫来打压嘲讽自己吧…… 春梅将地上的信纸与药方捡起,在大致看过后眼底露出一丝光亮。 她连连开口:“娘娘,二小姐在这信上说了,她有心仪之人,她并不想入宫,奴婢在想既然二小姐有心仪之人,那她给的方子会不会真的有用? 眼下娘娘要紧的是怀上皇嗣,是个什么大夫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灵妃心中膈应,根本不愿听春梅的话,她命令道:“将火盆搬来,那风阮莹就没有为本宫好的时候!” 她才不相信风阮莹当真不为皇权所动,陛下如此的英俊潇洒,这世间便没有女子是不心动的。 春梅闻言便搬来了火盆,灵妃亲自将信纸烧毁,看着风阮莹亲手写的信被火舌吞没,她心底浮现几分莫名情绪。 她想到未入宫前,风阮莹曾说过的那句‘真心才是最要紧的’。 而手中的药方好似贴在她的手心,令她松不开手。 她有些疲惫的示意春梅:“将火盆搬走。” 人在无路可走时,哪怕是一丝丝希望都会拼命抓住。 这时,夏荷再次进来,她行礼回禀:“灵妃娘娘,是陈嫔娘娘在外求见。” “将她打发走,”灵妃满脸的嫌弃。 那陈嫔先前被姜嫔夺了宠,眼下来自己这里保不住是想要图谋什么,一个不中用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罢了。 陈嫔也不睁大狗眼瞧瞧清楚,她配吗? 守在殿外的陈嫔得知灵妃不见自己,心知自己的计划流产,气得她狠狠搅了搅手帕。 那灵妃怎地没在佛堂呕死! ---------- 含凉殿中。 姜月饶坐在院中,她一袭淡粉色石榴长褶裙,裙身由珍贵的罗绸而制,裙摆用缂丝绣着绯红而艳丽的石榴花,整条石榴裙都由尚衣纺能工巧匠所作。 她乌黑发间簪着明艳的石榴花簪,上头还垂着用翠玉雕成的剔透石榴肉,耳间的耳饰也是那绯色花卉,甚至连玉镯与绣鞋都是石榴样式。 这一身明艳而娇俏,既有女子的娇媚也显得活泼灵动,一颦一笑间就好似石榴花修成了仙。 这时,珍珠快步走到姜月饶跟前。 她压低声音汇报:“娘娘,奴婢方才收到消息,灵妃娘娘请徐太医去了清灵殿中,随后又收了封宫外的信件。” 清灵殿内他们暂时没能安插进人,但却在清灵殿周围买通了些宫人,基本消息也是能打探来的。 这时,有宫人前来禀报:“娘娘,是徐太医的徒弟来了,说是制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娘娘送来。” 姜月饶眼底划过一丝亮光,她示意珍珠:“你出去拿。” 很快,珍珠便拿着一小罐的药膏回来了,她面色有些凝重。 姜月饶悠悠起身,语气慵懒:“回殿中再说。” 殿内,珍珠将方才徐太医的徒弟同她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第72章 厌了她 “方才徐太医的徒弟在送药时,说了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他说,灵妃娘娘身子十分康健,望姜嫔娘娘也要好生保重身子。” 姜月饶缓缓抬起自己青葱般的手指,她凝视着自己指甲上那如石榴般鲜艳欲滴的蔻丹,澄澈水眸间包含深意与思索。 这句话乍一听并无什么特别,但细品之下却别有深意,尤其是在灵妃如此针对她之下,徐太医还特意提起灵妃显然有别的用意。 她对后宫一直无嗣以及前朝局势,心中虽有些猜测,却也如那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不甚真切。而徐太医今日的话,恰似那拨云见日,将她心中的猜想给坐实了。 珍珠并没有姜月饶想得那般透,不过也十分的敏锐,不然也不会将小徒弟的话精准的复述出来。 翡翠皱着眉,语气疑惑:“是否是灵妃娘娘那头有什么问题?否则徐太医怎会莫名派徒弟提起这句话。” 下面人说话基本都是千篇一律,若有不同时那多半是暗藏玄机。 珍珠则有几分的担忧:“娘娘,那徐太医的话当真是可信吗?” 她更忧心这话的真实性,她觉得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中谁的话都不可信。 “一面之词自是不可信,”姜月饶语气淡淡,她可不会随意相信一个男人的话。 她先前只是在徐太医那埋下了个引子,等待时机发挥效果罢了,至于信任那是半点儿也没有的。 她可不会信任任何男人,。 —————— 很快夏末已过,初秋而至。 一些翠绿的树叶在逐渐发黄,萧瑟的秋风也逐渐吹入后宫,吹进人的心底叫人发凉。 在这些日子中,灵妃都在想法子讨天子欢心,想要重获天子宠爱,只是她用尽了法子天子也没踏进她宫殿半步。 如今天子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姜嫔与姝贵妃宫中,贤妃与别的妃嫔宫中也会抽空过去,但并不多。 灵妃心中很是不安,即便是确定要用风阮莹送入宫的方子,陛下来也要来她宫中才行。 有好几回她装作偶遇陛下,但陛下都无动于衷,瞧着像是厌了她的样子。 这几日她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永寿宫那边她也没再去过,她不想也不愿再去面对西太后,从前的依赖之感尽数化作背叛,似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得叫她难受不已。 头一回她在这深宫之中体会到孤立无援而又无比彷徨之感。 她甚至是有些后悔,前些日子若是她并未赶走陈嫔,那眼下是否还有个出主意的人。 “荣贵人的身子还未好吗?”灵妃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只觉心中烦躁又郁闷。 荣贵人自上回罚跪过后,身子便一直不见好,这都多少天了还躺在床上。 春梅小心翼翼的为灵妃按着肩膀,她有些忐忑的回答:“回娘娘,荣贵人上回跪了那么久,恐怕也是受了惊吓这才一直不见好。 眼下天气转凉奴婢听荣贵人还咳了起来,想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她觉得荣贵人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这些话她只放在心底,并未说给灵妃听。 “当真是一个有用的都没有,不中用极了!”灵妃知觉心头更烦闷了。 随即,她顺了顺气,说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你立即去问问荣贵人,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荣贵人心思比她细腻,从前揣摩陛下心思这些事也是荣贵人,她是丞相府嫡女,这些个费脑子的事儿根本无须她操心。 她母亲告诉她,她只需驾驭旁人便可。 眼下荣贵人病着,那也不能偷懒耽误了自己的事儿。 春梅轻声应下后退了出去。 另一边,含凉殿中。 这几日柳絮已成功进清灵殿中当差,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大概与灵妃动辄便打骂下人的脾性有关。 摊上这么个主子,加上灵妃本身也不是特别谨慎之人,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便难免松散了些。 主子不仁义,下头的人心中难免会有些怨气,做事时便不会十分用心。 “时辰也不早了,随本嫔往勤政殿去瞧瞧陛下,”一袭浅蓝纱裙的姜月饶妖娆起身,鬓间珠翠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珍珠拿了个小瓷瓶递上。 这瓷瓶内装的是能够使人清凉的香膏,除了可提神外还有些特殊功效。 姜月饶接过瓷瓶放入自己衣袖中,便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姿态婀娜的往勤政殿走去。 自灵妃坐冷板凳以来,她便时常去勤政殿内伴驾,自是别有目的,秋闱已然开始她时不时便会去勤政殿,偶尔也能听到些东西。 她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正当主仆几人还未走出含凉殿时,便收到了灵妃那边好似也要前往勤政殿的消息。 姜月饶停下脚步,她从衣袖中拿出瓷瓶,让珍珠为她在耳后与手腕细细涂抹上,这才走出含凉殿。 勤政殿内。 天子闻人凛正处理着今日的奏折,这些日子的奏折有一小部分都是围绕着秋闱展开的,他处理起来也格外的留心。 这时,王德全笑着进来回禀:“陛下,是姜嫔娘娘为您亲手做了点心过来。” 闻人凛握着朱笔的手一顿, 他看了看还剩一小摞的奏折,示意道:“让她进来。” 很快,提着食盒身形单薄而窈窕的姜月饶便走了进来,她一袭淡蓝色纱裙,裙身用蜀绣绣着出水的精美荷花。 每走一步便水波荡漾,荷花好似也在随风摇摆,仿佛活过来般。 在看她发间钗环,也是成套的荷花头面,就连额间的花钿都是荷花形状,如此一套下来活脱脱便是位荷花仙子下凡尘。 姜月饶来到桌案前,她屈膝微微行礼后,这才柔声笑道:“陛下操劳,嫔妾特地做了些荷花糕给陛下尝尝。” 小厨房快做好时,她去亲手装盘也算亲手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把里面形状精美的荷花糕点端出放到桌上。 闻人凛只觉鼻间钻进一阵清凉而柔和的香气,与她平日身上的馨香有所不同,但依旧好闻。 桌上的荷花糕点也十分精致,每一片花瓣上都描了绯色花蕊,显得有几分娇艳。 秋日的阳光透过木窗洒进来,女子柔美而精致的面庞好似都透着几分清爽的秋意,叫人觉得舒适。 她一向体贴又恬静,这般不争不抢的性子总是格外叫他觉得舒服。 闻人凛抬手将人虚虚的环进怀中,那股清爽的香气浓了些,也更加好闻了些。 他沉沉发问:“可是换了熏香?” 后宫女子的熏香有许多种,他不甚了解。 姜月饶语气清婉:“是新调制的香膏有提神之效,若是将其涂至太阳穴处效果更甚,陛下可要试试?” 说罢,她便从怀中拿出那小罐白玉瓷瓶出来。 闻人凛嗅着女子身上的气息,慵懒开口:“那便试试。” 她的东西都是不错的。 姜月饶将瓷瓶打开,里头细腻的香膏露了出来,白嫩指尖轻轻抹出一些后开始缓缓按揉闻人凛的太阳穴。 闻人凛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只觉女子的指尖似带着魔力,将他浑身疲惫驱散。 而女子紧贴自己的娇软身躯,也好似染上了香膏般,在驱走疲惫的同时能叫他感到一丝清新…… 第73章 往后还有的受呢 闻人凛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只觉十分舒适。 他对于自己的自制力一向是满意的,却在面对姜嫔时会失了效。 前朝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姜嫔于他而言便是放松,这也是他喜爱姜嫔的缘由,便也愿意在姜嫔身上花些心思。 但若是姜嫔同后宫别的女子般,为了权势争宠,那他即便是再喜爱姜嫔,也不会投入半点儿精力在对方身上。 闻人凛心思深沉,但搂着姜月饶的动作却十分强势。 这是来自帝王的强硬与霸道。 闻人凛这样的反应本就是姜月饶想要的。 “陛下……”她为对方揉按太阳穴的细嫩指尖缓缓停了下来。 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正泛着羞涩看着男人,宛如秋天清澈宁静的湖水一般,清透而又明亮,眸底那难以言喻的羞怯之情正在逐渐扩散,慢慢传递给对方。 下一刻,男人落在她腰间的大手便用力收紧。 “如何?”男人恬不知耻,沉沉发问。 姜月饶愣了愣,随即便是一抹红晕浮上脸颊,显得格外羞臊,在搭配上她今日的这身淡蓝荷花装扮,似在炎炎夏日间绽放后等待被人摘下的荷花。 …… 殿外。 灵妃拿着食盒走了过来,却见勤政殿的大门紧闭,本该在里头伺候的宫人都站在外头,这些宫人以王德全为首,站的位置都距离大门有些远。 她看着王德全眼底闪过几分厌恶。若非是陛下还气着,她断不会同这阉人说上半句话! 这些没根儿的东西根本就不配! 而跟在灵妃身旁的春梅看见这些宫人的站位时,却不禁露出几分疑惑来。 王德全见灵妃领着宫女走来,他面上露出谦卑,眼底在隐晦闪过暗光后,便笑着迎了上去。 “灵妃娘娘可是来寻陛下的?”王德全很是恭敬,内心却在审视。 精神气儿没了,面色也有些差,想来是苦闷极了,人在佛堂待了这些些日子,能不苦闷能不难受吗? 灵妃不愿在太监面前露出半点儿除了倨傲外别的情绪。 她仰着脸,高高在上的冷声道:“带我去见陛下。” 王德全看了看身后的勤政殿殿门,面露为难:“回灵妃娘娘,陛下眼下在忙着,还是请灵妃娘娘先行回去。” “你都没去禀告陛下,又怎知陛下在忙?”灵妃心有怒火,她觉得王德全是在看人下菜。 从前她受宠的时候,有时无需通报就可进去,现在却连禀报都不愿了,直接便将自己拦在外头。 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怎能叫她不生气! 王德全听灵妃这般说,他尴尬一笑,有些犹豫:“是姜嫔娘娘在内伴驾,还请灵妃娘娘体谅。” 灵妃闻言心底怒气更甚,眼神死死盯着大殿紧闭的门,几息后便抬脚绕过王德全直接去了殿门口处。 春梅满脸煞白,她没能来得及阻拦灵妃,只觉今日自己与清灵殿的宫人又要受罚了。 灵妃距离殿门的位置并不算远,短短十来步便已走到。 就在她想要出声叫门时,却听见殿内似乎有动静传出。 灵妃的神色僵住,在听清里头的动静时,面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她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是气的。 姜嫔那个贱人! 这秋日阳光格外寒凉,吹来的清风也叫灵妃瑟瑟发抖。 她觉得今年的秋日格外冻人。 这时,殿内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陛下,嫔妾为您按摩得可好?” 灵妃双目赤红,气得浑身颤抖。 真是贱人!贱人! 但下一刻,天子暗哑而沉着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甚好。” 灵妃呆了。 她心跳如鼓,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陛下,陛下怎可这般! 但随即她又觉悲哀而难过,在她与陛下时,陛下从未这般情难自禁过。 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更莫说同她说话了…… 灵妃觉着自己的天塌了。 她是被春梅扶着离开的,走时背影跌跌撞撞,像是被抽干了精气后的木偶,目光呆滞仿若如梦。 王德全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出几分异样神色来。 灵妃娘娘实在不了解陛下,仅是这般便受不住了,往后还有的受呢。 ---------- 清灵殿。 灵妃回来后便神色呆滞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没表情。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陛下与自己相处时的样子,她觉得陛下在面对自己与面对姜嫔时就好像是两个人。 为何会这样? 陛下为何会这样对她? 是因为她不够好吗,还是陛下就爱姜嫔那般下贱的模样。 灵妃的脑子虽有些不太好使,但她自小接收的便是贵女的教养,她死也想不到冷若冰霜的帝王,为人刚正的帝王,会爱床笫之间大胆不已的女子。 她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想来想去,灵妃终于想通了,她看向面色苍白的春梅。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爱你们,请宝子们多多催更好评哦!!!^3^^3^^3^】 第74章 添把火 春梅被灵妃那直愣愣的目光给吓了一跳,后背当即便出了一层的冷汗。 “娘、娘娘……”她颤颤巍巍,语气中带着惊慌与恐惧。 她觉得娘娘有些不大对劲。 灵妃一把攥住春梅的胳膊,力道很大,她目光炯炯:“你立即去按照那药方抓药,然后给本宫煮来。” 风阮莹送入宫的药方需提前吃一段时间。 春梅忍痛应下:“奴婢这便去办。” 灵妃松开手,她看了眼殿外值守的宫女,吩咐道:“本宫听闻昨日有宫女将茶盏打碎一只,如此不知轻重,你且将昨日值守的宫女都叫来,本宫要亲自训话。” 她心中有太多怒气需要发泄。 春梅心底一惊,忍不住小心提醒:“娘娘,那茶盏是下人房中的……” 娘娘因为这件小事便要处置下面的人,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不过又有谁能够劝得住娘娘呢? “放肆,本宫的决定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灵妃语带怒气,她不爽利谁也别想好过,尤其是下头的人。 春梅不敢多劝,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当日,灵妃就一边喝起了风阮莹送进宫中的助孕药,一边继续盘算着寻找时机重新获宠。 她也按照荣贵人的法子,开始日日给天子写起信来,上头不外乎便是她自己的自省,以及诉说对天子的爱意。 可谓是动之以情。 这些信件她每日都派人送入勤政殿内,也不吩咐人多说别的,只管送去。 就连姜月饶都瞧见过一回那沾了泪水的信纸,不得不说就凭那满满当当一整页的小字, 就足以说明灵妃的真情。 只可惜天子无情,根本不讲情面。 这些天灵妃偷偷喝药的消息她也收到了,只等添一把火。 * 勤政殿内。 姜月饶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伏案批阅奏折的天子。 她今日穿的是紫白色的花间裙,紫色与白色的华美锦缎被裁剪成一条条细长的帛条,然后将这紫色与白色的长帛条彼此相间的排列起来,细细密密的缝在一起。 裙身的胸下处做了收紧的设计,一条白色轻纱挽与胸前,顺着落下后搭在右手臂弯处,裙摆下半段的紫白帛条并未缝在一起,而是随意散下。 行走间锦帛飞舞,若是再有清风拂过,便似要乘风而去。 姜月饶的样貌本就出色,穿上这花间裙更是人间绝色,她白皙颈间戴了串紫色的宝石链子,这链子甚短是用小小颗的翡翠而串,紧贴着她白嫩细颈,紫色的宝石在上头熠熠生辉,为她增添几分雍容。 “陛下,今日秋高气爽,嫔妾见折子也批得差不多了,不如同嫔妾一起出去走走?”姜月饶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期待的看着闻人凛。 动作间她细细的白颈轻晃,项链上的宝石熠熠生辉,似那天鹅般优雅。 闻人凛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缀了宝石项链的长颈上,白皙而修长,还泛着细腻的光泽,与那项链上的蓝宝石相交辉映,精致又华美。 他忍不住抬手抚弄那细腻长颈,触感比那锦缎还丝滑柔软,若是在那日光之下,定然更美。 “外头风凉,不如姜嫔便随朕去榻上歇歇?”闻人凛眼神在姜月饶细腻的肌肤上游弋。 只可惜他并不想去那日光下,他更想做些别的,让他更加放松的。 姜月饶今日心中是有打算,自是不肯。 她歪了歪头,发间淡紫翡翠细珠串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嫔妾听闻御花园的菊花开得甚美,想要让同陛下一起去瞧瞧。” 闻人凛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她平日是个从不提要求的人。 瞧了眼桌上不多的折子,淡然开口:“今夜你且穿着这身衣裳,将裙摆处的开叉位置弄得高些,现在去旁边看会儿书,朕将这些折子批完便同你一起去。” 她无要求,不代表他自己没有要求,眼下不给吃晚间自是要吃个够。 姜月饶娇颜上飞起一抹红晕,似那天边晚霞。不禁心中在暗骂色中恶魔,这人在床笫间的模样,实在与平日的淡漠大相径庭。 待闻人凛将折子批改完后,便带着姜月饶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边,灵妃也打探到了天子往御花园去的消息,她赶紧换上清凉衣裳匆匆前往。 御花园内。 如今秋意弥漫,御花园内的花都被换了一批,换成了菊花、秋海棠以及木芙蓉等,除了少了些绿叶外,这些花的盛开依旧是生机勃勃。 姜月饶走在闻人凛身旁,她的肩上披了件纯白披风,领口处绣着云纹绣锦,富贵而精致。 两人并肩走在御花园中,周围花卉团簇,既有秋意也显得繁盛。 “这些花儿被打理得真好,真真是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姜月饶的眼神亮亮的,出口的诗句流畅而熟稔,显然是有感而发。 那一朵朵碗口大的绿菊好看极了,在这些花卉中,的确属菊花开得最好。 闻人凛有些诧异的看了身旁女子一眼,对方行走间姿态优雅,身上也透着些书卷之气,那通身的气质甚至比世家小姐还甚,隐隐还透出些高贵。 他没想到姜嫔当真是在认真研习诗书,许多妃嫔只嘴上说着要钻研练字读书做女工,但大多都只是做做样子给上位者看。 当时姜嫔说要读书时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叫对方想要什么书便去找内务府要,他也只在最开始送了些书籍过去便没再管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的姜嫔,只觉对方坚韧而美好,他忍不住接起下一句诗:“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姜嫔对诗书的造诣倒是提高不少。” 言语间带着几分欣赏,并无半分调侃之意。 姜月饶腼腆一笑:“都是嫔妾闲来无事间读的,根本谈不上造诣,陛下莫要折煞嫔妾。” 她的肩膀被男人搂住,头顶传来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你与她们不同,诗书字词你皆是不熟,其中努力必不少。” 两人间气氛融洽,十分愉悦。 就在他们来到一个拐角处时,一抹单薄而纤弱的身影映入眼帘。 紧接着,姜月饶脸上柔和的笑意收敛,转而露出惊讶神色来。 第75章 人与人的差距 “呀,那不是灵妃姐姐吗?天气这般凉她怎么穿得这样少!” 姜月饶的语气中带着惊讶,她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不光是身旁的闻人凛听见了,就连在前方空地起舞的灵妃也听见了。 跳舞的灵妃身形一顿,但随即便继续舞蹈,她身上的薄纱舞裙被萧瑟秋风吹起,倒是有几分仙气,就是她的神色与四肢都有些许僵硬,是被冻的。 灵妃贵女出身自是学过跳舞,她跳得也不丑,只是现在的天气有些不合时宜,并不能将她的水平完全发挥出来,但身上粉色仙气的纱裙也看头的。 她卖力的跳着,成败在此一举,她日日送去勤政殿的书信加上今日的舞蹈,她一定要打动陛下。 但闻人凛并不觉得好看,或者是说在看过姜嫔的舞蹈后,便看什么都觉得无味。 前几日姜嫔心血来潮已为他跳过舞了,姜嫔身子本就柔韧,加上她做任何事都十分认真,那舞蹈自然也是跳得恍若仙人。 见过那般好看的舞蹈,再看灵妃跳的,便如何也提不起兴趣了。 远远没有舞姬跳得好,更没有姜嫔能跳进自己心底。身姿不如姜嫔妖娆,举手投足间也并不娇媚惑人。 灵妃哪里都比不上姜嫔, 就连对方身后的家世都叫他厌恶。 人与人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王德全站在天子后侧方,角度正好能够瞧见天子侧半边脸的神情。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发现天子面上的神情并无变化,依旧是淡漠冷淡,他这才弓腰上前,轻声询问:“陛下,这天气转冷,是否让灵妃娘娘多加件衣裳?” 这是在隐晦的询问要不要赶走灵妃。 闻人凛看着前方翩然起舞的灵妃,那黑沉眸底闪过幽光:“不必,灵妃在此练舞不必打搅。” 说罢,他便拉着姜月饶要离去,灵妃跋扈,并不讨他欢喜。 跳舞的灵妃一直用余光在瞟着天子,她见天子欲走,赶紧停下舞蹈上前行礼。 行走间她身上的粉色纱衣被吹起,冷风拂过她的身上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只觉浑身发冷。 灵妃来到天子跟前行礼,她将声线刻意放很柔:“臣妾给陛下请安。” 这时,一阵萧瑟秋风吹过,姜月饶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宫殿时还好,一来到开阔的地方便觉得有些冷。 “阿秋,阿秋!”灵妃直接被冻得打了两个喷嚏。 尽管打喷嚏时她侧过了身子,却还是叫闻人凛皱眉后退了两步,还不忘拉着姜月饶一起,是满眼的嫌弃。 王德全也赶紧上前挥了挥手中拂尘,好似要替天子将空气中不干净的气息挥走。 灵妃看着有些不耐的天子,只觉自己不光是身子发冷,就连心也跟着一起沉入冰窖之中。 她眼眶猛地红了,鼻子也有发酸,忍不住委屈道:“陛下……” 她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竟都换不来陛下的心软吗? 闻人凛神色淡漠,他朝王德全挥了挥手:“灵妃身子不适,将其带回清灵殿好生照顾着。” 说完,他便带着姜月饶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灵妃一人待在原地,瑟瑟发抖。 两人的背影十分登对,也十分恩爱。 陛下是搂着姜嫔的肩膀离去的,陛下从未这般对过她,陛下怎能这般,陛下定是受了妖嫔蛊惑…… 灵妃哭着离去,为自己流产的计划,也为天子无情的态度。 而另一边。 姜月饶的神色带着几分怜悯,有些欲言又止,但她却并未说话。 闻人凛在揉捏了下她的圆润小巧的肩膀后,沉声询问:“怎地?是在可怜灵妃?” 姜嫔性子会可怜灵妃,他觉得很正常,不可怜才不正常。 姜月饶面带纠结,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她轻声说道:“有一点点,但嫔妾并不打算为灵妃姐姐求情。” “哦?这是为何?”闻人凛觉得有些新奇。 这女子在未入宫前,可是连轻薄自己的君逸飞都会求情,怎地眼下却说出不会求情这种话来? 姜月饶言语坦诚:“嫔妾入宫后学习了许多,虽是愚钝却也明白了些道理,知晓一味的善良有时并非善,而是愚蠢。 陛下是天下储君,也是嫔妾的夫,在灵妃姐姐一事上,陛下定是自有决断,嫔妾的见解与怜惜不过是浮于表面,并不能看透本质,因而嫔妾并不求情。” 善良却愚蠢跟善良却有几分小聪明,肯定是后者更吸引人些,她若一直保持善良的愚蠢,那不出一年闻人凛便会厌了她,只将她当做用于发泄的美丽花瓶。 她的目标是皇后之位,是拿下闻人凛的心,自然不能一直善良愚蠢,她的改变要一步步来,并且要让闻人凛全程见证,甚至是参与。 废了心力与心思才会更舍不得,不是吗? 而闻人凛也的确像她料想的那般。 他心中微动,只觉眼前的姜嫔好似在蜕变,从前的姜嫔虽是善良纯粹,但身上并无聪慧二字。 但自打姜嫔开始看书,她的身上就逐渐有了些变化,气质上也变得矜贵与高雅起来,比从前要更加吸引人。 他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哑声说着:“你想得很对,朕的确早有决断。” 那些书都是他给的,姜嫔身上的变化也是因他而起,这叫他有些激动,也有些兴奋,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体现在那处…… 由于在出来前闻人凛的折子已批完,于是他带着姜月饶直接回了含凉殿中。 在早早的吃过晚膳后便唤人进来梳洗了。 这夜闹腾至极,后头姜月饶被他闹的实在受不了,索性闭起了眼。 闻人凛见她竟耍起了赖来,觉得新奇又觉得心尖有些发软。 含凉殿内闹得不可开交,清灵殿内却是一片的死寂……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打个五星好评哦,你们的支持是瓜瓜码字的动力,?( ′???` )比心,爱你们哦~~~~】 第76章 求助 此时的灵妃已换下那身精心准备的轻纱舞衣。 她面色依旧苍白,神色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浓霜与悲哀,秋日的阳光也驱不散她浑身的郁气。 她今日放下身段穿得堪比花楼女子,却依旧是换不来陛下的一个眼神,这令她感到绝望。 出身高贵正经的女子,会天然鄙视那些用身子换东西的女子,当她们不得已也用此等手段时,心底便会极其痛苦。 她们既做不到完全放下身段,又无法用别的方法摆脱困境,最终是不情不愿的穿上那身她们觉得下贱的衣裳,去做一些她们认为不堪的事。 从内心深处她们就不认可这件事,又如何能够做好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但她们却觉得自己放下了身段,付出了所有,她们委屈极了。 灵妃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她甚至生出了一丝愤怒。 她做了这么多,陛下却统统看不见,她心底怨念横生,有对姜月饶的恨也有对天子的怨。 这时,春梅端着姜茶从殿外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的手中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娘娘,您先将这姜茶喝了吧,什么都比不上您的身子要紧,”春梅小心翼翼的说着,她端姜茶的手上有几道青色的痕,是前几日被灵妃打的。 自上回灵妃从佛堂回来后,整个清灵殿的宫女都不好过起来。 灵妃抬手便将春梅手中的姜茶掀翻,微烫的姜茶顺着春梅的手撒到地上,她的手背传来刺痛,是伤口位置传来。 茶盏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春梅埋头跪了下去,她身后端着托盘的宫女也跟着跪下,面色发白。 灵妃看了眼宫女托盘上的药,说道:“将药端过来。” 宫女跪着来到灵妃跟前,她用膝盖跪着走过地上的茶盏碎片,并未避让更没让托盘上的药洒出半分。 灵妃端起温度适宜的药碗,将那里头黑乎乎的药皱眉喝下后,跪在地上的宫女又赶紧为她递上一块蜜饯。 她吃下蜜饯,难得的多看了眼宫女:“你是新来的?本宫从前怎么没见着你?” 这宫女瞧着面生,但手脚却十分麻利。 “回灵妃娘娘,奴婢是后头帮忙熬药时添柴火的粗使宫女,名叫柳絮,今日是伺候您的宫女病了,奴婢才有幸顶上伺候灵妃娘娘,”柳絮受宠若惊的说着。 灵妃想着被自己打病的几个宫女,施舍般说道:“那往后你便来本宫身旁伺候着,做个二等宫女。”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柳絮忙不迭的应下,脸上满是笑意。 旁边跪在地上的春梅见状,低垂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这柳絮才来没多久,想必是不清楚灵妃娘娘的性子,不过二等宫女的月银要比在后头添柴火高出不少,柳絮开心也是应该的。 往后她也能有片刻的喘息,至少娘娘这不是她一个人扛着了。 灵妃喝完药歇息片刻,她看了看外头渐黑的天色,想了想便又罢了。 翌日。 灵妃起了个大早,梳妆过后便朝着永寿宫去了,临走前她还将自己从丞相府带入宫中的名贵字画给带上了。 想要重获陛下的宠爱,只能去求西太后,也只有西太后能帮她。 永寿宫中。 西太后得知灵妃来的消息,她缓缓拨动着手中佛串,并未让宫人将其传进来。 旁边伺候着的陈嬷嬷,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奴听闻昨日灵妃娘娘在御花园起舞时与陛下偶遇,陛下担忧灵妃娘娘受凉,便命人送了灵妃娘娘回去。 老奴还听闻,这几日灵妃娘娘好似都在同陛下写信,想来今日求见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西太后点点头:“灵妃如今受陛下如此冷待,心中想必也是不好受的,她到底是风家人,往后风二小姐入宫,她若是能够帮衬一二,也能够省去许多事。” 灵妃那性子,离了她的支持便什么也不是。 “西太后说得是,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想必灵妃娘娘也想通了,此次前来应当是来求您宽恕,”陈嬷嬷这般说着。 整个后宫都知晓灵妃并非聪明人,从前她还有荣贵人,现在荣贵人病着她便更加愚笨了。 西太后端起桌上茶水喝下一口,她吩咐道:“今日哀家不太舒服,恐怕要等到晌午。” 想让自己继续帮忙,哪里那么容易,不好生磋磨一番她是不会松口的,她是太后又不是菩萨。 陈嬷嬷笑着开口:“还请西太后仔细歇着,老奴这便出去同灵妃娘娘说一声。” 永寿宫外。 陈嬷嬷笑着同灵妃说道:“西太后身子有些不适,还请灵妃娘娘稍安勿躁,耐心等等。” “那是自然,”灵妃心中不愿,脸上却挂着笑。 陈嬷嬷说完便进去了,既没让灵妃进去等,也没搬个凳子出来让灵妃坐坐。 灵妃心底郁沉却并未说什么,门口都站着值守的人呢,她不敢乱说话。 直到她腰腿都酸了也没人叫她进去,好几回她都想要放弃,但春梅却劝住了她。 她喝了药,风阮莹入宫也在眉睫,她不能半途而废。 直到秋日太阳移到头顶的位置,陈嬷嬷终于将她给领了进去…… ---------- 姜月饶得知灵妃去了永寿宫已然是下午了。 珍珠正为她染着蔻丹,这次她染的依旧是清淡的粉,善良的人怎会染那艳红色呢? 她手指被白色的丝帛抱住后扎紧,白嫩嫩的指节跟葱段似的,水灵极了。 “娘娘您觉得 西太后会不会帮灵妃娘娘?”翡翠有些好奇,以她的水准还推测不出这么难的事。 姜月饶将眼尾轻轻挑起,眸底绽出一抹惑人光点。 她语气慵懒:“自是会帮的,并且还会给陛下施压。” “怎会?娘娘您先前不是说西太后已对灵妃娘娘失望了吗?”珍珠很是惊诧。 这是灵妃娘娘被关佛堂期间,娘娘推测出的结论。 姜月饶用包着丝帛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声音有些闷闷的。 “西太后虽对灵妃失望,但她依旧支持丞相,陛下如此冷落灵妃,岂不是表现得对丞相一家不喜?西太后断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而她要等的就是西太后给闻人凛施压,这会加速风家灭亡,更会助她一臂之力! 到时她再吹吹枕旁风,一切便大功告成。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哦,再打个五星好评,你们的催更是瓜瓜码字的动力。 ^3^^3^^3^】 第77章 占有欲 姜月饶如此盘算,珍珠与翡翠却是满脸疑惑,但她并未解释太多,只吩咐珍珠好生为自己染蔻丹。 珍珠小心翼翼将她指尖缠绕的丝帛拆开,粉粉嫩嫩的指甲露了出来,她肤色很白,衬得这指甲的颜色更是水灵灵的,跟那鲜嫩的水蜜糖似的。 “娘娘的肤色配上这颜色真是娇嫩极了,陛下见了定是极喜爱,”珍珠感慨着,她觉得娘娘的手指就跟那温玉似的。 姜月饶随意看了眼,倒并不觉得多好看,她更喜欢艳丽的色彩。 * 又过了几日,今日是秋闱的第五日,前朝后宫都关注着此次秋闱,京中那些个贵女更是不用说,日日都等着那考场传来消息。 都在期待那榜上有名的好儿郎,谁不想嫁给前途无量的状元探花郎呢? 傍晚,含凉殿。 珍珠脚步匆匆自殿外来到姜月饶跟前,她压低声音,语气有难掩的激动。 “娘娘,人人都在说此次秋闱出了匹黑马,有位姓沐的公子在今日的策论考中提出一项变革,据说这变革提得十分精妙,许多考官都很是欣赏。 甚至连风丞相都觉得甚好,可见那位沐公子才学渊博,大家都在猜测那位沐公子师承何处呢!” 姜月饶正在埋头看书,她听了珍珠的话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来。 此次辰之的表现的确优异,属于超常发挥了,越是亮眼便越是能叫人心生欢喜,便越叫人想要拉拢。 这时,殿外响起尖利的通传声。 “陛下到——” 姜月饶神色一顿,随即便起身迎驾。 下一刻,身形高大的便男人走了进来,如今秋意渐浓,但闻人凛依旧只着单薄玄色龙袍,姜月饶觉得他火气有些重,难怪他在床笫间那般放纵。 她屈膝行礼,腿还没弯下便被一只炙热的大手给扶了起来。 “今日看的是什么书,”闻人凛将人给扶起后便随意询问着。 上回得知姜嫔在认真看书后,他便又差人送了些书过来,还送了好些去临安宫的书房内,等姜嫔住过去后便可直接看了。 姜月饶轻柔一笑:“看的是上回陛下说的史记,有些地方虽有些难懂,但细细品读下来竟是格外有趣也很长见识,先辈们的见解与看法十分有智慧。” 古人的智慧是强大的,从前她在青楼中只能买到些最普通的书籍,还都价值不菲,书籍便是智慧,是寻常百姓接触不到的东西,皇宫内的书籍更是如此。 在青楼时,她的小小房间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是她与辰之的全部身家,她全都看完了,但为了不露破绽她并未动笔写过字,直到去了霍府她才开始写字。 “你倒是能静得下心来,”闻人凛将人拉入怀中,语气并不诧异。 怀中女子娇娇软软的,带着能叫人静心的气息。 姜月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她轻声询问:“陛下可要在嫔妾这里用晚膳?” 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旁边的王德全适时笑着说道:“还请姜嫔娘娘放心,陛下在来时已吩咐御膳房上膳。” 很快,宫人便端着膳食走了进来,开始布菜。 闻人凛也带着姜月饶坐去桌前,珍珠与翡翠为两人拿来热帕子净手。 桌上的菜色都是按照天子口味做的。 “让人做几个清淡的菜上来,”闻人凛吩咐王德全,语气是一贯的淡漠。 他记得姜嫔喜清淡。 姜月饶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嫔妾多谢陛下。” 闻人凛往她碗中夹了块蒸排骨,这个还算清淡,她在谢过后低头吃了起来。 在吃排骨时,她总能感觉到男人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淡淡的,却好似带着些别的意味。 “姜嫔可有听闻今年的秋闱的沐公子,”闻人凛语气淡漠仿若是随意询问。 姜月饶把口中排骨咽下,随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柔声开口:“嫔妾是有所耳闻的,方才才听珍珠说起那位惊才绝艳的沐公子,竟是连深宫内都传进了他的名头,想必十分厉害。” 她语气坦荡除了感叹外便没了别的情绪,那双如水的眸子还格外真诚的看着闻人凛。 “那你可知沐公子是由谁助考?”闻人凛细细盯着面前女子那张惊艳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有此询问也是心血来潮,只是一旦起了这个心思,便犹如那发芽的种子,开始生长发芽。 只要他一直没问,那种子便一直埋在他心底,他自是有什么便问什么,不会多考虑半点儿。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若是介意当初便不会叫姜嫔入宫了,眼下却因一个无端的念头开始计较起来,半点儿也不像他的作风。 闻人凛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占有欲作祟,这种感觉在姜嫔还是姜侧夫人时,他是体会过的,那时的占有欲除了占有还带着几分刺激在里头。 但这回的占有欲让他觉得除了占有外,还染了些酸涩,叫他觉得有几分郁闷,又有些难言。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问,她在心底轻笑,脸上的神情却出现了一瞬间的懵懂。 她看着闻人凛,喃喃出声:“助考……” 这模样显然是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她这般茫然而不知所谓的神色,倒是驱散了闻人凛心中的郁闷。 往人碗中又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后,示意道:“无事,先用膳。” 姜月饶也没追问,继续用起膳来。 见她动筷,闻人凛又才淡淡开口:“风丞相与霍爱卿都十分看好那位沐公子,都有想用他的想法,姜嫔可有什么看法?” 就凭着那篇策论,那名沐公子上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看是排第几。 姜月饶点点头,她认真思索后,这才回答:“嫔妾并不懂前朝之事,但陛下既是问了嫔妾,那嫔妾便说说自己的想法。” 闻人凛紧盯她。 她轻声说道:“这天下以皇权为尊,陛下也更知晓一个有才干之人放去哪里更合适,但若是要问嫔妾,那嫔妾斗胆觉得,风丞相与霍大人都不是要紧的。 要紧的是那位有才干之人心中所想,他想要为陛下做成什么事儿,他能为陛下做成什么事儿,这才是重要的,也能避免才不符位这种事发生。” 这番话既没站风丞相,更没站霍言,是说进了闻人凛心坎儿。 第78章 霍言是否还念着你? 闻人凛一把就抱起了姜月饶,大步往内室走去。 “陛下,嫔妾还没吃好呢……”姜月饶趴在闻人凛肩头,语气嗔怪而娇媚。 这人怎地这般经不起撩,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闻人凛听着自己怀中女子娇柔的声音,是止不住的意动。 他将人放到软和的床榻上,殿内伺候的宫人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玄月高挂,黑沉沉的暮色将大地完全笼住,这座皇家宫殿依旧闪耀着光点,不曾熄灭。 姜月饶乌黑长发在玉枕上铺开,将她肌肤衬得更加白皙通透,她面带羞涩,蒙着水雾的眼尾泛起点点绯色。 明亮的宫灯之下,她浑身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丽,就连那嫩粉色的指甲都像在闪着惑人的光。 闻人凛跪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笼在怀中,用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在她羞怯的脸上游弋。 他偏爱她这般模样。 “姜嫔你觉得霍言是否还念着你?”男人语气中透着暗哑,说出的问题却极其敏感。 姜月饶心中顿时一跳,眼神却不经意的看向男人,对方神色间并无怒气,但是染了几分火光。 她心思恢复平静。 这狗男人是上瘾了吗?既是想演,那她便奉陪到底。 她身子便轻轻颤抖起来,看向男人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惊慌。 语气颤颤,带着令人怜爱的难过:“陛下……嫔妾,嫔妾并不知,嫔妾也不在意,陛下您不能这般误会嫔妾……” “哦?姜嫔的意思可是朕冤枉你了?”闻人凛的语气染上冷冽,却更加低哑。 他就爱对方这小心又为难的可怜模样,像是被他欺负惨了,带着特殊的美感,叫他格外心痒。 “陛下如此英武,嫔妾又怎会想旁人,”姜月饶语带委屈,眼角闪着泪花,她将头撇去一旁,用发间粉色朱钗对着男人。 闻人凛喉结为滚,额头处隐隐有青筋蹦起,神色却依旧淡漠。 他继续逼问:“你不想着他,难道他便不想着你吗?” 但男人并未给她回答的机会。 *****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时,闻人凛早早便起身上朝去了。 他见床上女子睡得正熟还刻意放轻了脚步,昨夜他确实将人折腾的有些狠。 王德全轻手轻脚的伺候天子梳洗更衣后,主仆便离开了含凉殿。 姜月饶睡得正香,连闻人凛离开都没有丝毫察觉。 翡翠轻声入殿将殿内一些羞人的衣裳拿出去,又在墙角处点了那清幽的香气后,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珍珠坐在殿外的连廊沿上,她手中拿着金线和绸缎,以及打磨好的一大簸奢华宝石珠子,这些宝石大小各异,形状也是各不相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簸箕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美丽极了,这些宝石珠子都是用来嵌衣服荷包的,有时鞋面也会嵌。 珍珠低头仔细用金线绣手中的绸缎,一针一线都落得格外仔细,针脚处又细又平。 她家娘娘喜欢各种亮晶晶的配饰,内务府送来的荷包不够精美,上头最多串些流苏与小颗翡翠,想要更加精致还要她亲自动手才行。 翡翠抱着衣裳出来后,她见珍珠在为姜嫔绣荷包,便嘱咐了句:“多听着里头,我去将衣裳泡好便来。” 珍珠冲她点点头,随即便放下了针线,认真值守起来。 ---------- 永寿宫中。 西太后年岁大了,天不见亮便会起身念佛经。 殿内染着袅袅檀香之气,穿着深紫褙子长衫的太后端坐在椅子上,正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待一段佛经诵念完毕后,她看向陈嬷嬷。 “听闻皇帝昨夜是宿在姜嫔宫中的?” 陈嬷嬷上前一步,躬身说道:“是,昨夜陛下是歇在含凉殿,这一个月以来姜嫔娘娘是承宠最多的嫔妃,而灵妃娘娘自从佛堂出来后,便再未承宠过。” 原本她还想说陛下宿含凉殿,想必也是叫水多次,但姜嫔入宫后接连三夜,夜夜承宠多回将后宫闹得沸沸扬扬后,陛下便勒令内务府不准在记叫水的次数。 既是没有证据,她便也不敢多那个嘴,西太后也无须她多说那一句。 “姜嫔惑君不懂得劝皇帝节制,你晌午去将她叫来哀家这里,”西太后语气隐含严厉。 皇帝冷落灵妃便是在冷落风家与她,如今姜嫔是皇帝宠幸得最多的妃嫔,倒是可用来试探一番。 她也该瞧瞧那农女出身的姜嫔了,瞧瞧她究竟是有何魔力能够这般得宠。 陈嬷嬷低声应下。 * 含凉殿内。 姜月饶这一觉直接睡过了晌午,殿外的珍珠与翡翠有几分焦急,却并入殿叫她起身。 那永寿宫来的嬷嬷已在花厅等了有一阵子了,说是不着急让她们娘娘去,但等在那里的架势哪里是不着急的样子。 来人的嬷嬷瞧着也刻薄极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 只是她们娘娘从前便吩咐过,睡觉时来打搅的一律不准叫她起身,什么都比不过好好睡上一觉。 又等了一阵子,在殿内传来姜月饶略带慵懒的声音时,珍珠与翡翠赶紧便推门走了进去。 她们快步来到床榻前,将那层层叠叠的床帐掀开后,一同看向床榻上的姜嫔,两人的话就这般卡在了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随即两人的脸都红了,那红色还在朝耳根与脖子蔓延。 第79章 恃宠而骄 是羞的。 只见她们的娘娘躺在床榻上,就好似一朵绽放后的花,洁白的花瓣上缀着点点红痕。 珍珠与翡翠只觉她们的娘娘就跟妖精似的,瞧一眼便会叫人失了心神。 而她们娘娘这般美丽,受宠自是应该的。 “何事慌张,”姜月饶瞧着两人红透的脸,她的语气慵懒而娇媚,像是能蛊惑人心的妖精。 珍珠与翡翠听了她的话,才好似回过神来般,赶紧将头低了下去,恨不得埋进肚子里去。 “娘、娘娘,是那永寿宫来了人,说是要请您走一趟,只怕是来者不善,”珍珠有些结巴的开口,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已经严肃起来。 那永寿宫来人怕是别有目的,她有些忧虑。 翡翠也点点头,有些担忧道:“娘娘您刚入宫时西太后便差人送了那加了麝香的手钏过来,此次保不准又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总归是没有什么好事的,不然娘娘您便称病吧,或者待您离开后奴婢便去寻陛下,请陛下过去瞧瞧?”珍珠提议着。 她家娘娘身娇体贵,可经不起这宫中的磋磨与折腾。 姜月饶闻言,神色间并无多少变化,她唇角处甚至还挑起一丝笑来。 她将自己手腕抬起,上头戴着串艳丽晶莹的珊瑚手钏,在皓白手腕上显得格外的奢华好看。 “既是西太后有请,身为嫔妃又怎能不去呢?” 她不仅要去,还要让西太后罚她,她被西太后磋磨得越惨,那闻人凛对她也就越怜惜,心中对西太后对风家便越难以忍耐。 这时间卡得将将好,能够完美衔接上辰之那边的动作,倒是十分完美。 不过,她也不会任由西太后磋磨…… 姜月饶示意珍珠扶自己去妆台前梳洗施妆,她并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来。 期间还吩咐翡翠去膳房给她端了碗龙须面来,特意吩咐里头要加上新鲜滑嫩的虾才好。 至于那等了许久的永寿宫嬷嬷。 且等着吧。 姜月饶一边嗦着龙须面,一边吩咐珍珠:“妆容化得苍白凄楚些,唇色也涂得没气色些,衣裳与头饰就挑平日的即可。” 闻人凛赏了她许多好的衣裳首饰,她也经常穿戴,西太后不可能不知晓,便也不必在这些上头装模作样。 珍珠的手很巧,不消片刻便为她施妆完成。 铜镜中女子的相貌惊为天人,青丝繁杂而精巧的盘起,上面簪着名贵宝石,一袭青绿色垂丝襦裙很好的将她胸前饱满掩盖,衬得她很是单薄纤弱。 虽如此惊艳美丽,但在那眉宇间却有着怎么也压不下的孱弱与唯唯诺诺之气。 一对黛眉微微下垂,眼尾处也是向下,面色苍白唇色不甚殷红,再降眼底的明亮神采给刻意掩下,便瞧着弱柳扶风,娇弱极了。 倚风娇无力,欲立还欹斜。 姜月饶将绣了金线的月白色锦帕拿出,在脸上贴了贴,整个人好似要掉下泪来,只是随着她的动作,那白皙脖颈上的两块艳红也露了出来,带着几分暧昧与缠绵。 “娘娘这般模样,叫谁瞧了不心生怜惜,心生怜爱呢,”珍珠轻声喃喃着,语气中满是痴色。 她们娘娘是头一回如此施妆,却依旧是动人无比,真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翡翠也有几分痴痴的看着姜月饶,显然也是被惊艳了。 姜月饶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行走间裙摆飘决,娇弱极了,好似一阵微风便可将她吹倒。 珍珠赶紧上前将人给扶住,神色紧张像是深怕自家娘娘会摔了般。 “眼下秋意渐凉,翡翠你往勤政殿外走一趟,给陛下送碗暖身子的参汤去,记得在加一对羊肾,”姜月饶娇柔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翡翠心底一动,立即应了下来。 在花厅内,永寿宫的嬷嬷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在这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却还是不见那姜嫔的影子。 方才她站在门边往院子里瞧,竟是看见有宫女提着食盒进去了,显然是还想吃过东西才去。 真真是不将西太后给放在眼中,得了几日的宠爱便觉自己可肆意妄为。 恃宠而骄极了。 且瞧待会儿西太后如何给她立规矩! 这时,自花厅外走进一个小太监,那太监对着嬷嬷拱了拱手,笑说道:“嬷嬷久等了,我们此刻娘娘已出寝殿,还请嬷嬷快快过去吧。” 嬷嬷闻言一甩袖子便走了:“哼。” 什么狗玩意儿! 小太监瞧着嬷嬷怒气冲冲的背影,只是‘嘿嘿’一笑。 还好他没给这老虔婆上茶水,要不便连喂了狗都不如。 那嬷嬷出了花厅便顺着连廊往前走,来到寝殿门口却并未发现姜嫔的身影,方才走走来期间也未瞧见任何影子。 这时,一个带着笑手中拿着扫帚的洒扫宫女上前,她温声提醒道:“还请嬷嬷快些吧,我们娘娘方才已走出含凉殿了。” 嬷嬷的脸登时便拉了下来,心底的不满就要喷薄而出。 她压着火:“姜嫔娘娘怎地这般不懂规矩呢,竟是自己走了!” 说罢,嬷嬷便提着下摆快步朝门口走去,脸上的神情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嫌弃。 待嬷嬷离开后,翡翠才走了过来,她对洒扫宫女说道:“瞧见了吗?待会儿你便出去同别宫的宫人们都说说,永寿宫内来的嬷嬷嫌弃咱们娘娘的出身,骂娘娘没有规矩。” “是,翡翠姐姐便瞧好吧,”那洒扫宫女眨了眨眼。 含凉殿内的宫人都十分忠心,这个宫女已经办了好几回事儿了,十分妥帖,方才去叫嬷嬷的小太监也是如此。 两人都是忠心的,算是含凉殿的情报组。 翡翠从怀中抓了些碎银塞给宫女:“拿去跟小桌子分一分,莫要招摇。” 宫女飘云笑着连连应下。 就没有比含凉殿更好的差事了,她愿意一辈子伺候姜嫔娘娘。 另一边。 永寿宫的嬷嬷出了含凉殿,她一路小跑,总算是瞧见了个纤细又柔弱的背影。 她赶紧喊出声来:“姜嫔娘娘,姜嫔娘娘。” 姜月饶转身看向追过来的嬷嬷,她被珍珠扶着,身形像是轻晃了晃好似有些站不稳般。 日光下她的脸很美,也透着些许的苍白,显得有几分孱弱,细嫩脖颈间的两点红痕,更像是在诉说着她遭受过什么凌虐般…… 看着这样的姜嫔,追上来的嬷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美,实在是美,那到嘴的训斥话语也叫人有些说不出了,并非是可怜她,而是眼前的姜嫔面色苍白,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倒。 她总归是个奴婢,万一将人训斥坏了可如何是好?还是等到了寿宫西太后亲自处置。 第80章 磋磨 最终,嬷嬷只憋出一句:“还请姜嫔娘娘随老奴前往永寿宫。” 说完便越过姜月饶几人朝前走去,背影瞧着有些许的憋屈,好在她瞧见姜嫔的手腕上带着西太后赏的珊瑚手钏。 扶着姜月饶的珍珠皱眉。 老虔婆竟是连礼都不给她家娘娘行,当真是没规矩! 永寿宫。 珍珠连殿门都没踏进去,就这么被挡在了外头。 她站在门口满脸焦急,看门的婆子鼻孔朝天,只觉她十分碍眼。 殿内,姜月饶乖顺的跪在下首,西太后坐在上座椅子上观察着这位头一次见面的姜嫔。 身形瘦弱似柳,打扮十分奢华,就连脚上的绣花鞋都是今年最名贵的步步生莲。 脸,自然也是美的,但美得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娇弱而没有攻击性,甚至在眉宇间还透着几分苍白与卑微,这是没有身份女子能拿捏男人的唯一手段,也是最没用的手段。 西太后将目光落去姜嫔露出的手腕上,上头戴着她送的珊瑚手钏,在看对方那脖子上,也还有荒唐后的红痕。 这种没见识的女子,只要将她的后路断了,便可任她利用,即便是学好了礼数,那心思与心性也比不上世家出来的女子。 这般想着,西太后便换了个随意而放松的姿势。 她也不叫姜嫔起来,就这么开始训话:“皇帝乃天子,姜嫔你身为后宫嫔妃不应霸着皇帝,后宫应雨露均沾才可昌盛绵延。” 随便扯来的帽子,说扣便给扣上了,闻人凛可是端水大师,即便贪着姜嫔的身子,也没回回去含凉殿留宿。 姜月饶垂着头也不分辩,只柔弱应道:“嫔妾谨遵西太后教诲。” 西太后瞧她这面团似的性子,觉得她好捏极了,又训了一会儿话后,便叫她上自己跟前来。 姜月饶有些摇晃的从地上起身,垂首朝西太后走去。 她身形纤弱,面色也有些发白,好似身子不大好的样子,走起路来也似那被风吹起的柳条,仿若下一刻便要软软倒下。 不过这里是永寿宫,没有任何人伸手去扶她。 “姜嫔这般柔弱可能好好伺候皇帝?”西太后皱着眉,十分不满姜嫔这做作模样。 跪了一刻钟都没有,就这般的娇弱?当真是出身卑贱,娇弱的手段都不分人便使出来,以为自己会怜悯她? 西太后猜的不错,姜月饶确实是装的,但对方并未想让她怜悯,只是在蓄力罢了。 姜月饶走到西太后跟前跪下,有些难为情却坚定的回答:“回西太后,嫔妾尚可伺候陛下。” 这模样就像是否认便会失宠似的。 “为哀家捶捶腿,”西太后有些不屑,她示意姜月饶。 太后品级大过皇后,即便是让皇后来跪着捶腿那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一个小小嫔位。 姜月饶轻声应下:“嫔妾手艺不精,还请西太后担待。” 说罢,她便为西太后捶起腿来。 西太后也并未说话,一时间整个殿内陷入寂静,只有站在门口面带焦急的珍珠时不时往殿内张望着。 另一边的勤政殿。 翡翠提着食盒来到殿外,看门的王德全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只是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这是我们娘娘让送来的鸽子参汤,劳烦王公公帮忙送进去,我们娘娘说天气转凉,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翡翠笑着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王德全。 王德全笑着接过,他是比较喜欢与含凉殿内的人相处的,或许是姜嫔娘娘出身不高的原因,含凉殿的人对他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也十分亲和。 半点儿也不像其他得宠后的妃嫔,眼睛都长去了头顶。 谁还没个得宠那天呢?这后宫的妃嫔一茬接着一茬,还能一辈子得宠不成? “姜嫔娘娘怎地没来?陛下用午膳时还念着姜嫔娘娘,”王德全问着。 翡翠笑着答:“娘娘被西太后叫去了,我们娘娘临走前还说从永寿宫回来后,想与陛下一同用晚膳呢。” 这话说得轻松,不带半点担忧的。 王德全闻言心底确是咯噔一下,他朝翡翠点了点头:“那咱家便先将这食盒给陛下送进去,天气凉翡翠姑娘也请快些回去吧。” 西太后先前便给姜嫔娘娘送了手钏,今日还将人叫过去必不是什么好事儿。 翡翠屈腿扶了扶:“那便有劳王公公了。” 王德全提着食盒有些严肃的走进殿内,天子才刚处理完折子,眼下正在看下头人呈上来的考卷,这是精挑万选出来的。 待他亲自读过后,便确定榜首人选。 王德全入殿后便见天子还忙着,他犹豫半息后提着食盒来到桌案前。 “陛下,这是方才姜嫔娘娘命人送来的鸽子参汤,说是陛下日夜操劳,需多多保重身子,”王德全把翡翠的话复述了遍。 闻人凛头也没抬,只问道:“她人呢?” 这些日子姜嫔时不时便会来勤政殿伴驾,他也甚是喜欢,姜嫔不像别的妃嫔,来了后不是想闲聊,便是装作无意的提起前朝之事,目的性太强。 王德全笑笑:“奴才也疑惑呢,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得知姜嫔娘娘是被西太后叫去了,听闻姜嫔娘娘还念着晚上回来同陛下一起用晚膳。” 这话说得周全,并未曲解翡翠的意思。 闻人凛神色一顿将头抬了起来,手中拿着的正是沐辰之扬名的那篇策论。 他淡漠面色染上几分冷凝,随即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分不出喜怒的声线响起:“朕今日也刚好去瞧瞧西太后。” 姜嫔是个乖巧的,西太后是想通过她来敲打自己,以展示权威与地位。 风家那边么,他瞧沐辰之便十分不错,出身寒门并无世家子弟那般复杂…… 永寿宫中。 姜月饶已为西太后捶腿有一会儿了,她跪在地上,膝盖有些痛,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这会儿更白了。 西太后十分满意姜嫔脸色的变化,这些稀碎的功夫是最磋磨人的,会显得既不过火,又叫人心中难受。 她喝着上好的龙井,语气悠然:“皇帝忙于国事,你便不该霸着皇帝,今日你回去……” 话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第81章 利用她,恶心他 隐约听见是有人在喊:“西太后,求您放过我们娘娘,我们娘娘身子不好,您要做什么便冲着奴婢来吧。” 随即便是清脆的耳光声。 闹闹哄哄一片。 西太后皱眉,她连眼神都还未放去殿门口,便瞧见方才正乖巧为自己捶腿的姜嫔,软软的倒了下去。 姜嫔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唇色也有些发白,头上奢美的珠翠都掩不下她苍白而虚弱的脸。 西太后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便看见大步走进殿内的皇帝。 闻人凛语气沉沉:“西太后这可真是热闹。” 他上前便将倒在地上的女子抱起,只见对方面色苍白,瞧着是被磋磨得狠了。 西太后的手段他自是知晓的,也见识过不少,在先帝还未离世前,后宫多少妃嫔遭她毒手。 “哀家只是规训姜嫔要劝陛下雨露均沾,并未做任何事,”西太后站起身来,语气严肃,她看向天子的眼神毫不退缩,甚至还带着几分怨怼。 若是当年她的太子未遭人毒手,哪里能轮到他登上皇位,自己又如何要费劲与他周旋。 自己的太子是最最体谅她的,不过一个嫔妃罢了,即便是打杀了都没有任何问题。 闻人凛目光黑沉,似带着那深不见底的旋涡,他冷冷看着眼前的雍容老人,周身冷凝而肃穆的帝王之威头一回朝西太后展露,带着睥睨一切的冷漠。 登基三年,他早已不是西太后能拿捏住的,朝中势力他早在私下收拢,完成这三年的布置,只等一个合适引子。 西太后有些被天子周身的气势所震慑,对方漆黑双眸森冷而可怕,仿佛蛰伏已久的野兽。 她呼吸微窒,甚至不由的后退了半步,皇帝从前都对她毕恭毕敬,为何今日会这般强势…… 像是有什么事在逐渐发生变化,不再受她控制。 闻人凛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而是吩咐王德全:“西太后身子不适,秋日寒凉便不必外出。” 随即便抱着怀中的姜月饶大步离开了永寿宫。 西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能理解从前对她毕恭毕敬,无比仁孝的皇帝怎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他发现自己做的事了? 不会,那些事都隐蔽至极,以皇帝目前的势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私下所为,许多东西都是由风家送入宫中的,那些人也是她能够信得过的,皇帝根本无从知晓。 永寿宫的大门被关上,身形强壮的婆子与太监都悄无声息的守在门口,周围还有暗卫在瞧不见的地方守着。 西太后连同所有宫人都被关在了里头,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不得发出任何大的动静,违者先斩后奏。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整个永寿宫便成了一座冷殿。 而自宫外送来的信件与东西,往后全都会被拦下,直接送去勤政殿,由天子专养的临摹太监回信。 这些个临摹太监共有三人,闻人凛登基了多久,他们便研究了多久西太后的语气与字迹,所写出的信件恐怕连西太后都不知真假。 此事闻人凛早早便做了准备,只等一个合适契机,因此他刚下令王德全便立刻带着人行动了起来,全程悄无声息,做得迅速又利落,半点儿风声都未传出去。 对外只是说西太后今日感染了风寒,正在养着病。 平日里西太后除了灵妃,并未跟其余嫔妃有过多的来往,她斗了大半辈子只差临门一脚,也不愿节外生枝,太后的名头也叫她站得足够高。 只可惜她小看了当今天子。 含凉殿内。 姜月饶面色有些发白的坐在贵妃榻上,她眼底蓄着泪水,其中饱含内疚与惶恐,宫人全都被遣了出去,只有翡翠伺候在角落。 被永寿宫嬷嬷打了耳光的珍珠则是守在外头,避免自己脸上的指印冲撞圣驾。 方才在永寿宫门口,她是听见脚步声后才往里头冲的,只为了给娘娘一个提醒,也让陛下瞧瞧西太后是如何刻薄她家娘娘的。 回想起陛下赶到时浑身散发的冷意,以及毫不留情的下令禁足西太后,她总觉得有些冷意森森。 陛下未免有些太宠爱她家娘娘了,竟是为了娘娘将西太后禁足,这怎么看都有几分的奇怪…… 殿内。 姜月饶小心而惶恐的声音响起:“陛下,嫔妾是否叫陛下为难了……” 闻人凛的大动作她起先也十分诧异的,但见王公公的反应那般迅速而不意外,她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些猜测…… 很好,这人既是将她做了引子,那她可要好生恶心恶心他了。 闻人凛将面前女子搂入怀中,沉声安抚着:“朕并不为难,你也无须自责。” 他虽喜爱姜嫔,但并不影响他在可控范围内利用一二,他是天子只要他想,那便可以。 姜月饶窝在男人怀中,那鸦羽般的长睫垂下,将她眼底的不屑遮住。 若非她太了解男人,全然不相信男人,说不定便就此沦陷在帝王柔情中,心中无比感动帝王对她的如此维护,甚至可以忤逆禁足西太后。 简直,太可笑了…… 她用脑袋轻蹭了蹭男人的颈窝,有些担忧道:“陛下,嫔妾心中不安,方才在永寿宫中时西太后同嫔妾说了些话,嫔妾觉得西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 闻人凛用大手轻抚着怀中女子单薄而精致的后背。 沉声询问:“哦?西太后说了什么?” 无须想他都能猜到,只是怀中女子纯粹得可怜,他不忍驳了对方的话,或许也是觉得有些亏欠,毕竟是拿她做了筏子。 眼下费心哄哄也是行的。 姜月饶将语气放得很轻,似那飘摇的羽毛般:“西太后训诫嫔妾,让嫔妾劝劝陛下,灵妃姐姐毕竟是妃子,陛下的确不该过于冷淡灵妃姐姐,难免会引人非议……” 说完这话后,她便将头埋进了男人怀中,像是在逃避什么般。 闻人凛浑身气势变得冷凝,深邃黑眸幽深如潭。 这的确是像西太后能说出来的,这后宫之中有何人胆敢非议?西太后话中深意不就是在影射风家,来给他施压吗? 第82章 美好是需要对比的 姜月饶察觉男人身上气势的变化,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却并未开口再说什么。 天子本应是那站在巅峰、俯瞰众生之人,但如今却犹如被缚之困兽,不得不受人钳制,这简直是对皇权的莫大侮辱! 逼着高高在上的天子去宠幸自己不愿宠幸的女人,这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男人作为这时代的主宰者,被逼着跟一个自己不愿意的女人睡觉,难道就不难受,不膈应吗? 她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尤其是被逼的人还是当今天子,就没有比这更受辱的事了。 这无疑是在对皇权发出挑战与侵犯,若是放在一个江山稳固的皇帝身上,定会将那人拖下去乱棍打死,甚至剥光了挂去城门口上示众。 但可惜闻人凛还未坐稳江山,风家还未铲除,他必须去出卖自己的皮肉,用于安抚风家。 啧,憋屈的帝王在受辱后最好拿捏了。 事实上,闻人凛此时的心境的确与姜月饶想的别无二致,他心中有怒,却又无处发泄。 只觉憋屈不已,在心中早已千万次盘算着将来要如何清算风家,但此时却还不可妄动。 他必须要重新宠爱灵妃,但他需要做足准备,姜嫔的这番话就好似在强调,风家对皇权的侮辱与侵犯,也几乎到了叫他不能忍耐的地步。 以至于想起灵妃,他便觉得排斥不已,事后灵妃的下场他也早已盘算好。 闻人凛思绪纷乱,心不在焉的安抚一番姜嫔后,他便匆匆离去了。 姜月饶看着闻人凛离开时有些憋闷背影,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她倒要看看这人何时会重新宠爱灵妃,能膈应多久,当真是叫人期待。 当晚,天子并未留宿任何妃嫔宫中,接下来的八九日也都是如此,颇有种清心寡欲之感。 这可是从前未有过的,之前哪怕是前朝在忙,为了皇嗣着想天子都会三日入一次后宫,像此次这般连续八九日不踏足后宫,还是头一回见,当时是叫人疑惑连连。 后宫都在猜测天子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们急得抓耳挠腮,不少后妃带着东西去勤政殿想要见天子一面,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天子在见过几个妃嫔后,便将这些妃嫔都挡在了殿外,再也不见。 就连王德全都忍不住提醒天子,该宠幸后妃了,后宫至今无所出,陛下应当勤奋些才对,前朝也听到了风声,有帮子文臣还正准备上奏劝解陛下呢。 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从前下十分陛勤快,怎地眼下却忽然转了性,莫非是有他什么不知道的事发生? 闻人凛明白自己是应当进后宫的,但他卡在了灵妃身上,只要一想到入后宫,他便会想起灵妃想起风家,便怎么都不想去了。 于是,他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 准备休息几日后重整旗鼓,是心理上的,更是生理上的。 姜月饶那边倒是并未向其他妃嫔那般着急,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她完全没想到那日自己刺激闻人凛的那番话,会起这么大的效果。 甚至将对方膈应得将近十日不入都后宫,她乐得自在,心中那憋闷的郁气也都散了去。 有种一辈子都别进后宫,装什么装呢。 含凉殿内。 身穿月白长裙的姜月饶在贵妃榻上。 她今日的青丝梳成了飞花髻,是种仙气十足的发髻,长发高盘,款式繁杂而细致,更有那三十六颗指甲大的宝石花朵簪在发间,上头金色华丽的玫瑰步摇熠熠生辉,使发髻形成一种星绕明月之感。 在搭配上她身上的月白色花瓣长裙就犹如仙子下凡,那层层叠叠嵌了宝石的花瓣裙摆恰似一朵盛开的鲜花,别致而美丽,上头无数的蓝色宝石犹如繁星般夺目而耀眼。 裙摆因层叠的花瓣略带蓬松,那系在腰间的束带却更衬得她腰肢纤细,胸前嵌的宝石叫人不自觉将目光落上去,饱满又完美。 姜月饶此时正瞧着手中的书籍,格外认真,此情此景令她美得不似凡人。 旁边的珍珠有些忍不住的开口:“娘娘,您说陛下到底是怎么了,自上次送您回来后,便再没进过后宫,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觉得定是那日在陛下身上发生了些事,不然陛下不可能这么久都不来含凉殿。 翡翠也是满脸担忧。 “陛下若是再不入后宫,恐怕整个后宫都要乱套了,奴婢听闻许多妃嫔都去过勤政殿,还都被拦在外头,陛下好似忽然间对后宫都不感兴趣了般,”她的语气有些疑惑。 这真真是太奇怪了,这些日子娘娘也派人隔三差五便往勤政殿送东西,陛下也是没有丁点儿动静。 姜月饶忍不住一笑将书籍合上,看向着急的翡翠与珍珠。 她语气轻松不已:“沦落青楼的正经女子在接客前,总是要做许多准备的。” 珍珠和翡翠满脸茫然。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月饶翩然起身,示意道:“陛下想必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便随本嫔去勤政殿瞧瞧吧。” 临走前,她还叫珍珠将她嘴上的口脂,从那海棠色换成了花蕊般的淡红,耳后与手腕也涂了翡翠特制的香膏。 陛下深陷前朝后宫的旋涡,身旁都是心机深沉之人,更有那如狼似虎的风家,她自是要无暇出场,给予陛下最温和最纯粹不带任何心机的安慰。 今日有对她的情不自禁,明日在面对灵妃时,才更能体会被逼迫的反感与厌恶。 美好是需要对比的。 ---------- 勤政殿内。 闻人凛面色黑沉,他将手中的折子摔到地上,浑身气势凌厉,似那出鞘的宝剑般摄人,煞气十足。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封了,都是来劝他入后宫的,甚至还在里头提起了灵妃,这些人显然都是风家一党。 守在角落的王德全身子轻颤,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天子森冷的声线响起:“将这两人犯事的证据拿出来,即刻送去大理寺,全族流放。” 这三年来风家一党所有发支持者他都尽数找出,连带着证据一起,他不介意将计划提前一些。 房梁落下个暗卫,将地上的奏折捡起后跪地行礼:“属下遵命,”随即便消失不见。 闻人凛看向王德全,吩咐道:“明日放榜后便传那沐公子去太和殿,朕要亲自见他。” 这时,外头看门的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姜嫔娘娘在外求见。”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留个好评,宝子们的支持是瓜瓜码字的动力哦,?( ′???` )比心?( ′???` )比心?( ′???` )比心,爱你们哦~~~~】 第83章 想着陛下 闻人凛神色一顿,自从他不入后宫后,几乎所有妃嫔都来勤政殿求见过,偏姜嫔一回都没来过。 若非姜嫔隔三差五便叫人给他送些东西来,他甚至都觉得姜嫔半点都不在意自己。 但他能猜到对方是不想打搅他,也大概猜到了他是想要安静,从对方送来的静心茶水以及凝神的汤品中便能看出。 这种感觉令他的心境产生些许奇异之感,有种虽未见,却心相近之感,对方体贴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心思,有种特殊的温暖。 “传姜嫔进来,”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原本平静的心湖被秋日清风吹起,荡起丝丝波澜。 片刻后,身穿月白花瓣长裙的姜月饶娉婷入殿。 她腰身处被收得极细,纤细得令人惊叹,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折断,胸前的细碎宝石犹如繁星点点格外惹眼,头顶繁杂头饰与发髻更显仙气,洁白脖颈露出,修长而优雅。 如此华美打扮,偏她脸上的妆容清淡如出水芙蓉,只略微描眉,恰似那远山含黛,口脂也是淡淡的桃粉,犹如那初绽的桃花,几分清冷与贵气自周身展现,仿若那傲雪寒梅,遗世独立。 殿外的日光投入木窗洒在她脸上,似为她镀上一层高不可攀的光晕。 “嫔妾给陛下请安,”姜月饶来到桌案前,她轻拂身形向天子请安。 几日不见,天子周围气场依旧冷凝,甚至有些加剧的趋势,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更显森然,可见心情并不是很好。 闻人凛看着桌案前的美丽女子,对方神色柔和不见半分焦急与猜疑之态,与那些带着目的来的妃嫔完全不同,只有他喜欢的纯粹与干净。 在这波云诡谲的深宫之中,显得格外的叫人放松,也会格外叫人怜惜。 “过来,”他朝姜嫔招了招手。 姜月饶起身走到天子跟前,她眼中含笑,不带一丝复杂:“陛下心情可是好些了?” “为何说朕心情不好?”闻人凛示意人在自己身旁坐下,他有些好奇姜嫔是如何瞧出的,或者说姜嫔为何这么问他。 先前他见的几个后妃,都是进来便劝他要为皇嗣着想,要为国家子民着想,将那帽子都给他叩了个遍,却谁也没问他心中所想。 在那些妃嫔眼中,皇嗣大过所有,也是她们将来最大的倚仗,那明晃晃的算计都写在脸上,实在叫人厌恶至极。 姜月饶目光似水,里头流淌着澄澈与关心。 她轻轻摇头,有些落寞道:“嫔妾并不知陛下为何心情不好,只是猜测罢了,嫔妾只是觉得陛下好似有些不开心,但嫔妾也不知如何做能叫陛下宽心……” 这话中带着苦恼,却十分有效的取悦了闻人凛。 抬手便将身旁女子揽入怀中,这几日来的郁闷都稍稍消减了些。 没有什么会比美人真心实意的关心更叫人熨帖的了。 后宫中的女子都带着假面,她们为了身后的家族,为了自己的荣耀,从不会全身心相待,却也不能说明她们就不将天子放在心上,这也些也合乎常理。 只是天子霸权而傲慢,只觉后宫女子做派虚假,叫人生厌至极。 姜月饶倚在男人怀中,十分乖顺。 她语带忧愁:“陛下乃天子,若是有何不快之事,定要好生解决才是,若是您心绪不佳,这天下子民又该如何是好……” 这马屁拍得坦坦荡荡,将先天子后家国,说得真心实意。 从来都没人这么劝过闻人凛,谁不是劝他先天下再保重自身的?朝臣如此妃嫔更是如此,两方人马沆瀣一气。 从前的闻人凛也并未觉得先天下有任何不对,但架不住都来相劝,叫他起了厌烦与逆反之心,反倒觉得唯有姜嫔是真心为他。 他眼下只觉怀中之人十分体贴,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也叫他心中火气升起,多日不入后宫,他自是有火憋着。 摩挲着女子圆润而小巧的肩膀,哑声询问:“这几日你可有想朕?” “嫔妾自是想的,不然也不会每隔一日便为陛下送茶水汤品,嫔妾在含凉殿盼着陛下呢,只可惜陛下不曾出现……”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失落。 闻人凛听后一把便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把人圈在自己怀中。 “朕也想你,”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与几分好感,这是他的心里话。 姜月饶面露羞臊,眼角处爬起一抹绯色,那澄澈的双眸也泛起水光,瞧着勾人极了。 她推了推天子,娇怯提醒:“陛下。” 闻人凛好些日子未入后宫,他可不打算放过姜嫔。 …… 大半个时辰过去。 姜月饶被天子抱去了里间,王德全带人在外头快速收拾着,里间无人敢踏足。 她懒懒靠在男人怀中,此刻的她浑身放松,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慵懒。 闻人凛勾了勾女子的下巴,只觉对方想只小猫儿似的,他沉声说着:“过几日临安宫便可入住,你且好生住过去,安稳待着,朕有时间了便会去见你。” 不得不承认,他对姜嫔多了丝特殊感情,对方不似其余妃嫔般算计,而是全身心的依赖自己,总能给他别样的温暖。 其性子更是纯净而澄澈,越是相处就越叫他觉得心安。他便愿意同她多说几句,也愿意格外心疼她一些…… 原本将临安宫赐给她时并未想太多,只觉得是方便自己,但这些事后,却叫他不由上了些心。 连带着临安宫的一切,他都上起了心。 男人的想法,有时就是这么没由来的,有些可笑的。 第84章 沐辰之高中 姜月饶轻哼一声,声线娇媚:“嫔妾都听陛下的。” 随即,她又动了动身子,有些嗔怪道:“陛下,嫔妾想要沐浴。” 又不是塞子,一直这般有什么意思。 温存片刻,闻人凛又来了精神,便又箍着人。 “朕何时说好了?” 他习武多年体力方面自是好的,加上又禁了好几日,怎会轻易放过姜嫔。 姜月饶面带绯色,她知晓外室眼下有宫人在整理,便将下唇咬不想发出动静。 但这狗男人偏不叫她如意,用粗粝的指尖在她变得殷红的唇瓣上摩挲,强硬而不容拒绝的叫她将那白皙贝齿挪开。 明黄色的床帐再次落下,清灵缠绵的声线透出。 外室正指挥人整理的王德全听到,他压着声音迅速开口:“快快,将东西都拿出去,即刻出殿。” 陛下龙体实在强健,到现在还有力气折腾。 一行人打扫到一半又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姜月饶一直在勤政殿内待到晚间用完晚膳,这才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出了勤政殿,又坐上天子赐下的步辇。 嫔位是没有步辇的,是闻人凛看她今日十分操劳特地赐下的,往后她便不用去哪都走着了。 待天气稍冷些,这步辇上还可挂些挡风的帐帘,既美观又实用,上头甚至还能放置些熏香等物件。 姜月饶坐在上头,倒是觉得今日来一趟不亏,这皇宫太大她早就不想走路了。 ---------- 翌日宫外。 天刚蒙蒙亮时,京城的贡院高墙外便围满了人,将周围都挤得水泄不通。 今日放榜,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寒门与权贵高门,都有不少学子参加秋闱,这是入朝最直接的方式,也是最能体现能力的方式。 这段时间几乎人人都在关注秋闱一事,百姓如此,权贵间更是如此。 贡院旁有个酒楼,此时二楼最大的一个雅间内,聚集了十来个贵女小姐,她们对此次放榜极其关注,提前便包下了这雅间。 这些贵女多为适婚年龄,家世且都不弱,不是家中有兄弟考试,便是存了那寻郎君的心思来的。 金枝玉叶,谁不想寻一个榜上有名的世家公子呢?再不济寻一寒门有前途的女婿,也总比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要强。 风阮莹便是这其中的一个,她神情间有些紧张也有抑制不住的喜悦,时不时便朝那推开的木窗瞧去,十分期待的等官兵张贴红榜。 辰之上榜已是板上钉钉,不光是考官夸了他作的策论,就连父亲都对他青眼有加,称他是难得之才。 她有预感,辰之定是榜首。 “欸,你们说那位沐公子会不会是状元?”一位身穿紫衣的贵女有些好奇的开口,她眼底满是倾慕。 这一屋子的贵女,十个有九个都是有些钦慕沐辰之的,谁叫他长得好名头又大呢。 这叫风阮莹觉得自豪又有些醋,自豪的是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但对方又太优秀,惹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这叫她自豪的同时又有些难受。 她难受的是自己暂时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拥有辰之,不过也无妨,她觉得辰之很快便会去向她父亲提亲了。 少女心事总是单纯又好骗的。 而方才那位紫衣贵女的话说出后,便立即就有贵女红着脸说道:“怎么着也是前三吧,我先前听爹爹说,就连陛下都瞧过沐公子的策论呢。” “昨日我兄长在私下同我讲了,他说那沐公子有五成的可能是榜眼,今年的新科状元!”说话的是刘小姐,她兄长在翰林院任职。 “嚯——”众位贵女都不由发出惊叹声,随即便冒起了星星眼。 紧接着,又一贵女开口:“听说那位沐公子乃寒门出生,虽是门第不高,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凭借他如今这般高的呼声,想必很快便会高升……” 沐辰之的才情是有目共睹的。 “咦,风妹妹,我听闻风丞相十分看好沐公子,倒是十分难得。” “何止是风丞相呢,那中书令霍大人与工部尚书周大人也是如此,可见沐公子才情有多好。” “今日风妹妹与周妹妹都在,可是都在等放榜之时瞧那沐公子排行第几?” …… 这些贵女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随后便笑开了,这些笑闹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各怀心思。 周小姐面颊绯红,显然是被羞臊的,她却并不否认。 她父亲是工部尚书,家中只她一位嫡女,其父母又十分偏宠她,只想着为她找个好郎君,家世差点无所谓,只要待她好,往后有她父亲在也能慢慢提上去。 前些日子那沐公子名声起来时,她便差人去打听过了,也偷偷去瞧过一回,样貌是她喜欢的,君子翩然如玉,她几乎是立刻便芳心暗许。 风阮莹却见不得周小姐这般娇羞,她面色发冷,冷笑道:“从前也不见周小姐这般的不知羞。” 辰之心悦的是她,这姓周的有什么资格跟她抢? 原本还笑闹的雅间因风阮莹这句带刺话顿时变得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周小姐也因她这句话而变得面色苍白。 风阮莹平日虽有几分骄纵,却不会像这般无端的嘲讽羞辱人。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哄叫声。 “贴榜了,贴榜了!” 雅间内的人也顾不得紧张的气氛了,纷纷起身朝着那窗边走去。 风阮莹是第一个起身的,她一边朝窗边走去,还不忘一边吩咐带来的婆子。 “赶紧去下头瞧瞧,是谁高中了!” 她语气间带着激动与紧张。 一定要是辰之啊,若是辰之高中,那父亲绝不会阻拦她与辰之的婚事,说不定还会极力促成! 从窗边朝下看去,贡院外墙上贴着大大一张的红榜,乌泱泱的人群挤在下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响起。 人群骚乱不已,却有十分清晰的叫喊声传到二楼的雅间,十来个贵女有些不顾形象的挤在木窗前,都朝那红榜好奇张望着。 “真是沐公子高中了!” “真是沐公子高中了!” 风阮莹瞪大双眼,是毫不掩饰的激动,紧接着便有热意涌上眼底,她无意识的将手中秀帕攥紧。 是辰之,是辰之! 她与辰之终于熬出了头。 另一边的沐辰之,他已乘坐马车来到皇宫的侧门处,由宫人领着朝那巍峨庄严的太和殿而去…… 第85章 面圣 沐辰之跟随宫人踏入皇宫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开阔而规整的广场,地面由巨大的石板铺就而成,历经岁月的磨砺,泛着古朴而厚重的光泽。 广场两侧,是一排排气势恢宏的宫殿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朱红色的宫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重威严,金色的琉璃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彰显着皇家的奢华与尊贵。 沐辰之平视前方,他心跳微快,这便是姐姐待的地方了,他现在与姐姐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纵使心中思绪涌动,神色却依旧平静,并未露出半分畏惧。 引路的宫人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这位新科状元郎,忍不住心下感叹,不愧是被陛下与多位大臣看好的榜首,头一回入宫竟能做到如此从容,的确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再看这位状元郎的穿着,果真是寒门出身,衣料瞧着跟他的也差不了多少,但这通身的气场与相貌却不是常人能比的。 而状元郎的俊美的容貌早已响彻整个盛京,也实至名归,尤其是那双微上挑的桃花眼,多瞧一眼都叫人沉沦。 太和殿内。 几位考官与朝臣已等在殿内,其中便有霍言与风丞相两人。 今日殿试乃陛下钦点,显然对这位状元郎是看好的,否则陛下也不会传令殿试。 并非每年的状元郎都会被殿试,全凭陛下喜好,若是能讨陛下欢喜,那平步青云也是有可能的。 高座之上天子还未驾临,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和殿门口处。 很快,太监的通传声便响起:“新科状元到——” 只见一个清隽青年入殿,他行走间衣决飘然,如松如柏,一双桃花眼飞云入鬓,带着年少人独有的朝气与坚韧。 沐辰之来到殿中,他朝众人跪下行大礼:“晚生参见各位大人。” “状元郎请起,”有年长考官连连笑说着。 其余人也是一脸慈爱的看着这位新晋的状元郎,他们格外喜欢这位后生。 举止有礼,进退得当,身上没有半点儿叫人不舒服的感觉,比那些纨绔不知好了多少。 沐辰之依言起身,他知晓风丞相也在,但他并未抬眼去看,往后有的是机会。 风丞相观察着沐辰之,不卑不亢,气度不凡,纵使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裳,也掩不住那通身气质。 看起来的确是像能写出那等惊艳策论之人。 寒门子弟,他倒是有心培养一番,若是养得好了,那必是把见血封喉的刀,更重要的是,他在前几日得知这沐辰之竟是与阮莹早有交集! 既是想娶他的女儿,那便要为他所用。 至于原本给沐辰之助考的霍言,一个中书令罢了,还能越过自己去不成? 风丞相势在必得。 这时,殿外再次有通传声响起:“陛下到——” 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沐辰之行大礼,叩首,他感觉身前一阵冷风拂过。 几息后,上座天子淡漠声线响起:“都起身。” 沐辰之起身后便垂首站着,有考官上前向天子禀明他的情况。 “陛下,此次秋闱抡才,新科状元沐辰之才学超凡脱俗,堪称当世奇才。 其策论洋洋洒洒数千言,剖析时务鞭辟入里,旁征博引经史子集,典故信手拈来,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独到,仿若星河璀璨,熠熠生辉。 真乃国之栋梁,堪负陛下厚望,假以时日,必能凭满腹经纶为朝堂献策分忧。” 天子看着下首状元郎,眸色幽深如潭。 对方眼神坚毅,家世清白,倒是个好人选。 沐辰之只觉自己好似被那蛰伏的野兽给盯上,传闻天子手腕狠辣,在登基前为清理异党处理了许多人。 日日与残忍野兽共舞,姐姐在宫中定是难过的。 这时,风丞相拱手道:“陛下,沐状元考试时所作的策论正好与微臣的职务相符,微臣斗胆,想请陛下在安排状元郎入微臣的主簿。”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要人了,若是同意那状元郎定是归于风丞相一派。 “陛下,不可,按照我朝规矩,状元应先入翰林院编修,”翰林院考官立即出言阻止,语气十分急切。 另一老考官也连声附和:“陈院士说得不错,哪有直接任职的道理,哪个状元不是从翰林院做起的?还请风丞相按规矩办事” 这上好的苗子若是给了风丞相,那翰林院岂不错失一名良将? “陛下,陈院士与郑院士言之有理,规矩不可破,”霍言也赶紧拱手说着。 辰之是月儿托付给他的人,怎能给了风丞相? 风丞相见这些人都出口阻拦,他冷笑一声:“沐状元是个有才干的,与其叫他去翰林院做个编修,倒不如跟了本官!” 他是开国大功臣,宫中既有西太后撑腰,亦有灵妃坐镇,加上陛下近半年对他十分宽和,他早就将跋扈写在了脸上。 “你!”郑院士被风丞相嘲讽,胡子都气得抖了抖。 上座天子沉声发话:“好了,且听听沐状元是如何想的。” 沐辰之跪下,他掷地有声道:“微臣任凭陛下吩咐!” 最终新晋状元郎还是被分给了风丞相,几个考官骂骂咧咧的走了,霍言的面色也有些不好。 以沐辰之的才干早晚高升,但若是跟了风丞相就与他没什么干系了,但他毫无办法。 天子将沐辰之单独留了下来,陛下惜才倒是理所当然。 御书房内。 闻人凛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他语气淡漠:“沐状元觉得风丞相如何?” 这话问的直接,此人若是不能用那他会毫不犹豫解决,自是不可落入风丞相之手。 当然他事先已派人去查过此人从前所作策论,在其中有两篇十分有意思的,就比如那‘功高盖主’之论。 沐辰之闻言面露惊讶,随即便陷入思考。 片刻后,他才小心回答:“微臣听闻风丞相乃开国功臣,自是我朝不可缺的忠臣,然,若恃功而骄,便要适当重整,以维皇权……” 说罢,他便朝着天子磕了个头,郑重而虔诚。 闻人凛看了沐辰之半晌,眸色沉如寒潭,带着审视与质疑。 第86章 状元夫人 几息后,他挥手道:“退下吧。” “臣告退,”跪在地上的沐辰之起身,心知自己这是过关了。 他躬身退出御书房后,便在宫人的引路下往来时的侧门走去,一路上他始终紧抿双唇面色间有些许的紧张,直到出了皇宫侧门,见到等到角落中的霍言后,他这才明显的松了口气。 霍言站在角落中,目光一直紧盯着侧门的位置。 他见满脸紧张的沐辰之走出来后,赶紧快步迎上:“可好?” 对方头一回面圣他担忧会出岔子,即便是再怎么有才情,那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 沐辰之朝霍言点头笑笑,两人并肩往大道上走去,待一段距离过后,霍言这才重新开口。 他的语气有几分难掩的失望:“你跟着风丞相也好,往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便来寻我就好。” 风丞相颇受陛下看重,辰之能被对方看上,肯定是比跟着自己强,甚至将来的成就能超越自己。 先前他因为月儿的关系对辰之照顾有佳,甚至还动了些关系,眼下辰之被风丞相看中,自己先前的付出恐怕要付诸东流,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仔细想想,辰之若是前途无量,想必月儿听闻后心中也会高兴的吧。 霍言一想到姜月饶,心中的那番不是滋味倒是化作了几分庆幸,辰之的名头这般响亮,那月儿听闻后是否会想起自己呢? 若是能叫月儿念着自己,他的这些付出怎么能算付诸东流呢?有了这个想法,他顿时又觉得眼前的沐辰之要前途无量才好,这样月儿才能将他永远记在心底。 人就是这么矛盾,一念忠,一念奸。 沐辰之将霍言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无奈一笑:“那风丞相乃开国大臣,十分得陛下看重,方才在太和殿中弟弟也能看出风丞相是性情中人。 平日里有关丞相府之事弟弟也有所耳闻,眼下弟弟被风丞相看中,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其实说句心里话,弟弟还是宁愿跟着霍大哥。” 此番话说得真情实感,也是在理的,风家在京中张扬跋扈不是一两日了,奈何有陛下捧着,许多勋贵都宁愿避着都不敢与之发生冲突。 倘若沐辰之当真是寒门,那他跟了风丞相便半点儿都不由己了,肯定不如去翰林院来得好。 看似风光,保不准连性命都得丢了。 霍言这会儿也想到了这些,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才抬手轻拍沐辰之的肩膀,语气沉重:“你好歹是叫我一声大哥,往后有何事便来寻我,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我也当仁不让。” 此事看似是有幸攀上了丞相,只是其中的凶险也更多,有才情的人不止是沐辰之一个,想要投靠丞相之人也有许多。 为何那风丞相偏选了他?是真的看重了才情,亦或者是他那泥腿子出身,孤苦无依的身世? 越想,便越细思极恐。 两人并未多说便分开了,眼下他被风丞相要了去,与霍言的私交也不好同往常那般密切。 沐辰之重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才刚将门给打开,早早等在里头的风阮莹便迫不及待的扑进他怀中。 风阮莹的语气有难掩的激动:“辰之,我们往后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往后她便是状元夫人,她的相公是京城最有才情的男子,往后也会像父亲一样成为很厉害的人。 一想到这些风阮莹便开心极了,她果真没看错人,她的辰之是最好的! 沐辰之的一双桃花眼此时也亮晶晶的,里头满是欢喜与幸福。 他抱着风阮莹,仔细看着对方的脸,说道:“你的父亲,丞相大人好似也十分看好我呢,今日殿试时他竟是向陛下要了我,往后我便在你父亲手下做事了。” 风丞相今日要他,他是有些诧异的,他想试探风阮莹是不是在私下做了什么。 “真的吗?那你往后便是爹爹手下的人了!我简直太开心了!”风阮莹兴奋得满脸涨红。 爹爹既要了辰之,那便是认可辰之的,她有预感父亲定会支持她与辰之。 沐辰之看着风阮莹兴奋的脸,他重新将人搂进怀中,温柔说道:“能够得风丞相看中,我也很开心。” 他嘴里这么说却在心中分析着,看来此事与风阮莹无关,那大概率便是风丞相派人调查了自己。 奇怪的是对方得知自己与风阮莹的关系后,竟是未出手阻拦,而是让自己跟了他。 风丞相就那般看得起自己,竟是当即就舍了女儿,将他换去丞相一党,所以,对方是想要让他做些什么呢…… 两人抱了一会儿,风阮莹很快便要离开了,她每回都是偷偷出来,并不敢多待。 临走前她拉着沐辰之的手,满是不舍:“辰之,你等我,我很快就再寻机会来见你。” 沐辰之抱了抱风阮莹,将人亲自送上了马车,用深情目光送马车走远后,他这才重新回到屋内,直到将门栓给插上,他脸上的神情这才落下,换成一副冷漠模样。 这才是真实的他。 门外一个隐在暗处的蓝衣小厮,他往沐辰之的院子瞧了半晌后,这才匆匆离开。 这是风丞相派来盯梢的小厮。 确实如同沐辰之所想,风丞相已经知道他与风阮莹的关系,就在他作出那篇策论三天过后。 那时有关他的传言就好似长了翅膀般飞遍了京城,那日的风阮莹也格外不对劲,风丞相当即便派人去查了,得知真相后的他当即便做了个决定…… 快刀自是要选最忠心之人,刀柄才能一直握在自己手中。 ---------- 皇宫,含凉殿内。 姜月饶坐在贵妃榻上,她今日穿着件桃粉襦裙,外头罩了层覆了金箔的飘逸轻纱,襦裙的桃粉透出轻纱,沾上点点金光,好似那落了霞光的湖面。 那些金光随着她的举手投足的动作,而折射出不同程度的光影与景色,桃金交汇,格外美丽。 王德全跪在地上,语气显得谄媚:“娘娘,陛下已命人将与临安宫旁边的小院打通,说是就将小厨房安置在那,陛下还让奴才问问您,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那临安宫本就大得很,眼下又打通了个宫殿便显得更大了。 这决定是在姜月饶那日去勤政殿之后,闻人凛才定下来的。 “本嫔并无要求,还请王公公去回话吧,”姜月饶笑说着,眼底也带着柔和的笑。 旁边的翡翠立即上前,给王德全递了些赏银。 王德全接过沉甸甸的赏银,又行了一礼:“若是娘娘在住进临安宫前有什么想法,都可直接差人来告诉奴才。” 陛下重入后宫便格外关注此事,曾交代了好几回要让他办好,满足姜嫔娘娘的一切要求。 而闻人凛前几日便已翻起了牌子,接连几日都是翻的灵妃,眼下整个后宫都知晓灵妃已再度复宠。 不过私下王德全却知陛下最关心的还是姜嫔娘娘。 第87章 逗狗的乐趣 翡翠将王德全给送了出去,外出打探消息的珍珠便急匆匆的走了回来。 珍珠焦急入殿后,翡翠很是有眼色的让看门的宫人离远了些。 “娘娘,沐公子高中状元,但奴婢方才却打探到,陛下并非让沐公子去翰林院,而是叫他跟了风丞相做七品主簿。” 沐公子被安排去风丞相那里,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的,也不知沐公子是否会因此有危险。 如今沐公子的风头大得很,这也并非是什么隐秘的消息,稍稍花些钱便能探出。 旁边的翡翠闻言也是立即露出紧张神色。 二人都有些担忧的看着贵妃榻上的姜月饶。 “担忧什么?去风丞相手下可是一劳永逸的好时机,早晚都得面对,眼下直接做了主簿岂不更好?”姜月饶语气悠然而随意。 危险那必定是有的,但很多时候没有危险那便换不来机会,她与辰之本就是将脑袋拴在裤腰上,此事好处大过危险。 闻人凛既是选择将辰之放去风丞相身旁,那定是有所考量的…… 珍珠与翡翠见自家娘娘这般淡定,两人对视一眼后,心神也逐渐安定下来。 娘娘不急那定然无事。 姜月饶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她吩咐珍珠:“传膳吧。” “娘娘,不如今夜您去陪陛下用膳吧?算算日子陛下已有半个月余不曾来咱们这了,过几日咱们也要搬去临安宫了,娘娘您得多亲近亲近陛下才是,”珍珠这般提议道。 陛下入后宫之后,便接连好几日都在宠幸灵妃娘娘,不少人私下都在说她家娘娘失宠了,她心中也有些焦急。 方才王公公特意来问临安宫之事, 便说明陛下是念着娘娘的,何不趁此机会多要些宠爱呢。 姜月饶瞟了眼珍珠,语气中透着别样妩媚:“在这后宫谁又能保证一直被宠幸呢,这般沉不住气早晚会被人抓住把柄,宠爱自是要争的,不过不是眼下。” 不争不抢,那受了晦气的狗男人自会巴巴凑上来。 逗狗的乐趣。 ---------- 另一边,清灵殿中。 衣着清凉灵妃面带柔情,正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身旁的天子,她已接连承宠好几日,昔日荣光恢复,她十分享受。 此次复宠她知晓定是西太后的出力,她也格外珍惜此次的失而复得,开始尽力去学习姜嫔的柔弱姿态,甚至还找人下面的人去打听了姜嫔是如何讨陛下欢心的。 得来的消息也与她想象的别无二致,那姜嫔就是靠着卖弄风情伺候陛下的,哄得陛下宠爱万分,她便也不得不用上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引诱陛下。 虽是不屑,但好在这手段的确有效,陛下已接连好几日都宿在她这里。 “陛下,您尝尝这清蒸鲈鱼,”灵妃动了动身子,尽量让自己胸前的风光展露出来。 若是换作从前,她是绝对做不出此等下作的姿态,但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做什么都愿意。 那助孕药她一直喝着,若是当真有效那很快便会见分晓,她实在太想有个皇子了。 闻人凛神色淡漠,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天气转冷,灵妃注意身子,莫要再衣着单薄。” 这几日灵妃的做派实在叫他厌烦。 “臣妾多谢陛下关心,”灵妃面露惊喜,只以为天子是在关心她。 这整顿饭下来,闻人凛一筷子都没吃那鲈鱼,灵妃却是满脸笑意,嘴里的话就没停下过。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灵妃娘娘实在没眼色,也难怪陛下不甚得意灵妃娘娘。 闻人凛很快便撂了筷,起身便往室内走去。 他一边走向旁边屋子的梳洗室,一边吩咐王德全:“将熏香抬出去,再抬水些进来替朕梳洗。” 后头灵妃闻言心中浮起一阵欢喜,虽早有猜想陛下今日依旧会留在她这,但她还是难免一阵开心。 陛下龙章凤姿,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在这后宫之中有谁不心悦,不喜欢陛下的呢? 而陛下接连好几日宠爱她,竟是连姜嫔都晾去了一旁,虽然陛下来她这有西太后从中促成,但西太后并未叫陛下独宠自己啊…… 是这否说明陛下对她是不同的,陛下是否也心悦她呢?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便‘砰砰’直跳。 灵妃等着宫人将水抬进梳洗室内,她又在外头等了等,这才有些激动的走了进去,陛下沐浴期间是不准妃嫔在侧的,前几日她都待在外头。 但眼下她却有些按捺不住,她想要进去伺候陛下沐浴,陛下是对她有情的,想来自己主动进去侍奉,定是会欢喜的吧? 灵妃红着脸来到梳洗室内,里头此时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扇屏风立在中间,后头便是浴桶,身形高大的天子此刻便在里头沐浴。 空气中都似乎飘散着男人身上那股冷冽之气,叫人脸红心跳。 守在屏风旁伺候的王德全见灵妃竟是进来了,他心底顿时一惊,随即便装作没瞧见的样子将头低了下去。 有些人要作死,倒也不必阻拦。 闻人凛沐浴一贯是无须人伺候的,他坐在浴桶中,双眸微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放松,那张淡漠而冷峻的脸上在薄薄雾气中更显俊美异常,好似天神下凡。 结实的胸膛,以及宽厚的肩膀,这无一不昭示着男人的力量与强壮。 小心来到浴桶边的灵妃,她看见这场景,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心中小鹿乱撞,忍不住浮想联翩。 若是陛下要求在沐浴时与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想到这她便有些腿心发软, 眼底的钦慕与爱恋几乎要溢出。 就当灵妃浮想联翩时,原本半眯着眼的男人骤然睁眼,冷冽而带着杀意的目光直直看向她。 “陛、陛下,是臣妾,”灵妃结结巴巴的提醒着,她觉得陛下定是将她认成了宫人,故而才发的火。 陛下此时的眼神仿佛开刃的钢刀,叫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子也不自觉倒退了两步,爱恋的眼神也化作恐惧。 天子宠爱便是这般,叫人沉溺又危险。 闻人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冷声道:“滚出去。” 第88章 琴音 灵妃‘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她吓得连连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闻人凛如鹰隼般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灵妃,心中只觉烦躁如潮水般涌上,厌恶如不已。 旁边的王德全赶紧挥手吩咐宫人,将灵妃给带了出去,看着惶恐被带离的灵妃,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将方才看门的宫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闻人凛的语气森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 王德全赶紧应下,又小心发问:“灵妃娘娘冲撞了陛下,陛下是否要先宽宽心?” 他觉得陛下都如此生气了,按照陛下的性子定是不会再留下了。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将神色恢复如常,他道:“不必,叫灵妃等着便是。” 王德全领命退下,只觉陛下的心思当真是琢磨不透。 此刻,内室的灵妃她坐在床榻上,面色格外苍白,她身子僵硬,方才被赶出来的恐惧还残留在身上。 听着殿外时不时便传来打板子的声响,那声音犹如疾风骤雨,不停拍打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不停地用手揉搓着秀帕,她心中除了恐惧外还生出一丝迷茫让她不知所措。方才陛下对她的态度,看起来愤怒至极叫她害怕。 她以为陛下会罚她,至少会离开,但陛下却只将看门的宫人打了板子,叫她好生等着。 这本该是叫她开心的结果,但此刻她心中却觉莫名不安,陛下的态度叫她捉摸不透,像是喜欢她又不像是喜欢她。 这时,春梅捧着衣裙了过来,小心提醒道:“娘娘,待会儿陛下便要过来了,您要快些准备才是。” 灵妃看向春梅手中捧着的华丽衣裳,她言语间带上一抹忐忑:“春梅,你说陛下喜欢本宫吗?” 她总觉得陛下对她的宠爱有些不真实,就像是镜花水月般。 “陛下当然喜欢娘娘啊,若是不喜欢娘娘那为何会接连宠幸您好几日呢,就连先前的姜嫔娘娘也只承宠三日,”春梅一脸的真诚,她不明白灵妃娘娘为何会这般问她。 灵妃听了春梅的回话,心中却依旧是不安:“可是方才本宫去梳洗室,陛下十分恼怒,看起来并不像多喜爱本宫……” “娘娘,陛下沐浴时并不喜妃嫔伺候,此事您也知晓,依奴婢看您方才的确不应当进去,陛下是天子即便是再喜欢您,那也是君王,怎会随意更改喜好?”春梅斟酌说着。 灵妃面带迟疑:“你的意思是本宫恃宠而骄了?故而陛下才是这个反应?” 若是这么说,那倒也有几分道理了。 春梅赶紧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并无这个意思。” 但随即她又补充道:“娘娘您以后还是得注意些,陛下如今是宠爱您,这才只处罚了看门的宫人,但若是多有几回,难保陛下对您也会心生不悦……” 灵妃只觉方才的事找到了答案,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唇角重新勾起一抹笑来,难怪陛下方才那般动怒却也未离开,也未罚她。 她从床榻上起身,示意道:“你也别跪着了,起来替本宫更衣。” 春梅忙不迭的从地上起来,开始为灵妃更衣洗漱。 另一边的梳洗室中,闻人凛也从浴桶中起身,他面色淡漠,周身气场却十分压抑,甚至有些阴寒。 王德全正拿着锦帕为他擦身,动作细致。 闻人凛张开双臂,沉声吩咐:“在备一桶水过来。” “是,陛下,”王德全立即应下,心中却有些感叹。 陛下这是越来越迅速了啊,这就要他备水了。 片刻后,闻人凛大步走进内室,坐在桌前的灵妃起身行礼。 “陛下。” 宫灯摇曳下,灵妃上了胭脂的容貌是美丽的,青丝如瀑,白皙脸上有娇美亦有柔情,只是这般模样却并非是天子喜爱的。 闻人凛淡漠目光没有丝毫变化:“起来。” 他提步来到床榻前,起身后的灵妃也跟了过来,她面色间带着一抹红晕,有几分动人的娇怯。 “上去,”闻人凛语气淡漠,他命令着灵妃,就像是准备摆弄一件物品般。 灵妃柔顺躺去了床榻上,她闭着眼面露期待,睫毛轻轻颤动着,等待着帝王的临幸。 饶是平日张扬的灵妃,在侍寝时也都恪守礼仪,严格按照宫中规矩,不可乱动,不可乱看,更不可勾引魅惑君王。 这些都是下作的妖精手段,都是不被允许的,身为高贵的妃子她也做不出来。 闻人凛站在床边他看着床榻上的灵妃,深吸一口气。 整个内室无半点声音,仿若无人般寂静。 两炷香后,身穿明黄色寝衣的闻人凛掀开床帐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呼吸都没乱过。 他朝紧闭的殿门喊了声:“王德全。” 下一刻,躬着身子的王德全推开殿门走了进来,闻人凛径直往梳洗室走去。 灵妃从床榻上坐起来,她看着天子的背影,眼中含着爱恋。 闻人凛沐浴完换了件衣裳,便往提步要往殿外走,已经起身的灵妃连忙询问:“陛下您不留宿在臣妾这吗?” 她想要与陛下一同入眠,这几日虽然陛下接连宠幸她,却不曾在她这留宿过。 “朕还有政务需处理,”闻人凛头也未回,丢下这句话后便径直离开了。 灵妃快步追到了殿门口,痴痴看着天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旁边的春梅已为她端来了助孕汤药:“娘娘,您快些将药喝了吧,这是柳絮刚为您熬好的。” 这药需在承宠后立即饮下,药效方能更好。 灵妃将药端起后一饮而尽,她轻抚自己平坦小腹,神色复杂而眷恋。 她一定会诞下皇子,将来她也会登上皇后的宝座,她的孩子也会是太子,风阮莹别想跟自己抢! ---------- 闻人凛走在回勤政殿的路上,他面沉如水,周身都好似覆着一层寒霜般,十分冰冷。 月凉如水,天空中繁星点点,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浩瀚的天幕之上。带着秋意的冷风如轻纱般拂过,将宫人手中的灯吹得如烛火般摇曳不定。 当来到一个分叉路口时,一阵断断续续、不甚熟练的琴声,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那琴声虽弹奏得磕磕绊绊,却如泣如诉,仿佛能听出琴音中蕴含着的如丝如缕的惆怅之感,叫人感同身受。 闻人凛脚下一顿,他朝漆黑小道看了眼,这是通往寒凉殿的一条路。 他脑海不由浮现女子那双澄澈而不染凡尘的眼眸,唯有那双眼眸此刻能叫他静下心来,抚平他心中的烦躁与不耐。 王德全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天子的神色,见状立即笑着道。 “哟,姜嫔娘娘倒是有雅兴,竟是大半夜里弹起了琴。” 闻人凛想起那个纯善而乖顺的女子,语气不再淡漠,周身的冷意也收了起来:“想来是心中郁闷,也只能靠着不甚熟练的琴音抒发苦闷,倒是难为她了。” 【皇帝:姜嫔想朕想得睡不着(*^▽^*)。 饶饶:逗狗玩呢(#^.^#)。】 第89章 实在委屈了饶饶 王德全听天子这般说,他立即接话:“自姜嫔娘娘入宫以来,陛下还是头一回隔这么久没去含凉殿,姜嫔娘娘心中苦闷倒也正常。” 说罢,又有些感慨道:“这后宫妃嫔众多,奴才还是头一回瞧见姜嫔娘娘这般不争抢的,哎哟,是奴才多嘴了,请陛下恕罪。” 王德全抬手便打了自己脸一下,笑容谄媚。 闻人凛抬脚往小道走去,他语气淡淡的:“你倒是个留心的,那姜嫔不争不抢朕也不能忽略了她。” 王德全连连笑着点头:“陛下说得是,姜嫔娘娘是个温和的,也是个懂得为陛下考虑的。” 后宫这么多的妃嫔,他就没见陛下有多上心过,即便对是姝贵妃也在入宫后便淡了下来,唯有这么个姜嫔娘娘,像是有些不同的。 闻人凛走进含凉殿,抬手便阻止了宫人的通报,断断续续的琴声由在耳畔,没什么技艺,甚至有些磕巴,但他却觉得琴声泠泠十分悦耳。 踏入殿内,女子身着鹅黄寝衣,正轻抿朱唇抚弄着琴弦,神色间仿佛笼着一层轻愁,那如黛的眉毛正微微蹙起,她那长长的青丝如瀑布般柔顺地散落在肩头,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令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情。 琴弦被青葱般的指尖拨动,带起一丝愁楚回荡在殿内。 闻人凛看见女子这般暗自神伤,忍不住沉声询问:“可是睡不着?” 正在抚琴的姜月饶似被吓了一跳,弹琴的手顿时失了力道,发出刺耳之声。 她看向殿内的天子,眼底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欣喜,她立即起身来到天子跟前,甚至忘了行礼。 只开心的说道:“陛下此刻不是在陪灵妃姐姐,又怎会来嫔妾这里?” 她眸色澄澈而干净,仿若这世间最干净的清泉。 闻人凛并未责罚姜月饶的失礼,而是一把就将人给带进了怀中。 沉沉语气间带着几分爱怜:“原本是打算回勤政殿,但走到路口时却听闻一阵带着愁绪的琴音。” 姜月饶闻言,一抹绯色飞上她白皙双颊,神色也染上几分不自在来,似那沾了水的新鲜粉桃,娇嫩极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嫔妾琴音不佳,是特意入夜后才练习,想要等熟练后弹给陛下听,却没想到被陛下提前给听了去,实在是冲撞了陛下……” “这首曲子名叫长相思,本该是委婉动人,情意延绵,怎地被你弹得这般忧愁?”闻人凛一边询问,一边搂着怀中女子坐去了琴旁。 木椅宽大,倒是能够容得下两人。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神色却有几分伤感,那双纯粹而干净的眼底却也蒙了层雾气。 她好似有些伤感:“嫔妾从前曾听闻有个说法叫,琴音似人,听琴如见人,那时的嫔妾只是一介农女,只觉这说法十分奇怪,并未深究。 直至这几日,嫔妾在夜间因辗转难眠而起身练琴时,这才有所感悟,原来那句话说的是真的,嫔妾的心思与愁绪都附着在这琴音中随夜风远去……” 女子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片随时都会飘走的羽毛。 闻人凛只觉自己心底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般有些发闷,他将搂着女子的手紧了紧,语气温和。 “你下回若是想朕了,便差人给朕传个话,晚上朕便来寻你,可好?” 眼下是关键时候,他并不能明着宠姜嫔,在后宫最受宠的必须要是灵妃才行。 怀中女子又娇又软,叫他忍不住费心怜爱,同时他心中对风家的厌恶也更甚,因风家在他竟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宠,实在是欲除之而后快。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说,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用那双澄澈似水的双眸看向男人,轻声说道:“嫔妾愚钝但也明白陛下有自己的打算,若是为了嫔妾的一己私欲便扰乱陛下,这实在不该,嫔妾也不愿这般。 只要陛下念着嫔妾那便足矣。” 神色间带着半分委屈与九分的体贴,这番话也说得真心实意,不似作假,再看那雾蒙蒙的水眸,真真是叫人怜惜不已。 “无碍,朕可以选些不妨碍的时候,往后你白日也可来勤政殿寻朕,”闻人凛心动且意动。 他忍不住将头埋进怀中之人的颈窝处,清幽香气钻进他心底。 只要晚上叫灵妃侍寝即可。 姜月饶搂住男人的胳膊,她身子微微往后仰抵住木琴,真真是狗男人,前一刻还在诉衷肠,后一刻便来了她这里。 看来是未在灵妃那寻乐趣,这人想必已十分厌恶灵妃。 便让自己来好生安抚他那受辱后的心灵。 闻人凛抱着怀中女子。 姜月饶脸颊发烫,主动献上自己那如蜜的唇瓣,力道有些大,带着几分小猫般的气恼,还有丝丝的酸意。 殿内旖旎。 闻人凛在恍惚间想着。 因为灵妃他实在是委屈了饶饶…… 【宝子们,进小黑屋了,以后会尽量避免一些描写,但剧情还是不变的,望宝子们见谅,也拜托宝子们继续支持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90章 灵霄雾梦镯 翌日,姜月饶醒来时,身旁已冰凉一片,闻人凛在天刚蒙蒙亮时便起身上朝去了。 如今秋风瑟瑟,一大早起床就是折磨。 她缩在温暖被窝中有些感慨,这皇帝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当住的。 昨晚在清灵殿折腾后又来了她这里折腾大半夜,没睡多会儿又上朝去了,待会儿下朝还得处理奏折,接着还要觐见大臣,不是铁人根本做不了这皇帝。 这也难怪历代皇帝活得都不长,牛都不敢这么使唤的。 姜月饶赖了会床,这才将珍珠和翡翠叫了进来,两人悉心伺候着她梳洗。 “娘娘,这天气也转凉了,等会儿奴婢把火盆端来吧,莫要着凉才好,”翡翠看了看殿内被风吹动的轻纱,怕冷着自家娘娘。 姜月饶点点头:“烧两个进来放去角落便可。” 这天气算不上冷,就是有些凉飕飕的,她不喜穿厚重衣裳,点些火盆进来倒也舒适。 想起从前别说秋日的金丝银碳火盆了,就连冬日都不一定能用上普通火盆,而如今的精致奢华日子,才是自己应有的。 而她也会一步步走向那皇后之位。 珍珠为她净面梳洗后,开始帮她挽发,如云的青丝被一缕缕挽成精美发髻。 “奴婢听闻临安宫是有暖阁的,娘娘过几日便也搬过去了,到时直接就住去暖阁,待过了冬再搬回东殿住即可,”珍珠的语气很是愉快。 搬去临安宫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会跟着沾光,宫人居住的屋子也会大上许多,也会换上崭新的被褥和茶具,什么都是新的。 待冬日她们伺候娘娘在暖阁也是格外舒适。 姜月饶受她们开心的情绪感染,也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她抬手用修长指尖轻轻拨动妆台上的首饰树,开始挑选起今日戴的耳坠,这首饰树整体是鎏金材质,上头挂着各式耳坠,旋转间首饰树折射出五彩晶莹的光线。 奢美至极,是金钱与权势的光线,是能叫她沉醉的光线。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水绿色襦裙,便选了个绿色水滴状的玛瑙耳坠。 “你们俩有时间便可去临安宫瞧瞧,有什么不妥的便回来告诉本嫔。” 翡翠为她将耳坠带上,水滴形的耳坠显得脖颈修长,鬓间垂下的两缕发丝,衬得她温婉而优雅,水绿色襦裙又为她增添几分清冷之气。 待她穿戴整齐用过早膳后,王德全便来了。 “娘娘,这是陛下前些日子特意吩咐尚宫局为您打造的玉镯,”王德全弓身举着托盘,笑容满面语气谄媚。 他只觉眼前的姜嫔娘娘是愈发得美丽了,通身的气质都变得高贵起来,从前的姜嫔娘娘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韵味与内涵,好似那完美的花瓶般精致。 而现在的姜嫔娘娘一举一动间都透着风华,甚至还有隐隐贵气透出,他觉得这些变化都是姜嫔娘娘从看书时起的,不禁在心中感叹,果真还是诗书养人。 姜嫔娘娘那双纯粹而清澈的眸子,也因读了诗词书籍而多了几分别的感觉,显得恬淡,不染凡尘。 王德全哪里知晓,这些变化都是姜月饶精心设计而来。 毕竟浮于表面的美丽始终不长久,唯有内在的吸引才能永远拿捏人心。 姜月饶上前将托盘上面的锦盒拿起,语气欣喜:“多谢陛下念着嫔妾。” 说罢,她便将手中锦盒打开。 一只通体白而透亮,如同凝结雾霭的玉镯露了出来。 旁边的珍珠忍不住瞪大双眼,随即便低低抽了口冷气,她跟着娘娘入宫后也见过不少的好东西,却还是头一回瞧见这般美丽的玉镯。 这玉镯说是玉,但看起来却更像是清晨的雾气凝结而来,镯面雕刻着云海翻涌之景,细腻如盛,光线穿透玉镯,使其更显冰清透亮。 姜月饶也面露惊叹,她将玉镯拿起忍不住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云海,触手温润细腻,这是顶顶好的玉料。 “这玉料是隔壁掸国于今年上贡的,不同于别的玉料的颜色,这块玉料白皙而通透,实在难得且只有小小一块,珍贵至极。 原先娘娘入宫,陛下便命尚宫局开始打造玉镯,今日清晨才刚完工,陛下便立即叫奴才给娘娘送了过来。” 王德全细细说着这手镯的来历。 姜月饶右手上已经戴了珊瑚手钏,她便将这只玉镯给戴到了左手上。 见她戴上,王德全又笑着说:“这玉镯陛下还取了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做灵霄雾梦镯。” “似雾非雾,灵霄如梦,当真是个好名字,”姜月饶面带笑意,神色间也透出几分女子怀情时的娇俏。 王德全笑着点头:“见娘娘喜欢,那奴才便放心了,对了,陛下还指了娘娘下午去勤政殿伴驾。” “本嫔知晓了,劳烦王公公,”姜月饶朝珍珠摆了摆手。 珍珠上前将赏银递给王德全,又将人领着送了出去。 待珍珠重新回来,她来到摆弄玉镯的姜月饶身旁,那白亮通透的玉镯套在白皙手腕上,真就跟那神仙用的物件似的,好看极了。 翡翠也在瞧着那玉镯,眼底也满是惊艳。 珍珠的语气间有些感慨:“这玉镯真真是名贵,奴婢还是头一次瞧见这般特别而美丽的玉镯呢,娘娘,陛下待您真是好的。” 姜月饶摸着触感温润的玉镯,毫不在意一笑:“这玉镯的确名贵,却并不见得陛下是对我多好。” 左不过打发个玩意儿罢了,还算不得好。 “为何?这玉料如此稀有,这难道不是好吗?”珍珠有些不明白。 旁边的翡翠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陛下身份何其尊贵,要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咱们娘娘追求的可不是这点珍稀的东西。” 珍珠捂着额头看向自家娘娘。 只见娘娘此时娇美神色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双看谁都澄澈的眸底,却隐含着对权势欲望的追求。 她不太懂翡翠的话是何意,也没有翡翠聪明,但她知道跟着娘娘便好,看着娘娘的那双眼睛,她就觉得娘娘是最厉害的。 姜月饶语气娇媚,她吩咐珍珠:“来,替本嫔挑选衣裳。” 既叫她去勤政殿,那她便帮他回忆回忆宫外夜夜偷香的日子,虽不能完全复刻,那感觉应当也是有的。 珍珠闻言立即上前伺候。 ---------- 另一边的清灵殿。 灵妃精神饱满,这几日她复宠心情十分的好。 “去永寿宫,本宫要好生多谢西太后,”她带着春梅与柳絮往殿外走去。 第91章 姝贵妃的心思 永寿宫外。 灵妃被老嬷嬷与太监挡在殿门外。 “灵妃娘娘,西太后身子不适,特意叫老奴守在门口不叫人打扰,”老嬷嬷低头说着。 灵妃看着眼前面生的老嬷嬷与太监,她皱眉询问:“西太后身子哪里不适?为何本宫没有听说?” 西太后的身子一向是好的,即便有不适也不会关殿门,她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老嬷嬷笑着回答:“西太后是着了风,本身也不怎么碍事已经有太医来瞧过了,陛下之前也来瞧过。 如今也临近端阳,西太后便索性闭殿,安心在永寿宫中吃斋念佛,先前老奴还听西太后说,好似还想出宫去寺庙小住些时日。” 端阳节是每年的秋天,用于祭拜祭祀,西太后每年会在这个时候出宫去寺庙为已逝的太子诵经祈福。 灵妃这才想起临近端阳了,她恍然:“难怪。” 说罢,她朝身旁春梅挥了挥手:“那劳烦嬷嬷将这些东西替本宫送进去,帮本宫对西太后说句节哀。” 老嬷嬷笑着接过春梅手中捧着的东西,都是些寻来的佛经与一些补品。 “请灵妃娘娘放心,”老嬷嬷朝灵妃行了一礼。 灵妃点头后便带着人离开了,等过了这段日子她再来永寿宫看望西太后便可,希望等永寿宫的大门再次打开时,她能怀上身孕。 这样她便也能理所应当的阻止风阮莹入宫了。 太监看着灵妃离开的背影,他问老嬷嬷:“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肯定是不可能送进去的,也不可随意处置。 老嬷嬷瞧了瞧四周:“待会你先守着,我去一趟勤政殿将东西都送过去。” ***** 晌午时。 身穿洁白长裙的姝贵妃带着自己的宫女来到勤政殿外,她面色依旧是高傲的,微微仰着头,在面对除了天子外的其余人时,她神色间始终带着几分孤冷。 王德全点头哈腰:“奴才给姝贵妃娘娘请安,难得姝贵妃娘娘前来。” 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姝贵妃的,想必是近几日灵妃复宠,这位贵妃娘娘有了些许的危机感,故而才来的勤政殿。 他心里可明白,这位姝贵妃远不如表面看似的那般冷傲,只是将对权势欲望的追求藏在冷面之下罢了。 姝贵妃微微点头后说道:“本宫是来寻陛下的,劳烦王公公通报一声。” 灵妃此次连新入宫的姜嫔都压了去,叫她不得不亲自来瞧瞧,灵妃有顶好的家世背景,其威胁要比姜嫔大多了,她是要重视起来。 王德全行礼后便进去通报了,很快便又重新出来。 他笑着道:“还请姝贵妃娘娘里面请,陛下叫您进去。” 姝贵妃点点头,随即走进勤政殿内,淡淡的龙涎香气飘散,带着股帝王的压迫。 她并不喜欢这里,肃穆庄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陛下是帝王,而她只是万千妃嫔中的一个。 这叫她觉得很不舒服,因此她基本不来勤政殿。 她一边逃避着,一边在私下谋划着如何登上他身旁的后位,她想要做他的妻,更想要属于皇后的权势。 姝贵妃冷淡的面色带上几分柔和,她来到天子跟前行礼。 “陛下。” 闻人凛正在处理奏折,神色间是一贯的淡漠,并未因姝贵妃的到来变得柔和,他随意开口:“起来吧,贵妃今日怎地有兴致过来?” 贵妃不喜勤政殿他是知晓的,对方今日前来他也能猜到所为何事,正因能猜到他的面色才这般淡漠。 到底他还是念着两人在边关时的情谊,并未直接将人给赶回去,虽是如此却也觉得有些心烦。 后宫的这些女子总爱自作聪明,总是想做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姝贵妃朝跟着自己进来的宫女挥挥手,那宫女将食盒放到书案前。 她上前笑着说:“臣妾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吃食,眼下也快到午膳了,不如臣妾陪陛下用膳吧,陛下也尝尝臣妾小厨房的吃食可合胃口?” 闻人凛看了眼那大大的食盒,他将朱笔放下,吩咐王德全:“传午膳吧。” 姝贵妃脸上挂着笑容,将身子站得更加直了,想要让自己更显得清冷不可攀一些。 片刻后,宫人将饭菜布好,闻人凛与姝贵妃也入座,桌上放着天子规格的饭菜,十分丰盛,都是按照天子的口味而做。 姝贵妃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将一碟碟寒酸而不入流的小菜端了出来。 有麦面做的又干又硬的馒头,有只用水煮过连盐都没放的牛肉,还有粗糙的咸菜以及煮的一个野菜。 这些菜品一上桌,便叫人格外没有食欲,闻人凛眉头微微蹙起,他看向气质清冷而孤傲的姝贵妃。 姝贵妃有些动容的开口:“与陛下在边关时虽艰难却格外的美好,臣妾入宫后姐妹众多,陛下不仅待臣妾依旧还给了臣妾贵妃之位,臣妾十分感激。 只是臣妾在这深宫,依旧时常会想起与陛下在边关的日子,也还记得在边关时陛下最爱吃水煮牛肉与野菜。” 说着,姝贵妃便用公筷夹起一块牛肉放入闻人凛碗中,她有些期待的看向对方,神色间满是回忆的温情。 姝贵妃觉得自己与天子间是有特殊情谊在的,就因为边关的那一年,天子对她就会比其余妃嫔要特殊,因此巴不得日日将边关二字挂在嘴边。 倒是有些不合她孤傲清高的外表。 闻人凛看着自己碗中的牛肉,心中只觉烦躁,他并不喜欢吃水煮牛肉,在边关吃是因边关吃食贫瘠, 他也需要吃肉,因而不得已才吃。 若要叫他在宫中吃这些,他便觉得难以下咽,在边关时姝贵妃尚算单纯,只是入宫后就渐渐变了,不,是在回京后求自己不娶贤妃为正妻时就已经变了。 不过贵妃并不会像别的嫔妾那般想方设法的争宠,这点倒是合他心意,他平日也愿意多去延禧宫,但眼下对方搞这忆苦思甜的一出,实在叫他不喜。 闻人凛并未动筷,他目光沉沉,说道:“贵妃有什么想法,便与朕直说。” 姝贵妃咬了咬下唇,她有些委屈的开口:“陛下已接近月余不来臣妾宫中,臣妾实在是想念陛下,日日夜夜都想着陛下与臣妾在边关的那些日子……” 那灵妃太过受宠,身后又有母家支持,若是她再不加以阻止,陛下很有可能就将中宫之位给出。 一想到这些她便心慌不已。 闻人凛看着姝贵妃这副委屈的模样,他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第92章 嫌弃与厌恶 他最不喜后宫妃嫔不分形势的邀宠。 闻人凛顿时觉得一点胃口都没了,他将手中筷子放下,冷声开口:“朕得空了会去看你的。” 对比姜嫔担忧自己的体贴,姝贵妃的这番邀宠就显得格外自私,而自己同她既有多年情谊,又有边关的一年朝夕,按理说早已是知心之人。 但她偏瞧不出任何不对来,甚至还前来邀宠,实在是叫人觉得失望又烦躁。 姝贵妃见天子面色冷沉,她心底不禁一颤,面色顿时就有些发白,双眼也氤氲起雾气,眼眶泛起红色。 她有几分委屈:“臣妾只是太想念陛下,故而才这般说……” 她没想到陛下会因灵妃而责怪自己,陛下从未责怪过自己的。 闻人凛面露不耐,他看着桌上那几碟倒胃口的饭菜说道:“你身为贵妃就应当给后宫其余妃嫔作出表率,莫要操心那不可操心之事。” 姜嫔都懂得的道理,姝贵妃怎会不懂?不过是仗着自己还算宠爱她罢了,即便是在边关时两人感情再好,那也有消磨完的一天。 闻人凛此话说得算重了,就没给姝贵妃脸,甚至他都有些后悔当年给了对方这么高的位分,甚至还将贤妃放在了下头。 如此不识大体又怎能担得起贵妃这个位分?哪怕是姜嫔都做得比她好。 人在心烦意乱时是说不出好话的,更别说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了。 姝贵妃的脸这下是完全白了下来,就连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天子。 颤抖着开口:“陛下,您、您是厌了臣妾吗?您是不再念当年的边关之情了吗?” 陛下这几日都只宠幸灵妃,当真是那般喜欢?竟是叫连两人的边关情都能抛去一边。 “姝贵妃你为何不能理解朕?为何不能多为朕想想?”闻人凛皱着眉,语气带着些许强硬。 若是没有姜嫔的体贴在前,或许他对姝贵妃的态度不会如此不耐,但这世间哪有若是,瞧过更好的,又怎会再看上之前的不好? 姝贵妃听着天子的质问,她只觉天旋地转,苍白嘴唇颤抖着,心中也浮起几分绝望来。 陛下说出这话,便也意味着对她失望了,她不太明白为何会这般,就因为她前来邀宠? 可她从前也是这样的啊,从回京到入后宫,陛下一直都很宠爱自己,也十分认可他们间的感情。 她这才敢将边关之事挂在嘴边,为的便是想让陛下对那边关的日子更加记忆深刻。 两人鸡同鸭讲。 闻人凛的确觉得厌烦,他朝王德全挥了挥手:“贵妃累了,送贵妃回去。” 王德全上前一步,垂首做出请的姿势,示意姝贵妃离开。 姝贵妃努力收起脸上的震惊与难过,她将背脊挺得很直,朝天子行了一礼。 “陛下的话臣妾都听进去了,臣妾告退。” 说罢,她便退了下去,想要保持最后的体面,只是那苍白的脸色与凌乱的脚步,依旧是将她的心思出卖。 王德全看着姝贵妃离开的狼狈背影,他有些迟疑:“陛下,可否要奴才去瞧瞧姝贵妃?” 从前陛下是宠爱姝贵妃的,虽今日不知为何陛下生了气,但他觉得姝贵妃在陛下心中始终有分量的。 说是瞧瞧便也是去宽慰了,有他这个御前贴身伺候的太监宽慰,那也相当于是陛下的心思,总能叫姝贵妃不那么难过。 闻人凛看着姝贵妃离去的背影,他冷声道:“不必,也该叫她好生反思反思了。” 即便与他在边关朝夕相处,还为他挡过一箭,姝贵妃也不该如此不知所谓,况且他也为她做过不少那违背规矩之事。 他要借此敲打她,若是再像现在这般恃宠而为,他也不会在纵着她。 王德全应声后退去一旁。 另一边。 就在姝贵妃白着脸强撑着走出勤政殿后,她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挺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 旁边跟随的宫女赶紧将她扶住。 十分担忧道:“娘娘,您还好吗?” 她家娘娘就是太过要强,但凡能朝陛下服个软,陛下定会心疼娘娘的。 此时姝贵妃心中有愤怒,也有惶恐,还有些许的迷茫,她不太明白陛下的态度为何如此大变。 既害怕又茫然。 就在姝贵妃思考之际,就见一袭洁白仙羽长裙的姜月饶款款而来,洁白裙摆微扬,裙摆处垂下的流苏显得整个人飘逸至极。 她行走间姿态摇曳而端庄,仿若那天宫下凡的仙女,贵气圣洁。 今日姜月饶是特意穿的这般圣洁,就连妆面都在我往那不染凡尘上靠,就是为了营造一种不可侵犯的高洁之感。 她猜想很快灵妃就要来勤政殿,圣洁装扮一番后再与天子作乐,岂不快哉? 姝贵妃许久不见姜月饶,现在乍一见便呆愣住了。 如此贵气而美丽这还是她上回见过的姜嫔吗? 虽五官与样貌并未有变化,但对方身上的气质可变了太多,再加上这一身的华贵装扮,她都差点有些认不出来了。 姜嫔打扮得如此美丽,想必也是为了向陛下邀宠,陛下如今只去灵妃宫殿,当真是急坏了后宫所有人。 姝贵妃回想起先前陛下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她看向姜嫔的眼底也浮起几分嘲讽与幸灾乐祸来,就连原本苍白的面色都好了些,心中的优越与高傲又冒了出来。 这般的花枝招展又如何,陛下还不是这么快就腻了,甚至连那临安宫都还未修葺完成,真真是可悲极了。 姜月饶没想到姝贵妃也在,看对方的样子像是从勤政殿刚出来的模样。 单瞧对方那难堪的面色,便能猜到定是受了闻人凛的冷待,倒是奇了。 她来到姝贵妃跟前行礼,语气柔顺:“嫔妾给姝贵妃娘娘请安。” 举手投足时裙摆的白色流苏浮动,飘逸至极。 姝贵妃瞧着面前的贵气女子,忍不住冷声道:“陛下心情并不好,想必是不想有人打搅。” 虽知晓陛下已厌了眼前之人,但姜嫔美丽,甚至自己在她跟前也会黯然失色,她便忍不住的想要阻拦一番。 姜月饶心中冷笑,她用余光环视周围见并无宫人靠近,下一刻,她眼眶便红了,显出难过与茫然来。 “嫔妾只是想去问问陛下,为何许久都不见嫔妾……” 她语气委屈,其中还带着几分憨傻。 第93章 喜欢 姝贵妃瞧见姜月饶如此蠢笨做派,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她不欲多说,只道:“那你便去问问吧。” 说罢,她便率先离开了。 难怪陛下能这般快便腻了姜嫔,实在是农女做派上不得台面,外表再好看也不中用,天子的心思可是妃嫔能揣摩的? 姝贵妃懂这番道理,却并不将这番道理往自己身上套。 她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是那特别的,与天子在边关的一年,以及她舍身救下天子,她觉得这些都是她的特殊。 靠着这份特殊她将来定能走上后位! 待姝贵妃离开后,姜月饶这才继续朝勤政殿走去,她脸上的委屈之态也都收了起来。 扶着她的珍珠低声疑惑:“姝贵妃如此盛气凌人,就跟她多受宠似的。” 还不是在这段时间失宠了。 就姝贵妃方才的模样,谁都能瞧出是被撵出来的。 “姝贵妃的确受宠,”姜月饶目不斜视,她淡然回答珍珠的话。 那姝贵妃能从一个庶女成为贵妃,并且还压了嫡姐一头,这就足以说明对方的受宠程度。 但闻人凛看起来并不像是重情之人,更不像是个能为女人破规矩的人,他能越过礼法将姝贵妃捧上去,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不过她现在并未打算深究,她要先解决灵妃一家,这也是她入宫的最初目的,至于那看似难以撼动的姝贵妃,倒是也有些兴趣不过得往后排排。 珍珠心有疑惑,但她们已来到勤政殿门口,她便也不再多问。 守在殿内的王德全见姜月饶来了,算了松了口气,随即忙笑着迎上前来。 “陛下的心情不大爽利,还请姜嫔娘娘稍加宽慰,”王德全来到姜月饶跟前,压低声音说着。 他算是看出来了,陛下现在最得意的就是姜嫔娘娘了,就连那姝贵妃来了都没个好脸儿。 姜月饶冲王德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珍珠与王德全几人都退了出去。 闻人凛此时坐在桌案前,桌上放着折子但并未批阅多少,是被姝贵妃给搞得烦了,连处理起政务都慢了许多。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后看向款款而来的白衣女子,对方裙摆处垂下的流苏羽纱分外飘逸,行走间似水波在浮动,发间金镶玉的步摇轻轻晃动发出悦耳声响。 白衣似仙,华丽而纯洁。 再看女子的容貌,更是堪比天宫仙女般贵气纯粹,仿若不沾一丝尘埃,不染一点红尘。 闻人凛心底一动,这般飘飘欲仙姿态才更叫人意动,方才的烦躁在刹那间便消退得无影无踪。 见了她当真是有再多的不快都会忘却。 “陛下,您送嫔妾的灵霄雾梦镯,嫔妾十分喜欢,今日还特意挑了仙羽白裙与之搭配。”姜月饶眼中闪着澄澈而柔和的光芒,她来到闻人凛跟前,将手腕抬了起来。 洁白皓腕上一只白而通透的玉镯戴在上头,与她身上的仙羽白裙相得益彰,真真是那仙气十足。 这仙羽白裙也是前些日子闻人凛叫尚宫局做了给她送去的,当时只是觉得与她身上的纯粹干净之气十分相符。 眼下一见也确实如此。 “朕的后宫当真是多了位不染凡尘的仙子,”闻人凛将人搂进怀中,语气分外柔和。 姜月饶看向桌上的才批阅了一半的奏折,她抬头看向男人,轻声询问:“陛下,不如让嫔妾来给您研墨?” 有时这人也会召自己来勤政殿,按照往日的速度,桌上的折子应当已经批阅了大半才是,今日还剩这么多显然是被姝贵妃扰了心绪。 她是要拉着男人找快乐,但也不能耽搁政务,既要做宠妃又要做叫人挑不出毛病的贤妃,这样才能够长久。 闻人凛听闻她所说,也看向桌上的奏折,顿了顿:“那饶饶你便帮朕磨墨,朕先批些折子再陪你。” 对比姝贵妃来之后的邀宠与捣乱,姜月饶就显得格外懂事与体贴。 “陛下真乃明君,”姜月饶柔和一笑。 闻人凛失笑。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傻气得可爱…… 两人都没在说话,殿内一时间分外静谧。 姜月饶一边磨墨一边观察着处理政务时的男人,剑眉星目,轮廓深刻,周身时刻间都弥漫着淡漠与冰冷之气。 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确实养眼,用着也是不错的,至少比霍言好许多,叫她体会到了愉悦。 所以对方的心,她是要定了。 大半个时辰后,认真批改奏折的闻人凛抬起了头,一把便将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拉进怀中。 “方才在想什么?为何一直盯着朕瞧?你可知这是以下犯上?” 虽是质疑的语气,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些温和,能够看出此时心情是愉悦的。 姜月饶抬手勾住男人脖颈,双颊已飞起红晕。 她声线中带着娇媚与羞怯,说出的话却是直白的:“嫔妾是觉得陛下长得十分好看,虽然嫔妾并未见过多少男子,但也觉得陛下定是比所有男子都好看。” 这番话说得十分感性,与那沉溺在情爱中女子说出的无二,在配合她脸上的娇羞神色,叫人没有半分怀疑。 闻人凛听怀中女子竟是这么说,他心底忍不住一动,随即心跳就变得快了起来。 他忍不住抬起女子的下巴,迫使对方看着自己。 “饶饶这是何意?”他的声线有些低哑,却并非是动情,是那比动情更加深刻的东西。 姜月饶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纠结又有些犹豫。 她有些窘迫:“陛下莫要问了,嫔妾也不知。” 闻人凛并不放过她,不容拒绝的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不能逃避。 几息后,女子轻而飘的声音响起:“嫔妾觉得陛下很好看,嫔妾心中很是喜欢陛下……” 青楼的姐姐曾告诉自己,要让男子真心爱你,既要让他体会到幸福,也要叫他体会什么是心痛。 眼下正是合适的时机,她越是表现得喜欢闻人凛,闻人凛在不得不与灵妃相处时,就会越放大对她的喜欢。 “你可知自己是在说些什么?”闻人凛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虽然两人在这些日子相处时,他能感觉到饶饶对他的好感,但他没想到饶饶会直接说出来。 第94章 男人是调教出来的 此时闻人凛有种难以抑制的征服感,当初他是强行将人带回宫的,他也没觉得对方会喜欢他。 但随着两人的相处,他对她有了些许的好感,至于她对他的好感,他从来都没去想过,只是不去想不代表不在意。 他是帝王,怎能容忍后宫女子的心不属于自己,先前对方说会放下霍言好好跟着他,对方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如此,他便也不再追究。 但眼下她能如此直言说出喜欢自己,这种感觉简直叫他难以形容,就像是期盼已久的东西终于得到的喜悦,也叫他心中无比的膨胀。 他头一次觉得,征服一个女子的心,竟是与攻破城池一样叫人激动。 桌案奏折落地,天子抱着圣洁的仙子朝内室走去,他脚步匆匆带着急切,脸上甚至难得的出现了明显笑容。 内室早已换了番布置,原本的低调与严肃换成了奢华精致的布置。 桌上摆着最新上贡的精美琉璃瓶,床帐是半透明的明黄与桃粉色,层层叠叠的挂着,彰显着天子对桃粉的喜爱,那就连地上都铺了层厚厚的羊绒地毯。 这些都是这两日闻人凛叫人布置的。 当真是应了那句,喜欢是对比出来的。 两人入了内室,姜月饶将这里面的变化尽收眼底,那双澄澈眸底深处有满意一闪而过。 男人当真是调教出来的。 她语气娇娇媚媚,带起着一丝撩人之气:“还请陛下疼惜……” 闻人凛将人搂紧,心底泛起激动。 …… 殿外,王德全听见了动静,立即便将宫人赶远了些。 大半个时辰后,天子沙哑而慵懒的声音才将他唤进去,早已备好水的宫人也抬了浴桶进去。 很快王德全便又带着宫人退了出来。 谁知这才刚出来,灵妃便带着人来了。 今日的灵妃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神色间早已恢复从前的高傲与张扬,她瞧也不瞧王德全,只等春梅上前替她传话。 “王公公,我们娘娘想求见陛下。” 春梅的语气倒并不张扬,都是做奴才的没谁比谁更高贵。 王德全点点头,他朝着灵妃的方向躬身:“还请灵妃娘娘稍等片刻,奴才先行进去禀报。” 灵妃挑挑眉,眼底满是嘲讽:“王公公今日也守在殿外,怎地不像先前那次回了本宫?” 上次这阉人给的羞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还有那日她在殿门口听见的,那姜嫔罪该万死! 想到这,灵妃的心思便不由地活泛了起来,想那姜嫔可以,那是否她也可以…… 王德全卑微躬身:“奴才不敢,还望灵妃娘娘恕罪。” 灵妃脸上闪过快意,她颇为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这没根儿的东西就这是这般随风倒,本宫倒也不是计较之人,你且去通报吧。” 王德全满脸笑意,不见丝毫不悦:“灵妃娘娘说的是,奴才这就去禀告陛下。” 说罢,他便弓着腰朝身后的勤政殿走去,在转身的那一刻,他挂在脸上的笑这才落了下来,眼底也有转瞬即逝的厌恶闪过。 殿内的闻人凛原本是在与姜月饶一同沐浴的,浴桶甚小,换作从前他是根本不会这般做的。 但近日来他烦恼事缠身,在面对饶饶时竟是多了几分耐心与温存,倒是头一回觉得事后两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也会别有一番滋味。 或许这就是饶饶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就像一朵全心全意不带任何目的去依赖他的菟丝花,他总能感到舒适与温馨。 姜月饶用干净而纯粹的目光看着男人,她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此时布着点点细汗,长长黑发散在后背,浮在水中荡起轻微波澜。 此时的她,就好似一颗被剥了皮的水蜜桃,鲜嫩果肉露出,稍稍一磕便破了,流出汁水来。 内室气氛暧昧,似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碰撞。 这时,王德全的声音自屏风外传出:“陛下,是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氛围被打破,姜月饶面露羞涩,她将头别去一旁。 轻声开口:“陛下莫要叫灵妃姐姐久等。” 闻人凛目光深邃,既有被打断的烦躁又有被女子体贴后的舒心。 她总是这般为他着想。 倾身在女子红润面颊落下一吻,温和说道:“你便在这里歇着,朕先去将她打发了。” 话落,天子便起身离开浴桶,随手取过放在一旁的衣衫披上,就这般走了出去。 在天子离开后,姜月饶继续慢悠悠的沐浴,她玉臂轻抬掺了牛乳的水便‘哗啦啦’的落下,声音在这安静的内室显得十分清晰。 她可不会小心翼翼生怕灵妃发觉,就是要叫对方发觉存疑才好。 再者说,闻人凛出去时身上就披了件内衫,他都不作遮掩自己又何必巴巴的去做那他不需要的‘体贴’? 殿内。 灵妃已入殿等候,她看着天子一身水汽的从内室走出,有些疑惑。 忍不住好奇询问:“陛下方才是在沐浴?” 勤政殿的内室她从没进去过,也是头一回得知陛下还会在里头沐浴,既是疑惑又是好奇。 陛下为何会在白日沐浴? 闻人凛面色淡漠,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道:“灵妃来是有何事?” 灵妃心中的好奇并未散去,反倒是加重了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有蹊跷,以至于她很想进去瞧瞧此刻内室的模样…… 她笑着道:“臣妾为陛下绣了个挂在床头的香囊有安神之效,今日刚绣好便特地为陛下送来。” 说罢,灵妃便示意春梅将香囊拿出来。 春梅有些懵,娘娘今日什么都没准备啊,哪里来的香囊? 另一边的柳絮却从怀中拿出一个绣了荷花的香囊出来,上前递给灵妃。 那香囊料子简单,图案也十分朴素,既不是金龙图案也非鸳鸯祥云,倒是针脚密实看着不错。 灵妃接过香囊时给了柳絮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将香囊递给天子,柔声开口:“这香囊是挂在床头的,臣妾故而绣得清雅,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闻人凛看了眼那平平无奇的香囊,语气淡然:“辛苦灵妃。” 王德全适时上前,想要从灵妃手中将香囊接过,却被灵妃给躲了过去。 她看向闻人凛,笑着说:“这香囊寓意平安,有助神安眠之效,这勤政殿的内室应当还没有挂香囊,不如让臣妾亲手为陛下挂去床头?” 第95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灵妃的眼神忍不住在天子衣衫半开的胸膛上看了眼,上头还挂着未擦去的水珠,结实而有力,似带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叫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灵妃的脸红了,虽陛下不甚温柔,却叫总叫她沉迷,她也想着趁挂香囊的时机,像上回姜嫔同陛下在勤政殿中那般…… 闻人凛的语气愈发冷漠:“不必,朕已有香囊。” 旁边的王德全上前为天子将半开的衣衫整理平整,将结实的胸膛掩了起来。 灵妃皱着眉只觉狗奴才不懂事,同时她心中也有几分猜测,问到:“是哪位妹妹这般迅速,竟是抢在了臣妾的前头。” 该不会是她想的人吧。 “是姜嫔,”闻人凛随意回答,有或没有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灵妃的神色僵了僵,随即心中便浮起几分酸涩与怒气,她深爱陛下,陛下亦宠爱她,却总有不长眼的东西前来搅和。 她脸上忍不住挂起委屈,语气间也多了几分娇嗔与撒娇:“那臣妾也想将香囊挂去陛下的床头,还请陛下准许……” 她不允许姜嫔将她比下去。 灵妃的要求叫闻人凛不喜,他本就不喜欢妃嫔随意进出他的地方,更别说现在内室还有个姜嫔在沐浴了。 他理所当然的拒绝:“不必,朕已习惯现在的香囊,你送的香囊是一片心意,朕已收到。” 天子都这般说了,灵妃自也不好再说什么。 便只能僵硬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是臣妾没有姜嫔妹妹有福气。” 闻人凛面色冷凝,周身的帝王之气弥漫在殿内,带着压迫与强势的冷意,叫人发颤。 灵妃明白是她说的话叫陛下不喜了,慌忙认错找补:“臣妾失言,还望陛下莫要介意。” 她方才的话确实有些太过冲动。 殿内气氛凝滞,死一般的寂静,叫人无所适从,闻人凛并未说话,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书。 灵妃有些坐立难安,她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忽然听见内室传来一声水声。 ‘哗啦啦——’ 像是有人在里头清洗着什么东西般。 她头皮一炸,竟是有人在里头! 再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陛下,只着明黄色的内衫,发梢微湿,正低头看着手中书籍,就像是没听见方才的水声般。 难不成在她来之前,陛下是与那内室之人在一起? 灵妃只觉有些恍惚,她不敢再深想下去,甚至连内室里头的人是谁,她都不敢深想…… 又一次,她对自己目前的宠爱产生了质疑,她分明是最得宠,但为何连陛下的内室都未进去过? 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时,有宫人进来禀告:“陛下,是风丞相来了,眼下已在御书房等着。” 风丞相这些日子进出皇宫的颇多,这也算是另一种看重。 灵妃还有些愣愣的,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王德全上前请她:“灵妃娘娘,陛下要前往御书房处理公务,便请您先回吧。” 旁边的柳絮赶紧上前将她搀住,灵妃恍惚行礼后走出了勤政殿。 直到走出殿门,柳絮才有些欣喜的开口:“娘娘,眼下不光是您得宠,就连丞相大人都时常被陛下亲自召见呢。” 一副真心为她开心的模样。 灵妃回过了神,她看向柳絮:“是父亲来了吗?” “是呢,是丞相大人入宫了,现在陛下要去御书房与丞相大人商议国事呢, 奴婢能跟了娘娘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柳絮笑得欣喜。 灵妃脚步顿住,回头看向身后巍峨的勤政殿。 她咬了咬嘴唇,示意柳絮与春梅:“随本宫去找个地方躲着。” 既她与父亲都受宠,那瞧瞧内室之人究竟是谁,也不过分吧? 春梅有些懵不太明白灵妃是何意,柳絮却反应很快,立即就指了一处树丛:“娘娘,那处并无宫人,咱们去那处吧。” 主仆二人快步往那处的树丛后走去,春梅不明所以的跟在后头。 另一边的勤政殿内。 闻人凛并未直接去御书房,而是重新回了内室。 姜月饶已经沐浴完成,她正躺在贵妃榻上,珍珠跪在地上用帕子与手炉为她烘着青丝。 半干的青丝垂下,整个内室都弥漫着一股温暖香气,自青丝中飘散而出,把姜月饶整个人包裹,清新而淡雅。 这是翡翠专门调制用来洗发的香料,香气淡雅经久不散,十分的好闻。 闻人凛嗅着内室香气,再看向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白净的小脸朝上,眉如山黛,双眸清澄,身上仅穿着单薄的淡紫色纱衣,莹白肌肤若隐若现。 方才闻人凛与灵妃在外殿的话姜月饶都听了个清楚,这身纱衣也是有意而为,叫风丞相且等着吧。 想必灵妃也在殿外候着呢,她不搞点事出来,怎么能对得起灵妃的等待? 她看向进来的天子,将玉臂抬起,娇声开口:“秋意渐浓,陛下穿着这般单薄,可会冷?让嫔妾帮陛下暖暖……” 语气又撩又软,一双水眸纯粹而真挚的看向闻人凛,仿佛真的是在关心他冷不冷。 血气男儿,怎会觉得冷? 闻人凛却沉着嗓子说:“朕的确是冷,饶饶便为朕暖暖。” 珍珠与翡翠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半个时辰后。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她听见男人餍足后的语气:“饶饶帮朕绣一个香囊可好?” 方才他同灵妃说的都是假的,却也勾起了他心中的几分期待,他不缺妃嫔亲手做的香囊,但饶饶却并未给他做过。 他觉得饶饶亲手做的香囊应当是很好的。 姜月饶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有些难为情,她轻声说道:“嫔妾的手艺并不好,怕污了陛下的眼……” 闻人凛想到她的出身,心中不免浮起一丝疼惜。 将怀中娇软女子搂得紧了些,轻声道:“朕不嫌弃的,只要是饶饶做的。” 狗男人既是喜欢,那她自然得应下:“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又搂在一起腻歪了会,人模狗样的天子才再次踏出勤政殿。 他身上的黑金色龙袍在萧瑟秋风中更显得霸气与冷漠,周遭的宫人簇拥着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而躲在树丛后,腿都站麻的灵妃见天子终于走出勤政殿,她不自觉攥紧身旁树枝,面色苍白,眼眶发红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第96章 没胆色的灵妃 直到天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灵妃这才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陛下怎会这么久才出来,怎会这样……” 她心中已隐隐有答案,却不敢往那方面想,她不能接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陛下,冷漠自持的陛下会做出如此荒诞的行径。 甚至在见大臣前都会与后妃…… 旁边的春梅轻声开口:“娘娘,您在已经站了太久,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一直站在这难免引起宫人的注意。 灵妃狠狠瞪了春梅一眼:“给本宫闭嘴!” 不中用的东西就知道捣乱,她倒要瞧瞧内室之人究竟是谁。 春梅闻言身子抖了抖不敢再劝,旁边的柳絮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别害怕也别再出声。 灵妃又在树丛后站了一会儿,这才见一袭洁白裙衫的女子款款从勤政殿走出,那裙摆处有流苏摆动,划出优美弧度。 女子气质圣洁,容貌似仙,说是从那天宫中下凡的仙女都不为过,一举一动间发间精致步摇轻轻晃动,为她增添几分灵动之美。 日光之下,女子左右手腕皆带了镯子,一边是珊瑚手钏,另一边则是只见也没见过的白色玉镯,那玉镯在日光下显得通透极了,是从未见过的水色。 此时,一阵秋风拂过,女子那坠了流苏的裙摆被吹得微微扬起,恰似欲乘风而去的仙子,巍峨而华美的宫殿都沦为她的陪衬。 灵妃死死盯着自勤政殿走出的姜月饶,吹起的秋风像是夹了寒冰般砸进她心底,叫她从里到外冷了个透。 她将指尖狠狠掐进肉里,眼中的仇恨像要化作实质,恨不得就这般狠刺向对方。 “贱人,她凭什么……”灵妃的话中掺杂了无尽的怨恨与愁楚。 她爱后宫权势,她也爱陛下,她无法接受心爱之人在面对旁人时,露出比对自己还多的柔情。 从前的灵妃尚可接受天子的冷漠,后宫不管谁受宠,天子都不会多热情,哪怕对姝贵妃也是如此。 但姜月饶的到来却完全打破了后宫的微妙平衡,这叫她难以接受。 另一边走出勤政殿的姜月饶。 她将故意露出的左手手腕收回,愉悦感受着灵妃那股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视线。 敌人的恨是她的兴奋剂,她倒是有些好奇,这般愤怒的灵妃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姜月饶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她下了台阶来到早已等候的轿辇前,幽幽坐了上去。 她素手轻抬指向一个树丛旁,勾唇吩咐:“从那边回去,那里清幽无人搅扰。” 抬轿的宫人应下。 很快,华贵轿辇便抬着姜月饶路过树丛旁,灵妃有些做贼心虚,赶紧往树丛后藏了藏,她心跳如鼓却又憋屈不已。 堂堂妃位竟是要躲着嫔位,实在是叫她觉得侮辱。 轿辇路过时留下一阵清香,这是天子御赐的轿辇,宫人日日都会在上头熏香,亦有无数香包装饰,规格甚至越过了妃位。 灵妃咬着牙死死看着轿辇离开的方向,直到稍远后她这才挥手狠狠朝树上砸去。 嘴里也怒骂出声:“狐媚惑主的东西!” 柳絮赶紧上前将她的手拉住,轻声劝慰:“娘娘,这树枝坚硬,您可千万莫为那不值之人受伤,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人朝着清灵殿的方向走去。 待回到清灵殿后,灵妃狠摔了三个花瓶才觉心中郁气纾解些。 柳絮上前为她端上静心的茶:“娘娘,您打算如何做?如今您这般盛宠却还是防不住姜嫔那边,不如趁此机会……” 她压低着声音,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蛊惑。 灵妃简单的脑子忍不住被她带着走。 这时,旁边的春梅上前,有些焦急的提醒:“娘娘,眼下当务之急是怀孕啊,您做了这般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怀孕吗?” 说罢,她还给柳絮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 这柳絮是在助纣为虐,娘娘若是因此铸成大错,第一个遭殃的便会是她们这些宫人。 柳絮垂下头将眼底情绪掩住,不再说话。 灵妃的理智被唤回,她叹了口气:“不错,本宫还是得先怀孕在收拾姜嫔,应当也不会很久。” 随即她又看向柳絮,夸赞道:“先前在勤政殿中你反应很快,倒是个机灵的。” 春梅有时实在愚钝,并不如这丫头好使。 “奴婢多谢娘娘夸赞,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柳絮脸上带起欣喜。 灵妃挥手:“行了,往后好好跟着本宫,少不了你的赏赐,去叫人将地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 * 另一边,含凉殿内。 姜月饶听完自清灵殿内传出的消息。 她觉得甚是没意思,有些嫌弃道:“灵妃竟是这般没胆色如此放弃了,真真是没意思。” 还想着激一激灵妃能够叫她出手呢。 “娘娘您不必着急,按照那方子的药效,灵妃娘娘那边应当很快就会怀孕,待怀了孕那便热闹了,您且安心等一段时日,”翡翠笑着安抚自家娘娘。 姜月饶无奈:“也只能如此了。” 她又问道:“那荣雅贵人那边如何了?” 荣雅贵人的身子可不是真的不好,即便是从白日跪到天黑也不会这么久都不见好。 “娘娘请放心,东西都在断断续续往里放,并不会被人发现异常,即便是有那也是清灵殿中的事,与娘娘毫无干系,”珍珠笑说着。 姜月饶点头,她吩咐翡翠:“绣一个香囊出来,针脚别太细致做得粗糙些,便绣那双龙戏珠的图案即可,下面缀些名贵宝石,里头塞上本嫔平日里洗发用的那些香料即可。” 她可不想费心去绣什么香囊,做那些感动自己的事儿,后宫绣香囊的妃嫔可数不胜数,不缺她这一个。 翡翠闻言便知晓自家娘娘是想要做给天子。 有些迟疑:“娘娘,万一被陛下发觉……”是否不妥? 姜月饶花瓣似的唇微微挑起,十分不屑道:“他可发觉不了,怕是各宫妃嫔送的香囊都有几大箱子了,又怎会在意一个嫔位送的?” 她从不会想着在这些事上花心思。 第97章 贤妃的猜测 翡翠听了自家娘娘的话,她觉得也有道理,在应下后便立即去绣了起来。 这日晚间,天子又翻了清灵殿的牌子,算上今夜天子已经连翻了七日清灵殿的牌子。 灵妃心中既高兴又有着些许的愁绪,她实在太膈应姜嫔了,但她不敢直接与天子言明,但总归是开心的,天子来的越频繁便对她怀孕越有利。 这厢灵妃接连被宠幸,其余宫中的妃嫔终于坐不住了,都忍不住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延禧宫。 姝贵妃正低头绣着祥云龙纹的香囊,当她听闻天子今夜又是去的清灵殿后,忍不住砸了这七日来的第一个杯子。 “陛下当真是宠爱灵妃,竟是叫她接连七日承宠,”姝贵妃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她面色阴沉,对外的傲气与漠然此刻统统化作怨气。 她如何不能怨?若是陛下当真将心放在灵妃身上,以她的家世根本没有一争之力。 并非说她身后的尚书府争不过,而是她只是庶女,尚书府从未站在她身后过,这是她最不愿也不想提起的一点。 若是陛下的心在她身上,她尚有一争之力,但若是陛下的心不在她身上,那她将会是输得最快的那个…… 旁边的雁儿见状赶紧上前,轻声宽慰:“贵妃娘娘您先莫要着急,如今灵妃娘娘被陛下盛宠,着急的应当是贤妃娘娘与姜嫔娘娘那边才是。 您尚且有陛下从前的情谊撑着,那灵妃娘娘再嚣张也波及不到您,但贤妃娘娘与姜嫔娘娘那边就未可知了。” 姝贵妃平复了下心情,她回想起白日里与姜嫔遇见时的场景,那姜嫔打扮得如此美丽,陛下今夜却依旧翻的是清灵殿的牌子。 她都能想象姜嫔此时是有多么的恨。 而她的位分虽是最高,但她却只是一介庶女,手中也并未有实权,灵妃并不会多么针对他,这么来看她的确不是最该着急的。 只是她依旧有些发愁:“但白日本宫惹了陛下不高兴,早知如此本宫便不去了……” 她还是有些冲动了。 雁儿安慰:“近日前朝并不太平,想必陛下心中也有些不快,白日里您去勤政殿奴婢瞧见那时桌案上还放着许多折子呢。 虽陛下冲您发了火,但与您的情谊还是在的,您在边关时为陛下挡的箭也是真的,那箭矢的疤痕还留在您心口处呢,这些可都是做不了假的。 奴婢觉得娘娘您便沉住气,耐心等一等,后宫的日子并妃是一两日三五年来看的……” 姝贵妃被说动了,心也逐渐沉了下来。 “雁儿,你说得对,本宫不应该着急,应该沉住气……” * 另一边的钟粹宫中。 贤妃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将手中账本放去桌上,抬手扶向自己额头,只觉头痛不已。 她入宫以来就步步为营,但眼下灵妃忽然的盛宠却将她计算好的一切都推翻,这叫她如何能不头痛。 秀禾上前为她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语气关切:“娘娘,你若觉得累不如去床上躺躺?” 贤妃摆摆手,叹息道:“往日积累摇摇欲坠,本宫只是觉得心累,皇家无情,本宫早该料到的。” 她自嘲般的说着。 什么都抵不过天子宠爱,纵使她千般谋划又如何? 秀禾见自家娘娘这般忧愁,脸上也涌起几分难受来。 忍不住说道:“娘娘,如今您已掌管六宫,不必在意那般多的。” “呵,本宫如何能不在意?以四妃之位掌管后宫你以为会长久,怕是到头来都为她人做了嫁衣。”贤妃语带嘲讽,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辣。 秀禾面露着急与难受,劝慰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只能尽心尽力的为贤妃揉按着太阳穴,尽量叫她舒服些。 贤妃微微闭着眼,在心中不断回想着灵妃复宠的这些日子。 片刻后,她看向秀禾:“你觉不觉得灵妃此次的复宠有些太过蹊跷?” 秀禾有些不明所以。 贤妃接着说:“灵妃入宫时并非没受宠过,却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她也并非是个聪明人,陛下待她也没有多特别,为何她现在就这般受宠了呢? 没有任何预兆,亦没有任何缘由,是这否有些太过蹊跷了……” 这话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成了呢喃,更像是在问自己。 随后,贤妃猛地看向秀禾,她眼底迸发出奇异光芒,语气严肃:“你即刻派人去查近日前朝可有何事发生?要好好的查,仔细的查!” 陛下并非是多情之人,只一心专注前朝,从前陛下将雨露均沾做得十分的好,近日这般反常一定是有缘由的。 秀禾赶紧应下,匆匆便下去安排了。 这夜,钟粹宫的灯亮了许久。 ---------- 翌日。 姜月饶刚睡醒,珍珠便为她带来了消息。 “娘娘,昨夜钟粹宫有所异动,有好几个宫人都被派了出去,像是往前面去了,应当是去打探消息的。” 姜月饶伸了个懒腰,她白嫩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晕,瞧着水嫩极了,那盖在身上的锦被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她不喜盖厚被子,如今秋日进了凉意,寝殿放进火盆倒也可撑一撑,过段时日冷些再换被子。 珍珠将眼神移开,脸颊悄悄红了。 她家娘娘就跟妖精似的。 “贤妃倒是个聪明人,”姜月饶唇瓣微勾,不愧是能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之人,比灵妃可强太多了。 只可惜她看不惯聪明人,她这段日子想来也没什么事,灵妃也跟缩头乌龟似的,那便将这水给搅一搅。 姜月饶思索片刻,她询问珍珠:“什么时候可搬殿?” 提起这个,珍珠脸上便扬起了笑容。 “前两日便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娘娘一句话,今日都可住进去,或者娘娘亲自择个良辰吉日搬进去。” 原本是打算等今日她过去仔细检查后,再回来给娘娘禀报的。 姜月饶‘啧’了一声,暗自在心中盘算起来。 那便定在她搬宫那日吧,得给闻人凛上些眼药,转移转移贤妃的注意力才好。 她起身吩咐珍珠:“那便三日后搬殿。” * 三日一晃而过,很快便来到搬殿当日。 【瓜瓜多谢宝子们的支持和推荐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98章 搬宫 今日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天空是雾沉沉的并无日光透出,却并不影响含凉殿内喜气洋洋的氛围。 每个忙碌宫人脸上都布着笑意。 殿内的大多东西都在前两天陆陆续续搬过去了,今天就只有些小物件需要搬,还有就是寝殿的一些东西,精致华贵的首饰箱笼与装饰。 姜月饶披着水蓝色的披风,手中抱着暖炉站在一旁,她脸上挂着笑意,发间华美琉璃钗环轻晃,折射出五彩光线,在这没有日光的萧瑟下显得格外耀眼。 今日的她并未带珊瑚手钏,仅在右手的手腕带了灵霄雾梦镯,目前来看西太后在短期内应该是很难出来了,她便也无须日日再带那珊瑚手钏。 “娘娘,这里风大,瞧着也安排得差不多了,不如奴婢便先扶您去临安宫?”身旁的翡翠提议着。 旁边指挥宫人的珍珠闻言也笑着说:“奴婢便留在这里看着,娘娘您与翡翠便先去临安宫,瞧瞧那宫中的布置合不合您的心意。” 自打临安宫修葺以来,都是她与翡翠亲自盯着的,她们娘娘有什么想法也都是她与翡翠去办。 姜月饶点点头,她交代来往忙碌的宫人:“都稍微快着些,这天气阴沉沉的保不准便要落雨,待会去了临安宫便都来本嫔跟前领赏。” 近日秋雨连绵,她担忧这些宫人搬着东西不好走,万一再不小心将她的东西摔坏了。 这段日子都不是搬宫的好时候,不过她并不信奉这些。 宫人们停下行礼:“奴婢(奴才)谨遵娘娘之命。”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丝毫也不受阴沉天气的影响,虽然这段时日他们娘娘的宠爱少了些,但时不时陛下也会送东西过来,他们也知道偶尔陛下也会私下来。 因此大家都觉得跟着姜嫔娘娘是有盼头的。 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上了轿辇,眼下秋色浓郁,辇车外的轻纱换成了锦帘,用于抵挡带着凉气的秋风,辇车内也多铺了层软垫,甚至在角落还放了个小火炉。 可谓是用心十足,温暖又精美。 姜月饶坐在辇车内,外头传来翡翠的声音:“今日搬殿也不知陛下今日会不会来。” 这话中带着好奇却不见担忧。 姜月饶搂着温暖的手炉,她唇瓣懒懒的勾着,澄澈双眸闪着狡黠亮光。 人嘛,肯定是会来的,但不会明着来。 临安宫门前。 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下了轿辇,那朱红色的殿门高高伫立着,门口处还立着两个小巧的石狮,寓意着辟邪与守护。 整个后宫除了帝后二人的宫殿,就只有临安宫门口放置了石狮,这是地位的象征也是宠爱的象征。 一部分早早来的太监与宫女已立在殿门口,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是新做的,不见丝毫褶皱,将身子站得笔直,时刻准备迎接着他们的主子。 当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下轿辇,守在门口的宫人立即上前,为首的太监小桌子为抬辇的宫人递上赏银。 小桌子是姜月饶身旁的大太监,为人机敏又忠心。 “娘娘您里面请,临安宫中的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小桌子喜气洋洋的引着姜月饶往那扇朱红色殿门走去。 其余宫人也是满脸的笑意,今日搬宫是大日子,她们娘娘开心后的封赏那是足足的。 就当姜月饶前脚刚踏进临安宫时,灰蒙蒙的天空便落起了雨,小桌子原本笑着的面色骤然一僵,旁边随行的宫人也是心头一沉。 搬宫时落雨,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有‘路滑难行,前路坎坷’的象征,因此后宫嫔妃搬宫时都会请钦天监计算一番天气,也会择吉日。 姜月饶在决定今日搬宫时,便有下头的宫人觉得不妥,但并无人敢提,现在忽然下雨这些宫人心中难免会有些忐忑。 旁边的翡翠笑着为姜月饶撑起伞,她语气轻快:“没想到真的下雨了,娘娘说得可真准。” 说罢,她又吩咐旁边的小桌子:“你快快回含凉殿一趟,叫那些宫人小心着些,可莫要将娘娘的箱笼与妆盒给打湿了,那些可都是要紧的东西。” 姜月饶眼角眉梢也都带着笑,丝毫没因下雨而生气。 她嘱咐小桌子:“你拿着伞去,给珍珠也带一把,去告诉下头的人,叫他们万万小心了,待会过来双倍有赏,若是办不好那便领罚。” 对于下头的人,她一向是大方的,那些东西可是她的宝贝,容不得出半点岔子。 小桌子见自家娘娘神色如常,并无丝毫发怒的迹象,他悄悄的松了口气后便立即小跑着去了。 姜月饶站在刚入殿的门廊上,瞧着院内飘落的细细密密秋雨,那秋雨卷着寒意朝着她袭来,她怀抱暖炉,肩上披着披风,丝毫不惧,反倒是觉得别有一番意境。 “娘娘,您瞧咱们院子里的砖石都与外头的格外不同,是由五彩花斑石铺成,奴婢听说是从别的城池专门开采运来,是一种特殊而珍贵的砖石。 院中那十几盆花卉,都是您点名要的重瓣菊有绿色与橙色,还有那颗红梅树,是陛下特意叫人给您挪来的,那边的石桌通体由玉石打造,边沿还涂了金箔很是精美。 后头还有一个鱼池与凉亭,都是由十分珍贵的楠木的打造而成,更别说那寝殿与大殿的布置了,一大半都是由陛下钦点的呢,奴婢瞧着啊真真是华美至极。” 翡翠的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欢喜。 只有贴身跟着娘娘的人,才能体会到陛下对娘娘有多不同。 姜月饶轻轻勾唇,她在被秋雨沐浴的院子内巡视了圈,接着便走下台阶来到雨中,翡翠赶紧撑伞跟上。 连绵秋雨打在花斑石上,将灰尘冲去只留下五彩颜色。 抬头便能瞧见屋檐上的飞梁画栋,各色石雕,既有先帝布置留下的,也有闻人凛钦点而造。 缓步来到大大的主殿中,洁白如雪的汉白玉地砖铺满整个殿内,黄花梨与小叶紫檀拼接而铸的桌椅,以及双面绣屏风和铺着狐皮的贵妃榻。 瓷器摆件更是精致无比,一整套的粉瓷茶具,博古架上的玉器与青铜,随便拿出一件都价值连城,就连插在瓶中的大朵牡丹都是由花房专门培育。 这些都是由闻人凛亲自布置,尤其是那一束国色牡丹,其寓意与深意引人深思。 姜月饶走到那束入殿便能瞧见的牡丹跟前,她唇角挑起漫不经心的笑意。 第99章 姜嫔失宠而迁宫 牡丹是国色,只有中宫能用。 闻人凛特意将牡丹放来临安宫,这究竟寓意何为?是暗示亦或者是警醒? 她觉得是后者。 在给予宠爱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她遵守本分,很像那是狗男人的脾性。 姜月饶抬起白而润的指尖,轻碰了碰开得娇艳的牡丹。 她吩咐翡翠:“将这牡丹放去书架旁。” 书架半遮在屏风之后,位置并不显眼。 翡翠有些疑惑:“若是将牡丹挪去了那,那便不能够入殿就瞧见了,会不会失了几分生气?” 她觉得将牡丹放在最显眼处最好看。 姜月饶看了看殿外迎雨而立的菊花,她交代道:“你待会去采些菊花进来放在这里,也能显出生机勃勃。” 翡翠点头应下。 接下来姜月饶又去寝殿与暖阁转了转,皆是精美无比,奢华非常,尤其是那雕着孔雀的金丝楠木的浮雕步摇床。 那精美的孔雀浮雕上还嵌了不少的宝石,日光与烛火一照便熠熠生辉,床帐也是由她喜欢的浮光锦与轻纱重叠而制,可谓价值连城。 暖阁中的布置与寝殿很相似,不同的是暖阁中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桌角与椅背也包了边,看起来毛茸茸的十分温暖。 当姜月饶瞧见那张与寝殿一模一样的孔雀步摇床榻后,便再也走不动了,当即便褪衣而躺,要上去好好感受一番。 汤池殿她便并未前去,打算睡一觉等天色稍暗后直接去沐浴一番即可。 暖阁内的姜月饶舒服睡去。 殿外的雨接连下个不停,天空始终像是蒙着层青灰色的雾般,叫人觉得压抑。 翡翠撑着伞带人在院子里剪菊花,很快珍珠也领着抬东西的宫人从含凉殿过来了,两人又去清点了一番箱笼中的东西。 将首饰与妆盒都归置好,便带着小桌子开始清查临安宫内的宫人。 这些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清查过一次,但今日搬宫依旧是要细细的完完全全的清查一遍才是。 名字,年纪,出宫的年头,以及宫外的亲人,还有擅长的手艺,以及平日喜欢跟哪个宫人来往,就连脾性和爱吃的饭菜都要一一记录并且核对清楚。 还有宫殿各处的角落,也是再一次的排查,避免有任何漏洞的出现。 若是不出意外,他们会跟随娘娘在这临安宫住很久,要将一切都收拾妥帖,不拖娘娘的后腿才好。 将这些严肃而细致的事都处理妥当,珍珠与翡翠的脸上这才重新挂起笑脸,两人吩咐小厨房忙碌起来,随即便带着下头的宫人开始挂红灯笼与彩花。 连临安宫殿门的宫灯都换成了红色,殿门外的两个石狮子也系上了红布条,为其更添一份俏皮与人气。 蒙蒙细雨根本阻挡不了临安宫中的喜气。 ---------- 另一边的清灵殿内。 灵妃吃着滋补的燕窝,正听着下头人的汇报,她面色红润唇角勾笑着,一副十分愉悦而畅快的模样。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说道:“奴才还瞧见那临安宫的宫人将殿门口的两个石狮也挂上了红布条,应当是想多添一份喜气。” 灵妃轻轻搅动着手中燕窝,语气间难掩喜色。 “她即便是再增添十分喜气又能如何?陛下今日也不会踏入临安宫半步,那临安宫是她盛宠时陛下所赐,听闻里头一草一木格外精致。 如今她却在失宠时搬进临安宫,也不知往后日日独自面对那华美而空荡的宫殿,姜嫔会作何感想。” 一想到姜嫔孤独坐在临安宫中伤心等待陛下的模样,她便觉得格外舒心,这一日她等得太久了。 “娘娘所言及是,眼下各宫都传开了,说姜嫔娘娘失宠而迁宫,就连老天爷都落了雨,只为给她增加阻碍,以示警醒,”柳絮煞有其事的说着。 如今后宫的传言也的确如此,都在奚落姜嫔的迁宫,那临安宫有多华丽,便衬得她如今有多可悲可怜。 更别说往后长久的住在临安宫了,反正后宫这些女人是没办法想象这种事落在自己头上,该会有多么的受辱与无助。 灵妃含笑瞧了眼柳絮:“就你是个会说的。” 随即她又冷笑嘲讽道:“姜嫔本就不是个清白的,早早便自甘堕落,能够入宫全凭她那身好皮子,她以为后宫有她的荣华富贵,也不瞧瞧她配不配。” 失了身子的货色,她以为陛下会宠她多久,这世间就没有哪个男子能接受这一点。 “娘娘说得在理,娘娘聪慧,”柳絮连连夸赞。 灵妃神清气爽,她愉快将手中燕窝喝完,随即便站起身来:“陛下国事繁忙,且随本宫去勤政殿瞧瞧陛下。” 今夜她要让陛下来清灵殿才行,万一姜嫔那贱人不甘心求去了陛下跟前,陛下瞧她那狐媚模样,说不定会念在挪宫的份上而被她蛊惑。 灵妃想了想,又去换了件水蓝色能够勾勒出身形的纱裙,这才准备往勤政殿去。 春梅为她披上披风,不禁有些担忧:“眼下已是深秋,娘娘您穿得这般单薄,万一受凉了……” 娘娘为怀孕日日都在喝药,身子容不得半点差错。 春梅的话还没说完,灵妃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啰嗦什么?” 说罢,便带着撑伞的柳絮走入细密的雨幕之中。 * 此时的勤政殿。 殿内已点起了宫灯与蜡烛,这样下起雨的阴沉天色总叫人觉得心中压抑。 闻人凛耐着性子将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成,随即便起身往门口而去,在走到门口时,他吩咐守在门口的李福乐:“好好守着,朕还在殿内忙,不许任何人入内。” “奴才遵旨,”李福乐赶紧应下。 闻人凛走入雨幕,他特意挑了条宫人少的小路而去。 伺候在御前的宫人都极有眼色,在天子下令后他们就将此事彻底烂在了肚子,没有任何人能打探出来。 就在闻人凛带着王德全刚走不到一刻钟时,天空的雨下飘得更大了,由小雨转为中雨。 灵妃也自雨幕中匆匆来到勤政殿。 她披风的下摆处沾了些雨水,里头的裙摆也有些湿冷,手脚冰凉,面色苍白。 “陛下可在里头,”灵妃大步来到勤政殿门口,她看着紧闭的殿门,有些焦躁的询问值守的李福乐。 她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只想着快些进殿暖暖。 第100章 爱怜 李福乐脸上面色恭敬,他笑着答:“回灵妃娘娘,陛下现在正在里头忙呢,恐怕没什么空见您。” 灵妃看着勤政殿关闭的殿门,周身冰冷,心中也有气,她忍不住想起先前有两次来的场景,也是这般关着殿门,姜嫔那个狐媚子就拉着陛下在里头鬼混。 她脸色难看极了,忍不住发问:“里头除了陛下外,可还有别的妃嫔?” 若是有像之前两回那般,她说什么都要进去。 李福乐摇头:“灵妃娘娘说笑了,今日秋雨连绵陛下在里头处理政务,是觉得外头的湿气都灌进了殿内,这才命人将殿门给关上。” 说罢,他又恭维了句:“眼下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便是灵妃娘娘,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灵妃娘娘外,这勤政殿又有谁呢?” 距离姜月饶上次来,已经过去有一段日子了,这期间除了灵妃外天子的确没再放任何妃嫔进去过。 灵妃听了这话,烦躁的心情才稍微缓了缓,优越感与傲气也自她心底升腾起,陛下这些日子对她的宠爱,是后宫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你倒是个嘴甜的,本宫从前怎地没瞧见过你,可是刚调来的,叫什么名字?”她将李福乐打量一遍,只觉得这小太监有些面熟但并不认识。 比起王德全那两边倒的阴阳脸,她更喜欢这嘴甜的小太监。 李福乐行礼:“回灵妃娘娘,奴才名叫李福乐,灵妃娘娘叫奴才小乐子便可,原先是跟在王公公身后的,今日王公公有事,故而奴才才顶上。” “倒是比那王德全瞧着要舒心些,”灵妃这般说着。 随即她便朝柳絮挥了挥手,柳絮立即将李福乐拉去了一边,她也跟了上去。 角落中,柳絮往李福乐手中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李福乐面带惊慌,赶紧推拒:“灵妃娘娘,这恐怕不妥……” 灵妃扬了扬头,有些不屑道:“你收下即可,本宫事看重你,这有什么不妥?” 李福乐闻言便也不再推辞,他将荷包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更显谦卑恭顺了。 “小乐子,你可知陛下何时会开殿门?”灵妃询问着。 对方既是肯收她的钱,那便会为她办事儿,王德全那个阉人不中用那她便寻别人。 李福乐将脸上谄媚的笑收了起来,斟酌后才答:“恐怕是要等到晚间了,灵妃娘娘您也知道,这些日子陛下为国事烦忧,除了您之外连别宫的娘娘见都不愿见,今日更是如此…… 眼下天色也不大好,灵妃娘娘您若是一直等在这也冷,不如您先回去待陛下开殿门过后,奴才便进去将您冒雨来过一事通报给陛下。” 灵妃面露犹豫,她来之前还特意换了单薄的纱裙,眼下叫她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这时,一阵卷着冷雨的秋风吹进连廊,冰冷的雨水就这么直接打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阿嚏,阿嚏……”灵妃被冷雨直拍面冷,冻得她直打了好几个喷嚏,面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了些。 她感觉到自己鼻涕快流了下来,赶紧抬手用秀帕捂住,脸上精心施的妆怕是花了。 柳絮连连上前将灵妃往里头带了带,自己则是挡去了对方跟前,为其遮挡住灌进连廊中的冰冷风雨。 “娘娘,您可不能受寒了,眼下您身子是最要紧的,不如听小乐子的先回去,待殿门开了后小乐子也会帮您通报的,”她轻声提议,语气间满是关切。 既暗示了灵妃现在因喝助孕药不能怀孕,又再次提起了小乐子会帮忙。 灵妃被提醒,加上自己的妆面沾了雨水,便也只能想着就这么算了。 她先是看了眼那朱红色的殿门,这才对小乐子说道:“待会儿殿门打开,你进去通报便说本宫来时受了风寒,晚间想让陛下来瞧瞧本宫。” 原是想亲自说的,但殿门不开她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临时收用了个小乐子。 “请灵妃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将您的话传达给陛下,”小乐子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讽刺,回答得格外殷勤与谄媚。 灵妃匆匆离开了,她重新走进雨幕中,此时的雨已经大了起来,砸在白色的油纸伞上噼里啪啦,风也逐渐大了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说得便是眼下。 她只觉此时秋风刺骨,雨水冰冷,二者混合拍打在她裙摆,虽是隔着衣裙与披风却还是冻得她浑身都冷。 柳絮将伞都遮到了灵妃头顶,她自己半个身子露在外头,肩头与衣摆完全都湿了,就连左脸的鬓发也沾湿些许。 她看起来也很冷,但还是尽力在为灵妃挡雨。 “灵妃娘娘,您要不将奴婢的外衫披上吧?”柳絮白着脸提议,一副为主子着想的忠心模样。 灵妃侧头看了眼冻得面色苍白的柳絮,即便这般冷却依旧是在为她着想,她心底一动,只觉对方是个忠心的。 她说道:“算了,快些走便是。” 对方的衣衫也湿了一半,她穿上说不定会更冷。 主仆俩在雨中穿行,雨幕将她们衬得有些狼狈,也格外的渺小。 小乐子看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灵妃,他缓缓将弓起的腰挺直。 这位灵妃娘娘还真如他师傅所说,既跋扈又不识时务。 ---------- 而另一边的临安宫中。 闻人凛是赶在雨大之前到的,他阻止了门口宫人的通传抬步走了进去。 为他撑伞的王德全有些感叹的开口:“这布置得当真是喜庆,姜嫔娘娘当真是有想法。” 闻人凛看着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的红色灯笼,以及挂在雨幕中的红色布带,原本是精贵奢华的宫殿,竟是显出几分寂寥与落寞来。 叫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惜与愧疚来。 闻人凛淡漠的语气染上半分爱怜:“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 这临安宫是他赐给她的,却也阻挡不了风雨对她的侵蚀,纵然心有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再回想起那束牡丹,想来也是他太过谨慎与敏感。 第101章 哪个男子能不心软? 王德全听着天子的话,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门口那系了红布的石狮在雨中依旧威风凛凛,雨幕中的红带与菊花瞧着虽是也是不惧风雨,即便是有损,也可叫花房即刻换上新鲜的,怎地就成了‘无情风雨’。 大抵是天子之心有所动摇。 “今年花房培育出了许多菊花,奴才可命人多送些来,”王德全适时说着。 闻人凛微微颔首:“有什么好的新鲜的花,便都给她搬来,临安宫富贵长出的花也要鲜艳,生机勃勃。” “是,是,”王德全连连应下,心道陛下待姜嫔娘娘真真是有心,竟是连败落的花都难以容下。 这时,珍珠自连廊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她面上带着些许愁容,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奴婢失礼,奴婢不知皇上前来,”她赶紧跪地行礼,身后宫人也跪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天子会在此时驾临。 闻人凛看了眼她来的方向,沉声询问:“这般匆忙,这是要去做什么?” “是娘娘,娘娘说风雨无情,她不想见风雨吹打红带,便让奴婢带人将红带都取下来,”珍珠语气无奈又带着几分心疼。 闻人凛心中一紧,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珍珠与一众宫人,抬脚便顺着连廊往暖阁的方向而去。 天空风雨飘摇,冷峻的天子眉头紧皱,脚步匆匆。 暖融融的暖阁内。 一身粉色掐腰纱裙的姜月饶懒懒坐在贵妃榻上,她长长的青丝披散在后背与肩头,眉眼间带着几分蛊惑娇媚之气,正用白玉似的指尖摆弄着手中的香囊。 这是香囊是她先前吩咐翡翠绣的,针脚看起来有些粗糙,图案是最普通不过的金龙祥云,里头塞着她用的洗发香料,没有什么别的功效,就是香。 只叫人一闻就能想起她来。 方才她得知闻人凛来的消息,便已从床榻起身,起身来到贵妃榻上坐着。 贵妃榻上铺着温暖的皮子,一张白云做成的小桌放在上头,一壶凉透的清茶,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针线匣。 旁边的窗户是打开的,能够瞧见外头的风雨,那吹进连廊的冷风再吹进暖阁,便被暖意削减了冷气,变得清风拂面般舒适。 “娘娘,来了,”守在贵妃榻旁的翡翠瞧见径直而来的天子身影,她面不改色的提醒着自家主子。 姜月饶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是低头看着手中香囊,眼神却由方才的慵懒变得凄楚难过起来,就连原本红润的唇瓣都像是略微褪去了颜色。 青丝垂肩,美人含泪,瞧着可怜极了,暖阁内再奢华的内室都叫她开心不起来。 闻人凛大步进暖阁,瞧见的便是如此场景。 一身粉衣的女子垂着头,那似黑绸的青丝长长散下,白皙而精致的脸上此刻满是愁绪,莹润白净的手心中正捧着个香囊。 那干净而纯粹的眸底此时就像是泛着水光,正颇为难过的看着手中的香囊。 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手中的香囊诉说。 闻人凛见美人伤感,他心底不由一紧,不禁快步来到贵妃榻前。 “饶饶。” 语气柔和,甚至是带着几分小心,生怕惊扰了眼前女子。 那原本低头看香囊的女子,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便是浑身一震,随即便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他。 同时,眸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像是装不下般滑落,白皙脸庞滑下两行清泪,眼眶与眼尾处泛着微微红晕,神色间带着诧异与欣喜。 窗外有寒风吹了进来,将她散下的黑发轻轻吹起,粉色纱衣随风拂动,似有淡淡香气在两人间流动飘散。 仙子垂泪而叫人怜惜,也叫人惊艳。 泪水与青丝,轻纱与微风,这一切都好像刚刚好。 闻人凛只觉眼前之人就像是脱手了的琉璃杯,在落地前发出最后的迷人光芒。 他心中底微紧,下意识便将女子搂入怀中。 这七彩而美丽的琉璃杯不能碎。 闻人凛轻抚女子柔软后背,轻声询问:“怎地哭了?可是有何伤心之事?” 怀中之人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身形在猛地僵直过后,便逐渐放松下来,变得软绵绵的,仿佛那依靠着大树的菟丝花。 她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小声又小心的问道:“陛下怎地来了?” “饶饶你忘了?朕先前答应过你会在今日来陪你的,”闻人凛搂着怀中之人的大手紧了紧,语气间透出几分缱绻。 这话落下,怀中女子便抬手将他的腰紧紧环住,像是生怕他会消失般。 语气中也染上几分哭腔:“嫔妾以为,嫔妾以为……” 闻人凛听见怀中之人带着哭腔的话,此刻他连心尖尖都是软的。 如此软绵又娇媚,哪个男子能不心软? 他忍不住将其小巧尖细的下巴抬起,看着女子染着绯色的眼眶,沉声开口:“怎地如此傻气?朕既是答应了你便定会做到。” 这带着些许责备的话,语气却格外柔和。 对方面如桃瓣般娇嫩,叫他生不出半点责怪之意。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说,她抿了抿唇,有些赌气般的开口:“外头传闻嫔妾失宠而迁宫,就连老天都在告知嫔妾前路风雨泥泞,嫔妾惶恐十分害怕。 外头的红带也被风雨吹打,就连为嫔妾辟邪保平安的石狮也被冷雨侵蚀…… 嫔妾自知配不上陛下,不论是家世还是别的……” 说着,她眼角的泪水便又流了下来,眸底潜藏的压抑与难过也彻底露出。 语气中除了难过外,还有几分难堪与自卑。 “他们放肆!”闻人凛声线森然,带着怒气。 怀中女子就连委屈时都这般柔弱与小心,实在是叫他可怜又心疼得紧。 他一边用手轻抚女子背脊用作安慰,一边看向角落中的王德全。 “将那些个碎嘴子的奴才全都堵了嘴送去掖庭,再挑三人出来直接打杀,扰乱后宫之人严惩不贷!” 随后,闻人凛又补了句:“朕记得那永寿宫中也有些嘴碎之人,将其一并处置,留在西太后身旁也只知挑唆。” 本身就觉得愧对怀中人,眼下有了弥补的方式,自是要做全了。 天子轻飘飘几句便将这些宫人定了生死。 王德全闻言却面露迟疑。 怀中女子也带着哭腔开口:“陛下,这不妥……” 【宝子们猜猜这次饶饶还会不会“善良”?】 第102章 汤池 闻人凛皱眉,他有些不认同道:“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嚼舌根的奴才不可放过,饶饶,朕知晓你心思软,但在这种时候是不可妇人之仁。” 良善与心软也会是伤害自己的利刃。 姜月饶摇摇头,她脸上浮起一丝清浅笑意似那山谷幽兰,刚哭过的眼底比湛蓝天空更清澈。 “嫔妾并无求情之意,那些传言叫嫔妾伤心,陛下惩处他们嫔妾心中是开心的,但陛下如此下令怕是会引人关注,嫔妾不喜如此招摇,觉得不太妥当……” 她抱着男人的腰,面上有欣喜亦担忧,她将不妥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半点也没提灵妃那头。 闻人凛闻言心底一动:“朕原以为你心软良善,却不知你的想法也如此周全。” 如今的饶饶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不过将他放在前头,他总是喜欢的。 姜月饶娇面露出几分依赖神色,双眸含着几分感激与柔情。 她轻声说着:“嫔妾时常会看陛下赠予的书籍,在里头学到不少东西,嫔妾学着在保持良善的同时不让自己受伤,能有今日的想法,全靠陛下赠予。” 说罢,她便让自己香而软的娇躯依附在天子胸膛,像是一朵需要汲取营养的娇弱花朵般,叫人忍不住将她呵护。 闻人凛索性将人一把抱到腿上,怀中女子娇娇软软散发着香气,叫他觉得激动也叫他觉得安宁。 他吩咐王德全:“便将那些嘴碎之人寻些错处发配至掖庭,有言辞激烈的打杀即可。” 眼下不宜直接为饶饶出头,便只能换个由头。 这种不可宣之于口且还不能叫人知晓的维护,叫闻人凛更怜惜姜月饶的同时,也更厌恶灵妃与其家族。 这也是姜月饶的目的。 王德全领命,原本有些担忧的心也落了下来,他只觉这位姜嫔娘娘实在是个识大体的,不像某些妃嫔恨不得将宠爱二字写在脸上,挂在身上。 这时,姜月饶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香囊递到闻人凛跟前。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双颊也染上些许的绯色:“陛下,这是嫔妾答应给您绣的香囊,嫔妾技艺不精比不得其他姐妹,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只见女子如玉的手中静静的躺着一只明黄色香囊,上头是平平无奇的金龙祥云,针脚也不出彩,香囊下头缀着几颗宝石做的流苏。 比起其他宫妃绣的香囊的确不够看,瞧着十分平凡。 闻人凛并不嫌弃,甚至他觉得格外合心意,比别的香囊都要好,都要顺眼。 人在动情之时看什么都是好的,都是满意的。 他当即便将原来挂在腰间的瓷香囊给取了下来,这只香囊是先前贤妃做的,是用精美瓷面雕刻而成,外头是青松图案,里头有个夹层可放香料,最内侧还有小小的刻字。 都是贤妃亲手用刻刀一点点雕出来的,当时为了做这瓷香囊,她双手都受了伤,闻人凛收到后也感动片刻,也仅仅是片刻。 眼下他将这瓷面香囊取了下来,换上姜月饶这只平平无奇,还略带粗糙的金龙香囊, 却觉得要比方才的瓷香囊要好。 天子尊贵而威严,本该是通身的贵重,却带着这么一只做工平平的香囊,倒是有些惹眼。 闻人凛重新把娇媚女子拥入怀中,评价道:“朕觉得这香囊甚好,于善绣者而言,一只香囊并无什么难度,但对你来说便是费了大心思,心意远要比精湛的技艺来得珍贵。” 姜月饶面带羞怯,眸间晶亮无比,她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可别这么说,嫔妾实在是当不得……” 说罢,她又用那澄澈的双眸看向对方:“陛下,嫔妾还未去过汤池殿内,眼下想要去瞧瞧。” 这便是在邀宠了。 现在天色虽已暗下,但时辰却不到戌时,这人待会儿是要去清灵殿的,便乘机叫他魂牵梦绕一番。 闻人凛听了怀中女子之言,心底不由一动,喉结也微微滚了滚,声线变得有些沙哑。 “那朕便抱着饶饶去。” 随即就这般搂着人起身,朝着那汤池殿而去。 天空依旧下着雨,冷冷的雨混着寒风在后宫逸散飘摇,将整个皇宫与京城都笼在泠泠寒意之中。 只是不论天气如何冰冷,临安宫中的汤池殿却温暖如春。 姜月饶一身半透轻薄寝衣,她站在汤池旁,那带着温度的薄薄雾气此时在她身旁萦绕,长长青丝垂下,娇美的脸蛋微微泛着红晕,好似落染了云霞般。 她心口高低起伏着,能够看出有些紧张和羞怯。 似仙又似妖。 此刻,穿着玄色寝衣的闻人凛站在她身后,目光游弋巡视着她半掩在薄雾中的凹凸身形,带着占有与侵略性。 他并未碰她,而是沉沉说道:“饶饶先下水去。” 寝衣沾水而清透,他自觉喜爱。 姜月饶轻颤,她回身看了看男人,语气间带了几分不安:“陛下……” 她回身时,身形微晃,即便有雾气的遮挡,也叫闻人凛尽收眼底。 自是有意为之。 “下去!”闻人凛的声线更沉了几分。 片刻后。 姜月饶背对而立,温暖的汤泉沾湿寝衣,如泼墨般的青丝将她身形掩盖,她能够感觉到后背那道炙热而带着无尽侵略的目光,好似伺机而动的野兽。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悸动压下,沉声命令:“转过身来。” 姜月饶缓缓转身…… 似繁华绽放,呼吸起伏间带出点点香气融进薄薄轻雾之中,那雾气又流动至岸边男人呼吸间。 漆黑深眸与娇怯清眸相触及,似有火花在碰撞,原本就染着温度的雾气像是更加灼热了。 仅是一个对视,两人就好似已将那愉悦而神秘的仪式完成。 岸上的闻人凛终是不满这般处境,他被带着热意的薄雾笼着,一步步走入汤池。 …… 软绵的姜月饶是光着被抱去汤池外殿榻上的,她懒洋洋的任由男人将她放去床上。 汤池殿原本是没放床榻的,是闻人凛居心不良的叫人放了张宽大床榻过去,还加特意开了扇窗,又拉了屏风摆了桌椅板凳。 在这般布置下,外殿便瞧着与寝殿别无二致,加上里头有大大的汤池,这里也颇为温暖无须再点碳火。 姜月饶躺在床上,她见闻人凛食髓知味般,便立即出声阻止。 “陛下,不可再来了!” 第103章 她有的是手段 闻人凛身形一顿,自是不乐意的。 他体力好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沾上姜月饶这么身嫩肉皮子,不尽兴又怎愿离开? 姜月饶轻声提醒:“陛下,现在已快过戌时,您不是还要去灵妃姐姐那?可不能叫灵妃姐姐等急了。” 尽兴了怎么能魂牵梦绕呢?就是要这般吊着才好…… 一提起灵妃,闻人凛心中便生出几分烦躁来,但在瞧见床上之人天然而不加掩饰的媚态时,又转为了火气。 难受却又不得不离开。 弯腰拉过一旁锦被将佳人春光遮盖,随即又狠狠在佳人樱唇啃了口后,这才狠声道:“且乖乖等着朕。” 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的决绝,姜月饶唇角勾起一丝惑人弧度:“还请陛下再留半刻钟。” 她在青楼可见过不少,也听过学过不少,她有的是手段。 闻人凛身形一顿。 语气哑然:“半刻钟可不够。” 虽是这般说,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心底也不自觉的被勾得期待起来。 姜月饶幽幽起身,锦被滑落。 …… 半刻钟后。 姜月饶并未起身,她面带潮红,绯魅嫣然,男人则是站在地上正自己叩着扣子。 气氛旖旎未散。 她眼底在划过一抹暗光后,柔声开口:“陛下可知灵妃姐姐一事?” 扣扣子的闻人凛神色一顿,不太懂她为何会提起灵妃,便问道:“饶饶想说什么?” “上回嫔妾去那千里池喂鱼,却瞧见灵妃姐姐在处置下人,事后嫔妾听闻是灵妃姐姐宫中的宫人不小心被人推入鱼池,灵妃姐姐便亲自前往处置,弄清了缘由也将作乱的宫人 给处罚了,”姜月饶的语气中有几分感叹。 闻人凛眉尾一挑,黑沉眸色中似有化不开的墨般,连带着语气都沉了半分:“朕也听说过那件事,你觉得如何?” 他有些好奇姜嫔会如何说,是借机抹黑灵妃亦或者是别的…… 那件事他也知晓,灵妃倒并未做错什么,确实是宫中资历比较老的宫人在挑衅灵妃宫中那不起眼的小宫女。 不过灵妃先前倒是并不打算管的,还是她身旁的贴身宫女说动了她。 姜月饶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向往:“灵妃姐姐有时的确是张扬了些,身上却也有许多嫔妾所不及的东西,那件事若是放在嫔妾身上,嫔妾怕是只是哭着或者是去寻陛下处理。 灵妃姐姐能够如此果断,嫔妾有时还真觉得她与贤妃姐姐有些像。”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言语间又染上几分感慨。 闻人凛听到这么说,倒是有些诧异,心中原本那份怀疑也消减下去:“嗯?饶饶为何会觉得贤妃与灵妃像?” “嫔妾说的像,是只指贤妃姐姐与灵妃姐姐对事的雷厉风行,灵妃姐姐虽未掌管六宫,但也能从鱼池一事看出灵妃姐姐很厉害与贤妃姐姐相似,”姜月饶的眼神亮晶晶的。 紧接着,她又说道:“嫔妾听闻世家贵女都会培养嫡女的管家能力,灵妃姐姐与贤妃姐姐家世显赫,想来更是如此。” 闻人凛听后倒并不怎么在意,他随意的点了点头,只要眼下女子依旧纯粹便可。 姜月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起身主动依偎进男人怀中,轻轻的抱了抱,这才依依不舍的说道:“陛下快些去吧,莫要叫灵妃姐姐等急了。” 闻人凛亲了亲她脸颊,触及她娇软肌肤,方才极乐的一幕幕便由不自主的浮现在脑海,心有不舍却不得不离开。 身穿龙袍的天子离开汤池殿,他面带餍足,但眼底却藏着强而烈的意犹未尽。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空依旧在下雨,只是由中雨转为了连绵秋雨,这样子瞧着像是要下好几日。 王德全跟在天子身侧,颇有些感慨:“雨下得这样久,姜嫔娘娘还好赶在今日搬了进来,若是还留在含凉殿怕是难过,也是陛下赐得好,是个顶顶好的时机。” 那含凉殿本就不是主子住的地方,即便烧太多的炭盆也很难做到暖和。 闻人凛认同道:“临安宫是朕给她的安乐窝,她宫中的炭火万不可缺少,小厨房的食材也要多送来些,切不可怠慢了。” 此番心境与刚来时已大不同,这临安宫也由来时的孤寂清冷变成了现在的安乐窝。 王德全笑着应下。 汤池是在主殿后头,要从汤池离开临安宫就必然要经过主殿门口。 在路过主殿时,闻人凛朝里头看了眼,烛火通明,一室华贵,却没瞧见他吩咐摆放的牡丹,只有一束娇艳的菊花。 门口站着值守的宫人。 “那牡丹为何并未放在殿内?”闻人凛扫了眼宫人。 珍珠跪在地上作答:“回陛下,娘娘说牡丹国色,却不宜放在一眼能瞧见的地方,便命奴婢将牡丹挪去了后头的书架,摘了些菊花放过去。” 闻人凛将视线落在那束绽放的绿菊上,心底有暖意涌动。 是他太过多疑,饶饶如此良善纯粹,怎会与其他女子一样?他不该这般质疑敲打她的…… 天子怀着些许的愧疚走出临安宫。 而姜月饶那边。 她等闻人凛离开临安宫的消息传来后,这才让翡翠给自己拿了厚实的披风,从汤池回到暖阁。 暖阁中的炭火烧得很旺,翡翠甚至还搬了两个炭盆到角落,温度比汤池的外殿还高一些。 木窗是打开的,窗外挂着两只小小的灯笼,吹进暖阁的冷风很是舒爽,窗边还放了一小盆菊花。 姜月饶斜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白玉小桌上放着今夜的晚膳,大半是小厨房做的,还有几个菜是御膳房送来的。 滋味甚好。 翡翠在旁边为她布菜,门外的珍珠前来禀报方才闻人凛在路过主殿时说的话。 姜月饶一边用晚膳一边听着,她有些走神。 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话会起多少作用,不过倒也无须多在意,作用大不大明日便知晓了。 第104章 分宫权 另一边的清灵殿内。 闻人凛走进殿,灵妃早已恭候多时,面上有着难掩的笑意,她还以为陛下今夜不来她这了呢。 “陛下,臣妾等了您一晚上,”灵妃迎上前,语气殷切而欢喜。 看来小乐子将自己的话传达到位了。 闻人凛感受着殿内的冷意,他微微皱了皱眉,殿内放着好几个炭盆,却并不如姜嫔那里暖和。 今年的寒冷来得突然,叫人没什么 准备。 天子并不体谅旁人,只冷声说道:“你宫中的暖阁还未用起来吗?”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在冷飕飕的地方办公事,他觉得有些烦躁。 灵妃觉得天子在关心自己,连连开口:“今日臣妾已吩咐下头的人将暖阁收拾出来,待过两日应当就能搬进去了。” 说罢,她又吩咐旁边的宫人:“快,再去拿些炭盆进来。” 待会儿衣着清凉,应当是冷的。 想到这,灵妃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羞红,心底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陛下不甚温柔,她却跟着了魔似乎的,说到底还是陛下太出色了,不仅仅是样貌,更是这天下第一的尊贵与权势。 叫她光是想着便软了腿心。 灵妃忍不住往天子跟前靠了靠,想要得到一丝温暖。 闻人凛虽在临安宫没吃饱,却也不想吃些自己不爱吃的,于是他退开两步径直来到贵妃榻前坐下。 灵妃见天子去了贵妃榻,便也赶紧跟了过去坐到了对面。 她眼神含春,容貌也是出色的,只可惜在如何出色,都比不过姜月饶天生媚骨,更别说她还长在青楼…… 灵妃带着几分欲语还休:“陛下,臣妾很想您呢,先前臣妾去勤政殿寻您都淋湿了。” 闻人凛面无表情,语气淡漠:“既是淋了雨,那晚上便早些睡。” 他不想碰灵妃,憋着火气也不想碰。 灵妃哪里肯,慌忙说道:“臣妾无事的,陛下莫要担忧,陛下冒雨前来臣妾又如何能让陛下白跑。” 她说着便动了动心口,将春光露出。 这是她特意准备的服饰,这些日子她已不再排斥这种衣裙,只要陛下吃这套那她便觉得值了。 闻人凛视线落到灵妃心口处,随即便挪开了目光。 虽都是女子,但许多地方都是不同的。 有些人便生得细腻珠粉,只叫人流连不已,恨不得将其生吞,但有些人却似那用作铺路的青黑石子,实在是提不起趣味。 那些说日日吃珍馐会腻的话,都不是真的。 至少对闻人凛来说是这样,他看着在自己跟前卖弄风情的灵妃,心底除了烦躁外还有几分厌恶腾升。 他不由地回想起离开前饶饶对自己说的话,忽然福至心灵。 问道:“朕听闻你上回处置了将你宫人推入鱼池的老嬷嬷?” 灵妃神色一顿,眼底随即便闪过忐忑,此事她并未同陛下说过,眼下忽然提起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她将身体坐直,小心开口:“臣妾宫中小宫女是新调来的,那老嬷嬷并不知,两人在发生冲突后老嬷嬷便推了臣妾宫中的小宫女。” 闻人凛看着灵妃坐直的身子,语气淡漠:“你处理得不错,可有想法与贤妃一同管理后宫?” 分走些她的注意力,自己也无须这般劳心劳力。 灵妃闻言一愣,随即便是难掩的喜色,她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却又立即往下压了压。 她忍不住激动询问:“陛下可是说真的?” 这话有些太过直白,但她根本忍不住,手握宫权那便距离皇后之位更近了一步,往后她在这后宫中办事也更方便了。 这也说明陛下对她的重视,她如何能忍得住! 这一刻,灵妃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将来登上后位。 闻人凛将灵妃欲望与贪婪看在眼里,他只觉眼前女人实在丑陋,也觉得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捧得越高才越容易叫人忘乎所以,前朝后宫能够共同进行,才能最大程度的拔除风家一党。 他面色软了软,说道:“朕既是这般问了,那自是有所想法。” 灵妃激动又兴奋,她不禁满含情谊的看着眼前天子。 十分感动:“臣妾就知道陛下是最疼爱臣妾的。” 说罢,她便起身来到天子跟前,想要往天子怀中靠去。 闻人凛起身,语气淡淡:“今夜甚冷,灵妃便早些安睡,明日一早朕便叫贤妃将一半宫权交由你。” 给她一半宫权,贤妃必然心有不快,想来也会给她使袢子,加上账本与管事缠身,想必也不会时常来烦他。 闻人凛冒雨离开了,走得脚步匆匆,淡漠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松。 灵妃有心想要留下天子,却也不敢太激烈,只能倚在殿门口的门框上,看着越走越远的天子背影。 她抚着心口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秋夜的冷风吹进她心里,将她冻得有些难受。 陛下走得似乎格外匆忙…… 旁边的柳絮上前为她披上厚厚的披风,说道:“娘娘,陛下很看重您呢,竟是要分一半贤妃娘娘的宫权给您。” 灵妃闻言心底郁气稍散,唇角却依旧是紧紧抿着。 她有些难过:“看重并非是宠爱,贤妃掌管宫权三载,她也不是陛下最宠爱之人。” 今夜陛下虽分了宫权给她,却并未在她这留宿,这叫她心中不安又难过,从前那种镜花水月之感又不禁浮现。 柳絮轻声安慰:“奴婢这些日子听闻前朝出了不少的事,就连丞相大人都忙了起来呢。 陛下想必也十分忙碌,更何况这些日子陛下除了娘娘外任何后妃都没召见,娘娘您现在只需将后宫管理好,让陛下瞧瞧您的能力即可。” 此时春梅端着助孕药走了过来:“娘娘柳絮说得没错,您很快也会怀孕的,到那时您必是整个后宫风光最盛之人。” 灵妃看向春梅手中黑乎乎的汤药,眼底燃起欲望与兴奋的火光。 她将药碗接过后一饮而尽,随即轻抚着自己小腹,一脸的柔情与爱恋。 “你们说得不错,本宫如今冠宠六宫,又得陛下看重得了一半的宫权,眼下本宫只待怀孕后诞下皇子接手另一半宫权即可!” 春梅与柳絮齐齐开口:“娘娘高明。” ---------- 翌日,钟粹宫。 贤妃看着前来传话的李德全,她原本平静的表情逐渐浮起见鬼的表情。 第105章 后宫变天 “王公公,你在说什么?陛下怎会叫本宫分出一半宫权给灵妃?”贤妃满脸诧异与不可置信。 这王公公莫不是糊涂了,一大早就跑来她宫里大放厥词。 王德全笑着解释道:“这的确是陛下的决定,还请贤妃娘娘在三日内与灵妃娘娘商议治理交接内容,陛下说贤妃娘娘管理六宫得宜,让贤妃娘娘往后要多多提点灵妃娘娘才是。” 这话落下,贤妃整个人都晃了晃,她神色间的诧异褪去,有压不住的怨恨与委屈似要翻涌而出。 殿外的天阴沉沉在飘着小雨,她只觉自己心好似裂了条缝,正有寒意不断往她心底钻去。 “陛下,陛下怎可什么都不说就下决定,”贤妃喃喃开口,实在是难以接受。 她治理六宫三载,在这期间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陛下怎么能就这么将她手中的权势分给灵妃。 那灵妃张扬嚣张,她又有什么资格管理六宫? 王德全笑道:“陛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请贤妃娘娘莫要想太多。” 这话虽温和却暗含警示。 贤妃咬着牙面色僵硬的行礼:“臣妾领命。” “治理后宫也并非简单之事,灵妃娘娘觉得繁琐没准便不愿管了,等过些日子陛下的心思过去了,想必便会与从前一般,还请贤妃娘娘多多担待,”王德全躬身说着安抚的话。 贤妃点点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她连眼眶都气红了却不敢发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使她再不甘愿,也不能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出来。 等到王德全离开后,贤妃这才忍不住愤怒出声:“分出去的宫权当真那般容易收回?灵妃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自入宫后便开始做个贤德妃子,不穿奢华衣裳,不用奢靡内室,亦不过于争夺宠爱,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中宫之后的德行在走,陛下对她也十分满意。 她的隐忍与贤德都是为了登上那至高之位,如今却被灵妃横插一脚,这叫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贤妃有些发愣的坐在椅子上,她面色苍白只觉手中的权利似乎都在离她远去,从前的隐忍都是不值得的。 不停追逐的目标在走到一半时忽然被人抢夺,这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贤妃白着脸看着桌上的茶杯,微红的眼眶终是落下泪来。 旁边的秀禾面露不忍,不禁开口劝道:“娘娘,事已至此您也要打起精神来啊,陛下只说让您给灵妃娘娘分一半的宫权,至于哪一半陛下也未说明。 奴婢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叫陛下看清灵妃娘娘的时机……” 近日陛下宠爱灵妃,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来钟粹宫了,她家娘娘虽表面不说,却已暗自伤神多次,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贤妃面色依旧苍白,却逐渐收起了神色中的脆弱,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嘲讽:“灵妃妹妹为人张扬,想必管理起后宫来的也是雷霆手段,且将尚食局与尚仪局给她,再叫她与本宫一同管理尚宫局。 ” 既灵妃要管那便叫她管个够,且看她能否应付得过来。 后宫分为六局,分别为管理六宫事务的尚宫局,管理后宫礼仪的尚仪局,管理后宫服饰的尚服局,管理后宫饮食的尚食局,管理后宫住宿清理的尚寝局,以及管理后宫女工事务的尚功局。 其中,以尚宫局为大,其余五宫怎么也绕不开尚宫局。 而贤妃给灵妃的尚食局与尚仪局,则是最容易出纷争与是非的两局,自是别有用心。 秀禾闻言便懂贤妃之深意,立即轻声道:“娘娘此番决定是真真好。” 能受贤妃重用,并非愚钝之人。 * 很快,贤妃便下达口谕,灵妃掌一半宫权之事就传遍了后宫。 原本还在欢喜昨夜天子并未留宿在清灵殿的嫔妃们,在得知灵妃竟是有了宫权后,当即就变了脸色。 姝贵妃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险些连护甲都掰断。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整个后宫要变天了,就连永寿宫的西太后都开始闭门不见,她们觉得八成是与此事有关。 初冬的寒意逐渐将秋色侵蚀,这个冬天注定是不安稳的…… 临安宫的暖阁内。 姜月饶身穿淡蓝长襦裙,发间簪花也是浅蓝色,她脱去鞋袜正坐在贵妃榻上看着书,腿上搭了条皮毯,桌上喝的却是冰镇的茉莉清茶。 阁内的炭火烧得很旺,整个阁内都是暖意融融的,十分舒适。 她抬头往窗外连绵的冷雨中瞧去,由于下雨的缘故,外头天色略带昏沉,细细密密的冷雨伴着寒风而落,倒是与阁中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唯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秋雨过枫桥, ”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想念。 也不知辰之那边进展的如何了,她与辰之向来都是聚少离多,即便从前在青楼中也很少见面,虽是不见面,心却相连着。 自沈家出事后,两人就好似无根浮萍在这世间沉浮飘摇,但沈家儿女向来是不认命的,也生来是站在高处之人, 哪怕曾跌入泥泞。 旁边的翡翠听出自家娘娘语气中的思念,忍不住轻声道:“奴婢听闻沐大人很受风丞相看重,近来在京中的风头很盛,必不会受冷雨侵蚀。” 新晋状元郎既有才华又如此英俊,是在全方位碾压着各个家族的世家公子。 “沐大人有才,风丞相自会护着,风二小姐想必也十分上心,”姜月饶勾勾唇瓣,娇颜染上几分调侃与期待。 她倒是迫不及待想瞧瞧风家败落后,重用辰之的风丞相会是何种反应。 这时,珍珠掀开暖阁帘走了进来。 她脚步匆匆,带来了后宫之中最新的消息:“娘娘,方才钟粹宫传出了灵妃娘娘即将接手尚仪局和尚食局的消息。” 姜月饶语气慵懒:“那尚宫局呢?” 六宫最大的权势在尚宫局,那也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当然尚食局也是如此。 贤妃能够如此迅速的就将这二宫权势交出,倒是个头脑清醒之人。 “听闻尚宫局是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共同治理,”珍珠回答着,面色有些担忧。 姜月饶吩咐:“关闭临安宫宫门,便说本宫迁宫后便病了,这段时日养病避而不出。” 第106章 情诗 当日,临安宫便关闭殿门,对外称姜嫔是因迁宫而受了风寒,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日子,就连内务府的牌子都给撤了下去。 整个临安宫仿佛就此沉寂,就连里头的宫人都甚少在外活动,即便是出去也是低头匆匆而行。 而原先等着看姜嫔笑话的那些妃嫔,却并没借此机会奚落使袢子,只因灵妃那头开始发力了。 灵妃得了尚食局与尚仪局的管事权,当即便开始了‘整顿’,就从每日的请安开始。 从前贤妃管理赏仪局时,若是没什么大事都不怎么叫人请安的,如今灵妃手中有了权势,第一件事就是叫各宫妃嫔去找她请安。 除了位分比她高的姝贵妃她管不着外,其余只要侍寝过的妃嫔都务必要到场听她规训。 而贤妃那头也并未阻止灵妃的动作,甚至还主动到场配合,她本就存着别的心思,灵妃越是闹腾才越有利于她。 晚秋已至,初冬的寒冷显现,接连几日各宫妃嫔都天不见亮的就起来请安,实在是怨声载道,从前贤妃管理时都是以宽宏体恤为主,哪会像灵妃这般的刻薄。 有些心气大,胆子也大的妃嫔忍不住在请安时埋怨几句,正好被灵妃揪住错处狠狠整治。 一时间整个后宫怨声载道,再无人去管临安宫的闭门不出。 ---------- 三日后,下了好几日的秋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放晴太阳露了出来,但依旧是冷冷的,日光都带着初冬的严寒。 临安宫暖阁内。 姜月饶一袭绮罗宫装,正站在桌案前练着字,屋内炭火正旺,木窗大开着,院内凌风而开的花卉在冷风中显得格外鲜艳。 那没什么温度的日光穿过木窗撒在她身上,那身衣料就好似暗夜中流淌的星河,这是自是南疆进贡的顶级丝绸,经纬间织就的繁复暗纹,在光影变幻下时隐时现。 领口处是用金线勾勒出的如意云纹,蜿蜒缠绕,对襟之上嵌着红绿宝石,为这件宫装点缀奢华与富贵。 她那乌云繁织的头顶则戴了只小巧的琉璃金冠,冠面由琉璃制成,由金线与金珠缠绕交织而成,在光线的折射下散着五彩色泽。 那青丝间又点缀着指甲大小的宝石珠子,以琉璃金冠为为中心逐渐散开。 如此华丽的头饰与宫装将她衬得似天仙般动人,与她如今贵气柔和的气质相得益彰。 这身绮丽宫装与金冠都是闻人凛昨夜冒雨亲自送来,可见十分难得。 姜月饶想起男人那沾了冷雨微湿的发梢,以及为她带上金冠时的欢喜模样她就想笑。 这金冠是民间百来名绣娘花费三月制作而成,由其他城池上贡,也的确是千金难买,包括身上的宫装也是如此。 只是皇帝身旁千金难买的东西有很多,亲自送来倒是头一遭,不过她并不会觉得多感动。 她要的是闻人凛更多的付出,要的是他的心,这些还远远不够…… “娘娘,您的字是越来越精进了,”旁边磨墨的翡翠语气有些感叹。 她家娘娘原本是没写过字的,但短短时日却已能写得一手娟秀小字,虽是比不上自小便练字之人,却也是够看了。 珍珠笑道:“咱们娘娘清闲舒心,写出的字自是好看的,别的宫都烦成什么样儿了,也只有咱们临安宫这般远离争端。” 这几日灵妃大耍威风,可把各宫妃嫔都折腾烦了,甚至还禁足了两个小答应,还是她们娘娘有远见。 姜月饶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才看向珍珠。 她问:“这几日钟粹宫与延禧宫可有异动?” 灵妃那头并不需要怎么关注,倒是有脑子的贤妃与姝贵妃那边更需要关注些。 珍珠轻声答:“回娘娘,瞧着都一切正常,姝贵妃依旧是闭门不出,她本身位分高灵妃也没刻意去为难,她私下也没派人去做些什么。 贤妃娘娘那头除了正常跟灵妃娘娘交接之外,瞧着也没什么异动,上回钟粹宫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宫人也回了,再没了后续,就连陛下也好几日未去清灵殿了。” 整个后宫都好似因为灵妃而停滞了,都跑去应付她了。 姜月饶‘啧’了声,她吩咐翡翠:“将这首诗送去勤政殿。” 都好几日了那人都还未处置宫人,需要提醒一番才是。 翡翠上前将桌案上的宣纸卷起,轻声询问:“娘娘需要带话给陛下吗?” “不必,”姜月饶慵懒坐去贵妃榻上,暖阁烘得温暖如春,直叫她昏昏欲睡。 * 勤政殿内。 天子面容冷峻正伏案处理奏折,这些日子前朝事务繁忙,许多风家的爪牙都在逐渐拔出,叫他既兴奋又谨慎。 这时,王德全拿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方才临安宫送来的东西。” 闻人凛并未停下看奏折,而是询问:“是什么?” 语气虽依旧淡漠,却染上几分温度。 王德全笑着回答:“只说是姜嫔娘娘亲手写的,奴才估摸着是书信字词一类的东西。” 后宫妃嫔给陛下传信并不罕见,甚至有些大胆的会隐晦的写书信邀宠。 闻人凛示意王德全将锦盒打开。 锦盒被小心打开,里头被卷起的宣纸露了出来,上头用略带青涩的娟秀小字写着一首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 闻人凛将这娟秀小字细细看了遍,随后才问:“姜嫔可有叫人带话?” 这本是一首情诗,但最后一句却被隐去,倒是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她是有什么心事吗? 王德全摇摇头:“那宫女倒是没多说别的,只拿了锦盒过来,姜嫔娘娘也知晓陛下近来繁忙,想必也不想叫陛下分心。” 姜嫔娘娘是不怎么争宠的,对陛下也极其体贴,这也是陛下上心姜嫔娘娘的最大缘由。 跟在天子身侧这么些年,他也明白天子偏爱什么性子的妃嫔。 闻人凛思忖片刻,提笔在空白宣纸上落下一句诗,将其交给王德全。 他吩咐道:“眼下灵妃已接手宫权好几日,你现在便开始着手处理那些嚼舌根之人,西太后悼念去世太子,便送入寺庙做法抄写佛经。” 第107章 君恩龙宠能有多少? 前几日不处理嚼饶饶舌根之人,是因考虑到大局,眼下倒正好合适。 王德全应下后将宣纸收入锦盒中,随即退了出去。 这日下午,便有不同宫的宫人被拖入掖庭处置,有那末等宫人,也有二等宫人,甚至还有两个一等宫人。 这些宫人被王德全亲自押着送走,期间这些宫人的主子来拦,王德全只恭敬回答,都是按照上头规矩在办事,请各宫娘娘多担待。 这句话十分耐人寻味,上头是谁,规矩又是谁,若说是陛下的话,那这些宫人又犯了什么事儿? * 沁芳宫中。 陈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杜鹃被拖走,她的心在滴血。 杜鹃是自小跟着她长大的,她的所有事杜鹃都知晓,入宫后的许多事也是杜鹃帮她办的,在这宫中没了杜鹃她就仿佛失去了左膀右臂。 这段日子本就不好过,眼下杜鹃没了,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陈嫔将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嘴里恶狠狠骂道:“灵妃实在是欺人太甚,先前避而不见便罢了,眼下竟还来羞辱本嫔……” 当真是仗着陛下给的权利与宠爱就无法无天了,还真以为她是吃素的! 陈嫔豁然起身,抬脚便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灵妃如此欺辱她,那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 翡翠收下小乐子送来的锦盒,在道谢后便拿进了暖阁。 姜月饶懒懒躺在贵妃榻上看书,温暖炭火将她的娇面烘起一抹红晕,美人似画又似蕊。 “娘娘,这是陛下给您送来的,”翡翠将锦盒打开后递到她跟前,里头写了字的宣纸露了出来。 她扫了眼,随意询问:“写了什么?” 翡翠将宣纸展开给她看。 是她刻意未写完的诗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字迹锋芒而霸气,却又蕴含着点点柔意。 姜月饶撇撇嘴:“收起来吧,放去库房。” 翡翠应下,又道:“方才送东西之人是小乐子,奴婢听闻王公公被陛下派去做事了。” 姜月饶神色一顿,平直唇角这才感兴趣的勾起:“哦?去办什么事?” 即刻便有了动作,倒是上道。 “听闻是去处理上回嚼舌根的宫人去了,陛下总算是动手了,”翡翠面带笑意。 随即她又有些担忧道:“奴婢原以为上回陛下说的处置,便是立即会处置,没想到等了这么些天,可昨夜陛下才冒雨前来给您送了东西呢……” 她总觉得由此事看来,陛下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喜欢娘娘。 姜月饶看向翡翠,就事论事道:“若是前几日直接动手,免不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眼下的时机更好。” 现在可利用灵妃混淆视听,会更加贴合闻人凛的想法。 翡翠皱眉,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可陛下……” “你是不是觉得陛下太过无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喜欢我?”姜月饶语气悠悠,她换了舒服的姿势,窗外冷风拂过,却吹不散屋内暖意。 翡翠点头:“奴婢原本觉得陛下已十分宠爱娘娘,毕竟陛下多次私下来娘娘这,并且还送了许多旁人没有的东西给娘娘。” 她觉得这些事对于后宫女子来说已是盛宠,却没想到陛下在承诺为娘娘处置宫人时会刻意拖延,这实在是有些不符合陛下对娘娘的宠爱。 姜月饶闻言轻笑出声,她笑容比外头的日光还要耀眼,仿佛真的是乐不可支。 “翡翠,你以为君恩龙宠能有多少?莫不是被入宫后的繁华给迷了眼?”她笑看着翡翠,言语间却透着严肃的冷意。 翡翠心底一惊,当即便跪了下来。 “娘娘……” “翡翠,他为何会避开所有人私下来寻我,这点你想不清吗?”姜月饶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叫人发颤的冷意。 左不过是被这些奢靡华丽的东西给迷了眼,而失了判断。 翡翠连连磕头:“是奴婢愚钝,是奴婢想茬了,还请娘娘责罚。” 是她被迷了心智,是她对不起娘娘的栽培。 姜月饶一字一顿:“你记得,对男人的看法永远不要因为任何利益与东西失了偏颇,一旦你的心偏了,那就是将本嫔推向地狱的开始。” 主仆一体,一旦翡翠丧失了判断,便会无意识的忽略掉许多事。 翡翠吓得眼泪流了下来,她拼命点头,颤声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姜月饶挥手示意她起身:“起来吧,此事不可有二。” 再有一次她便不会再将人留在身旁,翡翠与珍珠不同,珍珠并不太聪慧却是个认死理的,能不能想明白都不碍事,但翡翠就不一样了…… 翡翠连连点头,她将脸上的泪擦去,在心底痛恨自己被最近之事影响,同时也暗暗发誓不会再犯类似的错。 这时,珍珠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些许的兴奋。 她径直来到姜月饶身旁,有些激动的开口:“娘娘,后宫已经开始抓人了,由王公公亲自拿人,听说已经抓了二十来个宫人,就连陈嫔娘娘的贴身宫女都没放过。” 忽然提到陈嫔,姜月饶还在记忆中翻找了番,这才想起是谁。 “先前陈嫔不是特意去找过灵妃却被挡住在了门外,”她记得陈嫔曾有意投靠过灵妃,却被对方给拒之门外,想来是有些旧仇在的。 珍珠点头:“王公公将人拿走后,陈嫔娘娘很快便往钟粹去了,娘娘您说陈嫔娘娘是不是去找贤妃娘娘做主去了,王公公可是陛下的人,贤妃娘娘又怎会给她做主。” 她觉得陈嫔娘娘有些天真。 “陈嫔可不是去寻贤妃姐姐做主的,她啊,是去投诚的,”姜月饶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陈嫔定是觉得灵妃有意为难她,这才借机抓人,毕竟她又没犯什么事儿,天子又有什么理由抓她的人,王德全那边也会被天子授意说些事是而非的话。 贤妃倒是个聪明人,但眼下又正是用人的时候,那贤妃当真会好心点明此时是天子的意思? 不顺水推舟给陈嫔递刀子,怕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当然,珍珠是想不到这点的,她只觉得自家娘娘说什么都是对的,也不会关心陈嫔为何会那么做,其目的与理由是什么。 “那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珍珠看着姜月饶,眼底充满钦佩。 她家娘娘是最厉害的。 姜月饶伸了个懒腰:“先睡个午觉。” 现在她是病人,外头怎么闹都闹不到她的头上。 ---------- 翌日。 第108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钟粹宫中。 为首的三个位置好空缺着,下座的各宫妃嫔已满座。 这些妃嫔们天不见亮就起来了,所幸殿内的炭火烧的很旺,并不会叫人觉得冷,但依旧是叫人不满。 从前很久才一回的请安变成现在的每日一回,即便是殿内碳火再旺也叫人欢喜不起来,更别说有些妃嫔的宫殿距离钟粹宫还很远,现在天气又冷又要请安,实在叫人烦不甚烦。 原本灵妃是想要直接将请安的地方定在清灵殿,但清灵殿距离一些妃嫔宫殿更远,最终由贤妃拍板都到钟粹宫来。 灵妃自是没意见的,她是妃位走哪都有轿辇,来也是规训其余妃子的,且可以迟到,反正她是管理尚仪局之人,一切就该以她为先。 眼下外头的天色还没完全亮开。 坐在下首的陈嫔看了看门口位置,她眼底闪过一丝微光,说道:“昨日王公公拿人,那阵仗可当真是大呢。” “可不是,甚至连永寿宫的嬷嬷也拿了一个,说是嚼舌根犯了宫规,全都送去了掖庭,甚至还处决了三人,实在是可怕,”有个贵人位分的嫔妃立即附和。 她是林贵人,在这后宫中并不算出挑,容貌也只算其中的中等,性子却是个喜热闹的。 林贵人这话落下,便也有其他妃嫔开口了。 “昨日当真是吓人,那些人直接便冲入殿中将那洒扫宫女给押走了,我连句话都不敢问,后头才明白原是那宫女犯了宫规。” “我宫中也有一个小太监被抓走,不过不是近身伺候的,抓也就抓了,就是不知道这次究竟所为何事。” “还能因为什么事,不过是后宫这些不见得光的事,不过能由王公公亲自拿人,想必也是严重的。” …… 众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昨日之事,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陈嫔开了口:“近日以来灵妃娘娘接手仪、食二局后,便开始悉心管理,如今陛下又如此宠爱灵妃姐姐,莫不是这回王公公也是被灵妃姐姐借去一用了……” 这话说得直白,本身陈嫔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毕竟这件事有脑子的人想想都知道后背定有灵妃的手段。 各宫妃嫔闻言都没在接话,显然是不想再说此事, 再说下去就是对灵妃不满了,如今灵妃如此盛宠,她们可不会往枪口上撞。 陈嫔见众人不再说话,她冷笑一声:“灵妃姐姐接手两局后,如此大动干戈未免有些太过……” 她话还没说完,殿门的布帘便被掀了起来。 “来看陈嫔妹妹对本宫治理后宫一事有意见,那便请陈嫔妹妹教教本宫该如何做才更好。” 灵妃的声音张扬中带着一丝挑衅,看向陈嫔的眼神更是带着不屑,只见她珠翠满头,身上披的是狐皮大氅,脚下绣鞋更是嵌了大颗宝石,十分夺目。 奢华与贵气扑面而来。 陈嫔见状不得不起身行礼,她脸上的笑意十分僵硬:“嫔妾给灵妃娘娘请安。” 灵妃走到首位坐下,她并未叫陈嫔起身,旁边的柳絮为她斟上茶水递到她跟前。 待她舒心的喝下茶水后,这才看向还未起身的陈嫔。 “陈嫔似乎对本宫十分有意见,”灵妃脸上挂着笑意,她神色张扬而跋扈,如今的她是陛下最宠爱之人,想处置谁便处置谁。 陈嫔半蹲着她腿肚子有些打颤,咬牙说道:“灵妃娘娘误会了,嫔妾对娘娘并无意见。” 这人得宠而嚣张,真真是叫人厌恶至极。 灵妃看着手上精美护甲,她淡淡开口:“既陈嫔妹妹无意见,那便上前来为本宫斟茶吧。” 早就想杀鸡儆猴了,这陈嫔简直是凑上来给她教训的。 陈嫔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灵妃会如此羞辱她。 灵妃勾唇:“陈嫔以下犯上本宫,眼下本宫是在教你规矩,可莫要辜负了本宫。” 这话刚落下,那守在灵妃身旁的嬷嬷便上前准备随时对陈嫔用强。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无人敢为陈嫔说话,最终陈嫔是被嬷嬷押着去了灵妃身旁为她端茶倒水。 陈嫔眼含泪水,既觉羞辱又恨极了,最终还是贤妃及时出现为陈嫔解了围。 这日之后灵妃跋扈的名头算是在后宫真正坐实,从前的她也是张扬跋扈,但那时她手中并无实权,即便是性子不好倒也不会主动去对人做些什么。 但如今她手中有了权力,那可就不同了…… 陈嫔被罚完当天便哭着跑去了勤政殿,天子连面都没露便将人给赶走了,这行径便摆明了是在维护灵妃。 而灵妃持宠行凶一事也顺利做实,如今的她风光无限,却也叫后宫所有人都怨上了她,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 这夜,勤政殿内。 天子见完最后一个臣子,只觉身心都有些疲惫。 这时,王德全躬身走了进来。 “陛下,陈嫔娘娘在外求见,说是见一面陛下便走。” 陈嫔这几日日日都来勤政殿求见,只可惜连天子一面都没见过。 闻人凛烦不胜烦,只觉这些女人就跟麻雀似的扰人,这些日子就连姝贵妃都会时不时前来邀宠,与从前的不争不抢判若两人。 低沉而不耐的声线在殿内响起:“不见,叫她即刻回去,她若是有什么不满便去寻贤妃,叫贤妃处理。” 这些女人当真没有一日是叫他清净的。 殿外的陈嫔很快就被赶走了,她是哭着走的,不过无人在意。 天色黑沉,空中又飘起了细雨,夹杂着冷风叫人生寒。 内务府的小太监端着牌子入殿,被闻人凛给呵斥了出去,他没有心情去任何一个妃嫔宫中。 这时,王德全上前递给天子一本书籍。 他小心翼翼开口:“这是姜嫔娘娘托奴才给陛下的,姜嫔娘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姜嫔娘娘实在大胆,竟是连这种书都胆敢呈给陛下。 闻人凛视线落去王德全手中的那本书籍上,只见书籍封面写着四个大字‘如意君传’。 看到的瞬间,他呼吸便不由一窒,往昔种种不禁浮现在脑海。 也只有那个妖精能叫他瞬间起兴致…… 天子喉结为滚,起身便大步朝外走去:“出去转转。” 王德全惊呼:“陛下,现在外头正下着雨呢!” 第109章 一舞而解忧 谁能想所有妃嫔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儿,姜嫔娘娘仅一句话,一本书便做到了呢? 只能说人各有长,有些人天生便善驭人心,略施计谋便叫人不畏风雨都要去睡上一觉。 * 临安宫的殿门紧闭,鲜亮的殿门在细雨与夜色之中格外显眼,门口连个守门的宫人都没有。 一身玄色龙袍的天子站在朱红色殿门前,王德全为其撑着伞,主仆二人面对这紧闭的殿门,一时间都未说话。 既是送了书籍竟还将殿门关着,这究竟是在邀宠,还是在戏耍天子? 气氛有些凝滞,唯有细细密密的冷雨落在伞面发出轻微声响,偶有冷风拂过显得这朱红殿门莫名有些嘲讽。 闻人凛周身气场冷凝,本就面无表情的俊脸更显漠然。 王德全清了清嗓子,小心开口:“姜嫔娘娘身子不适,已闭殿门好几日,要不奴才去敲敲门?” 虽是这个理,但书都送入勤政殿了,想必也是希望陛下驾临的,若是依旧闭殿的确会叫人心生不满。 尤其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闻人凛看着那紧闭殿门片刻,这才沉声吩咐:“去敲门。” 他倒要瞧瞧,她究竟是何意? 王德全将手中油纸伞交给身侧小太监,自己上前叩响殿门。 很快临安宫的殿门便被宫人打开了。 那宫人满脸笑意的跪下行礼:“陛下,姜嫔娘娘已恭候多时,请陛下移步暖阁。” 王德全有些不明所以,仍退去了天子身侧。 闻人凛看了眼行礼的宫人,抬脚便往暖阁走去,他一路走过亮着宫灯的连廊,夜风将宫灯吹得轻晃,借着这些灯光依稀能瞧见院内的菊花开得很好。 此时的暖阁内昏暗一片,唯有角落里点着宫灯,以及袅袅升起的淡雅香炉,那浅蓝与纯白的薄纱自房梁垂落至地,将暖阁一分为二。 冷风自木窗吹入阁内,将垂地的轻纱吹得轻轻漾起,轻纱后摆着一盏浅蓝色琉璃宫灯,一道纤细而凹凸有致的女子身形立在轻纱之后。 琉璃宫灯散出暖融融的微光,刚好照在女子身上,将她的身形勾勒得诱惑而朦胧,清幽香气在暖阁之中浮动,带起丝丝缕缕的暧昧氛围。 而轻纱之后的女子刚好能透过木窗瞧见…… 走在连廊中的闻人凛远远就瞧见自木窗轻纱后透出的娇俏身形,他原本沉着的心即刻便浮了起来。 脚步一顿,示意身后随行宫人:“去门口守着。” 窥见的美景怎能叫旁人瞧见? 以王德全为首的宫人躬身垂头应下,他们全程都看着脚尖并未抬头多看一眼。 闻人凛匆匆踏入暖阁,扑面而来的便是清幽香意与温暖热气。 一室昏暗,轻纱之后的女子身形凹凸有致,在薄纱与琉璃宫灯的加持下更为凸显了她的诱人。 “饶饶,”闻人凛的声线已然沙哑。 她总是能为自己带来新鲜与刺激。 薄纱后的女子盈盈一拜,清脆铃铛声响起,伴随着女子那清如黄鹂之音。 “陛下近日操劳国事,嫔妾想为陛下一舞而解忧……” 婉转柔情。 闻人凛缓步来到木椅前坐下,这张木椅正对轻纱而放,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这时,一阵清风自外吹了进来,轻纱微荡,浮起点点涟漪,女子那白皙的双脚露了出来。 赤脚站在羊绒地毯上,脚腕间还系着一条由金线编制而成的脚链,上头挂着纯金而铸的小铃铛以及宝石珠子,即便是在昏黄光线下那脚链都显得十分亮眼。 闻人凛觉得比脚链更为耀眼的,是那双白皙而精致的秀足。 他坐在木椅上,稍稍换了个姿势,倒并未遮掩异处,反而是更加明显了…… 暖阁内浮动着阵阵清香,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薄纱后的女子轻轻动起了腰肢,仿佛柳条般柔软又想像是水蛇般魅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撩人的媚意。 闻人凛呼吸稍显粗重。 没人比他更清楚女子腰肢的柔韧性。 室内寂静,却又流淌着动人气息,轻纱后的女子仅是随心而动便可谱出动人舞蹈,脚腕处的清泠之声仿佛悦耳伴奏,引人遐想。 闻人凛热切目光肆无忌惮的定格在轻纱之上,仿佛要化为实质,被他拿在手中的书籍逐渐被捏出褶皱。 这时,轻纱后的女主幽幽开了口,愁绪中染着若有似无的引诱。 “书籍之中那书生与小姐在玄月之下相见,小姐为书生月下一舞,叫人难以自持,那亦算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说的是书中情节,已有未婚夫的小姐与书生幽会,两人在月下情难自禁后便珠胎暗结。 清凌凌的铃铛声声悦耳,带起室内暖意与暗香,外头不知何时已停雨,月光透过木窗撒进暖阁,凉意中又带着热切。 斗转星移,书生与小姐仿佛就在眼前。 闻人凛随意将手中书籍丢到地上,沉声道:“小姐蓄意引诱,在与书生珠胎暗结后便嫁人,又在书生高中状元后再次勾引,不择手段。” 说出最后一句时,淡漠声线已然沾上暗哑。 他站起身来龙纹玄衣落地,结实胸膛露出,缓步来到轻纱前,半透半明间,他瞧见女子那双娇媚而勾人的水眸,亦是白晃晃一片。 不知何时,她已与他一样。心中一动,不由伫立而站。 “小姐是真心,亦是不得已,”轻纱后的女子气吐如兰,下一刻便扑进男人怀中。 浅蓝轻纱自房梁落下,尽数铺在地毯之上,也将两人盖住…… 暖阁昏暗,唯剩清凌之声。 书籍中剧情的确值得讨论,书生与小姐的立场也的确不同。 闻人凛好好与之探讨了一次又一次,将书生与小姐相处时的细节也都仔细沟通了番,实在尽了兴。 …… 窗外玄月高挂,将一切暧昧都笼在清冷月光之中,直到天边泛起云肚白。 天子一夜未睡后匆匆离去,临走前还刻意吩咐宫人小声些,莫要吵了床榻之上安稳入睡的女子。 昨夜实在闹腾,他怕她早早醒来身子受不住。 姜月饶这一觉睡到晌午。 随即她便从珍珠口中得到一个叫人惊讶却又理所当然的消息: 第110章 灵妃有孕 灵妃怀孕了。 “眼下各宫震动,就连延禧宫与钟粹宫的两位娘娘都派了不少人去打探消息,”珍珠语气严肃。 此事虽是她家娘娘早就计划的,但骤然听闻心中也难免有些揪紧。 后宫的第一个孩子,有谁能不关注与紧张? 姜月饶悠然用着早膳,满意说道:“西太后前脚刚出宫为先太子礼佛超度,灵妃姐姐后脚便有了身孕,这位皇长子来得还当真是正正好。” 珍珠看了看殿外,这才压低声音担忧道:“娘娘,灵妃娘娘的胎当真会先天有缺吗?” 万一不小心被灵妃娘娘生了下来,那她家娘娘就吃大亏了,这可是后宫的第一个孩子,实在叫人紧张。 姜月饶捻了颗玉碟中的葡萄,淡紫色的葡萄并不是很大,吃起来汁水很足,只是有些酸,初冬的葡萄是贡品,滋味却并不尽如人意。 白皙指尖轻轻用力,葡萄便被碾碎在柔软指腹间,再无剔透之感。 她语气轻柔至极:“灵妃姐姐的身子并不好,腹中胎儿自然也并不健全,即便健全,陛下又怎会容忍罪臣之女诞下皇子?” 在闻人凛得知西太后与风家野心的那一刻,灵妃就注定不能有子。 珍珠没想到这其中还牵连了天子的意愿,她挠了挠头,只道:“娘娘思虑周全。” 她是不能理解的,也无须理解,娘娘吩咐什么她便去做即可。 旁边的翡翠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姜月饶慵懒吩咐两人:“本嫔身子虽并未好全,却也能将殿门打开,内务府的绿头牌暂且无须挂上,再备些东西等会儿准备一同去清灵殿瞧瞧。” 接下来会是后宫争斗激烈之时,她并不想加入,只需在一旁实施计划即可。 不过热闹倒是可以看的,也正好瞧瞧灵妃此刻的状态如何。 * 勤政殿内。 龙涎香袅袅升起,殿内弥漫着叫人窒息的压迫感。 天子一脸黑沉的坐在桌案前,清灵殿中的消息出传来,叫他心烦不已。 王德全颤颤巍巍的跪在下方,汇报着方才检查后的事。 “陛下,清灵殿中的吃穿用度并无异常,是灵妃娘娘将助孕药的方子换成了自己的,但平日里的香膏与香粉也都用着,即便是换了那助孕方子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此事十分蹊跷,定有什么地方被人钻了空子。 “去仔细查查,”闻人凛沉着脸吩咐。 说罢,他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随口道:“将刘太医请去清灵殿,灵妃怀上身孕朕要亲自去关心才是,再将其余宫中的妃嫔都叫上。” 清灵殿中。 灵妃躺在床上满脸笑意,此时她神色间充满了柔情与母爱,正轻抚自己小腹。 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梦想成真了,终于怀上皇嗣了,现在的她要比任何时候都欢喜。 “当真是双喜临门,先前陛下才刚分给了娘娘宫权,今日娘娘便怀上了皇嗣,实在是长脸极了,”春梅语气激动。 娘娘近来深受宠爱,连带着她们下面人的日子都好过了些。 柳絮也满是开心,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只待娘娘诞下皇长子,便可晋升位分!” 位分的确是这么升上去的,至于是晋升一级还是直接一跃成凤,这就说不定了,全看天家的意愿。 灵妃心底一动,她有些期盼的看了眼寝殿门口。询问:“陛下那头可有通知到?” 话刚落下,身穿玄色龙袍的男人便大步走了进来。 男人面容冷峻,神色淡漠不威而自怒,他周身都覆盖着一层冷意,仿若睥睨万物之神。 灵妃见天子驾临,立即面露喜色,刚想要撒娇一番,便见后宫其余妃嫔都一窝蜂的走了进来。 就连那许久避而不出的姜嫔都被人搀着来了,当真是热闹非凡,她原本想要说出的话也卡在了喉间。 紧接着便是太监刺耳的通报声音:“陛下到,贤妃娘娘,姝贵妃娘娘,陈嫔娘娘,姜嫔娘娘,林贵人……到——” 转瞬间寝殿就塞满了莺莺燕燕,众人神色各异,有好奇的,有惊讶的,也有嫉妒的,但无一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羡慕。 这可是天子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所获得的宠爱都必然是最多的,至少在第二个孩子出生前是这样。 若是个皇长子那灵妃甚至都有可能一跃成为中宫之后,陛下如今盛宠灵妃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此时又有了身孕,这如何能不叫人妒忌生恨! 姜月饶今日穿着并不出挑,面色也有些苍白,她混在众人中间扮演着不起眼的群众,在一边仔细观察着灵妃,一边仔细瞧着闻人凛的神情。 而倚在床榻上的灵妃瞧见这一屋子的女人后,心里别提多烦了,原本想拉着天子好生撒撒娇的念头也都完全没了。 她忍不住狠狠扫了眼屋内的妃嫔,这才抱怨道:“陛下,臣妾才刚查出有孕,是受不得吵闹的,各宫姐妹都这般跑来实在是叫臣妾有些惶恐。” 说着,她便将手放到自己小腹的位置,委屈又骄纵的看着站得距离自己有些远的天子。 闻人凛看着倚在床榻上的灵妃,准确的说他看的是灵妃的小腹。 “灵妃不必惶恐,朕已叫刘太医前来为你诊脉。”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算是公认医术最好的太医,而灵妃的喜脉是由徐太医诊出的。 “是,陛下,”刘太医提着药箱来到床榻跟前,徐太医则一直站在角落等候吩咐。 在姜月饶进来时,他忍不住瞧了眼对方的位置,只一眼便瞧见那苍白的脸色以及破碎的眼神…… 灵妃明白自己怀上身孕是大喜事,理应让刘院判诊治,她将手拿出锦被而后又含情脉脉的看着天子。 她如今是大功臣,陛下对她的宠爱肯定会更多。 姝贵妃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将灵妃含情脉脉的视线遮住。 她与陛下才是真爱,灵妃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家世略好的妃嫔罢了。 从前的姝贵妃都很能沉得住气,但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后,就实在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叫她有些顾不得那么多了。 灵妃发现自己视线被姝贵妃有意遮挡,她只是冷笑一声,觉得姝贵妃的动作十分可笑。 第111章 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挡住陛下又如何,难道陛下会因此去盛宠一个庶出贵吗? 灵妃面露不屑,但她并未出言讽刺姝贵妃,只是给了姝贵妃一个嘲讽而不屑的眼神。 其深意与挑衅不言而喻。 姝贵妃看懂灵妃的嘲讽,她紧紧抿着唇,眼底有怒气涌现。 她想不通为什么第一个怀孕的会是灵妃,如何来说都应该是自己才对,她跟了陛下最久,侍寝陛下的次数也不少,却被灵妃给抢了先,更要紧的是灵妃现在手中还有宫权。 这叫她害怕又愤怒。 既怕灵妃凭借着这次直登后位,又怒自己没那个本事与命第一个怀上陛下的孩子。 姜月饶隐在众人间,她将灵妃与姝贵妃的暗自较劲都看在眼里,而站在天子身侧的贤妃眼底也是颇为凝重,更别说别的妃嫔了。 大家都是在强颜欢笑。 这后宫从来都是母凭子贵,偏这事儿还落在了近日恩宠最甚的灵妃头上,谁都知道,这后宫是真的要变天了。 刘太医为灵妃细细把完脉后,这才来到天子跟前下跪行礼。 “回陛下,灵妃娘娘胎相稳健,想必是个体格健壮的皇子。” 闻人凛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淡漠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他淡声吩咐道:“灵妃肚中的是朕第一个孩儿,往后便由刘太医你全权负责。” 此事原本该有贤妃来负责,但灵妃的胎来得蹊跷,他要第一时间知道情况。 灵妃闻言立即开口:“陛下,臣妾的身子一向都是由徐太医在负责,平日臣妾可否也让徐太医多来替臣妾瞧瞧? ” 宫妃的脉案通常都只有一份,若被天子指定由谁负责,那脉案便只会叫那名太医查看。 灵妃不太喜欢刘太医,先前西太后便向她举荐刘太医,她还喝了许久对方开的助孕药,但一直都没有成效,她更愿意用徐太医些。 闻人凛随意点头:“那便依你所言。” 灵妃闻言面露欣喜与骄傲。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贤妃开了口,她语气温和:“灵妃妹妹如今有了身孕该好生歇着才是,但妹妹又刚接手宫权想必十分操劳,实在是不利养胎,不如便等诞下皇子后再管理后宫,陛下觉得可好?” 这番话说得好听,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抢夺与掣肘之意。 灵妃自是不愿的,当即便张扬一笑,说道:“贤妃姐姐莫要为臣妾操心,臣妾一点儿都不累的,能够为陛下分忧臣妾喜不自胜。” 她才不会傻到现在把宫权交出去,都到了她手上又怎么能有拿回去的道理? 闻人凛看了眼面色红润而张扬的灵妃,只淡淡开口:“你想管便管着,只是切记莫要劳累了。” 灵妃面露得意:“多谢陛下。” 紧接着,闻人凛又赏了灵妃许多东西,这才起身离去。 随着天子的离开,其余妃嫔也跟着离开了,皆是满脸丧气带着几分的沮丧,就连姜月饶都没有去过多的关注。 她们倒宁愿是姜月饶怀孕,对方既无家世又无背景,即便诞下皇长子也不可能坐上中宫之位。 姜月饶也随妃嫔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初冬的天空阴沉沉的,她身上披着大氅,手中还抱着个汤婆子,倒是不怎么冷。 当她走到轿辇前时,小乐子快步走了过来。 “娘娘,陛下叫您今夜好生歇着莫要着凉了,陛下他便不过去了,”小乐子笑盈盈的说着。 姜月饶温和一笑:“知道了,劳烦乐公公跑一趟。” 方才在清灵殿中,她与闻人凛并无任何眼神交集,对方也并未同她约定今夜会去临安宫,眼下派人前来跟她打招呼,倒显得是在意她的。 前脚自己的女人刚怀孕,这后脚还不忘来关心她。 呵,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姜嫔娘娘可别说这话,替主子办事儿是咱们做奴才应该的,”小乐子连连摆手,在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姜月饶也坐上轿辇而去,她若蒲柳,即便是披着大氅,整个人也显出几分娇弱来,更别说出来前还特意叫珍珠给她施的病弱妆容了。 轿辇缓缓而去,匆匆赶来的徐太医看着远去的轿辇心中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她闭殿而居,却并未传太医去诊脉,今日出来面色也如此苍白,就像是一株缺了阳光的娇花,实在是令人怜惜。 而近日以来,后宫都在传她失宠…… 徐太医思绪万千最终都化作惆怅咽入喉间,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才会放在心中,也才会念念不忘。 即便是正人君子也是如此,只消美人说些事实而非之言,剩下的他便能自己脑补出来,甚至还能够自圆其说。 * 勤政殿内。 刘太医与王德全二人跪在下首。 王德全先开口:“陛下,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灵妃娘娘有孕大概是因风家二小姐先前传给灵妃娘娘的助孕方子。 前些日子西太后与灵妃娘娘像是因风二小姐入宫一事产生了分歧,想必这便是灵妃娘娘私下用助孕药的缘由。” 这话便是在说,灵妃并不是察觉了什么,她私下用药只是为了瞒过西太后那边。 闻人凛坐在桌案前,用指节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般。 片刻后,他看向刘太医,询问道:“灵妃的脉象如何?” 刘太医叩首后郑重回答:“陛下,灵妃娘娘的胎象并不稳固,想必都等不到七八月份便会见红出事。” 那助孕药性烈,灵妃娘娘又长期在用特制的香膏与头油,即便有孕也生不下来。 陛下为防灵妃娘娘怀上身孕可谓是用心良苦,也残忍至极。 不光特制了‘助孕药’,甚至连灵妃娘娘衣食起居中都掺了许多不孕之物,可见陛下完全没将灵妃娘娘当人看…… 或者说, 天子无情,从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闻人凛听刘太医这么说,他神色间并未显露多少情绪,只吩咐道:“为防止意外,你回去后便配一副落子汤药时刻准备着。” 他不会容许任何意外发生,灵妃决不能将孩子生下。 刘太医只觉周身阴寒,后背发冷,他颤颤应下后退了出去。 闻人凛看向王德全:“姜嫔今日去清灵殿瞧着面色有些不好,你去送些补品过去,便与她说,该有的她也会有。” 不论从哪方面来考虑,饶饶都是诞下皇子的最佳人选。 第112章 拒宠 临安宫的暖阁内。 王德全将金丝燕窝与各种补品送到,连带着还送了好些珠宝首饰,甚至比灵妃怀孕的赏赐还多上两分,统共好几大箱子的东西。 暗地里的宠爱总是带着些愧疚,因此给得也就多几分。 “陛下叫娘娘好好养着身子,灵妃娘娘有的姜嫔娘娘您也会有,”王德全将天子的话复述出来,带着谦卑的笑意。 他总觉得姜嫔娘娘过不了多久便会一鸣惊人。 姜月饶面露感动,眼角眉梢都是柔柔的温情:“陛下之心嫔妾已收到,还请王公公为本嫔传达。” 王德全连连应下,在收了珍珠给的赏钱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珍珠看着这几大箱的东西,语气间染了几分开心:“陛下前脚赏了灵妃娘娘,后脚便送了这么些东西来咱们宫中,这些东西看着可比灵妃娘娘收到的还要多些呢。” 姜月饶只瞧了眼便吩咐道:“将东西都抬去库房。” 左不过是狗男人的权衡罢了,算不上叫人欢喜,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一番的。 闻人凛话中之意便是在暗示她也会有孩子,为何会如此笃定,这其中显然是有所根据。 天子掌管天下,后宫之事自然也是在他手心中,他想让谁怀孕,便能让谁怀孕…… 姜月饶抬手抚上自己小腹位置,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来。 既闻人凛有这心,那她自然是得成全了。 沈家当初被风家害的那样凄惨,如今怎能因失宠失势而善终?她自是得狠狠践踏一番。 她吩咐珍珠:“若是陛下再来,便说本嫔不舒服。” 男人是不能太顺着的,次次来次次能吃肉又有什么意思?她要憋个大的,暴风雨之前先是要先宁静一番的。 也正好趁此机会试探试探,他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隔天夜间。 闻人凛站在临安宫紧闭的殿门口,他面色冷沉,身旁的宫人噤若寒蝉,恨不得退避三舍将头埋进肚子里。 珍珠跪在地上,颤颤说道:“陛下,娘娘身子不适,说是不能够侍奉陛下了……” 听闻人不舒服,闻人凛身上的寒气这才收了收,语气却依旧是冰冷:“可请太医瞧过了?” “回陛下,娘娘并未请太医,说只是有些胸闷,休息几日便好了,娘娘还说……”珍珠咬着牙回答,每一个字都像是顶着要杀头的压力。 闻人凛沉声问:“她还说什么?” 珍珠用力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才颤颤开口:“娘娘还说绿头牌便先不挂了,待什么时候身子好了,什么时候再挂。” 这句话说出,便坐实了姜嫔是有意在疏远天子,甚至于是拒宠,说什么身子不适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如此拒绝抗拒,这无疑是在挑战皇威。 寒风在四周游荡,比寒风更冷的是天子周身的寒意。 闻人凛眼神如刀般锋利,他冷然道:“既是不愿挂那姜嫔便好生歇着。” 说罢,便转身而去,拂袖间不带任何留恋。 王德全赶紧跟上,他后背已经浸湿一片,不禁在心中感叹,姜嫔娘娘实在是糊涂啊。 陛下即便未在明面上宠着她,但显然是心中有她的,如今闹上这么一出,实在是不应该。 天子离去,宫人也跟随离去,殿门前便只剩下珍珠一人。 “呼……”她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后这才起身回去。 娘娘如此拒宠,实在是叫人吃不消,方才她都以为自己要被陛下下令给打杀了。 暖阁内。 珍珠小心翼翼向正在吃贡菊的姜月饶回禀:“娘娘奴婢将您交代的话说了,陛下听了后十分生气的离开了。” 陛下离开时的模样简直比杀神都可怕,也只有她们娘娘敢这般大胆。 橙黄色的橘瓣被剥得很好,整齐放在冰块上头,橘瓣上白色的絮都被清理了下来,滋味也甚是甜美。 姜月饶吃了一小瓣,她喜欢吃冰的。 “陛下对我的情谊倒也是有几分的,”她语气悠悠,瞧不出半点儿惶恐。 原本还以为对方会直接将她的绿头牌永久撤下,没成想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珍珠惊讶:“这还有几分情谊?” 就陛下方才的反应,她都觉得陛下无情极了,好歹她家娘娘也入宫这么久了,陛下当真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姜月饶随手给珍珠递了瓣橘子:“你尝尝,很甜。” 珍珠接过橘子,她有些忐忑:“那娘娘,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为您诊脉?” 她还是觉得尽快将娘娘怀有身孕一事公布出去为好,也能降一降陛下方才对娘娘的火气。 “着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姜月饶并不打算立即就将此事公布,她要好生吊一吊闻人凛的胃口才行。 孩子是她强有力的手段,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她也并不会觉得这样对孩子有什么不好。 既投胎来了她腹中,那她自会护他(她)周全,将来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但一些必要的手段与计划也得好好配合。 珍珠把带着冰气的橘子放进嘴里,很冰,又冰又甜,跟她家娘娘似的。 …… 接下来的日子,灵妃依旧是后宫风头最盛的女子,直叫所有宫妃都黯然失色,临安宫的绿头牌也一直处于被撤下的状态。 临近年关前朝事多,天子也不怎么进后宫了,即便是进了后宫多半也是陪陪灵妃,并不会召见别的妃子。 但灵妃再盛宠无限,也避免不了有心之人私下的动作,就比如贤妃那边…… 钟粹宫。 贤妃今日邀陈嫔来品茶,两人端坐在桌前,袅袅茶香自杯中升起,浮起一阵白雾。 “陛下原就不怎么入后宫,自从灵妃有孕后便更是如此了,加之姜嫔的身子还未痊愈,如今后宫甚少有妃嫔替陛下分忧,”贤妃的话别有深意。 灵妃有孕不能侍寝,姝贵妃似乎也惹了陛下不快,也只有陈嫔一人能瞧得上眼。 陈嫔闻言心中一喜,她试探着开口:“前朝事多而烦忧,的确是需要有人替陛下宽宽心的,若是贤妃娘娘瞧得上嫔妾,不如让嫔妾试试?” 第113章 又是舞蹈? 她等这一日很久了,前些日子她便与贤妃娘娘搭上了线,现在看来当真是有用的。 “本宫会为你谨言,你且好生准备着,陛下喜爱肌肤如玉的女子,你回去多泡些牛乳汤浴,”贤妃出声叮嘱。 入冬了,许多嫔妃都不喜频繁沐浴,身上的肌肤自也不如夏日那般光滑细腻。 陈嫔喜不自胜,她有些娇羞道:“只要能为陛下为贤妃娘娘分忧,叫嫔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嫔妾近日新学了舞蹈可跳与陛下看。” 天子清隽英武,她喜爱至极。 贤妃点点头,她挥手让陈嫔下去准备,随即又看了看外头有些暗下的天色,便吩咐宫人:“替本宫更衣,去勤政殿。” 半个时辰后,贤妃在王德全的带领下走进勤政殿内。 天子正端坐在桌案前看书,面色淡漠似水,深黑眸底瞧不出情绪。 “陛下,”贤妃上前行礼。 闻人凛目光从书上移开,他看向眼前的贤妃,依旧是端庄大气,妆发一丝不苟,眼前的女人似乎并未变过,依旧是那温婉大方的贤妃。 近日他忙着处理前朝之事,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对方。 “你今日前来是有何事?”他语气淡漠并未说场面话,贤妃的野心他是知晓的。 纵使知晓天子性格,贤妃在听到如此直白的话后脸上的温婉笑意也僵了僵。 她重新调整表情,柔声说道:“灵妃妹妹如今有了身孕,陛下也有许些日子未入后宫,各宫妹妹都想念陛下,臣妾听闻陈嫔近日还新学了舞蹈想要给陛下瞧瞧。” 闻人凛神色微顿:“又是舞蹈?” 怎地这些妃嫔都喜学舞蹈,分明不甚擅长,却还要跑到他跟前出风头,灵妃是这般,陈嫔也是这般。 也只有姜嫔能将舞蹈的灵气与风采展现出来,甚至于会叫他欲罢不能。 一想到姜嫔,他就联想到前日去临安宫的场景。 在这后宫他无知心人,也只有姜嫔能解一解他心中烦忧了,谁知去了还被挡在了殿外,他的心情自是烦躁的,身子也有些烦躁。 这些日子他确实没有纾解过了,前几日本想去寻姜嫔,但奈何…… 贤妃没太懂天子这‘又’字是何意,她笑道:“是了,陈嫔身子柔软,近日来又潜心研究舞蹈,想必也是小有所成,不如陛下今夜便去瞧瞧?” 闻人凛想起陈嫔那张尚算美丽的脸。 他示意旁边的王德全:“那今夜便去陈嫔宫中。” 贤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柔和半分,她又道:“近日陛下甚少去延禧宫,贵妃妹妹一向是念着陛下的,还望陛下莫要忘了贵妃妹妹。” “姝贵妃近来鲁莽了些,朕该去便会去,贤妃你且无须操心,”闻人凛语气淡淡,并没有任何不满。 贤妃主掌后宫,多说两句也是自然的,他并不反感。 “臣妾知晓了,眼下也不早,那臣妾先退下了,”贤妃行礼,她语气依旧温和眼底却有着一闪而过的微光。 陛下对姝贵妃的情谊倒也不过如此。 闻人凛微微颔首,示意贤妃退下。 在离开之前,贤妃的眼神无意划过天子身上的龙纹玄袍,她看见原本带着瓷香囊的束带换成了一只平平无奇的龙纹香囊。 她身形顿了顿但并未停下,转身便退了下去。 自己亲手做的香囊陛下也戴得够久了,换成其余妃嫔做的也十分正常。 这夜,天子便翻了沁芳宫的牌子。 消息传到陈嫔耳中时,她立即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沐浴擦香膏点熏香,寝殿也命人烧的暖暖的。 沁芳宫内并无暖阁,只能烧炭火。 闻人凛来时,陈嫔已经上好妆也换上了特制的舞衣,在瞧见天子身影的那一刻,她便开始舞蹈起来。 身形柔软,体态轻盈,的确是美的。 但闻人凛看着陈嫔的舞蹈,兴致便立即消了一半,与姜嫔相比实在是差强人意, 只是好几日不发泄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清晨时。 稍微有点权势之人,只要是感觉有些不适便会即刻寻纾解,只因他们是高位之人,完全没必要考虑太多,更不会去考虑女人的感受。 闻人凛大步来到正在跳舞的陈嫔跟前,他毫不犹豫的将对方的舞蹈打断,沉声命令:“躺去床上。” 陈嫔身形一僵,就这么愣在原地似没听懂般,但天子冷凝的目光将她唤了回来,她赶紧照做朝着床榻走去,躺下。 闻人凛跟着走了过去,床帐幽幽落下,寝殿内寂静一片,只有轻微衣料的摩挲声。 但很快,闻人凛便沉着脸重新掀开床帐赤脚走了下来,帐内衣衫稍显凌乱的陈嫔捂着胸口红着眼看向整理衣衫的天子。 她语气委屈又欲言又止:“陛下……” 她不明白为何陛下进行到一半时又停了下来,分明方才好好的啊,她也与往常一样十分配合,十分的规矩。 虽然她侍寝的时候不多,但她很清楚的记得陛下是喜爱乖巧规矩的女子。 闻人凛只觉心中烦躁,他看了眼委屈的陈嫔,说道:“朕还有折子没批,你便歇着。”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寝殿,头也不回。 陈嫔呆呆坐在床榻上,她看着男人离去的高大背影,委屈又难过的眼泪自眼角滑落。 守在殿门口的王德全见天子出来时他都惊了,却也不敢多问,赶紧跟上前去。 闻人凛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方才在与陈嫔时他脑海总是不自觉浮现姜嫔的模样,尤其是姜嫔与自己时的动人表现。 相比起姜嫔的发自内心与随心而动,陈嫔便连衬托花朵的绿叶都算不上,毫无生气叫他偃旗息鼓。 寒夜冷风阵阵,却叫闻人凛心中激动。 既想起了姜嫔,他便有了那冲动,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就连冷风都无法浇灭,让他觉得即便是在天寒地冻间,只要有姜嫔在身旁,那便可血液澎湃,不惧严寒。 闻人凛脚步一顿,冷着脸便朝着临安宫的方向而去。 他倒要瞧瞧她究竟是哪里不适,叫他好好‘治’上一治! 第114章 是他错怪了她 是夜,临安宫内。 姜月饶今夜早早在汤池泡完澡便回暖阁歇下了,她打算晾一晾狗男人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屋内温暖如春,女子懒懒躺在贵妃榻上,暖意融融的温度将她白净的小脸熏得红润,像是在画布染上红霞般。 她身上仅披着件轻纱,烛火将她完美曲线勾勒,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妖娆,但她面上的神情却是专注的,显得圣洁而纯净,如此反差叫人忍不住生出别的心思来。 此刻她正低头看着手中书籍。 木窗是打开的,珍珠去办事儿了,屋内就只有翡翠守着,除了翻书声音便没别的声响,一室静谧。 屋外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翡翠注意到了,她看向专注看书的姜月饶,轻声说道:“夜风似乎大了起来,娘娘您接着看,奴婢先出去瞧瞧,顺带再吩咐小厨房给您做些烤红薯。 您先前不是说想要围炉煮茶?那用来放茶碗的铜丝网奴婢也给您弄来了,待会便给您试试。” 天气逐渐严寒,围炉煮茶实在是合适的。 姜月饶看向窗外黑沉天空,她示意翡翠:“红薯给珍珠留一些,她也爱吃。” 翡翠轻声应下后退了出去。 就在离开的下一瞬,暖阁内的烛火便尽数熄灭。 姜月饶心底一跳,随即便落入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隐约能瞧见男人那坚毅的下颌线,以及对方身上刚沐浴过后的清香。 今夜这人不是去陈嫔殿中了吗?为何又来了她这?当真是偷上瘾了。 她朱唇轻启,带着些许疑惑:“陛下?” 娇媚语气中又带着些许慌乱,下一刻便消失在唇齿之间。 闻人凛只觉心中烦躁之意完全被抚平,取而代之的便是那最真实的冲动,男人对女人的。 怀中女子肌肤娇软而细腻,触手滑嫩至极,身上还散着熟悉而清幽的香气,仅是搂在怀中就与其他女子大为不同。 姜月饶深谙男人的劣根性,她从不介意将自己这完美的身子当做武器,之前不管条件如何她都十分精心的保养自己,更别说入宫过后了。 日日牛乳香浴,甚至还有翡翠专门为她按摩,搓在肌肤上的香膏每两日就会用光一罐,可见其用心程度。 宫中不缺保养的东西,缺的只是耐心,姜月饶能年年如一日这般养着,这是许多妃嫔都做不到的,加上她在青楼时学习的东西,便是尤物在人间。 闻人凛爱不释手,他紧搂着怀中女子,片刻后才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 姜月饶娇声开口:“陛下怎地与从前一般,竟是走了窗……” 她太懂这狗男人的脾性了,喜欢刺激,追求刺激,尤其是这时的言语间。 果真,此话一出,她便明显感觉到男人体温的变化,以及别的变化。 闻人凛语气沉沉,带着不容拒绝:“朕怀念那时场景,还请饶饶配合一二。” 那时私下而不得声张的感觉,的确是他怀念的,方才他匆匆而来也只是一时的兴起,灭掉蜡烛飞身入窗将人搂进怀中时,他便十分兴奋。 至于前几日吃闭门羹的气, 且先放去一旁。 姜月饶自是配合,她语气羞怯,声线低若蚊蝇,却也开了口。 “请……大、大人莫要叫妾身难堪……” 闻人凛只觉在血液奔涌,在汇集。 方才陈嫔给他带来的偃旗息鼓之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姜嫔的满意与愉悦。 他长期习武在夜色之中能看清六七分,就凭着这六七分,他能窥清许多细微东西。 …… 月色清冷,临安宫的暖阁却一片火热,连接暖阁的连廊两边挂着宫灯,隐隐绰绰的光亮照进暖阁木窗之中。 木窗大开着,叫人面热的剪影显现。 寒冷夜风大力拂过,将连廊挂着的宫灯吹得摇摆不定,暖阁内黄莺悦耳,还伴随着木桌重重的敲击声。 宫人早就离得远远的,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 清晨,曦光透过灰暗云层照向皇宫,将宫殿的琉璃瓦片镀上一层金光。 临安宫暖阁。 地上散落着轻纱与衣衫,厚重的玄色龙纹长袍与轻纱羽衣交叠在羊绒地毯之上,显出几分暧昧与凌乱来。 床榻之上,男子将女子拢在怀中,两人还在安睡,昨夜几乎是闹腾了一夜。 期间两人虽并未谈及前几日的不愉快,但相互的配合与反应,以及水乳交汇间,便已将天子心中的不满与火气散去大半。 此时,暖阁的殿门被人在外轻而有节奏的敲响,闻人凛睁开了眼,紧接着姜月饶也睁开了眼。 是守在殿外的王德全在提醒天子该上朝了。 姜月饶眼底划过几缕暗光,随后她面色便有些发白,抬手轻轻压住了自己的胸脯。 她用略带虚弱的声线说道:“陛下,嫔妾的心口有些不适……” 本是计划在过几日的,但既然这人来了,就借机将计划提前也可, 原本想要起身的闻人凛身形一顿,随即便低头看向怀中女子。 只见怀中女子面带孱弱,纯净的眼底似有水光在浮动,神色间也染上几分痛苦。 他心底一紧,立即询问出声:“饶饶,你怎么了?” 昨夜两人欢愉时不还好好的?难不成当真是身子不适? 闻人凛不禁回想起前几日他来时被拒之殿外的场景,难道那时饶饶并未使性子,当真是身子不适? 姜月饶唇角牵起一抹带着苍白的笑,她摇了摇头:“无事,嫔妾就是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有些想吐。” 随即,她面上染起淡薄红晕,又说道:“嫔妾这几日的心口都觉得有些闷,但昨夜陪着陛下时倒也还好……” 闻人凛瞧着怀中略带脆弱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涌起半分愧疚来。 想来是他错怪了她,先前自己竟是以为她是装的,他的饶饶这般纯净,又怎会使那些后宫阴私手段,原是他错怪了她…… 好在他昨夜来了,虽做法有些没顾她的身子,但应当是能够补救的。 这般想着,闻人凛便将人小心翼翼重新搂入怀中,并冲着殿门外吩咐:“王德全,传太医。” 姜月饶埋在天子宽阔胸膛之中,鸦羽似的长睫将她眼底情绪遮挡。 第115章 姜嫔有孕 殿外的王德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并有些忐忑的提醒。 “陛下,奴才这就去请太医,只是眼下时辰也不早了……” 再不起身上朝就要迟了。 “陛下先去上朝吧,嫔妾身旁有珍珠与翡翠守着,出不了任何事的,”姜月饶体贴而轻柔的话适时响起。 闻人凛心底一动,不禁回想起昨夜旖旎场景,忍不住哑声说道:“饶饶你总是这般体贴。” 甚至连昨夜她不舒服时都在体贴他,任他为所欲为,他虽心觉愧疚却又忍不住心猿意马。 饶饶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想来是极喜欢他的,而他也喜欢饶饶,没有什么比这更叫人意动的,若非是饶饶此刻不适,他恐怕真要做一回不早朝的昏君。 姜月饶抬头看向男人那双藏着火气暗涌的黑眸,此刻里头是怜惜与心疼亦有那热切与意动。 这人果真是个变态,愧疚竟然也能勾起他的心思来。 虽心中这么想,但她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到位,只见她那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乖顺而真诚:“嫔妾是陛下的妃子,自是要体贴陛下的。” 闻人凛见怀中女子如此乖顺,忍不住在其光滑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后才吩咐殿外王德全进来为自己更衣。 待他更衣梳洗完成后,徐太医也提着药箱等在暖阁外了。 闻人凛看向躺在床榻上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女子,他尽量将声音放得温和:“有何事便差人来告诉朕。” 饶饶娇弱叫他不能放心。 灵妃虽出乎意料的怀孕,但也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后宫前朝的注意力,如今灵妃在后宫的地位看似已然难以撼动。 他倒是能分出心神去照应照应饶饶。 姜月饶眼含春水,好似春日暖阳般柔情,眸底除了钦慕与爱恋外便再无其他,恰似九天神女落凡尘,虽沾染俗世尘埃却格外叫人爱惜。 闻人凛看见她这般一心一意爱恋的眼神后,不由地心底一动。 恍惚间,他记起饶饶也曾用这般爱慕的眼神看过霍言,而霍言从未珍视过,霍言也不配得到饶饶的爱慕。 他确定饶饶是爱上他了,就如同从前那般爱慕霍言。饶饶定是要爱他一些的,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也是最优秀的男人,他也永远不会负了饶饶。 他也要叫饶饶看清,从前爱慕霍言是多么的可笑,与他相比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此时,男人的胜负欲与占有欲莫名涌现,将闻人凛的思绪完全占据。 有手段的女子,在拿捏人心上永远能把握好那个度,若是太轻便没一点意思,没一点挑战性,但若是太重便会叫男人觉得女子不纯净,太脏。 “陛下快些去上朝吧,外头天色已经亮了,”姜月饶轻声提醒着,眼角眉梢都充斥着柔情与爱恋,将沉浸在爱恋中的女子诠释到了极致。 这句话将闻人凛思绪打断,忍不住俯身又为她捋了捋鬓角碎发,随后才匆匆离去。 天子自暖阁出来,在瞧见等在门口的徐太医时叮嘱了句:“好生为姜嫔医治。” 说罢,他还特意把王德全留在了临安宫内,他对饶饶有愧,叫王德全守着他也能够安心。 徐太医垂首行礼:“微臣遵旨。” 待天子背影在连廊消失不见后,他这才提着药箱走进了暖阁,王德全默默也跟了进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来临安宫,暖阁内是他熟悉而陌生的幽香之气,叫他紧张又有些激动,竟是连掌心都不自觉濡湿一片。 那股幽香由暖阁的热气一烘,好似长了钩子般往他心里钻去,姜嫔那张娇媚无双的脸不停在他脑中来回浮现,叫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纵使心底思绪这般僭越,徐太医的面色也只是细微变了变,脚步也不曾凌乱,就连头都始终没抬起来过。 他走至床榻前跪下行礼:“姜嫔娘娘。” 这回床帐并未放下,只需一个抬眼便能将躺在床上的女子瞧清,但他并未抬头,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有。 只听床榻上女子的声线轻柔而妩媚:“实在劳烦徐太医走一趟了。” 徐太医将头埋得更低了:“并不麻烦,为姜嫔娘娘诊脉是微臣该做的。” 比起给别宫的娘娘诊脉,他更愿意来姜嫔娘娘这里,只可惜对方并不怎么传召他。即便是每回拿膏药也都是差人来的,从未将他叫来过。 “这几日本嫔老是觉得胸闷想吐,便有劳徐太医帮本嫔请个平安脉。” 轻轻柔柔的声线飘落,一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腕也搭去了床沿上,似玉,甚至显得有几分剔透。 徐太医跪着上前来到床边,他从药箱中拿出丝帛小心翼翼的放去那只白皙手腕间,随即深吸一口气后将自己的手指放了上去。 很快,徐太医脸上的神色就变为惊讶,随即便是些许的激动与兴奋,他将手收回,朝着床上的姜月饶磕头行礼。 他语气欢喜而激动:“恭喜姜嫔娘娘,贺喜姜嫔娘娘,微臣方才诊断出您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万万没想到姜嫔娘娘竟是有孕了,也难怪对方说自己胸闷想吐,这不正是有孕的反应? 这话刚落下,整个暖阁便静了一瞬,随即便是王德全兴奋到尖细的声音响起。 “徐太医你此话可当真?姜嫔娘娘真的有了身孕?”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先前陛下才说姜嫔娘娘可怀孕,如今就这般巧的怀上了,这实在是大喜事啊。 待陛下下朝后得知此消息,指不定能有多高兴呢。 徐太医郑重开口:“请王公公放心, 姜嫔娘娘的确是怀孕了。” 若是连喜脉都诊错,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太医院内。 王德全也是明白的,他能这般询问也是因太开心了,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姜嫔娘娘肚里的孩子,才是陛下真正的第一个孩子。 他就知道,就知道姜嫔娘娘能够获盛宠! 旁边守着的珍珠与翡翠也是满脸激动,两人神色间都是刚知晓的喜悦。 姜月饶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有些恍然道:“难怪近日总觉食欲不佳,时常还会觉得胸闷想吐……” 这副模样单纯至极,却又忍不住为她开心。 第116章 只有姜嫔娘娘有这个福气 太和殿内。 天子高坐龙椅,正听朝臣上奏国事。 身穿朝服的霍言行礼后开口:“启奏陛下,那军饷贪墨案与前些日子涉及的苏省空印案似乎有所牵扯,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仔细调查。” 两个案子是近日浮出的水面,由陛下私下安排他负责,当然还别的朝中官员在一同调查此案。 案子原本是有了些进展,涉案的风丞相却不在京城。 “臣以为这两个案子涉及风丞相管辖范围,应等风丞相从苏州回来后在着手调查比较好,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朝臣,他是风丞相一派。 “臣以为也是如此。” “臣以为也是如此。” ……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朝臣站了出来,都说着要等风丞相归来,俨然与霍言为首的几人形成对峙状态。 整个大殿染上几分火气。 龙椅上的闻人凛看着这些人,目光冰冷一片。 几息后,他沉沉开口:“听闻风丞相格外重用沐主簿,临走前已将许多事务交由沐主簿处理。” 先前的沐状元已成风丞相的主簿,听说有许多要事都开始交给对方处理,可见其重视非常。 霍言拱手:“陛下圣明,的确是如此,微臣以为若有需要风丞相配合的,可直接去寻沐主簿。” “陛下,沐主簿虽受风丞相重用,却才去风丞相身旁不久,有许多事务想必也并不清楚,臣以为还是等风丞相回来再查为好,”有不赞同的朝臣站了出来。 有人立即附和:“程大人说得在理,臣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人与风丞相沆瀣一气,自然会阻止此事,虽然他们觉得霍言没那个本事能查出东西,却也不会任由其调查,怎么也要等风丞相从苏州回来再说。 万一真给霍言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那他们还得想法子将人给解决了,有些麻烦。 “此事交由霍大人全权负责,”高座上的天子沉沉发话。 程大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天子周身散出的威严吓退。 大殿内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没在说话。 这些人平日全靠着风丞相,他们也都听命于风丞相,许多也是由风丞相一手提拔上来,本事有没有不好说,但肯定是听话的。 他们靠着风丞相他们才能有今日,甚至于才有机会走上朝堂的机会。 闻人凛将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站在他身侧的小乐子上前,大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朝臣齐齐跪下叩首,恭送陛下离去:“吾皇万岁万万岁。” 天子起身离开太和殿。 王德全早已在殿门口等候许久,连廊寒风呼呼的刮,却并未吹散他脸上的欣喜笑容。 他比谁都清楚,陛下定会无比欢喜。 闻人凛大步走出太和殿后,便瞧见等在门口满脸笑意的王德全。 他眉头微蹙:“来这里做什么,朕不是叫你守在临安宫?” 王德全弓着腰,笑道:“请陛下恕罪,奴才抗旨前来是有缘由的,方才徐太医为姜嫔娘娘请脉,说是姜嫔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是因怀上了身孕。” 闻人凛脚步一顿,黑沉眼底当即便浮起几分激动,好似那朝阳拨日。 他看着满脸笑意的王德全,询问:“当真?姜嫔当真怀孕了?”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临安宫走去。 “自是真的,眼下整个临安宫都十分开心呢,算算时候姜嫔娘娘眼下有孕也是正好,”王德全快步跟上天子,嘴里轻声说着。 后宫中的女子都受西太后的迫害,也只有姜嫔娘娘有这个福气得陛下庇佑。 闻人凛自是明白王德全是何意,他心中除了欣喜外也还有几分本该如此之感。 临安宫的暖阁中。 天子面带欢喜的踏入阁内,坐在椅子上的姜月饶立即起身行礼,却被男人强有力的大手给稳稳扶住,搂入了怀中。 闻人凛的语气很是柔和:“你如今已有身孕,便无须多礼。” 姜月饶也是面带欢喜,她顺势便应了下来,并不推辞:“嫔妾明白了。” “陛下,”旁边的徐太医行礼。 闻人凛将怀中女子扶去贵妃榻前坐下,随后才看向徐太医。 他问道:“姜嫔如今怀有身孕,她的身子可强健?” “回陛下,姜嫔娘娘的身子十分康健,腹中的皇嗣也十分强健,”徐太医的脸上带笑。 闻人凛心中欢喜,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来,有显而易见的愉悦溢出。 他语气中染了笑意,笑道:“好好好,徐太医重重有赏,临安宫中的所有宫人也都有赏!”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理应要赏赐所有人。 室内所有宫人都跪了下来:“多谢陛下赏赐,多谢姜嫔娘娘。” 整个暖阁都弥漫着欢喜的气氛。 这时,徐太医有些迟疑的开了口:“姜嫔娘娘腹中身孕不过月余,平日里侍奉陛下还需节制些……否则恐有见红迹象……” 从姜嫔娘娘平日寻他拿药膏的频率来看,陛下实在有些过分,加上昨夜陛下还来了临安宫中,他便忍不住冒着被惩戒的风险多说一句。 姜月饶闻言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一声‘上道’。 闻人凛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叮嘱天子的房事,这无异于是冒犯极有可能因此受罚,却也是太医的本分,因此只要没闹得太过,许多太医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滚出去,”天子愠怒,室内气氛顷刻间便冷了下来。 徐太医不敢多说一个字,提着药箱便匆匆离开了。 室内和谐欢喜的气氛因徐太医这句话被完全打破,角落的王德全忍不住暗斥徐太医没眼色。 这种事是能直说的吗? 所有宫人都因天子沉下来的脸色而变得心生畏惧,恨不得将头埋进肚中去,唯有姜月饶面色不变,甚至还泛起一丝红晕来,似那天边红霞般。 她抬手攥住天子的玄色衣袍,有些羞怯的开口:“陛下,如今嫔妾有了身孕,往后您可不能像昨夜那般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陛下实在想,便只能温和着些……” 什么温和如何温和,自是不言而喻。 这句撩人又暧昧的话,将室内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轻松打破。 闻人凛瞧着女子泛着红晕的小脸,回想起昨夜自己的莽撞行事,不由轻声道:“是朕太过鲁莽。” 是他的不是。 第117章 宝宝在瞧着呢 姜月饶只是摇了摇头,她看向男人的眼底满是眷恋与柔情:“此事怪不得陛下,嫔妾也不知已有身孕,往后注意些即可。” 越是如此体贴,便越是叫闻人凛怜爱。 “饶饶,这后宫唯有你能叫朕这般怜惜,”闻人凛真情实意的说着,就目前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越是不争不抢的体贴乖顺,就越是叫他喜欢。 姜月饶依偎进男人怀中:“若是陛下当真怜惜嫔妾,那便答应嫔妾一个请求。” “你提,朕都答应你,”闻人凛轻轻摩挲着女子纤细的腰肢,柔声说着。 姜月饶看向男人:“嫔妾怀有身孕的消息一传出,想必各宫姐姐出于关心想必都会来看嫔妾,但嫔妾由于怀孕而心口发闷不喜热闹,便想请陛下为嫔妾下一道无须各宫姐姐们前来看望的令。” 为保各宫妃嫔借机对她下手,干脆利用男人对她的怜惜要一道口谕过来。 闻人凛点头,他看向王德全:“便说姜嫔此次怀孕反应有些大,无须让她们来看望,且免去往后的请安。” 吩咐过后,他又低头看向怀中女子:“饶饶可还有什么请求便一并提出。” “嫔妾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陛下在嫔妾怀孕期间能多来看看嫔妾即可,”姜月饶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接着她又像是有些怕被误会似的,轻声补了句:“嫔妾曾听闻怀孕时,腹中宝宝也是能记事的,倘若时常与宝宝说话讲故事,待宝宝出来后便会与父亲的感情极好,宝宝也会十分聪慧。 嫔妾想着陛下乃真龙天子,若能时不时与宝宝多几句讲些故事,宝宝将来出生后便也会同陛下一样威武又聪慧,嫔妾也希望宝宝与陛下能够亲近。” 这是母亲对腹中孩儿最真诚的期盼,无关其他。 闻人凛只觉心底有暖意流动:“他是朕的宝宝,自会同朕一般聪慧,朕也会时常来看他给他讲故事说说话。” 相比起灵妃的借孕争宠,他觉得饶饶才是实实在在的为宝宝考虑,这才是做母亲应有的关心与爱护。 姜月饶眉眼弯弯,她有些忍不住般开心的往男人脸颊亲了一口。 软软中带着幽香的气息叫闻人凛心中一动,当即便将人搂在怀中。 “陛下,不可,不可,宝宝在瞧着呢……”姜月饶语气娇媚,带着撩人之感。 她已经把这变态的喜好拿捏得死死的。 果真,男人听她这么说反倒是更激动了,将她按在怀中又亲又搂(揉)的,许久后才放开她。 闻人凛在临安宫待了许久,他陪着姜月饶围炉煮茶还吃了红薯,最后是有大臣觐见才将他叫走。 在临走前,他又赏赐了许多东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 当日,姜嫔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众妃嫔震惊不已,她们根本没料想过姜嫔会怀孕。 毕竟在灵妃怀孕前,后宫三年可一直是处于无皇嗣的状态,有时她们甚至会怀疑是不是陛下有什么问题。 但眼下灵妃与姜嫔都接连怀孕,这如何能叫她们不震惊?在震惊过后便是立即想要去临安宫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是这些一窝蜂前来的嫔妃都被珍珠给挡在了外头,她们只得悻悻离去,不过在离去前还好一顿的奚落了陈嫔。 昨夜天子去陈嫔宫中待了会儿,随即又离开去临安宫的消息也早就传遍了。 陈嫔被几个位分还没她高的妃嫔明里暗里的嘲笑了好一番,贤妃与姝贵妃当时也在场, 并未阻拦那些妃嫔的言语。 * 沁芳宫中。 陈嫔怒气冲冲的回到寝殿,她连身上的披风都没解,便将桌上茶盏狠掷到地上。 她语气中满是愤怒:“姜嫔那个贱人她凭什么!” 灵妃有孕就算了,眼下姜嫔竟然也有了身孕,她凭什么有如此福气。 自打姜嫔那个贱人入宫后,她的日子便越过越难,昨日好不容易陛下来了她宫中,半途还被姜嫔给勾了去,今日便传出有孕。 实在是气得她胸口发疼。 陈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姜嫔。 旁边的杜鹃心疼的为她顺气,说道:“娘娘,您别气了,那姜嫔如今有了身孕也是动不得的,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本嫔如何能不生气,那个贱人入宫前清白就被毁了,位分却是与本嫔一样,这对本嫔来说简直就是羞辱,如今她不光抢了本嫔的宠爱,甚至还怀孕了……”陈嫔又气又无奈。 整个后宫就只有她与姜嫔是嫔位,偏姜嫔除了有张好脸外什么都不如她,但陛下总是把姜嫔放在她前头,叫她受尽了羞辱。 陈嫔想着想着便捂着胸口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姜嫔那个破烂货,陛下竟要如此对她…… “娘娘,这些话您可不能再说啊,先前陛下便特地下了命令,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杜鹃满眼的心疼。 她家娘娘在入宫前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陈嫔‘呜呜’哭着,只觉难过极了,她也想有个孩子,她也想要宠爱。 杜鹃在旁边想了想,轻声说道:“娘娘,您不如再去找贤妃娘娘出出主意?” “昨夜便未留住陛下,贤妃娘娘想必也不会再信我了……”陈嫔抹着眼泪,心里在把姜嫔千刀万剐。 杜鹃语气笃定:“若是姜嫔没怀孕,贤妃娘娘可能不会再用您,但眼下姜嫔有孕了,那贤妃娘娘定会再次用您的!” “当真?”陈嫔的眼中浮起希冀。 杜鹃点点头,轻声说道:“娘娘是真的,眼下后宫两人有了身孕,谁都想要做下一个,您若是去请贤妃娘娘帮忙便是向贤妃娘娘投了诚,以您的家世也是能为贤妃娘娘帮些忙的。” 后宫能用之人并不多,她家娘娘算是不错的一个。 陈嫔点点头:“即刻便随本嫔去贤妃娘娘那。” 钟粹宫中。 贤妃看着陈嫔眼含泪水的委屈模样,心中觉得她不中用,但脸上却带着安抚的神情。 说道:“昨夜之事也不能怪你,姜嫔是宫外女子难免会使些手段,但眼下她怀孕便不能再侍奉陛下,你与她同位要好生为陛下分忧才是。” 第118章 发现麝香 陈嫔听着贤妃的安抚,心中顿时就涌起几分委屈来,仿佛找到理解自己的知心人般。 她忍不住拉起贤妃的手,诉说着:“贤妃姐姐,嫔妾就是气不过,她姜嫔家世背景皆不如嫔妾,偏这般好命……” 在这后宫中,也只有贤妃娘娘能对她施以援手了。 贤妃将自己的手从陈嫔手中抽了出来,才又重新覆在对方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你且等几日,眼下灵妃与姜嫔二人接连有孕,陛下总该欢喜几日的。 待那欢喜劲儿过了,本宫再去陛下跟前谨言一二,你自可代替灵妃与姜嫔侍奉陛下。” 陈嫔点点头,脸上浮起欢喜之意。 她感激道:“嫔妾多谢贤妃娘娘,往后贤妃娘娘有用得到的地方,嫔妾万死不辞!” 贤妃微笑看着陈嫔,也缓缓点了点头,眼底深处那抹嫌弃的幽光稍纵即逝。 陈嫔虽说人不太行但有个家世摆在那,也是够为她所用,必要时刻能为她解决大患。 就比如灵妃肚里的孩子。 灵妃的家世很好,若是被她诞下皇子,那中宫之位指日可待,姜嫔无家无势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 清灵殿内。 灵妃躺在床榻之上,她在听完姜嫔有孕的消息后,面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苍白,手下意识便抚住自己小腹,神色间弥漫着怒气。 “娘娘,您可莫要动气,徐太医说您现在的身子不宜动气啊,”柳絮站在旁边满脸的关切。 在灵妃娘娘诊出有孕后的几日,有天晚上小腹忽觉有些不适,便立即派她去私下请来了徐太医,徐太医诊断后便说灵妃娘娘的身子偏虚,从而导致腹中孩儿也有些虚弱。 灵妃深吸一口气,在努力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平复下来。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沉沉说道:“本宫也没必要生气,姜嫔身后连母家都没有,根本不足为惧。”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略带苍白的脸色却格外阴沉,左手也紧紧攥成了拳。 本该是她一个人的风头,如今被姜嫔分了一半去,她心里没法不在意,但她为了自己的腹中孩儿,却又没法去在意。 柳絮看出灵妃心中不快,她轻声劝慰:“娘娘您说的很对,如今您只需养好腹中皇子,只要皇子平安降生,风丞相便会在前朝提议册封皇后,您到时便可顺利登上后位,根本无须在意一个姜嫔。 若那时您在看不惯姜嫔,便随意寻个借口将她的孩儿交由品性端正的妃嫔抚养即可,这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她说话一向是好听的。 春梅闻言忍不住看向柳絮,眼中带着惊诧与不赞同,只觉对方是在为虎作伥。 灵妃对柳絮的话十分受用,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语气也重新恢复往日的平和:“安胎药送来了吗?” 柳絮行礼:“回娘娘,已经送来了,娘娘是否要现在喝?” 灵妃招招手,示意端过来。 片刻后,春梅将安胎药端了过来,还拿着几块蜜饯。 灵妃皱眉端起黑乎乎的安胎药一饮而尽,随即又囫囵含了块蜜饯进嘴里,只觉这安胎药分外的苦涩。 她躺床榻上,殿内的炭火烧的很旺,该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但她却时不时就会觉得冷,可能是陛下好几日不曾来看她,她心底觉得孤寂难过。 但她眼下不宜主动邀宠,甚至在陛下来看她时还要主动拒绝,不能让陛下时常待在这里。 她不想叫旁人知晓她的胎象不稳,尤其是腹中孩儿还不到三个月,若是被别的妃嫔知晓她胎象不稳,这对她没有丝毫益处。 只是先前陛下几乎日日来她这,自她怀孕后就不大来了,这叫她心底不由地有些失落。 加上徐太医让她多卧床少走动,日日待在寝殿中,就更显寂寞了。 想到这,灵妃忍不住询问:“陛下可有说要翻本宫的牌子?” 虽知晓不能被看出端倪,她却依旧是想要询问。 柳絮为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轻声劝道:“娘娘您有了身孕,陛下日日都在问您的身子,陛下不来也是为您考虑的,那内务府的东西日日流水似的送来咱们宫中,可见娘娘您依旧是盛宠。” 这句避重就轻的话宽慰了灵妃。 “你说得对,如今本宫腹中孩子是最尊贵的,只要陛下念着本宫就好,”灵妃脸上的失落散去。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只需好好养胎即可。 柳絮看着卧床的灵妃,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讳莫。 这才多少时日便觉紧张了,往后还有更紧张的呢。 * 相比清灵殿灵妃的自我安慰,延禧宫中的姝贵妃便显得有几分狂躁。 她从临安宫回来后,便吩咐秀禾:“你去将刘太医请来为本宫开一副助孕的方子。” 灵妃怀孕便罢了,眼下竟连姜嫔都有了身孕,这叫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才是与陛下一路走来之人,与陛下感情最为深厚之人,她也应当怀孕才是。 就这样,姝贵妃这边也开始喝起了助孕药。 后宫其余妃嫔见状也纷纷不甘示弱,都去请了太医过来为她们开助孕药,就连贤妃那边也寻太医开了方子,一时间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在喝药。 这些妃嫔喝下助孕药后便开始主动去勤政殿邀宠,但都被天子给拒之门外,不见任何一个人,依旧是按照从前的频率去宠幸后宫妃嫔,并不因为任何妃嫔而改变。 灵妃那边倒是没在去过,听闻是灵妃大度主动表示如今有了身孕不宜伴驾,要将更多的机会都留给其他宫的妃嫔,这倒是叫人十分惊讶。 于是乎,整个后宫与天子见面次数最多的妃嫔,便由灵妃变成了姜嫔,这些妃嫔在松了口气时,心底也十分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期间贤妃又召集各宫妃嫔请了一次安,自是怀有目的,这次的请安灵妃与姜嫔都并未出席。 这日,临安宫内的暖阁温暖如春。 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她身形窈窕丝毫看不出是有孕之人。 珍珠与翡翠匆匆自外头走了进来,两人的面色都极为难看。 她们进来后便直直跪了下来,珍珠语气凝重:“娘娘,奴婢今日在检查内务府送来的桂花头油时,发现香味变得厚重了些,翡翠细细分辨后发现里头有麝香。” 第119章 亲手梳发 姜月饶神色一顿,立即看向跪在地上的珍珠与翡翠。 她语气并不紧张,倒显得有几分玩味:“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怀孕之事一公开,还不到半月那些人便按捺不住了。 “娘娘,要不要立即告诉陛下,让陛下去调查处置背后之人!”珍珠的语气带着愤怒。 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勤政殿告知陛下一切,让陛下替她们娘娘做主!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她问道:“灵妃姐姐的身子可还好?” 灵妃胎象孱弱一直在私下保胎,这也是她最近一段日子避宠的原因。 珍珠不明白自家娘娘为何问起清灵殿的事,却还是仔细回答:“奴婢听闻灵妃娘娘的身子这些日子好了些,想来是徐太医开的安胎药起了些作用。” “那加了麝香的桂花头油共有几瓶?”姜月饶将手撑在矮桌上,神色间带着些许的思索。 翡翠立即说道:“奴婢这次领了四瓶回来,四瓶的味道都有些厚重,但奴婢却只在一瓶中发现有麝香。” 可见下手之人是有些小聪明的。 “将那瓶带有麝香兑入没有麝香的头油中,然后想法子送入清灵殿中,”姜月饶眉眼弯弯,模样瞧着温和极了。 不敢对灵妃下手,便拿她开刀,她倒要瞧瞧这些人能不能躲过灵妃的报复,她也想看看灵妃腹中的胎儿究竟有多虚弱。 是否像徐太医所说,七八月便会落下。 徐太医如今受灵妃信任,因此对方身子有何问题她也可略知一二。 珍珠与翡翠二人应下后起身。 这时,一道高大身影走了进来,是一身寒气的闻人凛。 男人身上披着大氅,深邃眉眼在冷色中显得愈加冰冷,周身气场也分外凌厉。 眼下已是初冬,第一场雪也在前几日落下,外头是很冷的,时不时还会飘上几片雪花。 “饶饶在看什么书籍?”闻人凛进来后并未直接走去贵妃榻,而是将身上大氅脱下后又去火盆边烤了烤,将身上与手都烘得暖和。 他怕直接去贵妃榻会冻饶饶。 姜月饶撑着下巴,她看着烤火的男人的动作,轻声开口:“嫔妾看的是江山写的《要塞战记》,正巧看见离心敌军而相互牵制那一篇。” 闻人凛收回被烤得暖和的手,他大步来到贵妃榻前,将娇软女子给搂进怀中,有些惊讶道:“朕不曾想饶饶竟还喜欢看兵书。” 这的确是叫他有些诧异,《要塞战记》读起来十分乏味,或者说任何兵书都乏味。 姜月饶在男人的宽阔胸膛蹭了蹭,笑道:“嫔妾近日也是看腻了那些游记诗词,这才想要换些来看,没成想这本兵书看起来这般困乏,陛下若是不来嫔妾应当就看睡着了。” 说罢,她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底也浮起晶莹水光来,一副娇软撩人的模样。 “这些书的确不适合你,待过几日朕叫人再给你送些有趣的书籍来,”闻人凛忍不住在怀中女子的眼上落下一吻。 “嫔妾多谢陛下。” 闻人凛忍不住将大掌放去姜月饶柔软小腹上,掌下隔着衣料的肌肤与未怀孕时一样,能够勾起他许多心思,就是暂时还没有父爱。 他将语气放低:“今日宝宝可有闹腾你?” 自打怀孕后饶饶便时常心口发闷,虽徐太医与刘太医都来看过且做了山楂丸子给饶饶,但他依旧是不太放心。 姜月饶有些嗔怪,眼底波光潋滟:“连三个月都没有呢,宝宝哪里能闹腾到嫔妾。” 说着,她又用自己柔软的脸颊在男人胸膛轻轻蹭了蹭,让身上清幽香气传进男人鼻息。 闻人凛瞧着怀中女子小猫儿似的动作,神色间闪过柔情,只觉心底有温暖浮动,一股温馨而柔软之感在他周身铺开。 此刻的两人就好似一对寻常夫妻。 “虽不能闹到你,却也叫你身子不爽利,”他眼底浮起点点心疼,搂住怀中女子腰肢的大手也由细腰挪至了肩膀。 姜月饶注意到对方这一细微的动作,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 “今日内务府新送了桂花头油来,嫔妾觉得甚是好闻,翡翠你快拿来给陛下瞧瞧。” 闻人凛对这些女子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眼下怀中女子来了兴致,他便也难得的好奇了些。 很快,翡翠便将那桂花头油拿了过来,是由嵌了宝石的白玉小罐装着的。 姜月饶亲手将头油接过后打开,那带着桂花的清幽之气便自瓶中蔓延开来,在暖阁内浮动。 “这头油的桂花香气浓厚,在这冬日里用起来,倒显得有几分意境,”闻人凛用心评价着,倒十分捧场。 若是换做从前,他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头油。 姜月饶点着头:“嫔妾也觉得这次的香气格外厚重,既是陛下也觉得不错,那便请陛下为嫔妾沾着这头油梳一梳发尾。” 她朝着男人眨了眨眼,其中有期盼欢喜亦有叫人不能拒绝的柔情。 翡翠垂头递上沾了些头油的白玉梳,闻人凛接过后开始为姜月饶梳发。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绸缎般的黑发,触感似轻纱般柔软带着微凉的感觉,这是一种令闻人凛有些奇怪的感觉。 是指尖乌发带来的,亦是从心底生出的。 他虽不受先帝宠爱,却也从未给旁人梳过发,这本也是件很亲密的事。 “自有孕以来,饶饶的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闻人凛一边小心为姜月饶梳着发尾,一边沉沉说着,语气中不见丝毫的愠怒,反倒是带着几分宠溺。 这后宫中没有任何一个妃嫔敢叫他动手为其梳发的,可不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吗? 姜月饶的语气染上几分撒娇:“陛下是宝宝的父皇,若是陛下与嫔妾亲密,往后宝宝也会更好。” 这副耍赖的模样,带着点点骄横却并不叫人反感,反倒是激起闻人凛心底的恶趣味来。 “饶饶想与朕亲密,有个更好的法子,”闻人凛声线变得暗哑,其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深意。 第120章 一个都不会放过! 徐太医虽说要小心行事,但刘太医却说稍加注意即可。 姜月饶瞬间便懂了男人的意思,她茫然的眨了眨眼,似水的眼底带着疑惑。 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与好奇:“陛下说还有更好的法子,那是什么?” 她虽怀有身孕,但她那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所呈现出的状态也是恰到好处,分明已经人事却依旧纯洁如纸,这实在太有冲击性。 对男人而言,这种反差与冲击性要比任何引诱的手段都难以抗拒,闻人凛是天子,亦是男人。 他天生便有着比寻常男人更加强烈的野心与欲望,在后宫礼教的规矩下,他如此难得寻到姜月饶这般至纯至妖的女子。 自然是姜月饶稍使手段,便能将他心中热切勾起。 “饶饶不知便让朕来告诉你。”他这般说着。 便扯着怀中女子的手…… …… 姜月饶在男人怀中沉沉睡去,方才虽不累但架不住她近日有些嗜睡。 闻人凛轻柔将人抱去了床榻上又唤了宫人打水过来,床榻上女子白嫩而通透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消退的红晕。 方才他顾忌着饶饶实际上是有些不满足的,但心底却是格外的舒适与温暖。 旁边的翡翠垂首出声:“陛下,可要让奴婢为娘娘擦身子?” 闻人凛看也未看她,只吩咐:“你且下去。” 翡翠立即退出暖阁,整个室内便只剩下闻人凛与床上熟睡的姜月饶。 闻人凛站在床榻前看了会,这才亲自拧了帕子上前为人清理。 女子身形完美,腰肢格外纤细,但该有的地方也十分合适,如此体态在后宫当称做第一。 再看女子白嫩的肌肤,没有一处是不娇嫩的,尤其是那处连绵重叠,更是格外叫人醉心。 闻人凛细细为熟睡的女子擦拭着身子,就像在擦拭一件珍品般,带着欣赏与占有。 ‘噗通’,是帕子重新落入清水的声音,也是重新拉开束带时。 天子又在床榻前站了许久,这才叹息出声,随后离去。 …… 姜月饶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珍珠也带来已将桂花头油送入清灵殿的消息。 她轻抚着自己被闻人凛梳过桂花头油的发梢,慵懒示意:“分一些干净的头油出来,再将没加入麝香的头油都给加上。” 那人只要动手了,那下了多少,害了几人,便都由她说了算。 怎能只针对她一人呢,要将枪口对准全部皇嗣才是,要做就要做大些。 翡翠轻声应下。 “娘娘,奴婢方才去查了查,有位薛贵人近日有些可疑, ”珍珠朝姜月饶汇报。 姜月饶脑海中浮起一张清秀的脸来,她眉眼一挑:“哦?是那位名叫薛楚楚的贵人?” 她之所以记得薛贵人,是因当初入后宫时,她让珍珠将所有妃嫔的家世都打听了下来,那名薛贵人给她的印象是有些深刻的。 薛贵人的父亲是位将军,曾跟随闻人凛四处征战,还在苦寒之地驻守过三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薛将军所驻守的吐蕃有一特产,那便麝香。 还是那效力最足的麝香。 当时她便将薛贵人记下,还在心底标了个特别关注。 珍珠面色凝重:“是那位薛贵人,奴婢查到那位薛贵人在内务府有人手,并且薛贵人时常会去内务府领香料,应当是善调香的。” “听闻前些日子贤妃姐姐曾召集过后宫妃嫔请安,也不知是说什么些什么,”姜月饶自床榻上起身。 她身穿洁白缎面寝衣,那张圣洁而高贵的面庞仿若仙子,她身上的气质已由贵气在转为圣洁,这些变化都是一点点的,叫人不易察觉的。 珍珠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轻声回答道:“是,贤妃娘娘的那次请安,灵妃娘娘也没去,但那位薛贵人倒似乎与贤妃娘娘走得并不近,反倒是与姝贵妃私下有些往来,就是在那次请安过后。 奴婢还发现,为薛贵人打通内务府人手的,并非是她宫中之人,她应当是与人结盟了。” 她怀疑是姝贵妃给薛贵人提供了帮助。 姜月饶皱着眉她觉得有些不对,自己没身世没背景,闻人凛对她在明面上也没表现出太令人侧目的宠爱,都由灵妃挡着呢。 她被珍珠扶到贵妃榻前坐下,随后轻叹一声后,颇有些无奈道:“既不知到底是不是,那便先将人给惩戒了再说。” 这些妃嫔对她都是有敌意的,她也不介意多树些敌,眼下她在闻人凛心中的形象算是彻底立住了,只管将人给处置了便是。 她的行事作风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珍珠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兴奋道:“奴婢谨遵娘娘之命。” 那些个想要陷害她家娘娘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 翌日,清灵殿内。 灵妃今日的心情还算好,昨日内务府送来两瓶桂花头油她闻着味道甚好,接连喝了这么多日的安胎药,她也能下床走走了。 在用早膳时,春梅见灵妃精神尚佳,便提议道:“娘娘今日不如挽个繁杂些的发髻,在戴上陛下赏赐您的蝴蝶灵簪,配那桂花头油的香气,想必定是乌发飘香。” 那蝴蝶灵簪是由能工巧匠而铸,蝴蝶翅膀振翅欲飞格外灵动,是极其珍贵的技艺。 灵妃心情不错:“便依你所言,为本宫梳个好看的发髻。” 随即她又看了看窗外的阴沉的天色,想着若是中午有太阳出来,便去御花园转转。 其实她更想去寻陛下,但她腹中的孩儿不允许,为避免意外她也得少费些心神。 春梅见灵妃有兴致,便立即应了下来。 早膳过后,灵妃便坐在妆镜前,柳絮手中捧着桂花头油,春梅则是用木梳沾了头油开始为她梳发。 随着春梅梳发的动作,沉沉的桂花香气逐渐在殿内铺开。 “娘娘,这次的桂花头油当真是香气四溢,奴婢从未闻过这般香的味道,”春梅觉得这头油的味道很是好闻,与从前的都不太一样。 灵妃唇角也勾起淡淡笑意:“内务府这次送的头油的确不错。” 第121章 撞见 很快,春梅便为灵妃梳妆完成,外头也有丝丝缕缕的日光穿透云层露了出来。 守在旁边的柳絮察觉后,笑道:“娘娘今日的妆发与裙衫当真是明艳,不如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徐太医也说您歇了这么多天腹中皇嗣差不多也稳住了。” 方才在梳妆时灵妃也瞧见自己面色红润,她也有些跃跃欲试。 春梅却有些犹豫的开口:“娘娘外头严寒,您不如就在咱们宫殿的院内走走。” 如今娘娘应当以腹中孩儿为重,不能有任何闪失。 灵妃并非是谨慎的性子,再说她在这殿内待得太久了,实在是想出去走走。 她有些不耐烦:“废什么话,待会你与柳絮好生扶着本宫不就行了。” 这个春梅虽是她的陪嫁丫头,但不知为何用得还不如柳絮顺手。 春梅被灵妃呵斥后便不敢再开口,反倒是柳絮想了想,说道:“奴婢瞧着天色也还早,不如您等奴婢走一趟太医院,将徐太医请来为娘娘诊脉无误后,娘娘再去御花园?” 她觉得姜嫔娘娘会需要灵妃娘娘去御花园的消息。 “娘娘,柳絮说得可行,还请娘娘准许,”春梅连连开口。 灵妃瞧了眼外头的日光,最终点了头。 柳絮匆匆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临安宫便收到灵妃会去御花园的消息。 此时的姜月饶正染着指甲,这次她指甲的淡红色转为了嫣红,叫她圣洁高贵中透出几分艳色来。 “灵妃姐姐许久不见陛下,想必十分想念,去勤政殿将陛下请来,然后再将陛下去御花园的消息散出去,”她袅袅起身,姿态优雅而贵气,丝毫瞧不出是个怀有身孕的孕妇。 她低头瞧了瞧身上并不显身材的襦裙,又吩咐:“将本嫔那身紫红曲裾裙衫取出来。” 那紫红的曲裾裙衫很有垂感,裙身细长极其显身形,最重要的是那件裙衫是前几日上贡而来,整个后宫只此一件。 不知灵妃看见她穿上这独一无二的曲裾裙衫,会有多生气,在搭配上那加了麝香的桂花头油,应当能叫她见血的吧? 若是不会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再加点别的去刺激她即可,比如自己与闻人凛秀秀恩爱,不怕她不动气…… 很快,后宫各妃嫔便收到陛下即将去御花园的消息,那些个心思活络的便立即开始打扮,为前往御花园而准备。 别看天子几乎日日出入后宫,也足够的雨露均沾,后宫那么多女子当真轮起来,一个月能轮到一回都算好的。 况且一个月一回,这要多久才能够怀孕?从前后宫无人怀孕便不说了,现在有了两人怀孕这谁能不着急? 于是许多嫔妃都一窝蜂的去了御花园,其中自然也包括不怎么受宠的薛贵人。 今日天空有灿烂日光透出,御花园内凌风而开的花儿依旧不少,只是缺少几分绿色的生机。 寒风泠泠,灵妃披着厚重的披风慢慢走在石子路上,她手中还抱着一个暖炉,冬日阳光洒在身上虽并没什么温度,却能将她心底阴霾逐渐驱散。 她已经许久都没出来过了,方才徐太医去给她诊脉,说随着月份增加,皇儿在她腹中也会逐渐康健起来,滑胎之象也会慢慢消失。 灵妃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面色变得慈爱而温和。 往后她在这宫中便再也不是自己一人了,她有自己的皇儿,有了自己的依靠,陛下也会因她产子有功而晋升她的位分,前朝的父亲也会将她推向后位。 这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 就在灵妃沉浸在幸福的畅享中时,她小腹传来闷闷的痛感,但只是转瞬即逝,她来不及深究,便听闻不远处凉亭中传来一阵笑声。 女子娇嗔的声音响起:“分明是亭中赏花的意境,却偏被陛下提起在那寺庙中……” 紧接着,便是男人磁性而温和的声线:“饶饶的桃雕格外香甜,叫朕魂牵梦绕。” 灵妃距离凉亭的位置并不算远,她将凉亭中天子与姜嫔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原本还明朗的心情顷刻间便如同置身于冰窖中。 陛下,陛下怎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刻,还叫着姜嫔的小名,陛下不应该对谁都是冷淡漠然,不管叫谁都是位分吗…… 灵妃有些茫然,她只觉心冰凉冰凉似有寒风吹过,就像是破了个大洞般,她如今是盛宠,陛下对她却从来不是这样的。 而凉亭中浓情蜜意的话还未停下。 “陛下前几日送嫔妾的这身紫红曲裙衫,嫔妾很是喜欢。” “这紫红曲裾裙衫只此一件,也衬得你似那九天神女般动人,整个后宫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曲裾裙裙衫了。” “陛下既是喜欢,那可要时常去看望嫔妾与陛下的宝宝,多与宝宝讲故事……” “好,朕都依你。” …… 灵妃听着天子与姜嫔的话,她只觉心如刀割,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不禁回想起在勤政殿门口那次,天子也是这般的温和软语。 她是爱陛下的,若是没撞见陛下与姜嫔,她也一直以为陛下是喜欢她的,甚至在前一刻她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宠爱胜过后宫所有女子。 但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叫她发现原来她以为的盛宠只是笑话。 陛下从未叫她们的孩子宝宝,更没有给腹中孩子讲过故事,也没有说自己令她魂牵梦绕…… 就在灵妃失魂落魄间,凉亭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呼。 紧接着,姜嫔欢喜似黄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呀!灵妃姐姐今日竟也来御花园赏花了,当真是巧呢。” 沉浸在悲伤中的灵妃下意识便朝凉亭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虎皮大氅的纤细身影翩然从凉亭中走了过来,女子紫红色的曲裾裙衫在大氅下若隐若现,依稀可见她那姣好玲珑的身形。 女子的面庞好似并未施妆,却显得格外动人,柔和而美丽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飘飘似仙的圣洁感。 女子身后跟着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此刻男人的眼神中布满柔情,正牢牢锁定女子纤细的背影,仿佛怕女子在眨眼间便翩然离开似的。 灵妃的面色越来越白,还带着几分铁青,她神色间的妒意几乎要溢出,但下一刻,被柳絮扶着的手便传来痛感,是对方在提醒她。 第122章 灵妃的心痛 痛感令灵妃回过神来,她勉强将脸上的妒意收回,神色却僵硬无比。 姜月饶好似蝴蝶般轻盈落在她身旁,丝毫不见孕期的疲态与不便,在这冬日阳光之下甚至还显得更加动人了,这将灵妃衬得有些狼狈。 这些日子灵妃的精神都不大好,一边要好好养胎,一边又要应付外头避免露出破绽,这令她十分焦虑,许多夜晚都辗转难眠。 精神不好,自然不能光彩动人,姜月饶往她身旁一站,更是将她衬得疲惫不堪。 灵妃觉得自己面前的姜月饶无比扎眼,她不想看对方,只将目光落去了玄衣龙袍的天子身上。 多日不见,陛下依旧英武非凡,依旧能叫她心动,越是这般,她便越难以隐藏眼底的妒恨以及心底的难受。 灵妃面色僵硬的屈膝:“陛下。” 她希望陛下能够看到她,对她也能够温和软语。 闻人凛对灵妃在这里还是有些诧异的,他知晓灵妃最近在私下保胎,刘太医早就察觉只是假装被隐瞒罢了。 他觉得灵妃此时应当是躺在床上,而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纵然心中有所疑惑,但他的面色依旧是淡漠的,只随意开口:“起身吧。” 随即便上前把姜月饶的腰肢给扶住了,这石子路不平,他怕饶饶不小心摔倒。 前朝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在这后宫内倒是无须再对灵妃多好。 灵妃默默起身,看见天子的动作后心底不禁酸楚一片,而姜月饶身上的紫红曲裾裙衫更觉刺目。 此刻的她恍惚觉得,似乎什么盛宠都是虚的,根本比不上天子的一个关心的动作重要。 “灵妃姐姐,你也用了这桂花头油?那咱们俩的喜好还真是相似呢,嫔妾今日也用桂花头油梳了发,”姜月饶稍稍退后一步,她一边观察着灵妃,一边欣喜说着。 灵妃用的桂花头油可是掺了麝香的,她不能多闻。 这时,站在她另一侧扶着她手臂的珍珠,又将她往后头带了带。 “奴婢听闻这桂花头油是内务府新出的,统共就只送去娘娘与灵妃娘娘宫中,”珍珠笑着捧场。 闻人凛也嗅到那桂花的香气,便对旁边的王德全说了句:“这头油倒的确不错,便给内务府制这桂花头油的奴才看赏。” 王德全立即笑道:“奴才替他们谢过陛下。” 姜月饶全程都满眼倾慕的看着天子,眼底满是星星,脸上也洋溢着幸福而开心的微笑,叫人一看便觉满心欢喜。 闻人凛察觉到她的目光,忍不住回头与她对视,搂住她腰肢的大手也紧了紧,沉声询问:“嗯?饶饶这是怎么了?” 姜月饶摇了摇头,眼波流转中带着些许羞怯,有些不好意思道:“嫔妾、嫔妾只是觉得陛下甚是好看,陛下是这天下最好看的男子了…… ” 说罢,她便将头给低了下去,双颊与眼尾处也飞上红晕,似那春日里开得烂漫的桃花,妖娆而勾人。 闻人凛被姜月饶这般直白而简洁的话得一愣,随即整颗心都好似涨满了般。 有时花哨而华丽的话远不如朴素而直接的话的叫人心动。 他忍不住将搂在姜月饶腰侧的大手收紧,神色间的淡漠散去,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饶饶也是这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闻人凛目光似水,旁若无人的与姜月饶说着情话。 在他心中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看着面前你侬我侬的两人,灵妃觉得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她心突突跳着,只觉难受极了。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 天子威严而关切的声线响起:“这里冷,饶饶与朕再回凉亭坐坐。” 姜月饶点点头,随即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灵妃。 她语气惊讶:“灵妃姐姐的面色怎地有些苍白,可是被寒风给冻着了?姐姐也随嫔妾去凉亭坐坐吧,那里已被宫人临时挂了帘子,里头也放着炭盆呢,可一边赏花一边喝些热茶。” 灵妃难受极了,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姜月饶跟她说的话,耳边只回荡着方才天子的柔情蜜意。 天子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温柔,但偏对姜嫔这般温和,与姜嫔一比,从前自己的沾沾自喜就是个笑话。 柳絮见灵妃有些恍惚,便主动扶着她往凉亭去了。 姜月饶看了眼柳絮,她回身与闻人凛并排而走。 凉亭拉了三面的帘子,留了一面给主子赏花,外头也临时搬来了开得娇艳的花卉,凉亭里头放了好几个碳盆,石凳上也放了软垫,有宫人正在里头煮茶。 “当真是暖和的,那嫔妾便能与陛下在这多赏会儿花了,”姜月饶走进凉亭,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喜。 闻人凛拉着姜月饶在石桌前坐下,姜月饶立即招呼走进来的灵妃。 她脸上挂着亲切又柔和的笑意:“姐姐,你快快坐下,咱们一起喝热茶暖暖身子。” 凉亭中是暖和,但灵妃在坐下后却觉得更冷了,她想要离开却又忍不住想要与陛下说说话。 灵妃欲言又止的看着天子,神色间带着几分卑微,但对方的目光根本就没落在她身上,只是看向与自己坐在一起的姜月饶。 就当她忍不住想要开口时,却被姜月饶给抢了先:“呀,今日还真是巧呢,竟是遇见了这么多的姐妹,珍珠,你快去将外头的姐妹们迎进来赏花。” 只见凉亭外头出现了一群莺莺燕燕,闻人凛见状他面色立即就变得有些阴沉。 好不容易与饶饶出来走走,遇见个灵妃便罢了,眼下还来了这么多的女人。 灵妃看见那些明显是盛装打扮的妃嫔,她忍不住挺了挺背脊,重新整了整神色,不想让人觉得她被姜月饶给比了下去。 很快,外头的妃嫔便被珍珠请了进来,有贤妃、姝贵妃、陈嫔、林贵人、薛贵人…… 姜月饶柔和的目光在这些妃嫔身上扫了圈,特意在薛贵人身上停了一瞬, 并不叫人察觉。 而薛贵人在走进凉亭后,她眼底的神色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凉亭挂了挡风的帘子,除了清爽的茶香外,便是一股绵长深沉的桂花香气了…… 第123章 突发晕厥 这些进来的妃嫔齐齐给闻人凛行礼:“臣妾(嫔妾\/妾身)参见陛下。” 闻人凛挥手示意她们起身落座,旁边的宫人搬来凳子放去她们身后。 姜月饶想起身给贤妃与姝贵妃行礼,却被闻人凛直接给拦下了。 他道:“你与灵妃如今怀有身孕,便无须多礼了。” 贤妃点头,语带认同:“陛下说得对,如今姜嫔妹妹与灵妃妹妹便是整个后宫最重要之人,这些个礼节从简即可。” 姝贵妃虽并未说什么,但她面色冷淡,看向姜月饶的眼神也带着些许的不快。 灵妃不行礼便罢了,姜月饶算个什么东西。 旁边宫人开始为众人上热茶,一时间大家都低头品茶,天子在场,众人都有些放不开,就连平日里爱说话的刘贵人都没敢开口。 贤妃喝下一口茶水后,便看向灵妃,她语气间带着关心:“瞧灵妃妹妹的脸色不大好,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灵妃一向是跋扈的,在怀孕后竟是没怎么出来炫耀张扬,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 贤妃这话带着试探,也叫灵妃起了警惕之心。 灵妃方才被姜月饶刺激,正愁火气没地方撒呢,她当即冷哼一声,说道:“臣妾身怀皇嗣自是不容易的,贤妃你没怀过孕自是不明白。” 这话夹枪带棒,令贤妃僵了脸色。 贤妃下意识看了看闻人凛的神情,发现对方依旧面色淡漠。 她这才温和开口:“灵妃妹妹当真是说笑了,本宫虽未怀过但姜嫔妹妹如今也有身孕,瞧着便是容色动人,丝毫不见疲惫之态,本宫因此这才才关心灵妃妹妹。” 不仅驳了灵妃的话,还把她与姜月饶相比较,这无异于是在戳灵妃的心窝子。 “姜嫔近日当真是容光焕发,身上的曲裾裙衫也是格外精美,竟丝毫不见怀有身孕的疲态,想来是深得上天眷顾,”陈嫔也开了口,这番话恨不得把姜月饶给捧上天去。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面色都有些不好,可不是深得上天眷顾嘛,农女入宫为嫔,如今还怀上了皇嗣,祖坟冒青烟都没这么好命的。 相比众人的面色微僵,闻人凛却温和道:“饶饶为人纯善自是有上天眷顾。” 众妃嫔面色更难看了,就连贤妃的脸色都有点挂不住,她只觉陈嫔是个没脑子的,说出的话招人厌烦。 姝贵妃死死将手帕攥紧,看向姜月饶的目光藏着恨意。 陛下,陛下从未唤过她的闺名,即便是两人感情最好时,陛下都未唤过她一句“叶儿”,未入宫前从来都是叫苏小姐,入宫后便是姝贵妃。 姜嫔凭什么能让陛下这么叫她。 整个凉亭内的氛围都有些僵硬,还伴随着些酸气。 这些妃嫔也瞧明白了,陛下如今的喜爱已从灵妃转至了姜嫔身上,再看那姜嫔如今容光焕发的模样,也的确是甩了灵妃一大截。 贤妃拉着灵妃的手,满脸关切又意味深长:“灵妃妹妹若是有什么不适,便一定要及时告诉太医。” 灵妃将手抽回,皮笑肉不笑道:“贤妃放心,臣妾的身子好得很,腹中皇儿也十分康健,来时还特意请徐太医把过脉。” 这帮不安好心的东西,就是见不得她好。 灵妃觉得自己被这些人气得小腹有些坠坠的痛,她抿了抿唇,回想起徐太医说她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决心在坐一坐便离开。 贤妃也没再继续说,而是转而说起了御花园的花来,姜月饶性子温和,时不时便也会说上几句,位分不高的妃嫔便自发的捧位分高的妃嫔。 凉亭内的氛围倒是变得其乐融融,而随着炭盆的燃烧,清茶香气混合着桂花的气息逐渐浓郁。 刘贵人按捺不住的开口:“这可是桂花的香气?方才就闻到了,怎地越发的浓郁了,当真是好闻。” 没有女子不爱香的,这话一出便立即有人附和。 “我方才也闻见了,这桂花香气十分好闻,可是哪位姐姐制的香?” “这桂花香气浓郁而无杂质,可比我宫中的香料好闻多了。” “我还心想待会儿私下问问呢,没成想大家都闻到了。” …… 众人纷纷议论起这股桂花香气来,显然都十分好奇。 姜月饶低头喝了口热茶后,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角落中的薛贵人,只见对方的神色间带着些许思索,似在疑惑着些什么。 她脸上笑意十分柔和,笑着解释:“是近日内务府新送来的桂花头油,嫔妾与灵妃姐姐今日都用了,因此香气才这般浓郁。” 此话一出,刘贵人双眼发亮,连连开口:“那我回去也叫宫人去内务府领些。” 这香气她很是喜欢。 其余妃嫔闻言也连连表示自己也要派人去领,角落中的薛贵人面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开始频频看向灵妃方向。 自己当时不是只做了四瓶单独送去临安宫,为何灵妃的清灵殿也会有桂花头油,甚至今日还用上了。 难怪灵妃的脸上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姜月饶也顺着薛贵人的视线看向灵妃,对方已经有好一会儿没说话了,神色也是愈加的难看,双唇紧紧抿着,就像是在忍痛般。 她又看了眼身侧的闻人凛,对方侧头与贤妃谈着什么,她将眉头皱起,抬手便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陛下,嫔妾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想要先回宫了……”她站起身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般,原本红润的唇色逐渐苍白。 贤妃原本还在试探天子有没有让她接回灵妃手中宫权的意思,眼下却见姜月饶忽然变得虚弱。 她下意识便问:“姜嫔妹妹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姜月饶那娇弱的身子便晃了晃,似有些承受不住般朝一边倒去,闻人凛立即起身将人直接捞进了怀中。 语气尤为急切:“饶饶,饶饶,你是怎么了?!” 闻人凛语气中染上急切,甚至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慌乱。 而姜月饶已躺在他的怀中闭上了双眼,发间精致而华丽的珠翠衬得她小脸苍白,破碎感十足…… 【新年第一天,宝子们快乐顺利哦,下午给大家爆更一章。^3^】 第124章 嫔妾只有陛下了 看着怀中女子这般虚弱的模样,闻人凛只觉心生痛意。 旁边的其他妃嫔也被吓了一跳,都不由的看向闻人凛怀中的女子。 贤妃更是起身连连开口:“方才都好好的,怎地说晕便晕过去了呢。” 闻人凛面色冷沉,他用那似刀的目光扫了圈在场所有人,这些妃嫔的面色或好奇,或疑惑,也都带着些看热闹的意味,甚至有些人眼底深处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而灵妃的面色也很不好,但他却并未关心,直接弯腰将怀中女子拦腰抱起,厉声吩咐王德全:“快去请太医!” 说罢,他便抱着人匆匆离去,其余妃嫔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谁都明白,姜嫔眼下忽然晕倒,定是腹中胎儿出了问题,这如何能不叫她们心生激动。 凉亭内的人一窝蜂的都跟着去了,唯有角落中的薛贵人与坐在石凳上的灵妃没动。 紧接着,柳絮的惊呼声乍然响起:“娘娘,您怎么流血了啊!” 灵妃随即也晕倒了,带着恨意与不甘,她面色也十分不好,为何陛下就未曾注意过,是不想注意还是当真没看到…… 柳絮与春梅见灵妃晕倒都吓得不行,两人赶紧找了人将灵妃也匆匆抬走了。 薛贵人看着灵妃被宫人抬走的背影,她的嘴唇有些颤抖,看灵妃的反应,怕也是用桂花油出了问题。 她不太能想明白,分明她只想对姜嫔动手的,为何那头油灵妃也用了,分明只有一瓶掺了麝香的头油,为何灵妃与姜嫔都会出问题,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这件事仿佛一团乱麻般缠绕在她心间,叫她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或许灵妃用的是没掺麝香的头油呢,她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后宫唯一的两个孩子都出了问题,这叫她不得不害怕。 最后,薛贵人深吸一口气,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不要怕,此事姝贵妃也插了一脚,若是东窗事发对方定会想尽法子保下她的。 “薛贵人,陛下有吩咐,命令后宫所有主子都前往勤政殿的偏殿,”小乐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盯着面色苍白的薛贵人笑着开口。 薛贵人被忽然出现的小乐子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应了声后,便在小乐子的带领下往勤政殿的偏殿去了。 一路上寒风萧瑟,带着入骨的凉意直吹进的薛贵人的心底,一路上她不断为自己打气,安抚自己。 勤政殿的偏殿内。 薛贵人进来后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随即便找了个角落站着,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姝贵妃用目光扫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并无任何变化。 后宫所有主子都聚在殿内,太医院来了五名太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分别躺在两张床榻上的姜嫔以及灵妃身上。 这些妃嫔的神色与目光间都带着几分期待,灵妃与姜嫔的胎若是能就此落下那便好了。 闻人凛守在姜月饶的床边,黑眸紧紧盯着为她诊脉的刘太医。 他见刘太医将诊脉的手收回,便立即阴沉询问“如何?可有查出是哪里不对?饶饶的身子眼下如何了?” 刘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回答道:“姜嫔娘娘与灵妃娘娘的体内并无任何问题,但二位娘娘的身子又的确出现了小产的迹象。 尤其是灵妃娘娘还见了血,难保姜嫔娘娘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体内没有任何问题却又出现小产的情况,定是用的东西出了问题,”闻人凛的语气冰冷至极,这话沉沉敲打进在场每人心间。 这后宫他还当真是小看了,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 旁边的贤妃立即吩咐宫人:“快,带上两宫的宫人,都去临安宫与清灵殿都好好排查,不可漏过任何东西!” 是排查不是搜查,因此需要两宫的掌事宫女跟随配合。 “小乐子,你随他们一同去排查,”闻人凛吩咐着。 小乐子立即躬身行礼:“奴才遵命。” 两宫的宫人都匆匆退了下去,柳絮也跟在其中,春梅则是留守在灵妃跟前,一脸担忧的看着昏在床榻上的灵妃。 闻人凛坐在姜月饶的床沿上,看着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只觉心底传来阵阵痛楚,同时对那下手之人也生杀之而后快的怒气来。 后宫诡谲他从未觉得有多危险,也从未觉得饶饶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他以为有自己护着便无人能伤害饶饶。 但现实却告诉他并非如此,即便他是天子,也不可能将有心之人完全防住。 想到这,闻人凛又不禁想起霍言的后宅,他后宅只有一个主母,当初饶饶被那主母追赶到书房羞辱,当时他还觉得霍言无能。 但从眼下来看,他与霍言又有何不同? 就在闻人凛内心纠结自责间,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缓缓睁开了双眸,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紧接着便是害怕。 她将白皙而瘦弱的手臂抬起,轻轻攥住男人的玄色衣袖,用有些虚弱又带着求救的语气开口:“陛下,嫔妾的小腹有些疼,是不是、是不是嫔妾腹中的宝宝……” 话还未说完,一滴清泪便从她眼角落下,那有些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难过与恐惧,仿佛被风雨无情吹打的小白花。 而平日纯粹又澄澈的眸底,此时浮着晶莹的泪水而显得破碎不堪,叫人怜惜。 闻人凛见她这般模样,漆黑淡漠眸底浮起心痛与怜惜,忍不住俯身将纤瘦而娇小的她给搂进怀中。 他轻声安抚道:“饶饶你放心,咱们的宝宝无事,你也无事,此时朕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叫那人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口中的安抚之意化作深冷杀意,帝王之威尽显,叫在场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姜月饶丝毫感觉不到害怕,她甚至还往男人怀中缩了缩,好似找到主心骨的菟丝花。 她抽噎着,期期艾艾道:“嫔妾但凭陛下做主,嫔妾相信陛下,嫔妾除了陛下与腹中孩儿便再无任何人能依靠,嫔妾只有陛下了……” 这一句句绝望又带着依赖的话,直直砸进闻人凛心间,令他动容又感动。 第125章 查出麝香 是啊,饶饶身后没有母家,也没有任何能够依靠的人,她只有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眼下饶饶有了宝宝,就更得靠他了…… 闻人凛心中疼惜无比,将人搂在怀中好一番的安抚。 身后站着的妃嫔们瞧见后眼睛都绿了,恨不得上前吃了姜月饶。 这还是她们的陛下吗?还是那个冷淡漠然的陛下吗? 姝贵妃看着天子对姜月饶的宠溺,险些连手中秀帕都扯破,心中与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心脏更是疼痛不已。 旁边的贤妃也是满脸的诧异。 谁也想不到姜月饶能得天子如此宠爱,不,这已经不仅仅是宠爱了,这是喜欢,是带着真心的那种。 就连跪在地上的徐太医都是满脸惊诧,没想到短短这些日子,陛下便从占有姜嫔娘娘到了如今这般喜爱的地步。 不过,姜嫔娘娘如此完美,陛下是该喜欢的。 他心中在替姜嫔欢喜的同时,又有丝丝缕缕的酸涩不由地冒起,却立即被他摁下。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姜月饶与天子秀恩爱。 此时,另一张床上的灵妃缓缓睁开了眼,她与姜月饶的床榻是正对着的,一侧头便能瞧见相互拥抱着的两人。 也能听见闻人凛温声说出安抚的话。 反观她的床榻前,只守着一个春梅,站在旁边的妃嫔就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分明她才是妃子,那姜月饶不过是个嫔,她所怀的皇儿也比姜嫔高贵,她身后还有整个丞相府的支持,出了事陛下本该来关心她的。 方才在凉亭时也该是陛下抱着她的,但偏偏陛下抱的是姜嫔,现在陛下也没守在她身旁,而是在温和的安抚姜嫔,一副生怕她难过的模样。 灵妃咬咬牙,朝正在安抚姜嫔的天子抬了抬手。 她的语气带着真实的虚弱,面色也比姜月饶要更为苍白:“陛下,陛下……” 她此时多么想让自己的丈夫来安慰安慰她,可惜她的丈夫在她面前安抚别的女人,连她的话都没听见。 倒是旁边春梅瞧见了,立即惊喜的上前:“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 娘娘的醒来叫她终于松了口气。 春梅这句话将还处在妒恨的众妃嫔给拉了回来,贤妃与其余妃嫔快步上前询问她的情况,顷刻间就将她的床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灵妃有些着急,她忍不住想要将天子唤来,想要对方也像安慰姜月饶般安慰自己,她虚弱的叫着:“陛下,陛下。” 下一刻,她的手便被贤妃紧紧拉住,令她有些疼痛。 贤妃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的说道:“灵妃妹妹你且放心,刘太医方才已为你诊过脉了,你与腹中皇嗣皆无碍,你不必担忧。” “是啊是啊,灵妃娘娘您莫要害怕,陛下会为你做主的呢。” “那有心之人想要陷害皇嗣,陛下定会严惩那人的!” …… 这些妃嫔将灵妃的床榻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不停说着,叽叽喳喳宛如三千只麻雀。 这时,去检查宫殿的小乐子带着人回来了,他的手中还拿着两罐东西,角落中的薛贵人神色已然煞白,那张脸比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看着还要白几分。 小乐子带着这些宫人来到闻人凛跟前跪下行礼,他将手中嵌了宝石的白玉瓷瓶高举。 回禀道:“陛下,奴才已按照您的要求,配合清灵殿与临安宫排查了所有物品,最终搜出了这桂花头油来。” 只有这两个物件是姜嫔娘娘与灵妃娘娘先后得到,并且两人又在今日同时用上,又几乎同时晕倒。 看起来这桂花头油实在可疑。 闻人凛在看到小乐子手中的桂花头油后,心底便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昨日他用这桂花头油为饶饶梳发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面色阴沉至极,朝刘太医挥了挥手。 刘太医上前将那两瓶白玉瓷罐接过,随即便拿到一旁与其他太医开始检查起来。 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眼泪又开始流了,一串串晶莹的泪水打湿面庞,沾湿鬓发后没入锦被之中。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那双秋瞳般的眸底满是悔恨,眼眶通红,瞧着可怜极了。 闻人凛见状心底顿时一痛,连连安抚她:“饶饶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这怪不得你。” 姜月饶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哽咽的自责开口:“原先的茉莉头油嫔妾并未用完,若是嫔妾并未贪新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是不是宝宝就不会受到伤害……” “傻子,你即便昨日不用,难不成从此便不再用了?错的不是你,是那心狠手毒之人,”闻人凛安抚着床上的女子,同时眼底也射出森冷阴暗之光。 很快,以刘太医为首的五位太医便走了过来,他们齐齐跪下。 刘太医说道:“陛下,微臣几人在这两瓶桂花头油中查出有麝香的气息,这两瓶桂花头油与内务府从前的气息并不相同。 微臣以为那下毒者是故意将桂花之气调配得浓郁,以此来掩盖麝香之气。” “此麝香是来自吐蕃的烈性麝香,染在头油上的麝香被屋内炭盆一烘,药效果会发挥得更加猛烈,二位娘娘若是长期使用,那腹中皇嗣必定是保不住的,”徐太医这般说着,他语气中带着激动与紧张。 他不敢想象,若是姜嫔娘娘多用几次会出现什么后果…… “咣当”一声,是闻人凛将桌上茶盏砸到地上的声音,他此时的面色极其森然,眼底更是冰冷无比,甚至还染上了杀意。 “后宫出现麝香,贤妃,你是如何管理的!”闻人凛看向贤妃,眼底满是冷意。 虽心底隐约有所猜测,但在听见太医这么说后,还是有止不住的冷意与后怕。 倘若饶饶腹中的宝宝当真出了什么事,饶饶怕是也…… 一想到这些,他心底便有那翻腾的怒气与恨意,这是他头一次对后宫女人出现恨意。 贤妃立即跪了下来,语气镇定:“还请陛下恕罪,是臣妾保护皇嗣不利,还望陛下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一定戴罪立功,不让陛下失望。” 闻人凛满脸冷漠:“不必,王德全你即刻去内务府去查,将所有有关联之人都给朕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第126章 真相是什么 此话一出,贤妃原本镇定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慌乱,但她并不敢说些什么。 后宫是她在治理,陛下直接吩咐王德全去处理,这无异于在打她的脸。 王德全快速退了下去,整个殿内都弥漫着天子的压迫感,所有人都不敢多言。 躺在床上听完全程的灵妃也不再关注姜月饶那边了。 她满是恨意的开口:“陛下,请您一定要严惩下药之人,这可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啊,您要为臣妾做主!” 她恨不得将下药之人千刀万剐! 坐在姜月饶床沿的闻人凛听闻灵妃所言,他点头道:“灵妃你放心,此人心思歹毒,竟妄图谋害后宫所有皇嗣,待查出来后朕必将严惩。” 不管是谁,身后有什么家世背景,只要被他查出,便是那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针对其中一人便罢了,但此人竟给怀孕的二人都下了药,可见此人危害社稷江山, 是万万留不得! 闻人凛登基三年以来,后宫被西太后暗中把控,他为了制衡前朝不得假装不知,眼下西太后被处置,却又冒出一个给皇嗣下药之人。 此人保不准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阴谋。 就在太医道出麝香来源后,便有宫人打好清水上前,开始为姜嫔与灵妃洗去发丝上的桂花头油。 闻人凛看着姜月饶如绸缎般的青丝被清洗,心底有难掩酸楚与痛心浮现…… 那角落中的薛贵人已经要被吓死了,她咬牙缩在角落,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眼神却不停看向姝贵妃的方向。 但姝贵妃就跟没注意到她般,丝毫不为所动。 那日,姝贵妃暗示她对姜嫔的孩子下手,但眼下对方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事到如今她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对方给利用了。 想通了这点的薛贵人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她将身子紧贴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 一炷香后。 王德全领着内务府总管以及有嫌疑的几人走了进来。 这几人进来后便跪倒在地,内务府总管还算是镇定,但其余几人的面色都十分惶恐。 闻人凛亲自开口审问:“那桂花头油是谁制的?又是哪个宫人送去临安宫与清灵殿的?” 帝王威压扑面而来,比那外头的寒风还叫人胆颤。 内务府总管磕头道:“回陛下,桂花头油是巧儿制成,是由小安子送去的。” “陛下,奴婢制的桂花头油与从前一样,并未加任何东西啊,还请陛下明察!”巧儿连连磕头。 闻人凛看了眼王德全。 王德全立即端着那两罐桂花头油来到巧儿身旁,巧儿挨个闻了闻,随即皱着眉斩钉截铁道:“这绝不是奴婢调制的头油。” 但紧接着她否定:“不,这是奴婢调制的,但有人往里头加了东西使桂花的味道变得浓郁了些,但除了桂花的香气外还有股特殊的气息混在里头,奴婢不知是什么东西。” 宫内禁止麝香出现,即便是调香的宫人也大多没机会闻过麝香的气息。 这时,小乐子又端了一罐桂花头油上前,巧儿闻了闻,立刻就说:“这是奴婢调制的桂花头油。” 王德全接过小乐子手中的头油来到闻人凛跟前。 闻人凛嗅了嗅,明显其中一罐的气息要淡一些,紧接着贤妃也上前闻了闻。 随即贤妃指着后来呈上的那罐桂花头油,说道:“臣妾宫中的桂花头油是这清淡些的味道,这罐的确是内务府调制出来的。” 那便是有人在做好的头油中动了手脚。 闻人凛沉沉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安子,王德全立即上前踹了小安子一脚,厉声道:“你这狗东西还不从实招来!” 小安子被踹翻在地又重新爬了起来,他吓得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奴才真的没有啊……” “将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闻人凛没有丝毫留情。 重刑之下,必吐真言。 小安子被拖了下去,不多时便有凄厉惨叫声传出,叫人心惊。 躺在床上的姜月饶透过人群,她准确看见吓得面无人色的薛贵人,不由在心底勾了勾唇,并未说话。 此刻的她只是一朵被人毒害的小白花,只需唯美垂泪即可,根本无须做什么。 而另一边的灵妃则捂着自己的小腹,她眼底发出愤怒与恨意其中还夹杂着对孩子的无限爱意,自己辛苦保护的孩儿差点因此流下,这叫她无比愤怒。 她不解气的开口:“陛下,陷害臣妾腹中孩儿之人死不足惜,更应株连九族!” 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丞相府更是如此! 此刻灵妃的脸因恨意显得有些扭曲,这孩子是她求了许久才得来的,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她的孩子。 闻人凛见灵妃如此狰狞面目,他眉心细微的蹙了蹙。 姜月饶虽未说话却时刻在观察着殿内的情况,在灵妃说完那句话时,她第一时间就发现闻人凛的动作,心中不免浮起嘲讽之意。 男人就是这么浮于表面,只看得女子娇弱落泪的模样,看不得女子失了理智,变得面目扭曲,不管是何种原因所致,他们只会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失了吸引力。 殿外的惨叫声逐渐平息,小乐子掀开了殿帘,一阵寒气卷入,冷意中似还夹杂着细微腥甜。 他匆匆走了进来,来到天子跟前跪下。 “回陛下,那小安子方才扛不住已经招了,说是在送头油前薛贵人身旁的慧心曾来找过他……” 慧心找小安子会做什么,此事不言而喻。 闻人凛看向殿内的妃嫔,语气阴冷:“薛贵人。” 大家面面相觑下意识开始寻找薛贵人的身影,却发现薛贵人不知何时已躲去了角落,正满脸煞白的缩在墙角处瑟瑟发抖。 慧心站在她身旁也是满脸惶恐,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便赶紧跪了下去。 贤妃语气厉声开口:“薛贵人,你蓄意谋害皇嗣,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贵人吓得跪倒在地,神色仓惶又慌乱。 殿内一片死寂,谁都没想到此事会是不出挑的薛贵人干的。 薛贵人颤着身子连连磕头。 第127章 搜查延禧宫 “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并没有谋害皇嗣,不是妾身干的,此事与妾身无关啊……” 薛贵人的话语无伦次,做这件事之前她就没想到此事会暴露,毕竟姝贵妃跟她承诺保证过。 整个殿就只有薛贵人的磕头声与求饶,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与压迫的氛围,天子的面色黑沉如墨,正盯着跪在地上的薛贵人主仆二人。 闻人凛语气冷漠:“薛氏谋害皇嗣赐自尽,身旁伺候的宫女一并打杀。” 连审都不想审,就这么赐死了,后宫死一个位分低微的女子,没有任何影响。 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的薛贵人愣了片刻,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下一刻她便连声喊道:“陛下,陛下,此事并非妾身一人所为,是有人指使妾身……妾身愿戴罪立功……” 薛贵人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她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这般的不近人情,直接要了她的命。 姝贵妃捏着秀帕的手紧了紧,面上却并无多少慌乱的神色,而守在她身旁其中的一个宫人则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陛下,嫔妾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害咱们的宝宝,”姜月饶拽住男人的袖袍,她眼中含着难过的泪水,面色有些苍白,浑身都泛着虚弱之感叫人生怜。 闻人凛心尖都跟着揪了揪,用大手将她的手握住,想要给她些力量叫她不要害怕。 “陛下,薛贵人所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陛下千万不可姑息了啊!”灵妃扯着嗓子,语气帝尖锐刺耳。 现在的她恨不得杀了薛贵人全家,就连姜月饶叫她厌恶的做派都被她忽视了。 闻人凛扫了眼满脸恨意的灵妃,只觉对方这么久的妃位都白坐了,杀薛贵人一人可以,但因此波及前朝未免太过。 这灵妃心狠手辣,若是一直留在后宫难免会出现祸及旁人,后宫留不得这种妃嫔。 “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闻人凛问薛贵人。 殿内所有人都看着薛贵人,她们眼底满是好奇,心底都在猜测究竟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一次谋害两个皇嗣。 薛贵人抬手指向姝贵妃,神色间带着恨意:“是她,是姝贵妃让我下的药,她说灵妃家世雄厚动不得,姜嫔身后无人可以下手,我便下手了……” 自姜嫔入宫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陛下,姜嫔还仗着宠爱截过她几回胡,她早就看姜嫔不爽,便想着把她腹中孩儿流掉…… “你这个贱人胡说,你说你没害本宫,那为何桂花头油依旧是到了本宫手中!”灵妃根本不相信薛贵人的鬼话,那姝贵妃也是该死。 薛贵人脸上也露出几分迷茫,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你为何会收到头油,我分明只在其中一罐中放了麝香,我根本没想伤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着几分疑惑,她一点儿都想不通,但随即她又看向漠然的天子。 语气中带着希冀:“陛下,陛下,妾身真的没想伤灵妃肚里的孩子,请陛下饶过妾身一命吧,都是姝贵妃指使妾身,灵妃娘娘宫中的桂花头油说不定也是姝贵妃派人送去的!” 若是证明她没想害灵妃的孩子,是不是陛下就会留她一命。 此话一出,众人都齐刷刷看向姝贵妃。 姝贵妃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她上前便狠狠给了薛贵人一个耳光,冷声道:“你少血口喷人,本宫从未指使你做任何事。” 人她早已处置,这薛贵人根本怪不到她头上。 薛贵人被扇倒在地,她半张脸很快便肿成了馒头。 “那小安子就是你的人,你敢与她对峙吗?你平日里装得清冷孤傲,私下却如此龌龊,是你想要一箭三雕,你好狠的心啊!”薛贵人狠狠瞪着姝贵妃,恨不得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她觉得这其中一定是姝贵妃搞的鬼! 姝贵妃心底其实也有疑惑,但并未表现出来,她朝闻人凛跪下:“陛下,薛贵人冤枉臣妾,为证清白臣妾愿意与小安子对峙,也可派人去搜延禧宫,臣妾甘愿配合!” 说罢,她便朝天子磕了个头,神色间依旧倨傲,还带着些被人冤枉后的愤怒。 闻人凛看着跪在地上的姝贵妃,他并未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带着几分探究。 姝贵妃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也从未害过任何人,他与姝贵妃到底是有些情谊的,相比起几乎记不清模样的薛贵人,他更愿意相信姝贵妃。 “陛下,姝贵妃性子孤高清冷,嫔妾相信姝贵妃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姜月饶这时柔声开口,轻声为姝贵妃说着话。 她能看出闻人凛现在是信任姝贵妃的,但若是在给予一番肯定后搜出点证据,岂不是狠狠打了闻人凛的脸? 倒是有些期待。 闻人凛听姜月饶这么说,顿时便浮起几分怜爱来,在这种情况下她竟是还想着旁人,这般性情实在是难能可贵。 躺在床上的灵妃见天子神色有些动容,她赶紧开口。 “陛下,一切都要看证据,臣妾觉得既然姝贵妃提出了搜延禧宫,不如便派人去瞧瞧里头是否有异常!”灵妃的脸色又白又青。 她觉得跟薛贵人联手的肯定就是姝贵妃了,自己若是诞下皇子,那姝贵妃的地位便是岌岌可危。 贤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姝贵妃,她很想煽风点火几句,但看见天子阴沉的面色后便又歇了心思。 陈嫔倒是上前一步:“陛下,嫔妾觉得灵妃娘娘说得有理。” 若能借助此事羞辱姝贵妃一番,她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这时,有宫人走了进来,那宫人的手中还拿着个木盒。 “陛下,这是自薛贵人宫中搜出的麝香。” 人赃并获。 小乐子此刻也走上前来,他回禀道:“陛下,小安子方才咬舌自尽了。” 没了对峙的人。 灵妃目眦欲裂:“陛下,请陛下看在皇儿的份上,派人去搜一搜延禧宫,也算是叫臣妾安心了。” 她绝不会放过姝贵妃! 闻人凛看向跪得笔直的姝贵妃,他朝着王德全挥了挥手:“带些人去延禧宫。”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面露喜色。 第128章 只有饶饶是最纯净的女子 不管会不会从延禧宫搜出东西,姝贵妃今日都算是折了脸面,还是在所有人面前。 平日里姝贵妃装得那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还不是在大家面前被羞辱。 姝贵妃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双唇紧抿着有些发白,神色间也出现屈辱的神色,瞧着有些倔强。 这模样倒是有些叫人怜惜,但此刻并无人怜惜她,都等着瞧她的笑话呢。 就连闻人凛也是面无表情,并无叫她起身的意思。 王德全带着几名宫人往延禧宫去了,跟在姝贵妃身旁的宫人也想要跟去,却被小乐子给拦了下来。 薛贵人跪在地上,想要再为自己辩解几句,被贤妃给呵斥住了。 灵妃则是死死揪着锦被,她狠狠瞪着姝贵妃,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在她看来此事全由姝贵妃一手操纵,为的便是害她腹中孩儿,姝贵妃不除,叫她心中难安。 姝贵妃跪在地上,她面色依旧清冷,背脊也重新挺直,似乎完全不受灵妃的眼神影响。 闻人凛坐在姜月饶身旁,时不时便会看眼她,眼底带着怜惜与柔情。 小半个时辰后,王德全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奴才从延禧宫搜出的可疑之物。”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姝贵妃面色不见慌乱,但眼神中明显带上了几分犹豫与迟疑。 贤妃包括其余未被牵连的宫妃则是有些期待,此事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对她们而言都是好的。 木盒打开,是两瓶桂花头油,与姜月饶和灵妃宫中的一模一样。 姝贵妃看见木盒中的桂花头油后,心底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站在她身旁的雁儿面色也逐渐褪去血色。 这桂花头油根本不是延禧宫的。 闻人凛目光冷沉,带着复杂。 姜月饶有些失态般的发出短促的惊讶之声,里头饱含了太多情绪,最明显的还是不可置信。 闻人凛主动伸出大手将她的放在锦被外的手握住,目光由深沉转为柔和。 他吩咐刘太医:“仔细检查那两罐桂花头油。” 刘太医与其他几个太医上前,将木盒中的两罐桂花头油细细检查,两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回陛下,这两罐桂花头油中都掺了麝香,”刘太医跪在地上,语气颤颤的说出最终结论。 谁能想到此事竟是牵扯了姝贵妃。 殿内落针可闻,灵妃几乎要暴跳而起,她坐在床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汇集。 “贱人,贱人,本宫就知道是你!” 柳絮在旁边安抚她,贤妃与陈嫔也来到她身旁拉住了她的手,用行动站在她这边。 姝贵妃的面色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双眼瞪大,震惊又惶恐。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这两罐桂花头油是凭空出现在臣妾宫中的,是有人要陷害臣妾!”她连连开口解释,语气中带着慌乱与恐惧。 定是她的宫殿被人做了手脚。 脸肿成馒头的薛贵人冷笑:“那小安子是你的人,眼下小安子自尽,又在你宫中搜出了麝香,姝贵妃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姝贵妃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是教唆了薛贵人用麝香去害人,但她真的没有自己动手,她连麝香都没有又怎么去害人呢? 不过这些话她根本不能说出来,她是有苦难言…… 闻人凛没想到姝贵妃宫中真有麝香,方才他的信任就像是个笑话,这后宫算计来算计去,实在叫他厌烦。 再回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姜月饶,对方面色惊愕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但除了惊讶外便找不出任何复杂情绪。 也只有饶饶是最纯净的女子了,叫人生不出半点厌烦。 这时,一直站在姝贵妃身旁的雁儿直直跪了下来。 她高声道:“请陛下恕罪,都是奴婢的错,这一切都是奴婢所为,是奴婢买通了小安子,此事与姝贵妃无关……” 雁儿是姝贵妃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眼下的情形,除了她主动拦下此事便再无别的法子。 灵妃哪里看不出雁儿的心思,当即便恨声道:“你这贱婢可知欺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她不信这件事没有姝贵妃的参与。 雁儿将头磕得‘嘭嘭’作响,语气铿锵有力:“奴婢愿以死为证!” 自己无父无母是被姝贵妃买回来的,若说亲人那便只有姝贵妃一人,姝贵妃若是活不成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姝贵妃挺直的背脊因雁儿这句视死如归的话弯了弯,她眼底蓄起泪水却并未看向雁儿,手中的秀帕几乎要被她搅碎。 那卡在喉间为雁儿正名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由雁儿来替她顶罪。 “没有主子的命令,奴婢怎敢做此等胆大妄为之事,陛下,臣妾觉得此事有蹊跷,”贤妃连连开口。 苏叶从边关回来后,便开始踩在她头上,从叶府到后宫,没有一日她是不恨的,眼下有了解决的机会,她怎么都不可能放过。 旁边的陈嫔也出声了,她语气中带着嘲讽:“若是灵妃诞下皇子,姝贵妃便是与后位无缘,别看姝贵妃性子冷清,但私下想得那可是比谁都多呢。” 这便是在暗示灵妃是姝贵妃最大的威胁,事实也是如此。 闻人凛的神色越发深沉,周身也散发着冷意。 姝贵妃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双眼含泪的看向天子,她神色间蒙着几分悲切:“陛下,臣妾是心有不甘,但臣妾与陛下在边关的那段日子,便知晓陛下心怀天下,也知晓皇嗣的重要性。 纵然臣妾再如何狠毒,也不可能对皇嗣下手,臣妾明白皇嗣对陛下意味着什么……” 姝贵妃提起往昔,也在提醒天子两人从前恩情,是她救下了他,她不会对她的子嗣做什么,更是叫他别误会了她。 雁儿适时开口:“灵妃张扬跋扈,不止一次挑衅过贵妃娘娘,奴婢实在看不过眼便想着为贵妃娘娘出出气,在得知薛贵人给姜嫔娘娘搀了麝香后,奴婢便动了心思。 陛下,贵妃娘娘并不知此事,还请陛下明察!” 第129章 降为贵人 闻人凛神色晦暗,叫人看不出情绪。 “陛下,姝贵妃不可能没有参与,请陛下明鉴!”灵妃白着脸十分不甘心。 殿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等待天子最后的处置,唯有姜月饶内心轻松无比,丝毫不在意。 不论此事作何处理,姝贵妃想翻身都很难了,她也不喜将人赶尽杀绝,要物尽其用她觉得才更好。 冷沉声线在殿内响起:“宫女雁儿处死,姝贵妃管理不利降为贵人,褫夺封号。” 姝贵妃瘫倒在地,眼底再没了光彩,雁儿则被拖了下去,往日荣华已不复。 对于这个处罚,贤妃心底虽不满却还是笑着道:“叶贵人陪伴了陛下这么多年月,还曾与陛下一同在边关待过,的确是该念些旧情的。” 闻人凛面色淡淡,并无丝毫动容。 此事过后,姝贵妃从前的相救之情便完全了结。 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薛贵人, 语气丝毫不变:“薛贵人与她身旁的宫人意图谋害皇嗣,赐自尽。”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一屋子的人,叫他心烦。 薛贵人哭叫着想要再求饶,却被太监堵嘴拖了下去。 殿内的妃嫔也行礼退下,王德全立即带了宫人将灵妃的床榻抬了出去。 整个殿内顷刻间便是剩下姜月饶与闻人凛二人。 “你今日便好生歇在这,朕陪着你,”闻人凛拉着床上女子软软的手,语带安抚。 姜月饶不由地轻叹,随即才开口:“嫔妾多谢陛下。” 她眼底带着几分惆怅与悲切,看起来并无查出真相的开心。 “怎么了饶饶,可是对朕的处置不满意?”闻人凛现在最见不得她伤心,下意识就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重重处置叶贵人而难过。 叶贵人那边他也是有所猜测,但对方被他褫夺了封号降为嫔位,对饶饶而言已无威胁。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嫔妾只是觉得人心可怕罢了,有些感慨。” 只降了位分肯定是处置得太轻,不过她也料到了,她也没打算让闻人凛狠狠处置叶贵人,什么都得循序渐进的来,不是吗? “饶饶放心,朕会好好护着你的,往后你也可去东太后宫中坐坐,朕会同母后说说,近日以来母后的身子也好了些,”闻人凛缓缓说着。 如今西太后被他送出了宫,母后也可开殿门透透气了,他无法时刻待在后宫,便为饶饶找个依靠。 姜月饶听男人忽然提起东太后,她有些好奇:“嫔妾去寻东太后娘娘,会不会搅扰了?” 自打入宫后她从未见过东太后,对方一直是称病不见人的状态,结合她观察前朝后宫的局势来看,东太后先前是避世的状态,避的自然就是西太后那边了。 麝香事件后闻人凛让自己过去,应当是想要为她找个依靠的,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不会,你且去即可,母后性子温和,想来与你会相处得融洽,”闻人凛将人搂进怀中,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 他从不曾让妃嫔去寻母后,后宫波云诡谲他是怕波及了母后,但饶饶不同,她们都是纯善之人,应当能够相处得很好。 姜月饶温和应下。 闻人凛又陪了会儿她,直到有大臣觐见才不舍离去。 姜月饶等男人离开后便立即传了轿辇, 离开了勤政殿回到自己的临安宫暖阁。 暖阁中。 她先是在珍珠与翡翠的服侍下换了件舒适的襦裙,这才懒懒靠去贵妃榻上,开始复盘方才发生的一切。 外头天色黑了下来,有细小的雪花缓缓在空中飘落,连廊墙沿上挂着的灯笼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倒让姜月饶觉得格外美丽。 窗外寒风阵阵,却吹不进温暖如春的暖阁。 “这次实在太可惜了,没将叶贵人一同料理,”珍珠一边为她添置着茶水,一边颇为可惜的说着。 姜月饶拿起冰镇过的橘瓣放到嘴里,冰凉的气息在口中蔓延,叫她觉得十分惬意。 “叶贵人与陛下还算有情谊,此次又有雁儿为她顶罪,褫夺封号降为嫔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不过纵然如此,往后被她寻到时机想来也会重新复宠,”她语气懒懒的,带着无所谓之感。 珍珠闻言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颇为失望到:“啊,都这么过分了,陛下竟没真的厌了她……” 这件事不是应该叫人分外厌恶吗?为何陛下还会这般? 姜月饶语气柔和:“这不就是男人吗?行事永远会跟随自己的下半身,叶贵人的确叫人厌恶,但并未叫陛下彻底厌恶。” “那娘娘咱们应当如何?”旁边的翡翠忍不住询问出声。 姜月饶伸出白皙指尖,轻点了点桌面:“静候佳音即可。” 现在大家都觉得是叶贵人将那头油给的灵妃,那灵妃又岂会放过叶贵人? 灵妃胎像不稳,她想要瞧瞧对方能否坚持到自己出手,算起来距离年关也只有三个多月了…… 珍珠与翡翠面面相觑。 “所有东西与人可都处置到位了,”她一边轻抚自己的小腹,一边提起这件事。 翡翠立即回答:“请娘娘放心,所有人与事奴婢都好生安顿过了。” ---------- 清灵殿内。 灵妃被抬回来后便直接躺去了床榻上,她面色很不好,苍白中又透着怨气。 今日她受了太多刺激,幸而只是见了点血,腹中孩儿并无大问题。 殿内弥漫着一股艾草的气息,是柳絮在点艾草,准备为灵妃熏艾。 很快,柳絮便拿着点好的艾草走了过来。 春梅为灵妃将衣衫解开,把她那平坦的小腹露了出来。 “徐太医与刘太医叫娘娘您从今日开始便要熏艾来保胎,诶,您今日受了惊吓实在是叫奴婢担忧极了,那叶贵人实在是大胆……”柳絮一边为她熏艾,一边轻声念叨着。 只是话还没说完,柳絮的手便被春梅碰了碰,示意她别说了。 春梅看了柳絮一眼:“娘娘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些,你便别说这种叫人不喜的话了。”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灵妃却摆了摆手,狠狠问道:“叶贵人那个贱人如何了?” 第130章 夺宠 若非是叶贵人那个贱人,她腹中的皇儿早已稳固,根本无须熏艾。 她现在恨不得扒了叶贵人的皮!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她是怎么敢对自己下手的?真当以为与陛下有情,便如此胆大妄为。 “娘娘,那叶贵人娘娘被带回了延禧宫,陛下虽褫夺了她的封号,降了她的位分,但并未让她从延禧宫搬出去,”柳絮轻声回答着。 灵妃与那延禧宫还颇有一段渊源,当初姝贵妃入宫后并未住进延禧宫,那延禧宫一直是空着的,后来灵妃入宫后便看中了延禧宫。 原本贤妃也是准备将她安排去延禧宫,但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原本分给灵妃的延禧宫,便直接被姝贵妃抢先住了进去。 当时灵妃初入后宫,姝贵妃在这后宫中颇为得宠,导致灵妃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殿内艾香袅袅,灵妃冷着脸::“好好为本宫熏,待身子好些了本宫要亲自去瞧瞧叶贵人。” 那叶贵人如此恶毒,她怎能放过! 柳絮温声拱火:“请娘娘放心,娘娘这次有惊无险,也是上天庇佑,那叶贵人娘娘也理应给娘娘赔罪,即便是跪下来祈求娘娘也是应该的。” 灵妃也是这么认为,她又问道:“薛贵人处死了吗?” “王公公已经端着毒酒去了,但听说薛贵人并不愿赴死,还闹着要见陛下呢,”柳絮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胆敢害娘娘,她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灵妃看着自己正在熏艾的肚皮,她吩咐旁边的春梅:“你去盯着薛贵人,必要时帮她一把。” 只可惜她现在身子不允许,不然真要亲自动手。 春梅闻言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道:“娘、娘娘不必这般的吧,王公公已经亲自去盯着了,奴婢觉、觉得没必要……” 叫她去看一个人赴死,她光是想着,心底都会生出寒意。 再说了,薛贵人死罪已是板上钉钉,娘娘实在是没必要这么做,若是那赶尽杀绝的名声传了出去,说不定会令惹陛下不喜。 灵妃见春梅不愿,心底顿时便浮起几分不耐,她只觉这人不中用极了。 “叫你去你便去,你是本宫带进宫的,这种要紧事必须要由你替本宫看着,”灵妃的语气中带着冷意与命令。 若非看春梅还算得上忠心,她早就将人给赶走了,除了阻拦她便是阻拦她,就不见她做些顺心的事。 春梅面带忐忑,却并未挪动脚步,显然是想要灵妃改变想法。 她觉得娘娘此番吩咐实在是不妥,但她又不敢多劝解。 这时,埋头给灵妃熏艾的柳絮说道:“春梅,咱们娘娘这胎多不容易你也知道,那薛贵人歹毒,娘娘去盯着也情有可原,咱们娘娘也只是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罢了。” 灵妃看了眼柳絮,只觉这丫头比春梅要合心意得多。 春梅最终还是去了,不过她只在薛贵人门口等着,待薛贵人服下毒酒后便匆匆离去。 临安宫很快收到了这个消息。 姜月饶正看着兵书,她将手撑在小桌上,眼底似有流光拂过。 “灵妃姐姐心疼腹中孩儿,派人去盯着薛贵人赴死也是情有可原,就是不知各宫姐妹会如何看待了,过几日她去看望叶贵人,便将这两个消息一并传给陛下。” 她语气中带着好奇,神色圣洁而高贵,似那不染凡尘的仙子般。 珍珠笑着应下:“请娘娘放心,此事奴婢定会让所有娘娘都知晓,那薛贵人虽狠毒却也得到应有的惩罚,灵妃娘娘这般抓着不放,未免叫人觉得狠辣。” 散播些谣言出去,她已得心应手。 说罢,她又说:“对了,方才灵妃娘娘还派人去了勤政殿,应当是请陛下去了。” 外头的天色蒙蒙暗下,今日刘太医已直言灵妃胎象不稳,想来她也是不装了,直接就想要邀宠。 “奴婢听闻前朝传来的风声,苏州暴雨个别城池出现了塌方,刚好把即将要回京的风丞相给困住了,灵妃娘娘怕是难得偿所愿了,”翡翠这般说着。 这风声可不是随意传来的,而是沐公子买通宫人送进来的消息,整个后宫可是没有一点消息的,这也是沐公子在隐晦告诉娘娘,陛下那边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 姜月饶将手中兵书放到桌上,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语气轻柔:“本嫔今日受了惊吓,珍珠你且去勤政殿请陛下过来,便说本嫔腹中的宝宝想他了。” 闻人凛在前朝动手,她又怎能放过灵妃呢?就是不知灵妃得知丞相府出事后,会不会小产? 倒是叫她有几分的期待。 珍珠脸上挂着笑意:“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 勤政殿内。 闻人凛正埋头处理折子,他神色冷凝而严肃,手中朱笔不停挥舞着。 今日饶饶被吓到了,他想要赶紧处理好政务再去瞧瞧。 这时,守在殿外的王德全走了进来。 他来到天子跟前行礼:“陛下,清灵殿来了人,说是灵妃娘娘今日受了惊吓,腹中皇嗣不太安稳,想要请陛下去瞧瞧。” 闻人凛手中朱笔一顿,脑海不由浮现灵妃那张带着恨意而狰狞的脸,叫人没有半点儿靠近的欲望。 “朕又不是大夫,跟她说有事便请太医过去。” 他已着手与霍言和沐辰之一起清算丞相府,自是没必要再纵着灵妃。 王德全应下,心知灵妃的好日子已到头。 而守在门口的小乐子在这时也走了进来。 “陛下,是临安宫来人了,姜嫔娘娘想让陛下去瞧瞧,”小乐子禀报着。 闻人凛将手中朱笔放下,起身说道:“去临安宫,也传晚膳过去。” 他本就是打算去饶饶宫中的。 王德全拿起黑色的狐裘大氅为天子披上。 守在勤政殿外的珍珠与春梅见天子出来,两人赶紧跪下行礼。 闻人凛径直走入夜色中,王德全笑着来到春梅身旁:“陛下今日去临安宫,还特意交代若是灵妃娘娘不适便去请太医,春梅姑娘你便回去吧。” 第131章 深意 春梅听后如坠冰窖,她忍不住看了看起身离去珍珠的背影。 “王公公,陛下当真连去一趟清灵殿的时间都没有吗?”她语气中带着哀求。 若是灵妃娘娘得知陛下是被姜嫔娘娘抢走,保不准会发多大的火呢。 王德全也知晓灵妃会打人的脾性,叹气道:“陛下的心思如何,做奴才的哪能左右,今日如此,往日更是如此。” 最后一句话中带着深意,也算是在提醒春梅了。 春梅面露沮丧并未听懂王德全话中深意,在扶了扶身子后便匆匆离开了。 王德全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感叹。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从来都是身不由己,跟着个好主子能过得好些,若是跟了个非打即骂的主子,那这辈子也别想好过了。 春梅忐忑回到清灵殿,心底满是害怕,她怕娘娘怒而对她动手。 灵妃看见春梅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猜到事情没办成。 她心底烦躁,依旧忍不住发问:“陛下如何说的?” 春梅小心翼翼开口:“回娘娘,陛下说今夜便不来了…… ” 她不敢直接说陛下去了临安宫。 “陛下为何不来,是不是你这贱婢说错了话!”灵妃怒意腾升,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春梅。 春梅吓得立即跪下老实交代,她不敢隐瞒:“奴婢没有,是奴婢方才去请陛下时遇见了临安宫的人,陛下直接就去了临安宫,还告诉奴婢,让娘娘不适便要立即请太医来……” ‘咣当’一声,灵妃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朝春梅丢去。 春梅被砸中额角,立即便有鲜血涌了出来,她咬着牙不敢发出痛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娘娘,您不可动气啊,您要为您腹中孩儿考虑,”柳絮连忙为灵妃顺气。 随即又上前来到春梅跟前,皱眉呵斥道:“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嫌不够碍娘娘的眼吗?还不赶紧下去!” 说着,还推了一把春梅,春梅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柳絮见状这才重新回到灵妃跟前。 “娘娘,您可千万别动气,这些人都不值得您生气,眼下只有您腹中的小皇子是最重要的,只要您诞下皇子,那姜嫔还有什么底气跟您争?” 灵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心底的愤怒压下。 她道:“本宫就是看不惯姜嫔那般狐媚做派,陛下的魂儿都被她勾走了。” 今日陛下在勤政殿偏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她便心如刀绞,她没办法接受自己输给了姜嫔那个贱人。 陛下从不曾对自己柔情过…… 柳絮这般说着:“娘娘,您若是看不惯不如等西太后回宫来处置姜嫔,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腹中的小皇子。 那姜嫔再受宠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越过了您去?要奴婢看啊,别说是您了,就连贤妃娘娘她都越不过去。” 这番话将灵妃心中的怒气逐渐抚平。 柳絮见灵妃神色缓和,便又说道:“眼下也不早了,便让奴婢伺候娘娘歇下吧,徐太医说娘娘要多休息,小皇子在娘娘腹中便也会越来越健壮。” 灵妃的面色变得柔和,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对柳絮说道:“去打些水来,再传晚膳上来。” 她要养好身子只等诞下皇儿,再好好收拾姜嫔。 柳絮见灵妃被安抚好,便退出了寝殿,她出去后先吩咐下面的人备水传膳,随即便去了下人房中。 春梅正坐在凳子上抹眼泪,额头的伤口也没处理。 她的心都要凉透了,她不明白为何娘娘会这么对自己,分明在没入宫之前娘娘并不是这样的,也从没打过她。 原本她以为娘娘对柳絮也会这样,但娘娘并未打柳絮,显然柳絮要比她得娘娘喜爱,这叫她更难过了…… 春梅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哭出了声。 柳絮拿着伤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她快步来到春梅跟前,将伤药递了过去。 “快些处理处理伤口吧, ”她语气轻柔中带着安抚,完全没有方才在殿中的刻薄。 春梅泪眼朦胧的看向柳絮,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给她送药。 柳絮语气中带着无奈:“你我都是奴婢,今日娘娘能这般对你,明日便能这般对我,咱们都不容易,也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卑微的活在这后宫中。” 这丫头心眼是个好的,也的确是一心在为灵妃考虑,只可惜灵妃听不进去。 春梅听后,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有些哽咽的接过伤药:“谢谢。” 她没想到柳絮会给她送伤药,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这叫她觉得安慰不少,两人虽都是贴身奴婢,在私下却没有多少交集。 “春梅姐姐,你就当我多嘴,咱们有时凭良心对主子,但主子不一定能好好对咱们,”柳絮的话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她的确觉得春梅不值得,但也仅限于此了,姜嫔娘娘曾说,要尊重他人的抉择,不要过多干涉因果。 春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只是看着手中的药膏不停哭泣。 柳絮并未久待,很快便离开了。 ---------- 临安宫。 姜月饶此时已换上一袭青衣,黑绸般的青丝一半挽起一半垂在肩头,发间只簪一支镂空梅花玉簪,鬓角发丝落下,弯成好看弧度。 耳边缀着水滴形的青色耳坠,清清淡淡,雪白皓腕间是串鲜艳的珊瑚手钏。 如此装扮既显得素净淡雅,又有些清冷。 她手中捧着游记,正坐在贵妃榻上专心看着,矮桌上摆放着蜡烛,寒风顺着木窗进来,烛火被吹得有些摇晃。 闻人凛走进暖阁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素影青衣,幽梦古韵。 女子垂眸看书的模样实在美好,叫他不忍破坏。 他觉得这般恬静又美好的佳人,实在是不该受到任何伤害。 在专心看书的姜月饶似有所感,她从书籍上抬头朝着站在暖阁门口的男人看去。 水眸清澈似水,带着干净与纯净,仿佛不会被这世间任何东西所沾染,那摇曳的烛火将她周身镀上一层微光,显得圣洁而高贵。 闻人凛用自己的沉沉黑眸与那清澈水眸相触,心底怦然一动。 眸中缱绻藏深意,欲近仙子诉慕思…… 第132章 是嫔妾在自寻烦恼 “陛下。” 姜月饶的语气带着欣喜与娇媚,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就这般光脚踩在柔软地毯上翩然朝闻人凛走了过来。 地毯是浅蓝与桃红为主,那双白皙而柔嫩的脚踩在上头,更显水嫩与精致。 她那原本澄澈而干净的双眸,在看见男人的瞬间便化作无尽的柔情与爱意,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姜月饶直接扑进了男人怀中,动作大胆而直接。 紧接着便是一句情话:“自嫔妾有孕以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越发的欢喜陛下了。” 她要趁着怀孕的时机拉着闻人凛做一些普通夫妻常做,而皇帝不常做的事,这些温馨而细碎的日常细节,才是最能潜移默化的。 这也是闻人凛的第一个孩子,他总是会纵着些的,至于灵妃腹中的孩儿,那是用来对比的,是用来折磨的。 闻人凛被温香软玉入怀又听了怀中之人的情话,心底顿时一动,紧接着便是点点怒意涌起。 他抬起大手便朝那软软的屁股打了一下,动作幅度大却并没有什么力道。 语气中带着呵斥:“倒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如此不管不顾的扑过来,万一自己没接住可如何是好。 经过白日一事,他对她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也多了几分惭愧,是自己没护住她,差点叫她受了伤害。 “啊。”姜月饶短促的叫了一声,如黄莺般悦耳又带着娇嗔与羞怯。 随即她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将自己挂在对方身上,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你不可这般打嫔妾……” 说罢,她便主动将自己的脸颊贴向对方结实的胸膛,动作依赖无比,也自然无比。 如今她的气质染上几分圣洁,作出的动作却这般柔和与依恋,如此反差自是叫人欲罢不能。 闻人凛更是如此。 他一把便抱起怀中人儿,朝着贵妃榻走去,窗外的寒风时不时便卷进来,虽不冰冷却也是有些凉意的。 “你眼下怀着孕,便少开些窗,”闻人凛怕吹进的寒风冷到怀中之人。 姜月饶忍不住小声辩驳:“上回陛下还将木窗打开,与嫔妾做那不该做之事,那时嫔妾就已怀孕,怎地现在就不行了。”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直言道出是多么下流的事。 这话自是下作下流,只是她端得理直气壮,气质也是高雅圣洁,只会叫人勾得魂不守舍,觉得她这是直言不讳又纯粹真诚。 男人就是会这般轻易的被皮囊所迷惑。 闻人凛也是如此,就在姜月饶说出那句话后,他脑海中便不自主的不断浮现那日之事。 倒是格外的刺激…… 他将人搂紧后坐去贵妃榻上,有些遗憾:“只可惜饶饶怀着宝宝。”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十分过分,每每与饶饶单独相处,脑子里便尽是那等下流事。 姜月饶窝在男人怀中, 白皙小手轻抚结实胸膛,她精致眉眼染上点点绯红,似山间绚丽盛开的山茶花。 她轻声撩道:“嫔妾愿陛下怜惜,不愿陛下冷落嫔妾……嫔妾也想陛下的,与陛下一样……” 她大胆而直白,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坐怀不乱。 “饶饶这般不知羞,不知宝宝知晓会如何想,”闻人凛的心在狂跳。 姜月饶双颊绯红,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陛下自己去同宝宝说说……” …… 天边月光皎皎,时不时便有乌云飘过。 那乌云萦绕在明月四周,翻涌着黑雾,吞吐着明月周身的圣洁光辉,有鸟群飞过穿破云障,分食那皎皎月光。 连廊灯笼晃啊晃,伴着黄莺的叫声,叫人红了脸。 * 翌日。 闻人凛天不见亮便起来了,在他起身时姜月饶也醒了过来。 “再睡会,待会朕叫人送些首饰和小玩意儿过来,叫你解解闷。” 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在女子光洁额头落下一吻。 床上女子双颊睡得泛红,神色间却并不欢喜。 闻人凛觉察到,柔声询问:“怎么了,饶饶?” 姜月饶摇摇头:“嫔妾无事。”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的语气中却显得格外沮丧,一眼便能瞧出她心情不好。 闻人凛有些不解,他朝伺候穿衣的王德全摆摆手示意对方出去, 待暖阁内的宫人都退下后。 他这才坐到床沿上,重新将人搂进怀中,香香软软的自带一股馨香,叫他爱不释手,更是叫他欲罢不能。 闻人凛忍不住先亲了亲女子软软的面颊,这才沉声询问:“有何不开心的,饶饶你说出来。” 徐太医说孕期女子受腹中孩儿影响,情绪会有所波动,时而难过时而快乐,因此他格外关注。 姜月饶面露纠结,最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嫔妾,嫔妾是觉陛下回回来,都拉着嫔妾做那事,嫔妾便在想,是否陛下喜欢嫔妾的身子多过于喜欢嫔妾……” 说罢,她便自嘲一笑:“这个问题实在可笑,不管陛下爱嫔妾什么,那也都是嫔妾,陛下去上朝吧,是嫔妾在自寻烦恼。” 昨夜是她蓄意引诱,她此时这番话完全就是故意为之。 从前闻人凛只将她当做发泄的工具,与后宫女子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是有好感那也只是对小猫小狗的好感。 如今她怀了孕,自是要谋划着真正的走进对方心里,为她往后登上后位做准备。 闻人凛听姜月饶这么说,他愣了愣,随即黑眸间便浮起显而易见的笑来。 他声线温和含笑:“朕喜爱饶饶的身子,也喜爱饶饶这个人,至于每每前来都与饶饶……便实在是情难自禁。” 他语气很真挚,这是他此刻的真心想法,他从不会骗人,也不屑骗人。 放在从前或许他是爱饶饶的身子,但经过这些事后,他能完全肯定自己心底是喜欢饶饶的,并且这种喜欢还在加剧。 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整个后宫都是他的女人,他喜欢谁都是完全可以的。 姜月饶听闻人凛这么说后,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便是满眼欢喜。 她开心道:“那陛下今夜来寻嫔妾,便只能与嫔妾一同用膳睡觉讲故事。” 闻人凛失笑:“好,朕便依你。” 虽饶饶对他极有吸引力,但他若想控制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那嫔妾与陛下击掌为誓!”姜月饶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 得让翡翠将那情香拿出来了,征服男人可不能光靠柔情,让他体会点痛苦才行,别管什么痛苦。 第133章 必是爱惨了对方,才会纠结这种可笑之事 啪啪啪。 三声清脆而响亮的击掌声回荡在暖阁。 片刻后,闻人凛满脸笑意的离开了,王德全跟在后头只觉摸不着头脑。 方才陛下不是哄姜嫔娘娘了,怎地看起来像是姜嫔娘娘把陛下给哄得乐不可支? 这一整天,闻人凛都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起姜月饶。 在批改奏折时他又想起两人的约定,遂无奈又有些宠溺的一笑:“傻气。” 他从不知饶饶还有这般傻气的一面,从前只知她纯净澄澈,却从未见过她这一面。 伺候在旁边的王德全挠了挠后脑勺,不知所云,但瞧天子神色带笑,周身气场也显得温和许多。 想来定是好事,于是他便也跟着笑了笑。 闻人凛见王德全笑,他挑挑眉,问道:“你在笑什么?” “奴才见陛下笑,奴才便也开心也跟着笑,”王德全憨里憨气的回答,他心底却有所猜想,陛下如此龙颜大悦,那必是与姜嫔娘娘脱不开关系。 闻人凛听王德全这么说,他难得有些兴致的开口:“你说一个女人会在什么情况下问出,喜欢她身子还是喜欢她品性的话来?” 对于姜月饶今早的问题,他觉得好笑又可爱,却又有些好奇对方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问出这些问题。 王德全闻言只觉一阵牙疼,威武而清冷的陛下何时这般粘牙了,竟是问出这种问题来。 但他还是仔细回答:“奴才只是个没根儿的东西,并不懂这些男女之事,不过奴才设身处地发想,若是有个女子这般询问,那必是爱惨了对方,才会纠结这种可笑之事。 那女人取悦男人,无非便是良好的品性以及美好的样貌,不论是哪一点叫男人喜欢,那都是喜欢。” 如今姜嫔娘娘与陛下腻歪得紧,他将人往好了去说准是没错儿。 果真,天子听了他的话后,神色变得越加的柔和了。 “你倒是个会说的,朕瞧你身上的衣裳也旧了,待会便去库房支一百两去买件好衣裳,你再挑些好的首饰新奇的玩意儿给姜嫔送去,将那对东珠耳坠一并送去,”闻人凛只觉心情颇为不错。 就连面对起风家的爪牙,都没那么生气了。 王德全满脸笑意:“奴才遵命。” 不大的东珠妃位之上可佩戴,大的东珠就只能皇后佩戴,陛下如今赏姜嫔娘娘东珠耳坠,显然是别有用意。 看来是要明着宠爱姜嫔娘娘了。 * 临安宫的暖阁。 姜月饶从王德全送来的东西里挑了对温玉东珠耳坠出来,剩下的便让翡翠都好生收好。 珍珠为她将耳坠戴上,温透的耳坠上嵌着一颗东珠,明亮又耀眼。 “这东珠真美丽,”珍珠将铜镜捧到姜月饶跟前,让她瞧瞧。 铜镜之中女子眉眼精致如画,气质纯净而圣洁,耳间的东珠为其缀上几分贵气典雅。 姜月饶微微侧头,看了看嵌了东珠的温玉耳坠。 她语气轻柔婉转:“倒的确显得富贵,就是小了些。” 东珠的象征从来都不是美丽,而是叫人趋之若鹜的权利,对她来说这两颗东珠远远不够大。 珍珠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暖阁门口,发现并无人进来后,这才说道:“娘娘早晚会佩戴最大最亮的东珠。” 姜月饶唇瓣勾起,眸底依旧纯净而澄澈,看不出任何欲望痕迹。 她问珍珠:“今日宫中可有流言传出?” “有不少娘娘都知晓灵妃娘娘派人去紧盯薛贵人赴死一事,都觉得灵妃娘娘做的太过,实在是歹毒,灵妃娘娘这胎不稳的消息也传了出去,”珍珠说得意味深长。 这些流言都是她叫人散播出去的,自然传得自是飞快。 姜月饶随意拨动着手腕间的玉镯, 语气慵懒:“后宫无皇嗣,这些妃嫔自是不明白灵妃姐姐为人母的心痛与难过,也当然不能感同身受,倒也怨不得她们。” 珍珠心底一动:“那用不用奴婢……” “不必,想必再过几日灵妃姐姐便会去瞧叶贵人了,那时再行动即可,”姜月饶示意珍珠无须在做什么。 珍珠轻声应下。 姜月饶又想起上回闻人凛叫自己可以去东太后宫中坐坐,想来也无须着急,她现在怀着孕,缓缓也是可以的。 也不知东太后可好相处,还是先打通些关系,摸清东太后喜好再去。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娘娘,那馋了香料的牛乳花瓣浴已备好,还请娘娘移步汤泉。” 姜月饶款款起身,珍珠赶紧拿起一旁的大氅将她给裹住,翡翠上前扶住她便步往汤池而去。 汤池殿内。 袅袅白雾萦绕四周,珍珠与翡翠为姜月饶脱去身上衣衫。 她虽已怀孕但小腹却还未鼓起,依旧平坦而紧致,浑身肌肤白皙晶莹叫人爱不释手,这些都是十年如一日的养护才有的。 “这汤泉中奴婢加了些情香,这情香奴婢在进宫后便稍稍改良了,仅对男子起效,且效果很细小,微不可查,若是寻常女子用甚至会没有效果。 但娘娘若是用此香定是正好合适的,”翡翠轻声向姜月饶交代着。 她们娘娘天生妖娆,加上都日日悉心养护,本身对男子就有致命吸引力,再加上这细微的情香便更是叫人难以抗拒。 用此情香便是正正好。 姜月饶嗅了嗅周遭气息,除了淡淡的花香外便没有任何气味。 她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汤池,馋了牛乳与花瓣的汤池微微荡漾,令她周身无比放松。 小半个时辰后,浸透了花香与牛乳香的姜月饶上了岸,珍珠与翡翠又为她用清水冲洗一番后,这才披着大氅回了暖阁。 姜月饶换了一身淡紫色轻纱襦裙,她青丝湿润,珍珠正拿着温暖的手炉为她烘发,随着发丝被烘干,一股花香逐渐在暖阁内弥漫。 是香料混杂着情香的气息。 待发丝不滴水了,姜月饶便示意珍珠:“先等等,待陛下来了你再继续烘。” 翡翠说她发丝上沾染的情香最多,许久都未逗逗狗,今夜且要尽兴才是。 外头的天色逐渐暗下。 闻人凛踏入暖阁便瞧见佳人躺在贵妃榻上,宫女正蹲在地上用手炉为她烘发。 佳人一身紫衣衬得那肌肤愈加的白皙,脖颈间带着珍珠颈链,那双洁白玉足上不知何时竟是染了殷红的甲,倒是格外吸睛,有些叫他挪不开眼。 妃嫔向来都是染手甲,为双足染甲他还是头一回见。 那艳丽的红落在白皙双足上,倒是有种别样的迷人…… 第134章 逗狗 暖阁内漾着丝丝缕缕的香气,是从姜月饶发梢间溢出的,也是闻人凛腰间香囊的气息。 “可否请陛下为嫔妾烘发?”姜月饶看着男人,眼波流转间她轻声询问着。 她躺在贵妃榻上,绵长的青丝垂地,一部分被珍珠笼在暖炉上,一部分垂落在地毯之上,身上随意穿着淡紫衣衫,领口处有些凌乱,平直锁骨微微露出,泛着白莹莹的光泽。 闻人凛深沉目光至小巧白皙的锁骨移开,落去女子精致如画的眉眼间。 恰似仙子下凡尘,眉宇间纯粹而干净,不曾被任何利欲与龌龊沾染。 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再回想起今早自己的承诺, 便又觉好笑而无奈的将升起的火气压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再面对饶饶时他的火气总是要比别的妃嫔多些,应当是多很多,饶饶总是能给自己带来不同寻常的感受,也能轻易挑起他心中的火。 闻人凛上前接过珍珠手中的暖炉,坐在凳子上开始为姜月饶烘发。 珍珠与角落中的翡翠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木窗今日并未打开,整个暖阁内都弥漫着发丝的清香,将室内的两人包裹着。 闻人凛并未说话,只是耐心用暖炉烘着手中乌黑发丝,柔软似绸缎的发丝穿过指尖留下点点撩人香气。 而佳人放在榻上的白皙双足,似乎总在勾着他的目光,那抹娇艳红色好似血翡般迷人。 闻人凛眸光深沉而浓郁,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分明昨夜才一同就寝过,他也同意对方今夜便做个君子,但不知为何,他眼下就又有些坐不住了。 坐在凳子上的姿势都换了一个又一个,脑海中也开始不断浮现些不可言说的片段。 今早还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就这般受到挑战。 姜月饶看男人没吭声,她眼底划过微光,将身子从贵妃榻上撑起后便回头看向男人,语气有些疑惑道:“陛下?是怎么了吗?为何在发呆?” 随着她撑起身子的动作,那似绸缎般的青丝便重新披至她肩头,微乱的领口透出春光,为她增添妩媚与风情。 闻人凛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玄色龙袍,将其掩盖,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说道:“朕在专心为饶饶烘发。” 清晨都答应了饶饶,他自是要做到,并且要做好。 姜月饶似并未发现男人的异常般,她眸底闪着光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陛下可瞧见嫔妾染的甲了?” 说罢,她便动了动自己的那白皙的双脚,上面的绯红色泽在烛光下像是流淌的焰火,撩人又带着热度。 闻人凛声线哑然:“朕觉得甚美。” 本身就小巧而精致,染上鲜红颜色后,便多了几分妩媚与风情,叫他有些意动。 原来那书籍上的描写都确有其事,男人的确会在这点上产生感觉…… 姜月饶闻言柔柔一笑,烛光照耀下更显她美丽万分,叫人心动。 闻人凛忍不住将人揽在怀中,克制又动情的在那花瓣似的唇上落下细密的亲吻。 或许是因先前两人击掌为誓,又或者是因怀中女子今日格外动人,总之闻人凛觉得这一吻格外的动情。 待两人分开后,姜月饶脸上已铺上一层迷人胭脂色,唇瓣也变得亮晶晶的,眼底好似蒙上水光,显得潋滟而妩媚。 她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语气窘迫:“陛下,你今早答应过嫔妾的…… ” 这人方才还装一下,现在是半点儿都不装了,就这般直直。 闻人凛一动不动,额角青筋在跳,只沉沉道:“朕记得,朕也会遵守。” 实在是怀中之人太过撩人,吃不得总能挨着,他总觉得清晨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姜月饶可不会由着男人,她立即就从对方怀中脱离出来,赤脚踩在地毯上,行走间似有红亮焰火划过,怀孕后的身形还依旧是纤细而窈窕。 “陛下想来还未用膳,嫔妾便先同陛下一起用膳吧,”姜月饶眼神轻轻划过闻人凛腰间,言语间轻柔间又带着意味深长。 香软娇躯离去原本还让闻人凛感到怀中空落落的,但被那充满深意的目光一扫,便叫他觉得身形一僵,尴尬过后却更加刺激了他心底的火气。 他轻咳一声,说道:“如此甚好。” 这滋味实在难忍,却也不可违背誓言。 身为天子向来便是想要女人便要,就连先前在霍府也是这般,从不曾这般克制隐忍过。 但越是隐忍,便越是渴求。 很快,宫女便将晚膳传了上来,将菜布好后便又退了出去,姜月饶与闻人凛两人端坐在桌前。 “陛下,嫔妾听说女子怀孕后要多喝些汤品,腹中宝宝也才会长得康健,”姜月饶看着中间那碗阿胶鸽子汤,她这般说着。 这鸽子汤滋补,她还特意叫人过了一遍羊腰的,只是盛上来时羊腰被剔了出去,她要叫这人度过难耐又难忘的一晚。 闻人凛闻言便亲手盛了两碗鸽子汤出来,他也瞧出着里头放了阿胶。 “饶饶,你尝尝这汤合不合胃口。” 他语气随意,说完后自己便也喝了口,味道还不错,两人就好似民间普通夫妻在吃晚饭。 姜月饶低头喝了口汤,随即笑道:“陛下亲手盛的汤滋味格外清甜,嫔妾十分喜欢。” 她笑意清澈,其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倾慕与依恋,或许是怀有身孕的原因,她此刻的身上都闪着暖融融叫人觉得温暖的气质。 闻人凛呼吸微窒,忍不住抬手帮她将微敞的领口整好,不让春光倾泻。 又在深吸一口气后,才哑声道:“你喜欢那便多喝些。” 他从未被这般折磨过,难受不已,却又欲罢不能。 姜月饶点点头,眸底似有流光闪过。 两人好不容易用了晚膳,期间闻人凛被哄着喝了两碗鸽子汤,待晚膳用完后,他都觉得要爆炸了。 “陛下,嫔妾方才已沐浴过了,您且去汤池沐浴一番,待回来后再给咱们的宝宝讲故事,”姜月饶眨了眨眼,并不打算放过对方。 闻人凛听闻过后却觉松了一大口气…… 第135章 朕与饶饶佳偶天成 汤池内薄雾缭绕。 身形健壮的男人站在池中,温热的水划过他结实背脊后没入水中,他浑身肌肉紧绷,将手放在身前。 水波荡漾,激起片片水花…… 片刻后,闻人凛沉沉呼出一口气,随即才走上岸,他脑海依旧是姜月饶那双纯净又带着依恋的眼神。 王德全埋着头赶紧上前为天子冲洗,旁边值守的太监将汤池的水放掉,重新装上新的池水。 待闻人凛重新走进暖阁时,神色显然是舒畅了些,虽未完全解渴却也能平复些。 室内萦绕着淡淡香意,有朦胧宫灯在四周亮着,桌上的饭菜已被撤下,换成了温热的清茶。 姜月饶坐在床沿上,紫色的衣衫将她肌肤衬得莹白透亮,只一眼她便看出狗男人已自行过一回。 不过不碍事,喝过鸽子汤又有翡翠亲手调制的香料配合,她能让狗男人再难受一回…… 她双眸亮晶晶的,将右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语气欢喜:“嫔妾请陛下为咱们的宝宝讲故事。” 模样欣喜而动人,眼尾处更露出几分无意的妖娆与妩媚来。 闻人凛终是未尽兴,他见姜月饶这般模样,便又有些不自主。 男人的构造就是这般奇怪,越是没得到,越是压抑着,便会更加的难以自抑。 他缓步来到床榻前,努力将眼底的晦暗深沉转换成柔和,他用大手隔着衣料摸了摸姜月饶柔软而平坦的小腹,想要与腹中宝宝打个招呼。 但随即他额角的青筋也跟着跳了跳,目光重新恢复深不见底的幽暗。 该死的。 他飞快将手收回,拿过姜月饶手中的书籍放在腿上,掩住一些不妥。 姜月饶在心底轻笑,语气却十分期待:“那便劳烦陛下了。” 说罢,她便主动在男人脸颊落下一吻,随即便躺上床榻十分乖巧的拉过锦被将自己盖好,没有露出半点春光。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开始用略带暗哑的声线开始讲故事。 “有一公子,少丧父母,至年十七八,未有妻。一日,端于田间得一大螺,公子每早至野,见其户中有饭饮汤水,如有人为者。 数日如此,有日公子忽见一少女自瓮中出,至灶下燃火。女大惶惑,欲还螺中,公子惊诧后请少女留,终不肯。时天忽风雨,倏然而去。” 这故事很短,由姜月饶特意选取。 她眼神无意落在书籍上,语气温婉而缱绻:“若是嫔妾是那螺女,陛下是那公子,嫔妾自当留下。 小女子日日与公子相伴在乡野,公子白日里干活,夜里小女子便与公子安睡,虽是粗茶淡饭却无人搅扰,想来也是另一种幸福。” 说着,她便伸出自己的手指勾了勾男人的指尖,白皙指尖与对方修长的手指相触及,下一刻,她的手便被炙热大掌所包裹。 “朕与饶饶佳偶天成,”闻人凛难得说着情话。 螺女是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但被饶饶这般一说,便显得有些悱恻,而他的脑海中也不由浮现那场景。 乡野小小的木屋内,饶饶为劳作的自己准备饭菜,到了晚间两人便随心所欲…… 本就未满意,自是想什么都带着那不干不净的东西,结果更是恶性循环,额头青筋被激得直跳。 姜月饶将狗男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她在心中暗笑一声,随即便将人拉入锦被之中,整个人都缩进对方结实的怀抱中。 她吐气如兰:“多谢陛下讲的故事,嫔妾很是喜欢。” 说罢,她便靠在男人怀中准备安睡。 闻人凛浑身绷紧,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觉难捱又甜蜜,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没有哪个女子能叫他如此这般…… 这夜,闻人凛过得十分痛苦,却一直坚守与姜月饶的承诺,因此他几乎整夜都没睡着。 他是完全可以离开的,后宫这么多妃嫔,随便去哪个宫,他都能寻到万般愿意的女子。 但他并不想去,哪怕自己忍得如此难受,他知晓临安宫后,自己面对旁的女子便再也没了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虽叫他难受,却也腾升出丝丝异样之感,有欣喜,亦有几分不舍…… 饶饶在担忧自己是贪恋她的身子,还是真正喜欢着她,若是自己离去,她怕是会难受的,自己忍忍即可。 闻人凛抱着怀中熟睡女子,直到下半夜才睡下。 清晨的天色还未亮开时,睡饱的姜月饶便醒了过来,男人依旧是在熟睡,想来昨夜是很晚才睡着。 她唇瓣轻轻挑起,随即便探了探。 啧,还真是辛苦。 稍稍用力,熟睡的男人眉头微蹙,呼吸也是一窒。 “陛下,嫔妾很是感激,”她凑在男人耳边轻声说着。 闻人凛只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姜月饶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他也醒了过来。 …… 压抑到一定时候的爆发,是来得很迅速的。 姜月饶娇媚而惊讶的声线响起:“呀!陛下,你……” 闻人凛额头上滴着汗珠,咬牙切齿:“给朕闭嘴!” 这时,殿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是王德全在提醒该上早朝了。 闻人凛气势强盛,丝毫没打算去上早朝,捱了一整夜他可不会轻易离去。 只高声道:“滚!” 这日,天子缺席早朝,直至晌午才从暖阁离去。 闻人凛神清气爽,他不光为自己正名了,还另外发现了些妙处,倒是有所收获。 沉寂之后的放纵,叫他实在舒心。 离开前,闻人凛亲了亲姜月饶软软的脸颊,语气宠溺:“饶饶便好生歇息,待批完折子朕再来陪你。” 姜月饶乖巧应下,她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眸中浮起点点满意。 看起来这狗男人对她在逐渐上心,狗果然是吃肉的,还得换着花样吃肉…… * 天子未上早朝,一直在临安宫待到晌午才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此事重大掀起许多非议。 【麻烦宝子们点点催更给个好评,你们的支持是作者码字的动力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136章 不中用的东西 自天子登基以来便兢兢业业,从未因任何事耽搁过政务,如今却为了姜嫔做出罔顾朝纲一事。 但这后宫无人敢与天子晋言说起此事,西太后未出宫前倒是能够说说,但如今西太后已去寺庙…… 钟粹宫。 贤妃听完贴身宫女秀禾的汇报,她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有着挥散不去的阴霾。 “姜嫔如今怀着身孕,即便陛下再如何宠爱她,待她月份大起来陛下也会宠幸其他妃嫔。 前几日姜嫔的孩子被害,她受了惊吓陛下好生安抚几日倒也正常。” 她并不把姜嫔放在眼中,哪怕陛下对姜嫔十分温柔上心,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女子,即便再受宠也没什么威胁。 再说了,一个怀孕的嫔妃能拉着陛下做什么?她可不认为姜嫔有那个胆子用自己腹中皇嗣开玩笑,那可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怎可能这般放纵? 那天子的宠爱能有几日?时间长了总会被更年轻漂亮的女子取代,她并不在意,也不该在意。 而她爱陛下,但更爱手中权势,也能够清晰的意识到天家无情,这可不是说说的。 只是…… 贤妃抬手抚上自己心口,那里正传出丝丝痛楚来,并不是很痛却折磨人心。 只是情爱二字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她也只能宽慰自己,将心思放去更高的位置上,只有登上中宫之位,陛下也才会永远将她放在心中。 永远的尊重她,敬她。 秀禾听贤妃这么说,她点点头,轻声提醒道:“灵妃娘娘的胎像似乎不稳,西太后也不在宫中,娘娘可找个时机要回灵妃娘娘协理六宫之权。” “眼下的确是个好机会,”贤妃缓缓说着,眼底有精光闪过。 秀禾又问:“娘娘,内务府那边派人来过好几回了,是在问给叶贵人娘娘的东西还是按照从前,还是照着位分削减一些?” 从前叶贵人是贵妃,其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但如今贵妃变嫔位,在吃穿用度上理应要做些调整的,但她家娘娘却一直压着没下令。 贤妃勾勾唇,意味深长的说道:“便按照原先的份例给即可,怎么说叶贵人妹妹从前也是陛下的心上人。” 叶贵人过得越好,灵妃才越不会放过她…… * 另一边的清灵殿中。 春梅端着安胎药还未入殿,便听闻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她心中一紧,赶紧端着药碗快步走了进去,殿内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苦药之气,以及艾灸的味道,现在的灵妃就跟药罐子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灵妃躺在床上,她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倒还算好,只是神色间布满怒气。 “姜嫔那个贱人狐媚子!日日就知勾着陛下,做一些下贱之事!” 灵妃将手边的枕头狠狠砸到地上。 柳絮连声安抚着她:“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您动不得气的,要当心腹中胎儿啊……” 方才各宫都收到了消息,她紧着就回禀给灵妃娘娘了。 灵妃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小腹处依旧传来隐隐作痛之感,她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柳絮立即看向刚走进来的春梅:“快,将娘娘的安胎药端过来。” 春梅顾不得被摔了一地的东西,她快步来到床榻前,开始喂灵妃喝药。 灵妃抚着自己小腹,一口口喝下安胎药, 心中对姜嫔的恨意也越来越盛,但姜嫔与自己同样怀着孕,她动不得,十分憋屈。 她眼神阴鸷,询问柳絮:“叶贵人如何了?” 若不是叶贵人对她腹中皇儿下手,她又怎会连床都不敢下! “回娘娘,叶贵人那边似乎没什么变化,就连延禧宫内奴才的规格都还未调整,只怕是贤妃娘娘碍于叶贵人从前与陛下的情谊而刻意为之,”柳絮如实回禀着。 灵妃冷笑:“贤妃那不中用的东西。” 她吩咐柳絮:“你亲自往内务府走一趟,就说是本宫授意,将叶贵人的吃穿份例都降下来,碳火也不准给她,一日给她两餐即可,不准有油水!” 伤了她的孩儿,那叶贵人也别想好过! 柳絮立即应了下来,旁边的春梅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当日,内务府给延禧宫的东西便降了下来,贤妃那边知道后倒也没派人来问问灵妃。 只是轻叹一声,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日子又这么过了几日。 京城下起了第二场雪,天子依旧日日前往临安宫留宿,白日里也会扶着姜嫔去御花园逛逛,甚至还命人挪了片梅林去御花园。 被困在苏州的风丞相总算是出来了,眼下正在赶回京城,那受贿案牵连颇多令天子大发龙威,近日前朝风声鹤唳。 这日,天空飞雪,灵妃得了徐太医准许,终于是能下地了。 她下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轿辇,直接便往延禧宫去了。 延禧宫中。 叶贵人呆呆坐在殿中,她衣着单薄,面色苍白,眼底黯淡无光。 这些天来她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到麻木,终于接受了自己被陛下抛弃的结局。 从前她与陛下在边关的幸福时光,早已不复存在,在陛下心中也不再留下痕迹,从此往后陛下再不会因那些过往宠着她,爱着她。 陛下的爱就好似镜花水月般,轻轻一碰便碎了。 她以为的深情,也不过只是自己的幻想,从始至终陛下都未将她当做特殊的存在,从前陛下对她的纵容,想必也只是看在自己曾出手相救的份上…… 而那些恩情,都被她耗尽了。 帝王是无情的,是没有心的,没有女子能够永远留住帝王的心,她以为的真心相待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殿外飞雪纷纷,殿内连个炭盆都没有,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日冻成冰碴的糙米粥了,自己这般艰难,帝王却从未怜悯过她。 哪怕是来看一眼呢…… 叶贵人的浑身都被冻僵了,但比身子更冷的是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这时,衣着华贵,身披精美大氅的灵妃被柳絮与春梅扶着走进过来。 “叶贵人这些日子可过得好?” 灵妃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第137章 她总是在维护所有人 坐在凳子上的叶贵人看向面前的灵妃,她神色依旧空洞,心中除了觉得嘲讽与可笑外,再没有太大波动。 那日陛下对灵妃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对方与自己一样,从未走进过陛下 心中。 也只有姜嫔…… 想到这,叶贵人空洞的眼神闪过嫉恨。 “啪”地一声,是灵妃甩了叶贵热一个耳光 灵妃语气冰冷:“你这贱人今日便跪下跟本宫请罪!” 她今日就要好生出出气。 叶贵人虽对天子绝望,旁人却也不能侮辱了她。 “灵妃,你休想!”她瞪着灵妃,坚决不屈服。 灵妃环顾这冰冷又空旷的主殿,神色间充满了讽刺:“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本宫?你如今也不过只是陛下丢弃的一条狗,陛下不处置你是看在你身后的叶家。 失了君恩,你以为在后宫能够安稳存活吗?” 话落,便有太监与婆子上前将叶贵人扣住,死死压到地上。 叶贵人的脸上浮现屈辱,她说道:“灵妃你不能这么对本宫,陛下并未将本宫打入冷宫,也并未削去本宫的贵人位分……” “你给本宫下毒时可有想过今日?叶贵人你能有今日都是活该,”灵妃抚着自己的小腹,一字一顿的说着。 紧接着,便有嬷嬷压着叶贵人的脑袋朝灵妃磕头。 即便是庶女,叶贵人也从未这般受辱过,她只觉膝盖与肩膀处都被压生疼, 难以言喻的屈辱与慌乱浮现。 她大喊大叫:“本宫是贵人,你这般对本宫可想过有何后果?你没资格这么对本宫,本宫也从未给你下过麝香,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 灵妃听不得叶贵人自称‘本宫’,当即便上前狠狠又甩了一个耳光。 “你这贱人,今日你就算是死在这,也都无人在意,陛下可不会在意毒害皇嗣之人!陛下都跟本宫说过了,随便本宫如何教训你都行,陛下根本就不在意你!” 从前灵妃便看不惯叶贵人那副孤高模样,装什么装呢,真以为陛下会永远念着那段情谊? 原本还挣扎愤怒的叶贵人在听了灵妃这番话后,当即便有些颓然的停了下来,不再做反抗。 她任由嬷嬷将她的脸按在地上, 如此屈辱的姿势却比不过她此刻心如刀割。 灵妃见叶贵人不再挣扎,她心中畅快:“贱人,本宫带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罢,她便指挥着柳絮叫她们将叶贵人宫中保暖的东西都搬走,一件也不给对方留。 她想要冻死叶贵人。 灵妃很快便走了,她坐着精美而华丽的轿辇离去,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刺骨的寒冷不断蔓延,倒在地上的叶贵人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 贤妃时刻都关注着延禧宫的消息,叶贵人被灵妃折磨至晕倒后,便有人立即将消息传回了钟粹宫。 “诶,将人扶起来安置着,再送些炭火过去, 派些人去守着,莫要让人再去折辱叶贵人,”贤妃的语气中带着怜悯。 秀禾立即会意,派人守着那肯定不是单纯的守着,便相当于软禁了,不让旁人进去, 叶贵人自己也是出不来的。 贤妃吩咐身旁宫人:“来替本宫梳妆,本宫得去勤政殿送些糕点过去。” 灵妃如此跋扈做派,岂不正是拿回宫权之时? 勤政殿内。 姜月饶正在里头伴驾,这几日闻人凛恨不得将她绑在腰带上,走哪都想要带着。 看来上回训狗的效果还是有些的。 自那次过后闻人凛的确变得更加粘人了,他发现自己对姜月饶的渴望更多了,他也不知是为何。 也就压抑了那一回,便恨不得时刻将带着,即便是在这勤政殿内,那都有过好几回了。 好在现在饶饶的月份还不大,他小心着些也还可以,待月份大起来,便也只能苦了饶饶,只能让对方动手或是脚了。 闻人凛虽觉得可惜,但也觉得可以忍耐。 “陛下!”被男人圈在怀中的姜月饶惊讶又羞恼。 这人是吃药了吗? 闻人凛重新整了整心绪,轻咳道:“饶饶莫要乱动,朕在批折子。” 姜月饶:…… 这是她的原因吗?分明是这狗男人太过禽兽。 这时,王德全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贤妃娘娘求见,说是给陛下带了些糕点,想让陛下尝尝。” 这几日天子几乎日日传姜嫔娘娘伴驾,有时竟还……他也自觉退去了外头。 姜月饶听贤妃来了,她自觉开口:“既是贤妃姐姐来了,那嫔妾便先退下。” 说罢,便从男人怀中起身想要离去,但下一刻却被男人给拦了下来。 “外头下着雪你往哪去?且留下,”闻人凛这般说着,眸底满是理所当然。 姜月饶顿了顿,倒也并未坚持,她主动坐去了旁边的椅子上,将上头没看完的游记拿起。 笑着说道:“那嫔妾便在这里看看书,不打扰陛下与贤妃姐姐。” 叶贵人失势,灵妃也不是威胁,倒是可以会一会贤妃了。 清灵殿那边早早便传来了消息,说灵妃大概这几日便会亲自去一趟延禧宫,难不成是今日? 若贤妃当真为此事而来,那她指不定就能捡个什么宫来管管,尚食、尚衣,那尚食继续留在灵妃手中她还有用。 那便尚衣吧。 片刻后。 提着食盒的贤妃走了进来,她在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姜月饶时,她脸上的神色僵了僵。 显然是没想到这里除了天子外还有旁人,但很快她脸上的神色便恢复了自然。 贤妃来到桌案前行礼:“陛下。” 随即便笑着说道:“没想到姜嫔妹妹也在?” “嫔妾有孕后便格外念着陛下,倒是孩子气了,”姜月饶精致的脸上浮起几分不好意思,她这话说得直接,丝毫也瞧不出做作之态。 闻人凛瞧了眼姜月饶,淡声开口:“饶饶,是朕叫你来的,你也不必遮掩。” 她总是在维护所有人。 姜月饶露出一个恬静而纯净的笑来,她与闻人凛相互看着对方,眼底都带着缠绵与缱绻。 这些日子她将人调教得不错,秀起恩爱来能叫人气得半死。 贤妃神色再次变得僵硬。 第138章 这般至纯至善,实在世间少有 “竟然陛下都这么说了,姜嫔妹妹自是不必在意。” 贤妃语气温和倒并不显得僵硬,只是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格外用力。 姜月饶闻言羞怯一笑, 她又朝天子看了眼,这才轻声开口:“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了,嫔妾近日醉心书籍便不搅扰贤妃姐姐与陛下。” 说罢,她自觉坐去了一扇屏风后的贵妃榻上,开始认真看起书来,当真是一副不参与两人的谈话般。 见她真留在这,贤妃心中想好的说词便也不好说出口了,纵使心中不愿但天子未叫人退下,便也只能大度。 贤妃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去桌案上,她温声开口:“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糕点,想让陛下尝尝。” 她一向都是贤惠的,不仅会亲手做糕点,还会亲手做汤做菜,从揉面到下锅都是她一人完成,的确是贤惠大气。 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作为妻子应当做的,这三年来她为陛下管理后宫,若非有叶贵人从中插足,她早早便是中宫之后了。 眼下叶贵人被处置,这中宫之位对她而言便又更近了一步…… 闻人凛看了眼桌上的食盒,中肯评价:“贤妃甚是有心意。” 这么说着却并未将食盒打开,只是继续低下头看折子。 贤妃早已习惯天子淡漠的性子,她笑着继续说道:“臣妾见陛下腰间的香囊也挂了好些时日了,臣妾想给陛下再雕一枚温玉香囊,陛下想要什么图案?” 与天子的每一次会面,她都尽力想要展现出贤惠的一面,这段日子她发现陛下带的都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香囊,便想要重新再做一枚。 她只以为天子是戴腻了先前自己刻的香囊。 闻人凛随意开口:“那便雕一枚山间松柏。” 贤妃向来是手巧贤惠,既是想做便让她做,自己偶尔戴戴也可,不过对于贤妃的心灵手巧,她还是觉得饶饶的竭尽全力叫他更为喜欢。 毕竟游刃有余哪里能比得上尽心尽力叫人动容? 贤妃听天子选了松柏,她有些欢喜的应下。 自己与陛下琴瑟和鸣,待将那温玉香囊雕好,陛下定会心疼怜惜她的巧思,毕竟那温玉也不是那么好雕的。 定好图案过后,贤妃便往姜月饶的方向看了看,对方坐在木质雕花屏风之后,并未发出半点儿声音,像是不存在般。 屏风后的姜月饶可是一直在竖起耳朵听贤妃与天子的谈话,她唇角轻轻勾起,带着几分狡黠。 贤妃想了想,还是轻声对天子说:“陛下,臣妾今日得知灵妃妹妹去了叶贵人的延禧宫,她将叶贵人好一顿羞辱,不仅挨了打还被压着跪在灵妃妹妹跟前磕头。 诶,臣妾虽知晓叶贵人有错,但她始终是臣妾的庶妹,前几日灵妃妹妹便将叶贵人宫中的份例减少,今日便前去羞辱叶贵人还将她宫内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那叶贵人最后晕在殿内,臣妾实在不忍便命人将她给抬去了床上,也往她宫中送了些东西,还送了几个宫人去照看她……” 贤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与不忍,她说的也都是事实,灵妃的所作所为实在显得有些过分。 闻人凛本就对灵妃不喜,听闻她竟是挺着肚子都要去羞辱叶贵人后,更是觉得厌恶。 “朕听闻处决薛贵人那日她也派人去盯着了?”闻人凛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喜怒。 饶饶与她境遇相同,却没见饶饶这般心狠手辣要将人置于死地。 男人就是这样,自己歹毒没关系,但自己的女人不能有任何歹毒害人的心思,不然就会被冠上‘毒妇’的名头。 贤妃面露无奈,她轻叹一声,好似格外担忧:“是,那日灵妃妹妹也派了人过去,她如今怀有皇嗣理应少操些心的。 但她这般的关注薛贵人与叶贵人,臣妾恐觉不妥,若是腹中的孩儿因此受了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闻人凛点点头,他看向贤妃:“如今灵妃手中的宫权有哪些?” 风家那头已着手开始处置,便剥一剥灵妃的权势也可。 贤妃闻言,心底顿时一喜:“回陛下,是尚衣局与尚食局,陛下可是要让灵妃妹妹先歇歇?” 闻人凛沉吟片刻,他将目光挪至不远处的屏风上,贤妃下意识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心中顿时一紧,陛下该不会…… 天子沉沉声线响起:“姜嫔。” 很快,一袭青绿宫装的姜月饶便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澄澈目光中带着疑惑,脚步轻盈身形纤细,丝毫不见孕中疲态。 贤妃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格外强烈,并且随着姜月饶靠近陛下的脚步,那股不好的预感在愈演愈烈。 姜月饶神色间满是柔情,她来到闻人凛身旁,柔声询问:“陛下叫嫔妾有何事?” “你孕期闲来无事,便将尚衣局与尚食局交由你管管,后宫事多,你也不可一味的躲懒,要帮贤妃多多分担才行,”闻人凛抬手便牵住姜月饶的小手。 只待饶饶诞下宝宝,他便晋升她的位分,眼下理应多多熟悉。 贤妃只觉浑身的气血都在往脑袋上涌,看向天子的眼神更是充满不可置信,她不相信陛下会这么对她,但对方就是这么对她了。 她能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姜月饶听了天子的这个决定后,立即便拒绝了。 她声线清婉而动人,还带着丝丝叹息:“陛下,嫔妾觉得还是不要在这时让灵妃姐姐交出宫权。 灵妃姐姐毕竟怀有身孕,她那般在意叶贵人与薛贵人其实嫔妾心中很能理解,毕竟嫔妾也怀着皇儿。” 闻人凛听她如此说,心底顿时一软,在听闻灵妃所作所为时,大家只会觉得灵妃心狠手辣过于阴毒,也只有饶饶会心生怜悯。 这般的至纯至善之心,实在是世间少有。 “灵妃手握两宫宫权,若是不让她交出宫权,难保她会再做什么事,”闻人凛难得耐心解释。 这些事他稍加提点,有助于饶饶将来管理后宫。 姜月饶稍微思索后点了点头,她有些试探性的建议: 第139章 再遇霍言 “若是真要收回宫权,不如先收回灵妃姐姐手中一半的?嫔妾如今怀有身孕,只想着寻个事来做即可。” 姜月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自己小腹处,神色间满是柔和与期待。 闻人凛见她如此,便也赞同道:“那便将尚衣局交由你管理,灵妃手中便留下尚食局,尚宫局就交回贤妃管理即可。” 灵妃的胎虽注定是保不住的,但饶饶心思纯净,他不介意利用灵妃让饶饶懂得多一些。 事情便这般敲定。 站在旁边仿佛局外人的贤妃也只能勉强笑笑,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姜嫔妹妹眼下得闲管理尚衣局,但月份大些怕也是忙不过来的……” 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就看姜嫔有没有眼色了。 只可惜姜月饶不依附贤妃,更不会接茬。 她神色恍然的说道:“贤妃姐姐说得不错,陛下,嫔妾想请你赐予一位善管理的女官给嫔妾,这样可助嫔妾管理尚衣局,也可让嫔妾学习些管理方面的才能。” 闻人凛自是没意见的,他看向王德全:“待会便挑个中用的女官送去临安宫。” 王德全笑着应下。 天子赏的女官,自是有才干且忠心的,但这些女官都效忠于天子,因此虽有才干但各宫妃嫔却不一定会用。 天子的人日日守在宫内,办起什么事儿来都不方便的。 但姜月饶却全然没那个顾虑,她当即便柔声谢过闻人凛。 贤妃的面色是愈加僵硬,也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只寻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勤政殿。 殿外依旧是在飞雪,天寒地冻她宁愿离开也不想继续的留在这里。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陛下的另一面, 叫她心生警惕又叫她满心的不快。 * 钟粹宫。 贤妃神色冷然,她吩咐秀禾:“去将陈嫔请来。” 原本她还打算等等的,但方才在勤政殿看陛下对姜嫔的喜爱,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秀禾轻声应下后,问道:“那姜嫔娘娘被陛下赐宫权的消息要不要放出去?” 贤妃摆摆手:“不必,此事早晚传出,本宫不必多此一举。” 方才就只有她与姜嫔在勤政殿中,若是后宫这般快就知晓了消息,都无须动脑就知晓是她透出的消息。 她苦心经营的贤惠大气形象可不能冲动之下破坏掉,这些都是她将来登上后位的基础。 半个时辰后。 陈嫔便来了钟粹宫,她脸上还挂着欣喜的笑意。 上回贤妃娘娘说叫她等等不可操之过急,今日便叫她过来,所为何事自是不言而喻。 “贤妃娘娘,”陈嫔给贤妃行礼,她今日一身紫蓝色襦裙打扮,瞧着倒是娇俏美丽的。 秀禾为陈嫔搬来凳子,贤妃抬抬手示意她坐下,同时也在上下打量着。 陈嫔的家世并不弱,身上的襦裙与披风都是名贵之物,头上的步摇发簪也是精美无比,倒是与她的位分十分匹配。 “本宫记得你今年也才二十,该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发饰也要带得华贵些才好,秀禾,去将本宫的玫瑰点翠金簪拿来,”贤妃的语气显得很是亲近。 陈嫔有些受宠若惊:“嫔妾多谢贤妃娘娘抬爱。” 那点翠的工艺可是千金难买,说是有价无市都不为过,这整个后宫便也只有贤妃与当初的姝贵妃有。 秀禾很快便将那玫瑰点翠金簪取来,贤妃接过簪子,亲手为陈嫔插入发间。 翠绿的色的簪子熠熠生辉,散发着华丽而贵气的光芒,微微晃动间更显得气韵与富贵,这是妃位才该有的东西。 陈嫔开心得双眼都在发光,她没想到贤妃娘娘会如此看重她。 “这簪子上的点翠并不多却格外的亮眼,精美精致而不招摇,倒是格外的吸引人目光,过两日你便梳个适配的发髻好好等着,”贤妃眼神深邃的看着陈嫔头上的点翠金簪。 她语气幽幽带着几分深不可测。 陈嫔有些爱不释手的抚了抚点翠金簪,欢喜应下:“嫔妾知晓了。” “灵妃的这胎并不稳固,她自是不可侍寝,叶贵人犯了事儿如今也难有圣宠,整个后宫便只有你与姜嫔二人,但姜嫔也怀有身孕,便只有你能为陛下分忧了,”贤妃的语气带着循循善诱。 放眼整个后宫,一个中用的都难有,姜嫔的胎看起来十分稳固,她便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陈嫔身上了。 她原本想要再等等的,但今日陛下对姜嫔的态度,实在叫她有些忧心,她虽掌管后宫却未登上后位。 陛下已许久没来她宫中,她不得不多做打算…… 陈嫔听贤妃这么说,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 临安宫,暖阁内。 姜月饶仅披一件纱衣半躺在贵妃榻上,窗外的风雪已停了许久,闻人凛那边还在觐见大臣,便让她先回来了。 其实闻人凛更想让她留在勤政殿内殿,她觉得不习惯坚持要走,对方便也同意了。 她当然要留在勤政殿,甚至还要与天子同吃同住,不过并不是现在。 回想起方才她离开勤政殿时与霍言的擦肩而过,她还有些想笑。 那霍言瞧见是她眼眶立即便红了,满眼的欲言又止与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当真是个痴情种呢。 想到往后她还要用到霍言,倒也没对对方冷眼,只是与对方目光相触后,便迅速移开了,只是传递了一点点的痛心之情,足矣令人遐想无限。 尤其是那得而失去又求而不得的男人。 旁边的珍珠有些担忧,她看了看窗外与门口,这才轻声询问:“娘娘,方才您在勤政殿门口,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如今娘娘是陛下的女人,那霍大人在勤政殿门口看向娘娘时的眼神,简直深情又思念。 她很怕霍大人想不开做些什么没脑子的事儿出来。 姜月饶面色柔和而温婉:“他如今有官职有权势,自是不会作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出来。” 霍言的为人,她实在太了解了。对霍言来说没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了,也是清楚这一点,她才会想着利用霍言。 今日与对方相见也是出乎她意料的。 至于霍言会做些什么?左不过去买醉罢了,也不知她的子孙根如何了,若是好了便大概率是去青楼。 啧,令人厌恶。 第140章 旧人 “可是将本嫔分了尚衣局的消息传去清灵殿了?”姜月饶不再想霍言,转而是问起了灵妃那边。 珍珠点点头:“消息已经传过去了,想必很快便会被灵妃娘娘知晓。” 姜月饶神色变得有些期待起来。 灵妃啊灵妃,你可要扛住啊,这些还都只是小风小浪,真正的疾风骤雨还在后头呢。 她很期待灵妃挺着肚子去勤政殿门口为母家求情的画面,若是在此之前灵妃便落了胎,那就太可惜了。 珍珠又说道:“方才钟粹宫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陈嫔被叫过去了。” 姜月饶语气淡淡:“知道了。” 陈嫔不足为惧,倒是她身后的贤妃令人有些期待。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她朝姜月饶行礼。 “回娘娘,是您向陛下要的女官来了,是由王公公亲自挑选,这位女官名叫佳柔。 原先佳柔女官一直伺候在淑太妃身侧,先帝离世后淑太妃殉情自缢过,佳柔女官便去了尚仪局做了姑姑,直到今日王公公将佳柔女官复职后调来咱们宫中。 因着淑太妃情深,在离世后她宫中伺候的宫人也都被妥善安排了。 佳柔女官原本是要被提携去西太后宫中,但却被她以还在怀念淑太妃的名义给拒绝了,后期西太后宫中不缺人手,佳柔女官主动去尚仪局做了教导宫人礼仪的姑姑。” 姜月饶听完翡翠这一长串的汇报,她神色间有些晦暗,吩咐道:“将人带进来吧。” 在淑太妃离世后,这位佳柔女官看似是随波逐流,实则早已为自己暗中做好了安排。 而那位淑太妃她倒是有些印象,传闻淑太妃与母亲是手帕交,却曾倾心过父亲,甚至还为了父亲在家绝食过,直到父亲娶了母亲后她才被送入宫中。 所以这名佳柔女官来她身旁,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促成。 倒是有趣。 很快,一名年岁大约四十多的女子便被领了进来,她垂头来到姜月饶跟前跪下。 “奴婢佳柔给姜嫔娘娘请安。” 佳柔声线沉静,似那无边无际的广袤山川。 姜月饶柔声开口:“不必多礼,既然你来了本宫身旁,从今往后便是本宫的人了。” 听着榻上女子熟悉而陌生的轻柔婉转的声线,佳柔的心轻轻颤了颤,她强忍住想要抬头的心情,起身低头站好。 “娘娘,这是尚衣局的账本,”小桌子笑着将一大摞账本呈上。 陛下亲自下的令,宫人们办得也很快,就连灵妃那边都未置喙,就将账本送了过来。 姜月饶也是有几分诧异的,她似水的目光落在佳柔身上。 说道:“刚巧可让佳柔为本嫔梳理账本。” “奴婢遵命,”佳柔屈膝,这才敢抬头看向那上座的女子。 只见女子身穿纱衣,那恍若天仙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的有些三四分的出入,但无疑都是美的,尤其是那通身圣洁而高贵的气质。 果真是青出于蓝。 想当初,她曾跟随淑太妃一同出宫抱过还在襁褓中的小主子,不曾想多年不见小主子竟出落得这般美丽。 她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小主子。 佳柔纵使心底思绪万千,也仅在一息之间,转瞬她又将头重新垂了下去。 姜月饶也瞧见了佳柔,五官端正,眉眼间带着刚毅与坚韧,眼神更是有些锋利,还有几分历尽沧桑之感 。 看起来并非寻常女官。 珍珠与翡翠也敏锐的发现佳柔的不同寻常,两人都将目光放在佳柔身上隐晦打量着,心生警惕。 小桌子将那摞账本放去了木桌上,佳柔上前开始翻看起来,在迅速检查着账本内容。 这便是在考验她这女官的能力了。 姜月饶坐在贵妃榻前饮茶,同时又观察着佳柔。 很快,佳柔便捧着账本来到她跟前:“姜嫔娘娘,这处的采买有些疑点,想来是有宫人暗自克扣了银钱,采买处的不对有七八成都是这个缘由。” “佳柔女官果真是火眼金睛,”姜月饶撑着下巴细细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女官,她嘴里随意说着。 佳柔行礼,一板一眼道:“奴婢不敢当。” 姜月饶示意:“珍珠将佳柔女官待下去好生安顿,往后便是咱们临安宫的人了。” 佳柔朝着她行了个大礼,语气真挚而笃定:“奴婢定当全心全意辅佐姜嫔娘娘,永不会有二心!” 这是她的小主子,她怎会生出二心呢? 珍珠带着佳柔下去了。 翡翠则是有些担忧:“娘娘,那佳柔女官看起来并不简单。” 姜月饶倒是没什么顾虑,她吩咐:“别让她接触临安宫核心之事即可。” 与其等以后闻人凛自己放人进来,倒不如她现在主动要求。 灵妃与叶贵人已不足为惧,但灵妃身后的风家处置起来,必定会在前朝后宫掀起轩然大波,沈家一案即将重见天日。 贤妃可不是灵妃那样的傻子,她不得不做些防备,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那她也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另一边。 珍珠将佳柔领到一间很好的下人房中。 “女官住在这即可,也方便我们娘娘传召,”珍珠笑着同佳柔说着,语气分外的亲切。 这是她与不熟知宫人交往的特用手段,可尽快打消对方的警惕心从而套取有用的消息。 佳柔环视着这间下人房,眉头微微蹙起:“不是应当下人同住?为何会分得单独一间房?” 管理奴仆最方便的法子便是叫奴仆们同吃同住,既可方便管理也方便监视。 她是个外来的,小主子就直接单独分了一间屋子给她,这未免太过大意,瞧这贴身宫女的模样,也是一脸的没有防备。 如此的不知警惕,如何能帮小主子成事? “娘娘说佳柔女官您是陛下赐予的,那便是可信任之人,女官你的身份也要比奴婢这些宫女要高些,便可独自居住,”珍珠笑得大咧咧,十分没有心机。 这的确是娘娘特意安排,娘娘说了这女官单独住一个房间,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便可随意搜查不会叫旁的宫人发现,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佳柔面色冷凝,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第141章 小主子 幸而她得知小主子招收女官便想了法子过来,往后有她在小主子身旁,也能护上一护。 珍珠见佳柔没说什么,很快便也离开了。 佳柔坐在凳子上,看着不染尘埃的桌面,她轻叹一声。 此刻她很想认回小主子,只是凭借自己的一面之词这很难让人相信,她也不确定小主子是如何想的,会不会想要揭开从前,或者是能不能接受从前。 她不清楚小主子是如何入宫的,也不知另一位小主子可还活着,当初先帝下令淑太妃在得知后,就只来得及传递消息出去。 深宫消息闭塞,她与淑太妃再得知消息时,便是沈家满门被处死,接下来的十几年难熬又痛苦,淑太妃的身子也不大好了。 再后来就是先帝离世,淑太妃也去了,只剩她一人留在这深宫之中,直到小主子的出现,最开始在宫宴看见小主子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绚丽的宫灯下,小主子与小姐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自那时起她便明白自己留在这世间的意义。 她不能确定小主子为何而入宫,也不能确定小主子想要做些什么,不过她既然已经来到小主子身旁,那么早几日,晚几日,便也不碍事…… * 清灵殿中。 殿内有苦涩之气与艾草的气息交织着,灵妃正躺在床榻之上,春梅为她仔细熏着艾。 灵妃教训了番叶贵人心情倒是畅快了些,就连面色都红润些许。 专心为她熏艾的春梅却是战战兢兢,她总觉得娘娘对叶贵人的所作所为有些太过了,但上回柳絮给她送药时说的那番话,叫她不得不认同。 必要的时候,保全自己才最重要的,她也不想再被娘娘呵斥教训了,索性就做个眼盲心盲的瞎子。 这时,柳絮面色凝重的掀开殿帘走了进来。 她的语气有几分紧张:“娘娘,不好了!” 灵妃皱眉看了眼她,皱眉道:“何事慌慌张张?” 柳絮跪了下来,哭丧着脸开口:“是……是陛下,陛下说娘娘您如今怀了身孕,便不必过于操劳,陛下将您手中的尚衣局分给了姜嫔。 还将您原本与贤妃娘娘共同治理的尚宫局也让贤妃娘娘单独治理,现在只留了尚食局在您手中。” “你说什么?!”灵妃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原本的好心情全被这番话给搅得翻天覆地,脸上也布满怒意与阴鸷。 跪在地上的柳絮继续说道:“是贤妃娘娘去勤政殿同陛下说的,那时姜嫔也在里头,方才那内务府的人竟是连招呼都不打,便将尚衣局与尚宫局的账本拿走了!” “放肆!大胆!”灵妃气得浑身发抖,眼底的恨意不断涌出,她攥紧拳头狠狠捶打在床上,发出沉闷声响。 春梅被吓得一抖,手中的艾草险些没落在灵妃身上。 灵妃抬手便给了她一个巴掌,随即又将她狠狠推开:“滚开,你这没用的贱婢!” 地上的柳絮跪着上前来到她身旁,嘴里不断关切着:“娘娘,娘娘您息怒啊,您息怒啊,您腹中还有小皇子,您千万要忍耐。” 灵妃被气得半死,小腹也发出阵阵钝痛,她双手捂着小腹有些无力的倒在枕头上。 这叫她如何息怒,这叫她如何忍耐? 但现实是她只能咬牙忍耐,陛下对她已疏远,她必须要平安诞下腹中孩儿! 灵妃唇色发白,她拽住跪在床边柳絮的手:“去请徐太医,快去!” 柳絮连滚带爬的跑去请徐太医,还顺手绕了一圈往临安宫传递了消息。 * 姜月饶此时正在汤池沐浴,待会儿闻人凛要来与她倚窗看雪,院内正紧锣密鼓的挂着灯笼。 灯影幻雪,当是美景缠绵。 待她沐浴完成回到暖阁, 珍珠正想为她烘发,就见佳柔拿着暖炉快步走了过来。 珍珠与翡翠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佳柔十分自然的扶着姜月饶来到贵妃榻坐下,又为其拿起旁边的毯子盖上。 她语气爱怜又温和:“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还是需当心些的。” 姜月饶任由佳柔将毯子替自己盖上毯子后烘发。 矮桌上放着一杯玫瑰清茶,还有一本她常看的书籍。 她发现贵妃榻旁的木窗窗框上,多了一串能够折射光影的五彩琉璃风铃,恰时寒风浮动,风铃清泠作响,声音十分悦耳。 听着风铃清脆之声,姜月饶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好似又回到记忆中的府邸,那明亮而温馨的府邸早被蒙上一层迷蒙雾气。 她只记得自己那时的闺房窗前,似乎也有这么一串风铃,娘亲说是个泼皮送的,是谁…… 这些年发生太多事,她的脑中早已装不下那些细致而微小的回忆,又或者是她不愿记得。 姜月饶的恍惚只是一瞬,她便将遥远的,那好似不属于她的记忆抛开,她示意为自己烘发的佳柔:“女官不必如此屈尊,今日女官刚来早早去歇着即可。”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立即上前一个接过佳柔手中的手炉,一个将人直接往外挤。 “佳柔女官,这些伺候的活计哪能让你亲自动手呢,你且去歇着即可,”珍珠将佳柔扯了出去。 佳柔并不想走,但触及到姜月饶那双带笑澄澈的眼眸后,便任由珍珠将她拉了出去。 她已然反应了过来,方才自己对小主子的判断好似有误,宫内的传言似乎也不实,她的心稍稍放了下去,比起至纯至善的小主子,她更希望小主子的纯善都是伪装。 小姐在未离世前不也是这般善于伪装?只是小姐的伪装只是用来捉弄他人,平日里更多是用真面目识人。 而小主子的伪装却是用来好好活着…… 姜月饶看着两人拉扯着离开的身影,语气淡淡:“将人看住了。” 翡翠十分警惕:“娘娘便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了下头的人。” 刚来就想要分娘娘的宠,当真是以为她与珍珠好欺负! 珍珠把佳柔拉出去后,便又回了暖阁。 姜月饶见珍珠进来,问道:“可有打听到东太后的喜好?” 这几日她让珍珠去打听了有关东太后的一切。 也是时候去瞧瞧闻人凛给她找的靠山是什么样了。 第142章 由身走到心,才是最终的目 珍珠行了个礼,她有些惭愧:“回娘娘,东太后所居的锦寿宫位置在后宫的最东边,那里十分偏远,打听起来也格外费力些,奴婢这几日是想了法子才得到很少的消息。” 东太后本就避世,身边伺候的人也根本不会常在锦寿宫外活动,整个宫殿就似单独存在的般,叫人捉摸不透。 姜月饶倒是没多意外,原先西太后势强东太后显然是避着的,闻人凛就这么一个生身母亲,自是格外维护,在身边伺候的人想来也都是信得过之人。 透出来的消息肯定少之又少。 “都打听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她并不觉得珍珠将此事做的不好。 珍珠回答:“奴婢只打听到东太后喜甜,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性情倒是温和的,这大概与东太后的出生有关。 听闻东太后是庶女入宫,诞下陛下时也只是个贵人,这些消息是奴婢多方打探出来的,是真是假奴婢也无从得知……” 姜月饶轻轻颔首,同时也面露思索。 珍珠短短几句话却藏着许多信息,在闻人凛没登基前东太后怕是过得十分不如意的,她身子不好的缘由大概率也跟此事有关。 一个贵人是没资格抚养自己孩子的,也不慎得宠,若是得先帝宠爱也不会诞下皇子后依旧只是个贵人了。 生母不受宠孩子自然也是如此,若非先太子忽然离世,西太后别无选择,闻人凛也不会被选做新的太子,那时的西太后想来只是将闻人凛母子当做傀儡。 谁能想到先帝在立下新太子,不出一年便忽然驾崩,作为傀儡的闻人凛便顺利登基,新旧更迭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新帝的铁血手段。 西太后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看似是自己手中傀儡的新帝,会如此快速的脱离掌控…… 就在姜月饶思索间,闻人凛大步自暖阁外走了进来。 天子身着黑金色龙袍,冷峻而深邃的面庞好似覆了层冰冷寒气,他周身夹杂着来时的风雪,衣诀浮动间似有雪花飘摇。 “陛下!”姜月饶神色如水,双眼间满是柔情与眷恋。 闻人凛先是走到炭盆前暖了暖手,这才来到姜月饶身旁将人拢入怀中,他周身冷意褪去仅留下温,将大掌轻轻覆在怀中之人的小腹上。 他柔询问:“今日宝宝可乖?可有闹你?” 徐太医说饶饶身子康健,连孕反都几乎没有,孕后也算是少有的顺畅,若是好生养着整个孕期应当都不会吃太多苦头。 姜月饶柔顺的依偎在男人宽阔的胸膛,她轻声开口:“宝宝很乖,并未闹嫔妾,只是嫔妾在想过几日嫔妾去向东太后请安,应当备些什么东西去?” 既珍珠打探来的消息不知真假,那她便直接询问。 闻人凛轻抚着怀中之人似绸缎的青丝,随意说道:“母后喜甜,你备些清甜可口的糕点去即可,母后的性子也十分柔和,你带上佳柔一同前去,陪她说说话即可,也不必紧张。” 说罢,他目光又透过木窗看向夜空纷纷扬扬的飞雪,母后见到佳柔是会开心的。 “这天气不好,你也别冒雪前去,挑一个好的天气坐着轿辇过去,”他这般说着。 饶饶的胎象很稳,太医说可以适当的走动。 姜月饶神色间浮起几分向往:“嫔妾自入宫后便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很是期待去锦寿宫呢。” 这模样真诚纯净中透着几分紧张,惹得闻人凛忍不住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真真是个单纯之人。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她行礼汇报:“陛下,娘娘,宫人们将烟火与灯笼都已挂好。” 今夜陛下与娘娘相约看烟火。 姜月饶闻言便抬头看向男人,她眼底里满是期待的小星星。 “陛下,嫔妾想要去院内看烟火,不想再暖阁内看,嫔妾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烟火呢,”她这般说着。 语气直白并不遮掩,也不因自己没看过烟火而自卑,反倒是显得十分欢喜。 闻人凛见怀中之人水眸明亮而期待,那想要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道:“只能出去看一会儿。” 孕后的饶饶越发像小孩儿了,显得活泼而天真倒是叫他爱怜。 姜月饶闻言后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随即便双手捧住男人冷峻的脸,照着薄唇直直便亲了下去。 闻人凛呼吸一窒,拦住纤腰的手收紧,将人牢牢掌控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原本该浅尝辄止的吻。 暖阁内的氛围变得缠绵而暧昧,王德全与翡翠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挂在木窗上的风铃随寒风轻轻摇摆着,发出清灵悦耳之声。 暖阁的门口。 王德全看了看飞雪的黑夜,以及挂满灯笼的树枝,此时整个院子都被灯笼照亮,还有许多的烟火堆在旁边。 他咂了下嘴:“要不先将烟火搬上连廊?” 万一陛下没能把持住,这些烟火被雪水浸染岂不是用不了了? 旁边的翡翠却说道:“娘娘与陛下很快就会出来。” 娘娘曾说会给陛下营造普通夫妻相濡以沫与琴瑟和鸣之感,不仅仅只有床笫之间那些事儿。 由身走到心,才是娘娘的目的。 王德全听了翡翠的话,他有些不以为然,即便是姜嫔娘娘想出来看烟火,但只要是陛下兴致来了,不也只能顺从? 想当初姜嫔娘娘还是侧夫人时,陛下可从未委屈过自己,看来这翡翠姑娘并不太了解帝王的性子。 就当王德全想要说两句时,便听见暖阁内传来沉沉声线。 “王德全,差人进来伺候。” 王德全将嘴边的话咽下,神色只来得及闪过几分诧异便赶紧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翡翠也紧随其后。 暖阁内弥漫着暧昧气息,姜嫔的双颊还有未来褪去的红晕,似那嫣然桃花。 而天子面色间有几分明显的不满足,显然是强行终止,虽欲求不满却并无怒意,甚至那搂在姜嫔腰间的手还紧了紧。 闻人凛吩咐:“为饶饶穿的厚实些。” 待会看完烟火回来,他还要吃‘宵夜’呢,可不能叫饶饶着凉了。 第143章 烟火,宣战 片刻后,裹得厚厚的姜月饶被闻人凛牵着出来暖阁。 冬日的寒夜中飘着雪花,晶莹而洁白的飞雪扑簌簌落下,院子内挂满了灯笼正随夜风轻轻摇曳着,将飞舞的雪花照亮。 皑皑白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本该是冰冷而萧瑟的场景,却因满院的灯笼而显得温暖几分。 染着淡淡积雪的红梅正散发着幽香,荡漾在整个临安宫内。 姜月饶裹了厚厚的大氅,她左手被闻人凛火热的大掌牵着,右手抱着只温暖的手炉,冬夜的寒气被大氅完全阻挡,她只觉白雪与红梅交织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傲雪凌霜香暗涌,迎风绽蕊意难羁,”她柔和而清婉的声线响起。 闻人凛心底一动:“这是《七律》中的诗,饶饶如今熟读诗书。” 他眼看着对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成为如今略有才情之人,这令他有莫名成就感涌现,是他一手将饶饶养得越来越出色。 这种感觉奇异中又带着莫名兴奋之感,‘养’这个字从来只存在长辈与晚辈间,男女间是没有的,但他却对饶饶做了。 养育,他是在养育绕绕,是各方各面的,学识上如此,那床笫间更是如此…… 闻人凛呼吸灼热几分,抬手便捻了一小撮鲜红梅花上的积雪,仿佛想要靠着这一小撮冰冷积雪将他忽而升起的火气灭下。 那积雪在指尖融化,好似身旁女子化作的春水,暗香与馨香随夜风打着旋儿没入他心间。 火气不减反增。 姜月饶只觉被男人握住的手愈加灼热,她目光随意扫了眼对方的劲腰。 啧,下作! 下一刻,她脸上便浮现几分期待的笑意:“嫔妾曾听闻在烟火绽放的那一刻许下心愿,上天便会成全许愿之人,陛下,嫔妾也想要许愿。” 她倒要看看在如此美景中许下山盟海誓,眼前的男人对她的喜欢是否会像书中所说,会更多一些,更浓烈一些,会成为对方心中的难忘回忆。 闻人凛看向身侧女子,对方白皙肌肤在宫灯下像是覆了层暖黄光晕,更显细腻与圣洁,身上的洁白大氅将她整个拢住,圆滚滚的又十分可爱。 自从有孕以来,对方性情似乎也是越发的可爱了,不再像从前一般对他只有恭敬与顺从,偶尔也会表现出几分俏皮与娇憨。 “王德全,去点烟火,”他抬手将佳人拢进怀中,沉声吩咐守在旁边的宫人。 很快,一朵朵烟火便升空在黑夜中绽出五彩花朵,漆黑的夜空刹那间便被染上光亮与缤纷,显得格外耀眼与招摇,也格外的好看。 姜月饶从男人怀中出来,她将手中的暖炉交给对方,上前走了几步后在最大的那棵红梅树停下,这棵红梅树上挂着许多灯笼。 她停在梅枝前用自己精致的侧脸对着闻人凛,这个角度最能凸显她的美丽,加上灯笼暖融融的光线以及头顶烟火的光亮,更会为她增添几分不可捉摸的飘逸之感。 此时,一阵夜风拂过,将她青丝微微吹起,她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那温婉似黄莺的声音与烟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一愿天下和平海晏河清,二愿宝宝平安降生,此生平安顺遂,三愿信女能伴陛下一生。” 闻人凛看着站在红梅树前虔诚祈愿的女子,在夜空之下,对方的侧脸似画卷般清冷精美,头顶不断绽放的烟火与灯光为她蒙上一层温暖。 似那跌落凡尘却甘愿背叛上天,为祈求真爱的仙女。 她本就不染凡尘,在孕后更是展露除纯净清澈之外的娇憨与忧虑,从而变得越来越爱他,越来越贴近他…… 闻人凛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最终按耐不住,上前一把将人给抱进了怀中。 男人低沉而暗哑的声线响起:“饶饶,你会留在朕身旁一辈子,朕也会一辈子待你好。” 许她贵妃之位……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大氅,姜月饶也能听见男人那毫无规律的狂跳。 她勾了勾唇瓣,看来今夜的效果倒是不错。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拦腰抱起,脚步急促的往暖阁内走去。 接下来自是免不了一番缠绵悱恻。 夜空的烟火还在不停绽放,与暖阁中的娇媚谱写交织成一道道优美音符,这一朵朵能够照亮夜空的烟火昭示着帝王的宠爱,亦是姜月饶明目张胆的宣战。 灵妃与叶贵人结局已定,还剩下谁自是不言而喻。 被珍珠与翡翠分到连廊值守的佳柔,她看着夜空不断绽放的烟火,不禁湿了眼眶。 这是一个难眠而又难忘的夜晚,对于其他宫殿亦是如此。 钟粹宫。 贤妃面容冷沉,周身气质越发显得冰冷,只是深处藏着几分悲痛。 她指尖缠绕着白色布条,有几处还透着点点鲜红,桌上放着雕玉所用的砣具、钻具与刻刀,五彩的烟火透过木窗将她的面庞照的忽明忽暗。 有莫名的悲伤在寝殿中弥漫。 秀禾有些心疼,她先是快步走到窗边,将木窗关上把那绚烂的烟火隔绝在外。 随后才回到贤妃跟前轻声劝阻:“娘娘,陛下也不着急要,您今夜就先别做了吧。” 去年娘娘生辰时曾问陛下求过一回烟火,却被陛下以皇宫不可燃放烟火给回绝了,但今日陛下却为临安宫准备了这么多的烟火…… 贤妃看着自己缠了布条的指尖,嘲讽出声:“天家无情,本宫的贤良淑德陛下不曾看见,却在今夜为姜嫔燃放烟火。” 她虽面露嘲讽,心底却一抽一抽的疼,她也是今日才知晓,陛下这段时日腰间所戴的香囊是姜嫔所做,那香囊平平无奇甚至是有些丑陋。 当不同优待出现后,往日的平衡便会被完全打破,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洗牌,直到形成一种新的平衡。 “娘娘,陛下的宠爱捉摸不定,真正的尊重才能永远长久,”秀禾轻声提醒着,劝解贤妃要沉住气。 贤妃自是能沉住气的,她点点头,拿起桌上雕刻到一半的玉牌细细看着。 她吩咐秀禾:“如今姜嫔盛宠,倒是有些出乎本宫意料,让咱们的人盯紧些,那临安宫有何意动便立即来向本宫汇报。” 姜嫔你既如此大胆挑衅,便要承受住后果才是。 第144章 真假白莲? 秀禾应下:“临安宫的宫人尚且算忠心,并不能打探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但咱们的人注意到,那珍珠偶尔会与出宫采买的小太监有所来往,奴婢让人着重注意着。” 后宫妃嫔都会买通些能够出宫的小太监,叫他们帮忙办些事,姜嫔那边多半也是如此,她们没法子打探到临安宫的消息,便也只能从这些小太监下手。 说不定也是个法子。 贤妃眼底透出狠厉:“好生注意着,在查清之前切莫打草惊蛇。” 先前她小看了姜嫔,只以为对方是个普通农女,却没想到心机深沉连自己都蒙骗了过去,那为她出宫办事的小太监,她不信对方只是帮忙采买的。 一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钟粹宫气氛冷凝,清灵殿的灵妃却早早睡下了,她对今夜的一切一无所知,只剩下值守的柳絮与春梅看着夜空中不断绽开的烟火,两人的脸上满是惊艳。 “许久都不曾看见烟火了,当真是好看,”春梅微笑着,语气中带着欣喜。 绚烂的烟火将她额头包扎的伤口照得忽明忽暗,她脸上明媚而欢喜的笑容却不曾黯淡。 柳絮先是将目光放在春梅的脸上看了会儿,随即才轻声说了句:“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春梅有些惊诧:“你竟会吟诗?” 普通的宫女别说吟诗了,就连字都很少有认识的。 柳絮抿唇一笑,神色间难得透出几分真诚来:“是从前刚入宫时多公公教我的。” 多公公教了她许多东西,也教会了她在这后宫的生存之道,后来多公公身死她在这后宫中便也没了倚靠,直到去了含凉殿认识了珍珠几人。 春梅有些疑惑:“多公公?可是之前伺候在淑太妃身旁的多公公?” 她听闻多公公已死了许多年了,只听旁的宫人偶有提起,听说是位很好的公公,不少宫人都曾受过多公公的照拂。 “是他,在淑太妃自缢过后,多公公便心怀愧疚,几年后便也跟着去了,可惜我那时太小没能与多公公说说话,若是我有所觉察……”柳絮的语气中蒙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多公公为人很好,她那时小却也察觉出对方时常难过,也在多公公口中听说过淑太妃一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多公公会随淑太妃去。 春梅见柳絮面露悲伤,忍不住上前握了握对方的手,安慰道:“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多公公在天之灵也会开心的。” 她觉得柳絮比她强,至少娘娘没打过柳絮。 “傻子,往后你莫要在娘娘面前出头才好,先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柳絮只觉眼前的春梅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倒是跟从前的她很像。 春梅点点头,她看向寝殿紧闭的门,说道:“今夜的烟火咱们还是不要告诉娘娘的好。” 她担忧娘娘承受不住。 柳絮脸上的笑容逐渐收回,她将自己的手从春梅手中抽出,轻轻开口:“娘娘胎像不稳,将今夜之事瞒下也好。” 春梅见柳絮同意,便继续看向夜空中不断绽放的烟火,脸上满是笑容。 五彩而绚烂的烟火持续了很久,整个皇宫的上空都被这五彩光辉点亮,这夜是许多妃嫔的不眠之夜。 延禧宫中的叶贵人坐在冰冷床上,她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烟火,好似麻木又似恍惚。 ---------- 翌日。 姜月饶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然大亮,身旁冰凉一片,闻人凛早早便上朝去了。 守在旁边的珍珠与翡翠见她醒来,上前伺候她穿衣梳洗。 “娘娘,今日天气很好呢,外头的太阳都出来了,”翡翠一边为她挽发,一边笑说着。 姜月饶伸出白皙修长指尖轻轻拨动妆镜前的首饰树,她挑了副低调的翡翠耳环。 “备些清甜的糕点,待会去锦寿宫给东太后请安。” 翡翠与珍珠轻声应下。 待梳妆完又用过早膳后,姜月饶便坐上了往锦寿宫去的辇车。 这辇车是闻人凛特意赐的,车内铺地毯与软垫,车壁四周缝了保暖的棉花上去,车内还放着温暖的炭盆,十分温暖。 辇车前方由三匹洁白的汗血宝马拉车,为保平稳四个车轮都加大一圈,车檐的四个角挂香囊与幻灯,织了金丝银线的粉蓝轻纱挂在四周,美观而飘逸。 小半个时辰后,精致的辇车停在锦寿宫门口。 身披狐皮大氅的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下辇车,看门的嬷嬷见有人前来,立即笑着上前询问。 “可是姜嫔娘娘?” 东太后常年避世,除陛下外从不见任何人,眼前这位天仙似的女子应当就是陛下口中的姜嫔娘娘。 眼前这位宫妃所乘坐辇车富贵难言,可见圣眷正浓。 姜月饶颔首,语气轻柔婉转:“正是,劳烦嬷嬷通报一声。” 眼前的嬷嬷看着五十来岁的模样,脚步姿态却十分轻盈,眼神锐而锋,显然是个练家子。 闻人凛果然十分看重东太后,从前的避而不出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嬷嬷笑着行了个礼,随即便匆匆进去了。 “娘娘……”提着糕点的珍珠有些担忧,她与翡翠也能看出那嬷嬷不简单。 姜月饶看向二人的眼神中带上安抚之意,而站在她们身后的佳柔却是面露深思。 很快方才那位嬷嬷便去而复返,将她引了进去。 锦寿宫内并不奢华,但处处透着雅致与舒适,宫内也并无任何华贵物件。 嬷嬷将她领到主殿内,一位面色有些苍白的妇人正坐在里头,对方的穿着简单而质朴,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发间也只簪着支金凤钗环,在微光中闪烁着点点的光辉。 妇人的五官柔和而温婉,眼尾有些下垂带着天然的凄楚之感,周身气质十分轻和仿佛一朵遗世白莲。 岁月令妇人的容貌衰减,却叫她周身的温婉气质更为出众。 姜月饶的眉尾轻轻扬了扬,她这是遇到了一朵真白莲,还是与她一样伪装之后的假白莲? 第145章 淑太妃 她缓步来到东太后跟前准备行礼,却被对方出声给阻止了。 “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必行礼。” 语气沉静温婉中带着岁月的沉淀,有一股特别的韵味。 这话落下旁边的嬷嬷已将软凳端到她身后。 “如此美丽又有福气,也难怪吾儿会宠爱于你,”东太后脸上带笑,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夸赞着。 眼前的女子双眸清澈而干净,气质温婉清和,其相貌更是仿若天仙,非寻常的胭脂俗物可比,也难怪凛儿能够让她怀上皇嗣。 只是细看之下,她总觉得姜嫔的相貌叫她觉得有些莫名熟悉,岁月滚滚,她也记不得是与哪位旧人相似,不过如今日子好过了,她倒也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姜月饶坐去软凳上,她脸上浮起点点羞怯,轻声道:“是东太后谬赞了,嫔妾的福分都是陛下给的。” 东太后满意点点头,头上金簪轻轻晃动,为她整个人增添点点光彩,她看向姜月饶的眼神显得柔和而认同。 既是凛儿认可之人,她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姜月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嫔妾初次来向您请安,便只叫人做了些糕点,还请东太后莫要嫌弃。” 她本是想要再拿些东西的,但闻人凛特意告诉她,叫她准备糕点即可其余且无须过多准备。 旁边的珍珠上前将食盒呈上。 里头放着几碟做工精致的糕点,两碟枣泥薏仁糕,以及一碟香酥桂花糕,那碟香酥桂花糕是姜月饶出的民间配方,也算是费了些心思。 东太后瞧见这三碟糕点,眼神立即一亮,语气欢喜道:“姜嫔为了哀家果真是用了心思的。” 说罢,她便拿起一块香酥桂花糕放进嘴里,香甜酥脆的糕点在口中化开,叫她眼神亮了亮,露出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欢喜来。 简单而纯粹。 姜月饶把东太后的反应看在眼底,她默默在心底下了结论。 看来是个真白莲。 再看自己平日在闻人凛跟前展现的纯净形象,她倒是有些明白对方为何会注意到自己,甚至将自己强接入宫。 果真青楼的姐姐们说得不错,男人总是会对自己娘亲一类的女子产生莫名好感。 即便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也是如此。 “这香酥桂花糕加了些山楂进去,香甜微酸,不会显得过于甜腻,这是嫔妾在民间时学到的制作方法,”姜月饶轻声介绍着。 东太后将一块糕点吃完,这才笑着看向她。 语气中染上几分赞赏:“哀家听闻你自民间而来,倒也的确不似宫中女子般复杂多变。” 这也是凛儿肯叫她怀孕的真正缘由。 说罢,她便将目光放去了角落中的佳柔身上,有些疑惑:“你从前可是伺候在淑太妃身旁的女官?” 从方才进来时,她便觉得这名姑姑有些眼熟。 佳柔上前跪下行礼:“回东太后,奴婢名佳柔,的确伺候过淑太妃。” 东太后闻言有些欢喜,随即又有些感叹道:“哀家记得你,淑太妃离世后哀家原本还想让你来哀家身旁,只是那时西太后也看中了你……” 淑太妃还在时曾接济过她与凛儿,只可惜她日子好起来后想要回报,对方已不在人世。 佳柔她当时是点名想要的,谁知那西太后见不得她舒心,有意从中作梗也点了佳柔,后来整个锦寿宫便开始避世,她也就不再关注外头。 佳柔沉声解释:“回东太后,那时奴婢心系淑太妃,并无别的心思便回绝了西太后。 如今淑太妃过世多年奴婢逐渐也走了出来,前几日王公公找到奴婢,让奴婢去临安宫侍奉,奴婢这才从尚仪局调到姜嫔娘娘身旁。” 东太后十分理解佳柔,那段远去的回忆也逐渐浮现。 “淑太妃性子直爽,哀家当年还受过她不少恩惠,她时常叫你或是多公公送来东西,只可惜天妒红颜,先帝才离去不久淑太妃便也薨世。 那时吾儿登基局势不稳,哀家纵然心痛却也无法为她做些什么……” 她并不相信淑太妃是因过度思念先帝才自缢,淑太妃心仪之人可从来都不是先帝,只可惜斯人已逝,事后她也只能让凛儿将其追封为太妃。 除了一个莫须有的封号,她什么都做不了。 东太后面露感慨与悲切,那样热烈的女子被困于深宫,眼看着自己的好友与至亲一个个惨死于先帝之手,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足以叫人发疯。 提起往事佳柔眼底也泛起泪光,她只道:“淑太妃走之前已完成最大心愿,她走得自在,她的亲人与好友也一直在下面等着她。 淑太妃也曾告诉奴婢,她只身一人只想与好友亲人团聚。” 东太后与淑太妃是这后宫唯一深交之人,对于当年真相东太后心底也是有所猜测,今日佳柔这番话也几乎做实了东太后的猜想。 东太后有些哽咽:“好,好。” 没有云舒的牺牲,就没有她与凛儿的今日。 旁边嬷嬷上前为东太后拭泪,轻声安抚道:“太后娘娘,太医说您的眼睛可不能再哭了。” 先帝无情,西太后又跋扈,太后娘娘这些年早就将眼睛哭伤了。 “淑太妃走前也忧心您,淑太妃在天之灵希望东太后您过得舒心,”佳柔也轻声劝慰着。 当年淑太妃自缢前,心中最记挂的便是东太后,只是淑太妃不去,真相便永远无法掩埋,而淑太妃本身也是去意已决…… 东太后止住眼泪,佳柔也起身重新站回姜月饶身后。 姜月饶看完了全程,她心底有所计较,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温婉。 “前朝后宫和乐,这好日子才刚开始,东太后要保持心情舒畅才行。” 她安慰的话点到即止,也并不追问佳柔与东太后之间的事,闻人凛既是叫她今日带上佳柔,那定有所预料。 想来也并非是什么隐秘之事,待回去后她再询问佳柔即可。 东太后情绪很快也平复了下来,与她闲聊了会儿便也叫她退下了。 姜月饶坐上辇车,便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回临安宫后询问佳柔有关淑太妃之事。 说起来淑太妃与她娘亲曾经还是好友,两人因父亲的关系彻底断交,那时她也还小,只听娘亲怒斥过几回,其余便没太多记忆。 辇车很快便回到临安宫。 姜月饶刚被扶下辇车,小桌子便匆匆上前,附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是宫外来了消息。” 她心底顿时一喜,随即却有了几分疑心。 第146章 投名状 辰之往宫内递消息的次数并不多,为掩人耳目每回递进来也都是晚间,这回怎么白日便递了消息进来? 空中的太阳不知何时躲了进去,天空开始飘起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人的头上与肩膀,带着冰冷的寒气。 “进去再说,”姜月饶看了眼小桌子藏在衣袖中的信封,她声线中带着几分凝重。 珍珠与翡翠也看出几分不对来,两人扶着姜月饶匆匆进了临安宫,落在最后的佳柔看着主仆几人的背影面露思索。 她并未跟着一同进去,而是在片刻后便转身直接往另一条小道去了。 临安宫的暖阁内。 翡翠守去了门口,室内就只有姜月饶和珍珠、小桌子三人。 气氛稍显凝重与紧张。 小桌子将藏在衣袖中的信封取出,双手递给姜月饶:“娘娘,这是出宫采买的小太监递进来的信。” “从前都是收到信后趁夜拿过来,怎地今日特地选在了白天?”珍珠言语警惕中又带着几分疑惑。 姜月饶并未说话,她接过信封后便将其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的确辰之递进来的信,是他的字迹,上头写了些他的近况,以及辰之与那风二小姐即将定下婚期一事。 灵妃如今怀上皇嗣看似风光,但风家私底下的一些势力已出现问题,风丞相急需一把刀一个替罪羊。 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爱慕风二小姐到骨子里的状元郎,为了心爱的女人,无权无势的状元郎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 婚期大概定在年关过后的春季,风丞相至今还未赶回京,这婚期是辰之说的,自然也是他推测天家收网的日子。 姜月饶将信看完后,唇瓣不由的勾了起来,里头有着几分难掩的兴奋。 十多年了,她终于要等到了。 这时, 外头传来一阵骚乱,还伴随着人的闷哼声以及翡翠的呵斥声。 佳柔沉静的声音在外响起:“姜嫔娘娘,奴婢有要事求见。” 姜月饶将手中信封收进怀中,用眼神示意珍珠去将人带进来。 很快珍珠便领着佳柔走了进来,佳柔的神色中带着狠厉,她手中还揪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已经被堵了嘴,双手也被绑在身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桌子瞧见那小太监的脸后,不由地惊诧出声:“小梁子!” 这小梁子便是专为娘娘从宫外送信的小太监 。 “唔唔唔……”小梁子看向小桌子,眼底满是求救之意,方才他正走着便被这姑姑给堵上嘴打了一顿,还将他拖来了临安宫。 姜月饶脸上浮着惊讶,显然也没搞明白眼前的景象,她并不认识小梁子,自然也不知道佳柔将这陌生的小太监带来有何用意。 小桌子赶紧跪了下来,为她解释道:“娘娘,这是小梁子,是出宫采买的小太监。” 这话便是在告诉她小梁子在为她们办事儿。 姜月饶立即便反应了过来,她看向架着小梁子的佳柔, 语气依旧轻柔:“佳柔女官,你这是何意?” 今日这人与东太后的那些谈话可不简单。 佳柔跪了下来,朝她磕了个头后,这才郑重开口交代:“回娘娘,这小梁子并不可信,他已将娘娘的信临摹下来正准备前往钟粹宫。” 说罢,她便从小梁子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珍珠,由珍珠交给姜月饶。 只见那宣纸上的字迹难看又青涩,显然是不识字之人所写,细看之下的确与沐辰之传来的信件内容一模一样,显然是临摹下来的。 姜月饶将信上内容看清后,她原本柔和的眼神倏得变得冷然起来,冰冷而锐利的光自她眸中射出,带出叫人胆寒的气势。 室内氛围变得压抑又窒息,被捆住手堵住嘴的小梁子吓得两股颤颤,他嘴里不停发出‘唔唔’的挣扎声,想要让人拿出自己口中的布条。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他有预感,若是自己现在不辩解,便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珍珠见小梁子不断挣扎,上前便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语带狠厉:“再挣扎乱动小心娘娘不客气!” 小梁子刹时便不敢动了,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企图这位姜嫔娘娘能够心软给他一个机会。 姜月饶此刻脸上的表情已重新恢复温和,仿佛刚才的狠厉并不存在般。 她看着小梁子悠然开口:“那封信可是你亲手临摹?你只需点头或摇头,若是你撒谎便别怪本嫔不客气。” 小梁子看着上坐仿若天仙的姜嫔娘娘,对方眉眼精致而柔和。 传闻姜嫔娘娘良善而仁慈,自己也只是为了些金银过日子,姜嫔娘娘应当不会为难自己的吧…… 传闻姜嫔娘娘是民间女子,并非是那高高在上的贵女,对方会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再给他一个机会的吧。 这般想着,小梁子点了点头。 姜月饶掀起的唇瓣并未放下,甚至连眼神都变得更柔和些了。 佳柔见她神色柔和松动,连连开口:“娘娘,此人不忠定不可随意放过啊!” 小主子初来后宫,并不懂这后宫险恶,这些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一旦抓住便万万不可再放过了! 她忧心小主子心软,放了祸患回去。 佳柔这话落下,那被堵了嘴的小梁子更加用力磕头,脑袋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换取姜嫔的心软。 姜月饶看着‘咚咚’磕头的小梁子,唇瓣的温和笑意便未落下去过。 她看向佳柔,语气温婉而柔和:“既女官觉得不可随意放过此人,那便劳烦女官为本嫔将人悄无声息的在这后宫抹去。” 此人看起来十分为自己着想,她也想给对方一个投名状。 佳柔原本还焦急的神色,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明显的顿了顿,随即眼底便浮现几分惊诧来。 姜嫔娘娘口中所说,将人从后宫抹去,这不就是让她把人处决后,在找个由头妥善处理吗? 小梁子显然也听懂姜月饶的意思,他停下磕头的动作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嘴里也不断‘唔唔’叫着,眼中浮现绝望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传言中这位良善而纯良的姜嫔娘娘,其本性竟是如此残忍…… 【饶饶:你们想不到的还有很多(* ̄︶ ̄)!】 第147章 往事与真相 “奴婢愿为娘娘分忧!”佳柔的脸上露出笑来。 随即她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满脸绝望的小梁子,再次说道:“这些个能够出宫的狗东西,难免会遭遇什么意外,奴婢听闻有许多奴才会偷藏银钱,那千鲤池中有座假山怪石隐蔽非常。 纵使冬日严寒也挡不住小梁子贪财之心,一旦失足落入千鲤池,想必也是活不成了……” 后头的话佳柔并未说全,但在场所有人都已经会意。 而跪在地上的小梁子已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当着本人的面开始密谋如何悄无声息的做掉他,任谁都难以承受。 姜月饶瞧了眼倒在地上的小梁子,对佳柔温声说道:“既然你心中已有了决断,那便好生做吧。” 佳柔也没再做什么,拖着倒在地上的小梁子便出去了,小桌子与珍珠也跟了上去,是监视也是好奇。 姜月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眼下还不到晌午,佳柔就这么去处理,难保会引人注意。 不过她并未让翡翠跟上去处理,只是拿起桌上的书籍看了起来。 本身就是投名状,她并不打算插手。 很快,佳柔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面色发白的珍珠与小桌子。 “娘娘,奴婢已处决了小梁子,但眼下不好将人送去千鲤池,只能等入夜过后,”佳柔跪在地上,她向姜月饶交代着语气中有难掩的情绪。 珍珠看了眼佳柔,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方才这人把小梁子拖去了偏殿,随即便解下对方的腰带将人给勒断气了,那动作干净又利落,仿佛从前就做过许多回了,瞧着令人生寒。 姜月饶听了佳柔的话,也猜到对方做了些什么,她先是示意小桌子去暖阁外守着。 随后她才悠悠开口:“听闻佳柔女官从前在淑太妃跟前伺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佳柔便朝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又‘咚咚’的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娘娘您是奴婢的小主子……” 佳柔语气中有隐忍亦是带着颤抖,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欢喜与隐忍。 旁边的珍珠与翡翠二人神色顿时变得疑惑起来,她们都下意识看向姜月饶。 而姜月饶面色沉静,原本神色间的慵懒与悠然已经褪去有几分凝重展现。 她沉声发问:“你为何这般叫我?” 淑太妃入宫前与她娘亲的渊源她在小时是有所记忆的,但眼下佳柔叫她‘小主子’让她实在有些疑惑。 除了疑惑外,她心底也莫名涌起几分紧张,自己心底尘封已久记忆被重提,既有几分期待也有紧张。 这个佳柔女官虽才来两日,但她却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不像是普通宫人对主子的恭敬态度,更像是恭敬中又带着几分忠心。 她并不认为自己这么有魅力,能够让刚分配来的宫人就对自己死心塌地,结合佳柔从前伺候过淑太妃来看,她觉得对方的态度应当与淑太妃有关。 跪在地上的佳柔将头抬起来,她此时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沈府还在时,奴婢是花夫人身旁的侍女,后来淑太妃入宫花夫人担忧便让奴婢跟在了淑太妃身旁。 在花夫人诞下小主子您时,淑太妃还曾带着奴婢出宫去看过您呢,那时的您才刚出生不过一天,便已是粉雕玉琢,淑太妃与奴婢见了都爱不释手,”佳柔沉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她仿佛陷入回忆中。 那时的淑太妃虽在宫中过得并不算顺遂,但沈府还在郑府还未消亡,淑太妃也是有盼头的。 姜月饶扶着木椅的手收紧,面色间也染上几分冷然,那双时时都澄澈而干净的水眸在此时变得漠然而冰冷,她心脏跳得格外的快。 她万没想到佳柔竟是母亲的人。 “整个盛京都知晓花夫人与入宫前的淑太妃不合,”她语气淡淡,既未承认自己的身份也并不否认。 佳柔并非纠结这一点,那沾满泪水的脸上绽开一个笑来。 “是,当时的盛京都在传,那未出阁的花贵女与郑贵女因一个男子而闹得绝交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沈大人出生不好,在京城崭露头角后便获得许多贵女喜爱。 郑小姐也是如此,只是沈大人对花小姐一见钟情,两人间的感情也就定下了,手帕交爱上同一个男人似乎是话本子里的事,但确实是发生在花小姐与郑小姐身上。 当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都是天之贵女谁都不愿退让,最终以沈大人主动求娶花小姐才终结了那场闹剧,没过多久先帝便下令选秀,郑小姐因未出阁也必须参加。 那时的花小姐已经是花夫人,她觉得两人始终是自小的情谊,一如宫门深似海,她清楚郑小姐率性而为的性子,便让奴婢跟了郑小姐入宫。 在郑小姐心中也一直念着花夫人,当日花夫人成婚,她派人偷偷送了贺礼,却因两人曾闹得沸沸扬扬的关系觉得不好意思露面。 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侍女,会些医理药用也有一把子的力气,与郑小姐也很熟悉,因此当夫人与郑小姐见面说明要让奴婢跟着时,郑小姐也就同意了。 那时郑小姐身旁确实缺一个懂医理的人,奴婢跟随郑小姐以贵人身份入宫后,便遭遇过不少的暗算。” 回忆的画卷慢慢在姜月饶眼前铺开,她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母亲,原本母亲的模样在记忆中已被她刻意模糊,但随着佳柔的讲述,母亲与父亲的模样便在她眼前浮现。 这一切都恍若隔世。 佳柔的讲述还在继续,只是言语间多出几分痛楚。 “入宫后的日子不外乎就是些阴私龌龊的手段,奴婢陪在郑贵人身旁为她排忧解难,在这期间有过好几回惊险之事,甚至连前朝的郑府都收到牵连就此没落。 就在郑贵人晋升为嫔的那年,郑大人也莫名离世,郑嫔娘娘伤心之余便觉得是当时的德妃也就是西太后在暗中所为,但她没有证据。 先帝无情,即便知晓德妃所为,也不会做什么,实际先帝早早便看郑府不顺眼,后宫的日子还要过下去,郑嫔娘娘消沉一段日子后便也振作了起来。 后来是郑嫔娘娘怀孕了,也就是那时德妃一族有心想要围剿沈家……” 姜月饶闻言心中一紧,脑海中不由出现那些充满血腥日子,她带着弟弟亲眼看着父亲与母亲被风归业手刃。 第148章 顺手的事 “沈大人是很有才干之人,是沈家挡了风家的道,德妃便勾结风家给陛下吹枕边风。 待郑嫔娘娘得知准确消息时, 她已身怀六甲,那是在先帝同意动手的前一日,先帝明知沈家是被冤枉,却任其发展甚至是助纣为虐。 郑嫔娘娘得知德妃的计划后受了惊,加上德妃对她的身子早就动了手脚,她当即就大出血,但郑嫔娘娘却还是派了奴婢去找关系将此事传递出去。 很快,郑嫔娘娘便小产出一名已死的男胎,她整个人又消沉了下去,宫中消息闭塞很难打听到宫外的消息,再得知消息时,便是沈家的灭门惨案,传闻沈家当日所有人惨死。 郑嫔娘娘也因悲伤自责过度而昏厥过去,郑家被先帝有意打压消亡,郑大人身死郑夫人很快也离世,郑嫔娘娘的寄托便只有沈家,可最后连沈家都没了……” 佳柔凄凄然的声线在暖阁回荡着,她脸上满是泪水,就连声线都是颤抖的,这些回忆实在太痛,叫人难以承受。 她是沈家家生子,她的亲人也生活在沈家,而沈家与淑太妃又何尝不是她的亲人。 姜月饶满脸苍白,她将双手放在胸口处,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痛苦。 片刻后,她才叹息道:“后来呢,淑太妃又是如何离世的?” 外人都传淑太妃对先帝情根深种,故而才会在先帝离世后才自缢身亡。 佳柔面露几分嘲讽,她继续说道:“郑嫔娘娘消沉许久,她也无心去留圣眷,期间中宫皇后莫名生了病没多久便去了,德妃本就育有一子便顺利登上后位。 就在郑嫔娘娘难受消沉,觉得自己再无活下去的信念时,她遇见了东太后与当时年少的陛下,他们母子过得很不好,身旁没有信得过的宫人,一年到头都很难母子团聚。 德妃入住中宫便开始打压所有皇子,当时本就不出挑的云贵人母子(东太后)只能算苟活,郑嫔娘娘说,当她看见四皇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便知她的机会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郑嫔娘娘振作了起来,她一边在私下接济云贵人母子,一边想法子复宠,甚至还叫奴婢调制了极为伤身的雪肌丸,女子服下后便会肌肤入雪,身形窈窕,只是再不会有身孕了,就连寿命都会减少。 这般殚精竭虑的操办郑嫔娘娘很快便复宠,先帝爱她的窈窕身形与凝脂肌肤,一时间她盛宠无限,也自然的成了皇后的眼中钉。 此次复宠郑嫔娘娘就没想过活,她让奴婢往她日日使用的雪肌丸中加了慢性毒,先帝日日与她缠绵那毒也会由此过到先帝身上,她也开始收买人心,往东宫部署人。 可以说先帝的忽然驾崩,是郑嫔娘娘在后推动,而先太子那边则是陛下在一手策划,皇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选的傀儡皇帝,从一开始便脱离了掌控。” 佳柔最后一句话落下,她朝姜月饶磕头:“小主子,当年先帝离世,淑太妃本也早早毒发,是奴婢用了那极烈性之药为淑太妃压制了毒性。 在先帝离世后淑太妃便选择在彻底毒发前自缢,在临死前她都不知小主子您还活着,若是淑太妃能知晓,她恐怕也会走得舒畅些……” 对于沈家的灭门,淑太妃一直心怀愧疚,甚至每天夜里都会做梦,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她没本事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将消息传递出去。 说到最后,佳柔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多年的恨意与恩怨倾泻而出,带来的并非一吐为快的畅然,而是无尽的难过与空洞。 姜月饶脸上也挂着泪,她只知沈家被灭门的悲惨与怨气,却不知这背后还有另一位女子的牺牲。 她起身来到佳柔跟前亲自将人扶起。 “这些年来,我沉浸在沈家被灭的恨意中,竟是不知淑太妃的这些苦痛与付出。” 她十分内疚。 佳柔摇摇头:“小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淑太妃一直都将沈家当做亲人,所作也都是在为亲人复仇。” 跟了淑太妃这么多年,早已是主仆同心,淑太妃所求便是她所求。 姜月饶重新坐回椅子上,她瘦弱的肩膀轻颤着,白皙面庞挂着不断涌出的清泪,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清眸在此刻显得格外悲痛。 “娘娘,您先缓缓喝口茶水,”珍珠倒了温茶递过来,眼底也闪着泪花,还有心疼与担忧。 她与翡翠知晓娘娘的身世,因而当佳柔女官提起往事时,她们也能感同身受。 娘娘与辰之少爷实在太苦,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实在叫人怜惜与唏嘘。 佳柔用秀帕为姜月饶拭泪,哽咽道:“小主子您如今怀有身孕,不可太过悲伤,奴婢说出当年之事也只是为了与小主子相认,往后的路如何安排,奴婢谨遵小主子吩咐。” 不论小主子选择为沈家翻案与否,她都会支持小主子。 “西太后勾结风家害我沈家,如今我已入宫自是统统都不会放过,”姜月饶眼底泪水止住,那有些苍白的唇瓣勾起一抹笑意。 她原是不知西太后在这其中的手段,如今得知后再加一人也是顺手之事。 佳柔点点头,神色坚定:“奴婢愿追随小主子,淑太妃所做的一切是为小主子一家,更是为淑太妃身后的郑家。” 郑家的消亡是由西太后一手推动,也少不了先帝的纵容。 姜月饶将手中温茶喝下,心绪也随之平息了些,除了一直压在心头的恨意外,还多了几分感慨。 若非有佳柔她一辈子也不会知晓淑太妃之事…… 她将目光挪至窗边风铃,此时外头天色已蒙蒙暗下,她问珍珠:“陛下那边如何?” “今日下午贤妃娘娘又去了勤政殿,但很快便出来了,眼看着天色也暗下来了,陛下也应当快来了,娘娘是否要先换件衣裳梳洗一番? ”珍珠轻声说着。 这些日子陛下日日都来临安宫,几乎成为了习惯。 姜月饶勾勾唇角:“不必,今夜陛下不会来了。” 第149章 当得起这一殿之主 她手中有了宫权,贤妃不会再放任闻人凛日日来她临安宫,她也并不觉得此时的闻人凛会专宠她,一连陪了她这么些时日算差不多了。 正好今夜将小梁子好生处置,在重新盘算一番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佳柔是自己人,她待在深宫这么多年,总归是知晓些自己不知晓的东西,也更明白宫中哪些人可用,能避免再用到小梁子这样的人…… 这时,逐渐昏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将整个皇宫覆盖。 临安宫暖阁的温暖烛火长亮,时不时便传来主仆几人的低语之声。 ---------- 勤政殿内。 王德全上前询问天子:“陛下,今夜可依旧摆驾临安宫?” 方才贤妃娘娘特意来过一趟提起陈嫔娘娘,看陛下的神色也并不反感,他便有些拿不准主意。 闻人凛将手中奏折合上,他看了眼窗外飞雪。 语气淡漠中并无多少情绪:“传陈嫔到偏殿侍寝。” 近日独宠饶饶已惹得前朝上奏,既贤妃也来进言他便分些雨露来应付前朝那些个臣子。 “是,陛下,”王德全埋头应下。 后宫妃嫔侍寝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天子去后妃寝殿,一种是将侍寝的妃嫔传来勤政殿的偏殿,主殿是天子寝殿,后妃不可染指。 冬日天寒地冻,天子自是不可能亲自前往。 闻人凛想了想又吩咐王德全:“将前几日青州上贡的那套红瓷茶具送去给姜嫔,让她好好歇息,朕明日去看她。” 饶饶怀有身孕,他怕今夜不过去会叫她担心。 此时的闻人凛全然没发现自己心境的变化,只是在忧虑着那个怀有身孕,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子。 王德全捧了红瓷茶具冒着风雪去了临安宫。 姜月饶看见王德全后脸上带着几分期待,还特意往他身后看了看,像是在寻找谁的身影。 她柔声开口:“陛下可是还在忙政务,外头又下起了雪,劳烦王公公多多提醒陛下天黑路滑。” 原本闻人凛就与她说好今夜要来的,作为深爱陛下的妃嫔,她理应期待无比。 王德全只觉姜嫔那双眼眸澄澈又期盼,让自己有些于心不忍。 他跟在陛下身旁多年,后宫中斗争与诡谲他见得太多,妃嫔娘娘们对奴才的向来都是不当人看,尤其是他们这些没根儿的。 也只有姜嫔娘娘为人纯良,不会刻意去看低任何一个奴才,对方那双干净澄澈的眼底从不会露出厌恶神情。 王德全深吸一口气,挤出笑来:“是陛下派奴才前来给娘娘您送上新进贡的红瓷茶具,这红瓷十分难烧制,但凡有那一分一毫的失误那胚具便不能再用,只能重头来过,万件瓷具中最终能成就那么一件儿。” 姜月饶看着桌上的红瓷,烛火摇曳之下,精致瓷具上的绯色光泽分外迷人,那是专属权势的光泽,叫人欲罢不能。 她神色间浮起一抹欢喜,比那华丽茶盏更动人:“陛下当真是有心了,王公公陛下何时过来,本嫔想要亲自多谢陛下…… ” 王德全有几分不忍的开口:“陛下让姜嫔娘娘今夜便无须等了,待明日陛下再来看您。” 这话他说出来都觉得有些愧疚,原本陛下是说今夜来陪姜嫔娘娘的,却因贤妃娘娘的一番话而改了主意。 姜月饶闻言先是愣了愣,那原本还欢喜的神色随即就落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失望起来。 原本打算前来的天子为何忽然失约,聪明人一想便知是被人劫了宠。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小腹,小心翼翼追问道:“那王公公是陛下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吗?” 王德全见她这般紧张又小心,那股不忍又浮了起来,却还是老实回答:“娘娘,方才陛下传了陈嫔娘娘……” 盛极而衰,这是每位妃嫔都要经历的,姜嫔娘娘也是如此。 姜月饶听了王德全的回答,脸上的神情却并未难过反倒是浮现几分轻松。 她笑着道:“原是这般,那本嫔便放心了,从前都不曾发生过类似之事,眼下王公公前来,本嫔便以为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好在一切如常。” 说罢,她又道:“陈嫔姐姐也有一段日子不曾见过陛下了,今夜能够见见便也是好的,便请王公公替本嫔好好照顾陛下。” 这模样哪有失望难过,反倒是一派的体贴。 王德全见状都愣了,直到珍珠往他怀中塞了几个银锭子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临安宫门口。 “啧,怪不得陛下这般看重姜嫔娘娘,这心性当真是常人难敌,”王德全将手中银锭子一边揣进怀中,一边感慨着。 说完他还回头看了眼立在临安宫门口的两座小石狮。 姜嫔娘娘虽出身不高,但的确是当得起这一殿之主,更是真心在想着陛下的。 另一边的沁芳宫。 陈嫔得知今夜陛下传召她侍寝后兴奋不已, 她在沐浴更衣又让宫人为自己施了精美妆面,换了身单薄裙衫,最后戴上贤妃给她的那只玫瑰点翠金簪,这才坐上凤鸾春恩车。 冬夜严寒,凤鸾春恩车虽华丽却也是有些单薄的,更别提今夜飞雪,细雪裹着寒风灌入车中十分冻人。 陈嫔穿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里头,她能感到冰冷刺骨的寒风透过披风一阵阵往自己身上钻,不消一会儿她便觉得被冻了个透。 由于方才梳妆的时间太长,伺候她的那些宫人也十分兴奋,都将手炉这回事儿给忘了。 陈嫔搓了搓手,只得咬牙挺着。 所幸她的宫殿距离勤政殿也不算很远,忍两刻钟也就到了。 凤鸾春恩车的车檐上挂着铃铛与五彩琉璃,随着马儿的前行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寒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车内的陈嫔既觉得冷又觉得畅快,时隔多日,她终于又获陛下宠幸,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取悦陛下,重获恩宠。 那日贤妃娘娘赠她点翠簪后,她回去便日日沐牛乳浴,还翻开了许多诗书,势必要让陛下对她流连忘返。 待凤鸾春恩车驾停在勤政殿门口时,陈嫔的身子已经冻僵了,但她脸上依旧是挂着笑脸。 守在殿外的小乐子见车驾停下,立即便走上前来。 第150章 倒是朕狭隘了,小看了她 当白着脸的陈嫔被贴身宫女扶下来时,小乐子被惊得愣了愣,随即才弓着腰笑道:“还请陈嫔娘娘入殿,陛下已候在里面。” 陈嫔没理小乐子,只匆匆往殿内走去,天空还飘着雪,她实在是太冷了。 小乐子看着陈嫔的背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陈嫔娘娘穿得这般单薄,若是冷了身子侍奉不了陛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陛、陛下,”白着脸的陈嫔走入殿内,她朝坐在桌案前的天子行礼,原本紧绷的身子因殿内的温暖而放松,只是苍白的面色依旧还未缓过来。 看着桌案前的高大天子,陈嫔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不论看了陛下多少次,她总也会有心动之感……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恰似天神下凡,也只有天神才有资格能成为那万万之上的天子。 闻人凛看了眼陈嫔,他见陈嫔面色苍白便不由皱眉。 “怎地面色发白?可是染了风寒?” 若是传染给自己,再不小心传染给饶饶,那可就麻烦了。 闻人凛有些想让人将陈嫔重新带下去,如今要以饶饶肚里的孩子为重。 陈嫔听天子这么问,只以为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她心底不禁升起几分窃喜来。 “回陛下,嫔妾并未感染风寒,是方才来时有雪便有些受冻,眼下入了殿便无事了。” 说着,陈嫔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那隐约半透明的水蓝色纱裙露出,她苍白的双颊也逐渐浮起绯色来,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娇俏与羞涩。 随着她的动作,发间玫瑰点翠金簪轻晃,闪着点点光晕。 闻人凛的目光划过陈嫔落到旁边的小乐子身上,他淡漠吩咐:“去熬煮一碗风寒汤药过来。” 陈嫔羞涩:“陛下,嫔妾身子强健没有那般娇弱……” 小乐子恭敬退下,冬日里那加了姜的御寒汤药都是随时备着的。 殿内烛影摇晃,偶有寒风自窗缝透入,掀起一阵看不见的涟漪。 陈嫔试探性来到天子身旁,行走间与动作间她尽量做得姿态婀娜而撩人,想要引诱这天下最尊贵之人。 她声线婉转,透出卑微与殷勤:“陛下,请让嫔妾为您宽衣。” 闻人凛坐在椅子上,他身形高大,气场上极有压迫感,那双沉沉黑眸正定定看着陈嫔发间的那支点翠金簪。 “朕记得这金簪是贤妃的,”他语气笃定,整个后宫便只有叶贵人与贤妃有点翠。 贤妃这般明目张胆让陈嫔戴上这簪子,是料定了自己会宠幸陈嫔吗? 闻人凛眸底划过一丝被人安排的厌恶。 实际贤妃的想法很简单,她温柔大气的帮天子安排妃嫔侍寝,只是想让天子在宠幸陈嫔时想起自己的贤德与和善。 这想法是没错,但她并不了解真正身在高位的天子。 陈嫔听天子提起点翠金簪,她下意识便抬手抚了抚发间名贵钗环,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端着药碗的小乐子与王德全前后入殿。 王德全来到天子跟前行礼:“陛下,您交待的事奴才已办妥。” 此事可等陈嫔娘娘离开后再回禀,但他觉得陛下应当会想要第一时间知晓。 也的确如此,闻人凛听是临安宫的消息,便立即询问:“姜嫔可有说什么?” 若非考虑到前朝,今夜他依旧会去临安宫。 王德全脸上浮现笑意:“姜嫔娘娘当真是念着陛下的,还以为陛下这边是出了什么事儿不能前去,待奴才解释过后姜嫔娘娘这才松了口气,还让奴才好生伺候陛下。” 说到最后他又看了眼面色稍显难看的陈嫔,补了句:“姜嫔娘娘也十分为陈嫔娘娘欢喜呢,觉得自己不能好好侍奉陛下,陈嫔娘娘能够弥补也是好的。” 后头的话是他有意说的,能够讨陛下欢喜,他哪管的上会得罪谁呢。 陈嫔因王德全的话脸色越发难看。 闻人凛的神色倒是软了下来,感慨又心疼:“她向来是这般的体贴,倒是朕狭隘了,小看了她。” 饶饶能够这般体谅,着实是他没想到的。 王德全连连点头:“奴才也没想到呢,可见姜嫔娘娘识大体。” 天子的宠幸从来都不是遵从喜爱,而是跟随前朝局势而动,即便是陛下在喜爱姜嫔娘娘,也不可能对其专宠。 若是姜嫔娘娘恃孕而骄,陛下最多是过后去安抚姜嫔娘娘,这一两回是情趣,一旦次数多了便只会惹了陛下不高兴。 闻人凛回想起先前佳人在烟火梅枝前许下的心愿,心中顿时便有怜惜与眷恋浮起。 旁边的陈嫔见天子竟面色柔软,当即便警铃大作,她赶紧将小乐子呈上的驱寒汤药喝下,随即努力扬起个温柔笑容。 “没想到姜嫔妹妹能这般体恤,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便让嫔妾伺候陛下歇息吧。” 陈嫔脸上的温柔笑容有掩不住的僵硬,显然十分介意方才王德全与天子的对话。 闻人凛看了眼陈嫔,心底浮起几分厌烦,只觉谁也比不上姜嫔。 这些后宫妃嫔日日争宠斗争,却没无一人像饶饶那般关心自己这个人,这些妃嫔关心的从来只是君恩而并未自己。 闻人凛朝王德全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厌烦归厌烦,但该做的事他都会做,这些女子是他掌握前朝的工具,他不可能因厌烦便放弃。 尤其是在如今清算风家一脉之时。 …… 勤政殿偏殿的宫灯亮着,很快便有宫人抬水入内房。 闻人凛毫不留恋的下了床榻往内房而去,过程并无乐趣,甚至毫无交流,只有公事公办的淡漠。 陈嫔面色发白的坐在床上,明黄色的纱帐落下,将她苍白的脸色遮挡。 王德全守在外头,轻声提醒:“陈嫔娘娘,您该离开了。” 宫妃承宠后就要立即离开,也不准沐浴。 陈嫔撑着有些痛的身子起身,面色虽有些白,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她并没觉得陛下对她粗鲁,陛下是天子,天子自不会将就他人,今夜她承宠说不定腹中便有了皇儿呢…… 那灵妃与姜嫔都能有,何为她不能有? 陈嫔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来时她身子强健能受冻,回去时便有些吃不消了,当夜身子便有些发热。 姜月饶是在第二日醒来后得知陈嫔消息的。 第151章 付出代价 妆镜前,翡翠为她细细上妆,佳柔端着浸了花瓣的铜盆为她净手,整个暖阁十分温暖如春。 铜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眉梢眼角处都透着风情与纯净,仿若是那不谙世事的天宫仙子。 珍珠站在旁边汇报打探来的消息:“昨夜陈嫔娘娘到勤政殿是子时一刻,大约子时三刻便乘坐凤鸾春恩车离开了,听闻陈嫔娘娘去勤政殿时衣着清凉,想来是费了大心思的。 只是昨夜天寒地冻还飞着雪,陈嫔娘娘回去后身子便发起了热,不过今早贤妃娘娘便传了各宫请安,陈嫔娘娘虽受了凉但身有龙气加持,想必并不会寒气侵扰,待会儿定会去钟粹宫给贤妃娘娘请安。” 珍珠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陈嫔即便是真染了风寒,今日也一定会去钟粹宫。 好不容易得了宠爱,怎能不炫耀一番呢? 姜月饶拿起一支前几日闻人凛送的白金孔雀步摇递给翡翠,她乌发高高盘起,搭配这支步摇刚好。 这支孔雀步摇的尾翼宽而长,是由七条细长的白金而铸,每条尾翼上都嵌着名贵的五彩宝石,长长的流苏是由孔雀尖嘴处垂下。 整支步摇奢靡而精致,象征着帝王无上的宠爱,更是一种变相的炫耀。 “陈嫔姐姐昨夜刚得宠,贤妃姐姐便召集各宫姐妹请安,可见她们对本嫔十分重视,是迫不及待想要让失了龙宠的本嫔伤心难过了,”姜月饶满脸柔和,并不见丝毫愤怒之态。 翡翠为她将白金孔雀步摇插到如云黑发之中,又在黑发中点缀上玛瑙翡翠雕琢而成的花朵,雍容而富贵的发髻就这么完成了,耳间再配上两颗中等大小的珍珠,真可谓是夺目非常。 身上的衣裳是贵紫色的金丝缕衣,不仅仅华丽非常也十分保暖,这金丝缕衣内里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因此并不单薄。 真真是越鸟青春好颜色,晴轩入户看呫衣。 珍珠看直了眼,忍不住惊艳出声:“娘娘当真好颜色,竟是在孕期都这般的光彩动人,待会儿请安时娘娘定能出尽风头。” 从前的娘娘也美,只是娘娘的打扮一向清淡不甚出挑,若是带着奢华的发饰,那衣裳便会搭的平淡些,若是衣裳华贵美丽便会在发饰上削减些。 像今日这般精心打扮还是头一回,真真是比那仙女儿还出色。 旁边的佳柔却有些担忧:“那陈嫔娘娘与贤妃娘娘不怀好意,娘娘您不如便避一避?还是得以腹中的皇子为重。” 小主子刚怀孕都不出三月,虽说身子强健但她觉得还是应当避免被人刺激,陈嫔与贤妃心怀不轨,小主子不如先避一避,待诞下小皇子后再与那两人对上比较稳妥。 姜月饶看向佳柔,她将花瓣似的唇轻轻勾起,露出一个柔美至极的笑来。 她双眸纯净,语气轻柔婉转:“佳柔,你刚回来还不太了解本嫔的行事作风,于本嫔而言从来只有我谋算别人,若是那不长眼的想要谋划,那便要付出代价。” 今日她不让陈嫔耀武扬威一番,就怎能让闻人凛看到陈嫔对她的厌恶呢?到时她的计划又该如何顺利实施呢? 明目张胆的厌恶可是最容易拿捏与利用的了,既陈嫔主动送上她自然要好好接下,至于贤妃那边,她是另有打算。 佳柔听姜月饶这么说,她愣了愣,随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小主子并非貌美娇弱,而是一朵实实在在的食人花,只是小主子的外表实在太具迷惑性,叫她一时忘了。 虽明白小主子很有手腕,但她依旧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她试探性发问:“那娘娘您预备如何做?” 姜月饶伸出自己白嫩手掌,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上头点了点,语气温温柔柔:“佳柔可见过那野外毒蛇?本嫔未入宫前曾遭遇过几回毒蛇,但次次都将毒蛇一击毙命。 本嫔比谁都明白蛇打七寸的道理,尤其是已挑衅到跟前的毒蛇,更是不会留情,只不过毒蛇机警,且要好生设陷才能保证一击即中。” 佳柔面色一肃,立即明白姜月饶话中含义,她行礼后郑重开口:“奴婢定当配合娘娘!” 这话是娘娘在告诉她,此次请安只是初步的部署,一切尽在掌握。 姜月饶抬手轻抚上自己小腹,柔声吩咐佳柔:“陈嫔跋扈仗着侍寝一夜便与本嫔起了争执,本嫔身怀皇嗣唯恐出现问题,只能请东太后为本嫔做主了……” 闻人凛既是为她寻了靠山,那她自然是要用起来的,东太后的出现会转移贤妃的注意力,也会给到贤妃压力,她倒是想看看贤妃会是什么反应。 佳柔是个聪明人,当即便应下:“娘娘腹中皇子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东太后定是格外在意。” 姜月饶脸上绽开一抹温婉笑意,她起身将手搭到珍珠手上:“佳柔留守临安宫,珍珠与翡翠随本嫔去钟粹宫请安。” 片刻后,三匹白马拉的奢华辇车自临安宫离去,这时天空飘起细雪,北风刮得人面颊生疼,寒冷风雪却吹不进温暖似春的辇内。 …… 钟粹宫。 贤妃坐在首位,她环视着下方已到的妃嫔,灵妃因孕身子不适派人来说过了,眼下便只有姜嫔一人未到。 陈嫔坐在下座第一位,今日她头戴玫瑰点翠金簪,身上的衣裳是苏绣,做工细致,她面色有些苍白,神色间却弥漫着几分自得。 昨夜回去后她便觉身子有些不适,叫人煮了驱寒汤药后今早算是好些了,只是头有些昏沉。 比起这点不适,若能给姜嫔难看,她是怎么都要来了。 贤妃娘娘先前说过,孕期前三个月胎儿还没完全稳固,情绪波动但凡大些便会对胎儿有所影响。 她便想着若是能用此事刺激刺激姜嫔,最好是能让她见红,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时,上座的贤妃看了眼陈嫔,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 陈嫔扫了眼其余妃嫔,她清了清喉咙,说道: 第152章 姜嫔出事! “姜嫔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咱们众位姐妹都到齐了,她竟还未出现,当真是有孕过后娇气不少。” 她话中带着刺,在座妃嫔并无人附和。 如今姜嫔盛宠又怀有身孕,谁都不想去做那出头鸟。 陈嫔见无人接话,也并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 随即她又有些感慨的说道:“那夜的烟火姐妹们瞧见了吗?当真是绚烂无比,可见陛下用心非常,还有陛下那御赐的辇车,听说是由三匹白马而拉,车壁上金丝银线整个辇车奢靡至极,此等待遇实在是我等望尘莫及。” 此话一出,原本没吭声的妃嫔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陛下天性淡漠,但偏偏在对待姜嫔时会格外柔情开恩,叫她们不去在意都不行。 上座贤妃将这些妃嫔的神色看在眼底。 她适时开口呵斥陈嫔:“陛下是天子想要宠谁便宠谁,陈嫔你不可多嘴。” 陈嫔撇了撇嘴,忍不住低低嘟哝了声:“皇宫内原本是不准燃放烟火的,陛下却为姜嫔不管不顾,这何尝不是个祸患……”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但很多人都听见了。 天子为人冷峻而肃穆,却因姜嫔而屡屡作出不符天子性情之事,那姜嫔的确邪乎。 众人面面相觑,贤妃的面色却转为深思:“姜嫔身份复杂,倒的确有些玄……” 玄还是邪,都是随心而定。 这时,殿外响起太监的通传声:“姜嫔娘娘到——” 厚厚的殿帘被撩开,满脸华光的姜嫔走了进来。 她身上披着珍稀的狐裘大氅,发间那支白金孔雀流苏金簪熠熠生辉,行走间白金孔雀金簪上的宝石折射出五彩光线,晃得人眼疼。 在看她的模样,半点儿没有孕期的难受,脸颊红润而细腻甚至比孕前还要美丽几分,一双水眸更是清澈而纯净,没有半点杂质掺在里头。 姜嫔整个人往殿内一站,所有人都沦为陪衬,她周身仿佛自带着光环般,有着任何人都抢不走的气场与魅力。 在场所有女子都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秀帕。 贤妃方才那句似是而非之言莫名划过众人脑海,眼前的姜嫔美得不似凡人,那双美轮美奂的眼睛,更是没有丝毫凡人该有的欲望与野心。 看起来的确很,邪! 姜嫔将这些妃嫔或隐晦,或明显的眼神都看在眼里,她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嫔妾给贤妃娘娘请安,是妹妹来迟了,嫔妾给各位姐妹赔罪。” 她的声线婉转柔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但她今日的装扮却格外华丽,甚至越过了贤妃,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贤妃眼神划过姜月饶头顶的白金孔雀步摇,她神色略带僵硬,却依旧笑道:“姜嫔妹妹请坐,你如今怀有身孕在这飞雪的冬日晚些也是正常。” 这可不仅仅是晚了些,足足晚了小半个时辰,实在叫她好等! 陈嫔这时开了口,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敌意:“昨夜嫔妾侍寝伺候陛下也没见来晚,更何况姜嫔瞧着容光焕发,陛下为你也配了辇车,又怎会因天气不好而来迟?” 这话说得在理,姜月饶来迟本身也确是有意为之。 陈嫔此话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就有些剑拔弩张。 姜月饶捂住自己心口,柔声说道:“还请陈嫔姐姐担待,实在是嫔妾昨夜未睡好的缘由这才来得迟了。” 说罢,她眼底便逐渐浮起点点水光,神色像是欲言又止般。 贤妃见姜月饶有所反应,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欢喜。 她出声呵斥:“好了,陈嫔,这些日子陛下因姜嫔怀有身孕日日陪伴,昨夜忽然传你侍寝姜嫔心里难过也是正常,你且不要揪着不放。” 陈嫔闻言哼了哼,下一刻她便起身来到姜月饶跟前,把自己的脑袋朝着旁边歪了歪,在衣领边沿处露出一个暧昧红痕来。 那红痕是怎么来的,自是不言而喻。 姜月饶看着陈嫔刻意的动作,身子晃了晃似有些站不稳般,眸底的水光更甚,神色间的难过又更重了几分,显然是瞧见了什么令她伤心的东西。 上座贤妃适时出声‘宽慰‘:“姜嫔,陛下是天子,在你有身孕初期陪伴是恩宠,却也不可能日日陪伴,你是嫔妃,是后宫的一份子不应有了身孕便想独宠,而是该多多为其余姐妹考虑,让其余姐妹为你分忧解难。” 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没有怀孕的妃嫔还霸着天子的道理,但盛宠而衰这件事难以叫人接受,对于孕妇来说更是如此,对姜嫔来说更是如此。 贤妃觉得姜嫔十分爱天子,眼下趁着陛下宠幸陈嫔,她再以身份压人定会让对方郁猝难耐,往后在继续不断施压,想必不出几月姜嫔腹中的孩儿便会受到波及。 届时她在寻个时机,差人联合前朝散布姜嫔妖嫔的传言,她心中的祸患便会烟消云散…… 贤妃的计划算的上完美,不过有些细节总是难以预料,好比如姜月饶的心思。 好在贤妃说完这句话后,姜月饶的手臂便传来轻微痛楚之感,是珍珠掐了掐她。 下一刻,她便惊叫一声朝着旁边的陈嫔倒去,转瞬陈嫔便被她压在了身下。 她今日的目的是要让闻人凛知晓陈嫔在针对她,至于贤妃那边她并不理会。 就在她将陈嫔压在身下后,珍珠与翡翠便大叫起来手忙脚乱的弯腰想扶起她,陈嫔随行的宫人也慌忙走上前来。 贤妃则是心头一紧,她吓得站了起来,立即指挥宫人去帮忙,殿内顿时便混乱起来。 姜月饶死死压着陈嫔,珍珠与翡翠挡在她身前,叫旁人不能第一时间瞧见她,她抬手便将陈嫔的领口扯开,狠狠往对方脖子上用力掐了好几把。 陈嫔痛的大叫出声,她只觉脖子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细嫩的脖子顿时出现殷红,倒是与她自己掐出来的那处相得益彰。 宫人将倒在地上的姜月饶与陈嫔团团围住,都想要立即将两人扶起,却被珍珠与翡翠两人看似搀扶的动作挡住。 那外头不知形势的妃嫔们听见陈嫔的惨叫,都以为是姜月饶发出的,心底都不禁随之一紧。 今日姜嫔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们在坐的所有人都脱不开干系,贤妃更是吓得面色煞白。 她没想现在就让姜嫔出事! 这时,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响起。 “陛下驾到——东太后驾到——” 众人心头一惊,心想,完了。 第153章 私通?! 小太监的通传还没报完,一道夹杂着凌厉寒风的高大身影便飞快掀开殿帘走了进来,外头的寒风裹着细雪在殿内掀起一阵冰冷动荡。 闻人凛生得很高,一眼便捕捉到人群中心的姜嫔与陈嫔二人,他步子迈得很大顷刻间便来到人群跟前。 “躲开都躲开!” 王德全手拿拂尘将吓得呆愣的人群拨开,倒在陈嫔身上的姜月饶此时露了出来,她白皙的脸上已挂满泪痕,鬓边发丝微乱,整个人略显得狼狈也叫人怜惜。 “陛下,救救嫔妾……”语气颤抖而惶恐。 姜月饶抬手伸向闻人凛,整个人似被风雨吹打的小白花,她像是害怕极了,瞧着也可怜极了,而被她压身下的陈嫔则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闻人凛立即上前将人拉起后抱进怀中,神色中满是怜惜。 他吩咐王德全:“快传太医。” 随即又看向依旧倒在地上的陈嫔,神色冷漠冰冷。 此刻没有一个宫人敢上前扶陈嫔起身,她方才被姜月饶死死压着,现在骤然卸了力她也需要缓缓才能起身。 “陈嫔你在做什么?”闻人凛的视线落在陈嫔的脖子上,言语间有压抑的怒气更有化不开的帝王之威。 只见陈嫔衣裳的领口有些凌乱,里头露出几个殷红的痕迹,暧昧又显眼。 “陛下,陛下,嫔妾并未,并未……”陈嫔倒在地上不知道如何去分辩,整个人吓得涕泪横流。 她哪敢说这些红痕都是方才姜嫔给她掐的,更不敢说自己是露出红痕刺激了姜嫔令对方慌乱不已,这才不小心摔到她身上。 她哪里知道姜嫔这般不知吓。 众人看向陈嫔脖子上的红痕,都不禁隐晦露出鄙夷之色,也有几分厌恶与妒忌。 “大胆陈嫔竟敢动手伤人,若是姜嫔腹中胎儿受到什么伤害,你该当何罪!”东太后严厉的声音响起。 众人这才注意到随天子而来的还有位气质尊贵的妇人,其打扮贵气而雍容,头顶上的东珠串华丽无比。 对于这位避世的东太后,贤妃都从未见过更别说其余妃嫔了。 殿内众位妃嫔面面相觑,神色疑惑却带着忐忑,眼前这位妇人气质不容小觑其穿戴规格更是超过了当时的贵妃。 贤妃心底更是一惊,立即便蹲下身子主动行了个大礼。 “臣妾给东太后请安,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妃嫔没贤妃脑子转得那般快,但也在贤妃行大礼后赶紧蹲了下去。 “嫔妾\/妾身给东太后请安,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妃嫔都蹲在地上行大礼。 东太后此时绷着和蔼的面容,她来到闻人凛跟前小心把姜月饶扶着坐去了椅子上。 随后又轻声询问:“姜嫔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的地方?” 方才她进来后看到姜嫔倒在地上,可要将她给吓死了,索幸对方的面色看起来还好,应当就是吓着了,方才在凛儿的安抚下情绪也平缓许多。 姜月饶脸上的泪水已被闻人凛亲手拭去,只是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依旧带着楚楚可怜的令人怜惜之态。 东太后看着眼前的姜嫔,只觉对方就好似当初刚入宫时任人欺凌的自己,叫她心疼无比。 姜月饶轻轻摇了摇头,她将手放去自己小腹,柔声说道:“多谢东太后关心,嫔妾身子无碍,腹中孩儿也并无异常。” 随即,她似水的目光在跪作一地的妃嫔头顶环视一圈,最后停留在跪地的陈嫔身上。 “方才陈嫔姐姐并未出手推嫔妾,是嫔妾瞧见陈嫔姐姐脖子上的红痕,情绪激动故而才站立不稳扑向了陈嫔姐姐……” 她语气中带着点点伤感,却仍旧说出了实情。 此话一出,东太后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周遭妃嫔的目光也齐刷刷看向陈嫔的脖子。 陈嫔跪在地上只觉脸上火烧火燎般,她忍不住抬手将领口的衣裳拉着遮了遮。 贤妃只觉陈嫔蠢笨如猪,办事非但不利索还被人捏住了把柄。 “陈嫔你该当何罪?竟是与人私通?”闻人凛的话如同冰锥般敲打在陈嫔心上。 他当然知晓陈嫔并未与人私通,他只是想由此向饶饶说证明对方脖子上的红痕并未是他所为。 作为天子闻人凛觉得自己无须向任何人解释,他也不知自己此时的心思,是出于何种缘由…… 陈嫔听闻天子的质问整个人懵了片刻,随即才吓得连连磕头自证清白。 “陛下,陛下,是嫔妾故意想要炫耀昨夜侍寝,这才在自己脖子上揪了红痕,是嫔妾的错,嫔妾并未与人私通,还请陛下明察……” 现在的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证明自己没有与人私通。 在场还蹲在地上行大礼的妃嫔都将头低了下去,有几个肩膀还一抖一抖,显然是在憋着笑。 姜月饶则是满脸惊讶:“陈嫔姐姐,即便是想炫耀你也不能这般使劲的掐自己吧,那好几处的红痕想来是痛极了。” 陈嫔的脸憋成了酱红色,她并未出声辩驳,心中只觉又臊又气。 她怎地不知痛?她分明只在脖子上掐了一处,其余那四五处不是姜嫔自己压着自己下的手吗? 只可惜这些话她一句也不能说出来。 “后宫争宠的阴私之事向来不少,陈嫔如此争宠实在不堪,大家都先起来吧,”东太后发话了。 她口中的大家自然是不包括陈嫔。 贤妃起身看了眼陈嫔,她语气无奈:“陈嫔糊涂,也是臣妾管理不善,还请东太后恕罪。” 东太后并不接贤妃的话,而是看向闻人凛。 “凛儿,你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她对这贤妃很不满意。 闻人凛走到姜月饶身旁,出声询问:“此事饶饶觉得当如何处理比较好?”他有心培养饶饶协力六宫的能力。 姜月饶先是柔柔一笑,这才看向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陈嫔。 她摸着自己小腹,轻声开口:“陈嫔姐姐虽并未动手推嫔妾,但嫔妾也的确在慌乱中跌倒,还是等太医来了先为嫔妾诊脉后此事在下定夺。” 闻人凛点点头,深黑眸底浮起几分满意。 第154章 架空贤妃 这时,提着药箱的徐太医随小乐子匆匆而来,徐太医快步进来就要去闻人凛跟前行礼。 “先给姜嫔瞧瞧,”闻人凛阻止徐太医的行礼。 徐太医应了声,随后拿出丝帛开始为姜月饶仔细诊脉。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徐太医诊脉的动作,尤其是陈嫔几乎是将紧张写在了脸上,她可不希望姜嫔出什么事。 她本意也没想让姜嫔出事,虽然她觉得姜嫔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扑,还在自己脖子上狠掐了好几个红痕,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但万一姜嫔是故意陷害呢,她现在可不相信姜嫔是那柔弱良善的茉莉花。 片刻后,徐太医跪下回话:“回陛下,姜嫔娘娘与腹中皇子并无大碍。” 这话落下后,陈嫔大大的松了口气,贤妃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东太后的眼角露出轻松的笑来。 闻人凛挥手让徐太医退下,他语气是十分难得的温和。 “饶饶,你觉得怎样处置陈嫔为好?” 姜月饶面露深思,随即才说道:“陈嫔虽并未动手推嫔妾,但嫔妾也惊慌跌倒幸好腹中孩儿无事,但也应处置陈嫔以儆效尤。” 说到最后她原本柔和的眸光变为严肃,整个人也由温和转为坚定。 她轻声开口:“陈嫔险伤皇嗣,那便禁足一月,每日卯时在沁芳宫门口跪两个时辰。” 眼下是严冬,卯时依旧寒冷彻骨,更别说还时常飞雪了,在外头跪上两个时辰膝盖肯定会落下病根。 但这对于皇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待陈嫔禁足一月后出来也到了年关,是该参加宫宴了,到那时再将她与灵妃一并处置…… 姜月饶这个处罚在场无一人反对,陈嫔也不敢求饶,很快便有宫人上前将她给带了出去。 待陈嫔离去后,整个大殿依旧是无一人出声,大家都噤若寒蝉,闻人凛坐在了姜月饶身旁,东太后则是看向贤妃的方向。 “哀家听闻贤妃自入宫后便掌管六宫?”东太后语气淡淡的,原本和善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 今日若非她与凛儿赶到,没准姜嫔腹中皇儿便危险了,因此她对这贤妃实在喜欢不起来。 管理六宫三余载,却叫妃嫔腹中皇嗣发生危险,实在是难当大任。 贤妃敏锐察觉出东太后的态度,心底顿时警铃大作,她小心翼翼开口:“回东太后,今日发生此事,是臣妾失职还望东太后恕罪。” 她根本没料到一向避世的东太后会忽然出现,且还被对方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东太后扫了眼坐在下方的妃嫔,她意有所指:“你管理后宫三年,整个后宫却连一个孩儿都未有过,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两个怀孕的妃嫔,你却连皇嗣都护不住,你的确是失职!” 这一口大锅给贤妃扣头上,实在是令其惶恐不安,这后宫长久无皇嗣,是何缘由东太后与天子心底自是无比清楚。 贤妃听东太后这么说,她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语气也染上几分惶恐。 “是臣妾管理无方,还请东太后请陛下再给臣妾一个机会!” 东太后看着跪地的贤妃,说道:“你本只是个妃子,陛下给你六宫之权已是高抬,如今后宫有了两名怀孕的妃嫔,想来你也照看不过来。 往后尚宫局便交由哀家管理,你与姜嫔和灵妃管理其余五局即可。” 尚宫局是负责管理六宫事务,比如宫人的调度、礼仪安排等,是六宫重中之重的一局,且其余五局都要听尚宫局的调动。 东太后本也没想将尚宫局捏进手中,只是方才一事贤妃显然是在对陈嫔放水,姜嫔腹中可是第一个皇儿,叫她不得不出手干预。 东太后此话一出,贤妃顿时就面露惊愕与难以置信,将尚宫局给东太后那跟架空她有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看向没什么表情的天子,有些悲切的开口:“陛下,臣妾兢兢业业管理后宫三年,对于后宫之事臣妾十分熟悉,宫人对于臣妾的管理也会相对契合……” 说这些话她是想唤起陛下对她的情谊,只可惜天子能有什么情谊? 闻人凛将桌上的贡橘递给姜月饶,随口说道:“母后如今身子好些了,也可出来接触六宫,为你的管理的后宫把把关。” 贤妃不甘心,她尝试着再次开口:“东太后先前避世好些年,骤然开始处理起宫中事务恐怕会有些不太习惯,不如东太后先管理一半的尚宫局,待熟悉了再尽数管理也是一样的。” 尚宫局中都是她安排的人,许多宫人都在为她办事,若是被东太后接手那些个宫人不是被拔出,便是向东太后倒戈。 最终留在她手上的人定是少之又少,失去了那些办事儿的宫人,便失了许多方便,一些先要打听的消息也会受限。 “贤妃,”闻人凛语气冷漠,带着警告之意。 他做下的决定,不会让任何人反驳。 贤妃面色白了白,最终也只能勉强笑笑,她行了一礼:“臣妾往后便请东太后多多照拂了。” 东太后看出贤妃心底不愿,她并未说什么,只抬抬手,轻声说道:“你是凛儿的贤妃,哀家自是得照拂着你。” 即便她不善后宫勾心斗角,但在这深宫浸淫几十年,对于一些嘴脸与手段她也能够看透。 “是,”贤妃的面色愈加僵硬。 闻人凛看着贤妃,他黑眸沉沉,冷沉开口:“姜嫔怀有身孕,现在的天气也不大好,便免了姜嫔的请安与行礼。” 贤妃的表情彻底僵住,连僵硬的笑都做不到了。 陛下当着她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姜嫔,实在是令她没办法不在意与忽视,但她却不能够表现出任何不满来。 没多一会儿,闻人凛便率先带着姜月饶离开了,东太后则是继续留下跟这些妃嫔们训话。 众人都明白这后宫往后要变天了,东太后掌管后宫压在贤妃头上,这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而从东太后今日对姜嫔与贤妃的态度来看,对方显然是要更喜欢姜嫔一些。 都不出一日,贤妃岌岌可危的处境就传遍了后宫。 也自然传进了清灵殿中—— 第155章 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大皇子 清灵殿中弥漫着熏艾以及苦药的气息,炭火烧的很旺,整个殿甚至感觉到有些热。 灵妃坐在贵妃榻上,她面色稍显苍白眼下有较重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消瘦精神不济的模样,小腹处有些微微凸起,倒是显出几分怀孕之态来。 这些日子灵妃日日熏艾,这胎也算是稳下来了,不过平日里还是要减少走动,尽量以卧躺为主。 “这孩子实在闹腾,本宫已经好些时日没睡过好觉了,”灵妃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委屈。 自打怀孕以来她整个人都变得弱不禁风起来,腹中孩儿实在太能折腾,她是既吃不下东西又睡不好觉,日日还要熏艾喝药。 更重要的是自打上回桂花头油后,陛下便再未踏足过清灵殿,任凭她差人去请多少回,等来的永远也只是陛下送来的补品与首饰…… 加上处理桂花头油一事时陛下对姜嫔的态度,以及近日来姜嫔盛宠的消息传来,她心里十分慌张却又无可奈何,她必须要安安稳稳的将腹中孩儿生出,才有可能走向更高的位置。 柳絮在灵妃身旁伺候着,一边为她捏着肩,一边轻声宽慰道:“小主子闹腾代表小主子身子强健,如今小主子还小不懂得体谅娘娘,娘娘也别在意待小主子出来了,您再好生教导即可。” 提起生下孩子一事,灵妃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柔软些许,就连浑身的疲惫都减少了些。 “外头如何了?听闻今早贤妃那边差人请安,可有发生什么事?”灵妃端起矮桌上的安胎药,皱着眉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柳絮为灵妃捏肩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才说道:“灵妃娘娘可识得东太后?今早东太后也去了贤妃宫中。” “东太后?她不是长久闭宫不出?”灵妃神色间划过一丝不屑。 她是西太后的侄女,自然曾在西太后口中听过东太后,左不过是西太后的手下败将罢了,不足为惧。 如今东太后走出锦寿宫,想必是因西太后出宫祈福,对方这才有那胆量露面。 柳絮继续说道:“是,听闻东太后近来身子好了些,今日便也去了贤妃宫中,赶巧的是今早在众妃嫔请安时,姜嫔与陈嫔不知为何竟是双双摔倒在地。 此事正好被入殿的东太后与陛下瞧见,好在姜嫔腹中孩儿并未出现什么问题,但陈嫔依旧是被禁足一月,日日都要在天寒地冻的外头跪上一个时辰。 东太后因此事便觉得贤妃管理不利,于是吩咐尚宫局往后由她亲自管理,奴婢还打听到,东太后似乎对姜嫔格外关照。” 灵妃闻言她面色稍显难看,口中喝下的汤药只觉苦涩万分。 她有些不甘:“本宫与姜嫔都用过掺麝香的桂花头油,为何姜嫔的身子还能如此康健……” 她觉得上天对她不公平,分明是两人一起用的东西,那姜嫔就半点事都没有,甚至还能夜夜侍寝。 “娘娘,您莫要想太多了,眼下也只有几个月的日子,您且耐心等等,那姜嫔农女出身不知做过多少农活,自是要结实些的,这可不是什么光荣之事,娘娘完全不必计较,”柳絮睁眼说瞎话的宽慰着。 灵妃倒是很吃这一套,只是心中依旧是有些不安。 家里已许久不曾给她送信了,她也不知西太后的消息,请了陛下那么多回都没来过,她也不敢贸然前去。 她用勺子搅着黑乎乎的安胎药,又问旁边的春梅:“可有打探到什么前朝消息?” 父亲去苏州到现在还没回京的消息,这叫她觉得有些不对。 春梅摇摇头:“娘娘,奴婢问了许多人,都说还没有风丞相的消息,倒是近期有几个案子像是牵连到了风家,不过奴婢瞧着像并不怎么碍事,陛下虽说是叫人查却也没查什么来。” 娘娘一族昌盛绵延,她觉得出不了大问题的。 旁边的柳絮眼底划过一丝微光,随即便笑着开口:“春梅说得没错,陛下重用丞相府,风丞相又那般厉害,怎会让那些小人得逞?” 灵妃的眉头却依旧皱着,她思索片刻后吩咐柳絮与春梅:“你们俩准备一下,待晌午过后便随本宫去锦寿宫一趟。” 眼下她指望不上西太后又不敢去寻陛下,便只能委身去锦寿宫打听打听父亲的消息,如今她腹中怀有皇嗣,想必东太后怎么也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更何况她是西太后一脉的人,东太后为人懦弱无能,也会碍于西太后之威而对她宽和几分。 ---------- 锦寿宫。 殿内一派祥和,姜月饶与东太后面对面坐着正在品茗,这些都是新上贡的茶叶,清香而雅致。 原本姜月饶是在勤政殿伴圣驾,但东太后很快便派人询问姜月饶的情况,而姜月饶也有意想与东太后亲近,便干脆乘坐辇车来了锦寿宫。 闻人凛见她精神很好,不见任何疲态便准了,只是派了许多宫人随行。 东太后低头品茗,她不时便看向姜月饶,只觉对方越看越面善,越看越喜欢。 “你这孩子实在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年哀家怀凛儿时,前期是频频孕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到了后期身子又浮肿难受,夜晚更是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才熬到生产。 但瞧你如今精神头十足,就连摔了一跤都不碍事,实在是上天眷顾,也是皇嗣之幸,”她对姜月饶喜欢得不行,眉角眼梢都是笑意。 她觉得姜嫔定能给凛儿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大皇子。 姜月饶面露羞怯,连连开口:“东太后您可别取笑嫔妾了,左不过是嫔妾皮厚,也是因陛下龙气护体的缘故……” 东太后满脸慈爱:“傻孩子,是你有这个福分。” 若是没有这个福分,姜嫔莫说怀孕了,想必在刚入宫没多久便会遭受不少打击与迫害。 想当初她是庶女入宫,虽比不得普通贵女,但比起姜嫔的身世还是要高出许多的,那时的她受过许多迫害,历尽千帆才走了过来。 而现在的姜嫔要比当初的她处境还要艰难许多,但对方依旧保有这般纯良心思,实在是难得,也实在是福分。 若非姜嫔如此,恐怕凛儿也不会保她在这后宫平安无虞。 东太后只觉姜嫔能安稳到现在,全凭帝王的偏爱。 姜月饶听了东太后的话,她只是温和笑笑并未再说什么。 这时,有嬷嬷走了进来。 “东太后,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第156章 不配为凛儿诞下子嗣 东太后听竟是灵妃前来,她眉头立即便皱了起来,神色间也有几分不耐闪现。 灵妃是西太后的人,更是凛儿要处理之人,她自然是厌烦的,连带着灵妃腹中的孩儿一起。 一个注定要失去的孩儿,她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先帝在世时死在西太后手中的胎儿又何止一个呢?就连淑太妃的孩儿都被算计殒命。 她对灵妃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姜月饶看了眼半掩的木窗,轻声说道:“外头风雪交加,灵妃姐姐这胎似乎也坐得不太稳。” 这话便是在提醒东太后要考虑灵妃的身子,若是任由灵妃待在外头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么严苛之名也容易流出。 东太后顺着木窗看了出去,外头的雪有些大,洁白的雪扑簌簌落着。 她吩咐嬷嬷:“先将人领进来。” 灵妃这胎不稳,她也不想做那刽子手。 很快,面色不济,身形消瘦的灵妃便被春梅与柳絮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在看见殿内坐着的姜月饶时显然惊讶了瞬,紧接着心中便有不受控制的恨意涌现。 姜月饶坐在椅子上,她头上的孔雀白金步摇熠熠生辉十分夺目,身上的华贵锦衣更是叫人移不开眼,可这些都比不过她那张细嫩而红润的面颊。 即便冬日服饰稍显厚重,也遮不住她纤纤细腰,她现在小腹平坦看不出任何有身孕的迹象。 怀孕似乎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困扰,甚至叫她更加明媚动人了些…… 灵妃这一刻感觉无比的自惭形秽,她发丝干枯面颊凹陷,整个人都因怀孕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但姜月饶却偏偏相反,怀孕带给她的似乎只有光环,就连那本就不俗的模样都更美丽了几分,甚至连陛下都对她宠爱有加,日日流连临安宫。 与姜月饶相比,她简直就是个丑角,一个用来专门衬托姜月饶的丑角。 灵妃无比后悔现在过来,她恨不得转身就走,但心中对风家的担忧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她今日是来打探消息的,万万不可失了礼数,也不能让姜嫔那个贱人看了笑话! 灵妃的注意力从入殿到现在完全在姜月饶身上,就连行礼的规矩都忘了,她半点儿也没去关注东太后,不过东太后却是在仔细观察着她。 这灵妃虽是西太后的侄女,但与西太后的模样并不相似,倒是那眉角眼梢的刻薄气质是十足十的相同。 面颊无肉,神色阴郁,身形瘦弱,这样的女子实在不配为妃,更加不配为凛儿诞下子嗣。 据她所知凛儿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相信在来年便会有所结果,届时在这后宫的所有风家人都会被一一清理,不留任何余孽! 而淑太妃的心愿她也会帮忙完成,当年含冤的沈家一族会重新站在阳光之下…… 东太后看向灵妃的眼底藏着厌恶与嫌弃,她将对西太后的所有情绪都加诸在灵妃身上。 “灵妃,你见到哀家为何不行礼?可是觉得怀上皇嗣便在哀家跟前有了特权,”东太后那双仁爱的眼睛,此刻并无什么温度,她看着灵妃语气淡漠至极。 灵妃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她也才将眼神看向东太后,与记忆中的一样,相貌温和而慈爱,只是那双本该是仁爱懦弱的眼里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屈腿行了一礼。 “臣妾给东太后请安。” 东太后并未立即让灵妃起身,而是刻意等了几息将自己眼底的厌恶情绪藏好后,这才笑着开口。 “快快起来赐座,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累着了,外头风雪交加没有冻着吧?” 东太后语气中带着关切,其中还有丝丝叫人难以察觉的虚情假意,姜月饶不着痕迹的微微侧头瞧了东太后一眼,不由在心底暗笑。 也难怪闻人凛要安排东太后避世。 灵妃半点也没听出东太后语气中的不对,她只觉对方对她十分满意,脸上当即便挂上了笑意,转眼便将东太后方才那句带刺的话抛去了脑后。 她笑容满面的坐去放着厚厚软垫的椅子上:“臣妾多谢东太后赐座。” 东太后点点头,她看向灵妃微凸的小腹,心底划过几分讽刺与解气。 西太后对后宫皇嗣下毒手,可有想过会报应到自己侄女身上?自以为掌控了他们母子,到头来还不是为凛儿白白做了嫁衣。 “哀家听闻你这胎怀得并不容易,如今身子可好?”东太后看着灵妃有些苍白的面色,她语气温和的发问。 灵妃脸上的笑容更甚,她抬手摸向自己小腹,语气中怀着柔情与母爱:“臣妾腹中皇儿闹腾得紧的确是辛苦了些,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东太后见灵妃这般期待,便意味深长道:“的确是值得的,陛下等这一日已经许久了。 ” 谋划多年,等的便是最后这一刻。 “请东太后放心,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臣妾定不辜负陛下的期待,”灵妃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即便是姜月饶比自己强又如何,她腹中的孩儿才是大皇子。 想到这,灵妃便又开口:“东太后,近日臣妾心中有一忧虑,以至于夜间难眠,臣妾担心在这么下去恐怕会有损腹中孩儿,还请东太后开开恩,为臣妾解解难处。” 她自信东太后定会同意。 东太后问:“哦?灵妃有何难处尽管道来。” “是有关臣妾父亲一事,臣妾得知父亲前些日子被困苏州,往丞相府的传信也并未收到回信……”灵妃的话并未说完。 她是顾忌着姜月饶在场的缘故,并不想将心底的担忧彻底揭露出来,但她的身子又不可能冒着风雪再来一回,便也只能咬牙说出了。 东太后了然,凛儿在前朝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想必灵妃是察觉到了不对今日才特意前来打听消息。 “据哀家所知,风丞相已在赶回来的路上,你且安心养胎即可,”东太后随意敷衍了句。 灵妃并未察觉,她脸上的笑意都真心了两分,心里的不安也慢慢放了下来。 旁边坐着的姜月饶心中则是闪过几分了然,有丝丝兴奋开始涌现。 看来陛下已开始对风家下手,那么她也要开始动作了。 她看向有虚弱之态的灵妃,脸上勾起温和至极的笑来。 灵妃,你可要承受住啊。 第157章 她没有饶饶的福气 姜月饶重新回到临安宫时,天色已蒙蒙擦黑。 她裹着厚厚的大氅走进暖阁,阁内早已备好点心与血燕,晚膳她是在锦寿宫用的,就只有她与东太后两人,灵妃也想留下却被东太后给回绝了。 “娘娘,方才您在锦寿宫吃得少,不如眼下在吃些血鱼胶血燕?”佳柔眼中满是疼惜。 小主子 怀着身孕还在风雪中穿梭,实在叫人心疼。 这鱼胶血燕与糕点,是她中途从锦寿宫回来特意备下的,为的就是等小主子回来后能吃上。 姜月饶倒没觉得有什么,腹中的宝宝十分乖巧,因此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不适,今日一整天都在外头也没觉得疲惫。 珍珠扶着她来到贵妃榻前坐下,她看着桌上的鱼胶血燕与点心,面色柔和:“的确是有些饿,你且有心了。” 她方才在锦寿宫时刻都在留意东太后与灵妃说的话,因此吃得并不多,眼下回到自己的地方放松下来后,倒是真有些饿了。 “娘娘能够吃好,奴婢的这些心思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佳柔笑得一脸温和,她看向姜月饶的眼底满是欢喜。 姜月饶看向佳柔的神色也是温和中带着些怀念。 “咳咳,娘娘,接下来是否要部署些什么,”珍珠来到她的身后,一边为她揉捏着肩膀,一边清了清喉咙询问着。 姜月饶低头舀起一勺血燕放进口中,她脸上的温和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慵懒之态。 “派人去打听打听丞相府的消息。” 珍珠点点头:“奴婢会立即差人下去办。” 说罢,她还看了眼佳柔脸上的神色,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依旧十分温和。 这时有小太监的通报声自外头传来。 “陛下到——” 姜月饶原本慵懒神色自然转为温婉柔美,下一刻,男人高大而冷峻的身影便掀开殿帘走了进来。 闻人凛的头顶与肩头都落了些白雪,他身上并未披大氅,进来时身染冷冽寒气,更是加重了周身的冰冷无情。 他先是习惯性来到炭盆前将手烤了烤,跟在后头的王德全赶紧上前为他掸落身上的细雪,避免雪花因暖意融化在身上而受凉。 姜月饶起身来到天子跟前,抬手为他扫了扫已不存在的白雪。 “眼下已是寒冬,陛下竟是连大氅都不披便来了,当真是不爱惜身子,”她语气娇柔中带着几分嗔怪,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的瞪了一眼男人。 眼波流转间又带着不俗的魅意。 闻人凛抬起被炭盆烤得暖和的大手,他将眼前为自己掸落白雪的女子轻轻搂住。 美人香腮胜白雪。 “朕听闻你在母后的锦寿宫待了挺久,锦寿宫稍有些偏远,冬日天冷路又滑,朕是有些不放心,”闻人凛淡漠的语气中染上几分温情。 他是担忧饶饶。 姜月饶依偎在男人宽阔怀中,眨了眨自己那双如水的双眸,纯净与清澈尽显。 她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愿:“嫔妾不知为何就觉与东太后一见如故,本还想着多去锦寿宫坐坐……” 闻人凛将怀中人儿抱起就往贵妃榻走去,将其小心放上贵妃榻后,他这才带着笑意开口。 “你与母后皆是心思纯净之人,自是能聊得到一块儿,但眼下你怀有身孕,外头天气也不好,也要适当的减少外出才行。” 饶饶与母后的纯善简直是如出一辙,两人自是惺惺相惜的。 姜月饶闻言轻抚小腹,面色有些纠结却也是点了点头,是一副完全为腹中孩儿考虑的模样。 闻人凛见状只觉自己心尖都跟着软了软,佳人周身幽香环绕,令人放松而舒适。 他忍不住在对方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说道:“饶饶怀孕的样子甚美。” 令他十分喜爱,亦是格外的心动与意动。 姜月饶闻言面颊飞起几分红霞,不禁柔声开口:“今日灵妃姐姐也去看了东太后呢,倒是与东太后和臣妾相聊甚欢。” 闻人凛神色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似有波涛荡起。 “灵妃这胎并不稳固,你且少与她接触,”他叮嘱着怀中之人,又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勺子舀了血燕放到姜月饶唇边,动作亲昵的喂她。 姜月饶吃下男人投喂的血燕,随即有些不忍的说道:“嫔妾瞧灵妃姐姐的面色的确不太好,若是灵妃姐姐腹中的孩儿,也能同嫔妾腹中的宝宝同样体贴便好了。” 这话中带着感同身受的怜惜,结合她那纯良的性子倒也并不突兀。 “饶饶只管养好身子即可,至于灵妃那边你不必去关注,她没有饶饶的福气,更比不上饶饶,”闻人凛说着便将自己高挺的鼻梁埋至姜月饶脖颈处。 馨香与悠然香气将他包裹,把他处理政务时的疲惫化解。 姜月饶轻抚男人的如墨黑发,清澈眸底闪过点点亮光,美丽而惑人。 她幽幽叹息:“那陛下不如抽空去瞧瞧灵妃姐姐?嫔妾今日瞧灵妃姐姐很是想念陛下呢。” “朕会派人去好好照看她,饶饶便无须担忧了,”男人闷闷的声线响起。 已经开始着手处理风家,他自是不愿再踏足清灵殿半步。 姜月饶心中大概有了判定,随即她抬起手似不经意般划过男人我劲瘦的腰间,下一刻便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的骤然紧绷。 “陛下,嫔妾有些疲惫,想请陛下带嫔妾去隔壁汤池殿中……” 她凑到男人耳旁气吐如兰的说着,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打横抱起,穿过前几日刚开辟出来的通道往汤池殿而去。 这条道路是姜月饶叫人打通隔壁屋子,又开辟了条通往汤池全封闭的走廊,由这条路过去并不会受冬日寒风侵扰。 走廊内也烧着炭盆,加上汤池殿的热气幽幽传来,使整条走廊温暖如春。 闻人凛抱着她穿过走廊来到汤池殿中。 薄薄的白雾将两人萦绕,姜月饶能感觉到这人的身子越来越烫—— 第158章 安排背锅 “朕帮你。” 闻人凛将怀中之人小心放到地上,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干哑,锋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女子。 似那妖娆女妖,一颦一笑间带着令人沉醉的风采,原本纤细的身形因孕期稍稍丰腴了些,更是为其增添几分魅惑风韵。 闻人凛只觉眼前女子变了,变得比刚入宫时更加勾人了。 他在深吸一口气后缓缓伸出了手。 华服锦衣落地,玲珑婀娜的身形展现,叫人迷了心智…… 姜月饶双颊陀红,她略带害羞的闭上双眼,试图用这个方法来躲避男人的迫人目光。 片刻后,升腾着雾气的汤泉微微荡漾,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水波。 “饶饶,待你诞下咱们的皇儿,朕便许你贵妃之位……” 闻人凛兴奋压抑的声线中带着期待。 姜月饶并未言语,随波逐流间眼底闪过丝丝异彩。 …… 殿外,月朗星疏,风雪停歇,倒是个难得未飘雪的夜晚,姣姣月光撒在洁白积雪上,在黑暗夜色中倒显得几分明亮。 临安宫内灯火明亮,在这寒冷冬夜中展现着温暖。 翌日。 姜月饶醒来时,身旁男人早早便上朝去了。 她躺在被窝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眸底浮起几分势在必得的光亮,脑海中回想起昨夜在汤池中闻人凛的许诺。 贵妃怎么够?她仅凭一个宝宝虽不能坐上皇后之位,却也要坐到距离皇后最近的皇贵妃之位才行。 “娘娘,你可要起身更衣?”翡翠注意到她醒了,立即上前轻声询问。 姜月饶懒懒应了声,说道:“本嫔再睡会。” 说罢,便翻了个身又逐渐睡去。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晌午,屋内实在太暖和,寒冬又十分适合睡觉。 待起身梳洗好用过午膳后,便已是下午了。 “娘娘,奴婢派人打听了一上午,奴婢自己也出去跑了跑,都没有打听到关于丞相府任何不同的消息,就连沐少爷的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珍珠一边给姜月饶细细剥着贡橘,一边皱眉说着,语气间透出几分凝重来。 姜月饶看着手中的书籍,语气淡淡的:“不必去打听了,有关丞相府的消息应当是被陛下完全封锁了起来。” 从昨夜闻人凛提起灵妃的态度,以及东太后对灵妃说的那些话来看,闻人凛肯定是开始动手了,封锁消息大概也是为了不让灵妃去烦他。 想到这,她唇角勾起几分笑意。 珍珠心底一惊:“封锁消息?那岂不是陛下已经开始……” 说完她眼底又闪过兴奋与喜悦,只要陛下开始动手调查丞相府,那便会离当年沈家一案越来越近。 沈家一案重见光明,这是她们娘娘的目的,也是她们娘娘的所求,她由衷的为娘娘感到开心。 翡翠也是满脸欢喜,佳柔的眼底甚至泛起了泪光。 姜月饶倒是没多激动,她吩咐珍珠:“将上回本嫔叫你绣的鸳鸯香囊拿来,随本宫去一趟勤政殿。” 在把丞相府有事的消息透露给灵妃之前,她还要去确定贤妃是否知晓,毕竟在做这件事之前要先安排好背锅的人才行。 小半个时辰后。 姜月饶乘坐华丽而保暖的辇车在勤政殿门口停下,她被佳柔与翡翠扶着走下辇车。 今日的她身披洁白贵气的狐皮披风,里头也是一身纯白色的加厚锦服,长长的裙摆被寒风微微荡起后漾出点点幽香,鬓边是红翡雕成的海棠,发间的流苏白玉金簪随她的动作熠熠生辉。 整个人优雅而贵气,天庭仙子也不过如此。 “娘娘,是贤妃娘娘,”佳柔轻声提醒着。 姜月饶轻抬眼眸看向勤政殿门口。 只见端庄大气的贤妃正好走出勤政殿,对方面色从容而娴静,妆容沉稳并不花哨,身上穿着深蓝长裙,披风也是端庄的靛蓝。 整个人瞧着有种刻意的庄重与大气。 姜月饶唇瓣勾起一抹柔美笑意,微微侧头吩咐珍珠:“将那鸳鸯香囊拿出来。” 珍珠立即将香囊递了过来,她随意接过后拿在手中,叫人能够一眼瞧见,那朝贤妃而去的步子并未慢下。 贤妃看着迎面而来的姜嫔,只觉对方美得太过耀眼,如今这通身的华贵气度实在很难叫她不多想,谁能看出此人竟是农女出身……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又不自觉落到姜嫔手中拿着的香囊上,针脚粗糙,与陛下今日取下来的一模一样。 方才在勤政殿内,她才刚把新雕好的玉佩给陛下换上,眼下姜嫔也来送香囊了,且瞧着依旧是那般难看又敷衍。 陛下乃天子,又怎会屈尊戴如此难看的香囊? 贤妃心中虽是这般安慰着自己,但她手中攥着秀帕的手却越发的紧了,嘴唇也不自主的紧抿着,心脏更像是不受控制般漏了半拍。 陛下上回也带了姜嫔的香囊,陛下上回并未嫌弃姜嫔的香囊,那这回呢…… 香囊跟玉佩其实并不冲突,但她方才依旧是找了个由头让陛下将香囊取了下来,姜嫔瞧见后会不会也会设计让陛下取下她的玉佩? 陛下应当不会的,陛下得知她为了做玉佩受了伤时,还对她怜惜了,陛下一定不会那么残忍。 就在贤妃思索间,姜月饶已然来到她跟前。 “贤妃娘娘,”姜月饶并未行礼,只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上回闻人凛已免去她所有礼数。 贤妃脸上浮起几分关切:“姜嫔妹妹的月份越来越大,还是少些走动才好,这外头天冷路滑的,实在不宜多待。” 她巴不得上回叶贵人的桂花头油把姜嫔给害了,省的她烦恼。 姜月饶脸上浮起柔美笑意:“太医说嫔妾这胎很是稳固,多出来走走反倒是好事,陛下也欢喜嫔妾能常来勤政殿伴驾呢。” 最好能刺激到贤妃亲自下手。 贤妃点点头,语气依旧温和而大气:“既是如此那姜嫔妹妹便按照太医说的做即可。” 说罢,她便朝自己的步辇走去,不再与姜月饶多说。 待回到步辇上,她脸色这才阴沉下来,吩咐身旁的秀禾:“找个人看着,待陛下出来后瞧瞧玉佩是否还在。” 秀禾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贤妃有些疲惫的靠在步辇上,她眼神划过路旁姜嫔的华丽车驾,不由地从心底浮起几分苦涩。 纵使懂得天家无情,但自己的心又如何能控制住呢…… 第159章 骄纵也是一种情趣 另一边的姜月饶脚步悠然的往勤政殿走去。 扶着她的佳柔低声开口:“贤妃娘娘的手似乎受伤了。” 方才她瞧见贤妃娘娘的指尖缠着纱布。 姜月饶唇角轻勾:“贤妃姐姐手艺精湛,特意为陛下做了玉佩,听闻因此连手都受伤了。” 想来闻人凛已将自己的香囊取下,换上了贤妃的玉佩。 佳柔闻言忍不住看了眼自家小主子手中拿着的粗劣香囊,这香囊她听说还是珍珠帮忙绣的。 小主子这么做万一被陛下发现可如何是好,并且这香囊针脚粗糙,与陛下的身份也并不相符…… 虽说佳柔跟随姜月饶时常面见天子,但每每侍奉都是垂着头,并不敢抬头细看龙颜,因此她并不知天子腰间还挂着另一只做工粗糙的香囊。 勤政殿内。 神色淡漠而冷峻的天子本在处理奏折,但在看见姜月饶走进来后,脸上的淡漠便转为温和,随即便起身大步来到佳人跟前,将对方的腰肢扶住。 “这天寒地冻的,你怎地来了?便乖乖在临安宫待着等朕去瞧你多好,”虽说是责备的话,但语气中却并无责怪之意。 随着饶饶身子的越来越重,他自是越来越担忧的。 姜月饶的目光划过男人腰间的玉佩,是松柏图案,看来果真是贤妃亲手雕的,她眼底划过稀碎暗光,却又在另一侧发现了自己赠的香囊,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惊讶来。 她还以为这人会把她的香囊取下。 “陛下,臣妾一个人待在临安宫很是孤单,临安宫虽距离锦寿宫较远,但距离陛下的勤政殿却很近,臣妾与宝宝都想跟陛下待在一起,”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丝丝娇气。 她如今怀有身孕,适当的撒撒娇,变得有些骄纵也是一种情趣。 闻人凛搂着怀中软软香香的人儿,只觉心尖儿都跟着软了软。 “你就仗着自己身子强健而乱来。” 沉沉语气中隐含着几分笑意。 姜月饶露出一个纯净又美丽的笑来,她将手中的香囊举起,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陛下,嫔妾这回的手艺依旧没什么长进……” 洁白手掌中的鸳鸯香囊平平无奇,里头的幽香气息却是格外绵长熟悉,依旧是她洗发时用的香料。 “饶饶有心,”闻人凛语气沉沉,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姜月饶自男人宽阔怀中退出,将那似水的目光看向对方腰间,随即便有些惊讶的出声:“呀,这玉佩可是上回贤妃姐姐说要给陛下雕刻的?当真是精美无比。” 说罢,她那如花的脸上便覆上一层失落,仿佛是没被阳光照到的花朵般,她将手中的香囊收了回去。 语气低低的:“嫔妾手艺不精,实在是不敢丢人现眼。” 这模样有些自卑,还有些难过,不免叫人怜惜极了。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轻声安抚着:“比起精湛的手艺,朕觉得饶饶的真心更为珍贵。” “可贤妃姐姐也很真心,嫔妾方才碰见贤妃姐姐,可瞧见她的指尖都缠上了纱布呢,可见贤妃姐姐之心十分真挚,”姜月饶实事求是的说着,那双清澈眸底不掺杂任何妒忌情绪。 闻人凛搂住怀中佳人的大手紧了紧,只觉女子纯净无比。 他随手就将腰间玉佩取下放去桌上,别有深意的说道:“真心纵然叫人欢喜,但就怕这其中还掺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浑浊不堪的真心,而是绝对的忠诚与乖顺,只可惜这些妃嫔向来做不到,她们身后都有母家的势力支持,而自己也必须用到这些臣子势力。 只有饶饶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饶饶会全心全意的心系自己。 姜月饶闻言面色懵懂了一瞬,随即才笑着开口:“嫔妾愚钝,但只要陛下喜欢嫔妾做的香囊,嫔妾便会一直做。” 随后她又看向被男人放去桌上的玉佩,有些迟疑道:“这应当是贤妃姐姐才赠予陛下的,陛下就这么取下来贤妃姐姐见了不免是要难过,不如陛下便将玉佩挂上,嫔妾的香囊挂另一边即可。” 说完,她便将闻人凛腰间的香囊取下,换上这只鸳鸯香囊。 “朕已派人给贤妃送了伤药过去,她贤惠大气并不会介意这些小事,”闻人凛说得云淡风轻。 贤妃这般做不过是为了皇后之位罢了,那些端庄大气都是做给人看的,至于有多少真心他觉得并不多,也不在意。 姜月饶闻言点点头,笑道:“还是陛下体贴贤妃姐姐。” 言罢,她便将鸳鸯香囊挂上了男人腰间,看着那只鸳鸯香囊,她不禁呢喃出声:“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自嫔妾入宫以来,陛下教会了嫔妾许多东西,也让嫔妾懂得了爱是什么,嫔妾很是感激陛下,也更欢喜陛下赠予嫔妾的宝宝。” 她言语间带着幽幽感叹,叫人心中动容。 闻人凛有些意动,他语带沙哑:“朕与饶饶只做鸳鸯不做仙。” 若非是待会儿还要见臣子,他正想现在就与饶饶做一对鸳鸯…… 姜月饶并未在勤政殿待多久,随意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划过桌案上的奏折,将心底消息确认过后,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闻人凛差不多也要去见臣子便也未留她。 两人结伴而出,天子亲自将她送去辇车旁,这才大步离去,伟岸身影行走时腰间单独的香囊也随之晃动,而带起一阵香气来。 其中一个正在洒扫的宫人迅速抬头看了眼天子的腰间,随即又低下头去,动作悄无声息。 ---------- 钟粹宫内。 贤妃坐在木桌前,她脸上保持着温和与娴静,正静静听着小太监的回话。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娘娘,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陛下出勤政殿时腰间挂的东西便只有那鸳鸯香囊了……” 说完,他就将头死死的给低了下去。 贤妃脸上的温和与娴静一点点龟裂开来,有狰狞与愤怒涌出。 她咬牙切齿的开口:“姜嫔……” 第160章 霍言可是有大用的 她连指尖的伤痕还没褪去,姜嫔那狐媚子便哄着陛下将自己的玉佩取了下来。 实在是令人厌恶。 秀禾见贤妃的脸色不对,立即就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随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娘,那姜嫔娘娘竟这般轻易的就哄着陛下将您精心雕刻的玉佩取了下来,实在是奇怪又诡异。” 她觉得此事有些过于蹊跷了。 贤妃闻言脸上的愤怒也转为深思,她看向秀禾:“你觉得哪里诡异?” 秀禾摇摇头,语气凝重:“奴婢也说不准,但姜嫔娘娘给奴婢的感觉的确是很怪异,自她入宫后宫中便开始是非频频,就连原本一心扑在前朝的陛下,都对姜嫔娘娘青睐有佳。 眼瞧着姜嫔娘娘从刚入宫时的怯懦不安,逐渐变得现在的越发耀眼,她入宫也只是一年不到,真的有人能在短短几月内改变如此之大吗? 有时奴婢都会觉得姜嫔娘娘是否真的是那京郊农女,亦或者是什么别的身份……” 贤妃深思的表情转为疑惑与沉重,秀禾所说的这点她不是没怀疑过,上回她也派人去霍家打听过了,得到的消息与姜嫔所说的一致,便再没派人查过。 她眼底闪过精光:“立即派人去苏府传信,让父亲好生查查姜嫔的身份,这回要仔细的查。” 她有预感,姜嫔绝不仅仅是农女那么简单,或许她可以从这点入手,找出姜嫔的弱点…… 秀禾神色严肃:“请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好生安排!” * 临安宫。 姜月饶悠然部署着接下来的安排:“尽快派人将丞相府一事透给灵妃。”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娘娘放心,奴婢立即下去安排,”珍珠笑盈盈的说着。 这时,小桌子走了进来,他汇报着:“娘娘,贤妃那边有异动,从贤妃宫中出来了宫人,看起来都像是要出宫的,那宫人是二等宫女,平日里在钟粹宫还算受重用。” 方才娘娘让他们的人好生盯着钟粹宫,说是那边很快便会有动静。 姜月饶闻言将手轻轻撑在矮桌上,神色间没有丝毫疑惑。 她吩咐小桌子:“你多支些银子也立即出去一趟,去那苏府瞧瞧是怎么回事,去之前别忘了用银子找些会功夫的人,无须一个人冒着危险去打听。” “奴才谨遵娘娘旨意,”小桌子严肃行礼,他明白此次出宫是冒着危险。 姜月饶想了想又道:“倘若你查出那贤妃是要对本嫔不利,便叫人杀了了事。” 小桌子愣了愣,随即才应下,又收了珍珠一荷包沉甸甸的金银锭子,很快便退了出去,贤妃的人已往宫外去了,他也得赶紧跟出去才是。 待小桌子离开后,珍珠便立即有些焦急的开口:“娘娘,您说会不会是贤妃那边,对您的身世在有所猜测?” 上回娘娘便说过这事儿,却没想到贤妃那边这么快便有了动作,实在是叫人忧心不已。 佳柔也是满脸的忐忑:“娘娘,您让小桌子去处理,但处理了一回,处理不了一世,此事是个大大的隐患,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主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能因贤妃而败露。 旁边的翡翠也是满脸紧张。 只有姜月饶神色未变,甚至唇角还隐隐有笑意闪现。 她语气慵懒:“不需要隐瞒一世,沈家会随着风家的覆灭再次乘风而起,本嫔的真实身份只会成为坐上皇后之位的助力,此事只需要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即可。” 她不可能隐姓埋名一辈子,她要让沈家踩着风家荣光重现。 佳柔三人闻言面面相觑,眼底闪着疑惑与不可置信,任她们怎么想这件事都是死局。 欺君可是死罪,不论是何缘由。 姜月饶见她们三人并不相信,只说道:“那霍言可是有大用的。” 点到即止,其余她懒得多说。 翡翠与珍珠回想起霍言此人,两人心底隐约有些了些猜测。 佳柔却依旧是摸不着头脑,但看自己小主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并未太过担忧。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已见识过小主子的厉害。 ---------- 灵妃是在两日过后,一个晴朗的天气得知丞相府消息的。 这日她在殿内闷得慌,在熏过艾之后便带着柳絮与春梅二人在院子内走走。 “娘娘,今日的阳光当真很好,”春梅小心翼翼的扶着灵妃的手臂,脸上带着笑。 柳絮觉得春梅的笑有几分天真,带着不属于皇宫内的善良。 灵妃冲着日光眯了眯眼,带有点点温度的阳光撒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 “今日的确不错,”她难得的认可了春梅一句。 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柳絮轻声开口:“娘娘,院内的黄梅也开了,奴婢闻着可真香呢,不如让奴婢去采些插瓶?” 灵妃闻言目光移至不远处的黄梅树上,那棵黄梅并不大,上头的黄梅开得也不多,但清香扑鼻十分好闻。 距离黄梅树不远还有几棵别的树并排栽种着,阳光洒下后形成影影错错的虚影。 灵妃并未注意那几棵树,她抬脚便往那棵黄梅树下走去:“倒是有几分意境。” 就在她来到黄梅树下时,便听闻有些许议论声传来,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听得并不真切。 灵妃皱了皱眉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是那几棵树后有些人影。 柳絮已率先走了过去,很快便揪出两个宫人来。 她语气严厉:“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快给娘娘跪下!” “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连连给灵妃磕头,她们都是清灵殿的洒扫宫女,灵妃也是眼熟的。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在说些什么?”灵妃询问着,她脸上的神色倒并无多少怒气。 自打有孕以来,她便一直修身养性,只要不是叫她愤怒厌恶之事,她便好说话了些。 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听灵妃这么问,她们不约都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面露忐忑又相互对视一眼,眼底的犹豫与惶恐尽显。 灵妃看出两人神色间的不对,当即心底便浮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第161章 灵妃见血 柳絮当即便怒斥出声:“娘娘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到底出了何事快快说来,否则就将你们俩丢入掖庭!” 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闻言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其中一个咽了咽口水,满脸惶恐的开了口。 “是、是奴婢听到了些传言,是有关丞相府的,但奴婢并不知是真是假因此不敢贸然禀明娘娘……” 那宫女满脸煞白,说出的话颤颤巍巍,不禁让灵妃心底一紧。 灵妃撑着腰上前一步,皱眉问道:“丞相府是出了什么传言?” 宫女吓得连连磕头,随后才小心的说:“奴婢今早去浣衣局时,在路过枯树林时听闻几个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在议论丞相府。 他们、他们说风丞相至今都未归京,是因有人蓄意加害,而陛下近日吩咐人在调查的几个案子也牵连了丞相府,期间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导致、导致丞相夫人大病一场,至今还缠绵病榻……” 这些话对灵妃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她从始至终都以为丞相府一切安好,她的父亲近日也平安归京。 先前她因不安去了趟锦寿宫东太后也告诉她一切安好,但为何这宫女会这般说…… 灵妃只觉气血上涌,小腹也逐渐传来丝丝闷痛感,但她依旧是咬着牙对跪在地上的宫女狠狠开口。 “你放肆!本宫的父亲怎可能现在还未归家?本宫的母亲身子硬朗又怎会病倒,你是哪个宫派来扰乱本宫的,还不速速交代!” 宫女吓得连连解释:“娘娘,奴婢一直都是清灵殿的宫人啊,奴婢是娘娘的人,这消息也的确是奴婢今早听见的,千真万确没有半点掺假,还望娘娘明察!” 另一个宫女也吓得磕头求饶:“奴婢两人的确未撒谎,还请灵妃娘娘明察。” 灵妃面色发白,她鬓边朱钗轻轻晃动闪出冰冷光泽来,带着些许暖意的日光撒在她身上,她只觉冰冷无比。 她咬着牙吩咐柳絮:“这两人假传消息,将其拖入掖庭处置!” 此时她已是心慌意乱, 旁边的春梅上前一步,面带着急:“娘娘,这两个宫人一直都在咱们清灵殿伺候,奴婢觉得应当细细调查后再做定夺。” 这两个宫人是她看着来的,两人平日的性子也十分安分,加上前些日子风丞相确实出了些事,而丞相府也的确被牵连进了案子里。 她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两名宫人绝不能贸然处置。 灵妃本身就气,再看着阻拦自己的春梅,抬手便给了对方一个巴掌,不过这巴掌的力道并不重,她如今体虚力气也不怎么大。 “你这贱婢竟敢违抗本宫,可是本宫近日来对你太好?” 这贱婢始终不如柳絮好用,如今又来阻碍她做事。 春梅挨了一巴掌又被灵妃辱骂,她神色间却并无退缩之意,语气坚定的说道:“娘娘,您要生气就尽管打奴婢好了,但此事涉及丞相府,奴婢求您定要三思啊!” 丞相府是娘娘的根儿,万万不能出事的! 旁边扶着灵妃的柳絮也不禁开口劝阻:“娘娘,奴婢觉得春梅说得有些道理,咱们身在后宫本身就很难得到消息,那东太后长久避世与娘娘也不熟。 奴婢觉得应当派人出去好生打探一番……” 灵妃紧抿着双唇,苍白的面色间也露出几分思索来。 “娘娘,奴婢说得都是千真万确啊,您尽可派人去打听,奴婢还记得那混在几个小太监中其中一个太监像是钟粹宫的。 贤妃娘娘掌管后宫这么久,纵使如今被分了宫权却也不容小觑,她宫中的采买太监定是信得过的,”其中一个宫女这般说着。 灵妃最终是让柳絮亲自去打听了,她腹部有收紧之感并伴随着疼痛,便只得先回了寝殿继续熏艾。 袅袅艾香飘荡在寝殿内,灵妃靠在床榻上,春梅拿着燃烧的艾条为她细细熏着肚子,她看着床顶的白色纱帐,心底十分不安。 这些日子以来,陛下的冷淡,自己的胎象以及西太后的出宫,再加上今日丞相府的传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在她脑海里转啊转,令她心慌不已。 在这后宫之中,她似乎逐渐失去了所有倚仗而变得孤苦无依,陛下也不再踏足清灵殿半步,连送来的东西都带着冬日的寒冷。 灵妃骤然觉得,偌大而温暖的清灵殿都变得冰冷,烧的热而旺的炭火令她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春梅,你说丞相府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灵妃的目光有些恍惚,她心底长久被刻意忽视的不安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春梅看着消瘦又憔悴的灵妃,她只觉鼻头一酸,如今的娘娘与怀孕前想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娘娘,风丞相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有事的,夫人应当就是在冬日里受了些风寒,您可千万不能过于担忧,您要为腹中皇子着想。” 她家娘娘情绪波动不能太大的。 灵妃闻言心底不禁又涌起怒气更有悲哀,却没了力气发泄,她侧头看向春梅脸上的红痕,轻叹一声:“方才是本宫冲动了,你的脸可还疼?” 春梅愣了愣,她看向灵妃那张消瘦且苍白的脸,不禁摇了摇头:“奴婢不疼的,奴婢知晓娘娘并非是故意,是娘娘太过生气了。” “也只有你一直陪着本宫,”灵妃这般说着,眼中有泪光闪动,她想起自己曾经动手打过多次春梅,对方却依旧是毫无怨言的跟着自己。 人只会在谷底时想起旁人的好,风光正盛时是什么都记不得的。 春梅笑了笑:“奴婢是娘娘买回来的,是跟在娘娘身旁长大的,不论如何奴婢都会陪在娘娘身旁。” 灵妃抬手摸了摸春梅鬓边的银簪,轻声说道:“好春梅。” 不愧是随她入宫的人。 这时,柳絮匆匆掀开殿帘走了进来,她满脸煞白带着几分惶恐。 进来后她便跪倒在床边,连连磕头后开口。 “娘娘,奴婢方才去了钟粹宫打探,打探到、打探到丞相大人依旧未回京,生、生死未知,且丞相夫人已病倒一月有余……” 仅是这两句话,便让灵妃见了血。 第162章 爱上男人那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春梅看见床榻上氤氲出的鲜红血迹,她连连说道:“娘娘,娘娘,您要冷静啊。” 她一边安抚着灵妃,一边让柳絮请太医过来,却被灵妃给死死攥住了手腕。 “先去请陛下,就说本宫知晓丞相府一事已见红,想要求见陛下,”灵妃双眼泛着血丝,整个人显得虚弱又刚强。 她要让陛下亲自告诉她丞相府究竟出了何事,为何要隐瞒她,为何不告诉她…… 这一切的一切早已有了答案,但灵妃并不想承认。 柳絮匆匆去了勤政殿,今日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待她慌忙跑到勤政殿门口时,额头已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小夏子守在殿门口,他见是柳絮前来便立即上前将人拦下。 师傅说过了,现在陛下最不愿看见的便是灵妃娘娘。 “柳絮姑娘,陛下在里头忙呢,有什么事不如等陛下忙完再说,”小夏子的语气十分温和。 柳絮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陛下,灵妃娘娘已经得知丞相府一事,眼下已经见红了,请陛下去看看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很想您……” “陛下,灵妃娘娘已经得知丞相府一事,眼下已经见红了,请陛下去看看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很想您……” 柳絮扯着嗓子在殿外大喊着把小夏子吓了一跳,他赶紧招呼人将柳絮堵嘴拖了下去。 勤政殿内。 正在为男人磨墨的姜月饶停止了动作,她面露担忧的看着纹丝不动继续批着奏折的天子。 忍不住疑惑又担忧道:“陛下,您不如去看看灵妃姐姐……” 闻人凛并未回话,直到将手中奏折都批改完后,这才抬头看向旁边关切的女子。 “灵妃见红朕是该去瞧瞧。” 说罢,他便起身牵起姜月饶的手,提步就往殿外走去,黑眸间暗藏着无尽的波澜与深寒。 他开口吩咐:“王德全,将此事告知其余宫殿,尤其是钟粹宫。” 丞相府出事整个后宫除了母后便只有贤妃知晓,他前些日子就已叫人封锁消息,不让灵妃知晓此事,但偏偏灵妃还是知晓了。 看来贤妃为了使其皇嗣受损,可谓是不择手段。 姜月饶在听闻男人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她眼底划过兴奋微光,但脸上的担忧却更甚。 她忍不住询问:“陛下,丞相府当真是出事了吗?即便真的有事也不该叫灵妃姐姐在此时知晓啊,清灵殿的人当真是糊涂……” 说到最后她语气中又染上几分怒气。 闻人凛忍不住侧头看向身旁女子,一袭红翡袄裙,衬得小脸白透纯净,那双纯粹的水眸从未沾染这世间半点污浊,显得干净极了。 他用大手轻轻摩挲着牵在掌心的柔软小手,意味深长的说道:“的确是糊涂,大家都懂的道理,偏有些人她不懂。” 这个她指的是贤妃,姜月饶自是能听懂,但她可不会表现出来。 待天子携爱嫔来到清灵殿时,整个后宫的妃子几乎都到了,此刻都挤在灵妃的寝殿之中。 灵妃躺在床榻上,她身形消瘦神态憔悴,就连从前乌黑的发尾都变得有些枯黄,她眼底还在不断流着眼泪,看起来是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不少妃嫔围坐在她身旁,正看似亲近的在安抚她,整个寝殿内都弥漫着苦药与艾草的气息,徐太医与刘院判也都到了,正等在旁边静候吩咐。 闻人凛进来便嗅到殿内的气息,他侧头看向姜月饶,沉声交代:“若是觉得不适便早早回临安宫,不必硬撑着。” 他觉得灵妃殿中的气息并不好闻,饶饶怀着身孕对气味敏感说不定会闻不惯。 姜月饶的目光划过床榻上虚弱而憔悴的灵妃。 对方比上次在锦寿宫见到时要更加不好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眼下的青黑也更重,脸上的肤色呈现出微微蜡黄的状态。 看来真是过得十分不好,如此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从前的灵妃是如何荣光无限。 她轻柔笑笑:“嫔妾并不难受,陛下无须担忧嫔妾。” “陛下,陛下,求您救救臣妾的父亲吧,”灵妃见天子携光彩照人的姜嫔前来,她心痛又难过,继而便是向对方求救。 灵妃再蠢也明白是天子叫人瞒着她,刻意不让她知晓。 闻人凛在距离床榻稍远处停下,他看着消瘦而狼狈的灵妃,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厌恶来。 从前的灵妃姿色尚可,如今的灵妃却令他嫌弃,双颊凹陷,肤色暗黄,整个人消瘦不已,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此时浑浊不堪,不见半点儿的澄澈。 上位者的爱意永远停留在美丽的女子身上,随着样貌的变化那些爱意终究会化作嫌弃与厌烦。 姜月饶看见闻人凛眼底深处的厌恶,她只在心中冷笑。 爱上男人,那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这些后宫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给自己挖坟。 “灵妃,你且好好养身子,护好腹中孩儿即可,前朝之事你不必操心,”闻人凛的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情谊。 灵妃见状心中涌起绝望与痛苦,仿佛是溺水的人失了最后一根稻草,小腹处的闷痛也越来越明显,她感觉整个肚子都在发紧。 徐太医告诉她,这是她的腹部在宫缩,这种症状通常只出现在生产的产妇身上,而她腹中孩儿都不到四个月便有了宫缩之症,此乃早产迹象。 但此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执意的祈求天子:“陛下,臣妾求您,求您救救臣妾的父亲……” 她只想要父亲与母亲平安。 “姐姐,你便少说两句吧,刘太医与徐太医说你心态要保持平和,才能护住腹中孩儿。” “是啊灵妃娘娘,我们是后宫嫔妃本也是不该插手前朝之事,我们后宫女子也做不了什么,陛下也有陛下的考量,你何必执意如此呢。” “咱们入了后宫便是陛下的女人,理应以陛下为重,如今灵妃姐姐你腹中还有皇嗣,你可要为皇嗣考量啊!” …… 围在灵妃身旁的其余妃嫔都十分‘好心’的劝解着她,从前灵妃得势时可没少欺压别的宫妃,今日能借机出出恶气,大家都不会放过。 就在众人纷纷劝解灵妃时,贤妃的面色却很是不好—— 第163章 灵妃的绝望与挣扎 灵妃是如何得知丞相府出事的? 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人知晓,且还是她受陛下吩咐亲自安排宫人封锁的消息, 但为何灵妃依旧是知晓了。 虽然眼下众人的关注点都在灵妃身上,但贤妃心底依旧是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此事是冲她来的…… 贤妃环视着殿内所有妃嫔,最终停留在站在天子身旁的姜月饶身上。 对方光彩照人,美得不似凡人,与陛下站在一起就好似那神仙眷侣般般配,刺目不已。 她下意识就觉得是姜嫔透出的消息,整个后宫也只有姜嫔…… 但姜嫔是如何得知丞相府出事的消息?此消息隐蔽常人难以得知,她觉得姜嫔并没有那个本事知晓。 就在这时,一直将目光放在灵妃身上的姜嫔忽然看向贤妃,随即便是温和娇柔一笑,那笑意中隐含着复杂深意。 姜嫔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底,也染上丝丝缕缕叫人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有些挑衅却又带着几分柔和,令人捉摸不透。 贤妃的心在一点一点沉下。 这时,‘哗啦’一道刺耳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妃嫔的惊叫声。 是灵妃将其中一个好心劝解她的贵人给推倒了,那贵人猝不及防被推搡整个人都朝着后头的花架倒去。 整个花架连同放在上头的花瓶都砸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那个贵人也倒在地上,满脸的惊慌与不知所措。 “灵妃,”闻人凛语含警告之意。 灵妃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忍着小腹的不适来到天子跟前跪下,语气悲切而凄凉。 “陛下,臣妾只求您能告诉臣妾父亲的消息,即便是要打要罚也要让臣妾知晓啊,就当是为了臣妾腹中的皇儿……” 此刻的她只想知道丞相府究竟怎么了,为何陛下要下令瞒着她! “灵妃娘娘您万万不可起身啊!”旁边的徐太医面色着急,忍不住出声提醒,但在场并无一人理他,也无一人去扶起灵妃。 宫人们是不敢,妃嫔则是在趁机看热闹,如今的灵妃已这般虚弱,其腹中孩儿必是岌岌可危,若是现在她们出手去将人扶起,万一对方就此小产那岂不是就赖到她们头上了? 闻人凛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祈求的灵妃,漆黑眸底一片冰冷与淡漠。 他语气更是冰冷至极,不带半分感情:“灵妃,你用腹中孩儿来要挟朕,可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灵妃单薄而消瘦的身形在发着抖,但她依旧是没起身,只是带着哭腔的继续说道:“还请陛下开恩,告诉臣妾父亲的消息。” 只要能得知丞相府消息,让她受什么惩罚都可以。 闻人凛语气愈发的冰冷无情:“既你想知晓那朕便告诉你,你的父亲牵扯大案要案,甚至连前朝案件都有所牵连。 你的母亲仗着在京中有些声望,便四处放印子钱,甚至连京城最大的那家地下赌坊都你风家的。 你可知你风家做的这些事害了多少人,你的父亲曾受朕重用,却如此回报朕,你说你风家该当何罪!” 他说的这些只是皮毛,风家的势力在前朝盘根错节十分复杂,此次若是没有沐爱卿的相助,那些证据与龌龊事,他一时半会儿都很难挖出。 天子这番话说出后,现场一片哗然,众人脑中都不禁浮现风家要完蛋的想法。 毕竟天子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要处置风家了,而灵妃腹中的这个孩子,陛下没准也会随之厌弃…… 若是这样,那灵妃今日还不如小产,好让她们了下一桩心事。 跪在地上的灵妃满脸震惊,她十分慌乱的开口:“陛下,陛下,不是这样的,臣妾的父亲与母亲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一定是有人陷害,对,是有人在陷害丞相府,陛下,您一定要为丞相府做主啊!” 灵妃声线高亢,整个人激动不已,状若疯妇。 姜月饶面露不忍的将头撇去了一旁,引得闻人凛将她拉着共同后退了两步。 “灵妃姐姐,身子要紧啊,”她语气中带着怜悯。 跪在地上的灵妃见她说话,便有万分恨意涌现:“一定是你跟陛下说了什么,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你这个……” 王德全并未给灵妃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便上前将人捂嘴后,利落将人敲晕重新送回了床榻上。 众妃嫔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地遍体生寒,灵妃方才的模样与那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疯妇又有何区别? 得宠时有宫人前呼后拥,失宠后便任人羞辱,哪里会管腹中还有皇嗣? 王德全上前向天子行礼。 他说道:“还请陛下放心,奴才定让人照看好灵妃娘娘,让灵妃娘娘尽量平复好心境。” “护住腹中皇嗣即可,”闻人凛的语气冷漠而冰冷,将天家无情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罢,他又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贤妃,随即便带着姜月饶转身离开了。 贤妃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方才陛下那一眼,是警告更是带着她看不懂却令她惶恐的深意。 待御驾离去,整个寝殿依旧是一片寂静,在场妃嫔谁也没说话,面色也都十分难看。 这些原本幸灾乐祸的妃嫔此时只有兔死狐悲的悲凉感,眼下是灵妃,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呢? 站在贤妃身旁的秀禾瞧这些妃嫔被吓到的模样,她忍不住在贤妃手肘处捏了捏, 提醒自家娘娘此时应当说些什么,用来稳固后宫妃嫔的心思。 贤妃被秀禾提醒,努力将心中的不安压下,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向这些妃嫔。 她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而严肃:“今日之事是陛下的警示,大家入了宫便是陛下的妃嫔,要事事以陛下为主,切不可忘了本分,且都回去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便被秀禾扶着离开了清灵殿。 其余妃嫔也都纷纷离去,不敢再多看那床榻上狼狈不堪的灵妃一眼。 待众人离开,柳絮便留了徐太医下来,交代对方一定要保住灵妃腹中的孩儿…… 第164章 姜嫔实在是深不可测 清灵殿内的苦药气息更重了。 灵妃紧闭双眼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不复往日荣光。 徐太医正为她针灸,春梅则是端着刚熬煮好的安胎药守在旁边。 “徐太医,我们娘娘的情况如何?腹中皇嗣可还稳健?”柳絮的语气中透着关切。 徐太医眉头紧皱着,看向灵妃的目光中藏着隐晦深意。 他叹息一声:“灵妃娘娘这胎实在不易,眼看着情况好些了,可今日情绪波动又过大,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按照灵妃娘娘眼下的情况,这胎是很难平安到生产的,或者说从始至终灵妃娘娘这胎都注定保不住。 徐太医这话刚说完,他的手腕便死死被刚醒来的灵妃给攥住了。 灵妃神色复杂又偏执,有恨意与不甘交织最终化作执念停留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 她双目赤红的盯着徐太医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不论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要为本宫将这胎保下来。 丞相府声望由在,西太后很快也会回宫,若是你护不好本宫腹中皇儿,本宫也不会放过你与你身后的徐府!” 这话便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她在今日大起大落,陛下甚至不愿对她施恩半分,如今她唯一能抓住的便是腹中孩儿了,这个孩儿她一定要平安生下。 灵妃心底既痛苦又庆幸,接下来她只能好好养胎,再想法子与丞相府取得联系。 徐太医看着癫狂绝望的灵妃,只行礼说道:“微臣定当竭尽所力。” 刘院判在临走前已暗示过他,让他不必对灵妃娘娘多费心思,想来是陛下早早就与刘院判交代过。 * 夜晚,钟粹宫。 贤妃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华服与钗环褪去,在摇曳烛光将她衬得整个人都有些单薄。 她此时正无意识的揪着秀帕,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惶惶不安,原本的端庄与贤淑已褪去,只剩下苍白与忐忑。 她想不通丞相府一事是何人透露给灵妃的,也害怕陛下方才离开时那看透一切的眼神。 在陛下看来,自己已经成为灵妃得知消息的主导者,她无法争辩,甚至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此事根本不是她所为,她能有什么证据?就连陛下都从未开口质问过她一句,她若是慌忙去自证清白,岂不是显得她更为可疑。 此事无解,就像是刻意为她设的局,加之上回陈嫔之事她被东太后收回尚宫局的宫权,现在的她就像是被架空了般,令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今日又遭遇陛下对她的误解,这叫她越来越不安,仿佛这后宫之事都在悄无声息的脱离她掌控般,从前她做的努力似乎都在离她远去…… “娘娘,您无须太过担忧了,陛下今日也并未问责于您,想来此事定是灵妃自己想法子私下打听到的,丞相府势大,灵妃想要得知些消息未必没有法子,”秀禾轻声劝慰着。 她觉得娘娘是太过忧虑了,按照丞相府的势力,灵妃那边只要起了疑心,那肯定能打听出来消息。 贤妃也明白秀禾说的意思,但是她的心始终有些不安,在清灵殿时姜嫔那别有深意的笑,时不时便会在她脑中浮现。 越是回想起,她便觉得此事与姜嫔脱不开干系,可姜嫔当真是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贤妃越想便越觉得头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吩咐秀禾:“再传信给父亲,叫他快些调查姜嫔,要仔细的查不放过任何线索。” 那姜嫔实在是深不可测。 与钟粹宫一派紧张与不安的氛围不同,临安宫的暖阁便是轻松又自在。 此时的姜月饶一袭月白色寝衣坐在贵妃榻上看着账本,烛火在旁边木窗上印出她窈窕剪影,佳人如花娇。 佳柔为她轻轻捏着肩,轻声询问着:“眼下天色也不早了,陛下应当也快来了,娘娘是否要准备一下?” 姜月饶头都未抬,只出声吩咐:“去将诗经拿过来。” 她今夜要做成一件事。 旁边的珍珠在应下后很快就将诗经取来放到矮桌上。 这时,殿帘被人掀开,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走了进来。 佳柔与守在旁边的珍珠见状自觉垂头退去角落,将空间留给二人。 “陛下,今日月朗星疏可是个好夜晚?”姜月饶抬头看向进来的男人,水眸中满是柔情与缱绻。 她并未起身相迎,虽说对方免去了她的行礼,但若是周全眼下也该起身的,但她并未这么做,许多事都要借由时机潜移默化的做出改变才是。 眼下她怀着身孕,便是最好的机会。 闻人凛照旧先去了炭盆前烤了烤手,王德全上前为他将大氅取下。 “今夜万里无云且月光皎皎,的确是个好天气。” 他缓步走到贵妃榻前,抬手便将佳人揽入怀中,还用大掌轻贴了贴对方柔软的小腹。 “宝宝今日可乖?” 距离年关只有半个来月了,如今饶饶的身孕已到三月。 姜月饶依偎进男人怀中,月白色的寝衣单薄而轻柔,她能感觉到男人衣料沾染的冬日寒凉。 她轻声回答:“宝宝一直都很乖的,陛下且无须担忧。” 闻人凛闻言亲了亲怀中之人的发顶,用放在对方小腹的大手轻轻摩挲着。 “宝宝还算是体谅你,” 他一向淡漠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温和来,随即他又注意到桌上放着诗经。 姜月饶看向男人,言语间透出满满柔情:“嫔妾闲来无事,便想从诗经中找找有没有什么合适宝宝的乳名。” 皇嗣的名字理应由天子取。 闻人凛心底一动,他将矮桌上的诗经拿起,放到怀中之人跟前,沉声说道:“宝宝的名字朕早已有所思量。” 姜月饶眼神一亮,她将身子转过正对着男人:“嫔妾愿闻其详。” “国风由是正,王化自雍熙,这里的‘熙’同‘熹’,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这都是朕的第一个孩子,都当得起闻人熹这个名字。” 天子带着期盼与希望的言语缓缓说出,这是他亲自选中的孩子,也是他期待的孩子。 这句话也是变相在告诉姜月饶,灵妃腹中的孩儿是不能来到这世上的。 第165章 宫宴前夕 姜月饶闻言愣了愣,随即便露出欣喜之色:“嫔妾先替熹儿多谢陛下赐名。” ‘熹’字的意义非同寻常,闻人凛肯用这个字便表明熹儿在他心中的分量,亦或者是他对熹儿的期待。 闻人凛只道:“你与熹儿值得,不必言谢。” 屋内气氛难得有些温情,不掺杂任何杂念,但姜月饶面上的欣喜很快就被一抹忧色取代。 她娇艳红润的脸上露出几分忐忑,有些小心的询问天子:“陛下,灵妃姐姐那边真的会……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她言语间只以为是灵妃的身子受不住,才留不住腹中孩儿。 闻人凛看着眼前纯善而不忍的女子,不由地生出几分怜悯来,他出声安抚:“朕还有你与宝宝,风家一事也十分复杂,你也不要过多担忧。” 姜月饶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灵妃姐姐腹中所怀始终是皇嗣,即便是前朝出事嫔妾也觉得还是不能危及孩子……若是可以,嫔妾想请陛下开开恩。” 她这般说着,那双清澈的眸底透出点点感同身受的怜惜,最后一句话中也满含祈求之意。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叹息道:“朕答应你,饶饶你总是这般为旁人考虑,那灵妃也曾多次刁难你,你如今竟还为她求情。” “灵妃姐姐的确刁难过嫔妾,嫔妾心中也曾怨过她的,但事也分轻重缓急,皇嗣乃皇家大事,不可因任何事耽误的,嫔妾既入了后宫自然得先考虑皇嗣。” 姜月饶这番话说得极好,既体现了她的识大体与大局观,又展现了她的善良并非是愚蠢。 闻人凛对她的话很是满意,忍不住将人搂在怀中亲了又亲:“自接手尚衣局以来饶饶的心境似乎成长不少,正好你诞下宝宝后便可接手管理更多宫权。” 随即,他又看向手中的诗经,说道:“宝宝的乳名便由你定。” “嫔妾多谢陛下,”姜月饶面露欢喜,说完便主动亲了亲天子脸颊,动作亲昵又主动。 她些日子她时常都会这般做,为的就是给闻人凛营造一种普通夫妻间的小意与温馨,而弱化帝妃间的阶级关系。 闻人凛感受到脸颊处传来的柔软,他将头侧过使自己的薄唇与佳人花瓣似的粉唇相贴,随即加深这个吻。 诗经落地,暖阁内变得缠绵而缱绻。 一炷香过后,姜月饶才勉强从男人怀中出来,对方年轻力壮,属于是一点就着的状态。 她双颊漫着红晕,纯净的水眸也浮起撩人水光,眼尾处的绯色似春日开得灿烂的桃花,整个人都妖娆不已。 “陛下……”看着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忍不住侧头躲避对方那侵略性的视线,声线娇媚中又透着欲拒还迎。 闻人凛宽阔胸膛微微起伏着,语气沉沉:“饶饶,该就寝了。” 眼前的人,当真是怎么吃都吃不够。 姜月饶抬起莹白而纤细的指尖,轻戳了戳男人宽阔而厚实的肩膀,娇媚声线中染上几分嗔怪:“嫔妾还想问问年关那夜当如何呢?是否要将西太后迎回宫中过年关,嫔妾与贤妃姐姐才好准备。” 年关可是个重要的日子,西太后是当年主谋,自是要让她也跟着开心开心才是。 闻人凛想了想,年关是一年内最重要的日子,在风家未彻底倒台之前,西太后是得回来的,他是个仁孝的皇帝。 “朕会在年关两日前将西太后接回宫中,辛苦饶饶,”将人重新嵌入怀中。 姜月饶身形柔软又契合,她轻声说道:“嫔妾并不辛苦,都是贤妃姐姐与东太后操心些的。” 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被男人打横抱起。 对方略带沙哑又意味深长的声线在头顶响起:“饶饶,朕说的可不是这个……” 姜月饶发出恍然与羞怯的惊呼,忍不住捏紧拳头捶了捶男人的臂膀。 暖阁内宫灯莹莹,十分明亮。 床帐并未放下,时不时便会传来些许声响。 男人霸道的声音传来:“饶饶,你且睁眼瞧瞧,你都从未瞧过。” 女子摆手拒绝,却终究不敢违抗圣旨。 …… 接下来的日子就平淡了许多,后宫好似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灵妃继续在清灵殿养胎,据说她誓死都要保下腹中孩儿,她也没再去求见天子,日日都只待在清灵殿中。 贤妃本就不是找事之人,每日只在钟粹宫处理后宫事务,不在管天子夜晚宠幸谁。 姜月饶时常去勤政殿伴驾,也会与东太后相约去御花园转转,或去勤政殿品茗,两人倒是相处得极好。 关于她腹中孩儿的乳名也定了下来,叫做‘知意’或是‘知许’,选自诗经中的‘染柳烟浓,春意知几许’,是她对孩子的期待与美好愿景。 而这期间,闻人凛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临安宫,如今整个后宫之中,最得宠的便是姜嫔,而东太后对姜嫔也是照顾有佳。 随着年关的越来越近,整个后宫也逐渐忙碌了起来,年关当夜在太和殿会有盛大的宫宴,既有后宫妃嫔也有些受重用的臣子家眷。 贤妃格外重视这次的宫宴,她迫不及待的想在天子跟前再次证明自己的能力,东太后似乎也是有意在考验她,以姜嫔怀有身孕为由,叫她全权负责了此次宫宴。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忙了起来,喜庆的红色也逐渐挂了起来。 临安宫内也开始贴起了红色的剪纸,挂起了红色的宫灯,整个宫内都喜气洋洋的。 姜月饶还特意让珍珠给所有人都做了新衣裳,换了新的被褥,这些跟在她宫内伺候的人都是忠心的,她不会亏待了他们。 这日,姜月饶与珍珠几人聚在暖阁内剪窗花,佳柔在旁边做绯色风铃。 “再过两日陛下便要派人去接西太后回宫了,许久不见西太后,也不知西太后身子是否依旧硬朗,”姜月饶语气悠然中有带着几分期待。 她将手中精美的剪纸打开,是繁杂而精细的‘金玉满堂’,这是她在青楼中学到的手艺,是一个姐姐教给她的。 那位姐姐从前是剪纸姑娘,后因灾荒不得不堕入青楼,在将这剪纸的手艺教给她的第二年便去了,是被一位贵客打死的。 珍珠三人看着打开的剪纸,眼底都不禁划过惊艳。 “西太后在佛寺修行了三月有余,想必已是一心向佛,回宫后也是慈悲为怀,”佳柔这般说着。 西太后可不慈悲,她在那清苦的佛寺修行了这么久,若是还看不清局势那便白活了。 第166章 西太后最后的希望 姜月饶点点头,她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此次出宫西太后想必对佛法已研究透彻,应当也明白什么叫做因果报应,希望她能多多配合本嫔。” 沈家、郑家的覆灭皆是来源先帝与西太后之手,就让这份报应从年关开始。 珍珠与翡翠闻言都不由地点了点头,十分认可自家娘娘的话。 姜月饶问:“陈嫔那头如何了?” 在三日前她解了陈嫔的禁足与罚跪,还向沁芳宫送了不少的伤药与补品过去,为的便是让陈嫔打起精神好生参加年关的宫宴。 陈嫔可是重要的角色,没了她可不行。 “回娘娘,陈嫔娘娘这几日在养伤呢,有您送去的伤药治着,想必定能参加宫宴,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在陛下跟前露脸儿的机会,要放入沁芳宫的东西奴婢也早早准备好了,”翡翠回禀着。 说着,她便往一个木柜跟前去了,将木柜打开从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后才重新回到姜月饶跟前。 木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个做工粗糙的小人,从小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能够看出是姜月饶,上头还贴了她的名字与生辰,还有好几根粗长的钢针钉在那小人的身上。 看起来诡异极了。 佳柔看着那被插着钢针的小人,忍不住皱眉面露心疼。 珍珠则是有些欢喜的说道:“好在娘娘的生辰与姓名本就是假的,否则奴婢还真要犹豫许久呢。” 这厌胜之术毕竟邪性,若是真用娘娘的八字她们是万万要阻拦的。 “总归是娘娘用了这么多年的姓名,始终还是有些不妥,待宫宴过后奴婢便去宫中小佛堂为娘娘祈福吃斋抄写佛经一月,”佳柔满脸疼惜。 姜月饶并未阻拦佳柔,倒不是她相信这个,而是对方的心意她想要领,这样也能够安抚对方。 她继续询问三人:“灵妃那边如何了?” 旁边的珍珠回答:“柳絮今早派人传来消息,说在徐太医的照料下灵妃娘娘的气色与精神都好许多,甚至连腹中皇嗣都要好似稳固下来了呢。” “奴婢听闻灵妃娘娘曾下令,不论如何都要保住腹中孩儿,但她与孩儿终究是无缘,大概是徐太医用了猛烈的药才让那孩儿稳固,”佳柔这般说着,语气中隐含几分意味深长。 她知晓灵妃娘娘这胎不保,这消息还是徐太医传来的,她也不知娘娘怎会有这本事竟连太医都能收买。 姜月饶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着道:“灵妃姐姐这胎频频受阻,即便是用再猛烈的药想必都难以稳固,她啊,也早已将本宫恨到了骨子里……” 佳柔有些惊诧:“娘娘的意思是说,灵妃娘娘要乘此次宫宴对娘娘不利!?” 她本以为灵妃娘娘是还对腹中孩儿抱有期待,从没想过对方竟想对娘娘做些什么。 那灵妃也未免太过大胆! “本宫等她动手已等很久了,”姜月饶语气中是满满的期待。 对于即将到来的宫宴,她可是期待极了。 这回她不仅要算计灵妃等人,还要让闻人凛将对她许诺的贵妃之位改为皇贵妃…… * 清灵殿内。 灵妃坐在温暖如春的殿内,她的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至少比上回得知丞相府出事时好多了,但身形依旧是消瘦的,双颊也微微凹陷着。 她此时木着脸,把右手放在已明显的小腹上,眼底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神采。 半月前她得知自己腹中孩儿注定保不住时,便成了这副模样,但她依旧在日日熏艾喝安胎药,太医也是一日请得比一日勤,甚至还泡起了药浴。 只为让孩儿多在她腹中待几日。 既是注定不能让这孩儿平安诞生,她也要让这未出生的孩儿帮帮她,至少要让姜嫔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 又两日后,今日是西太后祈福归宫的日子。 天光才刚蒙蒙亮时西太后便被随行的嬷嬷扶着,上了马车踏上回皇宫的路。 马车内是冷的,只在角落中放着一个炭盆,马车内也未铺上地毯,就只有座位上垫了些软垫,瞧着还不是很好的垫子,车外的寒风时不时便往车内钻,冻得人手脚冰凉。 随行的嬷嬷心疼道:“西太后,这是奴婢刚给您加的手炉,抱一会儿便不那么冷了,这寺庙距离京城也不远,现在咱们出发待晚间便也回到皇宫了。” 待回了永寿宫便暖和了。 西太后略带憔悴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短短三个月时日,她鬓边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眼尾的皱纹也更深了。 由于待在佛寺礼佛的缘故,她身上的服饰与发簪也较为朴素,失了贵气与雍容。 “如今哀家回宫,皇帝能让哀家一切如从前便已是恩典,”西太后的话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那日皇帝并未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她原本还想着联系风丞相,但周遭都是皇帝部署,她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她这才反应过来,在皇帝将她送来佛寺那一刻起,整个风家便危矣,皇帝不知何时已开始在私下对风家出手。 将她送来佛寺只是为了牵制制衡风家,避免她想法子给风家通风报信,就连她出宫礼佛的消息皇帝都未叫人传出分毫。 来回出入宫的马车仅是普通富贵人家的规格,仅凭这点她便猜出皇帝定是对风家起了杀心。 在佛寺待了这么久,她不是没想过法子,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完全沉了下来。 就在半月前,她这才重新完全接受了目前的局势。 必要时刻断臂求生是她最好的选择…… “西太后,情况还是有转机的,灵妃娘娘那边不是怀有身孕了吗?”嬷嬷轻声安抚着自己的主子。 她跟了西太后大半辈子,见识了太多风风雨雨,不相信西太后与风家当真会被那人给算计…… 西太后摩挲着手中不甚温暖且做工粗糙的手炉,她眼底浮起几分希冀来。 “如今便只能靠灵妃那头了,若是灵妃能平安诞下皇子,说不定陛下会留下哀家,终究是还有盼头的,哀家从前的努力不算白费。” 好在灵妃的肚子算争气,皇帝三年无嗣,她料定对方不会舍得灵妃腹中皇嗣。 希望是柳暗花明,西太后心中怀揣着最后一点点的希望。 这时,马车外响起一阵骚动,有杂乱的脚步声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第165章 姜嫔腹中孩子不能生下来 下一刻,马车的马车就被掀了起来,冬日的寒风随之灌入马车内,冻得西太后浑身一个激灵。 马车外站着一群尼姑,为首的姑子身形瘦长,面容瘦削而粗黄,一双上吊的三白眼染着浑浊。 这便是闻人凛特意给西太后安排的佛寺主持国安师太。 “放肆!竟敢私掀西太后车帘,你们是不想活了?”嬷嬷挡在西太后跟前,语气凶狠的瞪着马车外的这帮师太姑子。 这几个月以来西太后时常被这帮人刁难,不是炭火不够便是送饭菜的时辰推迟,实在是难缠至极。 眼下都临走了,这帮人竟还要来膈应西太后,着实令人气愤。 国安师太带着姑子们随意行了一礼,说道:“阿弥陀佛,西太后离寺,贫尼自当相送,这些日子西太后随本寺一同修行,临行前贫尼想赠西太后一只香炉。” 说罢,便有个中年尼姑端着香炉直接上了马车,那香炉中还插着刚点燃的线香,那线香的味道在马车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呛人。 西太后捂着鼻子被呛得直咳嗽,旁边的嬷嬷气急,一脚便将放上来的香炉给踹翻了。 国安师太满脸惊恐的跪了下来,嘴里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冒犯了菩萨可如何是好!” 其余尼姑也跟着跪作一地,脸上露出与国安师太相同的惊恐。 嬷嬷冷笑着一脚踩到未熄灭的线香上,语气狠辣:“不论出了何事,西太后始终都是西太后,而你们这些贱婢可不一定永远是尼姑。” 回宫后,倘若西太后执意要处置这些贱婢,陛下也不会因这些人而费心拦着。 坐在软垫上的西太后这时开了口,她沉静语气中酝酿着杀意:“哀家多谢这些日子国安师太的照拂,待哀家回宫会派人前来好好感谢。” 跪在马车外的国安师太闻言,心底不由的一紧,脸上的惊恐变得真实起来。 她言语间不禁染上慌乱:“西、西太后……” 最开始西太后来时,她得到的消息是对方在短期内并不会回宫,因此才那般的肆无忌惮,西太后对她一直也都是能避则避,并未与她产生过正面冲突。 眼下对方忽然这般说,她心底顿时便害怕了起来,始终是太后,料理自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但她求饶的话还未说完,马车便已行驶了起来,逐渐远去。 国安师吓得太瘫倒在地,旁边的人将她扶起后,安抚道:“怕什么?咱们做的并不算出格,况且若是真出了问题,还有太后娘娘会救咱们。” “你说的对,咱们还有太后娘娘做依靠,”国安师太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神色间的惊恐这才缓缓褪去。 远去的马车内,西太后面色冷沉中透着阴郁。 方才她与国安师太说的话实际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她十分明白这次皇帝接自己回去的用意,她也不会在回宫后特意派人去刁难国安师太等人。 她需要将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灵妃的肚子以及打探丞相府一事上,还有姜嫔那边是怎么回事,当时自己可是亲手将珊瑚手钏给她了…… ---------- 皇宫内的清灵殿中。 灵妃躺在床榻上,她气色瞧着好了许多,只是身形依旧瘦削,眼中疲惫也并未减少。 春梅端着安胎药走了过来。 “今日可是西太后回宫的日子?”灵妃的语气中难得带着些欢喜。 如今西太后回来了,总算是有人为她撑腰了,待西太后回来了她便会派人立即去请来清灵殿。 春梅闻言面露迟疑与不忍,她点点头,轻声道:“是,娘娘,西太后大概会在傍晚回宫。” 灵妃脸上露出笑来:“你待会早早便去永寿宫等着,待西太后回宫便邀她明日来坐坐,便说本宫如今身子重不宜走动。” 说罢,她又似想到什么般,严肃吩咐:“不可透露本宫这胎的真实情况,就说本宫受叶贵人陷害又听闻丞相府消息,故而胎相才有些不稳。” 她的计划都要在私下进行,不能被西太后知晓,也只有这样西太后才会因愤怒把姜嫔置于死地! 春梅看着自家娘娘脸上那势在必得的表情,她有些不忍的说道:“娘娘,陛下下了令,说西太后今日刚回宫,娘娘您身子也不好,不可去打扰西太后……” 这便是有意不让两人相见了。 灵妃脸上的神色顿住,眼底浮现的微光逐渐熄灭下来,整个人原本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走大半。 春梅只觉这样的灵妃娘娘可怜极了,叫她也心疼极了。 她不由地开口劝解:“娘娘,两日后便是宫宴了,您在宫宴上见西太后也是可以的,您如今的身子也的确不适合操太多的心。”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除了这么说她再也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的话了。 灵妃唇角扯出苦笑:“春梅你也无须安慰本宫,丞相府出事看来西太后也受到了牵连,既然如此那在宫宴上本宫也无须有任何顾忌了。” 不管丞相府最终的下场如何,她姜嫔腹中的孩子都不能生下来! 若非姜嫔入宫,若非姜嫔有孕,陛下到现在应当还是宠着自己的,都怪姜嫔那个贱人扫把星! 春梅知晓灵妃的计划,她根本劝不住,只能点头道:“请娘娘放心,奴婢已备好养身子的药材,待小主子……走后,奴婢会伺候娘娘养好身子……”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几乎是有些哽咽。 灵妃抬手将春梅的手拉住,主仆之情难得的在殿内流淌。 守在旁边的柳絮冷眼看着两人,心底并无多少波澜。 她与春梅始终不是一路人。 * 当晚,西太后回宫,天空飘着细细的雪花,凌冽的寒风在皇宫内来回刮着。 东太后协六宫接驾,皇帝政务繁忙并未前来,姜嫔与灵妃则因有孕不便前来。 天色蒙蒙暗下,西太后才回到皇宫门口,当她被随行的嬷嬷扶着下马车时,看到的却并非是她想象中的接驾场景。 规格不对便罢了,更重要的是接驾之人的出乎意料。 竟是东太后站在首位,对方此时头戴三层东珠,身穿靛蓝与金黄华服,端庄温和的面上挂着笑意,显得雍容而高贵。 东太后的出现对西太后来说,无异于是个更为沉重的打击,这意味着永寿宫的失权已是定数。 第166章 灵妃娘娘恐怕又见血了 东太后打量着从尚算华丽马车下来的西太后。 瞧着沧桑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身上像是有着挥散不去的疲惫,那双锐利的双眼也不似从前锋利,到底是失了势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两人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去年的年关宫宴上,那时的西太后可谓是风光无限,哪里有今日的狼狈? 凌冽寒风划过众人衣角,东太后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有血液中的热意在翻腾叫她觉得浑身畅快。 她与凛儿等这日都许久了。 东太后温和眼底染上几分讽刺,她说道:“西太后前往佛寺修行,瞧着倒是憔悴不少,可是在佛寺中太过思念先太子?先太子已逝,西太后哪怕再思念也要注意身子。” 整个后宫之中,除了西太后自己,便无人敢在她跟前提起先去的太子,那是她心底无法触及的伤口,直到现在碰一碰还会流出血来。 西太后的嘴角与面皮都抽了抽,她看向一朝得势的东太后,只觉对方小人得志的嘴脸恶心不已。 她将背脊挺得笔直,面带冷意:“妹妹多虑了,哀家身子康健。” 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如何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这整个皇宫以东为尊,哀家是东太后,整个晋国都是陛下的而非先太子,合该妹妹你称哀家一声‘太后’才是,今日陛下政务繁忙,可特意嘱咐了哀家要好好迎妹妹回宫,”东太后语气中染上冷意。 西太后当众叫她‘妹妹’,便是在重提往日她制衡自己与凛儿一事,如此挑衅她自是会加倍奉还。 西太后面色微僵,对方这顶帽子扣下,叫她不得否认,也叫她心有不甘。 “东太后说得对,是妹妹疏忽了……” 她将不甘咽下,只得这般说着。 东太后笑吟吟的开口:“先太子早已去世,即便妹妹再思念,也不可妄图想那不该想的东西。” 这是挑衅亦是警告。 东西两位太后的斗法,可谓是大大惊住了迎驾的众位妃嫔,她们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后宫是真的变天了。 东太后突如今的锋芒,连西太后都不得不退避,这也在昭示着丞相府的处境当真是岌岌可危。 * 临安宫内。 珍珠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东太后去迎西太后的场景。 “东太后可一点都没给西太后留面子,奴婢听说西太后的面色极差,人也十分疲惫与憔悴,可见此次出宫格外操劳。” 珍珠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西太后过得不好,娘娘就开心,娘娘开心那她就开心! 给姜月饶捏肩翡翠也笑着说道:“清灵殿还想去请西太后呢,结果却连殿门都出不去,灵妃娘娘恐怕又见血了。” “但愿灵妃娘娘能撑久一些,至少撑到宫宴,”佳柔的话中带着深意。 姜月饶轻抚自己小腹,慵懒开口:“灵妃姐姐自是不会这般脆弱,计划了这么久,她怎甘心功亏一篑?” 主仆四人相视一笑,整个暖阁都弥漫着愉快而轻松的氛围。 ---------- 日子一晃便来到两日后。 今夜是年关宫宴,整个皇宫都贴上了喜庆的红色,各个宫的门口也都贴上了窗花春联,宫灯也都换成了热闹的红色。 皇宫弥漫在热闹喜气的氛围中。 “娘娘,今夜不知沐少爷是否能出席,倘若可以远远的见上一面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佳柔一边为姜月饶戴耳坠,一边有些期待的说着。 她从未见过沐少爷,是打心底的期待的。 给姜月饶挽发的珍珠笑了笑:“以沐少爷如今的官职,应当很难参加宫宴,恐怕要等来年的宫宴了。” 姜月饶看着铜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淡淡一笑:“辰之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私下又在为陛下做事,倒不是没可能出席宫宴。” 在将丞相府连根拔除前,闻人凛总是要给丞相府再留一丝希望的,而作为未来女婿的辰之便是那丝希望。 “若是能来那便再好不过了!”佳柔眼底闪着期待与欢喜,她很想要见一见沐少爷。 珍珠为姜月饶插上华丽牡丹步摇,花蕊中垂下的翡翠珠链轻晃。 “只是猜测,切记莫要失了礼数,”姜月饶声线悦耳柔和,她轻声吩咐身后三人。 珍珠三人停下手中动作,一同行礼:“奴婢谨遵娘娘之言。” 半个时辰后,装扮完成的姜嫔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她缓缓走出临安宫往太和殿而去。 今夜的她盛装打扮,甚至有些超了规格,锦衣华服金翡头饰,就连脚下的绣鞋都是几十名绣娘花费三月打造而成的步步生莲绣鞋。 这些都是她在有意为之。 很快,姜月饶便踏入太和殿中。 今夜的太和殿,宫灯绚烂其华光流溢,映照着殿内的每一寸空间,各处布置精巧绝伦,无一不彰显着极致的匠心。 就连那高高的房梁上都贴有金玉满堂的剪纸,每张小桌上摆放着琉璃打造的花瓶,里头的插花是花房花大价钱培育的紫薇与梅花。 这些布置都由贤妃一手操办,听闻她自己还私下贴了不少的钱,显然是想由此来向天子好生证明自己的能力。 此时的太和殿内已来了不少的人,协家眷的臣子几乎已满座,宫妃也到了一大半。 姜月饶刚走进殿内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日身穿紫红色华丽宫装,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绯色芍药,这虽是嫔位的礼服却被她吩咐宫人重新用金丝银线走了一遍,在宫灯的照耀下整个宫装格外耀眼,如同闪着光芒的宝石在周身流淌。 发髻是华丽而贵气的高椎髻,由一支牡丹金步摇斜斜插入,上方还有点翠五爪细长凌云簪固定,整个发髻显得张扬而馥贵。 若是旁人像她这般装扮,便是过于富贵复杂了,但她这般装扮便是如画似仙,只会叫人觉得相得益彰。 姜月饶如此高调与张扬的出现,顷刻间便让殿内所有人都沦为她的陪衬,那绚烂宫灯打在她身上,将她衬得如梦似幻。 坐在座位上打扮端庄的贤妃见她如此夺目,差点就将一口牙都给咬碎。 第169章 沧海桑田,心痛不已 姜嫔如此高调的出风头,实在令她生厌。 其余妃嫔看向姜嫔的眼神中,也都带上了不忿与妒忌。 姜嫔的崛起实在是出乎她们的意料,谁都没想到一介农女会有如此大的能量,谁也都没想到从前瞧着唯唯诺诺的女子,竟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如此的贵气。 姜月饶并未去注意妃嫔们的眼神,也根本就不在意,她用柔和目光扫过臣子家眷的座位,满意的接收到一众震惊与诧异的眼神。 自然也看到了那坐在座位上的霍言,对方瞧着瘦了些,目光也是锐利了些,好似长进些许。 在她还是霍府侧夫人时,她可随霍言出席过宫宴,看来许多人对她都还有印象。 众臣与家眷起身行礼:“微臣\/臣妇,给姜嫔娘娘请安。” 对于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姜嫔娘娘,他们在前朝宫外早早便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的确如天仙般美丽。 就是瞧着有些许的面熟…… 姜月饶来到她的位置坐下后,随即才温和出声:“都请平身。” 她将目光放在角落中低头叩拜的沐辰之身上,只短暂停留后便挪开了。 众臣子家眷起身,有那反应快之人已将隐晦的目光投向霍言。 当初霍言身边那位侧夫人容貌迭丽,在他们一众臣子间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很快那位侧夫人便销声匿迹,霍言也不再提起,也曾闭门不出过一段时日。 待霍言再次出现时,他便对那名侧夫人闭口不谈,旁人也只以为那侧夫人是出了什么意外,觉得可惜却也未多在意。 毕竟只是个侧夫人,说破了天去也只是个妾室,出点意外亦或者别的事,也都是正常的。 霍言默默随众人一同坐回座位上,他努力压制着想要抬头去看心爱女子的冲动,方才匆匆一眼,他只觉沧海桑田,心痛不已。 而角落中的沐辰之则是红光满面,唇角始终都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桃花眼好似缀了星河般明亮闪烁。 他的姐姐过得很好,他与姐姐的计划也都在稳步推进中,相信明年沈家便会重见天日,他的姐姐也会登上高位。 “沐状元,好久不见,”一道清泠的女声在他身旁响起。 沐辰之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这位是工部尚书嫡女周月婵周小姐。 “周小姐,好久不见,”沐辰之朝周月婵点点头,神色温和有礼。 这位周小姐他是有些印象的,是他众多爱慕者中的一个,但不同的是这位周小姐对自己的态度既不谄媚又不羞怯,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并不叫人厌恶。 倒是风阮莹格外厌恶这位周小姐。 周月婵朝沐辰之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坐在上位的姜月饶一直用余光在关注着沐辰之,她侧头轻声询问珍珠:“那说话的女子是何人?” 珍珠轻轻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回答:“是工部尚书的嫡女,周月婵周小姐,似乎是有意……” 后头的话她并未说完,只是点到为止。 姜月饶轻摇着扇子,眼底浮起点点笑意来,她的目光并未看向沐辰之的方向,只是勾起一个柔和笑意。 这时,太监的通报声响起:“灵妃娘娘,陈嫔娘娘到——” 灵妃与陈嫔先后走了进来,两人的面色都算不得好,尤其是灵妃,她身形瘦弱小腹微凸,瞧着很是单薄,脸上也涂了很厚的脂粉,用来遮掩她苍白的面色。 陈嫔则是好许多,虽瞧着有些憔悴,但精气神是好的。 众人再次起身行礼,嫔位以下的宫妃也都起身行礼,唯有贤妃与姜嫔未起身。 一个是位分如此,一个则是怀有皇嗣而被天子赦免所有礼数。 姜月饶笑盈盈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人,眼底似有星辰闪烁。 那灵妃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轻易就能看出的厌恶与冷意,陈嫔的视线则是一触即离,虽是带着不甘,但更多的却是心惊与惧怕。 这回倒是学乖了,只可惜晚了。 贤妃的眼神随意扫过两人,只在灵妃的小腹微微停顿片刻,随即便挪开了。 这时,又有尖细的通传声响起。 “陛下到——,东\/西太后到——” 身形伟岸的天子入殿,他一身玄金色龙袍,俊美而深邃的面庞无半点表情,显得严肃而冷峻,帝王之威铺开后,反倒是将他清隽英挺的相貌忽略,只剩帝王之气。 走在他身后的东太后,一身宫装分外庄肃,脸上稍有岁月痕迹却也透出几分和蔼与仁慈来。 西太后便稍差了许多,头上的钗环不多且也显得有些老旧,瞧着像是往年的款式了,身上的宫装也是前几年的样式。 姜月饶看着西太后的打扮,不由在心中感叹,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丞相府都还未倒,东太后这边就已出手。 听闻西太后在寺庙礼佛的这段日子,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灵妃看着入殿的西太后,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夜的西太后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与锐利,只剩下疲惫和隐忍。 她不禁心底浮起疑惑,在西太后离宫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灵妃并不觉得丞相府之事会有多么影响西太后,在她的眼里太后永远都是太后,地位与权势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 而当西太后看向灵妃时,也被吓了一跳,她听说了灵妃这胎并不稳固,却没成想会这般的不稳,不仅仅是人瘦了一大圈,眼底的疲惫与眼下的青黑也是怎么掩也掩不住。 她不禁回想起回宫后的这两日,永寿宫内的宫人全部被撤换,她没办法打听到任何消息,整个永寿宫都像是被软禁了般。 皇帝与东太后都这般不留情面的对待她,那灵妃腹中的皇嗣,当真能平安降生吗…… 众人起身朝天子与两位太后行大礼。 “给陛下请安,给东\/西太后请安。” “给陛下请安,给东\/西太后请安。” …… 天子与二位太后落座,这才示意众人平身。 东太后在落座后,便立即朝姜月饶的方向看去,眼底含笑。 她招手说道:“你去那般远做什么?快些来哀家身旁来坐着,让哀家好生瞧瞧你与腹中皇儿。” 第170章 是姜嫔推了臣妾! 东太后对姜月饶的宠爱十分明显,当着这么多人就要将人叫来自己身旁。 宫人很快便搬来一个垫了厚厚软垫的椅子放在东太后身旁,姜月饶被佳柔扶着走了过去。 高位的天子抬了抬手,示意宫宴开始,舞姬与乐师如常,太和殿内很快便响起靡靡之音。 而东太后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身旁的姜月饶身上。 她看着对方头上华丽的簪花与钗环,心中喜欢得不行,不住的夸赞着:“就是要这般装扮才好,从前你太过素雅,倒是显得清冷了些,这般大红大紫的才好。” 以姜嫔如今的模样,如何打扮都不为过,她如今又怀孕了,理应要张扬些的,也算是个给后宫旁人些警示。 她对姜嫔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恰似故人。 “嫔妾实在惶恐,是太后娘娘抬爱,”姜月饶笑容纯净而腼腆,她精神饱满且面色红润,丝毫不像有孕之人。 见她如此谦逊,东太后心底便更是喜欢了:“如此知进退,倒是令人怜惜。” 姜嫔的身世与性子都格外的好,凛儿选择她是对的。 这时,有宫人鱼贯而入开始上菜,水果点心与菜色先后呈上。 姜月饶的跟前被多放了一小碟冰镇的贡橘,她不由透过人群朝最高位的男人看去,只见男人也看向了她,淡漠黑眸中染上点点温情。 她回以一笑,两人视线相撞带着缱绻而缠绵。 灵妃时刻都关注着姜月饶,见她与天子深情对视,便是恨不得将后槽牙都咬碎咽下。 贤妃也是立即便注意到了,她眼底在闪过一丝怨意后很快便又消失,转而将目光放去了灵妃身上,在看到灵妃眼底的恨意与妒忌后,又很是满意的勾了勾唇。 姜嫔,你今夜既是这般的想出风头,那么今夜便让你出个够。 前些日子她曾派人去太医院打探消息,得知灵妃这胎注定是保不住的,但对方却费尽心思的保胎,且还在今夜出席宫宴,其目的是何自是不言而喻。 灵妃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局,在聪明人眼中实际是一眼看破。 “姜嫔妹妹自怀孕以来可谓是深受隆恩,实在是有福气极了,本宫今夜便敬妹妹一杯,请妹妹以茶代酒即可,”贤妃笑着起身往姜月饶的方向敬酒。 姜月饶闻言便端起茶杯站了起来,她唇边挂着浅浅笑意,整个人仿若月宫仙子般,柔美至极。 她语气温和:“姐姐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为此次年关宫宴操心颇多才办得如此华丽宴会,妹妹实在是跟着沾光。” 说罢,她便将手中茶水饮下。 下方众人都不禁将目光放到二人宫妃身上,神色间都颇有深意,却无一人敢道出。 “姜嫔怀孕有功,不输于贤妃,”天子语气淡淡。 贤妃闻言大气一笑,脸上并未露出半点怨言来。 姜月饶继续坐下吃东西,而一些想要在东太后跟前露脸的妃嫔们,已经开始上前敬茶敬酒了。 姜月饶一边吃着桌上的食物,一边留心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木桌上摆的菜色她只挑了碗鸡汤小口小口喝着,那碟香甜软糯的糕点她只趁人不注意时抠下一小块来。 期间她还隐晦的瞧了瞧下方辰之,只见对方正与其他大臣侃侃而谈,时不时便会饮酒畅笑,倒是游刃有余极了。 这次再见辰之,她只觉对方的气质又沉稳了些,那双桃花眼中时刻都像藏着深意般,容貌也是越发的俊朗,在逐渐往成熟男人的方向靠拢。 就在姜月饶若有似无的看向沐辰之时,她也轻易注意到霍言看向她的隐晦视线,不过她连余光都未往霍言的方向看。 霍言只敢偷偷看心上人一两眼,便再也不敢多看,他害怕会引起天子的注意,更害怕自己的关注给心上人带来不必要的亏绕。 对方越来越好看了,甚至比在霍府时还要光彩照人,先前对方怀孕得宠的消息还传到宫外,他实在是为对方欢喜,为对方高兴。 霍言狠狠饮下一杯酒,侧头与隔壁的大人攀谈起来,他不敢继续沉溺在情绪中,只怕被人看出了破绽…… 太和殿内歌舞升平,很快宫宴便来到下个环节,众人需登高赏烟花,伺候的宫人丫鬟纷纷为自己的主子披上披风,往殿外走走去。 姜月饶肩上也披上十分保暖的大氅,她顺着众人朝着台阶走去,佳柔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的手,防止她被人撞倒。 灵妃刻意在位置上等了等,等姜月饶路过自己时,这才大步上前紧跟她身后。 姜月饶被佳柔扶着下台阶,她的手腕被佳柔轻轻捏了几下,是对方无声的提醒。 她将脚步放缓,有意在等待着柳絮的行动,目光则是停留在越来越少的台阶上。 就在还剩下五六个台阶时,她后背便感到一阵稍大力的推动。 “啊——” “啊——” 几道惊叫声响起,众人看过来时,只看到灵妃与几名妃嫔滚作一团,在倒在铺了红色地毯的地上,几人的身后便是台阶。 姜月饶则是在感到一阵推力时,就已经被佳柔给扯到了一旁,且方才发力的并非是灵妃,而是跟在灵妃身后的柳絮。 眼下柳絮与灵妃一同滚到了地上,就像是有人从她们身后用力推的般。 姜月饶瘫软在佳柔身上,她脸上满是惊恐与害怕,那双纯净的眸底此刻也盈满泪水,整个人显得惊惧无比。 “怎么回事!”闻人凛隐含怒气的声线响起,他大步来到姜月饶身旁查看她有没有伤到。 东太后也赶紧来到姜月饶跟前查看情况,又立即吩咐人去请太医。 西太后那边则是赶紧去到灵妃跟前,她看着倒在地上连脂粉都盖不住苍白面色的灵妃,心中生起丝丝了然与绝望来。 而灵妃她看着天子关心姜嫔时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她只觉痛彻心扉,同时心底也充满了不甘。 她此刻小腹疼痛不已,已经感觉有鲜血在涌出,她没想到身后会有人推她! 但眼下她已顾不得太多了。 “陛下、陛下,臣妾流血了,是姜嫔推了臣妾,请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灵妃用凄厉且愤怒的声音说着。 第1章 从青楼出来的侧夫人 晋华三年,国之安定。 当今皇帝闻人凛登基三年平定内乱朝政,管理起前朝来毫不留情,手段雷霆而毒辣,性情冷漠而无情,令朝中官员忌惮生畏。 今夜,宫中设宴,朝中官员皆受邀参加。 侍郎府中,小院内。 装饰华丽的屋子,一位身材凹凸有致、妖娆迷人的女子正静静地浸泡在浴桶内,纯白色的牛乳浴上撒了鲜红的玫瑰花瓣。 女子五官明艳肤色白皙,几缕微湿的鬓发沾在她那精致的脸侧,像是为她增添了天然的装饰,让她原本就妖娆的气质更加浓郁,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妖精。 “侧夫人,还有半个时辰马车便出发了,”伺候在侧的丫鬟红着脸小声汇报着。 这位入府才几月的侧夫人实在美丽,每每伺候她沐浴都会臊得自己面红耳赤。 同样是女子,为何差距如此之大,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呼之欲出的饱满,叫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面红。 也难怪霍大人会抱着这位侧夫人夜夜笙歌,甚至还向当今圣上称病过几回,为的便是与这位侧夫人缠绵,任谁见都要说上句祸水…… 要说这位侧夫人那可是位传奇人物,身份成谜,模样似仙,是霍大人下江南时带回的女子,老爷对外称这位侧夫人是农女,但任谁都能瞧出绝非可能。 这时泡在浴桶中的姜月饶懒懒睁开双眸,她轻哼了声,表示明白。 昨夜她为了让霍言带自己入宫赴宴而闹了一宿,白天几乎睡了整日,身子这才好了点儿,但一想到接下来的宴会,她心中便燃起几分兴奋与激动来。 她原是罪臣之女,父亲是朝中要臣,却在先帝登基时被卷入夺嫡之战中,在那场战役里被卷进的臣子几乎尽数被血洗,在先帝登基后便更改国号,那段历史就此被封存再也不得提起。 而她与幼弟在抄家前,被父母想方设法送出了府才堪堪保下一命。 她最终沦为青楼女子,在十七岁这年挂牌拍卖初夜,而她也引得当朝礼部侍郎霍言为她赎身,将她带回京城成为现在的霍府侧夫人。 家族的冤屈她要亲手擦去,而想要洗去冤屈她就必须要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她要登高位将当年陷害沈家之人一个一个全部手刃! 至于将她从青楼赎身的夫君霍言,左不过是个踏脚石罢了。 姜月饶思绪回笼,狂跳的心脏逐渐平稳,眸中的狂风骤雨也慢慢平息下来。 她从洒满玫瑰花瓣的浴桶中轻抬起手,纤手酥如玉,吐气如兰:“兰儿,扶本侧夫人起身。” 守在旁边的兰儿赶紧上前想将浴桶中的绝色女子扶住,却被快步赶来的霍言给抢了先。 霍言身材修长,模样也很是清俊,整个人都透着君子如玉的气质,他年仅二十二便做了礼部侍郎,是个有才干的。 “月儿,”霍言把姜月饶自浴桶中拉起,声线温和而儒雅。 洁白牛乳自女子光裸的肌肤滑落,令她那饱满而完美的身材展露无疑,霍言喉结微滚,昨夜一幕幕在他脑中浮现,他本不是贪欢之人,但自从娶了月儿他连病都装过两回了,实在是荒诞又刺激 …… 兰儿早就悄声退出了屋。 “马上便要入宫赴宴了,大人,”姜月饶眸底亮晶晶的,语气间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态,自成一派风情。 她在青楼待了七年虽是未破过身,但青楼女子的路数她都学了个遍,那老鸨见她美丽非常,也是铆足了劲在培养她,愣是将她养的千娇百媚如若无骨。 霍言买下她时几乎是花光了所有身家,将她领回家后也将正夫人王氏气得几乎晕厥过去。 为避免传出那宠妾灭妻的闲话,霍言甚至谎称是她救了他的命,是为报救命之恩才许下侧夫人之位,实在是用心良苦。 浴桶前,霍言一个用力便将佳人自浴桶内抱出,又流连般的在佳人那滑腻的肌肤上摩挲些许,似在回味昨夜风流与荒唐。 他亲自为其穿上华服挽起发髻,这才共同往府外走去。 屋外天色已逐渐暗下,周围随行的奴仆提着灯笼跟在两位主子身旁,姜月饶头上的华美珠翠在灯下熠熠生辉,这是近日霍言为她购置的头面,华贵而精美花了大价钱。 这时,一位样貌端庄的女子提着灯笼匆匆赶到,她华服加身,珠翠满头,模样端庄而优雅,神色间染着几分妒恨,其风情不及姜月饶的一半。 她便是王氏,霍言的正妻。 王氏恨恨看着姜月饶,语气不甘:“老爷,今夜的宫宴需携正妻出席。” 本该是她陪在老爷左右的,这也是规矩。 霍言皱眉:“月儿也是我的妻,王氏你且好好待在府中安排好一切。” 说罢,他便牵着姜月饶的手大步离去。 全程姜月饶都未开过口,只跟在霍言身侧处,神色间满是对霍言的爱慕与眷恋。 王氏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身形摇摇,只觉心底钝痛不已,她与老爷是年少夫妻,本该举案齐眉,却被那姜月饶横插一脚,前几日老爷竟还提出要抬平妻…… 娘亲果然说得不错,男人都是没有心的,从原本的相互爱慕到如今脸面都不给,也不过才半年不到的光景。 王氏转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眼底的光彩也逐渐熄灭,她在漆黑夜色中愣愣站了许久后,才提着灯笼在婆子的搀扶下离去。 ---------- 皇宫,宫宴举办的太和殿内。 一片歌舞升平,赴宴的臣子与家眷都来得差不多了,众妃嫔也都一一驾临,唯剩主位那张雕着腾飞金龙的霸气龙椅还空缺着。 霍大人携侧夫人姜氏走入殿内时,原本有些哄闹的大殿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不受控制的放到姜月饶身上,就连坐在上位的妃嫔们也都忍不住看向了她。 【注:女主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 第2章 臣服与讨好 女子相貌妖娆五官艳丽,一头如瀑的黑发,被挽成一个精致的飞云髻,上头斜插着嵌着红绿宝石的金步摇,动作间步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妖冶明媚至极。 偏女子那双眸子清澈盈盈,竟是有纯洁与天真隐隐透出,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又透出几分撩人的媚意。 这般艳丽与纯洁相杂糅,也难怪能将所有人目光吸引。 姜月饶被霍言领着坐去位置上,原本寂静的大殿也才恢复些许嘈杂,但周围人的视线始终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姜月饶身上。 这时,一道温婉清丽的女声自前方响起:“早早听闻霍侍郎有一相貌美艳的侧室,今夜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紫色宫装容貌清丽的女子,头上的配饰繁杂而贵气,仪态也很是端庄。 “这位是当今的贤妃娘娘,她与姝贵妃是亲姊妹,只是贤妃娘娘为嫡,而姝贵妃为庶,”霍言轻声为姜月饶介绍着。 贤妃与姝贵妃都是将军府出来的,姝贵妃虽为庶女但在陛下登基后有段时间却盛宠万分,而身为嫡女的贤妃就稍稍逊色些了。 姜月饶看向上座的妃嫔,捕捉到方才说话的贤妃,以及与贤妃相貌相似的另一位女子,应当就是霍言口中的姝贵妃。 两人的长相有三四分相似,气质上虽有所不同但都是美人,姝贵妃更偏英气,而贤妃却显得更加柔美与端庄。 “农女出生却这般美丽,幸而是救下了霍侍郎被带回京城,若是依旧留在农家以姜侧夫人这般相貌,也不知会是何下场,”上座的灵妃笑说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月饶看了过去,灵妃一袭淡蓝 宫装,头上发饰精巧美丽,搭配着她那张清灵的芙蓉面,倒是显得灵动又活泼,却少了几分妃位的端庄。 灵妃是当今丞相之女,其父也是当年带领御林军将沈府抄家之人。 姜月饶微微低下头,尽力将心底的仇恨压下,身旁的霍言忍不住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旁人之言月儿不必放在心间。” 月儿貌美,无一女子不妒忌。 这时,殿门口传来尖细的通传声:“陛下到——” 原本略微嘈杂的大殿立即变得寂静而肃穆。 玄色龙袍加身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男人面容深刻异常俊美,那深邃眉眼间酝酿着森寒与无情,那薄唇微微抿起,带起凉薄弧度。 这便是当今天子闻人凛。 殿内众人跪作一地,叩首道:“臣(臣妾\/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闻人凛并未搭话,而是缓步走向那最高处的椅子坐下后,这才淡声开口:“都起身。” 语气随意却隐约带着阴寒之感,无端会令人感到害怕,这便是天子之威。 姜月饶随众人一同起身,她全程低着头无半点出格举动。 贤妃瞧了眼姜月饶所在的位置,笑说着:“陛下,今夜有那京郊庄子送来的葡萄果酒,臣妾听闻这果酒是由农女亲自采摘,想必是鲜甜无比还请陛下品尝。” 此话一出,便有几位臣子跟着附和:“贤妃娘娘说得不错,微臣听闻这葡萄必须由那未出阁女子采摘才会如此鲜美。” 闻人凛看着杯中淡红色液体,神色间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冷面而随意。 这时,那摇着团扇的灵妃开口了,她提议:“臣妾听闻霍侍郎新得的姜侧夫人便是农女出身,想必很是了解这葡萄果酒,不如便请姜侧夫人来为臣妾几人斟酒介绍这葡萄果酒,陛下觉得如何?” 灵妃的眼里闪着恶意,让臣子的夫人来斟酒这显然是折辱,只要闻人凛点头同意,那姜月饶往后便无须在京城的权贵圈做人了。 灵妃闺名风灵儿,她在前朝有父亲丞相撑腰,后宫亦有西太后护着,闻人凛对她不算盛宠但也是有宠爱在的,因此灵妃在后宫很是张狂。 “微臣觉得灵妃娘娘提议甚好,”风丞相立即附和,父女俩毫不掩饰的打着配合。 闻人凛将的视线落到霍言身上,随即又转到低着头的姜月饶身上。 女子始终是低着头,是一副不敢抬头有些懦弱的模样,他也曾听闻霍言的这位侧夫人容貌出色。 农女当真是比京城贵女与后宫女子还要出色?他并不这么认为。 “准,”他淡声说着。 此话落下,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的姜月饶唇角勾起一抹细微弧度,她娉婷起身,身姿纤瘦似蒲柳,某个部位却又格外的婀娜。 尤物魅精。 仅是一个身形,便足以将男人的魂儿给勾走。 姜月饶起身朝那把龙椅走去,霍言全程都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眼底充满痛惜与无奈,却不曾出言阻止。 在座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那抹纤弱却又婀娜的身影上,有妒忌有贪婪亦有好奇。 碧波裙摆摇曳,翠绿色的绣鞋就好似踩在众人的心尖之上,那始终低垂着头的模样,更撩得人心痒。 龙椅上的闻人凛看着走上前来那身形勾人的女子,他心底无端升起几分异样与躁动来,这使他动了动腿后忍不住换了个坐姿。 姜月饶理所当然的饶过所有妃嫔 ,在那最具权势的位置前停下,斟酒自是要先与最尊贵之人。 灵妃这本想羞辱她的举动,恰好给了她方便。 她低头看着眼帘前的玄色龙纹蟒袍,男人的气势似乎很足,叫她忍不住将原本就不曾抬起的头埋得更低了,似是受到了惊吓。 女子白嫩的脖颈因为这一动作微微露出,仅是一小块的肌肤却白得晃眼,好似那不堪一击的猎物在主动臣服讨好凶兽,将自己那脆弱而又隐秘的地方主动献上…… 第3章 妾身并不怨夫君 闻人凛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面前女子露出的细嫩脖颈上,他喉头微滚,原本淡漠的眼神燃起点点火光。 龙椅高大,下头还垫了不少镀金的砖石,男人的身量很是高大,坐在龙椅上轻易便能看见女子那露出的娇弱脖颈,也能看见对方似鸦羽般的长睫正轻微颤动着。 “姜侧夫人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为陛下斟酒?”灵妃不满的声音响起,眼底也露出几分怨意。 她有些后悔叫这贱人斟酒了,那样骚气的姿态哪里是斟酒,分明是蓄意勾引! 尤物就是这般,一举一动都会带着撩人之气,灵妃今夜失算了。 姜月饶听闻灵妃的嘲讽之言,她身子一僵,长睫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她似乎是被吓到了。 “王德全,将酒给姜侧夫人,”闻人凛缓缓出声,眼底火光不曾熄灭,他又换了个坐姿。 猎物的不安与害怕,只会叫凶兽更加激动。 低头的姜月饶注意到对方的玄色衣摆动了动,她低垂的眼底划过一抹细微嘲讽。 王德全将装着葡萄果酒的酒壶递给姜月饶。 女子伸出青葱般白嫩的指尖接过,她也终于微微抬起那张娇媚如画的脸,轻声开口:“多谢公公。” 声音清灵而媚惑,似黄鹂更似那撩人的妖精,令人无端酥了心,王德全窥见她的容貌,也是不由在心中惊叹,他那不曾翻涌的热血微微掀动后这才平静。 姜月饶双手端着酒杯,她微微弯腰为天下最尊贵之人斟酒,淡红色的液体流出,与她莹白娇嫩的纤手相得益彰。 将酒杯斟满后,她这才朝闻人凛行了一礼,娇娇柔柔的开口:“陛下,臣妇已将酒杯斟满。” 除了方才她谢过王德全时微微抬头,其余时候都是垂着头,十分安分,她深知若是有心之人想要瞧她,仅那一瞬便可。 闻人凛看着眼前女子,片刻后,才道:“退。” 姜月饶依言退下高台,她来到侧边开始为众妃嫔斟酒,此时乐师与舞姬也入场,丝竹之声在殿内响起。 而闻人凛的视线也放到那些身姿妖娆的舞姬身上,仿佛不再注意姜月饶那边的情况。 灵妃早就看不惯姜月饶的狐媚子模样了,于是她在等对方为自己斟酒时,故意将酒杯推到了地上。 “你是如何为本宫斟酒的?”灵妃当场发怒,她恨恨盯着姜月饶若非是在宫宴,她早就动手打烂这狐媚子的脸了。 姜月饶被灵妃的忽然发难吓了一跳,她愣了愣,随即便后退一步慌乱跪下。 她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灵妃,神色间有惧怕也有不解,清澄而干净的眼底也蓄起泪水。 女子的纤薄的身形在微微颤抖,头上的朱钗也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抖动着,清泪挂在香腮,有种奇异的破碎美感。 寻常女子被吓只会面目扭曲,姜月饶却不是这样的,她依旧惊艳甚至还多出几分别样美态。 女子声线颤颤,语带哭腔:“还请灵妃娘娘饶命,是臣妇笨手笨脚。” 这一句饶命,叫在场多少男子乱了心神,也令多少女子咬碎了银牙。 整个宴会一片寂静,甚至连乐师都停止了吹奏,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跪倒在地的娇弱美人儿身上,于心不忍。 下座的霍言神色愤怒,却是依旧不敢言语,他好不容易爬上侍郎之位,他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是自己心爱的侧夫人被人当众羞辱。 说白了,就是懦弱软蛋。 灵妃看着跪倒在地的姜月饶,对方这副求饶也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叫她厌恶。 就恨对方这股狐媚劲儿,她忍不住厉声道:“你还敢求饶,来人……” 话还未说完,那高座之上便传来酒鐏落地之声。 同时,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传来:“这是宫宴,并非菜市口。” 闻人凛语气森然,带着不耐,他的目光落在姜月饶身上。 女子的水眸中带着恐惧与惶然,却依旧能轻易捕捉到目光中的澄澈 ,好似那天地间最干净纯粹的东西,不沾染一点尘埃。 灵妃见天子发怒,这才惊觉自己的过火,赶紧噤声不敢再说话。 而跪在地上的姜月饶也起身,快速低着头退了下去,她白皙的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的泪水,眼底也满是小动物般的惶恐,眼尾处更是透着点点红晕,瞧着可怜极了。 闻人凛瞧着女子纤弱的背影,他微微眯了眯眼,但转瞬便又调转了视线。 王德全赶紧示意丝竹舞乐继续,宴会恢复热闹,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般。 姜月饶红着眼回到霍言身旁,她重新坐了下来,这才用手秀帕将自己挂在脸颊的泪水拭去。 美人抹泪,实在是叫人心碎。 她能够听见旁边时不时传来的叹息之声: “灵妃娘娘实在跋扈,竟是这般欺辱臣子夫人,这实在也太过分了。” “我听闻姜侧夫人还救过霍大人的命,方才霍大人竟是任由姜侧夫人被羞辱,啧啧……” “要我说霍大人也是窝囊,作为丈夫竟是连夫人都护不住,还侍郎呢……” “我若是霍大人,今日怕是拼了老命,都要把姜侧夫人给护住!” …… 周围人的说话声并不大,却能准确的传进姜月饶耳中。 霍言的确窝囊又懦弱,她也没指望叫对方帮她出头,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明白对方是什么人。 若是为了权势,霍言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抛妻弃子,什么真心真爱,在绝对的诱惑前,那都是可以背叛的。 只利用不投入,她的内心从来都是平静的。 姜月饶并不在意这种话,但霍言就极其在意了,他生怕对方误会了自己的真心。 忍不住解释道:“月儿,并非是为夫方才不站出来,而是皇权为天,为夫也是无可奈何,你是妇道人家许多事情你也不懂……” 姜月饶心底嘲讽,面上却是一派的柔顺,她往霍言身旁挨了挨,主动伸出自己娇软的小手覆在霍言放在桌面的手上。 她弯了弯唇,勾出一个温和而撩人的笑。 她轻声道:“大人,妾身都理解你,妾身并不怨夫君的。” 第4章 鱼儿上钩了 此话一出,霍言心底大为感动,他忍不住挺了挺胸膛,头也微微的扬了起来。 他用比方才稍大的声音说道:“月儿理解为夫,那便是最好的。” 说罢,他还用眼风往旁边扫了扫,那清俊的脸上显出几分小人得志来。 抱不平又如何?羡慕又如何?月儿可是他的女人,也只会理解他一人! 男人除了比权势比金钱,女人也是攀比的方向,能够带着姜月饶这般美人来赴宴,叫他心底的虚荣心无比膨胀。 众人见霍言这般得意,顿时便有些自讨没趣儿,同时心底也有几分为姜月饶惋惜。 跟了这么个软蛋,还不如来跟了自己,包她吃香的喝辣的。 宴上的男人在为姜月饶暗暗较劲,上座的闻人凛也将幽深目光放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晦涩难辨,原本平静的内心也微微掀起波澜。 接下来的宫宴便平平无奇了,姜月饶心知自己目的已达成,她很是敏锐的察觉有道若有似无带着压迫感的视线传来。 她明白,鱼儿上钩了。 宴会接近尾声,天子率先离席,众妃嫔也接连离去。 霍言则是带着姜月饶待到了深夜,姜月饶的容貌叫他长脸,满足了他许多虚荣心。 姜月饶也十分配合,仿佛菟丝花般的依赖他,用崇拜而爱慕的眼神时时刻刻的追随着他,这令他欢喜极了。 直至宫人上前收拾宴场,霍言这才带着姜月饶出宫。 马车缓缓在侍郎府停下。 月朗星疏,王氏提着灯笼等在朱红色大门前,灯笼的昏黄光线照不亮她幽怨的面容。 霍言与姜月饶先后下了马车,霍言满身酒气,他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佳人,故而没亲自将其扶下马。 两人下马后,便瞧见那等在府门口的王氏。 “夫人想必等许久了,今夜夫君也陪了妾身一整夜,妾身便先退下了,”姜月饶说着便由兰儿扶着匆匆离开了。 那人周身酒气萦绕,实在叫她恶心。 霍言无奈只能先去应付王氏。 ---------- 皇宫,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身穿玄色蟒袍的闻人凛端坐在案几旁瞧着折子,王德全有些忐忑的伺候在侧。 殿下从宴上归来后,便是这么一副冰冷而不耐的模样。 ‘啪嗒’一声,是闻人凛将折子撂到桌上的声音,王德全心头一紧。 下一刻,天子冰冷的声音便响起:“军中粮草贪墨一案,虽已惩处但力度甚小,传令下去,将那为首的张木斩首以儆效尤。” 张木原是被发配去那苦寒之地。 “是,”王德全战战兢兢的应下后,便快步退了出去。 张木是风丞相一手提拔,陛下这是对风家存了不满? * 翌日。 姜月饶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她直到晌午才醒,醒来瞧见的便是兰儿那张焦急的脸。 “侧夫人,您可终于醒了,昨夜大人歇在了夫人院中,那夫人本就不满您,先前是大人日日都宠着您,夫人才没对您做什么,眼下大人去了夫人院子,侧夫人您可要小心着点了。” 侧夫人身后终究是无人,若是夫人受大人宠爱,那侧夫人肯定会受夫人打压。 姜月饶根本没听唠叨的兰儿,而是在回想昨夜的宫宴,她在想要不要送些东西入宫,好为她立立人设。 自不是直接找闻人凛,那灵妃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对象,属于是又坏又蠢一类。 兰儿在这边说了半天,却发现自家侧夫人根本没在听。 不由叹息一声,说道:“侧夫人,要不您就将避子药停了吧,倘若您有个孩子,夫人便也不敢拿你如何了,您往后在府中便也会有个依靠。” 她不明白侧夫人为何会偷偷吃避子药,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一个孩子更能固宠的了。 侧夫人不愿吃,难不成将来还想要离开?她实在是想不通,在她看来女子跟了一个男人,那便是一辈子的事再不可能更改。 姜月饶听兰儿提起避子汤,她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身。 她声线软软的带着点点娇媚,说出的话却半点儿也不软和:“你若是不想要卖身契,便尽可提那避子汤,想来你住在烟巷的父母也不在意你的死活。” 此话一出,兰儿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她立即跪倒在地朝姜月饶磕头。 “侧夫人饶命,侧夫人饶命,是奴婢多嘴了。” 兰儿只是众多奴仆其中的一个,最大的心愿便是拿回卖身契过安生日子,捏住她的卖身契便捏住了她的命门,兰儿双亲的住址她也早就叫人查出。 姜月饶没再说什么,只淡淡叫她伺候自己梳洗。 早饭过后。 姜月饶在自己屋内挑挑拣拣,她屋内的好东西有,但上档次的却并不多。 最终她是找来管家开了库房在里头挑选了一套上好的茶具,才叫人送进宫给灵妃去。 看着下人抱着锦盒离去的背影,她唇角勾起一个充满兴味的笑来。 灵妃收到自己锦盒的模样,那定是有趣极了,越闹得大便越对她有利。 *** 灵妃是在晌午收到茶具的,届时她刚听到三日后张木要被斩首的消息,本就气在心头淤堵得慌。 那张木是她父亲提拔上去的,先前陛下碍于风家并未重罚张木,仅仅将他流放两年,但现在陛下却改了主意,这显然是陛下在敲打风家。 再瞧宫女呈上姜月饶送来的茶具,她眼前忍不住浮现对方那貌似天仙的脸,气得她直接就将茶具给砸了个稀巴烂。 她边砸还边骂:“区区村妇哪里来的资格送本宫东西?不过是贱人一个,爬了臣子的床,现在又将主意打到陛下身上,当真是个浪蹄子!” 灵妃不光是砸了茶具,还砸了殿内的一些东西。 她不光家世雄厚,后宫中还有西太后撑腰,实在是嚣张的不行。 勤政殿。 闻人凛听着王德全的汇报:“灵妃娘娘似乎十分厌恶那位姜侧夫人,竟是将对方送的茶具都给砸了,还砸了许多殿内的东西。” 王德全的话中带了点儿自己的看法,灵妃时常叫他‘阉人’,他是御前红人,自然也是有些心性的。 闻人凛却问:“你觉得那姜月饶为何要送灵妃茶具?” 第5章 算计,陛下驾临 能够登上高位者,疑心病都不小。 尤其是对那格外美丽之人。 王德全笑笑:“奴才哪里知晓,奴才只知那姜侧夫人是个农女,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昨日在宫宴想必也是被灵妃娘娘给吓坏了,没准只是想讨个巧卖个乖,哪知灵妃娘娘对她厌恶至极……” 说到最后,他又适时的叹息一声,好似在为姜月饶不值般。 闻人凛脑海不由浮现女子那颤抖的长睫,以及细嫩微露的脖颈,其眼神更是纯粹又干净,好似那主动臣服的猎物。 他黑眸转为深幽,询问:“朕听闻那霍言极其宠爱姜侧夫人?” 王德全愣了愣,脑中闪过惊诧,但依旧是笑着回答:“回陛下,坊间确实有所传闻,说那霍大人无父无母,无人管束,他拉着姜侧夫人夜夜笙歌竟是连公事都有所耽搁。” 闻人凛微微闭眼,掩下眼底不可见人的情绪。 他淡漠开口:“荒废公务岂是臣子做派?速将霍言传来勤政殿。” 王德全应下后小心退出。 ---------- 接下来的几日,霍言都非常的忙。 他甚至忙得没有时间进后院,想要跟自己心爱的侧夫人亲近亲近都是有心无力。 姜月饶倒十分清闲,整日就窝在院子里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她买通了府中下人,得知霍言这几日都是在给天子办事。 期间,她也得知灵妃将她送去的茶具给砸碎的消息,换来她莞尔一笑。 “侧夫人,侧夫人,”兰儿慌慌张张的从院外跑出来。 姜月饶见她那般慌张,懒懒问道:“出了何事?” 这几日兰儿被她好生调教了番,现在也算是勉强能用了,从前她不调教是觉得没有必要,但上回对方的口无遮拦还是让她留了心。 兰儿凑近姜月饶,她神秘兮兮道:“侧夫人,方才奴婢从管家那里得知,今夜好似陛下要来。” 此事是她方才偷听墙角从管家口中得知的,因此千真万确。 姜月饶闻言立即就坐直了身子,正愁见不着人呢,这便送上门儿来了。 不过…… 她问:“陛下亲自驾临臣子府,此事是否很少见?” 在她那深埋而又模糊的记忆中,好似是如此。 兰儿立即点点头,并有些兴奋的说道:“何止少见呢,此等殊荣简直够传颂三代,陛下自登基以来,便只去过风丞相府邸,也是稍座便离去,风丞相在朝中的地位可是无人能敌。 奴婢听说历代皇帝也是这般,基本是驾临哪个臣子府中,那臣子便会平步青云,侧夫人,咱们大人想必很快就是殿下身旁的红人了!” 陛下定是看重了大人的才干,这才驾临侍郎府。 姜月饶听兰儿这般说,她勾了勾唇,眼底有兴奋一闪而过。 她拉过兰儿,轻声交代着:“你待会儿便拿着银钱,去寻个下人去告诉夫人,便说前几日本侧夫人背着她,从那库房擅自拿了套名贵茶具出来。” 兰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侧、侧夫人,您……” 后头的话她咽了下去,只因她瞧见了侧夫人眼底的冷意。 最终她抖了抖身子,快步退了下去。 姜月饶则是在屋内饶有兴趣的搭配起了衣裳,既是在自己院里,她自是可打扮得‘清凉’些。 妆镜前,女子眉眼如画,眼尾处晕着淡淡的粉,花瓣似的红唇只点了些晶亮的唇晶,乌发披肩,发间仅钗一只简单玫瑰金簪。 身上是桃粉色的分体短衫与襦裙,水绿色的薄纱做外衫,瞧着并不清凉。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姜月饶伸手拉了拉自己整齐而规整的领口,洁白细腻的锁骨顿时微微外露,为她平添几分妖媚凌乱之感。 她就这般静静坐在铜镜前,等着门外的动静。 华灯初上。 霍府迎来了天下最尊贵之人,霍言小心翼翼将对方接待至书房,随后便为对方汇报起公务来。 书房内灯火通明,玄色蟒纹龙袍的男人坐在案几前,天子威压散开,叫人不敢直视。 一身青衣的霍言战战兢兢的守在旁边,手中捧着几册书籍。 他的眼下有着淡淡青色,这几日他被陛下吩咐着处理了许多繁杂事务,已有许久没好好睡过了。 在这么下去别说进后院,他自己恐怕都撑不住了,心中受天子倚重的那份激动也逐渐褪去只剩下难熬。 霍言心中叫苦,面上却万分恭卑:“陛下,这是微臣近日整理成册的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闻人凛并未搭理霍言,他将目光放在桌案上的一把团扇上,扇面画着一名女子的剪影,袅袅娉婷姿态妖娆,仅一眼他便能认出那剪影是何人。 他毫不在意的将那团扇拿起,意味不明的开口:“霍爱卿与侧夫人甚至亲近。” 黑眸幽幽沉沉的划过团扇上的剪影,闪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脑海中也出现女子那娇弱而白皙的后颈。 霍言闻言愣了愣,随即便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恕罪,贱内实在没规矩,竟是落了这团扇在书房。” 这团扇是上回两人笑闹后他刻意抢下的,自是留在书房内睹物思人。 眼下团扇被陛下瞧见,他心底有惧怕也有一丝隐秘的兴奋,上回的宫宴叫世人皆知他有位貌似天仙的侧夫人,甚至比后宫女子还美。 陛下是天子,是皇帝,是世间最尊贵之人,但也不能够拥有这般女子,这令他生出几分荒诞的得意来,这股得意自他眼角眉梢透出些许。 闻人凛将霍言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浮起几分嘲弄与冷然。 他将团扇重新放回桌上,单手拿过霍言呈上的书册。 “霍爱卿做得甚好,看来接下来的几个夜晚,也要麻烦霍爱卿了。” 霍言眼底得意散去,只剩无奈与可惜,有天家垂怜,他已许久未与月儿亲近过了。 另一边。 王氏从下人口中听闻姜月饶从府库私拿了名贵茶具,她心中顿时涌起怒火,带着人就往姜月饶的院子去了。 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姜月饶听着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唇角勾起一丝娇媚弧度。 第6章 望大人怜惜妾身 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 王氏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看着满屋的名贵奢侈摆设,她眼底喷出怒火。 “姜月饶你私开库房拿了百年人参,你该当何罪!”王氏冷眼看着姜月饶,杀意涌现。 她今日便要处置了这贱人狐媚子! 姜月饶惊讶起身看向王氏,眼波流转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黛眉轻蹙:“夫人是冤枉妾身了,妾身仅拿一副茶具,并未动库房内的任何东西。” 这王氏果真是栽赃污蔑的一把好手,不过她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期待。 王氏哪里肯听她辩解,立即就对身旁的婆子丫鬟使了个眼色,今夜定要趁着夫君在接待贵客时将人给处置了。 姜月饶盯着朝自己走近的婆子与丫鬟,她面色逐渐变得惨白,神色间也有恐怖与害怕浮现,瞧着可怜极了,更是美极了。 她声线轻颤,语气卑怜:“妾身求夫人放过,妾身当真没拿人参,夫人若是不信,可请大人来做主啊。” 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与美丽样貌,更是叫王氏恨极了。 她阴冷狠辣开口:“你以为你还能见着大人?左不过一个借貌上位的腌臜农女罢了,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撑腰,倒不如乖乖赴死本夫人还会开恩将你好好安葬。 否则到时一卷草席丢去城外破庙,死了都逃不过乞丐的玷污。” 这话说得极其残忍,城外破庙常聚集乞丐流氓,那帮人既不放过活的,更不放过死的,按照姜月饶这姿色被丢去,即便是死了,想必也逃不过一番蹂躏与侮辱。 角落里的兰儿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不敢想侧夫人会是什么凄惨下场。 眼看着婆子与丫鬟已靠近姜月饶,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朝着那几个丫鬟与婆子就扑了过去。 她大叫:“侧夫人,您快跑。” 她虽是奴,却也是有名有姓的,身后也有家人,不比侧夫人孤家寡人一个,夫人不敢随意打杀了她。 姜月饶没料到兰儿会忽然跑出来,她愣了愣,随即便将手中的簪子收回,趁着丫鬟与婆子惊愕至极,她滑不留手的左闪右钻,直接跑出了屋子。 在路过王氏时还用力踹了对方一脚,对方躲闪不及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传来王氏的怒吼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奴仆的追逐。 姜月饶一边朝书房的院子跑去,一边将自己的衣衫扯得更乱些,书房所在的院子是有前后两道门。 她料定正门会有侍卫把守,于是故意绕了一大圈来到小门。 当她慌乱将书房的门给狠狠推开时,她的脸上沾着泪水,眼角处也染着绯红,整个人显得惊慌又害怕。 由于太过慌乱她推开门便狼狈的扑倒在地,凌乱的领口露出平直而细腻的锁骨,就这般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她好似一只逃窜进狼窝的小兔子,细嫩而白皙的脸上还有未擦的泪珠,由于动作过大,她遮掩在薄纱下的短衫微微抬起,露出一小块晃人的白嫩。 是那纤细而诱人的软腰。 春光倾泻…… 可怜兮兮的女子忽然闯入,将书房内的平静打破,也引得那饿狼有些许躁动,似闻着了肉香。 闻人凛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发丝微乱,眼尾薄红,如此模样,就像是在勾人施虐。 想要将她压在那冰冷的地板上。 姜月饶能够察觉自上座男人传来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但她并未看对方,而是让自己的身子开始不自觉轻颤起来。 那股视线更强烈了,还带着莫名的火热。 她蹙着眉轻咬下唇看向霍言,眼波流转间似饱含千言万语。 最终却只化作期期艾艾的一句:“大人……望大人怜惜妾身……” 如泣如诉,此番楚楚做派,何其可怜,如何不叫人怜爱。 霍言也顾不得天子在上,他赶紧上前将佳人扶起搂在怀中轻声安抚,怀中人儿忍不住呜咽出声,委屈至极却没说半句话。 这副佳人垂泪的模样,直叫霍言抓心挠肝,他忍不住轻哄:“月儿,月月,是谁欺负了你,你快快同为夫说了,为夫去帮你出气。” 姜月饶这才从霍言怀中抬起头,晶莹的泪水似珍珠般挂在她眼角,鼻头有些发红,墨发披散在肩头后背,发间一支玫瑰金簪摇摇欲坠,这幅模样就好似被欺负狠了。 她正欲说话,门外却响起一阵杂乱脚步声。 是王氏追了过来,比起姜月饶的楚楚可怜忧见我怜,王氏就好似那菜市口的泼妇,五官扭曲面容凶恶,两相对比实在不忍直视,就连闻人凛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贱人!你竟敢打扰大人议事,看本夫人不撕了你的嘴!” 王氏的注意力都在姜月饶那副狐媚劲儿身上,心中熊熊妒火在燃烧,尤其是瞧见霍言将其搂在怀中的样子。 她怒气上涌,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大步上去便扯着姜月饶脱离了霍言的怀抱。 姜月饶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拖去,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身上原本还凌乱松垮的领口,顿时就被扯得更开了。 “啊——” 女子惶恐惊吓的声音响起,她倒在地上香肩半露,整个人呆在原地似被吓傻了。 紧接着她又有些慌乱的看向上座,只见端坐在那里的男人面无表情,神色冷漠,但眼神却幽深无比,叫人琢磨不透。 那目光直直落在她白皙外露的纤肩上,带着一抹热切与危险,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 姜月饶露出的肩膀抖了抖,下一刻,她便赶紧将衣衫重整,把那抹香肩盖了起来,原本慌乱的脸上也露出点点羞愤来。 霍言看着状若疯妇的王氏,抬腿便是个窝心脚,他骂道:“贱人,胆敢跑到书房撒野!” 王氏被他踹倒在地,只觉剧痛袭来,一时间竟连话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赶紧带出去,”霍言面色间不掩厌恶,朝婆子奴仆挥了挥手。 王氏被拖了下去。 姜月饶此刻也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唇角却是弯着的,眼神缱绻而温柔,满是爱意。 她朝着霍言行了一礼,柔声说道:“妾身多谢夫君搭救。” 第7章 是妾身鲁莽了 霍言恨不得将人搂进怀中好生安抚,但奈何情况不允许。 他点头,神色间怜惜极了:“月儿你快快去歇着,待会儿为夫便去看你。” 后半句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记得这屋内有旁人在的。 姜月饶抿唇一笑,那娇媚眼神状似不经意般朝上座勾了勾,勾得人心痒难耐。 她垂首行礼后婀娜退出。 危险而深幽的视线始终粘在她身上,直至她离开…… 姜月饶退出书房后,脸上的娇媚与柔弱便尽数收了起来,眼神也转为冷厉,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带上奴仆便朝着王氏的院子走去。 王氏结实吃了个霍言的窝心脚后,又是被婆子直接给抬下去的,她眼下已然爬不起来,正瘫倒在床上。 婆子奴仆都围在床周,七嘴八舌的说着谁去请大夫,整个院子都乱了起来。 主母被踹可不是小事,保不准便成了她下堂的由头,王氏也不敢赌,最终咬着牙将此事压了下来,自己忍耐着那窝心的疼。 姜月饶莲步轻移的走进王氏的院子,在走进她的屋子,随意抓起床边的一个婆子便甩了对方两个巴掌。 那婆子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 她,却是敢怒不敢言。 王氏方才被霍言踹,使整个屋内的下人都战战兢兢,根本不敢与姜月饶叫嚣。 姜月饶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她看着床上的王氏柔声说道:“妾身是来寻兰儿的,还请夫人放人。” 床上的王氏面色苍白,将自己的手放在心窝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看来霍言的那一脚踹得并不轻。 “你这个贱、人,”王氏的眼神恶狠狠的,外强中干。 姜月饶耸耸肩,她笑吟吟道:“既夫人不放,那妾身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说罢,她朝自己带来的奴仆挥了挥手。 那些奴仆立即开始搜查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王氏的屋子。 王氏身旁的贴身婆子忍不住大声喝止:“你放肆!这可是夫人的寝屋,你怎可说搜就搜,简直是无法无天!” 迎接她的是姜月饶的一耳光,她脸上依旧是挂着柔笑,周身没有半点儿锋芒,却又无端端叫人害怕。 姜月饶并未看被她打过的婆子,而是直接看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王氏,她语气轻柔,声线宛若黄鹂:“妾身还请夫人通融,妾身只想证明自己没拿人参,还请夫人垂怜。” 这话说得娇弱,但她带来的人翻找起东西可是毫不留情。 ‘哗啦’一声,是茶具‘不小心’被摔碎的声音。 ‘咣当’一声,是花盆‘不小心’倒地的声音。 王氏被气得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今日的姜月饶可谓是锋芒毕露,原本蛰伏时假扮的柔弱尽数褪去,只剩狠辣与冰冷。 就当姜月饶抬抬手将木桌给掀翻时,躺在床上的王氏终于开了口: “你的人,在柴房,人参在妆匣中……” 这句话仿佛是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说完后连眼底的光都熄了,瞧着着实可怜,却并无美感。 姜月饶状似惊讶,继而娇弱行礼:“原是这般,是妾身鲁莽了。” 片刻后。 那妖娆的身影带着兰儿离开了王氏的院子。 兰儿的双颊都有些红肿,是被王氏的人打的,她手中捧着装着人参的匣子,看向姜月饶的眼底亮晶晶的,里头满是倾慕。 她家侧夫人简直是太厉害了! * 接下来的日子王氏那边都十分安静。 但姜月饶却有些苦恼,闻人凛那次过后便没再来过霍府,只是霍言依旧忙碌,忙到她已好几日都没见到人了。 她确定那回引诱到位了,至于对方为何没有行动,她并不能知晓,她只知两人若是再不见面,先前做的一切便会付诸东流,再见便只能重头来过。 然而她并未苦恼太久,很快她便得知当今圣上会秘密前往洪峰寺上香的消息,并且此次上香霍言也会带着她。 姜月饶得知后心跳得飞快,她隐约能够察觉到,是那人按耐不住了。是她先前做的努力起了作用。 别看两人才见两回,时间也并不长,但这区区两回的见面,可耗了她许多心神,一颦一笑都是精心准备过的。 “侧夫人您跟去也好,您与大人与许久不曾亲近过了,只是佛门圣地大人与您也是分开来睡,但能够相处相处便也是好的,”兰儿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感慨着。 上回兰儿被姜月饶从王氏院中救回后,她便开始对姜月饶死心塌地,姜月饶有些莫名,却十分坦然的接受了。 她看着兰儿收拾衣裳的动作,吩咐道:“放两件新做的寝衣进去,夜里一个人待在屋内,倒也不必那般讲究。” 前不久她便差人定做了多件寝衣,皆是清凉无比,在这夏日穿既凉爽又惑人。 兰儿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面色一红,却也依言从柜子里取出一红一蓝两件轻薄寝衣放进包袱中。 侧夫人做的寝衣格外羞人,不过只是自个儿在屋内穿倒并无什么。 *** 日子很快便来到临出发当日。 姜月饶一袭淡紫色襦裙,她头上戴着白纱帷帽,那层叠的白纱垂至脚踝,挡住了她婀娜的身姿以及周身芳华,只能窥见其单薄身影。 霍言满脸兴奋,牵着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随后自己也才上去。 “月儿,此次出行仅有陛下身旁几个亲近朝臣,为夫这是被重用了啊!”霍言憔悴的脸上带着激动。 不枉费他熬了这么些天的大夜,虽累却能够取得天子重用,并且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上回陛下从霍府离开后,便对他更为关注了。 时不时便会询问他府中近况,这般似好友间的对话,可是旁的朝臣求也求不来的。 霍言自觉前途一片光明,忍不住又取下姜月饶戴在头上的帷幔。 他看着面前女子夺目而惊艳的相貌,忍不住的轻叹一声,随后便在对方娇嫩额头落下一吻。 霍言郑重承诺:“月儿,待为夫高升,便将你捧上正夫人之位,让你做为夫真正的夫人,叫天下人都羡慕你。” 第8章 得妻如此 ,付夫复何求 姜月饶闻言面露感动,满是柔情,只是她有些担忧道:“若是妾身做了正夫人,那夫人呢?难不成叫她做侧夫人?” 这般单纯而懵懂的言语着实取悦了霍言。 他‘哈哈’一笑,俊朗的脸上闪过几分厌恶,他不在意道:“王氏多次欺辱与你,你却还想着叫她做侧夫人,看来这世间最最单纯心善之人便是月儿。” 娶王氏并非喜欢,而是需要,他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好在有些学识能够撑起霍家,他自己也勉强爬上侍郎之位。 但他一人是走不通的,他需要一个贤内助,一个能够帮扶自己的夫人,王氏是众多贵女中家世尚可,且对他一心一意的。 如今陛下重用他,他也厌烦曲意逢合岳丈,自是高飞便一脚蹬了王氏,丝毫 都不带犹豫的。 姜月饶看出霍言心中所想,十分配合道:“还请夫君怜惜夫人,莫要为难与她……” 霍言搂着她,只觉心底无比幸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他现在有心无力,否则定会拉着月儿缠绵一番。 并非是他站不起来,只是效果欠佳,男人会在心爱女人面前格外在意,发挥不好他便宁愿忍着。 马车晃晃悠悠,没多久霍言枕在姜月饶腿上便睡了过去。 姜月饶在确定霍言睡熟后,便将他的脑袋挪开了,看向对方的眼底也带着厌恶。 这天下所有男子都是薄情郎,她在青楼中看得多了,男人可以为了任何东西抛妻弃子,背叛于他们而言,便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霍言如此,其他男人更加如此。 薄情是他们的特质,也是自己拿捏他们的手段…… * 马车是在傍晚时抵达的寺庙。 霍言这一路上睡得跟头死猪似的,直至马车抵达后车帘被人掀开。 手拿拂尘满脸笑意的公公直接将迷迷糊糊的霍言给请了起来,说是陛下要与他议事,姜月饶则被单独留在了车中。 另一辆马车中。 闭目凝神的天子正听暗卫的汇报:“陛下,霍大人这一路都是睡过来的。” “做些好用的饭菜给他们送去,”闻人凛的语气并无特别起伏。 口中的他们,是指包括霍言在内的所有人。 姜月饶被沙弥带到一处清幽的院子内。 “今夜便委屈施主,内院是您的,外院是大人的,佛门重地切不可私下往来,”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叮嘱,他眼神半点儿也不敢乱瞟。 生怕面前这位女施主扰了他心房。 姜月饶瞧着俊秀小沙弥耳朵红红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语气柔婉:“那便多谢小师傅了。” 她声线有股自带的柔媚,差点没叫小沙弥破功,连招呼都没打便落荒而逃。 兰儿忍不住笑出声:“还佛门重地呢,奴婢瞧他都要破戒了。” 自打侧夫人入霍府,便是她在伺候,太多荒唐的声音她都听过,那小沙弥可太好逗弄了。 姜月饶懒懒勾唇:“至纯之人,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若非她还有事做,倒是真不介意留下来小住时日,她自小便沦落风尘,加之很小便看尽千帆,她的想法与许多女子都有很大出入,但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兰儿却被她的话弄得瞪大双眼,却又有些好奇。 两人走进屋后,这才忍不住发问:“侧夫人,且不说那小师傅的身份,但他也起码十七八岁了,若是放在民间想必孩子都打酱油了,何顾有风味?” 这个时代的男子早早便破了身,处男是污点,风流反倒是人人称颂。 慵懒倚在贵妃榻上的姜月饶轻笑:“这世间情爱多种多样,但大多都是无趣的,唯有白纸一张才叫人心生喜悦,或是将斑斓画作洗净,好生调教,才算得意。” 她口中的白纸自然就是指不谙情事的男子。 兰儿瞠目结舌,只觉自己的观念受到冲击,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照侧夫人这般说,大人可是哪种都不属于。” 大人既非白纸,又不见侧夫人调教。 姜月饶勾勾唇,并未回答,而是调侃道 :“往后你寻夫家,也要寻个至纯之人才好。” 兰儿晕晕乎乎,差点被忽悠瘸了。 这夜,离去的霍言一直都没能回外院,听说他在陛下身旁处理了整夜公务。 姜月饶倒是不在意,她现在的目标并非霍言,对方不回来她反倒是轻松,在用过精致斋饭过后,她便安心睡下了。 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翌日,姜月饶早早便起了。 她在兰儿的服侍下换上一身月白色素净对襟襦裙,脸上仅是略施粉黛便十分惊艳夺目。 “大人还在睡觉,你便随了我去湖边走走,”姜月饶吩咐兰儿。 今日天蒙蒙亮时,霍言才回到外院,想必已是疲累交加,给内院递了话便倒头就睡。 兰儿听说她要去湖边,顿时就不太赞同。 “侧夫人,奴婢听闻寺内主持每日上午会在湖边看经书,万一圣上也在岂不是冲撞了。” 当今陛下何其可怕,她家侧夫人碰上万一得罪了那可如何是好。 姜月饶轻柔一笑:“陛下并不信这些,不会冲撞的。” 只是闻人凛虽不信,却与主持是忘年交,这是她先前从霍言口中得知的。 兰儿闻言便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洪峰寺湖中心的凉亭内。 一身玄衣的闻人凛正与对面长眉白须身穿僧袍的老者品茶,桌上除了茶水还放着几个红红大大的桃,亭内气氛随意而和平。 四周是清凉幽静的湖水,微风拂过不远处的莲叶随风舞动,画面美好而静谧。 而在无人瞧见的隐蔽湖边,一艘仅供一人乘坐的小船悄无声息的驶出湖面。 船上女子身形窈窕,格外饱满,这衣裳昨夜她特意自己改过,为的便将自己的身形展露,她的旁边还放着白色的帷帽。 明媚的阳光洒在湖面,也洒在女子莹白精致的脸上,忽略她那饱满的身形,她好似仙人下凡般,纯粹而美好。 若是整体来瞧,那便是欲纯欲魅,眼底那抹单纯更是勾得人心底直发痒。 站在岸边的兰儿看着坐在小船上的姜月饶,心底没由来的泛起一阵心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在脱离,在崩坏…… 第9章 桃雕 凉亭内。 主持抚着自己长白的胡须,笑呵呵道:“陛下此次前来,瞧着倒是开阔许多。” 自陛下登基以来,便没有一刻不是紧绷的,像今日这般平和实在少见。 闻人凛薄唇掀起弧度,随意道:“朕前些日子拔除了些顽固异党。” “恭喜陛下,”主持笑眯眯的说着,宛若一尊弥勒佛。 说罢,又有些担忧道:“但长远来看陛下还是得尽快放下心结,远离杀戮。” 他认为是陛下身上杀业过重,才是迟迟没有子嗣的缘由。 闻人凛从不信神佛,他不为所动,将深幽的眼神放去了下面的湖面上,一瞬不瞬。 主持见他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那平静的湖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艘小船,船只摇摇晃晃,上头坐着一位模样娇媚的女子。 由于有些距离,那女子的模样瞧不甚清,只能够瞧见她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肌肤,极其她那魅惑至极的身形。 素白的衣裳生生被她穿出妖精之感。 主持仅瞧了一眼,便赶紧收回视线,默念心经道德经。 闻人凛的视线却是毫不避讳,来来回回的在那女子身上游弋,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意。 由于习武的缘由,他五感极其的敏锐,甚至能够看清女子白皙颈间的细汗,更别说那妖媚至极的身形了。 当真是个妖精。 “贫僧曾听闻,霍大人有一美艳侧室,此女面相妖媚,作风轻浮,实在不该出现在此,还望陛下将其处置,”就在闻人凛思索间,主持冷不丁的开口。 在他看来,姜月饶就是个魅惑君心的妖物,若非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都恨不得说直接斩杀才好。 此女实在美丽,且不知遮掩,唯恐扰乱家国。 闻人凛唤出暗卫,吩咐道:“叫婆子将她带上来。” 姜月饶被扭送上来时显得有几分的狼狈,那些婆子下手很重,她的肌肤早被养得娇嫩不已,如此粗暴自是留下红痕。 她的双手被反锏在身后,被迫挺起了胸膛,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因此起伏不已。 “陛下,臣妇不知哪里错了,还请陛下饶命过臣妇,”她眼底蓄着晶莹泪水又惊慌又无助,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说着那被反锏在身后的双手还挣了挣,却换来婆子更加无情的钳制,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声音带着哀求与痛苦,还有丝丝勾人入骨的娇媚。 闻人凛额角微跳,他身形侧了侧,心底有着不断涌起的火气。 “请陛下严惩此女,贫僧先行退下!”住持在高声说出这话后,便匆匆离去,好似有鬼在撵。 姜月饶含泪瞧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道这主持法力还不够高强。 这时,闻人凛朝控制住她的婆子挥了挥手,那婆子依言松手,她有些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倒去。 素白衣衫的女子倒在地上,就如同那夜一般,不同的是那夜的女子衣衫半露,眼下的女子却衣衫整齐。 不过…… 闻人凛的眼神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姜月饶心口扫去,山峦重重。 他只觉两回都别有一番风情。 姜月饶并未倒在地上多久,很快她便爬了起来,跪在地上 。 她轻声道:“今日臣妇游湖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臣妇愿雕桃赠陛下求得原谅。” 本身就没打算为难她的闻人凛顿时来了兴致。 他看了看桌上那三只娇艳欲滴的桃,饱满殷红,咬下一口便会汁水四溅。 闻人凛的声线莫名变得有些哑:“便劳烦姜侧夫人。” 姜月饶起身上前,她来到桌旁,没有得到天子的首肯她是没资格坐下的,于是她微微弯腰,先用清水净手,心口弧度也愈加的明显,且,就在眼前。 闻人凛神色漠然,并无方才看向湖中时的深幽,他甚至将视线放去了女子白皙手中的桃子上。 只见那殷红的桃子被纤手灵巧的剥皮,里头娇嫩白皙的桃肉露了出来,随即葱白的指尖将桌旁的小刀拿起。 手指翻飞间花瓣的形状逐渐展露出来,而桃肉的汁水也顺着女子的纤手缓缓流下,没进她被宽大袖袍掩住的白皙小臂上。 “跪下,”男人冷漠而沙哑的声线忽然响起。 姜月饶柔顺跪下,手中雕桃的动作却并未停止,越来越多的汁水顺着她白皙手指流进手臂,而她的衣袖也跟着跪下的动作一并滑向手肘。 那带着桃香的汁水争先恐后的朝莹白手臂流去,最终汇聚在纤嫩的手肘处,有些在月白色的衣袖上晕开,有些则是落到了裙摆之上,晕出一朵小小的花来。 闻人凛只觉周遭的气息似乎都染上了桃香,女人家的香气也格外明显,他的目光似乎化作桃汁紧贴上那节修长白嫩藕臂。 “手腕可是被婆子捏的?”他语气依旧沙哑,甚至还有加剧的趋势。 问出这句话后,他便重新整了整坐姿,只觉对方实在娇弱是碰也碰不得。 姜月饶雕桃的动作一顿,随即轻声应下。 而后她又似觉得不妥,柔声说道:“婆子们干惯了重活儿,想来并非有意,臣妇回去擦些药膏便好。” “你倒是好心,”闻人凛的语气有些讽刺,眼神却盯着女子手下逐渐成型的桃雕。 白色的桃肉被雕成娇艳而美丽的花朵,桃汁在盘中落了一层,还有几滴滴在石桌上,女子的身上也弄上了些,仿佛她的身上也被染上了桃汁的滋味。 倒是生出几分别的意味来。 姜月饶好似没感受到男人别人深意的目光,她将最后一片花瓣雕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即脸上便扬起一抹 纯粹而欣喜的笑来。 那青葱似的嫩指将桃雕小心捧起,高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说道:“还请陛下品尝。” 闻人凛的视线在女子那双手上停留,这双沾着桃汁的细嫩双手,瞧着比精心雕琢的桃雕还要精致。 周遭的空气很静,姜月饶等不到男人的发话 ,她只能一直维持着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 就在她手臂酸楚开始忍不住轻颤时,她感到手心一轻,桃雕被男人拿了起来,随即她那沾了桃汁的小臂,被一只火热大掌给紧紧捏住了。 第10章 鱼儿就要咬钩 姜月饶的心乱了半拍,她用惊讶又略带惶恐的眼神下意识:看向男人。 对方俊美无铸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只是掌心火热,就这般捏着她细嫩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随即便松了手。 “姜侧夫人身娇体弱 ,”男人沉沉声线响起。 姜月饶只觉被对方捏过的手臂残留着烫人的温度,她双颊不自觉泛起一抹绯红,似那天边霞光般耀眼。 她轻声道:“多谢陛下关心。” 闻人凛不再说话,转而看起手中这只汁水丰沛的桃雕,经她手雕琢,上头除了桃香,似乎也沾染些许女儿香。 “桃肉娇嫩,很快便会失彩,还请陛下快些品尝,”姜月饶轻柔声线响起,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期待。 闻人凛将手中桃雕放回碟中亲自动手切下一小块后,这才放入口中,桃肉香浓可口,沾染着异香,属上上品。 他盯着面前妖娆婀娜的女子,缓缓评价:“汁水丰沛,果肉饱满,朕甚是喜爱。” 姜月饶欣喜:“臣妇多谢陛下赞赏。” 闻人凛又接连吃下几片,而后才又开口:“朕听闻你前些日子送了套茶具入宫?” “是,上回在宫宴臣妇惹了灵妃娘娘不快,回府后便挑选了茶具赠予灵妃娘娘想要赔罪,”姜月饶说这话时,眼底闪过几分懊恼。 说完,她又似好奇道:“也不知灵妃娘娘可否消些气?” 这副模样像是不知茶具被砸了般。 后宅女子不知宫闱之事也属正常,闻人凛并未多想,他淡然说道:“灵妃收到茶具后便将那茶具给砸了。” 姜月饶的神色有一闪而过的震惊,随即便是无奈与些许的受伤,并无半点儿气愤与怨恨。 她语气低低的,长长的眼睫也垂了下去,带着些许失落:“许是灵妃娘娘的气还未消。” 这般单纯直白的模样,引得闻人凛忍不住侧目询问:“她砸了你送的东西,你不生气?”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单纯之女子? 姜月饶抬起眼睫,澄澈晶亮的眼底满是疑惑,她有些不解:“臣妇为何要生气?宫宴之上是臣妇惹恼了灵妃娘娘。 臣妇自小便长在农家,有幸被霍大人带回京城,见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臣妇不懂京城规矩,更不懂宫中规矩,灵妃娘娘那般尊贵,定是被娇宠着长大,发些脾气也是应当的。” 说罢,她便又露出一个恬静的笑来,阳光斜斜穿过凉亭撒在她肩头和面庞,像是为她镀上一层金光。 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闻人凛喉头微滚,眼神深邃不已,他喃喃:“农女么……” 当真是没在权势中浸泡过的至纯至善,霍言当真能够守得住这般纯粹的女子? 片刻后。 姜月饶头戴帷帽离开了凉亭,她脚步轻快,心情很好。 看起来鱼儿就要咬钩了。 一直等在不远处的兰儿见她走来,连忙焦急的迎了上来。 “侧夫人您还好吗?陛下可有罚您?今日实在是不该来这里,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方才她眼睁睁的看着侧夫人被婆子粗暴的带下了船,她差点就要以为见不着侧夫人了。 姜月饶看了眼面色焦急的兰儿,她语气轻快:“待会儿回去便将熏香拿出,今夜再多烧些热水。” 她长在青楼虽未正式接客,却将如何对付男人,摸透男人,了解得透透的。 那些高门贵女们放不下的身段她都能放下,做不到的事她都能做到,只要她能从中获得相应的好处。 兰儿听闻她的交代点头应下,心中却有些疑惑,寺庙乃佛门重地,侧夫人这般沐浴焚香是否不好? 但她并未开口询问,跟着侧夫人的日子越久,她便越发觉得侧夫人并不简单。 侧夫人这般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另一边的凉亭内。 闻人凛看着女子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心底的邪火愈演愈烈。 外表如此的妖娆魅惑,内心却是至纯至善,试问哪个男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他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从不会犹豫。 闻人凛看着桌上那碟被吃得只剩一半的桃雕,他沉沉开口:“王德全,你说姜侧夫人这般纯善,是否能在波云诡谲的后宅中安然度日?”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有些莫名,多年的职业操守在提醒他,陛下绝不会跟他说无用之话,回想起方才那位姜侧夫人的娇媚姿态,以及陛下隐忍而又深邃的眼神。 他斟酌道:“奴才听闻霍大人的正妻性情善妒,姜侧夫人在霍府即便是得霍大人宠爱,想必也是步步维艰。” “如此至纯至善之女子,若是在后宅之中香消玉殒,那倒的确可惜,”闻人凛意味深长,似是下了某种决定。 王德全明白了过来,立即附和道:“若是姜侧夫人能得陛下垂怜,也是她的福分。” 将君夺臣妻如此美化,不愧是天子身旁的掌事太监。 夜间。 姜月饶在沐浴前特意差人去问了问外院的霍言,得知对方与别的大人结伴往寺殿去听主持诵经后,这才唤了兰儿抬水进来。 她并未留兰儿伺候,而是叫她去外头守着。 略显简陋的屋内,淡淡白雾萦绕飘荡在其间,伴随着白雾飘荡的还有淡淡的熏香之气。 这熏香是姜月饶在青楼时学习改良的,有那轻微的催情之效,滋味也仅是清雅恬淡,不似别的熏香那般浓烈。 她料想今夜有人来访,也势必要给对方留下难忘的一夜。 佛门重地行隐晦苟且之事,这才刺激,才难忘,不是吗? 浴桶中清水荡漾,上头飘着鲜艳的玫瑰花瓣,女子饱满性感身形 隐于飘着花瓣的水中,白皙肌肤之上氤氲一层薄薄的水汽,更显细嫩紧实。 透白的身子若隐若现,妖娆勾人,完美无瑕的脸蛋上染着丝丝红晕,引人采择。 屋内简陋并无屏风,木窗被微微推开了一条缝隙,是兰儿特意推开,用于透气避免憋闷之用。 薄薄的雾气夹着熏香缓缓飘出木窗,在空气中游走、消散,这气息寻常之人无法捕捉,却逃不过五感敏锐之人。 第11章 不齿 玄月当空,一行人走在月下,为首的是一抹高大身影。 闻人凛与随行大臣刚从大殿出来,洪峰寺能够居住的地方并不多,在大殿的不远便有一处。 夜风送爽带来一阵凉意,夹杂着的还有微不可察的异香。 闻人凛脚下一顿,下意识便往东边不远处的院子瞧去,那是姜月饶居住的院子,方才的异香他也曾在凉亭中嗅到过,甚至他还吃过那沾有香气的桃肉。 他眼神扫过身后随行的臣子,在霍言的身上停留片刻,再移开。 “今夜有宫人送来南方水患的资料,有关灾民的安置,朕需要一个准确的统计。” 此话一出,这些臣子立即躬身自荐:“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为天子分忧那可是莫大的荣幸,求也求不来的。 霍言的神色倒有些迟疑,他还想今夜去陪陪月儿呢,两人已有许久未耳鬓厮磨过了,他甚是想念。 闻人凛看出霍言的犹豫,淡漠询问:“霍爱卿以为如何?” 霍言被天子点名,立即身躯一震,躬身回答:“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朝臣之间也有争宠一说,被天子钦点的霍言,立即收到好些嫉妒的眼神,他心底忍不住浮起几分得意。 受天子重用乃大事,月儿那头放一放也是可以的,反正月儿时刻都在后院,也对自己十分理解体贴。 闻人凛最后点了三人出来,其中就包括霍言,他自己则是留下王德全后便先行离去,步履匆匆的往那小院的方向走去。 霍言看着天子离开的背影 ,他有些疑惑,询问王德全:“王公公,陛下这是上哪?” 自己的院子也在那边,难不成是去自己院子?这一莫名其妙的想法冒出后,他便甩了甩脑袋,将这一荒唐的想法甩出。 陛下是天子,怎会屈尊降贵去臣子院落,再说,去做什么呢? 王德全笑眯眯道:“陛下乃天子,想要往哪去奴才自是不知晓。” 虽是这般说,但他看向霍言的眼底却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怜悯。 要怪就怪霍大人太过高调,就那般大摇大摆的把姜侧夫人置身宴会,即便是没有陛下,也会有旁人。 在历史上,强抢臣妻之事并非没有过。 “那边有个藏书阁,想必陛下是往那边去了,陛下之事霍兄可莫要好奇,快些与我们一同去整理南方水患一事。” “对,男儿志在朝堂,此事若是办得漂亮,陛下定不会委屈了咱们。” 霍言被其余二人拉走了,他的心也完全放去了如何整理处理水患一案上。 另一边。 闻人凛顺着异香飘荡的方向,来到一处房间窗外。 屋内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薄薄的雾气顺着木窗缝隙飘出,钻进他的鼻息。 有一丝昏黄光线透出,屋中女子沐浴的晃人光景也顺着光线展露在他眼前。 稀薄缭绕的雾气为她披上一层暧昧惑人轻纱,饱满身形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水中时隐时现,隐隐绕绕。 此时,那双清澄的双眼染上朦胧水光,显得欲涩不已。 窗外的闻人凛就跟被施了定身术般,仅一眼便五肢僵硬,似生了根动般也不能动,黑沉眸底更是夹杂着晦暗难辨的神色。 堂堂天子,竟是在佛门重地作出偷窥之事,真真是不齿! 闻人凛原本也没想偷窥,他一天子还犯不着做如此龌龊之事,即便是想瞧他也要光明正大的瞧。 但那光线顺着氤氲的薄雾毫无防备的撞进他眼底,钻进他心底,叫他晃了心神,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是不能自已。 屋内姜月饶在等到那道深沉而带着热意的视线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微微侧过身由背对着木窗转为侧身,将前胸的乌发撩到肩后,动作间春光乍泄,烫得木窗外的人双手冒汗。 随即她又将头轻轻歪至右边,露出白而细嫩的脖颈,乌发垂在水中沾上几片鲜红花瓣,她抬手开始轻轻揉搓着如云般的乌发。 随着她的动作,浴桶内水波清漾,堪堪遮住她的水面也摇摇摆摆起来。 她能感觉到,原本深沉的视线变得更加炙热了。 闻人凛年少时在沙场征战,后又登上皇位,他经历过不同的女子,也曾交心于一些女子,但很快便又收了回来。 对女子他并不流恋,他只是需要子嗣,他也并未从中获得过多少快活,那些女子都很端庄,即便在床笫间也是如此。 他一点儿也不理解坊间相传的‘牡丹花下’,也不屑去理解,他的追求从不是这些。 但那日的宫宴,却有一女子勾起了他最原始的欲望,并且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这种感觉还在不断的攀升…… 这令他觉得新奇,又觉得兴奋。 这种隐秘之感带着禁忌与罪恶,叫他忍不住想要与其共沉沦,尤其是对方还是那般纯粹之人,若是得知自己这等龌龊想法,该是多么害怕与恐惧呢? 春光裹挟着情香顺着木窗的缝隙透出,钻进了男人心底,扰乱了他的理智。 闻人凛眸色沉沉,目光紧盯屋内沐浴的妖娆女子,半点儿也没挪开,带着强占与势在必得! 他是天子,这世间任何人事物都是他,归他掌控,只要他想要。 姜月饶感受着窗外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她娇嫩的肌肤轻颤,心知时机已到。 ‘哗啦’一声。 屋内女子自浴桶中起身,她依旧是侧身对着木窗的方向,白晃晃的肌肤刺目无比,有一瞬间她似乎都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呼吸声。 水珠顺着酮体滚滚落入水中,修长匀称的白皙长腿迈出浴桶,早已放在架子上的寝衣被素手拿下随意披在身上。 寝衣一穿,她几乎是觉得那目光宛若实质,带着磅礴的热意与侵略之感。 姜月饶似是不觉,她唇角始终勾着一丝柔和笑意,素白而精致的脸显得格外单纯,与她披着寝衣的妖娆身姿形成鲜明对比。 单纯而干净,妩媚而诱惑。 实在是叫人难以自持。 饶是闻人凛看过不少女子,此刻他也是心跳如鼓,浑身燥热,只觉屋内女子堪称尤物。 他自然不知自己这是中了迷香。 就当姜月饶拿起帕子擦拭自己如云似的黑发时,屋内原本就不甚明亮的蜡烛忽然熄了。 顿时一片黑暗。 第12章 得手 姜月饶对于忽如其来的黑暗,她吓了一跳,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她下意识看向紧闭的屋门,颤颤的问了句:“是谁?” 回答她的是木窗发出的‘吱呀’一声。 高大的黑影将她拥入怀中,专属上位者的那股霸道之气钻入她鼻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姜月饶被男人禁锢在怀中。 她便用娇柔的声线小心翼翼询问:“大人,是你吗?” 怀抱她的男人身子一僵,并未开口。 姜月饶便当他默认了,当即便娇娇的攀上他的脖子,期期艾艾的开口:“大人许久不来妾身这里,妾身实在是想死大人了……” 闻人凛呼吸沉沉。 他是天下之主,即便是后宫妃嫔,也从不敢这般对他,只会战战兢兢的伺候好他,生怕他不悦。 这般大胆的动作,怕是只有眼前这一人敢做。 闻人凛的目光越发深邃…… -----管得严,拉个灯----- 在那人临走时,姜月饶要求那人帮她清理,那人最初还有些犹豫,后来她直接一句:“从前大人都帮妾身的。” 此话一出,那人这才摸黑抱了自己去浴桶前,待她自行清理后便又将她抱回床榻。 她窝在对方怀中沉沉睡去,这人的怀抱宽旷,枕着倒是很舒服。 闻人凛待人睡去后,他这才小心的穿衣离开又翻窗出屋。 好好的皇帝愣是做了回采花贼,还做得极为憋屈,不过滋味倒是从未有过的好。 他也是良久,有不舍。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闻人凛神采奕奕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而书房内的霍言等人已经一脸菜色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实在操劳。 守在院门口的王德全见天子归来,又嗅出对方身上沾染着若有似无的女儿香,他立即明白陛下是得手了。 随即体贴说道:“霍大人几人还在书房内,陛下劳累归来不如先更衣?” 闻人凛微微颔首,那一向淡漠的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是被满意后的餍足。 片刻后,书房的门被王德全推开,重新更衣的闻人凛走了进来。 男人的面色依旧淡漠,却并无平日里的冷意,熟悉他的人都知晓他此刻心情不错。 累到在书桌上睡着的霍言三人惊醒,一脸惶恐的赶紧起身行礼。 中年陈大人连连请罪:“还请陛下恕罪,微臣三人已整理好水患资料,便在书房内等陛下,过后实在是太困这才……” 没有陛下的准许,即便是整理好资料,他们也不能随意离去。 闻人凛的视线在三人头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霍言身上。 他淡声道:“起来吧,三位爱卿辛苦了。” 三人起身。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等荣幸,”霍言躬身说道。 闻人凛的目光在霍言那有些清瘦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他交代王德全:“朕听闻霍大人的侧夫人实在娇柔,便差人送些滋补的药膳过去,也给陈大人与温大人一并送些去。” “多谢陛下赏赐。” 三人喜不自胜,都觉得自己获得了陛下宠爱。 尤其是霍言,他只觉自己的侧夫人争气,引得陛下又多加关注一番。 * 另一边。 姜月饶一直没起,守在外头的兰儿担忧,已经进来瞧过她好几回了,试过她额头并无异常后这才放下心来。 兰儿最开始进来时,只觉这屋内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但看着床上的侧夫人却是睡得一脸恬静,小脸都红扑扑的。 她便将心中疑惑压了下去 期间,从天子处归来的霍言也来过一回,他满身疲惫,只在外头听兰儿说姜月饶还没起,他便止了步转身回了外院补觉去了。 被天子重用是好,就是身子都被搞得有些不好了。 他也苦了月儿好些日子,得好生修整一番才是。 姜月饶是在晌午醒的。 她感受着浑身的酸软,直骂闻人凛禽兽,却又想起昨夜男人的表现,不由地感慨。 “人跟人的差距果真是很大的。” 第13章 偷人了? 她这辈子目前为止只经历过两个男人,自小的家变到沦落风尘,再到如今的侧夫人。 许多世俗的观念与看法她早已放下,唯剩对自我的满足与讨好。 在青楼时有姐姐同她说过,做那事不能够只顾着男人,自己个儿也要爽利才是,想要自个儿爽利便需放下世俗,她将这点做得很好。 如此想来,往后她入宫过后,除了权势倒也能够追求追求别的方面。 她可不会觉得放荡,比起那些日日待在青楼的男子,她已算的上很守妇道了。 姜月饶在床上缓了会,这才将兰儿叫进来。 兰儿面露心疼:“侧夫人,方才大人来过了,听说您还没起便离开了,不曾进来看过您。” 从前即便是侧夫人睡着,大人也依旧会进来看看侧夫人的,这些日子她明显能感到大人对侧夫人冷淡了。 她替侧夫人抱不平。 姜月饶细细看着兰儿面上的神色,对方的脸上除了心疼就是忠诚。 她缓缓开口:“昨夜你可留守在本侧夫人门外?” 兰儿立即跪了下来,内疚道:“回侧夫人,奴婢有罪,昨天夜里奴婢守在您门口不知为何便睡着了。” 说罢,还朝她磕了个头,神色间满是愧色。 她昨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好似忽然就睡着了,直到今早才醒来。 姜月饶心知是闻人凛做的,她便又问:“若是此时给你一笔银钱放你出府,你可愿意?” 她在试探兰儿,能不能为她所用,她与闻人凛的事还不能暴露,若是此时暴露闻人凛对她还并无多少情谊,即便是将她接入皇宫,那她的地位也注定高不了多少。 臣子之妻,又是农女,这些都是她身上抹不去的污点,若没有闻人凛保驾护航,那她不如不入宫。 经过昨夜缠绵,她明白对方会贪恋她的身体,她便要利用这点一步一步的攻心,只有成为闻人凛的心上人,她入宫才会有机会登上皇后的宝座。 因此她的身旁需要个暂时趁手的忠心人。 这段日子兰儿的表现倒也不错,她可在观察观察,若是最后测试出兰儿不可用,那她便只能想法子从府外进人了。 在外飘荡这么多年,她虽身在青楼也在尽力布局,忠心有用之人也是有的,只是之前王氏势大,她寻不到机会安排人入府。 兰儿听姜月饶有意放她出府,她呆了呆,随后便连连磕头,坚定道:“侧夫人,奴婢不想离开,奴婢想跟着侧夫人!” 从前她只觉得侧夫人神秘,但自从侧夫人霸气收拾夫人过后,她便将侧夫人看做是那无所不能的天仙,以及救自己性命的女神。 她能够有幸伺候天仙,如何有离开的道理呢? 兰儿一边说一边磕头,嘴里说出的话也愈发的坚定。 姜月饶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她浸淫欢场这么多年,真心假意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她挥手示意兰儿起身,精致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语气依旧清灵婉转:“那你从今往后就跟着本侧夫人,你要记住,本侧夫人可不是养在后宅的金丝雀,本侧夫人将来是要翱翔九天,最那顶顶尊贵之人!” 此番娇柔的语气却生生将野心和欲望诠释到了极致。 兰儿惊讶和震撼于自己听到的话,她还来不及消化,便见侧夫人收起了方才的严肃,柔声吩咐她:“去打些水来,本侧夫人要沐浴。” 她匆匆下去准备。 姜月饶独自起了身,昨夜男人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也随之露了出来。 星星点点,并不多但极其惹眼。 姜月饶来到屋内小小的我铜镜前,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痕迹皱了皱眉。 “倒也没觉得痛,竟是就留下了。” 碍于她现在的身份,下次她还是要让对方轻点。 由于待会儿要沐浴,她便随意找了件淡紫外衫披上,在心底思索下一步的计划有没有什么漏洞。 很快兰儿就带着几个侍女抬了热水进来,待侍女离开后将房门重新关好,兰儿这才来到姜月饶面前。 姜月饶站在微微冒着白气的浴桶前。 兰儿虽是未经人事,但自姜月饶入府后,她便在伺候在侧,只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这……” 兰儿面色骤然变得苍白,甚至还后退了两步,她看向姜月饶的面色惊疑不定。 昨夜,昨夜大人不曾回来过啊,侧夫人的红痕是何人留下。 随即她又想起今早她在地上捡起破了洞的寝衣,万分的恐惧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她家侧夫人偷、偷人了?! 姜月饶见兰儿这般惊恐,她并未开口解释,而是伸出青葱似的指尖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后便自顾自的坐了进去。 直到她坐进浴桶之中,兰儿都还沉浸在震惊与恐惧之中。 她有些无奈于对方的反应,这胆子也太小了,往后如何能做事? “来替本侧夫人按摩,”她柔声示意兰儿。 兰儿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愣愣的走到她身后开始为她按摩起来。 这期间兰儿多次都欲言又止,想问的问题最终也没有问出来,她现在也反应了过来,方才侧夫人对她说的那番话便已将此次的情形解释。 换句话说,侧夫人这么做,总是有她的道理,自己好好伺候着便是。 想通了这点,兰儿这才恢复些许状态,开始认真伺候起姜月饶来。 * 当天傍晚。 便有圣旨传下,说是需要连夜回京。 兰儿看着就快降临的暮色,她皱着抱怨着:“夜间马车行驶很不稳,路上有个石子都瞧不清,实在是折腾人 。” 她不明白为何陛下会下这般命令。 姜月饶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神色微闪。 第14章 暴殄天物 那人的虽瞧着冷漠淡然,但昨日在床笫间可是猴急得不行。 也不知他是当真有事,还是别有用心…… 此次来寺庙的人并不多,时间也不长,也就是两天一夜的工夫,因此回京的队伍并不长。 霍言白日睡了一整天,此刻神采奕奕的,在出发时他与姜月饶上了同一辆马车。 “月儿,你快尝尝这糕点,可 是陛下特意赏赐的呢,”霍言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递到姜月饶粉唇边。 看着眼前人比花娇的美人儿,他都恨不得飞回府去,将这些天来的精力都发泄出来。 虽然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 前些天他扑在公事上,根本没什么时间想这事,眼下闲了下来他便有些心猿意马。 姜月饶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她亲启朱唇咬下唇边的糕点,神色间满是爱慕,一双水眸也饱含情谊。 这般模样,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得了。 霍言心底窜起一阵火气,忍不住想要将面前绝美女子揽入怀中,就在他刚抬起手时,马车外响起几道男声。 “霍兄,你在做什么?何不来同我们吃酒下棋,沉溺温柔乡可非是君子所为!” “哈哈哈,非君子那便是软蛋了!” “霍兄,你天天窝在女人怀中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先辈常道,红颜祸水,霍兄你可莫要着了道。” …… 马车外的人骑着马,调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言语间都在激霍言出去。 在那次宫宴过后,这些人都知霍言有个极其美艳的侧夫人,不过是存了得不到便想捣乱的心思罢了。 马车内的兰儿面色有些愤然,但这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只能在心底默默为侧 夫人抱不平。 她不明白侧夫人只是长得好看罢了,那些人凭什么要这么说侧夫人,他们一个个的不也是经常逛青楼,后院的妾室甚至比霍府还要多,他们怎么不说说自己? 软榻上的霍言听着外头人的调笑,顿时便有些尴尬,他有些愧疚的看向姜月饶。 轻声说道:“月儿你别搭理他们,左不过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罢了,他们可嫉妒死为夫了。” 他是个男人,那些人的心思他万分清楚,却碍于情面并不好反驳 …… 姜月饶早料到他会这般说,只柔声体贴道:“大人不必担忧,妾身并不介怀的,只要妾身能待在大人身旁,这些流言蜚语根本不算什么的。” 一派深情,被她演绎得活灵活现,直叫霍言感动不已。 霍言感慨出声:“月儿能这般体谅为夫,实在是为夫之幸。” 随后,他又有些迟疑道:“这些日子陛下重用为夫,想必这也使他们心中不满,故而才出此言,这些人身后有家世,为夫也不好与他们辩驳,还请月儿体谅。 只待为夫升了官,便再也没人能够编排月儿,只是现在为夫还需与他们从中周旋……” 这话便是要下马车吃酒去了。 姜月饶已搭上闻人凛,便也无所谓霍言如何了,只要对方依旧爱恋她,能够在适时唯以一用便可。 至于这人是不是软蛋,帮不帮自己出头,那都是小事,就是要叫他愧疚那才好呢。 于是她主动拉住霍言的手,温声绻绻道:“大人为了妾身奔波努力,妾身如何能不支持?妾身只盼着大人能够早日出头。” 言语间满是期许与温柔,怕是下一刻便会叫人沉溺其中。 霍言感动极了,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后,这才掀开马车的车帘走了下去。 而围在马车周围的几个男人,只从那车帘掀开的瞬间窥见里头绝艳女子,也仅是那一眼,便足以叫他们心痒难耐。 这般美丽绝艳之女子,竟是被那软蛋所得,实在是暴殄天物! 马车内的兰儿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这才愤然开口:“侧夫人,大人也太过分了,那些男子也是,都实在太过分了!” 那些人怎么能这么说侧夫人呢,霍大人不是也一向很宠侧夫人呢,那为何不为侧夫人出头,为何霍大人就跟个软蛋似的! 姜月饶看了眼兰儿,她随意往软榻上一倒,姿态妖娆而娇媚,就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般。 慵懒而娇软的语气响起:“大人并非软蛋,他如此容忍那些人羞辱我,也都是权衡过后罢了 ,若他今日是那一人之下,想必那些男子早就到跟前磕头请罪了。” 霍言对她是有感情的,但并不多,可能起初是真心的,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除了与他玩乐,也是有些别的价值。 比如满足他的虚荣心,或者纵容同僚在言语上羞辱自己,来换取融入他们的机会,历史上那些交换妾室的朝臣不都是这般萌芽的? 霍言是个死了爹娘的,他又想往高处爬,那便只能用身边一切可用的东西,若自己当真是单纯女子,迟早会被他作为利益交换给送出去。 这一点她还是很明白的。 兰儿听着她的剖析,心底震惊不已,她没想到侧夫人竟会说出如此言论,但她在震惊之余又惊觉侧夫人的通透。 这般至美至清的女子,怎可能会是农女? 她终究没忍住,压低了声音询问出声:“所以这便是侧夫人与外男……的原因吗?” 在兰儿的想象中,侧夫人明白这一切的过程定是极其痛苦,毕竟侧夫人看起来十分爱慕霍大人。 那位与侧夫人私通的外男,说不定便是侧夫人能够离开霍府的关键。 诶,侧夫人实在是太苦了,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即便是美艳无双那又如何呢? 兰儿在心底脑补了出大戏。 姜月饶看她那频频变化的复杂神色,便知她心里想的都是些有点没的,她也懒得浪费口舌解释太多。 随她去了。 姜月饶在马车上躺了会,她时不时便会掀开马车车窗的帷幔瞧上一眼,兰儿以为她是在看霍言回来了没。 心底顿时更加难受了。 直到一阵夜风吹来窗帷被微微掀开,两道劲风夹杂穿透夜风袭来,兰儿软软的倒了下去,蜡烛也熄灭马车内顿时一片黑暗。 外头驾马的车夫被皇家侍卫换下,角落里的兰儿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拖了出去,马车逐渐慢了下来直往旁边小路缓缓驶去—— 第15章 克他? 车内蜡烛熄灭的那刻,姜月饶便勾起了唇角。 看来是某个食髓知味的人来了。 高大身影是直接从马车的窗户钻进来的,速度极快,勉强适应了黑暗的姜月饶并未看清。 马车依旧是在晃晃悠悠的走着,但她已经察觉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蝉鸣蛙叫声,想来是脱离了大部队。 专属男人的霸道之气传来,她落入了一个结实而宽阔的胸膛。 娇媚而勾人的声音响起:“大人,你碰疼我了。” 她揉着自己的鼻子语气有些抱怨。 男人并未出声,而是将她死死抱在怀中 闻人凛从前是有些冷淡的,甚至可以说是例行公事,只因世家小姐都极其的保守。 或者只是短暂的交心,后又觉得还是政务处理起来趁手,便又将心收了回去。 男人与女人不同,有肉体才会有爱,这也是姜月饶直接勾引的缘由,她深知男人的劣根性。 当然,勾引这件事也很有技术性的,普通而劣质的手段,只会叫人心生厌烦,为了学习这些手段,她当初可是花了大功夫。 闻人凛觉的姜月饶是他遇到最契合之人。 他也不做多想,既是想要,那他便不会犹豫,当即便下令夜间回宫,还暗示王德全吩咐人将霍言引了出去 。 左不过一个女子,趁着还有新鲜劲儿,他要便要了! 至于姜月饶过后如何处置?他并未想过,点破便带回宫中做个贵人,未点破便一直这般直至自己乏味。 他可从没想要一直保持这段关系。 强壮的大手微微用力。 这厢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 另一边的马车内把酒言欢。 霍言此刻已接连喝下好几杯酒,他面色微红看起来醉醺醺的。 有人见状忍不住发问:“霍兄的侧夫人如此美丽,想必平日里也是恩爱非常吧?” 男人在喝酒时, 聊得最多的就是女人,尤其是自己得不到的。 其余人几人闻言也都忍不住好奇的朝霍言看去。 霍言看着这些或好奇或妒忌羡慕的目光,心底的虚荣心再次被满足。 他俊朗的脸上露出笑脸,状似随意的说道:“她粘我的紧,方才我过来时还十分的依依不舍。” 众人顿时一阵嘘声,这极大的满足了霍言的虚荣心。 随即便有人提议:“女子就是这般的小家子气,霍兄你可莫要惯着她,听我的待会儿回京后,你便同我们一起去青楼坐坐,可长长她的记性!” “对对,都听李兄的!” 大家都笑着起哄,一副势必要将霍言拉去青楼的模样。 这些人身后的家世都要比霍言高,虽近日他受天子宠爱,但也始终是比不得这些人的。 霍言的面色有些为难,他已许久都未进过青楼了,更何况他还想回府后同月儿温存一番呢,但眼下这些人热情相邀,他若想融入就不能推拒。 最终,霍言是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心底却涌起几分愧疚之意来。 马车内顿时便响起一阵欢呼,这几人开始讨论起京城哪家青楼好,哪位美人儿好。 霍言也是在这种氛围中,心中愧疚逐渐消散。 罢了,月儿如此良善,定会体谅他的无奈。 这般想着,他便撩开窗幔想要看一看后头的马车,却发现空空荡荡并无马车跟随,夜色空荡唯有前方排着车队。 按理说月儿的马车应当是在他后头的,怎地不见了?难不成是驾去了前方? 霍言心底浮起几分疑惑,忍不住将头伸了出去想要瞧瞧究竟是为何。 但他才刚探出头,便被马车内的同僚给扯了进去。 “霍兄,外头黑漆漆一片,并无什么好看的,快来继续同我们喝酒!” 霍言端着手中酒杯,再次投入欢声笑语之中,不再去想心中疑惑。 * 另一边,仅有一辆马车在慢慢行驶的小道上。 马车内,姜月饶被男人搂在怀中 她忍不住轻推了推对方结实的胸膛,:“大人……” 她清楚男人不会张口说话回应,应当是暂时不打算暴露,倒是正中她下怀。 第16章 回府 啧,瞧着冷若冰霜,私底下却玩得比谁都刺激。 她不怕这人玩得花,就怕这人玩不花,她心里也很明白,这人现在对她就是一时的新鲜,距离甘心带她回宫还差着天垫。 更别说是她想要的以妃之名入宫了。 不过她不急,闻人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自己也只需要他产生些占有欲以及好感就行了。 而这些占有欲和好感,足以支撑她入宫为妃。 马车内一片黑暗,姜月饶很快便窝在男人怀中睡着了。 闻人凛见怀中之人安睡,也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本身他还想的,但马车掉队太久,也的确很快就到城门口了。 他将衣裳快速穿好,毫不犹豫的便下了马车。 很快马车内便重新走进两位姑姑,她们将烛火点燃,开始轻柔又利落的为熟睡的姜月饶清理身子,随后还将马车内都收拾了一遍后,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而马车也由方才的慢悠悠加快了速度,赶在大部队抵达城门时重新追了上去。 姜月饶是被兰儿叫醒的。 “侧夫人,马车已经抵达府门口了,还请您起身回院子再睡,”兰儿轻声说着。 她眼底也有些疲惫,方才她也睡过去了,由于在马车上的缘故,她睡得浑身酸痛的,难受极了。 姜月饶有些迷迷糊糊的被兰儿叫起,又被对方扶着下了马车回了院子。 直至第二日的日上三竿,她这才幽幽转醒。 姜月饶醒来后先是动了动身子,发觉除了有些酸软外倒并无不适,她又拉开被子瞧了瞧。 嗯,看起来是被清理过了,那处也是清爽的,并不难受。 她自是不会觉得是对方亲自为自己清理的 ,必是那些个随行的姑姑嬷嬷。 身为天子怎会屈尊降贵做这个活儿?第一回两人在寺庙时,也是对方将她抱去浴桶,她自个儿动的手。 姜月饶懒懒的撑起身子,此次她的身上倒是没留下痕迹。 姜月饶坐在床上将昨夜与闻人凛相处时的情形复盘了番,再次确定对方并不想捅破身份时,她这才将兰儿唤了进来。 兰儿进来后朝她行了一礼,这才将层层叠叠床幔撩开。 “叫人备些热水抬上来,”姜月饶的语气柔柔的,带着天然的娇媚之感。 虽昨夜清理过了,但她还是想 要沐浴一番。 兰儿应下后便退出去安排,很快便领着侍女抬了大桶的热水进来。 房门紧闭,精致的屋内点着几支蜡烛,翡翠屏风后的镶翠浴桶中坐着位容貌惊艳的女子。 姜月饶微闭双眸,她双颊染上点点红晕,水汽为她周身蒸上一层柔和的薄雾。 兰儿弯腰为她清洗着如瀑的青丝,手中动作不停,但却有些许的走神。 “有何事便说,”姜月饶语气淡淡。 兰儿抿唇,神色间闪过犹豫,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奴婢方才去抬水时,听闻昨夜大人并未回府,而是、而是跟随一些同僚,去了京城之中有名的万花楼……” 她原以为大人会迫不及待的来寻侧夫人,没成想竟是直接往那青楼去了。 姜月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大人近日公务繁忙,得空了去青楼放松放松也是寻常事。” “可先前大人分明不是这样的啊,奴婢入府也有好几年了,大人素来是君子,怎会去那等污秽之地,定是昨夜那帮人拉着大人去的!”兰儿语气愤然。 从前的大人分明十分钟情侧夫人的,即便是没有侧夫人,大人也不曾进过青楼。 姜月饶有些惊讶的瞧了眼兰儿,只觉这小丫头还真是天真。 她只轻柔说道:“夫人娘家有势,大人从前是要顾及着夫人脸面。” 什么从来不光青楼,她不就是对方从青楼带回来的吗?只是从前不敢在京城逛罢了 ,眼下在天子跟前稍稍得势,这不就去了吗? 不过这些话她并不会跟兰儿说,对方只是个丫鬟,自己只会稍加提点,至于能不能悟到全看她自己了。 她不会多费心神。 姜月饶在浴桶中泡了会儿便起身了,随即便是悠然的梳妆吃饭。 直至晌午时,她收到了家弟沐辰之传进府的信件。 这些年姐弟俩一直是相依为命,计划也是她入宫为后,辰之则是高中状元入朝为官,两姐弟都是有野心的不择手段之人。 就比如现在沐辰之,他就住在风家二小姐风阮莹为其置办的宅院中,正着手准备今年的科考。 风家是当年陷害沈家的祸首,大女儿入宫成了当今的灵妃,二女儿风阮莹则是待字闺中,如今已对沐辰之一见倾心芳心暗许,甚至还为其偷偷置办了宅院。 正盼望着对方高中状元后登门求娶她。 沐辰之饱读诗书对榜眼自然势在必得 ,也自不会求娶风阮莹,他靠近风阮莹只是为了获取当年的线索,是为了报复。 姜月饶看着信纸上的内容,上头辰之将来京城后,他如何‘意外’邂逅风二小姐,又是如何引得对方将他藏于私府,都写得明明白白。 她细细看完后便叫兰儿搬了火盆过来,将这信件烧掉。 看着盆中的火舌,她眼底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既辰之那头已开始布局 ,看来她也要有所准备了…… 第17章 出宫 京城最大的万花楼中。 霍言迷迷糊糊的在床上醒来,此时他置身于花魁惜缘的房中,地上掉落的一件件衣衫昭示着昨夜的荒唐。 床上的惜缘正闭眼熟睡着,她容色清丽,虽是少了几分高雅气质,却也是个美人儿 。 霍言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昨夜回京后的记忆逐渐回笼。 昨天夜里他被同僚拉着半推半就的进了万花楼中,他本是想着坐坐便走,但那几个同僚十分热情,竟是为他点了万花楼有名的花魁娘子惜缘。 在京中他也是听说过这位花魁大名的,一时间便也起了些兴致,后来的事便十分的顺理成章了。 回想昨夜战况,倒是叫他觉得美哉,近日来公务繁忙,他已有许久不曾纾解过了,加上他从未在京城逛过青楼,倒是叫他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 但随即他心中便又涌起几分愧疚来,他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起姜月饶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昨夜月儿是否等了他一整夜?是否难过了? 这般想着霍言赶紧起身穿衣,恨不得立刻飞回府去瞧瞧姜月饶如何了。 身子才刚一动,旁边的惜缘便醒了。 惜缘语气惋惜,眼底却闪烁着算计:“公子,不再陪奴家睡会儿吗?” 她知这位公子宫中是朝中臣子,想要试试能不能攀上对方,即便是不能够,多得些银钱也是可以的。 霍言看着惜缘那张比不上姜月饶一半的面容,他皱眉有些嫌弃,起身穿衣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将衣裳穿好后匆匆甩下几张银票后便离开了。 惜缘将那银票捡起来 ,统共二百两,她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当真是躺下放荡,提上裤子便成了君子,才区区二百两便将我打发了,连那商贾都不如的。” 像霍言这种客人她见得多了,假意酒后乱性被人勾引,白日里便端着跟个君子似的,虚伪至极。 霍言匆匆离开万花楼,转而去隔壁的首饰铺买了只玉镯,这才紧赶慢赶的回到霍府。 此时已过了晌午。 霍言先是回房洗去身上的脂粉气息后,这才拿着玉镯来到姜月饶的院子。 姜月饶正捧着一本书在看,从前在青楼时老鸨要求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但在书籍上却并非下多少功夫。 自入了霍府后,她便开始潜心看书,什么书都会看看,什么都会研究研究。 姜月饶注意到有人来的脚步声后,便不动声色的将认真看书的神色,换成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午后灿烂阳光下,容色似仙的女子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她手中捧着一本书籍,脸上的神色却带着些许恍惚,不知飘去了哪里。 金色的日光透过繁杂的葡萄架洒在她周身,为她镀上一层纯洁而高贵的金光。 看着这般高洁似月的女子,霍言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愧疚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他上前轻声开口:“月儿。” 神游的姜月饶似被惊醒,随即便有些惊喜的看向霍言的方向,下一刻她的眼底蓄起泪水,瞧着可怜极了。 “大人……”她语气中带着控诉与哀愁,仿佛有数不尽的忧愁。 霍言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连声疼惜的询问:“月儿,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快同为夫说说。” 姜月饶吸了吸鼻子,眼底含着的泪水始终没落下,她带着哭腔道:“大人可还心疼月儿?” “心疼心疼,为夫怎会不心疼你?”霍言说着就想要伸手去搂那垂泪女子,却被对方狠狠拍开他抬起的手。 ‘啪’的一声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内,霍言搓了搓被拍得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生气吃醋才代表在意,这样的大美人儿为他伤神,他开心都还来不及呢,这回的确是他太过火。 他将怀中的玉镯拿出递到姜月饶眼前,讨好般的开口:“月儿 ,为夫特意给你买了镯子赔罪,下回为夫定不再去那种地方,是为夫错了。” 姜月饶看着那只晶莹剔透的镯子,用料上乘倒是个好东西。 但她并未接那玉镯,任凭眼中晶莹的泪水在此刻滑落,一滴滴的砸在衣裳上晕成朵朵小花。 “才不要你的东西,你日日在外头鬼混,却留妾身一人在府中苦闷 ,如此实在不公平,”姜月饶的语气带着少有的蛮横,与平日的体贴与温柔格外不同。 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霍言哪里能够受得住,立即连声询问:“那月儿想要什么?只要是为夫能给的,便都给月儿!” 姜月饶闻言,她眨了眨被泪水洗过的双眼,随即有些苦恼的开口:“在这府中妾身什么都不缺,却也无聊死了,大人不在家时妾身想要出府都不成,不如大人便给了妾身出府权?” 说罢,她便看向霍言,那双澄澈而纯粹的眸中满是期盼。 “不成不成,月儿如此美丽,怎能不在为夫的陪伴下出府?若是叫那些色胚流氓盯上,那可如何是好?”霍言也不是傻子,怎会让人出去招摇。 眼前的佳人闻言,又要忍不住的落泪,他赶紧开口:“不如月儿在府中管理管理事务,那王氏上回欺负了你,眼下由你来管家,既可让你找个事做,也可给她长个教训,月儿觉得如何?” 姜月饶眼神闪了闪,最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也收下了霍言给她赔罪的玉镯,外加八百两银票。 霍言没能待多久,宫里便来人将他叫进了宫。 临走前,他十分依依不舍,拉着姜月饶的手轻声说道:“好月儿,等为夫回来再陪你,可好?” “妾身就在这院子里,大人尽可放心,”达到目的过后,姜月饶也恢复成从前的温柔体贴的模样。 霍言匆匆离开了。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后,姜月饶便立即将管家唤了进来,开始拔除先前王氏安插在她院内的眼线。 王氏失宠,霍言又格外的忙碌,倒给她提供了些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姜月饶想了法子将她放在府外的人给弄进来,是她从前无意救下的两个女孩,后经过她的培养,会武也会些医,放在手边用着也放心。 先前王氏管着家,她入府也才几月,便并不着急将人弄进来,眼下闻人凛已是她的入幕之宾,王氏也已然被霍言厌弃。 珍珠与翡翠她便可安排入府,等往后入宫了便也能够顺利带入宫中,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王氏那边原本还在养伤,霍言的那记窝心脚原本修养几次便好了,但后来姜月饶又上门来狠狠羞辱她一番,她当时便气急攻心,气得心口疼痛,便一直养到了现在。 但当她得知自己的管家权竟是被霍言给了姜月饶后,便又气得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姜月饶的院子,想要与她讨个说法。 姜月饶院内的人早就被重新换了一批,根本没给王氏进院的机会,甚至还刻意的调了四个拿枪的府兵站在门口,防的便是王氏。 最后,王氏不甘离去又私下派人去寻霍言。 她是正妻,如何能忍受此等羞辱! 姜月饶在屋内听着珍珠汇报着王氏的动作 ,她一声轻叹:“夫人总是这般的冲动不知为大人考虑,这般下去除了加深两人间的裂痕外,并无任何好处。” 她神色间布着点点忧愁,仿佛是真的在替王氏着急。 ---------- 又几日,皇宫内。 今日是天子看望西太后的日子,每逢初五、初十天子便会去西太后的宫殿坐坐 。 灵妃也在西太后这里,两人说着体己话,时不时便发出一阵笑声。 灵妃与西太后的关系甚好,两人是姑侄关系,灵妃能够登上妃位,其间少不了西太后的出力。 这时,一身龙蟒玄袍的闻人凛走进殿内,挂着慈爱笑容的西太后立即招呼:“皇帝来了,快快坐下。” 灵妃见状起身行了一礼,眼神有些期待的看着大步走来的俊美男人,这些日子不知为何,陛下接连好几日都不曾翻过牌子了。 方才西太后可都跟她承诺过了,说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要让陛下单独领她出宫游玩呢。 第18章 偶遇 闻人凛示意灵妃起身后,便来到西太后的右手边落座,旁边宫人为他斟上好茶。 待他喝下一口后,西太后这才开口:“哀家听闻近日皇帝十分操劳,但也要适当:放松放松,让这些后宫的嫔妃们多多关心你。” 从寺庙回宫后皇帝便只翻过一回牌子,还是那姝贵妃的,如此下去灵妃要何时才能有孕? 皇帝可从未这般懈怠过,不论是后宫还是前朝,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难不成是在那寺庙中遇见了什么事? 西太后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纵使半截身子入土,但她依旧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闻人凛听西太后这般说, 他黑眸深处浮起微不可察的不耐,却还是微微颔首道:“朕谨遵西太后教导,只是近日政务确实繁忙,这才忽略了后宫。” 他说的都是实话,虽在寺庙中做了两回快活的采花淫贼,但他回宫过后便是天子,纵使滋味销魂,他也绝不可能因为尝过欢愉而懈怠。 后宫的宠幸还是要按照规矩来,至少在有子嗣之前,他并不生出任何别的心思。 不过近日水患一事的确是繁忙,这才叫他抽不出空档。 西太后瞧他不似作假,这才点点头:“三日后便是灵妃的生辰,灵妃也是你身边的老人了。 你们的相见也是在宫外,不如便趁着此次灵妃生辰你带她出宫游玩一日,你也好放松放松,别老将心思扑到朝堂上。” 一年又一年,灵妃始终未诞下子嗣,她心底也逐渐着急起来。 皇帝登基三年有余,如今 二十有四,却一直不曾有子,此事是后宫前朝的心病,也是西太后心底的一根尖刺。 但由于皇帝手腕铁血,此事一直被压着,前朝也暂时无人敢提,但年复一年前朝大臣若是涉及了这点,是肉眼可见的躁动。 闻人凛看向羞怯的灵妃,容貌娇俏,眼底却隐含算计,叫人喜爱不起来。 但他依旧是应下:“也好,那过几日朕便带灵妃出宫逛逛。” 应下后,他脑海中却莫名浮现一道妖娆身影,以及一双澄澈双眸。 “妾身多谢陛下,”灵妃有些激动,她双颊微微泛红,眼底也透出几分迷恋来。 陛下单独带妃嫔出宫,这是多么亲密的一件事啊,陛下肯这么对她,是否说明自己在陛下心中是有些不同的呢。 天子外形俊美气质更是贵不可攀,灵妃怀孕也是正常。 待闻人凛离开后,西太后这才拉着灵妃的手嘱咐:“你可一定要尽快为陛下诞下子嗣,皇家的血脉便都在你身上了。” 灵妃含羞点头,眼底闪着迷离水光。 西太后让灵妃离开后,随后她便吩咐身旁嬷嬷:“你差人去洪峰寺查查,陛下在期间有无遇见特别的人或事。” ---------- 三日后。 姜月饶今日早早便起来了,她在珍珠与翡翠的伺候下起身,换上一身水蓝掐腰对襟衣裙,面上则是略施粉黛 ,并瞧不出脂粉的痕迹。 她身形凹凸,天生便带着魅惑感,这条掐腰长裙将她细腰很好的展露,胸口处倒是没勒多紧。 今日出席的地方是广众之下,还是需低调些的。 兰儿为她将到脚踝的帷帽带上,随后便由珍珠与翡翠扶着她出了屋子。 霍言恰巧也来了,他牵过姜月饶的手,亲自扶着佳人去往府门口乘坐马车。 他轻声细语,别提多温柔了: “月儿你且坚持一下,待上了马车便可将帷帽取下。” 两日前他接到宫中传来的小道消息,说是陛下今日要带嫔妃出宫游玩,他当即便想要与天子来个偶遇。 又考虑到月儿这几日都闷在府中,便也索性带上了月儿,听闻陛下也带了妃嫔,他带上月儿,交流没准还会多一些。 姜月饶被霍言扶着上了马车,很快马车便出发了。 霍府大门处,王氏怨毒的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心底充满了恨意。 先前她手中的管家权被夺,她便叫人去寻了夫君回来,可夫君回来便说她在胡闹,说自己眼下好不容易有点儿出头的机会,叫她安分待在府中莫要搅和。 她心如刀割,却没有任何办法,但叫她回娘家诉苦求助,她又拉不下脸。 霍言始终是她的夫君,倘若她真的叫娘家为 她撑腰,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便再也无法修复…… 只怨姜月饶那个狐媚子,勾了夫君的心! * 京城最大的酒楼中。 此时整个酒楼空空荡荡,今日来了贵客是被包场了。 二楼的天子一号的雅间内,两对男女正围坐在八仙桌前,窗外便是热闹繁华的街道,放眼看去护城河的风光也能尽收眼底 。 天子闻人凛今日一身黑衣,身姿提拔如松,即便是没穿龙袍,他周身那上位者的凌厉矜贵之气 也尽显。 一身粉衣的灵妃坐在他身旁,梳了个妇人发髻,脸上的妆容精致非常 ,倒是显得有几分的不协调,有种过犹不及的感觉。 灵妃的面色不太好看,她的目光直直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绝色妖娆女子,在对方的衬托之下,她的光芒被完全抢夺,恼人至极! 坐在姜月饶身旁的霍言则是时刻关注着天子的情况,他并未去注意灵妃对姜月饶散发的火药味。 并非是他不护着月儿,实在是灵妃娘娘身份尊贵,招惹不得,倘若他今日知晓跟随陛下出宫之人是灵妃娘娘,他也不会带着月儿前往。 姜月饶倒是十分的淡定,灵妃的怒目而视对她产生不了任何的伤害,甚至她还朝灵妃投去了个真诚而又纯善的微笑。 人都送上门来了,不好好立一下她至纯至善的人设,那实在是可惜了 。 灵妃就讨厌姜月饶露出这副良善的小白花模样,她觉得这人定是别有用心。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过女眷勾引皇帝之事。 灵妃做事是单蠢了些,但不得不说她的直觉还是挺准的,若是姜月饶知晓她心中所想,定是会为她鼓掌一番。 “霍大人的精力可谓是不同寻常,本宫听闻霍大人前些夜晚刚赶回京,便与好友一同去往了花楼,真真是精力旺盛,”灵儿用秀帕捂着鼻子,眼底满是调侃之意。 但细看之下,便能够瞧出其中的嘲讽之意,她说这话时的眼神,也在时不时的瞟向姜月饶。 第19章 一箭三雕 19:一箭三雕 京中谁人不知霍侍郎极其宠爱府中侧夫人,两人也是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姜侧夫人救下霍侍郎一事,甚至还被传为一段佳话,霍侍郎也曾公开表示,除府中二位正侧夫人外,不会再有别的女子。 可见两人在外的形象多么般配和谐。 但此时霍侍郎却违背了誓言,要知晓心上人的背叛从来都是鲜血淋漓。 灵妃觉得不管姜月饶多么的光彩照人,想必在私下里也是恼过多次的吧。 外人都认为姜月饶爱霍言爱得深沉,全靠姜月饶平日的演技,以及霍言四处的传诵。 灵妃这番调笑之言落下,气氛刹那就变得有几分的尴尬。 尤其是霍言,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现场氛围一片凝滞。 闻人凛沉沉视线也不自觉的落到对面绝色女子的身上。 他也有些好奇,姜月饶对于霍言的行径,会有多生气?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姜月饶会生气,毕竟在旁人看来她与霍言极其要好,霍言也对她很是宠爱。 姜月饶感受到男人那道幽深视线,心底浮起一丝兴奋。 她眼底先是闪过一抹痛色,随即又转为深情,她看向面色僵硬的霍言。 轻柔的开口:“大人在外应酬,做侧室的要体谅才是,况且大人回来后也同妾身解释过了,那夜大人并未做出格之事,回来时还特意为妾身买了礼物,妾身很开心。” 霍言听姜月饶竟是这般说,他心底顿时一阵感动,僵硬的神色也化作爱怜。 “月儿这般懂事,为夫实在感动。” 姜月饶面上浮起一抹薄红,比那天边霞光还要娇艳几分,她有些羞怯的点头:“是大人谬赞,能够跟着大人,是妾身修来的福气。” 这是一副爱慕至极的模样,满心满眼都装着霍言,好似霍言就是她的天,除了 霍言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霍言心动不已,能有如此维护自己颜面的夫人,他才是三生有幸。 旁边的灵妃忍不住嗤笑出声,心中原本对姜月饶存着的警惕也消散了些,不过是个被男人蒙骗的傻子罢了。 这傻子竟是连这种鬼话都信,也的确是满心满眼都是霍侍郎,若非是爱得深沉,绝不会相信如此可笑之事。 看着对面女子羞怯而幸福的姿态,闻人凛黑眸不由地越发深幽,脑海中也不自觉浮现女子在身下娇滴滴叫着‘大人’的模样。 当真是这般爱慕?竟是连显而易见的谎话都听不出?还是说为了心中所爱,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一叶障目也可接受? 这般想着闻人凛周身不自觉便散出冷意来,灵妃与霍言都察觉到了, 两人变得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恰逢此时,小二端了饭菜上来,屋内气氛稍稍缓和,但天子的面色依旧是沉着的。 灵妃只以为方才是自己多嘴提及朝臣家事,惹得陛下不开心了。 只有姜月饶仿佛是一无所察,时不时便给霍言夹一筷子菜,还会用那双澄澈双眸看向对方,里面盛满了深情与依恋。 这顿饭三个人都吃得如同嚼蜡,只有姜月饶吃得很尽兴,一箭三雕,她能不尽兴吗? 饭后,霍言便先要凑到闻人凛跟前, 同他商议一番朝中要事,但奈何对方并无这个意思,连待都没待便乘马车离开了 。 灵妃有些莫名,却也不敢开口,只得跟着回了宫。 索幸当晚陛下便翻了她的牌子,倒是不枉费白日里的一番折腾,事后她赶紧饮下西太后为她准备的助产汤药。 只是这汤药她都喝了多回,肚子连点动静都没有,有时她甚至要怀疑是陛下的问题了…… 接下来的好几日,天子都接连歇在嫔妃宫中,倒是叫后宫妃嫔欢喜。 * 自那次出府后,霍言依旧是忙碌。 他虽未升职手中却被陛下赋予了更多的权利,这叫他很是沉迷,他能够挤进更好的圈子里了。 朝中有真权之人都或多或少的给他抛过橄榄枝,原本朝堂中的边缘人物 ,一跃就成了朝臣争抢的对象,这是霍言从未体会过的。 权势迷人眼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情况。 手中权势大了,私下的应酬便也多了起来,虽朝中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官员间私下往来,拉帮结派。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是做的不过火便也烧不到他们的头上。 于是这些日子的霍言,便是东家一小聚,西家一小酌,还要抽空前往万花楼睡女人。 是的,他又去万花楼了,并且还包了那位名叫惜缘的花魁,他在安慰自己,他日日交际应酬,青楼是必不可少的。 他将惜缘包下,也是为了自己不乱找女人,甚至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这段日子他沉迷酒色 ,持久力以及耐力已经大不如 以前,越是这般,他就越不敢找月儿。 月儿那般美好纯善的女子叫他自惭形秽,他怕自己表现不好,在月儿面前丢脸。 他无法想象月儿的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对他露出震惊与失望的神情,他难以接受,不敢接受。 反正月儿是自己的,等这段日子过去,自己再好好调养身子,恢复得跟从前一样后再去寻月儿。 姜月饶自那日在酒楼过后,倒是难得的过了段清净的日子。 霍言没怎么来她的院子,王氏便也没将心神放在她身上,转而放去了那位惜缘花魁的身上,手中的管家权她也还给了王氏,目的已达到她可不做白工。 她算着上次见男人的日子,在猜测着何时对方会再次有所行动。 此事不可心急,尤其是不能够主动,要耐得住寂寞等得起机会,稍加行差踏错 便会功亏一篑。 这日傍晚,红霞漫天。 珍珠从院子外匆匆进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神色顿时一亮。 立即吩咐兰儿:“叫厨房清炖一碗鸡汤, 大人近日操劳,晚间本侧夫人亲自送给大人。” 兰儿应声后退下。 姜月饶又命翡翠打开了柜子,将里头的衣裳都取了出来,霍言的家世还是不够丰厚,虽是没少她吃穿,却无法为她搜罗太多好衣裳,不过她不久后就要离开了。 她衣裙中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件月白色的广袖留仙襦裙。 与闻人凛见面的次数虽不多,但也可帮着回忆回忆往昔,不是么? 否则,又怎么将人给再次留住。 第20章 送汤 夜幕降临,霍府第二次迎来了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 霍言兴奋而又激动的将天子请进书房,随即便是一系列的公务汇报,上座的天子始终面色淡漠,周身气势迫人。 天子淡漠眼神扫过桌案,上回画着女子剪影的团扇已然不见。 “朕听闻你在外包了个青楼花魁,”闻人凛就好似在同霍言聊家常般,神色间也并无异样。 外头传言霍言与侧夫人十分恩爱,但新鲜褪去便也是风流薄情,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好奇霍言对那位侧夫人还留有几分真情。 而那般至纯至真的女子知晓后,可会痛苦难过? 霍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回陛下,微臣是见惜缘姑娘沦落风尘十分可怜,这才将她包下,微臣并无他想。” 他对惜缘确实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他的心依旧是在月儿身上,为了避免月儿误会,自然也是瞒着月儿的。 闻人凛继续这个话题,只低头继续看起了公文。 霍言则是有些战战兢兢,他有些搞不懂陛下询问这事是何意,但他也不敢多问,更不敢主动询问。 另一边。 姜月饶一身飘逸月白色广袖流仙裙,发间仅簪一支玫瑰流苏珠钗,简单而巧思。 在她微微动作间钗环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而朱钗的玫瑰花瓣竟是在发着光,似那星光落入发间,再配上她这张惊艳绝伦的脸,宛若天仙下凡尘,夺目至极。 这玫瑰朱钗是由珍珠手工制作,朱钗的五片花瓣是用金线细致编制而成,中间是镂空的,正发着莹莹亮光,里头装的是发着光的萤火虫。 “侧夫人真真是夺目至极,”兰儿满脸惊艳,尤其是在看向姜月饶发间的那支玫瑰钗环时,简直是巧夺天工 ,精巧至极。 珍珠与翡翠都由姜月饶亲手培养,用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片刻后,姜月饶领着珍珠与翡翠出了院子,翡翠提着略带昏暗的灯笼走在前方,距离姜月饶的位置也稍远,这灯笼比寻常灯笼略暗,是刻意将里头的灯芯剪短了的。 为的便是不盖过那玫瑰钗环的光亮。 黑暗笼罩整个霍府,霍言的家底并不丰厚,做不到在府中沿路都点灯。 姜月饶这次并未去小门,而是直接来到书房主院的门口处。 她一袭月白长裙,身姿婀娜,娉婷玉立,缓缓来到院子门口的侍卫旁,那鬓边微微晃动的萤火玫瑰钗环夺人眼球。 那如黄鹂般悦耳的声线响起:“妾身想为大人送些宵夜进去,还请侍卫大哥通融通融。” 守在门口的侍卫根本不敢看眼前女子,只结结巴巴的开口:“陛、陛下有命,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请夫人离开。” 这位姜侧夫人他们早有耳闻,容颜绝色,美艳娇媚,今夜一见果真如此,其光辉叫人不敢直视。 难以想象这般倾国倾城之女子,竟是出自于农家 ,倒也难怪霍大人会将人带回府中做了侧夫人。 姜月饶被守门的侍卫阻拦,也是在预料之中,她娇艳的脸上绽开一抹恍然,随即便微微一笑,轻声开口:“妾身只知今夜贵客降临,竟不知是陛下,是妾身鲁莽了。” 说罢,她便盈盈一拜 ,绝色样貌比那明月耀眼。 守门的清秀侍卫从脖子到脸全都红了,他是御前侍卫,也跟随天子见过不少美人,但像眼前女子这般娇媚夺目的,却还是头一回。 这女子周身都散发着妩媚动人之感,偏那双水眸却是澄澈动人的,如此反差碰撞更放大了女子的魅人之态,叫人久久不能忘怀。 守门的侍卫被美色所惑,不由自主的便想多说两句,他忍不住说道:“想必陛下很快便会出来,若是夫人想等,可去旁边等候。” 一句话说完,他后背已起了一层热汗,夜风轻拂,女子周身的香气吹进他鼻间,叫他心跳不已。 姜月饶闻言她那双清澈水眸顿时一亮,随即便轻柔道谢:“妾身多谢侍卫大哥提点。” 她说罢便转身,在旁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侍卫的眼神忍不住小心追随过去。 只觉那处毫不起眼的角落,都因女子的存在而变得格外引人注意,对方发间微微发亮的玫瑰钗环就似那繁星般将她萦绕。 姜月饶提着食盒刚站过去没多久,院内便响起一阵脚步声,偷看她的侍卫也赶紧收回目光,身姿站得笔直。 她心知是闻人凛出来了,她将头微微埋下 ,只露出半个光洁而白皙的额头来。 一阵夜风拂过,珍珠手中的灯笼被风吹灭,她发间的萤火钗环在夜色间格外显眼。 下一刻,被众人簇拥着的天子便出现在院子门口处。 男人玄色金纹龙袍,气势强大而冷冽,冷峻而深刻的五官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无情。 就在闻人凛出现在院门口的那一刻,院外角落的姜月饶便立即跪了下来,钗环落在的流苏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她何其夺目,即便是站在角落中,都第一时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闻人凛看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他脑海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日在寺庙凉亭时的场景,那日对方也是一袭白裙,身姿婀娜。 也是在这夜色间,他无意窥见女子沐浴,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闻人凛心间浮起几分动容,这段日子他都待在皇宫,每夜也都恪尽职责翻着宫妃们的牌子,期间他并非是没想过她,不过是美色误人,他刻意忽视。 尝试过新鲜与刺激,在吃腻味之前,便再难回到从前。 跪在地上的姜月饶,她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带着冷意的复杂视线,她心中暗笑。 男人呐,当真是被下半身支配的,纵使平日手腕再如何铁血,在面对美人与欲望时,也会忍不住沉沦。 而跟在闻人凛身旁的霍言第一时间看到了姜月饶,他面露欣喜,忍不住开口说道:“是月儿心疼为夫,来给为夫送宵夜了吗?” 姜月饶抬起头,对着霍言柔柔一笑,眼神中充满爱慕与眷恋:“是妾身忧心大人为处理公务而废寝忘食 ,便特意命人熬了鸡汤为大人送来,却不成想陛下也在,是妾身鲁莽。” 说着,她面上便浮起一抹愧色来。 第21章 腰带 “月儿言重了,你如此贴心又怎会是鲁莽,”霍言连连否认。 若非是天子还在,他都要亲自上前将人扶起了。 姜月饶闻言,十分小心的对霍言投去了个感激与爱慕的眼神。 闻人凛只觉两人间的这些亲密互动碍眼非常,分明霍言已变心甚至还在外包了花魁,为何姜月饶还能视而不见,继续全心全意的爱着霍言? 当真是这般依恋良善? 想到这,闻人凛便冷着脸一甩袖子离开了。 霍言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尽数离开,就连看门的侍卫也都跟着走了。 顷刻间,现场便只剩下姜月饶以及她带来的珍珠与翡翠。 姜月饶被珍珠翡翠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三人缓缓往院子中走去。 “侧夫人,您这般公然与那霍大人传情,是否会惹恼了陛下,”珍珠的神色有些担忧。 她与翡翠都是知晓侧夫人计划的。 姜月饶语气轻快而灵动:“就是要让他恼怒。” 否则怎会来寻她呢? 珍珠与翡翠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间满是疑惑,姜月饶却并未出言解释。 待三人回到院内,担忧守在门口的兰儿便立即迎了上来。 她看到珍珠手中未送出的食盒, 不禁询问:“侧夫人这是?” 方才侧夫人离开后,她才收到消息,说是今夜府中有贵客驾临,难不成侧夫人是冲撞了贵客? 姜月饶并未开口解释,而是由翡翠扶着朝屋内走去 ,珍珠则是将手中的食盒往兰儿手中一塞 :“这鸡汤你拿去喝吧,晚上便不必前来值守了。” 说完,便也跟着走进了屋内。 侧夫人曾说这丫头虽是愚笨,倒也是个忠心的,便无须处置。 兰儿愣愣的站着,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食盒,心底浮起几分复杂与难过,她好似被侧夫人给排除在外。 深夜。 姜月饶梳洗后睡下,在临睡前珍珠还在房中为她点上了淡淡香薰,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各自回房了。 房中点着半截蜡烛,昏黄的烛火摇曳 ,身姿窈窕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层叠的床帐并未放下,女子此刻闭着眼,那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洒出一片阴影。 烛光照在她轻薄半透的寝衣上,那白皙肌肤似在微微发光。 ‘咔哒’一道细微响声自木窗传来,紧接着高大的男人便钻了进来。 闻人凛跳入房中便嗅到空气之中那淡淡的香意。 他缓步来到铜镜前,他将妆匣打开,从中找出今夜那支装了萤火虫的玫瑰金钗。 修长手指微微拨动金钗上垂落的流苏,映着烛火光辉的流苏便晃荡起来…… ****** 半截蜡烛烧了许久。 待男人离开后,姜月饶这才疲累的撑起身子,将门外的珍珠与翡翠唤进屋内。 此时的天空已然泛起鱼肚白,她残留着媚色的声音一想起,珍珠与 翡翠二人便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有条不紊处理着房内的旖旎,翡翠将木窗完全推开使微风吹进屋内,吹散一室的暧昧。 将这一室的凌乱收拾好,整个房间恢复如初后,珍珠这才吩咐下人抬了水进来。 姜月饶沐浴洗身,翡翠为她轻轻按摩着,纾解着她周身的疲惫,珍珠将避子丸递到她跟前。 轻声说着:“侧夫人,这是奴婢近日研制出的避子药,奴婢做了些调整,这避子药并不会伤身,味道相较之前也好了许多。” 姜月饶接过避子丸后吃下,是淡淡的山楂味。 ---------- 另一边。 闻人凛放纵一整夜后,快马加鞭的回到皇宫内。 王德全带着他匆匆换上玄色龙袍,紧赶慢赶终于是掐着点让天子上了朝。 他手拿拂尘守在天子身后。 忍不住轻叹一声,陛下如今是越发的放肆了,竟是整夜都未回皇宫,这若是被西太后知晓,他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上朝时,闻人凛的状态很好,丝毫没有酣战整夜后的疲惫,甚至还揪出了两位偷奸耍滑的朝臣,将两人训斥了番。 御书房内。 闻人凛看着手中发着莹莹亮光的玫瑰流苏金钗,他淡漠开口:“霍爱卿近日沉迷青楼,倒是对府中后院疏忽了。” 旁边的王德全闻言,心底咯噔一下。 第22章 真相 他脑子飞速运转,快速揣摩起天子这是何意。 姜侧夫人早已是陛下的囊中之物,陛下却提出霍大人对自己后院疏忽,这不就是在侧面说明霍大人对姜侧夫人疏忽? 但看着陛下手拿金钗,用指腹微微摩挲的模样,以及近日陛下总是明里暗里阻挠霍大人入后院…… 王德全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天子究竟是何意。 他只能战战兢兢的开口:“奴才瞧着霍大人并无传闻中那般专情,今日能包下花魁,明日也可寻另外女子。” 闻人凛脑中闪过女子被腰带蒙住双眼,期期艾艾求饶叫他‘大人’的模样,既是叫他欲色涌动,又令他心情复杂。 他神色沉了沉:“姜侧夫人痴心爱恋着霍爱卿,如此真心实在不应被蒙在鼓里,他也担不起如此纯粹而真挚的感情。” 一想到女子那般至纯至善的爱恋都给了霍言,他心底便涌起几分不悦来,莫名的占有欲在他心中流窜开来。 他倒要瞧瞧,若是姜月饶知晓霍言在外头养了女人,会是何种反应。 是难过失望,亦或是恼怒不满? 王德全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 照着眼下的情况来看,想必不久后宫便又要多一位美人儿了。 * 精美奢华的西太后宫中。 西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灵妃站在她身后,正为她轻柔的捏着肩。 嬷嬷汇报着查来的消息:“回西太后,洪峰寺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去寺庙中的两天一夜中,除了几位亲近的朝臣外,便是几个朝臣的家眷,,其中并无任何可疑之人。” 西太后若有所思:“那些家眷可有相貌出众之人?” 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皇帝是被她一手推上皇位,其心性她无比了解。 西太后并非闻人凛生母,那住在东边的东太后才是闻人凛生母,只是东太后缠绵病榻多年,根本不能管事,当年闻人凛登上皇位全靠西太后支持。 闻人凛看似 也亲近西太后些,月月都会来西太后宫中,倒是东太后那边他去得并不多。 嬷嬷听西太后这么问,立即回答:“跟随陛下去洪峰寺的朝臣家眷中,有位姜侧夫人,老奴听闻这位姜侧夫人是农女出身,但相貌异常美丽,因救下霍侍郎后这才成为其侧夫人,被带回京城。” 倘若那位姜侧夫人当真美丽非常,在洪峰寺中叫陛下动了心思也不是不可能的。 西太后显然也是这般想的,她立即就吩咐嬷嬷:“去仔细查查那位姜侧夫人。” 皇帝可不是什么仁义之君,若是真对臣妻起了心思,强抢入宫之事又不是干不出来。 她倒不是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子嗣,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必须从灵妃的肚子出来! 正在给西太后按摩的灵妃闻言,她笑着连声阻止:“西太后不必过于紧张,臣妾可跟您保证,那位姜侧夫人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紧接着,她便将那次自己生辰那日,随陛下出宫偶遇姜月饶和霍言一事说了出来。 “那姜侧夫人对霍侍郎迷恋至极,陛下那日全程都未同她说过半句,也不曾将眼神看向她,西太后尽可放心,”灵妃的言语间带着几分不屑。 姜月饶满心满眼都是霍言,陛下全程也未多看过她一眼,倘若有心,那姜月饶怎会在陛下面前表现得那般的依恋霍言? 西太后听后面露思索,随即便收回了方才的吩咐。 “既是你都这么说了,那哀家便也不好插手朝臣后院。” 贸然插手难保不会留下线索,若是被皇帝察觉,说不定会心生防备。 ---------- 八月八,是晋国有名而盛大的花朝节,这夜京城所有人都会外出游玩,是京城最热闹的夜晚。 姜月饶今夜也必须出去一趟,因此派人提前去请了霍言。 两人的关系依旧是不错的,尤其是霍言对她,虽是不再留宿她的院子,却也会时不时送些东西来,也会亲自来陪她坐坐。 就是不愿在亲近她了,按照她的观察,霍言的面色也越来越差,尤其是眼下的青黑,是越发的严重了。 显然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姜月饶对此是很嫌弃的,她并不介意男人有三妻四妾,感情也并非她所追求的,但她介意男人在青楼中打滚。 花柳病她可不想染上。 霍言在书房收到姜月饶的邀请后,便立即应了下来。 在傍晚时分,他在铜镜前特意换了身月白色长衫,看着铜镜中有些蜡黄的脸色以及青黑的眼袋。 他叹息一声:“这段日子当真是不该这般放纵,竟是叫月儿守了这么久的空房。” 他暗暗发誓,今夜过后他一定严苛要求自己,不再沉溺惜缘与其余青楼女子的温柔乡中。 当了一次瓢虫,那一辈子都是瓢虫,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霍言来到姜月饶的院子内。 姜月饶已换好衣裙,她一身淡紫色飘逸短襟襦裙,在眼尾处扫了些许胭脂,口脂也染了淡淡的粉色,整个人娇俏又妩媚。 飘逸垂落的襦裙衬得她格外纤瘦,倒是将她撩人的身形给隐藏住了。 今夜外人众多,为避免祸端她自不会展露身形。 “几日不见月儿,依旧是这般光彩夺目,”霍言走进院子便看见身姿纤纤的姜月饶 。 他心底涌起熟悉的惊艳,忍不住上前牵住姜月饶的小手。 不论瞧上多少回,月儿总会给他带来惊艳。 姜月饶看着面色有些蜡黄,眼下青黑的男子,早已不复从前的俊秀,她心中不由地闪过几分嫌弃,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转而从珍珠手中提过两盏做工可爱的兔子灯。 她将其中一盏兔子灯分给霍言,柔声说道:“想必花朝已开始,请大人快些随妾身出发吧。” 说罢,她便率先朝着府门口走去,霍言赶紧跟上前去。 另一边。 自皇宫的侧门处也出来一辆马车。 身形高大的俊美天子坐在里头,他正微瞌着眼闭目养神。 王德全在旁边小心汇报:“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全部真相在姜侧夫人面前揭开。” 第23章 花朝相遇 陛下这段时日除了公务,便都将心神放在那位姜侧夫人的身上,瞧着是上心极了。 甚至今夜还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实在是过于荒诞。 但,天子之心岂容他这个奴才揣摩,他也只管做好本分即可。 * 华灯初上。 今夜的京城十分热闹,几乎是整个京城的人都会出动过花朝,沿路很是热闹。 姜月饶与霍言在京城的主干道路口便下了马车,人流拥挤马车并不便行驶,加上她本身就还有事要办,不可能一直坐着马车。 她容貌极其出色,刚下马上便引起周遭路人一阵骚动,但大家看她衣着上乘,周遭又有护卫丫鬟跟随,便心知定是哪家的贵人,很快也就收回了目光。 京城多权贵,百姓们也都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 姜月饶和霍言被护卫与奴仆围在周围开路,两人慢慢往前方走去。 “月儿是头一回参加京城的花朝,为夫今夜便带你好好逛逛,那护城河的湖中有大艘的画船,我们可上船观看烟火,”霍言语气温和。 路旁的灯笼光亮照在他脸上,倒是驱散了他泛黄的面色,本身他就长得不差,面色正常了整个人也显得温润如玉,丝毫瞧不出纵欲过度的模样。 姜月饶笑脸盈盈,她柔声道:“那妾身便谢过大人。” 霍言见她这般乖巧动人,顿时心里便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抬手想要去牵她的小手,手才刚抬起来,周遭的人流却忽然涌动,朝着他挤了一下。 顿时,他与姜月饶便被人群给冲来了,回首望去却只能瞧见女子单薄而纤弱的身形,好在对方的身旁围着好几个丫鬟,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 他喊道:“月儿,你朝护城河边走,我在那里等你一同登船!” 姜月饶听着前方传来霍言的声音,她并未给任何反应,倒是在珍珠与翡翠的掩护下挤出了人群,走进了一个小巷中。 就在她只身进入小巷后,珍珠与翡翠也很快跟了过来。 京城的人都往主干道去了,小巷内空无一人,只静静的停着辆靛蓝色的四方马车。 姜月饶直接抬腿便上了马车。 马车内坐着个身穿青衣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少年约莫十七的样子,身姿如松,肤色偏白,一双桃花眼显得深情至极。 当他专注看一个人时,总会叫对方误以为饱含情意,便是看狗都会觉得深情。 少年在看见姜月饶进来后,那双风流的桃花眼顿时一亮。 “姐姐!” 这便是姜月饶的亲弟弟,沐(沈)辰之,两人身份特殊,为掩人耳目便索性换了姓氏。 姜月饶沦落青楼那些年, 沐辰之便在青楼的后厨帮工,姐弟俩算是相依为命,老鸨也是看在姜月饶的份上,加上沐辰之还嘴甜这才留下他。 “看来风家二小姐当真是心许与你,竟是连马车都给你配得这般好,”姜月饶打量着马车内的上乘内饰,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 不愧是她的弟弟。 姐弟俩的模样并不相似,但都极其出色 ,属于是一个随了爹,一个随了娘,只是两人的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有二三分的相似,都似含着水光与深情。 沐辰之面上露出一丝狡黠:“那风家二小姐自小便锦衣玉食,她如今心仪于我,自是不会亏待,姐姐还请放心,一切都十分顺利,你要的东西我也弄到了。” 说罢,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递给姜月饶。 这是专给男子下的药,服用过后逐渐便会丧失人道功能,自是准备给霍言用的。 姜月饶出府不方便,这些东西便只能靠沐辰之搞来。 她纤手接过药包,放在手中掂了掂,有些沉,瞧着不似一次的用量。 沐辰之立即开口:“分五次服用,五次过后包不举。” 姜月饶点点头:“今年的秋闱你可要好生准备,我入宫前也会叫霍言对我心生愧疚,从而叫他提拔照料你,风二小姐那边你自行好生安排。” 她即便是入宫,也会将霍言最后的利用价值给榨干。 总是要成为男人的朱砂痣,对方才会心甘情愿的帮她办事。 沐辰之郑重应下:“姐姐请放心,辰之定会在秋闱拔得头筹,顺利进入朝堂,风二小姐那也会处理妥当。” 风家本就是姐弟俩的仇人,风二小姐那边他自会好生利用后在丢弃。 姜月饶并未多待,将事情说完后便立即下了马车。 她将手中的药包递给守在马车旁的珍珠,后者立即就将其揣进怀中。 姜月饶快步走出小巷,重新回到主干道后汇入人群,朝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护城河边。 河面漂着好几艘的船只,许多百姓都排长龙想要登船去看接下来的烟火。 “大人让我们来这等他,这里人这么多,如何能找得到他呢,”珍珠皱眉看着拥挤的人群,她与翡翠张开尽力在护着侧夫人。 姜月饶甚少出府,她抬头看了看攒动的人群,吩咐道:“随意上一艘船便可。” 她也想瞧瞧烟花有多么绚烂。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便护着她往人最少的一艘船走去。 由于是花朝的原因,今夜的所有船都是一样的价,百姓便都是卯足了劲儿往豪华大船上挤,这就导致一些小船几乎是无人问津。 在一众小船中,有艘中小型的船只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姜月饶的眼神在那艘船的四周瞧了瞧。 她敏锐的发现,徘徊在那艘船旁的几个百姓,皆是目光锐利,身姿挺拔,倒不像是普通来参加花朝的百姓,更像是某些贵人的护卫。 而那站在船头低垂着头的侍从,面白无须,双手相交在身前,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姜月饶唇角微勾,毫不犹豫的走上了那艘船。 她很想知道,这究竟是偶遇,还是那人的刻意为之…… 就当她刚登上船后,便察觉船面微微晃动,是船只在开始行驶。 岸边的珍珠和翡翠很是焦急:“侧夫人!” 她们连声叫着,很怕姜月饶出什么事儿。 姜月饶看了眼闷头划船的几个船夫,她给岸边的两人递了个眼色,随即柔声开口:“无事的,你们去河对岸等便可。” 她基本能够确定,船舱内之人是谁。 第24章 瞧见 姜月饶交代完珍珠与翡翠后,便缓步绕过船舱直接去了甲板的位置。 她要试探一番那人今夜是何种想法。 这船只并不大,中型偏小,但用料却极为结实,除了刚开船时的微微晃悠外,便没在过大的波动。 船内的内饰也十分考究,雕花与装饰用的盆景都十分精致,甚至连船梁外都嵌了夜明珠,只是那夜明珠外罩着一条半透薄纱,不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可谓是将低调与奢华发挥到了极致。 姜月饶孤身站在甲板上,河面不时有飘来的几只河灯,这些河灯随河面起起伏伏,放眼看去汇成一条长龙。 此时,一阵夜风拂过,吹起她淡紫色的裙摆,隔壁大船上的光亮照到她纤瘦肩头,叫她生出几分飘飘欲仙之感来。 夜风带来隔壁船上女子的娇笑声,期间还混杂着一些男子的调笑,暧昧至极。 姜月饶下意识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隔壁的那艘船只上,衣着清凉的女子坐在男子腿上,时不时便会提下交谈一句,继而发出一阵笑声。 两人的旁边还有许多男男女女,皆是姿态亲密,分外的暧昧。 姜月饶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对男女身上,那男子不是霍言还有谁?而坐在他怀中的女子,想必便是他在万花楼包下的花魁惜缘。 她眼底闪过微光,随后便浮起难过与痛心,眸底更是刹那涌起水光,看向那对男女的眼神是不可置信,就连单薄的身子都晃了晃,好似站立不稳般。 “大人,竟是大人……” 姜月饶不敢相信的呢喃着,晶莹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也忍不住沉沉开了口:“他嘴上说着多么爱你,却依旧是在万花楼包了花魁,可见对你并非真心。” 姜月饶惊慌又诧异的看向身后,只见一袭玄衣的高大男子立在甲板上,男子将专属上位者的凌厉之气收了起来,深邃面容一半被船舱光线照亮,一半隐在黑暗中。 似神似魔。 “陛、陛下,”姜月饶似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天子。 她顾不得对面游船上荒唐的霍言,更来不及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就这般直直跪拜了下去。 闻人凛看着跪倒在地的纤弱女子,对方的肩膀在微微颤动着,不知是吓的,还是依旧沉浸在难过之中。 他淡漠开口:“起来吧。” 姜月饶起身后,依旧是忍不住去看对面船上正与女子亲密的霍言,神色间痛苦万分,眼底也在此蓄起了泪水。 闻人凛看着身旁女子痛苦的神色,他心底不由浮起几分复杂来,尤其是对方那抹痛心与难过,更是叫他莫名心生烦躁。 她当真这般痴恋霍言?看见对方与别的女子缠绵,除了难过与痛苦,竟是生不出半分怒气来? 闻人凛声线低沉而冷漠:“身为朝中官员,作风却如此放荡,实在是有损本朝颜面。” 身旁原本沉浸在难过中的女子听闻他这话,神色顿时愣了愣,随即便慌乱开口:“不,陛下,臣妇求您放过霍大人,霍大人他、他也并非是有意……” 一滴清泪挂在香腮,眼底的难过叫人痛心,说出的话更是叫人没由来的怒火中烧。 “朕记得他曾对你许诺过,除了你往后再无旁人,如今他违背承诺,你竟还要维护他?”闻人凛染着怒意的黑眸死死盯着面前娇弱女子。 月光与船只的光线交织,为她蒙上一层光晕好似月中天仙,而女子脸上的凄楚与哀求神情,更为她增添几分破碎美感 这般凄楚娇态,真真是叫人恼怒又火大。 这女子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两人的距离很近,姜月饶看到男人喉结微滚,她眼底飞快划过微光,眼泪随即 汹涌而出。 她好似被天子的话吓着了,不住的流泪摇头,甚至还主动上前一步,伸出手自己纤细手指,去拉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衣袖。 “陛下,纵使霍大人变心,臣妇也无怨无悔,还请陛下莫要责罚于他……” 女子的主动靠近,叫闻人凛的心跳不由快了半分,熟悉的馨香涌入鼻间,两人间的一幕幕,不住的浮现在脑海中。 他目光刹那变得晦暗深沉,但同时女子为霍言求饶的话也在他耳边回荡,叫他止不住的心生怒意。 闻人凛低头看着自己被女子扯住的衣袖,玄色与淡紫的布料相贴,仿佛无意的痴缠。 他上前一小步将两人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几乎是相贴 ,但面前女子依旧是沉浸在难过与求饶之中,像是半点儿也没察觉不对。 男人有些沙哑无奈的声线响起:“你便这般的痴恋他?纵使他有了新欢,你也毫不在意?” 姜月饶闻言浑身一颤,那张绝艳又凄楚的小脸抬起,眼底似有无尽痛意。 “如何能够不在意,但臣妇的心已交出,哪里是容易收回的,陛下是天下最最厉害的男子,自是无法明白臣妇如此懦弱的心性……” 这番话说的期期艾艾,忧见我怜。 闻人凛身子火热,心底却是无奈又带着一丝酸楚。 看着女子脸上的神色,他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朕可以罚他,帮你出气。” 不知为何,他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女子脸上的痛苦与难过。 姜月饶红唇牵起一抹苦笑:“陛下是个好人,臣妇多谢陛下,但臣妇还是希望陛下莫要这般做。 臣妇只是江南来的农女,能伴霍大人身侧已是幸事,并不敢奢望太多,若是霍大人因此遭受惩罚,那臣妇定会内疚不止……” 闻人凛听她这般至纯至善之言,心底只觉可笑又心疼,她竟还在为霍言考虑。 什么叫幸事?她可知自己的容貌对霍言意味着什么,只要她愿意,这京城所有男儿都会拼了命的将她娶回府。 闻人凛心中复杂,只觉眼前女子单纯得可笑,却又纯善得可爱。 这时,船只忽地一阵颠簸,姜月饶身姿摇晃有些站立不稳,闻人凛更是下意识便伸出手将她给揽入了怀中。 第25章 祈求 虽是夜晚,但周遭的飘荡着游船,光线并不是特别的昏暗,两人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抱在一起,看不清脸,但抱在一起的身形还是格外清晰的。 对面游船本就是万花楼的妓船,上面出格的举动可不少,有抱着船妓站在甲板赏景的人瞧见他们,便朝吹起了口哨。 随即便是一阵暧昧笑声。 就连船内抱着惜缘在动作的霍言,都有些好奇的朝着他们看了过来,只觉对面依偎在高大男人怀中的女子有些许的眼熟。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她心下狂跳。 “霍言在看着你,现在分开他定会认出你,”男人微哑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 她娇软而羞怯的开口:“还请陛下配合臣妇一下,那些人还在注意着这边。” 这时, 不远处传来‘咻’地一道破空之声,五彩而绚烂的烟火在漆黑夜空绽开,短暂的将护城河照亮。 众人的目光都被升空的烟火吸引 ,就连对面的霍言都匆匆结束,拉着惜缘走上甲板去看烟火。 绚烂的烟火绽放出美丽花朵,叫他忍不住失了神,他思绪忍不住飘远,想起自己今夜本该陪在月儿身旁看烟火。 但自己却经不住惜缘的诱惑,独自踏上了这艘妓船。 他心底五味杂陈,有愧疚也有几分懊恼。 余光无意瞟过对面船只,只见那船已渐行渐远,方才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已经消失…… 姜月饶由男人领着来到了船尾处,船只也距离方才那只妓船越来越远。 她面上还有未褪完的红晕,语气也带着娇媚与羞涩。 “臣妇多谢陛下在方才出手相助,是臣妇越矩了。” 说罢,她便柔柔一拜,姿态万千。 不停在夜空炸开的烟火为她更添几分魅惑,有那么一刹那,闻人凛甚至想将人给立刻带入船舱内。 不过他克制住了,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下来,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若是这般做了, 那对方只会恨自己。 而他并不想这样。 “无碍,”闻人凛收起眼中的复杂,他淡漠说着。 接下来两人便站在船尾处,安安静静的观看起了夜空的烟火。 待烟火放尽,船只也幽幽靠岸。 姜月饶脸上的红晕已完全褪去,她朝天子盈盈一拜,语带哀求道:“今夜多谢陛下,只是臣妇还是想请陛下放过大人……” 闻人凛见眼前女子又主动提及这件事,他面色微变,带着些许的不耐。 却还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陛下仁爱,臣妇多谢陛下不罚之恩,那臣妇便先告退,不再叨扰陛下,”姜月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她说完,便翩然下船好似远去的蝴蝶,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早已等在岸边的珍珠与翡翠见她平安下船,赶紧迎上前来,三人快步离开了河岸。 船上的闻人凛沉沉目光一直追随着女子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姜月饶直接带着珍珠与翡翠朝霍府的马车而去,一路上她小声而又简略的将方才在船上发生的事说出,待走到马车前,事情也就讲完了。 走散的兰儿见她们回来差点喜极而泣。 姜月饶上了马车,吩咐马夫回霍府,至于她用了马车后霍言如何回去,她是根本没考虑过的。 回到霍府,丫鬟三人便立即忙活开来了,兰儿为她将钗环头饰给拆了下来,珍珠与翡翠则是为她打水和拿吃食去了。 另一个院子的王氏,听说她一人回来了,顿时便冷笑连连,想要找她茬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失了夫君的宠爱,她便也懒得管了,不如好好谋划如何去将外头那个小蹄子给处置了! 屋内。 姜月饶吃了些晚饭,随即便在珍珠与翡翠的伺候下沐浴泡澡。 “侧夫人,今夜可要焚香?”珍珠一边为她按摩,一边轻声询问着她。 根据侧夫人所说,方才在船上遇见了陛下,今夜陛下大概率是会来的…… 姜月饶看了眼紧闭的木窗,柔声开口:“不必,今夜他并不会来。” 珍珠有些疑惑:“侧夫人不是说在船上时,都与陛下有所亲近了吗?” 按理说陛下应当会趁热打铁。 姜月饶从浴桶中抬起那洁白如玉的手臂,水珠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重新落入水面。 她慵懒而娇柔的声音响起。 “于他而言我只是个新鲜的玩物,今夜我表现出对霍言的真挚倾慕,定会叫他心生不悦,从而激发他心底的占有欲,想让他正视这占有欲,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闻人凛是天子,她可没指望天子会对她有多少感情,只不过是利用对方短暂的新鲜感加上少量的好感以及占有欲,来助她入宫罢了。 窗户纸一定是要在对方占有欲达到巅峰时捅破,才最能勾得他心痒难耐。 珍珠与翡翠听不太懂姜月饶的话,但两人都明白侧夫人自有筹谋,便未多询问。 沐浴过后,姜月饶换上寝衣,她轻声吩咐二人:“那药包你们找找机会,分五次下入霍言饭食之中。” 那霍言这段时间日日流连青楼,她怕自己被染上花柳,索性一包药永绝后患来得利索。 第26章 出事 皇宫,勤政殿内。 天子正端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为大殿增添几分威严之气。 闻人凛手中的折子半天都没动,他静不下心来。 自回宫后,他心底便时不时就会浮现女子那娇弱的身影,而女子红唇吐出的话,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痴恋霍言。 从前他只以为对方只是性子纯善了些,本质与那些深宅妇人并无不同,一样会妒忌会生气,也会因失宠而变得扭曲。 但今夜女子的话却让他明白,她与那些妇人并不同,她不光纯善,甚至连妒忌心都没有。 这让他不禁想起女子给灵妃送茶具那次,分明灵妃是将她的茶具给砸了,她却还在为对方着想,为对方开脱。 如此良善纯粹,霍言却是个不信守承诺的东西,她当真能在霍府过得好吗? 未与知发生过关系前,曾思考过的问题竟是又回到了他脑中,上次是因想要得到,这次又是因什么呢…… 朱红的墨点落到奏折上,晕开一朵犹豫而缠绵的小花,勤政殿内的蜡烛燃烧,爆开小小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显得格外清晰。 冷峻的天子收起朱笔,他看向守在旁边的王德全。 淡漠开口:“霍侍郎流连青楼,不仅疏忽后院,还延误朝中要事,王德全你觉得应当如何?” 王德全心中颤颤。 他心道,疏忽后院不是陛下您派人引导的吗?若非是您下令,那惜缘又怎会使尽浑身解数扒着霍侍郎不放,眼下却说霍侍郎延误朝中要事…… 王德全虽是这般想,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斟酌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古往今来因逛青楼而误前朝要事的大臣可不少,并且还极易染上那脏病,将后院搅得不得安宁,实在是不堪。” 这段时日陛下对姜侧夫人的迷恋,已经能让他准确揣摩圣心,不就是一个台阶嘛。 闻人凛十分认可王德全的话:“你说得不错。” 他当即便下令:“传朕的秘令下去,霍侍郎沉迷美色为避免惹祸上身,赐泄散丸。” 王德全只觉心底一寒,赶紧应了下来。 这泄散丸可是让男人不举的药,其药性猛烈至极,服上一颗便再也无法站起。 不过陛下对姜侧夫人这般在意,又为何不直接将其纳入宫中? 只要陛下开口,依照霍侍郎的性子,必是不会也不敢拒绝。 ---------- 霍言是第二日回的霍府,他是浑身光裸着被人给抬回来的。 回府时,他整个人都已发起了高热,王氏赶紧叫来府医查看,诊断出是伤寒后,便开了些药,王氏这才松了口气。 天子得知此事后格外关心,特地让他养好伤再上朝。 姜月饶赶紧让珍珠和翡翠趁着这个机会,将沐辰之的药下进霍言吃的药里头,不过她没让多放,只先放了一次的量看看效果。 霍言昏睡了整整两日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这两日都是王氏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着他,姜月饶来过一回,但都被王氏赶了出去。 霍言只记得花朝当晚,他在妓船上与惜缘缠绵。 “我这是怎么了,月儿如何了?”霍言看向床边守着的王氏,张口便问起了姜月饶。 那夜他本该陪着月儿看烟火的,只怪那惜缘太淫荡,竟是勾得他上了妓船! 有些人就是这般,怪天怪地,反正怪不到自己身上。 王氏听了他的话,眼底闪过几分怨恨,随即便抹起了眼泪:“夫君,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是被抬回来的,都吓死妾身了。 往后你可前往不能去万花楼了,那里的小蹄子就是克你的,这闭眼这两日,姜月饶那侧室也不曾来看过你,只有妾身衣不解带的守着你,可是将夫君给盼醒了……” 王氏‘呜呜呜’的哭着,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说辞都倒了出来。 霍言皱了皱眉,只说道:“去将月儿叫来,我想见月儿,再扶我起来去出恭。” 王氏这个黄脸婆,他见都不想见,月儿定是被她欺负了,这才没来瞧自己。 姜月饶在霍言这里的立的人设还是很稳的。 王氏憋屈但很爱的亲自扶着霍言去出恭了,出恭的过程却并不是很顺畅,甚至说是十分艰难。 毫无感觉,跟一坨烂泥似的。 这可吓到霍言了,也吓到王氏了。 霍言面色铁青,将王氏给先赶了出去,随即自己一个人在恭房内,终于是解了手,但他的心情却没因此变好,甚至是更沉了几分。 王氏在外头等得焦急,待霍言出来后,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得知对方顺利出恭后算是轻轻松了口气。 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怒意,随即便出声安抚霍言:“青楼脏污,想必是那些浪蹄子叫夫君身子不妥了,待过几日夫君若是觉得依旧不适,便叫府医瞧瞧。” 王氏只以为是霍言染上了什么脏病。 霍言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回房后,王氏便伺候霍言吃了些东西,有吃食下肚霍言的精神好了不少。 姜月饶那边很快收到霍言醒来的消息,正好她也想去瞧瞧对方的情况,辰之给的药效果如何,没别的反应便要立即准备第二回了。 待她莲步轻移来到屋外时, 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霍言满脸铁青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在忍耐克制着什么,神色间也有些惊疑不定。 姜月饶发现霍言原本就有些蜡黄的肤色,变得更加差了,甚至还隐隐泛着黑,眼下的乌青也加重了几分。 这看着不仅是纵欲过度,甚至有些大限将至之感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霍言刚醒的原因。 “大人,您终于醒来了,”姜月饶眼中盈着要落不落的眼泪,整个人瞧着既激动又欣喜。 美人落泪实在养眼。 王氏早被霍言赶了出去,整个屋子就只有姜月饶和霍言两人。 而倚坐在床头的霍言,他看着面前哭得泪眼婆娑的娇媚女子,本应是高兴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铁青…… 第27章 霍言着实不配 霍言面色难看至极。 不应该啊。 但他此时除了心里依旧觉得月儿好看之外,就没了任何的感觉。 这一想法令霍言心底又惊又怕,面色自然也是越来越难看。 姜月饶见霍言面色不对劲,她关怀又轻柔的开口:“府医说大人是患了伤寒,大人眼下感觉如何?可是好些了?” 她眼神澄澈而干净,仿佛林中小鹿般,叫人难以挪开视线。 但霍言此时完全没心思去瞧,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玩意儿,恨不得立即请大夫来为他整治一番,究竟是什么情况?! 霍言强行将心底的惶恐压下,他牵强而僵硬的开口:“月儿,我无事,只是身子依旧有些乏累,你便先回院子,等为夫好了后再去看你可好?” 他都这么说了,姜月饶自是听从,又轻柔的嘱咐了他几句后,便乖顺的退了下去。 看着那抹娇柔又纤细的身影离去,霍言这才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 他此时的恐惧与慌张到达了顶峰,甚至不敢找府医来看,生怕府医给出的诊断叫他接受不了。 *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便立即差人去打听霍言出了什么事,方才对方的反应实在是奇怪。 当天傍晚,打听到消息的珍珠便来到她跟前轻声汇报。 “侧夫人,似乎是霍大人不行了,奴婢听闻霍大人去恭房独自待了许久,随即出来后情绪就很差,夫人也被他撵走了,今日下午他还唤了管家,让管家偷偷出府为他去请了大夫。” 翡翠惊讶极了:“那药效这么烈吗?竟是一回药就见效?!” 这效果也太好了。 姜月饶面露思索:“可能刚好在他身子出问题时下的药,这才导致药效见效格外的快,那药先收起来,暂时不要下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一次就这般猛烈,第二回的药还是缓缓再说,也不知辰之弄的药有没有别的作用,别再将人给弄死了。 珍珠与翡翠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姜月饶又恢复了清闲,王氏和霍言那头倒是忙碌了起来。 霍言的身子被诊断为不举,这件事本是瞒着王氏的,但想要治病就得花钱,那些药材也都是名贵的,短短几日便似流水般的花了出去,王氏自然察觉了。 事到如今,霍言也只能坦白了,王氏知晓后只觉天旋地转,但除此之外她心底的隐秘深处又透出一丝畅快与释怀来。 不举了,那玩意儿没用了,他也就再不能出去搞女人了,往后只能好好待在府中,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虽是没孩子,但偏院那个姜月饶不也是没有孩子?整个霍府都没有霍言的血脉,她的地位不再有人能撼动,那她还难过什么呢? 于是,王氏一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霍言,一边又在私下暗自将大夫开的药给换掉…… 霍言沉浸在悲伤中,王氏格外兴奋的照顾着霍言,两人一时间都没怎么关注姜月饶那边的情况。 姜月饶则是每日亲手去膳房煮汤又亲手为霍言送去。 霍言不想也不敢见姜月饶,于是他任由王氏将其拦在门外,心底的痛苦更甚。 他痛他再也没机会拥有姜月饶那般纯粹而美好的样子,更不敢面对对方那期盼又爱慕的眼神。 姜月饶倒是没哭着嚎着要见霍言,只是每日含着泪将食盒送去屋门口后,便伤心离去,将痴情又不离不弃的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她这也是在为离开而做准备,自然也是在做给某个人瞧。 那人可是有十来日都未曾来寻过自己了…… ---------- 皇宫,勤政殿内。 威严而冷峻的天子端坐在书桌前,他正听暗卫如实禀告着这些天来霍府发生的事。 待暗卫禀报完后,他这才开口道:“竟是日日都亲手熬煮汤品为那霍言送去,她是将霍言违背诺言之事都抛去了脑后,真真是可怜又可悲。” 闻人凛的语气冷漠又烦躁,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酸气。 暗卫如实回答:“是的陛下,姜侧夫人日日亲手熬汤还为此被烫伤,每日那王夫人还将她挡在门外,没让她见霍侍郎一眼,姜侧夫人每每离开时眼眶都是泛红的。” 回想起那女子泪眼婆娑的难过模样,暗卫又补了一句:“瞧着倒是可怜极了。” “呵,她竟是这般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面,真真是个不中用的!”闻人凛浑身都释放出寒意,说出的话更是冷意十足。 他挥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自己则是喃喃开口:“此番深情而纯粹,那霍言着实不配!” 这些日子他憋得难受,但也是碍于霍言那边身子出了问题,他这才没去霍府,他怕被姜月饶发现异样。 但眼下的情形,他若是再不去,那傻子怕是不知还要做出些什么事来…… * 当晚。 夜幕才将将降临时,一抹高大黑影便有些迫不及待的翻进了姜月饶的院墙。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自半掩的木窗翻了进去,这才抬手将屋内的烛火打灭。 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她便感觉一个高大身影闪过,紧接着屋内的灯便灭了。 下一刻 ,她便落入一个熟悉而结实的胸膛,心底顿时划过一丝笑意。 鱼儿终于来了。 姜月饶抬手便攀上男人脖颈,有些羞涩又有些惊喜的开口:“大人,您身子是好了吗?” 这话落下,她便察觉男人的身子一僵 姜月饶在心中暗笑,看来这些天的效果不错。 那么接下来,她就要让效果更好一些! 第28章 闭嘴 漆黑的屋内。 娇媚而又关切的声音在床帐之中响起:“大、大人,您的身子才刚好……” 女子在关心着对方的身子。 闻人凛心底涌起恼怒。 下一刻,火热的大手便钳制住了她的下巴。 男人的声线沙哑而低沉,似带着气恼:“闭嘴!” 这是闻人凛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时候她喊着别人,心底的不甘与气恼似要涌出。 他不再刻意不说话,只想让她再不敢叫别人。 ****** 天边泛起鱼肚白,房中高大黑影才从木窗跳出。 床榻上的姜月饶沉沉睡去,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这才浑身酸痛的醒来。 屋内的凌乱早已被珍珠清理干净,她的身子也已被简单擦洗过。 好在现在院子都是自己的人,珍珠与翡翠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不管她屋内的动静有多大,都不会叫任何人发觉。 守在旁边的翡翠见她醒了,赶紧为她端来温茶递到嘴边。 十心疼的说道:“侧夫人,眼下已是下午了,您身子可还好?” 早间她与珍珠进来时, 屋内的淡淡的气息还未散去。 侧夫人身上虽是被简单清理过,却依旧是有些狼狈,她们将屋内收拾过后,便又轻手轻脚的为侧夫人擦拭了一次,这才退了出去。 “无事,你们先去打些水进来,我想要沐浴,”姜月饶的声音有些哑,此时的她只想好生沐浴一番。 珍珠退了出去,翡翠则是扶着她再次躺到了床上,隔着薄薄的锦被为她轻轻按摩着。 很快珍珠便带着兰儿抬了水进来,将浴桶放去了屏风后,珍珠便吩咐兰儿去将膳房做炖好的汤送去霍言的院子。 侧夫人今日虽然没能亲手炖汤,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也不能放松了,要处处周到才好。 兰儿应下后退了出去,自珍珠与翡翠来后,便几乎是完全接受了她的活儿,但 两人也没因此挤兑她,反倒时不时会给她些好处,甚至还会关心关心她家中人。 原本她心底的那丝不甘也就逐渐消散了,珍珠姐姐说得对,她往后是要出府回家嫁人的,不可能一直伺候侧夫人。 只要是侧夫人不苛待她,她便多攒些银钱便可,这些日子她早已发觉侧夫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那时常来侧夫人房中的男子,想必也是高于霍府。 否则怎能在霍府来去自如…… 这些事她不敢深想,只能假装不知,不听不看不说。 屋内。 姜月饶身着单薄寝衣站在浴桶前,翡翠为她将寝衣脱去,那白的晃人的肌肤便露了出来。 同时她腰间锁骨胸前的点点红痕,甚至是伴随着青紫的痕迹也露了出来,在她这娇嫩白皙的肌肤之上尤为显眼,甚至是有些骇人。 珍珠翡翠被她身上的痕迹吓到。 “侧夫人,您可还好,陛、那人也下手太重了,实在是不知怜香惜玉!”珍珠的声音带上了点点哭腔。 翡翠也是满眼的心疼,侧夫人身子本就娇嫩不已,陛下偷香窃玉还如此粗暴。 她们知晓侧夫人近日有所动作,却还是在瞧见对方身上的痕迹时十分心疼。 姜月饶也是秀眉轻蹙,她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走进浴桶中坐下,皱起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热水轻抚她胸口,将她周身的疲乏冲散,令她整个人都有些慵懒。 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暧昧痕迹,轻笑着开口:“你们不必担忧,此次我所承受的很快便会加倍拿回来。” 想来很快她便要收网了。 姜月饶沐浴完后,便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去了床上,两人动作无比轻柔的为她抹了药膏。 ***** 皇宫内。 处理了一天政务的闻人凛终于闲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朱笔放下,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眉心,招手让暗卫下来。 “霍府那边可好?”他随口问着。 昨夜他有意没顾忌姜月饶的感受。 他明白自己对姜月饶的新鲜感,已经转为占有欲,否则他也不会对霍言动手,彻底绝了霍言的子孙。 实际他先前就已刻意命人引诱霍言流连青楼,对方已许久未与姜月饶同房过了,此次下手确实是因他心中的占有欲再次膨胀。 暗卫明白天子问的是姜月饶。 便如实回答:“回陛下,姜侧夫人今日睡到了下午,随后便沐浴,也依旧是派了人给霍侍郎送了炖汤过去。” 闻人凛面色黑沉,挥手便让暗卫下去。 他心底涌起不悦。 昨夜都被折腾得那般狠了,却依旧要给那霍言送炖汤,还当真是个贤惠淑德的侧夫人。 ---------- 第29章 废了 接下来的几日,姜月饶的院子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她身上的淤青与红痕抹了药膏后两三天也就褪下了,恢复了最初的光洁如玉。 霍言在前两日也出了院子,开始每日上朝处理公事,只是依旧是不见姜月饶,也再没去过青楼。 整个人都似自闭了般,不过每日姜月饶去送炖汤时,倒是能够瞧霍言两眼了,对方却依旧是不愿同她说太多。 每每看向她的眼神也都带着痛惜与无奈,仿佛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她自然也是用倾慕而依恋的目光回望对方,给予对方无声的支持。 仿佛是在用眼神诉说着,只要对方肯敞开心扉,那她便随时都在。 这日。 姜月饶照例送完汤回到院子,留守院子的珍珠便立即迎了上来。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开口:“侧夫人,方才奴婢得知了一下消息,是有关夫人的。” 姜月饶顿时便来了些兴致,这些日子王氏不仅没找她的麻烦,甚至都没在阻碍她日日去给霍言送汤了,这倒确实是有些奇怪。 主仆三人回到房间,又将门给掩上后。 珍珠这才说道:“奴婢近日跟那采买的小厮混了个脸熟,他说这段时日夫人都会时不时去药铺采买些药材回来,大多都是凉血之用,有知母、黄柏、雷公藤等。 这些几味药材中和起来都会令男子不举,奴婢心下怀疑,便又找机会去主院的膳房瞧了瞧,找了些霍大人平日吃药的药渣来,奴婢发现那药渣中正是有这几味药材。” 这段话中的信息量可谓是巨大,着实是令姜月饶都愣了愣。 旁边的翡翠更是满脸的惊诧:“你是说霍大人身子这么久都不见好,其实是夫人在下药?” 她家侧夫人只下了一回的药,霍大人的身子便一直到现在都是不举,但分明侧夫人曾说,那药包是要下够五次才能够彻底叫霍大人不举…… 珍珠点点头:“难怪霍大人这般久都不来寻侧夫人,也一直闷在屋内不出去,除了上朝便不再去任何地方,原来是这般。” “但若是霍大人不举了,这对夫人又有什么好处,要知道夫人到现在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啊,”翡翠很是不解。 若是有孩子,那夫人这么做还能理解,问题是现在连孩子都没有,夫人便直接这么做,岂不是在绝了霍府的后,她自己也会背上一个无后的骂名。 姜月饶却能够猜到王氏的意图,她柔声开口:“夫人与霍大人是年少夫妻,对霍大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但霍大人不仅抬了我入府,甚至还在外包下了花魁。 这一桩桩的事根本就没将她整个正室放在眼里,甚至是在打她的脸,她真心错付对方甚至连基本的脸面都不给她,心有怨恨也是正常的。” 至于王氏今后的打算,不外乎就是从旁系抱养一个,来当做嫡子培养彻底掌控霍府 。 自她入府后,霍言去王氏的院子便屈指可数,这样阴毒而又干脆的手段,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珍珠与翡翠对视一眼,继而感慨:“看来这位夫人,还真是有些手段。” 姜月饶唇瓣微启,柔声说道:“今日晌午夫人会受其余夫人邀请游湖,你们去命膳房备些好菜,晌午我再去瞧瞧大人。” 时机也差不多了,她与霍言也该破冰了,否则过几日丞相府举办的宴会,她如何能受邀参加呢? 她可是要在那场宴会上逼一逼天子的。 晌午时分,姜月饶便带着手拿食盒的珍珠来到主院门口。 看门的小厮见是她前来,面色顿时便涌起几分复杂来。 这位侧夫人对大人实在是痴心一片,奈何大人身子已毁注定不能回应,侧夫人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如此美艳绝色的侧夫人,实在是可悲又可怜。 思及此,小厮便有些迟疑的开口:“还请侧夫人稍等,奴才先行去通报大人。” 姜月饶将小厮脸上的神情看在眼底,她眼角含泪,柔声说道:“那便劳烦了。” 这模样好似一朵风雨飘摇中的小白花,叫人心生怜惜。 小厮匆匆进了院子,在书房处理公务的霍言听说是姜月饶来了,他的心顿时又痛了起来,下意识便说不见。 他实在是无法面对月儿,看到吃不到,作为男人实在是无法接受,尤其月儿还是他最爱的女子。 小厮见霍言再次拒绝,他有些于心不忍:“大人,侧夫人日日都来看您,您病着的这些日子,夫人对侧夫人也很是严苛,若是您再这般冷淡,侧夫人在这后院也十分艰难。” 霍言听闻后叹息一声:“罢了,你让月儿进来吧。” 他确实不该是在继续避着月儿了。 小厮见霍言松了口,连连开口:“奴才这就将侧夫人请进来,想必侧夫人定会欢喜不已。” 很快,姜月饶便来到了书房。 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襦裙,垂感很好,衬得她的身形愈加纤瘦,加上她特意吩咐珍珠为她化的憔悴妆容,令她整个人瞧着都有些疲惫与楚楚可怜。 霍言看见这般模样的姜月饶,心底顿时便涌起几分酸楚来,看来他这段时日对月儿的避而不见,的确是叫月儿伤心了。 她那般倾慕爱怜他,他却叫她难过伤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月儿,你清瘦了,你受苦了,”霍言忍不住上前牵住姜月饶的手,他喉头有些发紧,声线都带着些哽咽。 这些日子没有一日他是不后悔的,自己的身子就是被自己给玩儿坏了,他没有一刻是不自责的。 分明自己的家中便有如此娇妾,分明自己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越想,霍言就越捶胸顿足,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如今走到这般田地,完全是有人暗中引导所致。 姜月饶听见霍言如此怜惜的话后,顿时鼻间微红,眼眶中也泛起点点水光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柔美而坚定的笑来:“妾身不苦的,只要大人愿意见妾身,那妾身便知足了。” 这般柔顺而坚定,将痴情人演绎得登峰造极。 霍言感动极了,甚至差点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 第30章 花宴 但最后一丝理智让霍言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不敢想象若是月儿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看待他,还会不会依旧爱他,甚至他都不敢深想下去。 霍言欲言又止,神色间满是复杂,最终他把姜月饶带到桌前,示意旁边的珍珠将食盒打开。 “往后只要是月儿想,那便可随时见到为夫,”他目光缱绻,深情又眷恋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即便是不能人道,那他依旧是可以对月儿好,再者说,他如今已经在好生治疗,待病愈过后,他只会待月儿更加的好。 只是月儿心思纯良,此事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 姜月饶听霍言这么说,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即柔声说道:“那大人可否带妾身去外头逛逛,妾身想同大人一起出府游玩,像从前一样。” 说罢,那如水般的眸中又变得失落,她低声开口:“花朝节时,大人分明该陪着妾身的……妾身在护城河的岸边等了大人好久好久,回府后才知大人去了万花楼……” 提起这事,霍言心底便涌起愧疚来,是那夜的荒唐才让自己变成了这样,是他对不起月儿。 “三日后丞相府会举办赏花宴,届时为夫便带上月儿一同前往,”霍言这般说着。 近日京城有关他的传言可不少,那日他被抬回府时被许多人都瞧见了,带上月儿出席宴会,也是侧面向那些人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月儿看他时的眼神充满的爱慕与欢心,如何看都是他很行的样子。 姜月饶闻言当即便露出了笑容,她甜甜一笑似绽放的玫瑰,娇艳欲滴。 “那妾身便谢过大人。” 当天傍晚,参加游湖的王氏回府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身旁丫鬟询问:“夫人,要不要出手阻止?” 王氏冷笑:“不必,那贱人再受宠又如何,难不成还能生出孩子?且让她多欢喜几日好了。” 今日游湖她见了母亲,已准备联合母亲在王氏旁系选出一名聪颖的孩子出来,到时再想法子送入霍氏旁支一脉即可。 不能人道的霍言,宠不宠爱的已不重要。 * 皇宫,乾清宫内。 灵妃香汗淋漓的躺在床上平息呼吸,半裸着身子的男人已下了床,走至桌前开始看起了折子。 男人那张俊美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甚至连呼吸都不曾乱过,如此冷酷又无情的模样,是最令人着迷痴恋的。 灵妃就这般痴痴的看着,腿心处又止不住的发软,她撑起身子缓步来到天子身旁,忍不住大着胆子抱住了对方的劲腰。 她柔柔开口:“陛下,不如今夜便让臣妾歇在这里吧~” 陛下从不让嫔妃歇在乾清宫中,若是她能成为第一人,那将是后宫所有人都艳羡的对象,包括姝贵妃。 每每临幸妃嫔陛下也是极为克制,纵使各个妃嫔使出浑身解数做得再顺从端庄,都不会再有二次。 闻人凛被灵妃从身后抱着,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他毫不留情的扯开灵妃的手。 对着角落淡漠开口:“王德全。” 王德全笑吟吟的走到灵妃身旁,躬身道:“请吧,灵妃娘娘,陛下还有折子需要处理。” 灵妃面色难堪,不甘愿的行礼离去。 王德全送走灵妃后重新回到乾清殿内,天子沉沉声线响起:“丞相府势大,从而导致灵妃也愈发的骄纵。” 竟是妄想留在乾清宫中,实在是不自量力。 “陛下不必忧心,灵妃每每侍寝后都会饮下助孕药,必不会出任何问题,”王德全轻声说着。 此助孕药,非彼助孕药。 闻人凛面色冷峻,意味深长道:“西太后当真是为了让灵妃尽快生育,而花了大心思。” 王德全点头,又轻声询问:“那三日后丞相府的花宴,陛下可还前往?” 若是陛下前去,岂不是又再次助长了丞相府的气焰。 “自是要去,”闻人凛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意味来。 同时,他的心中浮现一张女子娇媚惊艳的脸来,此番前往既是为了往后打算,也是他想要瞧瞧那女子如何了。 “是,”王德全低声应下。 天子心思深沉,叫人难以揣摩。 ---------- 日子很快便来到三日后的赏花宴上。 今日的姜月饶一袭蓝紫色裙衫,外头罩着一层薄纱,莲步轻移间姿态摇曳,她脸上的妆容清清雅雅并不出挑,却依旧夺目,再搭配上发间金镶玉的步摇,更是相得益彰。 霍言则是一身青衫,从生病到现在他痛苦不已, 前些日子里日日吃喝养起来的膘也都消了下去,但脸色依旧是有些发黄,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病态。 他与姜月饶并肩走在宴上,不时便有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传来,更令他挺起了胸膛,将姿态做得更足了些。 这些人传他玩坏了身子,他偏要证明并没有。 再看走在霍言身旁的姜月饶,也是满心满眼的倾慕与依恋,时不时便含情的侧头看一看霍言,好似一对浓情蜜意的眷侣般。 莫非那日霍侍郎被抬回府后,身子这就恢复了? 如今大家都在传,霍侍郎在外玩儿坏了身子,这才闭门不出在家伤感,甚至有人还看见,有民间大夫时常出入霍府。 但眼下看对方与其侧夫人这般亲密无间的模样,哪里有半分身子不好样子? 于是,周遭有人忍不住开了口:“多日不见霍侍郎与其侧夫人,没想到依旧是如此恩爱,琴瑟和鸣。” 众人纷纷看向姜月饶和霍言,都注意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生怕放过分毫。 霍言的面色有些僵硬。 这些人就是刻意来试探他的! 姜月饶却羞涩一笑,她用余光瞟了眼角落中那抹高大而挺拔的身影,随即便主动挽上了霍言的胳膊。 她语气娇怯又轻柔:“承蒙大家关怀,大人待妾身很好,日日都会陪着妾身。” 说罢,娇嫩双颊还飞起一抹红晕,娇娇俏俏的模样格外勾人。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便发出一阵嘘声,显然是不相信的。 但人家侧夫人都这般帮忙遮掩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角落中的那抹高大身影,却是发出一声冷嗤,随即便大步走了出来。 随之,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圣上到——” 第31章 纯善 花宴刹那变得寂静,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微臣(臣妇)叩见陛下。” 姜月饶只觉眼前玄色衣摆而过,男人无情冷漠的声线响起:“起身。” 众人起身。 闻人凛淡漠视线扫过花宴中的所有人,并未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 风丞相上前恭迎天子, 整个花宴的话题自是围绕着天子展开,不再有人去关注霍言的私事。 天子满身威严, 淡漠开口:“霍侍郎身子可养好了?” 霍言被天子亲自点名,立即行礼作答:“回陛下,微臣已大好,多谢陛下关心。” 姜月饶就站在霍言身旁,她低垂着头,两人的距离有些近,几乎是袖口贴着袖口。 闻人凛只觉女子那袖口处格外扎眼,示意道:“霍爱卿上朕跟前来。” 霍言心中激动,赶紧走到天子跟前。 生病的这些日子陛下并不曾关怀过他,回到朝堂后陛下也不再私自让他留下,更不曾像从前一般叫他彻夜处理公务,先前挪到他手中的权势也被撤了去。 他都以为自己已被陛下给忘了。 但眼下陛下又亲点了他,叫他心底怎能不激动? 霍言快步走到天子跟前,王德全已经叫人搬了张凳子放在旁边,那便是他的新位置。 果真,陛下还是记得他的! 霍言心中权势的火苗再次燃了起来。 花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姜月饶则是没坐一会儿便寻了个时机退了出去,她不想跟那些女眷来往,无用的交际她并不喜欢。 她带着珍珠与翡翠来到隔壁的花园之中,三人慢悠悠的走着,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丞相府可比霍府奢华多了,假山流水,绿荫花朵,一步一景,无一不彰显着着精美与底蕴。 姜月饶眼带欣赏,静静的等着自己要等的人。 就在她走到一个花丛的拐角处时,一个手拿折扇的风流公子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公子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调笑,看向姜月饶的眼神带着不怀好意。 他调侃道:“姜侧夫人可是觉得宴上无聊,便躲懒偷溜了出来。” 他便是先前多次拉着霍言进青楼的侯府小世子,君逸飞。 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沾的风流草包,人倒是长得倜傥,但就是眼下青黑一片,比霍言还要严重。 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 那日花朝节的晚上,君逸飞也在那艘妓船之上,霍言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最后还是他帮忙叫的人把霍言给抬 回去。 他不相信霍言这么快就好了,那日的状况可是历历在目 ,加上他对姜月饶垂涎已久,便想着来碰碰运气,万一成了呢? 姜月饶看着君逸飞眼下的青黑,她顿时便明白对方也是个纵欲过度的东西,加上这人名声在外,也是个流连青楼的老手了。 她将手背在身后,朝跟随的珍珠与翡翠打了个手势,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不自觉便后退了两步,眼底也氤氲出水汽。 “只是想要出来走走罢了。” 女子语气娇柔至极,带着天然的魅色,直听得君逸飞骨头都酥了。 如此娇媚的女子,在那床笫之间定是销魂至极的。 这般想着,君逸飞眼底露出几分下流来,他忍不住凑近一脸戒备的女子,笑嘻嘻的说道:“本世子也是出来走走,刚好便与姜侧夫人一起。” 越靠近女子,他便觉得对方身上有股子迷人的香气,这香气幽幽的淡雅至极,完全不同于熏香的气息,要更加清淡也更加的好闻。 忍不住叫人更加靠近些。 姜月饶察觉到君逸飞的靠近,她连连后退几步,嘴里也慌张说道:“还请世子自重。” 君逸飞眼底透出贪婪与好色,他淫邪一笑:“自重?姜侧夫人指的是如何自重,不若亲自教一教本世子?” 说罢,他便抬手朝着姜月饶的胳膊抓去。 姜月饶怕极了,眼底氤氲的水汽也化作泪水落了下来,身子也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都好似一只惊慌的小兔子。 眼看着君逸飞的手就要将她抓住,一只铁钳似的大手却插了进来,猛地将君逸飞的领口扯住。 下一刻,君逸飞便腾空而起,狠狠砸到地上。 森冷至极的声线传来:“当众欺辱臣妻,朕看你侯府的世袭爵位是不想要了。” 君逸飞满脸惊恐,他浑身剧痛,害怕极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后磕头。 “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他难以想象侯府的爵位在今日过后便被削除,整个人都恐惧至极,若是当真如此,那他还不如死了。 闻人凛只觉厌烦,他朝身后挥了挥手,王德全立即带着侍卫上前将磕头求饶的君逸飞给带了下去。 整个花园也被皇家侍卫给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 姜月饶整个人都有些懵,她香腮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水,眼眶还微微泛着红晕,显然是被吓着了。 闻人凛见她这般模样,心底顿时生出几分怜惜来。 他放轻了声音说道:“你莫要害怕,朕会将他处置了,不会让他坏了你的名声。” 姜月饶这才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她浑身忍不住颤了颤,鸦羽似的长睫垂下,轻声说道:“臣妇多谢陛下出手相救,只是小世子并未犯下多大过错,还望陛下小惩大诫。” 这便是在为君逸飞求情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纤弱女子,冷笑一声:“你倒是为旁人着想。” 面对灵妃时是这般,方才为霍言开脱时是这般,甚至对想要轻薄自己的君逸飞也是这般。 如此纯善,她要如何安稳在这世间活下去? 姜月饶听到这话后愣了愣,随即便露出一个澄澈笑容来,不掺杂半分杂质,格外的纯粹与美好。 她语气轻轻柔柔的:“或许陛下会觉得臣妇妇人之仁,但臣妇觉得每个人都有被原谅的机会,也相信得饶人处且饶人。 陛下手握生杀大权,自是需要铁血手腕,但臣妇只是个深宅妇人,不必有过多的考量。” 闻人凛眸色沉沉,只觉面前的女子似那发光的日月般纯洁,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又忍不住想要将其肆意玩弄。 他声线冷淡而漠然起:“你今日帮着霍言开脱,可知已成笑柄?” 此话一出,姜月饶的面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苍白。 第32章 发觉 她垂眸轻声说道:“大人是臣妇的天,既臣妇跟了他,便要保全大人的颜面。” 虽是这般说,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露出几分痛苦之色来,眉头也轻轻蹙起,显得分外可怜。 闻人凛见不得她这般模样。 他开口:“他若是做不好你的夫,便可换做旁人。” 两人间的窗户纸就差一个捅破的契机了,他也在不满足夜夜与她熄灯而绕床。 姜月饶闻言却是面露惊恐,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当今天子那张冷峻的脸,身形也忍不住轻颤起来。 好似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深意,又好似是在惊讶于对方说出的话。 女子单薄身形轻颤,似那飘在水中的浮萍一般。 她面颊浮起红晕,还有几分气恼之色,她结结巴巴的说道:“陛、陛下,臣妇的心早已交给霍大人,是万万做不出此等……的事。” 刻意隐去的那两个字,她好似羞恼至极般,难以道出。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打在女子细嫩的脸上,她气恼的神色动人至极,脸上的红晕也好似那夜里缠绕的红潮。 闻人凛本就不是什么严已的人,他喉结微动,下一刻便将眼前女子给拉进了怀中。 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与女子娇柔之气相融。 下一刻,清脆的耳光声在花园内响起。 姜月饶眼底盛满了泪水,惊恐又害怕的看着天子。 她此时的心跳飞快,方才是控制着力道的,因此闻人凛的脸只是有点红,连五指印都没有。 她好似害怕极了,猛地便将自己打了天子的那只手藏去了身后,随即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去。 闻人凛的视线森然而可怖,他视线牢牢定格在女子那狼狈离开的身形上,纤弱而无助,好似还带着些绝望。 旁边守着的王德全早已吓得跪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天子的脸是能碰的吗?那姜侧夫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纵使天子先前在喜欢,如今姜侧夫人以下犯上,还是这般侮辱人的行事,怕是活不了了。 姜月饶离开花园后,便收起了脸上的慌张与害怕,随手便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发丝,随后在不远处找到珍珠与翡翠便离开了丞相府。 上马车前,她特意寻了个丞相府的丫鬟过来, 给了些银钱后,便让其给霍言传话,便说她身子不适先行离去。 回到霍府后,天色已有些擦黑。 她立即焚香沐浴,还特意穿上了那轻薄的寝衣。 方才那一巴掌是她的临时发挥,确实有些莽撞了,若是对闻人凛的心思拿捏稍错,便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过她眼下已确定,那一巴掌打得好,相信不出七日,对方便会耐不住主动捅开着层窗户纸…… 就当她将将沐浴完,窗外的天色都还未彻底黑下时。 一抹高大身影便悄然而至。 那身影进屋后,便大步走向床榻,将衣着轻薄的女子从床榻上拉起,随即便是那铺天盖地带着些怒气的吻。 姜月饶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怒气,她偏头后轻轻一笑:“大人今夜是怎地了?可是有谁惹了大人不开心?” 对方并未回答。 * 大半个时辰后。 她爱意满满的轻声呢喃:“大人,大人……” 语气中充满了眷恋。 这些话听在闻人凛耳中却是格外的刺耳。 回想起今日在丞相府花园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可是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眼下却是这般依恋。 她难道当真没发现丝毫不对吗? 这般想着,闻人凛便有些鬼使神差的开口,低声叫了句:“饶饶。” 语气低沉而暗哑,与霍言的声线大为不同。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说出这话后,怀中的女子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原本还带着温热的指尖也迅速变得冰冷。 “呵,”闻人凛忍不住冷嗤一声。 女子颤着声线,惧怕至极的询问:“你、你是谁……你是谁,你并非是大人。你……究竟……” 他不想再从对方嘴里听见那两个字。同时,他心底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子畅快来。 她终于发现了。 第33章 有失脸面 事后。 女子无力的蜷缩在床内侧,她的身上仅盖着单薄锦被。 在黑暗中她的眼泪无声滑落,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好似没有了生气的破布娃娃,如同心死一般。 闻人凛看着缩成小小一团的姜月饶,他心硬如铁,同时也在心里下了某个决定,随即他穿上衣物后便利落的翻窗离去。 姜月饶听着身后男人翻窗离开的动静,原本绝望的神色缓缓转为平静,继而她悠悠坐了起来,动了动身子发觉只是有些酸软后,这才起身去唤了珍珠与翡翠进来为自己梳洗。 另一边。 闻人凛离开霍府后就直接回了皇宫,他特意吩咐暗卫看紧姜月饶,防止对方因情绪激动,而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三日,日日闻人凛都会传暗卫进宫询问姜月饶的情况。 当他得知对方这整整三日都是闭门不出外,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波澜来。 接姜月饶入宫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但他十分清楚那女子的性子,认定的人几乎就不会改变。 他是天子完全可以将人强行带回宫中,但在经过这么多夜晚的缠绵后,他早已食髓知味,知道两人在那方面是多么的契合,也完全不能接受女子的抗拒。 他要让女子自愿入宫,至少是在床笫之间甘愿配合他,因此他还需要做一些事。 闻人凛能够登上皇位,除了出色的能力外,那便是他强硬而又冷酷的手腕了,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用这些手段来对付女子有什么不对。 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是个女子了。 当天,天子便又驾临霍府,还特意是掐着晌午的饭点儿去的。 霍言欣喜至极,他得知消息时正在同王氏与姜月饶在吃午饭,三人难得的坐在一起,自他生病过后整个霍府倒是变得和谐多了。 至少王氏不再针对姜月饶了。 天子驾临霍言赶紧就要将人从花厅往书房内引去,即便是天子要在霍府用膳,那自然也是在书房。 再者说,天子的性子也并不喜欢有旁人在场,想必也是极其厌烦与女眷一同用膳。 闻人凛目光扫过蹲在地上行礼的王氏与姜月饶,深沉视线片刻定格在那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 此时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似是在惧怕着什么。 闻人凛淡漠开口:“霍爱卿家有美妾与贤妻,相处得还如此和谐,倒是美哉,朕今日便也沾沾这福气,与之共同用膳。” 此话一出,蹲在地上的女子身体似颤动得更加厉害了,仿佛是在恐惧着什么。 倒是令闻人凛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来,女子如此反应,显然是认出了他,那夜他也仅叫过一回她的名字。 她便已将他认出,如此聪慧敏捷倒是叫人诧异。 霍言听天子这般说,立刻就笑着吩咐管家:“快,再加一把椅子上来,再添些好菜。” 很快,下人不仅重新搬了把椅子来,还将原来的四方木桌换成了八仙圆桌。 闻人凛自是坐在了主位,霍言坐在他的右侧,王氏则是坐在霍言的右侧,姜月饶又坐在王氏的右侧, 恰好与闻人凛正对着。 她面色有些苍白,全程都低垂着头,一副怯懦又有些恐惧的模样,眼角眉梢间似乎还挂上几分凄楚,似那风雨飘摇间的小白花般叫人怜惜。 霍言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全程都将心神放在天子身上,一会儿给天子斟酒,一会儿给天子夹菜,介绍菜色之类的事,尤为殷勤。 这些日子霍言也想好了,不管他的子孙能否保住,天家的看重才是最最要紧的。 王氏倒是注意到了姜月饶的异常,只觉这狐媚子又上劲儿了,是想要存着那心思勾引陛下,真真是恼人至极。 但眼下陛下与夫君都在,她也不敢发作,便只能偷偷伸出手往姜月饶的腿上掐了一把,想要警告警告对方。 “啊!”姜月饶痛呼出声,眼底迅速蓄起雾气,她有些惊恐的看向身旁的王氏,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娇弱与惶恐。 原本在跟天子说话的霍言听到姜月饶呼痛,他眉头一皱,顿时有些关切道:“月儿,你怎么了?可是被汤给烫着了?” 姜月饶有些惧意的看了王氏一眼,随即攥着自己被王氏掐过地方的衣料。 她红着眼眶轻轻摇头,说道:“妾身无事,妾身吃好了,还请陛下与大人慢用,妾身便先退下了。” 说罢,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闻人凛,这一眼饱含着复杂与万千情绪,随后才匆匆退下。 霍言看着自家侧夫人离去的背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而对天子解释道:“还请陛下莫要介意,近几日侧夫人都吃得很少,想来胃口的确是不太开。” 王氏眼底闪过几分嘲讽,她起身朝闻人凛行礼,有些抱歉的说道。 “月饶妹妹农女出生,许多礼数的确是有些不大周到,加之她先前救下过夫君,在霍府总是要格外宠爱些,不曾想如今却是恃宠而骄,还请陛下莫要生气。” 再漂亮又如何,如此不懂得礼数,也只会叫人心生反感。 闻人凛闻言神色间并无别的变化,他只淡漠开口:“王夫人身为主母,却这般不知维护府中颜面,倒是有失主母脸面与体统。” 此话一出,王氏与霍言的心底都不由‘咯噔’一声。 陛下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满王氏将后宅之事随意说出,身为主母不知在天子面前维护霍府颜面就罢了,竟是还将那后宅阴私说由陛下来听。 确实是有失脸面。 霍言的面色沉了下去,他朝王氏冷冷开口:“下去。” 王氏白着脸,颤颤巍巍的退了出去。 另一边。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便叫珍珠给自己上了碟糕点。 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方才她已经表现出自己认出了闻人凛,就看对方的动作了。 她早早便准备好了几个应对好的法子,只看闻人凛那边打算如何做了…… 第34章 以死明志 接下来的好几日,天子每日都会驾临霍府。 霍言在朝中的声名逐渐又涨了起来,姜月饶只要得知闻人凛前来,便会窝在自己院子不出去。 即便是霍言派人来请她,说是天子有雅兴围炉煮酒,或是别的借口,她统统都借口身子不适而推掉了。 这几个夜晚,闻人凛并未再来她房中,对方显然是想要从另一个角度入手,而她也在逐步的试探对方。 她想要试探出对方目前对她的占有欲如何,好感度又是如何,这涉及到她会以什么位份入宫。 以及入宫过后闻人凛对她的态度,后宫女人三千,若是她不在此时将对方的胃口吊足了,那么入宫后不出三月对方便会 淡了她。 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后便成了那吃饱喝足后的一粒饭。 她必须尽量让闻人凛对她的新鲜感保持得久一些。 * 这些日子闻人凛有些烦躁,他多次去霍府却没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原本想要好好跟对方说的心思也没了。 他堂堂天子何时这般憋屈过? 闻人凛对姜月饶是有些好感的,对方那双至纯至善的水眸很是吸引他,床笫间的契合也是很叫他愉悦。 但天子就是天子,即便是愿意稍稍让步,但对方一直的推拒,也会叫他心生不耐甚至干脆粗暴对待。 这日。 闻人凛再次黑着脸来到霍府,他勒令霍言去书房处理公务,自己则是在霍府内逛逛。 自那日王氏被霍言赶出花厅后,天子再驾临霍府时,霍言便不准她再出自己的院子唯恐冲撞了。 闻人凛朝着霍府的池塘走去,方才王德全告诉他,姜月饶在这里喂鱼。 王德全垂首跟在天子身后。 他不由在心中感慨,这些日子的陛下就跟着了魔似的,对那位姜侧夫人痴迷不已,甚至不惜日日出宫来霍府。 再这样下去,人还没接进宫曲,整个后宫都要知晓陛下的心思了,本身西太后那边就已有所怀疑,已经两次派人前来打探了。 只是陛下心思深沉,他哪里敢劝,怕是劝解的话还没说出,便已身首异处。 鱼池旁。 姜月饶一袭素色收腰长裙,纤腰盈盈一握,发间只簪了支色泽温润的玉钗,芙蓉面不施粉黛,她面色稍显憔悴,整个人却依旧难掩风华。 素手捻起点点鱼食往鱼池中撒去,细小的鱼食落入池中,溅起点点波澜,池中游鱼浮上水面争抢着鱼食,阳光撒下池面与女子的侧影之上,形成一幅美丽画卷。 闻人凛还没走近鱼池,便已瞧见女子那纤弱又单薄的身影,几日不见她憔悴了不少,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在日光下甚至有些透明,似那欲乘风而去的仙子。 姜月饶听着男人靠近的沉稳脚步声,她看向池面的眼睫轻颤,随即便转头看向来人。 在看清来人是当今天子时,她那双澄澈眼底闪过惊慌与害怕,甚至还后退了几步,绝美的脸蛋上闪过几分屈辱与羞愤,身形也不自觉颤抖着。 仿佛是害怕极了。 她不自觉后退几步后,这才蹲下身行了一礼,声线中带着轻颤:“臣妇给陛下请安。” 闻人凛看着女子蹲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身形,他上前几步在女子跟前站定,弯腰用大手直接抓着女子纤细的手腕将其给提了起来。 沉沉声线响起:“于朕,你不必多礼。” 说罢,那钳制住女子的大手,便改为搂住其纤腰,姿态很是亲昵。 女子这些天的避而不见,已经将他的耐心完全磨灭,先前他还有耐心与对方多言几句,但眼下他心思躁动,全然没了那个打算。 只想将人尽快弄入宫中。 姜月饶眼底闪过惊惧,眼底也浮起水雾,双颊也浮起一抹红晕,瞧着既娇羞又羞愤。 她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惊恐又紧张的小声开口:“陛下,不可这般,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推拒着对方,是一副想要远离远离却又远离不了的样子。 闻人凛看着这样姜月饶,只觉自己的心被磨得痒痒的,两人间这样的关系不得不说是十分叫他沉迷的。 尤其是女子的反应这般可爱,直叫他心痒。 “你既已得知真相,可知朕此次来是为何?”他目光紧紧锁定怀中如幼兽般挣扎的女子,心底生出几分势在必得来。 姜月饶闻言原本挣扎的动作一僵,随即眼底泪水滚落,整个人凄楚又脆弱。 她抬眸看向紧紧环住自己的天子,语带哀求:“臣妇求陛下放过臣妇,霍大人已是臣妇的夫君,万万做不得那离经叛道之事!” “朕是天子,如何做不得?”闻人凛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女子脸上的泪珠,随即便掐住了对方那尖细而白嫩的下巴,嘴里说出的话霸道而不容拒绝。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得的事! 姜月饶眼底的泪水更加汹涌,她娇躯轻颤着,整个人似乎害怕极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轻闭双眸说道:“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臣妇也只能以死明志……” 女子的话似微风又似水珠,看似温和却带着执拗与坚持。 闻人凛眉头微蹙,黑眸染上一抹冷意,他淡漠开口:“你敢威胁朕?你以为朕会在意?还是霍言会在意?你可有发现除了朕夜间去你房中,那霍言可有再碰过你一回?他对你的感情可是依旧不变?” 这一句又一句的反问,都似乎是凌迟的刀刃般,把姜月饶的心刨开再一刀又一刀的切碎。 姜月饶瞪大双眼,盈着晶莹泪珠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身子也不自主的瑟缩了下,眼底又迷茫更有惶恐闪过。 她轻摇着头,无力又不愿相信的反驳着闻人凛的话:“不,不,不是这样的……大人、大人不是这样的……大人最近都待在府中,对妾身也依旧如初。” 闻人凛见怀中女子不愿相信,他冷眸闪过残忍之色,又道:“他前些日子在包花魁,流连青楼日日荒淫无度,甚至夜御几女。 就连花朝那日也是将你丢去一旁上了那妓船,可见早已将从前与你的承诺早抛去了天边,你可知他为何忽然又安稳待在府中?” 既她要为了霍言宁死不屈,那便将她自以为的深情尽数打破! 第35章 妥协 这一句句戳心的话语仿佛千钧重锤,捶打在姜月饶心间。 她身形似风中落叶便颤抖不止,面色也一寸寸白了下去,就连那花瓣似的粉唇也没了半分的颜色,变得惨白不已。 但她依旧是苍白辩解:“霍大人心系府中妻妾,自是选择待在府中,还请陛下莫再说太多……” 男人横在她腰间的大手微微用力,语气中含着浓浓嘲讽:“妓船上那夜,霍言玩得太过火,以至于伤了根本,这些天他留在府中并非心系妻妾,而是他有心无力。” 这话说罢,他便也将紧搂住怀中女主的手松开,下一刻女子纤瘦的身躯就跌坐在地,眼底光彩不再只剩空洞与茫然。 闻人凛看着悲切心凉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怜惜来,但立即又被他给强行压了下去,就这么冷眼看着,眼底不带一丝怜悯。 姜月饶跌坐在地,她愣了许久,似这才想起面前天子,她艰难跪下朝天子磕了个头。 轻声说道:“请陛下恕罪,臣妇觉身子不适,便下退下了。” 说罢,她便艰难起身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鱼池,背影萧瑟又漠落,似带着无尽的哀伤,叫人怜惜也叫人心生不忍。 闻人凛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女子那失魂落魄离去的身影,直至对方消失不见,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 候在旁边默默看完全程的王德全,只觉天子辣手摧花实在残忍,他一没根的东西都十分怜惜姜侧夫人。 奈何陛下本就不是惜花之人。 姜月饶在离开鱼池后神色便恢复了平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珍珠与翡翠一脸忐忑的跟在她身旁,待走进屋内,珍珠这才忍不住的开口。 “侧夫人,今日陛下看起来好似很是生气……” 方才闻人凛前脚走近池旁,她们后脚便被侍卫给赶走了,但即便是距离甚远,她们也能够隐约听见侧夫人的哭诉声,以及陛下寒气森然的声音。 她们以为陛下会利用些看起来合理的理由哄骗侧夫人入宫,却没想到陛下态度这般的冰冷,根本不讲半点情谊,分明陛下夜间来时与侧夫人那般的缠绵。 两个对男人还抱有幻想的小丫头,对提上裤子就不认人这种事很是不能理解。 姜月饶并未回答,只是摇着手中的团扇,幽幽开口:“且等着吧。” 夜间。 一道黑影又入了霍府庭院,准确的摸来了姜月饶的屋内,正垂头看书的姜月饶听见木窗被推开的细微动静,她唇角微微勾起。 来了。 一袭玄衣的天子自木窗跳入屋内,他身形高大,双眸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他进屋后并未像往常那般用内劲熄灭烛火,而是抬脚缓步来到女子跟前,他俯视着垂着头的女子,跟第一回见面在宫宴时那般。 姜月饶低头起身跪下,她将语气放得很轻,言语间还有丝不经意的颤抖:“臣妇叩见陛下。” 女子语气娇柔却无白日时的惊恐,想来是回来后思索了许多。 闻人凛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弧度,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并不觉得自己利用了她的心思有何不对。 大手将地上女子的手腕紧紧握住,随即便将其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强势的带入自己的怀中。 闻人凛搂着人直接朝床榻走去,女子眉头轻皱着似有不愿,但更多的是陷入这般境地的无奈与凄楚,却未做任何的反抗。 床帐轻柔落下。 * 过后 。 姜月饶轻柔又无奈的开口:“事已至此,臣妇想求陛下一件事。” “姜侧夫人请讲,”头顶传来男人沉沉声线,对方语气慵懒 。 姜月饶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忐忑开口:“臣妇甘愿入宫伴圣,唯一的祈求便是想要陛下放过霍大人,请陛下莫要为难霍府。” 她语气中除了忐忑还有担忧。 下一刻,粗粝大手便将她的下巴抬起,她与男人深如寒潭的眼眸对视上。 闻人凛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是有些不快的。 他淡漠语气响起:“你便这般的维护他?” 女子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澄澈,并无任何复杂情绪,一如初见 ,经历这般多眼神却依旧纯粹而干净,好似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污染。 闻人凛心底不由地一动。 “臣妇已然对不住霍大人,若是霍大人再因臣妇受到牵连,臣妇内心实在难安……”姜月饶如鸦羽般的长睫轻微颤抖着,眼底浮起几分愧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男人薄唇压向她,模糊不清的话流出:“既如此,那便全看姜侧夫人如何。” 姜月饶含泪。 ---------- 皇宫,御书房内。 霍言立在殿内,上方的天子正垂头看着奏折,他已在殿内站了许久,腿都有些麻了。 今日散朝后,陛下就将他单独留了下来,直至现在也未执一言。 霍言动了动发麻的腿,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发问:“敢问陛下,今日寻微臣而来所为何事 ?” 莫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埋头批阅奏折的天子这才抬起了头,神色间带着一贯的淡漠,还有隐约的冷意。 他冷声开口:“朕近日来一直在为一事烦忧,今日便想请霍爱卿来为朕想想法子。” 霍言立即跪下,说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第36章 分忧 霍言失魂落魄的回到霍府。 他心里还在不断回荡着天子直白而不容拒绝话语 。 “霍爱卿家中侧室极像朕之故人,故想请侧夫人入宫叙旧。” “霍爱卿为国忠心耿耿,朕愿在侧夫人入宫后将你提拔为中书省。” 自己的月儿不知何时已被陛下看中,难怪这些日子陛下频频前往霍府,难怪陛下时不时便提及他的妻妾。 霍府的书房内。 霍言神色痛苦,眼底带有挣扎与纠结之色。 月儿是他最爱的女子,但陛下是天子,是这天下间最最尊贵 之人,别说是月儿 了,就算是任何女子,只要陛下瞧上那都可接入宫中…… 但他爱月儿啊,月儿心思纯善又体贴,虽是出身不高却能抵过这世间千万女子。 他了解月儿,知晓对方是多么的纯粹与良善 ,月儿身上有太多别人没有的品质。 霍言揪着头发 ,只觉痛苦不已。 让他把月儿拱手让人,他还不如死了…… 但,陛下是天子,他又有什么拒绝的资格呢? 更何况陛下还承诺了他中书省的职务,月儿跟着陛下定会比跟着自己过得更好。 那可是后宫嫔妃啊,是无上的荣耀,月儿定会开心的吧? 霍言眼底的痛苦逐渐熄灭,而化作点点坚定。 自己现在也没办法给月儿欢愉,自己冷落了她太久,若是叫陛下代为照顾她,她也定会开心的吧 …… 而他也会在宫外为月儿保驾护航。 霍言内心的欲望与不舍交织,叫他既然痛苦又愧疚,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撕扯着,令其难受不已,却因为内心的野心和欲望又无法做到真正的决然。 片刻后,霍言吩咐书房内的小厮把姜月饶叫来。 姜月饶此时正在院子内插花,夏日的花卉总是格外的多,生得也十分艳丽娇美。 她将橙黄色的月季剪去小刺,又将绿色的树叶修剪一番后这才插入瓶中。 这时,珍珠上前低声禀报:“侧夫人是霍大人身旁的小厮,说是霍大人请您去书房一趟。” 姜月饶姿态优雅的将最后一枝粉色的月季修剪好插入瓶中 ,这才理了理裙摆 柔声对珍珠说:“那便走吧,随我去瞧瞧大人有何事。” 珍珠与翡翠两人都神色严肃,她们一左一右跟随姜月饶出了院子,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姜月饶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坐在书桌前独自饮酒的霍言,他面色间有纠结也有痛苦,似还带着些决绝与心狠,在看到姜月饶进来时只觉眼前恍惚了下。 女子面色娇媚,来到京城这么久 ,眼底依旧是纯粹而澄澈,那绝美的容颜也不曾有半分的改变,甚至还更加好看了。 “月儿,你还是这般的美丽,”霍言一边说着,一边痴痴望着姜月饶,神色间带着惊艳与不舍。 这么个美人儿就要离开他,他实在是万分的不舍,心情也是难受至极。 要说霍言对姜月饶的感情,除了最开始的见色起意,那便是爱她柔情似水,以及对他的一心一意了,没有哪个男人不动容。 一想到月儿对自己的心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有些哽在喉间,愧疚与不堪自他心中涌出,叫他不敢面对。 姜月饶将霍言的不舍与愧疚看在眼底,她心中浮起几分嘲弄,面上却依旧柔情。 她莲步轻移来到霍言跟前,神色间带上几分欣喜与娇羞,似那山间盛放的纯白色百合,纯洁又高雅。 她柔声询问:“大人您今日寻妾身来所为何事?” 说罢 ,她又将桌上的酒杯挪开,亲自为霍言斟了杯茶水出来,关切的开口 :“大人,酒水伤身,还望大人保重身子。” 霍言的神色顿时更加复杂了,看向姜月饶的眼神那其中不舍仿佛就要溢出。 他喉结滚动,声线干涩无比:“月儿……” 越想,他就越说不出口。 姜月饶歪了歪头 ,神色变得疑惑:“大人,是出了何事吗?若是有什么能够用得上妾身的,请大人尽管开口,妾身在所不辞。” 看着这样体贴的佳人,霍言心中越发的难受。 最终他咬了咬牙,抬手把姜月饶给拉到椅子前坐下,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霍言眼神闪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绝美佳人,这才开口询问:“月儿,你当真是愿意为为夫分忧?” 姜月饶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笑容柔和又温暖,似能融化所有。 她点头说道:“大人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最爱之人,妾身自是愿意为大人分忧,只要妾身能够帮的上忙。” 这一句句真挚的话砸进霍言心间,令他羞愧内疚的情绪翻涌,却也阻止不了他的野心与欲望。 “今日陛下召为夫入宫,言月儿与他一位相识的故人很是相似,特地想要请月儿入宫小住些时日,”霍言说第一句话时还有些艰难,但后头几句就变得愈加的顺畅起来。 有些事,有些心思,一旦是开了头,便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姜月饶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是满脸惊愕,那双澄澈的眸底也迅速浮起一层水雾来,整个人都好似震惊无比。 霍言见她这般模样,心底那被压下的愧疚又再次浮现,随之而来的便是即将失去心爱之物的痛苦与不舍。 佳人若是放在后宅专属于他,他倒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连两人间的誓言都不再遵循,可一旦有人觊觎佳人,男人心底天然的占有欲便会被激发出来。 一同冒出的还有不舍与痛苦, 并非是他多爱,而是美好的东西不再属于他,这叫他痛苦不已 。 但话已经说出,自是不 能收回。 霍言抬手把姜月饶搂进怀中,他脸上的神色悲痛不已:“月儿,为夫也是没半点法子,陛下为人残暴,竟是用霍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的姓名做威胁 ,若是为夫不 从便叫霍府所有人陪葬……” 姜月饶 闻言面色间又惊又恐,眼泪自她眼角涌出,她缩在霍言 怀中轻声呢喃,语气悲伤又难过 :“怎可这般,大人妾身是您的侧室,您万不可这般对待妾身啊!” 第37章 荷包 霍言怀抱姜月饶整颗心都要化了,心中无比的怜惜,但他却依旧是将人从怀中给拉了出来。 他眼神复杂,神色间露出几分祈求来。 “月儿,你就忍心看着为夫与霍府去死吗?陛下手握天下的生杀大权,随意一句话就可要人性命,若是月儿不从,恐怕不出三日霍言便会在这京城之中消失……”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月儿了,至纯至善仁又爱自己,只要他说出这些话,那月儿肯定是会点头的。 姜月饶眼泪滚滚而落,最终是点了头,她语气凄楚无比。 “既大人都这般说了,妾身也不愿看见旁人因妾身而死,只是妾身虽入宫却也无法放下大人,妾身也想求大人能够记得妾身……” 若是不记得她,那往后有需要了,又如何能够为她办事呢。 霍言听姜月饶这么说,他顿时浑身一震 ,一股莫名的虚荣不合时宜的浮上心头。 月儿这话的意思便是,即便她入宫心依旧是属于他的,得佳人如此喜爱,他怎能不得意? 纵使陛下得到了月儿的身又如何,月儿的心永远都在他身上谁也夺不走! 霍言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激动,他不由地说道:“月儿还有什么心愿 ,在 入宫前为夫都会满足月儿!” 这是他给月儿的许诺,月儿值得! 姜月饶满脸悲切,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妾身在京中曾有一同乡,名叫沐辰之,若是大人有多出的心力,便劳烦大人照拂一二,沐辰之曾在青楼中帮助过妾身,妾身并不想欠他人情。” 霍言自是立即应下,并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此事办得漂亮让月儿安心 。 姜月饶是抹着眼泪离开的书房,待 她离去后霍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心底也随之浮现一丝怅然与痛苦之情来。 他努力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尽力去想些令自己愉悦之事,比如月儿入宫过后天子答应自己的职务。 但任他如何去想,心中的那抹难过与愁苦却依旧是挥散不去,一直萦绕在他心间,久久不能消散。 最终,他又拿起桌上的酒杯饮起酒来。 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要去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纵使会为自己换来大好的前程 ,他心中也是极其难受的。 *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心中只觉轻快无比,这最关键的一步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珍珠在她身旁伺候着,为她轻捏着肩膀,有些疑惑道:“霍大人那般无情,侧夫人就能确定在您入宫过后,他能够帮忙照拂沐少爷吗 ?会不会出了岔子……” 能够这般轻易就将侧夫人拱手让出,她实在是很难以相信霍大人会在关键时刻提拔沐少爷。 旁边的翡翠也是一脸好奇。 姜月饶勾了勾唇,她淡淡开口:“霍言虽是无情,却也是有感情的,只要我永远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那么他的心就会偏向我 。” 她并不需要霍言的这份情谊有多么的真挚与热烈,辰之那边也并非是要让霍言做些什么,只要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便可。 珍珠与翡翠似懂非懂 。 姜月饶吩咐两人:“等下你们去将前些日子我吩咐你们绣的荷包送去书房。” 那荷包她早早便绣好了,作为离别的礼物,自然是要早早想好了。 当霍言收到那只荷包后,心底便只剩下感慨与不舍。 荷包的针脚很细致 ,是一副鸳鸯交颈的图案,荷包里面还放着张纸条,上头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霍言看着那一行行的句子,心底似泣血般疼痛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后悔。 有关两人的一幕幕不禁在脑中回荡,他猛然发现 ,这竟是自己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最后,霍言用有些颤抖的手将荷包珍而重之的放进怀中,心底撕裂般的疼痛欲加明显。 ---------- 皇宫内。 当皇太后得知消息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灵妃满脸苍白的跌坐在她身旁,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喃喃出声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怎会忽然要姜侧夫人入宫?分明姜侧夫人那般爱霍侍郎……” 灵妃觉得自己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 ,为何事情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姜月饶与霍侍郎的感情那般好,难不成是陛下见色起意?这不应该啊,陛下并不像会沉溺美色之人。 皇太后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紧的眉心,她只觉灵妃那副蠢态实在碍眼,丞相府的主母当真是个无用的,精心养了这么个废物嫡女出来。 她叹息一声:“好在那姜侧夫人并未怀有身孕,待她入宫一切倒也好处理。” 此话一出,灵妃满脸惊诧。 她有些不可置信道 :“西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那姜侧夫人已经同陛下……” 这简直叫人太不敢相信了,陛下表面看起来那般冰冷无情,竟也会作出这般枉顾人伦之事? 西太后斜斜睨了灵妃一眼,语气间颇有些嫌弃:“灵妃,你入宫这么多年竟是连皇帝的性子都琢磨不透。” 皇帝可不是什么道德仁善之人,外表看起来也丝毫不搭边啊。 灵妃被西太后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抖,随即便直直跪了下来,她说道:“臣妾愚钝,还请西太后娘娘点拨。” “你且主动去寻皇帝,让他快些将人接入宫中即可,只要是入了宫那便是哀家说了算,”西太后眼神凌厉 ,还带着些许的狠辣。 这灵妃好就好在是个还算听话的。 灵妃低头应下:“多谢西太后指点,臣妾明白了。” 虽不知西太后为何会这般吩咐,但她只管照做便可,西太后是她姑母万不会害她。 “眼看着宫中嫔妃越来越多 ,你也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生个皇子出来,”西太后语气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有时她都怀疑是灵妃身子有问题,倘若还是不行,她便只能去信让风归业重新挑选个血统纯正的合适人选入宫。 灵妃颤颤应下。 * 夜间。勤政殿内。 贤妃正为批阅奏折的天子研墨,她五官大气而端庄,打扮也是以庄重沉稳为主,中宫 皇后之位空悬,如今是她在协理六宫。 她微笑着轻声询问:“臣妾听闻陛下要迎进宫一位新的妹妹?” 第38章 入宫 正在处理折子的闻人凛神色一顿,淡漠的面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满,自他登基以来便是贤妃在处理六宫事务,为人倒也十分端庄体贴。 眼下贤妃提及此事多半是在为他考虑。 “前些日子朕在宫外偶遇一女子,其女的确新鲜,朕打算将其接入宫中,”闻人凛淡漠说着自己的打算。 具体什么时候接入宫,他倒还没有决定。 贤妃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幽暗,随即便扬起温和笑容,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王德全走了进来。 “陛下,灵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是带了宵夜给您。” 贤妃听是灵妃前来,她唇角弧度逐渐加深。 灵妃为人跋扈,她仗着有西太后撑腰在后宫做了不少霸道之事,今日前来想必也是阻拦陛下接那女子入宫 。 自己一向贤淑,有灵妃这般跋扈妒忌嘴脸,便更会衬得她大方端庄。 闻人凛也是明白灵妃的性子,也以为灵妃此时前来是有意阻拦他接姜月饶入宫,他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深潭般的眸底也露出几分不耐来。 贤妃见天子眉头稍皱,她笑着说道:“陛下,灵妃妹妹一片心意,倒是难得。” 若是陛下此时将人赶走,又怎能凸显她的体贴与大气呢。 闻人凛看了眼王德全:“传灵妃进来。” 叫进来说清楚也好,接人入宫一事今夜若不说清,灵妃指不定要私下搞什么小动作。 一想到灵妃以及对方身后的势力,闻人凛的眸色就变得有些森寒。 片刻后,灵妃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欢喜的笑意。 她今夜是刻意打扮过的,一袭青烟般的华丽宫裙,下摆拖得很长,发间珠翠满头很是奢华 ,妆容也是精致非常。 灵妃进来后便发现贤妃也在,她脸上的笑意微微落下,嘴角也变得平直,显然是不太高兴了。 但贤妃偏偏还对她友好一笑,做作至极,明知自己来了却还跟个狗屁膏药似的赖在陛下身旁。 灵妃蹲下身朝着天子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闻人凛头也未抬,只淡声道:“起来吧。” 灵妃起身提着食盒来到天子桌案前,她先是斜睨了贤妃一眼,这才娇声开口:“陛下,臣妾听闻陛下在宫外新得一妹妹,不如快些将妹妹接进宫中与臣妾作伴?”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内的参汤端出。 闻人凛听她这般说,眼底闪过几分诧异,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灵妃。 他淡淡开口:“这般体贴,倒是与平日里不同。” 贤妃也是惊讶的看了眼灵妃,她没想到灵妃非但不阻挠此事,竟还主动提议将人快些接进宫中。 灵妃微微一笑,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怅然来:“臣妾也是觉得这后宫太久没进新人了,这才如此提议。” 若非西太后下令,她绝不会说出此等话来。 闻人凛见灵妃识时务,倒是觉得对方顺眼些。 他询问:“那灵妃觉得朕应当何时将人接入宫中?” “臣妾觉得越快越好,那位妹妹始终是宫外女子,能够尽快入宫也可避免节外生枝,”灵妃这番话说得有几分艰难,拿在手中的丝帕也不自觉的攥紧。 她心底无奈又忧愁。 贤妃将她的纠结看在眼底,只觉她演技拙劣,不堪一击。 “那灵妃妹妹觉得应当给这位新人妹妹一个什么位分?如今四妃之位只有你我二人,不如便抬了那位妹妹做妃?”贤妃的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既是在试探灵妃,也是在试探那女子在天子心中的分量。 她对那位女子了解不多,并不知对方的模样,只知对方身后并无任何势力,入宫也只能靠着陛下的宠爱过活罢了,不足为惧。 以妃位入宫便有所礼仪,不仅大张旗鼓更会为那位女子在后宫中奠定一定的地位。 贤妃此话一出,灵妃立即皱眉,不屑的反驳:“这怎么可以?且不说位列妃位是有严格要求,那女子的身份本就有失体统,如此大张旗鼓接回宫中,岂不是惹人非议?” 这贤妃怕是脑子出了问题,竟是要让一个身后无依的女子捧上妃位 ,要她说给个贵人都算不错了。 贤妃端庄一笑,她看向闻人凛,轻声说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是姐姐没考虑周全。” 闻人凛沉着脸看了眼灵妃,最后拍板:“那便定为嫔,三日后接入宫中。” 灵妃有些不甘,却也明白天子下的决定不可改变,同时她心中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 * 钟粹宫内。 贤妃坐在妆镜前,贴身宫女秀禾为她拆着发间珠翠。 “娘娘,那位未入宫的姜嫔也不知能得陛下多少宠爱,今夜陛下翻的可又是姝贵妃的牌子呢,”秀禾轻声说着。 贤妃看着妆镜中的自己,容貌与姝贵妃有几分相似,但陛下对自己的情谊却不及贵妃的一半。 她温和脸上泛起几分冷意:“能叫陛下将人以嫔位接入宫中,即便是没有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那也是新鲜不已的,只要本宫能抓住机会,便有希望……” 她没指望那姜嫔能够帮她扳倒姝贵妃,只要能让对方犯错便好,削弱对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即可。 秀禾点点头:“姝贵妃看似高傲,想必心里也会因这位姜嫔有所波动,一个庶出之女罢了,若是没了陛下的宠爱,姝贵妃什么都不是。” 贵妃之位本就是她家娘娘的,不,是皇后之位,只因那姝贵妃横插一脚,这才坏了娘娘的事儿。 贤妃抚着自己的青丝,吩咐道:“那含凉殿虽小却距离陛下的乾清宫不远,便差人将那含凉殿打扫出来,三日后让新入宫的姜嫔住进去。” ---------- 三日后。 今日是姜月饶入宫的日子,一大早宫内便派了人前来,还特意带了一套宫装。 霍府内,霍言眼眶微红,他看着身着一袭淡蓝宫装走进小轿的姜月饶,心底五味杂陈。 被他揣在怀中的鸳鸯交颈荷包似在微微发着烫。 昨夜他整晚未眠,心中满是两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点滴,那一幕幕直叫他难过到不能入睡。 第39章 姝贵妃 男人就是这样,任何女子都在得到后都不珍惜,一旦失去便陷入追忆,恨不得时光倒流才好。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起轿——” 粉色的小轿被抬起,朝着霍府门外而去,珍珠与翡翠跟在左右 。 霍言终是忍不住,快步追了上去,但碍于宫中太监在场,他言语间显得有些克制:“微臣愿姜嫔娘娘在宫内得陛下宠信,愿姜嫔娘娘一生荣华 。” 软轿内的姜月饶面色淡淡,眼底无一丝波澜,丝毫不为轿外的霍言所动,甚至连掀开帘子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如今她已是天子嫔妃,可不会再同霍言上演什么离别情深。 霍言快步追出几步后,便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小轿眼底落寞而难过,心底仿佛是空了一块般。 王氏来到霍言身旁 ,她将抬手牵起霍言的手, 眼底满是轻松与愉悦:“夫君,咱们先回府吧,姜嫔能得陛下青睐,这也是她的福气。” 她不知姜月饶是如何勾上陛下的,但这个结果很令她满意,没了姜月饶那整个霍府便都在她的掌控。 至于霍言这个已无法人道的废物,往后也只是支撑霍府不倒的工具罢了。 陛下为把姜月饶接入宫中,定是会给予霍言些好处的。 王氏神色间布着算计,她扶着失魂落魄的霍言回了府中。 那姜月饶叫她烦忧了这么久,如此下场便也算是为霍家助力了。 王氏可不觉得姜月饶入宫后会有什么好日子,且不说对方深爱霍言,就她这如此丢人的出身便足以叫她在后宫被人耻笑。 世人并不会指责陛下君夺臣妻,只会厌恶姜月饶狐媚惑主。 ---------- 随着姜嫔被抬入宫中,有关她的流言也悄然四起。 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姜嫔旧究竟使了何种手段,竟是让平日里十分冷漠的天子动了心思。 御花园内,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在清灵殿洒扫的宫女,她神秘兮兮的开口:“我可听说此次入宫的姜嫔身份不一般,你们可知姜嫔娘娘是何身份?” “是何身份?不是说只是平民女子,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另一个宫女十分好奇,眼巴巴的看着清灵殿的洒扫宫女。 其余宫女也很是好奇,这可算是陛下登基以来最大的八卦了。 清灵殿洒扫的宫女见大家这般好奇,她缓缓说道:“你们可知霍侍郎有一绝色侧夫人?” “吓!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想说那位侧夫人便是陛下接入宫的姜嫔?” “我曾听闻霍大人那位侧夫人也姓姜?” …… 那洒扫宫女并未回答,她只高深莫测的露出一个笑来,任凭这些宫女去猜。 她出来时灵妃娘娘特意交代了,要她暗示即可无需点破,就是这般非真非假的流言才传播得够快。 宫内顿时流言四起,就连姝贵妃所居的延禧宫都听到了风声。 毕竟那位绝色的姜侧夫人大家都略有耳闻,即便是在深宫,姜侧夫人的名头也都传了进来,可见一斑。 * 延禧宫。 一位身形高挑,着青绿色裙衫的女子正在书案前作画。 女子头上仅斜斜插着支价值连城的琉璃凤簪,腰间束着月白色腰带,显得她腰肢纤细,但搭配着她略带英气的五官却并不娇柔,有种利落又带着凌厉的美感。 这便是姝贵妃。 此时贴身宫女自殿外快步走到姝贵妃跟前,将方才打听到的消息说出:“贵妃娘娘,奴婢方才在外头打听到,宫内都在传新入宫姜嫔就是霍侍郎的侧夫人。 贤妃娘娘还安排姜嫔入住了含凉殿……” 她面色忐忑中还带着些许的惶恐。 姝贵妃闻言停下手中狼毫,她眼底闪过几分讥讽之色。 那姜侧夫人她在宫宴上见过,确实是个美人儿,只是性子很是绵软,在宫宴上便被灵妃毫不留情的刁难。 只是她能勾得陛下将她接进宫中,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眼下贤妃安排姜嫔入住距离乾清宫如此近的含凉殿,必是别有用心。 她可是与陛下一同开疆拓土上过战场之人,岂是小小美色取代她的?贤妃也未免太过可笑。 姝贵妃与贤妃都出自尚书府,只不过姝贵妃为庶,贤妃为嫡,姝贵妃之所以能够登上如今的位置,靠的便是与闻人凛一同上战场的情谊。 她与闻人凛有一段旁人没有的感情,这也使得她能够登上贵妃之位,若非从中有贤妃的阻挠,她甚至有机会登上后位…… “不必去管姜嫔,一切照旧即可,”姝贵妃吩咐宫女。 她可不会中了贤妃的奸计。 两人在闺中时,贤妃是尚书府众星捧月的嫡女,她是被边缘化的庶女,那时的陛下还是太子,从来也看不见她,那时的贤妃几乎是默认的太子妃人选。 但她野心勃勃,不甘人生就如此被摆布,当她得知太子被陛下派去边关时,她便也悄悄跟了过去。 她有个在边关当百夫长的舅舅,借着这层关系她女扮男装混入军营,默默跟随在天子身旁,那时的天子就似太阳般耀眼,她不可控制的沦陷了进去。 在一次敌袭中,她舍命救下太子, 也就是那次太子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 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她陪着太子在边关度过了整整一年,那一年也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太子抵御外敌入侵又收服边关,在班师回朝后,她理所当然的成了太子最心爱的女子,那时的她风光无比,太子对她也是宠爱有加,甚至令她忘却了双方的地位差距。 随之而来的便是父亲带头在前朝的弹劾,她做了这么多,做得这么好,依旧是得不到父亲的看重与喜爱,竟是带头说她身份卑微,将来别说是皇后之位了,就连妃位都不配。 她气疯了,找到天子诉苦还说了许多嫡姐的坏话,得到天子保她妃位的承诺后,她这才安心。 很快她嫡姐也以侧妃之位被送入东宫之中,虽不是太子妃却也与她平起平坐,她的心又变得难受不已,她生怕在天子登基后嫡姐会越过她去。 于是她又找太子要了贵妃之位,太子待她不薄又怜她出身便也答应了。 但在天子登基后,她的父亲竟又再次弹劾,说她出身太低不配掌管六宫,陛下先前处处维护她,此次便只能应下,将后宫大权暂交贤妃管理。 毕竟一开始,贤妃便是太子妃人选,陛下是在她的干扰下,才将刚入东宫的贤妃封为侧。 经过了这么多,她明白自己在陛下心中是不同的,不光有着单独的情谊,她还救过陛下的命。 而她在成为贵妃后,便想着将那距离并不远的皇后宝座也坐上一坐…… 第40章 软钉子 含凉殿外。 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着下了软轿。 小太监弓着身子为她介绍:“这含凉殿往后便是姜嫔娘娘居的宫殿了,娘娘别看着宫殿虽小,但却是贤妃娘娘特意给您安排的。 不仅距离陛下的乾清宫距离很近,里头也并未有别的妃嫔居住。” 这小太监是贤妃的人,自是将自己的主子夸赞一番,再者说这宫殿的位置确实是极好,除了有些小与稍显破旧外,位置是顶顶的好。 姜月饶看着这有些掉漆的朱红色殿门,她柔柔一笑,对小太监说道:“嫔妾多谢贤妃娘娘费心,还请公公帮本嫔多谢贤妃娘娘。” 她一袭淡粉色飘逸宫装,腰间的同色系束带将她纤腰完美勾勒而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芙蓉面娇美至极,白皙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莹亮光泽。 如此娇媚模样,不见丝毫妇人之态,竟是连那些闺中小姐都比之不上。 小太监不禁在心中感慨,难怪陛下会将其收入宫中,姜嫔娘娘这般模样任哪个男子都把持不住。 他笑着行礼后应下:“那奴才便先告退了,贤妃娘娘那边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 待小太监离开后,姜月饶这才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朝着含凉殿内走去。 “娘娘, 这含凉殿也太过破旧了些,殿内也这般的小,不过只比您在霍府的院子大上半个,丝毫不像个宫殿,”珍珠一边观察着含凉殿的环境,一边皱眉说着。 旁边的翡翠也皱着眉有些不快。 这含凉殿确实是又破又小,原先也确实不是宫殿,而是先帝的奶娘及一等下人住的地方,若非如此这宫殿早就被分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姜月饶? 姜月饶将眼神落到明显有翻新痕迹的地方,神色间略显嫌弃,小她倒不觉有什么,就是整个含凉殿都透着粗糙,叫她很是不满。 那贤妃看似对她多有照拂,却连最基本的翻新都做得这般敷衍,显然是给了自己个软钉子。 再看四周懒散的宫人,这是安排了最不中用的来膈应她? 姜月饶将面上那抹嫌弃隐去,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小白兔模样,她走进来后周遭的宫人先是一愣,显然是被她的容貌给惊到了,随即又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般。 她们并非是贤妃安排的,而是灵妃主动包揽了下来,这些人平日里在宫内便是最喜偷懒的那批。 加上姜月饶在今日没入宫前,这宫中有关她的流言便传得纷沸扬扬,眼下众人都知晓她并非什么良家女,身后又无背景权势,自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在这宫中拜高踩低不要太正常,尤其是无权无势时,这些人料定姜月饶受宠的时日不长,天子不过也是将她当做玩物,便也没想着多么尊敬。 姜月饶没管这些懒散的宫人,她径直带着珍珠与翡翠走进了寝殿。 “娘娘,这些宫人也太过分了,娘娘不如让奴婢去训斥她们一番,您以嫔入宫,岂容这帮人放肆?!”珍珠气得要死,恨不得将这些人都狠狠打一顿。 翡翠抿了抿唇她看向姜月饶,眼神中也带着愤怒:“这些宫人敢这般对娘娘,想必是有人在后头指使。” 姜月饶走至桌前坐下,她看了看上头带有划痕的红木桌,语气柔柔:“本嫔在未入宫前便多次被灵妃刁难,如今虽以嫔位入宫,却连贵人的待遇都不如,想必是有人想将本嫔除之而后快。” 她声线中带着一贯的娇柔,眼波流转间露出点点媚态。 “在未入宫前陛下都对娘娘有宠爱,不如奴婢去寻了陛下,让陛下来教训这些人?”珍珠轻声提议着。 姜月饶微微摇头,否认:“如今本嫔已入后宫,陛下对本嫔的感情也会由新鲜转为平淡,帝王能有多少感情?用一分便少一分。 这些人教训是肯定要教训, 只是不能够让本嫔来开这个口,要让陛下自己发觉。” 眼下她刚入宫手中并无自己的势力,即便她求了闻人凛将这批人换掉,下一批来的人也会是眼线,还是比这一批更加警觉的眼线。 方才她进来时观察到,这些宫人也只是懒散不屑的居多,想必多半是刺头与滑头,即便是有眼线的存在,也只是那么一两个。 若是换上一批,让各宫觉得陛下对她真的有几分关心宠爱在后,难保谁都想来掺一脚,那她的破落宫殿不就成筛子了吗? 珍珠听了姜月饶的分析,便立即说道:“那奴婢现在便去打水,等晚上陛下亲自来看,待陛下来了看到娘娘您的处境,想必定会为娘娘出气!” 在霍府中,闻人凛对姜月饶的身子流连忘返,珍珠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闻人凛会对姜月饶宠爱有加。 “不必了,今夜陛下会不会来还难说,珍珠你性子外放,便去外头打听打听这宫中的事,不管是什么事,能打听到的都回来说说。 翡翠你便在殿内熟悉一番,观察观察这些宫人的举动,也莫要与他们产生冲突,”姜月饶缓缓吩咐着珍珠与翡翠。 这些宫人胆敢如此苛待她,想必定是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她以臣子侧夫人入宫,此番遭遇也早有预料,心底并不觉得有任何委屈与不满。 反倒是升起一丝久违的兴奋来,来了后宫便距离灵妃更近了,也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眼下的困境,她倒是能够将计就计一番,在闻人凛面前将自己纯粹善良的性子给做实了! 珍珠与翡翠听姜月饶这么说,顿时便生出几分茫然与无措来,两人神色间有些呆愣,显然眼下的情况与她们预料的完全不同。 姜月饶见两人这般神色,只淡淡说道:“本嫔无权无势,还是妇人入宫,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下去吧。” 她若不是看在珍珠与翡翠是她自小培养的份上,根本不欲多说。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纵使心中有些不安却也不再茫然,立即便退下开始做事。 姜月饶在霍府时攒下了不少私房,霍言平日便宠爱她,对她倒是大方,今日送她入宫时又给了她一大笔的银钱。 摸着那厚厚一沓的银钱,想来心中是对她极其不舍的,是她先前的举动起了作用,有了这些银钱,倒能够为她在宫中站稳脚跟。 - 夜间,勤政殿内。 闻人凛淡声询问着王德全:“姜嫔那边如何了?” 王德全摸不准天子的意思。 第41章 算计 他只得如实回答:“贤妃娘娘把姜嫔安置进了含凉殿,说是那里距离乾清宫距离近,姜嫔娘娘来往也方便,那含凉殿中的宫人,奴才听说是灵妃娘娘安排过去的。” 那含凉殿可不是什么好殿, 前一任居住的都不是主子,贤妃娘娘就这般将人给送了进去,显得既合理又不合理,总之对姜嫔娘娘来说是个折辱。 而灵妃娘娘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能安排什么好的宫人过去? 低头批阅闻人凛并未继续说话。 贤妃与灵妃所做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心意罢了,而他也在等着姜嫔主动诉说委屈,毕竟姜嫔入后宫总是他逼迫着的。 眼下人入宫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作为当今天子,如何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心中还装着旁人?姜嫔想要在后宫过得好,就要学会如何乖顺讨好。 这时,敬事房的公公端着牌子走了进来。 “还请陛下翻牌子,”公公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姜嫔的牌子已然做好,正崭新的放在最中央的位置,这是贤妃特意吩咐的。 闻人凛的眼神落在姜嫔的牌子上,下一刻,骨节分明的手便将那牌子翻了过来。 随即他站起身来,语气淡漠:“去含凉殿。” 才刚起身便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到闻人凛跟前。 “陛下,灵妃娘娘方才晕倒了,还请陛下去清灵殿看看吧。” 闻人凛神色微冷,整个人都周身都萦绕起冷意来,王德全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轻声呵斥道:“去去去,这般没有规矩。” 那小太监不肯走,‘砰砰’磕着头:“还请陛下去瞧瞧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晕倒前可是惦记着陛下呢。” 闻人凛冰冷眼神落在小太监身上,那磕头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 天子冷漠的声线落下:“去清灵殿。” 王德全立即说道:“摆驾清灵殿——” * 另一边。 含凉殿内,珍珠与翡翠正在与姜月饶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两人今天一整天都按照姜月饶的吩咐在外打探消息,基本是将一些后妃明面上的事给花钱打探了出来。 由于姜月饶在御前并无人,闻人凛被劫走的事她并未第一时间知晓。 将这宫中的八卦都听完后,姜月饶便吩咐珍珠与翡翠打了水过来,舒舒服服沐浴过后便换上寝衣准备睡了。 贤妃将她分来这个殿,该准备的东西却都准备齐全,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姜月饶梳洗完后便半倚在床头看起书来。 珍珠上前将烛火挑得亮了些后,这才轻声询问:“娘娘,当真不在等等陛下了吗?” 万一今夜陛下翻了娘娘的牌子呢? 姜月饶看了眼珍珠,她轻柔一笑似春风拂面,轻柔的语气十分笃定:“即便是陛下今夜翻本嫔的牌子,他也来不了含凉殿。” 珍珠先是不解,随后便脸上便生出几分恼意来:“这后宫中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莫要着急,咱们娘娘这般淡然想必早有 预料,宫内不比宫外要处处警醒才是,”翡翠忍不住这般说着。 相较于珍珠的外放,翡翠的性子便显得内敛沉稳许多。 姜月饶的语气变得有几分严肃,她看着珍珠:“翡翠说得不错,入宫之后便要谨慎行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思索考量。” 今日的珍珠言行相较于翡翠是有些鲁莽的,不过她还算了解珍珠,知晓她很快便会适应过来。 珍珠神色变得有几分严肃:“娘娘,奴婢知错。” 姜月饶挥挥手:“下去守着吧。” * 接下来的两日,闻人凛都并未翻姜月饶的牌子。 含凉殿内原本就懒散的宫人,顿时就变得更加懈怠了,御膳房对姜月饶也颇为怠慢,今日的饭菜甚至是凉的。 整个皇宫都觉得姜嫔刚入宫便失宠。 姜月饶坐在桌前,她看着桌上的冷饭,没有一点儿胃口,守在旁边的珍珠与翡翠战战兢兢,既忐忑又沮丧。 她们在心底不由地感慨,在这深宫内,若是没有帝王的宠爱,真真是难以生存。 姜月饶看着两人略带沮丧的神情,她勾了勾唇:“稍安勿躁,不出两日陛下定会来含凉殿。” “可娘娘,灵妃娘娘已连续三日抢了您的牌子,陛下当真会来吗?”珍珠都觉得有些奢望了。 姜月饶撑着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轻柔笑意:“本嫔自以为曾给过陛下欢愉,去将那熏香随时准备着。” 她对自己在床笫间的技术可十分自信,在青楼的那些年可不是白待的,她确定带给闻人凛的感觉十分快乐。 也过去了三日,灵妃越是不让闻人凛来她殿中,闻人凛便越想要来。 就在主仆三人说话间, 一道尖细的通传声便响了起来:“陛下驾到——” 姜月饶立即给翡翠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跪下给大步走入殿中的男人行礼。 两人已有好几日未见。 闻人凛看着蹲在地上行礼的女子,沉声道:“起来吧。” 他自己则是随意坐去了女子跟前的椅子上,将深幽视线放在女子纤柔的身上。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 姜月饶今日未施粉黛,身上只着一袭素衣,如云般的青丝披散在肩头,发间只攒了只成色普通的翠玉簪子。 除了那张脸依旧惊艳动人外,她的打扮竟是比在霍府时还要素净。 闻人凛不自觉皱了皱眉。 都入宫了,她难道还在想着霍言? 闻人凛只以为姜月饶的清瘦与素净是因太过伤痛而至,想到这他心底便浮起几分火气来。 这时,女子娇娇柔柔的声线传来,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安:“陛下可有用膳?” 闻人凛将视线挪至桌上,这才看见桌上的残羹冷饭,一个炒豆芽和半个馒头,红木桌椅上还有几道细微的划痕。 他眉宇间的褶皱顿时更深了,内务府做事是越来越敷衍了。 “你晚上便吃这个?” 虽是在问姜月饶,但眼神却是在看殿内伺候的其余宫人,却发现除了对方从霍府带来的丫鬟,根本找不到一个伺候的人。 王德全心中暗叫不好,这些宫人是灵妃安排来的,用脚指头想都是有意在怠慢姜嫔。 这三日他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便也没怎么管姜嫔这边的事儿。 第42章 宠幸 “嫔妾晚上吃得并不多,”姜月饶轻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语气中没有丝毫抱怨,亦不觉有任何不对。 闻人凛的心底却是不悦,周身的帝王之威腾升,叫人觉得心惊。 他是想叫人服软,却没想让这些人这般的苛待,新鲜劲儿未过怎可叫人这般敷衍? 王德全赶紧跪了下来:“请陛下息怒。” 他也没想到含凉殿竟被如此冷落啊,先前姜嫔的牌子不还放在正中央吗? 谁能想到呢 …… 闻人凛语气冰冷:“嫔妃宫中如此敷衍,岂有将朕放在眼里?” 才将人刚接入宫便这般冷待,岂不是打他的脸? 姜月饶见天子发怒,她神色间不禁染上几分着急,那张芙蓉清面似被微风吹动,荡出几分撩人珀色来。 闻人凛看着女子这般模样,忽然觉得如此模样住在这含凉殿中,实在有些可惜。 他听见女子略带急色的劝慰:“还请陛下莫要介意,嫔妾并不觉得有什么的,嫔妾农女出身从前什么都经历过,如今的日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说着,女子脸上还绽开一个真挚而纯粹的笑来,那笑容似带着温度,能够穿透一切冰冷。 闻人凛的神色有些复杂,被人这般苛待,她还能如此以为,当真是不介意吗? 沉默片刻,他有些忍不住的发问:“从前你在霍府,也是这般?” 他从不曾过问暗卫对方在霍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其实也隐约能够猜到,但他并不关心。 女子听他这般发问似愣了愣,随即才轻柔作答 :“回陛下,夫人并未苛待嫔妾 ,只是嫔妾出身并不好,夫人见了偶会调教,除此之外再并无任何。” 说罢后,她水盈盈的眼底露出几分惆怅与释然来。 柔而轻的声线再次响起 :“嫔妾并不聪明,母亲与父亲还在世时,便只告诉嫔妾以夫为天的道理,嫔妾这一生如蒲柳,自救下霍侍郎开始便再也由不得自己。 这三日来嫔妾也想了许多,嫔妾已跟了陛下,那往后便是陛下的人了,往事如烟,嫔妾会放下一切摆正自己的身份,往后的日子还请陛下多多担待。” 她这话有愁绪亦有豁达。 一介农女好心救人最后却不得不委身于人,看似以身相许 ,实际是霍言巧言令色欺骗无知少女,以她的姿色还是很能叫人信服的,至少是有这个可能。 她可没往霍言身上泼脏水,只是将人往那方面引导罢了,她只是一个柔弱又不能自理的女子,对霍言的真心交付亦是真的。 而霍言对她是否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通透而豁达的女子,他心底升起几分异样的感觉来,当初霍言究竟是如何将人带回京的? 他不由沉声追问:“当时你可知霍言家中的情况?” 两人间相处时虽多是在床笫间 ,但他还是多少有些了解她的,纯善而真挚,与后宫女子很是不同。 这般性情的女子,当真能自甘做妾? 而霍言为人不遵承诺,流连女色 ,那些个龌龊又腌臜之事倒是做得毫无负担 。 姜月饶闻言,眼底似有波光涌动,她轻轻摇了摇头后又点点头。 她轻叹一声,只说道:“在来京以前,嫔妾以为霍侍郎并无妻女。” 这些话她说得情深意切,给霍言的帽子给扣得毫不留情,差点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闻人凛收回目光,一把便将人拉入 怀中,女子娇软的身子嵌在他怀里,馨香之气在他鼻间萦绕。 多日不见,原本想先要清理宫人的心思也歇了下来,抱起怀中女子便往床榻走去。 那沉而低哑的声线回荡在寝殿中:“既是想通了,那朕便来瞧瞧姜嫔想得有多通?” 怀中女子羞怯,那白皙而清透的脸颊也染起一丝红晕。 跪在地上的王德全赶紧退了出去,他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处置处置这含凉殿中的宫人。 珍珠与翡翠守在紧闭的殿门前,腰板儿挺得笔直。 院内王德全在处置含凉殿偷懒的宫人。 —————— 清灵殿内。 灵妃身穿寝衣坐在床榻上,她听着下面小太监颤颤巍巍的回禀。 “娘、娘娘,奴才方才去勤政殿,得知陛下已经去了含凉殿……” 接连三日,他家娘娘都将陛下强行请来了清灵殿内。 灵妃面带怒色,抬手便将旁边花架上的花瓶拂至地上,殿内响起瓷瓶打破的清脆响声,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跪倒在地,将头垂得极低。 她语气带着狠厉:“直接去含凉殿请,便说本宫身子不适,那狐媚子出身不正,狐媚惑主,不能由着她来!” 小太监有些迟疑。 那跪在地上的贴身宫女春梅轻声说道:“娘娘,您已连续三日请了陛下,若是今夜再去请,是否太过频繁?” 她其实是想提醒娘娘莫要太专横跋扈。 灵妃横了春梅一眼,她何尝不知太过频繁,但她就是气不过自己被姜嫔那贱人玩弄,回想起自己生辰那日出宫,姜嫔在自己面前上演与霍侍郎琴瑟和鸣那一幕。 那姜嫔怕不是将自己当做傻子在愚弄?她都恨不得立即杀了姜嫔! 她狠狠开口:“为何不能请?你现在立即去静玉宫,叫荣贵人去含凉殿请陛下。” 她偏不让姜嫔那小贱人如意! 春梅轻声应下后退了下去。 * 含凉殿寝殿中,红烛帐暖。 闻人凛心情畅快不少。 女子回京后被养的娇媚而绵软,亦或者是天生的,由于农家低微的出身,她身上并无世家女的恪守礼数。 “多日未见,姜嫔倒是依旧,”闻人凛的语气带着餍足后的沙哑。 姜月饶被他搂在怀中,乖乖巧巧 ,神色间染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娇羞。 她声线婉转而娇媚:“陛下,也、也……” 后头的话她因羞怯并未说出,这副说不出口的模样倒是取悦了闻人凛。 第43章 通透 这时,殿外传来王德全颤颤巍巍的声音。 “陛、陛下,荣贵人身旁的宫女传来消息,说是荣贵人身子不适,想请陛下过去瞧瞧。” 闻人凛额角突突跳着,并未回话。 王德全没听到天子的回话,叫他咂了咂嘴。 他自东宫起便伴陛下左右,从未见哪次侍寝这般。 倒难怪陛下如此着迷,看来这民间女子也有民间女子的好处…… 王德全走到宫门口,他看着守在门口的宫女,笑着开口:“这位姑姑请回吧,陛下已经歇息了。” 宫女不太甘心,连声询问着:“公公可有询问陛下?” 她家贵人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听了陛下的回话才行。 王德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变得疏离了几分:“姑姑请回吧。” 宫女看出这位御前红人的意思,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一夜,含凉殿接连叫了三回水,轻松打破妃嫔侍寝只叫一回水这不成文的规矩, 就连王德全也都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瞧这样子,后宫是要风起云涌了。 天子自登基以来便一心扑在前朝,任后宫妃嫔如何貌美,在侍寝时都不曾叫过第二回水。 如今姜嫔才入宫侍寝第一回,便叫了三回水,可不引人注意嘛。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姜月饶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为天子更衣,她脸上带着几分疲惫,青丝柔顺的散在她肩头与锁骨,却更显娇柔与柔顺。 暖黄殿内宫灯摇曳,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线,与那娇媚却略带疲惫的五官相杂糅,温馨而撩人。 闻人凛低头看着女子身披轻纱,认真为自己系腰带的模样。 柔顺至极中带着一抹单纯。 姜月饶将男人腰间束带系好,抬头轻柔一笑显得无害极了,她眸底闪着澄澈与纯净。 后退一步,屈膝袅袅行礼。 “嫔妾恭送陛下。” 闻人凛眸色深幽,大步离去。 殿门口,此时的天边透出一丝鱼肚白,身着龙袍的天子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洒扫的宫人。 他冷声吩咐王德全:“立立规矩,再将掌管的太监与姑姑送去掖庭,三日后送出,把御膳房的人一并送去,此事回禀给贤妃。” 贤妃由着灵妃乱来,倒是他平日关注后宫之事太少,好不容易接来个可心之人都要由她们摆布。 分来含凉殿便罢了,还要苛待她的吃食与宫人,当真不将自己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回想起女子那双澄澈的双眸,即便冷了她几日也毫无怨言,反倒是自我警醒,通透得很,是个坦诚的性子。 王德全一一应下天子的话。 在闻人凛离开含凉殿后,姜月饶便又有些疲惫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殿内早已换了一番光景,桌椅板凳陈设摆件都已被重新换过,院子内的花草树木,墙皮青砖也有宫人开始修补,已忙活了一个早上。 珍珠与翡翠见她醒来,满脸激动 。 “娘娘,您是否要先沐浴?”珍珠轻声询问着姜月饶。 她家娘娘可当真是厉害呢,陛下离开后贤妃便立即派了人过来,将娘娘宫中的所有东西都重新换了一遍,就连那朱红色的大门也都重新漆了。 姜月饶睡饱了,她精神不错就是双腿依旧是有些绵软,泡个澡缓解缓解也好。 片刻后。 她坐进撒着花瓣的浴桶之中,白皙肌肤沾上清水,更显水润细腻。 翡翠为她清洗着垂在脑后的青丝。 珍珠一边帮她按摩,一边轻声汇报着她们宫内发生的一切:“陛下将掌管咱们宫内的管事姑姑与太监都送进了掖庭内,克扣吃食的御膳房宫人也一并送了进去。 就在陛下前脚刚走,贤妃娘娘便派了人来,将咱们宫中的东西完完全全都换了……” 姜月饶双眸微闭,她静静听着珍珠的汇报,事无巨细,待珍珠都说完后。 她这才柔声开口:“可有看出宫内眼线?” 灵妃必定往她宫内安插了人。 一直没出声的翡翠轻声回答:“今早奴婢特意留意到一个小宫女,在陛下离开后不久便鬼鬼祟祟跑了出去。 奴婢跟了她一路,最后发现她去了灵妃娘娘所居的清灵殿附近,其余的宫女太监,奴婢暂时未发现可疑之人。” 姜月饶微微睁开眼,轻声吩咐:“将那宫女调来殿内伺候着。” 她料定今夜天子还会来,憋了整整三日,加之昨夜还有熏香的加持,还有她自己的功夫定会再来! 翡翠轻声应下。 “将熏香收好,找个隐蔽的地方放着,没有本嫔的吩咐不可再拿出,”姜月饶继续柔声说着。 宫中多能人,那熏香是青楼用的,难保不会被人察觉。 翡翠闻言提议:“娘娘不如将那熏香交由奴婢处置?您在内务府是有香料的份例,奴婢领来后想想怎么混在其中而不会被发觉。” 她素来是喜欢钻研这些东西的。 姜月饶听了便点头同意了。 待她沐浴完起身,翡翠也将红柳给提了过来,是个年岁尚小的宫女,模样平平,她扫了眼将对方的模样记下后便没再多管。 等今夜闻人凛来了,她便找个由头将红柳给处置便可,对于这些听命各宫主子的人,她可没半点儿的同情,更懒得关心对方是否被逼无奈。 只要是站在自己对立面,她就不会有任何的心软。 姜月饶在吃过精美的一顿午后,西太后那边就差了人来,这些人还带了不少的东西。 来人是个面色严肃的老嬷嬷,姜月饶亲自上前相迎。 嬷嬷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不动声色的把姜月饶打量一番。 第44章 手钏 这姜嫔身形娇媚,腰肢却纤细不已,加上一张精致而纯良的脸。 的确与传闻中貌美妖娆模样一模一样,只是一夜承宠三回,还是有几分叫人惊讶。 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纵使这姜嫔赛过天仙也不至于叫陛下这般放纵,谁人不知陛下节制又惜身,姜嫔能勾得陛下这般不知节制,实在是缺乏管教。 “这后宫已有许久未人进新人了,西太后听闻昨夜姜嫔娘娘侍寝,便赶紧吩咐了老奴前来送些东西,”嬷嬷笑说着。 姜月饶身姿娇柔而妩媚,她屈膝行礼,随即柔柔一笑,这笑容中饱含点点胆怯与自卑:“嫔妾多谢西太后。” 虽是美丽至极,却也显得有娇柔太过而缺乏大气,在气质上也明显胆怯于世家女。 嬷嬷见状心思稍定,随即示意身后拿着托盘的宫女上前,将上头盖着的红布掀开。 她一一介绍:“这是西太后特意送的珊瑚手钏,色泽晶莹剔透,是西洲国去年上贡的贡品,这是西太后特意赐予姜嫔娘娘的乌龙贡茶。 这是西太后赠的锦缎布匹,还有一拢明月国上贡的香料。” 这些都是好东西保准能迷了姜嫔的眼,尤其是那珊瑚手钏。 姜月饶看着托盘上的这些东西,她眼神越来越亮,显然是欢喜极了,尤其是看向那珊瑚手钏的模样,带着明晃晃的惊艳。 她抬起纤白手指便将那绯红晶莹的珊瑚手钏给拿到了手中,随即便爱不释手的戴上手腕。 嬷嬷见状眼底划过满意,她行礼道:“既是东西已送到,那老奴便先退下了,西太后还等着老奴回宫复命。” “那便劳烦嬷嬷,”姜月饶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天空繁星般。 嬷嬷等了等见她始终没什么动作,便也退下了。 路上。 跟随嬷嬷一起的宫女脸上有几分的嫌弃:“那姜嫔果真什么都不懂,竟是连些打发赏赐的银钱都未曾准备。” 在这宫中,她们这些替西太后办事的人,去到哪里都会挣些赏赐回来,更别说是送东西了,那赏银更是会挣不少。 嬷嬷目视前方,言语间弥漫着一丝不屑:“农女出身,还曾委身过臣子,自是上不得台面,莫说是赏银了,恐怕她自己在这宫中度日的钱都没有。” 这些个女子,她见得多了,既上不得台面,身后更无依靠,今日再有了西太后的吩咐,恐怕在这宫中难以存活。 宫女闻言面色一惊,竟是没想到有这般的严重。 她再回想起姜嫔那惊艳绝伦的美貌,便只觉是一把红颜骨。 永寿宫。 嬷嬷笑着来到西太后身旁。 她轻声回禀:“西太后娘娘,老奴已按照您的要求,将东西都送过去了,姜嫔对您很是感恩,也很是喜爱您送的东西。 那珊瑚手钏她拿到便戴上了手,老奴瞧着十分欢喜呢。” 西太后闻言神色间颇为满意,她拨弄着手中的佛串,又问道:“那姜嫔瞧着如何?可是如传言间那般动人?” 从灵妃口中得知那姜嫔很是美艳,近日宫中也有传闻。 嬷嬷的语气依旧温和:“的确是个美人儿,身姿娇弱又动人,脸蛋儿竟是比后宫女子都要美三分,就是瞧着性子怯懦,想来并不是个敢出头的。 方才老奴送东西过去,那姜嫔的眼睛都亮了,也是没见过好东西的。” 她是西太后的贴身嬷嬷,跟随西太后半辈子,此次派她去送东西也有观察之意。 西太后了然,心中的警惕逐渐放下 :“姜嫔入宫三日,便接连三日被人劫了侍寝,贤妃分她去含凉殿,也不敢有半分怨言,平民女子的确是不如世家女。 今日哀家也断了她的后路,往后她在后宫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便随她去吧。” 皇帝再宠又能如何?左不过以色侍人罢了,这世间没有永远不变的容颜,却有那一茬又一茬的美丽女子。 嬷嬷满脸笑意的应下,极其认同西太后所言。 心气顺了,西太后便将手中佛珠放下,端起最新上贡的龙井饮下 一口。 “新人入宫,灵妃实在浮躁,且去好生同她说说,叫她稍安勿躁,如此跋扈也不怕皇帝厌了她。” 西太后的语气淡淡的,倒是没有从前的半分着急,前日她已修书给风归业叫他重新培养些女子,时刻准备着。 灵妃虽是嫡出却并无头脑,除了仗着与她的关系在这后宫嚣张跋扈什么都不会做 ,若非是有她压着,皇帝早早便厌弃了她,怎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她。 她也是个不争气的,入宫这么久,助孕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竟是连身孕都没有。 * 含凉殿。 姜月饶待西太后的人离开后,立即就将腕间手钏取下重新放入托盘之中。 她吩咐珍珠与翡翠二人:“将这些东西都好生检查一遍后再好生收入库房,这手钏尽量找些相似的珠子来代替。” 西太后之名她早有耳闻,对方支持的妃嫔从始至终都只有灵妃一人,两人间有着亲缘的牵绊,算是理所应当。 如今闻人凛后宫无嗣,各宫妃嫔助孕药喝了不少,都不见效果,她有理由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至于她的猜测是真是假,想必很快便会揭晓。 翡翠应下后便将托盘小心的给端了下去。 晚间。 闻人凛果真如姜月饶所料又来了含凉殿中。 她今夜身穿一袭青绿锦衣,长长裙摆垂落至地,很好的勾勒出她完美的妖娆身材,如瀑的青丝被挽起,发间缀着翠玉头面 ,耳间戴着月白色耳坠。 微施粉黛,素净却不朴素,更像那冷寒月宫中的仙子,倒是有几分妃嫔的模样了。 闻人凛过来时, 姜月饶依旧是在用膳,她纤美的身姿端正坐在桌旁,正优雅的吃着碗里的鸡肉。 今夜的膳食花样繁多,二十道菜色,有荤有素,这才是嫔的规格。 闻人凛大步进来时,见她这般仪态端庄的模样,神色微暗。 沉沉声线响起:“倒是仪态万千。” 姜月饶闻言她神色间闪过几分惊讶,却并无丝毫慌乱之色,她起身蹲下行礼。 “嫔妾参见陛下。” 闻人凛打量着垂头行礼的女子,一截白皙娇嫩的脖颈若隐若现。 第45章 处理眼线 闻人凛收回视线:“起身。” 他看向身前新换的红木桌,色泽油润,桌脚与桌面还有精美雕花,殿内其余陈设也精致用心。 是贤妃在白日里匆匆叫人换的。 姜月饶起身后轻柔一笑,里头夹杂着丝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嫔妾能有今日的仪态,多亏了在霍府时王夫人的教导。” 点到为止,既是解释了仪态却也不主动告状。 闻人凛示意眼前女子坐下,他等了等并未等到女子的下文,倒也不觉诧异了,对方似乎就是这般不争抢也不告状的性子。 随遇而安,倒也显得纯良与特别。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被抬入宫前,不是一死了之,便是在入宫后贪婪必露,也只有她这般能开解自己,对于自己遭受的苛待也不怨怼,也从未找过他诉苦。 闻人凛转了话题:“这些饭菜可还适口?” 姜月饶抿了抿唇,脸上绽开一个笑意,她先是看了眼男人后,这才点了点头,神色间飞上一抹红晕,似那盛放桃花。 她长睫轻颤,将声线放得很轻:“适口的,陛下为嫔妾做了很多,嫔妾实在是无以为报。”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拉入怀中,男人坚实的胸膛将她抵住,低哑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自是以身相许。” 他不在意她的心属于谁,只在意她的身属于谁。 天子日日需要处理的事有许多,闻人凛从前在女人身上并不能找到什么欢愉,只有责任,眼下有了姜月饶,他就好似寻到了另一种发泄压力的方式。 ‘咣当’一声,茶壶碎裂之声在寝殿响起,发出刺耳之声。 黑色的托盘与瓷片散了一地,托盘的把手与碎掉的瓷片在宫灯下发着油润的光泽,就像是刚被保养过后的玉器般。 红柳吓得满脸煞白,她跪倒在地,不住的磕着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听见姜嫔的声音叫她实在是太过紧张,这才没将托盘端稳。 闻人凛被打断,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烦躁. 他盯着跪倒在地的宫女,语气森然:“毛手毛脚,伺候不好便滚出去!” 清晨已叫王德全处置过这些宫人,怎地还有如此不长眼的。 红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她心中惊惧不已,她也不知是那托盘太过滑手,还是自己过于慌乱。 守在门口的王德全见她满脸惊慌,脸上带着一丝不喜,挥手便命人堵了嘴将其拖了下去。 “送入掖庭,出来后便分去别宫。” 这些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迟早会害了自己! 待红柳被拖走后,翡翠便轻声走了进去,她快而轻的将地上的托盘与碎掉的茶壶捡起,随即便迅速的退了出来。 寝殿内的二人,隐隐绰绰的床帐后,媚色横生。 王德全赶紧在翡翠退出后将殿门给悄悄关上。 - 清灵殿内。 灵妃听说天子又去了含凉宫后,在寝殿内砸了好些的东西。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再去叫荣贵人去请陛下,”灵妃恨恨开口,眼神间 满是狠厉。 她可恨死姜嫔了,没入宫时便在宫宴上勾搭陛下,入宫后更是肆无忌惮,竟是引得陛下接连两夜去她宫中! 春梅轻声劝慰她:“娘娘您莫要动气,姜嫔刚入宫陛下是有几分新鲜在的,昨夜您便让荣贵人去请陛下,但陛下并未理会。 不如先放她些日子,待陛下新鲜劲儿过去了,这后宫上下陛下最宠的还是娘娘您……” 她想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搅和,实在是容易叫陛下恼,但此话她不敢说。 灵妃这些年仗着西太后与天子的宠爱在后宫可谓是横着走,就连贤妃都要避其锋芒,贵妃倒是不怕她,但贵妃不屑与她掰扯。 “那便将荣贵人给推入湖中,陛下应该会从含凉殿离开了吧,”灵妃眼底闪烁着狠辣至极的光芒。 近日皇嗣一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喝了无数汤药肚子依旧是不见动静,又逢姜嫔入宫,她心中烦躁不已,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口。 荣贵人是她爹爹的人,那便也是她的人,只是让对方去水里泡一泡,当是无事。 春梅闻言只觉背脊窜起一丝寒意,眼前的娘娘状态实在不好,甚至是有些疯魔。 此事自然是不可做的,若是被旁人知晓,她定是性命不保,但若是她此刻拒绝,灵妃娘娘怕是会动手打她…… 就在春梅为难之际,西太后那边来了人,还是贴身嬷嬷。 嬷嬷入殿后看见这一地的瓷片,以及灵妃还怒气未消的神色。 她上前笑着道:“灵妃娘娘切莫为了无关之人置气,西太后可是专程让老奴来宽慰您的。” 灵妃见是跟在西太后身旁的嬷嬷,她将脸上的怒气稍稍克制。 但语气依旧是有些不好,她咬牙切齿:“那姜嫔实在是可恶,竟是接连霸占了陛下两夜,如此魅惑帝心,可称妖嫔!” 嬷嬷闻言,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陛下接连宠爱你时,怎地不见你这般说,西太后想要换下灵妃倒也是理所当然。 虽是这般想,但嬷嬷依旧是轻声宽慰:“娘娘不必动气,且让姜嫔嚣张一段时日,待陛下淡了她还不是娘娘您想如此处置都可。 更何况西太后那边也会护着您的,这也是西太后的意思,您切莫冲动行事。” 灵妃与西太后是后宫公认的绑定关系,西太后也还指望着她的肚子,倘若她真因冲动做了什么事儿,那便是亏大了, 西太后也会颜面扫地。 嬷嬷的说辞与春梅无异,但灵妃却不敢反驳,只能将不甘与怨恨往肚子里咽。 待嬷嬷离开后,灵妃这才冷笑着开口:“听闻西太后今日给那姜嫔送了不少的东西过去。” 眼下又派人来叫自己莫要冲动,这是西太后觉得自己的肚子不中用,便生出了别的心思吗? 第46章 麝香 灵妃紧攥自己的秀帕,思绪翻涌,眼底也不禁涌起几分怨意来,心底的火气直窜,最终也只能多砸些东西用来平息。 她坐在寝殿内 ,一夜未眠,她睡不着想不通。 想不通自己的 肚子为何就这般的不争气,也想不通西太后这般劝阻她是何意,寝殿内的香薰烧得很旺,冰盆 化了一 个又一个。 灵妃的思绪却依旧纷乱而狂躁,直到她得知送去含凉殿的人已被陛下身旁的大太监亲手送入掖庭,她终是忍不住唤了些洒扫宫人进来。 很快,殿内便传来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宫人压抑的痛呼声 。 * 一夜过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含凉殿的床榻上,男人大手将 怀中娇软女子禁锢 ,他的头埋在女子娇嫩脖颈之间,一呼一吸皆充斥着令人愉悦的馨香。 殿内清清爽爽,并未点任何熏香,角落摆放的冰盆已化作一汪清水,木窗半开徐徐微风入室,掀起床帐薄纱。 地上散落着凌乱,女子的翠色绣鞋,男子的洁白里衣,无一不昭示着昨夜的激烈与暧昧。 昨夜接连叫了四回水 ,相信无须等到晌午,这一消息就会传遍后宫。 这时,殿门响起两声有节奏的敲击,窝在闻人凛怀中的姜月饶睁开了眼,她轻微的动了动。 随即轻轻柔柔的出声:“陛下,该上朝了。” 说罢,她便从男人的怀中退了出来,将层层叠叠的轻纱床帐挂起,穿鞋下床开始为其准备一切,她的身子还有些酸软,但她却并未言语。 床榻上安睡的闻人凛睁眼看着女子忙碌的窈窕背影,黑亮的青丝柔顺散在后背,殿内亮着暖融融的宫灯,女子的周身好似被镀了层光晕,显得格外温暖。 闻人凛的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对方,想要去追寻那一抹温暖柔和,昨夜的温存叫他分外的满意。 姜月饶将玄红色的龙袍捧到榻前,清澈水眸中没有一丝杂质,纯净得能叫人一眼看透。 她就这般看着这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将自己毫不保留的展现在对方面前。 “嫔妾伺候陛下更衣。” 声线中带着天然的娇柔与妩媚。 闻人凛自床上坐起,姜月饶上前为他穿衣穿靴,动作自然无比。 殿门打开,宫女与太监鱼贯而入,动作轻而快 ,训练有素,这些宫人开始伺候主子梳洗。 姜月饶为男人戴冠系带,天子威严透出与妩媚与柔和相交融,幽深黑眸专注看着眼前之人,气氛和谐中又透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王德全立在一旁,轻声回禀着:“陛下,那打碎酒壶的宫女已送入掖庭,今早贤妃娘娘得知此事后,重新拨了一批宫人过来,奴才已亲自看过再不会出现昨夜之事。” 这批宫人由他亲自把关,再不会出任何差错。 “贤妃娘娘有心了,”姜月饶柔声说着,语气间带着感激,水眸依旧澄澈动人,仿佛什么都未察觉。 王德全只觉这样的姜嫔格外天真,身上未沾染半点儿世家小姐身上的谋算。 闻人凛淡淡应下,他起身朝寝殿外走去,姜月饶身姿窈窕 ,乖顺的跟在后头。 外头的天色蒙蒙亮,熙熙晨光已在天边酝酿。 “嫔妾恭送陛下,”姜月饶蹲身行礼,她并未问天子下朝后是否来吃早膳,更未询问下一次见到天子是何时。 闻人凛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女子,青丝垂落,隐约透出白皙脖颈间的红痕,他昨夜并未克制,新鲜感还未散去,他也不会克制。 他询问:“身子可乏?” 姜月饶长睫轻颤,承宠两日她身子酸软无力,但也只道:“能够伺候陛下,是嫔妾莫大荣幸。” 便是再累再苦都要受着。 闻人凛顿了顿,女子纤瘦的身形轻微颤抖,似那风中摇曳花朵,惹人怜惜。 他弯腰亲自将人扶起,随后吩咐:“好生歇息,你宫中之事王德全已安排妥当,便无须再费心。” 说罢,他便大步离去。 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回到殿内,她又躺去了床榻上,睡了个回笼觉。 为了立住形象她方才在闻人凛面前没丝毫懈怠,将纯善与柔顺做到底,更没说自己身子疲乏。 而此时,天子昨夜连叫四回水之事,已也悄然传入各宫妃嫔耳中,如星星点点的火光落入干草,瞬间便燎起大火来,烧得妃嫔们急躁不已。 各宫势力很快便动了起来,有打听消息的,也有往含凉殿塞人的,只是皆一无所获,含凉殿的宫人早被换了一批,还都是王德全亲自检查的。 她们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早朝过后闻人凛直接去了御书房,他并未再来含凉殿。 后宫女子从来不是他 所求,左不过是得而不到的执念罢了,眼下得到了便也如姜月饶预料那般,收了心思,只是肉体还依旧沉溺。 在回御书房处理奏折前,闻人凛倒是差人送了些消淤止痛的膏药去含凉殿。 晌午,姜月饶刚睡醒后起身,一脸严肃的珍珠与翡翠便忐忑而不安的上前汇报。 “娘娘,奴婢两人将西太后送来的东西都一一检查过了……” 珍珠说着便与翡翠对视一眼,眼底充斥着慌乱与心惊。 “奴婢两人检查后发现,那些个东西里头都加了麝香,尤其是那珊瑚手钏中,虽是气息不显却含有大量麝香,若是娘娘长期佩戴必不可能有孕。” “那麝香是专门处理过的,若非在宫外时娘娘刻意培养,奴婢二人也恐难察觉,西太后这是想绝了娘娘的后路。” 姜月饶的神色变得凝重,她看向身前茶杯升起的袅袅薄烟,陷入思忖。 麝香有强效避孕功效,西太后送来这些东西并未避开任何人,结合西太后在这后宫仁爱的形象,想必所有妃嫔都曾收到她送的东西。 陛下与西太后关系和睦,西太后也十分期盼皇嗣,任谁也不会怀疑西太后会对后宫女子下手段。 而陛下至今无子。 姜月饶唇角轻轻勾起,瞧她发现了什么? 第47章 再来? “听闻西太后与陛下关系甚是亲密,好似亲母子?”她看向珍珠。 这几日消息的探听她是差珍珠去的,对于这些明面上的消息,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便能轻易打探出。 此事刚打探来时珍珠便已上报,眼下娘娘再次提起,必定是发觉了什么。 珍珠点头,压低声音:“听闻东太后的身子早在陛下登基前便不好了,而陛下登基前曾遭受前朝阻碍,西太后所出的太子也在那次阻碍中殒命。 但西太后最后保下了陛下,并且还将陛下推举了上去,陛下在登基后便十分孝顺西太后,每月都会固定去永寿宫两回,而东太后那边却是没怎么去。 刚登基那会儿前朝还有不少流言,明里暗里都在说陛下的皇位是捡漏来的,全靠西太后的临时决断,但很 快陛下便用铁血手段震住了那帮人,自此再无人敢说。” 最后的一段是她在冷宫中打探来的,去打听时差点没将她吓死,并非是冷宫有多可怕,而是里面的人看着都不像人了,比民间的传言还要渗人 …… 她也是在民间听了许多有关深闺冷宫的传闻,这才好奇进去。 姜月饶面露思索,又问:“灵妃看起来是西太后的人?” 珍珠快速回答:“是,娘娘,灵妃是西太后的侄女,时常也会出入西太后宫中,灵妃能有今日跋扈,身后少不了西太后与风丞相一族的支持。” 她十分喜欢这些趣闻,都不必娘娘吩咐,她日日都会出去打听,兴趣使然。 姜月饶将桌上茶水端起,轻抿一口:“陛下并非西太后所出,若是西太后想要延续自己一族在朝中的根基,便要将灵妃推上后位。 灵妃如今有家世以及西太后的支持,若是在诞下皇嗣,后位俨然是她囊中之物。” 这些道理稍加深想便可觉察。 珍珠有些惊诧:“眼下灵妃已这般嚣张跋扈,若是再产子登上后位,岂不是更加张狂!” 接连三日拦下她们娘娘的牌子,不可谓不嚣张。 姜月饶的神色转为意味深长:“西太后必是想过多种法子叫灵妃快速怀孕,然而事与愿违……” 西太后与皇帝看似和睦,但两人间却只有利益勾连,想要彻底绑在一起无法切割,这其间就必须要有个孩子。 珍珠讶然:“陛下难不成有……”问题! 姜月饶轻笑,室外微风穿过木窗轻抚上她白皙脸颊,黑发灵动轻舞,带起点点惊艳。 她语气柔柔的:“站在陛下的立场,未尝不可。” 站上 权力巅峰的男人,岂容他人觊觎? 既是对方本就有这心思,她何不帮对方一把,给对方一个完美理由,将灵妃,将风家处置? 自家娘娘说话高深莫测,珍珠与翡翠早已习惯,两人迅速收敛心神,本分做起了事。 夜间。 珍珠看着殿外的漆黑,她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今夜陛下可会来咱们这?” 她们娘娘已两夜打破后宫常规,入宫还不足十日,娘娘在后宫的地位便是大落又大起,着实叫人惊叹。 姜月饶面色淡淡,只道:“陛下会来的,你们且去抬水进来。” 为何如此笃定?自是她做了些手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而灵妃的怒气自是要越盛才越好。 珍珠立即退出去备水。 既是娘娘说了,那陛下就定会来的。 * 御书房内。 闻人凛将手中朱笔放下,完成了一整日的工作。 王德全带着敬事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今夜可翻牌子?” 王德全的语气带着询问,他觉得陛下这两日太操劳了。 闻人凛扫了眼托盘内的牌子,姜嫔的牌子已被放去了最左边,他黑眸沉沉带着几分冷意。 王德全这才发现不妥,他顿时咽了咽口水:“贤妃娘娘今日清点敬事房奴才时,说、说是来日方长……” 这便是请陛下节制些了,虽然他也这般认为,但贤妃娘娘此举确实是不合适。 他觉得贤妃娘娘一定是掌管中宫太久,太顺遂,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这宫中谁人不知陛下性子手腕铁血。 说好听点是铁血,说难听点那就是独断,专行,这是每一任帝王身上都有的底色,也是身在高位者的威严。 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怎会被后宫女子左右? 闻人凛眼底闪过几分不耐,周身气场冷漠非常,他目光扫过自己玄色衣袖,上头绣着小小一只青竹,这是今早姜嫔起身后绣的。 想到此处,他脑海便也浮起女子那澄澈双眸,干净又纯粹,不曾被阴私浸染 ,与这些后宫女子完全不同。 闻人凛起身离开御书房。 王德全赶紧朝小太监挥了挥手,快步跟上天子。 * 含凉殿。 闻人凛拦下想要通报的宫人后,抬步走入殿内。 寝殿内烛火幽幽,还弥漫着淡淡的女儿香气,屏风后传来轻微的水声,女子傲人的轮廓透过屏风微微透出,微风吹入殿带起一阵香意来。 闻人凛看着遮而露的屏风,心底不由回想起在寺庙那夜,不同的是那夜的他是登徒子,而今夜的他名正言顺。 心思涌动间,已不自觉提步朝屏风后走去。 宫灯之下,水珠在滑嫩白皙的肌肤上滚动游走,留下一串串痕迹,女子黑发微湿,五官柔美而精致,她眼神透着纯粹的微光,仿若不谙世事的仙子。 男人高大的身影拢下,将浴桶中的女子罩在阴影之下。 “陛下,”对于他的到来,女子似乎十分惊讶。 檀口微张,唇色饱满而粉嫩,因着沐浴的关系水汽为她肌肤铺了层细细的水光,一双水眸更是单纯中带着惊讶,再无任何复杂情绪。 大手穿过铺满玫瑰花瓣的清水,将里头娇柔女子捞起后强势抱入怀中。 寝殿缓缓合上,月儿也羞怯的躲进云层中。 翌日,姜月饶醒来后发觉身旁男人早已离去,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只是有些酸软,并不像之前那般难受。 是昨夜男人对她留了情温柔了些。 啧,也没准是尽力了。 翡翠见她醒来立即上前轻声交代,言语间染上几分欣喜:“陛下今早是自个儿起身的,还特意让奴婢不叫醒您呢。” 她觉得陛下对娘娘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但很细微。 第48章 请安1 姜月饶闻言并未说什么,只叫珍珠与翡翠抬水进来,她身子还是有些乏想要泡澡。 珍珠有些迟疑,她轻声说道 :“娘娘,今日姝贵妃召集了各宫娘娘请安,您得起身收拾了,想要泡澡的话恐怕要等回来过后才行。” “原本后宫是暂由贤妃娘娘治理,姝贵妃平日也并不关心后宫,想来是娘娘您这三日接连承宠,姝贵妃这才召集各宫娘娘请安,”翡翠上前,言语间带着几分担忧。 她们娘娘初次入宫便这般的出人意料,着实是有些招风,就连平日不理后宫的姝贵妃都惊动了。 姜月饶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她语气有些跃跃欲试:“庶出贵妃与嫡出贤妃倒是有点意思,灵妃想必也时刻盯着本嫔。” 姝贵妃身居高位手中却无实权,能够跨越嫡出身份坐上贵妃之位,当真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的淡泊孤傲? 贵妃往上一步便是皇后,姝贵妃当真不想再爬一爬?还有那掌管后宫事务的贤妃,她就甘心让自己的庶妹压在头上?就没想过将姝贵妃拉下马? 至于灵妃那边,按照对方的脾性定会趁机找茬,她且受着便是…… 懦弱无依的性子自要深入人心。 姜月饶示意珍珠与翡翠伺候自己梳洗,昨夜闻人凛对她尚算温柔,因此洁白如玉的身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但前两日的余痕却留有一些。 梅花开在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暧昧而旖旎。 翡翠垂眼,目不斜视,她动作轻柔而稳重的为自家主子披上粉色水仙绣样的寝衣,是云锦面料今年新上的贡品,普通大臣家眷可连见都没见过。 珍珠手中端着托盘,里头放着一块沾染香气的湿绸帕,这帕子是刚从撒了花瓣的清水中拧起来的,用精致的温玉小碟装着,仅这只玉碟便价值千金。 绸帕正面用金线绣着鸳鸯图案,反面绣着山水花鸟,是双面绣的技艺,贵气又精美,都是些奢华的东西,只有受帝王宠爱才配拥有。 姜月饶抬起青葱般的手指拿起绸帕,她自己净面后珍珠便将托盘放下,从铜盆中拧了另一张锦帕为她净手。 如今的含凉殿可谓是焕然一新,吃穿用度比在霍府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十分满意,就是这个宫殿有点小,她会尽快换个大的。 片刻后,姜月饶坐在铜镜前,镜中的她不施粉黛也堪称绝色。 她柔声吩咐:“便施一个清雅的妆面,发髻钗环也莫要用那招摇的,衣裙穿普通绸缎的便可,就那件内务府送来的鹅黄对襟襦裙,一切都以低调柔美为主。” 她只是个唯唯诺诺的农女,只因相貌出彩被侍郎看上后又被皇帝夺取,身后无依,性子也懦弱。 珍珠轻声应下,开始专心为她施妆,翡翠也将身后的柜子打开,将那件鹅黄对襟襦裙拿出。 “西太后送来的珊瑚手钏可有寻到替代的?”姜月饶看着铜镜中逐渐完善的妆容,她语气轻柔而婉转。 身后的翡翠有些愧疚:“回娘娘,那珊瑚手钏极其珍贵,其色泽与品质都很难找到替代,请恕奴婢办事不利。” 姜月饶闻言神色微顿,随即才淡淡开口:“将那手钏取来给本嫔带上。” 既是找不到替代的,那便直接带上,那手钏中虽含有麝香,但没经过月以上的佩戴,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娘娘,不可啊,那手钏实在危险,不如等奴婢寻到合适的替代后您再戴,”翡翠的语气中含着几分急切。 珍珠也是满脸的紧张。 两人都涉猎医术,麝香对于女子的危害,她们可太清楚了。 姜月饶却并不在意,她唇角泛起一抹柔和笑意,纯粹干净至极:“既是西太后赏的又怎能不戴?” 既然找不到替代的,那她也只好调整策略了,她找不到替代的,闻人凛还找不到吗? 片刻后,一袭鹅黄襦裙姿态婀娜的姜月饶走出含凉殿。 延禧宫的花厅内,花卉环绕,茶香四溢,这里的布置十分精美,地上铺着厚实的羊绒地毯,降温用的冰盆放了好些个。 姝贵妃正坐在首位,她身着艳若云霞的织锦宫装,布料细腻如羊脂玉,裙摆用金丝银线绣着繁花盛景,百花之中围绕着富丽而野心十足的牡丹。 在她举手投足间,发间振翅欲飞的金凤步摇微微晃动,尽显权势与贵气。 姝贵妃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妆发都堪称完美,贵妃仪态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贤妃坐在她左侧,显得就低调许多,只一身蓝色宽袖襦裙,头上的钗环也简约而大气,既符合她的身份又显得并不出挑。 如今她管理六宫,自是要以贤淑为先,避免招摇与张扬也不可铺张浪费,这些都是在为她坐上皇后之位奠定基础。 而坐在姝贵妃与贤妃下首的是嫔位以下的主子,这些一个个娇艳的女子按照位分依次坐着,眼底都闪着好奇的光芒。 姝贵妃可从来都不叫人请安的,今日却早早便传了她们前来,原因自是不言而喻。 而灵妃那边更是早早便对姜嫔有了敌意,甚至还劫了好几回姜嫔的侍寝,今日算是有好戏看咯…… 贤妃看了眼姝贵妃身旁空着的椅子,那是灵妃的位置。 她露出一个端庄的笑:“看来灵妃妹妹昨夜是没睡好,竟是连请安都迟了些。” “何止是灵妃姐姐没睡好,这几夜没睡好的人想必不少,”下座妃嫔中,一位身穿淡紫色裙衫的女子这般说着。 这便是陈嫔,说话时淡淡语气带着丝丝讥讽,长相倒是清丽不俗,但放在各有千秋的妃嫔中也算不得出挑。 她与姜嫔位分相同,但她已入宫一年,其父位列大都督府副使,手中握有些实权的,官从四品。 对于姜月饶已为人妇,在毫无背景的入宫后位分还与她相同,这令她很是不爽。 陈嫔这话落下后,在场众人都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有深意更有不屑与妒忌。 甚至连姝贵妃的眼中都露出几分妒意来。 谁不想接连承宠三日?谁不想一夜叫几回水? 这时,花厅外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姜嫔娘娘到——” 第49章 找茬 众人闻言都不约收声,齐齐朝外看去。 只见花厅外,一女子着并不出挑的鹅黄色对襟襦裙款款走开,裙摆摇曳生姿。 女子白嫩的面颊似那上好的羊脂玉,在外头日光的照射下甚至显得有几分晶莹通透之感。 她的五官更似那画中仙般精美动人,乌发间的一只玫瑰流苏金钗在行走间轻微摇晃,为她更添几分美感。 就连那原本并不出挑的鹅黄对襟襦裙,也被她生生穿出云锦般绚烂如彩云之感,步步生莲,衣袂飘飘。 花厅内一室静谧,众妃嫔的目光由惊艳转为妒意也只是一瞬间,再一转眼那抹妒意也消失不见,只剩丝丝缕缕的嘲讽与不屑。 再美丽又如何?身后无家世背景便罢了,甚至在入宫前连清白都没有,纵使陛下再宠爱,也有淡下来的那一日,届时姜嫔的下场会比任何人都惨。 姜月饶垂眸走进花厅内,她似乎是被众位妃嫔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脚步有些凌乱面色也变得有几分的忐忑,瞧着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众人见她这般,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不屑了,只觉得她不过是空有副皮囊罢了,甚至连最末端的答应都比之不上。 人家答应的父亲还是六七品小官儿呢,她一个农女又怎么能比? 姜月饶来到花厅中间的位置,她面向着上座行了个并不怎么标准的大礼,语气细若蚊鸣,还带着些颤:“嫔妾给姝贵妃娘娘,给贤妃娘娘,给各宫姐姐请安。” 这模样懦弱又害怕,就像是被吓到了般,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发挥的淋漓尽致。 姝贵妃与贤妃两人看着行礼的姜月饶,她们的心底都有几分复杂。 两人在陛下还是太子时便入了东宫,没有谁比她们更了解陛下,这姜嫔确实貌若天仙,甚至美过后宫所有妃嫔。 但陛下一直都以江山社稷为重,姜嫔若只是个农女便罢了,但偏偏对方是臣子的妾室,陛下怎会不顾礼教,冒着有失君仪的风险将人弄进宫来? 甚至连姜嫔的身份都未过多遮掩,仅说是出宫时偶遇的农女,这般敷衍与简单,令人不得不多想。 姝贵妃与贤妃哪里能知道真正站在高位的闻人凛是如何想的,他是以江山社稷为重,但若是站上高位后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还谈何至高无上? 或许别的皇帝会被权臣子民裹挟,但他绝不可能。 他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并非全然为了江山社稷,更是为了能够更加稳固的掌握皇权,能够让自己站在顶峰更久一些。 姝贵妃有些复杂的看着姜月饶,她语气淡然:“起身吧。” 除了美貌之外,她并未看出姜嫔身上有任何能够吸引陛下的地方,脑中空空,为人懦弱而胆怯。 这性子是半点儿都不招人喜欢,难道陛下当真这般肤浅,仅是外貌便令他不顾一切将人接入了宫? 姝贵妃胸口好似堵了块棉花,有些闷得慌。 与陛下在边关那一年的相处中,她早已将心交了出去,即便是回宫后她也是陛下身旁最特殊的一个,但眼下却来了个姜嫔,这叫她如何不多想…… 下方的姜月饶战战兢兢起身,她面色间有些不安,起身后便站在原地一副不知要做什么的样子。 贤妃见状唇角微勾,温声提醒:“姜嫔你是嫔位,便坐去右边的首位即可。” “多谢娘娘,”姜月饶明显松了口气,她快步便朝贤妃口中的位置走去,在坐下后还不忘朝贤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贤妃脸上的笑愈发的温和了。 这新来的姜嫔看起来没什么脑子,应当是个好笼络和拿捏的。 贤妃思索间又不动声色的看向身侧紧抿双唇的姝贵妃,倒是块好料子。 姜月饶坐去位置上后便如同鹌鹑般,既不乱看也不说话,这胆小懦弱的样子着实令贤妃愈加满意了。 这时,花厅外又响起一道太监的通传声:“灵妃娘娘到——” 身着华丽绯色华丽宫装的灵妃走了进来,她珠翠满头,头上的每一支朱钗都堪称奢侈,那身绯色宫装更是用蜀锦制成,华贵而神秘。 灵妃娇俏而清丽的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张扬,她身旁宫人环绕,排场极大,盛气凌人,不愧是身世与宠爱双全的宫妃。 姜月饶看着灵妃身旁环绕的奴仆,心底闪过几分热切与兴奋,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胆怯。 她随众人起身行礼:“给灵妃娘娘安。” 灵妃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姜月饶的脸上,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除此之外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不甘。 她走进殿内朝姝贵妃与贤妃微微行礼:“给二位姐姐请安。” “都起来吧,”姝贵妃看了眼灵妃便收回了目光,不欲与灵妃多言。 对方家世比她高出一截,在陛下的态度还未明确之前,她并不想与对方发生任何冲突。 灵妃扫了眼姝贵妃,坐到对方身侧的另一边。 过气的老人罢了,不足为惧。 待灵妃坐好后,下座妃嫔也才起身重新坐下,姜月饶混在里头她低垂着头看起来并不出挑,但她纤细婀娜的身形却能叫人一眼将她锁定。 “这新入宫的姜嫔当真是国色天香,也难怪陛下能摈弃所有将其接入宫中,”灵妃落座后便立即提起姜月饶,语气间隐含不屑。 显然是在嘲讽对方那见不得人的身世。 这几日她想方设法都没将陛下请出含凉殿,这叫她又气又恨,今日与姜嫔对上,自是要好生整治一番。 姜月饶被点名立即站了起来,她低着头强自镇定的开口:“是灵妃娘娘谬赞了。” 虽是低垂着头,但语气中的惶恐与不安却藏也藏不住。 她的胆小怯懦取悦了灵妃,也令其觉得这般性子,定是受宠不了几日,倒也不足为惧。 正当灵妃微微放松时,姜月饶轻抬了下手臂,一串通透而晶莹的珊瑚手钏便露了出来。 即便是在没有日光屋内,珊瑚手钏都发着夺目的色泽,不自觉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几乎是顷刻间便有人瞧见了。 “呀,姜嫔手腕上的手钏可是西太后送的?” “听说前几日西太后是送了些东西去含凉殿,但这珊瑚制成的手钏也太贵重了些……” “珊瑚可是波斯国的贡品,几年才一小块,非皇家不可用,没想到姜嫔才入宫便得了串。” …… 第50章 懦弱? 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姜月饶手腕的珊瑚手钏上,嫉妒又羡慕的情绪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这些妃嫔入宫后,便有不少想要讨好西太后的,但无一例外都碰了灰,西太后性子仁善,但除了灵妃之外却并不与任何妃嫔深交。 而姜嫔初入宫中便得西太后亲赏的贵重手钏,如何不叫人眼红? 灵妃眼神更是变得格外锐利,她看着那珊瑚手钏的目光满是火气,心中只觉西太后是在有意拉拢,姜嫔身后无权无势看起来也确实是个好的对象。 她冷笑:“姜嫔你身为妃嫔却无半点礼数,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如此言行无状怎能担得起嫔这个位分?” 姜月饶闻言,面色立即变得有些苍白,她单薄的身形也颤了颤,似那风雨中飘摇的菟丝花般叫男人怜惜,也叫女人厌恶。 灵妃恨不得上前撕了那张惹人怜惜的脸。 这时,众位嫔妃中站起一个着深紫裙衫的女子,她打扮妆容俱佳,是中等偏上的长相,这便是荣雅,荣贵人。 荣贵人其父是风丞相的下属,在宫外时便围在灵妃身旁做好友,入宫后自然也跟在灵妃身旁,既受其庇佑也受灵其制衡。 她起身后先是朝上座行了一礼,而后才说道:“还请灵妃娘娘息怒,姜嫔娘娘本就是农女出身,虽来京城已有几月但并无背景与底蕴,不知礼数也是正常。 不如今日妾身便替灵妃娘娘做主,好生指导指导姜嫔娘娘,也避免以后姜嫔娘娘冲撞了陛下与西太后。”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更是把姜月饶那不光彩的身份摆在了明面上嘲讽,偏还叫人不能反驳。 姜月饶苍白的面色转红,神色也变得很是难堪,清透眼底更是氤氲起一层水雾,整个人显得更加凄楚了。 她看向上座的灵妃,颤声道:“还请灵妃娘娘息怒,嫔妾回去后定会好生学习礼数的。” 说罢,她又向上座的姝贵妃与贤妃,眼底的求救之意不言而喻,但两人都跟没看见似的,并不打算帮她。 周遭其余嫔妃也是如此,甚至还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态来。 她们都心知肚明,荣贵人口中的指导可不是真的指导,不过是打着幌子来惩戒这位新入宫的姜嫔罢了。 灵妃的神色有几分得意,她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姜嫔初入后宫虽为嫔却难当其位,荣贵人便替本宫好生调教调教。” 荣贵人拂身行礼,面色柔和而顺从:“是,灵妃娘娘。” 而后她又看向姜月饶,嘴脸变得嘲讽:“考虑到姜嫔娘娘这几日承宠有功,便请姜嫔娘娘先跪上两个时辰,再抄写宫规十遍即可。” 说罢她又有为难的询问:“只是姜嫔娘娘的出身,可会认字?” 三分询问七分讽刺,几乎是将打压与羞辱摆在了明面上。 上座灵妃、姝贵妃与贤妃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姜月饶,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她们在判断姜月饶的真实性情究竟是如何,是否如表现出的那般怯弱。 其余妃嫔也都好奇的看着,好奇姜嫔被如此羞辱,是否会做出反抗,会如何反抗? 姜月饶的身形摇摇欲坠,她面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被人如此羞辱,简直恨不得就地自戕,那原本就怯懦的眼神,除了多出快要掉落的泪水便外再无其他。 仿佛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最终,她轻声颤颤的回答:“嫔妾、嫔妾会识字的,在……霍府时,夫人有派嬷嬷教妾身识文写字。” 灵妃俯视着下方卑微又怯懦的姜嫔,语气高高在上:“王夫人倒是待你不错,可惜你并未好好回报她。” 姜月饶含泪跪下:“灵妃娘娘说的是,陛下也曾这般说过。” 灵妃勾唇,她就知晓陛下只把姜嫔当做玩意儿,就姜嫔这狐媚子的模样,哪个夫人见了能喜?陛下倘若真心爱护又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旁边姝贵妃原本略带敌意的眼神也收了起来,转为讽刺与嘲弄。 她起身整了整裙摆,淡身说道:“本宫还有事,各位妹妹自便。” 说罢,她便起身率先出了花厅,待她走后花厅内并无任何人离去,显然是想要留下看好戏。 这些人现在虽不觉得姜月饶是威胁了,但还是想要瞧瞧她会被灵妃折腾得多惨。 接连承受宠三夜,夜夜都叫好几回水,这个打击于她们而言还是很重的。 花厅内的所有人都看着跪在中间的姜月饶,眼底有快意有不屑更有看好戏的跃跃欲试。 而坐在首位的贤妃很快也起身,此等刻薄且出风头之事,她可不会留下掺和。 在离开前,她还温和劝解:“灵妃,知礼守节并非一蹴而就,你也要适当才行。” 这意思便是提醒莫要做得太过。 灵妃眉头都未抬一下:“贤妃姐姐慢走。” 假仁假义,当真是维护为何不与她对着干? * 另一边的御书房内。 闻人凛下朝在用过早膳后便开始处理起了奏折,眼下已是夏末很快秋闱便要开放了。 晋国很重视科举,年年都会由天子钦点学士监考,秋闱流程也会亲自过目。 闻人凛将秋闱递上来的折子处理过后,这才看向王德全。 他询问:“姜嫔可起身了?” 今早他怜惜姜嫔劳累便并未将人叫醒,只是下朝后便听闻贵妃传了各宫请安,贵妃平日鲜少召集,这次显然是冲着姜嫔而去。 这几日他确实是有些打破常规了,虽说他并不在意,但姜嫔那样纯良柔顺的性子,还是不禁叫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知晓此次请安姜嫔必然会遭到刁难,尤其是灵妃那边。 王德全躬身犹豫作答:“回陛下,奴才方才得知姝贵妃已从花厅离去,贤妃娘娘随后也走了,但不知为何其余妃嫔却并未离开花厅……” 闻人凛听后神色一顿,他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袖口处,是一颗笔直的青松,昨夜两人闹过后姜嫔绣上去的。 他站起身来,语气淡然:“几日不见贵妃,朕便去瞧瞧。” 第51章 莫要怕,朕来了 闻人凛大步朝延禧宫而去,他走得很快,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了延禧宫门口。 延禧宫的看门小太监见陛下驾临赶紧跪下行礼。 “不必通传,”闻人凛丢下这句话便提步朝宫内走去。 花厅与正殿的方向是完全分开的,他不带犹豫的便朝花厅的方向而去,在王德全的示意下,沿路宫人都蹲下行礼并未通传。 才刚靠近花厅,便能听见自里头传出的阵阵嘲笑声。 是荣贵人的声音:“按理说姜嫔娘娘是农女出身本该老实本分,却作出此等下流之事,实在是有辱晋国国风。” “嫔妾并未……”女子哽咽又娇弱的声线响起。 紧接着便是灵妃嚣张而刻薄的语气:“你并未什么?你想说你并非勾引陛下,还是并未仗着自己的容貌借机入京?” 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隐约传入闻人凛耳中,此时他的面色已黑如锅底,整个人周身的氛围极其冷沉。 那守在花厅门口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跪了下来,个个都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不敢说半句话。 闻人凛快步走进花厅内,便瞧见跪在最中央那个身形瘦弱,摇摇欲坠的背影,他看不见女子的模样与神色,却能从她那轻颤的身形中看出害怕与难过。 而灵妃在上座高高在上,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饰,周遭坐在椅子上的其他妃嫔也同样俯视着跪着的女子,也都带着鄙夷。 这些妃嫔看向姜嫔的眼神叫他很是不喜,她们就像是饿狼般,想要把姜嫔撕碎。 闻人凛第一次意识到,他将这般纯良澄澈之人接入宫中,是否有些太过残忍? 但转念一想,对方吸引自己的,除了那似仙的容貌,便是良善而纯净的性子了,既想要她保持纯净那便护着她,自是不会后悔。 “陛下!”灵妃最先看到走进花厅的天子。 她脸上的得意与讽刺还没来得及收起,连忙有些慌乱的起身行礼,心跳如鼓。 其余坐在椅子上看戏的妃嫔也赶紧起身行礼,心底惴惴不安十分惶恐。 闻人凛半点眼风都分给这些人,他来到跪在地上的佳人身旁,弯腰一把便将人给抱起。 姜月饶苍白的脸上带着惊讶与欣喜,细腻而白嫩的面颊还挂着点点清泪,她身子依旧是在不自觉的颤抖,软软的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仿佛耗尽所有力气。 “陛下……”她轻声喊着,有哽咽亦有依恋与欢喜。 方才她不仅跪着,还要时刻注意着背后门外的动向,确实是累极。 闻人凛将佳人紧紧搂住,沉声安抚着:“莫要怕,朕来了。” 这话落下,怀中单薄的身躯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但右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仿佛害怕他会消失。 如同一只依赖至极的小兽,可怜又可爱。 蹲在地上行礼的灵妃看见两人的互动,气得秀帕都要搅碎了,眼睛也恨得通红。 她死死盯着被陛下抱在怀中的姜嫔,恨不得用目光在对方身上烧出个洞来。 姜嫔是怎么敢的?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引诱陛下,甚至还敢攥陛下衣袖,以下犯上!言行无状! 而缩在闻人凛怀中的姜月饶注意到灵妃那吃人的目光,她心中浮起嘲讽,苍白的脸色却变得有些惊慌,甚至还胆怯的往男人宽阔的怀中缩了缩。 可怜又无助。 闻人凛注意到怀中女子的动作,他心底有些发软,忍不住用大手轻拍对方单薄肩膀,是无声的安抚,也是在为其撑腰。 冰冷而凌厉的声线在花厅中响起:“灵妃,你为何要罚跪姜嫔,竟还带头说那些不知所谓的话!” 灵妃心底猛地一跳,眼底的愤恨转为慌乱与害怕。 陛下的性子并不温和,其手段更是铁血,她没想到今日陛下会撞见她收拾姜嫔,更没想到陛下会听见她说的那些话…… “回陛下,是臣妾听信谗言还请陛下恕罪,”灵妃白着脸求饶。 旁边的荣贵人咬牙开口:“请陛下恕罪,是妾身提议让姜嫔娘娘学学规矩。” 她是灵妃的人,她父亲也是风丞相的人,灵妃在宫中有了什么差错,她自是要主动顶锅的。 “荣贵人想着姜嫔初入后宫许多规矩都不懂,所以才建议帮臣妾教导一番……却没成想考虑不够周全,还望陛下恕罪,”灵妃立即附和说着。 闻人凛冰如寒潭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妃嫔,他冷声道:“往后谁还敢在宫中妄议姜嫔,便作拔舌头处置。” 众人闻言浑身一抖,低垂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恐惧。 随即,那如冰刀的视线又落在荣贵人身上:“朕看你才是不懂规矩,身为贵人竟是管起了嫔位,你今日便好好的跪在这,回去再禁足三月,罚俸两月。” 荣贵人身子一颤,叩首道:“妾身领命。” 闻人凛的目光转到灵妃身上:“灵妃听信谗言,罚禁足七日。” 灵妃闻言,她心底原本的恐惧与害怕逐渐收了起来,唇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陛下还是向着她的,至于姜嫔那个贱人,可根本越不过她去。 闻人凛并未多待,在处置完后便抱着姜月饶大步离开花厅,恰好与匆匆前来的姝贵妃照面。 “陛下,是臣妾来迟了,”姝贵妃赶紧行礼,嘴里的话带着自责与愧疚。 她也是刚知晓此事竟是惊动了陛下,也幸好她早早便离去脱了干系。 闻人凛停下脚步,语气稍缓:“你作为贵妃也要好生整治整治下头的风气了。” “臣妾遵旨,”姝贵妃应下。 * 含凉殿内。 闻人凛动作轻柔的将怀中人儿放去榻上,好似在对待珍宝。 在回来的路上,怀中的女子一直就处于有些惊慌的状态,洁白如玉的臂膀一直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将头埋在自己的怀中,就跟小鹌鹑般。 直到他抱着女子踏入含凉殿的殿门后,对方这才好了些,身子也不再轻颤了,搂着他的臂膀也松了下来,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寝殿中伺候的宫人早被王德全带了下去。 姜月饶被男人放去床榻,她不自觉的再次勾住对方的脖颈,可怜兮兮的怯懦开口:“陛下,可否再陪陪嫔妾。” 声线中带着鼻音有些软糯,还有股天然的娇媚感。 第52章 查看伤势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这般娇媚又惹人怜的模样。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声线变得有几分低哑:“朕不离开,朕只是想瞧瞧你的膝盖。” 她肌肤天生娇嫩,莫说是跪上许久了,就是稍稍使力按下都会留下痕迹,他不仔细瞧瞧心里不放心。 姜月饶面色微窘,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的轻声拒绝:“嫔妾无事的,陛下不必亲自查看。” 说着,她便想将搭在床榻上的腿藏进襦裙内,却被男人伸出的大手给牢牢握住了。 那掌心带着温度,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令她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 “朕要亲自瞧瞧,”头顶传来男人不容拒绝的话,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姜月饶咬了咬下唇,双颊不自觉的飞起一抹红晕,她将被握住的那只脚放松,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撇去了一旁,整个人都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 她语气中带着无奈与羞臊:“陛下想看便看吧……” 这般羞怯神色,就好似那坠入凡间后被冒犯的仙子。 闻人凛将人环在怀中,微微前倾身子将怀中女子的裤子拉起,露出如玉般细嫩修长的小腿。 姜月饶身形僵直,她水眸微微瞪大,声线轻颤:“陛下……” 像是害羞极了,被男子这般详细查看膝盖确实是叫人羞涩的,即便这人是自己的枕边人。 “噤声,”闻人凛的语气染上几分命令。 女子声线中带着娇媚,令人分心。 姜月饶乖乖闭上嘴。 男人将她双腿的裤子都拉了起来,露出白嫩的膝盖,上面只有些轻微的发红,像那胭脂玉般,竟是显得有些通透。 粗粝的指尖轻抚过她膝盖的发红处。 姜月饶有些吃痛,她忍不住缩了缩,试图躲开对方的触碰,娇声道:“有些疼,陛下……” 她虽是沦落青楼却是被娇养着的,身上肌肤在老鸨的精心呵护下娇嫩不已,眼下受了点伤,可经不起这人粗糙的触碰。 闻人凛哼笑出声:“就你这般娇气,说出去谁信你是农女出身?” 说罢,他便又觉得该是那霍言平日将人养得太好,虽在霍府受王夫人打压,但养皮子的东西想必是不少。 毕竟是取悦男人的,总归要好生养着。 想到此,闻人凛心底夹杂着些许酸气 羞怯声线细弱蚊蝇:“陛下……” 娇弱又细微的提醒。 闻人凛俯视着女子干净又惊艳的容貌, “朕是皇帝,”她听见男人这般说着,带着霸道与强势。 旋即,闻人凛的目光在那珊瑚手钏上顿了顿。 敞开的寝殿大门早已被看门的宫人关上,将旖旎春光隔绝在内。 床帐幽幽落下。 ******** 大半个时辰后,殿内方才平静。 姜月饶有些疲惫的靠在男人怀中,那红而亮的珊瑚手钏松松的套在皓腕,为其更添几分光彩,宛若精心雕琢后的奢华器具。 闻人凛的目光落在她放在外头的手臂上,游弋,流转,只觉甚是喜爱。 这珊瑚手钏十分合适她, “听闻这手钏是西太后赠你的?”闻人凛的语气透着餍足后的慵懒。 手钏是好的,只是沾染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姜月饶有些开心,她将手腕抬起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鲜艳的红与莹润肌肤相贴,相得益彰中又透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是西太后送嫔妾的,陛下也觉得好看吧?” 闻人凛目光沉沉。 姜月饶吓了一跳她有些想要挣脱:“陛下,您今日可还批折子?” 第53章 徐太医 又小半个时辰后,闻人凛才重新人模狗样的穿上龙袍,心满意足的离开含凉殿。 姜月饶躺在床榻上手酸的要死,她咬着牙恨恨发誓。 待她将狗男人的心拿下后,定要让其好生伺候自己! 这时,珍珠拿着一个精美的瓷瓶走了过来,她将层层叠叠的床帐掀开,姜月饶娇媚的模样露了出来。 丝滑的锦被半遮半露,露出不多的白皙肌肤上缀着点点嫣红,宛若冬日盛开的红梅,夺目而绚丽,像是在引人采择亲近。 而那张美艳的脸此时更是媚态横生,如同一朵被滋润后开得荼蘼的花朵。 珍珠面色微红,她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手中瓷瓶呈上,那瓷瓶的瓶盖上嵌了祖母绿的宝石,瓶身镀了层金箔,华美至极。 “娘娘,这是陛下派太医院徐太医送来的消肿化瘀药膏,徐太医眼下在还在殿外等着给您号脉呢,听闻除了太医院的院判,便是这位徐太医的医术最为高明。” 陛下实在宠爱她家娘娘,竟是派了徐太医亲自前来。 姜月饶动了动酸涩的腿,她懒懒开口:“便将徐太医传进来。” 珍珠轻声应下,她将交叠层层的床帐再次放下后,这才快步离开寝殿。 姜月饶听着耳边的动静,懒懒的翻了个身,纯净而澄澈的眼中露出几分别样神采来。 她听闻这位徐太医是位青年才俊,家有恭顺正妻,在太医院的职位也做得如火如荼,倒是前途无限,也是个正人君子。 而她,在后宫也正缺个信得过的太医…… 如玉指间轻环铺散如云的黑发,娇媚如丝。 也不知这位正人君子的徐太医,是否会怜惜她这个被强行带入宫中,又无依无靠的农女。 姜月饶漫不经心的盘算着,她抬手便将右手的手钏取下,露出方才闻人凛因失控留下的红痕。 这红痕的颜色看着并不深,便在上头狠掐了把,这下好了,一看就像是遭受过暴力的,尤其是她肌肤白皙,瞧着还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意味。 她将右手伸出床帐,静静的等着。 很快,珍珠便领着提着药箱的徐温之徐太医走了进来。 徐太医入殿后便始终低垂着头,殿内旖旎未消,他对气味尤其敏锐,能够嗅到馨香中带着的点点石楠花气息。 他时常出入后宫,这几日听了不少有关这位姜嫔的传言,那日的宫宴他也有出席,也见过姜嫔那如仙的容颜。 宫宴上她被灵妃刁难欺辱,叫人怜惜也叫人感叹,当时自己也只是心中不忍,并无立场做更多,却不曾想再次听闻便是对方被陛下接入宫中的消息。 徐太医心中有几分复杂,他垂眼看地,跟随宫女来到被床帐遮住的床榻前,跪下行礼。 “微臣给姜嫔娘娘请安。” 他等了等,才听见床帐内传来女子有些虚弱,却带着天生柔媚的声线:“徐太医请起,本宫身子有些不适无法起身,还请徐太医多担待。” “微臣不敢,”徐太医低声开口。 随即他便直起身子,这才看了眼搭在床帐外那只白皙而娇嫩的手。 垂榻明如玉,素手玉房前。 徐太医不敢多看,连忙从药箱中拿出丝帛,他跪着上前准备为其号脉,却在将丝帛搭去对方手腕时心底颤了颤。 只见那洁白如玉的手臂上布着几道深红色的淤痕,就像是被人给狠狠给钳制过般。 竟是手臂上都残留着淤痕,那身上是否会更多? 徐太医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散,他想起了姜嫔的农女出身,又想起了对方曾是霍侍郎的侧夫人,再到如今的姜嫔。 看似步步风光,实则有太多不易,这洁白手臂上的淤痕便是最好的说明。 床帐内的姜嫔似乎看出他的呆愣,哑着嗓子有些疑惑:“徐太医,可是有何问题?是否不方便?” 说罢,又自嘲一笑,略带凄楚的开口:“若是徐太医觉得不方便那便算了,本嫔的身子陛下本就一清二楚,那化瘀的药膏本嫔会好好用的,还请徐太医不必担忧。” 徐太医这才回过神来,他听着姜嫔无奈又凄楚的话,心中不由地一涩。 果真是如他所想,姜嫔在后宫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陛下的心思与手腕皆是无情,姜嫔出身低微,她无依无靠陛下又怎会留情?如此红颜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在这深宫中香消玉殒。 想到这,徐太医心底便有些莫名的难受,美人受罪总是叫人心痛的,尤其还是位倾国倾城,叫人怜惜的凄苦美人。 脑补的东西,是最美好的。 徐太医连声开口:“是微臣走神了,还请姜嫔娘娘恕罪。” 说罢,他便将手中丝帛小心搭去那皓腕上,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将指尖放上去。 徐太医医术高明,几息后便收了手拿起丝帛,只是手心与指尖处已浮起一层热汗。 他拱手说道:“还请娘娘放心,娘娘身子无碍,那化淤的药膏效果甚好,娘娘安心用便可,若是用完了也可派人人来太医院再拿。” “多谢徐太医,”床帐后的姜嫔语气幽幽,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愁绪。 随即,她又道:“那药膏恐怕要让徐太医多多备一些了。” 徐太医心底一顿,低声回:“是,娘娘。” “珍珠,送徐太医离开。” 徐太医叩首起身,正当他准备转身时,窗外忽而吹起一阵轻风,床帐被微微吹起,帐内女子的绝美的面庞若隐若现。 黑发如瀑,模样娇如仙,那双清澈而干净的双眸叫人难以忘怀,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好而纯粹的东西,但露在外头白皙肌肤上的红痕又是那般的晃眼…… 微风转瞬即逝,床帐重新落下,将无意窥探的视线隔绝。 徐太医心跳如鼓,后背刹时便起了一层热汗,他慌乱将头低下,转身后却又忍不住回首跪下。 “姜嫔娘娘,往后在这后宫若是有用的上微臣的,尽管叫人去太医院传微臣即可,”语气真挚而诚恳。 娘娘如此可怜,他不忍其香消玉殒…… 床帐后的姜月饶唇角微勾,语气却依旧虚弱:“那便多谢徐太医。” 成了。 第54章 上眼药 姜月饶待徐太医离开后,这才懒懒的吩咐珍珠。 “往后每隔一月便去太医院问徐太医拿些化淤的药膏回来。” 今日徐太医是在她的做戏下才冲动说出这些话,想要对方真正的为她所用,还是要慢慢来。 不过既是开了头,那后面便容易许多,只要继续保持这可怜的形象便可。 珍珠一边轻柔的为姜月饶擦着药,一边轻声应下。 另一边。 徐太医回到太医院,他将自己翻涌的心思平复后,便吩咐跟随自己的小徒弟:“往后若是含凉殿中的宫人过来,你便立刻通知我。” 姜嫔娘娘在深宫无依无靠,难免受人暗害,他身为太医院的太医理应如此。 小徒弟有些惊讶,却依旧点头应下。 他跟随师傅已有五年,这后宫内争斗并不少,想要拉拢师傅的也有许多,但师傅从未站过队,眼下师傅却提起了含凉殿。 想来师傅是有了打算,只是那含凉殿的主子家世卑微,听闻还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当真能行? * 御书房内。 周身都透着威严的天子端坐在桌案前,正处理着桌上的奏折,谁能想到这般冷漠而严肃的天子,在半个时辰前行径孟浪又骚话连连。 淡漠声线响起:“朕记得库房内还有好几块波斯国上贡的珊瑚?” 王德全躬身答:“回陛下,奴才记得是有几块的,珊瑚价值连城,波斯国也并非年年上贡,那些珊瑚陛下也仅给过西太后一些,剩下的都留在库房中。” 后宫之中想要珊瑚的嫔妃可并不少,但陛下都没给过。 “取一些出来,按照姜嫔手腕上的手钏做一只出来,在找时机换下来,”闻人凛吩咐着,他批阅折子的朱笔并未停下。 姜嫔为人纯善,并不像其他后妃那般攻于心计,她身后并无任何势力,也得自己喜爱,目前来说也是最适合的人选。 即便以后自己没能顾得上她,她也能在这后宫之中立足,至少能够不受人欺负。 王德全听了天子的吩咐,心中顿时一惊,随即赶紧应下:“奴才遵旨。” 看来陛下对姜嫔娘娘已不仅仅是喜爱那么简单了。 “灵妃的助孕药记得盯紧些,莫要出了岔子,”闻人凛的声线染上几分冰冷。 王德全低声应下,心中对天子的决定多了几分思索。 ---------- 接下来的几日。 后宫对有关姜嫔的传言很快便销声匿迹,不再有人敢私下议论此事,一旦发现那多嘴的宫人王德全便亲自出面将其送入掖庭。 各宫的嫔妃也都三缄其口,生怕惹祸上身。 那日荣贵人可是在花厅跪了一整日,直至天色完全黑下后,陛下身旁的公公才来叫其离开。 听说荣贵人跪得几乎昏厥过去,是被抬着出花厅的,回去后便发起了热,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灵妃倒是感觉良好,那日陛下虽重罚了荣贵人却并未波及她,这说明陛下确实是喜爱姜嫔,但绝越不过她去。 而姜嫔那般懦弱,完全不足为惧,倒是西太后对姜嫔的态度需要好生留意,她与西太后虽是姑侄,但她若是一直怀不上皇嗣,对方难免会有异心…… 永寿宫内。 灵妃一边为西太后按着肩,一边轻声说着:“西太后,那姜嫔性子懦弱,身后也无任何帮扶,依臣妾来看您完全不必对她多好,想必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厌了她。” 她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姜嫔身后并无可用之人,即便是对她好也捞不着半点好处。 西太后只觉自己心口有些闷,她抖了抖肩膀示意灵妃别按了,按来按去更不舒服。 她沉沉的叹息一声后,这才说道:“不该操心的事你莫要操心,陛下宠爱谁都不是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要尽快怀上皇嗣才是。” 做了那么多努力就差这临门一脚,奈何灵妃的肚子不争气。 灵妃听西太后这般说,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只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臣妾明白了。” 她总归觉得西太后待她不如从前了。 西太后现在看着灵妃就觉得碍眼,迟迟不孕就算了,还巴巴跑来给自己上眼药,除了添乱外什么事都做不成。 她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陛下已有多日不曾去你宫中,回去好好想想如何笼住君心才是正事。” 先前她都特意派人交代了,灵妃却依旧去为难了对方,陛下虽没太惩戒她,却是严惩了荣贵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警示。 灵妃有些不甘却也不敢违抗西太后,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 待灵妃离开后,旁边的贴身陈嬷嬷上前。 她有些担忧:“西太后何不与灵妃娘娘说说,灵妃娘娘也能更用心的去讨好陛下,早日诞下皇子。” 在她看来灵妃娘娘有些过于关注别的事了,反倒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西太后揉了揉眉心,有些厌烦:“你瞧她那样子,倘若是真说了,保不准明日皇帝便来了。” 这样的不中用如何能叫她放心? 陈嬷嬷闻言也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罢了,风家女子又不止一个,”西太后现在已经不强求了。 她记得还有位嫡出的二小姐,亦或者别的庶女也行,只要是听话的机灵的,终归都是风家的女子。 陈嬷嬷轻声道:“西太后说得是。” ---------- 傍晚,含凉殿的桌案前。 身穿淡紫抹胸纱裙的姜月饶端坐在桌前,正神色专注的抄写着宫规。 殿内十分安静,她白嫩精致的脸上透着认真,夏末微风穿过木窗拂进殿内,将她鬓边乌发微微吹起,带起优美弧度。 那卷而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澄澈美好的水眸,这画面柔和又静谧,仿若一幅精美的画卷。 这几日闻人凛几乎没进后宫,唯一一次也是去了姝贵妃宫中,秋闱将近想来是格外繁忙。 姜月饶倒是接受良好,接连盛宠过后自是平淡,她便为下一次的见面做准备,算算日子也快来。 将最后一个字写完,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腕。 这时,珍珠带着笑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是陛下来了。” 姜月饶神色一顿,随即便从抽屉中拿出珊瑚手钏套在了手腕上,动作随意而自然。 下一刻,就见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55章 换手钏 闻人凛几日不见女子,心底总是痒痒的也能忍下,倒是没有从前在霍府时那般难耐了。 这几日他按照承诺将霍言破格提拔成中书省,前朝倒是无人阻挠,但想来该是有意见的,没在他跟前蹦跶他也并不在意。 至于外头会如何传霍言卖妾求荣,他是并不关心的,总归是说不到他这天子头上。 除了提拔霍言,他还处理了些有关秋闱的事宜,这才得空来瞧瞧姜嫔。 殿内女子似乎在写着什么,淡紫色的轻纱覆身,将完美的身形完全展露,饱满呼之欲出,偏她还静心凝神的在正经写着东西。 浑身上下分明都透着妖娆与妩媚,其性情却纯净无比,好似那不染凡尘的仙子落进红尘欲色间,叫人难以自持。 闻人凛眸色深深,目光毫不避讳的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停留,带着灼人的热度。 姜月饶蹲身行礼。 她将头垂下露出点点白嫩脖颈,声线娇而柔:“陛下。” 闻人凛弯腰将人扶起后直接搂进怀中,女子绵软带着清香的身子叫他放松,他是改了奏折才来的。 “你在抄写宫规?”闻人凛看着桌上写到一半还未干的字迹,他有几分疑惑。 宣纸上的字有些杂乱,细看之下已带着娟秀的雏形。 姜月饶双颊飞起一抹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日嫔妾去请安时,荣贵人虽态度有些激进,却并非全无道理,嫔妾确实少礼数,多抄写些宫规也是好的……” 她语气真诚并不像作假。 闻人凛闻言神色一顿,他看着怀中的女子,如水的眸子澄澈似那见底的小溪,这般纯净之气将她身上的妩媚冲淡,形成一种奇异而更具诱惑性的气质。 他看着她,忍不住轻声发问:“你不怨荣贵人与灵妃?” 被人罚跪还被人当众羞辱,她当真是半点儿都不怨? 姜月饶嗔了男人一眼,她轻声说道:“嫔妾怎会不怨?又怎会不气?只是心底的自卑更甚罢了,灵妃娘娘与荣贵人确实有些过分,但她们所言又何尝不是事实? 嫔妾更想将这些情绪化作看书习字的动力,还请陛下多帮帮嫔妾。” 这番真诚而不掩饰的话叫闻人凛心跳快了几分,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如此坦然的在他面前说出怨与气二字,实在是坦诚又可爱。 他将怀中女子搂紧:“你想让朕如何帮你,尽管提。” 如此通透与坦诚,实在是叫他新奇又喜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嫔妾想让陛下赏些书,再派个教习嬷嬷给嫔妾,往日之事已随风,嫔妾如今只想专注眼前,”姜月饶靠在男人怀中,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用手轻攥着男人的玄色领口。 闻人凛只觉被女子攥住的领口钻进些夏末的热气,燎得人心痒,他语气沉沉:“都依你。” 下一刻,他便搂着人坐去了桌案前的椅子上,将人钳制在怀中。 “姜嫔的字迹瞧着有不少进步空间,便让朕来指导指导,”略带低哑的声线响起,姜月饶腰间束带幽幽落下,堪堪掉在那玄色衣摆之上。 女子羞怯的惊呼:“陛下。” “朕要指导你写字自是要在桌旁,你不是想要书籍,且让朕瞧瞧你的决心,”哑而沉的语调中隐含着兴奋。 便如同在佛寺中那次。 …… 再此过后,夕阳已落,是月上梢头。 姜月饶累极,她闭着眼窝在男人怀中,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还好中途这人传了膳,让她补充了些体力。 闻人凛搂着怀中女子,精神很好。 这时,殿门被推开一条缝,王德全钻了进来,他低着头快而轻的来到床榻前,将手中刚做好的珊瑚手钏悄无声息的递给赤裸着上半身的天子。 闻人凛接过手钏后便看了眼怀中女子,发现对方已累的睡了过去,他轻轻抬起那皓白玉臂,尽量轻柔的将上头的手钏脱下,将自己手中的这只给换了上去。 睡梦中的姜月饶往男人怀中拱了拱,唇角勾起一抹恬静而愉悦的笑,逐渐真正沉入梦中。 翌日,天还不见亮。 闻人凛起身上朝,王德全在旁垂头伺候穿衣,姜月饶侧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瞧着,她滑嫩的双颊此时染着红晕,瞧着是没睡醒的样子。 “你这太小,朕命人把临安宫收拾出来再布置布置,待弄好后你便搬过去。” 说罢,闻人凛便瞧了眼没睡醒还有些娇憨的女子。 这里他施展不开,那临安宫有浴池,更方便,换个地方也更能叫后宫这些嫔妃安分些,别老想着对她做什么。 “临安宫距离陛下的乾清殿虽有些距离,但也不算远,那个宫殿要更大,也的确更适合姜嫔娘娘些,”王德全笑说着。 何止是更适合,那可是唯一有浴池的宫殿,是先帝专为宠妃而建,其殿内精致奢靡至极,当初贤妃娘娘在安排住所时,是有意避开了那座宫殿。 窝在床榻的姜月饶闻言,立即便想要起身谢恩,但她身形酸软显得有些摇晃。 闻人凛立即上前将她搂住,有些无奈:“这般的娇弱便好生歇着,你平日也少跟那些妃嫔来往,小心被欺负了去。” 她便是一朵菟丝花,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需好生呵护着才是。 第56章 推进计划 姜月饶抿了抿唇,眼神晶亮而纯粹:“各宫姐姐们虽是各有脾气,但她们并不会随意欺负嫔妾,陛下无须太过紧张。” 见她这般单纯,闻人凛心尖有些发软,忍不住用大手抚了抚她如瀑的黑发后这才离去。 待男人的高大的背影消失后,姜月饶便吩咐珍珠抬水进来,她身子乏累想要泡个澡。 片刻后。 白玉屏风后的浴桶内,光裸着身子的姜月饶在翡翠的搀扶下坐进浴桶之中,她那如玉的肌肤上偶有点点红梅,并不甚明显却显得旖旎暧昧。 水温微烫,却很能解乏。 姜月饶舒服的轻哼一声,只觉大腿处的酸软都少了几分,白而透的脸上氤氲起一层水汽,为她增添几分朦胧之感,更显肌肤细腻。 那如瀑的青丝披散在后背,珍珠在旁边为她轻柔梳理着,翡翠手中提着小花篮,正往浴桶中撒着五彩的花瓣,直至在水面铺上一层。 花瓣随水波微微漾着,起起伏伏双十分美丽,时而触碰那白皙肌肤,时而又触及浴桶边沿。 闻人凛知晓她喜欢泡花浴,特意吩咐内务府准备了许多花,名贵的居多,再不济也是精心养育的。 翡翠看着飘荡的五颜六色花瓣,她有些感叹:“这些花儿可真好看,品种也是精贵的。” 从前在霍府便只有玫瑰花瓣用,哪里有这些贵重的花。 姜月饶语气慵懒:“不过是些小宠罢了,只是帝王一句话的事儿,算不得费心思。” 她要追求的可不止是这点。 翡翠点点头,她与珍珠都明白娘娘的追求与野心,也愿意辅佐娘娘登上那至高之位。 姜月饶的目光透过白玉屏风看向窗外。 语气悠悠:“夏至以末,初秋将至。” “是呢,秋闱在即,也不知今年是哪家好儿郎拔得头筹,”珍珠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温水荡漾,翡翠笑道:“自是该得头筹的公子。” 说罢,她便与珍珠相视一笑。 娘娘都如此厉害,沐少爷自是也无比聪明, 姜月饶用白皙湿润的指尖自水中挑起一片橙黄色花瓣,沾水的花瓣带着香气娇艳欲滴。 她声线懒懒,带着几分天然的娇媚:“金秋灿灿,倒是个丰收的好季节,明日十五是贴身宫人可出宫省亲的日子,本嫔记得珍珠你还未出宫过?” 珍珠立即会意,笑着答:“娘娘好记性,奴婢跟随您入宫后便没在出宫过,也不知京西的屋子可有落灰,奴婢心中颇为惦念。” 姜月饶将眼尾轻轻挑起,示意珍珠俯身贴耳过来。 时机已到,有些事也该交代辰之了。 小半个时辰后,泡得浑身舒适的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从浴桶中扶起,又为她用上好的锦缎轻轻擦身后,这才穿上青绿色上等寝衣。 红色晶莹的珊瑚手钏戴上手腕,与娇嫩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 “当真是一模一样,”珍珠忍不住小声感叹。 陛下还真是费尽心思。 姜月饶轻轻晃了晃手腕,眼底划过几分笑意。 这时,二等宫女捧着托盘入殿,是内务府将新做好的雪纱寝衣送了过来。 这雪纱寝衣是闻人凛特意吩咐做的,共有三套,分别是浅粉、淡蓝与深紫,都是由上等软烟罗制成,衣摆处还用细细的丝线绣着各色花卉,穿上身后的肌肤半掩半露,诱人至极。 这寝衣在霍府时姜月饶也有几件,也是这般的清透,但用料上远不如这三件,仅是上等丝质,她还记得有件被闻人凛在某些部位给撕烂了。 眼下狗男人送新的过来,显然是在怀念扮窃花贼时的刺激。 闻人凛的癖好,姜月饶早已领教她也乐得配合,对方越是沉溺这些,对她而言也是越有利。 她淡淡吩咐翡翠:“将寝衣收好。” 这些可不是让她平日穿的。 翡翠这边刚将寝衣仔细收好,便又有宫人来报,说是贤妃特地送了些东西过来,而闻人凛吩咐内务府送的书籍也都到了。 她先是传了送书的宫人进来,饶有兴致的查看一番,发现这些书籍繁杂简单的都有,都是些适合她的,除了书籍外还有些上档次的文房也都送了过来。 能看出闻人凛是花了心思的。 姜月饶笑着谢过皇恩后,又给送书籍的宫人都抓了些银瓜子,这才吩咐翡翠将他们送走,宫人离开时满脸的笑意。 随后她又传了给贤妃送东西的宫人进来,在按照流程谢恩后便将宫人给请了出去。 待贤妃的人都离开,她这才看向对方送来的东西,有茶具也有布匹,还有一把香扇。 她轻声吩咐:“去专门腾间屋子出来,将各宫送来的东西都挪过去。” 这些东西她一件都不会用,但并不代表将来没用…… 珍珠点头应下。 翡翠则是严肃:“娘娘,贤妃娘娘看起来是在有意拉拢您。” 她觉得贤妃娘娘并非表面那般和善大气。 姜月饶轻轻摇着手中用金线填满的团扇,她唇角勾起一抹惑人弧度。 “贤妃娘娘厚爱,本嫔实在难当。” 对方显然是想要拉拢她做刀,啧,打主意到她的身上,也不怕扎了自己。 珍珠与翡翠对视一眼,显然已明白自家娘娘的意思。 ---------- 翌日,珍珠早早便拿着内务府下发的手谕出了皇宫。 宫外,某酒楼包厢内。 一身青衣的霍言坐在桌前,他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身形也消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郁郁。 自月儿入宫后他便时常想念,也曾私下派人去打听过后宫消息,得知月儿接连三日承宠后,他心底痛苦又高兴。 在后宫有了陛下的宠爱她应当是能过得很好的吧,而他也如愿晋升成中书令。 他告诉自己应该为月儿开心,自己也是前途无量,但他的心却止不住的难受疼痛,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令他喘不过气来。 夜里,他会难过的拿着月儿送他的荷包,回想着两人甜蜜又幸福的过往,甚至会想若是月儿没入宫,两人该是多么幸福…… 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珍惜,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霍大哥,你还好吧?”坐在对面的沐辰之抬手在霍言的眼前晃了晃,那双桃花眼中带着担忧。 第57章 神医 霍言收回思绪,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无事,只是想起了些往事。” 言语中带着些许的苦涩,神色间是掩也掩不住的伤感,尤其是面对她托付的人时。 沐辰之见状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出声劝慰道:“若是姜嫔娘娘见你如此颓然,定是会心生难过,纵有千般不愿又如何能违抗皇权,霍大哥,弟弟我懂你。” 他眼底满是真诚,说出的话叫霍言无比熨帖,这些日子他的思绪都憋在心中,无法言说。 他端起桌前的酒便饮下,面露苦楚:“是,辰之你说得不错,世人怎能与皇权抗衡?即便相爱又如何,不过是徒劳罢了。” 沐辰之将霍言这副痴心不已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不由在心中感叹,不愧是姐姐,拿捏人心实在是有一手,这霍言目前看起来应当是够用。 “还请霍大哥振作起来,你这般不在状态时间长了也惹人疑心,就当是为了姜嫔娘娘,如今你也是中书令大人,切不可辜负了姜嫔娘娘的付出,”沐辰之说得有理有据,那双桃花眼惹眼至极。 霍言听他这么说,不由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该振作起来了,深吸一口气后他看向对面相貌出众的小公子。 这是她入宫前托付给自己的人,自己一定会护好的。 “不久后秋闱便要开始了,到时我会帮你安排一个好的考场,你且安心考试,倘若能够一举高中,她在后宫也会为你开心,”霍言交代着心中又感慨着。 托她的福,自己如今也有了些势力,能够帮到辰之他都会尽力。 沐辰之有些感动的拱手:“那弟弟先谢过霍大哥了,此次秋闱弟弟定会奋力一搏。” 风阮莹虽是心悦他,但终究只是个深闺小姐,他能利用的并不多,霍言这边正好补齐了这个缺陷。 霍言并未在酒楼待多久,很快他便离开了。 沐辰之也在不久后离开了酒楼,朝着自己在城南的小宅院走去,就在他路过一个必经的拐角时迎面便撞上了身穿灰裙的女子。 “抱歉,”与他撞上的女子丢下句道歉便离开了。 而他的手中也多出一个小小的纸团来。 沐辰之不动声色的收起纸团,转而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皱眉嘟哝了句:“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说罢,他才又朝着家中走去,回到家门口后他从衣袖中缓缓拿出钥匙,稳稳的将门打开在关上。 随即快步走进书房内,将门窗都仔细关上后,这才把怀中的纸团拿出,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 几日后。 京城郊外的一个小土地庙中,来了个看病不要钱的神医。 传闻在神医来的当日,便将一患怪症的妇女给治好了,京城百姓纷纷前往求药方,或是为自己又或是为亲人。 不出几日,这名神医便在百姓间传得沸沸扬扬。 这天傍晚,沐辰之从外回来,今日是风阮莹来看他的日子。 风阮莹早早便来了,正坐在院内的葡萄架下暗自伤神,她的模样与灵妃有五六分的相似,只是眼睛更圆一些,红润的嘴唇也稍稍饱满而有肉一些。 整体看起来要比灵妃多出几分娇憨,也显得更加的少女。 但此时风阮莹那双圆圆的杏眼红彤彤的,还有些肿,整个人似霜打的茄子般没了生气,就连发间的蝴蝶簪花也失了神采。 她在看见沐辰之进来后,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滚了下来,起身快步朝对方跑了过去,将头埋进对方怀间。 “辰之,辰之,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风阮莹语气抽噎,十分难过。 沐辰之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这才抬手为怀中之人轻拍着后背,为其顺气。 他轻声询问:“莹莹你怎么哭了?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风阮莹闷闷的声音传出:“是爹爹,他说灵妃姐姐在后宫长久不孕,想过段时间便将我送入宫中,辰之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入宫也不想和你分开。” 很快就到秋闱了,待辰之高中后她便会嫁给辰之,她的一颗心早早便交给了辰之,她根本不想入宫。 前些日子父亲就同母亲提起过,她知晓后便激烈的拒绝了,却没成想今日父亲与母亲再次重提此事,甚至还将家族荣耀压在她头上。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母亲分明与她承诺过,只要她快快乐乐的做风小二小姐便可,府中的一切都不用她管,为何现在又这般的逼迫她…… 她真的好难过,也好害怕与辰之分开。 沐辰之眼底闪过微光,他语气轻柔:“莹莹,我也不想与你分开,秋闱在即只要在等几个月我便可去丞相府求娶你,你再等等我可好?” 风阮莹哭着摇头:“辰之,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们不会给我那么多时间的。” 父亲说最多一个多月,那时榜都未放。 “莹莹,我绝不会离开你的,你要相信我,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入宫,”沐辰之将风阮莹从怀中拉出,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语气坚定而决绝。 见自己心爱之人这般坚决,风阮莹心中甜蜜又痛苦。 她轻声啜泣着:“那还能有什么法子,父亲决定的事根本无人能改变。” “莹莹可有听说城郊的土地庙中来了位神医?”沐辰之看着风阮莹哭红的双眼,循循说着。 风阮莹有些疑惑:“好似听说过,但这与我进宫有什么干系?” 京城权贵甚少关注这些事儿,毕竟他们想找医术高明的神医那途径可太多了,不过此次土地庙中的神医名声颇大,因而风阮莹也略有听闻。 沐辰之的语气中带着诱哄。 “风丞相想让你入宫,是因灵妃娘娘长久不孕,倘若灵妃娘娘怀孕了呢?那是否莹莹你就不必入宫了?我听闻那神医的医术很好,眼下也没更好的法子,莹莹不如一试?” 风阮莹有些迟疑:“可宫内有太医,难不成那神医的医术比太医还要高明?” 她也曾看过一些话本子,那里头云游的神医都格外厉害,但现实是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 沐辰之眼神真挚而炙热:“莹莹,为了我们的将来,我觉得可以一试。” 【谢谢宝子们的喜欢,麻烦宝子们点点为爱发电,再动动手指好评一下,求求啦!e=(′o`*))e=(′o`*)))】 第58章 挑衅 风阮莹心底一动,她最受不了辰之这般热烈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含进嘴里般。 她双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那便依你所言,我们一同去土地庙瞧瞧。” 或许当真如辰之所言,能够求得一张好方子让姐姐怀孕呢。 小半个时辰后。 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出了城门,往城郊土地庙而去。 当日,风阮莹便在神医处求得助孕方子,准备找个时机送入宫中。 为避免受到阻拦,她打算听从辰之的建议先不告诉父亲与娘亲,将方子私自送入宫即可。 ---------- 皇宫,含凉殿内。 身穿天青色曲裾深裙的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裙衫由云锦打造,通身紧窄,将她的曲线勾勒得很好,长长裙摆可曳地,下摆处呈喇叭状行走间似莲花般摇曳,显得妖娆。 那如瀑的青丝仅在侧边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上头点缀着几朵蓝宝石的小花,白皙而精致的脸上未施粉黛,眸底的清澈冲散了衣裙的妖娆,带来几分干净与灵动。 整个场景就如同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卷。 珍珠自殿外走了进来。 她来到姜月饶身旁,放轻了声音:“娘娘,贤妃娘娘那边派人送了些首饰过来,奴婢瞧着是今年的新品,但料子与上回送来的差不多都是平平,有一两件甚至都比不得娘娘在宫外的。” 贤妃娘娘看似对她们娘娘好,送的东西连她都看出来根本不走心。 姜月饶放在书上的目光挪也未挪,只吩咐道:“收入库房,将那些宫人打发走便是,不必给赏银。” 她不打算在后宫与谁结盟,贤妃显然也没拿出真心,想必也觉得她是一介农女没见过好的,随意送些东西过来便可拉拢, 既认为她是没见识的农女,那她便做实了。 这般想着,姜月饶又吩咐道:“将前几日本嫔抄写的宫规给灵妃姐姐送去,挑那字迹凌乱的,再送一本陛下赏赐的雅诗集过去。 便说本嫔谨遵灵妃姐姐教诲,这些日子得空了都在学习宫中礼教,也在读书。” 贤妃拉拢她,那她这个寒酸的农女,便去拉拢这后宫最嚣张的灵妃,这水是越浑才越好,也才越有意思。 珍珠应下后退了出去。 * 钟粹宫中。 贤妃正低头打着一个络子,上头绣有金龙腾云,她手艺颇好那金龙栩栩如生似要腾云而出。 有宫人走了进来,是往含凉殿送东西的四个宫女回来了。 其中一个稍年长的宫女说道:“回禀贤妃娘娘,方才奴婢几人过去,姜嫔娘娘连面都没露便将奴婢们给打发了。” 这宫女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忿,她是钟粹宫的二等宫女,去哪里谁不叫她声姐姐,送东西时就连清灵殿都会给她些赏钱,偏含凉殿不是这般,当真是极其没眼色。 贤妃闻言后停下打络子的手,眉头微微皱起。 她的贴身宫女秀禾见状开了口:“那姜嫔当真是极不懂规矩,亏陛下还派了教习嬷嬷过去教导她规矩,奴婢看她根本没用心学习。” “姜嫔可有让宫女说些什么?”贤妃询问回来的宫女。 那宫女摇摇头:“同上回一样,只是叫奴婢多谢娘娘,依旧是什么话都没有。” 贤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朝回来的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下去。 待这四个宫女退下后,秀禾这才说道:“娘娘,那姜嫔本就出身低微,即便是您有意拉拢,她恐怕也难以觉察。” 她觉得姜嫔一个农女,并没有贵女的头脑,这些人总是先入为主,只把姜嫔 的农女身份放在前头,而往了她曾在霍府待过将近半年的时间。 “听闻上回西太后给姜嫔赏赐东西,她也是没给下头的人打赏,想来其心思的确单纯,”贤妃也是这么想的,她更想说是愚蠢。 这时,太监刘福走了进来,他朝贤妃行礼:“娘娘,奴才方才打探到消息,说是姜嫔娘娘派了人往清灵殿送东西去了。” 这消息是刚才传来的。 “送的是什么?”秀禾立即询问。 刘福摇摇头:“那含凉殿内并没有咱们的人,因而并不能打探到,但传消息的人说瞧着像是些书籍一类的。” 秀禾的面色有些不好:“那姜嫔当真是有些不识好歹,咱们娘娘送的东西她不主动谢恩便罢了,却巴巴往清灵殿送东西。” 没准是觉得灵妃娘娘家世显赫,身后又有西太后撑腰,这才赶紧往上凑。 贤妃低头继续打着络子,她面色间带着几分嘲讽:“既姜嫔不肯承本宫的情,非要与那灵妃凑一起那便随她,且瞧瞧灵妃是否会给她好脸色。” “灵妃娘娘可十分厌恶姜嫔娘娘,眼下姜嫔又凑上去,没准灵妃娘娘又会动怒,”秀禾的语气也染上嘲讽。 贤妃打络子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不懂事的人总是要在外头吃了亏,才会知晓谁对她最好。” 既姜嫔现在不愿归顺,那便让她去吃吃苦头好了。 * 清灵殿中。 灵妃看着珍珠呈上的书籍与抄写得乱七八糟的宫规,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谁都觉察到灵妃在看了这些东西后心情很差。 姜嫔那个贱人送亲手抄写的宫规过来,不就是在嘲笑请安那日她为难不成,反被陛下禁足吗? 在灵妃的眼中,虽然那次的禁足并没有什么,但眼下被姜月饶有意挑起,那便是挑衅了。 珍珠站在灵妃下首,她丝毫不受影响,十分真情实感的说道:“灵妃娘娘,这是我们娘娘特意吩咐奴婢送来的。 我们娘娘说了,这几日她都在好好学习宫规,也在看些诗词陶冶情操,十分感激灵妃娘娘的教导。” 灵妃眼底浮起怒意,她冷笑一声:“姜嫔还当真是听话。” 说罢,抬手便将珍珠手中的托盘给摔到地上,语气愤怒:“滚出去!” 她以为仗着陛下的宠爱,便可这般为所欲为了吗? 珍珠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她像是没想到灵妃会动手般,当即就吓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由于太过害怕还跌了一跤,脸部着地,脸上与额头都迅速的肿了起来,瞧着有些许的渗人。 待姜月饶看见鼻青脸肿的珍珠回来后,她挑了挑眉。 “是奴婢在出清灵殿时没走稳,一下给摔了,”珍珠咧着牙,有些垂头丧气。 彼时已到傍晚,天边红霞漫天。 姜月饶勾了勾唇,倒是个告状的好日子。 第59章 告状 “灵妃姐姐自觉受辱,想必定会在陛下跟前哭诉一番,”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旁边的翡翠一边查看着珍珠的伤势,一边应着:“灵妃娘娘是性情中人,的确受不得半点儿委屈。” “翡翠,待用过晚膳后,你便去请陛下,便说今夜本嫔食不下咽早早便歇下了,”姜月饶看着自己指甲上粉色的蔻丹,语气淡淡。 辰之的药方应当没那么快送进宫中,在此之前她要好生的铺垫铺垫才是。 翡翠有些迟疑:“娘娘,陛下会来吗?” 夺宠一事保不准便会引起陛下的厌恶。 姜月饶挑眉:“自是会来。” 她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 夜间,勤政殿内。 宫灯明亮,龙涎香飘散在空气中,神色冷淡的天子将桌上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 王德全领着敬事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今夜可要翻牌子?” 闻人凛看向姜嫔的牌子,他正要抬手时,殿外走进一个通传的小太监。 “陛下,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闻人凛神色顿了顿,他示意:“传。” 片刻后,身着轻薄纱衣,打扮精致的灵妃便走了进来。 她面色间带着些委屈,但 在看到站在王德全身后端着托盘的敬事房太监时,目光明显顿了顿。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灵妃的语气很委屈。 她也确实委屈,自打入宫后便无人敢这般羞辱她,今日姜嫔的做派实在是令她受辱。 闻人凛扫了眼灵妃,随意从桌上拿出一本诗集看了起来,这诗集还是前些日子他从库房中拿出来的,一部分送去了含凉殿,一部分则是他自己看了起来。 灵妃见天子冷淡她也并不介意,陛下的性子总是这般淡漠的,陛下也总是会为她做主的。 她轻咬嘴唇,说道:“陛下,那姜嫔恃宠而骄,今日还特地派人去臣妾宫中羞辱臣妾。” 闻人凛神色一顿,目光自书籍上挪开,有些意味不明的询问:“哦?那姜嫔如何羞辱你了?” 他并不相信姜嫔那般单纯的性子会羞辱任何人。 灵妃愤愤开口:“今日下午,那姜嫔竟是派人给臣妾送来了她抄写的宫规,还送了一本破诗,说是在学习宫规实则态度不端,这分明是在讽刺臣妾!” 说罢,她便接过身旁宫女递来的宣纸与书籍,将其拿到闻人凛跟前。 “陛下,您看,倘若姜嫔当真如她自己所说,是在认真学习宫规,那她的字会这般凌乱吗?还有这本诗集,粗制滥造,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讽刺臣妾的。” 灵妃委屈极了,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闻人凛黑眸沉沉,他看着灵妃手中抄写得并不好的宫规,以及那本前不久他找人送去的孤本诗集。 此诗集是由已故大文人林墨所创,但由于其生前日子拮据,这诗集瞧着也格外简陋,但就是这如此简的诗集如陋今却被人奉为仙诗,万金难求。 淡漠而冰冷的声线在殿内响起:“灵妃可知姜嫔出身?” 灵妃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陛下会问这个问题。 回起上次请安时陛下的警告,她试探性的回答:“是一介农女……” “姜嫔出身并不高,能写出这样的字迹已是十分刻苦,而你口中所说粗制滥造的诗集也是朕赐下的孤本,灵妃,你说她如何羞辱了你?” 闻人凛看向灵妃的眼神带着压迫。 他语气失望而厌烦:“姜嫔性子良善,她若是觉得你这般看待她,不知有多难过。” 这后宫中的女子从来都只知勾心斗角,甚至不惜在他跟前歪曲事实,若非他了解姜嫔恐怕便会受了挑拨。 天子威压尽显,将灵妃压得面色苍白,她赶紧跪了下来。 语气中带着些惶恐:“臣妾并不知……还请陛下恕罪。” 她哪里能想到姜嫔的字会那般丑陋,更不识这本看起来粗制滥造的诗集是陛下赏赐的孤本,是姜嫔有意害她! 百姓疾苦,根本没有认字学习的机会,灵妃虽知晓却很难在愤怒之中融汇想通,姜月饶也是看中了她冲动无脑这点。 闻人凛目光沉沉看着跪在地上的灵妃,漆黑眸底如幽冷深潭。 片刻后,他才淡漠开口:“此事也怪不得你,便起来吧。” 地上的灵妃松了口气,她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来。 “臣妾多谢陛下宽恕。” 她就知晓,陛下是疼宠她的。 灵妃起身后脸上便浮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她看了看守在旁边的敬事房小太监,轻声说道:“陛下,臣妾的宫中煨着白起乳鸽汤,不如臣妾伺候陛下喝一些?” 自上次请安后陛下已有多日不曾踏足她的宫殿了,今夜前来她也是想要将陛下请去她宫中的。 她要尽快怀孕才是。 闻人凛目光落在桌上那抄写得稍显凌乱的宫规上。 几息后,才道:“今夜朕便去清灵殿。” 灵妃脸上闪过雀跃。 王德全立即上前引路,敬事房的小太监也退了下去。 * 小半个时辰后,清灵殿中。 闻人凛坐在桌前,玄色龙袍衬得他冷漠而俊美,深邃而漆黑的眸子就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冰潭。 此刻他身前放着一盅白起乳鸽汤,还有一些膳食,但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灵妃宫中的吃食都偏油腻,他并不太喜欢。 “陛下,来喝一口汤,”灵妃面带娇羞,将盛好的乳鸽汤双手递到闻人凛跟前。 她刻意拉低了领口,露出胸前沟壑,殿内甜腻的熏香飘在每一个角落,却飘不进闻人凛心间。 闻人凛只觉今夜灵妃殿中的熏香有些闷人,就像桌上油腻的膳食般,叫他觉得油腻。 他眉头轻蹙,命令灵妃:“鸽子汤油腻,给朕倒杯茶水。” 灵妃娇笑的脸微僵,却还是依言倒了杯茶水,双手为天子奉上。 闻人凛接过茶水喝下一口,原本就蹙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往后莫要熏这么浓的香,连这茶杯都沾染上了,”他的语气有几分不耐。 本该是清香的茶全毁了。 灵妃的脸上的表情再次僵住,她回回都熏的这香,从前陛下都没说过,但转念一想,喜好总是会变的,只要陛下还在那便好。 正当她调整好心态,准备再说些话时,殿外却传来一阵骚乱之声,同时殿门被推了开。 看门的王德全匆匆走进屋内,禀报道:“陛下,是那含凉殿的宫女来了,是姜嫔娘娘那边好似出了什么事儿。” 闻人凛心底一沉:“将人传进来问问出了何事。” 第60章 心疼她怜惜她 旁边的灵妃面色焦急,不知怎么地她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涌现。 但她却不敢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翡翠走了进来。 翡翠快步到天子跟前,她跪下行礼,面带焦急,语气担忧:“还请陛下去看看我们娘娘吧,娘娘她今晚便没用晚膳,将自己独自关在寝殿内也不让下面的人进去。 奴婢几人在外面叫了许久娘娘也不曾开门,也不出声,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 这番话惹得灵妃直翻白眼,恨不得将人立即给撵出去才好。 “你们娘娘没准儿是想独自待会儿,做奴才的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若是当真病了便去请太医,如此不懂规矩寻到陛下这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语气中带着忍不住的厌恶。 她觉得此事肯定是姜嫔所为,是想要报她刚入宫时拦宠的仇,简直用心险恶!叫人生气! 跪在地上的翡翠连连磕头,语气慌乱,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晰,她道:“还请陛下明鉴,我们娘娘的身子并无不适,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娘娘才这样的,还请陛下去看看娘娘吧。” “放肆!你这贱婢蓄意帮姜嫔邀宠,可有将陛下与本宫放在眼里?”灵妃心底火气噌噌直冒。 她只觉姜嫔宫中所有人都无礼又寒酸,竟是这般明目张胆的邀宠,恨不得手撕了对方才好。 翡翠不敢再辩,只是不停磕着头,她额头与青玉地砖接触,发出“砰砰”的响声,又沉又重,三五个头磕下额头已是通红一片,若是不停歇想必很快便会浸出血珠。 殿内一片寂静,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压力。 旁边的王德全偷瞧了眼天子的脸色,淡漠无波,仿佛没受任何影响般。 他斟酌的开了口:“姜嫔娘娘刚入宫不久,性子也是柔顺,眼下却将自己关在寝殿内闭门不出,恐怕确实是遇了什么事儿……” 他听说姜嫔娘娘往清灵殿送东西是下午,没准就是与灵妃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灵妃听王德全这么说,立即狠狠瞪了一眼过去。 没根儿的贱东西! 闻人凛站起身来,语气淡漠:“朕便去含凉殿瞧瞧,灵妃你且先歇息。” 姜嫔的性子他了解,绝不会无理取闹。 天子大步离去,翡翠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上,殿内随天子来的宫人也一并离去,转瞬间清灵殿的殿内便冷清了不少。 待闻人凛高大的背影消失后,灵妃终于是忍不住,她将桌上的菜肴狠狠扫到地上,满脸怒气。 “贱人,姜嫔这个贱人!” 灵妃嘴里厉声大骂着,眼底闪着的恨意格外渗人。 —————— 玄月当空,繁星点点,含凉殿外。 闻人凛站在殿门口,他听见殿内传来女子隐隐约约的啜泣声,难过又凄楚,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般。 这使得他的心也不禁跟着轻微的揪了揪,这叫他感觉有些新奇,也有些疑惑。 他不禁将视线落到旁边看门的宫女身上。 那宫女低头站着,借着连廊上的幽幽宫灯,他能看见这宫女脸上肿起来的青紫,瞧着有些可怖。 闻人凛皱眉询问:“你的脸是如何弄的?” 结合殿内姜嫔的哭泣,叫他忍不住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他隐约是记得,这宫女是姜嫔从宫外带来的贴身丫鬟,如今这丫鬟被打了脸,便也相当于姜嫔被欺辱。 珍珠赶紧跪下,语气踌躇而小心翼翼:“回陛下,是……是奴婢下午自己不小心摔的……” 是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显然是在避讳隐瞒着什么。 “你这宫女,陛下问你便如实回答,倘若欺君便丢入掖庭严刑拷打!”王德全立即上前出言恐吓,势必要叫这宫女说实话。 珍珠满脸煞白,她吓得连连开口:“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娘娘下午派奴婢往清灵殿送了些东西,娘娘说是想要多谢灵妃娘娘这些日子以来的提点。 谁曾想灵妃娘娘看到东西后,便大发雷霆,还、还……还打了奴婢……” 话还没说完,珍珠便一下又一下的磕起头来,后面的话她说的磕巴,显然是恐惧又害怕的。 其中深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闻人凛不禁回想起方才灵妃拿去勤政殿内的书籍,以及那些字迹并不好的宫规。 他心底涌起几分难以言喻的心疼来,冷峻而淡漠的脸上也有些晦暗不明,在连廊宫灯的照耀下,更显帝王的冷酷与难以捉摸。 而在闻人凛心中,那些浮起的心疼就好似点点星火落入草中,只待合适的清风拂过便可燎原。 王德全适时开口:“原是这么一回事儿,咱家可记得你是姜嫔娘娘的贴身宫女,灵妃娘娘如此冲动,也难怪姜嫔娘娘会……” 贴身宫女被打成这样,这无异于羞辱了,也难怪姜嫔娘娘会哭成那样。 刚入宫就被人这般欺辱,往后的日子也只会更加难过。 闻人凛脸上的晦暗暗神色因王德全这句话变得有些冷冽。 灵妃仗着家世与西太后跋扈已久,太过无法无天,同时他心底对姜嫔的怜惜也更甚。 他示意王德全:“将殿门打开,朕要进去瞧瞧。” 说罢,他又补了句:“轻一些,莫要吵着姜嫔叫她害怕。” 已经够怕了,便莫要更怕了。 王德全赶紧点头,与随行宫人一同轻轻的推开了厚重的殿门。 闻人凛抬手阻止宫人跟上,他独自走入寝殿内。 熟悉的清雅馨香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女子轻轻的啜泣声,听着叫人心紧。 他的目光在殿内巡视一圈,并未发现那抹纤细身影,而床榻的床帐此时放了下来,他寻找的纤细轮廓隐约透出。 女子侧身坐在床帐后,能够看到抹泪的动作,侧影纤细而动人。 佳人落泪而伤心。 闻人凛的喉结不合时宜的滚动了下,他知晓姜嫔是乃人间尤物。 他心疼她怜惜她,也想要安慰疼疼她。 缓步来到床榻前,将层层叠叠的床帐撩开,身穿天青色曲裾深裙的女子露了出来。 她用双手捂着着脸,单薄肩膀轻轻耸着,哭声压抑而难过,窄瘦的长裙将她身躯勾勒得很是诱人,莹白色的肌肤好似牛乳般细腻,披散的青丝为其更添几分风情。 美人落泪,即便是瞧不见脸,也极其的勾人,也极其令人怜爱。 闻人凛轻轻坐上床沿,将哭泣的佳人给揽入怀中。 他将语气放得很轻,生怕将怀中佳人吓到:“哭什么,可是遇见了什么事,跟朕说说。” 怀中的人轻柔的仿佛像一片羽毛。 姜月饶浑身一僵,好似才发现有人进来般般,她将双手从脸上挪开,哭得红红的双眸露了出来,眼底带着震惊,随即又闪过几分委屈与欢喜。 那张白皙的脸蛋上布着泪痕,微卷的鬓发拂在脸颊,显出几分破碎而凄楚的美感来,再往下看便是半隐在青丝中白皙而柔软的脖颈,显得格外脆弱。 姜月饶刚哭过的声音有些哑和颤抖:“陛下,陛下不是去了……灵妃姐姐那吗,怎会又来嫔妾这……” 语气中既有惊诧,又有欢喜。 闻人凛抬手为她将白皙脸蛋上的泪痕抹去,动作轻柔至极,甚至带着一抹罕见的柔情。 “你哭得这般难过又不准下面的人进殿,她们没法子便只能求来了朕这里。” 第61章 吃味 姜月饶愣了愣,随即才有些闷闷的开口:“是嫔妾的错,嫔妾没管好自己宫中的人,是她们太过紧张了,陛下快些去陪灵妃姐姐吧。” 听她这么说,闻人凛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她白皙的额头,这才沉沉开口:“在想什么?朕今夜既是来了你这里又怎会再离开?” 都这般难受了,还要将自己往外推吗? “嫔妾只是不想让陛下为难,况且灵妃姐姐也是不易……”姜月饶抿了抿唇,脸上带着几分纠结,说出的话虽是大度却也明显带着不舍。 她这般违心的举动,有些取悦了闻人凛,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下午灵妃不仅将你送的东西打翻,甚至还打了你的贴身宫女,你且说说灵妃如何不易了?” 这句话说出,姜月饶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脸上强装的大度也化作点点委屈。 她轻声抽噎着,将自己心底的感受全盘托出:“嫔妾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嫔妾其实也不想陛下走,甚至在翡翠去请陛下时嫔妾也隐约察觉了。 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会坏了规矩,但嫔妾却依旧是没阻止。” 说完,她便睁着自己泪盈盈的双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小心翼翼,又有些羞于启齿的询问:“陛下,你说嫔妾是不是变坏了,变成了善妒且有心计的坏女人。” 女子的神色十分羞愧,那双清澈的眼中流下一串串泪水,将她精致而白皙的面庞打湿,显得凄楚又自责。 闻人凛的心跳有些快,他只觉面前女子好笑又可爱,不禁哑声道:“怎会,你怎会是坏女人。” 在这后宫中没有谁比她更干净纯粹了,以至于连吃味都会觉得内疚。 当闻人凛意识到这点后,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快了些,她是吃味了吗?这是自己从未想过的事,当初将她强行带入宫中后,便没在意她的心。 也从不觉得心悦这件事有多重要,但此时她表现出的吃味却让他的心情变得澎湃而激动。 忍不住将面前女子揽入怀中,炙热而带着温度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女子单薄后背。 怀中女子乖顺至极,轻柔而依赖的靠在他怀中,让他的心跳一快再快。 他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感觉令他新奇而激动,他早已彻底占有她的身体,现在他又要占有她的心了吗? 从人到心,彻彻底底的占有,将霍言从她心中彻底驱逐出去。 男人的天性是竞争,站在巅峰的天子更是如此,当闻人凛意识到姜月饶在吃味后,他整颗心都不自觉的激动起来,瞬息间便脑补了许多东西。 让一个纯粹干净的女子从身到心的臣服自己,这如何能不叫人兴奋? 姜月饶她在对方宽阔的怀中勾了勾唇,随即便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 语气羞怯:“陛下,你送嫔妾的寝衣,嫔妾很是喜欢。” 说罢,她便主动坐去了其腿上,面对着面。 女子的眼眶还有刚哭过的红,眸底也是波光粼粼一片,显得楚楚可怜,但眼下她却显得有些主动。 如此反差,实在叫人心醉。 闻人凛呼吸一窒,随即便将人直接抱起,沉声询问:“寝衣放在哪个柜子?” 显然是要让人穿上。 姜月饶如有些害羞的指了指旁边的木柜,而后便将头靠去了男人结实的肩头。 …… 殿外,珍珠与翡翠两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守在殿外,面色平静似佛。 娘娘的本事她们早已知晓。 就是苦了王德全,他这辈子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儿,宫中妃嫔哪个不是端庄自持,姜嫔娘娘实在是个另类。 倒也难怪陛下这般的疼宠。 翌日。 操劳了几乎整夜的姜月饶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身侧早已冰凉一片,昨夜的闻人凛对她可谓是温柔至极。 她勾唇露出一个清淡却撩人的笑来,想来是在昨夜对方刚来时,她哭着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没有什么比看着本不爱自己的女子一步步沦陷,更叫人激动与膨胀的了,这会极大满足对方的虚荣心,令其沉迷其中。 姜月饶感受了下自己的身子,发现并没有多酸痛后便伸了个懒腰,传了珍珠与翡翠进来为她梳洗。 在用早膳时,她问起清灵殿那边的情况。 珍珠顶着依旧青紫的脸,有些激动的说着:“奴婢今日一早便去打听了,得知灵妃娘娘昨夜怒喝三碗助孕药!” “灵妃娘娘显然是气得狠了,不然也不会作出此等失智的事,”翡翠的语气稍显平静,但也隐含激动。 姜月饶将一颗小小的蒸肉丸放入口中, 她细嚼慢咽后这才缓缓说道:“灵妃姐姐眼下想必是恨毒了,不过还不太够,要让她更恨些才是。” 不疯狂又怎会做极端的事呢? 第62章 旧人不如新人好 姜月饶看向珍珠:“你将徐太医给的膏药拿着去涂,下回小心着些莫要在摔了。” 昨夜在她的计划中,本是没有珍珠受伤这一项的。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些小伤,娘娘不必太过在意的,能够帮到娘娘是奴婢的本分。” 待伺候完姜月饶早膳后,翡翠便拉着珍珠去涂药了。 很快,便有宫人前来传信,说是灵妃眼下往御花园去了。 这些日子只要是闻人凛没来,姜月饶便私下重整了含凉殿的宫人,挑选了几个忠心的出来,在需要的时候便用来做些私密的事儿。 她有些兴奋的吩咐:“立即安排些人过去,来替本嫔梳妆,将陛下送的浮光锦的裙衫取出,钗环也戴陛下送的,要装扮得奢靡些。” 那浮光锦是贡品,面料轻如雾谷,薄如蝉翼会随着光线的照射与变化,闪烁出不同光彩,走起路来波光粼粼。 且浮光锦还有防水之效,即便是在暴雨中也不会沾湿,正所谓‘一日驰马聪禽,忽至暴雨,而浮光锦裘略无沾润’。 寸锦寸金,浮光锦更是锦中极品,价值连城,虽是连年上贡却是十分稀少,就连灵妃都不曾有。 珍珠与翡翠立即会意,手脚麻利的开始为她梳妆打扮。 “昨日娘娘您将陛下请来的消息,想必后宫已传得沸沸扬扬,娘娘您待会还是得小心些,”翡翠一边为她挽发,一边轻声说着。 旁边的珍珠也点头:“灵妃娘娘在这后宫跋扈惯了,难免会做出什么失智之事,娘娘可莫要被她伤害了去。” 她们担心娘娘会以身涉险。 姜月饶随意应了声,倒是不甚在意。 珍珠与翡翠都是会些拳脚的,有她们俩护着自己出不了大问题,小问题她倒是不介意出点,毕竟这样的效果才会更好。 待精心打扮完成后,姜月饶又点了十多个宫人簇拥着她,排场极大,这才浩浩荡荡的朝御花园内走去。 御花园内。 神色有些憔悴的灵妃慢慢走在种满美丽花卉的道路旁,她一夜未睡,喝完那三碗助孕汤药后肚子便有些不适,加上心中怒气未消,整个人都显得极其烦躁。 一夜不眠到天明,期间还很难受的跑了几回恭房,分明已是疲惫不堪,但偏偏一点儿也不困,索性出来转转平静平静心绪,想着看看花朵或许会好些。 御花园内的花儿被内苑使的园户打理得很好,每一朵花都开得娇艳欲滴,偶尔还有五彩的蝴蝶飞舞,丝毫不受即将到来秋意的影响。 看着这些美丽的花朵,灵妃的心情非但没变好反倒是更差了。 她只觉这些娇艳的花就如同姜嫔般,分明是夏末却开得这般艳丽,甚至都不受渐凉的天气所影响。 实在是不合时宜,又叫人厌恶不喜。 灵妃冷眼看着这一朵朵美丽的花,她冷声开口:“给本宫将这些花给铲了。” 省的叫她厌烦。 春梅战战兢兢的提醒:“娘娘,这花儿不可随意破坏,若是被陛下知晓恐会生气。” 这些花都是记录在册的,不可随意毁坏,甚至连采摘都是要报备的,娘娘如此任意妄为实在是不妥。 她是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到时追究下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她。 灵妃本就憋着火,眼下见春梅不听话,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本宫平日是否对你太好,竟是连话都不听了,若是不想留在本宫身边,本宫也会成全你,”灵妃的眼底闪着森冷的光,其中夹杂着杀意。 春梅吓得浑身颤抖,赶紧跪下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额头磕在青砖上‘砰砰’作响,几回下来额头处便磕出点点血迹,但嘴里决口不提铲花一事。 随行的宫人也都跪作一地。 灵妃怒气不减反增,这时,旁边被树丛遮挡的地方传来些许议论声。 “我方才听说昨夜本在清灵殿的陛下,中途被姜嫔娘娘给截了胡,姜嫔娘娘还真是深受陛下喜爱。” “从前灵妃娘娘在这后宫跋扈惯了,眼下姜嫔娘娘一入宫便抢了风头,啧,果真是旧人不如新人好。” “要我说陛下对灵妃娘娘的喜爱也不过如此,还不是看在西太后的面子上……”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且住嘴!” “姜嫔娘娘的确貌美,听说性子也颇为单纯柔弱,难怪得陛下疼宠。” …… 树丛后的几个宫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昨夜发生之事,灵妃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紫。 跪作一地的宫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们知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灵妃咬牙切齿:“将人给本宫抓来!” 跪在地上的春梅赶紧爬了起来,带着几个宫人朝着树丛后快步走去。 灵妃寒着脸大步跟在后头。 树丛后的三名宫女被逮住时满脸诧异,在看见灵妃那张布满杀意的脸时,都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些贱婢,妄议主子,当真是不怕被千刀万剐!”灵妃的表情有些扭曲,一夜未睡的疲惫加上现在的愤怒,叫她恨不得活剥了这三名宫女。 三名宫女吓得腿软,她们被灵妃的人死死制住,吓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求饶。 “求灵妃娘娘饶了奴婢,求灵妃娘娘饶了奴婢……” 灵妃满眼怒火,这些贱婢竟敢将她与姜嫔放在一起比较,那姜嫔有什么资格! 今日她不好生惩戒这三人,便会让这后宫的所有奴才笑话。 她语气森冷宛若毒蛇:“给本宫狠狠的掌她们的嘴!” 旁边宫人拿着竹板上前,那薄薄一片的竹板抽在人脸上,只要力道给得足够,连牙齿都能轻易打掉。 毫不留情的竹板落下,皮肉与竹板接触的清脆声响起,仅仅几下,三名宫女的嘴便被打出来血,满脸痛苦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灵妃眼底满是快意,好似这些竹板是抽打在姜嫔的脸上一般。 这时,她身后依稀换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惊慌又略带娇媚的声线响起:“姐姐,请快快住手,万万不可再打了!” 第63章 饶饶,你别怕,朕在 包括灵妃在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被众多宫人簇拥在中心的姜嫔快步走了过来,在日光下她穿在身上的湖绿色衣裙流光溢彩像是在发光,华丽而贵气。 那簪在乌发间的四蝶水晶步摇,正随着她略带焦急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剔透晶莹的垂珠与蝴蝶翅膀轻微震颤,似要离钗而飞。 姜嫔的容貌本就落落似天仙,眼下这般精心打扮后更是无人能敌,除了那话本中的仙子人物外,便再无人可比。 灵妃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痛,与娇艳贵气的姜嫔一比,她自己身上的苏绣倒显得小气,自己一夜未睡的脸色想必也是憔悴的。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细细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姜嫔,一寸一寸似要将那奢靡装扮看透,看穿。 对方白皙手腕上是有价无市的珊瑚手钏,手中拿的是汇聚千人心血才作出的龚扇,扇面由几千根竹子的丝编制而成,薄如蝉翼,上头的花纹更是精美至极。 脚上穿的竟是那由金线及黄金薄片编制而成的金缕鞋,上头还嵌了不少的五彩琉璃宝石。 姜嫔这一身下来,真真是华美又奢华到了极致。 这般的招摇,实在叫人厌烦! 灵妃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无数细小的针给扎着,对方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都是她没有的,陛下从未赏赐过她这些个奢美物件。 她也仅在别的城池与国进贡时才见过,陛下为人冷漠不善男女之情,她以为那些贡品会永远留在国库,不成想却赏赐给了姜嫔。 陛下当真这般宠爱她?!竟是越过了一众有家世的妃嫔…… 灵妃的心思在几息间便千回百转,而姜月饶也满脸焦急的来到了她跟前。 轻柔婉转的声线响起:“姐姐,请你莫要动气,便饶过这三个宫女吧。” 姜月饶的语气间带着点点怜惜。 “本宫教训宫女,岂容你在这里放肆?”灵妃心中有把火在烧,她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 陛下不在这,她便也不再遮掩。 姜月饶看见灵妃脸上的厌恶,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眼底便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来。 她似有些难过,犹豫开口:“灵妃姐姐……嫔妾是否做了什么叫你误会的事……” 灵妃最厌恶她这般做作的模样,冷笑道:“你装什么装?你自己做了何事你自己不清楚?昨夜不是你派人来本宫的清灵殿将陛下请走的吗?” 就是因为她,才叫自己成了这后宫的笑柄。 姜月饶被灵妃的话刺伤,她眼眶有些发红,面色也变得有几分苍白,身姿摇摇似有些站立不稳,旁边的翡翠赶紧将她扶住。 她抿了抿唇,语带哀求:“灵妃姐姐你若是因昨夜之事愤怒,故而才拿这三个宫女出气,那嫔妾在这里向你道歉。 但请你放过她们三人可好,灵妃姐姐若是生气便罚嫔妾,莫要波及那不相干之人。” 这话便似那冷水落入了油锅,更加激起了灵妃的愤怒,分明不是自己的错,怎地到了姜嫔口中就歪曲成了这样! 她抬手便攥住姜月饶的手腕,一字一顿又满含嘲讽道:“姜嫔你不过是一介农女罢了,在入宫前还失了贞,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本宫说这些话。” 说罢,她便用力一推。 姜月饶似那飘零花瓣般跌落至地,她满脸煞白浑身都在颤抖,脸上也布满了泪痕,白嫩的手蹭到砖地上露出些许鲜艳的红色。 日光下,显得楚楚可怜极了。 灵妃见她摔倒吓了一跳,她以为旁边下人会接住姜嫔,恍惚间,她好似又看见在那夜在宫宴中跪地求饶的姜侧夫人。 她的心莫名慌了起来,仿佛感到什么东西在流逝,刚想叫人赶紧把倒在地上的姜嫔扶起,便感觉一阵冷风迅速而至。 玄色的高大身影已快步走到姜嫔跟前。 闻人凛小心翼翼的将摔在地上的人给抱起,动作轻柔爱怜极了。 姜月饶俯在男人宽阔肩头,好似撑不住般终于哭了出来,她被吓坏了,哭得很是厉害。 她一边哭,一边低低喊着:“陛下、陛下……” 语气依恋又害怕。 闻人凛将人抱在怀中,心疼的轻声安抚着:“姜嫔,饶饶,你别怕,朕在。” 小心翼翼的哄着被吓坏的人。 灵妃只觉日光晃眼,竟是刺得她双眼生疼,眼角好似有什么东西滑落,无声无息却又源源不断。 她就这般看着眼前的陛下,对方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她有些失魂落魄,又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冷血帝王。 闻人凛轻声安抚怀中之人后,便冷冷看向流泪的灵妃,他眼底冰冷而厌恶,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仿佛对流泪的灵妃厌烦至极。 灵妃被天子的眼神刺伤。 陛下从未用如此厌烦而冰冷的眼神看过她,她心底发慌又惶恐,忍不住跪下为自己辩解起来。 她语气干涩,有些苍白和无力:“陛下,臣妾并非是有意推姜嫔。” 她并不确定陛下看见了多少,但她只能这么说。 闻人凛冷漠而冰冷的眼神划过在场所有人,在满嘴是血的三个宫女身上停留片刻,这才沉沉开口。 “是朕从前骄纵了你,竟然让你这般张狂,姜嫔还未入宫时你便处处针对,眼下竟还出手伤了她。 来人,灵妃言行无状将其送入佛堂诵经七日,期间只食素修身养性,抄写佛经二十篇。” 说完,他便抱着怀中的女子转身离去。 灵妃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有些失神的看着怀抱宠嫔离开的高大身影,眼底的泪似断了线的珠扑簌簌往下落。 心中难过又委屈。 明明是姜嫔主动挑衅,为何陛下不信她,从前陛下都会相信的,是陛下被贱人迷了眼,一定是的…… 就当灵妃看着天子背影发愣时,被天子抱在怀中的姜月饶换了个姿势,她将自己的头枕至天子结实的肩头,面朝着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灵妃。 在与灵妃对视瞬间她绽开一个娇艳如花的笑来,带着胜利者的愉悦与挑衅,那笑容转瞬即逝,甚至连旁边的宫人都未发现。 第64章 心疼 灵妃被姜月饶挑衅的眼神气得浑身发抖。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轻叹一声,弯腰挂起卑微的笑,他轻声说道:“还请灵妃娘娘移步佛堂。” 说罢,就要去扶瘫在地上的灵妃。 “拿开你的脏手,你这个阉人!”灵妃挂着泪的脸充满嫌弃,她最厌恶这些没根的东西了。 王德全伸出的手一僵,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原本弯着的腰背也缓缓站直。 春梅赶紧上前将灵妃给扶了起来,她刚想询问可否等步辇前来,佛堂距离御花园尚远,她家娘娘走过去怕是累极。 只见王德全甩了甩手中拂尘,率先便朝着前方走去。 这日,灵妃是走去佛堂的。 再问王德全要步辇,他只说这是陛下的意思,灵妃听后便只觉是陛下有意惩罚也不敢再多要求。 * 寒凉殿中。 闻人凛抱着姜月饶坐至贵妃榻上,他目光中带着爱怜与心疼,小心翼翼将怀中之人白皙纤手抬起。 只见白嫩柔软的手心已被擦破,上头沾着些泥土有点点血迹渗出,伤口并不深创面也并不大,但那点点血迹与脏污却显得格外刺目。 “陛下,疼……”姜月饶眼底含着泪,语气间带着几分委屈。 闻人凛看着自己大掌中的娇小手掌。 他沉沉发问:“灵妃这般三番五次为难于你,你可有怨朕就轻轻揭过?” 姜嫔还未入宫就遭灵妃刁难过,这次更是直接动了手,他本不该这般轻易放过灵妃的。 姜月饶听男人这般发问,她眼中水光更盛却又有些倔强的不肯落下。 脸上分明是写满了委屈,眼底也稍有些暗淡,却轻声说道:“嫔妾不怨,灵妃姐姐跟了陛下这么久,陛下总是要偏疼些的……” 说完 ,她含在眼中的泪水便滑了下来,但立刻便抬手拭去。 那拭泪的动作显得有些快而牵动了手心的伤口,那张委屈而惊艳的的脸顿时白了白,又有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 ,但她却并未吭声,只是将头垂了下去,想要将脸上的眼泪掩盖。 串串珍珠似的眼泪落在华贵的浮光锦上,在上头滚了滚落至贵妃榻上,开出令人心软的花。 闻人凛瞧着女子这般欲盖弥彰的动作,以及口中说出的违心话,他只觉眼前之人笨拙的有些可爱。 他用手挑起对方小巧而尖细的下巴,仔细将其白嫩脸上的泪痕轻柔拭去,语气温柔至极:“傻子,朕并非是偏宠灵妃,而是有许多事还未处理,暂时还动不得她。” 朝堂之事他鲜少与妃嫔说,但今日姜嫔难过,他稍许透露便也无大碍。 姜月饶那双被泪水洗过的双眸显得格外剔透,眸中原本暗淡下去的光亮又重新焕发生机。 她有些欣喜的开口:“嫔妾信陛下的,陛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说罢,她双颊又有些泛红,好似才反应过来般,欲盖弥彰的羞怯道:“嫔妾方才也是这般想的,并未不开心陛下莫要乱想……” 头上四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似乎与她同样心虚。 闻人凛心底软成一片,只觉面前女子可人极了,他捧起对方受伤的手掌,避开上面的伤口小心落下一吻。 郑重说道:“先委屈你一段日子,往后朕定会为你出气。” 风家爪牙颇多且背后还有个西太后,此事处理调查起来颇为麻烦,一时半会儿根本奈何不了风家,只能先暗中部署静待时机,亦或者说等待一个合适的人选…… 姜月饶眨了眨双眸,眼底虽懵懂却带着几分清透。 她摇摇头,语气轻柔而婉转:“嫔妾虽然不懂陛下想做什么,但嫔妾都听陛下的。” 说罢,她便主动倚进男人怀中,也将眼底真实情绪掩住。 眼下闻人凛竟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心底对风家的处置早有决断,而辰之那边有霍言的引荐,想必会走得顺畅。 她沈家的冤屈自然要由沈家儿女亲手擦去,风家一案必须由辰之亲手负责! 闻人凛搂着怀中女子,眼底神色满意又愉悦。 这时,翡翠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娘娘,是徐太医来了。” 闻人凛面色一正:“立即传他进来。” 很快徐太医便提着药箱入殿,他在行礼后便在姜月饶跟前跪下,仔细查看起那双受伤的一双细嫩手掌来。 徐太医心底有些复杂,这才过去了几日姜嫔娘娘便又受伤了,在来的路上宫女只提了一嘴,说是在御花园受的伤。 他闻言便也只能叹息一声,宫中明争暗斗,实在是防不胜防。 好在受伤并不严重。 “陛下,姜嫔娘娘的手并无大碍,只需将伤口清理后包扎即可,不过在清理伤口时会有些疼痛,需请姜嫔娘娘稍微忍耐,”徐太医朝天子叩首后禀报。 旁边的珍珠已打了盆清水过来。 闻人凛将娇软的人儿搂在怀中,心底浮着心疼,他沉声道:“轻一些,莫要弄痛了姜嫔。” “微臣谨记,”徐太医应下,他会很轻很轻的。 姜月饶乖巧的被闻人凛搂着,将受伤的手掌摊开,等待徐太医为她清理伤口。 全程徐太医的动作都十分轻柔,她几乎没有不适的感觉,伤口本就不深,创面也并不大,将上面细小的泥土清理后便涂药包纱布。 就当徐太医拿起纱布为姜月饶包扎伤口时,王德全走了进来。 他行礼汇报:“陛下,奴才已将灵妃娘娘送入佛堂,那三名被掌嘴的宫女,陛下可要亲自问话?” 此事本不该打扰陛下,但陛下宠爱姜嫔难保不想亲自问话,况且有些恶毒还是要让陛下亲眼看看,才有更直观的感受。 闻人凛看了看怀中乖顺的女子,吩咐:“将她们都带进来。” 他去到御花园时刚好看到灵妃推倒姜嫔,前面发生的事他并不知晓,他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也想要知晓灵妃究竟有多跋扈。 姜月饶娇颜上带着好奇,似也有些疑惑三人为何惹恼了灵妃。 三名宫女被带了上来,她们脸上的伤已简单处理过,但依旧是显得可怖。 高高肿起,有些地方还有被竹片毛刺划过的血痕,整张脸完全不能看,可见灵妃的人打得有多狠。 正在给姜月饶包扎伤口的徐太医看了眼,心中顿时一跳,只觉姜嫔娘娘是逃过一劫,若是那些竹片打在姜嫔娘娘娇嫩脸上,恐怕是难以痊愈。 三名宫女在行礼后便垂头跪着,等待上座天子询问。 姜月饶在看见这些宫女脸上的伤痕时,她的身子不由地抖了抖,显然被是吓到了。 她如何能不怕,若是闻人凛来晚半分,那些竹片怕是就要落到她的脸上了。 第65章 朕疼宠姜嫔 闻人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将怀中女子搂紧,以示安抚。 同时他心底浮起一阵后怕又夹着着怒气,若是自己晚来那么一步,灵妃保不准就要朝姜嫔出手了。 他言语间饱含怒意,沉沉发问:“你们犯了什么错,灵妃竟是这般处罚你们。” 其中一名宫女有些含糊的回答:“回陛下,是奴婢们放肆,说了些陛下疼宠姜嫔娘娘的话。” 说完,三人一同磕头,嘴里说着:“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闻人凛挥手:“朕疼宠姜嫔是事实,你们并未有什么错,王德全你吩咐内务府,多给她们三人拨半年月例银子,再去太医院拿些伤药给她们。” “多谢陛下开恩,”三名宫女喜不自胜。 比起银子,她们脸上的伤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她们还有姜嫔娘娘补偿的银钱。 姜月饶这时拉了拉闻人凛的衣袖,她有些愧疚的小声开口:“陛下,可否让这三人来嫔妾宫中,她们也算是因嫔妾受的伤,来含凉殿做个二等宫女也算是补偿了。” 闻人凛无奈又有些心软:“你这般的心善,如何能叫朕放心?” 虽嘴上这么说,但他就喜她这般纯善,这般与众不同的模样。 姜月饶露出一抹澄澈而懵懂的笑来:“嫔妾并不觉得自己纯善,这些不是为人的根本之心吗?” 仿若那未沾染过尘埃的水仙,不懂人世间的黑暗与龌龊,纯粹如洁,叫人意动。 闻人凛哑声:“好,那便都依你。” 手指触及的浮光锦衣料丝滑而轻盈,仿佛还带着女子的体温…… 抬手挥退三名宫女,连带着刚为姜月饶包扎好的徐太医一起,王德全眼色极好,立即也带着殿内其余宫人一同快步退下。 殿外,徐太医看着轻轻合上的殿门。 他忍不住发问:“王公公,姜嫔娘娘又这般受宠,陛下想必已严惩灵妃娘娘。” 王德全挥了挥手中拂尘:“灵妃娘娘始终是宫中老人,陛下勒令其前往佛堂抄写七日佛经,已属严苛。” 徐太医的内心有些沉重,仅是如此吗…… 这时,殿内传来女子轻声低吟,光是听声便香酥入骨叫人想入非非。 王德全心底一惊,哪里能想到天子竟这般放纵,他赶紧笑着将徐太医朝含凉殿门口拉去。 “咱家送徐太医去门口。” 徐太医任由王德全拉着,他有些恍惚,只觉心跳如鼓,手心已濡湿一片。 殿内,贵妃榻上。 姜月饶双手的手腕交叠在一起。 “饶饶,这样朕便不会碰到你的伤口了。” 男人的话中带着几分恶意,似在有意刺激般。 两人衣裳整洁。 姜月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陛下,别……,这里不合规矩……” 这般说倒是将欲拒还迎展现到了极致。 闻人凛微微屏息:“这里日光正好,饶饶的衣裙很美,发间在灵动飞舞的蝴蝶也甚美。” 仙子堕凡尘,自是无比激动与美丽。 借着明亮日光,他能看清自己想看的一切,也能得到。 当然,也迅速了些。 半个时辰后。 神清气爽的闻人凛这才人模狗样的离开,他还得去处理今日堆积的奏折。 姜月饶则是懒懒的泡了个澡,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 ---------- 另一边。 灵妃在御花园被罚去佛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各宫反应各异,但都有些觉得这次天子的惩戒并不重,甚至还有些轻了。 至于她们对待姜月饶的心思,都不约在等天子对她的新鲜感过去,待平淡了那该有的算计自是不会少。 最好是姜嫔能让陛下厌弃灵妃,灵妃家世贵重,在后宫跋扈惯了,若是姜嫔能制衡一二,没准就能找机会彻底让陛下厌了。 各宫看似没什么动静,实则都在权衡利弊,想要盘出对她们最好的局面。 钟粹宫内。 贤妃听完宫女打探来灵妃受罚的消息。 她不禁有些意外:“那姜嫔也当真是有点儿本事,竟是三番四次的让灵妃吃瘪。” 她觉得姜嫔绝不似表面那般单纯,难怪对方对她的拉拢毫不在意。 秀禾不解:“但陛下也没罚灵妃啊,甚至灵妃是这一次把姜嫔推倒,陛下也仅仅只将灵妃罚去佛堂抄佛经,足以看出姜嫔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比不上灵妃。” “比不上那又如何?灵妃家世雄厚陛下即便再宠姜嫔,也不会因她而对灵妃怎样,反倒是姜嫔微入宫这么短的时间,便惹得陛下这般维护,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贤妃缓缓说着。 秀禾有些惊诧:“那姜嫔当真这般厉害?一边博得了陛下宠爱,一边还叫人觉得她单纯无害。” 贤妃拿起桌上的账本,缓缓说道:“且看着吧。” 姜嫔身后无人,即便是有了皇嗣她也不惧的,反倒是灵妃家世雄厚,是她成后道路上的一大绊脚石。 诶,当真是前有姝贵妃那个庶女挡路,后有灵妃横行,还好中途杀出个姜嫔可用一用。 不受拉拢又如何,那灵妃还能放过她不成? 且先瞧瞧姜嫔是否有那本事,必要时刻帮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贤妃的算盘打得很精。 * 延禧宫内。 姝贵妃听完宫女说完微灵妃受罚的消息后,心底并无任何波动,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欢喜。 她觉得陛下宠爱姜嫔不过是在将对方当做工具罢了,陛下曾对她说过,风家势大因此要对灵妃格外偏疼的话。 她看过一些兵书,在边关那一年,陛下也与她说过些朝中之事,她私下也去了解过一些,得知近两年风家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盛。 陛下的性子她无比了解,她清楚陛下绝不可能任其发展。 而她与陛下是有真切情谊在的,她与陛下能够心意相通,而原本她庶出的身份也十分合适,但陛下怎会让她去做工具? 那农女姜嫔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舍不得让她受苦,便推了姜嫔出去,没准陛下接姜嫔入宫也是这个原因。 陛下怎可能对失了贞的女子心动? 姝贵妃轻声念着:“陛下是心悦本宫的,也只会心悦本宫……” 第66章 灵妃的恨 三日后,在那烛光闪烁、明亮如昼的佛堂之中,那塑了金身的高大佛像,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岳,矗立在前方。 一身素衣的灵妃静静的跪在蒲团上,她面前摆着一张矮桌,上头陈铺着她抄写的密密麻麻的佛经,桌下是一个未打开的食盒,简陋而朴素。 为表达对佛祖的敬畏及虔诚,跟随她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她头上金钗玉环已除,只留简单翠簪挽发,脸上脂粉不在,整张脸显得有些蜡黄。 身上华丽的衣裙也褪下,换成简单布料的素衣。 此时的她与普通百姓家的妇人毫无二致,这亦是她此生最为狼狈不堪之时。 灵妃一笔一划地书写着蝇头小字般的经文,她紧抿着那略显苍白的嘴唇,眼角处残留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握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然而她并未有丝毫停歇之意。 这三日间,她时断时续地哭泣了多次,然而,但无论她怎样悲泣,佛堂之外始终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宫人进入。第一天时,春梅尚且守在门口,可不久之后,便被陛下的人驱逐了。 她一个人待在这佛堂内面对这些严厉的佛像,显得孤寂又可怕。 身上的华服与钗环被剥去,叫她觉得自己与那些低贱的宫人无任何不同,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惩罚。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手中的笔一刻也未停歇,更不敢让那滚烫的泪水浸湿这洁白的宣纸,她只盼着能尽早逃离这个地方。 陛下的责罚看似轻,这其中实则藏了太多叫她委屈之事,那些个狗奴才都在借机欺辱她。 灵妃握笔的右手轻颤着,却无比坚定的将最后一笔落下。 她要出去,她要怀孕,她要让姜嫔付出代价,她也要把今日姜嫔给的屈辱尽数加倍奉还! 只是这些佛经抄也抄不完,叫她心烦意乱。 灵妃将毛笔放下,把桌角的食盒拿起后打开,里头是一个馒头与一碟青菜,它们静静的躺在里面,无声的嘲笑着她。 是从前她口中的猪食。 她纵使不想吃却也抵不住腹中空空,只能将那冷馒头吃下,每吃一口她心底对姜嫔的恨便多一分。 又过了四日。 灵妃终于从佛堂出去了,全部的佛经她也流着泪咬牙抄写完成,在佛堂的这七日都好似梦魇一般,将她的心智逐渐摧毁。 日日只能吃馒头与青菜,茶水只能喝一杯,衣裙三日换一回,每晚只有一盆清水供她自己梳洗,没有宫女伺候更没有奢华的衣食住行。 这些细细碎碎的折磨令她无比难受,也无比难过,她没想到陛下会这般不留情面,但转念一想没准都是姜嫔那个贱人蛊惑的陛下。 灵妃双眼红肿似核桃,眼底瞧着有几分迷离,是这七日没日没夜边抄边哭后的症状,她手腕酸痛不处已,整个人瞧着都瘦了一大圈儿,眼下的乌青也颇重。 今日一早她开始整理起衣着,尽量将褶皱的裙摆捋直,又仔细把稍显得凌乱的头发用手指梳顺,最后才将那只玉簪插好。 她要尽量用好的状态去面对那帮狗奴才,绝不能叫他们笑话了去。 午时,佛堂的门终于被宫人从外头打开。 王德全微笑着站在门外,他身子微微躬着,脸上虽是挂着笑意却并无多少谦卑。 春梅焦急的等在一旁,她也瘦了,面色有些苍白,这几日她也被罚了,眼下是拖着被打了板子的身子来的。 不仅仅是她一个,整个清灵殿的宫人都被打了板子,虽被打得不重却极其丢脸,丢她家娘娘的脸,而在这七日里西太后并未派人来过问半句。 她心底很慌,只觉此次陛下虽未重罚娘娘,但她家娘娘也极其的危险,有个姜嫔在陛下身旁,难保陛下不会厌了娘娘。 到那时整个清灵殿的宫人都会遭殃。 当春梅看见身形清瘦,面色疲惫却强撑精神的灵妃时,她立即便上去将人给扶住。 触手的衣料有些粗糙,并非是她家娘娘平日穿的绸缎锦衣。 “娘娘,您辛苦了,”春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与难过,但心底却并无多少的感同身受。 她是娘娘的陪嫁丫头,也是娘娘最信任也是最亲近的丫头,因此她见过娘娘不为人知又残忍自私的一面。 她明白在娘娘眼中,奴才永远是狗,而主子永远都不可能心疼狗。 灵妃被春梅扶着,她将身子完全靠在对方身上,同时她心底也生出几分怒气来。 整整七日,春梅被赶走便再未回来过,任由她这个主子一人待在佛堂内,不闻不问,实在是罪该万死。 “奴才见灵妃娘娘安好便放心了,”王德全笑吟吟的开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宫人递过来灵妃抄写的佛经,随意看了看才收起。 这七日内他谨遵陛下口谕,在对待灵妃娘娘这件事上半点也未放松,甚至他都亲自来了好几回,如今秋闱将至,陛下倒是也无暇关心这边。 若是他不紧着点,灵妃娘娘下回再犯陛下难免不追究到自己头上。 灵妃瞪着王德全,看他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得志小人般。 “走着瞧!” 她狠狠丢下这句话后,便由春梅扶着转身离去。 王德全看着灵妃离去时的狼狈背影,他甩了甩拂尘,微微下垂头:“奴才恭送灵妃娘娘。” 陛下苦风家久矣,谁瞧谁还不一定呢。 日日跟在天子身旁伺候的大太监,对于天子心思的变化何其敏锐,只是表面装作不知不觉罢了。 * 含凉殿内。 珍珠绘声绘色的将方才打探来灵妃的消息说完。 姜月饶听后面露思索:“灵妃出来时竟是这般的狼狈,就连衣裳与钗环都卸了……” 后宫妃嫔进入佛堂受罚抄写经书这件事并不罕见,相反还挺常见的,通常进去也就是做做样子,甚至连佛经都是下面的人帮忙抄写。 “陛下对娘娘您真好,竟是这般罚了灵妃娘娘,奴婢原本还以为陛下在偏袒灵妃娘娘呢,”珍珠有几分欣喜。 她觉得陛下对她家娘娘真好。 姜月饶眉头稍稍蹙起,她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闻人凛特意跟她说灵妃暂时不能动,那就不会刻意去为难灵妃,换句话说灵妃身旁的人若是想要钻空子也是有机会的。 她问翡翠:“灵妃平日里对她的宫人如何?” 翡翠有些不明白娘娘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她想了想,答道:“回娘娘,灵妃娘娘平日对宫人似乎是有些严厉的,偶会打罚宫人。 奴婢还听说灵妃娘娘的殿中没有一个太监伺候,传闻灵妃娘娘很是厌恶太监。” 不喜太监倒也正常,但没人能做到像灵妃那般厌恶的,竟是都不准太监出现在清灵殿。 姜月饶闻言并未说什么,而是在心中将整件事完完全全的复盘了下。 随后,她眼底划过微光,吩咐珍珠:“挑个忠心且不起眼的宫女送入清灵殿,切记要选好时机,没有机会便耐心等待即可。” 第67章 鸽子汤 灵妃为人跋扈,教训起自己宫里的人毫不留情,她不把下头的人当人看,最终只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姜月饶在青楼与民间待了那么多年,人情冷暖的底层日子,那些个小庶民的想法她了解的不能在了解。 包括她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个,这也是她善驾驭人心最重要的一个点,她知道不同的人心中所想所求,更明白被权势压制后的人心。 翡翠轻声应下后,随即又提议:“娘娘觉得柳絮如何?是咱们宫中的二等宫女,在京郊的家中有父母与弟弟,若是娘娘应允奴婢便找机会出宫去打探打探。” 她说的打探,自是去瞧瞧柳絮的家中情况究竟如何。 姜月饶想起柳絮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以及对方谨慎且胆小的性子。 “瞧着是个不错的苗子,你们俩私下再观察观察,确定可用后再将人送过去。” 她身后无势力更无人帮扶,每走一步都要冒着很大风险,但她必须往前走,因此在用人方面便会格外谨慎。 珍珠与翡翠郑重点头。 姜月饶随手拿起手边书籍看了起来,清凉的微风拂进殿内,将她乌黑鬓轻轻发吹起,增添几分书卷与意境。 算算日子,辰之的信件应当是快到了。 她语气慵懒而随意:“将陛下前段日子赏的玉石料子挑些好的送去清灵殿中,明日送去即可。” 得保证灵妃收到药方后毫不怀疑,要立即开始用才行。 随后,她又悠然开口:“陛下近日为秋闱一事操劳,且送些鸽子汤过去。” “是,娘娘,”珍珠行礼后下去安排。 * 御书房内。 闻人凛处理奏折到夜间,那送来的鸽子汤都快凉了。 待天子放下朱笔,王德全这才敢将食盒拿到桌案前,内务府太监也端着牌子来了,正在他身后站着。 闻人凛瞧了眼端着牌子的小太监,他淡漠吩咐:“今夜去陈嫔处。” 内务府小太监行礼:“奴才遵命。” 随即便端着牌子下去通知沁芳宫中的宫人。 王德全笑着开口:“陛下,这是姜嫔娘娘给您送来的鸽子汤,本是下午便送来了,但陛下那会儿在忙着,奴才也就没敢打扰陛下。” 闻人凛神色微顿,他想到自己已有好几日未曾去过含凉殿,但牌子已经翻了,便等明夜再去也无妨。 他吩咐:“将汤端出来。” 王德全手脚利落的将食盒打开,语气有些迟疑:“这……” 那鸽子汤里不仅有鸽子,还加了一对羊肾,有壮阳之效,姜嫔娘娘送来这汤的用意不言而喻。 如此直白而大胆的邀宠,这后宫除了未经过世家洗礼的姜嫔外,还当真是无人能做得出来。 闻人凛幽深双眸落在那鸽子汤中的羊肾上,他蓦地哼笑出声,随即便将那碗有些凉的鸽子汤端起一饮而尽。 他冷声开口:“去含凉殿。” 王德全赶紧跟上,在出殿后还不忘抽空交代自己的徒弟,让其往沁芳宫走一趟。 很快,喝了鸽子汤的闻人凛来到含凉殿,殿中幽幽烛光亮着,漂浮的淡雅暗香叫人有些意动。 那鸽子汤与翡翠特意调制的香料先后一催,倒是令人忘情。 这几日闻人凛忙于前朝,除了去过姝贵妃那便没在去任何嫔妃宫中,今日姜嫔给他送鸽子汤,倒是叫他想要放松放松。 后宫别的女子总是不如姜嫔,不过他也不会过于宠爱,旁的妃嫔他也会照顾到。 姜嫔很乖巧,想要便也是直说并不闹性子,这点叫他很是满意。 帝王最不喜的便是后宫女子恃宠而骄,前朝事多,没有哪个明君会放太多精力在后宫。 坐在贵妃榻看书的姜月饶在看见男人进来后,立即起身行礼:“陛下。” 她今夜打扮得很是素净,一袭月白色长裙,腰间束着细细的腰带显得腰肢似柳,那乌云似的长发松散挽起,仅簪了支琉璃钗环。 粉白娇面上未施粉黛,却显得格外清纯,不染一丝尘埃,与闻人凛的霸气凌然相比,她就好似那未出阁的女子般。 纯净,似乎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做过。 没见着人时闻人凛倒不觉什么,但眼下见着了人,尤其是对方穿得这般的纯洁,他便涌起火气来。 弯腰将行礼的人带到怀中,黑色与素白的衣料撞出几分异样美感来。 他使怀中女子与自己面对着面,沉沉发问:“那鸽子汤可是你命人做的?” 姜嫔虽是澄澈纯粹,却也有几分摆在明面上的小心思,这显得她有几分可爱的愚钝,也更加真实。 姜月饶白皙面颊浮起一抹红晕,她小声说道:“陛下这些时日操劳,嫔妾听闻鸽子汤有提气养神之效,便让人给陛下送了一碗。” 说罢,她还有些气息不均,却并未推拒,甚至主动抬起修长如玉的手臂将男人的脖颈勾住。 “你可知那鸽子汤是如何养神?”闻人凛黑沉目光发至女子心口,声线已然变哑,大手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姜月饶主动凑上粉嫩唇瓣,说出的话直接而坦诚:“嫔妾有些想陛下。”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朝那床榻走去。 床帐并未落下,闻人凛目光火热。 “饶饶费多番算计,朕便成全了你,待会儿你可莫要求饶才好。” 姜月饶用如水的眸子看向天子 ,她软着声线哀求:“嫔妾求陛下怜惜。” 闻人凛呼吸急促,只将人圈在自己宽阔怀中,做尽那想要之事…… 鸽子汤与加了情药的香料相混合,确实是叫人活了又死,活的那个是闻人凛,活了又死的是姜月饶。 * 沁芳宫收到天子不来的消息时,陈嫔正坐在铜镜前,她身穿绯色艳丽宫装,头上的精美发髻刚做了一半。 她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贱人,贱人,她凭什么!”陈嫔将妆台上的金簪狠狠砸在地上。 宫人跪了一地。 陈嫔气得胸口发闷,她气急:“抢了灵妃的宠爱,眼下又来抢本嫔的,她真当这后宫可让她肆意妄为吗?!”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在这样下去她连半点活路都没了,想她一个大都督副使之女,竟是被一介农女这般欺辱。 陈嫔攥紧秀帕,她眼底冷光渐盛,一个念头在心中缓缓成型…… 第68章 将路堵死 翌日。 姜月饶是在闻人凛怀中醒来的,她缩在男人宽阔的怀中有些疑惑,对方还未转醒,双目闭着,眉眼依旧深邃,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压迫与无情。 看了看从木窗倾泻而入的日光,外头已是天光大亮,这人今日应当是不上朝的。 她眼底露出几分狡黠,既是不上朝,那便多多亲近一番。 姜月饶屈起锦被内长而滑的腿轻蹭了蹭男人的腿,想要看看对方到底睡得有多熟。 下一刻,她细腻的腿便被火热的大手攥住,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语气带着些许惊慌:“陛下!” 男人的刚睡醒后的声线透着几分慵懒的沙哑:“看来姜嫔十分精神,昨夜倒是并未累着。” 闻人凛看着怀中女子似想到什么般面露羞臊,白皙脸上也浮起一抹红晕,澄澈双眸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撩人与无措。 好似初次偷尝禁果后的纯净仙子,叫人怦然心动。 闻人凛也心动了。 姜月饶语调婉转而羞怯,还带着半分的恼:“陛下,嫔妾只是想问陛下今早可还上朝?” “姜嫔这般以下犯上,自是上不得朝,”眼神在女子半露的白皙锁骨上停留。 没有哪个妃嫔能够这般大胆,不教训一番都枉为人君。 “呀,陛下你……”姜月饶双眸震震,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般。 …… 期间,闻人凛许诺姜月饶:“你往后想要什么,便差人去内务府领便可,朕会同他们打招呼,到时搬去临安宫,里头的宫人你自己做主。” 这便是给了姜月饶越过贤妃,去挑选宫人的自主权,能够极大的避免宫内被安插眼线。 “灵妃姐姐昨天刚出来,想必是在佛堂吃了不少的苦头,嫔妾想要将陛下赐予的翡翠料子给灵妃姐姐送些去,陛下觉得可好……” 姜嫔水润眼底闪着点点亮光,带着丝丝狡黠。 闻人凛皱眉,警告:“提旁人作何?” 那灵妃又不是什么要紧的,非得让她现在与自己说。 * 守在殿门口的王德全看了看天上天明晃晃的日光。 他笑着挥了挥拂尘,对珍珠与翡翠说:“咱家叫御膳房做些姜嫔娘娘喜爱的吃食去。” 陛下这边想必还要一段时辰。 直到快晌午时,寝殿内才传出天子慵懒的声线,带着餍足。 寝殿的门被推开,珍珠与翡翠率先进去,她们将墙角处的白玉屏风抬到床榻前摆好,床帐层层叠叠的散着,只能看清床帐后头抱成一团的人影。 珍珠将殿内木窗推开,好让那旖旎的气氛散去。 翡翠来到角落的熏香炉旁,快速将里头的香灰倒出,随即才将地上散落的一件件衣衫捡起。 两人重新退下,紧接着便是王德全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有两个端水的宫人。 他捧着玄色龙袍立在白云屏风前,躬身垂首:“陛下,膳食已备好,您是否更衣。” 闻人凛撩开床帐走了出来,他面色淡漠,五官深刻而俊美,眼神间带着帝王专属的压迫与气势。 王德全低着头开始为天子更衣,动作流畅而利落,并未触及任何不该触及的部位,随后便是为天子梳洗净面。 最后,他跪在地上擦拭天子长靴时,恭敬询问:“陛下可否传膳?” 闻人凛侧头看了眼床帐后毫无动静的女子,淡声道:“不必,朕回勤政殿即可,叫人备些姜嫔爱吃的饭菜,待她睡醒后送来。”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 王德全躬身跟上,其余宫人紧随其后,寝殿内重新恢复清净。 姜月饶是在下午醒的,身上有些酸软但也不碍事,她懒懒唤了珍珠与翡翠进来梳洗。 在挽发时,珍珠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娘娘,上午陛下离开后,奴婢便往清灵殿送了翡翠料子过去,灵妃娘娘在看到您送的翡翠料子后脸色都变了,眼神更是气愤,那模样都恨不得将奴婢给吃了。 不过灵妃娘娘此次并未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咬着牙将奴婢给打发了,甚至还给了奴婢一些碎银子呢,您瞧就是这些。” 珍珠一边说着,一边将从灵妃那里得来的碎银子拿给姜月饶看了看,大概五两的样子,可不算少甚至还有些多。 灵妃吃了教训,不敢在明着针对,唯恐天子会厌了她。 姜月饶看着铜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心道,果真如青楼姐姐们说的那般,愉悦且适当的床笫之事能够滋养女子,现在的自己就像盛开的花卉般妖娆。 她示意翡翠为自己簪上金牡丹步摇,这才柔声开口:“赏银这般多,想来是灵妃姐姐对本嫔送的礼十分喜爱,陛下若是知晓定是很开心。” 在送东西前她已挑选合适时机告知过闻人凛,她这般的单纯良善,怎可能是挑衅? “娘娘说得是,灵妃娘娘喜爱极了,奴婢听说收下娘娘的礼后,灵妃娘娘便立即往永寿宫去了,想来是迫不及待的要同西太后说说了。” 翡翠一边笑说着,一边将那支金牡丹步摇簪入姜月饶乌云般的黑丝中。 “娘娘真真是美极,”珍珠眼底满是惊艳,只觉自家娘娘比那仙子还美。 姜月饶笑道:“灵妃姐姐心系皇嗣,只可惜迟迟不能有孕,翡翠你且去太医院问徐太医拿些伤药回来,记得将本嫔今日送东西之举透露出去。” 灵妃被自己如此挑衅,想来是要寻求些法子的,西太后那边若是指望不上,那便只能指望太医院了。 得将她的路完全堵死才行。 第69章 灵妃的决断 另一边。 灵妃在收到姜嫔送去的翡翠料子后便气愤不已,但她还不能发作,甚至还要给赏银。 她憋屈不已,将人打发走后便再也受不了的往永寿宫去了,她要找西太后探一探。 这些天发生的事好似在将她拖向深渊,而从前一直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西太后也对她不闻不问。 她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她心底在发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远去,她觉得可怕极了。 在佛堂内待的那七日她已经想清楚了,她一定要怀孕,要诞下皇嗣,只有这样她才能把姜嫔那个贱人踩进泥里去。 而西太后她也要向从前那样拿在手中,让对方支持自己,为自己所用! 灵妃来到永寿宫门口,这里的一草一木她皆是无比熟悉,看门的宫人也是她所熟知的,她在示意宫人不要通报后走了进去。 正殿门口并无宫人守着,整个永寿宫很是祥和宁静,西太后喜清净,除了值守的宫人并不会让太多人留守。 灵妃一边走一边在心底盘算着等下要同西太后说的话,她是风家嫡女,与西太后是姑侄关系,因此只要她讨好着些,西太后总会念着丞相府多多为她考量的。 就在灵妃思考间, 她听到殿内传来说话声音。 是西太后有些忧虑的声音:“丞相在信中说了会尽快安排风二小姐入宫,也不知那丫头可否能当大任,别再来个向灵妃那般扶不起的阿斗才是。” 这话中既有忧虑,亦有不屑与嫌弃。 “西太后可放心,当初灵妃娘娘入宫前丞相并未过多调教,这才导致灵妃娘娘在入宫后这般浮躁。 老奴听闻风二小姐性子是个单纯的,若是西太后不放心,到时您亲自调教也是可以的,”这是西太后贴身陈嬷嬷的声音。 西太后语气转为欢喜:“皇帝爱单纯女子,风二入宫后必能得宠。” 一时间主仆俩都有些开心,灵妃指望不上,那自是有人顶上。 世家大族所有人皆为棋子,哪怕是走得最高的执棋者风丞相也是如此 ,他为了绵延风家仕族也只能以身入局,将自己的两个嫡女送入宫中。 为了触碰到至高无上的皇权,没有人会觉得不对,而能力不足的棋子下场,只能是被替代与被清理。 殿外的灵妃只觉天旋地转,这些日子的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并非是西太后看中了姜嫔,而是她的嫡妹即将入宫将她替代。 灵妃的身形摇摇欲坠,就像是要摔倒般,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了出来,愤怒与委屈更是要讲她淹没。 春梅见状赶紧将她扶住,焦急而有些慌乱道:“娘娘您怎么了。” 声音虽然已刻意压低作遮掩,却还是传入了殿中的西太后耳中。 灵妃面色苍白,耳中嗡鸣,她死死攥住春梅的手。咬着牙低声开口:“回去。” 现在的她根本不敢面对西太后,也不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 灵妃被春梅扶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永寿宫。 而殿内的西太后面沉如水。 陈嬷嬷吓得连忙跪下,说道:“下头的人也不知如何当差的,竟是有人来了都不通传!” 谁也没料到灵妃娘娘现在会来。 “你起来吧,这也本也不怪他们,是从前哀家在灵妃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这也才导致下头的人也跟着出了偏差,你交代下去让他们往后莫要在犯便好,”西太后挥了挥手,看起来并未多在意。 陈嬷嬷起身,随即又有些为难的说道:“那灵妃娘娘那边,用不用老奴去开解一番?” 这段日子西太后对待灵妃娘娘确实是冷淡了些,眼下灵妃娘娘又无意听见这些话,她有些担心灵妃娘娘会因此做出什么事来。 西太后皱了皱眉,她语气稍显严厉:“灵妃自入宫后便仗着丞相府以及哀家做了不少的糊涂事,她今日听见这些话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 哀家能宠爱她便也能够宠爱旁人,她也该认清现实了,莫要再将心力放在后宫别的女子身上。” 灵妃实在愚蠢,也实在是叫她失望,无论如何她都要让风二小姐入宫。 能想通最好,想不通那也莫怪她无情! “西太后说得对,什么都比不过陛下的宠爱,与其怎么想着去与旁的妃嫔争宠,不如直接讨陛下欢心尽早诞下皇嗣才是正道,”陈嬷嬷这般说着。 西太后面露认可。 只可惜灵妃从来不懂这个道理。 —————— 清灵殿内。 灵妃回来后便惶惶不安,她满脸煞白,心中也是又急又气。 她嘴里不停喃喃着:“西太后怎能这般对本宫,父亲怎能如此,他们为何要让风阮莹入宫,他们为何不相信本宫,为何不等等本宫……” 眼下她六神无主,满是担忧。 就像西太后说的,陛下喜爱那性情单纯的女子,风阮莹的容貌虽与她不相上下,但对方却有着她没有的单纯气质。 她无法想象风阮莹入宫后,西太后支持对方的样子,更无法想象陛下宠幸对方的样子。 她什么都没做错,他们怎能这般对她。 风阮莹与灵妃虽都是嫡女,但两人私下并不合,灵妃厌恶风阮莹那感情至上的样子,而风阮莹也十分不喜灵妃那追求权势的模样。 两人小时便抢嬉具抢女工,长大后便抢裙子抢首饰胭脂,与其说是姐妹倒不如说是仇敌。 但通常风阮莹都是赢家,灵妃是长姐她理应让着妹妹,她将来也是要入宫的,至少要博一个友爱妹妹的名头才是。 但越是这样,灵妃心中就越是憎恨,她厌恶风阮莹,厌恶对方的一切,这种厌恶日积月累后在现在达到顶峰。 反倒是风阮莹那边,由于得到偏爱的原因,她对灵妃的感情反倒是多了几分,觉得终究两人是姐妹。 风阮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在灵妃脑中浮现,两人从前争夺的种种也在她脑中不停闪现。 “立即去太医院,将徐太医请来!”灵妃咬着牙命令着春梅。 她绝不能让风阮莹入宫,既然西太后指望不上那她便自己想法子,她听说徐太医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便请来为她看看。 太医院内。 徐太医心情有些沉重的送走翡翠,他看着这宫墙内被太阳照的明媚的天,头一回深刻的意识到红颜枯骨这个词的含义。 天子无情,其余人皆是蝼蚁,哪怕是枕边之人。 姜嫔在被灵妃动手推倒后,竟还要被迫去给对方送去赔罪之礼,这分明不是她的错,她又何罪之有? 虽翡翠仅仅提了两句,他却能从中窥见其不易与悲哀无奈。 他能够感同身受也心生怜悯,只可惜仅仅如此罢了,他甚至连一句关心安慰之言都不能说,更别说帮到她了…… 这时,小徒弟领着春梅走了进来。 第70章 羞辱 春梅来到徐太医跟前行礼:“徐太医,奴婢是灵妃娘娘宫中的,娘娘想要请您前往清灵殿请平安脉。” 徐太医皱眉,心底浮起几分不愿。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灵妃娘娘的平安脉不是一向都由院判刘大人在负责吗?况且今日并非是灵妃娘娘请平安脉的日子……” 刘院判与他的关系并不算和睦,两人在医术研究上相悖,刘院判是保守派,而他相对来说用药会较为激进。 眼下灵妃娘娘叫自己过去诊脉,刘院判若是知晓,怕是会有异心,他也不愿去为灵妃娘娘诊脉。 在他看来灵妃娘娘善于心计,以势压人,他实在是不喜,又或者是有着某种隐秘的缘由。 春梅笑道:“徐太医医术高明,我们娘娘听闻后便想见识见识,还请徐太医随奴婢前往清灵殿。” 这番话说得虽是恭敬,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灵妃身旁的贴身宫女在外自不是什么吃素的主。 徐太医听春梅这么说话只觉刺耳,心道清灵殿所有人都是些不好相与的。 他想要拒绝,话在嘴边时却拐了个弯:“那便请春梅姑娘带路。” 春梅行了一礼,在片刻后,她领着背上药箱的徐太医朝清灵殿走去。 清灵殿布置精美而精致,徐太医是头一回进来,他垂着头用余光扫着殿内的布置。 灵妃娘娘不愧家世显赫,这些个布置都堪称奢华,身后既有丞相府还有着西太后的宠爱,难怪能够逼得姜嫔娘娘送礼赔罪。 徐太医跪下行礼:“微臣给灵妃娘娘请安。” 灵妃坐在椅子上,她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徐太医,心中有几分惊讶。 没想到徐太医这般的清俊年轻,虽是比不得陛下那般貌似天神,却也算的上很好看了。 如此年轻与俊秀,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后宫其余蠢女人被迷了眼后说出的话? 后宫女子能够接触到的真男人除了皇帝,那便只有太医了,边缘的小妃嫔不受重视,有些可能入宫到死都接触不到皇帝。 她们骤然瞧见一个好看的男子,想要‘友好的’为其博些声名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后宫腌臜,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本宫听闻徐太医医术高明,今日便特意请来徐太医为本宫诊脉,”灵妃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来。 徐太医垂首应下后来到灵妃身侧,跪下为其诊脉。 他摸到灵妃娘娘的脉象平稳并无任何问题,但他心底大概能猜到对方叫他来是何种原因,他自己本身也是想要一探究竟的。 徐太医沉下心又诊了诊,脉象依旧是平稳,他指尖微微用力, 却探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平实而稳的脉象下有一分微不可察的伏脉,非常的隐蔽,若是正常请脉绝不可能发现。 “嘶……”灵妃只觉手腕处吃痛,她忍不住皱起眉来,眼底也露出几分不耐烦。 徐太医见状赶紧松开诊脉的手,叩拜道:“是微臣鲁莽,还请灵妃娘娘恕罪。” “你这太医是怎么回事?竟是使了这般大的力气,”站在旁边的春梅一边捧着灵妃的手腕查看,一边怒斥徐太医。 灵妃的手腕并无什么问题,甚至连红痕都未留下,徐太医用力只在瞬息之间,因而并未留下痕迹。 徐太医跪在地上,他心跳很快:“是微臣走神了,还请灵妃娘娘恕罪。” 灵妃心底浮起几分质疑,这么个年轻的太医,甚至为自己诊脉时还走了神,其医术当真会高明? 但人都叫来了,她总要一试的。 “本宫的身子可有何问题?”灵妃盯着跪在地上的徐太医,她缓缓发问。 徐太医拱手:“回灵妃娘娘,您的身子并无任何问题,还请灵妃娘娘放心。” 灵妃眯了眯眼,直言道:“那为何本宫久久不能有孕?” 刘院判也是这么说的,甚至每回陛下来过之后她都会喝助孕药,但肚子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有时甚至是觉得那碗助孕药有问题,但刘院判是西太后的人,西太后无比想要她怀上孩子,对方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会害她…… 徐太医听灵妃这么问,他顿了顿,这才说道:“皇子乃缘分,灵妃娘娘需耐心等待,缘分到了灵妃娘娘自是能怀孕。” 灵妃觉得不可思议:“本宫叫你来看病的,不是让你像个和尚般劝解本宫。” 这到底是神棍还是太医? 徐太医叩首:“还请灵妃娘娘恕罪,您的身子的确康健并无任何问题。” “那你可有什么助孕的方子?”灵妃询问。 徐太医继续叩首,一本正经道:“回灵妃娘娘,微臣会的助孕方子多是为调养身子,但灵妃娘娘身子康健,根本无须调养。” 灵妃听徐太医的话没有任何变化,她气得砸了个杯子。 怒斥:“要你何用!” 若是自己怀不了孕,待风阮莹入宫后她便再也翻不了身,徐太医是她最后的希望。 碎片四溅,杯子碎裂之声十分清脆。 垂首的徐太医看着溅到自己跟前的稀碎瓷片,他目光深深,心中升起几分厌恶来。 灵妃娘娘如此跋扈,实在是后宫一患。 他微微抬头:“虽药方无用,但微臣知晓一个动作,可叫灵妃娘娘迅速怀孕。” “赶紧说来听听,”灵妃连连开口。 徐太医示意春梅上前,他附耳先同春梅说了。 春梅在听闻后脸颊刹那间变得通红,随即便是惨白与惶恐。 她抖着唇,看向俊秀的徐太医。 这当真是个法子吗?如此荒唐与不知羞耻,这当真不是在羞辱娘娘吗? 徐太医看出春梅眼中的质疑,他对灵妃说道:“请灵妃娘娘放心,此动作有利怀孕,会令灵妃娘娘快速怀上皇嗣。” 灵妃有些激动,她看向春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过来告诉本宫。” 只要能怀孕,不管叫她做什么都可以! 春梅忐忑走到灵妃身旁,在灵妃期待而激动的目光中,她朝对方附耳,战栗着小心翼翼的将徐太医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灵妃听后瞪大双眼,她厉声道:“放肆,你这贱婢竟敢羞辱本宫!” 随即一个响亮的巴掌便狠狠打到春梅脸上。 第71章 她配吗? 春梅立刻捂着脸,跪了下来:“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这话又不是她说的,但她不敢辩驳。 灵妃的眼神狠狠看向徐太医,她咬牙切齿:“本宫乃陛下妃子,徐太医这般羞辱本宫可有想过后果?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她气愤极了,只觉徐太医是在耍她,同时 心中也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是被一个太医给侮辱了。 灵妃心底怒气涛涛,恨不得立即就去禀了陛下,让其将徐太医立即处死。 徐太医神色并无任何惧意,他跪在地上目光平静。 “微臣并无羞辱灵妃娘娘的意思,此动作在医书古籍上都有记载,那本书籍就在微臣太医院的桌上的抽屉中。 灵妃娘娘可派人去瞧瞧,这法子虽有几分离经背道,却十分管用。” 说罢,他便朝灵妃磕了个头。 片刻后,清灵殿中出去几个宫女,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又过了小半个 时辰,徐太医提着药箱离开了清灵殿,他面色平静神色如常,但回到太医院后,他便寻了个借口偷偷翻看了灵妃脉案。 那脉案上的记录都十分正常,并未提到伏脉之象。 伏脉是暗毒之脉象,寻常诊脉难以察觉,想要诊出所用的力道也需大很多,但刘院判医术高明,灵妃娘娘自入宫后便都是刘院判在负责请平安脉。 他并不确定此时刘院判有没有察觉,他也推测灵妃娘娘长久不孕恐怕就与这暗毒有关。 此事重大,他需找个合适的机会才是。 徐太医的心狂跳不止,他心中激动,脑海中不由浮现姜嫔娘娘那张惊鸿的脸。 若当真有幸能帮她,那便太好了,如此红颜绝不该在这吃人的后宫中香消玉殒…… 清灵殿中。 “娘娘,此事您当真不与西太后说吗?”脸上印着清晰五指印的春梅有些不放心的询问灵妃。 灵妃冷哼:“西太后都叫本宫烂泥了,本宫又何必巴巴凑上去。” 随即,她面上又露出几分担忧来。 徐太医说的那个动作确实写在古书籍中,但那终归不是药,她连吃助孕药都没多大效果,仅凭一个动作当真能让她怀孕吗? 她十分怀疑,心中的不安也再次浮现。 这时,宫女夏荷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封信件。 “灵妃娘娘,是丞相府的来信。” 春梅上前将信件接过递到灵妃跟前。 看着面前的信件 ,灵妃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抬手接过了信件将其拆开,共有两张,一张是写的信,一张像是写的什么方子。 灵妃拿起信看了起来,只是越看她拿着信纸的手便越抖。 片刻后,她咬牙切齿道:“风阮莹简直就是欺人太甚,竟是不知寻了哪个庸医开方子给本宫送进来,便这般的想要羞辱本宫!” 心中怒火腾烧,她只觉风阮莹递信进来就是为了羞辱自己,那宫外有什么好大夫,风阮莹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还是说对方得知父亲要送她入宫后,特意递信进来嘲笑自己不能生。 “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 灵妃连信纸都未看完,便将其与药方一起狠狠丢到地上,她坐在椅子上,神情间虽是愤怒但背脊却微微弓了下来,心底的慌乱也更甚。 风阮莹那般的迫不及待,想必是巴不得立即入宫来打压嘲讽自己吧…… 春梅将地上的信纸与药方捡起,在大致看过后眼底露出一丝光亮。 她连连开口:“娘娘,二小姐在这信上说了,她有心仪之人,她并不想入宫,奴婢在想既然二小姐有心仪之人,那她给的方子会不会真的有用? 眼下娘娘要紧的是怀上皇嗣,是个什么大夫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灵妃心中膈应,根本不愿听春梅的话,她命令道:“将火盆搬来,那风阮莹就没有为本宫好的时候!” 她才不相信风阮莹当真不为皇权所动,陛下如此的英俊潇洒,这世间便没有女子是不心动的。 春梅闻言便搬来了火盆,灵妃亲自将信纸烧毁,看着风阮莹亲手写的信被火舌吞没,她心底浮现几分莫名情绪。 她想到未入宫前,风阮莹曾说过的那句‘真心才是最要紧的’。 而手中的药方好似贴在她的手心,令她松不开手。 她有些疲惫的示意春梅:“将火盆搬走。” 人在无路可走时,哪怕是一丝丝希望都会拼命抓住。 这时,夏荷再次进来,她行礼回禀:“灵妃娘娘,是陈嫔娘娘在外求见。” “将她打发走,”灵妃满脸的嫌弃。 那陈嫔先前被姜嫔夺了宠,眼下来自己这里保不住是想要图谋什么,一个不中用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罢了。 陈嫔也不睁大狗眼瞧瞧清楚,她配吗? 守在殿外的陈嫔得知灵妃不见自己,心知自己的计划流产,气得她狠狠搅了搅手帕。 那灵妃怎地没在佛堂呕死! ---------- 含凉殿中。 姜月饶坐在院中,她一袭淡粉色石榴长褶裙,裙身由珍贵的罗绸而制,裙摆用缂丝绣着绯红而艳丽的石榴花,整条石榴裙都由尚衣纺能工巧匠所作。 她乌黑发间簪着明艳的石榴花簪,上头还垂着用翠玉雕成的剔透石榴肉,耳间的耳饰也是那绯色花卉,甚至连玉镯与绣鞋都是石榴样式。 这一身明艳而娇俏,既有女子的娇媚也显得活泼灵动,一颦一笑间就好似石榴花修成了仙。 这时,珍珠快步走到姜月饶跟前。 她压低声音汇报:“娘娘,奴婢方才收到消息,灵妃娘娘请徐太医去了清灵殿中,随后又收了封宫外的信件。” 清灵殿内他们暂时没能安插进人,但却在清灵殿周围买通了些宫人,基本消息也是能打探来的。 这时,有宫人前来禀报:“娘娘,是徐太医的徒弟来了,说是制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娘娘送来。” 姜月饶眼底划过一丝亮光,她示意珍珠:“你出去拿。” 很快,珍珠便拿着一小罐的药膏回来了,她面色有些凝重。 姜月饶悠悠起身,语气慵懒:“回殿中再说。” 殿内,珍珠将方才徐太医的徒弟同她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第72章 厌了她 “方才徐太医的徒弟在送药时,说了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他说,灵妃娘娘身子十分康健,望姜嫔娘娘也要好生保重身子。” 姜月饶缓缓抬起自己青葱般的手指,她凝视着自己指甲上那如石榴般鲜艳欲滴的蔻丹,澄澈水眸间包含深意与思索。 这句话乍一听并无什么特别,但细品之下却别有深意,尤其是在灵妃如此针对她之下,徐太医还特意提起灵妃显然有别的用意。 她对后宫一直无嗣以及前朝局势,心中虽有些猜测,却也如那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不甚真切。而徐太医今日的话,恰似那拨云见日,将她心中的猜想给坐实了。 珍珠并没有姜月饶想得那般透,不过也十分的敏锐,不然也不会将小徒弟的话精准的复述出来。 翡翠皱着眉,语气疑惑:“是否是灵妃娘娘那头有什么问题?否则徐太医怎会莫名派徒弟提起这句话。” 下面人说话基本都是千篇一律,若有不同时那多半是暗藏玄机。 珍珠则有几分的担忧:“娘娘,那徐太医的话当真是可信吗?” 她更忧心这话的真实性,她觉得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中谁的话都不可信。 “一面之词自是不可信,”姜月饶语气淡淡,她可不会随意相信一个男人的话。 她先前只是在徐太医那埋下了个引子,等待时机发挥效果罢了,至于信任那是半点儿也没有的。 她可不会信任任何男人,。 —————— 很快夏末已过,初秋而至。 一些翠绿的树叶在逐渐发黄,萧瑟的秋风也逐渐吹入后宫,吹进人的心底叫人发凉。 在这些日子中,灵妃都在想法子讨天子欢心,想要重获天子宠爱,只是她用尽了法子天子也没踏进她宫殿半步。 如今天子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姜嫔与姝贵妃宫中,贤妃与别的妃嫔宫中也会抽空过去,但并不多。 灵妃心中很是不安,即便是确定要用风阮莹送入宫的方子,陛下来也要来她宫中才行。 有好几回她装作偶遇陛下,但陛下都无动于衷,瞧着像是厌了她的样子。 这几日她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永寿宫那边她也没再去过,她不想也不愿再去面对西太后,从前的依赖之感尽数化作背叛,似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得叫她难受不已。 头一回她在这深宫之中体会到孤立无援而又无比彷徨之感。 她甚至是有些后悔,前些日子若是她并未赶走陈嫔,那眼下是否还有个出主意的人。 “荣贵人的身子还未好吗?”灵妃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只觉心中烦躁又郁闷。 荣贵人自上回罚跪过后,身子便一直不见好,这都多少天了还躺在床上。 春梅小心翼翼的为灵妃按着肩膀,她有些忐忑的回答:“回娘娘,荣贵人上回跪了那么久,恐怕也是受了惊吓这才一直不见好。 眼下天气转凉奴婢听荣贵人还咳了起来,想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她觉得荣贵人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这些话她只放在心底,并未说给灵妃听。 “当真是一个有用的都没有,不中用极了!”灵妃知觉心头更烦闷了。 随即,她顺了顺气,说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你立即去问问荣贵人,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荣贵人心思比她细腻,从前揣摩陛下心思这些事也是荣贵人,她是丞相府嫡女,这些个费脑子的事儿根本无须她操心。 她母亲告诉她,她只需驾驭旁人便可。 眼下荣贵人病着,那也不能偷懒耽误了自己的事儿。 春梅轻声应下后退了出去。 另一边,含凉殿中。 这几日柳絮已成功进清灵殿中当差,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大概与灵妃动辄便打骂下人的脾性有关。 摊上这么个主子,加上灵妃本身也不是特别谨慎之人,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便难免松散了些。 主子不仁义,下头的人心中难免会有些怨气,做事时便不会十分用心。 “时辰也不早了,随本嫔往勤政殿去瞧瞧陛下,”一袭浅蓝纱裙的姜月饶妖娆起身,鬓间珠翠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珍珠拿了个小瓷瓶递上。 这瓷瓶内装的是能够使人清凉的香膏,除了可提神外还有些特殊功效。 姜月饶接过瓷瓶放入自己衣袖中,便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姿态婀娜的往勤政殿走去。 自灵妃坐冷板凳以来,她便时常去勤政殿内伴驾,自是别有目的,秋闱已然开始她时不时便会去勤政殿,偶尔也能听到些东西。 她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正当主仆几人还未走出含凉殿时,便收到了灵妃那边好似也要前往勤政殿的消息。 姜月饶停下脚步,她从衣袖中拿出瓷瓶,让珍珠为她在耳后与手腕细细涂抹上,这才走出含凉殿。 勤政殿内。 天子闻人凛正处理着今日的奏折,这些日子的奏折有一小部分都是围绕着秋闱展开的,他处理起来也格外的留心。 这时,王德全笑着进来回禀:“陛下,是姜嫔娘娘为您亲手做了点心过来。” 闻人凛握着朱笔的手一顿, 他看了看还剩一小摞的奏折,示意道:“让她进来。” 很快,提着食盒身形单薄而窈窕的姜月饶便走了进来,她一袭淡蓝色纱裙,裙身用蜀绣绣着出水的精美荷花。 每走一步便水波荡漾,荷花好似也在随风摇摆,仿佛活过来般。 在看她发间钗环,也是成套的荷花头面,就连额间的花钿都是荷花形状,如此一套下来活脱脱便是位荷花仙子下凡尘。 姜月饶来到桌案前,她屈膝微微行礼后,这才柔声笑道:“陛下操劳,嫔妾特地做了些荷花糕给陛下尝尝。” 小厨房快做好时,她去亲手装盘也算亲手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把里面形状精美的荷花糕点端出放到桌上。 闻人凛只觉鼻间钻进一阵清凉而柔和的香气,与她平日身上的馨香有所不同,但依旧好闻。 桌上的荷花糕点也十分精致,每一片花瓣上都描了绯色花蕊,显得有几分娇艳。 秋日的阳光透过木窗洒进来,女子柔美而精致的面庞好似都透着几分清爽的秋意,叫人觉得舒适。 她一向体贴又恬静,这般不争不抢的性子总是格外叫他觉得舒服。 闻人凛抬手将人虚虚的环进怀中,那股清爽的香气浓了些,也更加好闻了些。 他沉沉发问:“可是换了熏香?” 后宫女子的熏香有许多种,他不甚了解。 姜月饶语气清婉:“是新调制的香膏有提神之效,若是将其涂至太阳穴处效果更甚,陛下可要试试?” 说罢,她便从怀中拿出那小罐白玉瓷瓶出来。 闻人凛嗅着女子身上的气息,慵懒开口:“那便试试。” 她的东西都是不错的。 姜月饶将瓷瓶打开,里头细腻的香膏露了出来,白嫩指尖轻轻抹出一些后开始缓缓按揉闻人凛的太阳穴。 闻人凛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只觉女子的指尖似带着魔力,将他浑身疲惫驱散。 而女子紧贴自己的娇软身躯,也好似染上了香膏般,在驱走疲惫的同时能叫他感到一丝清新…… 第73章 往后还有的受呢 闻人凛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只觉十分舒适。 他对于自己的自制力一向是满意的,却在面对姜嫔时会失了效。 前朝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姜嫔于他而言便是放松,这也是他喜爱姜嫔的缘由,便也愿意在姜嫔身上花些心思。 但若是姜嫔同后宫别的女子般,为了权势争宠,那他即便是再喜爱姜嫔,也不会投入半点儿精力在对方身上。 闻人凛心思深沉,但搂着姜月饶的动作却十分强势。 这是来自帝王的强硬与霸道。 闻人凛这样的反应本就是姜月饶想要的。 “陛下……”她为对方揉按太阳穴的细嫩指尖缓缓停了下来。 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正泛着羞涩看着男人,宛如秋天清澈宁静的湖水一般,清透而又明亮,眸底那难以言喻的羞怯之情正在逐渐扩散,慢慢传递给对方。 下一刻,男人落在她腰间的大手便用力收紧。 “如何?”男人恬不知耻,沉沉发问。 姜月饶愣了愣,随即便是一抹红晕浮上脸颊,显得格外羞臊,在搭配上她今日的这身淡蓝荷花装扮,似在炎炎夏日间绽放后等待被人摘下的荷花。 …… 殿外。 灵妃拿着食盒走了过来,却见勤政殿的大门紧闭,本该在里头伺候的宫人都站在外头,这些宫人以王德全为首,站的位置都距离大门有些远。 她看着王德全眼底闪过几分厌恶。若非是陛下还气着,她断不会同这阉人说上半句话! 这些没根儿的东西根本就不配! 而跟在灵妃身旁的春梅看见这些宫人的站位时,却不禁露出几分疑惑来。 王德全见灵妃领着宫女走来,他面上露出谦卑,眼底在隐晦闪过暗光后,便笑着迎了上去。 “灵妃娘娘可是来寻陛下的?”王德全很是恭敬,内心却在审视。 精神气儿没了,面色也有些差,想来是苦闷极了,人在佛堂待了这些些日子,能不苦闷能不难受吗? 灵妃不愿在太监面前露出半点儿除了倨傲外别的情绪。 她仰着脸,高高在上的冷声道:“带我去见陛下。” 王德全看了看身后的勤政殿殿门,面露为难:“回灵妃娘娘,陛下眼下在忙着,还是请灵妃娘娘先行回去。” “你都没去禀告陛下,又怎知陛下在忙?”灵妃心有怒火,她觉得王德全是在看人下菜。 从前她受宠的时候,有时无需通报就可进去,现在却连禀报都不愿了,直接便将自己拦在外头。 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怎能叫她不生气! 王德全听灵妃这般说,他尴尬一笑,有些犹豫:“是姜嫔娘娘在内伴驾,还请灵妃娘娘体谅。” 灵妃闻言心底怒气更甚,眼神死死盯着大殿紧闭的门,几息后便抬脚绕过王德全直接去了殿门口处。 春梅满脸煞白,她没能来得及阻拦灵妃,只觉今日自己与清灵殿的宫人又要受罚了。 灵妃距离殿门的位置并不算远,短短十来步便已走到。 就在她想要出声叫门时,却听见殿内似乎有动静传出。 灵妃的神色僵住,在听清里头的动静时,面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她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是气的。 姜嫔那个贱人! 这秋日阳光格外寒凉,吹来的清风也叫灵妃瑟瑟发抖。 她觉得今年的秋日格外冻人。 这时,殿内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陛下,嫔妾为您按摩得可好?” 灵妃双目赤红,气得浑身颤抖。 真是贱人!贱人! 但下一刻,天子暗哑而沉着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甚好。” 灵妃呆了。 她心跳如鼓,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陛下,陛下怎可这般! 但随即她又觉悲哀而难过,在她与陛下时,陛下从未这般情难自禁过。 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更莫说同她说话了…… 灵妃觉着自己的天塌了。 她是被春梅扶着离开的,走时背影跌跌撞撞,像是被抽干了精气后的木偶,目光呆滞仿若如梦。 王德全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出几分异样神色来。 灵妃娘娘实在不了解陛下,仅是这般便受不住了,往后还有的受呢。 ---------- 清灵殿。 灵妃回来后便神色呆滞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没表情。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陛下与自己相处时的样子,她觉得陛下在面对自己与面对姜嫔时就好像是两个人。 为何会这样? 陛下为何会这样对她? 是因为她不够好吗,还是陛下就爱姜嫔那般下贱的模样。 灵妃的脑子虽有些不太好使,但她自小接收的便是贵女的教养,她死也想不到冷若冰霜的帝王,为人刚正的帝王,会爱床笫之间大胆不已的女子。 她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想来想去,灵妃终于想通了,她看向面色苍白的春梅。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爱你们,请宝子们多多催更好评哦!!!^3^^3^^3^】 第74章 添把火 春梅被灵妃那直愣愣的目光给吓了一跳,后背当即便出了一层的冷汗。 “娘、娘娘……”她颤颤巍巍,语气中带着惊慌与恐惧。 她觉得娘娘有些不大对劲。 灵妃一把攥住春梅的胳膊,力道很大,她目光炯炯:“你立即去按照那药方抓药,然后给本宫煮来。” 风阮莹送入宫的药方需提前吃一段时间。 春梅忍痛应下:“奴婢这便去办。” 灵妃松开手,她看了眼殿外值守的宫女,吩咐道:“本宫听闻昨日有宫女将茶盏打碎一只,如此不知轻重,你且将昨日值守的宫女都叫来,本宫要亲自训话。” 她心中有太多怒气需要发泄。 春梅心底一惊,忍不住小心提醒:“娘娘,那茶盏是下人房中的……” 娘娘因为这件小事便要处置下面的人,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不过又有谁能够劝得住娘娘呢? “放肆,本宫的决定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灵妃语带怒气,她不爽利谁也别想好过,尤其是下头的人。 春梅不敢多劝,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当日,灵妃就一边喝起了风阮莹送进宫中的助孕药,一边继续盘算着寻找时机重新获宠。 她也按照荣贵人的法子,开始日日给天子写起信来,上头不外乎便是她自己的自省,以及诉说对天子的爱意。 可谓是动之以情。 这些信件她每日都派人送入勤政殿内,也不吩咐人多说别的,只管送去。 就连姜月饶都瞧见过一回那沾了泪水的信纸,不得不说就凭那满满当当一整页的小字, 就足以说明灵妃的真情。 只可惜天子无情,根本不讲情面。 这些天灵妃偷偷喝药的消息她也收到了,只等添一把火。 * 勤政殿内。 姜月饶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伏案批阅奏折的天子。 她今日穿的是紫白色的花间裙,紫色与白色的华美锦缎被裁剪成一条条细长的帛条,然后将这紫色与白色的长帛条彼此相间的排列起来,细细密密的缝在一起。 裙身的胸下处做了收紧的设计,一条白色轻纱挽与胸前,顺着落下后搭在右手臂弯处,裙摆下半段的紫白帛条并未缝在一起,而是随意散下。 行走间锦帛飞舞,若是再有清风拂过,便似要乘风而去。 姜月饶的样貌本就出色,穿上这花间裙更是人间绝色,她白皙颈间戴了串紫色的宝石链子,这链子甚短是用小小颗的翡翠而串,紧贴着她白嫩细颈,紫色的宝石在上头熠熠生辉,为她增添几分雍容。 “陛下,今日秋高气爽,嫔妾见折子也批得差不多了,不如同嫔妾一起出去走走?”姜月饶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期待的看着闻人凛。 动作间她细细的白颈轻晃,项链上的宝石熠熠生辉,似那天鹅般优雅。 闻人凛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缀了宝石项链的长颈上,白皙而修长,还泛着细腻的光泽,与那项链上的蓝宝石相交辉映,精致又华美。 他忍不住抬手抚弄那细腻长颈,触感比那锦缎还丝滑柔软,若是在那日光之下,定然更美。 “外头风凉,不如姜嫔便随朕去榻上歇歇?”闻人凛眼神在姜月饶细腻的肌肤上游弋。 只可惜他并不想去那日光下,他更想做些别的,让他更加放松的。 姜月饶今日心中是有打算,自是不肯。 她歪了歪头,发间淡紫翡翠细珠串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嫔妾听闻御花园的菊花开得甚美,想要让同陛下一起去瞧瞧。” 闻人凛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她平日是个从不提要求的人。 瞧了眼桌上不多的折子,淡然开口:“今夜你且穿着这身衣裳,将裙摆处的开叉位置弄得高些,现在去旁边看会儿书,朕将这些折子批完便同你一起去。” 她无要求,不代表他自己没有要求,眼下不给吃晚间自是要吃个够。 姜月饶娇颜上飞起一抹红晕,似那天边晚霞。不禁心中在暗骂色中恶魔,这人在床笫间的模样,实在与平日的淡漠大相径庭。 待闻人凛将折子批改完后,便带着姜月饶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边,灵妃也打探到了天子往御花园去的消息,她赶紧换上清凉衣裳匆匆前往。 御花园内。 如今秋意弥漫,御花园内的花都被换了一批,换成了菊花、秋海棠以及木芙蓉等,除了少了些绿叶外,这些花的盛开依旧是生机勃勃。 姜月饶走在闻人凛身旁,她的肩上披了件纯白披风,领口处绣着云纹绣锦,富贵而精致。 两人并肩走在御花园中,周围花卉团簇,既有秋意也显得繁盛。 “这些花儿被打理得真好,真真是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姜月饶的眼神亮亮的,出口的诗句流畅而熟稔,显然是有感而发。 那一朵朵碗口大的绿菊好看极了,在这些花卉中,的确属菊花开得最好。 闻人凛有些诧异的看了身旁女子一眼,对方行走间姿态优雅,身上也透着些书卷之气,那通身的气质甚至比世家小姐还甚,隐隐还透出些高贵。 他没想到姜嫔当真是在认真研习诗书,许多妃嫔只嘴上说着要钻研练字读书做女工,但大多都只是做做样子给上位者看。 当时姜嫔说要读书时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叫对方想要什么书便去找内务府要,他也只在最开始送了些书籍过去便没再管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的姜嫔,只觉对方坚韧而美好,他忍不住接起下一句诗:“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姜嫔对诗书的造诣倒是提高不少。” 言语间带着几分欣赏,并无半分调侃之意。 姜月饶腼腆一笑:“都是嫔妾闲来无事间读的,根本谈不上造诣,陛下莫要折煞嫔妾。” 她的肩膀被男人搂住,头顶传来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你与她们不同,诗书字词你皆是不熟,其中努力必不少。” 两人间气氛融洽,十分愉悦。 就在他们来到一个拐角处时,一抹单薄而纤弱的身影映入眼帘。 紧接着,姜月饶脸上柔和的笑意收敛,转而露出惊讶神色来。 第75章 人与人的差距 “呀,那不是灵妃姐姐吗?天气这般凉她怎么穿得这样少!” 姜月饶的语气中带着惊讶,她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不光是身旁的闻人凛听见了,就连在前方空地起舞的灵妃也听见了。 跳舞的灵妃身形一顿,但随即便继续舞蹈,她身上的薄纱舞裙被萧瑟秋风吹起,倒是有几分仙气,就是她的神色与四肢都有些许僵硬,是被冻的。 灵妃贵女出身自是学过跳舞,她跳得也不丑,只是现在的天气有些不合时宜,并不能将她的水平完全发挥出来,但身上粉色仙气的纱裙也看头的。 她卖力的跳着,成败在此一举,她日日送去勤政殿的书信加上今日的舞蹈,她一定要打动陛下。 但闻人凛并不觉得好看,或者是说在看过姜嫔的舞蹈后,便看什么都觉得无味。 前几日姜嫔心血来潮已为他跳过舞了,姜嫔身子本就柔韧,加上她做任何事都十分认真,那舞蹈自然也是跳得恍若仙人。 见过那般好看的舞蹈,再看灵妃跳的,便如何也提不起兴趣了。 远远没有舞姬跳得好,更没有姜嫔能跳进自己心底。身姿不如姜嫔妖娆,举手投足间也并不娇媚惑人。 灵妃哪里都比不上姜嫔, 就连对方身后的家世都叫他厌恶。 人与人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王德全站在天子后侧方,角度正好能够瞧见天子侧半边脸的神情。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发现天子面上的神情并无变化,依旧是淡漠冷淡,他这才弓腰上前,轻声询问:“陛下,这天气转冷,是否让灵妃娘娘多加件衣裳?” 这是在隐晦的询问要不要赶走灵妃。 闻人凛看着前方翩然起舞的灵妃,那黑沉眸底闪过幽光:“不必,灵妃在此练舞不必打搅。” 说罢,他便拉着姜月饶要离去,灵妃跋扈,并不讨他欢喜。 跳舞的灵妃一直用余光在瞟着天子,她见天子欲走,赶紧停下舞蹈上前行礼。 行走间她身上的粉色纱衣被吹起,冷风拂过她的身上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只觉浑身发冷。 灵妃来到天子跟前行礼,她将声线刻意放很柔:“臣妾给陛下请安。” 这时,一阵萧瑟秋风吹过,姜月饶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宫殿时还好,一来到开阔的地方便觉得有些冷。 “阿秋,阿秋!”灵妃直接被冻得打了两个喷嚏。 尽管打喷嚏时她侧过了身子,却还是叫闻人凛皱眉后退了两步,还不忘拉着姜月饶一起,是满眼的嫌弃。 王德全也赶紧上前挥了挥手中拂尘,好似要替天子将空气中不干净的气息挥走。 灵妃看着有些不耐的天子,只觉自己不光是身子发冷,就连心也跟着一起沉入冰窖之中。 她眼眶猛地红了,鼻子也有发酸,忍不住委屈道:“陛下……” 她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竟都换不来陛下的心软吗? 闻人凛神色淡漠,他朝王德全挥了挥手:“灵妃身子不适,将其带回清灵殿好生照顾着。” 说完,他便带着姜月饶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灵妃一人待在原地,瑟瑟发抖。 两人的背影十分登对,也十分恩爱。 陛下是搂着姜嫔的肩膀离去的,陛下从未这般对过她,陛下怎能这般,陛下定是受了妖嫔蛊惑…… 灵妃哭着离去,为自己流产的计划,也为天子无情的态度。 而另一边。 姜月饶的神色带着几分怜悯,有些欲言又止,但她却并未说话。 闻人凛在揉捏了下她的圆润小巧的肩膀后,沉声询问:“怎地?是在可怜灵妃?” 姜嫔性子会可怜灵妃,他觉得很正常,不可怜才不正常。 姜月饶面带纠结,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她轻声说道:“有一点点,但嫔妾并不打算为灵妃姐姐求情。” “哦?这是为何?”闻人凛觉得有些新奇。 这女子在未入宫前,可是连轻薄自己的君逸飞都会求情,怎地眼下却说出不会求情这种话来? 姜月饶言语坦诚:“嫔妾入宫后学习了许多,虽是愚钝却也明白了些道理,知晓一味的善良有时并非善,而是愚蠢。 陛下是天下储君,也是嫔妾的夫,在灵妃姐姐一事上,陛下定是自有决断,嫔妾的见解与怜惜不过是浮于表面,并不能看透本质,因而嫔妾并不求情。” 善良却愚蠢跟善良却有几分小聪明,肯定是后者更吸引人些,她若一直保持善良的愚蠢,那不出一年闻人凛便会厌了她,只将她当做用于发泄的美丽花瓶。 她的目标是皇后之位,是拿下闻人凛的心,自然不能一直善良愚蠢,她的改变要一步步来,并且要让闻人凛全程见证,甚至是参与。 废了心力与心思才会更舍不得,不是吗? 而闻人凛也的确像她料想的那般。 他心中微动,只觉眼前的姜嫔好似在蜕变,从前的姜嫔虽是善良纯粹,但身上并无聪慧二字。 但自打姜嫔开始看书,她的身上就逐渐有了些变化,气质上也变得矜贵与高雅起来,比从前要更加吸引人。 他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哑声说着:“你想得很对,朕的确早有决断。” 那些书都是他给的,姜嫔身上的变化也是因他而起,这叫他有些激动,也有些兴奋,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体现在那处…… 由于在出来前闻人凛的折子已批完,于是他带着姜月饶直接回了含凉殿中。 在早早的吃过晚膳后便唤人进来梳洗了。 这夜闹腾至极,后头姜月饶被他闹的实在受不了,索性闭起了眼。 闻人凛见她竟耍起了赖来,觉得新奇又觉得心尖有些发软。 含凉殿内闹得不可开交,清灵殿内却是一片的死寂……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打个五星好评哦,你们的支持是瓜瓜码字的动力,?( ′???` )比心,爱你们哦~~~~】 第76章 求助 此时的灵妃已换下那身精心准备的轻纱舞衣。 她面色依旧苍白,神色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浓霜与悲哀,秋日的阳光也驱不散她浑身的郁气。 她今日放下身段穿得堪比花楼女子,却依旧是换不来陛下的一个眼神,这令她感到绝望。 出身高贵正经的女子,会天然鄙视那些用身子换东西的女子,当她们不得已也用此等手段时,心底便会极其痛苦。 她们既做不到完全放下身段,又无法用别的方法摆脱困境,最终是不情不愿的穿上那身她们觉得下贱的衣裳,去做一些她们认为不堪的事。 从内心深处她们就不认可这件事,又如何能够做好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但她们却觉得自己放下了身段,付出了所有,她们委屈极了。 灵妃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她甚至生出了一丝愤怒。 她做了这么多,陛下却统统看不见,她心底怨念横生,有对姜月饶的恨也有对天子的怨。 这时,春梅端着姜茶从殿外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的手中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娘娘,您先将这姜茶喝了吧,什么都比不上您的身子要紧,”春梅小心翼翼的说着,她端姜茶的手上有几道青色的痕,是前几日被灵妃打的。 自上回灵妃从佛堂回来后,整个清灵殿的宫女都不好过起来。 灵妃抬手便将春梅手中的姜茶掀翻,微烫的姜茶顺着春梅的手撒到地上,她的手背传来刺痛,是伤口位置传来。 茶盏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春梅埋头跪了下去,她身后端着托盘的宫女也跟着跪下,面色发白。 灵妃看了眼宫女托盘上的药,说道:“将药端过来。” 宫女跪着来到灵妃跟前,她用膝盖跪着走过地上的茶盏碎片,并未避让更没让托盘上的药洒出半分。 灵妃端起温度适宜的药碗,将那里头黑乎乎的药皱眉喝下后,跪在地上的宫女又赶紧为她递上一块蜜饯。 她吃下蜜饯,难得的多看了眼宫女:“你是新来的?本宫从前怎么没见着你?” 这宫女瞧着面生,但手脚却十分麻利。 “回灵妃娘娘,奴婢是后头帮忙熬药时添柴火的粗使宫女,名叫柳絮,今日是伺候您的宫女病了,奴婢才有幸顶上伺候灵妃娘娘,”柳絮受宠若惊的说着。 灵妃想着被自己打病的几个宫女,施舍般说道:“那往后你便来本宫身旁伺候着,做个二等宫女。”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柳絮忙不迭的应下,脸上满是笑意。 旁边跪在地上的春梅见状,低垂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这柳絮才来没多久,想必是不清楚灵妃娘娘的性子,不过二等宫女的月银要比在后头添柴火高出不少,柳絮开心也是应该的。 往后她也能有片刻的喘息,至少娘娘这不是她一个人扛着了。 灵妃喝完药歇息片刻,她看了看外头渐黑的天色,想了想便又罢了。 翌日。 灵妃起了个大早,梳妆过后便朝着永寿宫去了,临走前她还将自己从丞相府带入宫中的名贵字画给带上了。 想要重获陛下的宠爱,只能去求西太后,也只有西太后能帮她。 永寿宫中。 西太后得知灵妃来的消息,她缓缓拨动着手中佛串,并未让宫人将其传进来。 旁边伺候着的陈嬷嬷,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奴听闻昨日灵妃娘娘在御花园起舞时与陛下偶遇,陛下担忧灵妃娘娘受凉,便命人送了灵妃娘娘回去。 老奴还听闻,这几日灵妃娘娘好似都在同陛下写信,想来今日求见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西太后点点头:“灵妃如今受陛下如此冷待,心中想必也是不好受的,她到底是风家人,往后风二小姐入宫,她若是能够帮衬一二,也能够省去许多事。” 灵妃那性子,离了她的支持便什么也不是。 “西太后说得是,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想必灵妃娘娘也想通了,此次前来应当是来求您宽恕,”陈嬷嬷这般说着。 整个后宫都知晓灵妃并非聪明人,从前她还有荣贵人,现在荣贵人病着她便更加愚笨了。 西太后端起桌上茶水喝下一口,她吩咐道:“今日哀家不太舒服,恐怕要等到晌午。” 想让自己继续帮忙,哪里那么容易,不好生磋磨一番她是不会松口的,她是太后又不是菩萨。 陈嬷嬷笑着开口:“还请西太后仔细歇着,老奴这便出去同灵妃娘娘说一声。” 永寿宫外。 陈嬷嬷笑着同灵妃说道:“西太后身子有些不适,还请灵妃娘娘稍安勿躁,耐心等等。” “那是自然,”灵妃心中不愿,脸上却挂着笑。 陈嬷嬷说完便进去了,既没让灵妃进去等,也没搬个凳子出来让灵妃坐坐。 灵妃心底郁沉却并未说什么,门口都站着值守的人呢,她不敢乱说话。 直到她腰腿都酸了也没人叫她进去,好几回她都想要放弃,但春梅却劝住了她。 她喝了药,风阮莹入宫也在眉睫,她不能半途而废。 直到秋日太阳移到头顶的位置,陈嬷嬷终于将她给领了进去…… ---------- 姜月饶得知灵妃去了永寿宫已然是下午了。 珍珠正为她染着蔻丹,这次她染的依旧是清淡的粉,善良的人怎会染那艳红色呢? 她手指被白色的丝帛抱住后扎紧,白嫩嫩的指节跟葱段似的,水灵极了。 “娘娘您觉得 西太后会不会帮灵妃娘娘?”翡翠有些好奇,以她的水准还推测不出这么难的事。 姜月饶将眼尾轻轻挑起,眸底绽出一抹惑人光点。 她语气慵懒:“自是会帮的,并且还会给陛下施压。” “怎会?娘娘您先前不是说西太后已对灵妃娘娘失望了吗?”珍珠很是惊诧。 这是灵妃娘娘被关佛堂期间,娘娘推测出的结论。 姜月饶用包着丝帛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声音有些闷闷的。 “西太后虽对灵妃失望,但她依旧支持丞相,陛下如此冷落灵妃,岂不是表现得对丞相一家不喜?西太后断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而她要等的就是西太后给闻人凛施压,这会加速风家灭亡,更会助她一臂之力! 到时她再吹吹枕旁风,一切便大功告成。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哦,再打个五星好评,你们的催更是瓜瓜码字的动力。 ^3^^3^^3^】 第77章 占有欲 姜月饶如此盘算,珍珠与翡翠却是满脸疑惑,但她并未解释太多,只吩咐珍珠好生为自己染蔻丹。 珍珠小心翼翼将她指尖缠绕的丝帛拆开,粉粉嫩嫩的指甲露了出来,她肤色很白,衬得这指甲的颜色更是水灵灵的,跟那鲜嫩的水蜜糖似的。 “娘娘的肤色配上这颜色真是娇嫩极了,陛下见了定是极喜爱,”珍珠感慨着,她觉得娘娘的手指就跟那温玉似的。 姜月饶随意看了眼,倒并不觉得多好看,她更喜欢艳丽的色彩。 * 又过了几日,今日是秋闱的第五日,前朝后宫都关注着此次秋闱,京中那些个贵女更是不用说,日日都等着那考场传来消息。 都在期待那榜上有名的好儿郎,谁不想嫁给前途无量的状元探花郎呢? 傍晚,含凉殿。 珍珠脚步匆匆自殿外来到姜月饶跟前,她压低声音,语气有难掩的激动。 “娘娘,人人都在说此次秋闱出了匹黑马,有位姓沐的公子在今日的策论考中提出一项变革,据说这变革提得十分精妙,许多考官都很是欣赏。 甚至连风丞相都觉得甚好,可见那位沐公子才学渊博,大家都在猜测那位沐公子师承何处呢!” 姜月饶正在埋头看书,她听了珍珠的话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来。 此次辰之的表现的确优异,属于超常发挥了,越是亮眼便越是能叫人心生欢喜,便越叫人想要拉拢。 这时,殿外响起尖利的通传声。 “陛下到——” 姜月饶神色一顿,随即便起身迎驾。 下一刻,身形高大的便男人走了进来,如今秋意渐浓,但闻人凛依旧只着单薄玄色龙袍,姜月饶觉得他火气有些重,难怪他在床笫间那般放纵。 她屈膝行礼,腿还没弯下便被一只炙热的大手给扶了起来。 “今日看的是什么书,”闻人凛将人给扶起后便随意询问着。 上回得知姜嫔在认真看书后,他便又差人送了些书过来,还送了好些去临安宫的书房内,等姜嫔住过去后便可直接看了。 姜月饶轻柔一笑:“看的是上回陛下说的史记,有些地方虽有些难懂,但细细品读下来竟是格外有趣也很长见识,先辈们的见解与看法十分有智慧。” 古人的智慧是强大的,从前她在青楼中只能买到些最普通的书籍,还都价值不菲,书籍便是智慧,是寻常百姓接触不到的东西,皇宫内的书籍更是如此。 在青楼时,她的小小房间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是她与辰之的全部身家,她全都看完了,但为了不露破绽她并未动笔写过字,直到去了霍府她才开始写字。 “你倒是能静得下心来,”闻人凛将人拉入怀中,语气并不诧异。 怀中女子娇娇软软的,带着能叫人静心的气息。 姜月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她轻声询问:“陛下可要在嫔妾这里用晚膳?” 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旁边的王德全适时笑着说道:“还请姜嫔娘娘放心,陛下在来时已吩咐御膳房上膳。” 很快,宫人便端着膳食走了进来,开始布菜。 闻人凛也带着姜月饶坐去桌前,珍珠与翡翠为两人拿来热帕子净手。 桌上的菜色都是按照天子口味做的。 “让人做几个清淡的菜上来,”闻人凛吩咐王德全,语气是一贯的淡漠。 他记得姜嫔喜清淡。 姜月饶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嫔妾多谢陛下。” 闻人凛往她碗中夹了块蒸排骨,这个还算清淡,她在谢过后低头吃了起来。 在吃排骨时,她总能感觉到男人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淡淡的,却好似带着些别的意味。 “姜嫔可有听闻今年的秋闱的沐公子,”闻人凛语气淡漠仿若是随意询问。 姜月饶把口中排骨咽下,随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柔声开口:“嫔妾是有所耳闻的,方才才听珍珠说起那位惊才绝艳的沐公子,竟是连深宫内都传进了他的名头,想必十分厉害。” 她语气坦荡除了感叹外便没了别的情绪,那双如水的眸子还格外真诚的看着闻人凛。 “那你可知沐公子是由谁助考?”闻人凛细细盯着面前女子那张惊艳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有此询问也是心血来潮,只是一旦起了这个心思,便犹如那发芽的种子,开始生长发芽。 只要他一直没问,那种子便一直埋在他心底,他自是有什么便问什么,不会多考虑半点儿。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若是介意当初便不会叫姜嫔入宫了,眼下却因一个无端的念头开始计较起来,半点儿也不像他的作风。 闻人凛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占有欲作祟,这种感觉在姜嫔还是姜侧夫人时,他是体会过的,那时的占有欲除了占有还带着几分刺激在里头。 但这回的占有欲让他觉得除了占有外,还染了些酸涩,叫他觉得有几分郁闷,又有些难言。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问,她在心底轻笑,脸上的神情却出现了一瞬间的懵懂。 她看着闻人凛,喃喃出声:“助考……” 这模样显然是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她这般茫然而不知所谓的神色,倒是驱散了闻人凛心中的郁闷。 往人碗中又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后,示意道:“无事,先用膳。” 姜月饶也没追问,继续用起膳来。 见她动筷,闻人凛又才淡淡开口:“风丞相与霍爱卿都十分看好那位沐公子,都有想用他的想法,姜嫔可有什么看法?” 就凭着那篇策论,那名沐公子上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看是排第几。 姜月饶点点头,她认真思索后,这才回答:“嫔妾并不懂前朝之事,但陛下既是问了嫔妾,那嫔妾便说说自己的想法。” 闻人凛紧盯她。 她轻声说道:“这天下以皇权为尊,陛下也更知晓一个有才干之人放去哪里更合适,但若是要问嫔妾,那嫔妾斗胆觉得,风丞相与霍大人都不是要紧的。 要紧的是那位有才干之人心中所想,他想要为陛下做成什么事儿,他能为陛下做成什么事儿,这才是重要的,也能避免才不符位这种事发生。” 这番话既没站风丞相,更没站霍言,是说进了闻人凛心坎儿。 第78章 霍言是否还念着你? 闻人凛一把就抱起了姜月饶,大步往内室走去。 “陛下,嫔妾还没吃好呢……”姜月饶趴在闻人凛肩头,语气嗔怪而娇媚。 这人怎地这般经不起撩,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闻人凛听着自己怀中女子娇柔的声音,是止不住的意动。 他将人放到软和的床榻上,殿内伺候的宫人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玄月高挂,黑沉沉的暮色将大地完全笼住,这座皇家宫殿依旧闪耀着光点,不曾熄灭。 姜月饶乌黑长发在玉枕上铺开,将她肌肤衬得更加白皙通透,她面带羞涩,蒙着水雾的眼尾泛起点点绯色。 明亮的宫灯之下,她浑身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丽,就连那嫩粉色的指甲都像在闪着惑人的光。 闻人凛跪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笼在怀中,用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在她羞怯的脸上游弋。 他偏爱她这般模样。 “姜嫔你觉得霍言是否还念着你?”男人语气中透着暗哑,说出的问题却极其敏感。 姜月饶心中顿时一跳,眼神却不经意的看向男人,对方神色间并无怒气,但是染了几分火光。 她心思恢复平静。 这狗男人是上瘾了吗?既是想演,那她便奉陪到底。 她身子便轻轻颤抖起来,看向男人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惊慌。 语气颤颤,带着令人怜爱的难过:“陛下……嫔妾,嫔妾并不知,嫔妾也不在意,陛下您不能这般误会嫔妾……” “哦?姜嫔的意思可是朕冤枉你了?”闻人凛的语气染上冷冽,却更加低哑。 他就爱对方这小心又为难的可怜模样,像是被他欺负惨了,带着特殊的美感,叫他格外心痒。 “陛下如此英武,嫔妾又怎会想旁人,”姜月饶语带委屈,眼角闪着泪花,她将头撇去一旁,用发间粉色朱钗对着男人。 闻人凛喉结为滚,额头处隐隐有青筋蹦起,神色却依旧淡漠。 他继续逼问:“你不想着他,难道他便不想着你吗?” 但男人并未给她回答的机会。 *****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时,闻人凛早早便起身上朝去了。 他见床上女子睡得正熟还刻意放轻了脚步,昨夜他确实将人折腾的有些狠。 王德全轻手轻脚的伺候天子梳洗更衣后,主仆便离开了含凉殿。 姜月饶睡得正香,连闻人凛离开都没有丝毫察觉。 翡翠轻声入殿将殿内一些羞人的衣裳拿出去,又在墙角处点了那清幽的香气后,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珍珠坐在殿外的连廊沿上,她手中拿着金线和绸缎,以及打磨好的一大簸奢华宝石珠子,这些宝石大小各异,形状也是各不相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簸箕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美丽极了,这些宝石珠子都是用来嵌衣服荷包的,有时鞋面也会嵌。 珍珠低头仔细用金线绣手中的绸缎,一针一线都落得格外仔细,针脚处又细又平。 她家娘娘喜欢各种亮晶晶的配饰,内务府送来的荷包不够精美,上头最多串些流苏与小颗翡翠,想要更加精致还要她亲自动手才行。 翡翠抱着衣裳出来后,她见珍珠在为姜嫔绣荷包,便嘱咐了句:“多听着里头,我去将衣裳泡好便来。” 珍珠冲她点点头,随即便放下了针线,认真值守起来。 ---------- 永寿宫中。 西太后年岁大了,天不见亮便会起身念佛经。 殿内染着袅袅檀香之气,穿着深紫褙子长衫的太后端坐在椅子上,正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待一段佛经诵念完毕后,她看向陈嬷嬷。 “听闻皇帝昨夜是宿在姜嫔宫中的?” 陈嬷嬷上前一步,躬身说道:“是,昨夜陛下是歇在含凉殿,这一个月以来姜嫔娘娘是承宠最多的嫔妃,而灵妃娘娘自从佛堂出来后,便再未承宠过。” 原本她还想说陛下宿含凉殿,想必也是叫水多次,但姜嫔入宫后接连三夜,夜夜承宠多回将后宫闹得沸沸扬扬后,陛下便勒令内务府不准在记叫水的次数。 既是没有证据,她便也不敢多那个嘴,西太后也无须她多说那一句。 “姜嫔惑君不懂得劝皇帝节制,你晌午去将她叫来哀家这里,”西太后语气隐含严厉。 皇帝冷落灵妃便是在冷落风家与她,如今姜嫔是皇帝宠幸得最多的妃嫔,倒是可用来试探一番。 她也该瞧瞧那农女出身的姜嫔了,瞧瞧她究竟是有何魔力能够这般得宠。 陈嬷嬷低声应下。 * 含凉殿内。 姜月饶这一觉直接睡过了晌午,殿外的珍珠与翡翠有几分焦急,却并入殿叫她起身。 那永寿宫来的嬷嬷已在花厅等了有一阵子了,说是不着急让她们娘娘去,但等在那里的架势哪里是不着急的样子。 来人的嬷嬷瞧着也刻薄极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 只是她们娘娘从前便吩咐过,睡觉时来打搅的一律不准叫她起身,什么都比不过好好睡上一觉。 又等了一阵子,在殿内传来姜月饶略带慵懒的声音时,珍珠与翡翠赶紧便推门走了进去。 她们快步来到床榻前,将那层层叠叠的床帐掀开后,一同看向床榻上的姜嫔,两人的话就这般卡在了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随即两人的脸都红了,那红色还在朝耳根与脖子蔓延。 第79章 恃宠而骄 是羞的。 只见她们的娘娘躺在床榻上,就好似一朵绽放后的花,洁白的花瓣上缀着点点红痕。 珍珠与翡翠只觉她们的娘娘就跟妖精似的,瞧一眼便会叫人失了心神。 而她们娘娘这般美丽,受宠自是应该的。 “何事慌张,”姜月饶瞧着两人红透的脸,她的语气慵懒而娇媚,像是能蛊惑人心的妖精。 珍珠与翡翠听了她的话,才好似回过神来般,赶紧将头低了下去,恨不得埋进肚子里去。 “娘、娘娘,是那永寿宫来了人,说是要请您走一趟,只怕是来者不善,”珍珠有些结巴的开口,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已经严肃起来。 那永寿宫来人怕是别有目的,她有些忧虑。 翡翠也点点头,有些担忧道:“娘娘您刚入宫时西太后便差人送了那加了麝香的手钏过来,此次保不准又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总归是没有什么好事的,不然娘娘您便称病吧,或者待您离开后奴婢便去寻陛下,请陛下过去瞧瞧?”珍珠提议着。 她家娘娘身娇体贵,可经不起这宫中的磋磨与折腾。 姜月饶闻言,神色间并无多少变化,她唇角处甚至还挑起一丝笑来。 她将自己手腕抬起,上头戴着串艳丽晶莹的珊瑚手钏,在皓白手腕上显得格外的奢华好看。 “既是西太后有请,身为嫔妃又怎能不去呢?” 她不仅要去,还要让西太后罚她,她被西太后磋磨得越惨,那闻人凛对她也就越怜惜,心中对西太后对风家便越难以忍耐。 这时间卡得将将好,能够完美衔接上辰之那边的动作,倒是十分完美。 不过,她也不会任由西太后磋磨…… 姜月饶示意珍珠扶自己去妆台前梳洗施妆,她并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来。 期间还吩咐翡翠去膳房给她端了碗龙须面来,特意吩咐里头要加上新鲜滑嫩的虾才好。 至于那等了许久的永寿宫嬷嬷。 且等着吧。 姜月饶一边嗦着龙须面,一边吩咐珍珠:“妆容化得苍白凄楚些,唇色也涂得没气色些,衣裳与头饰就挑平日的即可。” 闻人凛赏了她许多好的衣裳首饰,她也经常穿戴,西太后不可能不知晓,便也不必在这些上头装模作样。 珍珠的手很巧,不消片刻便为她施妆完成。 铜镜中女子的相貌惊为天人,青丝繁杂而精巧的盘起,上面簪着名贵宝石,一袭青绿色垂丝襦裙很好的将她胸前饱满掩盖,衬得她很是单薄纤弱。 虽如此惊艳美丽,但在那眉宇间却有着怎么也压不下的孱弱与唯唯诺诺之气。 一对黛眉微微下垂,眼尾处也是向下,面色苍白唇色不甚殷红,再降眼底的明亮神采给刻意掩下,便瞧着弱柳扶风,娇弱极了。 倚风娇无力,欲立还欹斜。 姜月饶将绣了金线的月白色锦帕拿出,在脸上贴了贴,整个人好似要掉下泪来,只是随着她的动作,那白皙脖颈上的两块艳红也露了出来,带着几分暧昧与缠绵。 “娘娘这般模样,叫谁瞧了不心生怜惜,心生怜爱呢,”珍珠轻声喃喃着,语气中满是痴色。 她们娘娘是头一回如此施妆,却依旧是动人无比,真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翡翠也有几分痴痴的看着姜月饶,显然也是被惊艳了。 姜月饶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行走间裙摆飘决,娇弱极了,好似一阵微风便可将她吹倒。 珍珠赶紧上前将人给扶住,神色紧张像是深怕自家娘娘会摔了般。 “眼下秋意渐凉,翡翠你往勤政殿外走一趟,给陛下送碗暖身子的参汤去,记得在加一对羊肾,”姜月饶娇柔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翡翠心底一动,立即应了下来。 在花厅内,永寿宫的嬷嬷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在这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却还是不见那姜嫔的影子。 方才她站在门边往院子里瞧,竟是看见有宫女提着食盒进去了,显然是还想吃过东西才去。 真真是不将西太后给放在眼中,得了几日的宠爱便觉自己可肆意妄为。 恃宠而骄极了。 且瞧待会儿西太后如何给她立规矩! 这时,自花厅外走进一个小太监,那太监对着嬷嬷拱了拱手,笑说道:“嬷嬷久等了,我们此刻娘娘已出寝殿,还请嬷嬷快快过去吧。” 嬷嬷闻言一甩袖子便走了:“哼。” 什么狗玩意儿! 小太监瞧着嬷嬷怒气冲冲的背影,只是‘嘿嘿’一笑。 还好他没给这老虔婆上茶水,要不便连喂了狗都不如。 那嬷嬷出了花厅便顺着连廊往前走,来到寝殿门口却并未发现姜嫔的身影,方才走走来期间也未瞧见任何影子。 这时,一个带着笑手中拿着扫帚的洒扫宫女上前,她温声提醒道:“还请嬷嬷快些吧,我们娘娘方才已走出含凉殿了。” 嬷嬷的脸登时便拉了下来,心底的不满就要喷薄而出。 她压着火:“姜嫔娘娘怎地这般不懂规矩呢,竟是自己走了!” 说罢,嬷嬷便提着下摆快步朝门口走去,脸上的神情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嫌弃。 待嬷嬷离开后,翡翠才走了过来,她对洒扫宫女说道:“瞧见了吗?待会儿你便出去同别宫的宫人们都说说,永寿宫内来的嬷嬷嫌弃咱们娘娘的出身,骂娘娘没有规矩。” “是,翡翠姐姐便瞧好吧,”那洒扫宫女眨了眨眼。 含凉殿内的宫人都十分忠心,这个宫女已经办了好几回事儿了,十分妥帖,方才去叫嬷嬷的小太监也是如此。 两人都是忠心的,算是含凉殿的情报组。 翡翠从怀中抓了些碎银塞给宫女:“拿去跟小桌子分一分,莫要招摇。” 宫女飘云笑着连连应下。 就没有比含凉殿更好的差事了,她愿意一辈子伺候姜嫔娘娘。 另一边。 永寿宫的嬷嬷出了含凉殿,她一路小跑,总算是瞧见了个纤细又柔弱的背影。 她赶紧喊出声来:“姜嫔娘娘,姜嫔娘娘。” 姜月饶转身看向追过来的嬷嬷,她被珍珠扶着,身形像是轻晃了晃好似有些站不稳般。 日光下她的脸很美,也透着些许的苍白,显得有几分孱弱,细嫩脖颈间的两点红痕,更像是在诉说着她遭受过什么凌虐般…… 看着这样的姜嫔,追上来的嬷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美,实在是美,那到嘴的训斥话语也叫人有些说不出了,并非是可怜她,而是眼前的姜嫔面色苍白,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倒。 她总归是个奴婢,万一将人训斥坏了可如何是好?还是等到了寿宫西太后亲自处置。 第80章 磋磨 最终,嬷嬷只憋出一句:“还请姜嫔娘娘随老奴前往永寿宫。” 说完便越过姜月饶几人朝前走去,背影瞧着有些许的憋屈,好在她瞧见姜嫔的手腕上带着西太后赏的珊瑚手钏。 扶着姜月饶的珍珠皱眉。 老虔婆竟是连礼都不给她家娘娘行,当真是没规矩! 永寿宫。 珍珠连殿门都没踏进去,就这么被挡在了外头。 她站在门口满脸焦急,看门的婆子鼻孔朝天,只觉她十分碍眼。 殿内,姜月饶乖顺的跪在下首,西太后坐在上座椅子上观察着这位头一次见面的姜嫔。 身形瘦弱似柳,打扮十分奢华,就连脚上的绣花鞋都是今年最名贵的步步生莲。 脸,自然也是美的,但美得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娇弱而没有攻击性,甚至在眉宇间还透着几分苍白与卑微,这是没有身份女子能拿捏男人的唯一手段,也是最没用的手段。 西太后将目光落去姜嫔露出的手腕上,上头戴着她送的珊瑚手钏,在看对方那脖子上,也还有荒唐后的红痕。 这种没见识的女子,只要将她的后路断了,便可任她利用,即便是学好了礼数,那心思与心性也比不上世家出来的女子。 这般想着,西太后便换了个随意而放松的姿势。 她也不叫姜嫔起来,就这么开始训话:“皇帝乃天子,姜嫔你身为后宫嫔妃不应霸着皇帝,后宫应雨露均沾才可昌盛绵延。” 随便扯来的帽子,说扣便给扣上了,闻人凛可是端水大师,即便贪着姜嫔的身子,也没回回去含凉殿留宿。 姜月饶垂着头也不分辩,只柔弱应道:“嫔妾谨遵西太后教诲。” 西太后瞧她这面团似的性子,觉得她好捏极了,又训了一会儿话后,便叫她上自己跟前来。 姜月饶有些摇晃的从地上起身,垂首朝西太后走去。 她身形纤弱,面色也有些发白,好似身子不大好的样子,走起路来也似那被风吹起的柳条,仿若下一刻便要软软倒下。 不过这里是永寿宫,没有任何人伸手去扶她。 “姜嫔这般柔弱可能好好伺候皇帝?”西太后皱着眉,十分不满姜嫔这做作模样。 跪了一刻钟都没有,就这般的娇弱?当真是出身卑贱,娇弱的手段都不分人便使出来,以为自己会怜悯她? 西太后猜的不错,姜月饶确实是装的,但对方并未想让她怜悯,只是在蓄力罢了。 姜月饶走到西太后跟前跪下,有些难为情却坚定的回答:“回西太后,嫔妾尚可伺候陛下。” 这模样就像是否认便会失宠似的。 “为哀家捶捶腿,”西太后有些不屑,她示意姜月饶。 太后品级大过皇后,即便是让皇后来跪着捶腿那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一个小小嫔位。 姜月饶轻声应下:“嫔妾手艺不精,还请西太后担待。” 说罢,她便为西太后捶起腿来。 西太后也并未说话,一时间整个殿内陷入寂静,只有站在门口面带焦急的珍珠时不时往殿内张望着。 另一边的勤政殿。 翡翠提着食盒来到殿外,看门的王德全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只是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这是我们娘娘让送来的鸽子参汤,劳烦王公公帮忙送进去,我们娘娘说天气转凉,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翡翠笑着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王德全。 王德全笑着接过,他是比较喜欢与含凉殿内的人相处的,或许是姜嫔娘娘出身不高的原因,含凉殿的人对他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也十分亲和。 半点儿也不像其他得宠后的妃嫔,眼睛都长去了头顶。 谁还没个得宠那天呢?这后宫的妃嫔一茬接着一茬,还能一辈子得宠不成? “姜嫔娘娘怎地没来?陛下用午膳时还念着姜嫔娘娘,”王德全问着。 翡翠笑着答:“娘娘被西太后叫去了,我们娘娘临走前还说从永寿宫回来后,想与陛下一同用晚膳呢。” 这话说得轻松,不带半点担忧的。 王德全闻言心底确是咯噔一下,他朝翡翠点了点头:“那咱家便先将这食盒给陛下送进去,天气凉翡翠姑娘也请快些回去吧。” 西太后先前便给姜嫔娘娘送了手钏,今日还将人叫过去必不是什么好事儿。 翡翠屈腿扶了扶:“那便有劳王公公了。” 王德全提着食盒有些严肃的走进殿内,天子才刚处理完折子,眼下正在看下头人呈上来的考卷,这是精挑万选出来的。 待他亲自读过后,便确定榜首人选。 王德全入殿后便见天子还忙着,他犹豫半息后提着食盒来到桌案前。 “陛下,这是方才姜嫔娘娘命人送来的鸽子参汤,说是陛下日夜操劳,需多多保重身子,”王德全把翡翠的话复述了遍。 闻人凛头也没抬,只问道:“她人呢?” 这些日子姜嫔时不时便会来勤政殿伴驾,他也甚是喜欢,姜嫔不像别的妃嫔,来了后不是想闲聊,便是装作无意的提起前朝之事,目的性太强。 王德全笑笑:“奴才也疑惑呢,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得知姜嫔娘娘是被西太后叫去了,听闻姜嫔娘娘还念着晚上回来同陛下一起用晚膳。” 这话说得周全,并未曲解翡翠的意思。 闻人凛神色一顿将头抬了起来,手中拿着的正是沐辰之扬名的那篇策论。 他淡漠面色染上几分冷凝,随即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分不出喜怒的声线响起:“朕今日也刚好去瞧瞧西太后。” 姜嫔是个乖巧的,西太后是想通过她来敲打自己,以展示权威与地位。 风家那边么,他瞧沐辰之便十分不错,出身寒门并无世家子弟那般复杂…… 永寿宫中。 姜月饶已为西太后捶腿有一会儿了,她跪在地上,膝盖有些痛,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这会儿更白了。 西太后十分满意姜嫔脸色的变化,这些稀碎的功夫是最磋磨人的,会显得既不过火,又叫人心中难受。 她喝着上好的龙井,语气悠然:“皇帝忙于国事,你便不该霸着皇帝,今日你回去……” 话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第81章 利用她,恶心他 隐约听见是有人在喊:“西太后,求您放过我们娘娘,我们娘娘身子不好,您要做什么便冲着奴婢来吧。” 随即便是清脆的耳光声。 闹闹哄哄一片。 西太后皱眉,她连眼神都还未放去殿门口,便瞧见方才正乖巧为自己捶腿的姜嫔,软软的倒了下去。 姜嫔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唇色也有些发白,头上奢美的珠翠都掩不下她苍白而虚弱的脸。 西太后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便看见大步走进殿内的皇帝。 闻人凛语气沉沉:“西太后这可真是热闹。” 他上前便将倒在地上的女子抱起,只见对方面色苍白,瞧着是被磋磨得狠了。 西太后的手段他自是知晓的,也见识过不少,在先帝还未离世前,后宫多少妃嫔遭她毒手。 “哀家只是规训姜嫔要劝陛下雨露均沾,并未做任何事,”西太后站起身来,语气严肃,她看向天子的眼神毫不退缩,甚至还带着几分怨怼。 若是当年她的太子未遭人毒手,哪里能轮到他登上皇位,自己又如何要费劲与他周旋。 自己的太子是最最体谅她的,不过一个嫔妃罢了,即便是打杀了都没有任何问题。 闻人凛目光黑沉,似带着那深不见底的旋涡,他冷冷看着眼前的雍容老人,周身冷凝而肃穆的帝王之威头一回朝西太后展露,带着睥睨一切的冷漠。 登基三年,他早已不是西太后能拿捏住的,朝中势力他早在私下收拢,完成这三年的布置,只等一个合适引子。 西太后有些被天子周身的气势所震慑,对方漆黑双眸森冷而可怕,仿佛蛰伏已久的野兽。 她呼吸微窒,甚至不由的后退了半步,皇帝从前都对她毕恭毕敬,为何今日会这般强势…… 像是有什么事在逐渐发生变化,不再受她控制。 闻人凛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而是吩咐王德全:“西太后身子不适,秋日寒凉便不必外出。” 随即便抱着怀中的姜月饶大步离开了永寿宫。 西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能理解从前对她毕恭毕敬,无比仁孝的皇帝怎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他发现自己做的事了? 不会,那些事都隐蔽至极,以皇帝目前的势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私下所为,许多东西都是由风家送入宫中的,那些人也是她能够信得过的,皇帝根本无从知晓。 永寿宫的大门被关上,身形强壮的婆子与太监都悄无声息的守在门口,周围还有暗卫在瞧不见的地方守着。 西太后连同所有宫人都被关在了里头,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不得发出任何大的动静,违者先斩后奏。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整个永寿宫便成了一座冷殿。 而自宫外送来的信件与东西,往后全都会被拦下,直接送去勤政殿,由天子专养的临摹太监回信。 这些个临摹太监共有三人,闻人凛登基了多久,他们便研究了多久西太后的语气与字迹,所写出的信件恐怕连西太后都不知真假。 此事闻人凛早早便做了准备,只等一个合适契机,因此他刚下令王德全便立刻带着人行动了起来,全程悄无声息,做得迅速又利落,半点儿风声都未传出去。 对外只是说西太后今日感染了风寒,正在养着病。 平日里西太后除了灵妃,并未跟其余嫔妃有过多的来往,她斗了大半辈子只差临门一脚,也不愿节外生枝,太后的名头也叫她站得足够高。 只可惜她小看了当今天子。 含凉殿内。 姜月饶面色有些发白的坐在贵妃榻上,她眼底蓄着泪水,其中饱含内疚与惶恐,宫人全都被遣了出去,只有翡翠伺候在角落。 被永寿宫嬷嬷打了耳光的珍珠则是守在外头,避免自己脸上的指印冲撞圣驾。 方才在永寿宫门口,她是听见脚步声后才往里头冲的,只为了给娘娘一个提醒,也让陛下瞧瞧西太后是如何刻薄她家娘娘的。 回想起陛下赶到时浑身散发的冷意,以及毫不留情的下令禁足西太后,她总觉得有些冷意森森。 陛下未免有些太宠爱她家娘娘了,竟是为了娘娘将西太后禁足,这怎么看都有几分的奇怪…… 殿内。 姜月饶小心而惶恐的声音响起:“陛下,嫔妾是否叫陛下为难了……” 闻人凛的大动作她起先也十分诧异的,但见王公公的反应那般迅速而不意外,她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些猜测…… 很好,这人既是将她做了引子,那她可要好生恶心恶心他了。 闻人凛将面前女子搂入怀中,沉声安抚着:“朕并不为难,你也无须自责。” 他虽喜爱姜嫔,但并不影响他在可控范围内利用一二,他是天子只要他想,那便可以。 姜月饶窝在男人怀中,那鸦羽般的长睫垂下,将她眼底的不屑遮住。 若非她太了解男人,全然不相信男人,说不定便就此沦陷在帝王柔情中,心中无比感动帝王对她的如此维护,甚至可以忤逆禁足西太后。 简直,太可笑了…… 她用脑袋轻蹭了蹭男人的颈窝,有些担忧道:“陛下,嫔妾心中不安,方才在永寿宫中时西太后同嫔妾说了些话,嫔妾觉得西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 闻人凛用大手轻抚着怀中女子单薄而精致的后背。 沉声询问:“哦?西太后说了什么?” 无须想他都能猜到,只是怀中女子纯粹得可怜,他不忍驳了对方的话,或许也是觉得有些亏欠,毕竟是拿她做了筏子。 眼下费心哄哄也是行的。 姜月饶将语气放得很轻,似那飘摇的羽毛般:“西太后训诫嫔妾,让嫔妾劝劝陛下,灵妃姐姐毕竟是妃子,陛下的确不该过于冷淡灵妃姐姐,难免会引人非议……” 说完这话后,她便将头埋进了男人怀中,像是在逃避什么般。 闻人凛浑身气势变得冷凝,深邃黑眸幽深如潭。 这的确是像西太后能说出来的,这后宫之中有何人胆敢非议?西太后话中深意不就是在影射风家,来给他施压吗? 第82章 美好是需要对比的 姜月饶察觉男人身上气势的变化,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却并未开口再说什么。 天子本应是那站在巅峰、俯瞰众生之人,但如今却犹如被缚之困兽,不得不受人钳制,这简直是对皇权的莫大侮辱! 逼着高高在上的天子去宠幸自己不愿宠幸的女人,这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男人作为这时代的主宰者,被逼着跟一个自己不愿意的女人睡觉,难道就不难受,不膈应吗? 她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尤其是被逼的人还是当今天子,就没有比这更受辱的事了。 这无疑是在对皇权发出挑战与侵犯,若是放在一个江山稳固的皇帝身上,定会将那人拖下去乱棍打死,甚至剥光了挂去城门口上示众。 但可惜闻人凛还未坐稳江山,风家还未铲除,他必须去出卖自己的皮肉,用于安抚风家。 啧,憋屈的帝王在受辱后最好拿捏了。 事实上,闻人凛此时的心境的确与姜月饶想的别无二致,他心中有怒,却又无处发泄。 只觉憋屈不已,在心中早已千万次盘算着将来要如何清算风家,但此时却还不可妄动。 他必须要重新宠爱灵妃,但他需要做足准备,姜嫔的这番话就好似在强调,风家对皇权的侮辱与侵犯,也几乎到了叫他不能忍耐的地步。 以至于想起灵妃,他便觉得排斥不已,事后灵妃的下场他也早已盘算好。 闻人凛思绪纷乱,心不在焉的安抚一番姜嫔后,他便匆匆离去了。 姜月饶看着闻人凛离开时有些憋闷背影,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她倒要看看这人何时会重新宠爱灵妃,能膈应多久,当真是叫人期待。 当晚,天子并未留宿任何妃嫔宫中,接下来的八九日也都是如此,颇有种清心寡欲之感。 这可是从前未有过的,之前哪怕是前朝在忙,为了皇嗣着想天子都会三日入一次后宫,像此次这般连续八九日不踏足后宫,还是头一回见,当时是叫人疑惑连连。 后宫都在猜测天子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们急得抓耳挠腮,不少后妃带着东西去勤政殿想要见天子一面,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天子在见过几个妃嫔后,便将这些妃嫔都挡在了殿外,再也不见。 就连王德全都忍不住提醒天子,该宠幸后妃了,后宫至今无所出,陛下应当勤奋些才对,前朝也听到了风声,有帮子文臣还正准备上奏劝解陛下呢。 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从前下十分陛勤快,怎地眼下却忽然转了性,莫非是有他什么不知道的事发生? 闻人凛明白自己是应当进后宫的,但他卡在了灵妃身上,只要一想到入后宫,他便会想起灵妃想起风家,便怎么都不想去了。 于是,他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 准备休息几日后重整旗鼓,是心理上的,更是生理上的。 姜月饶那边倒是并未向其他妃嫔那般着急,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她完全没想到那日自己刺激闻人凛的那番话,会起这么大的效果。 甚至将对方膈应得将近十日不入都后宫,她乐得自在,心中那憋闷的郁气也都散了去。 有种一辈子都别进后宫,装什么装呢。 含凉殿内。 身穿月白长裙的姜月饶在贵妃榻上。 她今日的青丝梳成了飞花髻,是种仙气十足的发髻,长发高盘,款式繁杂而细致,更有那三十六颗指甲大的宝石花朵簪在发间,上头金色华丽的玫瑰步摇熠熠生辉,使发髻形成一种星绕明月之感。 在搭配上她身上的月白色花瓣长裙就犹如仙子下凡,那层层叠叠嵌了宝石的花瓣裙摆恰似一朵盛开的鲜花,别致而美丽,上头无数的蓝色宝石犹如繁星般夺目而耀眼。 裙摆因层叠的花瓣略带蓬松,那系在腰间的束带却更衬得她腰肢纤细,胸前嵌的宝石叫人不自觉将目光落上去,饱满又完美。 姜月饶此时正瞧着手中的书籍,格外认真,此情此景令她美得不似凡人。 旁边的珍珠有些忍不住的开口:“娘娘,您说陛下到底是怎么了,自上次送您回来后,便再没进过后宫,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觉得定是那日在陛下身上发生了些事,不然陛下不可能这么久都不来含凉殿。 翡翠也是满脸担忧。 “陛下若是再不入后宫,恐怕整个后宫都要乱套了,奴婢听闻许多妃嫔都去过勤政殿,还都被拦在外头,陛下好似忽然间对后宫都不感兴趣了般,”她的语气有些疑惑。 这真真是太奇怪了,这些日子娘娘也派人隔三差五便往勤政殿送东西,陛下也是没有丁点儿动静。 姜月饶忍不住一笑将书籍合上,看向着急的翡翠与珍珠。 她语气轻松不已:“沦落青楼的正经女子在接客前,总是要做许多准备的。” 珍珠和翡翠满脸茫然。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月饶翩然起身,示意道:“陛下想必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便随本嫔去勤政殿瞧瞧吧。” 临走前,她还叫珍珠将她嘴上的口脂,从那海棠色换成了花蕊般的淡红,耳后与手腕也涂了翡翠特制的香膏。 陛下深陷前朝后宫的旋涡,身旁都是心机深沉之人,更有那如狼似虎的风家,她自是要无暇出场,给予陛下最温和最纯粹不带任何心机的安慰。 今日有对她的情不自禁,明日在面对灵妃时,才更能体会被逼迫的反感与厌恶。 美好是需要对比的。 ---------- 勤政殿内。 闻人凛面色黑沉,他将手中的折子摔到地上,浑身气势凌厉,似那出鞘的宝剑般摄人,煞气十足。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封了,都是来劝他入后宫的,甚至还在里头提起了灵妃,这些人显然都是风家一党。 守在角落的王德全身子轻颤,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天子森冷的声线响起:“将这两人犯事的证据拿出来,即刻送去大理寺,全族流放。” 这三年来风家一党所有发支持者他都尽数找出,连带着证据一起,他不介意将计划提前一些。 房梁落下个暗卫,将地上的奏折捡起后跪地行礼:“属下遵命,”随即便消失不见。 闻人凛看向王德全,吩咐道:“明日放榜后便传那沐公子去太和殿,朕要亲自见他。” 这时,外头看门的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姜嫔娘娘在外求见。”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留个好评,宝子们的支持是瓜瓜码字的动力哦,?( ′???` )比心?( ′???` )比心?( ′???` )比心,爱你们哦~~~~】 第83章 想着陛下 闻人凛神色一顿,自从他不入后宫后,几乎所有妃嫔都来勤政殿求见过,偏姜嫔一回都没来过。 若非姜嫔隔三差五便叫人给他送些东西来,他甚至都觉得姜嫔半点都不在意自己。 但他能猜到对方是不想打搅他,也大概猜到了他是想要安静,从对方送来的静心茶水以及凝神的汤品中便能看出。 这种感觉令他的心境产生些许奇异之感,有种虽未见,却心相近之感,对方体贴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心思,有种特殊的温暖。 “传姜嫔进来,”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原本平静的心湖被秋日清风吹起,荡起丝丝波澜。 片刻后,身穿月白花瓣长裙的姜月饶娉婷入殿。 她腰身处被收得极细,纤细得令人惊叹,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折断,胸前的细碎宝石犹如繁星点点格外惹眼,头顶繁杂头饰与发髻更显仙气,洁白脖颈露出,修长而优雅。 如此华美打扮,偏她脸上的妆容清淡如出水芙蓉,只略微描眉,恰似那远山含黛,口脂也是淡淡的桃粉,犹如那初绽的桃花,几分清冷与贵气自周身展现,仿若那傲雪寒梅,遗世独立。 殿外的日光投入木窗洒在她脸上,似为她镀上一层高不可攀的光晕。 “嫔妾给陛下请安,”姜月饶来到桌案前,她轻拂身形向天子请安。 几日不见,天子周围气场依旧冷凝,甚至有些加剧的趋势,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更显森然,可见心情并不是很好。 闻人凛看着桌案前的美丽女子,对方神色柔和不见半分焦急与猜疑之态,与那些带着目的来的妃嫔完全不同,只有他喜欢的纯粹与干净。 在这波云诡谲的深宫之中,显得格外的叫人放松,也会格外叫人怜惜。 “过来,”他朝姜嫔招了招手。 姜月饶起身走到天子跟前,她眼中含笑,不带一丝复杂:“陛下心情可是好些了?” “为何说朕心情不好?”闻人凛示意人在自己身旁坐下,他有些好奇姜嫔是如何瞧出的,或者说姜嫔为何这么问他。 先前他见的几个后妃,都是进来便劝他要为皇嗣着想,要为国家子民着想,将那帽子都给他叩了个遍,却谁也没问他心中所想。 在那些妃嫔眼中,皇嗣大过所有,也是她们将来最大的倚仗,那明晃晃的算计都写在脸上,实在叫人厌恶至极。 姜月饶目光似水,里头流淌着澄澈与关心。 她轻轻摇头,有些落寞道:“嫔妾并不知陛下为何心情不好,只是猜测罢了,嫔妾只是觉得陛下好似有些不开心,但嫔妾也不知如何做能叫陛下宽心……” 这话中带着苦恼,却十分有效的取悦了闻人凛。 抬手便将身旁女子揽入怀中,这几日来的郁闷都稍稍消减了些。 没有什么会比美人真心实意的关心更叫人熨帖的了。 后宫中的女子都带着假面,她们为了身后的家族,为了自己的荣耀,从不会全身心相待,却也不能说明她们就不将天子放在心上,这也些也合乎常理。 只是天子霸权而傲慢,只觉后宫女子做派虚假,叫人生厌至极。 姜月饶倚在男人怀中,十分乖顺。 她语带忧愁:“陛下乃天子,若是有何不快之事,定要好生解决才是,若是您心绪不佳,这天下子民又该如何是好……” 这马屁拍得坦坦荡荡,将先天子后家国,说得真心实意。 从来都没人这么劝过闻人凛,谁不是劝他先天下再保重自身的?朝臣如此妃嫔更是如此,两方人马沆瀣一气。 从前的闻人凛也并未觉得先天下有任何不对,但架不住都来相劝,叫他起了厌烦与逆反之心,反倒觉得唯有姜嫔是真心为他。 他眼下只觉怀中之人十分体贴,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也叫他心中火气升起,多日不入后宫,他自是有火憋着。 摩挲着女子圆润而小巧的肩膀,哑声询问:“这几日你可有想朕?” “嫔妾自是想的,不然也不会每隔一日便为陛下送茶水汤品,嫔妾在含凉殿盼着陛下呢,只可惜陛下不曾出现……”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失落。 闻人凛听后一把便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把人圈在自己怀中。 “朕也想你,”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与几分好感,这是他的心里话。 姜月饶面露羞臊,眼角处爬起一抹绯色,那澄澈的双眸也泛起水光,瞧着勾人极了。 她推了推天子,娇怯提醒:“陛下。” 闻人凛好些日子未入后宫,他可不打算放过姜嫔。 …… 大半个时辰过去。 姜月饶被天子抱去了里间,王德全带人在外头快速收拾着,里间无人敢踏足。 她懒懒靠在男人怀中,此刻的她浑身放松,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慵懒。 闻人凛勾了勾女子的下巴,只觉对方想只小猫儿似的,他沉声说着:“过几日临安宫便可入住,你且好生住过去,安稳待着,朕有时间了便会去见你。” 不得不承认,他对姜嫔多了丝特殊感情,对方不似其余妃嫔般算计,而是全身心的依赖自己,总能给他别样的温暖。 其性子更是纯净而澄澈,越是相处就越叫他觉得心安。他便愿意同她多说几句,也愿意格外心疼她一些…… 原本将临安宫赐给她时并未想太多,只觉得是方便自己,但这些事后,却叫他不由上了些心。 连带着临安宫的一切,他都上起了心。 男人的想法,有时就是这么没由来的,有些可笑的。 第84章 沐辰之高中 姜月饶轻哼一声,声线娇媚:“嫔妾都听陛下的。” 随即,她又动了动身子,有些嗔怪道:“陛下,嫔妾想要沐浴。” 又不是塞子,一直这般有什么意思。 温存片刻,闻人凛又来了精神,便又箍着人。 “朕何时说好了?” 他习武多年体力方面自是好的,加上又禁了好几日,怎会轻易放过姜嫔。 姜月饶面带绯色,她知晓外室眼下有宫人在整理,便将下唇咬不想发出动静。 但这狗男人偏不叫她如意,用粗粝的指尖在她变得殷红的唇瓣上摩挲,强硬而不容拒绝的叫她将那白皙贝齿挪开。 明黄色的床帐再次落下,清灵缠绵的声线透出。 外室正指挥人整理的王德全听到,他压着声音迅速开口:“快快,将东西都拿出去,即刻出殿。” 陛下龙体实在强健,到现在还有力气折腾。 一行人打扫到一半又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姜月饶一直在勤政殿内待到晚间用完晚膳,这才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出了勤政殿,又坐上天子赐下的步辇。 嫔位是没有步辇的,是闻人凛看她今日十分操劳特地赐下的,往后她便不用去哪都走着了。 待天气稍冷些,这步辇上还可挂些挡风的帐帘,既美观又实用,上头甚至还能放置些熏香等物件。 姜月饶坐在上头,倒是觉得今日来一趟不亏,这皇宫太大她早就不想走路了。 ---------- 翌日宫外。 天刚蒙蒙亮时,京城的贡院高墙外便围满了人,将周围都挤得水泄不通。 今日放榜,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寒门与权贵高门,都有不少学子参加秋闱,这是入朝最直接的方式,也是最能体现能力的方式。 这段时间几乎人人都在关注秋闱一事,百姓如此,权贵间更是如此。 贡院旁有个酒楼,此时二楼最大的一个雅间内,聚集了十来个贵女小姐,她们对此次放榜极其关注,提前便包下了这雅间。 这些贵女多为适婚年龄,家世且都不弱,不是家中有兄弟考试,便是存了那寻郎君的心思来的。 金枝玉叶,谁不想寻一个榜上有名的世家公子呢?再不济寻一寒门有前途的女婿,也总比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要强。 风阮莹便是这其中的一个,她神情间有些紧张也有抑制不住的喜悦,时不时便朝那推开的木窗瞧去,十分期待的等官兵张贴红榜。 辰之上榜已是板上钉钉,不光是考官夸了他作的策论,就连父亲都对他青眼有加,称他是难得之才。 她有预感,辰之定是榜首。 “欸,你们说那位沐公子会不会是状元?”一位身穿紫衣的贵女有些好奇的开口,她眼底满是倾慕。 这一屋子的贵女,十个有九个都是有些钦慕沐辰之的,谁叫他长得好名头又大呢。 这叫风阮莹觉得自豪又有些醋,自豪的是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但对方又太优秀,惹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这叫她自豪的同时又有些难受。 她难受的是自己暂时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拥有辰之,不过也无妨,她觉得辰之很快便会去向她父亲提亲了。 少女心事总是单纯又好骗的。 而方才那位紫衣贵女的话说出后,便立即就有贵女红着脸说道:“怎么着也是前三吧,我先前听爹爹说,就连陛下都瞧过沐公子的策论呢。” “昨日我兄长在私下同我讲了,他说那沐公子有五成的可能是榜眼,今年的新科状元!”说话的是刘小姐,她兄长在翰林院任职。 “嚯——”众位贵女都不由发出惊叹声,随即便冒起了星星眼。 紧接着,又一贵女开口:“听说那位沐公子乃寒门出生,虽是门第不高,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凭借他如今这般高的呼声,想必很快便会高升……” 沐辰之的才情是有目共睹的。 “咦,风妹妹,我听闻风丞相十分看好沐公子,倒是十分难得。” “何止是风丞相呢,那中书令霍大人与工部尚书周大人也是如此,可见沐公子才情有多好。” “今日风妹妹与周妹妹都在,可是都在等放榜之时瞧那沐公子排行第几?” …… 这些贵女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随后便笑开了,这些笑闹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各怀心思。 周小姐面颊绯红,显然是被羞臊的,她却并不否认。 她父亲是工部尚书,家中只她一位嫡女,其父母又十分偏宠她,只想着为她找个好郎君,家世差点无所谓,只要待她好,往后有她父亲在也能慢慢提上去。 前些日子那沐公子名声起来时,她便差人去打听过了,也偷偷去瞧过一回,样貌是她喜欢的,君子翩然如玉,她几乎是立刻便芳心暗许。 风阮莹却见不得周小姐这般娇羞,她面色发冷,冷笑道:“从前也不见周小姐这般的不知羞。” 辰之心悦的是她,这姓周的有什么资格跟她抢? 原本还笑闹的雅间因风阮莹这句带刺话顿时变得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周小姐也因她这句话而变得面色苍白。 风阮莹平日虽有几分骄纵,却不会像这般无端的嘲讽羞辱人。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哄叫声。 “贴榜了,贴榜了!” 雅间内的人也顾不得紧张的气氛了,纷纷起身朝着那窗边走去。 风阮莹是第一个起身的,她一边朝窗边走去,还不忘一边吩咐带来的婆子。 “赶紧去下头瞧瞧,是谁高中了!” 她语气间带着激动与紧张。 一定要是辰之啊,若是辰之高中,那父亲绝不会阻拦她与辰之的婚事,说不定还会极力促成! 从窗边朝下看去,贡院外墙上贴着大大一张的红榜,乌泱泱的人群挤在下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响起。 人群骚乱不已,却有十分清晰的叫喊声传到二楼的雅间,十来个贵女有些不顾形象的挤在木窗前,都朝那红榜好奇张望着。 “真是沐公子高中了!” “真是沐公子高中了!” 风阮莹瞪大双眼,是毫不掩饰的激动,紧接着便有热意涌上眼底,她无意识的将手中秀帕攥紧。 是辰之,是辰之! 她与辰之终于熬出了头。 另一边的沐辰之,他已乘坐马车来到皇宫的侧门处,由宫人领着朝那巍峨庄严的太和殿而去…… 第85章 面圣 沐辰之跟随宫人踏入皇宫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开阔而规整的广场,地面由巨大的石板铺就而成,历经岁月的磨砺,泛着古朴而厚重的光泽。 广场两侧,是一排排气势恢宏的宫殿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朱红色的宫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重威严,金色的琉璃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彰显着皇家的奢华与尊贵。 沐辰之平视前方,他心跳微快,这便是姐姐待的地方了,他现在与姐姐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纵使心中思绪涌动,神色却依旧平静,并未露出半分畏惧。 引路的宫人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这位新科状元郎,忍不住心下感叹,不愧是被陛下与多位大臣看好的榜首,头一回入宫竟能做到如此从容,的确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再看这位状元郎的穿着,果真是寒门出身,衣料瞧着跟他的也差不了多少,但这通身的气场与相貌却不是常人能比的。 而状元郎的俊美的容貌早已响彻整个盛京,也实至名归,尤其是那双微上挑的桃花眼,多瞧一眼都叫人沉沦。 太和殿内。 几位考官与朝臣已等在殿内,其中便有霍言与风丞相两人。 今日殿试乃陛下钦点,显然对这位状元郎是看好的,否则陛下也不会传令殿试。 并非每年的状元郎都会被殿试,全凭陛下喜好,若是能讨陛下欢喜,那平步青云也是有可能的。 高座之上天子还未驾临,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和殿门口处。 很快,太监的通传声便响起:“新科状元到——” 只见一个清隽青年入殿,他行走间衣决飘然,如松如柏,一双桃花眼飞云入鬓,带着年少人独有的朝气与坚韧。 沐辰之来到殿中,他朝众人跪下行大礼:“晚生参见各位大人。” “状元郎请起,”有年长考官连连笑说着。 其余人也是一脸慈爱的看着这位新晋的状元郎,他们格外喜欢这位后生。 举止有礼,进退得当,身上没有半点儿叫人不舒服的感觉,比那些纨绔不知好了多少。 沐辰之依言起身,他知晓风丞相也在,但他并未抬眼去看,往后有的是机会。 风丞相观察着沐辰之,不卑不亢,气度不凡,纵使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裳,也掩不住那通身气质。 看起来的确是像能写出那等惊艳策论之人。 寒门子弟,他倒是有心培养一番,若是养得好了,那必是把见血封喉的刀,更重要的是,他在前几日得知这沐辰之竟是与阮莹早有交集! 既是想娶他的女儿,那便要为他所用。 至于原本给沐辰之助考的霍言,一个中书令罢了,还能越过自己去不成? 风丞相势在必得。 这时,殿外再次有通传声响起:“陛下到——” 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沐辰之行大礼,叩首,他感觉身前一阵冷风拂过。 几息后,上座天子淡漠声线响起:“都起身。” 沐辰之起身后便垂首站着,有考官上前向天子禀明他的情况。 “陛下,此次秋闱抡才,新科状元沐辰之才学超凡脱俗,堪称当世奇才。 其策论洋洋洒洒数千言,剖析时务鞭辟入里,旁征博引经史子集,典故信手拈来,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独到,仿若星河璀璨,熠熠生辉。 真乃国之栋梁,堪负陛下厚望,假以时日,必能凭满腹经纶为朝堂献策分忧。” 天子看着下首状元郎,眸色幽深如潭。 对方眼神坚毅,家世清白,倒是个好人选。 沐辰之只觉自己好似被那蛰伏的野兽给盯上,传闻天子手腕狠辣,在登基前为清理异党处理了许多人。 日日与残忍野兽共舞,姐姐在宫中定是难过的。 这时,风丞相拱手道:“陛下,沐状元考试时所作的策论正好与微臣的职务相符,微臣斗胆,想请陛下在安排状元郎入微臣的主簿。”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要人了,若是同意那状元郎定是归于风丞相一派。 “陛下,不可,按照我朝规矩,状元应先入翰林院编修,”翰林院考官立即出言阻止,语气十分急切。 另一老考官也连声附和:“陈院士说得不错,哪有直接任职的道理,哪个状元不是从翰林院做起的?还请风丞相按规矩办事” 这上好的苗子若是给了风丞相,那翰林院岂不错失一名良将? “陛下,陈院士与郑院士言之有理,规矩不可破,”霍言也赶紧拱手说着。 辰之是月儿托付给他的人,怎能给了风丞相? 风丞相见这些人都出口阻拦,他冷笑一声:“沐状元是个有才干的,与其叫他去翰林院做个编修,倒不如跟了本官!” 他是开国大功臣,宫中既有西太后撑腰,亦有灵妃坐镇,加上陛下近半年对他十分宽和,他早就将跋扈写在了脸上。 “你!”郑院士被风丞相嘲讽,胡子都气得抖了抖。 上座天子沉声发话:“好了,且听听沐状元是如何想的。” 沐辰之跪下,他掷地有声道:“微臣任凭陛下吩咐!” 最终新晋状元郎还是被分给了风丞相,几个考官骂骂咧咧的走了,霍言的面色也有些不好。 以沐辰之的才干早晚高升,但若是跟了风丞相就与他没什么干系了,但他毫无办法。 天子将沐辰之单独留了下来,陛下惜才倒是理所当然。 御书房内。 闻人凛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他语气淡漠:“沐状元觉得风丞相如何?” 这话问的直接,此人若是不能用那他会毫不犹豫解决,自是不可落入风丞相之手。 当然他事先已派人去查过此人从前所作策论,在其中有两篇十分有意思的,就比如那‘功高盖主’之论。 沐辰之闻言面露惊讶,随即便陷入思考。 片刻后,他才小心回答:“微臣听闻风丞相乃开国功臣,自是我朝不可缺的忠臣,然,若恃功而骄,便要适当重整,以维皇权……” 说罢,他便朝着天子磕了个头,郑重而虔诚。 闻人凛看了沐辰之半晌,眸色沉如寒潭,带着审视与质疑。 第86章 状元夫人 几息后,他挥手道:“退下吧。” “臣告退,”跪在地上的沐辰之起身,心知自己这是过关了。 他躬身退出御书房后,便在宫人的引路下往来时的侧门走去,一路上他始终紧抿双唇面色间有些许的紧张,直到出了皇宫侧门,见到等到角落中的霍言后,他这才明显的松了口气。 霍言站在角落中,目光一直紧盯着侧门的位置。 他见满脸紧张的沐辰之走出来后,赶紧快步迎上:“可好?” 对方头一回面圣他担忧会出岔子,即便是再怎么有才情,那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 沐辰之朝霍言点头笑笑,两人并肩往大道上走去,待一段距离过后,霍言这才重新开口。 他的语气有几分难掩的失望:“你跟着风丞相也好,往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便来寻我就好。” 风丞相颇受陛下看重,辰之能被对方看上,肯定是比跟着自己强,甚至将来的成就能超越自己。 先前他因为月儿的关系对辰之照顾有佳,甚至还动了些关系,眼下辰之被风丞相看中,自己先前的付出恐怕要付诸东流,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仔细想想,辰之若是前途无量,想必月儿听闻后心中也会高兴的吧。 霍言一想到姜月饶,心中的那番不是滋味倒是化作了几分庆幸,辰之的名头这般响亮,那月儿听闻后是否会想起自己呢? 若是能叫月儿念着自己,他的这些付出怎么能算付诸东流呢?有了这个想法,他顿时又觉得眼前的沐辰之要前途无量才好,这样月儿才能将他永远记在心底。 人就是这么矛盾,一念忠,一念奸。 沐辰之将霍言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无奈一笑:“那风丞相乃开国大臣,十分得陛下看重,方才在太和殿中弟弟也能看出风丞相是性情中人。 平日里有关丞相府之事弟弟也有所耳闻,眼下弟弟被风丞相看中,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其实说句心里话,弟弟还是宁愿跟着霍大哥。” 此番话说得真情实感,也是在理的,风家在京中张扬跋扈不是一两日了,奈何有陛下捧着,许多勋贵都宁愿避着都不敢与之发生冲突。 倘若沐辰之当真是寒门,那他跟了风丞相便半点儿都不由己了,肯定不如去翰林院来得好。 看似风光,保不准连性命都得丢了。 霍言这会儿也想到了这些,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才抬手轻拍沐辰之的肩膀,语气沉重:“你好歹是叫我一声大哥,往后有何事便来寻我,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我也当仁不让。” 此事看似是有幸攀上了丞相,只是其中的凶险也更多,有才情的人不止是沐辰之一个,想要投靠丞相之人也有许多。 为何那风丞相偏选了他?是真的看重了才情,亦或者是他那泥腿子出身,孤苦无依的身世? 越想,便越细思极恐。 两人并未多说便分开了,眼下他被风丞相要了去,与霍言的私交也不好同往常那般密切。 沐辰之重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才刚将门给打开,早早等在里头的风阮莹便迫不及待的扑进他怀中。 风阮莹的语气有难掩的激动:“辰之,我们往后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往后她便是状元夫人,她的相公是京城最有才情的男子,往后也会像父亲一样成为很厉害的人。 一想到这些风阮莹便开心极了,她果真没看错人,她的辰之是最好的! 沐辰之的一双桃花眼此时也亮晶晶的,里头满是欢喜与幸福。 他抱着风阮莹,仔细看着对方的脸,说道:“你的父亲,丞相大人好似也十分看好我呢,今日殿试时他竟是向陛下要了我,往后我便在你父亲手下做事了。” 风丞相今日要他,他是有些诧异的,他想试探风阮莹是不是在私下做了什么。 “真的吗?那你往后便是爹爹手下的人了!我简直太开心了!”风阮莹兴奋得满脸涨红。 爹爹既要了辰之,那便是认可辰之的,她有预感父亲定会支持她与辰之。 沐辰之看着风阮莹兴奋的脸,他重新将人搂进怀中,温柔说道:“能够得风丞相看中,我也很开心。” 他嘴里这么说却在心中分析着,看来此事与风阮莹无关,那大概率便是风丞相派人调查了自己。 奇怪的是对方得知自己与风阮莹的关系后,竟是未出手阻拦,而是让自己跟了他。 风丞相就那般看得起自己,竟是当即就舍了女儿,将他换去丞相一党,所以,对方是想要让他做些什么呢…… 两人抱了一会儿,风阮莹很快便要离开了,她每回都是偷偷出来,并不敢多待。 临走前她拉着沐辰之的手,满是不舍:“辰之,你等我,我很快就再寻机会来见你。” 沐辰之抱了抱风阮莹,将人亲自送上了马车,用深情目光送马车走远后,他这才重新回到屋内,直到将门栓给插上,他脸上的神情这才落下,换成一副冷漠模样。 这才是真实的他。 门外一个隐在暗处的蓝衣小厮,他往沐辰之的院子瞧了半晌后,这才匆匆离开。 这是风丞相派来盯梢的小厮。 确实如同沐辰之所想,风丞相已经知道他与风阮莹的关系,就在他作出那篇策论三天过后。 那时有关他的传言就好似长了翅膀般飞遍了京城,那日的风阮莹也格外不对劲,风丞相当即便派人去查了,得知真相后的他当即便做了个决定…… 快刀自是要选最忠心之人,刀柄才能一直握在自己手中。 ---------- 皇宫,含凉殿内。 姜月饶坐在贵妃榻上,她今日穿着件桃粉襦裙,外头罩了层覆了金箔的飘逸轻纱,襦裙的桃粉透出轻纱,沾上点点金光,好似那落了霞光的湖面。 那些金光随着她的举手投足的动作,而折射出不同程度的光影与景色,桃金交汇,格外美丽。 王德全跪在地上,语气显得谄媚:“娘娘,陛下已命人将与临安宫旁边的小院打通,说是就将小厨房安置在那,陛下还让奴才问问您,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那临安宫本就大得很,眼下又打通了个宫殿便显得更大了。 这决定是在姜月饶那日去勤政殿之后,闻人凛才定下来的。 “本嫔并无要求,还请王公公去回话吧,”姜月饶笑说着,眼底也带着柔和的笑。 旁边的翡翠立即上前,给王德全递了些赏银。 王德全接过沉甸甸的赏银,又行了一礼:“若是娘娘在住进临安宫前有什么想法,都可直接差人来告诉奴才。” 陛下重入后宫便格外关注此事,曾交代了好几回要让他办好,满足姜嫔娘娘的一切要求。 而闻人凛前几日便已翻起了牌子,接连几日都是翻的灵妃,眼下整个后宫都知晓灵妃已再度复宠。 不过私下王德全却知陛下最关心的还是姜嫔娘娘。 第87章 逗狗的乐趣 翡翠将王德全给送了出去,外出打探消息的珍珠便急匆匆的走了回来。 珍珠焦急入殿后,翡翠很是有眼色的让看门的宫人离远了些。 “娘娘,沐公子高中状元,但奴婢方才却打探到,陛下并非让沐公子去翰林院,而是叫他跟了风丞相做七品主簿。” 沐公子被安排去风丞相那里,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的,也不知沐公子是否会因此有危险。 如今沐公子的风头大得很,这也并非是什么隐秘的消息,稍稍花些钱便能探出。 旁边的翡翠闻言也是立即露出紧张神色。 二人都有些担忧的看着贵妃榻上的姜月饶。 “担忧什么?去风丞相手下可是一劳永逸的好时机,早晚都得面对,眼下直接做了主簿岂不更好?”姜月饶语气悠然而随意。 危险那必定是有的,但很多时候没有危险那便换不来机会,她与辰之本就是将脑袋拴在裤腰上,此事好处大过危险。 闻人凛既是选择将辰之放去风丞相身旁,那定是有所考量的…… 珍珠与翡翠见自家娘娘这般淡定,两人对视一眼后,心神也逐渐安定下来。 娘娘不急那定然无事。 姜月饶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她吩咐珍珠:“传膳吧。” “娘娘,不如今夜您去陪陛下用膳吧?算算日子陛下已有半个月余不曾来咱们这了,过几日咱们也要搬去临安宫了,娘娘您得多亲近亲近陛下才是,”珍珠这般提议道。 陛下入后宫之后,便接连好几日都在宠幸灵妃娘娘,不少人私下都在说她家娘娘失宠了,她心中也有些焦急。 方才王公公特意来问临安宫之事, 便说明陛下是念着娘娘的,何不趁此机会多要些宠爱呢。 姜月饶瞟了眼珍珠,语气中透着别样妩媚:“在这后宫谁又能保证一直被宠幸呢,这般沉不住气早晚会被人抓住把柄,宠爱自是要争的,不过不是眼下。” 不争不抢,那受了晦气的狗男人自会巴巴凑上来。 逗狗的乐趣。 ---------- 另一边,清灵殿中。 衣着清凉灵妃面带柔情,正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身旁的天子,她已接连承宠好几日,昔日荣光恢复,她十分享受。 此次复宠她知晓定是西太后的出力,她也格外珍惜此次的失而复得,开始尽力去学习姜嫔的柔弱姿态,甚至还找人下面的人去打听了姜嫔是如何讨陛下欢心的。 得来的消息也与她想象的别无二致,那姜嫔就是靠着卖弄风情伺候陛下的,哄得陛下宠爱万分,她便也不得不用上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引诱陛下。 虽是不屑,但好在这手段的确有效,陛下已接连好几日都宿在她这里。 “陛下,您尝尝这清蒸鲈鱼,”灵妃动了动身子,尽量让自己胸前的风光展露出来。 若是换作从前,她是绝对做不出此等下作的姿态,但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做什么都愿意。 那助孕药她一直喝着,若是当真有效那很快便会见分晓,她实在太想有个皇子了。 闻人凛神色淡漠,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天气转冷,灵妃注意身子,莫要再衣着单薄。” 这几日灵妃的做派实在叫他厌烦。 “臣妾多谢陛下关心,”灵妃面露惊喜,只以为天子是在关心她。 这整顿饭下来,闻人凛一筷子都没吃那鲈鱼,灵妃却是满脸笑意,嘴里的话就没停下过。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灵妃娘娘实在没眼色,也难怪陛下不甚得意灵妃娘娘。 闻人凛很快便撂了筷,起身便往室内走去。 他一边走向旁边屋子的梳洗室,一边吩咐王德全:“将熏香抬出去,再抬水些进来替朕梳洗。” 后头灵妃闻言心中浮起一阵欢喜,虽早有猜想陛下今日依旧会留在她这,但她还是难免一阵开心。 陛下龙章凤姿,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在这后宫之中有谁不心悦,不喜欢陛下的呢? 而陛下接连好几日宠爱她,竟是连姜嫔都晾去了一旁,虽然陛下来她这有西太后从中促成,但西太后并未叫陛下独宠自己啊…… 是这否说明陛下对她是不同的,陛下是否也心悦她呢?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便‘砰砰’直跳。 灵妃等着宫人将水抬进梳洗室内,她又在外头等了等,这才有些激动的走了进去,陛下沐浴期间是不准妃嫔在侧的,前几日她都待在外头。 但眼下她却有些按捺不住,她想要进去伺候陛下沐浴,陛下是对她有情的,想来自己主动进去侍奉,定是会欢喜的吧? 灵妃红着脸来到梳洗室内,里头此时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扇屏风立在中间,后头便是浴桶,身形高大的天子此刻便在里头沐浴。 空气中都似乎飘散着男人身上那股冷冽之气,叫人脸红心跳。 守在屏风旁伺候的王德全见灵妃竟是进来了,他心底顿时一惊,随即便装作没瞧见的样子将头低了下去。 有些人要作死,倒也不必阻拦。 闻人凛沐浴一贯是无须人伺候的,他坐在浴桶中,双眸微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放松,那张淡漠而冷峻的脸上在薄薄雾气中更显俊美异常,好似天神下凡。 结实的胸膛,以及宽厚的肩膀,这无一不昭示着男人的力量与强壮。 小心来到浴桶边的灵妃,她看见这场景,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心中小鹿乱撞,忍不住浮想联翩。 若是陛下要求在沐浴时与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想到这她便有些腿心发软, 眼底的钦慕与爱恋几乎要溢出。 就当灵妃浮想联翩时,原本半眯着眼的男人骤然睁眼,冷冽而带着杀意的目光直直看向她。 “陛、陛下,是臣妾,”灵妃结结巴巴的提醒着,她觉得陛下定是将她认成了宫人,故而才发的火。 陛下此时的眼神仿佛开刃的钢刀,叫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子也不自觉倒退了两步,爱恋的眼神也化作恐惧。 天子宠爱便是这般,叫人沉溺又危险。 闻人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冷声道:“滚出去。” 第88章 琴音 灵妃‘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她吓得连连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闻人凛如鹰隼般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灵妃,心中只觉烦躁如潮水般涌上,厌恶如不已。 旁边的王德全赶紧挥手吩咐宫人,将灵妃给带了出去,看着惶恐被带离的灵妃,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将方才看门的宫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闻人凛的语气森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 王德全赶紧应下,又小心发问:“灵妃娘娘冲撞了陛下,陛下是否要先宽宽心?” 他觉得陛下都如此生气了,按照陛下的性子定是不会再留下了。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将神色恢复如常,他道:“不必,叫灵妃等着便是。” 王德全领命退下,只觉陛下的心思当真是琢磨不透。 此刻,内室的灵妃她坐在床榻上,面色格外苍白,她身子僵硬,方才被赶出来的恐惧还残留在身上。 听着殿外时不时便传来打板子的声响,那声音犹如疾风骤雨,不停拍打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不停地用手揉搓着秀帕,她心中除了恐惧外还生出一丝迷茫让她不知所措。方才陛下对她的态度,看起来愤怒至极叫她害怕。 她以为陛下会罚她,至少会离开,但陛下却只将看门的宫人打了板子,叫她好生等着。 这本该是叫她开心的结果,但此刻她心中却觉莫名不安,陛下的态度叫她捉摸不透,像是喜欢她又不像是喜欢她。 这时,春梅捧着衣裙了过来,小心提醒道:“娘娘,待会儿陛下便要过来了,您要快些准备才是。” 灵妃看向春梅手中捧着的华丽衣裳,她言语间带上一抹忐忑:“春梅,你说陛下喜欢本宫吗?” 她总觉得陛下对她的宠爱有些不真实,就像是镜花水月般。 “陛下当然喜欢娘娘啊,若是不喜欢娘娘那为何会接连宠幸您好几日呢,就连先前的姜嫔娘娘也只承宠三日,”春梅一脸的真诚,她不明白灵妃娘娘为何会这般问她。 灵妃听了春梅的回话,心中却依旧是不安:“可是方才本宫去梳洗室,陛下十分恼怒,看起来并不像多喜爱本宫……” “娘娘,陛下沐浴时并不喜妃嫔伺候,此事您也知晓,依奴婢看您方才的确不应当进去,陛下是天子即便是再喜欢您,那也是君王,怎会随意更改喜好?”春梅斟酌说着。 灵妃面带迟疑:“你的意思是本宫恃宠而骄了?故而陛下才是这个反应?” 若是这么说,那倒也有几分道理了。 春梅赶紧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并无这个意思。” 但随即她又补充道:“娘娘您以后还是得注意些,陛下如今是宠爱您,这才只处罚了看门的宫人,但若是多有几回,难保陛下对您也会心生不悦……” 灵妃只觉方才的事找到了答案,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唇角重新勾起一抹笑来,难怪陛下方才那般动怒却也未离开,也未罚她。 她从床榻上起身,示意道:“你也别跪着了,起来替本宫更衣。” 春梅忙不迭的从地上起来,开始为灵妃更衣洗漱。 另一边的梳洗室中,闻人凛也从浴桶中起身,他面色淡漠,周身气场却十分压抑,甚至有些阴寒。 王德全正拿着锦帕为他擦身,动作细致。 闻人凛张开双臂,沉声吩咐:“在备一桶水过来。” “是,陛下,”王德全立即应下,心中却有些感叹。 陛下这是越来越迅速了啊,这就要他备水了。 片刻后,闻人凛大步走进内室,坐在桌前的灵妃起身行礼。 “陛下。” 宫灯摇曳下,灵妃上了胭脂的容貌是美丽的,青丝如瀑,白皙脸上有娇美亦有柔情,只是这般模样却并非是天子喜爱的。 闻人凛淡漠目光没有丝毫变化:“起来。” 他提步来到床榻前,起身后的灵妃也跟了过来,她面色间带着一抹红晕,有几分动人的娇怯。 “上去,”闻人凛语气淡漠,他命令着灵妃,就像是准备摆弄一件物品般。 灵妃柔顺躺去了床榻上,她闭着眼面露期待,睫毛轻轻颤动着,等待着帝王的临幸。 饶是平日张扬的灵妃,在侍寝时也都恪守礼仪,严格按照宫中规矩,不可乱动,不可乱看,更不可勾引魅惑君王。 这些都是下作的妖精手段,都是不被允许的,身为高贵的妃子她也做不出来。 闻人凛站在床边他看着床榻上的灵妃,深吸一口气。 整个内室无半点声音,仿若无人般寂静。 两炷香后,身穿明黄色寝衣的闻人凛掀开床帐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呼吸都没乱过。 他朝紧闭的殿门喊了声:“王德全。” 下一刻,躬着身子的王德全推开殿门走了进来,闻人凛径直往梳洗室走去。 灵妃从床榻上坐起来,她看着天子的背影,眼中含着爱恋。 闻人凛沐浴完换了件衣裳,便往提步要往殿外走,已经起身的灵妃连忙询问:“陛下您不留宿在臣妾这吗?” 她想要与陛下一同入眠,这几日虽然陛下接连宠幸她,却不曾在她这留宿过。 “朕还有政务需处理,”闻人凛头也未回,丢下这句话后便径直离开了。 灵妃快步追到了殿门口,痴痴看着天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旁边的春梅已为她端来了助孕汤药:“娘娘,您快些将药喝了吧,这是柳絮刚为您熬好的。” 这药需在承宠后立即饮下,药效方能更好。 灵妃将药端起后一饮而尽,她轻抚自己平坦小腹,神色复杂而眷恋。 她一定会诞下皇子,将来她也会登上皇后的宝座,她的孩子也会是太子,风阮莹别想跟自己抢! ---------- 闻人凛走在回勤政殿的路上,他面沉如水,周身都好似覆着一层寒霜般,十分冰冷。 月凉如水,天空中繁星点点,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浩瀚的天幕之上。带着秋意的冷风如轻纱般拂过,将宫人手中的灯吹得如烛火般摇曳不定。 当来到一个分叉路口时,一阵断断续续、不甚熟练的琴声,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那琴声虽弹奏得磕磕绊绊,却如泣如诉,仿佛能听出琴音中蕴含着的如丝如缕的惆怅之感,叫人感同身受。 闻人凛脚下一顿,他朝漆黑小道看了眼,这是通往寒凉殿的一条路。 他脑海不由浮现女子那双澄澈而不染凡尘的眼眸,唯有那双眼眸此刻能叫他静下心来,抚平他心中的烦躁与不耐。 王德全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天子的神色,见状立即笑着道。 “哟,姜嫔娘娘倒是有雅兴,竟是大半夜里弹起了琴。” 闻人凛想起那个纯善而乖顺的女子,语气不再淡漠,周身的冷意也收了起来:“想来是心中郁闷,也只能靠着不甚熟练的琴音抒发苦闷,倒是难为她了。” 【皇帝:姜嫔想朕想得睡不着(*^▽^*)。 饶饶:逗狗玩呢(#^.^#)。】 第89章 实在委屈了饶饶 王德全听天子这般说,他立即接话:“自姜嫔娘娘入宫以来,陛下还是头一回隔这么久没去含凉殿,姜嫔娘娘心中苦闷倒也正常。” 说罢,又有些感慨道:“这后宫妃嫔众多,奴才还是头一回瞧见姜嫔娘娘这般不争抢的,哎哟,是奴才多嘴了,请陛下恕罪。” 王德全抬手便打了自己脸一下,笑容谄媚。 闻人凛抬脚往小道走去,他语气淡淡的:“你倒是个留心的,那姜嫔不争不抢朕也不能忽略了她。” 王德全连连笑着点头:“陛下说得是,姜嫔娘娘是个温和的,也是个懂得为陛下考虑的。” 后宫这么多的妃嫔,他就没见陛下有多上心过,即便对是姝贵妃也在入宫后便淡了下来,唯有这么个姜嫔娘娘,像是有些不同的。 闻人凛走进含凉殿,抬手便阻止了宫人的通报,断断续续的琴声由在耳畔,没什么技艺,甚至有些磕巴,但他却觉得琴声泠泠十分悦耳。 踏入殿内,女子身着鹅黄寝衣,正轻抿朱唇抚弄着琴弦,神色间仿佛笼着一层轻愁,那如黛的眉毛正微微蹙起,她那长长的青丝如瀑布般柔顺地散落在肩头,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令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情。 琴弦被青葱般的指尖拨动,带起一丝愁楚回荡在殿内。 闻人凛看见女子这般暗自神伤,忍不住沉声询问:“可是睡不着?” 正在抚琴的姜月饶似被吓了一跳,弹琴的手顿时失了力道,发出刺耳之声。 她看向殿内的天子,眼底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欣喜,她立即起身来到天子跟前,甚至忘了行礼。 只开心的说道:“陛下此刻不是在陪灵妃姐姐,又怎会来嫔妾这里?” 她眸色澄澈而干净,仿若这世间最干净的清泉。 闻人凛并未责罚姜月饶的失礼,而是一把就将人给带进了怀中。 沉沉语气间带着几分爱怜:“原本是打算回勤政殿,但走到路口时却听闻一阵带着愁绪的琴音。” 姜月饶闻言,一抹绯色飞上她白皙双颊,神色也染上几分不自在来,似那沾了水的新鲜粉桃,娇嫩极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嫔妾琴音不佳,是特意入夜后才练习,想要等熟练后弹给陛下听,却没想到被陛下提前给听了去,实在是冲撞了陛下……” “这首曲子名叫长相思,本该是委婉动人,情意延绵,怎地被你弹得这般忧愁?”闻人凛一边询问,一边搂着怀中女子坐去了琴旁。 木椅宽大,倒是能够容得下两人。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神色却有几分伤感,那双纯粹而干净的眼底却也蒙了层雾气。 她好似有些伤感:“嫔妾从前曾听闻有个说法叫,琴音似人,听琴如见人,那时的嫔妾只是一介农女,只觉这说法十分奇怪,并未深究。 直至这几日,嫔妾在夜间因辗转难眠而起身练琴时,这才有所感悟,原来那句话说的是真的,嫔妾的心思与愁绪都附着在这琴音中随夜风远去……” 女子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片随时都会飘走的羽毛。 闻人凛只觉自己心底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般有些发闷,他将搂着女子的手紧了紧,语气温和。 “你下回若是想朕了,便差人给朕传个话,晚上朕便来寻你,可好?” 眼下是关键时候,他并不能明着宠姜嫔,在后宫最受宠的必须要是灵妃才行。 怀中女子又娇又软,叫他忍不住费心怜爱,同时他心中对风家的厌恶也更甚,因风家在他竟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宠,实在是欲除之而后快。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说,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用那双澄澈似水的双眸看向男人,轻声说道:“嫔妾愚钝但也明白陛下有自己的打算,若是为了嫔妾的一己私欲便扰乱陛下,这实在不该,嫔妾也不愿这般。 只要陛下念着嫔妾那便足矣。” 神色间带着半分委屈与九分的体贴,这番话也说得真心实意,不似作假,再看那雾蒙蒙的水眸,真真是叫人怜惜不已。 “无碍,朕可以选些不妨碍的时候,往后你白日也可来勤政殿寻朕,”闻人凛心动且意动。 他忍不住将头埋进怀中之人的颈窝处,清幽香气钻进他心底。 只要晚上叫灵妃侍寝即可。 姜月饶搂住男人的胳膊,她身子微微往后仰抵住木琴,真真是狗男人,前一刻还在诉衷肠,后一刻便来了她这里。 看来是未在灵妃那寻乐趣,这人想必已十分厌恶灵妃。 便让自己来好生安抚他那受辱后的心灵。 闻人凛抱着怀中女子。 姜月饶脸颊发烫,主动献上自己那如蜜的唇瓣,力道有些大,带着几分小猫般的气恼,还有丝丝的酸意。 殿内旖旎。 闻人凛在恍惚间想着。 因为灵妃他实在是委屈了饶饶…… 【宝子们,进小黑屋了,以后会尽量避免一些描写,但剧情还是不变的,望宝子们见谅,也拜托宝子们继续支持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90章 灵霄雾梦镯 翌日,姜月饶醒来时,身旁已冰凉一片,闻人凛在天刚蒙蒙亮时便起身上朝去了。 如今秋风瑟瑟,一大早起床就是折磨。 她缩在温暖被窝中有些感慨,这皇帝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当住的。 昨晚在清灵殿折腾后又来了她这里折腾大半夜,没睡多会儿又上朝去了,待会儿下朝还得处理奏折,接着还要觐见大臣,不是铁人根本做不了这皇帝。 这也难怪历代皇帝活得都不长,牛都不敢这么使唤的。 姜月饶赖了会床,这才将珍珠和翡翠叫了进来,两人悉心伺候着她梳洗。 “娘娘,这天气也转凉了,等会儿奴婢把火盆端来吧,莫要着凉才好,”翡翠看了看殿内被风吹动的轻纱,怕冷着自家娘娘。 姜月饶点点头:“烧两个进来放去角落便可。” 这天气算不上冷,就是有些凉飕飕的,她不喜穿厚重衣裳,点些火盆进来倒也舒适。 想起从前别说秋日的金丝银碳火盆了,就连冬日都不一定能用上普通火盆,而如今的精致奢华日子,才是自己应有的。 而她也会一步步走向那皇后之位。 珍珠为她净面梳洗后,开始帮她挽发,如云的青丝被一缕缕挽成精美发髻。 “奴婢听闻临安宫是有暖阁的,娘娘过几日便也搬过去了,到时直接就住去暖阁,待过了冬再搬回东殿住即可,”珍珠的语气很是愉快。 搬去临安宫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会跟着沾光,宫人居住的屋子也会大上许多,也会换上崭新的被褥和茶具,什么都是新的。 待冬日她们伺候娘娘在暖阁也是格外舒适。 姜月饶受她们开心的情绪感染,也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她抬手用修长指尖轻轻拨动妆台上的首饰树,开始挑选起今日戴的耳坠,这首饰树整体是鎏金材质,上头挂着各式耳坠,旋转间首饰树折射出五彩晶莹的光线。 奢美至极,是金钱与权势的光线,是能叫她沉醉的光线。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水绿色襦裙,便选了个绿色水滴状的玛瑙耳坠。 “你们俩有时间便可去临安宫瞧瞧,有什么不妥的便回来告诉本嫔。” 翡翠为她将耳坠带上,水滴形的耳坠显得脖颈修长,鬓间垂下的两缕发丝,衬得她温婉而优雅,水绿色襦裙又为她增添几分清冷之气。 待她穿戴整齐用过早膳后,王德全便来了。 “娘娘,这是陛下前些日子特意吩咐尚宫局为您打造的玉镯,”王德全弓身举着托盘,笑容满面语气谄媚。 他只觉眼前的姜嫔娘娘是愈发得美丽了,通身的气质都变得高贵起来,从前的姜嫔娘娘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韵味与内涵,好似那完美的花瓶般精致。 而现在的姜嫔娘娘一举一动间都透着风华,甚至还有隐隐贵气透出,他觉得这些变化都是姜嫔娘娘从看书时起的,不禁在心中感叹,果真还是诗书养人。 姜嫔娘娘那双纯粹而清澈的眸子,也因读了诗词书籍而多了几分别的感觉,显得恬淡,不染凡尘。 王德全哪里知晓,这些变化都是姜月饶精心设计而来。 毕竟浮于表面的美丽始终不长久,唯有内在的吸引才能永远拿捏人心。 姜月饶上前将托盘上面的锦盒拿起,语气欣喜:“多谢陛下念着嫔妾。” 说罢,她便将手中锦盒打开。 一只通体白而透亮,如同凝结雾霭的玉镯露了出来。 旁边的珍珠忍不住瞪大双眼,随即便低低抽了口冷气,她跟着娘娘入宫后也见过不少的好东西,却还是头一回瞧见这般美丽的玉镯。 这玉镯说是玉,但看起来却更像是清晨的雾气凝结而来,镯面雕刻着云海翻涌之景,细腻如盛,光线穿透玉镯,使其更显冰清透亮。 姜月饶也面露惊叹,她将玉镯拿起忍不住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云海,触手温润细腻,这是顶顶好的玉料。 “这玉料是隔壁掸国于今年上贡的,不同于别的玉料的颜色,这块玉料白皙而通透,实在难得且只有小小一块,珍贵至极。 原先娘娘入宫,陛下便命尚宫局开始打造玉镯,今日清晨才刚完工,陛下便立即叫奴才给娘娘送了过来。” 王德全细细说着这手镯的来历。 姜月饶右手上已经戴了珊瑚手钏,她便将这只玉镯给戴到了左手上。 见她戴上,王德全又笑着说:“这玉镯陛下还取了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做灵霄雾梦镯。” “似雾非雾,灵霄如梦,当真是个好名字,”姜月饶面带笑意,神色间也透出几分女子怀情时的娇俏。 王德全笑着点头:“见娘娘喜欢,那奴才便放心了,对了,陛下还指了娘娘下午去勤政殿伴驾。” “本嫔知晓了,劳烦王公公,”姜月饶朝珍珠摆了摆手。 珍珠上前将赏银递给王德全,又将人领着送了出去。 待珍珠重新回来,她来到摆弄玉镯的姜月饶身旁,那白亮通透的玉镯套在白皙手腕上,真就跟那神仙用的物件似的,好看极了。 翡翠也在瞧着那玉镯,眼底也满是惊艳。 珍珠的语气间有些感慨:“这玉镯真真是名贵,奴婢还是头一次瞧见这般特别而美丽的玉镯呢,娘娘,陛下待您真是好的。” 姜月饶摸着触感温润的玉镯,毫不在意一笑:“这玉镯的确名贵,却并不见得陛下是对我多好。” 左不过打发个玩意儿罢了,还算不得好。 “为何?这玉料如此稀有,这难道不是好吗?”珍珠有些不明白。 旁边的翡翠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陛下身份何其尊贵,要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咱们娘娘追求的可不是这点珍稀的东西。” 珍珠捂着额头看向自家娘娘。 只见娘娘此时娇美神色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双看谁都澄澈的眸底,却隐含着对权势欲望的追求。 她不太懂翡翠的话是何意,也没有翡翠聪明,但她知道跟着娘娘便好,看着娘娘的那双眼睛,她就觉得娘娘是最厉害的。 姜月饶语气娇媚,她吩咐珍珠:“来,替本嫔挑选衣裳。” 既叫她去勤政殿,那她便帮他回忆回忆宫外夜夜偷香的日子,虽不能完全复刻,那感觉应当也是有的。 珍珠闻言立即上前伺候。 ---------- 另一边的清灵殿。 灵妃精神饱满,这几日她复宠心情十分的好。 “去永寿宫,本宫要好生多谢西太后,”她带着春梅与柳絮往殿外走去。 第91章 姝贵妃的心思 永寿宫外。 灵妃被老嬷嬷与太监挡在殿门外。 “灵妃娘娘,西太后身子不适,特意叫老奴守在门口不叫人打扰,”老嬷嬷低头说着。 灵妃看着眼前面生的老嬷嬷与太监,她皱眉询问:“西太后身子哪里不适?为何本宫没有听说?” 西太后的身子一向是好的,即便有不适也不会关殿门,她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老嬷嬷笑着回答:“西太后是着了风,本身也不怎么碍事已经有太医来瞧过了,陛下之前也来瞧过。 如今也临近端阳,西太后便索性闭殿,安心在永寿宫中吃斋念佛,先前老奴还听西太后说,好似还想出宫去寺庙小住些时日。” 端阳节是每年的秋天,用于祭拜祭祀,西太后每年会在这个时候出宫去寺庙为已逝的太子诵经祈福。 灵妃这才想起临近端阳了,她恍然:“难怪。” 说罢,她朝身旁春梅挥了挥手:“那劳烦嬷嬷将这些东西替本宫送进去,帮本宫对西太后说句节哀。” 老嬷嬷笑着接过春梅手中捧着的东西,都是些寻来的佛经与一些补品。 “请灵妃娘娘放心,”老嬷嬷朝灵妃行了一礼。 灵妃点头后便带着人离开了,等过了这段日子她再来永寿宫看望西太后便可,希望等永寿宫的大门再次打开时,她能怀上身孕。 这样她便也能理所应当的阻止风阮莹入宫了。 太监看着灵妃离开的背影,他问老嬷嬷:“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肯定是不可能送进去的,也不可随意处置。 老嬷嬷瞧了瞧四周:“待会你先守着,我去一趟勤政殿将东西都送过去。” ***** 晌午时。 身穿洁白长裙的姝贵妃带着自己的宫女来到勤政殿外,她面色依旧是高傲的,微微仰着头,在面对除了天子外的其余人时,她神色间始终带着几分孤冷。 王德全点头哈腰:“奴才给姝贵妃娘娘请安,难得姝贵妃娘娘前来。” 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姝贵妃的,想必是近几日灵妃复宠,这位贵妃娘娘有了些许的危机感,故而才来的勤政殿。 他心里可明白,这位姝贵妃远不如表面看似的那般冷傲,只是将对权势欲望的追求藏在冷面之下罢了。 姝贵妃微微点头后说道:“本宫是来寻陛下的,劳烦王公公通报一声。” 灵妃此次连新入宫的姜嫔都压了去,叫她不得不亲自来瞧瞧,灵妃有顶好的家世背景,其威胁要比姜嫔大多了,她是要重视起来。 王德全行礼后便进去通报了,很快便又重新出来。 他笑着道:“还请姝贵妃娘娘里面请,陛下叫您进去。” 姝贵妃点点头,随即走进勤政殿内,淡淡的龙涎香气飘散,带着股帝王的压迫。 她并不喜欢这里,肃穆庄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陛下是帝王,而她只是万千妃嫔中的一个。 这叫她觉得很不舒服,因此她基本不来勤政殿。 她一边逃避着,一边在私下谋划着如何登上他身旁的后位,她想要做他的妻,更想要属于皇后的权势。 姝贵妃冷淡的面色带上几分柔和,她来到天子跟前行礼。 “陛下。” 闻人凛正在处理奏折,神色间是一贯的淡漠,并未因姝贵妃的到来变得柔和,他随意开口:“起来吧,贵妃今日怎地有兴致过来?” 贵妃不喜勤政殿他是知晓的,对方今日前来他也能猜到所为何事,正因能猜到他的面色才这般淡漠。 到底他还是念着两人在边关时的情谊,并未直接将人给赶回去,虽是如此却也觉得有些心烦。 后宫的这些女子总爱自作聪明,总是想做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姝贵妃朝跟着自己进来的宫女挥挥手,那宫女将食盒放到书案前。 她上前笑着说:“臣妾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吃食,眼下也快到午膳了,不如臣妾陪陛下用膳吧,陛下也尝尝臣妾小厨房的吃食可合胃口?” 闻人凛看了眼那大大的食盒,他将朱笔放下,吩咐王德全:“传午膳吧。” 姝贵妃脸上挂着笑容,将身子站得更加直了,想要让自己更显得清冷不可攀一些。 片刻后,宫人将饭菜布好,闻人凛与姝贵妃也入座,桌上放着天子规格的饭菜,十分丰盛,都是按照天子的口味而做。 姝贵妃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将一碟碟寒酸而不入流的小菜端了出来。 有麦面做的又干又硬的馒头,有只用水煮过连盐都没放的牛肉,还有粗糙的咸菜以及煮的一个野菜。 这些菜品一上桌,便叫人格外没有食欲,闻人凛眉头微微蹙起,他看向气质清冷而孤傲的姝贵妃。 姝贵妃有些动容的开口:“与陛下在边关时虽艰难却格外的美好,臣妾入宫后姐妹众多,陛下不仅待臣妾依旧还给了臣妾贵妃之位,臣妾十分感激。 只是臣妾在这深宫,依旧时常会想起与陛下在边关的日子,也还记得在边关时陛下最爱吃水煮牛肉与野菜。” 说着,姝贵妃便用公筷夹起一块牛肉放入闻人凛碗中,她有些期待的看向对方,神色间满是回忆的温情。 姝贵妃觉得自己与天子间是有特殊情谊在的,就因为边关的那一年,天子对她就会比其余妃嫔要特殊,因此巴不得日日将边关二字挂在嘴边。 倒是有些不合她孤傲清高的外表。 闻人凛看着自己碗中的牛肉,心中只觉烦躁,他并不喜欢吃水煮牛肉,在边关吃是因边关吃食贫瘠, 他也需要吃肉,因而不得已才吃。 若要叫他在宫中吃这些,他便觉得难以下咽,在边关时姝贵妃尚算单纯,只是入宫后就渐渐变了,不,是在回京后求自己不娶贤妃为正妻时就已经变了。 不过贵妃并不会像别的嫔妾那般想方设法的争宠,这点倒是合他心意,他平日也愿意多去延禧宫,但眼下对方搞这忆苦思甜的一出,实在叫他不喜。 闻人凛并未动筷,他目光沉沉,说道:“贵妃有什么想法,便与朕直说。” 姝贵妃咬了咬下唇,她有些委屈的开口:“陛下已接近月余不来臣妾宫中,臣妾实在是想念陛下,日日夜夜都想着陛下与臣妾在边关的那些日子……” 那灵妃太过受宠,身后又有母家支持,若是她再不加以阻止,陛下很有可能就将中宫之位给出。 一想到这些她便心慌不已。 闻人凛看着姝贵妃这副委屈的模样,他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第92章 嫌弃与厌恶 他最不喜后宫妃嫔不分形势的邀宠。 闻人凛顿时觉得一点胃口都没了,他将手中筷子放下,冷声开口:“朕得空了会去看你的。” 对比姜嫔担忧自己的体贴,姝贵妃的这番邀宠就显得格外自私,而自己同她既有多年情谊,又有边关的一年朝夕,按理说早已是知心之人。 但她偏瞧不出任何不对来,甚至还前来邀宠,实在是叫人觉得失望又烦躁。 姝贵妃见天子面色冷沉,她心底不禁一颤,面色顿时就有些发白,双眼也氤氲起雾气,眼眶泛起红色。 她有几分委屈:“臣妾只是太想念陛下,故而才这般说……” 她没想到陛下会因灵妃而责怪自己,陛下从未责怪过自己的。 闻人凛面露不耐,他看着桌上那几碟倒胃口的饭菜说道:“你身为贵妃就应当给后宫其余妃嫔作出表率,莫要操心那不可操心之事。” 姜嫔都懂得的道理,姝贵妃怎会不懂?不过是仗着自己还算宠爱她罢了,即便是在边关时两人感情再好,那也有消磨完的一天。 闻人凛此话说得算重了,就没给姝贵妃脸,甚至他都有些后悔当年给了对方这么高的位分,甚至还将贤妃放在了下头。 如此不识大体又怎能担得起贵妃这个位分?哪怕是姜嫔都做得比她好。 人在心烦意乱时是说不出好话的,更别说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了。 姝贵妃的脸这下是完全白了下来,就连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天子。 颤抖着开口:“陛下,您、您是厌了臣妾吗?您是不再念当年的边关之情了吗?” 陛下这几日都只宠幸灵妃,当真是那般喜欢?竟是叫连两人的边关情都能抛去一边。 “姝贵妃你为何不能理解朕?为何不能多为朕想想?”闻人凛皱着眉,语气带着些许强硬。 若是没有姜嫔的体贴在前,或许他对姝贵妃的态度不会如此不耐,但这世间哪有若是,瞧过更好的,又怎会再看上之前的不好? 姝贵妃听着天子的质问,她只觉天旋地转,苍白嘴唇颤抖着,心中也浮起几分绝望来。 陛下说出这话,便也意味着对她失望了,她不太明白为何会这般,就因为她前来邀宠? 可她从前也是这样的啊,从回京到入后宫,陛下一直都很宠爱自己,也十分认可他们间的感情。 她这才敢将边关之事挂在嘴边,为的便是想让陛下对那边关的日子更加记忆深刻。 两人鸡同鸭讲。 闻人凛的确觉得厌烦,他朝王德全挥了挥手:“贵妃累了,送贵妃回去。” 王德全上前一步,垂首做出请的姿势,示意姝贵妃离开。 姝贵妃努力收起脸上的震惊与难过,她将背脊挺得很直,朝天子行了一礼。 “陛下的话臣妾都听进去了,臣妾告退。” 说罢,她便退了下去,想要保持最后的体面,只是那苍白的脸色与凌乱的脚步,依旧是将她的心思出卖。 王德全看着姝贵妃离开的狼狈背影,他有些迟疑:“陛下,可否要奴才去瞧瞧姝贵妃?” 从前陛下是宠爱姝贵妃的,虽今日不知为何陛下生了气,但他觉得姝贵妃在陛下心中始终有分量的。 说是瞧瞧便也是去宽慰了,有他这个御前贴身伺候的太监宽慰,那也相当于是陛下的心思,总能叫姝贵妃不那么难过。 闻人凛看着姝贵妃离去的背影,他冷声道:“不必,也该叫她好生反思反思了。” 即便与他在边关朝夕相处,还为他挡过一箭,姝贵妃也不该如此不知所谓,况且他也为她做过不少那违背规矩之事。 他要借此敲打她,若是再像现在这般恃宠而为,他也不会在纵着她。 王德全应声后退去一旁。 另一边。 就在姝贵妃白着脸强撑着走出勤政殿后,她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挺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 旁边跟随的宫女赶紧将她扶住。 十分担忧道:“娘娘,您还好吗?” 她家娘娘就是太过要强,但凡能朝陛下服个软,陛下定会心疼娘娘的。 此时姝贵妃心中有愤怒,也有惶恐,还有些许的迷茫,她不太明白陛下的态度为何如此大变。 既害怕又茫然。 就在姝贵妃思考之际,就见一袭洁白仙羽长裙的姜月饶款款而来,洁白裙摆微扬,裙摆处垂下的流苏显得整个人飘逸至极。 她行走间姿态摇曳而端庄,仿若那天宫下凡的仙女,贵气圣洁。 今日姜月饶是特意穿的这般圣洁,就连妆面都在我往那不染凡尘上靠,就是为了营造一种不可侵犯的高洁之感。 她猜想很快灵妃就要来勤政殿,圣洁装扮一番后再与天子作乐,岂不快哉? 姝贵妃许久不见姜月饶,现在乍一见便呆愣住了。 如此贵气而美丽这还是她上回见过的姜嫔吗? 虽五官与样貌并未有变化,但对方身上的气质可变了太多,再加上这一身的华贵装扮,她都差点有些认不出来了。 姜嫔打扮得如此美丽,想必也是为了向陛下邀宠,陛下如今只去灵妃宫殿,当真是急坏了后宫所有人。 姝贵妃回想起先前陛下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她看向姜嫔的眼底也浮起几分嘲讽与幸灾乐祸来,就连原本苍白的面色都好了些,心中的优越与高傲又冒了出来。 这般的花枝招展又如何,陛下还不是这么快就腻了,甚至连那临安宫都还未修葺完成,真真是可悲极了。 姜月饶没想到姝贵妃也在,看对方的样子像是从勤政殿刚出来的模样。 单瞧对方那难堪的面色,便能猜到定是受了闻人凛的冷待,倒是奇了。 她来到姝贵妃跟前行礼,语气柔顺:“嫔妾给姝贵妃娘娘请安。” 举手投足时裙摆的白色流苏浮动,飘逸至极。 姝贵妃瞧着面前的贵气女子,忍不住冷声道:“陛下心情并不好,想必是不想有人打搅。” 虽知晓陛下已厌了眼前之人,但姜嫔美丽,甚至自己在她跟前也会黯然失色,她便忍不住的想要阻拦一番。 姜月饶心中冷笑,她用余光环视周围见并无宫人靠近,下一刻,她眼眶便红了,显出难过与茫然来。 “嫔妾只是想去问问陛下,为何许久都不见嫔妾……” 她语气委屈,其中还带着几分憨傻。 第93章 喜欢 姝贵妃瞧见姜月饶如此蠢笨做派,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她不欲多说,只道:“那你便去问问吧。” 说罢,她便率先离开了。 难怪陛下能这般快便腻了姜嫔,实在是农女做派上不得台面,外表再好看也不中用,天子的心思可是妃嫔能揣摩的? 姝贵妃懂这番道理,却并不将这番道理往自己身上套。 她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是那特别的,与天子在边关的一年,以及她舍身救下天子,她觉得这些都是她的特殊。 靠着这份特殊她将来定能走上后位! 待姝贵妃离开后,姜月饶这才继续朝勤政殿走去,她脸上的委屈之态也都收了起来。 扶着她的珍珠低声疑惑:“姝贵妃如此盛气凌人,就跟她多受宠似的。” 还不是在这段时间失宠了。 就姝贵妃方才的模样,谁都能瞧出是被撵出来的。 “姝贵妃的确受宠,”姜月饶目不斜视,她淡然回答珍珠的话。 那姝贵妃能从一个庶女成为贵妃,并且还压了嫡姐一头,这就足以说明对方的受宠程度。 但闻人凛看起来并不像是重情之人,更不像是个能为女人破规矩的人,他能越过礼法将姝贵妃捧上去,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不过她现在并未打算深究,她要先解决灵妃一家,这也是她入宫的最初目的,至于那看似难以撼动的姝贵妃,倒是也有些兴趣不过得往后排排。 珍珠心有疑惑,但她们已来到勤政殿门口,她便也不再多问。 守在殿内的王德全见姜月饶来了,算了松了口气,随即忙笑着迎上前来。 “陛下的心情不大爽利,还请姜嫔娘娘稍加宽慰,”王德全来到姜月饶跟前,压低声音说着。 他算是看出来了,陛下现在最得意的就是姜嫔娘娘了,就连那姝贵妃来了都没个好脸儿。 姜月饶冲王德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珍珠与王德全几人都退了出去。 闻人凛此时坐在桌案前,桌上放着折子但并未批阅多少,是被姝贵妃给搞得烦了,连处理起政务都慢了许多。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后看向款款而来的白衣女子,对方裙摆处垂下的流苏羽纱分外飘逸,行走间似水波在浮动,发间金镶玉的步摇轻轻晃动发出悦耳声响。 白衣似仙,华丽而纯洁。 再看女子的容貌,更是堪比天宫仙女般贵气纯粹,仿若不沾一丝尘埃,不染一点红尘。 闻人凛心底一动,这般飘飘欲仙姿态才更叫人意动,方才的烦躁在刹那间便消退得无影无踪。 见了她当真是有再多的不快都会忘却。 “陛下,您送嫔妾的灵霄雾梦镯,嫔妾十分喜欢,今日还特意挑了仙羽白裙与之搭配。”姜月饶眼中闪着澄澈而柔和的光芒,她来到闻人凛跟前,将手腕抬了起来。 洁白皓腕上一只白而通透的玉镯戴在上头,与她身上的仙羽白裙相得益彰,真真是那仙气十足。 这仙羽白裙也是前些日子闻人凛叫尚宫局做了给她送去的,当时只是觉得与她身上的纯粹干净之气十分相符。 眼下一见也确实如此。 “朕的后宫当真是多了位不染凡尘的仙子,”闻人凛将人搂进怀中,语气分外柔和。 姜月饶看向桌上的才批阅了一半的奏折,她抬头看向男人,轻声询问:“陛下,不如让嫔妾来给您研墨?” 有时这人也会召自己来勤政殿,按照往日的速度,桌上的折子应当已经批阅了大半才是,今日还剩这么多显然是被姝贵妃扰了心绪。 她是要拉着男人找快乐,但也不能耽搁政务,既要做宠妃又要做叫人挑不出毛病的贤妃,这样才能够长久。 闻人凛听闻她所说,也看向桌上的奏折,顿了顿:“那饶饶你便帮朕磨墨,朕先批些折子再陪你。” 对比姝贵妃来之后的邀宠与捣乱,姜月饶就显得格外懂事与体贴。 “陛下真乃明君,”姜月饶柔和一笑。 闻人凛失笑。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傻气得可爱…… 两人都没在说话,殿内一时间分外静谧。 姜月饶一边磨墨一边观察着处理政务时的男人,剑眉星目,轮廓深刻,周身时刻间都弥漫着淡漠与冰冷之气。 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确实养眼,用着也是不错的,至少比霍言好许多,叫她体会到了愉悦。 所以对方的心,她是要定了。 大半个时辰后,认真批改奏折的闻人凛抬起了头,一把便将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拉进怀中。 “方才在想什么?为何一直盯着朕瞧?你可知这是以下犯上?” 虽是质疑的语气,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些温和,能够看出此时心情是愉悦的。 姜月饶抬手勾住男人脖颈,双颊已飞起红晕。 她声线中带着娇媚与羞怯,说出的话却是直白的:“嫔妾是觉得陛下长得十分好看,虽然嫔妾并未见过多少男子,但也觉得陛下定是比所有男子都好看。” 这番话说得十分感性,与那沉溺在情爱中女子说出的无二,在配合她脸上的娇羞神色,叫人没有半分怀疑。 闻人凛听怀中女子竟是这么说,他心底忍不住一动,随即心跳就变得快了起来。 他忍不住抬起女子的下巴,迫使对方看着自己。 “饶饶这是何意?”他的声线有些低哑,却并非是动情,是那比动情更加深刻的东西。 姜月饶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纠结又有些犹豫。 她有些窘迫:“陛下莫要问了,嫔妾也不知。” 闻人凛并不放过她,不容拒绝的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不能逃避。 几息后,女子轻而飘的声音响起:“嫔妾觉得陛下很好看,嫔妾心中很是喜欢陛下……” 青楼的姐姐曾告诉自己,要让男子真心爱你,既要让他体会到幸福,也要叫他体会什么是心痛。 眼下正是合适的时机,她越是表现得喜欢闻人凛,闻人凛在不得不与灵妃相处时,就会越放大对她的喜欢。 “你可知自己是在说些什么?”闻人凛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虽然两人在这些日子相处时,他能感觉到饶饶对他的好感,但他没想到饶饶会直接说出来。 第94章 男人是调教出来的 此时闻人凛有种难以抑制的征服感,当初他是强行将人带回宫的,他也没觉得对方会喜欢他。 但随着两人的相处,他对她有了些许的好感,至于她对他的好感,他从来都没去想过,只是不去想不代表不在意。 他是帝王,怎能容忍后宫女子的心不属于自己,先前对方说会放下霍言好好跟着他,对方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如此,他便也不再追究。 但眼下她能如此直言说出喜欢自己,这种感觉简直叫他难以形容,就像是期盼已久的东西终于得到的喜悦,也叫他心中无比的膨胀。 他头一次觉得,征服一个女子的心,竟是与攻破城池一样叫人激动。 桌案奏折落地,天子抱着圣洁的仙子朝内室走去,他脚步匆匆带着急切,脸上甚至难得的出现了明显笑容。 内室早已换了番布置,原本的低调与严肃换成了奢华精致的布置。 桌上摆着最新上贡的精美琉璃瓶,床帐是半透明的明黄与桃粉色,层层叠叠的挂着,彰显着天子对桃粉的喜爱,那就连地上都铺了层厚厚的羊绒地毯。 这些都是这两日闻人凛叫人布置的。 当真是应了那句,喜欢是对比出来的。 两人入了内室,姜月饶将这里面的变化尽收眼底,那双澄澈眸底深处有满意一闪而过。 男人当真是调教出来的。 她语气娇娇媚媚,带起着一丝撩人之气:“还请陛下疼惜……” 闻人凛将人搂紧,心底泛起激动。 …… 殿外,王德全听见了动静,立即便将宫人赶远了些。 大半个时辰后,天子沙哑而慵懒的声音才将他唤进去,早已备好水的宫人也抬了浴桶进去。 很快王德全便又带着宫人退了出来。 谁知这才刚出来,灵妃便带着人来了。 今日的灵妃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神色间早已恢复从前的高傲与张扬,她瞧也不瞧王德全,只等春梅上前替她传话。 “王公公,我们娘娘想求见陛下。” 春梅的语气倒并不张扬,都是做奴才的没谁比谁更高贵。 王德全点点头,他朝着灵妃的方向躬身:“还请灵妃娘娘稍等片刻,奴才先行进去禀报。” 灵妃挑挑眉,眼底满是嘲讽:“王公公今日也守在殿外,怎地不像先前那次回了本宫?” 上次这阉人给的羞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还有那日她在殿门口听见的,那姜嫔罪该万死! 想到这,灵妃的心思便不由地活泛了起来,想那姜嫔可以,那是否她也可以…… 王德全卑微躬身:“奴才不敢,还望灵妃娘娘恕罪。” 灵妃脸上闪过快意,她颇为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这没根儿的东西就这是这般随风倒,本宫倒也不是计较之人,你且去通报吧。” 王德全满脸笑意,不见丝毫不悦:“灵妃娘娘说的是,奴才这就去禀告陛下。” 说罢,他便弓着腰朝身后的勤政殿走去,在转身的那一刻,他挂在脸上的笑这才落了下来,眼底也有转瞬即逝的厌恶闪过。 殿内的闻人凛原本是在与姜月饶一同沐浴的,浴桶甚小,换作从前他是根本不会这般做的。 但近日来他烦恼事缠身,在面对饶饶时竟是多了几分耐心与温存,倒是头一回觉得事后两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也会别有一番滋味。 或许这就是饶饶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就像一朵全心全意不带任何目的去依赖他的菟丝花,他总能感到舒适与温馨。 姜月饶用干净而纯粹的目光看着男人,她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此时布着点点细汗,长长黑发散在后背,浮在水中荡起轻微波澜。 此时的她,就好似一颗被剥了皮的水蜜桃,鲜嫩果肉露出,稍稍一磕便破了,流出汁水来。 内室气氛暧昧,似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碰撞。 这时,王德全的声音自屏风外传出:“陛下,是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氛围被打破,姜月饶面露羞涩,她将头别去一旁。 轻声开口:“陛下莫要叫灵妃姐姐久等。” 闻人凛目光深邃,既有被打断的烦躁又有被女子体贴后的舒心。 她总是这般为他着想。 倾身在女子红润面颊落下一吻,温和说道:“你便在这里歇着,朕先去将她打发了。” 话落,天子便起身离开浴桶,随手取过放在一旁的衣衫披上,就这般走了出去。 在天子离开后,姜月饶继续慢悠悠的沐浴,她玉臂轻抬掺了牛乳的水便‘哗啦啦’的落下,声音在这安静的内室显得十分清晰。 她可不会小心翼翼生怕灵妃发觉,就是要叫对方发觉存疑才好。 再者说,闻人凛出去时身上就披了件内衫,他都不作遮掩自己又何必巴巴的去做那他不需要的‘体贴’? 殿内。 灵妃已入殿等候,她看着天子一身水汽的从内室走出,有些疑惑。 忍不住好奇询问:“陛下方才是在沐浴?” 勤政殿的内室她从没进去过,也是头一回得知陛下还会在里头沐浴,既是疑惑又是好奇。 陛下为何会在白日沐浴? 闻人凛面色淡漠,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道:“灵妃来是有何事?” 灵妃心中的好奇并未散去,反倒是加重了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有蹊跷,以至于她很想进去瞧瞧此刻内室的模样…… 她笑着道:“臣妾为陛下绣了个挂在床头的香囊有安神之效,今日刚绣好便特地为陛下送来。” 说罢,灵妃便示意春梅将香囊拿出来。 春梅有些懵,娘娘今日什么都没准备啊,哪里来的香囊? 另一边的柳絮却从怀中拿出一个绣了荷花的香囊出来,上前递给灵妃。 那香囊料子简单,图案也十分朴素,既不是金龙图案也非鸳鸯祥云,倒是针脚密实看着不错。 灵妃接过香囊时给了柳絮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将香囊递给天子,柔声开口:“这香囊是挂在床头的,臣妾故而绣得清雅,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闻人凛看了眼那平平无奇的香囊,语气淡然:“辛苦灵妃。” 王德全适时上前,想要从灵妃手中将香囊接过,却被灵妃给躲了过去。 她看向闻人凛,笑着说:“这香囊寓意平安,有助神安眠之效,这勤政殿的内室应当还没有挂香囊,不如让臣妾亲手为陛下挂去床头?” 第95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灵妃的眼神忍不住在天子衣衫半开的胸膛上看了眼,上头还挂着未擦去的水珠,结实而有力,似带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叫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灵妃的脸红了,虽陛下不甚温柔,却叫总叫她沉迷,她也想着趁挂香囊的时机,像上回姜嫔同陛下在勤政殿中那般…… 闻人凛的语气愈发冷漠:“不必,朕已有香囊。” 旁边的王德全上前为天子将半开的衣衫整理平整,将结实的胸膛掩了起来。 灵妃皱着眉只觉狗奴才不懂事,同时她心中也有几分猜测,问到:“是哪位妹妹这般迅速,竟是抢在了臣妾的前头。” 该不会是她想的人吧。 “是姜嫔,”闻人凛随意回答,有或没有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灵妃的神色僵了僵,随即心中便浮起几分酸涩与怒气,她深爱陛下,陛下亦宠爱她,却总有不长眼的东西前来搅和。 她脸上忍不住挂起委屈,语气间也多了几分娇嗔与撒娇:“那臣妾也想将香囊挂去陛下的床头,还请陛下准许……” 她不允许姜嫔将她比下去。 灵妃的要求叫闻人凛不喜,他本就不喜欢妃嫔随意进出他的地方,更别说现在内室还有个姜嫔在沐浴了。 他理所当然的拒绝:“不必,朕已习惯现在的香囊,你送的香囊是一片心意,朕已收到。” 天子都这般说了,灵妃自也不好再说什么。 便只能僵硬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是臣妾没有姜嫔妹妹有福气。” 闻人凛面色冷凝,周身的帝王之气弥漫在殿内,带着压迫与强势的冷意,叫人发颤。 灵妃明白是她说的话叫陛下不喜了,慌忙认错找补:“臣妾失言,还望陛下莫要介意。” 她方才的话确实有些太过冲动。 殿内气氛凝滞,死一般的寂静,叫人无所适从,闻人凛并未说话,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书。 灵妃有些坐立难安,她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忽然听见内室传来一声水声。 ‘哗啦啦——’ 像是有人在里头清洗着什么东西般。 她头皮一炸,竟是有人在里头! 再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陛下,只着明黄色的内衫,发梢微湿,正低头看着手中书籍,就像是没听见方才的水声般。 难不成在她来之前,陛下是与那内室之人在一起? 灵妃只觉有些恍惚,她不敢再深想下去,甚至连内室里头的人是谁,她都不敢深想…… 又一次,她对自己目前的宠爱产生了质疑,她分明是最得宠,但为何连陛下的内室都未进去过? 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时,有宫人进来禀告:“陛下,是风丞相来了,眼下已在御书房等着。” 风丞相这些日子进出皇宫的颇多,这也算是另一种看重。 灵妃还有些愣愣的,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王德全上前请她:“灵妃娘娘,陛下要前往御书房处理公务,便请您先回吧。” 旁边的柳絮赶紧上前将她搀住,灵妃恍惚行礼后走出了勤政殿。 直到走出殿门,柳絮才有些欣喜的开口:“娘娘,眼下不光是您得宠,就连丞相大人都时常被陛下亲自召见呢。” 一副真心为她开心的模样。 灵妃回过了神,她看向柳絮:“是父亲来了吗?” “是呢,是丞相大人入宫了,现在陛下要去御书房与丞相大人商议国事呢, 奴婢能跟了娘娘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柳絮笑得欣喜。 灵妃脚步顿住,回头看向身后巍峨的勤政殿。 她咬了咬嘴唇,示意柳絮与春梅:“随本宫去找个地方躲着。” 既她与父亲都受宠,那瞧瞧内室之人究竟是谁,也不过分吧? 春梅有些懵不太明白灵妃是何意,柳絮却反应很快,立即就指了一处树丛:“娘娘,那处并无宫人,咱们去那处吧。” 主仆二人快步往那处的树丛后走去,春梅不明所以的跟在后头。 另一边的勤政殿内。 闻人凛并未直接去御书房,而是重新回了内室。 姜月饶已经沐浴完成,她正躺在贵妃榻上,珍珠跪在地上用帕子与手炉为她烘着青丝。 半干的青丝垂下,整个内室都弥漫着一股温暖香气,自青丝中飘散而出,把姜月饶整个人包裹,清新而淡雅。 这是翡翠专门调制用来洗发的香料,香气淡雅经久不散,十分的好闻。 闻人凛嗅着内室香气,再看向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白净的小脸朝上,眉如山黛,双眸清澄,身上仅穿着单薄的淡紫色纱衣,莹白肌肤若隐若现。 方才闻人凛与灵妃在外殿的话姜月饶都听了个清楚,这身纱衣也是有意而为,叫风丞相且等着吧。 想必灵妃也在殿外候着呢,她不搞点事出来,怎么能对得起灵妃的等待? 她看向进来的天子,将玉臂抬起,娇声开口:“秋意渐浓,陛下穿着这般单薄,可会冷?让嫔妾帮陛下暖暖……” 语气又撩又软,一双水眸纯粹而真挚的看向闻人凛,仿佛真的是在关心他冷不冷。 血气男儿,怎会觉得冷? 闻人凛却沉着嗓子说:“朕的确是冷,饶饶便为朕暖暖。” 珍珠与翡翠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半个时辰后。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她听见男人餍足后的语气:“饶饶帮朕绣一个香囊可好?” 方才他同灵妃说的都是假的,却也勾起了他心中的几分期待,他不缺妃嫔亲手做的香囊,但饶饶却并未给他做过。 他觉得饶饶亲手做的香囊应当是很好的。 姜月饶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有些难为情,她轻声说道:“嫔妾的手艺并不好,怕污了陛下的眼……” 闻人凛想到她的出身,心中不免浮起一丝疼惜。 将怀中娇软女子搂得紧了些,轻声道:“朕不嫌弃的,只要是饶饶做的。” 狗男人既是喜欢,那她自然得应下:“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又搂在一起腻歪了会,人模狗样的天子才再次踏出勤政殿。 他身上的黑金色龙袍在萧瑟秋风中更显得霸气与冷漠,周遭的宫人簇拥着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而躲在树丛后,腿都站麻的灵妃见天子终于走出勤政殿,她不自觉攥紧身旁树枝,面色苍白,眼眶发红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第96章 没胆色的灵妃 直到天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灵妃这才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陛下怎会这么久才出来,怎会这样……” 她心中已隐隐有答案,却不敢往那方面想,她不能接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陛下,冷漠自持的陛下会做出如此荒诞的行径。 甚至在见大臣前都会与后妃…… 旁边的春梅轻声开口:“娘娘,您在已经站了太久,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一直站在这难免引起宫人的注意。 灵妃狠狠瞪了春梅一眼:“给本宫闭嘴!” 不中用的东西就知道捣乱,她倒要瞧瞧内室之人究竟是谁。 春梅闻言身子抖了抖不敢再劝,旁边的柳絮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别害怕也别再出声。 灵妃又在树丛后站了一会儿,这才见一袭洁白裙衫的女子款款从勤政殿走出,那裙摆处有流苏摆动,划出优美弧度。 女子气质圣洁,容貌似仙,说是从那天宫中下凡的仙女都不为过,一举一动间发间精致步摇轻轻晃动,为她增添几分灵动之美。 日光之下,女子左右手腕皆带了镯子,一边是珊瑚手钏,另一边则是只见也没见过的白色玉镯,那玉镯在日光下显得通透极了,是从未见过的水色。 此时,一阵秋风拂过,女子那坠了流苏的裙摆被吹得微微扬起,恰似欲乘风而去的仙子,巍峨而华美的宫殿都沦为她的陪衬。 灵妃死死盯着自勤政殿走出的姜月饶,吹起的秋风像是夹了寒冰般砸进她心底,叫她从里到外冷了个透。 她将指尖狠狠掐进肉里,眼中的仇恨像要化作实质,恨不得就这般狠刺向对方。 “贱人,她凭什么……”灵妃的话中掺杂了无尽的怨恨与愁楚。 她爱后宫权势,她也爱陛下,她无法接受心爱之人在面对旁人时,露出比对自己还多的柔情。 从前的灵妃尚可接受天子的冷漠,后宫不管谁受宠,天子都不会多热情,哪怕对姝贵妃也是如此。 但姜月饶的到来却完全打破了后宫的微妙平衡,这叫她难以接受。 另一边走出勤政殿的姜月饶。 她将故意露出的左手手腕收回,愉悦感受着灵妃那股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视线。 敌人的恨是她的兴奋剂,她倒是有些好奇,这般愤怒的灵妃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姜月饶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她下了台阶来到早已等候的轿辇前,幽幽坐了上去。 她素手轻抬指向一个树丛旁,勾唇吩咐:“从那边回去,那里清幽无人搅扰。” 抬轿的宫人应下。 很快,华贵轿辇便抬着姜月饶路过树丛旁,灵妃有些做贼心虚,赶紧往树丛后藏了藏,她心跳如鼓却又憋屈不已。 堂堂妃位竟是要躲着嫔位,实在是叫她觉得侮辱。 轿辇路过时留下一阵清香,这是天子御赐的轿辇,宫人日日都会在上头熏香,亦有无数香包装饰,规格甚至越过了妃位。 灵妃咬着牙死死看着轿辇离开的方向,直到稍远后她这才挥手狠狠朝树上砸去。 嘴里也怒骂出声:“狐媚惑主的东西!” 柳絮赶紧上前将她的手拉住,轻声劝慰:“娘娘,这树枝坚硬,您可千万莫为那不值之人受伤,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人朝着清灵殿的方向走去。 待回到清灵殿后,灵妃狠摔了三个花瓶才觉心中郁气纾解些。 柳絮上前为她端上静心的茶:“娘娘,您打算如何做?如今您这般盛宠却还是防不住姜嫔那边,不如趁此机会……” 她压低着声音,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蛊惑。 灵妃简单的脑子忍不住被她带着走。 这时,旁边的春梅上前,有些焦急的提醒:“娘娘,眼下当务之急是怀孕啊,您做了这般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怀孕吗?” 说罢,她还给柳絮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 这柳絮是在助纣为虐,娘娘若是因此铸成大错,第一个遭殃的便会是她们这些宫人。 柳絮垂下头将眼底情绪掩住,不再说话。 灵妃的理智被唤回,她叹了口气:“不错,本宫还是得先怀孕在收拾姜嫔,应当也不会很久。” 随即她又看向柳絮,夸赞道:“先前在勤政殿中你反应很快,倒是个机灵的。” 春梅有时实在愚钝,并不如这丫头好使。 “奴婢多谢娘娘夸赞,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柳絮脸上带起欣喜。 灵妃挥手:“行了,往后好好跟着本宫,少不了你的赏赐,去叫人将地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 * 另一边,含凉殿内。 姜月饶听完自清灵殿内传出的消息。 她觉得甚是没意思,有些嫌弃道:“灵妃竟是这般没胆色如此放弃了,真真是没意思。” 还想着激一激灵妃能够叫她出手呢。 “娘娘您不必着急,按照那方子的药效,灵妃娘娘那边应当很快就会怀孕,待怀了孕那便热闹了,您且安心等一段时日,”翡翠笑着安抚自家娘娘。 姜月饶无奈:“也只能如此了。” 她又问道:“那荣雅贵人那边如何了?” 荣雅贵人的身子可不是真的不好,即便是从白日跪到天黑也不会这么久都不见好。 “娘娘请放心,东西都在断断续续往里放,并不会被人发现异常,即便是有那也是清灵殿中的事,与娘娘毫无干系,”珍珠笑说着。 姜月饶点头,她吩咐翡翠:“绣一个香囊出来,针脚别太细致做得粗糙些,便绣那双龙戏珠的图案即可,下面缀些名贵宝石,里头塞上本嫔平日里洗发用的那些香料即可。” 她可不想费心去绣什么香囊,做那些感动自己的事儿,后宫绣香囊的妃嫔可数不胜数,不缺她这一个。 翡翠闻言便知晓自家娘娘是想要做给天子。 有些迟疑:“娘娘,万一被陛下发觉……”是否不妥? 姜月饶花瓣似的唇微微挑起,十分不屑道:“他可发觉不了,怕是各宫妃嫔送的香囊都有几大箱子了,又怎会在意一个嫔位送的?” 她从不会想着在这些事上花心思。 第97章 贤妃的猜测 翡翠听了自家娘娘的话,她觉得也有道理,在应下后便立即去绣了起来。 这日晚间,天子又翻了清灵殿的牌子,算上今夜天子已经连翻了七日清灵殿的牌子。 灵妃心中既高兴又有着些许的愁绪,她实在太膈应姜嫔了,但她不敢直接与天子言明,但总归是开心的,天子来的越频繁便对她怀孕越有利。 这厢灵妃接连被宠幸,其余宫中的妃嫔终于坐不住了,都忍不住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延禧宫。 姝贵妃正低头绣着祥云龙纹的香囊,当她听闻天子今夜又是去的清灵殿后,忍不住砸了这七日来的第一个杯子。 “陛下当真是宠爱灵妃,竟是叫她接连七日承宠,”姝贵妃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她面色阴沉,对外的傲气与漠然此刻统统化作怨气。 她如何不能怨?若是陛下当真将心放在灵妃身上,以她的家世根本没有一争之力。 并非说她身后的尚书府争不过,而是她只是庶女,尚书府从未站在她身后过,这是她最不愿也不想提起的一点。 若是陛下的心在她身上,她尚有一争之力,但若是陛下的心不在她身上,那她将会是输得最快的那个…… 旁边的雁儿见状赶紧上前,轻声宽慰:“贵妃娘娘您先莫要着急,如今灵妃娘娘被陛下盛宠,着急的应当是贤妃娘娘与姜嫔娘娘那边才是。 您尚且有陛下从前的情谊撑着,那灵妃娘娘再嚣张也波及不到您,但贤妃娘娘与姜嫔娘娘那边就未可知了。” 姝贵妃平复了下心情,她回想起白日里与姜嫔遇见时的场景,那姜嫔打扮得如此美丽,陛下今夜却依旧翻的是清灵殿的牌子。 她都能想象姜嫔此时是有多么的恨。 而她的位分虽是最高,但她却只是一介庶女,手中也并未有实权,灵妃并不会多么针对他,这么来看她的确不是最该着急的。 只是她依旧有些发愁:“但白日本宫惹了陛下不高兴,早知如此本宫便不去了……” 她还是有些冲动了。 雁儿安慰:“近日前朝并不太平,想必陛下心中也有些不快,白日里您去勤政殿奴婢瞧见那时桌案上还放着许多折子呢。 虽陛下冲您发了火,但与您的情谊还是在的,您在边关时为陛下挡的箭也是真的,那箭矢的疤痕还留在您心口处呢,这些可都是做不了假的。 奴婢觉得娘娘您便沉住气,耐心等一等,后宫的日子并妃是一两日三五年来看的……” 姝贵妃被说动了,心也逐渐沉了下来。 “雁儿,你说得对,本宫不应该着急,应该沉住气……” * 另一边的钟粹宫中。 贤妃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将手中账本放去桌上,抬手扶向自己额头,只觉头痛不已。 她入宫以来就步步为营,但眼下灵妃忽然的盛宠却将她计算好的一切都推翻,这叫她如何能不头痛。 秀禾上前为她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语气关切:“娘娘,你若觉得累不如去床上躺躺?” 贤妃摆摆手,叹息道:“往日积累摇摇欲坠,本宫只是觉得心累,皇家无情,本宫早该料到的。” 她自嘲般的说着。 什么都抵不过天子宠爱,纵使她千般谋划又如何? 秀禾见自家娘娘这般忧愁,脸上也涌起几分难受来。 忍不住说道:“娘娘,如今您已掌管六宫,不必在意那般多的。” “呵,本宫如何能不在意?以四妃之位掌管后宫你以为会长久,怕是到头来都为她人做了嫁衣。”贤妃语带嘲讽,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辣。 秀禾面露着急与难受,劝慰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只能尽心尽力的为贤妃揉按着太阳穴,尽量叫她舒服些。 贤妃微微闭着眼,在心中不断回想着灵妃复宠的这些日子。 片刻后,她看向秀禾:“你觉不觉得灵妃此次的复宠有些太过蹊跷?” 秀禾有些不明所以。 贤妃接着说:“灵妃入宫时并非没受宠过,却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她也并非是个聪明人,陛下待她也没有多特别,为何她现在就这般受宠了呢? 没有任何预兆,亦没有任何缘由,是这否有些太过蹊跷了……” 这话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成了呢喃,更像是在问自己。 随后,贤妃猛地看向秀禾,她眼底迸发出奇异光芒,语气严肃:“你即刻派人去查近日前朝可有何事发生?要好好的查,仔细的查!” 陛下并非是多情之人,只一心专注前朝,从前陛下将雨露均沾做得十分的好,近日这般反常一定是有缘由的。 秀禾赶紧应下,匆匆便下去安排了。 这夜,钟粹宫的灯亮了许久。 ---------- 翌日。 姜月饶刚睡醒,珍珠便为她带来了消息。 “娘娘,昨夜钟粹宫有所异动,有好几个宫人都被派了出去,像是往前面去了,应当是去打探消息的。” 姜月饶伸了个懒腰,她白嫩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晕,瞧着水嫩极了,那盖在身上的锦被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她不喜盖厚被子,如今秋日进了凉意,寝殿放进火盆倒也可撑一撑,过段时日冷些再换被子。 珍珠将眼神移开,脸颊悄悄红了。 她家娘娘就跟妖精似的。 “贤妃倒是个聪明人,”姜月饶唇瓣微勾,不愧是能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之人,比灵妃可强太多了。 只可惜她看不惯聪明人,她这段日子想来也没什么事,灵妃也跟缩头乌龟似的,那便将这水给搅一搅。 姜月饶思索片刻,她询问珍珠:“什么时候可搬殿?” 提起这个,珍珠脸上便扬起了笑容。 “前两日便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娘娘一句话,今日都可住进去,或者娘娘亲自择个良辰吉日搬进去。” 原本是打算等今日她过去仔细检查后,再回来给娘娘禀报的。 姜月饶‘啧’了一声,暗自在心中盘算起来。 那便定在她搬宫那日吧,得给闻人凛上些眼药,转移转移贤妃的注意力才好。 她起身吩咐珍珠:“那便三日后搬殿。” * 三日一晃而过,很快便来到搬殿当日。 【瓜瓜多谢宝子们的支持和推荐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98章 搬宫 今日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天空是雾沉沉的并无日光透出,却并不影响含凉殿内喜气洋洋的氛围。 每个忙碌宫人脸上都布着笑意。 殿内的大多东西都在前两天陆陆续续搬过去了,今天就只有些小物件需要搬,还有就是寝殿的一些东西,精致华贵的首饰箱笼与装饰。 姜月饶披着水蓝色的披风,手中抱着暖炉站在一旁,她脸上挂着笑意,发间华美琉璃钗环轻晃,折射出五彩光线,在这没有日光的萧瑟下显得格外耀眼。 今日的她并未带珊瑚手钏,仅在右手的手腕带了灵霄雾梦镯,目前来看西太后在短期内应该是很难出来了,她便也无须日日再带那珊瑚手钏。 “娘娘,这里风大,瞧着也安排得差不多了,不如奴婢便先扶您去临安宫?”身旁的翡翠提议着。 旁边指挥宫人的珍珠闻言也笑着说:“奴婢便留在这里看着,娘娘您与翡翠便先去临安宫,瞧瞧那宫中的布置合不合您的心意。” 自打临安宫修葺以来,都是她与翡翠亲自盯着的,她们娘娘有什么想法也都是她与翡翠去办。 姜月饶点点头,她交代来往忙碌的宫人:“都稍微快着些,这天气阴沉沉的保不准便要落雨,待会去了临安宫便都来本嫔跟前领赏。” 近日秋雨连绵,她担忧这些宫人搬着东西不好走,万一再不小心将她的东西摔坏了。 这段日子都不是搬宫的好时候,不过她并不信奉这些。 宫人们停下行礼:“奴婢(奴才)谨遵娘娘之命。”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丝毫也不受阴沉天气的影响,虽然这段时日他们娘娘的宠爱少了些,但时不时陛下也会送东西过来,他们也知道偶尔陛下也会私下来。 因此大家都觉得跟着姜嫔娘娘是有盼头的。 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上了轿辇,眼下秋色浓郁,辇车外的轻纱换成了锦帘,用于抵挡带着凉气的秋风,辇车内也多铺了层软垫,甚至在角落还放了个小火炉。 可谓是用心十足,温暖又精美。 姜月饶坐在辇车内,外头传来翡翠的声音:“今日搬殿也不知陛下今日会不会来。” 这话中带着好奇却不见担忧。 姜月饶搂着温暖的手炉,她唇瓣懒懒的勾着,澄澈双眸闪着狡黠亮光。 人嘛,肯定是会来的,但不会明着来。 临安宫门前。 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下了轿辇,那朱红色的殿门高高伫立着,门口处还立着两个小巧的石狮,寓意着辟邪与守护。 整个后宫除了帝后二人的宫殿,就只有临安宫门口放置了石狮,这是地位的象征也是宠爱的象征。 一部分早早来的太监与宫女已立在殿门口,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是新做的,不见丝毫褶皱,将身子站得笔直,时刻准备迎接着他们的主子。 当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下轿辇,守在门口的宫人立即上前,为首的太监小桌子为抬辇的宫人递上赏银。 小桌子是姜月饶身旁的大太监,为人机敏又忠心。 “娘娘您里面请,临安宫中的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小桌子喜气洋洋的引着姜月饶往那扇朱红色殿门走去。 其余宫人也是满脸的笑意,今日搬宫是大日子,她们娘娘开心后的封赏那是足足的。 就当姜月饶前脚刚踏进临安宫时,灰蒙蒙的天空便落起了雨,小桌子原本笑着的面色骤然一僵,旁边随行的宫人也是心头一沉。 搬宫时落雨,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有‘路滑难行,前路坎坷’的象征,因此后宫嫔妃搬宫时都会请钦天监计算一番天气,也会择吉日。 姜月饶在决定今日搬宫时,便有下头的宫人觉得不妥,但并无人敢提,现在忽然下雨这些宫人心中难免会有些忐忑。 旁边的翡翠笑着为姜月饶撑起伞,她语气轻快:“没想到真的下雨了,娘娘说得可真准。” 说罢,她又吩咐旁边的小桌子:“你快快回含凉殿一趟,叫那些宫人小心着些,可莫要将娘娘的箱笼与妆盒给打湿了,那些可都是要紧的东西。” 姜月饶眼角眉梢也都带着笑,丝毫没因下雨而生气。 她嘱咐小桌子:“你拿着伞去,给珍珠也带一把,去告诉下头的人,叫他们万万小心了,待会过来双倍有赏,若是办不好那便领罚。” 对于下头的人,她一向是大方的,那些东西可是她的宝贝,容不得出半点岔子。 小桌子见自家娘娘神色如常,并无丝毫发怒的迹象,他悄悄的松了口气后便立即小跑着去了。 姜月饶站在刚入殿的门廊上,瞧着院内飘落的细细密密秋雨,那秋雨卷着寒意朝着她袭来,她怀抱暖炉,肩上披着披风,丝毫不惧,反倒是觉得别有一番意境。 “娘娘,您瞧咱们院子里的砖石都与外头的格外不同,是由五彩花斑石铺成,奴婢听说是从别的城池专门开采运来,是一种特殊而珍贵的砖石。 院中那十几盆花卉,都是您点名要的重瓣菊有绿色与橙色,还有那颗红梅树,是陛下特意叫人给您挪来的,那边的石桌通体由玉石打造,边沿还涂了金箔很是精美。 后头还有一个鱼池与凉亭,都是由十分珍贵的楠木的打造而成,更别说那寝殿与大殿的布置了,一大半都是由陛下钦点的呢,奴婢瞧着啊真真是华美至极。” 翡翠的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欢喜。 只有贴身跟着娘娘的人,才能体会到陛下对娘娘有多不同。 姜月饶轻轻勾唇,她在被秋雨沐浴的院子内巡视了圈,接着便走下台阶来到雨中,翡翠赶紧撑伞跟上。 连绵秋雨打在花斑石上,将灰尘冲去只留下五彩颜色。 抬头便能瞧见屋檐上的飞梁画栋,各色石雕,既有先帝布置留下的,也有闻人凛钦点而造。 缓步来到大大的主殿中,洁白如雪的汉白玉地砖铺满整个殿内,黄花梨与小叶紫檀拼接而铸的桌椅,以及双面绣屏风和铺着狐皮的贵妃榻。 瓷器摆件更是精致无比,一整套的粉瓷茶具,博古架上的玉器与青铜,随便拿出一件都价值连城,就连插在瓶中的大朵牡丹都是由花房专门培育。 这些都是由闻人凛亲自布置,尤其是那一束国色牡丹,其寓意与深意引人深思。 姜月饶走到那束入殿便能瞧见的牡丹跟前,她唇角挑起漫不经心的笑意。 第99章 姜嫔失宠而迁宫 牡丹是国色,只有中宫能用。 闻人凛特意将牡丹放来临安宫,这究竟寓意何为?是暗示亦或者是警醒? 她觉得是后者。 在给予宠爱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她遵守本分,很像那是狗男人的脾性。 姜月饶抬起白而润的指尖,轻碰了碰开得娇艳的牡丹。 她吩咐翡翠:“将这牡丹放去书架旁。” 书架半遮在屏风之后,位置并不显眼。 翡翠有些疑惑:“若是将牡丹挪去了那,那便不能够入殿就瞧见了,会不会失了几分生气?” 她觉得将牡丹放在最显眼处最好看。 姜月饶看了看殿外迎雨而立的菊花,她交代道:“你待会去采些菊花进来放在这里,也能显出生机勃勃。” 翡翠点头应下。 接下来姜月饶又去寝殿与暖阁转了转,皆是精美无比,奢华非常,尤其是那雕着孔雀的金丝楠木的浮雕步摇床。 那精美的孔雀浮雕上还嵌了不少的宝石,日光与烛火一照便熠熠生辉,床帐也是由她喜欢的浮光锦与轻纱重叠而制,可谓价值连城。 暖阁中的布置与寝殿很相似,不同的是暖阁中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桌角与椅背也包了边,看起来毛茸茸的十分温暖。 当姜月饶瞧见那张与寝殿一模一样的孔雀步摇床榻后,便再也走不动了,当即便褪衣而躺,要上去好好感受一番。 汤池殿她便并未前去,打算睡一觉等天色稍暗后直接去沐浴一番即可。 暖阁内的姜月饶舒服睡去。 殿外的雨接连下个不停,天空始终像是蒙着层青灰色的雾般,叫人觉得压抑。 翡翠撑着伞带人在院子里剪菊花,很快珍珠也领着抬东西的宫人从含凉殿过来了,两人又去清点了一番箱笼中的东西。 将首饰与妆盒都归置好,便带着小桌子开始清查临安宫内的宫人。 这些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清查过一次,但今日搬宫依旧是要细细的完完全全的清查一遍才是。 名字,年纪,出宫的年头,以及宫外的亲人,还有擅长的手艺,以及平日喜欢跟哪个宫人来往,就连脾性和爱吃的饭菜都要一一记录并且核对清楚。 还有宫殿各处的角落,也是再一次的排查,避免有任何漏洞的出现。 若是不出意外,他们会跟随娘娘在这临安宫住很久,要将一切都收拾妥帖,不拖娘娘的后腿才好。 将这些严肃而细致的事都处理妥当,珍珠与翡翠的脸上这才重新挂起笑脸,两人吩咐小厨房忙碌起来,随即便带着下头的宫人开始挂红灯笼与彩花。 连临安宫殿门的宫灯都换成了红色,殿门外的两个石狮子也系上了红布条,为其更添一份俏皮与人气。 蒙蒙细雨根本阻挡不了临安宫中的喜气。 ---------- 另一边的清灵殿内。 灵妃吃着滋补的燕窝,正听着下头人的汇报,她面色红润唇角勾笑着,一副十分愉悦而畅快的模样。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说道:“奴才还瞧见那临安宫的宫人将殿门口的两个石狮也挂上了红布条,应当是想多添一份喜气。” 灵妃轻轻搅动着手中燕窝,语气间难掩喜色。 “她即便是再增添十分喜气又能如何?陛下今日也不会踏入临安宫半步,那临安宫是她盛宠时陛下所赐,听闻里头一草一木格外精致。 如今她却在失宠时搬进临安宫,也不知往后日日独自面对那华美而空荡的宫殿,姜嫔会作何感想。” 一想到姜嫔孤独坐在临安宫中伤心等待陛下的模样,她便觉得格外舒心,这一日她等得太久了。 “娘娘所言及是,眼下各宫都传开了,说姜嫔娘娘失宠而迁宫,就连老天爷都落了雨,只为给她增加阻碍,以示警醒,”柳絮煞有其事的说着。 如今后宫的传言也的确如此,都在奚落姜嫔的迁宫,那临安宫有多华丽,便衬得她如今有多可悲可怜。 更别说往后长久的住在临安宫了,反正后宫这些女人是没办法想象这种事落在自己头上,该会有多么的受辱与无助。 灵妃含笑瞧了眼柳絮:“就你是个会说的。” 随即她又冷笑嘲讽道:“姜嫔本就不是个清白的,早早便自甘堕落,能够入宫全凭她那身好皮子,她以为后宫有她的荣华富贵,也不瞧瞧她配不配。” 失了身子的货色,她以为陛下会宠她多久,这世间就没有哪个男子能接受这一点。 “娘娘说得在理,娘娘聪慧,”柳絮连连夸赞。 灵妃神清气爽,她愉快将手中燕窝喝完,随即便站起身来:“陛下国事繁忙,且随本宫去勤政殿瞧瞧陛下。” 今夜她要让陛下来清灵殿才行,万一姜嫔那贱人不甘心求去了陛下跟前,陛下瞧她那狐媚模样,说不定会念在挪宫的份上而被她蛊惑。 灵妃想了想,又去换了件水蓝色能够勾勒出身形的纱裙,这才准备往勤政殿去。 春梅为她披上披风,不禁有些担忧:“眼下已是深秋,娘娘您穿得这般单薄,万一受凉了……” 娘娘为怀孕日日都在喝药,身子容不得半点差错。 春梅的话还没说完,灵妃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啰嗦什么?” 说罢,便带着撑伞的柳絮走入细密的雨幕之中。 * 此时的勤政殿。 殿内已点起了宫灯与蜡烛,这样下起雨的阴沉天色总叫人觉得心中压抑。 闻人凛耐着性子将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成,随即便起身往门口而去,在走到门口时,他吩咐守在门口的李福乐:“好好守着,朕还在殿内忙,不许任何人入内。” “奴才遵旨,”李福乐赶紧应下。 闻人凛走入雨幕,他特意挑了条宫人少的小路而去。 伺候在御前的宫人都极有眼色,在天子下令后他们就将此事彻底烂在了肚子,没有任何人能打探出来。 就在闻人凛带着王德全刚走不到一刻钟时,天空的雨下飘得更大了,由小雨转为中雨。 灵妃也自雨幕中匆匆来到勤政殿。 她披风的下摆处沾了些雨水,里头的裙摆也有些湿冷,手脚冰凉,面色苍白。 “陛下可在里头,”灵妃大步来到勤政殿门口,她看着紧闭的殿门,有些焦躁的询问值守的李福乐。 她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只想着快些进殿暖暖。 第100章 爱怜 李福乐脸上面色恭敬,他笑着答:“回灵妃娘娘,陛下现在正在里头忙呢,恐怕没什么空见您。” 灵妃看着勤政殿关闭的殿门,周身冰冷,心中也有气,她忍不住想起先前有两次来的场景,也是这般关着殿门,姜嫔那个狐媚子就拉着陛下在里头鬼混。 她脸色难看极了,忍不住发问:“里头除了陛下外,可还有别的妃嫔?” 若是有像之前两回那般,她说什么都要进去。 李福乐摇头:“灵妃娘娘说笑了,今日秋雨连绵陛下在里头处理政务,是觉得外头的湿气都灌进了殿内,这才命人将殿门给关上。” 说罢,他又恭维了句:“眼下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便是灵妃娘娘,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灵妃娘娘外,这勤政殿又有谁呢?” 距离姜月饶上次来,已经过去有一段日子了,这期间除了灵妃外天子的确没再放任何妃嫔进去过。 灵妃听了这话,烦躁的心情才稍微缓了缓,优越感与傲气也自她心底升腾起,陛下这些日子对她的宠爱,是后宫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你倒是个嘴甜的,本宫从前怎地没瞧见过你,可是刚调来的,叫什么名字?”她将李福乐打量一遍,只觉得这小太监有些面熟但并不认识。 比起王德全那两边倒的阴阳脸,她更喜欢这嘴甜的小太监。 李福乐行礼:“回灵妃娘娘,奴才名叫李福乐,灵妃娘娘叫奴才小乐子便可,原先是跟在王公公身后的,今日王公公有事,故而奴才才顶上。” “倒是比那王德全瞧着要舒心些,”灵妃这般说着。 随即她便朝柳絮挥了挥手,柳絮立即将李福乐拉去了一边,她也跟了上去。 角落中,柳絮往李福乐手中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李福乐面带惊慌,赶紧推拒:“灵妃娘娘,这恐怕不妥……” 灵妃扬了扬头,有些不屑道:“你收下即可,本宫事看重你,这有什么不妥?” 李福乐闻言便也不再推辞,他将荷包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更显谦卑恭顺了。 “小乐子,你可知陛下何时会开殿门?”灵妃询问着。 对方既是肯收她的钱,那便会为她办事儿,王德全那个阉人不中用那她便寻别人。 李福乐将脸上谄媚的笑收了起来,斟酌后才答:“恐怕是要等到晚间了,灵妃娘娘您也知道,这些日子陛下为国事烦忧,除了您之外连别宫的娘娘见都不愿见,今日更是如此…… 眼下天色也不大好,灵妃娘娘您若是一直等在这也冷,不如您先回去待陛下开殿门过后,奴才便进去将您冒雨来过一事通报给陛下。” 灵妃面露犹豫,她来之前还特意换了单薄的纱裙,眼下叫她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这时,一阵卷着冷雨的秋风吹进连廊,冰冷的雨水就这么直接打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阿嚏,阿嚏……”灵妃被冷雨直拍面冷,冻得她直打了好几个喷嚏,面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了些。 她感觉到自己鼻涕快流了下来,赶紧抬手用秀帕捂住,脸上精心施的妆怕是花了。 柳絮连连上前将灵妃往里头带了带,自己则是挡去了对方跟前,为其遮挡住灌进连廊中的冰冷风雨。 “娘娘,您可不能受寒了,眼下您身子是最要紧的,不如听小乐子的先回去,待殿门开了后小乐子也会帮您通报的,”她轻声提议,语气间满是关切。 既暗示了灵妃现在因喝助孕药不能怀孕,又再次提起了小乐子会帮忙。 灵妃被提醒,加上自己的妆面沾了雨水,便也只能想着就这么算了。 她先是看了眼那朱红色的殿门,这才对小乐子说道:“待会儿殿门打开,你进去通报便说本宫来时受了风寒,晚间想让陛下来瞧瞧本宫。” 原是想亲自说的,但殿门不开她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临时收用了个小乐子。 “请灵妃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将您的话传达给陛下,”小乐子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讽刺,回答得格外殷勤与谄媚。 灵妃匆匆离开了,她重新走进雨幕中,此时的雨已经大了起来,砸在白色的油纸伞上噼里啪啦,风也逐渐大了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说得便是眼下。 她只觉此时秋风刺骨,雨水冰冷,二者混合拍打在她裙摆,虽是隔着衣裙与披风却还是冻得她浑身都冷。 柳絮将伞都遮到了灵妃头顶,她自己半个身子露在外头,肩头与衣摆完全都湿了,就连左脸的鬓发也沾湿些许。 她看起来也很冷,但还是尽力在为灵妃挡雨。 “灵妃娘娘,您要不将奴婢的外衫披上吧?”柳絮白着脸提议,一副为主子着想的忠心模样。 灵妃侧头看了眼冻得面色苍白的柳絮,即便这般冷却依旧是在为她着想,她心底一动,只觉对方是个忠心的。 她说道:“算了,快些走便是。” 对方的衣衫也湿了一半,她穿上说不定会更冷。 主仆俩在雨中穿行,雨幕将她们衬得有些狼狈,也格外的渺小。 小乐子看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灵妃,他缓缓将弓起的腰挺直。 这位灵妃娘娘还真如他师傅所说,既跋扈又不识时务。 ---------- 而另一边的临安宫中。 闻人凛是赶在雨大之前到的,他阻止了门口宫人的通传抬步走了进去。 为他撑伞的王德全有些感叹的开口:“这布置得当真是喜庆,姜嫔娘娘当真是有想法。” 闻人凛看着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的红色灯笼,以及挂在雨幕中的红色布带,原本是精贵奢华的宫殿,竟是显出几分寂寥与落寞来。 叫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惜与愧疚来。 闻人凛淡漠的语气染上半分爱怜:“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 这临安宫是他赐给她的,却也阻挡不了风雨对她的侵蚀,纵然心有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再回想起那束牡丹,想来也是他太过谨慎与敏感。 第101章 哪个男子能不心软? 王德全听着天子的话,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门口那系了红布的石狮在雨中依旧威风凛凛,雨幕中的红带与菊花瞧着虽是也是不惧风雨,即便是有损,也可叫花房即刻换上新鲜的,怎地就成了‘无情风雨’。 大抵是天子之心有所动摇。 “今年花房培育出了许多菊花,奴才可命人多送些来,”王德全适时说着。 闻人凛微微颔首:“有什么好的新鲜的花,便都给她搬来,临安宫富贵长出的花也要鲜艳,生机勃勃。” “是,是,”王德全连连应下,心道陛下待姜嫔娘娘真真是有心,竟是连败落的花都难以容下。 这时,珍珠自连廊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她面上带着些许愁容,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奴婢失礼,奴婢不知皇上前来,”她赶紧跪地行礼,身后宫人也跪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天子会在此时驾临。 闻人凛看了眼她来的方向,沉声询问:“这般匆忙,这是要去做什么?” “是娘娘,娘娘说风雨无情,她不想见风雨吹打红带,便让奴婢带人将红带都取下来,”珍珠语气无奈又带着几分心疼。 闻人凛心中一紧,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珍珠与一众宫人,抬脚便顺着连廊往暖阁的方向而去。 天空风雨飘摇,冷峻的天子眉头紧皱,脚步匆匆。 暖融融的暖阁内。 一身粉色掐腰纱裙的姜月饶懒懒坐在贵妃榻上,她长长的青丝披散在后背与肩头,眉眼间带着几分蛊惑娇媚之气,正用白玉似的指尖摆弄着手中的香囊。 这是香囊是她先前吩咐翡翠绣的,针脚看起来有些粗糙,图案是最普通不过的金龙祥云,里头塞着她用的洗发香料,没有什么别的功效,就是香。 只叫人一闻就能想起她来。 方才她得知闻人凛来的消息,便已从床榻起身,起身来到贵妃榻上坐着。 贵妃榻上铺着温暖的皮子,一张白云做成的小桌放在上头,一壶凉透的清茶,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针线匣。 旁边的窗户是打开的,能够瞧见外头的风雨,那吹进连廊的冷风再吹进暖阁,便被暖意削减了冷气,变得清风拂面般舒适。 “娘娘,来了,”守在贵妃榻旁的翡翠瞧见径直而来的天子身影,她面不改色的提醒着自家主子。 姜月饶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是低头看着手中香囊,眼神却由方才的慵懒变得凄楚难过起来,就连原本红润的唇瓣都像是略微褪去了颜色。 青丝垂肩,美人含泪,瞧着可怜极了,暖阁内再奢华的内室都叫她开心不起来。 闻人凛大步进暖阁,瞧见的便是如此场景。 一身粉衣的女子垂着头,那似黑绸的青丝长长散下,白皙而精致的脸上此刻满是愁绪,莹润白净的手心中正捧着个香囊。 那干净而纯粹的眸底此时就像是泛着水光,正颇为难过的看着手中的香囊。 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手中的香囊诉说。 闻人凛见美人伤感,他心底不由一紧,不禁快步来到贵妃榻前。 “饶饶。” 语气柔和,甚至是带着几分小心,生怕惊扰了眼前女子。 那原本低头看香囊的女子,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便是浑身一震,随即便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他。 同时,眸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像是装不下般滑落,白皙脸庞滑下两行清泪,眼眶与眼尾处泛着微微红晕,神色间带着诧异与欣喜。 窗外有寒风吹了进来,将她散下的黑发轻轻吹起,粉色纱衣随风拂动,似有淡淡香气在两人间流动飘散。 仙子垂泪而叫人怜惜,也叫人惊艳。 泪水与青丝,轻纱与微风,这一切都好像刚刚好。 闻人凛只觉眼前之人就像是脱手了的琉璃杯,在落地前发出最后的迷人光芒。 他心中底微紧,下意识便将女子搂入怀中。 这七彩而美丽的琉璃杯不能碎。 闻人凛轻抚女子柔软后背,轻声询问:“怎地哭了?可是有何伤心之事?” 怀中之人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身形在猛地僵直过后,便逐渐放松下来,变得软绵绵的,仿佛那依靠着大树的菟丝花。 她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小声又小心的问道:“陛下怎地来了?” “饶饶你忘了?朕先前答应过你会在今日来陪你的,”闻人凛搂着怀中之人的大手紧了紧,语气间透出几分缱绻。 这话落下,怀中女子便抬手将他的腰紧紧环住,像是生怕他会消失般。 语气中也染上几分哭腔:“嫔妾以为,嫔妾以为……” 闻人凛听见怀中之人带着哭腔的话,此刻他连心尖尖都是软的。 如此软绵又娇媚,哪个男子能不心软? 他忍不住将其小巧尖细的下巴抬起,看着女子染着绯色的眼眶,沉声开口:“怎地如此傻气?朕既是答应了你便定会做到。” 这带着些许责备的话,语气却格外柔和。 对方面如桃瓣般娇嫩,叫他生不出半点责怪之意。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说,她抿了抿唇,有些赌气般的开口:“外头传闻嫔妾失宠而迁宫,就连老天都在告知嫔妾前路风雨泥泞,嫔妾惶恐十分害怕。 外头的红带也被风雨吹打,就连为嫔妾辟邪保平安的石狮也被冷雨侵蚀…… 嫔妾自知配不上陛下,不论是家世还是别的……” 说着,她眼角的泪水便又流了下来,眸底潜藏的压抑与难过也彻底露出。 语气中除了难过外,还有几分难堪与自卑。 “他们放肆!”闻人凛声线森然,带着怒气。 怀中女子就连委屈时都这般柔弱与小心,实在是叫他可怜又心疼得紧。 他一边用手轻抚女子背脊用作安慰,一边看向角落中的王德全。 “将那些个碎嘴子的奴才全都堵了嘴送去掖庭,再挑三人出来直接打杀,扰乱后宫之人严惩不贷!” 随后,闻人凛又补了句:“朕记得那永寿宫中也有些嘴碎之人,将其一并处置,留在西太后身旁也只知挑唆。” 本身就觉得愧对怀中人,眼下有了弥补的方式,自是要做全了。 天子轻飘飘几句便将这些宫人定了生死。 王德全闻言却面露迟疑。 怀中女子也带着哭腔开口:“陛下,这不妥……” 【宝子们猜猜这次饶饶还会不会“善良”?】 第102章 汤池 闻人凛皱眉,他有些不认同道:“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嚼舌根的奴才不可放过,饶饶,朕知晓你心思软,但在这种时候是不可妇人之仁。” 良善与心软也会是伤害自己的利刃。 姜月饶摇摇头,她脸上浮起一丝清浅笑意似那山谷幽兰,刚哭过的眼底比湛蓝天空更清澈。 “嫔妾并无求情之意,那些传言叫嫔妾伤心,陛下惩处他们嫔妾心中是开心的,但陛下如此下令怕是会引人关注,嫔妾不喜如此招摇,觉得不太妥当……” 她抱着男人的腰,面上有欣喜亦担忧,她将不妥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半点也没提灵妃那头。 闻人凛闻言心底一动:“朕原以为你心软良善,却不知你的想法也如此周全。” 如今的饶饶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不过将他放在前头,他总是喜欢的。 姜月饶娇面露出几分依赖神色,双眸含着几分感激与柔情。 她轻声说着:“嫔妾时常会看陛下赠予的书籍,在里头学到不少东西,嫔妾学着在保持良善的同时不让自己受伤,能有今日的想法,全靠陛下赠予。” 说罢,她便让自己香而软的娇躯依附在天子胸膛,像是一朵需要汲取营养的娇弱花朵般,叫人忍不住将她呵护。 闻人凛索性将人一把抱到腿上,怀中女子娇娇软软散发着香气,叫他觉得激动也叫他觉得安宁。 他吩咐王德全:“便将那些嘴碎之人寻些错处发配至掖庭,有言辞激烈的打杀即可。” 眼下不宜直接为饶饶出头,便只能换个由头。 这种不可宣之于口且还不能叫人知晓的维护,叫闻人凛更怜惜姜月饶的同时,也更厌恶灵妃与其家族。 这也是姜月饶的目的。 王德全领命,原本有些担忧的心也落了下来,他只觉这位姜嫔娘娘实在是个识大体的,不像某些妃嫔恨不得将宠爱二字写在脸上,挂在身上。 这时,姜月饶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香囊递到闻人凛跟前。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双颊也染上些许的绯色:“陛下,这是嫔妾答应给您绣的香囊,嫔妾技艺不精比不得其他姐妹,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只见女子如玉的手中静静的躺着一只明黄色香囊,上头是平平无奇的金龙祥云,针脚也不出彩,香囊下头缀着几颗宝石做的流苏。 比起其他宫妃绣的香囊的确不够看,瞧着十分平凡。 闻人凛并不嫌弃,甚至他觉得格外合心意,比别的香囊都要好,都要顺眼。 人在动情之时看什么都是好的,都是满意的。 他当即便将原来挂在腰间的瓷香囊给取了下来,这只香囊是先前贤妃做的,是用精美瓷面雕刻而成,外头是青松图案,里头有个夹层可放香料,最内侧还有小小的刻字。 都是贤妃亲手用刻刀一点点雕出来的,当时为了做这瓷香囊,她双手都受了伤,闻人凛收到后也感动片刻,也仅仅是片刻。 眼下他将这瓷面香囊取了下来,换上姜月饶这只平平无奇,还略带粗糙的金龙香囊, 却觉得要比方才的瓷香囊要好。 天子尊贵而威严,本该是通身的贵重,却带着这么一只做工平平的香囊,倒是有些惹眼。 闻人凛重新把娇媚女子拥入怀中,评价道:“朕觉得这香囊甚好,于善绣者而言,一只香囊并无什么难度,但对你来说便是费了大心思,心意远要比精湛的技艺来得珍贵。” 姜月饶面带羞怯,眸间晶亮无比,她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可别这么说,嫔妾实在是当不得……” 说罢,她又用那澄澈的双眸看向对方:“陛下,嫔妾还未去过汤池殿内,眼下想要去瞧瞧。” 这便是在邀宠了。 现在天色虽已暗下,但时辰却不到戌时,这人待会儿是要去清灵殿的,便乘机叫他魂牵梦绕一番。 闻人凛听了怀中女子之言,心底不由一动,喉结也微微滚了滚,声线变得有些沙哑。 “那朕便抱着饶饶去。” 随即就这般搂着人起身,朝着那汤池殿而去。 天空依旧下着雨,冷冷的雨混着寒风在后宫逸散飘摇,将整个皇宫与京城都笼在泠泠寒意之中。 只是不论天气如何冰冷,临安宫中的汤池殿却温暖如春。 姜月饶一身半透轻薄寝衣,她站在汤池旁,那带着温度的薄薄雾气此时在她身旁萦绕,长长青丝垂下,娇美的脸蛋微微泛着红晕,好似落染了云霞般。 她心口高低起伏着,能够看出有些紧张和羞怯。 似仙又似妖。 此刻,穿着玄色寝衣的闻人凛站在她身后,目光游弋巡视着她半掩在薄雾中的凹凸身形,带着占有与侵略性。 他并未碰她,而是沉沉说道:“饶饶先下水去。” 寝衣沾水而清透,他自觉喜爱。 姜月饶轻颤,她回身看了看男人,语气间带了几分不安:“陛下……” 她回身时,身形微晃,即便有雾气的遮挡,也叫闻人凛尽收眼底。 自是有意为之。 “下去!”闻人凛的声线更沉了几分。 片刻后。 姜月饶背对而立,温暖的汤泉沾湿寝衣,如泼墨般的青丝将她身形掩盖,她能够感觉到后背那道炙热而带着无尽侵略的目光,好似伺机而动的野兽。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悸动压下,沉声命令:“转过身来。” 姜月饶缓缓转身…… 似繁华绽放,呼吸起伏间带出点点香气融进薄薄轻雾之中,那雾气又流动至岸边男人呼吸间。 漆黑深眸与娇怯清眸相触及,似有火花在碰撞,原本就染着温度的雾气像是更加灼热了。 仅是一个对视,两人就好似已将那愉悦而神秘的仪式完成。 岸上的闻人凛终是不满这般处境,他被带着热意的薄雾笼着,一步步走入汤池。 …… 软绵的姜月饶是光着被抱去汤池外殿榻上的,她懒洋洋的任由男人将她放去床上。 汤池殿原本是没放床榻的,是闻人凛居心不良的叫人放了张宽大床榻过去,还加特意开了扇窗,又拉了屏风摆了桌椅板凳。 在这般布置下,外殿便瞧着与寝殿别无二致,加上里头有大大的汤池,这里也颇为温暖无须再点碳火。 姜月饶躺在床上,她见闻人凛食髓知味般,便立即出声阻止。 “陛下,不可再来了!” 第103章 她有的是手段 闻人凛身形一顿,自是不乐意的。 他体力好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沾上姜月饶这么身嫩肉皮子,不尽兴又怎愿离开? 姜月饶轻声提醒:“陛下,现在已快过戌时,您不是还要去灵妃姐姐那?可不能叫灵妃姐姐等急了。” 尽兴了怎么能魂牵梦绕呢?就是要这般吊着才好…… 一提起灵妃,闻人凛心中便生出几分烦躁来,但在瞧见床上之人天然而不加掩饰的媚态时,又转为了火气。 难受却又不得不离开。 弯腰拉过一旁锦被将佳人春光遮盖,随即又狠狠在佳人樱唇啃了口后,这才狠声道:“且乖乖等着朕。” 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的决绝,姜月饶唇角勾起一丝惑人弧度:“还请陛下再留半刻钟。” 她在青楼可见过不少,也听过学过不少,她有的是手段。 闻人凛身形一顿。 语气哑然:“半刻钟可不够。” 虽是这般说,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心底也不自觉的被勾得期待起来。 姜月饶幽幽起身,锦被滑落。 …… 半刻钟后。 姜月饶并未起身,她面带潮红,绯魅嫣然,男人则是站在地上正自己叩着扣子。 气氛旖旎未散。 她眼底在划过一抹暗光后,柔声开口:“陛下可知灵妃姐姐一事?” 扣扣子的闻人凛神色一顿,不太懂她为何会提起灵妃,便问道:“饶饶想说什么?” “上回嫔妾去那千里池喂鱼,却瞧见灵妃姐姐在处置下人,事后嫔妾听闻是灵妃姐姐宫中的宫人不小心被人推入鱼池,灵妃姐姐便亲自前往处置,弄清了缘由也将作乱的宫人 给处罚了,”姜月饶的语气中有几分感叹。 闻人凛眉尾一挑,黑沉眸色中似有化不开的墨般,连带着语气都沉了半分:“朕也听说过那件事,你觉得如何?” 他有些好奇姜嫔会如何说,是借机抹黑灵妃亦或者是别的…… 那件事他也知晓,灵妃倒并未做错什么,确实是宫中资历比较老的宫人在挑衅灵妃宫中那不起眼的小宫女。 不过灵妃先前倒是并不打算管的,还是她身旁的贴身宫女说动了她。 姜月饶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向往:“灵妃姐姐有时的确是张扬了些,身上却也有许多嫔妾所不及的东西,那件事若是放在嫔妾身上,嫔妾怕是只是哭着或者是去寻陛下处理。 灵妃姐姐能够如此果断,嫔妾有时还真觉得她与贤妃姐姐有些像。”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言语间又染上几分感慨。 闻人凛听到这么说,倒是有些诧异,心中原本那份怀疑也消减下去:“嗯?饶饶为何会觉得贤妃与灵妃像?” “嫔妾说的像,是只指贤妃姐姐与灵妃姐姐对事的雷厉风行,灵妃姐姐虽未掌管六宫,但也能从鱼池一事看出灵妃姐姐很厉害与贤妃姐姐相似,”姜月饶的眼神亮晶晶的。 紧接着,她又说道:“嫔妾听闻世家贵女都会培养嫡女的管家能力,灵妃姐姐与贤妃姐姐家世显赫,想来更是如此。” 闻人凛听后倒并不怎么在意,他随意的点了点头,只要眼下女子依旧纯粹便可。 姜月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起身主动依偎进男人怀中,轻轻的抱了抱,这才依依不舍的说道:“陛下快些去吧,莫要叫灵妃姐姐等急了。” 闻人凛亲了亲她脸颊,触及她娇软肌肤,方才极乐的一幕幕便由不自主的浮现在脑海,心有不舍却不得不离开。 身穿龙袍的天子离开汤池殿,他面带餍足,但眼底却藏着强而烈的意犹未尽。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空依旧在下雨,只是由中雨转为了连绵秋雨,这样子瞧着像是要下好几日。 王德全跟在天子身侧,颇有些感慨:“雨下得这样久,姜嫔娘娘还好赶在今日搬了进来,若是还留在含凉殿怕是难过,也是陛下赐得好,是个顶顶好的时机。” 那含凉殿本就不是主子住的地方,即便烧太多的炭盆也很难做到暖和。 闻人凛认同道:“临安宫是朕给她的安乐窝,她宫中的炭火万不可缺少,小厨房的食材也要多送来些,切不可怠慢了。” 此番心境与刚来时已大不同,这临安宫也由来时的孤寂清冷变成了现在的安乐窝。 王德全笑着应下。 汤池是在主殿后头,要从汤池离开临安宫就必然要经过主殿门口。 在路过主殿时,闻人凛朝里头看了眼,烛火通明,一室华贵,却没瞧见他吩咐摆放的牡丹,只有一束娇艳的菊花。 门口站着值守的宫人。 “那牡丹为何并未放在殿内?”闻人凛扫了眼宫人。 珍珠跪在地上作答:“回陛下,娘娘说牡丹国色,却不宜放在一眼能瞧见的地方,便命奴婢将牡丹挪去了后头的书架,摘了些菊花放过去。” 闻人凛将视线落在那束绽放的绿菊上,心底有暖意涌动。 是他太过多疑,饶饶如此良善纯粹,怎会与其他女子一样?他不该这般质疑敲打她的…… 天子怀着些许的愧疚走出临安宫。 而姜月饶那边。 她等闻人凛离开临安宫的消息传来后,这才让翡翠给自己拿了厚实的披风,从汤池回到暖阁。 暖阁中的炭火烧得很旺,翡翠甚至还搬了两个炭盆到角落,温度比汤池的外殿还高一些。 木窗是打开的,窗外挂着两只小小的灯笼,吹进暖阁的冷风很是舒爽,窗边还放了一小盆菊花。 姜月饶斜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白玉小桌上放着今夜的晚膳,大半是小厨房做的,还有几个菜是御膳房送来的。 滋味甚好。 翡翠在旁边为她布菜,门外的珍珠前来禀报方才闻人凛在路过主殿时说的话。 姜月饶一边用晚膳一边听着,她有些走神。 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话会起多少作用,不过倒也无须多在意,作用大不大明日便知晓了。 第104章 分宫权 另一边的清灵殿内。 闻人凛走进殿,灵妃早已恭候多时,面上有着难掩的笑意,她还以为陛下今夜不来她这了呢。 “陛下,臣妾等了您一晚上,”灵妃迎上前,语气殷切而欢喜。 看来小乐子将自己的话传达到位了。 闻人凛感受着殿内的冷意,他微微皱了皱眉,殿内放着好几个炭盆,却并不如姜嫔那里暖和。 今年的寒冷来得突然,叫人没什么 准备。 天子并不体谅旁人,只冷声说道:“你宫中的暖阁还未用起来吗?”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在冷飕飕的地方办公事,他觉得有些烦躁。 灵妃觉得天子在关心自己,连连开口:“今日臣妾已吩咐下头的人将暖阁收拾出来,待过两日应当就能搬进去了。” 说罢,她又吩咐旁边的宫人:“快,再去拿些炭盆进来。” 待会儿衣着清凉,应当是冷的。 想到这,灵妃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羞红,心底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陛下不甚温柔,她却跟着了魔似乎的,说到底还是陛下太出色了,不仅仅是样貌,更是这天下第一的尊贵与权势。 叫她光是想着便软了腿心。 灵妃忍不住往天子跟前靠了靠,想要得到一丝温暖。 闻人凛虽在临安宫没吃饱,却也不想吃些自己不爱吃的,于是他退开两步径直来到贵妃榻前坐下。 灵妃见天子去了贵妃榻,便也赶紧跟了过去坐到了对面。 她眼神含春,容貌也是出色的,只可惜在如何出色,都比不过姜月饶天生媚骨,更别说她还长在青楼…… 灵妃带着几分欲语还休:“陛下,臣妾很想您呢,先前臣妾去勤政殿寻您都淋湿了。” 闻人凛面无表情,语气淡漠:“既是淋了雨,那晚上便早些睡。” 他不想碰灵妃,憋着火气也不想碰。 灵妃哪里肯,慌忙说道:“臣妾无事的,陛下莫要担忧,陛下冒雨前来臣妾又如何能让陛下白跑。” 她说着便动了动心口,将春光露出。 这是她特意准备的服饰,这些日子她已不再排斥这种衣裙,只要陛下吃这套那她便觉得值了。 闻人凛视线落到灵妃心口处,随即便挪开了目光。 虽都是女子,但许多地方都是不同的。 有些人便生得细腻珠粉,只叫人流连不已,恨不得将其生吞,但有些人却似那用作铺路的青黑石子,实在是提不起趣味。 那些说日日吃珍馐会腻的话,都不是真的。 至少对闻人凛来说是这样,他看着在自己跟前卖弄风情的灵妃,心底除了烦躁外还有几分厌恶腾升。 他不由地回想起离开前饶饶对自己说的话,忽然福至心灵。 问道:“朕听闻你上回处置了将你宫人推入鱼池的老嬷嬷?” 灵妃神色一顿,眼底随即便闪过忐忑,此事她并未同陛下说过,眼下忽然提起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她将身体坐直,小心开口:“臣妾宫中小宫女是新调来的,那老嬷嬷并不知,两人在发生冲突后老嬷嬷便推了臣妾宫中的小宫女。” 闻人凛看着灵妃坐直的身子,语气淡漠:“你处理得不错,可有想法与贤妃一同管理后宫?” 分走些她的注意力,自己也无须这般劳心劳力。 灵妃闻言一愣,随即便是难掩的喜色,她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却又立即往下压了压。 她忍不住激动询问:“陛下可是说真的?” 这话有些太过直白,但她根本忍不住,手握宫权那便距离皇后之位更近了一步,往后她在这后宫中办事也更方便了。 这也说明陛下对她的重视,她如何能忍得住! 这一刻,灵妃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将来登上后位。 闻人凛将灵妃欲望与贪婪看在眼里,他只觉眼前女人实在丑陋,也觉得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捧得越高才越容易叫人忘乎所以,前朝后宫能够共同进行,才能最大程度的拔除风家一党。 他面色软了软,说道:“朕既是这般问了,那自是有所想法。” 灵妃激动又兴奋,她不禁满含情谊的看着眼前天子。 十分感动:“臣妾就知道陛下是最疼爱臣妾的。” 说罢,她便起身来到天子跟前,想要往天子怀中靠去。 闻人凛起身,语气淡淡:“今夜甚冷,灵妃便早些安睡,明日一早朕便叫贤妃将一半宫权交由你。” 给她一半宫权,贤妃必然心有不快,想来也会给她使袢子,加上账本与管事缠身,想必也不会时常来烦他。 闻人凛冒雨离开了,走得脚步匆匆,淡漠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松。 灵妃有心想要留下天子,却也不敢太激烈,只能倚在殿门口的门框上,看着越走越远的天子背影。 她抚着心口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秋夜的冷风吹进她心里,将她冻得有些难受。 陛下走得似乎格外匆忙…… 旁边的柳絮上前为她披上厚厚的披风,说道:“娘娘,陛下很看重您呢,竟是要分一半贤妃娘娘的宫权给您。” 灵妃闻言心底郁气稍散,唇角却依旧是紧紧抿着。 她有些难过:“看重并非是宠爱,贤妃掌管宫权三载,她也不是陛下最宠爱之人。” 今夜陛下虽分了宫权给她,却并未在她这留宿,这叫她心中不安又难过,从前那种镜花水月之感又不禁浮现。 柳絮轻声安慰:“奴婢这些日子听闻前朝出了不少的事,就连丞相大人都忙了起来呢。 陛下想必也十分忙碌,更何况这些日子陛下除了娘娘外任何后妃都没召见,娘娘您现在只需将后宫管理好,让陛下瞧瞧您的能力即可。” 此时春梅端着助孕药走了过来:“娘娘柳絮说得没错,您很快也会怀孕的,到那时您必是整个后宫风光最盛之人。” 灵妃看向春梅手中黑乎乎的汤药,眼底燃起欲望与兴奋的火光。 她将药碗接过后一饮而尽,随即轻抚着自己小腹,一脸的柔情与爱恋。 “你们说得不错,本宫如今冠宠六宫,又得陛下看重得了一半的宫权,眼下本宫只待怀孕后诞下皇子接手另一半宫权即可!” 春梅与柳絮齐齐开口:“娘娘高明。” ---------- 翌日,钟粹宫。 贤妃看着前来传话的李德全,她原本平静的表情逐渐浮起见鬼的表情。 第105章 后宫变天 “王公公,你在说什么?陛下怎会叫本宫分出一半宫权给灵妃?”贤妃满脸诧异与不可置信。 这王公公莫不是糊涂了,一大早就跑来她宫里大放厥词。 王德全笑着解释道:“这的确是陛下的决定,还请贤妃娘娘在三日内与灵妃娘娘商议治理交接内容,陛下说贤妃娘娘管理六宫得宜,让贤妃娘娘往后要多多提点灵妃娘娘才是。” 这话落下,贤妃整个人都晃了晃,她神色间的诧异褪去,有压不住的怨恨与委屈似要翻涌而出。 殿外的天阴沉沉在飘着小雨,她只觉自己心好似裂了条缝,正有寒意不断往她心底钻去。 “陛下,陛下怎可什么都不说就下决定,”贤妃喃喃开口,实在是难以接受。 她治理六宫三载,在这期间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陛下怎么能就这么将她手中的权势分给灵妃。 那灵妃张扬嚣张,她又有什么资格管理六宫? 王德全笑道:“陛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请贤妃娘娘莫要想太多。” 这话虽温和却暗含警示。 贤妃咬着牙面色僵硬的行礼:“臣妾领命。” “治理后宫也并非简单之事,灵妃娘娘觉得繁琐没准便不愿管了,等过些日子陛下的心思过去了,想必便会与从前一般,还请贤妃娘娘多多担待,”王德全躬身说着安抚的话。 贤妃点点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她连眼眶都气红了却不敢发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使她再不甘愿,也不能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出来。 等到王德全离开后,贤妃这才忍不住愤怒出声:“分出去的宫权当真那般容易收回?灵妃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自入宫后便开始做个贤德妃子,不穿奢华衣裳,不用奢靡内室,亦不过于争夺宠爱,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中宫之后的德行在走,陛下对她也十分满意。 她的隐忍与贤德都是为了登上那至高之位,如今却被灵妃横插一脚,这叫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贤妃有些发愣的坐在椅子上,她面色苍白只觉手中的权利似乎都在离她远去,从前的隐忍都是不值得的。 不停追逐的目标在走到一半时忽然被人抢夺,这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贤妃白着脸看着桌上的茶杯,微红的眼眶终是落下泪来。 旁边的秀禾面露不忍,不禁开口劝道:“娘娘,事已至此您也要打起精神来啊,陛下只说让您给灵妃娘娘分一半的宫权,至于哪一半陛下也未说明。 奴婢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叫陛下看清灵妃娘娘的时机……” 近日陛下宠爱灵妃,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来钟粹宫了,她家娘娘虽表面不说,却已暗自伤神多次,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贤妃面色依旧苍白,却逐渐收起了神色中的脆弱,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嘲讽:“灵妃妹妹为人张扬,想必管理起后宫来的也是雷霆手段,且将尚食局与尚仪局给她,再叫她与本宫一同管理尚宫局。 ” 既灵妃要管那便叫她管个够,且看她能否应付得过来。 后宫分为六局,分别为管理六宫事务的尚宫局,管理后宫礼仪的尚仪局,管理后宫服饰的尚服局,管理后宫饮食的尚食局,管理后宫住宿清理的尚寝局,以及管理后宫女工事务的尚功局。 其中,以尚宫局为大,其余五宫怎么也绕不开尚宫局。 而贤妃给灵妃的尚食局与尚仪局,则是最容易出纷争与是非的两局,自是别有用心。 秀禾闻言便懂贤妃之深意,立即轻声道:“娘娘此番决定是真真好。” 能受贤妃重用,并非愚钝之人。 * 很快,贤妃便下达口谕,灵妃掌一半宫权之事就传遍了后宫。 原本还在欢喜昨夜天子并未留宿在清灵殿的嫔妃们,在得知灵妃竟是有了宫权后,当即就变了脸色。 姝贵妃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险些连护甲都掰断。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整个后宫要变天了,就连永寿宫的西太后都开始闭门不见,她们觉得八成是与此事有关。 初冬的寒意逐渐将秋色侵蚀,这个冬天注定是不安稳的…… 临安宫的暖阁内。 姜月饶身穿淡蓝长襦裙,发间簪花也是浅蓝色,她脱去鞋袜正坐在贵妃榻上看着书,腿上搭了条皮毯,桌上喝的却是冰镇的茉莉清茶。 阁内的炭火烧得很旺,整个阁内都是暖意融融的,十分舒适。 她抬头往窗外连绵的冷雨中瞧去,由于下雨的缘故,外头天色略带昏沉,细细密密的冷雨伴着寒风而落,倒是与阁中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唯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秋雨过枫桥, ”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想念。 也不知辰之那边进展的如何了,她与辰之向来都是聚少离多,即便从前在青楼中也很少见面,虽是不见面,心却相连着。 自沈家出事后,两人就好似无根浮萍在这世间沉浮飘摇,但沈家儿女向来是不认命的,也生来是站在高处之人, 哪怕曾跌入泥泞。 旁边的翡翠听出自家娘娘语气中的思念,忍不住轻声道:“奴婢听闻沐大人很受风丞相看重,近来在京中的风头很盛,必不会受冷雨侵蚀。” 新晋状元郎既有才华又如此英俊,是在全方位碾压着各个家族的世家公子。 “沐大人有才,风丞相自会护着,风二小姐想必也十分上心,”姜月饶勾勾唇瓣,娇颜染上几分调侃与期待。 她倒是迫不及待想瞧瞧风家败落后,重用辰之的风丞相会是何种反应。 这时,珍珠掀开暖阁帘走了进来。 她脚步匆匆,带来了后宫之中最新的消息:“娘娘,方才钟粹宫传出了灵妃娘娘即将接手尚仪局和尚食局的消息。” 姜月饶语气慵懒:“那尚宫局呢?” 六宫最大的权势在尚宫局,那也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当然尚食局也是如此。 贤妃能够如此迅速的就将这二宫权势交出,倒是个头脑清醒之人。 “听闻尚宫局是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共同治理,”珍珠回答着,面色有些担忧。 姜月饶吩咐:“关闭临安宫宫门,便说本宫迁宫后便病了,这段时日养病避而不出。” 第106章 情诗 当日,临安宫便关闭殿门,对外称姜嫔是因迁宫而受了风寒,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日子,就连内务府的牌子都给撤了下去。 整个临安宫仿佛就此沉寂,就连里头的宫人都甚少在外活动,即便是出去也是低头匆匆而行。 而原先等着看姜嫔笑话的那些妃嫔,却并没借此机会奚落使袢子,只因灵妃那头开始发力了。 灵妃得了尚食局与尚仪局的管事权,当即便开始了‘整顿’,就从每日的请安开始。 从前贤妃管理赏仪局时,若是没什么大事都不怎么叫人请安的,如今灵妃手中有了权势,第一件事就是叫各宫妃嫔去找她请安。 除了位分比她高的姝贵妃她管不着外,其余只要侍寝过的妃嫔都务必要到场听她规训。 而贤妃那头也并未阻止灵妃的动作,甚至还主动到场配合,她本就存着别的心思,灵妃越是闹腾才越有利于她。 晚秋已至,初冬的寒冷显现,接连几日各宫妃嫔都天不见亮的就起来请安,实在是怨声载道,从前贤妃管理时都是以宽宏体恤为主,哪会像灵妃这般的刻薄。 有些心气大,胆子也大的妃嫔忍不住在请安时埋怨几句,正好被灵妃揪住错处狠狠整治。 一时间整个后宫怨声载道,再无人去管临安宫的闭门不出。 ---------- 三日后,下了好几日的秋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放晴太阳露了出来,但依旧是冷冷的,日光都带着初冬的严寒。 临安宫暖阁内。 姜月饶一袭绮罗宫装,正站在桌案前练着字,屋内炭火正旺,木窗大开着,院内凌风而开的花卉在冷风中显得格外鲜艳。 那没什么温度的日光穿过木窗撒在她身上,那身衣料就好似暗夜中流淌的星河,这是自是南疆进贡的顶级丝绸,经纬间织就的繁复暗纹,在光影变幻下时隐时现。 领口处是用金线勾勒出的如意云纹,蜿蜒缠绕,对襟之上嵌着红绿宝石,为这件宫装点缀奢华与富贵。 她那乌云繁织的头顶则戴了只小巧的琉璃金冠,冠面由琉璃制成,由金线与金珠缠绕交织而成,在光线的折射下散着五彩色泽。 那青丝间又点缀着指甲大小的宝石珠子,以琉璃金冠为为中心逐渐散开。 如此华丽的头饰与宫装将她衬得似天仙般动人,与她如今贵气柔和的气质相得益彰。 这身绮丽宫装与金冠都是闻人凛昨夜冒雨亲自送来,可见十分难得。 姜月饶想起男人那沾了冷雨微湿的发梢,以及为她带上金冠时的欢喜模样她就想笑。 这金冠是民间百来名绣娘花费三月制作而成,由其他城池上贡,也的确是千金难买,包括身上的宫装也是如此。 只是皇帝身旁千金难买的东西有很多,亲自送来倒是头一遭,不过她并不会觉得多感动。 她要的是闻人凛更多的付出,要的是他的心,这些还远远不够…… “娘娘,您的字是越来越精进了,”旁边磨墨的翡翠语气有些感叹。 她家娘娘原本是没写过字的,但短短时日却已能写得一手娟秀小字,虽是比不上自小便练字之人,却也是够看了。 珍珠笑道:“咱们娘娘清闲舒心,写出的字自是好看的,别的宫都烦成什么样儿了,也只有咱们临安宫这般远离争端。” 这几日灵妃大耍威风,可把各宫妃嫔都折腾烦了,甚至还禁足了两个小答应,还是她们娘娘有远见。 姜月饶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才看向珍珠。 她问:“这几日钟粹宫与延禧宫可有异动?” 灵妃那头并不需要怎么关注,倒是有脑子的贤妃与姝贵妃那边更需要关注些。 珍珠轻声答:“回娘娘,瞧着都一切正常,姝贵妃依旧是闭门不出,她本身位分高灵妃也没刻意去为难,她私下也没派人去做些什么。 贤妃娘娘那头除了正常跟灵妃娘娘交接之外,瞧着也没什么异动,上回钟粹宫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宫人也回了,再没了后续,就连陛下也好几日未去清灵殿了。” 整个后宫都好似因为灵妃而停滞了,都跑去应付她了。 姜月饶‘啧’了声,她吩咐翡翠:“将这首诗送去勤政殿。” 都好几日了那人都还未处置宫人,需要提醒一番才是。 翡翠上前将桌案上的宣纸卷起,轻声询问:“娘娘需要带话给陛下吗?” “不必,”姜月饶慵懒坐去贵妃榻上,暖阁烘得温暖如春,直叫她昏昏欲睡。 * 勤政殿内。 天子面容冷峻正伏案处理奏折,这些日子前朝事务繁忙,许多风家的爪牙都在逐渐拔出,叫他既兴奋又谨慎。 这时,王德全拿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方才临安宫送来的东西。” 闻人凛并未停下看奏折,而是询问:“是什么?” 语气虽依旧淡漠,却染上几分温度。 王德全笑着回答:“只说是姜嫔娘娘亲手写的,奴才估摸着是书信字词一类的东西。” 后宫妃嫔给陛下传信并不罕见,甚至有些大胆的会隐晦的写书信邀宠。 闻人凛示意王德全将锦盒打开。 锦盒被小心打开,里头被卷起的宣纸露了出来,上头用略带青涩的娟秀小字写着一首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 闻人凛将这娟秀小字细细看了遍,随后才问:“姜嫔可有叫人带话?” 这本是一首情诗,但最后一句却被隐去,倒是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她是有什么心事吗? 王德全摇摇头:“那宫女倒是没多说别的,只拿了锦盒过来,姜嫔娘娘也知晓陛下近来繁忙,想必也不想叫陛下分心。” 姜嫔娘娘是不怎么争宠的,对陛下也极其体贴,这也是陛下上心姜嫔娘娘的最大缘由。 跟在天子身侧这么些年,他也明白天子偏爱什么性子的妃嫔。 闻人凛思忖片刻,提笔在空白宣纸上落下一句诗,将其交给王德全。 他吩咐道:“眼下灵妃已接手宫权好几日,你现在便开始着手处理那些嚼舌根之人,西太后悼念去世太子,便送入寺庙做法抄写佛经。” 第107章 君恩龙宠能有多少? 前几日不处理嚼饶饶舌根之人,是因考虑到大局,眼下倒正好合适。 王德全应下后将宣纸收入锦盒中,随即退了出去。 这日下午,便有不同宫的宫人被拖入掖庭处置,有那末等宫人,也有二等宫人,甚至还有两个一等宫人。 这些宫人被王德全亲自押着送走,期间这些宫人的主子来拦,王德全只恭敬回答,都是按照上头规矩在办事,请各宫娘娘多担待。 这句话十分耐人寻味,上头是谁,规矩又是谁,若说是陛下的话,那这些宫人又犯了什么事儿? * 沁芳宫中。 陈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杜鹃被拖走,她的心在滴血。 杜鹃是自小跟着她长大的,她的所有事杜鹃都知晓,入宫后的许多事也是杜鹃帮她办的,在这宫中没了杜鹃她就仿佛失去了左膀右臂。 这段日子本就不好过,眼下杜鹃没了,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陈嫔将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嘴里恶狠狠骂道:“灵妃实在是欺人太甚,先前避而不见便罢了,眼下竟还来羞辱本嫔……” 当真是仗着陛下给的权利与宠爱就无法无天了,还真以为她是吃素的! 陈嫔豁然起身,抬脚便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灵妃如此欺辱她,那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 翡翠收下小乐子送来的锦盒,在道谢后便拿进了暖阁。 姜月饶懒懒躺在贵妃榻上看书,温暖炭火将她的娇面烘起一抹红晕,美人似画又似蕊。 “娘娘,这是陛下给您送来的,”翡翠将锦盒打开后递到她跟前,里头写了字的宣纸露了出来。 她扫了眼,随意询问:“写了什么?” 翡翠将宣纸展开给她看。 是她刻意未写完的诗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字迹锋芒而霸气,却又蕴含着点点柔意。 姜月饶撇撇嘴:“收起来吧,放去库房。” 翡翠应下,又道:“方才送东西之人是小乐子,奴婢听闻王公公被陛下派去做事了。” 姜月饶神色一顿,平直唇角这才感兴趣的勾起:“哦?去办什么事?” 即刻便有了动作,倒是上道。 “听闻是去处理上回嚼舌根的宫人去了,陛下总算是动手了,”翡翠面带笑意。 随即她又有些担忧道:“奴婢原以为上回陛下说的处置,便是立即会处置,没想到等了这么些天,可昨夜陛下才冒雨前来给您送了东西呢……” 她总觉得由此事看来,陛下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喜欢娘娘。 姜月饶看向翡翠,就事论事道:“若是前几日直接动手,免不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眼下的时机更好。” 现在可利用灵妃混淆视听,会更加贴合闻人凛的想法。 翡翠皱眉,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可陛下……” “你是不是觉得陛下太过无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喜欢我?”姜月饶语气悠悠,她换了舒服的姿势,窗外冷风拂过,却吹不散屋内暖意。 翡翠点头:“奴婢原本觉得陛下已十分宠爱娘娘,毕竟陛下多次私下来娘娘这,并且还送了许多旁人没有的东西给娘娘。” 她觉得这些事对于后宫女子来说已是盛宠,却没想到陛下在承诺为娘娘处置宫人时会刻意拖延,这实在是有些不符合陛下对娘娘的宠爱。 姜月饶闻言轻笑出声,她笑容比外头的日光还要耀眼,仿佛真的是乐不可支。 “翡翠,你以为君恩龙宠能有多少?莫不是被入宫后的繁华给迷了眼?”她笑看着翡翠,言语间却透着严肃的冷意。 翡翠心底一惊,当即便跪了下来。 “娘娘……” “翡翠,他为何会避开所有人私下来寻我,这点你想不清吗?”姜月饶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叫人发颤的冷意。 左不过是被这些奢靡华丽的东西给迷了眼,而失了判断。 翡翠连连磕头:“是奴婢愚钝,是奴婢想茬了,还请娘娘责罚。” 是她被迷了心智,是她对不起娘娘的栽培。 姜月饶一字一顿:“你记得,对男人的看法永远不要因为任何利益与东西失了偏颇,一旦你的心偏了,那就是将本嫔推向地狱的开始。” 主仆一体,一旦翡翠丧失了判断,便会无意识的忽略掉许多事。 翡翠吓得眼泪流了下来,她拼命点头,颤声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姜月饶挥手示意她起身:“起来吧,此事不可有二。” 再有一次她便不会再将人留在身旁,翡翠与珍珠不同,珍珠并不太聪慧却是个认死理的,能不能想明白都不碍事,但翡翠就不一样了…… 翡翠连连点头,她将脸上的泪擦去,在心底痛恨自己被最近之事影响,同时也暗暗发誓不会再犯类似的错。 这时,珍珠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些许的兴奋。 她径直来到姜月饶身旁,有些激动的开口:“娘娘,后宫已经开始抓人了,由王公公亲自拿人,听说已经抓了二十来个宫人,就连陈嫔娘娘的贴身宫女都没放过。” 忽然提到陈嫔,姜月饶还在记忆中翻找了番,这才想起是谁。 “先前陈嫔不是特意去找过灵妃却被挡住在了门外,”她记得陈嫔曾有意投靠过灵妃,却被对方给拒之门外,想来是有些旧仇在的。 珍珠点头:“王公公将人拿走后,陈嫔娘娘很快便往钟粹去了,娘娘您说陈嫔娘娘是不是去找贤妃娘娘做主去了,王公公可是陛下的人,贤妃娘娘又怎会给她做主。” 她觉得陈嫔娘娘有些天真。 “陈嫔可不是去寻贤妃姐姐做主的,她啊,是去投诚的,”姜月饶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陈嫔定是觉得灵妃有意为难她,这才借机抓人,毕竟她又没犯什么事儿,天子又有什么理由抓她的人,王德全那边也会被天子授意说些事是而非的话。 贤妃倒是个聪明人,但眼下又正是用人的时候,那贤妃当真会好心点明此时是天子的意思? 不顺水推舟给陈嫔递刀子,怕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当然,珍珠是想不到这点的,她只觉得自家娘娘说什么都是对的,也不会关心陈嫔为何会那么做,其目的与理由是什么。 “那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珍珠看着姜月饶,眼底充满钦佩。 她家娘娘是最厉害的。 姜月饶伸了个懒腰:“先睡个午觉。” 现在她是病人,外头怎么闹都闹不到她的头上。 ---------- 翌日。 第108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钟粹宫中。 为首的三个位置好空缺着,下座的各宫妃嫔已满座。 这些妃嫔们天不见亮就起来了,所幸殿内的炭火烧的很旺,并不会叫人觉得冷,但依旧是叫人不满。 从前很久才一回的请安变成现在的每日一回,即便是殿内碳火再旺也叫人欢喜不起来,更别说有些妃嫔的宫殿距离钟粹宫还很远,现在天气又冷又要请安,实在叫人烦不甚烦。 原本灵妃是想要直接将请安的地方定在清灵殿,但清灵殿距离一些妃嫔宫殿更远,最终由贤妃拍板都到钟粹宫来。 灵妃自是没意见的,她是妃位走哪都有轿辇,来也是规训其余妃子的,且可以迟到,反正她是管理尚仪局之人,一切就该以她为先。 眼下外头的天色还没完全亮开。 坐在下首的陈嫔看了看门口位置,她眼底闪过一丝微光,说道:“昨日王公公拿人,那阵仗可当真是大呢。” “可不是,甚至连永寿宫的嬷嬷也拿了一个,说是嚼舌根犯了宫规,全都送去了掖庭,甚至还处决了三人,实在是可怕,”有个贵人位分的嫔妃立即附和。 她是林贵人,在这后宫中并不算出挑,容貌也只算其中的中等,性子却是个喜热闹的。 林贵人这话落下,便也有其他妃嫔开口了。 “昨日当真是吓人,那些人直接便冲入殿中将那洒扫宫女给押走了,我连句话都不敢问,后头才明白原是那宫女犯了宫规。” “我宫中也有一个小太监被抓走,不过不是近身伺候的,抓也就抓了,就是不知道这次究竟所为何事。” “还能因为什么事,不过是后宫这些不见得光的事,不过能由王公公亲自拿人,想必也是严重的。” …… 众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昨日之事,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陈嫔开了口:“近日以来灵妃娘娘接手仪、食二局后,便开始悉心管理,如今陛下又如此宠爱灵妃姐姐,莫不是这回王公公也是被灵妃姐姐借去一用了……” 这话说得直白,本身陈嫔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毕竟这件事有脑子的人想想都知道后背定有灵妃的手段。 各宫妃嫔闻言都没在接话,显然是不想再说此事, 再说下去就是对灵妃不满了,如今灵妃如此盛宠,她们可不会往枪口上撞。 陈嫔见众人不再说话,她冷笑一声:“灵妃姐姐接手两局后,如此大动干戈未免有些太过……” 她话还没说完,殿门的布帘便被掀了起来。 “来看陈嫔妹妹对本宫治理后宫一事有意见,那便请陈嫔妹妹教教本宫该如何做才更好。” 灵妃的声音张扬中带着一丝挑衅,看向陈嫔的眼神更是带着不屑,只见她珠翠满头,身上披的是狐皮大氅,脚下绣鞋更是嵌了大颗宝石,十分夺目。 奢华与贵气扑面而来。 陈嫔见状不得不起身行礼,她脸上的笑意十分僵硬:“嫔妾给灵妃娘娘请安。” 灵妃走到首位坐下,她并未叫陈嫔起身,旁边的柳絮为她斟上茶水递到她跟前。 待她舒心的喝下茶水后,这才看向还未起身的陈嫔。 “陈嫔似乎对本宫十分有意见,”灵妃脸上挂着笑意,她神色张扬而跋扈,如今的她是陛下最宠爱之人,想处置谁便处置谁。 陈嫔半蹲着她腿肚子有些打颤,咬牙说道:“灵妃娘娘误会了,嫔妾对娘娘并无意见。” 这人得宠而嚣张,真真是叫人厌恶至极。 灵妃看着手上精美护甲,她淡淡开口:“既陈嫔妹妹无意见,那便上前来为本宫斟茶吧。” 早就想杀鸡儆猴了,这陈嫔简直是凑上来给她教训的。 陈嫔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灵妃会如此羞辱她。 灵妃勾唇:“陈嫔以下犯上本宫,眼下本宫是在教你规矩,可莫要辜负了本宫。” 这话刚落下,那守在灵妃身旁的嬷嬷便上前准备随时对陈嫔用强。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无人敢为陈嫔说话,最终陈嫔是被嬷嬷押着去了灵妃身旁为她端茶倒水。 陈嫔眼含泪水,既觉羞辱又恨极了,最终还是贤妃及时出现为陈嫔解了围。 这日之后灵妃跋扈的名头算是在后宫真正坐实,从前的她也是张扬跋扈,但那时她手中并无实权,即便是性子不好倒也不会主动去对人做些什么。 但如今她手中有了权力,那可就不同了…… 陈嫔被罚完当天便哭着跑去了勤政殿,天子连面都没露便将人给赶走了,这行径便摆明了是在维护灵妃。 而灵妃持宠行凶一事也顺利做实,如今的她风光无限,却也叫后宫所有人都怨上了她,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 这夜,勤政殿内。 天子见完最后一个臣子,只觉身心都有些疲惫。 这时,王德全躬身走了进来。 “陛下,陈嫔娘娘在外求见,说是见一面陛下便走。” 陈嫔这几日日日都来勤政殿求见,只可惜连天子一面都没见过。 闻人凛烦不胜烦,只觉这些女人就跟麻雀似的扰人,这些日子就连姝贵妃都会时不时前来邀宠,与从前的不争不抢判若两人。 低沉而不耐的声线在殿内响起:“不见,叫她即刻回去,她若是有什么不满便去寻贤妃,叫贤妃处理。” 这些女人当真没有一日是叫他清净的。 殿外的陈嫔很快就被赶走了,她是哭着走的,不过无人在意。 天色黑沉,空中又飘起了细雨,夹杂着冷风叫人生寒。 内务府的小太监端着牌子入殿,被闻人凛给呵斥了出去,他没有心情去任何一个妃嫔宫中。 这时,王德全上前递给天子一本书籍。 他小心翼翼开口:“这是姜嫔娘娘托奴才给陛下的,姜嫔娘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姜嫔娘娘实在大胆,竟是连这种书都胆敢呈给陛下。 闻人凛视线落去王德全手中的那本书籍上,只见书籍封面写着四个大字‘如意君传’。 看到的瞬间,他呼吸便不由一窒,往昔种种不禁浮现在脑海。 也只有那个妖精能叫他瞬间起兴致…… 天子喉结为滚,起身便大步朝外走去:“出去转转。” 王德全惊呼:“陛下,现在外头正下着雨呢!” 第109章 一舞而解忧 谁能想所有妃嫔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儿,姜嫔娘娘仅一句话,一本书便做到了呢? 只能说人各有长,有些人天生便善驭人心,略施计谋便叫人不畏风雨都要去睡上一觉。 * 临安宫的殿门紧闭,鲜亮的殿门在细雨与夜色之中格外显眼,门口连个守门的宫人都没有。 一身玄色龙袍的天子站在朱红色殿门前,王德全为其撑着伞,主仆二人面对这紧闭的殿门,一时间都未说话。 既是送了书籍竟还将殿门关着,这究竟是在邀宠,还是在戏耍天子? 气氛有些凝滞,唯有细细密密的冷雨落在伞面发出轻微声响,偶有冷风拂过显得这朱红殿门莫名有些嘲讽。 闻人凛周身气场冷凝,本就面无表情的俊脸更显漠然。 王德全清了清嗓子,小心开口:“姜嫔娘娘身子不适,已闭殿门好几日,要不奴才去敲敲门?” 虽是这个理,但书都送入勤政殿了,想必也是希望陛下驾临的,若是依旧闭殿的确会叫人心生不满。 尤其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闻人凛看着那紧闭殿门片刻,这才沉声吩咐:“去敲门。” 他倒要瞧瞧,她究竟是何意? 王德全将手中油纸伞交给身侧小太监,自己上前叩响殿门。 很快临安宫的殿门便被宫人打开了。 那宫人满脸笑意的跪下行礼:“陛下,姜嫔娘娘已恭候多时,请陛下移步暖阁。” 王德全有些不明所以,仍退去了天子身侧。 闻人凛看了眼行礼的宫人,抬脚便往暖阁走去,他一路走过亮着宫灯的连廊,夜风将宫灯吹得轻晃,借着这些灯光依稀能瞧见院内的菊花开得很好。 此时的暖阁内昏暗一片,唯有角落里点着宫灯,以及袅袅升起的淡雅香炉,那浅蓝与纯白的薄纱自房梁垂落至地,将暖阁一分为二。 冷风自木窗吹入阁内,将垂地的轻纱吹得轻轻漾起,轻纱后摆着一盏浅蓝色琉璃宫灯,一道纤细而凹凸有致的女子身形立在轻纱之后。 琉璃宫灯散出暖融融的微光,刚好照在女子身上,将她的身形勾勒得诱惑而朦胧,清幽香气在暖阁之中浮动,带起丝丝缕缕的暧昧氛围。 而轻纱之后的女子刚好能透过木窗瞧见…… 走在连廊中的闻人凛远远就瞧见自木窗轻纱后透出的娇俏身形,他原本沉着的心即刻便浮了起来。 脚步一顿,示意身后随行宫人:“去门口守着。” 窥见的美景怎能叫旁人瞧见? 以王德全为首的宫人躬身垂头应下,他们全程都看着脚尖并未抬头多看一眼。 闻人凛匆匆踏入暖阁,扑面而来的便是清幽香意与温暖热气。 一室昏暗,轻纱之后的女子身形凹凸有致,在薄纱与琉璃宫灯的加持下更为凸显了她的诱人。 “饶饶,”闻人凛的声线已然沙哑。 她总是能为自己带来新鲜与刺激。 薄纱后的女子盈盈一拜,清脆铃铛声响起,伴随着女子那清如黄鹂之音。 “陛下近日操劳国事,嫔妾想为陛下一舞而解忧……” 婉转柔情。 闻人凛缓步来到木椅前坐下,这张木椅正对轻纱而放,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这时,一阵清风自外吹了进来,轻纱微荡,浮起点点涟漪,女子那白皙的双脚露了出来。 赤脚站在羊绒地毯上,脚腕间还系着一条由金线编制而成的脚链,上头挂着纯金而铸的小铃铛以及宝石珠子,即便是在昏黄光线下那脚链都显得十分亮眼。 闻人凛觉得比脚链更为耀眼的,是那双白皙而精致的秀足。 他坐在木椅上,稍稍换了个姿势,倒并未遮掩异处,反而是更加明显了…… 暖阁内浮动着阵阵清香,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薄纱后的女子轻轻动起了腰肢,仿佛柳条般柔软又想像是水蛇般魅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撩人的媚意。 闻人凛呼吸稍显粗重。 没人比他更清楚女子腰肢的柔韧性。 室内寂静,却又流淌着动人气息,轻纱后的女子仅是随心而动便可谱出动人舞蹈,脚腕处的清泠之声仿佛悦耳伴奏,引人遐想。 闻人凛热切目光肆无忌惮的定格在轻纱之上,仿佛要化为实质,被他拿在手中的书籍逐渐被捏出褶皱。 这时,轻纱后的女主幽幽开了口,愁绪中染着若有似无的引诱。 “书籍之中那书生与小姐在玄月之下相见,小姐为书生月下一舞,叫人难以自持,那亦算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说的是书中情节,已有未婚夫的小姐与书生幽会,两人在月下情难自禁后便珠胎暗结。 清凌凌的铃铛声声悦耳,带起室内暖意与暗香,外头不知何时已停雨,月光透过木窗撒进暖阁,凉意中又带着热切。 斗转星移,书生与小姐仿佛就在眼前。 闻人凛随意将手中书籍丢到地上,沉声道:“小姐蓄意引诱,在与书生珠胎暗结后便嫁人,又在书生高中状元后再次勾引,不择手段。” 说出最后一句时,淡漠声线已然沾上暗哑。 他站起身来龙纹玄衣落地,结实胸膛露出,缓步来到轻纱前,半透半明间,他瞧见女子那双娇媚而勾人的水眸,亦是白晃晃一片。 不知何时,她已与他一样。心中一动,不由伫立而站。 “小姐是真心,亦是不得已,”轻纱后的女子气吐如兰,下一刻便扑进男人怀中。 浅蓝轻纱自房梁落下,尽数铺在地毯之上,也将两人盖住…… 暖阁昏暗,唯剩清凌之声。 书籍中剧情的确值得讨论,书生与小姐的立场也的确不同。 闻人凛好好与之探讨了一次又一次,将书生与小姐相处时的细节也都仔细沟通了番,实在尽了兴。 …… 窗外玄月高挂,将一切暧昧都笼在清冷月光之中,直到天边泛起云肚白。 天子一夜未睡后匆匆离去,临走前还刻意吩咐宫人小声些,莫要吵了床榻之上安稳入睡的女子。 昨夜实在闹腾,他怕她早早醒来身子受不住。 姜月饶这一觉睡到晌午。 随即她便从珍珠口中得到一个叫人惊讶却又理所当然的消息: 第110章 灵妃有孕 灵妃怀孕了。 “眼下各宫震动,就连延禧宫与钟粹宫的两位娘娘都派了不少人去打探消息,”珍珠语气严肃。 此事虽是她家娘娘早就计划的,但骤然听闻心中也难免有些揪紧。 后宫的第一个孩子,有谁能不关注与紧张? 姜月饶悠然用着早膳,满意说道:“西太后前脚刚出宫为先太子礼佛超度,灵妃姐姐后脚便有了身孕,这位皇长子来得还当真是正正好。” 珍珠看了看殿外,这才压低声音担忧道:“娘娘,灵妃娘娘的胎当真会先天有缺吗?” 万一不小心被灵妃娘娘生了下来,那她家娘娘就吃大亏了,这可是后宫的第一个孩子,实在叫人紧张。 姜月饶捻了颗玉碟中的葡萄,淡紫色的葡萄并不是很大,吃起来汁水很足,只是有些酸,初冬的葡萄是贡品,滋味却并不尽如人意。 白皙指尖轻轻用力,葡萄便被碾碎在柔软指腹间,再无剔透之感。 她语气轻柔至极:“灵妃姐姐的身子并不好,腹中胎儿自然也并不健全,即便健全,陛下又怎会容忍罪臣之女诞下皇子?” 在闻人凛得知西太后与风家野心的那一刻,灵妃就注定不能有子。 珍珠没想到这其中还牵连了天子的意愿,她挠了挠头,只道:“娘娘思虑周全。” 她是不能理解的,也无须理解,娘娘吩咐什么她便去做即可。 旁边的翡翠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姜月饶慵懒吩咐两人:“本嫔身子虽并未好全,却也能将殿门打开,内务府的绿头牌暂且无须挂上,再备些东西等会儿准备一同去清灵殿瞧瞧。” 接下来会是后宫争斗激烈之时,她并不想加入,只需在一旁实施计划即可。 不过热闹倒是可以看的,也正好瞧瞧灵妃此刻的状态如何。 * 勤政殿内。 龙涎香袅袅升起,殿内弥漫着叫人窒息的压迫感。 天子一脸黑沉的坐在桌案前,清灵殿中的消息出传来,叫他心烦不已。 王德全颤颤巍巍的跪在下方,汇报着方才检查后的事。 “陛下,清灵殿中的吃穿用度并无异常,是灵妃娘娘将助孕药的方子换成了自己的,但平日里的香膏与香粉也都用着,即便是换了那助孕方子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此事十分蹊跷,定有什么地方被人钻了空子。 “去仔细查查,”闻人凛沉着脸吩咐。 说罢,他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随口道:“将刘太医请去清灵殿,灵妃怀上身孕朕要亲自去关心才是,再将其余宫中的妃嫔都叫上。” 清灵殿中。 灵妃躺在床上满脸笑意,此时她神色间充满了柔情与母爱,正轻抚自己小腹。 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梦想成真了,终于怀上皇嗣了,现在的她要比任何时候都欢喜。 “当真是双喜临门,先前陛下才刚分给了娘娘宫权,今日娘娘便怀上了皇嗣,实在是长脸极了,”春梅语气激动。 娘娘近来深受宠爱,连带着她们下面人的日子都好过了些。 柳絮也满是开心,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只待娘娘诞下皇长子,便可晋升位分!” 位分的确是这么升上去的,至于是晋升一级还是直接一跃成凤,这就说不定了,全看天家的意愿。 灵妃心底一动,她有些期盼的看了眼寝殿门口。询问:“陛下那头可有通知到?” 话刚落下,身穿玄色龙袍的男人便大步走了进来。 男人面容冷峻,神色淡漠不威而自怒,他周身都覆盖着一层冷意,仿若睥睨万物之神。 灵妃见天子驾临,立即面露喜色,刚想要撒娇一番,便见后宫其余妃嫔都一窝蜂的走了进来。 就连那许久避而不出的姜嫔都被人搀着来了,当真是热闹非凡,她原本想要说出的话也卡在了喉间。 紧接着便是太监刺耳的通报声音:“陛下到,贤妃娘娘,姝贵妃娘娘,陈嫔娘娘,姜嫔娘娘,林贵人……到——” 转瞬间寝殿就塞满了莺莺燕燕,众人神色各异,有好奇的,有惊讶的,也有嫉妒的,但无一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羡慕。 这可是天子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所获得的宠爱都必然是最多的,至少在第二个孩子出生前是这样。 若是个皇长子那灵妃甚至都有可能一跃成为中宫之后,陛下如今盛宠灵妃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此时又有了身孕,这如何能不叫人妒忌生恨! 姜月饶今日穿着并不出挑,面色也有些苍白,她混在众人中间扮演着不起眼的群众,在一边仔细观察着灵妃,一边仔细瞧着闻人凛的神情。 而倚在床榻上的灵妃瞧见这一屋子的女人后,心里别提多烦了,原本想拉着天子好生撒撒娇的念头也都完全没了。 她忍不住狠狠扫了眼屋内的妃嫔,这才抱怨道:“陛下,臣妾才刚查出有孕,是受不得吵闹的,各宫姐妹都这般跑来实在是叫臣妾有些惶恐。” 说着,她便将手放到自己小腹的位置,委屈又骄纵的看着站得距离自己有些远的天子。 闻人凛看着倚在床榻上的灵妃,准确的说他看的是灵妃的小腹。 “灵妃不必惶恐,朕已叫刘太医前来为你诊脉。”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算是公认医术最好的太医,而灵妃的喜脉是由徐太医诊出的。 “是,陛下,”刘太医提着药箱来到床榻跟前,徐太医则一直站在角落等候吩咐。 在姜月饶进来时,他忍不住瞧了眼对方的位置,只一眼便瞧见那苍白的脸色以及破碎的眼神…… 灵妃明白自己怀上身孕是大喜事,理应让刘院判诊治,她将手拿出锦被而后又含情脉脉的看着天子。 她如今是大功臣,陛下对她的宠爱肯定会更多。 姝贵妃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将灵妃含情脉脉的视线遮住。 她与陛下才是真爱,灵妃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家世略好的妃嫔罢了。 从前的姝贵妃都很能沉得住气,但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后,就实在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叫她有些顾不得那么多了。 灵妃发现自己视线被姝贵妃有意遮挡,她只是冷笑一声,觉得姝贵妃的动作十分可笑。 第111章 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挡住陛下又如何,难道陛下会因此去盛宠一个庶出贵吗? 灵妃面露不屑,但她并未出言讽刺姝贵妃,只是给了姝贵妃一个嘲讽而不屑的眼神。 其深意与挑衅不言而喻。 姝贵妃看懂灵妃的嘲讽,她紧紧抿着唇,眼底有怒气涌现。 她想不通为什么第一个怀孕的会是灵妃,如何来说都应该是自己才对,她跟了陛下最久,侍寝陛下的次数也不少,却被灵妃给抢了先,更要紧的是灵妃现在手中还有宫权。 这叫她害怕又愤怒。 既怕灵妃凭借着这次直登后位,又怒自己没那个本事与命第一个怀上陛下的孩子。 姜月饶隐在众人间,她将灵妃与姝贵妃的暗自较劲都看在眼里,而站在天子身侧的贤妃眼底也是颇为凝重,更别说别的妃嫔了。 大家都是在强颜欢笑。 这后宫从来都是母凭子贵,偏这事儿还落在了近日恩宠最甚的灵妃头上,谁都知道,这后宫是真的要变天了。 刘太医为灵妃细细把完脉后,这才来到天子跟前下跪行礼。 “回陛下,灵妃娘娘胎相稳健,想必是个体格健壮的皇子。” 闻人凛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淡漠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他淡声吩咐道:“灵妃肚中的是朕第一个孩儿,往后便由刘太医你全权负责。” 此事原本该有贤妃来负责,但灵妃的胎来得蹊跷,他要第一时间知道情况。 灵妃闻言立即开口:“陛下,臣妾的身子一向都是由徐太医在负责,平日臣妾可否也让徐太医多来替臣妾瞧瞧? ” 宫妃的脉案通常都只有一份,若被天子指定由谁负责,那脉案便只会叫那名太医查看。 灵妃不太喜欢刘太医,先前西太后便向她举荐刘太医,她还喝了许久对方开的助孕药,但一直都没有成效,她更愿意用徐太医些。 闻人凛随意点头:“那便依你所言。” 灵妃闻言面露欣喜与骄傲。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贤妃开了口,她语气温和:“灵妃妹妹如今有了身孕该好生歇着才是,但妹妹又刚接手宫权想必十分操劳,实在是不利养胎,不如便等诞下皇子后再管理后宫,陛下觉得可好?” 这番话说得好听,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抢夺与掣肘之意。 灵妃自是不愿的,当即便张扬一笑,说道:“贤妃姐姐莫要为臣妾操心,臣妾一点儿都不累的,能够为陛下分忧臣妾喜不自胜。” 她才不会傻到现在把宫权交出去,都到了她手上又怎么能有拿回去的道理? 闻人凛看了眼面色红润而张扬的灵妃,只淡淡开口:“你想管便管着,只是切记莫要劳累了。” 灵妃面露得意:“多谢陛下。” 紧接着,闻人凛又赏了灵妃许多东西,这才起身离去。 随着天子的离开,其余妃嫔也跟着离开了,皆是满脸丧气带着几分的沮丧,就连姜月饶都没有去过多的关注。 她们倒宁愿是姜月饶怀孕,对方既无家世又无背景,即便诞下皇长子也不可能坐上中宫之位。 姜月饶也随妃嫔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初冬的天空阴沉沉的,她身上披着大氅,手中还抱着个汤婆子,倒是不怎么冷。 当她走到轿辇前时,小乐子快步走了过来。 “娘娘,陛下叫您今夜好生歇着莫要着凉了,陛下他便不过去了,”小乐子笑盈盈的说着。 姜月饶温和一笑:“知道了,劳烦乐公公跑一趟。” 方才在清灵殿中,她与闻人凛并无任何眼神交集,对方也并未同她约定今夜会去临安宫,眼下派人前来跟她打招呼,倒显得是在意她的。 前脚自己的女人刚怀孕,这后脚还不忘来关心她。 呵,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姜嫔娘娘可别说这话,替主子办事儿是咱们做奴才应该的,”小乐子连连摆手,在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姜月饶也坐上轿辇而去,她若蒲柳,即便是披着大氅,整个人也显出几分娇弱来,更别说出来前还特意叫珍珠给她施的病弱妆容了。 轿辇缓缓而去,匆匆赶来的徐太医看着远去的轿辇心中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她闭殿而居,却并未传太医去诊脉,今日出来面色也如此苍白,就像是一株缺了阳光的娇花,实在是令人怜惜。 而近日以来,后宫都在传她失宠…… 徐太医思绪万千最终都化作惆怅咽入喉间,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才会放在心中,也才会念念不忘。 即便是正人君子也是如此,只消美人说些事实而非之言,剩下的他便能自己脑补出来,甚至还能够自圆其说。 * 勤政殿内。 刘太医与王德全二人跪在下首。 王德全先开口:“陛下,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灵妃娘娘有孕大概是因风家二小姐先前传给灵妃娘娘的助孕方子。 前些日子西太后与灵妃娘娘像是因风二小姐入宫一事产生了分歧,想必这便是灵妃娘娘私下用助孕药的缘由。” 这话便是在说,灵妃并不是察觉了什么,她私下用药只是为了瞒过西太后那边。 闻人凛坐在桌案前,用指节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般。 片刻后,他看向刘太医,询问道:“灵妃的脉象如何?” 刘太医叩首后郑重回答:“陛下,灵妃娘娘的胎象并不稳固,想必都等不到七八月份便会见红出事。” 那助孕药性烈,灵妃娘娘又长期在用特制的香膏与头油,即便有孕也生不下来。 陛下为防灵妃娘娘怀上身孕可谓是用心良苦,也残忍至极。 不光特制了‘助孕药’,甚至连灵妃娘娘衣食起居中都掺了许多不孕之物,可见陛下完全没将灵妃娘娘当人看…… 或者说, 天子无情,从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闻人凛听刘太医这么说,他神色间并未显露多少情绪,只吩咐道:“为防止意外,你回去后便配一副落子汤药时刻准备着。” 他不会容许任何意外发生,灵妃决不能将孩子生下。 刘太医只觉周身阴寒,后背发冷,他颤颤应下后退了出去。 闻人凛看向王德全:“姜嫔今日去清灵殿瞧着面色有些不好,你去送些补品过去,便与她说,该有的她也会有。” 不论从哪方面来考虑,饶饶都是诞下皇子的最佳人选。 第112章 拒宠 临安宫的暖阁内。 王德全将金丝燕窝与各种补品送到,连带着还送了好些珠宝首饰,甚至比灵妃怀孕的赏赐还多上两分,统共好几大箱子的东西。 暗地里的宠爱总是带着些愧疚,因此给得也就多几分。 “陛下叫娘娘好好养着身子,灵妃娘娘有的姜嫔娘娘您也会有,”王德全将天子的话复述出来,带着谦卑的笑意。 他总觉得姜嫔娘娘过不了多久便会一鸣惊人。 姜月饶面露感动,眼角眉梢都是柔柔的温情:“陛下之心嫔妾已收到,还请王公公为本嫔传达。” 王德全连连应下,在收了珍珠给的赏钱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珍珠看着这几大箱的东西,语气间染了几分开心:“陛下前脚赏了灵妃娘娘,后脚便送了这么些东西来咱们宫中,这些东西看着可比灵妃娘娘收到的还要多些呢。” 姜月饶只瞧了眼便吩咐道:“将东西都抬去库房。” 左不过是狗男人的权衡罢了,算不上叫人欢喜,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一番的。 闻人凛话中之意便是在暗示她也会有孩子,为何会如此笃定,这其中显然是有所根据。 天子掌管天下,后宫之事自然也是在他手心中,他想让谁怀孕,便能让谁怀孕…… 姜月饶抬手抚上自己小腹位置,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来。 既闻人凛有这心,那她自然是得成全了。 沈家当初被风家害的那样凄惨,如今怎能因失宠失势而善终?她自是得狠狠践踏一番。 她吩咐珍珠:“若是陛下再来,便说本嫔不舒服。” 男人是不能太顺着的,次次来次次能吃肉又有什么意思?她要憋个大的,暴风雨之前先是要先宁静一番的。 也正好趁此机会试探试探,他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隔天夜间。 闻人凛站在临安宫紧闭的殿门口,他面色冷沉,身旁的宫人噤若寒蝉,恨不得退避三舍将头埋进肚子里。 珍珠跪在地上,颤颤说道:“陛下,娘娘身子不适,说是不能够侍奉陛下了……” 听闻人不舒服,闻人凛身上的寒气这才收了收,语气却依旧是冰冷:“可请太医瞧过了?” “回陛下,娘娘并未请太医,说只是有些胸闷,休息几日便好了,娘娘还说……”珍珠咬着牙回答,每一个字都像是顶着要杀头的压力。 闻人凛沉声问:“她还说什么?” 珍珠用力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才颤颤开口:“娘娘还说绿头牌便先不挂了,待什么时候身子好了,什么时候再挂。” 这句话说出,便坐实了姜嫔是有意在疏远天子,甚至于是拒宠,说什么身子不适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如此拒绝抗拒,这无疑是在挑战皇威。 寒风在四周游荡,比寒风更冷的是天子周身的寒意。 闻人凛眼神如刀般锋利,他冷然道:“既是不愿挂那姜嫔便好生歇着。” 说罢,便转身而去,拂袖间不带任何留恋。 王德全赶紧跟上,他后背已经浸湿一片,不禁在心中感叹,姜嫔娘娘实在是糊涂啊。 陛下即便未在明面上宠着她,但显然是心中有她的,如今闹上这么一出,实在是不应该。 天子离去,宫人也跟随离去,殿门前便只剩下珍珠一人。 “呼……”她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后这才起身回去。 娘娘如此拒宠,实在是叫人吃不消,方才她都以为自己要被陛下下令给打杀了。 暖阁内。 珍珠小心翼翼向正在吃贡菊的姜月饶回禀:“娘娘奴婢将您交代的话说了,陛下听了后十分生气的离开了。” 陛下离开时的模样简直比杀神都可怕,也只有她们娘娘敢这般大胆。 橙黄色的橘瓣被剥得很好,整齐放在冰块上头,橘瓣上白色的絮都被清理了下来,滋味也甚是甜美。 姜月饶吃了一小瓣,她喜欢吃冰的。 “陛下对我的情谊倒也是有几分的,”她语气悠悠,瞧不出半点儿惶恐。 原本还以为对方会直接将她的绿头牌永久撤下,没成想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珍珠惊讶:“这还有几分情谊?” 就陛下方才的反应,她都觉得陛下无情极了,好歹她家娘娘也入宫这么久了,陛下当真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姜月饶随手给珍珠递了瓣橘子:“你尝尝,很甜。” 珍珠接过橘子,她有些忐忑:“那娘娘,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为您诊脉?” 她还是觉得尽快将娘娘怀有身孕一事公布出去为好,也能降一降陛下方才对娘娘的火气。 “着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姜月饶并不打算立即就将此事公布,她要好生吊一吊闻人凛的胃口才行。 孩子是她强有力的手段,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她也并不会觉得这样对孩子有什么不好。 既投胎来了她腹中,那她自会护他(她)周全,将来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但一些必要的手段与计划也得好好配合。 珍珠把带着冰气的橘子放进嘴里,很冰,又冰又甜,跟她家娘娘似的。 …… 接下来的日子,灵妃依旧是后宫风头最盛的女子,直叫所有宫妃都黯然失色,临安宫的绿头牌也一直处于被撤下的状态。 临近年关前朝事多,天子也不怎么进后宫了,即便是进了后宫多半也是陪陪灵妃,并不会召见别的妃子。 但灵妃再盛宠无限,也避免不了有心之人私下的动作,就比如贤妃那边…… 钟粹宫。 贤妃今日邀陈嫔来品茶,两人端坐在桌前,袅袅茶香自杯中升起,浮起一阵白雾。 “陛下原就不怎么入后宫,自从灵妃有孕后便更是如此了,加之姜嫔的身子还未痊愈,如今后宫甚少有妃嫔替陛下分忧,”贤妃的话别有深意。 灵妃有孕不能侍寝,姝贵妃似乎也惹了陛下不快,也只有陈嫔一人能瞧得上眼。 陈嫔闻言心中一喜,她试探着开口:“前朝事多而烦忧,的确是需要有人替陛下宽宽心的,若是贤妃娘娘瞧得上嫔妾,不如让嫔妾试试?” 第113章 又是舞蹈? 她等这一日很久了,前些日子她便与贤妃娘娘搭上了线,现在看来当真是有用的。 “本宫会为你谨言,你且好生准备着,陛下喜爱肌肤如玉的女子,你回去多泡些牛乳汤浴,”贤妃出声叮嘱。 入冬了,许多嫔妃都不喜频繁沐浴,身上的肌肤自也不如夏日那般光滑细腻。 陈嫔喜不自胜,她有些娇羞道:“只要能为陛下为贤妃娘娘分忧,叫嫔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嫔妾近日新学了舞蹈可跳与陛下看。” 天子清隽英武,她喜爱至极。 贤妃点点头,她挥手让陈嫔下去准备,随即又看了看外头有些暗下的天色,便吩咐宫人:“替本宫更衣,去勤政殿。” 半个时辰后,贤妃在王德全的带领下走进勤政殿内。 天子正端坐在桌案前看书,面色淡漠似水,深黑眸底瞧不出情绪。 “陛下,”贤妃上前行礼。 闻人凛目光从书上移开,他看向眼前的贤妃,依旧是端庄大气,妆发一丝不苟,眼前的女人似乎并未变过,依旧是那温婉大方的贤妃。 近日他忙着处理前朝之事,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对方。 “你今日前来是有何事?”他语气淡漠并未说场面话,贤妃的野心他是知晓的。 纵使知晓天子性格,贤妃在听到如此直白的话后脸上的温婉笑意也僵了僵。 她重新调整表情,柔声说道:“灵妃妹妹如今有了身孕,陛下也有许些日子未入后宫,各宫妹妹都想念陛下,臣妾听闻陈嫔近日还新学了舞蹈想要给陛下瞧瞧。” 闻人凛神色微顿:“又是舞蹈?” 怎地这些妃嫔都喜学舞蹈,分明不甚擅长,却还要跑到他跟前出风头,灵妃是这般,陈嫔也是这般。 也只有姜嫔能将舞蹈的灵气与风采展现出来,甚至于会叫他欲罢不能。 一想到姜嫔,他就联想到前日去临安宫的场景。 在这后宫他无知心人,也只有姜嫔能解一解他心中烦忧了,谁知去了还被挡在了殿外,他的心情自是烦躁的,身子也有些烦躁。 这些日子他确实没有纾解过了,前几日本想去寻姜嫔,但奈何…… 贤妃没太懂天子这‘又’字是何意,她笑道:“是了,陈嫔身子柔软,近日来又潜心研究舞蹈,想必也是小有所成,不如陛下今夜便去瞧瞧?” 闻人凛想起陈嫔那张尚算美丽的脸。 他示意旁边的王德全:“那今夜便去陈嫔宫中。” 贤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柔和半分,她又道:“近日陛下甚少去延禧宫,贵妃妹妹一向是念着陛下的,还望陛下莫要忘了贵妃妹妹。” “姝贵妃近来鲁莽了些,朕该去便会去,贤妃你且无须操心,”闻人凛语气淡淡,并没有任何不满。 贤妃主掌后宫,多说两句也是自然的,他并不反感。 “臣妾知晓了,眼下也不早,那臣妾先退下了,”贤妃行礼,她语气依旧温和眼底却有着一闪而过的微光。 陛下对姝贵妃的情谊倒也不过如此。 闻人凛微微颔首,示意贤妃退下。 在离开之前,贤妃的眼神无意划过天子身上的龙纹玄袍,她看见原本带着瓷香囊的束带换成了一只平平无奇的龙纹香囊。 她身形顿了顿但并未停下,转身便退了下去。 自己亲手做的香囊陛下也戴得够久了,换成其余妃嫔做的也十分正常。 这夜,天子便翻了沁芳宫的牌子。 消息传到陈嫔耳中时,她立即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沐浴擦香膏点熏香,寝殿也命人烧的暖暖的。 沁芳宫内并无暖阁,只能烧炭火。 闻人凛来时,陈嫔已经上好妆也换上了特制的舞衣,在瞧见天子身影的那一刻,她便开始舞蹈起来。 身形柔软,体态轻盈,的确是美的。 但闻人凛看着陈嫔的舞蹈,兴致便立即消了一半,与姜嫔相比实在是差强人意, 只是好几日不发泄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清晨时。 稍微有点权势之人,只要是感觉有些不适便会即刻寻纾解,只因他们是高位之人,完全没必要考虑太多,更不会去考虑女人的感受。 闻人凛大步来到正在跳舞的陈嫔跟前,他毫不犹豫的将对方的舞蹈打断,沉声命令:“躺去床上。” 陈嫔身形一僵,就这么愣在原地似没听懂般,但天子冷凝的目光将她唤了回来,她赶紧照做朝着床榻走去,躺下。 闻人凛跟着走了过去,床帐幽幽落下,寝殿内寂静一片,只有轻微衣料的摩挲声。 但很快,闻人凛便沉着脸重新掀开床帐赤脚走了下来,帐内衣衫稍显凌乱的陈嫔捂着胸口红着眼看向整理衣衫的天子。 她语气委屈又欲言又止:“陛下……” 她不明白为何陛下进行到一半时又停了下来,分明方才好好的啊,她也与往常一样十分配合,十分的规矩。 虽然她侍寝的时候不多,但她很清楚的记得陛下是喜爱乖巧规矩的女子。 闻人凛只觉心中烦躁,他看了眼委屈的陈嫔,说道:“朕还有折子没批,你便歇着。”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寝殿,头也不回。 陈嫔呆呆坐在床榻上,她看着男人离去的高大背影,委屈又难过的眼泪自眼角滑落。 守在殿门口的王德全见天子出来时他都惊了,却也不敢多问,赶紧跟上前去。 闻人凛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方才在与陈嫔时他脑海总是不自觉浮现姜嫔的模样,尤其是姜嫔与自己时的动人表现。 相比起姜嫔的发自内心与随心而动,陈嫔便连衬托花朵的绿叶都算不上,毫无生气叫他偃旗息鼓。 寒夜冷风阵阵,却叫闻人凛心中激动。 既想起了姜嫔,他便有了那冲动,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就连冷风都无法浇灭,让他觉得即便是在天寒地冻间,只要有姜嫔在身旁,那便可血液澎湃,不惧严寒。 闻人凛脚步一顿,冷着脸便朝着临安宫的方向而去。 他倒要瞧瞧她究竟是哪里不适,叫他好好‘治’上一治! 第114章 是他错怪了她 是夜,临安宫内。 姜月饶今夜早早在汤池泡完澡便回暖阁歇下了,她打算晾一晾狗男人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屋内温暖如春,女子懒懒躺在贵妃榻上,暖意融融的温度将她白净的小脸熏得红润,像是在画布染上红霞般。 她身上仅披着件轻纱,烛火将她完美曲线勾勒,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妖娆,但她面上的神情却是专注的,显得圣洁而纯净,如此反差叫人忍不住生出别的心思来。 此刻她正低头看着手中书籍。 木窗是打开的,珍珠去办事儿了,屋内就只有翡翠守着,除了翻书声音便没别的声响,一室静谧。 屋外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翡翠注意到了,她看向专注看书的姜月饶,轻声说道:“夜风似乎大了起来,娘娘您接着看,奴婢先出去瞧瞧,顺带再吩咐小厨房给您做些烤红薯。 您先前不是说想要围炉煮茶?那用来放茶碗的铜丝网奴婢也给您弄来了,待会便给您试试。” 天气逐渐严寒,围炉煮茶实在是合适的。 姜月饶看向窗外黑沉天空,她示意翡翠:“红薯给珍珠留一些,她也爱吃。” 翡翠轻声应下后退了出去。 就在离开的下一瞬,暖阁内的烛火便尽数熄灭。 姜月饶心底一跳,随即便落入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隐约能瞧见男人那坚毅的下颌线,以及对方身上刚沐浴过后的清香。 今夜这人不是去陈嫔殿中了吗?为何又来了她这?当真是偷上瘾了。 她朱唇轻启,带着些许疑惑:“陛下?” 娇媚语气中又带着些许慌乱,下一刻便消失在唇齿之间。 闻人凛只觉心中烦躁之意完全被抚平,取而代之的便是那最真实的冲动,男人对女人的。 怀中女子肌肤娇软而细腻,触手滑嫩至极,身上还散着熟悉而清幽的香气,仅是搂在怀中就与其他女子大为不同。 姜月饶深谙男人的劣根性,她从不介意将自己这完美的身子当做武器,之前不管条件如何她都十分精心的保养自己,更别说入宫过后了。 日日牛乳香浴,甚至还有翡翠专门为她按摩,搓在肌肤上的香膏每两日就会用光一罐,可见其用心程度。 宫中不缺保养的东西,缺的只是耐心,姜月饶能年年如一日这般养着,这是许多妃嫔都做不到的,加上她在青楼时学习的东西,便是尤物在人间。 闻人凛爱不释手,他紧搂着怀中女子,片刻后才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 姜月饶娇声开口:“陛下怎地与从前一般,竟是走了窗……” 她太懂这狗男人的脾性了,喜欢刺激,追求刺激,尤其是这时的言语间。 果真,此话一出,她便明显感觉到男人体温的变化,以及别的变化。 闻人凛语气沉沉,带着不容拒绝:“朕怀念那时场景,还请饶饶配合一二。” 那时私下而不得声张的感觉,的确是他怀念的,方才他匆匆而来也只是一时的兴起,灭掉蜡烛飞身入窗将人搂进怀中时,他便十分兴奋。 至于前几日吃闭门羹的气, 且先放去一旁。 姜月饶自是配合,她语气羞怯,声线低若蚊蝇,却也开了口。 “请……大、大人莫要叫妾身难堪……” 闻人凛只觉在血液奔涌,在汇集。 方才陈嫔给他带来的偃旗息鼓之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姜嫔的满意与愉悦。 他长期习武在夜色之中能看清六七分,就凭着这六七分,他能窥清许多细微东西。 …… 月色清冷,临安宫的暖阁却一片火热,连接暖阁的连廊两边挂着宫灯,隐隐绰绰的光亮照进暖阁木窗之中。 木窗大开着,叫人面热的剪影显现。 寒冷夜风大力拂过,将连廊挂着的宫灯吹得摇摆不定,暖阁内黄莺悦耳,还伴随着木桌重重的敲击声。 宫人早就离得远远的,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 清晨,曦光透过灰暗云层照向皇宫,将宫殿的琉璃瓦片镀上一层金光。 临安宫暖阁。 地上散落着轻纱与衣衫,厚重的玄色龙纹长袍与轻纱羽衣交叠在羊绒地毯之上,显出几分暧昧与凌乱来。 床榻之上,男子将女子拢在怀中,两人还在安睡,昨夜几乎是闹腾了一夜。 期间两人虽并未谈及前几日的不愉快,但相互的配合与反应,以及水乳交汇间,便已将天子心中的不满与火气散去大半。 此时,暖阁的殿门被人在外轻而有节奏的敲响,闻人凛睁开了眼,紧接着姜月饶也睁开了眼。 是守在殿外的王德全在提醒天子该上朝了。 姜月饶眼底划过几缕暗光,随后她面色便有些发白,抬手轻轻压住了自己的胸脯。 她用略带虚弱的声线说道:“陛下,嫔妾的心口有些不适……” 本是计划在过几日的,但既然这人来了,就借机将计划提前也可, 原本想要起身的闻人凛身形一顿,随即便低头看向怀中女子。 只见怀中女子面带孱弱,纯净的眼底似有水光在浮动,神色间也染上几分痛苦。 他心底一紧,立即询问出声:“饶饶,你怎么了?” 昨夜两人欢愉时不还好好的?难不成当真是身子不适? 闻人凛不禁回想起前几日他来时被拒之殿外的场景,难道那时饶饶并未使性子,当真是身子不适? 姜月饶唇角牵起一抹带着苍白的笑,她摇了摇头:“无事,嫔妾就是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有些想吐。” 随即,她面上染起淡薄红晕,又说道:“嫔妾这几日的心口都觉得有些闷,但昨夜陪着陛下时倒也还好……” 闻人凛瞧着怀中略带脆弱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涌起半分愧疚来。 想来是他错怪了她,先前自己竟是以为她是装的,他的饶饶这般纯净,又怎会使那些后宫阴私手段,原是他错怪了她…… 好在他昨夜来了,虽做法有些没顾她的身子,但应当是能够补救的。 这般想着,闻人凛便将人小心翼翼重新搂入怀中,并冲着殿门外吩咐:“王德全,传太医。” 姜月饶埋在天子宽阔胸膛之中,鸦羽似的长睫将她眼底情绪遮挡。 第115章 姜嫔有孕 殿外的王德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并有些忐忑的提醒。 “陛下,奴才这就去请太医,只是眼下时辰也不早了……” 再不起身上朝就要迟了。 “陛下先去上朝吧,嫔妾身旁有珍珠与翡翠守着,出不了任何事的,”姜月饶体贴而轻柔的话适时响起。 闻人凛心底一动,不禁回想起昨夜旖旎场景,忍不住哑声说道:“饶饶你总是这般体贴。” 甚至连昨夜她不舒服时都在体贴他,任他为所欲为,他虽心觉愧疚却又忍不住心猿意马。 饶饶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想来是极喜欢他的,而他也喜欢饶饶,没有什么比这更叫人意动的,若非是饶饶此刻不适,他恐怕真要做一回不早朝的昏君。 姜月饶抬头看向男人那双藏着火气暗涌的黑眸,此刻里头是怜惜与心疼亦有那热切与意动。 这人果真是个变态,愧疚竟然也能勾起他的心思来。 虽心中这么想,但她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到位,只见她那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乖顺而真诚:“嫔妾是陛下的妃子,自是要体贴陛下的。” 闻人凛见怀中女子如此乖顺,忍不住在其光滑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后才吩咐殿外王德全进来为自己更衣。 待他更衣梳洗完成后,徐太医也提着药箱等在暖阁外了。 闻人凛看向躺在床榻上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女子,他尽量将声音放得温和:“有何事便差人来告诉朕。” 饶饶娇弱叫他不能放心。 灵妃虽出乎意料的怀孕,但也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后宫前朝的注意力,如今灵妃在后宫的地位看似已然难以撼动。 他倒是能分出心神去照应照应饶饶。 姜月饶眼含春水,好似春日暖阳般柔情,眸底除了钦慕与爱恋外便再无其他,恰似九天神女落凡尘,虽沾染俗世尘埃却格外叫人爱惜。 闻人凛看见她这般一心一意爱恋的眼神后,不由地心底一动。 恍惚间,他记起饶饶也曾用这般爱慕的眼神看过霍言,而霍言从未珍视过,霍言也不配得到饶饶的爱慕。 他确定饶饶是爱上他了,就如同从前那般爱慕霍言。饶饶定是要爱他一些的,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也是最优秀的男人,他也永远不会负了饶饶。 他也要叫饶饶看清,从前爱慕霍言是多么的可笑,与他相比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此时,男人的胜负欲与占有欲莫名涌现,将闻人凛的思绪完全占据。 有手段的女子,在拿捏人心上永远能把握好那个度,若是太轻便没一点意思,没一点挑战性,但若是太重便会叫男人觉得女子不纯净,太脏。 “陛下快些去上朝吧,外头天色已经亮了,”姜月饶轻声提醒着,眼角眉梢都充斥着柔情与爱恋,将沉浸在爱恋中的女子诠释到了极致。 这句话将闻人凛思绪打断,忍不住俯身又为她捋了捋鬓角碎发,随后才匆匆离去。 天子自暖阁出来,在瞧见等在门口的徐太医时叮嘱了句:“好生为姜嫔医治。” 说罢,他还特意把王德全留在了临安宫内,他对饶饶有愧,叫王德全守着他也能够安心。 徐太医垂首行礼:“微臣遵旨。” 待天子背影在连廊消失不见后,他这才提着药箱走进了暖阁,王德全默默也跟了进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来临安宫,暖阁内是他熟悉而陌生的幽香之气,叫他紧张又有些激动,竟是连掌心都不自觉濡湿一片。 那股幽香由暖阁的热气一烘,好似长了钩子般往他心里钻去,姜嫔那张娇媚无双的脸不停在他脑中来回浮现,叫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纵使心底思绪这般僭越,徐太医的面色也只是细微变了变,脚步也不曾凌乱,就连头都始终没抬起来过。 他走至床榻前跪下行礼:“姜嫔娘娘。” 这回床帐并未放下,只需一个抬眼便能将躺在床上的女子瞧清,但他并未抬头,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有。 只听床榻上女子的声线轻柔而妩媚:“实在劳烦徐太医走一趟了。” 徐太医将头埋得更低了:“并不麻烦,为姜嫔娘娘诊脉是微臣该做的。” 比起给别宫的娘娘诊脉,他更愿意来姜嫔娘娘这里,只可惜对方并不怎么传召他。即便是每回拿膏药也都是差人来的,从未将他叫来过。 “这几日本嫔老是觉得胸闷想吐,便有劳徐太医帮本嫔请个平安脉。” 轻轻柔柔的声线飘落,一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腕也搭去了床沿上,似玉,甚至显得有几分剔透。 徐太医跪着上前来到床边,他从药箱中拿出丝帛小心翼翼的放去那只白皙手腕间,随即深吸一口气后将自己的手指放了上去。 很快,徐太医脸上的神色就变为惊讶,随即便是些许的激动与兴奋,他将手收回,朝着床上的姜月饶磕头行礼。 他语气欢喜而激动:“恭喜姜嫔娘娘,贺喜姜嫔娘娘,微臣方才诊断出您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万万没想到姜嫔娘娘竟是有孕了,也难怪对方说自己胸闷想吐,这不正是有孕的反应? 这话刚落下,整个暖阁便静了一瞬,随即便是王德全兴奋到尖细的声音响起。 “徐太医你此话可当真?姜嫔娘娘真的有了身孕?”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先前陛下才说姜嫔娘娘可怀孕,如今就这般巧的怀上了,这实在是大喜事啊。 待陛下下朝后得知此消息,指不定能有多高兴呢。 徐太医郑重开口:“请王公公放心, 姜嫔娘娘的确是怀孕了。” 若是连喜脉都诊错,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太医院内。 王德全也是明白的,他能这般询问也是因太开心了,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姜嫔娘娘肚里的孩子,才是陛下真正的第一个孩子。 他就知道,就知道姜嫔娘娘能够获盛宠! 旁边守着的珍珠与翡翠也是满脸激动,两人神色间都是刚知晓的喜悦。 姜月饶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有些恍然道:“难怪近日总觉食欲不佳,时常还会觉得胸闷想吐……” 这副模样单纯至极,却又忍不住为她开心。 第116章 只有姜嫔娘娘有这个福气 太和殿内。 天子高坐龙椅,正听朝臣上奏国事。 身穿朝服的霍言行礼后开口:“启奏陛下,那军饷贪墨案与前些日子涉及的苏省空印案似乎有所牵扯,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仔细调查。” 两个案子是近日浮出的水面,由陛下私下安排他负责,当然还别的朝中官员在一同调查此案。 案子原本是有了些进展,涉案的风丞相却不在京城。 “臣以为这两个案子涉及风丞相管辖范围,应等风丞相从苏州回来后在着手调查比较好,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朝臣,他是风丞相一派。 “臣以为也是如此。” “臣以为也是如此。” ……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朝臣站了出来,都说着要等风丞相归来,俨然与霍言为首的几人形成对峙状态。 整个大殿染上几分火气。 龙椅上的闻人凛看着这些人,目光冰冷一片。 几息后,他沉沉开口:“听闻风丞相格外重用沐主簿,临走前已将许多事务交由沐主簿处理。” 先前的沐状元已成风丞相的主簿,听说有许多要事都开始交给对方处理,可见其重视非常。 霍言拱手:“陛下圣明,的确是如此,微臣以为若有需要风丞相配合的,可直接去寻沐主簿。” “陛下,沐主簿虽受风丞相重用,却才去风丞相身旁不久,有许多事务想必也并不清楚,臣以为还是等风丞相回来再查为好,”有不赞同的朝臣站了出来。 有人立即附和:“程大人说得在理,臣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人与风丞相沆瀣一气,自然会阻止此事,虽然他们觉得霍言没那个本事能查出东西,却也不会任由其调查,怎么也要等风丞相从苏州回来再说。 万一真给霍言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那他们还得想法子将人给解决了,有些麻烦。 “此事交由霍大人全权负责,”高座上的天子沉沉发话。 程大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天子周身散出的威严吓退。 大殿内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没在说话。 这些人平日全靠着风丞相,他们也都听命于风丞相,许多也是由风丞相一手提拔上来,本事有没有不好说,但肯定是听话的。 他们靠着风丞相他们才能有今日,甚至于才有机会走上朝堂的机会。 闻人凛将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站在他身侧的小乐子上前,大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朝臣齐齐跪下叩首,恭送陛下离去:“吾皇万岁万万岁。” 天子起身离开太和殿。 王德全早已在殿门口等候许久,连廊寒风呼呼的刮,却并未吹散他脸上的欣喜笑容。 他比谁都清楚,陛下定会无比欢喜。 闻人凛大步走出太和殿后,便瞧见等在门口满脸笑意的王德全。 他眉头微蹙:“来这里做什么,朕不是叫你守在临安宫?” 王德全弓着腰,笑道:“请陛下恕罪,奴才抗旨前来是有缘由的,方才徐太医为姜嫔娘娘请脉,说是姜嫔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是因怀上了身孕。” 闻人凛脚步一顿,黑沉眼底当即便浮起几分激动,好似那朝阳拨日。 他看着满脸笑意的王德全,询问:“当真?姜嫔当真怀孕了?”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临安宫走去。 “自是真的,眼下整个临安宫都十分开心呢,算算时候姜嫔娘娘眼下有孕也是正好,”王德全快步跟上天子,嘴里轻声说着。 后宫中的女子都受西太后的迫害,也只有姜嫔娘娘有这个福气得陛下庇佑。 闻人凛自是明白王德全是何意,他心中除了欣喜外也还有几分本该如此之感。 临安宫的暖阁中。 天子面带欢喜的踏入阁内,坐在椅子上的姜月饶立即起身行礼,却被男人强有力的大手给稳稳扶住,搂入了怀中。 闻人凛的语气很是柔和:“你如今已有身孕,便无须多礼。” 姜月饶也是面带欢喜,她顺势便应了下来,并不推辞:“嫔妾明白了。” “陛下,”旁边的徐太医行礼。 闻人凛将怀中女子扶去贵妃榻前坐下,随后才看向徐太医。 他问道:“姜嫔如今怀有身孕,她的身子可强健?” “回陛下,姜嫔娘娘的身子十分康健,腹中的皇嗣也十分强健,”徐太医的脸上带笑。 闻人凛心中欢喜,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来,有显而易见的愉悦溢出。 他语气中染了笑意,笑道:“好好好,徐太医重重有赏,临安宫中的所有宫人也都有赏!”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理应要赏赐所有人。 室内所有宫人都跪了下来:“多谢陛下赏赐,多谢姜嫔娘娘。” 整个暖阁都弥漫着欢喜的气氛。 这时,徐太医有些迟疑的开了口:“姜嫔娘娘腹中身孕不过月余,平日里侍奉陛下还需节制些……否则恐有见红迹象……” 从姜嫔娘娘平日寻他拿药膏的频率来看,陛下实在有些过分,加上昨夜陛下还来了临安宫中,他便忍不住冒着被惩戒的风险多说一句。 姜月饶闻言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一声‘上道’。 闻人凛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叮嘱天子的房事,这无异于是冒犯极有可能因此受罚,却也是太医的本分,因此只要没闹得太过,许多太医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滚出去,”天子愠怒,室内气氛顷刻间便冷了下来。 徐太医不敢多说一个字,提着药箱便匆匆离开了。 室内和谐欢喜的气氛因徐太医这句话被完全打破,角落的王德全忍不住暗斥徐太医没眼色。 这种事是能直说的吗? 所有宫人都因天子沉下来的脸色而变得心生畏惧,恨不得将头埋进肚中去,唯有姜月饶面色不变,甚至还泛起一丝红晕来,似那天边红霞般。 她抬手攥住天子的玄色衣袍,有些羞怯的开口:“陛下,如今嫔妾有了身孕,往后您可不能像昨夜那般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陛下实在想,便只能温和着些……” 什么温和如何温和,自是不言而喻。 这句撩人又暧昧的话,将室内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轻松打破。 闻人凛瞧着女子泛着红晕的小脸,回想起昨夜自己的莽撞行事,不由轻声道:“是朕太过鲁莽。” 是他的不是。 第117章 宝宝在瞧着呢 姜月饶只是摇了摇头,她看向男人的眼底满是眷恋与柔情:“此事怪不得陛下,嫔妾也不知已有身孕,往后注意些即可。” 越是如此体贴,便越是叫闻人凛怜爱。 “饶饶,这后宫唯有你能叫朕这般怜惜,”闻人凛真情实意的说着,就目前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越是不争不抢的体贴乖顺,就越是叫他喜欢。 姜月饶依偎进男人怀中:“若是陛下当真怜惜嫔妾,那便答应嫔妾一个请求。” “你提,朕都答应你,”闻人凛轻轻摩挲着女子纤细的腰肢,柔声说着。 姜月饶看向男人:“嫔妾怀有身孕的消息一传出,想必各宫姐姐出于关心想必都会来看嫔妾,但嫔妾由于怀孕而心口发闷不喜热闹,便想请陛下为嫔妾下一道无须各宫姐姐们前来看望的令。” 为保各宫妃嫔借机对她下手,干脆利用男人对她的怜惜要一道口谕过来。 闻人凛点头,他看向王德全:“便说姜嫔此次怀孕反应有些大,无须让她们来看望,且免去往后的请安。” 吩咐过后,他又低头看向怀中女子:“饶饶可还有什么请求便一并提出。” “嫔妾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陛下在嫔妾怀孕期间能多来看看嫔妾即可,”姜月饶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接着她又像是有些怕被误会似的,轻声补了句:“嫔妾曾听闻怀孕时,腹中宝宝也是能记事的,倘若时常与宝宝说话讲故事,待宝宝出来后便会与父亲的感情极好,宝宝也会十分聪慧。 嫔妾想着陛下乃真龙天子,若能时不时与宝宝多几句讲些故事,宝宝将来出生后便也会同陛下一样威武又聪慧,嫔妾也希望宝宝与陛下能够亲近。” 这是母亲对腹中孩儿最真诚的期盼,无关其他。 闻人凛只觉心底有暖意流动:“他是朕的宝宝,自会同朕一般聪慧,朕也会时常来看他给他讲故事说说话。” 相比起灵妃的借孕争宠,他觉得饶饶才是实实在在的为宝宝考虑,这才是做母亲应有的关心与爱护。 姜月饶眉眼弯弯,她有些忍不住般开心的往男人脸颊亲了一口。 软软中带着幽香的气息叫闻人凛心中一动,当即便将人搂在怀中。 “陛下,不可,不可,宝宝在瞧着呢……”姜月饶语气娇媚,带着撩人之感。 她已经把这变态的喜好拿捏得死死的。 果真,男人听她这么说反倒是更激动了,将她按在怀中又亲又搂(揉)的,许久后才放开她。 闻人凛在临安宫待了许久,他陪着姜月饶围炉煮茶还吃了红薯,最后是有大臣觐见才将他叫走。 在临走前,他又赏赐了许多东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 当日,姜嫔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众妃嫔震惊不已,她们根本没料想过姜嫔会怀孕。 毕竟在灵妃怀孕前,后宫三年可一直是处于无皇嗣的状态,有时她们甚至会怀疑是不是陛下有什么问题。 但眼下灵妃与姜嫔都接连怀孕,这如何能叫她们不震惊?在震惊过后便是立即想要去临安宫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是这些一窝蜂前来的嫔妃都被珍珠给挡在了外头,她们只得悻悻离去,不过在离去前还好一顿的奚落了陈嫔。 昨夜天子去陈嫔宫中待了会儿,随即又离开去临安宫的消息也早就传遍了。 陈嫔被几个位分还没她高的妃嫔明里暗里的嘲笑了好一番,贤妃与姝贵妃当时也在场, 并未阻拦那些妃嫔的言语。 * 沁芳宫中。 陈嫔怒气冲冲的回到寝殿,她连身上的披风都没解,便将桌上茶盏狠掷到地上。 她语气中满是愤怒:“姜嫔那个贱人她凭什么!” 灵妃有孕就算了,眼下姜嫔竟然也有了身孕,她凭什么有如此福气。 自打姜嫔那个贱人入宫后,她的日子便越过越难,昨日好不容易陛下来了她宫中,半途还被姜嫔给勾了去,今日便传出有孕。 实在是气得她胸口发疼。 陈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姜嫔。 旁边的杜鹃心疼的为她顺气,说道:“娘娘,您别气了,那姜嫔如今有了身孕也是动不得的,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本嫔如何能不生气,那个贱人入宫前清白就被毁了,位分却是与本嫔一样,这对本嫔来说简直就是羞辱,如今她不光抢了本嫔的宠爱,甚至还怀孕了……”陈嫔又气又无奈。 整个后宫就只有她与姜嫔是嫔位,偏姜嫔除了有张好脸外什么都不如她,但陛下总是把姜嫔放在她前头,叫她受尽了羞辱。 陈嫔想着想着便捂着胸口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姜嫔那个破烂货,陛下竟要如此对她…… “娘娘,这些话您可不能再说啊,先前陛下便特地下了命令,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杜鹃满眼的心疼。 她家娘娘在入宫前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陈嫔‘呜呜’哭着,只觉难过极了,她也想有个孩子,她也想要宠爱。 杜鹃在旁边想了想,轻声说道:“娘娘,您不如再去找贤妃娘娘出出主意?” “昨夜便未留住陛下,贤妃娘娘想必也不会再信我了……”陈嫔抹着眼泪,心里在把姜嫔千刀万剐。 杜鹃语气笃定:“若是姜嫔没怀孕,贤妃娘娘可能不会再用您,但眼下姜嫔有孕了,那贤妃娘娘定会再次用您的!” “当真?”陈嫔的眼中浮起希冀。 杜鹃点点头,轻声说道:“娘娘是真的,眼下后宫两人有了身孕,谁都想要做下一个,您若是去请贤妃娘娘帮忙便是向贤妃娘娘投了诚,以您的家世也是能为贤妃娘娘帮些忙的。” 后宫能用之人并不多,她家娘娘算是不错的一个。 陈嫔点点头:“即刻便随本嫔去贤妃娘娘那。” 钟粹宫中。 贤妃看着陈嫔眼含泪水的委屈模样,心中觉得她不中用,但脸上却带着安抚的神情。 说道:“昨夜之事也不能怪你,姜嫔是宫外女子难免会使些手段,但眼下她怀孕便不能再侍奉陛下,你与她同位要好生为陛下分忧才是。” 第118章 发现麝香 陈嫔听着贤妃的安抚,心中顿时就涌起几分委屈来,仿佛找到理解自己的知心人般。 她忍不住拉起贤妃的手,诉说着:“贤妃姐姐,嫔妾就是气不过,她姜嫔家世背景皆不如嫔妾,偏这般好命……” 在这后宫中,也只有贤妃娘娘能对她施以援手了。 贤妃将自己的手从陈嫔手中抽了出来,才又重新覆在对方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你且等几日,眼下灵妃与姜嫔二人接连有孕,陛下总该欢喜几日的。 待那欢喜劲儿过了,本宫再去陛下跟前谨言一二,你自可代替灵妃与姜嫔侍奉陛下。” 陈嫔点点头,脸上浮起欢喜之意。 她感激道:“嫔妾多谢贤妃娘娘,往后贤妃娘娘有用得到的地方,嫔妾万死不辞!” 贤妃微笑看着陈嫔,也缓缓点了点头,眼底深处那抹嫌弃的幽光稍纵即逝。 陈嫔虽说人不太行但有个家世摆在那,也是够为她所用,必要时刻能为她解决大患。 就比如灵妃肚里的孩子。 灵妃的家世很好,若是被她诞下皇子,那中宫之位指日可待,姜嫔无家无势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 清灵殿内。 灵妃躺在床榻之上,她在听完姜嫔有孕的消息后,面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苍白,手下意识便抚住自己小腹,神色间弥漫着怒气。 “娘娘,您可莫要动气,徐太医说您现在的身子不宜动气啊,”柳絮站在旁边满脸的关切。 在灵妃娘娘诊出有孕后的几日,有天晚上小腹忽觉有些不适,便立即派她去私下请来了徐太医,徐太医诊断后便说灵妃娘娘的身子偏虚,从而导致腹中孩儿也有些虚弱。 灵妃深吸一口气,在努力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平复下来。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沉沉说道:“本宫也没必要生气,姜嫔身后连母家都没有,根本不足为惧。”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略带苍白的脸色却格外阴沉,左手也紧紧攥成了拳。 本该是她一个人的风头,如今被姜嫔分了一半去,她心里没法不在意,但她为了自己的腹中孩儿,却又没法去在意。 柳絮看出灵妃心中不快,她轻声劝慰:“娘娘您说的很对,如今您只需养好腹中皇子,只要皇子平安降生,风丞相便会在前朝提议册封皇后,您到时便可顺利登上后位,根本无须在意一个姜嫔。 若那时您在看不惯姜嫔,便随意寻个借口将她的孩儿交由品性端正的妃嫔抚养即可,这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她说话一向是好听的。 春梅闻言忍不住看向柳絮,眼中带着惊诧与不赞同,只觉对方是在为虎作伥。 灵妃对柳絮的话十分受用,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语气也重新恢复往日的平和:“安胎药送来了吗?” 柳絮行礼:“回娘娘,已经送来了,娘娘是否要现在喝?” 灵妃招招手,示意端过来。 片刻后,春梅将安胎药端了过来,还拿着几块蜜饯。 灵妃皱眉端起黑乎乎的安胎药一饮而尽,随即又囫囵含了块蜜饯进嘴里,只觉这安胎药分外的苦涩。 她躺床榻上,殿内的炭火烧的很旺,该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但她却时不时就会觉得冷,可能是陛下好几日不曾来看她,她心底觉得孤寂难过。 但她眼下不宜主动邀宠,甚至在陛下来看她时还要主动拒绝,不能让陛下时常待在这里。 她不想叫旁人知晓她的胎象不稳,尤其是腹中孩儿还不到三个月,若是被别的妃嫔知晓她胎象不稳,这对她没有丝毫益处。 只是先前陛下几乎日日来她这,自她怀孕后就不大来了,这叫她心底不由地有些失落。 加上徐太医让她多卧床少走动,日日待在寝殿中,就更显寂寞了。 想到这,灵妃忍不住询问:“陛下可有说要翻本宫的牌子?” 虽知晓不能被看出端倪,她却依旧是想要询问。 柳絮为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轻声劝道:“娘娘您有了身孕,陛下日日都在问您的身子,陛下不来也是为您考虑的,那内务府的东西日日流水似的送来咱们宫中,可见娘娘您依旧是盛宠。” 这句避重就轻的话宽慰了灵妃。 “你说得对,如今本宫腹中孩子是最尊贵的,只要陛下念着本宫就好,”灵妃脸上的失落散去。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只需好好养胎即可。 柳絮看着卧床的灵妃,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讳莫。 这才多少时日便觉紧张了,往后还有更紧张的呢。 * 相比清灵殿灵妃的自我安慰,延禧宫中的姝贵妃便显得有几分狂躁。 她从临安宫回来后,便吩咐秀禾:“你去将刘太医请来为本宫开一副助孕的方子。” 灵妃怀孕便罢了,眼下竟连姜嫔都有了身孕,这叫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才是与陛下一路走来之人,与陛下感情最为深厚之人,她也应当怀孕才是。 就这样,姝贵妃这边也开始喝起了助孕药。 后宫其余妃嫔见状也纷纷不甘示弱,都去请了太医过来为她们开助孕药,就连贤妃那边也寻太医开了方子,一时间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在喝药。 这些妃嫔喝下助孕药后便开始主动去勤政殿邀宠,但都被天子给拒之门外,不见任何一个人,依旧是按照从前的频率去宠幸后宫妃嫔,并不因为任何妃嫔而改变。 灵妃那边倒是没在去过,听闻是灵妃大度主动表示如今有了身孕不宜伴驾,要将更多的机会都留给其他宫的妃嫔,这倒是叫人十分惊讶。 于是乎,整个后宫与天子见面次数最多的妃嫔,便由灵妃变成了姜嫔,这些妃嫔在松了口气时,心底也十分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期间贤妃又召集各宫妃嫔请了一次安,自是怀有目的,这次的请安灵妃与姜嫔都并未出席。 这日,临安宫内的暖阁温暖如春。 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她身形窈窕丝毫看不出是有孕之人。 珍珠与翡翠匆匆自外头走了进来,两人的面色都极为难看。 她们进来后便直直跪了下来,珍珠语气凝重:“娘娘,奴婢今日在检查内务府送来的桂花头油时,发现香味变得厚重了些,翡翠细细分辨后发现里头有麝香。” 第119章 亲手梳发 姜月饶神色一顿,立即看向跪在地上的珍珠与翡翠。 她语气并不紧张,倒显得有几分玩味:“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怀孕之事一公开,还不到半月那些人便按捺不住了。 “娘娘,要不要立即告诉陛下,让陛下去调查处置背后之人!”珍珠的语气带着愤怒。 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勤政殿告知陛下一切,让陛下替她们娘娘做主!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她问道:“灵妃姐姐的身子可还好?” 灵妃胎象孱弱一直在私下保胎,这也是她最近一段日子避宠的原因。 珍珠不明白自家娘娘为何问起清灵殿的事,却还是仔细回答:“奴婢听闻灵妃娘娘的身子这些日子好了些,想来是徐太医开的安胎药起了些作用。” “那加了麝香的桂花头油共有几瓶?”姜月饶将手撑在矮桌上,神色间带着些许的思索。 翡翠立即说道:“奴婢这次领了四瓶回来,四瓶的味道都有些厚重,但奴婢却只在一瓶中发现有麝香。” 可见下手之人是有些小聪明的。 “将那瓶带有麝香兑入没有麝香的头油中,然后想法子送入清灵殿中,”姜月饶眉眼弯弯,模样瞧着温和极了。 不敢对灵妃下手,便拿她开刀,她倒要瞧瞧这些人能不能躲过灵妃的报复,她也想看看灵妃腹中的胎儿究竟有多虚弱。 是否像徐太医所说,七八月便会落下。 徐太医如今受灵妃信任,因此对方身子有何问题她也可略知一二。 珍珠与翡翠二人应下后起身。 这时,一道高大身影走了进来,是一身寒气的闻人凛。 男人身上披着大氅,深邃眉眼在冷色中显得愈加冰冷,周身气场也分外凌厉。 眼下已是初冬,第一场雪也在前几日落下,外头是很冷的,时不时还会飘上几片雪花。 “饶饶在看什么书籍?”闻人凛进来后并未直接走去贵妃榻,而是将身上大氅脱下后又去火盆边烤了烤,将身上与手都烘得暖和。 他怕直接去贵妃榻会冻饶饶。 姜月饶撑着下巴,她看着烤火的男人的动作,轻声开口:“嫔妾看的是江山写的《要塞战记》,正巧看见离心敌军而相互牵制那一篇。” 闻人凛收回被烤得暖和的手,他大步来到贵妃榻前,将娇软女子给搂进怀中,有些惊讶道:“朕不曾想饶饶竟还喜欢看兵书。” 这的确是叫他有些诧异,《要塞战记》读起来十分乏味,或者说任何兵书都乏味。 姜月饶在男人的宽阔胸膛蹭了蹭,笑道:“嫔妾近日也是看腻了那些游记诗词,这才想要换些来看,没成想这本兵书看起来这般困乏,陛下若是不来嫔妾应当就看睡着了。” 说罢,她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底也浮起晶莹水光来,一副娇软撩人的模样。 “这些书的确不适合你,待过几日朕叫人再给你送些有趣的书籍来,”闻人凛忍不住在怀中女子的眼上落下一吻。 “嫔妾多谢陛下。” 闻人凛忍不住将大掌放去姜月饶柔软小腹上,掌下隔着衣料的肌肤与未怀孕时一样,能够勾起他许多心思,就是暂时还没有父爱。 他将语气放低:“今日宝宝可有闹腾你?” 自打怀孕后饶饶便时常心口发闷,虽徐太医与刘太医都来看过且做了山楂丸子给饶饶,但他依旧是不太放心。 姜月饶有些嗔怪,眼底波光潋滟:“连三个月都没有呢,宝宝哪里能闹腾到嫔妾。” 说着,她又用自己柔软的脸颊在男人胸膛轻轻蹭了蹭,让身上清幽香气传进男人鼻息。 闻人凛瞧着怀中女子小猫儿似的动作,神色间闪过柔情,只觉心底有温暖浮动,一股温馨而柔软之感在他周身铺开。 此刻的两人就好似一对寻常夫妻。 “虽不能闹到你,却也叫你身子不爽利,”他眼底浮起点点心疼,搂住怀中女子腰肢的大手也由细腰挪至了肩膀。 姜月饶注意到对方这一细微的动作,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 “今日内务府新送了桂花头油来,嫔妾觉得甚是好闻,翡翠你快拿来给陛下瞧瞧。” 闻人凛对这些女子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眼下怀中女子来了兴致,他便也难得的好奇了些。 很快,翡翠便将那桂花头油拿了过来,是由嵌了宝石的白玉小罐装着的。 姜月饶亲手将头油接过后打开,那带着桂花的清幽之气便自瓶中蔓延开来,在暖阁内浮动。 “这头油的桂花香气浓厚,在这冬日里用起来,倒显得有几分意境,”闻人凛用心评价着,倒十分捧场。 若是换做从前,他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头油。 姜月饶点着头:“嫔妾也觉得这次的香气格外厚重,既是陛下也觉得不错,那便请陛下为嫔妾沾着这头油梳一梳发尾。” 她朝着男人眨了眨眼,其中有期盼欢喜亦有叫人不能拒绝的柔情。 翡翠垂头递上沾了些头油的白玉梳,闻人凛接过后开始为姜月饶梳发。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绸缎般的黑发,触感似轻纱般柔软带着微凉的感觉,这是一种令闻人凛有些奇怪的感觉。 是指尖乌发带来的,亦是从心底生出的。 他虽不受先帝宠爱,却也从未给旁人梳过发,这本也是件很亲密的事。 “自有孕以来,饶饶的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闻人凛一边小心为姜月饶梳着发尾,一边沉沉说着,语气中不见丝毫的愠怒,反倒是带着几分宠溺。 这后宫中没有任何一个妃嫔敢叫他动手为其梳发的,可不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吗? 姜月饶的语气染上几分撒娇:“陛下是宝宝的父皇,若是陛下与嫔妾亲密,往后宝宝也会更好。” 这副耍赖的模样,带着点点骄横却并不叫人反感,反倒是激起闻人凛心底的恶趣味来。 “饶饶想与朕亲密,有个更好的法子,”闻人凛声线变得暗哑,其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深意。 第120章 一个都不会放过! 徐太医虽说要小心行事,但刘太医却说稍加注意即可。 姜月饶瞬间便懂了男人的意思,她茫然的眨了眨眼,似水的眼底带着疑惑。 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与好奇:“陛下说还有更好的法子,那是什么?” 她虽怀有身孕,但她那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所呈现出的状态也是恰到好处,分明已经人事却依旧纯洁如纸,这实在太有冲击性。 对男人而言,这种反差与冲击性要比任何引诱的手段都难以抗拒,闻人凛是天子,亦是男人。 他天生便有着比寻常男人更加强烈的野心与欲望,在后宫礼教的规矩下,他如此难得寻到姜月饶这般至纯至妖的女子。 自然是姜月饶稍使手段,便能将他心中热切勾起。 “饶饶不知便让朕来告诉你。”他这般说着。 便扯着怀中女子的手…… …… 姜月饶在男人怀中沉沉睡去,方才虽不累但架不住她近日有些嗜睡。 闻人凛轻柔将人抱去了床榻上又唤了宫人打水过来,床榻上女子白嫩而通透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消退的红晕。 方才他顾忌着饶饶实际上是有些不满足的,但心底却是格外的舒适与温暖。 旁边的翡翠垂首出声:“陛下,可要让奴婢为娘娘擦身子?” 闻人凛看也未看她,只吩咐:“你且下去。” 翡翠立即退出暖阁,整个室内便只剩下闻人凛与床上熟睡的姜月饶。 闻人凛站在床榻前看了会,这才亲自拧了帕子上前为人清理。 女子身形完美,腰肢格外纤细,但该有的地方也十分合适,如此体态在后宫当称做第一。 再看女子白嫩的肌肤,没有一处是不娇嫩的,尤其是那处连绵重叠,更是格外叫人醉心。 闻人凛细细为熟睡的女子擦拭着身子,就像在擦拭一件珍品般,带着欣赏与占有。 ‘噗通’,是帕子重新落入清水的声音,也是重新拉开束带时。 天子又在床榻前站了许久,这才叹息出声,随后离去。 …… 姜月饶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珍珠也带来已将桂花头油送入清灵殿的消息。 她轻抚着自己被闻人凛梳过桂花头油的发梢,慵懒示意:“分一些干净的头油出来,再将没加入麝香的头油都给加上。” 那人只要动手了,那下了多少,害了几人,便都由她说了算。 怎能只针对她一人呢,要将枪口对准全部皇嗣才是,要做就要做大些。 翡翠轻声应下。 “娘娘,奴婢方才去查了查,有位薛贵人近日有些可疑, ”珍珠朝姜月饶汇报。 姜月饶脑海中浮起一张清秀的脸来,她眉眼一挑:“哦?是那位名叫薛楚楚的贵人?” 她之所以记得薛贵人,是因当初入后宫时,她让珍珠将所有妃嫔的家世都打听了下来,那名薛贵人给她的印象是有些深刻的。 薛贵人的父亲是位将军,曾跟随闻人凛四处征战,还在苦寒之地驻守过三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薛将军所驻守的吐蕃有一特产,那便麝香。 还是那效力最足的麝香。 当时她便将薛贵人记下,还在心底标了个特别关注。 珍珠面色凝重:“是那位薛贵人,奴婢查到那位薛贵人在内务府有人手,并且薛贵人时常会去内务府领香料,应当是善调香的。” “听闻前些日子贤妃姐姐曾召集过后宫妃嫔请安,也不知是说什么些什么,”姜月饶自床榻上起身。 她身穿洁白缎面寝衣,那张圣洁而高贵的面庞仿若仙子,她身上的气质已由贵气在转为圣洁,这些变化都是一点点的,叫人不易察觉的。 珍珠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轻声回答道:“是,贤妃娘娘的那次请安,灵妃娘娘也没去,但那位薛贵人倒似乎与贤妃娘娘走得并不近,反倒是与姝贵妃私下有些往来,就是在那次请安过后。 奴婢还发现,为薛贵人打通内务府人手的,并非是她宫中之人,她应当是与人结盟了。” 她怀疑是姝贵妃给薛贵人提供了帮助。 姜月饶皱着眉她觉得有些不对,自己没身世没背景,闻人凛对她在明面上也没表现出太令人侧目的宠爱,都由灵妃挡着呢。 她被珍珠扶到贵妃榻前坐下,随后轻叹一声后,颇有些无奈道:“既不知到底是不是,那便先将人给惩戒了再说。” 这些妃嫔对她都是有敌意的,她也不介意多树些敌,眼下她在闻人凛心中的形象算是彻底立住了,只管将人给处置了便是。 她的行事作风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珍珠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兴奋道:“奴婢谨遵娘娘之命。” 那些个想要陷害她家娘娘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 翌日,清灵殿内。 灵妃今日的心情还算好,昨日内务府送来两瓶桂花头油她闻着味道甚好,接连喝了这么多日的安胎药,她也能下床走走了。 在用早膳时,春梅见灵妃精神尚佳,便提议道:“娘娘今日不如挽个繁杂些的发髻,在戴上陛下赏赐您的蝴蝶灵簪,配那桂花头油的香气,想必定是乌发飘香。” 那蝴蝶灵簪是由能工巧匠而铸,蝴蝶翅膀振翅欲飞格外灵动,是极其珍贵的技艺。 灵妃心情不错:“便依你所言,为本宫梳个好看的发髻。” 随即她又看了看窗外的阴沉的天色,想着若是中午有太阳出来,便去御花园转转。 其实她更想去寻陛下,但她腹中的孩儿不允许,为避免意外她也得少费些心神。 春梅见灵妃有兴致,便立即应了下来。 早膳过后,灵妃便坐在妆镜前,柳絮手中捧着桂花头油,春梅则是用木梳沾了头油开始为她梳发。 随着春梅梳发的动作,沉沉的桂花香气逐渐在殿内铺开。 “娘娘,这次的桂花头油当真是香气四溢,奴婢从未闻过这般香的味道,”春梅觉得这头油的味道很是好闻,与从前的都不太一样。 灵妃唇角也勾起淡淡笑意:“内务府这次送的头油的确不错。” 第121章 撞见 很快,春梅便为灵妃梳妆完成,外头也有丝丝缕缕的日光穿透云层露了出来。 守在旁边的柳絮察觉后,笑道:“娘娘今日的妆发与裙衫当真是明艳,不如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徐太医也说您歇了这么多天腹中皇嗣差不多也稳住了。” 方才在梳妆时灵妃也瞧见自己面色红润,她也有些跃跃欲试。 春梅却有些犹豫的开口:“娘娘外头严寒,您不如就在咱们宫殿的院内走走。” 如今娘娘应当以腹中孩儿为重,不能有任何闪失。 灵妃并非是谨慎的性子,再说她在这殿内待得太久了,实在是想出去走走。 她有些不耐烦:“废什么话,待会你与柳絮好生扶着本宫不就行了。” 这个春梅虽是她的陪嫁丫头,但不知为何用得还不如柳絮顺手。 春梅被灵妃呵斥后便不敢再开口,反倒是柳絮想了想,说道:“奴婢瞧着天色也还早,不如您等奴婢走一趟太医院,将徐太医请来为娘娘诊脉无误后,娘娘再去御花园?” 她觉得姜嫔娘娘会需要灵妃娘娘去御花园的消息。 “娘娘,柳絮说得可行,还请娘娘准许,”春梅连连开口。 灵妃瞧了眼外头的日光,最终点了头。 柳絮匆匆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临安宫便收到灵妃会去御花园的消息。 此时的姜月饶正染着指甲,这次她指甲的淡红色转为了嫣红,叫她圣洁高贵中透出几分艳色来。 “灵妃姐姐许久不见陛下,想必十分想念,去勤政殿将陛下请来,然后再将陛下去御花园的消息散出去,”她袅袅起身,姿态优雅而贵气,丝毫瞧不出是个怀有身孕的孕妇。 她低头瞧了瞧身上并不显身材的襦裙,又吩咐:“将本嫔那身紫红曲裾裙衫取出来。” 那紫红的曲裾裙衫很有垂感,裙身细长极其显身形,最重要的是那件裙衫是前几日上贡而来,整个后宫只此一件。 不知灵妃看见她穿上这独一无二的曲裾裙衫,会有多生气,在搭配上那加了麝香的桂花头油,应当能叫她见血的吧? 若是不会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再加点别的去刺激她即可,比如自己与闻人凛秀秀恩爱,不怕她不动气…… 很快,后宫各妃嫔便收到陛下即将去御花园的消息,那些个心思活络的便立即开始打扮,为前往御花园而准备。 别看天子几乎日日出入后宫,也足够的雨露均沾,后宫那么多女子当真轮起来,一个月能轮到一回都算好的。 况且一个月一回,这要多久才能够怀孕?从前后宫无人怀孕便不说了,现在有了两人怀孕这谁能不着急? 于是许多嫔妃都一窝蜂的去了御花园,其中自然也包括不怎么受宠的薛贵人。 今日天空有灿烂日光透出,御花园内凌风而开的花儿依旧不少,只是缺少几分绿色的生机。 寒风泠泠,灵妃披着厚重的披风慢慢走在石子路上,她手中还抱着一个暖炉,冬日阳光洒在身上虽并没什么温度,却能将她心底阴霾逐渐驱散。 她已经许久都没出来过了,方才徐太医去给她诊脉,说随着月份增加,皇儿在她腹中也会逐渐康健起来,滑胎之象也会慢慢消失。 灵妃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面色变得慈爱而温和。 往后她在这宫中便再也不是自己一人了,她有自己的皇儿,有了自己的依靠,陛下也会因她产子有功而晋升她的位分,前朝的父亲也会将她推向后位。 这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 就在灵妃沉浸在幸福的畅享中时,她小腹传来闷闷的痛感,但只是转瞬即逝,她来不及深究,便听闻不远处凉亭中传来一阵笑声。 女子娇嗔的声音响起:“分明是亭中赏花的意境,却偏被陛下提起在那寺庙中……” 紧接着,便是男人磁性而温和的声线:“饶饶的桃雕格外香甜,叫朕魂牵梦绕。” 灵妃距离凉亭的位置并不算远,她将凉亭中天子与姜嫔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原本还明朗的心情顷刻间便如同置身于冰窖中。 陛下,陛下怎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刻,还叫着姜嫔的小名,陛下不应该对谁都是冷淡漠然,不管叫谁都是位分吗…… 灵妃有些茫然,她只觉心冰凉冰凉似有寒风吹过,就像是破了个大洞般,她如今是盛宠,陛下对她却从来不是这样的。 而凉亭中浓情蜜意的话还未停下。 “陛下前几日送嫔妾的这身紫红曲裙衫,嫔妾很是喜欢。” “这紫红曲裾裙衫只此一件,也衬得你似那九天神女般动人,整个后宫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曲裾裙裙衫了。” “陛下既是喜欢,那可要时常去看望嫔妾与陛下的宝宝,多与宝宝讲故事……” “好,朕都依你。” …… 灵妃听着天子与姜嫔的话,她只觉心如刀割,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不禁回想起在勤政殿门口那次,天子也是这般的温和软语。 她是爱陛下的,若是没撞见陛下与姜嫔,她也一直以为陛下是喜欢她的,甚至在前一刻她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宠爱胜过后宫所有女子。 但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叫她发现原来她以为的盛宠只是笑话。 陛下从未叫她们的孩子宝宝,更没有给腹中孩子讲过故事,也没有说自己令她魂牵梦绕…… 就在灵妃失魂落魄间,凉亭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呼。 紧接着,姜嫔欢喜似黄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呀!灵妃姐姐今日竟也来御花园赏花了,当真是巧呢。” 沉浸在悲伤中的灵妃下意识便朝凉亭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虎皮大氅的纤细身影翩然从凉亭中走了过来,女子紫红色的曲裾裙衫在大氅下若隐若现,依稀可见她那姣好玲珑的身形。 女子的面庞好似并未施妆,却显得格外动人,柔和而美丽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飘飘似仙的圣洁感。 女子身后跟着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此刻男人的眼神中布满柔情,正牢牢锁定女子纤细的背影,仿佛怕女子在眨眼间便翩然离开似的。 灵妃的面色越来越白,还带着几分铁青,她神色间的妒意几乎要溢出,但下一刻,被柳絮扶着的手便传来痛感,是对方在提醒她。 第122章 灵妃的心痛 痛感令灵妃回过神来,她勉强将脸上的妒意收回,神色却僵硬无比。 姜月饶好似蝴蝶般轻盈落在她身旁,丝毫不见孕期的疲态与不便,在这冬日阳光之下甚至还显得更加动人了,这将灵妃衬得有些狼狈。 这些日子灵妃的精神都不大好,一边要好好养胎,一边又要应付外头避免露出破绽,这令她十分焦虑,许多夜晚都辗转难眠。 精神不好,自然不能光彩动人,姜月饶往她身旁一站,更是将她衬得疲惫不堪。 灵妃觉得自己面前的姜月饶无比扎眼,她不想看对方,只将目光落去了玄衣龙袍的天子身上。 多日不见,陛下依旧英武非凡,依旧能叫她心动,越是这般,她便越难以隐藏眼底的妒恨以及心底的难受。 灵妃面色僵硬的屈膝:“陛下。” 她希望陛下能够看到她,对她也能够温和软语。 闻人凛对灵妃在这里还是有些诧异的,他知晓灵妃最近在私下保胎,刘太医早就察觉只是假装被隐瞒罢了。 他觉得灵妃此时应当是躺在床上,而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纵然心中有所疑惑,但他的面色依旧是淡漠的,只随意开口:“起身吧。” 随即便上前把姜月饶的腰肢给扶住了,这石子路不平,他怕饶饶不小心摔倒。 前朝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在这后宫内倒是无须再对灵妃多好。 灵妃默默起身,看见天子的动作后心底不禁酸楚一片,而姜月饶身上的紫红曲裾裙衫更觉刺目。 此刻的她恍惚觉得,似乎什么盛宠都是虚的,根本比不上天子的一个关心的动作重要。 “灵妃姐姐,你也用了这桂花头油?那咱们俩的喜好还真是相似呢,嫔妾今日也用桂花头油梳了发,”姜月饶稍稍退后一步,她一边观察着灵妃,一边欣喜说着。 灵妃用的桂花头油可是掺了麝香的,她不能多闻。 这时,站在她另一侧扶着她手臂的珍珠,又将她往后头带了带。 “奴婢听闻这桂花头油是内务府新出的,统共就只送去娘娘与灵妃娘娘宫中,”珍珠笑着捧场。 闻人凛也嗅到那桂花的香气,便对旁边的王德全说了句:“这头油倒的确不错,便给内务府制这桂花头油的奴才看赏。” 王德全立即笑道:“奴才替他们谢过陛下。” 姜月饶全程都满眼倾慕的看着天子,眼底满是星星,脸上也洋溢着幸福而开心的微笑,叫人一看便觉满心欢喜。 闻人凛察觉到她的目光,忍不住回头与她对视,搂住她腰肢的大手也紧了紧,沉声询问:“嗯?饶饶这是怎么了?” 姜月饶摇了摇头,眼波流转中带着些许羞怯,有些不好意思道:“嫔妾、嫔妾只是觉得陛下甚是好看,陛下是这天下最好看的男子了…… ” 说罢,她便将头给低了下去,双颊与眼尾处也飞上红晕,似那春日里开得烂漫的桃花,妖娆而勾人。 闻人凛被姜月饶这般直白而简洁的话得一愣,随即整颗心都好似涨满了般。 有时花哨而华丽的话远不如朴素而直接的话的叫人心动。 他忍不住将搂在姜月饶腰侧的大手收紧,神色间的淡漠散去,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饶饶也是这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闻人凛目光似水,旁若无人的与姜月饶说着情话。 在他心中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看着面前你侬我侬的两人,灵妃觉得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她心突突跳着,只觉难受极了。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 天子威严而关切的声线响起:“这里冷,饶饶与朕再回凉亭坐坐。” 姜月饶点点头,随即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灵妃。 她语气惊讶:“灵妃姐姐的面色怎地有些苍白,可是被寒风给冻着了?姐姐也随嫔妾去凉亭坐坐吧,那里已被宫人临时挂了帘子,里头也放着炭盆呢,可一边赏花一边喝些热茶。” 灵妃难受极了,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姜月饶跟她说的话,耳边只回荡着方才天子的柔情蜜意。 天子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温柔,但偏对姜嫔这般温和,与姜嫔一比,从前自己的沾沾自喜就是个笑话。 柳絮见灵妃有些恍惚,便主动扶着她往凉亭去了。 姜月饶看了眼柳絮,她回身与闻人凛并排而走。 凉亭拉了三面的帘子,留了一面给主子赏花,外头也临时搬来了开得娇艳的花卉,凉亭里头放了好几个碳盆,石凳上也放了软垫,有宫人正在里头煮茶。 “当真是暖和的,那嫔妾便能与陛下在这多赏会儿花了,”姜月饶走进凉亭,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喜。 闻人凛拉着姜月饶在石桌前坐下,姜月饶立即招呼走进来的灵妃。 她脸上挂着亲切又柔和的笑意:“姐姐,你快快坐下,咱们一起喝热茶暖暖身子。” 凉亭中是暖和,但灵妃在坐下后却觉得更冷了,她想要离开却又忍不住想要与陛下说说话。 灵妃欲言又止的看着天子,神色间带着几分卑微,但对方的目光根本就没落在她身上,只是看向与自己坐在一起的姜月饶。 就当她忍不住想要开口时,却被姜月饶给抢了先:“呀,今日还真是巧呢,竟是遇见了这么多的姐妹,珍珠,你快去将外头的姐妹们迎进来赏花。” 只见凉亭外头出现了一群莺莺燕燕,闻人凛见状他面色立即就变得有些阴沉。 好不容易与饶饶出来走走,遇见个灵妃便罢了,眼下还来了这么多的女人。 灵妃看见那些明显是盛装打扮的妃嫔,她忍不住挺了挺背脊,重新整了整神色,不想让人觉得她被姜月饶给比了下去。 很快,外头的妃嫔便被珍珠请了进来,有贤妃、姝贵妃、陈嫔、林贵人、薛贵人…… 姜月饶柔和的目光在这些妃嫔身上扫了圈,特意在薛贵人身上停了一瞬, 并不叫人察觉。 而薛贵人在走进凉亭后,她眼底的神色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凉亭挂了挡风的帘子,除了清爽的茶香外,便是一股绵长深沉的桂花香气了…… 第123章 突发晕厥 这些进来的妃嫔齐齐给闻人凛行礼:“臣妾(嫔妾\/妾身)参见陛下。” 闻人凛挥手示意她们起身落座,旁边的宫人搬来凳子放去她们身后。 姜月饶想起身给贤妃与姝贵妃行礼,却被闻人凛直接给拦下了。 他道:“你与灵妃如今怀有身孕,便无须多礼了。” 贤妃点头,语带认同:“陛下说得对,如今姜嫔妹妹与灵妃妹妹便是整个后宫最重要之人,这些个礼节从简即可。” 姝贵妃虽并未说什么,但她面色冷淡,看向姜月饶的眼神也带着些许的不快。 灵妃不行礼便罢了,姜月饶算个什么东西。 旁边宫人开始为众人上热茶,一时间大家都低头品茶,天子在场,众人都有些放不开,就连平日里爱说话的刘贵人都没敢开口。 贤妃喝下一口茶水后,便看向灵妃,她语气间带着关心:“瞧灵妃妹妹的脸色不大好,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灵妃一向是跋扈的,在怀孕后竟是没怎么出来炫耀张扬,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 贤妃这话带着试探,也叫灵妃起了警惕之心。 灵妃方才被姜月饶刺激,正愁火气没地方撒呢,她当即冷哼一声,说道:“臣妾身怀皇嗣自是不容易的,贤妃你没怀过孕自是不明白。” 这话夹枪带棒,令贤妃僵了脸色。 贤妃下意识看了看闻人凛的神情,发现对方依旧面色淡漠。 她这才温和开口:“灵妃妹妹当真是说笑了,本宫虽未怀过但姜嫔妹妹如今也有身孕,瞧着便是容色动人,丝毫不见疲惫之态,本宫因此这才才关心灵妃妹妹。” 不仅驳了灵妃的话,还把她与姜月饶相比较,这无异于是在戳灵妃的心窝子。 “姜嫔近日当真是容光焕发,身上的曲裾裙衫也是格外精美,竟丝毫不见怀有身孕的疲态,想来是深得上天眷顾,”陈嫔也开了口,这番话恨不得把姜月饶给捧上天去。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面色都有些不好,可不是深得上天眷顾嘛,农女入宫为嫔,如今还怀上了皇嗣,祖坟冒青烟都没这么好命的。 相比众人的面色微僵,闻人凛却温和道:“饶饶为人纯善自是有上天眷顾。” 众妃嫔面色更难看了,就连贤妃的脸色都有点挂不住,她只觉陈嫔是个没脑子的,说出的话招人厌烦。 姝贵妃死死将手帕攥紧,看向姜月饶的目光藏着恨意。 陛下,陛下从未唤过她的闺名,即便是两人感情最好时,陛下都未唤过她一句“叶儿”,未入宫前从来都是叫苏小姐,入宫后便是姝贵妃。 姜嫔凭什么能让陛下这么叫她。 整个凉亭内的氛围都有些僵硬,还伴随着些酸气。 这些妃嫔也瞧明白了,陛下如今的喜爱已从灵妃转至了姜嫔身上,再看那姜嫔如今容光焕发的模样,也的确是甩了灵妃一大截。 贤妃拉着灵妃的手,满脸关切又意味深长:“灵妃妹妹若是有什么不适,便一定要及时告诉太医。” 灵妃将手抽回,皮笑肉不笑道:“贤妃放心,臣妾的身子好得很,腹中皇儿也十分康健,来时还特意请徐太医把过脉。” 这帮不安好心的东西,就是见不得她好。 灵妃觉得自己被这些人气得小腹有些坠坠的痛,她抿了抿唇,回想起徐太医说她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决心在坐一坐便离开。 贤妃也没再继续说,而是转而说起了御花园的花来,姜月饶性子温和,时不时便也会说上几句,位分不高的妃嫔便自发的捧位分高的妃嫔。 凉亭内的氛围倒是变得其乐融融,而随着炭盆的燃烧,清茶香气混合着桂花的气息逐渐浓郁。 刘贵人按捺不住的开口:“这可是桂花的香气?方才就闻到了,怎地越发的浓郁了,当真是好闻。” 没有女子不爱香的,这话一出便立即有人附和。 “我方才也闻见了,这桂花香气十分好闻,可是哪位姐姐制的香?” “这桂花香气浓郁而无杂质,可比我宫中的香料好闻多了。” “我还心想待会儿私下问问呢,没成想大家都闻到了。” …… 众人纷纷议论起这股桂花香气来,显然都十分好奇。 姜月饶低头喝了口热茶后,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角落中的薛贵人,只见对方的神色间带着些许思索,似在疑惑着些什么。 她脸上笑意十分柔和,笑着解释:“是近日内务府新送来的桂花头油,嫔妾与灵妃姐姐今日都用了,因此香气才这般浓郁。” 此话一出,刘贵人双眼发亮,连连开口:“那我回去也叫宫人去内务府领些。” 这香气她很是喜欢。 其余妃嫔闻言也连连表示自己也要派人去领,角落中的薛贵人面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开始频频看向灵妃方向。 自己当时不是只做了四瓶单独送去临安宫,为何灵妃的清灵殿也会有桂花头油,甚至今日还用上了。 难怪灵妃的脸上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姜月饶也顺着薛贵人的视线看向灵妃,对方已经有好一会儿没说话了,神色也是愈加的难看,双唇紧紧抿着,就像是在忍痛般。 她又看了眼身侧的闻人凛,对方侧头与贤妃谈着什么,她将眉头皱起,抬手便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陛下,嫔妾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想要先回宫了……”她站起身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般,原本红润的唇色逐渐苍白。 贤妃原本还在试探天子有没有让她接回灵妃手中宫权的意思,眼下却见姜月饶忽然变得虚弱。 她下意识便问:“姜嫔妹妹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姜月饶那娇弱的身子便晃了晃,似有些承受不住般朝一边倒去,闻人凛立即起身将人直接捞进了怀中。 语气尤为急切:“饶饶,饶饶,你是怎么了?!” 闻人凛语气中染上急切,甚至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慌乱。 而姜月饶已躺在他的怀中闭上了双眼,发间精致而华丽的珠翠衬得她小脸苍白,破碎感十足…… 【新年第一天,宝子们快乐顺利哦,下午给大家爆更一章。^3^】 第124章 嫔妾只有陛下了 看着怀中女子这般虚弱的模样,闻人凛只觉心生痛意。 旁边的其他妃嫔也被吓了一跳,都不由的看向闻人凛怀中的女子。 贤妃更是起身连连开口:“方才都好好的,怎地说晕便晕过去了呢。” 闻人凛面色冷沉,他用那似刀的目光扫了圈在场所有人,这些妃嫔的面色或好奇,或疑惑,也都带着些看热闹的意味,甚至有些人眼底深处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而灵妃的面色也很不好,但他却并未关心,直接弯腰将怀中女子拦腰抱起,厉声吩咐王德全:“快去请太医!” 说罢,他便抱着人匆匆离去,其余妃嫔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谁都明白,姜嫔眼下忽然晕倒,定是腹中胎儿出了问题,这如何能不叫她们心生激动。 凉亭内的人一窝蜂的都跟着去了,唯有角落中的薛贵人与坐在石凳上的灵妃没动。 紧接着,柳絮的惊呼声乍然响起:“娘娘,您怎么流血了啊!” 灵妃随即也晕倒了,带着恨意与不甘,她面色也十分不好,为何陛下就未曾注意过,是不想注意还是当真没看到…… 柳絮与春梅见灵妃晕倒都吓得不行,两人赶紧找了人将灵妃也匆匆抬走了。 薛贵人看着灵妃被宫人抬走的背影,她的嘴唇有些颤抖,看灵妃的反应,怕也是用桂花油出了问题。 她不太能想明白,分明她只想对姜嫔动手的,为何那头油灵妃也用了,分明只有一瓶掺了麝香的头油,为何灵妃与姜嫔都会出问题,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这件事仿佛一团乱麻般缠绕在她心间,叫她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或许灵妃用的是没掺麝香的头油呢,她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后宫唯一的两个孩子都出了问题,这叫她不得不害怕。 最后,薛贵人深吸一口气,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不要怕,此事姝贵妃也插了一脚,若是东窗事发对方定会想尽法子保下她的。 “薛贵人,陛下有吩咐,命令后宫所有主子都前往勤政殿的偏殿,”小乐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盯着面色苍白的薛贵人笑着开口。 薛贵人被忽然出现的小乐子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应了声后,便在小乐子的带领下往勤政殿的偏殿去了。 一路上寒风萧瑟,带着入骨的凉意直吹进的薛贵人的心底,一路上她不断为自己打气,安抚自己。 勤政殿的偏殿内。 薛贵人进来后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随即便找了个角落站着,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姝贵妃用目光扫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并无任何变化。 后宫所有主子都聚在殿内,太医院来了五名太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分别躺在两张床榻上的姜嫔以及灵妃身上。 这些妃嫔的神色与目光间都带着几分期待,灵妃与姜嫔的胎若是能就此落下那便好了。 闻人凛守在姜月饶的床边,黑眸紧紧盯着为她诊脉的刘太医。 他见刘太医将诊脉的手收回,便立即阴沉询问“如何?可有查出是哪里不对?饶饶的身子眼下如何了?” 刘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回答道:“姜嫔娘娘与灵妃娘娘的体内并无任何问题,但二位娘娘的身子又的确出现了小产的迹象。 尤其是灵妃娘娘还见了血,难保姜嫔娘娘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体内没有任何问题却又出现小产的情况,定是用的东西出了问题,”闻人凛的语气冰冷至极,这话沉沉敲打进在场每人心间。 这后宫他还当真是小看了,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 旁边的贤妃立即吩咐宫人:“快,带上两宫的宫人,都去临安宫与清灵殿都好好排查,不可漏过任何东西!” 是排查不是搜查,因此需要两宫的掌事宫女跟随配合。 “小乐子,你随他们一同去排查,”闻人凛吩咐着。 小乐子立即躬身行礼:“奴才遵命。” 两宫的宫人都匆匆退了下去,柳絮也跟在其中,春梅则是留守在灵妃跟前,一脸担忧的看着昏在床榻上的灵妃。 闻人凛坐在姜月饶的床沿上,看着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只觉心底传来阵阵痛楚,同时对那下手之人也生杀之而后快的怒气来。 后宫诡谲他从未觉得有多危险,也从未觉得饶饶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他以为有自己护着便无人能伤害饶饶。 但现实却告诉他并非如此,即便他是天子,也不可能将有心之人完全防住。 想到这,闻人凛又不禁想起霍言的后宅,他后宅只有一个主母,当初饶饶被那主母追赶到书房羞辱,当时他还觉得霍言无能。 但从眼下来看,他与霍言又有何不同? 就在闻人凛内心纠结自责间,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缓缓睁开了双眸,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紧接着便是害怕。 她将白皙而瘦弱的手臂抬起,轻轻攥住男人的玄色衣袖,用有些虚弱又带着求救的语气开口:“陛下,嫔妾的小腹有些疼,是不是、是不是嫔妾腹中的宝宝……” 话还未说完,一滴清泪便从她眼角落下,那有些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难过与恐惧,仿佛被风雨无情吹打的小白花。 而平日纯粹又澄澈的眸底,此时浮着晶莹的泪水而显得破碎不堪,叫人怜惜。 闻人凛见她这般模样,漆黑淡漠眸底浮起心痛与怜惜,忍不住俯身将纤瘦而娇小的她给搂进怀中。 他轻声安抚道:“饶饶你放心,咱们的宝宝无事,你也无事,此时朕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叫那人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口中的安抚之意化作深冷杀意,帝王之威尽显,叫在场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姜月饶丝毫感觉不到害怕,她甚至还往男人怀中缩了缩,好似找到主心骨的菟丝花。 她抽噎着,期期艾艾道:“嫔妾但凭陛下做主,嫔妾相信陛下,嫔妾除了陛下与腹中孩儿便再无任何人能依靠,嫔妾只有陛下了……” 这一句句绝望又带着依赖的话,直直砸进闻人凛心间,令他动容又感动。 第125章 查出麝香 是啊,饶饶身后没有母家,也没有任何能够依靠的人,她只有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眼下饶饶有了宝宝,就更得靠他了…… 闻人凛心中疼惜无比,将人搂在怀中好一番的安抚。 身后站着的妃嫔们瞧见后眼睛都绿了,恨不得上前吃了姜月饶。 这还是她们的陛下吗?还是那个冷淡漠然的陛下吗? 姝贵妃看着天子对姜月饶的宠溺,险些连手中秀帕都扯破,心中与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心脏更是疼痛不已。 旁边的贤妃也是满脸的诧异。 谁也想不到姜月饶能得天子如此宠爱,不,这已经不仅仅是宠爱了,这是喜欢,是带着真心的那种。 就连跪在地上的徐太医都是满脸惊诧,没想到短短这些日子,陛下便从占有姜嫔娘娘到了如今这般喜爱的地步。 不过,姜嫔娘娘如此完美,陛下是该喜欢的。 他心中在替姜嫔欢喜的同时,又有丝丝缕缕的酸涩不由地冒起,却立即被他摁下。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姜月饶与天子秀恩爱。 此时,另一张床上的灵妃缓缓睁开了眼,她与姜月饶的床榻是正对着的,一侧头便能瞧见相互拥抱着的两人。 也能听见闻人凛温声说出安抚的话。 反观她的床榻前,只守着一个春梅,站在旁边的妃嫔就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分明她才是妃子,那姜月饶不过是个嫔,她所怀的皇儿也比姜嫔高贵,她身后还有整个丞相府的支持,出了事陛下本该来关心她的。 方才在凉亭时也该是陛下抱着她的,但偏偏陛下抱的是姜嫔,现在陛下也没守在她身旁,而是在温和的安抚姜嫔,一副生怕她难过的模样。 灵妃咬咬牙,朝正在安抚姜嫔的天子抬了抬手。 她的语气带着真实的虚弱,面色也比姜月饶要更为苍白:“陛下,陛下……” 她此时多么想让自己的丈夫来安慰安慰她,可惜她的丈夫在她面前安抚别的女人,连她的话都没听见。 倒是旁边春梅瞧见了,立即惊喜的上前:“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 娘娘的醒来叫她终于松了口气。 春梅这句话将还处在妒恨的众妃嫔给拉了回来,贤妃与其余妃嫔快步上前询问她的情况,顷刻间就将她的床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灵妃有些着急,她忍不住想要将天子唤来,想要对方也像安慰姜月饶般安慰自己,她虚弱的叫着:“陛下,陛下。” 下一刻,她的手便被贤妃紧紧拉住,令她有些疼痛。 贤妃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的说道:“灵妃妹妹你且放心,刘太医方才已为你诊过脉了,你与腹中皇嗣皆无碍,你不必担忧。” “是啊是啊,灵妃娘娘您莫要害怕,陛下会为你做主的呢。” “那有心之人想要陷害皇嗣,陛下定会严惩那人的!” …… 这些妃嫔将灵妃的床榻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不停说着,叽叽喳喳宛如三千只麻雀。 这时,去检查宫殿的小乐子带着人回来了,他的手中还拿着两罐东西,角落中的薛贵人神色已然煞白,那张脸比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看着还要白几分。 小乐子带着这些宫人来到闻人凛跟前跪下行礼,他将手中嵌了宝石的白玉瓷瓶高举。 回禀道:“陛下,奴才已按照您的要求,配合清灵殿与临安宫排查了所有物品,最终搜出了这桂花头油来。” 只有这两个物件是姜嫔娘娘与灵妃娘娘先后得到,并且两人又在今日同时用上,又几乎同时晕倒。 看起来这桂花头油实在可疑。 闻人凛在看到小乐子手中的桂花头油后,心底便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昨日他用这桂花头油为饶饶梳发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面色阴沉至极,朝刘太医挥了挥手。 刘太医上前将那两瓶白玉瓷罐接过,随即便拿到一旁与其他太医开始检查起来。 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眼泪又开始流了,一串串晶莹的泪水打湿面庞,沾湿鬓发后没入锦被之中。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那双秋瞳般的眸底满是悔恨,眼眶通红,瞧着可怜极了。 闻人凛见状心底顿时一痛,连连安抚她:“饶饶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这怪不得你。” 姜月饶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哽咽的自责开口:“原先的茉莉头油嫔妾并未用完,若是嫔妾并未贪新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是不是宝宝就不会受到伤害……” “傻子,你即便昨日不用,难不成从此便不再用了?错的不是你,是那心狠手毒之人,”闻人凛安抚着床上的女子,同时眼底也射出森冷阴暗之光。 很快,以刘太医为首的五位太医便走了过来,他们齐齐跪下。 刘太医说道:“陛下,微臣几人在这两瓶桂花头油中查出有麝香的气息,这两瓶桂花头油与内务府从前的气息并不相同。 微臣以为那下毒者是故意将桂花之气调配得浓郁,以此来掩盖麝香之气。” “此麝香是来自吐蕃的烈性麝香,染在头油上的麝香被屋内炭盆一烘,药效果会发挥得更加猛烈,二位娘娘若是长期使用,那腹中皇嗣必定是保不住的,”徐太医这般说着,他语气中带着激动与紧张。 他不敢想象,若是姜嫔娘娘多用几次会出现什么后果…… “咣当”一声,是闻人凛将桌上茶盏砸到地上的声音,他此时的面色极其森然,眼底更是冰冷无比,甚至还染上了杀意。 “后宫出现麝香,贤妃,你是如何管理的!”闻人凛看向贤妃,眼底满是冷意。 虽心底隐约有所猜测,但在听见太医这么说后,还是有止不住的冷意与后怕。 倘若饶饶腹中的宝宝当真出了什么事,饶饶怕是也…… 一想到这些,他心底便有那翻腾的怒气与恨意,这是他头一次对后宫女人出现恨意。 贤妃立即跪了下来,语气镇定:“还请陛下恕罪,是臣妾保护皇嗣不利,还望陛下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一定戴罪立功,不让陛下失望。” 闻人凛满脸冷漠:“不必,王德全你即刻去内务府去查,将所有有关联之人都给朕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第126章 真相是什么 此话一出,贤妃原本镇定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慌乱,但她并不敢说些什么。 后宫是她在治理,陛下直接吩咐王德全去处理,这无异于在打她的脸。 王德全快速退了下去,整个殿内都弥漫着天子的压迫感,所有人都不敢多言。 躺在床上听完全程的灵妃也不再关注姜月饶那边了。 她满是恨意的开口:“陛下,请您一定要严惩下药之人,这可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啊,您要为臣妾做主!” 她恨不得将下药之人千刀万剐! 坐在姜月饶床沿的闻人凛听闻灵妃所言,他点头道:“灵妃你放心,此人心思歹毒,竟妄图谋害后宫所有皇嗣,待查出来后朕必将严惩。” 不管是谁,身后有什么家世背景,只要被他查出,便是那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针对其中一人便罢了,但此人竟给怀孕的二人都下了药,可见此人危害社稷江山, 是万万留不得! 闻人凛登基三年以来,后宫被西太后暗中把控,他为了制衡前朝不得假装不知,眼下西太后被处置,却又冒出一个给皇嗣下药之人。 此人保不准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阴谋。 就在太医道出麝香来源后,便有宫人打好清水上前,开始为姜嫔与灵妃洗去发丝上的桂花头油。 闻人凛看着姜月饶如绸缎般的青丝被清洗,心底有难掩酸楚与痛心浮现…… 那角落中的薛贵人已经要被吓死了,她咬牙缩在角落,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眼神却不停看向姝贵妃的方向。 但姝贵妃就跟没注意到她般,丝毫不为所动。 那日,姝贵妃暗示她对姜嫔的孩子下手,但眼下对方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事到如今她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对方给利用了。 想通了这点的薛贵人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她将身子紧贴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 一炷香后。 王德全领着内务府总管以及有嫌疑的几人走了进来。 这几人进来后便跪倒在地,内务府总管还算是镇定,但其余几人的面色都十分惶恐。 闻人凛亲自开口审问:“那桂花头油是谁制的?又是哪个宫人送去临安宫与清灵殿的?” 帝王威压扑面而来,比那外头的寒风还叫人胆颤。 内务府总管磕头道:“回陛下,桂花头油是巧儿制成,是由小安子送去的。” “陛下,奴婢制的桂花头油与从前一样,并未加任何东西啊,还请陛下明察!”巧儿连连磕头。 闻人凛看了眼王德全。 王德全立即端着那两罐桂花头油来到巧儿身旁,巧儿挨个闻了闻,随即皱着眉斩钉截铁道:“这绝不是奴婢调制的头油。” 但紧接着她否定:“不,这是奴婢调制的,但有人往里头加了东西使桂花的味道变得浓郁了些,但除了桂花的香气外还有股特殊的气息混在里头,奴婢不知是什么东西。” 宫内禁止麝香出现,即便是调香的宫人也大多没机会闻过麝香的气息。 这时,小乐子又端了一罐桂花头油上前,巧儿闻了闻,立刻就说:“这是奴婢调制的桂花头油。” 王德全接过小乐子手中的头油来到闻人凛跟前。 闻人凛嗅了嗅,明显其中一罐的气息要淡一些,紧接着贤妃也上前闻了闻。 随即贤妃指着后来呈上的那罐桂花头油,说道:“臣妾宫中的桂花头油是这清淡些的味道,这罐的确是内务府调制出来的。” 那便是有人在做好的头油中动了手脚。 闻人凛沉沉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安子,王德全立即上前踹了小安子一脚,厉声道:“你这狗东西还不从实招来!” 小安子被踹翻在地又重新爬了起来,他吓得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奴才真的没有啊……” “将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闻人凛没有丝毫留情。 重刑之下,必吐真言。 小安子被拖了下去,不多时便有凄厉惨叫声传出,叫人心惊。 躺在床上的姜月饶透过人群,她准确看见吓得面无人色的薛贵人,不由在心底勾了勾唇,并未说话。 此刻的她只是一朵被人毒害的小白花,只需唯美垂泪即可,根本无须做什么。 而另一边的灵妃则捂着自己的小腹,她眼底发出愤怒与恨意其中还夹杂着对孩子的无限爱意,自己辛苦保护的孩儿差点因此流下,这叫她无比愤怒。 她不解气的开口:“陛下,陷害臣妾腹中孩儿之人死不足惜,更应株连九族!” 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丞相府更是如此! 此刻灵妃的脸因恨意显得有些扭曲,这孩子是她求了许久才得来的,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她的孩子。 闻人凛见灵妃如此狰狞面目,他眉心细微的蹙了蹙。 姜月饶虽未说话却时刻在观察着殿内的情况,在灵妃说完那句话时,她第一时间就发现闻人凛的动作,心中不免浮起嘲讽之意。 男人就是这么浮于表面,只看得女子娇弱落泪的模样,看不得女子失了理智,变得面目扭曲,不管是何种原因所致,他们只会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失了吸引力。 殿外的惨叫声逐渐平息,小乐子掀开了殿帘,一阵寒气卷入,冷意中似还夹杂着细微腥甜。 他匆匆走了进来,来到天子跟前跪下。 “回陛下,那小安子方才扛不住已经招了,说是在送头油前薛贵人身旁的慧心曾来找过他……” 慧心找小安子会做什么,此事不言而喻。 闻人凛看向殿内的妃嫔,语气阴冷:“薛贵人。” 大家面面相觑下意识开始寻找薛贵人的身影,却发现薛贵人不知何时已躲去了角落,正满脸煞白的缩在墙角处瑟瑟发抖。 慧心站在她身旁也是满脸惶恐,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便赶紧跪了下去。 贤妃语气厉声开口:“薛贵人,你蓄意谋害皇嗣,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贵人吓得跪倒在地,神色仓惶又慌乱。 殿内一片死寂,谁都没想到此事会是不出挑的薛贵人干的。 薛贵人颤着身子连连磕头。 第127章 搜查延禧宫 “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并没有谋害皇嗣,不是妾身干的,此事与妾身无关啊……” 薛贵人的话语无伦次,做这件事之前她就没想到此事会暴露,毕竟姝贵妃跟她承诺保证过。 整个殿就只有薛贵人的磕头声与求饶,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与压迫的氛围,天子的面色黑沉如墨,正盯着跪在地上的薛贵人主仆二人。 闻人凛语气冷漠:“薛氏谋害皇嗣赐自尽,身旁伺候的宫女一并打杀。” 连审都不想审,就这么赐死了,后宫死一个位分低微的女子,没有任何影响。 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的薛贵人愣了片刻,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下一刻她便连声喊道:“陛下,陛下,此事并非妾身一人所为,是有人指使妾身……妾身愿戴罪立功……” 薛贵人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她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这般的不近人情,直接要了她的命。 姝贵妃捏着秀帕的手紧了紧,面上却并无多少慌乱的神色,而守在她身旁其中的一个宫人则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陛下,嫔妾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害咱们的宝宝,”姜月饶拽住男人的袖袍,她眼中含着难过的泪水,面色有些苍白,浑身都泛着虚弱之感叫人生怜。 闻人凛心尖都跟着揪了揪,用大手将她的手握住,想要给她些力量叫她不要害怕。 “陛下,薛贵人所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陛下千万不可姑息了啊!”灵妃扯着嗓子,语气帝尖锐刺耳。 现在的她恨不得杀了薛贵人全家,就连姜月饶叫她厌恶的做派都被她忽视了。 闻人凛扫了眼满脸恨意的灵妃,只觉对方这么久的妃位都白坐了,杀薛贵人一人可以,但因此波及前朝未免太过。 这灵妃心狠手辣,若是一直留在后宫难免会出现祸及旁人,后宫留不得这种妃嫔。 “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闻人凛问薛贵人。 殿内所有人都看着薛贵人,她们眼底满是好奇,心底都在猜测究竟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一次谋害两个皇嗣。 薛贵人抬手指向姝贵妃,神色间带着恨意:“是她,是姝贵妃让我下的药,她说灵妃家世雄厚动不得,姜嫔身后无人可以下手,我便下手了……” 自姜嫔入宫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陛下,姜嫔还仗着宠爱截过她几回胡,她早就看姜嫔不爽,便想着把她腹中孩儿流掉…… “你这个贱人胡说,你说你没害本宫,那为何桂花头油依旧是到了本宫手中!”灵妃根本不相信薛贵人的鬼话,那姝贵妃也是该死。 薛贵人脸上也露出几分迷茫,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你为何会收到头油,我分明只在其中一罐中放了麝香,我根本没想伤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着几分疑惑,她一点儿都想不通,但随即她又看向漠然的天子。 语气中带着希冀:“陛下,陛下,妾身真的没想伤灵妃肚里的孩子,请陛下饶过妾身一命吧,都是姝贵妃指使妾身,灵妃娘娘宫中的桂花头油说不定也是姝贵妃派人送去的!” 若是证明她没想害灵妃的孩子,是不是陛下就会留她一命。 此话一出,众人都齐刷刷看向姝贵妃。 姝贵妃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她上前便狠狠给了薛贵人一个耳光,冷声道:“你少血口喷人,本宫从未指使你做任何事。” 人她早已处置,这薛贵人根本怪不到她头上。 薛贵人被扇倒在地,她半张脸很快便肿成了馒头。 “那小安子就是你的人,你敢与她对峙吗?你平日里装得清冷孤傲,私下却如此龌龊,是你想要一箭三雕,你好狠的心啊!”薛贵人狠狠瞪着姝贵妃,恨不得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她觉得这其中一定是姝贵妃搞的鬼! 姝贵妃心底其实也有疑惑,但并未表现出来,她朝闻人凛跪下:“陛下,薛贵人冤枉臣妾,为证清白臣妾愿意与小安子对峙,也可派人去搜延禧宫,臣妾甘愿配合!” 说罢,她便朝天子磕了个头,神色间依旧倨傲,还带着些被人冤枉后的愤怒。 闻人凛看着跪在地上的姝贵妃,他并未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带着几分探究。 姝贵妃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也从未害过任何人,他与姝贵妃到底是有些情谊的,相比起几乎记不清模样的薛贵人,他更愿意相信姝贵妃。 “陛下,姝贵妃性子孤高清冷,嫔妾相信姝贵妃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姜月饶这时柔声开口,轻声为姝贵妃说着话。 她能看出闻人凛现在是信任姝贵妃的,但若是在给予一番肯定后搜出点证据,岂不是狠狠打了闻人凛的脸? 倒是有些期待。 闻人凛听姜月饶这么说,顿时便浮起几分怜爱来,在这种情况下她竟是还想着旁人,这般性情实在是难能可贵。 躺在床上的灵妃见天子神色有些动容,她赶紧开口。 “陛下,一切都要看证据,臣妾觉得既然姝贵妃提出了搜延禧宫,不如便派人去瞧瞧里头是否有异常!”灵妃的脸色又白又青。 她觉得跟薛贵人联手的肯定就是姝贵妃了,自己若是诞下皇子,那姝贵妃的地位便是岌岌可危。 贤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姝贵妃,她很想煽风点火几句,但看见天子阴沉的面色后便又歇了心思。 陈嫔倒是上前一步:“陛下,嫔妾觉得灵妃娘娘说得有理。” 若能借助此事羞辱姝贵妃一番,她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这时,有宫人走了进来,那宫人的手中还拿着个木盒。 “陛下,这是自薛贵人宫中搜出的麝香。” 人赃并获。 小乐子此刻也走上前来,他回禀道:“陛下,小安子方才咬舌自尽了。” 没了对峙的人。 灵妃目眦欲裂:“陛下,请陛下看在皇儿的份上,派人去搜一搜延禧宫,也算是叫臣妾安心了。” 她绝不会放过姝贵妃! 闻人凛看向跪得笔直的姝贵妃,他朝着王德全挥了挥手:“带些人去延禧宫。”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面露喜色。 第128章 只有饶饶是最纯净的女子 不管会不会从延禧宫搜出东西,姝贵妃今日都算是折了脸面,还是在所有人面前。 平日里姝贵妃装得那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还不是在大家面前被羞辱。 姝贵妃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双唇紧抿着有些发白,神色间也出现屈辱的神色,瞧着有些倔强。 这模样倒是有些叫人怜惜,但此刻并无人怜惜她,都等着瞧她的笑话呢。 就连闻人凛也是面无表情,并无叫她起身的意思。 王德全带着几名宫人往延禧宫去了,跟在姝贵妃身旁的宫人也想要跟去,却被小乐子给拦了下来。 薛贵人跪在地上,想要再为自己辩解几句,被贤妃给呵斥住了。 灵妃则是死死揪着锦被,她狠狠瞪着姝贵妃,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在她看来此事全由姝贵妃一手操纵,为的便是害她腹中孩儿,姝贵妃不除,叫她心中难安。 姝贵妃跪在地上,她面色依旧清冷,背脊也重新挺直,似乎完全不受灵妃的眼神影响。 闻人凛坐在姜月饶身旁,时不时便会看眼她,眼底带着怜惜与柔情。 小半个时辰后,王德全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奴才从延禧宫搜出的可疑之物。”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姝贵妃面色不见慌乱,但眼神中明显带上了几分犹豫与迟疑。 贤妃包括其余未被牵连的宫妃则是有些期待,此事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对她们而言都是好的。 木盒打开,是两瓶桂花头油,与姜月饶和灵妃宫中的一模一样。 姝贵妃看见木盒中的桂花头油后,心底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站在她身旁的雁儿面色也逐渐褪去血色。 这桂花头油根本不是延禧宫的。 闻人凛目光冷沉,带着复杂。 姜月饶有些失态般的发出短促的惊讶之声,里头饱含了太多情绪,最明显的还是不可置信。 闻人凛主动伸出大手将她的放在锦被外的手握住,目光由深沉转为柔和。 他吩咐刘太医:“仔细检查那两罐桂花头油。” 刘太医与其他几个太医上前,将木盒中的两罐桂花头油细细检查,两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回陛下,这两罐桂花头油中都掺了麝香,”刘太医跪在地上,语气颤颤的说出最终结论。 谁能想到此事竟是牵扯了姝贵妃。 殿内落针可闻,灵妃几乎要暴跳而起,她坐在床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汇集。 “贱人,贱人,本宫就知道是你!” 柳絮在旁边安抚她,贤妃与陈嫔也来到她身旁拉住了她的手,用行动站在她这边。 姝贵妃的面色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双眼瞪大,震惊又惶恐。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这两罐桂花头油是凭空出现在臣妾宫中的,是有人要陷害臣妾!”她连连开口解释,语气中带着慌乱与恐惧。 定是她的宫殿被人做了手脚。 脸肿成馒头的薛贵人冷笑:“那小安子是你的人,眼下小安子自尽,又在你宫中搜出了麝香,姝贵妃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姝贵妃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是教唆了薛贵人用麝香去害人,但她真的没有自己动手,她连麝香都没有又怎么去害人呢? 不过这些话她根本不能说出来,她是有苦难言…… 闻人凛没想到姝贵妃宫中真有麝香,方才他的信任就像是个笑话,这后宫算计来算计去,实在叫他厌烦。 再回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姜月饶,对方面色惊愕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但除了惊讶外便找不出任何复杂情绪。 也只有饶饶是最纯净的女子了,叫人生不出半点厌烦。 这时,一直站在姝贵妃身旁的雁儿直直跪了下来。 她高声道:“请陛下恕罪,都是奴婢的错,这一切都是奴婢所为,是奴婢买通了小安子,此事与姝贵妃无关……” 雁儿是姝贵妃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眼下的情形,除了她主动拦下此事便再无别的法子。 灵妃哪里看不出雁儿的心思,当即便恨声道:“你这贱婢可知欺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她不信这件事没有姝贵妃的参与。 雁儿将头磕得‘嘭嘭’作响,语气铿锵有力:“奴婢愿以死为证!” 自己无父无母是被姝贵妃买回来的,若说亲人那便只有姝贵妃一人,姝贵妃若是活不成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姝贵妃挺直的背脊因雁儿这句视死如归的话弯了弯,她眼底蓄起泪水却并未看向雁儿,手中的秀帕几乎要被她搅碎。 那卡在喉间为雁儿正名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由雁儿来替她顶罪。 “没有主子的命令,奴婢怎敢做此等胆大妄为之事,陛下,臣妾觉得此事有蹊跷,”贤妃连连开口。 苏叶从边关回来后,便开始踩在她头上,从叶府到后宫,没有一日她是不恨的,眼下有了解决的机会,她怎么都不可能放过。 旁边的陈嫔也出声了,她语气中带着嘲讽:“若是灵妃诞下皇子,姝贵妃便是与后位无缘,别看姝贵妃性子冷清,但私下想得那可是比谁都多呢。” 这便是在暗示灵妃是姝贵妃最大的威胁,事实也是如此。 闻人凛的神色越发深沉,周身也散发着冷意。 姝贵妃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双眼含泪的看向天子,她神色间蒙着几分悲切:“陛下,臣妾是心有不甘,但臣妾与陛下在边关的那段日子,便知晓陛下心怀天下,也知晓皇嗣的重要性。 纵然臣妾再如何狠毒,也不可能对皇嗣下手,臣妾明白皇嗣对陛下意味着什么……” 姝贵妃提起往昔,也在提醒天子两人从前恩情,是她救下了他,她不会对她的子嗣做什么,更是叫他别误会了她。 雁儿适时开口:“灵妃张扬跋扈,不止一次挑衅过贵妃娘娘,奴婢实在看不过眼便想着为贵妃娘娘出出气,在得知薛贵人给姜嫔娘娘搀了麝香后,奴婢便动了心思。 陛下,贵妃娘娘并不知此事,还请陛下明察!” 第129章 降为贵人 闻人凛神色晦暗,叫人看不出情绪。 “陛下,姝贵妃不可能没有参与,请陛下明鉴!”灵妃白着脸十分不甘心。 殿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等待天子最后的处置,唯有姜月饶内心轻松无比,丝毫不在意。 不论此事作何处理,姝贵妃想翻身都很难了,她也不喜将人赶尽杀绝,要物尽其用她觉得才更好。 冷沉声线在殿内响起:“宫女雁儿处死,姝贵妃管理不利降为贵人,褫夺封号。” 姝贵妃瘫倒在地,眼底再没了光彩,雁儿则被拖了下去,往日荣华已不复。 对于这个处罚,贤妃心底虽不满却还是笑着道:“叶贵人陪伴了陛下这么多年月,还曾与陛下一同在边关待过,的确是该念些旧情的。” 闻人凛面色淡淡,并无丝毫动容。 此事过后,姝贵妃从前的相救之情便完全了结。 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薛贵人, 语气丝毫不变:“薛贵人与她身旁的宫人意图谋害皇嗣,赐自尽。”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一屋子的人,叫他心烦。 薛贵人哭叫着想要再求饶,却被太监堵嘴拖了下去。 殿内的妃嫔也行礼退下,王德全立即带了宫人将灵妃的床榻抬了出去。 整个殿内顷刻间便是剩下姜月饶与闻人凛二人。 “你今日便好生歇在这,朕陪着你,”闻人凛拉着床上女子软软的手,语带安抚。 姜月饶不由地轻叹,随即才开口:“嫔妾多谢陛下。” 她眼底带着几分惆怅与悲切,看起来并无查出真相的开心。 “怎么了饶饶,可是对朕的处置不满意?”闻人凛现在最见不得她伤心,下意识就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重重处置叶贵人而难过。 叶贵人那边他也是有所猜测,但对方被他褫夺了封号降为嫔位,对饶饶而言已无威胁。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嫔妾只是觉得人心可怕罢了,有些感慨。” 只降了位分肯定是处置得太轻,不过她也料到了,她也没打算让闻人凛狠狠处置叶贵人,什么都得循序渐进的来,不是吗? “饶饶放心,朕会好好护着你的,往后你也可去东太后宫中坐坐,朕会同母后说说,近日以来母后的身子也好了些,”闻人凛缓缓说着。 如今西太后被他送出了宫,母后也可开殿门透透气了,他无法时刻待在后宫,便为饶饶找个依靠。 姜月饶听男人忽然提起东太后,她有些好奇:“嫔妾去寻东太后娘娘,会不会搅扰了?” 自打入宫后她从未见过东太后,对方一直是称病不见人的状态,结合她观察前朝后宫的局势来看,东太后先前是避世的状态,避的自然就是西太后那边了。 麝香事件后闻人凛让自己过去,应当是想要为她找个依靠的,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不会,你且去即可,母后性子温和,想来与你会相处得融洽,”闻人凛将人搂进怀中,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 他从不曾让妃嫔去寻母后,后宫波云诡谲他是怕波及了母后,但饶饶不同,她们都是纯善之人,应当能够相处得很好。 姜月饶温和应下。 闻人凛又陪了会儿她,直到有大臣觐见才不舍离去。 姜月饶等男人离开后便立即传了轿辇, 离开了勤政殿回到自己的临安宫暖阁。 暖阁中。 她先是在珍珠与翡翠的服侍下换了件舒适的襦裙,这才懒懒靠去贵妃榻上,开始复盘方才发生的一切。 外头天色黑了下来,有细小的雪花缓缓在空中飘落,连廊墙沿上挂着的灯笼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倒让姜月饶觉得格外美丽。 窗外寒风阵阵,却吹不进温暖如春的暖阁。 “这次实在太可惜了,没将叶贵人一同料理,”珍珠一边为她添置着茶水,一边颇为可惜的说着。 姜月饶拿起冰镇过的橘瓣放到嘴里,冰凉的气息在口中蔓延,叫她觉得十分惬意。 “叶贵人与陛下还算有情谊,此次又有雁儿为她顶罪,褫夺封号降为嫔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不过纵然如此,往后被她寻到时机想来也会重新复宠,”她语气懒懒的,带着无所谓之感。 珍珠闻言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颇为失望到:“啊,都这么过分了,陛下竟没真的厌了她……” 这件事不是应该叫人分外厌恶吗?为何陛下还会这般? 姜月饶语气柔和:“这不就是男人吗?行事永远会跟随自己的下半身,叶贵人的确叫人厌恶,但并未叫陛下彻底厌恶。” “那娘娘咱们应当如何?”旁边的翡翠忍不住询问出声。 姜月饶伸出白皙指尖,轻点了点桌面:“静候佳音即可。” 现在大家都觉得是叶贵人将那头油给的灵妃,那灵妃又岂会放过叶贵人? 灵妃胎像不稳,她想要瞧瞧对方能否坚持到自己出手,算起来距离年关也只有三个多月了…… 珍珠与翡翠面面相觑。 “所有东西与人可都处置到位了,”她一边轻抚自己的小腹,一边提起这件事。 翡翠立即回答:“请娘娘放心,所有人与事奴婢都好生安顿过了。” ---------- 清灵殿内。 灵妃被抬回来后便直接躺去了床榻上,她面色很不好,苍白中又透着怨气。 今日她受了太多刺激,幸而只是见了点血,腹中孩儿并无大问题。 殿内弥漫着一股艾草的气息,是柳絮在点艾草,准备为灵妃熏艾。 很快,柳絮便拿着点好的艾草走了过来。 春梅为灵妃将衣衫解开,把她那平坦的小腹露了出来。 “徐太医与刘太医叫娘娘您从今日开始便要熏艾来保胎,诶,您今日受了惊吓实在是叫奴婢担忧极了,那叶贵人实在是大胆……”柳絮一边为她熏艾,一边轻声念叨着。 只是话还没说完,柳絮的手便被春梅碰了碰,示意她别说了。 春梅看了柳絮一眼:“娘娘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些,你便别说这种叫人不喜的话了。”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灵妃却摆了摆手,狠狠问道:“叶贵人那个贱人如何了?” 第130章 夺宠 若非是叶贵人那个贱人,她腹中的皇儿早已稳固,根本无须熏艾。 她现在恨不得扒了叶贵人的皮!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她是怎么敢对自己下手的?真当以为与陛下有情,便如此胆大妄为。 “娘娘,那叶贵人娘娘被带回了延禧宫,陛下虽褫夺了她的封号,降了她的位分,但并未让她从延禧宫搬出去,”柳絮轻声回答着。 灵妃与那延禧宫还颇有一段渊源,当初姝贵妃入宫后并未住进延禧宫,那延禧宫一直是空着的,后来灵妃入宫后便看中了延禧宫。 原本贤妃也是准备将她安排去延禧宫,但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原本分给灵妃的延禧宫,便直接被姝贵妃抢先住了进去。 当时灵妃初入后宫,姝贵妃在这后宫中颇为得宠,导致灵妃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殿内艾香袅袅,灵妃冷着脸::“好好为本宫熏,待身子好些了本宫要亲自去瞧瞧叶贵人。” 那叶贵人如此恶毒,她怎能放过! 柳絮温声拱火:“请娘娘放心,娘娘这次有惊无险,也是上天庇佑,那叶贵人娘娘也理应给娘娘赔罪,即便是跪下来祈求娘娘也是应该的。” 灵妃也是这么认为,她又问道:“薛贵人处死了吗?” “王公公已经端着毒酒去了,但听说薛贵人并不愿赴死,还闹着要见陛下呢,”柳絮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胆敢害娘娘,她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灵妃看着自己正在熏艾的肚皮,她吩咐旁边的春梅:“你去盯着薛贵人,必要时帮她一把。” 只可惜她现在身子不允许,不然真要亲自动手。 春梅闻言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道:“娘、娘娘不必这般的吧,王公公已经亲自去盯着了,奴婢觉、觉得没必要……” 叫她去看一个人赴死,她光是想着,心底都会生出寒意。 再说了,薛贵人死罪已是板上钉钉,娘娘实在是没必要这么做,若是那赶尽杀绝的名声传了出去,说不定会令惹陛下不喜。 灵妃见春梅不愿,心底顿时便浮起几分不耐,她只觉这人不中用极了。 “叫你去你便去,你是本宫带进宫的,这种要紧事必须要由你替本宫看着,”灵妃的语气中带着冷意与命令。 若非看春梅还算得上忠心,她早就将人给赶走了,除了阻拦她便是阻拦她,就不见她做些顺心的事。 春梅面带忐忑,却并未挪动脚步,显然是想要灵妃改变想法。 她觉得娘娘此番吩咐实在是不妥,但她又不敢多劝解。 这时,埋头给灵妃熏艾的柳絮说道:“春梅,咱们娘娘这胎多不容易你也知道,那薛贵人歹毒,娘娘去盯着也情有可原,咱们娘娘也只是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罢了。” 灵妃看了眼柳絮,只觉这丫头比春梅要合心意得多。 春梅最终还是去了,不过她只在薛贵人门口等着,待薛贵人服下毒酒后便匆匆离去。 临安宫很快收到了这个消息。 姜月饶正看着兵书,她将手撑在小桌上,眼底似有流光拂过。 “灵妃姐姐心疼腹中孩儿,派人去盯着薛贵人赴死也是情有可原,就是不知各宫姐妹会如何看待了,过几日她去看望叶贵人,便将这两个消息一并传给陛下。” 她语气中带着好奇,神色圣洁而高贵,似那不染凡尘的仙子般。 珍珠笑着应下:“请娘娘放心,此事奴婢定会让所有娘娘都知晓,那薛贵人虽狠毒却也得到应有的惩罚,灵妃娘娘这般抓着不放,未免叫人觉得狠辣。” 散播些谣言出去,她已得心应手。 说罢,她又说:“对了,方才灵妃娘娘还派人去了勤政殿,应当是请陛下去了。” 外头的天色蒙蒙暗下,今日刘太医已直言灵妃胎象不稳,想来她也是不装了,直接就想要邀宠。 “奴婢听闻前朝传来的风声,苏州暴雨个别城池出现了塌方,刚好把即将要回京的风丞相给困住了,灵妃娘娘怕是难得偿所愿了,”翡翠这般说着。 这风声可不是随意传来的,而是沐公子买通宫人送进来的消息,整个后宫可是没有一点消息的,这也是沐公子在隐晦告诉娘娘,陛下那边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 姜月饶将手中兵书放到桌上,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语气轻柔:“本嫔今日受了惊吓,珍珠你且去勤政殿请陛下过来,便说本嫔腹中的宝宝想他了。” 闻人凛在前朝动手,她又怎能放过灵妃呢?就是不知灵妃得知丞相府出事后,会不会小产? 倒是叫她有几分的期待。 珍珠脸上挂着笑意:“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 勤政殿内。 闻人凛正埋头处理折子,他神色冷凝而严肃,手中朱笔不停挥舞着。 今日饶饶被吓到了,他想要赶紧处理好政务再去瞧瞧。 这时,守在殿外的王德全走了进来。 他来到天子跟前行礼:“陛下,清灵殿来了人,说是灵妃娘娘今日受了惊吓,腹中皇嗣不太安稳,想要请陛下去瞧瞧。” 闻人凛手中朱笔一顿,脑海不由浮现灵妃那张带着恨意而狰狞的脸,叫人没有半点儿靠近的欲望。 “朕又不是大夫,跟她说有事便请太医过去。” 他已着手与霍言和沐辰之一起清算丞相府,自是没必要再纵着灵妃。 王德全应下,心知灵妃的好日子已到头。 而守在门口的小乐子在这时也走了进来。 “陛下,是临安宫来人了,姜嫔娘娘想让陛下去瞧瞧,”小乐子禀报着。 闻人凛将手中朱笔放下,起身说道:“去临安宫,也传晚膳过去。” 他本就是打算去饶饶宫中的。 王德全拿起黑色的狐裘大氅为天子披上。 守在勤政殿外的珍珠与春梅见天子出来,两人赶紧跪下行礼。 闻人凛径直走入夜色中,王德全笑着来到春梅身旁:“陛下今日去临安宫,还特意交代若是灵妃娘娘不适便去请太医,春梅姑娘你便回去吧。” 第131章 深意 春梅听后如坠冰窖,她忍不住看了看起身离去珍珠的背影。 “王公公,陛下当真连去一趟清灵殿的时间都没有吗?”她语气中带着哀求。 若是灵妃娘娘得知陛下是被姜嫔娘娘抢走,保不准会发多大的火呢。 王德全也知晓灵妃会打人的脾性,叹气道:“陛下的心思如何,做奴才的哪能左右,今日如此,往日更是如此。” 最后一句话中带着深意,也算是在提醒春梅了。 春梅面露沮丧并未听懂王德全话中深意,在扶了扶身子后便匆匆离开了。 王德全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感叹。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从来都是身不由己,跟着个好主子能过得好些,若是跟了个非打即骂的主子,那这辈子也别想好过了。 春梅忐忑回到清灵殿,心底满是害怕,她怕娘娘怒而对她动手。 灵妃看见春梅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猜到事情没办成。 她心底烦躁,依旧忍不住发问:“陛下如何说的?” 春梅小心翼翼开口:“回娘娘,陛下说今夜便不来了…… ” 她不敢直接说陛下去了临安宫。 “陛下为何不来,是不是你这贱婢说错了话!”灵妃怒意腾升,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春梅。 春梅吓得立即跪下老实交代,她不敢隐瞒:“奴婢没有,是奴婢方才去请陛下时遇见了临安宫的人,陛下直接就去了临安宫,还告诉奴婢,让娘娘不适便要立即请太医来……” ‘咣当’一声,灵妃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朝春梅丢去。 春梅被砸中额角,立即便有鲜血涌了出来,她咬着牙不敢发出痛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娘娘,您不可动气啊,您要为您腹中孩儿考虑,”柳絮连忙为灵妃顺气。 随即又上前来到春梅跟前,皱眉呵斥道:“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嫌不够碍娘娘的眼吗?还不赶紧下去!” 说着,还推了一把春梅,春梅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柳絮见状这才重新回到灵妃跟前。 “娘娘,您可千万别动气,这些人都不值得您生气,眼下只有您腹中的小皇子是最重要的,只要您诞下皇子,那姜嫔还有什么底气跟您争?” 灵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心底的愤怒压下。 她道:“本宫就是看不惯姜嫔那般狐媚做派,陛下的魂儿都被她勾走了。” 今日陛下在勤政殿偏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她便心如刀绞,她没办法接受自己输给了姜嫔那个贱人。 陛下从不曾对自己柔情过…… 柳絮这般说着:“娘娘,您若是看不惯不如等西太后回宫来处置姜嫔,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腹中的小皇子。 那姜嫔再受宠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越过了您去?要奴婢看啊,别说是您了,就连贤妃娘娘她都越不过去。” 这番话将灵妃心中的怒气逐渐抚平。 柳絮见灵妃神色缓和,便又说道:“眼下也不早了,便让奴婢伺候娘娘歇下吧,徐太医说娘娘要多休息,小皇子在娘娘腹中便也会越来越健壮。” 灵妃的面色变得柔和,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对柳絮说道:“去打些水来,再传晚膳上来。” 她要养好身子只等诞下皇儿,再好好收拾姜嫔。 柳絮见灵妃被安抚好,便退出了寝殿,她出去后先吩咐下面的人备水传膳,随即便去了下人房中。 春梅正坐在凳子上抹眼泪,额头的伤口也没处理。 她的心都要凉透了,她不明白为何娘娘会这么对自己,分明在没入宫之前娘娘并不是这样的,也从没打过她。 原本她以为娘娘对柳絮也会这样,但娘娘并未打柳絮,显然柳絮要比她得娘娘喜爱,这叫她更难过了…… 春梅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哭出了声。 柳絮拿着伤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她快步来到春梅跟前,将伤药递了过去。 “快些处理处理伤口吧, ”她语气轻柔中带着安抚,完全没有方才在殿中的刻薄。 春梅泪眼朦胧的看向柳絮,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给她送药。 柳絮语气中带着无奈:“你我都是奴婢,今日娘娘能这般对你,明日便能这般对我,咱们都不容易,也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卑微的活在这后宫中。” 这丫头心眼是个好的,也的确是一心在为灵妃考虑,只可惜灵妃听不进去。 春梅听后,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有些哽咽的接过伤药:“谢谢。” 她没想到柳絮会给她送伤药,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这叫她觉得安慰不少,两人虽都是贴身奴婢,在私下却没有多少交集。 “春梅姐姐,你就当我多嘴,咱们有时凭良心对主子,但主子不一定能好好对咱们,”柳絮的话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她的确觉得春梅不值得,但也仅限于此了,姜嫔娘娘曾说,要尊重他人的抉择,不要过多干涉因果。 春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只是看着手中的药膏不停哭泣。 柳絮并未久待,很快便离开了。 ---------- 临安宫。 姜月饶此时已换上一袭青衣,黑绸般的青丝一半挽起一半垂在肩头,发间只簪一支镂空梅花玉簪,鬓角发丝落下,弯成好看弧度。 耳边缀着水滴形的青色耳坠,清清淡淡,雪白皓腕间是串鲜艳的珊瑚手钏。 如此装扮既显得素净淡雅,又有些清冷。 她手中捧着游记,正坐在贵妃榻上专心看着,矮桌上摆放着蜡烛,寒风顺着木窗进来,烛火被吹得有些摇晃。 闻人凛走进暖阁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素影青衣,幽梦古韵。 女子垂眸看书的模样实在美好,叫他不忍破坏。 他觉得这般恬静又美好的佳人,实在是不该受到任何伤害。 在专心看书的姜月饶似有所感,她从书籍上抬头朝着站在暖阁门口的男人看去。 水眸清澈似水,带着干净与纯净,仿佛不会被这世间任何东西所沾染,那摇曳的烛火将她周身镀上一层微光,显得圣洁而高贵。 闻人凛用自己的沉沉黑眸与那清澈水眸相触,心底怦然一动。 眸中缱绻藏深意,欲近仙子诉慕思…… 第132章 是嫔妾在自寻烦恼 “陛下。” 姜月饶的语气带着欣喜与娇媚,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就这般光脚踩在柔软地毯上翩然朝闻人凛走了过来。 地毯是浅蓝与桃红为主,那双白皙而柔嫩的脚踩在上头,更显水嫩与精致。 她那原本澄澈而干净的双眸,在看见男人的瞬间便化作无尽的柔情与爱意,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姜月饶直接扑进了男人怀中,动作大胆而直接。 紧接着便是一句情话:“自嫔妾有孕以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越发的欢喜陛下了。” 她要趁着怀孕的时机拉着闻人凛做一些普通夫妻常做,而皇帝不常做的事,这些温馨而细碎的日常细节,才是最能潜移默化的。 这也是闻人凛的第一个孩子,他总是会纵着些的,至于灵妃腹中的孩儿,那是用来对比的,是用来折磨的。 闻人凛被温香软玉入怀又听了怀中之人的情话,心底顿时一动,紧接着便是点点怒意涌起。 他抬起大手便朝那软软的屁股打了一下,动作幅度大却并没有什么力道。 语气中带着呵斥:“倒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如此不管不顾的扑过来,万一自己没接住可如何是好。 经过白日一事,他对她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也多了几分惭愧,是自己没护住她,差点叫她受了伤害。 “啊。”姜月饶短促的叫了一声,如黄莺般悦耳又带着娇嗔与羞怯。 随即她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将自己挂在对方身上,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你不可这般打嫔妾……” 说罢,她便主动将自己的脸颊贴向对方结实的胸膛,动作依赖无比,也自然无比。 如今她的气质染上几分圣洁,作出的动作却这般柔和与依恋,如此反差自是叫人欲罢不能。 闻人凛更是如此。 他一把便抱起怀中人儿,朝着贵妃榻走去,窗外的寒风时不时便卷进来,虽不冰冷却也是有些凉意的。 “你眼下怀着孕,便少开些窗,”闻人凛怕吹进的寒风冷到怀中之人。 姜月饶忍不住小声辩驳:“上回陛下还将木窗打开,与嫔妾做那不该做之事,那时嫔妾就已怀孕,怎地现在就不行了。”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直言道出是多么下流的事。 这话自是下作下流,只是她端得理直气壮,气质也是高雅圣洁,只会叫人勾得魂不守舍,觉得她这是直言不讳又纯粹真诚。 男人就是会这般轻易的被皮囊所迷惑。 闻人凛也是如此,就在姜月饶说出那句话后,他脑海中便不自主的不断浮现那日之事。 倒是格外的刺激…… 他将人搂紧后坐去贵妃榻上,有些遗憾:“只可惜饶饶怀着宝宝。”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十分过分,每每与饶饶单独相处,脑子里便尽是那等下流事。 姜月饶窝在男人怀中, 白皙小手轻抚结实胸膛,她精致眉眼染上点点绯红,似山间绚丽盛开的山茶花。 她轻声撩道:“嫔妾愿陛下怜惜,不愿陛下冷落嫔妾……嫔妾也想陛下的,与陛下一样……” 她大胆而直白,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坐怀不乱。 “饶饶这般不知羞,不知宝宝知晓会如何想,”闻人凛的心在狂跳。 姜月饶双颊绯红,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陛下自己去同宝宝说说……” …… 天边月光皎皎,时不时便有乌云飘过。 那乌云萦绕在明月四周,翻涌着黑雾,吞吐着明月周身的圣洁光辉,有鸟群飞过穿破云障,分食那皎皎月光。 连廊灯笼晃啊晃,伴着黄莺的叫声,叫人红了脸。 * 翌日。 闻人凛天不见亮便起来了,在他起身时姜月饶也醒了过来。 “再睡会,待会朕叫人送些首饰和小玩意儿过来,叫你解解闷。” 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在女子光洁额头落下一吻。 床上女子双颊睡得泛红,神色间却并不欢喜。 闻人凛觉察到,柔声询问:“怎么了,饶饶?” 姜月饶摇摇头:“嫔妾无事。”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的语气中却显得格外沮丧,一眼便能瞧出她心情不好。 闻人凛有些不解,他朝伺候穿衣的王德全摆摆手示意对方出去, 待暖阁内的宫人都退下后。 他这才坐到床沿上,重新将人搂进怀中,香香软软的自带一股馨香,叫他爱不释手,更是叫他欲罢不能。 闻人凛忍不住先亲了亲女子软软的面颊,这才沉声询问:“有何不开心的,饶饶你说出来。” 徐太医说孕期女子受腹中孩儿影响,情绪会有所波动,时而难过时而快乐,因此他格外关注。 姜月饶面露纠结,最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嫔妾,嫔妾是觉陛下回回来,都拉着嫔妾做那事,嫔妾便在想,是否陛下喜欢嫔妾的身子多过于喜欢嫔妾……” 说罢,她便自嘲一笑:“这个问题实在可笑,不管陛下爱嫔妾什么,那也都是嫔妾,陛下去上朝吧,是嫔妾在自寻烦恼。” 昨夜是她蓄意引诱,她此时这番话完全就是故意为之。 从前闻人凛只将她当做发泄的工具,与后宫女子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是有好感那也只是对小猫小狗的好感。 如今她怀了孕,自是要谋划着真正的走进对方心里,为她往后登上后位做准备。 闻人凛听姜月饶这么说,他愣了愣,随即黑眸间便浮起显而易见的笑来。 他声线温和含笑:“朕喜爱饶饶的身子,也喜爱饶饶这个人,至于每每前来都与饶饶……便实在是情难自禁。” 他语气很真挚,这是他此刻的真心想法,他从不会骗人,也不屑骗人。 放在从前或许他是爱饶饶的身子,但经过这些事后,他能完全肯定自己心底是喜欢饶饶的,并且这种喜欢还在加剧。 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整个后宫都是他的女人,他喜欢谁都是完全可以的。 姜月饶听闻人凛这么说后,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便是满眼欢喜。 她开心道:“那陛下今夜来寻嫔妾,便只能与嫔妾一同用膳睡觉讲故事。” 闻人凛失笑:“好,朕便依你。” 虽饶饶对他极有吸引力,但他若想控制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那嫔妾与陛下击掌为誓!”姜月饶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 得让翡翠将那情香拿出来了,征服男人可不能光靠柔情,让他体会点痛苦才行,别管什么痛苦。 第133章 必是爱惨了对方,才会纠结这种可笑之事 啪啪啪。 三声清脆而响亮的击掌声回荡在暖阁。 片刻后,闻人凛满脸笑意的离开了,王德全跟在后头只觉摸不着头脑。 方才陛下不是哄姜嫔娘娘了,怎地看起来像是姜嫔娘娘把陛下给哄得乐不可支? 这一整天,闻人凛都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起姜月饶。 在批改奏折时他又想起两人的约定,遂无奈又有些宠溺的一笑:“傻气。” 他从不知饶饶还有这般傻气的一面,从前只知她纯净澄澈,却从未见过她这一面。 伺候在旁边的王德全挠了挠后脑勺,不知所云,但瞧天子神色带笑,周身气场也显得温和许多。 想来定是好事,于是他便也跟着笑了笑。 闻人凛见王德全笑,他挑挑眉,问道:“你在笑什么?” “奴才见陛下笑,奴才便也开心也跟着笑,”王德全憨里憨气的回答,他心底却有所猜想,陛下如此龙颜大悦,那必是与姜嫔娘娘脱不开关系。 闻人凛听王德全这么说,他难得有些兴致的开口:“你说一个女人会在什么情况下问出,喜欢她身子还是喜欢她品性的话来?” 对于姜月饶今早的问题,他觉得好笑又可爱,却又有些好奇对方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问出这些问题。 王德全闻言只觉一阵牙疼,威武而清冷的陛下何时这般粘牙了,竟是问出这种问题来。 但他还是仔细回答:“奴才只是个没根儿的东西,并不懂这些男女之事,不过奴才设身处地发想,若是有个女子这般询问,那必是爱惨了对方,才会纠结这种可笑之事。 那女人取悦男人,无非便是良好的品性以及美好的样貌,不论是哪一点叫男人喜欢,那都是喜欢。” 如今姜嫔娘娘与陛下腻歪得紧,他将人往好了去说准是没错儿。 果真,天子听了他的话后,神色变得越加的柔和了。 “你倒是个会说的,朕瞧你身上的衣裳也旧了,待会便去库房支一百两去买件好衣裳,你再挑些好的首饰新奇的玩意儿给姜嫔送去,将那对东珠耳坠一并送去,”闻人凛只觉心情颇为不错。 就连面对起风家的爪牙,都没那么生气了。 王德全满脸笑意:“奴才遵命。” 不大的东珠妃位之上可佩戴,大的东珠就只能皇后佩戴,陛下如今赏姜嫔娘娘东珠耳坠,显然是别有用意。 看来是要明着宠爱姜嫔娘娘了。 * 临安宫的暖阁。 姜月饶从王德全送来的东西里挑了对温玉东珠耳坠出来,剩下的便让翡翠都好生收好。 珍珠为她将耳坠戴上,温透的耳坠上嵌着一颗东珠,明亮又耀眼。 “这东珠真美丽,”珍珠将铜镜捧到姜月饶跟前,让她瞧瞧。 铜镜之中女子眉眼精致如画,气质纯净而圣洁,耳间的东珠为其缀上几分贵气典雅。 姜月饶微微侧头,看了看嵌了东珠的温玉耳坠。 她语气轻柔婉转:“倒的确显得富贵,就是小了些。” 东珠的象征从来都不是美丽,而是叫人趋之若鹜的权利,对她来说这两颗东珠远远不够大。 珍珠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暖阁门口,发现并无人进来后,这才说道:“娘娘早晚会佩戴最大最亮的东珠。” 姜月饶唇瓣勾起,眸底依旧纯净而澄澈,看不出任何欲望痕迹。 她问珍珠:“今日宫中可有流言传出?” “有不少娘娘都知晓灵妃娘娘派人去紧盯薛贵人赴死一事,都觉得灵妃娘娘做的太过,实在是歹毒,灵妃娘娘这胎不稳的消息也传了出去,”珍珠说得意味深长。 这些流言都是她叫人散播出去的,自然传得自是飞快。 姜月饶随意拨动着手腕间的玉镯, 语气慵懒:“后宫无皇嗣,这些妃嫔自是不明白灵妃姐姐为人母的心痛与难过,也当然不能感同身受,倒也怨不得她们。” 珍珠心底一动:“那用不用奴婢……” “不必,想必再过几日灵妃姐姐便会去瞧叶贵人了,那时再行动即可,”姜月饶示意珍珠无须在做什么。 珍珠轻声应下。 姜月饶又想起上回闻人凛叫自己可以去东太后宫中坐坐,想来也无须着急,她现在怀着孕,缓缓也是可以的。 也不知东太后可好相处,还是先打通些关系,摸清东太后喜好再去。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娘娘,那馋了香料的牛乳花瓣浴已备好,还请娘娘移步汤泉。” 姜月饶款款起身,珍珠赶紧拿起一旁的大氅将她给裹住,翡翠上前扶住她便步往汤池而去。 汤池殿内。 袅袅白雾萦绕四周,珍珠与翡翠为姜月饶脱去身上衣衫。 她虽已怀孕但小腹却还未鼓起,依旧平坦而紧致,浑身肌肤白皙晶莹叫人爱不释手,这些都是十年如一日的养护才有的。 “这汤泉中奴婢加了些情香,这情香奴婢在进宫后便稍稍改良了,仅对男子起效,且效果很细小,微不可查,若是寻常女子用甚至会没有效果。 但娘娘若是用此香定是正好合适的,”翡翠轻声向姜月饶交代着。 她们娘娘天生妖娆,加上都日日悉心养护,本身对男子就有致命吸引力,再加上这细微的情香便更是叫人难以抗拒。 用此情香便是正正好。 姜月饶嗅了嗅周遭气息,除了淡淡的花香外便没有任何气味。 她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汤池,馋了牛乳与花瓣的汤池微微荡漾,令她周身无比放松。 小半个时辰后,浸透了花香与牛乳香的姜月饶上了岸,珍珠与翡翠又为她用清水冲洗一番后,这才披着大氅回了暖阁。 姜月饶换了一身淡紫色轻纱襦裙,她青丝湿润,珍珠正拿着温暖的手炉为她烘发,随着发丝被烘干,一股花香逐渐在暖阁内弥漫。 是香料混杂着情香的气息。 待发丝不滴水了,姜月饶便示意珍珠:“先等等,待陛下来了你再继续烘。” 翡翠说她发丝上沾染的情香最多,许久都未逗逗狗,今夜且要尽兴才是。 外头的天色逐渐暗下。 闻人凛踏入暖阁便瞧见佳人躺在贵妃榻上,宫女正蹲在地上用手炉为她烘发。 佳人一身紫衣衬得那肌肤愈加的白皙,脖颈间带着珍珠颈链,那双洁白玉足上不知何时竟是染了殷红的甲,倒是格外吸睛,有些叫他挪不开眼。 妃嫔向来都是染手甲,为双足染甲他还是头一回见。 那艳丽的红落在白皙双足上,倒是有种别样的迷人…… 第134章 逗狗 暖阁内漾着丝丝缕缕的香气,是从姜月饶发梢间溢出的,也是闻人凛腰间香囊的气息。 “可否请陛下为嫔妾烘发?”姜月饶看着男人,眼波流转间她轻声询问着。 她躺在贵妃榻上,绵长的青丝垂地,一部分被珍珠笼在暖炉上,一部分垂落在地毯之上,身上随意穿着淡紫衣衫,领口处有些凌乱,平直锁骨微微露出,泛着白莹莹的光泽。 闻人凛深沉目光至小巧白皙的锁骨移开,落去女子精致如画的眉眼间。 恰似仙子下凡尘,眉宇间纯粹而干净,不曾被任何利欲与龌龊沾染。 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再回想起今早自己的承诺, 便又觉好笑而无奈的将升起的火气压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再面对饶饶时他的火气总是要比别的妃嫔多些,应当是多很多,饶饶总是能给自己带来不同寻常的感受,也能轻易挑起他心中的火。 闻人凛上前接过珍珠手中的暖炉,坐在凳子上开始为姜月饶烘发。 珍珠与角落中的翡翠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木窗今日并未打开,整个暖阁内都弥漫着发丝的清香,将室内的两人包裹着。 闻人凛并未说话,只是耐心用暖炉烘着手中乌黑发丝,柔软似绸缎的发丝穿过指尖留下点点撩人香气。 而佳人放在榻上的白皙双足,似乎总在勾着他的目光,那抹娇艳红色好似血翡般迷人。 闻人凛眸光深沉而浓郁,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分明昨夜才一同就寝过,他也同意对方今夜便做个君子,但不知为何,他眼下就又有些坐不住了。 坐在凳子上的姿势都换了一个又一个,脑海中也开始不断浮现些不可言说的片段。 今早还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就这般受到挑战。 姜月饶看男人没吭声,她眼底划过微光,将身子从贵妃榻上撑起后便回头看向男人,语气有些疑惑道:“陛下?是怎么了吗?为何在发呆?” 随着她撑起身子的动作,那似绸缎般的青丝便重新披至她肩头,微乱的领口透出春光,为她增添妩媚与风情。 闻人凛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玄色龙袍,将其掩盖,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说道:“朕在专心为饶饶烘发。” 清晨都答应了饶饶,他自是要做到,并且要做好。 姜月饶似并未发现男人的异常般,她眸底闪着光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陛下可瞧见嫔妾染的甲了?” 说罢,她便动了动自己的那白皙的双脚,上面的绯红色泽在烛光下像是流淌的焰火,撩人又带着热度。 闻人凛声线哑然:“朕觉得甚美。” 本身就小巧而精致,染上鲜红颜色后,便多了几分妩媚与风情,叫他有些意动。 原来那书籍上的描写都确有其事,男人的确会在这点上产生感觉…… 姜月饶闻言柔柔一笑,烛光照耀下更显她美丽万分,叫人心动。 闻人凛忍不住将人揽在怀中,克制又动情的在那花瓣似的唇上落下细密的亲吻。 或许是因先前两人击掌为誓,又或者是因怀中女子今日格外动人,总之闻人凛觉得这一吻格外的动情。 待两人分开后,姜月饶脸上已铺上一层迷人胭脂色,唇瓣也变得亮晶晶的,眼底好似蒙上水光,显得潋滟而妩媚。 她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语气窘迫:“陛下,你今早答应过嫔妾的…… ” 这人方才还装一下,现在是半点儿都不装了,就这般直直。 闻人凛一动不动,额角青筋在跳,只沉沉道:“朕记得,朕也会遵守。” 实在是怀中之人太过撩人,吃不得总能挨着,他总觉得清晨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姜月饶可不会由着男人,她立即就从对方怀中脱离出来,赤脚踩在地毯上,行走间似有红亮焰火划过,怀孕后的身形还依旧是纤细而窈窕。 “陛下想来还未用膳,嫔妾便先同陛下一起用膳吧,”姜月饶眼神轻轻划过闻人凛腰间,言语间轻柔间又带着意味深长。 香软娇躯离去原本还让闻人凛感到怀中空落落的,但被那充满深意的目光一扫,便叫他觉得身形一僵,尴尬过后却更加刺激了他心底的火气。 他轻咳一声,说道:“如此甚好。” 这滋味实在难忍,却也不可违背誓言。 身为天子向来便是想要女人便要,就连先前在霍府也是这般,从不曾这般克制隐忍过。 但越是隐忍,便越是渴求。 很快,宫女便将晚膳传了上来,将菜布好后便又退了出去,姜月饶与闻人凛两人端坐在桌前。 “陛下,嫔妾听说女子怀孕后要多喝些汤品,腹中宝宝也才会长得康健,”姜月饶看着中间那碗阿胶鸽子汤,她这般说着。 这鸽子汤滋补,她还特意叫人过了一遍羊腰的,只是盛上来时羊腰被剔了出去,她要叫这人度过难耐又难忘的一晚。 闻人凛闻言便亲手盛了两碗鸽子汤出来,他也瞧出着里头放了阿胶。 “饶饶,你尝尝这汤合不合胃口。” 他语气随意,说完后自己便也喝了口,味道还不错,两人就好似民间普通夫妻在吃晚饭。 姜月饶低头喝了口汤,随即笑道:“陛下亲手盛的汤滋味格外清甜,嫔妾十分喜欢。” 她笑意清澈,其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倾慕与依恋,或许是怀有身孕的原因,她此刻的身上都闪着暖融融叫人觉得温暖的气质。 闻人凛呼吸微窒,忍不住抬手帮她将微敞的领口整好,不让春光倾泻。 又在深吸一口气后,才哑声道:“你喜欢那便多喝些。” 他从未被这般折磨过,难受不已,却又欲罢不能。 姜月饶点点头,眸底似有流光闪过。 两人好不容易用了晚膳,期间闻人凛被哄着喝了两碗鸽子汤,待晚膳用完后,他都觉得要爆炸了。 “陛下,嫔妾方才已沐浴过了,您且去汤池沐浴一番,待回来后再给咱们的宝宝讲故事,”姜月饶眨了眨眼,并不打算放过对方。 闻人凛听闻过后却觉松了一大口气…… 第135章 朕与饶饶佳偶天成 汤池内薄雾缭绕。 身形健壮的男人站在池中,温热的水划过他结实背脊后没入水中,他浑身肌肉紧绷,将手放在身前。 水波荡漾,激起片片水花…… 片刻后,闻人凛沉沉呼出一口气,随即才走上岸,他脑海依旧是姜月饶那双纯净又带着依恋的眼神。 王德全埋着头赶紧上前为天子冲洗,旁边值守的太监将汤池的水放掉,重新装上新的池水。 待闻人凛重新走进暖阁时,神色显然是舒畅了些,虽未完全解渴却也能平复些。 室内萦绕着淡淡香意,有朦胧宫灯在四周亮着,桌上的饭菜已被撤下,换成了温热的清茶。 姜月饶坐在床沿上,紫色的衣衫将她肌肤衬得莹白透亮,只一眼她便看出狗男人已自行过一回。 不过不碍事,喝过鸽子汤又有翡翠亲手调制的香料配合,她能让狗男人再难受一回…… 她双眸亮晶晶的,将右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语气欢喜:“嫔妾请陛下为咱们的宝宝讲故事。” 模样欣喜而动人,眼尾处更露出几分无意的妖娆与妩媚来。 闻人凛终是未尽兴,他见姜月饶这般模样,便又有些不自主。 男人的构造就是这般奇怪,越是没得到,越是压抑着,便会更加的难以自抑。 他缓步来到床榻前,努力将眼底的晦暗深沉转换成柔和,他用大手隔着衣料摸了摸姜月饶柔软而平坦的小腹,想要与腹中宝宝打个招呼。 但随即他额角的青筋也跟着跳了跳,目光重新恢复深不见底的幽暗。 该死的。 他飞快将手收回,拿过姜月饶手中的书籍放在腿上,掩住一些不妥。 姜月饶在心底轻笑,语气却十分期待:“那便劳烦陛下了。” 说罢,她便主动在男人脸颊落下一吻,随即便躺上床榻十分乖巧的拉过锦被将自己盖好,没有露出半点春光。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开始用略带暗哑的声线开始讲故事。 “有一公子,少丧父母,至年十七八,未有妻。一日,端于田间得一大螺,公子每早至野,见其户中有饭饮汤水,如有人为者。 数日如此,有日公子忽见一少女自瓮中出,至灶下燃火。女大惶惑,欲还螺中,公子惊诧后请少女留,终不肯。时天忽风雨,倏然而去。” 这故事很短,由姜月饶特意选取。 她眼神无意落在书籍上,语气温婉而缱绻:“若是嫔妾是那螺女,陛下是那公子,嫔妾自当留下。 小女子日日与公子相伴在乡野,公子白日里干活,夜里小女子便与公子安睡,虽是粗茶淡饭却无人搅扰,想来也是另一种幸福。” 说着,她便伸出自己的手指勾了勾男人的指尖,白皙指尖与对方修长的手指相触及,下一刻,她的手便被炙热大掌所包裹。 “朕与饶饶佳偶天成,”闻人凛难得说着情话。 螺女是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但被饶饶这般一说,便显得有些悱恻,而他的脑海中也不由浮现那场景。 乡野小小的木屋内,饶饶为劳作的自己准备饭菜,到了晚间两人便随心所欲…… 本就未满意,自是想什么都带着那不干不净的东西,结果更是恶性循环,额头青筋被激得直跳。 姜月饶将狗男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她在心中暗笑一声,随即便将人拉入锦被之中,整个人都缩进对方结实的怀抱中。 她吐气如兰:“多谢陛下讲的故事,嫔妾很是喜欢。” 说罢,她便靠在男人怀中准备安睡。 闻人凛浑身绷紧,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觉难捱又甜蜜,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没有哪个女子能叫他如此这般…… 这夜,闻人凛过得十分痛苦,却一直坚守与姜月饶的承诺,因此他几乎整夜都没睡着。 他是完全可以离开的,后宫这么多妃嫔,随便去哪个宫,他都能寻到万般愿意的女子。 但他并不想去,哪怕自己忍得如此难受,他知晓临安宫后,自己面对旁的女子便再也没了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虽叫他难受,却也腾升出丝丝异样之感,有欣喜,亦有几分不舍…… 饶饶在担忧自己是贪恋她的身子,还是真正喜欢着她,若是自己离去,她怕是会难受的,自己忍忍即可。 闻人凛抱着怀中熟睡女子,直到下半夜才睡下。 清晨的天色还未亮开时,睡饱的姜月饶便醒了过来,男人依旧是在熟睡,想来昨夜是很晚才睡着。 她唇瓣轻轻挑起,随即便探了探。 啧,还真是辛苦。 稍稍用力,熟睡的男人眉头微蹙,呼吸也是一窒。 “陛下,嫔妾很是感激,”她凑在男人耳边轻声说着。 闻人凛只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姜月饶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他也醒了过来。 …… 压抑到一定时候的爆发,是来得很迅速的。 姜月饶娇媚而惊讶的声线响起:“呀!陛下,你……” 闻人凛额头上滴着汗珠,咬牙切齿:“给朕闭嘴!” 这时,殿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是王德全在提醒该上早朝了。 闻人凛气势强盛,丝毫没打算去上早朝,捱了一整夜他可不会轻易离去。 只高声道:“滚!” 这日,天子缺席早朝,直至晌午才从暖阁离去。 闻人凛神清气爽,他不光为自己正名了,还另外发现了些妙处,倒是有所收获。 沉寂之后的放纵,叫他实在舒心。 离开前,闻人凛亲了亲姜月饶软软的脸颊,语气宠溺:“饶饶便好生歇息,待批完折子朕再来陪你。” 姜月饶乖巧应下,她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眸中浮起点点满意。 看起来这狗男人对她在逐渐上心,狗果然是吃肉的,还得换着花样吃肉…… * 天子未上早朝,一直在临安宫待到晌午才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此事重大掀起许多非议。 【麻烦宝子们点点催更给个好评,你们的支持是作者码字的动力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136章 不中用的东西 自天子登基以来便兢兢业业,从未因任何事耽搁过政务,如今却为了姜嫔做出罔顾朝纲一事。 但这后宫无人敢与天子晋言说起此事,西太后未出宫前倒是能够说说,但如今西太后已去寺庙…… 钟粹宫。 贤妃听完贴身宫女秀禾的汇报,她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有着挥散不去的阴霾。 “姜嫔如今怀着身孕,即便陛下再如何宠爱她,待她月份大起来陛下也会宠幸其他妃嫔。 前几日姜嫔的孩子被害,她受了惊吓陛下好生安抚几日倒也正常。” 她并不把姜嫔放在眼中,哪怕陛下对姜嫔十分温柔上心,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女子,即便再受宠也没什么威胁。 再说了,一个怀孕的嫔妃能拉着陛下做什么?她可不认为姜嫔有那个胆子用自己腹中皇嗣开玩笑,那可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怎可能这般放纵? 那天子的宠爱能有几日?时间长了总会被更年轻漂亮的女子取代,她并不在意,也不该在意。 而她爱陛下,但更爱手中权势,也能够清晰的意识到天家无情,这可不是说说的。 只是…… 贤妃抬手抚上自己心口,那里正传出丝丝痛楚来,并不是很痛却折磨人心。 只是情爱二字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她也只能宽慰自己,将心思放去更高的位置上,只有登上中宫之位,陛下也才会永远将她放在心中。 永远的尊重她,敬她。 秀禾听贤妃这么说,她点点头,轻声提醒道:“灵妃娘娘的胎像似乎不稳,西太后也不在宫中,娘娘可找个时机要回灵妃娘娘协理六宫之权。” “眼下的确是个好机会,”贤妃缓缓说着,眼底有精光闪过。 秀禾又问:“娘娘,内务府那边派人来过好几回了,是在问给叶贵人娘娘的东西还是按照从前,还是照着位分削减一些?” 从前叶贵人是贵妃,其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但如今贵妃变嫔位,在吃穿用度上理应要做些调整的,但她家娘娘却一直压着没下令。 贤妃勾勾唇,意味深长的说道:“便按照原先的份例给即可,怎么说叶贵人妹妹从前也是陛下的心上人。” 叶贵人过得越好,灵妃才越不会放过她…… * 另一边的清灵殿中。 春梅端着安胎药还未入殿,便听闻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她心中一紧,赶紧端着药碗快步走了进去,殿内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苦药之气,以及艾灸的味道,现在的灵妃就跟药罐子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灵妃躺在床上,她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倒还算好,只是神色间布满怒气。 “姜嫔那个贱人狐媚子!日日就知勾着陛下,做一些下贱之事!” 灵妃将手边的枕头狠狠砸到地上。 柳絮连声安抚着她:“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您动不得气的,要当心腹中胎儿啊……” 方才各宫都收到了消息,她紧着就回禀给灵妃娘娘了。 灵妃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小腹处依旧传来隐隐作痛之感,她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柳絮立即看向刚走进来的春梅:“快,将娘娘的安胎药端过来。” 春梅顾不得被摔了一地的东西,她快步来到床榻前,开始喂灵妃喝药。 灵妃抚着自己小腹,一口口喝下安胎药, 心中对姜嫔的恨意也越来越盛,但姜嫔与自己同样怀着孕,她动不得,十分憋屈。 她眼神阴鸷,询问柳絮:“叶贵人如何了?” 若不是叶贵人对她腹中皇儿下手,她又怎会连床都不敢下! “回娘娘,叶贵人那边似乎没什么变化,就连延禧宫内奴才的规格都还未调整,只怕是贤妃娘娘碍于叶贵人从前与陛下的情谊而刻意为之,”柳絮如实回禀着。 灵妃冷笑:“贤妃那不中用的东西。” 她吩咐柳絮:“你亲自往内务府走一趟,就说是本宫授意,将叶贵人的吃穿份例都降下来,碳火也不准给她,一日给她两餐即可,不准有油水!” 伤了她的孩儿,那叶贵人也别想好过! 柳絮立即应了下来,旁边的春梅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当日,内务府给延禧宫的东西便降了下来,贤妃那边知道后倒也没派人来问问灵妃。 只是轻叹一声,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日子又这么过了几日。 京城下起了第二场雪,天子依旧日日前往临安宫留宿,白日里也会扶着姜嫔去御花园逛逛,甚至还命人挪了片梅林去御花园。 被困在苏州的风丞相总算是出来了,眼下正在赶回京城,那受贿案牵连颇多令天子大发龙威,近日前朝风声鹤唳。 这日,天空飞雪,灵妃得了徐太医准许,终于是能下地了。 她下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轿辇,直接便往延禧宫去了。 延禧宫中。 叶贵人呆呆坐在殿中,她衣着单薄,面色苍白,眼底黯淡无光。 这些天来她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到麻木,终于接受了自己被陛下抛弃的结局。 从前她与陛下在边关的幸福时光,早已不复存在,在陛下心中也不再留下痕迹,从此往后陛下再不会因那些过往宠着她,爱着她。 陛下的爱就好似镜花水月般,轻轻一碰便碎了。 她以为的深情,也不过只是自己的幻想,从始至终陛下都未将她当做特殊的存在,从前陛下对她的纵容,想必也只是看在自己曾出手相救的份上…… 而那些恩情,都被她耗尽了。 帝王是无情的,是没有心的,没有女子能够永远留住帝王的心,她以为的真心相待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殿外飞雪纷纷,殿内连个炭盆都没有,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日冻成冰碴的糙米粥了,自己这般艰难,帝王却从未怜悯过她。 哪怕是来看一眼呢…… 叶贵人的浑身都被冻僵了,但比身子更冷的是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这时,衣着华贵,身披精美大氅的灵妃被柳絮与春梅扶着走进过来。 “叶贵人这些日子可过得好?” 灵妃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第137章 她总是在维护所有人 坐在凳子上的叶贵人看向面前的灵妃,她神色依旧空洞,心中除了觉得嘲讽与可笑外,再没有太大波动。 那日陛下对灵妃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对方与自己一样,从未走进过陛下 心中。 也只有姜嫔…… 想到这,叶贵人空洞的眼神闪过嫉恨。 “啪”地一声,是灵妃甩了叶贵热一个耳光 灵妃语气冰冷:“你这贱人今日便跪下跟本宫请罪!” 她今日就要好生出出气。 叶贵人虽对天子绝望,旁人却也不能侮辱了她。 “灵妃,你休想!”她瞪着灵妃,坚决不屈服。 灵妃环顾这冰冷又空旷的主殿,神色间充满了讽刺:“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本宫?你如今也不过只是陛下丢弃的一条狗,陛下不处置你是看在你身后的叶家。 失了君恩,你以为在后宫能够安稳存活吗?” 话落,便有太监与婆子上前将叶贵人扣住,死死压到地上。 叶贵人的脸上浮现屈辱,她说道:“灵妃你不能这么对本宫,陛下并未将本宫打入冷宫,也并未削去本宫的贵人位分……” “你给本宫下毒时可有想过今日?叶贵人你能有今日都是活该,”灵妃抚着自己的小腹,一字一顿的说着。 紧接着,便有嬷嬷压着叶贵人的脑袋朝灵妃磕头。 即便是庶女,叶贵人也从未这般受辱过,她只觉膝盖与肩膀处都被压生疼, 难以言喻的屈辱与慌乱浮现。 她大喊大叫:“本宫是贵人,你这般对本宫可想过有何后果?你没资格这么对本宫,本宫也从未给你下过麝香,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 灵妃听不得叶贵人自称‘本宫’,当即便上前狠狠又甩了一个耳光。 “你这贱人,今日你就算是死在这,也都无人在意,陛下可不会在意毒害皇嗣之人!陛下都跟本宫说过了,随便本宫如何教训你都行,陛下根本就不在意你!” 从前灵妃便看不惯叶贵人那副孤高模样,装什么装呢,真以为陛下会永远念着那段情谊? 原本还挣扎愤怒的叶贵人在听了灵妃这番话后,当即便有些颓然的停了下来,不再做反抗。 她任由嬷嬷将她的脸按在地上, 如此屈辱的姿势却比不过她此刻心如刀割。 灵妃见叶贵人不再挣扎,她心中畅快:“贱人,本宫带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罢,她便指挥着柳絮叫她们将叶贵人宫中保暖的东西都搬走,一件也不给对方留。 她想要冻死叶贵人。 灵妃很快便走了,她坐着精美而华丽的轿辇离去,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刺骨的寒冷不断蔓延,倒在地上的叶贵人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 贤妃时刻都关注着延禧宫的消息,叶贵人被灵妃折磨至晕倒后,便有人立即将消息传回了钟粹宫。 “诶,将人扶起来安置着,再送些炭火过去, 派些人去守着,莫要让人再去折辱叶贵人,”贤妃的语气中带着怜悯。 秀禾立即会意,派人守着那肯定不是单纯的守着,便相当于软禁了,不让旁人进去, 叶贵人自己也是出不来的。 贤妃吩咐身旁宫人:“来替本宫梳妆,本宫得去勤政殿送些糕点过去。” 灵妃如此跋扈做派,岂不正是拿回宫权之时? 勤政殿内。 姜月饶正在里头伴驾,这几日闻人凛恨不得将她绑在腰带上,走哪都想要带着。 看来上回训狗的效果还是有些的。 自那次过后闻人凛的确变得更加粘人了,他发现自己对姜月饶的渴望更多了,他也不知是为何。 也就压抑了那一回,便恨不得时刻将带着,即便是在这勤政殿内,那都有过好几回了。 好在现在饶饶的月份还不大,他小心着些也还可以,待月份大起来,便也只能苦了饶饶,只能让对方动手或是脚了。 闻人凛虽觉得可惜,但也觉得可以忍耐。 “陛下!”被男人圈在怀中的姜月饶惊讶又羞恼。 这人是吃药了吗? 闻人凛重新整了整心绪,轻咳道:“饶饶莫要乱动,朕在批折子。” 姜月饶:…… 这是她的原因吗?分明是这狗男人太过禽兽。 这时,王德全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贤妃娘娘求见,说是给陛下带了些糕点,想让陛下尝尝。” 这几日天子几乎日日传姜嫔娘娘伴驾,有时竟还……他也自觉退去了外头。 姜月饶听贤妃来了,她自觉开口:“既是贤妃姐姐来了,那嫔妾便先退下。” 说罢,便从男人怀中起身想要离去,但下一刻却被男人给拦了下来。 “外头下着雪你往哪去?且留下,”闻人凛这般说着,眸底满是理所当然。 姜月饶顿了顿,倒也并未坚持,她主动坐去了旁边的椅子上,将上头没看完的游记拿起。 笑着说道:“那嫔妾便在这里看看书,不打扰陛下与贤妃姐姐。” 叶贵人失势,灵妃也不是威胁,倒是可以会一会贤妃了。 清灵殿那边早早便传来了消息,说灵妃大概这几日便会亲自去一趟延禧宫,难不成是今日? 若贤妃当真为此事而来,那她指不定就能捡个什么宫来管管,尚食、尚衣,那尚食继续留在灵妃手中她还有用。 那便尚衣吧。 片刻后。 提着食盒的贤妃走了进来,她在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姜月饶时,她脸上的神色僵了僵。 显然是没想到这里除了天子外还有旁人,但很快她脸上的神色便恢复了自然。 贤妃来到桌案前行礼:“陛下。” 随即便笑着说道:“没想到姜嫔妹妹也在?” “嫔妾有孕后便格外念着陛下,倒是孩子气了,”姜月饶精致的脸上浮起几分不好意思,她这话说得直接,丝毫也瞧不出做作之态。 闻人凛瞧了眼姜月饶,淡声开口:“饶饶,是朕叫你来的,你也不必遮掩。” 她总是在维护所有人。 姜月饶露出一个恬静而纯净的笑来,她与闻人凛相互看着对方,眼底都带着缠绵与缱绻。 这些日子她将人调教得不错,秀起恩爱来能叫人气得半死。 贤妃神色再次变得僵硬。 第138章 这般至纯至善,实在世间少有 “竟然陛下都这么说了,姜嫔妹妹自是不必在意。” 贤妃语气温和倒并不显得僵硬,只是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格外用力。 姜月饶闻言羞怯一笑, 她又朝天子看了眼,这才轻声开口:“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了,嫔妾近日醉心书籍便不搅扰贤妃姐姐与陛下。” 说罢,她自觉坐去了一扇屏风后的贵妃榻上,开始认真看起书来,当真是一副不参与两人的谈话般。 见她真留在这,贤妃心中想好的说词便也不好说出口了,纵使心中不愿但天子未叫人退下,便也只能大度。 贤妃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去桌案上,她温声开口:“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糕点,想让陛下尝尝。” 她一向都是贤惠的,不仅会亲手做糕点,还会亲手做汤做菜,从揉面到下锅都是她一人完成,的确是贤惠大气。 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作为妻子应当做的,这三年来她为陛下管理后宫,若非有叶贵人从中插足,她早早便是中宫之后了。 眼下叶贵人被处置,这中宫之位对她而言便又更近了一步…… 闻人凛看了眼桌上的食盒,中肯评价:“贤妃甚是有心意。” 这么说着却并未将食盒打开,只是继续低下头看折子。 贤妃早已习惯天子淡漠的性子,她笑着继续说道:“臣妾见陛下腰间的香囊也挂了好些时日了,臣妾想给陛下再雕一枚温玉香囊,陛下想要什么图案?” 与天子的每一次会面,她都尽力想要展现出贤惠的一面,这段日子她发现陛下带的都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香囊,便想要重新再做一枚。 她只以为天子是戴腻了先前自己刻的香囊。 闻人凛随意开口:“那便雕一枚山间松柏。” 贤妃向来是手巧贤惠,既是想做便让她做,自己偶尔戴戴也可,不过对于贤妃的心灵手巧,她还是觉得饶饶的竭尽全力叫他更为喜欢。 毕竟游刃有余哪里能比得上尽心尽力叫人动容? 贤妃听天子选了松柏,她有些欢喜的应下。 自己与陛下琴瑟和鸣,待将那温玉香囊雕好,陛下定会心疼怜惜她的巧思,毕竟那温玉也不是那么好雕的。 定好图案过后,贤妃便往姜月饶的方向看了看,对方坐在木质雕花屏风之后,并未发出半点儿声音,像是不存在般。 屏风后的姜月饶可是一直在竖起耳朵听贤妃与天子的谈话,她唇角轻轻勾起,带着几分狡黠。 贤妃想了想,还是轻声对天子说:“陛下,臣妾今日得知灵妃妹妹去了叶贵人的延禧宫,她将叶贵人好一顿羞辱,不仅挨了打还被压着跪在灵妃妹妹跟前磕头。 诶,臣妾虽知晓叶贵人有错,但她始终是臣妾的庶妹,前几日灵妃妹妹便将叶贵人宫中的份例减少,今日便前去羞辱叶贵人还将她宫内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那叶贵人最后晕在殿内,臣妾实在不忍便命人将她给抬去了床上,也往她宫中送了些东西,还送了几个宫人去照看她……” 贤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与不忍,她说的也都是事实,灵妃的所作所为实在显得有些过分。 闻人凛本就对灵妃不喜,听闻她竟是挺着肚子都要去羞辱叶贵人后,更是觉得厌恶。 “朕听闻处决薛贵人那日她也派人去盯着了?”闻人凛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喜怒。 饶饶与她境遇相同,却没见饶饶这般心狠手辣要将人置于死地。 男人就是这样,自己歹毒没关系,但自己的女人不能有任何歹毒害人的心思,不然就会被冠上‘毒妇’的名头。 贤妃面露无奈,她轻叹一声,好似格外担忧:“是,那日灵妃妹妹也派了人过去,她如今怀有皇嗣理应少操些心的。 但她这般的关注薛贵人与叶贵人,臣妾恐觉不妥,若是腹中的孩儿因此受了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闻人凛点点头,他看向贤妃:“如今灵妃手中的宫权有哪些?” 风家那头已着手开始处置,便剥一剥灵妃的权势也可。 贤妃闻言,心底顿时一喜:“回陛下,是尚衣局与尚食局,陛下可是要让灵妃妹妹先歇歇?” 闻人凛沉吟片刻,他将目光挪至不远处的屏风上,贤妃下意识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心中顿时一紧,陛下该不会…… 天子沉沉声线响起:“姜嫔。” 很快,一袭青绿宫装的姜月饶便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澄澈目光中带着疑惑,脚步轻盈身形纤细,丝毫不见孕中疲态。 贤妃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格外强烈,并且随着姜月饶靠近陛下的脚步,那股不好的预感在愈演愈烈。 姜月饶神色间满是柔情,她来到闻人凛身旁,柔声询问:“陛下叫嫔妾有何事?” “你孕期闲来无事,便将尚衣局与尚食局交由你管管,后宫事多,你也不可一味的躲懒,要帮贤妃多多分担才行,”闻人凛抬手便牵住姜月饶的小手。 只待饶饶诞下宝宝,他便晋升她的位分,眼下理应多多熟悉。 贤妃只觉浑身的气血都在往脑袋上涌,看向天子的眼神更是充满不可置信,她不相信陛下会这么对她,但对方就是这么对她了。 她能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姜月饶听了天子的这个决定后,立即便拒绝了。 她声线清婉而动人,还带着丝丝叹息:“陛下,嫔妾觉得还是不要在这时让灵妃姐姐交出宫权。 灵妃姐姐毕竟怀有身孕,她那般在意叶贵人与薛贵人其实嫔妾心中很能理解,毕竟嫔妾也怀着皇儿。” 闻人凛听她如此说,心底顿时一软,在听闻灵妃所作所为时,大家只会觉得灵妃心狠手辣过于阴毒,也只有饶饶会心生怜悯。 这般的至纯至善之心,实在是世间少有。 “灵妃手握两宫宫权,若是不让她交出宫权,难保她会再做什么事,”闻人凛难得耐心解释。 这些事他稍加提点,有助于饶饶将来管理后宫。 姜月饶稍微思索后点了点头,她有些试探性的建议: 第139章 再遇霍言 “若是真要收回宫权,不如先收回灵妃姐姐手中一半的?嫔妾如今怀有身孕,只想着寻个事来做即可。” 姜月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自己小腹处,神色间满是柔和与期待。 闻人凛见她如此,便也赞同道:“那便将尚衣局交由你管理,灵妃手中便留下尚食局,尚宫局就交回贤妃管理即可。” 灵妃的胎虽注定是保不住的,但饶饶心思纯净,他不介意利用灵妃让饶饶懂得多一些。 事情便这般敲定。 站在旁边仿佛局外人的贤妃也只能勉强笑笑,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姜嫔妹妹眼下得闲管理尚衣局,但月份大些怕也是忙不过来的……” 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就看姜嫔有没有眼色了。 只可惜姜月饶不依附贤妃,更不会接茬。 她神色恍然的说道:“贤妃姐姐说得不错,陛下,嫔妾想请你赐予一位善管理的女官给嫔妾,这样可助嫔妾管理尚衣局,也可让嫔妾学习些管理方面的才能。” 闻人凛自是没意见的,他看向王德全:“待会便挑个中用的女官送去临安宫。” 王德全笑着应下。 天子赏的女官,自是有才干且忠心的,但这些女官都效忠于天子,因此虽有才干但各宫妃嫔却不一定会用。 天子的人日日守在宫内,办起什么事儿来都不方便的。 但姜月饶却全然没那个顾虑,她当即便柔声谢过闻人凛。 贤妃的面色是愈加僵硬,也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只寻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勤政殿。 殿外依旧是在飞雪,天寒地冻她宁愿离开也不想继续的留在这里。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陛下的另一面, 叫她心生警惕又叫她满心的不快。 * 钟粹宫。 贤妃神色冷然,她吩咐秀禾:“去将陈嫔请来。” 原本她还打算等等的,但方才在勤政殿看陛下对姜嫔的喜爱,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秀禾轻声应下后,问道:“那姜嫔娘娘被陛下赐宫权的消息要不要放出去?” 贤妃摆摆手:“不必,此事早晚传出,本宫不必多此一举。” 方才就只有她与姜嫔在勤政殿中,若是后宫这般快就知晓了消息,都无须动脑就知晓是她透出的消息。 她苦心经营的贤惠大气形象可不能冲动之下破坏掉,这些都是她将来登上后位的基础。 半个时辰后。 陈嫔便来了钟粹宫,她脸上还挂着欣喜的笑意。 上回贤妃娘娘说叫她等等不可操之过急,今日便叫她过来,所为何事自是不言而喻。 “贤妃娘娘,”陈嫔给贤妃行礼,她今日一身紫蓝色襦裙打扮,瞧着倒是娇俏美丽的。 秀禾为陈嫔搬来凳子,贤妃抬抬手示意她坐下,同时也在上下打量着。 陈嫔的家世并不弱,身上的襦裙与披风都是名贵之物,头上的步摇发簪也是精美无比,倒是与她的位分十分匹配。 “本宫记得你今年也才二十,该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发饰也要带得华贵些才好,秀禾,去将本宫的玫瑰点翠金簪拿来,”贤妃的语气显得很是亲近。 陈嫔有些受宠若惊:“嫔妾多谢贤妃娘娘抬爱。” 那点翠的工艺可是千金难买,说是有价无市都不为过,这整个后宫便也只有贤妃与当初的姝贵妃有。 秀禾很快便将那玫瑰点翠金簪取来,贤妃接过簪子,亲手为陈嫔插入发间。 翠绿的色的簪子熠熠生辉,散发着华丽而贵气的光芒,微微晃动间更显得气韵与富贵,这是妃位才该有的东西。 陈嫔开心得双眼都在发光,她没想到贤妃娘娘会如此看重她。 “这簪子上的点翠并不多却格外的亮眼,精美精致而不招摇,倒是格外的吸引人目光,过两日你便梳个适配的发髻好好等着,”贤妃眼神深邃的看着陈嫔头上的点翠金簪。 她语气幽幽带着几分深不可测。 陈嫔有些爱不释手的抚了抚点翠金簪,欢喜应下:“嫔妾知晓了。” “灵妃的这胎并不稳固,她自是不可侍寝,叶贵人犯了事儿如今也难有圣宠,整个后宫便只有你与姜嫔二人,但姜嫔也怀有身孕,便只有你能为陛下分忧了,”贤妃的语气带着循循善诱。 放眼整个后宫,一个中用的都难有,姜嫔的胎看起来十分稳固,她便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陈嫔身上了。 她原本想要再等等的,但今日陛下对姜嫔的态度,实在叫她有些忧心,她虽掌管后宫却未登上后位。 陛下已许久没来她宫中,她不得不多做打算…… 陈嫔听贤妃这么说,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 临安宫,暖阁内。 姜月饶仅披一件纱衣半躺在贵妃榻上,窗外的风雪已停了许久,闻人凛那边还在觐见大臣,便让她先回来了。 其实闻人凛更想让她留在勤政殿内殿,她觉得不习惯坚持要走,对方便也同意了。 她当然要留在勤政殿,甚至还要与天子同吃同住,不过并不是现在。 回想起方才她离开勤政殿时与霍言的擦肩而过,她还有些想笑。 那霍言瞧见是她眼眶立即便红了,满眼的欲言又止与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当真是个痴情种呢。 想到往后她还要用到霍言,倒也没对对方冷眼,只是与对方目光相触后,便迅速移开了,只是传递了一点点的痛心之情,足矣令人遐想无限。 尤其是那得而失去又求而不得的男人。 旁边的珍珠有些担忧,她看了看窗外与门口,这才轻声询问:“娘娘,方才您在勤政殿门口,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如今娘娘是陛下的女人,那霍大人在勤政殿门口看向娘娘时的眼神,简直深情又思念。 她很怕霍大人想不开做些什么没脑子的事儿出来。 姜月饶面色柔和而温婉:“他如今有官职有权势,自是不会作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出来。” 霍言的为人,她实在太了解了。对霍言来说没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了,也是清楚这一点,她才会想着利用霍言。 今日与对方相见也是出乎她意料的。 至于霍言会做些什么?左不过去买醉罢了,也不知她的子孙根如何了,若是好了便大概率是去青楼。 啧,令人厌恶。 第140章 旧人 “可是将本嫔分了尚衣局的消息传去清灵殿了?”姜月饶不再想霍言,转而是问起了灵妃那边。 珍珠点点头:“消息已经传过去了,想必很快便会被灵妃娘娘知晓。” 姜月饶神色变得有些期待起来。 灵妃啊灵妃,你可要扛住啊,这些还都只是小风小浪,真正的疾风骤雨还在后头呢。 她很期待灵妃挺着肚子去勤政殿门口为母家求情的画面,若是在此之前灵妃便落了胎,那就太可惜了。 珍珠又说道:“方才钟粹宫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陈嫔被叫过去了。” 姜月饶语气淡淡:“知道了。” 陈嫔不足为惧,倒是她身后的贤妃令人有些期待。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她朝姜月饶行礼。 “回娘娘,是您向陛下要的女官来了,是由王公公亲自挑选,这位女官名叫佳柔。 原先佳柔女官一直伺候在淑太妃身侧,先帝离世后淑太妃殉情自缢过,佳柔女官便去了尚仪局做了姑姑,直到今日王公公将佳柔女官复职后调来咱们宫中。 因着淑太妃情深,在离世后她宫中伺候的宫人也都被妥善安排了。 佳柔女官原本是要被提携去西太后宫中,但却被她以还在怀念淑太妃的名义给拒绝了,后期西太后宫中不缺人手,佳柔女官主动去尚仪局做了教导宫人礼仪的姑姑。” 姜月饶听完翡翠这一长串的汇报,她神色间有些晦暗,吩咐道:“将人带进来吧。” 在淑太妃离世后,这位佳柔女官看似是随波逐流,实则早已为自己暗中做好了安排。 而那位淑太妃她倒是有些印象,传闻淑太妃与母亲是手帕交,却曾倾心过父亲,甚至还为了父亲在家绝食过,直到父亲娶了母亲后她才被送入宫中。 所以这名佳柔女官来她身旁,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促成。 倒是有趣。 很快,一名年岁大约四十多的女子便被领了进来,她垂头来到姜月饶跟前跪下。 “奴婢佳柔给姜嫔娘娘请安。” 佳柔声线沉静,似那无边无际的广袤山川。 姜月饶柔声开口:“不必多礼,既然你来了本宫身旁,从今往后便是本宫的人了。” 听着榻上女子熟悉而陌生的轻柔婉转的声线,佳柔的心轻轻颤了颤,她强忍住想要抬头的心情,起身低头站好。 “娘娘,这是尚衣局的账本,”小桌子笑着将一大摞账本呈上。 陛下亲自下的令,宫人们办得也很快,就连灵妃那边都未置喙,就将账本送了过来。 姜月饶也是有几分诧异的,她似水的目光落在佳柔身上。 说道:“刚巧可让佳柔为本嫔梳理账本。” “奴婢遵命,”佳柔屈膝,这才敢抬头看向那上座的女子。 只见女子身穿纱衣,那恍若天仙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的有些三四分的出入,但无疑都是美的,尤其是那通身圣洁而高贵的气质。 果真是青出于蓝。 想当初,她曾跟随淑太妃一同出宫抱过还在襁褓中的小主子,不曾想多年不见小主子竟出落得这般美丽。 她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小主子。 佳柔纵使心底思绪万千,也仅在一息之间,转瞬她又将头重新垂了下去。 姜月饶也瞧见了佳柔,五官端正,眉眼间带着刚毅与坚韧,眼神更是有些锋利,还有几分历尽沧桑之感 。 看起来并非寻常女官。 珍珠与翡翠也敏锐的发现佳柔的不同寻常,两人都将目光放在佳柔身上隐晦打量着,心生警惕。 小桌子将那摞账本放去了木桌上,佳柔上前开始翻看起来,在迅速检查着账本内容。 这便是在考验她这女官的能力了。 姜月饶坐在贵妃榻前饮茶,同时又观察着佳柔。 很快,佳柔便捧着账本来到她跟前:“姜嫔娘娘,这处的采买有些疑点,想来是有宫人暗自克扣了银钱,采买处的不对有七八成都是这个缘由。” “佳柔女官果真是火眼金睛,”姜月饶撑着下巴细细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女官,她嘴里随意说着。 佳柔行礼,一板一眼道:“奴婢不敢当。” 姜月饶示意:“珍珠将佳柔女官待下去好生安顿,往后便是咱们临安宫的人了。” 佳柔朝着她行了个大礼,语气真挚而笃定:“奴婢定当全心全意辅佐姜嫔娘娘,永不会有二心!” 这是她的小主子,她怎会生出二心呢? 珍珠带着佳柔下去了。 翡翠则是有些担忧:“娘娘,那佳柔女官看起来并不简单。” 姜月饶倒是没什么顾虑,她吩咐:“别让她接触临安宫核心之事即可。” 与其等以后闻人凛自己放人进来,倒不如她现在主动要求。 灵妃与叶贵人已不足为惧,但灵妃身后的风家处置起来,必定会在前朝后宫掀起轩然大波,沈家一案即将重见天日。 贤妃可不是灵妃那样的傻子,她不得不做些防备,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那她也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另一边。 珍珠将佳柔领到一间很好的下人房中。 “女官住在这即可,也方便我们娘娘传召,”珍珠笑着同佳柔说着,语气分外的亲切。 这是她与不熟知宫人交往的特用手段,可尽快打消对方的警惕心从而套取有用的消息。 佳柔环视着这间下人房,眉头微微蹙起:“不是应当下人同住?为何会分得单独一间房?” 管理奴仆最方便的法子便是叫奴仆们同吃同住,既可方便管理也方便监视。 她是个外来的,小主子就直接单独分了一间屋子给她,这未免太过大意,瞧这贴身宫女的模样,也是一脸的没有防备。 如此的不知警惕,如何能帮小主子成事? “娘娘说佳柔女官您是陛下赐予的,那便是可信任之人,女官你的身份也要比奴婢这些宫女要高些,便可独自居住,”珍珠笑得大咧咧,十分没有心机。 这的确是娘娘特意安排,娘娘说了这女官单独住一个房间,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便可随意搜查不会叫旁的宫人发现,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佳柔面色冷凝,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第141章 小主子 幸而她得知小主子招收女官便想了法子过来,往后有她在小主子身旁,也能护上一护。 珍珠见佳柔没说什么,很快便也离开了。 佳柔坐在凳子上,看着不染尘埃的桌面,她轻叹一声。 此刻她很想认回小主子,只是凭借自己的一面之词这很难让人相信,她也不确定小主子是如何想的,会不会想要揭开从前,或者是能不能接受从前。 她不清楚小主子是如何入宫的,也不知另一位小主子可还活着,当初先帝下令淑太妃在得知后,就只来得及传递消息出去。 深宫消息闭塞,她与淑太妃再得知消息时,便是沈家满门被处死,接下来的十几年难熬又痛苦,淑太妃的身子也不大好了。 再后来就是先帝离世,淑太妃也去了,只剩她一人留在这深宫之中,直到小主子的出现,最开始在宫宴看见小主子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绚丽的宫灯下,小主子与小姐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自那时起她便明白自己留在这世间的意义。 她不能确定小主子为何而入宫,也不能确定小主子想要做些什么,不过她既然已经来到小主子身旁,那么早几日,晚几日,便也不碍事…… * 清灵殿中。 殿内有苦涩之气与艾草的气息交织着,灵妃正躺在床榻之上,春梅为她仔细熏着艾。 灵妃教训了番叶贵人心情倒是畅快了些,就连面色都红润些许。 专心为她熏艾的春梅却是战战兢兢,她总觉得娘娘对叶贵人的所作所为有些太过了,但上回柳絮给她送药时说的那番话,叫她不得不认同。 必要的时候,保全自己才最重要的,她也不想再被娘娘呵斥教训了,索性就做个眼盲心盲的瞎子。 这时,柳絮面色凝重的掀开殿帘走了进来。 她的语气有几分紧张:“娘娘,不好了!” 灵妃皱眉看了眼她,皱眉道:“何事慌慌张张?” 柳絮跪了下来,哭丧着脸开口:“是……是陛下,陛下说娘娘您如今怀了身孕,便不必过于操劳,陛下将您手中的尚衣局分给了姜嫔。 还将您原本与贤妃娘娘共同治理的尚宫局也让贤妃娘娘单独治理,现在只留了尚食局在您手中。” “你说什么?!”灵妃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原本的好心情全被这番话给搅得翻天覆地,脸上也布满怒意与阴鸷。 跪在地上的柳絮继续说道:“是贤妃娘娘去勤政殿同陛下说的,那时姜嫔也在里头,方才那内务府的人竟是连招呼都不打,便将尚衣局与尚宫局的账本拿走了!” “放肆!大胆!”灵妃气得浑身发抖,眼底的恨意不断涌出,她攥紧拳头狠狠捶打在床上,发出沉闷声响。 春梅被吓得一抖,手中的艾草险些没落在灵妃身上。 灵妃抬手便给了她一个巴掌,随即又将她狠狠推开:“滚开,你这没用的贱婢!” 地上的柳絮跪着上前来到她身旁,嘴里不断关切着:“娘娘,娘娘您息怒啊,您息怒啊,您腹中还有小皇子,您千万要忍耐。” 灵妃被气得半死,小腹也发出阵阵钝痛,她双手捂着小腹有些无力的倒在枕头上。 这叫她如何息怒,这叫她如何忍耐? 但现实是她只能咬牙忍耐,陛下对她已疏远,她必须要平安诞下腹中孩儿! 灵妃唇色发白,她拽住跪在床边柳絮的手:“去请徐太医,快去!” 柳絮连滚带爬的跑去请徐太医,还顺手绕了一圈往临安宫传递了消息。 * 姜月饶此时正在汤池沐浴,待会儿闻人凛要来与她倚窗看雪,院内正紧锣密鼓的挂着灯笼。 灯影幻雪,当是美景缠绵。 待她沐浴完成回到暖阁, 珍珠正想为她烘发,就见佳柔拿着暖炉快步走了过来。 珍珠与翡翠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佳柔十分自然的扶着姜月饶来到贵妃榻坐下,又为其拿起旁边的毯子盖上。 她语气爱怜又温和:“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还是需当心些的。” 姜月饶任由佳柔将毯子替自己盖上毯子后烘发。 矮桌上放着一杯玫瑰清茶,还有一本她常看的书籍。 她发现贵妃榻旁的木窗窗框上,多了一串能够折射光影的五彩琉璃风铃,恰时寒风浮动,风铃清泠作响,声音十分悦耳。 听着风铃清脆之声,姜月饶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好似又回到记忆中的府邸,那明亮而温馨的府邸早被蒙上一层迷蒙雾气。 她只记得自己那时的闺房窗前,似乎也有这么一串风铃,娘亲说是个泼皮送的,是谁…… 这些年发生太多事,她的脑中早已装不下那些细致而微小的回忆,又或者是她不愿记得。 姜月饶的恍惚只是一瞬,她便将遥远的,那好似不属于她的记忆抛开,她示意为自己烘发的佳柔:“女官不必如此屈尊,今日女官刚来早早去歇着即可。”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立即上前一个接过佳柔手中的手炉,一个将人直接往外挤。 “佳柔女官,这些伺候的活计哪能让你亲自动手呢,你且去歇着即可,”珍珠将佳柔扯了出去。 佳柔并不想走,但触及到姜月饶那双带笑澄澈的眼眸后,便任由珍珠将她拉了出去。 她已然反应了过来,方才自己对小主子的判断好似有误,宫内的传言似乎也不实,她的心稍稍放了下去,比起至纯至善的小主子,她更希望小主子的纯善都是伪装。 小姐在未离世前不也是这般善于伪装?只是小姐的伪装只是用来捉弄他人,平日里更多是用真面目识人。 而小主子的伪装却是用来好好活着…… 姜月饶看着两人拉扯着离开的身影,语气淡淡:“将人看住了。” 翡翠十分警惕:“娘娘便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了下头的人。” 刚来就想要分娘娘的宠,当真是以为她与珍珠好欺负! 珍珠把佳柔拉出去后,便又回了暖阁。 姜月饶见珍珠进来,问道:“可有打听到东太后的喜好?” 这几日她让珍珠去打听了有关东太后的一切。 也是时候去瞧瞧闻人凛给她找的靠山是什么样了。 第142章 由身走到心,才是最终的目 珍珠行了个礼,她有些惭愧:“回娘娘,东太后所居的锦寿宫位置在后宫的最东边,那里十分偏远,打听起来也格外费力些,奴婢这几日是想了法子才得到很少的消息。” 东太后本就避世,身边伺候的人也根本不会常在锦寿宫外活动,整个宫殿就似单独存在的般,叫人捉摸不透。 姜月饶倒是没多意外,原先西太后势强东太后显然是避着的,闻人凛就这么一个生身母亲,自是格外维护,在身边伺候的人想来也都是信得过之人。 透出来的消息肯定少之又少。 “都打听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她并不觉得珍珠将此事做的不好。 珍珠回答:“奴婢只打听到东太后喜甜,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性情倒是温和的,这大概与东太后的出生有关。 听闻东太后是庶女入宫,诞下陛下时也只是个贵人,这些消息是奴婢多方打探出来的,是真是假奴婢也无从得知……” 姜月饶轻轻颔首,同时也面露思索。 珍珠短短几句话却藏着许多信息,在闻人凛没登基前东太后怕是过得十分不如意的,她身子不好的缘由大概率也跟此事有关。 一个贵人是没资格抚养自己孩子的,也不慎得宠,若是得先帝宠爱也不会诞下皇子后依旧只是个贵人了。 生母不受宠孩子自然也是如此,若非先太子忽然离世,西太后别无选择,闻人凛也不会被选做新的太子,那时的西太后想来只是将闻人凛母子当做傀儡。 谁能想到先帝在立下新太子,不出一年便忽然驾崩,作为傀儡的闻人凛便顺利登基,新旧更迭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新帝的铁血手段。 西太后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看似是自己手中傀儡的新帝,会如此快速的脱离掌控…… 就在姜月饶思索间,闻人凛大步自暖阁外走了进来。 天子身着黑金色龙袍,冷峻而深邃的面庞好似覆了层冰冷寒气,他周身夹杂着来时的风雪,衣诀浮动间似有雪花飘摇。 “陛下!”姜月饶神色如水,双眼间满是柔情与眷恋。 闻人凛先是走到炭盆前暖了暖手,这才来到姜月饶身旁将人拢入怀中,他周身冷意褪去仅留下温,将大掌轻轻覆在怀中之人的小腹上。 他柔询问:“今日宝宝可乖?可有闹你?” 徐太医说饶饶身子康健,连孕反都几乎没有,孕后也算是少有的顺畅,若是好生养着整个孕期应当都不会吃太多苦头。 姜月饶柔顺的依偎在男人宽阔的胸膛,她轻声开口:“宝宝很乖,并未闹嫔妾,只是嫔妾在想过几日嫔妾去向东太后请安,应当备些什么东西去?” 既珍珠打探来的消息不知真假,那她便直接询问。 闻人凛轻抚着怀中之人似绸缎的青丝,随意说道:“母后喜甜,你备些清甜可口的糕点去即可,母后的性子也十分柔和,你带上佳柔一同前去,陪她说说话即可,也不必紧张。” 说罢,他目光又透过木窗看向夜空纷纷扬扬的飞雪,母后见到佳柔是会开心的。 “这天气不好,你也别冒雪前去,挑一个好的天气坐着轿辇过去,”他这般说着。 饶饶的胎象很稳,太医说可以适当的走动。 姜月饶神色间浮起几分向往:“嫔妾自入宫后便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很是期待去锦寿宫呢。” 这模样真诚纯净中透着几分紧张,惹得闻人凛忍不住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真真是个单纯之人。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她行礼汇报:“陛下,娘娘,宫人们将烟火与灯笼都已挂好。” 今夜陛下与娘娘相约看烟火。 姜月饶闻言便抬头看向男人,她眼底里满是期待的小星星。 “陛下,嫔妾想要去院内看烟火,不想再暖阁内看,嫔妾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烟火呢,”她这般说着。 语气直白并不遮掩,也不因自己没看过烟火而自卑,反倒是显得十分欢喜。 闻人凛见怀中之人水眸明亮而期待,那想要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道:“只能出去看一会儿。” 孕后的饶饶越发像小孩儿了,显得活泼而天真倒是叫他爱怜。 姜月饶闻言后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随即便双手捧住男人冷峻的脸,照着薄唇直直便亲了下去。 闻人凛呼吸一窒,拦住纤腰的手收紧,将人牢牢掌控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原本该浅尝辄止的吻。 暖阁内的氛围变得缠绵而暧昧,王德全与翡翠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挂在木窗上的风铃随寒风轻轻摇摆着,发出清灵悦耳之声。 暖阁的门口。 王德全看了看飞雪的黑夜,以及挂满灯笼的树枝,此时整个院子都被灯笼照亮,还有许多的烟火堆在旁边。 他咂了下嘴:“要不先将烟火搬上连廊?” 万一陛下没能把持住,这些烟火被雪水浸染岂不是用不了了? 旁边的翡翠却说道:“娘娘与陛下很快就会出来。” 娘娘曾说会给陛下营造普通夫妻相濡以沫与琴瑟和鸣之感,不仅仅只有床笫之间那些事儿。 由身走到心,才是娘娘的目的。 王德全听了翡翠的话,他有些不以为然,即便是姜嫔娘娘想出来看烟火,但只要是陛下兴致来了,不也只能顺从? 想当初姜嫔娘娘还是侧夫人时,陛下可从未委屈过自己,看来这翡翠姑娘并不太了解帝王的性子。 就当王德全想要说两句时,便听见暖阁内传来沉沉声线。 “王德全,差人进来伺候。” 王德全将嘴边的话咽下,神色只来得及闪过几分诧异便赶紧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翡翠也紧随其后。 暖阁内弥漫着暧昧气息,姜嫔的双颊还有未来褪去的红晕,似那嫣然桃花。 而天子面色间有几分明显的不满足,显然是强行终止,虽欲求不满却并无怒意,甚至那搂在姜嫔腰间的手还紧了紧。 闻人凛吩咐:“为饶饶穿的厚实些。” 待会看完烟火回来,他还要吃‘宵夜’呢,可不能叫饶饶着凉了。 第143章 烟火,宣战 片刻后,裹得厚厚的姜月饶被闻人凛牵着出来暖阁。 冬日的寒夜中飘着雪花,晶莹而洁白的飞雪扑簌簌落下,院子内挂满了灯笼正随夜风轻轻摇曳着,将飞舞的雪花照亮。 皑皑白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本该是冰冷而萧瑟的场景,却因满院的灯笼而显得温暖几分。 染着淡淡积雪的红梅正散发着幽香,荡漾在整个临安宫内。 姜月饶裹了厚厚的大氅,她左手被闻人凛火热的大掌牵着,右手抱着只温暖的手炉,冬夜的寒气被大氅完全阻挡,她只觉白雪与红梅交织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傲雪凌霜香暗涌,迎风绽蕊意难羁,”她柔和而清婉的声线响起。 闻人凛心底一动:“这是《七律》中的诗,饶饶如今熟读诗书。” 他眼看着对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成为如今略有才情之人,这令他有莫名成就感涌现,是他一手将饶饶养得越来越出色。 这种感觉奇异中又带着莫名兴奋之感,‘养’这个字从来只存在长辈与晚辈间,男女间是没有的,但他却对饶饶做了。 养育,他是在养育绕绕,是各方各面的,学识上如此,那床笫间更是如此…… 闻人凛呼吸灼热几分,抬手便捻了一小撮鲜红梅花上的积雪,仿佛想要靠着这一小撮冰冷积雪将他忽而升起的火气灭下。 那积雪在指尖融化,好似身旁女子化作的春水,暗香与馨香随夜风打着旋儿没入他心间。 火气不减反增。 姜月饶只觉被男人握住的手愈加灼热,她目光随意扫了眼对方的劲腰。 啧,下作! 下一刻,她脸上便浮现几分期待的笑意:“嫔妾曾听闻在烟火绽放的那一刻许下心愿,上天便会成全许愿之人,陛下,嫔妾也想要许愿。” 她倒要看看在如此美景中许下山盟海誓,眼前的男人对她的喜欢是否会像书中所说,会更多一些,更浓烈一些,会成为对方心中的难忘回忆。 闻人凛看向身侧女子,对方白皙肌肤在宫灯下像是覆了层暖黄光晕,更显细腻与圣洁,身上的洁白大氅将她整个拢住,圆滚滚的又十分可爱。 自从有孕以来,对方性情似乎也是越发的可爱了,不再像从前一般对他只有恭敬与顺从,偶尔也会表现出几分俏皮与娇憨。 “王德全,去点烟火,”他抬手将佳人拢进怀中,沉声吩咐守在旁边的宫人。 很快,一朵朵烟火便升空在黑夜中绽出五彩花朵,漆黑的夜空刹那间便被染上光亮与缤纷,显得格外耀眼与招摇,也格外的好看。 姜月饶从男人怀中出来,她将手中的暖炉交给对方,上前走了几步后在最大的那棵红梅树停下,这棵红梅树上挂着许多灯笼。 她停在梅枝前用自己精致的侧脸对着闻人凛,这个角度最能凸显她的美丽,加上灯笼暖融融的光线以及头顶烟火的光亮,更会为她增添几分不可捉摸的飘逸之感。 此时,一阵夜风拂过,将她青丝微微吹起,她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那温婉似黄莺的声音与烟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一愿天下和平海晏河清,二愿宝宝平安降生,此生平安顺遂,三愿信女能伴陛下一生。” 闻人凛看着站在红梅树前虔诚祈愿的女子,在夜空之下,对方的侧脸似画卷般清冷精美,头顶不断绽放的烟火与灯光为她蒙上一层温暖。 似那跌落凡尘却甘愿背叛上天,为祈求真爱的仙女。 她本就不染凡尘,在孕后更是展露除纯净清澈之外的娇憨与忧虑,从而变得越来越爱他,越来越贴近他…… 闻人凛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最终按耐不住,上前一把将人给抱进了怀中。 男人低沉而暗哑的声线响起:“饶饶,你会留在朕身旁一辈子,朕也会一辈子待你好。” 许她贵妃之位……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大氅,姜月饶也能听见男人那毫无规律的狂跳。 她勾了勾唇瓣,看来今夜的效果倒是不错。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拦腰抱起,脚步急促的往暖阁内走去。 接下来自是免不了一番缠绵悱恻。 夜空的烟火还在不停绽放,与暖阁中的娇媚谱写交织成一道道优美音符,这一朵朵能够照亮夜空的烟火昭示着帝王的宠爱,亦是姜月饶明目张胆的宣战。 灵妃与叶贵人结局已定,还剩下谁自是不言而喻。 被珍珠与翡翠分到连廊值守的佳柔,她看着夜空不断绽放的烟火,不禁湿了眼眶。 这是一个难眠而又难忘的夜晚,对于其他宫殿亦是如此。 钟粹宫。 贤妃面容冷沉,周身气质越发显得冰冷,只是深处藏着几分悲痛。 她指尖缠绕着白色布条,有几处还透着点点鲜红,桌上放着雕玉所用的砣具、钻具与刻刀,五彩的烟火透过木窗将她的面庞照的忽明忽暗。 有莫名的悲伤在寝殿中弥漫。 秀禾有些心疼,她先是快步走到窗边,将木窗关上把那绚烂的烟火隔绝在外。 随后才回到贤妃跟前轻声劝阻:“娘娘,陛下也不着急要,您今夜就先别做了吧。” 去年娘娘生辰时曾问陛下求过一回烟火,却被陛下以皇宫不可燃放烟火给回绝了,但今日陛下却为临安宫准备了这么多的烟火…… 贤妃看着自己缠了布条的指尖,嘲讽出声:“天家无情,本宫的贤良淑德陛下不曾看见,却在今夜为姜嫔燃放烟火。” 她虽面露嘲讽,心底却一抽一抽的疼,她也是今日才知晓,陛下这段时日腰间所戴的香囊是姜嫔所做,那香囊平平无奇甚至是有些丑陋。 当不同优待出现后,往日的平衡便会被完全打破,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洗牌,直到形成一种新的平衡。 “娘娘,陛下的宠爱捉摸不定,真正的尊重才能永远长久,”秀禾轻声提醒着,劝解贤妃要沉住气。 贤妃自是能沉住气的,她点点头,拿起桌上雕刻到一半的玉牌细细看着。 她吩咐秀禾:“如今姜嫔盛宠,倒是有些出乎本宫意料,让咱们的人盯紧些,那临安宫有何意动便立即来向本宫汇报。” 姜嫔你既如此大胆挑衅,便要承受住后果才是。 第144章 真假白莲? 秀禾应下:“临安宫的宫人尚且算忠心,并不能打探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但咱们的人注意到,那珍珠偶尔会与出宫采买的小太监有所来往,奴婢让人着重注意着。” 后宫妃嫔都会买通些能够出宫的小太监,叫他们帮忙办些事,姜嫔那边多半也是如此,她们没法子打探到临安宫的消息,便也只能从这些小太监下手。 说不定也是个法子。 贤妃眼底透出狠厉:“好生注意着,在查清之前切莫打草惊蛇。” 先前她小看了姜嫔,只以为对方是个普通农女,却没想到心机深沉连自己都蒙骗了过去,那为她出宫办事的小太监,她不信对方只是帮忙采买的。 一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钟粹宫气氛冷凝,清灵殿的灵妃却早早睡下了,她对今夜的一切一无所知,只剩下值守的柳絮与春梅看着夜空中不断绽开的烟火,两人的脸上满是惊艳。 “许久都不曾看见烟火了,当真是好看,”春梅微笑着,语气中带着欣喜。 绚烂的烟火将她额头包扎的伤口照得忽明忽暗,她脸上明媚而欢喜的笑容却不曾黯淡。 柳絮先是将目光放在春梅的脸上看了会儿,随即才轻声说了句:“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春梅有些惊诧:“你竟会吟诗?” 普通的宫女别说吟诗了,就连字都很少有认识的。 柳絮抿唇一笑,神色间难得透出几分真诚来:“是从前刚入宫时多公公教我的。” 多公公教了她许多东西,也教会了她在这后宫的生存之道,后来多公公身死她在这后宫中便也没了倚靠,直到去了含凉殿认识了珍珠几人。 春梅有些疑惑:“多公公?可是之前伺候在淑太妃身旁的多公公?” 她听闻多公公已死了许多年了,只听旁的宫人偶有提起,听说是位很好的公公,不少宫人都曾受过多公公的照拂。 “是他,在淑太妃自缢过后,多公公便心怀愧疚,几年后便也跟着去了,可惜我那时太小没能与多公公说说话,若是我有所觉察……”柳絮的语气中蒙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多公公为人很好,她那时小却也察觉出对方时常难过,也在多公公口中听说过淑太妃一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多公公会随淑太妃去。 春梅见柳絮面露悲伤,忍不住上前握了握对方的手,安慰道:“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多公公在天之灵也会开心的。” 她觉得柳絮比她强,至少娘娘没打过柳絮。 “傻子,往后你莫要在娘娘面前出头才好,先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柳絮只觉眼前的春梅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倒是跟从前的她很像。 春梅点点头,她看向寝殿紧闭的门,说道:“今夜的烟火咱们还是不要告诉娘娘的好。” 她担忧娘娘承受不住。 柳絮脸上的笑容逐渐收回,她将自己的手从春梅手中抽出,轻轻开口:“娘娘胎像不稳,将今夜之事瞒下也好。” 春梅见柳絮同意,便继续看向夜空中不断绽放的烟火,脸上满是笑容。 五彩而绚烂的烟火持续了很久,整个皇宫的上空都被这五彩光辉点亮,这夜是许多妃嫔的不眠之夜。 延禧宫中的叶贵人坐在冰冷床上,她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烟火,好似麻木又似恍惚。 ---------- 翌日。 姜月饶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然大亮,身旁冰凉一片,闻人凛早早便上朝去了。 守在旁边的珍珠与翡翠见她醒来,上前伺候她穿衣梳洗。 “娘娘,今日天气很好呢,外头的太阳都出来了,”翡翠一边为她挽发,一边笑说着。 姜月饶伸出白皙修长指尖轻轻拨动妆镜前的首饰树,她挑了副低调的翡翠耳环。 “备些清甜的糕点,待会去锦寿宫给东太后请安。” 翡翠与珍珠轻声应下。 待梳妆完又用过早膳后,姜月饶便坐上了往锦寿宫去的辇车。 这辇车是闻人凛特意赐的,车内铺地毯与软垫,车壁四周缝了保暖的棉花上去,车内还放着温暖的炭盆,十分温暖。 辇车前方由三匹洁白的汗血宝马拉车,为保平稳四个车轮都加大一圈,车檐的四个角挂香囊与幻灯,织了金丝银线的粉蓝轻纱挂在四周,美观而飘逸。 小半个时辰后,精致的辇车停在锦寿宫门口。 身披狐皮大氅的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下辇车,看门的嬷嬷见有人前来,立即笑着上前询问。 “可是姜嫔娘娘?” 东太后常年避世,除陛下外从不见任何人,眼前这位天仙似的女子应当就是陛下口中的姜嫔娘娘。 眼前这位宫妃所乘坐辇车富贵难言,可见圣眷正浓。 姜月饶颔首,语气轻柔婉转:“正是,劳烦嬷嬷通报一声。” 眼前的嬷嬷看着五十来岁的模样,脚步姿态却十分轻盈,眼神锐而锋,显然是个练家子。 闻人凛果然十分看重东太后,从前的避而不出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嬷嬷笑着行了个礼,随即便匆匆进去了。 “娘娘……”提着糕点的珍珠有些担忧,她与翡翠也能看出那嬷嬷不简单。 姜月饶看向二人的眼神中带上安抚之意,而站在她们身后的佳柔却是面露深思。 很快方才那位嬷嬷便去而复返,将她引了进去。 锦寿宫内并不奢华,但处处透着雅致与舒适,宫内也并无任何华贵物件。 嬷嬷将她领到主殿内,一位面色有些苍白的妇人正坐在里头,对方的穿着简单而质朴,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发间也只簪着支金凤钗环,在微光中闪烁着点点的光辉。 妇人的五官柔和而温婉,眼尾有些下垂带着天然的凄楚之感,周身气质十分轻和仿佛一朵遗世白莲。 岁月令妇人的容貌衰减,却叫她周身的温婉气质更为出众。 姜月饶的眉尾轻轻扬了扬,她这是遇到了一朵真白莲,还是与她一样伪装之后的假白莲? 第145章 淑太妃 她缓步来到东太后跟前准备行礼,却被对方出声给阻止了。 “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必行礼。” 语气沉静温婉中带着岁月的沉淀,有一股特别的韵味。 这话落下旁边的嬷嬷已将软凳端到她身后。 “如此美丽又有福气,也难怪吾儿会宠爱于你,”东太后脸上带笑,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夸赞着。 眼前的女子双眸清澈而干净,气质温婉清和,其相貌更是仿若天仙,非寻常的胭脂俗物可比,也难怪凛儿能够让她怀上皇嗣。 只是细看之下,她总觉得姜嫔的相貌叫她觉得有些莫名熟悉,岁月滚滚,她也记不得是与哪位旧人相似,不过如今日子好过了,她倒也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姜月饶坐去软凳上,她脸上浮起点点羞怯,轻声道:“是东太后谬赞了,嫔妾的福分都是陛下给的。” 东太后满意点点头,头上金簪轻轻晃动,为她整个人增添点点光彩,她看向姜月饶的眼神显得柔和而认同。 既是凛儿认可之人,她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姜月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嫔妾初次来向您请安,便只叫人做了些糕点,还请东太后莫要嫌弃。” 她本是想要再拿些东西的,但闻人凛特意告诉她,叫她准备糕点即可其余且无须过多准备。 旁边的珍珠上前将食盒呈上。 里头放着几碟做工精致的糕点,两碟枣泥薏仁糕,以及一碟香酥桂花糕,那碟香酥桂花糕是姜月饶出的民间配方,也算是费了些心思。 东太后瞧见这三碟糕点,眼神立即一亮,语气欢喜道:“姜嫔为了哀家果真是用了心思的。” 说罢,她便拿起一块香酥桂花糕放进嘴里,香甜酥脆的糕点在口中化开,叫她眼神亮了亮,露出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欢喜来。 简单而纯粹。 姜月饶把东太后的反应看在眼底,她默默在心底下了结论。 看来是个真白莲。 再看自己平日在闻人凛跟前展现的纯净形象,她倒是有些明白对方为何会注意到自己,甚至将自己强接入宫。 果真青楼的姐姐们说得不错,男人总是会对自己娘亲一类的女子产生莫名好感。 即便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也是如此。 “这香酥桂花糕加了些山楂进去,香甜微酸,不会显得过于甜腻,这是嫔妾在民间时学到的制作方法,”姜月饶轻声介绍着。 东太后将一块糕点吃完,这才笑着看向她。 语气中染上几分赞赏:“哀家听闻你自民间而来,倒也的确不似宫中女子般复杂多变。” 这也是凛儿肯叫她怀孕的真正缘由。 说罢,她便将目光放去了角落中的佳柔身上,有些疑惑:“你从前可是伺候在淑太妃身旁的女官?” 从方才进来时,她便觉得这名姑姑有些眼熟。 佳柔上前跪下行礼:“回东太后,奴婢名佳柔,的确伺候过淑太妃。” 东太后闻言有些欢喜,随即又有些感叹道:“哀家记得你,淑太妃离世后哀家原本还想让你来哀家身旁,只是那时西太后也看中了你……” 淑太妃还在时曾接济过她与凛儿,只可惜她日子好起来后想要回报,对方已不在人世。 佳柔她当时是点名想要的,谁知那西太后见不得她舒心,有意从中作梗也点了佳柔,后来整个锦寿宫便开始避世,她也就不再关注外头。 佳柔沉声解释:“回东太后,那时奴婢心系淑太妃,并无别的心思便回绝了西太后。 如今淑太妃过世多年奴婢逐渐也走了出来,前几日王公公找到奴婢,让奴婢去临安宫侍奉,奴婢这才从尚仪局调到姜嫔娘娘身旁。” 东太后十分理解佳柔,那段远去的回忆也逐渐浮现。 “淑太妃性子直爽,哀家当年还受过她不少恩惠,她时常叫你或是多公公送来东西,只可惜天妒红颜,先帝才离去不久淑太妃便也薨世。 那时吾儿登基局势不稳,哀家纵然心痛却也无法为她做些什么……” 她并不相信淑太妃是因过度思念先帝才自缢,淑太妃心仪之人可从来都不是先帝,只可惜斯人已逝,事后她也只能让凛儿将其追封为太妃。 除了一个莫须有的封号,她什么都做不了。 东太后面露感慨与悲切,那样热烈的女子被困于深宫,眼看着自己的好友与至亲一个个惨死于先帝之手,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足以叫人发疯。 提起往事佳柔眼底也泛起泪光,她只道:“淑太妃走之前已完成最大心愿,她走得自在,她的亲人与好友也一直在下面等着她。 淑太妃也曾告诉奴婢,她只身一人只想与好友亲人团聚。” 东太后与淑太妃是这后宫唯一深交之人,对于当年真相东太后心底也是有所猜测,今日佳柔这番话也几乎做实了东太后的猜想。 东太后有些哽咽:“好,好。” 没有云舒的牺牲,就没有她与凛儿的今日。 旁边嬷嬷上前为东太后拭泪,轻声安抚道:“太后娘娘,太医说您的眼睛可不能再哭了。” 先帝无情,西太后又跋扈,太后娘娘这些年早就将眼睛哭伤了。 “淑太妃走前也忧心您,淑太妃在天之灵希望东太后您过得舒心,”佳柔也轻声劝慰着。 当年淑太妃自缢前,心中最记挂的便是东太后,只是淑太妃不去,真相便永远无法掩埋,而淑太妃本身也是去意已决…… 东太后止住眼泪,佳柔也起身重新站回姜月饶身后。 姜月饶看完了全程,她心底有所计较,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温婉。 “前朝后宫和乐,这好日子才刚开始,东太后要保持心情舒畅才行。” 她安慰的话点到即止,也并不追问佳柔与东太后之间的事,闻人凛既是叫她今日带上佳柔,那定有所预料。 想来也并非是什么隐秘之事,待回去后她再询问佳柔即可。 东太后情绪很快也平复了下来,与她闲聊了会儿便也叫她退下了。 姜月饶坐上辇车,便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回临安宫后询问佳柔有关淑太妃之事。 说起来淑太妃与她娘亲曾经还是好友,两人因父亲的关系彻底断交,那时她也还小,只听娘亲怒斥过几回,其余便没太多记忆。 辇车很快便回到临安宫。 姜月饶刚被扶下辇车,小桌子便匆匆上前,附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是宫外来了消息。” 她心底顿时一喜,随即却有了几分疑心。 第146章 投名状 辰之往宫内递消息的次数并不多,为掩人耳目每回递进来也都是晚间,这回怎么白日便递了消息进来? 空中的太阳不知何时躲了进去,天空开始飘起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人的头上与肩膀,带着冰冷的寒气。 “进去再说,”姜月饶看了眼小桌子藏在衣袖中的信封,她声线中带着几分凝重。 珍珠与翡翠也看出几分不对来,两人扶着姜月饶匆匆进了临安宫,落在最后的佳柔看着主仆几人的背影面露思索。 她并未跟着一同进去,而是在片刻后便转身直接往另一条小道去了。 临安宫的暖阁内。 翡翠守去了门口,室内就只有姜月饶和珍珠、小桌子三人。 气氛稍显凝重与紧张。 小桌子将藏在衣袖中的信封取出,双手递给姜月饶:“娘娘,这是出宫采买的小太监递进来的信。” “从前都是收到信后趁夜拿过来,怎地今日特地选在了白天?”珍珠言语警惕中又带着几分疑惑。 姜月饶并未说话,她接过信封后便将其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的确辰之递进来的信,是他的字迹,上头写了些他的近况,以及辰之与那风二小姐即将定下婚期一事。 灵妃如今怀上皇嗣看似风光,但风家私底下的一些势力已出现问题,风丞相急需一把刀一个替罪羊。 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爱慕风二小姐到骨子里的状元郎,为了心爱的女人,无权无势的状元郎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 婚期大概定在年关过后的春季,风丞相至今还未赶回京,这婚期是辰之说的,自然也是他推测天家收网的日子。 姜月饶将信看完后,唇瓣不由的勾了起来,里头有着几分难掩的兴奋。 十多年了,她终于要等到了。 这时, 外头传来一阵骚乱,还伴随着人的闷哼声以及翡翠的呵斥声。 佳柔沉静的声音在外响起:“姜嫔娘娘,奴婢有要事求见。” 姜月饶将手中信封收进怀中,用眼神示意珍珠去将人带进来。 很快珍珠便领着佳柔走了进来,佳柔的神色中带着狠厉,她手中还揪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已经被堵了嘴,双手也被绑在身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桌子瞧见那小太监的脸后,不由地惊诧出声:“小梁子!” 这小梁子便是专为娘娘从宫外送信的小太监 。 “唔唔唔……”小梁子看向小桌子,眼底满是求救之意,方才他正走着便被这姑姑给堵上嘴打了一顿,还将他拖来了临安宫。 姜月饶脸上浮着惊讶,显然也没搞明白眼前的景象,她并不认识小梁子,自然也不知道佳柔将这陌生的小太监带来有何用意。 小桌子赶紧跪了下来,为她解释道:“娘娘,这是小梁子,是出宫采买的小太监。” 这话便是在告诉她小梁子在为她们办事儿。 姜月饶立即便反应了过来,她看向架着小梁子的佳柔, 语气依旧轻柔:“佳柔女官,你这是何意?” 今日这人与东太后的那些谈话可不简单。 佳柔跪了下来,朝她磕了个头后,这才郑重开口交代:“回娘娘,这小梁子并不可信,他已将娘娘的信临摹下来正准备前往钟粹宫。” 说罢,她便从小梁子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珍珠,由珍珠交给姜月饶。 只见那宣纸上的字迹难看又青涩,显然是不识字之人所写,细看之下的确与沐辰之传来的信件内容一模一样,显然是临摹下来的。 姜月饶将信上内容看清后,她原本柔和的眼神倏得变得冷然起来,冰冷而锐利的光自她眸中射出,带出叫人胆寒的气势。 室内氛围变得压抑又窒息,被捆住手堵住嘴的小梁子吓得两股颤颤,他嘴里不停发出‘唔唔’的挣扎声,想要让人拿出自己口中的布条。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他有预感,若是自己现在不辩解,便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珍珠见小梁子不断挣扎,上前便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语带狠厉:“再挣扎乱动小心娘娘不客气!” 小梁子刹时便不敢动了,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企图这位姜嫔娘娘能够心软给他一个机会。 姜月饶此刻脸上的表情已重新恢复温和,仿佛刚才的狠厉并不存在般。 她看着小梁子悠然开口:“那封信可是你亲手临摹?你只需点头或摇头,若是你撒谎便别怪本嫔不客气。” 小梁子看着上坐仿若天仙的姜嫔娘娘,对方眉眼精致而柔和。 传闻姜嫔娘娘良善而仁慈,自己也只是为了些金银过日子,姜嫔娘娘应当不会为难自己的吧…… 传闻姜嫔娘娘是民间女子,并非是那高高在上的贵女,对方会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再给他一个机会的吧。 这般想着,小梁子点了点头。 姜月饶掀起的唇瓣并未放下,甚至连眼神都变得更柔和些了。 佳柔见她神色柔和松动,连连开口:“娘娘,此人不忠定不可随意放过啊!” 小主子初来后宫,并不懂这后宫险恶,这些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一旦抓住便万万不可再放过了! 她忧心小主子心软,放了祸患回去。 佳柔这话落下,那被堵了嘴的小梁子更加用力磕头,脑袋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换取姜嫔的心软。 姜月饶看着‘咚咚’磕头的小梁子,唇瓣的温和笑意便未落下去过。 她看向佳柔,语气温婉而柔和:“既女官觉得不可随意放过此人,那便劳烦女官为本嫔将人悄无声息的在这后宫抹去。” 此人看起来十分为自己着想,她也想给对方一个投名状。 佳柔原本还焦急的神色,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明显的顿了顿,随即眼底便浮现几分惊诧来。 姜嫔娘娘口中所说,将人从后宫抹去,这不就是让她把人处决后,在找个由头妥善处理吗? 小梁子显然也听懂姜月饶的意思,他停下磕头的动作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嘴里也不断‘唔唔’叫着,眼中浮现绝望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传言中这位良善而纯良的姜嫔娘娘,其本性竟是如此残忍…… 【饶饶:你们想不到的还有很多(* ̄︶ ̄)!】 第147章 往事与真相 “奴婢愿为娘娘分忧!”佳柔的脸上露出笑来。 随即她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满脸绝望的小梁子,再次说道:“这些个能够出宫的狗东西,难免会遭遇什么意外,奴婢听闻有许多奴才会偷藏银钱,那千鲤池中有座假山怪石隐蔽非常。 纵使冬日严寒也挡不住小梁子贪财之心,一旦失足落入千鲤池,想必也是活不成了……” 后头的话佳柔并未说全,但在场所有人都已经会意。 而跪在地上的小梁子已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当着本人的面开始密谋如何悄无声息的做掉他,任谁都难以承受。 姜月饶瞧了眼倒在地上的小梁子,对佳柔温声说道:“既然你心中已有了决断,那便好生做吧。” 佳柔也没再做什么,拖着倒在地上的小梁子便出去了,小桌子与珍珠也跟了上去,是监视也是好奇。 姜月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眼下还不到晌午,佳柔就这么去处理,难保会引人注意。 不过她并未让翡翠跟上去处理,只是拿起桌上的书籍看了起来。 本身就是投名状,她并不打算插手。 很快,佳柔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面色发白的珍珠与小桌子。 “娘娘,奴婢已处决了小梁子,但眼下不好将人送去千鲤池,只能等入夜过后,”佳柔跪在地上,她向姜月饶交代着语气中有难掩的情绪。 珍珠看了眼佳柔,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方才这人把小梁子拖去了偏殿,随即便解下对方的腰带将人给勒断气了,那动作干净又利落,仿佛从前就做过许多回了,瞧着令人生寒。 姜月饶听了佳柔的话,也猜到对方做了些什么,她先是示意小桌子去暖阁外守着。 随后她才悠悠开口:“听闻佳柔女官从前在淑太妃跟前伺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佳柔便朝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又‘咚咚’的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娘娘您是奴婢的小主子……” 佳柔语气中有隐忍亦是带着颤抖,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欢喜与隐忍。 旁边的珍珠与翡翠二人神色顿时变得疑惑起来,她们都下意识看向姜月饶。 而姜月饶面色沉静,原本神色间的慵懒与悠然已经褪去有几分凝重展现。 她沉声发问:“你为何这般叫我?” 淑太妃入宫前与她娘亲的渊源她在小时是有所记忆的,但眼下佳柔叫她‘小主子’让她实在有些疑惑。 除了疑惑外,她心底也莫名涌起几分紧张,自己心底尘封已久记忆被重提,既有几分期待也有紧张。 这个佳柔女官虽才来两日,但她却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不像是普通宫人对主子的恭敬态度,更像是恭敬中又带着几分忠心。 她并不认为自己这么有魅力,能够让刚分配来的宫人就对自己死心塌地,结合佳柔从前伺候过淑太妃来看,她觉得对方的态度应当与淑太妃有关。 跪在地上的佳柔将头抬起来,她此时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沈府还在时,奴婢是花夫人身旁的侍女,后来淑太妃入宫花夫人担忧便让奴婢跟在了淑太妃身旁。 在花夫人诞下小主子您时,淑太妃还曾带着奴婢出宫去看过您呢,那时的您才刚出生不过一天,便已是粉雕玉琢,淑太妃与奴婢见了都爱不释手,”佳柔沉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她仿佛陷入回忆中。 那时的淑太妃虽在宫中过得并不算顺遂,但沈府还在郑府还未消亡,淑太妃也是有盼头的。 姜月饶扶着木椅的手收紧,面色间也染上几分冷然,那双时时都澄澈而干净的水眸在此时变得漠然而冰冷,她心脏跳得格外的快。 她万没想到佳柔竟是母亲的人。 “整个盛京都知晓花夫人与入宫前的淑太妃不合,”她语气淡淡,既未承认自己的身份也并不否认。 佳柔并非纠结这一点,那沾满泪水的脸上绽开一个笑来。 “是,当时的盛京都在传,那未出阁的花贵女与郑贵女因一个男子而闹得绝交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沈大人出生不好,在京城崭露头角后便获得许多贵女喜爱。 郑小姐也是如此,只是沈大人对花小姐一见钟情,两人间的感情也就定下了,手帕交爱上同一个男人似乎是话本子里的事,但确实是发生在花小姐与郑小姐身上。 当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都是天之贵女谁都不愿退让,最终以沈大人主动求娶花小姐才终结了那场闹剧,没过多久先帝便下令选秀,郑小姐因未出阁也必须参加。 那时的花小姐已经是花夫人,她觉得两人始终是自小的情谊,一如宫门深似海,她清楚郑小姐率性而为的性子,便让奴婢跟了郑小姐入宫。 在郑小姐心中也一直念着花夫人,当日花夫人成婚,她派人偷偷送了贺礼,却因两人曾闹得沸沸扬扬的关系觉得不好意思露面。 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侍女,会些医理药用也有一把子的力气,与郑小姐也很熟悉,因此当夫人与郑小姐见面说明要让奴婢跟着时,郑小姐也就同意了。 那时郑小姐身旁确实缺一个懂医理的人,奴婢跟随郑小姐以贵人身份入宫后,便遭遇过不少的暗算。” 回忆的画卷慢慢在姜月饶眼前铺开,她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母亲,原本母亲的模样在记忆中已被她刻意模糊,但随着佳柔的讲述,母亲与父亲的模样便在她眼前浮现。 这一切都恍若隔世。 佳柔的讲述还在继续,只是言语间多出几分痛楚。 “入宫后的日子不外乎就是些阴私龌龊的手段,奴婢陪在郑贵人身旁为她排忧解难,在这期间有过好几回惊险之事,甚至连前朝的郑府都收到牵连就此没落。 就在郑贵人晋升为嫔的那年,郑大人也莫名离世,郑嫔娘娘伤心之余便觉得是当时的德妃也就是西太后在暗中所为,但她没有证据。 先帝无情,即便知晓德妃所为,也不会做什么,实际先帝早早便看郑府不顺眼,后宫的日子还要过下去,郑嫔娘娘消沉一段日子后便也振作了起来。 后来是郑嫔娘娘怀孕了,也就是那时德妃一族有心想要围剿沈家……” 姜月饶闻言心中一紧,脑海中不由出现那些充满血腥日子,她带着弟弟亲眼看着父亲与母亲被风归业手刃。 第148章 顺手的事 “沈大人是很有才干之人,是沈家挡了风家的道,德妃便勾结风家给陛下吹枕边风。 待郑嫔娘娘得知准确消息时, 她已身怀六甲,那是在先帝同意动手的前一日,先帝明知沈家是被冤枉,却任其发展甚至是助纣为虐。 郑嫔娘娘得知德妃的计划后受了惊,加上德妃对她的身子早就动了手脚,她当即就大出血,但郑嫔娘娘却还是派了奴婢去找关系将此事传递出去。 很快,郑嫔娘娘便小产出一名已死的男胎,她整个人又消沉了下去,宫中消息闭塞很难打听到宫外的消息,再得知消息时,便是沈家的灭门惨案,传闻沈家当日所有人惨死。 郑嫔娘娘也因悲伤自责过度而昏厥过去,郑家被先帝有意打压消亡,郑大人身死郑夫人很快也离世,郑嫔娘娘的寄托便只有沈家,可最后连沈家都没了……” 佳柔凄凄然的声线在暖阁回荡着,她脸上满是泪水,就连声线都是颤抖的,这些回忆实在太痛,叫人难以承受。 她是沈家家生子,她的亲人也生活在沈家,而沈家与淑太妃又何尝不是她的亲人。 姜月饶满脸苍白,她将双手放在胸口处,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痛苦。 片刻后,她才叹息道:“后来呢,淑太妃又是如何离世的?” 外人都传淑太妃对先帝情根深种,故而才会在先帝离世后才自缢身亡。 佳柔面露几分嘲讽,她继续说道:“郑嫔娘娘消沉许久,她也无心去留圣眷,期间中宫皇后莫名生了病没多久便去了,德妃本就育有一子便顺利登上后位。 就在郑嫔娘娘难受消沉,觉得自己再无活下去的信念时,她遇见了东太后与当时年少的陛下,他们母子过得很不好,身旁没有信得过的宫人,一年到头都很难母子团聚。 德妃入住中宫便开始打压所有皇子,当时本就不出挑的云贵人母子(东太后)只能算苟活,郑嫔娘娘说,当她看见四皇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便知她的机会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郑嫔娘娘振作了起来,她一边在私下接济云贵人母子,一边想法子复宠,甚至还叫奴婢调制了极为伤身的雪肌丸,女子服下后便会肌肤入雪,身形窈窕,只是再不会有身孕了,就连寿命都会减少。 这般殚精竭虑的操办郑嫔娘娘很快便复宠,先帝爱她的窈窕身形与凝脂肌肤,一时间她盛宠无限,也自然的成了皇后的眼中钉。 此次复宠郑嫔娘娘就没想过活,她让奴婢往她日日使用的雪肌丸中加了慢性毒,先帝日日与她缠绵那毒也会由此过到先帝身上,她也开始收买人心,往东宫部署人。 可以说先帝的忽然驾崩,是郑嫔娘娘在后推动,而先太子那边则是陛下在一手策划,皇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选的傀儡皇帝,从一开始便脱离了掌控。” 佳柔最后一句话落下,她朝姜月饶磕头:“小主子,当年先帝离世,淑太妃本也早早毒发,是奴婢用了那极烈性之药为淑太妃压制了毒性。 在先帝离世后淑太妃便选择在彻底毒发前自缢,在临死前她都不知小主子您还活着,若是淑太妃能知晓,她恐怕也会走得舒畅些……” 对于沈家的灭门,淑太妃一直心怀愧疚,甚至每天夜里都会做梦,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她没本事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将消息传递出去。 说到最后,佳柔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多年的恨意与恩怨倾泻而出,带来的并非一吐为快的畅然,而是无尽的难过与空洞。 姜月饶脸上也挂着泪,她只知沈家被灭门的悲惨与怨气,却不知这背后还有另一位女子的牺牲。 她起身来到佳柔跟前亲自将人扶起。 “这些年来,我沉浸在沈家被灭的恨意中,竟是不知淑太妃的这些苦痛与付出。” 她十分内疚。 佳柔摇摇头:“小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淑太妃一直都将沈家当做亲人,所作也都是在为亲人复仇。” 跟了淑太妃这么多年,早已是主仆同心,淑太妃所求便是她所求。 姜月饶重新坐回椅子上,她瘦弱的肩膀轻颤着,白皙面庞挂着不断涌出的清泪,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清眸在此刻显得格外悲痛。 “娘娘,您先缓缓喝口茶水,”珍珠倒了温茶递过来,眼底也闪着泪花,还有心疼与担忧。 她与翡翠知晓娘娘的身世,因而当佳柔女官提起往事时,她们也能感同身受。 娘娘与辰之少爷实在太苦,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实在叫人怜惜与唏嘘。 佳柔用秀帕为姜月饶拭泪,哽咽道:“小主子您如今怀有身孕,不可太过悲伤,奴婢说出当年之事也只是为了与小主子相认,往后的路如何安排,奴婢谨遵小主子吩咐。” 不论小主子选择为沈家翻案与否,她都会支持小主子。 “西太后勾结风家害我沈家,如今我已入宫自是统统都不会放过,”姜月饶眼底泪水止住,那有些苍白的唇瓣勾起一抹笑意。 她原是不知西太后在这其中的手段,如今得知后再加一人也是顺手之事。 佳柔点点头,神色坚定:“奴婢愿追随小主子,淑太妃所做的一切是为小主子一家,更是为淑太妃身后的郑家。” 郑家的消亡是由西太后一手推动,也少不了先帝的纵容。 姜月饶将手中温茶喝下,心绪也随之平息了些,除了一直压在心头的恨意外,还多了几分感慨。 若非有佳柔她一辈子也不会知晓淑太妃之事…… 她将目光挪至窗边风铃,此时外头天色已蒙蒙暗下,她问珍珠:“陛下那边如何?” “今日下午贤妃娘娘又去了勤政殿,但很快便出来了,眼看着天色也暗下来了,陛下也应当快来了,娘娘是否要先换件衣裳梳洗一番? ”珍珠轻声说着。 这些日子陛下日日都来临安宫,几乎成为了习惯。 姜月饶勾勾唇角:“不必,今夜陛下不会来了。” 第149章 当得起这一殿之主 她手中有了宫权,贤妃不会再放任闻人凛日日来她临安宫,她也并不觉得此时的闻人凛会专宠她,一连陪了她这么些时日算差不多了。 正好今夜将小梁子好生处置,在重新盘算一番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佳柔是自己人,她待在深宫这么多年,总归是知晓些自己不知晓的东西,也更明白宫中哪些人可用,能避免再用到小梁子这样的人…… 这时,逐渐昏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将整个皇宫覆盖。 临安宫暖阁的温暖烛火长亮,时不时便传来主仆几人的低语之声。 ---------- 勤政殿内。 王德全上前询问天子:“陛下,今夜可依旧摆驾临安宫?” 方才贤妃娘娘特意来过一趟提起陈嫔娘娘,看陛下的神色也并不反感,他便有些拿不准主意。 闻人凛将手中奏折合上,他看了眼窗外飞雪。 语气淡漠中并无多少情绪:“传陈嫔到偏殿侍寝。” 近日独宠饶饶已惹得前朝上奏,既贤妃也来进言他便分些雨露来应付前朝那些个臣子。 “是,陛下,”王德全埋头应下。 后宫妃嫔侍寝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天子去后妃寝殿,一种是将侍寝的妃嫔传来勤政殿的偏殿,主殿是天子寝殿,后妃不可染指。 冬日天寒地冻,天子自是不可能亲自前往。 闻人凛想了想又吩咐王德全:“将前几日青州上贡的那套红瓷茶具送去给姜嫔,让她好好歇息,朕明日去看她。” 饶饶怀有身孕,他怕今夜不过去会叫她担心。 此时的闻人凛全然没发现自己心境的变化,只是在忧虑着那个怀有身孕,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子。 王德全捧了红瓷茶具冒着风雪去了临安宫。 姜月饶看见王德全后脸上带着几分期待,还特意往他身后看了看,像是在寻找谁的身影。 她柔声开口:“陛下可是还在忙政务,外头又下起了雪,劳烦王公公多多提醒陛下天黑路滑。” 原本闻人凛就与她说好今夜要来的,作为深爱陛下的妃嫔,她理应期待无比。 王德全只觉姜嫔那双眼眸澄澈又期盼,让自己有些于心不忍。 他跟在陛下身旁多年,后宫中斗争与诡谲他见得太多,妃嫔娘娘们对奴才的向来都是不当人看,尤其是他们这些没根儿的。 也只有姜嫔娘娘为人纯良,不会刻意去看低任何一个奴才,对方那双干净澄澈的眼底从不会露出厌恶神情。 王德全深吸一口气,挤出笑来:“是陛下派奴才前来给娘娘您送上新进贡的红瓷茶具,这红瓷十分难烧制,但凡有那一分一毫的失误那胚具便不能再用,只能重头来过,万件瓷具中最终能成就那么一件儿。” 姜月饶看着桌上的红瓷,烛火摇曳之下,精致瓷具上的绯色光泽分外迷人,那是专属权势的光泽,叫人欲罢不能。 她神色间浮起一抹欢喜,比那华丽茶盏更动人:“陛下当真是有心了,王公公陛下何时过来,本嫔想要亲自多谢陛下…… ” 王德全有几分不忍的开口:“陛下让姜嫔娘娘今夜便无须等了,待明日陛下再来看您。” 这话他说出来都觉得有些愧疚,原本陛下是说今夜来陪姜嫔娘娘的,却因贤妃娘娘的一番话而改了主意。 姜月饶闻言先是愣了愣,那原本还欢喜的神色随即就落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失望起来。 原本打算前来的天子为何忽然失约,聪明人一想便知是被人劫了宠。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小腹,小心翼翼追问道:“那王公公是陛下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吗?” 王德全见她这般紧张又小心,那股不忍又浮了起来,却还是老实回答:“娘娘,方才陛下传了陈嫔娘娘……” 盛极而衰,这是每位妃嫔都要经历的,姜嫔娘娘也是如此。 姜月饶听了王德全的回答,脸上的神情却并未难过反倒是浮现几分轻松。 她笑着道:“原是这般,那本嫔便放心了,从前都不曾发生过类似之事,眼下王公公前来,本嫔便以为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好在一切如常。” 说罢,她又道:“陈嫔姐姐也有一段日子不曾见过陛下了,今夜能够见见便也是好的,便请王公公替本嫔好好照顾陛下。” 这模样哪有失望难过,反倒是一派的体贴。 王德全见状都愣了,直到珍珠往他怀中塞了几个银锭子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临安宫门口。 “啧,怪不得陛下这般看重姜嫔娘娘,这心性当真是常人难敌,”王德全将手中银锭子一边揣进怀中,一边感慨着。 说完他还回头看了眼立在临安宫门口的两座小石狮。 姜嫔娘娘虽出身不高,但的确是当得起这一殿之主,更是真心在想着陛下的。 另一边的沁芳宫。 陈嫔得知今夜陛下传召她侍寝后兴奋不已, 她在沐浴更衣又让宫人为自己施了精美妆面,换了身单薄裙衫,最后戴上贤妃给她的那只玫瑰点翠金簪,这才坐上凤鸾春恩车。 冬夜严寒,凤鸾春恩车虽华丽却也是有些单薄的,更别提今夜飞雪,细雪裹着寒风灌入车中十分冻人。 陈嫔穿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里头,她能感到冰冷刺骨的寒风透过披风一阵阵往自己身上钻,不消一会儿她便觉得被冻了个透。 由于方才梳妆的时间太长,伺候她的那些宫人也十分兴奋,都将手炉这回事儿给忘了。 陈嫔搓了搓手,只得咬牙挺着。 所幸她的宫殿距离勤政殿也不算很远,忍两刻钟也就到了。 凤鸾春恩车的车檐上挂着铃铛与五彩琉璃,随着马儿的前行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寒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车内的陈嫔既觉得冷又觉得畅快,时隔多日,她终于又获陛下宠幸,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取悦陛下,重获恩宠。 那日贤妃娘娘赠她点翠簪后,她回去便日日沐牛乳浴,还翻开了许多诗书,势必要让陛下对她流连忘返。 待凤鸾春恩车驾停在勤政殿门口时,陈嫔的身子已经冻僵了,但她脸上依旧是挂着笑脸。 守在殿外的小乐子见车驾停下,立即便走上前来。 第150章 倒是朕狭隘了,小看了她 当白着脸的陈嫔被贴身宫女扶下来时,小乐子被惊得愣了愣,随即才弓着腰笑道:“还请陈嫔娘娘入殿,陛下已候在里面。” 陈嫔没理小乐子,只匆匆往殿内走去,天空还飘着雪,她实在是太冷了。 小乐子看着陈嫔的背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陈嫔娘娘穿得这般单薄,若是冷了身子侍奉不了陛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陛、陛下,”白着脸的陈嫔走入殿内,她朝坐在桌案前的天子行礼,原本紧绷的身子因殿内的温暖而放松,只是苍白的面色依旧还未缓过来。 看着桌案前的高大天子,陈嫔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不论看了陛下多少次,她总也会有心动之感……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恰似天神下凡,也只有天神才有资格能成为那万万之上的天子。 闻人凛看了眼陈嫔,他见陈嫔面色苍白便不由皱眉。 “怎地面色发白?可是染了风寒?” 若是传染给自己,再不小心传染给饶饶,那可就麻烦了。 闻人凛有些想让人将陈嫔重新带下去,如今要以饶饶肚里的孩子为重。 陈嫔听天子这么问,只以为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她心底不禁升起几分窃喜来。 “回陛下,嫔妾并未感染风寒,是方才来时有雪便有些受冻,眼下入了殿便无事了。” 说着,陈嫔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那隐约半透明的水蓝色纱裙露出,她苍白的双颊也逐渐浮起绯色来,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娇俏与羞涩。 随着她的动作,发间玫瑰点翠金簪轻晃,闪着点点光晕。 闻人凛的目光划过陈嫔落到旁边的小乐子身上,他淡漠吩咐:“去熬煮一碗风寒汤药过来。” 陈嫔羞涩:“陛下,嫔妾身子强健没有那般娇弱……” 小乐子恭敬退下,冬日里那加了姜的御寒汤药都是随时备着的。 殿内烛影摇晃,偶有寒风自窗缝透入,掀起一阵看不见的涟漪。 陈嫔试探性来到天子身旁,行走间与动作间她尽量做得姿态婀娜而撩人,想要引诱这天下最尊贵之人。 她声线婉转,透出卑微与殷勤:“陛下,请让嫔妾为您宽衣。” 闻人凛坐在椅子上,他身形高大,气场上极有压迫感,那双沉沉黑眸正定定看着陈嫔发间的那支点翠金簪。 “朕记得这金簪是贤妃的,”他语气笃定,整个后宫便只有叶贵人与贤妃有点翠。 贤妃这般明目张胆让陈嫔戴上这簪子,是料定了自己会宠幸陈嫔吗? 闻人凛眸底划过一丝被人安排的厌恶。 实际贤妃的想法很简单,她温柔大气的帮天子安排妃嫔侍寝,只是想让天子在宠幸陈嫔时想起自己的贤德与和善。 这想法是没错,但她并不了解真正身在高位的天子。 陈嫔听天子提起点翠金簪,她下意识便抬手抚了抚发间名贵钗环,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端着药碗的小乐子与王德全前后入殿。 王德全来到天子跟前行礼:“陛下,您交待的事奴才已办妥。” 此事可等陈嫔娘娘离开后再回禀,但他觉得陛下应当会想要第一时间知晓。 也的确如此,闻人凛听是临安宫的消息,便立即询问:“姜嫔可有说什么?” 若非考虑到前朝,今夜他依旧会去临安宫。 王德全脸上浮现笑意:“姜嫔娘娘当真是念着陛下的,还以为陛下这边是出了什么事儿不能前去,待奴才解释过后姜嫔娘娘这才松了口气,还让奴才好生伺候陛下。” 说到最后他又看了眼面色稍显难看的陈嫔,补了句:“姜嫔娘娘也十分为陈嫔娘娘欢喜呢,觉得自己不能好好侍奉陛下,陈嫔娘娘能够弥补也是好的。” 后头的话是他有意说的,能够讨陛下欢喜,他哪管的上会得罪谁呢。 陈嫔因王德全的话脸色越发难看。 闻人凛的神色倒是软了下来,感慨又心疼:“她向来是这般的体贴,倒是朕狭隘了,小看了她。” 饶饶能够这般体谅,着实是他没想到的。 王德全连连点头:“奴才也没想到呢,可见姜嫔娘娘识大体。” 天子的宠幸从来都不是遵从喜爱,而是跟随前朝局势而动,即便是陛下在喜爱姜嫔娘娘,也不可能对其专宠。 若是姜嫔娘娘恃孕而骄,陛下最多是过后去安抚姜嫔娘娘,这一两回是情趣,一旦次数多了便只会惹了陛下不高兴。 闻人凛回想起先前佳人在烟火梅枝前许下的心愿,心中顿时便有怜惜与眷恋浮起。 旁边的陈嫔见天子竟面色柔软,当即便警铃大作,她赶紧将小乐子呈上的驱寒汤药喝下,随即努力扬起个温柔笑容。 “没想到姜嫔妹妹能这般体恤,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便让嫔妾伺候陛下歇息吧。” 陈嫔脸上的温柔笑容有掩不住的僵硬,显然十分介意方才王德全与天子的对话。 闻人凛看了眼陈嫔,心底浮起几分厌烦,只觉谁也比不上姜嫔。 这些后宫妃嫔日日争宠斗争,却没无一人像饶饶那般关心自己这个人,这些妃嫔关心的从来只是君恩而并未自己。 闻人凛朝王德全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厌烦归厌烦,但该做的事他都会做,这些女子是他掌握前朝的工具,他不可能因厌烦便放弃。 尤其是在如今清算风家一脉之时。 …… 勤政殿偏殿的宫灯亮着,很快便有宫人抬水入内房。 闻人凛毫不留恋的下了床榻往内房而去,过程并无乐趣,甚至毫无交流,只有公事公办的淡漠。 陈嫔面色发白的坐在床上,明黄色的纱帐落下,将她苍白的脸色遮挡。 王德全守在外头,轻声提醒:“陈嫔娘娘,您该离开了。” 宫妃承宠后就要立即离开,也不准沐浴。 陈嫔撑着有些痛的身子起身,面色虽有些白,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她并没觉得陛下对她粗鲁,陛下是天子,天子自不会将就他人,今夜她承宠说不定腹中便有了皇儿呢…… 那灵妃与姜嫔都能有,何为她不能有? 陈嫔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来时她身子强健能受冻,回去时便有些吃不消了,当夜身子便有些发热。 姜月饶是在第二日醒来后得知陈嫔消息的。 第151章 付出代价 妆镜前,翡翠为她细细上妆,佳柔端着浸了花瓣的铜盆为她净手,整个暖阁十分温暖如春。 铜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眉梢眼角处都透着风情与纯净,仿若是那不谙世事的天宫仙子。 珍珠站在旁边汇报打探来的消息:“昨夜陈嫔娘娘到勤政殿是子时一刻,大约子时三刻便乘坐凤鸾春恩车离开了,听闻陈嫔娘娘去勤政殿时衣着清凉,想来是费了大心思的。 只是昨夜天寒地冻还飞着雪,陈嫔娘娘回去后身子便发起了热,不过今早贤妃娘娘便传了各宫请安,陈嫔娘娘虽受了凉但身有龙气加持,想必并不会寒气侵扰,待会儿定会去钟粹宫给贤妃娘娘请安。” 珍珠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陈嫔即便是真染了风寒,今日也一定会去钟粹宫。 好不容易得了宠爱,怎能不炫耀一番呢? 姜月饶拿起一支前几日闻人凛送的白金孔雀步摇递给翡翠,她乌发高高盘起,搭配这支步摇刚好。 这支孔雀步摇的尾翼宽而长,是由七条细长的白金而铸,每条尾翼上都嵌着名贵的五彩宝石,长长的流苏是由孔雀尖嘴处垂下。 整支步摇奢靡而精致,象征着帝王无上的宠爱,更是一种变相的炫耀。 “陈嫔姐姐昨夜刚得宠,贤妃姐姐便召集各宫姐妹请安,可见她们对本嫔十分重视,是迫不及待想要让失了龙宠的本嫔伤心难过了,”姜月饶满脸柔和,并不见丝毫愤怒之态。 翡翠为她将白金孔雀步摇插到如云黑发之中,又在黑发中点缀上玛瑙翡翠雕琢而成的花朵,雍容而富贵的发髻就这么完成了,耳间再配上两颗中等大小的珍珠,真可谓是夺目非常。 身上的衣裳是贵紫色的金丝缕衣,不仅仅华丽非常也十分保暖,这金丝缕衣内里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因此并不单薄。 真真是越鸟青春好颜色,晴轩入户看呫衣。 珍珠看直了眼,忍不住惊艳出声:“娘娘当真好颜色,竟是在孕期都这般的光彩动人,待会儿请安时娘娘定能出尽风头。” 从前的娘娘也美,只是娘娘的打扮一向清淡不甚出挑,若是带着奢华的发饰,那衣裳便会搭的平淡些,若是衣裳华贵美丽便会在发饰上削减些。 像今日这般精心打扮还是头一回,真真是比那仙女儿还出色。 旁边的佳柔却有些担忧:“那陈嫔娘娘与贤妃娘娘不怀好意,娘娘您不如便避一避?还是得以腹中的皇子为重。” 小主子刚怀孕都不出三月,虽说身子强健但她觉得还是应当避免被人刺激,陈嫔与贤妃心怀不轨,小主子不如先避一避,待诞下小皇子后再与那两人对上比较稳妥。 姜月饶看向佳柔,她将花瓣似的唇轻轻勾起,露出一个柔美至极的笑来。 她双眸纯净,语气轻柔婉转:“佳柔,你刚回来还不太了解本嫔的行事作风,于本嫔而言从来只有我谋算别人,若是那不长眼的想要谋划,那便要付出代价。” 今日她不让陈嫔耀武扬威一番,就怎能让闻人凛看到陈嫔对她的厌恶呢?到时她的计划又该如何顺利实施呢? 明目张胆的厌恶可是最容易拿捏与利用的了,既陈嫔主动送上她自然要好好接下,至于贤妃那边,她是另有打算。 佳柔听姜月饶这么说,她愣了愣,随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小主子并非貌美娇弱,而是一朵实实在在的食人花,只是小主子的外表实在太具迷惑性,叫她一时忘了。 虽明白小主子很有手腕,但她依旧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她试探性发问:“那娘娘您预备如何做?” 姜月饶伸出自己白嫩手掌,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上头点了点,语气温温柔柔:“佳柔可见过那野外毒蛇?本嫔未入宫前曾遭遇过几回毒蛇,但次次都将毒蛇一击毙命。 本嫔比谁都明白蛇打七寸的道理,尤其是已挑衅到跟前的毒蛇,更是不会留情,只不过毒蛇机警,且要好生设陷才能保证一击即中。” 佳柔面色一肃,立即明白姜月饶话中含义,她行礼后郑重开口:“奴婢定当配合娘娘!” 这话是娘娘在告诉她,此次请安只是初步的部署,一切尽在掌握。 姜月饶抬手轻抚上自己小腹,柔声吩咐佳柔:“陈嫔跋扈仗着侍寝一夜便与本嫔起了争执,本嫔身怀皇嗣唯恐出现问题,只能请东太后为本嫔做主了……” 闻人凛既是为她寻了靠山,那她自然是要用起来的,东太后的出现会转移贤妃的注意力,也会给到贤妃压力,她倒是想看看贤妃会是什么反应。 佳柔是个聪明人,当即便应下:“娘娘腹中皇子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东太后定是格外在意。” 姜月饶脸上绽开一抹温婉笑意,她起身将手搭到珍珠手上:“佳柔留守临安宫,珍珠与翡翠随本嫔去钟粹宫请安。” 片刻后,三匹白马拉的奢华辇车自临安宫离去,这时天空飘起细雪,北风刮得人面颊生疼,寒冷风雪却吹不进温暖似春的辇内。 …… 钟粹宫。 贤妃坐在首位,她环视着下方已到的妃嫔,灵妃因孕身子不适派人来说过了,眼下便只有姜嫔一人未到。 陈嫔坐在下座第一位,今日她头戴玫瑰点翠金簪,身上的衣裳是苏绣,做工细致,她面色有些苍白,神色间却弥漫着几分自得。 昨夜回去后她便觉身子有些不适,叫人煮了驱寒汤药后今早算是好些了,只是头有些昏沉。 比起这点不适,若能给姜嫔难看,她是怎么都要来了。 贤妃娘娘先前说过,孕期前三个月胎儿还没完全稳固,情绪波动但凡大些便会对胎儿有所影响。 她便想着若是能用此事刺激刺激姜嫔,最好是能让她见红,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时,上座的贤妃看了眼陈嫔,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 陈嫔扫了眼其余妃嫔,她清了清喉咙,说道: 第152章 姜嫔出事! “姜嫔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咱们众位姐妹都到齐了,她竟还未出现,当真是有孕过后娇气不少。” 她话中带着刺,在座妃嫔并无人附和。 如今姜嫔盛宠又怀有身孕,谁都不想去做那出头鸟。 陈嫔见无人接话,也并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 随即她又有些感慨的说道:“那夜的烟火姐妹们瞧见了吗?当真是绚烂无比,可见陛下用心非常,还有陛下那御赐的辇车,听说是由三匹白马而拉,车壁上金丝银线整个辇车奢靡至极,此等待遇实在是我等望尘莫及。” 此话一出,原本没吭声的妃嫔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陛下天性淡漠,但偏偏在对待姜嫔时会格外柔情开恩,叫她们不去在意都不行。 上座贤妃将这些妃嫔的神色看在眼底。 她适时开口呵斥陈嫔:“陛下是天子想要宠谁便宠谁,陈嫔你不可多嘴。” 陈嫔撇了撇嘴,忍不住低低嘟哝了声:“皇宫内原本是不准燃放烟火的,陛下却为姜嫔不管不顾,这何尝不是个祸患……”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但很多人都听见了。 天子为人冷峻而肃穆,却因姜嫔而屡屡作出不符天子性情之事,那姜嫔的确邪乎。 众人面面相觑,贤妃的面色却转为深思:“姜嫔身份复杂,倒的确有些玄……” 玄还是邪,都是随心而定。 这时,殿外响起太监的通传声:“姜嫔娘娘到——” 厚厚的殿帘被撩开,满脸华光的姜嫔走了进来。 她身上披着珍稀的狐裘大氅,发间那支白金孔雀流苏金簪熠熠生辉,行走间白金孔雀金簪上的宝石折射出五彩光线,晃得人眼疼。 在看她的模样,半点儿没有孕期的难受,脸颊红润而细腻甚至比孕前还要美丽几分,一双水眸更是清澈而纯净,没有半点杂质掺在里头。 姜嫔整个人往殿内一站,所有人都沦为陪衬,她周身仿佛自带着光环般,有着任何人都抢不走的气场与魅力。 在场所有女子都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秀帕。 贤妃方才那句似是而非之言莫名划过众人脑海,眼前的姜嫔美得不似凡人,那双美轮美奂的眼睛,更是没有丝毫凡人该有的欲望与野心。 看起来的确很,邪! 姜嫔将这些妃嫔或隐晦,或明显的眼神都看在眼里,她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嫔妾给贤妃娘娘请安,是妹妹来迟了,嫔妾给各位姐妹赔罪。” 她的声线婉转柔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但她今日的装扮却格外华丽,甚至越过了贤妃,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贤妃眼神划过姜月饶头顶的白金孔雀步摇,她神色略带僵硬,却依旧笑道:“姜嫔妹妹请坐,你如今怀有身孕在这飞雪的冬日晚些也是正常。” 这可不仅仅是晚了些,足足晚了小半个时辰,实在叫她好等! 陈嫔这时开了口,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敌意:“昨夜嫔妾侍寝伺候陛下也没见来晚,更何况姜嫔瞧着容光焕发,陛下为你也配了辇车,又怎会因天气不好而来迟?” 这话说得在理,姜月饶来迟本身也确是有意为之。 陈嫔此话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就有些剑拔弩张。 姜月饶捂住自己心口,柔声说道:“还请陈嫔姐姐担待,实在是嫔妾昨夜未睡好的缘由这才来得迟了。” 说罢,她眼底便逐渐浮起点点水光,神色像是欲言又止般。 贤妃见姜月饶有所反应,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欢喜。 她出声呵斥:“好了,陈嫔,这些日子陛下因姜嫔怀有身孕日日陪伴,昨夜忽然传你侍寝姜嫔心里难过也是正常,你且不要揪着不放。” 陈嫔闻言哼了哼,下一刻她便起身来到姜月饶跟前,把自己的脑袋朝着旁边歪了歪,在衣领边沿处露出一个暧昧红痕来。 那红痕是怎么来的,自是不言而喻。 姜月饶看着陈嫔刻意的动作,身子晃了晃似有些站不稳般,眸底的水光更甚,神色间的难过又更重了几分,显然是瞧见了什么令她伤心的东西。 上座贤妃适时出声‘宽慰‘:“姜嫔,陛下是天子,在你有身孕初期陪伴是恩宠,却也不可能日日陪伴,你是嫔妃,是后宫的一份子不应有了身孕便想独宠,而是该多多为其余姐妹考虑,让其余姐妹为你分忧解难。” 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没有怀孕的妃嫔还霸着天子的道理,但盛宠而衰这件事难以叫人接受,对于孕妇来说更是如此,对姜嫔来说更是如此。 贤妃觉得姜嫔十分爱天子,眼下趁着陛下宠幸陈嫔,她再以身份压人定会让对方郁猝难耐,往后在继续不断施压,想必不出几月姜嫔腹中的孩儿便会受到波及。 届时她在寻个时机,差人联合前朝散布姜嫔妖嫔的传言,她心中的祸患便会烟消云散…… 贤妃的计划算的上完美,不过有些细节总是难以预料,好比如姜月饶的心思。 好在贤妃说完这句话后,姜月饶的手臂便传来轻微痛楚之感,是珍珠掐了掐她。 下一刻,她便惊叫一声朝着旁边的陈嫔倒去,转瞬陈嫔便被她压在了身下。 她今日的目的是要让闻人凛知晓陈嫔在针对她,至于贤妃那边她并不理会。 就在她将陈嫔压在身下后,珍珠与翡翠便大叫起来手忙脚乱的弯腰想扶起她,陈嫔随行的宫人也慌忙走上前来。 贤妃则是心头一紧,她吓得站了起来,立即指挥宫人去帮忙,殿内顿时便混乱起来。 姜月饶死死压着陈嫔,珍珠与翡翠挡在她身前,叫旁人不能第一时间瞧见她,她抬手便将陈嫔的领口扯开,狠狠往对方脖子上用力掐了好几把。 陈嫔痛的大叫出声,她只觉脖子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细嫩的脖子顿时出现殷红,倒是与她自己掐出来的那处相得益彰。 宫人将倒在地上的姜月饶与陈嫔团团围住,都想要立即将两人扶起,却被珍珠与翡翠两人看似搀扶的动作挡住。 那外头不知形势的妃嫔们听见陈嫔的惨叫,都以为是姜月饶发出的,心底都不禁随之一紧。 今日姜嫔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们在坐的所有人都脱不开干系,贤妃更是吓得面色煞白。 她没想现在就让姜嫔出事! 这时,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响起。 “陛下驾到——东太后驾到——” 众人心头一惊,心想,完了。 第153章 私通?! 小太监的通传还没报完,一道夹杂着凌厉寒风的高大身影便飞快掀开殿帘走了进来,外头的寒风裹着细雪在殿内掀起一阵冰冷动荡。 闻人凛生得很高,一眼便捕捉到人群中心的姜嫔与陈嫔二人,他步子迈得很大顷刻间便来到人群跟前。 “躲开都躲开!” 王德全手拿拂尘将吓得呆愣的人群拨开,倒在陈嫔身上的姜月饶此时露了出来,她白皙的脸上已挂满泪痕,鬓边发丝微乱,整个人略显得狼狈也叫人怜惜。 “陛下,救救嫔妾……”语气颤抖而惶恐。 姜月饶抬手伸向闻人凛,整个人似被风雨吹打的小白花,她像是害怕极了,瞧着也可怜极了,而被她压身下的陈嫔则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闻人凛立即上前将人拉起后抱进怀中,神色中满是怜惜。 他吩咐王德全:“快传太医。” 随即又看向依旧倒在地上的陈嫔,神色冷漠冰冷。 此刻没有一个宫人敢上前扶陈嫔起身,她方才被姜月饶死死压着,现在骤然卸了力她也需要缓缓才能起身。 “陈嫔你在做什么?”闻人凛的视线落在陈嫔的脖子上,言语间有压抑的怒气更有化不开的帝王之威。 只见陈嫔衣裳的领口有些凌乱,里头露出几个殷红的痕迹,暧昧又显眼。 “陛下,陛下,嫔妾并未,并未……”陈嫔倒在地上不知道如何去分辩,整个人吓得涕泪横流。 她哪敢说这些红痕都是方才姜嫔给她掐的,更不敢说自己是露出红痕刺激了姜嫔令对方慌乱不已,这才不小心摔到她身上。 她哪里知道姜嫔这般不知吓。 众人看向陈嫔脖子上的红痕,都不禁隐晦露出鄙夷之色,也有几分厌恶与妒忌。 “大胆陈嫔竟敢动手伤人,若是姜嫔腹中胎儿受到什么伤害,你该当何罪!”东太后严厉的声音响起。 众人这才注意到随天子而来的还有位气质尊贵的妇人,其打扮贵气而雍容,头顶上的东珠串华丽无比。 对于这位避世的东太后,贤妃都从未见过更别说其余妃嫔了。 殿内众位妃嫔面面相觑,神色疑惑却带着忐忑,眼前这位妇人气质不容小觑其穿戴规格更是超过了当时的贵妃。 贤妃心底更是一惊,立即便蹲下身子主动行了个大礼。 “臣妾给东太后请安,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妃嫔没贤妃脑子转得那般快,但也在贤妃行大礼后赶紧蹲了下去。 “嫔妾\/妾身给东太后请安,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妃嫔都蹲在地上行大礼。 东太后此时绷着和蔼的面容,她来到闻人凛跟前小心把姜月饶扶着坐去了椅子上。 随后又轻声询问:“姜嫔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的地方?” 方才她进来后看到姜嫔倒在地上,可要将她给吓死了,索幸对方的面色看起来还好,应当就是吓着了,方才在凛儿的安抚下情绪也平缓许多。 姜月饶脸上的泪水已被闻人凛亲手拭去,只是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依旧带着楚楚可怜的令人怜惜之态。 东太后看着眼前的姜嫔,只觉对方就好似当初刚入宫时任人欺凌的自己,叫她心疼无比。 姜月饶轻轻摇了摇头,她将手放去自己小腹,柔声说道:“多谢东太后关心,嫔妾身子无碍,腹中孩儿也并无异常。” 随即,她似水的目光在跪作一地的妃嫔头顶环视一圈,最后停留在跪地的陈嫔身上。 “方才陈嫔姐姐并未出手推嫔妾,是嫔妾瞧见陈嫔姐姐脖子上的红痕,情绪激动故而才站立不稳扑向了陈嫔姐姐……” 她语气中带着点点伤感,却仍旧说出了实情。 此话一出,东太后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周遭妃嫔的目光也齐刷刷看向陈嫔的脖子。 陈嫔跪在地上只觉脸上火烧火燎般,她忍不住抬手将领口的衣裳拉着遮了遮。 贤妃只觉陈嫔蠢笨如猪,办事非但不利索还被人捏住了把柄。 “陈嫔你该当何罪?竟是与人私通?”闻人凛的话如同冰锥般敲打在陈嫔心上。 他当然知晓陈嫔并未与人私通,他只是想由此向饶饶说证明对方脖子上的红痕并未是他所为。 作为天子闻人凛觉得自己无须向任何人解释,他也不知自己此时的心思,是出于何种缘由…… 陈嫔听闻天子的质问整个人懵了片刻,随即才吓得连连磕头自证清白。 “陛下,陛下,是嫔妾故意想要炫耀昨夜侍寝,这才在自己脖子上揪了红痕,是嫔妾的错,嫔妾并未与人私通,还请陛下明察……” 现在的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证明自己没有与人私通。 在场还蹲在地上行大礼的妃嫔都将头低了下去,有几个肩膀还一抖一抖,显然是在憋着笑。 姜月饶则是满脸惊讶:“陈嫔姐姐,即便是想炫耀你也不能这般使劲的掐自己吧,那好几处的红痕想来是痛极了。” 陈嫔的脸憋成了酱红色,她并未出声辩驳,心中只觉又臊又气。 她怎地不知痛?她分明只在脖子上掐了一处,其余那四五处不是姜嫔自己压着自己下的手吗? 只可惜这些话她一句也不能说出来。 “后宫争宠的阴私之事向来不少,陈嫔如此争宠实在不堪,大家都先起来吧,”东太后发话了。 她口中的大家自然是不包括陈嫔。 贤妃起身看了眼陈嫔,她语气无奈:“陈嫔糊涂,也是臣妾管理不善,还请东太后恕罪。” 东太后并不接贤妃的话,而是看向闻人凛。 “凛儿,你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她对这贤妃很不满意。 闻人凛走到姜月饶身旁,出声询问:“此事饶饶觉得当如何处理比较好?”他有心培养饶饶协力六宫的能力。 姜月饶先是柔柔一笑,这才看向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陈嫔。 她摸着自己小腹,轻声开口:“陈嫔姐姐虽并未动手推嫔妾,但嫔妾也的确在慌乱中跌倒,还是等太医来了先为嫔妾诊脉后此事在下定夺。” 闻人凛点点头,深黑眸底浮起几分满意。 第154章 架空贤妃 这时,提着药箱的徐太医随小乐子匆匆而来,徐太医快步进来就要去闻人凛跟前行礼。 “先给姜嫔瞧瞧,”闻人凛阻止徐太医的行礼。 徐太医应了声,随后拿出丝帛开始为姜月饶仔细诊脉。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徐太医诊脉的动作,尤其是陈嫔几乎是将紧张写在了脸上,她可不希望姜嫔出什么事。 她本意也没想让姜嫔出事,虽然她觉得姜嫔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扑,还在自己脖子上狠掐了好几个红痕,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但万一姜嫔是故意陷害呢,她现在可不相信姜嫔是那柔弱良善的茉莉花。 片刻后,徐太医跪下回话:“回陛下,姜嫔娘娘与腹中皇子并无大碍。” 这话落下后,陈嫔大大的松了口气,贤妃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东太后的眼角露出轻松的笑来。 闻人凛挥手让徐太医退下,他语气是十分难得的温和。 “饶饶,你觉得怎样处置陈嫔为好?” 姜月饶面露深思,随即才说道:“陈嫔虽并未动手推嫔妾,但嫔妾也惊慌跌倒幸好腹中孩儿无事,但也应处置陈嫔以儆效尤。” 说到最后她原本柔和的眸光变为严肃,整个人也由温和转为坚定。 她轻声开口:“陈嫔险伤皇嗣,那便禁足一月,每日卯时在沁芳宫门口跪两个时辰。” 眼下是严冬,卯时依旧寒冷彻骨,更别说还时常飞雪了,在外头跪上两个时辰膝盖肯定会落下病根。 但这对于皇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待陈嫔禁足一月后出来也到了年关,是该参加宫宴了,到那时再将她与灵妃一并处置…… 姜月饶这个处罚在场无一人反对,陈嫔也不敢求饶,很快便有宫人上前将她给带了出去。 待陈嫔离去后,整个大殿依旧是无一人出声,大家都噤若寒蝉,闻人凛坐在了姜月饶身旁,东太后则是看向贤妃的方向。 “哀家听闻贤妃自入宫后便掌管六宫?”东太后语气淡淡的,原本和善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 今日若非她与凛儿赶到,没准姜嫔腹中皇儿便危险了,因此她对这贤妃实在喜欢不起来。 管理六宫三余载,却叫妃嫔腹中皇嗣发生危险,实在是难当大任。 贤妃敏锐察觉出东太后的态度,心底顿时警铃大作,她小心翼翼开口:“回东太后,今日发生此事,是臣妾失职还望东太后恕罪。” 她根本没料到一向避世的东太后会忽然出现,且还被对方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东太后扫了眼坐在下方的妃嫔,她意有所指:“你管理后宫三年,整个后宫却连一个孩儿都未有过,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两个怀孕的妃嫔,你却连皇嗣都护不住,你的确是失职!” 这一口大锅给贤妃扣头上,实在是令其惶恐不安,这后宫长久无皇嗣,是何缘由东太后与天子心底自是无比清楚。 贤妃听东太后这么说,她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语气也染上几分惶恐。 “是臣妾管理无方,还请东太后请陛下再给臣妾一个机会!” 东太后看着跪地的贤妃,说道:“你本只是个妃子,陛下给你六宫之权已是高抬,如今后宫有了两名怀孕的妃嫔,想来你也照看不过来。 往后尚宫局便交由哀家管理,你与姜嫔和灵妃管理其余五局即可。” 尚宫局是负责管理六宫事务,比如宫人的调度、礼仪安排等,是六宫重中之重的一局,且其余五局都要听尚宫局的调动。 东太后本也没想将尚宫局捏进手中,只是方才一事贤妃显然是在对陈嫔放水,姜嫔腹中可是第一个皇儿,叫她不得不出手干预。 东太后此话一出,贤妃顿时就面露惊愕与难以置信,将尚宫局给东太后那跟架空她有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看向没什么表情的天子,有些悲切的开口:“陛下,臣妾兢兢业业管理后宫三年,对于后宫之事臣妾十分熟悉,宫人对于臣妾的管理也会相对契合……” 说这些话她是想唤起陛下对她的情谊,只可惜天子能有什么情谊? 闻人凛将桌上的贡橘递给姜月饶,随口说道:“母后如今身子好些了,也可出来接触六宫,为你的管理的后宫把把关。” 贤妃不甘心,她尝试着再次开口:“东太后先前避世好些年,骤然开始处理起宫中事务恐怕会有些不太习惯,不如东太后先管理一半的尚宫局,待熟悉了再尽数管理也是一样的。” 尚宫局中都是她安排的人,许多宫人都在为她办事,若是被东太后接手那些个宫人不是被拔出,便是向东太后倒戈。 最终留在她手上的人定是少之又少,失去了那些办事儿的宫人,便失了许多方便,一些先要打听的消息也会受限。 “贤妃,”闻人凛语气冷漠,带着警告之意。 他做下的决定,不会让任何人反驳。 贤妃面色白了白,最终也只能勉强笑笑,她行了一礼:“臣妾往后便请东太后多多照拂了。” 东太后看出贤妃心底不愿,她并未说什么,只抬抬手,轻声说道:“你是凛儿的贤妃,哀家自是得照拂着你。” 即便她不善后宫勾心斗角,但在这深宫浸淫几十年,对于一些嘴脸与手段她也能够看透。 “是,”贤妃的面色愈加僵硬。 闻人凛看着贤妃,他黑眸沉沉,冷沉开口:“姜嫔怀有身孕,现在的天气也不大好,便免了姜嫔的请安与行礼。” 贤妃的表情彻底僵住,连僵硬的笑都做不到了。 陛下当着她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姜嫔,实在是令她没办法不在意与忽视,但她却不能够表现出任何不满来。 没多一会儿,闻人凛便率先带着姜月饶离开了,东太后则是继续留下跟这些妃嫔们训话。 众人都明白这后宫往后要变天了,东太后掌管后宫压在贤妃头上,这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而从东太后今日对姜嫔与贤妃的态度来看,对方显然是要更喜欢姜嫔一些。 都不出一日,贤妃岌岌可危的处境就传遍了后宫。 也自然传进了清灵殿中—— 第155章 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大皇子 清灵殿中弥漫着熏艾以及苦药的气息,炭火烧的很旺,整个殿甚至感觉到有些热。 灵妃坐在贵妃榻上,她面色稍显苍白眼下有较重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消瘦精神不济的模样,小腹处有些微微凸起,倒是显出几分怀孕之态来。 这些日子灵妃日日熏艾,这胎也算是稳下来了,不过平日里还是要减少走动,尽量以卧躺为主。 “这孩子实在闹腾,本宫已经好些时日没睡过好觉了,”灵妃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委屈。 自打怀孕以来她整个人都变得弱不禁风起来,腹中孩儿实在太能折腾,她是既吃不下东西又睡不好觉,日日还要熏艾喝药。 更重要的是自打上回桂花头油后,陛下便再未踏足过清灵殿,任凭她差人去请多少回,等来的永远也只是陛下送来的补品与首饰…… 加上处理桂花头油一事时陛下对姜嫔的态度,以及近日来姜嫔盛宠的消息传来,她心里十分慌张却又无可奈何,她必须要安安稳稳的将腹中孩儿生出,才有可能走向更高的位置。 柳絮在灵妃身旁伺候着,一边为她捏着肩,一边轻声宽慰道:“小主子闹腾代表小主子身子强健,如今小主子还小不懂得体谅娘娘,娘娘也别在意待小主子出来了,您再好生教导即可。” 提起生下孩子一事,灵妃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柔软些许,就连浑身的疲惫都减少了些。 “外头如何了?听闻今早贤妃那边差人请安,可有发生什么事?”灵妃端起矮桌上的安胎药,皱着眉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柳絮为灵妃捏肩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才说道:“灵妃娘娘可识得东太后?今早东太后也去了贤妃宫中。” “东太后?她不是长久闭宫不出?”灵妃神色间划过一丝不屑。 她是西太后的侄女,自然曾在西太后口中听过东太后,左不过是西太后的手下败将罢了,不足为惧。 如今东太后走出锦寿宫,想必是因西太后出宫祈福,对方这才有那胆量露面。 柳絮继续说道:“是,听闻东太后近来身子好了些,今日便也去了贤妃宫中,赶巧的是今早在众妃嫔请安时,姜嫔与陈嫔不知为何竟是双双摔倒在地。 此事正好被入殿的东太后与陛下瞧见,好在姜嫔腹中孩儿并未出现什么问题,但陈嫔依旧是被禁足一月,日日都要在天寒地冻的外头跪上一个时辰。 东太后因此事便觉得贤妃管理不利,于是吩咐尚宫局往后由她亲自管理,奴婢还打听到,东太后似乎对姜嫔格外关照。” 灵妃闻言她面色稍显难看,口中喝下的汤药只觉苦涩万分。 她有些不甘:“本宫与姜嫔都用过掺麝香的桂花头油,为何姜嫔的身子还能如此康健……” 她觉得上天对她不公平,分明是两人一起用的东西,那姜嫔就半点事都没有,甚至还能夜夜侍寝。 “娘娘,您莫要想太多了,眼下也只有几个月的日子,您且耐心等等,那姜嫔农女出身不知做过多少农活,自是要结实些的,这可不是什么光荣之事,娘娘完全不必计较,”柳絮睁眼说瞎话的宽慰着。 灵妃倒是很吃这一套,只是心中依旧是有些不安。 家里已许久不曾给她送信了,她也不知西太后的消息,请了陛下那么多回都没来过,她也不敢贸然前去。 她用勺子搅着黑乎乎的安胎药,又问旁边的春梅:“可有打探到什么前朝消息?” 父亲去苏州到现在还没回京的消息,这叫她觉得有些不对。 春梅摇摇头:“娘娘,奴婢问了许多人,都说还没有风丞相的消息,倒是近期有几个案子像是牵连到了风家,不过奴婢瞧着像并不怎么碍事,陛下虽说是叫人查却也没查什么来。” 娘娘一族昌盛绵延,她觉得出不了大问题的。 旁边的柳絮眼底划过一丝微光,随即便笑着开口:“春梅说得没错,陛下重用丞相府,风丞相又那般厉害,怎会让那些小人得逞?” 灵妃的眉头却依旧皱着,她思索片刻后吩咐柳絮与春梅:“你们俩准备一下,待晌午过后便随本宫去锦寿宫一趟。” 眼下她指望不上西太后又不敢去寻陛下,便只能委身去锦寿宫打听打听父亲的消息,如今她腹中怀有皇嗣,想必东太后怎么也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更何况她是西太后一脉的人,东太后为人懦弱无能,也会碍于西太后之威而对她宽和几分。 ---------- 锦寿宫。 殿内一派祥和,姜月饶与东太后面对面坐着正在品茗,这些都是新上贡的茶叶,清香而雅致。 原本姜月饶是在勤政殿伴圣驾,但东太后很快便派人询问姜月饶的情况,而姜月饶也有意想与东太后亲近,便干脆乘坐辇车来了锦寿宫。 闻人凛见她精神很好,不见任何疲态便准了,只是派了许多宫人随行。 东太后低头品茗,她不时便看向姜月饶,只觉对方越看越面善,越看越喜欢。 “你这孩子实在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年哀家怀凛儿时,前期是频频孕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到了后期身子又浮肿难受,夜晚更是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才熬到生产。 但瞧你如今精神头十足,就连摔了一跤都不碍事,实在是上天眷顾,也是皇嗣之幸,”她对姜月饶喜欢得不行,眉角眼梢都是笑意。 她觉得姜嫔定能给凛儿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大皇子。 姜月饶面露羞怯,连连开口:“东太后您可别取笑嫔妾了,左不过是嫔妾皮厚,也是因陛下龙气护体的缘故……” 东太后满脸慈爱:“傻孩子,是你有这个福分。” 若是没有这个福分,姜嫔莫说怀孕了,想必在刚入宫没多久便会遭受不少打击与迫害。 想当初她是庶女入宫,虽比不得普通贵女,但比起姜嫔的身世还是要高出许多的,那时的她受过许多迫害,历尽千帆才走了过来。 而现在的姜嫔要比当初的她处境还要艰难许多,但对方依旧保有这般纯良心思,实在是难得,也实在是福分。 若非姜嫔如此,恐怕凛儿也不会保她在这后宫平安无虞。 东太后只觉姜嫔能安稳到现在,全凭帝王的偏爱。 姜月饶听了东太后的话,她只是温和笑笑并未再说什么。 这时,有嬷嬷走了进来。 “东太后,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第156章 不配为凛儿诞下子嗣 东太后听竟是灵妃前来,她眉头立即便皱了起来,神色间也有几分不耐闪现。 灵妃是西太后的人,更是凛儿要处理之人,她自然是厌烦的,连带着灵妃腹中的孩儿一起。 一个注定要失去的孩儿,她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先帝在世时死在西太后手中的胎儿又何止一个呢?就连淑太妃的孩儿都被算计殒命。 她对灵妃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姜月饶看了眼半掩的木窗,轻声说道:“外头风雪交加,灵妃姐姐这胎似乎也坐得不太稳。” 这话便是在提醒东太后要考虑灵妃的身子,若是任由灵妃待在外头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么严苛之名也容易流出。 东太后顺着木窗看了出去,外头的雪有些大,洁白的雪扑簌簌落着。 她吩咐嬷嬷:“先将人领进来。” 灵妃这胎不稳,她也不想做那刽子手。 很快,面色不济,身形消瘦的灵妃便被春梅与柳絮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在看见殿内坐着的姜月饶时显然惊讶了瞬,紧接着心中便有不受控制的恨意涌现。 姜月饶坐在椅子上,她头上的孔雀白金步摇熠熠生辉十分夺目,身上的华贵锦衣更是叫人移不开眼,可这些都比不过她那张细嫩而红润的面颊。 即便冬日服饰稍显厚重,也遮不住她纤纤细腰,她现在小腹平坦看不出任何有身孕的迹象。 怀孕似乎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困扰,甚至叫她更加明媚动人了些…… 灵妃这一刻感觉无比的自惭形秽,她发丝干枯面颊凹陷,整个人都因怀孕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但姜月饶却偏偏相反,怀孕带给她的似乎只有光环,就连那本就不俗的模样都更美丽了几分,甚至连陛下都对她宠爱有加,日日流连临安宫。 与姜月饶相比,她简直就是个丑角,一个用来专门衬托姜月饶的丑角。 灵妃无比后悔现在过来,她恨不得转身就走,但心中对风家的担忧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她今日是来打探消息的,万万不可失了礼数,也不能让姜嫔那个贱人看了笑话! 灵妃的注意力从入殿到现在完全在姜月饶身上,就连行礼的规矩都忘了,她半点儿也没去关注东太后,不过东太后却是在仔细观察着她。 这灵妃虽是西太后的侄女,但与西太后的模样并不相似,倒是那眉角眼梢的刻薄气质是十足十的相同。 面颊无肉,神色阴郁,身形瘦弱,这样的女子实在不配为妃,更加不配为凛儿诞下子嗣。 据她所知凛儿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相信在来年便会有所结果,届时在这后宫的所有风家人都会被一一清理,不留任何余孽! 而淑太妃的心愿她也会帮忙完成,当年含冤的沈家一族会重新站在阳光之下…… 东太后看向灵妃的眼底藏着厌恶与嫌弃,她将对西太后的所有情绪都加诸在灵妃身上。 “灵妃,你见到哀家为何不行礼?可是觉得怀上皇嗣便在哀家跟前有了特权,”东太后那双仁爱的眼睛,此刻并无什么温度,她看着灵妃语气淡漠至极。 灵妃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她也才将眼神看向东太后,与记忆中的一样,相貌温和而慈爱,只是那双本该是仁爱懦弱的眼里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屈腿行了一礼。 “臣妾给东太后请安。” 东太后并未立即让灵妃起身,而是刻意等了几息将自己眼底的厌恶情绪藏好后,这才笑着开口。 “快快起来赐座,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累着了,外头风雪交加没有冻着吧?” 东太后语气中带着关切,其中还有丝丝叫人难以察觉的虚情假意,姜月饶不着痕迹的微微侧头瞧了东太后一眼,不由在心底暗笑。 也难怪闻人凛要安排东太后避世。 灵妃半点也没听出东太后语气中的不对,她只觉对方对她十分满意,脸上当即便挂上了笑意,转眼便将东太后方才那句带刺的话抛去了脑后。 她笑容满面的坐去放着厚厚软垫的椅子上:“臣妾多谢东太后赐座。” 东太后点点头,她看向灵妃微凸的小腹,心底划过几分讽刺与解气。 西太后对后宫皇嗣下毒手,可有想过会报应到自己侄女身上?自以为掌控了他们母子,到头来还不是为凛儿白白做了嫁衣。 “哀家听闻你这胎怀得并不容易,如今身子可好?”东太后看着灵妃有些苍白的面色,她语气温和的发问。 灵妃脸上的笑容更甚,她抬手摸向自己小腹,语气中怀着柔情与母爱:“臣妾腹中皇儿闹腾得紧的确是辛苦了些,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东太后见灵妃这般期待,便意味深长道:“的确是值得的,陛下等这一日已经许久了。 ” 谋划多年,等的便是最后这一刻。 “请东太后放心,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臣妾定不辜负陛下的期待,”灵妃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即便是姜月饶比自己强又如何,她腹中的孩儿才是大皇子。 想到这,灵妃便又开口:“东太后,近日臣妾心中有一忧虑,以至于夜间难眠,臣妾担心在这么下去恐怕会有损腹中孩儿,还请东太后开开恩,为臣妾解解难处。” 她自信东太后定会同意。 东太后问:“哦?灵妃有何难处尽管道来。” “是有关臣妾父亲一事,臣妾得知父亲前些日子被困苏州,往丞相府的传信也并未收到回信……”灵妃的话并未说完。 她是顾忌着姜月饶在场的缘故,并不想将心底的担忧彻底揭露出来,但她的身子又不可能冒着风雪再来一回,便也只能咬牙说出了。 东太后了然,凛儿在前朝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想必灵妃是察觉到了不对今日才特意前来打听消息。 “据哀家所知,风丞相已在赶回来的路上,你且安心养胎即可,”东太后随意敷衍了句。 灵妃并未察觉,她脸上的笑意都真心了两分,心里的不安也慢慢放了下来。 旁边坐着的姜月饶心中则是闪过几分了然,有丝丝兴奋开始涌现。 看来陛下已开始对风家下手,那么她也要开始动作了。 她看向有虚弱之态的灵妃,脸上勾起温和至极的笑来。 灵妃,你可要承受住啊。 第157章 她没有饶饶的福气 姜月饶重新回到临安宫时,天色已蒙蒙擦黑。 她裹着厚厚的大氅走进暖阁,阁内早已备好点心与血燕,晚膳她是在锦寿宫用的,就只有她与东太后两人,灵妃也想留下却被东太后给回绝了。 “娘娘,方才您在锦寿宫吃得少,不如眼下在吃些血鱼胶血燕?”佳柔眼中满是疼惜。 小主子 怀着身孕还在风雪中穿梭,实在叫人心疼。 这鱼胶血燕与糕点,是她中途从锦寿宫回来特意备下的,为的就是等小主子回来后能吃上。 姜月饶倒没觉得有什么,腹中的宝宝十分乖巧,因此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不适,今日一整天都在外头也没觉得疲惫。 珍珠扶着她来到贵妃榻前坐下,她看着桌上的鱼胶血燕与点心,面色柔和:“的确是有些饿,你且有心了。” 她方才在锦寿宫时刻都在留意东太后与灵妃说的话,因此吃得并不多,眼下回到自己的地方放松下来后,倒是真有些饿了。 “娘娘能够吃好,奴婢的这些心思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佳柔笑得一脸温和,她看向姜月饶的眼底满是欢喜。 姜月饶看向佳柔的神色也是温和中带着些怀念。 “咳咳,娘娘,接下来是否要部署些什么,”珍珠来到她的身后,一边为她揉捏着肩膀,一边清了清喉咙询问着。 姜月饶低头舀起一勺血燕放进口中,她脸上的温和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慵懒之态。 “派人去打听打听丞相府的消息。” 珍珠点点头:“奴婢会立即差人下去办。” 说罢,她还看了眼佳柔脸上的神色,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依旧十分温和。 这时有小太监的通报声自外头传来。 “陛下到——” 姜月饶原本慵懒神色自然转为温婉柔美,下一刻,男人高大而冷峻的身影便掀开殿帘走了进来。 闻人凛的头顶与肩头都落了些白雪,他身上并未披大氅,进来时身染冷冽寒气,更是加重了周身的冰冷无情。 他先是习惯性来到炭盆前将手烤了烤,跟在后头的王德全赶紧上前为他掸落身上的细雪,避免雪花因暖意融化在身上而受凉。 姜月饶起身来到天子跟前,抬手为他扫了扫已不存在的白雪。 “眼下已是寒冬,陛下竟是连大氅都不披便来了,当真是不爱惜身子,”她语气娇柔中带着几分嗔怪,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的瞪了一眼男人。 眼波流转间又带着不俗的魅意。 闻人凛抬起被炭盆烤得暖和的大手,他将眼前为自己掸落白雪的女子轻轻搂住。 美人香腮胜白雪。 “朕听闻你在母后的锦寿宫待了挺久,锦寿宫稍有些偏远,冬日天冷路又滑,朕是有些不放心,”闻人凛淡漠的语气中染上几分温情。 他是担忧饶饶。 姜月饶依偎在男人宽阔怀中,眨了眨自己那双如水的双眸,纯净与清澈尽显。 她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愿:“嫔妾不知为何就觉与东太后一见如故,本还想着多去锦寿宫坐坐……” 闻人凛将怀中人儿抱起就往贵妃榻走去,将其小心放上贵妃榻后,他这才带着笑意开口。 “你与母后皆是心思纯净之人,自是能聊得到一块儿,但眼下你怀有身孕,外头天气也不好,也要适当的减少外出才行。” 饶饶与母后的纯善简直是如出一辙,两人自是惺惺相惜的。 姜月饶闻言轻抚小腹,面色有些纠结却也是点了点头,是一副完全为腹中孩儿考虑的模样。 闻人凛见状只觉自己心尖都跟着软了软,佳人周身幽香环绕,令人放松而舒适。 他忍不住在对方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说道:“饶饶怀孕的样子甚美。” 令他十分喜爱,亦是格外的心动与意动。 姜月饶闻言面颊飞起几分红霞,不禁柔声开口:“今日灵妃姐姐也去看了东太后呢,倒是与东太后和臣妾相聊甚欢。” 闻人凛神色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似有波涛荡起。 “灵妃这胎并不稳固,你且少与她接触,”他叮嘱着怀中之人,又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勺子舀了血燕放到姜月饶唇边,动作亲昵的喂她。 姜月饶吃下男人投喂的血燕,随即有些不忍的说道:“嫔妾瞧灵妃姐姐的面色的确不太好,若是灵妃姐姐腹中的孩儿,也能同嫔妾腹中的宝宝同样体贴便好了。” 这话中带着感同身受的怜惜,结合她那纯良的性子倒也并不突兀。 “饶饶只管养好身子即可,至于灵妃那边你不必去关注,她没有饶饶的福气,更比不上饶饶,”闻人凛说着便将自己高挺的鼻梁埋至姜月饶脖颈处。 馨香与悠然香气将他包裹,把他处理政务时的疲惫化解。 姜月饶轻抚男人的如墨黑发,清澈眸底闪过点点亮光,美丽而惑人。 她幽幽叹息:“那陛下不如抽空去瞧瞧灵妃姐姐?嫔妾今日瞧灵妃姐姐很是想念陛下呢。” “朕会派人去好好照看她,饶饶便无须担忧了,”男人闷闷的声线响起。 已经开始着手处理风家,他自是不愿再踏足清灵殿半步。 姜月饶心中大概有了判定,随即她抬起手似不经意般划过男人我劲瘦的腰间,下一刻便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的骤然紧绷。 “陛下,嫔妾有些疲惫,想请陛下带嫔妾去隔壁汤池殿中……” 她凑到男人耳旁气吐如兰的说着,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打横抱起,穿过前几日刚开辟出来的通道往汤池殿而去。 这条道路是姜月饶叫人打通隔壁屋子,又开辟了条通往汤池全封闭的走廊,由这条路过去并不会受冬日寒风侵扰。 走廊内也烧着炭盆,加上汤池殿的热气幽幽传来,使整条走廊温暖如春。 闻人凛抱着她穿过走廊来到汤池殿中。 薄薄的白雾将两人萦绕,姜月饶能感觉到这人的身子越来越烫—— 第158章 安排背锅 “朕帮你。” 闻人凛将怀中之人小心放到地上,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干哑,锋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女子。 似那妖娆女妖,一颦一笑间带着令人沉醉的风采,原本纤细的身形因孕期稍稍丰腴了些,更是为其增添几分魅惑风韵。 闻人凛只觉眼前女子变了,变得比刚入宫时更加勾人了。 他在深吸一口气后缓缓伸出了手。 华服锦衣落地,玲珑婀娜的身形展现,叫人迷了心智…… 姜月饶双颊陀红,她略带害羞的闭上双眼,试图用这个方法来躲避男人的迫人目光。 片刻后,升腾着雾气的汤泉微微荡漾,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水波。 “饶饶,待你诞下咱们的皇儿,朕便许你贵妃之位……” 闻人凛兴奋压抑的声线中带着期待。 姜月饶并未言语,随波逐流间眼底闪过丝丝异彩。 …… 殿外,月朗星疏,风雪停歇,倒是个难得未飘雪的夜晚,姣姣月光撒在洁白积雪上,在黑暗夜色中倒显得几分明亮。 临安宫内灯火明亮,在这寒冷冬夜中展现着温暖。 翌日。 姜月饶醒来时,身旁男人早早便上朝去了。 她躺在被窝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眸底浮起几分势在必得的光亮,脑海中回想起昨夜在汤池中闻人凛的许诺。 贵妃怎么够?她仅凭一个宝宝虽不能坐上皇后之位,却也要坐到距离皇后最近的皇贵妃之位才行。 “娘娘,你可要起身更衣?”翡翠注意到她醒了,立即上前轻声询问。 姜月饶懒懒应了声,说道:“本嫔再睡会。” 说罢,便翻了个身又逐渐睡去。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晌午,屋内实在太暖和,寒冬又十分适合睡觉。 待起身梳洗好用过午膳后,便已是下午了。 “娘娘,奴婢派人打听了一上午,奴婢自己也出去跑了跑,都没有打听到关于丞相府任何不同的消息,就连沐少爷的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珍珠一边给姜月饶细细剥着贡橘,一边皱眉说着,语气间透出几分凝重来。 姜月饶看着手中的书籍,语气淡淡的:“不必去打听了,有关丞相府的消息应当是被陛下完全封锁了起来。” 从昨夜闻人凛提起灵妃的态度,以及东太后对灵妃说的那些话来看,闻人凛肯定是开始动手了,封锁消息大概也是为了不让灵妃去烦他。 想到这,她唇角勾起几分笑意。 珍珠心底一惊:“封锁消息?那岂不是陛下已经开始……” 说完她眼底又闪过兴奋与喜悦,只要陛下开始动手调查丞相府,那便会离当年沈家一案越来越近。 沈家一案重见光明,这是她们娘娘的目的,也是她们娘娘的所求,她由衷的为娘娘感到开心。 翡翠也是满脸欢喜,佳柔的眼底甚至泛起了泪光。 姜月饶倒是没多激动,她吩咐珍珠:“将上回本嫔叫你绣的鸳鸯香囊拿来,随本宫去一趟勤政殿。” 在把丞相府有事的消息透露给灵妃之前,她还要去确定贤妃是否知晓,毕竟在做这件事之前要先安排好背锅的人才行。 小半个时辰后。 姜月饶乘坐华丽而保暖的辇车在勤政殿门口停下,她被佳柔与翡翠扶着走下辇车。 今日的她身披洁白贵气的狐皮披风,里头也是一身纯白色的加厚锦服,长长的裙摆被寒风微微荡起后漾出点点幽香,鬓边是红翡雕成的海棠,发间的流苏白玉金簪随她的动作熠熠生辉。 整个人优雅而贵气,天庭仙子也不过如此。 “娘娘,是贤妃娘娘,”佳柔轻声提醒着。 姜月饶轻抬眼眸看向勤政殿门口。 只见端庄大气的贤妃正好走出勤政殿,对方面色从容而娴静,妆容沉稳并不花哨,身上穿着深蓝长裙,披风也是端庄的靛蓝。 整个人瞧着有种刻意的庄重与大气。 姜月饶唇瓣勾起一抹柔美笑意,微微侧头吩咐珍珠:“将那鸳鸯香囊拿出来。” 珍珠立即将香囊递了过来,她随意接过后拿在手中,叫人能够一眼瞧见,那朝贤妃而去的步子并未慢下。 贤妃看着迎面而来的姜嫔,只觉对方美得太过耀眼,如今这通身的华贵气度实在很难叫她不多想,谁能看出此人竟是农女出身……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又不自觉落到姜嫔手中拿着的香囊上,针脚粗糙,与陛下今日取下来的一模一样。 方才在勤政殿内,她才刚把新雕好的玉佩给陛下换上,眼下姜嫔也来送香囊了,且瞧着依旧是那般难看又敷衍。 陛下乃天子,又怎会屈尊戴如此难看的香囊? 贤妃心中虽是这般安慰着自己,但她手中攥着秀帕的手却越发的紧了,嘴唇也不自主的紧抿着,心脏更像是不受控制般漏了半拍。 陛下上回也带了姜嫔的香囊,陛下上回并未嫌弃姜嫔的香囊,那这回呢…… 香囊跟玉佩其实并不冲突,但她方才依旧是找了个由头让陛下将香囊取了下来,姜嫔瞧见后会不会也会设计让陛下取下她的玉佩? 陛下应当不会的,陛下得知她为了做玉佩受了伤时,还对她怜惜了,陛下一定不会那么残忍。 就在贤妃思索间,姜月饶已然来到她跟前。 “贤妃娘娘,”姜月饶并未行礼,只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上回闻人凛已免去她所有礼数。 贤妃脸上浮起几分关切:“姜嫔妹妹的月份越来越大,还是少些走动才好,这外头天冷路滑的,实在不宜多待。” 她巴不得上回叶贵人的桂花头油把姜嫔给害了,省的她烦恼。 姜月饶脸上浮起柔美笑意:“太医说嫔妾这胎很是稳固,多出来走走反倒是好事,陛下也欢喜嫔妾能常来勤政殿伴驾呢。” 最好能刺激到贤妃亲自下手。 贤妃点点头,语气依旧温和而大气:“既是如此那姜嫔妹妹便按照太医说的做即可。” 说罢,她便朝自己的步辇走去,不再与姜月饶多说。 待回到步辇上,她脸色这才阴沉下来,吩咐身旁的秀禾:“找个人看着,待陛下出来后瞧瞧玉佩是否还在。” 秀禾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贤妃有些疲惫的靠在步辇上,她眼神划过路旁姜嫔的华丽车驾,不由地从心底浮起几分苦涩。 纵使懂得天家无情,但自己的心又如何能控制住呢…… 第159章 骄纵也是一种情趣 另一边的姜月饶脚步悠然的往勤政殿走去。 扶着她的佳柔低声开口:“贤妃娘娘的手似乎受伤了。” 方才她瞧见贤妃娘娘的指尖缠着纱布。 姜月饶唇角轻勾:“贤妃姐姐手艺精湛,特意为陛下做了玉佩,听闻因此连手都受伤了。” 想来闻人凛已将自己的香囊取下,换上了贤妃的玉佩。 佳柔闻言忍不住看了眼自家小主子手中拿着的粗劣香囊,这香囊她听说还是珍珠帮忙绣的。 小主子这么做万一被陛下发现可如何是好,并且这香囊针脚粗糙,与陛下的身份也并不相符…… 虽说佳柔跟随姜月饶时常面见天子,但每每侍奉都是垂着头,并不敢抬头细看龙颜,因此她并不知天子腰间还挂着另一只做工粗糙的香囊。 勤政殿内。 神色淡漠而冷峻的天子本在处理奏折,但在看见姜月饶走进来后,脸上的淡漠便转为温和,随即便起身大步来到佳人跟前,将对方的腰肢扶住。 “这天寒地冻的,你怎地来了?便乖乖在临安宫待着等朕去瞧你多好,”虽说是责备的话,但语气中却并无责怪之意。 随着饶饶身子的越来越重,他自是越来越担忧的。 姜月饶的目光划过男人腰间的玉佩,是松柏图案,看来果真是贤妃亲手雕的,她眼底划过稀碎暗光,却又在另一侧发现了自己赠的香囊,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惊讶来。 她还以为这人会把她的香囊取下。 “陛下,臣妾一个人待在临安宫很是孤单,临安宫虽距离锦寿宫较远,但距离陛下的勤政殿却很近,臣妾与宝宝都想跟陛下待在一起,”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丝丝娇气。 她如今怀有身孕,适当的撒撒娇,变得有些骄纵也是一种情趣。 闻人凛搂着怀中软软香香的人儿,只觉心尖儿都跟着软了软。 “你就仗着自己身子强健而乱来。” 沉沉语气中隐含着几分笑意。 姜月饶露出一个纯净又美丽的笑来,她将手中的香囊举起,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陛下,嫔妾这回的手艺依旧没什么长进……” 洁白手掌中的鸳鸯香囊平平无奇,里头的幽香气息却是格外绵长熟悉,依旧是她洗发时用的香料。 “饶饶有心,”闻人凛语气沉沉,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姜月饶自男人宽阔怀中退出,将那似水的目光看向对方腰间,随即便有些惊讶的出声:“呀,这玉佩可是上回贤妃姐姐说要给陛下雕刻的?当真是精美无比。” 说罢,她那如花的脸上便覆上一层失落,仿佛是没被阳光照到的花朵般,她将手中的香囊收了回去。 语气低低的:“嫔妾手艺不精,实在是不敢丢人现眼。” 这模样有些自卑,还有些难过,不免叫人怜惜极了。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轻声安抚着:“比起精湛的手艺,朕觉得饶饶的真心更为珍贵。” “可贤妃姐姐也很真心,嫔妾方才碰见贤妃姐姐,可瞧见她的指尖都缠上了纱布呢,可见贤妃姐姐之心十分真挚,”姜月饶实事求是的说着,那双清澈眸底不掺杂任何妒忌情绪。 闻人凛搂住怀中佳人的大手紧了紧,只觉女子纯净无比。 他随手就将腰间玉佩取下放去桌上,别有深意的说道:“真心纵然叫人欢喜,但就怕这其中还掺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浑浊不堪的真心,而是绝对的忠诚与乖顺,只可惜这些妃嫔向来做不到,她们身后都有母家的势力支持,而自己也必须用到这些臣子势力。 只有饶饶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饶饶会全心全意的心系自己。 姜月饶闻言面色懵懂了一瞬,随即才笑着开口:“嫔妾愚钝,但只要陛下喜欢嫔妾做的香囊,嫔妾便会一直做。” 随后她又看向被男人放去桌上的玉佩,有些迟疑道:“这应当是贤妃姐姐才赠予陛下的,陛下就这么取下来贤妃姐姐见了不免是要难过,不如陛下便将玉佩挂上,嫔妾的香囊挂另一边即可。” 说完,她便将闻人凛腰间的香囊取下,换上这只鸳鸯香囊。 “朕已派人给贤妃送了伤药过去,她贤惠大气并不会介意这些小事,”闻人凛说得云淡风轻。 贤妃这般做不过是为了皇后之位罢了,那些端庄大气都是做给人看的,至于有多少真心他觉得并不多,也不在意。 姜月饶闻言点点头,笑道:“还是陛下体贴贤妃姐姐。” 言罢,她便将鸳鸯香囊挂上了男人腰间,看着那只鸳鸯香囊,她不禁呢喃出声:“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自嫔妾入宫以来,陛下教会了嫔妾许多东西,也让嫔妾懂得了爱是什么,嫔妾很是感激陛下,也更欢喜陛下赠予嫔妾的宝宝。” 她言语间带着幽幽感叹,叫人心中动容。 闻人凛有些意动,他语带沙哑:“朕与饶饶只做鸳鸯不做仙。” 若非是待会儿还要见臣子,他正想现在就与饶饶做一对鸳鸯…… 姜月饶并未在勤政殿待多久,随意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划过桌案上的奏折,将心底消息确认过后,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闻人凛差不多也要去见臣子便也未留她。 两人结伴而出,天子亲自将她送去辇车旁,这才大步离去,伟岸身影行走时腰间单独的香囊也随之晃动,而带起一阵香气来。 其中一个正在洒扫的宫人迅速抬头看了眼天子的腰间,随即又低下头去,动作悄无声息。 ---------- 钟粹宫内。 贤妃坐在木桌前,她脸上保持着温和与娴静,正静静听着小太监的回话。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娘娘,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陛下出勤政殿时腰间挂的东西便只有那鸳鸯香囊了……” 说完,他就将头死死的给低了下去。 贤妃脸上的温和与娴静一点点龟裂开来,有狰狞与愤怒涌出。 她咬牙切齿的开口:“姜嫔……” 第160章 霍言可是有大用的 她连指尖的伤痕还没褪去,姜嫔那狐媚子便哄着陛下将自己的玉佩取了下来。 实在是令人厌恶。 秀禾见贤妃的脸色不对,立即就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随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娘,那姜嫔娘娘竟这般轻易的就哄着陛下将您精心雕刻的玉佩取了下来,实在是奇怪又诡异。” 她觉得此事有些过于蹊跷了。 贤妃闻言脸上的愤怒也转为深思,她看向秀禾:“你觉得哪里诡异?” 秀禾摇摇头,语气凝重:“奴婢也说不准,但姜嫔娘娘给奴婢的感觉的确是很怪异,自她入宫后宫中便开始是非频频,就连原本一心扑在前朝的陛下,都对姜嫔娘娘青睐有佳。 眼瞧着姜嫔娘娘从刚入宫时的怯懦不安,逐渐变得现在的越发耀眼,她入宫也只是一年不到,真的有人能在短短几月内改变如此之大吗? 有时奴婢都会觉得姜嫔娘娘是否真的是那京郊农女,亦或者是什么别的身份……” 贤妃深思的表情转为疑惑与沉重,秀禾所说的这点她不是没怀疑过,上回她也派人去霍家打听过了,得到的消息与姜嫔所说的一致,便再没派人查过。 她眼底闪过精光:“立即派人去苏府传信,让父亲好生查查姜嫔的身份,这回要仔细的查。” 她有预感,姜嫔绝不仅仅是农女那么简单,或许她可以从这点入手,找出姜嫔的弱点…… 秀禾神色严肃:“请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好生安排!” * 临安宫。 姜月饶悠然部署着接下来的安排:“尽快派人将丞相府一事透给灵妃。”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娘娘放心,奴婢立即下去安排,”珍珠笑盈盈的说着。 这时,小桌子走了进来,他汇报着:“娘娘,贤妃那边有异动,从贤妃宫中出来了宫人,看起来都像是要出宫的,那宫人是二等宫女,平日里在钟粹宫还算受重用。” 方才娘娘让他们的人好生盯着钟粹宫,说是那边很快便会有动静。 姜月饶闻言将手轻轻撑在矮桌上,神色间没有丝毫疑惑。 她吩咐小桌子:“你多支些银子也立即出去一趟,去那苏府瞧瞧是怎么回事,去之前别忘了用银子找些会功夫的人,无须一个人冒着危险去打听。” “奴才谨遵娘娘旨意,”小桌子严肃行礼,他明白此次出宫是冒着危险。 姜月饶想了想又道:“倘若你查出那贤妃是要对本嫔不利,便叫人杀了了事。” 小桌子愣了愣,随即才应下,又收了珍珠一荷包沉甸甸的金银锭子,很快便退了出去,贤妃的人已往宫外去了,他也得赶紧跟出去才是。 待小桌子离开后,珍珠便立即有些焦急的开口:“娘娘,您说会不会是贤妃那边,对您的身世在有所猜测?” 上回娘娘便说过这事儿,却没想到贤妃那边这么快便有了动作,实在是叫人忧心不已。 佳柔也是满脸的忐忑:“娘娘,您让小桌子去处理,但处理了一回,处理不了一世,此事是个大大的隐患,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主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能因贤妃而败露。 旁边的翡翠也是满脸紧张。 只有姜月饶神色未变,甚至唇角还隐隐有笑意闪现。 她语气慵懒:“不需要隐瞒一世,沈家会随着风家的覆灭再次乘风而起,本嫔的真实身份只会成为坐上皇后之位的助力,此事只需要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即可。” 她不可能隐姓埋名一辈子,她要让沈家踩着风家荣光重现。 佳柔三人闻言面面相觑,眼底闪着疑惑与不可置信,任她们怎么想这件事都是死局。 欺君可是死罪,不论是何缘由。 姜月饶见她们三人并不相信,只说道:“那霍言可是有大用的。” 点到即止,其余她懒得多说。 翡翠与珍珠回想起霍言此人,两人心底隐约有些了些猜测。 佳柔却依旧是摸不着头脑,但看自己小主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并未太过担忧。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已见识过小主子的厉害。 ---------- 灵妃是在两日过后,一个晴朗的天气得知丞相府消息的。 这日她在殿内闷得慌,在熏过艾之后便带着柳絮与春梅二人在院子内走走。 “娘娘,今日的阳光当真很好,”春梅小心翼翼的扶着灵妃的手臂,脸上带着笑。 柳絮觉得春梅的笑有几分天真,带着不属于皇宫内的善良。 灵妃冲着日光眯了眯眼,带有点点温度的阳光撒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 “今日的确不错,”她难得的认可了春梅一句。 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柳絮轻声开口:“娘娘,院内的黄梅也开了,奴婢闻着可真香呢,不如让奴婢去采些插瓶?” 灵妃闻言目光移至不远处的黄梅树上,那棵黄梅并不大,上头的黄梅开得也不多,但清香扑鼻十分好闻。 距离黄梅树不远还有几棵别的树并排栽种着,阳光洒下后形成影影错错的虚影。 灵妃并未注意那几棵树,她抬脚便往那棵黄梅树下走去:“倒是有几分意境。” 就在她来到黄梅树下时,便听闻有些许议论声传来,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听得并不真切。 灵妃皱了皱眉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是那几棵树后有些人影。 柳絮已率先走了过去,很快便揪出两个宫人来。 她语气严厉:“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快给娘娘跪下!” “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连连给灵妃磕头,她们都是清灵殿的洒扫宫女,灵妃也是眼熟的。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在说些什么?”灵妃询问着,她脸上的神色倒并无多少怒气。 自打有孕以来,她便一直修身养性,只要不是叫她愤怒厌恶之事,她便好说话了些。 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听灵妃这么问,她们不约都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面露忐忑又相互对视一眼,眼底的犹豫与惶恐尽显。 灵妃看出两人神色间的不对,当即心底便浮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第161章 灵妃见血 柳絮当即便怒斥出声:“娘娘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到底出了何事快快说来,否则就将你们俩丢入掖庭!” 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闻言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其中一个咽了咽口水,满脸惶恐的开了口。 “是、是奴婢听到了些传言,是有关丞相府的,但奴婢并不知是真是假因此不敢贸然禀明娘娘……” 那宫女满脸煞白,说出的话颤颤巍巍,不禁让灵妃心底一紧。 灵妃撑着腰上前一步,皱眉问道:“丞相府是出了什么传言?” 宫女吓得连连磕头,随后才小心的说:“奴婢今早去浣衣局时,在路过枯树林时听闻几个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在议论丞相府。 他们、他们说风丞相至今都未归京,是因有人蓄意加害,而陛下近日吩咐人在调查的几个案子也牵连了丞相府,期间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导致、导致丞相夫人大病一场,至今还缠绵病榻……” 这些话对灵妃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她从始至终都以为丞相府一切安好,她的父亲近日也平安归京。 先前她因不安去了趟锦寿宫东太后也告诉她一切安好,但为何这宫女会这般说…… 灵妃只觉气血上涌,小腹也逐渐传来丝丝闷痛感,但她依旧是咬着牙对跪在地上的宫女狠狠开口。 “你放肆!本宫的父亲怎可能现在还未归家?本宫的母亲身子硬朗又怎会病倒,你是哪个宫派来扰乱本宫的,还不速速交代!” 宫女吓得连连解释:“娘娘,奴婢一直都是清灵殿的宫人啊,奴婢是娘娘的人,这消息也的确是奴婢今早听见的,千真万确没有半点掺假,还望娘娘明察!” 另一个宫女也吓得磕头求饶:“奴婢两人的确未撒谎,还请灵妃娘娘明察。” 灵妃面色发白,她鬓边朱钗轻轻晃动闪出冰冷光泽来,带着些许暖意的日光撒在她身上,她只觉冰冷无比。 她咬着牙吩咐柳絮:“这两人假传消息,将其拖入掖庭处置!” 此时她已是心慌意乱, 旁边的春梅上前一步,面带着急:“娘娘,这两个宫人一直都在咱们清灵殿伺候,奴婢觉得应当细细调查后再做定夺。” 这两个宫人是她看着来的,两人平日的性子也十分安分,加上前些日子风丞相确实出了些事,而丞相府也的确被牵连进了案子里。 她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两名宫人绝不能贸然处置。 灵妃本身就气,再看着阻拦自己的春梅,抬手便给了对方一个巴掌,不过这巴掌的力道并不重,她如今体虚力气也不怎么大。 “你这贱婢竟敢违抗本宫,可是本宫近日来对你太好?” 这贱婢始终不如柳絮好用,如今又来阻碍她做事。 春梅挨了一巴掌又被灵妃辱骂,她神色间却并无退缩之意,语气坚定的说道:“娘娘,您要生气就尽管打奴婢好了,但此事涉及丞相府,奴婢求您定要三思啊!” 丞相府是娘娘的根儿,万万不能出事的! 旁边扶着灵妃的柳絮也不禁开口劝阻:“娘娘,奴婢觉得春梅说得有些道理,咱们身在后宫本身就很难得到消息,那东太后长久避世与娘娘也不熟。 奴婢觉得应当派人出去好生打探一番……” 灵妃紧抿着双唇,苍白的面色间也露出几分思索来。 “娘娘,奴婢说得都是千真万确啊,您尽可派人去打听,奴婢还记得那混在几个小太监中其中一个太监像是钟粹宫的。 贤妃娘娘掌管后宫这么久,纵使如今被分了宫权却也不容小觑,她宫中的采买太监定是信得过的,”其中一个宫女这般说着。 灵妃最终是让柳絮亲自去打听了,她腹部有收紧之感并伴随着疼痛,便只得先回了寝殿继续熏艾。 袅袅艾香飘荡在寝殿内,灵妃靠在床榻上,春梅拿着燃烧的艾条为她细细熏着肚子,她看着床顶的白色纱帐,心底十分不安。 这些日子以来,陛下的冷淡,自己的胎象以及西太后的出宫,再加上今日丞相府的传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在她脑海里转啊转,令她心慌不已。 在这后宫之中,她似乎逐渐失去了所有倚仗而变得孤苦无依,陛下也不再踏足清灵殿半步,连送来的东西都带着冬日的寒冷。 灵妃骤然觉得,偌大而温暖的清灵殿都变得冰冷,烧的热而旺的炭火令她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春梅,你说丞相府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灵妃的目光有些恍惚,她心底长久被刻意忽视的不安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春梅看着消瘦又憔悴的灵妃,她只觉鼻头一酸,如今的娘娘与怀孕前想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娘娘,风丞相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有事的,夫人应当就是在冬日里受了些风寒,您可千万不能过于担忧,您要为腹中皇子着想。” 她家娘娘情绪波动不能太大的。 灵妃闻言心底不禁又涌起怒气更有悲哀,却没了力气发泄,她侧头看向春梅脸上的红痕,轻叹一声:“方才是本宫冲动了,你的脸可还疼?” 春梅愣了愣,她看向灵妃那张消瘦且苍白的脸,不禁摇了摇头:“奴婢不疼的,奴婢知晓娘娘并非是故意,是娘娘太过生气了。” “也只有你一直陪着本宫,”灵妃这般说着,眼中有泪光闪动,她想起自己曾经动手打过多次春梅,对方却依旧是毫无怨言的跟着自己。 人只会在谷底时想起旁人的好,风光正盛时是什么都记不得的。 春梅笑了笑:“奴婢是娘娘买回来的,是跟在娘娘身旁长大的,不论如何奴婢都会陪在娘娘身旁。” 灵妃抬手摸了摸春梅鬓边的银簪,轻声说道:“好春梅。” 不愧是随她入宫的人。 这时,柳絮匆匆掀开殿帘走了进来,她满脸煞白带着几分惶恐。 进来后她便跪倒在床边,连连磕头后开口。 “娘娘,奴婢方才去了钟粹宫打探,打探到、打探到丞相大人依旧未回京,生、生死未知,且丞相夫人已病倒一月有余……” 仅是这两句话,便让灵妃见了血。 第162章 爱上男人那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春梅看见床榻上氤氲出的鲜红血迹,她连连说道:“娘娘,娘娘,您要冷静啊。” 她一边安抚着灵妃,一边让柳絮请太医过来,却被灵妃给死死攥住了手腕。 “先去请陛下,就说本宫知晓丞相府一事已见红,想要求见陛下,”灵妃双眼泛着血丝,整个人显得虚弱又刚强。 她要让陛下亲自告诉她丞相府究竟出了何事,为何要隐瞒她,为何不告诉她…… 这一切的一切早已有了答案,但灵妃并不想承认。 柳絮匆匆去了勤政殿,今日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待她慌忙跑到勤政殿门口时,额头已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小夏子守在殿门口,他见是柳絮前来便立即上前将人拦下。 师傅说过了,现在陛下最不愿看见的便是灵妃娘娘。 “柳絮姑娘,陛下在里头忙呢,有什么事不如等陛下忙完再说,”小夏子的语气十分温和。 柳絮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陛下,灵妃娘娘已经得知丞相府一事,眼下已经见红了,请陛下去看看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很想您……” “陛下,灵妃娘娘已经得知丞相府一事,眼下已经见红了,请陛下去看看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很想您……” 柳絮扯着嗓子在殿外大喊着把小夏子吓了一跳,他赶紧招呼人将柳絮堵嘴拖了下去。 勤政殿内。 正在为男人磨墨的姜月饶停止了动作,她面露担忧的看着纹丝不动继续批着奏折的天子。 忍不住疑惑又担忧道:“陛下,您不如去看看灵妃姐姐……” 闻人凛并未回话,直到将手中奏折都批改完后,这才抬头看向旁边关切的女子。 “灵妃见红朕是该去瞧瞧。” 说罢,他便起身牵起姜月饶的手,提步就往殿外走去,黑眸间暗藏着无尽的波澜与深寒。 他开口吩咐:“王德全,将此事告知其余宫殿,尤其是钟粹宫。” 丞相府出事整个后宫除了母后便只有贤妃知晓,他前些日子就已叫人封锁消息,不让灵妃知晓此事,但偏偏灵妃还是知晓了。 看来贤妃为了使其皇嗣受损,可谓是不择手段。 姜月饶在听闻男人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她眼底划过兴奋微光,但脸上的担忧却更甚。 她忍不住询问:“陛下,丞相府当真是出事了吗?即便真的有事也不该叫灵妃姐姐在此时知晓啊,清灵殿的人当真是糊涂……” 说到最后她语气中又染上几分怒气。 闻人凛忍不住侧头看向身旁女子,一袭红翡袄裙,衬得小脸白透纯净,那双纯粹的水眸从未沾染这世间半点污浊,显得干净极了。 他用大手轻轻摩挲着牵在掌心的柔软小手,意味深长的说道:“的确是糊涂,大家都懂的道理,偏有些人她不懂。” 这个她指的是贤妃,姜月饶自是能听懂,但她可不会表现出来。 待天子携爱嫔来到清灵殿时,整个后宫的妃子几乎都到了,此刻都挤在灵妃的寝殿之中。 灵妃躺在床榻上,她身形消瘦神态憔悴,就连从前乌黑的发尾都变得有些枯黄,她眼底还在不断流着眼泪,看起来是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不少妃嫔围坐在她身旁,正看似亲近的在安抚她,整个寝殿内都弥漫着苦药与艾草的气息,徐太医与刘院判也都到了,正等在旁边静候吩咐。 闻人凛进来便嗅到殿内的气息,他侧头看向姜月饶,沉声交代:“若是觉得不适便早早回临安宫,不必硬撑着。” 他觉得灵妃殿中的气息并不好闻,饶饶怀着身孕对气味敏感说不定会闻不惯。 姜月饶的目光划过床榻上虚弱而憔悴的灵妃。 对方比上次在锦寿宫见到时要更加不好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眼下的青黑也更重,脸上的肤色呈现出微微蜡黄的状态。 看来真是过得十分不好,如此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从前的灵妃是如何荣光无限。 她轻柔笑笑:“嫔妾并不难受,陛下无须担忧嫔妾。” “陛下,陛下,求您救救臣妾的父亲吧,”灵妃见天子携光彩照人的姜嫔前来,她心痛又难过,继而便是向对方求救。 灵妃再蠢也明白是天子叫人瞒着她,刻意不让她知晓。 闻人凛在距离床榻稍远处停下,他看着消瘦而狼狈的灵妃,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厌恶来。 从前的灵妃姿色尚可,如今的灵妃却令他嫌弃,双颊凹陷,肤色暗黄,整个人消瘦不已,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此时浑浊不堪,不见半点儿的澄澈。 上位者的爱意永远停留在美丽的女子身上,随着样貌的变化那些爱意终究会化作嫌弃与厌烦。 姜月饶看见闻人凛眼底深处的厌恶,她只在心中冷笑。 爱上男人,那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这些后宫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给自己挖坟。 “灵妃,你且好好养身子,护好腹中孩儿即可,前朝之事你不必操心,”闻人凛的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情谊。 灵妃见状心中涌起绝望与痛苦,仿佛是溺水的人失了最后一根稻草,小腹处的闷痛也越来越明显,她感觉整个肚子都在发紧。 徐太医告诉她,这是她的腹部在宫缩,这种症状通常只出现在生产的产妇身上,而她腹中孩儿都不到四个月便有了宫缩之症,此乃早产迹象。 但此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执意的祈求天子:“陛下,臣妾求您,求您救救臣妾的父亲……” 她只想要父亲与母亲平安。 “姐姐,你便少说两句吧,刘太医与徐太医说你心态要保持平和,才能护住腹中孩儿。” “是啊灵妃娘娘,我们是后宫嫔妃本也是不该插手前朝之事,我们后宫女子也做不了什么,陛下也有陛下的考量,你何必执意如此呢。” “咱们入了后宫便是陛下的女人,理应以陛下为重,如今灵妃姐姐你腹中还有皇嗣,你可要为皇嗣考量啊!” …… 围在灵妃身旁的其余妃嫔都十分‘好心’的劝解着她,从前灵妃得势时可没少欺压别的宫妃,今日能借机出出恶气,大家都不会放过。 就在众人纷纷劝解灵妃时,贤妃的面色却很是不好—— 第163章 灵妃的绝望与挣扎 灵妃是如何得知丞相府出事的? 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人知晓,且还是她受陛下吩咐亲自安排宫人封锁的消息, 但为何灵妃依旧是知晓了。 虽然眼下众人的关注点都在灵妃身上,但贤妃心底依旧是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此事是冲她来的…… 贤妃环视着殿内所有妃嫔,最终停留在站在天子身旁的姜月饶身上。 对方光彩照人,美得不似凡人,与陛下站在一起就好似那神仙眷侣般般配,刺目不已。 她下意识就觉得是姜嫔透出的消息,整个后宫也只有姜嫔…… 但姜嫔是如何得知丞相府出事的消息?此消息隐蔽常人难以得知,她觉得姜嫔并没有那个本事知晓。 就在这时,一直将目光放在灵妃身上的姜嫔忽然看向贤妃,随即便是温和娇柔一笑,那笑意中隐含着复杂深意。 姜嫔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底,也染上丝丝缕缕叫人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有些挑衅却又带着几分柔和,令人捉摸不透。 贤妃的心在一点一点沉下。 这时,‘哗啦’一道刺耳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妃嫔的惊叫声。 是灵妃将其中一个好心劝解她的贵人给推倒了,那贵人猝不及防被推搡整个人都朝着后头的花架倒去。 整个花架连同放在上头的花瓶都砸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那个贵人也倒在地上,满脸的惊慌与不知所措。 “灵妃,”闻人凛语含警告之意。 灵妃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忍着小腹的不适来到天子跟前跪下,语气悲切而凄凉。 “陛下,臣妾只求您能告诉臣妾父亲的消息,即便是要打要罚也要让臣妾知晓啊,就当是为了臣妾腹中的皇儿……” 此刻的她只想知道丞相府究竟怎么了,为何陛下要下令瞒着她! “灵妃娘娘您万万不可起身啊!”旁边的徐太医面色着急,忍不住出声提醒,但在场并无一人理他,也无一人去扶起灵妃。 宫人们是不敢,妃嫔则是在趁机看热闹,如今的灵妃已这般虚弱,其腹中孩儿必是岌岌可危,若是现在她们出手去将人扶起,万一对方就此小产那岂不是就赖到她们头上了? 闻人凛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祈求的灵妃,漆黑眸底一片冰冷与淡漠。 他语气更是冰冷至极,不带半分感情:“灵妃,你用腹中孩儿来要挟朕,可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灵妃单薄而消瘦的身形在发着抖,但她依旧是没起身,只是带着哭腔的继续说道:“还请陛下开恩,告诉臣妾父亲的消息。” 只要能得知丞相府消息,让她受什么惩罚都可以。 闻人凛语气愈发的冰冷无情:“既你想知晓那朕便告诉你,你的父亲牵扯大案要案,甚至连前朝案件都有所牵连。 你的母亲仗着在京中有些声望,便四处放印子钱,甚至连京城最大的那家地下赌坊都你风家的。 你可知你风家做的这些事害了多少人,你的父亲曾受朕重用,却如此回报朕,你说你风家该当何罪!” 他说的这些只是皮毛,风家的势力在前朝盘根错节十分复杂,此次若是没有沐爱卿的相助,那些证据与龌龊事,他一时半会儿都很难挖出。 天子这番话说出后,现场一片哗然,众人脑中都不禁浮现风家要完蛋的想法。 毕竟天子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要处置风家了,而灵妃腹中的这个孩子,陛下没准也会随之厌弃…… 若是这样,那灵妃今日还不如小产,好让她们了下一桩心事。 跪在地上的灵妃满脸震惊,她十分慌乱的开口:“陛下,陛下,不是这样的,臣妾的父亲与母亲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一定是有人陷害,对,是有人在陷害丞相府,陛下,您一定要为丞相府做主啊!” 灵妃声线高亢,整个人激动不已,状若疯妇。 姜月饶面露不忍的将头撇去了一旁,引得闻人凛将她拉着共同后退了两步。 “灵妃姐姐,身子要紧啊,”她语气中带着怜悯。 跪在地上的灵妃见她说话,便有万分恨意涌现:“一定是你跟陛下说了什么,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你这个……” 王德全并未给灵妃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便上前将人捂嘴后,利落将人敲晕重新送回了床榻上。 众妃嫔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地遍体生寒,灵妃方才的模样与那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疯妇又有何区别? 得宠时有宫人前呼后拥,失宠后便任人羞辱,哪里会管腹中还有皇嗣? 王德全上前向天子行礼。 他说道:“还请陛下放心,奴才定让人照看好灵妃娘娘,让灵妃娘娘尽量平复好心境。” “护住腹中皇嗣即可,”闻人凛的语气冷漠而冰冷,将天家无情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罢,他又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贤妃,随即便带着姜月饶转身离开了。 贤妃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方才陛下那一眼,是警告更是带着她看不懂却令她惶恐的深意。 待御驾离去,整个寝殿依旧是一片寂静,在场妃嫔谁也没说话,面色也都十分难看。 这些原本幸灾乐祸的妃嫔此时只有兔死狐悲的悲凉感,眼下是灵妃,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呢? 站在贤妃身旁的秀禾瞧这些妃嫔被吓到的模样,她忍不住在贤妃手肘处捏了捏, 提醒自家娘娘此时应当说些什么,用来稳固后宫妃嫔的心思。 贤妃被秀禾提醒,努力将心中的不安压下,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向这些妃嫔。 她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而严肃:“今日之事是陛下的警示,大家入了宫便是陛下的妃嫔,要事事以陛下为主,切不可忘了本分,且都回去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便被秀禾扶着离开了清灵殿。 其余妃嫔也都纷纷离去,不敢再多看那床榻上狼狈不堪的灵妃一眼。 待众人离开,柳絮便留了徐太医下来,交代对方一定要保住灵妃腹中的孩儿…… 第164章 姜嫔实在是深不可测 清灵殿内的苦药气息更重了。 灵妃紧闭双眼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不复往日荣光。 徐太医正为她针灸,春梅则是端着刚熬煮好的安胎药守在旁边。 “徐太医,我们娘娘的情况如何?腹中皇嗣可还稳健?”柳絮的语气中透着关切。 徐太医眉头紧皱着,看向灵妃的目光中藏着隐晦深意。 他叹息一声:“灵妃娘娘这胎实在不易,眼看着情况好些了,可今日情绪波动又过大,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按照灵妃娘娘眼下的情况,这胎是很难平安到生产的,或者说从始至终灵妃娘娘这胎都注定保不住。 徐太医这话刚说完,他的手腕便死死被刚醒来的灵妃给攥住了。 灵妃神色复杂又偏执,有恨意与不甘交织最终化作执念停留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 她双目赤红的盯着徐太医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不论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要为本宫将这胎保下来。 丞相府声望由在,西太后很快也会回宫,若是你护不好本宫腹中皇儿,本宫也不会放过你与你身后的徐府!” 这话便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她在今日大起大落,陛下甚至不愿对她施恩半分,如今她唯一能抓住的便是腹中孩儿了,这个孩儿她一定要平安生下。 灵妃心底既痛苦又庆幸,接下来她只能好好养胎,再想法子与丞相府取得联系。 徐太医看着癫狂绝望的灵妃,只行礼说道:“微臣定当竭尽所力。” 刘院判在临走前已暗示过他,让他不必对灵妃娘娘多费心思,想来是陛下早早就与刘院判交代过。 * 夜晚,钟粹宫。 贤妃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华服与钗环褪去,在摇曳烛光将她衬得整个人都有些单薄。 她此时正无意识的揪着秀帕,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惶惶不安,原本的端庄与贤淑已褪去,只剩下苍白与忐忑。 她想不通丞相府一事是何人透露给灵妃的,也害怕陛下方才离开时那看透一切的眼神。 在陛下看来,自己已经成为灵妃得知消息的主导者,她无法争辩,甚至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此事根本不是她所为,她能有什么证据?就连陛下都从未开口质问过她一句,她若是慌忙去自证清白,岂不是显得她更为可疑。 此事无解,就像是刻意为她设的局,加之上回陈嫔之事她被东太后收回尚宫局的宫权,现在的她就像是被架空了般,令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今日又遭遇陛下对她的误解,这叫她越来越不安,仿佛这后宫之事都在悄无声息的脱离她掌控般,从前她做的努力似乎都在离她远去…… “娘娘,您无须太过担忧了,陛下今日也并未问责于您,想来此事定是灵妃自己想法子私下打听到的,丞相府势大,灵妃想要得知些消息未必没有法子,”秀禾轻声劝慰着。 她觉得娘娘是太过忧虑了,按照丞相府的势力,灵妃那边只要起了疑心,那肯定能打听出来消息。 贤妃也明白秀禾说的意思,但是她的心始终有些不安,在清灵殿时姜嫔那别有深意的笑,时不时便会在她脑中浮现。 越是回想起,她便觉得此事与姜嫔脱不开干系,可姜嫔当真是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贤妃越想便越觉得头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吩咐秀禾:“再传信给父亲,叫他快些调查姜嫔,要仔细的查不放过任何线索。” 那姜嫔实在是深不可测。 与钟粹宫一派紧张与不安的氛围不同,临安宫的暖阁便是轻松又自在。 此时的姜月饶一袭月白色寝衣坐在贵妃榻上看着账本,烛火在旁边木窗上印出她窈窕剪影,佳人如花娇。 佳柔为她轻轻捏着肩,轻声询问着:“眼下天色也不早了,陛下应当也快来了,娘娘是否要准备一下?” 姜月饶头都未抬,只出声吩咐:“去将诗经拿过来。” 她今夜要做成一件事。 旁边的珍珠在应下后很快就将诗经取来放到矮桌上。 这时,殿帘被人掀开,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走了进来。 佳柔与守在旁边的珍珠见状自觉垂头退去角落,将空间留给二人。 “陛下,今日月朗星疏可是个好夜晚?”姜月饶抬头看向进来的男人,水眸中满是柔情与缱绻。 她并未起身相迎,虽说对方免去了她的行礼,但若是周全眼下也该起身的,但她并未这么做,许多事都要借由时机潜移默化的做出改变才是。 眼下她怀着身孕,便是最好的机会。 闻人凛照旧先去了炭盆前烤了烤手,王德全上前为他将大氅取下。 “今夜万里无云且月光皎皎,的确是个好天气。” 他缓步走到贵妃榻前,抬手便将佳人揽入怀中,还用大掌轻贴了贴对方柔软的小腹。 “宝宝今日可乖?” 距离年关只有半个来月了,如今饶饶的身孕已到三月。 姜月饶依偎进男人怀中,月白色的寝衣单薄而轻柔,她能感觉到男人衣料沾染的冬日寒凉。 她轻声回答:“宝宝一直都很乖的,陛下且无须担忧。” 闻人凛闻言亲了亲怀中之人的发顶,用放在对方小腹的大手轻轻摩挲着。 “宝宝还算是体谅你,” 他一向淡漠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温和来,随即他又注意到桌上放着诗经。 姜月饶看向男人,言语间透出满满柔情:“嫔妾闲来无事,便想从诗经中找找有没有什么合适宝宝的乳名。” 皇嗣的名字理应由天子取。 闻人凛心底一动,他将矮桌上的诗经拿起,放到怀中之人跟前,沉声说道:“宝宝的名字朕早已有所思量。” 姜月饶眼神一亮,她将身子转过正对着男人:“嫔妾愿闻其详。” “国风由是正,王化自雍熙,这里的‘熙’同‘熹’,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这都是朕的第一个孩子,都当得起闻人熹这个名字。” 天子带着期盼与希望的言语缓缓说出,这是他亲自选中的孩子,也是他期待的孩子。 这句话也是变相在告诉姜月饶,灵妃腹中的孩儿是不能来到这世上的。 第165章 宫宴前夕 姜月饶闻言愣了愣,随即便露出欣喜之色:“嫔妾先替熹儿多谢陛下赐名。” ‘熹’字的意义非同寻常,闻人凛肯用这个字便表明熹儿在他心中的分量,亦或者是他对熹儿的期待。 闻人凛只道:“你与熹儿值得,不必言谢。” 屋内气氛难得有些温情,不掺杂任何杂念,但姜月饶面上的欣喜很快就被一抹忧色取代。 她娇艳红润的脸上露出几分忐忑,有些小心的询问天子:“陛下,灵妃姐姐那边真的会……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她言语间只以为是灵妃的身子受不住,才留不住腹中孩儿。 闻人凛看着眼前纯善而不忍的女子,不由地生出几分怜悯来,他出声安抚:“朕还有你与宝宝,风家一事也十分复杂,你也不要过多担忧。” 姜月饶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灵妃姐姐腹中所怀始终是皇嗣,即便是前朝出事嫔妾也觉得还是不能危及孩子……若是可以,嫔妾想请陛下开开恩。” 她这般说着,那双清澈的眸底透出点点感同身受的怜惜,最后一句话中也满含祈求之意。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叹息道:“朕答应你,饶饶你总是这般为旁人考虑,那灵妃也曾多次刁难你,你如今竟还为她求情。” “灵妃姐姐的确刁难过嫔妾,嫔妾心中也曾怨过她的,但事也分轻重缓急,皇嗣乃皇家大事,不可因任何事耽误的,嫔妾既入了后宫自然得先考虑皇嗣。” 姜月饶这番话说得极好,既体现了她的识大体与大局观,又展现了她的善良并非是愚蠢。 闻人凛对她的话很是满意,忍不住将人搂在怀中亲了又亲:“自接手尚衣局以来饶饶的心境似乎成长不少,正好你诞下宝宝后便可接手管理更多宫权。” 随即,他又看向手中的诗经,说道:“宝宝的乳名便由你定。” “嫔妾多谢陛下,”姜月饶面露欢喜,说完便主动亲了亲天子脸颊,动作亲昵又主动。 她些日子她时常都会这般做,为的就是给闻人凛营造一种普通夫妻间的小意与温馨,而弱化帝妃间的阶级关系。 闻人凛感受到脸颊处传来的柔软,他将头侧过使自己的薄唇与佳人花瓣似的粉唇相贴,随即加深这个吻。 诗经落地,暖阁内变得缠绵而缱绻。 一炷香过后,姜月饶才勉强从男人怀中出来,对方年轻力壮,属于是一点就着的状态。 她双颊漫着红晕,纯净的水眸也浮起撩人水光,眼尾处的绯色似春日开得灿烂的桃花,整个人都妖娆不已。 “陛下……”看着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忍不住侧头躲避对方那侵略性的视线,声线娇媚中又透着欲拒还迎。 闻人凛宽阔胸膛微微起伏着,语气沉沉:“饶饶,该就寝了。” 眼前的人,当真是怎么吃都吃不够。 姜月饶抬起莹白而纤细的指尖,轻戳了戳男人宽阔而厚实的肩膀,娇媚声线中染上几分嗔怪:“嫔妾还想问问年关那夜当如何呢?是否要将西太后迎回宫中过年关,嫔妾与贤妃姐姐才好准备。” 年关可是个重要的日子,西太后是当年主谋,自是要让她也跟着开心开心才是。 闻人凛想了想,年关是一年内最重要的日子,在风家未彻底倒台之前,西太后是得回来的,他是个仁孝的皇帝。 “朕会在年关两日前将西太后接回宫中,辛苦饶饶,”将人重新嵌入怀中。 姜月饶身形柔软又契合,她轻声说道:“嫔妾并不辛苦,都是贤妃姐姐与东太后操心些的。” 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被男人打横抱起。 对方略带沙哑又意味深长的声线在头顶响起:“饶饶,朕说的可不是这个……” 姜月饶发出恍然与羞怯的惊呼,忍不住捏紧拳头捶了捶男人的臂膀。 暖阁内宫灯莹莹,十分明亮。 床帐并未放下,时不时便会传来些许声响。 男人霸道的声音传来:“饶饶,你且睁眼瞧瞧,你都从未瞧过。” 女子摆手拒绝,却终究不敢违抗圣旨。 …… 接下来的日子就平淡了许多,后宫好似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灵妃继续在清灵殿养胎,据说她誓死都要保下腹中孩儿,她也没再去求见天子,日日都只待在清灵殿中。 贤妃本就不是找事之人,每日只在钟粹宫处理后宫事务,不在管天子夜晚宠幸谁。 姜月饶时常去勤政殿伴驾,也会与东太后相约去御花园转转,或去勤政殿品茗,两人倒是相处得极好。 关于她腹中孩儿的乳名也定了下来,叫做‘知意’或是‘知许’,选自诗经中的‘染柳烟浓,春意知几许’,是她对孩子的期待与美好愿景。 而这期间,闻人凛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临安宫,如今整个后宫之中,最得宠的便是姜嫔,而东太后对姜嫔也是照顾有佳。 随着年关的越来越近,整个后宫也逐渐忙碌了起来,年关当夜在太和殿会有盛大的宫宴,既有后宫妃嫔也有些受重用的臣子家眷。 贤妃格外重视这次的宫宴,她迫不及待的想在天子跟前再次证明自己的能力,东太后似乎也是有意在考验她,以姜嫔怀有身孕为由,叫她全权负责了此次宫宴。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忙了起来,喜庆的红色也逐渐挂了起来。 临安宫内也开始贴起了红色的剪纸,挂起了红色的宫灯,整个宫内都喜气洋洋的。 姜月饶还特意让珍珠给所有人都做了新衣裳,换了新的被褥,这些跟在她宫内伺候的人都是忠心的,她不会亏待了他们。 这日,姜月饶与珍珠几人聚在暖阁内剪窗花,佳柔在旁边做绯色风铃。 “再过两日陛下便要派人去接西太后回宫了,许久不见西太后,也不知西太后身子是否依旧硬朗,”姜月饶语气悠然中有带着几分期待。 她将手中精美的剪纸打开,是繁杂而精细的‘金玉满堂’,这是她在青楼中学到的手艺,是一个姐姐教给她的。 那位姐姐从前是剪纸姑娘,后因灾荒不得不堕入青楼,在将这剪纸的手艺教给她的第二年便去了,是被一位贵客打死的。 珍珠三人看着打开的剪纸,眼底都不禁划过惊艳。 “西太后在佛寺修行了三月有余,想必已是一心向佛,回宫后也是慈悲为怀,”佳柔这般说着。 西太后可不慈悲,她在那清苦的佛寺修行了这么久,若是还看不清局势那便白活了。 第166章 西太后最后的希望 姜月饶点点头,她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此次出宫西太后想必对佛法已研究透彻,应当也明白什么叫做因果报应,希望她能多多配合本嫔。” 沈家、郑家的覆灭皆是来源先帝与西太后之手,就让这份报应从年关开始。 珍珠与翡翠闻言都不由地点了点头,十分认可自家娘娘的话。 姜月饶问:“陈嫔那头如何了?” 在三日前她解了陈嫔的禁足与罚跪,还向沁芳宫送了不少的伤药与补品过去,为的便是让陈嫔打起精神好生参加年关的宫宴。 陈嫔可是重要的角色,没了她可不行。 “回娘娘,陈嫔娘娘这几日在养伤呢,有您送去的伤药治着,想必定能参加宫宴,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在陛下跟前露脸儿的机会,要放入沁芳宫的东西奴婢也早早准备好了,”翡翠回禀着。 说着,她便往一个木柜跟前去了,将木柜打开从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后才重新回到姜月饶跟前。 木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个做工粗糙的小人,从小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能够看出是姜月饶,上头还贴了她的名字与生辰,还有好几根粗长的钢针钉在那小人的身上。 看起来诡异极了。 佳柔看着那被插着钢针的小人,忍不住皱眉面露心疼。 珍珠则是有些欢喜的说道:“好在娘娘的生辰与姓名本就是假的,否则奴婢还真要犹豫许久呢。” 这厌胜之术毕竟邪性,若是真用娘娘的八字她们是万万要阻拦的。 “总归是娘娘用了这么多年的姓名,始终还是有些不妥,待宫宴过后奴婢便去宫中小佛堂为娘娘祈福吃斋抄写佛经一月,”佳柔满脸疼惜。 姜月饶并未阻拦佳柔,倒不是她相信这个,而是对方的心意她想要领,这样也能够安抚对方。 她继续询问三人:“灵妃那边如何了?” 旁边的珍珠回答:“柳絮今早派人传来消息,说在徐太医的照料下灵妃娘娘的气色与精神都好许多,甚至连腹中皇嗣都要好似稳固下来了呢。” “奴婢听闻灵妃娘娘曾下令,不论如何都要保住腹中孩儿,但她与孩儿终究是无缘,大概是徐太医用了猛烈的药才让那孩儿稳固,”佳柔这般说着,语气中隐含几分意味深长。 她知晓灵妃娘娘这胎不保,这消息还是徐太医传来的,她也不知娘娘怎会有这本事竟连太医都能收买。 姜月饶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着道:“灵妃姐姐这胎频频受阻,即便是用再猛烈的药想必都难以稳固,她啊,也早已将本宫恨到了骨子里……” 佳柔有些惊诧:“娘娘的意思是说,灵妃娘娘要乘此次宫宴对娘娘不利!?” 她本以为灵妃娘娘是还对腹中孩儿抱有期待,从没想过对方竟想对娘娘做些什么。 那灵妃也未免太过大胆! “本宫等她动手已等很久了,”姜月饶语气中是满满的期待。 对于即将到来的宫宴,她可是期待极了。 这回她不仅要算计灵妃等人,还要让闻人凛将对她许诺的贵妃之位改为皇贵妃…… * 清灵殿内。 灵妃坐在温暖如春的殿内,她的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至少比上回得知丞相府出事时好多了,但身形依旧是消瘦的,双颊也微微凹陷着。 她此时木着脸,把右手放在已明显的小腹上,眼底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神采。 半月前她得知自己腹中孩儿注定保不住时,便成了这副模样,但她依旧在日日熏艾喝安胎药,太医也是一日请得比一日勤,甚至还泡起了药浴。 只为让孩儿多在她腹中待几日。 既是注定不能让这孩儿平安诞生,她也要让这未出生的孩儿帮帮她,至少要让姜嫔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 又两日后,今日是西太后祈福归宫的日子。 天光才刚蒙蒙亮时西太后便被随行的嬷嬷扶着,上了马车踏上回皇宫的路。 马车内是冷的,只在角落中放着一个炭盆,马车内也未铺上地毯,就只有座位上垫了些软垫,瞧着还不是很好的垫子,车外的寒风时不时便往车内钻,冻得人手脚冰凉。 随行的嬷嬷心疼道:“西太后,这是奴婢刚给您加的手炉,抱一会儿便不那么冷了,这寺庙距离京城也不远,现在咱们出发待晚间便也回到皇宫了。” 待回了永寿宫便暖和了。 西太后略带憔悴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短短三个月时日,她鬓边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眼尾的皱纹也更深了。 由于待在佛寺礼佛的缘故,她身上的服饰与发簪也较为朴素,失了贵气与雍容。 “如今哀家回宫,皇帝能让哀家一切如从前便已是恩典,”西太后的话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那日皇帝并未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她原本还想着联系风丞相,但周遭都是皇帝部署,她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她这才反应过来,在皇帝将她送来佛寺那一刻起,整个风家便危矣,皇帝不知何时已开始在私下对风家出手。 将她送来佛寺只是为了牵制制衡风家,避免她想法子给风家通风报信,就连她出宫礼佛的消息皇帝都未叫人传出分毫。 来回出入宫的马车仅是普通富贵人家的规格,仅凭这点她便猜出皇帝定是对风家起了杀心。 在佛寺待了这么久,她不是没想过法子,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完全沉了下来。 就在半月前,她这才重新完全接受了目前的局势。 必要时刻断臂求生是她最好的选择…… “西太后,情况还是有转机的,灵妃娘娘那边不是怀有身孕了吗?”嬷嬷轻声安抚着自己的主子。 她跟了西太后大半辈子,见识了太多风风雨雨,不相信西太后与风家当真会被那人给算计…… 西太后摩挲着手中不甚温暖且做工粗糙的手炉,她眼底浮起几分希冀来。 “如今便只能靠灵妃那头了,若是灵妃能平安诞下皇子,说不定陛下会留下哀家,终究是还有盼头的,哀家从前的努力不算白费。” 好在灵妃的肚子算争气,皇帝三年无嗣,她料定对方不会舍得灵妃腹中皇嗣。 希望是柳暗花明,西太后心中怀揣着最后一点点的希望。 这时,马车外响起一阵骚动,有杂乱的脚步声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第165章 姜嫔腹中孩子不能生下来 下一刻,马车的马车就被掀了起来,冬日的寒风随之灌入马车内,冻得西太后浑身一个激灵。 马车外站着一群尼姑,为首的姑子身形瘦长,面容瘦削而粗黄,一双上吊的三白眼染着浑浊。 这便是闻人凛特意给西太后安排的佛寺主持国安师太。 “放肆!竟敢私掀西太后车帘,你们是不想活了?”嬷嬷挡在西太后跟前,语气凶狠的瞪着马车外的这帮师太姑子。 这几个月以来西太后时常被这帮人刁难,不是炭火不够便是送饭菜的时辰推迟,实在是难缠至极。 眼下都临走了,这帮人竟还要来膈应西太后,着实令人气愤。 国安师太带着姑子们随意行了一礼,说道:“阿弥陀佛,西太后离寺,贫尼自当相送,这些日子西太后随本寺一同修行,临行前贫尼想赠西太后一只香炉。” 说罢,便有个中年尼姑端着香炉直接上了马车,那香炉中还插着刚点燃的线香,那线香的味道在马车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呛人。 西太后捂着鼻子被呛得直咳嗽,旁边的嬷嬷气急,一脚便将放上来的香炉给踹翻了。 国安师太满脸惊恐的跪了下来,嘴里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冒犯了菩萨可如何是好!” 其余尼姑也跟着跪作一地,脸上露出与国安师太相同的惊恐。 嬷嬷冷笑着一脚踩到未熄灭的线香上,语气狠辣:“不论出了何事,西太后始终都是西太后,而你们这些贱婢可不一定永远是尼姑。” 回宫后,倘若西太后执意要处置这些贱婢,陛下也不会因这些人而费心拦着。 坐在软垫上的西太后这时开了口,她沉静语气中酝酿着杀意:“哀家多谢这些日子国安师太的照拂,待哀家回宫会派人前来好好感谢。” 跪在马车外的国安师太闻言,心底不由的一紧,脸上的惊恐变得真实起来。 她言语间不禁染上慌乱:“西、西太后……” 最开始西太后来时,她得到的消息是对方在短期内并不会回宫,因此才那般的肆无忌惮,西太后对她一直也都是能避则避,并未与她产生过正面冲突。 眼下对方忽然这般说,她心底顿时便害怕了起来,始终是太后,料理自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但她求饶的话还未说完,马车便已行驶了起来,逐渐远去。 国安师吓得太瘫倒在地,旁边的人将她扶起后,安抚道:“怕什么?咱们做的并不算出格,况且若是真出了问题,还有太后娘娘会救咱们。” “你说的对,咱们还有太后娘娘做依靠,”国安师太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神色间的惊恐这才缓缓褪去。 远去的马车内,西太后面色冷沉中透着阴郁。 方才她与国安师太说的话实际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她十分明白这次皇帝接自己回去的用意,她也不会在回宫后特意派人去刁难国安师太等人。 她需要将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灵妃的肚子以及打探丞相府一事上,还有姜嫔那边是怎么回事,当时自己可是亲手将珊瑚手钏给她了…… ---------- 皇宫内的清灵殿中。 灵妃躺在床榻上,她气色瞧着好了许多,只是身形依旧瘦削,眼中疲惫也并未减少。 春梅端着安胎药走了过来。 “今日可是西太后回宫的日子?”灵妃的语气中难得带着些欢喜。 如今西太后回来了,总算是有人为她撑腰了,待西太后回来了她便会派人立即去请来清灵殿。 春梅闻言面露迟疑与不忍,她点点头,轻声道:“是,娘娘,西太后大概会在傍晚回宫。” 灵妃脸上露出笑来:“你待会早早便去永寿宫等着,待西太后回宫便邀她明日来坐坐,便说本宫如今身子重不宜走动。” 说罢,她又似想到什么般,严肃吩咐:“不可透露本宫这胎的真实情况,就说本宫受叶贵人陷害又听闻丞相府消息,故而胎相才有些不稳。” 她的计划都要在私下进行,不能被西太后知晓,也只有这样西太后才会因愤怒把姜嫔置于死地! 春梅看着自家娘娘脸上那势在必得的表情,她有些不忍的说道:“娘娘,陛下下了令,说西太后今日刚回宫,娘娘您身子也不好,不可去打扰西太后……” 这便是有意不让两人相见了。 灵妃脸上的神色顿住,眼底浮现的微光逐渐熄灭下来,整个人原本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走大半。 春梅只觉这样的灵妃娘娘可怜极了,叫她也心疼极了。 她不由地开口劝解:“娘娘,两日后便是宫宴了,您在宫宴上见西太后也是可以的,您如今的身子也的确不适合操太多的心。”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除了这么说她再也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的话了。 灵妃唇角扯出苦笑:“春梅你也无须安慰本宫,丞相府出事看来西太后也受到了牵连,既然如此那在宫宴上本宫也无须有任何顾忌了。” 不管丞相府最终的下场如何,她姜嫔腹中的孩子都不能生下来! 若非姜嫔入宫,若非姜嫔有孕,陛下到现在应当还是宠着自己的,都怪姜嫔那个贱人扫把星! 春梅知晓灵妃的计划,她根本劝不住,只能点头道:“请娘娘放心,奴婢已备好养身子的药材,待小主子……走后,奴婢会伺候娘娘养好身子……”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几乎是有些哽咽。 灵妃抬手将春梅的手拉住,主仆之情难得的在殿内流淌。 守在旁边的柳絮冷眼看着两人,心底并无多少波澜。 她与春梅始终不是一路人。 * 当晚,西太后回宫,天空飘着细细的雪花,凌冽的寒风在皇宫内来回刮着。 东太后协六宫接驾,皇帝政务繁忙并未前来,姜嫔与灵妃则因有孕不便前来。 天色蒙蒙暗下,西太后才回到皇宫门口,当她被随行的嬷嬷扶着下马车时,看到的却并非是她想象中的接驾场景。 规格不对便罢了,更重要的是接驾之人的出乎意料。 竟是东太后站在首位,对方此时头戴三层东珠,身穿靛蓝与金黄华服,端庄温和的面上挂着笑意,显得雍容而高贵。 东太后的出现对西太后来说,无异于是个更为沉重的打击,这意味着永寿宫的失权已是定数。 第166章 灵妃娘娘恐怕又见血了 东太后打量着从尚算华丽马车下来的西太后。 瞧着沧桑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身上像是有着挥散不去的疲惫,那双锐利的双眼也不似从前锋利,到底是失了势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两人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去年的年关宫宴上,那时的西太后可谓是风光无限,哪里有今日的狼狈? 凌冽寒风划过众人衣角,东太后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有血液中的热意在翻腾叫她觉得浑身畅快。 她与凛儿等这日都许久了。 东太后温和眼底染上几分讽刺,她说道:“西太后前往佛寺修行,瞧着倒是憔悴不少,可是在佛寺中太过思念先太子?先太子已逝,西太后哪怕再思念也要注意身子。” 整个后宫之中,除了西太后自己,便无人敢在她跟前提起先去的太子,那是她心底无法触及的伤口,直到现在碰一碰还会流出血来。 西太后的嘴角与面皮都抽了抽,她看向一朝得势的东太后,只觉对方小人得志的嘴脸恶心不已。 她将背脊挺得笔直,面带冷意:“妹妹多虑了,哀家身子康健。” 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如何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这整个皇宫以东为尊,哀家是东太后,整个晋国都是陛下的而非先太子,合该妹妹你称哀家一声‘太后’才是,今日陛下政务繁忙,可特意嘱咐了哀家要好好迎妹妹回宫,”东太后语气中染上冷意。 西太后当众叫她‘妹妹’,便是在重提往日她制衡自己与凛儿一事,如此挑衅她自是会加倍奉还。 西太后面色微僵,对方这顶帽子扣下,叫她不得否认,也叫她心有不甘。 “东太后说得对,是妹妹疏忽了……” 她将不甘咽下,只得这般说着。 东太后笑吟吟的开口:“先太子早已去世,即便妹妹再思念,也不可妄图想那不该想的东西。” 这是挑衅亦是警告。 东西两位太后的斗法,可谓是大大惊住了迎驾的众位妃嫔,她们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后宫是真的变天了。 东太后突如今的锋芒,连西太后都不得不退避,这也在昭示着丞相府的处境当真是岌岌可危。 * 临安宫内。 珍珠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东太后去迎西太后的场景。 “东太后可一点都没给西太后留面子,奴婢听说西太后的面色极差,人也十分疲惫与憔悴,可见此次出宫格外操劳。” 珍珠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西太后过得不好,娘娘就开心,娘娘开心那她就开心! 给姜月饶捏肩翡翠也笑着说道:“清灵殿还想去请西太后呢,结果却连殿门都出不去,灵妃娘娘恐怕又见血了。” “但愿灵妃娘娘能撑久一些,至少撑到宫宴,”佳柔的话中带着深意。 姜月饶轻抚自己小腹,慵懒开口:“灵妃姐姐自是不会这般脆弱,计划了这么久,她怎甘心功亏一篑?” 主仆四人相视一笑,整个暖阁都弥漫着愉快而轻松的氛围。 ---------- 日子一晃便来到两日后。 今夜是年关宫宴,整个皇宫都贴上了喜庆的红色,各个宫的门口也都贴上了窗花春联,宫灯也都换成了热闹的红色。 皇宫弥漫在热闹喜气的氛围中。 “娘娘,今夜不知沐少爷是否能出席,倘若可以远远的见上一面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佳柔一边为姜月饶戴耳坠,一边有些期待的说着。 她从未见过沐少爷,是打心底的期待的。 给姜月饶挽发的珍珠笑了笑:“以沐少爷如今的官职,应当很难参加宫宴,恐怕要等来年的宫宴了。” 姜月饶看着铜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淡淡一笑:“辰之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私下又在为陛下做事,倒不是没可能出席宫宴。” 在将丞相府连根拔除前,闻人凛总是要给丞相府再留一丝希望的,而作为未来女婿的辰之便是那丝希望。 “若是能来那便再好不过了!”佳柔眼底闪着期待与欢喜,她很想要见一见沐少爷。 珍珠为姜月饶插上华丽牡丹步摇,花蕊中垂下的翡翠珠链轻晃。 “只是猜测,切记莫要失了礼数,”姜月饶声线悦耳柔和,她轻声吩咐身后三人。 珍珠三人停下手中动作,一同行礼:“奴婢谨遵娘娘之言。” 半个时辰后,装扮完成的姜嫔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她缓缓走出临安宫往太和殿而去。 今夜的她盛装打扮,甚至有些超了规格,锦衣华服金翡头饰,就连脚下的绣鞋都是几十名绣娘花费三月打造而成的步步生莲绣鞋。 这些都是她在有意为之。 很快,姜月饶便踏入太和殿中。 今夜的太和殿,宫灯绚烂其华光流溢,映照着殿内的每一寸空间,各处布置精巧绝伦,无一不彰显着极致的匠心。 就连那高高的房梁上都贴有金玉满堂的剪纸,每张小桌上摆放着琉璃打造的花瓶,里头的插花是花房花大价钱培育的紫薇与梅花。 这些布置都由贤妃一手操办,听闻她自己还私下贴了不少的钱,显然是想由此来向天子好生证明自己的能力。 此时的太和殿内已来了不少的人,协家眷的臣子几乎已满座,宫妃也到了一大半。 姜月饶刚走进殿内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日身穿紫红色华丽宫装,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绯色芍药,这虽是嫔位的礼服却被她吩咐宫人重新用金丝银线走了一遍,在宫灯的照耀下整个宫装格外耀眼,如同闪着光芒的宝石在周身流淌。 发髻是华丽而贵气的高椎髻,由一支牡丹金步摇斜斜插入,上方还有点翠五爪细长凌云簪固定,整个发髻显得张扬而馥贵。 若是旁人像她这般装扮,便是过于富贵复杂了,但她这般装扮便是如画似仙,只会叫人觉得相得益彰。 姜月饶如此高调与张扬的出现,顷刻间便让殿内所有人都沦为她的陪衬,那绚烂宫灯打在她身上,将她衬得如梦似幻。 坐在座位上打扮端庄的贤妃见她如此夺目,差点就将一口牙都给咬碎。 第1章 从青楼出来的侧夫人 晋华三年,国之安定。 当今皇帝闻人凛登基三年平定内乱朝政,管理起前朝来毫不留情,手段雷霆而毒辣,性情冷漠而无情,令朝中官员忌惮生畏。 今夜,宫中设宴,朝中官员皆受邀参加。 侍郎府中,小院内。 装饰华丽的屋子,一位身材凹凸有致、妖娆迷人的女子正静静地浸泡在浴桶内,纯白色的牛乳浴上撒了鲜红的玫瑰花瓣。 女子五官明艳肤色白皙,几缕微湿的鬓发沾在她那精致的脸侧,像是为她增添了天然的装饰,让她原本就妖娆的气质更加浓郁,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妖精。 “侧夫人,还有半个时辰马车便出发了,”伺候在侧的丫鬟红着脸小声汇报着。 这位入府才几月的侧夫人实在美丽,每每伺候她沐浴都会臊得自己面红耳赤。 同样是女子,为何差距如此之大,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呼之欲出的饱满,叫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面红。 也难怪霍大人会抱着这位侧夫人夜夜笙歌,甚至还向当今圣上称病过几回,为的便是与这位侧夫人缠绵,任谁见都要说上句祸水…… 要说这位侧夫人那可是位传奇人物,身份成谜,模样似仙,是霍大人下江南时带回的女子,老爷对外称这位侧夫人是农女,但任谁都能瞧出绝非可能。 这时泡在浴桶中的姜月饶懒懒睁开双眸,她轻哼了声,表示明白。 昨夜她为了让霍言带自己入宫赴宴而闹了一宿,白天几乎睡了整日,身子这才好了点儿,但一想到接下来的宴会,她心中便燃起几分兴奋与激动来。 她原是罪臣之女,父亲是朝中要臣,却在先帝登基时被卷入夺嫡之战中,在那场战役里被卷进的臣子几乎尽数被血洗,在先帝登基后便更改国号,那段历史就此被封存再也不得提起。 而她与幼弟在抄家前,被父母想方设法送出了府才堪堪保下一命。 她最终沦为青楼女子,在十七岁这年挂牌拍卖初夜,而她也引得当朝礼部侍郎霍言为她赎身,将她带回京城成为现在的霍府侧夫人。 家族的冤屈她要亲手擦去,而想要洗去冤屈她就必须要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她要登高位将当年陷害沈家之人一个一个全部手刃! 至于将她从青楼赎身的夫君霍言,左不过是个踏脚石罢了。 姜月饶思绪回笼,狂跳的心脏逐渐平稳,眸中的狂风骤雨也慢慢平息下来。 她从洒满玫瑰花瓣的浴桶中轻抬起手,纤手酥如玉,吐气如兰:“兰儿,扶本侧夫人起身。” 守在旁边的兰儿赶紧上前想将浴桶中的绝色女子扶住,却被快步赶来的霍言给抢了先。 霍言身材修长,模样也很是清俊,整个人都透着君子如玉的气质,他年仅二十二便做了礼部侍郎,是个有才干的。 “月儿,”霍言把姜月饶自浴桶中拉起,声线温和而儒雅。 洁白牛乳自女子光裸的肌肤滑落,令她那饱满而完美的身材展露无疑,霍言喉结微滚,昨夜一幕幕在他脑中浮现,他本不是贪欢之人,但自从娶了月儿他连病都装过两回了,实在是荒诞又刺激 …… 兰儿早就悄声退出了屋。 “马上便要入宫赴宴了,大人,”姜月饶眸底亮晶晶的,语气间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态,自成一派风情。 她在青楼待了七年虽是未破过身,但青楼女子的路数她都学了个遍,那老鸨见她美丽非常,也是铆足了劲在培养她,愣是将她养的千娇百媚如若无骨。 霍言买下她时几乎是花光了所有身家,将她领回家后也将正夫人王氏气得几乎晕厥过去。 为避免传出那宠妾灭妻的闲话,霍言甚至谎称是她救了他的命,是为报救命之恩才许下侧夫人之位,实在是用心良苦。 浴桶前,霍言一个用力便将佳人自浴桶内抱出,又流连般的在佳人那滑腻的肌肤上摩挲些许,似在回味昨夜风流与荒唐。 他亲自为其穿上华服挽起发髻,这才共同往府外走去。 屋外天色已逐渐暗下,周围随行的奴仆提着灯笼跟在两位主子身旁,姜月饶头上的华美珠翠在灯下熠熠生辉,这是近日霍言为她购置的头面,华贵而精美花了大价钱。 这时,一位样貌端庄的女子提着灯笼匆匆赶到,她华服加身,珠翠满头,模样端庄而优雅,神色间染着几分妒恨,其风情不及姜月饶的一半。 她便是王氏,霍言的正妻。 王氏恨恨看着姜月饶,语气不甘:“老爷,今夜的宫宴需携正妻出席。” 本该是她陪在老爷左右的,这也是规矩。 霍言皱眉:“月儿也是我的妻,王氏你且好好待在府中安排好一切。” 说罢,他便牵着姜月饶的手大步离去。 全程姜月饶都未开过口,只跟在霍言身侧处,神色间满是对霍言的爱慕与眷恋。 王氏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身形摇摇,只觉心底钝痛不已,她与老爷是年少夫妻,本该举案齐眉,却被那姜月饶横插一脚,前几日老爷竟还提出要抬平妻…… 娘亲果然说得不错,男人都是没有心的,从原本的相互爱慕到如今脸面都不给,也不过才半年不到的光景。 王氏转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眼底的光彩也逐渐熄灭,她在漆黑夜色中愣愣站了许久后,才提着灯笼在婆子的搀扶下离去。 ---------- 皇宫,宫宴举办的太和殿内。 一片歌舞升平,赴宴的臣子与家眷都来得差不多了,众妃嫔也都一一驾临,唯剩主位那张雕着腾飞金龙的霸气龙椅还空缺着。 霍大人携侧夫人姜氏走入殿内时,原本有些哄闹的大殿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不受控制的放到姜月饶身上,就连坐在上位的妃嫔们也都忍不住看向了她。 【注:女主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 第2章 臣服与讨好 女子相貌妖娆五官艳丽,一头如瀑的黑发,被挽成一个精致的飞云髻,上头斜插着嵌着红绿宝石的金步摇,动作间步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妖冶明媚至极。 偏女子那双眸子清澈盈盈,竟是有纯洁与天真隐隐透出,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又透出几分撩人的媚意。 这般艳丽与纯洁相杂糅,也难怪能将所有人目光吸引。 姜月饶被霍言领着坐去位置上,原本寂静的大殿也才恢复些许嘈杂,但周围人的视线始终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姜月饶身上。 这时,一道温婉清丽的女声自前方响起:“早早听闻霍侍郎有一相貌美艳的侧室,今夜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紫色宫装容貌清丽的女子,头上的配饰繁杂而贵气,仪态也很是端庄。 “这位是当今的贤妃娘娘,她与姝贵妃是亲姊妹,只是贤妃娘娘为嫡,而姝贵妃为庶,”霍言轻声为姜月饶介绍着。 贤妃与姝贵妃都是将军府出来的,姝贵妃虽为庶女但在陛下登基后有段时间却盛宠万分,而身为嫡女的贤妃就稍稍逊色些了。 姜月饶看向上座的妃嫔,捕捉到方才说话的贤妃,以及与贤妃相貌相似的另一位女子,应当就是霍言口中的姝贵妃。 两人的长相有三四分相似,气质上虽有所不同但都是美人,姝贵妃更偏英气,而贤妃却显得更加柔美与端庄。 “农女出生却这般美丽,幸而是救下了霍侍郎被带回京城,若是依旧留在农家以姜侧夫人这般相貌,也不知会是何下场,”上座的灵妃笑说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月饶看了过去,灵妃一袭淡蓝 宫装,头上发饰精巧美丽,搭配着她那张清灵的芙蓉面,倒是显得灵动又活泼,却少了几分妃位的端庄。 灵妃是当今丞相之女,其父也是当年带领御林军将沈府抄家之人。 姜月饶微微低下头,尽力将心底的仇恨压下,身旁的霍言忍不住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旁人之言月儿不必放在心间。” 月儿貌美,无一女子不妒忌。 这时,殿门口传来尖细的通传声:“陛下到——” 原本略微嘈杂的大殿立即变得寂静而肃穆。 玄色龙袍加身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男人面容深刻异常俊美,那深邃眉眼间酝酿着森寒与无情,那薄唇微微抿起,带起凉薄弧度。 这便是当今天子闻人凛。 殿内众人跪作一地,叩首道:“臣(臣妾\/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闻人凛并未搭话,而是缓步走向那最高处的椅子坐下后,这才淡声开口:“都起身。” 语气随意却隐约带着阴寒之感,无端会令人感到害怕,这便是天子之威。 姜月饶随众人一同起身,她全程低着头无半点出格举动。 贤妃瞧了眼姜月饶所在的位置,笑说着:“陛下,今夜有那京郊庄子送来的葡萄果酒,臣妾听闻这果酒是由农女亲自采摘,想必是鲜甜无比还请陛下品尝。” 此话一出,便有几位臣子跟着附和:“贤妃娘娘说得不错,微臣听闻这葡萄必须由那未出阁女子采摘才会如此鲜美。” 闻人凛看着杯中淡红色液体,神色间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冷面而随意。 这时,那摇着团扇的灵妃开口了,她提议:“臣妾听闻霍侍郎新得的姜侧夫人便是农女出身,想必很是了解这葡萄果酒,不如便请姜侧夫人来为臣妾几人斟酒介绍这葡萄果酒,陛下觉得如何?” 灵妃的眼里闪着恶意,让臣子的夫人来斟酒这显然是折辱,只要闻人凛点头同意,那姜月饶往后便无须在京城的权贵圈做人了。 灵妃闺名风灵儿,她在前朝有父亲丞相撑腰,后宫亦有西太后护着,闻人凛对她不算盛宠但也是有宠爱在的,因此灵妃在后宫很是张狂。 “微臣觉得灵妃娘娘提议甚好,”风丞相立即附和,父女俩毫不掩饰的打着配合。 闻人凛将的视线落到霍言身上,随即又转到低着头的姜月饶身上。 女子始终是低着头,是一副不敢抬头有些懦弱的模样,他也曾听闻霍言的这位侧夫人容貌出色。 农女当真是比京城贵女与后宫女子还要出色?他并不这么认为。 “准,”他淡声说着。 此话落下,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的姜月饶唇角勾起一抹细微弧度,她娉婷起身,身姿纤瘦似蒲柳,某个部位却又格外的婀娜。 尤物魅精。 仅是一个身形,便足以将男人的魂儿给勾走。 姜月饶起身朝那把龙椅走去,霍言全程都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眼底充满痛惜与无奈,却不曾出言阻止。 在座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那抹纤弱却又婀娜的身影上,有妒忌有贪婪亦有好奇。 碧波裙摆摇曳,翠绿色的绣鞋就好似踩在众人的心尖之上,那始终低垂着头的模样,更撩得人心痒。 龙椅上的闻人凛看着走上前来那身形勾人的女子,他心底无端升起几分异样与躁动来,这使他动了动腿后忍不住换了个坐姿。 姜月饶理所当然的饶过所有妃嫔 ,在那最具权势的位置前停下,斟酒自是要先与最尊贵之人。 灵妃这本想羞辱她的举动,恰好给了她方便。 她低头看着眼帘前的玄色龙纹蟒袍,男人的气势似乎很足,叫她忍不住将原本就不曾抬起的头埋得更低了,似是受到了惊吓。 女子白嫩的脖颈因为这一动作微微露出,仅是一小块的肌肤却白得晃眼,好似那不堪一击的猎物在主动臣服讨好凶兽,将自己那脆弱而又隐秘的地方主动献上…… 第3章 妾身并不怨夫君 闻人凛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面前女子露出的细嫩脖颈上,他喉头微滚,原本淡漠的眼神燃起点点火光。 龙椅高大,下头还垫了不少镀金的砖石,男人的身量很是高大,坐在龙椅上轻易便能看见女子那露出的娇弱脖颈,也能看见对方似鸦羽般的长睫正轻微颤动着。 “姜侧夫人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为陛下斟酒?”灵妃不满的声音响起,眼底也露出几分怨意。 她有些后悔叫这贱人斟酒了,那样骚气的姿态哪里是斟酒,分明是蓄意勾引! 尤物就是这般,一举一动都会带着撩人之气,灵妃今夜失算了。 姜月饶听闻灵妃的嘲讽之言,她身子一僵,长睫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她似乎是被吓到了。 “王德全,将酒给姜侧夫人,”闻人凛缓缓出声,眼底火光不曾熄灭,他又换了个坐姿。 猎物的不安与害怕,只会叫凶兽更加激动。 低头的姜月饶注意到对方的玄色衣摆动了动,她低垂的眼底划过一抹细微嘲讽。 王德全将装着葡萄果酒的酒壶递给姜月饶。 女子伸出青葱般白嫩的指尖接过,她也终于微微抬起那张娇媚如画的脸,轻声开口:“多谢公公。” 声音清灵而媚惑,似黄鹂更似那撩人的妖精,令人无端酥了心,王德全窥见她的容貌,也是不由在心中惊叹,他那不曾翻涌的热血微微掀动后这才平静。 姜月饶双手端着酒杯,她微微弯腰为天下最尊贵之人斟酒,淡红色的液体流出,与她莹白娇嫩的纤手相得益彰。 将酒杯斟满后,她这才朝闻人凛行了一礼,娇娇柔柔的开口:“陛下,臣妇已将酒杯斟满。” 除了方才她谢过王德全时微微抬头,其余时候都是垂着头,十分安分,她深知若是有心之人想要瞧她,仅那一瞬便可。 闻人凛看着眼前女子,片刻后,才道:“退。” 姜月饶依言退下高台,她来到侧边开始为众妃嫔斟酒,此时乐师与舞姬也入场,丝竹之声在殿内响起。 而闻人凛的视线也放到那些身姿妖娆的舞姬身上,仿佛不再注意姜月饶那边的情况。 灵妃早就看不惯姜月饶的狐媚子模样了,于是她在等对方为自己斟酒时,故意将酒杯推到了地上。 “你是如何为本宫斟酒的?”灵妃当场发怒,她恨恨盯着姜月饶若非是在宫宴,她早就动手打烂这狐媚子的脸了。 姜月饶被灵妃的忽然发难吓了一跳,她愣了愣,随即便后退一步慌乱跪下。 她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灵妃,神色间有惧怕也有不解,清澄而干净的眼底也蓄起泪水。 女子的纤薄的身形在微微颤抖,头上的朱钗也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抖动着,清泪挂在香腮,有种奇异的破碎美感。 寻常女子被吓只会面目扭曲,姜月饶却不是这样的,她依旧惊艳甚至还多出几分别样美态。 女子声线颤颤,语带哭腔:“还请灵妃娘娘饶命,是臣妇笨手笨脚。” 这一句饶命,叫在场多少男子乱了心神,也令多少女子咬碎了银牙。 整个宴会一片寂静,甚至连乐师都停止了吹奏,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跪倒在地的娇弱美人儿身上,于心不忍。 下座的霍言神色愤怒,却是依旧不敢言语,他好不容易爬上侍郎之位,他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是自己心爱的侧夫人被人当众羞辱。 说白了,就是懦弱软蛋。 灵妃看着跪倒在地的姜月饶,对方这副求饶也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叫她厌恶。 就恨对方这股狐媚劲儿,她忍不住厉声道:“你还敢求饶,来人……” 话还未说完,那高座之上便传来酒鐏落地之声。 同时,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传来:“这是宫宴,并非菜市口。” 闻人凛语气森然,带着不耐,他的目光落在姜月饶身上。 女子的水眸中带着恐惧与惶然,却依旧能轻易捕捉到目光中的澄澈 ,好似那天地间最干净纯粹的东西,不沾染一点尘埃。 灵妃见天子发怒,这才惊觉自己的过火,赶紧噤声不敢再说话。 而跪在地上的姜月饶也起身,快速低着头退了下去,她白皙的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的泪水,眼底也满是小动物般的惶恐,眼尾处更是透着点点红晕,瞧着可怜极了。 闻人凛瞧着女子纤弱的背影,他微微眯了眯眼,但转瞬便又调转了视线。 王德全赶紧示意丝竹舞乐继续,宴会恢复热闹,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般。 姜月饶红着眼回到霍言身旁,她重新坐了下来,这才用手秀帕将自己挂在脸颊的泪水拭去。 美人抹泪,实在是叫人心碎。 她能够听见旁边时不时传来的叹息之声: “灵妃娘娘实在跋扈,竟是这般欺辱臣子夫人,这实在也太过分了。” “我听闻姜侧夫人还救过霍大人的命,方才霍大人竟是任由姜侧夫人被羞辱,啧啧……” “要我说霍大人也是窝囊,作为丈夫竟是连夫人都护不住,还侍郎呢……” “我若是霍大人,今日怕是拼了老命,都要把姜侧夫人给护住!” …… 周围人的说话声并不大,却能准确的传进姜月饶耳中。 霍言的确窝囊又懦弱,她也没指望叫对方帮她出头,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明白对方是什么人。 若是为了权势,霍言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抛妻弃子,什么真心真爱,在绝对的诱惑前,那都是可以背叛的。 只利用不投入,她的内心从来都是平静的。 姜月饶并不在意这种话,但霍言就极其在意了,他生怕对方误会了自己的真心。 忍不住解释道:“月儿,并非是为夫方才不站出来,而是皇权为天,为夫也是无可奈何,你是妇道人家许多事情你也不懂……” 姜月饶心底嘲讽,面上却是一派的柔顺,她往霍言身旁挨了挨,主动伸出自己娇软的小手覆在霍言放在桌面的手上。 她弯了弯唇,勾出一个温和而撩人的笑。 她轻声道:“大人,妾身都理解你,妾身并不怨夫君的。” 第4章 鱼儿上钩了 此话一出,霍言心底大为感动,他忍不住挺了挺胸膛,头也微微的扬了起来。 他用比方才稍大的声音说道:“月儿理解为夫,那便是最好的。” 说罢,他还用眼风往旁边扫了扫,那清俊的脸上显出几分小人得志来。 抱不平又如何?羡慕又如何?月儿可是他的女人,也只会理解他一人! 男人除了比权势比金钱,女人也是攀比的方向,能够带着姜月饶这般美人来赴宴,叫他心底的虚荣心无比膨胀。 众人见霍言这般得意,顿时便有些自讨没趣儿,同时心底也有几分为姜月饶惋惜。 跟了这么个软蛋,还不如来跟了自己,包她吃香的喝辣的。 宴上的男人在为姜月饶暗暗较劲,上座的闻人凛也将幽深目光放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晦涩难辨,原本平静的内心也微微掀起波澜。 接下来的宫宴便平平无奇了,姜月饶心知自己目的已达成,她很是敏锐的察觉有道若有似无带着压迫感的视线传来。 她明白,鱼儿上钩了。 宴会接近尾声,天子率先离席,众妃嫔也接连离去。 霍言则是带着姜月饶待到了深夜,姜月饶的容貌叫他长脸,满足了他许多虚荣心。 姜月饶也十分配合,仿佛菟丝花般的依赖他,用崇拜而爱慕的眼神时时刻刻的追随着他,这令他欢喜极了。 直至宫人上前收拾宴场,霍言这才带着姜月饶出宫。 马车缓缓在侍郎府停下。 月朗星疏,王氏提着灯笼等在朱红色大门前,灯笼的昏黄光线照不亮她幽怨的面容。 霍言与姜月饶先后下了马车,霍言满身酒气,他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佳人,故而没亲自将其扶下马。 两人下马后,便瞧见那等在府门口的王氏。 “夫人想必等许久了,今夜夫君也陪了妾身一整夜,妾身便先退下了,”姜月饶说着便由兰儿扶着匆匆离开了。 那人周身酒气萦绕,实在叫她恶心。 霍言无奈只能先去应付王氏。 ---------- 皇宫,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身穿玄色蟒袍的闻人凛端坐在案几旁瞧着折子,王德全有些忐忑的伺候在侧。 殿下从宴上归来后,便是这么一副冰冷而不耐的模样。 ‘啪嗒’一声,是闻人凛将折子撂到桌上的声音,王德全心头一紧。 下一刻,天子冰冷的声音便响起:“军中粮草贪墨一案,虽已惩处但力度甚小,传令下去,将那为首的张木斩首以儆效尤。” 张木原是被发配去那苦寒之地。 “是,”王德全战战兢兢的应下后,便快步退了出去。 张木是风丞相一手提拔,陛下这是对风家存了不满? * 翌日。 姜月饶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她直到晌午才醒,醒来瞧见的便是兰儿那张焦急的脸。 “侧夫人,您可终于醒了,昨夜大人歇在了夫人院中,那夫人本就不满您,先前是大人日日都宠着您,夫人才没对您做什么,眼下大人去了夫人院子,侧夫人您可要小心着点了。” 侧夫人身后终究是无人,若是夫人受大人宠爱,那侧夫人肯定会受夫人打压。 姜月饶根本没听唠叨的兰儿,而是在回想昨夜的宫宴,她在想要不要送些东西入宫,好为她立立人设。 自不是直接找闻人凛,那灵妃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对象,属于是又坏又蠢一类。 兰儿在这边说了半天,却发现自家侧夫人根本没在听。 不由叹息一声,说道:“侧夫人,要不您就将避子药停了吧,倘若您有个孩子,夫人便也不敢拿你如何了,您往后在府中便也会有个依靠。” 她不明白侧夫人为何会偷偷吃避子药,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一个孩子更能固宠的了。 侧夫人不愿吃,难不成将来还想要离开?她实在是想不通,在她看来女子跟了一个男人,那便是一辈子的事再不可能更改。 姜月饶听兰儿提起避子汤,她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身。 她声线软软的带着点点娇媚,说出的话却半点儿也不软和:“你若是不想要卖身契,便尽可提那避子汤,想来你住在烟巷的父母也不在意你的死活。” 此话一出,兰儿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她立即跪倒在地朝姜月饶磕头。 “侧夫人饶命,侧夫人饶命,是奴婢多嘴了。” 兰儿只是众多奴仆其中的一个,最大的心愿便是拿回卖身契过安生日子,捏住她的卖身契便捏住了她的命门,兰儿双亲的住址她也早就叫人查出。 姜月饶没再说什么,只淡淡叫她伺候自己梳洗。 早饭过后。 姜月饶在自己屋内挑挑拣拣,她屋内的好东西有,但上档次的却并不多。 最终她是找来管家开了库房在里头挑选了一套上好的茶具,才叫人送进宫给灵妃去。 看着下人抱着锦盒离去的背影,她唇角勾起一个充满兴味的笑来。 灵妃收到自己锦盒的模样,那定是有趣极了,越闹得大便越对她有利。 *** 灵妃是在晌午收到茶具的,届时她刚听到三日后张木要被斩首的消息,本就气在心头淤堵得慌。 那张木是她父亲提拔上去的,先前陛下碍于风家并未重罚张木,仅仅将他流放两年,但现在陛下却改了主意,这显然是陛下在敲打风家。 再瞧宫女呈上姜月饶送来的茶具,她眼前忍不住浮现对方那貌似天仙的脸,气得她直接就将茶具给砸了个稀巴烂。 她边砸还边骂:“区区村妇哪里来的资格送本宫东西?不过是贱人一个,爬了臣子的床,现在又将主意打到陛下身上,当真是个浪蹄子!” 灵妃不光是砸了茶具,还砸了殿内的一些东西。 她不光家世雄厚,后宫中还有西太后撑腰,实在是嚣张的不行。 勤政殿。 闻人凛听着王德全的汇报:“灵妃娘娘似乎十分厌恶那位姜侧夫人,竟是将对方送的茶具都给砸了,还砸了许多殿内的东西。” 王德全的话中带了点儿自己的看法,灵妃时常叫他‘阉人’,他是御前红人,自然也是有些心性的。 闻人凛却问:“你觉得那姜月饶为何要送灵妃茶具?” 第5章 算计,陛下驾临 能够登上高位者,疑心病都不小。 尤其是对那格外美丽之人。 王德全笑笑:“奴才哪里知晓,奴才只知那姜侧夫人是个农女,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昨日在宫宴想必也是被灵妃娘娘给吓坏了,没准只是想讨个巧卖个乖,哪知灵妃娘娘对她厌恶至极……” 说到最后,他又适时的叹息一声,好似在为姜月饶不值般。 闻人凛脑海不由浮现女子那颤抖的长睫,以及细嫩微露的脖颈,其眼神更是纯粹又干净,好似那主动臣服的猎物。 他黑眸转为深幽,询问:“朕听闻那霍言极其宠爱姜侧夫人?” 王德全愣了愣,脑中闪过惊诧,但依旧是笑着回答:“回陛下,坊间确实有所传闻,说那霍大人无父无母,无人管束,他拉着姜侧夫人夜夜笙歌竟是连公事都有所耽搁。” 闻人凛微微闭眼,掩下眼底不可见人的情绪。 他淡漠开口:“荒废公务岂是臣子做派?速将霍言传来勤政殿。” 王德全应下后小心退出。 ---------- 接下来的几日,霍言都非常的忙。 他甚至忙得没有时间进后院,想要跟自己心爱的侧夫人亲近亲近都是有心无力。 姜月饶倒十分清闲,整日就窝在院子里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她买通了府中下人,得知霍言这几日都是在给天子办事。 期间,她也得知灵妃将她送去的茶具给砸碎的消息,换来她莞尔一笑。 “侧夫人,侧夫人,”兰儿慌慌张张的从院外跑出来。 姜月饶见她那般慌张,懒懒问道:“出了何事?” 这几日兰儿被她好生调教了番,现在也算是勉强能用了,从前她不调教是觉得没有必要,但上回对方的口无遮拦还是让她留了心。 兰儿凑近姜月饶,她神秘兮兮道:“侧夫人,方才奴婢从管家那里得知,今夜好似陛下要来。” 此事是她方才偷听墙角从管家口中得知的,因此千真万确。 姜月饶闻言立即就坐直了身子,正愁见不着人呢,这便送上门儿来了。 不过…… 她问:“陛下亲自驾临臣子府,此事是否很少见?” 在她那深埋而又模糊的记忆中,好似是如此。 兰儿立即点点头,并有些兴奋的说道:“何止少见呢,此等殊荣简直够传颂三代,陛下自登基以来,便只去过风丞相府邸,也是稍座便离去,风丞相在朝中的地位可是无人能敌。 奴婢听说历代皇帝也是这般,基本是驾临哪个臣子府中,那臣子便会平步青云,侧夫人,咱们大人想必很快就是殿下身旁的红人了!” 陛下定是看重了大人的才干,这才驾临侍郎府。 姜月饶听兰儿这般说,她勾了勾唇,眼底有兴奋一闪而过。 她拉过兰儿,轻声交代着:“你待会儿便拿着银钱,去寻个下人去告诉夫人,便说前几日本侧夫人背着她,从那库房擅自拿了套名贵茶具出来。” 兰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侧、侧夫人,您……” 后头的话她咽了下去,只因她瞧见了侧夫人眼底的冷意。 最终她抖了抖身子,快步退了下去。 姜月饶则是在屋内饶有兴趣的搭配起了衣裳,既是在自己院里,她自是可打扮得‘清凉’些。 妆镜前,女子眉眼如画,眼尾处晕着淡淡的粉,花瓣似的红唇只点了些晶亮的唇晶,乌发披肩,发间仅钗一只简单玫瑰金簪。 身上是桃粉色的分体短衫与襦裙,水绿色的薄纱做外衫,瞧着并不清凉。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姜月饶伸手拉了拉自己整齐而规整的领口,洁白细腻的锁骨顿时微微外露,为她平添几分妖媚凌乱之感。 她就这般静静坐在铜镜前,等着门外的动静。 华灯初上。 霍府迎来了天下最尊贵之人,霍言小心翼翼将对方接待至书房,随后便为对方汇报起公务来。 书房内灯火通明,玄色蟒纹龙袍的男人坐在案几前,天子威压散开,叫人不敢直视。 一身青衣的霍言战战兢兢的守在旁边,手中捧着几册书籍。 他的眼下有着淡淡青色,这几日他被陛下吩咐着处理了许多繁杂事务,已有许久没好好睡过了。 在这么下去别说进后院,他自己恐怕都撑不住了,心中受天子倚重的那份激动也逐渐褪去只剩下难熬。 霍言心中叫苦,面上却万分恭卑:“陛下,这是微臣近日整理成册的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闻人凛并未搭理霍言,他将目光放在桌案上的一把团扇上,扇面画着一名女子的剪影,袅袅娉婷姿态妖娆,仅一眼他便能认出那剪影是何人。 他毫不在意的将那团扇拿起,意味不明的开口:“霍爱卿与侧夫人甚至亲近。” 黑眸幽幽沉沉的划过团扇上的剪影,闪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脑海中也出现女子那娇弱而白皙的后颈。 霍言闻言愣了愣,随即便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恕罪,贱内实在没规矩,竟是落了这团扇在书房。” 这团扇是上回两人笑闹后他刻意抢下的,自是留在书房内睹物思人。 眼下团扇被陛下瞧见,他心底有惧怕也有一丝隐秘的兴奋,上回的宫宴叫世人皆知他有位貌似天仙的侧夫人,甚至比后宫女子还美。 陛下是天子,是皇帝,是世间最尊贵之人,但也不能够拥有这般女子,这令他生出几分荒诞的得意来,这股得意自他眼角眉梢透出些许。 闻人凛将霍言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浮起几分嘲弄与冷然。 他将团扇重新放回桌上,单手拿过霍言呈上的书册。 “霍爱卿做得甚好,看来接下来的几个夜晚,也要麻烦霍爱卿了。” 霍言眼底得意散去,只剩无奈与可惜,有天家垂怜,他已许久未与月儿亲近过了。 另一边。 王氏从下人口中听闻姜月饶从府库私拿了名贵茶具,她心中顿时涌起怒火,带着人就往姜月饶的院子去了。 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姜月饶听着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唇角勾起一丝娇媚弧度。 第6章 望大人怜惜妾身 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 王氏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看着满屋的名贵奢侈摆设,她眼底喷出怒火。 “姜月饶你私开库房拿了百年人参,你该当何罪!”王氏冷眼看着姜月饶,杀意涌现。 她今日便要处置了这贱人狐媚子! 姜月饶惊讶起身看向王氏,眼波流转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黛眉轻蹙:“夫人是冤枉妾身了,妾身仅拿一副茶具,并未动库房内的任何东西。” 这王氏果真是栽赃污蔑的一把好手,不过她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期待。 王氏哪里肯听她辩解,立即就对身旁的婆子丫鬟使了个眼色,今夜定要趁着夫君在接待贵客时将人给处置了。 姜月饶盯着朝自己走近的婆子与丫鬟,她面色逐渐变得惨白,神色间也有恐怖与害怕浮现,瞧着可怜极了,更是美极了。 她声线轻颤,语气卑怜:“妾身求夫人放过,妾身当真没拿人参,夫人若是不信,可请大人来做主啊。” 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与美丽样貌,更是叫王氏恨极了。 她阴冷狠辣开口:“你以为你还能见着大人?左不过一个借貌上位的腌臜农女罢了,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撑腰,倒不如乖乖赴死本夫人还会开恩将你好好安葬。 否则到时一卷草席丢去城外破庙,死了都逃不过乞丐的玷污。” 这话说得极其残忍,城外破庙常聚集乞丐流氓,那帮人既不放过活的,更不放过死的,按照姜月饶这姿色被丢去,即便是死了,想必也逃不过一番蹂躏与侮辱。 角落里的兰儿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不敢想侧夫人会是什么凄惨下场。 眼看着婆子与丫鬟已靠近姜月饶,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朝着那几个丫鬟与婆子就扑了过去。 她大叫:“侧夫人,您快跑。” 她虽是奴,却也是有名有姓的,身后也有家人,不比侧夫人孤家寡人一个,夫人不敢随意打杀了她。 姜月饶没料到兰儿会忽然跑出来,她愣了愣,随即便将手中的簪子收回,趁着丫鬟与婆子惊愕至极,她滑不留手的左闪右钻,直接跑出了屋子。 在路过王氏时还用力踹了对方一脚,对方躲闪不及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传来王氏的怒吼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奴仆的追逐。 姜月饶一边朝书房的院子跑去,一边将自己的衣衫扯得更乱些,书房所在的院子是有前后两道门。 她料定正门会有侍卫把守,于是故意绕了一大圈来到小门。 当她慌乱将书房的门给狠狠推开时,她的脸上沾着泪水,眼角处也染着绯红,整个人显得惊慌又害怕。 由于太过慌乱她推开门便狼狈的扑倒在地,凌乱的领口露出平直而细腻的锁骨,就这般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她好似一只逃窜进狼窝的小兔子,细嫩而白皙的脸上还有未擦的泪珠,由于动作过大,她遮掩在薄纱下的短衫微微抬起,露出一小块晃人的白嫩。 是那纤细而诱人的软腰。 春光倾泻…… 可怜兮兮的女子忽然闯入,将书房内的平静打破,也引得那饿狼有些许躁动,似闻着了肉香。 闻人凛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发丝微乱,眼尾薄红,如此模样,就像是在勾人施虐。 想要将她压在那冰冷的地板上。 姜月饶能够察觉自上座男人传来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但她并未看对方,而是让自己的身子开始不自觉轻颤起来。 那股视线更强烈了,还带着莫名的火热。 她蹙着眉轻咬下唇看向霍言,眼波流转间似饱含千言万语。 最终却只化作期期艾艾的一句:“大人……望大人怜惜妾身……” 如泣如诉,此番楚楚做派,何其可怜,如何不叫人怜爱。 霍言也顾不得天子在上,他赶紧上前将佳人扶起搂在怀中轻声安抚,怀中人儿忍不住呜咽出声,委屈至极却没说半句话。 这副佳人垂泪的模样,直叫霍言抓心挠肝,他忍不住轻哄:“月儿,月月,是谁欺负了你,你快快同为夫说了,为夫去帮你出气。” 姜月饶这才从霍言怀中抬起头,晶莹的泪水似珍珠般挂在她眼角,鼻头有些发红,墨发披散在肩头后背,发间一支玫瑰金簪摇摇欲坠,这幅模样就好似被欺负狠了。 她正欲说话,门外却响起一阵杂乱脚步声。 是王氏追了过来,比起姜月饶的楚楚可怜忧见我怜,王氏就好似那菜市口的泼妇,五官扭曲面容凶恶,两相对比实在不忍直视,就连闻人凛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贱人!你竟敢打扰大人议事,看本夫人不撕了你的嘴!” 王氏的注意力都在姜月饶那副狐媚劲儿身上,心中熊熊妒火在燃烧,尤其是瞧见霍言将其搂在怀中的样子。 她怒气上涌,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大步上去便扯着姜月饶脱离了霍言的怀抱。 姜月饶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拖去,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身上原本还凌乱松垮的领口,顿时就被扯得更开了。 “啊——” 女子惶恐惊吓的声音响起,她倒在地上香肩半露,整个人呆在原地似被吓傻了。 紧接着她又有些慌乱的看向上座,只见端坐在那里的男人面无表情,神色冷漠,但眼神却幽深无比,叫人琢磨不透。 那目光直直落在她白皙外露的纤肩上,带着一抹热切与危险,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 姜月饶露出的肩膀抖了抖,下一刻,她便赶紧将衣衫重整,把那抹香肩盖了起来,原本慌乱的脸上也露出点点羞愤来。 霍言看着状若疯妇的王氏,抬腿便是个窝心脚,他骂道:“贱人,胆敢跑到书房撒野!” 王氏被他踹倒在地,只觉剧痛袭来,一时间竟连话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赶紧带出去,”霍言面色间不掩厌恶,朝婆子奴仆挥了挥手。 王氏被拖了下去。 姜月饶此刻也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唇角却是弯着的,眼神缱绻而温柔,满是爱意。 她朝着霍言行了一礼,柔声说道:“妾身多谢夫君搭救。” 第7章 是妾身鲁莽了 霍言恨不得将人搂进怀中好生安抚,但奈何情况不允许。 他点头,神色间怜惜极了:“月儿你快快去歇着,待会儿为夫便去看你。” 后半句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记得这屋内有旁人在的。 姜月饶抿唇一笑,那娇媚眼神状似不经意般朝上座勾了勾,勾得人心痒难耐。 她垂首行礼后婀娜退出。 危险而深幽的视线始终粘在她身上,直至她离开…… 姜月饶退出书房后,脸上的娇媚与柔弱便尽数收了起来,眼神也转为冷厉,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带上奴仆便朝着王氏的院子走去。 王氏结实吃了个霍言的窝心脚后,又是被婆子直接给抬下去的,她眼下已然爬不起来,正瘫倒在床上。 婆子奴仆都围在床周,七嘴八舌的说着谁去请大夫,整个院子都乱了起来。 主母被踹可不是小事,保不准便成了她下堂的由头,王氏也不敢赌,最终咬着牙将此事压了下来,自己忍耐着那窝心的疼。 姜月饶莲步轻移的走进王氏的院子,在走进她的屋子,随意抓起床边的一个婆子便甩了对方两个巴掌。 那婆子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 她,却是敢怒不敢言。 王氏方才被霍言踹,使整个屋内的下人都战战兢兢,根本不敢与姜月饶叫嚣。 姜月饶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她看着床上的王氏柔声说道:“妾身是来寻兰儿的,还请夫人放人。” 床上的王氏面色苍白,将自己的手放在心窝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看来霍言的那一脚踹得并不轻。 “你这个贱、人,”王氏的眼神恶狠狠的,外强中干。 姜月饶耸耸肩,她笑吟吟道:“既夫人不放,那妾身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说罢,她朝自己带来的奴仆挥了挥手。 那些奴仆立即开始搜查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王氏的屋子。 王氏身旁的贴身婆子忍不住大声喝止:“你放肆!这可是夫人的寝屋,你怎可说搜就搜,简直是无法无天!” 迎接她的是姜月饶的一耳光,她脸上依旧是挂着柔笑,周身没有半点儿锋芒,却又无端端叫人害怕。 姜月饶并未看被她打过的婆子,而是直接看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王氏,她语气轻柔,声线宛若黄鹂:“妾身还请夫人通融,妾身只想证明自己没拿人参,还请夫人垂怜。” 这话说得娇弱,但她带来的人翻找起东西可是毫不留情。 ‘哗啦’一声,是茶具‘不小心’被摔碎的声音。 ‘咣当’一声,是花盆‘不小心’倒地的声音。 王氏被气得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今日的姜月饶可谓是锋芒毕露,原本蛰伏时假扮的柔弱尽数褪去,只剩狠辣与冰冷。 就当姜月饶抬抬手将木桌给掀翻时,躺在床上的王氏终于开了口: “你的人,在柴房,人参在妆匣中……” 这句话仿佛是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说完后连眼底的光都熄了,瞧着着实可怜,却并无美感。 姜月饶状似惊讶,继而娇弱行礼:“原是这般,是妾身鲁莽了。” 片刻后。 那妖娆的身影带着兰儿离开了王氏的院子。 兰儿的双颊都有些红肿,是被王氏的人打的,她手中捧着装着人参的匣子,看向姜月饶的眼底亮晶晶的,里头满是倾慕。 她家侧夫人简直是太厉害了! * 接下来的日子王氏那边都十分安静。 但姜月饶却有些苦恼,闻人凛那次过后便没再来过霍府,只是霍言依旧忙碌,忙到她已好几日都没见到人了。 她确定那回引诱到位了,至于对方为何没有行动,她并不能知晓,她只知两人若是再不见面,先前做的一切便会付诸东流,再见便只能重头来过。 然而她并未苦恼太久,很快她便得知当今圣上会秘密前往洪峰寺上香的消息,并且此次上香霍言也会带着她。 姜月饶得知后心跳得飞快,她隐约能够察觉到,是那人按耐不住了。是她先前做的努力起了作用。 别看两人才见两回,时间也并不长,但这区区两回的见面,可耗了她许多心神,一颦一笑都是精心准备过的。 “侧夫人您跟去也好,您与大人与许久不曾亲近过了,只是佛门圣地大人与您也是分开来睡,但能够相处相处便也是好的,”兰儿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感慨着。 上回兰儿被姜月饶从王氏院中救回后,她便开始对姜月饶死心塌地,姜月饶有些莫名,却十分坦然的接受了。 她看着兰儿收拾衣裳的动作,吩咐道:“放两件新做的寝衣进去,夜里一个人待在屋内,倒也不必那般讲究。” 前不久她便差人定做了多件寝衣,皆是清凉无比,在这夏日穿既凉爽又惑人。 兰儿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面色一红,却也依言从柜子里取出一红一蓝两件轻薄寝衣放进包袱中。 侧夫人做的寝衣格外羞人,不过只是自个儿在屋内穿倒并无什么。 *** 日子很快便来到临出发当日。 姜月饶一袭淡紫色襦裙,她头上戴着白纱帷帽,那层叠的白纱垂至脚踝,挡住了她婀娜的身姿以及周身芳华,只能窥见其单薄身影。 霍言满脸兴奋,牵着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随后自己也才上去。 “月儿,此次出行仅有陛下身旁几个亲近朝臣,为夫这是被重用了啊!”霍言憔悴的脸上带着激动。 不枉费他熬了这么些天的大夜,虽累却能够取得天子重用,并且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上回陛下从霍府离开后,便对他更为关注了。 时不时便会询问他府中近况,这般似好友间的对话,可是旁的朝臣求也求不来的。 霍言自觉前途一片光明,忍不住又取下姜月饶戴在头上的帷幔。 他看着面前女子夺目而惊艳的相貌,忍不住的轻叹一声,随后便在对方娇嫩额头落下一吻。 霍言郑重承诺:“月儿,待为夫高升,便将你捧上正夫人之位,让你做为夫真正的夫人,叫天下人都羡慕你。” 第8章 得妻如此 ,付夫复何求 姜月饶闻言面露感动,满是柔情,只是她有些担忧道:“若是妾身做了正夫人,那夫人呢?难不成叫她做侧夫人?” 这般单纯而懵懂的言语着实取悦了霍言。 他‘哈哈’一笑,俊朗的脸上闪过几分厌恶,他不在意道:“王氏多次欺辱与你,你却还想着叫她做侧夫人,看来这世间最最单纯心善之人便是月儿。” 娶王氏并非喜欢,而是需要,他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好在有些学识能够撑起霍家,他自己也勉强爬上侍郎之位。 但他一人是走不通的,他需要一个贤内助,一个能够帮扶自己的夫人,王氏是众多贵女中家世尚可,且对他一心一意的。 如今陛下重用他,他也厌烦曲意逢合岳丈,自是高飞便一脚蹬了王氏,丝毫 都不带犹豫的。 姜月饶看出霍言心中所想,十分配合道:“还请夫君怜惜夫人,莫要为难与她……” 霍言搂着她,只觉心底无比幸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他现在有心无力,否则定会拉着月儿缠绵一番。 并非是他站不起来,只是效果欠佳,男人会在心爱女人面前格外在意,发挥不好他便宁愿忍着。 马车晃晃悠悠,没多久霍言枕在姜月饶腿上便睡了过去。 姜月饶在确定霍言睡熟后,便将他的脑袋挪开了,看向对方的眼底也带着厌恶。 这天下所有男子都是薄情郎,她在青楼中看得多了,男人可以为了任何东西抛妻弃子,背叛于他们而言,便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霍言如此,其他男人更加如此。 薄情是他们的特质,也是自己拿捏他们的手段…… * 马车是在傍晚时抵达的寺庙。 霍言这一路上睡得跟头死猪似的,直至马车抵达后车帘被人掀开。 手拿拂尘满脸笑意的公公直接将迷迷糊糊的霍言给请了起来,说是陛下要与他议事,姜月饶则被单独留在了车中。 另一辆马车中。 闭目凝神的天子正听暗卫的汇报:“陛下,霍大人这一路都是睡过来的。” “做些好用的饭菜给他们送去,”闻人凛的语气并无特别起伏。 口中的他们,是指包括霍言在内的所有人。 姜月饶被沙弥带到一处清幽的院子内。 “今夜便委屈施主,内院是您的,外院是大人的,佛门重地切不可私下往来,”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叮嘱,他眼神半点儿也不敢乱瞟。 生怕面前这位女施主扰了他心房。 姜月饶瞧着俊秀小沙弥耳朵红红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语气柔婉:“那便多谢小师傅了。” 她声线有股自带的柔媚,差点没叫小沙弥破功,连招呼都没打便落荒而逃。 兰儿忍不住笑出声:“还佛门重地呢,奴婢瞧他都要破戒了。” 自打侧夫人入霍府,便是她在伺候,太多荒唐的声音她都听过,那小沙弥可太好逗弄了。 姜月饶懒懒勾唇:“至纯之人,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若非她还有事做,倒是真不介意留下来小住时日,她自小便沦落风尘,加之很小便看尽千帆,她的想法与许多女子都有很大出入,但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兰儿却被她的话弄得瞪大双眼,却又有些好奇。 两人走进屋后,这才忍不住发问:“侧夫人,且不说那小师傅的身份,但他也起码十七八岁了,若是放在民间想必孩子都打酱油了,何顾有风味?” 这个时代的男子早早便破了身,处男是污点,风流反倒是人人称颂。 慵懒倚在贵妃榻上的姜月饶轻笑:“这世间情爱多种多样,但大多都是无趣的,唯有白纸一张才叫人心生喜悦,或是将斑斓画作洗净,好生调教,才算得意。” 她口中的白纸自然就是指不谙情事的男子。 兰儿瞠目结舌,只觉自己的观念受到冲击,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照侧夫人这般说,大人可是哪种都不属于。” 大人既非白纸,又不见侧夫人调教。 姜月饶勾勾唇,并未回答,而是调侃道 :“往后你寻夫家,也要寻个至纯之人才好。” 兰儿晕晕乎乎,差点被忽悠瘸了。 这夜,离去的霍言一直都没能回外院,听说他在陛下身旁处理了整夜公务。 姜月饶倒是不在意,她现在的目标并非霍言,对方不回来她反倒是轻松,在用过精致斋饭过后,她便安心睡下了。 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翌日,姜月饶早早便起了。 她在兰儿的服侍下换上一身月白色素净对襟襦裙,脸上仅是略施粉黛便十分惊艳夺目。 “大人还在睡觉,你便随了我去湖边走走,”姜月饶吩咐兰儿。 今日天蒙蒙亮时,霍言才回到外院,想必已是疲累交加,给内院递了话便倒头就睡。 兰儿听说她要去湖边,顿时就不太赞同。 “侧夫人,奴婢听闻寺内主持每日上午会在湖边看经书,万一圣上也在岂不是冲撞了。” 当今陛下何其可怕,她家侧夫人碰上万一得罪了那可如何是好。 姜月饶轻柔一笑:“陛下并不信这些,不会冲撞的。” 只是闻人凛虽不信,却与主持是忘年交,这是她先前从霍言口中得知的。 兰儿闻言便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洪峰寺湖中心的凉亭内。 一身玄衣的闻人凛正与对面长眉白须身穿僧袍的老者品茶,桌上除了茶水还放着几个红红大大的桃,亭内气氛随意而和平。 四周是清凉幽静的湖水,微风拂过不远处的莲叶随风舞动,画面美好而静谧。 而在无人瞧见的隐蔽湖边,一艘仅供一人乘坐的小船悄无声息的驶出湖面。 船上女子身形窈窕,格外饱满,这衣裳昨夜她特意自己改过,为的便将自己的身形展露,她的旁边还放着白色的帷帽。 明媚的阳光洒在湖面,也洒在女子莹白精致的脸上,忽略她那饱满的身形,她好似仙人下凡般,纯粹而美好。 若是整体来瞧,那便是欲纯欲魅,眼底那抹单纯更是勾得人心底直发痒。 站在岸边的兰儿看着坐在小船上的姜月饶,心底没由来的泛起一阵心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在脱离,在崩坏…… 第9章 桃雕 凉亭内。 主持抚着自己长白的胡须,笑呵呵道:“陛下此次前来,瞧着倒是开阔许多。” 自陛下登基以来,便没有一刻不是紧绷的,像今日这般平和实在少见。 闻人凛薄唇掀起弧度,随意道:“朕前些日子拔除了些顽固异党。” “恭喜陛下,”主持笑眯眯的说着,宛若一尊弥勒佛。 说罢,又有些担忧道:“但长远来看陛下还是得尽快放下心结,远离杀戮。” 他认为是陛下身上杀业过重,才是迟迟没有子嗣的缘由。 闻人凛从不信神佛,他不为所动,将深幽的眼神放去了下面的湖面上,一瞬不瞬。 主持见他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那平静的湖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艘小船,船只摇摇晃晃,上头坐着一位模样娇媚的女子。 由于有些距离,那女子的模样瞧不甚清,只能够瞧见她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肌肤,极其她那魅惑至极的身形。 素白的衣裳生生被她穿出妖精之感。 主持仅瞧了一眼,便赶紧收回视线,默念心经道德经。 闻人凛的视线却是毫不避讳,来来回回的在那女子身上游弋,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意。 由于习武的缘由,他五感极其的敏锐,甚至能够看清女子白皙颈间的细汗,更别说那妖媚至极的身形了。 当真是个妖精。 “贫僧曾听闻,霍大人有一美艳侧室,此女面相妖媚,作风轻浮,实在不该出现在此,还望陛下将其处置,”就在闻人凛思索间,主持冷不丁的开口。 在他看来,姜月饶就是个魅惑君心的妖物,若非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都恨不得说直接斩杀才好。 此女实在美丽,且不知遮掩,唯恐扰乱家国。 闻人凛唤出暗卫,吩咐道:“叫婆子将她带上来。” 姜月饶被扭送上来时显得有几分的狼狈,那些婆子下手很重,她的肌肤早被养得娇嫩不已,如此粗暴自是留下红痕。 她的双手被反锏在身后,被迫挺起了胸膛,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因此起伏不已。 “陛下,臣妇不知哪里错了,还请陛下饶命过臣妇,”她眼底蓄着晶莹泪水又惊慌又无助,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说着那被反锏在身后的双手还挣了挣,却换来婆子更加无情的钳制,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声音带着哀求与痛苦,还有丝丝勾人入骨的娇媚。 闻人凛额角微跳,他身形侧了侧,心底有着不断涌起的火气。 “请陛下严惩此女,贫僧先行退下!”住持在高声说出这话后,便匆匆离去,好似有鬼在撵。 姜月饶含泪瞧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道这主持法力还不够高强。 这时,闻人凛朝控制住她的婆子挥了挥手,那婆子依言松手,她有些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倒去。 素白衣衫的女子倒在地上,就如同那夜一般,不同的是那夜的女子衣衫半露,眼下的女子却衣衫整齐。 不过…… 闻人凛的眼神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姜月饶心口扫去,山峦重重。 他只觉两回都别有一番风情。 姜月饶并未倒在地上多久,很快她便爬了起来,跪在地上 。 她轻声道:“今日臣妇游湖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臣妇愿雕桃赠陛下求得原谅。” 本身就没打算为难她的闻人凛顿时来了兴致。 他看了看桌上那三只娇艳欲滴的桃,饱满殷红,咬下一口便会汁水四溅。 闻人凛的声线莫名变得有些哑:“便劳烦姜侧夫人。” 姜月饶起身上前,她来到桌旁,没有得到天子的首肯她是没资格坐下的,于是她微微弯腰,先用清水净手,心口弧度也愈加的明显,且,就在眼前。 闻人凛神色漠然,并无方才看向湖中时的深幽,他甚至将视线放去了女子白皙手中的桃子上。 只见那殷红的桃子被纤手灵巧的剥皮,里头娇嫩白皙的桃肉露了出来,随即葱白的指尖将桌旁的小刀拿起。 手指翻飞间花瓣的形状逐渐展露出来,而桃肉的汁水也顺着女子的纤手缓缓流下,没进她被宽大袖袍掩住的白皙小臂上。 “跪下,”男人冷漠而沙哑的声线忽然响起。 姜月饶柔顺跪下,手中雕桃的动作却并未停止,越来越多的汁水顺着她白皙手指流进手臂,而她的衣袖也跟着跪下的动作一并滑向手肘。 那带着桃香的汁水争先恐后的朝莹白手臂流去,最终汇聚在纤嫩的手肘处,有些在月白色的衣袖上晕开,有些则是落到了裙摆之上,晕出一朵小小的花来。 闻人凛只觉周遭的气息似乎都染上了桃香,女人家的香气也格外明显,他的目光似乎化作桃汁紧贴上那节修长白嫩藕臂。 “手腕可是被婆子捏的?”他语气依旧沙哑,甚至还有加剧的趋势。 问出这句话后,他便重新整了整坐姿,只觉对方实在娇弱是碰也碰不得。 姜月饶雕桃的动作一顿,随即轻声应下。 而后她又似觉得不妥,柔声说道:“婆子们干惯了重活儿,想来并非有意,臣妇回去擦些药膏便好。” “你倒是好心,”闻人凛的语气有些讽刺,眼神却盯着女子手下逐渐成型的桃雕。 白色的桃肉被雕成娇艳而美丽的花朵,桃汁在盘中落了一层,还有几滴滴在石桌上,女子的身上也弄上了些,仿佛她的身上也被染上了桃汁的滋味。 倒是生出几分别的意味来。 姜月饶好似没感受到男人别人深意的目光,她将最后一片花瓣雕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即脸上便扬起一抹 纯粹而欣喜的笑来。 那青葱似的嫩指将桃雕小心捧起,高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说道:“还请陛下品尝。” 闻人凛的视线在女子那双手上停留,这双沾着桃汁的细嫩双手,瞧着比精心雕琢的桃雕还要精致。 周遭的空气很静,姜月饶等不到男人的发话 ,她只能一直维持着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 就在她手臂酸楚开始忍不住轻颤时,她感到手心一轻,桃雕被男人拿了起来,随即她那沾了桃汁的小臂,被一只火热大掌给紧紧捏住了。 第10章 鱼儿就要咬钩 姜月饶的心乱了半拍,她用惊讶又略带惶恐的眼神下意识:看向男人。 对方俊美无铸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只是掌心火热,就这般捏着她细嫩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随即便松了手。 “姜侧夫人身娇体弱 ,”男人沉沉声线响起。 姜月饶只觉被对方捏过的手臂残留着烫人的温度,她双颊不自觉泛起一抹绯红,似那天边霞光般耀眼。 她轻声道:“多谢陛下关心。” 闻人凛不再说话,转而看起手中这只汁水丰沛的桃雕,经她手雕琢,上头除了桃香,似乎也沾染些许女儿香。 “桃肉娇嫩,很快便会失彩,还请陛下快些品尝,”姜月饶轻柔声线响起,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期待。 闻人凛将手中桃雕放回碟中亲自动手切下一小块后,这才放入口中,桃肉香浓可口,沾染着异香,属上上品。 他盯着面前妖娆婀娜的女子,缓缓评价:“汁水丰沛,果肉饱满,朕甚是喜爱。” 姜月饶欣喜:“臣妇多谢陛下赞赏。” 闻人凛又接连吃下几片,而后才又开口:“朕听闻你前些日子送了套茶具入宫?” “是,上回在宫宴臣妇惹了灵妃娘娘不快,回府后便挑选了茶具赠予灵妃娘娘想要赔罪,”姜月饶说这话时,眼底闪过几分懊恼。 说完,她又似好奇道:“也不知灵妃娘娘可否消些气?” 这副模样像是不知茶具被砸了般。 后宅女子不知宫闱之事也属正常,闻人凛并未多想,他淡然说道:“灵妃收到茶具后便将那茶具给砸了。” 姜月饶的神色有一闪而过的震惊,随即便是无奈与些许的受伤,并无半点儿气愤与怨恨。 她语气低低的,长长的眼睫也垂了下去,带着些许失落:“许是灵妃娘娘的气还未消。” 这般单纯直白的模样,引得闻人凛忍不住侧目询问:“她砸了你送的东西,你不生气?”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单纯之女子? 姜月饶抬起眼睫,澄澈晶亮的眼底满是疑惑,她有些不解:“臣妇为何要生气?宫宴之上是臣妇惹恼了灵妃娘娘。 臣妇自小便长在农家,有幸被霍大人带回京城,见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臣妇不懂京城规矩,更不懂宫中规矩,灵妃娘娘那般尊贵,定是被娇宠着长大,发些脾气也是应当的。” 说罢,她便又露出一个恬静的笑来,阳光斜斜穿过凉亭撒在她肩头和面庞,像是为她镀上一层金光。 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闻人凛喉头微滚,眼神深邃不已,他喃喃:“农女么……” 当真是没在权势中浸泡过的至纯至善,霍言当真能够守得住这般纯粹的女子? 片刻后。 姜月饶头戴帷帽离开了凉亭,她脚步轻快,心情很好。 看起来鱼儿就要咬钩了。 一直等在不远处的兰儿见她走来,连忙焦急的迎了上来。 “侧夫人您还好吗?陛下可有罚您?今日实在是不该来这里,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方才她眼睁睁的看着侧夫人被婆子粗暴的带下了船,她差点就要以为见不着侧夫人了。 姜月饶看了眼面色焦急的兰儿,她语气轻快:“待会儿回去便将熏香拿出,今夜再多烧些热水。” 她长在青楼虽未正式接客,却将如何对付男人,摸透男人,了解得透透的。 那些高门贵女们放不下的身段她都能放下,做不到的事她都能做到,只要她能从中获得相应的好处。 兰儿听闻她的交代点头应下,心中却有些疑惑,寺庙乃佛门重地,侧夫人这般沐浴焚香是否不好? 但她并未开口询问,跟着侧夫人的日子越久,她便越发觉得侧夫人并不简单。 侧夫人这般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另一边的凉亭内。 闻人凛看着女子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心底的邪火愈演愈烈。 外表如此的妖娆魅惑,内心却是至纯至善,试问哪个男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他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从不会犹豫。 闻人凛看着桌上那碟被吃得只剩一半的桃雕,他沉沉开口:“王德全,你说姜侧夫人这般纯善,是否能在波云诡谲的后宅中安然度日?”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有些莫名,多年的职业操守在提醒他,陛下绝不会跟他说无用之话,回想起方才那位姜侧夫人的娇媚姿态,以及陛下隐忍而又深邃的眼神。 他斟酌道:“奴才听闻霍大人的正妻性情善妒,姜侧夫人在霍府即便是得霍大人宠爱,想必也是步步维艰。” “如此至纯至善之女子,若是在后宅之中香消玉殒,那倒的确可惜,”闻人凛意味深长,似是下了某种决定。 王德全明白了过来,立即附和道:“若是姜侧夫人能得陛下垂怜,也是她的福分。” 将君夺臣妻如此美化,不愧是天子身旁的掌事太监。 夜间。 姜月饶在沐浴前特意差人去问了问外院的霍言,得知对方与别的大人结伴往寺殿去听主持诵经后,这才唤了兰儿抬水进来。 她并未留兰儿伺候,而是叫她去外头守着。 略显简陋的屋内,淡淡白雾萦绕飘荡在其间,伴随着白雾飘荡的还有淡淡的熏香之气。 这熏香是姜月饶在青楼时学习改良的,有那轻微的催情之效,滋味也仅是清雅恬淡,不似别的熏香那般浓烈。 她料想今夜有人来访,也势必要给对方留下难忘的一夜。 佛门重地行隐晦苟且之事,这才刺激,才难忘,不是吗? 浴桶中清水荡漾,上头飘着鲜艳的玫瑰花瓣,女子饱满性感身形 隐于飘着花瓣的水中,白皙肌肤之上氤氲一层薄薄的水汽,更显细嫩紧实。 透白的身子若隐若现,妖娆勾人,完美无瑕的脸蛋上染着丝丝红晕,引人采择。 屋内简陋并无屏风,木窗被微微推开了一条缝隙,是兰儿特意推开,用于透气避免憋闷之用。 薄薄的雾气夹着熏香缓缓飘出木窗,在空气中游走、消散,这气息寻常之人无法捕捉,却逃不过五感敏锐之人。 第11章 不齿 玄月当空,一行人走在月下,为首的是一抹高大身影。 闻人凛与随行大臣刚从大殿出来,洪峰寺能够居住的地方并不多,在大殿的不远便有一处。 夜风送爽带来一阵凉意,夹杂着的还有微不可察的异香。 闻人凛脚下一顿,下意识便往东边不远处的院子瞧去,那是姜月饶居住的院子,方才的异香他也曾在凉亭中嗅到过,甚至他还吃过那沾有香气的桃肉。 他眼神扫过身后随行的臣子,在霍言的身上停留片刻,再移开。 “今夜有宫人送来南方水患的资料,有关灾民的安置,朕需要一个准确的统计。” 此话一出,这些臣子立即躬身自荐:“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为天子分忧那可是莫大的荣幸,求也求不来的。 霍言的神色倒有些迟疑,他还想今夜去陪陪月儿呢,两人已有许久未耳鬓厮磨过了,他甚是想念。 闻人凛看出霍言的犹豫,淡漠询问:“霍爱卿以为如何?” 霍言被天子点名,立即身躯一震,躬身回答:“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朝臣之间也有争宠一说,被天子钦点的霍言,立即收到好些嫉妒的眼神,他心底忍不住浮起几分得意。 受天子重用乃大事,月儿那头放一放也是可以的,反正月儿时刻都在后院,也对自己十分理解体贴。 闻人凛最后点了三人出来,其中就包括霍言,他自己则是留下王德全后便先行离去,步履匆匆的往那小院的方向走去。 霍言看着天子离开的背影 ,他有些疑惑,询问王德全:“王公公,陛下这是上哪?” 自己的院子也在那边,难不成是去自己院子?这一莫名其妙的想法冒出后,他便甩了甩脑袋,将这一荒唐的想法甩出。 陛下是天子,怎会屈尊降贵去臣子院落,再说,去做什么呢? 王德全笑眯眯道:“陛下乃天子,想要往哪去奴才自是不知晓。” 虽是这般说,但他看向霍言的眼底却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怜悯。 要怪就怪霍大人太过高调,就那般大摇大摆的把姜侧夫人置身宴会,即便是没有陛下,也会有旁人。 在历史上,强抢臣妻之事并非没有过。 “那边有个藏书阁,想必陛下是往那边去了,陛下之事霍兄可莫要好奇,快些与我们一同去整理南方水患一事。” “对,男儿志在朝堂,此事若是办得漂亮,陛下定不会委屈了咱们。” 霍言被其余二人拉走了,他的心也完全放去了如何整理处理水患一案上。 另一边。 闻人凛顺着异香飘荡的方向,来到一处房间窗外。 屋内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薄薄的雾气顺着木窗缝隙飘出,钻进他的鼻息。 有一丝昏黄光线透出,屋中女子沐浴的晃人光景也顺着光线展露在他眼前。 稀薄缭绕的雾气为她披上一层暧昧惑人轻纱,饱满身形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水中时隐时现,隐隐绕绕。 此时,那双清澄的双眼染上朦胧水光,显得欲涩不已。 窗外的闻人凛就跟被施了定身术般,仅一眼便五肢僵硬,似生了根动般也不能动,黑沉眸底更是夹杂着晦暗难辨的神色。 堂堂天子,竟是在佛门重地作出偷窥之事,真真是不齿! 闻人凛原本也没想偷窥,他一天子还犯不着做如此龌龊之事,即便是想瞧他也要光明正大的瞧。 但那光线顺着氤氲的薄雾毫无防备的撞进他眼底,钻进他心底,叫他晃了心神,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是不能自已。 屋内姜月饶在等到那道深沉而带着热意的视线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微微侧过身由背对着木窗转为侧身,将前胸的乌发撩到肩后,动作间春光乍泄,烫得木窗外的人双手冒汗。 随即她又将头轻轻歪至右边,露出白而细嫩的脖颈,乌发垂在水中沾上几片鲜红花瓣,她抬手开始轻轻揉搓着如云般的乌发。 随着她的动作,浴桶内水波清漾,堪堪遮住她的水面也摇摇摆摆起来。 她能感觉到,原本深沉的视线变得更加炙热了。 闻人凛年少时在沙场征战,后又登上皇位,他经历过不同的女子,也曾交心于一些女子,但很快便又收了回来。 对女子他并不流恋,他只是需要子嗣,他也并未从中获得过多少快活,那些女子都很端庄,即便在床笫间也是如此。 他一点儿也不理解坊间相传的‘牡丹花下’,也不屑去理解,他的追求从不是这些。 但那日的宫宴,却有一女子勾起了他最原始的欲望,并且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这种感觉还在不断的攀升…… 这令他觉得新奇,又觉得兴奋。 这种隐秘之感带着禁忌与罪恶,叫他忍不住想要与其共沉沦,尤其是对方还是那般纯粹之人,若是得知自己这等龌龊想法,该是多么害怕与恐惧呢? 春光裹挟着情香顺着木窗的缝隙透出,钻进了男人心底,扰乱了他的理智。 闻人凛眸色沉沉,目光紧盯屋内沐浴的妖娆女子,半点儿也没挪开,带着强占与势在必得! 他是天子,这世间任何人事物都是他,归他掌控,只要他想要。 姜月饶感受着窗外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她娇嫩的肌肤轻颤,心知时机已到。 ‘哗啦’一声。 屋内女子自浴桶中起身,她依旧是侧身对着木窗的方向,白晃晃的肌肤刺目无比,有一瞬间她似乎都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呼吸声。 水珠顺着酮体滚滚落入水中,修长匀称的白皙长腿迈出浴桶,早已放在架子上的寝衣被素手拿下随意披在身上。 寝衣一穿,她几乎是觉得那目光宛若实质,带着磅礴的热意与侵略之感。 姜月饶似是不觉,她唇角始终勾着一丝柔和笑意,素白而精致的脸显得格外单纯,与她披着寝衣的妖娆身姿形成鲜明对比。 单纯而干净,妩媚而诱惑。 实在是叫人难以自持。 饶是闻人凛看过不少女子,此刻他也是心跳如鼓,浑身燥热,只觉屋内女子堪称尤物。 他自然不知自己这是中了迷香。 就当姜月饶拿起帕子擦拭自己如云似的黑发时,屋内原本就不甚明亮的蜡烛忽然熄了。 顿时一片黑暗。 第12章 得手 姜月饶对于忽如其来的黑暗,她吓了一跳,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她下意识看向紧闭的屋门,颤颤的问了句:“是谁?” 回答她的是木窗发出的‘吱呀’一声。 高大的黑影将她拥入怀中,专属上位者的那股霸道之气钻入她鼻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姜月饶被男人禁锢在怀中。 她便用娇柔的声线小心翼翼询问:“大人,是你吗?” 怀抱她的男人身子一僵,并未开口。 姜月饶便当他默认了,当即便娇娇的攀上他的脖子,期期艾艾的开口:“大人许久不来妾身这里,妾身实在是想死大人了……” 闻人凛呼吸沉沉。 他是天下之主,即便是后宫妃嫔,也从不敢这般对他,只会战战兢兢的伺候好他,生怕他不悦。 这般大胆的动作,怕是只有眼前这一人敢做。 闻人凛的目光越发深邃…… -----管得严,拉个灯----- 在那人临走时,姜月饶要求那人帮她清理,那人最初还有些犹豫,后来她直接一句:“从前大人都帮妾身的。” 此话一出,那人这才摸黑抱了自己去浴桶前,待她自行清理后便又将她抱回床榻。 她窝在对方怀中沉沉睡去,这人的怀抱宽旷,枕着倒是很舒服。 闻人凛待人睡去后,他这才小心的穿衣离开又翻窗出屋。 好好的皇帝愣是做了回采花贼,还做得极为憋屈,不过滋味倒是从未有过的好。 他也是良久,有不舍。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闻人凛神采奕奕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而书房内的霍言等人已经一脸菜色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实在操劳。 守在院门口的王德全见天子归来,又嗅出对方身上沾染着若有似无的女儿香,他立即明白陛下是得手了。 随即体贴说道:“霍大人几人还在书房内,陛下劳累归来不如先更衣?” 闻人凛微微颔首,那一向淡漠的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是被满意后的餍足。 片刻后,书房的门被王德全推开,重新更衣的闻人凛走了进来。 男人的面色依旧淡漠,却并无平日里的冷意,熟悉他的人都知晓他此刻心情不错。 累到在书桌上睡着的霍言三人惊醒,一脸惶恐的赶紧起身行礼。 中年陈大人连连请罪:“还请陛下恕罪,微臣三人已整理好水患资料,便在书房内等陛下,过后实在是太困这才……” 没有陛下的准许,即便是整理好资料,他们也不能随意离去。 闻人凛的视线在三人头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霍言身上。 他淡声道:“起来吧,三位爱卿辛苦了。” 三人起身。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等荣幸,”霍言躬身说道。 闻人凛的目光在霍言那有些清瘦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他交代王德全:“朕听闻霍大人的侧夫人实在娇柔,便差人送些滋补的药膳过去,也给陈大人与温大人一并送些去。” “多谢陛下赏赐。” 三人喜不自胜,都觉得自己获得了陛下宠爱。 尤其是霍言,他只觉自己的侧夫人争气,引得陛下又多加关注一番。 * 另一边。 姜月饶一直没起,守在外头的兰儿担忧,已经进来瞧过她好几回了,试过她额头并无异常后这才放下心来。 兰儿最开始进来时,只觉这屋内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但看着床上的侧夫人却是睡得一脸恬静,小脸都红扑扑的。 她便将心中疑惑压了下去 期间,从天子处归来的霍言也来过一回,他满身疲惫,只在外头听兰儿说姜月饶还没起,他便止了步转身回了外院补觉去了。 被天子重用是好,就是身子都被搞得有些不好了。 他也苦了月儿好些日子,得好生修整一番才是。 姜月饶是在晌午醒的。 她感受着浑身的酸软,直骂闻人凛禽兽,却又想起昨夜男人的表现,不由地感慨。 “人跟人的差距果真是很大的。” 第13章 偷人了? 她这辈子目前为止只经历过两个男人,自小的家变到沦落风尘,再到如今的侧夫人。 许多世俗的观念与看法她早已放下,唯剩对自我的满足与讨好。 在青楼时有姐姐同她说过,做那事不能够只顾着男人,自己个儿也要爽利才是,想要自个儿爽利便需放下世俗,她将这点做得很好。 如此想来,往后她入宫过后,除了权势倒也能够追求追求别的方面。 她可不会觉得放荡,比起那些日日待在青楼的男子,她已算的上很守妇道了。 姜月饶在床上缓了会,这才将兰儿叫进来。 兰儿面露心疼:“侧夫人,方才大人来过了,听说您还没起便离开了,不曾进来看过您。” 从前即便是侧夫人睡着,大人也依旧会进来看看侧夫人的,这些日子她明显能感到大人对侧夫人冷淡了。 她替侧夫人抱不平。 姜月饶细细看着兰儿面上的神色,对方的脸上除了心疼就是忠诚。 她缓缓开口:“昨夜你可留守在本侧夫人门外?” 兰儿立即跪了下来,内疚道:“回侧夫人,奴婢有罪,昨天夜里奴婢守在您门口不知为何便睡着了。” 说罢,还朝她磕了个头,神色间满是愧色。 她昨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好似忽然就睡着了,直到今早才醒来。 姜月饶心知是闻人凛做的,她便又问:“若是此时给你一笔银钱放你出府,你可愿意?” 她在试探兰儿,能不能为她所用,她与闻人凛的事还不能暴露,若是此时暴露闻人凛对她还并无多少情谊,即便是将她接入皇宫,那她的地位也注定高不了多少。 臣子之妻,又是农女,这些都是她身上抹不去的污点,若没有闻人凛保驾护航,那她不如不入宫。 经过昨夜缠绵,她明白对方会贪恋她的身体,她便要利用这点一步一步的攻心,只有成为闻人凛的心上人,她入宫才会有机会登上皇后的宝座。 因此她的身旁需要个暂时趁手的忠心人。 这段日子兰儿的表现倒也不错,她可在观察观察,若是最后测试出兰儿不可用,那她便只能想法子从府外进人了。 在外飘荡这么多年,她虽身在青楼也在尽力布局,忠心有用之人也是有的,只是之前王氏势大,她寻不到机会安排人入府。 兰儿听姜月饶有意放她出府,她呆了呆,随后便连连磕头,坚定道:“侧夫人,奴婢不想离开,奴婢想跟着侧夫人!” 从前她只觉得侧夫人神秘,但自从侧夫人霸气收拾夫人过后,她便将侧夫人看做是那无所不能的天仙,以及救自己性命的女神。 她能够有幸伺候天仙,如何有离开的道理呢? 兰儿一边说一边磕头,嘴里说出的话也愈发的坚定。 姜月饶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她浸淫欢场这么多年,真心假意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她挥手示意兰儿起身,精致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语气依旧清灵婉转:“那你从今往后就跟着本侧夫人,你要记住,本侧夫人可不是养在后宅的金丝雀,本侧夫人将来是要翱翔九天,最那顶顶尊贵之人!” 此番娇柔的语气却生生将野心和欲望诠释到了极致。 兰儿惊讶和震撼于自己听到的话,她还来不及消化,便见侧夫人收起了方才的严肃,柔声吩咐她:“去打些水来,本侧夫人要沐浴。” 她匆匆下去准备。 姜月饶独自起了身,昨夜男人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也随之露了出来。 星星点点,并不多但极其惹眼。 姜月饶来到屋内小小的我铜镜前,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痕迹皱了皱眉。 “倒也没觉得痛,竟是就留下了。” 碍于她现在的身份,下次她还是要让对方轻点。 由于待会儿要沐浴,她便随意找了件淡紫外衫披上,在心底思索下一步的计划有没有什么漏洞。 很快兰儿就带着几个侍女抬了热水进来,待侍女离开后将房门重新关好,兰儿这才来到姜月饶面前。 姜月饶站在微微冒着白气的浴桶前。 兰儿虽是未经人事,但自姜月饶入府后,她便在伺候在侧,只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这……” 兰儿面色骤然变得苍白,甚至还后退了两步,她看向姜月饶的面色惊疑不定。 昨夜,昨夜大人不曾回来过啊,侧夫人的红痕是何人留下。 随即她又想起今早她在地上捡起破了洞的寝衣,万分的恐惧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她家侧夫人偷、偷人了?! 姜月饶见兰儿这般惊恐,她并未开口解释,而是伸出青葱似的指尖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后便自顾自的坐了进去。 直到她坐进浴桶之中,兰儿都还沉浸在震惊与恐惧之中。 她有些无奈于对方的反应,这胆子也太小了,往后如何能做事? “来替本侧夫人按摩,”她柔声示意兰儿。 兰儿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愣愣的走到她身后开始为她按摩起来。 这期间兰儿多次都欲言又止,想问的问题最终也没有问出来,她现在也反应了过来,方才侧夫人对她说的那番话便已将此次的情形解释。 换句话说,侧夫人这么做,总是有她的道理,自己好好伺候着便是。 想通了这点,兰儿这才恢复些许状态,开始认真伺候起姜月饶来。 * 当天傍晚。 便有圣旨传下,说是需要连夜回京。 兰儿看着就快降临的暮色,她皱着抱怨着:“夜间马车行驶很不稳,路上有个石子都瞧不清,实在是折腾人 。” 她不明白为何陛下会下这般命令。 姜月饶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神色微闪。 第14章 暴殄天物 那人的虽瞧着冷漠淡然,但昨日在床笫间可是猴急得不行。 也不知他是当真有事,还是别有用心…… 此次来寺庙的人并不多,时间也不长,也就是两天一夜的工夫,因此回京的队伍并不长。 霍言白日睡了一整天,此刻神采奕奕的,在出发时他与姜月饶上了同一辆马车。 “月儿,你快尝尝这糕点,可 是陛下特意赏赐的呢,”霍言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递到姜月饶粉唇边。 看着眼前人比花娇的美人儿,他都恨不得飞回府去,将这些天来的精力都发泄出来。 虽然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 前些天他扑在公事上,根本没什么时间想这事,眼下闲了下来他便有些心猿意马。 姜月饶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她亲启朱唇咬下唇边的糕点,神色间满是爱慕,一双水眸也饱含情谊。 这般模样,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得了。 霍言心底窜起一阵火气,忍不住想要将面前绝美女子揽入怀中,就在他刚抬起手时,马车外响起几道男声。 “霍兄,你在做什么?何不来同我们吃酒下棋,沉溺温柔乡可非是君子所为!” “哈哈哈,非君子那便是软蛋了!” “霍兄,你天天窝在女人怀中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先辈常道,红颜祸水,霍兄你可莫要着了道。” …… 马车外的人骑着马,调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言语间都在激霍言出去。 在那次宫宴过后,这些人都知霍言有个极其美艳的侧夫人,不过是存了得不到便想捣乱的心思罢了。 马车内的兰儿面色有些愤然,但这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只能在心底默默为侧 夫人抱不平。 她不明白侧夫人只是长得好看罢了,那些人凭什么要这么说侧夫人,他们一个个的不也是经常逛青楼,后院的妾室甚至比霍府还要多,他们怎么不说说自己? 软榻上的霍言听着外头人的调笑,顿时便有些尴尬,他有些愧疚的看向姜月饶。 轻声说道:“月儿你别搭理他们,左不过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罢了,他们可嫉妒死为夫了。” 他是个男人,那些人的心思他万分清楚,却碍于情面并不好反驳 …… 姜月饶早料到他会这般说,只柔声体贴道:“大人不必担忧,妾身并不介怀的,只要妾身能待在大人身旁,这些流言蜚语根本不算什么的。” 一派深情,被她演绎得活灵活现,直叫霍言感动不已。 霍言感慨出声:“月儿能这般体谅为夫,实在是为夫之幸。” 随后,他又有些迟疑道:“这些日子陛下重用为夫,想必这也使他们心中不满,故而才出此言,这些人身后有家世,为夫也不好与他们辩驳,还请月儿体谅。 只待为夫升了官,便再也没人能够编排月儿,只是现在为夫还需与他们从中周旋……” 这话便是要下马车吃酒去了。 姜月饶已搭上闻人凛,便也无所谓霍言如何了,只要对方依旧爱恋她,能够在适时唯以一用便可。 至于这人是不是软蛋,帮不帮自己出头,那都是小事,就是要叫他愧疚那才好呢。 于是她主动拉住霍言的手,温声绻绻道:“大人为了妾身奔波努力,妾身如何能不支持?妾身只盼着大人能够早日出头。” 言语间满是期许与温柔,怕是下一刻便会叫人沉溺其中。 霍言感动极了,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后,这才掀开马车的车帘走了下去。 而围在马车周围的几个男人,只从那车帘掀开的瞬间窥见里头绝艳女子,也仅是那一眼,便足以叫他们心痒难耐。 这般美丽绝艳之女子,竟是被那软蛋所得,实在是暴殄天物! 马车内的兰儿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这才愤然开口:“侧夫人,大人也太过分了,那些男子也是,都实在太过分了!” 那些人怎么能这么说侧夫人呢,霍大人不是也一向很宠侧夫人呢,那为何不为侧夫人出头,为何霍大人就跟个软蛋似的! 姜月饶看了眼兰儿,她随意往软榻上一倒,姿态妖娆而娇媚,就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般。 慵懒而娇软的语气响起:“大人并非软蛋,他如此容忍那些人羞辱我,也都是权衡过后罢了 ,若他今日是那一人之下,想必那些男子早就到跟前磕头请罪了。” 霍言对她是有感情的,但并不多,可能起初是真心的,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除了与他玩乐,也是有些别的价值。 比如满足他的虚荣心,或者纵容同僚在言语上羞辱自己,来换取融入他们的机会,历史上那些交换妾室的朝臣不都是这般萌芽的? 霍言是个死了爹娘的,他又想往高处爬,那便只能用身边一切可用的东西,若自己当真是单纯女子,迟早会被他作为利益交换给送出去。 这一点她还是很明白的。 兰儿听着她的剖析,心底震惊不已,她没想到侧夫人竟会说出如此言论,但她在震惊之余又惊觉侧夫人的通透。 这般至美至清的女子,怎可能会是农女? 她终究没忍住,压低了声音询问出声:“所以这便是侧夫人与外男……的原因吗?” 在兰儿的想象中,侧夫人明白这一切的过程定是极其痛苦,毕竟侧夫人看起来十分爱慕霍大人。 那位与侧夫人私通的外男,说不定便是侧夫人能够离开霍府的关键。 诶,侧夫人实在是太苦了,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即便是美艳无双那又如何呢? 兰儿在心底脑补了出大戏。 姜月饶看她那频频变化的复杂神色,便知她心里想的都是些有点没的,她也懒得浪费口舌解释太多。 随她去了。 姜月饶在马车上躺了会,她时不时便会掀开马车车窗的帷幔瞧上一眼,兰儿以为她是在看霍言回来了没。 心底顿时更加难受了。 直到一阵夜风吹来窗帷被微微掀开,两道劲风夹杂穿透夜风袭来,兰儿软软的倒了下去,蜡烛也熄灭马车内顿时一片黑暗。 外头驾马的车夫被皇家侍卫换下,角落里的兰儿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拖了出去,马车逐渐慢了下来直往旁边小路缓缓驶去—— 第15章 克他? 车内蜡烛熄灭的那刻,姜月饶便勾起了唇角。 看来是某个食髓知味的人来了。 高大身影是直接从马车的窗户钻进来的,速度极快,勉强适应了黑暗的姜月饶并未看清。 马车依旧是在晃晃悠悠的走着,但她已经察觉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蝉鸣蛙叫声,想来是脱离了大部队。 专属男人的霸道之气传来,她落入了一个结实而宽阔的胸膛。 娇媚而勾人的声音响起:“大人,你碰疼我了。” 她揉着自己的鼻子语气有些抱怨。 男人并未出声,而是将她死死抱在怀中 闻人凛从前是有些冷淡的,甚至可以说是例行公事,只因世家小姐都极其的保守。 或者只是短暂的交心,后又觉得还是政务处理起来趁手,便又将心收了回去。 男人与女人不同,有肉体才会有爱,这也是姜月饶直接勾引的缘由,她深知男人的劣根性。 当然,勾引这件事也很有技术性的,普通而劣质的手段,只会叫人心生厌烦,为了学习这些手段,她当初可是花了大功夫。 闻人凛觉的姜月饶是他遇到最契合之人。 他也不做多想,既是想要,那他便不会犹豫,当即便下令夜间回宫,还暗示王德全吩咐人将霍言引了出去 。 左不过一个女子,趁着还有新鲜劲儿,他要便要了! 至于姜月饶过后如何处置?他并未想过,点破便带回宫中做个贵人,未点破便一直这般直至自己乏味。 他可从没想要一直保持这段关系。 强壮的大手微微用力。 这厢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 另一边的马车内把酒言欢。 霍言此刻已接连喝下好几杯酒,他面色微红看起来醉醺醺的。 有人见状忍不住发问:“霍兄的侧夫人如此美丽,想必平日里也是恩爱非常吧?” 男人在喝酒时, 聊得最多的就是女人,尤其是自己得不到的。 其余人几人闻言也都忍不住好奇的朝霍言看去。 霍言看着这些或好奇或妒忌羡慕的目光,心底的虚荣心再次被满足。 他俊朗的脸上露出笑脸,状似随意的说道:“她粘我的紧,方才我过来时还十分的依依不舍。” 众人顿时一阵嘘声,这极大的满足了霍言的虚荣心。 随即便有人提议:“女子就是这般的小家子气,霍兄你可莫要惯着她,听我的待会儿回京后,你便同我们一起去青楼坐坐,可长长她的记性!” “对对,都听李兄的!” 大家都笑着起哄,一副势必要将霍言拉去青楼的模样。 这些人身后的家世都要比霍言高,虽近日他受天子宠爱,但也始终是比不得这些人的。 霍言的面色有些为难,他已许久都未进过青楼了,更何况他还想回府后同月儿温存一番呢,但眼下这些人热情相邀,他若想融入就不能推拒。 最终,霍言是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心底却涌起几分愧疚之意来。 马车内顿时便响起一阵欢呼,这几人开始讨论起京城哪家青楼好,哪位美人儿好。 霍言也是在这种氛围中,心中愧疚逐渐消散。 罢了,月儿如此良善,定会体谅他的无奈。 这般想着,他便撩开窗幔想要看一看后头的马车,却发现空空荡荡并无马车跟随,夜色空荡唯有前方排着车队。 按理说月儿的马车应当是在他后头的,怎地不见了?难不成是驾去了前方? 霍言心底浮起几分疑惑,忍不住将头伸了出去想要瞧瞧究竟是为何。 但他才刚探出头,便被马车内的同僚给扯了进去。 “霍兄,外头黑漆漆一片,并无什么好看的,快来继续同我们喝酒!” 霍言端着手中酒杯,再次投入欢声笑语之中,不再去想心中疑惑。 * 另一边,仅有一辆马车在慢慢行驶的小道上。 马车内,姜月饶被男人搂在怀中 她忍不住轻推了推对方结实的胸膛,:“大人……” 她清楚男人不会张口说话回应,应当是暂时不打算暴露,倒是正中她下怀。 第16章 回府 啧,瞧着冷若冰霜,私底下却玩得比谁都刺激。 她不怕这人玩得花,就怕这人玩不花,她心里也很明白,这人现在对她就是一时的新鲜,距离甘心带她回宫还差着天垫。 更别说是她想要的以妃之名入宫了。 不过她不急,闻人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自己也只需要他产生些占有欲以及好感就行了。 而这些占有欲和好感,足以支撑她入宫为妃。 马车内一片黑暗,姜月饶很快便窝在男人怀中睡着了。 闻人凛见怀中之人安睡,也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本身他还想的,但马车掉队太久,也的确很快就到城门口了。 他将衣裳快速穿好,毫不犹豫的便下了马车。 很快马车内便重新走进两位姑姑,她们将烛火点燃,开始轻柔又利落的为熟睡的姜月饶清理身子,随后还将马车内都收拾了一遍后,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而马车也由方才的慢悠悠加快了速度,赶在大部队抵达城门时重新追了上去。 姜月饶是被兰儿叫醒的。 “侧夫人,马车已经抵达府门口了,还请您起身回院子再睡,”兰儿轻声说着。 她眼底也有些疲惫,方才她也睡过去了,由于在马车上的缘故,她睡得浑身酸痛的,难受极了。 姜月饶有些迷迷糊糊的被兰儿叫起,又被对方扶着下了马车回了院子。 直至第二日的日上三竿,她这才幽幽转醒。 姜月饶醒来后先是动了动身子,发觉除了有些酸软外倒并无不适,她又拉开被子瞧了瞧。 嗯,看起来是被清理过了,那处也是清爽的,并不难受。 她自是不会觉得是对方亲自为自己清理的 ,必是那些个随行的姑姑嬷嬷。 身为天子怎会屈尊降贵做这个活儿?第一回两人在寺庙时,也是对方将她抱去浴桶,她自个儿动的手。 姜月饶懒懒的撑起身子,此次她的身上倒是没留下痕迹。 姜月饶坐在床上将昨夜与闻人凛相处时的情形复盘了番,再次确定对方并不想捅破身份时,她这才将兰儿唤了进来。 兰儿进来后朝她行了一礼,这才将层层叠叠床幔撩开。 “叫人备些热水抬上来,”姜月饶的语气柔柔的,带着天然的娇媚之感。 虽昨夜清理过了,但她还是想 要沐浴一番。 兰儿应下后便退出去安排,很快便领着侍女抬了大桶的热水进来。 房门紧闭,精致的屋内点着几支蜡烛,翡翠屏风后的镶翠浴桶中坐着位容貌惊艳的女子。 姜月饶微闭双眸,她双颊染上点点红晕,水汽为她周身蒸上一层柔和的薄雾。 兰儿弯腰为她清洗着如瀑的青丝,手中动作不停,但却有些许的走神。 “有何事便说,”姜月饶语气淡淡。 兰儿抿唇,神色间闪过犹豫,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奴婢方才去抬水时,听闻昨夜大人并未回府,而是、而是跟随一些同僚,去了京城之中有名的万花楼……” 她原以为大人会迫不及待的来寻侧夫人,没成想竟是直接往那青楼去了。 姜月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大人近日公务繁忙,得空了去青楼放松放松也是寻常事。” “可先前大人分明不是这样的啊,奴婢入府也有好几年了,大人素来是君子,怎会去那等污秽之地,定是昨夜那帮人拉着大人去的!”兰儿语气愤然。 从前的大人分明十分钟情侧夫人的,即便是没有侧夫人,大人也不曾进过青楼。 姜月饶有些惊讶的瞧了眼兰儿,只觉这小丫头还真是天真。 她只轻柔说道:“夫人娘家有势,大人从前是要顾及着夫人脸面。” 什么从来不光青楼,她不就是对方从青楼带回来的吗?只是从前不敢在京城逛罢了 ,眼下在天子跟前稍稍得势,这不就去了吗? 不过这些话她并不会跟兰儿说,对方只是个丫鬟,自己只会稍加提点,至于能不能悟到全看她自己了。 她不会多费心神。 姜月饶在浴桶中泡了会儿便起身了,随即便是悠然的梳妆吃饭。 直至晌午时,她收到了家弟沐辰之传进府的信件。 这些年姐弟俩一直是相依为命,计划也是她入宫为后,辰之则是高中状元入朝为官,两姐弟都是有野心的不择手段之人。 就比如现在沐辰之,他就住在风家二小姐风阮莹为其置办的宅院中,正着手准备今年的科考。 风家是当年陷害沈家的祸首,大女儿入宫成了当今的灵妃,二女儿风阮莹则是待字闺中,如今已对沐辰之一见倾心芳心暗许,甚至还为其偷偷置办了宅院。 正盼望着对方高中状元后登门求娶她。 沐辰之饱读诗书对榜眼自然势在必得 ,也自不会求娶风阮莹,他靠近风阮莹只是为了获取当年的线索,是为了报复。 姜月饶看着信纸上的内容,上头辰之将来京城后,他如何‘意外’邂逅风二小姐,又是如何引得对方将他藏于私府,都写得明明白白。 她细细看完后便叫兰儿搬了火盆过来,将这信件烧掉。 看着盆中的火舌,她眼底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既辰之那头已开始布局 ,看来她也要有所准备了…… 第17章 出宫 京城最大的万花楼中。 霍言迷迷糊糊的在床上醒来,此时他置身于花魁惜缘的房中,地上掉落的一件件衣衫昭示着昨夜的荒唐。 床上的惜缘正闭眼熟睡着,她容色清丽,虽是少了几分高雅气质,却也是个美人儿 。 霍言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昨夜回京后的记忆逐渐回笼。 昨天夜里他被同僚拉着半推半就的进了万花楼中,他本是想着坐坐便走,但那几个同僚十分热情,竟是为他点了万花楼有名的花魁娘子惜缘。 在京中他也是听说过这位花魁大名的,一时间便也起了些兴致,后来的事便十分的顺理成章了。 回想昨夜战况,倒是叫他觉得美哉,近日来公务繁忙,他已有许久不曾纾解过了,加上他从未在京城逛过青楼,倒是叫他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 但随即他心中便又涌起几分愧疚来,他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起姜月饶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昨夜月儿是否等了他一整夜?是否难过了? 这般想着霍言赶紧起身穿衣,恨不得立刻飞回府去瞧瞧姜月饶如何了。 身子才刚一动,旁边的惜缘便醒了。 惜缘语气惋惜,眼底却闪烁着算计:“公子,不再陪奴家睡会儿吗?” 她知这位公子宫中是朝中臣子,想要试试能不能攀上对方,即便是不能够,多得些银钱也是可以的。 霍言看着惜缘那张比不上姜月饶一半的面容,他皱眉有些嫌弃,起身穿衣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将衣裳穿好后匆匆甩下几张银票后便离开了。 惜缘将那银票捡起来 ,统共二百两,她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当真是躺下放荡,提上裤子便成了君子,才区区二百两便将我打发了,连那商贾都不如的。” 像霍言这种客人她见得多了,假意酒后乱性被人勾引,白日里便端着跟个君子似的,虚伪至极。 霍言匆匆离开万花楼,转而去隔壁的首饰铺买了只玉镯,这才紧赶慢赶的回到霍府。 此时已过了晌午。 霍言先是回房洗去身上的脂粉气息后,这才拿着玉镯来到姜月饶的院子。 姜月饶正捧着一本书在看,从前在青楼时老鸨要求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但在书籍上却并非下多少功夫。 自入了霍府后,她便开始潜心看书,什么书都会看看,什么都会研究研究。 姜月饶注意到有人来的脚步声后,便不动声色的将认真看书的神色,换成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午后灿烂阳光下,容色似仙的女子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她手中捧着一本书籍,脸上的神色却带着些许恍惚,不知飘去了哪里。 金色的日光透过繁杂的葡萄架洒在她周身,为她镀上一层纯洁而高贵的金光。 看着这般高洁似月的女子,霍言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愧疚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他上前轻声开口:“月儿。” 神游的姜月饶似被惊醒,随即便有些惊喜的看向霍言的方向,下一刻她的眼底蓄起泪水,瞧着可怜极了。 “大人……”她语气中带着控诉与哀愁,仿佛有数不尽的忧愁。 霍言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连声疼惜的询问:“月儿,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快同为夫说说。” 姜月饶吸了吸鼻子,眼底含着的泪水始终没落下,她带着哭腔道:“大人可还心疼月儿?” “心疼心疼,为夫怎会不心疼你?”霍言说着就想要伸手去搂那垂泪女子,却被对方狠狠拍开他抬起的手。 ‘啪’的一声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内,霍言搓了搓被拍得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生气吃醋才代表在意,这样的大美人儿为他伤神,他开心都还来不及呢,这回的确是他太过火。 他将怀中的玉镯拿出递到姜月饶眼前,讨好般的开口:“月儿 ,为夫特意给你买了镯子赔罪,下回为夫定不再去那种地方,是为夫错了。” 姜月饶看着那只晶莹剔透的镯子,用料上乘倒是个好东西。 但她并未接那玉镯,任凭眼中晶莹的泪水在此刻滑落,一滴滴的砸在衣裳上晕成朵朵小花。 “才不要你的东西,你日日在外头鬼混,却留妾身一人在府中苦闷 ,如此实在不公平,”姜月饶的语气带着少有的蛮横,与平日的体贴与温柔格外不同。 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霍言哪里能够受得住,立即连声询问:“那月儿想要什么?只要是为夫能给的,便都给月儿!” 姜月饶闻言,她眨了眨被泪水洗过的双眼,随即有些苦恼的开口:“在这府中妾身什么都不缺,却也无聊死了,大人不在家时妾身想要出府都不成,不如大人便给了妾身出府权?” 说罢,她便看向霍言,那双澄澈而纯粹的眸中满是期盼。 “不成不成,月儿如此美丽,怎能不在为夫的陪伴下出府?若是叫那些色胚流氓盯上,那可如何是好?”霍言也不是傻子,怎会让人出去招摇。 眼前的佳人闻言,又要忍不住的落泪,他赶紧开口:“不如月儿在府中管理管理事务,那王氏上回欺负了你,眼下由你来管家,既可让你找个事做,也可给她长个教训,月儿觉得如何?” 姜月饶眼神闪了闪,最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也收下了霍言给她赔罪的玉镯,外加八百两银票。 霍言没能待多久,宫里便来人将他叫进了宫。 临走前,他十分依依不舍,拉着姜月饶的手轻声说道:“好月儿,等为夫回来再陪你,可好?” “妾身就在这院子里,大人尽可放心,”达到目的过后,姜月饶也恢复成从前的温柔体贴的模样。 霍言匆匆离开了。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后,姜月饶便立即将管家唤了进来,开始拔除先前王氏安插在她院内的眼线。 王氏失宠,霍言又格外的忙碌,倒给她提供了些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姜月饶想了法子将她放在府外的人给弄进来,是她从前无意救下的两个女孩,后经过她的培养,会武也会些医,放在手边用着也放心。 先前王氏管着家,她入府也才几月,便并不着急将人弄进来,眼下闻人凛已是她的入幕之宾,王氏也已然被霍言厌弃。 珍珠与翡翠她便可安排入府,等往后入宫了便也能够顺利带入宫中,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王氏那边原本还在养伤,霍言的那记窝心脚原本修养几次便好了,但后来姜月饶又上门来狠狠羞辱她一番,她当时便气急攻心,气得心口疼痛,便一直养到了现在。 但当她得知自己的管家权竟是被霍言给了姜月饶后,便又气得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姜月饶的院子,想要与她讨个说法。 姜月饶院内的人早就被重新换了一批,根本没给王氏进院的机会,甚至还刻意的调了四个拿枪的府兵站在门口,防的便是王氏。 最后,王氏不甘离去又私下派人去寻霍言。 她是正妻,如何能忍受此等羞辱! 姜月饶在屋内听着珍珠汇报着王氏的动作 ,她一声轻叹:“夫人总是这般的冲动不知为大人考虑,这般下去除了加深两人间的裂痕外,并无任何好处。” 她神色间布着点点忧愁,仿佛是真的在替王氏着急。 ---------- 又几日,皇宫内。 今日是天子看望西太后的日子,每逢初五、初十天子便会去西太后的宫殿坐坐 。 灵妃也在西太后这里,两人说着体己话,时不时便发出一阵笑声。 灵妃与西太后的关系甚好,两人是姑侄关系,灵妃能够登上妃位,其间少不了西太后的出力。 这时,一身龙蟒玄袍的闻人凛走进殿内,挂着慈爱笑容的西太后立即招呼:“皇帝来了,快快坐下。” 灵妃见状起身行了一礼,眼神有些期待的看着大步走来的俊美男人,这些日子不知为何,陛下接连好几日都不曾翻过牌子了。 方才西太后可都跟她承诺过了,说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要让陛下单独领她出宫游玩呢。 第18章 偶遇 闻人凛示意灵妃起身后,便来到西太后的右手边落座,旁边宫人为他斟上好茶。 待他喝下一口后,西太后这才开口:“哀家听闻近日皇帝十分操劳,但也要适当:放松放松,让这些后宫的嫔妃们多多关心你。” 从寺庙回宫后皇帝便只翻过一回牌子,还是那姝贵妃的,如此下去灵妃要何时才能有孕? 皇帝可从未这般懈怠过,不论是后宫还是前朝,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难不成是在那寺庙中遇见了什么事? 西太后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纵使半截身子入土,但她依旧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闻人凛听西太后这般说, 他黑眸深处浮起微不可察的不耐,却还是微微颔首道:“朕谨遵西太后教导,只是近日政务确实繁忙,这才忽略了后宫。” 他说的都是实话,虽在寺庙中做了两回快活的采花淫贼,但他回宫过后便是天子,纵使滋味销魂,他也绝不可能因为尝过欢愉而懈怠。 后宫的宠幸还是要按照规矩来,至少在有子嗣之前,他并不生出任何别的心思。 不过近日水患一事的确是繁忙,这才叫他抽不出空档。 西太后瞧他不似作假,这才点点头:“三日后便是灵妃的生辰,灵妃也是你身边的老人了。 你们的相见也是在宫外,不如便趁着此次灵妃生辰你带她出宫游玩一日,你也好放松放松,别老将心思扑到朝堂上。” 一年又一年,灵妃始终未诞下子嗣,她心底也逐渐着急起来。 皇帝登基三年有余,如今 二十有四,却一直不曾有子,此事是后宫前朝的心病,也是西太后心底的一根尖刺。 但由于皇帝手腕铁血,此事一直被压着,前朝也暂时无人敢提,但年复一年前朝大臣若是涉及了这点,是肉眼可见的躁动。 闻人凛看向羞怯的灵妃,容貌娇俏,眼底却隐含算计,叫人喜爱不起来。 但他依旧是应下:“也好,那过几日朕便带灵妃出宫逛逛。” 应下后,他脑海中却莫名浮现一道妖娆身影,以及一双澄澈双眸。 “妾身多谢陛下,”灵妃有些激动,她双颊微微泛红,眼底也透出几分迷恋来。 陛下单独带妃嫔出宫,这是多么亲密的一件事啊,陛下肯这么对她,是否说明自己在陛下心中是有些不同的呢。 天子外形俊美气质更是贵不可攀,灵妃怀孕也是正常。 待闻人凛离开后,西太后这才拉着灵妃的手嘱咐:“你可一定要尽快为陛下诞下子嗣,皇家的血脉便都在你身上了。” 灵妃含羞点头,眼底闪着迷离水光。 西太后让灵妃离开后,随后她便吩咐身旁嬷嬷:“你差人去洪峰寺查查,陛下在期间有无遇见特别的人或事。” ---------- 三日后。 姜月饶今日早早便起来了,她在珍珠与翡翠的伺候下起身,换上一身水蓝掐腰对襟衣裙,面上则是略施粉黛 ,并瞧不出脂粉的痕迹。 她身形凹凸,天生便带着魅惑感,这条掐腰长裙将她细腰很好的展露,胸口处倒是没勒多紧。 今日出席的地方是广众之下,还是需低调些的。 兰儿为她将到脚踝的帷帽带上,随后便由珍珠与翡翠扶着她出了屋子。 霍言恰巧也来了,他牵过姜月饶的手,亲自扶着佳人去往府门口乘坐马车。 他轻声细语,别提多温柔了: “月儿你且坚持一下,待上了马车便可将帷帽取下。” 两日前他接到宫中传来的小道消息,说是陛下今日要带嫔妃出宫游玩,他当即便想要与天子来个偶遇。 又考虑到月儿这几日都闷在府中,便也索性带上了月儿,听闻陛下也带了妃嫔,他带上月儿,交流没准还会多一些。 姜月饶被霍言扶着上了马车,很快马车便出发了。 霍府大门处,王氏怨毒的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心底充满了恨意。 先前她手中的管家权被夺,她便叫人去寻了夫君回来,可夫君回来便说她在胡闹,说自己眼下好不容易有点儿出头的机会,叫她安分待在府中莫要搅和。 她心如刀割,却没有任何办法,但叫她回娘家诉苦求助,她又拉不下脸。 霍言始终是她的夫君,倘若她真的叫娘家为 她撑腰,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便再也无法修复…… 只怨姜月饶那个狐媚子,勾了夫君的心! * 京城最大的酒楼中。 此时整个酒楼空空荡荡,今日来了贵客是被包场了。 二楼的天子一号的雅间内,两对男女正围坐在八仙桌前,窗外便是热闹繁华的街道,放眼看去护城河的风光也能尽收眼底 。 天子闻人凛今日一身黑衣,身姿提拔如松,即便是没穿龙袍,他周身那上位者的凌厉矜贵之气 也尽显。 一身粉衣的灵妃坐在他身旁,梳了个妇人发髻,脸上的妆容精致非常 ,倒是显得有几分的不协调,有种过犹不及的感觉。 灵妃的面色不太好看,她的目光直直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绝色妖娆女子,在对方的衬托之下,她的光芒被完全抢夺,恼人至极! 坐在姜月饶身旁的霍言则是时刻关注着天子的情况,他并未去注意灵妃对姜月饶散发的火药味。 并非是他不护着月儿,实在是灵妃娘娘身份尊贵,招惹不得,倘若他今日知晓跟随陛下出宫之人是灵妃娘娘,他也不会带着月儿前往。 姜月饶倒是十分的淡定,灵妃的怒目而视对她产生不了任何的伤害,甚至她还朝灵妃投去了个真诚而又纯善的微笑。 人都送上门来了,不好好立一下她至纯至善的人设,那实在是可惜了 。 灵妃就讨厌姜月饶露出这副良善的小白花模样,她觉得这人定是别有用心。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过女眷勾引皇帝之事。 灵妃做事是单蠢了些,但不得不说她的直觉还是挺准的,若是姜月饶知晓她心中所想,定是会为她鼓掌一番。 “霍大人的精力可谓是不同寻常,本宫听闻霍大人前些夜晚刚赶回京,便与好友一同去往了花楼,真真是精力旺盛,”灵儿用秀帕捂着鼻子,眼底满是调侃之意。 但细看之下,便能够瞧出其中的嘲讽之意,她说这话时的眼神,也在时不时的瞟向姜月饶。 第19章 一箭三雕 19:一箭三雕 京中谁人不知霍侍郎极其宠爱府中侧夫人,两人也是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姜侧夫人救下霍侍郎一事,甚至还被传为一段佳话,霍侍郎也曾公开表示,除府中二位正侧夫人外,不会再有别的女子。 可见两人在外的形象多么般配和谐。 但此时霍侍郎却违背了誓言,要知晓心上人的背叛从来都是鲜血淋漓。 灵妃觉得不管姜月饶多么的光彩照人,想必在私下里也是恼过多次的吧。 外人都认为姜月饶爱霍言爱得深沉,全靠姜月饶平日的演技,以及霍言四处的传诵。 灵妃这番调笑之言落下,气氛刹那就变得有几分的尴尬。 尤其是霍言,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现场氛围一片凝滞。 闻人凛沉沉视线也不自觉的落到对面绝色女子的身上。 他也有些好奇,姜月饶对于霍言的行径,会有多生气?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姜月饶会生气,毕竟在旁人看来她与霍言极其要好,霍言也对她很是宠爱。 姜月饶感受到男人那道幽深视线,心底浮起一丝兴奋。 她眼底先是闪过一抹痛色,随即又转为深情,她看向面色僵硬的霍言。 轻柔的开口:“大人在外应酬,做侧室的要体谅才是,况且大人回来后也同妾身解释过了,那夜大人并未做出格之事,回来时还特意为妾身买了礼物,妾身很开心。” 霍言听姜月饶竟是这般说,他心底顿时一阵感动,僵硬的神色也化作爱怜。 “月儿这般懂事,为夫实在感动。” 姜月饶面上浮起一抹薄红,比那天边霞光还要娇艳几分,她有些羞怯的点头:“是大人谬赞,能够跟着大人,是妾身修来的福气。” 这是一副爱慕至极的模样,满心满眼都装着霍言,好似霍言就是她的天,除了 霍言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霍言心动不已,能有如此维护自己颜面的夫人,他才是三生有幸。 旁边的灵妃忍不住嗤笑出声,心中原本对姜月饶存着的警惕也消散了些,不过是个被男人蒙骗的傻子罢了。 这傻子竟是连这种鬼话都信,也的确是满心满眼都是霍侍郎,若非是爱得深沉,绝不会相信如此可笑之事。 看着对面女子羞怯而幸福的姿态,闻人凛黑眸不由地越发深幽,脑海中也不自觉浮现女子在身下娇滴滴叫着‘大人’的模样。 当真是这般爱慕?竟是连显而易见的谎话都听不出?还是说为了心中所爱,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一叶障目也可接受? 这般想着闻人凛周身不自觉便散出冷意来,灵妃与霍言都察觉到了, 两人变得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恰逢此时,小二端了饭菜上来,屋内气氛稍稍缓和,但天子的面色依旧是沉着的。 灵妃只以为方才是自己多嘴提及朝臣家事,惹得陛下不开心了。 只有姜月饶仿佛是一无所察,时不时便给霍言夹一筷子菜,还会用那双澄澈双眸看向对方,里面盛满了深情与依恋。 这顿饭三个人都吃得如同嚼蜡,只有姜月饶吃得很尽兴,一箭三雕,她能不尽兴吗? 饭后,霍言便先要凑到闻人凛跟前, 同他商议一番朝中要事,但奈何对方并无这个意思,连待都没待便乘马车离开了 。 灵妃有些莫名,却也不敢开口,只得跟着回了宫。 索幸当晚陛下便翻了她的牌子,倒是不枉费白日里的一番折腾,事后她赶紧饮下西太后为她准备的助产汤药。 只是这汤药她都喝了多回,肚子连点动静都没有,有时她甚至要怀疑是陛下的问题了…… 接下来的好几日,天子都接连歇在嫔妃宫中,倒是叫后宫妃嫔欢喜。 * 自那次出府后,霍言依旧是忙碌。 他虽未升职手中却被陛下赋予了更多的权利,这叫他很是沉迷,他能够挤进更好的圈子里了。 朝中有真权之人都或多或少的给他抛过橄榄枝,原本朝堂中的边缘人物 ,一跃就成了朝臣争抢的对象,这是霍言从未体会过的。 权势迷人眼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情况。 手中权势大了,私下的应酬便也多了起来,虽朝中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官员间私下往来,拉帮结派。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是做的不过火便也烧不到他们的头上。 于是这些日子的霍言,便是东家一小聚,西家一小酌,还要抽空前往万花楼睡女人。 是的,他又去万花楼了,并且还包了那位名叫惜缘的花魁,他在安慰自己,他日日交际应酬,青楼是必不可少的。 他将惜缘包下,也是为了自己不乱找女人,甚至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这段日子他沉迷酒色 ,持久力以及耐力已经大不如 以前,越是这般,他就越不敢找月儿。 月儿那般美好纯善的女子叫他自惭形秽,他怕自己表现不好,在月儿面前丢脸。 他无法想象月儿的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对他露出震惊与失望的神情,他难以接受,不敢接受。 反正月儿是自己的,等这段日子过去,自己再好好调养身子,恢复得跟从前一样后再去寻月儿。 姜月饶自那日在酒楼过后,倒是难得的过了段清净的日子。 霍言没怎么来她的院子,王氏便也没将心神放在她身上,转而放去了那位惜缘花魁的身上,手中的管家权她也还给了王氏,目的已达到她可不做白工。 她算着上次见男人的日子,在猜测着何时对方会再次有所行动。 此事不可心急,尤其是不能够主动,要耐得住寂寞等得起机会,稍加行差踏错 便会功亏一篑。 这日傍晚,红霞漫天。 珍珠从院子外匆匆进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神色顿时一亮。 立即吩咐兰儿:“叫厨房清炖一碗鸡汤, 大人近日操劳,晚间本侧夫人亲自送给大人。” 兰儿应声后退下。 姜月饶又命翡翠打开了柜子,将里头的衣裳都取了出来,霍言的家世还是不够丰厚,虽是没少她吃穿,却无法为她搜罗太多好衣裳,不过她不久后就要离开了。 她衣裙中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件月白色的广袖留仙襦裙。 与闻人凛见面的次数虽不多,但也可帮着回忆回忆往昔,不是么? 否则,又怎么将人给再次留住。 第20章 送汤 夜幕降临,霍府第二次迎来了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 霍言兴奋而又激动的将天子请进书房,随即便是一系列的公务汇报,上座的天子始终面色淡漠,周身气势迫人。 天子淡漠眼神扫过桌案,上回画着女子剪影的团扇已然不见。 “朕听闻你在外包了个青楼花魁,”闻人凛就好似在同霍言聊家常般,神色间也并无异样。 外头传言霍言与侧夫人十分恩爱,但新鲜褪去便也是风流薄情,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好奇霍言对那位侧夫人还留有几分真情。 而那般至纯至真的女子知晓后,可会痛苦难过? 霍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回陛下,微臣是见惜缘姑娘沦落风尘十分可怜,这才将她包下,微臣并无他想。” 他对惜缘确实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他的心依旧是在月儿身上,为了避免月儿误会,自然也是瞒着月儿的。 闻人凛继续这个话题,只低头继续看起了公文。 霍言则是有些战战兢兢,他有些搞不懂陛下询问这事是何意,但他也不敢多问,更不敢主动询问。 另一边。 姜月饶一身飘逸月白色广袖流仙裙,发间仅簪一支玫瑰流苏珠钗,简单而巧思。 在她微微动作间钗环垂下的流苏微微晃动,而朱钗的玫瑰花瓣竟是在发着光,似那星光落入发间,再配上她这张惊艳绝伦的脸,宛若天仙下凡尘,夺目至极。 这玫瑰朱钗是由珍珠手工制作,朱钗的五片花瓣是用金线细致编制而成,中间是镂空的,正发着莹莹亮光,里头装的是发着光的萤火虫。 “侧夫人真真是夺目至极,”兰儿满脸惊艳,尤其是在看向姜月饶发间的那支玫瑰钗环时,简直是巧夺天工 ,精巧至极。 珍珠与翡翠都由姜月饶亲手培养,用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片刻后,姜月饶领着珍珠与翡翠出了院子,翡翠提着略带昏暗的灯笼走在前方,距离姜月饶的位置也稍远,这灯笼比寻常灯笼略暗,是刻意将里头的灯芯剪短了的。 为的便是不盖过那玫瑰钗环的光亮。 黑暗笼罩整个霍府,霍言的家底并不丰厚,做不到在府中沿路都点灯。 姜月饶这次并未去小门,而是直接来到书房主院的门口处。 她一袭月白长裙,身姿婀娜,娉婷玉立,缓缓来到院子门口的侍卫旁,那鬓边微微晃动的萤火玫瑰钗环夺人眼球。 那如黄鹂般悦耳的声线响起:“妾身想为大人送些宵夜进去,还请侍卫大哥通融通融。” 守在门口的侍卫根本不敢看眼前女子,只结结巴巴的开口:“陛、陛下有命,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请夫人离开。” 这位姜侧夫人他们早有耳闻,容颜绝色,美艳娇媚,今夜一见果真如此,其光辉叫人不敢直视。 难以想象这般倾国倾城之女子,竟是出自于农家 ,倒也难怪霍大人会将人带回府中做了侧夫人。 姜月饶被守门的侍卫阻拦,也是在预料之中,她娇艳的脸上绽开一抹恍然,随即便微微一笑,轻声开口:“妾身只知今夜贵客降临,竟不知是陛下,是妾身鲁莽了。” 说罢,她便盈盈一拜 ,绝色样貌比那明月耀眼。 守门的清秀侍卫从脖子到脸全都红了,他是御前侍卫,也跟随天子见过不少美人,但像眼前女子这般娇媚夺目的,却还是头一回。 这女子周身都散发着妩媚动人之感,偏那双水眸却是澄澈动人的,如此反差碰撞更放大了女子的魅人之态,叫人久久不能忘怀。 守门的侍卫被美色所惑,不由自主的便想多说两句,他忍不住说道:“想必陛下很快便会出来,若是夫人想等,可去旁边等候。” 一句话说完,他后背已起了一层热汗,夜风轻拂,女子周身的香气吹进他鼻间,叫他心跳不已。 姜月饶闻言她那双清澈水眸顿时一亮,随即便轻柔道谢:“妾身多谢侍卫大哥提点。” 她说罢便转身,在旁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侍卫的眼神忍不住小心追随过去。 只觉那处毫不起眼的角落,都因女子的存在而变得格外引人注意,对方发间微微发亮的玫瑰钗环就似那繁星般将她萦绕。 姜月饶提着食盒刚站过去没多久,院内便响起一阵脚步声,偷看她的侍卫也赶紧收回目光,身姿站得笔直。 她心知是闻人凛出来了,她将头微微埋下 ,只露出半个光洁而白皙的额头来。 一阵夜风拂过,珍珠手中的灯笼被风吹灭,她发间的萤火钗环在夜色间格外显眼。 下一刻,被众人簇拥着的天子便出现在院子门口处。 男人玄色金纹龙袍,气势强大而冷冽,冷峻而深刻的五官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无情。 就在闻人凛出现在院门口的那一刻,院外角落的姜月饶便立即跪了下来,钗环落在的流苏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她何其夺目,即便是站在角落中,都第一时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闻人凛看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他脑海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日在寺庙凉亭时的场景,那日对方也是一袭白裙,身姿婀娜。 也是在这夜色间,他无意窥见女子沐浴,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闻人凛心间浮起几分动容,这段日子他都待在皇宫,每夜也都恪尽职责翻着宫妃们的牌子,期间他并非是没想过她,不过是美色误人,他刻意忽视。 尝试过新鲜与刺激,在吃腻味之前,便再难回到从前。 跪在地上的姜月饶,她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带着冷意的复杂视线,她心中暗笑。 男人呐,当真是被下半身支配的,纵使平日手腕再如何铁血,在面对美人与欲望时,也会忍不住沉沦。 而跟在闻人凛身旁的霍言第一时间看到了姜月饶,他面露欣喜,忍不住开口说道:“是月儿心疼为夫,来给为夫送宵夜了吗?” 姜月饶抬起头,对着霍言柔柔一笑,眼神中充满爱慕与眷恋:“是妾身忧心大人为处理公务而废寝忘食 ,便特意命人熬了鸡汤为大人送来,却不成想陛下也在,是妾身鲁莽。” 说着,她面上便浮起一抹愧色来。 第21章 腰带 “月儿言重了,你如此贴心又怎会是鲁莽,”霍言连连否认。 若非是天子还在,他都要亲自上前将人扶起了。 姜月饶闻言,十分小心的对霍言投去了个感激与爱慕的眼神。 闻人凛只觉两人间的这些亲密互动碍眼非常,分明霍言已变心甚至还在外包了花魁,为何姜月饶还能视而不见,继续全心全意的爱着霍言? 当真是这般依恋良善? 想到这,闻人凛便冷着脸一甩袖子离开了。 霍言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尽数离开,就连看门的侍卫也都跟着走了。 顷刻间,现场便只剩下姜月饶以及她带来的珍珠与翡翠。 姜月饶被珍珠翡翠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三人缓缓往院子中走去。 “侧夫人,您这般公然与那霍大人传情,是否会惹恼了陛下,”珍珠的神色有些担忧。 她与翡翠都是知晓侧夫人计划的。 姜月饶语气轻快而灵动:“就是要让他恼怒。” 否则怎会来寻她呢? 珍珠与翡翠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间满是疑惑,姜月饶却并未出言解释。 待三人回到院内,担忧守在门口的兰儿便立即迎了上来。 她看到珍珠手中未送出的食盒, 不禁询问:“侧夫人这是?” 方才侧夫人离开后,她才收到消息,说是今夜府中有贵客驾临,难不成侧夫人是冲撞了贵客? 姜月饶并未开口解释,而是由翡翠扶着朝屋内走去 ,珍珠则是将手中的食盒往兰儿手中一塞 :“这鸡汤你拿去喝吧,晚上便不必前来值守了。” 说完,便也跟着走进了屋内。 侧夫人曾说这丫头虽是愚笨,倒也是个忠心的,便无须处置。 兰儿愣愣的站着,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食盒,心底浮起几分复杂与难过,她好似被侧夫人给排除在外。 深夜。 姜月饶梳洗后睡下,在临睡前珍珠还在房中为她点上了淡淡香薰,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各自回房了。 房中点着半截蜡烛,昏黄的烛火摇曳 ,身姿窈窕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层叠的床帐并未放下,女子此刻闭着眼,那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洒出一片阴影。 烛光照在她轻薄半透的寝衣上,那白皙肌肤似在微微发光。 ‘咔哒’一道细微响声自木窗传来,紧接着高大的男人便钻了进来。 闻人凛跳入房中便嗅到空气之中那淡淡的香意。 他缓步来到铜镜前,他将妆匣打开,从中找出今夜那支装了萤火虫的玫瑰金钗。 修长手指微微拨动金钗上垂落的流苏,映着烛火光辉的流苏便晃荡起来…… ****** 半截蜡烛烧了许久。 待男人离开后,姜月饶这才疲累的撑起身子,将门外的珍珠与翡翠唤进屋内。 此时的天空已然泛起鱼肚白,她残留着媚色的声音一想起,珍珠与 翡翠二人便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有条不紊处理着房内的旖旎,翡翠将木窗完全推开使微风吹进屋内,吹散一室的暧昧。 将这一室的凌乱收拾好,整个房间恢复如初后,珍珠这才吩咐下人抬了水进来。 姜月饶沐浴洗身,翡翠为她轻轻按摩着,纾解着她周身的疲惫,珍珠将避子丸递到她跟前。 轻声说着:“侧夫人,这是奴婢近日研制出的避子药,奴婢做了些调整,这避子药并不会伤身,味道相较之前也好了许多。” 姜月饶接过避子丸后吃下,是淡淡的山楂味。 ---------- 另一边。 闻人凛放纵一整夜后,快马加鞭的回到皇宫内。 王德全带着他匆匆换上玄色龙袍,紧赶慢赶终于是掐着点让天子上了朝。 他手拿拂尘守在天子身后。 忍不住轻叹一声,陛下如今是越发的放肆了,竟是整夜都未回皇宫,这若是被西太后知晓,他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上朝时,闻人凛的状态很好,丝毫没有酣战整夜后的疲惫,甚至还揪出了两位偷奸耍滑的朝臣,将两人训斥了番。 御书房内。 闻人凛看着手中发着莹莹亮光的玫瑰流苏金钗,他淡漠开口:“霍爱卿近日沉迷青楼,倒是对府中后院疏忽了。” 旁边的王德全闻言,心底咯噔一下。 第22章 真相 他脑子飞速运转,快速揣摩起天子这是何意。 姜侧夫人早已是陛下的囊中之物,陛下却提出霍大人对自己后院疏忽,这不就是在侧面说明霍大人对姜侧夫人疏忽? 但看着陛下手拿金钗,用指腹微微摩挲的模样,以及近日陛下总是明里暗里阻挠霍大人入后院…… 王德全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天子究竟是何意。 他只能战战兢兢的开口:“奴才瞧着霍大人并无传闻中那般专情,今日能包下花魁,明日也可寻另外女子。” 闻人凛脑中闪过女子被腰带蒙住双眼,期期艾艾求饶叫他‘大人’的模样,既是叫他欲色涌动,又令他心情复杂。 他神色沉了沉:“姜侧夫人痴心爱恋着霍爱卿,如此真心实在不应被蒙在鼓里,他也担不起如此纯粹而真挚的感情。” 一想到女子那般至纯至善的爱恋都给了霍言,他心底便涌起几分不悦来,莫名的占有欲在他心中流窜开来。 他倒要瞧瞧,若是姜月饶知晓霍言在外头养了女人,会是何种反应。 是难过失望,亦或是恼怒不满? 王德全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 照着眼下的情况来看,想必不久后宫便又要多一位美人儿了。 * 精美奢华的西太后宫中。 西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灵妃站在她身后,正为她轻柔的捏着肩。 嬷嬷汇报着查来的消息:“回西太后,洪峰寺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去寺庙中的两天一夜中,除了几位亲近的朝臣外,便是几个朝臣的家眷,,其中并无任何可疑之人。” 西太后若有所思:“那些家眷可有相貌出众之人?” 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皇帝是被她一手推上皇位,其心性她无比了解。 西太后并非闻人凛生母,那住在东边的东太后才是闻人凛生母,只是东太后缠绵病榻多年,根本不能管事,当年闻人凛登上皇位全靠西太后支持。 闻人凛看似 也亲近西太后些,月月都会来西太后宫中,倒是东太后那边他去得并不多。 嬷嬷听西太后这么问,立即回答:“跟随陛下去洪峰寺的朝臣家眷中,有位姜侧夫人,老奴听闻这位姜侧夫人是农女出身,但相貌异常美丽,因救下霍侍郎后这才成为其侧夫人,被带回京城。” 倘若那位姜侧夫人当真美丽非常,在洪峰寺中叫陛下动了心思也不是不可能的。 西太后显然也是这般想的,她立即就吩咐嬷嬷:“去仔细查查那位姜侧夫人。” 皇帝可不是什么仁义之君,若是真对臣妻起了心思,强抢入宫之事又不是干不出来。 她倒不是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子嗣,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必须从灵妃的肚子出来! 正在给西太后按摩的灵妃闻言,她笑着连声阻止:“西太后不必过于紧张,臣妾可跟您保证,那位姜侧夫人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紧接着,她便将那次自己生辰那日,随陛下出宫偶遇姜月饶和霍言一事说了出来。 “那姜侧夫人对霍侍郎迷恋至极,陛下那日全程都未同她说过半句,也不曾将眼神看向她,西太后尽可放心,”灵妃的言语间带着几分不屑。 姜月饶满心满眼都是霍言,陛下全程也未多看过她一眼,倘若有心,那姜月饶怎会在陛下面前表现得那般的依恋霍言? 西太后听后面露思索,随即便收回了方才的吩咐。 “既是你都这么说了,那哀家便也不好插手朝臣后院。” 贸然插手难保不会留下线索,若是被皇帝察觉,说不定会心生防备。 ---------- 八月八,是晋国有名而盛大的花朝节,这夜京城所有人都会外出游玩,是京城最热闹的夜晚。 姜月饶今夜也必须出去一趟,因此派人提前去请了霍言。 两人的关系依旧是不错的,尤其是霍言对她,虽是不再留宿她的院子,却也会时不时送些东西来,也会亲自来陪她坐坐。 就是不愿在亲近她了,按照她的观察,霍言的面色也越来越差,尤其是眼下的青黑,是越发的严重了。 显然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姜月饶对此是很嫌弃的,她并不介意男人有三妻四妾,感情也并非她所追求的,但她介意男人在青楼中打滚。 花柳病她可不想染上。 霍言在书房收到姜月饶的邀请后,便立即应了下来。 在傍晚时分,他在铜镜前特意换了身月白色长衫,看着铜镜中有些蜡黄的脸色以及青黑的眼袋。 他叹息一声:“这段日子当真是不该这般放纵,竟是叫月儿守了这么久的空房。” 他暗暗发誓,今夜过后他一定严苛要求自己,不再沉溺惜缘与其余青楼女子的温柔乡中。 当了一次瓢虫,那一辈子都是瓢虫,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霍言来到姜月饶的院子内。 姜月饶已换好衣裙,她一身淡紫色飘逸短襟襦裙,在眼尾处扫了些许胭脂,口脂也染了淡淡的粉色,整个人娇俏又妩媚。 飘逸垂落的襦裙衬得她格外纤瘦,倒是将她撩人的身形给隐藏住了。 今夜外人众多,为避免祸端她自不会展露身形。 “几日不见月儿,依旧是这般光彩夺目,”霍言走进院子便看见身姿纤纤的姜月饶 。 他心底涌起熟悉的惊艳,忍不住上前牵住姜月饶的小手。 不论瞧上多少回,月儿总会给他带来惊艳。 姜月饶看着面色有些蜡黄,眼下青黑的男子,早已不复从前的俊秀,她心中不由地闪过几分嫌弃,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转而从珍珠手中提过两盏做工可爱的兔子灯。 她将其中一盏兔子灯分给霍言,柔声说道:“想必花朝已开始,请大人快些随妾身出发吧。” 说罢,她便率先朝着府门口走去,霍言赶紧跟上前去。 另一边。 自皇宫的侧门处也出来一辆马车。 身形高大的俊美天子坐在里头,他正微瞌着眼闭目养神。 王德全在旁边小心汇报:“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全部真相在姜侧夫人面前揭开。” 第23章 花朝相遇 陛下这段时日除了公务,便都将心神放在那位姜侧夫人的身上,瞧着是上心极了。 甚至今夜还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实在是过于荒诞。 但,天子之心岂容他这个奴才揣摩,他也只管做好本分即可。 * 华灯初上。 今夜的京城十分热闹,几乎是整个京城的人都会出动过花朝,沿路很是热闹。 姜月饶与霍言在京城的主干道路口便下了马车,人流拥挤马车并不便行驶,加上她本身就还有事要办,不可能一直坐着马车。 她容貌极其出色,刚下马上便引起周遭路人一阵骚动,但大家看她衣着上乘,周遭又有护卫丫鬟跟随,便心知定是哪家的贵人,很快也就收回了目光。 京城多权贵,百姓们也都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 姜月饶和霍言被护卫与奴仆围在周围开路,两人慢慢往前方走去。 “月儿是头一回参加京城的花朝,为夫今夜便带你好好逛逛,那护城河的湖中有大艘的画船,我们可上船观看烟火,”霍言语气温和。 路旁的灯笼光亮照在他脸上,倒是驱散了他泛黄的面色,本身他就长得不差,面色正常了整个人也显得温润如玉,丝毫瞧不出纵欲过度的模样。 姜月饶笑脸盈盈,她柔声道:“那妾身便谢过大人。” 霍言见她这般乖巧动人,顿时心里便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抬手想要去牵她的小手,手才刚抬起来,周遭的人流却忽然涌动,朝着他挤了一下。 顿时,他与姜月饶便被人群给冲来了,回首望去却只能瞧见女子单薄而纤弱的身形,好在对方的身旁围着好几个丫鬟,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 他喊道:“月儿,你朝护城河边走,我在那里等你一同登船!” 姜月饶听着前方传来霍言的声音,她并未给任何反应,倒是在珍珠与翡翠的掩护下挤出了人群,走进了一个小巷中。 就在她只身进入小巷后,珍珠与翡翠也很快跟了过来。 京城的人都往主干道去了,小巷内空无一人,只静静的停着辆靛蓝色的四方马车。 姜月饶直接抬腿便上了马车。 马车内坐着个身穿青衣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少年约莫十七的样子,身姿如松,肤色偏白,一双桃花眼显得深情至极。 当他专注看一个人时,总会叫对方误以为饱含情意,便是看狗都会觉得深情。 少年在看见姜月饶进来后,那双风流的桃花眼顿时一亮。 “姐姐!” 这便是姜月饶的亲弟弟,沐(沈)辰之,两人身份特殊,为掩人耳目便索性换了姓氏。 姜月饶沦落青楼那些年, 沐辰之便在青楼的后厨帮工,姐弟俩算是相依为命,老鸨也是看在姜月饶的份上,加上沐辰之还嘴甜这才留下他。 “看来风家二小姐当真是心许与你,竟是连马车都给你配得这般好,”姜月饶打量着马车内的上乘内饰,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 不愧是她的弟弟。 姐弟俩的模样并不相似,但都极其出色 ,属于是一个随了爹,一个随了娘,只是两人的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有二三分的相似,都似含着水光与深情。 沐辰之面上露出一丝狡黠:“那风家二小姐自小便锦衣玉食,她如今心仪于我,自是不会亏待,姐姐还请放心,一切都十分顺利,你要的东西我也弄到了。” 说罢,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递给姜月饶。 这是专给男子下的药,服用过后逐渐便会丧失人道功能,自是准备给霍言用的。 姜月饶出府不方便,这些东西便只能靠沐辰之搞来。 她纤手接过药包,放在手中掂了掂,有些沉,瞧着不似一次的用量。 沐辰之立即开口:“分五次服用,五次过后包不举。” 姜月饶点点头:“今年的秋闱你可要好生准备,我入宫前也会叫霍言对我心生愧疚,从而叫他提拔照料你,风二小姐那边你自行好生安排。” 她即便是入宫,也会将霍言最后的利用价值给榨干。 总是要成为男人的朱砂痣,对方才会心甘情愿的帮她办事。 沐辰之郑重应下:“姐姐请放心,辰之定会在秋闱拔得头筹,顺利进入朝堂,风二小姐那也会处理妥当。” 风家本就是姐弟俩的仇人,风二小姐那边他自会好生利用后在丢弃。 姜月饶并未多待,将事情说完后便立即下了马车。 她将手中的药包递给守在马车旁的珍珠,后者立即就将其揣进怀中。 姜月饶快步走出小巷,重新回到主干道后汇入人群,朝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护城河边。 河面漂着好几艘的船只,许多百姓都排长龙想要登船去看接下来的烟火。 “大人让我们来这等他,这里人这么多,如何能找得到他呢,”珍珠皱眉看着拥挤的人群,她与翡翠张开尽力在护着侧夫人。 姜月饶甚少出府,她抬头看了看攒动的人群,吩咐道:“随意上一艘船便可。” 她也想瞧瞧烟花有多么绚烂。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便护着她往人最少的一艘船走去。 由于是花朝的原因,今夜的所有船都是一样的价,百姓便都是卯足了劲儿往豪华大船上挤,这就导致一些小船几乎是无人问津。 在一众小船中,有艘中小型的船只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姜月饶的眼神在那艘船的四周瞧了瞧。 她敏锐的发现,徘徊在那艘船旁的几个百姓,皆是目光锐利,身姿挺拔,倒不像是普通来参加花朝的百姓,更像是某些贵人的护卫。 而那站在船头低垂着头的侍从,面白无须,双手相交在身前,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姜月饶唇角微勾,毫不犹豫的走上了那艘船。 她很想知道,这究竟是偶遇,还是那人的刻意为之…… 就当她刚登上船后,便察觉船面微微晃动,是船只在开始行驶。 岸边的珍珠和翡翠很是焦急:“侧夫人!” 她们连声叫着,很怕姜月饶出什么事儿。 姜月饶看了眼闷头划船的几个船夫,她给岸边的两人递了个眼色,随即柔声开口:“无事的,你们去河对岸等便可。” 她基本能够确定,船舱内之人是谁。 第24章 瞧见 姜月饶交代完珍珠与翡翠后,便缓步绕过船舱直接去了甲板的位置。 她要试探一番那人今夜是何种想法。 这船只并不大,中型偏小,但用料却极为结实,除了刚开船时的微微晃悠外,便没在过大的波动。 船内的内饰也十分考究,雕花与装饰用的盆景都十分精致,甚至连船梁外都嵌了夜明珠,只是那夜明珠外罩着一条半透薄纱,不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可谓是将低调与奢华发挥到了极致。 姜月饶孤身站在甲板上,河面不时有飘来的几只河灯,这些河灯随河面起起伏伏,放眼看去汇成一条长龙。 此时,一阵夜风拂过,吹起她淡紫色的裙摆,隔壁大船上的光亮照到她纤瘦肩头,叫她生出几分飘飘欲仙之感来。 夜风带来隔壁船上女子的娇笑声,期间还混杂着一些男子的调笑,暧昧至极。 姜月饶下意识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隔壁的那艘船只上,衣着清凉的女子坐在男子腿上,时不时便会提下交谈一句,继而发出一阵笑声。 两人的旁边还有许多男男女女,皆是姿态亲密,分外的暧昧。 姜月饶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对男女身上,那男子不是霍言还有谁?而坐在他怀中的女子,想必便是他在万花楼包下的花魁惜缘。 她眼底闪过微光,随后便浮起难过与痛心,眸底更是刹那涌起水光,看向那对男女的眼神是不可置信,就连单薄的身子都晃了晃,好似站立不稳般。 “大人,竟是大人……” 姜月饶不敢相信的呢喃着,晶莹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也忍不住沉沉开了口:“他嘴上说着多么爱你,却依旧是在万花楼包了花魁,可见对你并非真心。” 姜月饶惊慌又诧异的看向身后,只见一袭玄衣的高大男子立在甲板上,男子将专属上位者的凌厉之气收了起来,深邃面容一半被船舱光线照亮,一半隐在黑暗中。 似神似魔。 “陛、陛下,”姜月饶似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天子。 她顾不得对面游船上荒唐的霍言,更来不及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就这般直直跪拜了下去。 闻人凛看着跪倒在地的纤弱女子,对方的肩膀在微微颤动着,不知是吓的,还是依旧沉浸在难过之中。 他淡漠开口:“起来吧。” 姜月饶起身后,依旧是忍不住去看对面船上正与女子亲密的霍言,神色间痛苦万分,眼底也在此蓄起了泪水。 闻人凛看着身旁女子痛苦的神色,他心底不由浮起几分复杂来,尤其是对方那抹痛心与难过,更是叫他莫名心生烦躁。 她当真这般痴恋霍言?看见对方与别的女子缠绵,除了难过与痛苦,竟是生不出半分怒气来? 闻人凛声线低沉而冷漠:“身为朝中官员,作风却如此放荡,实在是有损本朝颜面。” 身旁原本沉浸在难过中的女子听闻他这话,神色顿时愣了愣,随即便慌乱开口:“不,陛下,臣妇求您放过霍大人,霍大人他、他也并非是有意……” 一滴清泪挂在香腮,眼底的难过叫人痛心,说出的话更是叫人没由来的怒火中烧。 “朕记得他曾对你许诺过,除了你往后再无旁人,如今他违背承诺,你竟还要维护他?”闻人凛染着怒意的黑眸死死盯着面前娇弱女子。 月光与船只的光线交织,为她蒙上一层光晕好似月中天仙,而女子脸上的凄楚与哀求神情,更为她增添几分破碎美感 这般凄楚娇态,真真是叫人恼怒又火大。 这女子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两人的距离很近,姜月饶看到男人喉结微滚,她眼底飞快划过微光,眼泪随即 汹涌而出。 她好似被天子的话吓着了,不住的流泪摇头,甚至还主动上前一步,伸出手自己纤细手指,去拉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衣袖。 “陛下,纵使霍大人变心,臣妇也无怨无悔,还请陛下莫要责罚于他……” 女子的主动靠近,叫闻人凛的心跳不由快了半分,熟悉的馨香涌入鼻间,两人间的一幕幕,不住的浮现在脑海中。 他目光刹那变得晦暗深沉,但同时女子为霍言求饶的话也在他耳边回荡,叫他止不住的心生怒意。 闻人凛低头看着自己被女子扯住的衣袖,玄色与淡紫的布料相贴,仿佛无意的痴缠。 他上前一小步将两人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几乎是相贴 ,但面前女子依旧是沉浸在难过与求饶之中,像是半点儿也没察觉不对。 男人有些沙哑无奈的声线响起:“你便这般的痴恋他?纵使他有了新欢,你也毫不在意?” 姜月饶闻言浑身一颤,那张绝艳又凄楚的小脸抬起,眼底似有无尽痛意。 “如何能够不在意,但臣妇的心已交出,哪里是容易收回的,陛下是天下最最厉害的男子,自是无法明白臣妇如此懦弱的心性……” 这番话说的期期艾艾,忧见我怜。 闻人凛身子火热,心底却是无奈又带着一丝酸楚。 看着女子脸上的神色,他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朕可以罚他,帮你出气。” 不知为何,他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女子脸上的痛苦与难过。 姜月饶红唇牵起一抹苦笑:“陛下是个好人,臣妇多谢陛下,但臣妇还是希望陛下莫要这般做。 臣妇只是江南来的农女,能伴霍大人身侧已是幸事,并不敢奢望太多,若是霍大人因此遭受惩罚,那臣妇定会内疚不止……” 闻人凛听她这般至纯至善之言,心底只觉可笑又心疼,她竟还在为霍言考虑。 什么叫幸事?她可知自己的容貌对霍言意味着什么,只要她愿意,这京城所有男儿都会拼了命的将她娶回府。 闻人凛心中复杂,只觉眼前女子单纯得可笑,却又纯善得可爱。 这时,船只忽地一阵颠簸,姜月饶身姿摇晃有些站立不稳,闻人凛更是下意识便伸出手将她给揽入了怀中。 第25章 祈求 虽是夜晚,但周遭的飘荡着游船,光线并不是特别的昏暗,两人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抱在一起,看不清脸,但抱在一起的身形还是格外清晰的。 对面游船本就是万花楼的妓船,上面出格的举动可不少,有抱着船妓站在甲板赏景的人瞧见他们,便朝吹起了口哨。 随即便是一阵暧昧笑声。 就连船内抱着惜缘在动作的霍言,都有些好奇的朝着他们看了过来,只觉对面依偎在高大男人怀中的女子有些许的眼熟。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她心下狂跳。 “霍言在看着你,现在分开他定会认出你,”男人微哑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 她娇软而羞怯的开口:“还请陛下配合臣妇一下,那些人还在注意着这边。” 这时, 不远处传来‘咻’地一道破空之声,五彩而绚烂的烟火在漆黑夜空绽开,短暂的将护城河照亮。 众人的目光都被升空的烟火吸引 ,就连对面的霍言都匆匆结束,拉着惜缘走上甲板去看烟火。 绚烂的烟火绽放出美丽花朵,叫他忍不住失了神,他思绪忍不住飘远,想起自己今夜本该陪在月儿身旁看烟火。 但自己却经不住惜缘的诱惑,独自踏上了这艘妓船。 他心底五味杂陈,有愧疚也有几分懊恼。 余光无意瞟过对面船只,只见那船已渐行渐远,方才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已经消失…… 姜月饶由男人领着来到了船尾处,船只也距离方才那只妓船越来越远。 她面上还有未褪完的红晕,语气也带着娇媚与羞涩。 “臣妇多谢陛下在方才出手相助,是臣妇越矩了。” 说罢,她便柔柔一拜,姿态万千。 不停在夜空炸开的烟火为她更添几分魅惑,有那么一刹那,闻人凛甚至想将人给立刻带入船舱内。 不过他克制住了,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下来,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若是这般做了, 那对方只会恨自己。 而他并不想这样。 “无碍,”闻人凛收起眼中的复杂,他淡漠说着。 接下来两人便站在船尾处,安安静静的观看起了夜空的烟火。 待烟火放尽,船只也幽幽靠岸。 姜月饶脸上的红晕已完全褪去,她朝天子盈盈一拜,语带哀求道:“今夜多谢陛下,只是臣妇还是想请陛下放过大人……” 闻人凛见眼前女子又主动提及这件事,他面色微变,带着些许的不耐。 却还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陛下仁爱,臣妇多谢陛下不罚之恩,那臣妇便先告退,不再叨扰陛下,”姜月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她说完,便翩然下船好似远去的蝴蝶,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早已等在岸边的珍珠与翡翠见她平安下船,赶紧迎上前来,三人快步离开了河岸。 船上的闻人凛沉沉目光一直追随着女子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姜月饶直接带着珍珠与翡翠朝霍府的马车而去,一路上她小声而又简略的将方才在船上发生的事说出,待走到马车前,事情也就讲完了。 走散的兰儿见她们回来差点喜极而泣。 姜月饶上了马车,吩咐马夫回霍府,至于她用了马车后霍言如何回去,她是根本没考虑过的。 回到霍府,丫鬟三人便立即忙活开来了,兰儿为她将钗环头饰给拆了下来,珍珠与翡翠则是为她打水和拿吃食去了。 另一个院子的王氏,听说她一人回来了,顿时便冷笑连连,想要找她茬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失了夫君的宠爱,她便也懒得管了,不如好好谋划如何去将外头那个小蹄子给处置了! 屋内。 姜月饶吃了些晚饭,随即便在珍珠与翡翠的伺候下沐浴泡澡。 “侧夫人,今夜可要焚香?”珍珠一边为她按摩,一边轻声询问着她。 根据侧夫人所说,方才在船上遇见了陛下,今夜陛下大概率是会来的…… 姜月饶看了眼紧闭的木窗,柔声开口:“不必,今夜他并不会来。” 珍珠有些疑惑:“侧夫人不是说在船上时,都与陛下有所亲近了吗?” 按理说陛下应当会趁热打铁。 姜月饶从浴桶中抬起那洁白如玉的手臂,水珠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重新落入水面。 她慵懒而娇柔的声音响起。 “于他而言我只是个新鲜的玩物,今夜我表现出对霍言的真挚倾慕,定会叫他心生不悦,从而激发他心底的占有欲,想让他正视这占有欲,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闻人凛是天子,她可没指望天子会对她有多少感情,只不过是利用对方短暂的新鲜感加上少量的好感以及占有欲,来助她入宫罢了。 窗户纸一定是要在对方占有欲达到巅峰时捅破,才最能勾得他心痒难耐。 珍珠与翡翠听不太懂姜月饶的话,但两人都明白侧夫人自有筹谋,便未多询问。 沐浴过后,姜月饶换上寝衣,她轻声吩咐二人:“那药包你们找找机会,分五次下入霍言饭食之中。” 那霍言这段时间日日流连青楼,她怕自己被染上花柳,索性一包药永绝后患来得利索。 第26章 出事 皇宫,勤政殿内。 天子正端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为大殿增添几分威严之气。 闻人凛手中的折子半天都没动,他静不下心来。 自回宫后,他心底便时不时就会浮现女子那娇弱的身影,而女子红唇吐出的话,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痴恋霍言。 从前他只以为对方只是性子纯善了些,本质与那些深宅妇人并无不同,一样会妒忌会生气,也会因失宠而变得扭曲。 但今夜女子的话却让他明白,她与那些妇人并不同,她不光纯善,甚至连妒忌心都没有。 这让他不禁想起女子给灵妃送茶具那次,分明灵妃是将她的茶具给砸了,她却还在为对方着想,为对方开脱。 如此良善纯粹,霍言却是个不信守承诺的东西,她当真能在霍府过得好吗? 未与知发生过关系前,曾思考过的问题竟是又回到了他脑中,上次是因想要得到,这次又是因什么呢…… 朱红的墨点落到奏折上,晕开一朵犹豫而缠绵的小花,勤政殿内的蜡烛燃烧,爆开小小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显得格外清晰。 冷峻的天子收起朱笔,他看向守在旁边的王德全。 淡漠开口:“霍侍郎流连青楼,不仅疏忽后院,还延误朝中要事,王德全你觉得应当如何?” 王德全心中颤颤。 他心道,疏忽后院不是陛下您派人引导的吗?若非是您下令,那惜缘又怎会使尽浑身解数扒着霍侍郎不放,眼下却说霍侍郎延误朝中要事…… 王德全虽是这般想,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斟酌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古往今来因逛青楼而误前朝要事的大臣可不少,并且还极易染上那脏病,将后院搅得不得安宁,实在是不堪。” 这段时日陛下对姜侧夫人的迷恋,已经能让他准确揣摩圣心,不就是一个台阶嘛。 闻人凛十分认可王德全的话:“你说得不错。” 他当即便下令:“传朕的秘令下去,霍侍郎沉迷美色为避免惹祸上身,赐泄散丸。” 王德全只觉心底一寒,赶紧应了下来。 这泄散丸可是让男人不举的药,其药性猛烈至极,服上一颗便再也无法站起。 不过陛下对姜侧夫人这般在意,又为何不直接将其纳入宫中? 只要陛下开口,依照霍侍郎的性子,必是不会也不敢拒绝。 ---------- 霍言是第二日回的霍府,他是浑身光裸着被人给抬回来的。 回府时,他整个人都已发起了高热,王氏赶紧叫来府医查看,诊断出是伤寒后,便开了些药,王氏这才松了口气。 天子得知此事后格外关心,特地让他养好伤再上朝。 姜月饶赶紧让珍珠和翡翠趁着这个机会,将沐辰之的药下进霍言吃的药里头,不过她没让多放,只先放了一次的量看看效果。 霍言昏睡了整整两日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这两日都是王氏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着他,姜月饶来过一回,但都被王氏赶了出去。 霍言只记得花朝当晚,他在妓船上与惜缘缠绵。 “我这是怎么了,月儿如何了?”霍言看向床边守着的王氏,张口便问起了姜月饶。 那夜他本该陪着月儿看烟火的,只怪那惜缘太淫荡,竟是勾得他上了妓船! 有些人就是这般,怪天怪地,反正怪不到自己身上。 王氏听了他的话,眼底闪过几分怨恨,随即便抹起了眼泪:“夫君,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是被抬回来的,都吓死妾身了。 往后你可前往不能去万花楼了,那里的小蹄子就是克你的,这闭眼这两日,姜月饶那侧室也不曾来看过你,只有妾身衣不解带的守着你,可是将夫君给盼醒了……” 王氏‘呜呜呜’的哭着,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说辞都倒了出来。 霍言皱了皱眉,只说道:“去将月儿叫来,我想见月儿,再扶我起来去出恭。” 王氏这个黄脸婆,他见都不想见,月儿定是被她欺负了,这才没来瞧自己。 姜月饶在霍言这里的立的人设还是很稳的。 王氏憋屈但很爱的亲自扶着霍言去出恭了,出恭的过程却并不是很顺畅,甚至说是十分艰难。 毫无感觉,跟一坨烂泥似的。 这可吓到霍言了,也吓到王氏了。 霍言面色铁青,将王氏给先赶了出去,随即自己一个人在恭房内,终于是解了手,但他的心情却没因此变好,甚至是更沉了几分。 王氏在外头等得焦急,待霍言出来后,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得知对方顺利出恭后算是轻轻松了口气。 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怒意,随即便出声安抚霍言:“青楼脏污,想必是那些浪蹄子叫夫君身子不妥了,待过几日夫君若是觉得依旧不适,便叫府医瞧瞧。” 王氏只以为是霍言染上了什么脏病。 霍言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回房后,王氏便伺候霍言吃了些东西,有吃食下肚霍言的精神好了不少。 姜月饶那边很快收到霍言醒来的消息,正好她也想去瞧瞧对方的情况,辰之给的药效果如何,没别的反应便要立即准备第二回了。 待她莲步轻移来到屋外时, 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霍言满脸铁青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在忍耐克制着什么,神色间也有些惊疑不定。 姜月饶发现霍言原本就有些蜡黄的肤色,变得更加差了,甚至还隐隐泛着黑,眼下的乌青也加重了几分。 这看着不仅是纵欲过度,甚至有些大限将至之感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霍言刚醒的原因。 “大人,您终于醒来了,”姜月饶眼中盈着要落不落的眼泪,整个人瞧着既激动又欣喜。 美人落泪实在养眼。 王氏早被霍言赶了出去,整个屋子就只有姜月饶和霍言两人。 而倚坐在床头的霍言,他看着面前哭得泪眼婆娑的娇媚女子,本应是高兴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铁青…… 第27章 霍言着实不配 霍言面色难看至极。 不应该啊。 但他此时除了心里依旧觉得月儿好看之外,就没了任何的感觉。 这一想法令霍言心底又惊又怕,面色自然也是越来越难看。 姜月饶见霍言面色不对劲,她关怀又轻柔的开口:“府医说大人是患了伤寒,大人眼下感觉如何?可是好些了?” 她眼神澄澈而干净,仿佛林中小鹿般,叫人难以挪开视线。 但霍言此时完全没心思去瞧,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玩意儿,恨不得立即请大夫来为他整治一番,究竟是什么情况?! 霍言强行将心底的惶恐压下,他牵强而僵硬的开口:“月儿,我无事,只是身子依旧有些乏累,你便先回院子,等为夫好了后再去看你可好?” 他都这么说了,姜月饶自是听从,又轻柔的嘱咐了他几句后,便乖顺的退了下去。 看着那抹娇柔又纤细的身影离去,霍言这才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 他此时的恐惧与慌张到达了顶峰,甚至不敢找府医来看,生怕府医给出的诊断叫他接受不了。 *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便立即差人去打听霍言出了什么事,方才对方的反应实在是奇怪。 当天傍晚,打听到消息的珍珠便来到她跟前轻声汇报。 “侧夫人,似乎是霍大人不行了,奴婢听闻霍大人去恭房独自待了许久,随即出来后情绪就很差,夫人也被他撵走了,今日下午他还唤了管家,让管家偷偷出府为他去请了大夫。” 翡翠惊讶极了:“那药效这么烈吗?竟是一回药就见效?!” 这效果也太好了。 姜月饶面露思索:“可能刚好在他身子出问题时下的药,这才导致药效见效格外的快,那药先收起来,暂时不要下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一次就这般猛烈,第二回的药还是缓缓再说,也不知辰之弄的药有没有别的作用,别再将人给弄死了。 珍珠与翡翠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姜月饶又恢复了清闲,王氏和霍言那头倒是忙碌了起来。 霍言的身子被诊断为不举,这件事本是瞒着王氏的,但想要治病就得花钱,那些药材也都是名贵的,短短几日便似流水般的花了出去,王氏自然察觉了。 事到如今,霍言也只能坦白了,王氏知晓后只觉天旋地转,但除此之外她心底的隐秘深处又透出一丝畅快与释怀来。 不举了,那玩意儿没用了,他也就再不能出去搞女人了,往后只能好好待在府中,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虽是没孩子,但偏院那个姜月饶不也是没有孩子?整个霍府都没有霍言的血脉,她的地位不再有人能撼动,那她还难过什么呢? 于是,王氏一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霍言,一边又在私下暗自将大夫开的药给换掉…… 霍言沉浸在悲伤中,王氏格外兴奋的照顾着霍言,两人一时间都没怎么关注姜月饶那边的情况。 姜月饶则是每日亲手去膳房煮汤又亲手为霍言送去。 霍言不想也不敢见姜月饶,于是他任由王氏将其拦在门外,心底的痛苦更甚。 他痛他再也没机会拥有姜月饶那般纯粹而美好的样子,更不敢面对对方那期盼又爱慕的眼神。 姜月饶倒是没哭着嚎着要见霍言,只是每日含着泪将食盒送去屋门口后,便伤心离去,将痴情又不离不弃的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她这也是在为离开而做准备,自然也是在做给某个人瞧。 那人可是有十来日都未曾来寻过自己了…… ---------- 皇宫,勤政殿内。 威严而冷峻的天子端坐在书桌前,他正听暗卫如实禀告着这些天来霍府发生的事。 待暗卫禀报完后,他这才开口道:“竟是日日都亲手熬煮汤品为那霍言送去,她是将霍言违背诺言之事都抛去了脑后,真真是可怜又可悲。” 闻人凛的语气冷漠又烦躁,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酸气。 暗卫如实回答:“是的陛下,姜侧夫人日日亲手熬汤还为此被烫伤,每日那王夫人还将她挡在门外,没让她见霍侍郎一眼,姜侧夫人每每离开时眼眶都是泛红的。” 回想起那女子泪眼婆娑的难过模样,暗卫又补了一句:“瞧着倒是可怜极了。” “呵,她竟是这般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面,真真是个不中用的!”闻人凛浑身都释放出寒意,说出的话更是冷意十足。 他挥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自己则是喃喃开口:“此番深情而纯粹,那霍言着实不配!” 这些日子他憋得难受,但也是碍于霍言那边身子出了问题,他这才没去霍府,他怕被姜月饶发现异样。 但眼下的情形,他若是再不去,那傻子怕是不知还要做出些什么事来…… * 当晚。 夜幕才将将降临时,一抹高大黑影便有些迫不及待的翻进了姜月饶的院墙。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自半掩的木窗翻了进去,这才抬手将屋内的烛火打灭。 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她便感觉一个高大身影闪过,紧接着屋内的灯便灭了。 下一刻 ,她便落入一个熟悉而结实的胸膛,心底顿时划过一丝笑意。 鱼儿终于来了。 姜月饶抬手便攀上男人脖颈,有些羞涩又有些惊喜的开口:“大人,您身子是好了吗?” 这话落下,她便察觉男人的身子一僵 姜月饶在心中暗笑,看来这些天的效果不错。 那么接下来,她就要让效果更好一些! 第28章 闭嘴 漆黑的屋内。 娇媚而又关切的声音在床帐之中响起:“大、大人,您的身子才刚好……” 女子在关心着对方的身子。 闻人凛心底涌起恼怒。 下一刻,火热的大手便钳制住了她的下巴。 男人的声线沙哑而低沉,似带着气恼:“闭嘴!” 这是闻人凛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时候她喊着别人,心底的不甘与气恼似要涌出。 他不再刻意不说话,只想让她再不敢叫别人。 ****** 天边泛起鱼肚白,房中高大黑影才从木窗跳出。 床榻上的姜月饶沉沉睡去,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这才浑身酸痛的醒来。 屋内的凌乱早已被珍珠清理干净,她的身子也已被简单擦洗过。 好在现在院子都是自己的人,珍珠与翡翠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不管她屋内的动静有多大,都不会叫任何人发觉。 守在旁边的翡翠见她醒了,赶紧为她端来温茶递到嘴边。 十心疼的说道:“侧夫人,眼下已是下午了,您身子可还好?” 早间她与珍珠进来时, 屋内的淡淡的气息还未散去。 侧夫人身上虽是被简单清理过,却依旧是有些狼狈,她们将屋内收拾过后,便又轻手轻脚的为侧夫人擦拭了一次,这才退了出去。 “无事,你们先去打些水进来,我想要沐浴,”姜月饶的声音有些哑,此时的她只想好生沐浴一番。 珍珠退了出去,翡翠则是扶着她再次躺到了床上,隔着薄薄的锦被为她轻轻按摩着。 很快珍珠便带着兰儿抬了水进来,将浴桶放去了屏风后,珍珠便吩咐兰儿去将膳房做炖好的汤送去霍言的院子。 侧夫人今日虽然没能亲手炖汤,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也不能放松了,要处处周到才好。 兰儿应下后退了出去,自珍珠与翡翠来后,便几乎是完全接受了她的活儿,但 两人也没因此挤兑她,反倒时不时会给她些好处,甚至还会关心关心她家中人。 原本她心底的那丝不甘也就逐渐消散了,珍珠姐姐说得对,她往后是要出府回家嫁人的,不可能一直伺候侧夫人。 只要是侧夫人不苛待她,她便多攒些银钱便可,这些日子她早已发觉侧夫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那时常来侧夫人房中的男子,想必也是高于霍府。 否则怎能在霍府来去自如…… 这些事她不敢深想,只能假装不知,不听不看不说。 屋内。 姜月饶身着单薄寝衣站在浴桶前,翡翠为她将寝衣脱去,那白的晃人的肌肤便露了出来。 同时她腰间锁骨胸前的点点红痕,甚至是伴随着青紫的痕迹也露了出来,在她这娇嫩白皙的肌肤之上尤为显眼,甚至是有些骇人。 珍珠翡翠被她身上的痕迹吓到。 “侧夫人,您可还好,陛、那人也下手太重了,实在是不知怜香惜玉!”珍珠的声音带上了点点哭腔。 翡翠也是满眼的心疼,侧夫人身子本就娇嫩不已,陛下偷香窃玉还如此粗暴。 她们知晓侧夫人近日有所动作,却还是在瞧见对方身上的痕迹时十分心疼。 姜月饶也是秀眉轻蹙,她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走进浴桶中坐下,皱起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热水轻抚她胸口,将她周身的疲乏冲散,令她整个人都有些慵懒。 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暧昧痕迹,轻笑着开口:“你们不必担忧,此次我所承受的很快便会加倍拿回来。” 想来很快她便要收网了。 姜月饶沐浴完后,便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去了床上,两人动作无比轻柔的为她抹了药膏。 ***** 皇宫内。 处理了一天政务的闻人凛终于闲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朱笔放下,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眉心,招手让暗卫下来。 “霍府那边可好?”他随口问着。 昨夜他有意没顾忌姜月饶的感受。 他明白自己对姜月饶的新鲜感,已经转为占有欲,否则他也不会对霍言动手,彻底绝了霍言的子孙。 实际他先前就已刻意命人引诱霍言流连青楼,对方已许久未与姜月饶同房过了,此次下手确实是因他心中的占有欲再次膨胀。 暗卫明白天子问的是姜月饶。 便如实回答:“回陛下,姜侧夫人今日睡到了下午,随后便沐浴,也依旧是派了人给霍侍郎送了炖汤过去。” 闻人凛面色黑沉,挥手便让暗卫下去。 他心底涌起不悦。 昨夜都被折腾得那般狠了,却依旧要给那霍言送炖汤,还当真是个贤惠淑德的侧夫人。 ---------- 第29章 废了 接下来的几日,姜月饶的院子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她身上的淤青与红痕抹了药膏后两三天也就褪下了,恢复了最初的光洁如玉。 霍言在前两日也出了院子,开始每日上朝处理公事,只是依旧是不见姜月饶,也再没去过青楼。 整个人都似自闭了般,不过每日姜月饶去送炖汤时,倒是能够瞧霍言两眼了,对方却依旧是不愿同她说太多。 每每看向她的眼神也都带着痛惜与无奈,仿佛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她自然也是用倾慕而依恋的目光回望对方,给予对方无声的支持。 仿佛是在用眼神诉说着,只要对方肯敞开心扉,那她便随时都在。 这日。 姜月饶照例送完汤回到院子,留守院子的珍珠便立即迎了上来。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开口:“侧夫人,方才奴婢得知了一下消息,是有关夫人的。” 姜月饶顿时便来了些兴致,这些日子王氏不仅没找她的麻烦,甚至都没在阻碍她日日去给霍言送汤了,这倒确实是有些奇怪。 主仆三人回到房间,又将门给掩上后。 珍珠这才说道:“奴婢近日跟那采买的小厮混了个脸熟,他说这段时日夫人都会时不时去药铺采买些药材回来,大多都是凉血之用,有知母、黄柏、雷公藤等。 这些几味药材中和起来都会令男子不举,奴婢心下怀疑,便又找机会去主院的膳房瞧了瞧,找了些霍大人平日吃药的药渣来,奴婢发现那药渣中正是有这几味药材。” 这段话中的信息量可谓是巨大,着实是令姜月饶都愣了愣。 旁边的翡翠更是满脸的惊诧:“你是说霍大人身子这么久都不见好,其实是夫人在下药?” 她家侧夫人只下了一回的药,霍大人的身子便一直到现在都是不举,但分明侧夫人曾说,那药包是要下够五次才能够彻底叫霍大人不举…… 珍珠点点头:“难怪霍大人这般久都不来寻侧夫人,也一直闷在屋内不出去,除了上朝便不再去任何地方,原来是这般。” “但若是霍大人不举了,这对夫人又有什么好处,要知道夫人到现在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啊,”翡翠很是不解。 若是有孩子,那夫人这么做还能理解,问题是现在连孩子都没有,夫人便直接这么做,岂不是在绝了霍府的后,她自己也会背上一个无后的骂名。 姜月饶却能够猜到王氏的意图,她柔声开口:“夫人与霍大人是年少夫妻,对霍大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但霍大人不仅抬了我入府,甚至还在外包下了花魁。 这一桩桩的事根本就没将她整个正室放在眼里,甚至是在打她的脸,她真心错付对方甚至连基本的脸面都不给她,心有怨恨也是正常的。” 至于王氏今后的打算,不外乎就是从旁系抱养一个,来当做嫡子培养彻底掌控霍府 。 自她入府后,霍言去王氏的院子便屈指可数,这样阴毒而又干脆的手段,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珍珠与翡翠对视一眼,继而感慨:“看来这位夫人,还真是有些手段。” 姜月饶唇瓣微启,柔声说道:“今日晌午夫人会受其余夫人邀请游湖,你们去命膳房备些好菜,晌午我再去瞧瞧大人。” 时机也差不多了,她与霍言也该破冰了,否则过几日丞相府举办的宴会,她如何能受邀参加呢? 她可是要在那场宴会上逼一逼天子的。 晌午时分,姜月饶便带着手拿食盒的珍珠来到主院门口。 看门的小厮见是她前来,面色顿时便涌起几分复杂来。 这位侧夫人对大人实在是痴心一片,奈何大人身子已毁注定不能回应,侧夫人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如此美艳绝色的侧夫人,实在是可悲又可怜。 思及此,小厮便有些迟疑的开口:“还请侧夫人稍等,奴才先行去通报大人。” 姜月饶将小厮脸上的神情看在眼底,她眼角含泪,柔声说道:“那便劳烦了。” 这模样好似一朵风雨飘摇中的小白花,叫人心生怜惜。 小厮匆匆进了院子,在书房处理公务的霍言听说是姜月饶来了,他的心顿时又痛了起来,下意识便说不见。 他实在是无法面对月儿,看到吃不到,作为男人实在是无法接受,尤其月儿还是他最爱的女子。 小厮见霍言再次拒绝,他有些于心不忍:“大人,侧夫人日日都来看您,您病着的这些日子,夫人对侧夫人也很是严苛,若是您再这般冷淡,侧夫人在这后院也十分艰难。” 霍言听闻后叹息一声:“罢了,你让月儿进来吧。” 他确实不该是在继续避着月儿了。 小厮见霍言松了口,连连开口:“奴才这就将侧夫人请进来,想必侧夫人定会欢喜不已。” 很快,姜月饶便来到了书房。 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襦裙,垂感很好,衬得她的身形愈加纤瘦,加上她特意吩咐珍珠为她化的憔悴妆容,令她整个人瞧着都有些疲惫与楚楚可怜。 霍言看见这般模样的姜月饶,心底顿时便涌起几分酸楚来,看来他这段时日对月儿的避而不见,的确是叫月儿伤心了。 她那般倾慕爱怜他,他却叫她难过伤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月儿,你清瘦了,你受苦了,”霍言忍不住上前牵住姜月饶的手,他喉头有些发紧,声线都带着些哽咽。 这些日子没有一日他是不后悔的,自己的身子就是被自己给玩儿坏了,他没有一刻是不自责的。 分明自己的家中便有如此娇妾,分明自己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越想,霍言就越捶胸顿足,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如今走到这般田地,完全是有人暗中引导所致。 姜月饶听见霍言如此怜惜的话后,顿时鼻间微红,眼眶中也泛起点点水光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柔美而坚定的笑来:“妾身不苦的,只要大人愿意见妾身,那妾身便知足了。” 这般柔顺而坚定,将痴情人演绎得登峰造极。 霍言感动极了,甚至差点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 第30章 花宴 但最后一丝理智让霍言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不敢想象若是月儿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看待他,还会不会依旧爱他,甚至他都不敢深想下去。 霍言欲言又止,神色间满是复杂,最终他把姜月饶带到桌前,示意旁边的珍珠将食盒打开。 “往后只要是月儿想,那便可随时见到为夫,”他目光缱绻,深情又眷恋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即便是不能人道,那他依旧是可以对月儿好,再者说,他如今已经在好生治疗,待病愈过后,他只会待月儿更加的好。 只是月儿心思纯良,此事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 姜月饶听霍言这么说,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即柔声说道:“那大人可否带妾身去外头逛逛,妾身想同大人一起出府游玩,像从前一样。” 说罢,那如水般的眸中又变得失落,她低声开口:“花朝节时,大人分明该陪着妾身的……妾身在护城河的岸边等了大人好久好久,回府后才知大人去了万花楼……” 提起这事,霍言心底便涌起愧疚来,是那夜的荒唐才让自己变成了这样,是他对不起月儿。 “三日后丞相府会举办赏花宴,届时为夫便带上月儿一同前往,”霍言这般说着。 近日京城有关他的传言可不少,那日他被抬回府时被许多人都瞧见了,带上月儿出席宴会,也是侧面向那些人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月儿看他时的眼神充满的爱慕与欢心,如何看都是他很行的样子。 姜月饶闻言当即便露出了笑容,她甜甜一笑似绽放的玫瑰,娇艳欲滴。 “那妾身便谢过大人。” 当天傍晚,参加游湖的王氏回府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身旁丫鬟询问:“夫人,要不要出手阻止?” 王氏冷笑:“不必,那贱人再受宠又如何,难不成还能生出孩子?且让她多欢喜几日好了。” 今日游湖她见了母亲,已准备联合母亲在王氏旁系选出一名聪颖的孩子出来,到时再想法子送入霍氏旁支一脉即可。 不能人道的霍言,宠不宠爱的已不重要。 * 皇宫,乾清宫内。 灵妃香汗淋漓的躺在床上平息呼吸,半裸着身子的男人已下了床,走至桌前开始看起了折子。 男人那张俊美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甚至连呼吸都不曾乱过,如此冷酷又无情的模样,是最令人着迷痴恋的。 灵妃就这般痴痴的看着,腿心处又止不住的发软,她撑起身子缓步来到天子身旁,忍不住大着胆子抱住了对方的劲腰。 她柔柔开口:“陛下,不如今夜便让臣妾歇在这里吧~” 陛下从不让嫔妃歇在乾清宫中,若是她能成为第一人,那将是后宫所有人都艳羡的对象,包括姝贵妃。 每每临幸妃嫔陛下也是极为克制,纵使各个妃嫔使出浑身解数做得再顺从端庄,都不会再有二次。 闻人凛被灵妃从身后抱着,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他毫不留情的扯开灵妃的手。 对着角落淡漠开口:“王德全。” 王德全笑吟吟的走到灵妃身旁,躬身道:“请吧,灵妃娘娘,陛下还有折子需要处理。” 灵妃面色难堪,不甘愿的行礼离去。 王德全送走灵妃后重新回到乾清殿内,天子沉沉声线响起:“丞相府势大,从而导致灵妃也愈发的骄纵。” 竟是妄想留在乾清宫中,实在是不自量力。 “陛下不必忧心,灵妃每每侍寝后都会饮下助孕药,必不会出任何问题,”王德全轻声说着。 此助孕药,非彼助孕药。 闻人凛面色冷峻,意味深长道:“西太后当真是为了让灵妃尽快生育,而花了大心思。” 王德全点头,又轻声询问:“那三日后丞相府的花宴,陛下可还前往?” 若是陛下前去,岂不是又再次助长了丞相府的气焰。 “自是要去,”闻人凛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意味来。 同时,他的心中浮现一张女子娇媚惊艳的脸来,此番前往既是为了往后打算,也是他想要瞧瞧那女子如何了。 “是,”王德全低声应下。 天子心思深沉,叫人难以揣摩。 ---------- 日子很快便来到三日后的赏花宴上。 今日的姜月饶一袭蓝紫色裙衫,外头罩着一层薄纱,莲步轻移间姿态摇曳,她脸上的妆容清清雅雅并不出挑,却依旧夺目,再搭配上发间金镶玉的步摇,更是相得益彰。 霍言则是一身青衫,从生病到现在他痛苦不已, 前些日子里日日吃喝养起来的膘也都消了下去,但脸色依旧是有些发黄,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病态。 他与姜月饶并肩走在宴上,不时便有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传来,更令他挺起了胸膛,将姿态做得更足了些。 这些人传他玩坏了身子,他偏要证明并没有。 再看走在霍言身旁的姜月饶,也是满心满眼的倾慕与依恋,时不时便含情的侧头看一看霍言,好似一对浓情蜜意的眷侣般。 莫非那日霍侍郎被抬回府后,身子这就恢复了? 如今大家都在传,霍侍郎在外玩儿坏了身子,这才闭门不出在家伤感,甚至有人还看见,有民间大夫时常出入霍府。 但眼下看对方与其侧夫人这般亲密无间的模样,哪里有半分身子不好样子? 于是,周遭有人忍不住开了口:“多日不见霍侍郎与其侧夫人,没想到依旧是如此恩爱,琴瑟和鸣。” 众人纷纷看向姜月饶和霍言,都注意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生怕放过分毫。 霍言的面色有些僵硬。 这些人就是刻意来试探他的! 姜月饶却羞涩一笑,她用余光瞟了眼角落中那抹高大而挺拔的身影,随即便主动挽上了霍言的胳膊。 她语气娇怯又轻柔:“承蒙大家关怀,大人待妾身很好,日日都会陪着妾身。” 说罢,娇嫩双颊还飞起一抹红晕,娇娇俏俏的模样格外勾人。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便发出一阵嘘声,显然是不相信的。 但人家侧夫人都这般帮忙遮掩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角落中的那抹高大身影,却是发出一声冷嗤,随即便大步走了出来。 随之,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圣上到——” 第31章 纯善 花宴刹那变得寂静,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微臣(臣妇)叩见陛下。” 姜月饶只觉眼前玄色衣摆而过,男人无情冷漠的声线响起:“起身。” 众人起身。 闻人凛淡漠视线扫过花宴中的所有人,并未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 风丞相上前恭迎天子, 整个花宴的话题自是围绕着天子展开,不再有人去关注霍言的私事。 天子满身威严, 淡漠开口:“霍侍郎身子可养好了?” 霍言被天子亲自点名,立即行礼作答:“回陛下,微臣已大好,多谢陛下关心。” 姜月饶就站在霍言身旁,她低垂着头,两人的距离有些近,几乎是袖口贴着袖口。 闻人凛只觉女子那袖口处格外扎眼,示意道:“霍爱卿上朕跟前来。” 霍言心中激动,赶紧走到天子跟前。 生病的这些日子陛下并不曾关怀过他,回到朝堂后陛下也不再私自让他留下,更不曾像从前一般叫他彻夜处理公务,先前挪到他手中的权势也被撤了去。 他都以为自己已被陛下给忘了。 但眼下陛下又亲点了他,叫他心底怎能不激动? 霍言快步走到天子跟前,王德全已经叫人搬了张凳子放在旁边,那便是他的新位置。 果真,陛下还是记得他的! 霍言心中权势的火苗再次燃了起来。 花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姜月饶则是没坐一会儿便寻了个时机退了出去,她不想跟那些女眷来往,无用的交际她并不喜欢。 她带着珍珠与翡翠来到隔壁的花园之中,三人慢悠悠的走着,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丞相府可比霍府奢华多了,假山流水,绿荫花朵,一步一景,无一不彰显着着精美与底蕴。 姜月饶眼带欣赏,静静的等着自己要等的人。 就在她走到一个花丛的拐角处时,一个手拿折扇的风流公子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公子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调笑,看向姜月饶的眼神带着不怀好意。 他调侃道:“姜侧夫人可是觉得宴上无聊,便躲懒偷溜了出来。” 他便是先前多次拉着霍言进青楼的侯府小世子,君逸飞。 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沾的风流草包,人倒是长得倜傥,但就是眼下青黑一片,比霍言还要严重。 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 那日花朝节的晚上,君逸飞也在那艘妓船之上,霍言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最后还是他帮忙叫的人把霍言给抬 回去。 他不相信霍言这么快就好了,那日的状况可是历历在目 ,加上他对姜月饶垂涎已久,便想着来碰碰运气,万一成了呢? 姜月饶看着君逸飞眼下的青黑,她顿时便明白对方也是个纵欲过度的东西,加上这人名声在外,也是个流连青楼的老手了。 她将手背在身后,朝跟随的珍珠与翡翠打了个手势,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不自觉便后退了两步,眼底也氤氲出水汽。 “只是想要出来走走罢了。” 女子语气娇柔至极,带着天然的魅色,直听得君逸飞骨头都酥了。 如此娇媚的女子,在那床笫之间定是销魂至极的。 这般想着,君逸飞眼底露出几分下流来,他忍不住凑近一脸戒备的女子,笑嘻嘻的说道:“本世子也是出来走走,刚好便与姜侧夫人一起。” 越靠近女子,他便觉得对方身上有股子迷人的香气,这香气幽幽的淡雅至极,完全不同于熏香的气息,要更加清淡也更加的好闻。 忍不住叫人更加靠近些。 姜月饶察觉到君逸飞的靠近,她连连后退几步,嘴里也慌张说道:“还请世子自重。” 君逸飞眼底透出贪婪与好色,他淫邪一笑:“自重?姜侧夫人指的是如何自重,不若亲自教一教本世子?” 说罢,他便抬手朝着姜月饶的胳膊抓去。 姜月饶怕极了,眼底氤氲的水汽也化作泪水落了下来,身子也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都好似一只惊慌的小兔子。 眼看着君逸飞的手就要将她抓住,一只铁钳似的大手却插了进来,猛地将君逸飞的领口扯住。 下一刻,君逸飞便腾空而起,狠狠砸到地上。 森冷至极的声线传来:“当众欺辱臣妻,朕看你侯府的世袭爵位是不想要了。” 君逸飞满脸惊恐,他浑身剧痛,害怕极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后磕头。 “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他难以想象侯府的爵位在今日过后便被削除,整个人都恐惧至极,若是当真如此,那他还不如死了。 闻人凛只觉厌烦,他朝身后挥了挥手,王德全立即带着侍卫上前将磕头求饶的君逸飞给带了下去。 整个花园也被皇家侍卫给围了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 姜月饶整个人都有些懵,她香腮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水,眼眶还微微泛着红晕,显然是被吓着了。 闻人凛见她这般模样,心底顿时生出几分怜惜来。 他放轻了声音说道:“你莫要害怕,朕会将他处置了,不会让他坏了你的名声。” 姜月饶这才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她浑身忍不住颤了颤,鸦羽似的长睫垂下,轻声说道:“臣妇多谢陛下出手相救,只是小世子并未犯下多大过错,还望陛下小惩大诫。” 这便是在为君逸飞求情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纤弱女子,冷笑一声:“你倒是为旁人着想。” 面对灵妃时是这般,方才为霍言开脱时是这般,甚至对想要轻薄自己的君逸飞也是这般。 如此纯善,她要如何安稳在这世间活下去? 姜月饶听到这话后愣了愣,随即便露出一个澄澈笑容来,不掺杂半分杂质,格外的纯粹与美好。 她语气轻轻柔柔的:“或许陛下会觉得臣妇妇人之仁,但臣妇觉得每个人都有被原谅的机会,也相信得饶人处且饶人。 陛下手握生杀大权,自是需要铁血手腕,但臣妇只是个深宅妇人,不必有过多的考量。” 闻人凛眸色沉沉,只觉面前的女子似那发光的日月般纯洁,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又忍不住想要将其肆意玩弄。 他声线冷淡而漠然起:“你今日帮着霍言开脱,可知已成笑柄?” 此话一出,姜月饶的面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苍白。 第32章 发觉 她垂眸轻声说道:“大人是臣妇的天,既臣妇跟了他,便要保全大人的颜面。” 虽是这般说,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露出几分痛苦之色来,眉头也轻轻蹙起,显得分外可怜。 闻人凛见不得她这般模样。 他开口:“他若是做不好你的夫,便可换做旁人。” 两人间的窗户纸就差一个捅破的契机了,他也在不满足夜夜与她熄灯而绕床。 姜月饶闻言却是面露惊恐,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当今天子那张冷峻的脸,身形也忍不住轻颤起来。 好似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深意,又好似是在惊讶于对方说出的话。 女子单薄身形轻颤,似那飘在水中的浮萍一般。 她面颊浮起红晕,还有几分气恼之色,她结结巴巴的说道:“陛、陛下,臣妇的心早已交给霍大人,是万万做不出此等……的事。” 刻意隐去的那两个字,她好似羞恼至极般,难以道出。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打在女子细嫩的脸上,她气恼的神色动人至极,脸上的红晕也好似那夜里缠绕的红潮。 闻人凛本就不是什么严已的人,他喉结微动,下一刻便将眼前女子给拉进了怀中。 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与女子娇柔之气相融。 下一刻,清脆的耳光声在花园内响起。 姜月饶眼底盛满了泪水,惊恐又害怕的看着天子。 她此时的心跳飞快,方才是控制着力道的,因此闻人凛的脸只是有点红,连五指印都没有。 她好似害怕极了,猛地便将自己打了天子的那只手藏去了身后,随即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去。 闻人凛的视线森然而可怖,他视线牢牢定格在女子那狼狈离开的身形上,纤弱而无助,好似还带着些绝望。 旁边守着的王德全早已吓得跪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天子的脸是能碰的吗?那姜侧夫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纵使天子先前在喜欢,如今姜侧夫人以下犯上,还是这般侮辱人的行事,怕是活不了了。 姜月饶离开花园后,便收起了脸上的慌张与害怕,随手便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发丝,随后在不远处找到珍珠与翡翠便离开了丞相府。 上马车前,她特意寻了个丞相府的丫鬟过来, 给了些银钱后,便让其给霍言传话,便说她身子不适先行离去。 回到霍府后,天色已有些擦黑。 她立即焚香沐浴,还特意穿上了那轻薄的寝衣。 方才那一巴掌是她的临时发挥,确实有些莽撞了,若是对闻人凛的心思拿捏稍错,便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过她眼下已确定,那一巴掌打得好,相信不出七日,对方便会耐不住主动捅开着层窗户纸…… 就当她将将沐浴完,窗外的天色都还未彻底黑下时。 一抹高大身影便悄然而至。 那身影进屋后,便大步走向床榻,将衣着轻薄的女子从床榻上拉起,随即便是那铺天盖地带着些怒气的吻。 姜月饶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怒气,她偏头后轻轻一笑:“大人今夜是怎地了?可是有谁惹了大人不开心?” 对方并未回答。 * 大半个时辰后。 她爱意满满的轻声呢喃:“大人,大人……” 语气中充满了眷恋。 这些话听在闻人凛耳中却是格外的刺耳。 回想起今日在丞相府花园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可是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眼下却是这般依恋。 她难道当真没发现丝毫不对吗? 这般想着,闻人凛便有些鬼使神差的开口,低声叫了句:“饶饶。” 语气低沉而暗哑,与霍言的声线大为不同。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说出这话后,怀中的女子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原本还带着温热的指尖也迅速变得冰冷。 “呵,”闻人凛忍不住冷嗤一声。 女子颤着声线,惧怕至极的询问:“你、你是谁……你是谁,你并非是大人。你……究竟……” 他不想再从对方嘴里听见那两个字。同时,他心底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子畅快来。 她终于发现了。 第33章 有失脸面 事后。 女子无力的蜷缩在床内侧,她的身上仅盖着单薄锦被。 在黑暗中她的眼泪无声滑落,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好似没有了生气的破布娃娃,如同心死一般。 闻人凛看着缩成小小一团的姜月饶,他心硬如铁,同时也在心里下了某个决定,随即他穿上衣物后便利落的翻窗离去。 姜月饶听着身后男人翻窗离开的动静,原本绝望的神色缓缓转为平静,继而她悠悠坐了起来,动了动身子发觉只是有些酸软后,这才起身去唤了珍珠与翡翠进来为自己梳洗。 另一边。 闻人凛离开霍府后就直接回了皇宫,他特意吩咐暗卫看紧姜月饶,防止对方因情绪激动,而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三日,日日闻人凛都会传暗卫进宫询问姜月饶的情况。 当他得知对方这整整三日都是闭门不出外,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波澜来。 接姜月饶入宫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但他十分清楚那女子的性子,认定的人几乎就不会改变。 他是天子完全可以将人强行带回宫中,但在经过这么多夜晚的缠绵后,他早已食髓知味,知道两人在那方面是多么的契合,也完全不能接受女子的抗拒。 他要让女子自愿入宫,至少是在床笫之间甘愿配合他,因此他还需要做一些事。 闻人凛能够登上皇位,除了出色的能力外,那便是他强硬而又冷酷的手腕了,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用这些手段来对付女子有什么不对。 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是个女子了。 当天,天子便又驾临霍府,还特意是掐着晌午的饭点儿去的。 霍言欣喜至极,他得知消息时正在同王氏与姜月饶在吃午饭,三人难得的坐在一起,自他生病过后整个霍府倒是变得和谐多了。 至少王氏不再针对姜月饶了。 天子驾临霍言赶紧就要将人从花厅往书房内引去,即便是天子要在霍府用膳,那自然也是在书房。 再者说,天子的性子也并不喜欢有旁人在场,想必也是极其厌烦与女眷一同用膳。 闻人凛目光扫过蹲在地上行礼的王氏与姜月饶,深沉视线片刻定格在那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 此时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似是在惧怕着什么。 闻人凛淡漠开口:“霍爱卿家有美妾与贤妻,相处得还如此和谐,倒是美哉,朕今日便也沾沾这福气,与之共同用膳。” 此话一出,蹲在地上的女子身体似颤动得更加厉害了,仿佛是在恐惧着什么。 倒是令闻人凛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来,女子如此反应,显然是认出了他,那夜他也仅叫过一回她的名字。 她便已将他认出,如此聪慧敏捷倒是叫人诧异。 霍言听天子这般说,立刻就笑着吩咐管家:“快,再加一把椅子上来,再添些好菜。” 很快,下人不仅重新搬了把椅子来,还将原来的四方木桌换成了八仙圆桌。 闻人凛自是坐在了主位,霍言坐在他的右侧,王氏则是坐在霍言的右侧,姜月饶又坐在王氏的右侧, 恰好与闻人凛正对着。 她面色有些苍白,全程都低垂着头,一副怯懦又有些恐惧的模样,眼角眉梢间似乎还挂上几分凄楚,似那风雨飘摇间的小白花般叫人怜惜。 霍言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全程都将心神放在天子身上,一会儿给天子斟酒,一会儿给天子夹菜,介绍菜色之类的事,尤为殷勤。 这些日子霍言也想好了,不管他的子孙能否保住,天家的看重才是最最要紧的。 王氏倒是注意到了姜月饶的异常,只觉这狐媚子又上劲儿了,是想要存着那心思勾引陛下,真真是恼人至极。 但眼下陛下与夫君都在,她也不敢发作,便只能偷偷伸出手往姜月饶的腿上掐了一把,想要警告警告对方。 “啊!”姜月饶痛呼出声,眼底迅速蓄起雾气,她有些惊恐的看向身旁的王氏,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娇弱与惶恐。 原本在跟天子说话的霍言听到姜月饶呼痛,他眉头一皱,顿时有些关切道:“月儿,你怎么了?可是被汤给烫着了?” 姜月饶有些惧意的看了王氏一眼,随即攥着自己被王氏掐过地方的衣料。 她红着眼眶轻轻摇头,说道:“妾身无事,妾身吃好了,还请陛下与大人慢用,妾身便先退下了。” 说罢,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闻人凛,这一眼饱含着复杂与万千情绪,随后才匆匆退下。 霍言看着自家侧夫人离去的背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而对天子解释道:“还请陛下莫要介意,近几日侧夫人都吃得很少,想来胃口的确是不太开。” 王氏眼底闪过几分嘲讽,她起身朝闻人凛行礼,有些抱歉的说道。 “月饶妹妹农女出生,许多礼数的确是有些不大周到,加之她先前救下过夫君,在霍府总是要格外宠爱些,不曾想如今却是恃宠而骄,还请陛下莫要生气。” 再漂亮又如何,如此不懂得礼数,也只会叫人心生反感。 闻人凛闻言神色间并无别的变化,他只淡漠开口:“王夫人身为主母,却这般不知维护府中颜面,倒是有失主母脸面与体统。” 此话一出,王氏与霍言的心底都不由‘咯噔’一声。 陛下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满王氏将后宅之事随意说出,身为主母不知在天子面前维护霍府颜面就罢了,竟是还将那后宅阴私说由陛下来听。 确实是有失脸面。 霍言的面色沉了下去,他朝王氏冷冷开口:“下去。” 王氏白着脸,颤颤巍巍的退了出去。 另一边。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便叫珍珠给自己上了碟糕点。 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方才她已经表现出自己认出了闻人凛,就看对方的动作了。 她早早便准备好了几个应对好的法子,只看闻人凛那边打算如何做了…… 第34章 以死明志 接下来的好几日,天子每日都会驾临霍府。 霍言在朝中的声名逐渐又涨了起来,姜月饶只要得知闻人凛前来,便会窝在自己院子不出去。 即便是霍言派人来请她,说是天子有雅兴围炉煮酒,或是别的借口,她统统都借口身子不适而推掉了。 这几个夜晚,闻人凛并未再来她房中,对方显然是想要从另一个角度入手,而她也在逐步的试探对方。 她想要试探出对方目前对她的占有欲如何,好感度又是如何,这涉及到她会以什么位份入宫。 以及入宫过后闻人凛对她的态度,后宫女人三千,若是她不在此时将对方的胃口吊足了,那么入宫后不出三月对方便会 淡了她。 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后便成了那吃饱喝足后的一粒饭。 她必须尽量让闻人凛对她的新鲜感保持得久一些。 * 这些日子闻人凛有些烦躁,他多次去霍府却没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原本想要好好跟对方说的心思也没了。 他堂堂天子何时这般憋屈过? 闻人凛对姜月饶是有些好感的,对方那双至纯至善的水眸很是吸引他,床笫间的契合也是很叫他愉悦。 但天子就是天子,即便是愿意稍稍让步,但对方一直的推拒,也会叫他心生不耐甚至干脆粗暴对待。 这日。 闻人凛再次黑着脸来到霍府,他勒令霍言去书房处理公务,自己则是在霍府内逛逛。 自那日王氏被霍言赶出花厅后,天子再驾临霍府时,霍言便不准她再出自己的院子唯恐冲撞了。 闻人凛朝着霍府的池塘走去,方才王德全告诉他,姜月饶在这里喂鱼。 王德全垂首跟在天子身后。 他不由在心中感慨,这些日子的陛下就跟着了魔似的,对那位姜侧夫人痴迷不已,甚至不惜日日出宫来霍府。 再这样下去,人还没接进宫曲,整个后宫都要知晓陛下的心思了,本身西太后那边就已有所怀疑,已经两次派人前来打探了。 只是陛下心思深沉,他哪里敢劝,怕是劝解的话还没说出,便已身首异处。 鱼池旁。 姜月饶一袭素色收腰长裙,纤腰盈盈一握,发间只簪了支色泽温润的玉钗,芙蓉面不施粉黛,她面色稍显憔悴,整个人却依旧难掩风华。 素手捻起点点鱼食往鱼池中撒去,细小的鱼食落入池中,溅起点点波澜,池中游鱼浮上水面争抢着鱼食,阳光撒下池面与女子的侧影之上,形成一幅美丽画卷。 闻人凛还没走近鱼池,便已瞧见女子那纤弱又单薄的身影,几日不见她憔悴了不少,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在日光下甚至有些透明,似那欲乘风而去的仙子。 姜月饶听着男人靠近的沉稳脚步声,她看向池面的眼睫轻颤,随即便转头看向来人。 在看清来人是当今天子时,她那双澄澈眼底闪过惊慌与害怕,甚至还后退了几步,绝美的脸蛋上闪过几分屈辱与羞愤,身形也不自觉颤抖着。 仿佛是害怕极了。 她不自觉后退几步后,这才蹲下身行了一礼,声线中带着轻颤:“臣妇给陛下请安。” 闻人凛看着女子蹲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身形,他上前几步在女子跟前站定,弯腰用大手直接抓着女子纤细的手腕将其给提了起来。 沉沉声线响起:“于朕,你不必多礼。” 说罢,那钳制住女子的大手,便改为搂住其纤腰,姿态很是亲昵。 女子这些天的避而不见,已经将他的耐心完全磨灭,先前他还有耐心与对方多言几句,但眼下他心思躁动,全然没了那个打算。 只想将人尽快弄入宫中。 姜月饶眼底闪过惊惧,眼底也浮起水雾,双颊也浮起一抹红晕,瞧着既娇羞又羞愤。 她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惊恐又紧张的小声开口:“陛下,不可这般,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推拒着对方,是一副想要远离远离却又远离不了的样子。 闻人凛看着这样姜月饶,只觉自己的心被磨得痒痒的,两人间这样的关系不得不说是十分叫他沉迷的。 尤其是女子的反应这般可爱,直叫他心痒。 “你既已得知真相,可知朕此次来是为何?”他目光紧紧锁定怀中如幼兽般挣扎的女子,心底生出几分势在必得来。 姜月饶闻言原本挣扎的动作一僵,随即眼底泪水滚落,整个人凄楚又脆弱。 她抬眸看向紧紧环住自己的天子,语带哀求:“臣妇求陛下放过臣妇,霍大人已是臣妇的夫君,万万做不得那离经叛道之事!” “朕是天子,如何做不得?”闻人凛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女子脸上的泪珠,随即便掐住了对方那尖细而白嫩的下巴,嘴里说出的话霸道而不容拒绝。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得的事! 姜月饶眼底的泪水更加汹涌,她娇躯轻颤着,整个人似乎害怕极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轻闭双眸说道:“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臣妇也只能以死明志……” 女子的话似微风又似水珠,看似温和却带着执拗与坚持。 闻人凛眉头微蹙,黑眸染上一抹冷意,他淡漠开口:“你敢威胁朕?你以为朕会在意?还是霍言会在意?你可有发现除了朕夜间去你房中,那霍言可有再碰过你一回?他对你的感情可是依旧不变?” 这一句又一句的反问,都似乎是凌迟的刀刃般,把姜月饶的心刨开再一刀又一刀的切碎。 姜月饶瞪大双眼,盈着晶莹泪珠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身子也不自主的瑟缩了下,眼底又迷茫更有惶恐闪过。 她轻摇着头,无力又不愿相信的反驳着闻人凛的话:“不,不,不是这样的……大人、大人不是这样的……大人最近都待在府中,对妾身也依旧如初。” 闻人凛见怀中女子不愿相信,他冷眸闪过残忍之色,又道:“他前些日子在包花魁,流连青楼日日荒淫无度,甚至夜御几女。 就连花朝那日也是将你丢去一旁上了那妓船,可见早已将从前与你的承诺早抛去了天边,你可知他为何忽然又安稳待在府中?” 既她要为了霍言宁死不屈,那便将她自以为的深情尽数打破! 第35章 妥协 这一句句戳心的话语仿佛千钧重锤,捶打在姜月饶心间。 她身形似风中落叶便颤抖不止,面色也一寸寸白了下去,就连那花瓣似的粉唇也没了半分的颜色,变得惨白不已。 但她依旧是苍白辩解:“霍大人心系府中妻妾,自是选择待在府中,还请陛下莫再说太多……” 男人横在她腰间的大手微微用力,语气中含着浓浓嘲讽:“妓船上那夜,霍言玩得太过火,以至于伤了根本,这些天他留在府中并非心系妻妾,而是他有心无力。” 这话说罢,他便也将紧搂住怀中女主的手松开,下一刻女子纤瘦的身躯就跌坐在地,眼底光彩不再只剩空洞与茫然。 闻人凛看着悲切心凉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怜惜来,但立即又被他给强行压了下去,就这么冷眼看着,眼底不带一丝怜悯。 姜月饶跌坐在地,她愣了许久,似这才想起面前天子,她艰难跪下朝天子磕了个头。 轻声说道:“请陛下恕罪,臣妇觉身子不适,便下退下了。” 说罢,她便艰难起身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鱼池,背影萧瑟又漠落,似带着无尽的哀伤,叫人怜惜也叫人心生不忍。 闻人凛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女子那失魂落魄离去的身影,直至对方消失不见,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 候在旁边默默看完全程的王德全,只觉天子辣手摧花实在残忍,他一没根的东西都十分怜惜姜侧夫人。 奈何陛下本就不是惜花之人。 姜月饶在离开鱼池后神色便恢复了平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珍珠与翡翠一脸忐忑的跟在她身旁,待走进屋内,珍珠这才忍不住的开口。 “侧夫人,今日陛下看起来好似很是生气……” 方才闻人凛前脚走近池旁,她们后脚便被侍卫给赶走了,但即便是距离甚远,她们也能够隐约听见侧夫人的哭诉声,以及陛下寒气森然的声音。 她们以为陛下会利用些看起来合理的理由哄骗侧夫人入宫,却没想到陛下态度这般的冰冷,根本不讲半点情谊,分明陛下夜间来时与侧夫人那般的缠绵。 两个对男人还抱有幻想的小丫头,对提上裤子就不认人这种事很是不能理解。 姜月饶并未回答,只是摇着手中的团扇,幽幽开口:“且等着吧。” 夜间。 一道黑影又入了霍府庭院,准确的摸来了姜月饶的屋内,正垂头看书的姜月饶听见木窗被推开的细微动静,她唇角微微勾起。 来了。 一袭玄衣的天子自木窗跳入屋内,他身形高大,双眸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他进屋后并未像往常那般用内劲熄灭烛火,而是抬脚缓步来到女子跟前,他俯视着垂着头的女子,跟第一回见面在宫宴时那般。 姜月饶低头起身跪下,她将语气放得很轻,言语间还有丝不经意的颤抖:“臣妇叩见陛下。” 女子语气娇柔却无白日时的惊恐,想来是回来后思索了许多。 闻人凛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弧度,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并不觉得自己利用了她的心思有何不对。 大手将地上女子的手腕紧紧握住,随即便将其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强势的带入自己的怀中。 闻人凛搂着人直接朝床榻走去,女子眉头轻皱着似有不愿,但更多的是陷入这般境地的无奈与凄楚,却未做任何的反抗。 床帐轻柔落下。 * 过后 。 姜月饶轻柔又无奈的开口:“事已至此,臣妇想求陛下一件事。” “姜侧夫人请讲,”头顶传来男人沉沉声线,对方语气慵懒 。 姜月饶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忐忑开口:“臣妇甘愿入宫伴圣,唯一的祈求便是想要陛下放过霍大人,请陛下莫要为难霍府。” 她语气中除了忐忑还有担忧。 下一刻,粗粝大手便将她的下巴抬起,她与男人深如寒潭的眼眸对视上。 闻人凛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是有些不快的。 他淡漠语气响起:“你便这般的维护他?” 女子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澄澈,并无任何复杂情绪,一如初见 ,经历这般多眼神却依旧纯粹而干净,好似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污染。 闻人凛心底不由地一动。 “臣妇已然对不住霍大人,若是霍大人再因臣妇受到牵连,臣妇内心实在难安……”姜月饶如鸦羽般的长睫轻微颤抖着,眼底浮起几分愧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男人薄唇压向她,模糊不清的话流出:“既如此,那便全看姜侧夫人如何。” 姜月饶含泪。 ---------- 皇宫,御书房内。 霍言立在殿内,上方的天子正垂头看着奏折,他已在殿内站了许久,腿都有些麻了。 今日散朝后,陛下就将他单独留了下来,直至现在也未执一言。 霍言动了动发麻的腿,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发问:“敢问陛下,今日寻微臣而来所为何事 ?” 莫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埋头批阅奏折的天子这才抬起了头,神色间带着一贯的淡漠,还有隐约的冷意。 他冷声开口:“朕近日来一直在为一事烦忧,今日便想请霍爱卿来为朕想想法子。” 霍言立即跪下,说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第36章 分忧 霍言失魂落魄的回到霍府。 他心里还在不断回荡着天子直白而不容拒绝话语 。 “霍爱卿家中侧室极像朕之故人,故想请侧夫人入宫叙旧。” “霍爱卿为国忠心耿耿,朕愿在侧夫人入宫后将你提拔为中书省。” 自己的月儿不知何时已被陛下看中,难怪这些日子陛下频频前往霍府,难怪陛下时不时便提及他的妻妾。 霍府的书房内。 霍言神色痛苦,眼底带有挣扎与纠结之色。 月儿是他最爱的女子,但陛下是天子,是这天下间最最尊贵 之人,别说是月儿 了,就算是任何女子,只要陛下瞧上那都可接入宫中…… 但他爱月儿啊,月儿心思纯善又体贴,虽是出身不高却能抵过这世间千万女子。 他了解月儿,知晓对方是多么的纯粹与良善 ,月儿身上有太多别人没有的品质。 霍言揪着头发 ,只觉痛苦不已。 让他把月儿拱手让人,他还不如死了…… 但,陛下是天子,他又有什么拒绝的资格呢? 更何况陛下还承诺了他中书省的职务,月儿跟着陛下定会比跟着自己过得更好。 那可是后宫嫔妃啊,是无上的荣耀,月儿定会开心的吧? 霍言眼底的痛苦逐渐熄灭,而化作点点坚定。 自己现在也没办法给月儿欢愉,自己冷落了她太久,若是叫陛下代为照顾她,她也定会开心的吧 …… 而他也会在宫外为月儿保驾护航。 霍言内心的欲望与不舍交织,叫他既然痛苦又愧疚,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撕扯着,令其难受不已,却因为内心的野心和欲望又无法做到真正的决然。 片刻后,霍言吩咐书房内的小厮把姜月饶叫来。 姜月饶此时正在院子内插花,夏日的花卉总是格外的多,生得也十分艳丽娇美。 她将橙黄色的月季剪去小刺,又将绿色的树叶修剪一番后这才插入瓶中。 这时,珍珠上前低声禀报:“侧夫人是霍大人身旁的小厮,说是霍大人请您去书房一趟。” 姜月饶姿态优雅的将最后一枝粉色的月季修剪好插入瓶中 ,这才理了理裙摆 柔声对珍珠说:“那便走吧,随我去瞧瞧大人有何事。” 珍珠与翡翠两人都神色严肃,她们一左一右跟随姜月饶出了院子,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姜月饶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坐在书桌前独自饮酒的霍言,他面色间有纠结也有痛苦,似还带着些决绝与心狠,在看到姜月饶进来时只觉眼前恍惚了下。 女子面色娇媚,来到京城这么久 ,眼底依旧是纯粹而澄澈,那绝美的容颜也不曾有半分的改变,甚至还更加好看了。 “月儿,你还是这般的美丽,”霍言一边说着,一边痴痴望着姜月饶,神色间带着惊艳与不舍。 这么个美人儿就要离开他,他实在是万分的不舍,心情也是难受至极。 要说霍言对姜月饶的感情,除了最开始的见色起意,那便是爱她柔情似水,以及对他的一心一意了,没有哪个男人不动容。 一想到月儿对自己的心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有些哽在喉间,愧疚与不堪自他心中涌出,叫他不敢面对。 姜月饶将霍言的不舍与愧疚看在眼底,她心中浮起几分嘲弄,面上却依旧柔情。 她莲步轻移来到霍言跟前,神色间带上几分欣喜与娇羞,似那山间盛放的纯白色百合,纯洁又高雅。 她柔声询问:“大人您今日寻妾身来所为何事?” 说罢 ,她又将桌上的酒杯挪开,亲自为霍言斟了杯茶水出来,关切的开口 :“大人,酒水伤身,还望大人保重身子。” 霍言的神色顿时更加复杂了,看向姜月饶的眼神那其中不舍仿佛就要溢出。 他喉结滚动,声线干涩无比:“月儿……” 越想,他就越说不出口。 姜月饶歪了歪头 ,神色变得疑惑:“大人,是出了何事吗?若是有什么能够用得上妾身的,请大人尽管开口,妾身在所不辞。” 看着这样体贴的佳人,霍言心中越发的难受。 最终他咬了咬牙,抬手把姜月饶给拉到椅子前坐下,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霍言眼神闪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绝美佳人,这才开口询问:“月儿,你当真是愿意为为夫分忧?” 姜月饶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笑容柔和又温暖,似能融化所有。 她点头说道:“大人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最爱之人,妾身自是愿意为大人分忧,只要妾身能够帮的上忙。” 这一句句真挚的话砸进霍言心间,令他羞愧内疚的情绪翻涌,却也阻止不了他的野心与欲望。 “今日陛下召为夫入宫,言月儿与他一位相识的故人很是相似,特地想要请月儿入宫小住些时日,”霍言说第一句话时还有些艰难,但后头几句就变得愈加的顺畅起来。 有些事,有些心思,一旦是开了头,便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姜月饶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是满脸惊愕,那双澄澈的眸底也迅速浮起一层水雾来,整个人都好似震惊无比。 霍言见她这般模样,心底那被压下的愧疚又再次浮现,随之而来的便是即将失去心爱之物的痛苦与不舍。 佳人若是放在后宅专属于他,他倒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连两人间的誓言都不再遵循,可一旦有人觊觎佳人,男人心底天然的占有欲便会被激发出来。 一同冒出的还有不舍与痛苦, 并非是他多爱,而是美好的东西不再属于他,这叫他痛苦不已 。 但话已经说出,自是不 能收回。 霍言抬手把姜月饶搂进怀中,他脸上的神色悲痛不已:“月儿,为夫也是没半点法子,陛下为人残暴,竟是用霍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的姓名做威胁 ,若是为夫不 从便叫霍府所有人陪葬……” 姜月饶 闻言面色间又惊又恐,眼泪自她眼角涌出,她缩在霍言 怀中轻声呢喃,语气悲伤又难过 :“怎可这般,大人妾身是您的侧室,您万不可这般对待妾身啊!” 第37章 荷包 霍言怀抱姜月饶整颗心都要化了,心中无比的怜惜,但他却依旧是将人从怀中给拉了出来。 他眼神复杂,神色间露出几分祈求来。 “月儿,你就忍心看着为夫与霍府去死吗?陛下手握天下的生杀大权,随意一句话就可要人性命,若是月儿不从,恐怕不出三日霍言便会在这京城之中消失……”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月儿了,至纯至善仁又爱自己,只要他说出这些话,那月儿肯定是会点头的。 姜月饶眼泪滚滚而落,最终是点了头,她语气凄楚无比。 “既大人都这般说了,妾身也不愿看见旁人因妾身而死,只是妾身虽入宫却也无法放下大人,妾身也想求大人能够记得妾身……” 若是不记得她,那往后有需要了,又如何能够为她办事呢。 霍言听姜月饶这么说,他顿时浑身一震 ,一股莫名的虚荣不合时宜的浮上心头。 月儿这话的意思便是,即便她入宫心依旧是属于他的,得佳人如此喜爱,他怎能不得意? 纵使陛下得到了月儿的身又如何,月儿的心永远都在他身上谁也夺不走! 霍言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激动,他不由地说道:“月儿还有什么心愿 ,在 入宫前为夫都会满足月儿!” 这是他给月儿的许诺,月儿值得! 姜月饶满脸悲切,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妾身在京中曾有一同乡,名叫沐辰之,若是大人有多出的心力,便劳烦大人照拂一二,沐辰之曾在青楼中帮助过妾身,妾身并不想欠他人情。” 霍言自是立即应下,并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此事办得漂亮让月儿安心 。 姜月饶是抹着眼泪离开的书房,待 她离去后霍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心底也随之浮现一丝怅然与痛苦之情来。 他努力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尽力去想些令自己愉悦之事,比如月儿入宫过后天子答应自己的职务。 但任他如何去想,心中的那抹难过与愁苦却依旧是挥散不去,一直萦绕在他心间,久久不能消散。 最终,他又拿起桌上的酒杯饮起酒来。 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要去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纵使会为自己换来大好的前程 ,他心中也是极其难受的。 * 姜月饶回到自己院子后,心中只觉轻快无比,这最关键的一步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珍珠在她身旁伺候着,为她轻捏着肩膀,有些疑惑道:“霍大人那般无情,侧夫人就能确定在您入宫过后,他能够帮忙照拂沐少爷吗 ?会不会出了岔子……” 能够这般轻易就将侧夫人拱手让出,她实在是很难以相信霍大人会在关键时刻提拔沐少爷。 旁边的翡翠也是一脸好奇。 姜月饶勾了勾唇,她淡淡开口:“霍言虽是无情,却也是有感情的,只要我永远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那么他的心就会偏向我 。” 她并不需要霍言的这份情谊有多么的真挚与热烈,辰之那边也并非是要让霍言做些什么,只要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便可。 珍珠与翡翠似懂非懂 。 姜月饶吩咐两人:“等下你们去将前些日子我吩咐你们绣的荷包送去书房。” 那荷包她早早便绣好了,作为离别的礼物,自然是要早早想好了。 当霍言收到那只荷包后,心底便只剩下感慨与不舍。 荷包的针脚很细致 ,是一副鸳鸯交颈的图案,荷包里面还放着张纸条,上头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霍言看着那一行行的句子,心底似泣血般疼痛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后悔。 有关两人的一幕幕不禁在脑中回荡,他猛然发现 ,这竟是自己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最后,霍言用有些颤抖的手将荷包珍而重之的放进怀中,心底撕裂般的疼痛欲加明显。 ---------- 皇宫内。 当皇太后得知消息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灵妃满脸苍白的跌坐在她身旁,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喃喃出声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怎会忽然要姜侧夫人入宫?分明姜侧夫人那般爱霍侍郎……” 灵妃觉得自己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 ,为何事情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姜月饶与霍侍郎的感情那般好,难不成是陛下见色起意?这不应该啊,陛下并不像会沉溺美色之人。 皇太后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紧的眉心,她只觉灵妃那副蠢态实在碍眼,丞相府的主母当真是个无用的,精心养了这么个废物嫡女出来。 她叹息一声:“好在那姜侧夫人并未怀有身孕,待她入宫一切倒也好处理。” 此话一出,灵妃满脸惊诧。 她有些不可置信道 :“西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那姜侧夫人已经同陛下……” 这简直叫人太不敢相信了,陛下表面看起来那般冰冷无情,竟也会作出这般枉顾人伦之事? 西太后斜斜睨了灵妃一眼,语气间颇有些嫌弃:“灵妃,你入宫这么多年竟是连皇帝的性子都琢磨不透。” 皇帝可不是什么道德仁善之人,外表看起来也丝毫不搭边啊。 灵妃被西太后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抖,随即便直直跪了下来,她说道:“臣妾愚钝,还请西太后娘娘点拨。” “你且主动去寻皇帝,让他快些将人接入宫中即可,只要是入了宫那便是哀家说了算,”西太后眼神凌厉 ,还带着些许的狠辣。 这灵妃好就好在是个还算听话的。 灵妃低头应下:“多谢西太后指点,臣妾明白了。” 虽不知西太后为何会这般吩咐,但她只管照做便可,西太后是她姑母万不会害她。 “眼看着宫中嫔妃越来越多 ,你也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生个皇子出来,”西太后语气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有时她都怀疑是灵妃身子有问题,倘若还是不行,她便只能去信让风归业重新挑选个血统纯正的合适人选入宫。 灵妃颤颤应下。 * 夜间。勤政殿内。 贤妃正为批阅奏折的天子研墨,她五官大气而端庄,打扮也是以庄重沉稳为主,中宫 皇后之位空悬,如今是她在协理六宫。 她微笑着轻声询问:“臣妾听闻陛下要迎进宫一位新的妹妹?” 第38章 入宫 正在处理折子的闻人凛神色一顿,淡漠的面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满,自他登基以来便是贤妃在处理六宫事务,为人倒也十分端庄体贴。 眼下贤妃提及此事多半是在为他考虑。 “前些日子朕在宫外偶遇一女子,其女的确新鲜,朕打算将其接入宫中,”闻人凛淡漠说着自己的打算。 具体什么时候接入宫,他倒还没有决定。 贤妃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幽暗,随即便扬起温和笑容,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王德全走了进来。 “陛下,灵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是带了宵夜给您。” 贤妃听是灵妃前来,她唇角弧度逐渐加深。 灵妃为人跋扈,她仗着有西太后撑腰在后宫做了不少霸道之事,今日前来想必也是阻拦陛下接那女子入宫 。 自己一向贤淑,有灵妃这般跋扈妒忌嘴脸,便更会衬得她大方端庄。 闻人凛也是明白灵妃的性子,也以为灵妃此时前来是有意阻拦他接姜月饶入宫,他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深潭般的眸底也露出几分不耐来。 贤妃见天子眉头稍皱,她笑着说道:“陛下,灵妃妹妹一片心意,倒是难得。” 若是陛下此时将人赶走,又怎能凸显她的体贴与大气呢。 闻人凛看了眼王德全:“传灵妃进来。” 叫进来说清楚也好,接人入宫一事今夜若不说清,灵妃指不定要私下搞什么小动作。 一想到灵妃以及对方身后的势力,闻人凛的眸色就变得有些森寒。 片刻后,灵妃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欢喜的笑意。 她今夜是刻意打扮过的,一袭青烟般的华丽宫裙,下摆拖得很长,发间珠翠满头很是奢华 ,妆容也是精致非常。 灵妃进来后便发现贤妃也在,她脸上的笑意微微落下,嘴角也变得平直,显然是不太高兴了。 但贤妃偏偏还对她友好一笑,做作至极,明知自己来了却还跟个狗屁膏药似的赖在陛下身旁。 灵妃蹲下身朝着天子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闻人凛头也未抬,只淡声道:“起来吧。” 灵妃起身提着食盒来到天子桌案前,她先是斜睨了贤妃一眼,这才娇声开口:“陛下,臣妾听闻陛下在宫外新得一妹妹,不如快些将妹妹接进宫中与臣妾作伴?”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内的参汤端出。 闻人凛听她这般说,眼底闪过几分诧异,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灵妃。 他淡淡开口:“这般体贴,倒是与平日里不同。” 贤妃也是惊讶的看了眼灵妃,她没想到灵妃非但不阻挠此事,竟还主动提议将人快些接进宫中。 灵妃微微一笑,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怅然来:“臣妾也是觉得这后宫太久没进新人了,这才如此提议。” 若非西太后下令,她绝不会说出此等话来。 闻人凛见灵妃识时务,倒是觉得对方顺眼些。 他询问:“那灵妃觉得朕应当何时将人接入宫中?” “臣妾觉得越快越好,那位妹妹始终是宫外女子,能够尽快入宫也可避免节外生枝,”灵妃这番话说得有几分艰难,拿在手中的丝帕也不自觉的攥紧。 她心底无奈又忧愁。 贤妃将她的纠结看在眼底,只觉她演技拙劣,不堪一击。 “那灵妃妹妹觉得应当给这位新人妹妹一个什么位分?如今四妃之位只有你我二人,不如便抬了那位妹妹做妃?”贤妃的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既是在试探灵妃,也是在试探那女子在天子心中的分量。 她对那位女子了解不多,并不知对方的模样,只知对方身后并无任何势力,入宫也只能靠着陛下的宠爱过活罢了,不足为惧。 以妃位入宫便有所礼仪,不仅大张旗鼓更会为那位女子在后宫中奠定一定的地位。 贤妃此话一出,灵妃立即皱眉,不屑的反驳:“这怎么可以?且不说位列妃位是有严格要求,那女子的身份本就有失体统,如此大张旗鼓接回宫中,岂不是惹人非议?” 这贤妃怕是脑子出了问题,竟是要让一个身后无依的女子捧上妃位 ,要她说给个贵人都算不错了。 贤妃端庄一笑,她看向闻人凛,轻声说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是姐姐没考虑周全。” 闻人凛沉着脸看了眼灵妃,最后拍板:“那便定为嫔,三日后接入宫中。” 灵妃有些不甘,却也明白天子下的决定不可改变,同时她心中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 * 钟粹宫内。 贤妃坐在妆镜前,贴身宫女秀禾为她拆着发间珠翠。 “娘娘,那位未入宫的姜嫔也不知能得陛下多少宠爱,今夜陛下翻的可又是姝贵妃的牌子呢,”秀禾轻声说着。 贤妃看着妆镜中的自己,容貌与姝贵妃有几分相似,但陛下对自己的情谊却不及贵妃的一半。 她温和脸上泛起几分冷意:“能叫陛下将人以嫔位接入宫中,即便是没有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那也是新鲜不已的,只要本宫能抓住机会,便有希望……” 她没指望那姜嫔能够帮她扳倒姝贵妃,只要能让对方犯错便好,削弱对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即可。 秀禾点点头:“姝贵妃看似高傲,想必心里也会因这位姜嫔有所波动,一个庶出之女罢了,若是没了陛下的宠爱,姝贵妃什么都不是。” 贵妃之位本就是她家娘娘的,不,是皇后之位,只因那姝贵妃横插一脚,这才坏了娘娘的事儿。 贤妃抚着自己的青丝,吩咐道:“那含凉殿虽小却距离陛下的乾清宫不远,便差人将那含凉殿打扫出来,三日后让新入宫的姜嫔住进去。” ---------- 三日后。 今日是姜月饶入宫的日子,一大早宫内便派了人前来,还特意带了一套宫装。 霍府内,霍言眼眶微红,他看着身着一袭淡蓝宫装走进小轿的姜月饶,心底五味杂陈。 被他揣在怀中的鸳鸯交颈荷包似在微微发着烫。 昨夜他整晚未眠,心中满是两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点滴,那一幕幕直叫他难过到不能入睡。 第39章 姝贵妃 男人就是这样,任何女子都在得到后都不珍惜,一旦失去便陷入追忆,恨不得时光倒流才好。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起轿——” 粉色的小轿被抬起,朝着霍府门外而去,珍珠与翡翠跟在左右 。 霍言终是忍不住,快步追了上去,但碍于宫中太监在场,他言语间显得有些克制:“微臣愿姜嫔娘娘在宫内得陛下宠信,愿姜嫔娘娘一生荣华 。” 软轿内的姜月饶面色淡淡,眼底无一丝波澜,丝毫不为轿外的霍言所动,甚至连掀开帘子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如今她已是天子嫔妃,可不会再同霍言上演什么离别情深。 霍言快步追出几步后,便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小轿眼底落寞而难过,心底仿佛是空了一块般。 王氏来到霍言身旁 ,她将抬手牵起霍言的手, 眼底满是轻松与愉悦:“夫君,咱们先回府吧,姜嫔能得陛下青睐,这也是她的福气。” 她不知姜月饶是如何勾上陛下的,但这个结果很令她满意,没了姜月饶那整个霍府便都在她的掌控。 至于霍言这个已无法人道的废物,往后也只是支撑霍府不倒的工具罢了。 陛下为把姜月饶接入宫中,定是会给予霍言些好处的。 王氏神色间布着算计,她扶着失魂落魄的霍言回了府中。 那姜月饶叫她烦忧了这么久,如此下场便也算是为霍家助力了。 王氏可不觉得姜月饶入宫后会有什么好日子,且不说对方深爱霍言,就她这如此丢人的出身便足以叫她在后宫被人耻笑。 世人并不会指责陛下君夺臣妻,只会厌恶姜月饶狐媚惑主。 ---------- 随着姜嫔被抬入宫中,有关她的流言也悄然四起。 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姜嫔旧究竟使了何种手段,竟是让平日里十分冷漠的天子动了心思。 御花园内,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在清灵殿洒扫的宫女,她神秘兮兮的开口:“我可听说此次入宫的姜嫔身份不一般,你们可知姜嫔娘娘是何身份?” “是何身份?不是说只是平民女子,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另一个宫女十分好奇,眼巴巴的看着清灵殿的洒扫宫女。 其余宫女也很是好奇,这可算是陛下登基以来最大的八卦了。 清灵殿洒扫的宫女见大家这般好奇,她缓缓说道:“你们可知霍侍郎有一绝色侧夫人?” “吓!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想说那位侧夫人便是陛下接入宫的姜嫔?” “我曾听闻霍大人那位侧夫人也姓姜?” …… 那洒扫宫女并未回答,她只高深莫测的露出一个笑来,任凭这些宫女去猜。 她出来时灵妃娘娘特意交代了,要她暗示即可无需点破,就是这般非真非假的流言才传播得够快。 宫内顿时流言四起,就连姝贵妃所居的延禧宫都听到了风声。 毕竟那位绝色的姜侧夫人大家都略有耳闻,即便是在深宫,姜侧夫人的名头也都传了进来,可见一斑。 * 延禧宫。 一位身形高挑,着青绿色裙衫的女子正在书案前作画。 女子头上仅斜斜插着支价值连城的琉璃凤簪,腰间束着月白色腰带,显得她腰肢纤细,但搭配着她略带英气的五官却并不娇柔,有种利落又带着凌厉的美感。 这便是姝贵妃。 此时贴身宫女自殿外快步走到姝贵妃跟前,将方才打听到的消息说出:“贵妃娘娘,奴婢方才在外头打听到,宫内都在传新入宫姜嫔就是霍侍郎的侧夫人。 贤妃娘娘还安排姜嫔入住了含凉殿……” 她面色忐忑中还带着些许的惶恐。 姝贵妃闻言停下手中狼毫,她眼底闪过几分讥讽之色。 那姜侧夫人她在宫宴上见过,确实是个美人儿,只是性子很是绵软,在宫宴上便被灵妃毫不留情的刁难。 只是她能勾得陛下将她接进宫中,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眼下贤妃安排姜嫔入住距离乾清宫如此近的含凉殿,必是别有用心。 她可是与陛下一同开疆拓土上过战场之人,岂是小小美色取代她的?贤妃也未免太过可笑。 姝贵妃与贤妃都出自尚书府,只不过姝贵妃为庶,贤妃为嫡,姝贵妃之所以能够登上如今的位置,靠的便是与闻人凛一同上战场的情谊。 她与闻人凛有一段旁人没有的感情,这也使得她能够登上贵妃之位,若非从中有贤妃的阻挠,她甚至有机会登上后位…… “不必去管姜嫔,一切照旧即可,”姝贵妃吩咐宫女。 她可不会中了贤妃的奸计。 两人在闺中时,贤妃是尚书府众星捧月的嫡女,她是被边缘化的庶女,那时的陛下还是太子,从来也看不见她,那时的贤妃几乎是默认的太子妃人选。 但她野心勃勃,不甘人生就如此被摆布,当她得知太子被陛下派去边关时,她便也悄悄跟了过去。 她有个在边关当百夫长的舅舅,借着这层关系她女扮男装混入军营,默默跟随在天子身旁,那时的天子就似太阳般耀眼,她不可控制的沦陷了进去。 在一次敌袭中,她舍命救下太子, 也就是那次太子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 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她陪着太子在边关度过了整整一年,那一年也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太子抵御外敌入侵又收服边关,在班师回朝后,她理所当然的成了太子最心爱的女子,那时的她风光无比,太子对她也是宠爱有加,甚至令她忘却了双方的地位差距。 随之而来的便是父亲带头在前朝的弹劾,她做了这么多,做得这么好,依旧是得不到父亲的看重与喜爱,竟是带头说她身份卑微,将来别说是皇后之位了,就连妃位都不配。 她气疯了,找到天子诉苦还说了许多嫡姐的坏话,得到天子保她妃位的承诺后,她这才安心。 很快她嫡姐也以侧妃之位被送入东宫之中,虽不是太子妃却也与她平起平坐,她的心又变得难受不已,她生怕在天子登基后嫡姐会越过她去。 于是她又找太子要了贵妃之位,太子待她不薄又怜她出身便也答应了。 但在天子登基后,她的父亲竟又再次弹劾,说她出身太低不配掌管六宫,陛下先前处处维护她,此次便只能应下,将后宫大权暂交贤妃管理。 毕竟一开始,贤妃便是太子妃人选,陛下是在她的干扰下,才将刚入东宫的贤妃封为侧。 经过了这么多,她明白自己在陛下心中是不同的,不光有着单独的情谊,她还救过陛下的命。 而她在成为贵妃后,便想着将那距离并不远的皇后宝座也坐上一坐…… 第40章 软钉子 含凉殿外。 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着下了软轿。 小太监弓着身子为她介绍:“这含凉殿往后便是姜嫔娘娘居的宫殿了,娘娘别看着宫殿虽小,但却是贤妃娘娘特意给您安排的。 不仅距离陛下的乾清宫距离很近,里头也并未有别的妃嫔居住。” 这小太监是贤妃的人,自是将自己的主子夸赞一番,再者说这宫殿的位置确实是极好,除了有些小与稍显破旧外,位置是顶顶的好。 姜月饶看着这有些掉漆的朱红色殿门,她柔柔一笑,对小太监说道:“嫔妾多谢贤妃娘娘费心,还请公公帮本嫔多谢贤妃娘娘。” 她一袭淡粉色飘逸宫装,腰间的同色系束带将她纤腰完美勾勒而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芙蓉面娇美至极,白皙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莹亮光泽。 如此娇媚模样,不见丝毫妇人之态,竟是连那些闺中小姐都比之不上。 小太监不禁在心中感慨,难怪陛下会将其收入宫中,姜嫔娘娘这般模样任哪个男子都把持不住。 他笑着行礼后应下:“那奴才便先告退了,贤妃娘娘那边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 待小太监离开后,姜月饶这才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朝着含凉殿内走去。 “娘娘, 这含凉殿也太过破旧了些,殿内也这般的小,不过只比您在霍府的院子大上半个,丝毫不像个宫殿,”珍珠一边观察着含凉殿的环境,一边皱眉说着。 旁边的翡翠也皱着眉有些不快。 这含凉殿确实是又破又小,原先也确实不是宫殿,而是先帝的奶娘及一等下人住的地方,若非如此这宫殿早就被分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姜月饶? 姜月饶将眼神落到明显有翻新痕迹的地方,神色间略显嫌弃,小她倒不觉有什么,就是整个含凉殿都透着粗糙,叫她很是不满。 那贤妃看似对她多有照拂,却连最基本的翻新都做得这般敷衍,显然是给了自己个软钉子。 再看四周懒散的宫人,这是安排了最不中用的来膈应她? 姜月饶将面上那抹嫌弃隐去,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小白兔模样,她走进来后周遭的宫人先是一愣,显然是被她的容貌给惊到了,随即又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般。 她们并非是贤妃安排的,而是灵妃主动包揽了下来,这些人平日里在宫内便是最喜偷懒的那批。 加上姜月饶在今日没入宫前,这宫中有关她的流言便传得纷沸扬扬,眼下众人都知晓她并非什么良家女,身后又无背景权势,自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在这宫中拜高踩低不要太正常,尤其是无权无势时,这些人料定姜月饶受宠的时日不长,天子不过也是将她当做玩物,便也没想着多么尊敬。 姜月饶没管这些懒散的宫人,她径直带着珍珠与翡翠走进了寝殿。 “娘娘,这些宫人也太过分了,娘娘不如让奴婢去训斥她们一番,您以嫔入宫,岂容这帮人放肆?!”珍珠气得要死,恨不得将这些人都狠狠打一顿。 翡翠抿了抿唇她看向姜月饶,眼神中也带着愤怒:“这些宫人敢这般对娘娘,想必是有人在后头指使。” 姜月饶走至桌前坐下,她看了看上头带有划痕的红木桌,语气柔柔:“本嫔在未入宫前便多次被灵妃刁难,如今虽以嫔位入宫,却连贵人的待遇都不如,想必是有人想将本嫔除之而后快。” 她声线中带着一贯的娇柔,眼波流转间露出点点媚态。 “在未入宫前陛下都对娘娘有宠爱,不如奴婢去寻了陛下,让陛下来教训这些人?”珍珠轻声提议着。 姜月饶微微摇头,否认:“如今本嫔已入后宫,陛下对本嫔的感情也会由新鲜转为平淡,帝王能有多少感情?用一分便少一分。 这些人教训是肯定要教训, 只是不能够让本嫔来开这个口,要让陛下自己发觉。” 眼下她刚入宫手中并无自己的势力,即便她求了闻人凛将这批人换掉,下一批来的人也会是眼线,还是比这一批更加警觉的眼线。 方才她进来时观察到,这些宫人也只是懒散不屑的居多,想必多半是刺头与滑头,即便是有眼线的存在,也只是那么一两个。 若是换上一批,让各宫觉得陛下对她真的有几分关心宠爱在后,难保谁都想来掺一脚,那她的破落宫殿不就成筛子了吗? 珍珠听了姜月饶的分析,便立即说道:“那奴婢现在便去打水,等晚上陛下亲自来看,待陛下来了看到娘娘您的处境,想必定会为娘娘出气!” 在霍府中,闻人凛对姜月饶的身子流连忘返,珍珠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闻人凛会对姜月饶宠爱有加。 “不必了,今夜陛下会不会来还难说,珍珠你性子外放,便去外头打听打听这宫中的事,不管是什么事,能打听到的都回来说说。 翡翠你便在殿内熟悉一番,观察观察这些宫人的举动,也莫要与他们产生冲突,”姜月饶缓缓吩咐着珍珠与翡翠。 这些宫人胆敢如此苛待她,想必定是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她以臣子侧夫人入宫,此番遭遇也早有预料,心底并不觉得有任何委屈与不满。 反倒是升起一丝久违的兴奋来,来了后宫便距离灵妃更近了,也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眼下的困境,她倒是能够将计就计一番,在闻人凛面前将自己纯粹善良的性子给做实了! 珍珠与翡翠听姜月饶这么说,顿时便生出几分茫然与无措来,两人神色间有些呆愣,显然眼下的情况与她们预料的完全不同。 姜月饶见两人这般神色,只淡淡说道:“本嫔无权无势,还是妇人入宫,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下去吧。” 她若不是看在珍珠与翡翠是她自小培养的份上,根本不欲多说。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纵使心中有些不安却也不再茫然,立即便退下开始做事。 姜月饶在霍府时攒下了不少私房,霍言平日便宠爱她,对她倒是大方,今日送她入宫时又给了她一大笔的银钱。 摸着那厚厚一沓的银钱,想来心中是对她极其不舍的,是她先前的举动起了作用,有了这些银钱,倒能够为她在宫中站稳脚跟。 - 夜间,勤政殿内。 闻人凛淡声询问着王德全:“姜嫔那边如何了?” 王德全摸不准天子的意思。 第41章 算计 他只得如实回答:“贤妃娘娘把姜嫔安置进了含凉殿,说是那里距离乾清宫距离近,姜嫔娘娘来往也方便,那含凉殿中的宫人,奴才听说是灵妃娘娘安排过去的。” 那含凉殿可不是什么好殿, 前一任居住的都不是主子,贤妃娘娘就这般将人给送了进去,显得既合理又不合理,总之对姜嫔娘娘来说是个折辱。 而灵妃娘娘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能安排什么好的宫人过去? 低头批阅闻人凛并未继续说话。 贤妃与灵妃所做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心意罢了,而他也在等着姜嫔主动诉说委屈,毕竟姜嫔入后宫总是他逼迫着的。 眼下人入宫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作为当今天子,如何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心中还装着旁人?姜嫔想要在后宫过得好,就要学会如何乖顺讨好。 这时,敬事房的公公端着牌子走了进来。 “还请陛下翻牌子,”公公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姜嫔的牌子已然做好,正崭新的放在最中央的位置,这是贤妃特意吩咐的。 闻人凛的眼神落在姜嫔的牌子上,下一刻,骨节分明的手便将那牌子翻了过来。 随即他站起身来,语气淡漠:“去含凉殿。” 才刚起身便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到闻人凛跟前。 “陛下,灵妃娘娘方才晕倒了,还请陛下去清灵殿看看吧。” 闻人凛神色微冷,整个人都周身都萦绕起冷意来,王德全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轻声呵斥道:“去去去,这般没有规矩。” 那小太监不肯走,‘砰砰’磕着头:“还请陛下去瞧瞧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晕倒前可是惦记着陛下呢。” 闻人凛冰冷眼神落在小太监身上,那磕头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 天子冷漠的声线落下:“去清灵殿。” 王德全立即说道:“摆驾清灵殿——” * 另一边。 含凉殿内,珍珠与翡翠正在与姜月饶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两人今天一整天都按照姜月饶的吩咐在外打探消息,基本是将一些后妃明面上的事给花钱打探了出来。 由于姜月饶在御前并无人,闻人凛被劫走的事她并未第一时间知晓。 将这宫中的八卦都听完后,姜月饶便吩咐珍珠与翡翠打了水过来,舒舒服服沐浴过后便换上寝衣准备睡了。 贤妃将她分来这个殿,该准备的东西却都准备齐全,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姜月饶梳洗完后便半倚在床头看起书来。 珍珠上前将烛火挑得亮了些后,这才轻声询问:“娘娘,当真不在等等陛下了吗?” 万一今夜陛下翻了娘娘的牌子呢? 姜月饶看了眼珍珠,她轻柔一笑似春风拂面,轻柔的语气十分笃定:“即便是陛下今夜翻本嫔的牌子,他也来不了含凉殿。” 珍珠先是不解,随后便脸上便生出几分恼意来:“这后宫中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莫要着急,咱们娘娘这般淡然想必早有 预料,宫内不比宫外要处处警醒才是,”翡翠忍不住这般说着。 相较于珍珠的外放,翡翠的性子便显得内敛沉稳许多。 姜月饶的语气变得有几分严肃,她看着珍珠:“翡翠说得不错,入宫之后便要谨慎行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思索考量。” 今日的珍珠言行相较于翡翠是有些鲁莽的,不过她还算了解珍珠,知晓她很快便会适应过来。 珍珠神色变得有几分严肃:“娘娘,奴婢知错。” 姜月饶挥挥手:“下去守着吧。” * 接下来的两日,闻人凛都并未翻姜月饶的牌子。 含凉殿内原本就懒散的宫人,顿时就变得更加懈怠了,御膳房对姜月饶也颇为怠慢,今日的饭菜甚至是凉的。 整个皇宫都觉得姜嫔刚入宫便失宠。 姜月饶坐在桌前,她看着桌上的冷饭,没有一点儿胃口,守在旁边的珍珠与翡翠战战兢兢,既忐忑又沮丧。 她们在心底不由地感慨,在这深宫内,若是没有帝王的宠爱,真真是难以生存。 姜月饶看着两人略带沮丧的神情,她勾了勾唇:“稍安勿躁,不出两日陛下定会来含凉殿。” “可娘娘,灵妃娘娘已连续三日抢了您的牌子,陛下当真会来吗?”珍珠都觉得有些奢望了。 姜月饶撑着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轻柔笑意:“本嫔自以为曾给过陛下欢愉,去将那熏香随时准备着。” 她对自己在床笫间的技术可十分自信,在青楼的那些年可不是白待的,她确定带给闻人凛的感觉十分快乐。 也过去了三日,灵妃越是不让闻人凛来她殿中,闻人凛便越想要来。 就在主仆三人说话间, 一道尖细的通传声便响了起来:“陛下驾到——” 姜月饶立即给翡翠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跪下给大步走入殿中的男人行礼。 两人已有好几日未见。 闻人凛看着蹲在地上行礼的女子,沉声道:“起来吧。” 他自己则是随意坐去了女子跟前的椅子上,将深幽视线放在女子纤柔的身上。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 姜月饶今日未施粉黛,身上只着一袭素衣,如云般的青丝披散在肩头,发间只攒了只成色普通的翠玉簪子。 除了那张脸依旧惊艳动人外,她的打扮竟是比在霍府时还要素净。 闻人凛不自觉皱了皱眉。 都入宫了,她难道还在想着霍言? 闻人凛只以为姜月饶的清瘦与素净是因太过伤痛而至,想到这他心底便浮起几分火气来。 这时,女子娇娇柔柔的声线传来,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安:“陛下可有用膳?” 闻人凛将视线挪至桌上,这才看见桌上的残羹冷饭,一个炒豆芽和半个馒头,红木桌椅上还有几道细微的划痕。 他眉宇间的褶皱顿时更深了,内务府做事是越来越敷衍了。 “你晚上便吃这个?” 虽是在问姜月饶,但眼神却是在看殿内伺候的其余宫人,却发现除了对方从霍府带来的丫鬟,根本找不到一个伺候的人。 王德全心中暗叫不好,这些宫人是灵妃安排来的,用脚指头想都是有意在怠慢姜嫔。 这三日他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便也没怎么管姜嫔这边的事儿。 第42章 宠幸 “嫔妾晚上吃得并不多,”姜月饶轻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语气中没有丝毫抱怨,亦不觉有任何不对。 闻人凛的心底却是不悦,周身的帝王之威腾升,叫人觉得心惊。 他是想叫人服软,却没想让这些人这般的苛待,新鲜劲儿未过怎可叫人这般敷衍? 王德全赶紧跪了下来:“请陛下息怒。” 他也没想到含凉殿竟被如此冷落啊,先前姜嫔的牌子不还放在正中央吗? 谁能想到呢 …… 闻人凛语气冰冷:“嫔妃宫中如此敷衍,岂有将朕放在眼里?” 才将人刚接入宫便这般冷待,岂不是打他的脸? 姜月饶见天子发怒,她神色间不禁染上几分着急,那张芙蓉清面似被微风吹动,荡出几分撩人珀色来。 闻人凛看着女子这般模样,忽然觉得如此模样住在这含凉殿中,实在有些可惜。 他听见女子略带急色的劝慰:“还请陛下莫要介意,嫔妾并不觉得有什么的,嫔妾农女出身从前什么都经历过,如今的日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说着,女子脸上还绽开一个真挚而纯粹的笑来,那笑容似带着温度,能够穿透一切冰冷。 闻人凛的神色有些复杂,被人这般苛待,她还能如此以为,当真是不介意吗? 沉默片刻,他有些忍不住的发问:“从前你在霍府,也是这般?” 他从不曾过问暗卫对方在霍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其实也隐约能够猜到,但他并不关心。 女子听他这般发问似愣了愣,随即才轻柔作答 :“回陛下,夫人并未苛待嫔妾 ,只是嫔妾出身并不好,夫人见了偶会调教,除此之外再并无任何。” 说罢后,她水盈盈的眼底露出几分惆怅与释然来。 柔而轻的声线再次响起 :“嫔妾并不聪明,母亲与父亲还在世时,便只告诉嫔妾以夫为天的道理,嫔妾这一生如蒲柳,自救下霍侍郎开始便再也由不得自己。 这三日来嫔妾也想了许多,嫔妾已跟了陛下,那往后便是陛下的人了,往事如烟,嫔妾会放下一切摆正自己的身份,往后的日子还请陛下多多担待。” 她这话有愁绪亦有豁达。 一介农女好心救人最后却不得不委身于人,看似以身相许 ,实际是霍言巧言令色欺骗无知少女,以她的姿色还是很能叫人信服的,至少是有这个可能。 她可没往霍言身上泼脏水,只是将人往那方面引导罢了,她只是一个柔弱又不能自理的女子,对霍言的真心交付亦是真的。 而霍言对她是否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通透而豁达的女子,他心底升起几分异样的感觉来,当初霍言究竟是如何将人带回京的? 他不由沉声追问:“当时你可知霍言家中的情况?” 两人间相处时虽多是在床笫间 ,但他还是多少有些了解她的,纯善而真挚,与后宫女子很是不同。 这般性情的女子,当真能自甘做妾? 而霍言为人不遵承诺,流连女色 ,那些个龌龊又腌臜之事倒是做得毫无负担 。 姜月饶闻言,眼底似有波光涌动,她轻轻摇了摇头后又点点头。 她轻叹一声,只说道:“在来京以前,嫔妾以为霍侍郎并无妻女。” 这些话她说得情深意切,给霍言的帽子给扣得毫不留情,差点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闻人凛收回目光,一把便将人拉入 怀中,女子娇软的身子嵌在他怀里,馨香之气在他鼻间萦绕。 多日不见,原本想先要清理宫人的心思也歇了下来,抱起怀中女子便往床榻走去。 那沉而低哑的声线回荡在寝殿中:“既是想通了,那朕便来瞧瞧姜嫔想得有多通?” 怀中女子羞怯,那白皙而清透的脸颊也染起一丝红晕。 跪在地上的王德全赶紧退了出去,他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处置处置这含凉殿中的宫人。 珍珠与翡翠守在紧闭的殿门前,腰板儿挺得笔直。 院内王德全在处置含凉殿偷懒的宫人。 —————— 清灵殿内。 灵妃身穿寝衣坐在床榻上,她听着下面小太监颤颤巍巍的回禀。 “娘、娘娘,奴才方才去勤政殿,得知陛下已经去了含凉殿……” 接连三日,他家娘娘都将陛下强行请来了清灵殿内。 灵妃面带怒色,抬手便将旁边花架上的花瓶拂至地上,殿内响起瓷瓶打破的清脆响声,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跪倒在地,将头垂得极低。 她语气带着狠厉:“直接去含凉殿请,便说本宫身子不适,那狐媚子出身不正,狐媚惑主,不能由着她来!” 小太监有些迟疑。 那跪在地上的贴身宫女春梅轻声说道:“娘娘,您已连续三日请了陛下,若是今夜再去请,是否太过频繁?” 她其实是想提醒娘娘莫要太专横跋扈。 灵妃横了春梅一眼,她何尝不知太过频繁,但她就是气不过自己被姜嫔那贱人玩弄,回想起自己生辰那日出宫,姜嫔在自己面前上演与霍侍郎琴瑟和鸣那一幕。 那姜嫔怕不是将自己当做傻子在愚弄?她都恨不得立即杀了姜嫔! 她狠狠开口:“为何不能请?你现在立即去静玉宫,叫荣贵人去含凉殿请陛下。” 她偏不让姜嫔那小贱人如意! 春梅轻声应下后退了下去。 * 含凉殿寝殿中,红烛帐暖。 闻人凛心情畅快不少。 女子回京后被养的娇媚而绵软,亦或者是天生的,由于农家低微的出身,她身上并无世家女的恪守礼数。 “多日未见,姜嫔倒是依旧,”闻人凛的语气带着餍足后的沙哑。 姜月饶被他搂在怀中,乖乖巧巧 ,神色间染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娇羞。 她声线婉转而娇媚:“陛下,也、也……” 后头的话她因羞怯并未说出,这副说不出口的模样倒是取悦了闻人凛。 第43章 通透 这时,殿外传来王德全颤颤巍巍的声音。 “陛、陛下,荣贵人身旁的宫女传来消息,说是荣贵人身子不适,想请陛下过去瞧瞧。” 闻人凛额角突突跳着,并未回话。 王德全没听到天子的回话,叫他咂了咂嘴。 他自东宫起便伴陛下左右,从未见哪次侍寝这般。 倒难怪陛下如此着迷,看来这民间女子也有民间女子的好处…… 王德全走到宫门口,他看着守在门口的宫女,笑着开口:“这位姑姑请回吧,陛下已经歇息了。” 宫女不太甘心,连声询问着:“公公可有询问陛下?” 她家贵人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听了陛下的回话才行。 王德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变得疏离了几分:“姑姑请回吧。” 宫女看出这位御前红人的意思,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一夜,含凉殿接连叫了三回水,轻松打破妃嫔侍寝只叫一回水这不成文的规矩, 就连王德全也都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瞧这样子,后宫是要风起云涌了。 天子自登基以来便一心扑在前朝,任后宫妃嫔如何貌美,在侍寝时都不曾叫过第二回水。 如今姜嫔才入宫侍寝第一回,便叫了三回水,可不引人注意嘛。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姜月饶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为天子更衣,她脸上带着几分疲惫,青丝柔顺的散在她肩头与锁骨,却更显娇柔与柔顺。 暖黄殿内宫灯摇曳,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线,与那娇媚却略带疲惫的五官相杂糅,温馨而撩人。 闻人凛低头看着女子身披轻纱,认真为自己系腰带的模样。 柔顺至极中带着一抹单纯。 姜月饶将男人腰间束带系好,抬头轻柔一笑显得无害极了,她眸底闪着澄澈与纯净。 后退一步,屈膝袅袅行礼。 “嫔妾恭送陛下。” 闻人凛眸色深幽,大步离去。 殿门口,此时的天边透出一丝鱼肚白,身着龙袍的天子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洒扫的宫人。 他冷声吩咐王德全:“立立规矩,再将掌管的太监与姑姑送去掖庭,三日后送出,把御膳房的人一并送去,此事回禀给贤妃。” 贤妃由着灵妃乱来,倒是他平日关注后宫之事太少,好不容易接来个可心之人都要由她们摆布。 分来含凉殿便罢了,还要苛待她的吃食与宫人,当真不将自己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回想起女子那双澄澈的双眸,即便冷了她几日也毫无怨言,反倒是自我警醒,通透得很,是个坦诚的性子。 王德全一一应下天子的话。 在闻人凛离开含凉殿后,姜月饶便又有些疲惫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殿内早已换了一番光景,桌椅板凳陈设摆件都已被重新换过,院子内的花草树木,墙皮青砖也有宫人开始修补,已忙活了一个早上。 珍珠与翡翠见她醒来,满脸激动 。 “娘娘,您是否要先沐浴?”珍珠轻声询问着姜月饶。 她家娘娘可当真是厉害呢,陛下离开后贤妃便立即派了人过来,将娘娘宫中的所有东西都重新换了一遍,就连那朱红色的大门也都重新漆了。 姜月饶睡饱了,她精神不错就是双腿依旧是有些绵软,泡个澡缓解缓解也好。 片刻后。 她坐进撒着花瓣的浴桶之中,白皙肌肤沾上清水,更显水润细腻。 翡翠为她清洗着垂在脑后的青丝。 珍珠一边帮她按摩,一边轻声汇报着她们宫内发生的一切:“陛下将掌管咱们宫内的管事姑姑与太监都送进了掖庭内,克扣吃食的御膳房宫人也一并送了进去。 就在陛下前脚刚走,贤妃娘娘便派了人来,将咱们宫中的东西完完全全都换了……” 姜月饶双眸微闭,她静静听着珍珠的汇报,事无巨细,待珍珠都说完后。 她这才柔声开口:“可有看出宫内眼线?” 灵妃必定往她宫内安插了人。 一直没出声的翡翠轻声回答:“今早奴婢特意留意到一个小宫女,在陛下离开后不久便鬼鬼祟祟跑了出去。 奴婢跟了她一路,最后发现她去了灵妃娘娘所居的清灵殿附近,其余的宫女太监,奴婢暂时未发现可疑之人。” 姜月饶微微睁开眼,轻声吩咐:“将那宫女调来殿内伺候着。” 她料定今夜天子还会来,憋了整整三日,加之昨夜还有熏香的加持,还有她自己的功夫定会再来! 翡翠轻声应下。 “将熏香收好,找个隐蔽的地方放着,没有本嫔的吩咐不可再拿出,”姜月饶继续柔声说着。 宫中多能人,那熏香是青楼用的,难保不会被人察觉。 翡翠闻言提议:“娘娘不如将那熏香交由奴婢处置?您在内务府是有香料的份例,奴婢领来后想想怎么混在其中而不会被发觉。” 她素来是喜欢钻研这些东西的。 姜月饶听了便点头同意了。 待她沐浴完起身,翡翠也将红柳给提了过来,是个年岁尚小的宫女,模样平平,她扫了眼将对方的模样记下后便没再多管。 等今夜闻人凛来了,她便找个由头将红柳给处置便可,对于这些听命各宫主子的人,她可没半点儿的同情,更懒得关心对方是否被逼无奈。 只要是站在自己对立面,她就不会有任何的心软。 姜月饶在吃过精美的一顿午后,西太后那边就差了人来,这些人还带了不少的东西。 来人是个面色严肃的老嬷嬷,姜月饶亲自上前相迎。 嬷嬷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不动声色的把姜月饶打量一番。 第44章 手钏 这姜嫔身形娇媚,腰肢却纤细不已,加上一张精致而纯良的脸。 的确与传闻中貌美妖娆模样一模一样,只是一夜承宠三回,还是有几分叫人惊讶。 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纵使这姜嫔赛过天仙也不至于叫陛下这般放纵,谁人不知陛下节制又惜身,姜嫔能勾得陛下这般不知节制,实在是缺乏管教。 “这后宫已有许久未人进新人了,西太后听闻昨夜姜嫔娘娘侍寝,便赶紧吩咐了老奴前来送些东西,”嬷嬷笑说着。 姜月饶身姿娇柔而妩媚,她屈膝行礼,随即柔柔一笑,这笑容中饱含点点胆怯与自卑:“嫔妾多谢西太后。” 虽是美丽至极,却也显得有娇柔太过而缺乏大气,在气质上也明显胆怯于世家女。 嬷嬷见状心思稍定,随即示意身后拿着托盘的宫女上前,将上头盖着的红布掀开。 她一一介绍:“这是西太后特意送的珊瑚手钏,色泽晶莹剔透,是西洲国去年上贡的贡品,这是西太后特意赐予姜嫔娘娘的乌龙贡茶。 这是西太后赠的锦缎布匹,还有一拢明月国上贡的香料。” 这些都是好东西保准能迷了姜嫔的眼,尤其是那珊瑚手钏。 姜月饶看着托盘上的这些东西,她眼神越来越亮,显然是欢喜极了,尤其是看向那珊瑚手钏的模样,带着明晃晃的惊艳。 她抬起纤白手指便将那绯红晶莹的珊瑚手钏给拿到了手中,随即便爱不释手的戴上手腕。 嬷嬷见状眼底划过满意,她行礼道:“既是东西已送到,那老奴便先退下了,西太后还等着老奴回宫复命。” “那便劳烦嬷嬷,”姜月饶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天空繁星般。 嬷嬷等了等见她始终没什么动作,便也退下了。 路上。 跟随嬷嬷一起的宫女脸上有几分的嫌弃:“那姜嫔果真什么都不懂,竟是连些打发赏赐的银钱都未曾准备。” 在这宫中,她们这些替西太后办事的人,去到哪里都会挣些赏赐回来,更别说是送东西了,那赏银更是会挣不少。 嬷嬷目视前方,言语间弥漫着一丝不屑:“农女出身,还曾委身过臣子,自是上不得台面,莫说是赏银了,恐怕她自己在这宫中度日的钱都没有。” 这些个女子,她见得多了,既上不得台面,身后更无依靠,今日再有了西太后的吩咐,恐怕在这宫中难以存活。 宫女闻言面色一惊,竟是没想到有这般的严重。 她再回想起姜嫔那惊艳绝伦的美貌,便只觉是一把红颜骨。 永寿宫。 嬷嬷笑着来到西太后身旁。 她轻声回禀:“西太后娘娘,老奴已按照您的要求,将东西都送过去了,姜嫔对您很是感恩,也很是喜爱您送的东西。 那珊瑚手钏她拿到便戴上了手,老奴瞧着十分欢喜呢。” 西太后闻言神色间颇为满意,她拨弄着手中的佛串,又问道:“那姜嫔瞧着如何?可是如传言间那般动人?” 从灵妃口中得知那姜嫔很是美艳,近日宫中也有传闻。 嬷嬷的语气依旧温和:“的确是个美人儿,身姿娇弱又动人,脸蛋儿竟是比后宫女子都要美三分,就是瞧着性子怯懦,想来并不是个敢出头的。 方才老奴送东西过去,那姜嫔的眼睛都亮了,也是没见过好东西的。” 她是西太后的贴身嬷嬷,跟随西太后半辈子,此次派她去送东西也有观察之意。 西太后了然,心中的警惕逐渐放下 :“姜嫔入宫三日,便接连三日被人劫了侍寝,贤妃分她去含凉殿,也不敢有半分怨言,平民女子的确是不如世家女。 今日哀家也断了她的后路,往后她在后宫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便随她去吧。” 皇帝再宠又能如何?左不过以色侍人罢了,这世间没有永远不变的容颜,却有那一茬又一茬的美丽女子。 嬷嬷满脸笑意的应下,极其认同西太后所言。 心气顺了,西太后便将手中佛珠放下,端起最新上贡的龙井饮下 一口。 “新人入宫,灵妃实在浮躁,且去好生同她说说,叫她稍安勿躁,如此跋扈也不怕皇帝厌了她。” 西太后的语气淡淡的,倒是没有从前的半分着急,前日她已修书给风归业叫他重新培养些女子,时刻准备着。 灵妃虽是嫡出却并无头脑,除了仗着与她的关系在这后宫嚣张跋扈什么都不会做 ,若非是有她压着,皇帝早早便厌弃了她,怎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她。 她也是个不争气的,入宫这么久,助孕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竟是连身孕都没有。 * 含凉殿。 姜月饶待西太后的人离开后,立即就将腕间手钏取下重新放入托盘之中。 她吩咐珍珠与翡翠二人:“将这些东西都好生检查一遍后再好生收入库房,这手钏尽量找些相似的珠子来代替。” 西太后之名她早有耳闻,对方支持的妃嫔从始至终都只有灵妃一人,两人间有着亲缘的牵绊,算是理所应当。 如今闻人凛后宫无嗣,各宫妃嫔助孕药喝了不少,都不见效果,她有理由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至于她的猜测是真是假,想必很快便会揭晓。 翡翠应下后便将托盘小心的给端了下去。 晚间。 闻人凛果真如姜月饶所料又来了含凉殿中。 她今夜身穿一袭青绿锦衣,长长裙摆垂落至地,很好的勾勒出她完美的妖娆身材,如瀑的青丝被挽起,发间缀着翠玉头面 ,耳间戴着月白色耳坠。 微施粉黛,素净却不朴素,更像那冷寒月宫中的仙子,倒是有几分妃嫔的模样了。 闻人凛过来时, 姜月饶依旧是在用膳,她纤美的身姿端正坐在桌旁,正优雅的吃着碗里的鸡肉。 今夜的膳食花样繁多,二十道菜色,有荤有素,这才是嫔的规格。 闻人凛大步进来时,见她这般仪态端庄的模样,神色微暗。 沉沉声线响起:“倒是仪态万千。” 姜月饶闻言她神色间闪过几分惊讶,却并无丝毫慌乱之色,她起身蹲下行礼。 “嫔妾参见陛下。” 闻人凛打量着垂头行礼的女子,一截白皙娇嫩的脖颈若隐若现。 第45章 处理眼线 闻人凛收回视线:“起身。” 他看向身前新换的红木桌,色泽油润,桌脚与桌面还有精美雕花,殿内其余陈设也精致用心。 是贤妃在白日里匆匆叫人换的。 姜月饶起身后轻柔一笑,里头夹杂着丝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嫔妾能有今日的仪态,多亏了在霍府时王夫人的教导。” 点到为止,既是解释了仪态却也不主动告状。 闻人凛示意眼前女子坐下,他等了等并未等到女子的下文,倒也不觉诧异了,对方似乎就是这般不争抢也不告状的性子。 随遇而安,倒也显得纯良与特别。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被抬入宫前,不是一死了之,便是在入宫后贪婪必露,也只有她这般能开解自己,对于自己遭受的苛待也不怨怼,也从未找过他诉苦。 闻人凛转了话题:“这些饭菜可还适口?” 姜月饶抿了抿唇,脸上绽开一个笑意,她先是看了眼男人后,这才点了点头,神色间飞上一抹红晕,似那盛放桃花。 她长睫轻颤,将声线放得很轻:“适口的,陛下为嫔妾做了很多,嫔妾实在是无以为报。”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拉入怀中,男人坚实的胸膛将她抵住,低哑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自是以身相许。” 他不在意她的心属于谁,只在意她的身属于谁。 天子日日需要处理的事有许多,闻人凛从前在女人身上并不能找到什么欢愉,只有责任,眼下有了姜月饶,他就好似寻到了另一种发泄压力的方式。 ‘咣当’一声,茶壶碎裂之声在寝殿响起,发出刺耳之声。 黑色的托盘与瓷片散了一地,托盘的把手与碎掉的瓷片在宫灯下发着油润的光泽,就像是刚被保养过后的玉器般。 红柳吓得满脸煞白,她跪倒在地,不住的磕着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听见姜嫔的声音叫她实在是太过紧张,这才没将托盘端稳。 闻人凛被打断,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烦躁. 他盯着跪倒在地的宫女,语气森然:“毛手毛脚,伺候不好便滚出去!” 清晨已叫王德全处置过这些宫人,怎地还有如此不长眼的。 红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她心中惊惧不已,她也不知是那托盘太过滑手,还是自己过于慌乱。 守在门口的王德全见她满脸惊慌,脸上带着一丝不喜,挥手便命人堵了嘴将其拖了下去。 “送入掖庭,出来后便分去别宫。” 这些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迟早会害了自己! 待红柳被拖走后,翡翠便轻声走了进去,她快而轻的将地上的托盘与碎掉的茶壶捡起,随即便迅速的退了出来。 寝殿内的二人,隐隐绰绰的床帐后,媚色横生。 王德全赶紧在翡翠退出后将殿门给悄悄关上。 - 清灵殿内。 灵妃听说天子又去了含凉宫后,在寝殿内砸了好些的东西。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再去叫荣贵人去请陛下,”灵妃恨恨开口,眼神间 满是狠厉。 她可恨死姜嫔了,没入宫时便在宫宴上勾搭陛下,入宫后更是肆无忌惮,竟是引得陛下接连两夜去她宫中! 春梅轻声劝慰她:“娘娘您莫要动气,姜嫔刚入宫陛下是有几分新鲜在的,昨夜您便让荣贵人去请陛下,但陛下并未理会。 不如先放她些日子,待陛下新鲜劲儿过去了,这后宫上下陛下最宠的还是娘娘您……” 她想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搅和,实在是容易叫陛下恼,但此话她不敢说。 灵妃这些年仗着西太后与天子的宠爱在后宫可谓是横着走,就连贤妃都要避其锋芒,贵妃倒是不怕她,但贵妃不屑与她掰扯。 “那便将荣贵人给推入湖中,陛下应该会从含凉殿离开了吧,”灵妃眼底闪烁着狠辣至极的光芒。 近日皇嗣一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喝了无数汤药肚子依旧是不见动静,又逢姜嫔入宫,她心中烦躁不已,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口。 荣贵人是她爹爹的人,那便也是她的人,只是让对方去水里泡一泡,当是无事。 春梅闻言只觉背脊窜起一丝寒意,眼前的娘娘状态实在不好,甚至是有些疯魔。 此事自然是不可做的,若是被旁人知晓,她定是性命不保,但若是她此刻拒绝,灵妃娘娘怕是会动手打她…… 就在春梅为难之际,西太后那边来了人,还是贴身嬷嬷。 嬷嬷入殿后看见这一地的瓷片,以及灵妃还怒气未消的神色。 她上前笑着道:“灵妃娘娘切莫为了无关之人置气,西太后可是专程让老奴来宽慰您的。” 灵妃见是跟在西太后身旁的嬷嬷,她将脸上的怒气稍稍克制。 但语气依旧是有些不好,她咬牙切齿:“那姜嫔实在是可恶,竟是接连霸占了陛下两夜,如此魅惑帝心,可称妖嫔!” 嬷嬷闻言,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陛下接连宠爱你时,怎地不见你这般说,西太后想要换下灵妃倒也是理所当然。 虽是这般想,但嬷嬷依旧是轻声宽慰:“娘娘不必动气,且让姜嫔嚣张一段时日,待陛下淡了她还不是娘娘您想如此处置都可。 更何况西太后那边也会护着您的,这也是西太后的意思,您切莫冲动行事。” 灵妃与西太后是后宫公认的绑定关系,西太后也还指望着她的肚子,倘若她真因冲动做了什么事儿,那便是亏大了, 西太后也会颜面扫地。 嬷嬷的说辞与春梅无异,但灵妃却不敢反驳,只能将不甘与怨恨往肚子里咽。 待嬷嬷离开后,灵妃这才冷笑着开口:“听闻西太后今日给那姜嫔送了不少的东西过去。” 眼下又派人来叫自己莫要冲动,这是西太后觉得自己的肚子不中用,便生出了别的心思吗? 第46章 麝香 灵妃紧攥自己的秀帕,思绪翻涌,眼底也不禁涌起几分怨意来,心底的火气直窜,最终也只能多砸些东西用来平息。 她坐在寝殿内 ,一夜未眠,她睡不着想不通。 想不通自己的 肚子为何就这般的不争气,也想不通西太后这般劝阻她是何意,寝殿内的香薰烧得很旺,冰盆 化了一 个又一个。 灵妃的思绪却依旧纷乱而狂躁,直到她得知送去含凉殿的人已被陛下身旁的大太监亲手送入掖庭,她终是忍不住唤了些洒扫宫人进来。 很快,殿内便传来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宫人压抑的痛呼声 。 * 一夜过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含凉殿的床榻上,男人大手将 怀中娇软女子禁锢 ,他的头埋在女子娇嫩脖颈之间,一呼一吸皆充斥着令人愉悦的馨香。 殿内清清爽爽,并未点任何熏香,角落摆放的冰盆已化作一汪清水,木窗半开徐徐微风入室,掀起床帐薄纱。 地上散落着凌乱,女子的翠色绣鞋,男子的洁白里衣,无一不昭示着昨夜的激烈与暧昧。 昨夜接连叫了四回水 ,相信无须等到晌午,这一消息就会传遍后宫。 这时,殿门响起两声有节奏的敲击,窝在闻人凛怀中的姜月饶睁开了眼,她轻微的动了动。 随即轻轻柔柔的出声:“陛下,该上朝了。” 说罢,她便从男人的怀中退了出来,将层层叠叠的轻纱床帐挂起,穿鞋下床开始为其准备一切,她的身子还有些酸软,但她却并未言语。 床榻上安睡的闻人凛睁眼看着女子忙碌的窈窕背影,黑亮的青丝柔顺散在后背,殿内亮着暖融融的宫灯,女子的周身好似被镀了层光晕,显得格外温暖。 闻人凛的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对方,想要去追寻那一抹温暖柔和,昨夜的温存叫他分外的满意。 姜月饶将玄红色的龙袍捧到榻前,清澈水眸中没有一丝杂质,纯净得能叫人一眼看透。 她就这般看着这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将自己毫不保留的展现在对方面前。 “嫔妾伺候陛下更衣。” 声线中带着天然的娇柔与妩媚。 闻人凛自床上坐起,姜月饶上前为他穿衣穿靴,动作自然无比。 殿门打开,宫女与太监鱼贯而入,动作轻而快 ,训练有素,这些宫人开始伺候主子梳洗。 姜月饶为男人戴冠系带,天子威严透出与妩媚与柔和相交融,幽深黑眸专注看着眼前之人,气氛和谐中又透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王德全立在一旁,轻声回禀着:“陛下,那打碎酒壶的宫女已送入掖庭,今早贤妃娘娘得知此事后,重新拨了一批宫人过来,奴才已亲自看过再不会出现昨夜之事。” 这批宫人由他亲自把关,再不会出任何差错。 “贤妃娘娘有心了,”姜月饶柔声说着,语气间带着感激,水眸依旧澄澈动人,仿佛什么都未察觉。 王德全只觉这样的姜嫔格外天真,身上未沾染半点儿世家小姐身上的谋算。 闻人凛淡淡应下,他起身朝寝殿外走去,姜月饶身姿窈窕 ,乖顺的跟在后头。 外头的天色蒙蒙亮,熙熙晨光已在天边酝酿。 “嫔妾恭送陛下,”姜月饶蹲身行礼,她并未问天子下朝后是否来吃早膳,更未询问下一次见到天子是何时。 闻人凛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女子,青丝垂落,隐约透出白皙脖颈间的红痕,他昨夜并未克制,新鲜感还未散去,他也不会克制。 他询问:“身子可乏?” 姜月饶长睫轻颤,承宠两日她身子酸软无力,但也只道:“能够伺候陛下,是嫔妾莫大荣幸。” 便是再累再苦都要受着。 闻人凛顿了顿,女子纤瘦的身形轻微颤抖,似那风中摇曳花朵,惹人怜惜。 他弯腰亲自将人扶起,随后吩咐:“好生歇息,你宫中之事王德全已安排妥当,便无须再费心。” 说罢,他便大步离去。 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回到殿内,她又躺去了床榻上,睡了个回笼觉。 为了立住形象她方才在闻人凛面前没丝毫懈怠,将纯善与柔顺做到底,更没说自己身子疲乏。 而此时,天子昨夜连叫四回水之事,已也悄然传入各宫妃嫔耳中,如星星点点的火光落入干草,瞬间便燎起大火来,烧得妃嫔们急躁不已。 各宫势力很快便动了起来,有打听消息的,也有往含凉殿塞人的,只是皆一无所获,含凉殿的宫人早被换了一批,还都是王德全亲自检查的。 她们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早朝过后闻人凛直接去了御书房,他并未再来含凉殿。 后宫女子从来不是他 所求,左不过是得而不到的执念罢了,眼下得到了便也如姜月饶预料那般,收了心思,只是肉体还依旧沉溺。 在回御书房处理奏折前,闻人凛倒是差人送了些消淤止痛的膏药去含凉殿。 晌午,姜月饶刚睡醒后起身,一脸严肃的珍珠与翡翠便忐忑而不安的上前汇报。 “娘娘,奴婢两人将西太后送来的东西都一一检查过了……” 珍珠说着便与翡翠对视一眼,眼底充斥着慌乱与心惊。 “奴婢两人检查后发现,那些个东西里头都加了麝香,尤其是那珊瑚手钏中,虽是气息不显却含有大量麝香,若是娘娘长期佩戴必不可能有孕。” “那麝香是专门处理过的,若非在宫外时娘娘刻意培养,奴婢二人也恐难察觉,西太后这是想绝了娘娘的后路。” 姜月饶的神色变得凝重,她看向身前茶杯升起的袅袅薄烟,陷入思忖。 麝香有强效避孕功效,西太后送来这些东西并未避开任何人,结合西太后在这后宫仁爱的形象,想必所有妃嫔都曾收到她送的东西。 陛下与西太后关系和睦,西太后也十分期盼皇嗣,任谁也不会怀疑西太后会对后宫女子下手段。 而陛下至今无子。 姜月饶唇角轻轻勾起,瞧她发现了什么? 第47章 再来? “听闻西太后与陛下关系甚是亲密,好似亲母子?”她看向珍珠。 这几日消息的探听她是差珍珠去的,对于这些明面上的消息,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便能轻易打探出。 此事刚打探来时珍珠便已上报,眼下娘娘再次提起,必定是发觉了什么。 珍珠点头,压低声音:“听闻东太后的身子早在陛下登基前便不好了,而陛下登基前曾遭受前朝阻碍,西太后所出的太子也在那次阻碍中殒命。 但西太后最后保下了陛下,并且还将陛下推举了上去,陛下在登基后便十分孝顺西太后,每月都会固定去永寿宫两回,而东太后那边却是没怎么去。 刚登基那会儿前朝还有不少流言,明里暗里都在说陛下的皇位是捡漏来的,全靠西太后的临时决断,但很 快陛下便用铁血手段震住了那帮人,自此再无人敢说。” 最后的一段是她在冷宫中打探来的,去打听时差点没将她吓死,并非是冷宫有多可怕,而是里面的人看着都不像人了,比民间的传言还要渗人 …… 她也是在民间听了许多有关深闺冷宫的传闻,这才好奇进去。 姜月饶面露思索,又问:“灵妃看起来是西太后的人?” 珍珠快速回答:“是,娘娘,灵妃是西太后的侄女,时常也会出入西太后宫中,灵妃能有今日跋扈,身后少不了西太后与风丞相一族的支持。” 她十分喜欢这些趣闻,都不必娘娘吩咐,她日日都会出去打听,兴趣使然。 姜月饶将桌上茶水端起,轻抿一口:“陛下并非西太后所出,若是西太后想要延续自己一族在朝中的根基,便要将灵妃推上后位。 灵妃如今有家世以及西太后的支持,若是在诞下皇嗣,后位俨然是她囊中之物。” 这些道理稍加深想便可觉察。 珍珠有些惊诧:“眼下灵妃已这般嚣张跋扈,若是再产子登上后位,岂不是更加张狂!” 接连三日拦下她们娘娘的牌子,不可谓不嚣张。 姜月饶的神色转为意味深长:“西太后必是想过多种法子叫灵妃快速怀孕,然而事与愿违……” 西太后与皇帝看似和睦,但两人间却只有利益勾连,想要彻底绑在一起无法切割,这其间就必须要有个孩子。 珍珠讶然:“陛下难不成有……”问题! 姜月饶轻笑,室外微风穿过木窗轻抚上她白皙脸颊,黑发灵动轻舞,带起点点惊艳。 她语气柔柔的:“站在陛下的立场,未尝不可。” 站上 权力巅峰的男人,岂容他人觊觎? 既是对方本就有这心思,她何不帮对方一把,给对方一个完美理由,将灵妃,将风家处置? 自家娘娘说话高深莫测,珍珠与翡翠早已习惯,两人迅速收敛心神,本分做起了事。 夜间。 珍珠看着殿外的漆黑,她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今夜陛下可会来咱们这?” 她们娘娘已两夜打破后宫常规,入宫还不足十日,娘娘在后宫的地位便是大落又大起,着实叫人惊叹。 姜月饶面色淡淡,只道:“陛下会来的,你们且去抬水进来。” 为何如此笃定?自是她做了些手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而灵妃的怒气自是要越盛才越好。 珍珠立即退出去备水。 既是娘娘说了,那陛下就定会来的。 * 御书房内。 闻人凛将手中朱笔放下,完成了一整日的工作。 王德全带着敬事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今夜可翻牌子?” 王德全的语气带着询问,他觉得陛下这两日太操劳了。 闻人凛扫了眼托盘内的牌子,姜嫔的牌子已被放去了最左边,他黑眸沉沉带着几分冷意。 王德全这才发现不妥,他顿时咽了咽口水:“贤妃娘娘今日清点敬事房奴才时,说、说是来日方长……” 这便是请陛下节制些了,虽然他也这般认为,但贤妃娘娘此举确实是不合适。 他觉得贤妃娘娘一定是掌管中宫太久,太顺遂,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这宫中谁人不知陛下性子手腕铁血。 说好听点是铁血,说难听点那就是独断,专行,这是每一任帝王身上都有的底色,也是身在高位者的威严。 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怎会被后宫女子左右? 闻人凛眼底闪过几分不耐,周身气场冷漠非常,他目光扫过自己玄色衣袖,上头绣着小小一只青竹,这是今早姜嫔起身后绣的。 想到此处,他脑海便也浮起女子那澄澈双眸,干净又纯粹,不曾被阴私浸染 ,与这些后宫女子完全不同。 闻人凛起身离开御书房。 王德全赶紧朝小太监挥了挥手,快步跟上天子。 * 含凉殿。 闻人凛拦下想要通报的宫人后,抬步走入殿内。 寝殿内烛火幽幽,还弥漫着淡淡的女儿香气,屏风后传来轻微的水声,女子傲人的轮廓透过屏风微微透出,微风吹入殿带起一阵香意来。 闻人凛看着遮而露的屏风,心底不由回想起在寺庙那夜,不同的是那夜的他是登徒子,而今夜的他名正言顺。 心思涌动间,已不自觉提步朝屏风后走去。 宫灯之下,水珠在滑嫩白皙的肌肤上滚动游走,留下一串串痕迹,女子黑发微湿,五官柔美而精致,她眼神透着纯粹的微光,仿若不谙世事的仙子。 男人高大的身影拢下,将浴桶中的女子罩在阴影之下。 “陛下,”对于他的到来,女子似乎十分惊讶。 檀口微张,唇色饱满而粉嫩,因着沐浴的关系水汽为她肌肤铺了层细细的水光,一双水眸更是单纯中带着惊讶,再无任何复杂情绪。 大手穿过铺满玫瑰花瓣的清水,将里头娇柔女子捞起后强势抱入怀中。 寝殿缓缓合上,月儿也羞怯的躲进云层中。 翌日,姜月饶醒来后发觉身旁男人早已离去,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只是有些酸软,并不像之前那般难受。 是昨夜男人对她留了情温柔了些。 啧,也没准是尽力了。 翡翠见她醒来立即上前轻声交代,言语间染上几分欣喜:“陛下今早是自个儿起身的,还特意让奴婢不叫醒您呢。” 她觉得陛下对娘娘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但很细微。 第48章 请安1 姜月饶闻言并未说什么,只叫珍珠与翡翠抬水进来,她身子还是有些乏想要泡澡。 珍珠有些迟疑,她轻声说道 :“娘娘,今日姝贵妃召集了各宫娘娘请安,您得起身收拾了,想要泡澡的话恐怕要等回来过后才行。” “原本后宫是暂由贤妃娘娘治理,姝贵妃平日也并不关心后宫,想来是娘娘您这三日接连承宠,姝贵妃这才召集各宫娘娘请安,”翡翠上前,言语间带着几分担忧。 她们娘娘初次入宫便这般的出人意料,着实是有些招风,就连平日不理后宫的姝贵妃都惊动了。 姜月饶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她语气有些跃跃欲试:“庶出贵妃与嫡出贤妃倒是有点意思,灵妃想必也时刻盯着本嫔。” 姝贵妃身居高位手中却无实权,能够跨越嫡出身份坐上贵妃之位,当真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的淡泊孤傲? 贵妃往上一步便是皇后,姝贵妃当真不想再爬一爬?还有那掌管后宫事务的贤妃,她就甘心让自己的庶妹压在头上?就没想过将姝贵妃拉下马? 至于灵妃那边,按照对方的脾性定会趁机找茬,她且受着便是…… 懦弱无依的性子自要深入人心。 姜月饶示意珍珠与翡翠伺候自己梳洗,昨夜闻人凛对她尚算温柔,因此洁白如玉的身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但前两日的余痕却留有一些。 梅花开在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暧昧而旖旎。 翡翠垂眼,目不斜视,她动作轻柔而稳重的为自家主子披上粉色水仙绣样的寝衣,是云锦面料今年新上的贡品,普通大臣家眷可连见都没见过。 珍珠手中端着托盘,里头放着一块沾染香气的湿绸帕,这帕子是刚从撒了花瓣的清水中拧起来的,用精致的温玉小碟装着,仅这只玉碟便价值千金。 绸帕正面用金线绣着鸳鸯图案,反面绣着山水花鸟,是双面绣的技艺,贵气又精美,都是些奢华的东西,只有受帝王宠爱才配拥有。 姜月饶抬起青葱般的手指拿起绸帕,她自己净面后珍珠便将托盘放下,从铜盆中拧了另一张锦帕为她净手。 如今的含凉殿可谓是焕然一新,吃穿用度比在霍府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十分满意,就是这个宫殿有点小,她会尽快换个大的。 片刻后,姜月饶坐在铜镜前,镜中的她不施粉黛也堪称绝色。 她柔声吩咐:“便施一个清雅的妆面,发髻钗环也莫要用那招摇的,衣裙穿普通绸缎的便可,就那件内务府送来的鹅黄对襟襦裙,一切都以低调柔美为主。” 她只是个唯唯诺诺的农女,只因相貌出彩被侍郎看上后又被皇帝夺取,身后无依,性子也懦弱。 珍珠轻声应下,开始专心为她施妆,翡翠也将身后的柜子打开,将那件鹅黄对襟襦裙拿出。 “西太后送来的珊瑚手钏可有寻到替代的?”姜月饶看着铜镜中逐渐完善的妆容,她语气轻柔而婉转。 身后的翡翠有些愧疚:“回娘娘,那珊瑚手钏极其珍贵,其色泽与品质都很难找到替代,请恕奴婢办事不利。” 姜月饶闻言神色微顿,随即才淡淡开口:“将那手钏取来给本嫔带上。” 既是找不到替代的,那便直接带上,那手钏中虽含有麝香,但没经过月以上的佩戴,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娘娘,不可啊,那手钏实在危险,不如等奴婢寻到合适的替代后您再戴,”翡翠的语气中含着几分急切。 珍珠也是满脸的紧张。 两人都涉猎医术,麝香对于女子的危害,她们可太清楚了。 姜月饶却并不在意,她唇角泛起一抹柔和笑意,纯粹干净至极:“既是西太后赏的又怎能不戴?” 既然找不到替代的,那她也只好调整策略了,她找不到替代的,闻人凛还找不到吗? 片刻后,一袭鹅黄襦裙姿态婀娜的姜月饶走出含凉殿。 延禧宫的花厅内,花卉环绕,茶香四溢,这里的布置十分精美,地上铺着厚实的羊绒地毯,降温用的冰盆放了好些个。 姝贵妃正坐在首位,她身着艳若云霞的织锦宫装,布料细腻如羊脂玉,裙摆用金丝银线绣着繁花盛景,百花之中围绕着富丽而野心十足的牡丹。 在她举手投足间,发间振翅欲飞的金凤步摇微微晃动,尽显权势与贵气。 姝贵妃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妆发都堪称完美,贵妃仪态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贤妃坐在她左侧,显得就低调许多,只一身蓝色宽袖襦裙,头上的钗环也简约而大气,既符合她的身份又显得并不出挑。 如今她管理六宫,自是要以贤淑为先,避免招摇与张扬也不可铺张浪费,这些都是在为她坐上皇后之位奠定基础。 而坐在姝贵妃与贤妃下首的是嫔位以下的主子,这些一个个娇艳的女子按照位分依次坐着,眼底都闪着好奇的光芒。 姝贵妃可从来都不叫人请安的,今日却早早便传了她们前来,原因自是不言而喻。 而灵妃那边更是早早便对姜嫔有了敌意,甚至还劫了好几回姜嫔的侍寝,今日算是有好戏看咯…… 贤妃看了眼姝贵妃身旁空着的椅子,那是灵妃的位置。 她露出一个端庄的笑:“看来灵妃妹妹昨夜是没睡好,竟是连请安都迟了些。” “何止是灵妃姐姐没睡好,这几夜没睡好的人想必不少,”下座妃嫔中,一位身穿淡紫色裙衫的女子这般说着。 这便是陈嫔,说话时淡淡语气带着丝丝讥讽,长相倒是清丽不俗,但放在各有千秋的妃嫔中也算不得出挑。 她与姜嫔位分相同,但她已入宫一年,其父位列大都督府副使,手中握有些实权的,官从四品。 对于姜月饶已为人妇,在毫无背景的入宫后位分还与她相同,这令她很是不爽。 陈嫔这话落下后,在场众人都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有深意更有不屑与妒忌。 甚至连姝贵妃的眼中都露出几分妒意来。 谁不想接连承宠三日?谁不想一夜叫几回水? 这时,花厅外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姜嫔娘娘到——” 第49章 找茬 众人闻言都不约收声,齐齐朝外看去。 只见花厅外,一女子着并不出挑的鹅黄色对襟襦裙款款走开,裙摆摇曳生姿。 女子白嫩的面颊似那上好的羊脂玉,在外头日光的照射下甚至显得有几分晶莹通透之感。 她的五官更似那画中仙般精美动人,乌发间的一只玫瑰流苏金钗在行走间轻微摇晃,为她更添几分美感。 就连那原本并不出挑的鹅黄对襟襦裙,也被她生生穿出云锦般绚烂如彩云之感,步步生莲,衣袂飘飘。 花厅内一室静谧,众妃嫔的目光由惊艳转为妒意也只是一瞬间,再一转眼那抹妒意也消失不见,只剩丝丝缕缕的嘲讽与不屑。 再美丽又如何?身后无家世背景便罢了,甚至在入宫前连清白都没有,纵使陛下再宠爱,也有淡下来的那一日,届时姜嫔的下场会比任何人都惨。 姜月饶垂眸走进花厅内,她似乎是被众位妃嫔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脚步有些凌乱面色也变得有几分的忐忑,瞧着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众人见她这般,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不屑了,只觉得她不过是空有副皮囊罢了,甚至连最末端的答应都比之不上。 人家答应的父亲还是六七品小官儿呢,她一个农女又怎么能比? 姜月饶来到花厅中间的位置,她面向着上座行了个并不怎么标准的大礼,语气细若蚊鸣,还带着些颤:“嫔妾给姝贵妃娘娘,给贤妃娘娘,给各宫姐姐请安。” 这模样懦弱又害怕,就像是被吓到了般,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发挥的淋漓尽致。 姝贵妃与贤妃两人看着行礼的姜月饶,她们的心底都有几分复杂。 两人在陛下还是太子时便入了东宫,没有谁比她们更了解陛下,这姜嫔确实貌若天仙,甚至美过后宫所有妃嫔。 但陛下一直都以江山社稷为重,姜嫔若只是个农女便罢了,但偏偏对方是臣子的妾室,陛下怎会不顾礼教,冒着有失君仪的风险将人弄进宫来? 甚至连姜嫔的身份都未过多遮掩,仅说是出宫时偶遇的农女,这般敷衍与简单,令人不得不多想。 姝贵妃与贤妃哪里能知道真正站在高位的闻人凛是如何想的,他是以江山社稷为重,但若是站上高位后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还谈何至高无上? 或许别的皇帝会被权臣子民裹挟,但他绝不可能。 他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并非全然为了江山社稷,更是为了能够更加稳固的掌握皇权,能够让自己站在顶峰更久一些。 姝贵妃有些复杂的看着姜月饶,她语气淡然:“起身吧。” 除了美貌之外,她并未看出姜嫔身上有任何能够吸引陛下的地方,脑中空空,为人懦弱而胆怯。 这性子是半点儿都不招人喜欢,难道陛下当真这般肤浅,仅是外貌便令他不顾一切将人接入了宫? 姝贵妃胸口好似堵了块棉花,有些闷得慌。 与陛下在边关那一年的相处中,她早已将心交了出去,即便是回宫后她也是陛下身旁最特殊的一个,但眼下却来了个姜嫔,这叫她如何不多想…… 下方的姜月饶战战兢兢起身,她面色间有些不安,起身后便站在原地一副不知要做什么的样子。 贤妃见状唇角微勾,温声提醒:“姜嫔你是嫔位,便坐去右边的首位即可。” “多谢娘娘,”姜月饶明显松了口气,她快步便朝贤妃口中的位置走去,在坐下后还不忘朝贤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贤妃脸上的笑愈发的温和了。 这新来的姜嫔看起来没什么脑子,应当是个好笼络和拿捏的。 贤妃思索间又不动声色的看向身侧紧抿双唇的姝贵妃,倒是块好料子。 姜月饶坐去位置上后便如同鹌鹑般,既不乱看也不说话,这胆小懦弱的样子着实令贤妃愈加满意了。 这时,花厅外又响起一道太监的通传声:“灵妃娘娘到——” 身着华丽绯色华丽宫装的灵妃走了进来,她珠翠满头,头上的每一支朱钗都堪称奢侈,那身绯色宫装更是用蜀锦制成,华贵而神秘。 灵妃娇俏而清丽的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张扬,她身旁宫人环绕,排场极大,盛气凌人,不愧是身世与宠爱双全的宫妃。 姜月饶看着灵妃身旁环绕的奴仆,心底闪过几分热切与兴奋,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胆怯。 她随众人起身行礼:“给灵妃娘娘安。” 灵妃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姜月饶的脸上,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除此之外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不甘。 她走进殿内朝姝贵妃与贤妃微微行礼:“给二位姐姐请安。” “都起来吧,”姝贵妃看了眼灵妃便收回了目光,不欲与灵妃多言。 对方家世比她高出一截,在陛下的态度还未明确之前,她并不想与对方发生任何冲突。 灵妃扫了眼姝贵妃,坐到对方身侧的另一边。 过气的老人罢了,不足为惧。 待灵妃坐好后,下座妃嫔也才起身重新坐下,姜月饶混在里头她低垂着头看起来并不出挑,但她纤细婀娜的身形却能叫人一眼将她锁定。 “这新入宫的姜嫔当真是国色天香,也难怪陛下能摈弃所有将其接入宫中,”灵妃落座后便立即提起姜月饶,语气间隐含不屑。 显然是在嘲讽对方那见不得人的身世。 这几日她想方设法都没将陛下请出含凉殿,这叫她又气又恨,今日与姜嫔对上,自是要好生整治一番。 姜月饶被点名立即站了起来,她低着头强自镇定的开口:“是灵妃娘娘谬赞了。” 虽是低垂着头,但语气中的惶恐与不安却藏也藏不住。 她的胆小怯懦取悦了灵妃,也令其觉得这般性子,定是受宠不了几日,倒也不足为惧。 正当灵妃微微放松时,姜月饶轻抬了下手臂,一串通透而晶莹的珊瑚手钏便露了出来。 即便是在没有日光屋内,珊瑚手钏都发着夺目的色泽,不自觉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几乎是顷刻间便有人瞧见了。 “呀,姜嫔手腕上的手钏可是西太后送的?” “听说前几日西太后是送了些东西去含凉殿,但这珊瑚制成的手钏也太贵重了些……” “珊瑚可是波斯国的贡品,几年才一小块,非皇家不可用,没想到姜嫔才入宫便得了串。” …… 第50章 懦弱? 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姜月饶手腕的珊瑚手钏上,嫉妒又羡慕的情绪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这些妃嫔入宫后,便有不少想要讨好西太后的,但无一例外都碰了灰,西太后性子仁善,但除了灵妃之外却并不与任何妃嫔深交。 而姜嫔初入宫中便得西太后亲赏的贵重手钏,如何不叫人眼红? 灵妃眼神更是变得格外锐利,她看着那珊瑚手钏的目光满是火气,心中只觉西太后是在有意拉拢,姜嫔身后无权无势看起来也确实是个好的对象。 她冷笑:“姜嫔你身为妃嫔却无半点礼数,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如此言行无状怎能担得起嫔这个位分?” 姜月饶闻言,面色立即变得有些苍白,她单薄的身形也颤了颤,似那风雨中飘摇的菟丝花般叫男人怜惜,也叫女人厌恶。 灵妃恨不得上前撕了那张惹人怜惜的脸。 这时,众位嫔妃中站起一个着深紫裙衫的女子,她打扮妆容俱佳,是中等偏上的长相,这便是荣雅,荣贵人。 荣贵人其父是风丞相的下属,在宫外时便围在灵妃身旁做好友,入宫后自然也跟在灵妃身旁,既受其庇佑也受灵其制衡。 她起身后先是朝上座行了一礼,而后才说道:“还请灵妃娘娘息怒,姜嫔娘娘本就是农女出身,虽来京城已有几月但并无背景与底蕴,不知礼数也是正常。 不如今日妾身便替灵妃娘娘做主,好生指导指导姜嫔娘娘,也避免以后姜嫔娘娘冲撞了陛下与西太后。”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更是把姜月饶那不光彩的身份摆在了明面上嘲讽,偏还叫人不能反驳。 姜月饶苍白的面色转红,神色也变得很是难堪,清透眼底更是氤氲起一层水雾,整个人显得更加凄楚了。 她看向上座的灵妃,颤声道:“还请灵妃娘娘息怒,嫔妾回去后定会好生学习礼数的。” 说罢,她又向上座的姝贵妃与贤妃,眼底的求救之意不言而喻,但两人都跟没看见似的,并不打算帮她。 周遭其余嫔妃也是如此,甚至还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态来。 她们都心知肚明,荣贵人口中的指导可不是真的指导,不过是打着幌子来惩戒这位新入宫的姜嫔罢了。 灵妃的神色有几分得意,她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姜嫔初入后宫虽为嫔却难当其位,荣贵人便替本宫好生调教调教。” 荣贵人拂身行礼,面色柔和而顺从:“是,灵妃娘娘。” 而后她又看向姜月饶,嘴脸变得嘲讽:“考虑到姜嫔娘娘这几日承宠有功,便请姜嫔娘娘先跪上两个时辰,再抄写宫规十遍即可。” 说罢她又有为难的询问:“只是姜嫔娘娘的出身,可会认字?” 三分询问七分讽刺,几乎是将打压与羞辱摆在了明面上。 上座灵妃、姝贵妃与贤妃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姜月饶,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她们在判断姜月饶的真实性情究竟是如何,是否如表现出的那般怯弱。 其余妃嫔也都好奇的看着,好奇姜嫔被如此羞辱,是否会做出反抗,会如何反抗? 姜月饶的身形摇摇欲坠,她面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被人如此羞辱,简直恨不得就地自戕,那原本就怯懦的眼神,除了多出快要掉落的泪水便外再无其他。 仿佛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最终,她轻声颤颤的回答:“嫔妾、嫔妾会识字的,在……霍府时,夫人有派嬷嬷教妾身识文写字。” 灵妃俯视着下方卑微又怯懦的姜嫔,语气高高在上:“王夫人倒是待你不错,可惜你并未好好回报她。” 姜月饶含泪跪下:“灵妃娘娘说的是,陛下也曾这般说过。” 灵妃勾唇,她就知晓陛下只把姜嫔当做玩意儿,就姜嫔这狐媚子的模样,哪个夫人见了能喜?陛下倘若真心爱护又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旁边姝贵妃原本略带敌意的眼神也收了起来,转为讽刺与嘲弄。 她起身整了整裙摆,淡身说道:“本宫还有事,各位妹妹自便。” 说罢,她便起身率先出了花厅,待她走后花厅内并无任何人离去,显然是想要留下看好戏。 这些人现在虽不觉得姜月饶是威胁了,但还是想要瞧瞧她会被灵妃折腾得多惨。 接连承受宠三夜,夜夜都叫好几回水,这个打击于她们而言还是很重的。 花厅内的所有人都看着跪在中间的姜月饶,眼底有快意有不屑更有看好戏的跃跃欲试。 而坐在首位的贤妃很快也起身,此等刻薄且出风头之事,她可不会留下掺和。 在离开前,她还温和劝解:“灵妃,知礼守节并非一蹴而就,你也要适当才行。” 这意思便是提醒莫要做得太过。 灵妃眉头都未抬一下:“贤妃姐姐慢走。” 假仁假义,当真是维护为何不与她对着干? * 另一边的御书房内。 闻人凛下朝在用过早膳后便开始处理起了奏折,眼下已是夏末很快秋闱便要开放了。 晋国很重视科举,年年都会由天子钦点学士监考,秋闱流程也会亲自过目。 闻人凛将秋闱递上来的折子处理过后,这才看向王德全。 他询问:“姜嫔可起身了?” 今早他怜惜姜嫔劳累便并未将人叫醒,只是下朝后便听闻贵妃传了各宫请安,贵妃平日鲜少召集,这次显然是冲着姜嫔而去。 这几日他确实是有些打破常规了,虽说他并不在意,但姜嫔那样纯良柔顺的性子,还是不禁叫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知晓此次请安姜嫔必然会遭到刁难,尤其是灵妃那边。 王德全躬身犹豫作答:“回陛下,奴才方才得知姝贵妃已从花厅离去,贤妃娘娘随后也走了,但不知为何其余妃嫔却并未离开花厅……” 闻人凛听后神色一顿,他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袖口处,是一颗笔直的青松,昨夜两人闹过后姜嫔绣上去的。 他站起身来,语气淡然:“几日不见贵妃,朕便去瞧瞧。” 第51章 莫要怕,朕来了 闻人凛大步朝延禧宫而去,他走得很快,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了延禧宫门口。 延禧宫的看门小太监见陛下驾临赶紧跪下行礼。 “不必通传,”闻人凛丢下这句话便提步朝宫内走去。 花厅与正殿的方向是完全分开的,他不带犹豫的便朝花厅的方向而去,在王德全的示意下,沿路宫人都蹲下行礼并未通传。 才刚靠近花厅,便能听见自里头传出的阵阵嘲笑声。 是荣贵人的声音:“按理说姜嫔娘娘是农女出身本该老实本分,却作出此等下流之事,实在是有辱晋国国风。” “嫔妾并未……”女子哽咽又娇弱的声线响起。 紧接着便是灵妃嚣张而刻薄的语气:“你并未什么?你想说你并非勾引陛下,还是并未仗着自己的容貌借机入京?” 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隐约传入闻人凛耳中,此时他的面色已黑如锅底,整个人周身的氛围极其冷沉。 那守在花厅门口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跪了下来,个个都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不敢说半句话。 闻人凛快步走进花厅内,便瞧见跪在最中央那个身形瘦弱,摇摇欲坠的背影,他看不见女子的模样与神色,却能从她那轻颤的身形中看出害怕与难过。 而灵妃在上座高高在上,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饰,周遭坐在椅子上的其他妃嫔也同样俯视着跪着的女子,也都带着鄙夷。 这些妃嫔看向姜嫔的眼神叫他很是不喜,她们就像是饿狼般,想要把姜嫔撕碎。 闻人凛第一次意识到,他将这般纯良澄澈之人接入宫中,是否有些太过残忍? 但转念一想,对方吸引自己的,除了那似仙的容貌,便是良善而纯净的性子了,既想要她保持纯净那便护着她,自是不会后悔。 “陛下!”灵妃最先看到走进花厅的天子。 她脸上的得意与讽刺还没来得及收起,连忙有些慌乱的起身行礼,心跳如鼓。 其余坐在椅子上看戏的妃嫔也赶紧起身行礼,心底惴惴不安十分惶恐。 闻人凛半点眼风都分给这些人,他来到跪在地上的佳人身旁,弯腰一把便将人给抱起。 姜月饶苍白的脸上带着惊讶与欣喜,细腻而白嫩的面颊还挂着点点清泪,她身子依旧是在不自觉的颤抖,软软的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仿佛耗尽所有力气。 “陛下……”她轻声喊着,有哽咽亦有依恋与欢喜。 方才她不仅跪着,还要时刻注意着背后门外的动向,确实是累极。 闻人凛将佳人紧紧搂住,沉声安抚着:“莫要怕,朕来了。” 这话落下,怀中单薄的身躯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但右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仿佛害怕他会消失。 如同一只依赖至极的小兽,可怜又可爱。 蹲在地上行礼的灵妃看见两人的互动,气得秀帕都要搅碎了,眼睛也恨得通红。 她死死盯着被陛下抱在怀中的姜嫔,恨不得用目光在对方身上烧出个洞来。 姜嫔是怎么敢的?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引诱陛下,甚至还敢攥陛下衣袖,以下犯上!言行无状! 而缩在闻人凛怀中的姜月饶注意到灵妃那吃人的目光,她心中浮起嘲讽,苍白的脸色却变得有些惊慌,甚至还胆怯的往男人宽阔的怀中缩了缩。 可怜又无助。 闻人凛注意到怀中女子的动作,他心底有些发软,忍不住用大手轻拍对方单薄肩膀,是无声的安抚,也是在为其撑腰。 冰冷而凌厉的声线在花厅中响起:“灵妃,你为何要罚跪姜嫔,竟还带头说那些不知所谓的话!” 灵妃心底猛地一跳,眼底的愤恨转为慌乱与害怕。 陛下的性子并不温和,其手段更是铁血,她没想到今日陛下会撞见她收拾姜嫔,更没想到陛下会听见她说的那些话…… “回陛下,是臣妾听信谗言还请陛下恕罪,”灵妃白着脸求饶。 旁边的荣贵人咬牙开口:“请陛下恕罪,是妾身提议让姜嫔娘娘学学规矩。” 她是灵妃的人,她父亲也是风丞相的人,灵妃在宫中有了什么差错,她自是要主动顶锅的。 “荣贵人想着姜嫔初入后宫许多规矩都不懂,所以才建议帮臣妾教导一番……却没成想考虑不够周全,还望陛下恕罪,”灵妃立即附和说着。 闻人凛冰如寒潭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妃嫔,他冷声道:“往后谁还敢在宫中妄议姜嫔,便作拔舌头处置。” 众人闻言浑身一抖,低垂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恐惧。 随即,那如冰刀的视线又落在荣贵人身上:“朕看你才是不懂规矩,身为贵人竟是管起了嫔位,你今日便好好的跪在这,回去再禁足三月,罚俸两月。” 荣贵人身子一颤,叩首道:“妾身领命。” 闻人凛的目光转到灵妃身上:“灵妃听信谗言,罚禁足七日。” 灵妃闻言,她心底原本的恐惧与害怕逐渐收了起来,唇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陛下还是向着她的,至于姜嫔那个贱人,可根本越不过她去。 闻人凛并未多待,在处置完后便抱着姜月饶大步离开花厅,恰好与匆匆前来的姝贵妃照面。 “陛下,是臣妾来迟了,”姝贵妃赶紧行礼,嘴里的话带着自责与愧疚。 她也是刚知晓此事竟是惊动了陛下,也幸好她早早便离去脱了干系。 闻人凛停下脚步,语气稍缓:“你作为贵妃也要好生整治整治下头的风气了。” “臣妾遵旨,”姝贵妃应下。 * 含凉殿内。 闻人凛动作轻柔的将怀中人儿放去榻上,好似在对待珍宝。 在回来的路上,怀中的女子一直就处于有些惊慌的状态,洁白如玉的臂膀一直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将头埋在自己的怀中,就跟小鹌鹑般。 直到他抱着女子踏入含凉殿的殿门后,对方这才好了些,身子也不再轻颤了,搂着他的臂膀也松了下来,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寝殿中伺候的宫人早被王德全带了下去。 姜月饶被男人放去床榻,她不自觉的再次勾住对方的脖颈,可怜兮兮的怯懦开口:“陛下,可否再陪陪嫔妾。” 声线中带着鼻音有些软糯,还有股天然的娇媚感。 第52章 查看伤势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这般娇媚又惹人怜的模样。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声线变得有几分低哑:“朕不离开,朕只是想瞧瞧你的膝盖。” 她肌肤天生娇嫩,莫说是跪上许久了,就是稍稍使力按下都会留下痕迹,他不仔细瞧瞧心里不放心。 姜月饶面色微窘,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的轻声拒绝:“嫔妾无事的,陛下不必亲自查看。” 说着,她便想将搭在床榻上的腿藏进襦裙内,却被男人伸出的大手给牢牢握住了。 那掌心带着温度,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令她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 “朕要亲自瞧瞧,”头顶传来男人不容拒绝的话,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姜月饶咬了咬下唇,双颊不自觉的飞起一抹红晕,她将被握住的那只脚放松,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撇去了一旁,整个人都靠在男人宽阔的怀中。 她语气中带着无奈与羞臊:“陛下想看便看吧……” 这般羞怯神色,就好似那坠入凡间后被冒犯的仙子。 闻人凛将人环在怀中,微微前倾身子将怀中女子的裤子拉起,露出如玉般细嫩修长的小腿。 姜月饶身形僵直,她水眸微微瞪大,声线轻颤:“陛下……” 像是害羞极了,被男子这般详细查看膝盖确实是叫人羞涩的,即便这人是自己的枕边人。 “噤声,”闻人凛的语气染上几分命令。 女子声线中带着娇媚,令人分心。 姜月饶乖乖闭上嘴。 男人将她双腿的裤子都拉了起来,露出白嫩的膝盖,上面只有些轻微的发红,像那胭脂玉般,竟是显得有些通透。 粗粝的指尖轻抚过她膝盖的发红处。 姜月饶有些吃痛,她忍不住缩了缩,试图躲开对方的触碰,娇声道:“有些疼,陛下……” 她虽是沦落青楼却是被娇养着的,身上肌肤在老鸨的精心呵护下娇嫩不已,眼下受了点伤,可经不起这人粗糙的触碰。 闻人凛哼笑出声:“就你这般娇气,说出去谁信你是农女出身?” 说罢,他便又觉得该是那霍言平日将人养得太好,虽在霍府受王夫人打压,但养皮子的东西想必是不少。 毕竟是取悦男人的,总归要好生养着。 想到此,闻人凛心底夹杂着些许酸气 羞怯声线细弱蚊蝇:“陛下……” 娇弱又细微的提醒。 闻人凛俯视着女子干净又惊艳的容貌, “朕是皇帝,”她听见男人这般说着,带着霸道与强势。 旋即,闻人凛的目光在那珊瑚手钏上顿了顿。 敞开的寝殿大门早已被看门的宫人关上,将旖旎春光隔绝在内。 床帐幽幽落下。 ******** 大半个时辰后,殿内方才平静。 姜月饶有些疲惫的靠在男人怀中,那红而亮的珊瑚手钏松松的套在皓腕,为其更添几分光彩,宛若精心雕琢后的奢华器具。 闻人凛的目光落在她放在外头的手臂上,游弋,流转,只觉甚是喜爱。 这珊瑚手钏十分合适她, “听闻这手钏是西太后赠你的?”闻人凛的语气透着餍足后的慵懒。 手钏是好的,只是沾染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姜月饶有些开心,她将手腕抬起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鲜艳的红与莹润肌肤相贴,相得益彰中又透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是西太后送嫔妾的,陛下也觉得好看吧?” 闻人凛目光沉沉。 姜月饶吓了一跳她有些想要挣脱:“陛下,您今日可还批折子?” 第53章 徐太医 又小半个时辰后,闻人凛才重新人模狗样的穿上龙袍,心满意足的离开含凉殿。 姜月饶躺在床榻上手酸的要死,她咬着牙恨恨发誓。 待她将狗男人的心拿下后,定要让其好生伺候自己! 这时,珍珠拿着一个精美的瓷瓶走了过来,她将层层叠叠的床帐掀开,姜月饶娇媚的模样露了出来。 丝滑的锦被半遮半露,露出不多的白皙肌肤上缀着点点嫣红,宛若冬日盛开的红梅,夺目而绚丽,像是在引人采择亲近。 而那张美艳的脸此时更是媚态横生,如同一朵被滋润后开得荼蘼的花朵。 珍珠面色微红,她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手中瓷瓶呈上,那瓷瓶的瓶盖上嵌了祖母绿的宝石,瓶身镀了层金箔,华美至极。 “娘娘,这是陛下派太医院徐太医送来的消肿化瘀药膏,徐太医眼下在还在殿外等着给您号脉呢,听闻除了太医院的院判,便是这位徐太医的医术最为高明。” 陛下实在宠爱她家娘娘,竟是派了徐太医亲自前来。 姜月饶动了动酸涩的腿,她懒懒开口:“便将徐太医传进来。” 珍珠轻声应下,她将交叠层层的床帐再次放下后,这才快步离开寝殿。 姜月饶听着耳边的动静,懒懒的翻了个身,纯净而澄澈的眼中露出几分别样神采来。 她听闻这位徐太医是位青年才俊,家有恭顺正妻,在太医院的职位也做得如火如荼,倒是前途无限,也是个正人君子。 而她,在后宫也正缺个信得过的太医…… 如玉指间轻环铺散如云的黑发,娇媚如丝。 也不知这位正人君子的徐太医,是否会怜惜她这个被强行带入宫中,又无依无靠的农女。 姜月饶漫不经心的盘算着,她抬手便将右手的手钏取下,露出方才闻人凛因失控留下的红痕。 这红痕的颜色看着并不深,便在上头狠掐了把,这下好了,一看就像是遭受过暴力的,尤其是她肌肤白皙,瞧着还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意味。 她将右手伸出床帐,静静的等着。 很快,珍珠便领着提着药箱的徐温之徐太医走了进来。 徐太医入殿后便始终低垂着头,殿内旖旎未消,他对气味尤其敏锐,能够嗅到馨香中带着的点点石楠花气息。 他时常出入后宫,这几日听了不少有关这位姜嫔的传言,那日的宫宴他也有出席,也见过姜嫔那如仙的容颜。 宫宴上她被灵妃刁难欺辱,叫人怜惜也叫人感叹,当时自己也只是心中不忍,并无立场做更多,却不曾想再次听闻便是对方被陛下接入宫中的消息。 徐太医心中有几分复杂,他垂眼看地,跟随宫女来到被床帐遮住的床榻前,跪下行礼。 “微臣给姜嫔娘娘请安。” 他等了等,才听见床帐内传来女子有些虚弱,却带着天生柔媚的声线:“徐太医请起,本宫身子有些不适无法起身,还请徐太医多担待。” “微臣不敢,”徐太医低声开口。 随即他便直起身子,这才看了眼搭在床帐外那只白皙而娇嫩的手。 垂榻明如玉,素手玉房前。 徐太医不敢多看,连忙从药箱中拿出丝帛,他跪着上前准备为其号脉,却在将丝帛搭去对方手腕时心底颤了颤。 只见那洁白如玉的手臂上布着几道深红色的淤痕,就像是被人给狠狠给钳制过般。 竟是手臂上都残留着淤痕,那身上是否会更多? 徐太医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散,他想起了姜嫔的农女出身,又想起了对方曾是霍侍郎的侧夫人,再到如今的姜嫔。 看似步步风光,实则有太多不易,这洁白手臂上的淤痕便是最好的说明。 床帐内的姜嫔似乎看出他的呆愣,哑着嗓子有些疑惑:“徐太医,可是有何问题?是否不方便?” 说罢,又自嘲一笑,略带凄楚的开口:“若是徐太医觉得不方便那便算了,本嫔的身子陛下本就一清二楚,那化瘀的药膏本嫔会好好用的,还请徐太医不必担忧。” 徐太医这才回过神来,他听着姜嫔无奈又凄楚的话,心中不由地一涩。 果真是如他所想,姜嫔在后宫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陛下的心思与手腕皆是无情,姜嫔出身低微,她无依无靠陛下又怎会留情?如此红颜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在这深宫中香消玉殒。 想到这,徐太医心底便有些莫名的难受,美人受罪总是叫人心痛的,尤其还是位倾国倾城,叫人怜惜的凄苦美人。 脑补的东西,是最美好的。 徐太医连声开口:“是微臣走神了,还请姜嫔娘娘恕罪。” 说罢,他便将手中丝帛小心搭去那皓腕上,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将指尖放上去。 徐太医医术高明,几息后便收了手拿起丝帛,只是手心与指尖处已浮起一层热汗。 他拱手说道:“还请娘娘放心,娘娘身子无碍,那化淤的药膏效果甚好,娘娘安心用便可,若是用完了也可派人人来太医院再拿。” “多谢徐太医,”床帐后的姜嫔语气幽幽,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愁绪。 随即,她又道:“那药膏恐怕要让徐太医多多备一些了。” 徐太医心底一顿,低声回:“是,娘娘。” “珍珠,送徐太医离开。” 徐太医叩首起身,正当他准备转身时,窗外忽而吹起一阵轻风,床帐被微微吹起,帐内女子的绝美的面庞若隐若现。 黑发如瀑,模样娇如仙,那双清澈而干净的双眸叫人难以忘怀,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好而纯粹的东西,但露在外头白皙肌肤上的红痕又是那般的晃眼…… 微风转瞬即逝,床帐重新落下,将无意窥探的视线隔绝。 徐太医心跳如鼓,后背刹时便起了一层热汗,他慌乱将头低下,转身后却又忍不住回首跪下。 “姜嫔娘娘,往后在这后宫若是有用的上微臣的,尽管叫人去太医院传微臣即可,”语气真挚而诚恳。 娘娘如此可怜,他不忍其香消玉殒…… 床帐后的姜月饶唇角微勾,语气却依旧虚弱:“那便多谢徐太医。” 成了。 第54章 上眼药 姜月饶待徐太医离开后,这才懒懒的吩咐珍珠。 “往后每隔一月便去太医院问徐太医拿些化淤的药膏回来。” 今日徐太医是在她的做戏下才冲动说出这些话,想要对方真正的为她所用,还是要慢慢来。 不过既是开了头,那后面便容易许多,只要继续保持这可怜的形象便可。 珍珠一边轻柔的为姜月饶擦着药,一边轻声应下。 另一边。 徐太医回到太医院,他将自己翻涌的心思平复后,便吩咐跟随自己的小徒弟:“往后若是含凉殿中的宫人过来,你便立刻通知我。” 姜嫔娘娘在深宫无依无靠,难免受人暗害,他身为太医院的太医理应如此。 小徒弟有些惊讶,却依旧点头应下。 他跟随师傅已有五年,这后宫内争斗并不少,想要拉拢师傅的也有许多,但师傅从未站过队,眼下师傅却提起了含凉殿。 想来师傅是有了打算,只是那含凉殿的主子家世卑微,听闻还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当真能行? * 御书房内。 周身都透着威严的天子端坐在桌案前,正处理着桌上的奏折,谁能想到这般冷漠而严肃的天子,在半个时辰前行径孟浪又骚话连连。 淡漠声线响起:“朕记得库房内还有好几块波斯国上贡的珊瑚?” 王德全躬身答:“回陛下,奴才记得是有几块的,珊瑚价值连城,波斯国也并非年年上贡,那些珊瑚陛下也仅给过西太后一些,剩下的都留在库房中。” 后宫之中想要珊瑚的嫔妃可并不少,但陛下都没给过。 “取一些出来,按照姜嫔手腕上的手钏做一只出来,在找时机换下来,”闻人凛吩咐着,他批阅折子的朱笔并未停下。 姜嫔为人纯善,并不像其他后妃那般攻于心计,她身后并无任何势力,也得自己喜爱,目前来说也是最适合的人选。 即便以后自己没能顾得上她,她也能在这后宫之中立足,至少能够不受人欺负。 王德全听了天子的吩咐,心中顿时一惊,随即赶紧应下:“奴才遵旨。” 看来陛下对姜嫔娘娘已不仅仅是喜爱那么简单了。 “灵妃的助孕药记得盯紧些,莫要出了岔子,”闻人凛的声线染上几分冰冷。 王德全低声应下,心中对天子的决定多了几分思索。 ---------- 接下来的几日。 后宫对有关姜嫔的传言很快便销声匿迹,不再有人敢私下议论此事,一旦发现那多嘴的宫人王德全便亲自出面将其送入掖庭。 各宫的嫔妃也都三缄其口,生怕惹祸上身。 那日荣贵人可是在花厅跪了一整日,直至天色完全黑下后,陛下身旁的公公才来叫其离开。 听说荣贵人跪得几乎昏厥过去,是被抬着出花厅的,回去后便发起了热,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灵妃倒是感觉良好,那日陛下虽重罚了荣贵人却并未波及她,这说明陛下确实是喜爱姜嫔,但绝越不过她去。 而姜嫔那般懦弱,完全不足为惧,倒是西太后对姜嫔的态度需要好生留意,她与西太后虽是姑侄,但她若是一直怀不上皇嗣,对方难免会有异心…… 永寿宫内。 灵妃一边为西太后按着肩,一边轻声说着:“西太后,那姜嫔性子懦弱,身后也无任何帮扶,依臣妾来看您完全不必对她多好,想必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厌了她。” 她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姜嫔身后并无可用之人,即便是对她好也捞不着半点好处。 西太后只觉自己心口有些闷,她抖了抖肩膀示意灵妃别按了,按来按去更不舒服。 她沉沉的叹息一声后,这才说道:“不该操心的事你莫要操心,陛下宠爱谁都不是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要尽快怀上皇嗣才是。” 做了那么多努力就差这临门一脚,奈何灵妃的肚子不争气。 灵妃听西太后这般说,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只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臣妾明白了。” 她总归觉得西太后待她不如从前了。 西太后现在看着灵妃就觉得碍眼,迟迟不孕就算了,还巴巴跑来给自己上眼药,除了添乱外什么事都做不成。 她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陛下已有多日不曾去你宫中,回去好好想想如何笼住君心才是正事。” 先前她都特意派人交代了,灵妃却依旧去为难了对方,陛下虽没太惩戒她,却是严惩了荣贵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警示。 灵妃有些不甘却也不敢违抗西太后,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 待灵妃离开后,旁边的贴身陈嬷嬷上前。 她有些担忧:“西太后何不与灵妃娘娘说说,灵妃娘娘也能更用心的去讨好陛下,早日诞下皇子。” 在她看来灵妃娘娘有些过于关注别的事了,反倒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西太后揉了揉眉心,有些厌烦:“你瞧她那样子,倘若是真说了,保不准明日皇帝便来了。” 这样的不中用如何能叫她放心? 陈嬷嬷闻言也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罢了,风家女子又不止一个,”西太后现在已经不强求了。 她记得还有位嫡出的二小姐,亦或者别的庶女也行,只要是听话的机灵的,终归都是风家的女子。 陈嬷嬷轻声道:“西太后说得是。” ---------- 傍晚,含凉殿的桌案前。 身穿淡紫抹胸纱裙的姜月饶端坐在桌前,正神色专注的抄写着宫规。 殿内十分安静,她白嫩精致的脸上透着认真,夏末微风穿过木窗拂进殿内,将她鬓边乌发微微吹起,带起优美弧度。 那卷而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澄澈美好的水眸,这画面柔和又静谧,仿若一幅精美的画卷。 这几日闻人凛几乎没进后宫,唯一一次也是去了姝贵妃宫中,秋闱将近想来是格外繁忙。 姜月饶倒是接受良好,接连盛宠过后自是平淡,她便为下一次的见面做准备,算算日子也快来。 将最后一个字写完,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腕。 这时,珍珠带着笑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是陛下来了。” 姜月饶神色一顿,随即便从抽屉中拿出珊瑚手钏套在了手腕上,动作随意而自然。 下一刻,就见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55章 换手钏 闻人凛几日不见女子,心底总是痒痒的也能忍下,倒是没有从前在霍府时那般难耐了。 这几日他按照承诺将霍言破格提拔成中书省,前朝倒是无人阻挠,但想来该是有意见的,没在他跟前蹦跶他也并不在意。 至于外头会如何传霍言卖妾求荣,他是并不关心的,总归是说不到他这天子头上。 除了提拔霍言,他还处理了些有关秋闱的事宜,这才得空来瞧瞧姜嫔。 殿内女子似乎在写着什么,淡紫色的轻纱覆身,将完美的身形完全展露,饱满呼之欲出,偏她还静心凝神的在正经写着东西。 浑身上下分明都透着妖娆与妩媚,其性情却纯净无比,好似那不染凡尘的仙子落进红尘欲色间,叫人难以自持。 闻人凛眸色深深,目光毫不避讳的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停留,带着灼人的热度。 姜月饶蹲身行礼。 她将头垂下露出点点白嫩脖颈,声线娇而柔:“陛下。” 闻人凛弯腰将人扶起后直接搂进怀中,女子绵软带着清香的身子叫他放松,他是改了奏折才来的。 “你在抄写宫规?”闻人凛看着桌上写到一半还未干的字迹,他有几分疑惑。 宣纸上的字有些杂乱,细看之下已带着娟秀的雏形。 姜月饶双颊飞起一抹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日嫔妾去请安时,荣贵人虽态度有些激进,却并非全无道理,嫔妾确实少礼数,多抄写些宫规也是好的……” 她语气真诚并不像作假。 闻人凛闻言神色一顿,他看着怀中的女子,如水的眸子澄澈似那见底的小溪,这般纯净之气将她身上的妩媚冲淡,形成一种奇异而更具诱惑性的气质。 他看着她,忍不住轻声发问:“你不怨荣贵人与灵妃?” 被人罚跪还被人当众羞辱,她当真是半点儿都不怨? 姜月饶嗔了男人一眼,她轻声说道:“嫔妾怎会不怨?又怎会不气?只是心底的自卑更甚罢了,灵妃娘娘与荣贵人确实有些过分,但她们所言又何尝不是事实? 嫔妾更想将这些情绪化作看书习字的动力,还请陛下多帮帮嫔妾。” 这番真诚而不掩饰的话叫闻人凛心跳快了几分,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如此坦然的在他面前说出怨与气二字,实在是坦诚又可爱。 他将怀中女子搂紧:“你想让朕如何帮你,尽管提。” 如此通透与坦诚,实在是叫他新奇又喜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嫔妾想让陛下赏些书,再派个教习嬷嬷给嫔妾,往日之事已随风,嫔妾如今只想专注眼前,”姜月饶靠在男人怀中,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用手轻攥着男人的玄色领口。 闻人凛只觉被女子攥住的领口钻进些夏末的热气,燎得人心痒,他语气沉沉:“都依你。” 下一刻,他便搂着人坐去了桌案前的椅子上,将人钳制在怀中。 “姜嫔的字迹瞧着有不少进步空间,便让朕来指导指导,”略带低哑的声线响起,姜月饶腰间束带幽幽落下,堪堪掉在那玄色衣摆之上。 女子羞怯的惊呼:“陛下。” “朕要指导你写字自是要在桌旁,你不是想要书籍,且让朕瞧瞧你的决心,”哑而沉的语调中隐含着兴奋。 便如同在佛寺中那次。 …… 再此过后,夕阳已落,是月上梢头。 姜月饶累极,她闭着眼窝在男人怀中,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还好中途这人传了膳,让她补充了些体力。 闻人凛搂着怀中女子,精神很好。 这时,殿门被推开一条缝,王德全钻了进来,他低着头快而轻的来到床榻前,将手中刚做好的珊瑚手钏悄无声息的递给赤裸着上半身的天子。 闻人凛接过手钏后便看了眼怀中女子,发现对方已累的睡了过去,他轻轻抬起那皓白玉臂,尽量轻柔的将上头的手钏脱下,将自己手中的这只给换了上去。 睡梦中的姜月饶往男人怀中拱了拱,唇角勾起一抹恬静而愉悦的笑,逐渐真正沉入梦中。 翌日,天还不见亮。 闻人凛起身上朝,王德全在旁垂头伺候穿衣,姜月饶侧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瞧着,她滑嫩的双颊此时染着红晕,瞧着是没睡醒的样子。 “你这太小,朕命人把临安宫收拾出来再布置布置,待弄好后你便搬过去。” 说罢,闻人凛便瞧了眼没睡醒还有些娇憨的女子。 这里他施展不开,那临安宫有浴池,更方便,换个地方也更能叫后宫这些嫔妃安分些,别老想着对她做什么。 “临安宫距离陛下的乾清殿虽有些距离,但也不算远,那个宫殿要更大,也的确更适合姜嫔娘娘些,”王德全笑说着。 何止是更适合,那可是唯一有浴池的宫殿,是先帝专为宠妃而建,其殿内精致奢靡至极,当初贤妃娘娘在安排住所时,是有意避开了那座宫殿。 窝在床榻的姜月饶闻言,立即便想要起身谢恩,但她身形酸软显得有些摇晃。 闻人凛立即上前将她搂住,有些无奈:“这般的娇弱便好生歇着,你平日也少跟那些妃嫔来往,小心被欺负了去。” 她便是一朵菟丝花,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需好生呵护着才是。 第56章 推进计划 姜月饶抿了抿唇,眼神晶亮而纯粹:“各宫姐姐们虽是各有脾气,但她们并不会随意欺负嫔妾,陛下无须太过紧张。” 见她这般单纯,闻人凛心尖有些发软,忍不住用大手抚了抚她如瀑的黑发后这才离去。 待男人的高大的背影消失后,姜月饶便吩咐珍珠抬水进来,她身子乏累想要泡个澡。 片刻后。 白玉屏风后的浴桶内,光裸着身子的姜月饶在翡翠的搀扶下坐进浴桶之中,她那如玉的肌肤上偶有点点红梅,并不甚明显却显得旖旎暧昧。 水温微烫,却很能解乏。 姜月饶舒服的轻哼一声,只觉大腿处的酸软都少了几分,白而透的脸上氤氲起一层水汽,为她增添几分朦胧之感,更显肌肤细腻。 那如瀑的青丝披散在后背,珍珠在旁边为她轻柔梳理着,翡翠手中提着小花篮,正往浴桶中撒着五彩的花瓣,直至在水面铺上一层。 花瓣随水波微微漾着,起起伏伏双十分美丽,时而触碰那白皙肌肤,时而又触及浴桶边沿。 闻人凛知晓她喜欢泡花浴,特意吩咐内务府准备了许多花,名贵的居多,再不济也是精心养育的。 翡翠看着飘荡的五颜六色花瓣,她有些感叹:“这些花儿可真好看,品种也是精贵的。” 从前在霍府便只有玫瑰花瓣用,哪里有这些贵重的花。 姜月饶语气慵懒:“不过是些小宠罢了,只是帝王一句话的事儿,算不得费心思。” 她要追求的可不止是这点。 翡翠点点头,她与珍珠都明白娘娘的追求与野心,也愿意辅佐娘娘登上那至高之位。 姜月饶的目光透过白玉屏风看向窗外。 语气悠悠:“夏至以末,初秋将至。” “是呢,秋闱在即,也不知今年是哪家好儿郎拔得头筹,”珍珠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温水荡漾,翡翠笑道:“自是该得头筹的公子。” 说罢,她便与珍珠相视一笑。 娘娘都如此厉害,沐少爷自是也无比聪明, 姜月饶用白皙湿润的指尖自水中挑起一片橙黄色花瓣,沾水的花瓣带着香气娇艳欲滴。 她声线懒懒,带着几分天然的娇媚:“金秋灿灿,倒是个丰收的好季节,明日十五是贴身宫人可出宫省亲的日子,本嫔记得珍珠你还未出宫过?” 珍珠立即会意,笑着答:“娘娘好记性,奴婢跟随您入宫后便没在出宫过,也不知京西的屋子可有落灰,奴婢心中颇为惦念。” 姜月饶将眼尾轻轻挑起,示意珍珠俯身贴耳过来。 时机已到,有些事也该交代辰之了。 小半个时辰后,泡得浑身舒适的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从浴桶中扶起,又为她用上好的锦缎轻轻擦身后,这才穿上青绿色上等寝衣。 红色晶莹的珊瑚手钏戴上手腕,与娇嫩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 “当真是一模一样,”珍珠忍不住小声感叹。 陛下还真是费尽心思。 姜月饶轻轻晃了晃手腕,眼底划过几分笑意。 这时,二等宫女捧着托盘入殿,是内务府将新做好的雪纱寝衣送了过来。 这雪纱寝衣是闻人凛特意吩咐做的,共有三套,分别是浅粉、淡蓝与深紫,都是由上等软烟罗制成,衣摆处还用细细的丝线绣着各色花卉,穿上身后的肌肤半掩半露,诱人至极。 这寝衣在霍府时姜月饶也有几件,也是这般的清透,但用料上远不如这三件,仅是上等丝质,她还记得有件被闻人凛在某些部位给撕烂了。 眼下狗男人送新的过来,显然是在怀念扮窃花贼时的刺激。 闻人凛的癖好,姜月饶早已领教她也乐得配合,对方越是沉溺这些,对她而言也是越有利。 她淡淡吩咐翡翠:“将寝衣收好。” 这些可不是让她平日穿的。 翡翠这边刚将寝衣仔细收好,便又有宫人来报,说是贤妃特地送了些东西过来,而闻人凛吩咐内务府送的书籍也都到了。 她先是传了送书的宫人进来,饶有兴致的查看一番,发现这些书籍繁杂简单的都有,都是些适合她的,除了书籍外还有些上档次的文房也都送了过来。 能看出闻人凛是花了心思的。 姜月饶笑着谢过皇恩后,又给送书籍的宫人都抓了些银瓜子,这才吩咐翡翠将他们送走,宫人离开时满脸的笑意。 随后她又传了给贤妃送东西的宫人进来,在按照流程谢恩后便将宫人给请了出去。 待贤妃的人都离开,她这才看向对方送来的东西,有茶具也有布匹,还有一把香扇。 她轻声吩咐:“去专门腾间屋子出来,将各宫送来的东西都挪过去。” 这些东西她一件都不会用,但并不代表将来没用…… 珍珠点头应下。 翡翠则是严肃:“娘娘,贤妃娘娘看起来是在有意拉拢您。” 她觉得贤妃娘娘并非表面那般和善大气。 姜月饶轻轻摇着手中用金线填满的团扇,她唇角勾起一抹惑人弧度。 “贤妃娘娘厚爱,本嫔实在难当。” 对方显然是想要拉拢她做刀,啧,打主意到她的身上,也不怕扎了自己。 珍珠与翡翠对视一眼,显然已明白自家娘娘的意思。 ---------- 翌日,珍珠早早便拿着内务府下发的手谕出了皇宫。 宫外,某酒楼包厢内。 一身青衣的霍言坐在桌前,他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身形也消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郁郁。 自月儿入宫后他便时常想念,也曾私下派人去打听过后宫消息,得知月儿接连三日承宠后,他心底痛苦又高兴。 在后宫有了陛下的宠爱她应当是能过得很好的吧,而他也如愿晋升成中书令。 他告诉自己应该为月儿开心,自己也是前途无量,但他的心却止不住的难受疼痛,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令他喘不过气来。 夜里,他会难过的拿着月儿送他的荷包,回想着两人甜蜜又幸福的过往,甚至会想若是月儿没入宫,两人该是多么幸福…… 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珍惜,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霍大哥,你还好吧?”坐在对面的沐辰之抬手在霍言的眼前晃了晃,那双桃花眼中带着担忧。 第57章 神医 霍言收回思绪,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无事,只是想起了些往事。” 言语中带着些许的苦涩,神色间是掩也掩不住的伤感,尤其是面对她托付的人时。 沐辰之见状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出声劝慰道:“若是姜嫔娘娘见你如此颓然,定是会心生难过,纵有千般不愿又如何能违抗皇权,霍大哥,弟弟我懂你。” 他眼底满是真诚,说出的话叫霍言无比熨帖,这些日子他的思绪都憋在心中,无法言说。 他端起桌前的酒便饮下,面露苦楚:“是,辰之你说得不错,世人怎能与皇权抗衡?即便相爱又如何,不过是徒劳罢了。” 沐辰之将霍言这副痴心不已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不由在心中感叹,不愧是姐姐,拿捏人心实在是有一手,这霍言目前看起来应当是够用。 “还请霍大哥振作起来,你这般不在状态时间长了也惹人疑心,就当是为了姜嫔娘娘,如今你也是中书令大人,切不可辜负了姜嫔娘娘的付出,”沐辰之说得有理有据,那双桃花眼惹眼至极。 霍言听他这么说,不由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该振作起来了,深吸一口气后他看向对面相貌出众的小公子。 这是她入宫前托付给自己的人,自己一定会护好的。 “不久后秋闱便要开始了,到时我会帮你安排一个好的考场,你且安心考试,倘若能够一举高中,她在后宫也会为你开心,”霍言交代着心中又感慨着。 托她的福,自己如今也有了些势力,能够帮到辰之他都会尽力。 沐辰之有些感动的拱手:“那弟弟先谢过霍大哥了,此次秋闱弟弟定会奋力一搏。” 风阮莹虽是心悦他,但终究只是个深闺小姐,他能利用的并不多,霍言这边正好补齐了这个缺陷。 霍言并未在酒楼待多久,很快他便离开了。 沐辰之也在不久后离开了酒楼,朝着自己在城南的小宅院走去,就在他路过一个必经的拐角时迎面便撞上了身穿灰裙的女子。 “抱歉,”与他撞上的女子丢下句道歉便离开了。 而他的手中也多出一个小小的纸团来。 沐辰之不动声色的收起纸团,转而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皱眉嘟哝了句:“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说罢,他才又朝着家中走去,回到家门口后他从衣袖中缓缓拿出钥匙,稳稳的将门打开在关上。 随即快步走进书房内,将门窗都仔细关上后,这才把怀中的纸团拿出,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 几日后。 京城郊外的一个小土地庙中,来了个看病不要钱的神医。 传闻在神医来的当日,便将一患怪症的妇女给治好了,京城百姓纷纷前往求药方,或是为自己又或是为亲人。 不出几日,这名神医便在百姓间传得沸沸扬扬。 这天傍晚,沐辰之从外回来,今日是风阮莹来看他的日子。 风阮莹早早便来了,正坐在院内的葡萄架下暗自伤神,她的模样与灵妃有五六分的相似,只是眼睛更圆一些,红润的嘴唇也稍稍饱满而有肉一些。 整体看起来要比灵妃多出几分娇憨,也显得更加的少女。 但此时风阮莹那双圆圆的杏眼红彤彤的,还有些肿,整个人似霜打的茄子般没了生气,就连发间的蝴蝶簪花也失了神采。 她在看见沐辰之进来后,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滚了下来,起身快步朝对方跑了过去,将头埋进对方怀间。 “辰之,辰之,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风阮莹语气抽噎,十分难过。 沐辰之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这才抬手为怀中之人轻拍着后背,为其顺气。 他轻声询问:“莹莹你怎么哭了?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风阮莹闷闷的声音传出:“是爹爹,他说灵妃姐姐在后宫长久不孕,想过段时间便将我送入宫中,辰之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入宫也不想和你分开。” 很快就到秋闱了,待辰之高中后她便会嫁给辰之,她的一颗心早早便交给了辰之,她根本不想入宫。 前些日子父亲就同母亲提起过,她知晓后便激烈的拒绝了,却没成想今日父亲与母亲再次重提此事,甚至还将家族荣耀压在她头上。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母亲分明与她承诺过,只要她快快乐乐的做风小二小姐便可,府中的一切都不用她管,为何现在又这般的逼迫她…… 她真的好难过,也好害怕与辰之分开。 沐辰之眼底闪过微光,他语气轻柔:“莹莹,我也不想与你分开,秋闱在即只要在等几个月我便可去丞相府求娶你,你再等等我可好?” 风阮莹哭着摇头:“辰之,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们不会给我那么多时间的。” 父亲说最多一个多月,那时榜都未放。 “莹莹,我绝不会离开你的,你要相信我,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入宫,”沐辰之将风阮莹从怀中拉出,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语气坚定而决绝。 见自己心爱之人这般坚决,风阮莹心中甜蜜又痛苦。 她轻声啜泣着:“那还能有什么法子,父亲决定的事根本无人能改变。” “莹莹可有听说城郊的土地庙中来了位神医?”沐辰之看着风阮莹哭红的双眼,循循说着。 风阮莹有些疑惑:“好似听说过,但这与我进宫有什么干系?” 京城权贵甚少关注这些事儿,毕竟他们想找医术高明的神医那途径可太多了,不过此次土地庙中的神医名声颇大,因而风阮莹也略有听闻。 沐辰之的语气中带着诱哄。 “风丞相想让你入宫,是因灵妃娘娘长久不孕,倘若灵妃娘娘怀孕了呢?那是否莹莹你就不必入宫了?我听闻那神医的医术很好,眼下也没更好的法子,莹莹不如一试?” 风阮莹有些迟疑:“可宫内有太医,难不成那神医的医术比太医还要高明?” 她也曾看过一些话本子,那里头云游的神医都格外厉害,但现实是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 沐辰之眼神真挚而炙热:“莹莹,为了我们的将来,我觉得可以一试。” 【谢谢宝子们的喜欢,麻烦宝子们点点为爱发电,再动动手指好评一下,求求啦!e=(′o`*))e=(′o`*)))】 第58章 挑衅 风阮莹心底一动,她最受不了辰之这般热烈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含进嘴里般。 她双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那便依你所言,我们一同去土地庙瞧瞧。” 或许当真如辰之所言,能够求得一张好方子让姐姐怀孕呢。 小半个时辰后。 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出了城门,往城郊土地庙而去。 当日,风阮莹便在神医处求得助孕方子,准备找个时机送入宫中。 为避免受到阻拦,她打算听从辰之的建议先不告诉父亲与娘亲,将方子私自送入宫即可。 ---------- 皇宫,含凉殿内。 身穿天青色曲裾深裙的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裙衫由云锦打造,通身紧窄,将她的曲线勾勒得很好,长长裙摆可曳地,下摆处呈喇叭状行走间似莲花般摇曳,显得妖娆。 那如瀑的青丝仅在侧边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上头点缀着几朵蓝宝石的小花,白皙而精致的脸上未施粉黛,眸底的清澈冲散了衣裙的妖娆,带来几分干净与灵动。 整个场景就如同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卷。 珍珠自殿外走了进来。 她来到姜月饶身旁,放轻了声音:“娘娘,贤妃娘娘那边派人送了些首饰过来,奴婢瞧着是今年的新品,但料子与上回送来的差不多都是平平,有一两件甚至都比不得娘娘在宫外的。” 贤妃娘娘看似对她们娘娘好,送的东西连她都看出来根本不走心。 姜月饶放在书上的目光挪也未挪,只吩咐道:“收入库房,将那些宫人打发走便是,不必给赏银。” 她不打算在后宫与谁结盟,贤妃显然也没拿出真心,想必也觉得她是一介农女没见过好的,随意送些东西过来便可拉拢, 既认为她是没见识的农女,那她便做实了。 这般想着,姜月饶又吩咐道:“将前几日本嫔抄写的宫规给灵妃姐姐送去,挑那字迹凌乱的,再送一本陛下赏赐的雅诗集过去。 便说本嫔谨遵灵妃姐姐教诲,这些日子得空了都在学习宫中礼教,也在读书。” 贤妃拉拢她,那她这个寒酸的农女,便去拉拢这后宫最嚣张的灵妃,这水是越浑才越好,也才越有意思。 珍珠应下后退了出去。 * 钟粹宫中。 贤妃正低头打着一个络子,上头绣有金龙腾云,她手艺颇好那金龙栩栩如生似要腾云而出。 有宫人走了进来,是往含凉殿送东西的四个宫女回来了。 其中一个稍年长的宫女说道:“回禀贤妃娘娘,方才奴婢几人过去,姜嫔娘娘连面都没露便将奴婢们给打发了。” 这宫女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忿,她是钟粹宫的二等宫女,去哪里谁不叫她声姐姐,送东西时就连清灵殿都会给她些赏钱,偏含凉殿不是这般,当真是极其没眼色。 贤妃闻言后停下打络子的手,眉头微微皱起。 她的贴身宫女秀禾见状开了口:“那姜嫔当真是极不懂规矩,亏陛下还派了教习嬷嬷过去教导她规矩,奴婢看她根本没用心学习。” “姜嫔可有让宫女说些什么?”贤妃询问回来的宫女。 那宫女摇摇头:“同上回一样,只是叫奴婢多谢娘娘,依旧是什么话都没有。” 贤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朝回来的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下去。 待这四个宫女退下后,秀禾这才说道:“娘娘,那姜嫔本就出身低微,即便是您有意拉拢,她恐怕也难以觉察。” 她觉得姜嫔一个农女,并没有贵女的头脑,这些人总是先入为主,只把姜嫔 的农女身份放在前头,而往了她曾在霍府待过将近半年的时间。 “听闻上回西太后给姜嫔赏赐东西,她也是没给下头的人打赏,想来其心思的确单纯,”贤妃也是这么想的,她更想说是愚蠢。 这时,太监刘福走了进来,他朝贤妃行礼:“娘娘,奴才方才打探到消息,说是姜嫔娘娘派了人往清灵殿送东西去了。” 这消息是刚才传来的。 “送的是什么?”秀禾立即询问。 刘福摇摇头:“那含凉殿内并没有咱们的人,因而并不能打探到,但传消息的人说瞧着像是些书籍一类的。” 秀禾的面色有些不好:“那姜嫔当真是有些不识好歹,咱们娘娘送的东西她不主动谢恩便罢了,却巴巴往清灵殿送东西。” 没准是觉得灵妃娘娘家世显赫,身后又有西太后撑腰,这才赶紧往上凑。 贤妃低头继续打着络子,她面色间带着几分嘲讽:“既姜嫔不肯承本宫的情,非要与那灵妃凑一起那便随她,且瞧瞧灵妃是否会给她好脸色。” “灵妃娘娘可十分厌恶姜嫔娘娘,眼下姜嫔又凑上去,没准灵妃娘娘又会动怒,”秀禾的语气也染上嘲讽。 贤妃打络子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不懂事的人总是要在外头吃了亏,才会知晓谁对她最好。” 既姜嫔现在不愿归顺,那便让她去吃吃苦头好了。 * 清灵殿中。 灵妃看着珍珠呈上的书籍与抄写得乱七八糟的宫规,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谁都觉察到灵妃在看了这些东西后心情很差。 姜嫔那个贱人送亲手抄写的宫规过来,不就是在嘲笑请安那日她为难不成,反被陛下禁足吗? 在灵妃的眼中,虽然那次的禁足并没有什么,但眼下被姜月饶有意挑起,那便是挑衅了。 珍珠站在灵妃下首,她丝毫不受影响,十分真情实感的说道:“灵妃娘娘,这是我们娘娘特意吩咐奴婢送来的。 我们娘娘说了,这几日她都在好好学习宫规,也在看些诗词陶冶情操,十分感激灵妃娘娘的教导。” 灵妃眼底浮起怒意,她冷笑一声:“姜嫔还当真是听话。” 说罢,抬手便将珍珠手中的托盘给摔到地上,语气愤怒:“滚出去!” 她以为仗着陛下的宠爱,便可这般为所欲为了吗? 珍珠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她像是没想到灵妃会动手般,当即就吓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由于太过害怕还跌了一跤,脸部着地,脸上与额头都迅速的肿了起来,瞧着有些许的渗人。 待姜月饶看见鼻青脸肿的珍珠回来后,她挑了挑眉。 “是奴婢在出清灵殿时没走稳,一下给摔了,”珍珠咧着牙,有些垂头丧气。 彼时已到傍晚,天边红霞漫天。 姜月饶勾了勾唇,倒是个告状的好日子。 第59章 告状 “灵妃姐姐自觉受辱,想必定会在陛下跟前哭诉一番,”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旁边的翡翠一边查看着珍珠的伤势,一边应着:“灵妃娘娘是性情中人,的确受不得半点儿委屈。” “翡翠,待用过晚膳后,你便去请陛下,便说今夜本嫔食不下咽早早便歇下了,”姜月饶看着自己指甲上粉色的蔻丹,语气淡淡。 辰之的药方应当没那么快送进宫中,在此之前她要好生的铺垫铺垫才是。 翡翠有些迟疑:“娘娘,陛下会来吗?” 夺宠一事保不准便会引起陛下的厌恶。 姜月饶挑眉:“自是会来。” 她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 夜间,勤政殿内。 宫灯明亮,龙涎香飘散在空气中,神色冷淡的天子将桌上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 王德全领着敬事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今夜可要翻牌子?” 闻人凛看向姜嫔的牌子,他正要抬手时,殿外走进一个通传的小太监。 “陛下,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闻人凛神色顿了顿,他示意:“传。” 片刻后,身着轻薄纱衣,打扮精致的灵妃便走了进来。 她面色间带着些委屈,但 在看到站在王德全身后端着托盘的敬事房太监时,目光明显顿了顿。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灵妃的语气很委屈。 她也确实委屈,自打入宫后便无人敢这般羞辱她,今日姜嫔的做派实在是令她受辱。 闻人凛扫了眼灵妃,随意从桌上拿出一本诗集看了起来,这诗集还是前些日子他从库房中拿出来的,一部分送去了含凉殿,一部分则是他自己看了起来。 灵妃见天子冷淡她也并不介意,陛下的性子总是这般淡漠的,陛下也总是会为她做主的。 她轻咬嘴唇,说道:“陛下,那姜嫔恃宠而骄,今日还特地派人去臣妾宫中羞辱臣妾。” 闻人凛神色一顿,目光自书籍上挪开,有些意味不明的询问:“哦?那姜嫔如何羞辱你了?” 他并不相信姜嫔那般单纯的性子会羞辱任何人。 灵妃愤愤开口:“今日下午,那姜嫔竟是派人给臣妾送来了她抄写的宫规,还送了一本破诗,说是在学习宫规实则态度不端,这分明是在讽刺臣妾!” 说罢,她便接过身旁宫女递来的宣纸与书籍,将其拿到闻人凛跟前。 “陛下,您看,倘若姜嫔当真如她自己所说,是在认真学习宫规,那她的字会这般凌乱吗?还有这本诗集,粗制滥造,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讽刺臣妾的。” 灵妃委屈极了,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闻人凛黑眸沉沉,他看着灵妃手中抄写得并不好的宫规,以及那本前不久他找人送去的孤本诗集。 此诗集是由已故大文人林墨所创,但由于其生前日子拮据,这诗集瞧着也格外简陋,但就是这如此简的诗集如陋今却被人奉为仙诗,万金难求。 淡漠而冰冷的声线在殿内响起:“灵妃可知姜嫔出身?” 灵妃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陛下会问这个问题。 回起上次请安时陛下的警告,她试探性的回答:“是一介农女……” “姜嫔出身并不高,能写出这样的字迹已是十分刻苦,而你口中所说粗制滥造的诗集也是朕赐下的孤本,灵妃,你说她如何羞辱了你?” 闻人凛看向灵妃的眼神带着压迫。 他语气失望而厌烦:“姜嫔性子良善,她若是觉得你这般看待她,不知有多难过。” 这后宫中的女子从来都只知勾心斗角,甚至不惜在他跟前歪曲事实,若非他了解姜嫔恐怕便会受了挑拨。 天子威压尽显,将灵妃压得面色苍白,她赶紧跪了下来。 语气中带着些惶恐:“臣妾并不知……还请陛下恕罪。” 她哪里能想到姜嫔的字会那般丑陋,更不识这本看起来粗制滥造的诗集是陛下赏赐的孤本,是姜嫔有意害她! 百姓疾苦,根本没有认字学习的机会,灵妃虽知晓却很难在愤怒之中融汇想通,姜月饶也是看中了她冲动无脑这点。 闻人凛目光沉沉看着跪在地上的灵妃,漆黑眸底如幽冷深潭。 片刻后,他才淡漠开口:“此事也怪不得你,便起来吧。” 地上的灵妃松了口气,她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来。 “臣妾多谢陛下宽恕。” 她就知晓,陛下是疼宠她的。 灵妃起身后脸上便浮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她看了看守在旁边的敬事房小太监,轻声说道:“陛下,臣妾的宫中煨着白起乳鸽汤,不如臣妾伺候陛下喝一些?” 自上次请安后陛下已有多日不曾踏足她的宫殿了,今夜前来她也是想要将陛下请去她宫中的。 她要尽快怀孕才是。 闻人凛目光落在桌上那抄写得稍显凌乱的宫规上。 几息后,才道:“今夜朕便去清灵殿。” 灵妃脸上闪过雀跃。 王德全立即上前引路,敬事房的小太监也退了下去。 * 小半个时辰后,清灵殿中。 闻人凛坐在桌前,玄色龙袍衬得他冷漠而俊美,深邃而漆黑的眸子就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冰潭。 此刻他身前放着一盅白起乳鸽汤,还有一些膳食,但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灵妃宫中的吃食都偏油腻,他并不太喜欢。 “陛下,来喝一口汤,”灵妃面带娇羞,将盛好的乳鸽汤双手递到闻人凛跟前。 她刻意拉低了领口,露出胸前沟壑,殿内甜腻的熏香飘在每一个角落,却飘不进闻人凛心间。 闻人凛只觉今夜灵妃殿中的熏香有些闷人,就像桌上油腻的膳食般,叫他觉得油腻。 他眉头轻蹙,命令灵妃:“鸽子汤油腻,给朕倒杯茶水。” 灵妃娇笑的脸微僵,却还是依言倒了杯茶水,双手为天子奉上。 闻人凛接过茶水喝下一口,原本就蹙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往后莫要熏这么浓的香,连这茶杯都沾染上了,”他的语气有几分不耐。 本该是清香的茶全毁了。 灵妃的脸上的表情再次僵住,她回回都熏的这香,从前陛下都没说过,但转念一想,喜好总是会变的,只要陛下还在那便好。 正当她调整好心态,准备再说些话时,殿外却传来一阵骚乱之声,同时殿门被推了开。 看门的王德全匆匆走进屋内,禀报道:“陛下,是那含凉殿的宫女来了,是姜嫔娘娘那边好似出了什么事儿。” 闻人凛心底一沉:“将人传进来问问出了何事。” 第60章 心疼她怜惜她 旁边的灵妃面色焦急,不知怎么地她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涌现。 但她却不敢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翡翠走了进来。 翡翠快步到天子跟前,她跪下行礼,面带焦急,语气担忧:“还请陛下去看看我们娘娘吧,娘娘她今晚便没用晚膳,将自己独自关在寝殿内也不让下面的人进去。 奴婢几人在外面叫了许久娘娘也不曾开门,也不出声,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 这番话惹得灵妃直翻白眼,恨不得将人立即给撵出去才好。 “你们娘娘没准儿是想独自待会儿,做奴才的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若是当真病了便去请太医,如此不懂规矩寻到陛下这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语气中带着忍不住的厌恶。 她觉得此事肯定是姜嫔所为,是想要报她刚入宫时拦宠的仇,简直用心险恶!叫人生气! 跪在地上的翡翠连连磕头,语气慌乱,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晰,她道:“还请陛下明鉴,我们娘娘的身子并无不适,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娘娘才这样的,还请陛下去看看娘娘吧。” “放肆!你这贱婢蓄意帮姜嫔邀宠,可有将陛下与本宫放在眼里?”灵妃心底火气噌噌直冒。 她只觉姜嫔宫中所有人都无礼又寒酸,竟是这般明目张胆的邀宠,恨不得手撕了对方才好。 翡翠不敢再辩,只是不停磕着头,她额头与青玉地砖接触,发出“砰砰”的响声,又沉又重,三五个头磕下额头已是通红一片,若是不停歇想必很快便会浸出血珠。 殿内一片寂静,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压力。 旁边的王德全偷瞧了眼天子的脸色,淡漠无波,仿佛没受任何影响般。 他斟酌的开了口:“姜嫔娘娘刚入宫不久,性子也是柔顺,眼下却将自己关在寝殿内闭门不出,恐怕确实是遇了什么事儿……” 他听说姜嫔娘娘往清灵殿送东西是下午,没准就是与灵妃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灵妃听王德全这么说,立即狠狠瞪了一眼过去。 没根儿的贱东西! 闻人凛站起身来,语气淡漠:“朕便去含凉殿瞧瞧,灵妃你且先歇息。” 姜嫔的性子他了解,绝不会无理取闹。 天子大步离去,翡翠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上,殿内随天子来的宫人也一并离去,转瞬间清灵殿的殿内便冷清了不少。 待闻人凛高大的背影消失后,灵妃终于是忍不住,她将桌上的菜肴狠狠扫到地上,满脸怒气。 “贱人,姜嫔这个贱人!” 灵妃嘴里厉声大骂着,眼底闪着的恨意格外渗人。 —————— 玄月当空,繁星点点,含凉殿外。 闻人凛站在殿门口,他听见殿内传来女子隐隐约约的啜泣声,难过又凄楚,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般。 这使得他的心也不禁跟着轻微的揪了揪,这叫他感觉有些新奇,也有些疑惑。 他不禁将视线落到旁边看门的宫女身上。 那宫女低头站着,借着连廊上的幽幽宫灯,他能看见这宫女脸上肿起来的青紫,瞧着有些可怖。 闻人凛皱眉询问:“你的脸是如何弄的?” 结合殿内姜嫔的哭泣,叫他忍不住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他隐约是记得,这宫女是姜嫔从宫外带来的贴身丫鬟,如今这丫鬟被打了脸,便也相当于姜嫔被欺辱。 珍珠赶紧跪下,语气踌躇而小心翼翼:“回陛下,是……是奴婢下午自己不小心摔的……” 是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显然是在避讳隐瞒着什么。 “你这宫女,陛下问你便如实回答,倘若欺君便丢入掖庭严刑拷打!”王德全立即上前出言恐吓,势必要叫这宫女说实话。 珍珠满脸煞白,她吓得连连开口:“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娘娘下午派奴婢往清灵殿送了些东西,娘娘说是想要多谢灵妃娘娘这些日子以来的提点。 谁曾想灵妃娘娘看到东西后,便大发雷霆,还、还……还打了奴婢……” 话还没说完,珍珠便一下又一下的磕起头来,后面的话她说的磕巴,显然是恐惧又害怕的。 其中深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闻人凛不禁回想起方才灵妃拿去勤政殿内的书籍,以及那些字迹并不好的宫规。 他心底涌起几分难以言喻的心疼来,冷峻而淡漠的脸上也有些晦暗不明,在连廊宫灯的照耀下,更显帝王的冷酷与难以捉摸。 而在闻人凛心中,那些浮起的心疼就好似点点星火落入草中,只待合适的清风拂过便可燎原。 王德全适时开口:“原是这么一回事儿,咱家可记得你是姜嫔娘娘的贴身宫女,灵妃娘娘如此冲动,也难怪姜嫔娘娘会……” 贴身宫女被打成这样,这无异于羞辱了,也难怪姜嫔娘娘会哭成那样。 刚入宫就被人这般欺辱,往后的日子也只会更加难过。 闻人凛脸上的晦暗暗神色因王德全这句话变得有些冷冽。 灵妃仗着家世与西太后跋扈已久,太过无法无天,同时他心底对姜嫔的怜惜也更甚。 他示意王德全:“将殿门打开,朕要进去瞧瞧。” 说罢,他又补了句:“轻一些,莫要吵着姜嫔叫她害怕。” 已经够怕了,便莫要更怕了。 王德全赶紧点头,与随行宫人一同轻轻的推开了厚重的殿门。 闻人凛抬手阻止宫人跟上,他独自走入寝殿内。 熟悉的清雅馨香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女子轻轻的啜泣声,听着叫人心紧。 他的目光在殿内巡视一圈,并未发现那抹纤细身影,而床榻的床帐此时放了下来,他寻找的纤细轮廓隐约透出。 女子侧身坐在床帐后,能够看到抹泪的动作,侧影纤细而动人。 佳人落泪而伤心。 闻人凛的喉结不合时宜的滚动了下,他知晓姜嫔是乃人间尤物。 他心疼她怜惜她,也想要安慰疼疼她。 缓步来到床榻前,将层层叠叠的床帐撩开,身穿天青色曲裾深裙的女子露了出来。 她用双手捂着着脸,单薄肩膀轻轻耸着,哭声压抑而难过,窄瘦的长裙将她身躯勾勒得很是诱人,莹白色的肌肤好似牛乳般细腻,披散的青丝为其更添几分风情。 美人落泪,即便是瞧不见脸,也极其的勾人,也极其令人怜爱。 闻人凛轻轻坐上床沿,将哭泣的佳人给揽入怀中。 他将语气放得很轻,生怕将怀中佳人吓到:“哭什么,可是遇见了什么事,跟朕说说。” 怀中的人轻柔的仿佛像一片羽毛。 姜月饶浑身一僵,好似才发现有人进来般般,她将双手从脸上挪开,哭得红红的双眸露了出来,眼底带着震惊,随即又闪过几分委屈与欢喜。 那张白皙的脸蛋上布着泪痕,微卷的鬓发拂在脸颊,显出几分破碎而凄楚的美感来,再往下看便是半隐在青丝中白皙而柔软的脖颈,显得格外脆弱。 姜月饶刚哭过的声音有些哑和颤抖:“陛下,陛下不是去了……灵妃姐姐那吗,怎会又来嫔妾这……” 语气中既有惊诧,又有欢喜。 闻人凛抬手为她将白皙脸蛋上的泪痕抹去,动作轻柔至极,甚至带着一抹罕见的柔情。 “你哭得这般难过又不准下面的人进殿,她们没法子便只能求来了朕这里。” 第61章 吃味 姜月饶愣了愣,随即才有些闷闷的开口:“是嫔妾的错,嫔妾没管好自己宫中的人,是她们太过紧张了,陛下快些去陪灵妃姐姐吧。” 听她这么说,闻人凛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她白皙的额头,这才沉沉开口:“在想什么?朕今夜既是来了你这里又怎会再离开?” 都这般难受了,还要将自己往外推吗? “嫔妾只是不想让陛下为难,况且灵妃姐姐也是不易……”姜月饶抿了抿唇,脸上带着几分纠结,说出的话虽是大度却也明显带着不舍。 她这般违心的举动,有些取悦了闻人凛,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下午灵妃不仅将你送的东西打翻,甚至还打了你的贴身宫女,你且说说灵妃如何不易了?” 这句话说出,姜月饶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脸上强装的大度也化作点点委屈。 她轻声抽噎着,将自己心底的感受全盘托出:“嫔妾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嫔妾其实也不想陛下走,甚至在翡翠去请陛下时嫔妾也隐约察觉了。 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会坏了规矩,但嫔妾却依旧是没阻止。” 说完,她便睁着自己泪盈盈的双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小心翼翼,又有些羞于启齿的询问:“陛下,你说嫔妾是不是变坏了,变成了善妒且有心计的坏女人。” 女子的神色十分羞愧,那双清澈的眼中流下一串串泪水,将她精致而白皙的面庞打湿,显得凄楚又自责。 闻人凛的心跳有些快,他只觉面前女子好笑又可爱,不禁哑声道:“怎会,你怎会是坏女人。” 在这后宫中没有谁比她更干净纯粹了,以至于连吃味都会觉得内疚。 当闻人凛意识到这点后,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快了些,她是吃味了吗?这是自己从未想过的事,当初将她强行带入宫中后,便没在意她的心。 也从不觉得心悦这件事有多重要,但此时她表现出的吃味却让他的心情变得澎湃而激动。 忍不住将面前女子揽入怀中,炙热而带着温度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女子单薄后背。 怀中女子乖顺至极,轻柔而依赖的靠在他怀中,让他的心跳一快再快。 他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感觉令他新奇而激动,他早已彻底占有她的身体,现在他又要占有她的心了吗? 从人到心,彻彻底底的占有,将霍言从她心中彻底驱逐出去。 男人的天性是竞争,站在巅峰的天子更是如此,当闻人凛意识到姜月饶在吃味后,他整颗心都不自觉的激动起来,瞬息间便脑补了许多东西。 让一个纯粹干净的女子从身到心的臣服自己,这如何能不叫人兴奋? 姜月饶她在对方宽阔的怀中勾了勾唇,随即便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 语气羞怯:“陛下,你送嫔妾的寝衣,嫔妾很是喜欢。” 说罢,她便主动坐去了其腿上,面对着面。 女子的眼眶还有刚哭过的红,眸底也是波光粼粼一片,显得楚楚可怜,但眼下她却显得有些主动。 如此反差,实在叫人心醉。 闻人凛呼吸一窒,随即便将人直接抱起,沉声询问:“寝衣放在哪个柜子?” 显然是要让人穿上。 姜月饶如有些害羞的指了指旁边的木柜,而后便将头靠去了男人结实的肩头。 …… 殿外,珍珠与翡翠两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守在殿外,面色平静似佛。 娘娘的本事她们早已知晓。 就是苦了王德全,他这辈子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儿,宫中妃嫔哪个不是端庄自持,姜嫔娘娘实在是个另类。 倒也难怪陛下这般的疼宠。 翌日。 操劳了几乎整夜的姜月饶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身侧早已冰凉一片,昨夜的闻人凛对她可谓是温柔至极。 她勾唇露出一个清淡却撩人的笑来,想来是在昨夜对方刚来时,她哭着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没有什么比看着本不爱自己的女子一步步沦陷,更叫人激动与膨胀的了,这会极大满足对方的虚荣心,令其沉迷其中。 姜月饶感受了下自己的身子,发现并没有多酸痛后便伸了个懒腰,传了珍珠与翡翠进来为她梳洗。 在用早膳时,她问起清灵殿那边的情况。 珍珠顶着依旧青紫的脸,有些激动的说着:“奴婢今日一早便去打听了,得知灵妃娘娘昨夜怒喝三碗助孕药!” “灵妃娘娘显然是气得狠了,不然也不会作出此等失智的事,”翡翠的语气稍显平静,但也隐含激动。 姜月饶将一颗小小的蒸肉丸放入口中, 她细嚼慢咽后这才缓缓说道:“灵妃姐姐眼下想必是恨毒了,不过还不太够,要让她更恨些才是。” 不疯狂又怎会做极端的事呢? 第62章 旧人不如新人好 姜月饶看向珍珠:“你将徐太医给的膏药拿着去涂,下回小心着些莫要在摔了。” 昨夜在她的计划中,本是没有珍珠受伤这一项的。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些小伤,娘娘不必太过在意的,能够帮到娘娘是奴婢的本分。” 待伺候完姜月饶早膳后,翡翠便拉着珍珠去涂药了。 很快,便有宫人前来传信,说是灵妃眼下往御花园去了。 这些日子只要是闻人凛没来,姜月饶便私下重整了含凉殿的宫人,挑选了几个忠心的出来,在需要的时候便用来做些私密的事儿。 她有些兴奋的吩咐:“立即安排些人过去,来替本嫔梳妆,将陛下送的浮光锦的裙衫取出,钗环也戴陛下送的,要装扮得奢靡些。” 那浮光锦是贡品,面料轻如雾谷,薄如蝉翼会随着光线的照射与变化,闪烁出不同光彩,走起路来波光粼粼。 且浮光锦还有防水之效,即便是在暴雨中也不会沾湿,正所谓‘一日驰马聪禽,忽至暴雨,而浮光锦裘略无沾润’。 寸锦寸金,浮光锦更是锦中极品,价值连城,虽是连年上贡却是十分稀少,就连灵妃都不曾有。 珍珠与翡翠立即会意,手脚麻利的开始为她梳妆打扮。 “昨日娘娘您将陛下请来的消息,想必后宫已传得沸沸扬扬,娘娘您待会还是得小心些,”翡翠一边为她挽发,一边轻声说着。 旁边的珍珠也点头:“灵妃娘娘在这后宫跋扈惯了,难免会做出什么失智之事,娘娘可莫要被她伤害了去。” 她们担心娘娘会以身涉险。 姜月饶随意应了声,倒是不甚在意。 珍珠与翡翠都是会些拳脚的,有她们俩护着自己出不了大问题,小问题她倒是不介意出点,毕竟这样的效果才会更好。 待精心打扮完成后,姜月饶又点了十多个宫人簇拥着她,排场极大,这才浩浩荡荡的朝御花园内走去。 御花园内。 神色有些憔悴的灵妃慢慢走在种满美丽花卉的道路旁,她一夜未睡,喝完那三碗助孕汤药后肚子便有些不适,加上心中怒气未消,整个人都显得极其烦躁。 一夜不眠到天明,期间还很难受的跑了几回恭房,分明已是疲惫不堪,但偏偏一点儿也不困,索性出来转转平静平静心绪,想着看看花朵或许会好些。 御花园内的花儿被内苑使的园户打理得很好,每一朵花都开得娇艳欲滴,偶尔还有五彩的蝴蝶飞舞,丝毫不受即将到来秋意的影响。 看着这些美丽的花朵,灵妃的心情非但没变好反倒是更差了。 她只觉这些娇艳的花就如同姜嫔般,分明是夏末却开得这般艳丽,甚至都不受渐凉的天气所影响。 实在是不合时宜,又叫人厌恶不喜。 灵妃冷眼看着这一朵朵美丽的花,她冷声开口:“给本宫将这些花给铲了。” 省的叫她厌烦。 春梅战战兢兢的提醒:“娘娘,这花儿不可随意破坏,若是被陛下知晓恐会生气。” 这些花都是记录在册的,不可随意毁坏,甚至连采摘都是要报备的,娘娘如此任意妄为实在是不妥。 她是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到时追究下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她。 灵妃本就憋着火,眼下见春梅不听话,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本宫平日是否对你太好,竟是连话都不听了,若是不想留在本宫身边,本宫也会成全你,”灵妃的眼底闪着森冷的光,其中夹杂着杀意。 春梅吓得浑身颤抖,赶紧跪下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额头磕在青砖上‘砰砰’作响,几回下来额头处便磕出点点血迹,但嘴里决口不提铲花一事。 随行的宫人也都跪作一地。 灵妃怒气不减反增,这时,旁边被树丛遮挡的地方传来些许议论声。 “我方才听说昨夜本在清灵殿的陛下,中途被姜嫔娘娘给截了胡,姜嫔娘娘还真是深受陛下喜爱。” “从前灵妃娘娘在这后宫跋扈惯了,眼下姜嫔娘娘一入宫便抢了风头,啧,果真是旧人不如新人好。” “要我说陛下对灵妃娘娘的喜爱也不过如此,还不是看在西太后的面子上……”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且住嘴!” “姜嫔娘娘的确貌美,听说性子也颇为单纯柔弱,难怪得陛下疼宠。” …… 树丛后的几个宫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昨夜发生之事,灵妃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紫。 跪作一地的宫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们知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灵妃咬牙切齿:“将人给本宫抓来!” 跪在地上的春梅赶紧爬了起来,带着几个宫人朝着树丛后快步走去。 灵妃寒着脸大步跟在后头。 树丛后的三名宫女被逮住时满脸诧异,在看见灵妃那张布满杀意的脸时,都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些贱婢,妄议主子,当真是不怕被千刀万剐!”灵妃的表情有些扭曲,一夜未睡的疲惫加上现在的愤怒,叫她恨不得活剥了这三名宫女。 三名宫女吓得腿软,她们被灵妃的人死死制住,吓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求饶。 “求灵妃娘娘饶了奴婢,求灵妃娘娘饶了奴婢……” 灵妃满眼怒火,这些贱婢竟敢将她与姜嫔放在一起比较,那姜嫔有什么资格! 今日她不好生惩戒这三人,便会让这后宫的所有奴才笑话。 她语气森冷宛若毒蛇:“给本宫狠狠的掌她们的嘴!” 旁边宫人拿着竹板上前,那薄薄一片的竹板抽在人脸上,只要力道给得足够,连牙齿都能轻易打掉。 毫不留情的竹板落下,皮肉与竹板接触的清脆声响起,仅仅几下,三名宫女的嘴便被打出来血,满脸痛苦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灵妃眼底满是快意,好似这些竹板是抽打在姜嫔的脸上一般。 这时,她身后依稀换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惊慌又略带娇媚的声线响起:“姐姐,请快快住手,万万不可再打了!” 第63章 饶饶,你别怕,朕在 包括灵妃在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被众多宫人簇拥在中心的姜嫔快步走了过来,在日光下她穿在身上的湖绿色衣裙流光溢彩像是在发光,华丽而贵气。 那簪在乌发间的四蝶水晶步摇,正随着她略带焦急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剔透晶莹的垂珠与蝴蝶翅膀轻微震颤,似要离钗而飞。 姜嫔的容貌本就落落似天仙,眼下这般精心打扮后更是无人能敌,除了那话本中的仙子人物外,便再无人可比。 灵妃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痛,与娇艳贵气的姜嫔一比,她自己身上的苏绣倒显得小气,自己一夜未睡的脸色想必也是憔悴的。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细细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姜嫔,一寸一寸似要将那奢靡装扮看透,看穿。 对方白皙手腕上是有价无市的珊瑚手钏,手中拿的是汇聚千人心血才作出的龚扇,扇面由几千根竹子的丝编制而成,薄如蝉翼,上头的花纹更是精美至极。 脚上穿的竟是那由金线及黄金薄片编制而成的金缕鞋,上头还嵌了不少的五彩琉璃宝石。 姜嫔这一身下来,真真是华美又奢华到了极致。 这般的招摇,实在叫人厌烦! 灵妃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无数细小的针给扎着,对方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都是她没有的,陛下从未赏赐过她这些个奢美物件。 她也仅在别的城池与国进贡时才见过,陛下为人冷漠不善男女之情,她以为那些贡品会永远留在国库,不成想却赏赐给了姜嫔。 陛下当真这般宠爱她?!竟是越过了一众有家世的妃嫔…… 灵妃的心思在几息间便千回百转,而姜月饶也满脸焦急的来到了她跟前。 轻柔婉转的声线响起:“姐姐,请你莫要动气,便饶过这三个宫女吧。” 姜月饶的语气间带着点点怜惜。 “本宫教训宫女,岂容你在这里放肆?”灵妃心中有把火在烧,她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 陛下不在这,她便也不再遮掩。 姜月饶看见灵妃脸上的厌恶,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眼底便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来。 她似有些难过,犹豫开口:“灵妃姐姐……嫔妾是否做了什么叫你误会的事……” 灵妃最厌恶她这般做作的模样,冷笑道:“你装什么装?你自己做了何事你自己不清楚?昨夜不是你派人来本宫的清灵殿将陛下请走的吗?” 就是因为她,才叫自己成了这后宫的笑柄。 姜月饶被灵妃的话刺伤,她眼眶有些发红,面色也变得有几分苍白,身姿摇摇似有些站立不稳,旁边的翡翠赶紧将她扶住。 她抿了抿唇,语带哀求:“灵妃姐姐你若是因昨夜之事愤怒,故而才拿这三个宫女出气,那嫔妾在这里向你道歉。 但请你放过她们三人可好,灵妃姐姐若是生气便罚嫔妾,莫要波及那不相干之人。” 这话便似那冷水落入了油锅,更加激起了灵妃的愤怒,分明不是自己的错,怎地到了姜嫔口中就歪曲成了这样! 她抬手便攥住姜月饶的手腕,一字一顿又满含嘲讽道:“姜嫔你不过是一介农女罢了,在入宫前还失了贞,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本宫说这些话。” 说罢,她便用力一推。 姜月饶似那飘零花瓣般跌落至地,她满脸煞白浑身都在颤抖,脸上也布满了泪痕,白嫩的手蹭到砖地上露出些许鲜艳的红色。 日光下,显得楚楚可怜极了。 灵妃见她摔倒吓了一跳,她以为旁边下人会接住姜嫔,恍惚间,她好似又看见在那夜在宫宴中跪地求饶的姜侧夫人。 她的心莫名慌了起来,仿佛感到什么东西在流逝,刚想叫人赶紧把倒在地上的姜嫔扶起,便感觉一阵冷风迅速而至。 玄色的高大身影已快步走到姜嫔跟前。 闻人凛小心翼翼的将摔在地上的人给抱起,动作轻柔爱怜极了。 姜月饶俯在男人宽阔肩头,好似撑不住般终于哭了出来,她被吓坏了,哭得很是厉害。 她一边哭,一边低低喊着:“陛下、陛下……” 语气依恋又害怕。 闻人凛将人抱在怀中,心疼的轻声安抚着:“姜嫔,饶饶,你别怕,朕在。” 小心翼翼的哄着被吓坏的人。 灵妃只觉日光晃眼,竟是刺得她双眼生疼,眼角好似有什么东西滑落,无声无息却又源源不断。 她就这般看着眼前的陛下,对方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她有些失魂落魄,又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冷血帝王。 闻人凛轻声安抚怀中之人后,便冷冷看向流泪的灵妃,他眼底冰冷而厌恶,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仿佛对流泪的灵妃厌烦至极。 灵妃被天子的眼神刺伤。 陛下从未用如此厌烦而冰冷的眼神看过她,她心底发慌又惶恐,忍不住跪下为自己辩解起来。 她语气干涩,有些苍白和无力:“陛下,臣妾并非是有意推姜嫔。” 她并不确定陛下看见了多少,但她只能这么说。 闻人凛冷漠而冰冷的眼神划过在场所有人,在满嘴是血的三个宫女身上停留片刻,这才沉沉开口。 “是朕从前骄纵了你,竟然让你这般张狂,姜嫔还未入宫时你便处处针对,眼下竟还出手伤了她。 来人,灵妃言行无状将其送入佛堂诵经七日,期间只食素修身养性,抄写佛经二十篇。” 说完,他便抱着怀中的女子转身离去。 灵妃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有些失神的看着怀抱宠嫔离开的高大身影,眼底的泪似断了线的珠扑簌簌往下落。 心中难过又委屈。 明明是姜嫔主动挑衅,为何陛下不信她,从前陛下都会相信的,是陛下被贱人迷了眼,一定是的…… 就当灵妃看着天子背影发愣时,被天子抱在怀中的姜月饶换了个姿势,她将自己的头枕至天子结实的肩头,面朝着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灵妃。 在与灵妃对视瞬间她绽开一个娇艳如花的笑来,带着胜利者的愉悦与挑衅,那笑容转瞬即逝,甚至连旁边的宫人都未发现。 第64章 心疼 灵妃被姜月饶挑衅的眼神气得浑身发抖。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轻叹一声,弯腰挂起卑微的笑,他轻声说道:“还请灵妃娘娘移步佛堂。” 说罢,就要去扶瘫在地上的灵妃。 “拿开你的脏手,你这个阉人!”灵妃挂着泪的脸充满嫌弃,她最厌恶这些没根的东西了。 王德全伸出的手一僵,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原本弯着的腰背也缓缓站直。 春梅赶紧上前将灵妃给扶了起来,她刚想询问可否等步辇前来,佛堂距离御花园尚远,她家娘娘走过去怕是累极。 只见王德全甩了甩手中拂尘,率先便朝着前方走去。 这日,灵妃是走去佛堂的。 再问王德全要步辇,他只说这是陛下的意思,灵妃听后便只觉是陛下有意惩罚也不敢再多要求。 * 寒凉殿中。 闻人凛抱着姜月饶坐至贵妃榻上,他目光中带着爱怜与心疼,小心翼翼将怀中之人白皙纤手抬起。 只见白嫩柔软的手心已被擦破,上头沾着些泥土有点点血迹渗出,伤口并不深创面也并不大,但那点点血迹与脏污却显得格外刺目。 “陛下,疼……”姜月饶眼底含着泪,语气间带着几分委屈。 闻人凛看着自己大掌中的娇小手掌。 他沉沉发问:“灵妃这般三番五次为难于你,你可有怨朕就轻轻揭过?” 姜嫔还未入宫就遭灵妃刁难过,这次更是直接动了手,他本不该这般轻易放过灵妃的。 姜月饶听男人这般发问,她眼中水光更盛却又有些倔强的不肯落下。 脸上分明是写满了委屈,眼底也稍有些暗淡,却轻声说道:“嫔妾不怨,灵妃姐姐跟了陛下这么久,陛下总是要偏疼些的……” 说完 ,她含在眼中的泪水便滑了下来,但立刻便抬手拭去。 那拭泪的动作显得有些快而牵动了手心的伤口,那张委屈而惊艳的的脸顿时白了白,又有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 ,但她却并未吭声,只是将头垂了下去,想要将脸上的眼泪掩盖。 串串珍珠似的眼泪落在华贵的浮光锦上,在上头滚了滚落至贵妃榻上,开出令人心软的花。 闻人凛瞧着女子这般欲盖弥彰的动作,以及口中说出的违心话,他只觉眼前之人笨拙的有些可爱。 他用手挑起对方小巧而尖细的下巴,仔细将其白嫩脸上的泪痕轻柔拭去,语气温柔至极:“傻子,朕并非是偏宠灵妃,而是有许多事还未处理,暂时还动不得她。” 朝堂之事他鲜少与妃嫔说,但今日姜嫔难过,他稍许透露便也无大碍。 姜月饶那双被泪水洗过的双眸显得格外剔透,眸中原本暗淡下去的光亮又重新焕发生机。 她有些欣喜的开口:“嫔妾信陛下的,陛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说罢,她双颊又有些泛红,好似才反应过来般,欲盖弥彰的羞怯道:“嫔妾方才也是这般想的,并未不开心陛下莫要乱想……” 头上四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似乎与她同样心虚。 闻人凛心底软成一片,只觉面前女子可人极了,他捧起对方受伤的手掌,避开上面的伤口小心落下一吻。 郑重说道:“先委屈你一段日子,往后朕定会为你出气。” 风家爪牙颇多且背后还有个西太后,此事处理调查起来颇为麻烦,一时半会儿根本奈何不了风家,只能先暗中部署静待时机,亦或者说等待一个合适的人选…… 姜月饶眨了眨双眸,眼底虽懵懂却带着几分清透。 她摇摇头,语气轻柔而婉转:“嫔妾虽然不懂陛下想做什么,但嫔妾都听陛下的。” 说罢,她便主动倚进男人怀中,也将眼底真实情绪掩住。 眼下闻人凛竟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心底对风家的处置早有决断,而辰之那边有霍言的引荐,想必会走得顺畅。 她沈家的冤屈自然要由沈家儿女亲手擦去,风家一案必须由辰之亲手负责! 闻人凛搂着怀中女子,眼底神色满意又愉悦。 这时,翡翠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娘娘,是徐太医来了。” 闻人凛面色一正:“立即传他进来。” 很快徐太医便提着药箱入殿,他在行礼后便在姜月饶跟前跪下,仔细查看起那双受伤的一双细嫩手掌来。 徐太医心底有些复杂,这才过去了几日姜嫔娘娘便又受伤了,在来的路上宫女只提了一嘴,说是在御花园受的伤。 他闻言便也只能叹息一声,宫中明争暗斗,实在是防不胜防。 好在受伤并不严重。 “陛下,姜嫔娘娘的手并无大碍,只需将伤口清理后包扎即可,不过在清理伤口时会有些疼痛,需请姜嫔娘娘稍微忍耐,”徐太医朝天子叩首后禀报。 旁边的珍珠已打了盆清水过来。 闻人凛将娇软的人儿搂在怀中,心底浮着心疼,他沉声道:“轻一些,莫要弄痛了姜嫔。” “微臣谨记,”徐太医应下,他会很轻很轻的。 姜月饶乖巧的被闻人凛搂着,将受伤的手掌摊开,等待徐太医为她清理伤口。 全程徐太医的动作都十分轻柔,她几乎没有不适的感觉,伤口本就不深,创面也并不大,将上面细小的泥土清理后便涂药包纱布。 就当徐太医拿起纱布为姜月饶包扎伤口时,王德全走了进来。 他行礼汇报:“陛下,奴才已将灵妃娘娘送入佛堂,那三名被掌嘴的宫女,陛下可要亲自问话?” 此事本不该打扰陛下,但陛下宠爱姜嫔难保不想亲自问话,况且有些恶毒还是要让陛下亲眼看看,才有更直观的感受。 闻人凛看了看怀中乖顺的女子,吩咐:“将她们都带进来。” 他去到御花园时刚好看到灵妃推倒姜嫔,前面发生的事他并不知晓,他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也想要知晓灵妃究竟有多跋扈。 姜月饶娇颜上带着好奇,似也有些疑惑三人为何惹恼了灵妃。 三名宫女被带了上来,她们脸上的伤已简单处理过,但依旧是显得可怖。 高高肿起,有些地方还有被竹片毛刺划过的血痕,整张脸完全不能看,可见灵妃的人打得有多狠。 正在给姜月饶包扎伤口的徐太医看了眼,心中顿时一跳,只觉姜嫔娘娘是逃过一劫,若是那些竹片打在姜嫔娘娘娇嫩脸上,恐怕是难以痊愈。 三名宫女在行礼后便垂头跪着,等待上座天子询问。 姜月饶在看见这些宫女脸上的伤痕时,她的身子不由地抖了抖,显然被是吓到了。 她如何能不怕,若是闻人凛来晚半分,那些竹片怕是就要落到她的脸上了。 第65章 朕疼宠姜嫔 闻人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将怀中女子搂紧,以示安抚。 同时他心底浮起一阵后怕又夹着着怒气,若是自己晚来那么一步,灵妃保不准就要朝姜嫔出手了。 他言语间饱含怒意,沉沉发问:“你们犯了什么错,灵妃竟是这般处罚你们。” 其中一名宫女有些含糊的回答:“回陛下,是奴婢们放肆,说了些陛下疼宠姜嫔娘娘的话。” 说完,三人一同磕头,嘴里说着:“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闻人凛挥手:“朕疼宠姜嫔是事实,你们并未有什么错,王德全你吩咐内务府,多给她们三人拨半年月例银子,再去太医院拿些伤药给她们。” “多谢陛下开恩,”三名宫女喜不自胜。 比起银子,她们脸上的伤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她们还有姜嫔娘娘补偿的银钱。 姜月饶这时拉了拉闻人凛的衣袖,她有些愧疚的小声开口:“陛下,可否让这三人来嫔妾宫中,她们也算是因嫔妾受的伤,来含凉殿做个二等宫女也算是补偿了。” 闻人凛无奈又有些心软:“你这般的心善,如何能叫朕放心?” 虽嘴上这么说,但他就喜她这般纯善,这般与众不同的模样。 姜月饶露出一抹澄澈而懵懂的笑来:“嫔妾并不觉得自己纯善,这些不是为人的根本之心吗?” 仿若那未沾染过尘埃的水仙,不懂人世间的黑暗与龌龊,纯粹如洁,叫人意动。 闻人凛哑声:“好,那便都依你。” 手指触及的浮光锦衣料丝滑而轻盈,仿佛还带着女子的体温…… 抬手挥退三名宫女,连带着刚为姜月饶包扎好的徐太医一起,王德全眼色极好,立即也带着殿内其余宫人一同快步退下。 殿外,徐太医看着轻轻合上的殿门。 他忍不住发问:“王公公,姜嫔娘娘又这般受宠,陛下想必已严惩灵妃娘娘。” 王德全挥了挥手中拂尘:“灵妃娘娘始终是宫中老人,陛下勒令其前往佛堂抄写七日佛经,已属严苛。” 徐太医的内心有些沉重,仅是如此吗…… 这时,殿内传来女子轻声低吟,光是听声便香酥入骨叫人想入非非。 王德全心底一惊,哪里能想到天子竟这般放纵,他赶紧笑着将徐太医朝含凉殿门口拉去。 “咱家送徐太医去门口。” 徐太医任由王德全拉着,他有些恍惚,只觉心跳如鼓,手心已濡湿一片。 殿内,贵妃榻上。 姜月饶双手的手腕交叠在一起。 “饶饶,这样朕便不会碰到你的伤口了。” 男人的话中带着几分恶意,似在有意刺激般。 两人衣裳整洁。 姜月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陛下,别……,这里不合规矩……” 这般说倒是将欲拒还迎展现到了极致。 闻人凛微微屏息:“这里日光正好,饶饶的衣裙很美,发间在灵动飞舞的蝴蝶也甚美。” 仙子堕凡尘,自是无比激动与美丽。 借着明亮日光,他能看清自己想看的一切,也能得到。 当然,也迅速了些。 半个时辰后。 神清气爽的闻人凛这才人模狗样的离开,他还得去处理今日堆积的奏折。 姜月饶则是懒懒的泡了个澡,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 ---------- 另一边。 灵妃在御花园被罚去佛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各宫反应各异,但都有些觉得这次天子的惩戒并不重,甚至还有些轻了。 至于她们对待姜月饶的心思,都不约在等天子对她的新鲜感过去,待平淡了那该有的算计自是不会少。 最好是姜嫔能让陛下厌弃灵妃,灵妃家世贵重,在后宫跋扈惯了,若是姜嫔能制衡一二,没准就能找机会彻底让陛下厌了。 各宫看似没什么动静,实则都在权衡利弊,想要盘出对她们最好的局面。 钟粹宫内。 贤妃听完宫女打探来灵妃受罚的消息。 她不禁有些意外:“那姜嫔也当真是有点儿本事,竟是三番四次的让灵妃吃瘪。” 她觉得姜嫔绝不似表面那般单纯,难怪对方对她的拉拢毫不在意。 秀禾不解:“但陛下也没罚灵妃啊,甚至灵妃是这一次把姜嫔推倒,陛下也仅仅只将灵妃罚去佛堂抄佛经,足以看出姜嫔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比不上灵妃。” “比不上那又如何?灵妃家世雄厚陛下即便再宠姜嫔,也不会因她而对灵妃怎样,反倒是姜嫔微入宫这么短的时间,便惹得陛下这般维护,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贤妃缓缓说着。 秀禾有些惊诧:“那姜嫔当真这般厉害?一边博得了陛下宠爱,一边还叫人觉得她单纯无害。” 贤妃拿起桌上的账本,缓缓说道:“且看着吧。” 姜嫔身后无人,即便是有了皇嗣她也不惧的,反倒是灵妃家世雄厚,是她成后道路上的一大绊脚石。 诶,当真是前有姝贵妃那个庶女挡路,后有灵妃横行,还好中途杀出个姜嫔可用一用。 不受拉拢又如何,那灵妃还能放过她不成? 且先瞧瞧姜嫔是否有那本事,必要时刻帮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贤妃的算盘打得很精。 * 延禧宫内。 姝贵妃听完宫女说完微灵妃受罚的消息后,心底并无任何波动,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欢喜。 她觉得陛下宠爱姜嫔不过是在将对方当做工具罢了,陛下曾对她说过,风家势大因此要对灵妃格外偏疼的话。 她看过一些兵书,在边关那一年,陛下也与她说过些朝中之事,她私下也去了解过一些,得知近两年风家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盛。 陛下的性子她无比了解,她清楚陛下绝不可能任其发展。 而她与陛下是有真切情谊在的,她与陛下能够心意相通,而原本她庶出的身份也十分合适,但陛下怎会让她去做工具? 那农女姜嫔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舍不得让她受苦,便推了姜嫔出去,没准陛下接姜嫔入宫也是这个原因。 陛下怎可能对失了贞的女子心动? 姝贵妃轻声念着:“陛下是心悦本宫的,也只会心悦本宫……” 第66章 灵妃的恨 三日后,在那烛光闪烁、明亮如昼的佛堂之中,那塑了金身的高大佛像,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岳,矗立在前方。 一身素衣的灵妃静静的跪在蒲团上,她面前摆着一张矮桌,上头陈铺着她抄写的密密麻麻的佛经,桌下是一个未打开的食盒,简陋而朴素。 为表达对佛祖的敬畏及虔诚,跟随她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她头上金钗玉环已除,只留简单翠簪挽发,脸上脂粉不在,整张脸显得有些蜡黄。 身上华丽的衣裙也褪下,换成简单布料的素衣。 此时的她与普通百姓家的妇人毫无二致,这亦是她此生最为狼狈不堪之时。 灵妃一笔一划地书写着蝇头小字般的经文,她紧抿着那略显苍白的嘴唇,眼角处残留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握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然而她并未有丝毫停歇之意。 这三日间,她时断时续地哭泣了多次,然而,但无论她怎样悲泣,佛堂之外始终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宫人进入。第一天时,春梅尚且守在门口,可不久之后,便被陛下的人驱逐了。 她一个人待在这佛堂内面对这些严厉的佛像,显得孤寂又可怕。 身上的华服与钗环被剥去,叫她觉得自己与那些低贱的宫人无任何不同,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惩罚。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手中的笔一刻也未停歇,更不敢让那滚烫的泪水浸湿这洁白的宣纸,她只盼着能尽早逃离这个地方。 陛下的责罚看似轻,这其中实则藏了太多叫她委屈之事,那些个狗奴才都在借机欺辱她。 灵妃握笔的右手轻颤着,却无比坚定的将最后一笔落下。 她要出去,她要怀孕,她要让姜嫔付出代价,她也要把今日姜嫔给的屈辱尽数加倍奉还! 只是这些佛经抄也抄不完,叫她心烦意乱。 灵妃将毛笔放下,把桌角的食盒拿起后打开,里头是一个馒头与一碟青菜,它们静静的躺在里面,无声的嘲笑着她。 是从前她口中的猪食。 她纵使不想吃却也抵不住腹中空空,只能将那冷馒头吃下,每吃一口她心底对姜嫔的恨便多一分。 又过了四日。 灵妃终于从佛堂出去了,全部的佛经她也流着泪咬牙抄写完成,在佛堂的这七日都好似梦魇一般,将她的心智逐渐摧毁。 日日只能吃馒头与青菜,茶水只能喝一杯,衣裙三日换一回,每晚只有一盆清水供她自己梳洗,没有宫女伺候更没有奢华的衣食住行。 这些细细碎碎的折磨令她无比难受,也无比难过,她没想到陛下会这般不留情面,但转念一想没准都是姜嫔那个贱人蛊惑的陛下。 灵妃双眼红肿似核桃,眼底瞧着有几分迷离,是这七日没日没夜边抄边哭后的症状,她手腕酸痛不处已,整个人瞧着都瘦了一大圈儿,眼下的乌青也颇重。 今日一早她开始整理起衣着,尽量将褶皱的裙摆捋直,又仔细把稍显得凌乱的头发用手指梳顺,最后才将那只玉簪插好。 她要尽量用好的状态去面对那帮狗奴才,绝不能叫他们笑话了去。 午时,佛堂的门终于被宫人从外头打开。 王德全微笑着站在门外,他身子微微躬着,脸上虽是挂着笑意却并无多少谦卑。 春梅焦急的等在一旁,她也瘦了,面色有些苍白,这几日她也被罚了,眼下是拖着被打了板子的身子来的。 不仅仅是她一个,整个清灵殿的宫人都被打了板子,虽被打得不重却极其丢脸,丢她家娘娘的脸,而在这七日里西太后并未派人来过问半句。 她心底很慌,只觉此次陛下虽未重罚娘娘,但她家娘娘也极其的危险,有个姜嫔在陛下身旁,难保陛下不会厌了娘娘。 到那时整个清灵殿的宫人都会遭殃。 当春梅看见身形清瘦,面色疲惫却强撑精神的灵妃时,她立即便上去将人给扶住。 触手的衣料有些粗糙,并非是她家娘娘平日穿的绸缎锦衣。 “娘娘,您辛苦了,”春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与难过,但心底却并无多少的感同身受。 她是娘娘的陪嫁丫头,也是娘娘最信任也是最亲近的丫头,因此她见过娘娘不为人知又残忍自私的一面。 她明白在娘娘眼中,奴才永远是狗,而主子永远都不可能心疼狗。 灵妃被春梅扶着,她将身子完全靠在对方身上,同时她心底也生出几分怒气来。 整整七日,春梅被赶走便再未回来过,任由她这个主子一人待在佛堂内,不闻不问,实在是罪该万死。 “奴才见灵妃娘娘安好便放心了,”王德全笑吟吟的开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宫人递过来灵妃抄写的佛经,随意看了看才收起。 这七日内他谨遵陛下口谕,在对待灵妃娘娘这件事上半点也未放松,甚至他都亲自来了好几回,如今秋闱将至,陛下倒是也无暇关心这边。 若是他不紧着点,灵妃娘娘下回再犯陛下难免不追究到自己头上。 灵妃瞪着王德全,看他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得志小人般。 “走着瞧!” 她狠狠丢下这句话后,便由春梅扶着转身离去。 王德全看着灵妃离去时的狼狈背影,他甩了甩拂尘,微微下垂头:“奴才恭送灵妃娘娘。” 陛下苦风家久矣,谁瞧谁还不一定呢。 日日跟在天子身旁伺候的大太监,对于天子心思的变化何其敏锐,只是表面装作不知不觉罢了。 * 含凉殿内。 珍珠绘声绘色的将方才打探来灵妃的消息说完。 姜月饶听后面露思索:“灵妃出来时竟是这般的狼狈,就连衣裳与钗环都卸了……” 后宫妃嫔进入佛堂受罚抄写经书这件事并不罕见,相反还挺常见的,通常进去也就是做做样子,甚至连佛经都是下面的人帮忙抄写。 “陛下对娘娘您真好,竟是这般罚了灵妃娘娘,奴婢原本还以为陛下在偏袒灵妃娘娘呢,”珍珠有几分欣喜。 她觉得陛下对她家娘娘真好。 姜月饶眉头稍稍蹙起,她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闻人凛特意跟她说灵妃暂时不能动,那就不会刻意去为难灵妃,换句话说灵妃身旁的人若是想要钻空子也是有机会的。 她问翡翠:“灵妃平日里对她的宫人如何?” 翡翠有些不明白娘娘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她想了想,答道:“回娘娘,灵妃娘娘平日对宫人似乎是有些严厉的,偶会打罚宫人。 奴婢还听说灵妃娘娘的殿中没有一个太监伺候,传闻灵妃娘娘很是厌恶太监。” 不喜太监倒也正常,但没人能做到像灵妃那般厌恶的,竟是都不准太监出现在清灵殿。 姜月饶闻言并未说什么,而是在心中将整件事完完全全的复盘了下。 随后,她眼底划过微光,吩咐珍珠:“挑个忠心且不起眼的宫女送入清灵殿,切记要选好时机,没有机会便耐心等待即可。” 第67章 鸽子汤 灵妃为人跋扈,教训起自己宫里的人毫不留情,她不把下头的人当人看,最终只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姜月饶在青楼与民间待了那么多年,人情冷暖的底层日子,那些个小庶民的想法她了解的不能在了解。 包括她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个,这也是她善驾驭人心最重要的一个点,她知道不同的人心中所想所求,更明白被权势压制后的人心。 翡翠轻声应下后,随即又提议:“娘娘觉得柳絮如何?是咱们宫中的二等宫女,在京郊的家中有父母与弟弟,若是娘娘应允奴婢便找机会出宫去打探打探。” 她说的打探,自是去瞧瞧柳絮的家中情况究竟如何。 姜月饶想起柳絮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以及对方谨慎且胆小的性子。 “瞧着是个不错的苗子,你们俩私下再观察观察,确定可用后再将人送过去。” 她身后无势力更无人帮扶,每走一步都要冒着很大风险,但她必须往前走,因此在用人方面便会格外谨慎。 珍珠与翡翠郑重点头。 姜月饶随手拿起手边书籍看了起来,清凉的微风拂进殿内,将她乌黑鬓轻轻发吹起,增添几分书卷与意境。 算算日子,辰之的信件应当是快到了。 她语气慵懒而随意:“将陛下前段日子赏的玉石料子挑些好的送去清灵殿中,明日送去即可。” 得保证灵妃收到药方后毫不怀疑,要立即开始用才行。 随后,她又悠然开口:“陛下近日为秋闱一事操劳,且送些鸽子汤过去。” “是,娘娘,”珍珠行礼后下去安排。 * 御书房内。 闻人凛处理奏折到夜间,那送来的鸽子汤都快凉了。 待天子放下朱笔,王德全这才敢将食盒拿到桌案前,内务府太监也端着牌子来了,正在他身后站着。 闻人凛瞧了眼端着牌子的小太监,他淡漠吩咐:“今夜去陈嫔处。” 内务府小太监行礼:“奴才遵命。” 随即便端着牌子下去通知沁芳宫中的宫人。 王德全笑着开口:“陛下,这是姜嫔娘娘给您送来的鸽子汤,本是下午便送来了,但陛下那会儿在忙着,奴才也就没敢打扰陛下。” 闻人凛神色微顿,他想到自己已有好几日未曾去过含凉殿,但牌子已经翻了,便等明夜再去也无妨。 他吩咐:“将汤端出来。” 王德全手脚利落的将食盒打开,语气有些迟疑:“这……” 那鸽子汤里不仅有鸽子,还加了一对羊肾,有壮阳之效,姜嫔娘娘送来这汤的用意不言而喻。 如此直白而大胆的邀宠,这后宫除了未经过世家洗礼的姜嫔外,还当真是无人能做得出来。 闻人凛幽深双眸落在那鸽子汤中的羊肾上,他蓦地哼笑出声,随即便将那碗有些凉的鸽子汤端起一饮而尽。 他冷声开口:“去含凉殿。” 王德全赶紧跟上,在出殿后还不忘抽空交代自己的徒弟,让其往沁芳宫走一趟。 很快,喝了鸽子汤的闻人凛来到含凉殿,殿中幽幽烛光亮着,漂浮的淡雅暗香叫人有些意动。 那鸽子汤与翡翠特意调制的香料先后一催,倒是令人忘情。 这几日闻人凛忙于前朝,除了去过姝贵妃那便没在去任何嫔妃宫中,今日姜嫔给他送鸽子汤,倒是叫他想要放松放松。 后宫别的女子总是不如姜嫔,不过他也不会过于宠爱,旁的妃嫔他也会照顾到。 姜嫔很乖巧,想要便也是直说并不闹性子,这点叫他很是满意。 帝王最不喜的便是后宫女子恃宠而骄,前朝事多,没有哪个明君会放太多精力在后宫。 坐在贵妃榻看书的姜月饶在看见男人进来后,立即起身行礼:“陛下。” 她今夜打扮得很是素净,一袭月白色长裙,腰间束着细细的腰带显得腰肢似柳,那乌云似的长发松散挽起,仅簪了支琉璃钗环。 粉白娇面上未施粉黛,却显得格外清纯,不染一丝尘埃,与闻人凛的霸气凌然相比,她就好似那未出阁的女子般。 纯净,似乎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做过。 没见着人时闻人凛倒不觉什么,但眼下见着了人,尤其是对方穿得这般的纯洁,他便涌起火气来。 弯腰将行礼的人带到怀中,黑色与素白的衣料撞出几分异样美感来。 他使怀中女子与自己面对着面,沉沉发问:“那鸽子汤可是你命人做的?” 姜嫔虽是澄澈纯粹,却也有几分摆在明面上的小心思,这显得她有几分可爱的愚钝,也更加真实。 姜月饶白皙面颊浮起一抹红晕,她小声说道:“陛下这些时日操劳,嫔妾听闻鸽子汤有提气养神之效,便让人给陛下送了一碗。” 说罢,她还有些气息不均,却并未推拒,甚至主动抬起修长如玉的手臂将男人的脖颈勾住。 “你可知那鸽子汤是如何养神?”闻人凛黑沉目光发至女子心口,声线已然变哑,大手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姜月饶主动凑上粉嫩唇瓣,说出的话直接而坦诚:“嫔妾有些想陛下。”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朝那床榻走去。 床帐并未落下,闻人凛目光火热。 “饶饶费多番算计,朕便成全了你,待会儿你可莫要求饶才好。” 姜月饶用如水的眸子看向天子 ,她软着声线哀求:“嫔妾求陛下怜惜。” 闻人凛呼吸急促,只将人圈在自己宽阔怀中,做尽那想要之事…… 鸽子汤与加了情药的香料相混合,确实是叫人活了又死,活的那个是闻人凛,活了又死的是姜月饶。 * 沁芳宫收到天子不来的消息时,陈嫔正坐在铜镜前,她身穿绯色艳丽宫装,头上的精美发髻刚做了一半。 她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贱人,贱人,她凭什么!”陈嫔将妆台上的金簪狠狠砸在地上。 宫人跪了一地。 陈嫔气得胸口发闷,她气急:“抢了灵妃的宠爱,眼下又来抢本嫔的,她真当这后宫可让她肆意妄为吗?!”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在这样下去她连半点活路都没了,想她一个大都督副使之女,竟是被一介农女这般欺辱。 陈嫔攥紧秀帕,她眼底冷光渐盛,一个念头在心中缓缓成型…… 第68章 将路堵死 翌日。 姜月饶是在闻人凛怀中醒来的,她缩在男人宽阔的怀中有些疑惑,对方还未转醒,双目闭着,眉眼依旧深邃,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压迫与无情。 看了看从木窗倾泻而入的日光,外头已是天光大亮,这人今日应当是不上朝的。 她眼底露出几分狡黠,既是不上朝,那便多多亲近一番。 姜月饶屈起锦被内长而滑的腿轻蹭了蹭男人的腿,想要看看对方到底睡得有多熟。 下一刻,她细腻的腿便被火热的大手攥住,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语气带着些许惊慌:“陛下!” 男人的刚睡醒后的声线透着几分慵懒的沙哑:“看来姜嫔十分精神,昨夜倒是并未累着。” 闻人凛看着怀中女子似想到什么般面露羞臊,白皙脸上也浮起一抹红晕,澄澈双眸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撩人与无措。 好似初次偷尝禁果后的纯净仙子,叫人怦然心动。 闻人凛也心动了。 姜月饶语调婉转而羞怯,还带着半分的恼:“陛下,嫔妾只是想问陛下今早可还上朝?” “姜嫔这般以下犯上,自是上不得朝,”眼神在女子半露的白皙锁骨上停留。 没有哪个妃嫔能够这般大胆,不教训一番都枉为人君。 “呀,陛下你……”姜月饶双眸震震,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般。 …… 期间,闻人凛许诺姜月饶:“你往后想要什么,便差人去内务府领便可,朕会同他们打招呼,到时搬去临安宫,里头的宫人你自己做主。” 这便是给了姜月饶越过贤妃,去挑选宫人的自主权,能够极大的避免宫内被安插眼线。 “灵妃姐姐昨天刚出来,想必是在佛堂吃了不少的苦头,嫔妾想要将陛下赐予的翡翠料子给灵妃姐姐送些去,陛下觉得可好……” 姜嫔水润眼底闪着点点亮光,带着丝丝狡黠。 闻人凛皱眉,警告:“提旁人作何?” 那灵妃又不是什么要紧的,非得让她现在与自己说。 * 守在殿门口的王德全看了看天上天明晃晃的日光。 他笑着挥了挥拂尘,对珍珠与翡翠说:“咱家叫御膳房做些姜嫔娘娘喜爱的吃食去。” 陛下这边想必还要一段时辰。 直到快晌午时,寝殿内才传出天子慵懒的声线,带着餍足。 寝殿的门被推开,珍珠与翡翠率先进去,她们将墙角处的白玉屏风抬到床榻前摆好,床帐层层叠叠的散着,只能看清床帐后头抱成一团的人影。 珍珠将殿内木窗推开,好让那旖旎的气氛散去。 翡翠来到角落的熏香炉旁,快速将里头的香灰倒出,随即才将地上散落的一件件衣衫捡起。 两人重新退下,紧接着便是王德全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有两个端水的宫人。 他捧着玄色龙袍立在白云屏风前,躬身垂首:“陛下,膳食已备好,您是否更衣。” 闻人凛撩开床帐走了出来,他面色淡漠,五官深刻而俊美,眼神间带着帝王专属的压迫与气势。 王德全低着头开始为天子更衣,动作流畅而利落,并未触及任何不该触及的部位,随后便是为天子梳洗净面。 最后,他跪在地上擦拭天子长靴时,恭敬询问:“陛下可否传膳?” 闻人凛侧头看了眼床帐后毫无动静的女子,淡声道:“不必,朕回勤政殿即可,叫人备些姜嫔爱吃的饭菜,待她睡醒后送来。”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 王德全躬身跟上,其余宫人紧随其后,寝殿内重新恢复清净。 姜月饶是在下午醒的,身上有些酸软但也不碍事,她懒懒唤了珍珠与翡翠进来梳洗。 在挽发时,珍珠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娘娘,上午陛下离开后,奴婢便往清灵殿送了翡翠料子过去,灵妃娘娘在看到您送的翡翠料子后脸色都变了,眼神更是气愤,那模样都恨不得将奴婢给吃了。 不过灵妃娘娘此次并未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咬着牙将奴婢给打发了,甚至还给了奴婢一些碎银子呢,您瞧就是这些。” 珍珠一边说着,一边将从灵妃那里得来的碎银子拿给姜月饶看了看,大概五两的样子,可不算少甚至还有些多。 灵妃吃了教训,不敢在明着针对,唯恐天子会厌了她。 姜月饶看着铜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心道,果真如青楼姐姐们说的那般,愉悦且适当的床笫之事能够滋养女子,现在的自己就像盛开的花卉般妖娆。 她示意翡翠为自己簪上金牡丹步摇,这才柔声开口:“赏银这般多,想来是灵妃姐姐对本嫔送的礼十分喜爱,陛下若是知晓定是很开心。” 在送东西前她已挑选合适时机告知过闻人凛,她这般的单纯良善,怎可能是挑衅? “娘娘说得是,灵妃娘娘喜爱极了,奴婢听说收下娘娘的礼后,灵妃娘娘便立即往永寿宫去了,想来是迫不及待的要同西太后说说了。” 翡翠一边笑说着,一边将那支金牡丹步摇簪入姜月饶乌云般的黑丝中。 “娘娘真真是美极,”珍珠眼底满是惊艳,只觉自家娘娘比那仙子还美。 姜月饶笑道:“灵妃姐姐心系皇嗣,只可惜迟迟不能有孕,翡翠你且去太医院问徐太医拿些伤药回来,记得将本嫔今日送东西之举透露出去。” 灵妃被自己如此挑衅,想来是要寻求些法子的,西太后那边若是指望不上,那便只能指望太医院了。 得将她的路完全堵死才行。 第69章 灵妃的决断 另一边。 灵妃在收到姜嫔送去的翡翠料子后便气愤不已,但她还不能发作,甚至还要给赏银。 她憋屈不已,将人打发走后便再也受不了的往永寿宫去了,她要找西太后探一探。 这些天发生的事好似在将她拖向深渊,而从前一直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西太后也对她不闻不问。 她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她心底在发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远去,她觉得可怕极了。 在佛堂内待的那七日她已经想清楚了,她一定要怀孕,要诞下皇嗣,只有这样她才能把姜嫔那个贱人踩进泥里去。 而西太后她也要向从前那样拿在手中,让对方支持自己,为自己所用! 灵妃来到永寿宫门口,这里的一草一木她皆是无比熟悉,看门的宫人也是她所熟知的,她在示意宫人不要通报后走了进去。 正殿门口并无宫人守着,整个永寿宫很是祥和宁静,西太后喜清净,除了值守的宫人并不会让太多人留守。 灵妃一边走一边在心底盘算着等下要同西太后说的话,她是风家嫡女,与西太后是姑侄关系,因此只要她讨好着些,西太后总会念着丞相府多多为她考量的。 就在灵妃思考间, 她听到殿内传来说话声音。 是西太后有些忧虑的声音:“丞相在信中说了会尽快安排风二小姐入宫,也不知那丫头可否能当大任,别再来个向灵妃那般扶不起的阿斗才是。” 这话中既有忧虑,亦有不屑与嫌弃。 “西太后可放心,当初灵妃娘娘入宫前丞相并未过多调教,这才导致灵妃娘娘在入宫后这般浮躁。 老奴听闻风二小姐性子是个单纯的,若是西太后不放心,到时您亲自调教也是可以的,”这是西太后贴身陈嬷嬷的声音。 西太后语气转为欢喜:“皇帝爱单纯女子,风二入宫后必能得宠。” 一时间主仆俩都有些开心,灵妃指望不上,那自是有人顶上。 世家大族所有人皆为棋子,哪怕是走得最高的执棋者风丞相也是如此 ,他为了绵延风家仕族也只能以身入局,将自己的两个嫡女送入宫中。 为了触碰到至高无上的皇权,没有人会觉得不对,而能力不足的棋子下场,只能是被替代与被清理。 殿外的灵妃只觉天旋地转,这些日子的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并非是西太后看中了姜嫔,而是她的嫡妹即将入宫将她替代。 灵妃的身形摇摇欲坠,就像是要摔倒般,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了出来,愤怒与委屈更是要讲她淹没。 春梅见状赶紧将她扶住,焦急而有些慌乱道:“娘娘您怎么了。” 声音虽然已刻意压低作遮掩,却还是传入了殿中的西太后耳中。 灵妃面色苍白,耳中嗡鸣,她死死攥住春梅的手。咬着牙低声开口:“回去。” 现在的她根本不敢面对西太后,也不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 灵妃被春梅扶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永寿宫。 而殿内的西太后面沉如水。 陈嬷嬷吓得连忙跪下,说道:“下头的人也不知如何当差的,竟是有人来了都不通传!” 谁也没料到灵妃娘娘现在会来。 “你起来吧,这也本也不怪他们,是从前哀家在灵妃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这也才导致下头的人也跟着出了偏差,你交代下去让他们往后莫要在犯便好,”西太后挥了挥手,看起来并未多在意。 陈嬷嬷起身,随即又有些为难的说道:“那灵妃娘娘那边,用不用老奴去开解一番?” 这段日子西太后对待灵妃娘娘确实是冷淡了些,眼下灵妃娘娘又无意听见这些话,她有些担心灵妃娘娘会因此做出什么事来。 西太后皱了皱眉,她语气稍显严厉:“灵妃自入宫后便仗着丞相府以及哀家做了不少的糊涂事,她今日听见这些话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 哀家能宠爱她便也能够宠爱旁人,她也该认清现实了,莫要再将心力放在后宫别的女子身上。” 灵妃实在愚蠢,也实在是叫她失望,无论如何她都要让风二小姐入宫。 能想通最好,想不通那也莫怪她无情! “西太后说得对,什么都比不过陛下的宠爱,与其怎么想着去与旁的妃嫔争宠,不如直接讨陛下欢心尽早诞下皇嗣才是正道,”陈嬷嬷这般说着。 西太后面露认可。 只可惜灵妃从来不懂这个道理。 —————— 清灵殿内。 灵妃回来后便惶惶不安,她满脸煞白,心中也是又急又气。 她嘴里不停喃喃着:“西太后怎能这般对本宫,父亲怎能如此,他们为何要让风阮莹入宫,他们为何不相信本宫,为何不等等本宫……” 眼下她六神无主,满是担忧。 就像西太后说的,陛下喜爱那性情单纯的女子,风阮莹的容貌虽与她不相上下,但对方却有着她没有的单纯气质。 她无法想象风阮莹入宫后,西太后支持对方的样子,更无法想象陛下宠幸对方的样子。 她什么都没做错,他们怎能这般对她。 风阮莹与灵妃虽都是嫡女,但两人私下并不合,灵妃厌恶风阮莹那感情至上的样子,而风阮莹也十分不喜灵妃那追求权势的模样。 两人小时便抢嬉具抢女工,长大后便抢裙子抢首饰胭脂,与其说是姐妹倒不如说是仇敌。 但通常风阮莹都是赢家,灵妃是长姐她理应让着妹妹,她将来也是要入宫的,至少要博一个友爱妹妹的名头才是。 但越是这样,灵妃心中就越是憎恨,她厌恶风阮莹,厌恶对方的一切,这种厌恶日积月累后在现在达到顶峰。 反倒是风阮莹那边,由于得到偏爱的原因,她对灵妃的感情反倒是多了几分,觉得终究两人是姐妹。 风阮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在灵妃脑中浮现,两人从前争夺的种种也在她脑中不停闪现。 “立即去太医院,将徐太医请来!”灵妃咬着牙命令着春梅。 她绝不能让风阮莹入宫,既然西太后指望不上那她便自己想法子,她听说徐太医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便请来为她看看。 太医院内。 徐太医心情有些沉重的送走翡翠,他看着这宫墙内被太阳照的明媚的天,头一回深刻的意识到红颜枯骨这个词的含义。 天子无情,其余人皆是蝼蚁,哪怕是枕边之人。 姜嫔在被灵妃动手推倒后,竟还要被迫去给对方送去赔罪之礼,这分明不是她的错,她又何罪之有? 虽翡翠仅仅提了两句,他却能从中窥见其不易与悲哀无奈。 他能够感同身受也心生怜悯,只可惜仅仅如此罢了,他甚至连一句关心安慰之言都不能说,更别说帮到她了…… 这时,小徒弟领着春梅走了进来。 第70章 羞辱 春梅来到徐太医跟前行礼:“徐太医,奴婢是灵妃娘娘宫中的,娘娘想要请您前往清灵殿请平安脉。” 徐太医皱眉,心底浮起几分不愿。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灵妃娘娘的平安脉不是一向都由院判刘大人在负责吗?况且今日并非是灵妃娘娘请平安脉的日子……” 刘院判与他的关系并不算和睦,两人在医术研究上相悖,刘院判是保守派,而他相对来说用药会较为激进。 眼下灵妃娘娘叫自己过去诊脉,刘院判若是知晓,怕是会有异心,他也不愿去为灵妃娘娘诊脉。 在他看来灵妃娘娘善于心计,以势压人,他实在是不喜,又或者是有着某种隐秘的缘由。 春梅笑道:“徐太医医术高明,我们娘娘听闻后便想见识见识,还请徐太医随奴婢前往清灵殿。” 这番话说得虽是恭敬,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灵妃身旁的贴身宫女在外自不是什么吃素的主。 徐太医听春梅这么说话只觉刺耳,心道清灵殿所有人都是些不好相与的。 他想要拒绝,话在嘴边时却拐了个弯:“那便请春梅姑娘带路。” 春梅行了一礼,在片刻后,她领着背上药箱的徐太医朝清灵殿走去。 清灵殿布置精美而精致,徐太医是头一回进来,他垂着头用余光扫着殿内的布置。 灵妃娘娘不愧家世显赫,这些个布置都堪称奢华,身后既有丞相府还有着西太后的宠爱,难怪能够逼得姜嫔娘娘送礼赔罪。 徐太医跪下行礼:“微臣给灵妃娘娘请安。” 灵妃坐在椅子上,她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徐太医,心中有几分惊讶。 没想到徐太医这般的清俊年轻,虽是比不得陛下那般貌似天神,却也算的上很好看了。 如此年轻与俊秀,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后宫其余蠢女人被迷了眼后说出的话? 后宫女子能够接触到的真男人除了皇帝,那便只有太医了,边缘的小妃嫔不受重视,有些可能入宫到死都接触不到皇帝。 她们骤然瞧见一个好看的男子,想要‘友好的’为其博些声名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后宫腌臜,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本宫听闻徐太医医术高明,今日便特意请来徐太医为本宫诊脉,”灵妃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来。 徐太医垂首应下后来到灵妃身侧,跪下为其诊脉。 他摸到灵妃娘娘的脉象平稳并无任何问题,但他心底大概能猜到对方叫他来是何种原因,他自己本身也是想要一探究竟的。 徐太医沉下心又诊了诊,脉象依旧是平稳,他指尖微微用力, 却探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平实而稳的脉象下有一分微不可察的伏脉,非常的隐蔽,若是正常请脉绝不可能发现。 “嘶……”灵妃只觉手腕处吃痛,她忍不住皱起眉来,眼底也露出几分不耐烦。 徐太医见状赶紧松开诊脉的手,叩拜道:“是微臣鲁莽,还请灵妃娘娘恕罪。” “你这太医是怎么回事?竟是使了这般大的力气,”站在旁边的春梅一边捧着灵妃的手腕查看,一边怒斥徐太医。 灵妃的手腕并无什么问题,甚至连红痕都未留下,徐太医用力只在瞬息之间,因而并未留下痕迹。 徐太医跪在地上,他心跳很快:“是微臣走神了,还请灵妃娘娘恕罪。” 灵妃心底浮起几分质疑,这么个年轻的太医,甚至为自己诊脉时还走了神,其医术当真会高明? 但人都叫来了,她总要一试的。 “本宫的身子可有何问题?”灵妃盯着跪在地上的徐太医,她缓缓发问。 徐太医拱手:“回灵妃娘娘,您的身子并无任何问题,还请灵妃娘娘放心。” 灵妃眯了眯眼,直言道:“那为何本宫久久不能有孕?” 刘院判也是这么说的,甚至每回陛下来过之后她都会喝助孕药,但肚子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有时甚至是觉得那碗助孕药有问题,但刘院判是西太后的人,西太后无比想要她怀上孩子,对方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会害她…… 徐太医听灵妃这么问,他顿了顿,这才说道:“皇子乃缘分,灵妃娘娘需耐心等待,缘分到了灵妃娘娘自是能怀孕。” 灵妃觉得不可思议:“本宫叫你来看病的,不是让你像个和尚般劝解本宫。” 这到底是神棍还是太医? 徐太医叩首:“还请灵妃娘娘恕罪,您的身子的确康健并无任何问题。” “那你可有什么助孕的方子?”灵妃询问。 徐太医继续叩首,一本正经道:“回灵妃娘娘,微臣会的助孕方子多是为调养身子,但灵妃娘娘身子康健,根本无须调养。” 灵妃听徐太医的话没有任何变化,她气得砸了个杯子。 怒斥:“要你何用!” 若是自己怀不了孕,待风阮莹入宫后她便再也翻不了身,徐太医是她最后的希望。 碎片四溅,杯子碎裂之声十分清脆。 垂首的徐太医看着溅到自己跟前的稀碎瓷片,他目光深深,心中升起几分厌恶来。 灵妃娘娘如此跋扈,实在是后宫一患。 他微微抬头:“虽药方无用,但微臣知晓一个动作,可叫灵妃娘娘迅速怀孕。” “赶紧说来听听,”灵妃连连开口。 徐太医示意春梅上前,他附耳先同春梅说了。 春梅在听闻后脸颊刹那间变得通红,随即便是惨白与惶恐。 她抖着唇,看向俊秀的徐太医。 这当真是个法子吗?如此荒唐与不知羞耻,这当真不是在羞辱娘娘吗? 徐太医看出春梅眼中的质疑,他对灵妃说道:“请灵妃娘娘放心,此动作有利怀孕,会令灵妃娘娘快速怀上皇嗣。” 灵妃有些激动,她看向春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过来告诉本宫。” 只要能怀孕,不管叫她做什么都可以! 春梅忐忑走到灵妃身旁,在灵妃期待而激动的目光中,她朝对方附耳,战栗着小心翼翼的将徐太医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灵妃听后瞪大双眼,她厉声道:“放肆,你这贱婢竟敢羞辱本宫!” 随即一个响亮的巴掌便狠狠打到春梅脸上。 第71章 她配吗? 春梅立刻捂着脸,跪了下来:“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这话又不是她说的,但她不敢辩驳。 灵妃的眼神狠狠看向徐太医,她咬牙切齿:“本宫乃陛下妃子,徐太医这般羞辱本宫可有想过后果?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她气愤极了,只觉徐太医是在耍她,同时 心中也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是被一个太医给侮辱了。 灵妃心底怒气涛涛,恨不得立即就去禀了陛下,让其将徐太医立即处死。 徐太医神色并无任何惧意,他跪在地上目光平静。 “微臣并无羞辱灵妃娘娘的意思,此动作在医书古籍上都有记载,那本书籍就在微臣太医院的桌上的抽屉中。 灵妃娘娘可派人去瞧瞧,这法子虽有几分离经背道,却十分管用。” 说罢,他便朝灵妃磕了个头。 片刻后,清灵殿中出去几个宫女,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又过了小半个 时辰,徐太医提着药箱离开了清灵殿,他面色平静神色如常,但回到太医院后,他便寻了个借口偷偷翻看了灵妃脉案。 那脉案上的记录都十分正常,并未提到伏脉之象。 伏脉是暗毒之脉象,寻常诊脉难以察觉,想要诊出所用的力道也需大很多,但刘院判医术高明,灵妃娘娘自入宫后便都是刘院判在负责请平安脉。 他并不确定此时刘院判有没有察觉,他也推测灵妃娘娘长久不孕恐怕就与这暗毒有关。 此事重大,他需找个合适的机会才是。 徐太医的心狂跳不止,他心中激动,脑海中不由浮现姜嫔娘娘那张惊鸿的脸。 若当真有幸能帮她,那便太好了,如此红颜绝不该在这吃人的后宫中香消玉殒…… 清灵殿中。 “娘娘,此事您当真不与西太后说吗?”脸上印着清晰五指印的春梅有些不放心的询问灵妃。 灵妃冷哼:“西太后都叫本宫烂泥了,本宫又何必巴巴凑上去。” 随即,她面上又露出几分担忧来。 徐太医说的那个动作确实写在古书籍中,但那终归不是药,她连吃助孕药都没多大效果,仅凭一个动作当真能让她怀孕吗? 她十分怀疑,心中的不安也再次浮现。 这时,宫女夏荷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封信件。 “灵妃娘娘,是丞相府的来信。” 春梅上前将信件接过递到灵妃跟前。 看着面前的信件 ,灵妃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抬手接过了信件将其拆开,共有两张,一张是写的信,一张像是写的什么方子。 灵妃拿起信看了起来,只是越看她拿着信纸的手便越抖。 片刻后,她咬牙切齿道:“风阮莹简直就是欺人太甚,竟是不知寻了哪个庸医开方子给本宫送进来,便这般的想要羞辱本宫!” 心中怒火腾烧,她只觉风阮莹递信进来就是为了羞辱自己,那宫外有什么好大夫,风阮莹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还是说对方得知父亲要送她入宫后,特意递信进来嘲笑自己不能生。 “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 灵妃连信纸都未看完,便将其与药方一起狠狠丢到地上,她坐在椅子上,神情间虽是愤怒但背脊却微微弓了下来,心底的慌乱也更甚。 风阮莹那般的迫不及待,想必是巴不得立即入宫来打压嘲讽自己吧…… 春梅将地上的信纸与药方捡起,在大致看过后眼底露出一丝光亮。 她连连开口:“娘娘,二小姐在这信上说了,她有心仪之人,她并不想入宫,奴婢在想既然二小姐有心仪之人,那她给的方子会不会真的有用? 眼下娘娘要紧的是怀上皇嗣,是个什么大夫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灵妃心中膈应,根本不愿听春梅的话,她命令道:“将火盆搬来,那风阮莹就没有为本宫好的时候!” 她才不相信风阮莹当真不为皇权所动,陛下如此的英俊潇洒,这世间便没有女子是不心动的。 春梅闻言便搬来了火盆,灵妃亲自将信纸烧毁,看着风阮莹亲手写的信被火舌吞没,她心底浮现几分莫名情绪。 她想到未入宫前,风阮莹曾说过的那句‘真心才是最要紧的’。 而手中的药方好似贴在她的手心,令她松不开手。 她有些疲惫的示意春梅:“将火盆搬走。” 人在无路可走时,哪怕是一丝丝希望都会拼命抓住。 这时,夏荷再次进来,她行礼回禀:“灵妃娘娘,是陈嫔娘娘在外求见。” “将她打发走,”灵妃满脸的嫌弃。 那陈嫔先前被姜嫔夺了宠,眼下来自己这里保不住是想要图谋什么,一个不中用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罢了。 陈嫔也不睁大狗眼瞧瞧清楚,她配吗? 守在殿外的陈嫔得知灵妃不见自己,心知自己的计划流产,气得她狠狠搅了搅手帕。 那灵妃怎地没在佛堂呕死! ---------- 含凉殿中。 姜月饶坐在院中,她一袭淡粉色石榴长褶裙,裙身由珍贵的罗绸而制,裙摆用缂丝绣着绯红而艳丽的石榴花,整条石榴裙都由尚衣纺能工巧匠所作。 她乌黑发间簪着明艳的石榴花簪,上头还垂着用翠玉雕成的剔透石榴肉,耳间的耳饰也是那绯色花卉,甚至连玉镯与绣鞋都是石榴样式。 这一身明艳而娇俏,既有女子的娇媚也显得活泼灵动,一颦一笑间就好似石榴花修成了仙。 这时,珍珠快步走到姜月饶跟前。 她压低声音汇报:“娘娘,奴婢方才收到消息,灵妃娘娘请徐太医去了清灵殿中,随后又收了封宫外的信件。” 清灵殿内他们暂时没能安插进人,但却在清灵殿周围买通了些宫人,基本消息也是能打探来的。 这时,有宫人前来禀报:“娘娘,是徐太医的徒弟来了,说是制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娘娘送来。” 姜月饶眼底划过一丝亮光,她示意珍珠:“你出去拿。” 很快,珍珠便拿着一小罐的药膏回来了,她面色有些凝重。 姜月饶悠悠起身,语气慵懒:“回殿中再说。” 殿内,珍珠将方才徐太医的徒弟同她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第72章 厌了她 “方才徐太医的徒弟在送药时,说了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他说,灵妃娘娘身子十分康健,望姜嫔娘娘也要好生保重身子。” 姜月饶缓缓抬起自己青葱般的手指,她凝视着自己指甲上那如石榴般鲜艳欲滴的蔻丹,澄澈水眸间包含深意与思索。 这句话乍一听并无什么特别,但细品之下却别有深意,尤其是在灵妃如此针对她之下,徐太医还特意提起灵妃显然有别的用意。 她对后宫一直无嗣以及前朝局势,心中虽有些猜测,却也如那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不甚真切。而徐太医今日的话,恰似那拨云见日,将她心中的猜想给坐实了。 珍珠并没有姜月饶想得那般透,不过也十分的敏锐,不然也不会将小徒弟的话精准的复述出来。 翡翠皱着眉,语气疑惑:“是否是灵妃娘娘那头有什么问题?否则徐太医怎会莫名派徒弟提起这句话。” 下面人说话基本都是千篇一律,若有不同时那多半是暗藏玄机。 珍珠则有几分的担忧:“娘娘,那徐太医的话当真是可信吗?” 她更忧心这话的真实性,她觉得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中谁的话都不可信。 “一面之词自是不可信,”姜月饶语气淡淡,她可不会随意相信一个男人的话。 她先前只是在徐太医那埋下了个引子,等待时机发挥效果罢了,至于信任那是半点儿也没有的。 她可不会信任任何男人,。 —————— 很快夏末已过,初秋而至。 一些翠绿的树叶在逐渐发黄,萧瑟的秋风也逐渐吹入后宫,吹进人的心底叫人发凉。 在这些日子中,灵妃都在想法子讨天子欢心,想要重获天子宠爱,只是她用尽了法子天子也没踏进她宫殿半步。 如今天子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姜嫔与姝贵妃宫中,贤妃与别的妃嫔宫中也会抽空过去,但并不多。 灵妃心中很是不安,即便是确定要用风阮莹送入宫的方子,陛下来也要来她宫中才行。 有好几回她装作偶遇陛下,但陛下都无动于衷,瞧着像是厌了她的样子。 这几日她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永寿宫那边她也没再去过,她不想也不愿再去面对西太后,从前的依赖之感尽数化作背叛,似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得叫她难受不已。 头一回她在这深宫之中体会到孤立无援而又无比彷徨之感。 她甚至是有些后悔,前些日子若是她并未赶走陈嫔,那眼下是否还有个出主意的人。 “荣贵人的身子还未好吗?”灵妃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只觉心中烦躁又郁闷。 荣贵人自上回罚跪过后,身子便一直不见好,这都多少天了还躺在床上。 春梅小心翼翼的为灵妃按着肩膀,她有些忐忑的回答:“回娘娘,荣贵人上回跪了那么久,恐怕也是受了惊吓这才一直不见好。 眼下天气转凉奴婢听荣贵人还咳了起来,想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她觉得荣贵人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这些话她只放在心底,并未说给灵妃听。 “当真是一个有用的都没有,不中用极了!”灵妃知觉心头更烦闷了。 随即,她顺了顺气,说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你立即去问问荣贵人,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荣贵人心思比她细腻,从前揣摩陛下心思这些事也是荣贵人,她是丞相府嫡女,这些个费脑子的事儿根本无须她操心。 她母亲告诉她,她只需驾驭旁人便可。 眼下荣贵人病着,那也不能偷懒耽误了自己的事儿。 春梅轻声应下后退了出去。 另一边,含凉殿中。 这几日柳絮已成功进清灵殿中当差,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大概与灵妃动辄便打骂下人的脾性有关。 摊上这么个主子,加上灵妃本身也不是特别谨慎之人,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便难免松散了些。 主子不仁义,下头的人心中难免会有些怨气,做事时便不会十分用心。 “时辰也不早了,随本嫔往勤政殿去瞧瞧陛下,”一袭浅蓝纱裙的姜月饶妖娆起身,鬓间珠翠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珍珠拿了个小瓷瓶递上。 这瓷瓶内装的是能够使人清凉的香膏,除了可提神外还有些特殊功效。 姜月饶接过瓷瓶放入自己衣袖中,便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姿态婀娜的往勤政殿走去。 自灵妃坐冷板凳以来,她便时常去勤政殿内伴驾,自是别有目的,秋闱已然开始她时不时便会去勤政殿,偶尔也能听到些东西。 她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正当主仆几人还未走出含凉殿时,便收到了灵妃那边好似也要前往勤政殿的消息。 姜月饶停下脚步,她从衣袖中拿出瓷瓶,让珍珠为她在耳后与手腕细细涂抹上,这才走出含凉殿。 勤政殿内。 天子闻人凛正处理着今日的奏折,这些日子的奏折有一小部分都是围绕着秋闱展开的,他处理起来也格外的留心。 这时,王德全笑着进来回禀:“陛下,是姜嫔娘娘为您亲手做了点心过来。” 闻人凛握着朱笔的手一顿, 他看了看还剩一小摞的奏折,示意道:“让她进来。” 很快,提着食盒身形单薄而窈窕的姜月饶便走了进来,她一袭淡蓝色纱裙,裙身用蜀绣绣着出水的精美荷花。 每走一步便水波荡漾,荷花好似也在随风摇摆,仿佛活过来般。 在看她发间钗环,也是成套的荷花头面,就连额间的花钿都是荷花形状,如此一套下来活脱脱便是位荷花仙子下凡尘。 姜月饶来到桌案前,她屈膝微微行礼后,这才柔声笑道:“陛下操劳,嫔妾特地做了些荷花糕给陛下尝尝。” 小厨房快做好时,她去亲手装盘也算亲手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把里面形状精美的荷花糕点端出放到桌上。 闻人凛只觉鼻间钻进一阵清凉而柔和的香气,与她平日身上的馨香有所不同,但依旧好闻。 桌上的荷花糕点也十分精致,每一片花瓣上都描了绯色花蕊,显得有几分娇艳。 秋日的阳光透过木窗洒进来,女子柔美而精致的面庞好似都透着几分清爽的秋意,叫人觉得舒适。 她一向体贴又恬静,这般不争不抢的性子总是格外叫他觉得舒服。 闻人凛抬手将人虚虚的环进怀中,那股清爽的香气浓了些,也更加好闻了些。 他沉沉发问:“可是换了熏香?” 后宫女子的熏香有许多种,他不甚了解。 姜月饶语气清婉:“是新调制的香膏有提神之效,若是将其涂至太阳穴处效果更甚,陛下可要试试?” 说罢,她便从怀中拿出那小罐白玉瓷瓶出来。 闻人凛嗅着女子身上的气息,慵懒开口:“那便试试。” 她的东西都是不错的。 姜月饶将瓷瓶打开,里头细腻的香膏露了出来,白嫩指尖轻轻抹出一些后开始缓缓按揉闻人凛的太阳穴。 闻人凛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只觉女子的指尖似带着魔力,将他浑身疲惫驱散。 而女子紧贴自己的娇软身躯,也好似染上了香膏般,在驱走疲惫的同时能叫他感到一丝清新…… 第73章 往后还有的受呢 闻人凛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只觉十分舒适。 他对于自己的自制力一向是满意的,却在面对姜嫔时会失了效。 前朝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姜嫔于他而言便是放松,这也是他喜爱姜嫔的缘由,便也愿意在姜嫔身上花些心思。 但若是姜嫔同后宫别的女子般,为了权势争宠,那他即便是再喜爱姜嫔,也不会投入半点儿精力在对方身上。 闻人凛心思深沉,但搂着姜月饶的动作却十分强势。 这是来自帝王的强硬与霸道。 闻人凛这样的反应本就是姜月饶想要的。 “陛下……”她为对方揉按太阳穴的细嫩指尖缓缓停了下来。 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正泛着羞涩看着男人,宛如秋天清澈宁静的湖水一般,清透而又明亮,眸底那难以言喻的羞怯之情正在逐渐扩散,慢慢传递给对方。 下一刻,男人落在她腰间的大手便用力收紧。 “如何?”男人恬不知耻,沉沉发问。 姜月饶愣了愣,随即便是一抹红晕浮上脸颊,显得格外羞臊,在搭配上她今日的这身淡蓝荷花装扮,似在炎炎夏日间绽放后等待被人摘下的荷花。 …… 殿外。 灵妃拿着食盒走了过来,却见勤政殿的大门紧闭,本该在里头伺候的宫人都站在外头,这些宫人以王德全为首,站的位置都距离大门有些远。 她看着王德全眼底闪过几分厌恶。若非是陛下还气着,她断不会同这阉人说上半句话! 这些没根儿的东西根本就不配! 而跟在灵妃身旁的春梅看见这些宫人的站位时,却不禁露出几分疑惑来。 王德全见灵妃领着宫女走来,他面上露出谦卑,眼底在隐晦闪过暗光后,便笑着迎了上去。 “灵妃娘娘可是来寻陛下的?”王德全很是恭敬,内心却在审视。 精神气儿没了,面色也有些差,想来是苦闷极了,人在佛堂待了这些些日子,能不苦闷能不难受吗? 灵妃不愿在太监面前露出半点儿除了倨傲外别的情绪。 她仰着脸,高高在上的冷声道:“带我去见陛下。” 王德全看了看身后的勤政殿殿门,面露为难:“回灵妃娘娘,陛下眼下在忙着,还是请灵妃娘娘先行回去。” “你都没去禀告陛下,又怎知陛下在忙?”灵妃心有怒火,她觉得王德全是在看人下菜。 从前她受宠的时候,有时无需通报就可进去,现在却连禀报都不愿了,直接便将自己拦在外头。 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怎能叫她不生气! 王德全听灵妃这般说,他尴尬一笑,有些犹豫:“是姜嫔娘娘在内伴驾,还请灵妃娘娘体谅。” 灵妃闻言心底怒气更甚,眼神死死盯着大殿紧闭的门,几息后便抬脚绕过王德全直接去了殿门口处。 春梅满脸煞白,她没能来得及阻拦灵妃,只觉今日自己与清灵殿的宫人又要受罚了。 灵妃距离殿门的位置并不算远,短短十来步便已走到。 就在她想要出声叫门时,却听见殿内似乎有动静传出。 灵妃的神色僵住,在听清里头的动静时,面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她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是气的。 姜嫔那个贱人! 这秋日阳光格外寒凉,吹来的清风也叫灵妃瑟瑟发抖。 她觉得今年的秋日格外冻人。 这时,殿内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陛下,嫔妾为您按摩得可好?” 灵妃双目赤红,气得浑身颤抖。 真是贱人!贱人! 但下一刻,天子暗哑而沉着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甚好。” 灵妃呆了。 她心跳如鼓,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陛下,陛下怎可这般! 但随即她又觉悲哀而难过,在她与陛下时,陛下从未这般情难自禁过。 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更莫说同她说话了…… 灵妃觉着自己的天塌了。 她是被春梅扶着离开的,走时背影跌跌撞撞,像是被抽干了精气后的木偶,目光呆滞仿若如梦。 王德全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出几分异样神色来。 灵妃娘娘实在不了解陛下,仅是这般便受不住了,往后还有的受呢。 ---------- 清灵殿。 灵妃回来后便神色呆滞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没表情。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陛下与自己相处时的样子,她觉得陛下在面对自己与面对姜嫔时就好像是两个人。 为何会这样? 陛下为何会这样对她? 是因为她不够好吗,还是陛下就爱姜嫔那般下贱的模样。 灵妃的脑子虽有些不太好使,但她自小接收的便是贵女的教养,她死也想不到冷若冰霜的帝王,为人刚正的帝王,会爱床笫之间大胆不已的女子。 她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想来想去,灵妃终于想通了,她看向面色苍白的春梅。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爱你们,请宝子们多多催更好评哦!!!^3^^3^^3^】 第74章 添把火 春梅被灵妃那直愣愣的目光给吓了一跳,后背当即便出了一层的冷汗。 “娘、娘娘……”她颤颤巍巍,语气中带着惊慌与恐惧。 她觉得娘娘有些不大对劲。 灵妃一把攥住春梅的胳膊,力道很大,她目光炯炯:“你立即去按照那药方抓药,然后给本宫煮来。” 风阮莹送入宫的药方需提前吃一段时间。 春梅忍痛应下:“奴婢这便去办。” 灵妃松开手,她看了眼殿外值守的宫女,吩咐道:“本宫听闻昨日有宫女将茶盏打碎一只,如此不知轻重,你且将昨日值守的宫女都叫来,本宫要亲自训话。” 她心中有太多怒气需要发泄。 春梅心底一惊,忍不住小心提醒:“娘娘,那茶盏是下人房中的……” 娘娘因为这件小事便要处置下面的人,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不过又有谁能够劝得住娘娘呢? “放肆,本宫的决定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灵妃语带怒气,她不爽利谁也别想好过,尤其是下头的人。 春梅不敢多劝,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当日,灵妃就一边喝起了风阮莹送进宫中的助孕药,一边继续盘算着寻找时机重新获宠。 她也按照荣贵人的法子,开始日日给天子写起信来,上头不外乎便是她自己的自省,以及诉说对天子的爱意。 可谓是动之以情。 这些信件她每日都派人送入勤政殿内,也不吩咐人多说别的,只管送去。 就连姜月饶都瞧见过一回那沾了泪水的信纸,不得不说就凭那满满当当一整页的小字, 就足以说明灵妃的真情。 只可惜天子无情,根本不讲情面。 这些天灵妃偷偷喝药的消息她也收到了,只等添一把火。 * 勤政殿内。 姜月饶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伏案批阅奏折的天子。 她今日穿的是紫白色的花间裙,紫色与白色的华美锦缎被裁剪成一条条细长的帛条,然后将这紫色与白色的长帛条彼此相间的排列起来,细细密密的缝在一起。 裙身的胸下处做了收紧的设计,一条白色轻纱挽与胸前,顺着落下后搭在右手臂弯处,裙摆下半段的紫白帛条并未缝在一起,而是随意散下。 行走间锦帛飞舞,若是再有清风拂过,便似要乘风而去。 姜月饶的样貌本就出色,穿上这花间裙更是人间绝色,她白皙颈间戴了串紫色的宝石链子,这链子甚短是用小小颗的翡翠而串,紧贴着她白嫩细颈,紫色的宝石在上头熠熠生辉,为她增添几分雍容。 “陛下,今日秋高气爽,嫔妾见折子也批得差不多了,不如同嫔妾一起出去走走?”姜月饶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期待的看着闻人凛。 动作间她细细的白颈轻晃,项链上的宝石熠熠生辉,似那天鹅般优雅。 闻人凛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缀了宝石项链的长颈上,白皙而修长,还泛着细腻的光泽,与那项链上的蓝宝石相交辉映,精致又华美。 他忍不住抬手抚弄那细腻长颈,触感比那锦缎还丝滑柔软,若是在那日光之下,定然更美。 “外头风凉,不如姜嫔便随朕去榻上歇歇?”闻人凛眼神在姜月饶细腻的肌肤上游弋。 只可惜他并不想去那日光下,他更想做些别的,让他更加放松的。 姜月饶今日心中是有打算,自是不肯。 她歪了歪头,发间淡紫翡翠细珠串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嫔妾听闻御花园的菊花开得甚美,想要让同陛下一起去瞧瞧。” 闻人凛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她平日是个从不提要求的人。 瞧了眼桌上不多的折子,淡然开口:“今夜你且穿着这身衣裳,将裙摆处的开叉位置弄得高些,现在去旁边看会儿书,朕将这些折子批完便同你一起去。” 她无要求,不代表他自己没有要求,眼下不给吃晚间自是要吃个够。 姜月饶娇颜上飞起一抹红晕,似那天边晚霞。不禁心中在暗骂色中恶魔,这人在床笫间的模样,实在与平日的淡漠大相径庭。 待闻人凛将折子批改完后,便带着姜月饶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边,灵妃也打探到了天子往御花园去的消息,她赶紧换上清凉衣裳匆匆前往。 御花园内。 如今秋意弥漫,御花园内的花都被换了一批,换成了菊花、秋海棠以及木芙蓉等,除了少了些绿叶外,这些花的盛开依旧是生机勃勃。 姜月饶走在闻人凛身旁,她的肩上披了件纯白披风,领口处绣着云纹绣锦,富贵而精致。 两人并肩走在御花园中,周围花卉团簇,既有秋意也显得繁盛。 “这些花儿被打理得真好,真真是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姜月饶的眼神亮亮的,出口的诗句流畅而熟稔,显然是有感而发。 那一朵朵碗口大的绿菊好看极了,在这些花卉中,的确属菊花开得最好。 闻人凛有些诧异的看了身旁女子一眼,对方行走间姿态优雅,身上也透着些书卷之气,那通身的气质甚至比世家小姐还甚,隐隐还透出些高贵。 他没想到姜嫔当真是在认真研习诗书,许多妃嫔只嘴上说着要钻研练字读书做女工,但大多都只是做做样子给上位者看。 当时姜嫔说要读书时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叫对方想要什么书便去找内务府要,他也只在最开始送了些书籍过去便没再管了。 闻人凛看着眼前的姜嫔,只觉对方坚韧而美好,他忍不住接起下一句诗:“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姜嫔对诗书的造诣倒是提高不少。” 言语间带着几分欣赏,并无半分调侃之意。 姜月饶腼腆一笑:“都是嫔妾闲来无事间读的,根本谈不上造诣,陛下莫要折煞嫔妾。” 她的肩膀被男人搂住,头顶传来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你与她们不同,诗书字词你皆是不熟,其中努力必不少。” 两人间气氛融洽,十分愉悦。 就在他们来到一个拐角处时,一抹单薄而纤弱的身影映入眼帘。 紧接着,姜月饶脸上柔和的笑意收敛,转而露出惊讶神色来。 第75章 人与人的差距 “呀,那不是灵妃姐姐吗?天气这般凉她怎么穿得这样少!” 姜月饶的语气中带着惊讶,她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不光是身旁的闻人凛听见了,就连在前方空地起舞的灵妃也听见了。 跳舞的灵妃身形一顿,但随即便继续舞蹈,她身上的薄纱舞裙被萧瑟秋风吹起,倒是有几分仙气,就是她的神色与四肢都有些许僵硬,是被冻的。 灵妃贵女出身自是学过跳舞,她跳得也不丑,只是现在的天气有些不合时宜,并不能将她的水平完全发挥出来,但身上粉色仙气的纱裙也看头的。 她卖力的跳着,成败在此一举,她日日送去勤政殿的书信加上今日的舞蹈,她一定要打动陛下。 但闻人凛并不觉得好看,或者是说在看过姜嫔的舞蹈后,便看什么都觉得无味。 前几日姜嫔心血来潮已为他跳过舞了,姜嫔身子本就柔韧,加上她做任何事都十分认真,那舞蹈自然也是跳得恍若仙人。 见过那般好看的舞蹈,再看灵妃跳的,便如何也提不起兴趣了。 远远没有舞姬跳得好,更没有姜嫔能跳进自己心底。身姿不如姜嫔妖娆,举手投足间也并不娇媚惑人。 灵妃哪里都比不上姜嫔, 就连对方身后的家世都叫他厌恶。 人与人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王德全站在天子后侧方,角度正好能够瞧见天子侧半边脸的神情。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发现天子面上的神情并无变化,依旧是淡漠冷淡,他这才弓腰上前,轻声询问:“陛下,这天气转冷,是否让灵妃娘娘多加件衣裳?” 这是在隐晦的询问要不要赶走灵妃。 闻人凛看着前方翩然起舞的灵妃,那黑沉眸底闪过幽光:“不必,灵妃在此练舞不必打搅。” 说罢,他便拉着姜月饶要离去,灵妃跋扈,并不讨他欢喜。 跳舞的灵妃一直用余光在瞟着天子,她见天子欲走,赶紧停下舞蹈上前行礼。 行走间她身上的粉色纱衣被吹起,冷风拂过她的身上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只觉浑身发冷。 灵妃来到天子跟前行礼,她将声线刻意放很柔:“臣妾给陛下请安。” 这时,一阵萧瑟秋风吹过,姜月饶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宫殿时还好,一来到开阔的地方便觉得有些冷。 “阿秋,阿秋!”灵妃直接被冻得打了两个喷嚏。 尽管打喷嚏时她侧过了身子,却还是叫闻人凛皱眉后退了两步,还不忘拉着姜月饶一起,是满眼的嫌弃。 王德全也赶紧上前挥了挥手中拂尘,好似要替天子将空气中不干净的气息挥走。 灵妃看着有些不耐的天子,只觉自己不光是身子发冷,就连心也跟着一起沉入冰窖之中。 她眼眶猛地红了,鼻子也有发酸,忍不住委屈道:“陛下……” 她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竟都换不来陛下的心软吗? 闻人凛神色淡漠,他朝王德全挥了挥手:“灵妃身子不适,将其带回清灵殿好生照顾着。” 说完,他便带着姜月饶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灵妃一人待在原地,瑟瑟发抖。 两人的背影十分登对,也十分恩爱。 陛下是搂着姜嫔的肩膀离去的,陛下从未这般对过她,陛下怎能这般,陛下定是受了妖嫔蛊惑…… 灵妃哭着离去,为自己流产的计划,也为天子无情的态度。 而另一边。 姜月饶的神色带着几分怜悯,有些欲言又止,但她却并未说话。 闻人凛在揉捏了下她的圆润小巧的肩膀后,沉声询问:“怎地?是在可怜灵妃?” 姜嫔性子会可怜灵妃,他觉得很正常,不可怜才不正常。 姜月饶面带纠结,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她轻声说道:“有一点点,但嫔妾并不打算为灵妃姐姐求情。” “哦?这是为何?”闻人凛觉得有些新奇。 这女子在未入宫前,可是连轻薄自己的君逸飞都会求情,怎地眼下却说出不会求情这种话来? 姜月饶言语坦诚:“嫔妾入宫后学习了许多,虽是愚钝却也明白了些道理,知晓一味的善良有时并非善,而是愚蠢。 陛下是天下储君,也是嫔妾的夫,在灵妃姐姐一事上,陛下定是自有决断,嫔妾的见解与怜惜不过是浮于表面,并不能看透本质,因而嫔妾并不求情。” 善良却愚蠢跟善良却有几分小聪明,肯定是后者更吸引人些,她若一直保持善良的愚蠢,那不出一年闻人凛便会厌了她,只将她当做用于发泄的美丽花瓶。 她的目标是皇后之位,是拿下闻人凛的心,自然不能一直善良愚蠢,她的改变要一步步来,并且要让闻人凛全程见证,甚至是参与。 废了心力与心思才会更舍不得,不是吗? 而闻人凛也的确像她料想的那般。 他心中微动,只觉眼前的姜嫔好似在蜕变,从前的姜嫔虽是善良纯粹,但身上并无聪慧二字。 但自打姜嫔开始看书,她的身上就逐渐有了些变化,气质上也变得矜贵与高雅起来,比从前要更加吸引人。 他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哑声说着:“你想得很对,朕的确早有决断。” 那些书都是他给的,姜嫔身上的变化也是因他而起,这叫他有些激动,也有些兴奋,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体现在那处…… 由于在出来前闻人凛的折子已批完,于是他带着姜月饶直接回了含凉殿中。 在早早的吃过晚膳后便唤人进来梳洗了。 这夜闹腾至极,后头姜月饶被他闹的实在受不了,索性闭起了眼。 闻人凛见她竟耍起了赖来,觉得新奇又觉得心尖有些发软。 含凉殿内闹得不可开交,清灵殿内却是一片的死寂……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打个五星好评哦,你们的支持是瓜瓜码字的动力,?( ′???` )比心,爱你们哦~~~~】 第76章 求助 此时的灵妃已换下那身精心准备的轻纱舞衣。 她面色依旧苍白,神色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浓霜与悲哀,秋日的阳光也驱不散她浑身的郁气。 她今日放下身段穿得堪比花楼女子,却依旧是换不来陛下的一个眼神,这令她感到绝望。 出身高贵正经的女子,会天然鄙视那些用身子换东西的女子,当她们不得已也用此等手段时,心底便会极其痛苦。 她们既做不到完全放下身段,又无法用别的方法摆脱困境,最终是不情不愿的穿上那身她们觉得下贱的衣裳,去做一些她们认为不堪的事。 从内心深处她们就不认可这件事,又如何能够做好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但她们却觉得自己放下了身段,付出了所有,她们委屈极了。 灵妃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她甚至生出了一丝愤怒。 她做了这么多,陛下却统统看不见,她心底怨念横生,有对姜月饶的恨也有对天子的怨。 这时,春梅端着姜茶从殿外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的手中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娘娘,您先将这姜茶喝了吧,什么都比不上您的身子要紧,”春梅小心翼翼的说着,她端姜茶的手上有几道青色的痕,是前几日被灵妃打的。 自上回灵妃从佛堂回来后,整个清灵殿的宫女都不好过起来。 灵妃抬手便将春梅手中的姜茶掀翻,微烫的姜茶顺着春梅的手撒到地上,她的手背传来刺痛,是伤口位置传来。 茶盏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春梅埋头跪了下去,她身后端着托盘的宫女也跟着跪下,面色发白。 灵妃看了眼宫女托盘上的药,说道:“将药端过来。” 宫女跪着来到灵妃跟前,她用膝盖跪着走过地上的茶盏碎片,并未避让更没让托盘上的药洒出半分。 灵妃端起温度适宜的药碗,将那里头黑乎乎的药皱眉喝下后,跪在地上的宫女又赶紧为她递上一块蜜饯。 她吃下蜜饯,难得的多看了眼宫女:“你是新来的?本宫从前怎么没见着你?” 这宫女瞧着面生,但手脚却十分麻利。 “回灵妃娘娘,奴婢是后头帮忙熬药时添柴火的粗使宫女,名叫柳絮,今日是伺候您的宫女病了,奴婢才有幸顶上伺候灵妃娘娘,”柳絮受宠若惊的说着。 灵妃想着被自己打病的几个宫女,施舍般说道:“那往后你便来本宫身旁伺候着,做个二等宫女。”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柳絮忙不迭的应下,脸上满是笑意。 旁边跪在地上的春梅见状,低垂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这柳絮才来没多久,想必是不清楚灵妃娘娘的性子,不过二等宫女的月银要比在后头添柴火高出不少,柳絮开心也是应该的。 往后她也能有片刻的喘息,至少娘娘这不是她一个人扛着了。 灵妃喝完药歇息片刻,她看了看外头渐黑的天色,想了想便又罢了。 翌日。 灵妃起了个大早,梳妆过后便朝着永寿宫去了,临走前她还将自己从丞相府带入宫中的名贵字画给带上了。 想要重获陛下的宠爱,只能去求西太后,也只有西太后能帮她。 永寿宫中。 西太后得知灵妃来的消息,她缓缓拨动着手中佛串,并未让宫人将其传进来。 旁边伺候着的陈嬷嬷,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奴听闻昨日灵妃娘娘在御花园起舞时与陛下偶遇,陛下担忧灵妃娘娘受凉,便命人送了灵妃娘娘回去。 老奴还听闻,这几日灵妃娘娘好似都在同陛下写信,想来今日求见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西太后点点头:“灵妃如今受陛下如此冷待,心中想必也是不好受的,她到底是风家人,往后风二小姐入宫,她若是能够帮衬一二,也能够省去许多事。” 灵妃那性子,离了她的支持便什么也不是。 “西太后说得是,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想必灵妃娘娘也想通了,此次前来应当是来求您宽恕,”陈嬷嬷这般说着。 整个后宫都知晓灵妃并非聪明人,从前她还有荣贵人,现在荣贵人病着她便更加愚笨了。 西太后端起桌上茶水喝下一口,她吩咐道:“今日哀家不太舒服,恐怕要等到晌午。” 想让自己继续帮忙,哪里那么容易,不好生磋磨一番她是不会松口的,她是太后又不是菩萨。 陈嬷嬷笑着开口:“还请西太后仔细歇着,老奴这便出去同灵妃娘娘说一声。” 永寿宫外。 陈嬷嬷笑着同灵妃说道:“西太后身子有些不适,还请灵妃娘娘稍安勿躁,耐心等等。” “那是自然,”灵妃心中不愿,脸上却挂着笑。 陈嬷嬷说完便进去了,既没让灵妃进去等,也没搬个凳子出来让灵妃坐坐。 灵妃心底郁沉却并未说什么,门口都站着值守的人呢,她不敢乱说话。 直到她腰腿都酸了也没人叫她进去,好几回她都想要放弃,但春梅却劝住了她。 她喝了药,风阮莹入宫也在眉睫,她不能半途而废。 直到秋日太阳移到头顶的位置,陈嬷嬷终于将她给领了进去…… ---------- 姜月饶得知灵妃去了永寿宫已然是下午了。 珍珠正为她染着蔻丹,这次她染的依旧是清淡的粉,善良的人怎会染那艳红色呢? 她手指被白色的丝帛抱住后扎紧,白嫩嫩的指节跟葱段似的,水灵极了。 “娘娘您觉得 西太后会不会帮灵妃娘娘?”翡翠有些好奇,以她的水准还推测不出这么难的事。 姜月饶将眼尾轻轻挑起,眸底绽出一抹惑人光点。 她语气慵懒:“自是会帮的,并且还会给陛下施压。” “怎会?娘娘您先前不是说西太后已对灵妃娘娘失望了吗?”珍珠很是惊诧。 这是灵妃娘娘被关佛堂期间,娘娘推测出的结论。 姜月饶用包着丝帛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声音有些闷闷的。 “西太后虽对灵妃失望,但她依旧支持丞相,陛下如此冷落灵妃,岂不是表现得对丞相一家不喜?西太后断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而她要等的就是西太后给闻人凛施压,这会加速风家灭亡,更会助她一臂之力! 到时她再吹吹枕旁风,一切便大功告成。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哦,再打个五星好评,你们的催更是瓜瓜码字的动力。 ^3^^3^^3^】 第77章 占有欲 姜月饶如此盘算,珍珠与翡翠却是满脸疑惑,但她并未解释太多,只吩咐珍珠好生为自己染蔻丹。 珍珠小心翼翼将她指尖缠绕的丝帛拆开,粉粉嫩嫩的指甲露了出来,她肤色很白,衬得这指甲的颜色更是水灵灵的,跟那鲜嫩的水蜜糖似的。 “娘娘的肤色配上这颜色真是娇嫩极了,陛下见了定是极喜爱,”珍珠感慨着,她觉得娘娘的手指就跟那温玉似的。 姜月饶随意看了眼,倒并不觉得多好看,她更喜欢艳丽的色彩。 * 又过了几日,今日是秋闱的第五日,前朝后宫都关注着此次秋闱,京中那些个贵女更是不用说,日日都等着那考场传来消息。 都在期待那榜上有名的好儿郎,谁不想嫁给前途无量的状元探花郎呢? 傍晚,含凉殿。 珍珠脚步匆匆自殿外来到姜月饶跟前,她压低声音,语气有难掩的激动。 “娘娘,人人都在说此次秋闱出了匹黑马,有位姓沐的公子在今日的策论考中提出一项变革,据说这变革提得十分精妙,许多考官都很是欣赏。 甚至连风丞相都觉得甚好,可见那位沐公子才学渊博,大家都在猜测那位沐公子师承何处呢!” 姜月饶正在埋头看书,她听了珍珠的话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来。 此次辰之的表现的确优异,属于超常发挥了,越是亮眼便越是能叫人心生欢喜,便越叫人想要拉拢。 这时,殿外响起尖利的通传声。 “陛下到——” 姜月饶神色一顿,随即便起身迎驾。 下一刻,身形高大的便男人走了进来,如今秋意渐浓,但闻人凛依旧只着单薄玄色龙袍,姜月饶觉得他火气有些重,难怪他在床笫间那般放纵。 她屈膝行礼,腿还没弯下便被一只炙热的大手给扶了起来。 “今日看的是什么书,”闻人凛将人给扶起后便随意询问着。 上回得知姜嫔在认真看书后,他便又差人送了些书过来,还送了好些去临安宫的书房内,等姜嫔住过去后便可直接看了。 姜月饶轻柔一笑:“看的是上回陛下说的史记,有些地方虽有些难懂,但细细品读下来竟是格外有趣也很长见识,先辈们的见解与看法十分有智慧。” 古人的智慧是强大的,从前她在青楼中只能买到些最普通的书籍,还都价值不菲,书籍便是智慧,是寻常百姓接触不到的东西,皇宫内的书籍更是如此。 在青楼时,她的小小房间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是她与辰之的全部身家,她全都看完了,但为了不露破绽她并未动笔写过字,直到去了霍府她才开始写字。 “你倒是能静得下心来,”闻人凛将人拉入怀中,语气并不诧异。 怀中女子娇娇软软的,带着能叫人静心的气息。 姜月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她轻声询问:“陛下可要在嫔妾这里用晚膳?” 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旁边的王德全适时笑着说道:“还请姜嫔娘娘放心,陛下在来时已吩咐御膳房上膳。” 很快,宫人便端着膳食走了进来,开始布菜。 闻人凛也带着姜月饶坐去桌前,珍珠与翡翠为两人拿来热帕子净手。 桌上的菜色都是按照天子口味做的。 “让人做几个清淡的菜上来,”闻人凛吩咐王德全,语气是一贯的淡漠。 他记得姜嫔喜清淡。 姜月饶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嫔妾多谢陛下。” 闻人凛往她碗中夹了块蒸排骨,这个还算清淡,她在谢过后低头吃了起来。 在吃排骨时,她总能感觉到男人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淡淡的,却好似带着些别的意味。 “姜嫔可有听闻今年的秋闱的沐公子,”闻人凛语气淡漠仿若是随意询问。 姜月饶把口中排骨咽下,随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柔声开口:“嫔妾是有所耳闻的,方才才听珍珠说起那位惊才绝艳的沐公子,竟是连深宫内都传进了他的名头,想必十分厉害。” 她语气坦荡除了感叹外便没了别的情绪,那双如水的眸子还格外真诚的看着闻人凛。 “那你可知沐公子是由谁助考?”闻人凛细细盯着面前女子那张惊艳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有此询问也是心血来潮,只是一旦起了这个心思,便犹如那发芽的种子,开始生长发芽。 只要他一直没问,那种子便一直埋在他心底,他自是有什么便问什么,不会多考虑半点儿。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若是介意当初便不会叫姜嫔入宫了,眼下却因一个无端的念头开始计较起来,半点儿也不像他的作风。 闻人凛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占有欲作祟,这种感觉在姜嫔还是姜侧夫人时,他是体会过的,那时的占有欲除了占有还带着几分刺激在里头。 但这回的占有欲让他觉得除了占有外,还染了些酸涩,叫他觉得有几分郁闷,又有些难言。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问,她在心底轻笑,脸上的神情却出现了一瞬间的懵懂。 她看着闻人凛,喃喃出声:“助考……” 这模样显然是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她这般茫然而不知所谓的神色,倒是驱散了闻人凛心中的郁闷。 往人碗中又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后,示意道:“无事,先用膳。” 姜月饶也没追问,继续用起膳来。 见她动筷,闻人凛又才淡淡开口:“风丞相与霍爱卿都十分看好那位沐公子,都有想用他的想法,姜嫔可有什么看法?” 就凭着那篇策论,那名沐公子上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看是排第几。 姜月饶点点头,她认真思索后,这才回答:“嫔妾并不懂前朝之事,但陛下既是问了嫔妾,那嫔妾便说说自己的想法。” 闻人凛紧盯她。 她轻声说道:“这天下以皇权为尊,陛下也更知晓一个有才干之人放去哪里更合适,但若是要问嫔妾,那嫔妾斗胆觉得,风丞相与霍大人都不是要紧的。 要紧的是那位有才干之人心中所想,他想要为陛下做成什么事儿,他能为陛下做成什么事儿,这才是重要的,也能避免才不符位这种事发生。” 这番话既没站风丞相,更没站霍言,是说进了闻人凛心坎儿。 第78章 霍言是否还念着你? 闻人凛一把就抱起了姜月饶,大步往内室走去。 “陛下,嫔妾还没吃好呢……”姜月饶趴在闻人凛肩头,语气嗔怪而娇媚。 这人怎地这般经不起撩,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闻人凛听着自己怀中女子娇柔的声音,是止不住的意动。 他将人放到软和的床榻上,殿内伺候的宫人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玄月高挂,黑沉沉的暮色将大地完全笼住,这座皇家宫殿依旧闪耀着光点,不曾熄灭。 姜月饶乌黑长发在玉枕上铺开,将她肌肤衬得更加白皙通透,她面带羞涩,蒙着水雾的眼尾泛起点点绯色。 明亮的宫灯之下,她浑身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丽,就连那嫩粉色的指甲都像在闪着惑人的光。 闻人凛跪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笼在怀中,用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在她羞怯的脸上游弋。 他偏爱她这般模样。 “姜嫔你觉得霍言是否还念着你?”男人语气中透着暗哑,说出的问题却极其敏感。 姜月饶心中顿时一跳,眼神却不经意的看向男人,对方神色间并无怒气,但是染了几分火光。 她心思恢复平静。 这狗男人是上瘾了吗?既是想演,那她便奉陪到底。 她身子便轻轻颤抖起来,看向男人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惊慌。 语气颤颤,带着令人怜爱的难过:“陛下……嫔妾,嫔妾并不知,嫔妾也不在意,陛下您不能这般误会嫔妾……” “哦?姜嫔的意思可是朕冤枉你了?”闻人凛的语气染上冷冽,却更加低哑。 他就爱对方这小心又为难的可怜模样,像是被他欺负惨了,带着特殊的美感,叫他格外心痒。 “陛下如此英武,嫔妾又怎会想旁人,”姜月饶语带委屈,眼角闪着泪花,她将头撇去一旁,用发间粉色朱钗对着男人。 闻人凛喉结为滚,额头处隐隐有青筋蹦起,神色却依旧淡漠。 他继续逼问:“你不想着他,难道他便不想着你吗?” 但男人并未给她回答的机会。 *****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时,闻人凛早早便起身上朝去了。 他见床上女子睡得正熟还刻意放轻了脚步,昨夜他确实将人折腾的有些狠。 王德全轻手轻脚的伺候天子梳洗更衣后,主仆便离开了含凉殿。 姜月饶睡得正香,连闻人凛离开都没有丝毫察觉。 翡翠轻声入殿将殿内一些羞人的衣裳拿出去,又在墙角处点了那清幽的香气后,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珍珠坐在殿外的连廊沿上,她手中拿着金线和绸缎,以及打磨好的一大簸奢华宝石珠子,这些宝石大小各异,形状也是各不相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簸箕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美丽极了,这些宝石珠子都是用来嵌衣服荷包的,有时鞋面也会嵌。 珍珠低头仔细用金线绣手中的绸缎,一针一线都落得格外仔细,针脚处又细又平。 她家娘娘喜欢各种亮晶晶的配饰,内务府送来的荷包不够精美,上头最多串些流苏与小颗翡翠,想要更加精致还要她亲自动手才行。 翡翠抱着衣裳出来后,她见珍珠在为姜嫔绣荷包,便嘱咐了句:“多听着里头,我去将衣裳泡好便来。” 珍珠冲她点点头,随即便放下了针线,认真值守起来。 ---------- 永寿宫中。 西太后年岁大了,天不见亮便会起身念佛经。 殿内染着袅袅檀香之气,穿着深紫褙子长衫的太后端坐在椅子上,正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待一段佛经诵念完毕后,她看向陈嬷嬷。 “听闻皇帝昨夜是宿在姜嫔宫中的?” 陈嬷嬷上前一步,躬身说道:“是,昨夜陛下是歇在含凉殿,这一个月以来姜嫔娘娘是承宠最多的嫔妃,而灵妃娘娘自从佛堂出来后,便再未承宠过。” 原本她还想说陛下宿含凉殿,想必也是叫水多次,但姜嫔入宫后接连三夜,夜夜承宠多回将后宫闹得沸沸扬扬后,陛下便勒令内务府不准在记叫水的次数。 既是没有证据,她便也不敢多那个嘴,西太后也无须她多说那一句。 “姜嫔惑君不懂得劝皇帝节制,你晌午去将她叫来哀家这里,”西太后语气隐含严厉。 皇帝冷落灵妃便是在冷落风家与她,如今姜嫔是皇帝宠幸得最多的妃嫔,倒是可用来试探一番。 她也该瞧瞧那农女出身的姜嫔了,瞧瞧她究竟是有何魔力能够这般得宠。 陈嬷嬷低声应下。 * 含凉殿内。 姜月饶这一觉直接睡过了晌午,殿外的珍珠与翡翠有几分焦急,却并入殿叫她起身。 那永寿宫来的嬷嬷已在花厅等了有一阵子了,说是不着急让她们娘娘去,但等在那里的架势哪里是不着急的样子。 来人的嬷嬷瞧着也刻薄极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 只是她们娘娘从前便吩咐过,睡觉时来打搅的一律不准叫她起身,什么都比不过好好睡上一觉。 又等了一阵子,在殿内传来姜月饶略带慵懒的声音时,珍珠与翡翠赶紧便推门走了进去。 她们快步来到床榻前,将那层层叠叠的床帐掀开后,一同看向床榻上的姜嫔,两人的话就这般卡在了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随即两人的脸都红了,那红色还在朝耳根与脖子蔓延。 第79章 恃宠而骄 是羞的。 只见她们的娘娘躺在床榻上,就好似一朵绽放后的花,洁白的花瓣上缀着点点红痕。 珍珠与翡翠只觉她们的娘娘就跟妖精似的,瞧一眼便会叫人失了心神。 而她们娘娘这般美丽,受宠自是应该的。 “何事慌张,”姜月饶瞧着两人红透的脸,她的语气慵懒而娇媚,像是能蛊惑人心的妖精。 珍珠与翡翠听了她的话,才好似回过神来般,赶紧将头低了下去,恨不得埋进肚子里去。 “娘、娘娘,是那永寿宫来了人,说是要请您走一趟,只怕是来者不善,”珍珠有些结巴的开口,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已经严肃起来。 那永寿宫来人怕是别有目的,她有些忧虑。 翡翠也点点头,有些担忧道:“娘娘您刚入宫时西太后便差人送了那加了麝香的手钏过来,此次保不准又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总归是没有什么好事的,不然娘娘您便称病吧,或者待您离开后奴婢便去寻陛下,请陛下过去瞧瞧?”珍珠提议着。 她家娘娘身娇体贵,可经不起这宫中的磋磨与折腾。 姜月饶闻言,神色间并无多少变化,她唇角处甚至还挑起一丝笑来。 她将自己手腕抬起,上头戴着串艳丽晶莹的珊瑚手钏,在皓白手腕上显得格外的奢华好看。 “既是西太后有请,身为嫔妃又怎能不去呢?” 她不仅要去,还要让西太后罚她,她被西太后磋磨得越惨,那闻人凛对她也就越怜惜,心中对西太后对风家便越难以忍耐。 这时间卡得将将好,能够完美衔接上辰之那边的动作,倒是十分完美。 不过,她也不会任由西太后磋磨…… 姜月饶示意珍珠扶自己去妆台前梳洗施妆,她并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来。 期间还吩咐翡翠去膳房给她端了碗龙须面来,特意吩咐里头要加上新鲜滑嫩的虾才好。 至于那等了许久的永寿宫嬷嬷。 且等着吧。 姜月饶一边嗦着龙须面,一边吩咐珍珠:“妆容化得苍白凄楚些,唇色也涂得没气色些,衣裳与头饰就挑平日的即可。” 闻人凛赏了她许多好的衣裳首饰,她也经常穿戴,西太后不可能不知晓,便也不必在这些上头装模作样。 珍珠的手很巧,不消片刻便为她施妆完成。 铜镜中女子的相貌惊为天人,青丝繁杂而精巧的盘起,上面簪着名贵宝石,一袭青绿色垂丝襦裙很好的将她胸前饱满掩盖,衬得她很是单薄纤弱。 虽如此惊艳美丽,但在那眉宇间却有着怎么也压不下的孱弱与唯唯诺诺之气。 一对黛眉微微下垂,眼尾处也是向下,面色苍白唇色不甚殷红,再降眼底的明亮神采给刻意掩下,便瞧着弱柳扶风,娇弱极了。 倚风娇无力,欲立还欹斜。 姜月饶将绣了金线的月白色锦帕拿出,在脸上贴了贴,整个人好似要掉下泪来,只是随着她的动作,那白皙脖颈上的两块艳红也露了出来,带着几分暧昧与缠绵。 “娘娘这般模样,叫谁瞧了不心生怜惜,心生怜爱呢,”珍珠轻声喃喃着,语气中满是痴色。 她们娘娘是头一回如此施妆,却依旧是动人无比,真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翡翠也有几分痴痴的看着姜月饶,显然也是被惊艳了。 姜月饶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行走间裙摆飘决,娇弱极了,好似一阵微风便可将她吹倒。 珍珠赶紧上前将人给扶住,神色紧张像是深怕自家娘娘会摔了般。 “眼下秋意渐凉,翡翠你往勤政殿外走一趟,给陛下送碗暖身子的参汤去,记得在加一对羊肾,”姜月饶娇柔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翡翠心底一动,立即应了下来。 在花厅内,永寿宫的嬷嬷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在这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却还是不见那姜嫔的影子。 方才她站在门边往院子里瞧,竟是看见有宫女提着食盒进去了,显然是还想吃过东西才去。 真真是不将西太后给放在眼中,得了几日的宠爱便觉自己可肆意妄为。 恃宠而骄极了。 且瞧待会儿西太后如何给她立规矩! 这时,自花厅外走进一个小太监,那太监对着嬷嬷拱了拱手,笑说道:“嬷嬷久等了,我们此刻娘娘已出寝殿,还请嬷嬷快快过去吧。” 嬷嬷闻言一甩袖子便走了:“哼。” 什么狗玩意儿! 小太监瞧着嬷嬷怒气冲冲的背影,只是‘嘿嘿’一笑。 还好他没给这老虔婆上茶水,要不便连喂了狗都不如。 那嬷嬷出了花厅便顺着连廊往前走,来到寝殿门口却并未发现姜嫔的身影,方才走走来期间也未瞧见任何影子。 这时,一个带着笑手中拿着扫帚的洒扫宫女上前,她温声提醒道:“还请嬷嬷快些吧,我们娘娘方才已走出含凉殿了。” 嬷嬷的脸登时便拉了下来,心底的不满就要喷薄而出。 她压着火:“姜嫔娘娘怎地这般不懂规矩呢,竟是自己走了!” 说罢,嬷嬷便提着下摆快步朝门口走去,脸上的神情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嫌弃。 待嬷嬷离开后,翡翠才走了过来,她对洒扫宫女说道:“瞧见了吗?待会儿你便出去同别宫的宫人们都说说,永寿宫内来的嬷嬷嫌弃咱们娘娘的出身,骂娘娘没有规矩。” “是,翡翠姐姐便瞧好吧,”那洒扫宫女眨了眨眼。 含凉殿内的宫人都十分忠心,这个宫女已经办了好几回事儿了,十分妥帖,方才去叫嬷嬷的小太监也是如此。 两人都是忠心的,算是含凉殿的情报组。 翡翠从怀中抓了些碎银塞给宫女:“拿去跟小桌子分一分,莫要招摇。” 宫女飘云笑着连连应下。 就没有比含凉殿更好的差事了,她愿意一辈子伺候姜嫔娘娘。 另一边。 永寿宫的嬷嬷出了含凉殿,她一路小跑,总算是瞧见了个纤细又柔弱的背影。 她赶紧喊出声来:“姜嫔娘娘,姜嫔娘娘。” 姜月饶转身看向追过来的嬷嬷,她被珍珠扶着,身形像是轻晃了晃好似有些站不稳般。 日光下她的脸很美,也透着些许的苍白,显得有几分孱弱,细嫩脖颈间的两点红痕,更像是在诉说着她遭受过什么凌虐般…… 看着这样的姜嫔,追上来的嬷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美,实在是美,那到嘴的训斥话语也叫人有些说不出了,并非是可怜她,而是眼前的姜嫔面色苍白,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倒。 她总归是个奴婢,万一将人训斥坏了可如何是好?还是等到了寿宫西太后亲自处置。 第80章 磋磨 最终,嬷嬷只憋出一句:“还请姜嫔娘娘随老奴前往永寿宫。” 说完便越过姜月饶几人朝前走去,背影瞧着有些许的憋屈,好在她瞧见姜嫔的手腕上带着西太后赏的珊瑚手钏。 扶着姜月饶的珍珠皱眉。 老虔婆竟是连礼都不给她家娘娘行,当真是没规矩! 永寿宫。 珍珠连殿门都没踏进去,就这么被挡在了外头。 她站在门口满脸焦急,看门的婆子鼻孔朝天,只觉她十分碍眼。 殿内,姜月饶乖顺的跪在下首,西太后坐在上座椅子上观察着这位头一次见面的姜嫔。 身形瘦弱似柳,打扮十分奢华,就连脚上的绣花鞋都是今年最名贵的步步生莲。 脸,自然也是美的,但美得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娇弱而没有攻击性,甚至在眉宇间还透着几分苍白与卑微,这是没有身份女子能拿捏男人的唯一手段,也是最没用的手段。 西太后将目光落去姜嫔露出的手腕上,上头戴着她送的珊瑚手钏,在看对方那脖子上,也还有荒唐后的红痕。 这种没见识的女子,只要将她的后路断了,便可任她利用,即便是学好了礼数,那心思与心性也比不上世家出来的女子。 这般想着,西太后便换了个随意而放松的姿势。 她也不叫姜嫔起来,就这么开始训话:“皇帝乃天子,姜嫔你身为后宫嫔妃不应霸着皇帝,后宫应雨露均沾才可昌盛绵延。” 随便扯来的帽子,说扣便给扣上了,闻人凛可是端水大师,即便贪着姜嫔的身子,也没回回去含凉殿留宿。 姜月饶垂着头也不分辩,只柔弱应道:“嫔妾谨遵西太后教诲。” 西太后瞧她这面团似的性子,觉得她好捏极了,又训了一会儿话后,便叫她上自己跟前来。 姜月饶有些摇晃的从地上起身,垂首朝西太后走去。 她身形纤弱,面色也有些发白,好似身子不大好的样子,走起路来也似那被风吹起的柳条,仿若下一刻便要软软倒下。 不过这里是永寿宫,没有任何人伸手去扶她。 “姜嫔这般柔弱可能好好伺候皇帝?”西太后皱着眉,十分不满姜嫔这做作模样。 跪了一刻钟都没有,就这般的娇弱?当真是出身卑贱,娇弱的手段都不分人便使出来,以为自己会怜悯她? 西太后猜的不错,姜月饶确实是装的,但对方并未想让她怜悯,只是在蓄力罢了。 姜月饶走到西太后跟前跪下,有些难为情却坚定的回答:“回西太后,嫔妾尚可伺候陛下。” 这模样就像是否认便会失宠似的。 “为哀家捶捶腿,”西太后有些不屑,她示意姜月饶。 太后品级大过皇后,即便是让皇后来跪着捶腿那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一个小小嫔位。 姜月饶轻声应下:“嫔妾手艺不精,还请西太后担待。” 说罢,她便为西太后捶起腿来。 西太后也并未说话,一时间整个殿内陷入寂静,只有站在门口面带焦急的珍珠时不时往殿内张望着。 另一边的勤政殿。 翡翠提着食盒来到殿外,看门的王德全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只是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这是我们娘娘让送来的鸽子参汤,劳烦王公公帮忙送进去,我们娘娘说天气转凉,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翡翠笑着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王德全。 王德全笑着接过,他是比较喜欢与含凉殿内的人相处的,或许是姜嫔娘娘出身不高的原因,含凉殿的人对他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也十分亲和。 半点儿也不像其他得宠后的妃嫔,眼睛都长去了头顶。 谁还没个得宠那天呢?这后宫的妃嫔一茬接着一茬,还能一辈子得宠不成? “姜嫔娘娘怎地没来?陛下用午膳时还念着姜嫔娘娘,”王德全问着。 翡翠笑着答:“娘娘被西太后叫去了,我们娘娘临走前还说从永寿宫回来后,想与陛下一同用晚膳呢。” 这话说得轻松,不带半点担忧的。 王德全闻言心底确是咯噔一下,他朝翡翠点了点头:“那咱家便先将这食盒给陛下送进去,天气凉翡翠姑娘也请快些回去吧。” 西太后先前便给姜嫔娘娘送了手钏,今日还将人叫过去必不是什么好事儿。 翡翠屈腿扶了扶:“那便有劳王公公了。” 王德全提着食盒有些严肃的走进殿内,天子才刚处理完折子,眼下正在看下头人呈上来的考卷,这是精挑万选出来的。 待他亲自读过后,便确定榜首人选。 王德全入殿后便见天子还忙着,他犹豫半息后提着食盒来到桌案前。 “陛下,这是方才姜嫔娘娘命人送来的鸽子参汤,说是陛下日夜操劳,需多多保重身子,”王德全把翡翠的话复述了遍。 闻人凛头也没抬,只问道:“她人呢?” 这些日子姜嫔时不时便会来勤政殿伴驾,他也甚是喜欢,姜嫔不像别的妃嫔,来了后不是想闲聊,便是装作无意的提起前朝之事,目的性太强。 王德全笑笑:“奴才也疑惑呢,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得知姜嫔娘娘是被西太后叫去了,听闻姜嫔娘娘还念着晚上回来同陛下一起用晚膳。” 这话说得周全,并未曲解翡翠的意思。 闻人凛神色一顿将头抬了起来,手中拿着的正是沐辰之扬名的那篇策论。 他淡漠面色染上几分冷凝,随即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分不出喜怒的声线响起:“朕今日也刚好去瞧瞧西太后。” 姜嫔是个乖巧的,西太后是想通过她来敲打自己,以展示权威与地位。 风家那边么,他瞧沐辰之便十分不错,出身寒门并无世家子弟那般复杂…… 永寿宫中。 姜月饶已为西太后捶腿有一会儿了,她跪在地上,膝盖有些痛,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这会儿更白了。 西太后十分满意姜嫔脸色的变化,这些稀碎的功夫是最磋磨人的,会显得既不过火,又叫人心中难受。 她喝着上好的龙井,语气悠然:“皇帝忙于国事,你便不该霸着皇帝,今日你回去……” 话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第81章 利用她,恶心他 隐约听见是有人在喊:“西太后,求您放过我们娘娘,我们娘娘身子不好,您要做什么便冲着奴婢来吧。” 随即便是清脆的耳光声。 闹闹哄哄一片。 西太后皱眉,她连眼神都还未放去殿门口,便瞧见方才正乖巧为自己捶腿的姜嫔,软软的倒了下去。 姜嫔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唇色也有些发白,头上奢美的珠翠都掩不下她苍白而虚弱的脸。 西太后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便看见大步走进殿内的皇帝。 闻人凛语气沉沉:“西太后这可真是热闹。” 他上前便将倒在地上的女子抱起,只见对方面色苍白,瞧着是被磋磨得狠了。 西太后的手段他自是知晓的,也见识过不少,在先帝还未离世前,后宫多少妃嫔遭她毒手。 “哀家只是规训姜嫔要劝陛下雨露均沾,并未做任何事,”西太后站起身来,语气严肃,她看向天子的眼神毫不退缩,甚至还带着几分怨怼。 若是当年她的太子未遭人毒手,哪里能轮到他登上皇位,自己又如何要费劲与他周旋。 自己的太子是最最体谅她的,不过一个嫔妃罢了,即便是打杀了都没有任何问题。 闻人凛目光黑沉,似带着那深不见底的旋涡,他冷冷看着眼前的雍容老人,周身冷凝而肃穆的帝王之威头一回朝西太后展露,带着睥睨一切的冷漠。 登基三年,他早已不是西太后能拿捏住的,朝中势力他早在私下收拢,完成这三年的布置,只等一个合适引子。 西太后有些被天子周身的气势所震慑,对方漆黑双眸森冷而可怕,仿佛蛰伏已久的野兽。 她呼吸微窒,甚至不由的后退了半步,皇帝从前都对她毕恭毕敬,为何今日会这般强势…… 像是有什么事在逐渐发生变化,不再受她控制。 闻人凛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而是吩咐王德全:“西太后身子不适,秋日寒凉便不必外出。” 随即便抱着怀中的姜月饶大步离开了永寿宫。 西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能理解从前对她毕恭毕敬,无比仁孝的皇帝怎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他发现自己做的事了? 不会,那些事都隐蔽至极,以皇帝目前的势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私下所为,许多东西都是由风家送入宫中的,那些人也是她能够信得过的,皇帝根本无从知晓。 永寿宫的大门被关上,身形强壮的婆子与太监都悄无声息的守在门口,周围还有暗卫在瞧不见的地方守着。 西太后连同所有宫人都被关在了里头,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不得发出任何大的动静,违者先斩后奏。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整个永寿宫便成了一座冷殿。 而自宫外送来的信件与东西,往后全都会被拦下,直接送去勤政殿,由天子专养的临摹太监回信。 这些个临摹太监共有三人,闻人凛登基了多久,他们便研究了多久西太后的语气与字迹,所写出的信件恐怕连西太后都不知真假。 此事闻人凛早早便做了准备,只等一个合适契机,因此他刚下令王德全便立刻带着人行动了起来,全程悄无声息,做得迅速又利落,半点儿风声都未传出去。 对外只是说西太后今日感染了风寒,正在养着病。 平日里西太后除了灵妃,并未跟其余嫔妃有过多的来往,她斗了大半辈子只差临门一脚,也不愿节外生枝,太后的名头也叫她站得足够高。 只可惜她小看了当今天子。 含凉殿内。 姜月饶面色有些发白的坐在贵妃榻上,她眼底蓄着泪水,其中饱含内疚与惶恐,宫人全都被遣了出去,只有翡翠伺候在角落。 被永寿宫嬷嬷打了耳光的珍珠则是守在外头,避免自己脸上的指印冲撞圣驾。 方才在永寿宫门口,她是听见脚步声后才往里头冲的,只为了给娘娘一个提醒,也让陛下瞧瞧西太后是如何刻薄她家娘娘的。 回想起陛下赶到时浑身散发的冷意,以及毫不留情的下令禁足西太后,她总觉得有些冷意森森。 陛下未免有些太宠爱她家娘娘了,竟是为了娘娘将西太后禁足,这怎么看都有几分的奇怪…… 殿内。 姜月饶小心而惶恐的声音响起:“陛下,嫔妾是否叫陛下为难了……” 闻人凛的大动作她起先也十分诧异的,但见王公公的反应那般迅速而不意外,她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些猜测…… 很好,这人既是将她做了引子,那她可要好生恶心恶心他了。 闻人凛将面前女子搂入怀中,沉声安抚着:“朕并不为难,你也无须自责。” 他虽喜爱姜嫔,但并不影响他在可控范围内利用一二,他是天子只要他想,那便可以。 姜月饶窝在男人怀中,那鸦羽般的长睫垂下,将她眼底的不屑遮住。 若非她太了解男人,全然不相信男人,说不定便就此沦陷在帝王柔情中,心中无比感动帝王对她的如此维护,甚至可以忤逆禁足西太后。 简直,太可笑了…… 她用脑袋轻蹭了蹭男人的颈窝,有些担忧道:“陛下,嫔妾心中不安,方才在永寿宫中时西太后同嫔妾说了些话,嫔妾觉得西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 闻人凛用大手轻抚着怀中女子单薄而精致的后背。 沉声询问:“哦?西太后说了什么?” 无须想他都能猜到,只是怀中女子纯粹得可怜,他不忍驳了对方的话,或许也是觉得有些亏欠,毕竟是拿她做了筏子。 眼下费心哄哄也是行的。 姜月饶将语气放得很轻,似那飘摇的羽毛般:“西太后训诫嫔妾,让嫔妾劝劝陛下,灵妃姐姐毕竟是妃子,陛下的确不该过于冷淡灵妃姐姐,难免会引人非议……” 说完这话后,她便将头埋进了男人怀中,像是在逃避什么般。 闻人凛浑身气势变得冷凝,深邃黑眸幽深如潭。 这的确是像西太后能说出来的,这后宫之中有何人胆敢非议?西太后话中深意不就是在影射风家,来给他施压吗? 第82章 美好是需要对比的 姜月饶察觉男人身上气势的变化,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却并未开口再说什么。 天子本应是那站在巅峰、俯瞰众生之人,但如今却犹如被缚之困兽,不得不受人钳制,这简直是对皇权的莫大侮辱! 逼着高高在上的天子去宠幸自己不愿宠幸的女人,这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男人作为这时代的主宰者,被逼着跟一个自己不愿意的女人睡觉,难道就不难受,不膈应吗? 她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尤其是被逼的人还是当今天子,就没有比这更受辱的事了。 这无疑是在对皇权发出挑战与侵犯,若是放在一个江山稳固的皇帝身上,定会将那人拖下去乱棍打死,甚至剥光了挂去城门口上示众。 但可惜闻人凛还未坐稳江山,风家还未铲除,他必须去出卖自己的皮肉,用于安抚风家。 啧,憋屈的帝王在受辱后最好拿捏了。 事实上,闻人凛此时的心境的确与姜月饶想的别无二致,他心中有怒,却又无处发泄。 只觉憋屈不已,在心中早已千万次盘算着将来要如何清算风家,但此时却还不可妄动。 他必须要重新宠爱灵妃,但他需要做足准备,姜嫔的这番话就好似在强调,风家对皇权的侮辱与侵犯,也几乎到了叫他不能忍耐的地步。 以至于想起灵妃,他便觉得排斥不已,事后灵妃的下场他也早已盘算好。 闻人凛思绪纷乱,心不在焉的安抚一番姜嫔后,他便匆匆离去了。 姜月饶看着闻人凛离开时有些憋闷背影,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她倒要看看这人何时会重新宠爱灵妃,能膈应多久,当真是叫人期待。 当晚,天子并未留宿任何妃嫔宫中,接下来的八九日也都是如此,颇有种清心寡欲之感。 这可是从前未有过的,之前哪怕是前朝在忙,为了皇嗣着想天子都会三日入一次后宫,像此次这般连续八九日不踏足后宫,还是头一回见,当时是叫人疑惑连连。 后宫都在猜测天子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们急得抓耳挠腮,不少后妃带着东西去勤政殿想要见天子一面,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天子在见过几个妃嫔后,便将这些妃嫔都挡在了殿外,再也不见。 就连王德全都忍不住提醒天子,该宠幸后妃了,后宫至今无所出,陛下应当勤奋些才对,前朝也听到了风声,有帮子文臣还正准备上奏劝解陛下呢。 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从前下十分陛勤快,怎地眼下却忽然转了性,莫非是有他什么不知道的事发生? 闻人凛明白自己是应当进后宫的,但他卡在了灵妃身上,只要一想到入后宫,他便会想起灵妃想起风家,便怎么都不想去了。 于是,他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 准备休息几日后重整旗鼓,是心理上的,更是生理上的。 姜月饶那边倒是并未向其他妃嫔那般着急,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她完全没想到那日自己刺激闻人凛的那番话,会起这么大的效果。 甚至将对方膈应得将近十日不入都后宫,她乐得自在,心中那憋闷的郁气也都散了去。 有种一辈子都别进后宫,装什么装呢。 含凉殿内。 身穿月白长裙的姜月饶在贵妃榻上。 她今日的青丝梳成了飞花髻,是种仙气十足的发髻,长发高盘,款式繁杂而细致,更有那三十六颗指甲大的宝石花朵簪在发间,上头金色华丽的玫瑰步摇熠熠生辉,使发髻形成一种星绕明月之感。 在搭配上她身上的月白色花瓣长裙就犹如仙子下凡,那层层叠叠嵌了宝石的花瓣裙摆恰似一朵盛开的鲜花,别致而美丽,上头无数的蓝色宝石犹如繁星般夺目而耀眼。 裙摆因层叠的花瓣略带蓬松,那系在腰间的束带却更衬得她腰肢纤细,胸前嵌的宝石叫人不自觉将目光落上去,饱满又完美。 姜月饶此时正瞧着手中的书籍,格外认真,此情此景令她美得不似凡人。 旁边的珍珠有些忍不住的开口:“娘娘,您说陛下到底是怎么了,自上次送您回来后,便再没进过后宫,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觉得定是那日在陛下身上发生了些事,不然陛下不可能这么久都不来含凉殿。 翡翠也是满脸担忧。 “陛下若是再不入后宫,恐怕整个后宫都要乱套了,奴婢听闻许多妃嫔都去过勤政殿,还都被拦在外头,陛下好似忽然间对后宫都不感兴趣了般,”她的语气有些疑惑。 这真真是太奇怪了,这些日子娘娘也派人隔三差五便往勤政殿送东西,陛下也是没有丁点儿动静。 姜月饶忍不住一笑将书籍合上,看向着急的翡翠与珍珠。 她语气轻松不已:“沦落青楼的正经女子在接客前,总是要做许多准备的。” 珍珠和翡翠满脸茫然。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月饶翩然起身,示意道:“陛下想必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便随本嫔去勤政殿瞧瞧吧。” 临走前,她还叫珍珠将她嘴上的口脂,从那海棠色换成了花蕊般的淡红,耳后与手腕也涂了翡翠特制的香膏。 陛下深陷前朝后宫的旋涡,身旁都是心机深沉之人,更有那如狼似虎的风家,她自是要无暇出场,给予陛下最温和最纯粹不带任何心机的安慰。 今日有对她的情不自禁,明日在面对灵妃时,才更能体会被逼迫的反感与厌恶。 美好是需要对比的。 ---------- 勤政殿内。 闻人凛面色黑沉,他将手中的折子摔到地上,浑身气势凌厉,似那出鞘的宝剑般摄人,煞气十足。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封了,都是来劝他入后宫的,甚至还在里头提起了灵妃,这些人显然都是风家一党。 守在角落的王德全身子轻颤,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天子森冷的声线响起:“将这两人犯事的证据拿出来,即刻送去大理寺,全族流放。” 这三年来风家一党所有发支持者他都尽数找出,连带着证据一起,他不介意将计划提前一些。 房梁落下个暗卫,将地上的奏折捡起后跪地行礼:“属下遵命,”随即便消失不见。 闻人凛看向王德全,吩咐道:“明日放榜后便传那沐公子去太和殿,朕要亲自见他。” 这时,外头看门的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姜嫔娘娘在外求见。” 【请宝子们点点催更留个好评,宝子们的支持是瓜瓜码字的动力哦,?( ′???` )比心?( ′???` )比心?( ′???` )比心,爱你们哦~~~~】 第83章 想着陛下 闻人凛神色一顿,自从他不入后宫后,几乎所有妃嫔都来勤政殿求见过,偏姜嫔一回都没来过。 若非姜嫔隔三差五便叫人给他送些东西来,他甚至都觉得姜嫔半点都不在意自己。 但他能猜到对方是不想打搅他,也大概猜到了他是想要安静,从对方送来的静心茶水以及凝神的汤品中便能看出。 这种感觉令他的心境产生些许奇异之感,有种虽未见,却心相近之感,对方体贴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心思,有种特殊的温暖。 “传姜嫔进来,”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原本平静的心湖被秋日清风吹起,荡起丝丝波澜。 片刻后,身穿月白花瓣长裙的姜月饶娉婷入殿。 她腰身处被收得极细,纤细得令人惊叹,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折断,胸前的细碎宝石犹如繁星点点格外惹眼,头顶繁杂头饰与发髻更显仙气,洁白脖颈露出,修长而优雅。 如此华美打扮,偏她脸上的妆容清淡如出水芙蓉,只略微描眉,恰似那远山含黛,口脂也是淡淡的桃粉,犹如那初绽的桃花,几分清冷与贵气自周身展现,仿若那傲雪寒梅,遗世独立。 殿外的日光投入木窗洒在她脸上,似为她镀上一层高不可攀的光晕。 “嫔妾给陛下请安,”姜月饶来到桌案前,她轻拂身形向天子请安。 几日不见,天子周围气场依旧冷凝,甚至有些加剧的趋势,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更显森然,可见心情并不是很好。 闻人凛看着桌案前的美丽女子,对方神色柔和不见半分焦急与猜疑之态,与那些带着目的来的妃嫔完全不同,只有他喜欢的纯粹与干净。 在这波云诡谲的深宫之中,显得格外的叫人放松,也会格外叫人怜惜。 “过来,”他朝姜嫔招了招手。 姜月饶起身走到天子跟前,她眼中含笑,不带一丝复杂:“陛下心情可是好些了?” “为何说朕心情不好?”闻人凛示意人在自己身旁坐下,他有些好奇姜嫔是如何瞧出的,或者说姜嫔为何这么问他。 先前他见的几个后妃,都是进来便劝他要为皇嗣着想,要为国家子民着想,将那帽子都给他叩了个遍,却谁也没问他心中所想。 在那些妃嫔眼中,皇嗣大过所有,也是她们将来最大的倚仗,那明晃晃的算计都写在脸上,实在叫人厌恶至极。 姜月饶目光似水,里头流淌着澄澈与关心。 她轻轻摇头,有些落寞道:“嫔妾并不知陛下为何心情不好,只是猜测罢了,嫔妾只是觉得陛下好似有些不开心,但嫔妾也不知如何做能叫陛下宽心……” 这话中带着苦恼,却十分有效的取悦了闻人凛。 抬手便将身旁女子揽入怀中,这几日来的郁闷都稍稍消减了些。 没有什么会比美人真心实意的关心更叫人熨帖的了。 后宫中的女子都带着假面,她们为了身后的家族,为了自己的荣耀,从不会全身心相待,却也不能说明她们就不将天子放在心上,这也些也合乎常理。 只是天子霸权而傲慢,只觉后宫女子做派虚假,叫人生厌至极。 姜月饶倚在男人怀中,十分乖顺。 她语带忧愁:“陛下乃天子,若是有何不快之事,定要好生解决才是,若是您心绪不佳,这天下子民又该如何是好……” 这马屁拍得坦坦荡荡,将先天子后家国,说得真心实意。 从来都没人这么劝过闻人凛,谁不是劝他先天下再保重自身的?朝臣如此妃嫔更是如此,两方人马沆瀣一气。 从前的闻人凛也并未觉得先天下有任何不对,但架不住都来相劝,叫他起了厌烦与逆反之心,反倒觉得唯有姜嫔是真心为他。 他眼下只觉怀中之人十分体贴,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也叫他心中火气升起,多日不入后宫,他自是有火憋着。 摩挲着女子圆润而小巧的肩膀,哑声询问:“这几日你可有想朕?” “嫔妾自是想的,不然也不会每隔一日便为陛下送茶水汤品,嫔妾在含凉殿盼着陛下呢,只可惜陛下不曾出现……”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失落。 闻人凛听后一把便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把人圈在自己怀中。 “朕也想你,”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与几分好感,这是他的心里话。 姜月饶面露羞臊,眼角处爬起一抹绯色,那澄澈的双眸也泛起水光,瞧着勾人极了。 她推了推天子,娇怯提醒:“陛下。” 闻人凛好些日子未入后宫,他可不打算放过姜嫔。 …… 大半个时辰过去。 姜月饶被天子抱去了里间,王德全带人在外头快速收拾着,里间无人敢踏足。 她懒懒靠在男人怀中,此刻的她浑身放松,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慵懒。 闻人凛勾了勾女子的下巴,只觉对方想只小猫儿似的,他沉声说着:“过几日临安宫便可入住,你且好生住过去,安稳待着,朕有时间了便会去见你。” 不得不承认,他对姜嫔多了丝特殊感情,对方不似其余妃嫔般算计,而是全身心的依赖自己,总能给他别样的温暖。 其性子更是纯净而澄澈,越是相处就越叫他觉得心安。他便愿意同她多说几句,也愿意格外心疼她一些…… 原本将临安宫赐给她时并未想太多,只觉得是方便自己,但这些事后,却叫他不由上了些心。 连带着临安宫的一切,他都上起了心。 男人的想法,有时就是这么没由来的,有些可笑的。 第84章 沐辰之高中 姜月饶轻哼一声,声线娇媚:“嫔妾都听陛下的。” 随即,她又动了动身子,有些嗔怪道:“陛下,嫔妾想要沐浴。” 又不是塞子,一直这般有什么意思。 温存片刻,闻人凛又来了精神,便又箍着人。 “朕何时说好了?” 他习武多年体力方面自是好的,加上又禁了好几日,怎会轻易放过姜嫔。 姜月饶面带绯色,她知晓外室眼下有宫人在整理,便将下唇咬不想发出动静。 但这狗男人偏不叫她如意,用粗粝的指尖在她变得殷红的唇瓣上摩挲,强硬而不容拒绝的叫她将那白皙贝齿挪开。 明黄色的床帐再次落下,清灵缠绵的声线透出。 外室正指挥人整理的王德全听到,他压着声音迅速开口:“快快,将东西都拿出去,即刻出殿。” 陛下龙体实在强健,到现在还有力气折腾。 一行人打扫到一半又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姜月饶一直在勤政殿内待到晚间用完晚膳,这才被珍珠与翡翠扶着出了勤政殿,又坐上天子赐下的步辇。 嫔位是没有步辇的,是闻人凛看她今日十分操劳特地赐下的,往后她便不用去哪都走着了。 待天气稍冷些,这步辇上还可挂些挡风的帐帘,既美观又实用,上头甚至还能放置些熏香等物件。 姜月饶坐在上头,倒是觉得今日来一趟不亏,这皇宫太大她早就不想走路了。 ---------- 翌日宫外。 天刚蒙蒙亮时,京城的贡院高墙外便围满了人,将周围都挤得水泄不通。 今日放榜,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寒门与权贵高门,都有不少学子参加秋闱,这是入朝最直接的方式,也是最能体现能力的方式。 这段时间几乎人人都在关注秋闱一事,百姓如此,权贵间更是如此。 贡院旁有个酒楼,此时二楼最大的一个雅间内,聚集了十来个贵女小姐,她们对此次放榜极其关注,提前便包下了这雅间。 这些贵女多为适婚年龄,家世且都不弱,不是家中有兄弟考试,便是存了那寻郎君的心思来的。 金枝玉叶,谁不想寻一个榜上有名的世家公子呢?再不济寻一寒门有前途的女婿,也总比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要强。 风阮莹便是这其中的一个,她神情间有些紧张也有抑制不住的喜悦,时不时便朝那推开的木窗瞧去,十分期待的等官兵张贴红榜。 辰之上榜已是板上钉钉,不光是考官夸了他作的策论,就连父亲都对他青眼有加,称他是难得之才。 她有预感,辰之定是榜首。 “欸,你们说那位沐公子会不会是状元?”一位身穿紫衣的贵女有些好奇的开口,她眼底满是倾慕。 这一屋子的贵女,十个有九个都是有些钦慕沐辰之的,谁叫他长得好名头又大呢。 这叫风阮莹觉得自豪又有些醋,自豪的是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但对方又太优秀,惹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这叫她自豪的同时又有些难受。 她难受的是自己暂时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拥有辰之,不过也无妨,她觉得辰之很快便会去向她父亲提亲了。 少女心事总是单纯又好骗的。 而方才那位紫衣贵女的话说出后,便立即就有贵女红着脸说道:“怎么着也是前三吧,我先前听爹爹说,就连陛下都瞧过沐公子的策论呢。” “昨日我兄长在私下同我讲了,他说那沐公子有五成的可能是榜眼,今年的新科状元!”说话的是刘小姐,她兄长在翰林院任职。 “嚯——”众位贵女都不由发出惊叹声,随即便冒起了星星眼。 紧接着,又一贵女开口:“听说那位沐公子乃寒门出生,虽是门第不高,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凭借他如今这般高的呼声,想必很快便会高升……” 沐辰之的才情是有目共睹的。 “咦,风妹妹,我听闻风丞相十分看好沐公子,倒是十分难得。” “何止是风丞相呢,那中书令霍大人与工部尚书周大人也是如此,可见沐公子才情有多好。” “今日风妹妹与周妹妹都在,可是都在等放榜之时瞧那沐公子排行第几?” …… 这些贵女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随后便笑开了,这些笑闹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各怀心思。 周小姐面颊绯红,显然是被羞臊的,她却并不否认。 她父亲是工部尚书,家中只她一位嫡女,其父母又十分偏宠她,只想着为她找个好郎君,家世差点无所谓,只要待她好,往后有她父亲在也能慢慢提上去。 前些日子那沐公子名声起来时,她便差人去打听过了,也偷偷去瞧过一回,样貌是她喜欢的,君子翩然如玉,她几乎是立刻便芳心暗许。 风阮莹却见不得周小姐这般娇羞,她面色发冷,冷笑道:“从前也不见周小姐这般的不知羞。” 辰之心悦的是她,这姓周的有什么资格跟她抢? 原本还笑闹的雅间因风阮莹这句带刺话顿时变得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周小姐也因她这句话而变得面色苍白。 风阮莹平日虽有几分骄纵,却不会像这般无端的嘲讽羞辱人。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哄叫声。 “贴榜了,贴榜了!” 雅间内的人也顾不得紧张的气氛了,纷纷起身朝着那窗边走去。 风阮莹是第一个起身的,她一边朝窗边走去,还不忘一边吩咐带来的婆子。 “赶紧去下头瞧瞧,是谁高中了!” 她语气间带着激动与紧张。 一定要是辰之啊,若是辰之高中,那父亲绝不会阻拦她与辰之的婚事,说不定还会极力促成! 从窗边朝下看去,贡院外墙上贴着大大一张的红榜,乌泱泱的人群挤在下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响起。 人群骚乱不已,却有十分清晰的叫喊声传到二楼的雅间,十来个贵女有些不顾形象的挤在木窗前,都朝那红榜好奇张望着。 “真是沐公子高中了!” “真是沐公子高中了!” 风阮莹瞪大双眼,是毫不掩饰的激动,紧接着便有热意涌上眼底,她无意识的将手中秀帕攥紧。 是辰之,是辰之! 她与辰之终于熬出了头。 另一边的沐辰之,他已乘坐马车来到皇宫的侧门处,由宫人领着朝那巍峨庄严的太和殿而去…… 第85章 面圣 沐辰之跟随宫人踏入皇宫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开阔而规整的广场,地面由巨大的石板铺就而成,历经岁月的磨砺,泛着古朴而厚重的光泽。 广场两侧,是一排排气势恢宏的宫殿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朱红色的宫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重威严,金色的琉璃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彰显着皇家的奢华与尊贵。 沐辰之平视前方,他心跳微快,这便是姐姐待的地方了,他现在与姐姐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纵使心中思绪涌动,神色却依旧平静,并未露出半分畏惧。 引路的宫人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这位新科状元郎,忍不住心下感叹,不愧是被陛下与多位大臣看好的榜首,头一回入宫竟能做到如此从容,的确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再看这位状元郎的穿着,果真是寒门出身,衣料瞧着跟他的也差不了多少,但这通身的气场与相貌却不是常人能比的。 而状元郎的俊美的容貌早已响彻整个盛京,也实至名归,尤其是那双微上挑的桃花眼,多瞧一眼都叫人沉沦。 太和殿内。 几位考官与朝臣已等在殿内,其中便有霍言与风丞相两人。 今日殿试乃陛下钦点,显然对这位状元郎是看好的,否则陛下也不会传令殿试。 并非每年的状元郎都会被殿试,全凭陛下喜好,若是能讨陛下欢喜,那平步青云也是有可能的。 高座之上天子还未驾临,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和殿门口处。 很快,太监的通传声便响起:“新科状元到——” 只见一个清隽青年入殿,他行走间衣决飘然,如松如柏,一双桃花眼飞云入鬓,带着年少人独有的朝气与坚韧。 沐辰之来到殿中,他朝众人跪下行大礼:“晚生参见各位大人。” “状元郎请起,”有年长考官连连笑说着。 其余人也是一脸慈爱的看着这位新晋的状元郎,他们格外喜欢这位后生。 举止有礼,进退得当,身上没有半点儿叫人不舒服的感觉,比那些纨绔不知好了多少。 沐辰之依言起身,他知晓风丞相也在,但他并未抬眼去看,往后有的是机会。 风丞相观察着沐辰之,不卑不亢,气度不凡,纵使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裳,也掩不住那通身气质。 看起来的确是像能写出那等惊艳策论之人。 寒门子弟,他倒是有心培养一番,若是养得好了,那必是把见血封喉的刀,更重要的是,他在前几日得知这沐辰之竟是与阮莹早有交集! 既是想娶他的女儿,那便要为他所用。 至于原本给沐辰之助考的霍言,一个中书令罢了,还能越过自己去不成? 风丞相势在必得。 这时,殿外再次有通传声响起:“陛下到——” 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沐辰之行大礼,叩首,他感觉身前一阵冷风拂过。 几息后,上座天子淡漠声线响起:“都起身。” 沐辰之起身后便垂首站着,有考官上前向天子禀明他的情况。 “陛下,此次秋闱抡才,新科状元沐辰之才学超凡脱俗,堪称当世奇才。 其策论洋洋洒洒数千言,剖析时务鞭辟入里,旁征博引经史子集,典故信手拈来,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独到,仿若星河璀璨,熠熠生辉。 真乃国之栋梁,堪负陛下厚望,假以时日,必能凭满腹经纶为朝堂献策分忧。” 天子看着下首状元郎,眸色幽深如潭。 对方眼神坚毅,家世清白,倒是个好人选。 沐辰之只觉自己好似被那蛰伏的野兽给盯上,传闻天子手腕狠辣,在登基前为清理异党处理了许多人。 日日与残忍野兽共舞,姐姐在宫中定是难过的。 这时,风丞相拱手道:“陛下,沐状元考试时所作的策论正好与微臣的职务相符,微臣斗胆,想请陛下在安排状元郎入微臣的主簿。”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要人了,若是同意那状元郎定是归于风丞相一派。 “陛下,不可,按照我朝规矩,状元应先入翰林院编修,”翰林院考官立即出言阻止,语气十分急切。 另一老考官也连声附和:“陈院士说得不错,哪有直接任职的道理,哪个状元不是从翰林院做起的?还请风丞相按规矩办事” 这上好的苗子若是给了风丞相,那翰林院岂不错失一名良将? “陛下,陈院士与郑院士言之有理,规矩不可破,”霍言也赶紧拱手说着。 辰之是月儿托付给他的人,怎能给了风丞相? 风丞相见这些人都出口阻拦,他冷笑一声:“沐状元是个有才干的,与其叫他去翰林院做个编修,倒不如跟了本官!” 他是开国大功臣,宫中既有西太后撑腰,亦有灵妃坐镇,加上陛下近半年对他十分宽和,他早就将跋扈写在了脸上。 “你!”郑院士被风丞相嘲讽,胡子都气得抖了抖。 上座天子沉声发话:“好了,且听听沐状元是如何想的。” 沐辰之跪下,他掷地有声道:“微臣任凭陛下吩咐!” 最终新晋状元郎还是被分给了风丞相,几个考官骂骂咧咧的走了,霍言的面色也有些不好。 以沐辰之的才干早晚高升,但若是跟了风丞相就与他没什么干系了,但他毫无办法。 天子将沐辰之单独留了下来,陛下惜才倒是理所当然。 御书房内。 闻人凛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他语气淡漠:“沐状元觉得风丞相如何?” 这话问的直接,此人若是不能用那他会毫不犹豫解决,自是不可落入风丞相之手。 当然他事先已派人去查过此人从前所作策论,在其中有两篇十分有意思的,就比如那‘功高盖主’之论。 沐辰之闻言面露惊讶,随即便陷入思考。 片刻后,他才小心回答:“微臣听闻风丞相乃开国功臣,自是我朝不可缺的忠臣,然,若恃功而骄,便要适当重整,以维皇权……” 说罢,他便朝着天子磕了个头,郑重而虔诚。 闻人凛看了沐辰之半晌,眸色沉如寒潭,带着审视与质疑。 第86章 状元夫人 几息后,他挥手道:“退下吧。” “臣告退,”跪在地上的沐辰之起身,心知自己这是过关了。 他躬身退出御书房后,便在宫人的引路下往来时的侧门走去,一路上他始终紧抿双唇面色间有些许的紧张,直到出了皇宫侧门,见到等到角落中的霍言后,他这才明显的松了口气。 霍言站在角落中,目光一直紧盯着侧门的位置。 他见满脸紧张的沐辰之走出来后,赶紧快步迎上:“可好?” 对方头一回面圣他担忧会出岔子,即便是再怎么有才情,那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 沐辰之朝霍言点头笑笑,两人并肩往大道上走去,待一段距离过后,霍言这才重新开口。 他的语气有几分难掩的失望:“你跟着风丞相也好,往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便来寻我就好。” 风丞相颇受陛下看重,辰之能被对方看上,肯定是比跟着自己强,甚至将来的成就能超越自己。 先前他因为月儿的关系对辰之照顾有佳,甚至还动了些关系,眼下辰之被风丞相看中,自己先前的付出恐怕要付诸东流,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仔细想想,辰之若是前途无量,想必月儿听闻后心中也会高兴的吧。 霍言一想到姜月饶,心中的那番不是滋味倒是化作了几分庆幸,辰之的名头这般响亮,那月儿听闻后是否会想起自己呢? 若是能叫月儿念着自己,他的这些付出怎么能算付诸东流呢?有了这个想法,他顿时又觉得眼前的沐辰之要前途无量才好,这样月儿才能将他永远记在心底。 人就是这么矛盾,一念忠,一念奸。 沐辰之将霍言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无奈一笑:“那风丞相乃开国大臣,十分得陛下看重,方才在太和殿中弟弟也能看出风丞相是性情中人。 平日里有关丞相府之事弟弟也有所耳闻,眼下弟弟被风丞相看中,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其实说句心里话,弟弟还是宁愿跟着霍大哥。” 此番话说得真情实感,也是在理的,风家在京中张扬跋扈不是一两日了,奈何有陛下捧着,许多勋贵都宁愿避着都不敢与之发生冲突。 倘若沐辰之当真是寒门,那他跟了风丞相便半点儿都不由己了,肯定不如去翰林院来得好。 看似风光,保不准连性命都得丢了。 霍言这会儿也想到了这些,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才抬手轻拍沐辰之的肩膀,语气沉重:“你好歹是叫我一声大哥,往后有何事便来寻我,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我也当仁不让。” 此事看似是有幸攀上了丞相,只是其中的凶险也更多,有才情的人不止是沐辰之一个,想要投靠丞相之人也有许多。 为何那风丞相偏选了他?是真的看重了才情,亦或者是他那泥腿子出身,孤苦无依的身世? 越想,便越细思极恐。 两人并未多说便分开了,眼下他被风丞相要了去,与霍言的私交也不好同往常那般密切。 沐辰之重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才刚将门给打开,早早等在里头的风阮莹便迫不及待的扑进他怀中。 风阮莹的语气有难掩的激动:“辰之,我们往后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往后她便是状元夫人,她的相公是京城最有才情的男子,往后也会像父亲一样成为很厉害的人。 一想到这些风阮莹便开心极了,她果真没看错人,她的辰之是最好的! 沐辰之的一双桃花眼此时也亮晶晶的,里头满是欢喜与幸福。 他抱着风阮莹,仔细看着对方的脸,说道:“你的父亲,丞相大人好似也十分看好我呢,今日殿试时他竟是向陛下要了我,往后我便在你父亲手下做事了。” 风丞相今日要他,他是有些诧异的,他想试探风阮莹是不是在私下做了什么。 “真的吗?那你往后便是爹爹手下的人了!我简直太开心了!”风阮莹兴奋得满脸涨红。 爹爹既要了辰之,那便是认可辰之的,她有预感父亲定会支持她与辰之。 沐辰之看着风阮莹兴奋的脸,他重新将人搂进怀中,温柔说道:“能够得风丞相看中,我也很开心。” 他嘴里这么说却在心中分析着,看来此事与风阮莹无关,那大概率便是风丞相派人调查了自己。 奇怪的是对方得知自己与风阮莹的关系后,竟是未出手阻拦,而是让自己跟了他。 风丞相就那般看得起自己,竟是当即就舍了女儿,将他换去丞相一党,所以,对方是想要让他做些什么呢…… 两人抱了一会儿,风阮莹很快便要离开了,她每回都是偷偷出来,并不敢多待。 临走前她拉着沐辰之的手,满是不舍:“辰之,你等我,我很快就再寻机会来见你。” 沐辰之抱了抱风阮莹,将人亲自送上了马车,用深情目光送马车走远后,他这才重新回到屋内,直到将门栓给插上,他脸上的神情这才落下,换成一副冷漠模样。 这才是真实的他。 门外一个隐在暗处的蓝衣小厮,他往沐辰之的院子瞧了半晌后,这才匆匆离开。 这是风丞相派来盯梢的小厮。 确实如同沐辰之所想,风丞相已经知道他与风阮莹的关系,就在他作出那篇策论三天过后。 那时有关他的传言就好似长了翅膀般飞遍了京城,那日的风阮莹也格外不对劲,风丞相当即便派人去查了,得知真相后的他当即便做了个决定…… 快刀自是要选最忠心之人,刀柄才能一直握在自己手中。 ---------- 皇宫,含凉殿内。 姜月饶坐在贵妃榻上,她今日穿着件桃粉襦裙,外头罩了层覆了金箔的飘逸轻纱,襦裙的桃粉透出轻纱,沾上点点金光,好似那落了霞光的湖面。 那些金光随着她的举手投足的动作,而折射出不同程度的光影与景色,桃金交汇,格外美丽。 王德全跪在地上,语气显得谄媚:“娘娘,陛下已命人将与临安宫旁边的小院打通,说是就将小厨房安置在那,陛下还让奴才问问您,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那临安宫本就大得很,眼下又打通了个宫殿便显得更大了。 这决定是在姜月饶那日去勤政殿之后,闻人凛才定下来的。 “本嫔并无要求,还请王公公去回话吧,”姜月饶笑说着,眼底也带着柔和的笑。 旁边的翡翠立即上前,给王德全递了些赏银。 王德全接过沉甸甸的赏银,又行了一礼:“若是娘娘在住进临安宫前有什么想法,都可直接差人来告诉奴才。” 陛下重入后宫便格外关注此事,曾交代了好几回要让他办好,满足姜嫔娘娘的一切要求。 而闻人凛前几日便已翻起了牌子,接连几日都是翻的灵妃,眼下整个后宫都知晓灵妃已再度复宠。 不过私下王德全却知陛下最关心的还是姜嫔娘娘。 第87章 逗狗的乐趣 翡翠将王德全给送了出去,外出打探消息的珍珠便急匆匆的走了回来。 珍珠焦急入殿后,翡翠很是有眼色的让看门的宫人离远了些。 “娘娘,沐公子高中状元,但奴婢方才却打探到,陛下并非让沐公子去翰林院,而是叫他跟了风丞相做七品主簿。” 沐公子被安排去风丞相那里,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的,也不知沐公子是否会因此有危险。 如今沐公子的风头大得很,这也并非是什么隐秘的消息,稍稍花些钱便能探出。 旁边的翡翠闻言也是立即露出紧张神色。 二人都有些担忧的看着贵妃榻上的姜月饶。 “担忧什么?去风丞相手下可是一劳永逸的好时机,早晚都得面对,眼下直接做了主簿岂不更好?”姜月饶语气悠然而随意。 危险那必定是有的,但很多时候没有危险那便换不来机会,她与辰之本就是将脑袋拴在裤腰上,此事好处大过危险。 闻人凛既是选择将辰之放去风丞相身旁,那定是有所考量的…… 珍珠与翡翠见自家娘娘这般淡定,两人对视一眼后,心神也逐渐安定下来。 娘娘不急那定然无事。 姜月饶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她吩咐珍珠:“传膳吧。” “娘娘,不如今夜您去陪陛下用膳吧?算算日子陛下已有半个月余不曾来咱们这了,过几日咱们也要搬去临安宫了,娘娘您得多亲近亲近陛下才是,”珍珠这般提议道。 陛下入后宫之后,便接连好几日都在宠幸灵妃娘娘,不少人私下都在说她家娘娘失宠了,她心中也有些焦急。 方才王公公特意来问临安宫之事, 便说明陛下是念着娘娘的,何不趁此机会多要些宠爱呢。 姜月饶瞟了眼珍珠,语气中透着别样妩媚:“在这后宫谁又能保证一直被宠幸呢,这般沉不住气早晚会被人抓住把柄,宠爱自是要争的,不过不是眼下。” 不争不抢,那受了晦气的狗男人自会巴巴凑上来。 逗狗的乐趣。 ---------- 另一边,清灵殿中。 衣着清凉灵妃面带柔情,正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身旁的天子,她已接连承宠好几日,昔日荣光恢复,她十分享受。 此次复宠她知晓定是西太后的出力,她也格外珍惜此次的失而复得,开始尽力去学习姜嫔的柔弱姿态,甚至还找人下面的人去打听了姜嫔是如何讨陛下欢心的。 得来的消息也与她想象的别无二致,那姜嫔就是靠着卖弄风情伺候陛下的,哄得陛下宠爱万分,她便也不得不用上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引诱陛下。 虽是不屑,但好在这手段的确有效,陛下已接连好几日都宿在她这里。 “陛下,您尝尝这清蒸鲈鱼,”灵妃动了动身子,尽量让自己胸前的风光展露出来。 若是换作从前,她是绝对做不出此等下作的姿态,但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做什么都愿意。 那助孕药她一直喝着,若是当真有效那很快便会见分晓,她实在太想有个皇子了。 闻人凛神色淡漠,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天气转冷,灵妃注意身子,莫要再衣着单薄。” 这几日灵妃的做派实在叫他厌烦。 “臣妾多谢陛下关心,”灵妃面露惊喜,只以为天子是在关心她。 这整顿饭下来,闻人凛一筷子都没吃那鲈鱼,灵妃却是满脸笑意,嘴里的话就没停下过。 守在旁边的王德全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灵妃娘娘实在没眼色,也难怪陛下不甚得意灵妃娘娘。 闻人凛很快便撂了筷,起身便往室内走去。 他一边走向旁边屋子的梳洗室,一边吩咐王德全:“将熏香抬出去,再抬水些进来替朕梳洗。” 后头灵妃闻言心中浮起一阵欢喜,虽早有猜想陛下今日依旧会留在她这,但她还是难免一阵开心。 陛下龙章凤姿,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在这后宫之中有谁不心悦,不喜欢陛下的呢? 而陛下接连好几日宠爱她,竟是连姜嫔都晾去了一旁,虽然陛下来她这有西太后从中促成,但西太后并未叫陛下独宠自己啊…… 是这否说明陛下对她是不同的,陛下是否也心悦她呢?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便‘砰砰’直跳。 灵妃等着宫人将水抬进梳洗室内,她又在外头等了等,这才有些激动的走了进去,陛下沐浴期间是不准妃嫔在侧的,前几日她都待在外头。 但眼下她却有些按捺不住,她想要进去伺候陛下沐浴,陛下是对她有情的,想来自己主动进去侍奉,定是会欢喜的吧? 灵妃红着脸来到梳洗室内,里头此时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扇屏风立在中间,后头便是浴桶,身形高大的天子此刻便在里头沐浴。 空气中都似乎飘散着男人身上那股冷冽之气,叫人脸红心跳。 守在屏风旁伺候的王德全见灵妃竟是进来了,他心底顿时一惊,随即便装作没瞧见的样子将头低了下去。 有些人要作死,倒也不必阻拦。 闻人凛沐浴一贯是无须人伺候的,他坐在浴桶中,双眸微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放松,那张淡漠而冷峻的脸上在薄薄雾气中更显俊美异常,好似天神下凡。 结实的胸膛,以及宽厚的肩膀,这无一不昭示着男人的力量与强壮。 小心来到浴桶边的灵妃,她看见这场景,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心中小鹿乱撞,忍不住浮想联翩。 若是陛下要求在沐浴时与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想到这她便有些腿心发软, 眼底的钦慕与爱恋几乎要溢出。 就当灵妃浮想联翩时,原本半眯着眼的男人骤然睁眼,冷冽而带着杀意的目光直直看向她。 “陛、陛下,是臣妾,”灵妃结结巴巴的提醒着,她觉得陛下定是将她认成了宫人,故而才发的火。 陛下此时的眼神仿佛开刃的钢刀,叫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子也不自觉倒退了两步,爱恋的眼神也化作恐惧。 天子宠爱便是这般,叫人沉溺又危险。 闻人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冷声道:“滚出去。” 第88章 琴音 灵妃‘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她吓得连连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闻人凛如鹰隼般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灵妃,心中只觉烦躁如潮水般涌上,厌恶如不已。 旁边的王德全赶紧挥手吩咐宫人,将灵妃给带了出去,看着惶恐被带离的灵妃,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将方才看门的宫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闻人凛的语气森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 王德全赶紧应下,又小心发问:“灵妃娘娘冲撞了陛下,陛下是否要先宽宽心?” 他觉得陛下都如此生气了,按照陛下的性子定是不会再留下了。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将神色恢复如常,他道:“不必,叫灵妃等着便是。” 王德全领命退下,只觉陛下的心思当真是琢磨不透。 此刻,内室的灵妃她坐在床榻上,面色格外苍白,她身子僵硬,方才被赶出来的恐惧还残留在身上。 听着殿外时不时便传来打板子的声响,那声音犹如疾风骤雨,不停拍打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不停地用手揉搓着秀帕,她心中除了恐惧外还生出一丝迷茫让她不知所措。方才陛下对她的态度,看起来愤怒至极叫她害怕。 她以为陛下会罚她,至少会离开,但陛下却只将看门的宫人打了板子,叫她好生等着。 这本该是叫她开心的结果,但此刻她心中却觉莫名不安,陛下的态度叫她捉摸不透,像是喜欢她又不像是喜欢她。 这时,春梅捧着衣裙了过来,小心提醒道:“娘娘,待会儿陛下便要过来了,您要快些准备才是。” 灵妃看向春梅手中捧着的华丽衣裳,她言语间带上一抹忐忑:“春梅,你说陛下喜欢本宫吗?” 她总觉得陛下对她的宠爱有些不真实,就像是镜花水月般。 “陛下当然喜欢娘娘啊,若是不喜欢娘娘那为何会接连宠幸您好几日呢,就连先前的姜嫔娘娘也只承宠三日,”春梅一脸的真诚,她不明白灵妃娘娘为何会这般问她。 灵妃听了春梅的回话,心中却依旧是不安:“可是方才本宫去梳洗室,陛下十分恼怒,看起来并不像多喜爱本宫……” “娘娘,陛下沐浴时并不喜妃嫔伺候,此事您也知晓,依奴婢看您方才的确不应当进去,陛下是天子即便是再喜欢您,那也是君王,怎会随意更改喜好?”春梅斟酌说着。 灵妃面带迟疑:“你的意思是本宫恃宠而骄了?故而陛下才是这个反应?” 若是这么说,那倒也有几分道理了。 春梅赶紧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并无这个意思。” 但随即她又补充道:“娘娘您以后还是得注意些,陛下如今是宠爱您,这才只处罚了看门的宫人,但若是多有几回,难保陛下对您也会心生不悦……” 灵妃只觉方才的事找到了答案,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唇角重新勾起一抹笑来,难怪陛下方才那般动怒却也未离开,也未罚她。 她从床榻上起身,示意道:“你也别跪着了,起来替本宫更衣。” 春梅忙不迭的从地上起来,开始为灵妃更衣洗漱。 另一边的梳洗室中,闻人凛也从浴桶中起身,他面色淡漠,周身气场却十分压抑,甚至有些阴寒。 王德全正拿着锦帕为他擦身,动作细致。 闻人凛张开双臂,沉声吩咐:“在备一桶水过来。” “是,陛下,”王德全立即应下,心中却有些感叹。 陛下这是越来越迅速了啊,这就要他备水了。 片刻后,闻人凛大步走进内室,坐在桌前的灵妃起身行礼。 “陛下。” 宫灯摇曳下,灵妃上了胭脂的容貌是美丽的,青丝如瀑,白皙脸上有娇美亦有柔情,只是这般模样却并非是天子喜爱的。 闻人凛淡漠目光没有丝毫变化:“起来。” 他提步来到床榻前,起身后的灵妃也跟了过来,她面色间带着一抹红晕,有几分动人的娇怯。 “上去,”闻人凛语气淡漠,他命令着灵妃,就像是准备摆弄一件物品般。 灵妃柔顺躺去了床榻上,她闭着眼面露期待,睫毛轻轻颤动着,等待着帝王的临幸。 饶是平日张扬的灵妃,在侍寝时也都恪守礼仪,严格按照宫中规矩,不可乱动,不可乱看,更不可勾引魅惑君王。 这些都是下作的妖精手段,都是不被允许的,身为高贵的妃子她也做不出来。 闻人凛站在床边他看着床榻上的灵妃,深吸一口气。 整个内室无半点声音,仿若无人般寂静。 两炷香后,身穿明黄色寝衣的闻人凛掀开床帐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呼吸都没乱过。 他朝紧闭的殿门喊了声:“王德全。” 下一刻,躬着身子的王德全推开殿门走了进来,闻人凛径直往梳洗室走去。 灵妃从床榻上坐起来,她看着天子的背影,眼中含着爱恋。 闻人凛沐浴完换了件衣裳,便往提步要往殿外走,已经起身的灵妃连忙询问:“陛下您不留宿在臣妾这吗?” 她想要与陛下一同入眠,这几日虽然陛下接连宠幸她,却不曾在她这留宿过。 “朕还有政务需处理,”闻人凛头也未回,丢下这句话后便径直离开了。 灵妃快步追到了殿门口,痴痴看着天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旁边的春梅已为她端来了助孕汤药:“娘娘,您快些将药喝了吧,这是柳絮刚为您熬好的。” 这药需在承宠后立即饮下,药效方能更好。 灵妃将药端起后一饮而尽,她轻抚自己平坦小腹,神色复杂而眷恋。 她一定会诞下皇子,将来她也会登上皇后的宝座,她的孩子也会是太子,风阮莹别想跟自己抢! ---------- 闻人凛走在回勤政殿的路上,他面沉如水,周身都好似覆着一层寒霜般,十分冰冷。 月凉如水,天空中繁星点点,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浩瀚的天幕之上。带着秋意的冷风如轻纱般拂过,将宫人手中的灯吹得如烛火般摇曳不定。 当来到一个分叉路口时,一阵断断续续、不甚熟练的琴声,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那琴声虽弹奏得磕磕绊绊,却如泣如诉,仿佛能听出琴音中蕴含着的如丝如缕的惆怅之感,叫人感同身受。 闻人凛脚下一顿,他朝漆黑小道看了眼,这是通往寒凉殿的一条路。 他脑海不由浮现女子那双澄澈而不染凡尘的眼眸,唯有那双眼眸此刻能叫他静下心来,抚平他心中的烦躁与不耐。 王德全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天子的神色,见状立即笑着道。 “哟,姜嫔娘娘倒是有雅兴,竟是大半夜里弹起了琴。” 闻人凛想起那个纯善而乖顺的女子,语气不再淡漠,周身的冷意也收了起来:“想来是心中郁闷,也只能靠着不甚熟练的琴音抒发苦闷,倒是难为她了。” 【皇帝:姜嫔想朕想得睡不着(*^▽^*)。 饶饶:逗狗玩呢(#^.^#)。】 第89章 实在委屈了饶饶 王德全听天子这般说,他立即接话:“自姜嫔娘娘入宫以来,陛下还是头一回隔这么久没去含凉殿,姜嫔娘娘心中苦闷倒也正常。” 说罢,又有些感慨道:“这后宫妃嫔众多,奴才还是头一回瞧见姜嫔娘娘这般不争抢的,哎哟,是奴才多嘴了,请陛下恕罪。” 王德全抬手便打了自己脸一下,笑容谄媚。 闻人凛抬脚往小道走去,他语气淡淡的:“你倒是个留心的,那姜嫔不争不抢朕也不能忽略了她。” 王德全连连笑着点头:“陛下说得是,姜嫔娘娘是个温和的,也是个懂得为陛下考虑的。” 后宫这么多的妃嫔,他就没见陛下有多上心过,即便对是姝贵妃也在入宫后便淡了下来,唯有这么个姜嫔娘娘,像是有些不同的。 闻人凛走进含凉殿,抬手便阻止了宫人的通报,断断续续的琴声由在耳畔,没什么技艺,甚至有些磕巴,但他却觉得琴声泠泠十分悦耳。 踏入殿内,女子身着鹅黄寝衣,正轻抿朱唇抚弄着琴弦,神色间仿佛笼着一层轻愁,那如黛的眉毛正微微蹙起,她那长长的青丝如瀑布般柔顺地散落在肩头,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令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情。 琴弦被青葱般的指尖拨动,带起一丝愁楚回荡在殿内。 闻人凛看见女子这般暗自神伤,忍不住沉声询问:“可是睡不着?” 正在抚琴的姜月饶似被吓了一跳,弹琴的手顿时失了力道,发出刺耳之声。 她看向殿内的天子,眼底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欣喜,她立即起身来到天子跟前,甚至忘了行礼。 只开心的说道:“陛下此刻不是在陪灵妃姐姐,又怎会来嫔妾这里?” 她眸色澄澈而干净,仿若这世间最干净的清泉。 闻人凛并未责罚姜月饶的失礼,而是一把就将人给带进了怀中。 沉沉语气间带着几分爱怜:“原本是打算回勤政殿,但走到路口时却听闻一阵带着愁绪的琴音。” 姜月饶闻言,一抹绯色飞上她白皙双颊,神色也染上几分不自在来,似那沾了水的新鲜粉桃,娇嫩极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嫔妾琴音不佳,是特意入夜后才练习,想要等熟练后弹给陛下听,却没想到被陛下提前给听了去,实在是冲撞了陛下……” “这首曲子名叫长相思,本该是委婉动人,情意延绵,怎地被你弹得这般忧愁?”闻人凛一边询问,一边搂着怀中女子坐去了琴旁。 木椅宽大,倒是能够容得下两人。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神色却有几分伤感,那双纯粹而干净的眼底却也蒙了层雾气。 她好似有些伤感:“嫔妾从前曾听闻有个说法叫,琴音似人,听琴如见人,那时的嫔妾只是一介农女,只觉这说法十分奇怪,并未深究。 直至这几日,嫔妾在夜间因辗转难眠而起身练琴时,这才有所感悟,原来那句话说的是真的,嫔妾的心思与愁绪都附着在这琴音中随夜风远去……” 女子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片随时都会飘走的羽毛。 闻人凛只觉自己心底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般有些发闷,他将搂着女子的手紧了紧,语气温和。 “你下回若是想朕了,便差人给朕传个话,晚上朕便来寻你,可好?” 眼下是关键时候,他并不能明着宠姜嫔,在后宫最受宠的必须要是灵妃才行。 怀中女子又娇又软,叫他忍不住费心怜爱,同时他心中对风家的厌恶也更甚,因风家在他竟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宠,实在是欲除之而后快。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说,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用那双澄澈似水的双眸看向男人,轻声说道:“嫔妾愚钝但也明白陛下有自己的打算,若是为了嫔妾的一己私欲便扰乱陛下,这实在不该,嫔妾也不愿这般。 只要陛下念着嫔妾那便足矣。” 神色间带着半分委屈与九分的体贴,这番话也说得真心实意,不似作假,再看那雾蒙蒙的水眸,真真是叫人怜惜不已。 “无碍,朕可以选些不妨碍的时候,往后你白日也可来勤政殿寻朕,”闻人凛心动且意动。 他忍不住将头埋进怀中之人的颈窝处,清幽香气钻进他心底。 只要晚上叫灵妃侍寝即可。 姜月饶搂住男人的胳膊,她身子微微往后仰抵住木琴,真真是狗男人,前一刻还在诉衷肠,后一刻便来了她这里。 看来是未在灵妃那寻乐趣,这人想必已十分厌恶灵妃。 便让自己来好生安抚他那受辱后的心灵。 闻人凛抱着怀中女子。 姜月饶脸颊发烫,主动献上自己那如蜜的唇瓣,力道有些大,带着几分小猫般的气恼,还有丝丝的酸意。 殿内旖旎。 闻人凛在恍惚间想着。 因为灵妃他实在是委屈了饶饶…… 【宝子们,进小黑屋了,以后会尽量避免一些描写,但剧情还是不变的,望宝子们见谅,也拜托宝子们继续支持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90章 灵霄雾梦镯 翌日,姜月饶醒来时,身旁已冰凉一片,闻人凛在天刚蒙蒙亮时便起身上朝去了。 如今秋风瑟瑟,一大早起床就是折磨。 她缩在温暖被窝中有些感慨,这皇帝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当住的。 昨晚在清灵殿折腾后又来了她这里折腾大半夜,没睡多会儿又上朝去了,待会儿下朝还得处理奏折,接着还要觐见大臣,不是铁人根本做不了这皇帝。 这也难怪历代皇帝活得都不长,牛都不敢这么使唤的。 姜月饶赖了会床,这才将珍珠和翡翠叫了进来,两人悉心伺候着她梳洗。 “娘娘,这天气也转凉了,等会儿奴婢把火盆端来吧,莫要着凉才好,”翡翠看了看殿内被风吹动的轻纱,怕冷着自家娘娘。 姜月饶点点头:“烧两个进来放去角落便可。” 这天气算不上冷,就是有些凉飕飕的,她不喜穿厚重衣裳,点些火盆进来倒也舒适。 想起从前别说秋日的金丝银碳火盆了,就连冬日都不一定能用上普通火盆,而如今的精致奢华日子,才是自己应有的。 而她也会一步步走向那皇后之位。 珍珠为她净面梳洗后,开始帮她挽发,如云的青丝被一缕缕挽成精美发髻。 “奴婢听闻临安宫是有暖阁的,娘娘过几日便也搬过去了,到时直接就住去暖阁,待过了冬再搬回东殿住即可,”珍珠的语气很是愉快。 搬去临安宫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会跟着沾光,宫人居住的屋子也会大上许多,也会换上崭新的被褥和茶具,什么都是新的。 待冬日她们伺候娘娘在暖阁也是格外舒适。 姜月饶受她们开心的情绪感染,也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她抬手用修长指尖轻轻拨动妆台上的首饰树,开始挑选起今日戴的耳坠,这首饰树整体是鎏金材质,上头挂着各式耳坠,旋转间首饰树折射出五彩晶莹的光线。 奢美至极,是金钱与权势的光线,是能叫她沉醉的光线。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水绿色襦裙,便选了个绿色水滴状的玛瑙耳坠。 “你们俩有时间便可去临安宫瞧瞧,有什么不妥的便回来告诉本嫔。” 翡翠为她将耳坠带上,水滴形的耳坠显得脖颈修长,鬓间垂下的两缕发丝,衬得她温婉而优雅,水绿色襦裙又为她增添几分清冷之气。 待她穿戴整齐用过早膳后,王德全便来了。 “娘娘,这是陛下前些日子特意吩咐尚宫局为您打造的玉镯,”王德全弓身举着托盘,笑容满面语气谄媚。 他只觉眼前的姜嫔娘娘是愈发得美丽了,通身的气质都变得高贵起来,从前的姜嫔娘娘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韵味与内涵,好似那完美的花瓶般精致。 而现在的姜嫔娘娘一举一动间都透着风华,甚至还有隐隐贵气透出,他觉得这些变化都是姜嫔娘娘从看书时起的,不禁在心中感叹,果真还是诗书养人。 姜嫔娘娘那双纯粹而清澈的眸子,也因读了诗词书籍而多了几分别的感觉,显得恬淡,不染凡尘。 王德全哪里知晓,这些变化都是姜月饶精心设计而来。 毕竟浮于表面的美丽始终不长久,唯有内在的吸引才能永远拿捏人心。 姜月饶上前将托盘上面的锦盒拿起,语气欣喜:“多谢陛下念着嫔妾。” 说罢,她便将手中锦盒打开。 一只通体白而透亮,如同凝结雾霭的玉镯露了出来。 旁边的珍珠忍不住瞪大双眼,随即便低低抽了口冷气,她跟着娘娘入宫后也见过不少的好东西,却还是头一回瞧见这般美丽的玉镯。 这玉镯说是玉,但看起来却更像是清晨的雾气凝结而来,镯面雕刻着云海翻涌之景,细腻如盛,光线穿透玉镯,使其更显冰清透亮。 姜月饶也面露惊叹,她将玉镯拿起忍不住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云海,触手温润细腻,这是顶顶好的玉料。 “这玉料是隔壁掸国于今年上贡的,不同于别的玉料的颜色,这块玉料白皙而通透,实在难得且只有小小一块,珍贵至极。 原先娘娘入宫,陛下便命尚宫局开始打造玉镯,今日清晨才刚完工,陛下便立即叫奴才给娘娘送了过来。” 王德全细细说着这手镯的来历。 姜月饶右手上已经戴了珊瑚手钏,她便将这只玉镯给戴到了左手上。 见她戴上,王德全又笑着说:“这玉镯陛下还取了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做灵霄雾梦镯。” “似雾非雾,灵霄如梦,当真是个好名字,”姜月饶面带笑意,神色间也透出几分女子怀情时的娇俏。 王德全笑着点头:“见娘娘喜欢,那奴才便放心了,对了,陛下还指了娘娘下午去勤政殿伴驾。” “本嫔知晓了,劳烦王公公,”姜月饶朝珍珠摆了摆手。 珍珠上前将赏银递给王德全,又将人领着送了出去。 待珍珠重新回来,她来到摆弄玉镯的姜月饶身旁,那白亮通透的玉镯套在白皙手腕上,真就跟那神仙用的物件似的,好看极了。 翡翠也在瞧着那玉镯,眼底也满是惊艳。 珍珠的语气间有些感慨:“这玉镯真真是名贵,奴婢还是头一次瞧见这般特别而美丽的玉镯呢,娘娘,陛下待您真是好的。” 姜月饶摸着触感温润的玉镯,毫不在意一笑:“这玉镯的确名贵,却并不见得陛下是对我多好。” 左不过打发个玩意儿罢了,还算不得好。 “为何?这玉料如此稀有,这难道不是好吗?”珍珠有些不明白。 旁边的翡翠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陛下身份何其尊贵,要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咱们娘娘追求的可不是这点珍稀的东西。” 珍珠捂着额头看向自家娘娘。 只见娘娘此时娇美神色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双看谁都澄澈的眸底,却隐含着对权势欲望的追求。 她不太懂翡翠的话是何意,也没有翡翠聪明,但她知道跟着娘娘便好,看着娘娘的那双眼睛,她就觉得娘娘是最厉害的。 姜月饶语气娇媚,她吩咐珍珠:“来,替本嫔挑选衣裳。” 既叫她去勤政殿,那她便帮他回忆回忆宫外夜夜偷香的日子,虽不能完全复刻,那感觉应当也是有的。 珍珠闻言立即上前伺候。 ---------- 另一边的清灵殿。 灵妃精神饱满,这几日她复宠心情十分的好。 “去永寿宫,本宫要好生多谢西太后,”她带着春梅与柳絮往殿外走去。 第91章 姝贵妃的心思 永寿宫外。 灵妃被老嬷嬷与太监挡在殿门外。 “灵妃娘娘,西太后身子不适,特意叫老奴守在门口不叫人打扰,”老嬷嬷低头说着。 灵妃看着眼前面生的老嬷嬷与太监,她皱眉询问:“西太后身子哪里不适?为何本宫没有听说?” 西太后的身子一向是好的,即便有不适也不会关殿门,她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老嬷嬷笑着回答:“西太后是着了风,本身也不怎么碍事已经有太医来瞧过了,陛下之前也来瞧过。 如今也临近端阳,西太后便索性闭殿,安心在永寿宫中吃斋念佛,先前老奴还听西太后说,好似还想出宫去寺庙小住些时日。” 端阳节是每年的秋天,用于祭拜祭祀,西太后每年会在这个时候出宫去寺庙为已逝的太子诵经祈福。 灵妃这才想起临近端阳了,她恍然:“难怪。” 说罢,她朝身旁春梅挥了挥手:“那劳烦嬷嬷将这些东西替本宫送进去,帮本宫对西太后说句节哀。” 老嬷嬷笑着接过春梅手中捧着的东西,都是些寻来的佛经与一些补品。 “请灵妃娘娘放心,”老嬷嬷朝灵妃行了一礼。 灵妃点头后便带着人离开了,等过了这段日子她再来永寿宫看望西太后便可,希望等永寿宫的大门再次打开时,她能怀上身孕。 这样她便也能理所应当的阻止风阮莹入宫了。 太监看着灵妃离开的背影,他问老嬷嬷:“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肯定是不可能送进去的,也不可随意处置。 老嬷嬷瞧了瞧四周:“待会你先守着,我去一趟勤政殿将东西都送过去。” ***** 晌午时。 身穿洁白长裙的姝贵妃带着自己的宫女来到勤政殿外,她面色依旧是高傲的,微微仰着头,在面对除了天子外的其余人时,她神色间始终带着几分孤冷。 王德全点头哈腰:“奴才给姝贵妃娘娘请安,难得姝贵妃娘娘前来。” 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姝贵妃的,想必是近几日灵妃复宠,这位贵妃娘娘有了些许的危机感,故而才来的勤政殿。 他心里可明白,这位姝贵妃远不如表面看似的那般冷傲,只是将对权势欲望的追求藏在冷面之下罢了。 姝贵妃微微点头后说道:“本宫是来寻陛下的,劳烦王公公通报一声。” 灵妃此次连新入宫的姜嫔都压了去,叫她不得不亲自来瞧瞧,灵妃有顶好的家世背景,其威胁要比姜嫔大多了,她是要重视起来。 王德全行礼后便进去通报了,很快便又重新出来。 他笑着道:“还请姝贵妃娘娘里面请,陛下叫您进去。” 姝贵妃点点头,随即走进勤政殿内,淡淡的龙涎香气飘散,带着股帝王的压迫。 她并不喜欢这里,肃穆庄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陛下是帝王,而她只是万千妃嫔中的一个。 这叫她觉得很不舒服,因此她基本不来勤政殿。 她一边逃避着,一边在私下谋划着如何登上他身旁的后位,她想要做他的妻,更想要属于皇后的权势。 姝贵妃冷淡的面色带上几分柔和,她来到天子跟前行礼。 “陛下。” 闻人凛正在处理奏折,神色间是一贯的淡漠,并未因姝贵妃的到来变得柔和,他随意开口:“起来吧,贵妃今日怎地有兴致过来?” 贵妃不喜勤政殿他是知晓的,对方今日前来他也能猜到所为何事,正因能猜到他的面色才这般淡漠。 到底他还是念着两人在边关时的情谊,并未直接将人给赶回去,虽是如此却也觉得有些心烦。 后宫的这些女子总爱自作聪明,总是想做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姝贵妃朝跟着自己进来的宫女挥挥手,那宫女将食盒放到书案前。 她上前笑着说:“臣妾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吃食,眼下也快到午膳了,不如臣妾陪陛下用膳吧,陛下也尝尝臣妾小厨房的吃食可合胃口?” 闻人凛看了眼那大大的食盒,他将朱笔放下,吩咐王德全:“传午膳吧。” 姝贵妃脸上挂着笑容,将身子站得更加直了,想要让自己更显得清冷不可攀一些。 片刻后,宫人将饭菜布好,闻人凛与姝贵妃也入座,桌上放着天子规格的饭菜,十分丰盛,都是按照天子的口味而做。 姝贵妃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将一碟碟寒酸而不入流的小菜端了出来。 有麦面做的又干又硬的馒头,有只用水煮过连盐都没放的牛肉,还有粗糙的咸菜以及煮的一个野菜。 这些菜品一上桌,便叫人格外没有食欲,闻人凛眉头微微蹙起,他看向气质清冷而孤傲的姝贵妃。 姝贵妃有些动容的开口:“与陛下在边关时虽艰难却格外的美好,臣妾入宫后姐妹众多,陛下不仅待臣妾依旧还给了臣妾贵妃之位,臣妾十分感激。 只是臣妾在这深宫,依旧时常会想起与陛下在边关的日子,也还记得在边关时陛下最爱吃水煮牛肉与野菜。” 说着,姝贵妃便用公筷夹起一块牛肉放入闻人凛碗中,她有些期待的看向对方,神色间满是回忆的温情。 姝贵妃觉得自己与天子间是有特殊情谊在的,就因为边关的那一年,天子对她就会比其余妃嫔要特殊,因此巴不得日日将边关二字挂在嘴边。 倒是有些不合她孤傲清高的外表。 闻人凛看着自己碗中的牛肉,心中只觉烦躁,他并不喜欢吃水煮牛肉,在边关吃是因边关吃食贫瘠, 他也需要吃肉,因而不得已才吃。 若要叫他在宫中吃这些,他便觉得难以下咽,在边关时姝贵妃尚算单纯,只是入宫后就渐渐变了,不,是在回京后求自己不娶贤妃为正妻时就已经变了。 不过贵妃并不会像别的嫔妾那般想方设法的争宠,这点倒是合他心意,他平日也愿意多去延禧宫,但眼下对方搞这忆苦思甜的一出,实在叫他不喜。 闻人凛并未动筷,他目光沉沉,说道:“贵妃有什么想法,便与朕直说。” 姝贵妃咬了咬下唇,她有些委屈的开口:“陛下已接近月余不来臣妾宫中,臣妾实在是想念陛下,日日夜夜都想着陛下与臣妾在边关的那些日子……” 那灵妃太过受宠,身后又有母家支持,若是她再不加以阻止,陛下很有可能就将中宫之位给出。 一想到这些她便心慌不已。 闻人凛看着姝贵妃这副委屈的模样,他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第92章 嫌弃与厌恶 他最不喜后宫妃嫔不分形势的邀宠。 闻人凛顿时觉得一点胃口都没了,他将手中筷子放下,冷声开口:“朕得空了会去看你的。” 对比姜嫔担忧自己的体贴,姝贵妃的这番邀宠就显得格外自私,而自己同她既有多年情谊,又有边关的一年朝夕,按理说早已是知心之人。 但她偏瞧不出任何不对来,甚至还前来邀宠,实在是叫人觉得失望又烦躁。 姝贵妃见天子面色冷沉,她心底不禁一颤,面色顿时就有些发白,双眼也氤氲起雾气,眼眶泛起红色。 她有几分委屈:“臣妾只是太想念陛下,故而才这般说……” 她没想到陛下会因灵妃而责怪自己,陛下从未责怪过自己的。 闻人凛面露不耐,他看着桌上那几碟倒胃口的饭菜说道:“你身为贵妃就应当给后宫其余妃嫔作出表率,莫要操心那不可操心之事。” 姜嫔都懂得的道理,姝贵妃怎会不懂?不过是仗着自己还算宠爱她罢了,即便是在边关时两人感情再好,那也有消磨完的一天。 闻人凛此话说得算重了,就没给姝贵妃脸,甚至他都有些后悔当年给了对方这么高的位分,甚至还将贤妃放在了下头。 如此不识大体又怎能担得起贵妃这个位分?哪怕是姜嫔都做得比她好。 人在心烦意乱时是说不出好话的,更别说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了。 姝贵妃的脸这下是完全白了下来,就连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天子。 颤抖着开口:“陛下,您、您是厌了臣妾吗?您是不再念当年的边关之情了吗?” 陛下这几日都只宠幸灵妃,当真是那般喜欢?竟是叫连两人的边关情都能抛去一边。 “姝贵妃你为何不能理解朕?为何不能多为朕想想?”闻人凛皱着眉,语气带着些许强硬。 若是没有姜嫔的体贴在前,或许他对姝贵妃的态度不会如此不耐,但这世间哪有若是,瞧过更好的,又怎会再看上之前的不好? 姝贵妃听着天子的质问,她只觉天旋地转,苍白嘴唇颤抖着,心中也浮起几分绝望来。 陛下说出这话,便也意味着对她失望了,她不太明白为何会这般,就因为她前来邀宠? 可她从前也是这样的啊,从回京到入后宫,陛下一直都很宠爱自己,也十分认可他们间的感情。 她这才敢将边关之事挂在嘴边,为的便是想让陛下对那边关的日子更加记忆深刻。 两人鸡同鸭讲。 闻人凛的确觉得厌烦,他朝王德全挥了挥手:“贵妃累了,送贵妃回去。” 王德全上前一步,垂首做出请的姿势,示意姝贵妃离开。 姝贵妃努力收起脸上的震惊与难过,她将背脊挺得很直,朝天子行了一礼。 “陛下的话臣妾都听进去了,臣妾告退。” 说罢,她便退了下去,想要保持最后的体面,只是那苍白的脸色与凌乱的脚步,依旧是将她的心思出卖。 王德全看着姝贵妃离开的狼狈背影,他有些迟疑:“陛下,可否要奴才去瞧瞧姝贵妃?” 从前陛下是宠爱姝贵妃的,虽今日不知为何陛下生了气,但他觉得姝贵妃在陛下心中始终有分量的。 说是瞧瞧便也是去宽慰了,有他这个御前贴身伺候的太监宽慰,那也相当于是陛下的心思,总能叫姝贵妃不那么难过。 闻人凛看着姝贵妃离去的背影,他冷声道:“不必,也该叫她好生反思反思了。” 即便与他在边关朝夕相处,还为他挡过一箭,姝贵妃也不该如此不知所谓,况且他也为她做过不少那违背规矩之事。 他要借此敲打她,若是再像现在这般恃宠而为,他也不会在纵着她。 王德全应声后退去一旁。 另一边。 就在姝贵妃白着脸强撑着走出勤政殿后,她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挺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 旁边跟随的宫女赶紧将她扶住。 十分担忧道:“娘娘,您还好吗?” 她家娘娘就是太过要强,但凡能朝陛下服个软,陛下定会心疼娘娘的。 此时姝贵妃心中有愤怒,也有惶恐,还有些许的迷茫,她不太明白陛下的态度为何如此大变。 既害怕又茫然。 就在姝贵妃思考之际,就见一袭洁白仙羽长裙的姜月饶款款而来,洁白裙摆微扬,裙摆处垂下的流苏显得整个人飘逸至极。 她行走间姿态摇曳而端庄,仿若那天宫下凡的仙女,贵气圣洁。 今日姜月饶是特意穿的这般圣洁,就连妆面都在我往那不染凡尘上靠,就是为了营造一种不可侵犯的高洁之感。 她猜想很快灵妃就要来勤政殿,圣洁装扮一番后再与天子作乐,岂不快哉? 姝贵妃许久不见姜月饶,现在乍一见便呆愣住了。 如此贵气而美丽这还是她上回见过的姜嫔吗? 虽五官与样貌并未有变化,但对方身上的气质可变了太多,再加上这一身的华贵装扮,她都差点有些认不出来了。 姜嫔打扮得如此美丽,想必也是为了向陛下邀宠,陛下如今只去灵妃宫殿,当真是急坏了后宫所有人。 姝贵妃回想起先前陛下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她看向姜嫔的眼底也浮起几分嘲讽与幸灾乐祸来,就连原本苍白的面色都好了些,心中的优越与高傲又冒了出来。 这般的花枝招展又如何,陛下还不是这么快就腻了,甚至连那临安宫都还未修葺完成,真真是可悲极了。 姜月饶没想到姝贵妃也在,看对方的样子像是从勤政殿刚出来的模样。 单瞧对方那难堪的面色,便能猜到定是受了闻人凛的冷待,倒是奇了。 她来到姝贵妃跟前行礼,语气柔顺:“嫔妾给姝贵妃娘娘请安。” 举手投足时裙摆的白色流苏浮动,飘逸至极。 姝贵妃瞧着面前的贵气女子,忍不住冷声道:“陛下心情并不好,想必是不想有人打搅。” 虽知晓陛下已厌了眼前之人,但姜嫔美丽,甚至自己在她跟前也会黯然失色,她便忍不住的想要阻拦一番。 姜月饶心中冷笑,她用余光环视周围见并无宫人靠近,下一刻,她眼眶便红了,显出难过与茫然来。 “嫔妾只是想去问问陛下,为何许久都不见嫔妾……” 她语气委屈,其中还带着几分憨傻。 第93章 喜欢 姝贵妃瞧见姜月饶如此蠢笨做派,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她不欲多说,只道:“那你便去问问吧。” 说罢,她便率先离开了。 难怪陛下能这般快便腻了姜嫔,实在是农女做派上不得台面,外表再好看也不中用,天子的心思可是妃嫔能揣摩的? 姝贵妃懂这番道理,却并不将这番道理往自己身上套。 她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是那特别的,与天子在边关的一年,以及她舍身救下天子,她觉得这些都是她的特殊。 靠着这份特殊她将来定能走上后位! 待姝贵妃离开后,姜月饶这才继续朝勤政殿走去,她脸上的委屈之态也都收了起来。 扶着她的珍珠低声疑惑:“姝贵妃如此盛气凌人,就跟她多受宠似的。” 还不是在这段时间失宠了。 就姝贵妃方才的模样,谁都能瞧出是被撵出来的。 “姝贵妃的确受宠,”姜月饶目不斜视,她淡然回答珍珠的话。 那姝贵妃能从一个庶女成为贵妃,并且还压了嫡姐一头,这就足以说明对方的受宠程度。 但闻人凛看起来并不像是重情之人,更不像是个能为女人破规矩的人,他能越过礼法将姝贵妃捧上去,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不过她现在并未打算深究,她要先解决灵妃一家,这也是她入宫的最初目的,至于那看似难以撼动的姝贵妃,倒是也有些兴趣不过得往后排排。 珍珠心有疑惑,但她们已来到勤政殿门口,她便也不再多问。 守在殿内的王德全见姜月饶来了,算了松了口气,随即忙笑着迎上前来。 “陛下的心情不大爽利,还请姜嫔娘娘稍加宽慰,”王德全来到姜月饶跟前,压低声音说着。 他算是看出来了,陛下现在最得意的就是姜嫔娘娘了,就连那姝贵妃来了都没个好脸儿。 姜月饶冲王德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珍珠与王德全几人都退了出去。 闻人凛此时坐在桌案前,桌上放着折子但并未批阅多少,是被姝贵妃给搞得烦了,连处理起政务都慢了许多。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后看向款款而来的白衣女子,对方裙摆处垂下的流苏羽纱分外飘逸,行走间似水波在浮动,发间金镶玉的步摇轻轻晃动发出悦耳声响。 白衣似仙,华丽而纯洁。 再看女子的容貌,更是堪比天宫仙女般贵气纯粹,仿若不沾一丝尘埃,不染一点红尘。 闻人凛心底一动,这般飘飘欲仙姿态才更叫人意动,方才的烦躁在刹那间便消退得无影无踪。 见了她当真是有再多的不快都会忘却。 “陛下,您送嫔妾的灵霄雾梦镯,嫔妾十分喜欢,今日还特意挑了仙羽白裙与之搭配。”姜月饶眼中闪着澄澈而柔和的光芒,她来到闻人凛跟前,将手腕抬了起来。 洁白皓腕上一只白而通透的玉镯戴在上头,与她身上的仙羽白裙相得益彰,真真是那仙气十足。 这仙羽白裙也是前些日子闻人凛叫尚宫局做了给她送去的,当时只是觉得与她身上的纯粹干净之气十分相符。 眼下一见也确实如此。 “朕的后宫当真是多了位不染凡尘的仙子,”闻人凛将人搂进怀中,语气分外柔和。 姜月饶看向桌上的才批阅了一半的奏折,她抬头看向男人,轻声询问:“陛下,不如让嫔妾来给您研墨?” 有时这人也会召自己来勤政殿,按照往日的速度,桌上的折子应当已经批阅了大半才是,今日还剩这么多显然是被姝贵妃扰了心绪。 她是要拉着男人找快乐,但也不能耽搁政务,既要做宠妃又要做叫人挑不出毛病的贤妃,这样才能够长久。 闻人凛听闻她所说,也看向桌上的奏折,顿了顿:“那饶饶你便帮朕磨墨,朕先批些折子再陪你。” 对比姝贵妃来之后的邀宠与捣乱,姜月饶就显得格外懂事与体贴。 “陛下真乃明君,”姜月饶柔和一笑。 闻人凛失笑。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傻气得可爱…… 两人都没在说话,殿内一时间分外静谧。 姜月饶一边磨墨一边观察着处理政务时的男人,剑眉星目,轮廓深刻,周身时刻间都弥漫着淡漠与冰冷之气。 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确实养眼,用着也是不错的,至少比霍言好许多,叫她体会到了愉悦。 所以对方的心,她是要定了。 大半个时辰后,认真批改奏折的闻人凛抬起了头,一把便将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拉进怀中。 “方才在想什么?为何一直盯着朕瞧?你可知这是以下犯上?” 虽是质疑的语气,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些温和,能够看出此时心情是愉悦的。 姜月饶抬手勾住男人脖颈,双颊已飞起红晕。 她声线中带着娇媚与羞怯,说出的话却是直白的:“嫔妾是觉得陛下长得十分好看,虽然嫔妾并未见过多少男子,但也觉得陛下定是比所有男子都好看。” 这番话说得十分感性,与那沉溺在情爱中女子说出的无二,在配合她脸上的娇羞神色,叫人没有半分怀疑。 闻人凛听怀中女子竟是这么说,他心底忍不住一动,随即心跳就变得快了起来。 他忍不住抬起女子的下巴,迫使对方看着自己。 “饶饶这是何意?”他的声线有些低哑,却并非是动情,是那比动情更加深刻的东西。 姜月饶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纠结又有些犹豫。 她有些窘迫:“陛下莫要问了,嫔妾也不知。” 闻人凛并不放过她,不容拒绝的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不能逃避。 几息后,女子轻而飘的声音响起:“嫔妾觉得陛下很好看,嫔妾心中很是喜欢陛下……” 青楼的姐姐曾告诉自己,要让男子真心爱你,既要让他体会到幸福,也要叫他体会什么是心痛。 眼下正是合适的时机,她越是表现得喜欢闻人凛,闻人凛在不得不与灵妃相处时,就会越放大对她的喜欢。 “你可知自己是在说些什么?”闻人凛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虽然两人在这些日子相处时,他能感觉到饶饶对他的好感,但他没想到饶饶会直接说出来。 第94章 男人是调教出来的 此时闻人凛有种难以抑制的征服感,当初他是强行将人带回宫的,他也没觉得对方会喜欢他。 但随着两人的相处,他对她有了些许的好感,至于她对他的好感,他从来都没去想过,只是不去想不代表不在意。 他是帝王,怎能容忍后宫女子的心不属于自己,先前对方说会放下霍言好好跟着他,对方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如此,他便也不再追究。 但眼下她能如此直言说出喜欢自己,这种感觉简直叫他难以形容,就像是期盼已久的东西终于得到的喜悦,也叫他心中无比的膨胀。 他头一次觉得,征服一个女子的心,竟是与攻破城池一样叫人激动。 桌案奏折落地,天子抱着圣洁的仙子朝内室走去,他脚步匆匆带着急切,脸上甚至难得的出现了明显笑容。 内室早已换了番布置,原本的低调与严肃换成了奢华精致的布置。 桌上摆着最新上贡的精美琉璃瓶,床帐是半透明的明黄与桃粉色,层层叠叠的挂着,彰显着天子对桃粉的喜爱,那就连地上都铺了层厚厚的羊绒地毯。 这些都是这两日闻人凛叫人布置的。 当真是应了那句,喜欢是对比出来的。 两人入了内室,姜月饶将这里面的变化尽收眼底,那双澄澈眸底深处有满意一闪而过。 男人当真是调教出来的。 她语气娇娇媚媚,带起着一丝撩人之气:“还请陛下疼惜……” 闻人凛将人搂紧,心底泛起激动。 …… 殿外,王德全听见了动静,立即便将宫人赶远了些。 大半个时辰后,天子沙哑而慵懒的声音才将他唤进去,早已备好水的宫人也抬了浴桶进去。 很快王德全便又带着宫人退了出来。 谁知这才刚出来,灵妃便带着人来了。 今日的灵妃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神色间早已恢复从前的高傲与张扬,她瞧也不瞧王德全,只等春梅上前替她传话。 “王公公,我们娘娘想求见陛下。” 春梅的语气倒并不张扬,都是做奴才的没谁比谁更高贵。 王德全点点头,他朝着灵妃的方向躬身:“还请灵妃娘娘稍等片刻,奴才先行进去禀报。” 灵妃挑挑眉,眼底满是嘲讽:“王公公今日也守在殿外,怎地不像先前那次回了本宫?” 上次这阉人给的羞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还有那日她在殿门口听见的,那姜嫔罪该万死! 想到这,灵妃的心思便不由地活泛了起来,想那姜嫔可以,那是否她也可以…… 王德全卑微躬身:“奴才不敢,还望灵妃娘娘恕罪。” 灵妃脸上闪过快意,她颇为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这没根儿的东西就这是这般随风倒,本宫倒也不是计较之人,你且去通报吧。” 王德全满脸笑意,不见丝毫不悦:“灵妃娘娘说的是,奴才这就去禀告陛下。” 说罢,他便弓着腰朝身后的勤政殿走去,在转身的那一刻,他挂在脸上的笑这才落了下来,眼底也有转瞬即逝的厌恶闪过。 殿内的闻人凛原本是在与姜月饶一同沐浴的,浴桶甚小,换作从前他是根本不会这般做的。 但近日来他烦恼事缠身,在面对饶饶时竟是多了几分耐心与温存,倒是头一回觉得事后两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也会别有一番滋味。 或许这就是饶饶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就像一朵全心全意不带任何目的去依赖他的菟丝花,他总能感到舒适与温馨。 姜月饶用干净而纯粹的目光看着男人,她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此时布着点点细汗,长长黑发散在后背,浮在水中荡起轻微波澜。 此时的她,就好似一颗被剥了皮的水蜜桃,鲜嫩果肉露出,稍稍一磕便破了,流出汁水来。 内室气氛暧昧,似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碰撞。 这时,王德全的声音自屏风外传出:“陛下,是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氛围被打破,姜月饶面露羞涩,她将头别去一旁。 轻声开口:“陛下莫要叫灵妃姐姐久等。” 闻人凛目光深邃,既有被打断的烦躁又有被女子体贴后的舒心。 她总是这般为他着想。 倾身在女子红润面颊落下一吻,温和说道:“你便在这里歇着,朕先去将她打发了。” 话落,天子便起身离开浴桶,随手取过放在一旁的衣衫披上,就这般走了出去。 在天子离开后,姜月饶继续慢悠悠的沐浴,她玉臂轻抬掺了牛乳的水便‘哗啦啦’的落下,声音在这安静的内室显得十分清晰。 她可不会小心翼翼生怕灵妃发觉,就是要叫对方发觉存疑才好。 再者说,闻人凛出去时身上就披了件内衫,他都不作遮掩自己又何必巴巴的去做那他不需要的‘体贴’? 殿内。 灵妃已入殿等候,她看着天子一身水汽的从内室走出,有些疑惑。 忍不住好奇询问:“陛下方才是在沐浴?” 勤政殿的内室她从没进去过,也是头一回得知陛下还会在里头沐浴,既是疑惑又是好奇。 陛下为何会在白日沐浴? 闻人凛面色淡漠,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道:“灵妃来是有何事?” 灵妃心中的好奇并未散去,反倒是加重了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有蹊跷,以至于她很想进去瞧瞧此刻内室的模样…… 她笑着道:“臣妾为陛下绣了个挂在床头的香囊有安神之效,今日刚绣好便特地为陛下送来。” 说罢,灵妃便示意春梅将香囊拿出来。 春梅有些懵,娘娘今日什么都没准备啊,哪里来的香囊? 另一边的柳絮却从怀中拿出一个绣了荷花的香囊出来,上前递给灵妃。 那香囊料子简单,图案也十分朴素,既不是金龙图案也非鸳鸯祥云,倒是针脚密实看着不错。 灵妃接过香囊时给了柳絮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将香囊递给天子,柔声开口:“这香囊是挂在床头的,臣妾故而绣得清雅,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闻人凛看了眼那平平无奇的香囊,语气淡然:“辛苦灵妃。” 王德全适时上前,想要从灵妃手中将香囊接过,却被灵妃给躲了过去。 她看向闻人凛,笑着说:“这香囊寓意平安,有助神安眠之效,这勤政殿的内室应当还没有挂香囊,不如让臣妾亲手为陛下挂去床头?” 第95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灵妃的眼神忍不住在天子衣衫半开的胸膛上看了眼,上头还挂着未擦去的水珠,结实而有力,似带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叫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灵妃的脸红了,虽陛下不甚温柔,却叫总叫她沉迷,她也想着趁挂香囊的时机,像上回姜嫔同陛下在勤政殿中那般…… 闻人凛的语气愈发冷漠:“不必,朕已有香囊。” 旁边的王德全上前为天子将半开的衣衫整理平整,将结实的胸膛掩了起来。 灵妃皱着眉只觉狗奴才不懂事,同时她心中也有几分猜测,问到:“是哪位妹妹这般迅速,竟是抢在了臣妾的前头。” 该不会是她想的人吧。 “是姜嫔,”闻人凛随意回答,有或没有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灵妃的神色僵了僵,随即心中便浮起几分酸涩与怒气,她深爱陛下,陛下亦宠爱她,却总有不长眼的东西前来搅和。 她脸上忍不住挂起委屈,语气间也多了几分娇嗔与撒娇:“那臣妾也想将香囊挂去陛下的床头,还请陛下准许……” 她不允许姜嫔将她比下去。 灵妃的要求叫闻人凛不喜,他本就不喜欢妃嫔随意进出他的地方,更别说现在内室还有个姜嫔在沐浴了。 他理所当然的拒绝:“不必,朕已习惯现在的香囊,你送的香囊是一片心意,朕已收到。” 天子都这般说了,灵妃自也不好再说什么。 便只能僵硬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是臣妾没有姜嫔妹妹有福气。” 闻人凛面色冷凝,周身的帝王之气弥漫在殿内,带着压迫与强势的冷意,叫人发颤。 灵妃明白是她说的话叫陛下不喜了,慌忙认错找补:“臣妾失言,还望陛下莫要介意。” 她方才的话确实有些太过冲动。 殿内气氛凝滞,死一般的寂静,叫人无所适从,闻人凛并未说话,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书。 灵妃有些坐立难安,她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忽然听见内室传来一声水声。 ‘哗啦啦——’ 像是有人在里头清洗着什么东西般。 她头皮一炸,竟是有人在里头! 再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陛下,只着明黄色的内衫,发梢微湿,正低头看着手中书籍,就像是没听见方才的水声般。 难不成在她来之前,陛下是与那内室之人在一起? 灵妃只觉有些恍惚,她不敢再深想下去,甚至连内室里头的人是谁,她都不敢深想…… 又一次,她对自己目前的宠爱产生了质疑,她分明是最得宠,但为何连陛下的内室都未进去过? 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时,有宫人进来禀告:“陛下,是风丞相来了,眼下已在御书房等着。” 风丞相这些日子进出皇宫的颇多,这也算是另一种看重。 灵妃还有些愣愣的,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王德全上前请她:“灵妃娘娘,陛下要前往御书房处理公务,便请您先回吧。” 旁边的柳絮赶紧上前将她搀住,灵妃恍惚行礼后走出了勤政殿。 直到走出殿门,柳絮才有些欣喜的开口:“娘娘,眼下不光是您得宠,就连丞相大人都时常被陛下亲自召见呢。” 一副真心为她开心的模样。 灵妃回过了神,她看向柳絮:“是父亲来了吗?” “是呢,是丞相大人入宫了,现在陛下要去御书房与丞相大人商议国事呢, 奴婢能跟了娘娘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柳絮笑得欣喜。 灵妃脚步顿住,回头看向身后巍峨的勤政殿。 她咬了咬嘴唇,示意柳絮与春梅:“随本宫去找个地方躲着。” 既她与父亲都受宠,那瞧瞧内室之人究竟是谁,也不过分吧? 春梅有些懵不太明白灵妃是何意,柳絮却反应很快,立即就指了一处树丛:“娘娘,那处并无宫人,咱们去那处吧。” 主仆二人快步往那处的树丛后走去,春梅不明所以的跟在后头。 另一边的勤政殿内。 闻人凛并未直接去御书房,而是重新回了内室。 姜月饶已经沐浴完成,她正躺在贵妃榻上,珍珠跪在地上用帕子与手炉为她烘着青丝。 半干的青丝垂下,整个内室都弥漫着一股温暖香气,自青丝中飘散而出,把姜月饶整个人包裹,清新而淡雅。 这是翡翠专门调制用来洗发的香料,香气淡雅经久不散,十分的好闻。 闻人凛嗅着内室香气,再看向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白净的小脸朝上,眉如山黛,双眸清澄,身上仅穿着单薄的淡紫色纱衣,莹白肌肤若隐若现。 方才闻人凛与灵妃在外殿的话姜月饶都听了个清楚,这身纱衣也是有意而为,叫风丞相且等着吧。 想必灵妃也在殿外候着呢,她不搞点事出来,怎么能对得起灵妃的等待? 她看向进来的天子,将玉臂抬起,娇声开口:“秋意渐浓,陛下穿着这般单薄,可会冷?让嫔妾帮陛下暖暖……” 语气又撩又软,一双水眸纯粹而真挚的看向闻人凛,仿佛真的是在关心他冷不冷。 血气男儿,怎会觉得冷? 闻人凛却沉着嗓子说:“朕的确是冷,饶饶便为朕暖暖。” 珍珠与翡翠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半个时辰后。 姜月饶被男人抱在怀中,她听见男人餍足后的语气:“饶饶帮朕绣一个香囊可好?” 方才他同灵妃说的都是假的,却也勾起了他心中的几分期待,他不缺妃嫔亲手做的香囊,但饶饶却并未给他做过。 他觉得饶饶亲手做的香囊应当是很好的。 姜月饶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有些难为情,她轻声说道:“嫔妾的手艺并不好,怕污了陛下的眼……” 闻人凛想到她的出身,心中不免浮起一丝疼惜。 将怀中娇软女子搂得紧了些,轻声道:“朕不嫌弃的,只要是饶饶做的。” 狗男人既是喜欢,那她自然得应下:“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又搂在一起腻歪了会,人模狗样的天子才再次踏出勤政殿。 他身上的黑金色龙袍在萧瑟秋风中更显得霸气与冷漠,周遭的宫人簇拥着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而躲在树丛后,腿都站麻的灵妃见天子终于走出勤政殿,她不自觉攥紧身旁树枝,面色苍白,眼眶发红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第96章 没胆色的灵妃 直到天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灵妃这才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陛下怎会这么久才出来,怎会这样……” 她心中已隐隐有答案,却不敢往那方面想,她不能接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陛下,冷漠自持的陛下会做出如此荒诞的行径。 甚至在见大臣前都会与后妃…… 旁边的春梅轻声开口:“娘娘,您在已经站了太久,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一直站在这难免引起宫人的注意。 灵妃狠狠瞪了春梅一眼:“给本宫闭嘴!” 不中用的东西就知道捣乱,她倒要瞧瞧内室之人究竟是谁。 春梅闻言身子抖了抖不敢再劝,旁边的柳絮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别害怕也别再出声。 灵妃又在树丛后站了一会儿,这才见一袭洁白裙衫的女子款款从勤政殿走出,那裙摆处有流苏摆动,划出优美弧度。 女子气质圣洁,容貌似仙,说是从那天宫中下凡的仙女都不为过,一举一动间发间精致步摇轻轻晃动,为她增添几分灵动之美。 日光之下,女子左右手腕皆带了镯子,一边是珊瑚手钏,另一边则是只见也没见过的白色玉镯,那玉镯在日光下显得通透极了,是从未见过的水色。 此时,一阵秋风拂过,女子那坠了流苏的裙摆被吹得微微扬起,恰似欲乘风而去的仙子,巍峨而华美的宫殿都沦为她的陪衬。 灵妃死死盯着自勤政殿走出的姜月饶,吹起的秋风像是夹了寒冰般砸进她心底,叫她从里到外冷了个透。 她将指尖狠狠掐进肉里,眼中的仇恨像要化作实质,恨不得就这般狠刺向对方。 “贱人,她凭什么……”灵妃的话中掺杂了无尽的怨恨与愁楚。 她爱后宫权势,她也爱陛下,她无法接受心爱之人在面对旁人时,露出比对自己还多的柔情。 从前的灵妃尚可接受天子的冷漠,后宫不管谁受宠,天子都不会多热情,哪怕对姝贵妃也是如此。 但姜月饶的到来却完全打破了后宫的微妙平衡,这叫她难以接受。 另一边走出勤政殿的姜月饶。 她将故意露出的左手手腕收回,愉悦感受着灵妃那股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视线。 敌人的恨是她的兴奋剂,她倒是有些好奇,这般愤怒的灵妃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姜月饶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她下了台阶来到早已等候的轿辇前,幽幽坐了上去。 她素手轻抬指向一个树丛旁,勾唇吩咐:“从那边回去,那里清幽无人搅扰。” 抬轿的宫人应下。 很快,华贵轿辇便抬着姜月饶路过树丛旁,灵妃有些做贼心虚,赶紧往树丛后藏了藏,她心跳如鼓却又憋屈不已。 堂堂妃位竟是要躲着嫔位,实在是叫她觉得侮辱。 轿辇路过时留下一阵清香,这是天子御赐的轿辇,宫人日日都会在上头熏香,亦有无数香包装饰,规格甚至越过了妃位。 灵妃咬着牙死死看着轿辇离开的方向,直到稍远后她这才挥手狠狠朝树上砸去。 嘴里也怒骂出声:“狐媚惑主的东西!” 柳絮赶紧上前将她的手拉住,轻声劝慰:“娘娘,这树枝坚硬,您可千万莫为那不值之人受伤,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人朝着清灵殿的方向走去。 待回到清灵殿后,灵妃狠摔了三个花瓶才觉心中郁气纾解些。 柳絮上前为她端上静心的茶:“娘娘,您打算如何做?如今您这般盛宠却还是防不住姜嫔那边,不如趁此机会……” 她压低着声音,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蛊惑。 灵妃简单的脑子忍不住被她带着走。 这时,旁边的春梅上前,有些焦急的提醒:“娘娘,眼下当务之急是怀孕啊,您做了这般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怀孕吗?” 说罢,她还给柳絮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 这柳絮是在助纣为虐,娘娘若是因此铸成大错,第一个遭殃的便会是她们这些宫人。 柳絮垂下头将眼底情绪掩住,不再说话。 灵妃的理智被唤回,她叹了口气:“不错,本宫还是得先怀孕在收拾姜嫔,应当也不会很久。” 随即她又看向柳絮,夸赞道:“先前在勤政殿中你反应很快,倒是个机灵的。” 春梅有时实在愚钝,并不如这丫头好使。 “奴婢多谢娘娘夸赞,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柳絮脸上带起欣喜。 灵妃挥手:“行了,往后好好跟着本宫,少不了你的赏赐,去叫人将地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 * 另一边,含凉殿内。 姜月饶听完自清灵殿内传出的消息。 她觉得甚是没意思,有些嫌弃道:“灵妃竟是这般没胆色如此放弃了,真真是没意思。” 还想着激一激灵妃能够叫她出手呢。 “娘娘您不必着急,按照那方子的药效,灵妃娘娘那边应当很快就会怀孕,待怀了孕那便热闹了,您且安心等一段时日,”翡翠笑着安抚自家娘娘。 姜月饶无奈:“也只能如此了。” 她又问道:“那荣雅贵人那边如何了?” 荣雅贵人的身子可不是真的不好,即便是从白日跪到天黑也不会这么久都不见好。 “娘娘请放心,东西都在断断续续往里放,并不会被人发现异常,即便是有那也是清灵殿中的事,与娘娘毫无干系,”珍珠笑说着。 姜月饶点头,她吩咐翡翠:“绣一个香囊出来,针脚别太细致做得粗糙些,便绣那双龙戏珠的图案即可,下面缀些名贵宝石,里头塞上本嫔平日里洗发用的那些香料即可。” 她可不想费心去绣什么香囊,做那些感动自己的事儿,后宫绣香囊的妃嫔可数不胜数,不缺她这一个。 翡翠闻言便知晓自家娘娘是想要做给天子。 有些迟疑:“娘娘,万一被陛下发觉……”是否不妥? 姜月饶花瓣似的唇微微挑起,十分不屑道:“他可发觉不了,怕是各宫妃嫔送的香囊都有几大箱子了,又怎会在意一个嫔位送的?” 她从不会想着在这些事上花心思。 第97章 贤妃的猜测 翡翠听了自家娘娘的话,她觉得也有道理,在应下后便立即去绣了起来。 这日晚间,天子又翻了清灵殿的牌子,算上今夜天子已经连翻了七日清灵殿的牌子。 灵妃心中既高兴又有着些许的愁绪,她实在太膈应姜嫔了,但她不敢直接与天子言明,但总归是开心的,天子来的越频繁便对她怀孕越有利。 这厢灵妃接连被宠幸,其余宫中的妃嫔终于坐不住了,都忍不住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延禧宫。 姝贵妃正低头绣着祥云龙纹的香囊,当她听闻天子今夜又是去的清灵殿后,忍不住砸了这七日来的第一个杯子。 “陛下当真是宠爱灵妃,竟是叫她接连七日承宠,”姝贵妃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她面色阴沉,对外的傲气与漠然此刻统统化作怨气。 她如何不能怨?若是陛下当真将心放在灵妃身上,以她的家世根本没有一争之力。 并非说她身后的尚书府争不过,而是她只是庶女,尚书府从未站在她身后过,这是她最不愿也不想提起的一点。 若是陛下的心在她身上,她尚有一争之力,但若是陛下的心不在她身上,那她将会是输得最快的那个…… 旁边的雁儿见状赶紧上前,轻声宽慰:“贵妃娘娘您先莫要着急,如今灵妃娘娘被陛下盛宠,着急的应当是贤妃娘娘与姜嫔娘娘那边才是。 您尚且有陛下从前的情谊撑着,那灵妃娘娘再嚣张也波及不到您,但贤妃娘娘与姜嫔娘娘那边就未可知了。” 姝贵妃平复了下心情,她回想起白日里与姜嫔遇见时的场景,那姜嫔打扮得如此美丽,陛下今夜却依旧翻的是清灵殿的牌子。 她都能想象姜嫔此时是有多么的恨。 而她的位分虽是最高,但她却只是一介庶女,手中也并未有实权,灵妃并不会多么针对他,这么来看她的确不是最该着急的。 只是她依旧有些发愁:“但白日本宫惹了陛下不高兴,早知如此本宫便不去了……” 她还是有些冲动了。 雁儿安慰:“近日前朝并不太平,想必陛下心中也有些不快,白日里您去勤政殿奴婢瞧见那时桌案上还放着许多折子呢。 虽陛下冲您发了火,但与您的情谊还是在的,您在边关时为陛下挡的箭也是真的,那箭矢的疤痕还留在您心口处呢,这些可都是做不了假的。 奴婢觉得娘娘您便沉住气,耐心等一等,后宫的日子并妃是一两日三五年来看的……” 姝贵妃被说动了,心也逐渐沉了下来。 “雁儿,你说得对,本宫不应该着急,应该沉住气……” * 另一边的钟粹宫中。 贤妃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将手中账本放去桌上,抬手扶向自己额头,只觉头痛不已。 她入宫以来就步步为营,但眼下灵妃忽然的盛宠却将她计算好的一切都推翻,这叫她如何能不头痛。 秀禾上前为她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语气关切:“娘娘,你若觉得累不如去床上躺躺?” 贤妃摆摆手,叹息道:“往日积累摇摇欲坠,本宫只是觉得心累,皇家无情,本宫早该料到的。” 她自嘲般的说着。 什么都抵不过天子宠爱,纵使她千般谋划又如何? 秀禾见自家娘娘这般忧愁,脸上也涌起几分难受来。 忍不住说道:“娘娘,如今您已掌管六宫,不必在意那般多的。” “呵,本宫如何能不在意?以四妃之位掌管后宫你以为会长久,怕是到头来都为她人做了嫁衣。”贤妃语带嘲讽,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辣。 秀禾面露着急与难受,劝慰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只能尽心尽力的为贤妃揉按着太阳穴,尽量叫她舒服些。 贤妃微微闭着眼,在心中不断回想着灵妃复宠的这些日子。 片刻后,她看向秀禾:“你觉不觉得灵妃此次的复宠有些太过蹊跷?” 秀禾有些不明所以。 贤妃接着说:“灵妃入宫时并非没受宠过,却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她也并非是个聪明人,陛下待她也没有多特别,为何她现在就这般受宠了呢? 没有任何预兆,亦没有任何缘由,是这否有些太过蹊跷了……” 这话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成了呢喃,更像是在问自己。 随后,贤妃猛地看向秀禾,她眼底迸发出奇异光芒,语气严肃:“你即刻派人去查近日前朝可有何事发生?要好好的查,仔细的查!” 陛下并非是多情之人,只一心专注前朝,从前陛下将雨露均沾做得十分的好,近日这般反常一定是有缘由的。 秀禾赶紧应下,匆匆便下去安排了。 这夜,钟粹宫的灯亮了许久。 ---------- 翌日。 姜月饶刚睡醒,珍珠便为她带来了消息。 “娘娘,昨夜钟粹宫有所异动,有好几个宫人都被派了出去,像是往前面去了,应当是去打探消息的。” 姜月饶伸了个懒腰,她白嫩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晕,瞧着水嫩极了,那盖在身上的锦被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她不喜盖厚被子,如今秋日进了凉意,寝殿放进火盆倒也可撑一撑,过段时日冷些再换被子。 珍珠将眼神移开,脸颊悄悄红了。 她家娘娘就跟妖精似的。 “贤妃倒是个聪明人,”姜月饶唇瓣微勾,不愧是能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之人,比灵妃可强太多了。 只可惜她看不惯聪明人,她这段日子想来也没什么事,灵妃也跟缩头乌龟似的,那便将这水给搅一搅。 姜月饶思索片刻,她询问珍珠:“什么时候可搬殿?” 提起这个,珍珠脸上便扬起了笑容。 “前两日便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娘娘一句话,今日都可住进去,或者娘娘亲自择个良辰吉日搬进去。” 原本是打算等今日她过去仔细检查后,再回来给娘娘禀报的。 姜月饶‘啧’了一声,暗自在心中盘算起来。 那便定在她搬宫那日吧,得给闻人凛上些眼药,转移转移贤妃的注意力才好。 她起身吩咐珍珠:“那便三日后搬殿。” * 三日一晃而过,很快便来到搬殿当日。 【瓜瓜多谢宝子们的支持和推荐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98章 搬宫 今日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天空是雾沉沉的并无日光透出,却并不影响含凉殿内喜气洋洋的氛围。 每个忙碌宫人脸上都布着笑意。 殿内的大多东西都在前两天陆陆续续搬过去了,今天就只有些小物件需要搬,还有就是寝殿的一些东西,精致华贵的首饰箱笼与装饰。 姜月饶披着水蓝色的披风,手中抱着暖炉站在一旁,她脸上挂着笑意,发间华美琉璃钗环轻晃,折射出五彩光线,在这没有日光的萧瑟下显得格外耀眼。 今日的她并未带珊瑚手钏,仅在右手的手腕带了灵霄雾梦镯,目前来看西太后在短期内应该是很难出来了,她便也无须日日再带那珊瑚手钏。 “娘娘,这里风大,瞧着也安排得差不多了,不如奴婢便先扶您去临安宫?”身旁的翡翠提议着。 旁边指挥宫人的珍珠闻言也笑着说:“奴婢便留在这里看着,娘娘您与翡翠便先去临安宫,瞧瞧那宫中的布置合不合您的心意。” 自打临安宫修葺以来,都是她与翡翠亲自盯着的,她们娘娘有什么想法也都是她与翡翠去办。 姜月饶点点头,她交代来往忙碌的宫人:“都稍微快着些,这天气阴沉沉的保不准便要落雨,待会去了临安宫便都来本嫔跟前领赏。” 近日秋雨连绵,她担忧这些宫人搬着东西不好走,万一再不小心将她的东西摔坏了。 这段日子都不是搬宫的好时候,不过她并不信奉这些。 宫人们停下行礼:“奴婢(奴才)谨遵娘娘之命。”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丝毫也不受阴沉天气的影响,虽然这段时日他们娘娘的宠爱少了些,但时不时陛下也会送东西过来,他们也知道偶尔陛下也会私下来。 因此大家都觉得跟着姜嫔娘娘是有盼头的。 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上了轿辇,眼下秋色浓郁,辇车外的轻纱换成了锦帘,用于抵挡带着凉气的秋风,辇车内也多铺了层软垫,甚至在角落还放了个小火炉。 可谓是用心十足,温暖又精美。 姜月饶坐在辇车内,外头传来翡翠的声音:“今日搬殿也不知陛下今日会不会来。” 这话中带着好奇却不见担忧。 姜月饶搂着温暖的手炉,她唇瓣懒懒的勾着,澄澈双眸闪着狡黠亮光。 人嘛,肯定是会来的,但不会明着来。 临安宫门前。 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下了轿辇,那朱红色的殿门高高伫立着,门口处还立着两个小巧的石狮,寓意着辟邪与守护。 整个后宫除了帝后二人的宫殿,就只有临安宫门口放置了石狮,这是地位的象征也是宠爱的象征。 一部分早早来的太监与宫女已立在殿门口,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是新做的,不见丝毫褶皱,将身子站得笔直,时刻准备迎接着他们的主子。 当姜月饶被翡翠扶着下轿辇,守在门口的宫人立即上前,为首的太监小桌子为抬辇的宫人递上赏银。 小桌子是姜月饶身旁的大太监,为人机敏又忠心。 “娘娘您里面请,临安宫中的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小桌子喜气洋洋的引着姜月饶往那扇朱红色殿门走去。 其余宫人也是满脸的笑意,今日搬宫是大日子,她们娘娘开心后的封赏那是足足的。 就当姜月饶前脚刚踏进临安宫时,灰蒙蒙的天空便落起了雨,小桌子原本笑着的面色骤然一僵,旁边随行的宫人也是心头一沉。 搬宫时落雨,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有‘路滑难行,前路坎坷’的象征,因此后宫嫔妃搬宫时都会请钦天监计算一番天气,也会择吉日。 姜月饶在决定今日搬宫时,便有下头的宫人觉得不妥,但并无人敢提,现在忽然下雨这些宫人心中难免会有些忐忑。 旁边的翡翠笑着为姜月饶撑起伞,她语气轻快:“没想到真的下雨了,娘娘说得可真准。” 说罢,她又吩咐旁边的小桌子:“你快快回含凉殿一趟,叫那些宫人小心着些,可莫要将娘娘的箱笼与妆盒给打湿了,那些可都是要紧的东西。” 姜月饶眼角眉梢也都带着笑,丝毫没因下雨而生气。 她嘱咐小桌子:“你拿着伞去,给珍珠也带一把,去告诉下头的人,叫他们万万小心了,待会过来双倍有赏,若是办不好那便领罚。” 对于下头的人,她一向是大方的,那些东西可是她的宝贝,容不得出半点岔子。 小桌子见自家娘娘神色如常,并无丝毫发怒的迹象,他悄悄的松了口气后便立即小跑着去了。 姜月饶站在刚入殿的门廊上,瞧着院内飘落的细细密密秋雨,那秋雨卷着寒意朝着她袭来,她怀抱暖炉,肩上披着披风,丝毫不惧,反倒是觉得别有一番意境。 “娘娘,您瞧咱们院子里的砖石都与外头的格外不同,是由五彩花斑石铺成,奴婢听说是从别的城池专门开采运来,是一种特殊而珍贵的砖石。 院中那十几盆花卉,都是您点名要的重瓣菊有绿色与橙色,还有那颗红梅树,是陛下特意叫人给您挪来的,那边的石桌通体由玉石打造,边沿还涂了金箔很是精美。 后头还有一个鱼池与凉亭,都是由十分珍贵的楠木的打造而成,更别说那寝殿与大殿的布置了,一大半都是由陛下钦点的呢,奴婢瞧着啊真真是华美至极。” 翡翠的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欢喜。 只有贴身跟着娘娘的人,才能体会到陛下对娘娘有多不同。 姜月饶轻轻勾唇,她在被秋雨沐浴的院子内巡视了圈,接着便走下台阶来到雨中,翡翠赶紧撑伞跟上。 连绵秋雨打在花斑石上,将灰尘冲去只留下五彩颜色。 抬头便能瞧见屋檐上的飞梁画栋,各色石雕,既有先帝布置留下的,也有闻人凛钦点而造。 缓步来到大大的主殿中,洁白如雪的汉白玉地砖铺满整个殿内,黄花梨与小叶紫檀拼接而铸的桌椅,以及双面绣屏风和铺着狐皮的贵妃榻。 瓷器摆件更是精致无比,一整套的粉瓷茶具,博古架上的玉器与青铜,随便拿出一件都价值连城,就连插在瓶中的大朵牡丹都是由花房专门培育。 这些都是由闻人凛亲自布置,尤其是那一束国色牡丹,其寓意与深意引人深思。 姜月饶走到那束入殿便能瞧见的牡丹跟前,她唇角挑起漫不经心的笑意。 第99章 姜嫔失宠而迁宫 牡丹是国色,只有中宫能用。 闻人凛特意将牡丹放来临安宫,这究竟寓意何为?是暗示亦或者是警醒? 她觉得是后者。 在给予宠爱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她遵守本分,很像那是狗男人的脾性。 姜月饶抬起白而润的指尖,轻碰了碰开得娇艳的牡丹。 她吩咐翡翠:“将这牡丹放去书架旁。” 书架半遮在屏风之后,位置并不显眼。 翡翠有些疑惑:“若是将牡丹挪去了那,那便不能够入殿就瞧见了,会不会失了几分生气?” 她觉得将牡丹放在最显眼处最好看。 姜月饶看了看殿外迎雨而立的菊花,她交代道:“你待会去采些菊花进来放在这里,也能显出生机勃勃。” 翡翠点头应下。 接下来姜月饶又去寝殿与暖阁转了转,皆是精美无比,奢华非常,尤其是那雕着孔雀的金丝楠木的浮雕步摇床。 那精美的孔雀浮雕上还嵌了不少的宝石,日光与烛火一照便熠熠生辉,床帐也是由她喜欢的浮光锦与轻纱重叠而制,可谓价值连城。 暖阁中的布置与寝殿很相似,不同的是暖阁中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桌角与椅背也包了边,看起来毛茸茸的十分温暖。 当姜月饶瞧见那张与寝殿一模一样的孔雀步摇床榻后,便再也走不动了,当即便褪衣而躺,要上去好好感受一番。 汤池殿她便并未前去,打算睡一觉等天色稍暗后直接去沐浴一番即可。 暖阁内的姜月饶舒服睡去。 殿外的雨接连下个不停,天空始终像是蒙着层青灰色的雾般,叫人觉得压抑。 翡翠撑着伞带人在院子里剪菊花,很快珍珠也领着抬东西的宫人从含凉殿过来了,两人又去清点了一番箱笼中的东西。 将首饰与妆盒都归置好,便带着小桌子开始清查临安宫内的宫人。 这些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清查过一次,但今日搬宫依旧是要细细的完完全全的清查一遍才是。 名字,年纪,出宫的年头,以及宫外的亲人,还有擅长的手艺,以及平日喜欢跟哪个宫人来往,就连脾性和爱吃的饭菜都要一一记录并且核对清楚。 还有宫殿各处的角落,也是再一次的排查,避免有任何漏洞的出现。 若是不出意外,他们会跟随娘娘在这临安宫住很久,要将一切都收拾妥帖,不拖娘娘的后腿才好。 将这些严肃而细致的事都处理妥当,珍珠与翡翠的脸上这才重新挂起笑脸,两人吩咐小厨房忙碌起来,随即便带着下头的宫人开始挂红灯笼与彩花。 连临安宫殿门的宫灯都换成了红色,殿门外的两个石狮子也系上了红布条,为其更添一份俏皮与人气。 蒙蒙细雨根本阻挡不了临安宫中的喜气。 ---------- 另一边的清灵殿内。 灵妃吃着滋补的燕窝,正听着下头人的汇报,她面色红润唇角勾笑着,一副十分愉悦而畅快的模样。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说道:“奴才还瞧见那临安宫的宫人将殿门口的两个石狮也挂上了红布条,应当是想多添一份喜气。” 灵妃轻轻搅动着手中燕窝,语气间难掩喜色。 “她即便是再增添十分喜气又能如何?陛下今日也不会踏入临安宫半步,那临安宫是她盛宠时陛下所赐,听闻里头一草一木格外精致。 如今她却在失宠时搬进临安宫,也不知往后日日独自面对那华美而空荡的宫殿,姜嫔会作何感想。” 一想到姜嫔孤独坐在临安宫中伤心等待陛下的模样,她便觉得格外舒心,这一日她等得太久了。 “娘娘所言及是,眼下各宫都传开了,说姜嫔娘娘失宠而迁宫,就连老天爷都落了雨,只为给她增加阻碍,以示警醒,”柳絮煞有其事的说着。 如今后宫的传言也的确如此,都在奚落姜嫔的迁宫,那临安宫有多华丽,便衬得她如今有多可悲可怜。 更别说往后长久的住在临安宫了,反正后宫这些女人是没办法想象这种事落在自己头上,该会有多么的受辱与无助。 灵妃含笑瞧了眼柳絮:“就你是个会说的。” 随即她又冷笑嘲讽道:“姜嫔本就不是个清白的,早早便自甘堕落,能够入宫全凭她那身好皮子,她以为后宫有她的荣华富贵,也不瞧瞧她配不配。” 失了身子的货色,她以为陛下会宠她多久,这世间就没有哪个男子能接受这一点。 “娘娘说得在理,娘娘聪慧,”柳絮连连夸赞。 灵妃神清气爽,她愉快将手中燕窝喝完,随即便站起身来:“陛下国事繁忙,且随本宫去勤政殿瞧瞧陛下。” 今夜她要让陛下来清灵殿才行,万一姜嫔那贱人不甘心求去了陛下跟前,陛下瞧她那狐媚模样,说不定会念在挪宫的份上而被她蛊惑。 灵妃想了想,又去换了件水蓝色能够勾勒出身形的纱裙,这才准备往勤政殿去。 春梅为她披上披风,不禁有些担忧:“眼下已是深秋,娘娘您穿得这般单薄,万一受凉了……” 娘娘为怀孕日日都在喝药,身子容不得半点差错。 春梅的话还没说完,灵妃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啰嗦什么?” 说罢,便带着撑伞的柳絮走入细密的雨幕之中。 * 此时的勤政殿。 殿内已点起了宫灯与蜡烛,这样下起雨的阴沉天色总叫人觉得心中压抑。 闻人凛耐着性子将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成,随即便起身往门口而去,在走到门口时,他吩咐守在门口的李福乐:“好好守着,朕还在殿内忙,不许任何人入内。” “奴才遵旨,”李福乐赶紧应下。 闻人凛走入雨幕,他特意挑了条宫人少的小路而去。 伺候在御前的宫人都极有眼色,在天子下令后他们就将此事彻底烂在了肚子,没有任何人能打探出来。 就在闻人凛带着王德全刚走不到一刻钟时,天空的雨下飘得更大了,由小雨转为中雨。 灵妃也自雨幕中匆匆来到勤政殿。 她披风的下摆处沾了些雨水,里头的裙摆也有些湿冷,手脚冰凉,面色苍白。 “陛下可在里头,”灵妃大步来到勤政殿门口,她看着紧闭的殿门,有些焦躁的询问值守的李福乐。 她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只想着快些进殿暖暖。 第100章 爱怜 李福乐脸上面色恭敬,他笑着答:“回灵妃娘娘,陛下现在正在里头忙呢,恐怕没什么空见您。” 灵妃看着勤政殿关闭的殿门,周身冰冷,心中也有气,她忍不住想起先前有两次来的场景,也是这般关着殿门,姜嫔那个狐媚子就拉着陛下在里头鬼混。 她脸色难看极了,忍不住发问:“里头除了陛下外,可还有别的妃嫔?” 若是有像之前两回那般,她说什么都要进去。 李福乐摇头:“灵妃娘娘说笑了,今日秋雨连绵陛下在里头处理政务,是觉得外头的湿气都灌进了殿内,这才命人将殿门给关上。” 说罢,他又恭维了句:“眼下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便是灵妃娘娘,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灵妃娘娘外,这勤政殿又有谁呢?” 距离姜月饶上次来,已经过去有一段日子了,这期间除了灵妃外天子的确没再放任何妃嫔进去过。 灵妃听了这话,烦躁的心情才稍微缓了缓,优越感与傲气也自她心底升腾起,陛下这些日子对她的宠爱,是后宫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你倒是个嘴甜的,本宫从前怎地没瞧见过你,可是刚调来的,叫什么名字?”她将李福乐打量一遍,只觉得这小太监有些面熟但并不认识。 比起王德全那两边倒的阴阳脸,她更喜欢这嘴甜的小太监。 李福乐行礼:“回灵妃娘娘,奴才名叫李福乐,灵妃娘娘叫奴才小乐子便可,原先是跟在王公公身后的,今日王公公有事,故而奴才才顶上。” “倒是比那王德全瞧着要舒心些,”灵妃这般说着。 随即她便朝柳絮挥了挥手,柳絮立即将李福乐拉去了一边,她也跟了上去。 角落中,柳絮往李福乐手中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李福乐面带惊慌,赶紧推拒:“灵妃娘娘,这恐怕不妥……” 灵妃扬了扬头,有些不屑道:“你收下即可,本宫事看重你,这有什么不妥?” 李福乐闻言便也不再推辞,他将荷包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更显谦卑恭顺了。 “小乐子,你可知陛下何时会开殿门?”灵妃询问着。 对方既是肯收她的钱,那便会为她办事儿,王德全那个阉人不中用那她便寻别人。 李福乐将脸上谄媚的笑收了起来,斟酌后才答:“恐怕是要等到晚间了,灵妃娘娘您也知道,这些日子陛下为国事烦忧,除了您之外连别宫的娘娘见都不愿见,今日更是如此…… 眼下天色也不大好,灵妃娘娘您若是一直等在这也冷,不如您先回去待陛下开殿门过后,奴才便进去将您冒雨来过一事通报给陛下。” 灵妃面露犹豫,她来之前还特意换了单薄的纱裙,眼下叫她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这时,一阵卷着冷雨的秋风吹进连廊,冰冷的雨水就这么直接打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阿嚏,阿嚏……”灵妃被冷雨直拍面冷,冻得她直打了好几个喷嚏,面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了些。 她感觉到自己鼻涕快流了下来,赶紧抬手用秀帕捂住,脸上精心施的妆怕是花了。 柳絮连连上前将灵妃往里头带了带,自己则是挡去了对方跟前,为其遮挡住灌进连廊中的冰冷风雨。 “娘娘,您可不能受寒了,眼下您身子是最要紧的,不如听小乐子的先回去,待殿门开了后小乐子也会帮您通报的,”她轻声提议,语气间满是关切。 既暗示了灵妃现在因喝助孕药不能怀孕,又再次提起了小乐子会帮忙。 灵妃被提醒,加上自己的妆面沾了雨水,便也只能想着就这么算了。 她先是看了眼那朱红色的殿门,这才对小乐子说道:“待会儿殿门打开,你进去通报便说本宫来时受了风寒,晚间想让陛下来瞧瞧本宫。” 原是想亲自说的,但殿门不开她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临时收用了个小乐子。 “请灵妃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将您的话传达给陛下,”小乐子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讽刺,回答得格外殷勤与谄媚。 灵妃匆匆离开了,她重新走进雨幕中,此时的雨已经大了起来,砸在白色的油纸伞上噼里啪啦,风也逐渐大了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说得便是眼下。 她只觉此时秋风刺骨,雨水冰冷,二者混合拍打在她裙摆,虽是隔着衣裙与披风却还是冻得她浑身都冷。 柳絮将伞都遮到了灵妃头顶,她自己半个身子露在外头,肩头与衣摆完全都湿了,就连左脸的鬓发也沾湿些许。 她看起来也很冷,但还是尽力在为灵妃挡雨。 “灵妃娘娘,您要不将奴婢的外衫披上吧?”柳絮白着脸提议,一副为主子着想的忠心模样。 灵妃侧头看了眼冻得面色苍白的柳絮,即便这般冷却依旧是在为她着想,她心底一动,只觉对方是个忠心的。 她说道:“算了,快些走便是。” 对方的衣衫也湿了一半,她穿上说不定会更冷。 主仆俩在雨中穿行,雨幕将她们衬得有些狼狈,也格外的渺小。 小乐子看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灵妃,他缓缓将弓起的腰挺直。 这位灵妃娘娘还真如他师傅所说,既跋扈又不识时务。 ---------- 而另一边的临安宫中。 闻人凛是赶在雨大之前到的,他阻止了门口宫人的通传抬步走了进去。 为他撑伞的王德全有些感叹的开口:“这布置得当真是喜庆,姜嫔娘娘当真是有想法。” 闻人凛看着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的红色灯笼,以及挂在雨幕中的红色布带,原本是精贵奢华的宫殿,竟是显出几分寂寥与落寞来。 叫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惜与愧疚来。 闻人凛淡漠的语气染上半分爱怜:“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 这临安宫是他赐给她的,却也阻挡不了风雨对她的侵蚀,纵然心有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再回想起那束牡丹,想来也是他太过谨慎与敏感。 第101章 哪个男子能不心软? 王德全听着天子的话,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门口那系了红布的石狮在雨中依旧威风凛凛,雨幕中的红带与菊花瞧着虽是也是不惧风雨,即便是有损,也可叫花房即刻换上新鲜的,怎地就成了‘无情风雨’。 大抵是天子之心有所动摇。 “今年花房培育出了许多菊花,奴才可命人多送些来,”王德全适时说着。 闻人凛微微颔首:“有什么好的新鲜的花,便都给她搬来,临安宫富贵长出的花也要鲜艳,生机勃勃。” “是,是,”王德全连连应下,心道陛下待姜嫔娘娘真真是有心,竟是连败落的花都难以容下。 这时,珍珠自连廊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她面上带着些许愁容,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奴婢失礼,奴婢不知皇上前来,”她赶紧跪地行礼,身后宫人也跪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天子会在此时驾临。 闻人凛看了眼她来的方向,沉声询问:“这般匆忙,这是要去做什么?” “是娘娘,娘娘说风雨无情,她不想见风雨吹打红带,便让奴婢带人将红带都取下来,”珍珠语气无奈又带着几分心疼。 闻人凛心中一紧,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珍珠与一众宫人,抬脚便顺着连廊往暖阁的方向而去。 天空风雨飘摇,冷峻的天子眉头紧皱,脚步匆匆。 暖融融的暖阁内。 一身粉色掐腰纱裙的姜月饶懒懒坐在贵妃榻上,她长长的青丝披散在后背与肩头,眉眼间带着几分蛊惑娇媚之气,正用白玉似的指尖摆弄着手中的香囊。 这是香囊是她先前吩咐翡翠绣的,针脚看起来有些粗糙,图案是最普通不过的金龙祥云,里头塞着她用的洗发香料,没有什么别的功效,就是香。 只叫人一闻就能想起她来。 方才她得知闻人凛来的消息,便已从床榻起身,起身来到贵妃榻上坐着。 贵妃榻上铺着温暖的皮子,一张白云做成的小桌放在上头,一壶凉透的清茶,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针线匣。 旁边的窗户是打开的,能够瞧见外头的风雨,那吹进连廊的冷风再吹进暖阁,便被暖意削减了冷气,变得清风拂面般舒适。 “娘娘,来了,”守在贵妃榻旁的翡翠瞧见径直而来的天子身影,她面不改色的提醒着自家主子。 姜月饶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是低头看着手中香囊,眼神却由方才的慵懒变得凄楚难过起来,就连原本红润的唇瓣都像是略微褪去了颜色。 青丝垂肩,美人含泪,瞧着可怜极了,暖阁内再奢华的内室都叫她开心不起来。 闻人凛大步进暖阁,瞧见的便是如此场景。 一身粉衣的女子垂着头,那似黑绸的青丝长长散下,白皙而精致的脸上此刻满是愁绪,莹润白净的手心中正捧着个香囊。 那干净而纯粹的眸底此时就像是泛着水光,正颇为难过的看着手中的香囊。 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手中的香囊诉说。 闻人凛见美人伤感,他心底不由一紧,不禁快步来到贵妃榻前。 “饶饶。” 语气柔和,甚至是带着几分小心,生怕惊扰了眼前女子。 那原本低头看香囊的女子,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便是浑身一震,随即便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他。 同时,眸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像是装不下般滑落,白皙脸庞滑下两行清泪,眼眶与眼尾处泛着微微红晕,神色间带着诧异与欣喜。 窗外有寒风吹了进来,将她散下的黑发轻轻吹起,粉色纱衣随风拂动,似有淡淡香气在两人间流动飘散。 仙子垂泪而叫人怜惜,也叫人惊艳。 泪水与青丝,轻纱与微风,这一切都好像刚刚好。 闻人凛只觉眼前之人就像是脱手了的琉璃杯,在落地前发出最后的迷人光芒。 他心中底微紧,下意识便将女子搂入怀中。 这七彩而美丽的琉璃杯不能碎。 闻人凛轻抚女子柔软后背,轻声询问:“怎地哭了?可是有何伤心之事?” 怀中之人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身形在猛地僵直过后,便逐渐放松下来,变得软绵绵的,仿佛那依靠着大树的菟丝花。 她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小声又小心的问道:“陛下怎地来了?” “饶饶你忘了?朕先前答应过你会在今日来陪你的,”闻人凛搂着怀中之人的大手紧了紧,语气间透出几分缱绻。 这话落下,怀中女子便抬手将他的腰紧紧环住,像是生怕他会消失般。 语气中也染上几分哭腔:“嫔妾以为,嫔妾以为……” 闻人凛听见怀中之人带着哭腔的话,此刻他连心尖尖都是软的。 如此软绵又娇媚,哪个男子能不心软? 他忍不住将其小巧尖细的下巴抬起,看着女子染着绯色的眼眶,沉声开口:“怎地如此傻气?朕既是答应了你便定会做到。” 这带着些许责备的话,语气却格外柔和。 对方面如桃瓣般娇嫩,叫他生不出半点责怪之意。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说,她抿了抿唇,有些赌气般的开口:“外头传闻嫔妾失宠而迁宫,就连老天都在告知嫔妾前路风雨泥泞,嫔妾惶恐十分害怕。 外头的红带也被风雨吹打,就连为嫔妾辟邪保平安的石狮也被冷雨侵蚀…… 嫔妾自知配不上陛下,不论是家世还是别的……” 说着,她眼角的泪水便又流了下来,眸底潜藏的压抑与难过也彻底露出。 语气中除了难过外,还有几分难堪与自卑。 “他们放肆!”闻人凛声线森然,带着怒气。 怀中女子就连委屈时都这般柔弱与小心,实在是叫他可怜又心疼得紧。 他一边用手轻抚女子背脊用作安慰,一边看向角落中的王德全。 “将那些个碎嘴子的奴才全都堵了嘴送去掖庭,再挑三人出来直接打杀,扰乱后宫之人严惩不贷!” 随后,闻人凛又补了句:“朕记得那永寿宫中也有些嘴碎之人,将其一并处置,留在西太后身旁也只知挑唆。” 本身就觉得愧对怀中人,眼下有了弥补的方式,自是要做全了。 天子轻飘飘几句便将这些宫人定了生死。 王德全闻言却面露迟疑。 怀中女子也带着哭腔开口:“陛下,这不妥……” 【宝子们猜猜这次饶饶还会不会“善良”?】 第102章 汤池 闻人凛皱眉,他有些不认同道:“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嚼舌根的奴才不可放过,饶饶,朕知晓你心思软,但在这种时候是不可妇人之仁。” 良善与心软也会是伤害自己的利刃。 姜月饶摇摇头,她脸上浮起一丝清浅笑意似那山谷幽兰,刚哭过的眼底比湛蓝天空更清澈。 “嫔妾并无求情之意,那些传言叫嫔妾伤心,陛下惩处他们嫔妾心中是开心的,但陛下如此下令怕是会引人关注,嫔妾不喜如此招摇,觉得不太妥当……” 她抱着男人的腰,面上有欣喜亦担忧,她将不妥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半点也没提灵妃那头。 闻人凛闻言心底一动:“朕原以为你心软良善,却不知你的想法也如此周全。” 如今的饶饶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不过将他放在前头,他总是喜欢的。 姜月饶娇面露出几分依赖神色,双眸含着几分感激与柔情。 她轻声说着:“嫔妾时常会看陛下赠予的书籍,在里头学到不少东西,嫔妾学着在保持良善的同时不让自己受伤,能有今日的想法,全靠陛下赠予。” 说罢,她便让自己香而软的娇躯依附在天子胸膛,像是一朵需要汲取营养的娇弱花朵般,叫人忍不住将她呵护。 闻人凛索性将人一把抱到腿上,怀中女子娇娇软软散发着香气,叫他觉得激动也叫他觉得安宁。 他吩咐王德全:“便将那些嘴碎之人寻些错处发配至掖庭,有言辞激烈的打杀即可。” 眼下不宜直接为饶饶出头,便只能换个由头。 这种不可宣之于口且还不能叫人知晓的维护,叫闻人凛更怜惜姜月饶的同时,也更厌恶灵妃与其家族。 这也是姜月饶的目的。 王德全领命,原本有些担忧的心也落了下来,他只觉这位姜嫔娘娘实在是个识大体的,不像某些妃嫔恨不得将宠爱二字写在脸上,挂在身上。 这时,姜月饶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香囊递到闻人凛跟前。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双颊也染上些许的绯色:“陛下,这是嫔妾答应给您绣的香囊,嫔妾技艺不精比不得其他姐妹,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只见女子如玉的手中静静的躺着一只明黄色香囊,上头是平平无奇的金龙祥云,针脚也不出彩,香囊下头缀着几颗宝石做的流苏。 比起其他宫妃绣的香囊的确不够看,瞧着十分平凡。 闻人凛并不嫌弃,甚至他觉得格外合心意,比别的香囊都要好,都要顺眼。 人在动情之时看什么都是好的,都是满意的。 他当即便将原来挂在腰间的瓷香囊给取了下来,这只香囊是先前贤妃做的,是用精美瓷面雕刻而成,外头是青松图案,里头有个夹层可放香料,最内侧还有小小的刻字。 都是贤妃亲手用刻刀一点点雕出来的,当时为了做这瓷香囊,她双手都受了伤,闻人凛收到后也感动片刻,也仅仅是片刻。 眼下他将这瓷面香囊取了下来,换上姜月饶这只平平无奇,还略带粗糙的金龙香囊, 却觉得要比方才的瓷香囊要好。 天子尊贵而威严,本该是通身的贵重,却带着这么一只做工平平的香囊,倒是有些惹眼。 闻人凛重新把娇媚女子拥入怀中,评价道:“朕觉得这香囊甚好,于善绣者而言,一只香囊并无什么难度,但对你来说便是费了大心思,心意远要比精湛的技艺来得珍贵。” 姜月饶面带羞怯,眸间晶亮无比,她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可别这么说,嫔妾实在是当不得……” 说罢,她又用那澄澈的双眸看向对方:“陛下,嫔妾还未去过汤池殿内,眼下想要去瞧瞧。” 这便是在邀宠了。 现在天色虽已暗下,但时辰却不到戌时,这人待会儿是要去清灵殿的,便乘机叫他魂牵梦绕一番。 闻人凛听了怀中女子之言,心底不由一动,喉结也微微滚了滚,声线变得有些沙哑。 “那朕便抱着饶饶去。” 随即就这般搂着人起身,朝着那汤池殿而去。 天空依旧下着雨,冷冷的雨混着寒风在后宫逸散飘摇,将整个皇宫与京城都笼在泠泠寒意之中。 只是不论天气如何冰冷,临安宫中的汤池殿却温暖如春。 姜月饶一身半透轻薄寝衣,她站在汤池旁,那带着温度的薄薄雾气此时在她身旁萦绕,长长青丝垂下,娇美的脸蛋微微泛着红晕,好似落染了云霞般。 她心口高低起伏着,能够看出有些紧张和羞怯。 似仙又似妖。 此刻,穿着玄色寝衣的闻人凛站在她身后,目光游弋巡视着她半掩在薄雾中的凹凸身形,带着占有与侵略性。 他并未碰她,而是沉沉说道:“饶饶先下水去。” 寝衣沾水而清透,他自觉喜爱。 姜月饶轻颤,她回身看了看男人,语气间带了几分不安:“陛下……” 她回身时,身形微晃,即便有雾气的遮挡,也叫闻人凛尽收眼底。 自是有意为之。 “下去!”闻人凛的声线更沉了几分。 片刻后。 姜月饶背对而立,温暖的汤泉沾湿寝衣,如泼墨般的青丝将她身形掩盖,她能够感觉到后背那道炙热而带着无尽侵略的目光,好似伺机而动的野兽。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悸动压下,沉声命令:“转过身来。” 姜月饶缓缓转身…… 似繁华绽放,呼吸起伏间带出点点香气融进薄薄轻雾之中,那雾气又流动至岸边男人呼吸间。 漆黑深眸与娇怯清眸相触及,似有火花在碰撞,原本就染着温度的雾气像是更加灼热了。 仅是一个对视,两人就好似已将那愉悦而神秘的仪式完成。 岸上的闻人凛终是不满这般处境,他被带着热意的薄雾笼着,一步步走入汤池。 …… 软绵的姜月饶是光着被抱去汤池外殿榻上的,她懒洋洋的任由男人将她放去床上。 汤池殿原本是没放床榻的,是闻人凛居心不良的叫人放了张宽大床榻过去,还加特意开了扇窗,又拉了屏风摆了桌椅板凳。 在这般布置下,外殿便瞧着与寝殿别无二致,加上里头有大大的汤池,这里也颇为温暖无须再点碳火。 姜月饶躺在床上,她见闻人凛食髓知味般,便立即出声阻止。 “陛下,不可再来了!” 第103章 她有的是手段 闻人凛身形一顿,自是不乐意的。 他体力好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沾上姜月饶这么身嫩肉皮子,不尽兴又怎愿离开? 姜月饶轻声提醒:“陛下,现在已快过戌时,您不是还要去灵妃姐姐那?可不能叫灵妃姐姐等急了。” 尽兴了怎么能魂牵梦绕呢?就是要这般吊着才好…… 一提起灵妃,闻人凛心中便生出几分烦躁来,但在瞧见床上之人天然而不加掩饰的媚态时,又转为了火气。 难受却又不得不离开。 弯腰拉过一旁锦被将佳人春光遮盖,随即又狠狠在佳人樱唇啃了口后,这才狠声道:“且乖乖等着朕。” 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的决绝,姜月饶唇角勾起一丝惑人弧度:“还请陛下再留半刻钟。” 她在青楼可见过不少,也听过学过不少,她有的是手段。 闻人凛身形一顿。 语气哑然:“半刻钟可不够。” 虽是这般说,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心底也不自觉的被勾得期待起来。 姜月饶幽幽起身,锦被滑落。 …… 半刻钟后。 姜月饶并未起身,她面带潮红,绯魅嫣然,男人则是站在地上正自己叩着扣子。 气氛旖旎未散。 她眼底在划过一抹暗光后,柔声开口:“陛下可知灵妃姐姐一事?” 扣扣子的闻人凛神色一顿,不太懂她为何会提起灵妃,便问道:“饶饶想说什么?” “上回嫔妾去那千里池喂鱼,却瞧见灵妃姐姐在处置下人,事后嫔妾听闻是灵妃姐姐宫中的宫人不小心被人推入鱼池,灵妃姐姐便亲自前往处置,弄清了缘由也将作乱的宫人 给处罚了,”姜月饶的语气中有几分感叹。 闻人凛眉尾一挑,黑沉眸色中似有化不开的墨般,连带着语气都沉了半分:“朕也听说过那件事,你觉得如何?” 他有些好奇姜嫔会如何说,是借机抹黑灵妃亦或者是别的…… 那件事他也知晓,灵妃倒并未做错什么,确实是宫中资历比较老的宫人在挑衅灵妃宫中那不起眼的小宫女。 不过灵妃先前倒是并不打算管的,还是她身旁的贴身宫女说动了她。 姜月饶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向往:“灵妃姐姐有时的确是张扬了些,身上却也有许多嫔妾所不及的东西,那件事若是放在嫔妾身上,嫔妾怕是只是哭着或者是去寻陛下处理。 灵妃姐姐能够如此果断,嫔妾有时还真觉得她与贤妃姐姐有些像。”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言语间又染上几分感慨。 闻人凛听到这么说,倒是有些诧异,心中原本那份怀疑也消减下去:“嗯?饶饶为何会觉得贤妃与灵妃像?” “嫔妾说的像,是只指贤妃姐姐与灵妃姐姐对事的雷厉风行,灵妃姐姐虽未掌管六宫,但也能从鱼池一事看出灵妃姐姐很厉害与贤妃姐姐相似,”姜月饶的眼神亮晶晶的。 紧接着,她又说道:“嫔妾听闻世家贵女都会培养嫡女的管家能力,灵妃姐姐与贤妃姐姐家世显赫,想来更是如此。” 闻人凛听后倒并不怎么在意,他随意的点了点头,只要眼下女子依旧纯粹便可。 姜月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起身主动依偎进男人怀中,轻轻的抱了抱,这才依依不舍的说道:“陛下快些去吧,莫要叫灵妃姐姐等急了。” 闻人凛亲了亲她脸颊,触及她娇软肌肤,方才极乐的一幕幕便由不自主的浮现在脑海,心有不舍却不得不离开。 身穿龙袍的天子离开汤池殿,他面带餍足,但眼底却藏着强而烈的意犹未尽。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空依旧在下雨,只是由中雨转为了连绵秋雨,这样子瞧着像是要下好几日。 王德全跟在天子身侧,颇有些感慨:“雨下得这样久,姜嫔娘娘还好赶在今日搬了进来,若是还留在含凉殿怕是难过,也是陛下赐得好,是个顶顶好的时机。” 那含凉殿本就不是主子住的地方,即便烧太多的炭盆也很难做到暖和。 闻人凛认同道:“临安宫是朕给她的安乐窝,她宫中的炭火万不可缺少,小厨房的食材也要多送来些,切不可怠慢了。” 此番心境与刚来时已大不同,这临安宫也由来时的孤寂清冷变成了现在的安乐窝。 王德全笑着应下。 汤池是在主殿后头,要从汤池离开临安宫就必然要经过主殿门口。 在路过主殿时,闻人凛朝里头看了眼,烛火通明,一室华贵,却没瞧见他吩咐摆放的牡丹,只有一束娇艳的菊花。 门口站着值守的宫人。 “那牡丹为何并未放在殿内?”闻人凛扫了眼宫人。 珍珠跪在地上作答:“回陛下,娘娘说牡丹国色,却不宜放在一眼能瞧见的地方,便命奴婢将牡丹挪去了后头的书架,摘了些菊花放过去。” 闻人凛将视线落在那束绽放的绿菊上,心底有暖意涌动。 是他太过多疑,饶饶如此良善纯粹,怎会与其他女子一样?他不该这般质疑敲打她的…… 天子怀着些许的愧疚走出临安宫。 而姜月饶那边。 她等闻人凛离开临安宫的消息传来后,这才让翡翠给自己拿了厚实的披风,从汤池回到暖阁。 暖阁中的炭火烧得很旺,翡翠甚至还搬了两个炭盆到角落,温度比汤池的外殿还高一些。 木窗是打开的,窗外挂着两只小小的灯笼,吹进暖阁的冷风很是舒爽,窗边还放了一小盆菊花。 姜月饶斜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白玉小桌上放着今夜的晚膳,大半是小厨房做的,还有几个菜是御膳房送来的。 滋味甚好。 翡翠在旁边为她布菜,门外的珍珠前来禀报方才闻人凛在路过主殿时说的话。 姜月饶一边用晚膳一边听着,她有些走神。 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话会起多少作用,不过倒也无须多在意,作用大不大明日便知晓了。 第104章 分宫权 另一边的清灵殿内。 闻人凛走进殿,灵妃早已恭候多时,面上有着难掩的笑意,她还以为陛下今夜不来她这了呢。 “陛下,臣妾等了您一晚上,”灵妃迎上前,语气殷切而欢喜。 看来小乐子将自己的话传达到位了。 闻人凛感受着殿内的冷意,他微微皱了皱眉,殿内放着好几个炭盆,却并不如姜嫔那里暖和。 今年的寒冷来得突然,叫人没什么 准备。 天子并不体谅旁人,只冷声说道:“你宫中的暖阁还未用起来吗?”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在冷飕飕的地方办公事,他觉得有些烦躁。 灵妃觉得天子在关心自己,连连开口:“今日臣妾已吩咐下头的人将暖阁收拾出来,待过两日应当就能搬进去了。” 说罢,她又吩咐旁边的宫人:“快,再去拿些炭盆进来。” 待会儿衣着清凉,应当是冷的。 想到这,灵妃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羞红,心底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陛下不甚温柔,她却跟着了魔似乎的,说到底还是陛下太出色了,不仅仅是样貌,更是这天下第一的尊贵与权势。 叫她光是想着便软了腿心。 灵妃忍不住往天子跟前靠了靠,想要得到一丝温暖。 闻人凛虽在临安宫没吃饱,却也不想吃些自己不爱吃的,于是他退开两步径直来到贵妃榻前坐下。 灵妃见天子去了贵妃榻,便也赶紧跟了过去坐到了对面。 她眼神含春,容貌也是出色的,只可惜在如何出色,都比不过姜月饶天生媚骨,更别说她还长在青楼…… 灵妃带着几分欲语还休:“陛下,臣妾很想您呢,先前臣妾去勤政殿寻您都淋湿了。” 闻人凛面无表情,语气淡漠:“既是淋了雨,那晚上便早些睡。” 他不想碰灵妃,憋着火气也不想碰。 灵妃哪里肯,慌忙说道:“臣妾无事的,陛下莫要担忧,陛下冒雨前来臣妾又如何能让陛下白跑。” 她说着便动了动心口,将春光露出。 这是她特意准备的服饰,这些日子她已不再排斥这种衣裙,只要陛下吃这套那她便觉得值了。 闻人凛视线落到灵妃心口处,随即便挪开了目光。 虽都是女子,但许多地方都是不同的。 有些人便生得细腻珠粉,只叫人流连不已,恨不得将其生吞,但有些人却似那用作铺路的青黑石子,实在是提不起趣味。 那些说日日吃珍馐会腻的话,都不是真的。 至少对闻人凛来说是这样,他看着在自己跟前卖弄风情的灵妃,心底除了烦躁外还有几分厌恶腾升。 他不由地回想起离开前饶饶对自己说的话,忽然福至心灵。 问道:“朕听闻你上回处置了将你宫人推入鱼池的老嬷嬷?” 灵妃神色一顿,眼底随即便闪过忐忑,此事她并未同陛下说过,眼下忽然提起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她将身体坐直,小心开口:“臣妾宫中小宫女是新调来的,那老嬷嬷并不知,两人在发生冲突后老嬷嬷便推了臣妾宫中的小宫女。” 闻人凛看着灵妃坐直的身子,语气淡漠:“你处理得不错,可有想法与贤妃一同管理后宫?” 分走些她的注意力,自己也无须这般劳心劳力。 灵妃闻言一愣,随即便是难掩的喜色,她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却又立即往下压了压。 她忍不住激动询问:“陛下可是说真的?” 这话有些太过直白,但她根本忍不住,手握宫权那便距离皇后之位更近了一步,往后她在这后宫中办事也更方便了。 这也说明陛下对她的重视,她如何能忍得住! 这一刻,灵妃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将来登上后位。 闻人凛将灵妃欲望与贪婪看在眼里,他只觉眼前女人实在丑陋,也觉得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捧得越高才越容易叫人忘乎所以,前朝后宫能够共同进行,才能最大程度的拔除风家一党。 他面色软了软,说道:“朕既是这般问了,那自是有所想法。” 灵妃激动又兴奋,她不禁满含情谊的看着眼前天子。 十分感动:“臣妾就知道陛下是最疼爱臣妾的。” 说罢,她便起身来到天子跟前,想要往天子怀中靠去。 闻人凛起身,语气淡淡:“今夜甚冷,灵妃便早些安睡,明日一早朕便叫贤妃将一半宫权交由你。” 给她一半宫权,贤妃必然心有不快,想来也会给她使袢子,加上账本与管事缠身,想必也不会时常来烦他。 闻人凛冒雨离开了,走得脚步匆匆,淡漠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松。 灵妃有心想要留下天子,却也不敢太激烈,只能倚在殿门口的门框上,看着越走越远的天子背影。 她抚着心口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秋夜的冷风吹进她心里,将她冻得有些难受。 陛下走得似乎格外匆忙…… 旁边的柳絮上前为她披上厚厚的披风,说道:“娘娘,陛下很看重您呢,竟是要分一半贤妃娘娘的宫权给您。” 灵妃闻言心底郁气稍散,唇角却依旧是紧紧抿着。 她有些难过:“看重并非是宠爱,贤妃掌管宫权三载,她也不是陛下最宠爱之人。” 今夜陛下虽分了宫权给她,却并未在她这留宿,这叫她心中不安又难过,从前那种镜花水月之感又不禁浮现。 柳絮轻声安慰:“奴婢这些日子听闻前朝出了不少的事,就连丞相大人都忙了起来呢。 陛下想必也十分忙碌,更何况这些日子陛下除了娘娘外任何后妃都没召见,娘娘您现在只需将后宫管理好,让陛下瞧瞧您的能力即可。” 此时春梅端着助孕药走了过来:“娘娘柳絮说得没错,您很快也会怀孕的,到那时您必是整个后宫风光最盛之人。” 灵妃看向春梅手中黑乎乎的汤药,眼底燃起欲望与兴奋的火光。 她将药碗接过后一饮而尽,随即轻抚着自己小腹,一脸的柔情与爱恋。 “你们说得不错,本宫如今冠宠六宫,又得陛下看重得了一半的宫权,眼下本宫只待怀孕后诞下皇子接手另一半宫权即可!” 春梅与柳絮齐齐开口:“娘娘高明。” ---------- 翌日,钟粹宫。 贤妃看着前来传话的李德全,她原本平静的表情逐渐浮起见鬼的表情。 第105章 后宫变天 “王公公,你在说什么?陛下怎会叫本宫分出一半宫权给灵妃?”贤妃满脸诧异与不可置信。 这王公公莫不是糊涂了,一大早就跑来她宫里大放厥词。 王德全笑着解释道:“这的确是陛下的决定,还请贤妃娘娘在三日内与灵妃娘娘商议治理交接内容,陛下说贤妃娘娘管理六宫得宜,让贤妃娘娘往后要多多提点灵妃娘娘才是。” 这话落下,贤妃整个人都晃了晃,她神色间的诧异褪去,有压不住的怨恨与委屈似要翻涌而出。 殿外的天阴沉沉在飘着小雨,她只觉自己心好似裂了条缝,正有寒意不断往她心底钻去。 “陛下,陛下怎可什么都不说就下决定,”贤妃喃喃开口,实在是难以接受。 她治理六宫三载,在这期间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陛下怎么能就这么将她手中的权势分给灵妃。 那灵妃张扬嚣张,她又有什么资格管理六宫? 王德全笑道:“陛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请贤妃娘娘莫要想太多。” 这话虽温和却暗含警示。 贤妃咬着牙面色僵硬的行礼:“臣妾领命。” “治理后宫也并非简单之事,灵妃娘娘觉得繁琐没准便不愿管了,等过些日子陛下的心思过去了,想必便会与从前一般,还请贤妃娘娘多多担待,”王德全躬身说着安抚的话。 贤妃点点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她连眼眶都气红了却不敢发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使她再不甘愿,也不能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出来。 等到王德全离开后,贤妃这才忍不住愤怒出声:“分出去的宫权当真那般容易收回?灵妃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自入宫后便开始做个贤德妃子,不穿奢华衣裳,不用奢靡内室,亦不过于争夺宠爱,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中宫之后的德行在走,陛下对她也十分满意。 她的隐忍与贤德都是为了登上那至高之位,如今却被灵妃横插一脚,这叫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贤妃有些发愣的坐在椅子上,她面色苍白只觉手中的权利似乎都在离她远去,从前的隐忍都是不值得的。 不停追逐的目标在走到一半时忽然被人抢夺,这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贤妃白着脸看着桌上的茶杯,微红的眼眶终是落下泪来。 旁边的秀禾面露不忍,不禁开口劝道:“娘娘,事已至此您也要打起精神来啊,陛下只说让您给灵妃娘娘分一半的宫权,至于哪一半陛下也未说明。 奴婢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叫陛下看清灵妃娘娘的时机……” 近日陛下宠爱灵妃,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来钟粹宫了,她家娘娘虽表面不说,却已暗自伤神多次,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贤妃面色依旧苍白,却逐渐收起了神色中的脆弱,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嘲讽:“灵妃妹妹为人张扬,想必管理起后宫来的也是雷霆手段,且将尚食局与尚仪局给她,再叫她与本宫一同管理尚宫局。 ” 既灵妃要管那便叫她管个够,且看她能否应付得过来。 后宫分为六局,分别为管理六宫事务的尚宫局,管理后宫礼仪的尚仪局,管理后宫服饰的尚服局,管理后宫饮食的尚食局,管理后宫住宿清理的尚寝局,以及管理后宫女工事务的尚功局。 其中,以尚宫局为大,其余五宫怎么也绕不开尚宫局。 而贤妃给灵妃的尚食局与尚仪局,则是最容易出纷争与是非的两局,自是别有用心。 秀禾闻言便懂贤妃之深意,立即轻声道:“娘娘此番决定是真真好。” 能受贤妃重用,并非愚钝之人。 * 很快,贤妃便下达口谕,灵妃掌一半宫权之事就传遍了后宫。 原本还在欢喜昨夜天子并未留宿在清灵殿的嫔妃们,在得知灵妃竟是有了宫权后,当即就变了脸色。 姝贵妃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险些连护甲都掰断。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整个后宫要变天了,就连永寿宫的西太后都开始闭门不见,她们觉得八成是与此事有关。 初冬的寒意逐渐将秋色侵蚀,这个冬天注定是不安稳的…… 临安宫的暖阁内。 姜月饶身穿淡蓝长襦裙,发间簪花也是浅蓝色,她脱去鞋袜正坐在贵妃榻上看着书,腿上搭了条皮毯,桌上喝的却是冰镇的茉莉清茶。 阁内的炭火烧得很旺,整个阁内都是暖意融融的,十分舒适。 她抬头往窗外连绵的冷雨中瞧去,由于下雨的缘故,外头天色略带昏沉,细细密密的冷雨伴着寒风而落,倒是与阁中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唯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秋雨过枫桥, ”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想念。 也不知辰之那边进展的如何了,她与辰之向来都是聚少离多,即便从前在青楼中也很少见面,虽是不见面,心却相连着。 自沈家出事后,两人就好似无根浮萍在这世间沉浮飘摇,但沈家儿女向来是不认命的,也生来是站在高处之人, 哪怕曾跌入泥泞。 旁边的翡翠听出自家娘娘语气中的思念,忍不住轻声道:“奴婢听闻沐大人很受风丞相看重,近来在京中的风头很盛,必不会受冷雨侵蚀。” 新晋状元郎既有才华又如此英俊,是在全方位碾压着各个家族的世家公子。 “沐大人有才,风丞相自会护着,风二小姐想必也十分上心,”姜月饶勾勾唇瓣,娇颜染上几分调侃与期待。 她倒是迫不及待想瞧瞧风家败落后,重用辰之的风丞相会是何种反应。 这时,珍珠掀开暖阁帘走了进来。 她脚步匆匆,带来了后宫之中最新的消息:“娘娘,方才钟粹宫传出了灵妃娘娘即将接手尚仪局和尚食局的消息。” 姜月饶语气慵懒:“那尚宫局呢?” 六宫最大的权势在尚宫局,那也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当然尚食局也是如此。 贤妃能够如此迅速的就将这二宫权势交出,倒是个头脑清醒之人。 “听闻尚宫局是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共同治理,”珍珠回答着,面色有些担忧。 姜月饶吩咐:“关闭临安宫宫门,便说本宫迁宫后便病了,这段时日养病避而不出。” 第106章 情诗 当日,临安宫便关闭殿门,对外称姜嫔是因迁宫而受了风寒,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日子,就连内务府的牌子都给撤了下去。 整个临安宫仿佛就此沉寂,就连里头的宫人都甚少在外活动,即便是出去也是低头匆匆而行。 而原先等着看姜嫔笑话的那些妃嫔,却并没借此机会奚落使袢子,只因灵妃那头开始发力了。 灵妃得了尚食局与尚仪局的管事权,当即便开始了‘整顿’,就从每日的请安开始。 从前贤妃管理赏仪局时,若是没什么大事都不怎么叫人请安的,如今灵妃手中有了权势,第一件事就是叫各宫妃嫔去找她请安。 除了位分比她高的姝贵妃她管不着外,其余只要侍寝过的妃嫔都务必要到场听她规训。 而贤妃那头也并未阻止灵妃的动作,甚至还主动到场配合,她本就存着别的心思,灵妃越是闹腾才越有利于她。 晚秋已至,初冬的寒冷显现,接连几日各宫妃嫔都天不见亮的就起来请安,实在是怨声载道,从前贤妃管理时都是以宽宏体恤为主,哪会像灵妃这般的刻薄。 有些心气大,胆子也大的妃嫔忍不住在请安时埋怨几句,正好被灵妃揪住错处狠狠整治。 一时间整个后宫怨声载道,再无人去管临安宫的闭门不出。 ---------- 三日后,下了好几日的秋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放晴太阳露了出来,但依旧是冷冷的,日光都带着初冬的严寒。 临安宫暖阁内。 姜月饶一袭绮罗宫装,正站在桌案前练着字,屋内炭火正旺,木窗大开着,院内凌风而开的花卉在冷风中显得格外鲜艳。 那没什么温度的日光穿过木窗撒在她身上,那身衣料就好似暗夜中流淌的星河,这是自是南疆进贡的顶级丝绸,经纬间织就的繁复暗纹,在光影变幻下时隐时现。 领口处是用金线勾勒出的如意云纹,蜿蜒缠绕,对襟之上嵌着红绿宝石,为这件宫装点缀奢华与富贵。 她那乌云繁织的头顶则戴了只小巧的琉璃金冠,冠面由琉璃制成,由金线与金珠缠绕交织而成,在光线的折射下散着五彩色泽。 那青丝间又点缀着指甲大小的宝石珠子,以琉璃金冠为为中心逐渐散开。 如此华丽的头饰与宫装将她衬得似天仙般动人,与她如今贵气柔和的气质相得益彰。 这身绮丽宫装与金冠都是闻人凛昨夜冒雨亲自送来,可见十分难得。 姜月饶想起男人那沾了冷雨微湿的发梢,以及为她带上金冠时的欢喜模样她就想笑。 这金冠是民间百来名绣娘花费三月制作而成,由其他城池上贡,也的确是千金难买,包括身上的宫装也是如此。 只是皇帝身旁千金难买的东西有很多,亲自送来倒是头一遭,不过她并不会觉得多感动。 她要的是闻人凛更多的付出,要的是他的心,这些还远远不够…… “娘娘,您的字是越来越精进了,”旁边磨墨的翡翠语气有些感叹。 她家娘娘原本是没写过字的,但短短时日却已能写得一手娟秀小字,虽是比不上自小便练字之人,却也是够看了。 珍珠笑道:“咱们娘娘清闲舒心,写出的字自是好看的,别的宫都烦成什么样儿了,也只有咱们临安宫这般远离争端。” 这几日灵妃大耍威风,可把各宫妃嫔都折腾烦了,甚至还禁足了两个小答应,还是她们娘娘有远见。 姜月饶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才看向珍珠。 她问:“这几日钟粹宫与延禧宫可有异动?” 灵妃那头并不需要怎么关注,倒是有脑子的贤妃与姝贵妃那边更需要关注些。 珍珠轻声答:“回娘娘,瞧着都一切正常,姝贵妃依旧是闭门不出,她本身位分高灵妃也没刻意去为难,她私下也没派人去做些什么。 贤妃娘娘那头除了正常跟灵妃娘娘交接之外,瞧着也没什么异动,上回钟粹宫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宫人也回了,再没了后续,就连陛下也好几日未去清灵殿了。” 整个后宫都好似因为灵妃而停滞了,都跑去应付她了。 姜月饶‘啧’了声,她吩咐翡翠:“将这首诗送去勤政殿。” 都好几日了那人都还未处置宫人,需要提醒一番才是。 翡翠上前将桌案上的宣纸卷起,轻声询问:“娘娘需要带话给陛下吗?” “不必,”姜月饶慵懒坐去贵妃榻上,暖阁烘得温暖如春,直叫她昏昏欲睡。 * 勤政殿内。 天子面容冷峻正伏案处理奏折,这些日子前朝事务繁忙,许多风家的爪牙都在逐渐拔出,叫他既兴奋又谨慎。 这时,王德全拿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方才临安宫送来的东西。” 闻人凛并未停下看奏折,而是询问:“是什么?” 语气虽依旧淡漠,却染上几分温度。 王德全笑着回答:“只说是姜嫔娘娘亲手写的,奴才估摸着是书信字词一类的东西。” 后宫妃嫔给陛下传信并不罕见,甚至有些大胆的会隐晦的写书信邀宠。 闻人凛示意王德全将锦盒打开。 锦盒被小心打开,里头被卷起的宣纸露了出来,上头用略带青涩的娟秀小字写着一首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 闻人凛将这娟秀小字细细看了遍,随后才问:“姜嫔可有叫人带话?” 这本是一首情诗,但最后一句却被隐去,倒是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她是有什么心事吗? 王德全摇摇头:“那宫女倒是没多说别的,只拿了锦盒过来,姜嫔娘娘也知晓陛下近来繁忙,想必也不想叫陛下分心。” 姜嫔娘娘是不怎么争宠的,对陛下也极其体贴,这也是陛下上心姜嫔娘娘的最大缘由。 跟在天子身侧这么些年,他也明白天子偏爱什么性子的妃嫔。 闻人凛思忖片刻,提笔在空白宣纸上落下一句诗,将其交给王德全。 他吩咐道:“眼下灵妃已接手宫权好几日,你现在便开始着手处理那些嚼舌根之人,西太后悼念去世太子,便送入寺庙做法抄写佛经。” 第107章 君恩龙宠能有多少? 前几日不处理嚼饶饶舌根之人,是因考虑到大局,眼下倒正好合适。 王德全应下后将宣纸收入锦盒中,随即退了出去。 这日下午,便有不同宫的宫人被拖入掖庭处置,有那末等宫人,也有二等宫人,甚至还有两个一等宫人。 这些宫人被王德全亲自押着送走,期间这些宫人的主子来拦,王德全只恭敬回答,都是按照上头规矩在办事,请各宫娘娘多担待。 这句话十分耐人寻味,上头是谁,规矩又是谁,若说是陛下的话,那这些宫人又犯了什么事儿? * 沁芳宫中。 陈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杜鹃被拖走,她的心在滴血。 杜鹃是自小跟着她长大的,她的所有事杜鹃都知晓,入宫后的许多事也是杜鹃帮她办的,在这宫中没了杜鹃她就仿佛失去了左膀右臂。 这段日子本就不好过,眼下杜鹃没了,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陈嫔将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嘴里恶狠狠骂道:“灵妃实在是欺人太甚,先前避而不见便罢了,眼下竟还来羞辱本嫔……” 当真是仗着陛下给的权利与宠爱就无法无天了,还真以为她是吃素的! 陈嫔豁然起身,抬脚便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灵妃如此欺辱她,那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 翡翠收下小乐子送来的锦盒,在道谢后便拿进了暖阁。 姜月饶懒懒躺在贵妃榻上看书,温暖炭火将她的娇面烘起一抹红晕,美人似画又似蕊。 “娘娘,这是陛下给您送来的,”翡翠将锦盒打开后递到她跟前,里头写了字的宣纸露了出来。 她扫了眼,随意询问:“写了什么?” 翡翠将宣纸展开给她看。 是她刻意未写完的诗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字迹锋芒而霸气,却又蕴含着点点柔意。 姜月饶撇撇嘴:“收起来吧,放去库房。” 翡翠应下,又道:“方才送东西之人是小乐子,奴婢听闻王公公被陛下派去做事了。” 姜月饶神色一顿,平直唇角这才感兴趣的勾起:“哦?去办什么事?” 即刻便有了动作,倒是上道。 “听闻是去处理上回嚼舌根的宫人去了,陛下总算是动手了,”翡翠面带笑意。 随即她又有些担忧道:“奴婢原以为上回陛下说的处置,便是立即会处置,没想到等了这么些天,可昨夜陛下才冒雨前来给您送了东西呢……” 她总觉得由此事看来,陛下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喜欢娘娘。 姜月饶看向翡翠,就事论事道:“若是前几日直接动手,免不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眼下的时机更好。” 现在可利用灵妃混淆视听,会更加贴合闻人凛的想法。 翡翠皱眉,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可陛下……” “你是不是觉得陛下太过无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喜欢我?”姜月饶语气悠悠,她换了舒服的姿势,窗外冷风拂过,却吹不散屋内暖意。 翡翠点头:“奴婢原本觉得陛下已十分宠爱娘娘,毕竟陛下多次私下来娘娘这,并且还送了许多旁人没有的东西给娘娘。” 她觉得这些事对于后宫女子来说已是盛宠,却没想到陛下在承诺为娘娘处置宫人时会刻意拖延,这实在是有些不符合陛下对娘娘的宠爱。 姜月饶闻言轻笑出声,她笑容比外头的日光还要耀眼,仿佛真的是乐不可支。 “翡翠,你以为君恩龙宠能有多少?莫不是被入宫后的繁华给迷了眼?”她笑看着翡翠,言语间却透着严肃的冷意。 翡翠心底一惊,当即便跪了下来。 “娘娘……” “翡翠,他为何会避开所有人私下来寻我,这点你想不清吗?”姜月饶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叫人发颤的冷意。 左不过是被这些奢靡华丽的东西给迷了眼,而失了判断。 翡翠连连磕头:“是奴婢愚钝,是奴婢想茬了,还请娘娘责罚。” 是她被迷了心智,是她对不起娘娘的栽培。 姜月饶一字一顿:“你记得,对男人的看法永远不要因为任何利益与东西失了偏颇,一旦你的心偏了,那就是将本嫔推向地狱的开始。” 主仆一体,一旦翡翠丧失了判断,便会无意识的忽略掉许多事。 翡翠吓得眼泪流了下来,她拼命点头,颤声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姜月饶挥手示意她起身:“起来吧,此事不可有二。” 再有一次她便不会再将人留在身旁,翡翠与珍珠不同,珍珠并不太聪慧却是个认死理的,能不能想明白都不碍事,但翡翠就不一样了…… 翡翠连连点头,她将脸上的泪擦去,在心底痛恨自己被最近之事影响,同时也暗暗发誓不会再犯类似的错。 这时,珍珠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些许的兴奋。 她径直来到姜月饶身旁,有些激动的开口:“娘娘,后宫已经开始抓人了,由王公公亲自拿人,听说已经抓了二十来个宫人,就连陈嫔娘娘的贴身宫女都没放过。” 忽然提到陈嫔,姜月饶还在记忆中翻找了番,这才想起是谁。 “先前陈嫔不是特意去找过灵妃却被挡住在了门外,”她记得陈嫔曾有意投靠过灵妃,却被对方给拒之门外,想来是有些旧仇在的。 珍珠点头:“王公公将人拿走后,陈嫔娘娘很快便往钟粹去了,娘娘您说陈嫔娘娘是不是去找贤妃娘娘做主去了,王公公可是陛下的人,贤妃娘娘又怎会给她做主。” 她觉得陈嫔娘娘有些天真。 “陈嫔可不是去寻贤妃姐姐做主的,她啊,是去投诚的,”姜月饶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陈嫔定是觉得灵妃有意为难她,这才借机抓人,毕竟她又没犯什么事儿,天子又有什么理由抓她的人,王德全那边也会被天子授意说些事是而非的话。 贤妃倒是个聪明人,但眼下又正是用人的时候,那贤妃当真会好心点明此时是天子的意思? 不顺水推舟给陈嫔递刀子,怕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当然,珍珠是想不到这点的,她只觉得自家娘娘说什么都是对的,也不会关心陈嫔为何会那么做,其目的与理由是什么。 “那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珍珠看着姜月饶,眼底充满钦佩。 她家娘娘是最厉害的。 姜月饶伸了个懒腰:“先睡个午觉。” 现在她是病人,外头怎么闹都闹不到她的头上。 ---------- 翌日。 第108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钟粹宫中。 为首的三个位置好空缺着,下座的各宫妃嫔已满座。 这些妃嫔们天不见亮就起来了,所幸殿内的炭火烧的很旺,并不会叫人觉得冷,但依旧是叫人不满。 从前很久才一回的请安变成现在的每日一回,即便是殿内碳火再旺也叫人欢喜不起来,更别说有些妃嫔的宫殿距离钟粹宫还很远,现在天气又冷又要请安,实在叫人烦不甚烦。 原本灵妃是想要直接将请安的地方定在清灵殿,但清灵殿距离一些妃嫔宫殿更远,最终由贤妃拍板都到钟粹宫来。 灵妃自是没意见的,她是妃位走哪都有轿辇,来也是规训其余妃子的,且可以迟到,反正她是管理尚仪局之人,一切就该以她为先。 眼下外头的天色还没完全亮开。 坐在下首的陈嫔看了看门口位置,她眼底闪过一丝微光,说道:“昨日王公公拿人,那阵仗可当真是大呢。” “可不是,甚至连永寿宫的嬷嬷也拿了一个,说是嚼舌根犯了宫规,全都送去了掖庭,甚至还处决了三人,实在是可怕,”有个贵人位分的嫔妃立即附和。 她是林贵人,在这后宫中并不算出挑,容貌也只算其中的中等,性子却是个喜热闹的。 林贵人这话落下,便也有其他妃嫔开口了。 “昨日当真是吓人,那些人直接便冲入殿中将那洒扫宫女给押走了,我连句话都不敢问,后头才明白原是那宫女犯了宫规。” “我宫中也有一个小太监被抓走,不过不是近身伺候的,抓也就抓了,就是不知道这次究竟所为何事。” “还能因为什么事,不过是后宫这些不见得光的事,不过能由王公公亲自拿人,想必也是严重的。” …… 众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昨日之事,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陈嫔开了口:“近日以来灵妃娘娘接手仪、食二局后,便开始悉心管理,如今陛下又如此宠爱灵妃姐姐,莫不是这回王公公也是被灵妃姐姐借去一用了……” 这话说得直白,本身陈嫔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毕竟这件事有脑子的人想想都知道后背定有灵妃的手段。 各宫妃嫔闻言都没在接话,显然是不想再说此事, 再说下去就是对灵妃不满了,如今灵妃如此盛宠,她们可不会往枪口上撞。 陈嫔见众人不再说话,她冷笑一声:“灵妃姐姐接手两局后,如此大动干戈未免有些太过……” 她话还没说完,殿门的布帘便被掀了起来。 “来看陈嫔妹妹对本宫治理后宫一事有意见,那便请陈嫔妹妹教教本宫该如何做才更好。” 灵妃的声音张扬中带着一丝挑衅,看向陈嫔的眼神更是带着不屑,只见她珠翠满头,身上披的是狐皮大氅,脚下绣鞋更是嵌了大颗宝石,十分夺目。 奢华与贵气扑面而来。 陈嫔见状不得不起身行礼,她脸上的笑意十分僵硬:“嫔妾给灵妃娘娘请安。” 灵妃走到首位坐下,她并未叫陈嫔起身,旁边的柳絮为她斟上茶水递到她跟前。 待她舒心的喝下茶水后,这才看向还未起身的陈嫔。 “陈嫔似乎对本宫十分有意见,”灵妃脸上挂着笑意,她神色张扬而跋扈,如今的她是陛下最宠爱之人,想处置谁便处置谁。 陈嫔半蹲着她腿肚子有些打颤,咬牙说道:“灵妃娘娘误会了,嫔妾对娘娘并无意见。” 这人得宠而嚣张,真真是叫人厌恶至极。 灵妃看着手上精美护甲,她淡淡开口:“既陈嫔妹妹无意见,那便上前来为本宫斟茶吧。” 早就想杀鸡儆猴了,这陈嫔简直是凑上来给她教训的。 陈嫔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灵妃会如此羞辱她。 灵妃勾唇:“陈嫔以下犯上本宫,眼下本宫是在教你规矩,可莫要辜负了本宫。” 这话刚落下,那守在灵妃身旁的嬷嬷便上前准备随时对陈嫔用强。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无人敢为陈嫔说话,最终陈嫔是被嬷嬷押着去了灵妃身旁为她端茶倒水。 陈嫔眼含泪水,既觉羞辱又恨极了,最终还是贤妃及时出现为陈嫔解了围。 这日之后灵妃跋扈的名头算是在后宫真正坐实,从前的她也是张扬跋扈,但那时她手中并无实权,即便是性子不好倒也不会主动去对人做些什么。 但如今她手中有了权力,那可就不同了…… 陈嫔被罚完当天便哭着跑去了勤政殿,天子连面都没露便将人给赶走了,这行径便摆明了是在维护灵妃。 而灵妃持宠行凶一事也顺利做实,如今的她风光无限,却也叫后宫所有人都怨上了她,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 这夜,勤政殿内。 天子见完最后一个臣子,只觉身心都有些疲惫。 这时,王德全躬身走了进来。 “陛下,陈嫔娘娘在外求见,说是见一面陛下便走。” 陈嫔这几日日日都来勤政殿求见,只可惜连天子一面都没见过。 闻人凛烦不胜烦,只觉这些女人就跟麻雀似的扰人,这些日子就连姝贵妃都会时不时前来邀宠,与从前的不争不抢判若两人。 低沉而不耐的声线在殿内响起:“不见,叫她即刻回去,她若是有什么不满便去寻贤妃,叫贤妃处理。” 这些女人当真没有一日是叫他清净的。 殿外的陈嫔很快就被赶走了,她是哭着走的,不过无人在意。 天色黑沉,空中又飘起了细雨,夹杂着冷风叫人生寒。 内务府的小太监端着牌子入殿,被闻人凛给呵斥了出去,他没有心情去任何一个妃嫔宫中。 这时,王德全上前递给天子一本书籍。 他小心翼翼开口:“这是姜嫔娘娘托奴才给陛下的,姜嫔娘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姜嫔娘娘实在大胆,竟是连这种书都胆敢呈给陛下。 闻人凛视线落去王德全手中的那本书籍上,只见书籍封面写着四个大字‘如意君传’。 看到的瞬间,他呼吸便不由一窒,往昔种种不禁浮现在脑海。 也只有那个妖精能叫他瞬间起兴致…… 天子喉结为滚,起身便大步朝外走去:“出去转转。” 王德全惊呼:“陛下,现在外头正下着雨呢!” 第109章 一舞而解忧 谁能想所有妃嫔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儿,姜嫔娘娘仅一句话,一本书便做到了呢? 只能说人各有长,有些人天生便善驭人心,略施计谋便叫人不畏风雨都要去睡上一觉。 * 临安宫的殿门紧闭,鲜亮的殿门在细雨与夜色之中格外显眼,门口连个守门的宫人都没有。 一身玄色龙袍的天子站在朱红色殿门前,王德全为其撑着伞,主仆二人面对这紧闭的殿门,一时间都未说话。 既是送了书籍竟还将殿门关着,这究竟是在邀宠,还是在戏耍天子? 气氛有些凝滞,唯有细细密密的冷雨落在伞面发出轻微声响,偶有冷风拂过显得这朱红殿门莫名有些嘲讽。 闻人凛周身气场冷凝,本就面无表情的俊脸更显漠然。 王德全清了清嗓子,小心开口:“姜嫔娘娘身子不适,已闭殿门好几日,要不奴才去敲敲门?” 虽是这个理,但书都送入勤政殿了,想必也是希望陛下驾临的,若是依旧闭殿的确会叫人心生不满。 尤其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闻人凛看着那紧闭殿门片刻,这才沉声吩咐:“去敲门。” 他倒要瞧瞧,她究竟是何意? 王德全将手中油纸伞交给身侧小太监,自己上前叩响殿门。 很快临安宫的殿门便被宫人打开了。 那宫人满脸笑意的跪下行礼:“陛下,姜嫔娘娘已恭候多时,请陛下移步暖阁。” 王德全有些不明所以,仍退去了天子身侧。 闻人凛看了眼行礼的宫人,抬脚便往暖阁走去,他一路走过亮着宫灯的连廊,夜风将宫灯吹得轻晃,借着这些灯光依稀能瞧见院内的菊花开得很好。 此时的暖阁内昏暗一片,唯有角落里点着宫灯,以及袅袅升起的淡雅香炉,那浅蓝与纯白的薄纱自房梁垂落至地,将暖阁一分为二。 冷风自木窗吹入阁内,将垂地的轻纱吹得轻轻漾起,轻纱后摆着一盏浅蓝色琉璃宫灯,一道纤细而凹凸有致的女子身形立在轻纱之后。 琉璃宫灯散出暖融融的微光,刚好照在女子身上,将她的身形勾勒得诱惑而朦胧,清幽香气在暖阁之中浮动,带起丝丝缕缕的暧昧氛围。 而轻纱之后的女子刚好能透过木窗瞧见…… 走在连廊中的闻人凛远远就瞧见自木窗轻纱后透出的娇俏身形,他原本沉着的心即刻便浮了起来。 脚步一顿,示意身后随行宫人:“去门口守着。” 窥见的美景怎能叫旁人瞧见? 以王德全为首的宫人躬身垂头应下,他们全程都看着脚尖并未抬头多看一眼。 闻人凛匆匆踏入暖阁,扑面而来的便是清幽香意与温暖热气。 一室昏暗,轻纱之后的女子身形凹凸有致,在薄纱与琉璃宫灯的加持下更为凸显了她的诱人。 “饶饶,”闻人凛的声线已然沙哑。 她总是能为自己带来新鲜与刺激。 薄纱后的女子盈盈一拜,清脆铃铛声响起,伴随着女子那清如黄鹂之音。 “陛下近日操劳国事,嫔妾想为陛下一舞而解忧……” 婉转柔情。 闻人凛缓步来到木椅前坐下,这张木椅正对轻纱而放,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这时,一阵清风自外吹了进来,轻纱微荡,浮起点点涟漪,女子那白皙的双脚露了出来。 赤脚站在羊绒地毯上,脚腕间还系着一条由金线编制而成的脚链,上头挂着纯金而铸的小铃铛以及宝石珠子,即便是在昏黄光线下那脚链都显得十分亮眼。 闻人凛觉得比脚链更为耀眼的,是那双白皙而精致的秀足。 他坐在木椅上,稍稍换了个姿势,倒并未遮掩异处,反而是更加明显了…… 暖阁内浮动着阵阵清香,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薄纱后的女子轻轻动起了腰肢,仿佛柳条般柔软又想像是水蛇般魅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撩人的媚意。 闻人凛呼吸稍显粗重。 没人比他更清楚女子腰肢的柔韧性。 室内寂静,却又流淌着动人气息,轻纱后的女子仅是随心而动便可谱出动人舞蹈,脚腕处的清泠之声仿佛悦耳伴奏,引人遐想。 闻人凛热切目光肆无忌惮的定格在轻纱之上,仿佛要化为实质,被他拿在手中的书籍逐渐被捏出褶皱。 这时,轻纱后的女主幽幽开了口,愁绪中染着若有似无的引诱。 “书籍之中那书生与小姐在玄月之下相见,小姐为书生月下一舞,叫人难以自持,那亦算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说的是书中情节,已有未婚夫的小姐与书生幽会,两人在月下情难自禁后便珠胎暗结。 清凌凌的铃铛声声悦耳,带起室内暖意与暗香,外头不知何时已停雨,月光透过木窗撒进暖阁,凉意中又带着热切。 斗转星移,书生与小姐仿佛就在眼前。 闻人凛随意将手中书籍丢到地上,沉声道:“小姐蓄意引诱,在与书生珠胎暗结后便嫁人,又在书生高中状元后再次勾引,不择手段。” 说出最后一句时,淡漠声线已然沾上暗哑。 他站起身来龙纹玄衣落地,结实胸膛露出,缓步来到轻纱前,半透半明间,他瞧见女子那双娇媚而勾人的水眸,亦是白晃晃一片。 不知何时,她已与他一样。心中一动,不由伫立而站。 “小姐是真心,亦是不得已,”轻纱后的女子气吐如兰,下一刻便扑进男人怀中。 浅蓝轻纱自房梁落下,尽数铺在地毯之上,也将两人盖住…… 暖阁昏暗,唯剩清凌之声。 书籍中剧情的确值得讨论,书生与小姐的立场也的确不同。 闻人凛好好与之探讨了一次又一次,将书生与小姐相处时的细节也都仔细沟通了番,实在尽了兴。 …… 窗外玄月高挂,将一切暧昧都笼在清冷月光之中,直到天边泛起云肚白。 天子一夜未睡后匆匆离去,临走前还刻意吩咐宫人小声些,莫要吵了床榻之上安稳入睡的女子。 昨夜实在闹腾,他怕她早早醒来身子受不住。 姜月饶这一觉睡到晌午。 随即她便从珍珠口中得到一个叫人惊讶却又理所当然的消息: 第110章 灵妃有孕 灵妃怀孕了。 “眼下各宫震动,就连延禧宫与钟粹宫的两位娘娘都派了不少人去打探消息,”珍珠语气严肃。 此事虽是她家娘娘早就计划的,但骤然听闻心中也难免有些揪紧。 后宫的第一个孩子,有谁能不关注与紧张? 姜月饶悠然用着早膳,满意说道:“西太后前脚刚出宫为先太子礼佛超度,灵妃姐姐后脚便有了身孕,这位皇长子来得还当真是正正好。” 珍珠看了看殿外,这才压低声音担忧道:“娘娘,灵妃娘娘的胎当真会先天有缺吗?” 万一不小心被灵妃娘娘生了下来,那她家娘娘就吃大亏了,这可是后宫的第一个孩子,实在叫人紧张。 姜月饶捻了颗玉碟中的葡萄,淡紫色的葡萄并不是很大,吃起来汁水很足,只是有些酸,初冬的葡萄是贡品,滋味却并不尽如人意。 白皙指尖轻轻用力,葡萄便被碾碎在柔软指腹间,再无剔透之感。 她语气轻柔至极:“灵妃姐姐的身子并不好,腹中胎儿自然也并不健全,即便健全,陛下又怎会容忍罪臣之女诞下皇子?” 在闻人凛得知西太后与风家野心的那一刻,灵妃就注定不能有子。 珍珠没想到这其中还牵连了天子的意愿,她挠了挠头,只道:“娘娘思虑周全。” 她是不能理解的,也无须理解,娘娘吩咐什么她便去做即可。 旁边的翡翠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姜月饶慵懒吩咐两人:“本嫔身子虽并未好全,却也能将殿门打开,内务府的绿头牌暂且无须挂上,再备些东西等会儿准备一同去清灵殿瞧瞧。” 接下来会是后宫争斗激烈之时,她并不想加入,只需在一旁实施计划即可。 不过热闹倒是可以看的,也正好瞧瞧灵妃此刻的状态如何。 * 勤政殿内。 龙涎香袅袅升起,殿内弥漫着叫人窒息的压迫感。 天子一脸黑沉的坐在桌案前,清灵殿中的消息出传来,叫他心烦不已。 王德全颤颤巍巍的跪在下方,汇报着方才检查后的事。 “陛下,清灵殿中的吃穿用度并无异常,是灵妃娘娘将助孕药的方子换成了自己的,但平日里的香膏与香粉也都用着,即便是换了那助孕方子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此事十分蹊跷,定有什么地方被人钻了空子。 “去仔细查查,”闻人凛沉着脸吩咐。 说罢,他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随口道:“将刘太医请去清灵殿,灵妃怀上身孕朕要亲自去关心才是,再将其余宫中的妃嫔都叫上。” 清灵殿中。 灵妃躺在床上满脸笑意,此时她神色间充满了柔情与母爱,正轻抚自己小腹。 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梦想成真了,终于怀上皇嗣了,现在的她要比任何时候都欢喜。 “当真是双喜临门,先前陛下才刚分给了娘娘宫权,今日娘娘便怀上了皇嗣,实在是长脸极了,”春梅语气激动。 娘娘近来深受宠爱,连带着她们下面人的日子都好过了些。 柳絮也满是开心,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只待娘娘诞下皇长子,便可晋升位分!” 位分的确是这么升上去的,至于是晋升一级还是直接一跃成凤,这就说不定了,全看天家的意愿。 灵妃心底一动,她有些期盼的看了眼寝殿门口。询问:“陛下那头可有通知到?” 话刚落下,身穿玄色龙袍的男人便大步走了进来。 男人面容冷峻,神色淡漠不威而自怒,他周身都覆盖着一层冷意,仿若睥睨万物之神。 灵妃见天子驾临,立即面露喜色,刚想要撒娇一番,便见后宫其余妃嫔都一窝蜂的走了进来。 就连那许久避而不出的姜嫔都被人搀着来了,当真是热闹非凡,她原本想要说出的话也卡在了喉间。 紧接着便是太监刺耳的通报声音:“陛下到,贤妃娘娘,姝贵妃娘娘,陈嫔娘娘,姜嫔娘娘,林贵人……到——” 转瞬间寝殿就塞满了莺莺燕燕,众人神色各异,有好奇的,有惊讶的,也有嫉妒的,但无一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羡慕。 这可是天子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所获得的宠爱都必然是最多的,至少在第二个孩子出生前是这样。 若是个皇长子那灵妃甚至都有可能一跃成为中宫之后,陛下如今盛宠灵妃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此时又有了身孕,这如何能不叫人妒忌生恨! 姜月饶今日穿着并不出挑,面色也有些苍白,她混在众人中间扮演着不起眼的群众,在一边仔细观察着灵妃,一边仔细瞧着闻人凛的神情。 而倚在床榻上的灵妃瞧见这一屋子的女人后,心里别提多烦了,原本想拉着天子好生撒撒娇的念头也都完全没了。 她忍不住狠狠扫了眼屋内的妃嫔,这才抱怨道:“陛下,臣妾才刚查出有孕,是受不得吵闹的,各宫姐妹都这般跑来实在是叫臣妾有些惶恐。” 说着,她便将手放到自己小腹的位置,委屈又骄纵的看着站得距离自己有些远的天子。 闻人凛看着倚在床榻上的灵妃,准确的说他看的是灵妃的小腹。 “灵妃不必惶恐,朕已叫刘太医前来为你诊脉。”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算是公认医术最好的太医,而灵妃的喜脉是由徐太医诊出的。 “是,陛下,”刘太医提着药箱来到床榻跟前,徐太医则一直站在角落等候吩咐。 在姜月饶进来时,他忍不住瞧了眼对方的位置,只一眼便瞧见那苍白的脸色以及破碎的眼神…… 灵妃明白自己怀上身孕是大喜事,理应让刘院判诊治,她将手拿出锦被而后又含情脉脉的看着天子。 她如今是大功臣,陛下对她的宠爱肯定会更多。 姝贵妃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将灵妃含情脉脉的视线遮住。 她与陛下才是真爱,灵妃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家世略好的妃嫔罢了。 从前的姝贵妃都很能沉得住气,但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后,就实在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叫她有些顾不得那么多了。 灵妃发现自己视线被姝贵妃有意遮挡,她只是冷笑一声,觉得姝贵妃的动作十分可笑。 第111章 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挡住陛下又如何,难道陛下会因此去盛宠一个庶出贵吗? 灵妃面露不屑,但她并未出言讽刺姝贵妃,只是给了姝贵妃一个嘲讽而不屑的眼神。 其深意与挑衅不言而喻。 姝贵妃看懂灵妃的嘲讽,她紧紧抿着唇,眼底有怒气涌现。 她想不通为什么第一个怀孕的会是灵妃,如何来说都应该是自己才对,她跟了陛下最久,侍寝陛下的次数也不少,却被灵妃给抢了先,更要紧的是灵妃现在手中还有宫权。 这叫她害怕又愤怒。 既怕灵妃凭借着这次直登后位,又怒自己没那个本事与命第一个怀上陛下的孩子。 姜月饶隐在众人间,她将灵妃与姝贵妃的暗自较劲都看在眼里,而站在天子身侧的贤妃眼底也是颇为凝重,更别说别的妃嫔了。 大家都是在强颜欢笑。 这后宫从来都是母凭子贵,偏这事儿还落在了近日恩宠最甚的灵妃头上,谁都知道,这后宫是真的要变天了。 刘太医为灵妃细细把完脉后,这才来到天子跟前下跪行礼。 “回陛下,灵妃娘娘胎相稳健,想必是个体格健壮的皇子。” 闻人凛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淡漠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他淡声吩咐道:“灵妃肚中的是朕第一个孩儿,往后便由刘太医你全权负责。” 此事原本该有贤妃来负责,但灵妃的胎来得蹊跷,他要第一时间知道情况。 灵妃闻言立即开口:“陛下,臣妾的身子一向都是由徐太医在负责,平日臣妾可否也让徐太医多来替臣妾瞧瞧? ” 宫妃的脉案通常都只有一份,若被天子指定由谁负责,那脉案便只会叫那名太医查看。 灵妃不太喜欢刘太医,先前西太后便向她举荐刘太医,她还喝了许久对方开的助孕药,但一直都没有成效,她更愿意用徐太医些。 闻人凛随意点头:“那便依你所言。” 灵妃闻言面露欣喜与骄傲。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贤妃开了口,她语气温和:“灵妃妹妹如今有了身孕该好生歇着才是,但妹妹又刚接手宫权想必十分操劳,实在是不利养胎,不如便等诞下皇子后再管理后宫,陛下觉得可好?” 这番话说得好听,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抢夺与掣肘之意。 灵妃自是不愿的,当即便张扬一笑,说道:“贤妃姐姐莫要为臣妾操心,臣妾一点儿都不累的,能够为陛下分忧臣妾喜不自胜。” 她才不会傻到现在把宫权交出去,都到了她手上又怎么能有拿回去的道理? 闻人凛看了眼面色红润而张扬的灵妃,只淡淡开口:“你想管便管着,只是切记莫要劳累了。” 灵妃面露得意:“多谢陛下。” 紧接着,闻人凛又赏了灵妃许多东西,这才起身离去。 随着天子的离开,其余妃嫔也跟着离开了,皆是满脸丧气带着几分的沮丧,就连姜月饶都没有去过多的关注。 她们倒宁愿是姜月饶怀孕,对方既无家世又无背景,即便诞下皇长子也不可能坐上中宫之位。 姜月饶也随妃嫔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初冬的天空阴沉沉的,她身上披着大氅,手中还抱着个汤婆子,倒是不怎么冷。 当她走到轿辇前时,小乐子快步走了过来。 “娘娘,陛下叫您今夜好生歇着莫要着凉了,陛下他便不过去了,”小乐子笑盈盈的说着。 姜月饶温和一笑:“知道了,劳烦乐公公跑一趟。” 方才在清灵殿中,她与闻人凛并无任何眼神交集,对方也并未同她约定今夜会去临安宫,眼下派人前来跟她打招呼,倒显得是在意她的。 前脚自己的女人刚怀孕,这后脚还不忘来关心她。 呵,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姜嫔娘娘可别说这话,替主子办事儿是咱们做奴才应该的,”小乐子连连摆手,在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姜月饶也坐上轿辇而去,她若蒲柳,即便是披着大氅,整个人也显出几分娇弱来,更别说出来前还特意叫珍珠给她施的病弱妆容了。 轿辇缓缓而去,匆匆赶来的徐太医看着远去的轿辇心中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她闭殿而居,却并未传太医去诊脉,今日出来面色也如此苍白,就像是一株缺了阳光的娇花,实在是令人怜惜。 而近日以来,后宫都在传她失宠…… 徐太医思绪万千最终都化作惆怅咽入喉间,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才会放在心中,也才会念念不忘。 即便是正人君子也是如此,只消美人说些事实而非之言,剩下的他便能自己脑补出来,甚至还能够自圆其说。 * 勤政殿内。 刘太医与王德全二人跪在下首。 王德全先开口:“陛下,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灵妃娘娘有孕大概是因风家二小姐先前传给灵妃娘娘的助孕方子。 前些日子西太后与灵妃娘娘像是因风二小姐入宫一事产生了分歧,想必这便是灵妃娘娘私下用助孕药的缘由。” 这话便是在说,灵妃并不是察觉了什么,她私下用药只是为了瞒过西太后那边。 闻人凛坐在桌案前,用指节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般。 片刻后,他看向刘太医,询问道:“灵妃的脉象如何?” 刘太医叩首后郑重回答:“陛下,灵妃娘娘的胎象并不稳固,想必都等不到七八月份便会见红出事。” 那助孕药性烈,灵妃娘娘又长期在用特制的香膏与头油,即便有孕也生不下来。 陛下为防灵妃娘娘怀上身孕可谓是用心良苦,也残忍至极。 不光特制了‘助孕药’,甚至连灵妃娘娘衣食起居中都掺了许多不孕之物,可见陛下完全没将灵妃娘娘当人看…… 或者说, 天子无情,从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闻人凛听刘太医这么说,他神色间并未显露多少情绪,只吩咐道:“为防止意外,你回去后便配一副落子汤药时刻准备着。” 他不会容许任何意外发生,灵妃决不能将孩子生下。 刘太医只觉周身阴寒,后背发冷,他颤颤应下后退了出去。 闻人凛看向王德全:“姜嫔今日去清灵殿瞧着面色有些不好,你去送些补品过去,便与她说,该有的她也会有。” 不论从哪方面来考虑,饶饶都是诞下皇子的最佳人选。 第112章 拒宠 临安宫的暖阁内。 王德全将金丝燕窝与各种补品送到,连带着还送了好些珠宝首饰,甚至比灵妃怀孕的赏赐还多上两分,统共好几大箱子的东西。 暗地里的宠爱总是带着些愧疚,因此给得也就多几分。 “陛下叫娘娘好好养着身子,灵妃娘娘有的姜嫔娘娘您也会有,”王德全将天子的话复述出来,带着谦卑的笑意。 他总觉得姜嫔娘娘过不了多久便会一鸣惊人。 姜月饶面露感动,眼角眉梢都是柔柔的温情:“陛下之心嫔妾已收到,还请王公公为本嫔传达。” 王德全连连应下,在收了珍珠给的赏钱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珍珠看着这几大箱的东西,语气间染了几分开心:“陛下前脚赏了灵妃娘娘,后脚便送了这么些东西来咱们宫中,这些东西看着可比灵妃娘娘收到的还要多些呢。” 姜月饶只瞧了眼便吩咐道:“将东西都抬去库房。” 左不过是狗男人的权衡罢了,算不上叫人欢喜,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一番的。 闻人凛话中之意便是在暗示她也会有孩子,为何会如此笃定,这其中显然是有所根据。 天子掌管天下,后宫之事自然也是在他手心中,他想让谁怀孕,便能让谁怀孕…… 姜月饶抬手抚上自己小腹位置,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来。 既闻人凛有这心,那她自然是得成全了。 沈家当初被风家害的那样凄惨,如今怎能因失宠失势而善终?她自是得狠狠践踏一番。 她吩咐珍珠:“若是陛下再来,便说本嫔不舒服。” 男人是不能太顺着的,次次来次次能吃肉又有什么意思?她要憋个大的,暴风雨之前先是要先宁静一番的。 也正好趁此机会试探试探,他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隔天夜间。 闻人凛站在临安宫紧闭的殿门口,他面色冷沉,身旁的宫人噤若寒蝉,恨不得退避三舍将头埋进肚子里。 珍珠跪在地上,颤颤说道:“陛下,娘娘身子不适,说是不能够侍奉陛下了……” 听闻人不舒服,闻人凛身上的寒气这才收了收,语气却依旧是冰冷:“可请太医瞧过了?” “回陛下,娘娘并未请太医,说只是有些胸闷,休息几日便好了,娘娘还说……”珍珠咬着牙回答,每一个字都像是顶着要杀头的压力。 闻人凛沉声问:“她还说什么?” 珍珠用力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才颤颤开口:“娘娘还说绿头牌便先不挂了,待什么时候身子好了,什么时候再挂。” 这句话说出,便坐实了姜嫔是有意在疏远天子,甚至于是拒宠,说什么身子不适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如此拒绝抗拒,这无疑是在挑战皇威。 寒风在四周游荡,比寒风更冷的是天子周身的寒意。 闻人凛眼神如刀般锋利,他冷然道:“既是不愿挂那姜嫔便好生歇着。” 说罢,便转身而去,拂袖间不带任何留恋。 王德全赶紧跟上,他后背已经浸湿一片,不禁在心中感叹,姜嫔娘娘实在是糊涂啊。 陛下即便未在明面上宠着她,但显然是心中有她的,如今闹上这么一出,实在是不应该。 天子离去,宫人也跟随离去,殿门前便只剩下珍珠一人。 “呼……”她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后这才起身回去。 娘娘如此拒宠,实在是叫人吃不消,方才她都以为自己要被陛下下令给打杀了。 暖阁内。 珍珠小心翼翼向正在吃贡菊的姜月饶回禀:“娘娘奴婢将您交代的话说了,陛下听了后十分生气的离开了。” 陛下离开时的模样简直比杀神都可怕,也只有她们娘娘敢这般大胆。 橙黄色的橘瓣被剥得很好,整齐放在冰块上头,橘瓣上白色的絮都被清理了下来,滋味也甚是甜美。 姜月饶吃了一小瓣,她喜欢吃冰的。 “陛下对我的情谊倒也是有几分的,”她语气悠悠,瞧不出半点儿惶恐。 原本还以为对方会直接将她的绿头牌永久撤下,没成想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珍珠惊讶:“这还有几分情谊?” 就陛下方才的反应,她都觉得陛下无情极了,好歹她家娘娘也入宫这么久了,陛下当真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姜月饶随手给珍珠递了瓣橘子:“你尝尝,很甜。” 珍珠接过橘子,她有些忐忑:“那娘娘,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为您诊脉?” 她还是觉得尽快将娘娘怀有身孕一事公布出去为好,也能降一降陛下方才对娘娘的火气。 “着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姜月饶并不打算立即就将此事公布,她要好生吊一吊闻人凛的胃口才行。 孩子是她强有力的手段,她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她也并不会觉得这样对孩子有什么不好。 既投胎来了她腹中,那她自会护他(她)周全,将来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但一些必要的手段与计划也得好好配合。 珍珠把带着冰气的橘子放进嘴里,很冰,又冰又甜,跟她家娘娘似的。 …… 接下来的日子,灵妃依旧是后宫风头最盛的女子,直叫所有宫妃都黯然失色,临安宫的绿头牌也一直处于被撤下的状态。 临近年关前朝事多,天子也不怎么进后宫了,即便是进了后宫多半也是陪陪灵妃,并不会召见别的妃子。 但灵妃再盛宠无限,也避免不了有心之人私下的动作,就比如贤妃那边…… 钟粹宫。 贤妃今日邀陈嫔来品茶,两人端坐在桌前,袅袅茶香自杯中升起,浮起一阵白雾。 “陛下原就不怎么入后宫,自从灵妃有孕后便更是如此了,加之姜嫔的身子还未痊愈,如今后宫甚少有妃嫔替陛下分忧,”贤妃的话别有深意。 灵妃有孕不能侍寝,姝贵妃似乎也惹了陛下不快,也只有陈嫔一人能瞧得上眼。 陈嫔闻言心中一喜,她试探着开口:“前朝事多而烦忧,的确是需要有人替陛下宽宽心的,若是贤妃娘娘瞧得上嫔妾,不如让嫔妾试试?” 第113章 又是舞蹈? 她等这一日很久了,前些日子她便与贤妃娘娘搭上了线,现在看来当真是有用的。 “本宫会为你谨言,你且好生准备着,陛下喜爱肌肤如玉的女子,你回去多泡些牛乳汤浴,”贤妃出声叮嘱。 入冬了,许多嫔妃都不喜频繁沐浴,身上的肌肤自也不如夏日那般光滑细腻。 陈嫔喜不自胜,她有些娇羞道:“只要能为陛下为贤妃娘娘分忧,叫嫔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嫔妾近日新学了舞蹈可跳与陛下看。” 天子清隽英武,她喜爱至极。 贤妃点点头,她挥手让陈嫔下去准备,随即又看了看外头有些暗下的天色,便吩咐宫人:“替本宫更衣,去勤政殿。” 半个时辰后,贤妃在王德全的带领下走进勤政殿内。 天子正端坐在桌案前看书,面色淡漠似水,深黑眸底瞧不出情绪。 “陛下,”贤妃上前行礼。 闻人凛目光从书上移开,他看向眼前的贤妃,依旧是端庄大气,妆发一丝不苟,眼前的女人似乎并未变过,依旧是那温婉大方的贤妃。 近日他忙着处理前朝之事,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对方。 “你今日前来是有何事?”他语气淡漠并未说场面话,贤妃的野心他是知晓的。 纵使知晓天子性格,贤妃在听到如此直白的话后脸上的温婉笑意也僵了僵。 她重新调整表情,柔声说道:“灵妃妹妹如今有了身孕,陛下也有许些日子未入后宫,各宫妹妹都想念陛下,臣妾听闻陈嫔近日还新学了舞蹈想要给陛下瞧瞧。” 闻人凛神色微顿:“又是舞蹈?” 怎地这些妃嫔都喜学舞蹈,分明不甚擅长,却还要跑到他跟前出风头,灵妃是这般,陈嫔也是这般。 也只有姜嫔能将舞蹈的灵气与风采展现出来,甚至于会叫他欲罢不能。 一想到姜嫔,他就联想到前日去临安宫的场景。 在这后宫他无知心人,也只有姜嫔能解一解他心中烦忧了,谁知去了还被挡在了殿外,他的心情自是烦躁的,身子也有些烦躁。 这些日子他确实没有纾解过了,前几日本想去寻姜嫔,但奈何…… 贤妃没太懂天子这‘又’字是何意,她笑道:“是了,陈嫔身子柔软,近日来又潜心研究舞蹈,想必也是小有所成,不如陛下今夜便去瞧瞧?” 闻人凛想起陈嫔那张尚算美丽的脸。 他示意旁边的王德全:“那今夜便去陈嫔宫中。” 贤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柔和半分,她又道:“近日陛下甚少去延禧宫,贵妃妹妹一向是念着陛下的,还望陛下莫要忘了贵妃妹妹。” “姝贵妃近来鲁莽了些,朕该去便会去,贤妃你且无须操心,”闻人凛语气淡淡,并没有任何不满。 贤妃主掌后宫,多说两句也是自然的,他并不反感。 “臣妾知晓了,眼下也不早,那臣妾先退下了,”贤妃行礼,她语气依旧温和眼底却有着一闪而过的微光。 陛下对姝贵妃的情谊倒也不过如此。 闻人凛微微颔首,示意贤妃退下。 在离开之前,贤妃的眼神无意划过天子身上的龙纹玄袍,她看见原本带着瓷香囊的束带换成了一只平平无奇的龙纹香囊。 她身形顿了顿但并未停下,转身便退了下去。 自己亲手做的香囊陛下也戴得够久了,换成其余妃嫔做的也十分正常。 这夜,天子便翻了沁芳宫的牌子。 消息传到陈嫔耳中时,她立即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沐浴擦香膏点熏香,寝殿也命人烧的暖暖的。 沁芳宫内并无暖阁,只能烧炭火。 闻人凛来时,陈嫔已经上好妆也换上了特制的舞衣,在瞧见天子身影的那一刻,她便开始舞蹈起来。 身形柔软,体态轻盈,的确是美的。 但闻人凛看着陈嫔的舞蹈,兴致便立即消了一半,与姜嫔相比实在是差强人意, 只是好几日不发泄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清晨时。 稍微有点权势之人,只要是感觉有些不适便会即刻寻纾解,只因他们是高位之人,完全没必要考虑太多,更不会去考虑女人的感受。 闻人凛大步来到正在跳舞的陈嫔跟前,他毫不犹豫的将对方的舞蹈打断,沉声命令:“躺去床上。” 陈嫔身形一僵,就这么愣在原地似没听懂般,但天子冷凝的目光将她唤了回来,她赶紧照做朝着床榻走去,躺下。 闻人凛跟着走了过去,床帐幽幽落下,寝殿内寂静一片,只有轻微衣料的摩挲声。 但很快,闻人凛便沉着脸重新掀开床帐赤脚走了下来,帐内衣衫稍显凌乱的陈嫔捂着胸口红着眼看向整理衣衫的天子。 她语气委屈又欲言又止:“陛下……” 她不明白为何陛下进行到一半时又停了下来,分明方才好好的啊,她也与往常一样十分配合,十分的规矩。 虽然她侍寝的时候不多,但她很清楚的记得陛下是喜爱乖巧规矩的女子。 闻人凛只觉心中烦躁,他看了眼委屈的陈嫔,说道:“朕还有折子没批,你便歇着。”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寝殿,头也不回。 陈嫔呆呆坐在床榻上,她看着男人离去的高大背影,委屈又难过的眼泪自眼角滑落。 守在殿门口的王德全见天子出来时他都惊了,却也不敢多问,赶紧跟上前去。 闻人凛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方才在与陈嫔时他脑海总是不自觉浮现姜嫔的模样,尤其是姜嫔与自己时的动人表现。 相比起姜嫔的发自内心与随心而动,陈嫔便连衬托花朵的绿叶都算不上,毫无生气叫他偃旗息鼓。 寒夜冷风阵阵,却叫闻人凛心中激动。 既想起了姜嫔,他便有了那冲动,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就连冷风都无法浇灭,让他觉得即便是在天寒地冻间,只要有姜嫔在身旁,那便可血液澎湃,不惧严寒。 闻人凛脚步一顿,冷着脸便朝着临安宫的方向而去。 他倒要瞧瞧她究竟是哪里不适,叫他好好‘治’上一治! 第114章 是他错怪了她 是夜,临安宫内。 姜月饶今夜早早在汤池泡完澡便回暖阁歇下了,她打算晾一晾狗男人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屋内温暖如春,女子懒懒躺在贵妃榻上,暖意融融的温度将她白净的小脸熏得红润,像是在画布染上红霞般。 她身上仅披着件轻纱,烛火将她完美曲线勾勒,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妖娆,但她面上的神情却是专注的,显得圣洁而纯净,如此反差叫人忍不住生出别的心思来。 此刻她正低头看着手中书籍。 木窗是打开的,珍珠去办事儿了,屋内就只有翡翠守着,除了翻书声音便没别的声响,一室静谧。 屋外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翡翠注意到了,她看向专注看书的姜月饶,轻声说道:“夜风似乎大了起来,娘娘您接着看,奴婢先出去瞧瞧,顺带再吩咐小厨房给您做些烤红薯。 您先前不是说想要围炉煮茶?那用来放茶碗的铜丝网奴婢也给您弄来了,待会便给您试试。” 天气逐渐严寒,围炉煮茶实在是合适的。 姜月饶看向窗外黑沉天空,她示意翡翠:“红薯给珍珠留一些,她也爱吃。” 翡翠轻声应下后退了出去。 就在离开的下一瞬,暖阁内的烛火便尽数熄灭。 姜月饶心底一跳,随即便落入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隐约能瞧见男人那坚毅的下颌线,以及对方身上刚沐浴过后的清香。 今夜这人不是去陈嫔殿中了吗?为何又来了她这?当真是偷上瘾了。 她朱唇轻启,带着些许疑惑:“陛下?” 娇媚语气中又带着些许慌乱,下一刻便消失在唇齿之间。 闻人凛只觉心中烦躁之意完全被抚平,取而代之的便是那最真实的冲动,男人对女人的。 怀中女子肌肤娇软而细腻,触手滑嫩至极,身上还散着熟悉而清幽的香气,仅是搂在怀中就与其他女子大为不同。 姜月饶深谙男人的劣根性,她从不介意将自己这完美的身子当做武器,之前不管条件如何她都十分精心的保养自己,更别说入宫过后了。 日日牛乳香浴,甚至还有翡翠专门为她按摩,搓在肌肤上的香膏每两日就会用光一罐,可见其用心程度。 宫中不缺保养的东西,缺的只是耐心,姜月饶能年年如一日这般养着,这是许多妃嫔都做不到的,加上她在青楼时学习的东西,便是尤物在人间。 闻人凛爱不释手,他紧搂着怀中女子,片刻后才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 姜月饶娇声开口:“陛下怎地与从前一般,竟是走了窗……” 她太懂这狗男人的脾性了,喜欢刺激,追求刺激,尤其是这时的言语间。 果真,此话一出,她便明显感觉到男人体温的变化,以及别的变化。 闻人凛语气沉沉,带着不容拒绝:“朕怀念那时场景,还请饶饶配合一二。” 那时私下而不得声张的感觉,的确是他怀念的,方才他匆匆而来也只是一时的兴起,灭掉蜡烛飞身入窗将人搂进怀中时,他便十分兴奋。 至于前几日吃闭门羹的气, 且先放去一旁。 姜月饶自是配合,她语气羞怯,声线低若蚊蝇,却也开了口。 “请……大、大人莫要叫妾身难堪……” 闻人凛只觉在血液奔涌,在汇集。 方才陈嫔给他带来的偃旗息鼓之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姜嫔的满意与愉悦。 他长期习武在夜色之中能看清六七分,就凭着这六七分,他能窥清许多细微东西。 …… 月色清冷,临安宫的暖阁却一片火热,连接暖阁的连廊两边挂着宫灯,隐隐绰绰的光亮照进暖阁木窗之中。 木窗大开着,叫人面热的剪影显现。 寒冷夜风大力拂过,将连廊挂着的宫灯吹得摇摆不定,暖阁内黄莺悦耳,还伴随着木桌重重的敲击声。 宫人早就离得远远的,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 清晨,曦光透过灰暗云层照向皇宫,将宫殿的琉璃瓦片镀上一层金光。 临安宫暖阁。 地上散落着轻纱与衣衫,厚重的玄色龙纹长袍与轻纱羽衣交叠在羊绒地毯之上,显出几分暧昧与凌乱来。 床榻之上,男子将女子拢在怀中,两人还在安睡,昨夜几乎是闹腾了一夜。 期间两人虽并未谈及前几日的不愉快,但相互的配合与反应,以及水乳交汇间,便已将天子心中的不满与火气散去大半。 此时,暖阁的殿门被人在外轻而有节奏的敲响,闻人凛睁开了眼,紧接着姜月饶也睁开了眼。 是守在殿外的王德全在提醒天子该上朝了。 姜月饶眼底划过几缕暗光,随后她面色便有些发白,抬手轻轻压住了自己的胸脯。 她用略带虚弱的声线说道:“陛下,嫔妾的心口有些不适……” 本是计划在过几日的,但既然这人来了,就借机将计划提前也可, 原本想要起身的闻人凛身形一顿,随即便低头看向怀中女子。 只见怀中女子面带孱弱,纯净的眼底似有水光在浮动,神色间也染上几分痛苦。 他心底一紧,立即询问出声:“饶饶,你怎么了?” 昨夜两人欢愉时不还好好的?难不成当真是身子不适? 闻人凛不禁回想起前几日他来时被拒之殿外的场景,难道那时饶饶并未使性子,当真是身子不适? 姜月饶唇角牵起一抹带着苍白的笑,她摇了摇头:“无事,嫔妾就是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有些想吐。” 随即,她面上染起淡薄红晕,又说道:“嫔妾这几日的心口都觉得有些闷,但昨夜陪着陛下时倒也还好……” 闻人凛瞧着怀中略带脆弱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涌起半分愧疚来。 想来是他错怪了她,先前自己竟是以为她是装的,他的饶饶这般纯净,又怎会使那些后宫阴私手段,原是他错怪了她…… 好在他昨夜来了,虽做法有些没顾她的身子,但应当是能够补救的。 这般想着,闻人凛便将人小心翼翼重新搂入怀中,并冲着殿门外吩咐:“王德全,传太医。” 姜月饶埋在天子宽阔胸膛之中,鸦羽似的长睫将她眼底情绪遮挡。 第115章 姜嫔有孕 殿外的王德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并有些忐忑的提醒。 “陛下,奴才这就去请太医,只是眼下时辰也不早了……” 再不起身上朝就要迟了。 “陛下先去上朝吧,嫔妾身旁有珍珠与翡翠守着,出不了任何事的,”姜月饶体贴而轻柔的话适时响起。 闻人凛心底一动,不禁回想起昨夜旖旎场景,忍不住哑声说道:“饶饶你总是这般体贴。” 甚至连昨夜她不舒服时都在体贴他,任他为所欲为,他虽心觉愧疚却又忍不住心猿意马。 饶饶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想来是极喜欢他的,而他也喜欢饶饶,没有什么比这更叫人意动的,若非是饶饶此刻不适,他恐怕真要做一回不早朝的昏君。 姜月饶抬头看向男人那双藏着火气暗涌的黑眸,此刻里头是怜惜与心疼亦有那热切与意动。 这人果真是个变态,愧疚竟然也能勾起他的心思来。 虽心中这么想,但她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到位,只见她那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乖顺而真诚:“嫔妾是陛下的妃子,自是要体贴陛下的。” 闻人凛见怀中女子如此乖顺,忍不住在其光滑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后才吩咐殿外王德全进来为自己更衣。 待他更衣梳洗完成后,徐太医也提着药箱等在暖阁外了。 闻人凛看向躺在床榻上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女子,他尽量将声音放得温和:“有何事便差人来告诉朕。” 饶饶娇弱叫他不能放心。 灵妃虽出乎意料的怀孕,但也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后宫前朝的注意力,如今灵妃在后宫的地位看似已然难以撼动。 他倒是能分出心神去照应照应饶饶。 姜月饶眼含春水,好似春日暖阳般柔情,眸底除了钦慕与爱恋外便再无其他,恰似九天神女落凡尘,虽沾染俗世尘埃却格外叫人爱惜。 闻人凛看见她这般一心一意爱恋的眼神后,不由地心底一动。 恍惚间,他记起饶饶也曾用这般爱慕的眼神看过霍言,而霍言从未珍视过,霍言也不配得到饶饶的爱慕。 他确定饶饶是爱上他了,就如同从前那般爱慕霍言。饶饶定是要爱他一些的,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也是最优秀的男人,他也永远不会负了饶饶。 他也要叫饶饶看清,从前爱慕霍言是多么的可笑,与他相比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此时,男人的胜负欲与占有欲莫名涌现,将闻人凛的思绪完全占据。 有手段的女子,在拿捏人心上永远能把握好那个度,若是太轻便没一点意思,没一点挑战性,但若是太重便会叫男人觉得女子不纯净,太脏。 “陛下快些去上朝吧,外头天色已经亮了,”姜月饶轻声提醒着,眼角眉梢都充斥着柔情与爱恋,将沉浸在爱恋中的女子诠释到了极致。 这句话将闻人凛思绪打断,忍不住俯身又为她捋了捋鬓角碎发,随后才匆匆离去。 天子自暖阁出来,在瞧见等在门口的徐太医时叮嘱了句:“好生为姜嫔医治。” 说罢,他还特意把王德全留在了临安宫内,他对饶饶有愧,叫王德全守着他也能够安心。 徐太医垂首行礼:“微臣遵旨。” 待天子背影在连廊消失不见后,他这才提着药箱走进了暖阁,王德全默默也跟了进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来临安宫,暖阁内是他熟悉而陌生的幽香之气,叫他紧张又有些激动,竟是连掌心都不自觉濡湿一片。 那股幽香由暖阁的热气一烘,好似长了钩子般往他心里钻去,姜嫔那张娇媚无双的脸不停在他脑中来回浮现,叫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纵使心底思绪这般僭越,徐太医的面色也只是细微变了变,脚步也不曾凌乱,就连头都始终没抬起来过。 他走至床榻前跪下行礼:“姜嫔娘娘。” 这回床帐并未放下,只需一个抬眼便能将躺在床上的女子瞧清,但他并未抬头,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有。 只听床榻上女子的声线轻柔而妩媚:“实在劳烦徐太医走一趟了。” 徐太医将头埋得更低了:“并不麻烦,为姜嫔娘娘诊脉是微臣该做的。” 比起给别宫的娘娘诊脉,他更愿意来姜嫔娘娘这里,只可惜对方并不怎么传召他。即便是每回拿膏药也都是差人来的,从未将他叫来过。 “这几日本嫔老是觉得胸闷想吐,便有劳徐太医帮本嫔请个平安脉。” 轻轻柔柔的声线飘落,一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腕也搭去了床沿上,似玉,甚至显得有几分剔透。 徐太医跪着上前来到床边,他从药箱中拿出丝帛小心翼翼的放去那只白皙手腕间,随即深吸一口气后将自己的手指放了上去。 很快,徐太医脸上的神色就变为惊讶,随即便是些许的激动与兴奋,他将手收回,朝着床上的姜月饶磕头行礼。 他语气欢喜而激动:“恭喜姜嫔娘娘,贺喜姜嫔娘娘,微臣方才诊断出您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万万没想到姜嫔娘娘竟是有孕了,也难怪对方说自己胸闷想吐,这不正是有孕的反应? 这话刚落下,整个暖阁便静了一瞬,随即便是王德全兴奋到尖细的声音响起。 “徐太医你此话可当真?姜嫔娘娘真的有了身孕?”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先前陛下才说姜嫔娘娘可怀孕,如今就这般巧的怀上了,这实在是大喜事啊。 待陛下下朝后得知此消息,指不定能有多高兴呢。 徐太医郑重开口:“请王公公放心, 姜嫔娘娘的确是怀孕了。” 若是连喜脉都诊错,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太医院内。 王德全也是明白的,他能这般询问也是因太开心了,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姜嫔娘娘肚里的孩子,才是陛下真正的第一个孩子。 他就知道,就知道姜嫔娘娘能够获盛宠! 旁边守着的珍珠与翡翠也是满脸激动,两人神色间都是刚知晓的喜悦。 姜月饶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有些恍然道:“难怪近日总觉食欲不佳,时常还会觉得胸闷想吐……” 这副模样单纯至极,却又忍不住为她开心。 第116章 只有姜嫔娘娘有这个福气 太和殿内。 天子高坐龙椅,正听朝臣上奏国事。 身穿朝服的霍言行礼后开口:“启奏陛下,那军饷贪墨案与前些日子涉及的苏省空印案似乎有所牵扯,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仔细调查。” 两个案子是近日浮出的水面,由陛下私下安排他负责,当然还别的朝中官员在一同调查此案。 案子原本是有了些进展,涉案的风丞相却不在京城。 “臣以为这两个案子涉及风丞相管辖范围,应等风丞相从苏州回来后在着手调查比较好,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朝臣,他是风丞相一派。 “臣以为也是如此。” “臣以为也是如此。” ……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朝臣站了出来,都说着要等风丞相归来,俨然与霍言为首的几人形成对峙状态。 整个大殿染上几分火气。 龙椅上的闻人凛看着这些人,目光冰冷一片。 几息后,他沉沉开口:“听闻风丞相格外重用沐主簿,临走前已将许多事务交由沐主簿处理。” 先前的沐状元已成风丞相的主簿,听说有许多要事都开始交给对方处理,可见其重视非常。 霍言拱手:“陛下圣明,的确是如此,微臣以为若有需要风丞相配合的,可直接去寻沐主簿。” “陛下,沐主簿虽受风丞相重用,却才去风丞相身旁不久,有许多事务想必也并不清楚,臣以为还是等风丞相回来再查为好,”有不赞同的朝臣站了出来。 有人立即附和:“程大人说得在理,臣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人与风丞相沆瀣一气,自然会阻止此事,虽然他们觉得霍言没那个本事能查出东西,却也不会任由其调查,怎么也要等风丞相从苏州回来再说。 万一真给霍言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那他们还得想法子将人给解决了,有些麻烦。 “此事交由霍大人全权负责,”高座上的天子沉沉发话。 程大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天子周身散出的威严吓退。 大殿内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没在说话。 这些人平日全靠着风丞相,他们也都听命于风丞相,许多也是由风丞相一手提拔上来,本事有没有不好说,但肯定是听话的。 他们靠着风丞相他们才能有今日,甚至于才有机会走上朝堂的机会。 闻人凛将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站在他身侧的小乐子上前,大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朝臣齐齐跪下叩首,恭送陛下离去:“吾皇万岁万万岁。” 天子起身离开太和殿。 王德全早已在殿门口等候许久,连廊寒风呼呼的刮,却并未吹散他脸上的欣喜笑容。 他比谁都清楚,陛下定会无比欢喜。 闻人凛大步走出太和殿后,便瞧见等在门口满脸笑意的王德全。 他眉头微蹙:“来这里做什么,朕不是叫你守在临安宫?” 王德全弓着腰,笑道:“请陛下恕罪,奴才抗旨前来是有缘由的,方才徐太医为姜嫔娘娘请脉,说是姜嫔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是因怀上了身孕。” 闻人凛脚步一顿,黑沉眼底当即便浮起几分激动,好似那朝阳拨日。 他看着满脸笑意的王德全,询问:“当真?姜嫔当真怀孕了?”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临安宫走去。 “自是真的,眼下整个临安宫都十分开心呢,算算时候姜嫔娘娘眼下有孕也是正好,”王德全快步跟上天子,嘴里轻声说着。 后宫中的女子都受西太后的迫害,也只有姜嫔娘娘有这个福气得陛下庇佑。 闻人凛自是明白王德全是何意,他心中除了欣喜外也还有几分本该如此之感。 临安宫的暖阁中。 天子面带欢喜的踏入阁内,坐在椅子上的姜月饶立即起身行礼,却被男人强有力的大手给稳稳扶住,搂入了怀中。 闻人凛的语气很是柔和:“你如今已有身孕,便无须多礼。” 姜月饶也是面带欢喜,她顺势便应了下来,并不推辞:“嫔妾明白了。” “陛下,”旁边的徐太医行礼。 闻人凛将怀中女子扶去贵妃榻前坐下,随后才看向徐太医。 他问道:“姜嫔如今怀有身孕,她的身子可强健?” “回陛下,姜嫔娘娘的身子十分康健,腹中的皇嗣也十分强健,”徐太医的脸上带笑。 闻人凛心中欢喜,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来,有显而易见的愉悦溢出。 他语气中染了笑意,笑道:“好好好,徐太医重重有赏,临安宫中的所有宫人也都有赏!”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理应要赏赐所有人。 室内所有宫人都跪了下来:“多谢陛下赏赐,多谢姜嫔娘娘。” 整个暖阁都弥漫着欢喜的气氛。 这时,徐太医有些迟疑的开了口:“姜嫔娘娘腹中身孕不过月余,平日里侍奉陛下还需节制些……否则恐有见红迹象……” 从姜嫔娘娘平日寻他拿药膏的频率来看,陛下实在有些过分,加上昨夜陛下还来了临安宫中,他便忍不住冒着被惩戒的风险多说一句。 姜月饶闻言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一声‘上道’。 闻人凛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叮嘱天子的房事,这无异于是冒犯极有可能因此受罚,却也是太医的本分,因此只要没闹得太过,许多太医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滚出去,”天子愠怒,室内气氛顷刻间便冷了下来。 徐太医不敢多说一个字,提着药箱便匆匆离开了。 室内和谐欢喜的气氛因徐太医这句话被完全打破,角落的王德全忍不住暗斥徐太医没眼色。 这种事是能直说的吗? 所有宫人都因天子沉下来的脸色而变得心生畏惧,恨不得将头埋进肚中去,唯有姜月饶面色不变,甚至还泛起一丝红晕来,似那天边红霞般。 她抬手攥住天子的玄色衣袍,有些羞怯的开口:“陛下,如今嫔妾有了身孕,往后您可不能像昨夜那般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陛下实在想,便只能温和着些……” 什么温和如何温和,自是不言而喻。 这句撩人又暧昧的话,将室内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轻松打破。 闻人凛瞧着女子泛着红晕的小脸,回想起昨夜自己的莽撞行事,不由轻声道:“是朕太过鲁莽。” 是他的不是。 第117章 宝宝在瞧着呢 姜月饶只是摇了摇头,她看向男人的眼底满是眷恋与柔情:“此事怪不得陛下,嫔妾也不知已有身孕,往后注意些即可。” 越是如此体贴,便越是叫闻人凛怜爱。 “饶饶,这后宫唯有你能叫朕这般怜惜,”闻人凛真情实意的说着,就目前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越是不争不抢的体贴乖顺,就越是叫他喜欢。 姜月饶依偎进男人怀中:“若是陛下当真怜惜嫔妾,那便答应嫔妾一个请求。” “你提,朕都答应你,”闻人凛轻轻摩挲着女子纤细的腰肢,柔声说着。 姜月饶看向男人:“嫔妾怀有身孕的消息一传出,想必各宫姐姐出于关心想必都会来看嫔妾,但嫔妾由于怀孕而心口发闷不喜热闹,便想请陛下为嫔妾下一道无须各宫姐姐们前来看望的令。” 为保各宫妃嫔借机对她下手,干脆利用男人对她的怜惜要一道口谕过来。 闻人凛点头,他看向王德全:“便说姜嫔此次怀孕反应有些大,无须让她们来看望,且免去往后的请安。” 吩咐过后,他又低头看向怀中女子:“饶饶可还有什么请求便一并提出。” “嫔妾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陛下在嫔妾怀孕期间能多来看看嫔妾即可,”姜月饶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接着她又像是有些怕被误会似的,轻声补了句:“嫔妾曾听闻怀孕时,腹中宝宝也是能记事的,倘若时常与宝宝说话讲故事,待宝宝出来后便会与父亲的感情极好,宝宝也会十分聪慧。 嫔妾想着陛下乃真龙天子,若能时不时与宝宝多几句讲些故事,宝宝将来出生后便也会同陛下一样威武又聪慧,嫔妾也希望宝宝与陛下能够亲近。” 这是母亲对腹中孩儿最真诚的期盼,无关其他。 闻人凛只觉心底有暖意流动:“他是朕的宝宝,自会同朕一般聪慧,朕也会时常来看他给他讲故事说说话。” 相比起灵妃的借孕争宠,他觉得饶饶才是实实在在的为宝宝考虑,这才是做母亲应有的关心与爱护。 姜月饶眉眼弯弯,她有些忍不住般开心的往男人脸颊亲了一口。 软软中带着幽香的气息叫闻人凛心中一动,当即便将人搂在怀中。 “陛下,不可,不可,宝宝在瞧着呢……”姜月饶语气娇媚,带着撩人之感。 她已经把这变态的喜好拿捏得死死的。 果真,男人听她这么说反倒是更激动了,将她按在怀中又亲又搂(揉)的,许久后才放开她。 闻人凛在临安宫待了许久,他陪着姜月饶围炉煮茶还吃了红薯,最后是有大臣觐见才将他叫走。 在临走前,他又赏赐了许多东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 当日,姜嫔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众妃嫔震惊不已,她们根本没料想过姜嫔会怀孕。 毕竟在灵妃怀孕前,后宫三年可一直是处于无皇嗣的状态,有时她们甚至会怀疑是不是陛下有什么问题。 但眼下灵妃与姜嫔都接连怀孕,这如何能叫她们不震惊?在震惊过后便是立即想要去临安宫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是这些一窝蜂前来的嫔妃都被珍珠给挡在了外头,她们只得悻悻离去,不过在离去前还好一顿的奚落了陈嫔。 昨夜天子去陈嫔宫中待了会儿,随即又离开去临安宫的消息也早就传遍了。 陈嫔被几个位分还没她高的妃嫔明里暗里的嘲笑了好一番,贤妃与姝贵妃当时也在场, 并未阻拦那些妃嫔的言语。 * 沁芳宫中。 陈嫔怒气冲冲的回到寝殿,她连身上的披风都没解,便将桌上茶盏狠掷到地上。 她语气中满是愤怒:“姜嫔那个贱人她凭什么!” 灵妃有孕就算了,眼下姜嫔竟然也有了身孕,她凭什么有如此福气。 自打姜嫔那个贱人入宫后,她的日子便越过越难,昨日好不容易陛下来了她宫中,半途还被姜嫔给勾了去,今日便传出有孕。 实在是气得她胸口发疼。 陈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姜嫔。 旁边的杜鹃心疼的为她顺气,说道:“娘娘,您别气了,那姜嫔如今有了身孕也是动不得的,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本嫔如何能不生气,那个贱人入宫前清白就被毁了,位分却是与本嫔一样,这对本嫔来说简直就是羞辱,如今她不光抢了本嫔的宠爱,甚至还怀孕了……”陈嫔又气又无奈。 整个后宫就只有她与姜嫔是嫔位,偏姜嫔除了有张好脸外什么都不如她,但陛下总是把姜嫔放在她前头,叫她受尽了羞辱。 陈嫔想着想着便捂着胸口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姜嫔那个破烂货,陛下竟要如此对她…… “娘娘,这些话您可不能再说啊,先前陛下便特地下了命令,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杜鹃满眼的心疼。 她家娘娘在入宫前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陈嫔‘呜呜’哭着,只觉难过极了,她也想有个孩子,她也想要宠爱。 杜鹃在旁边想了想,轻声说道:“娘娘,您不如再去找贤妃娘娘出出主意?” “昨夜便未留住陛下,贤妃娘娘想必也不会再信我了……”陈嫔抹着眼泪,心里在把姜嫔千刀万剐。 杜鹃语气笃定:“若是姜嫔没怀孕,贤妃娘娘可能不会再用您,但眼下姜嫔有孕了,那贤妃娘娘定会再次用您的!” “当真?”陈嫔的眼中浮起希冀。 杜鹃点点头,轻声说道:“娘娘是真的,眼下后宫两人有了身孕,谁都想要做下一个,您若是去请贤妃娘娘帮忙便是向贤妃娘娘投了诚,以您的家世也是能为贤妃娘娘帮些忙的。” 后宫能用之人并不多,她家娘娘算是不错的一个。 陈嫔点点头:“即刻便随本嫔去贤妃娘娘那。” 钟粹宫中。 贤妃看着陈嫔眼含泪水的委屈模样,心中觉得她不中用,但脸上却带着安抚的神情。 说道:“昨夜之事也不能怪你,姜嫔是宫外女子难免会使些手段,但眼下她怀孕便不能再侍奉陛下,你与她同位要好生为陛下分忧才是。” 第118章 发现麝香 陈嫔听着贤妃的安抚,心中顿时就涌起几分委屈来,仿佛找到理解自己的知心人般。 她忍不住拉起贤妃的手,诉说着:“贤妃姐姐,嫔妾就是气不过,她姜嫔家世背景皆不如嫔妾,偏这般好命……” 在这后宫中,也只有贤妃娘娘能对她施以援手了。 贤妃将自己的手从陈嫔手中抽了出来,才又重新覆在对方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你且等几日,眼下灵妃与姜嫔二人接连有孕,陛下总该欢喜几日的。 待那欢喜劲儿过了,本宫再去陛下跟前谨言一二,你自可代替灵妃与姜嫔侍奉陛下。” 陈嫔点点头,脸上浮起欢喜之意。 她感激道:“嫔妾多谢贤妃娘娘,往后贤妃娘娘有用得到的地方,嫔妾万死不辞!” 贤妃微笑看着陈嫔,也缓缓点了点头,眼底深处那抹嫌弃的幽光稍纵即逝。 陈嫔虽说人不太行但有个家世摆在那,也是够为她所用,必要时刻能为她解决大患。 就比如灵妃肚里的孩子。 灵妃的家世很好,若是被她诞下皇子,那中宫之位指日可待,姜嫔无家无势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 清灵殿内。 灵妃躺在床榻之上,她在听完姜嫔有孕的消息后,面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苍白,手下意识便抚住自己小腹,神色间弥漫着怒气。 “娘娘,您可莫要动气,徐太医说您现在的身子不宜动气啊,”柳絮站在旁边满脸的关切。 在灵妃娘娘诊出有孕后的几日,有天晚上小腹忽觉有些不适,便立即派她去私下请来了徐太医,徐太医诊断后便说灵妃娘娘的身子偏虚,从而导致腹中孩儿也有些虚弱。 灵妃深吸一口气,在努力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平复下来。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沉沉说道:“本宫也没必要生气,姜嫔身后连母家都没有,根本不足为惧。”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略带苍白的脸色却格外阴沉,左手也紧紧攥成了拳。 本该是她一个人的风头,如今被姜嫔分了一半去,她心里没法不在意,但她为了自己的腹中孩儿,却又没法去在意。 柳絮看出灵妃心中不快,她轻声劝慰:“娘娘您说的很对,如今您只需养好腹中皇子,只要皇子平安降生,风丞相便会在前朝提议册封皇后,您到时便可顺利登上后位,根本无须在意一个姜嫔。 若那时您在看不惯姜嫔,便随意寻个借口将她的孩儿交由品性端正的妃嫔抚养即可,这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她说话一向是好听的。 春梅闻言忍不住看向柳絮,眼中带着惊诧与不赞同,只觉对方是在为虎作伥。 灵妃对柳絮的话十分受用,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语气也重新恢复往日的平和:“安胎药送来了吗?” 柳絮行礼:“回娘娘,已经送来了,娘娘是否要现在喝?” 灵妃招招手,示意端过来。 片刻后,春梅将安胎药端了过来,还拿着几块蜜饯。 灵妃皱眉端起黑乎乎的安胎药一饮而尽,随即又囫囵含了块蜜饯进嘴里,只觉这安胎药分外的苦涩。 她躺床榻上,殿内的炭火烧的很旺,该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但她却时不时就会觉得冷,可能是陛下好几日不曾来看她,她心底觉得孤寂难过。 但她眼下不宜主动邀宠,甚至在陛下来看她时还要主动拒绝,不能让陛下时常待在这里。 她不想叫旁人知晓她的胎象不稳,尤其是腹中孩儿还不到三个月,若是被别的妃嫔知晓她胎象不稳,这对她没有丝毫益处。 只是先前陛下几乎日日来她这,自她怀孕后就不大来了,这叫她心底不由地有些失落。 加上徐太医让她多卧床少走动,日日待在寝殿中,就更显寂寞了。 想到这,灵妃忍不住询问:“陛下可有说要翻本宫的牌子?” 虽知晓不能被看出端倪,她却依旧是想要询问。 柳絮为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轻声劝道:“娘娘您有了身孕,陛下日日都在问您的身子,陛下不来也是为您考虑的,那内务府的东西日日流水似的送来咱们宫中,可见娘娘您依旧是盛宠。” 这句避重就轻的话宽慰了灵妃。 “你说得对,如今本宫腹中孩子是最尊贵的,只要陛下念着本宫就好,”灵妃脸上的失落散去。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只需好好养胎即可。 柳絮看着卧床的灵妃,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讳莫。 这才多少时日便觉紧张了,往后还有更紧张的呢。 * 相比清灵殿灵妃的自我安慰,延禧宫中的姝贵妃便显得有几分狂躁。 她从临安宫回来后,便吩咐秀禾:“你去将刘太医请来为本宫开一副助孕的方子。” 灵妃怀孕便罢了,眼下竟连姜嫔都有了身孕,这叫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才是与陛下一路走来之人,与陛下感情最为深厚之人,她也应当怀孕才是。 就这样,姝贵妃这边也开始喝起了助孕药。 后宫其余妃嫔见状也纷纷不甘示弱,都去请了太医过来为她们开助孕药,就连贤妃那边也寻太医开了方子,一时间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在喝药。 这些妃嫔喝下助孕药后便开始主动去勤政殿邀宠,但都被天子给拒之门外,不见任何一个人,依旧是按照从前的频率去宠幸后宫妃嫔,并不因为任何妃嫔而改变。 灵妃那边倒是没在去过,听闻是灵妃大度主动表示如今有了身孕不宜伴驾,要将更多的机会都留给其他宫的妃嫔,这倒是叫人十分惊讶。 于是乎,整个后宫与天子见面次数最多的妃嫔,便由灵妃变成了姜嫔,这些妃嫔在松了口气时,心底也十分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期间贤妃又召集各宫妃嫔请了一次安,自是怀有目的,这次的请安灵妃与姜嫔都并未出席。 这日,临安宫内的暖阁温暖如春。 姜月饶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她身形窈窕丝毫看不出是有孕之人。 珍珠与翡翠匆匆自外头走了进来,两人的面色都极为难看。 她们进来后便直直跪了下来,珍珠语气凝重:“娘娘,奴婢今日在检查内务府送来的桂花头油时,发现香味变得厚重了些,翡翠细细分辨后发现里头有麝香。” 第119章 亲手梳发 姜月饶神色一顿,立即看向跪在地上的珍珠与翡翠。 她语气并不紧张,倒显得有几分玩味:“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怀孕之事一公开,还不到半月那些人便按捺不住了。 “娘娘,要不要立即告诉陛下,让陛下去调查处置背后之人!”珍珠的语气带着愤怒。 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勤政殿告知陛下一切,让陛下替她们娘娘做主!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她问道:“灵妃姐姐的身子可还好?” 灵妃胎象孱弱一直在私下保胎,这也是她最近一段日子避宠的原因。 珍珠不明白自家娘娘为何问起清灵殿的事,却还是仔细回答:“奴婢听闻灵妃娘娘的身子这些日子好了些,想来是徐太医开的安胎药起了些作用。” “那加了麝香的桂花头油共有几瓶?”姜月饶将手撑在矮桌上,神色间带着些许的思索。 翡翠立即说道:“奴婢这次领了四瓶回来,四瓶的味道都有些厚重,但奴婢却只在一瓶中发现有麝香。” 可见下手之人是有些小聪明的。 “将那瓶带有麝香兑入没有麝香的头油中,然后想法子送入清灵殿中,”姜月饶眉眼弯弯,模样瞧着温和极了。 不敢对灵妃下手,便拿她开刀,她倒要瞧瞧这些人能不能躲过灵妃的报复,她也想看看灵妃腹中的胎儿究竟有多虚弱。 是否像徐太医所说,七八月便会落下。 徐太医如今受灵妃信任,因此对方身子有何问题她也可略知一二。 珍珠与翡翠二人应下后起身。 这时,一道高大身影走了进来,是一身寒气的闻人凛。 男人身上披着大氅,深邃眉眼在冷色中显得愈加冰冷,周身气场也分外凌厉。 眼下已是初冬,第一场雪也在前几日落下,外头是很冷的,时不时还会飘上几片雪花。 “饶饶在看什么书籍?”闻人凛进来后并未直接走去贵妃榻,而是将身上大氅脱下后又去火盆边烤了烤,将身上与手都烘得暖和。 他怕直接去贵妃榻会冻饶饶。 姜月饶撑着下巴,她看着烤火的男人的动作,轻声开口:“嫔妾看的是江山写的《要塞战记》,正巧看见离心敌军而相互牵制那一篇。” 闻人凛收回被烤得暖和的手,他大步来到贵妃榻前,将娇软女子给搂进怀中,有些惊讶道:“朕不曾想饶饶竟还喜欢看兵书。” 这的确是叫他有些诧异,《要塞战记》读起来十分乏味,或者说任何兵书都乏味。 姜月饶在男人的宽阔胸膛蹭了蹭,笑道:“嫔妾近日也是看腻了那些游记诗词,这才想要换些来看,没成想这本兵书看起来这般困乏,陛下若是不来嫔妾应当就看睡着了。” 说罢,她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底也浮起晶莹水光来,一副娇软撩人的模样。 “这些书的确不适合你,待过几日朕叫人再给你送些有趣的书籍来,”闻人凛忍不住在怀中女子的眼上落下一吻。 “嫔妾多谢陛下。” 闻人凛忍不住将大掌放去姜月饶柔软小腹上,掌下隔着衣料的肌肤与未怀孕时一样,能够勾起他许多心思,就是暂时还没有父爱。 他将语气放低:“今日宝宝可有闹腾你?” 自打怀孕后饶饶便时常心口发闷,虽徐太医与刘太医都来看过且做了山楂丸子给饶饶,但他依旧是不太放心。 姜月饶有些嗔怪,眼底波光潋滟:“连三个月都没有呢,宝宝哪里能闹腾到嫔妾。” 说着,她又用自己柔软的脸颊在男人胸膛轻轻蹭了蹭,让身上清幽香气传进男人鼻息。 闻人凛瞧着怀中女子小猫儿似的动作,神色间闪过柔情,只觉心底有温暖浮动,一股温馨而柔软之感在他周身铺开。 此刻的两人就好似一对寻常夫妻。 “虽不能闹到你,却也叫你身子不爽利,”他眼底浮起点点心疼,搂住怀中女子腰肢的大手也由细腰挪至了肩膀。 姜月饶注意到对方这一细微的动作,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 “今日内务府新送了桂花头油来,嫔妾觉得甚是好闻,翡翠你快拿来给陛下瞧瞧。” 闻人凛对这些女子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眼下怀中女子来了兴致,他便也难得的好奇了些。 很快,翡翠便将那桂花头油拿了过来,是由嵌了宝石的白玉小罐装着的。 姜月饶亲手将头油接过后打开,那带着桂花的清幽之气便自瓶中蔓延开来,在暖阁内浮动。 “这头油的桂花香气浓厚,在这冬日里用起来,倒显得有几分意境,”闻人凛用心评价着,倒十分捧场。 若是换做从前,他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头油。 姜月饶点着头:“嫔妾也觉得这次的香气格外厚重,既是陛下也觉得不错,那便请陛下为嫔妾沾着这头油梳一梳发尾。” 她朝着男人眨了眨眼,其中有期盼欢喜亦有叫人不能拒绝的柔情。 翡翠垂头递上沾了些头油的白玉梳,闻人凛接过后开始为姜月饶梳发。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绸缎般的黑发,触感似轻纱般柔软带着微凉的感觉,这是一种令闻人凛有些奇怪的感觉。 是指尖乌发带来的,亦是从心底生出的。 他虽不受先帝宠爱,却也从未给旁人梳过发,这本也是件很亲密的事。 “自有孕以来,饶饶的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闻人凛一边小心为姜月饶梳着发尾,一边沉沉说着,语气中不见丝毫的愠怒,反倒是带着几分宠溺。 这后宫中没有任何一个妃嫔敢叫他动手为其梳发的,可不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吗? 姜月饶的语气染上几分撒娇:“陛下是宝宝的父皇,若是陛下与嫔妾亲密,往后宝宝也会更好。” 这副耍赖的模样,带着点点骄横却并不叫人反感,反倒是激起闻人凛心底的恶趣味来。 “饶饶想与朕亲密,有个更好的法子,”闻人凛声线变得暗哑,其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深意。 第120章 一个都不会放过! 徐太医虽说要小心行事,但刘太医却说稍加注意即可。 姜月饶瞬间便懂了男人的意思,她茫然的眨了眨眼,似水的眼底带着疑惑。 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与好奇:“陛下说还有更好的法子,那是什么?” 她虽怀有身孕,但她那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所呈现出的状态也是恰到好处,分明已经人事却依旧纯洁如纸,这实在太有冲击性。 对男人而言,这种反差与冲击性要比任何引诱的手段都难以抗拒,闻人凛是天子,亦是男人。 他天生便有着比寻常男人更加强烈的野心与欲望,在后宫礼教的规矩下,他如此难得寻到姜月饶这般至纯至妖的女子。 自然是姜月饶稍使手段,便能将他心中热切勾起。 “饶饶不知便让朕来告诉你。”他这般说着。 便扯着怀中女子的手…… …… 姜月饶在男人怀中沉沉睡去,方才虽不累但架不住她近日有些嗜睡。 闻人凛轻柔将人抱去了床榻上又唤了宫人打水过来,床榻上女子白嫩而通透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消退的红晕。 方才他顾忌着饶饶实际上是有些不满足的,但心底却是格外的舒适与温暖。 旁边的翡翠垂首出声:“陛下,可要让奴婢为娘娘擦身子?” 闻人凛看也未看她,只吩咐:“你且下去。” 翡翠立即退出暖阁,整个室内便只剩下闻人凛与床上熟睡的姜月饶。 闻人凛站在床榻前看了会,这才亲自拧了帕子上前为人清理。 女子身形完美,腰肢格外纤细,但该有的地方也十分合适,如此体态在后宫当称做第一。 再看女子白嫩的肌肤,没有一处是不娇嫩的,尤其是那处连绵重叠,更是格外叫人醉心。 闻人凛细细为熟睡的女子擦拭着身子,就像在擦拭一件珍品般,带着欣赏与占有。 ‘噗通’,是帕子重新落入清水的声音,也是重新拉开束带时。 天子又在床榻前站了许久,这才叹息出声,随后离去。 …… 姜月饶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珍珠也带来已将桂花头油送入清灵殿的消息。 她轻抚着自己被闻人凛梳过桂花头油的发梢,慵懒示意:“分一些干净的头油出来,再将没加入麝香的头油都给加上。” 那人只要动手了,那下了多少,害了几人,便都由她说了算。 怎能只针对她一人呢,要将枪口对准全部皇嗣才是,要做就要做大些。 翡翠轻声应下。 “娘娘,奴婢方才去查了查,有位薛贵人近日有些可疑, ”珍珠朝姜月饶汇报。 姜月饶脑海中浮起一张清秀的脸来,她眉眼一挑:“哦?是那位名叫薛楚楚的贵人?” 她之所以记得薛贵人,是因当初入后宫时,她让珍珠将所有妃嫔的家世都打听了下来,那名薛贵人给她的印象是有些深刻的。 薛贵人的父亲是位将军,曾跟随闻人凛四处征战,还在苦寒之地驻守过三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薛将军所驻守的吐蕃有一特产,那便麝香。 还是那效力最足的麝香。 当时她便将薛贵人记下,还在心底标了个特别关注。 珍珠面色凝重:“是那位薛贵人,奴婢查到那位薛贵人在内务府有人手,并且薛贵人时常会去内务府领香料,应当是善调香的。” “听闻前些日子贤妃姐姐曾召集过后宫妃嫔请安,也不知是说什么些什么,”姜月饶自床榻上起身。 她身穿洁白缎面寝衣,那张圣洁而高贵的面庞仿若仙子,她身上的气质已由贵气在转为圣洁,这些变化都是一点点的,叫人不易察觉的。 珍珠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轻声回答道:“是,贤妃娘娘的那次请安,灵妃娘娘也没去,但那位薛贵人倒似乎与贤妃娘娘走得并不近,反倒是与姝贵妃私下有些往来,就是在那次请安过后。 奴婢还发现,为薛贵人打通内务府人手的,并非是她宫中之人,她应当是与人结盟了。” 她怀疑是姝贵妃给薛贵人提供了帮助。 姜月饶皱着眉她觉得有些不对,自己没身世没背景,闻人凛对她在明面上也没表现出太令人侧目的宠爱,都由灵妃挡着呢。 她被珍珠扶到贵妃榻前坐下,随后轻叹一声后,颇有些无奈道:“既不知到底是不是,那便先将人给惩戒了再说。” 这些妃嫔对她都是有敌意的,她也不介意多树些敌,眼下她在闻人凛心中的形象算是彻底立住了,只管将人给处置了便是。 她的行事作风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珍珠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兴奋道:“奴婢谨遵娘娘之命。” 那些个想要陷害她家娘娘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 翌日,清灵殿内。 灵妃今日的心情还算好,昨日内务府送来两瓶桂花头油她闻着味道甚好,接连喝了这么多日的安胎药,她也能下床走走了。 在用早膳时,春梅见灵妃精神尚佳,便提议道:“娘娘今日不如挽个繁杂些的发髻,在戴上陛下赏赐您的蝴蝶灵簪,配那桂花头油的香气,想必定是乌发飘香。” 那蝴蝶灵簪是由能工巧匠而铸,蝴蝶翅膀振翅欲飞格外灵动,是极其珍贵的技艺。 灵妃心情不错:“便依你所言,为本宫梳个好看的发髻。” 随即她又看了看窗外的阴沉的天色,想着若是中午有太阳出来,便去御花园转转。 其实她更想去寻陛下,但她腹中的孩儿不允许,为避免意外她也得少费些心神。 春梅见灵妃有兴致,便立即应了下来。 早膳过后,灵妃便坐在妆镜前,柳絮手中捧着桂花头油,春梅则是用木梳沾了头油开始为她梳发。 随着春梅梳发的动作,沉沉的桂花香气逐渐在殿内铺开。 “娘娘,这次的桂花头油当真是香气四溢,奴婢从未闻过这般香的味道,”春梅觉得这头油的味道很是好闻,与从前的都不太一样。 灵妃唇角也勾起淡淡笑意:“内务府这次送的头油的确不错。” 第121章 撞见 很快,春梅便为灵妃梳妆完成,外头也有丝丝缕缕的日光穿透云层露了出来。 守在旁边的柳絮察觉后,笑道:“娘娘今日的妆发与裙衫当真是明艳,不如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徐太医也说您歇了这么多天腹中皇嗣差不多也稳住了。” 方才在梳妆时灵妃也瞧见自己面色红润,她也有些跃跃欲试。 春梅却有些犹豫的开口:“娘娘外头严寒,您不如就在咱们宫殿的院内走走。” 如今娘娘应当以腹中孩儿为重,不能有任何闪失。 灵妃并非是谨慎的性子,再说她在这殿内待得太久了,实在是想出去走走。 她有些不耐烦:“废什么话,待会你与柳絮好生扶着本宫不就行了。” 这个春梅虽是她的陪嫁丫头,但不知为何用得还不如柳絮顺手。 春梅被灵妃呵斥后便不敢再开口,反倒是柳絮想了想,说道:“奴婢瞧着天色也还早,不如您等奴婢走一趟太医院,将徐太医请来为娘娘诊脉无误后,娘娘再去御花园?” 她觉得姜嫔娘娘会需要灵妃娘娘去御花园的消息。 “娘娘,柳絮说得可行,还请娘娘准许,”春梅连连开口。 灵妃瞧了眼外头的日光,最终点了头。 柳絮匆匆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临安宫便收到灵妃会去御花园的消息。 此时的姜月饶正染着指甲,这次她指甲的淡红色转为了嫣红,叫她圣洁高贵中透出几分艳色来。 “灵妃姐姐许久不见陛下,想必十分想念,去勤政殿将陛下请来,然后再将陛下去御花园的消息散出去,”她袅袅起身,姿态优雅而贵气,丝毫瞧不出是个怀有身孕的孕妇。 她低头瞧了瞧身上并不显身材的襦裙,又吩咐:“将本嫔那身紫红曲裾裙衫取出来。” 那紫红的曲裾裙衫很有垂感,裙身细长极其显身形,最重要的是那件裙衫是前几日上贡而来,整个后宫只此一件。 不知灵妃看见她穿上这独一无二的曲裾裙衫,会有多生气,在搭配上那加了麝香的桂花头油,应当能叫她见血的吧? 若是不会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再加点别的去刺激她即可,比如自己与闻人凛秀秀恩爱,不怕她不动气…… 很快,后宫各妃嫔便收到陛下即将去御花园的消息,那些个心思活络的便立即开始打扮,为前往御花园而准备。 别看天子几乎日日出入后宫,也足够的雨露均沾,后宫那么多女子当真轮起来,一个月能轮到一回都算好的。 况且一个月一回,这要多久才能够怀孕?从前后宫无人怀孕便不说了,现在有了两人怀孕这谁能不着急? 于是许多嫔妃都一窝蜂的去了御花园,其中自然也包括不怎么受宠的薛贵人。 今日天空有灿烂日光透出,御花园内凌风而开的花儿依旧不少,只是缺少几分绿色的生机。 寒风泠泠,灵妃披着厚重的披风慢慢走在石子路上,她手中还抱着一个暖炉,冬日阳光洒在身上虽并没什么温度,却能将她心底阴霾逐渐驱散。 她已经许久都没出来过了,方才徐太医去给她诊脉,说随着月份增加,皇儿在她腹中也会逐渐康健起来,滑胎之象也会慢慢消失。 灵妃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面色变得慈爱而温和。 往后她在这宫中便再也不是自己一人了,她有自己的皇儿,有了自己的依靠,陛下也会因她产子有功而晋升她的位分,前朝的父亲也会将她推向后位。 这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 就在灵妃沉浸在幸福的畅享中时,她小腹传来闷闷的痛感,但只是转瞬即逝,她来不及深究,便听闻不远处凉亭中传来一阵笑声。 女子娇嗔的声音响起:“分明是亭中赏花的意境,却偏被陛下提起在那寺庙中……” 紧接着,便是男人磁性而温和的声线:“饶饶的桃雕格外香甜,叫朕魂牵梦绕。” 灵妃距离凉亭的位置并不算远,她将凉亭中天子与姜嫔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原本还明朗的心情顷刻间便如同置身于冰窖中。 陛下,陛下怎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刻,还叫着姜嫔的小名,陛下不应该对谁都是冷淡漠然,不管叫谁都是位分吗…… 灵妃有些茫然,她只觉心冰凉冰凉似有寒风吹过,就像是破了个大洞般,她如今是盛宠,陛下对她却从来不是这样的。 而凉亭中浓情蜜意的话还未停下。 “陛下前几日送嫔妾的这身紫红曲裙衫,嫔妾很是喜欢。” “这紫红曲裾裙衫只此一件,也衬得你似那九天神女般动人,整个后宫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曲裾裙裙衫了。” “陛下既是喜欢,那可要时常去看望嫔妾与陛下的宝宝,多与宝宝讲故事……” “好,朕都依你。” …… 灵妃听着天子与姜嫔的话,她只觉心如刀割,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不禁回想起在勤政殿门口那次,天子也是这般的温和软语。 她是爱陛下的,若是没撞见陛下与姜嫔,她也一直以为陛下是喜欢她的,甚至在前一刻她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宠爱胜过后宫所有女子。 但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叫她发现原来她以为的盛宠只是笑话。 陛下从未叫她们的孩子宝宝,更没有给腹中孩子讲过故事,也没有说自己令她魂牵梦绕…… 就在灵妃失魂落魄间,凉亭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呼。 紧接着,姜嫔欢喜似黄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呀!灵妃姐姐今日竟也来御花园赏花了,当真是巧呢。” 沉浸在悲伤中的灵妃下意识便朝凉亭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虎皮大氅的纤细身影翩然从凉亭中走了过来,女子紫红色的曲裾裙衫在大氅下若隐若现,依稀可见她那姣好玲珑的身形。 女子的面庞好似并未施妆,却显得格外动人,柔和而美丽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飘飘似仙的圣洁感。 女子身后跟着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此刻男人的眼神中布满柔情,正牢牢锁定女子纤细的背影,仿佛怕女子在眨眼间便翩然离开似的。 灵妃的面色越来越白,还带着几分铁青,她神色间的妒意几乎要溢出,但下一刻,被柳絮扶着的手便传来痛感,是对方在提醒她。 第122章 灵妃的心痛 痛感令灵妃回过神来,她勉强将脸上的妒意收回,神色却僵硬无比。 姜月饶好似蝴蝶般轻盈落在她身旁,丝毫不见孕期的疲态与不便,在这冬日阳光之下甚至还显得更加动人了,这将灵妃衬得有些狼狈。 这些日子灵妃的精神都不大好,一边要好好养胎,一边又要应付外头避免露出破绽,这令她十分焦虑,许多夜晚都辗转难眠。 精神不好,自然不能光彩动人,姜月饶往她身旁一站,更是将她衬得疲惫不堪。 灵妃觉得自己面前的姜月饶无比扎眼,她不想看对方,只将目光落去了玄衣龙袍的天子身上。 多日不见,陛下依旧英武非凡,依旧能叫她心动,越是这般,她便越难以隐藏眼底的妒恨以及心底的难受。 灵妃面色僵硬的屈膝:“陛下。” 她希望陛下能够看到她,对她也能够温和软语。 闻人凛对灵妃在这里还是有些诧异的,他知晓灵妃最近在私下保胎,刘太医早就察觉只是假装被隐瞒罢了。 他觉得灵妃此时应当是躺在床上,而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纵然心中有所疑惑,但他的面色依旧是淡漠的,只随意开口:“起身吧。” 随即便上前把姜月饶的腰肢给扶住了,这石子路不平,他怕饶饶不小心摔倒。 前朝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在这后宫内倒是无须再对灵妃多好。 灵妃默默起身,看见天子的动作后心底不禁酸楚一片,而姜月饶身上的紫红曲裾裙衫更觉刺目。 此刻的她恍惚觉得,似乎什么盛宠都是虚的,根本比不上天子的一个关心的动作重要。 “灵妃姐姐,你也用了这桂花头油?那咱们俩的喜好还真是相似呢,嫔妾今日也用桂花头油梳了发,”姜月饶稍稍退后一步,她一边观察着灵妃,一边欣喜说着。 灵妃用的桂花头油可是掺了麝香的,她不能多闻。 这时,站在她另一侧扶着她手臂的珍珠,又将她往后头带了带。 “奴婢听闻这桂花头油是内务府新出的,统共就只送去娘娘与灵妃娘娘宫中,”珍珠笑着捧场。 闻人凛也嗅到那桂花的香气,便对旁边的王德全说了句:“这头油倒的确不错,便给内务府制这桂花头油的奴才看赏。” 王德全立即笑道:“奴才替他们谢过陛下。” 姜月饶全程都满眼倾慕的看着天子,眼底满是星星,脸上也洋溢着幸福而开心的微笑,叫人一看便觉满心欢喜。 闻人凛察觉到她的目光,忍不住回头与她对视,搂住她腰肢的大手也紧了紧,沉声询问:“嗯?饶饶这是怎么了?” 姜月饶摇了摇头,眼波流转中带着些许羞怯,有些不好意思道:“嫔妾、嫔妾只是觉得陛下甚是好看,陛下是这天下最好看的男子了…… ” 说罢,她便将头给低了下去,双颊与眼尾处也飞上红晕,似那春日里开得烂漫的桃花,妖娆而勾人。 闻人凛被姜月饶这般直白而简洁的话得一愣,随即整颗心都好似涨满了般。 有时花哨而华丽的话远不如朴素而直接的话的叫人心动。 他忍不住将搂在姜月饶腰侧的大手收紧,神色间的淡漠散去,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饶饶也是这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闻人凛目光似水,旁若无人的与姜月饶说着情话。 在他心中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看着面前你侬我侬的两人,灵妃觉得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她心突突跳着,只觉难受极了。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 天子威严而关切的声线响起:“这里冷,饶饶与朕再回凉亭坐坐。” 姜月饶点点头,随即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灵妃。 她语气惊讶:“灵妃姐姐的面色怎地有些苍白,可是被寒风给冻着了?姐姐也随嫔妾去凉亭坐坐吧,那里已被宫人临时挂了帘子,里头也放着炭盆呢,可一边赏花一边喝些热茶。” 灵妃难受极了,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姜月饶跟她说的话,耳边只回荡着方才天子的柔情蜜意。 天子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温柔,但偏对姜嫔这般温和,与姜嫔一比,从前自己的沾沾自喜就是个笑话。 柳絮见灵妃有些恍惚,便主动扶着她往凉亭去了。 姜月饶看了眼柳絮,她回身与闻人凛并排而走。 凉亭拉了三面的帘子,留了一面给主子赏花,外头也临时搬来了开得娇艳的花卉,凉亭里头放了好几个碳盆,石凳上也放了软垫,有宫人正在里头煮茶。 “当真是暖和的,那嫔妾便能与陛下在这多赏会儿花了,”姜月饶走进凉亭,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喜。 闻人凛拉着姜月饶在石桌前坐下,姜月饶立即招呼走进来的灵妃。 她脸上挂着亲切又柔和的笑意:“姐姐,你快快坐下,咱们一起喝热茶暖暖身子。” 凉亭中是暖和,但灵妃在坐下后却觉得更冷了,她想要离开却又忍不住想要与陛下说说话。 灵妃欲言又止的看着天子,神色间带着几分卑微,但对方的目光根本就没落在她身上,只是看向与自己坐在一起的姜月饶。 就当她忍不住想要开口时,却被姜月饶给抢了先:“呀,今日还真是巧呢,竟是遇见了这么多的姐妹,珍珠,你快去将外头的姐妹们迎进来赏花。” 只见凉亭外头出现了一群莺莺燕燕,闻人凛见状他面色立即就变得有些阴沉。 好不容易与饶饶出来走走,遇见个灵妃便罢了,眼下还来了这么多的女人。 灵妃看见那些明显是盛装打扮的妃嫔,她忍不住挺了挺背脊,重新整了整神色,不想让人觉得她被姜月饶给比了下去。 很快,外头的妃嫔便被珍珠请了进来,有贤妃、姝贵妃、陈嫔、林贵人、薛贵人…… 姜月饶柔和的目光在这些妃嫔身上扫了圈,特意在薛贵人身上停了一瞬, 并不叫人察觉。 而薛贵人在走进凉亭后,她眼底的神色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凉亭挂了挡风的帘子,除了清爽的茶香外,便是一股绵长深沉的桂花香气了…… 第123章 突发晕厥 这些进来的妃嫔齐齐给闻人凛行礼:“臣妾(嫔妾\/妾身)参见陛下。” 闻人凛挥手示意她们起身落座,旁边的宫人搬来凳子放去她们身后。 姜月饶想起身给贤妃与姝贵妃行礼,却被闻人凛直接给拦下了。 他道:“你与灵妃如今怀有身孕,便无须多礼了。” 贤妃点头,语带认同:“陛下说得对,如今姜嫔妹妹与灵妃妹妹便是整个后宫最重要之人,这些个礼节从简即可。” 姝贵妃虽并未说什么,但她面色冷淡,看向姜月饶的眼神也带着些许的不快。 灵妃不行礼便罢了,姜月饶算个什么东西。 旁边宫人开始为众人上热茶,一时间大家都低头品茶,天子在场,众人都有些放不开,就连平日里爱说话的刘贵人都没敢开口。 贤妃喝下一口茶水后,便看向灵妃,她语气间带着关心:“瞧灵妃妹妹的脸色不大好,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灵妃一向是跋扈的,在怀孕后竟是没怎么出来炫耀张扬,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 贤妃这话带着试探,也叫灵妃起了警惕之心。 灵妃方才被姜月饶刺激,正愁火气没地方撒呢,她当即冷哼一声,说道:“臣妾身怀皇嗣自是不容易的,贤妃你没怀过孕自是不明白。” 这话夹枪带棒,令贤妃僵了脸色。 贤妃下意识看了看闻人凛的神情,发现对方依旧面色淡漠。 她这才温和开口:“灵妃妹妹当真是说笑了,本宫虽未怀过但姜嫔妹妹如今也有身孕,瞧着便是容色动人,丝毫不见疲惫之态,本宫因此这才才关心灵妃妹妹。” 不仅驳了灵妃的话,还把她与姜月饶相比较,这无异于是在戳灵妃的心窝子。 “姜嫔近日当真是容光焕发,身上的曲裾裙衫也是格外精美,竟丝毫不见怀有身孕的疲态,想来是深得上天眷顾,”陈嫔也开了口,这番话恨不得把姜月饶给捧上天去。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面色都有些不好,可不是深得上天眷顾嘛,农女入宫为嫔,如今还怀上了皇嗣,祖坟冒青烟都没这么好命的。 相比众人的面色微僵,闻人凛却温和道:“饶饶为人纯善自是有上天眷顾。” 众妃嫔面色更难看了,就连贤妃的脸色都有点挂不住,她只觉陈嫔是个没脑子的,说出的话招人厌烦。 姝贵妃死死将手帕攥紧,看向姜月饶的目光藏着恨意。 陛下,陛下从未唤过她的闺名,即便是两人感情最好时,陛下都未唤过她一句“叶儿”,未入宫前从来都是叫苏小姐,入宫后便是姝贵妃。 姜嫔凭什么能让陛下这么叫她。 整个凉亭内的氛围都有些僵硬,还伴随着些酸气。 这些妃嫔也瞧明白了,陛下如今的喜爱已从灵妃转至了姜嫔身上,再看那姜嫔如今容光焕发的模样,也的确是甩了灵妃一大截。 贤妃拉着灵妃的手,满脸关切又意味深长:“灵妃妹妹若是有什么不适,便一定要及时告诉太医。” 灵妃将手抽回,皮笑肉不笑道:“贤妃放心,臣妾的身子好得很,腹中皇儿也十分康健,来时还特意请徐太医把过脉。” 这帮不安好心的东西,就是见不得她好。 灵妃觉得自己被这些人气得小腹有些坠坠的痛,她抿了抿唇,回想起徐太医说她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决心在坐一坐便离开。 贤妃也没再继续说,而是转而说起了御花园的花来,姜月饶性子温和,时不时便也会说上几句,位分不高的妃嫔便自发的捧位分高的妃嫔。 凉亭内的氛围倒是变得其乐融融,而随着炭盆的燃烧,清茶香气混合着桂花的气息逐渐浓郁。 刘贵人按捺不住的开口:“这可是桂花的香气?方才就闻到了,怎地越发的浓郁了,当真是好闻。” 没有女子不爱香的,这话一出便立即有人附和。 “我方才也闻见了,这桂花香气十分好闻,可是哪位姐姐制的香?” “这桂花香气浓郁而无杂质,可比我宫中的香料好闻多了。” “我还心想待会儿私下问问呢,没成想大家都闻到了。” …… 众人纷纷议论起这股桂花香气来,显然都十分好奇。 姜月饶低头喝了口热茶后,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角落中的薛贵人,只见对方的神色间带着些许思索,似在疑惑着些什么。 她脸上笑意十分柔和,笑着解释:“是近日内务府新送来的桂花头油,嫔妾与灵妃姐姐今日都用了,因此香气才这般浓郁。” 此话一出,刘贵人双眼发亮,连连开口:“那我回去也叫宫人去内务府领些。” 这香气她很是喜欢。 其余妃嫔闻言也连连表示自己也要派人去领,角落中的薛贵人面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开始频频看向灵妃方向。 自己当时不是只做了四瓶单独送去临安宫,为何灵妃的清灵殿也会有桂花头油,甚至今日还用上了。 难怪灵妃的脸上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姜月饶也顺着薛贵人的视线看向灵妃,对方已经有好一会儿没说话了,神色也是愈加的难看,双唇紧紧抿着,就像是在忍痛般。 她又看了眼身侧的闻人凛,对方侧头与贤妃谈着什么,她将眉头皱起,抬手便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陛下,嫔妾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想要先回宫了……”她站起身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般,原本红润的唇色逐渐苍白。 贤妃原本还在试探天子有没有让她接回灵妃手中宫权的意思,眼下却见姜月饶忽然变得虚弱。 她下意识便问:“姜嫔妹妹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姜月饶那娇弱的身子便晃了晃,似有些承受不住般朝一边倒去,闻人凛立即起身将人直接捞进了怀中。 语气尤为急切:“饶饶,饶饶,你是怎么了?!” 闻人凛语气中染上急切,甚至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慌乱。 而姜月饶已躺在他的怀中闭上了双眼,发间精致而华丽的珠翠衬得她小脸苍白,破碎感十足…… 【新年第一天,宝子们快乐顺利哦,下午给大家爆更一章。^3^】 第124章 嫔妾只有陛下了 看着怀中女子这般虚弱的模样,闻人凛只觉心生痛意。 旁边的其他妃嫔也被吓了一跳,都不由的看向闻人凛怀中的女子。 贤妃更是起身连连开口:“方才都好好的,怎地说晕便晕过去了呢。” 闻人凛面色冷沉,他用那似刀的目光扫了圈在场所有人,这些妃嫔的面色或好奇,或疑惑,也都带着些看热闹的意味,甚至有些人眼底深处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而灵妃的面色也很不好,但他却并未关心,直接弯腰将怀中女子拦腰抱起,厉声吩咐王德全:“快去请太医!” 说罢,他便抱着人匆匆离去,其余妃嫔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谁都明白,姜嫔眼下忽然晕倒,定是腹中胎儿出了问题,这如何能不叫她们心生激动。 凉亭内的人一窝蜂的都跟着去了,唯有角落中的薛贵人与坐在石凳上的灵妃没动。 紧接着,柳絮的惊呼声乍然响起:“娘娘,您怎么流血了啊!” 灵妃随即也晕倒了,带着恨意与不甘,她面色也十分不好,为何陛下就未曾注意过,是不想注意还是当真没看到…… 柳絮与春梅见灵妃晕倒都吓得不行,两人赶紧找了人将灵妃也匆匆抬走了。 薛贵人看着灵妃被宫人抬走的背影,她的嘴唇有些颤抖,看灵妃的反应,怕也是用桂花油出了问题。 她不太能想明白,分明她只想对姜嫔动手的,为何那头油灵妃也用了,分明只有一瓶掺了麝香的头油,为何灵妃与姜嫔都会出问题,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这件事仿佛一团乱麻般缠绕在她心间,叫她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或许灵妃用的是没掺麝香的头油呢,她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后宫唯一的两个孩子都出了问题,这叫她不得不害怕。 最后,薛贵人深吸一口气,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不要怕,此事姝贵妃也插了一脚,若是东窗事发对方定会想尽法子保下她的。 “薛贵人,陛下有吩咐,命令后宫所有主子都前往勤政殿的偏殿,”小乐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盯着面色苍白的薛贵人笑着开口。 薛贵人被忽然出现的小乐子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应了声后,便在小乐子的带领下往勤政殿的偏殿去了。 一路上寒风萧瑟,带着入骨的凉意直吹进的薛贵人的心底,一路上她不断为自己打气,安抚自己。 勤政殿的偏殿内。 薛贵人进来后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随即便找了个角落站着,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姝贵妃用目光扫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并无任何变化。 后宫所有主子都聚在殿内,太医院来了五名太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分别躺在两张床榻上的姜嫔以及灵妃身上。 这些妃嫔的神色与目光间都带着几分期待,灵妃与姜嫔的胎若是能就此落下那便好了。 闻人凛守在姜月饶的床边,黑眸紧紧盯着为她诊脉的刘太医。 他见刘太医将诊脉的手收回,便立即阴沉询问“如何?可有查出是哪里不对?饶饶的身子眼下如何了?” 刘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回答道:“姜嫔娘娘与灵妃娘娘的体内并无任何问题,但二位娘娘的身子又的确出现了小产的迹象。 尤其是灵妃娘娘还见了血,难保姜嫔娘娘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体内没有任何问题却又出现小产的情况,定是用的东西出了问题,”闻人凛的语气冰冷至极,这话沉沉敲打进在场每人心间。 这后宫他还当真是小看了,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按捺不住。 旁边的贤妃立即吩咐宫人:“快,带上两宫的宫人,都去临安宫与清灵殿都好好排查,不可漏过任何东西!” 是排查不是搜查,因此需要两宫的掌事宫女跟随配合。 “小乐子,你随他们一同去排查,”闻人凛吩咐着。 小乐子立即躬身行礼:“奴才遵命。” 两宫的宫人都匆匆退了下去,柳絮也跟在其中,春梅则是留守在灵妃跟前,一脸担忧的看着昏在床榻上的灵妃。 闻人凛坐在姜月饶的床沿上,看着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只觉心底传来阵阵痛楚,同时对那下手之人也生杀之而后快的怒气来。 后宫诡谲他从未觉得有多危险,也从未觉得饶饶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他以为有自己护着便无人能伤害饶饶。 但现实却告诉他并非如此,即便他是天子,也不可能将有心之人完全防住。 想到这,闻人凛又不禁想起霍言的后宅,他后宅只有一个主母,当初饶饶被那主母追赶到书房羞辱,当时他还觉得霍言无能。 但从眼下来看,他与霍言又有何不同? 就在闻人凛内心纠结自责间,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缓缓睁开了双眸,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紧接着便是害怕。 她将白皙而瘦弱的手臂抬起,轻轻攥住男人的玄色衣袖,用有些虚弱又带着求救的语气开口:“陛下,嫔妾的小腹有些疼,是不是、是不是嫔妾腹中的宝宝……” 话还未说完,一滴清泪便从她眼角落下,那有些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难过与恐惧,仿佛被风雨无情吹打的小白花。 而平日纯粹又澄澈的眸底,此时浮着晶莹的泪水而显得破碎不堪,叫人怜惜。 闻人凛见她这般模样,漆黑淡漠眸底浮起心痛与怜惜,忍不住俯身将纤瘦而娇小的她给搂进怀中。 他轻声安抚道:“饶饶你放心,咱们的宝宝无事,你也无事,此时朕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叫那人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口中的安抚之意化作深冷杀意,帝王之威尽显,叫在场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姜月饶丝毫感觉不到害怕,她甚至还往男人怀中缩了缩,好似找到主心骨的菟丝花。 她抽噎着,期期艾艾道:“嫔妾但凭陛下做主,嫔妾相信陛下,嫔妾除了陛下与腹中孩儿便再无任何人能依靠,嫔妾只有陛下了……” 这一句句绝望又带着依赖的话,直直砸进闻人凛心间,令他动容又感动。 第125章 查出麝香 是啊,饶饶身后没有母家,也没有任何能够依靠的人,她只有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眼下饶饶有了宝宝,就更得靠他了…… 闻人凛心中疼惜无比,将人搂在怀中好一番的安抚。 身后站着的妃嫔们瞧见后眼睛都绿了,恨不得上前吃了姜月饶。 这还是她们的陛下吗?还是那个冷淡漠然的陛下吗? 姝贵妃看着天子对姜月饶的宠溺,险些连手中秀帕都扯破,心中与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心脏更是疼痛不已。 旁边的贤妃也是满脸的诧异。 谁也想不到姜月饶能得天子如此宠爱,不,这已经不仅仅是宠爱了,这是喜欢,是带着真心的那种。 就连跪在地上的徐太医都是满脸惊诧,没想到短短这些日子,陛下便从占有姜嫔娘娘到了如今这般喜爱的地步。 不过,姜嫔娘娘如此完美,陛下是该喜欢的。 他心中在替姜嫔欢喜的同时,又有丝丝缕缕的酸涩不由地冒起,却立即被他摁下。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姜月饶与天子秀恩爱。 此时,另一张床上的灵妃缓缓睁开了眼,她与姜月饶的床榻是正对着的,一侧头便能瞧见相互拥抱着的两人。 也能听见闻人凛温声说出安抚的话。 反观她的床榻前,只守着一个春梅,站在旁边的妃嫔就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分明她才是妃子,那姜月饶不过是个嫔,她所怀的皇儿也比姜嫔高贵,她身后还有整个丞相府的支持,出了事陛下本该来关心她的。 方才在凉亭时也该是陛下抱着她的,但偏偏陛下抱的是姜嫔,现在陛下也没守在她身旁,而是在温和的安抚姜嫔,一副生怕她难过的模样。 灵妃咬咬牙,朝正在安抚姜嫔的天子抬了抬手。 她的语气带着真实的虚弱,面色也比姜月饶要更为苍白:“陛下,陛下……” 她此时多么想让自己的丈夫来安慰安慰她,可惜她的丈夫在她面前安抚别的女人,连她的话都没听见。 倒是旁边春梅瞧见了,立即惊喜的上前:“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 娘娘的醒来叫她终于松了口气。 春梅这句话将还处在妒恨的众妃嫔给拉了回来,贤妃与其余妃嫔快步上前询问她的情况,顷刻间就将她的床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灵妃有些着急,她忍不住想要将天子唤来,想要对方也像安慰姜月饶般安慰自己,她虚弱的叫着:“陛下,陛下。” 下一刻,她的手便被贤妃紧紧拉住,令她有些疼痛。 贤妃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的说道:“灵妃妹妹你且放心,刘太医方才已为你诊过脉了,你与腹中皇嗣皆无碍,你不必担忧。” “是啊是啊,灵妃娘娘您莫要害怕,陛下会为你做主的呢。” “那有心之人想要陷害皇嗣,陛下定会严惩那人的!” …… 这些妃嫔将灵妃的床榻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不停说着,叽叽喳喳宛如三千只麻雀。 这时,去检查宫殿的小乐子带着人回来了,他的手中还拿着两罐东西,角落中的薛贵人神色已然煞白,那张脸比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看着还要白几分。 小乐子带着这些宫人来到闻人凛跟前跪下行礼,他将手中嵌了宝石的白玉瓷瓶高举。 回禀道:“陛下,奴才已按照您的要求,配合清灵殿与临安宫排查了所有物品,最终搜出了这桂花头油来。” 只有这两个物件是姜嫔娘娘与灵妃娘娘先后得到,并且两人又在今日同时用上,又几乎同时晕倒。 看起来这桂花头油实在可疑。 闻人凛在看到小乐子手中的桂花头油后,心底便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昨日他用这桂花头油为饶饶梳发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面色阴沉至极,朝刘太医挥了挥手。 刘太医上前将那两瓶白玉瓷罐接过,随即便拿到一旁与其他太医开始检查起来。 躺在床上的姜月饶眼泪又开始流了,一串串晶莹的泪水打湿面庞,沾湿鬓发后没入锦被之中。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那双秋瞳般的眸底满是悔恨,眼眶通红,瞧着可怜极了。 闻人凛见状心底顿时一痛,连连安抚她:“饶饶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这怪不得你。” 姜月饶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哽咽的自责开口:“原先的茉莉头油嫔妾并未用完,若是嫔妾并未贪新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是不是宝宝就不会受到伤害……” “傻子,你即便昨日不用,难不成从此便不再用了?错的不是你,是那心狠手毒之人,”闻人凛安抚着床上的女子,同时眼底也射出森冷阴暗之光。 很快,以刘太医为首的五位太医便走了过来,他们齐齐跪下。 刘太医说道:“陛下,微臣几人在这两瓶桂花头油中查出有麝香的气息,这两瓶桂花头油与内务府从前的气息并不相同。 微臣以为那下毒者是故意将桂花之气调配得浓郁,以此来掩盖麝香之气。” “此麝香是来自吐蕃的烈性麝香,染在头油上的麝香被屋内炭盆一烘,药效果会发挥得更加猛烈,二位娘娘若是长期使用,那腹中皇嗣必定是保不住的,”徐太医这般说着,他语气中带着激动与紧张。 他不敢想象,若是姜嫔娘娘多用几次会出现什么后果…… “咣当”一声,是闻人凛将桌上茶盏砸到地上的声音,他此时的面色极其森然,眼底更是冰冷无比,甚至还染上了杀意。 “后宫出现麝香,贤妃,你是如何管理的!”闻人凛看向贤妃,眼底满是冷意。 虽心底隐约有所猜测,但在听见太医这么说后,还是有止不住的冷意与后怕。 倘若饶饶腹中的宝宝当真出了什么事,饶饶怕是也…… 一想到这些,他心底便有那翻腾的怒气与恨意,这是他头一次对后宫女人出现恨意。 贤妃立即跪了下来,语气镇定:“还请陛下恕罪,是臣妾保护皇嗣不利,还望陛下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一定戴罪立功,不让陛下失望。” 闻人凛满脸冷漠:“不必,王德全你即刻去内务府去查,将所有有关联之人都给朕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第126章 真相是什么 此话一出,贤妃原本镇定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慌乱,但她并不敢说些什么。 后宫是她在治理,陛下直接吩咐王德全去处理,这无异于在打她的脸。 王德全快速退了下去,整个殿内都弥漫着天子的压迫感,所有人都不敢多言。 躺在床上听完全程的灵妃也不再关注姜月饶那边了。 她满是恨意的开口:“陛下,请您一定要严惩下药之人,这可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啊,您要为臣妾做主!” 她恨不得将下药之人千刀万剐! 坐在姜月饶床沿的闻人凛听闻灵妃所言,他点头道:“灵妃你放心,此人心思歹毒,竟妄图谋害后宫所有皇嗣,待查出来后朕必将严惩。” 不管是谁,身后有什么家世背景,只要被他查出,便是那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针对其中一人便罢了,但此人竟给怀孕的二人都下了药,可见此人危害社稷江山, 是万万留不得! 闻人凛登基三年以来,后宫被西太后暗中把控,他为了制衡前朝不得假装不知,眼下西太后被处置,却又冒出一个给皇嗣下药之人。 此人保不准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阴谋。 就在太医道出麝香来源后,便有宫人打好清水上前,开始为姜嫔与灵妃洗去发丝上的桂花头油。 闻人凛看着姜月饶如绸缎般的青丝被清洗,心底有难掩酸楚与痛心浮现…… 那角落中的薛贵人已经要被吓死了,她咬牙缩在角落,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眼神却不停看向姝贵妃的方向。 但姝贵妃就跟没注意到她般,丝毫不为所动。 那日,姝贵妃暗示她对姜嫔的孩子下手,但眼下对方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事到如今她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对方给利用了。 想通了这点的薛贵人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她将身子紧贴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 一炷香后。 王德全领着内务府总管以及有嫌疑的几人走了进来。 这几人进来后便跪倒在地,内务府总管还算是镇定,但其余几人的面色都十分惶恐。 闻人凛亲自开口审问:“那桂花头油是谁制的?又是哪个宫人送去临安宫与清灵殿的?” 帝王威压扑面而来,比那外头的寒风还叫人胆颤。 内务府总管磕头道:“回陛下,桂花头油是巧儿制成,是由小安子送去的。” “陛下,奴婢制的桂花头油与从前一样,并未加任何东西啊,还请陛下明察!”巧儿连连磕头。 闻人凛看了眼王德全。 王德全立即端着那两罐桂花头油来到巧儿身旁,巧儿挨个闻了闻,随即皱着眉斩钉截铁道:“这绝不是奴婢调制的头油。” 但紧接着她否定:“不,这是奴婢调制的,但有人往里头加了东西使桂花的味道变得浓郁了些,但除了桂花的香气外还有股特殊的气息混在里头,奴婢不知是什么东西。” 宫内禁止麝香出现,即便是调香的宫人也大多没机会闻过麝香的气息。 这时,小乐子又端了一罐桂花头油上前,巧儿闻了闻,立刻就说:“这是奴婢调制的桂花头油。” 王德全接过小乐子手中的头油来到闻人凛跟前。 闻人凛嗅了嗅,明显其中一罐的气息要淡一些,紧接着贤妃也上前闻了闻。 随即贤妃指着后来呈上的那罐桂花头油,说道:“臣妾宫中的桂花头油是这清淡些的味道,这罐的确是内务府调制出来的。” 那便是有人在做好的头油中动了手脚。 闻人凛沉沉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安子,王德全立即上前踹了小安子一脚,厉声道:“你这狗东西还不从实招来!” 小安子被踹翻在地又重新爬了起来,他吓得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奴才真的没有啊……” “将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闻人凛没有丝毫留情。 重刑之下,必吐真言。 小安子被拖了下去,不多时便有凄厉惨叫声传出,叫人心惊。 躺在床上的姜月饶透过人群,她准确看见吓得面无人色的薛贵人,不由在心底勾了勾唇,并未说话。 此刻的她只是一朵被人毒害的小白花,只需唯美垂泪即可,根本无须做什么。 而另一边的灵妃则捂着自己的小腹,她眼底发出愤怒与恨意其中还夹杂着对孩子的无限爱意,自己辛苦保护的孩儿差点因此流下,这叫她无比愤怒。 她不解气的开口:“陛下,陷害臣妾腹中孩儿之人死不足惜,更应株连九族!” 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丞相府更是如此! 此刻灵妃的脸因恨意显得有些扭曲,这孩子是她求了许久才得来的,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她的孩子。 闻人凛见灵妃如此狰狞面目,他眉心细微的蹙了蹙。 姜月饶虽未说话却时刻在观察着殿内的情况,在灵妃说完那句话时,她第一时间就发现闻人凛的动作,心中不免浮起嘲讽之意。 男人就是这么浮于表面,只看得女子娇弱落泪的模样,看不得女子失了理智,变得面目扭曲,不管是何种原因所致,他们只会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失了吸引力。 殿外的惨叫声逐渐平息,小乐子掀开了殿帘,一阵寒气卷入,冷意中似还夹杂着细微腥甜。 他匆匆走了进来,来到天子跟前跪下。 “回陛下,那小安子方才扛不住已经招了,说是在送头油前薛贵人身旁的慧心曾来找过他……” 慧心找小安子会做什么,此事不言而喻。 闻人凛看向殿内的妃嫔,语气阴冷:“薛贵人。” 大家面面相觑下意识开始寻找薛贵人的身影,却发现薛贵人不知何时已躲去了角落,正满脸煞白的缩在墙角处瑟瑟发抖。 慧心站在她身旁也是满脸惶恐,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便赶紧跪了下去。 贤妃语气厉声开口:“薛贵人,你蓄意谋害皇嗣,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贵人吓得跪倒在地,神色仓惶又慌乱。 殿内一片死寂,谁都没想到此事会是不出挑的薛贵人干的。 薛贵人颤着身子连连磕头。 第127章 搜查延禧宫 “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并没有谋害皇嗣,不是妾身干的,此事与妾身无关啊……” 薛贵人的话语无伦次,做这件事之前她就没想到此事会暴露,毕竟姝贵妃跟她承诺保证过。 整个殿就只有薛贵人的磕头声与求饶,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与压迫的氛围,天子的面色黑沉如墨,正盯着跪在地上的薛贵人主仆二人。 闻人凛语气冷漠:“薛氏谋害皇嗣赐自尽,身旁伺候的宫女一并打杀。” 连审都不想审,就这么赐死了,后宫死一个位分低微的女子,没有任何影响。 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的薛贵人愣了片刻,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下一刻她便连声喊道:“陛下,陛下,此事并非妾身一人所为,是有人指使妾身……妾身愿戴罪立功……” 薛贵人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她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这般的不近人情,直接要了她的命。 姝贵妃捏着秀帕的手紧了紧,面上却并无多少慌乱的神色,而守在她身旁其中的一个宫人则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陛下,嫔妾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害咱们的宝宝,”姜月饶拽住男人的袖袍,她眼中含着难过的泪水,面色有些苍白,浑身都泛着虚弱之感叫人生怜。 闻人凛心尖都跟着揪了揪,用大手将她的手握住,想要给她些力量叫她不要害怕。 “陛下,薛贵人所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陛下千万不可姑息了啊!”灵妃扯着嗓子,语气帝尖锐刺耳。 现在的她恨不得杀了薛贵人全家,就连姜月饶叫她厌恶的做派都被她忽视了。 闻人凛扫了眼满脸恨意的灵妃,只觉对方这么久的妃位都白坐了,杀薛贵人一人可以,但因此波及前朝未免太过。 这灵妃心狠手辣,若是一直留在后宫难免会出现祸及旁人,后宫留不得这种妃嫔。 “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闻人凛问薛贵人。 殿内所有人都看着薛贵人,她们眼底满是好奇,心底都在猜测究竟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一次谋害两个皇嗣。 薛贵人抬手指向姝贵妃,神色间带着恨意:“是她,是姝贵妃让我下的药,她说灵妃家世雄厚动不得,姜嫔身后无人可以下手,我便下手了……” 自姜嫔入宫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陛下,姜嫔还仗着宠爱截过她几回胡,她早就看姜嫔不爽,便想着把她腹中孩儿流掉…… “你这个贱人胡说,你说你没害本宫,那为何桂花头油依旧是到了本宫手中!”灵妃根本不相信薛贵人的鬼话,那姝贵妃也是该死。 薛贵人脸上也露出几分迷茫,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你为何会收到头油,我分明只在其中一罐中放了麝香,我根本没想伤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着几分疑惑,她一点儿都想不通,但随即她又看向漠然的天子。 语气中带着希冀:“陛下,陛下,妾身真的没想伤灵妃肚里的孩子,请陛下饶过妾身一命吧,都是姝贵妃指使妾身,灵妃娘娘宫中的桂花头油说不定也是姝贵妃派人送去的!” 若是证明她没想害灵妃的孩子,是不是陛下就会留她一命。 此话一出,众人都齐刷刷看向姝贵妃。 姝贵妃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她上前便狠狠给了薛贵人一个耳光,冷声道:“你少血口喷人,本宫从未指使你做任何事。” 人她早已处置,这薛贵人根本怪不到她头上。 薛贵人被扇倒在地,她半张脸很快便肿成了馒头。 “那小安子就是你的人,你敢与她对峙吗?你平日里装得清冷孤傲,私下却如此龌龊,是你想要一箭三雕,你好狠的心啊!”薛贵人狠狠瞪着姝贵妃,恨不得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她觉得这其中一定是姝贵妃搞的鬼! 姝贵妃心底其实也有疑惑,但并未表现出来,她朝闻人凛跪下:“陛下,薛贵人冤枉臣妾,为证清白臣妾愿意与小安子对峙,也可派人去搜延禧宫,臣妾甘愿配合!” 说罢,她便朝天子磕了个头,神色间依旧倨傲,还带着些被人冤枉后的愤怒。 闻人凛看着跪在地上的姝贵妃,他并未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带着几分探究。 姝贵妃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也从未害过任何人,他与姝贵妃到底是有些情谊的,相比起几乎记不清模样的薛贵人,他更愿意相信姝贵妃。 “陛下,姝贵妃性子孤高清冷,嫔妾相信姝贵妃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姜月饶这时柔声开口,轻声为姝贵妃说着话。 她能看出闻人凛现在是信任姝贵妃的,但若是在给予一番肯定后搜出点证据,岂不是狠狠打了闻人凛的脸? 倒是有些期待。 闻人凛听姜月饶这么说,顿时便浮起几分怜爱来,在这种情况下她竟是还想着旁人,这般性情实在是难能可贵。 躺在床上的灵妃见天子神色有些动容,她赶紧开口。 “陛下,一切都要看证据,臣妾觉得既然姝贵妃提出了搜延禧宫,不如便派人去瞧瞧里头是否有异常!”灵妃的脸色又白又青。 她觉得跟薛贵人联手的肯定就是姝贵妃了,自己若是诞下皇子,那姝贵妃的地位便是岌岌可危。 贤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姝贵妃,她很想煽风点火几句,但看见天子阴沉的面色后便又歇了心思。 陈嫔倒是上前一步:“陛下,嫔妾觉得灵妃娘娘说得有理。” 若能借助此事羞辱姝贵妃一番,她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这时,有宫人走了进来,那宫人的手中还拿着个木盒。 “陛下,这是自薛贵人宫中搜出的麝香。” 人赃并获。 小乐子此刻也走上前来,他回禀道:“陛下,小安子方才咬舌自尽了。” 没了对峙的人。 灵妃目眦欲裂:“陛下,请陛下看在皇儿的份上,派人去搜一搜延禧宫,也算是叫臣妾安心了。” 她绝不会放过姝贵妃! 闻人凛看向跪得笔直的姝贵妃,他朝着王德全挥了挥手:“带些人去延禧宫。”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面露喜色。 第128章 只有饶饶是最纯净的女子 不管会不会从延禧宫搜出东西,姝贵妃今日都算是折了脸面,还是在所有人面前。 平日里姝贵妃装得那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还不是在大家面前被羞辱。 姝贵妃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双唇紧抿着有些发白,神色间也出现屈辱的神色,瞧着有些倔强。 这模样倒是有些叫人怜惜,但此刻并无人怜惜她,都等着瞧她的笑话呢。 就连闻人凛也是面无表情,并无叫她起身的意思。 王德全带着几名宫人往延禧宫去了,跟在姝贵妃身旁的宫人也想要跟去,却被小乐子给拦了下来。 薛贵人跪在地上,想要再为自己辩解几句,被贤妃给呵斥住了。 灵妃则是死死揪着锦被,她狠狠瞪着姝贵妃,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在她看来此事全由姝贵妃一手操纵,为的便是害她腹中孩儿,姝贵妃不除,叫她心中难安。 姝贵妃跪在地上,她面色依旧清冷,背脊也重新挺直,似乎完全不受灵妃的眼神影响。 闻人凛坐在姜月饶身旁,时不时便会看眼她,眼底带着怜惜与柔情。 小半个时辰后,王德全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奴才从延禧宫搜出的可疑之物。”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姝贵妃面色不见慌乱,但眼神中明显带上了几分犹豫与迟疑。 贤妃包括其余未被牵连的宫妃则是有些期待,此事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对她们而言都是好的。 木盒打开,是两瓶桂花头油,与姜月饶和灵妃宫中的一模一样。 姝贵妃看见木盒中的桂花头油后,心底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站在她身旁的雁儿面色也逐渐褪去血色。 这桂花头油根本不是延禧宫的。 闻人凛目光冷沉,带着复杂。 姜月饶有些失态般的发出短促的惊讶之声,里头饱含了太多情绪,最明显的还是不可置信。 闻人凛主动伸出大手将她的放在锦被外的手握住,目光由深沉转为柔和。 他吩咐刘太医:“仔细检查那两罐桂花头油。” 刘太医与其他几个太医上前,将木盒中的两罐桂花头油细细检查,两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回陛下,这两罐桂花头油中都掺了麝香,”刘太医跪在地上,语气颤颤的说出最终结论。 谁能想到此事竟是牵扯了姝贵妃。 殿内落针可闻,灵妃几乎要暴跳而起,她坐在床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汇集。 “贱人,贱人,本宫就知道是你!” 柳絮在旁边安抚她,贤妃与陈嫔也来到她身旁拉住了她的手,用行动站在她这边。 姝贵妃的面色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双眼瞪大,震惊又惶恐。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这两罐桂花头油是凭空出现在臣妾宫中的,是有人要陷害臣妾!”她连连开口解释,语气中带着慌乱与恐惧。 定是她的宫殿被人做了手脚。 脸肿成馒头的薛贵人冷笑:“那小安子是你的人,眼下小安子自尽,又在你宫中搜出了麝香,姝贵妃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姝贵妃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是教唆了薛贵人用麝香去害人,但她真的没有自己动手,她连麝香都没有又怎么去害人呢? 不过这些话她根本不能说出来,她是有苦难言…… 闻人凛没想到姝贵妃宫中真有麝香,方才他的信任就像是个笑话,这后宫算计来算计去,实在叫他厌烦。 再回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姜月饶,对方面色惊愕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但除了惊讶外便找不出任何复杂情绪。 也只有饶饶是最纯净的女子了,叫人生不出半点厌烦。 这时,一直站在姝贵妃身旁的雁儿直直跪了下来。 她高声道:“请陛下恕罪,都是奴婢的错,这一切都是奴婢所为,是奴婢买通了小安子,此事与姝贵妃无关……” 雁儿是姝贵妃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眼下的情形,除了她主动拦下此事便再无别的法子。 灵妃哪里看不出雁儿的心思,当即便恨声道:“你这贱婢可知欺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她不信这件事没有姝贵妃的参与。 雁儿将头磕得‘嘭嘭’作响,语气铿锵有力:“奴婢愿以死为证!” 自己无父无母是被姝贵妃买回来的,若说亲人那便只有姝贵妃一人,姝贵妃若是活不成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姝贵妃挺直的背脊因雁儿这句视死如归的话弯了弯,她眼底蓄起泪水却并未看向雁儿,手中的秀帕几乎要被她搅碎。 那卡在喉间为雁儿正名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由雁儿来替她顶罪。 “没有主子的命令,奴婢怎敢做此等胆大妄为之事,陛下,臣妾觉得此事有蹊跷,”贤妃连连开口。 苏叶从边关回来后,便开始踩在她头上,从叶府到后宫,没有一日她是不恨的,眼下有了解决的机会,她怎么都不可能放过。 旁边的陈嫔也出声了,她语气中带着嘲讽:“若是灵妃诞下皇子,姝贵妃便是与后位无缘,别看姝贵妃性子冷清,但私下想得那可是比谁都多呢。” 这便是在暗示灵妃是姝贵妃最大的威胁,事实也是如此。 闻人凛的神色越发深沉,周身也散发着冷意。 姝贵妃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双眼含泪的看向天子,她神色间蒙着几分悲切:“陛下,臣妾是心有不甘,但臣妾与陛下在边关的那段日子,便知晓陛下心怀天下,也知晓皇嗣的重要性。 纵然臣妾再如何狠毒,也不可能对皇嗣下手,臣妾明白皇嗣对陛下意味着什么……” 姝贵妃提起往昔,也在提醒天子两人从前恩情,是她救下了他,她不会对她的子嗣做什么,更是叫他别误会了她。 雁儿适时开口:“灵妃张扬跋扈,不止一次挑衅过贵妃娘娘,奴婢实在看不过眼便想着为贵妃娘娘出出气,在得知薛贵人给姜嫔娘娘搀了麝香后,奴婢便动了心思。 陛下,贵妃娘娘并不知此事,还请陛下明察!” 第129章 降为贵人 闻人凛神色晦暗,叫人看不出情绪。 “陛下,姝贵妃不可能没有参与,请陛下明鉴!”灵妃白着脸十分不甘心。 殿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等待天子最后的处置,唯有姜月饶内心轻松无比,丝毫不在意。 不论此事作何处理,姝贵妃想翻身都很难了,她也不喜将人赶尽杀绝,要物尽其用她觉得才更好。 冷沉声线在殿内响起:“宫女雁儿处死,姝贵妃管理不利降为贵人,褫夺封号。” 姝贵妃瘫倒在地,眼底再没了光彩,雁儿则被拖了下去,往日荣华已不复。 对于这个处罚,贤妃心底虽不满却还是笑着道:“叶贵人陪伴了陛下这么多年月,还曾与陛下一同在边关待过,的确是该念些旧情的。” 闻人凛面色淡淡,并无丝毫动容。 此事过后,姝贵妃从前的相救之情便完全了结。 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薛贵人, 语气丝毫不变:“薛贵人与她身旁的宫人意图谋害皇嗣,赐自尽。”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一屋子的人,叫他心烦。 薛贵人哭叫着想要再求饶,却被太监堵嘴拖了下去。 殿内的妃嫔也行礼退下,王德全立即带了宫人将灵妃的床榻抬了出去。 整个殿内顷刻间便是剩下姜月饶与闻人凛二人。 “你今日便好生歇在这,朕陪着你,”闻人凛拉着床上女子软软的手,语带安抚。 姜月饶不由地轻叹,随即才开口:“嫔妾多谢陛下。” 她眼底带着几分惆怅与悲切,看起来并无查出真相的开心。 “怎么了饶饶,可是对朕的处置不满意?”闻人凛现在最见不得她伤心,下意识就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重重处置叶贵人而难过。 叶贵人那边他也是有所猜测,但对方被他褫夺了封号降为嫔位,对饶饶而言已无威胁。 姜月饶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嫔妾只是觉得人心可怕罢了,有些感慨。” 只降了位分肯定是处置得太轻,不过她也料到了,她也没打算让闻人凛狠狠处置叶贵人,什么都得循序渐进的来,不是吗? “饶饶放心,朕会好好护着你的,往后你也可去东太后宫中坐坐,朕会同母后说说,近日以来母后的身子也好了些,”闻人凛缓缓说着。 如今西太后被他送出了宫,母后也可开殿门透透气了,他无法时刻待在后宫,便为饶饶找个依靠。 姜月饶听男人忽然提起东太后,她有些好奇:“嫔妾去寻东太后娘娘,会不会搅扰了?” 自打入宫后她从未见过东太后,对方一直是称病不见人的状态,结合她观察前朝后宫的局势来看,东太后先前是避世的状态,避的自然就是西太后那边了。 麝香事件后闻人凛让自己过去,应当是想要为她找个依靠的,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不会,你且去即可,母后性子温和,想来与你会相处得融洽,”闻人凛将人搂进怀中,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 他从不曾让妃嫔去寻母后,后宫波云诡谲他是怕波及了母后,但饶饶不同,她们都是纯善之人,应当能够相处得很好。 姜月饶温和应下。 闻人凛又陪了会儿她,直到有大臣觐见才不舍离去。 姜月饶等男人离开后便立即传了轿辇, 离开了勤政殿回到自己的临安宫暖阁。 暖阁中。 她先是在珍珠与翡翠的服侍下换了件舒适的襦裙,这才懒懒靠去贵妃榻上,开始复盘方才发生的一切。 外头天色黑了下来,有细小的雪花缓缓在空中飘落,连廊墙沿上挂着的灯笼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倒让姜月饶觉得格外美丽。 窗外寒风阵阵,却吹不进温暖如春的暖阁。 “这次实在太可惜了,没将叶贵人一同料理,”珍珠一边为她添置着茶水,一边颇为可惜的说着。 姜月饶拿起冰镇过的橘瓣放到嘴里,冰凉的气息在口中蔓延,叫她觉得十分惬意。 “叶贵人与陛下还算有情谊,此次又有雁儿为她顶罪,褫夺封号降为嫔已经算很不错的结果,不过纵然如此,往后被她寻到时机想来也会重新复宠,”她语气懒懒的,带着无所谓之感。 珍珠闻言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颇为失望到:“啊,都这么过分了,陛下竟没真的厌了她……” 这件事不是应该叫人分外厌恶吗?为何陛下还会这般? 姜月饶语气柔和:“这不就是男人吗?行事永远会跟随自己的下半身,叶贵人的确叫人厌恶,但并未叫陛下彻底厌恶。” “那娘娘咱们应当如何?”旁边的翡翠忍不住询问出声。 姜月饶伸出白皙指尖,轻点了点桌面:“静候佳音即可。” 现在大家都觉得是叶贵人将那头油给的灵妃,那灵妃又岂会放过叶贵人? 灵妃胎像不稳,她想要瞧瞧对方能否坚持到自己出手,算起来距离年关也只有三个多月了…… 珍珠与翡翠面面相觑。 “所有东西与人可都处置到位了,”她一边轻抚自己的小腹,一边提起这件事。 翡翠立即回答:“请娘娘放心,所有人与事奴婢都好生安顿过了。” ---------- 清灵殿内。 灵妃被抬回来后便直接躺去了床榻上,她面色很不好,苍白中又透着怨气。 今日她受了太多刺激,幸而只是见了点血,腹中孩儿并无大问题。 殿内弥漫着一股艾草的气息,是柳絮在点艾草,准备为灵妃熏艾。 很快,柳絮便拿着点好的艾草走了过来。 春梅为灵妃将衣衫解开,把她那平坦的小腹露了出来。 “徐太医与刘太医叫娘娘您从今日开始便要熏艾来保胎,诶,您今日受了惊吓实在是叫奴婢担忧极了,那叶贵人实在是大胆……”柳絮一边为她熏艾,一边轻声念叨着。 只是话还没说完,柳絮的手便被春梅碰了碰,示意她别说了。 春梅看了柳絮一眼:“娘娘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些,你便别说这种叫人不喜的话了。”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灵妃却摆了摆手,狠狠问道:“叶贵人那个贱人如何了?” 第130章 夺宠 若非是叶贵人那个贱人,她腹中的皇儿早已稳固,根本无须熏艾。 她现在恨不得扒了叶贵人的皮!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她是怎么敢对自己下手的?真当以为与陛下有情,便如此胆大妄为。 “娘娘,那叶贵人娘娘被带回了延禧宫,陛下虽褫夺了她的封号,降了她的位分,但并未让她从延禧宫搬出去,”柳絮轻声回答着。 灵妃与那延禧宫还颇有一段渊源,当初姝贵妃入宫后并未住进延禧宫,那延禧宫一直是空着的,后来灵妃入宫后便看中了延禧宫。 原本贤妃也是准备将她安排去延禧宫,但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原本分给灵妃的延禧宫,便直接被姝贵妃抢先住了进去。 当时灵妃初入后宫,姝贵妃在这后宫中颇为得宠,导致灵妃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殿内艾香袅袅,灵妃冷着脸::“好好为本宫熏,待身子好些了本宫要亲自去瞧瞧叶贵人。” 那叶贵人如此恶毒,她怎能放过! 柳絮温声拱火:“请娘娘放心,娘娘这次有惊无险,也是上天庇佑,那叶贵人娘娘也理应给娘娘赔罪,即便是跪下来祈求娘娘也是应该的。” 灵妃也是这么认为,她又问道:“薛贵人处死了吗?” “王公公已经端着毒酒去了,但听说薛贵人并不愿赴死,还闹着要见陛下呢,”柳絮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胆敢害娘娘,她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灵妃看着自己正在熏艾的肚皮,她吩咐旁边的春梅:“你去盯着薛贵人,必要时帮她一把。” 只可惜她现在身子不允许,不然真要亲自动手。 春梅闻言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道:“娘、娘娘不必这般的吧,王公公已经亲自去盯着了,奴婢觉、觉得没必要……” 叫她去看一个人赴死,她光是想着,心底都会生出寒意。 再说了,薛贵人死罪已是板上钉钉,娘娘实在是没必要这么做,若是那赶尽杀绝的名声传了出去,说不定会令惹陛下不喜。 灵妃见春梅不愿,心底顿时便浮起几分不耐,她只觉这人不中用极了。 “叫你去你便去,你是本宫带进宫的,这种要紧事必须要由你替本宫看着,”灵妃的语气中带着冷意与命令。 若非看春梅还算得上忠心,她早就将人给赶走了,除了阻拦她便是阻拦她,就不见她做些顺心的事。 春梅面带忐忑,却并未挪动脚步,显然是想要灵妃改变想法。 她觉得娘娘此番吩咐实在是不妥,但她又不敢多劝解。 这时,埋头给灵妃熏艾的柳絮说道:“春梅,咱们娘娘这胎多不容易你也知道,那薛贵人歹毒,娘娘去盯着也情有可原,咱们娘娘也只是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罢了。” 灵妃看了眼柳絮,只觉这丫头比春梅要合心意得多。 春梅最终还是去了,不过她只在薛贵人门口等着,待薛贵人服下毒酒后便匆匆离去。 临安宫很快收到了这个消息。 姜月饶正看着兵书,她将手撑在小桌上,眼底似有流光拂过。 “灵妃姐姐心疼腹中孩儿,派人去盯着薛贵人赴死也是情有可原,就是不知各宫姐妹会如何看待了,过几日她去看望叶贵人,便将这两个消息一并传给陛下。” 她语气中带着好奇,神色圣洁而高贵,似那不染凡尘的仙子般。 珍珠笑着应下:“请娘娘放心,此事奴婢定会让所有娘娘都知晓,那薛贵人虽狠毒却也得到应有的惩罚,灵妃娘娘这般抓着不放,未免叫人觉得狠辣。” 散播些谣言出去,她已得心应手。 说罢,她又说:“对了,方才灵妃娘娘还派人去了勤政殿,应当是请陛下去了。” 外头的天色蒙蒙暗下,今日刘太医已直言灵妃胎象不稳,想来她也是不装了,直接就想要邀宠。 “奴婢听闻前朝传来的风声,苏州暴雨个别城池出现了塌方,刚好把即将要回京的风丞相给困住了,灵妃娘娘怕是难得偿所愿了,”翡翠这般说着。 这风声可不是随意传来的,而是沐公子买通宫人送进来的消息,整个后宫可是没有一点消息的,这也是沐公子在隐晦告诉娘娘,陛下那边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 姜月饶将手中兵书放到桌上,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语气轻柔:“本嫔今日受了惊吓,珍珠你且去勤政殿请陛下过来,便说本嫔腹中的宝宝想他了。” 闻人凛在前朝动手,她又怎能放过灵妃呢?就是不知灵妃得知丞相府出事后,会不会小产? 倒是叫她有几分的期待。 珍珠脸上挂着笑意:“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 勤政殿内。 闻人凛正埋头处理折子,他神色冷凝而严肃,手中朱笔不停挥舞着。 今日饶饶被吓到了,他想要赶紧处理好政务再去瞧瞧。 这时,守在殿外的王德全走了进来。 他来到天子跟前行礼:“陛下,清灵殿来了人,说是灵妃娘娘今日受了惊吓,腹中皇嗣不太安稳,想要请陛下去瞧瞧。” 闻人凛手中朱笔一顿,脑海不由浮现灵妃那张带着恨意而狰狞的脸,叫人没有半点儿靠近的欲望。 “朕又不是大夫,跟她说有事便请太医过去。” 他已着手与霍言和沐辰之一起清算丞相府,自是没必要再纵着灵妃。 王德全应下,心知灵妃的好日子已到头。 而守在门口的小乐子在这时也走了进来。 “陛下,是临安宫来人了,姜嫔娘娘想让陛下去瞧瞧,”小乐子禀报着。 闻人凛将手中朱笔放下,起身说道:“去临安宫,也传晚膳过去。” 他本就是打算去饶饶宫中的。 王德全拿起黑色的狐裘大氅为天子披上。 守在勤政殿外的珍珠与春梅见天子出来,两人赶紧跪下行礼。 闻人凛径直走入夜色中,王德全笑着来到春梅身旁:“陛下今日去临安宫,还特意交代若是灵妃娘娘不适便去请太医,春梅姑娘你便回去吧。” 第131章 深意 春梅听后如坠冰窖,她忍不住看了看起身离去珍珠的背影。 “王公公,陛下当真连去一趟清灵殿的时间都没有吗?”她语气中带着哀求。 若是灵妃娘娘得知陛下是被姜嫔娘娘抢走,保不准会发多大的火呢。 王德全也知晓灵妃会打人的脾性,叹气道:“陛下的心思如何,做奴才的哪能左右,今日如此,往日更是如此。” 最后一句话中带着深意,也算是在提醒春梅了。 春梅面露沮丧并未听懂王德全话中深意,在扶了扶身子后便匆匆离开了。 王德全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感叹。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从来都是身不由己,跟着个好主子能过得好些,若是跟了个非打即骂的主子,那这辈子也别想好过了。 春梅忐忑回到清灵殿,心底满是害怕,她怕娘娘怒而对她动手。 灵妃看见春梅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猜到事情没办成。 她心底烦躁,依旧忍不住发问:“陛下如何说的?” 春梅小心翼翼开口:“回娘娘,陛下说今夜便不来了…… ” 她不敢直接说陛下去了临安宫。 “陛下为何不来,是不是你这贱婢说错了话!”灵妃怒意腾升,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春梅。 春梅吓得立即跪下老实交代,她不敢隐瞒:“奴婢没有,是奴婢方才去请陛下时遇见了临安宫的人,陛下直接就去了临安宫,还告诉奴婢,让娘娘不适便要立即请太医来……” ‘咣当’一声,灵妃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朝春梅丢去。 春梅被砸中额角,立即便有鲜血涌了出来,她咬着牙不敢发出痛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娘娘,您不可动气啊,您要为您腹中孩儿考虑,”柳絮连忙为灵妃顺气。 随即又上前来到春梅跟前,皱眉呵斥道:“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嫌不够碍娘娘的眼吗?还不赶紧下去!” 说着,还推了一把春梅,春梅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柳絮见状这才重新回到灵妃跟前。 “娘娘,您可千万别动气,这些人都不值得您生气,眼下只有您腹中的小皇子是最重要的,只要您诞下皇子,那姜嫔还有什么底气跟您争?” 灵妃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心底的愤怒压下。 她道:“本宫就是看不惯姜嫔那般狐媚做派,陛下的魂儿都被她勾走了。” 今日陛下在勤政殿偏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她便心如刀绞,她没办法接受自己输给了姜嫔那个贱人。 陛下从不曾对自己柔情过…… 柳絮这般说着:“娘娘,您若是看不惯不如等西太后回宫来处置姜嫔,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腹中的小皇子。 那姜嫔再受宠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越过了您去?要奴婢看啊,别说是您了,就连贤妃娘娘她都越不过去。” 这番话将灵妃心中的怒气逐渐抚平。 柳絮见灵妃神色缓和,便又说道:“眼下也不早了,便让奴婢伺候娘娘歇下吧,徐太医说娘娘要多休息,小皇子在娘娘腹中便也会越来越健壮。” 灵妃的面色变得柔和,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对柳絮说道:“去打些水来,再传晚膳上来。” 她要养好身子只等诞下皇儿,再好好收拾姜嫔。 柳絮见灵妃被安抚好,便退出了寝殿,她出去后先吩咐下面的人备水传膳,随即便去了下人房中。 春梅正坐在凳子上抹眼泪,额头的伤口也没处理。 她的心都要凉透了,她不明白为何娘娘会这么对自己,分明在没入宫之前娘娘并不是这样的,也从没打过她。 原本她以为娘娘对柳絮也会这样,但娘娘并未打柳絮,显然柳絮要比她得娘娘喜爱,这叫她更难过了…… 春梅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哭出了声。 柳絮拿着伤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她快步来到春梅跟前,将伤药递了过去。 “快些处理处理伤口吧, ”她语气轻柔中带着安抚,完全没有方才在殿中的刻薄。 春梅泪眼朦胧的看向柳絮,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给她送药。 柳絮语气中带着无奈:“你我都是奴婢,今日娘娘能这般对你,明日便能这般对我,咱们都不容易,也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卑微的活在这后宫中。” 这丫头心眼是个好的,也的确是一心在为灵妃考虑,只可惜灵妃听不进去。 春梅听后,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有些哽咽的接过伤药:“谢谢。” 她没想到柳絮会给她送伤药,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这叫她觉得安慰不少,两人虽都是贴身奴婢,在私下却没有多少交集。 “春梅姐姐,你就当我多嘴,咱们有时凭良心对主子,但主子不一定能好好对咱们,”柳絮的话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她的确觉得春梅不值得,但也仅限于此了,姜嫔娘娘曾说,要尊重他人的抉择,不要过多干涉因果。 春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只是看着手中的药膏不停哭泣。 柳絮并未久待,很快便离开了。 ---------- 临安宫。 姜月饶此时已换上一袭青衣,黑绸般的青丝一半挽起一半垂在肩头,发间只簪一支镂空梅花玉簪,鬓角发丝落下,弯成好看弧度。 耳边缀着水滴形的青色耳坠,清清淡淡,雪白皓腕间是串鲜艳的珊瑚手钏。 如此装扮既显得素净淡雅,又有些清冷。 她手中捧着游记,正坐在贵妃榻上专心看着,矮桌上摆放着蜡烛,寒风顺着木窗进来,烛火被吹得有些摇晃。 闻人凛走进暖阁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素影青衣,幽梦古韵。 女子垂眸看书的模样实在美好,叫他不忍破坏。 他觉得这般恬静又美好的佳人,实在是不该受到任何伤害。 在专心看书的姜月饶似有所感,她从书籍上抬头朝着站在暖阁门口的男人看去。 水眸清澈似水,带着干净与纯净,仿佛不会被这世间任何东西所沾染,那摇曳的烛火将她周身镀上一层微光,显得圣洁而高贵。 闻人凛用自己的沉沉黑眸与那清澈水眸相触,心底怦然一动。 眸中缱绻藏深意,欲近仙子诉慕思…… 第132章 是嫔妾在自寻烦恼 “陛下。” 姜月饶的语气带着欣喜与娇媚,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就这般光脚踩在柔软地毯上翩然朝闻人凛走了过来。 地毯是浅蓝与桃红为主,那双白皙而柔嫩的脚踩在上头,更显水嫩与精致。 她那原本澄澈而干净的双眸,在看见男人的瞬间便化作无尽的柔情与爱意,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姜月饶直接扑进了男人怀中,动作大胆而直接。 紧接着便是一句情话:“自嫔妾有孕以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越发的欢喜陛下了。” 她要趁着怀孕的时机拉着闻人凛做一些普通夫妻常做,而皇帝不常做的事,这些温馨而细碎的日常细节,才是最能潜移默化的。 这也是闻人凛的第一个孩子,他总是会纵着些的,至于灵妃腹中的孩儿,那是用来对比的,是用来折磨的。 闻人凛被温香软玉入怀又听了怀中之人的情话,心底顿时一动,紧接着便是点点怒意涌起。 他抬起大手便朝那软软的屁股打了一下,动作幅度大却并没有什么力道。 语气中带着呵斥:“倒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如此不管不顾的扑过来,万一自己没接住可如何是好。 经过白日一事,他对她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也多了几分惭愧,是自己没护住她,差点叫她受了伤害。 “啊。”姜月饶短促的叫了一声,如黄莺般悦耳又带着娇嗔与羞怯。 随即她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将自己挂在对方身上,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你不可这般打嫔妾……” 说罢,她便主动将自己的脸颊贴向对方结实的胸膛,动作依赖无比,也自然无比。 如今她的气质染上几分圣洁,作出的动作却这般柔和与依恋,如此反差自是叫人欲罢不能。 闻人凛更是如此。 他一把便抱起怀中人儿,朝着贵妃榻走去,窗外的寒风时不时便卷进来,虽不冰冷却也是有些凉意的。 “你眼下怀着孕,便少开些窗,”闻人凛怕吹进的寒风冷到怀中之人。 姜月饶忍不住小声辩驳:“上回陛下还将木窗打开,与嫔妾做那不该做之事,那时嫔妾就已怀孕,怎地现在就不行了。”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直言道出是多么下流的事。 这话自是下作下流,只是她端得理直气壮,气质也是高雅圣洁,只会叫人勾得魂不守舍,觉得她这是直言不讳又纯粹真诚。 男人就是会这般轻易的被皮囊所迷惑。 闻人凛也是如此,就在姜月饶说出那句话后,他脑海中便不自主的不断浮现那日之事。 倒是格外的刺激…… 他将人搂紧后坐去贵妃榻上,有些遗憾:“只可惜饶饶怀着宝宝。”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十分过分,每每与饶饶单独相处,脑子里便尽是那等下流事。 姜月饶窝在男人怀中, 白皙小手轻抚结实胸膛,她精致眉眼染上点点绯红,似山间绚丽盛开的山茶花。 她轻声撩道:“嫔妾愿陛下怜惜,不愿陛下冷落嫔妾……嫔妾也想陛下的,与陛下一样……” 她大胆而直白,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坐怀不乱。 “饶饶这般不知羞,不知宝宝知晓会如何想,”闻人凛的心在狂跳。 姜月饶双颊绯红,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陛下自己去同宝宝说说……” …… 天边月光皎皎,时不时便有乌云飘过。 那乌云萦绕在明月四周,翻涌着黑雾,吞吐着明月周身的圣洁光辉,有鸟群飞过穿破云障,分食那皎皎月光。 连廊灯笼晃啊晃,伴着黄莺的叫声,叫人红了脸。 * 翌日。 闻人凛天不见亮便起来了,在他起身时姜月饶也醒了过来。 “再睡会,待会朕叫人送些首饰和小玩意儿过来,叫你解解闷。” 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在女子光洁额头落下一吻。 床上女子双颊睡得泛红,神色间却并不欢喜。 闻人凛觉察到,柔声询问:“怎么了,饶饶?” 姜月饶摇摇头:“嫔妾无事。”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的语气中却显得格外沮丧,一眼便能瞧出她心情不好。 闻人凛有些不解,他朝伺候穿衣的王德全摆摆手示意对方出去, 待暖阁内的宫人都退下后。 他这才坐到床沿上,重新将人搂进怀中,香香软软的自带一股馨香,叫他爱不释手,更是叫他欲罢不能。 闻人凛忍不住先亲了亲女子软软的面颊,这才沉声询问:“有何不开心的,饶饶你说出来。” 徐太医说孕期女子受腹中孩儿影响,情绪会有所波动,时而难过时而快乐,因此他格外关注。 姜月饶面露纠结,最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嫔妾,嫔妾是觉陛下回回来,都拉着嫔妾做那事,嫔妾便在想,是否陛下喜欢嫔妾的身子多过于喜欢嫔妾……” 说罢,她便自嘲一笑:“这个问题实在可笑,不管陛下爱嫔妾什么,那也都是嫔妾,陛下去上朝吧,是嫔妾在自寻烦恼。” 昨夜是她蓄意引诱,她此时这番话完全就是故意为之。 从前闻人凛只将她当做发泄的工具,与后宫女子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是有好感那也只是对小猫小狗的好感。 如今她怀了孕,自是要谋划着真正的走进对方心里,为她往后登上后位做准备。 闻人凛听姜月饶这么说,他愣了愣,随即黑眸间便浮起显而易见的笑来。 他声线温和含笑:“朕喜爱饶饶的身子,也喜爱饶饶这个人,至于每每前来都与饶饶……便实在是情难自禁。” 他语气很真挚,这是他此刻的真心想法,他从不会骗人,也不屑骗人。 放在从前或许他是爱饶饶的身子,但经过这些事后,他能完全肯定自己心底是喜欢饶饶的,并且这种喜欢还在加剧。 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整个后宫都是他的女人,他喜欢谁都是完全可以的。 姜月饶听闻人凛这么说后,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便是满眼欢喜。 她开心道:“那陛下今夜来寻嫔妾,便只能与嫔妾一同用膳睡觉讲故事。” 闻人凛失笑:“好,朕便依你。” 虽饶饶对他极有吸引力,但他若想控制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那嫔妾与陛下击掌为誓!”姜月饶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 得让翡翠将那情香拿出来了,征服男人可不能光靠柔情,让他体会点痛苦才行,别管什么痛苦。 第133章 必是爱惨了对方,才会纠结这种可笑之事 啪啪啪。 三声清脆而响亮的击掌声回荡在暖阁。 片刻后,闻人凛满脸笑意的离开了,王德全跟在后头只觉摸不着头脑。 方才陛下不是哄姜嫔娘娘了,怎地看起来像是姜嫔娘娘把陛下给哄得乐不可支? 这一整天,闻人凛都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起姜月饶。 在批改奏折时他又想起两人的约定,遂无奈又有些宠溺的一笑:“傻气。” 他从不知饶饶还有这般傻气的一面,从前只知她纯净澄澈,却从未见过她这一面。 伺候在旁边的王德全挠了挠后脑勺,不知所云,但瞧天子神色带笑,周身气场也显得温和许多。 想来定是好事,于是他便也跟着笑了笑。 闻人凛见王德全笑,他挑挑眉,问道:“你在笑什么?” “奴才见陛下笑,奴才便也开心也跟着笑,”王德全憨里憨气的回答,他心底却有所猜想,陛下如此龙颜大悦,那必是与姜嫔娘娘脱不开关系。 闻人凛听王德全这么说,他难得有些兴致的开口:“你说一个女人会在什么情况下问出,喜欢她身子还是喜欢她品性的话来?” 对于姜月饶今早的问题,他觉得好笑又可爱,却又有些好奇对方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问出这些问题。 王德全闻言只觉一阵牙疼,威武而清冷的陛下何时这般粘牙了,竟是问出这种问题来。 但他还是仔细回答:“奴才只是个没根儿的东西,并不懂这些男女之事,不过奴才设身处地发想,若是有个女子这般询问,那必是爱惨了对方,才会纠结这种可笑之事。 那女人取悦男人,无非便是良好的品性以及美好的样貌,不论是哪一点叫男人喜欢,那都是喜欢。” 如今姜嫔娘娘与陛下腻歪得紧,他将人往好了去说准是没错儿。 果真,天子听了他的话后,神色变得越加的柔和了。 “你倒是个会说的,朕瞧你身上的衣裳也旧了,待会便去库房支一百两去买件好衣裳,你再挑些好的首饰新奇的玩意儿给姜嫔送去,将那对东珠耳坠一并送去,”闻人凛只觉心情颇为不错。 就连面对起风家的爪牙,都没那么生气了。 王德全满脸笑意:“奴才遵命。” 不大的东珠妃位之上可佩戴,大的东珠就只能皇后佩戴,陛下如今赏姜嫔娘娘东珠耳坠,显然是别有用意。 看来是要明着宠爱姜嫔娘娘了。 * 临安宫的暖阁。 姜月饶从王德全送来的东西里挑了对温玉东珠耳坠出来,剩下的便让翡翠都好生收好。 珍珠为她将耳坠戴上,温透的耳坠上嵌着一颗东珠,明亮又耀眼。 “这东珠真美丽,”珍珠将铜镜捧到姜月饶跟前,让她瞧瞧。 铜镜之中女子眉眼精致如画,气质纯净而圣洁,耳间的东珠为其缀上几分贵气典雅。 姜月饶微微侧头,看了看嵌了东珠的温玉耳坠。 她语气轻柔婉转:“倒的确显得富贵,就是小了些。” 东珠的象征从来都不是美丽,而是叫人趋之若鹜的权利,对她来说这两颗东珠远远不够大。 珍珠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暖阁门口,发现并无人进来后,这才说道:“娘娘早晚会佩戴最大最亮的东珠。” 姜月饶唇瓣勾起,眸底依旧纯净而澄澈,看不出任何欲望痕迹。 她问珍珠:“今日宫中可有流言传出?” “有不少娘娘都知晓灵妃娘娘派人去紧盯薛贵人赴死一事,都觉得灵妃娘娘做的太过,实在是歹毒,灵妃娘娘这胎不稳的消息也传了出去,”珍珠说得意味深长。 这些流言都是她叫人散播出去的,自然传得自是飞快。 姜月饶随意拨动着手腕间的玉镯, 语气慵懒:“后宫无皇嗣,这些妃嫔自是不明白灵妃姐姐为人母的心痛与难过,也当然不能感同身受,倒也怨不得她们。” 珍珠心底一动:“那用不用奴婢……” “不必,想必再过几日灵妃姐姐便会去瞧叶贵人了,那时再行动即可,”姜月饶示意珍珠无须在做什么。 珍珠轻声应下。 姜月饶又想起上回闻人凛叫自己可以去东太后宫中坐坐,想来也无须着急,她现在怀着孕,缓缓也是可以的。 也不知东太后可好相处,还是先打通些关系,摸清东太后喜好再去。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娘娘,那馋了香料的牛乳花瓣浴已备好,还请娘娘移步汤泉。” 姜月饶款款起身,珍珠赶紧拿起一旁的大氅将她给裹住,翡翠上前扶住她便步往汤池而去。 汤池殿内。 袅袅白雾萦绕四周,珍珠与翡翠为姜月饶脱去身上衣衫。 她虽已怀孕但小腹却还未鼓起,依旧平坦而紧致,浑身肌肤白皙晶莹叫人爱不释手,这些都是十年如一日的养护才有的。 “这汤泉中奴婢加了些情香,这情香奴婢在进宫后便稍稍改良了,仅对男子起效,且效果很细小,微不可查,若是寻常女子用甚至会没有效果。 但娘娘若是用此香定是正好合适的,”翡翠轻声向姜月饶交代着。 她们娘娘天生妖娆,加上都日日悉心养护,本身对男子就有致命吸引力,再加上这细微的情香便更是叫人难以抗拒。 用此情香便是正正好。 姜月饶嗅了嗅周遭气息,除了淡淡的花香外便没有任何气味。 她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汤池,馋了牛乳与花瓣的汤池微微荡漾,令她周身无比放松。 小半个时辰后,浸透了花香与牛乳香的姜月饶上了岸,珍珠与翡翠又为她用清水冲洗一番后,这才披着大氅回了暖阁。 姜月饶换了一身淡紫色轻纱襦裙,她青丝湿润,珍珠正拿着温暖的手炉为她烘发,随着发丝被烘干,一股花香逐渐在暖阁内弥漫。 是香料混杂着情香的气息。 待发丝不滴水了,姜月饶便示意珍珠:“先等等,待陛下来了你再继续烘。” 翡翠说她发丝上沾染的情香最多,许久都未逗逗狗,今夜且要尽兴才是。 外头的天色逐渐暗下。 闻人凛踏入暖阁便瞧见佳人躺在贵妃榻上,宫女正蹲在地上用手炉为她烘发。 佳人一身紫衣衬得那肌肤愈加的白皙,脖颈间带着珍珠颈链,那双洁白玉足上不知何时竟是染了殷红的甲,倒是格外吸睛,有些叫他挪不开眼。 妃嫔向来都是染手甲,为双足染甲他还是头一回见。 那艳丽的红落在白皙双足上,倒是有种别样的迷人…… 第134章 逗狗 暖阁内漾着丝丝缕缕的香气,是从姜月饶发梢间溢出的,也是闻人凛腰间香囊的气息。 “可否请陛下为嫔妾烘发?”姜月饶看着男人,眼波流转间她轻声询问着。 她躺在贵妃榻上,绵长的青丝垂地,一部分被珍珠笼在暖炉上,一部分垂落在地毯之上,身上随意穿着淡紫衣衫,领口处有些凌乱,平直锁骨微微露出,泛着白莹莹的光泽。 闻人凛深沉目光至小巧白皙的锁骨移开,落去女子精致如画的眉眼间。 恰似仙子下凡尘,眉宇间纯粹而干净,不曾被任何利欲与龌龊沾染。 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再回想起今早自己的承诺, 便又觉好笑而无奈的将升起的火气压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再面对饶饶时他的火气总是要比别的妃嫔多些,应当是多很多,饶饶总是能给自己带来不同寻常的感受,也能轻易挑起他心中的火。 闻人凛上前接过珍珠手中的暖炉,坐在凳子上开始为姜月饶烘发。 珍珠与角落中的翡翠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木窗今日并未打开,整个暖阁内都弥漫着发丝的清香,将室内的两人包裹着。 闻人凛并未说话,只是耐心用暖炉烘着手中乌黑发丝,柔软似绸缎的发丝穿过指尖留下点点撩人香气。 而佳人放在榻上的白皙双足,似乎总在勾着他的目光,那抹娇艳红色好似血翡般迷人。 闻人凛眸光深沉而浓郁,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分明昨夜才一同就寝过,他也同意对方今夜便做个君子,但不知为何,他眼下就又有些坐不住了。 坐在凳子上的姿势都换了一个又一个,脑海中也开始不断浮现些不可言说的片段。 今早还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就这般受到挑战。 姜月饶看男人没吭声,她眼底划过微光,将身子从贵妃榻上撑起后便回头看向男人,语气有些疑惑道:“陛下?是怎么了吗?为何在发呆?” 随着她撑起身子的动作,那似绸缎般的青丝便重新披至她肩头,微乱的领口透出春光,为她增添妩媚与风情。 闻人凛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玄色龙袍,将其掩盖,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说道:“朕在专心为饶饶烘发。” 清晨都答应了饶饶,他自是要做到,并且要做好。 姜月饶似并未发现男人的异常般,她眸底闪着光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陛下可瞧见嫔妾染的甲了?” 说罢,她便动了动自己的那白皙的双脚,上面的绯红色泽在烛光下像是流淌的焰火,撩人又带着热度。 闻人凛声线哑然:“朕觉得甚美。” 本身就小巧而精致,染上鲜红颜色后,便多了几分妩媚与风情,叫他有些意动。 原来那书籍上的描写都确有其事,男人的确会在这点上产生感觉…… 姜月饶闻言柔柔一笑,烛光照耀下更显她美丽万分,叫人心动。 闻人凛忍不住将人揽在怀中,克制又动情的在那花瓣似的唇上落下细密的亲吻。 或许是因先前两人击掌为誓,又或者是因怀中女子今日格外动人,总之闻人凛觉得这一吻格外的动情。 待两人分开后,姜月饶脸上已铺上一层迷人胭脂色,唇瓣也变得亮晶晶的,眼底好似蒙上水光,显得潋滟而妩媚。 她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语气窘迫:“陛下,你今早答应过嫔妾的…… ” 这人方才还装一下,现在是半点儿都不装了,就这般直直。 闻人凛一动不动,额角青筋在跳,只沉沉道:“朕记得,朕也会遵守。” 实在是怀中之人太过撩人,吃不得总能挨着,他总觉得清晨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姜月饶可不会由着男人,她立即就从对方怀中脱离出来,赤脚踩在地毯上,行走间似有红亮焰火划过,怀孕后的身形还依旧是纤细而窈窕。 “陛下想来还未用膳,嫔妾便先同陛下一起用膳吧,”姜月饶眼神轻轻划过闻人凛腰间,言语间轻柔间又带着意味深长。 香软娇躯离去原本还让闻人凛感到怀中空落落的,但被那充满深意的目光一扫,便叫他觉得身形一僵,尴尬过后却更加刺激了他心底的火气。 他轻咳一声,说道:“如此甚好。” 这滋味实在难忍,却也不可违背誓言。 身为天子向来便是想要女人便要,就连先前在霍府也是这般,从不曾这般克制隐忍过。 但越是隐忍,便越是渴求。 很快,宫女便将晚膳传了上来,将菜布好后便又退了出去,姜月饶与闻人凛两人端坐在桌前。 “陛下,嫔妾听说女子怀孕后要多喝些汤品,腹中宝宝也才会长得康健,”姜月饶看着中间那碗阿胶鸽子汤,她这般说着。 这鸽子汤滋补,她还特意叫人过了一遍羊腰的,只是盛上来时羊腰被剔了出去,她要叫这人度过难耐又难忘的一晚。 闻人凛闻言便亲手盛了两碗鸽子汤出来,他也瞧出着里头放了阿胶。 “饶饶,你尝尝这汤合不合胃口。” 他语气随意,说完后自己便也喝了口,味道还不错,两人就好似民间普通夫妻在吃晚饭。 姜月饶低头喝了口汤,随即笑道:“陛下亲手盛的汤滋味格外清甜,嫔妾十分喜欢。” 她笑意清澈,其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倾慕与依恋,或许是怀有身孕的原因,她此刻的身上都闪着暖融融叫人觉得温暖的气质。 闻人凛呼吸微窒,忍不住抬手帮她将微敞的领口整好,不让春光倾泻。 又在深吸一口气后,才哑声道:“你喜欢那便多喝些。” 他从未被这般折磨过,难受不已,却又欲罢不能。 姜月饶点点头,眸底似有流光闪过。 两人好不容易用了晚膳,期间闻人凛被哄着喝了两碗鸽子汤,待晚膳用完后,他都觉得要爆炸了。 “陛下,嫔妾方才已沐浴过了,您且去汤池沐浴一番,待回来后再给咱们的宝宝讲故事,”姜月饶眨了眨眼,并不打算放过对方。 闻人凛听闻过后却觉松了一大口气…… 第135章 朕与饶饶佳偶天成 汤池内薄雾缭绕。 身形健壮的男人站在池中,温热的水划过他结实背脊后没入水中,他浑身肌肉紧绷,将手放在身前。 水波荡漾,激起片片水花…… 片刻后,闻人凛沉沉呼出一口气,随即才走上岸,他脑海依旧是姜月饶那双纯净又带着依恋的眼神。 王德全埋着头赶紧上前为天子冲洗,旁边值守的太监将汤池的水放掉,重新装上新的池水。 待闻人凛重新走进暖阁时,神色显然是舒畅了些,虽未完全解渴却也能平复些。 室内萦绕着淡淡香意,有朦胧宫灯在四周亮着,桌上的饭菜已被撤下,换成了温热的清茶。 姜月饶坐在床沿上,紫色的衣衫将她肌肤衬得莹白透亮,只一眼她便看出狗男人已自行过一回。 不过不碍事,喝过鸽子汤又有翡翠亲手调制的香料配合,她能让狗男人再难受一回…… 她双眸亮晶晶的,将右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语气欢喜:“嫔妾请陛下为咱们的宝宝讲故事。” 模样欣喜而动人,眼尾处更露出几分无意的妖娆与妩媚来。 闻人凛终是未尽兴,他见姜月饶这般模样,便又有些不自主。 男人的构造就是这般奇怪,越是没得到,越是压抑着,便会更加的难以自抑。 他缓步来到床榻前,努力将眼底的晦暗深沉转换成柔和,他用大手隔着衣料摸了摸姜月饶柔软而平坦的小腹,想要与腹中宝宝打个招呼。 但随即他额角的青筋也跟着跳了跳,目光重新恢复深不见底的幽暗。 该死的。 他飞快将手收回,拿过姜月饶手中的书籍放在腿上,掩住一些不妥。 姜月饶在心底轻笑,语气却十分期待:“那便劳烦陛下了。” 说罢,她便主动在男人脸颊落下一吻,随即便躺上床榻十分乖巧的拉过锦被将自己盖好,没有露出半点春光。 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开始用略带暗哑的声线开始讲故事。 “有一公子,少丧父母,至年十七八,未有妻。一日,端于田间得一大螺,公子每早至野,见其户中有饭饮汤水,如有人为者。 数日如此,有日公子忽见一少女自瓮中出,至灶下燃火。女大惶惑,欲还螺中,公子惊诧后请少女留,终不肯。时天忽风雨,倏然而去。” 这故事很短,由姜月饶特意选取。 她眼神无意落在书籍上,语气温婉而缱绻:“若是嫔妾是那螺女,陛下是那公子,嫔妾自当留下。 小女子日日与公子相伴在乡野,公子白日里干活,夜里小女子便与公子安睡,虽是粗茶淡饭却无人搅扰,想来也是另一种幸福。” 说着,她便伸出自己的手指勾了勾男人的指尖,白皙指尖与对方修长的手指相触及,下一刻,她的手便被炙热大掌所包裹。 “朕与饶饶佳偶天成,”闻人凛难得说着情话。 螺女是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但被饶饶这般一说,便显得有些悱恻,而他的脑海中也不由浮现那场景。 乡野小小的木屋内,饶饶为劳作的自己准备饭菜,到了晚间两人便随心所欲…… 本就未满意,自是想什么都带着那不干不净的东西,结果更是恶性循环,额头青筋被激得直跳。 姜月饶将狗男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她在心中暗笑一声,随即便将人拉入锦被之中,整个人都缩进对方结实的怀抱中。 她吐气如兰:“多谢陛下讲的故事,嫔妾很是喜欢。” 说罢,她便靠在男人怀中准备安睡。 闻人凛浑身绷紧,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觉难捱又甜蜜,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没有哪个女子能叫他如此这般…… 这夜,闻人凛过得十分痛苦,却一直坚守与姜月饶的承诺,因此他几乎整夜都没睡着。 他是完全可以离开的,后宫这么多妃嫔,随便去哪个宫,他都能寻到万般愿意的女子。 但他并不想去,哪怕自己忍得如此难受,他知晓临安宫后,自己面对旁的女子便再也没了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虽叫他难受,却也腾升出丝丝异样之感,有欣喜,亦有几分不舍…… 饶饶在担忧自己是贪恋她的身子,还是真正喜欢着她,若是自己离去,她怕是会难受的,自己忍忍即可。 闻人凛抱着怀中熟睡女子,直到下半夜才睡下。 清晨的天色还未亮开时,睡饱的姜月饶便醒了过来,男人依旧是在熟睡,想来昨夜是很晚才睡着。 她唇瓣轻轻挑起,随即便探了探。 啧,还真是辛苦。 稍稍用力,熟睡的男人眉头微蹙,呼吸也是一窒。 “陛下,嫔妾很是感激,”她凑在男人耳边轻声说着。 闻人凛只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姜月饶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他也醒了过来。 …… 压抑到一定时候的爆发,是来得很迅速的。 姜月饶娇媚而惊讶的声线响起:“呀!陛下,你……” 闻人凛额头上滴着汗珠,咬牙切齿:“给朕闭嘴!” 这时,殿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是王德全在提醒该上早朝了。 闻人凛气势强盛,丝毫没打算去上早朝,捱了一整夜他可不会轻易离去。 只高声道:“滚!” 这日,天子缺席早朝,直至晌午才从暖阁离去。 闻人凛神清气爽,他不光为自己正名了,还另外发现了些妙处,倒是有所收获。 沉寂之后的放纵,叫他实在舒心。 离开前,闻人凛亲了亲姜月饶软软的脸颊,语气宠溺:“饶饶便好生歇息,待批完折子朕再来陪你。” 姜月饶乖巧应下,她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眸中浮起点点满意。 看起来这狗男人对她在逐渐上心,狗果然是吃肉的,还得换着花样吃肉…… * 天子未上早朝,一直在临安宫待到晌午才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此事重大掀起许多非议。 【麻烦宝子们点点催更给个好评,你们的支持是作者码字的动力哦,(づ ̄3 ̄)づ╭?~(づ ̄3 ̄)づ╭?~】 第136章 不中用的东西 自天子登基以来便兢兢业业,从未因任何事耽搁过政务,如今却为了姜嫔做出罔顾朝纲一事。 但这后宫无人敢与天子晋言说起此事,西太后未出宫前倒是能够说说,但如今西太后已去寺庙…… 钟粹宫。 贤妃听完贴身宫女秀禾的汇报,她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有着挥散不去的阴霾。 “姜嫔如今怀着身孕,即便陛下再如何宠爱她,待她月份大起来陛下也会宠幸其他妃嫔。 前几日姜嫔的孩子被害,她受了惊吓陛下好生安抚几日倒也正常。” 她并不把姜嫔放在眼中,哪怕陛下对姜嫔十分温柔上心,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女子,即便再受宠也没什么威胁。 再说了,一个怀孕的嫔妃能拉着陛下做什么?她可不认为姜嫔有那个胆子用自己腹中皇嗣开玩笑,那可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怎可能这般放纵? 那天子的宠爱能有几日?时间长了总会被更年轻漂亮的女子取代,她并不在意,也不该在意。 而她爱陛下,但更爱手中权势,也能够清晰的意识到天家无情,这可不是说说的。 只是…… 贤妃抬手抚上自己心口,那里正传出丝丝痛楚来,并不是很痛却折磨人心。 只是情爱二字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她也只能宽慰自己,将心思放去更高的位置上,只有登上中宫之位,陛下也才会永远将她放在心中。 永远的尊重她,敬她。 秀禾听贤妃这么说,她点点头,轻声提醒道:“灵妃娘娘的胎像似乎不稳,西太后也不在宫中,娘娘可找个时机要回灵妃娘娘协理六宫之权。” “眼下的确是个好机会,”贤妃缓缓说着,眼底有精光闪过。 秀禾又问:“娘娘,内务府那边派人来过好几回了,是在问给叶贵人娘娘的东西还是按照从前,还是照着位分削减一些?” 从前叶贵人是贵妃,其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但如今贵妃变嫔位,在吃穿用度上理应要做些调整的,但她家娘娘却一直压着没下令。 贤妃勾勾唇,意味深长的说道:“便按照原先的份例给即可,怎么说叶贵人妹妹从前也是陛下的心上人。” 叶贵人过得越好,灵妃才越不会放过她…… * 另一边的清灵殿中。 春梅端着安胎药还未入殿,便听闻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她心中一紧,赶紧端着药碗快步走了进去,殿内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苦药之气,以及艾灸的味道,现在的灵妃就跟药罐子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灵妃躺在床上,她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倒还算好,只是神色间布满怒气。 “姜嫔那个贱人狐媚子!日日就知勾着陛下,做一些下贱之事!” 灵妃将手边的枕头狠狠砸到地上。 柳絮连声安抚着她:“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您动不得气的,要当心腹中胎儿啊……” 方才各宫都收到了消息,她紧着就回禀给灵妃娘娘了。 灵妃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小腹处依旧传来隐隐作痛之感,她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柳絮立即看向刚走进来的春梅:“快,将娘娘的安胎药端过来。” 春梅顾不得被摔了一地的东西,她快步来到床榻前,开始喂灵妃喝药。 灵妃抚着自己小腹,一口口喝下安胎药, 心中对姜嫔的恨意也越来越盛,但姜嫔与自己同样怀着孕,她动不得,十分憋屈。 她眼神阴鸷,询问柳絮:“叶贵人如何了?” 若不是叶贵人对她腹中皇儿下手,她又怎会连床都不敢下! “回娘娘,叶贵人那边似乎没什么变化,就连延禧宫内奴才的规格都还未调整,只怕是贤妃娘娘碍于叶贵人从前与陛下的情谊而刻意为之,”柳絮如实回禀着。 灵妃冷笑:“贤妃那不中用的东西。” 她吩咐柳絮:“你亲自往内务府走一趟,就说是本宫授意,将叶贵人的吃穿份例都降下来,碳火也不准给她,一日给她两餐即可,不准有油水!” 伤了她的孩儿,那叶贵人也别想好过! 柳絮立即应了下来,旁边的春梅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当日,内务府给延禧宫的东西便降了下来,贤妃那边知道后倒也没派人来问问灵妃。 只是轻叹一声,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日子又这么过了几日。 京城下起了第二场雪,天子依旧日日前往临安宫留宿,白日里也会扶着姜嫔去御花园逛逛,甚至还命人挪了片梅林去御花园。 被困在苏州的风丞相总算是出来了,眼下正在赶回京城,那受贿案牵连颇多令天子大发龙威,近日前朝风声鹤唳。 这日,天空飞雪,灵妃得了徐太医准许,终于是能下地了。 她下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轿辇,直接便往延禧宫去了。 延禧宫中。 叶贵人呆呆坐在殿中,她衣着单薄,面色苍白,眼底黯淡无光。 这些天来她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到麻木,终于接受了自己被陛下抛弃的结局。 从前她与陛下在边关的幸福时光,早已不复存在,在陛下心中也不再留下痕迹,从此往后陛下再不会因那些过往宠着她,爱着她。 陛下的爱就好似镜花水月般,轻轻一碰便碎了。 她以为的深情,也不过只是自己的幻想,从始至终陛下都未将她当做特殊的存在,从前陛下对她的纵容,想必也只是看在自己曾出手相救的份上…… 而那些恩情,都被她耗尽了。 帝王是无情的,是没有心的,没有女子能够永远留住帝王的心,她以为的真心相待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殿外飞雪纷纷,殿内连个炭盆都没有,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日冻成冰碴的糙米粥了,自己这般艰难,帝王却从未怜悯过她。 哪怕是来看一眼呢…… 叶贵人的浑身都被冻僵了,但比身子更冷的是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这时,衣着华贵,身披精美大氅的灵妃被柳絮与春梅扶着走进过来。 “叶贵人这些日子可过得好?” 灵妃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第137章 她总是在维护所有人 坐在凳子上的叶贵人看向面前的灵妃,她神色依旧空洞,心中除了觉得嘲讽与可笑外,再没有太大波动。 那日陛下对灵妃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对方与自己一样,从未走进过陛下 心中。 也只有姜嫔…… 想到这,叶贵人空洞的眼神闪过嫉恨。 “啪”地一声,是灵妃甩了叶贵热一个耳光 灵妃语气冰冷:“你这贱人今日便跪下跟本宫请罪!” 她今日就要好生出出气。 叶贵人虽对天子绝望,旁人却也不能侮辱了她。 “灵妃,你休想!”她瞪着灵妃,坚决不屈服。 灵妃环顾这冰冷又空旷的主殿,神色间充满了讽刺:“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本宫?你如今也不过只是陛下丢弃的一条狗,陛下不处置你是看在你身后的叶家。 失了君恩,你以为在后宫能够安稳存活吗?” 话落,便有太监与婆子上前将叶贵人扣住,死死压到地上。 叶贵人的脸上浮现屈辱,她说道:“灵妃你不能这么对本宫,陛下并未将本宫打入冷宫,也并未削去本宫的贵人位分……” “你给本宫下毒时可有想过今日?叶贵人你能有今日都是活该,”灵妃抚着自己的小腹,一字一顿的说着。 紧接着,便有嬷嬷压着叶贵人的脑袋朝灵妃磕头。 即便是庶女,叶贵人也从未这般受辱过,她只觉膝盖与肩膀处都被压生疼, 难以言喻的屈辱与慌乱浮现。 她大喊大叫:“本宫是贵人,你这般对本宫可想过有何后果?你没资格这么对本宫,本宫也从未给你下过麝香,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 灵妃听不得叶贵人自称‘本宫’,当即便上前狠狠又甩了一个耳光。 “你这贱人,今日你就算是死在这,也都无人在意,陛下可不会在意毒害皇嗣之人!陛下都跟本宫说过了,随便本宫如何教训你都行,陛下根本就不在意你!” 从前灵妃便看不惯叶贵人那副孤高模样,装什么装呢,真以为陛下会永远念着那段情谊? 原本还挣扎愤怒的叶贵人在听了灵妃这番话后,当即便有些颓然的停了下来,不再做反抗。 她任由嬷嬷将她的脸按在地上, 如此屈辱的姿势却比不过她此刻心如刀割。 灵妃见叶贵人不再挣扎,她心中畅快:“贱人,本宫带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罢,她便指挥着柳絮叫她们将叶贵人宫中保暖的东西都搬走,一件也不给对方留。 她想要冻死叶贵人。 灵妃很快便走了,她坐着精美而华丽的轿辇离去,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刺骨的寒冷不断蔓延,倒在地上的叶贵人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 贤妃时刻都关注着延禧宫的消息,叶贵人被灵妃折磨至晕倒后,便有人立即将消息传回了钟粹宫。 “诶,将人扶起来安置着,再送些炭火过去, 派些人去守着,莫要让人再去折辱叶贵人,”贤妃的语气中带着怜悯。 秀禾立即会意,派人守着那肯定不是单纯的守着,便相当于软禁了,不让旁人进去, 叶贵人自己也是出不来的。 贤妃吩咐身旁宫人:“来替本宫梳妆,本宫得去勤政殿送些糕点过去。” 灵妃如此跋扈做派,岂不正是拿回宫权之时? 勤政殿内。 姜月饶正在里头伴驾,这几日闻人凛恨不得将她绑在腰带上,走哪都想要带着。 看来上回训狗的效果还是有些的。 自那次过后闻人凛的确变得更加粘人了,他发现自己对姜月饶的渴望更多了,他也不知是为何。 也就压抑了那一回,便恨不得时刻将带着,即便是在这勤政殿内,那都有过好几回了。 好在现在饶饶的月份还不大,他小心着些也还可以,待月份大起来,便也只能苦了饶饶,只能让对方动手或是脚了。 闻人凛虽觉得可惜,但也觉得可以忍耐。 “陛下!”被男人圈在怀中的姜月饶惊讶又羞恼。 这人是吃药了吗? 闻人凛重新整了整心绪,轻咳道:“饶饶莫要乱动,朕在批折子。” 姜月饶:…… 这是她的原因吗?分明是这狗男人太过禽兽。 这时,王德全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贤妃娘娘求见,说是给陛下带了些糕点,想让陛下尝尝。” 这几日天子几乎日日传姜嫔娘娘伴驾,有时竟还……他也自觉退去了外头。 姜月饶听贤妃来了,她自觉开口:“既是贤妃姐姐来了,那嫔妾便先退下。” 说罢,便从男人怀中起身想要离去,但下一刻却被男人给拦了下来。 “外头下着雪你往哪去?且留下,”闻人凛这般说着,眸底满是理所当然。 姜月饶顿了顿,倒也并未坚持,她主动坐去了旁边的椅子上,将上头没看完的游记拿起。 笑着说道:“那嫔妾便在这里看看书,不打扰陛下与贤妃姐姐。” 叶贵人失势,灵妃也不是威胁,倒是可以会一会贤妃了。 清灵殿那边早早便传来了消息,说灵妃大概这几日便会亲自去一趟延禧宫,难不成是今日? 若贤妃当真为此事而来,那她指不定就能捡个什么宫来管管,尚食、尚衣,那尚食继续留在灵妃手中她还有用。 那便尚衣吧。 片刻后。 提着食盒的贤妃走了进来,她在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姜月饶时,她脸上的神色僵了僵。 显然是没想到这里除了天子外还有旁人,但很快她脸上的神色便恢复了自然。 贤妃来到桌案前行礼:“陛下。” 随即便笑着说道:“没想到姜嫔妹妹也在?” “嫔妾有孕后便格外念着陛下,倒是孩子气了,”姜月饶精致的脸上浮起几分不好意思,她这话说得直接,丝毫也瞧不出做作之态。 闻人凛瞧了眼姜月饶,淡声开口:“饶饶,是朕叫你来的,你也不必遮掩。” 她总是在维护所有人。 姜月饶露出一个恬静而纯净的笑来,她与闻人凛相互看着对方,眼底都带着缠绵与缱绻。 这些日子她将人调教得不错,秀起恩爱来能叫人气得半死。 贤妃神色再次变得僵硬。 第138章 这般至纯至善,实在世间少有 “竟然陛下都这么说了,姜嫔妹妹自是不必在意。” 贤妃语气温和倒并不显得僵硬,只是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格外用力。 姜月饶闻言羞怯一笑, 她又朝天子看了眼,这才轻声开口:“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了,嫔妾近日醉心书籍便不搅扰贤妃姐姐与陛下。” 说罢,她自觉坐去了一扇屏风后的贵妃榻上,开始认真看起书来,当真是一副不参与两人的谈话般。 见她真留在这,贤妃心中想好的说词便也不好说出口了,纵使心中不愿但天子未叫人退下,便也只能大度。 贤妃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去桌案上,她温声开口:“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糕点,想让陛下尝尝。” 她一向都是贤惠的,不仅会亲手做糕点,还会亲手做汤做菜,从揉面到下锅都是她一人完成,的确是贤惠大气。 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作为妻子应当做的,这三年来她为陛下管理后宫,若非有叶贵人从中插足,她早早便是中宫之后了。 眼下叶贵人被处置,这中宫之位对她而言便又更近了一步…… 闻人凛看了眼桌上的食盒,中肯评价:“贤妃甚是有心意。” 这么说着却并未将食盒打开,只是继续低下头看折子。 贤妃早已习惯天子淡漠的性子,她笑着继续说道:“臣妾见陛下腰间的香囊也挂了好些时日了,臣妾想给陛下再雕一枚温玉香囊,陛下想要什么图案?” 与天子的每一次会面,她都尽力想要展现出贤惠的一面,这段日子她发现陛下带的都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香囊,便想要重新再做一枚。 她只以为天子是戴腻了先前自己刻的香囊。 闻人凛随意开口:“那便雕一枚山间松柏。” 贤妃向来是手巧贤惠,既是想做便让她做,自己偶尔戴戴也可,不过对于贤妃的心灵手巧,她还是觉得饶饶的竭尽全力叫他更为喜欢。 毕竟游刃有余哪里能比得上尽心尽力叫人动容? 贤妃听天子选了松柏,她有些欢喜的应下。 自己与陛下琴瑟和鸣,待将那温玉香囊雕好,陛下定会心疼怜惜她的巧思,毕竟那温玉也不是那么好雕的。 定好图案过后,贤妃便往姜月饶的方向看了看,对方坐在木质雕花屏风之后,并未发出半点儿声音,像是不存在般。 屏风后的姜月饶可是一直在竖起耳朵听贤妃与天子的谈话,她唇角轻轻勾起,带着几分狡黠。 贤妃想了想,还是轻声对天子说:“陛下,臣妾今日得知灵妃妹妹去了叶贵人的延禧宫,她将叶贵人好一顿羞辱,不仅挨了打还被压着跪在灵妃妹妹跟前磕头。 诶,臣妾虽知晓叶贵人有错,但她始终是臣妾的庶妹,前几日灵妃妹妹便将叶贵人宫中的份例减少,今日便前去羞辱叶贵人还将她宫内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那叶贵人最后晕在殿内,臣妾实在不忍便命人将她给抬去了床上,也往她宫中送了些东西,还送了几个宫人去照看她……” 贤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与不忍,她说的也都是事实,灵妃的所作所为实在显得有些过分。 闻人凛本就对灵妃不喜,听闻她竟是挺着肚子都要去羞辱叶贵人后,更是觉得厌恶。 “朕听闻处决薛贵人那日她也派人去盯着了?”闻人凛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喜怒。 饶饶与她境遇相同,却没见饶饶这般心狠手辣要将人置于死地。 男人就是这样,自己歹毒没关系,但自己的女人不能有任何歹毒害人的心思,不然就会被冠上‘毒妇’的名头。 贤妃面露无奈,她轻叹一声,好似格外担忧:“是,那日灵妃妹妹也派了人过去,她如今怀有皇嗣理应少操些心的。 但她这般的关注薛贵人与叶贵人,臣妾恐觉不妥,若是腹中的孩儿因此受了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闻人凛点点头,他看向贤妃:“如今灵妃手中的宫权有哪些?” 风家那头已着手开始处置,便剥一剥灵妃的权势也可。 贤妃闻言,心底顿时一喜:“回陛下,是尚衣局与尚食局,陛下可是要让灵妃妹妹先歇歇?” 闻人凛沉吟片刻,他将目光挪至不远处的屏风上,贤妃下意识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心中顿时一紧,陛下该不会…… 天子沉沉声线响起:“姜嫔。” 很快,一袭青绿宫装的姜月饶便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澄澈目光中带着疑惑,脚步轻盈身形纤细,丝毫不见孕中疲态。 贤妃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格外强烈,并且随着姜月饶靠近陛下的脚步,那股不好的预感在愈演愈烈。 姜月饶神色间满是柔情,她来到闻人凛身旁,柔声询问:“陛下叫嫔妾有何事?” “你孕期闲来无事,便将尚衣局与尚食局交由你管管,后宫事多,你也不可一味的躲懒,要帮贤妃多多分担才行,”闻人凛抬手便牵住姜月饶的小手。 只待饶饶诞下宝宝,他便晋升她的位分,眼下理应多多熟悉。 贤妃只觉浑身的气血都在往脑袋上涌,看向天子的眼神更是充满不可置信,她不相信陛下会这么对她,但对方就是这么对她了。 她能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姜月饶听了天子的这个决定后,立即便拒绝了。 她声线清婉而动人,还带着丝丝叹息:“陛下,嫔妾觉得还是不要在这时让灵妃姐姐交出宫权。 灵妃姐姐毕竟怀有身孕,她那般在意叶贵人与薛贵人其实嫔妾心中很能理解,毕竟嫔妾也怀着皇儿。” 闻人凛听她如此说,心底顿时一软,在听闻灵妃所作所为时,大家只会觉得灵妃心狠手辣过于阴毒,也只有饶饶会心生怜悯。 这般的至纯至善之心,实在是世间少有。 “灵妃手握两宫宫权,若是不让她交出宫权,难保她会再做什么事,”闻人凛难得耐心解释。 这些事他稍加提点,有助于饶饶将来管理后宫。 姜月饶稍微思索后点了点头,她有些试探性的建议: 第139章 再遇霍言 “若是真要收回宫权,不如先收回灵妃姐姐手中一半的?嫔妾如今怀有身孕,只想着寻个事来做即可。” 姜月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自己小腹处,神色间满是柔和与期待。 闻人凛见她如此,便也赞同道:“那便将尚衣局交由你管理,灵妃手中便留下尚食局,尚宫局就交回贤妃管理即可。” 灵妃的胎虽注定是保不住的,但饶饶心思纯净,他不介意利用灵妃让饶饶懂得多一些。 事情便这般敲定。 站在旁边仿佛局外人的贤妃也只能勉强笑笑,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姜嫔妹妹眼下得闲管理尚衣局,但月份大些怕也是忙不过来的……” 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就看姜嫔有没有眼色了。 只可惜姜月饶不依附贤妃,更不会接茬。 她神色恍然的说道:“贤妃姐姐说得不错,陛下,嫔妾想请你赐予一位善管理的女官给嫔妾,这样可助嫔妾管理尚衣局,也可让嫔妾学习些管理方面的才能。” 闻人凛自是没意见的,他看向王德全:“待会便挑个中用的女官送去临安宫。” 王德全笑着应下。 天子赏的女官,自是有才干且忠心的,但这些女官都效忠于天子,因此虽有才干但各宫妃嫔却不一定会用。 天子的人日日守在宫内,办起什么事儿来都不方便的。 但姜月饶却全然没那个顾虑,她当即便柔声谢过闻人凛。 贤妃的面色是愈加僵硬,也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只寻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勤政殿。 殿外依旧是在飞雪,天寒地冻她宁愿离开也不想继续的留在这里。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陛下的另一面, 叫她心生警惕又叫她满心的不快。 * 钟粹宫。 贤妃神色冷然,她吩咐秀禾:“去将陈嫔请来。” 原本她还打算等等的,但方才在勤政殿看陛下对姜嫔的喜爱,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秀禾轻声应下后,问道:“那姜嫔娘娘被陛下赐宫权的消息要不要放出去?” 贤妃摆摆手:“不必,此事早晚传出,本宫不必多此一举。” 方才就只有她与姜嫔在勤政殿中,若是后宫这般快就知晓了消息,都无须动脑就知晓是她透出的消息。 她苦心经营的贤惠大气形象可不能冲动之下破坏掉,这些都是她将来登上后位的基础。 半个时辰后。 陈嫔便来了钟粹宫,她脸上还挂着欣喜的笑意。 上回贤妃娘娘说叫她等等不可操之过急,今日便叫她过来,所为何事自是不言而喻。 “贤妃娘娘,”陈嫔给贤妃行礼,她今日一身紫蓝色襦裙打扮,瞧着倒是娇俏美丽的。 秀禾为陈嫔搬来凳子,贤妃抬抬手示意她坐下,同时也在上下打量着。 陈嫔的家世并不弱,身上的襦裙与披风都是名贵之物,头上的步摇发簪也是精美无比,倒是与她的位分十分匹配。 “本宫记得你今年也才二十,该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发饰也要带得华贵些才好,秀禾,去将本宫的玫瑰点翠金簪拿来,”贤妃的语气显得很是亲近。 陈嫔有些受宠若惊:“嫔妾多谢贤妃娘娘抬爱。” 那点翠的工艺可是千金难买,说是有价无市都不为过,这整个后宫便也只有贤妃与当初的姝贵妃有。 秀禾很快便将那玫瑰点翠金簪取来,贤妃接过簪子,亲手为陈嫔插入发间。 翠绿的色的簪子熠熠生辉,散发着华丽而贵气的光芒,微微晃动间更显得气韵与富贵,这是妃位才该有的东西。 陈嫔开心得双眼都在发光,她没想到贤妃娘娘会如此看重她。 “这簪子上的点翠并不多却格外的亮眼,精美精致而不招摇,倒是格外的吸引人目光,过两日你便梳个适配的发髻好好等着,”贤妃眼神深邃的看着陈嫔头上的点翠金簪。 她语气幽幽带着几分深不可测。 陈嫔有些爱不释手的抚了抚点翠金簪,欢喜应下:“嫔妾知晓了。” “灵妃的这胎并不稳固,她自是不可侍寝,叶贵人犯了事儿如今也难有圣宠,整个后宫便只有你与姜嫔二人,但姜嫔也怀有身孕,便只有你能为陛下分忧了,”贤妃的语气带着循循善诱。 放眼整个后宫,一个中用的都难有,姜嫔的胎看起来十分稳固,她便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陈嫔身上了。 她原本想要再等等的,但今日陛下对姜嫔的态度,实在叫她有些忧心,她虽掌管后宫却未登上后位。 陛下已许久没来她宫中,她不得不多做打算…… 陈嫔听贤妃这么说,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 临安宫,暖阁内。 姜月饶仅披一件纱衣半躺在贵妃榻上,窗外的风雪已停了许久,闻人凛那边还在觐见大臣,便让她先回来了。 其实闻人凛更想让她留在勤政殿内殿,她觉得不习惯坚持要走,对方便也同意了。 她当然要留在勤政殿,甚至还要与天子同吃同住,不过并不是现在。 回想起方才她离开勤政殿时与霍言的擦肩而过,她还有些想笑。 那霍言瞧见是她眼眶立即便红了,满眼的欲言又止与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当真是个痴情种呢。 想到往后她还要用到霍言,倒也没对对方冷眼,只是与对方目光相触后,便迅速移开了,只是传递了一点点的痛心之情,足矣令人遐想无限。 尤其是那得而失去又求而不得的男人。 旁边的珍珠有些担忧,她看了看窗外与门口,这才轻声询问:“娘娘,方才您在勤政殿门口,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如今娘娘是陛下的女人,那霍大人在勤政殿门口看向娘娘时的眼神,简直深情又思念。 她很怕霍大人想不开做些什么没脑子的事儿出来。 姜月饶面色柔和而温婉:“他如今有官职有权势,自是不会作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出来。” 霍言的为人,她实在太了解了。对霍言来说没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了,也是清楚这一点,她才会想着利用霍言。 今日与对方相见也是出乎她意料的。 至于霍言会做些什么?左不过去买醉罢了,也不知她的子孙根如何了,若是好了便大概率是去青楼。 啧,令人厌恶。 第140章 旧人 “可是将本嫔分了尚衣局的消息传去清灵殿了?”姜月饶不再想霍言,转而是问起了灵妃那边。 珍珠点点头:“消息已经传过去了,想必很快便会被灵妃娘娘知晓。” 姜月饶神色变得有些期待起来。 灵妃啊灵妃,你可要扛住啊,这些还都只是小风小浪,真正的疾风骤雨还在后头呢。 她很期待灵妃挺着肚子去勤政殿门口为母家求情的画面,若是在此之前灵妃便落了胎,那就太可惜了。 珍珠又说道:“方才钟粹宫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陈嫔被叫过去了。” 姜月饶语气淡淡:“知道了。” 陈嫔不足为惧,倒是她身后的贤妃令人有些期待。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她朝姜月饶行礼。 “回娘娘,是您向陛下要的女官来了,是由王公公亲自挑选,这位女官名叫佳柔。 原先佳柔女官一直伺候在淑太妃身侧,先帝离世后淑太妃殉情自缢过,佳柔女官便去了尚仪局做了姑姑,直到今日王公公将佳柔女官复职后调来咱们宫中。 因着淑太妃情深,在离世后她宫中伺候的宫人也都被妥善安排了。 佳柔女官原本是要被提携去西太后宫中,但却被她以还在怀念淑太妃的名义给拒绝了,后期西太后宫中不缺人手,佳柔女官主动去尚仪局做了教导宫人礼仪的姑姑。” 姜月饶听完翡翠这一长串的汇报,她神色间有些晦暗,吩咐道:“将人带进来吧。” 在淑太妃离世后,这位佳柔女官看似是随波逐流,实则早已为自己暗中做好了安排。 而那位淑太妃她倒是有些印象,传闻淑太妃与母亲是手帕交,却曾倾心过父亲,甚至还为了父亲在家绝食过,直到父亲娶了母亲后她才被送入宫中。 所以这名佳柔女官来她身旁,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促成。 倒是有趣。 很快,一名年岁大约四十多的女子便被领了进来,她垂头来到姜月饶跟前跪下。 “奴婢佳柔给姜嫔娘娘请安。” 佳柔声线沉静,似那无边无际的广袤山川。 姜月饶柔声开口:“不必多礼,既然你来了本宫身旁,从今往后便是本宫的人了。” 听着榻上女子熟悉而陌生的轻柔婉转的声线,佳柔的心轻轻颤了颤,她强忍住想要抬头的心情,起身低头站好。 “娘娘,这是尚衣局的账本,”小桌子笑着将一大摞账本呈上。 陛下亲自下的令,宫人们办得也很快,就连灵妃那边都未置喙,就将账本送了过来。 姜月饶也是有几分诧异的,她似水的目光落在佳柔身上。 说道:“刚巧可让佳柔为本嫔梳理账本。” “奴婢遵命,”佳柔屈膝,这才敢抬头看向那上座的女子。 只见女子身穿纱衣,那恍若天仙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的有些三四分的出入,但无疑都是美的,尤其是那通身圣洁而高贵的气质。 果真是青出于蓝。 想当初,她曾跟随淑太妃一同出宫抱过还在襁褓中的小主子,不曾想多年不见小主子竟出落得这般美丽。 她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小主子。 佳柔纵使心底思绪万千,也仅在一息之间,转瞬她又将头重新垂了下去。 姜月饶也瞧见了佳柔,五官端正,眉眼间带着刚毅与坚韧,眼神更是有些锋利,还有几分历尽沧桑之感 。 看起来并非寻常女官。 珍珠与翡翠也敏锐的发现佳柔的不同寻常,两人都将目光放在佳柔身上隐晦打量着,心生警惕。 小桌子将那摞账本放去了木桌上,佳柔上前开始翻看起来,在迅速检查着账本内容。 这便是在考验她这女官的能力了。 姜月饶坐在贵妃榻前饮茶,同时又观察着佳柔。 很快,佳柔便捧着账本来到她跟前:“姜嫔娘娘,这处的采买有些疑点,想来是有宫人暗自克扣了银钱,采买处的不对有七八成都是这个缘由。” “佳柔女官果真是火眼金睛,”姜月饶撑着下巴细细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女官,她嘴里随意说着。 佳柔行礼,一板一眼道:“奴婢不敢当。” 姜月饶示意:“珍珠将佳柔女官待下去好生安顿,往后便是咱们临安宫的人了。” 佳柔朝着她行了个大礼,语气真挚而笃定:“奴婢定当全心全意辅佐姜嫔娘娘,永不会有二心!” 这是她的小主子,她怎会生出二心呢? 珍珠带着佳柔下去了。 翡翠则是有些担忧:“娘娘,那佳柔女官看起来并不简单。” 姜月饶倒是没什么顾虑,她吩咐:“别让她接触临安宫核心之事即可。” 与其等以后闻人凛自己放人进来,倒不如她现在主动要求。 灵妃与叶贵人已不足为惧,但灵妃身后的风家处置起来,必定会在前朝后宫掀起轩然大波,沈家一案即将重见天日。 贤妃可不是灵妃那样的傻子,她不得不做些防备,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那她也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另一边。 珍珠将佳柔领到一间很好的下人房中。 “女官住在这即可,也方便我们娘娘传召,”珍珠笑着同佳柔说着,语气分外的亲切。 这是她与不熟知宫人交往的特用手段,可尽快打消对方的警惕心从而套取有用的消息。 佳柔环视着这间下人房,眉头微微蹙起:“不是应当下人同住?为何会分得单独一间房?” 管理奴仆最方便的法子便是叫奴仆们同吃同住,既可方便管理也方便监视。 她是个外来的,小主子就直接单独分了一间屋子给她,这未免太过大意,瞧这贴身宫女的模样,也是一脸的没有防备。 如此的不知警惕,如何能帮小主子成事? “娘娘说佳柔女官您是陛下赐予的,那便是可信任之人,女官你的身份也要比奴婢这些宫女要高些,便可独自居住,”珍珠笑得大咧咧,十分没有心机。 这的确是娘娘特意安排,娘娘说了这女官单独住一个房间,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便可随意搜查不会叫旁的宫人发现,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佳柔面色冷凝,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第141章 小主子 幸而她得知小主子招收女官便想了法子过来,往后有她在小主子身旁,也能护上一护。 珍珠见佳柔没说什么,很快便也离开了。 佳柔坐在凳子上,看着不染尘埃的桌面,她轻叹一声。 此刻她很想认回小主子,只是凭借自己的一面之词这很难让人相信,她也不确定小主子是如何想的,会不会想要揭开从前,或者是能不能接受从前。 她不清楚小主子是如何入宫的,也不知另一位小主子可还活着,当初先帝下令淑太妃在得知后,就只来得及传递消息出去。 深宫消息闭塞,她与淑太妃再得知消息时,便是沈家满门被处死,接下来的十几年难熬又痛苦,淑太妃的身子也不大好了。 再后来就是先帝离世,淑太妃也去了,只剩她一人留在这深宫之中,直到小主子的出现,最开始在宫宴看见小主子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绚丽的宫灯下,小主子与小姐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自那时起她便明白自己留在这世间的意义。 她不能确定小主子为何而入宫,也不能确定小主子想要做些什么,不过她既然已经来到小主子身旁,那么早几日,晚几日,便也不碍事…… * 清灵殿中。 殿内有苦涩之气与艾草的气息交织着,灵妃正躺在床榻之上,春梅为她仔细熏着艾。 灵妃教训了番叶贵人心情倒是畅快了些,就连面色都红润些许。 专心为她熏艾的春梅却是战战兢兢,她总觉得娘娘对叶贵人的所作所为有些太过了,但上回柳絮给她送药时说的那番话,叫她不得不认同。 必要的时候,保全自己才最重要的,她也不想再被娘娘呵斥教训了,索性就做个眼盲心盲的瞎子。 这时,柳絮面色凝重的掀开殿帘走了进来。 她的语气有几分紧张:“娘娘,不好了!” 灵妃皱眉看了眼她,皱眉道:“何事慌慌张张?” 柳絮跪了下来,哭丧着脸开口:“是……是陛下,陛下说娘娘您如今怀了身孕,便不必过于操劳,陛下将您手中的尚衣局分给了姜嫔。 还将您原本与贤妃娘娘共同治理的尚宫局也让贤妃娘娘单独治理,现在只留了尚食局在您手中。” “你说什么?!”灵妃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原本的好心情全被这番话给搅得翻天覆地,脸上也布满怒意与阴鸷。 跪在地上的柳絮继续说道:“是贤妃娘娘去勤政殿同陛下说的,那时姜嫔也在里头,方才那内务府的人竟是连招呼都不打,便将尚衣局与尚宫局的账本拿走了!” “放肆!大胆!”灵妃气得浑身发抖,眼底的恨意不断涌出,她攥紧拳头狠狠捶打在床上,发出沉闷声响。 春梅被吓得一抖,手中的艾草险些没落在灵妃身上。 灵妃抬手便给了她一个巴掌,随即又将她狠狠推开:“滚开,你这没用的贱婢!” 地上的柳絮跪着上前来到她身旁,嘴里不断关切着:“娘娘,娘娘您息怒啊,您息怒啊,您腹中还有小皇子,您千万要忍耐。” 灵妃被气得半死,小腹也发出阵阵钝痛,她双手捂着小腹有些无力的倒在枕头上。 这叫她如何息怒,这叫她如何忍耐? 但现实是她只能咬牙忍耐,陛下对她已疏远,她必须要平安诞下腹中孩儿! 灵妃唇色发白,她拽住跪在床边柳絮的手:“去请徐太医,快去!” 柳絮连滚带爬的跑去请徐太医,还顺手绕了一圈往临安宫传递了消息。 * 姜月饶此时正在汤池沐浴,待会儿闻人凛要来与她倚窗看雪,院内正紧锣密鼓的挂着灯笼。 灯影幻雪,当是美景缠绵。 待她沐浴完成回到暖阁, 珍珠正想为她烘发,就见佳柔拿着暖炉快步走了过来。 珍珠与翡翠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佳柔十分自然的扶着姜月饶来到贵妃榻坐下,又为其拿起旁边的毯子盖上。 她语气爱怜又温和:“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还是需当心些的。” 姜月饶任由佳柔将毯子替自己盖上毯子后烘发。 矮桌上放着一杯玫瑰清茶,还有一本她常看的书籍。 她发现贵妃榻旁的木窗窗框上,多了一串能够折射光影的五彩琉璃风铃,恰时寒风浮动,风铃清泠作响,声音十分悦耳。 听着风铃清脆之声,姜月饶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好似又回到记忆中的府邸,那明亮而温馨的府邸早被蒙上一层迷蒙雾气。 她只记得自己那时的闺房窗前,似乎也有这么一串风铃,娘亲说是个泼皮送的,是谁…… 这些年发生太多事,她的脑中早已装不下那些细致而微小的回忆,又或者是她不愿记得。 姜月饶的恍惚只是一瞬,她便将遥远的,那好似不属于她的记忆抛开,她示意为自己烘发的佳柔:“女官不必如此屈尊,今日女官刚来早早去歇着即可。” 珍珠与翡翠听她这么说,立即上前一个接过佳柔手中的手炉,一个将人直接往外挤。 “佳柔女官,这些伺候的活计哪能让你亲自动手呢,你且去歇着即可,”珍珠将佳柔扯了出去。 佳柔并不想走,但触及到姜月饶那双带笑澄澈的眼眸后,便任由珍珠将她拉了出去。 她已然反应了过来,方才自己对小主子的判断好似有误,宫内的传言似乎也不实,她的心稍稍放了下去,比起至纯至善的小主子,她更希望小主子的纯善都是伪装。 小姐在未离世前不也是这般善于伪装?只是小姐的伪装只是用来捉弄他人,平日里更多是用真面目识人。 而小主子的伪装却是用来好好活着…… 姜月饶看着两人拉扯着离开的身影,语气淡淡:“将人看住了。” 翡翠十分警惕:“娘娘便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了下头的人。” 刚来就想要分娘娘的宠,当真是以为她与珍珠好欺负! 珍珠把佳柔拉出去后,便又回了暖阁。 姜月饶见珍珠进来,问道:“可有打听到东太后的喜好?” 这几日她让珍珠去打听了有关东太后的一切。 也是时候去瞧瞧闻人凛给她找的靠山是什么样了。 第142章 由身走到心,才是最终的目 珍珠行了个礼,她有些惭愧:“回娘娘,东太后所居的锦寿宫位置在后宫的最东边,那里十分偏远,打听起来也格外费力些,奴婢这几日是想了法子才得到很少的消息。” 东太后本就避世,身边伺候的人也根本不会常在锦寿宫外活动,整个宫殿就似单独存在的般,叫人捉摸不透。 姜月饶倒是没多意外,原先西太后势强东太后显然是避着的,闻人凛就这么一个生身母亲,自是格外维护,在身边伺候的人想来也都是信得过之人。 透出来的消息肯定少之又少。 “都打听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她并不觉得珍珠将此事做的不好。 珍珠回答:“奴婢只打听到东太后喜甜,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性情倒是温和的,这大概与东太后的出生有关。 听闻东太后是庶女入宫,诞下陛下时也只是个贵人,这些消息是奴婢多方打探出来的,是真是假奴婢也无从得知……” 姜月饶轻轻颔首,同时也面露思索。 珍珠短短几句话却藏着许多信息,在闻人凛没登基前东太后怕是过得十分不如意的,她身子不好的缘由大概率也跟此事有关。 一个贵人是没资格抚养自己孩子的,也不慎得宠,若是得先帝宠爱也不会诞下皇子后依旧只是个贵人了。 生母不受宠孩子自然也是如此,若非先太子忽然离世,西太后别无选择,闻人凛也不会被选做新的太子,那时的西太后想来只是将闻人凛母子当做傀儡。 谁能想到先帝在立下新太子,不出一年便忽然驾崩,作为傀儡的闻人凛便顺利登基,新旧更迭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新帝的铁血手段。 西太后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看似是自己手中傀儡的新帝,会如此快速的脱离掌控…… 就在姜月饶思索间,闻人凛大步自暖阁外走了进来。 天子身着黑金色龙袍,冷峻而深邃的面庞好似覆了层冰冷寒气,他周身夹杂着来时的风雪,衣诀浮动间似有雪花飘摇。 “陛下!”姜月饶神色如水,双眼间满是柔情与眷恋。 闻人凛先是走到炭盆前暖了暖手,这才来到姜月饶身旁将人拢入怀中,他周身冷意褪去仅留下温,将大掌轻轻覆在怀中之人的小腹上。 他柔询问:“今日宝宝可乖?可有闹你?” 徐太医说饶饶身子康健,连孕反都几乎没有,孕后也算是少有的顺畅,若是好生养着整个孕期应当都不会吃太多苦头。 姜月饶柔顺的依偎在男人宽阔的胸膛,她轻声开口:“宝宝很乖,并未闹嫔妾,只是嫔妾在想过几日嫔妾去向东太后请安,应当备些什么东西去?” 既珍珠打探来的消息不知真假,那她便直接询问。 闻人凛轻抚着怀中之人似绸缎的青丝,随意说道:“母后喜甜,你备些清甜可口的糕点去即可,母后的性子也十分柔和,你带上佳柔一同前去,陪她说说话即可,也不必紧张。” 说罢,他目光又透过木窗看向夜空纷纷扬扬的飞雪,母后见到佳柔是会开心的。 “这天气不好,你也别冒雪前去,挑一个好的天气坐着轿辇过去,”他这般说着。 饶饶的胎象很稳,太医说可以适当的走动。 姜月饶神色间浮起几分向往:“嫔妾自入宫后便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很是期待去锦寿宫呢。” 这模样真诚纯净中透着几分紧张,惹得闻人凛忍不住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真真是个单纯之人。 这时,翡翠走了进来,她行礼汇报:“陛下,娘娘,宫人们将烟火与灯笼都已挂好。” 今夜陛下与娘娘相约看烟火。 姜月饶闻言便抬头看向男人,她眼底里满是期待的小星星。 “陛下,嫔妾想要去院内看烟火,不想再暖阁内看,嫔妾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烟火呢,”她这般说着。 语气直白并不遮掩,也不因自己没看过烟火而自卑,反倒是显得十分欢喜。 闻人凛见怀中之人水眸明亮而期待,那想要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道:“只能出去看一会儿。” 孕后的饶饶越发像小孩儿了,显得活泼而天真倒是叫他爱怜。 姜月饶闻言后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随即便双手捧住男人冷峻的脸,照着薄唇直直便亲了下去。 闻人凛呼吸一窒,拦住纤腰的手收紧,将人牢牢掌控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原本该浅尝辄止的吻。 暖阁内的氛围变得缠绵而暧昧,王德全与翡翠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挂在木窗上的风铃随寒风轻轻摇摆着,发出清灵悦耳之声。 暖阁的门口。 王德全看了看飞雪的黑夜,以及挂满灯笼的树枝,此时整个院子都被灯笼照亮,还有许多的烟火堆在旁边。 他咂了下嘴:“要不先将烟火搬上连廊?” 万一陛下没能把持住,这些烟火被雪水浸染岂不是用不了了? 旁边的翡翠却说道:“娘娘与陛下很快就会出来。” 娘娘曾说会给陛下营造普通夫妻相濡以沫与琴瑟和鸣之感,不仅仅只有床笫之间那些事儿。 由身走到心,才是娘娘的目的。 王德全听了翡翠的话,他有些不以为然,即便是姜嫔娘娘想出来看烟火,但只要是陛下兴致来了,不也只能顺从? 想当初姜嫔娘娘还是侧夫人时,陛下可从未委屈过自己,看来这翡翠姑娘并不太了解帝王的性子。 就当王德全想要说两句时,便听见暖阁内传来沉沉声线。 “王德全,差人进来伺候。” 王德全将嘴边的话咽下,神色只来得及闪过几分诧异便赶紧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翡翠也紧随其后。 暖阁内弥漫着暧昧气息,姜嫔的双颊还有未来褪去的红晕,似那嫣然桃花。 而天子面色间有几分明显的不满足,显然是强行终止,虽欲求不满却并无怒意,甚至那搂在姜嫔腰间的手还紧了紧。 闻人凛吩咐:“为饶饶穿的厚实些。” 待会看完烟火回来,他还要吃‘宵夜’呢,可不能叫饶饶着凉了。 第143章 烟火,宣战 片刻后,裹得厚厚的姜月饶被闻人凛牵着出来暖阁。 冬日的寒夜中飘着雪花,晶莹而洁白的飞雪扑簌簌落下,院子内挂满了灯笼正随夜风轻轻摇曳着,将飞舞的雪花照亮。 皑皑白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本该是冰冷而萧瑟的场景,却因满院的灯笼而显得温暖几分。 染着淡淡积雪的红梅正散发着幽香,荡漾在整个临安宫内。 姜月饶裹了厚厚的大氅,她左手被闻人凛火热的大掌牵着,右手抱着只温暖的手炉,冬夜的寒气被大氅完全阻挡,她只觉白雪与红梅交织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傲雪凌霜香暗涌,迎风绽蕊意难羁,”她柔和而清婉的声线响起。 闻人凛心底一动:“这是《七律》中的诗,饶饶如今熟读诗书。” 他眼看着对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成为如今略有才情之人,这令他有莫名成就感涌现,是他一手将饶饶养得越来越出色。 这种感觉奇异中又带着莫名兴奋之感,‘养’这个字从来只存在长辈与晚辈间,男女间是没有的,但他却对饶饶做了。 养育,他是在养育绕绕,是各方各面的,学识上如此,那床笫间更是如此…… 闻人凛呼吸灼热几分,抬手便捻了一小撮鲜红梅花上的积雪,仿佛想要靠着这一小撮冰冷积雪将他忽而升起的火气灭下。 那积雪在指尖融化,好似身旁女子化作的春水,暗香与馨香随夜风打着旋儿没入他心间。 火气不减反增。 姜月饶只觉被男人握住的手愈加灼热,她目光随意扫了眼对方的劲腰。 啧,下作! 下一刻,她脸上便浮现几分期待的笑意:“嫔妾曾听闻在烟火绽放的那一刻许下心愿,上天便会成全许愿之人,陛下,嫔妾也想要许愿。” 她倒要看看在如此美景中许下山盟海誓,眼前的男人对她的喜欢是否会像书中所说,会更多一些,更浓烈一些,会成为对方心中的难忘回忆。 闻人凛看向身侧女子,对方白皙肌肤在宫灯下像是覆了层暖黄光晕,更显细腻与圣洁,身上的洁白大氅将她整个拢住,圆滚滚的又十分可爱。 自从有孕以来,对方性情似乎也是越发的可爱了,不再像从前一般对他只有恭敬与顺从,偶尔也会表现出几分俏皮与娇憨。 “王德全,去点烟火,”他抬手将佳人拢进怀中,沉声吩咐守在旁边的宫人。 很快,一朵朵烟火便升空在黑夜中绽出五彩花朵,漆黑的夜空刹那间便被染上光亮与缤纷,显得格外耀眼与招摇,也格外的好看。 姜月饶从男人怀中出来,她将手中的暖炉交给对方,上前走了几步后在最大的那棵红梅树停下,这棵红梅树上挂着许多灯笼。 她停在梅枝前用自己精致的侧脸对着闻人凛,这个角度最能凸显她的美丽,加上灯笼暖融融的光线以及头顶烟火的光亮,更会为她增添几分不可捉摸的飘逸之感。 此时,一阵夜风拂过,将她青丝微微吹起,她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那温婉似黄莺的声音与烟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一愿天下和平海晏河清,二愿宝宝平安降生,此生平安顺遂,三愿信女能伴陛下一生。” 闻人凛看着站在红梅树前虔诚祈愿的女子,在夜空之下,对方的侧脸似画卷般清冷精美,头顶不断绽放的烟火与灯光为她蒙上一层温暖。 似那跌落凡尘却甘愿背叛上天,为祈求真爱的仙女。 她本就不染凡尘,在孕后更是展露除纯净清澈之外的娇憨与忧虑,从而变得越来越爱他,越来越贴近他…… 闻人凛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最终按耐不住,上前一把将人给抱进了怀中。 男人低沉而暗哑的声线响起:“饶饶,你会留在朕身旁一辈子,朕也会一辈子待你好。” 许她贵妃之位……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大氅,姜月饶也能听见男人那毫无规律的狂跳。 她勾了勾唇瓣,看来今夜的效果倒是不错。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拦腰抱起,脚步急促的往暖阁内走去。 接下来自是免不了一番缠绵悱恻。 夜空的烟火还在不停绽放,与暖阁中的娇媚谱写交织成一道道优美音符,这一朵朵能够照亮夜空的烟火昭示着帝王的宠爱,亦是姜月饶明目张胆的宣战。 灵妃与叶贵人结局已定,还剩下谁自是不言而喻。 被珍珠与翡翠分到连廊值守的佳柔,她看着夜空不断绽放的烟火,不禁湿了眼眶。 这是一个难眠而又难忘的夜晚,对于其他宫殿亦是如此。 钟粹宫。 贤妃面容冷沉,周身气质越发显得冰冷,只是深处藏着几分悲痛。 她指尖缠绕着白色布条,有几处还透着点点鲜红,桌上放着雕玉所用的砣具、钻具与刻刀,五彩的烟火透过木窗将她的面庞照的忽明忽暗。 有莫名的悲伤在寝殿中弥漫。 秀禾有些心疼,她先是快步走到窗边,将木窗关上把那绚烂的烟火隔绝在外。 随后才回到贤妃跟前轻声劝阻:“娘娘,陛下也不着急要,您今夜就先别做了吧。” 去年娘娘生辰时曾问陛下求过一回烟火,却被陛下以皇宫不可燃放烟火给回绝了,但今日陛下却为临安宫准备了这么多的烟火…… 贤妃看着自己缠了布条的指尖,嘲讽出声:“天家无情,本宫的贤良淑德陛下不曾看见,却在今夜为姜嫔燃放烟火。” 她虽面露嘲讽,心底却一抽一抽的疼,她也是今日才知晓,陛下这段时日腰间所戴的香囊是姜嫔所做,那香囊平平无奇甚至是有些丑陋。 当不同优待出现后,往日的平衡便会被完全打破,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洗牌,直到形成一种新的平衡。 “娘娘,陛下的宠爱捉摸不定,真正的尊重才能永远长久,”秀禾轻声提醒着,劝解贤妃要沉住气。 贤妃自是能沉住气的,她点点头,拿起桌上雕刻到一半的玉牌细细看着。 她吩咐秀禾:“如今姜嫔盛宠,倒是有些出乎本宫意料,让咱们的人盯紧些,那临安宫有何意动便立即来向本宫汇报。” 姜嫔你既如此大胆挑衅,便要承受住后果才是。 第144章 真假白莲? 秀禾应下:“临安宫的宫人尚且算忠心,并不能打探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但咱们的人注意到,那珍珠偶尔会与出宫采买的小太监有所来往,奴婢让人着重注意着。” 后宫妃嫔都会买通些能够出宫的小太监,叫他们帮忙办些事,姜嫔那边多半也是如此,她们没法子打探到临安宫的消息,便也只能从这些小太监下手。 说不定也是个法子。 贤妃眼底透出狠厉:“好生注意着,在查清之前切莫打草惊蛇。” 先前她小看了姜嫔,只以为对方是个普通农女,却没想到心机深沉连自己都蒙骗了过去,那为她出宫办事的小太监,她不信对方只是帮忙采买的。 一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钟粹宫气氛冷凝,清灵殿的灵妃却早早睡下了,她对今夜的一切一无所知,只剩下值守的柳絮与春梅看着夜空中不断绽开的烟火,两人的脸上满是惊艳。 “许久都不曾看见烟火了,当真是好看,”春梅微笑着,语气中带着欣喜。 绚烂的烟火将她额头包扎的伤口照得忽明忽暗,她脸上明媚而欢喜的笑容却不曾黯淡。 柳絮先是将目光放在春梅的脸上看了会儿,随即才轻声说了句:“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春梅有些惊诧:“你竟会吟诗?” 普通的宫女别说吟诗了,就连字都很少有认识的。 柳絮抿唇一笑,神色间难得透出几分真诚来:“是从前刚入宫时多公公教我的。” 多公公教了她许多东西,也教会了她在这后宫的生存之道,后来多公公身死她在这后宫中便也没了倚靠,直到去了含凉殿认识了珍珠几人。 春梅有些疑惑:“多公公?可是之前伺候在淑太妃身旁的多公公?” 她听闻多公公已死了许多年了,只听旁的宫人偶有提起,听说是位很好的公公,不少宫人都曾受过多公公的照拂。 “是他,在淑太妃自缢过后,多公公便心怀愧疚,几年后便也跟着去了,可惜我那时太小没能与多公公说说话,若是我有所觉察……”柳絮的语气中蒙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多公公为人很好,她那时小却也察觉出对方时常难过,也在多公公口中听说过淑太妃一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多公公会随淑太妃去。 春梅见柳絮面露悲伤,忍不住上前握了握对方的手,安慰道:“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多公公在天之灵也会开心的。” 她觉得柳絮比她强,至少娘娘没打过柳絮。 “傻子,往后你莫要在娘娘面前出头才好,先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柳絮只觉眼前的春梅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倒是跟从前的她很像。 春梅点点头,她看向寝殿紧闭的门,说道:“今夜的烟火咱们还是不要告诉娘娘的好。” 她担忧娘娘承受不住。 柳絮脸上的笑容逐渐收回,她将自己的手从春梅手中抽出,轻轻开口:“娘娘胎像不稳,将今夜之事瞒下也好。” 春梅见柳絮同意,便继续看向夜空中不断绽放的烟火,脸上满是笑容。 五彩而绚烂的烟火持续了很久,整个皇宫的上空都被这五彩光辉点亮,这夜是许多妃嫔的不眠之夜。 延禧宫中的叶贵人坐在冰冷床上,她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烟火,好似麻木又似恍惚。 ---------- 翌日。 姜月饶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然大亮,身旁冰凉一片,闻人凛早早便上朝去了。 守在旁边的珍珠与翡翠见她醒来,上前伺候她穿衣梳洗。 “娘娘,今日天气很好呢,外头的太阳都出来了,”翡翠一边为她挽发,一边笑说着。 姜月饶伸出白皙修长指尖轻轻拨动妆镜前的首饰树,她挑了副低调的翡翠耳环。 “备些清甜的糕点,待会去锦寿宫给东太后请安。” 翡翠与珍珠轻声应下。 待梳妆完又用过早膳后,姜月饶便坐上了往锦寿宫去的辇车。 这辇车是闻人凛特意赐的,车内铺地毯与软垫,车壁四周缝了保暖的棉花上去,车内还放着温暖的炭盆,十分温暖。 辇车前方由三匹洁白的汗血宝马拉车,为保平稳四个车轮都加大一圈,车檐的四个角挂香囊与幻灯,织了金丝银线的粉蓝轻纱挂在四周,美观而飘逸。 小半个时辰后,精致的辇车停在锦寿宫门口。 身披狐皮大氅的姜月饶被珍珠与翡翠扶下辇车,看门的嬷嬷见有人前来,立即笑着上前询问。 “可是姜嫔娘娘?” 东太后常年避世,除陛下外从不见任何人,眼前这位天仙似的女子应当就是陛下口中的姜嫔娘娘。 眼前这位宫妃所乘坐辇车富贵难言,可见圣眷正浓。 姜月饶颔首,语气轻柔婉转:“正是,劳烦嬷嬷通报一声。” 眼前的嬷嬷看着五十来岁的模样,脚步姿态却十分轻盈,眼神锐而锋,显然是个练家子。 闻人凛果然十分看重东太后,从前的避而不出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嬷嬷笑着行了个礼,随即便匆匆进去了。 “娘娘……”提着糕点的珍珠有些担忧,她与翡翠也能看出那嬷嬷不简单。 姜月饶看向二人的眼神中带上安抚之意,而站在她们身后的佳柔却是面露深思。 很快方才那位嬷嬷便去而复返,将她引了进去。 锦寿宫内并不奢华,但处处透着雅致与舒适,宫内也并无任何华贵物件。 嬷嬷将她领到主殿内,一位面色有些苍白的妇人正坐在里头,对方的穿着简单而质朴,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发间也只簪着支金凤钗环,在微光中闪烁着点点的光辉。 妇人的五官柔和而温婉,眼尾有些下垂带着天然的凄楚之感,周身气质十分轻和仿佛一朵遗世白莲。 岁月令妇人的容貌衰减,却叫她周身的温婉气质更为出众。 姜月饶的眉尾轻轻扬了扬,她这是遇到了一朵真白莲,还是与她一样伪装之后的假白莲? 第145章 淑太妃 她缓步来到东太后跟前准备行礼,却被对方出声给阻止了。 “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必行礼。” 语气沉静温婉中带着岁月的沉淀,有一股特别的韵味。 这话落下旁边的嬷嬷已将软凳端到她身后。 “如此美丽又有福气,也难怪吾儿会宠爱于你,”东太后脸上带笑,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夸赞着。 眼前的女子双眸清澈而干净,气质温婉清和,其相貌更是仿若天仙,非寻常的胭脂俗物可比,也难怪凛儿能够让她怀上皇嗣。 只是细看之下,她总觉得姜嫔的相貌叫她觉得有些莫名熟悉,岁月滚滚,她也记不得是与哪位旧人相似,不过如今日子好过了,她倒也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姜月饶坐去软凳上,她脸上浮起点点羞怯,轻声道:“是东太后谬赞了,嫔妾的福分都是陛下给的。” 东太后满意点点头,头上金簪轻轻晃动,为她整个人增添点点光彩,她看向姜月饶的眼神显得柔和而认同。 既是凛儿认可之人,她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姜月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嫔妾初次来向您请安,便只叫人做了些糕点,还请东太后莫要嫌弃。” 她本是想要再拿些东西的,但闻人凛特意告诉她,叫她准备糕点即可其余且无须过多准备。 旁边的珍珠上前将食盒呈上。 里头放着几碟做工精致的糕点,两碟枣泥薏仁糕,以及一碟香酥桂花糕,那碟香酥桂花糕是姜月饶出的民间配方,也算是费了些心思。 东太后瞧见这三碟糕点,眼神立即一亮,语气欢喜道:“姜嫔为了哀家果真是用了心思的。” 说罢,她便拿起一块香酥桂花糕放进嘴里,香甜酥脆的糕点在口中化开,叫她眼神亮了亮,露出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欢喜来。 简单而纯粹。 姜月饶把东太后的反应看在眼底,她默默在心底下了结论。 看来是个真白莲。 再看自己平日在闻人凛跟前展现的纯净形象,她倒是有些明白对方为何会注意到自己,甚至将自己强接入宫。 果真青楼的姐姐们说得不错,男人总是会对自己娘亲一类的女子产生莫名好感。 即便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也是如此。 “这香酥桂花糕加了些山楂进去,香甜微酸,不会显得过于甜腻,这是嫔妾在民间时学到的制作方法,”姜月饶轻声介绍着。 东太后将一块糕点吃完,这才笑着看向她。 语气中染上几分赞赏:“哀家听闻你自民间而来,倒也的确不似宫中女子般复杂多变。” 这也是凛儿肯叫她怀孕的真正缘由。 说罢,她便将目光放去了角落中的佳柔身上,有些疑惑:“你从前可是伺候在淑太妃身旁的女官?” 从方才进来时,她便觉得这名姑姑有些眼熟。 佳柔上前跪下行礼:“回东太后,奴婢名佳柔,的确伺候过淑太妃。” 东太后闻言有些欢喜,随即又有些感叹道:“哀家记得你,淑太妃离世后哀家原本还想让你来哀家身旁,只是那时西太后也看中了你……” 淑太妃还在时曾接济过她与凛儿,只可惜她日子好起来后想要回报,对方已不在人世。 佳柔她当时是点名想要的,谁知那西太后见不得她舒心,有意从中作梗也点了佳柔,后来整个锦寿宫便开始避世,她也就不再关注外头。 佳柔沉声解释:“回东太后,那时奴婢心系淑太妃,并无别的心思便回绝了西太后。 如今淑太妃过世多年奴婢逐渐也走了出来,前几日王公公找到奴婢,让奴婢去临安宫侍奉,奴婢这才从尚仪局调到姜嫔娘娘身旁。” 东太后十分理解佳柔,那段远去的回忆也逐渐浮现。 “淑太妃性子直爽,哀家当年还受过她不少恩惠,她时常叫你或是多公公送来东西,只可惜天妒红颜,先帝才离去不久淑太妃便也薨世。 那时吾儿登基局势不稳,哀家纵然心痛却也无法为她做些什么……” 她并不相信淑太妃是因过度思念先帝才自缢,淑太妃心仪之人可从来都不是先帝,只可惜斯人已逝,事后她也只能让凛儿将其追封为太妃。 除了一个莫须有的封号,她什么都做不了。 东太后面露感慨与悲切,那样热烈的女子被困于深宫,眼看着自己的好友与至亲一个个惨死于先帝之手,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足以叫人发疯。 提起往事佳柔眼底也泛起泪光,她只道:“淑太妃走之前已完成最大心愿,她走得自在,她的亲人与好友也一直在下面等着她。 淑太妃也曾告诉奴婢,她只身一人只想与好友亲人团聚。” 东太后与淑太妃是这后宫唯一深交之人,对于当年真相东太后心底也是有所猜测,今日佳柔这番话也几乎做实了东太后的猜想。 东太后有些哽咽:“好,好。” 没有云舒的牺牲,就没有她与凛儿的今日。 旁边嬷嬷上前为东太后拭泪,轻声安抚道:“太后娘娘,太医说您的眼睛可不能再哭了。” 先帝无情,西太后又跋扈,太后娘娘这些年早就将眼睛哭伤了。 “淑太妃走前也忧心您,淑太妃在天之灵希望东太后您过得舒心,”佳柔也轻声劝慰着。 当年淑太妃自缢前,心中最记挂的便是东太后,只是淑太妃不去,真相便永远无法掩埋,而淑太妃本身也是去意已决…… 东太后止住眼泪,佳柔也起身重新站回姜月饶身后。 姜月饶看完了全程,她心底有所计较,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温婉。 “前朝后宫和乐,这好日子才刚开始,东太后要保持心情舒畅才行。” 她安慰的话点到即止,也并不追问佳柔与东太后之间的事,闻人凛既是叫她今日带上佳柔,那定有所预料。 想来也并非是什么隐秘之事,待回去后她再询问佳柔即可。 东太后情绪很快也平复了下来,与她闲聊了会儿便也叫她退下了。 姜月饶坐上辇车,便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回临安宫后询问佳柔有关淑太妃之事。 说起来淑太妃与她娘亲曾经还是好友,两人因父亲的关系彻底断交,那时她也还小,只听娘亲怒斥过几回,其余便没太多记忆。 辇车很快便回到临安宫。 姜月饶刚被扶下辇车,小桌子便匆匆上前,附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是宫外来了消息。” 她心底顿时一喜,随即却有了几分疑心。 第146章 投名状 辰之往宫内递消息的次数并不多,为掩人耳目每回递进来也都是晚间,这回怎么白日便递了消息进来? 空中的太阳不知何时躲了进去,天空开始飘起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人的头上与肩膀,带着冰冷的寒气。 “进去再说,”姜月饶看了眼小桌子藏在衣袖中的信封,她声线中带着几分凝重。 珍珠与翡翠也看出几分不对来,两人扶着姜月饶匆匆进了临安宫,落在最后的佳柔看着主仆几人的背影面露思索。 她并未跟着一同进去,而是在片刻后便转身直接往另一条小道去了。 临安宫的暖阁内。 翡翠守去了门口,室内就只有姜月饶和珍珠、小桌子三人。 气氛稍显凝重与紧张。 小桌子将藏在衣袖中的信封取出,双手递给姜月饶:“娘娘,这是出宫采买的小太监递进来的信。” “从前都是收到信后趁夜拿过来,怎地今日特地选在了白天?”珍珠言语警惕中又带着几分疑惑。 姜月饶并未说话,她接过信封后便将其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的确辰之递进来的信,是他的字迹,上头写了些他的近况,以及辰之与那风二小姐即将定下婚期一事。 灵妃如今怀上皇嗣看似风光,但风家私底下的一些势力已出现问题,风丞相急需一把刀一个替罪羊。 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爱慕风二小姐到骨子里的状元郎,为了心爱的女人,无权无势的状元郎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 婚期大概定在年关过后的春季,风丞相至今还未赶回京,这婚期是辰之说的,自然也是他推测天家收网的日子。 姜月饶将信看完后,唇瓣不由的勾了起来,里头有着几分难掩的兴奋。 十多年了,她终于要等到了。 这时, 外头传来一阵骚乱,还伴随着人的闷哼声以及翡翠的呵斥声。 佳柔沉静的声音在外响起:“姜嫔娘娘,奴婢有要事求见。” 姜月饶将手中信封收进怀中,用眼神示意珍珠去将人带进来。 很快珍珠便领着佳柔走了进来,佳柔的神色中带着狠厉,她手中还揪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已经被堵了嘴,双手也被绑在身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桌子瞧见那小太监的脸后,不由地惊诧出声:“小梁子!” 这小梁子便是专为娘娘从宫外送信的小太监 。 “唔唔唔……”小梁子看向小桌子,眼底满是求救之意,方才他正走着便被这姑姑给堵上嘴打了一顿,还将他拖来了临安宫。 姜月饶脸上浮着惊讶,显然也没搞明白眼前的景象,她并不认识小梁子,自然也不知道佳柔将这陌生的小太监带来有何用意。 小桌子赶紧跪了下来,为她解释道:“娘娘,这是小梁子,是出宫采买的小太监。” 这话便是在告诉她小梁子在为她们办事儿。 姜月饶立即便反应了过来,她看向架着小梁子的佳柔, 语气依旧轻柔:“佳柔女官,你这是何意?” 今日这人与东太后的那些谈话可不简单。 佳柔跪了下来,朝她磕了个头后,这才郑重开口交代:“回娘娘,这小梁子并不可信,他已将娘娘的信临摹下来正准备前往钟粹宫。” 说罢,她便从小梁子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珍珠,由珍珠交给姜月饶。 只见那宣纸上的字迹难看又青涩,显然是不识字之人所写,细看之下的确与沐辰之传来的信件内容一模一样,显然是临摹下来的。 姜月饶将信上内容看清后,她原本柔和的眼神倏得变得冷然起来,冰冷而锐利的光自她眸中射出,带出叫人胆寒的气势。 室内氛围变得压抑又窒息,被捆住手堵住嘴的小梁子吓得两股颤颤,他嘴里不停发出‘唔唔’的挣扎声,想要让人拿出自己口中的布条。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他有预感,若是自己现在不辩解,便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珍珠见小梁子不断挣扎,上前便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语带狠厉:“再挣扎乱动小心娘娘不客气!” 小梁子刹时便不敢动了,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企图这位姜嫔娘娘能够心软给他一个机会。 姜月饶此刻脸上的表情已重新恢复温和,仿佛刚才的狠厉并不存在般。 她看着小梁子悠然开口:“那封信可是你亲手临摹?你只需点头或摇头,若是你撒谎便别怪本嫔不客气。” 小梁子看着上坐仿若天仙的姜嫔娘娘,对方眉眼精致而柔和。 传闻姜嫔娘娘良善而仁慈,自己也只是为了些金银过日子,姜嫔娘娘应当不会为难自己的吧…… 传闻姜嫔娘娘是民间女子,并非是那高高在上的贵女,对方会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再给他一个机会的吧。 这般想着,小梁子点了点头。 姜月饶掀起的唇瓣并未放下,甚至连眼神都变得更柔和些了。 佳柔见她神色柔和松动,连连开口:“娘娘,此人不忠定不可随意放过啊!” 小主子初来后宫,并不懂这后宫险恶,这些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一旦抓住便万万不可再放过了! 她忧心小主子心软,放了祸患回去。 佳柔这话落下,那被堵了嘴的小梁子更加用力磕头,脑袋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换取姜嫔的心软。 姜月饶看着‘咚咚’磕头的小梁子,唇瓣的温和笑意便未落下去过。 她看向佳柔,语气温婉而柔和:“既女官觉得不可随意放过此人,那便劳烦女官为本嫔将人悄无声息的在这后宫抹去。” 此人看起来十分为自己着想,她也想给对方一个投名状。 佳柔原本还焦急的神色,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明显的顿了顿,随即眼底便浮现几分惊诧来。 姜嫔娘娘口中所说,将人从后宫抹去,这不就是让她把人处决后,在找个由头妥善处理吗? 小梁子显然也听懂姜月饶的意思,他停下磕头的动作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嘴里也不断‘唔唔’叫着,眼中浮现绝望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传言中这位良善而纯良的姜嫔娘娘,其本性竟是如此残忍…… 【饶饶:你们想不到的还有很多(* ̄︶ ̄)!】 第147章 往事与真相 “奴婢愿为娘娘分忧!”佳柔的脸上露出笑来。 随即她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满脸绝望的小梁子,再次说道:“这些个能够出宫的狗东西,难免会遭遇什么意外,奴婢听闻有许多奴才会偷藏银钱,那千鲤池中有座假山怪石隐蔽非常。 纵使冬日严寒也挡不住小梁子贪财之心,一旦失足落入千鲤池,想必也是活不成了……” 后头的话佳柔并未说全,但在场所有人都已经会意。 而跪在地上的小梁子已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当着本人的面开始密谋如何悄无声息的做掉他,任谁都难以承受。 姜月饶瞧了眼倒在地上的小梁子,对佳柔温声说道:“既然你心中已有了决断,那便好生做吧。” 佳柔也没再做什么,拖着倒在地上的小梁子便出去了,小桌子与珍珠也跟了上去,是监视也是好奇。 姜月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眼下还不到晌午,佳柔就这么去处理,难保会引人注意。 不过她并未让翡翠跟上去处理,只是拿起桌上的书籍看了起来。 本身就是投名状,她并不打算插手。 很快,佳柔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面色发白的珍珠与小桌子。 “娘娘,奴婢已处决了小梁子,但眼下不好将人送去千鲤池,只能等入夜过后,”佳柔跪在地上,她向姜月饶交代着语气中有难掩的情绪。 珍珠看了眼佳柔,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方才这人把小梁子拖去了偏殿,随即便解下对方的腰带将人给勒断气了,那动作干净又利落,仿佛从前就做过许多回了,瞧着令人生寒。 姜月饶听了佳柔的话,也猜到对方做了些什么,她先是示意小桌子去暖阁外守着。 随后她才悠悠开口:“听闻佳柔女官从前在淑太妃跟前伺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佳柔便朝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又‘咚咚’的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娘娘您是奴婢的小主子……” 佳柔语气中有隐忍亦是带着颤抖,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欢喜与隐忍。 旁边的珍珠与翡翠二人神色顿时变得疑惑起来,她们都下意识看向姜月饶。 而姜月饶面色沉静,原本神色间的慵懒与悠然已经褪去有几分凝重展现。 她沉声发问:“你为何这般叫我?” 淑太妃入宫前与她娘亲的渊源她在小时是有所记忆的,但眼下佳柔叫她‘小主子’让她实在有些疑惑。 除了疑惑外,她心底也莫名涌起几分紧张,自己心底尘封已久记忆被重提,既有几分期待也有紧张。 这个佳柔女官虽才来两日,但她却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不像是普通宫人对主子的恭敬态度,更像是恭敬中又带着几分忠心。 她并不认为自己这么有魅力,能够让刚分配来的宫人就对自己死心塌地,结合佳柔从前伺候过淑太妃来看,她觉得对方的态度应当与淑太妃有关。 跪在地上的佳柔将头抬起来,她此时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沈府还在时,奴婢是花夫人身旁的侍女,后来淑太妃入宫花夫人担忧便让奴婢跟在了淑太妃身旁。 在花夫人诞下小主子您时,淑太妃还曾带着奴婢出宫去看过您呢,那时的您才刚出生不过一天,便已是粉雕玉琢,淑太妃与奴婢见了都爱不释手,”佳柔沉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她仿佛陷入回忆中。 那时的淑太妃虽在宫中过得并不算顺遂,但沈府还在郑府还未消亡,淑太妃也是有盼头的。 姜月饶扶着木椅的手收紧,面色间也染上几分冷然,那双时时都澄澈而干净的水眸在此时变得漠然而冰冷,她心脏跳得格外的快。 她万没想到佳柔竟是母亲的人。 “整个盛京都知晓花夫人与入宫前的淑太妃不合,”她语气淡淡,既未承认自己的身份也并不否认。 佳柔并非纠结这一点,那沾满泪水的脸上绽开一个笑来。 “是,当时的盛京都在传,那未出阁的花贵女与郑贵女因一个男子而闹得绝交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沈大人出生不好,在京城崭露头角后便获得许多贵女喜爱。 郑小姐也是如此,只是沈大人对花小姐一见钟情,两人间的感情也就定下了,手帕交爱上同一个男人似乎是话本子里的事,但确实是发生在花小姐与郑小姐身上。 当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都是天之贵女谁都不愿退让,最终以沈大人主动求娶花小姐才终结了那场闹剧,没过多久先帝便下令选秀,郑小姐因未出阁也必须参加。 那时的花小姐已经是花夫人,她觉得两人始终是自小的情谊,一如宫门深似海,她清楚郑小姐率性而为的性子,便让奴婢跟了郑小姐入宫。 在郑小姐心中也一直念着花夫人,当日花夫人成婚,她派人偷偷送了贺礼,却因两人曾闹得沸沸扬扬的关系觉得不好意思露面。 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侍女,会些医理药用也有一把子的力气,与郑小姐也很熟悉,因此当夫人与郑小姐见面说明要让奴婢跟着时,郑小姐也就同意了。 那时郑小姐身旁确实缺一个懂医理的人,奴婢跟随郑小姐以贵人身份入宫后,便遭遇过不少的暗算。” 回忆的画卷慢慢在姜月饶眼前铺开,她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母亲,原本母亲的模样在记忆中已被她刻意模糊,但随着佳柔的讲述,母亲与父亲的模样便在她眼前浮现。 这一切都恍若隔世。 佳柔的讲述还在继续,只是言语间多出几分痛楚。 “入宫后的日子不外乎就是些阴私龌龊的手段,奴婢陪在郑贵人身旁为她排忧解难,在这期间有过好几回惊险之事,甚至连前朝的郑府都收到牵连就此没落。 就在郑贵人晋升为嫔的那年,郑大人也莫名离世,郑嫔娘娘伤心之余便觉得是当时的德妃也就是西太后在暗中所为,但她没有证据。 先帝无情,即便知晓德妃所为,也不会做什么,实际先帝早早便看郑府不顺眼,后宫的日子还要过下去,郑嫔娘娘消沉一段日子后便也振作了起来。 后来是郑嫔娘娘怀孕了,也就是那时德妃一族有心想要围剿沈家……” 姜月饶闻言心中一紧,脑海中不由出现那些充满血腥日子,她带着弟弟亲眼看着父亲与母亲被风归业手刃。 第148章 顺手的事 “沈大人是很有才干之人,是沈家挡了风家的道,德妃便勾结风家给陛下吹枕边风。 待郑嫔娘娘得知准确消息时, 她已身怀六甲,那是在先帝同意动手的前一日,先帝明知沈家是被冤枉,却任其发展甚至是助纣为虐。 郑嫔娘娘得知德妃的计划后受了惊,加上德妃对她的身子早就动了手脚,她当即就大出血,但郑嫔娘娘却还是派了奴婢去找关系将此事传递出去。 很快,郑嫔娘娘便小产出一名已死的男胎,她整个人又消沉了下去,宫中消息闭塞很难打听到宫外的消息,再得知消息时,便是沈家的灭门惨案,传闻沈家当日所有人惨死。 郑嫔娘娘也因悲伤自责过度而昏厥过去,郑家被先帝有意打压消亡,郑大人身死郑夫人很快也离世,郑嫔娘娘的寄托便只有沈家,可最后连沈家都没了……” 佳柔凄凄然的声线在暖阁回荡着,她脸上满是泪水,就连声线都是颤抖的,这些回忆实在太痛,叫人难以承受。 她是沈家家生子,她的亲人也生活在沈家,而沈家与淑太妃又何尝不是她的亲人。 姜月饶满脸苍白,她将双手放在胸口处,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痛苦。 片刻后,她才叹息道:“后来呢,淑太妃又是如何离世的?” 外人都传淑太妃对先帝情根深种,故而才会在先帝离世后才自缢身亡。 佳柔面露几分嘲讽,她继续说道:“郑嫔娘娘消沉许久,她也无心去留圣眷,期间中宫皇后莫名生了病没多久便去了,德妃本就育有一子便顺利登上后位。 就在郑嫔娘娘难受消沉,觉得自己再无活下去的信念时,她遇见了东太后与当时年少的陛下,他们母子过得很不好,身旁没有信得过的宫人,一年到头都很难母子团聚。 德妃入住中宫便开始打压所有皇子,当时本就不出挑的云贵人母子(东太后)只能算苟活,郑嫔娘娘说,当她看见四皇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便知她的机会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郑嫔娘娘振作了起来,她一边在私下接济云贵人母子,一边想法子复宠,甚至还叫奴婢调制了极为伤身的雪肌丸,女子服下后便会肌肤入雪,身形窈窕,只是再不会有身孕了,就连寿命都会减少。 这般殚精竭虑的操办郑嫔娘娘很快便复宠,先帝爱她的窈窕身形与凝脂肌肤,一时间她盛宠无限,也自然的成了皇后的眼中钉。 此次复宠郑嫔娘娘就没想过活,她让奴婢往她日日使用的雪肌丸中加了慢性毒,先帝日日与她缠绵那毒也会由此过到先帝身上,她也开始收买人心,往东宫部署人。 可以说先帝的忽然驾崩,是郑嫔娘娘在后推动,而先太子那边则是陛下在一手策划,皇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选的傀儡皇帝,从一开始便脱离了掌控。” 佳柔最后一句话落下,她朝姜月饶磕头:“小主子,当年先帝离世,淑太妃本也早早毒发,是奴婢用了那极烈性之药为淑太妃压制了毒性。 在先帝离世后淑太妃便选择在彻底毒发前自缢,在临死前她都不知小主子您还活着,若是淑太妃能知晓,她恐怕也会走得舒畅些……” 对于沈家的灭门,淑太妃一直心怀愧疚,甚至每天夜里都会做梦,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她没本事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将消息传递出去。 说到最后,佳柔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多年的恨意与恩怨倾泻而出,带来的并非一吐为快的畅然,而是无尽的难过与空洞。 姜月饶脸上也挂着泪,她只知沈家被灭门的悲惨与怨气,却不知这背后还有另一位女子的牺牲。 她起身来到佳柔跟前亲自将人扶起。 “这些年来,我沉浸在沈家被灭的恨意中,竟是不知淑太妃的这些苦痛与付出。” 她十分内疚。 佳柔摇摇头:“小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淑太妃一直都将沈家当做亲人,所作也都是在为亲人复仇。” 跟了淑太妃这么多年,早已是主仆同心,淑太妃所求便是她所求。 姜月饶重新坐回椅子上,她瘦弱的肩膀轻颤着,白皙面庞挂着不断涌出的清泪,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清眸在此刻显得格外悲痛。 “娘娘,您先缓缓喝口茶水,”珍珠倒了温茶递过来,眼底也闪着泪花,还有心疼与担忧。 她与翡翠知晓娘娘的身世,因而当佳柔女官提起往事时,她们也能感同身受。 娘娘与辰之少爷实在太苦,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实在叫人怜惜与唏嘘。 佳柔用秀帕为姜月饶拭泪,哽咽道:“小主子您如今怀有身孕,不可太过悲伤,奴婢说出当年之事也只是为了与小主子相认,往后的路如何安排,奴婢谨遵小主子吩咐。” 不论小主子选择为沈家翻案与否,她都会支持小主子。 “西太后勾结风家害我沈家,如今我已入宫自是统统都不会放过,”姜月饶眼底泪水止住,那有些苍白的唇瓣勾起一抹笑意。 她原是不知西太后在这其中的手段,如今得知后再加一人也是顺手之事。 佳柔点点头,神色坚定:“奴婢愿追随小主子,淑太妃所做的一切是为小主子一家,更是为淑太妃身后的郑家。” 郑家的消亡是由西太后一手推动,也少不了先帝的纵容。 姜月饶将手中温茶喝下,心绪也随之平息了些,除了一直压在心头的恨意外,还多了几分感慨。 若非有佳柔她一辈子也不会知晓淑太妃之事…… 她将目光挪至窗边风铃,此时外头天色已蒙蒙暗下,她问珍珠:“陛下那边如何?” “今日下午贤妃娘娘又去了勤政殿,但很快便出来了,眼看着天色也暗下来了,陛下也应当快来了,娘娘是否要先换件衣裳梳洗一番? ”珍珠轻声说着。 这些日子陛下日日都来临安宫,几乎成为了习惯。 姜月饶勾勾唇角:“不必,今夜陛下不会来了。” 第149章 当得起这一殿之主 她手中有了宫权,贤妃不会再放任闻人凛日日来她临安宫,她也并不觉得此时的闻人凛会专宠她,一连陪了她这么些时日算差不多了。 正好今夜将小梁子好生处置,在重新盘算一番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佳柔是自己人,她待在深宫这么多年,总归是知晓些自己不知晓的东西,也更明白宫中哪些人可用,能避免再用到小梁子这样的人…… 这时,逐渐昏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将整个皇宫覆盖。 临安宫暖阁的温暖烛火长亮,时不时便传来主仆几人的低语之声。 ---------- 勤政殿内。 王德全上前询问天子:“陛下,今夜可依旧摆驾临安宫?” 方才贤妃娘娘特意来过一趟提起陈嫔娘娘,看陛下的神色也并不反感,他便有些拿不准主意。 闻人凛将手中奏折合上,他看了眼窗外飞雪。 语气淡漠中并无多少情绪:“传陈嫔到偏殿侍寝。” 近日独宠饶饶已惹得前朝上奏,既贤妃也来进言他便分些雨露来应付前朝那些个臣子。 “是,陛下,”王德全埋头应下。 后宫妃嫔侍寝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天子去后妃寝殿,一种是将侍寝的妃嫔传来勤政殿的偏殿,主殿是天子寝殿,后妃不可染指。 冬日天寒地冻,天子自是不可能亲自前往。 闻人凛想了想又吩咐王德全:“将前几日青州上贡的那套红瓷茶具送去给姜嫔,让她好好歇息,朕明日去看她。” 饶饶怀有身孕,他怕今夜不过去会叫她担心。 此时的闻人凛全然没发现自己心境的变化,只是在忧虑着那个怀有身孕,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子。 王德全捧了红瓷茶具冒着风雪去了临安宫。 姜月饶看见王德全后脸上带着几分期待,还特意往他身后看了看,像是在寻找谁的身影。 她柔声开口:“陛下可是还在忙政务,外头又下起了雪,劳烦王公公多多提醒陛下天黑路滑。” 原本闻人凛就与她说好今夜要来的,作为深爱陛下的妃嫔,她理应期待无比。 王德全只觉姜嫔那双眼眸澄澈又期盼,让自己有些于心不忍。 他跟在陛下身旁多年,后宫中斗争与诡谲他见得太多,妃嫔娘娘们对奴才的向来都是不当人看,尤其是他们这些没根儿的。 也只有姜嫔娘娘为人纯良,不会刻意去看低任何一个奴才,对方那双干净澄澈的眼底从不会露出厌恶神情。 王德全深吸一口气,挤出笑来:“是陛下派奴才前来给娘娘您送上新进贡的红瓷茶具,这红瓷十分难烧制,但凡有那一分一毫的失误那胚具便不能再用,只能重头来过,万件瓷具中最终能成就那么一件儿。” 姜月饶看着桌上的红瓷,烛火摇曳之下,精致瓷具上的绯色光泽分外迷人,那是专属权势的光泽,叫人欲罢不能。 她神色间浮起一抹欢喜,比那华丽茶盏更动人:“陛下当真是有心了,王公公陛下何时过来,本嫔想要亲自多谢陛下…… ” 王德全有几分不忍的开口:“陛下让姜嫔娘娘今夜便无须等了,待明日陛下再来看您。” 这话他说出来都觉得有些愧疚,原本陛下是说今夜来陪姜嫔娘娘的,却因贤妃娘娘的一番话而改了主意。 姜月饶闻言先是愣了愣,那原本还欢喜的神色随即就落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失望起来。 原本打算前来的天子为何忽然失约,聪明人一想便知是被人劫了宠。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小腹,小心翼翼追问道:“那王公公是陛下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吗?” 王德全见她这般紧张又小心,那股不忍又浮了起来,却还是老实回答:“娘娘,方才陛下传了陈嫔娘娘……” 盛极而衰,这是每位妃嫔都要经历的,姜嫔娘娘也是如此。 姜月饶听了王德全的回答,脸上的神情却并未难过反倒是浮现几分轻松。 她笑着道:“原是这般,那本嫔便放心了,从前都不曾发生过类似之事,眼下王公公前来,本嫔便以为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好在一切如常。” 说罢,她又道:“陈嫔姐姐也有一段日子不曾见过陛下了,今夜能够见见便也是好的,便请王公公替本嫔好好照顾陛下。” 这模样哪有失望难过,反倒是一派的体贴。 王德全见状都愣了,直到珍珠往他怀中塞了几个银锭子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临安宫门口。 “啧,怪不得陛下这般看重姜嫔娘娘,这心性当真是常人难敌,”王德全将手中银锭子一边揣进怀中,一边感慨着。 说完他还回头看了眼立在临安宫门口的两座小石狮。 姜嫔娘娘虽出身不高,但的确是当得起这一殿之主,更是真心在想着陛下的。 另一边的沁芳宫。 陈嫔得知今夜陛下传召她侍寝后兴奋不已, 她在沐浴更衣又让宫人为自己施了精美妆面,换了身单薄裙衫,最后戴上贤妃给她的那只玫瑰点翠金簪,这才坐上凤鸾春恩车。 冬夜严寒,凤鸾春恩车虽华丽却也是有些单薄的,更别提今夜飞雪,细雪裹着寒风灌入车中十分冻人。 陈嫔穿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里头,她能感到冰冷刺骨的寒风透过披风一阵阵往自己身上钻,不消一会儿她便觉得被冻了个透。 由于方才梳妆的时间太长,伺候她的那些宫人也十分兴奋,都将手炉这回事儿给忘了。 陈嫔搓了搓手,只得咬牙挺着。 所幸她的宫殿距离勤政殿也不算很远,忍两刻钟也就到了。 凤鸾春恩车的车檐上挂着铃铛与五彩琉璃,随着马儿的前行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寒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车内的陈嫔既觉得冷又觉得畅快,时隔多日,她终于又获陛下宠幸,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取悦陛下,重获恩宠。 那日贤妃娘娘赠她点翠簪后,她回去便日日沐牛乳浴,还翻开了许多诗书,势必要让陛下对她流连忘返。 待凤鸾春恩车驾停在勤政殿门口时,陈嫔的身子已经冻僵了,但她脸上依旧是挂着笑脸。 守在殿外的小乐子见车驾停下,立即便走上前来。 第150章 倒是朕狭隘了,小看了她 当白着脸的陈嫔被贴身宫女扶下来时,小乐子被惊得愣了愣,随即才弓着腰笑道:“还请陈嫔娘娘入殿,陛下已候在里面。” 陈嫔没理小乐子,只匆匆往殿内走去,天空还飘着雪,她实在是太冷了。 小乐子看着陈嫔的背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陈嫔娘娘穿得这般单薄,若是冷了身子侍奉不了陛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陛、陛下,”白着脸的陈嫔走入殿内,她朝坐在桌案前的天子行礼,原本紧绷的身子因殿内的温暖而放松,只是苍白的面色依旧还未缓过来。 看着桌案前的高大天子,陈嫔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不论看了陛下多少次,她总也会有心动之感……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恰似天神下凡,也只有天神才有资格能成为那万万之上的天子。 闻人凛看了眼陈嫔,他见陈嫔面色苍白便不由皱眉。 “怎地面色发白?可是染了风寒?” 若是传染给自己,再不小心传染给饶饶,那可就麻烦了。 闻人凛有些想让人将陈嫔重新带下去,如今要以饶饶肚里的孩子为重。 陈嫔听天子这么问,只以为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她心底不禁升起几分窃喜来。 “回陛下,嫔妾并未感染风寒,是方才来时有雪便有些受冻,眼下入了殿便无事了。” 说着,陈嫔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那隐约半透明的水蓝色纱裙露出,她苍白的双颊也逐渐浮起绯色来,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娇俏与羞涩。 随着她的动作,发间玫瑰点翠金簪轻晃,闪着点点光晕。 闻人凛的目光划过陈嫔落到旁边的小乐子身上,他淡漠吩咐:“去熬煮一碗风寒汤药过来。” 陈嫔羞涩:“陛下,嫔妾身子强健没有那般娇弱……” 小乐子恭敬退下,冬日里那加了姜的御寒汤药都是随时备着的。 殿内烛影摇晃,偶有寒风自窗缝透入,掀起一阵看不见的涟漪。 陈嫔试探性来到天子身旁,行走间与动作间她尽量做得姿态婀娜而撩人,想要引诱这天下最尊贵之人。 她声线婉转,透出卑微与殷勤:“陛下,请让嫔妾为您宽衣。” 闻人凛坐在椅子上,他身形高大,气场上极有压迫感,那双沉沉黑眸正定定看着陈嫔发间的那支点翠金簪。 “朕记得这金簪是贤妃的,”他语气笃定,整个后宫便只有叶贵人与贤妃有点翠。 贤妃这般明目张胆让陈嫔戴上这簪子,是料定了自己会宠幸陈嫔吗? 闻人凛眸底划过一丝被人安排的厌恶。 实际贤妃的想法很简单,她温柔大气的帮天子安排妃嫔侍寝,只是想让天子在宠幸陈嫔时想起自己的贤德与和善。 这想法是没错,但她并不了解真正身在高位的天子。 陈嫔听天子提起点翠金簪,她下意识便抬手抚了抚发间名贵钗环,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端着药碗的小乐子与王德全前后入殿。 王德全来到天子跟前行礼:“陛下,您交待的事奴才已办妥。” 此事可等陈嫔娘娘离开后再回禀,但他觉得陛下应当会想要第一时间知晓。 也的确如此,闻人凛听是临安宫的消息,便立即询问:“姜嫔可有说什么?” 若非考虑到前朝,今夜他依旧会去临安宫。 王德全脸上浮现笑意:“姜嫔娘娘当真是念着陛下的,还以为陛下这边是出了什么事儿不能前去,待奴才解释过后姜嫔娘娘这才松了口气,还让奴才好生伺候陛下。” 说到最后他又看了眼面色稍显难看的陈嫔,补了句:“姜嫔娘娘也十分为陈嫔娘娘欢喜呢,觉得自己不能好好侍奉陛下,陈嫔娘娘能够弥补也是好的。” 后头的话是他有意说的,能够讨陛下欢喜,他哪管的上会得罪谁呢。 陈嫔因王德全的话脸色越发难看。 闻人凛的神色倒是软了下来,感慨又心疼:“她向来是这般的体贴,倒是朕狭隘了,小看了她。” 饶饶能够这般体谅,着实是他没想到的。 王德全连连点头:“奴才也没想到呢,可见姜嫔娘娘识大体。” 天子的宠幸从来都不是遵从喜爱,而是跟随前朝局势而动,即便是陛下在喜爱姜嫔娘娘,也不可能对其专宠。 若是姜嫔娘娘恃孕而骄,陛下最多是过后去安抚姜嫔娘娘,这一两回是情趣,一旦次数多了便只会惹了陛下不高兴。 闻人凛回想起先前佳人在烟火梅枝前许下的心愿,心中顿时便有怜惜与眷恋浮起。 旁边的陈嫔见天子竟面色柔软,当即便警铃大作,她赶紧将小乐子呈上的驱寒汤药喝下,随即努力扬起个温柔笑容。 “没想到姜嫔妹妹能这般体恤,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便让嫔妾伺候陛下歇息吧。” 陈嫔脸上的温柔笑容有掩不住的僵硬,显然十分介意方才王德全与天子的对话。 闻人凛看了眼陈嫔,心底浮起几分厌烦,只觉谁也比不上姜嫔。 这些后宫妃嫔日日争宠斗争,却没无一人像饶饶那般关心自己这个人,这些妃嫔关心的从来只是君恩而并未自己。 闻人凛朝王德全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厌烦归厌烦,但该做的事他都会做,这些女子是他掌握前朝的工具,他不可能因厌烦便放弃。 尤其是在如今清算风家一脉之时。 …… 勤政殿偏殿的宫灯亮着,很快便有宫人抬水入内房。 闻人凛毫不留恋的下了床榻往内房而去,过程并无乐趣,甚至毫无交流,只有公事公办的淡漠。 陈嫔面色发白的坐在床上,明黄色的纱帐落下,将她苍白的脸色遮挡。 王德全守在外头,轻声提醒:“陈嫔娘娘,您该离开了。” 宫妃承宠后就要立即离开,也不准沐浴。 陈嫔撑着有些痛的身子起身,面色虽有些白,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她并没觉得陛下对她粗鲁,陛下是天子,天子自不会将就他人,今夜她承宠说不定腹中便有了皇儿呢…… 那灵妃与姜嫔都能有,何为她不能有? 陈嫔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来时她身子强健能受冻,回去时便有些吃不消了,当夜身子便有些发热。 姜月饶是在第二日醒来后得知陈嫔消息的。 第151章 付出代价 妆镜前,翡翠为她细细上妆,佳柔端着浸了花瓣的铜盆为她净手,整个暖阁十分温暖如春。 铜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眉梢眼角处都透着风情与纯净,仿若是那不谙世事的天宫仙子。 珍珠站在旁边汇报打探来的消息:“昨夜陈嫔娘娘到勤政殿是子时一刻,大约子时三刻便乘坐凤鸾春恩车离开了,听闻陈嫔娘娘去勤政殿时衣着清凉,想来是费了大心思的。 只是昨夜天寒地冻还飞着雪,陈嫔娘娘回去后身子便发起了热,不过今早贤妃娘娘便传了各宫请安,陈嫔娘娘虽受了凉但身有龙气加持,想必并不会寒气侵扰,待会儿定会去钟粹宫给贤妃娘娘请安。” 珍珠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陈嫔即便是真染了风寒,今日也一定会去钟粹宫。 好不容易得了宠爱,怎能不炫耀一番呢? 姜月饶拿起一支前几日闻人凛送的白金孔雀步摇递给翡翠,她乌发高高盘起,搭配这支步摇刚好。 这支孔雀步摇的尾翼宽而长,是由七条细长的白金而铸,每条尾翼上都嵌着名贵的五彩宝石,长长的流苏是由孔雀尖嘴处垂下。 整支步摇奢靡而精致,象征着帝王无上的宠爱,更是一种变相的炫耀。 “陈嫔姐姐昨夜刚得宠,贤妃姐姐便召集各宫姐妹请安,可见她们对本嫔十分重视,是迫不及待想要让失了龙宠的本嫔伤心难过了,”姜月饶满脸柔和,并不见丝毫愤怒之态。 翡翠为她将白金孔雀步摇插到如云黑发之中,又在黑发中点缀上玛瑙翡翠雕琢而成的花朵,雍容而富贵的发髻就这么完成了,耳间再配上两颗中等大小的珍珠,真可谓是夺目非常。 身上的衣裳是贵紫色的金丝缕衣,不仅仅华丽非常也十分保暖,这金丝缕衣内里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因此并不单薄。 真真是越鸟青春好颜色,晴轩入户看呫衣。 珍珠看直了眼,忍不住惊艳出声:“娘娘当真好颜色,竟是在孕期都这般的光彩动人,待会儿请安时娘娘定能出尽风头。” 从前的娘娘也美,只是娘娘的打扮一向清淡不甚出挑,若是带着奢华的发饰,那衣裳便会搭的平淡些,若是衣裳华贵美丽便会在发饰上削减些。 像今日这般精心打扮还是头一回,真真是比那仙女儿还出色。 旁边的佳柔却有些担忧:“那陈嫔娘娘与贤妃娘娘不怀好意,娘娘您不如便避一避?还是得以腹中的皇子为重。” 小主子刚怀孕都不出三月,虽说身子强健但她觉得还是应当避免被人刺激,陈嫔与贤妃心怀不轨,小主子不如先避一避,待诞下小皇子后再与那两人对上比较稳妥。 姜月饶看向佳柔,她将花瓣似的唇轻轻勾起,露出一个柔美至极的笑来。 她双眸纯净,语气轻柔婉转:“佳柔,你刚回来还不太了解本嫔的行事作风,于本嫔而言从来只有我谋算别人,若是那不长眼的想要谋划,那便要付出代价。” 今日她不让陈嫔耀武扬威一番,就怎能让闻人凛看到陈嫔对她的厌恶呢?到时她的计划又该如何顺利实施呢? 明目张胆的厌恶可是最容易拿捏与利用的了,既陈嫔主动送上她自然要好好接下,至于贤妃那边,她是另有打算。 佳柔听姜月饶这么说,她愣了愣,随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小主子并非貌美娇弱,而是一朵实实在在的食人花,只是小主子的外表实在太具迷惑性,叫她一时忘了。 虽明白小主子很有手腕,但她依旧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她试探性发问:“那娘娘您预备如何做?” 姜月饶伸出自己白嫩手掌,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上头点了点,语气温温柔柔:“佳柔可见过那野外毒蛇?本嫔未入宫前曾遭遇过几回毒蛇,但次次都将毒蛇一击毙命。 本嫔比谁都明白蛇打七寸的道理,尤其是已挑衅到跟前的毒蛇,更是不会留情,只不过毒蛇机警,且要好生设陷才能保证一击即中。” 佳柔面色一肃,立即明白姜月饶话中含义,她行礼后郑重开口:“奴婢定当配合娘娘!” 这话是娘娘在告诉她,此次请安只是初步的部署,一切尽在掌握。 姜月饶抬手轻抚上自己小腹,柔声吩咐佳柔:“陈嫔跋扈仗着侍寝一夜便与本嫔起了争执,本嫔身怀皇嗣唯恐出现问题,只能请东太后为本嫔做主了……” 闻人凛既是为她寻了靠山,那她自然是要用起来的,东太后的出现会转移贤妃的注意力,也会给到贤妃压力,她倒是想看看贤妃会是什么反应。 佳柔是个聪明人,当即便应下:“娘娘腹中皇子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东太后定是格外在意。” 姜月饶脸上绽开一抹温婉笑意,她起身将手搭到珍珠手上:“佳柔留守临安宫,珍珠与翡翠随本嫔去钟粹宫请安。” 片刻后,三匹白马拉的奢华辇车自临安宫离去,这时天空飘起细雪,北风刮得人面颊生疼,寒冷风雪却吹不进温暖似春的辇内。 …… 钟粹宫。 贤妃坐在首位,她环视着下方已到的妃嫔,灵妃因孕身子不适派人来说过了,眼下便只有姜嫔一人未到。 陈嫔坐在下座第一位,今日她头戴玫瑰点翠金簪,身上的衣裳是苏绣,做工细致,她面色有些苍白,神色间却弥漫着几分自得。 昨夜回去后她便觉身子有些不适,叫人煮了驱寒汤药后今早算是好些了,只是头有些昏沉。 比起这点不适,若能给姜嫔难看,她是怎么都要来了。 贤妃娘娘先前说过,孕期前三个月胎儿还没完全稳固,情绪波动但凡大些便会对胎儿有所影响。 她便想着若是能用此事刺激刺激姜嫔,最好是能让她见红,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时,上座的贤妃看了眼陈嫔,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 陈嫔扫了眼其余妃嫔,她清了清喉咙,说道: 第152章 姜嫔出事! “姜嫔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咱们众位姐妹都到齐了,她竟还未出现,当真是有孕过后娇气不少。” 她话中带着刺,在座妃嫔并无人附和。 如今姜嫔盛宠又怀有身孕,谁都不想去做那出头鸟。 陈嫔见无人接话,也并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 随即她又有些感慨的说道:“那夜的烟火姐妹们瞧见了吗?当真是绚烂无比,可见陛下用心非常,还有陛下那御赐的辇车,听说是由三匹白马而拉,车壁上金丝银线整个辇车奢靡至极,此等待遇实在是我等望尘莫及。” 此话一出,原本没吭声的妃嫔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陛下天性淡漠,但偏偏在对待姜嫔时会格外柔情开恩,叫她们不去在意都不行。 上座贤妃将这些妃嫔的神色看在眼底。 她适时开口呵斥陈嫔:“陛下是天子想要宠谁便宠谁,陈嫔你不可多嘴。” 陈嫔撇了撇嘴,忍不住低低嘟哝了声:“皇宫内原本是不准燃放烟火的,陛下却为姜嫔不管不顾,这何尝不是个祸患……”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但很多人都听见了。 天子为人冷峻而肃穆,却因姜嫔而屡屡作出不符天子性情之事,那姜嫔的确邪乎。 众人面面相觑,贤妃的面色却转为深思:“姜嫔身份复杂,倒的确有些玄……” 玄还是邪,都是随心而定。 这时,殿外响起太监的通传声:“姜嫔娘娘到——” 厚厚的殿帘被撩开,满脸华光的姜嫔走了进来。 她身上披着珍稀的狐裘大氅,发间那支白金孔雀流苏金簪熠熠生辉,行走间白金孔雀金簪上的宝石折射出五彩光线,晃得人眼疼。 在看她的模样,半点儿没有孕期的难受,脸颊红润而细腻甚至比孕前还要美丽几分,一双水眸更是清澈而纯净,没有半点杂质掺在里头。 姜嫔整个人往殿内一站,所有人都沦为陪衬,她周身仿佛自带着光环般,有着任何人都抢不走的气场与魅力。 在场所有女子都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秀帕。 贤妃方才那句似是而非之言莫名划过众人脑海,眼前的姜嫔美得不似凡人,那双美轮美奂的眼睛,更是没有丝毫凡人该有的欲望与野心。 看起来的确很,邪! 姜嫔将这些妃嫔或隐晦,或明显的眼神都看在眼里,她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嫔妾给贤妃娘娘请安,是妹妹来迟了,嫔妾给各位姐妹赔罪。” 她的声线婉转柔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但她今日的装扮却格外华丽,甚至越过了贤妃,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贤妃眼神划过姜月饶头顶的白金孔雀步摇,她神色略带僵硬,却依旧笑道:“姜嫔妹妹请坐,你如今怀有身孕在这飞雪的冬日晚些也是正常。” 这可不仅仅是晚了些,足足晚了小半个时辰,实在叫她好等! 陈嫔这时开了口,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敌意:“昨夜嫔妾侍寝伺候陛下也没见来晚,更何况姜嫔瞧着容光焕发,陛下为你也配了辇车,又怎会因天气不好而来迟?” 这话说得在理,姜月饶来迟本身也确是有意为之。 陈嫔此话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就有些剑拔弩张。 姜月饶捂住自己心口,柔声说道:“还请陈嫔姐姐担待,实在是嫔妾昨夜未睡好的缘由这才来得迟了。” 说罢,她眼底便逐渐浮起点点水光,神色像是欲言又止般。 贤妃见姜月饶有所反应,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欢喜。 她出声呵斥:“好了,陈嫔,这些日子陛下因姜嫔怀有身孕日日陪伴,昨夜忽然传你侍寝姜嫔心里难过也是正常,你且不要揪着不放。” 陈嫔闻言哼了哼,下一刻她便起身来到姜月饶跟前,把自己的脑袋朝着旁边歪了歪,在衣领边沿处露出一个暧昧红痕来。 那红痕是怎么来的,自是不言而喻。 姜月饶看着陈嫔刻意的动作,身子晃了晃似有些站不稳般,眸底的水光更甚,神色间的难过又更重了几分,显然是瞧见了什么令她伤心的东西。 上座贤妃适时出声‘宽慰‘:“姜嫔,陛下是天子,在你有身孕初期陪伴是恩宠,却也不可能日日陪伴,你是嫔妃,是后宫的一份子不应有了身孕便想独宠,而是该多多为其余姐妹考虑,让其余姐妹为你分忧解难。” 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没有怀孕的妃嫔还霸着天子的道理,但盛宠而衰这件事难以叫人接受,对于孕妇来说更是如此,对姜嫔来说更是如此。 贤妃觉得姜嫔十分爱天子,眼下趁着陛下宠幸陈嫔,她再以身份压人定会让对方郁猝难耐,往后在继续不断施压,想必不出几月姜嫔腹中的孩儿便会受到波及。 届时她在寻个时机,差人联合前朝散布姜嫔妖嫔的传言,她心中的祸患便会烟消云散…… 贤妃的计划算的上完美,不过有些细节总是难以预料,好比如姜月饶的心思。 好在贤妃说完这句话后,姜月饶的手臂便传来轻微痛楚之感,是珍珠掐了掐她。 下一刻,她便惊叫一声朝着旁边的陈嫔倒去,转瞬陈嫔便被她压在了身下。 她今日的目的是要让闻人凛知晓陈嫔在针对她,至于贤妃那边她并不理会。 就在她将陈嫔压在身下后,珍珠与翡翠便大叫起来手忙脚乱的弯腰想扶起她,陈嫔随行的宫人也慌忙走上前来。 贤妃则是心头一紧,她吓得站了起来,立即指挥宫人去帮忙,殿内顿时便混乱起来。 姜月饶死死压着陈嫔,珍珠与翡翠挡在她身前,叫旁人不能第一时间瞧见她,她抬手便将陈嫔的领口扯开,狠狠往对方脖子上用力掐了好几把。 陈嫔痛的大叫出声,她只觉脖子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细嫩的脖子顿时出现殷红,倒是与她自己掐出来的那处相得益彰。 宫人将倒在地上的姜月饶与陈嫔团团围住,都想要立即将两人扶起,却被珍珠与翡翠两人看似搀扶的动作挡住。 那外头不知形势的妃嫔们听见陈嫔的惨叫,都以为是姜月饶发出的,心底都不禁随之一紧。 今日姜嫔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们在坐的所有人都脱不开干系,贤妃更是吓得面色煞白。 她没想现在就让姜嫔出事! 这时,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响起。 “陛下驾到——东太后驾到——” 众人心头一惊,心想,完了。 第153章 私通?! 小太监的通传还没报完,一道夹杂着凌厉寒风的高大身影便飞快掀开殿帘走了进来,外头的寒风裹着细雪在殿内掀起一阵冰冷动荡。 闻人凛生得很高,一眼便捕捉到人群中心的姜嫔与陈嫔二人,他步子迈得很大顷刻间便来到人群跟前。 “躲开都躲开!” 王德全手拿拂尘将吓得呆愣的人群拨开,倒在陈嫔身上的姜月饶此时露了出来,她白皙的脸上已挂满泪痕,鬓边发丝微乱,整个人略显得狼狈也叫人怜惜。 “陛下,救救嫔妾……”语气颤抖而惶恐。 姜月饶抬手伸向闻人凛,整个人似被风雨吹打的小白花,她像是害怕极了,瞧着也可怜极了,而被她压身下的陈嫔则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闻人凛立即上前将人拉起后抱进怀中,神色中满是怜惜。 他吩咐王德全:“快传太医。” 随即又看向依旧倒在地上的陈嫔,神色冷漠冰冷。 此刻没有一个宫人敢上前扶陈嫔起身,她方才被姜月饶死死压着,现在骤然卸了力她也需要缓缓才能起身。 “陈嫔你在做什么?”闻人凛的视线落在陈嫔的脖子上,言语间有压抑的怒气更有化不开的帝王之威。 只见陈嫔衣裳的领口有些凌乱,里头露出几个殷红的痕迹,暧昧又显眼。 “陛下,陛下,嫔妾并未,并未……”陈嫔倒在地上不知道如何去分辩,整个人吓得涕泪横流。 她哪敢说这些红痕都是方才姜嫔给她掐的,更不敢说自己是露出红痕刺激了姜嫔令对方慌乱不已,这才不小心摔到她身上。 她哪里知道姜嫔这般不知吓。 众人看向陈嫔脖子上的红痕,都不禁隐晦露出鄙夷之色,也有几分厌恶与妒忌。 “大胆陈嫔竟敢动手伤人,若是姜嫔腹中胎儿受到什么伤害,你该当何罪!”东太后严厉的声音响起。 众人这才注意到随天子而来的还有位气质尊贵的妇人,其打扮贵气而雍容,头顶上的东珠串华丽无比。 对于这位避世的东太后,贤妃都从未见过更别说其余妃嫔了。 殿内众位妃嫔面面相觑,神色疑惑却带着忐忑,眼前这位妇人气质不容小觑其穿戴规格更是超过了当时的贵妃。 贤妃心底更是一惊,立即便蹲下身子主动行了个大礼。 “臣妾给东太后请安,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妃嫔没贤妃脑子转得那般快,但也在贤妃行大礼后赶紧蹲了下去。 “嫔妾\/妾身给东太后请安,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妃嫔都蹲在地上行大礼。 东太后此时绷着和蔼的面容,她来到闻人凛跟前小心把姜月饶扶着坐去了椅子上。 随后又轻声询问:“姜嫔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的地方?” 方才她进来后看到姜嫔倒在地上,可要将她给吓死了,索幸对方的面色看起来还好,应当就是吓着了,方才在凛儿的安抚下情绪也平缓许多。 姜月饶脸上的泪水已被闻人凛亲手拭去,只是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依旧带着楚楚可怜的令人怜惜之态。 东太后看着眼前的姜嫔,只觉对方就好似当初刚入宫时任人欺凌的自己,叫她心疼无比。 姜月饶轻轻摇了摇头,她将手放去自己小腹,柔声说道:“多谢东太后关心,嫔妾身子无碍,腹中孩儿也并无异常。” 随即,她似水的目光在跪作一地的妃嫔头顶环视一圈,最后停留在跪地的陈嫔身上。 “方才陈嫔姐姐并未出手推嫔妾,是嫔妾瞧见陈嫔姐姐脖子上的红痕,情绪激动故而才站立不稳扑向了陈嫔姐姐……” 她语气中带着点点伤感,却仍旧说出了实情。 此话一出,东太后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周遭妃嫔的目光也齐刷刷看向陈嫔的脖子。 陈嫔跪在地上只觉脸上火烧火燎般,她忍不住抬手将领口的衣裳拉着遮了遮。 贤妃只觉陈嫔蠢笨如猪,办事非但不利索还被人捏住了把柄。 “陈嫔你该当何罪?竟是与人私通?”闻人凛的话如同冰锥般敲打在陈嫔心上。 他当然知晓陈嫔并未与人私通,他只是想由此向饶饶说证明对方脖子上的红痕并未是他所为。 作为天子闻人凛觉得自己无须向任何人解释,他也不知自己此时的心思,是出于何种缘由…… 陈嫔听闻天子的质问整个人懵了片刻,随即才吓得连连磕头自证清白。 “陛下,陛下,是嫔妾故意想要炫耀昨夜侍寝,这才在自己脖子上揪了红痕,是嫔妾的错,嫔妾并未与人私通,还请陛下明察……” 现在的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证明自己没有与人私通。 在场还蹲在地上行大礼的妃嫔都将头低了下去,有几个肩膀还一抖一抖,显然是在憋着笑。 姜月饶则是满脸惊讶:“陈嫔姐姐,即便是想炫耀你也不能这般使劲的掐自己吧,那好几处的红痕想来是痛极了。” 陈嫔的脸憋成了酱红色,她并未出声辩驳,心中只觉又臊又气。 她怎地不知痛?她分明只在脖子上掐了一处,其余那四五处不是姜嫔自己压着自己下的手吗? 只可惜这些话她一句也不能说出来。 “后宫争宠的阴私之事向来不少,陈嫔如此争宠实在不堪,大家都先起来吧,”东太后发话了。 她口中的大家自然是不包括陈嫔。 贤妃起身看了眼陈嫔,她语气无奈:“陈嫔糊涂,也是臣妾管理不善,还请东太后恕罪。” 东太后并不接贤妃的话,而是看向闻人凛。 “凛儿,你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她对这贤妃很不满意。 闻人凛走到姜月饶身旁,出声询问:“此事饶饶觉得当如何处理比较好?”他有心培养饶饶协力六宫的能力。 姜月饶先是柔柔一笑,这才看向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陈嫔。 她摸着自己小腹,轻声开口:“陈嫔姐姐虽并未动手推嫔妾,但嫔妾也的确在慌乱中跌倒,还是等太医来了先为嫔妾诊脉后此事在下定夺。” 闻人凛点点头,深黑眸底浮起几分满意。 第154章 架空贤妃 这时,提着药箱的徐太医随小乐子匆匆而来,徐太医快步进来就要去闻人凛跟前行礼。 “先给姜嫔瞧瞧,”闻人凛阻止徐太医的行礼。 徐太医应了声,随后拿出丝帛开始为姜月饶仔细诊脉。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徐太医诊脉的动作,尤其是陈嫔几乎是将紧张写在了脸上,她可不希望姜嫔出什么事。 她本意也没想让姜嫔出事,虽然她觉得姜嫔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扑,还在自己脖子上狠掐了好几个红痕,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但万一姜嫔是故意陷害呢,她现在可不相信姜嫔是那柔弱良善的茉莉花。 片刻后,徐太医跪下回话:“回陛下,姜嫔娘娘与腹中皇子并无大碍。” 这话落下后,陈嫔大大的松了口气,贤妃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东太后的眼角露出轻松的笑来。 闻人凛挥手让徐太医退下,他语气是十分难得的温和。 “饶饶,你觉得怎样处置陈嫔为好?” 姜月饶面露深思,随即才说道:“陈嫔虽并未动手推嫔妾,但嫔妾也惊慌跌倒幸好腹中孩儿无事,但也应处置陈嫔以儆效尤。” 说到最后她原本柔和的眸光变为严肃,整个人也由温和转为坚定。 她轻声开口:“陈嫔险伤皇嗣,那便禁足一月,每日卯时在沁芳宫门口跪两个时辰。” 眼下是严冬,卯时依旧寒冷彻骨,更别说还时常飞雪了,在外头跪上两个时辰膝盖肯定会落下病根。 但这对于皇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待陈嫔禁足一月后出来也到了年关,是该参加宫宴了,到那时再将她与灵妃一并处置…… 姜月饶这个处罚在场无一人反对,陈嫔也不敢求饶,很快便有宫人上前将她给带了出去。 待陈嫔离去后,整个大殿依旧是无一人出声,大家都噤若寒蝉,闻人凛坐在了姜月饶身旁,东太后则是看向贤妃的方向。 “哀家听闻贤妃自入宫后便掌管六宫?”东太后语气淡淡的,原本和善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 今日若非她与凛儿赶到,没准姜嫔腹中皇儿便危险了,因此她对这贤妃实在喜欢不起来。 管理六宫三余载,却叫妃嫔腹中皇嗣发生危险,实在是难当大任。 贤妃敏锐察觉出东太后的态度,心底顿时警铃大作,她小心翼翼开口:“回东太后,今日发生此事,是臣妾失职还望东太后恕罪。” 她根本没料到一向避世的东太后会忽然出现,且还被对方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东太后扫了眼坐在下方的妃嫔,她意有所指:“你管理后宫三年,整个后宫却连一个孩儿都未有过,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两个怀孕的妃嫔,你却连皇嗣都护不住,你的确是失职!” 这一口大锅给贤妃扣头上,实在是令其惶恐不安,这后宫长久无皇嗣,是何缘由东太后与天子心底自是无比清楚。 贤妃听东太后这么说,她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语气也染上几分惶恐。 “是臣妾管理无方,还请东太后请陛下再给臣妾一个机会!” 东太后看着跪地的贤妃,说道:“你本只是个妃子,陛下给你六宫之权已是高抬,如今后宫有了两名怀孕的妃嫔,想来你也照看不过来。 往后尚宫局便交由哀家管理,你与姜嫔和灵妃管理其余五局即可。” 尚宫局是负责管理六宫事务,比如宫人的调度、礼仪安排等,是六宫重中之重的一局,且其余五局都要听尚宫局的调动。 东太后本也没想将尚宫局捏进手中,只是方才一事贤妃显然是在对陈嫔放水,姜嫔腹中可是第一个皇儿,叫她不得不出手干预。 东太后此话一出,贤妃顿时就面露惊愕与难以置信,将尚宫局给东太后那跟架空她有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看向没什么表情的天子,有些悲切的开口:“陛下,臣妾兢兢业业管理后宫三年,对于后宫之事臣妾十分熟悉,宫人对于臣妾的管理也会相对契合……” 说这些话她是想唤起陛下对她的情谊,只可惜天子能有什么情谊? 闻人凛将桌上的贡橘递给姜月饶,随口说道:“母后如今身子好些了,也可出来接触六宫,为你的管理的后宫把把关。” 贤妃不甘心,她尝试着再次开口:“东太后先前避世好些年,骤然开始处理起宫中事务恐怕会有些不太习惯,不如东太后先管理一半的尚宫局,待熟悉了再尽数管理也是一样的。” 尚宫局中都是她安排的人,许多宫人都在为她办事,若是被东太后接手那些个宫人不是被拔出,便是向东太后倒戈。 最终留在她手上的人定是少之又少,失去了那些办事儿的宫人,便失了许多方便,一些先要打听的消息也会受限。 “贤妃,”闻人凛语气冷漠,带着警告之意。 他做下的决定,不会让任何人反驳。 贤妃面色白了白,最终也只能勉强笑笑,她行了一礼:“臣妾往后便请东太后多多照拂了。” 东太后看出贤妃心底不愿,她并未说什么,只抬抬手,轻声说道:“你是凛儿的贤妃,哀家自是得照拂着你。” 即便她不善后宫勾心斗角,但在这深宫浸淫几十年,对于一些嘴脸与手段她也能够看透。 “是,”贤妃的面色愈加僵硬。 闻人凛看着贤妃,他黑眸沉沉,冷沉开口:“姜嫔怀有身孕,现在的天气也不大好,便免了姜嫔的请安与行礼。” 贤妃的表情彻底僵住,连僵硬的笑都做不到了。 陛下当着她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姜嫔,实在是令她没办法不在意与忽视,但她却不能够表现出任何不满来。 没多一会儿,闻人凛便率先带着姜月饶离开了,东太后则是继续留下跟这些妃嫔们训话。 众人都明白这后宫往后要变天了,东太后掌管后宫压在贤妃头上,这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而从东太后今日对姜嫔与贤妃的态度来看,对方显然是要更喜欢姜嫔一些。 都不出一日,贤妃岌岌可危的处境就传遍了后宫。 也自然传进了清灵殿中—— 第155章 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大皇子 清灵殿中弥漫着熏艾以及苦药的气息,炭火烧的很旺,整个殿甚至感觉到有些热。 灵妃坐在贵妃榻上,她面色稍显苍白眼下有较重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消瘦精神不济的模样,小腹处有些微微凸起,倒是显出几分怀孕之态来。 这些日子灵妃日日熏艾,这胎也算是稳下来了,不过平日里还是要减少走动,尽量以卧躺为主。 “这孩子实在闹腾,本宫已经好些时日没睡过好觉了,”灵妃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委屈。 自打怀孕以来她整个人都变得弱不禁风起来,腹中孩儿实在太能折腾,她是既吃不下东西又睡不好觉,日日还要熏艾喝药。 更重要的是自打上回桂花头油后,陛下便再未踏足过清灵殿,任凭她差人去请多少回,等来的永远也只是陛下送来的补品与首饰…… 加上处理桂花头油一事时陛下对姜嫔的态度,以及近日来姜嫔盛宠的消息传来,她心里十分慌张却又无可奈何,她必须要安安稳稳的将腹中孩儿生出,才有可能走向更高的位置。 柳絮在灵妃身旁伺候着,一边为她捏着肩,一边轻声宽慰道:“小主子闹腾代表小主子身子强健,如今小主子还小不懂得体谅娘娘,娘娘也别在意待小主子出来了,您再好生教导即可。” 提起生下孩子一事,灵妃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柔软些许,就连浑身的疲惫都减少了些。 “外头如何了?听闻今早贤妃那边差人请安,可有发生什么事?”灵妃端起矮桌上的安胎药,皱着眉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柳絮为灵妃捏肩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才说道:“灵妃娘娘可识得东太后?今早东太后也去了贤妃宫中。” “东太后?她不是长久闭宫不出?”灵妃神色间划过一丝不屑。 她是西太后的侄女,自然曾在西太后口中听过东太后,左不过是西太后的手下败将罢了,不足为惧。 如今东太后走出锦寿宫,想必是因西太后出宫祈福,对方这才有那胆量露面。 柳絮继续说道:“是,听闻东太后近来身子好了些,今日便也去了贤妃宫中,赶巧的是今早在众妃嫔请安时,姜嫔与陈嫔不知为何竟是双双摔倒在地。 此事正好被入殿的东太后与陛下瞧见,好在姜嫔腹中孩儿并未出现什么问题,但陈嫔依旧是被禁足一月,日日都要在天寒地冻的外头跪上一个时辰。 东太后因此事便觉得贤妃管理不利,于是吩咐尚宫局往后由她亲自管理,奴婢还打听到,东太后似乎对姜嫔格外关照。” 灵妃闻言她面色稍显难看,口中喝下的汤药只觉苦涩万分。 她有些不甘:“本宫与姜嫔都用过掺麝香的桂花头油,为何姜嫔的身子还能如此康健……” 她觉得上天对她不公平,分明是两人一起用的东西,那姜嫔就半点事都没有,甚至还能夜夜侍寝。 “娘娘,您莫要想太多了,眼下也只有几个月的日子,您且耐心等等,那姜嫔农女出身不知做过多少农活,自是要结实些的,这可不是什么光荣之事,娘娘完全不必计较,”柳絮睁眼说瞎话的宽慰着。 灵妃倒是很吃这一套,只是心中依旧是有些不安。 家里已许久不曾给她送信了,她也不知西太后的消息,请了陛下那么多回都没来过,她也不敢贸然前去。 她用勺子搅着黑乎乎的安胎药,又问旁边的春梅:“可有打探到什么前朝消息?” 父亲去苏州到现在还没回京的消息,这叫她觉得有些不对。 春梅摇摇头:“娘娘,奴婢问了许多人,都说还没有风丞相的消息,倒是近期有几个案子像是牵连到了风家,不过奴婢瞧着像并不怎么碍事,陛下虽说是叫人查却也没查什么来。” 娘娘一族昌盛绵延,她觉得出不了大问题的。 旁边的柳絮眼底划过一丝微光,随即便笑着开口:“春梅说得没错,陛下重用丞相府,风丞相又那般厉害,怎会让那些小人得逞?” 灵妃的眉头却依旧皱着,她思索片刻后吩咐柳絮与春梅:“你们俩准备一下,待晌午过后便随本宫去锦寿宫一趟。” 眼下她指望不上西太后又不敢去寻陛下,便只能委身去锦寿宫打听打听父亲的消息,如今她腹中怀有皇嗣,想必东太后怎么也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更何况她是西太后一脉的人,东太后为人懦弱无能,也会碍于西太后之威而对她宽和几分。 ---------- 锦寿宫。 殿内一派祥和,姜月饶与东太后面对面坐着正在品茗,这些都是新上贡的茶叶,清香而雅致。 原本姜月饶是在勤政殿伴圣驾,但东太后很快便派人询问姜月饶的情况,而姜月饶也有意想与东太后亲近,便干脆乘坐辇车来了锦寿宫。 闻人凛见她精神很好,不见任何疲态便准了,只是派了许多宫人随行。 东太后低头品茗,她不时便看向姜月饶,只觉对方越看越面善,越看越喜欢。 “你这孩子实在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年哀家怀凛儿时,前期是频频孕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到了后期身子又浮肿难受,夜晚更是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才熬到生产。 但瞧你如今精神头十足,就连摔了一跤都不碍事,实在是上天眷顾,也是皇嗣之幸,”她对姜月饶喜欢得不行,眉角眼梢都是笑意。 她觉得姜嫔定能给凛儿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大皇子。 姜月饶面露羞怯,连连开口:“东太后您可别取笑嫔妾了,左不过是嫔妾皮厚,也是因陛下龙气护体的缘故……” 东太后满脸慈爱:“傻孩子,是你有这个福分。” 若是没有这个福分,姜嫔莫说怀孕了,想必在刚入宫没多久便会遭受不少打击与迫害。 想当初她是庶女入宫,虽比不得普通贵女,但比起姜嫔的身世还是要高出许多的,那时的她受过许多迫害,历尽千帆才走了过来。 而现在的姜嫔要比当初的她处境还要艰难许多,但对方依旧保有这般纯良心思,实在是难得,也实在是福分。 若非姜嫔如此,恐怕凛儿也不会保她在这后宫平安无虞。 东太后只觉姜嫔能安稳到现在,全凭帝王的偏爱。 姜月饶听了东太后的话,她只是温和笑笑并未再说什么。 这时,有嬷嬷走了进来。 “东太后,灵妃娘娘在外求见。” 第156章 不配为凛儿诞下子嗣 东太后听竟是灵妃前来,她眉头立即便皱了起来,神色间也有几分不耐闪现。 灵妃是西太后的人,更是凛儿要处理之人,她自然是厌烦的,连带着灵妃腹中的孩儿一起。 一个注定要失去的孩儿,她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先帝在世时死在西太后手中的胎儿又何止一个呢?就连淑太妃的孩儿都被算计殒命。 她对灵妃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姜月饶看了眼半掩的木窗,轻声说道:“外头风雪交加,灵妃姐姐这胎似乎也坐得不太稳。” 这话便是在提醒东太后要考虑灵妃的身子,若是任由灵妃待在外头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么严苛之名也容易流出。 东太后顺着木窗看了出去,外头的雪有些大,洁白的雪扑簌簌落着。 她吩咐嬷嬷:“先将人领进来。” 灵妃这胎不稳,她也不想做那刽子手。 很快,面色不济,身形消瘦的灵妃便被春梅与柳絮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在看见殿内坐着的姜月饶时显然惊讶了瞬,紧接着心中便有不受控制的恨意涌现。 姜月饶坐在椅子上,她头上的孔雀白金步摇熠熠生辉十分夺目,身上的华贵锦衣更是叫人移不开眼,可这些都比不过她那张细嫩而红润的面颊。 即便冬日服饰稍显厚重,也遮不住她纤纤细腰,她现在小腹平坦看不出任何有身孕的迹象。 怀孕似乎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困扰,甚至叫她更加明媚动人了些…… 灵妃这一刻感觉无比的自惭形秽,她发丝干枯面颊凹陷,整个人都因怀孕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但姜月饶却偏偏相反,怀孕带给她的似乎只有光环,就连那本就不俗的模样都更美丽了几分,甚至连陛下都对她宠爱有加,日日流连临安宫。 与姜月饶相比,她简直就是个丑角,一个用来专门衬托姜月饶的丑角。 灵妃无比后悔现在过来,她恨不得转身就走,但心中对风家的担忧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她今日是来打探消息的,万万不可失了礼数,也不能让姜嫔那个贱人看了笑话! 灵妃的注意力从入殿到现在完全在姜月饶身上,就连行礼的规矩都忘了,她半点儿也没去关注东太后,不过东太后却是在仔细观察着她。 这灵妃虽是西太后的侄女,但与西太后的模样并不相似,倒是那眉角眼梢的刻薄气质是十足十的相同。 面颊无肉,神色阴郁,身形瘦弱,这样的女子实在不配为妃,更加不配为凛儿诞下子嗣。 据她所知凛儿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相信在来年便会有所结果,届时在这后宫的所有风家人都会被一一清理,不留任何余孽! 而淑太妃的心愿她也会帮忙完成,当年含冤的沈家一族会重新站在阳光之下…… 东太后看向灵妃的眼底藏着厌恶与嫌弃,她将对西太后的所有情绪都加诸在灵妃身上。 “灵妃,你见到哀家为何不行礼?可是觉得怀上皇嗣便在哀家跟前有了特权,”东太后那双仁爱的眼睛,此刻并无什么温度,她看着灵妃语气淡漠至极。 灵妃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她也才将眼神看向东太后,与记忆中的一样,相貌温和而慈爱,只是那双本该是仁爱懦弱的眼里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屈腿行了一礼。 “臣妾给东太后请安。” 东太后并未立即让灵妃起身,而是刻意等了几息将自己眼底的厌恶情绪藏好后,这才笑着开口。 “快快起来赐座,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累着了,外头风雪交加没有冻着吧?” 东太后语气中带着关切,其中还有丝丝叫人难以察觉的虚情假意,姜月饶不着痕迹的微微侧头瞧了东太后一眼,不由在心底暗笑。 也难怪闻人凛要安排东太后避世。 灵妃半点也没听出东太后语气中的不对,她只觉对方对她十分满意,脸上当即便挂上了笑意,转眼便将东太后方才那句带刺的话抛去了脑后。 她笑容满面的坐去放着厚厚软垫的椅子上:“臣妾多谢东太后赐座。” 东太后点点头,她看向灵妃微凸的小腹,心底划过几分讽刺与解气。 西太后对后宫皇嗣下毒手,可有想过会报应到自己侄女身上?自以为掌控了他们母子,到头来还不是为凛儿白白做了嫁衣。 “哀家听闻你这胎怀得并不容易,如今身子可好?”东太后看着灵妃有些苍白的面色,她语气温和的发问。 灵妃脸上的笑容更甚,她抬手摸向自己小腹,语气中怀着柔情与母爱:“臣妾腹中皇儿闹腾得紧的确是辛苦了些,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东太后见灵妃这般期待,便意味深长道:“的确是值得的,陛下等这一日已经许久了。 ” 谋划多年,等的便是最后这一刻。 “请东太后放心,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臣妾定不辜负陛下的期待,”灵妃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即便是姜月饶比自己强又如何,她腹中的孩儿才是大皇子。 想到这,灵妃便又开口:“东太后,近日臣妾心中有一忧虑,以至于夜间难眠,臣妾担心在这么下去恐怕会有损腹中孩儿,还请东太后开开恩,为臣妾解解难处。” 她自信东太后定会同意。 东太后问:“哦?灵妃有何难处尽管道来。” “是有关臣妾父亲一事,臣妾得知父亲前些日子被困苏州,往丞相府的传信也并未收到回信……”灵妃的话并未说完。 她是顾忌着姜月饶在场的缘故,并不想将心底的担忧彻底揭露出来,但她的身子又不可能冒着风雪再来一回,便也只能咬牙说出了。 东太后了然,凛儿在前朝已开始着手处理风家,想必灵妃是察觉到了不对今日才特意前来打听消息。 “据哀家所知,风丞相已在赶回来的路上,你且安心养胎即可,”东太后随意敷衍了句。 灵妃并未察觉,她脸上的笑意都真心了两分,心里的不安也慢慢放了下来。 旁边坐着的姜月饶心中则是闪过几分了然,有丝丝兴奋开始涌现。 看来陛下已开始对风家下手,那么她也要开始动作了。 她看向有虚弱之态的灵妃,脸上勾起温和至极的笑来。 灵妃,你可要承受住啊。 第157章 她没有饶饶的福气 姜月饶重新回到临安宫时,天色已蒙蒙擦黑。 她裹着厚厚的大氅走进暖阁,阁内早已备好点心与血燕,晚膳她是在锦寿宫用的,就只有她与东太后两人,灵妃也想留下却被东太后给回绝了。 “娘娘,方才您在锦寿宫吃得少,不如眼下在吃些血鱼胶血燕?”佳柔眼中满是疼惜。 小主子 怀着身孕还在风雪中穿梭,实在叫人心疼。 这鱼胶血燕与糕点,是她中途从锦寿宫回来特意备下的,为的就是等小主子回来后能吃上。 姜月饶倒没觉得有什么,腹中的宝宝十分乖巧,因此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不适,今日一整天都在外头也没觉得疲惫。 珍珠扶着她来到贵妃榻前坐下,她看着桌上的鱼胶血燕与点心,面色柔和:“的确是有些饿,你且有心了。” 她方才在锦寿宫时刻都在留意东太后与灵妃说的话,因此吃得并不多,眼下回到自己的地方放松下来后,倒是真有些饿了。 “娘娘能够吃好,奴婢的这些心思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佳柔笑得一脸温和,她看向姜月饶的眼底满是欢喜。 姜月饶看向佳柔的神色也是温和中带着些怀念。 “咳咳,娘娘,接下来是否要部署些什么,”珍珠来到她的身后,一边为她揉捏着肩膀,一边清了清喉咙询问着。 姜月饶低头舀起一勺血燕放进口中,她脸上的温和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慵懒之态。 “派人去打听打听丞相府的消息。” 珍珠点点头:“奴婢会立即差人下去办。” 说罢,她还看了眼佳柔脸上的神色,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依旧十分温和。 这时有小太监的通报声自外头传来。 “陛下到——” 姜月饶原本慵懒神色自然转为温婉柔美,下一刻,男人高大而冷峻的身影便掀开殿帘走了进来。 闻人凛的头顶与肩头都落了些白雪,他身上并未披大氅,进来时身染冷冽寒气,更是加重了周身的冰冷无情。 他先是习惯性来到炭盆前将手烤了烤,跟在后头的王德全赶紧上前为他掸落身上的细雪,避免雪花因暖意融化在身上而受凉。 姜月饶起身来到天子跟前,抬手为他扫了扫已不存在的白雪。 “眼下已是寒冬,陛下竟是连大氅都不披便来了,当真是不爱惜身子,”她语气娇柔中带着几分嗔怪,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的瞪了一眼男人。 眼波流转间又带着不俗的魅意。 闻人凛抬起被炭盆烤得暖和的大手,他将眼前为自己掸落白雪的女子轻轻搂住。 美人香腮胜白雪。 “朕听闻你在母后的锦寿宫待了挺久,锦寿宫稍有些偏远,冬日天冷路又滑,朕是有些不放心,”闻人凛淡漠的语气中染上几分温情。 他是担忧饶饶。 姜月饶依偎在男人宽阔怀中,眨了眨自己那双如水的双眸,纯净与清澈尽显。 她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愿:“嫔妾不知为何就觉与东太后一见如故,本还想着多去锦寿宫坐坐……” 闻人凛将怀中人儿抱起就往贵妃榻走去,将其小心放上贵妃榻后,他这才带着笑意开口。 “你与母后皆是心思纯净之人,自是能聊得到一块儿,但眼下你怀有身孕,外头天气也不好,也要适当的减少外出才行。” 饶饶与母后的纯善简直是如出一辙,两人自是惺惺相惜的。 姜月饶闻言轻抚小腹,面色有些纠结却也是点了点头,是一副完全为腹中孩儿考虑的模样。 闻人凛见状只觉自己心尖都跟着软了软,佳人周身幽香环绕,令人放松而舒适。 他忍不住在对方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说道:“饶饶怀孕的样子甚美。” 令他十分喜爱,亦是格外的心动与意动。 姜月饶闻言面颊飞起几分红霞,不禁柔声开口:“今日灵妃姐姐也去看了东太后呢,倒是与东太后和臣妾相聊甚欢。” 闻人凛神色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似有波涛荡起。 “灵妃这胎并不稳固,你且少与她接触,”他叮嘱着怀中之人,又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勺子舀了血燕放到姜月饶唇边,动作亲昵的喂她。 姜月饶吃下男人投喂的血燕,随即有些不忍的说道:“嫔妾瞧灵妃姐姐的面色的确不太好,若是灵妃姐姐腹中的孩儿,也能同嫔妾腹中的宝宝同样体贴便好了。” 这话中带着感同身受的怜惜,结合她那纯良的性子倒也并不突兀。 “饶饶只管养好身子即可,至于灵妃那边你不必去关注,她没有饶饶的福气,更比不上饶饶,”闻人凛说着便将自己高挺的鼻梁埋至姜月饶脖颈处。 馨香与悠然香气将他包裹,把他处理政务时的疲惫化解。 姜月饶轻抚男人的如墨黑发,清澈眸底闪过点点亮光,美丽而惑人。 她幽幽叹息:“那陛下不如抽空去瞧瞧灵妃姐姐?嫔妾今日瞧灵妃姐姐很是想念陛下呢。” “朕会派人去好好照看她,饶饶便无须担忧了,”男人闷闷的声线响起。 已经开始着手处理风家,他自是不愿再踏足清灵殿半步。 姜月饶心中大概有了判定,随即她抬起手似不经意般划过男人我劲瘦的腰间,下一刻便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的骤然紧绷。 “陛下,嫔妾有些疲惫,想请陛下带嫔妾去隔壁汤池殿中……” 她凑到男人耳旁气吐如兰的说着,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打横抱起,穿过前几日刚开辟出来的通道往汤池殿而去。 这条道路是姜月饶叫人打通隔壁屋子,又开辟了条通往汤池全封闭的走廊,由这条路过去并不会受冬日寒风侵扰。 走廊内也烧着炭盆,加上汤池殿的热气幽幽传来,使整条走廊温暖如春。 闻人凛抱着她穿过走廊来到汤池殿中。 薄薄的白雾将两人萦绕,姜月饶能感觉到这人的身子越来越烫—— 第158章 安排背锅 “朕帮你。” 闻人凛将怀中之人小心放到地上,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干哑,锋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女子。 似那妖娆女妖,一颦一笑间带着令人沉醉的风采,原本纤细的身形因孕期稍稍丰腴了些,更是为其增添几分魅惑风韵。 闻人凛只觉眼前女子变了,变得比刚入宫时更加勾人了。 他在深吸一口气后缓缓伸出了手。 华服锦衣落地,玲珑婀娜的身形展现,叫人迷了心智…… 姜月饶双颊陀红,她略带害羞的闭上双眼,试图用这个方法来躲避男人的迫人目光。 片刻后,升腾着雾气的汤泉微微荡漾,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水波。 “饶饶,待你诞下咱们的皇儿,朕便许你贵妃之位……” 闻人凛兴奋压抑的声线中带着期待。 姜月饶并未言语,随波逐流间眼底闪过丝丝异彩。 …… 殿外,月朗星疏,风雪停歇,倒是个难得未飘雪的夜晚,姣姣月光撒在洁白积雪上,在黑暗夜色中倒显得几分明亮。 临安宫内灯火明亮,在这寒冷冬夜中展现着温暖。 翌日。 姜月饶醒来时,身旁男人早早便上朝去了。 她躺在被窝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眸底浮起几分势在必得的光亮,脑海中回想起昨夜在汤池中闻人凛的许诺。 贵妃怎么够?她仅凭一个宝宝虽不能坐上皇后之位,却也要坐到距离皇后最近的皇贵妃之位才行。 “娘娘,你可要起身更衣?”翡翠注意到她醒了,立即上前轻声询问。 姜月饶懒懒应了声,说道:“本嫔再睡会。” 说罢,便翻了个身又逐渐睡去。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晌午,屋内实在太暖和,寒冬又十分适合睡觉。 待起身梳洗好用过午膳后,便已是下午了。 “娘娘,奴婢派人打听了一上午,奴婢自己也出去跑了跑,都没有打听到关于丞相府任何不同的消息,就连沐少爷的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珍珠一边给姜月饶细细剥着贡橘,一边皱眉说着,语气间透出几分凝重来。 姜月饶看着手中的书籍,语气淡淡的:“不必去打听了,有关丞相府的消息应当是被陛下完全封锁了起来。” 从昨夜闻人凛提起灵妃的态度,以及东太后对灵妃说的那些话来看,闻人凛肯定是开始动手了,封锁消息大概也是为了不让灵妃去烦他。 想到这,她唇角勾起几分笑意。 珍珠心底一惊:“封锁消息?那岂不是陛下已经开始……” 说完她眼底又闪过兴奋与喜悦,只要陛下开始动手调查丞相府,那便会离当年沈家一案越来越近。 沈家一案重见光明,这是她们娘娘的目的,也是她们娘娘的所求,她由衷的为娘娘感到开心。 翡翠也是满脸欢喜,佳柔的眼底甚至泛起了泪光。 姜月饶倒是没多激动,她吩咐珍珠:“将上回本嫔叫你绣的鸳鸯香囊拿来,随本宫去一趟勤政殿。” 在把丞相府有事的消息透露给灵妃之前,她还要去确定贤妃是否知晓,毕竟在做这件事之前要先安排好背锅的人才行。 小半个时辰后。 姜月饶乘坐华丽而保暖的辇车在勤政殿门口停下,她被佳柔与翡翠扶着走下辇车。 今日的她身披洁白贵气的狐皮披风,里头也是一身纯白色的加厚锦服,长长的裙摆被寒风微微荡起后漾出点点幽香,鬓边是红翡雕成的海棠,发间的流苏白玉金簪随她的动作熠熠生辉。 整个人优雅而贵气,天庭仙子也不过如此。 “娘娘,是贤妃娘娘,”佳柔轻声提醒着。 姜月饶轻抬眼眸看向勤政殿门口。 只见端庄大气的贤妃正好走出勤政殿,对方面色从容而娴静,妆容沉稳并不花哨,身上穿着深蓝长裙,披风也是端庄的靛蓝。 整个人瞧着有种刻意的庄重与大气。 姜月饶唇瓣勾起一抹柔美笑意,微微侧头吩咐珍珠:“将那鸳鸯香囊拿出来。” 珍珠立即将香囊递了过来,她随意接过后拿在手中,叫人能够一眼瞧见,那朝贤妃而去的步子并未慢下。 贤妃看着迎面而来的姜嫔,只觉对方美得太过耀眼,如今这通身的华贵气度实在很难叫她不多想,谁能看出此人竟是农女出身……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又不自觉落到姜嫔手中拿着的香囊上,针脚粗糙,与陛下今日取下来的一模一样。 方才在勤政殿内,她才刚把新雕好的玉佩给陛下换上,眼下姜嫔也来送香囊了,且瞧着依旧是那般难看又敷衍。 陛下乃天子,又怎会屈尊戴如此难看的香囊? 贤妃心中虽是这般安慰着自己,但她手中攥着秀帕的手却越发的紧了,嘴唇也不自主的紧抿着,心脏更像是不受控制般漏了半拍。 陛下上回也带了姜嫔的香囊,陛下上回并未嫌弃姜嫔的香囊,那这回呢…… 香囊跟玉佩其实并不冲突,但她方才依旧是找了个由头让陛下将香囊取了下来,姜嫔瞧见后会不会也会设计让陛下取下她的玉佩? 陛下应当不会的,陛下得知她为了做玉佩受了伤时,还对她怜惜了,陛下一定不会那么残忍。 就在贤妃思索间,姜月饶已然来到她跟前。 “贤妃娘娘,”姜月饶并未行礼,只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上回闻人凛已免去她所有礼数。 贤妃脸上浮起几分关切:“姜嫔妹妹的月份越来越大,还是少些走动才好,这外头天冷路滑的,实在不宜多待。” 她巴不得上回叶贵人的桂花头油把姜嫔给害了,省的她烦恼。 姜月饶脸上浮起柔美笑意:“太医说嫔妾这胎很是稳固,多出来走走反倒是好事,陛下也欢喜嫔妾能常来勤政殿伴驾呢。” 最好能刺激到贤妃亲自下手。 贤妃点点头,语气依旧温和而大气:“既是如此那姜嫔妹妹便按照太医说的做即可。” 说罢,她便朝自己的步辇走去,不再与姜月饶多说。 待回到步辇上,她脸色这才阴沉下来,吩咐身旁的秀禾:“找个人看着,待陛下出来后瞧瞧玉佩是否还在。” 秀禾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贤妃有些疲惫的靠在步辇上,她眼神划过路旁姜嫔的华丽车驾,不由地从心底浮起几分苦涩。 纵使懂得天家无情,但自己的心又如何能控制住呢…… 第159章 骄纵也是一种情趣 另一边的姜月饶脚步悠然的往勤政殿走去。 扶着她的佳柔低声开口:“贤妃娘娘的手似乎受伤了。” 方才她瞧见贤妃娘娘的指尖缠着纱布。 姜月饶唇角轻勾:“贤妃姐姐手艺精湛,特意为陛下做了玉佩,听闻因此连手都受伤了。” 想来闻人凛已将自己的香囊取下,换上了贤妃的玉佩。 佳柔闻言忍不住看了眼自家小主子手中拿着的粗劣香囊,这香囊她听说还是珍珠帮忙绣的。 小主子这么做万一被陛下发现可如何是好,并且这香囊针脚粗糙,与陛下的身份也并不相符…… 虽说佳柔跟随姜月饶时常面见天子,但每每侍奉都是垂着头,并不敢抬头细看龙颜,因此她并不知天子腰间还挂着另一只做工粗糙的香囊。 勤政殿内。 神色淡漠而冷峻的天子本在处理奏折,但在看见姜月饶走进来后,脸上的淡漠便转为温和,随即便起身大步来到佳人跟前,将对方的腰肢扶住。 “这天寒地冻的,你怎地来了?便乖乖在临安宫待着等朕去瞧你多好,”虽说是责备的话,但语气中却并无责怪之意。 随着饶饶身子的越来越重,他自是越来越担忧的。 姜月饶的目光划过男人腰间的玉佩,是松柏图案,看来果真是贤妃亲手雕的,她眼底划过稀碎暗光,却又在另一侧发现了自己赠的香囊,心底不禁浮起几分惊讶来。 她还以为这人会把她的香囊取下。 “陛下,臣妾一个人待在临安宫很是孤单,临安宫虽距离锦寿宫较远,但距离陛下的勤政殿却很近,臣妾与宝宝都想跟陛下待在一起,”姜月饶语气中带着丝丝娇气。 她如今怀有身孕,适当的撒撒娇,变得有些骄纵也是一种情趣。 闻人凛搂着怀中软软香香的人儿,只觉心尖儿都跟着软了软。 “你就仗着自己身子强健而乱来。” 沉沉语气中隐含着几分笑意。 姜月饶露出一个纯净又美丽的笑来,她将手中的香囊举起,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陛下,嫔妾这回的手艺依旧没什么长进……” 洁白手掌中的鸳鸯香囊平平无奇,里头的幽香气息却是格外绵长熟悉,依旧是她洗发时用的香料。 “饶饶有心,”闻人凛语气沉沉,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姜月饶自男人宽阔怀中退出,将那似水的目光看向对方腰间,随即便有些惊讶的出声:“呀,这玉佩可是上回贤妃姐姐说要给陛下雕刻的?当真是精美无比。” 说罢,她那如花的脸上便覆上一层失落,仿佛是没被阳光照到的花朵般,她将手中的香囊收了回去。 语气低低的:“嫔妾手艺不精,实在是不敢丢人现眼。” 这模样有些自卑,还有些难过,不免叫人怜惜极了。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轻声安抚着:“比起精湛的手艺,朕觉得饶饶的真心更为珍贵。” “可贤妃姐姐也很真心,嫔妾方才碰见贤妃姐姐,可瞧见她的指尖都缠上了纱布呢,可见贤妃姐姐之心十分真挚,”姜月饶实事求是的说着,那双清澈眸底不掺杂任何妒忌情绪。 闻人凛搂住怀中佳人的大手紧了紧,只觉女子纯净无比。 他随手就将腰间玉佩取下放去桌上,别有深意的说道:“真心纵然叫人欢喜,但就怕这其中还掺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浑浊不堪的真心,而是绝对的忠诚与乖顺,只可惜这些妃嫔向来做不到,她们身后都有母家的势力支持,而自己也必须用到这些臣子势力。 只有饶饶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饶饶会全心全意的心系自己。 姜月饶闻言面色懵懂了一瞬,随即才笑着开口:“嫔妾愚钝,但只要陛下喜欢嫔妾做的香囊,嫔妾便会一直做。” 随后她又看向被男人放去桌上的玉佩,有些迟疑道:“这应当是贤妃姐姐才赠予陛下的,陛下就这么取下来贤妃姐姐见了不免是要难过,不如陛下便将玉佩挂上,嫔妾的香囊挂另一边即可。” 说完,她便将闻人凛腰间的香囊取下,换上这只鸳鸯香囊。 “朕已派人给贤妃送了伤药过去,她贤惠大气并不会介意这些小事,”闻人凛说得云淡风轻。 贤妃这般做不过是为了皇后之位罢了,那些端庄大气都是做给人看的,至于有多少真心他觉得并不多,也不在意。 姜月饶闻言点点头,笑道:“还是陛下体贴贤妃姐姐。” 言罢,她便将鸳鸯香囊挂上了男人腰间,看着那只鸳鸯香囊,她不禁呢喃出声:“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自嫔妾入宫以来,陛下教会了嫔妾许多东西,也让嫔妾懂得了爱是什么,嫔妾很是感激陛下,也更欢喜陛下赠予嫔妾的宝宝。” 她言语间带着幽幽感叹,叫人心中动容。 闻人凛有些意动,他语带沙哑:“朕与饶饶只做鸳鸯不做仙。” 若非是待会儿还要见臣子,他正想现在就与饶饶做一对鸳鸯…… 姜月饶并未在勤政殿待多久,随意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划过桌案上的奏折,将心底消息确认过后,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闻人凛差不多也要去见臣子便也未留她。 两人结伴而出,天子亲自将她送去辇车旁,这才大步离去,伟岸身影行走时腰间单独的香囊也随之晃动,而带起一阵香气来。 其中一个正在洒扫的宫人迅速抬头看了眼天子的腰间,随即又低下头去,动作悄无声息。 ---------- 钟粹宫内。 贤妃坐在木桌前,她脸上保持着温和与娴静,正静静听着小太监的回话。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娘娘,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陛下出勤政殿时腰间挂的东西便只有那鸳鸯香囊了……” 说完,他就将头死死的给低了下去。 贤妃脸上的温和与娴静一点点龟裂开来,有狰狞与愤怒涌出。 她咬牙切齿的开口:“姜嫔……” 第160章 霍言可是有大用的 她连指尖的伤痕还没褪去,姜嫔那狐媚子便哄着陛下将自己的玉佩取了下来。 实在是令人厌恶。 秀禾见贤妃的脸色不对,立即就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随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娘,那姜嫔娘娘竟这般轻易的就哄着陛下将您精心雕刻的玉佩取了下来,实在是奇怪又诡异。” 她觉得此事有些过于蹊跷了。 贤妃闻言脸上的愤怒也转为深思,她看向秀禾:“你觉得哪里诡异?” 秀禾摇摇头,语气凝重:“奴婢也说不准,但姜嫔娘娘给奴婢的感觉的确是很怪异,自她入宫后宫中便开始是非频频,就连原本一心扑在前朝的陛下,都对姜嫔娘娘青睐有佳。 眼瞧着姜嫔娘娘从刚入宫时的怯懦不安,逐渐变得现在的越发耀眼,她入宫也只是一年不到,真的有人能在短短几月内改变如此之大吗? 有时奴婢都会觉得姜嫔娘娘是否真的是那京郊农女,亦或者是什么别的身份……” 贤妃深思的表情转为疑惑与沉重,秀禾所说的这点她不是没怀疑过,上回她也派人去霍家打听过了,得到的消息与姜嫔所说的一致,便再没派人查过。 她眼底闪过精光:“立即派人去苏府传信,让父亲好生查查姜嫔的身份,这回要仔细的查。” 她有预感,姜嫔绝不仅仅是农女那么简单,或许她可以从这点入手,找出姜嫔的弱点…… 秀禾神色严肃:“请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好生安排!” * 临安宫。 姜月饶悠然部署着接下来的安排:“尽快派人将丞相府一事透给灵妃。”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娘娘放心,奴婢立即下去安排,”珍珠笑盈盈的说着。 这时,小桌子走了进来,他汇报着:“娘娘,贤妃那边有异动,从贤妃宫中出来了宫人,看起来都像是要出宫的,那宫人是二等宫女,平日里在钟粹宫还算受重用。” 方才娘娘让他们的人好生盯着钟粹宫,说是那边很快便会有动静。 姜月饶闻言将手轻轻撑在矮桌上,神色间没有丝毫疑惑。 她吩咐小桌子:“你多支些银子也立即出去一趟,去那苏府瞧瞧是怎么回事,去之前别忘了用银子找些会功夫的人,无须一个人冒着危险去打听。” “奴才谨遵娘娘旨意,”小桌子严肃行礼,他明白此次出宫是冒着危险。 姜月饶想了想又道:“倘若你查出那贤妃是要对本嫔不利,便叫人杀了了事。” 小桌子愣了愣,随即才应下,又收了珍珠一荷包沉甸甸的金银锭子,很快便退了出去,贤妃的人已往宫外去了,他也得赶紧跟出去才是。 待小桌子离开后,珍珠便立即有些焦急的开口:“娘娘,您说会不会是贤妃那边,对您的身世在有所猜测?” 上回娘娘便说过这事儿,却没想到贤妃那边这么快便有了动作,实在是叫人忧心不已。 佳柔也是满脸的忐忑:“娘娘,您让小桌子去处理,但处理了一回,处理不了一世,此事是个大大的隐患,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主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能因贤妃而败露。 旁边的翡翠也是满脸紧张。 只有姜月饶神色未变,甚至唇角还隐隐有笑意闪现。 她语气慵懒:“不需要隐瞒一世,沈家会随着风家的覆灭再次乘风而起,本嫔的真实身份只会成为坐上皇后之位的助力,此事只需要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即可。” 她不可能隐姓埋名一辈子,她要让沈家踩着风家荣光重现。 佳柔三人闻言面面相觑,眼底闪着疑惑与不可置信,任她们怎么想这件事都是死局。 欺君可是死罪,不论是何缘由。 姜月饶见她们三人并不相信,只说道:“那霍言可是有大用的。” 点到即止,其余她懒得多说。 翡翠与珍珠回想起霍言此人,两人心底隐约有些了些猜测。 佳柔却依旧是摸不着头脑,但看自己小主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并未太过担忧。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已见识过小主子的厉害。 ---------- 灵妃是在两日过后,一个晴朗的天气得知丞相府消息的。 这日她在殿内闷得慌,在熏过艾之后便带着柳絮与春梅二人在院子内走走。 “娘娘,今日的阳光当真很好,”春梅小心翼翼的扶着灵妃的手臂,脸上带着笑。 柳絮觉得春梅的笑有几分天真,带着不属于皇宫内的善良。 灵妃冲着日光眯了眯眼,带有点点温度的阳光撒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 “今日的确不错,”她难得的认可了春梅一句。 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柳絮轻声开口:“娘娘,院内的黄梅也开了,奴婢闻着可真香呢,不如让奴婢去采些插瓶?” 灵妃闻言目光移至不远处的黄梅树上,那棵黄梅并不大,上头的黄梅开得也不多,但清香扑鼻十分好闻。 距离黄梅树不远还有几棵别的树并排栽种着,阳光洒下后形成影影错错的虚影。 灵妃并未注意那几棵树,她抬脚便往那棵黄梅树下走去:“倒是有几分意境。” 就在她来到黄梅树下时,便听闻有些许议论声传来,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听得并不真切。 灵妃皱了皱眉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是那几棵树后有些人影。 柳絮已率先走了过去,很快便揪出两个宫人来。 她语气严厉:“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快给娘娘跪下!” “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灵妃娘娘饶命,灵妃娘娘饶命……”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连连给灵妃磕头,她们都是清灵殿的洒扫宫女,灵妃也是眼熟的。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在说些什么?”灵妃询问着,她脸上的神色倒并无多少怒气。 自打有孕以来,她便一直修身养性,只要不是叫她愤怒厌恶之事,她便好说话了些。 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听灵妃这么问,她们不约都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面露忐忑又相互对视一眼,眼底的犹豫与惶恐尽显。 灵妃看出两人神色间的不对,当即心底便浮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第161章 灵妃见血 柳絮当即便怒斥出声:“娘娘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到底出了何事快快说来,否则就将你们俩丢入掖庭!” 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闻言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其中一个咽了咽口水,满脸惶恐的开了口。 “是、是奴婢听到了些传言,是有关丞相府的,但奴婢并不知是真是假因此不敢贸然禀明娘娘……” 那宫女满脸煞白,说出的话颤颤巍巍,不禁让灵妃心底一紧。 灵妃撑着腰上前一步,皱眉问道:“丞相府是出了什么传言?” 宫女吓得连连磕头,随后才小心的说:“奴婢今早去浣衣局时,在路过枯树林时听闻几个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在议论丞相府。 他们、他们说风丞相至今都未归京,是因有人蓄意加害,而陛下近日吩咐人在调查的几个案子也牵连了丞相府,期间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导致、导致丞相夫人大病一场,至今还缠绵病榻……” 这些话对灵妃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她从始至终都以为丞相府一切安好,她的父亲近日也平安归京。 先前她因不安去了趟锦寿宫东太后也告诉她一切安好,但为何这宫女会这般说…… 灵妃只觉气血上涌,小腹也逐渐传来丝丝闷痛感,但她依旧是咬着牙对跪在地上的宫女狠狠开口。 “你放肆!本宫的父亲怎可能现在还未归家?本宫的母亲身子硬朗又怎会病倒,你是哪个宫派来扰乱本宫的,还不速速交代!” 宫女吓得连连解释:“娘娘,奴婢一直都是清灵殿的宫人啊,奴婢是娘娘的人,这消息也的确是奴婢今早听见的,千真万确没有半点掺假,还望娘娘明察!” 另一个宫女也吓得磕头求饶:“奴婢两人的确未撒谎,还请灵妃娘娘明察。” 灵妃面色发白,她鬓边朱钗轻轻晃动闪出冰冷光泽来,带着些许暖意的日光撒在她身上,她只觉冰冷无比。 她咬着牙吩咐柳絮:“这两人假传消息,将其拖入掖庭处置!” 此时她已是心慌意乱, 旁边的春梅上前一步,面带着急:“娘娘,这两个宫人一直都在咱们清灵殿伺候,奴婢觉得应当细细调查后再做定夺。” 这两个宫人是她看着来的,两人平日的性子也十分安分,加上前些日子风丞相确实出了些事,而丞相府也的确被牵连进了案子里。 她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两名宫人绝不能贸然处置。 灵妃本身就气,再看着阻拦自己的春梅,抬手便给了对方一个巴掌,不过这巴掌的力道并不重,她如今体虚力气也不怎么大。 “你这贱婢竟敢违抗本宫,可是本宫近日来对你太好?” 这贱婢始终不如柳絮好用,如今又来阻碍她做事。 春梅挨了一巴掌又被灵妃辱骂,她神色间却并无退缩之意,语气坚定的说道:“娘娘,您要生气就尽管打奴婢好了,但此事涉及丞相府,奴婢求您定要三思啊!” 丞相府是娘娘的根儿,万万不能出事的! 旁边扶着灵妃的柳絮也不禁开口劝阻:“娘娘,奴婢觉得春梅说得有些道理,咱们身在后宫本身就很难得到消息,那东太后长久避世与娘娘也不熟。 奴婢觉得应当派人出去好生打探一番……” 灵妃紧抿着双唇,苍白的面色间也露出几分思索来。 “娘娘,奴婢说得都是千真万确啊,您尽可派人去打听,奴婢还记得那混在几个小太监中其中一个太监像是钟粹宫的。 贤妃娘娘掌管后宫这么久,纵使如今被分了宫权却也不容小觑,她宫中的采买太监定是信得过的,”其中一个宫女这般说着。 灵妃最终是让柳絮亲自去打听了,她腹部有收紧之感并伴随着疼痛,便只得先回了寝殿继续熏艾。 袅袅艾香飘荡在寝殿内,灵妃靠在床榻上,春梅拿着燃烧的艾条为她细细熏着肚子,她看着床顶的白色纱帐,心底十分不安。 这些日子以来,陛下的冷淡,自己的胎象以及西太后的出宫,再加上今日丞相府的传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在她脑海里转啊转,令她心慌不已。 在这后宫之中,她似乎逐渐失去了所有倚仗而变得孤苦无依,陛下也不再踏足清灵殿半步,连送来的东西都带着冬日的寒冷。 灵妃骤然觉得,偌大而温暖的清灵殿都变得冰冷,烧的热而旺的炭火令她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春梅,你说丞相府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灵妃的目光有些恍惚,她心底长久被刻意忽视的不安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春梅看着消瘦又憔悴的灵妃,她只觉鼻头一酸,如今的娘娘与怀孕前想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娘娘,风丞相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有事的,夫人应当就是在冬日里受了些风寒,您可千万不能过于担忧,您要为腹中皇子着想。” 她家娘娘情绪波动不能太大的。 灵妃闻言心底不禁又涌起怒气更有悲哀,却没了力气发泄,她侧头看向春梅脸上的红痕,轻叹一声:“方才是本宫冲动了,你的脸可还疼?” 春梅愣了愣,她看向灵妃那张消瘦且苍白的脸,不禁摇了摇头:“奴婢不疼的,奴婢知晓娘娘并非是故意,是娘娘太过生气了。” “也只有你一直陪着本宫,”灵妃这般说着,眼中有泪光闪动,她想起自己曾经动手打过多次春梅,对方却依旧是毫无怨言的跟着自己。 人只会在谷底时想起旁人的好,风光正盛时是什么都记不得的。 春梅笑了笑:“奴婢是娘娘买回来的,是跟在娘娘身旁长大的,不论如何奴婢都会陪在娘娘身旁。” 灵妃抬手摸了摸春梅鬓边的银簪,轻声说道:“好春梅。” 不愧是随她入宫的人。 这时,柳絮匆匆掀开殿帘走了进来,她满脸煞白带着几分惶恐。 进来后她便跪倒在床边,连连磕头后开口。 “娘娘,奴婢方才去了钟粹宫打探,打探到、打探到丞相大人依旧未回京,生、生死未知,且丞相夫人已病倒一月有余……” 仅是这两句话,便让灵妃见了血。 第162章 爱上男人那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 春梅看见床榻上氤氲出的鲜红血迹,她连连说道:“娘娘,娘娘,您要冷静啊。” 她一边安抚着灵妃,一边让柳絮请太医过来,却被灵妃给死死攥住了手腕。 “先去请陛下,就说本宫知晓丞相府一事已见红,想要求见陛下,”灵妃双眼泛着血丝,整个人显得虚弱又刚强。 她要让陛下亲自告诉她丞相府究竟出了何事,为何要隐瞒她,为何不告诉她…… 这一切的一切早已有了答案,但灵妃并不想承认。 柳絮匆匆去了勤政殿,今日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待她慌忙跑到勤政殿门口时,额头已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小夏子守在殿门口,他见是柳絮前来便立即上前将人拦下。 师傅说过了,现在陛下最不愿看见的便是灵妃娘娘。 “柳絮姑娘,陛下在里头忙呢,有什么事不如等陛下忙完再说,”小夏子的语气十分温和。 柳絮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陛下,灵妃娘娘已经得知丞相府一事,眼下已经见红了,请陛下去看看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很想您……” “陛下,灵妃娘娘已经得知丞相府一事,眼下已经见红了,请陛下去看看灵妃娘娘吧,灵妃娘娘很想您……” 柳絮扯着嗓子在殿外大喊着把小夏子吓了一跳,他赶紧招呼人将柳絮堵嘴拖了下去。 勤政殿内。 正在为男人磨墨的姜月饶停止了动作,她面露担忧的看着纹丝不动继续批着奏折的天子。 忍不住疑惑又担忧道:“陛下,您不如去看看灵妃姐姐……” 闻人凛并未回话,直到将手中奏折都批改完后,这才抬头看向旁边关切的女子。 “灵妃见红朕是该去瞧瞧。” 说罢,他便起身牵起姜月饶的手,提步就往殿外走去,黑眸间暗藏着无尽的波澜与深寒。 他开口吩咐:“王德全,将此事告知其余宫殿,尤其是钟粹宫。” 丞相府出事整个后宫除了母后便只有贤妃知晓,他前些日子就已叫人封锁消息,不让灵妃知晓此事,但偏偏灵妃还是知晓了。 看来贤妃为了使其皇嗣受损,可谓是不择手段。 姜月饶在听闻男人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她眼底划过兴奋微光,但脸上的担忧却更甚。 她忍不住询问:“陛下,丞相府当真是出事了吗?即便真的有事也不该叫灵妃姐姐在此时知晓啊,清灵殿的人当真是糊涂……” 说到最后她语气中又染上几分怒气。 闻人凛忍不住侧头看向身旁女子,一袭红翡袄裙,衬得小脸白透纯净,那双纯粹的水眸从未沾染这世间半点污浊,显得干净极了。 他用大手轻轻摩挲着牵在掌心的柔软小手,意味深长的说道:“的确是糊涂,大家都懂的道理,偏有些人她不懂。” 这个她指的是贤妃,姜月饶自是能听懂,但她可不会表现出来。 待天子携爱嫔来到清灵殿时,整个后宫的妃子几乎都到了,此刻都挤在灵妃的寝殿之中。 灵妃躺在床榻上,她身形消瘦神态憔悴,就连从前乌黑的发尾都变得有些枯黄,她眼底还在不断流着眼泪,看起来是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不少妃嫔围坐在她身旁,正看似亲近的在安抚她,整个寝殿内都弥漫着苦药与艾草的气息,徐太医与刘院判也都到了,正等在旁边静候吩咐。 闻人凛进来便嗅到殿内的气息,他侧头看向姜月饶,沉声交代:“若是觉得不适便早早回临安宫,不必硬撑着。” 他觉得灵妃殿中的气息并不好闻,饶饶怀着身孕对气味敏感说不定会闻不惯。 姜月饶的目光划过床榻上虚弱而憔悴的灵妃。 对方比上次在锦寿宫见到时要更加不好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眼下的青黑也更重,脸上的肤色呈现出微微蜡黄的状态。 看来真是过得十分不好,如此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从前的灵妃是如何荣光无限。 她轻柔笑笑:“嫔妾并不难受,陛下无须担忧嫔妾。” “陛下,陛下,求您救救臣妾的父亲吧,”灵妃见天子携光彩照人的姜嫔前来,她心痛又难过,继而便是向对方求救。 灵妃再蠢也明白是天子叫人瞒着她,刻意不让她知晓。 闻人凛在距离床榻稍远处停下,他看着消瘦而狼狈的灵妃,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厌恶来。 从前的灵妃姿色尚可,如今的灵妃却令他嫌弃,双颊凹陷,肤色暗黄,整个人消瘦不已,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此时浑浊不堪,不见半点儿的澄澈。 上位者的爱意永远停留在美丽的女子身上,随着样貌的变化那些爱意终究会化作嫌弃与厌烦。 姜月饶看见闻人凛眼底深处的厌恶,她只在心中冷笑。 爱上男人,那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这些后宫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给自己挖坟。 “灵妃,你且好好养身子,护好腹中孩儿即可,前朝之事你不必操心,”闻人凛的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情谊。 灵妃见状心中涌起绝望与痛苦,仿佛是溺水的人失了最后一根稻草,小腹处的闷痛也越来越明显,她感觉整个肚子都在发紧。 徐太医告诉她,这是她的腹部在宫缩,这种症状通常只出现在生产的产妇身上,而她腹中孩儿都不到四个月便有了宫缩之症,此乃早产迹象。 但此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执意的祈求天子:“陛下,臣妾求您,求您救救臣妾的父亲……” 她只想要父亲与母亲平安。 “姐姐,你便少说两句吧,刘太医与徐太医说你心态要保持平和,才能护住腹中孩儿。” “是啊灵妃娘娘,我们是后宫嫔妃本也是不该插手前朝之事,我们后宫女子也做不了什么,陛下也有陛下的考量,你何必执意如此呢。” “咱们入了后宫便是陛下的女人,理应以陛下为重,如今灵妃姐姐你腹中还有皇嗣,你可要为皇嗣考量啊!” …… 围在灵妃身旁的其余妃嫔都十分‘好心’的劝解着她,从前灵妃得势时可没少欺压别的宫妃,今日能借机出出恶气,大家都不会放过。 就在众人纷纷劝解灵妃时,贤妃的面色却很是不好—— 第163章 灵妃的绝望与挣扎 灵妃是如何得知丞相府出事的? 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人知晓,且还是她受陛下吩咐亲自安排宫人封锁的消息, 但为何灵妃依旧是知晓了。 虽然眼下众人的关注点都在灵妃身上,但贤妃心底依旧是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此事是冲她来的…… 贤妃环视着殿内所有妃嫔,最终停留在站在天子身旁的姜月饶身上。 对方光彩照人,美得不似凡人,与陛下站在一起就好似那神仙眷侣般般配,刺目不已。 她下意识就觉得是姜嫔透出的消息,整个后宫也只有姜嫔…… 但姜嫔是如何得知丞相府出事的消息?此消息隐蔽常人难以得知,她觉得姜嫔并没有那个本事知晓。 就在这时,一直将目光放在灵妃身上的姜嫔忽然看向贤妃,随即便是温和娇柔一笑,那笑意中隐含着复杂深意。 姜嫔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底,也染上丝丝缕缕叫人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有些挑衅却又带着几分柔和,令人捉摸不透。 贤妃的心在一点一点沉下。 这时,‘哗啦’一道刺耳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妃嫔的惊叫声。 是灵妃将其中一个好心劝解她的贵人给推倒了,那贵人猝不及防被推搡整个人都朝着后头的花架倒去。 整个花架连同放在上头的花瓶都砸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那个贵人也倒在地上,满脸的惊慌与不知所措。 “灵妃,”闻人凛语含警告之意。 灵妃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忍着小腹的不适来到天子跟前跪下,语气悲切而凄凉。 “陛下,臣妾只求您能告诉臣妾父亲的消息,即便是要打要罚也要让臣妾知晓啊,就当是为了臣妾腹中的皇儿……” 此刻的她只想知道丞相府究竟怎么了,为何陛下要下令瞒着她! “灵妃娘娘您万万不可起身啊!”旁边的徐太医面色着急,忍不住出声提醒,但在场并无一人理他,也无一人去扶起灵妃。 宫人们是不敢,妃嫔则是在趁机看热闹,如今的灵妃已这般虚弱,其腹中孩儿必是岌岌可危,若是现在她们出手去将人扶起,万一对方就此小产那岂不是就赖到她们头上了? 闻人凛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祈求的灵妃,漆黑眸底一片冰冷与淡漠。 他语气更是冰冷至极,不带半分感情:“灵妃,你用腹中孩儿来要挟朕,可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灵妃单薄而消瘦的身形在发着抖,但她依旧是没起身,只是带着哭腔的继续说道:“还请陛下开恩,告诉臣妾父亲的消息。” 只要能得知丞相府消息,让她受什么惩罚都可以。 闻人凛语气愈发的冰冷无情:“既你想知晓那朕便告诉你,你的父亲牵扯大案要案,甚至连前朝案件都有所牵连。 你的母亲仗着在京中有些声望,便四处放印子钱,甚至连京城最大的那家地下赌坊都你风家的。 你可知你风家做的这些事害了多少人,你的父亲曾受朕重用,却如此回报朕,你说你风家该当何罪!” 他说的这些只是皮毛,风家的势力在前朝盘根错节十分复杂,此次若是没有沐爱卿的相助,那些证据与龌龊事,他一时半会儿都很难挖出。 天子这番话说出后,现场一片哗然,众人脑中都不禁浮现风家要完蛋的想法。 毕竟天子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要处置风家了,而灵妃腹中的这个孩子,陛下没准也会随之厌弃…… 若是这样,那灵妃今日还不如小产,好让她们了下一桩心事。 跪在地上的灵妃满脸震惊,她十分慌乱的开口:“陛下,陛下,不是这样的,臣妾的父亲与母亲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一定是有人陷害,对,是有人在陷害丞相府,陛下,您一定要为丞相府做主啊!” 灵妃声线高亢,整个人激动不已,状若疯妇。 姜月饶面露不忍的将头撇去了一旁,引得闻人凛将她拉着共同后退了两步。 “灵妃姐姐,身子要紧啊,”她语气中带着怜悯。 跪在地上的灵妃见她说话,便有万分恨意涌现:“一定是你跟陛下说了什么,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你这个……” 王德全并未给灵妃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便上前将人捂嘴后,利落将人敲晕重新送回了床榻上。 众妃嫔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地遍体生寒,灵妃方才的模样与那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疯妇又有何区别? 得宠时有宫人前呼后拥,失宠后便任人羞辱,哪里会管腹中还有皇嗣? 王德全上前向天子行礼。 他说道:“还请陛下放心,奴才定让人照看好灵妃娘娘,让灵妃娘娘尽量平复好心境。” “护住腹中皇嗣即可,”闻人凛的语气冷漠而冰冷,将天家无情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说罢,他又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贤妃,随即便带着姜月饶转身离开了。 贤妃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方才陛下那一眼,是警告更是带着她看不懂却令她惶恐的深意。 待御驾离去,整个寝殿依旧是一片寂静,在场妃嫔谁也没说话,面色也都十分难看。 这些原本幸灾乐祸的妃嫔此时只有兔死狐悲的悲凉感,眼下是灵妃,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呢? 站在贤妃身旁的秀禾瞧这些妃嫔被吓到的模样,她忍不住在贤妃手肘处捏了捏, 提醒自家娘娘此时应当说些什么,用来稳固后宫妃嫔的心思。 贤妃被秀禾提醒,努力将心中的不安压下,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向这些妃嫔。 她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而严肃:“今日之事是陛下的警示,大家入了宫便是陛下的妃嫔,要事事以陛下为主,切不可忘了本分,且都回去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便被秀禾扶着离开了清灵殿。 其余妃嫔也都纷纷离去,不敢再多看那床榻上狼狈不堪的灵妃一眼。 待众人离开,柳絮便留了徐太医下来,交代对方一定要保住灵妃腹中的孩儿…… 第164章 姜嫔实在是深不可测 清灵殿内的苦药气息更重了。 灵妃紧闭双眼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不复往日荣光。 徐太医正为她针灸,春梅则是端着刚熬煮好的安胎药守在旁边。 “徐太医,我们娘娘的情况如何?腹中皇嗣可还稳健?”柳絮的语气中透着关切。 徐太医眉头紧皱着,看向灵妃的目光中藏着隐晦深意。 他叹息一声:“灵妃娘娘这胎实在不易,眼看着情况好些了,可今日情绪波动又过大,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按照灵妃娘娘眼下的情况,这胎是很难平安到生产的,或者说从始至终灵妃娘娘这胎都注定保不住。 徐太医这话刚说完,他的手腕便死死被刚醒来的灵妃给攥住了。 灵妃神色复杂又偏执,有恨意与不甘交织最终化作执念停留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 她双目赤红的盯着徐太医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不论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要为本宫将这胎保下来。 丞相府声望由在,西太后很快也会回宫,若是你护不好本宫腹中皇儿,本宫也不会放过你与你身后的徐府!” 这话便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她在今日大起大落,陛下甚至不愿对她施恩半分,如今她唯一能抓住的便是腹中孩儿了,这个孩儿她一定要平安生下。 灵妃心底既痛苦又庆幸,接下来她只能好好养胎,再想法子与丞相府取得联系。 徐太医看着癫狂绝望的灵妃,只行礼说道:“微臣定当竭尽所力。” 刘院判在临走前已暗示过他,让他不必对灵妃娘娘多费心思,想来是陛下早早就与刘院判交代过。 * 夜晚,钟粹宫。 贤妃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华服与钗环褪去,在摇曳烛光将她衬得整个人都有些单薄。 她此时正无意识的揪着秀帕,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惶惶不安,原本的端庄与贤淑已褪去,只剩下苍白与忐忑。 她想不通丞相府一事是何人透露给灵妃的,也害怕陛下方才离开时那看透一切的眼神。 在陛下看来,自己已经成为灵妃得知消息的主导者,她无法争辩,甚至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此事根本不是她所为,她能有什么证据?就连陛下都从未开口质问过她一句,她若是慌忙去自证清白,岂不是显得她更为可疑。 此事无解,就像是刻意为她设的局,加之上回陈嫔之事她被东太后收回尚宫局的宫权,现在的她就像是被架空了般,令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今日又遭遇陛下对她的误解,这叫她越来越不安,仿佛这后宫之事都在悄无声息的脱离她掌控般,从前她做的努力似乎都在离她远去…… “娘娘,您无须太过担忧了,陛下今日也并未问责于您,想来此事定是灵妃自己想法子私下打听到的,丞相府势大,灵妃想要得知些消息未必没有法子,”秀禾轻声劝慰着。 她觉得娘娘是太过忧虑了,按照丞相府的势力,灵妃那边只要起了疑心,那肯定能打听出来消息。 贤妃也明白秀禾说的意思,但是她的心始终有些不安,在清灵殿时姜嫔那别有深意的笑,时不时便会在她脑中浮现。 越是回想起,她便觉得此事与姜嫔脱不开干系,可姜嫔当真是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贤妃越想便越觉得头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吩咐秀禾:“再传信给父亲,叫他快些调查姜嫔,要仔细的查不放过任何线索。” 那姜嫔实在是深不可测。 与钟粹宫一派紧张与不安的氛围不同,临安宫的暖阁便是轻松又自在。 此时的姜月饶一袭月白色寝衣坐在贵妃榻上看着账本,烛火在旁边木窗上印出她窈窕剪影,佳人如花娇。 佳柔为她轻轻捏着肩,轻声询问着:“眼下天色也不早了,陛下应当也快来了,娘娘是否要准备一下?” 姜月饶头都未抬,只出声吩咐:“去将诗经拿过来。” 她今夜要做成一件事。 旁边的珍珠在应下后很快就将诗经取来放到矮桌上。 这时,殿帘被人掀开,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走了进来。 佳柔与守在旁边的珍珠见状自觉垂头退去角落,将空间留给二人。 “陛下,今日月朗星疏可是个好夜晚?”姜月饶抬头看向进来的男人,水眸中满是柔情与缱绻。 她并未起身相迎,虽说对方免去了她的行礼,但若是周全眼下也该起身的,但她并未这么做,许多事都要借由时机潜移默化的做出改变才是。 眼下她怀着身孕,便是最好的机会。 闻人凛照旧先去了炭盆前烤了烤手,王德全上前为他将大氅取下。 “今夜万里无云且月光皎皎,的确是个好天气。” 他缓步走到贵妃榻前,抬手便将佳人揽入怀中,还用大掌轻贴了贴对方柔软的小腹。 “宝宝今日可乖?” 距离年关只有半个来月了,如今饶饶的身孕已到三月。 姜月饶依偎进男人怀中,月白色的寝衣单薄而轻柔,她能感觉到男人衣料沾染的冬日寒凉。 她轻声回答:“宝宝一直都很乖的,陛下且无须担忧。” 闻人凛闻言亲了亲怀中之人的发顶,用放在对方小腹的大手轻轻摩挲着。 “宝宝还算是体谅你,” 他一向淡漠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温和来,随即他又注意到桌上放着诗经。 姜月饶看向男人,言语间透出满满柔情:“嫔妾闲来无事,便想从诗经中找找有没有什么合适宝宝的乳名。” 皇嗣的名字理应由天子取。 闻人凛心底一动,他将矮桌上的诗经拿起,放到怀中之人跟前,沉声说道:“宝宝的名字朕早已有所思量。” 姜月饶眼神一亮,她将身子转过正对着男人:“嫔妾愿闻其详。” “国风由是正,王化自雍熙,这里的‘熙’同‘熹’,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这都是朕的第一个孩子,都当得起闻人熹这个名字。” 天子带着期盼与希望的言语缓缓说出,这是他亲自选中的孩子,也是他期待的孩子。 这句话也是变相在告诉姜月饶,灵妃腹中的孩儿是不能来到这世上的。 第165章 宫宴前夕 姜月饶闻言愣了愣,随即便露出欣喜之色:“嫔妾先替熹儿多谢陛下赐名。” ‘熹’字的意义非同寻常,闻人凛肯用这个字便表明熹儿在他心中的分量,亦或者是他对熹儿的期待。 闻人凛只道:“你与熹儿值得,不必言谢。” 屋内气氛难得有些温情,不掺杂任何杂念,但姜月饶面上的欣喜很快就被一抹忧色取代。 她娇艳红润的脸上露出几分忐忑,有些小心的询问天子:“陛下,灵妃姐姐那边真的会……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她言语间只以为是灵妃的身子受不住,才留不住腹中孩儿。 闻人凛看着眼前纯善而不忍的女子,不由地生出几分怜悯来,他出声安抚:“朕还有你与宝宝,风家一事也十分复杂,你也不要过多担忧。” 姜月饶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灵妃姐姐腹中所怀始终是皇嗣,即便是前朝出事嫔妾也觉得还是不能危及孩子……若是可以,嫔妾想请陛下开开恩。” 她这般说着,那双清澈的眸底透出点点感同身受的怜惜,最后一句话中也满含祈求之意。 闻人凛将人重新搂进怀中,叹息道:“朕答应你,饶饶你总是这般为旁人考虑,那灵妃也曾多次刁难你,你如今竟还为她求情。” “灵妃姐姐的确刁难过嫔妾,嫔妾心中也曾怨过她的,但事也分轻重缓急,皇嗣乃皇家大事,不可因任何事耽误的,嫔妾既入了后宫自然得先考虑皇嗣。” 姜月饶这番话说得极好,既体现了她的识大体与大局观,又展现了她的善良并非是愚蠢。 闻人凛对她的话很是满意,忍不住将人搂在怀中亲了又亲:“自接手尚衣局以来饶饶的心境似乎成长不少,正好你诞下宝宝后便可接手管理更多宫权。” 随即,他又看向手中的诗经,说道:“宝宝的乳名便由你定。” “嫔妾多谢陛下,”姜月饶面露欢喜,说完便主动亲了亲天子脸颊,动作亲昵又主动。 她些日子她时常都会这般做,为的就是给闻人凛营造一种普通夫妻间的小意与温馨,而弱化帝妃间的阶级关系。 闻人凛感受到脸颊处传来的柔软,他将头侧过使自己的薄唇与佳人花瓣似的粉唇相贴,随即加深这个吻。 诗经落地,暖阁内变得缠绵而缱绻。 一炷香过后,姜月饶才勉强从男人怀中出来,对方年轻力壮,属于是一点就着的状态。 她双颊漫着红晕,纯净的水眸也浮起撩人水光,眼尾处的绯色似春日开得灿烂的桃花,整个人都妖娆不已。 “陛下……”看着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忍不住侧头躲避对方那侵略性的视线,声线娇媚中又透着欲拒还迎。 闻人凛宽阔胸膛微微起伏着,语气沉沉:“饶饶,该就寝了。” 眼前的人,当真是怎么吃都吃不够。 姜月饶抬起莹白而纤细的指尖,轻戳了戳男人宽阔而厚实的肩膀,娇媚声线中染上几分嗔怪:“嫔妾还想问问年关那夜当如何呢?是否要将西太后迎回宫中过年关,嫔妾与贤妃姐姐才好准备。” 年关可是个重要的日子,西太后是当年主谋,自是要让她也跟着开心开心才是。 闻人凛想了想,年关是一年内最重要的日子,在风家未彻底倒台之前,西太后是得回来的,他是个仁孝的皇帝。 “朕会在年关两日前将西太后接回宫中,辛苦饶饶,”将人重新嵌入怀中。 姜月饶身形柔软又契合,她轻声说道:“嫔妾并不辛苦,都是贤妃姐姐与东太后操心些的。” 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被男人打横抱起。 对方略带沙哑又意味深长的声线在头顶响起:“饶饶,朕说的可不是这个……” 姜月饶发出恍然与羞怯的惊呼,忍不住捏紧拳头捶了捶男人的臂膀。 暖阁内宫灯莹莹,十分明亮。 床帐并未放下,时不时便会传来些许声响。 男人霸道的声音传来:“饶饶,你且睁眼瞧瞧,你都从未瞧过。” 女子摆手拒绝,却终究不敢违抗圣旨。 …… 接下来的日子就平淡了许多,后宫好似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灵妃继续在清灵殿养胎,据说她誓死都要保下腹中孩儿,她也没再去求见天子,日日都只待在清灵殿中。 贤妃本就不是找事之人,每日只在钟粹宫处理后宫事务,不在管天子夜晚宠幸谁。 姜月饶时常去勤政殿伴驾,也会与东太后相约去御花园转转,或去勤政殿品茗,两人倒是相处得极好。 关于她腹中孩儿的乳名也定了下来,叫做‘知意’或是‘知许’,选自诗经中的‘染柳烟浓,春意知几许’,是她对孩子的期待与美好愿景。 而这期间,闻人凛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临安宫,如今整个后宫之中,最得宠的便是姜嫔,而东太后对姜嫔也是照顾有佳。 随着年关的越来越近,整个后宫也逐渐忙碌了起来,年关当夜在太和殿会有盛大的宫宴,既有后宫妃嫔也有些受重用的臣子家眷。 贤妃格外重视这次的宫宴,她迫不及待的想在天子跟前再次证明自己的能力,东太后似乎也是有意在考验她,以姜嫔怀有身孕为由,叫她全权负责了此次宫宴。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忙了起来,喜庆的红色也逐渐挂了起来。 临安宫内也开始贴起了红色的剪纸,挂起了红色的宫灯,整个宫内都喜气洋洋的。 姜月饶还特意让珍珠给所有人都做了新衣裳,换了新的被褥,这些跟在她宫内伺候的人都是忠心的,她不会亏待了他们。 这日,姜月饶与珍珠几人聚在暖阁内剪窗花,佳柔在旁边做绯色风铃。 “再过两日陛下便要派人去接西太后回宫了,许久不见西太后,也不知西太后身子是否依旧硬朗,”姜月饶语气悠然中有带着几分期待。 她将手中精美的剪纸打开,是繁杂而精细的‘金玉满堂’,这是她在青楼中学到的手艺,是一个姐姐教给她的。 那位姐姐从前是剪纸姑娘,后因灾荒不得不堕入青楼,在将这剪纸的手艺教给她的第二年便去了,是被一位贵客打死的。 珍珠三人看着打开的剪纸,眼底都不禁划过惊艳。 “西太后在佛寺修行了三月有余,想必已是一心向佛,回宫后也是慈悲为怀,”佳柔这般说着。 西太后可不慈悲,她在那清苦的佛寺修行了这么久,若是还看不清局势那便白活了。 第166章 西太后最后的希望 姜月饶点点头,她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此次出宫西太后想必对佛法已研究透彻,应当也明白什么叫做因果报应,希望她能多多配合本嫔。” 沈家、郑家的覆灭皆是来源先帝与西太后之手,就让这份报应从年关开始。 珍珠与翡翠闻言都不由地点了点头,十分认可自家娘娘的话。 姜月饶问:“陈嫔那头如何了?” 在三日前她解了陈嫔的禁足与罚跪,还向沁芳宫送了不少的伤药与补品过去,为的便是让陈嫔打起精神好生参加年关的宫宴。 陈嫔可是重要的角色,没了她可不行。 “回娘娘,陈嫔娘娘这几日在养伤呢,有您送去的伤药治着,想必定能参加宫宴,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在陛下跟前露脸儿的机会,要放入沁芳宫的东西奴婢也早早准备好了,”翡翠回禀着。 说着,她便往一个木柜跟前去了,将木柜打开从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后才重新回到姜月饶跟前。 木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个做工粗糙的小人,从小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能够看出是姜月饶,上头还贴了她的名字与生辰,还有好几根粗长的钢针钉在那小人的身上。 看起来诡异极了。 佳柔看着那被插着钢针的小人,忍不住皱眉面露心疼。 珍珠则是有些欢喜的说道:“好在娘娘的生辰与姓名本就是假的,否则奴婢还真要犹豫许久呢。” 这厌胜之术毕竟邪性,若是真用娘娘的八字她们是万万要阻拦的。 “总归是娘娘用了这么多年的姓名,始终还是有些不妥,待宫宴过后奴婢便去宫中小佛堂为娘娘祈福吃斋抄写佛经一月,”佳柔满脸疼惜。 姜月饶并未阻拦佳柔,倒不是她相信这个,而是对方的心意她想要领,这样也能够安抚对方。 她继续询问三人:“灵妃那边如何了?” 旁边的珍珠回答:“柳絮今早派人传来消息,说在徐太医的照料下灵妃娘娘的气色与精神都好许多,甚至连腹中皇嗣都要好似稳固下来了呢。” “奴婢听闻灵妃娘娘曾下令,不论如何都要保住腹中孩儿,但她与孩儿终究是无缘,大概是徐太医用了猛烈的药才让那孩儿稳固,”佳柔这般说着,语气中隐含几分意味深长。 她知晓灵妃娘娘这胎不保,这消息还是徐太医传来的,她也不知娘娘怎会有这本事竟连太医都能收买。 姜月饶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着道:“灵妃姐姐这胎频频受阻,即便是用再猛烈的药想必都难以稳固,她啊,也早已将本宫恨到了骨子里……” 佳柔有些惊诧:“娘娘的意思是说,灵妃娘娘要乘此次宫宴对娘娘不利!?” 她本以为灵妃娘娘是还对腹中孩儿抱有期待,从没想过对方竟想对娘娘做些什么。 那灵妃也未免太过大胆! “本宫等她动手已等很久了,”姜月饶语气中是满满的期待。 对于即将到来的宫宴,她可是期待极了。 这回她不仅要算计灵妃等人,还要让闻人凛将对她许诺的贵妃之位改为皇贵妃…… * 清灵殿内。 灵妃坐在温暖如春的殿内,她的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至少比上回得知丞相府出事时好多了,但身形依旧是消瘦的,双颊也微微凹陷着。 她此时木着脸,把右手放在已明显的小腹上,眼底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神采。 半月前她得知自己腹中孩儿注定保不住时,便成了这副模样,但她依旧在日日熏艾喝安胎药,太医也是一日请得比一日勤,甚至还泡起了药浴。 只为让孩儿多在她腹中待几日。 既是注定不能让这孩儿平安诞生,她也要让这未出生的孩儿帮帮她,至少要让姜嫔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 又两日后,今日是西太后祈福归宫的日子。 天光才刚蒙蒙亮时西太后便被随行的嬷嬷扶着,上了马车踏上回皇宫的路。 马车内是冷的,只在角落中放着一个炭盆,马车内也未铺上地毯,就只有座位上垫了些软垫,瞧着还不是很好的垫子,车外的寒风时不时便往车内钻,冻得人手脚冰凉。 随行的嬷嬷心疼道:“西太后,这是奴婢刚给您加的手炉,抱一会儿便不那么冷了,这寺庙距离京城也不远,现在咱们出发待晚间便也回到皇宫了。” 待回了永寿宫便暖和了。 西太后略带憔悴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短短三个月时日,她鬓边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眼尾的皱纹也更深了。 由于待在佛寺礼佛的缘故,她身上的服饰与发簪也较为朴素,失了贵气与雍容。 “如今哀家回宫,皇帝能让哀家一切如从前便已是恩典,”西太后的话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那日皇帝并未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她原本还想着联系风丞相,但周遭都是皇帝部署,她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她这才反应过来,在皇帝将她送来佛寺那一刻起,整个风家便危矣,皇帝不知何时已开始在私下对风家出手。 将她送来佛寺只是为了牵制制衡风家,避免她想法子给风家通风报信,就连她出宫礼佛的消息皇帝都未叫人传出分毫。 来回出入宫的马车仅是普通富贵人家的规格,仅凭这点她便猜出皇帝定是对风家起了杀心。 在佛寺待了这么久,她不是没想过法子,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完全沉了下来。 就在半月前,她这才重新完全接受了目前的局势。 必要时刻断臂求生是她最好的选择…… “西太后,情况还是有转机的,灵妃娘娘那边不是怀有身孕了吗?”嬷嬷轻声安抚着自己的主子。 她跟了西太后大半辈子,见识了太多风风雨雨,不相信西太后与风家当真会被那人给算计…… 西太后摩挲着手中不甚温暖且做工粗糙的手炉,她眼底浮起几分希冀来。 “如今便只能靠灵妃那头了,若是灵妃能平安诞下皇子,说不定陛下会留下哀家,终究是还有盼头的,哀家从前的努力不算白费。” 好在灵妃的肚子算争气,皇帝三年无嗣,她料定对方不会舍得灵妃腹中皇嗣。 希望是柳暗花明,西太后心中怀揣着最后一点点的希望。 这时,马车外响起一阵骚动,有杂乱的脚步声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第165章 姜嫔腹中孩子不能生下来 下一刻,马车的车帘就被掀了起来,冬日的寒风随之灌入马车内,冻得西太后浑身一个激灵。 马车外站着一群尼姑,为首的姑子身形瘦长,面容瘦削而粗黄,一双上吊的三白眼染着浑浊。 这便是闻人凛特意给西太后安排的佛寺主持国安师太。 “放肆!竟敢私掀西太后车帘,你们是不想活了?”嬷嬷挡在西太后跟前,语气凶狠的瞪着马车外的这帮师太姑子。 这几个月以来西太后时常被这帮人刁难,不是炭火不够便是送饭菜的时辰推迟,实在是难缠至极。 眼下都临走了,这帮人竟还要来膈应西太后,着实令人气愤。 国安师太带着姑子们随意行了一礼,说道:“阿弥陀佛,西太后离寺,贫尼自当相送,这些日子西太后随本寺一同修行,临行前贫尼想赠西太后一只香炉。” 说罢,便有个中年尼姑端着香炉直接上了马车,那香炉中还插着刚点燃的线香,那线香的味道在马车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呛人。 西太后捂着鼻子被呛得直咳嗽,旁边的嬷嬷气急,一脚便将放上来的香炉给踹翻了。 国安师太满脸惊恐的跪了下来,嘴里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冒犯了菩萨可如何是好!” 其余尼姑也跟着跪作一地,脸上露出与国安师太相同的惊恐。 嬷嬷冷笑着一脚踩到未熄灭的线香上,语气狠辣:“不论出了何事,西太后始终都是西太后,而你们这些贱婢可不一定永远是尼姑。” 回宫后,倘若西太后执意要处置这些贱婢,陛下也不会因这些人而费心拦着。 坐在软垫上的西太后这时开了口,她沉静语气中酝酿着杀意:“哀家多谢这些日子国安师太的照拂,待哀家回宫会派人前来好好感谢。” 跪在马车外的国安师太闻言,心底不由的一紧,脸上的惊恐变得真实起来。 她言语间不禁染上慌乱:“西、西太后……” 最开始西太后来时,她得到的消息是对方在短期内并不会回宫,因此才那般的肆无忌惮,西太后对她一直也都是能避则避,并未与她产生过正面冲突。 眼下对方忽然这般说,她心底顿时便害怕了起来,始终是太后,料理自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但她求饶的话还未说完,马车便已行驶了起来,逐渐远去。 国安师吓得太瘫倒在地,旁边的人将她扶起后,安抚道:“怕什么?咱们做的并不算出格,况且若是真出了问题,还有太后娘娘会救咱们。” “你说的对,咱们还有太后娘娘做依靠,”国安师太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神色间的惊恐这才缓缓褪去。 远去的马车内,西太后面色冷沉中透着阴郁。 方才她与国安师太说的话实际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她十分明白这次皇帝接自己回去的用意,她也不会在回宫后特意派人去刁难国安师太等人。 她需要将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灵妃的肚子以及打探丞相府一事上,还有姜嫔那边是怎么回事,当时自己可是亲手将珊瑚手钏给她了…… ---------- 皇宫内的清灵殿中。 灵妃躺在床榻上,她气色瞧着好了许多,只是身形依旧瘦削,眼中疲惫也并未减少。 春梅端着安胎药走了过来。 “今日可是西太后回宫的日子?”灵妃的语气中难得带着些欢喜。 如今西太后回来了,总算是有人为她撑腰了,待西太后回来了她便会派人立即去请来清灵殿。 春梅闻言面露迟疑与不忍,她点点头,轻声道:“是,娘娘,西太后大概会在傍晚回宫。” 灵妃脸上露出笑来:“你待会早早便去永寿宫等着,待西太后回宫便邀她明日来坐坐,便说本宫如今身子重不宜走动。” 说罢,她又似想到什么般,严肃吩咐:“不可透露本宫这胎的真实情况,就说本宫受叶贵人陷害又听闻丞相府消息,故而胎相才有些不稳。” 她的计划都要在私下进行,不能被西太后知晓,也只有这样西太后才会因愤怒把姜嫔置于死地! 春梅看着自家娘娘脸上那势在必得的表情,她有些不忍的说道:“娘娘,陛下下了令,说西太后今日刚回宫,娘娘您身子也不好,不可去打扰西太后……” 这便是有意不让两人相见了。 灵妃脸上的神色顿住,眼底浮现的微光逐渐熄灭下来,整个人原本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走大半。 春梅只觉这样的灵妃娘娘可怜极了,叫她也心疼极了。 她不由地开口劝解:“娘娘,两日后便是宫宴了,您在宫宴上见西太后也是可以的,您如今的身子也的确不适合操太多的心。”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除了这么说她再也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的话了。 灵妃唇角扯出苦笑:“春梅你也无须安慰本宫,丞相府出事看来西太后也受到了牵连,既然如此那在宫宴上本宫也无须有任何顾忌了。” 不管丞相府最终的下场如何,她姜嫔腹中的孩子都不能生下来! 若非姜嫔入宫,若非姜嫔有孕,陛下到现在应当还是宠着自己的,都怪姜嫔那个贱人扫把星! 春梅知晓灵妃的计划,她根本劝不住,只能点头道:“请娘娘放心,奴婢已备好养身子的药材,待小主子……走后,奴婢会伺候娘娘养好身子……”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几乎是有些哽咽。 灵妃抬手将春梅的手拉住,主仆之情难得的在殿内流淌。 守在旁边的柳絮冷眼看着两人,心底并无多少波澜。 她与春梅始终不是一路人。 * 当晚,西太后回宫,天空飘着细细的雪花,凌冽的寒风在皇宫内来回刮着。 东太后协六宫接驾,皇帝政务繁忙并未前来,姜嫔与灵妃则因有孕不便前来。 天色蒙蒙暗下,西太后才回到皇宫门口,当她被随行的嬷嬷扶着下马车时,看到的却并非是她想象中的接驾场景。 规格不对便罢了,更重要的是接驾之人的出乎意料。 竟是东太后站在首位,对方此时头戴三层东珠,身穿靛蓝与金黄华服,端庄温和的面上挂着笑意,显得雍容而高贵。 东太后的出现对西太后来说,无异于是个更为沉重的打击,这意味着永寿宫的失权已是定数。 【宝子们,文中的所有诗句以及发饰妆造都不对标真实哈,大家就当做一个架空的世界来看,可能会有重叠,但不对标现实(づ ̄3 ̄)づ╭?~】 第166章 灵妃娘娘恐怕又见血了 东太后打量着从尚算华丽马车下来的西太后。 瞧着沧桑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身上像是有着挥散不去的疲惫,那双锐利的双眼也不似从前锋利,到底是失了势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两人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去年的年关宫宴上,那时的西太后可谓是风光无限,哪里有今日的狼狈? 凌冽寒风划过众人衣角,东太后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有血液中的热意在翻腾叫她觉得浑身畅快。 她与凛儿等这日都许久了。 东太后温和眼底染上几分讽刺,她说道:“西太后前往佛寺修行,瞧着倒是憔悴不少,可是在佛寺中太过思念先太子?先太子已逝,西太后哪怕再思念也要注意身子。” 整个后宫之中,除了西太后自己,便无人敢在她跟前提起先去的太子,那是她心底无法触及的伤口,直到现在碰一碰还会流出血来。 西太后的嘴角与面皮都抽了抽,她看向一朝得势的东太后,只觉对方小人得志的嘴脸恶心不已。 她将背脊挺得笔直,面带冷意:“妹妹多虑了,哀家身子康健。” 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如何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这整个皇宫以东为尊,哀家是东太后,整个晋国都是陛下的而非先太子,合该妹妹你称哀家一声‘太后’才是,今日陛下政务繁忙,可特意嘱咐了哀家要好好迎妹妹回宫,”东太后语气中染上冷意。 西太后当众叫她‘妹妹’,便是在重提往日她制衡自己与凛儿一事,如此挑衅她自是会加倍奉还。 西太后面色微僵,对方这顶帽子扣下,叫她不得否认,也叫她心有不甘。 “东太后说得对,是妹妹疏忽了……” 她将不甘咽下,只得这般说着。 东太后笑吟吟的开口:“先太子早已去世,即便妹妹再思念,也不可妄图想那不该想的东西。” 这是挑衅亦是警告。 东西两位太后的斗法,可谓是大大惊住了迎驾的众位妃嫔,她们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后宫是真的变天了。 东太后突如今的锋芒,连西太后都不得不退避,这也在昭示着丞相府的处境当真是岌岌可危。 * 临安宫内。 珍珠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东太后去迎西太后的场景。 “东太后可一点都没给西太后留面子,奴婢听说西太后的面色极差,人也十分疲惫与憔悴,可见此次出宫格外操劳。” 珍珠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西太后过得不好,娘娘就开心,娘娘开心那她就开心! 给姜月饶捏肩翡翠也笑着说道:“清灵殿还想去请西太后呢,结果却连殿门都出不去,灵妃娘娘恐怕又见血了。” “但愿灵妃娘娘能撑久一些,至少撑到宫宴,”佳柔的话中带着深意。 姜月饶轻抚自己小腹,慵懒开口:“灵妃姐姐自是不会这般脆弱,计划了这么久,她怎甘心功亏一篑?” 主仆四人相视一笑,整个暖阁都弥漫着愉快而轻松的氛围。 ---------- 日子一晃便来到两日后。 今夜是年关宫宴,整个皇宫都贴上了喜庆的红色,各个宫的门口也都贴上了窗花春联,宫灯也都换成了热闹的红色。 皇宫弥漫在热闹喜气的氛围中。 “娘娘,今夜不知沐少爷是否能出席,倘若可以远远的见上一面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佳柔一边为姜月饶戴耳坠,一边有些期待的说着。 她从未见过沐少爷,是打心底的期待的。 给姜月饶挽发的珍珠笑了笑:“以沐少爷如今的官职,应当很难参加宫宴,恐怕要等来年的宫宴了。” 姜月饶看着铜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淡淡一笑:“辰之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私下又在为陛下做事,倒不是没可能出席宫宴。” 在将丞相府连根拔除前,闻人凛总是要给丞相府再留一丝希望的,而作为未来女婿的辰之便是那丝希望。 “若是能来那便再好不过了!”佳柔眼底闪着期待与欢喜,她很想要见一见沐少爷。 珍珠为姜月饶插上华丽牡丹步摇,花蕊中垂下的翡翠珠链轻晃。 “只是猜测,切记莫要失了礼数,”姜月饶声线悦耳柔和,她轻声吩咐身后三人。 珍珠三人停下手中动作,一同行礼:“奴婢谨遵娘娘之言。” 半个时辰后,装扮完成的姜嫔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她缓缓走出临安宫往太和殿而去。 今夜的她盛装打扮,甚至有些超了规格,锦衣华服金翡头饰,就连脚下的绣鞋都是几十名绣娘花费三月打造而成的步步生莲绣鞋。 这些都是她在有意为之。 很快,姜月饶便踏入太和殿中。 今夜的太和殿,宫灯绚烂其华光流溢,映照着殿内的每一寸空间,各处布置精巧绝伦,无一不彰显着极致的匠心。 就连那高高的房梁上都贴有金玉满堂的剪纸,每张小桌上摆放着琉璃打造的花瓶,里头的插花是花房花大价钱培育的紫薇与梅花。 这些布置都由贤妃一手操办,听闻她自己还私下贴了不少的钱,显然是想由此来向天子好生证明自己的能力。 此时的太和殿内已来了不少的人,协家眷的臣子几乎已满座,宫妃也到了一大半。 姜月饶刚走进殿内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日身穿紫红色华丽宫装,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绯色芍药,这虽是嫔位的礼服却被她吩咐宫人重新用金丝银线走了一遍,在宫灯的照耀下整个宫装格外耀眼,如同闪着光芒的宝石在周身流淌。 发髻是华丽而贵气的高椎髻,由一支牡丹金步摇斜斜插入,上方还有点翠五爪细长凌云簪固定,整个发髻显得张扬而馥贵。 若是旁人像她这般装扮,便是过于富贵复杂了,但她这般装扮便是如画似仙,只会叫人觉得相得益彰。 姜月饶如此高调与张扬的出现,顷刻间便让殿内所有人都沦为她的陪衬,那绚烂宫灯打在她身上,将她衬得如梦似幻。 坐在座位上打扮端庄的贤妃见她如此夺目,差点就将一口牙都给咬碎。 第169章 沧海桑田,心痛不已 姜嫔如此高调的出风头,实在令她生厌。 其余妃嫔看向姜嫔的眼神中,也都带上了不忿与妒忌。 姜嫔的崛起实在是出乎她们的意料,谁都没想到一介农女会有如此大的能量,谁也都没想到从前瞧着唯唯诺诺的女子,竟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如此的贵气。 姜月饶并未去注意妃嫔们的眼神,也根本就不在意,她用柔和目光扫过臣子家眷的座位,满意的接收到一众震惊与诧异的眼神。 自然也看到了那坐在座位上的霍言,对方瞧着瘦了些,目光也是锐利了些,好似长进些许。 在她还是霍府侧夫人时,她可随霍言出席过宫宴,看来许多人对她都还有印象。 众臣与家眷起身行礼:“微臣\/臣妇,给姜嫔娘娘请安。” 对于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姜嫔娘娘,他们在前朝宫外早早便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的确如天仙般美丽。 就是瞧着有些许的面熟…… 姜月饶来到她的位置坐下后,随即才温和出声:“都请平身。” 她将目光放在角落中低头叩拜的沐辰之身上,只短暂停留后便挪开了。 众臣子家眷起身,有那反应快之人已将隐晦的目光投向霍言。 当初霍言身边那位侧夫人容貌迭丽,在他们一众臣子间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很快那位侧夫人便销声匿迹,霍言也不再提起,也曾闭门不出过一段时日。 待霍言再次出现时,他便对那名侧夫人闭口不谈,旁人也只以为那侧夫人是出了什么意外,觉得可惜却也未多在意。 毕竟只是个侧夫人,说破了天去也只是个妾室,出点意外亦或者别的事,也都是正常的。 霍言默默随众人一同坐回座位上,他努力压制着想要抬头去看心爱女子的冲动,方才匆匆一眼,他只觉沧海桑田,心痛不已。 而角落中的沐辰之则是红光满面,唇角始终都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桃花眼好似缀了星河般明亮闪烁。 他的姐姐过得很好,他与姐姐的计划也都在稳步推进中,相信明年沈家便会重见天日,他的姐姐也会登上高位。 “沐状元,好久不见,”一道清泠的女声在他身旁响起。 沐辰之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这位是工部尚书嫡女周月婵周小姐。 “周小姐,好久不见,”沐辰之朝周月婵点点头,神色温和有礼。 这位周小姐他是有些印象的,是他众多爱慕者中的一个,但不同的是这位周小姐对自己的态度既不谄媚又不羞怯,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并不叫人厌恶。 倒是风阮莹格外厌恶这位周小姐。 周月婵朝沐辰之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坐在上位的姜月饶一直用余光在关注着沐辰之,她侧头轻声询问珍珠:“那说话的女子是何人?” 珍珠轻轻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回答:“是工部尚书的嫡女,周月婵周小姐,似乎是有意……” 后头的话她并未说完,只是点到为止。 姜月饶轻摇着扇子,眼底浮起点点笑意来,她的目光并未看向沐辰之的方向,只是勾起一个柔和笑意。 这时,太监的通报声响起:“灵妃娘娘,陈嫔娘娘到——” 灵妃与陈嫔先后走了进来,两人的面色都算不得好,尤其是灵妃,她身形瘦弱小腹微凸,瞧着很是单薄,脸上也涂了很厚的脂粉,用来遮掩她苍白的面色。 陈嫔则是好许多,虽瞧着有些憔悴,但精气神是好的。 众人再次起身行礼,嫔位以下的宫妃也都起身行礼,唯有贤妃与姜嫔未起身。 一个是位分如此,一个则是怀有皇嗣而被天子赦免所有礼数。 姜月饶笑盈盈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人,眼底似有星辰闪烁。 那灵妃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轻易就能看出的厌恶与冷意,陈嫔的视线则是一触即离,虽是带着不甘,但更多的却是心惊与惧怕。 这回倒是学乖了,只可惜晚了。 贤妃的眼神随意扫过两人,只在灵妃的小腹微微停顿片刻,随即便挪开了。 这时,又有尖细的通传声响起。 “陛下到——,东\/西太后到——” 身形伟岸的天子入殿,他一身玄金色龙袍,俊美而深邃的面庞无半点表情,显得严肃而冷峻,帝王之威铺开后,反倒是将他清隽英挺的相貌忽略,只剩帝王之气。 走在他身后的东太后,一身宫装分外庄肃,脸上稍有岁月痕迹却也透出几分和蔼与仁慈来。 西太后便稍差了许多,头上的钗环不多且也显得有些老旧,瞧着像是往年的款式了,身上的宫装也是前几年的样式。 姜月饶看着西太后的打扮,不由在心中感叹,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丞相府都还未倒,东太后这边就已出手。 听闻西太后在寺庙礼佛的这段日子,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灵妃看着入殿的西太后,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夜的西太后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与锐利,只剩下疲惫和隐忍。 她不禁心底浮起疑惑,在西太后离宫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灵妃并不觉得丞相府之事会有多么影响西太后,在她的眼里太后永远都是太后,地位与权势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 而当西太后看向灵妃时,也被吓了一跳,她听说了灵妃这胎并不稳固,却没成想会这般的不稳,不仅仅是人瘦了一大圈,眼底的疲惫与眼下的青黑也是怎么掩也掩不住。 她不禁回想起回宫后的这两日,永寿宫内的宫人全部被撤换,她没办法打听到任何消息,整个永寿宫都像是被软禁了般。 皇帝与东太后都这般不留情面的对待她,那灵妃腹中的皇嗣,当真能平安降生吗…… 众人起身朝天子与两位太后行大礼。 “给陛下请安,给东\/西太后请安。” “给陛下请安,给东\/西太后请安。” …… 天子与二位太后落座,这才示意众人平身。 东太后在落座后,便立即朝姜月饶的方向看去,眼底含笑。 她招手说道:“你去那般远做什么?快些来哀家身旁来坐着,让哀家好生瞧瞧你与腹中皇儿。” 第170章 是姜嫔推了臣妾! 东太后对姜月饶的宠爱十分明显,当着这么多人就要将人叫来自己身旁。 宫人很快便搬来一个垫了厚厚软垫的椅子放在东太后身旁,姜月饶被佳柔扶着走了过去。 高位的天子抬了抬手,示意宫宴开始,舞姬与乐师如常,太和殿内很快便响起靡靡之音。 而东太后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身旁的姜月饶身上。 她看着对方头上华丽的簪花与钗环,心中喜欢得不行,不住的夸赞着:“就是要这般装扮才好,从前你太过素雅,倒是显得清冷了些,这般大红大紫的才好。” 以姜嫔如今的模样,如何打扮都不为过,她如今又怀孕了,理应要张扬些的,也算是个给后宫旁人些警示。 她对姜嫔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恰似故人。 “嫔妾实在惶恐,是太后娘娘抬爱,”姜月饶笑容纯净而腼腆,她精神饱满且面色红润,丝毫不像有孕之人。 见她如此谦逊,东太后心底便更是喜欢了:“如此知进退,倒是令人怜惜。” 姜嫔的身世与性子都格外的好,凛儿选择她是对的。 这时,有宫人鱼贯而入开始上菜,水果点心与菜色先后呈上。 姜月饶的跟前被多放了一小碟冰镇的贡橘,她不由透过人群朝最高位的男人看去,只见男人也看向了她,淡漠黑眸中染上点点温情。 她回以一笑,两人视线相撞带着缱绻而缠绵。 灵妃时刻都关注着姜月饶,见她与天子深情对视,便是恨不得将后槽牙都咬碎咽下。 贤妃也是立即便注意到了,她眼底在闪过一丝怨意后很快便又消失,转而将目光放去了灵妃身上,在看到灵妃眼底的恨意与妒忌后,又很是满意的勾了勾唇。 姜嫔,你今夜既是这般的想出风头,那么今夜便让你出个够。 前些日子她曾派人去太医院打探消息,得知灵妃这胎注定是保不住的,但对方却费尽心思的保胎,且还在今夜出席宫宴,其目的是何自是不言而喻。 灵妃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局,在聪明人眼中实际是一眼看破。 “姜嫔妹妹自怀孕以来可谓是深受隆恩,实在是有福气极了,本宫今夜便敬妹妹一杯,请妹妹以茶代酒即可,”贤妃笑着起身往姜月饶的方向敬酒。 姜月饶闻言便端起茶杯站了起来,她唇边挂着浅浅笑意,整个人仿若月宫仙子般,柔美至极。 她语气温和:“姐姐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为此次年关宫宴操心颇多才办得如此华丽宴会,妹妹实在是跟着沾光。” 说罢,她便将手中茶水饮下。 下方众人都不禁将目光放到二人宫妃身上,神色间都颇有深意,却无一人敢道出。 “姜嫔怀孕有功,不输于贤妃,”天子语气淡淡。 贤妃闻言大气一笑,脸上并未露出半点怨言来。 姜月饶继续坐下吃东西,而一些想要在东太后跟前露脸的妃嫔们,已经开始上前敬茶敬酒了。 姜月饶一边吃着桌上的食物,一边留心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木桌上摆的菜色她只挑了碗鸡汤小口小口喝着,那碟香甜软糯的糕点她只趁人不注意时抠下一小块来。 期间她还隐晦的瞧了瞧下方辰之,只见对方正与其他大臣侃侃而谈,时不时便会饮酒畅笑,倒是游刃有余极了。 这次再见辰之,她只觉对方的气质又沉稳了些,那双桃花眼中时刻都像藏着深意般,容貌也是越发的俊朗,在逐渐往成熟男人的方向靠拢。 就在姜月饶若有似无的看向沐辰之时,她也轻易注意到霍言看向她的隐晦视线,不过她连余光都未往霍言的方向看。 霍言只敢偷偷看心上人一两眼,便再也不敢多看,他害怕会引起天子的注意,更害怕自己的关注给心上人带来不必要的亏绕。 对方越来越好看了,甚至比在霍府时还要光彩照人,先前对方怀孕得宠的消息还传到宫外,他实在是为对方欢喜,为对方高兴。 霍言狠狠饮下一杯酒,侧头与隔壁的大人攀谈起来,他不敢继续沉溺在情绪中,只怕被人看出了破绽…… 太和殿内歌舞升平,很快宫宴便来到下个环节,众人需登高赏烟花,伺候的宫人丫鬟纷纷为自己的主子披上披风,往殿外走走去。 姜月饶肩上也披上十分保暖的大氅,她顺着众人朝着台阶走去,佳柔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的手,防止她被人撞倒。 灵妃刻意在位置上等了等,等姜月饶路过自己时,这才大步上前紧跟她身后。 姜月饶被佳柔扶着下台阶,她的手腕被佳柔轻轻捏了几下,是对方无声的提醒。 她将脚步放缓,有意在等待着柳絮的行动,目光则是停留在越来越少的台阶上。 就在还剩下五六个台阶时,她后背便感到一阵稍大力的推动。 “啊——” “啊——” 几道惊叫声响起,众人看过来时,只看到灵妃与几名妃嫔滚作一团,在倒在铺了红色地毯的地上,几人的身后便是台阶。 姜月饶则是在感到一阵推力时,就已经被佳柔给扯到了一旁,且方才发力的并非是灵妃,而是跟在灵妃身后的柳絮。 眼下柳絮与灵妃一同滚到了地上,就像是有人从她们身后用力推的般。 姜月饶瘫软在佳柔身上,她脸上满是惊恐与害怕,那双纯净的眸底此刻也盈满泪水,整个人显得惊惧无比。 “怎么回事!”闻人凛隐含怒气的声线响起,他大步来到姜月饶身旁查看她有没有伤到。 东太后也赶紧来到姜月饶跟前查看情况,又立即吩咐人去请太医。 西太后那边则是赶紧去到灵妃跟前,她看着倒在地上连脂粉都盖不住苍白面色的灵妃,心中生起丝丝了然与绝望来。 而灵妃她看着天子关心姜嫔时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她只觉痛彻心扉,同时心底也充满了不甘。 她此刻小腹疼痛不已,已经感觉有鲜血在涌出,她没想到身后会有人推她! 但眼下她已顾不得太多了。 “陛下、陛下,臣妾流血了,是姜嫔推了臣妾,请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灵妃用凄厉且愤怒的声音说着。 第171章 姜嫔与灵妃中毒 姜月饶此刻被佳柔抱在怀中,闻人凛蹲在她身旁查看她的情况。 在听了灵妃的话后,眸中含着的泪水终于委屈的落了下来,她看向面色惨白而脆弱,鬓边垂下的钗链微微轻晃,折射出一道道凄楚亮光。 她语气中掺杂着后怕与颤抖:“陛、陛下,嫔妾没有,嫔妾没有拉灵妃姐姐……” 好似连辩解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都在轻颤着,显然是被吓得厉害。 佳柔紧紧搂着自己的主子,心疼得为其辩解:“陛下,娘娘她方才也被人推了,若非是奴婢手快,娘娘定也是跟着滚了下去,还请陛下明察!” 守在旁边的珍珠与翡翠也跪了下来,两人用尽全力磕着头,即便是地面铺着地毯,都能听见头狠狠撞击地面的声响。 “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珍珠与翡翠两人的语气悲切,她们一边磕头一边这般说着。 闻人凛将缩在佳柔怀中吓坏了的姜月饶抱进自己怀中,动作轻柔至极。 “饶饶你放心,究竟是何人下手推你,朕定会查出。” 此事定是有人蓄意加害,想要设计除掉饶饶腹中的孩儿,至于灵妃那边是被牵连还是如何他根本就没考虑。 灵妃听天子这么说,立即撑着身子喊道:“陛下,是姜嫔拉的臣妾,是姜嫔想要将臣妾拉下台阶啊,这样她腹中的孩儿便能做大皇子。” 她身下已是一片鲜血,由于情绪波动过大,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癫狂。 西太后在旁边守着她,见她这副模样,赶紧让人将她按住不让她过于激动。 “皇上,此事牵连皇嗣,还请皇上严查!”西太后目光如炬,紧盯着天子。 她能够猜到灵妃的计划,从眼下的形势来看,她只能尽全力的利用灵妃腹中的孩儿除去姜嫔与姜嫔腹中的孩儿。 自回宫后她便不断思考,始终是想不通,为何姜嫔能在用了她的珊瑚手钏后依旧怀孕,唯一的可能便是皇上所为…… 如此一来,姜嫔腹中的孩子便更不能留了! 闻人凛看了眼西太后,他自是要严查的,只是当务之急需把姜嫔与灵妃转移去安全的地方。 这时,几位太医也提着药箱走了过来。 就在宫人要将灵妃挪去偏殿时,灵妃竟是剧烈咳嗽了起来,随即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见状都被吓了一跳,跌下台阶怎会口吐鲜血? 紧接着,众人又听到天子略带惊慌的声线响起:“饶饶,饶饶你怎么了?” 只见被天子抱在怀中的姜嫔,她的嘴角有鲜血缓缓流了出来,唇色也迅速变得苍白,仅是顷刻间她就变得格外虚弱,仿佛下一秒便会晕厥过去。 姜月饶看着男人的震惊且惊慌的神色,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子在轻微颤动着,虽旁人看不见但她却能感觉到。 她在心底缓缓舒了口气,总算是叫这人有了害怕与惊慌,不枉费她下这么大的功夫。 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想要碰一碰男人刚毅而冷峻的面颊,却在中途像是失了力道般又垂落下去。 下一刻便有晶莹的泪珠不断从她眼底涌出,没入她鬓边青丝,形成一道道泪痕。 “陛、下,嫔妾……的身子好像很难受,嫔妾好怕,嫔妾还未见宝宝一面,嫔妾……” 她每说一句话,便有鲜血从嘴角流出,染红了男人的臂弯与袖口。 闻人凛紧张而惊慌,怀中之人的情况瞧着是中毒了,但为何会中毒,是何人中毒,他脑子一团乱麻没有丝毫头绪,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应当要做些什么。 他只能慌乱的用自己的龙袍为怀中之人不断流出的鲜血擦去,可那鲜血却跟擦不完似的,越擦越多。 他的心越来越慌乱,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不受控制的失去,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之情充斥着他内心,令他暴戾又痛苦。 “饶饶,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朕会让人治好你!”他将人紧紧抱在怀中,想要给对方一点点能量却都是徒劳。 整个殿内落针可闻,眼下没有任何一人胆敢上前,太医都围在灵妃身旁,小心翼翼的分辨这是什么毒药。 此时,姜月饶那双澄澈干净的水眸此刻已有些涣散,她用尽全力轻声说道:“陛下……嫔妾想好宝宝的小名了,就叫、就叫……” 这句话她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身上的温度似乎也在逐渐消失。 闻人凛浑身颤抖,那双时刻都淡漠的眸底除了惊恐还有点点偏执,他将人小心的紧紧抱入怀中,鲜血使龙袍变得脏污,他却半点儿也不在乎。 “是青勾!二位娘娘所中的毒应当是一样的,还请陛下容微臣立即安排解毒!”徐太医语气急躁,他来到天子跟前行礼。 闻人凛并不将怀中之人放下,而是亲自抱着人大步朝偏殿走去。 灵妃那边早已昏厥,被人匆匆抬了过去。 半刻钟后。 姜月饶的身上已被施了针,有解毒的汤药煮好被端了过来,闻人凛正亲自喂她喝下。 她只晕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了意识,不过她并未醒来,只是任由天子伺候着自己。 闻人凛喂药的手开始都是抖的,直到三四勺后才渐渐平稳下来,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一想到床上之人会就此离开他便觉得难以接受。 甚至是恐惧与害怕。 是他太过自负,以为自己能够护着饶饶,保饶饶不受后宫这些人的欺负,都是他的疏忽。 好在饶饶只吃了那有毒的糕点一口,否则便会像灵妃那般毒素深入脏腑,接下来的日子只能苟延残喘。 闻人凛将解毒的汤药一口口小心的给床上之人喂下,随后又用锦帕为其仔细擦去唇角的药渍,动作轻柔中带着爱怜。 随即他才看向跪在地上的陈嫔几人,神色冰冷带着无尽杀意。 天子隐含戾气的声线在殿内响起:“陈嫔,是朕太纵容你了,才叫你一次次的伤害饶饶。” 第172章 灵妃流产 陈嫔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慌乱,这期间还掺杂着点点迷茫。 她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陛下,此事与嫔妾无关啊,嫔妾并未下毒,更未出手推灵妃,嫔妾就算在厌恶灵妃与姜嫔也不会蠢到对皇嗣下手啊,还请陛下明察!”她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惊慌。 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她。 陈嫔的视线不禁扫过这一个个妃嫔,试图从她们的神色中找到丝丝线索。 闻人凛看着陈嫔脸上愤怒且惊慌的神色,他并未言语。 此时西太后从外头走了进来,指着陈嫔痛心又愤怒的开口:“你还敢狡辩,那有毒的糕点是你所备,方才事发前你也是站在灵妃身后!” 她双目赤红,看向陈嫔的眼底满是恨意, 像是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似的,她才刚回来没几日灵妃腹中的孩儿便没了,眼下能做的便只有多拖些人下水。 但只要一想到隔壁房间的灵妃身下流出的鲜血,是自己盼了许久的皇嗣,她就心痛无比。 陈嫔听西太后这么说,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那糕点是嫔妾家乡特产,因而才想着备下给众人尝尝,但绝对没在里面下毒啊。 就算嫔妾起了那不好的心思,何故又下毒又推人,此事实在疑点重重,还请陛下彻查还嫔妾清白!” 西太后听陈嫔这般说,她眼底划过一丝光亮,随即看向天子。 “皇上,哀家觉得此事的确蹊跷,陈嫔即便是要做,也只是做一件,而非两件事一同做,这其中定是还有另一人的手笔,灵妃腹中皇嗣一旦出生便是大皇子,自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闻人凛眸底满是冰冷,他看向西太后,问道:“那西太后是什么想法?” 天子的眼神就像淬了冰渣,比殿外寒风还冷,叫人遍体生寒,也叫西太后心生惧意,只是她终归是要搏一搏的。 西太后深吸一口气后,语气镇定的说道:“灵妃在中毒晕过去之前曾说过,是前方的姜嫔把她扯下台阶的,且事发时姜嫔本该与灵妃一同滚下台阶,她却奇迹般的躲了过去,可见此事的确蹊跷。” 这话句句都在针对姜月饶。 这时,贤妃也站了出来,她看了眼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的姜嫔。 这才意味深长的开口:“臣妾事发时虽在前方,却也觉得西太后之言值得深思,如今姜嫔妹妹最为得宠,其余姐妹也因她怀有身孕处处让着她,难免会叫她失了分寸。 而灵妃妹妹的身子自怀孕来一直都不大好,虽体虚但腹中皇嗣却也安安稳稳,比起姜嫔妹妹的盛宠,灵妃妹妹实在是低调得多。 但偏偏灵妃妹妹腹中的皇嗣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也难免会引起大家不必要的猜想……” 这别有深意的话才刚落下,旁边的东太后当即便冷笑出声。 她毫不客气的说道:“贤妃你这是何意?姜嫔为人纯善可经不起你这般无缘由的揣测,你说是姜嫔拉了灵妃可有证据和证人?若是没有你凭什么这般栽赃诬陷?” 东太后语气严厉,一字一句的质问着贤妃,是半点情面都没给对方留。 贤妃被东太后的态度激得面色白了白,她僵硬的笑笑,还在尽力保持着大气与端庄:“东太后说笑了,臣妾并未栽赃陷害姜嫔妹妹,臣妾只是将心中的猜想说出。” 她从没想与东太后对上,只是想将这水搅得浑浊些罢了,最好能趁机往姜嫔身上泼点脏水,让陛下对其心生芥蒂,这样即便宠爱也不会毫无底线。 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困难。 东太后冷哼一声,看向面色阴沉的闻人凛,说道:“凛儿,既是大家都有所疑惑,那哀家觉得是得好生查查此事!” 闻人凛神色冷沉,他朝旁边的王德全挥了挥手。 王德全立即上前让人将事发时围绕在灵妃与姜嫔前后的人全都带了上来,几乎全都是两人身旁伺候的宫人,包括春梅、珍珠与佳柔也跪在里头。 顷刻间,殿内便跪了一地的宫人,与灵妃一同滚下台阶的几人也都在,这些人滚下去都受太大的伤,只有灵妃一人摔得见了血。 天子目光郁沉又凌冽,有着冰刀般的锋利:“灵妃滚下台阶前,你们可有瞧见是谁动的手?” 锋利似刀的目光一寸寸划过在场所有人。 众人噤若寒蝉并无一人出声,甚至有些受不住压力的宫人开始颤抖了起来,但依旧是无人开口。 王德全见无人说话,便扯着嗓子道:“陛下可是给了你们机会,待会儿若是查出什么东西,你们可别求饶!” 这话落下,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依旧是不说话,整个殿内都弥漫着叫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很快,其中一名宫女便有些承受不住的开了口。 “陛、陛下……陛下饶命,”柳絮颤抖的声线响起,带着惧怕与惶恐。 跪在她身旁的春梅当即便心头一紧,心底不禁浮起惊诧与几分不安来,她不是很明白柳絮为何会忽然出声,难道对方看到了什么? 事发时她是扶着灵妃娘娘走在前头的,柳絮则是跟在她与娘娘身后,若是柳絮看到是谁推了娘娘,为何当时不说,非要等到现在? 王德全见有宫女出声,立即询问:“记得你是灵妃娘娘身旁伺候的,你且好好交代,究竟是谁推了灵妃娘娘?”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柳絮身上,屏息等待她的话。 柳絮颤颤开口:“回、回陛下,并无人……并无人推灵妃娘娘,是灵妃娘娘自己跌下去的……” 说罢,她又连连磕起头来:“是灵妃娘娘的孩子本就生不下来,于是灵妃娘娘便想着在小产前也让姜嫔娘娘……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柳絮将所有事都吐露出来,惊得旁边的春梅都不知作何反应。 “放肆!”闻人凛将手边的茶盏狠砸到地上,心底的怒气不断涌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也酝酿着风暴。 他没想到灵妃竟是有这个胆子! 跪在角落的陈嫔见状不禁悄悄舒了口气,方才陛下对她时都没这般生气,陛下是个看证据的人,她根本就没下毒,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下毒。 陛下是明君,应当能还她清白。 这时,小乐子手中拿着个木盒匆匆走了进来。 第173章 杖毙,打入冷宫 小乐子面色煞白,他匆匆将手中木盒呈上。 语气颤颤:“陛下,这是奴才在陈嫔娘娘宫中找到的。” 王德全看着小乐子那被吓得煞白的面色,下意识就觉不妙,小乐子是他亲手带出来之人,对方可不是遇到点什么事儿就慌乱的废物。 能将小乐子都吓得满脸煞白的东西,想必十分严重。 他上前接过小乐子手中的木盒,就当他把那木盒的盖子掀开露出里头的东西时,当即就被吓了一跳,惊惧与恐慌自他脸上露出。 只见那木盒中装了个棉布做成的小人儿,那小人儿身上穿了华丽服饰,是姜嫔娘娘平日喜欢的装束,而小人儿的身上不仅贴有姜嫔娘娘的姓名及生辰八字,竟还在其小腹处插着几根长长的钢针! 可谓是阴毒至极! 王德全‘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他语气颤抖:“陛、陛……陛下……” 闻人凛看着木盒之中腹部被扎了钢针的小人儿,他黑眸有血色在弥漫,就连东太后都被吓了一跳。 陈嫔更是连连惊叫出声:“陛下,陛下,那不是嫔妾的东西,陛下您要相信嫔妾啊,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害嫔妾!” “拖下去,杖毙!”闻人凛咬牙切齿,语气间充斥着怒气与杀意。 陈嫔被堵了嘴,如同死狗般的被拖了下去。 躺在床上还未‘转醒’的姜月饶听完了全程,此刻她幽幽转醒,她抬了抬自己纤细而虚弱的手臂。 闻人凛第一时间便看见了,立即上前将她的手给握住,那双冰冷而愤怒的黑眸转为欣喜。 “饶饶,你醒了?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佳人,他只觉得心疼极了,又欢喜极了,他的饶饶终于醒了过来。 闻人凛忍不住将人搂进怀中,极其迫切的想要感受对方身上的温度,平复安抚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不安。 姜月饶感受着男人用力的拥抱,以及纷乱跳动的心跳,她那双清澈眼眸间有笑意与狡黠浮动。 中毒是不可能中毒的,翡翠与珍珠本就会些医术,利用手段制造些假象还是可以的,更何况还有怜惜她的徐太医。 她轻咳了两声,这才带着哭腔有些虚弱的开口:“陛下,嫔妾这是怎么了,嫔妾的孩儿,嫔妾的熹儿……” 闻人凛连声安抚:“无事,无事,饶饶,咱们的熹儿很好,你的身子也无事,你无须担忧。” 说着,他便爱怜至极的在怀中之人的眼眸落下一吻,缱绻又充满情谊。 贤妃的脸上已满是绝望之色,更有无奈与悲切闪现,她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缱绻,没有比这更可笑之事了。 早早的,贤妃便已将自己放到皇后的位置上,若是没有叶贵人的阻拦,她也的确会是皇后,只可惜…… 其余妃嫔看着天子竟对姜嫔如此爱怜,心底皆是五味杂陈,但姜嫔已盛宠有了段日子,她们今日见如此场景,也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反正怎么都不会轮到她们。 西太后看着天子满脸的柔情,眼底也有了然与绝望闪过。 难怪姜嫔能怀上身孕,原是天子一手促成,既天子能促成姜嫔之事,那她对后宫妃嫔所做之事岂不是早早便已觉察? 西太后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眼前似有点点亮光闪过,她有些站立不稳,需身旁嬷嬷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陛下,微臣几人需要先给姜嫔娘娘诊脉,判断余毒是否都被清理出去了,”徐太医来到天子身后轻声提醒着。 他身旁还站着太医站在一起。 闻人凛依依不舍的将怀中之人松开,好让徐太医几人上前为其诊脉。 这时,殿内传来重物落地之声。 “陛下,是西太后晕了过去,”嬷嬷惊慌担忧的声音我传来。 闻人凛不耐烦:“将人抬走。” 西太后很快便被宫人抬出了殿。 片刻后,徐太医为姜月饶诊完脉,他上前行礼后汇报:“陛下,由于姜嫔娘娘只吃了很少的糕点,方才又及时吃下了解毒药,目前身子已无大碍,腹中皇嗣也并不受影响。” “姜嫔吉人自有天相,”东太后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随即,她又询问:“凛儿,那灵妃隐瞒实情,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闻人凛看了眼躺在床上苍白脆弱的姜月饶,愠怒开口:“打入冷宫。” 丞相府还未完全处置,暂且留灵妃一条性命。 东太后点点头,随即又将目光落到贤妃身上:“此次宫宴是由贤妃而办,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与她脱不开干系,哀家觉得贤妃实在不适合管理后宫。” 闻人凛十分认可东太后的话。 “陛下、东太后,今夜宫宴出事的确与臣妾有脱不开的干系,但人心难测臣妾也难以做到面面俱到,还请陛下在给臣妾一个机会,”贤妃白着脸,语气中带着不甘。 她不明白为何东太后总是处处与她作对,上回收回了尚宫局眼下连其余几宫也不放过。 东太后见贤妃不肯,只冷着脸说道:“贤妃,你尚且没有管理好六宫的能力,便不应贸然接手,今夜发生这般大的事,只让你交出宫权便已是开恩,你若是不肯那哀家便公事公办的褫夺你的封号,将你降为普通妃嫔。” 这贤妃实在没什么能力,今夜给她个教训尝尝倒也不为过。 贤妃听东太后这么说,面色当即就更难看了,却依旧是带着不甘的看向了天子,想要让天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为她说说话。 但她实在是想多了,对于天子来说,谁管理后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能将这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便可。 今夜姜嫔肚里的孩子十分危险,即便是东太后不提出处置贤妃,闻人凛自己也会出手整治。 才一个孩儿便这般的闹腾,待处理了风家后,后宫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若再让贤妃管理六宫,还不知会出些什么岔子呢。 “便就按母后说的办,”闻人凛这般说着。 第174章 晋封皇贵妃 贤妃心里的幻想完全被击破,她手中再没了权势,她的皇后梦也就此中断,或者说是倒退了一大步。 闻人凛可不管她如何想的,眼下他只关心床上之人。 这时,有宫人小跑着进来汇报。 “陛下,灵妃娘娘已小产,她身上的余毒还未清理干净。” 闻人凛冷漠开口:“送入冷宫即可,不必给她医治。” 宫人得了天子口谕便又匆匆退了出去。 东太后有些感慨:“这后宫当真没有一日是安稳的,就连姜嫔这般纯善之人也逃不过那些阴狠毒辣的手段,看着今日的姜嫔,哀家也不知怎么总会想起从前的淑太妃。 那时的淑太妃也是怀着身孕被人设计小产,每每想到那些往事,哀家便总觉得心中愤怒又压抑。”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会在姜嫔身上看到淑太妃的影子,或许是因佳柔跟在姜嫔身旁伺候的缘由,瞧见了旧人她便总会回想起往事来。 闻人凛沉沉目光落到姜月饶那张略带苍白的脸上,对方便是那没半点攻击性的菟丝花,只得依附着他生长。 而他却未保护好她,一连好几回令她受伤,此次更是中了毒,实在是他的过错。 想到这,闻人凛心底便有内疚与恐惧翻涌。 他语气沉重而缓慢:“的确是朕疏忽了,在这后宫之中,不论朕多留心却总有那不长眼之人。” “姜嫔孕育皇嗣有功,便晋封为皇贵妃,授协理六宫之权利,晋封礼便等诞下孩儿后再办。” 闻人凛的话回荡在殿内,令人振聋发聩。 东太后觉得皇贵妃有些太过,但看到姜月饶那双澄澈双眸后便也不想阻拦。 皇贵妃性子与她很像,若在这后宫没有权势傍身,腹中孩儿也的确十分危险。 贤妃整个人都几乎要瘫软下去,她呆呆的看着坐在姜月饶身旁的天子,心底的痛与恨几乎叫她麻木。 想当初叶贵人盛宠时都没有的待遇,却被姜月饶给轻易得到了,对方甚至什么都没有做过,仅是怀了个孕…… “陛下,不可这般,嫔妾实在是受之有愧,也实在是受不起,”姜月饶语气焦急,并无半分欢喜之意,反倒是带着几分惶恐。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男人给阻止。 闻人凛看向她的眼神霸道而温柔:“有何不可,你腹中的孩儿是朕的第一个皇嗣,这皇贵妃之位理应是你坐。” 若非是饶饶身世的缘由,他甚至都想要让其坐上皇后之位,不过现在想这个还为时太早…… 往后若是饶饶的孩儿有出息,他不会对其吝啬皇后之位,但在这期间若是有那合适皇后之位的女子出现,他也并不会阻止。 姜月饶被男人制止,眼底这才露出几分欢喜之感来,目光也变得有些缠绵与缱绻。 “凛儿说得对,你腹中的皇儿可是后宫第一个孩儿,皇贵妃你自是担得起的,”东太后也连连说着。 姜月饶语气轻柔而温和:“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这夜,姜月饶如愿被天子破格晋升为皇贵妃,六宫之权交由她管理,封礼待她诞下皇嗣后一同举办。 晕倒的西太后被送回永寿宫由专门看管,小产后的灵妃则被立即送入冷宫,清灵殿被遣散,春梅也跟着去了冷宫,柳絮功成身退后被小桌子私下接回临安宫。 陈嫔在当夜便被乱棍打死,整个后宫能上的了台面的妃嫔,顷刻间便只剩下皇贵妃与贤妃二人。 贤妃是失魂落魄的离开的,其余嫔妃倒没什么感觉,好处与坏处终归是落不到她们的头上。 ---------- 接下来的日子便十分安逸了,姜月饶开始安心养胎,临安宫的一切都被换了个遍,所有的东西都被换成了更为奢华的规格。 年关这次宫宴出的结果令姜月饶十分满意,唯一觉得有些可惜的就是没能让灵妃挺着肚子跪到勤政殿门口去。 当年的淑太妃可是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呢。 不过灵妃的下场还算令她觉得满意,她也在心里盘算着,待风头过去些后,自己再亲自去瞧瞧灵妃的惨状。 * 半月后的冷宫内。 寒冬已过,春日来临,但依旧是冷的,时不时还会飞些雪花,倒春凛冽非常,尤其是在这人迹罕至又阴冷潮湿的冷宫内。 破败又萧瑟的屋子,灵妃躺在木板上一动也不动,她面色蜡黄而无人色,唇色青黑,蓬头垢面,双眼空洞,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衣,双手双脚都长了许多冻疮。 如今的她只能算是苟活。 这时,打扮得还算整洁的春梅推门走了进来,她脸上有些伤口,手指与手背也有些淤伤,她手中抱着一床打着补丁的棉被。看起来很是厚实,手里还用布包提着些东西。 春梅来到床前,用棉被为灵妃盖上,又将手中的布包捧到对方面前。 她笑着说:“娘娘,娘娘,奴婢用针线换来了棉被,今日奴婢还弄了些米油来,待会儿奴婢为您熬些热热的粥来,吃了粥您的身子便会好上许多。” 下一刻,灵妃便狠狠将她手中的布包打落,用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这个贱婢,这些东西是不是柳絮送来的?都给本宫丢出去,本宫宁愿冻死都不用她送的东西!” 布包落到地上,露出一些大米与一小罐的猪油罐子,那罐子是陶瓷做的,磕到地上便碎开, 大米有许多也倒在了地上。 春梅看着地上的食物,她心疼极了,忍不住带着哭腔对灵妃说道:“娘娘,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等天气暖和了,奴婢便自己去为您寻食物,再不用那柳絮送来的东西,可好?” 这半月以来,她与娘娘能活下来,全靠柳絮送的东西,若是没有柳絮的施舍,她与娘娘恐怕早已冻死饿死在这冷宫之中。 “贱婢,贱人,贱人,她是姜月饶的人,你不准拿她的东西,都给本宫丢出去,丢出去……” 灵妃发疯似的厮打着春梅。 第175章 告诉灵妃真相 春梅咬牙承受着灵妃的厮打,她梳好的头发被扯乱,脸上也被挠了几道血印子,好在很快灵妃就没了力气。 “娘娘,您别生气了,奴婢这就将这些东西都丢出去,”春梅把地上的棉被与米油都捡了起来,匆匆便往屋外走去。 灵妃看着春梅离开的背影,她呆坐在床沿上,脸上无悲无喜格外空洞,仿佛刚才疯狂扭曲之人不是她一般。 春梅并未把东西丢掉,而是悄悄放去了她自己的房间里,在这寒冷的日子,她与娘娘只能靠着这些东西过活。 她还不想被饿死冻死在这冷宫中…… 萧瑟的冷宫外。 披着洁白貂皮大氅的姜月饶被珍珠扶着走进下金碧辉煌的驾辇。 翡翠带着十来个婆子跟在后头,前方还有好几个小太监在清理道路上的积雪,四周光秃秃一片,萧瑟又冷清,平日里所有宫人都会避着冷宫走。 进了冷宫的人很快就会死,整个冷宫内长久都弥漫着死寂,更有那恐怖的传闻弥漫在冷宫附近,因此平日里宫人宁愿绕路都不会穿过冷宫。 姜月饶在来之前还受到了珍珠与翡翠的劝阻,两人都觉得冷宫不吉利,没必要为了个灵妃前来,好在宫宴过后佳柔就去了佛堂,否则定也会拼命劝阻。 一行人声势浩大的站在冷宫门口。 姜月饶看着面前落了红漆的大门,轻叹一声:“如今的结果,可真叫本宫好等。” 为了处置风家,她与辰之蛰伏多年,如今总算是有了些成果。 “娘娘,奴婢感觉这冷宫阴森森的,有些渗人,听说这里头死了许多人,不仅有嫔妃还有许多宫人……”珍珠看着这四周的凄凉,只觉气氛阴森可怖。 这冷宫已存在百年,在里头死掉的人不计其数,尤其是后妃众多的皇帝,那死在里头的宫妃用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也就是当今天子要好些,灵妃与跟在她身边的宫女算是第一个进冷宫的,也是现在冷宫内唯二的活人,但正因为这样才显得更为阴森。 珍珠这话说出后,翡翠与其余的宫人眼底也都露出点点瑟缩之意。 这冷宫中的各种传闻他们可听过不少,甚至还时常有渗人的声响,什么女人吊嗓子的声音,亦或者诡异的笑声与凄凉的哭声都有。 姜月饶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还有几分笑意在她脸上浮现。 春日寒风拂过她的大氅,头上华贵的流苏金钗被吹得微微晃动,令她整个人都有种不真实的美感,将这片凄凉又萧瑟的地方衬得像是一幅画卷。 她语气轻柔且平稳:“鬼怪哪有人心可怕,这冷宫未尝不是整个后宫最安全的地方。” 鬼怪并不会灭人满门,更不会蓄意加害旁人,它只会被人遗忘。 随行的宫人上前将冷宫大门推开,里头破败而杂乱的场景露了出来,拿着铲子与扫把的太监迅速上前清理。 “这里又冷又破,灵妃姐姐的身子也不知可否能承受得住,”姜月饶弯了弯眉眼,仿佛是真的在关心灵妃的身体。 珍珠会意,立即开口:“灵妃娘娘刚小产便被送了过来,想来是不好受的,不过后宫是福泽之地,哪怕在冷宫中也是这般,灵妃娘娘并不会发生意外,还请娘娘放心。” 即便是要死,那也要等她们娘娘点头了才能死。 姜月饶满意点头,珍珠扶着她朝灵妃住的屋子走去。 同时,太监的通传声也响了起来:“皇贵妃到——” 屋内坐在床沿上,神色木然的灵妃眨了眨眼,她有些不记得这后宫有皇贵妃。 下一刻,单薄的屋门便被推开,被宫人拥护着的,贵气而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身披价值连城的大氅,发间的朱钗流苏金光闪闪,晕着华丽的光泽,再去看女子的模样,似那仙女下凡,气质更是贵气无双。 她站在这冷宫中,就如同仙女走入淤泥般叫人于心不忍。 灵妃看见姜月饶时,神色间明显震了震,随即便大笑起来,她那麻木的眼底也有了情绪,是恨意。 她一边笑,眼泪一边流了下来,打湿她脸上粗糙无光泽的肌肤:“哈哈哈,居然是你,居然是你这个贱人,陛下竟是直接将你晋升为皇贵妃,陛下果然宠爱你,只喜爱你……” 她如何也没想到,天子竟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姜月饶看着干瘦而狼狈的灵妃,她脸上盈着笑意,将头轻轻歪了歪:“姐姐如今入住冷宫,感觉可好?可是觉得舒心?” 说罢,她又将眼神移至灵妃平坦的小腹上,意味深长的开口:“妹妹曾听闻一个说法,想要孕育出子嗣,必要福德深厚才可,或者至少祖上未做那有损福德之事,姐姐这胎如此不稳固,想必跟此事有关。” 灵妃看着面前闪闪发光的皇贵妃,只觉刺眼无比。 “姜嫔,你这是何意?”她语气沙哑,不愿承认对方的皇贵妃的身份。 姜月饶倒也没计较,只是歪了歪头,语气轻柔:“姐姐可记得沈家?” 灵妃皱眉,神色间出现几分茫然,她不明白姜嫔为何会忽然提起沈家。 京城之中在权贵间有名望的,并无姓沈的家族。 看着灵妃茫然的神色,姜月饶唇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来,她幽幽开口:“风丞相城府如此之深的人,为何会生出你这个蠢货,实在是风丞相人生中的败笔。” “你这是何意?!”灵妃怒视眼前的女子,她语气凶狠,恨不得上前将其撕碎。 在她看来,姜嫔这个贱人此次前来,就是特意来羞辱她的。 姜月饶挑挑眉,只说道:“灵妃姐姐你可知,你的孩儿为何相较本宫的孩儿会这般脆弱,那桂花头油本宫也用了,为何腹中孩儿却依旧康健?” 提起孩儿,灵妃就不由地被对方牵着走,心底也前浮起几分疑惑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也曾觉得与姜嫔这个贱人相比较,自己腹中的孩儿实在太过脆弱。 姜月饶勾勾唇,语气残忍:“从前你喝下的助孕药,都是加了强烈麝香,那是极其伤身子的避子药呢。” 第176章 处死柳絮? 灵妃先是愣了愣,随即心中便有冷意涌现,她就要上前扑向姜月饶,嘴里大喊着:“不可能,那助孕药怎会是避子汤药,你休要挑拨离间!” 那助孕药可是西太后亲自吩咐刘院判开的,怎会是避子汤药。 “长期服用避子汤药会对身子产生不可逆的损伤,致使女子难以有孕,即便是怀上孩儿也不会长久,注定会小产收场,西太后一边让你生育,一边却给你喝下避子汤药,可见用心之歹毒,”姜月饶语气悠然而轻松。 她看向灵妃的眼神像是在看工具般,毫不掩饰,且带着目的性。 只可惜现在的灵妃已经看不清了, 她被姜月饶扔出的这个重磅消息差点击晕。 自入宫后她最信任的便是西太后,但姜嫔却说西太后给她的助孕药是避子药,这叫她如何能不震惊。 只是震惊的同时又有恨意涌现,她不敢也不愿去相信西太后会这么对自己,但姜嫔此时说的话就如同一把利刃般狠狠插向她。 灵妃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双眼又不禁涣散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茫然。 所以,一直都是西太后在算计她,对方在给自己服用避子药的同时,还在不断催促她怀孕…… 西太后当真这般想毁了她吗? 姜月饶看着陷入茫然的灵妃,她只温和的勾了勾唇,随即便带着人离去了。 看来入了冷宫的灵妃并没有丝毫长进,竟是如此轻易就听信了她的挑拨,倒是没什么挑战性了。 灵妃瘫坐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才将春梅叫了进去。 ---------- 临安宫中。 从冷宫回来的姜月饶心情颇为不错,正坐在贵妃榻上瞧着账本。 这半月以来她将五宫的账目都粗粗看了一遍,对整个后宫的管理与调整也都有了些想法,尚宫局的账目待她诞下宝宝,东太后便会交由她。 她是要亲力亲为做实事的,并不会将一些重要的事交给旁人,六宫的权势很大,甚至能约束到天子,渗透去前朝。 这是她的追求,亦是她的目标。 翡翠上前为自家娘娘斟上茉莉花茶,她感觉屋内有些暗,便又点上几盏烛火与宫灯。 她家娘娘怀着孕还如此操劳,实在是叫人心疼,不过娘娘曾说过,为了权利操劳是种享受。 这时,珍珠掀开暖阁门帘走了进来。 “娘娘,柳絮回来了,是否现在就将人带来。” 姜月饶将手中狼毫放下,她又瞧了瞧外头天色,并不算晚,闻人凛应当不会在此刻过来。 她吩咐珍珠:“将人带来,然后去门口好生守着。” 就算不会来也要派人盯着,避免被人听见些不该听的。 珍珠行礼退了出去,很快柳絮便走了进来。 “给娘娘请安,”柳絮跪到地上,她将头垂着十分恭敬。 姜月饶并未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将桌上的茉莉花茶端起喝下一口,随即才轻柔说道:“前些日子辛苦你了,本宫这月会让人多支半年月银给你作为赏钱,再将你提为二等宫女,往后便无须去挤通铺了。” 柳絮欢喜磕头谢恩:“奴婢多谢娘娘赏赐。” 看着跪在地上欢喜的柳絮,姜月饶眼底并无笑意流动,而是显得有几分的冰冷。 她淡淡发问:“本宫记得你家中还有个妹妹?” 临安宫每个宫人家中的情况她都知晓,也都记得很清楚。 柳絮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主子会记得她家中情况,她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回答:“回娘娘,奴婢宫外的确还有个妹妹,只比奴婢小两岁。” 提起宫外的亲人,她脸上的欢喜变得多了些。 桌上放着的茶水飘出袅袅雾气,把姜月饶衬得更为温和,但那双冷凝的双眸却并无变化:“春梅似乎跟你的妹妹的年龄一样大小?” 提到春梅,柳絮不禁心中一紧,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私下的小动作已被发觉。 她面色间浮起几分慌乱,连连认错求饶:“娘娘饶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觉得春梅去了冷宫可怜,这才给她送了些东西过去……” 原本她是不想管的,但若是她不管,相信不出七日春梅便会冻死饿死在冷宫,一想到春梅的平日里被灵妃折磨,却依旧天真的性子,她便有些于心不忍。 姜月饶仔细打量着柳絮,她在心中认真分辨着,问到:“你在可怜春梅?” 事到如今,柳絮也不敢再有隐瞒:“回娘娘,奴婢是可怜春梅,那灵妃性子跋扈又狠毒,平日里对春梅都是非打即骂。 那春梅被灵妃打了骂了也不知道迂回,就那般傻傻的受着,这次也甘心随灵妃去冷宫内待着,她其实是有选择的机会……” 一想到这个,柳絮就觉得无奈,当时她还特意买通了管事,想要让春梅离开灵妃,但对方却不肯走。 春梅就是个死心眼哪怕灵妃对她再坏,她也要跟着。 姜月饶瞧着柳絮眼底的心疼,心底缓缓浮现一个计划来。 她语气严厉:“柳絮,你可知罪?” 柳絮连连磕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奴婢虽可怜春梅,但避免误事奴婢并未与春梅有过多的接触,请娘娘明察,请娘娘责罚。” 从可怜春梅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迟早会出事,往冷宫偷偷送东西时她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柳絮,你来临安宫也有不少日子,你也见识过本宫的手段,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丢了性命,你觉得值得吗?”姜月饶面色变得柔和,但说出的话十分残忍。 柳絮闻言浑身一抖,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皇贵妃,对方容貌似仙,眉宇间都充斥着娇柔与温和,好似慈悲仁爱的菩萨。 她想到事情败露后自己可能会受到惩罚,甚至会被丢进掖庭,却怎么也没想到娘娘这般冷酷,会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柳絮眼底闪过恐惧与害怕,但她双唇紧紧抿着并未开口求饶,只是颤着声音说道:“既是娘娘下令,奴婢也甘愿遵从,只求在将奴婢料理后,娘娘能开恩将奴婢的尸首送回奴婢家中……” 事情是她自己犯下的,娘娘要杀要剐她也只能认下。 第177章 饶饶是他的妻 姜月饶居高临下的看着柳絮,对方的脸上除了悔恨与认命外并无怨恨之意。 她将语气缓了缓:“你说你可怜春梅,想要帮她一把,那若是本宫助你一臂之力,:你能否劝说春梅自愿离开冷宫?” 灵妃现在如此落魄,若是连跟在她身旁最亲近的宫女都弃她而去,她是否会万念俱灰呢? 姜月饶心中闪过几分饶有兴致。 柳絮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娘娘,您真的愿意让春梅出冷宫?” 方才娘娘还说要处死她,怎么现在又说要救春梅出来。 姜月饶伸手点了点桌面:“本宫的目标只有灵妃,只要旁人不影响本宫的计划,那放一个人离开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能说服春梅,那本宫就可以让她离开冷宫。 灵妃此人跋扈恶毒,春梅一直留在她身边的下场也只有死。” 她这话说得是事实,柳絮更是比她清楚太多。 “春梅性子执拗未必肯离开冷宫,她如此忠心灵妃却从没把她当人看,奴婢觉得春梅很快便会看清灵妃,到那时奴婢再出言劝说定能劝动春梅!”柳絮斟酌着说出这些话。 春梅一直留在灵妃的身旁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是她认定的主子,但若是她发现自己认定的主子从没把她当人,那她定会选择离开。 姜月饶弯了弯自己清澈而干净的水眸,言语间带着几分蛊惑:“在某些方面春梅可能很看到,这或许需要你去帮帮她,否则她永远也无法摆脱灵妃离开冷宫。” 灵妃现在只有春梅,当春梅决心离开后,灵妃会作出什么举动呢? 她十分好奇。 柳絮点点头,神色间露出几分坚定:“奴婢谨记娘娘之言,必要时刻奴婢会帮春梅看清所有。” 她只想让春梅离开冷宫,摆脱死在冷宫的命运,至于灵妃那边如何她是不会在意的。 姜月饶见柳絮上道便挥手让其下去了,她倒是不介意下面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在意的人或事物,有在意的东西才能更好的为她办事,也才会让人露出软肋…… 就在柳絮离开后没多久,迎着寒风一身寒气的闻人凛便走了进来。 “听闻你今日往冷宫去了?”男人走到火盆前暖手,眉宇间的冷意也随着温暖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得的温柔神情。 姜月饶用手撑着下巴,她看着闻人凛耐心暖手的动作,心底生出几分愉悦与成就感来。 这天底下站得最高的男子如此为她考虑,这怎么能叫她不愉悦? 她的神色间露出几分无奈与难受:“陛下,这些日子臣妾的心底都有些不好过,总会想起那夜宫宴之事,臣妾有些想不通为何灵妃会这般对臣妾。 于是臣妾便去瞧了瞧她,想要问问她,但去到冷宫臣妾却发现如今的灵妃……” 话是点到为止。 整个天下都是天子的,她往冷宫去的事自然也瞒不住,她也没打算瞒住。 桌前女子有些悲凄的神色,叫闻人凛心底不由得一软,大步上前来到佳人跟前坐下。 他将人揽进怀中,语气轻柔:“灵妃自己犯下不可饶恕之罪,饶饶也不必去怜悯她,有些人生来就是恶毒的,她能有如此下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如今怀有身孕实在不好去冷宫那等凄凉罪孽的地方,但若实在想去,一定要多带些人,且最多再去两回,不能再多了。” 当得知饶饶去冷宫后,他便能猜到对方定是想去询问当夜之事,那件事始终是饶饶的心结,有好好些夜里饶饶都会在梦中惊醒,宫宴之事已是她心中郁结。 若非是看饶饶如此难受,他也不会允许对方前往冷宫,徐太医曾说孕妇郁结难消对腹中胎儿并不好。 姜月饶看向身侧面色温柔的天子,她主动依偎进对方怀中,将纤细手臂攀向男人臂弯,语气间染上点点娇媚之意:“臣妾多谢陛下体贴…… ” 不枉费她之前做的铺垫。 面对佳人的主动闻人凛从不会拒绝,他伸手将人搂进怀中又在对方香软脸颊落下一吻,触感柔软令人沉醉。 天子沉沉声线响起:“朕是你的夫君,自是得体谅你。” 在他看来饶饶已是他的妻。 姜月饶将脸埋在男人怀中,语气轻柔而缠绵:“夫君,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是宝宝的父皇,也是熹儿的爹……” 男人听了她的话,将环抱着她的手又收了收紧,两人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亲密无间。 自上次宴会她中毒后,闻人凛对待她的态度又亲密许多,现在甚至是以夫妻相称,甚至这段时间都没招其余宫妃侍寝,这倒是独一份的。 闻人凛将大手放至怀中女子微凸的小腹上,他感受着手掌处传来的柔软触感,那是他的宝宝,是他与饶饶的宝宝。 这感觉令他着迷,更令他无比激动,尤其是有过失而复得的心情过后,更是叫他十分珍视。 想到这,闻人凛眼底闪过几分晦暗,他忍不住将怀中之人往自己腿上带, 言语沉沉间带着欲色:“饶饶,天色已然不早,便随朕就寝吧。” 他对饶饶的欲念,并未随着日子消减变淡,反倒是越来越深入骨髓,这或许是从他意识到自己害怕失去时开始,又或者这感觉本身就存在。 那次的宫宴事变,只是让他认清自己。 姜月饶感受着男人的变化,语气缱绻而羞怯:“陛下,臣妾想要先去汤池沐浴,请陛下抱着臣妾去。” 她这般要求着,全然没有面对帝王的顾忌与仪态,这些日子以来闻人凛也习惯了,丝毫不觉得这要求有何不妥。 闻人凛依言将怀中之人抱起往浴池的通道走去。 饶饶腹中孩儿已满三月,如今胎象稳固,十分康健,不知是否是有孕的缘由,饶饶的身子在某些地方变得有些丰腴,令他欲罢不能。 …… 天边玄月高挂,初春的倒春寒还未褪去,冷风在漆黑夜色中掀起阵阵严寒,将整个天地都拢在寒冷之中。 冷宫内凄凉又寒冷,灵妃呆坐在屋内,她一动不动像个木偶,寒风穿过破破烂烂的窗户打在她身上,冰冷刺骨。 直到院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灵妃才从发呆的状态猛然回神,随即她便起身有些激动的看向窗外。 第178章 灵妃的无能狂怒 是春梅回来了。 灵妃快速的迎了上去,她将薄薄的门板拉开,寒风打在她身上令她原本冻得僵硬的身子又颤了颤,在寒风与夜色中她的身子显得更单薄枯瘦了,整个人形销骨立。 她身上穿的衣服只有薄薄一层棉,实在是很冷,寒风将她杂乱而枯黄的吹起,此刻的她跟从地狱爬上来的女鬼没什么区别。 院内外都是一片黑暗,只能看到提着昏暗灯笼匆匆走来的春梅。 春梅也瘦了很多,她颤着身子快步走向屋子的方向,面色格外苍白,眼底还透着恐惧与害怕。 她与灵妃一样穿得很少,实际上柳絮给她送了一件厚衣的,她本想拿给灵妃穿上但却被对方猜出这衣裳是柳絮送来的,在愤怒之下直接剪碎了。 灵妃不用柳絮送来的任何东西,也同样不准春梅用。 “娘娘,您怎么站在屋外,快些进去吧,这天冷的就像是要下雪似的,”春梅赶紧上前用手拉住灵妃,将她往屋内带。 见娘娘穿得这般单薄,她便会想起柳絮送来的那件衣裳,若是娘娘的脾性稍稍忍耐些,便也不必这般难过了。 灵妃站在原地不肯走,她看着春梅,有些急切的询问:“事情办得如何了?可有寻到有用之人?” 她今天让春梅去永寿宫打探了,姜嫔那个贱人说的事,她细细想过决定要亲自去问一问西太后! 自己被打入冷宫这么久,西太后从未来看过她,越想她就越觉得心惊,她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没准全是西太后设计的…… 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明的在冷宫待着! 春梅看着灵妃偏执的眼神,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她轻声回答:“娘娘,行不通的。” 娘娘给她的那些银子与首饰,根本连冷宫都出不去,那些个守在冷宫外头的太监与管事就像一只只饿狼,想要走出冷宫不给够银子是不可能的。 灵妃在听了春梅的话,她那张干瘦而蜡黄的脸顿时就变得扭曲起来。 “什么叫行不通,什么叫行不通,不能行不通,不可以行不通!!!” 灵妃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大喊着,她歇斯底里扭曲又愤怒的模样令人害怕,紧接着她便用力开始厮打起春梅。 春梅的脸上满是恐惧与害怕。 她觉得眼前的灵妃娘娘就像是要将人拖入地狱的恶鬼,令她胆颤极了。 从前的灵妃娘娘也有些可怕,但远远没有这么可怕,她在灵妃娘娘的身上似乎看见了‘魔鬼’这两个字。 她不禁有些恍惚,眼前的灵妃娘娘还是灵妃娘娘吗?为何她会变得如此可怕与偏执…… 她甘愿跟着灵妃娘娘入冷宫,她现在是灵妃娘娘身边唯一的人了,在她的心中本应是相依为命的,但为何灵妃娘娘还会如此的对待她。 春梅想不通,她被灵妃撕扯着头发狠狠打着,她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伤口。 ‘啪’地的一声,灵妃用尽全力给了春梅一个耳光,随即她恶狠狠的盯着春梅,嘴里不断吐出恶毒的话。 “你这个贱婢,你是不是觉得跟在本宫身边很委屈?做事也不像从前那般用心了,你这个该死的贱婢!” 灵妃将心底的绝望与愤怒都发泄在春梅身上,她恨春梅收下柳絮的东西,她恨春梅没能力出冷宫,她恨姜嫔那个贱人,她恨西太后,她恨所有人…… 春梅捂着被灵妃扇过巴掌的脸,灵妃还在不断用手打她别的地方,她面露痛苦的缓缓蹲下,眼底露出几分迷茫与后悔来。 她或许不该跟随灵妃娘娘入冷宫…… 灵妃打了一会儿便打累了,她瘦弱的身形晃了晃,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愤怒的情绪与身体的疼痛,才会让她感到自己目前还活着。 狼狈又绝望,就像阴沟里的臭老鼠。 灵妃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昏暗破旧的房梁,还是会有眼泪从眼底涌出,将她干枯发黄的头发打湿,留下可笑的痕迹。 她觉得从前的荣光就像是梦一般。 蹲在地上的春梅瞧见灵妃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心也不由地跟着揪了揪,她跪着走到灵妃跟前,用红肿长满冻疮的为灵妃擦去眼泪。 心底原本的迷茫与后悔逐渐淡去,只剩下心疼与难过。 “娘娘……” 她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从前的娘娘是多么风光,多么的美丽,多么的高贵,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令人心疼…… 灵妃眼神空洞,毫无反应,她对春梅的话无知无觉,又或者是觉得眼前之人勾不起她心底任何波动。 春梅咬着牙将地上的灵妃扶起后又搬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与破烂的衣服,随后才离开房间准备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她房间内还有一罐小小的伤药,冬日的伤口实在很难好,若不及时的处理会拖得越来越严重。 春梅回到自己冰冷的小屋子,又从阴暗角落中摸出半截蜡烛与伤药,用火折子点燃后小心翼翼的拿到桌上放好。 寒风穿过木窗吹向屋内,将昏暗的烛火吹得摇摇摆摆,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般。 春梅仔细为自己的手上药,她只上破皮的地方,身上的淤青她不舍得用药,万一以后灵妃娘娘也要用到这伤药呢? 这时,屋外似有人影闪过,紧接着柳絮便走了进来。 春梅见是柳絮进来,她眼底先是闪过欢喜,随即便又有紧张与惧怕浮现。 她快速起身将柳絮拉到远离木窗的位置,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来做什么?娘娘不允许让我跟你接触,你走吧,往后都不要来了。” 她怕惹了娘娘不开心。 柳絮看向春梅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此时的春梅狼狈极了,衣服有补丁,脸部红肿眼角处还带着淤青,头发也很是凌乱。 “你又被灵妃打了?” 虽是问句,但柳絮却说得极其肯定。 春梅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还有些发热的脸颊,她不去看柳絮,也并不说话。 她对柳絮的感觉是很复杂的,对方是皇贵妃安插在清灵殿的人,但对她却很好,而她自己也是真心待柳絮。 宫宴那日柳絮出来指认娘娘时,她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失了反应,一股遭人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179章 计策 “你别在来了,”春梅不去看柳絮,她只想让对方快点离开,她害怕被灵妃娘娘发现。 看着眼前狼狈的春梅,柳絮心底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有些心疼。 她将桌上的膏药拿起来到春梅跟前,将对方红肿满是冻疮的手拉起来,开始仔细的为其涂药。 春梅是有些抗拒的,但她现在身处黑暗与冰冷,没有一个人关心安慰她,柳絮对她的好就像一点点温暖的阳光照进她心里。 即便明白不该接受柳絮的好,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因此她只稍稍挣扎了下,便任由柳絮帮她上药。 “灵妃这辈子只能待在冷宫,你可有想过你的以后?”柳絮这般询问。 春梅沉默片刻,她看着自己手背的红肿,轻声道:“我是娘娘的人,自然要一直跟着娘娘。” 娘娘如今也只有她了,她不能丢下娘娘独自离开。 柳絮叹息:“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我虽说侍奉的主子不同,但我也能明白。” 说罢,她便又有些忧虑的开口:“只是你陪着灵妃入了冷宫,过得这样凄惨,她非但不感激你,还这般的折磨你,我实在是有些替你难过与担忧。 在清灵殿时她对你非打即骂便罢了,如今在冷宫她还那么对你,甚至于变本加厉,我实在是替你不值,也担忧你会出什么事,要知道这死在冷宫中的人可太多了……” 柳絮这番话说得真情实感,她心里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春梅听柳絮这么说,身子下意识的抖了抖,回想起方才娘娘打自己的扭曲可怖模样,她不禁心底发寒,却依旧摇了摇头。 “不会的,灵妃娘娘现在只是还没从打击中走出来,等她走出来后她就不会这样继续对我……” 春梅的话中带着虚弱。 柳絮盯着春梅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从前在清灵殿难道她就没打过你吗?咱们是奴婢下人,但咱们也是人,并非是任由主子发泄的工具,有时我们也有选择权,只要你想。” 这些话都是她进了临安宫后听到的,这些话也在她心底留下震撼,这也是她如此忠心皇贵妃的最大缘由。 春梅的眼底有丝丝迷茫与不解:“选择权?” 什么是选择权?她身为宫女,身为一个奴婢,身为一个庶民,是从来没有选择权的,从来都是主子选择她。 柳絮双手握着春梅干瘦的肩膀,认真的说:“选择能让咱们过上更好的日子,至少能让你不挨饿受冻,当你觉得自己的付出不值得时,就能选择。” 这话说得隐晦却有着很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在春梅贫瘠的内心种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会生根发芽。 春梅眨了眨眼,眼神依旧透着迷茫。 柳絮并未再深入的多说,只是将药膏放下,轻声道:“你现在不理解没关系,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你要好好活着。” 说完,她也不等春梅多说什么,便快速离开了。 然而柳絮并未直接离开冷宫,而是悄悄的来到了灵妃屋外。 皇贵妃说了,必要时刻用些手段也是可以的,只要能达成春梅顺利离开冷宫的目的就行。 灵妃躺在屋内的床榻上,寒冷一阵一阵的在往她身上吹,四周寂静一片,屋内十分昏暗。 这时,一道黑影闪过窗外,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带着丝丝熟悉。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灵妃,在看见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时,她立即就警觉了起来。 下一刻,灵妃便翻身下床快速来到门口将单薄的房门打开, 屋外漆黑一片,唯有一间小屋亮着昏暗光亮。 那是春梅住的房间。 灵妃轻手轻脚的来到春梅屋外,她侧耳认真听着里头的动静,在确定里头没有任何异样奇怪的声响时,她一把推开房门。 冰冷的夜风灌入屋内,将原本坐在桌前思考的春梅吓了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就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头发散乱的灵妃站在门口,她身形单薄而瘦弱,凌乱的头发随夜空摆动着,脸上的表情因愤怒而扭曲着,在春梅看来甚至带有一点点的狰狞。 “娘、娘娘……”春梅被灵妃的忽然到来吓了一跳,准确的说是被灵妃脸上狰狞可怖的表情吓了一跳。 她的心都被吓得漏了半拍,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似乎又更痛了些,她的肩膀也下意识瑟缩了下,她很怕娘娘再打她。 灵妃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药膏,那药膏是用精致的白瓷小瓶装着的,与这破烂昏暗的屋子格格不入。 “你这个贱婢,本宫让你别收那个贱人的东西,你为何不听话!” 灵妃的语气愤怒至极,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狠狠的给了春梅一个巴掌,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响起。 随即便是瓷瓶狠狠砸在地上被摔得粉碎的声响,珍贵的药膏从碎掉的瓷片中落出,被灵妃使劲踩在脚下。 一边踩,灵妃一边发疯似的叫着:“让你这个贱婢收她的东西,让你这个贱婢收她的东西!” 在灵妃看来刚才柳絮是来给春梅送药的,她气愤极了,觉得自己失了权势,就连跟在身边的贴身宫女都不听话了。 “娘娘、娘娘!这不是柳絮送来的啊,这是奴婢从清灵殿中带来的,娘娘这是咱们唯一的东西了,求求您不要这样……您不要这样……” 春梅跪在地上去用自己的手去抱灵妃的脚,祈求她不要再踩了,却无济于事。 灵妃毫不留情的给了春梅一脚,语气阴鸷又恶毒:“你这个贱婢,现在就滚去外面跪着,本宫倒要瞧瞧你有多嘴硬!” 自打入冷宫后这贱婢就不再听她的话了,她今夜就要给这贱婢一个教训! 春梅倒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娘娘会如此残忍,那外头天寒地冻,她去跪上一夜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娘娘,您当真如此狠心吗?”春梅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这般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灵妃扭曲的面部抽了抽,冷笑道:“你这贱婢还真将自己当人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宫,即刻便跪出去!” 第180章 春梅叛变 灵妃的话偏执而无情,她根本就没将春梅当成一个人来看,而此时的春梅也意识到了这点。 她默默起身,拖着受伤且单薄的身子来到院子内跪下。 同时她不由地在心底质疑灵妃对她的态度,对方似乎真的就像柳絮所说的那般,根本就没把她当人来看,她从来都只是灵妃发泄情绪的工具。 灵妃这么对她,那是否说明她也可以像柳絮说的一样,能有选择的可能? 春梅跪在地上她神色木然,脑海中的思绪却是翻涌不断,她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越难受她就越是想起柳絮同她说过的话…… 灵妃见春梅乖乖跪去了院中,她冷笑一声便回了屋子,丝毫不去考虑春梅在外头冻一夜会有怎样的下场。 上等人怎会去关心蝼蚁的安危呢? 而一直躲在角落中并未离去的柳絮,她见状便也悄悄的退出了冷宫,快步往临安宫走去。 临安宫内。 柳絮匆匆回来她并未直接去暖阁求见皇贵妃,而是找到了珍珠,将事情的原委讲与珍珠听。 “陛下今夜歇在咱们临安宫,肯定是不能去问娘娘的,你这样……”珍珠看了眼暖阁的方向,她让柳絮附耳过来。 柳絮听了后,神色有些纠结:“真的能这样吗?若是强行将春梅接出来她没准会生气。” 她担忧贸然将春梅接出冷宫,事后会招来对方的反感。 珍珠看了看这天寒地冻的夜色,笑道:“今夜这般的寒冷,到下半夜说不定会飞雪,你也不必立刻去接她出来,叫她心甘情愿的出冷宫,总是要让她意识到灵妃此人不可跟才行。” 娘娘说了春梅虽并不聪明,却是个忠心耿耿之人,对方认定的主子到死都难以改变,若是能趁机收服春梅,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柳絮闻言点了点头,叹息道:“她如此执拗,便也只能如此了。” 很快,柳絮便又离去了,直到下半夜她才背着晕倒的春梅走出冷宫。 今夜也如同珍珠所说,天空开始细细的飞起了小雪,天气变得更冷了。 翌日。 姜月饶自温暖的床榻上醒来时,身旁的男人早已离开,珍珠与翡翠守在屋内。 她动了动身子,并未感觉到太多的不适。 经过两人这么久的磨合,闻人凛已经能够熟练掌握面对她时的动作与力道了,倒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长进。 珍珠注意到床帐内的动静,轻声询问:“娘娘,您可是醒来了?” 姜月饶懒懒应了声,依旧是一动不动。 她腹中宝宝的月份还算不得多大,但她已经是有些慵懒了,喜欢睡懒觉,平时也不怎么喜欢动。 珍珠听自家娘娘出了声,便开始轻声汇报:“娘娘,昨夜柳絮把春梅从冷宫中接出来了,还请徐太医去瞧了瞧,开了药也包扎了伤口,那春梅眼下正在下人房中呢。” 姜月饶有些诧异:“柳絮的动作还当真是快。” 她没想到昨日她说完后柳絮便立即去做了,原本还想着至少要等个几日才能成,不过柳絮能这般快的接春梅出来,对她也十分有利。 能让灵妃歇斯底里的痛苦,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了。 “是,娘娘,那春梅也醒了,她也没再提出想要继续回到冷宫,娘娘是否要去看看?”珍珠询问着。 姜月饶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人自是要去看的,但没必要现在就去,过几日再去就可。” 她并不想在春梅面前表现得十分关注这件事。 珍珠闻言应了声,便不再多说些什么。 姜月饶则是翻了个身,她叮嘱珍珠与翡翠:“看着冷宫,将灵妃的反应尽数汇报给本宫。” 比起春梅那边,她要更加期待灵妃发现春梅离开后的反应。 “是,娘娘,”翡翠笑着应下。 冷宫那边有他们的人全天盯着,不会错过灵妃一丝一毫的反应。 冷宫内。 灵妃早上被冻醒后便觉得浑身不适,她浑身都十分难受,拖着难受的身子起身将门打开后,这才发现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的白雪。 看来昨夜是下雪了。 她再仔细一看,昨夜春梅跪着的地方,此时已经没了任何人影。 “本宫就知道那贱婢一点都不老实,”灵妃自言自语的说着。 随即她便拖着沉重的身子往春梅的屋子走去,屋门是虚掩着的,用手屋门推开后,里头冰冷而潮湿,里头空无一人。 地上还残留着昨夜被她砸碎的碎瓷片,桌面上的蜡烛已经烧完,只剩下蜡烛烧完后留下的白色痕迹。 灵妃瞧着空空如也的冰冷屋内,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慌张。 “贱婢也不知将地面打扫一下,也不知是去了哪里鬼混……” 灵妃这般说着,眼底却闪过疑惑与几分恐惧,一股不真实的荒唐想法逐渐在她脑中浮现。 难不成,春梅那个贱婢是昨夜偷偷跑出冷宫了? “不,不会的,她没本事能够跑出去,”灵妃摇摇脑袋,语气中带着笃定,但下一刻她又不禁想起先前她给春梅的首饰和银票。 春梅是没本事,但她之前给了春梅那些首饰和银票,没准可以让她离开冷宫呢? 灵妃心底浮现几分惶恐,她快步来到春梅的床榻前,开始翻找着春梅的东西。 期间她找到了让春梅丢掉的棉被与米油,气得她牙根痒痒,昨夜她就该直接将春梅那个贱婢打死。 省得现在来惹她烦忧…… * 临安宫中。 姜月饶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唤了珍珠与翡翠进来给自己洗漱。 当梳妆梳洗完成,她坐去桌前开始用午膳时,这才慢悠悠的问起冷宫的情况。 珍珠听她问起顿时便来劲了,连连说道:“娘娘,冷宫隐在暗处的宫人方才正好来汇报了,说灵妃现在在冷宫中可生气了,甚至连血都呕了出来呢!” 姜月饶夹起一片青菜,她语气淡淡的。 “灵妃身上余毒未清又不好生保养着,吐的那些血出来想必也都是淤血,就当是帮她清理余毒了,倒也算好事一桩。” 第181章 贤妃的怀疑 珍珠一边为她布菜,一边笑着附和:“娘娘说得在理,灵妃娘娘那般大的火气,也是该排排毒了。” 姜月饶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 另一边的钟粹宫中。 贤妃坐在贵妃榻前,她正埋头认真在写着书信,如今的她打扮大气庄重,但眼神中却没了往日的风采,显出几分不符她这个年纪的暮气来。 旁边的秀禾看着不停埋头写书信的贤妃,她神色间浮起不忍。 “娘娘,您写这么多的信,也不能全都传出去啊,如今是由皇贵妃在掌管五宫,咱们往宫外传信的人也几乎被拔除得差不多了,眼下只剩下最后一个, 行事起来要受限得多……” 自皇贵妃接手后宫,对方在暗地里做了不少的事,首先就是清理拔除了她们的所有人,下手十分精准甚至于有些可怕。 她这才意识到皇贵妃的深不可测,对方竟是在这么短的日子内,就准确摸清了钟粹宫的人手,可见其手段之毒辣。 那灵妃与陈嫔,甚至是叶贵人,都栽在了皇贵妃手中。 如今她们娘娘也被皇贵妃所掣肘,几乎是毫无办法。 贤妃将手中毛笔放下,她细细看着自己写好的信纸,眼底露出点点微光来。 “皇贵妃势威,本宫目前被她完全压制,想要破局就只能看爹爹与娘亲了,本宫写这么多信,也只是想要爹爹将此事重视起来,一定要用全部代价去查清皇贵妃的身世。 皇贵妃城府极深,远比她看起来的要可怕,她绝不是入宫后才变成这样的,一定是在入宫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贤妃喃喃说着,她莫名就觉得这些事一定跟皇贵妃的从前有关,只要查清了皇贵妃的从前,那么她便有希望破局! 秀禾明白贤妃说的意思,但还是格外担忧。 她语气中掺杂了太多的忧虑:“可上回叶大人传信进来,说皇贵妃的身世并不好查,不仅仅有一方人马在干扰,叶大人派出去的人也尽数覆灭…… 奴婢担忧此事牵扯过大,万一闹大会不会对娘娘不好?陛下会不会误会娘娘?” 毕竟她们娘娘是私下派人去查的,若是被陛下知晓娘娘私下行动,说不定会厌了娘娘。 贤妃听秀禾这么说,当即便笑出了声。 她眼泪都笑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秀禾,你觉得陛下目前没误会本宫?没厌弃本宫吗?” 现在的陛下连她一面都不想见,这不是已然厌弃到极致了吗? 秀禾见贤妃这般自嘲,心底不禁生出几分心疼来,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贤妃,只能心疼的看着对方。 贤妃瞧见秀禾看向自己的眼神,安抚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她说道:“不必在意此事被陛下知晓,即便陛下往后得知那本宫也不怕,此事要闹到越大才越好呢,最好是闹得人尽皆知,本宫笃定皇贵妃的身上一定有秘密!” 最后一句她说得肯定有森冷。 只要被她查出来,定会让皇贵妃翻不了身! 贤妃将手中信纸递给秀禾,语气沉沉的吩咐道:“秀禾,你将这些信收好,找个时机传出宫去,多花些银两也无所谓。” 不管付出何种代价,她一定要查出皇贵妃的一切! 贤妃这边在仔细筹备,临安宫内却依旧气氛轻松,仿佛所有人都没什么烦心事般,格外的愉悦。 全宫上下都在准备迎接几月后小主子的到来。 这些日子每回闻人凛过来,也会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说是备着给大皇子看,可见十分期待闻人熹的出生。 ---------- 三日后。 姜月饶传了春梅前来。 瘦削的春梅跪在暖阁内,她细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倒是与柳絮说得不错,这丫头目光清澈,其间并无浸淫深宫后的算计,的确是个单纯之人。 对于单纯她可是了解颇多,单纯是她的保护色,是真是假她一眼便知。 她温声询问春梅:“本宫听闻你不准备再回冷宫了?” 跪在地上的春梅点了点头:“是,皇贵妃。” 对于这位看起来面慈心善的皇贵妃,她内心是十分害怕的。 这位皇贵妃可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善良,反倒是很有城府,一想到灵妃娘娘被对方设计陷害至冷宫,她便心底颤颤。 虽然这些天柳絮跟她说了很多,却依旧打消不了她心底的恐惧与害怕,如此心机的皇贵妃,真的会放过她吗? 姜月饶看着春梅这副无心机的模样,她在心底闪过几分可惜。 人不错,能收来用那是绝对真心,但却少了几分该有的算计与谋划,目前她已是皇贵妃,若是放这么个无心计的人在身旁,不合适。 虽说可以调教,但也并不想调教,费心费力且不合时宜。 姜月饶原本是看中了春梅的忠诚,但现在她身处的环境,除了忠诚之外还应该考虑一些别的问题。 “本宫念在你做人做事忠诚为先的态度上,会找个合适的时机送你出宫,”她这般说着。 救下春梅,是为了柳絮,为了给她宫中的人看看她的开恩,更是为了折磨灵妃,至于春梅此人用不用,倒也只是随缘。 眼下她觉得对方不合适,便会绝了后患直接将人送出宫去。 春梅十分震惊,她甚至都忘了规矩,就这般愣愣的抬头看向坐在上位的皇贵妃。 对方一袭洁白长裙,发间钗环熠熠生辉,面容更是比那画卷上的仙女还好看,春梅一时间竟是恍了神。 旁边珍珠出言提醒:“身为奴婢,不可直视皇贵妃。” 春梅猛地回神,有才慌乱将头低下:“奴婢失礼,请皇贵妃责罚。” “你可愿意听皇贵妃的话出宫?”翡翠询问她。 春梅连连磕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哭腔:“回皇贵妃,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送她出宫,这是她万万不敢想之事。 宫女不到年龄几乎是不可能出宫的,许多宫女都盼着出宫,最终死在了这皇城之中。 这些日子,她也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冷宫之中…… 第182章 让丞相府覆灭 临安宫外,柳絮带着春梅站在门口。 “娘娘给你找的人绝对不会差的,你现在出宫在外头也没个生计,我都问过珍珠与翡翠了,少爷的性子很好,你好好跟着即可,”柳絮看着瘦弱的春梅,心底生出几分释然之感。 她原先就只想帮助春梅离开灵妃,在她看来春梅是个好人,跟在灵妃身旁受虐实在不应该。 至于春梅出冷宫过后要做什么,她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在她看来春梅出了冷宫也绝不可能来临安宫,但娘娘却能给春梅安排去处,已是大大的恩情。 春梅眼底含泪,她点点头:“柳絮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跟着少爷的,皇贵妃对我的恩情我会铭记一辈子。” 她万万没想到皇贵妃会如此开恩放过她,甚至还送她出宫,此等大恩值得她用一辈子来回报, 春梅是跟着灵妃入宫的,后宫中的波云诡谲早已叫她身心疲惫,再加上灵妃对她的折磨,更是让她痛苦不已,如今有了机会出宫,她自是感激不尽。 “你能记得娘娘便好,”柳絮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日,柳絮便送春梅出了宫门,春梅的身上有姜月饶写给沐辰之的亲密信件。 而冷宫灵妃那边。 灵妃在冷宫大喊大叫一番,终于确定春梅真的离开了,她躺在冰冷的床板之上,神色呆呆木木的。 整个冷宫便只剩她一人…… 两日后,倒春寒褪去,有温暖日光自云层透出,翠绿色春意似乎悄然开始,自这天地间徐徐蔓延开来,冷了好几月的天色终于迎来新的生机。 贵气而华丽打扮的姜月饶特意选了今日再次来到冷宫。 这两日她还是操了些心的,生怕灵妃想不开自己死了,灵妃也的确差点死,是被冻的,好在发现及时,随意灌了些药后便又有了气息,只是热还未褪,不过倒也没所谓。 人活着,能听话,能说话即可。 “娘娘小心台阶,”珍珠扶着自家皇贵妃,轻车熟路的走下辇车。 上次已随娘娘来过一回,这次倒并不害怕了,不过了破烂了些,冷清了些,其余并没有什么。 翡翠跟在后头帮姜月饶整理华贵而美丽的裙摆。 “今日的天色好,这阳光照在娘娘身上,将娘娘显得跟天仙似的,这衣裙也好似在发着光呢,”翡翠一边整理着裙摆,一边笑着感叹出声。 小桌子带着宫人在路边清理石子与枯草。 “咱们娘娘的容颜,可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第一,任何人都越不过咱们娘娘去!” 小桌子语气恭维,但说的却是真心话。 他们皇贵妃的容貌的确世间难有,说个天下第一都是不为过的。 姜月饶面上含笑,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温柔,在珍珠与翡翠的搀扶下她走进冷宫。 冷宫内还是与上回来时一样,寂寥又冷清,就连外头照进来的日光都好似没了温度,显得有几分阴气森森。 “娘娘小心,”珍珠小心翼翼的搀着姜月饶。 小桌子上前将灵妃的屋门推开,昏暗潮湿寒冷的屋子露了出来,灵妃如同死鱼般躺在硬而冷的床板上。 她的模样要比上回更加狼狈,状态也要更差。 姜月饶进来时她只是将眼珠子转了转,连头都没动一下。 小桌子带着宫人抬了几个炭盆进来,这屋内冷极了,他怕伤了娘娘的身子。 炭盆放进来后,将屋内的冷气与阴冷驱散不少,整个屋子都有了温度与热源,珍珠搬了个加软垫的凳子放在炭盆前。 姜月饶坐去凳子上,她周遭围绕着十来个宫人。 这些宫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灵妃,避免对方忽然暴起做出什么伤害娘娘的事。 姜月饶坐在凳子上,她并未立即说话,而是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在炭盆旁暖着。 随即,她轻叹一声,有些感叹道:“你这里可真冷,就像从前本宫遭遇的一切。” 床上的灵妃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听不见姜月饶说的话般。 对她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心已死,再没有什么能够勾起她的情绪,在春梅离开过后她便什么都不再想了。 至于姜月饶嘴里的话,她半点也不想听。 姜月饶见灵妃不说话,她也不生气,只是歪了歪脑袋,发间华丽朱钗碰撞发出好听的声响。 “灵妃,你难道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家人吗?你不关心春梅是去了哪里吗?”她语气轻柔婉转,带着丝丝天真的好奇。 提起在丞相府的家人,灵妃总算是有了点反应,但她依旧没去看姜月饶。 只是用沙哑而难听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身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何这个贱人还要来羞辱她,为何这个贱人还要对春梅下手! 只要一看到这个贱人风光的样子,她的心便犹如蚀骨之痛般难受。 灵妃只以为姜月饶只是把春梅带出了冷宫,她心底也有所猜测,毕竟在冷宫的这些日子,只有姜月饶来羞辱她。 姜月饶勾了勾唇,轻柔开口:“春梅被本宫送出了宫,将来春梅会重回丞相府,会帮助本宫将丞相府覆灭,她原对你忠心耿耿,甚至愿意跟你入冷宫受苦,还日日被你羞辱虐打。 如今她自愿归顺本宫,倒也算是得偿所愿,你不把她当人看,她自然也不会再忠心与你。” 躺在床上的灵妃愣了愣,随即不可置信的看向姜月饶,对方头上华丽钗环以及身上精致贵气的衣裙都将她的眼睛晃得生疼。 灵妃看到如此耀眼的姜月饶,只觉得要比杀了她还难受。 但此刻她心中有更大的疑问,她颤抖着嘴唇:“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让丞相府覆灭。” 这个贱人难不成还有什么阴谋吗? 灵妃越想就越觉得心底的恐惧在攀升,看向姜月饶的眼底也带着点点恐惧与慌乱,而近期丞相府发生的一切开始在她脑海中不停转动。 她父亲被困苏州至今杳无音信,她的母亲缠绵病榻到现在,丞相府还在不断受到弹劾,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与眼前之人有关…… 第183章 你是罪臣之女…… 灵妃心底的恐惧在不断攀升,看向姜月饶眼神也越来越恐惧。 她不自觉抬起干瘪枯瘦的手指指向坐在炭盆前似仙的女子,语气恐惧而颤抖:“你、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灵妃这才意识到眼前女子的目标或许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丞相府! 姜月饶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温和,浑身都散发着温婉柔之气,那双水眸更是清澈又干净,似那雨后清荷般叫人生不出半点厌恶来,只会觉得清新又纯净。 灵妃心底一阵阵的在发寒,这般天仙的人在她眼底只觉像地狱修罗般可怕,炭盆将屋内熏得暖洋洋,她的身子却在不停的打着摆子,甚至连牙齿都在颤抖。 “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回本宫不是告诉你了吗?是沈家,”姜月饶笑眼盈盈,语气悠然。 灵妃眼神茫然,她说道:“沈家,沈家?本宫根本不认识沈家的人,你莫不是认错了人!” 在她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沈家的存在,丞相府也未与姓沈的任何人结仇。 姜月饶见灵妃如此蠢钝的模样,倒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思,她语气染上点点讽刺与恨意。 “当年你父亲风归业亲手将沈家灭门,你风家可是踩着沈家上位的,如今本宫回来,自是要叫你风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灵妃,你且好好活着,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风家的任何一人可都不能痛快的去死。 灵妃瞳孔骤然紧缩,眼底的疑惑变为恍然:“你是当年被先帝下令灭门的沈家,你是沈家的人!” 她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想通后,她又觉得不甘,忍不住说道:“那事与丞相府无关,本宫的父亲只是奉旨行事,你怎能将所有对错都归咎于丞相府!” 她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样是因沈家灭门一事,在她看来那件事与丞相府没有一点关系。 姜月饶见灵妃这般不甘,她只觉可笑:“当年沈家遇害是由西太后提起,你父亲在前朝推动,故而沈家才被灭门,灵妃,你为何能如此愚蠢?” 身为嫡女竟如此蠢笨,不过也感谢她如此蠢笨,这才省下许多功夫。 灵妃连连摇头她眼底涌起泪水,身子剧烈颤抖着:“不对不对不对,西太后怎可能联合爹爹陷害你家,你一定是记错了,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去害丞相府!” 姜月饶见灵妃反应如此大,她索性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即便本宫不清算丞相府,陛下也不会放过,你知道后宫为何三年无嗣吗? 西太后可在先太子身上下了无数心血,奈何先太子不争气早早便去了,西太后无奈只得选择陛下,在陛下登基后西太后便存了心思不让陛下有嗣。 而西太后身后便是你们丞相府,你觉得陛下能放过丞相府?怕是灭族的心思都有了。” 灵妃听完这番话后只觉坠入深渊,她原以为只是自己掉下了深渊,却发现她的家人也即将掉下来…… 她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现在的心情,姜嫔每来一次总会给她带来新的绝望,叫她生不如死。 姜月饶见也差不多了,她便起身要走。 灵妃见她要走,赶紧扑腾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下一刻便摔倒在地。 但此时灵妃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皇贵妃,皇贵妃,求您放过臣妾,不,求您放过丞相府……” 灵妃一边求饶着,一边倒在脏乱的地上往姜月饶的方向爬去,她身形枯瘦,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整个人绝望而狼狈,宛如乞丐一般。 看着这样的灵妃,姜月饶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她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在脑海中回想起自己的爹爹与娘亲临死前的样子。 那时的风归业并未对沈家留情,即便沈家是被他有意陷害。 既是做了这些事,那承受因果又有什么错呢? 灵妃爬向姜月饶的身子被小桌子拦下,她的肩膀被死死拉住,让她不能再往前移动半步。 “皇贵妃,皇贵妃,你不能这么对我,更不能这么对丞相府!” “皇贵妃,臣妾求求您了,求您放过我,放过丞相府!” “姜嫔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你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陛下若是知道真相,定会处置你,你犯了欺君大罪,你是罪臣之女……” 直到姜月饶走出冷宫前,都还能听到灵妃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娘娘,那灵妃会不会坏事?”珍珠听着灵妃不停说出的话,她十分担忧。 姜月饶坐上辇车,她淡淡吩咐:“灵妃疯了,灌一味伤嗓子的药下去即可,若是还不安分,那便再将她手筋挑了。” 对于仇人子女她会生出半点怜悯,如今没让灵妃死,只是为了让她继续感受痛苦。 珍珠闻言神色一震,随即应下:“奴婢遵命。” 灌药的确是个好法子。 临安宫中。 姜月饶才刚回来,王德全便带着东西来了。 “皇贵妃,这是陛下让奴才送来的首饰与字画,说是想请您鉴赏鉴赏,千万别为了那不相干之人伤了身子。” 她前脚离开临安宫去冷宫,闻人凛后脚便收到了消息,怕她去了后不开心,于是马不停蹄的派王德全来送东西。 现在的闻人凛对她是完全信任的,这全靠她在入宫前后所树立的形象。 姜月饶将锦盒中的字画拿出来,是前朝刘先生的作品《等雨图》。 这幅画是刘先生在酩酊大醉后只用一盏茶的时间画出的作品,烟雨蒙蒙的断桥上,一个男子背对站在桥上。 天空是青灰色的,河面也是青灰色,细细密密的小雨沾湿男子的衣裳,那男子的背影萧瑟而顾忌。 整个场景似乎都被雨水与河水包裹,只剩下那断桥与男子小小的背影还未融合。 画卷充斥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伤感与孤寂,只是画卷之中雨已在下,却又为何叫作《等雨图》呢? 姜月饶看着这幅充满悲伤的画卷,她心底有几分疑惑:“陛下为何会赠这幅画卷?” 这怎么看,怎么都不是安慰人的画。 第184章 是臣妾妄想 关于这幅画她也听过只言片语,据说是刘先生醉酒后激情而作,她也看过这幅画的赝品,与眼前的真迹相比的确是差得太远。 画能写意,真迹一展开便能感受到作画之人心境的哀伤与难过,临摹出的赝品便什么情绪都没有。 许多看过真迹的人都说这幅画有挥散不去的哀伤,此刻看画的姜月饶也是这么觉得的。 王德全笑着将天子将的话复述出来:“陛下说,这幅画是刘先生在思念妻子时而作,这幅画的名字叫做《等雨》,等的并未是雨而是刘先生心中的妻子。 奴才斗胆猜想,陛下将这幅画赠予娘娘,想必也是想要告诉娘娘,陛下是在念着娘娘。” 这整个后宫,便只有娘娘能让陛下如此上心。 姜月饶闻言再次看向那幅画,这画中的悲伤与愁楚似乎当真包含了些思念的情绪。 不过她对画并无研究,只要闻人凛送时的心境的确如此那便可,对方还真当她如今是能风花雪月的皇贵妃了。 自从她的服饰与装扮有所变化后,那人的确在逐渐将她的农女身份剥离,倒是有利于她后期的计划…… “陛下的心意本宫已收到,劳烦王公公回去帮本宫回声话,”姜月饶面色柔和的交代王德全。 这话刚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饶饶何不亲自谢朕?” 今日的闻人凛穿着单薄,仅是一件玄金龙袍,并未穿任何的御寒之物,肩膀宽阔而结实,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用纯金玉冠固定住。 整个人显得锋利而冷沉,周身气场格外冷峻。 但他在看见姜月饶过后,便下意识将周身的冷峻的气势收了收,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变得柔和些许。 上回在榻上行事时,饶饶红着眼被他欺负,颤颤说出他有时太凶,他便放在了心上。 “外头那般的冷,陛下怎地连披风都没穿便过来了?”姜月饶扶着腰起身,要去天子身旁,却被对方先一步上前扶住腰肢。 她的月份还不算大,但也到了显怀的月份。 闻人凛小心扶着怀中之人的腰肢,沉沉开口:“你以如今月份大了,无事便莫要起身。” 怀中之人这般纤细,他都担忧月份再大些会吃不消。 姜月饶小小的翻了个白眼,语气嗔怪:“那夜间陛下便莫要提那无礼要求。” 她现在在一步步尝试着做些越矩的动作,看看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会与这人共同度过下半辈子,她并不想一直处于下位。 想要过得舒心,就要一步步扭转两人的地位…… 闻人凛见姜月饶如此反应,他下意识便蹙了蹙眉,对着天子翻白眼可是大不敬。 下一刻,他便伸出大掌在怀中人儿的屁股上拍了拍,力气有些重,还揉了揉。 “月份还未到最大,这脾气还上来了,当真是骄纵,”男人沉沉声线中带着警告,却并无多少怒气。 姜月饶在男人怀中挣了挣,她缩在对方怀中,有些赌气的开口:“陛下不心疼臣妾。” “朕如何不心疼你了?”闻人凛沉沉声线变得有几分冷凝。 随着孕期的推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怀中之人的脾气是渐涨,上回甚至还在榻上时便捏住他,要他亲自动手帮其清理身体,他念在她前些日子在宫宴上受惊吓便妥协了。 但此刻竟还对着他翻白眼,当真是骄纵极了! 姜月饶见男人的面色沉下来,她也没退缩,甚至还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的开口:“陛下若是心疼臣妾,那为何不体谅臣妾还怀着身孕。” 这狗男人就是一心只知道满足自己的私欲,半点儿也不为她着想。 “你是朕的皇贵妃,朕不找你找谁?”闻人凛沉着脸将人推出怀抱,表情也变得严肃而冷峻,强大而漠然的帝王之气逐渐铺开,使整个暖阁都冷下几分来。 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纵容皇贵妃了,这才将她宠得如此放肆。 姜月饶见男人变了脸,她眼底顷刻间弥漫起晶莹泪花,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凄楚可怜起来,那花瓣似的唇轻轻抿着,神色间带着落寞与难过。 “是,陛下找臣妾理所当然,臣妾不能不同意……” 她的语气中带着点点哀伤,随即那双被水色晕染的眼眸又落去那幅《等雨图》上。 她将轻轻扬着唇角,柔和语气但说出的话却带着点点落寞:“是臣妾妄想。” 这别有深意的话令闻人凛的心漏了半拍,他顺着对方的眼神看向那幅画,顿时明白眼前女子作何想。 “朕并非是这个意思,”他不禁放柔了语气,觉得眼前之人想得太多。 在他眼中她永远都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不然他也不会挑出这幅画赠予她。 姜月饶轻轻摇了摇头,她脸上重新扬起温和笑容,将方才的小脾气隐藏了起来,整个人变得与从前一样的柔顺。 她主动 依偎进男人怀中,柔和的开口:“臣妾明白,臣妾都听陛下的。” 温婉至极,不得不叫人心动。 闻人凛怀抱着乖乖收起脾气变得温顺的女子,心底却莫名觉得有几分空落落的,可变得乖巧柔顺本就是他想要的,又为何会觉得心里空空的? 他有些说不上来,只能暂时将这种感觉忽略。 接下来姜月饶将这几月中展现出的鲜活脾气都收了起来,又变成了刚入宫时没有脾气温和柔美的菟丝花。 这本应是自然而和谐的相处,却令闻人凛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就比如现在,两人沐浴完成后姜月饶想要蹲下为他脱鞋,他下意识便将人给拉了起来。 “你怀有身孕这些便无须去做。” 闻人凛的语气有几分不耐。 别说是怀有身孕,即便没怀孕时他也不曾叫她为自己脱过鞋,她是他费尽心思带入宫中的,这些事何故让她来做? 男人就是这样,但凡用点真心那便同先前大不相同,他甚至难以共情不到一年前的自己。 刚入宫的姜月饶若是要为他脱鞋,他可是心安理得的很。 第185章 皇贵妃是在跟朕置气吗? 姜月饶听男人这么说,她顿了顿随即便乖顺起身站到一旁,脸上带着柔和笑容整个人无可挑剔。 但坐在床沿上的闻人凛却觉得不是很舒服,抬手将人拉入自己怀中,把大掌放在对方的腰肢上,动作之中带着几分小心。 “饶饶?”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还带着几分深意。 他在确认怀中之人是否在为方才那件事生气。 姜月饶缩在男人怀中,她抬起自己两条白皙的胳膊将男人脖颈揽住,随后看向对方。 水眸清澈干净,是同从前一样的纯净,除了纯净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语气柔顺而温和:“臣妾求陛下怜惜。” 娇娇弱弱,好似一朵需要庇护的菟丝花。 闻人凛仔细看着怀中女子脸上的神情,除了柔顺以外再也看不出别的情绪,与从前一样,不,应当是与还未怀孕时一样…… 不越规,也知进退。 他握住纤腰的大掌不自觉的用了些力气,那双幽深而漆黑的眸底也闪过点点深思。 “陛下,让臣妾伺候您就寝吧,”姜月饶攀着男人肩膀,她轻声询问着,并未提起让男人给腹中孩儿讲故事一事。 闻人凛目光沉沉并未说什么,而是依言就寝。 层层叠叠的床帐落下,将明亮烛火隔绝大半,也叫人滋生出暧昧与缱绻之意。 在面对姜月饶时闻人凛总有那数不清的晦涩想法,一旦进入这种隐秘环境中时,他的思绪总是不自觉的游移暧昧起来。 就连方才心中的想法都盖住了。 “朕先给宝宝讲个故事,”闻人凛深吸一口气,准备先利用此时缓缓,但眸底的火光越格外明亮,似要将人灼烧。 他将大掌放在佳人微凸的小腹,轻轻抚摸着,动作轻柔而温和。 姜月饶乖顺点头,并未说什么。 男人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线在床帐内缓缓响起,一个故事讲完后,姜月饶又十分顺从的配合着天子的动作。 闻人凛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对方在与入宫前发现自己身份时的模样相重叠,两人间似乎有了层什么东西,令他不太爽利。 但他现在也无法去顾忌太多,只能尽可能的轻柔而温和着…… 完全进入春季后的夜晚并不太冷,守夜的宫人也脱去厚重棉衣,只留下一件稍厚的外衣披在身上。 整个临安宫的宫灯在漆黑夜空中显得暖意融融,春日温暖似乎便由此散开。 但暖阁内的闻人凛却并不觉得多好,他今夜并未体会到像从前般的愉悦,那种灵肉合一,玄而又玄之感他并不再有。 有的只是身体上的愉悦,至于心底的满足与快乐却总是少了些的,甚至还有些空落落的。 这令他觉得并不满足。 事后,闻人凛看着躺在自己臂弯中的女子,娇艳如花,眼尾处的红晕透着点点羞涩。 破天荒的,他将怀中女子主动抱起,往浴池而去…… 被一番折腾过后的姜月饶累了,她任由男人抱着她去清洗,这还是对方头一遭这般的自觉。 方才在床榻之上,她是有意在控制着,表面温顺实际才不可能让对方爽快,这效果是不错的,倒是不枉费她的此番算计。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想要身为帝王的闻人凛甘心为她折腰,仅仅一次自愿的清洗怎么够呢? 姜月饶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她也不去管男人方便不方便,只管自己舒服睡去就行。 这一夜,闻人凛自愿为怀中之人清理着身子,期间他不由回想起上次自己的也是这么为其清洗。 上次的他还不怎么情愿,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不应放下身段做这些事,但此刻他却觉得可以接受。 这只是一件小事,若因一件小事让自己与饶饶产生龃龉那便伤了感情,又或者是说,不该因此事叫自己不欢愉倒是没必要…… 男人,即便是帝王,都逃不开那事。 翌日,天边亮起鱼肚白时,闻人凛便醒了过来。 姜月饶也随之醒来,她神色柔和的看向天子,眸底有些许朦胧,像是隔着一层什么。 她语气乖顺而完美:“陛下。” 闻人凛总觉得眼前的人好似镜花水月般,并不真实,就像是下一秒便会碎掉般。 他心底不由微微一紧,随即主动在其额头落下一吻,沉声说道:“你在睡会儿,待朕上朝后再来陪你。” 肌肤相贴的触感带着温暖与柔软,令他的心放松下来。 姜月饶跪坐在床上,她朝天子露出微笑与自己的白皙脖颈,轻声道:“臣妾遵命。” 闻人凛看着她,心中那股不真实感又涌了出来,对方的行为又并无任何错处,甚至要比之前更加好了。 但他还是更喜欢从前两人之间的相处。 “你昨夜操劳,不必刻意随朕一同起来的,”闻人凛将‘刻意’两个字咬得很重。 他觉得对方是因昨夜之事还在闹别扭,但此事他已揭过那便过了,他是天子一切由他说了算。 跪坐在床上的姜月饶摇了摇头,眼神澄澈,语气真诚:“臣妾并非觉得是刻意,身为妃嫔本该如此,是臣妾从前过于大胆了。” 这话说得无可挑剔,也让他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此刻也意识到为何昨夜他觉得不像从前那般尽兴。 是对方过于恭顺了,恭顺得与其余普通的妃嫔没有任何区别,不再有自己的情绪。 想到这,闻人凛的眼神冷了下来,他语气也变得冷冽:“皇贵妃是在跟朕置气吗?” 自己对她难道还不够纵容? 姜月饶将头埋得更低,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臣妾不敢,还望陛下恕罪。” 她身形单薄,瞧着有些许的颤抖。 闻人凛薄唇微抿并未再多说什么,穿上衣裳便离开了,离去时的背影带着几分怒气,王德全跟在后头噤若寒蝉。 而姜月饶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待男人离开过后,她这才重新躺下,轻轻抚了抚自己微凸的小腹。 眼下天色还早,刚好够睡个回笼觉。 还未等她闭上眼,翡翠担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娘娘,您这样对陛下,当真没问题吗?” 第186章 即便与陛下置着气,陛下还都依旧想着娘娘。 方才陛下瞧着可生气了,这可是陛下头一回对她们娘娘生气呢。 姜月饶懒懒翻了个身背对着翡翠。 她略带慵懒的语气也随之传来:“没问题的,本宫自有分寸。” 趁着她肚子里有宝宝,自然是要好好为自己争取一番了,至于闻人凛生不生气,生气的程度是多少,这些她都是自有拿捏。 青楼的姐姐们曾告诉过她,跟男人的感情要忽远忽近才能将人勾得住,若是一直平平顺顺那男人很快便乏了。 至于怎么忽远忽近这也是门技术,并且面对不同男人时采用的方法也不尽相同。 而如何去对待闻人凛她研究了很久,最终才确定用这个法子。 翡翠听自家皇贵妃这么说后,她也不敢再问下去,只得轻手轻脚的先退了出去。 就在姜月饶补回笼觉期间,闻人凛已上完早朝回到勤政殿内。 天子的面色并不好,方才上朝时的更是格外的不耐,甚至还处置了两个朝臣,就连霍言都差点受到牵连。 随着调查丞相府一案展开,前朝沈家一案也被挖了出来,这本该是高兴之事,但天子的心情瞧着并不太好。 天子面黑如锅底,朝臣们心底都惶恐起来,甚至有人在猜测是否又出了什么事,难不成丞相府一案还牵扯了别的官员? 想到这点,那些朝臣更害怕了,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跟在天子身旁的王德全却是捏了把汗,有些无奈也有些胆颤。 谁能想到天子心情不好竟是与后宫有关? 勤政殿内。 闻人凛下朝回来便坐在桌案前看奏折,他眉头微微蹙着,薄唇抿出一个深刻的弧度,周身气场冷凝而严肃,帝王之威在殿内铺开令人压抑与惶恐。 旁边的王德全有些踌躇的上前,他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询问:“陛下,是否要传早膳?” 闻人凛手中的朱笔顿住,随即又继续批阅。 “皇贵妃可起了?”天子沉沉声线在殿内响起。 王德全小心回答:“回陛下,方才临安宫来的消息,皇贵妃这会儿还未起,想必也是月份大了,总会嗜睡一些,徐太医先前也说这是正常的。” 提起腹中孩儿,闻人凛脸上紧绷的神色便松了松,他微微颔首。 “听闻御膳房新来了批厨子,你挑几个好的给临安宫送去。” 虽是使性子,却也要顾着腹中孩儿才是。 想到这,闻人凛心底那股郁气倒是消散了些,到底是个软绵的,就连使性子也是如此乖顺并不闹腾。 这么想着他竟是觉得对方与自己置气的模样有几分的可爱,并不像别的妃嫔那般面目可憎,叫人厌烦。 王德全听天子这般吩咐,他连连应下。 “上些糕点来即可,午膳朕便去临安宫用,”闻人凛淡漠语气中倒没了方才的冷意。 念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他便纵着些又如何?待将人给哄好了,可要讨回来些才是。 这倒是闻人凛想多了…… 临安宫。 姜月饶与从前一样,睡到快晌午时才起,珍珠与翡翠进来给她梳洗更衣。 “娘娘,方才王公公送了几个御厨过来,说是御膳房新入宫的一批,陛下特意让挑了几个好的送来,”珍珠语气欢快的说着。 她家娘娘就是受宠,即便与陛下置着气,陛下还都依旧想着娘娘。 姜月饶神色慵懒,她只是随意应了声,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娘娘,王公公还传令,说晌午陛下会来与您一同用膳,”珍珠又继续说着。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雀跃,陛下甚少与娘娘一同用午膳。 翡翠的脸上却带着点点担忧:“娘娘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姜月饶看了眼翡翠,吩咐道:“准备些陛下常用的菜色,今日便吩咐人开始往主殿搬东西,三日后本宫便回寝殿居住。” 天气转暖,便也不必一直住在暖阁内。 翡翠轻声应下。 这时,小桌子走了进来,他行礼后压低声音开口:“娘娘,冷宫那头已经处理好了,并未叫任何人发现是咱们动的手脚。” “灵妃现在已完全哑了吗?”倒是利索。 小桌子磕了个头:“回娘娘,灵妃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避免娘娘去时灵妃再闹出大的动静,干脆就直接叫她发不出声音了。 “倒是会举一反三,为本宫办事之人都看赏,多给些,”姜月饶吩咐身旁的珍珠。 对于这些事的花销,她绝不会吝啬分毫。 珍珠上前直接给小桌子塞了一大袋子的银钱,小桌子有些惊讶,连连说道:“娘娘,用不着这么多,用不着这么多,那些宫人都是咱们临安宫的自己人,对您是忠心耿耿,也不会觉得您给的少。” 临安宫的所有宫人都是筛选过的,忠诚度很高,完全无须娘娘这般破费,他担心万一将下面人的胃口给养大了,那便不好了。 姜月饶却道:“今夜还得去永寿宫,往后在冷宫与永寿宫都要用上他们, 这些银钱不算多。” 小桌子顿了顿,随即笑道:“是奴才考虑不周,竟是将这茬都给忘了,那奴才这就将银钱发下去,叫他们也好开心开心,知晓跟着娘娘有多好。” 他都将今夜之事给忘了。 姜月饶挥挥手,示意人下去。 待小桌子离开没多久,门口便传来尖细的通传声:“陛下到——”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姜月饶立即起身微微屈膝行礼,语气柔和:“臣妾参见陛下。” 闻人凛面容冷峻,眉宇虽是压着的却并无怒意与不耐闪现,他上前亲自将佳人扶起后重新坐下。 “都说无需行礼,”闻人凛的语气蕴含丝丝不满之意。 绵软之人使性子倒也会叫人觉得无奈与生气,软钉子也是钉子。 姜月饶顿了顿,随即才笑着说道:“陛下是天子,必要的礼数还是要遵守的。” 这狗男人不是强调身份膈应她,那么她也以其人之道,她当然不是盲目的,这些话都是她计划的一环,包括昨夜让狗男人不尽兴也是。 她虽不懂感情,但人与人之间的欲望拉扯还是会一点的——